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左月镜 > 第7章 第七章
    人族是有三魂七魄之说的。

    “胎光”“爽灵”“幽精”之魂,“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之魄。

    于常人而言,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但又并非每一种的魂魄都是完整的。有的人“幽精”不足,便膝下少子,有的人“吞贼”不全,便自幼体弱,这就使得人生百态,又是人生常态,是人分三六九等的始源。这种残缺,再正常不过。

    而猎尘说乔砚的魂魄残了,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寻常的天灾人祸,对魂魄的损伤是参差不齐的,就像打翻的杂粮瓮,扶起来以前谁都说不准还能剩下多少,其中粟米剩多少,黍米又剩多少,但乔砚这瓮粮,则像让人精心分拣后均等取剩的,这种残损并不会立即对某一种魂魄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所以如今的乔砚看来也只是身形单薄精神恍惚,但长此以往,一旦到达魂魄承受的临界点,人便一刻都留不住了。

    云蔚见过先例,那人整整两年被修为不高的树精分食魂魄,后来突然有一天就死了,七窍流血、全身腐溃,发病到离世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读书人的身体本就并非壮硕,乔砚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可见吸灵者要比那树精厉害得多,云蔚心里盘算,如不尽快抓住吸灵者,那么离赴乔家的白事宴,也就不出两月。

    “芷芷在乔宅扎个根。”云蔚吩咐。

    “是。”白芷点头。

    “扎在屋内,床头床尾,还有他家桌案。”云蔚眼眸沉沉,“烛子去盯着,他身上沾了狗子的血,三天之内必能将吸灵者引出来,你抓住带回来。”

    “好。”红烛应声,又问:“你不去?”

    云蔚整整衣襟,摇头道:“你带回来就行。”

    “那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血?我怎么不知道?”猎尘问。

    “吃饭的时候拍死个蚊子,我一闻那个血味就是你的,正好乔砚过来,我就偷偷抹他身上了。”云蔚大言不惭。

    “连带蚊子?”红烛问。

    “不然呢?”云蔚继续大言不惭。

    “人家衣服白的,一看就今天刚换的,你也舍得?”白芷有点迷。

    “有什么舍不得,又不是我的。”

    众人目瞪口呆。

    “你可真是不讲究。”常福撇嘴。

    这话就激起了云蔚的某些怨恨,他愤然道:“你哪的脸说我不讲究,我头一回去魔域的时候你做的什么给我吃?爆炒蚊子血!”

    “那是我们魔域大补的名菜!”常福顶嘴。

    “那别的呢!”云蔚不服,“香椿炒香菜,高汤食人蜂,杂鞭大乱炖,好容易有个能吃的土豆丝儿,佐料是他妈的猫指甲,是不是你!”

    “这些都按着观泽大人的指令做的呀,都大补的!观泽大人说你气虚得多吃,我个做的都没说话,你个吃的怎么还委屈上了!”常福继续顶嘴。

    云蔚毛了,“我气虚?我气虚不是他害的吗?那时候他每天晚上那么……”

    猎尘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同时间常福堵上了白芷的耳朵,红烛一脸冷漠地把手伸向束竹的耳朵。

    猎尘道:“蔚哥,俩姑娘呢,要点脸吧!”

    云蔚瞪了他一眼,扒拉开他手,“哎呀哎呀,知道了。”

    云蔚坐到椅子上,腿跟着盘上来,道:“四百年了,谁不知道谁啊,你说你们都不是两三百岁的东西了,这么文雅做什么?”

    “芷芷是草木精,不需要知道这些污言秽语,你不要为自己的心虚找借口。”常福继续堵着白芷耳朵,执着道。

    “我不跟你们魔域的吵,你们种族优势我放弃。”云蔚道。

    白芷把常福的手抹下来,一本正经道:“福哥,我都六百二十二岁了,完全明白和理解你们兽类的欲望。”

    众“兽”吃惊地望着她。

    “这是很正常而美好的。”白芷继续道:“对于平常生灵和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件关乎繁衍生息的大事,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会更重视从中获得乐趣,乐趣的来源如果是一起做这件事的人,世人就会称它□□情,但如果是这件事本身,那么这件事,连带做它的人,就会被认作荒淫。”

    “谁教你的呀?”云蔚有点坐不住。

    “这些道理都是慢慢悟的。”白芷又道:“观泽大人和蔚哥你,就属于前者,你们既不需要对方通过这个生孩子,也不会时常换新,所以你们是正常而美好的。我还知道你们同平常男女不一样,你们还需先分上下,比如你就在……

    “好了好了,”云蔚赶紧摆手,阻止她讲下去,“你分析得很对。”但你一本正经讲的样子真的不像个正经草。

    “我们说回乔砚的事。”云蔚继续道。

    “蔚哥,这儿还有个。”红烛抱臂倚着柱子,用下巴指指身边的束竹,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放下了捂着她的耳朵。

    “你有什么疑问?”猎尘耐心等待答案。

    束竹沉默了好一会儿,颤声开口道:“你们,不是人。”

    要不是她的声音里真的有抖成筛糠的恐惧,众人真的会以为这句话是在骂人。

    “哎呦。”云蔚一副“把你给忘了”的表情,像红烛挥挥手。

    红烛看了他一眼,旋即戳了一下束竹,回头示意她往后看,问:“怎么样,好看吗?”

    她身后,不知何时长出了数条两尺有余、鲜红似火的毛尾巴,它们柔如絮尾,亮如华缎,凭空肆意摆动,如绽放了一大朵靡艳的多瓣莲,其中一条忽然游离出来,蹭了蹭束竹的手背。

    尾毛划过手背带来的细微触感在头皮上放大了数百倍,束竹看着它们鲜活摆动的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卧槽唯一的想法居然是佩服自己的敬业,盘点之后一共九条。

    她缓缓抬头,竟看到红烛的眼睛拉成细长的两条线,眼尾高高挑起,暗红色的瞳孔微微转动,说不出的诡秘傲慢。

    “你是九尾狐?”她问。

    “是呀。”身后传来猎尘颇为诡异的少年音。

    束竹浑身发抖,冷汗爬了满背,她缓缓转身,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猎尘一脸少年气,正向她露出两颗犬齿,笑盈盈幽森森道:“来个梨?”

    他伸出递梨的右手,在束竹眼前倏然覆上了黝黑发亮的皮毛,白皙饱满的手掌和指腹上虬结出黑色的茧子,不断地织起一层又一层,最后化成五个坚硬的肉垫隐藏进了长毛中,锋利尖锐的指甲微微弯曲,凭空划出一道寒光,朝向束竹。

    束竹盯着他递过来的梨,上面还带着狼爪划过的四个口子,那个爪子又握紧了一点,口子愈发的深,有汁水顺进了指缝,束竹脑壳冰凉,感觉下一刻就该有脑浆子配合出场了,于是连卧槽都没说出口,便径自晕过去了。

    红烛眼疾手快地揪住她衣后领,把快要砸在地上的她掼到椅子上。

    “你轻点,我看着都疼。”云蔚嫌弃道。

    “都晕了,感觉不到。”红烛已经收了尾巴,面无表情道:“睡一觉起来说不定什么都忘了。”

    云蔚不置可否。红烛便就着提衣领的姿势把束竹拖走了。

    乔砚的小宅子和左月镜就隔了一条小街。云蔚晚上溜达出去买个串儿的功夫,白芷就回来了。

    “烛姐就前面的钟楼上,凡有异动通灵草会传信给她。”

    “嗯。”

    云蔚吃完手中的一串土豆,把剩下的递给她,道:“早点睡吧。”

    “你要出去?”白芷问。

    云蔚点头,见猎尘蹬蹬蹬跑了出来,从白芷手中拿回一串羊肉递给他,道:“走吧。”

    猎尘又从白芷手中抽了一串鹌鹑,再想抽一串鸡胗,白芷已经攥紧了手,气道:“没有了!”

    猎尘朝她龇龇牙,试图用沾了油的爪子揉她头发,被云蔚一把揪走了,“少欺负妹妹。”

    “你们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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