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穿越小说 > 诡三国 > 谁来谁看谁说谁心中的三国 第2654章此举大妙
    云朵大片大片的在天上飘着太阳潜藏在云层之间忽然从这里冒出来然后忽然又躲进另外的一片云之中。

    一队押着囚车的队列在官道上向前而行。

    从囚车之中往外望去天空和大地都被分成了一格一格。看起来就像是天空是有间隔的大地也是有间隔的而在这些间隔之间便是孔融自己。

    孔融忽然想起来自己多长时间没有抬头望天了?

    记不得了。

    似乎他小的时候很喜欢看天空看着云朵看着日月星辰看着遥远的世界可是他现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这样看了。

    如今他被关在了囚车之中却又开始看到了这天这云这遥远的像是上一辈子所看到的东西。

    他姓孔是春秋先贤孔仲尼的后裔。

    这是他小的时候就有无数的人告诉他的事情。

    作为孔子的后裔怎么能够顽皮呢?

    作为孔子的后裔怎么能够大声喧闹呢?

    作为孔子的后裔怎么能够不读书呢?

    作为孔子的后裔……

    孔融的大哥比较直有一次直接和父亲顶撞说为什么作为孔子的后裔就要读书就要注重仪态就要时时刻刻守着规矩就要这个那个……

    然后自然就被教训了。

    孔融看到了他大哥的前车之鉴当然就比较乖有意识的去做一些符合长辈需求的举动……

    比如让梨。

    还真以为小孩不知道小的梨可能更酸么?

    还是愚蠢到以为汉代也有后世改良的品种?

    孔融最终成长为他父母最希望看到的样子然后……然后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孔氏姓氏在陬邑是一个很大的族群基本上到处都是姓孔的别的姓氏很少见。这些集中在一起的孔氏又再次于孔融父母死后给孔融身上加上了各种标准他们希望孔融是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公平公正公开公道的人。

    然后孔融就成为了他们希望的人。

    孔氏的族群很大历史很悠久自然人际关系很复杂各种各样的联姻和亲戚朋友和朋友的朋友那就更加是数不清了而这些稍微和孔融有些关系的人又是希望孔融能够足够出名能够一说起来就可以与有荣焉表示我是孔融的好哥们好朋友是孔融的二叔的三弟的小姨子的表弟的舅舅的四妹的外侄儿……

    然后孔融也就成为了他们希望的人。

    至于自己原本小时候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孔融已经是忘记了就像是哪一个让出去的梨一样舍弃了被吃了没了。

    周边接连不断的称赞让孔融以为自己走在了最为正确的道路上。

    若是自己走错了还会有这些称赞么?

    显然不会。

    那么反过来自己得到了称赞也就意味着自己没有错。

    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孔融认为父母的意愿也就是他的意愿。就像是哭坟不悴自当杀之。一个不孝敬自己父母的未能按照父母愿望去活着的人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孔融喜欢听旁人的称赞但是他从来都不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样不符合谦虚的标准所以他都会听完了称赞之后才缓缓的说旁人谬赞了过奖了自己做的还不够还不好。

    然后旁人又是接着称赞孔融谦虚谨慎有大儒风范云云。

    然后孔融又再次静静的听完再缓缓的表示自己只不过是按照孔圣人的要求按照家中长辈的遗训没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再告辞离去。

    然后旁人肯定又会继续在孔融身后称赞表示孔融不愧是孔圣后裔继承了孔氏优良传统……

    这样的一套流程原本孔融都很熟练了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直至有一天他遇到了黄巾贼。

    和孔融之前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黄巾贼。

    其实在汉代地方官只要不胡乱搞事情不贪腐不横征暴敛其治下的百姓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不需要什么今天修这个路明天挖那个沟后天栽那个树大后天统统拆掉再来一次就已经会让老百姓觉得这个官还不错了至少不扰民。

    孔融在北海就是一个不怎么扰民的官。他喜欢读书没事就读书甚至喜欢和大家一起读书所以修了学校听着朗朗读书声他就很满足了没有要修路挖沟种树什么的百姓也都很喜欢他直至有一天黄巾贼来了。

    黄巾贼叫嚣着:『我要钱要粮食要东西!要很多很多!』

    孔融查看仓廪的清单无奈的回答『没有啊北海也没有多少钱粮物品啊你们要那么多实在是没有啊!』

    黄巾贼不相信『他妈的那么大的一个北海怎么能没有钱粮和物品?我们要的又不多不过就是几十万石的粮食几千匹的战马几万套的盔甲怎么可能没有?北海那么那么那么的大!那么大的一个北海咋就搞不到这些捏?』

    孔融表示『真没有别说北海了整个鲁国都没有这么多的东西……』

    黄巾贼嘲笑:『那是你蠢!没见过别人咋当的官?没见过旁人怎么刮的地皮?在北海白呆这么久连这点东西都搞不到?你就是个废物!』

    孔融皱起眉头来『你们怎么能骂人呢?』

    黄巾贼很是欢乐『就骂你了怎么了?我看你都没一点的自知之明!作为这么大的一个北海相连这点东西都搞不到真给大汉地方官丢人!麻痹的快退群罢!』

    孔融很不能理解『我没有贪腐地方怎么还被骂了?』

    黄巾贼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弱鸡!老子就骂了!怎样?来咬我啊!』

    孔融试图讲道理『大家都是山东人都是乡里乡亲……』

    出身山东和孔融乡里乡亲的这些黄巾贼却根本不想要听孔融讲一些什么他们只想着宣泄自己的情绪『艹尼玛乡你奶奶!叨叨个屁啊!瞎几把说什么呢!你他妈的说这些有个der用啊!艹他妈的快给钱!给粮食!不给就去死!去死!赶快去死!』

    孔融谈不下去了默然走开。

    黄巾贼欢呼着雀跃着发出了更大的喧闹声响似乎是在欢庆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胜利。

    然后城内的百姓也开始骂孔融了。

    因为孔融没能打败这些黄巾贼。

    孔融很疑惑很诚恳的说道:『我也想打败黄巾贼但是我没有足够的兵卒而且……』

    『我们不管这些事情我们不懂你啰嗦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只是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败黄巾贼恢复北海的平稳平静?』

    孔融更加的不解『想要打败黄巾首先要有足够兵力啊!而且若是你们不懂那么之前我问你们说要增加兵力的时候你们为什么又言辞凿凿的说这样开销太大根本不会有黄巾来这里不需要增加兵卒呢?』

    乡民怒吼着『我们就随口说说你就信了?你是白痴么?你个废物!连这点黄巾贼都打败不了!害得我们没办法好好生活你当个der官啊?去死去死赶快去死!』

    孔融茫然的看着这些人因为他发现这些人在黄巾贼没来的几天前还在表示他是一个好官还在称赞他是一个好人而现在同样是这些人却在谩骂诅咒用最为恶毒的字眼咬着牙扭曲着脸皮朝着孔融喷吐着唾沫指手画脚的想要让他去死。

    就像是孔融死了他们就能够开心就能避免眼前的灾祸一样。他们从未真正的想要去解决什么问题只想着谩骂宣泄根本不愿意看到听到事实是什么他们只认可他们自己以为的事实是什么。

    天上云朵似乎懒洋洋的飘荡着而囚车则是在地面上咕噜咕噜的往前走可是似乎永远追不上天上的云朵。

    天色暗澹了下来。

    扎营了。

    有人往囚车里面扔了两个黑饼子。

    孔融没动。

    孔融想死了。似乎死亡也不算是多么的可怕。如果自己去死就能让别人开心称赞那么自己就去死好了。

    就像是当年他的哥哥一样。

    火把亮起郗虑走到了囚车面前『文举兄?醒醒!孔文举!』

    孔融缓缓的偏过头看着郗虑。

    『文举兄?你……知错否?』郗虑轻声的问道。

    四野之中夜幕沉沉。

    远山如同一座座的坟头立在视线所及之处。

    郗虑没有等到孔融的回应皱着眉头哼了一声甩了袖子走了。

    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那些坟头从黝黑变成了黛绿。

    囚车摇摇晃晃继续上路奔向死亡的道路。

    第二天晚上郗虑又来了『孔文举!你可知罪否?』

    郗虑的声音威严就像是最为公正的法官在宣判着没作恶为什么去扶?

    囚车一旁的草丛里面似乎有一只蟋蟀被郗虑的话语震慑住了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又开始鸣叫起来。

    郗虑依旧没得到孔融的回应略微显得有些愤怒的走了。

    第三天。

    曹训找到了郗虑『御史大夫这眼看就要到了许县了孔文举……还未认罪招供么?』

    郗虑沉默着摇了摇头。

    曹训看了看郗虑『这不成啊御史大夫……孔文举怎么能不认罪呢?你说对吧?不认罪这是想要做什么?』

    郗虑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曹训『嘶……你的意思是……』

    『下官不过是个军伍之人不懂这些……』曹训说道皮笑肉不笑的『还是御史大夫要拿主意……毕竟许县就快到了……』

    曹训说完就走了。

    郗虑看着然后又回头看着队列后面的囚车再回头看着前方的曹训吞了一口唾沫。

    夜里郗虑走到了囚车之前『打开囚车!给他灌下去!』

    几名兵卒凶神恶煞的扯起了孔融架起来撬开嘴将浆水酒袋的塞子拔开塞到了孔融嘴里『喝!喝下去!』

    酸浆水味道当然不怎么样不过既可以补充水分也可以补充一点养分。

    只要孔融在路上不死那就行了。

    一袋酸浆水半袋或是呛了或是流淌到了外面另外半袋则是喝下去了。孔融想要往外吐但是吐不出来因为他的身躯本能的在渴求着这些东西已经开始疯狂的在吸收了。

    郗虑摆摆手让兵卒重新将孔融丢进囚车之中。

    『孔融啊!这是何必呢?』郗虑缓缓的说道『天子待汝不薄汝又何必行此谋逆之举?』

    『咳咳咳……什么?!』孔融不敢相信他听到的字眼『你说什么?谋……谋逆?我?我谋逆?!』

    郗虑微微点头『没错!谋逆!』

    『我何尝谋逆了?!』孔融自诩对于大汉忠诚无比这样的罪名简直是摧毁了他原本的道德基石顺带还往上倒了一桶发酵的屎尿就像是他现在身上那些酸臭的浆水一样。

    『经查汝于北海之时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有云曰「我大圣之后而见灭于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郗虑笑着说道『此等之举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什么?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孔融怒声说道。

    『你说过。』郗虑声音平稳就像是在叙说着一个不容分辨的事实。

    『何必卯金刀?』孔融靠在囚车上『你还真是……我堂堂孔氏之后经学之家若是真的要说些什么又怎么会说如此粗鄙之言?』

    『哦?那你会说什么?』郗虑问道。

    『我……』孔融反应过来『我没有谋逆!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当年真要是招募了什么徒众又怎么会被黄巾所败?』

    『呃……这个……嗯……』郗虑思索了一阵『那多半是你招募的那些徒众里面仍有忠义之人然后引来了黄巾里应外合……嗯不对黄巾也是贼逆所以是你原本想要和黄巾贼同谋结果分脏不均谈判破裂最后黄巾坏了你的谋逆计划使得你不得不逃离北海……对了肯定就是这样……』

    孔融气急而笑不想和郗虑说话。

    『看看……』郗虑大为满意『被我说中了罢!来啊记下某月某日某以堂堂之言叱责孔逆孔逆受大义所慑无言以对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又是有兵卒扑上来扯住了孔融的手涂上了墨盖上了手印然后递给了郗虑。郗虑借着火光上下看了看轻轻的像是对待一件珍惜宝物一样细细的吹了吹木牍上面的印迹尤其是那个半干未干如同凝固的血迹一般的孔融手印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孔融招供的消息承认自己谋逆并且签字画押的消息像是春风嗯夏风一样迅速的吹拂到了许县吹皱了许县的池水。

    三三两两的人汇聚起来。

    『嘿!听说了没?孔文举谋逆!竟然是谋逆嘿!』

    『你是白痴吗?「何必卯金刀」这样的话是孔文举能说出来的?粗鄙直白犹如乡野之语!还「卯金刀」呢怎么不说是「小儿穴」亦或是「玄鸟子」呢?』

    『怎么不可能?你在旁边啊?你听到了啊?还什么粗鄙之言?这要是孔文举醉酒的时候不小心说出来的呢?你醉酒的时候不粗鄙?你醉醺醺的时候还能吟诗作赋还能引经据典?』

    『好就算是孔文举在饮酒的时候或是不管什么时候说出来的那么听到的是谁?仆从?侍卫?亦或是同宴之人?又是谁在这么久之后才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为什么之前不讲孔文举在任的时候不说现在忽然又说出来了?』

    『这……这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你那么能耐你怎么不去上天呢?跟我说个der啊?』

    两人顿时爆发了激烈争吵相互热切的问候对方家族女性差点打起来。两人紧紧的贴着胸对胸脸对脸唾沫对口水相互挥动着手臂动作大开大合但是肯定不会碰到对方半点衣角然后在旁人劝阻声和『别拉着我』的吼声里面渐渐分开浑然忘记了之前在说着的是关系到了孔融生死的事情。

    也对。

    不管孔融有没有叛逆都是旁人的故事。

    同样的也有一些并不屑于去争辩『卯金刀』是否是孔融所言的人因为这些人知道其实『卯金刀』并不是整个事情的关键。

    这些人并不会在公开场合聚会也不会高声的争执只是躲在黑暗的阴影之下窸窸窣窣的就像是草丛里面的蟋蟀。

    『他不敢杀他!』

    『他是文魁!山东文鼎领袖!他怎么敢?!』

    『他现在就想要我们去给他求情!在他面前低头!』

    『对就像是上一次一样!』

    『我们不能上当!』

    『绝对不上当!而且还可以将他架上火去……』

    『对!什么才是贤能?!正统才可称之为贤能!正旁之分就是人伦大事!』

    『正统就是传承!』

    『没错没错!去告诉他说是不要怕!撑到底!』

    『然后看他怎么下台!我们要将他架上去!架上去!哈哈哈!』

    『对对到时候就好看了哈哈哈哈……』

    『此举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