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尹秀珍问起这件事情,可是越是担心,她偏偏越是追着问。我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她就看着我问,老公,怎么说了,医生怎么说?我当时冲着她说,医生能怎么说?莫不,就是看了你的切片,感觉是良性,可能要做切除手术,也可能做放疗治疗,所以,老婆,基本没事。我当时还是故意冲着她笑着说的,以此让她的心情宽松一点。虽然我也知道,她可能已经知道自已的身体状况,但是,我的笑容,我佯装出来的宽松心境,能让她的心情暂时得到缓解。
虽然这样回答她,但我的心情却是极度沉重。这俊俏冷艳的女医生的话语,莫不就是对尹秀珍身材的一种判决,她所说的乳腺癌的中晚期,癌细胞扩散,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冰冷的词,但是对于尹秀珍来说,这是一种判决,叛决她的生命,将在病魔的吞噬下,慢慢地消融俱无,直至成为陌世尘埃。
想到这一切,叫我的心情如何不沉重?她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将独自面对一个凄冷的家,独自面对三个孩子,以及各方面的事务。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已将面对整个人生中孤寞的夜,以及那些夜色里的孤单与冷寂,还有那些念想和思念。我想过了,假若尹秀珍真走了,那自已莫不要肩负起现在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与问题,还有那些纠缠不清的人情世故,甚至还要顾及到她孤身的老父亲。
我的沮丧就如雨季的天空一样,遮蔽了天空和大地。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整个上午,我还是和保姆陈姐,以及我妈一道,带着她到各个科室进行检查,以及检测。因为她这样的病情,肯定要做化疗和放疗,才能抑制癌细胞的扩张的。所以,在做了一些前期的检查后,她渐渐地,也知道在下一步的治疗情况。去放射科的路上,她对我说,老公,别这样了,行吗?我不想让我这满头头发,给弄没有了,呵呵,现在,我这样,是不是还漂亮些?我点头,抚着她的秀发,说,老婆,没事儿,这头发,待病好了,就可以长出来的,再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留着这满头的秀发,青溜溜的,如果你换个发型,说不定,更让我感觉惊艳,甚至让我都感觉,有种重新认识你新鲜感呢!尹秀珍还是泯着嘴,堵气似的说,可是,我知道你喜欢我留长发!我再次抚着她的脸,小声凑近她耳边说,姐,我现在也一样喜欢短发的!长发,没新鲜感!
尹秀珍见我这样安慰她,她才笑着,同意护士,将她推进化疗室。尹秀珍虽然不知道自已的病情究竟到何状况,但她知道,自已的病情是很严重了,需要进行化疗,那自是不说自明。这让她在这时,格外地心疼起她的那头秀发。这其间的原因,也是我一直说自已喜欢她的那头长发的缘故。这些年来,她一直对她的长发精心护理,那丝丝黑丝,曾撩动着我们之间无数个激情澎湃的夜晚。因为她的半边乳fang早就切除,所以,在很多次两人亲热的时候,她就不肯将面前给我,她怕看她的伤口,抚mo她的伤疤,她就跟我说,让我从后面进入,她弯弯的身材曲线,再配上那青溜溜的黑丝,那是我们两人飞扬的天空。有时候,我甚至都喜欢揪着她的黑发,让她的头微微抬起,她就像一匹马儿,我在骑着她,揪着她的马鬃,我们在快乐的草原纵横驰骋。
可是,如今……我看着她随着护士走向X射线禁行标志的偌大的房间里。那房间,就像一片幽深的海,她就掉了下去,我想过去拉她,却眼见她走越远。我与我妈,还有陈姐,坐在过道上。我妈见我悲伤的样子,叹了口气,抚了抚我的头,然后站到了过道的尽头,抹泪,以及无声地叹息。在这时候,我已经将秀珍病情,告诉了我妈,她虽然也不言说,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是说与不说,都无法抗拒来临的。
我捧着头,想着关于尹秀珍的很多事儿。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她万一好了,咱们以后生活的一切打算。也有她万一好不起来,以后的生活的一些过法。——在这时候,心里的感受,将是一个没有经历这样的事的人无法感受的。作为一个中年人,你上有老,下有小。你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刻,啕啕大哭,也不可能,在这时候,会表现异常地暴燥。上有老,你得安抚老的,她们更加悲伤;下有小,你得支撑起小的,你就是他们的天空,也是他们所有的一切,你得表示坚强,给他们希望。
当然,除了这样的胡思乱想,还有尹秀珍现在这样市值二千余万左右的财产的安排。说起这财产,必将是她一生的心血凝结,虽然这些年与我结婚的时候,她的身家缩水太多,以前的那服装店的门面,以及在元亚集团,以及物业公司的产业,都被我们所开设这个鹏远地产公司,因为冲击上市失败的时候,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而抵押出去,或者变相的低价卖了,但就是现在手头的二千余万,依然是个不小的数值。这资产,主要集中于罗湖的这栋房子,这房子是老罗湖的别墅型的房子,房子不值钱,可地值钱,在这楼面价七八万元一平米的深圳市中心,这栋二百多平米的复式楼,外加周边停车以及种花的小场地,估计一千四五百万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我替她在鹏远公司里边的股份,名字是我的,其实是她的。我不想隐瞒这些成就。还有一个卖土特产的商铺,这就不说了,这样的资产,可以说是我的,也可以说是她的,因为这是我们婚后打拼得来的,而前面的这些,是她一个人的,是婚前的。甚至这房产的名字,也是她的,而没有我的。
为房产的名字加还是不加这个现实的问题,我们也曾经商量过,她的意思,就是将我的名字加上,我的意思,就是不加。她加的目地很明晰,就是她想让我觉得,我不是家里的外人,而是主人。而我不加的意思,就是这房子本就是她的,而我真不是冲着她有钱,而跟她结婚的。而如今,她被医生判决成这样子,我能做什么?
关于她这财产的事儿,不得不成为我的一个心结。在这时候,除了积极地配合医生给她治疗之外,同时,我莫不要将她患病的事实,向她至亲的人通报,这其中包括她在加拿大的弟di,以及身在山东的父亲。虽然我知道,这如果将这事儿告知他们,有点儿残酷。但是,这事儿毕竟牵涉到太多东西,除了正常的亲情关系之外,还有她与我结婚之前的身份,就注定了让人充满联想与想象。假若我一直瞒着不告诉他们,到时候万一尹秀珍如果出现紧急情况,而他们亲人不知情,更多的人会怎么想?莫不如所有的世俗的人一样,我与大七八岁的老女人尹秀珍结婚,也就是窥探她的财产,而忽略掉我们之间那种灵与肉交融的感情。
在医生组织一些所谓的专家,进行会诊的时候,我还是给远在加拿大的尹秀珍的di弟作了沟通。我是想告诉,毕竟这个世界上,尹秀珍就他一个di弟,可以算是她最亲的人。这个弟di,在她爸看来,甚至在亲友们看来,他不争气,他在他妈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其实这其中的缘故,我是能理解的,首先就是他订的航班后,可是加拿大冰天雪地的,航班因为风雪取消,是常有的事。而且,当时他也解释过,当天加拿大还没有飞往上海或北京的航班,要辗转美国,或者德国才能飞回来,路程遥远不说,而且也是赶不上他母亲下葬的日子。而且尹秀珍加拿大的妻子,身体多病,在这个寒冷季节折腾不起,何况当时的时间真很紧迫,亲友们要他们两三天就赶回来,那怎么行,拖家带口的,不可能说走就走,这天涯游子,身在万里之遥,哪能说走就走?
但是,在故乡的亲人,哪里能理解他,尹秀珍的母亲下葬时,他没有回来,大家纷纷就责备他。但在此时,我还是决定,我还是决定告诉他尹秀珍患病的事情,因为,作为尹秀珍来说,或她弟di来说,在这尹秀珍还尚处在清醒,病情没有大发作的时候,器官没有实质性损伤的时候,他若回来,还能说说话,交待一些事,延续一下维系在姐弟之间的那份亲情,同时,也让尹秀珍对她名下的一些财产,能作一个妥善的安排。
我知道,既便在尹秀珍最有钱的时候,她的财产中,还有一部分,是以家人的名义在经营的,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她的爸妈,她的弟的一些一份子。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给尹秀珍的di弟,以及她的爸打个电话,将事实向他们说清楚,让他们,在适时,能以亲人的身份,守候在她的身边,我知道,其实,她也需要这份温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