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京都风大 > 第7章 第7章
    屋里温度还在上升,那大夫对她略一颔首,取下箱子,坐在了一边,摸上了他的脉。

    岳冬这才过来扶白苏,白苏摆摆手,有些脱力的坐在榻板上,示意不用。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银泊。

    过了许久,那少年从箱子里取了银针,一边下针一边对身侧的人歉意道:“不瞒殿下,他的病我治不了。”

    白苏心底早有此准备,倒也不是特别激动失落:“怎么说?”

    少年微微侧头:“不说我,就算全天下的大夫来了都救不了他,银大人的脉象若论生死,已是回天乏术,本就是死相了。”

    白苏喉咙动了动,觉得一股子压抑的悲痛从心底升了起来,让她避无可避,连张嘴出声都有些艰难:“那夏大夫施针是?”

    少年低眉下针:“可在下也听说,银泊银大人,不能以常人而论。他体内寒气聚集五脏六腑都冻的死的不能再死了,却有一股暖气护住了心脉。吊着一口气,已缓缓回暖,在下也不过是施针辅助他体内的寒气排出来,让血液重流。”

    白苏脸色煞白的对他一点头,心头总算轻了些:“是否已无性命之忧?”

    那少年略一点头:“是。约摸中午时分就能醒来了。”

    岳冬这才跪在她身侧,从怀里摸出一张手帕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殿下,你别光顾着你师父了。擦一擦吧。”

    白苏冲她咧嘴一笑,觉得脑袋里那一阵一阵的晕厥也沉寂下来,才有心思管其他的,拿眼望着坐在榻上的人:“你是从哪里寻来这大夫的,府里似乎没有这个人。”

    岳冬替她细细擦干净了汗,理好了发:“是前几日黄老返乡,所以让他侄儿来替他几日,我想不过几日,便没给你说。”

    那少年瘦弱的过分,一身长衫穿在身上像一根竹竿,皮肤有些黑,一双眼却亮的骇人:“在下姓夏,名渊。”

    白苏点点头,感觉眼前一阵阵火光在上下跳动,接住她手上的帕子自顾自擦了擦:“这里太热,等夏大夫看完病开完方子,冬姐你便替我送一送夏大夫吧,去踏雪阁伙房帮我熬一碗粥罢。”

    她吐出口灼气:“用兔子肉去了腥气,熬。”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去大殿的厨房熬吧,这里许久没生过火,怕要费些时间。”

    岳冬嗯了一声:“伙房一直烧着火呢,碳火都就近在那里加。熬粥用不了多少时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眼神飘忽了许,还是没说。

    白苏捏着她给的帕子,觉得室内太热,本想将袖子挽一挽,但想到不知道这衣服下头的手是什么样子,岳冬又还在场,还是停了手:“夏大夫可知,我师父这病的名称来源?”

    夏渊将银泊头上插的像个刺猬,手却一点都不抖,室内温度太高,他额头上有些薄汗,在一侧找了帕子擦了擦:“银大人此脉象在下学疏才浅,实在是见所未见。但有一古书上曾记载了一个病症,似是此状,名离火症。只说此症者发作时方圆几里灵物不敢近身,而中症者像万剑穿心,脑中犹如巨蚁啃噬,神智全失,癫狂如魔,嗜血腥,爱杀戮,力气极大,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还伴随着功力尽散,三魂七魄离体的症状,发作后却又能自行回归原位,是因有一味离火护住了心脉,中症者痛不欲生奄奄一息失去意识后,它便起效修护已经死亡的骨骼经脉,休息半日,便能同以往一模一样,能吃能睡,毫无异样。方才在下来时见廊边冰柱高悬,而银大人手上也亦有伤痕,而现在银大人手上的伤,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才有此大胆猜测。”

    白苏皱眉:“夏大夫所言同我师父的症状一字不差。那这离火症,可有法子根治?”

    夏渊收回手,神色复杂的望着白苏:“无。书上只提了这一怪症。且离火症,这一病症,是在下闲来无事,翻一本山野精怪趣闻时所见,人世间,闻所未闻。”

    白苏捏着帕子手紧了紧:“夏大夫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师父——”不是人?

    这个念头一出,白苏吓了一大跳,脑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他银白的发,从未变老过的容颜,毫无温度的肌肤,以及那身拈叶为器的身手,眼神闪了闪。

    又很快否定,无稽之谈,这世间,怎么会有鬼怪一说。

    只出现了一瞬白苏就否决了脑子里这一想法:“荒谬!且不说这世上是否有这些东西,再则我师父,我最清楚,他——才不是……”那些东西。

    岳冬一直静静的看着白苏,听见她这样说神色渐渐复杂了起来。

    夏渊收拾了盒子,亦摇头:“此事匪夷所思,在下亦不敢妄言。只是若银大人当真是离火症,却不该在今日发作。”

    白苏愣了愣,皱眉:“什么意思?”

    夏渊收好盒子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离火症属性火,却只在每月十五午夜阴气最重之时发作,今日才四月初七,距离十五还有整整八日。看银大人脉象,怕是中症已久,他自己的身体,又怎会没有防备。只怕公主殿下的府上,有药引,强行引发了银大人体内的离火症。”

    白苏垂下眸:“府内?”又抬眼看他,“夏大夫可知,此药引为何?”

    夏渊歉意的摇了摇头:“在下不知,只是书中言,离火症可由某物激发,强行引出。”

    白苏侧眸对木流道:“师父睡的房间冰可化了?”

    木流站在门口摇头:“还未。”

    白苏点点头:“甚好。”见他收好了针和东西遂蓄了些力气扶着床沿站了起来,找回了自己之前从容的姿态,“夏大夫在哪本古籍上所看,拜托回去费神找一找,拿给我看看,另外,屋内实在太热,移步院外吧。”

    夏渊一点头,提起箱子:“屋子里的火盆也可搬走了。他身体似乎本身就属寒,强行将温度加高,反而不利。”

    白苏点头:“谨记。”

    一起走进院里夏渊挎着箱子站在院中,像不堪重负样拖拖拉拉的挂着,对白苏略一拱手:“在下会继续留意离火症这方面的书籍,若有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殿下。再则,银大人身体已无大碍,恢复迅猛,开不开药都可。”

    白苏束手站在一侧气度沉稳亦点头:“也好,有劳夏大夫了。”

    岳冬站了过来引他出去:“小夏随我出去吧。”

    夏渊对她温和一笑:“嗯。”

    白苏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白色男式的外袍勾出妥帖的曲线,墨发高挽,侧脸轮廓干净利落,她望着两人走远,眯了眯眼睛,转头看着房顶笑了一下:“原来,那不是猫。”

    木流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望见竹林涛涛,随着清风阵阵摇晃,除此之外啥也没看见,有些疑虑自家殿下受了刺激,已经胡言乱语了。

    白苏施施然走进了冰住的屋子,抬头打量了下滴水的房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她漫不经心走了一圈,在还在融化的床上坐了下来,上下望了几眼,拍了拍床榻,似乎在检查这床结不结实。

    木流疑心她真的受了刺激,权衡再三还是开口道:“殿下,你若是想休息了,还有偏殿。这里太湿——冰融化还在滴水。”

    白苏没有搭理他,一翻身,规规矩矩躺在了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木流眉头一跳:“殿下?”

    白苏嘘了一声,静静躺着,任由融化的水侵入她的衣裳,染湿了背后。

    闭着眼睛有了一会儿,她幽幽睁开了眼:“木流你方才说什么?”

    木流正在苦恼她待会儿若受了寒生了病,岳冬又似乎在忙,无人能逼她喝药,不如将她打晕了抗走?听的她这句话,愣了愣,试探道:“殿殿殿下?”

    白苏抬手,看了看自己湿的能拧出水的袖子:“你说这里在滴水。”

    木流啊了一声,看了看头顶冰凌闪闪的水泽,转而茫然:“是在滴水。”

    白苏望着头顶突兀笑了一下。眉目冷了下去,一翻身坐了起来:“叫尹柯来见我。”

    木流不知她这又是闹哪一出,其实私心不想见尹柯那个登徒子,但见她神色凝重,还是出了院子对暗处的两道人影吹了个口哨,语气无奈:“去找尹柯,说殿下要见他。”

    其中隐在房梁处的人影,很快退了下去,消失在屋外的竹林里。

    木流重新回房时,正看见白苏蹲在地上揭开香炉在看。

    木流上前盯着看了一会儿:“燃尽了。”

    白苏低眉看着炉子里的灰,又望了望屋顶,缓缓道:“既然不是这里的香,那这屋里的烟是从哪里来的?”

    木流抬眼四处一望,果然在房梁上方,有些幽蓝色的雾,因为水和未融化的冰的原因并不显眼。

    他仔仔细细看了几遍香炉里的灰,摸头:“这香,有什么不妥吗?”

    白苏合上盖子,在身上擦了擦手面无表情:“妥。妥的不能再妥了。”

    木流点点头:“是银大人惯爱的檀木香。”

    白苏捻起燃尽了的灰,放在鼻下闻了闻,扯了扯嘴角:“这可真是太妥了。”

    木流还在思考她这句饱含深意的话,就看见白苏提着下摆站了起来,转身回了银泊的房间。

    木流回神亦跟了过去。

    又看见她蹲在地上在看香炉。

    将轻烟扇在鼻下闻了闻,缓缓站了起来,脸隐在暗处,声音清冷:“找丁伯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