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了大巴,来到沿海岸的一幢酒店门前,导游宣布下午三点海滩集合,便钻进冒着冷飕飕冷气的酒店了。
王新城和顾言胜领着钥匙拿着行李便去找房间了。
“201,就是这里了。”
王新城兴奋的叫着,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然后落在走廊里的地毯上。
这句话像是针刺进顾言胜的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鲜红的血液。
“把201那个等着输血的病人扔出去,还有来两个人把我办公室里这个小乞丐给我拖出去。”
那张丑陋的嘴脸用力的呼喊,最后嘴巴连成一条线。
顾言胜呆呆地站在门边,头脑被那个身影,那张嘴巴所占据。
他把头低下,那张脸从地毯上冒出,露出那愤怒的眼神,扭曲的嘴线。
“怎么了?”王新城打开门,半天见后面的人没有动静,转身问顾言胜。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顾言胜无意的敷衍道。
王新城看着顾言胜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转身走进了房间。
宽敞的客厅,硕大的落地窗,壁纸,电视,液晶电脑,里面一应俱全,只是这些东西显得有点空,缺乏应有的温馨感,就像茫茫人海,邂逅再美,终究为过客。
王新城起身去泡了两杯清茶,转身发现顾言胜已经躺倒在沙发上,轻轻地呼吸着,显得很安静。
王新城没有去打扰顾言胜,只想让他好好休息,他轻手轻脚走到落地窗前。
阳光倾斜地打在他发梢上,顺着发隙落他的在脸上。他的脸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般隐藏在黑暗里,显得有点黯淡。
外面的风有一丝没一丝的吹着,树叶安静地停歇在枝头,像安静的猫懒散地躺在阳光下。
空气中充溢着一种咸鱼的气息,腥腥的,咸咸的。
王新城望着远处的海水出神。
整个画面就像一部黑白电影,只能听到岁月无声的流淌。
时间像水滴一滴一滴往下落,一会,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顾言胜突然尖叫着从床上跳起,吓了王新城一跳。
“怎么了?”王新城脸上疑惑的表情已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个。这个。”顾言胜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来。
“到底怎么了?”王新城看着吞吞吐吐的顾言胜,有点心急。
“我饿了。”顾言胜用手抚弄着衣角,尴尬的低下头。
“哦,这样啊。”王新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心里的大石头放下。
“嗯,就是这样。”顾言胜把头低的更低,想去找一个裂缝,然后把自己塞进去。
“走,吃饭去。”王新城如梦初醒。
简短地吃完了饭,他们便直奔沙滩去了。
沙滩上早已人满为患,赤橙的沙滩泛着金黄的光芒在灼烧着人的热情。
顾言胜和王新城拨着人群向导游走去。
“下面把今天的任务布置一下,三点到四点大家自由游泳,四点这里集合,一起烧烤,六点回酒店休息,如果自带帐篷,晚上可以在沙滩帐篷借宿。”
尽管导游喊得声嘶力竭,但是在沸沸腾腾的人群里还是显得有力无气。
“干爸,快看那里。”王新城早已换上了泳裤,指着远方的一处。
“什么?”王新城转向顾言胜,等着他的解释。
顾言胜用手舀起一捧水便往王新城身上泼去。
“哈哈,中招了吧!”顾言胜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个小兔崽子,敢欺骗我,看干爸怎么揍你。”说着,王新城笑盈盈的便向着顾言胜走去,脸上没有一丝恶意。
顾言胜一边逃跑,一边不停地向王新城泼着水。
水滴落在王新城落楼的肌肤上,他感到一丝凉意,像久旱的陆地甘甜的享受着雨水的恩赐。
两个人的泼水大战拉开帷幕。
最后两个人全身都被浇灌的彻彻底底,到处都是水滴滑过的痕迹。
王新城气喘吁吁地躺在沙滩上,叹息着对身边的顾言胜说,“干爸老了,想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我曾在烈日炎炎的阳光下一连打了五个小时的球,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都成一把老骨头了。”
顾言胜不以为然。
“不行就是不行,还找那么多借口,破干爸,要不再战一局?”他的嘴笑起成一个弧度,有一定蓄意挑衅的成分。
“干爸无条件认输,难得这么高兴一次,你去那边好好玩吧,干爸在这边休息一下。”
顾言胜跑到水深一点的地方,然后开始游泳。
王新城坐在沙滩上,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如果当初自己把重点放在家庭上,现在自己会不会更幸福点?如果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那么亲情是否会更浓烈些?想到这里愧疚与自责又涌上心头。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就像历史没有曾经。
在王新城为过去而沉痛追悔时,那些未知的事情仍在发生。
顾言胜在深水里游着,然后脚因为突然碰触到冷水还没有完全适应,便抽筋了。
他无能地看着水漫过他的脖子,嘴巴,眼睛……
也许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上帝有些嫉妒,故意折磨他。
他的脑子里回放着以前的一幕幕,关于爸爸,关于妈妈,关于妹妹,关于干爸,关于快乐与幸福。
这辈子已经很幸福很知足了,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到他们,他做最后的祈祷。
王新城回过神来,看到顾言胜还没有回来,隐约觉得不对劲,便跑过去一个个寻找。
几乎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他有点绝望,前面围着的人群让他看到最后有一点希望。
挤过人群,他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在给地上的人挤出憋在丹田里的海水,他侧身而过,却看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人是顾言胜。
王新城慌忙跑过去,帮着忙。
顾言胜吐出最后一口水,看到面前脸色有些难过的王新城。
“也许正如英语老师说的,阎王不收我,因为我没带身份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不知道会不会有,但有一点我肯定,我真的又回来了。”顾言胜模糊的想着。
人群渐渐散了,王新城沉默地坐在顾言胜身边。
夕阳开始变得残缺,红霞镶满整个海面。
远处的海鸥飞得很低,双眼注视着起伏的水面。
微风吹起道道波澜,刻上独有的痕迹。
远处的笛声发出低沉地呜咽,然后孤帆远影般消失在视线里,像羊群被驱赶着往家走。
夕阳逐渐地拉长王新城和顾言胜的影子,他们的背影看起来那样孤独,像两条平行线在往前延伸着,没有交点。
海鸥振翅起飞,然后滑过看不见痕迹的天空。
王新城看着静思的顾言胜,用力地将他揽进怀里。
两条直线终于有交点了,可是汇交之后,却是永远的离别,有时候相交比平行更可怕,终其一生为了那次邂逅而努力,却又不可挽回地熟悉而又陌生。
他们起身,晃头晃脑地消失在夕阳的余光里。
餐桌上,顾言胜将嘴巴放到王新城的耳边,抿了几次嘴。
“你小子,又耍我,说吧,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快快和盘托出,要是能让干爸乐呵一会,重重有赏。”
顾言胜又抿了一次嘴,然后继续吃饭。
这下王新城急了,“嘿,帅哥,有什么秘密大家分享,不能这么自私。”
顾言胜在故意吊王新城的胃口,他慢悠悠的说道“干爸,有没兴趣玩一个游戏?”
“游戏?”王新城皱着眉头。
“对,游戏,怎么样,敢玩么?不过筹码太大了,怕你赌不起。”顾言胜在激王新城。
很明显,他的效果达到了,王新城站起来咧开嘴说“怕?当然怕啊,我很怕怕,我有心脏病。”
顾言胜实在忍不住了,笑了出来,“哈哈。”
“说吧,什么鬼主意?干爸跟你赌,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退缩两个字。想当年干爸可是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厕所边上喝过水。”说着王新城陶醉在过去的回忆里了。
“你知道天是怎么黑的吗?让我告诉你吧,是你吹黑的。”顾言胜一盆冷水泼过来。
几滴水落在王新城的脸上,他还以为真被泼了呢,看着意犹未尽的顾言胜,他才知道,原来是从顾言胜嘴里喷出来的口水。
“臭小子,敢往干爸脸上喷水,不想活了?”王新城假意愤怒。
“干爸,我不会说你孤陋寡闻的,在法国,吐口水代表尊重,口水里蕴含丰富的营养物质。再说,我要死了,我会请人刻块墓碑,上面刻着:惨死在干爸王新城的铁爪下,从此你就会受众人景仰,享受秦桧才会有的待遇,我知道你很景仰他,把他一直当呕像。”顾言胜天马行空的鬼扯。
“既然你都说了,那干爸就成全你了,让你腰也不疼了,腿也不痛了,走路也有精神了,吃嘛嘛香。”王新城顺着顾言胜的思维往下接,并作势要朝顾言胜身上吐口水。
顾言胜竟然中了自己设下的圈子里,他指着王新城的身后,结结巴巴地说“哇,美女,好美啊!”
王新城被顾言胜逼真的演技糊弄住了,他转过身去看。
“哈哈,油漆工的徒弟。”顾言胜为自己的演技鼓掌,也不忘嘲讽王新城。
王新城的脸上写满了问号,他继续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身后。
“猪是怎么死的?”顾言胜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把问题抛出去。
“笨死的。”王新城迷惑着,很明显他还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泥潭里。
“那你是怎么死的?”
“被你气死的。”
王新城不按套路出牌,逼得顾言胜无话可说。
“你就是油漆工的徒弟,好色之徒。”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在向王新城宣战。
“英雄本色。”王新城嘿嘿地笑着,像地狱的恶魔在阴险的谋划着卑鄙的事情。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你与佛有缘,佛有意化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顾言胜始终凌驾在王新城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