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文野]今天的横滨也很祥和 > 第8章 第八章
    浪多了,总是要遭报应的。

    ----并没有哪位伟人说过这样的话。

    玛丽曾经恶劣地想过,首领是不是已经没了生育能力,所以才那么暴躁。

    她肆无忌惮地做着不符合他心意的事情,表现得优柔怯懦,却也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自己是和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仗着自己是唯一的血亲,在彻底激怒他的边缘上反复横跳。

    然后不小心阴沟翻船。

    她很快便明白了那天森鸥外为何欲言又止。

    港黑成员们的晚宴上,她的母亲捧着微凸的小腹,小心地挽着首领的手臂,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

    森鸥外披着黑色的外套,恭敬地走在他们后面,投向她的目光里写满了担忧。

    大厅里富丽堂皇的吊灯闪得她双眼干涩作痛。

    可喜可贺,希望他们可以从小抓起,让这个孩子成为首领理想中的后代——疯子的翻版。

    这个孩子没有异能力的话,就好玩了。她恶毒地想,甚至因为脑补出的可能场景咯咯地笑出声。

    女人注意到了站在墙角的她,抬起手臂,招呼她过去。

    她别过脸,装作没看到。

    她冷漠的态度触怒了原本看起来心情不错的首领。

    “过来,玛丽。”那个人冷冰冰地开口。

    仿佛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方才还热闹着的会场转眼被冷凝的气氛笼罩,四下里鸦雀无声。

    她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走到台阶上。

    “您有何吩咐,首领。”她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露出脆弱雪白的一截后颈,表现出最温和无害的姿态。

    “没用的东西。”

    重重的一脚蹬在她的肩胛骨上,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入耳中。然而她来不及顾及,身体在巨大的冲力下后仰,沿着台阶滚下去,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头。

    视界里渐渐被红色填满,她不晓得是哪里的血。胳膊上,肩胛上,还是颅内。

    耳朵里只剩嗡鸣,她缓缓地抬头,随着动作,温热的液体从头顶流下。

    她血缘上的父亲用看晦物的眼神看着她,而她的母亲,脸上浮现出担心,可在扫到身侧男人嫌恶的目光时,别过头去,躲开了她的视线。

    “请容许在下为玛丽小姐稍作包扎。”她听到森鸥外恭敬地请求。

    “带她下去吧。”男人的声音充满不耐,“别让她死了就行。”

    森鸥外温柔地将她抱起,手按在她的伤口上方:“坚持下。”

    喉咙里泛起腥味,一开口就是被咳出的血沫,飞溅到男人的外套上,还有露出的白色衣领上。

    “还真是…狼狈啊。”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血从嘴角流下。

    “别说话。”森鸥外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她听话地闭嘴,但双手却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是想挪开他的手,在这个状态下,变却成了幼猫一般的轻挠。

    她想,此时的自己半脚踏在三途河岸,再向前一步,说不定就可以解脱了。

    如果大脑停止运转,就可以忘记今下所有的不幸,更不会为之痛苦。

    然而有人拉住了她,阻止她继续前行。

    一呼一吸间,喉咙依然在作痛,还泛着腥味,仿佛碎掉了的骨渣在反复切割着喉管。

    她吃力地抬手,因为手臂上厚厚的石膏,简单的动作就耗费了不少力气,甚至扯动了全身。

    被带动的骨骼与肌肉向神经传达着不满,她咬着牙,拍了拍床边一大一小,黑色与金色的脑袋。

    “玛丽醒了!”爱丽丝的反应比较快,她摇了摇趴在床边的男人。

    森鸥外打着哈欠,从手臂中抬起头。

    她看着男人眼下的一片青黑和下巴上新出的胡茬,突然眼眶发酸。

    “别哭啊。”森鸥外挠了挠头,“麻烦爱丽丝去拿一些水,再准备一些粥。”

    若是在平日,金发的少女必然要指责这种差使她的行为,然而爱丽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玛丽,你有没有想过,彻底地离开黑手党?”森鸥外认真地看着她。

    “嘶——”她想回答,但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像是野兽般的声音。

    但是她眼神中露出浓厚的绝望与自嘲。

    彻底离开的方法只有死亡,逃不掉的。

    “我认识一个人,如果你愿意,可以去他那里。”森鸥外想到那个人,皱了皱眉,“他很强,可以保护好你,也最热衷于管闲事。”

    她轻轻地摇头,抬手示意对方,然后吃力地活动指关节,在被单上写字代替说话。

    ——想毁了黑手党

    不需要任何人推波助澜,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早晚有一天会走上覆灭。

    非法组织之所以可以在横滨如鱼得水,是因为其隐秘性。但现任首领凭借强大的异能发家后,显然忘记了这点,越来越多的罪恶被□□裸地呈现在台面上。

    港口黑手党最大的敌人不是军警。

    它和横滨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无法剥离,一损俱损,一荣皆荣。没有港口黑手党作为显眼的靶子,黑暗中的其他势力会转而攻击军警。

    但横滨这座城市也是有承受极限的。疯长的恶之花过度汲取养分,却不给予反哺,当脚下的土壤无法再供给时,两者会一同覆灭。

    她对横滨这座城市没什么感情,硬要说眷恋之物的话,可能就是中华街的物产店。

    但这座城市里有从生来就无法逃脱命运的人如她,也有不该被扯进是是非非中的无辜住民如森医生。

    不该有新的可悲之人,也不该所有人给港口黑手党和横滨殉葬。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陪着你。”森鸥外伸出自己的手,和她指尖相抵,“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养好伤。”

    她现在躺在森鸥外的家里。

    但他有工作要忙,白天要一直随侍在首领身边,不能照顾她这个病号。

    所以他在劳务市场上找了位颇有年岁的婆婆来。

    高山婆婆已经有六十几岁,理应是在老家含饴弄孙的年纪。然而儿子做生意失败,欠下不少钱,使得老人家不得不出来再就职。

    森鸥外看中她曾经在战时做过护工,结束后又在富贵人家做过二十多年的家政的丰富经验,聘请她来做全职看护。

    多半也有考虑到她的心情,没有丝毫攻击性的人更容易进入她的领域。

    高山婆婆第一次见到她时,楞在门口,然后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不停地念着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从楼梯上摔下来竟然伤得这么重。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无所适从,求助地看向森鸥外,然而对方表示爱莫能助。

    接下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山婆婆以可怕的速度整理好房间,把零散在外的东西收拾进柜子里,然后又拿来花瓶,插上新鲜的百合。

    这个时候她已经能拿起笔。于是她在纸上写下想要蔷薇。

    高山婆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蔷薇浓郁的香气不适合病人,更何况也不适合养殖在室内。

    她只好悻悻地收回念头,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高山婆婆催森鸥外赶紧出门,否则再过一会,早高峰的地铁就能把人挤成咸鱼罐头了。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但是高山婆婆煮的粥的味道把它盖了过去。煮得细细烂烂的,又放了切成碎末的香菇和精肉,咸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变成一股暖意流进心里。

    高山婆婆和她讲自己老家的事情。

    保留着古老风韵的城市被划分成块,据说仿照的是邻国古时的坊市格局。走街串巷,有许许多多的茶寮,各有各的招牌点心。

    八桥蕨饼阿阇梨,白玉抹茶金平糖。

    提起故乡时的高山婆婆脸上带着隐隐的骄傲与矜持。

    这让她着实感到嫉妒。

    人太闲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

    她有时会想,如果没有森医生支付的工资,高山婆婆是否还会对她无微不至。

    想来答案是否定的。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谓的爱憎总是建立在利害关系上。

    就连森医生对她的好,也必定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老实说,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听到清楚的回答。

    因为这脆弱又仅存在于表象的爱,已成为她生命燃烧所需要的氧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