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操场上，学员们正做着日常训练。正在跑步的于曼丽嘴色苍白，突然晕倒在地。明台看见于曼丽晕倒急忙跑过去，用手摸了一下于曼丽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滚烫。
“教官，他生病了。”
“继续。”郭骑云不为所动。
“她生病了就应该去医务室，你还让她继续。”明台生气的看着郭骑云。
“训练场和战场没有区别，如果现在她是在战斗，难道你为因为她生病而叫暂停吗？枪林弹雨是停不下来的。”郭骑云教训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身为教官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下属，你有什么资格带兵？”明台吼道。
明台和郭骑云打了起来，最后于曼丽被送进了医务室，而明台被罚站操场一天。
烈日下的明台汗如雨下，现在的他又饿又累，可是他必须坚持，不能倒下。于曼丽拿着饭盒经过操场，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罚站结束后，王天风狠狠教训了明台，没想到一拳就让明台晕了过去。
“他怎么样？”王天风问医生。
医生答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血糖有点偏低，再加上情绪有些暴躁，心率不齐。”
“我打了他一下，他就晕倒了。”王天风不敢相信。
“也不是打晕的。他本身就血糖偏低，又饿了一天，再加上跟您吵了一架，情绪有点激动。你再打他一下，他就晕倒了呗。”
明台醒来后，王天风直接把行李放到明台床前：“你明天可以回家了。”
明台不敢相信：“你不送我去军法处了？”
“只有军人才配去军法处。”
“你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而我是一个刻板严谨的人。我想，我们之间的师生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明台沉着一张脸，不说一句话。
“现在是战时阶段，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耗在一个……”王天风想说“逃兵”，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一个……少爷身上，你的确不属于这里，回香港念你的书去吧。”
明台心里顿生慌乱，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就这么被放弃，他不想当一个逃兵。
“晚饭后，于曼丽会来跟你告别，通行证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早上，司机会送你下山，一路顺风。”王天风走到门口，又说了一句，“我就不送了。”
看着王天风落寞的背影，明台心里不是滋味。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医务室外，“现在该把你的身世告诉他了。”王天风对于曼丽说。
“现在告诉他还有什么意义？”
“时机到了。现在告诉他，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你利用我的身世留下他，太卑鄙了。”于曼丽倔强地看着王天风。
“这是唯一能留下他的手段。”
王天风的话像一把钢刀，重重地刺在于曼丽的心上。
待王天风走后，面如死灰的于曼丽站在原地许久，才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于曼丽和明台相视的那一刻，她展眉一笑：“听说你要走了？”
明台知道她不舍得自己，不敢看她的眼睛，“有机会还会见的。”
“不会了。”于曼丽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好的钱袋递到明台的手上，“这个送你，别嫌弃。虽说不是用的纯丝，可也是上好的棉线绣的。”
明台把钱袋握在手心里，高兴地看着这个钱袋。
“喜欢吗？”于曼丽问。
“做得很漂亮。”明台淡淡浅笑。
于曼丽笑而不语。
“锦瑟？”明台看了看钱袋上的名字问道。
“我的小名。”于曼丽羞涩地问道，“好听吗？”
明台点点头：“很别致。”
“将来你要想起我了，不妨看看这个钱袋，也是一个念想吧。”
“我要想你了，会来看你的。”
于曼丽眉宇间有着一丝喜悦：“那个时候，草都绿绿葱葱了，也挺好的。”
明台把钱袋放进口袋，他会永久珍藏的。
离开时，于曼丽抱着明台，想亲他一口，明台的头不自觉偏向一边。于曼丽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明台又有些不忍，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将来你有机会到香港，记得来找我。”明台喃喃道。
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驰，明台坐在军车里，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于曼丽对自己说的几句话。“不要忘了我。”“记得来看我。”
王天风站在高处，看着载着明台的军车渐行渐远，郭骑云站在他旁边问道：“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走，往哪儿走啊？自古华山一条路。进了军统的打门，死活都得披着这身皮。等着吧，他快回来了。”王天风决定好好教教明台一课。
军车在山路上七拐八弯，最终停在军需库门口，明台拿着行李走了进去。
林参谋问道：“是明台吧？”
“是。”
“我刚接到军校的电话，听说你今天要下山，待会把便装换上，军装是不能穿走的。”
“怎么称呼您？”明台客气道。
“叫我林参谋就好了。”林参谋说。
明台拎着行李被林参谋带到一间小屋。
“这里原先是一个监狱，后来废弃了，就改成了一个临时军需仓库。”
明台环顾了一圈，坐了下来。
“这里怎么阴森森的？”明台问。
“这里从前是关押女死囚的房间，很多人都自残自杀，听说死在这房间里的女死囚不下五六个。”
“你听说过‘黑寡妇’吗？”林参谋故作无意地提道。
“什么‘黑寡妇’啊？”明台问道。
“当年曾经轰动一时，骇人听闻的‘黑寡妇’啊。”林参谋继续说道，“她曾经也被就关在这里。”
林参谋往墙上一指，“这里都是被执行死刑犯人的遗照。”
明台顺着林参谋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于曼丽的照片赫然现于眼前。
“杀人犯锦瑟，十九岁。民国二十七年正法。”
照片里的于曼丽双手被缚在背后，五花大绑，一脸坚毅，面带诡异的笑容。
明台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身问：“这不是于曼丽吗？”
“她也叫于曼丽。”林参谋说，“其实说来话长，这个女孩身世挺惨的。14岁那年，她被她养父卖到妓院，学了些歌舞弹唱。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挂牌接客，花名锦瑟。小小年纪，饱受摧残。十六岁的时候，她染上花柳病，被妓院赶了出来，偏巧遇着一个好心的湘绣商人于老板，可怜她便救了她。”
“之后于老板请各地名医为锦瑟看病，半年以后，锦瑟竟然恢复如常。锦瑟知道感恩，就想嫁给余老板。于老板没有同意，还送她去私塾念书。于是，锦瑟跟了这个商人，改名于曼丽，二人以后便以兄妹相称。”
“可是好景不长，余老板在一次旅途中被三名土匪给劫杀了，死无全尸。没过多久，于曼丽也从她所在的学校里消失了，一个叫锦瑟的□□重出江湖。”
听到这，明台也猜出她要做什么，问林参谋：“如果她杀了那三个土匪，那也是报仇雪恨，为什要叫黑寡妇？”
“她每次找到土匪后，费尽心机地要嫁给他。这三个土匪本已金盆洗手，各归家园，却被她搞得一个个家破人亡。她每每于新婚之夜下手杀人，将新郎大卸八块后才肯罢手。”
听到此处，明台眼前一片漆黑。
“民国27年的时候，这个黑寡妇在杀尽最后一个凶徒后，向政府自首，被判了死刑。谁知抗战爆发，军统局监管了监狱，大部分死囚都被执行了死刑。唯有这个于曼丽，被王处长发现资质不凡且身手不错，有胆量和决绝，于是把她带走了。”
“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一股脑全说了吧。”此时的明台已经猜出王天风送自己下山的目的了。
林参谋接着说：“军校里有一条死规定，如果‘生死搭档’中有一人做了逃兵，另一人将被立即送到前线。鉴于于曼丽本身就是死囚，所以，她的归宿只有一个就是刑场。”
明台看着照片上的锦瑟，他的内心被恐惧吞没，他好像看见于曼丽被押送刑场的场景。明台打开了于曼丽给自己的钱袋，里面有一句遗言“往前看，别回头”。
“有车吗？”明台边往外走边问。
“没有，给你准备了一匹快马。”
明台飞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明台感觉自己像是飞了起来，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年头，救她！不惜一切代价地救她！哪怕自己会回到那个监牢一样的地方也在所不惜，明台还是在最后一刻救下了于曼丽。
王天风的步步紧逼把明台的自尊和自负踩得粉碎，他除了妥协，别无退路。
王天风在瓢泼大雨中背转身去，明台咬着牙，在全身几乎透支的情况下，坚持做着一个个伏地挺身。
“您为什么要骗他？”郭骑云问王天风。
“什么？”
“于曼丽得的是天花，根本不是花柳病，而且……”
王天风看着雨中的明台，“搭档之间产生男女感情是非常危险的。明台不会再要她了。”
远处的王天风看着一起训练的明台和于曼丽，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一对黄金搭档成了，也预示着明台和于曼丽的黄金时代已经到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