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姣姣梨花泣 > 第23章
    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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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机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基本处于半停产状态。因为模具上活儿少,我们开始接一些其他工件。苗总的的主张是:蚂蚁也是肉,吃树皮也能填饱肚子。

    苗总要我跟他去谈一笔生意。我说:“我哪有那道行,我只会干活儿,不懂业务。”苗总说:“会干活儿才是做好业务的基础,有个工件你跟我去估算一下,看看需要多长时间完成,我好按加工时间报价。”

    我和苗总开车来到开发区一家工厂,接待我们的是高经理。高经理是个魁梧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脸面胡子。他客气了几句,拿出一套图纸。图纸上画的是一个椭圆外形,里面密密麻麻分布着孔、槽、窝、点,还有一些异形图案;图纸下面用文字注明了加工的技术要求和加工精度。我看完图纸,客客气气地说:“高经理,这些精度要求我们完全可以达到,能不能看一下实体?”高经理点点头,打了一个电话,“小李,你过来一下,带客户去车间看一下你设计的那个胎具毛胚……对,车间东北角那块钢板。”

    很快,一个女人拿了张单子进来。这个人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喉咙凉得象吃了薄荷。来人不是别人,竟是李玉蓉。

    她见了我先是一愣,然后就笑着说:“真巧,怎么是你!”

    高经理见我们认识,转脸对李玉蓉说:“小李,你带两位去看一下,就按其他加工户的报价。土地爷那边的活儿完了,我过去验收。”

    土地爷是谁,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我和苗总这样没权没势的小加工户。一些有点权力的小辟小吏早就悄悄地把他们神圣而贪婪的大手伸向了市场;尽避人家每月只拿两三千的薪俸,却开轿车住洋房。相形见绌的是,我们这些有着高新技术和高级技能的产业工人月薪三四千,却在猪肉涨到八块的时候,效仿埋头苦读的孔圣人,三年不知肉味。突然想起老马的一句话,“不受贿,谁稀罕当官啊!”我觉得这是对官场最本质的诠释,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象一个真理,颠扑不破。

    高经理迈出一只脚,转头对里面说:“小李,这事就交给你了,以后所有和这套工件有关的业务,你都全权办理。”说完打声招呼走了。

    李玉蓉带我们来到车间。

    三个人围了那块铁疙瘩行完注目礼,李玉蓉问:“几天能完?”

    我粗算了一下说:“两个平面,一个侧面,嗯……差不多两天吧。”

    “报个价。”她把手里的单子卷成圆桶。

    我看了一眼苗总。苗总对我说:“两天一定能完吗?”

    我说:“两天,六个班,没问题,如果把这上面需要加工的地方,利用数模编程,直接调程序加工,时间还要短一些。”

    苗总笑呵呵地说:“别家多少,咱就多少。”

    李玉蓉把脸一板,她说:“你管别人干什么,还有不要钱的呢!”

    苗总想了想说:“一件三千吧!”

    一听报价,李玉蓉乐了,乐得很夸张。她说:“你们还是回去吧,这笔活儿成不了。”

    我知道她是故意刁难我们。我说:“无所谓,权力在你手里,你看着办吧!”

    苗总说:“中秋,你这是什么话!”又笑着对李玉蓉说:“李部长,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低了,现在我们没多少利润。”

    李玉蓉僵着鼻子不说话,似乎要听听底价。

    我最恨她这副不可一世的嘴脸。我说:“苗总,她没有诚意,咱们走。”说完,我扭头就走。

    苗总追过来,在车间门口拉住我。“小沈,你怎么这么大脾气,人家可是咱们的财神爷,得罪不起。”

    我说:“这批活儿咱们不干了。”

    苗总有些发火,他说:“一百好几十万的设备就这么眼睁睁闲着,每天那么大开支,咱有多少钱往里垫?”

    苗总买设备的钱大部分是从银行里贷的,每月要支付不少利息,机床停了他比谁都急。我点上烟抽起来。

    他又说:“我不管你俩过去有过什么恩怨,这笔活儿必须拿下来,就算是泡屎,让你吃,你也得吃了。”

    我缓和了一下说:“行,为了钱我就豁出去吃这滩屎了,不过咱们先回去,回头儿再跟她联系。”

    苗总说:“你现在就得办,趁热打铁!”

    我说:“我比你了解这个女的,这事包在我身上,要是成不了,我给你舔脚丫子。”

    苗总说:“我不用你舔脚丫子,就算你给她舔脚丫子,也得把这批活儿拿下来。”

    回到厂里已近中午,机床还停着。几个工人正围在电脑室玩游戏,见我进来,手一抬就偷偷把显示器关了。这些小子们猴精猴精的,我那时候只会硬关机,他们居然胜我一筹。我招呼他们去吃饭。锁门的时候,我说:“把游戏存了,一会儿回来接着玩。”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谁也不敢动。我又说:“怕我干什么?我也是干数控过来的,忙的时候多亏你们卖命,闲的时候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承认自己没什么管理能力,从来不对工人吆五喝六。但越是这样,工人的效率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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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李玉蓉给我打了电话,这在我预料之中。

    她说:“沈中秋,你是茅坑里的砖头又臭又硬,求人办事还这么豪横!”

    我说:“你向来是吃硬不吃软,我越是上赶着你,你就越登鼻子上脸;要是对你不理不睬,你就反过来求别人。”

    李玉蓉听完哈哈笑了。她说:“咱俩真是冤家,你请我吃晚饭吧,表现好的话,我会考虑把活儿给你们干。”

    我一听,心里就有了底。我说:“表现好是什么意思,你得说明白,要不,我可不去。”

    李玉蓉说:“爱来不来,好多人都追着要呢,还有给回扣的呢,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说:“成,你是财神,我得供着你,晚上泊仁大酒店。”

    在三楼要了个安静的包间,我们面对面坐下。本来打算叫上苗总,苗总是人精,一眼就把事看穿了。他说,“我去了反倒不利,你一个人去吧,不是全包在你身上了吗,这回我吃现成的。”

    李玉蓉这次精心装饰了一番,打了眼影,涂了婕毛膏,抹了口红,连指甲油都换成了浅粉色。她一边点菜,一边从包里取出一瓶黄酒,

    “喝我的,这是补酒。”

    我从一些广告上看到过补肾壮阳之类的酒大都是黄颜色。我说:“我又不肾虚,用不着补这东西。”然后冲门外喊:“服务员,来一瓶十五年。”

    李玉蓉说:“怕我毒死你啊?怎么越活越不象个男人了!”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把酒打开倒了两杯。

    我说:“你甭倒,倒我也不喝,跟尿一样。”

    李玉蓉端起杯喝了一口。她说:“有人说挣钱象吃屎一样难,我觉得这话有道理,你说呢?”

    我没有回答她的发问,却反击了刚才她对我的讽刺。我说:“你怎么越来越不象个女人了,吃饭时说这些多恶心!”

    李玉蓉看着我的脸说:“这个世界上就你敢对我横,我爸都怕我。”

    我说:“你是母老虎,没人敢惹。”

    李玉蓉说:“我要真是母老虎,先把你吃了。”

    服务员拿来酒,问我要不要打开。我犹豫了一下,没让她开瓶。

    梦仙打电话问我几点回家。我说正在谈生意,可能要晚一些。她说:“完事快回来,少喝点,我可不想搂着醉鬼睡。”我说:“放心吧宝贝,我今天绝对喝不醉。”我决定不开那瓶酒,怕一开瓶就掐不住量。看看李玉蓉带来的那一小瓶酒,最多不过半斤。就算我一个人全喝了,也没有多大问题,在上海那一年,没长别的本事,酒量却翻了番。

    我端起那杯酒,冲李玉蓉示意。李玉蓉说:“干了吧,咱俩就这瓶酒,早喝完了,你早点回家陪老婆睡觉。”我干了一杯,她给我满上。这酒没什么味道,只是微微有些发苦。

    干了第二杯,我把话题引到正事。我说:“你说个底价,那活儿到底多少钱给我们干?”

    李玉蓉拿一张餐巾纸在嘴上按了按,她说:“急什么,既然让你来了,我就抱着百分之百的诚意。”

    我说:“别以为刀把子在你手里攥着,价格低了我还不侍候呢!”

    李玉蓉弯眉一挑,说:“如果我说三千六一件你干不干?”

    “三千六?”我心想,经济社会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她说:“以前这个价格对外加工过几件,现在要批量生产,还是老官价,我这样做,够不够哥们儿?”

    我向她举了举杯,什么也没说就把酒干了。

    “要多少回扣?”我问。

    李玉蓉用豆腐皮卷了一块烤鸭,放进嘴里嚼了嚼,说:“你给多少?”

    我说:“一件六百,我还是老价钱?”

    她笑完了说:“你这逻辑是挣不到钱的,你要出来跑业务,老婆都得跟着你饿死。”这不是取笑我,我的确对业务一窍不通。

    她接着说:“回扣呢,等你们干完活儿结了帐你看着给,一块钱我不嫌少,十万也不嫌多,反正三千六给你。”

    我想了想说:“三千五,这样你交差的时候有面子。”李玉蓉眼睛转了转,举杯说:“行,这个情我领了,一百块钱一个面子,哈哈……”

    那瓶酒才喝到一半,我就有些头晕,耳朵里开始有蜜蜂在叫。看看李玉蓉却面不改色。难道酒这东西和狗一样,也知道对主人忠心耿耿?这么想着,李玉蓉说:“你把剩下的酒包了,我再喝就醉了。”她一只手捂了脸问:“我感觉发烫,红了没有?”

    我说:“你脸皮厚,从来就不知道脸红。”

    李玉蓉说:“明儿个去我们公司签个加工协议,这事就这么定了。”

    一听业务成交,我立刻兴奋起来,一仰脖子把瓶子里的酒喝个精光。

    我渐渐模糊了意识,脑子里有一只破鼓在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地敲个不停。梦仙摇着我的身体,喊我的名字。她疼惜地搂着我,扶我躺在一张床上,轻轻脱掉我的衣服,俯身亲吻我。我的情绪被撩拨起来,丹田升起一股热浪,迅速传遍全身。我看不清梦仙的脸,只觉得她的身子软软的充满肉感。我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感觉从来没有过的狂野和奔放。我驰骋在广袤的原野,四处搜索可以猎食的目标。一只猎物蹿出来,我举起武器一枪一枪刺在她身上。听着她凄惨的号叫,看着她痛苦的挣扎,我心中畅快淋漓。她的每一声嘶吼,对我都是一种鼓舞,她的每一个挣扎,对我都是莫大的振奋,我更加凶残而暴戾。我越刺越凶越杀越猛,直到把致命的一枪刺进她的要害,直到她长鸣一声,痛苦地死去。我看见一团篝火随着那声绝响骤然熄灭,我就是燃烧之后的一撮灰烬。风一吹,我象一缕轻烟随风而逝,什么也没有留下。我轻飘飘荡在半空,无边无际地飞扬,在浩如烟海的宇宙里,我是一颗没有根的尘埃。

    醒来已是清晨,我发现梦仙搂着我,我埋头在她的双乳间。我迷迷糊糊地问,“宝贝,几点了?”她没有说话,似乎还没有醒。我嗅到她的体香,是酒精和一种浓烈香水混合的味道。梦仙从来不用香水,也几乎滴酒不沾。我揉一把眼,发现那乳房一夜之间竟增大了一圈,而且发黑。我一惊,从她怀里抽出身体。仔细一看,差点没七窍流血咬舌自尽。哪里是梦仙,明明是李玉蓉!我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只记得喝醉之后睡着了,然后梦见自己和一群原始人捕猎,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冲她大叫。

    李玉蓉,一下子坐起来,惊惶失措地用被子盖住身体,捂了脸哭起来。“沈中秋啊,沈中秋,我虽然一直追你,可是我也不是随便的人啊,是你酒后乱xingzhan有我的,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知道这个阴毒的女人很会玩小伎俩,这只是她倒打一耙的借口。“你他妈少来这套,别跟我装孙子,自己做了还想反咬一口!”

    李玉蓉见我发怒,突然笑了,放荡而得意。“中秋,你知道吗?夜拉格轰下(昨晚)我才知道你是多么喜欢我。我说过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中秋,你不觉得这是天意吗?”

    我吼道:“你他妈混蛋!”

    她不气不急,笑盈盈地一件件穿着衣服。“帮我把勾子挂上。”她在我面前摆弄着那只大大的纹胸。

    “滚开!”我一掌打在那只胸罩上。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在向我示威。

    李玉蓉嘟嚷着,“是你夜拉格轰下解开的。”

    说实话,那一刻我比吃了屎还恶心。如果老天让我在清醒的时候做出选择,我宁可去吃屎。

    “你他妈要点脸行不?”我恨不得杀了她才解气。

    李玉蓉把脸一翻,她说:“沈中秋,我可告诉你,别欺人太甚,在这方面,女人永远是受害者,我只要手指一动,轻轻拨个号码,你有理也说不清。”

    我从小就没怕过谁,我把手机丢到她面前,“你报警啊,你他妈报啊!你要不报,你就不是你爸爸生的。”

    李玉蓉狂笑一阵,“我的心哪有那么狠?我可舍不得你坐牢,你做我地下情人吧!”说着她的身子就向我靠过来。

    我一躲,却被她双手缠住脖子。我推开她,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轻脆而响亮。她一个趔趄栽倒在床上。我看见一条殷红的小蚯蚓从她嘴色爬下来,越爬越长,一直爬到被子上洇湿了一片。她怒视着我,突然放声大笑,象个发疯的女巫。我抓起手机,扔下那个疯子夺门而出。在李玉蓉面前,我是个战败者,象一只夹了尾巴逃跑的狗。

    手机是关机,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昨晚梦仙一直没给我来电话,这是李玉蓉干的。这个杂碎!

    街上卖早点的见我就招呼:“烧饼夹肉,吃烧饼夹肉吗?”我想买两个给梦仙带回去,又想她一夜没我的消息一定急坏了,就匆匆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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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仙抱了被子正坐在沙发上打盹儿,她眼里含着泪。我轻轻抱住她,想给她安慰。她一机灵醒了,看见是我,就嘤嘤地哭出声来。梦仙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那分明是一滴一滴毒药,全都渗到我心里,我肝肠寸断!

    “不哭,宝贝,不哭。”我轻轻抚着她的头。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我不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坐在沙发上熬到天亮的。我说:“都是我不好,因为业务需要,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醉了一宿。”

    梦仙推开我,抬眼盯着我的脖子,“你就不会编点儿别的借口吗?”我心里一揪,转脸从对面的镜子看见自己的模样,脖子上赫然印着一串吻痕。我恨得牙根儿疼,李玉蓉是成心陷害我。我想解释给梦仙听,却无从开口,也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晚上干了什么。可我心里的苦恼向谁说呢?我是哑巴吃黄连啊!

    “我,我解释不清!”

    梦仙扭头进了屋。我呆呆站在那样,象根木头。

    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我不接。他没完没了地打,我心里就火了,手一按接听就嚷了句,“谁呀?”

    “我找沈中秋。”是老刘的声音。我消了气,有气无力地说:“我就是。”老刘说他在上海很好,因为换了当地的电话卡,竟把我的号码弄丢了。他凭印象把一些号码写在纸上,一个挨一个地打,终于蒙对了。我觉得老刘这种人愚昧得可爱。

    刚挂了,苗总又打进来。他说:“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一顿饭就把事儿办成了,李部长打电话叫我去签个协议,你一起过去吧。”我说:“你自己去就行了,我去车间把刀具准备一下,中午差不多就能干活儿了。”

    说句不怕人笑的话,我开始害怕李玉蓉,她是我这辈子怕过的第一个人。我转身走出门,又返回来对屋里说:“一会儿你自己弄点吃的,我去厂里。”

    李玉蓉的那批工件很快就拉进车间。我把活儿交待给工人,还是不放心就守在工作台上。整整一天也没吃东西,胃里一直被什么堵着,满得让人心烦意乱。想给梦仙打个电话,试了几次又放弃了,似乎在躲什么,却怎么也逃不过自己的心。

    我直到夜里很晚才回家,屋子里空荡荡的,梦仙的衣服和行李箱也不见了。我一下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打梦仙的电话,已经关机。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在心里不停地骂:沈中秋啊,沈中秋,你不是挺能白话吗,你的嘴不是挺贫吗,怎么该说话的时候却成了哑巴?连这点事都解释不清?你不是挺聪明吗,就这水平还有脸自信?如果不为了那笔活儿,如果不关面子,如果不喝李玉蓉的酒,如果当时面对梦仙不那么急燥,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她听,如果……一千个如果也否定不了梦仙离去的事实,一万个如果也换不回我心爱的梦仙。

    梦仙,你在哪里?你知道我是多爱你吗?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吗?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多自责吗?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你知道没有你,我的世界是末日吗?

    我在脑海里一遍遍判断着梦仙可能去的地方。一个问号被否定,又一个被否定。最后那些问号又都活过来,一起向我扑来,我不知所措。我不敢给妈打电话,让妈知道了只会多一个人揪心。

    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我急忽忽出门,打出租直奔火车站。已经是夜里九点,车站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行人。在候车室的一个角落,我看见一个弱小的身影躲在一只大行礼箱后面,她孤零零靠在暖气片上,不停地发抖,让人看了心疼。

    是梦仙!是她!

    我奔过去抱住她。她也抱住我失声哭了。她手中攥着一张去上海的车票,车票已经被她撮弄得皱皱巴巴。火车中午就发了,我一切都明白了,梦仙是舍不得离开我,无论我犯多大的错误,她都可以原谅我,因为她深爱着我。

    她什么也没有说,跟在我身后默默回了家。快到楼下的时候,我说:“吃点东西吧!”她沙哑着嗓子说:“我吃不下。”我用哀求的语气说:“无论如何也要吃一点,看见你过样,我恨不得一刀把自己剁了。”梦仙看了我一眼,她说:“我想喝粥,玉米面放红薯的那种。”

    我熬好了粥,一口一口地喂她。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她心灵上的创伤。但我为她做事,多少有一种赎罪感。她喝完了一大碗,说:“秋,我真想就这么走了,可我狠不下心来……”说着,她的泪就掉下来。

    “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其实,我……”我本来想解释给她听,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梦仙截了我的话,她说:“我明白那都不是你的本意,人活在世上就有许多身不由己,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过去的就过去吧!”我在心里感叹:梦仙啊梦仙,你太善良了,你太善解人意了。你的胸怀让我看到自己的卑微,你对我的爱让我懂得爱不单单是给予,还是包容!

    睡觉的时候梦仙告诉我,她是给苗总打电话才知道我和李玉蓉去谈业务的。等到很晚见我不回来就打我电话,结果关机,打李玉蓉电话也关机。她就担心地坐在沙发上等,迷迷胡胡睡着了。接着就开始做恶梦,梦见我被李玉蓉砍得浑身是血,她抱着我哭,然后就哭醒了。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嘴里却说:“梦是反的,梦见流血,周公解梦里说是生意兴旺,财运亨通。”梦仙摇摇头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看来这话有道理。”我知道她的话在影射什么,我没有反驳,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付。摊上这种事,谁能笑得出来?

    梦仙始终没有追问那天夜里我和李玉蓉在哪里,干了什么。其实,不用问,我脖子上的那些痕迹,已经是一目了然了。有时,我有意把话扯到这事上,想跟她解释。梦仙总是小心翼翼,一沾边儿就把话题岔开,仿佛那是她身上的一块伤疤,一碰就疼。这件事竟渐渐淡忘了。

    自从我打了李玉蓉一巴掌,她就再没找过我,连电话也没打过,而且那批活儿也没有因此而泡汤。我总结了一下,得出如下结论:对于李玉蓉这样犯贱的女人,要以暴治暴,而且越粗暴越好。有句话说得对,人不狠站不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