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生？”肆先生的实验终于告一段落，注意力抽回，立即敏锐地发现顾媤的存在。
“随便坐！”说着，肆先生淡然地按下实验台上的一个按键，一套茗茶桌椅崛地而起，出现在顾媤的眼前。檀木桌上摆着的紫檀茶壶还升腾着一缕缕青烟呢。
顾媤望着眼前的檀木桌椅，心情有些微妙。
今天和昨天的待遇真是……
“顾医生，请稍等！我先去洗漱一番！”肆先生瞧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目光有些嫌弃。
“嗯。”顾媤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坐下。
肆先生瞟了一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了一句：“顾医生一个人坐在这等着，大概会有些无聊吧。”
顾媤一听他这话，心脏猛地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昨天自你走后，我就一直在修改、更新和完善一台旧机器的系统装置，终于在你来这的十五分钟前测试成功。”肆先生一边向她解释，一边坐在主控电脑前，打下一连串的命令指令，虚拟操控台随即出现，又站起来在虚拟操控键盘上写下整一虚拟屏幕的命令指令。“正好你来了，可以帮我看看新系统的效果。”
新系统？
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系统！
她的直觉告诉她。
命令指令录入完毕，肆先生按下确定键，顿时整个实验室的半空中浮现出一块四周环绕连贯的超大虚拟屏幕，呈现出一幅又一幅连续不间断的远古时代人们日常生活的画面，恢宏而壮阔，生动而真实。
一时间，顾媤被震撼得无法言语，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着迷地在四周环绕连贯的大屏幕中穿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肆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了顾媤会有此反应，一脸淡然地悄然而去，进入一间房门看似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房间去了。
顾媤对此毫无所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虚拟屏幕上。
远古时代，生存与斗争是它的核心主题。人类为了生存，就必须斗争。斗争的过程充斥着血腥，斗争的结果不是胜就是负。在那个时代，胜负之分往往意味着生存与死亡。
所以，屏幕中呈现出的生活场景单调至极，一点儿美感都没有，却真实得叫人不忍直视。
屏幕中，远古的人类穿的是兽皮，用的是简单粗糙的工具，也不会使用火，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生存，是他们的首位；斗争，是他们的日常。与天地斗，与野兽斗，与同族斗，不死不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见证着远古斗争的野蛮血腥。然而，不管是生还者还是路过此地的人类，都漠然地望着这一切。于他们而言，死亡不过是常态。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变成横躺在这大地上的一员。不过，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他们还要继续地斗争着。
“难以直视？无法理解？不能接受？”
突然，一个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她的背后传来，顾媤冷不胜防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这声音的主人。
“肆先生？”顾媤的脸色看起有些苍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抱歉！”肆先生一边走到她的身侧，一边为自己方才突然开口说话吓到她的行为道歉。
这时的他已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白色简约花纹衬衫和白色硬质修长西裤，外套着一件挺括合身的长袖及膝实验服，一如往昔般丰神俊逸。
“远古，人类尚未开化，不知法为何物。确切地说，远古只有自然法则，人类遵循的也只有自然法则。”肆先生仰头望着虚拟屏幕中一片惨烈而死寂的画面，平静地道。“而生存是最基本的自然法则。为了生存，人类就必须遵守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在远古时代，弱肉强食表现得最直接也最血腥。”
“虽然那时候的人类受制于各种各样的自然法则，但是为了生存，他们也敢于与自然相斗争。何况是与人类争夺生存空间、资源的植物、动物。哪怕是同类，他们也能拿起手中的木棍指向对方。”这时，屏幕上又呈现出远古人类为了生存与自然、与动植物、与同类做斗争的一幕幕场景，悲壮决绝。然而，肆先生仍旧是如此的冷静，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
“身为一个崇尚文明的现代人会看不惯远古人类野蛮粗暴的行径，情有可原。但也不能否认，在今日看来残忍血腥的行为于远古人类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说着，肆先生非常自然地看了一眼顾媤。
“所以，用现在的价值观来评判过去的事情，简直可笑。”说到最后，肆先生给刚才所说的话做了一个总结。
能够将远古与现代区分清楚，并且说出这些明白话的人，难怪王局长对他称赞连连。就连她也忍不住从心底对他发出钦佩之意。
“今日的人类的确无法理解和接受远古人类的野蛮粗暴行为。因为我们所受的教育和从小树立起价值观与远古人类本就不同。”顾媤望着他，一语双关。
“所以，我才会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肆先生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的另一层意思，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道。
“法律都是明文规定的。肆先生没有阅读障碍，一定可以看得懂。”顾媤直视着他，意有所指地道。
“所以，我现在在这。”如此理所应当的话，也只有他说的出来。
下一刻，只见肆先生转身走到实验台，双手在虚拟操控台上写下一串命令字符，点击确定。
陡然间，整个虚拟屏幕连同远古人类的生活场景消失殆尽。不！确切地说，他们俩人已经置身在远古时期，周围正发生着一场人类与野兽之间的生存大战。密集高大的原始丛林、阳光透过叶间缝隙落下来的光束、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潮湿的土地散发出的泥土芳香、地上随处可见的青苔和腐木、神色凝重肃穆的人类、目光犀利冷冽的野兽、野蛮血腥的斗争……是那么的清晰、真实，撼动人心！
突然，顾医生整个人晕倒过去。幸亏肆先生手疾眼快，从实验台瞬移到她的身侧，抱住了快要倒下地的她。
“吓倒了？”肆先生有些可惜地说着，最后无奈地抱起顾媤，走到实验台，将她放到一个没有放置任何东西的实验台上，就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残局，结束程序，关掉虚拟操控台和主控电脑。
十五分钟后，顾医生乍然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深邃精致的脸，还有一双黑得极其纯粹的眼睛。
“醒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她，呼吸平稳却清晰可觉，薄唇微微蠕动。“你梦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野兽、人类、撕裂，血……还是热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说着，顾媤仿佛陷入了恐惧之中，双眼失去了对焦的能力。
“别怕！那不过是映像！”肆先生说的很平淡，目光如炬，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顾媤似乎把他的话听进了脑袋里，双眸一眨也不眨地与他的双眸对视，认真无比地问道：“那映像是真的吗？”
“是！”肆先生肯定地道。
沉默了良久，顾媤道出了一句客观的话：“肆先生是真正的天才！”
“谢谢你的称赞。”他的反应很冷淡，回答也很官方。
“可怕……恐惧……逃避……”他盯着她，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她，就是非常单纯地盯着她。“这才是顾医生脑中最真实的想法。”
“肆先生怎会知道？”然而，顾媤被他这样子盯着，反而不打自招了。
“意识转移实验的后遗症。”肆先生如实回道。
“所以，你可以看穿我所有的思想念头。”一时间，她的情绪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我看不透你正在想些什么？”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而且，实验的这种影响并不稳定，还很弱。”肆先生对此事的态度表现得异常的冷静，就如同分析一个实验或者一件实验品般从容淡定。“如果不是你方才被那些映像吓倒，情绪起伏异常的激烈，我也就不会察觉到你的思绪变化。即便是现在我的额贴着你的额，只要你的情绪波动不大，我也就无法察觉到你的情绪变化。”
“还有，实验的这种影响应该只是偶然性，不具有普遍性。你不能感应到我思绪，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肆先生有些兴味索然地抬起头，站直身体，稍稍退后，让顾媤可以从实验台下来。
“这样的影响要多久才能消失？”顾媤撑起身子，顺势跳了下来，抬眸望向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我需要时间研究。”肆先生实事求是地回答道。
所以，在这股影响消失之前，她唯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能避免他的思绪窥探。
顾媤不禁有些失望。
“今天的交流到此为止！”肆先生略显无趣地坐到一侧的实验台前，静静地待着，沉浸在一个人的思绪当中。
协议规定，整个沟通交流的过程由肆先生主导，何时开始、何时结束以及交流的内容均由肆先生而定。
如此奇怪的合同协议，恐怕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吧！
顾媤微微颔首告辞，转身离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