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南店李福汉、郭凤菊的案子了结后,一天我和杨工勤到法制科报一个行政拘留的案卷回来,到派出所门口,就见院里停着一辆中型厢货车和一辆三马车,并且有好多人在院里,赵指导员屋里有几个人在吵架,杨工勤说:"这一定是哪撞车了,交通事故纠纷。"我想可能是,因为看到三码车的右侧后视镜碎着。打开门,脚落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晃悠着要栽倒,杨工勤赶紧扶住我:"怎么了?""头晕得厉害,想吐。"原来并不是这样啊!这是出什么毛病了?我有些害怕,我勉强回到办公室,到里屋躺了一会儿,还是不过,叫杨工勤开车带我去了乡卫生院,内科王大夫查了查后,给我量血压,他吃惊地问道:"你以前得过高血压不?""没有。""过去有没有过头晕的毛病?""有过,偶尔,不多。"大夫说:"你血压高了,低压110,高压180。赶紧做个脑心电图。"按照嘱咐做了,大夫看着:"你的心脏和脑血管都有问题了,可能由于工作紧张,压力太大,弦老绷着,以后不能费心太大,还必须终生服药,不然将来的结果是脑出血。"大夫给我开了药,"回去服药,先休息一周,缓缓劲儿。"
我取了药,回到所里,看眼前积攒的这些事情,哪有时间休息啊!赵指导员过来,汇报了刚才院里有车和满是人的情况,原来今天上午田各庄村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保定医药公司送药的车给村里一家诊所送了药后倒车时,正好本村田福年开着三马车从旁过,货车后屁股撞在三码车前头,三马车副驾驶位置坐着的田福年媳妇赵小秀摔出去一米,头部着地,立时昏迷。现在送到了县医院救治。交警队来后说案发地域是村里,而且货车和三码车都开到了道边,现场破坏,无法做责任认定,交由派出所调解。我就说:"你来处理这件事吧!"指导员走了。我手头还有半月前牛庄两家邻居为墙头纠纷打架致伤的案子,李巴庄一家被盗,丢了两件大衣一个羽绒服(报案后杨工勤和赵指导员去的,没有线索),林徐村电力线一夜之间丢了十空,(这个有线索,但还没腾出人手去查),局里最近又来了通知:辖区的流动人口、出租房屋需要清理,摆在面前的工作一大堆。
刚才讲到的牛庄,在马店西南五里,从南店往西三里,是个小村,过去解救被拐卖的儿童去过,在清水河边,我和大挂池还去一家吃过鸡蛋。这村有两家邻居,东邻姓牛,西邻和我同姓,叫孙东贵。牛家瘸手,胳膊伸不直,娶了个瘫子媳妇,生了三个孩子都残疾,分别瘫、瘸、傻,智高都低,两家公用一个土墙头,一日下雨墙头倒了,西邻孙东贵就重新从根上垒,半当里牛瘸手出来说墙头占了他家地方,孙东贵说没有,二人打起来,残疾人手狠,掏出刀来就捅了孙东贵一下,扎在肚子上,住院花了将近一万,在农村不是小数字,这才保住性命。可都是自己家掏的钱,鉴定为重伤害,牛瘸手应负刑事附带民事责任,材料送到检察院,但村里出面去找,说你把他判了,村里可有了大累赘了,得负责照顾这娘四个。一个劲儿地要求找派出所调解解决,残疾人这家很穷,只有两间小土坯房,其中一间还透着顶,望见天,一家人只盖一条被子,调解,就是让残疾人这家出钱呐,从哪出钱?
服了药,在床上躺了会,感觉轻些,正考虑这个事,电话铃响了,户籍室的小柳从分机接了,一会儿过来说:"孙所长,县局龙局长让你接电话。"我爬起身,到办公桌上拿起电话,是龙局长的声音:"建国,你到局里来趟。""什么事?""来领人。"我一吃惊,"领谁?""你辖区石家屯的唐小林。""怎么回事?""他又到北京上访了,中央信访办的打电话让县里去接,县里接来送到了我这,把我抠了一顿,最后做了批示,必须把她的事解决好,决不再出现她上访的事情,否则,就要严肃处理。"
这是关系到社会稳定的政治问题,我的头又胀了起来,赶紧开车去了县公安局,在宽大的局长室里,有一个矮胖的妇女,衣服脏旧土气。她坐在旁边长沙发上,身边是个用农村妇女冬天戴的毛巾包的一个小包袱,一旁还有个小铝锅,锅里有两只瓷碗,一双筷子。
龙局长一指:"唐小林,这是你们马店孙所长,你跟他回去,你的事由他解决。"唐小林不信任地瞥瞥我,气囔囔地对龙局长说:"你也给我讲了,说孙所长一定处理好,反正处理不好,我还去北京。"她说话还咬舌,一听就是四川人。龙局长摆摆手,示意他还有事,让我把唐小林带走了。我想给龙局长说些什么,也咽了下去。
到了公安局院里,让她上了车,车开出公安局大门,我把自己再介绍了一下后,就跟她聊起来,询问她上访的原因。唐小林一开始说话就看出她是一个带有四川辣妹子个性敢说敢干的农村妇女。她说:"我叫唐小林,家里老头叫韩永启,让对门的马顺民打了,花了五千元医药费,一分钱也不给,派出所也不管。"
"什么时间打架来?"
"去年过秋,麦苗出来的时候,跟对门邻居马顺民家打架来。"
"为什么打架?"
"马顺民欺负我们。"
"马顺民?是不是回民。"
"是,马顺民是回族,这个村里一半是汉族,一半是回族。"
石家屯村算是咱们县的一个民族村,全县有一万多回民,大部分在北沟头附近,有一部分住在石家屯。看来,这还不是一般的民间纠纷,涉及到回汉民族矛盾。我过去破案时去过石家屯,知道回族和汉族是两大派,为村班子的权争得厉害。
"听口音你是四川人。"
"是,四川绵阳的。"
"你怎么到的河北?"
"让人贩子拐来的。"
我笑道:"告诉你,过去我曾解救过不少被拐的四川妇女,你当初怎么不找公安局要回去?"
"还走什么?在这安家了,大闺女都快上初中了。"
"你怎么被拐来了,我真想知道。"
"起先不是到的河北,是山东荷泽。那时十六岁,刚不上初中,有一天我背着芋头去县集上卖,正碰上我姨,我姨说给我找个地方把芋头卖了,我亲姨,谁还想别的,就跟着走,没想到领到火车站,就有三个壮老汉们掐住我,堵住我的嘴说要喊叫就掐死我,带我上了火车,那时小,哪也没去过,真傻,在火车上也不敢嚷,坐了三天三夜车,连上厕所都跟着,说要是嚷就捅了我。我下了车也不知是哪,后来就把我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汉们家里。他说他花3000块买了我了,要给我睡觉,我说什么也不干,最后还是硬按着把我强奸了。既然这样,就跟着过日子吧,可那个男的脾气爆,动不动就打我,常打得我动不了身,等那闺女三岁的时候,就趁他不在家时,跑了出来。也不知哪是哪,反正上了火车就行,结果到了石家庄,没有了路费,娘儿俩正啼哭,正好石家屯一个人出门回来,见我们娘儿俩啼哭,一问,就说他们村有人还没娶媳妇,给找个婆家。我说行,只要老实就行,我挨打挨怕了,多么辛苦都没事,只要不挨打受气。那人说你算找对了,比牛都老实,我就来了,嫁给了韩永启。"
"你的经历也够惨的,当初骗你的真是你姨吗?"
"真是我姨,要不怎么信她的。"
"你没回去告她?"
"那几年打拐,我从电视上看到了,就给我们家写了一封信,讲了我姨骗我的事,就把她抓起来了,判了七年。"
"你没回去过。"
"生了二女儿后回去过一回,不敢再回了,离得太远,盘缠太贵。回不起。"
"那你现在这个丈夫满意吧?"
"反正不打我,是个好人,就是太老实了,压个碌碡不出个屁。都是我摆弄他转。告诉你说,我会好多手艺,炒王玉莲籽、做糖块、花生饼子,每天赶集卖,集上人都买我的。"
"你现在还赶不赶集?"
"自从这事没解决,我就没赶过集,派出所找了一百趟,不解决,就到县公安局,还解决不了,在县大院找县长。我跟你说,市长办公室电话我都有,我去找了市长,市长给县里打电话,给我留下电话号码,解决不了还给他打电话。"
"那你为什么不再找市长。"
"见市长批示了都解决不了,就不找了,直接去北京。"
"去北京哪儿?"
"天安门,天安门一边不是有个门,来接待上访的,那么多人,我等了两天才轮上接待我。"
我指了指这锅盆碗灶的,"带这些干么用?"
"做饭呗,北京饭贵,吃饭馆哪吃得起,就自个做呗。"
我笑了,"天安门广场让你做饭?"
"哪能在天安门广场,那也让外国人笑话,丢中国人的脸啊。"
"那在哪儿?"
"比方在马路下过人的地洞子里,有时让人赶,就到公共厕所一角,反正哪僻静,就在哪做。"
"睡觉呢?"
"睡地洞子,公共厕所呗!"
我的心情一沉,真没想到,她还能说出不在广场做饭怕让外国人看到丢人的话。然而,我们自己内心不感到丢人和惭愧吗?
说话间已到了派出所,我把他领到我办公室,用个公共杯给她倒了杯水,请她坐下。我去上任所长葛文国那屋,看有没有去年11月份石家屯村韩永启和马顺民两家打架一事的报案材料。葛文国正统计本辖区教民的情况准备上报,听我问起此事,他拿出一个档案袋,说这是唯一有的最全的一个卷宗,因为唐小林总上访,一级一级往下压,压到派出所,派出所就把这案子的材料整齐了,我打开,有唐小林报案笔录,韩永启在妇幼医院的病历,有法医院鉴定书,有韩永启的询问笔录,有马顺民的讯问笔录,有采访的村民王俊芳、郝吉发、高小乐三人的取证材料。对韩永启的鉴定结论是"由殴打、惊吓造成的应激意识障碍。"鉴定书案情摘要一栏中注明:"自述被人殴打头部,不语,木呆。"从唐小林的报案材料中看出:两家三年前就有矛盾,唐小林家门口有块空地,堆过猪粪,路对过马家就说是污辱他,最后村里出面把猪粪挪到远处。去年11月12日早上,回民马顺民之妻张五玲把羊粪扫到她家门口,出门赶集卖货的唐小林看到,与她口角,但之后就过去了。晚上7点钟许,放羊回来的马顺民找到唐小林家,质问唐小林为什么骂她媳妇,唐小林辩白,马顺民就打了唐小林一拳,韩永启没动手,马顺民过去一拳打在他头上,致使他倒地,之后就发蔫,不说话了,不能赶集卖货,生活不能自理。对马顺民讯问笔录中,打架原因一致,但他说没有打韩永启,并且说韩永启本来就是发蔫,平常就木呆。对于马顺民是否打过韩永占,取证的三个邻居笔录中,均说是听到打架吵骂后才出来看,但架已打完了,马顺民是否打过韩永启没看到。然而都认定一个事实:他们去唐小林家时,看到韩永启躺在台阶下的院子里。
葛文国说:"这个事不好处理,说马顺民打了韩永启,本人不承认。证人也没有亲眼见。一说让他拿出韩永启的医药费,人家坚决不拿。没打他拿不着,拿了就等于承认打人了。也不能硬来,马顺民是回族,村里回汉本来就很紧张,为这家的事,村里两派都暗地里掺和了进来。可唐小林就是不干,硬说韩永启打的。派出所不给解决,到处上访,他说花了五千。包括这些路费盘缠,听说连家里的猪都卖了,买卖也不做了,就赌这口气。据说马顺民也说过,出一分钱就算他白活。"
我拿着这份卷宗,首先跟唐小林核对了一遍,属实无误。唐小林本人也说明:当时韩永启被马顺民打了一拳时,没有外人在场,过来劝架的邻居到时,韩永启已经倒在地上。那么就可以说,在马顺民本人不承认而又没有旁人做证的情况下,公安机关是不能处理马顺民的,也不能以此在调解过程中达到使马顺民赔偿医药费的目的,只能是公安机关做了自己该做的调查取证工作后,由受害当事人去法院自诉,并且举证自己受伤害。所以,我对唐小林说:"有个可能结果我应该告诉你,唐小林,刚才我看了所有的材料,对你是不利的,因为马顺民是否打你,本人不承认,又没有外人做证,而你的证言是不被认定的,你是当事人的妻子……"
我还没往下说,唐小林就急着插话打断我:
"孙所长,半天的认识,我看出你是个为民做主的好所长,是清正廉明、秉公执法的,我们有了冤屈,你得给我们做主。"
我耐心诚恳地说:"唐小林,你还不明白,这不是给你做主不做主的问题,我也不用你给戴高帽子,是个法律程序问题。没人做证,可以直说,即使马顺民打了你丈夫,本人不承认,其他的证据再也没有,派出所对他也没办法。比方说对方用铁锨铲的,他不承认,如果找出那把铁锨,上面有他的指纹,铁锨刃和伤口吻合,也能定他的责任,象这个案子,本来打人用的拳头,又过去快半年了,物证根本找不到,也不会有物证,又没有人证,怎么让他心服口服地拿出医药费的钱?"
"像你怎么说我们就白被打了,钱白花了呗?"
"正想说这个事,你可以到法院起诉,法院受理后从公安机关调卷,像这种没有人看见马顺民打韩永启的情况下,法院也可以根据案情推定判决马顺民赔偿你医疗费。因为韩永启躺在地上时,马顺民在你家现场,如果法院再认定韩永启的应激性精神意识障碍是由那次打架造成的,就可以判马顺民付赔偿责任。"
"我不去法院。"唐小林气呼呼地说,看来对我的答复不满意,"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推我,再说打官司花钱,早没钱了,上访告状连猪早都卖了。"
"这是何苦,如果拿去上访告状的钱和精力去打官司,也许早解决清了。唐小林,有些事可以上访,像这涉及到法律程序,因为不能取证解决不了,上访告状也没结果,要求助于法律,不要指望哪个官向下一压就给办了,这会儿不讲究什么青天大老爷,讲究以法律办事,以法治国。"
给唐小林讲这些道理,是我才通过参加公安大学公安管理专业函授学习得到的认识,所以,讲得头头是道。
"什么以法治国?我要是有个当大官的亲戚,你们早就给办了,我是个穷老百姓,没钱没势,以前那会,找了派出所多少趟,才下去调查,这会换了你,我还是希望你再下去调查调查,人们谁不知道是马顺民仗着他哥哥马顺果欺负俺们,骑俺们脖子拉屎。如果你这派出所长不解决,我还去上访,谁也挡不住,这次我到北京找国家主席去。"
我苦笑了,心里由衷地感到无奈。到此,我说:"天快黑了,你出去好多天了,先回家看看吧。"
"也行,我先回去,等你个信。"
我让杨工勤开车送唐小林回了家。吃过晚饭,我和杨工勤去了五里外的石家屯村,这次是暗访,想到在治安科时曾经通过暗访采到了证据,为免惊动,我俩步行去的。杨工勤知道这两家住址,我们先后走访了四个邻居,其中一个邻居未去现场,王俊芝、郝吉发、高小乐三个邻居到场,他们的说法与原有的笔录相同,而且根据观察以及下午唐小林的话也推断出这三人确实是在两家吵完架后才到的现场,马顺民是否打过韩永启他们根本没看到,看到韩永启躺在院子里是没问题的,马顺民还正和唐小林对嚷,是他们把马顺民劝回了家。问他们原来韩永启的精神状况,他们一致说,韩永启天生就不爱说话,见了邻居就是低头走,内向。在谈话中,我了解到马顺民有个亲哥哥就是下午唐小林提出的马顺果,开着卫生巾厂,是村里的大款,而韩永启有个叔伯兄弟是韩永林,是村长,不过,唐小林和妯娌之间不和。村子不大,回汉矛盾很深,我心里在惦量,处理不好,影响到这个村子的稳定。
这是一条南北向的胡同,唐小林和马顺民家分别在东西西边,错对门,唐小林家前面有块空地,长着几棵榆树,里面有堆粪,这就是两家矛盾起因的那堆猪粪,原来靠近胡同,后来移到了边角,已影响不了马顺民家门口。我们敲开了马顺民家的门。马顺民,四十岁左右年纪,细瘦个,深眼窝,小眼,是个脾气很拧的长相。我们讲明身份后开始提那次打架的事,他首先激动起来:"你们看他们多不讲理,我们门口那个地方,是村里的闲散地基,也不是她唐小林的,三年前她们把猪粪堆在我家门口,这不是欺负人吗?"
杨工勤说道:"不是早让她们把猪粪挪了吗?别提那个,说说去年11月打架的事。"
马顺民说:"先说为什么打起来的,那天早上,我出去放羊时,羊把粪拉在门口,我媳妇就扫了起来,唐小林赶集出门,硬说是扫在她家门口,就骂街,我媳妇能让她骂咩,俩人骂了半天。让人拦开。黑介我回来,一听这事这不找衅事,就过去找去了。"
我问:"你找到唐小林家干了什么?"
"我一进屋,唐小林在里屋吃了饭躺着,我就问她为什么骂艳玲,艳玲就是我媳妇,她说艳玲把羊粪扫到她院门口了,我说那是胡同,羊粪在我家门口一边,她就说我家欺负她。"
"你打唐小林来吗?"
"我打了她一拳,她拿胳膊挡住了。"
"后来呢?"
"后来韩永启从东屋过来,也说你欺负人啊?我就跟他嚷了起来。"
"你打了她没有?"
"没有。我嚷了几句,说以后再这么着就不行,就往外走。这时前邻高小乐,后邻王俊芒,郝吉发过来,就把我劝走了。"
"当时韩永启倒在院子里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是怎么倒的?"
"是他下台阶时栽倒的。"
"你没打他吗?"
"没有"
"那韩永启在打架后精神受刺激是怎么回事?"
"他哪会儿不那样啊!我们从小长大,他天生胆小怕事,跟这次打架有什么关系。"
"你认为没关系吗?"
"没关系。"
"是实话?"
"是实话。"
"不说实话要负法律责任?"
"我什么责任都敢负。"
也就是这个结果了。出了马家我们进了唐小林家,他们家已钻进被窝,起来开了门,屋里破旧,没个像样的家伙,进了屋,昏暗的电灯光下,脏乎乎的被子里还睡着三个孩子,为了不打扰孩子,把韩永启和唐小林叫到另一屋说话。韩永启小个子,眼神蔫,不看着人,我问道:"韩永启,你把上次和马顺民打架的过程讲一讲。"
他似有反应又无反应,在屋地上站着不动,唐小林催促说:"派出所的人问你话呢?你讲讲当时马顺民怎么打你来。"
"姆姆……"韩永启支吾了几声,又不说话。
杨工勤说:"我们就是来解决你被打的事来了,你如果真被打了,就讲出来,什么也别怕。"
"姆姆……"他还是不说话。
唐小林对他生气,又向我抱歉地说:"你们看,就是这样,打了架之后就不说话了。"
夜深了,从石家屯回到派出所,我思忖着问题怎么解决。我又打开了原来的卷宗,看着韩永启在妇幼医院的病历和法医院的医学鉴定书。第二天,我去了县妇幼医院,找到了当初给韩永启治病的张大夫,张大夫想了想,翻出医院的记录,我问她当时是按什么病给韩永启治的,她说:"病人来了后,说头晕、心慌、呕吐,做了各项检查后,心脏不好,脑电图也有问题,主要是输液,住了一周就出院了。""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比如说由于惊吓、挨打?"张大夫说:"原因多了,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如果说就是因为打架造成的,我可不敢下这个结论。"随后,我又去了法医医院,给韩永启做鉴定结论的郭医师、杨医师接待了我,他们向我介绍了当初给韩永启做鉴定的情况:"这个人来后,不说话,怕见人,见人就躲,通过各项指标测定,结论是应激性意识障碍。""什么原因造成的?""惊吓、刺激,当然,也与本人心理脆弱、承受力差有关。""惊吓、刺激具体指什么?""比如受到暴力威胁、家族重大变故、路上被劫持等等。""被人打了呢?""当然算,但只是其中原因之一。""当初能看出他被人打过吗?"二位医师挠挠头,"根本找不出受伤的痕迹。"
由此看,公安机关确实对此无能为力,在我办公室,我叫人找来唐小林,把这个结果讲给她,(与此同时,我已分别找过村干部,结果均意见分岐,调解未果)告诉他派出所已无能为力,建议他走诉讼渠道,唐小林说:"行,我去法院。"我告诉了地址、程序,她走了,我缓了一口气,又服了药,然后由杨工勤起草,我最后修改,做了一份综合材料报到了局里:
关于对韩永启和马顺民打架一案处理的
综合材料
金水县公安局:
我所于1996年11月10日晚10时接报案,金水县马店镇石家屯村村民韩永启与邻居马顺民两家发生打架纠纷事件,我所立即出警,同时对两家当事人进行了传唤和讯问,以后又调查了两家邻王俊芝、郝老发、高小东,现将根据我们讯问当事人,调查取证,入村走访等工作得出的结果汇报如下:
一、双方当事人:
韩永启男45岁金水县马店镇石家屯村民汉族小学
唐小林女38岁金水县马店镇石家屯村民汉族初中韩永启之妻
马顺民男40岁金水县马店镇石家屯村民回族小学
张艳玲女39岁金水县马店镇石家屯村民回族小学马顺民之妻
两家为对门邻居
二、案情事实经过:
1996年11月10日早晨7时许,唐小林与张艳玲曾经因为张艳玲在门口扫羊粪垃圾一事发生口角,当晚7时左右,马顺民至韩永启、唐小林家再次发生口角,相互谩骂。唐小林自述在此期间马顺民用右拳打在韩永启头上,韩随之倒地,并在此以后表现为不言语、不见人、不出门的状态。1997年1月2日,河北省保定精神疾病司法鉴定中心对韩永启做出了"应激相关障碍"的鉴定结论,韩永启治疗费、鉴定费约计4200元。
三、处理工作:
1、首先,针对韩永启、马顺民两家打架斗殴,相互漫骂,影响了社会秩序的情节。我们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二条第三项之规定,于1996年12月10日分别对双方处以警告处罚。
2、其次,我们结合本村村委会,对双方进行调解,要求马顺民对韩永启赔偿医药费、误工补助、精神损害5000元。马顺民认为韩永启的病情不是由自己的行为造成的,拒不做出赔偿。因此调解无效。
3、我们对此次纠纷经过进行了多次调查走访取证工作,但根据现有掌握的材料,尚不能做出韩永启出应激相关障碍与马顺民行为存在必然因果关系的判断所以对马顺民不能采取强制措施,
在目前无法取得马顺民对韩永启进行殴打的确凿证据,因而不能为此采取强制措施的情况下,唐小林屡次要求我们强制马顺民对其赔偿医药费、住院费、误工补助、司法鉴定费等,是我们管理权限范围内不能解决的。故建议韩永启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以申请其权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