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极乐》 第一章:魂穿明末成军户 “王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吧!张阎王来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蓬头垢面,穿的和王争印象中的乞丐无大差别的人跑来,一见到他,王争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名字,他叫黄阳。 身边的一个人不断拉扯着王争,王争的意识这才逐渐清醒,刚刚一股脑的往他脑子中涌入了很多的信息。 虽然已经对现在的时代有了些许了解,按照先前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信息,王争来到了崇祯九年,而此时正身在山东的一个小地方。 说来也是奇怪,王争灵魂附在了与自己同名的破落军户身上,只不过这个‘王争’不太争气。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十足的怂包,脑袋还有点不够用,经常被同村的人欺负。 当王争穿越过来的时候,原来那个王争正是被同村的几个人骗过来倒卖私盐,这可是掉脑袋的活。 偏偏这王争还就三言两语的被骗上了贼船,对家中的母亲都是不管不顾起来,也不想想自己若是死了或是被抓了,母亲一个人可怎么活。 得知此事,王争彷如梦中,根本不敢相信。 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人,王争注意到,这黄阳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烂的不能用‘衣服’二字来形容了,用破衣烂衫则更为贴切。 头发如同一顶硕大的鸟窝一般顶在脑袋上,仅仅露出的胳膊皮肤也是黑一块青一块,传来的阵阵臭味让王争不禁捂住鼻子,这黄阳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澡了。 环顾四周,尽是一些神色匆忙正收拾东西的人,穿着都差不多,王争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丐帮。 忽然一人慌乱之下不慎将一个袋子弄倒,虽然很快的将其提起,但还是露出了一些黑白相间的碎粒。 其他人穿的也不怎么样,和眼前的黄阳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粗略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虽然王争知道眼前这人的名字,不过仍是不太相信。 遂是试探性的问道:“你叫黄阳?” 眼前那人收拾的匆忙,听到王争的问话,起初只是连忙点点头。 没过多久突然反应过来,回身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王争,随手拉过来另一个人,面露无奈,说道。 “完了,看来这次王争给吓傻了。” 现在的王争可没心思去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见到那人点头,王争有些惊讶,这就说明自己说对了? 看着被黄阳拉过来这人,自己居然也知道他的姓名,这人叫董有银。 相比黄厚,董有银则显得更加粗壮,但别的地方都差不多,一头的鸟窝,身上穿的破衣烂衫,十足的乞丐打扮。 董有银看着王争,一张嘴便是浑厚的胶辽口音:“王争,你知道我叫什么不?” 王争皱着眉头:“你叫董有银?” 董有银白了一眼黄阳,叫骂道:“哪里被吓傻了?” 黄阳一摊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王争又说话了,他这一句话憋了半天,不问出来实在不舒服:“那个…这里,不会真是明末吧…” 董有银听到这话,与周围几个人看鬼似的看着王争,叫了一嗓子:“你在说什么,什么明末?这里是登州府的地界。” “我…” 听了这话,王争自语几句后,急赤白脸的站起来。 “你没骗人?” 董有银摇摇头,显然是懒得搭理王争了,回头扔给王争一个粗麻的袋子,吩咐道:“王争,此时此刻,你只需要记住一件大事。” 鬼使神差的,王争问道:“什么大事?” 董有银嘿嘿一笑:“抱着它一直跑就行了。” 说完,不等王争回话转头拔腿便跑,只是这奔跑的速度与他的体型格外的不符,其余的人转眼间也是四散而逃。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张阎王来了,大伙快跑啊!” “被抓到的千万不要连累了大伙,都是一个庄子的,自然要互相照应!” 张阎王是谁,怎么这些人很害怕的样子? 情急之下,王争也就没来得及去管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见到董有银和黄阳一伙人都跑路了,拎起袋子跟着就跑。 跑了不知有多久,黄阳惊讶的看了一眼提着袋子微微喘气的王争,诧异的道:“王争,你...?” 王争冲他嘿嘿一笑,道:“还行不太累,早些时候,早些年当兵比这累的太多了。” 从这一小会的距离,王争居然已经再微微喘气,尽力调整呼吸,见到头冒虚汗的黄阳几人,当下也是暗自摇头。 看来现在这副身子虽然比其他的人要好上一些,但也需要自己抽时间好好练练了。 黄阳一愣,紧接着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捧腹大笑,最后直笑的跑路都岔气跑不动了。 黄阳赶上董有银,冲他无奈的道:“有银,看来王争是真的被张阎王吓傻了,他居然说自己吃过兵粮,这怎么办,回去怎么和王争他娘交代?” 听到黄阳的话,身侧的赵胜道:“哈哈哈,王软蛋当过官兵,那俺就是将军咧!” “早说不要把王软蛋叫出来,你们偏不信,这下好了吧!” 黄阳却一瞪眼,有些怒气的道:“不是和你们说过了,不要再叫他软蛋!” 不过其余的人可不会理会黄阳如何的生气,反倒是笑的更起劲。 “哈哈哈,现在不光是软蛋,还是傻子了!” 董有银看了一眼黄阳,他似乎认同了黄阳的观点,大眼中也露出一些无奈,停下来喘着粗气道:“你问俺?俺怎么知道怎么办!” 按王争的计算,随着他们跑了有几百米,转了几个弯,终于见到前面出现了几间破落瓦房,一行人赶紧前前后后跑了进去。 黄阳他们几人早都是气喘吁吁,即便是高大的董有银也是满头热汗,王争自然不例外,也是满头的虚汗。 其他人听到董有银的话后,对王争是嘲笑不止,但王争却没什么动作,原因只有一个。 这一天发生的事有点多,把王争的脑袋里搅和成一团浆糊,想要清理出个头绪绝非易事。 按王争想的,自己知道的事都不太真实,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到明末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追杀跑路。 一直到了现在,王争甚至连自己还在不在地球都不确定。 …… 进入这房子后,王争第一个念想便是,败落! 真的败落,这房子里一点民居该有的样子也没有,顶棚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遮风避雨。 四面的窗户透射着土黄色的阳光,满屋子的碎石黄沙,大颗大颗的灰尘让王争想起了后世的雾霾。 就在这时,王争脑海中冷不丁一阵剧痛席卷而来。 先前经历过几次这种疼痛的王争立刻抱紧头,但这次的痛楚比起前两次更为严重,以至于王争不断在地上打滚,面唇苍白。 看着满地打滚的王争,黄阳一行人面面相抵,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董有银纳闷的看了一眼,问道:“这小子怎么了?” 赵胜先是摇摇头,而后忽然想起什么,神经兮兮的道:“我看多半是被张阎王吓傻了,早先我就看见这傻子动不动的捂头。” 与他们一同逃到屋内的人面色变得沉重起来,赵胜再次说道。 “现在俺们要么把王软蛋扔下跑路,要么留在这陪他一起死,俺选跑路。”他说完看了一眼周围,意在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除了董有银和黄阳两人黑着脸没说话,其余四个人都是毫不迟疑的点头,毕竟本来他们就并不太看好王争,家中又都有妻小。 一旦被狗巡检抓到,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毒打下狱,更有甚还可能连累家人,谁愿意留下来? 他们一齐看向董有银,因为这里董有银最壮实,说的话也最有分量。 见到大家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董有银的心中不免洋洋自得起来,他看了一眼仍在满地打滚的王争,这时王争原本破烂不堪的衣袄上已经沾满了黄土。 犹豫半晌,董有银的大眼飘忽不定,加上赵胜几个人的催促,最后一咬牙。 “我看咱们几个还是跑路吧,以王争现在的情形来看,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等张阎王的盐丁过来,若是他一嗓子叫出来,大伙全要死在这!” 王争能清楚的听到他们谈论的话,但他却说不出话来,王争只有一个感觉,脑子痛的简直要爆炸! 即便前世王争受过训练,承受这种来自大脑深处的痛苦时也不免要头痛欲裂。 王争的脑子以飞快的速度过着一幕幕画面,从开车出了军品店到山崖上英雄救美,再到自己不慎跌落悬崖,最后到如今自己见到的每个人姓名和面孔等等,疯狂的往他脑中涌。 神智越来越不清醒,紧抱着脑袋的双手也逐渐变得无力,紧咬着的牙关慢慢松弛下来。 王争失去意识后,那赵胜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一脸震惊的转头,这震惊不是惊讶,而是饱含嗤笑。 “死了!” 听到这话,除了黄阳和董有银,其余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悲伤与犹豫,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赵胜声音最大,哈哈笑道:“太好笑了,这王软蛋先是被张阎王吓傻,现在又被活生生吓死,大伙回到家中都要替王软蛋好好传扬一下,不能让他白死了不是。” “是啊!” “真是为义井庄丢人!” 董有银只是抿着嘴,但没说什么,黄阳一脸恼怒,仍想上前带着王争离开,但却被行色匆匆的赵胜几人拉扯着往外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盐狗挡路斗智勇 不知过了多久,王争在头痛欲裂中醒来,身边的黄阳等人早已不见。 冲着阳光看去,仍能见到漂浮在半空的尘埃颗粒,王争环视这间破败的房子,也不知道这里废弃了多久。 不过从这里荒废的程度来看,少说也要有数年了。 轻微晃了晃脑袋,王争已然明白,这真的是崇祯九年,一辈子唯一的一次英雄救美,竟然导致自己直接穿越到了明末。 瘫坐在地上,王争不知如何是好,喃喃自语道:“贼老天,我救人一命,你把我弄到这个破地方来是奖励我呢,还是在害我?” 虽然已经清楚了自己的‘身世之谜’,不过王争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谁能想到,在后世他王争好歹是个军品店的店主,衣食不愁,有房有车。 没想到穿越了,反而成了最底层连吃饭都是问题的穷鬼。 这明朝被王争附身的军户‘王争’,属于山东登州府奇山千户所。 王争脑海中多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一个人二十多年的记忆自然不是那么好融合,那剧痛也就能说的过去。 不过一想起原来那个王争的记忆,就让现在的王争不经意间攥紧双拳,简直是欺人太甚! 从小就胆小如鼠的军户王争,一直到长大了也没什么长进,被一个庄子的人叫成王软蛋。 幸好有慈祥的母亲苦心将其拉扯成人,备受欺凌的一幕幕画面从脑海中放电影一般闪过,让王争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现代的王争并不是什么英雄,此番来到明末乱世,至少现在也没想着要拯救万民于水火。 但王争却是个真性情,若是有人敢欺负他的家人,自会以千百倍奉还。 其中欺负“王争”最多的自然就是那个头一个提出扔下王争的赵胜,记忆中从小到大这个人就没少欺负王争。 方才王争被说成死亡,赵胜也是毫无悲伤之意,反而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好人没好报啊!” 王争起身,发了句牢骚,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争看到后当即咒骂一声,“贼老天,你就不能饶了我,让我安生一会静静不行么。” 说完,王争再也不敢出声,轻手轻脚的趴在窗户下,如果这残垣断壁能称作窗户的话… 悄悄抬起头,王争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老天爷好像故意在和自己作对一样,那三个离破房子有二十几步距离的男人,竟然朝这边走了过来。 “冷静,千万要冷静。” 王争知道自己和黄阳、董有银那伙人在干什么,是在贩私盐! 贩私盐在大明朝可是重罪,被盐狗抓到没什么人会有好结果,刚才看了几眼,记忆中来的这几个便是当地巡检张大成的盐丁。 当然,当地人可不这样叫他们,都以盐狗子三个字亲切的称呼他们,以此表示内心的痛恨之意。 环顾四周,这破房子里也就只有一个能出去的‘门’,用不着多考虑,王争明白,自己要么在这坐以待毙,等着唯一的出口被堵死,要么趁着他们不注意冲出去,或许还能逃得一线生机。 王争眼珠乱动,表情夸张,奶奶个熊。 “拼了!” 说干就干,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搏一搏,但是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出去可不行,王争急促的目光扫过地面。 只看见一块不大不小的木板安静的躺在那,顾不得上面积累了多少灰尘,王争提起木板,蹬蹬几步就冲了出去。 外面有三个人,相比之前的黄阳、董有银、赵胜等人,他们身上穿的带的就好了不少,那副人模狗样的骄傲样王争一眼就看得仔细。 这三个人正说笑着什么,却见到几步前的那个破房子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细细一看,都认出了王争。 但这三个没一个害怕的,都指着王争捧腹大笑。 “呦呵,这不是王软蛋吗,看来赵胜他们又把你扔下了?”一个人哈哈大笑道。 另一个人嬉笑着问道:“王软蛋,那赵胜他们弃你而去了吗?” “放屁,那是老子扔下了他们!” 闻言,这三个盐丁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最前面那个笑的眼泪都淌了出来。 “哈哈哈,这不是王软蛋,是王傻子了!” 冲的越来越近,王争甚至能看见这些盐丁脸上的嘲弄之色,当下是一股怒气由内而外升腾,在部队的时候谁敢这么笑老子? 持着木板几步冲到最先开口那人眼前,与此同时,王争身子稍稍右转,手中的破木板朝上扬起,左脚向前迈出一步。 身后那两个盐丁看见王争的动作,虽然有些诧异,但仍是没有丝毫的防备,难道这王软蛋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不成? 也是,王争现在不像是殊死一搏,反倒像是来搞笑的,手拿一块破木板,难道还能挡住对方几个人的腰刀不成? 王争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两臂抬起,右手伸到前面握着木板的上端,左手弯曲抵住木板的底部,这种阵势明末的盐丁可没见到过。 那盐狗毫不躲闪,甚至是岔开步子回头大笑。 “王软蛋居然不跑了,难道还能用那个破木板…噗!” 话还没说完,只听前面的王争一声大喊:“杀!!” 那回头说笑的盐丁被王争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吓得浑身一颤,在这一颤之时,王争手中木板疾挥而出,重重的击打在了这盐丁的脑袋上。 这盐丁的脑袋上没有任何防具,仅仅是这一下,木板被直接拍碎在这盐丁的脑袋上,碎屑之下,这盐丁如受重击,头上鲜血四溢,失去了浑身力气一样,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刚握住腰刀的手还没来得及拔出就随着身体倒在地上,王争后退一步避开倒下的盐丁身体。 虽然成功将这盐丁击倒,但王争很不满意,自己用了十成力气,怎么现在就只是打昏了? 不过虽是如此想,王争身子却没闲着,眼疾手快的握住腰刀的刀柄,只听‘噌’的一声,这盐丁的腰刀被王争拔了出来,雪亮的光芒晃得后面那盐丁睁不开眼。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其余两个盐丁都是满脸的惊愕,见到一向胆小的‘王争’竟然将自己同伴击倒。 身后一个盐丁心中一慌居然忘了拔刀,慌慌张张用手去遮眼睛,王争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又是一声大喝,几步跳到那盐丁身前。 刀光闪,血光现,只听‘噗’的一声。 这盐丁的脸上血色瞬间便消散了大半,再也不顾不上拔刀,捂着流血不止的小腹惨嚎大叫起来,不一会地上就全是深红色的鲜血。 这盐丁叫不出声音,只管蜷缩在地上一阵阵的抽搐。 这个时候,终于有一个盐丁反映过来,立即抽出刀就朝王争兴奋的冲了过来,仿佛在他眼中,对付王争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 王争迎上去,由于知道这身子力气没原来的大,王争每一步都用了所有力气,右手狠命一拽,直接将这盐丁拽到了自己跟前,但却没有立刻将其杀死,稍一迟疑。 迟疑没一秒,王争手中腰刀还是从这盐丁脖颈之上划过,带出一飚鲜血。 咽喉是人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军队的刺杀与搏斗讲究的都是一招制敌。 从喉咙、胸腹部位刺入、打入,即便不能让其立即死去,也能造成敌人体内大量出血,从而重伤失去战斗能力。 王争刚刚迟疑那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是在考虑是将其杀死还是打晕了事,毕竟之前杀人是一时冲动,等这股冲动劲过去了,再想杀人也就没那么简单。 不过王争自然知道放虎归山的道理,为了避免麻烦,把那倒地的盐狗子杀了跑路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当下手中的刀锋猛的向下一转。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致命风寒不致命 习惯性的用手擦拭掉脸上的鲜血,刚杀了几个人的王争除了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盐丁之外,并没有一般人刚杀人的紧张样子,好似杀个人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用这些人身上的衣袄擦了擦腰刀上不知是谁的鲜血,再把腰刀挂在腰间,任何资源都不能浪费,所以王争蹲下来将这些人身上搜了个遍。 不过王争却失望了,除了这四把腰刀以外也就只找到十几文钱,随后王争看了一眼四周,除了这处破房子以外入眼的就是一马平川。 毁尸灭迹基本是所有人的共识,但在眼下,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王争也只能将这几具尸体一一拖进破房子掩盖了事。 随后,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王争朝北方缓步走去。 路上某些地方王争还能看见黄阳他们一行人从这里经过的脚印,似乎是处于某种习惯,抑或者出于好心,王争边走边清理着他们留下的痕迹。 本来半个时辰能赶到的路程,王争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天色渐晚的时候。 王争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义井庄。 ...... 远远看去,这义井庄给王争的印象就是残破,触目所见的皆是龟裂不堪的黄土房,当王争一脚踏进义井庄中时,正晾衣服的一个老妇人捂住嘴。 急急忙忙上前把住王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焦急的道。 “王争?你怎么身上都是血,胜子他们说你被张阎王的盐狗子杀了,你娘刚还在哭呢,赶快回去看看吧!” 眼前的妇人头上围着白色的围巾,身上穿着厚实的灰白色衣袄,王争认得她,这是黄阳的母亲,从小到大没少帮衬着‘王争’的娘照顾他。 想到这里,王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微笑道:“不妨事的,黄婶,我刚杀了三个盐狗子,这些是他们的血。” 听到这话,黄婶脸上出现惊讶的神色,张大了嘴再次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王争,见到王争腰间挂着的四柄腰刀,这才有些相信,仍是叹口气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你快去看看你娘吧!” 点了点头,王争朝记忆中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也见到不少义井庄的村民,这些人看见王争从没事人一样从路上走过,身上的衣袄还带着血渍,当下便是议论纷纷。 “这不是老王家那小子吗,怎么回来了?” “身上居然有血?” “是啊,胜子他们几个前不久回来还说被张阎王抓了去,这是咋回事?” “谁知道呢...” 王争自然能听见周围这些人的议论,其中不少人是惊讶,也有些半大不大的小子发出阵阵嘲笑声,不过王争却没有那个闲心去管。 不知为何,越是往里走,王争越能感受到自己心中莫名的急切,自己与这老大娘素未谋面,想来应该是原来那个‘王争’心中残存的执念吧。 王争喃喃道:“也好,就当是对你偿还歉意吧,我会尽力照顾她的...” 想到这,王争眼前忽然出现一处小小的院落,低矮的围墙甚至王争直接就能翻跃过去,那腐朽的木门一经推开,更是发出尖尖的一道‘吱呀’声。 似乎是房内的人听到了王争推门,一人走出内屋正欲说些什么,见到王争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浮现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 “王...王争!?” 黄阳瞪大了双眼,在王争身边来回看了一圈,“你..你怎么又活了?” 闻言,王争锤了黄阳胸口一拳,这一拳王争只用了七八分力气,在军中打招呼往往是这种方式,但黄阳仍是被打退了三步,一脸的龇牙咧嘴。 “你...你王争你打我做什么?” 正这时,从屋内走出一个女子,边走边传出一阵细婉的柔声,“黄阳,谁来了?啊...” 这女子见到王争后整个人都吃了一惊,白嫩的手掩住小嘴,结结巴巴的道:“争...争哥哥?” “争哥哥?” 听到眼前这女子对自己的称呼就连王争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妹? 只见眼前这女子一身粗布白衣,腰间束着青色的腰带,也许是买不起发簪,披肩的长发就只是用青色的粗布缠着。 尽管如此,也掩盖不住她娇美的容貌。 看着王争的眼神既有惊讶,更多的则是喜悦,神情间又藏着一抹淡淡的伤感,眼神躲躲闪闪的,明眸皓齿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王争苦苦思索,但就是从脑中找寻不出任何有关眼前这女子的记忆,只好尴尬的哈哈一笑。 “妹...妹妹,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娘怎么样了吧,我没有大碍的。” 闻言,眼前的女子怔怔的看着王争,忽然脸上闪现出一抹泪花,破涕为笑:“争哥哥,你终于开口叫我了。” 王争闻言则是皱紧眉头,怪不得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女子叫什么,原来是原来的‘王争’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人家,连句妹妹都不叫... 王争也不知道这时候青年兄妹之间的称呼,尴尬的哈哈一笑,拉着她的小手便跑进了屋内,全然没注意女子看着自己眼中的柔情似水。 ... 进了屋内,来不及观看周围的摆饰,王争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喊。 “争儿...是争儿吗?” 听到这话后王争整个人都杵在地上,这声音怎么会如此熟悉,蹬蹬几步走到床榻边,看着床榻上躺着虚弱的妇人。 王争双腿一软,居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个老妇人他知道,就是自己这身子的亲娘,王刘氏。 对此王争也不太懂,只是知道王刘氏以前就叫王氏,但是当‘王争’父亲去世后,为了与其他人区分,又表明已婚妇女的身份,便加上自己以前的姓氏,称之为王刘氏。 见到王争回来,王刘氏满脸的老泪纵横,用她那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王争头上干净利落的短发,微微颤抖。 “争儿,争儿你变了...” 王争心中一紧,难道被发现了么。 正此时,却听到王刘氏颤颤巍巍的道:“争儿你变了,变得和你爹年轻时候更像了,你爹那个时候啊就和你现在一样...” 暗自松了一口气,王争接过王刘氏的手,看着她粗糙干裂的手,哽咽道。 “...娘,娘你好好歇息吧,争儿没事!” 朝王争身后那女子招了招手,王刘氏将女子与王争的手牵起后握在一起,微笑道:“争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玉儿。” 闻言,王争再看向玉儿,见到她脸上娇羞的神色,即便王争再是榆木脑袋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娘,玉儿不是我的妹妹吗?” 见到王争眼里的询问神色,王刘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争儿你忘了,玉儿是你爹当年干总旗时候捡回来的...” ... 听完王刘氏的话,王争恍然大悟,原来以前‘王争’的爹是这奇山千户所的世袭总旗官,不过在很久之前就因为某些原因死在了外面。 不过这对现在的王争不重要,王争对自己那便宜老爹并没有丝毫的感情。 说起王争一直以为是妹妹的那个女子,其实真的是王争的妹妹,只不过不是亲兄妹。 她是王争的爹早年在外捡回来的,取名为王玉儿。 据说王玉儿当时埋汰的像个泥球,谁成想后来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已经是十里八村有明的美人坯子。 不少年轻小伙子经常带着牛羊赶来提亲,不过无论是身强体壮的,还是家里有几亩地几头牛羊的富农都被玉儿婉拒,说是已经心有所属。 虽然王玉儿没有明说,但时间久了各人从她看王争的那个眼神中也能瞧出个大概来,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些端倪,都说是一朵鲜花居然看上了王争这坨牛粪... 想到这里,王争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了自己几下,回过头去见到是黄阳,拉着王争出了屋子。 看着黄阳愁眉不展的模样,王争有些不快,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别吞吞吐吐的。” 见到王争果断的话,黄阳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王争,紧接着叹气道:“大娘受了风寒,算上我们家的几文钱也根本不够到城里抓药看医士...看来...” 闻言,王争一皱眉:“风寒?看来怎么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以假乱真险入城 “可能...撑不下去了...” 黄阳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句话后,眼神都不敢去看王争。 “风寒?” 听到这话后王争有些不解,虽然自己对风寒算不上了解,但印象中风寒却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怎么会撑不下去,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双双走进屋内。 此时王刘氏已经睡在了榻上,王争接过玉儿手中用凉水打湿的毛巾,先是试了试王刘氏的额头,继而一皱眉。 自己想的没错,额头滚烫! 这种风寒其实并不是特别难治,在后世有些身体好的人甚至都不用药就能痊愈,但在这时候却是要命的事,普通的民户连地都没有,吃穿都成问题。 加上居住环境的恶劣,又没有钱请医士抓药,黄阳才会有如此一说。 将手中的湿毛巾平敷在王刘氏的额头上,王争清楚的见到王刘氏脸上密布的皱纹,以及那熟睡中仍是紧皱的眉头,依稀间也能看出王刘氏以往姣好的容颜。 放好毛巾后,王争正欲离开,却见睡梦中的王刘氏一把抓住了自己,喃喃道:“争儿...争儿...” 摇了摇头,王争轻轻将王刘氏的手放回去,独自走到门槛处一屁股坐了下来,皱着眉头回想。 玉儿和黄阳见到王争从自己手中接过毛巾后就已经有些惊讶,当王争细细的将毛巾敷好时,两人更是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王争与以往的不同。 放在以前,王争最多也就是多看两眼,绝对不会如此细心的去照顾人,看来看一个人还是亲娘看的最细致,王争好像真的变了一些。 轻轻拍了拍王争的肩膀,玉儿轻声道:“争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给玉儿让了个地方,王争用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袄随手擦了擦地上,微笑道:“没什么,玉儿,最近的地方哪里有治疗风寒的药材。” 听到王争的话后玉儿皱起秀眉,坐在地上,说道:“奇山所城附近有贼寇出没,要说最近的还是宁海洲城。” 说到这,玉儿好似注意到什么似的,有些担忧的看着王争,忍不住说道。 “争哥哥,大娘受了风寒我们都知道你的感受,但你可不要头脑发昏,去做那傻事啊!” 见到玉儿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心,王争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 入夜,王争正坐在院子里,手持一块黑黄色的面疙瘩,皱着眉头,三番两次想要下嘴,却怎么都吃不下去。 吃惯了后世山珍海味的王争,已经很久没有当兵时训练吃野味的感受了,自然是难以下咽。 不过王争知道,自己必须吃些东西才有力气干些别的事情,最后,只得当是当兵时候的一次训练,闭着眼睛几口将面疙瘩吃下肚。 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王争心中一个想法愈加浓厚,虽然自己和王刘氏并不是真正的母子,但从白日的表现上来看,王刘氏是真正的在关心王争。 即使在昏睡中都在担心自己,仅仅是这一点便让王争心中有愧。 想到这里,王争再也不犹豫,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跨上腰刀就在黑夜中出了义井庄。 由于没有马匹,王争只好步行,还好这奇山所就在宁海洲城的境内,从义井庄到宁海州城也就三十几里路的距离,跌跌撞撞的一夜也差不多了。 好在这一路上也算不得难走,起初是以黄土平原居多,后来一路上有了不少绿色,郁郁葱葱的加上残垣断壁,倒也是个就地隐蔽的好地方。 很快来到了五文河,这五文河当地人又称其为宁海河,在王争看来,这里简直就是宁海洲的天然屏障,水流湍急且只有一座小桥可以通过。 崇祯九年一月份的胶东,天气由于小冰河的影响倒也有些寒冷,王争拿手试了试水流的温度,也是相当的冰冷。 这时候王争看向最中央的那一处木桥,心想:若是将这处木桥毁掉,在冬日里这小小的五文河怕是就成了宁海洲的天堑,若是想过河自然不那么简单。 过了五文河,没有几里地就能到宁海洲城,当王争远远的看到宁海洲城南门上的城楼时,天色已然蒙蒙亮了起来。 这宁海洲城便是后世的牟平区,后世几十万人口的一个区虽说不是很繁华,但也不会见不到行人。 荒无人烟,现在的宁海洲城给王争的感觉就是如此。 王争已经来到了州城外不远,但除了那些不知弃置多久的田地与房屋以外,居然见不到几个路上的行人。 在崇祯五年的时候,宁海洲城曾遭了一次大兵灾,当时闹得最大的便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贼的叛乱。 大凌河之战祖大寿被女真兵围困,孔有德奉命增援,路途上与当地豪族不合,愤然率军反叛。 继而带着叛军一路攻城掠地,席卷胶东,先后围攻登、莱二府,当时就连登莱巡抚孙元化驻守的登州府城都被叛军攻下,其余的各县各州自然也没能幸免,宁海洲境内也被叛军围攻。 胶东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地势易守难攻且处处是险,连年征战的北方唯一能与繁华的秦淮相比肩的也就只有胶东。 但崇祯五年至今不断的兵灾与匪患,使得现在的登州看起来格外的冷清,官军更是无恶不作,更甚于匪贼,有甚者居然传出军粮不够抓去百姓孩童食用的恶劣行径。 登莱兵备废弛,在崇祯五年时便被孔有德率领的几千边兵打的一泻千里,毫无抵抗之力,朝廷甚至只能从各地调集官兵镇压。 其余的官兵比起登莱二府的本地兵来说好不了多少,素质也是参差不齐,不仅被孔有德连败,更是传出杀良冒功的事。 想到这里,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一路上王争为什么没见到多少行人,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冒着生命危险在外走动的人,除去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也就只剩下王争这类有要紧事不得不出门的人。 走到门前,王争看见了十分滑稽的一幕。 两个身穿破旧大红色衣袄的人靠在城门边上谈笑着什么,王争起初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走近一看,居然有一个人手里抱着一杆木制的长枪。 当时王争的表情十分精彩,看着眼前两个混子模样的人,这难道就是朝廷的官兵? 事实正是如此,这两个官兵一个人手里的长枪已经不知道扔到了哪里,虽说天气寒冷,但他们身上的鸳鸯战袄却十分厚重,穿在身上热得很。 不过还不能脱下来,他们平日就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官衣唬人,若是脱下去他们可就和普通的百姓再无两样,所以只好敞着怀,一脸难受的靠在城墙边。 那一副样子,军容军姿是不要提了,比起王争杀的那三个巡检张大成的盐丁还有所不如。 在后世当兵最主要的便是军容、军姿与军规,这些是基础,但眼前的官兵这三样是一样都没有,加上王争近来对官兵的了解,可以用保民不足,害民有余来形容。 怪不得孔有德这种人都能在登莱横着走,确实是兵备已经废弛到了极点。 似乎是有些意外,这两人手里有长枪的那个‘呦呵’一声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王争,眼神一直是波澜不惊,但最后视线却停在了王争腰间的腰刀上。 见到他的模样,王争这才忽的想起,自己就这样带着那些盐丁的腰刀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心虚之下,就要出口解释,但这时那官兵却先张口了。 他讪讪一笑,说道:“不知小哥是哪位大人府中的家丁,怎生一大早的才回城?” 凝神看着这官兵的模样,王争实在看不出来这货是装出来的,应当确实是不认得自己,当下试探性的道。 “小爷是巡检张大人府中的盐丁,这是出去缉拿贩卖私盐的盐贩子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路遇不平拔刀助 说出这话的时候,王争表面上故意做出倨傲的样子,但是身体却在微微前倾,双手随时准备动作,紧紧盯着眼前这两个官兵的表情。 若是这二人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王争会毫不犹豫的抽刀而出,来个先下手为强!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向王争担忧的那样发展,眼前这两个卫所兵听到王争的话后先是对视一眼,随后直接一左一右让开了进城的道路。 起初问话那人还嘿嘿笑着走到王争身边,似是套近乎的道:“老哥这次出城怕是又捞到不少好处吧?” 听到这话,王争眼珠一转,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他们都去外头庄子快活了,也就只有本爷先回来了。” 边说,王争边在这两个守门军户羡慕的眼神中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宁海洲城,一边松了口气。 进了城,王争忽然有一种茫然四顾的感觉,往常一次没来过,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走,瞥了一眼身后这两个军户,见到他们仍是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直走,紧跟着径直拐进了一处小巷。 宁海洲城并不似王争想象中的州城一样又大又繁华,街道上充斥着各色垃圾与牛羊粪便,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清理。 还有些不知名的液体被随手泼洒道路边,各种臭味随之袭来,本来包着的石砖成色已经一点都看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是那肮脏的土地。 其实明朝早先确实有专门清理街道的吏员,只不过自从到了嘉靖后待遇逐年下降,俸银还不够一个人的吃用,自然没人喜欢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到了这崇祯朝的九年,早已经逃得一干二净,就连京师都不会剩下几个,这种偏远小州城的吏员,更不会有谁去费心费力的去查。 也许是时间还早,城中仅有的数间商铺并未有一间在开门营业,街道上也没有几个行人。 说实话,走在小巷中的王争其实已经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走... 毕竟是第一次来宁海洲城,虽然没有印象里的大,但那错综复杂的街巷网对于王争来说也太深了,王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这小巷子的宽度也就只能让一个半人并排而走,王争走在这里不仅要躲避两侧偶然凸起的石块,又要时刻注意脚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一坨不知堆在这多久的粪便。 捏着鼻子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与义井庄一样,这院落低矮的土墙王争随随便便就能跨过去,不过王争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 “咚咚咚...” 王争的手指击打在木制的大门上,虽然用力不大,却也将木门打的摇摇晃晃。 敲了半天,并未有什么人回应,王争撇了撇嘴,看来是自己来的太早了,这户人家还没有起身,当下转身就要离去。 不过王争刚刚转身走出一步,耳朵一动,听到门内传来阵阵细微的‘唔唔’声响。 步子猛的一顿,虽然门内再也没有传出声音,王争仍是一动不动,驻足细细听起来。 黄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大约一刻钟之后,门内再次传来‘唔唔’的挣扎声,而且这次传出来的声音更大。 王争眸子一紧,怕是这屋中出事了! 正想到这里,门内传来‘啪’的一声,继而传来女子的惨叫,一道粗重又充满怒气的声音传出。 “臭娘们,大爷我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服气,跟着大爷我吃香的喝辣的干什么不好?立什么婊子牌坊!” 听到这里,王争猛的一脚踹开房门,见到的那一幕令他感到窒息。 只见屋中横竖躺着一男一女的两具尸体,鲜血溢了满地,而一个女子被绑在一颗老槐树上,嘴里也被塞住一块破布。 见到王争,女子‘唔唔’的声音更是频繁,挣扎的更加激烈,充满希冀的目光与王争对视。 在女子前面的是一个手持腰刀的大汉,腰刀上还沾着已经凝固的鲜血,见到王争闯进来,这大汉却松了一口气。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全的矬子,今儿本大爷心情好,快滚的远些,免得打扰了本大爷办事儿!” 王争本来转身就要离开,并不想多管闲事,因为这种乱世人命太不值钱了,不仅关外野蛮的女真人与蒙古人要屠杀汉人,就连朝廷的官兵与各地的豪族家丁们也不会放过这些普通百姓,遇到一个管一个自己根本管不过来。 况且自己初来乍到的也是人生地不熟,还是先办正事,买药救王刘氏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转身刚走了两步,听到身后传来的嗤笑声,王争猛然回头,盯着那大汉,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说谁是毛都没长全的矬子?” 这大汉见王争转身离开当即便是哈哈大笑,正欲狠狠的再嘲讽几句,却见刚刚毫不犹豫转身奇离开那小子居然又回过头来,盯着人的那种眼神居然让这大汉都是不寒而栗。 不过他仍是颓自硬气的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女子,蹬蹬几步走到王争身前。 “呦呵~,说你毛都没长齐怎么着,还不服气了?” 说完就欲拿手去推王争,或许这大汉只是想拍王争几下,不过在王争的眼里这已经属于十足的挑衅行为,当即王争一把捏住这大汉的手腕。 “呦呦...你他嫩的放开,不然别怪老子...别,大爷...疼,疼啊!” 这大汉起初在用气力气与王争硬掰,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貌似弱不禁风的小子居然力气比他还要大,渐渐力气用尽,右手一点点被王争掰弯,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不断的求爷爷告奶奶让王争松手。 冷哼一声,王争用的自然是巧劲,问道:“你这渣残身上可带有银钱?” 见到这大汉眼珠乱晃,王争冷冷道:“莫要生出蒙骗的心思,本爷再稍一用力,你这右手可就废了!” 听到这话,这大汉果然深信不疑,连连点头,求爷爷告奶奶的喊道:“哎呦我的爷爷,小的哪敢骗您哟,身上就带着几两碎银,都在左衣,不若您松开了小的给您取出来?” 虽然大汉叫苦连天的表情并不似作假,但王争却并没有买他的账,只用左手稳稳的抓住这大汉的右手,腾出右手伸进大汉的左衣兜。 果然,伸进去摸到几块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是几两碎银,松开这大汉,王争淡淡道:“滚吧,以后莫要让本爷见到你欺辱良家妇女,不然定要打折了你的一双狗腿!” 这大汉被王争甩到地上,起身揉揉快没知觉的右胳膊,看向王争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恶毒。 “你小子等着,大爷我可是刘府的家丁,在这宁海洲城惹怒了刘家,爷爷倒要看你怎么死!” 狠话刚放完,见到王争作势欲追,这大汉连忙屁滚尿流的跑没了影,就连腰刀都没顾得上去捡。 不屑的摇了摇头,王争赶紧用腰刀将那女子身上的绳结挑开,还没等说出什么,只感觉一阵软玉香风扑到了怀里。 “恩公,呜呜呜...我爹娘都被那天杀的刘五杀了,呜呜呜...” 王争一愣,反应过来后也看着她没辙,只得静静的拍打着这女子的后背,心中叹息不已。 “唉,这都是什么世道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知带了多久,这女子才稍稍安定下来。 王争这才轻声道:“不要叫我恩公,我叫王争,争强好胜的‘争’。” 见这女子唆泣的不断点头,王争看了一眼那刘五逃走的方向,问道:“这刘五临走时说他是什么刘家的家仆,这刘家在宁海洲势力很大吗?” 王争也只是随便问问,他并没打算与这刘家有什么瓜葛,也不打算在宁海州城呆多久,抓完药离开便是。 女子轻轻点头,这时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直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呢,依依不舍的离开王争的怀里,对着王争微微一福。 “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恩公叫我张萍便好。” 王争心中有些无奈,又提醒了一遍:“姑娘好名字,不必称作恩公,听着别扭。” 张萍脸上升起一抹浮霞,点头后,恨恨的道出了王争方才所问。 原来这宁海州除了时任的知州董成平与守备韩大虎以外,便是这州同知刘文若最有权势,是当地一方豪强。 与知州和守备不一样,同知这种一地的小官很少会更换,有些人数年乃至十数年都在这位置上取财害命,甚至于成为豪强为祸一方。 虽然刘文若的手中没有家丁,但那些孔武有力的家仆也有不少,个个鼻子翘到了天上去。 明代的文武之分到了这时已经愈见鲜明,文贵武奚之事已成共识,比如这宁海州的守备韩大虎,本是统管州内屯田与卫所诸事,当之无愧的宁海州城一把手。 但其却事事听从那知州董成平的吩咐,被文官处处掣肘,州城各个千总阳奉阴违,实则与知州董成平勾结,守备韩大虎实际上已经管不了多少事。 这也体现了这个时代武人皆以文官为尊的共识,当然,若是武人举兵叛乱那就另当别论。 那刘文若正是如此,其本只是个秩从六品的小小州同知,在这宁海州内品级比他高的武人不少,但其是文官,在州城内自然有特权,就连一般的千总对其也要礼让三分。 先前被王争教训逃走的那男人正是刘文若府内的家仆刘五,平日里狗仗人势嚣张惯了,早就盯着这貌美的张萍,今日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还好遇到了自王争。 想到这里,王争朝张萍细细的看了一眼,确实生的一副好容貌,明眸皓齿的样子,怪不得那刘五会心生非分之想。 王争见到孤苦伶仃的张萍,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咱们先将大爷和大娘埋了,你收拾好东西在这里等我,最多明日我带你出城到义井庄讨个生活。” 听见这话,张萍原本有些绝望的眼神忽然惊喜的看向王争。 “真的!?小女子张萍拜谢王大哥了!” 见到张萍挣扎着要跪下,这怎么行,王争赶紧上前扶住,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些都是该做的!你先歇息一会,我...我到后院挖个大坑去。” 说完,王争有些慌乱的朝后走去,张萍就一直看着王争转弯,过了一会王争果然又回来了。 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王争问道:“那个,后院在哪?” 见到先前敢打敢杀的王争如此窘迫模样,张萍不由得摇摇头,说道。 “本来是有后院的,不过前几年都被隔壁的祝屠户一家慢慢的圈占了,也就只剩下这不大不小的院落。” 说到这里,张萍忽然望向天空,露出白皙的脖颈来,轻声叹息道。 “也只有如此了,将爹娘安置在这生活了许多年的院落中,也是他们的意愿吧!” 见到张萍的表情,王争心中的浮躁渐渐稳定下来,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挖吧!” 约莫两个时辰后,火热的太阳正欢乐的播撒阳光,王争与张萍站在一起静静看着院落中的两个土包。 张萍鼻子一酸,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就这样趴在王争怀里,王争甚至都能感受到张萍略微颤抖的肩膀。 不知为何,王争心下对那刘五更加痛恨起来,连带着那刘文若也一并痛恨。 王争想要让张萍留在这收拾行李,自己在州城买完药再来接她回义井庄。 不过让王争吃惊的是,自己才一个转身的功夫,张萍居然已经收拾好物事出来了,要和王争一起去抓药。 王争有些纳闷,问道:“你这就收拾好了?” 张萍见王争脸上的惊讶,当下也是微微一笑,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许多年的土坯房,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点点头,说道:“嗯,本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取些换洗的衣裳就行了,何况王大哥人生地不熟,有小女子带路不也方便许多吗?” 王争点点头,张萍说的确实有道理,当下也没什么犹豫,在腰间藏好腰刀打头走出了院落。 ...... 一炷香以后,王争和张萍一前一后走在人流并不多的街道上,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不多也不少,街边仅有的几家店铺都已经开始一天的营业。 此刻两人虽然距离不远,但却都是各怀心思,王争眼睛不断来回扫视,一边观察牢记周围的情况,一边留意有没有官兵来搜捕自己。 毕竟进来时的理由是随口胡诌的,按王争的想法,现在那些官兵再傻也应该发现盐丁被杀的事了,出城怕已经是没有那么轻松了。 而张萍挎着包袱,闪亮的眸子紧紧随着王争的身影晃动,一会脸上出现悲伤的表情,一会又偷偷掩嘴,也不知道打着什么小心思。 终于,不知道经过了几条街,两人终于是来到了最近的一家药铺。 仰起头一看,这家药铺上挂着一块黑色的木制牌匾,写着四个大字“贵和药铺”,王争稍稍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和义井庄带来的几文钱。 虽然不知道这些是多少,但是买些治疗风寒的药物也该是够用了,不够用再想办法吧,王刘氏无论如何王争都是不会放弃的。 走进贵和药铺,王争发现,这明末时候的药铺没有一阵扑面而来的药味,有的只是面无表情的药铺老板和几个排队买药的百姓。 相较于衣着残破老旧的百姓而言,这药铺的老板衣着还算是得体,一身略黄色,剪裁有度的衣袄,头上戴着方士帽,约莫是四十几岁的样子。 进了这药铺,萧亦让张萍在一旁等待,自己走到老板的身前,微笑说道。 “搅扰了,我叫王争,请问风寒都需要服用什么才能痊愈?” 这老板最开始好似没听见王争的话一样,继续与身前的一个妇女说着话,等到那妇女走后才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争。 见到王争身上略微老旧,但并不残破的衣袄时,店铺老板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无精打采的朝后喊了一嗓子。 “阿福,来客人了,抓些治疗风寒的草药来!” 说完没多久,一名身着白色小衫的药铺伙计就颠颠跑来,将一个用黄纸系带好的药包交给王争。 那老板说道:“看你是头一次来我们贵和药铺,收你少点,一两五钱银子就成了。” 王争对这些事是一窍不通,细细盯了那老板几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要么就是自己想多了,要么就是这老板骗人已经到了入骨的境界。 王争并不知道手里的银子有多少,随便扔出两块碎银,看了一眼那老板有些意外的表情,就知道应该是给多了。 当下王争心里一松,够用就好,也懒得要他找零,只是一挥手说是不用找了,转身走出药铺。 王争脸上挂着微笑,心情很好,本以为此行九死一生才能拿到草药,却没想到一路如此顺利,顺带着还做了件好事。 拉着张萍走出药铺准备上街逛逛,却迎面见到三个身材壮硕的大汉,腰间都挎着一柄腰刀,明显没有好意。 一皱眉,王争护着张萍就要让开。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没想到吧,老子又回来了!” 随着一声熟悉的大笑,王争抬头一看,这三个大汉后跟着的赫然便是方才那个刘五,这刘五惊喜的样子随着那一口黄牙显得淋漓尽致。 刘五冲身前那三个大汉恶狠狠的道:“弟兄们,就是这小子,先前搅黄了本爷的好事,给我好好教训一下他!” “完活后去万花楼喝酒,我刘五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地痞豪强盘根节 “刘五!你个丘八还我爹娘性命来!” 王争正想这事怕是不能善终,就见张萍面色有些激动的喊出了这句话,原本白皙的脸上也有些涨红。 “哈哈,小娘皮,别以为这矮矬子能护着你,早晚你是我的人。” 刘五哈哈大笑,面色贪婪的看着张萍,将挡在中间的王争当做空气人一样。 “呸!我就算跟了狗都不会受你的侮辱!” 张萍拉着王争就要走,这个时候路边已经围聚了一堆看戏的路人,个个在这指指点点,但是没有一个出来说句话。 王争看了一眼刘五几个人,眸子中淡淡的杀意一闪而过,感受到张萍急切想要离开的意思,心里也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打算。 环视四周,心里也并不想惹事,转头就要离开。 刘五见状哈哈大笑,拍掌叫道:“看喽看喽,这矮矬子怂了,被爷刘五吓的屁滚尿流。” 刘五身后的一个壮汉也是冷哼一声,上前拽住王争的右胳膊,戏虐的表情浮在脸上:“想走?从爷的胯下钻过去就行!”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里还有没有王法!” 张萍见到王争要为她受辱,居然越过冲到了前面,冲着那壮汉叫喊。 “啪!” 这壮汉毫不犹豫反身就是一巴掌,这一下用了八成力道,直接将张萍打的瘫软在地,脸上印着红红的大手印,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小娘皮,俺可没有五哥那样稀罕你,赶着找死?” 看见张萍仍是倔强的想要站起身来,王争猛然攥紧拳头,上前按住张萍,一脸平静的微笑道。 “张萍,你坐好。” 王争不是韩信,承受胯下之辱的滋味他不想体验一遍。 原本只是不想惹事,但并不代表就怕了这些地痞,现在王争只知道做一件事,路遇疯狗咬人,就要将这些狗打怕了,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硬! “王争,你...?你要做什么!” 张萍见到王争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脖颈处暴露的青筋却让她感到王争想的并不是如此简单。 实是正是如此,王争回头的一瞬间再无丝毫的平静,右身猛的一用力,猝不及防之下那壮汉直直的被王争拽倒。 这壮汉倒下时见到王争左手微微一动,腰间一阵亮光闪起,一柄雪亮的腰刀凭空闪现,就这样从他胸口穿过。 三个人转瞬间就被王争解决了一个,现在还蜷缩在地上痉挛,鲜血溢了满地,这倒地的壮汉怎么都想不明白。 刘五与其余的两个刘府的家仆也根本没想到,一个字都没说的王争居然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王争腰间藏着钢刀! “这矮矬子手里的腰刀哪里来的?”刘五暗暗后退,嘴上却没有停,嚷嚷道:“快上,杀了这矮矬子兄弟几个好到万花楼喝酒!” 周围看戏的百姓中传出阵阵惊呼。 “这人是哪里来的,怎么连刘府的家仆都敢杀?” “杀的好啊!” “这可是惹祸上身吶!” 听到刘五的话后,两个家仆都是一脸不屑的点点头,都认为先前被王争的手了最多只是因为出其不意,他们两个面对王争难道还拿不下? 一个人为了争抢头功,打着在刘五面前表现好些,也好让刘五在管家面前替他说说好话的小心思,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不过这人拔刀的速度却没有跟上他疾跑的速度,人已经冲到王争眼前,刀却只出鞘了一大半,还有小半部分缩在刀鞘里。 见状,王争找准点位,用不大不小的力道朝那人拔刀的手踹过去。 刀还没拔出来就被王争一脚踹了回去,这文官的家仆不似军将中的家丁,多只是绣花枕头草包一个,最会的就是狗仗人势,顶多也就比青壮战斗力稍稍强上一丁点。 那家仆被王争扼住刀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往这种事从未遇见过,见到王争来的急,立马转身就要逃。 王争怎么会放他从容离开,几步追赶上去,手里的腰刀毫不迟疑的照着后背扎进去。 只听“噗嗤”一声,这家仆顿时浑身的力气都散去一样,直接瘫软在地,步了方才那人的后尘。 来不及松口气,最后那个家仆的腰刀已经随着一股劲风横劈过来,现在躲是来不及了,多半还要受轻伤。 王争左胳膊猛的一抬,准准的撞到那家仆正持着腰刀的右手手踝,转瞬间那腰刀就被嗑飞到半空中。 那家仆攻击有余而守势不足,力量都放在劈砍上,握着腰刀没用多大力气,这也是缺少临阵经验的体现,平日只是拿来唬人。 虽然手里没了兵器,这家仆倒也比方才那个家仆强一些,并没有转头逃跑,反而是嘶吼着挥起拳头就打了过来。 见状,王争短促的一脚替在这家仆的左腿膝盖,这家仆一心都放在王争身上,对脚下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 被王争踢中后下盘一软,手里的力气也卸去了大半,软绵绵的往前扑倒,王争举起腰刀顺势一刺。 已经染血的腰刀再次穿胸而过! 这一切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完成,张萍吃惊的看着王争干净利落的解决一个又一个身材魁梧的凶恶家仆,好似根本没费力一般。 现在就连火辣辣的疼都感觉不到了,捂着脸痴痴的看着王争滴血的腰刀。 刘五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的指着王争。 “你你你,你还是不是人!?哎...等等,你别过来!” 王争看着刘五,这个罪魁祸首,今天是怎么都不能让他跑了,正欲冲过去时却听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骚乱,几道蛮横无理的声音传来。 “闪开!” “巡检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伤了人可不负责!” “滚开!”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脑来了二十几个身穿蓝色老旧衣袄的盐丁,人手一把腰刀,威风凛凛的样子让周围的百姓皆是暗自退去,不敢招惹。 为首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看到这一地的鲜血,也是惊讶的看了一眼王争,见到王争手里的刀,心中在暗暗吃惊。 此人能单打独斗砍翻四个壮汉,怕也是个练家子! 当下又是细细看了一眼王争,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无故械斗?” 刘五好似见到主心骨一样,再也没有先前害怕的样子,哭丧个脸嚷道:“韩老哥,你可算是来了,就是这个矮矬子,无缘无故杀了三个我们府中的家仆!” “什么!?” 被叫做韩老哥那人闻言大吃一惊,看着王争也在暗自摇头,本以为有两下子,正想着要不要将其收入自己手下做事,听见这话后也是立刻去了这个心思。 此人杀了同知刘大人府上的家仆,除非是巡检大人亲自来,可惜了。 当下这姓韩的盐丁小头目一挥手,说道:“都带回衙门严加看管,那娘们就不用了,衙门里的娘们够多了,不缺这一个!” 闻言,张萍一脸的焦急:“王争!不要,我跟你们...” 听到这,王争已经知道张萍要喊什么了,当下将手里的药和几两碎银抛给张萍,微微一笑,说道。 “张萍,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把药带回义井庄给我娘用上,便算是报答了我的恩情!” 赶紧接住药包,张萍见王争一脸的谈笑自若,却是愣愣的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刘五张狂的一笑,一脸淫邪的道:“王争,这次我看你还拿什么护着这小娘皮。” 王争听见这话,猛然挣脱一个盐丁的看押,几步冲到刘五的身前,目光紧盯他,吐气都喷在刘五的脸上,冷冷道。 “你若是敢动那位姑娘一根汗毛,信不信,神仙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的狗命!” “你!” 一时间,刘五被王争吓住,见到王争眼中赤裸裸的杀意,居然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等王争再度被几个盐丁看押住才敢放出几句狠话。 忽然,那韩老哥哈哈一笑。 “好!我韩平就喜欢你这样的真汉子!” 紧跟着韩平看向那刘五,淡淡说道:“老五啊,这娘们就不要动了,权当是给我韩平一个面子,你看怎么样?” 说着,韩平和一众巡检司的盐丁都朝刘五看过去。 刘五听听见这话张大了嘴,怎么都不敢相信。 “韩平怎么会给这小子出头?” 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虽然刘府在当地势大,但若是说起地头蛇,还是这宁海洲巡检司的巡检张大成。 同知衙门权利在政治层面上,这暗地里的小活动可就不如巡检司了。 张大成手握几百条盐丁,在这宁海洲已经是非常大的一股力量了。 平日里负责抓捕这宁海洲地界的盗贼、私盐贩子、逃军、逃囚等,是个大大的肥差,稳稳的一个当地小霸王,没有人敢招惹巡检司。 就连那同知刘文若也没少收了巡检司的好处,大事小情上自然不能撕破脸皮,两方也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刘五只是刘府中的一个低等家丁,但这韩平却是巡检司衙门里的小头目,管着几十号人,颇受巡检张大成的重用。 若是起了冲突,刘五深知刘府不会有人为自己出头,当下也只得服软。 “韩老哥既然说了,那老弟自当遵从老哥的意思,不会再动这小娘皮了。” 说完,刘五恨恨的看了一眼张萍,死了三个弟兄不说,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心中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想起什么,刘五一脸怨愤的朝被韩平一行人押走的王争看过去,朝地上吐了口浓痰,疑惑道。 “义井庄,什么鸟地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柴房引火将成灾 旭日渐渐落下,行人逐渐散去,除了一地的鲜血仍昭示着方才激烈的打斗以外,也就只留下了满地的余霞。 其实方才大多数人心中都打着看戏的心思,本以为这又是场毫无悬念的虐斗。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貌似孱弱的王争居然能翻手间击杀那三个平日里狗仗人势的刘府家仆,围观的百姓也都吃了一惊。 尽管有不少人惊讶之余也在心中暗暗叫好,但明面上却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毕竟大伙都是没什么背景的穷苦百姓,心中都害怕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仆报复,这也理所当然。 当他们见到王争被一行巡检司的盐丁押走,其实也泛起了几句抗议,只是相比周围立刻哄乱散去的人群,这种声音实在是太过微弱。 虽然被那巡检司的一行盐丁押的死死的,七拐八弯的走过几条街,但王争却也没闲着,一路走一路看,最后终于是来到了这巡检司的衙门前。 王争抬起头,果然见到了高高悬挂的“宁海巡检司衙署”几个大字,门前两个打着哈欠的盐丁见到韩平后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有道是韩大哥好。 韩平点点头,亲自押着王争走进巡检司衙门,经过前院时王争正细细看着巡检司的布置,心想说不定日后能用得上,却听到韩平低声道。 “你叫王争是吧,进了屋子里不要乱喊乱叫,不然怕是有性命之危,我老韩看你是个好苗子,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今夜会去和巡检大人替你说说情。” 诧异的看了一眼韩平,王争正想说什么,只听到韩平继续道:“你可不要多想,我只是看你可怜。” 说着,大手用力将王争的头拧过去,显然是不想听王争说话。 身后的盐丁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韩平自己押着王争,穿过那红木缀钉硬木门走进去,拐了几个小弯,最后来到一间柴房。 将王争推了进去,韩平松了口气,向周围小心的看了几眼,千叮咛万嘱咐道:“王争,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听我老韩的话,不要妄想能逃出去,这巡检司衙门可不比宁海州城,不是你想进来就进来的!” 说完好像见到来了人一样,慌慌张张的将房门上了锁。 虽然韩平不断嘱咐,但这并不能让两世为人的王争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他,听见远去的步子声,王争皱着眉头环视柴房,细细思索着什么。 在普通人看来,这四周除了乌黑的墙壁以外就只有一捆不知放到这多久的木柴,加上一地的稻草狼藉,门前又被上了锁,院中还不知有多不少仆人与盐丁看守,一定是绝无逃生的希望。 此刻再加上韩平的苦苦劝说,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放弃逃走的念想,只将唯一的希望放在韩平身上。 不过当王争看到那一捆木柴后却是嘴角微微一翘,看来上天给自己锁上了大门,却又为自己开了一扇窗。 脱困,正是王争所长之一。 事不宜迟,王争从木柴中取出一根将其折断,细细看了一眼却摇了摇头,再次取出一根木柴折断,这次王争笑了一声。 钻木取火! 钻木取火是根据摩擦生热的原理产生的,木原料的本身较为粗糙,在摩擦时,摩擦力较大会产生热量,加之木材本身就是易燃物,所以就会很容易生出火来。 不过钻木取火可没那么简单,随随便便用两根木头搓一搓就行,就算是做法正确想要生出火来都不简单,相反的,做法若是错了就是无用功,根本生不出火来。 王争没那种婆婆妈妈的性子,一边利用身边能用到的所有资源做准备工作,一边细细回想一路的所闻所见,在脑海中详细制定脱逃计划。 原来王争只是怀疑,现在看来自己果真没想错。 这张大成是个好色之徒,不仅滥用职权掳掠良家妇女供他玩乐,就连府里的仆人也都全部都用丫鬟,至于原因自是不必多说。 不过往反处一想,这倒是王争的机会。 巡检司的衙门是外三大间进深数小间,内设卧房大院的结构。 外三间最中央便是平日议事的正厅,也是各个盐丁与其他人往来的场合,不过现在多只是个摆设,有什么事张大成只让自己的心腹去内房禀报。 除此之外,剩下的深间便是一些关押人犯与放置杂物的地方了,最后面则是假山池塘,也便是那张大成的私人住处,有机会的话,王争想去那边溜溜弯。 想到这里,王争找来一些稻草将之揉成一个草团,这就是最简单的火引子,也是钻木取火的必备之物。 先前王争不断去折柴火,为的就是找到一个较为平滑的折面,以这半根柴火为底板,将其用脚稳稳的踩住,剩下的便是最后一步,将已经找好的尖面冲向底板上平滑的折面,双手合十来回搓动木棒。 本来这中间还要用工具将底板上钻洞开槽,这样才能更迅速有效的钻出火来,不过王争现在就只有自己的一双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王争也不知道这最简易的工具能不能钻出火星来,不过只要是有一点希望,王争就不会放弃。 并没有什么迟疑,深吸一口气,王争凝神慢慢开始搓动手里的柴火。 前世经历过残酷的特种淘汰赛的王争心知肚明,即便是工具齐全,钻木取火也是一项漫长的工作,需要坚韧的毅力,决不可半途而废,而王争最擅长的恰恰就是这点。 眼神一动不动的盯在两根木棍相接的折面,任凭屋外天色渐渐暗淡,王争只是不断搓动双手。 终于,一个小坑从平滑的折面上出现,内中冒出阵阵白烟。 神情一震,王争却不敢松出一口气,这只是完成了第一步,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此刻正是应该不急不躁的时候。 王争额头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尽量将手里搓动的力度稳住不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小洞。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色渐晚,屋外已经是寂静无闻,应是到了深夜。 也就在这时,王争惊喜的见到那个小洞中冒出的白烟渐渐加重,但王争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快了! 当见到从小洞边上磨出不少灰黑色的精细粉末时,王争才轻呼一口气,手里搓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方才王争不敢加快频率是怕前功尽弃,但现在这个时候就需要迅速的动作了,搓动的越快摩擦产生的热量也便越多,这样才能将那灰黑色的精细粉末引燃。 现在的王争挺直了身子将压在下面的火引子慢慢提起,低下头轻轻的往里吹气。 黄天不负有心人,王争见到了火引子中通红的火星,几口气的功夫,里面的火星彤红,飞出的灰烟也越来越多,这就表示即将冒火,自己成功了! 王争将火引子放到地上,不顾地上有多么脏乱,先将稻草一把把的拢到火引子上,将火势稳住后,再一根根的往上加柴火,当火势已成规模的时候。 只听‘嘶拉’一声,王争毫不犹豫的将衣摆撕开,紧跟着解开裤袋往上撒尿。 这个时候浓烟已经布满了柴房的上空,用尿浸湿的布可以有效防止浓烟呛死自己。 没有什么厌烦之情,直接将湿布围在脸上,王争如同一只正在捕猎中的豹子一样匍匐在地,眼中泛起寒光,只待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月朗星稀,黑云漂浮。 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外院不知何时,已经是寂静无闻,只有淡淡的月光陪同黑云挂在天上。 已经是这样的深夜,按理都应该在熟睡,但内院最里却有一间房仍是烛火通明,两道人影绰绰闪现,好似在交谈着什么。 若是你走入房中,就可以见到其中一人豁然便是白日一副为王争着想的模样,苦苦劝说王争不要逃跑的韩平。 至于那另外一人,自然便是宁海洲的巡检张大成。 张大成身后的床榻上躺着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但张大平此刻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韩平,神情严肃。 “巡检大人,那叫做王争的,单打独斗砍翻了三个刘府的家仆,虽说那些家仆并无什么拳脚功夫,与小的们手里的盐丁也差距甚远,但根据小的判断,那王争定是练过的。” 闻言,张大成脸上的八字胡一动,出声道:“哦?可不要看错了人,若不是练家子就没必要此般麻烦了。” 韩平则是十分确定的点点头,说道:“大人,小的观那王争出手迅疾狠辣,招招式式都是冲着要害而去,绝对是个练家子,错不了!” 听到后,张大成眼中一亮,韩平他还是信得过的,算作是他的心腹,既然韩平如此肯定去说,那王争是练家子就不会错了。 想到这里,张大成摸了摸大脑门,既然如此,这王争可就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了。 “那你就按照老方法去办吧,把王争的家小处理好了,不要出了纰漏!” 忽然想起什么,张大成嘱咐道:“记住,不要让那王争看出丝毫的破绽来,要让他感恩戴德,这样才会死心塌地的为老子卖命!” 韩平点点头,眼中显露出一抹狠毒。 “大人放心,卑职这便带着几个弟兄乔装成刘府的家仆,这也不是头一遭了,定然做的漂漂亮亮的。” 张大成大嘴一咧,哈哈大笑,毫不吝惜奖赏。 “还是你小子懂我,放心吧,事成之后老子绝不会亏待了你。” 说到这里,张大成得意的摸了摸锃光瓦亮的大光头,摆手道:“至于那上下打点之事,就不用你去操心了...”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进杂乱声,隐隐听到嚷着什么。 韩平皱着眉头打开房门,正见到两个慌慌张张的盐丁跑过来,一头撞到了韩平的怀里。 “出什么事了,怎么有股子呛鼻味?” 当下,一这两个盐丁紧忙一低头,低声道。 “韩、韩老哥,是那柴房那边失火了!” 韩平心中一惊,正想说什么,却见到一个上身光洁哧溜的汉子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张大听到这话后立刻就是已经,什么也不顾,光着上身就从房里冲了出来,肥肉乱颤,一把揪起方才说话那盐丁,唾沫星子飞溅了那盐丁一脸。 “娘的,怎么会失火?赶紧派人去救火!若是损失了什么东西,老子把你们都活剐了!!” 韩平有些迟疑,说道:“大人,内府不留些人以保护大人周全吗?” 张大成已经是心焦难耐,那柴房算不得什么,就算把王争烧死了对张大成来说也是不值一提。 真正让张大成在意的是那边有很多十分重要的东西存放,那些东西若是被外人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除此之外,那边还关着许多小娘皮,个个都是细皮嫩肉,张大成还没来得及享用,自然不想就这么都烧成恶心的焦骨。 听到韩平的问话,气急败坏的张大成想都没想,吼道:“保护什么保护,老子还用你们保护吗?都给老子去救火!” “还愣着干什么,都他娘的去啊!” 韩平作为张大成的心腹,有些事都是他去办的,自然知道张大成为何如此焦躁不安,没多说什么便跑了出去。 那几个盐丁听见张大成的怒吼先是一愣神,见到韩平已经往外院去了,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叫人到前院救火去了。 此刻,前方已经是火光冲天。 ...... 王争紧皱眉头趴在地上,脸上捂着湿巾,这个时候柴房中已经布满了浓烟,一半都烧了起来,热汗不断从王争额头滚落。 攥紧拳头,王争尽量将自己身子贴在地面上,这样才能少吸入些浓烟,不至于给呛死。 “再等等,时机还不到!” 终于,没过多久远远的传来一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分成几股,两人来到这柴房门外,王争精神一震,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韩哥,那小子怕早都呛死了,就不用派人去义井庄了吧。” 听到这,王争有些纳闷,韩平去义井庄做什么? 只听门外的韩平传来一声叹息,说道:“那小子就这么玩完了是有些可惜,不过那义井庄还是要去的,那叫张萍的小娘子看起来是个烈性子,我老韩也想尝尝她的味道,嘿嘿。” “看着我做什么,我老韩尝过了难道还会没有你们的份?” 那盐丁淫淫一笑:“嘿嘿,那便多谢韩大哥了!” 听到韩平的话,王争心底有些骇然,这韩平果真不是那么好心,亏得自己差点被他的温和模样骗了,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一个盐丁将房门打开后,浓烟如同开了闸洪水一般喷涌而出,那盐丁没反应过来当下就吸进去几口,呛得鼻子一酸,弯下腰剧烈的咳了起来,浑浊的眼泪都出来几滴。 韩平见到他的样子,鄙夷的看了一眼,不屑道。 “看你那副样子,我们...” 正说着,韩平忽然瞪大了双眼,只见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中一个黑影忽然闪现,猛然间,紧紧掐住韩平的喉咙。 “王...王争....你!” 韩平只觉得喉咙好似被一把铁钳捏住,双手不断拍打着王争的手,脸都憋得通红但就是卸不下来。 “诈尸了!诈尸了!!这这这!” 正这时,方才开门那盐丁也反应过来,连韩平都没管,指着王争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见那韩平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王争手稍稍松开一些,好让他能喘口气,冷冷问道。 “你们带人去义井庄做什么?” 韩平先是大大的吸了几口气,而后看着王争,脸上泛起一抹狠毒。 “王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在宁海洲与巡检司为敌,我看你...” 王争见那韩平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已经不会知道答案,多半是在拖延时间。 这种时候王争自然不会婆婆妈妈,当下也没什么犹豫,直手里的腰刀反手握住,刀柄冲着韩平的额头便狠狠的砸了下去。 韩平的话音戛然而止,直接别王争一下砸懵,这还没完,王争握住他的脑袋两侧用力一拧。 只听“嘎嘣”一声,韩平脸上的那抹狠毒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全是不可置信,头顶鲜血四溢,就这样歪着脖子倒在地上,明显是活不成了。 蹲下搜了搜韩平的身,将他的腰刀配在身上,王争看了一眼内院,眼中一抹寒光转瞬即逝,喃喃道。 “看来,要想彻底解决此事,还是要去内院找那所谓的巡检大人‘谈一谈’。” 说着,王争挎起刀看了一眼内墙,深吸一口气,翻身而入。 ...... “大人,怎么了嘛~” 从方才韩平与张大成谈话那屋中传出一道女子的撒娇声。 张大成在房中转来转去,每隔一会就要打开房门朝前面看几眼,见到远处渐渐被扑灭的火势,这才安下心来,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床榻上。 一转眼便见到身上没挂着多少衣物的女子,白花花的肌肤晃着张大成的眼睛,一把将其搂过来,手伸到女子内衫中动作不断,惹得那女子一阵娇喘不依。 “娘的,若是货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将大光头从那女子的软香酥胸中恋恋不舍的挪出来,张大成转身道:“不行,我要去亲自看看货,若是有失,恐怕那凶恶的鞑子不会饶了我。” 见张大成要走,那女子支起一双美腿盘在张大成的腰间,口中的香气吐在张大成脸颊上,痒痒的酥麻感传来。 “大人~,不妨事的,现在有什么人敢抢走巡检司的货,难道不想活了嘛?” 张大成迟疑了不到一刻,哈哈大笑着回身抱起这女子。 “哈哈,说的也是!” 张大成泛着恶臭的大嘴急不可耐的亲上去,但是还没等他接触到那女子粉嫩的小脸。 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响,张大成一惊,反射性的就要去拿边上的腰刀。 就在这时,一柄雪亮的钢刀却缓缓搭在了他的肩上,阴冷的话传来。 “别动,我问你答,不要想耍花招,否则爷爷的腰刀可不介意多杀一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杀人越货难觅踪 本以为这张大成会和其他人一样吓住或是说出两句软话,不料这张大成听到后却是冷哼一声,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便是那个王争吧!韩平方才还在与本官求情,现在你若是放下刀,之前的事都还做得数。” 原来是打着这个心思,王争心中冷笑,手里的刀反倒更加靠前了一些,锋利的刀口割破皮肤,一溜鲜血顺着刀口滑落。 “莫要打着诓骗爷爷的心思,你让那姓韩的去义井庄做什么,还有方才那关于鞑子的货是怎么回事?” 听到王争的话,张大成上身的肥肉一颤,面色狠毒的道:“看来你都知道了,那怎么还不动手?” 刚说完,王争膝盖狠狠一顶,张大成惨叫一声,直接跪倒在地,感受到张大成的挣扎,王争冷冷道。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叫人去义井庄做什么,还有你到底给鞑子送去了什么!” 脖颈处又凉又痛,张大成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未曾受到这样威胁了,但他仍是眼珠乱动,明显在想什么事情。 一般来说,这种时刻人心中都会有些紧张。 但张大成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王争此刻心中的平静,就连握着刀的手,都是稳稳的没有丝毫抖动。 看来这王争手头应该也是杀过几条人命的,不然不能如此镇静,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当下,张大成哈哈笑了一声,说道:“王争,你我若是就此息了干戈,以往你杀过的任何人,都不必再担忧寻仇之事,若是你跟了本...” 这话对于一般人来说诱惑力实在很大,以往无论何种罪行全都能一笔勾销,无亚于获得一次心生,更能跟着混吃混喝,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些只是对于这时候的人,王争真的丝毫提不起兴趣,一心只在心中的疑问上。 话还没说完,王争对准张大成的大脑门,用刀柄敲了下去,紧跟着手里的刀灵巧的翻了个花,直接冲下切了下去。 “啊!!” 张大成还没来得及去管头上的鲜血四溢,就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剧痛,王争居然将自己小指切了下去! 握紧喷涌着鲜血的拇指,张大成的脸上涨成猪肝色,气急败坏的大吼道。 “王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你这是在玩火!” 闻言,王争哈哈大笑,抓起张大成的右手,脸上泛起一抹狠色。 “爷爷烧了你的巡检司算不算的上玩火?不用打着拖延的心思,在来人之前,爷爷有充足的时间将你的手指一根根的切下去。” 说到这里,王争紧盯着张大成,将刀尖对准张大成中指,一字一顿的道:“最后一句,说,还是不说?” 十指连心,张大成痛的双唇发白,不断喘着粗气,见王争摇摇头举刀欲再切,当下满头的冷汗,急不可耐的大吼道。 “说!我、我都说!” ... 将张大成喷涌着鲜血的尸体踹到床底,王争看了一眼那个一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人,放缓声音问道。 “张大成的银子都放哪了?” 那女子见王争毫不犹豫杀了张大成,脸上和刀上满是鲜血,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连话说不出话来,听到王争的话后只是抖着手指向床底。 王争愣了愣,随后掀起床单,果真见到张大成死不瞑目的尸体旁边,一个小木箱静静躺着。 打开木箱,一阵耀眼的光芒直晃的王争睁不开眼睛。 这个小木箱虽然不大,但里面昂贵的东西却有不少,最底下铺着一层金锭,上面散落着的都是首饰与珠宝。 摇了摇头,王争现在真正才相信。 看来这做巡检的油水还真是不少,不过王争却不能将这箱子搬走,里面的东西也不能全部拿走。 对于王争来说,金银不是现在所必须的,但也是不可或缺的。 当下王争只是随便揣了几个金锭在怀里,为的是回去好贴补家用,给王刘氏和玉儿改善一下,王争自己也不想再回去啃窝窝头了。 在将箱子埋到内院墙角之前,王争蹲下细细思索一会。 正在这时,外院传回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大火已经得到控制,一行人手持火把远远而来。 最后王争从箱子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翡翠手镯,一样是碧玉耳环,王争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只是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又都是小物件便顺手拿走了。 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王争紧靠着墙,尽量将自己的身子缩到阴影中,没过多久,一行人的谈话声愈渐清晰。 “韩哥死相你是没见到,那个样子别提多可怕了,好像是被人直接拧断了脖子!” “嚯!韩哥拳脚功夫了得,在衙门内外向来少有对手,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就被人杀了?” “不知道,那白日抓来的王争也不见了,怕就是这他所为,还是快些禀报巡检大人决断,以免受到牵连。” “嗯,走!” 一行约莫三五个盐丁从白石小路上谈着话匆匆走过,奔着最里面的张大成卧房而去,那里仍是烛火通明,从外面看过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们走的匆忙,一心只想去禀报张大成,根本没有人留意到在那墙角漆黑的角落,等他们离开不久,一道人影猛的翻墙而出。 ...... “张阎王死了!” 第二日,整个宁海州城都炸开了锅,巡检司衙门失火,张大成被发现死在自己床榻之下,传言便如飞蝗扑地一般不胫而走。 “张阎王死在床板下了,真是天公作美,杀了这祸害百姓的贼人。”一个妇人提着篮筐,走在市集中挑挑拣拣的同时也不忘了快言快语几句。 旁边一个同行的妇人点点头,说道:“也不知道是哪路好汉做的,希望不要让官府抓到才是,那好汉可是为民除害!” 卖菜的小摊摊主也是笑道:“今日高兴,收你们少些,只此一日。” 闻言,最初那妇人惊喜道:“此言可当真?” 那摊主嘿嘿一乐,说道:“平日里那张大成手里的盐狗子没少来打砸抢,今日却是一个都不见,奇了怪了,这耳根一清净了人自然高兴。” 听着这些百姓的谈话,一边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嘴角一咧,就这么走进了小巷子。 这乞丐模样的人自然便是昨夜从巡检司衙门逃出来的王争,夜里这宁海州城是在禁足,这种事王争也不明白是为何,只好随便找一处破落房屋住了一晚。 在这几日的观察中,王争发现那些守城的卫所兵对一种人警惕最小,那便是城中那些乞丐模样的难民。 前些年还好,最近这几年每天都要有一大票自北方而来的流民,这些人多是衣衫不整、拖家带口,身上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在宁海州城来来往往。 起初守城的卫所兵还象征性的查一查,久而久之发现这种事实在是吃力不讨好,往往还要弄的自己沾染上臭气。 到了现在见到这些人连问都懒得去问,甚至站在远远的地方催促,巴不得让这些难民赶紧通过。 所以王争这才将自己弄得破破烂烂,一身的污垢又脏又臭,走在大街上直让人敬而远之,标准的北方难民行头。 不过就这样自己出去仍是不妥,王争蹲在角落等待,见到有一群流民出城,这才加入他们的行列,混迹在其中出了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狗仗人势义井难 初升的朝阳,宣告着新的一天再次到来,只不过这一天,义井庄并不像往常那样平静。 义井庄最外围的一间土房,地上放着一大盆洗好的衣物,黄婶戴着头巾正一件一件的将这些衣物挂起晾晒。 刚刚挂好一件,黄婶一抬头便见到一行二十几个面相凶恶的人越过黄土坡子而来,正要出去看看,从里屋走出一个面相朴实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便是黄阳的父亲黄海德,他搓了搓乌黑的大手,笑道:“你就别出去了,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点了点头,黄婶为黄海德整理了下衣袄,嘱咐道:“海德,当心些,我看这些人不像什么好人。” “放心吧,俺知道了。” 走出院外,黄海德见到熟悉的面孔,微笑起来,问道:“胜子,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带刘五他们来义井庄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赵胜,赵胜正要说话,他身后的刘五便急不可耐的将他推开,哈哈笑道。 “娘的,可算是到了,累死老子了,若不是没有这小子带路,咱还真找不见这义井庄。” 黄海德朝刘五身后看过去,刘五身后的便是刘府的家仆,这些人身上都是蓝色老旧的衣袄,手中提着腰刀,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自是不必再提。 感觉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黄海德后退几步,看向赵胜。 “胜子,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赵胜掐媚的朝刘五一笑,说道:“这便是咱刘府的管事刘五大爷!来义井庄自然是为了找人!” 其实刘五只是一个小小的刘府低等家丁,只不过有管事刘光亮这一层亲戚,所以才能在府中呼风唤雨,私下刘五的爪牙也都称他作管事。 显然,刘五对以这一通马屁很是受用,黄海德惊惧的目光也让他感到无比畅快,当下是大摇大摆的走到黄海德身前。 “可知晓你们义井庄有人惹到了我们刘府吗?” 黄海德再次后退几步,脸上满是敌意。 “俺们义井庄全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什么时候惹了刘府?” 见到黄海德装聋作哑的模样,刘五用手里的刀指着黄海德。 “那个王争到州城去,无缘无故杀了我们刘府三个家仆,这等事若是传到同知大人耳中,届时你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怕会被连根拔起。” “不过嘛~爷刘五倒是可以替你们在同知大人面前说说情!” 刘五也只是装装十三,他在同知刘文若面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顶了天也就是到他叔,也便是刘府的管事刘光亮面前说几句好听的。 至于那刘光亮管与不管,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听到这,黄海德已经明白刘五的意思了,退到土墙处退无可退。 “你到底想要什么?” 哈哈一笑,刘五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前些日你们这里来了一个叫张萍的女人吧,把她和王争的家小交出来,义井庄就相安无事!” 黄海德听到后,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做出思索的模样,同时右手悄悄伸进院子里不断拍打着土墙。 在院子里的黄婶将这次谈话听了个清楚,本来就是心下震惊,此刻见到黄海德的手势,心下更是一激灵。 再也顾不上手里的衣物,情急之下转头从后门出了院子,直奔着王争家而去。 ...... “争他娘,争他娘!” 玉儿这几日与张萍相处的很愉快,张萍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嘴唇开裂面色发黄,但仍是倔强的将手里的草药和碎银交给玉儿才昏倒。 王争不在,玉儿便担当了家里的顶梁柱,一方面要熬药汤喂服王刘氏,另一方面又要照顾晕倒的张萍。 幸好有黄阳和董有银偶尔来帮忙,玉儿这才不至于也累倒了。 此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王刘氏和玉儿正细细听张萍讲王争的事,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没过多久,黄阳和董有银先后走进来,听见张萍又在给王刘氏讲王争的事,黄阳摇了摇头坐在一旁,董有银则是一撇嘴坐在另一边。 “大娘,这些日子您每天都要听几遍,俺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不就是杀几个家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萍回身瞪了一眼董有银,说道:“王大哥可以单打独斗砍翻三个狗仗人势的家仆,你比王大哥高大了一圈,可做出过什么有为之事吗?” “这...” 董有银吃了个哑巴亏,细细一想自己除了倒卖一次私盐好像还真没干过什么大事,当下只是撇了撇嘴,不与女子一般见识。 正这时,门外传来黄婶焦急的声音。 玉儿紧忙迎了出去,见到气喘吁吁的黄婶,纳闷的问道。 “黄婶,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急切?莫不是争哥哥回来了?” 黄阳也是站起身,张口道:“娘,你怎么来了?” 黄婶摆了摆手,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指着远处,“阳儿,快收拾收拾跑吧,那刘府的人来报复了,海德拖不住多久,庄子里现在已经乱了!” 董有银闻言大惊失色,心想自己真是被这两家子拖累了,怪不得方才出门一屁股绊倒在门槛那,今儿就不该出门。 当下是什么都不管头一个跳了出去,没过多久董有银却又急赤白脸的跑回来了。 “他们快到了!快些关紧大门,趁着能拖住一会,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吧!” 黄阳走过来问道:“你不跑了?” 董有银白了他一眼,急的跳脚。 “你以为俺不想跑?路都被他们堵死了,还是先赶紧跟俺去堵门吧,想不想活命?” 应了几声,黄阳和董有银这两个屋内仅有的男人跳出去堵院门,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屋内的老少女人们,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刚刚堵好门,董有银和黄阳便听到庄子内传进来凄惨与愤怒的喊叫声,一阵步子声也愈来愈近。 清楚的听到刘胜的声音传进来:“屋里的,快些将王争的老娘和那张萍交给刘五大爷,不然冲进去可就伤了和气!” 黄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怒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赵胜,甘愿做那刘五的干儿子。” 赵胜听见后哈哈一笑,没有理会黄阳的辱骂,继续喊道:“董有银,你也在里面吧?不要为了那王傻子丢了性命,闹得跟那黄海德一样万劫不复的下场,跟着刘五大爷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没有,漂亮的娘们大把,何苦呢?” 听见这话,董有银面色阴晴不断,推着木门的大手都在隐隐抖动。 黄阳面上泛起一丝惊愕,怒吼不已。 “没卵子的赵胜,你把我爹怎么了!?” 赵胜没说话,过了没多久却从围墙上空飞进来一颗洒着鲜血的脑袋,稳稳的落到院落中。 刚刚带着包袱赶出来的黄婶见到地上那颗脑袋,惨呼一声,晕倒在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 峰回路转王争归 “爹!娘你怎么了!?” 黄阳大叫一声,跑过去跪在那颗脑袋面前,抱起晕倒的黄婶,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向门外,双拳攥紧。 “还好,黄婶只是晕倒了,我们快走吧!” 玉儿赶出来与张萍双双上前,从黄阳手里接过黄婶,劝慰道。 但黄阳好似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提起扁担就要冲出去,却被董有银死死的拦住,董有银也是吼道。 “娘的,你出去能干什么?外面可是好几十个刘府的贼人,你小子犯浑了?能提着破扁担一个打几十个?” 黄阳眼神通红,冲董有银吼道:“那也不能让这些贼人安稳了,让我出去和那些人拼了!” “放你嫩的屁!就这么出去怎么给你爹报仇,你老娘谁来养?” 听了这话,黄阳如遭晴天霹雳,眼中的疯狂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绝望和无助,扔下扁担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是瞎了眼,以往怎么就没看见赵胜这厮的真面目。” “现在看清还不迟!” 忽然,王争的娘王刘氏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众人看过去,只见王刘氏拿出一把钢刀从内屋缓步走出。 “大娘,你取刀做什么?” 玉儿大惊失色,连忙就要上去抢,却见王刘氏避开,满脸的决然神色。 “义井庄是大伙生活了几辈子的地方,凭什么他刘府来了几个人我们就要逃走,阳儿有句话说的倒是不错,跟他们拼了!庄子里也有几百个老少村民,难道还怕了这些狗贼不成!” 正这时,刘五不耐烦的怒吼声传进来。 “快给老子去砸门,第一个砸开的本爷重重有赏!” 说完没多久,“咚咚”的声音不断传来,本来这不大点的小院木门便已经是常年腐蚀不堪重负,没有几下就显得摇摇欲坠起来。 “轰隆!” 木门在黄阳等人震惊的目光中轰然破碎,从外面一股脑的冲进来五个人,其中就有赵胜和刘五。 见到熟悉的人,刘五搓着**淫一笑:“怎么样小娘皮,爷刘五说过,你跑到哪都逃不出爷的手心!” 张萍与玉儿护着王刘氏,正欲出声喝骂,却听远远的传来一声冷喝。 “爷王争也说过,今日就算神仙老子来了你也逃不了!” 刘五脸上的淫笑还没来得及变化,听到这句话惊恐的回头,正看见一身破衣烂衫的王争手里提着一柄雪亮的腰刀步步走过来。 虽然是一身破烂衣衫,但却让人生不出丝毫的轻视。 王争这次不是自己来的,他的身后居然跟着几十个老老少少的义井庄村民,个个提着扁担木棍义愤填膺! “来人,人都死哪去了!?” 情急之下,刘五出口大吼,但却久久不见一个人答应,刘五这才想到,自从进庄子分散开来后,已经很久未曾听见自己人的声响了。 难道都被... 想到这里,刘五没有丝毫的犹豫,提着腰刀就奔王刘氏冲过去,他知道,只有控制了王刘氏自己才有绝境逃生的希望! 见到刘五冲过来,黄阳提起扁担大叫一声挥过去,却被刘五轻松躲开,回身一脚踹到一边。 黄阳不甘心,提起扁担再次冲过去,刘五大骂一声,顺手一刀将扁担劈碎,将黄阳踹飞到土墙上。 “有银,接刀!” 见到刘五冲过来,王刘氏却浑然不惧,大吼一声扔出手中钢刀。 董有银正琢磨着是不是趁此机会跑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猛的听到王刘氏冲自己一声大喝,一柄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钢刀朝他飞过来,董有银想都没想,一抬手就接住了,但接到后董有银就后悔不迭,自己这不是又被老王家坑了么。 当董有银接住刀后,刘五自然将这最后的男人当成唯一的拦路石,直接挥着刀朝董有银劈了过来。 董有银虽然人高马大手里又有钢刀,但手头的底子甚至不如刘五,在犹豫不决的心态上,被同样是人高马大的刘五占据先机,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步步后退。 其他的三个家仆挥着腰刀朝王争挡了过来,但这三个人也只是喊的响亮,见到周围愤怒的村民后心里早就打着逃走的算盘,当第一个人被王争砍翻后,剩下那两个便是夺路而走。 王争捡起地上的腰刀,深吸一口气,凝神对准大约十几步外的一个家仆,猛然掷出! 在一众村民震惊的眼神中,这口刀从王争手中飞出,直接将那跑在后面的家仆刺倒在地。 顿时,从周围的村民中响起一股欢呼。 但是此刻,那最后一个家仆在逃命的趋使下已经飞奔过了黄土坡,王争正想要追赶,却听见院内董有银不断的喊叫声。 “王争!你他娘的快回来帮俺,俺可撑不了多久了!” 大事小非之下,王争没什么犹豫,拿着腰刀就冲了进去。 刚进去,正见到董有银被刘五一刀砍中左臂,惨叫一声钢刀脱落,而刘五见王争已经进来,一把拽过张萍,刀架在张萍雪白的脖颈处,吼道。 “你别过来!若是你放我走,日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不然别怪老子鱼死网破!” 王争站住不动,但手里的刀仍是指着刘五,身后一众村民呼啦啦的进来围住刘五,但都不敢上前。 见到王争一行人投鼠忌器的模样,刘五哈哈一笑,正欲说出什么。 但还没等说出什么来,刘五忽然在众人眼前扔下刀,捂住脖颈,用一种极度吃惊的眼神看着张萍。 “你你你...你...” 玉儿赶紧搂住挣脱刘五跑回来的张萍,见到张萍手上的鲜血正要问什么,只听张萍道。 “不妨事,这是那狗贼的血!” 张萍刚说完,王争等人朝刘五看过去,只见刘五捂着的脖颈处深深插着一根发簪,鲜血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刘五眼神惊恐的指着张萍,渐渐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软倒在血泊里抽搐。 王争看着胸口不断起伏,却满脸兴奋的张萍,也在暗暗吃惊,这还是女人吗,难道父母之仇竟能将一个人变化至此? 一个孱弱女子,居然用发簪硬生生扎破了一个壮汉的喉咙。 这其实不难,难的是心中那关,这等事就算是个男人怕也难做到,做完了也要吓得浑身瘫软。 况且张萍杀了人居然没有丝毫的害怕,满脸都是报了仇的兴奋。 “哎呦!” 正想到这里,只听到董有银一声大叫,众人连忙看过去,却见人高马大的董有银捂着左臂上一丁点大的伤口,哀嚎不已,好像是什么致命伤一样。 “来个人管管俺啊,怎么说也是为了你们老王家出生入死了。” 这次其实也是多亏了董有银,没有他挡住刘五那一会,怕王争也来不及援救。 印象里,这董有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家人的拖累,完全可以扔下王刘氏与黄婶他们自己跑,但他却选择留下来,委实不易。 王争看了一眼董有银,说道:“玉儿,去替有银看看吧,这次他是立了大功了。” 听到王争的话,董有银嘿嘿一笑,见到微笑着前来处理的玉儿,却哀嚎不出来了,木讷的坐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等玉儿款款离去,黄阳走过来拍了拍董有银的肩膀,说道:“没想到你董有银居然也有如此血性的一天,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刚说完,黄阳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董有银怒喝道:“娘的,你小子干什么,真当俺不敢揍你么?” 哈哈一笑,黄阳蹲在董有银身边,看着被村民围住感谢的王争,说道:“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感觉王争变了?” 闻言,董有银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你不说俺都没想起来,王争从那次回来后好像变了个人,敢打敢起来,与从前那个王傻子相差太多。” 黄阳重重叹口气,说道:“罢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先帮我将我爹葬在院里,这些天杀的贼人,若不是争哥及时赶回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董有银挥了挥左臂,感觉没什么事后,点头起身道:“那就走吧,海德叔从前没少照顾着俺,这点情俺还是领的!” “那唤作刘五的贼人,大卸八块都不为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铮铮誓言合众心 “娘,我没事,不用再看了,也不要再问了。” 说着,王争从里屋直接跑了出去,脸上的不自在显而易见,也是,任了谁被三个女人一直盯着看也会不自在。 王争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屋内的三个女人相视一笑。 王刘氏握住玉儿和张萍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都是自家人害什么臊,以往怎么没见他这样。” 玉儿和张萍对视一眼,掩着嘴偷乐。 自从把刘五他们杀了已经过去几了天,尸体虽然已经处理好,但王争仍是安不下心来,总有一种大难将至,大祸临头的感觉。 那一日为了及时去救王刘氏,不小心放跑了一个刘府的家仆,王争不确定刘府会不会带着人来报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刘府再回来报复,恐怕就不是区区二十几个人如此简单了,凭这里的村民怕也是根本抵挡不住他们。 这些日王争在义井庄内外走了好几圈,本想着发动村民建造些防御工事,借此抵御可能到来的刘府报复。 到了今日王争却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因为这几日走下来,王争发现义井庄实在是易攻难守。 庄子处于坡底且四通八达,工事更是无从修起,现在看来,为了防患于未然自己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出了里屋后见黄阳与董有银二人,他们正坐在矮墙上,牛皮吹的震天响。 王争朝他们招了招手,待黄阳与董有银先后从墙上跳下来,拍拍屁股走过来后,王争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听完后,两人都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黄阳细细看着王争,说道:“王争,你莫不是昏了头,即便是我们想离开,村民也未必都跟着我们一起走。” 也不顾地上脏,三个人一屁股围坐在一起。 只见到王争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说道。 “你们看,这是义井庄周围,根本是无险可守,若是刘府再来人报复,想再取胜就难了。” 王争其实对前几日的胜利一直持侥幸的态度,若不是刘五等人太过大意分散开来,被自己抓到机会各个击破的话,上百个提着扁担木棍的村民也难说能打赢那些凶恶的家仆。 再来一次他们一定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简直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王争继续说道:“与其在这里等死,我们倒不如出去闯一闯,好好劝说一下村民们,不走实在与等死无异。” 董有银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道:“不走便死,如此去说没几个不会跟着跑,谁愿意等死,俺早就不想在这呆了,算俺一个!” 见王争和董有银双双看过来,黄阳还是显得有些犹豫,不过在想起自己尚在悲伤中,整日望着院落发呆以泪洗面的娘亲后,也是咬咬牙点了点头。 “若是离开义井庄,咱们去往何处?我也不想让娘在再触景生情,去往其他地方或许能好些!” 王争思索了几日,加上在州城的东奔西走也算对着附近了解一些,用手里的树枝指着东边,说道。 “我在州城听人说,东边有个文登营在招人,不若咱们就去投奔那文登营,若是能混上一身兵衣,那刘府也拿咱们没办法!” 董有银细细一琢磨,嚷道:“文登营!?那可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咱这一帮子穷苦村民去了根本找不见门路。” 黄阳拍了董有银一把,笑道:“有银你忘了,王家可是有世袭总旗官的官身的,王争怎么说也是个总旗。” “对啊,俺怎么给忘了,如此一来倒是能试一试。” 王争从身后拿出两把腰刀交给黄阳与董有银,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后一步是必死,前一步则有生的机会,我们倒不如去试一试,一定能成的。” “那我们去联络村民!” 董有银和黄阳起身接过腰刀,双双点头。 ...... 当天夜里,由于黄阳、董有银他们的东奔西走,义井庄的村民再次汇集到了一起,将王家这处不大的院落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围墙上都坐满了人,有些是半大小子,有些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此刻他们都看着王争几个人,窃窃私语。 “大伙静一静,今夜叫你们来是为了义井庄的前途,也是为了大家伙的安危着想,先听王争说。” 董有银嗓门大,听着周围人叫叫嚷嚷的有些烦,举起刀就这么吼了一嗓子,没想到村民们的议论声还真的越来越小,当下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看了一眼董有银,王争几步上前,环视周围的老老少少,大声道。 “前些日刘府的家仆来义井庄那件事大家可都还记得,咱们义井庄的老少乡亲们共同打退了他们,但伤亡也是惨重的,这就能安心了吗?” 见到周围村民的议论,王争继续道:“凭我对这些贼人的了解,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义井庄是守不住的,大伙留在这里不会有活路,我们需要另寻他处!”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惊恐声,有一个中年男子指着王争,叫道。 “还不是你王争害的,若不是你招惹了那刘府,俺们义井庄素来太太平平的什么时候出过乱子?” 闻言,黄阳面生怒意,走过去一把揪起那中年男人,吼道。 “放屁!没有王争带着大家,凭你们就能杀退了那些贼人?” 周围的村民互相议论,都在不断点头,见那中年男人不敢说话了,黄阳这才冷哼一声松开了他。 王争看都没去看那人,抱拳道:“大家伙,我王争在这里道一声抱歉,此事确是因我而起,不想走的,我绝不勉强!” 张萍再也忍不住,挣脱玉儿走到王争身边,大声道。 “这件事与王大哥没有关系!我爹娘都被那天杀的刘五杀了,若是没有王大哥相助我也活不到今日,小女子还要感谢王大哥的救命之恩!” 听到这话,周围的村民中再度掀起了波澜。 “原来王争是为了救人才惹怒刘府啊!” “这可是做了一件好事!” 正这时,土墙上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出声了,一身的黝黑,王争一眼看过去也有一些印象。 这小子叫邓黑,有一个老娘,董有银和黄阳都习惯叫他黑子。 上次贩私盐里就有他一个,只不过后来四散逃跑,满心震惊的王争也没注意邓黑子跑到了哪里。 只听邓黑子嚷道:“怎么不记得,俺老娘差点伤在这些贼人手里,若不是争哥及时来救,怕也是也是凶多吉少,这份情俺黑子铭记在心!争哥你说吧,该怎么做大伙心里都有数!” 邓黑子说完,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的穿过人群走过来。 “俺家黑子说的不错,王争是个好孩子,老妇心中有数,大伙跟着王争走准没错!” 邓黑子听到熟悉的声音,见到来人后急急忙忙跳下了土墙,扶住那老妇人。 “娘,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在家等着吗?” 那老妇人白了一眼邓黑子,说道:“这等大事,为娘怎么能放心得下!” 见到周围村民开始蠢蠢欲动,黄阳不失时机的跟着叫嚷道:“是啊,争哥有朝廷总旗的官身,又单打独斗砍翻了那么多贼人,能带大伙逃出生天的也就只有他了!” 一个小女孩拉着自己爹娘走出来,王争赶紧蹲下抱起这小女孩,那一男一女两个村民就在一旁站着,微笑看着这一幕。 只见那小女孩用细小的胳膊环抱住王争脖子,稚嫩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 “争叔叔杀了要侮辱我娘的贼人,是大英雄,我跟着争叔叔!” 那男子拉着妇人双手合十,不断拜着,脸上抑制不住的泪花涌现。 “多亏了恩公的救命之恩,俺们两个谢谢恩公的大恩大德了!” 王刘氏见到这一幕也是触景生情,说道:“争儿,想要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为娘的永远都帮着你!” 玉儿抱着王刘氏,也是小声道:“争哥哥,玉儿也支持你!” 捏了捏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蛋,见到周围村民纷纷出声赞同,王争一抱拳,环视诸人,高声道。 “我王争在此立誓,此生不负义井庄父老乡亲信任,不枉重托,带着大家离开义井庄,开辟另一番天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初到文登显飘零 劲风呼朔,即使你身着厚重的衣袄,在这呼啸汹涌的大风之下亦是难免感受到那阵阵刺骨凉意。 许多人对此望而却步,宁肯在稍显安全舒适的破烂房屋中无所事事,也不愿意走出房门,去寻找那可能的机遇。 与历史上不同的是,此刻就有这么一小撮人,他们不顾那呼啸的大风,不顾前途多么迷茫,毅然出行,一路风雨无阻。 他们便是王争率领的义井庄村民,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旦做起事来也是韧性十足。 从义井庄出来已经过去十日,王登看了一眼前方好似没有尽头的平野,朝身侧问道。 “可有人知晓这是到了哪里?” 听见王争问话,其余的人都在不断摇头,扶着黄婶的黄阳看了一眼周围,出声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也应该在金山左所的地界了,已是远离了宁海州城,不必太过担心了。” 董有银听到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转头见到黄阳有些吃力,伸出手嘿嘿一笑。 “要不俺来替你扶着婶子,看你快受不住了,去歇歇吧!” 诧异的看了一眼董有银,黄阳犹豫了一刻却还是摇了摇头,咬牙坚持道:“还是不了,争哥都能一路扶着大娘,我黄阳也不缺胳膊少腿!” 哈哈一笑,董有银满不在乎的拍了拍黄阳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快走几步跟上王争。 不知走了多久,这一路的风才小了些,董有银嚷嚷道:“到时候放饭了吧,王争,俺的肚子可早就咕咕怪响了!” 看了一眼周围的村民,他们和董有银一样看着自己,有人是喘着粗气,有人则是满脸的希冀。 自打上路起村民们就好像就把王争将当成了主心骨一样,遇事几乎都要来询问。 想了想,王争点头道。 “赶了半日的路了,大伙就在这里歇歇吧,不过如今这地界可不太平,还是要快些。” 听到王争的话,村民中响起一阵欢呼,方才的劳累仿佛全然消失,干劲十足的开始埋锅造饭。 过了没多久,邓黑子带着几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找到王争,推搡一阵,这才由邓黑子出马,跟王争提了一件事。 听到他们的话后,王争也是哭笑不得,说来说去就是他们见到黄阳和董有银手里整日提着一口腰刀,感觉很威风,也想配上一把。 大伙知道宁黑子和王争一同贩过私盐,便让他带头来与王争说说情,大伙都想与黄阳与董有银两人一样威风。 这些事无可厚非,但王争仍是拒绝了。 在王争看来,这腰刀虽然有很多,但却不能随便给,同样的腰刀给会使的人或不会用的人那是两个概念。 董有银和黄阳起码与那刘五抗了几下,也都吃过腰刀的亏,都明白手里腰刀的重要性,那就是命,所以他们如今绝不是拿着耍威风而已。 但那些青壮就不同了,拿着腰刀不仅不会有任何帮助,更可能添乱,还是暂时王争保管较为妥当,等到合适时王争不会吝惜手里的物事。 “看吧,俺就说争哥不会同意,不会使刀拿什么刀。”宁黑子听见王争的话没有一点不满,撇撇嘴,回身朝那些青壮嚷了一句。 说来也奇怪,本来王争沉吟半晌,心里已经准好好做做这些青壮的思想工作。 但是这些青壮听见王争拒绝后虽然都是一脸的垂头丧气,却没人说出什么反对的意见,邓黑子还帮王争劝说起来。 见状,王争也不忍心打消他们的积极心理,紧跟着好言劝慰几句。 邓黑子这些青壮都是从小生长在地里的朴实小伙,与那些混迹惯了的兵痞子不同,听见王争的话后他们虽然心中不情愿,但却明镜一样,都知道王争是为他们好。 等闻到香喷喷的粥食后,早将这点不愉快忘的一干二净,乐颠颠的蹦起来,三三两两的跑去喝粥,现在他们最在意的只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见到从玉儿雪白小手中伸过来的那碗粥食,王争笑了笑接过来几大口喝个精光,喝完后却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起来。 玉儿见到王争的模样,张了张口,本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静静趴在王争肩上。 尽管已经集中了全庄的粮米伙食,但这可是几百人,若是吃起来每一顿消耗的都很多,根本撑不到文登。 所以王争只能是精打细算,按照年龄段供给,老人和孩子身子虚弱,每日两餐也吃不了多少,王争与青壮们则是每日只吃饱一顿。 在王争看来,这些青壮年轻气盛,暂时饿上几顿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饿的不至于太久,事后能弥补就行了,都能恢复过来。 吃过饭后,一行人恢复了些许气力,正欲继续赶路时,却惊喜的发现风越来越小,天空渐渐明朗起来。 众人吃饱喝足加上天气也不错,赶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终于在几日后到达文登县。 当见到文登城有些低矮的城墙后,王争与黄阳等人皆是对视一眼,重重的松了口气,后面的村民也响起一阵欢呼,他们终于到了! ...... 远看倒还看不出什么,但走近时就能看到细节。 在王争看来宁海州城虽然城墙高大,城外有护城壕沟,城上又建有阁楼,但却都有些残破,若是不加修缮实不可久守。 但现在一看,文登城还不如宁海州城。 本来就略微低矮的城墙比起宁海洲城来显得更加残破,只有东门处建有一座进深两间的老旧阁楼,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留下来的。 后世的文登区是一个人口近六十万的大区,农业、工业、畜牧业、服务业等非常繁荣,各类资源十分丰富。 不过现在王争见到的,只是坐落在平野上的这么一处又小又破的土县城。 看着靠着城门昏昏欲睡的一个卫所兵,王争方才心中的兴奋渐渐消退,残酷的现实让他不得不为今后提前做起打算。 文登因秦始皇东巡时“召文人登山”而得名,到现在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在后世也是山东半岛少数几个千年古县之一。 永乐年间,由于山东地广且倭寇海盗猖獗,各卫所无法有效制止,明廷拟在山东沿海设营。 起初想做为都指挥使司和卫的中间军事指挥机构,到了明末时已经发展成山东最大的三支兵马。 曾有人言,若是一个人掌管了这三个营,那整个山东便尽在其手。 此三营,一为即墨营,二为文登营,三则是登州营。 三个营管辖山东全部二十四个卫所的军力,即墨营管辖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共四个卫和石臼、夏河、胶州、浮山、雄崖、海阳六个千户所。 文登营管辖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宁海卫四个卫和四个千户所;登州营管辖登州卫、莱州卫、青州卫三个卫和三个千户所。 各营中设把总、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军官,把总一般任各营营官,与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共同掌管总营事。 这样一来,山东半岛东部营、卫、所的军事体系告成,在这明代交通与信息不甚发达的情况下,各营能就近快速地传达军令,以便于各卫、所及时策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火中送炭峥嵘显 正值晌午,又刚刚吃完饭食,都难免都有些困意,这把守城门的卫所兵也不例外,原本手里的那杆长枪早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 一抬眼瞟到前面黑乎乎的一片,起初这卫所兵并没在意,忽然反应过来后,激灵般的蹦起身来,却见到来的只是几百个流民。 “快滚快滚,搅扰了老子的好梦!” “快滚快滚,扰了老子的清梦!” 这卫所兵由惊转怒,嚷嚷了没几句,继续自顾自的环胸靠在城墙边眯着眼打盹,理都没理。 “搅扰了,军爷,敢问这里可是文登营的驻地?” 刚闭上眼就听见一道询问的声音,这卫所兵心中怒骂一声,一瞪眼就朝身侧摸过去,但找来找去竟是抓了个空。 咦,老子的长枪呢? 见到眼前一片不知从哪来的难民,这卫所兵却也不害怕,不耐烦的朝城里一指,哈气连天的道。 “那不是有牌子吗,这么大的字儿看不见?” 其实在这个位置确实是看不见城内的布置,不过王争已经得到了答案,就没必要斤斤计较了。 只是看了一眼那卫所兵,王争二话没说就带着身后黄阳、董有银一行人走进了城。 那卫所兵见这股流民人数太多一时半会过不完,直接给义井庄的村民们让了个路,找到一个阴凉地方一屁股坐下睡起觉来。 走进文登城,王争皱紧眉头。 入眼所见,这文登城里还真是够冷清的,脏乱程度比起宁海州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似乎是这时城池的通病。 怪不得瘟疫的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王争朝最内眺望一眼,这文登城并没自己想象的那样窄小,也是四通八达,尽管比不上宁海州城,但也相差不多。 扫视一眼,果然见到一处临时搭建在马道旁边的窝棚,若不是里面竖着一个大大的招兵牌子,还有一个兵丁模样的人趴在木桌上呼呼大睡,王争还真看不出来这就是招兵的地方。 董有银也朝周围看了几眼,除了几个边上打盹的卫所兵以外居然见不到一个百姓前来应征,当下也并不意外,只是撇了撇嘴。 见董有银在发愣,黄阳经过时给了他一拳,这是和王争学的。 “董无银,犯什么愣,跟上了!” 董有银起初没反应过来,细细一听,嚷道:“董无银?黄家小子,你他娘的在找死吧,俺这次可真揍你了!” 董有银一边叫一边追了过来,这时王争刚刚走到木桌前,正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和这官兵说能简明扼要,没成想董有银一嗓子喊起来,竟然将这兵丁喊醒。 打着哈欠起了身,这兵丁揉了揉眼睛,正欲怒吼出声时却吓了一跳,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大帮人。 这些人居然将自己围住。 “你、你你们从哪来的!?” 见到这兵丁被吓成如此模样,王争瞪了董有银一眼,董有银和黄阳有些心虚,都是心照不宣的抬头望天,董有银哈哈一笑。 “黄阳,你们看这天上的盐粒子多大。” 想都没想,黄阳点点头正欲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猛的扇了董有银一把,“天上哪来的盐粒子,你这厮想银子想疯了吧。” 见到黄阳和董有银的模样,玉儿和张萍掩嘴偷笑,黄婶走过来说道:“你们俩就消停会吧,且听听王争怎么说。” “哎。” 自文登营驻文登城至今,城内便盖起了一处又高又大的中军官厅,如今这处官厅也是城中唯一不显得残破的建筑。 此刻,中军厅内外,喧哗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几通鼓的功夫,不断有身披铁甲的将官带着家丁步入厅堂,城内的百姓听到见到了纷纷敬而远之。 “这是新到的吴协台要点将了!” “可不是,听说这吴协台可是抚台大人的亲信,这次文登营募兵去的人可不多,吴协台心急了,怕这一次过后文登营会出什么措施!” “狗屁的措施,若是不提高军饷待遇,怎么议都白搭!谁想提着脑袋为这些大尾巴狼卖命哟,俺是不愿意!” “没错,俺宁可出去自谋生路,那点安家银够干什么。” 厅内,一员身披精铁甲,膀大腰圆的将官站在最前面,这便是刚加了从二品副将的文登营新任坐营官吴惟忠。 只是这身材高大的吴惟忠却一点也没有营官的气势,弯腰抱拳对每一个进来的文登营将官微笑寒暄。 待所有人都到齐了,吴惟忠清了清嗓子,摆手道:“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诸位,文登营可是胶东重镇,抚台大人对咱们可是看重的很!此番来到文登营任这坐营官,里里外外的,还需要诸位同僚多多相助啊!” “全仗协台提携!” 吴惟忠说完,文登营的将官们也是抱拳回道,只不过仍是一副懒懒散散毫不在意的模样,让吴惟忠也是无可奈何。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吴惟忠却也不意外。 他心知肚明,这些文登营的将官几乎就是铁板一块,要么是世袭军将,要么与城中士绅有些许关联,但自己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外来户。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吴惟忠对付这些多年军伍的老滑头也是找不到一点办法,只是站在那干着急。 “诸位,这招兵一事还需提上日程,这” 吴惟忠没说完,一个文登营的将官便出口叫道:“吴协台!咱们不是发了招兵告示了吗,也让人负责主理了,这还有什么急的?” “是啊,急什么!” “等着就是了!” 周围的文登营将官自顾自的开始扯皮大笑,将这个新来的坐营官晾到了一边,吴惟忠脸色铁青,但却也不敢发作。 吴惟忠苦着脸讪笑道:“各位,抚台大人那边不是给了银子” “狗屁的银子!这点安家银子连老子喝顿酒都不够,又有哪个会来当兵?” 一个哨官哈哈一笑,全然不把吴惟忠放在眼里,提议道:“是啊吴协台,要不你去和抚台大人那边再说说,多给咱们文登营批点银子下来,有了银子,弟兄们干劲也足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将官说完,屋内的文登营将官纷纷点头,叫叫嚷嚷的声音根本抑制不住,个个牛到了天上。 见到这一幕,吴惟忠心里哇凉哇凉的,还在路上时的雄心壮志没多久便都烟消云散。 其实登莱巡抚杨文岳给文登营的银子不少,足有几千两。 若是这批银子如实发放,到每个新兵手头的起码也要有近十两,这银子说多不多,但对于穷苦百姓来说却是是一个天大的诱惑,招满兵额也就不难了。 不过明末时贪腐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即使抚台杨文岳不贪,但他的下属却不尽然。 安家银发下后经过各级文武官僚时都要贪墨一些,层层克扣下,到文登营时剩下的本来就很少。 然这还没完,武将克扣饷银之事比起文官贪墨来说更为普遍,大多数军将都会将银子扣下。 有人是自己使用,花天酒地。 但大多数人都是用这些银子为手中的家丁置办衣甲刀枪,这样一二来去,真正用于招募新兵的银子就少的可怜。 眼下时局唯艰,北方蛮夷连战连胜如入无人之境,中原腹地农民军声势浩大,不可抑制。 百姓躲避尚且来不及,又有谁会为了如此低廉的饷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为朝廷卖命。 这种事吴惟忠心知肚明,但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即便是吴惟忠报往登莱巡抚杨文岳哪里,杨文岳又能怎么办? 文登营乃是胶东重镇,自成立以来便掌控着胶东各卫所军兵,到了眼下明面上仍是胶东唯一成规模成建制的朝廷兵马,一旦生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更何况登莱年年都闹兵乱,最大的那次孔有德兵灾更是席卷山东,即使是杨文岳,也对这种事心生畏惧。 那次之后,登莱各府的文官对于手握兵权的将官闹事,只能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安抚发银了事,吴惟忠便是杨文岳一手提拔起来的,誓死报效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把这种头疼的事报到抚台杨文岳那里。 这样不仅让杨文岳更加头疼,也会对吴惟忠感到失望,只能打碎牙齿自己咽罢了。 当下,吴惟忠满脸的黯然,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唉,那就这样吧,改日再议,改日” 正这时,门前负责招募的那个文登营兵丁一脸惊喜的冲入中军厅,抱拳叫道。 “禀报吴协台,有百姓来参军了,说是义井庄的村民,领头的是奇山所的总旗名叫王争,青壮足有两百余人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请命征兵拔头筹 随着话音落下,一人昂首越过众将,大步迈入中军厅,响亮的话音传到位于最前方的吴惟忠耳中。 “卑职奇山千户所总旗王争,请命征兵,遵从协台号令!” 这份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正在吴惟忠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走出替他解了围。 当下是有些喜形于色,大叫一声好。 吴惟忠有些急切,直接问道:“王兄弟,若令你招募一哨两百余新兵,可能招得齐全?” 说完,吴惟忠补充道:“还有,安家银两不会少于你。” 文登营采用著名的四四编制,与后来名将戚继光的戚家军初期编制虽然有些出入,但大体不差,采用什、队、哨为基层行伍。 文登营这种专设的军队与各地卫所并不同,以十二人为一什,四什为一队,四队为一哨,“哨”则是文登营最基本的编制。 哨官多带着百总的衔头,手中两百余名战兵,拿出去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军将。 一“哨”计有战兵一百九十二员,若是再算上其余的的旗手、鼓手、伙夫等就要达到两百多人。 听到这话,一个文登营将官跳出人群,在后面指着王争怒喝道。 “等等!这是何人,可是我文登营的人吗,协台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要给这小小的总旗招兵职权?” 这头一个跳出来的叫做高山,是文登营的一个哨官,此时的高山好似一只争强好斗的公鸡。 看他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若是某个不明事理的人看见了,说不定以为高山与王争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说完,其余的将官也是纷纷出言抵制。 “好厉害的总旗哟,这可是两百人,随口说说我也能做到,吴协台就打算这样相信一个不明来历,信口开河的总旗?” “哼!两莫说百人,能招到二十个人都是扯淡!” “总旗怎能领一哨军,不合规矩!” 正在周围的军将议论之时,忍无可忍的吴惟忠大喝一声,凌厉的目光直冲高山,豁然起身。 “高哨官,这文登营的事务,恐怕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哨官来指手画脚!本官才是上命的坐营官!” 见状,那高山却直接几步退了回去,挑衅的目光看向吴惟忠,对于吴惟忠的发怒好似并不在意。 “哟哟哟,吴协台息怒,可不要气坏了身子!小的自然知道,在这文登城可是吴协台最大。” “吴协台好足的官威!” 就在吴惟忠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王争再次抱拳。 “为协台分忧,卑职责无旁贷!” 看了一眼王争,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有识之士,吴惟忠倍感欣慰,若是王争可以招募满额,他定然不吝赏赐,但此刻脸上仍挂着犹豫。 “王争,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招不满兵额...”吴惟忠点到即止,话说到这里已是不言而喻。 “卑职明白后果,招不满兵额任凭处置!” “好!” 这声好不是吴惟忠叫出来的,却是那个高山,这些当地的军将方才如此做派就是为了这一刻,当下高山是兴冲冲的头一个跳了出来。 “真是敢做敢为的汉子,王总旗都此般说了,吴协台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啊吴协台,不能冷落了这样忠义之士吶,下令吧!” “协台下令,我等自当遵从!” 看了一眼默然站在中央,对周围一切都毫不在意的王争,吴惟忠轻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自己如今只能将帮助给到最大化。 其余的,就看王争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吴惟忠点头,说道:“那好!王争,即日起本官便委任你为第六哨官,明日本官会向抚台与军门大人提议,破格升你为百总,全权负责哨内诸事。” 听到这,王争没有说话,高山等人也没什么表示,大戏还在后头。 果然,吴惟忠十分不情愿的张口。 “但...你需要在一月之内招足兵额,否则,本官将赏罚同仁,予你军法处置!” 王争好似根本听不出来话中蕴含的死地,反而是满脸的欣喜,抱拳喝道:“为协台大人分忧,义不容辞!” 吴惟忠忽然感觉自己有愧于王争,说道:“对了王争,与你同来那些百姓,就让他们在城东先住下吧。” “多谢协台!” 当王争说出这四个字时,高山与身侧几个哨官挑着眉对视一眼,皆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些许戏虐之意。 总算是板上钉钉了,这跳梁小丑似的王争没几日活头了。 接了个必死的差事还如此兴高采烈的模样,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等王争走出了中军厅,早在外面等着,已是十分急切的董有银等人纷纷上前,围住王争问东问西。 高山一行人也从中军厅内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却好像见到了什么十分搞笑的事一样,指着这边,嗤笑声肆无忌惮的传过来。 “这一帮不知哪来的穷酸刁民,也妄想在文登城立足,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高山看了一眼王争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是些乡下土豹子,见不得市面,我敢说这王争先前在厅内已是吓尿了裤子!” “哈哈,怪不得,怪不得俺闻见一股子腥臊味!” 没有管高山等一帮将官的嗤笑,王争自顾自领着村民前往吴惟忠批下的住处,赶路了这么多日,大家应该都很劳累了。 出中军厅时王争注意到,高山这些军将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家丁,不过人数都不多,除了高山有二十几个家丁以外,其余哨官也就只有十几人到几个人不等。 这些家丁行走在外个个高昂着头,身上穿着的也是少见的皮甲缀铁片盔甲,腰间配着雪亮的钢刀,比起王争手中的腰刀好上不少。 ...... 第二天一大早,文登城东就开始忙活起来。 在董有银、黄阳、玉儿和张萍等一些人的努力下,义井庄的村民都被带动,拉起一条条横幅,上书斗大的两个字——“募兵”。 高山今日心情很不好,还没睡醒就被吵醒,当他睡眼惺忪,哈气连天的走出军营时,却见到远远的城东大街小巷全是人。 “活见鬼了,哪里来这么多人,这他娘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高山刚说完,他的家丁队官谄媚道:“哨官有所不知,这是那昨日的王争在募兵呢,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 哦了一声,高山忽然满脸的兴奋。 “你小子不说我差点都给忘了,快些叫来老刘他们,就说到了看热闹的时候了!” 那高山口中的老刘便是文登营另一个哨官,家丁人数只在高山之下。 周围的大多数都是当地百姓,文登营招兵近些年一向都是不声不响的,军官们不上心,能拖就拖。 这种态势下,加上饷银都被克扣,百姓自然也就不踊跃。 当城里的人见到这十分少见的一幕,大多数人就算不参军,也都打算来凑个热闹。 当然了,这也和黄阳、董有银、邓黑子到他们各处张贴的告示有关。 虽然有些惊讶,但高山仍是不屑的哼唧一声,见到姓刘的哨官与几个人从营帐内走出来,拿起桌案上的钢刀,叫嚷道。 “来来来,大伙都去看看热闹,老子倒要看看这王争如何能在一个月招满两百新兵。” “估摸着没几日就能见到这王争哭爹喊娘的求饶模样了,哈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七章:乱世知音莫相问 (感谢当世自逍遥的弟子打赏大力支持,非常感谢老兄弟。) 听见那姓刘的哨官打趣,高山也是张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继而带着家丁们大摇大摆的走到不远处。 靠在墙边抬头一看,见到王争不知从哪弄来一副桌椅,正坐在那有声有色的写写画画。 起初高山等人仍是指指点点,不过看了几眼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看不懂,这王争招兵怎么与他们招兵不一样呢? 往日自己招兵都是久久不见有一个人来参军,百姓甚至都躲得远远的,怕被生拉硬拽,但王争就只是摆了一副破烂桌椅坐在那,排队参军的人居然源源不断,而且大多数都是年轻力壮。 当下这些哨官都是一副惊愕的表情,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他们当然不明白,这些排队参军的人大多都是王争从义井庄带出来的青壮,一路上早就对王争视作大哥且言听计从。 此时王争又有了百总的身份,再加上吴惟忠昨日送来的安家费,更加想跟着王争在这里开辟一片新天地。 坐在边上看了半晌,高山看不下去了,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拍拍屁股说道。 “真是活见鬼了,这帮刁民今日都吃错药了不成,老子招兵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如此踊跃的参军?” “是啊,早知如此,咱们也该争一争这招兵的事,听闻那吴惟忠可给了一千多两的白银,心疼啊” 瞪了一眼说话那哨官,高山虽然心里也在肉痛,但仍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咋了,一千多两很多吗,那些个破衣烂衫的刁民就算当了兵,难道就能比你我手中的老兵要强不成,等着看那王争的笑话吧。” 说完,带着自己的家丁头也不回的进了军营。 见到灰溜溜离开的高山等人,王争暗自冷笑一声,其实今日这局面全是装出来给高山他们看的,为的就是出出昨日那口恶气。 早在出了中军厅时,王争便在盘算着如何能扳回一程,昨日让黄阳、董有银、邓黑子几个负责张贴告示。 当然了,吴惟忠给王争的安家银只有一千一百多两,虽然已经是他能给的极限,但相比原本的三千多两来说仍是少了太多。 即使王争一点也不用到其他地方,全部分发到新兵身上也就只有四两多一点,仍是不够。 这些银子正好可以用来置办田地,本来这第一批的兵员,王争也没想用本地的百姓,看了一夜的《纪效新书》与《练兵使纪》,使得王争受益匪浅。 本朝名将戚继光有着一套独特的练兵与征兵方式,城乡那些油腔滑调的兵痞、兵油不要,见惯了官府好打官腔的人不要,脸色发白细皮嫩肉的也不要。 那要什么呢,要的人王争手中正好有不少。 那些高大黑壮,见了官府有胆怯之意的乡野之人最好,庄稼汉和矿徒最好,当然了,这胶东矿徒不多,但是私盐贩子倒是成片成片的,到处都有盐井与盐场。 这些敢卖命的私盐贩子与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正是眼下编练新军的最好人选,所以王争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手头二百来个义井庄的青壮村民,这可都是现成的好兵苗子。 抬头看了一眼,正见到搓着手的邓二黑,他嘿嘿一乐,说道:“争哥,这下俺总能跟着你干了吧。” 好像害怕王争不同意一样,邓二黑赶紧撸起袖子,露出略显黑色的健壮左臂来,拍了几下。 “争哥你看,俺可壮实着呢,不会为争哥丢人的。” 微微一笑,王争看了一眼身侧的黄阳,张口示意道:“黄阳。” 听到王争召唤,黄阳回身从一个大木箱子里拿出一口腰刀,郑重其事的交给邓黑子,笑道。 “你小子当心些,这腰刀可锋利着呢,可不像自家粪叉一样随便耍!” 连连点头,邓二黑兴冲冲的拿着腰刀跑到他娘亲面前显摆去了,微笑着摇了摇头,王争看向下一个。 ...... 招兵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若不是王争为了不让吴惟忠过于惊讶特意多做了几天样子,这次募兵其实不到三日就会全部结束。 即使是这样,六天不到也全部招完。 当听见王争已经招募满额时,吴惟忠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下急忙找王争到中军厅内来见面。 此刻,吴惟忠正细细的,一页也不肯落下的翻着王争刚交上来的文册,边翻边赞不绝口,若有所思的合上文册。 吴惟忠几日以来的愁云全部消散,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王争,抚掌笑道。 “好你个王争,本官发往抚台大人那里为你求职的公文还没收到回信,你居然就已经招完两百余的新兵了。” 说到这里,吴惟忠看向王争,故意说道:“依本官看,你这后起之秀比起高山那些人来,强了太多!” 听见这话,王争也低头打量一番吴惟忠,正与吴惟忠的眼神对上。 赶紧移开视线,王争不由得去想,难道这吴惟忠是打着试探自己的心思?还是起了招揽之意? “这是卑职拟定的四个队官人选,请大人过目!” 想了想,王争递上另一份户籍,相比于上一本文册上密密麻麻的人名,这本就显得清晰了许多。 见王争巧妙的避开了自己的询问,吴惟忠倒也不急,反正来日方长。 低下头看了一眼王争递过来的户籍,有些惊讶。 “王哨官,为何这上面只有四个队官的人选,其余的什长未曾挑选吗?” 点了点头,王争说道:“戚少保之《练兵实纪》中曾列出挑选军将之法,将官不可能面面俱到,卑职觉得可行。” 说到这里,王争好似前几日晚间苦读时一般,情不自禁念出:“...譬如竹之有节,节节而制之,故军士虽众,统百万夫如一人,如此必收万人一心之效,必为堂堂无敌之师,百战百胜!...” 戚帅的《练兵实纪》许多武官都听过,但碍于不识字,许多人只是有所耳闻但却并不知晓个中道理。 吴惟忠纵然识得字,也曾拜读过,不过却仍是不得其中奥妙,今日听王争一席话后却有如茅塞顿开,也起身喃喃起来。 重复一遍后,吴惟忠忽然转身。 “依王兄弟所言,这戚帅选将用人之法便是挑选主要将官,再让这些主要将官去各自挑选部下。” 点了点头,王争道:“大人说对了一半,如此做法却也有利有弊,戚家军如此去做成了当世强军,然东施效颦者也有不少,却纷纷成了笑柄,何也?” 此刻,吴惟忠仿佛与王争不再是上官与下属的关系,而是两个探讨练兵选将之法的普通人。 吴惟忠摇头道:“不明不白,若是如此去做,难道不怕下级将官结党拉派吗,那高山等人便是如此,还请王兄弟解惑!” 王争细细思索一阵,说道:“卑职至今也未能参透,不过有一点却是深信不疑。” 吴惟忠打起精神,赶紧问道:“王兄弟快说,是哪一点?” “戚家军此般做法,是建立在一个强效有力的军规之下,从选兵、点将、操练再到上阵无不是在一个大圈之内。” “这种选将做法看似愚钝,但若是能将其控制在这个大圈之内,反倒能促进将士之间的协调与配合,极大增强战斗能力,真正做到百战无敌!” 王争还有些话没说出来,现在的文登营多是以世袭军户为主,这些人世代皆是兵丁,早在明代中期便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如今只是披着狼皮的羊而已,毫无战斗力可言。 若是用戚帅的练兵方法操练这些兵油子,只会越搞越乱! 吴惟忠在堂内来回踱步,惊奇阵阵,忽然又在唉声叹息。 “说心里话,我吴惟忠与你不同,不是自小军职,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完全是靠着抚台大人提携,万死亦难报答抚台大人的知遇之恩,但是...” 王争微微一笑,说道:“卑职以为大人各个方面都比其他人强了千倍万倍,总会一日会有大成就的。” 哈哈一笑,吴惟忠拍着王争的肩膀,感叹道。 “恨不能早见,今日听了王兄弟这一席话,这才发现半辈子都白活了,看来让王兄弟做一个小小的哨官仍是屈才了。” 闻言,王争淡淡一笑,抱拳道。 “协台过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军伍废弛渐堪忧 出了中军厅,王争自嘲的一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但是生逢乱世,没有赫赫之功又如何壮大自身实力呢? “哎呀,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刚刚招了两百来个流民凑数的王百总麽!” 正想着,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充满嘲弄之意,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高山。 当下,王争与他搭话的心思都没有,扭头便走。 见了王争的模样,高山看了一眼身后的家丁们,虽然他们都没说什么,但高山仍是有些气愤,感到自己的权威被侵犯,几步追上前拽住王争右臂。 “别走啊,难道是让老子说对了不成,做贼心虚了?” 王争只是回头淡淡看了一眼高山,稍一用力就挣脱了他的手,自顾自的朝前走,仍然没有说出一个字。 “王争,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山终于是忍无可忍,他本就是在故意激王争,不过王争的这种沉默却把他自己激到了,‘噌’的一把抽出腰间的钢刀,指着王争破口大骂。 “怎么?你高哨官已经目无纲纪到了如此地步,居然敢在军官厅外抽刀,威胁同营军将,难道你要造反不成?” “这...” 高山与身后的一行家丁面面相抵,站在那反而不知该怎么办。 王争这一顶帽子扣的是大,中军厅素来都是主官击鼓聚将的场所,起初都是不允许佩刀进入的。 尽管现在规矩松了,佩刀什么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在中军厅外抽刀威胁同营军将,说出去惩处也是颇为严重的。 虽然高山狂妄,但还没有到傻的地步,造反这一顶大帽子下来,很有可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让高山无可奈何的是,说起来这王争与他并无区别,也有百总的衔头,也是一营哨官。 最有意思的是,王争手底下刚招满额一哨,约两百左右的新兵,拿出去也是正儿八经的文登营军将。 此刻他看到王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还是识趣的收回了刀。 看着王争转身便走的背影,高山仍是有些咽不下气,吼道:“王争!你别以为老子怕了你,在这文登城内,规矩可没那么多!” 见状,一个家丁看了一眼暴跳如雷的高山,忽然心生一计,上前低声朝高山说了几句。 说完时这家丁是满脸的谄媚,嘿嘿笑着,好似十分确信高山会因此嘉奖于他。 但是高山听后却是大眼一瞪,更加震怒。 “什么!你叫老子去暗杀王争?” 高山毫不犹豫的一脚踢过去,将这家丁踹翻在地,吼道。 “来人,给老子绑了!嫩娘的,老子虽然看不起王争,但自会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让他明白实力差距,从不屑去耍这种暗地里的手段!” “老子真他娘的瞎了眼,居然会招你这种人渣进家丁队,从今以后若是在文登城看见你,别怪老子翻脸无情,滚!” 事情来的太突然,这家丁本想讨高山的欢喜,正喜滋滋的等好处,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高山一脚踹懵。 紧跟着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当下是什么也不管,爬起来哭爹喊娘的求饶,听到高山的话后这才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 王争根本没把这小插曲当回事,离开中军厅后便回到城东义井庄村民的居住地,找到董有银和黄阳。 将事情与他们一说,董有银、黄阳、宁二黑他们顿时都变得喜气洋洋。 听说上头要发下来兵粮、兵器与盔甲,王刘氏、玉儿、张萍与一干义井庄的百姓也都替王争他们高兴。 事不宜迟,王争赶紧带着一帮子昨天才成为正式兵伍的青壮去找提调官。 除了掌管军伍的坐营官,在文登营也设有提调官,专门对粮草、军饷、兵械进行发放和管理,一般都由文人来担任。 这可是一个大大的肥差,尽管赚的虽然不如宁海州城的巡检,但也是文登营内人人眼红的位置。 若不是提调官向来由文人担任,怕高山等人早就争的头破血流了。 文登营的提调官唤作李茹,人如其名,还真是个小白脸。 不过这李茹虽然身子骨偏瘦,但见到王争一行新兵却没一丁点的害怕之情,头一个反应就是冷哼一声。 搞的董有银和黄阳看着这李茹是满脸的莫名其妙,难道俺们以前和这厮见过? 王争自然知道这时候文人的地位,这些新兵还都是衣衫破烂,看上去甚至不如守门的卫所兵,李茹有这等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说起来,这还是王争来到这明朝头一个见到的文人,虽然印象不怎么样,但入乡随俗,对于文人王争还是要尊敬的。 王争一抱拳,恭恭敬敬的道:“劳烦李调官,这是协台的亲笔文书,请过目。” 这李茹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帽,手里一支毛笔,听到王争的话这才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王争,听见王争恭敬的话后面上这才好看了一些。 接过文书随便看了几眼,李茹也没多说什么,带着王争等人走到府库中,指着门口无精打采的道。 “诺,前面的是兵械库,左侧的是军粮。” 说到这,李茹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道:“不要怪本官不提醒你们,莫要贪心,否则大祸不远矣。” “李调官说的是,我等自不会多拿多取,一切以协台文书为准。” 满意的点点头,李茹捏着鼻子穿过黄阳、董有银、邓二黑等人,飞快的离开。 目送李茹离去后,王争喜滋滋的搓着手来到军械库前面,深吸一口气。 吴惟忠批给自己的是二百杆长枪,二百副鸳鸯战袄,二十副皮甲,另外又有二百石的军粮,这些可都是自己起家的资本,由不得王争不兴奋。 但当王争走进去,见到那些松松垮垮堆在一起的制式长枪与皮甲后,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哪里是长枪,分明就是一根木棍上面套上铁质枪头的半成品,有些枪头甚至不牢固,拿着这样的兵器能上阵杀敌吗。 还有那些皮甲,甚至不知道在这里堆放了多久。 董有银乐呵呵走进去,随手拿起一副皮甲,将上面的灰尘与蛛网吹干擦净,啧啧一声,正要说出什么。 但这皮甲却自己动了起来,吓得董有银大叫一声将其扔到地上。 众人赶紧看过去,只见这皮甲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吱吱”的声音不断传出来,最后竟然猛的窜出一只灰色的硕大老鼠。 当下,董有银是满脸的黑线,用身上脏乱的衣袄擦了擦手,再也不想去碰那皮甲,脸上的兴奋全变成了恶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佳人为枕夙操劳 皓月当空,月朗星稀。 转眼间到了夜晚,文登城东的一间土房内,仍是灯火通明。 木窗前,王争伏在桌案上眉头紧锁,正在起草明日的编练方法,越想越是摇头,甚至开始有些心烦气躁。 红烛卷帘,佳人研磨。 王玉儿宛如一朵宁静的白莲,俏生生的立在王争身边,纤细雪白的玉手正捏着一块墨锭在砚台上慢慢研磨。 研磨的同时,玉儿低垂的发丝偶尔微微扬起,朝王争瞟上一眼,见到桌案上的水已经凉了,不声不响的端走又续上一杯。 抬头朝玉儿微微一笑,王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感受到水温不凉不热刚刚好,便知道这妮子是用了心,玉儿凝脂般的微笑也使得萦绕在王争心头的烦躁渐渐散去。 “玉儿,你早些休息吧,用不着陪我一直熬夜,你身子骨弱受不了的。” 其实对玉儿和张萍这两个女人之前不清不楚的关系,王争也有些迷茫,在前世王争退伍后托人带关系,用退伍费开了一间军品店。 剩下的就只是闷头努力工作,因为那个时候的女人几乎都是朝“前”看,没房没车,自然没有人看的上你。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几乎是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王争,自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 “那怎么行,争哥哥为了义井庄的村民劳心劳力,玉儿理应侍奉争哥哥就寝。” 玉儿还以为王争要赶她走,便有些急切的脱口而出,刚说出口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从脖颈瞬间红到了耳根,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玉儿的意思是...是争哥哥为义井庄的村民劳心劳力,日夜交萃,玉儿也不能独善其身啊...” 说着,见王争看过来,玉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垂下头只顾着研磨。 玉儿脸蛋通红,好似要滴出血来,王争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不妨事的,明日便要正式开始操练,这些事总要提前做些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玉儿你帮不上忙的,快去歇息吧。” 虽然王争并没想那么多,但玉儿被王争握住小手却浑身一激灵,胸中小鹿乱撞,感觉周围的环境都愈发的燥热起来,仍是顽强的说道。 “不,玉儿不愿做那懒人,玉儿就要陪着争哥哥,为争哥哥挑烛研磨。”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王争大手点了点玉儿的琼鼻,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先去替我和娘道晚好后再来吧。” 见王争同意了,玉儿顿时变得欣喜起来,不断点头。 “争哥哥答应了!玉儿这便去!” ...... 伸了伸懒腰,王争见玉儿去换水,这才敢骂一句娘。 本以为今日能拿到什么好的兵器,不成想到手的却都是些破烂。 白日里王争与董有银、黄阳他们不信邪,在兵械库中左挑右选,这才从满库的垃圾中勉强找出了两百杆还算过得去的制式长枪。 至于吴惟忠批下来的那二十副皮甲,王争等人粗略的看了几眼,董有银发现的并不是独例,存放皮甲的地方几乎都成了耗子窝,几百副皮甲没有一副是正常的,被钻的到处是洞。 估摸着也没什么防御效果了,王争索性一副也没拿。 值得一提的是,王争他们的运气还算是不错的,崇祯九年,也便是今年初的时候,鸳鸯战袄才发下了新的一批,新兵们领到的两百余件都是崭新的,这倒给了王争稍许慰藉。 “争哥哥,多喝水,对身子好。” 见到玉儿丝毫不加掩饰的关心,不知缘何,王争心中一暖,忽然感觉头疼的厉害,将头靠到玉儿的纤腰上缓一缓,终于感觉舒服不少。 只听“咔嚓”的一声,玉儿过于紧张,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正要手忙脚乱的道歉,却听到传来一阵细微的鼾声。 纳闷的瞧过去,玉儿不禁掩嘴笑了起来,王争居然就这样睡在了她的腰间。 王争实在是太累了,自从来到文登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几乎就没有睡过好觉。 前段时间忙着看书识字,募兵的事刚刚完成却又即将进入操练,从来没有操练经验的王争更加不敢怠慢,整日脑袋里想的都是如何能将义井庄的村民们带好。 其实这些日子也让王争明白以强为尊的道理,无论古今,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就硬,那一直同王争过不去高山就是身边活生生的例子。 那高山与王争平级,城内职务同级的哨官比比皆是,但他却能在城内呼风唤雨,甚至不将协台吴惟忠放在眼里。 细究其原因,正是那高山手中握着一百余个军户与二十几名精干家丁,虽说那一百来个军户老弱不堪,但家丁却不一样。 这也是募兵制的弊端,这些家丁是军将手中的私兵,拳脚功夫都不错。 加上对军将绝对忠诚,各级军将也就将上好的衣甲兵器都配给家丁,论起战斗力来是明军中最强的,家丁也是明军战斗的主力。 在这种时候,一个军将手中家丁的数量便可以看出他的能量,高山拥有的家丁最多,自然无人敢惹。 没有丝毫基础的义井庄村民若是想在文登营找到自己的一个位置,就迫切需要变强,所以王争丝毫不敢懈怠。 神经紧绷之下,加上近一月的操劳,这才会有先前头部的阵痛。 ... 不知过了多久,王争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天亮,感觉鼻间传来一阵香气,自己靠着的地方居然软软的。 抬起头一看,王争懵了,自己怎么会靠在玉儿的腰上? 正想要叫醒玉儿,但王争的手却停到半空再也落不下去,看到眼前这一幕,王争心头一股暖流。 原来玉儿确认王争睡着后,左试右试始终到不到办法把王争弄到床榻上去,又怕吵醒王争。 最后索性就这样站直不动,义无反顾的当了王争一夜的香枕,直到凌晨时终于挺不住,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将玉儿放到自己的床榻上,王争将玉儿稍显凌乱的青丝朝一侧轻抚,苦笑着摇了摇头。 佳人为枕,本应高兴才是,但王争却有些为难,喃喃道。 “傻玉儿,你可真傻,我值得你这样做吗。” 看着熟睡中玉儿,王争感觉在这陌生的明末找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眼中泛起一抹坚定,穿上鸳鸯战袄,跨上钢刀走出卧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若竹之笋深扎根 初升的朝阳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每一名站在空地上的新兵都感觉身子暖洋洋的,脸上都泛起些兴奋。 今日可是他们文登营第六哨的大日子。 正站在一众新兵眼前的王争,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崭新的鸳鸯战袄,腰间配着雪亮的钢刀,显得威武又英气。 当新兵们看见王争缓缓开口,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王争仍是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直来直去。 “从今日起,我王争将与大家一同操训,也许你们心中都有疑问,为何别的官兵都没有操训,唯独我们六哨第一日就开始操训?” 听了王争的话,邓黑子等人皆是不断点头。 现在的官兵军伍废弛,已经不止是文登一地,半月一操的便已经是军将勤快,大多数地方一月乃至数月才有一操,而这一操还是松松垮垮为了做样子给上官看,效果自然不必再提。 将官只对各自家丁的操训上心,对于其余的卫所兵战斗力其实并不上心,所以战斗力才会如此低下。 握紧家中传下来的钢刀,王争猛然指向城门处,那里正有几个松松垮垮的卫所兵指着这边嗤笑。 “毫不避讳的说,大伙都是义井庄的人,是这文登城的外来户!外来户如何立足?唯有自强!” “自强,说的容易,但我们若是不勤加操训,甚至连这等废物都不如!你们甘心吗?身后就是咱义井庄的父老相亲,你们脸上有光吗!” 王争话不多,但却字字都打在了新兵们的心坎上,听了王争的话,几个新兵悄悄回过头,正见到各自的家人。 新兵们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变重,心头忽然多出了什么一样,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站在前面的黄阳道:“争哥,你说吧,该怎么练大家伙都听你的,绝不给义井庄抹黑!” 邓二黑黝黑的脸盘上满是坚定,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嗤笑自己的卫所兵,嚷道。 “争哥说的是,咱义井庄的儿郎怎能不如这等废物,传出去叫十里八村的笑话!” 见到新兵们的激情被带动,王争满意的点点头,从身后扯出一副缀铁片的皮甲扔到地上,举起刀。 “戚帅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胶东,岂无材勇!” “今日起,我王争绝不以上官自居,与大家穿一样的战袄操训!发佩长枪!” 王争说完,一个个大木箱被抬到新兵们眼前,里面是一杆杆制式长枪与崭新的鸳鸯战袄。 当新兵们换上鸳鸯战袄,拿起制式长枪后,立刻换了副样子,再也不是原来又脏又乱的形象,一眼看过去也算是衣甲鲜明。 兴奋的互相比较,新兵们的感觉与其他卫所兵不一样,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身上的兵衣代表着一份责任,今后更可能成为一种荣誉。 文登营,自古以来便是胶东重镇。 名将戚继光曾来到文登营视察,不仅留下了“齐东重镇”与“东海名藩”的题词,更是有一首诗流传后世,以为佳话。 想到这里,王争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冉冉双幡度海涯,晓烟低护野人家;谁将春色来残堞,独有天风送短茄;水落尚存秦代石,潮来不见汉时槎;遥知夷岛浮天际,未敢忘危负年华;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 ...... 烈日当空,营盘里的军户们个个都寻了个阴凉去处,有些坐着闲聊,有些喝酒猜拳,就连守门的卫所兵都不见了踪影,女墙上不见一个人。 “蹬蹬蹬...” 但却有这么一小撮人,不顾头顶的烈日,在这文登地界挥洒汗水,这便是王争带领的文登营第六哨新兵。 “这些新兵是不是脑子出了些毛病,绕着城跑了几圈了?” 一个卫所兵看着从眼前跑过的新兵们,脸上满是嗤笑之意,听到他的问话,身后另一个卫所兵走过来,切了一声。 “你问我,我去问谁,这些新兵跑了快两个时辰了,也不嫌累!” “可不是,这么瞎跑算哪门子的练法?” “哈哈哈,笑死我了。” 王争为新兵编好行伍后,发现这些新兵虽然都是青壮,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仍需要一步一步来,先要做足准备工作才能开始训练,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时候没有什么健身器材,要想提高新兵们的体力最迅速有效的方法,唯有跑步,不断的跑。 戚帅也曾在《纪效新书》中明确提过新兵的操练方式,王争受益良多,觉得此时最适合新兵的仍是这种方式。 王争先让新兵们按着队列绕文登城长跑,王争跟着新兵们一起跑,一方面观察每个人的体能,一方面在心中暗自盘算,按照新兵们的体能更改最合适的长跑距离。 跑步过后,也就到了练队列的时候,这队列无论古今,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 王争认为,一支军队若想塑造出军魂,必定要先拥有钢铁般的集体意志,集体意志的表现方式,便是行军与交战中巍然不动的队列、军阵。 军魂出现,强军自成。 如果王争只想永远做一个哨官,自然不需要如此麻烦,也可以和其他人坐吃山空,混吃等死,等到满清入关后剃发成辫,当个走狗便是。 但是王争绝不会屈居在鞑虏之下,既然来到这乱世,必然要成就一番大事。 现在一切才刚刚起步,即便是细微之事王争亦不敢怠慢,都需要考虑周全才可行事。 王争要将这两百新兵培养成戚家军中的三千浙兵,日后军中的骨干,譬如竹之节,丛生而制之。 行军在外,从队列的齐整程度便能看出一支军队是虎狼之师还是猪羊组成。 戚继光在《练兵实纪》中也将严整的队列、军阵称作“堂堂之阵”,若是再配合以《纪效新书》中所写的“节节制之”的方略,则可收获奇效。 历史上称戚家军“临事则飚发电举”的战役中,戚家军以惊人的行军速度,象急风暴雨一般,及时赶赴数十百里之外,将敌人包围歼灭。 接着,又迅速赶到倭寇援军必经之地埋伏,等援敌经过,出其不意的将敌歼灭,戚家军能够长途奔袭增援,于行进中投入战斗并且大获全胜,靠的便是平日刻苦的操训。 俗话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而戚家军却损失极微,戚家军单兵素质之高,窥一斑可见全豹。 王争将新兵分为四队十六什,除自己亲自带着一队之外,其余三队分别让黄阳、董有银、邓二黑带领。 他们三个原本原本只是普通百姓,跟着王争却成了队官,都管着几十号人,腰间又配着雪亮的腰刀,这是他们都不曾想到的。 黄阳、董有银、邓二黑还有十几个什长心中都兴奋了一整天,跑在队列中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心想跟着王争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无计可施红颜策 自从到了文登,大伙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这一个多月下来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加上每天早晨的跑步热身,王争相信他们已经能够应付接下来的训练了。 想到这,王争拿出一杆制式长枪,一众新兵看过后都在指指点点议论。 因为王争手里的长枪与他们手中都有些不同,这杆长枪中间用麻绳系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新兵们都看不懂这是为何,当下便有几人出声发问。 戚帅《练兵实纪》中曾言,新兵入伍,在练习刺杀技巧之前需要练三样,以此为准备,这三样便是足力、手力与身力。 王争让每名新兵早晨长跑,练的便是足力,等到新兵们坚持跑半月下来,王争就要开始让新兵们负重长跑,这也是为日后有可能的长途奔袭打下基础。 除了足力之外,王争现在拿出来的这杆长枪,便是训练手力与身力的方法。 新兵们学着王争,扎好步子,深吸口气,双手平举长枪,起初都有些费力。 每一名新兵长枪下挂着的石块都不尽相同,根据每个人力气的不同,重量也不一样。 正这时,营盘中一个卫所兵伸腰打着哈欠走出来,揉揉眼睛,见到眼前这一幕大笑起来,叫嚷道。 “快快快,出来看热闹了。” 因为已经到了下午,不断有心满意足的卫所兵从营盘中伸着腰走出来,此刻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对这边指指点点。 高山与姓刘的几个哨官也带着各自家丁走出来,都有些纳闷。 “这王争傻了不成,在长枪下绑着那么大的石块做什么?” 听到高山的话,刘姓哨官冷哼一声:“有个屁用!这么练法就能上阵了?刁民还是刁民,到时候就能看见他们被打的屁滚尿流。” “哈哈,刘百总说的是,睡好了出来看看热闹也好!” 王争平端长枪面对一众新兵,周围看热闹的卫所兵越来越多,也见到新兵们脸上泛起的怒气。 当下,王争问道。 “用不用休息?” 董有银心中闪过无数次扔下长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的场景,但听到周围这些卫所兵的指指点与嗤笑声,愤然吼道。 “休息他娘的屁,俺们义井庄的爷们从来不是孬种,就这么练着,让这帮崽子笑去吧!” 黄阳大笑一声:“或许咱们还没练累,他们就笑累了。” 邓二黑咬紧牙关,任凭热汗从黝黑的脸庞滑落,黄阳与其他人也是如此,王争见到新兵们的模样,点头赞许道。 “好!不愧是义井庄的儿郎,你们都是好样的!” ...... 半月过去了,现在新兵们跑步已经逐渐开始负重,举着长枪也不再像最初那么吃力,不费什么力气就能举半个时辰。 王争点点头,看来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是该到了真正训练的时候了。 让新兵们站好,王争给他们排好队列,先是让他们练习向左转向右转,齐步前进与跑步等,不过效果并不理想。 大多数新兵甚至连左右都分不清,左转一次后本来排好的队列便已经是不忍直视,乱作一团,有不少新兵撞到一起摔了个仰面朝天。 见到这搞笑的一幕,周围看着的卫所兵也是捧腹大笑。 “快出来了,这六哨的人终于换了个新花样,正原地转圈呢。” 王争想了个办法,让能分清左右的什长喊口令,不过效果仍是乱作一团,不出几日,几个什长也都喊的口干舌燥。 高山坐在一块大石上,指着一个队列中的新兵,拍腿大笑:“老刘你们快看,对就是那个大个子,哎呦喂,哈哈哈笑死我了!” 王争下的口令是右转,这新兵却在往左转,与一旁右转的新兵一头撞到一起双双倒地,这样的人还不少。 几天下来,新兵们的队列训练仿佛遇到了瓶颈,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王争看的出来,新兵们每个人都很努力,但奈何他们根本不识左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王争扯着脖子呵斥也没什么用,该怎么乱还是怎么乱。 不说其余的几个什长,三个队官中,也就只有黄阳能根据命令行事,而且还能帮着王争呵斥做错的新兵。 至于董有银和邓二黑,他们两个虽然非常认真,却是不得要领,忙活的团团转。 这样一天下来,大家热汗直流,比端了一天的长枪还要累。 队列训练开始的五日后,王争不得已暂停了队列训练,不过长枪举石与负重跑步却不能停,这两样已经成了新兵们日常必需有的训练科目。 坐在石块上,王争心中焦急,但越是焦急就越想不出办法来,新兵们根本不知左右,怎么能练好? 正这时,玉儿走过来坐到王争身边。 “争哥哥这几日可是遇到了麻烦之事,不妨与玉儿说说吧,或许玉儿能帮到争哥哥呢。” 勉强对玉儿挤出了一张笑脸,只是这笑脸比哭还难看。 王争无精打采的叹口气,说道:“玉儿,你先回去照顾咱娘吧,这里的事你帮不上忙的。” 玉儿却摇了摇头,俏皮的眨了眨大眼睛看着王争,这可爱的模样引得王争不禁噗嗤一笑,伸出手捏了捏玉儿的小小琼鼻。 “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玉儿嘿嘿一笑,轻轻靠在王争肩膀上,说道:“争哥哥可是为了大家分不清左右而烦恼吗?” 诧异的看了一眼玉儿,王争点点头:“嗯,这倒不怪大伙不用心,实在是...” “争哥哥不妨试试,在每人的肩膀上画上什么明显的物事或是标注颜色,不用说左右,用此种物事来下令,大家也就能明白了。” “对啊!” 王争恍然大悟,这样不仅简洁明了,而且也方便下令。 一脸狂喜的将玉儿搂在怀里,想都没想大嘴便冲着玉儿的脸蛋亲了上去,几日以来的阴霾仿佛全部都一扫而光。 “玉儿,你这一席话彷如天籁之音,听在我耳中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立了一大功!” 玉儿见到王争亲过来,心中小鹿乱撞,但却并没有拒绝,紧张的闭上眼睛,待悄悄睁开时却见到王争已经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招呼整队,开始操训了。 痴痴的望着王争的背影,玉儿却还是坐在那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抖动的纤手轻轻触碰先前被王争亲到的脸颊,一抹红霞跃然而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恶虎挑衅不退步 “左转!” 虽然不怎么整齐,但新兵们还是全都成功的转到了左边,这已经很不错了,王争十分少见的咧开大嘴,笑得格外开心。 “右转齐步走!” 新兵们精神一振,赶紧朝右转,紧接着迈上凌乱的步子前行。 听了玉儿的话后,王争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简单行事,采用比较明显的颜色来为新兵们标明左右。 现在官军的衣甲多是以大红大黄为主,为了与官兵区分开来,王争采用左蓝右黑的形式,现在每一名新兵的两侧肩膀上都有一块新缝合上去的补丁,左蓝右黑。 让王争很欣慰的是,玉儿提出的方法效果很显著,新兵们很快就牢记下来,现在终于可以正常操训了。 现在文登营的新兵们先是早起绕着文登城负重长跑三到五圈,紧跟着举枪与队列夹杂进行操训。 一般都是上下午各举枪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练举枪,到了晚间在绕城负重长跑几圈,这也是为了减少新兵们的枯燥。 如此这般下来,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 崇祯九年三月份的清晨,王争看着眼前与一月前有明显改观的新兵们,倍感欣慰,自己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现在的新兵们,虽然还没有操练刺杀与格斗技巧,但质量上已经与刚刚入伍时有了极大的区别。 王争甚至敢说,现在六哨的新兵已经强于那些卫所兵,是时候为他们添加些新的科目了。 想到这里,王争取过一杆制式长枪,面色严肃。 “既然已经参了军,我们干的就是保民除贼的勾当,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日光练这些东西还远远不够!” 在场中来回踱步,王争握着腰间的钢刀,每一个字眼都清晰的传到新兵的耳朵里。 “时局不靖,眼下山陕大旱连年,贼寇蜂拥而起,北方却又有那蛮夷屡屡入关,劫掠我军民百姓,我等需得居安思危,自强不息,勤勉习武,好练就一身本领,以图保护妻小家人。” “当此时局,若是不勤习武艺,只知终日混吃等死,与此等鼠辈又有何异!” 说着,王争手指向那些营盘中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卫所兵,新兵们顺着王争的手势看过去,现在笑的轮到自己了。 新兵们看到这些卫所兵并不只是嗤笑,也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有一个好上官,这才没有成了这副懒散的模样。 高山手中拿着香喷喷的鸡腿,正坐在中央与其余的几个哨官喝酒,抬头一看,正迎上王争指着这边,随即从那两百余个新兵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咔嚓!” 还以为王争在说他,愤怒之下高山拍桌而起,将手里的酒碗摔倒地上,带着几个哨官与一行家丁怒气冲冲的朝王争走过去。 其余的卫所兵见到这一幕,好像这边出了什么大事一样,欢天喜地的奔走相告。 “快去看看,高百总要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王争了!” “早就看这些新来的不顺眼了,高百总可要让他们知道文登营的规矩才行!” “快去看看!” 高山现在是满心的怒气,那一日在中军厅外遇见王争后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这还没完。 第二天高山难得起了一次大早,兴冲冲的去找提调官取军粮,却被李茹冷着脸回绝了。 王争居然在前一天就拿着坐营官吴惟忠的亲笔文书取走了两百石的军粮,现在内库存量不多,只能等下次。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高山吃了个哑巴亏,自然不能将这笔账算到吴惟忠的身上,对于李茹他也只能闷声闷气不敢多说,这样一来二去就都记恨到了王争头上。 这一指只是个借口,高山趁着酒性,终于是将这几月以来的愤怒全部爆发了出来,醉醺醺的指着王争。 “哎!说你呢姓王的!你他娘的指着老子是怎么回事,找打?” 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高山一行人,王争这次没有退一步。 那一日在中军厅外息事宁人,一来是因为双方实力差距,二来也是义井庄村民初来乍到,能少一事算一事。 但是现在,在整个六哨的新兵面前,王争已经不能再隐忍。 当下,王争回过头去,微笑道:“怎么?我们的王大百总被我轻轻一指,就沉不住气了吗?” “你这厮怎么说的话,王百总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 一个家丁立即出言呵斥,高山却醉醺醺的没有领情,一巴掌将这家丁扇到一边。 “有你小子什么事,一边看着!” 紧跟着他冲王争吼道:“王争,你可敢与本总比试一番?放下心来,本总不会打的你满地找牙,在这些刁民面前给你留些脸面,哈哈哈!” 高山说完,身侧那姓刘的哨官等人皆是哈哈大笑,仿佛已经看到王争惶恐不敢接战,跪地求饶的模样。 出人意料的,王争只是淡淡一笑,往身侧一让。 “既然如此,高百总是要比试拳脚,还是刀枪剑戟?” “呃...” 高山也没想到王争接的如此痛快,竟是一时语塞,满脸狐疑的看着王争,问道:“你这厮没吃错药吧,真的敢接,不怕丢了性命?” “有何不敢,军中比武乃是常事,拳脚无眼,刀枪无情,对吧王百总?” 哈哈一笑,高山忽然对王争起了一丝兴趣,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说的对!拳脚无眼,刀枪无情!” ...... 中军厅内,吴惟忠正坐在桌案上处理公务,听见外面响起阵阵吵闹声,皱眉问道:“外面因何故喧哗?” 一个丫鬟出去看了一眼,迈着小碎步赶回来,满脸焦急的说道。 “协台您快出去看看吧,外面乱作一团,大家都出了营,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闻言,吴惟忠心中一惊,难道是起了兵乱不成? 想到这里,吴惟忠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疾行到中军厅门前,守门的两个魁梧家丁一抱拳。 “参拜协台!” 点了点头,吴惟忠看到外面,听见四周的呼喊声却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兵乱,应该是那高山又寻了个哨官打斗。 “只是,这次又该是谁呢?” 喃喃几声,吴惟忠其实也挺好奇的。 高山能让那么多的家丁心甘情愿为之趋使,手头自然有些拳脚功夫,但凡与高山有恩怨的人,在比武中无不是被其打个半死,缺胳膊断腿的也是常事。 上一次被高山打死的那个哨官已经是在半年前了,很久未曾有人与高山比试,如今到底是谁,居然敢去招惹那高山? “争哥,狠狠教训他!” 刚想到这里,吴惟忠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吼,他自然不知道这声音是董有银发出来的,当下脸色一变。 惊愕的朝场中看过去,居然是王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王高不打不相识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 此刻,军营中叫喊阵阵,数百个闲来无事的卫所兵与刚刚操训完的第六哨新兵分别聚在两头,有些人喊着口号,更多的则是在不断嘲讽。 在校场中站着两个人,他们便是此次比试的主角。 “哈哈,王争不知天高地厚的要与那高山比试,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啊!” “刘哨官,俺押高百总二十两银子,这可是俺全部家当了!” 文登营兵士中已经开始一场赌博,一些哨官有些余钱出的银子就多些,都在十两到三十两之间不等,其余的新兵多少不一,但最少的也要有几两碎银。 高山已经很久未曾与人比试了,如今赶上这么一次大家都觉得很难得。 这些文登营的兵士整日过的浑浑噩噩,枯燥乏味,此刻都显得兴奋异常,已经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这场比试虽说还未开打便胜负已分,但当个乐子看还是可以的,将官更是如此,都想着趁此机会狠狠的捞他一笔。 在刘哨官等军将的怂恿下,这些兵士兴奋的双眼通红,将床板下脚靴里藏着掖着的银钱都取了出来,堆在一起满满的也要有几百两。 高山那侧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包,相比之下,王争那边就显得冷清太多。 新兵们都是刚到文登,即使发下了安家银,大多数人都用来给家人改善生活,根本不舍得用来赌,更有不少淳朴的村民攒着娶媳妇。 最后,只有黄阳与邓黑子两个人在刘哨官等人威胁的目光中走上前,将衣袄掏了个底朝天,最后才翻出来不到十两的碎银。 那刘哨官等人带着家丁笑的张狂不已,正欲出言打趣,但却从场内传来一声暴喝,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高山回头瞪了一眼刘哨官等人,吼道:“都他娘给老子闭嘴,要看就静静的看!” 那刘哨官的笑容霎时停顿,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在全场人的注视下居然仍是低了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见刘哨官都如此,其余几个哨官就更加不敢出言放肆,周围的卫所兵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场中。 满意的哼了哼,高山回头看向王争。 “新账旧账如今一起算,王争,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不要为了脸面而伤了性命!” 哈哈一笑,王争抱拳道。 “军中比武,生死由命!” 王争话音还未落地,高山突然疾冲几步,大拳虎虎生风的挥了过来,王争感受到拂面的劲风,自知不可硬抗,朝身侧一闪躲过了这一拳。 “来得好!” 闪身同时,王争下盘用力,右腿朝高山蹬了过去,正欲来个快速反击,却听那高山哈哈一笑。 不好! 高山不仅人高马大,动作也是颇为灵活,第一拳刚落第二拳便紧随而至。 这时候若是继续踢过去难免落个两败俱伤,况且王争被击中的将是胸膛,按照高山这一拳的力道,若是硬挨上少说也要折几根肋骨。 王争迫不得已而收腿,紧跟着往前闪躲几步。 粗喘几口气,高山哈哈一笑:“好!王争,老子倒要看你能躲到几时!” 躲? 王争面庞一冷,高山话刚出口,便如同一头正捕食中的豹子窜出,高山大眼一瞪,显然是有些惊讶,反射新的双手合十去招架 但王争的攻势雷霆不断,膝盖一下又一下的朝高山小腹顶去,小腿也没闲着,时不时朝高山下盘招呼。 高山挡得住膝盖这一顶,却料不到王争接下来的攻势。 侧步! 王争先前凌厉的攻势只是为了打乱高山的步伐,让他在疲于应付的同时露出破绽,最后再一击而胜之。 就是现在! 找准时机,王争大脚一伸,稳稳的别在了高山两腿之间,紧跟着双手酝酿起力气,握住高山宽大的肩膀,手脚与身子同时用力。 “砰!” 场中尘土飞扬,本来虎背熊腰的高山是不可能被王争击倒的,不过此刻他应付了王争连续不断的进攻后呼吸变得急促,步伐也是凌乱不堪,上下不得兼顾。 这个时候王争及时出手,看在围观的卫所兵眼中,就是直接将人高马大的高山按倒在地! 寂静! 包括刘姓哨官与站在中军厅外的吴惟忠,全场都是寂静无声,卫所兵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这一幕 高山居然被王争一把按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 刘哨官看向王争的眼神已经没有方才的轻视,能将高山瞬间击倒,这王争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 过了没多久,从另一侧的六哨新兵中响起一阵欢呼声,自己的上官居然毫不费力的就将那人高马大的高山按倒在地,这是何等的悍勇! 董有银看着王争的背影,低声喃喃道:“娘的,这小子什么时候拳脚功夫变得如此了得,那高山都能撂得倒,那俺还不如高山,岂不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 正想到这里,忽然有人拍了拍董有银的肩膀,转头一看却是黄阳。 “董大郎,叨咕什么呢?” 黄阳对董有银的称呼一段时间变一个,起初戏称为董无银,现在则变成了董大郎。 最开始董有银还威胁一下,到了现在整日操练都很劳累,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董有银已经看开了,懒得去理,随黄阳怎么叫了。 咳咳两下,董有银指着场内说笑起来。 高山大眼中充满了浓浓的不可置信,他志得意满的将王争打的只有招架之力,正要一拳将王争击倒,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倒地却的成了他自己? 王争一定是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正想到这里,见王争撤出几步微笑着朝他伸出手,高山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羞愤之下,甩手将王争的手打开,吼道。 “不可能!我不服,再来比过,这次比试腰刀!” “好!” 见到王争浑然不惧的回答,高山怒冲冲的走到兵器架边上,抽出两口腰刀,扔给王争一把,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 刘哨官捏紧拳头,居然有些紧张起来,再次看向场内。 天色渐晚,围观的人群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 高山精疲力竭的撑着长枪,气喘吁吁的道:“他娘的,不,不打了,累死老子了,几年没像今日这般累过了。” 这场比试全程吴惟忠都看在眼里,王争和高山在文登营校场足足比试了近两个时辰,拳脚还是刀枪都斗过,高山皆是毫无悬念的被王争击败。 让吴惟忠惊讶的还不仅如此,高山败的与第一次如出一辙,都是众人以为王争苦苦招架,即将抵挡不住时来了个峰回路转,一眨眼的功夫倒地的便成了高山。 比武比的向来不是蛮力,不是谁身子高大,谁力气大就一定能胜,比的是心平气和,比的是临危不乱。 两世为人的王争在军中战胜过的那些高大粗壮的兵太多了,对付这种人早就有了一套招式。 王争素来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眼下六哨在文登势单力孤,唯有处事圆滑才能走的更远,王争不愿错失任何可能的盟友,过分强硬只能让自己树敌过多,软硬兼施才是长远之计。 对于高山,王争还是不愿与其结成死仇的,若有机会,最好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其实抛开先前的不愉快,王争还是挺喜欢这个生性率直的胶东汉子。 想到这里,王争龇牙咧嘴的走到高山眼前,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手。 “高百总,今日这场比试你我未分胜负,天色已晚,咱们改日再比?” 未分胜负,不是王争胜了吗? 愣愣的看着王争,高山的疑问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次他握紧了王争的手,起身与王争抱在一起。 “哈哈,王兄弟说的不错,来日再来比过!”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文登营兵士皆是大跌眼镜,尤其是刘哨官,恨恨的攥紧拳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节节而制排枪阵 自打王争与高山那一次比试后已经过去了几日,明面上看高山没什么变化,在营中依旧是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依旧无人敢去招惹。 但有一件事他却不再去做,虽然还是整日与家丁坐在一起观看六哨操练,但却不再是嗤笑连连,反倒是捏着酒杯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曾有一个家丁指着新兵们大笑,却被高山毫不犹豫的反手一巴掌扇懵,其余人见到后立刻作鸟兽散,再也不敢取笑王争。 高山对待自己的家丁都是如此,这让其余的哨官们噤声之余,也看不懂高山到底是如何想的。 吴惟忠这一日起身难得的早,天色才蒙蒙亮就已经信步走在校场上了,其余的兵士除了少数几个在城头昏昏欲睡的,都在营中呼呼大睡。 吴惟忠深吸一口气,松动几下筋骨,感觉浑身舒畅。 正在这时,远远的传过来一阵脚步声,吴惟忠转头看过去,王争居然已经带着六哨的新兵们跑了几圈回来了。 吴惟忠看得出来,这些新兵们个个精气神十足,不知比那些卫所兵强了多少倍,看来这王争倒还真是个文武全才,练兵也颇有一套。 刚想到这里,就见王争脱离队列朝他跑了过来。 “协台今日起的早啊。” “哎~” 吴惟忠微微一笑,走到眼前的新兵面前,赞许道:“要是文登营内全是这样的兵,本官也就不用再愁了。” 看见吴惟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王争举起手中钢刀,下令道:“六哨的弟兄们,给协台大人看看我们多日以来的操训成果!” 看过新兵们的队列变换后,吴惟忠已经是赞叹有加,这种整齐程度简直让他叹为观止,隐隐间已经有了些许强军的影子。 当下,吴惟忠拍着王争的肩膀,笑道:“王争啊,这六哨的新兵只让你练了两个多月,居然能做到此般令行禁止,步伐划一,你做的很好!” 抱拳一笑,王争道:“还要仰仗协台多多提携!” 看到吴惟忠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王争面上的微笑顿时消失,看着新兵们,虽然方才的表现在这些明末的将官眼中已经非常好,但是在王争看来,仍是瑕疵太多,需要多练!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只练这些东西了,需要让新兵们认识到自己手中长枪的作用,这可是一件大杀器。 说起来,王争也算是庄稼汉出身,自然知道这些村民心中所想,在他们看来,这陌生的长枪远不如耕地的锄头与犁耙来的好用与安心,甚至不如那威风凛凛的腰刀来的实在。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让新兵们知道手里长枪的威力,朝董有银招了招手,王争问道。 “董队官,若是让你去选,是用长枪还是腰刀?” 董有银忽然被提问,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用长枪还是用腰刀? “这还用问麽,自然是腰刀,挥砍爽快,够劲威风!” 转头看了一眼这两百余名新兵,王争大声问道:“你们呢,可都是如此认为?” 邓二黑和黄阳对视一眼,其余的新兵议论几句,皆是连连点头。 邓二黑说道:“是啊哨官,这长枪挥舞起来还不如与锄头好使呢,要俺们拿着这东西上阵,倒不如人手一柄腰刀,这样不仅看着威风,打起来也容易劈砍!” 看来新兵都是这样想的,王争神情肃穆,说道:“你们这种想法是错的,而且是大错特错!董有银,手持腰刀朝我劈过来!” 闻言,董有银一愣,这来的太突然了,当下嘿嘿笑道:“俺虽然不会使刀,但是争哥,用腰刀打你这杆破枪是不是占的便宜太大了?” “私下大伙怎么叫都行,军营中必须叫我哨官!来吧董队官!” 见到王争已经摆开架势,董有银点点头,持着腰刀一个横劈,这是以命搏命最常用的招式,简单而有效。 手里枪杆是木制的,很可能扛不住董有银势大力沉的这一刀,但王争看的清楚,董有银犯了许多低级错误。 例如挥砍用力过多,导致下盘不稳,握刀力气不够等等,若是王争想赢,现在胜负已分! 不过王争此次是要让新兵们认识到长枪的威力,而不是仅仅取胜,当下便只是一个侧身闪过去,飞快与董有银拉开几步距离,双手紧握长枪,一声暴喝。 “杀!” 董有银握着腰刀刚刚回身,就听闻一声大喝,身后一点寒光乍现,当时惊得什么都顾不上,连连后退。 王争步步紧逼,手中长枪不断戳刺。 “不打了不打了,这是咋回事,怎么有这么老些个枪,俺根本照看不过来啊?” 董有银只觉眼前银光乱现,好几个枪头都朝自己刺过来,一把扔下腰刀叫着不打了。 用长枪将腰刀挑给董有银,王争手中长枪猛的柱地,高声道。 “开大阵对敌,万军之中,丛枪戳去,有如一人,如此可立于不败。” “你们手中的长枪,在对阵杀敌时才是利器,看似威风的腰刀只起到辅助的作用,这一点你们要牢记!” 见众人连连点头,萧亦反手持刀,道:“董有银、黄阳还有黑子,你们三个队官手持长枪站成一排,一齐朝我刺过来!” 三个人对视一眼,抱拳道是,手中长枪学着方才王争的动作,虽然并不整齐,但并排在一起,却也让人不敢正面交锋。 王争寻了个破绽,钢刀一晃,趁着缝隙朝黄阳砍过去,呼啸的劲风好似要将黄阳劈成两截,黑子见到黄阳无暇他顾,手里长枪赶紧朝王争刺过去。 迫不得已,王争只好收刀后撤几步,董有银哈哈一笑,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长枪,嚷道。 “娘的,这长枪还真是利器,居然连争...哨官都没能近了俺的身!” 微微一笑,王争看向邓黑子,说道:“黑子,你做的不错,这就是配合!” 紧跟着转头看向眼中惊异连连的新兵们,大声道:“长枪结阵,戚帅称此为堂堂大阵,战时我们不能单打独斗,丛枪往来策应,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新兵们不经意间握紧手中长枪,一股信任感油然而生,毫不犹豫齐齐一吼:“明白了!” ...... “刺枪!” “杀!” “撤步!” “蹬蹬蹬...” “第一排,刺!” “杀!” “第二排,支援!” “杀,杀,杀!” “朴刀队,上!” “蹬蹬蹬,杀!” 由于最开始两个月的准备工作,新兵们操练起来少得心应手,加上大家又都是一个庄子逃难过来的,互相之间的信任与熟练度根本不需要多练。 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新兵们跟随王争操训,整个文登营的军营中喊杀声日夜不停。 就连那些懒散惯了的卫所兵都被六哨的新兵们带动,看着新兵们虎虎生风的枪阵,再也笑不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王争献计剿巨匪 五月份的胶东就已经没有了炎热的感觉,淡淡的凉意覆盖大地。 文登营的营盘中,黄阳、董有银、邓黑子三个队官走在队列中,按照王争的命令,一边巡查新兵们的动作,一边帮助新兵排好阵型。 王争站在最前方发号施令,眸子不仅在新兵身前不断扫过,偶尔也在黄阳三人身上掠过。 从三个人的在队列中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个大概,董有银性子有些急躁,见到犯了错误的新兵往往都是直接用上鞘的腰刀怼过去,一骂起来是唾沫横飞。 相较于董有银,黄阳和黑子就显得比较温和,他们二人见到犯了错的新兵都会停步,耐心的为其板正身子,亲自示范。 除此之外,黑子一般会轻踢几脚犯了错的新兵或是笑骂几句才会指正。 正想到这里,一阵铁甲叶子相交的铮然声响传来,原来是一名身披铁甲的家丁到了。 这家丁是吴惟忠的亲信,自然明白自家协台对王争的看重之情,虽然不甚了解个中缘由,但对王争也不会再其有他人桀骜的模样,当下这家丁微微一笑,抱拳说道。 “协台早先说了,待卑职见到王哨官时一定在操训,果真如此。” “半个时辰后协台将在营中击鼓聚将,特让卑职通禀王哨官,一定要来参加。” 哈哈一笑,王争点头道:“劳烦先行回禀吴协台,待下官安排好哨内新兵操训事宜,即刻就动身。” “好!那卑职就先回去向协台大人交差了。” ...... “砰、砰、砰。” 三通鼓后,文登城内的百姓皆是议论纷纷,三通鼓聚将,这是文登营最正式的方式,吴惟忠以此种方式召集众将,定是有大事发生。 文登营六哨哨官,左右各站立三人,为首者便是高山与刘姓哨官。 站到中军厅内的大堂之上,吴惟忠大眼在堂内来回扫视一遍,见到王争站在最后,这才朝众人一抱拳。 “叨扰诸位同僚,实在是有些事不得不与众位商议,抚台大人有令,文登营增援宁海洲城,剿灭两河巨匪浪里白条与河龙王。” 浪里白条,原只是在金水河沿岸一个小寨子的水匪,本是这乱世中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但不知缘何,这两年浪里白条发展的愈发迅速起来,不但在金水河沿岸八家水寨中称雄,更是将打家劫舍的勾当做到了陆地上来,沿河百姓深受其害。 金水河依托宁海洲城,浪里白条要往陆地上发展,不可避免的就要与宁海洲的明军起冲突。 但宁海洲内的官兵在知州董成平英明神武的决断下,毫不犹豫的实行闭城不出的抵挡方式,更是连逃难的百姓都不收留,在夜晚实行禁足令,这种龟缩式防御让浪里白条无从下手。 虽然宁海洲武备废弛,但城上仍有神威大将军炮三门,各式大小铜炮几十余门,水匪不了解其中内情,看着垛口上黑洞洞的炮口颇是畏惧。 加上这些水匪是熟悉水性之人,对于陆战并不了解,浪里白条还不是特别自大,也知道强攻宁海洲城是不可能成功的。 董成平这样做的弊端太大了,官军畏战不出,居然连百姓都不敢收留,无形之中就增加了水匪的气焰。 浪里白条见强攻不成,便将目光放在了宁海洲城外围的村寨上,打起了蚕食的心思。 在崇祯九年初,浪里白条纠集金水河沿岸水寨八家数千人,浩浩荡荡出了金水河湾。 由于沿途没有遇到任何官兵的抵挡,水匪一路烧杀劫掠,百姓纷纷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被胁裹的也有不少。 在三月份,浪里白条成功与五文河巨匪河龙王结为同盟,加上胁裹的数千百姓,号称五万水匪军,一路朝宁海州城逼近。 五文河与金水河九家水匪,其中最大的便自然是那浪里白条,其次就是河龙王,他们结盟后已经算得上一统两河水寨,声势浩大,隐隐对宁海洲城形成包围之势。 听闻此事的宁海洲知州董成平立刻丢弃了那些文人节气,惊吓得屁滚尿流,两日内连发四道告急文书。 文书流水般送进山东巡抚衙门,时任山东巡抚的杨文岳听闻此事后十分重视,由于宁海洲地处牟平,牟平距文登营驻地较近。 文登营新任坐营官吴惟忠临危受命,被先行派去增援宁海洲城,协助知州董成平守城。 按察副使、登州分巡道许成文兼任监军道,在黄县、蓬莱、栖霞、莱阳等地督率官军数千随后便到,主事剿灭两河巨匪。 实力对比悬殊,文登营文册上的战兵有两千余员,马军八百余员,但实际上这六哨军,除去王争新招募的六哨是满额满编外,其余起码都要有着半数的缺口。 这样算下来,文登营实际上其实只有八百多人,马兵只有不到一百人,马匹瘦弱不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形势严峻吶! 吴惟忠一番话说出来后满堂的寂静,就连叫嚷最多的刘哨官等几人也不再出声,吴惟忠也是苦叹摇头,有苦说不出。 若是文登营全员满额倒是可以拼一拼的,现在带着这不到一千人去打号称五万的水匪,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各位,我等身为朝廷官兵,保民除贼,义不容辞,浪里白条与河龙王枉杀无辜,明日便即整军出发!” “吴协台!” 刘哨官忽然叫了一声,说道:“这行军打仗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保不齐明晚大伙就没命了,若是没点卖命银,我怕军士不服啊!” “是啊协台,我等部下皆是穷困潦倒,路途可否沿途补充军需,也防止兵乱吶。” 这没什么,吴惟忠没有多想,轻易就将大权交付众人,点头道:“此言有理,行军途中,诸位皆可便宜行事。” “谨奉协台号令!” 满意的一笑,刘哨官等人皆是齐齐一抱拳道。 “那就这样吧,今日准备齐全,明日便...” 吴惟忠话音还未落地,一直站在最后的王争突然出列,抱拳吼道:“协台,如此行军恐有不妥!” “哦?那王百总有何高见?”刘哨官冷哼一声。 没有去管那姓刘的哨官,王争道。 “下官认为,水匪在暗我在明,如此大张旗鼓的进军极有可能吃了水匪的亏,倒不如趁虚攻打河龙王的匪巢。” “如此一来,河龙王便不得不回援,从而与浪里白条心生嫌隙,削弱水匪兵力,仅凭浪里白条一家无论如何也攻不下宁海州城,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相送西门情谊深 王争昂然出列,一番话说得慷锵有力,吴惟忠细细思量一番,觉得颇有道理,但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疑虑。 “不过王争,你也只是推测,河龙王究竟会在水寨留下多少人马,这谁也说不清,贸然偷袭怕生死难料啊。” 刘哨官听到吴惟忠的话后眼中精光一闪,觉得有机可乘,居然出言赞成王争的提议,随后说道。 “王百总初来乍到,编练新兵已是颇有成效,依我看就让王争去偷袭五文河水寨,这个提议如何?” 一名哨官毫不犹豫的出列,抱拳道:“此言有理,王争可率本部往五文河偷袭河龙王水寨,我等悄悄进军支援宁海州城,如此确是一石二鸟之计。” 吴惟忠憨实,嗅不到这其中阴谋的气息,拍掌道:“那就这么办吧,王争,为防意外,你率本部六哨新兵到李调官那里取好军械,今夜便出发吧。” 看见王争毫无察觉的接下命令,高山则是暗自皱眉,王争难道一点都没看出来这是去送死吗? 走出中军厅,王争叫来黄阳、董有银、邓黑子三人再次来到李茹这里,听说王争将要率六哨新兵偷袭河龙王水寨一事后,李茹看着王争的眼神都变了,也不知道是忧伤还是可怜。 犹豫再三,李茹走到正忙活着搬运的王争身边,还是拱手说道。 “王百总,你可知那五文河水寨是死地,已经多年未有官兵踏足,水匪可不是好招惹的。” 王争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王某多谢李调官好意,该懂的,自然都懂。” “这...” 李茹听到王争的话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王争,你需要什么多拿去一些,腰刀?皮甲?” 看着正搬运木箱的董有银等人,王争非常满意,没想到着军械库居然有不少这种东西,微笑道。 “李调官多虑了,只这几箱,便是制胜克敌之神兵利器!其余的拿去再多也无甚大用。” 见到王争脸上居然露出笑容,李茹有些惊讶,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唯有祝王百总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调官折煞王某了,这便回军营去准备出征!” ..... 是夜,凉风瑟瑟,王争带着六哨新兵两百余员出了文登城西门。 前来相送的除了李茹与吴惟忠与他的的家丁外,大多都是前来送行的义井庄村民,围观的百姓也有不少。 此刻,王争在与王刘氏、玉儿、张萍三人道别。 王刘氏看着一身戎装,已经换上那副铁片皮甲的王争,颇有些器宇轩昂的样子,但她眼中却噙满了浑浊的泪花。 “吾儿为民除害,出征剿匪,定能凯旋归来!” 王争对王刘氏已经生起了真正的母子之情,半跪于地,握着王刘氏干裂的手,哽咽道。 “娘,争儿不孝,未能...” 王刘氏故作强硬,打断了王争的话,郑重其事道:“争儿,身为军将,不要如此婆婆妈妈,你只管剿灭水匪,为娘带着玉儿与张萍,替你祈福!” 心头仿佛遭受了极大的触动,王争眼神中泛起一抹坚定,扣头道:“娘亲放心,此次出征不剿灭水匪,争儿绝不回头!” 张萍与玉儿站在一起,各有各的小心思,但都是止不住的落泪。 山东巡抚杨文岳提拔吴惟忠为参将衔,充任文登营坐营官以来已有半年,但吴惟忠却没有任何政绩传回,早已是愧疚难当。 旧看不出来内中包含的阴谋,吴惟忠只是殷切盼望王争可以得胜归来,这也能让他心中对巡抚杨文岳的愧疚之情少一些。 “王争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事不可为,切记尽早退至州城与本官汇合。” 李茹带着平定巾,信步走出,看着王争道:“王百总豪气冲天,但也要知道变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保住性命才是最紧要之事。” 重重的点头,王争一一对二人抱拳:“协台、调官,王争心中都明白!” 说完,王争豁然起身,挥刀大喝。 “列队!” 正与家人告别的新兵们听到王争下令,纵然万般不舍,也都赶紧回到队列中站好,正要下达行军命令。 “等等!” 忽然,从城内传来一声大喝,众人回过头去,却见是身披铁甲的高山带着一行家丁赶来。 边走,高山边吼道:“王争,你真的要去吗?” “义不容辞!” 捏紧拳头,高山恨恨道:“都是那姓刘的捣鬼,不然...”说到这里,高山眼神不断晃动,忽然道。 “王争,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惊讶的看了一眼高山,王争却是缓缓摇头,朝高山耳语几句。 高山点点头,抱拳道:“既然如此,王兄弟,只能祝你旗开得胜了!” 哈哈一笑,王争怼了高山一圈,说道:“必然如此,我还要回来继续与你比试,上次可还不算完!” 感受肩上传来的力道,高山大笑道:“好!一路保重!” “你小子是个愣头青,要小心水匪埋伏。” ...... 五文河下有,一处水湾内,平静的湖面上泛着月光,平静而又幽深。 不过如果你细细去看,在这满是水草的湾内,不断有气泡从水下冒出,一颗黑头渐渐浮出水面。 一个精赤着上身的丑汉从水面一跃而起,手中抓着一条鲤鱼,见这鲤鱼挣扎的剧烈,这丑汉用刀柄砸过去。 这丑汉人称江大,本是五文河沿岸的纤夫,时局不靖,这些世代捞鱼渡河为生的纤夫再也赚不到什么银钱,江大也是其中之一。 马上就要饿死的江大,不得已加入水匪,凭借着一身上好的水性很快就在河龙王的水匪帮里混得一席之地,现在已经是一个小头目了。 现在的江大,只穿着麻裤,露出健壮的腹肌来,一手一条早已死透的鲤鱼,看着这平静的湖面,忽然鬼叫了一嗓子。 “哈哈,大郎又抓到鱼了?” “看来今夜有鱼汤喝了!” 随着江大的号子喊出,从这平静的湖面中忽然窜出七八个身手灵活的水匪,他们赤裸着上身,在这森森凉意的时节居然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他们扭动着身子,犹如一条灵活的黑鱼(食肉),在水面游来游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有银六踹龙王板 就在王争带着第六哨新兵出发的第二日早晨,文登营中旌旗四动,人喊马嘶,坐营官吴惟忠率领文登营出征了。 文登城内的百姓见到后都很惊讶,一向是没什么表现,畏避不出的官兵居然从营盘中开出,正浩浩荡荡往宁海州城而去。 见到城外经过的文登营队伍,皆是议论纷纷。 “官兵这是干什么去了?” “你还不知道?浪里白条和河龙王已经打到宁海州城去了,抚台大人震怒,让吴协台去增援呢。” “是啊,昨夜就先去了一批,今日吴协台亲自出马,看来官兵终于要清剿水匪了。” “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骑在马上,一名哨官道:“老刘,你说那王争到底打着什么心思,带着两百个毛都没长齐的新兵去偷袭河龙王水寨,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冷哼一声,刘姓哨官道:“这有什么稀奇,那王争毕竟是未曾见得市面的乡野粗汉,又哪里懂得什么计策!” “依我看,多半是上次比武侥幸胜了,便自以为有万夫不当之勇,立功心切,这才连夜赶着去送死。” “听闻上次出动上千人围剿,却依然在五文河水寨大败而回,折损惨重啊。” “如此一来,那王争怕是凶多吉少了。” ...... 月色雾茫茫,一处水寨静静矗立在五文河湾之内。 兵贵神速,出发后王争一刻也不敢休息,带着第六哨的新兵们偃旗息鼓,连夜奔行四十余里,也就是在第二日的凌晨。 文登营大张旗鼓出征的时候,王争终于带着六哨的新兵悄悄来到位于五文河下游几里外的一处树林中。 这处树林当地人称“河王林”,顾名思义,这里已经是河龙王水匪帮的地盘了。 尽管王争手头兵力不多,只有两百余人,但在白日进军仍显得过于招摇,轻易就会被水匪发现,加上对守寨水匪情况不明,王争决定先在林子中修整一日,待探明周围情况,夜间再行军。 这一路上的所闻所见,不仅是王争,每一个新兵都是气愤异常。 到了金水河后,便是浪里白条水匪帮经常出没的地区,王争等人小心翼翼的同时,也对沿途的景象有了些许了解。 文登境内还好一些,由于有文登营坐镇,加上距离沿岸过于遥远,浪里白条不敢轻易肆虐,但这金水河附近就不一样了。 王争等人经过的村寨无不是残破凋敝,有时几里甚至十里之内都难见到尚存炊烟的村落。 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不是被水匪搞的家破人亡成了流民,就是被胁裹在大军中成了攻城的炮灰,死的不值一提。 见到这一幕,新兵们愤恨之余也在暗自庆幸。 如今他们跟着王争逃难到文登,不仅成了官兵,现在更是在去剿匪的路上,新兵们心中第一次有了必须取胜的理由。 如果他们不能成功剿灭水匪,自己的家人由谁来保障他们在文登城内的安全,将来会不会经受这等灾难谁又能知晓? 这样一来二去,新兵们对那些素未谋面的水匪已经是厌恶到了极点。 这时候有句话叫做“逢林莫入”,山谷树林中不仅可能有各种食人猛兽,更有可能出现凶恶的土匪,在你行走时突然暴起杀出,跑都来不及性命就丢在了这深山老林。 不过王争经过的这处“河王林”中却不会有任何土匪,这里是河龙王水匪帮的地界,河龙王在这五文河一带称雄数年,屡败朝廷官军的围剿。 比起声名鹊起的浪里白条,河龙王显然在道上更具威慑力,不会有哪路不开眼的土匪占了河龙王的林子劫道。 确认这里没有任何土匪之后,王争带着新兵们很快就销声匿迹在草木茂盛的山林中,除了些许机灵的斥候以外,没有一个人再出现在这附近。 大约三更天的时候,一伙汉子猛的从这林中窜出,分成数股,很快就来到了不远处的码头,这便是白日里斥候探报的成果之一,五文河水寨码头。 蹲在岸边的草丛里,王争皱着紧眉头看着眼前平静的河面,老是有一种淡淡的危机感挥之不去。 除了几艘孤零零的小舟停泊在码头边上,竟然见不到一个守夜的水匪,这一切宁静的有些异常,甚至感到阵阵窒息,王争不相信水匪居然会大意到一点防备没有。 “还等什么,依俺看哨官说的没错,这些水匪果然留守不多,咱们就直接冲过去占了这些小舟,冲进水寨,打他个措手不及!” 摆摆手,王争依旧凝神盯着平静的河面,董有银正等的不耐烦。 忽然,一根悬浮在河岸边并不起眼的芦苇微微一动,这动作的幅度并不大,转瞬间再度归于平静。 王争神情一振,低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见到王争严肃的样子,董有银即便再焦躁,也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最后索性一根根的拔起了杂草。 在王争凝神观察的这一小会,发现先前那一次并非偶然,怕这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数名乃至十数名水匪。 将方才见到的一切联系到一起,王争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但新的难题又来了,如何让这些水匪毫无防备的现身呢? 想到这里,王争一转头,看见董有银正郁闷的拔杂草,心生一计。 ...... 随着一阵步子声,平静的码头被打破,一行青壮由南而来,他们穿的破衣烂衫约莫三十几人,人手一口腰刀,看起来正是一些干打家劫舍勾当的山贼土匪。 为首那名汉子更是一脸的狠色,自然就是董有银了。 董有银壮着胆子走在最前面,手里的腰刀其实都在发抖,他实在看不出来,这河面里怎么可能藏着人? “嘭嘭嘭~!” 大步迈到码头上,董有银故作豪迈的踢了三下船板,踢完蹬着一双牛眼环视湖面,等着可能出现的人。 这三脚是五文河的规矩,就是水匪山贼只见互相沟通的暗号,大伙都是一个道上的,以此表明身份,互相不要伤了和气。 踢完半晌,湖面却依旧是平静如斯,在草丛中观察的王争暗自皱眉,难道这些水匪发现了董有银是假扮的土匪,还是自己多虑了? 董有银看了一眼河面,心中骂了句娘,若是被水匪发现自己是装出来的八成要没有好结果。 想到这里,董有银脚底抹油,随时准备跑路。 “嘭嘭嘭!” 大脚不耐烦的咣咣踢在船板上,刚刚回身准备离开,却从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吓了董有银一跳。 “你们,是哪一路的山贼,不知道拜龙王只能踢板三下的规矩吗?” 董有银等人一齐回过头去,豁然见到先前平静的湖面中,十几个精赤着上身的水匪缓缓出现,聚齐在一起,为首那人简直丑出了新境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神火飞鸦夺水门 “山贼?” 董有银叨咕一句,手里明晃晃的腰刀指向江大几个水匪,“爷可是金水河水寨的人,什么狗屁的山贼。” 董有银样子的确有几分狠色,装起来连江大也丝毫没有怀疑,回头与其余几人对视几眼,江大皱起了眉头。 看见眼前这丑汉,董有银也是暗自作呕,原本就是灰容土貌的江大这时皱起眉头来,看在董有银等人眼里只能显得臼头深目,更加粗鄙凶恶。 “原来是浪里白条的人,你们不去打宁海州城来我们龙王寨做什么?” 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问题方才王争与自己说过。 董有银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官军去支援宁海洲城了,起码要有几千人!” “俺家大王特意让俺们前来通告一声,都是道上提着脑袋卖命的,自然要互相照应不是!” “嗯。” 点点头,江大的面色也有些惊讶,不过却并未有什么惊慌的神色,冷笑不止,随后看着董有银一行三十几个人,沉声道。 “若是我猜的不错,这次出来的便是文登营了,不必过于担忧。兄弟们一路远来辛苦,到水门喝些刚熬好的鱼汤,也暖暖身子。” “呃...” 董有银面色一难,咋办,这事王争没说过怎么处理啊,当下便回头望向邓黑子,不断的挤眉弄眼。 黑子见状也知道董有银没了办法,反手握住腰刀,冲那江大说道:“虽说我家大王不让如此,不过这一路我等也是辛苦的紧,听见有鱼汤喝早就馋的不行了!” “哈哈哈。” 董有银哈哈大笑,接过话茬,“那咱们就走吧。” 江大与身后一个水匪换了个眼色,有意无意的道:“兄弟,那浪里白条难道连歇都不让你们歇?” 这可到了董有银的强项,一边打着哈哈圆场,一边吐沫横飞的与江大几个水匪信口开河、胡编乱造。 什么浪里白条十分不讲义气,他董有银单打独斗砍翻了几个壮汉都未曾给过任何奖赏,唬得江大几个水匪是一愣一愣的。 江大带着董有银等一行人离去时,留下了四名水匪守码头,董有银也留了几个人一同看守码头。 江大没什么防范,没多思量便点头同意,与四个水匪带着董有银一行二十几人乘舟前往水门。 他绝不会想到,当他与董有银消失在码头视线不久,那四名留守码头的水匪就被董有银留下的几个人悄悄抹了脖子。 当四名水匪被几个新兵暴起杀死,从一旁的草丛中走出约莫一百余人。 王争看了一眼这四个死不瞑目的水匪,冲高亮点头道:“高什长,做的干净利落,将尸体处理好,我们去夺了水匪的水门!” 高亮便是十六个什长之一,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过这小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贩私盐等提着脑袋赚钱的活计没一样也没少干,手头早就有几条人命。 现在跟着王争干了什长也带着十几号兵,自然不想再与从前那样拿家人与自己的命去赚钱,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听到王争话中的赞扬之意,高亮心下有些欣喜,挥手带着十几个新兵将尸体拽到草丛中掩盖好。 ...... 董有银与江大一路而来,越走是越揪心,生怕王争会扔下自己在这龙潭虎穴,不断来回瞅。 这处水门说起来好像很森严,但布置却颇是简陋,用竹木简易的搭在两块巨石之间,见到上头并没有什么水匪来往巡逻,邓黑子问道。 “居然如此松懈,若是官军来剿,怕是难以抵挡吧?” 江大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邓黑子,问道:“还不知道老弟如何称呼,可有名号?” “没有名号,大伙都叫我黑子,江大哥如此称呼便是!” 点了点头,江大率先跳上河岸,说道:“黑老弟多虑了,这十里八乡的官军早就对龙王心生畏惧,上次来剿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身侧另一个水匪哈哈一笑,把黑子拽上了河岸,说道:“江大郎说的不错,如今龙王正攻打宁海州城,官军自顾不暇,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咱水寨。” 听见这话,黑子暗自一笑,看来争哥说的不错,这水寨真是没有多少水匪把守,这次可捡到便宜了。 “鱼汤呢,俺早就馋的不行了!” 听见董有银的嚷嚷声,丑汉江大说道:“怠慢了!众位兄弟请进,尝尝咱五文河的白鲤味道比你们金水河的草鱼如何!” “哈哈,早就迫不及待了!” 这水门内的水匪也不多,加上正围坐在这里的几个小头目,董有银等人一路所见也就不超过五十人。 闻到香喷喷的鱼锅,董有银早把任务撇到了八竿子之外,迫不及待的坐下开吃,与江大边吃边聊倒是打的一片火热。 黑子从一个水匪小头目那接过碗鱼汤,道了声谢便闷头开喝,但耳朵却时刻留意着身侧的动静。 “有银兄弟,那浪里白条如此不情不义,不若你就跟着咱龙王干吧,起码不会亏了你这副大肚皮!” 江大将一碗鱼汤大口喝进肚中,忽然说道。 这问题很敏感,那江大听董有银一直说浪里白条如何如何,以为董有银有心投奔五文河,犹豫半晌终于说了出来。 江大话音落地后,正喝得兴起的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气氛微妙起来。 董有银也不由得身子一抖,同意还好,但若是不同意怕就难免引得一阵火拼,方才还在称兄道弟的水匪们转眼间就会倒戈相向。 将碗里的鱼汤喝完,董有银仍是感觉嘴唇发干,周围的气愤逐渐紧张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正巧替董有银等人解了围,江大闻言豁然起身,朝天上看过去。 只见明朗的夜空中忽的传来几道“呲溜”声,几个闪着火光的东西四面飞过来,江大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玩意?” 天上的东西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出是个鸟身,一个水匪头目遂松了口气,“应该是夜鸦,谁在那里大惊小怪的乱叫?” 不好! 江大紧紧盯着天上的“夜鸦”,只见那夜鸦直奔地面而来,忽然,江大吼道:“快躲开,是明军的火器!” 听到江大的话,水匪们惊恐的往天上看去,江大喊的不错,这果真不是夜鸦,而是明军中的一种火器,只是这种火器并不常用。 神火飞鸦,外型如乌鸦,用细竹或芦苇编成,内部填充火药,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 “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作战时,用“起火”的推力推射飞鸦,足可射至百丈开外,飞鸦落地时内部装的火药将会直接爆炸,杀伤巨大。 江大喊出的同时也没闲着,疾冲几步到河边,纵身一跃。 随着“噗通”一声,江大如同一条灵活的黑鱼窜进五文河,水寨中几道爆炸声猛然响起,剩余的几个小头目来不及反应,都被当场炸死。 “杀水匪!” 黑子见到暗号,大喝一声,一脚将眼前的一个水匪踹飞,紧跟着纵身扑过去,手中的腰刀毫不犹豫的穿刺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河湾长谈鱼水情 其实打下码头的时候王争心中就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些水匪跟官兵打的交道多了,对官兵已经有很深刻了解,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偷袭他们老巢,现在恐怕正在数十里之外的宁海州忙的不可开交。 当王争轻易夺取水门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听闻官军曾数败于此,被其余人说成一道天堑的水门,这次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被自己夺取。 水匪惊慌失措的逃跑,除了一些无处可逃狗急跳墙的水匪以外,竟然没有一个所谓的头目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这几日王争与董有银、黄阳、黑子几个人里里外外将水寨搜了几遍,那遍地的腰刀,白花花的银子与珠宝成箱装在一起,晃的王争等人眼花缭乱。 即便是王争也感觉心头有些震撼,忽然想起什么,王争将手探进皮甲的内袄,从中取出一副发簪与耳环。 自从逃出宁海州城候,王争将这两样忘记的彻彻底底,如今突然想起来,还是等回去后再送给玉儿与张萍吧。 正在这时,什长高亮满脸兴奋的大步跑过来,远远的就嚷道:“哨官,好消息!好消息啊,弟兄们在水寨后头发现了不少圈养的肥猪与骡马!” 王争回身将两样东西塞进内袄,起身道:“圈养的猪马?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快将弟兄们叫回来,今夜咱们开荤!” “好嘞!” 听见王争的话,高亮嘿嘿一笑,迫不及待的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人。 猪马对于王争与六哨的新兵们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吃肉食了。 无论是以往在义井庄的时候,还是在文登城,这些连过日子都要省吃俭用的新兵们除了极少数曾出去提着脑袋贩私盐的能得到些银子改善伙食,其余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年也沾不上几次油腥。 听见将要吃肉食的时候,新兵们都显得跟高兴,甚至有人哈哈大笑着抱在了一起,比起前几日发现几大箱子金银财宝时还要兴奋。 当天夜里,六哨的新兵们除了很少一部分在放哨以外,其余人都高高兴兴的从后院抬出几头大肥猪,连带着一些瘦弱的骡马也被一块牵出来。 这些骡马瘦弱不堪,没有长时间的调养根本拉不了任何屋子,也对王争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然没用,那就没必要再留着了,留着也是浪费马料,为了能让大伙这一次吃的舒坦,王争一声令下,今晚这些瘦弱骡马也将被一块宰杀了吃肉。 听见这个消息后新兵们更是欢声雷动,这些肉食不仅足够两百余名新兵敞开了肚皮吃,就连一百多名被救下的百姓也能吃不少。 这些百姓虽然都饿的够呛,但身体非常虚弱,王争可不敢让他们敞开了肚皮去吃,这样会吃出人命的。 当百姓们听到王争苦口婆心的讲解后都感觉有些可惜,好不容易赶上这么一次吃肉的机会却不能多吃,心里都有些发闷。 “有的吃就不错了,若是没有哨官相救,你们就连性命都快丢在这些水匪手里了,还要什么肉汤。” 听见董有银暗含讽刺的冷哼声,百姓们细细回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他们被水匪关在暗无天日的老巢里,整日受那非人的虐待,几乎是绝无生存下来的可能,若不是天降神兵,王争带着文登营新兵前来相救,他们都要死在这里,哪里还能喝到手中热乎乎的肉汤。 当下,这些百姓在几个老人的带领下放下手里的肉汤,对着王争等人是又跪又拜,直称王争为活菩萨。 王争怎么见过这等场面,也顾不得将嘴里的马肉啃完,放下碗走上前挨个扶起几个老人,抱拳道。 “众位父老相亲折煞王某了,我等本来也是穷苦百姓,深受兵匪祸乱之害,如今身为官兵,吃着大伙的粮饷,保民除贼,义不容辞!” 新兵们都是朴实的庄稼汉,见到这个场景早已是热泪盈眶,忽然感觉自己肩上沉甸甸的,数月以来的刻苦操训,连夜奔行数十里后出其不意的攻下水寨,等等所有的这一切都有了存在的意义。 董有银也笑不出来,眼珠子乱晃。 他也是个面硬心软的主,木讷的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起自己方才话中饱含的嗤笑之意,董有银忽然走上几步。 “众位父老相亲,俺董有银在这里给大伙陪不是了,方才的话,大伙只当没听见便好!” 最前方的一个老者听到董有银的话,嗨了一声,摇头叹息道 “军爷们,相比咱以往遇见的那些官兵,几声嗤笑都算不得什么了。” 一个中年男子愤愤道:“是啊,那些人可真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人!” “水匪做的勾当多是暗地里的,但是那些官兵却是明抢豪夺,我们是真没办法啊。” 闻言,王争哦了一声,说道:“听老乡口音,是这牟平本地人,我们是文登营的,对着牟平的事倒有些好奇。” 百姓们一边与新兵们热火朝天的一起喝酒吃肉,一边抹恨恨的讲起了牟平地界发生的各种官兵作乱之事,听得文登营的新兵们都有些骇然。 做出这等行径,与披着官衣的贼匪有何不同,还真的是明抢豪夺!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围坐在一起时,河岸边黑暗的角落处忽然响起“哗啦”声。 这哗啦声被场内热火朝天的群聊所掩盖,正在寨子上来往巡视的三名新兵也并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 水纹在这嘈杂的声音掩盖下,顺利来到寨子下面的视觉死角,一颗黑头渐渐浮出水面,赫然便是前些日水门唯一逃走的水匪头目江大! 丑汉江大看了一眼寨子上巡逻的官兵,黑眼中泛起一丝不解,一眼看过去,江大就知道,这些官兵起码要比自己以往见到的那些所谓官兵强上不少。 当下,暗自嘀咕道:“难道是哪里来的家丁不成,不然不会如此迅速的攻破水寨,也不知道二当家被狗官兵怎么样了。” 听见寨子里传来的官兵谈论声,江大本来想立刻离开的心思被好奇压了下去,他想知道是什么消息让这些官兵如此气愤。 江大丑脸上的终于泛起一丝惊喜,难道是官兵没有抓到二当家,所以才如此气愤。 想到这里,江大深吸一口气,缓缓消失在河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欲擒故纵得江大 月光下的河面倒映出天空上的星月,江大本就是寨里的水匪,自然对寨子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没有多少迟疑,江大顺着寨墙处的死角一直往前游,以此躲开寨墙上的官兵,直到一处巨石前才停了下来,深邃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朝墙上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值哨的官兵。 憋了口气,江大猛的一头扎进河底。 ...... 此刻的王争没有丝毫的上官架子,新兵们也都不与其他官兵那样自觉高人一等,坐在一起听百姓们各自讲述以往悲惨的经历,引起阵阵共鸣。 董有银早已吃饱喝足,摸着大肚皮,闻见羊锅里传来的香味后拍了身侧黄阳一把,拿起碗说道。 “再给俺来一碗肉汤。” 黄阳瞥了董有银一眼,说道:“你不是吃了不少吗,怎么还能喝的下?” 摸了摸撑得鼓鼓的肚皮,董有银有些意犹未尽,“这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吃上这么一次肉食,下次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就是撑死也得吃啊!” “跟着争哥还怕没有肉吃吗,依我看这只是第一次罢了!” “哈哈,有银给你!” 说着,黑子递过来一碗热乎乎的肉汤。 嘿嘿一笑,董有银连忙接过肉汤,几个人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正在众人中间说话的那个女子。 王争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听,忽然说道:“张阎王已经死了,你的仇报了。” 听见这话,那女子的话音戛然而止,惊喜的看向王争,“王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张阎王死了!?” “怎么死的?” “有谁能杀得了张阎王?” 周围的百姓被水匪抓到这里很久,对外面发生的许多事都不甚了解,当下纷纷左顾右盼,来回询问。 王争自然不能说是自己把张大成杀了,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张阎王已经死了,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大伙就不要再多问了,喝汤吃肉吧,一会都凉了。” “对对对,军爷说的是,张阎王死了,咱这心里的恶气也算出了大半,快些喝汤吧,免得凉了。” 一个中年男人嘿嘿一笑,起身为自己乘了一碗肉汤。 “快走!再打小心思当心爷用杀猪刀剁了你!” 正在这时,高亮带着五六个巡夜的新兵押着一个人过来,王争等人看过去,发现被押过来的人明显是一个水匪,只是这水匪面相生的丑了一点。 “禀告哨官,巡夜时候在那边的水洼发现了这水贼正在窥探。” 高亮刚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奋力挣扎的江大,笑道:“哨官可不知道,我等简直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他,这水贼力气不小,没有两个人还制不住他。” 见到王争起身走向江大,高亮道:“哨官要小心些,方才什内的弟兄都以为大半夜的见了鬼,免得被这丑汉吓到。” 摆了摆手,王争见到江大的容貌时的确皱了皱眉,这水匪确实是王争平生所见最丑,没有之一。 深知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从方才高亮几人的描述中王争能判断,这水匪大小该是个头目。 王争上下打量着江大的同时,江大浑浊的眸子也紧盯着王争,这便是此次来袭的官兵军将不成,居然如此年轻! 忽然,这年轻军将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身家性命就握在这官兵军将手里,但江大并不害怕,迎着王争的目光,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江大。” 眼前这官兵军将嘀咕了一句,忽然笑了起来,江大浑浊的眸子中泛起一丝不解,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笑什么?” 眼前这水匪赤脚裸身,只穿着一条黑麻裤,丑恶的模样,只要是正常的百姓见了都会对其敬而远之。 但是王争救出来的百姓见到这丑汉江大却没有害怕的感觉,一个女子上前几步,指着江大惊喜的说道。 “江大哥!原来你没死!” 江大听到这声音也是朝那边看过去,浑浊的眸子中闪起一丝清明,“翠妹子!?你怎么样了,这些狗官兵没有对你...” 这翠妹子连连摇头,说道:“江大哥你想错了,王哨官带着的不是狗官兵,他们还带着我们吃肉呢。” 狐疑的看了一眼王争,江大道:“翠妹子,该不会是这些官兵威胁你,你才这样说的?” 就连江大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对王争他们的称呼从“狗官兵”变成了现在的“官兵”。 “翠儿说的是真的,王哨官没有威胁俺们,方才还在为俺们打抱不平,要为俺们主持公道哩!” 见到江大不信,从百姓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说完后其余的百姓也都不断替王争他们解释。 后来王争才从百姓的口中得知,原来这江大虽然面相丑恶,但骨子里却是一条朴实的汉子。 他虽然上了水匪的贼船,但也只是因为活不下去才不得已而为之,并没有其他水匪的狠毒,在水寨时也只有面相丑恶的江大私下里照顾这些百姓。 久而久之,这些百姓都亲切的唤他做“江大哥”,王争听后也觉得很少见,现在看着灰容土貌的江大倒觉得不那么扎眼了。 到了现在,王争已经对江大起了招揽之心,现在自己手头正缺一个这样的人,便即问道:“江大,你想入文登营吗?” 听见王争的话,浑浑噩噩的江大看向王争,说道:“文登营?我不当官兵。” “娘的,你小子是找死不成?” 早准备好的高亮听见江大的话后立刻喝骂一声,正要上前将其强行按到地上,却见王争摆了摆手。 “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不愿意当官兵,那就带着翠儿远离这是非之地,也不要再做水匪,不然下次遇见了,我可不会让哨内的兄弟手下留情!” 江大喃喃几声,忽然问道:“你真的叫我离开?” “我王争虽然不是什么挥斥方遒的儒林士子,但也识得忠贞二字,速速离去吧。” 说完,王争负手而去。 见到江大竟然拒绝了王争,那翠妹子等一干百姓都很焦急,围在江大眼前苦苦劝说,但江大仍是不为所动。 听到王争的话后,江大话都没说转头便走,几步走到河岸边,只听“噗通”一声便扎进了河里。 高亮仍是有些不明白,憋了半天,终究是问道:“哨官,放这江大离开会不会放虎归山?” 王争没仍是负手站着没有说话,高亮、董有银、黄阳、黑子等几个人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场中霎时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阵水花猛的从另一头出现。 江大提着一条白鲤从水中灵活的蹦上岸,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冲王争双手奉上白鲤,沙哑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 “王大哥是忠义之人,江大拜服!愿穷尽此生追随王大哥,鞍前马后,披荆斩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白鲤表心龙王怒 一直到后来,王争才知道江大奉白鲤的原因,这也是道上的规矩。 如同“拜山铃”一样,是走山路过树林的马帮客商带的铃铛,铃音在山里回荡,有道上的朋友听见这“拜山铃”,就知道这伙人和绿林的人有交情。 即便实在手头紧想要讨点买路钱,三贯五两的都好商量,真要是大伙撕破了脸皮,也都会按照道上的规矩办事,当然了,若是谁敢坏了规矩,就会被各山头的朋友群起攻之。 山贼中都有不少规矩,更别提各处的水匪了,一些水匪奉上白鲤,以此表明自己的赤胆忠心与无怨无悔之意。 江大这种人话本来就少,方才这句话已经是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见到江大奉白鲤入军的情形,那翠妹子等人都替江大跟了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军将而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一些事还是渐渐浮出了水面。 黄阳提出一点,江大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山寨,要不是高亮碰巧带着几个新兵巡逻发现了江大,今日怕就不是这个结果。 既然江大可以摸进来,这就说明其他水贼也能,这也让王争高兴之余觉得毛骨悚然。 王争心知肚明,自己将水匪老巢打了下来,浪里蛟定然跑回去找人来寻仇,河龙王定然不甘心,一定是什么都不会给,一心就要来夺回水寨。 这将是场硬仗,最开始王争就是打着守寨的心思,想要利用水寨易守难攻的优势,但这件事仿佛是老天爷在告诉王争,这么做不可取! 当晚,王争与江大谈了很久,听见他的话后已经在暗自心惊。 从河岸上来看,这里似乎就只有码头、水门、水寨三层关卡,但其实不然,这只是文登营兵士们在陆地上呆惯了,并不晓得水里的名堂。 江大告诉王争,这水寨下的五文河四通八达,对于熟悉水性的水匪来说,出其不意的摸进寨里来并不难。 王争见江大碗里的肉汤喝完,起身为其添满,故意多加了一些肉,笑着说是让江大好好补补身子。 凝神看着王争,江大浑浊的眸子里一抹感动闪瞬而过,用力的点点头。 吃了一会,王争问道:“江大,这水寨内外有多少通路,你可都知晓吗?” 闻言,江大立即放下碗,起身抱拳道:“都知晓。” 听到江大斩钉截铁的回答,王争微笑起来,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其他人也不理解是为什么。 ...... 接下来的几日,王争发动了三百余名百姓与两百员文登营新兵,在江大等几个投降的水匪带领下,寻找那些可以通进来的水路。 不找不知道,这水寨虽然有许多水路,但大多数都只是一两个水性特别好的水贼才能通过。 王争心知肚明,河龙王若是强攻一定不会走河岸这条窄路,他们是水匪,首选自然是从水路攻进来。 有江大等人带路的王争已经了解水寨中全部的水路,自信可以在这里与水匪决战。 崇祯九年五月末的一天,王争召集黄阳、董有银、邓黑子三个队官与高亮等十六个什长,江大也被叫在一起,定下了将计就计的守寨方法。 五文河水寨的水路四通八达,王争本身兵力就在劣势,更不能分兵而守,所以在河龙王还未来到时发动百姓与新兵,堵住了大部分的水路。 王争并没有堵住全部的缺口,而是在东西两侧留下了两个,在半个月的准备工作后,这处水寨真正固若金汤,只剩下了这两侧缺口与一个寨门可以让水匪进攻。 ...... 宁海洲城外的一处山头上,一杆破烂大旗之下,身着一身白衣的浪里白条正带着手下的精干水匪聚在这。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水龙王带着几十个五文河水寨的水匪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人还没到,吼声便先传了过来。 “浪里白条!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的?今日不给老子解释清楚了,休想再让我帮着你打什么宁海洲城!” 浪里白条正想着一举拿下宁海洲城,虽然文登营来援,但人数太少根本对自己的大军造成不了威胁,忽然听见河龙王的叱问,有些没反应过来。 相比于虎背熊腰的河龙王,浪里白条就显得有些干瘦,鹰钩鼻挂在脸上,眼睛里是精光四射,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 惊愕半晌,浪里白条干笑道:“原来是龙王兄,咱们不是说好了,五文河负责攻打南门,我金水河负责攻打...” 话还没说完,河龙王再次上前几步,盯着浪里白条,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和老子谈什么攻城,你是不是早知道官兵会攻打五文河水寨?” 闻言,浪里白条不怎么相信,笑道。 “龙王说笑了,几年前五文河大败官军,你河龙王和浪里蛟的威名都传到了我金水河岸,哪有什么官兵敢去攻打?” “屁!” 河龙王更加愤怒,吼道:“你小子不要和我油嘴滑舌,官兵不仅去了,而且在半月之前水寨就被官兵夺了。” 听见这话,浪里白条看到站在河龙王身边那狼狈不堪的浪里蛟,这才有些相信,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 究竟是什么人带的这队官兵,居然敢冒着大不讳去攻打五文河? 若是这时候的官兵,听到水匪正攻打宁海洲城,几乎都会往宁海州城增援而来,绝不会有人去舍近求远攻打水匪老巢,也难怪浪里白条会震惊。 见到浪里白条的样子,河龙王冷哼一声却并不买账,说道:“浪里白条,这可不是我河龙王不讲道义!眼下被狗官兵抄了后路,弟兄们已经是人心惶惶,心焦难耐,都想夺回寨子,就此告辞!” 说完,河龙王抱拳带着浪里蛟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站在浪里白条身侧的一个水贼眼中露出阴狠的目光,低声问道。 “大王?” 攥紧拳头,浪里白条摇摇头,说道:“不必了,这河龙王与浪里蛟两兄弟看来是被金银蒙住了眼,让娘们缚住了脚,亏本王还以为他们二人是赤条条的好汉,现在看来,都是猪狗不如的货色罢了!” 看向河龙王与浪里蛟等人急迫的背影,浪里白条冷冷道:“这种货色,跟着咱们兄弟也无甚大用,放他们走。” ...... 此刻的宁海洲城上,吴惟忠带着刘姓哨官等几个军将陪同知州董成平等一班文官站在一起,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水贼,一股绝望的感觉油然而生。 董成平听闻文登营来援是兴高采烈的出城相迎,但后来得知吴惟忠居然只带来六百左右的援兵,当时就把脸拉了下去。 吴惟忠是抚台杨文岳的亲信,董成平心中不满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是哭丧着脸,连连说水贼势大,宁海洲城守不住了。 忽然,水匪大军却动了起来,知州董成平惊叫连连,以为水匪就要攻城,惊吓的屁滚尿流就要跑下城。 吴惟忠指着城外,惊喜的道:“知州大人快看,水匪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火龙出水慑水贼 “退了?” 董成平忙不迭的转过头,果然看见城外的水匪大军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一部分水匪扛着破旗子离开了北门。 过了没多久,负责把守南门的千总跑回来,脸上带着抑止不住的惊喜。 “大喜啊大人,南门外盘踞的水贼都退了,退的干干净净!” 闻言,董成平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些粗鄙的武人面前可不成失了体统,当下连咳两声,整理了下官服,故作无意的道。 “退了便退了,这等水贼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不要失了分寸,有本官把守州城,来再多的水贼也是固若金汤。” 那千总掐媚般迎合,抱拳笑道:“料想定是知州大人站在城楼,让那浪里白条与河龙王心生畏惧,这才会仓皇逃窜。” 这马匹拍的董成平是乐呵呵的,这次退贼自己保不齐还能拿一个调度有方、誓死守城的功劳,心情也是极好。 “哎呀~,你等拼死守城之功也不小,本官定会如实禀明抚台大人...” 听见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对白,吴惟忠和宁海州守备韩大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情形还未明朗,他们居然已经开始争抢起功劳来了! 那知州董成平意气风发的登城,看见那些水贼被自己一瞪就窜逃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忘记了自己方才被水匪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正在这时,一名家丁凑到吴惟忠耳边。 听到这家丁说完,吴惟忠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你刚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家丁闻言半跪于地,抱拳道:“卑职不敢有半句虚言,句句属实!” “哈哈哈!” 吴惟忠忽然大笑起来,狠狠的拍了一下女墙,“真他娘的解气!王争干的好啊,哈哈哈。” 高山听到王争的名字,问道:“协台,王争怎么了..难道是!?” 看着高山眼中忽然闪起的一抹惊异,吴惟忠点点头,看向董成平。 “知州大人,你可知晓这些水贼为何退去?” 听见这话,董成平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悦的问道。 “何故?那王争又是何人?” “他是末将麾下一名哨官,此番水贼无故退走,方才末将还在想到底是为何,家丁来报却解了末将的疑惑,正是王争!他独领一哨偷袭河龙王水寨,居然在半月前就已经将水寨径取而下,实是个人才!” 刘姓哨官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吼道:“这不可能!那王争只带着刚招募几个月的新兵,都是一群刁民,如何攻得下五文河!?” 等他说完,一名宁海州的千总将官酸酸的道:“是啊,虚妄报功之事屡见不鲜,这王争也该是虚报。” 吴惟忠看着周围的人,冷哼一声却并未再多说,他自然相信王争。 现在紧要之事不是与这些人争论,而是尽快趁着水贼退去将内外工事筑好,战功一事等王争率兵归来自然便会有定论。 料想如今半月过去了,王争也该快到了。 ...... 十几日后,约莫三千余名汉子来到岸边,这些汉子穿的形形色色,大多是破衣烂衫,手里拿的或是腰间挂着的也不尽相同,多是以木棍、水叉为主,极少数人带着腰刀,这些人便是急匆匆赶回来的五文河水匪。 五文河可是他们的老巢,听闻官兵居然趁虚夺了水寨,人人都是义愤填膺,什么攻城的事也顾不得,连着赶了快半个月的路终于回到了这里。 “大王,弟兄们都有些疲惫,不然...” 这水匪大头目还未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浪里蛟打断,“不然怎样?坐在这休息几日,看着官兵糟蹋老子的水寨不成?” 河龙王脸上满是狠色,点头道:“俺弟弟说的不错,官兵大部都在宁海洲城,这里的人数定然不多,当可一举拿下。” 大杆子河龙王下令,水匪门再累也都只得下水,不过走了半个月的陆路,终于见到熟悉的河面,这些水匪都很兴奋。 撕扯衣物的“嘶啦”声不断传来,大多数水匪喊着号子,将自己上身剥的赤条条的,只穿着兜裤与马裤就“噗通”一声扎进了河。 当天夜里,码头处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十几条小舟零零散散的分布在码头周围,看不出丝毫端倪。 河面中到处都有水纹,渐渐的,这些水纹从各处汇聚到一起。 “哗啦”一声,密密麻麻的水匪乍然出现,但这些水贼出来后眼中却都泛着疑惑,按理说这码头官兵该用重兵防范,为何一个人也见不到? 一名大头目看了一眼,左右根本见不到一个官兵,哈哈笑道:“看来这些官兵知道咱们兄弟回来催命,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吧。” “哈哈,叉子说的对,官兵不正是这副尿性麽。” 水贼们左看又看,聚齐在码头的水贼越来越多,大小头目们纷纷跳上小舟,水匪们也都聚在一块议论纷纷。 那个叫叉子的大头目解开麻绳,笑道:“弟兄们,依我看,咱们今夜就能夺回水寨!” 水匪们哈哈大笑,在月色的掩盖下,起初都没注意到小舟底部那些粘稠的液体。 叉子蹲在小舟船板上,闻了闻,疑惑道:“奇怪,怎么有一股子怪味儿,你们闻见了吗?” 话音刚刚地,突然从北面响起“嗖嗖”的破空声,阵阵光亮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一个光亮直直的飞向叉子所在的小舟。 不好,是火龙出水! 早在十六世纪中叶,明朝中期,当时的人就发明了一种最早的火箭,这是一种水陆两用的火箭,也是二级火箭的始祖。 引经据典,《武备志》载:用茅竹五尺,去节,并用铁刀刮薄。前后各装上一个木制的龙头、龙尾,龙头的口部向上,龙腹内装神机火箭数枝,把火箭的药线总连在一起,由龙头下部一个孔中引出。 又在龙身下而前后各倾斜装着两个大火箭筒,把它们的药线也总连在一起,更把龙腹内装神机火匍的总药线连在前边两个火箭简的底部。 王争手中的便是从文登营军械库中得到的意外收获之一,这种火器不似鸟铳与三眼铳等火器各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只要原料合格,匠户按方法做出来的基本都能使用,没有什么炸膛等说法。 此种火器“水战’可离水三四尺燃火,即飞离水面二三里远,如火龙出于江面,故得名“火龙出水”。 龙头下面,龙尾两侧,又各装一个半斤重的火药桶,将四个火箭引信汇总一起,并与火龙腹内火箭引信相连。 水战时,面对敌船,在离水面三、四尺处点燃安装在龙身上的四支火药筒,这是第一级火箭,它能推动火龙飞行二、三里远,待第一级火箭燃烧完毕,便会自动引燃龙腹内的二级火箭。 筒药将完,腹内火箭飞出,人船俱焚。 尽管现在的明军不常使用,但叉子也曾吃过火龙出水的亏,反应自是不慢,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其余的水贼就没那么好运了,每一道火光射在舟上,顷刻间小舟便成了火葬场,转眼间,熊熊烈火掩盖了码头。 “啊啊啊,救我,救我啊!” “好难受,我不想死啊!” 水贼们与脚下的小舟瞬间被引燃,惨叫声、哀嚎声成了这一夜的主旋律,水贼们损伤惨重,却连官兵的影子都没见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军民同心拒悍匪 第二天的早晨,二当家浪里蛟看着眼前的码头,嘴角都在不断抽搐,恨恨的道:“狗官兵烧了码头,咱们兄弟若是想再搭起来不知又要多久。” “是啊,可恶的官兵。” 大火过后的码头,满是尸体和草木的残骸,腐臭的尸体味、噼里啪啦的声响与燃烧后的碎屑夹杂在一起,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昨夜水匪连官兵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被火龙出水打了个措手不及,至少要有几十个大小头目在这场大火中丧命,几百条熟悉水性的水贼横尸。 只要一想到这里,河龙王心里就在滴血。 他不同于浪里白条,浪里白条胁裹投降明军与各村各地的流民,队伍里除了金水河几寨的数千个精干水匪以外,还要有几千的炮灰。 河龙王带回来的这些人全是老早就跟着他的杆子,个个都是水中蛟龙,昨夜河龙王听闻此事后是又惊又怒,再也不敢趁夜进攻,这才拖到了今早。 到了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了,河龙王手下的水贼来去匆匆,身上没有多少干粮,如今水寨又在王争手里,若是三五日之内夺不回来,水匪们就要饿肚子了。 饿肚子,即便是精锐军队都要军心大乱,更别提这些为了钱财而凑在一起的卖命之徒,河龙王心知肚明,那将是一场灾难。 脸上冒出一丝狠色,河龙王吼道。 “弟兄们,为昨夜死去的兄弟报仇,杀官兵!” 看到水匪门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河龙王点点头,看向浪里蛟道:“你去带着五百人,摇旗呐喊,先吓一吓这些狗官兵,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屁滚尿流的跑了也说不定。” “好!” 浪里蛟将身后的压寨夫人安排好,嘱咐了几句,挑了五百来个水贼一头扎下了五文河。 浪里蛟打着的是试探的心思,来到水门处正要摇旗呐喊破口大骂,却见水门上头跑出了一批穿着鸳鸯战袄的官兵,手里都端着一样熟悉的东西。 不过水匪门并没有惊慌,纷纷出言喝骂,极力嘲笑,可是话还没说出几句,忽闻水门之内一声炮响,一束滚烟升起。 不好! 浪里蛟终于看清那些官兵手里端着的东西是什么,吓得魂都去了八分,带头朝岸边划拉。 黑子带着一队的兵力站在水门上面,手里端着的火龙出水“嗖嗖”的就朝着浪里蛟他们射了出去。 已经吃过火龙出水的大亏,水匪们见状纷纷憋了一口气沉下水面,由于水匪已经有了防备,所以火龙出水这次没有起到昨夜那样显著的效果,水匪中也只有十几人被烧伤射伤。 带着残余回到河岸边,浪里蛟跳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搂住自己那娇滴滴的压寨夫人,随后才吐出一口浓痰。 “这些狗官兵鬼精的很,用火龙出水守着水门,弟兄们想要冲进去怕是伤亡不小。” 听到浪里蛟有些气馁的话,河龙王却是哈哈大笑,说道:“你忘了,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寨子,狗官兵哪里会有弟兄们了解的多。” 恍然大悟,浪里蛟一脸喜色:“老哥是说...?” 点了点头,河龙王看了一眼远处的水门,说道:“只不过这次,还是需要你带着人去攻打水门,还是要摇旗呐喊,造足声势,让官兵都去防水门,本王便带着老杆子们从东西两侧摸过去,抄了狗官兵的后路!” 哈哈一笑,浪里蛟大口亲了一下压寨夫人,说道:“如此最好!看来今日弟兄们就能回到寨子中享乐了。” 水龙王点点头,也有些不满,说道:“你也不要只顾着享乐,与那浪里白条一起待了几日,总感觉此人不是那么简单,今后要防着点。” 悄悄把手伸到压寨夫人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浪里蛟含糊其辞的点点头。 ...... 刚刚被打退的浪里蛟这次又卷土重来,带着两倍于上次的水匪,还有不少人在河岸边摇旗呐喊。 不过这回浪里蛟却并没有与河龙王商议好的那样出去冲锋陷阵,而是带着自己的压寨夫人在岸边嘻笑着观战,让几个大头目带着人冲击水门。 水匪们知道官兵带着火龙出水,多是潜在水下游到岸边,火龙出水与神火飞鸦已经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 虽然在寨里找到不少弓箭,但这些新兵以往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哪里会使用弓箭。 黑子没什么犹豫的,抬上几个木箱,吩咐几个什长守着上面后,亲自带着其余的新兵赶到水门河岸边。 王争也在那里,等黑子带着人与王争汇合摆开阵势后,约莫有一百余人,岸上的浪里蛟已经是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眼里,明显是将官的王争都来到这里,那定然是中计了。 “他娘的,等夺下了寨子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半个来月没喝酒了...” 想到这里,浪里蛟不断催促水匪们进攻,根本将自己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水门处,王争带着文登营新兵摆下了一个平时操练最多的阵型,密密麻麻的长枪对着刚刚上岸的水匪们。 新兵手中握着的长枪不经意间加大力度,手心全是汗,忽然感觉口干舌燥,见到身后稳稳站立的王争,心中这才平静下来。 “想想文登城内的义井庄父老乡亲,想想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他们都在殷切期盼着一个消息,我们第六哨打胜的消息!” 王争握着手中的家传钢刀,真的想起了王刘氏,想起了玉儿与张萍,高声道。 “也有不少人等着听战败的消息,若是真的战败,这些人便会立刻去蹂躏欺辱我们的家人,咱们能答应吗?” 一提起老娘,黑子当时便红了眼,握着长枪的手都在抖,怒目圆睁的吼道:“他娘的,不能答应!那些矬子休想碰我娘一根汗毛!” “不答应!跟这些水贼拼了!” “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不能让老娘看成孬种!” 哈哈一笑,王争见到已经冲上岸的水匪,举刀下令道:“预备!” 随着王争话音落地,寨门上忽然出现不少百姓,他们与水门上的新兵一齐弯腰,将早已备在脚下的木箱打开,从中取出一种身粗口小的火器。 见状,刚刚冲上岸的几个水匪大头目纷纷惊呼。 “娘的,官兵又是要玩什么新花样,这刚取出来的东西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瓮中捉鳖斩龙王 “放!” 在王争的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百姓与新兵们立刻点燃引线,对准寨墙下的河岸,那里是水匪登岸的地点,人数最为密集。 随着第一批圆形火器被投掷下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隆隆不停。 一颗火器被扔到一个大头目脚下后瞬间爆炸,铁片四射,这等威力即便是身披铁甲的鞑子兵也不敢硬抗,更何况这些赤条条的水贼呢。 这大头目被炸的粉碎,身子消失了一半,周围几个水匪来不及躲开也被飞射的铁片杀死,个别离得远的水匪侥幸逃过一劫,但被犹豫振聋发聩的爆炸声震懵,站在那不知所措,既不逃跑也不再喊叫着杀官兵。 “是震天雷,官兵居然还有震天雷!” “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出来,让正处在疑惑中的水匪们恍然大悟,官兵居然还带着这种大杀器。 震天雷,又称铁火炮。 早在北宋时期汉人便装备了此种铁壳爆炸性火器,一般用生铁铸成外壳,形如罐子、合碗等不同样式,到了明末时,在铁火聤的基础上,这类爆炸性火器有了飞跃的发展,陆续出现地雷、水雷和爆炸性炮弹。 震天雷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内装火药,并留有安放引火线的小孔。 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点燃后,火药在密闭的铁壳内燃烧,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可以击穿铁甲,是当时威力较大的一种火器,广泛被明军用于攻守城战、水战和野战。 震天雷有两种,一种是用火点燃,用时由投石机发射,射至远处爆炸,另一种则是用火点燃,落地时爆炸。 王争让新兵守寨时从寨墙上向下投掷,效果类似于今日之手榴弹。 水匪们被打的抱头鼠窜,仅是这一波次的震天雷攻击便让窄小的河岸处变成了人间地狱,碎肉与水匪的尸体纵横交错,鲜血染红了五文河水。 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浪里蛟的压寨夫人惊叫连连,浪里蛟显得有些不悦,起身冲一个小头目询问。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巨响?” “不清楚啊,难道官兵带了炮不成?”这小头目是一问三不知,浪里蛟只好作罢。 没过多久,一名大头目带着水匪们退了回来,不少人的身上都挂了彩,这大头目也一样,他的小腹被震天雷破碎时四处飞射的铁片刮到,此刻已经是鲜血淋漓。 “二当家,弟兄们冲不上去啊,狗官兵奇形怪状的火器太多,不仅有火龙出水和神火飞鸦,居然还带了震天雷,老王就被震天雷活活打死了!” “那副惨相别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身子就没了一半啊。” 听见这话,浪里蛟正在沉吟,身边的女子却哼唧一声,“大王,奴家听这声音害怕,河边怪冷的...” 安抚好压寨夫人,浪里蛟怒吼道:“王大头死了,你带着人再冲!” “可是龙王下的令是让我们佯攻啊...” 水匪大头目看了一眼那女子,弱弱的道。 浪里蛟根本不买他的账,这大头目的劝说只能换来另一次无情的训斥,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水匪再次往水门攻去。 ...... 就在水门那边的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时,河龙王带着几十号精干水匪,个个嘴里咬着雪亮的腰刀,终于来到一处静谧的巨石后。 这一路河龙王没有遇到一个官兵,这一片都是静悄悄的,仿佛一直都是无人踏足。 一个大头目跟在河龙王身后,看了一眼四周,笑道:“龙王,看来官兵真如你所言,不知道水寨的名堂,并未设防。” 点点头,河龙王道:“弟兄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让这些狗官兵看看咱们的厉害,看他们还敢不敢来五文河撒野!” 说完,河龙王头一个潜了进去。 寨墙内,四处都静悄悄的,就连一个放哨巡逻的官兵都没有,一处水洼连接着寨外的五文河,几十颗咬着腰刀的脑袋缓缓从水面露出。 河龙王毕竟还是老杆子了,并没急着出水,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又静静的听了半晌,这才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走!跟着老子去抄狗官兵后路!” 说完,带着一帮精干水匪轻手轻脚的摸上了岸,听到水门处传来的喊杀声与巨响声,河龙王有些心急火燎的赶路。 “看来狗官兵带来的火器不少,浪里蛟不要出事才好。” 河龙王正喃喃自语,忽的从一侧传来一声大笑,雷鸣般的话音传入耳。 “娘的,你可算是来了,等的俺好苦啊!依俺看,你这水贼还是担忧一下你自己吧!” 随着声音出现,两侧密密麻麻的出现了几十个持着长枪的官兵,方才说话那人正是董有银,河龙王陡然大惊。 官兵怎么会知道我们会从这里来? 容不去多想,河龙王知道此刻犹豫不得,举起刀吼道:“弟兄们,杀官兵啊!” 水匪门拿着刀乱叫着朝文登营的新兵们冲过去,董有银赶紧下令,新兵们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守御阵型。 水匪们面对闪亮的枪尖已经心生畏惧,却见这些官兵后面又出现不少百姓,个个手里都拿着让他们更加惊心的东西,被一杆杆火龙出水对着,当下都有些犹豫起来。 “预备!” 正在这时,高亮的下令声传来,寨墙上忽然出现一列人,个个手里拿着一个乌黑的震天雷。 “这这这...” 一个大头目见到周围密密麻麻的长枪,还有对着自己的火器,当下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官兵老爷们,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啊!” “我也不想死!” 面对这种场景,已经是绝无生的希望,水匪们当中便有不少人扔下腰刀跪地投降,想要逃得一命。 河龙王脖颈间青筋直露,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知道事已不可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自己离水洼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只要能跑到那里,就算官兵有再多的火器,也挡不住他蛟龙入海,可以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面上不断变换,河龙王将腰刀扔到地上,讪讪道。 “我想要与你们的将官见一见。” 见到河龙王扔下刀,董有银放松了戒心,说道:“哨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哈哈哈,做你的青天白日大春梦去吧,烂水贼!” 说完正在哈哈大笑,不料这河龙王却忽然拔腿便跑。 董有银大眼一瞪,“娘的,这水匪要跑,快拦住他!” 寨墙上的高亮一早就在防着水匪忽然发难,这些水匪都是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事没少干,如此痛快的投降一定没好事,说不准就在打着什么坏心思。 果真叫他猜中,河龙王转身的时候,高亮立刻一声令下。 寨墙上的新兵与百姓纷纷将手中震天雷掷下,这也造成了连锁反应,已经跪地投降的水匪们纷纷捡起刀,有的就朝新兵们冲杀过来,有的跟着河龙王往水洼那里窜逃。 下面董有银带着的新兵精神一紧,手里的火龙出水朝水匪们“嗖嗖”射了出去。 转眼间,烟尘四起,爆炸声与喊杀声连绵不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以少胜多立奇功 五文河巨匪,官兵屡屡剿之不利的河龙王,也算是枭雄一个。 就这样命丧在几颗震天雷的手中,被名不见经传的王争用计杀死,河龙王死后,跟着他偷袭的一票水贼失去了统领,也是死的死降的降,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这次那些跪在地上的水匪是真的降了,面对文登营新兵们雪亮的枪尖,面对寨墙上那一颗颗乌黑的震天雷,即便是刀头舔血的水匪也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扔下刀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就在东侧董有银、高亮这里结束战斗后不久,传来西侧黄阳率本队剿杀潜入水匪几十人的消息。 那些投降的水匪指认,河龙王已经死在了水洼几步之外,但是他们的话并不能全信,董有银在高亮的建议下,找来江大确认。 江大虽然在五文河水寨几年,但却并未和河龙王、浪里蛟两兄弟之间有什么交集,既然已经跟了王争,江大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来到东面后,痛痛快快的从成堆的水匪尸体中挑出了一个,与先前那些水匪的指认一样。 董有银和高亮这才惊喜的对视一眼,居然误打误撞的杀了匪首河龙王,这可是一笔大功!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匪首河龙王的脑壳将水匪最后一丝侥幸打击掉,文登营六哨这一张大网,开始缓缓收网了。 水门外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新兵们在各个什长的喝令下,在水匪潮水一般的攻势中尚能堪堪保持住阵型。 在鲜血与愤怒的刺激下,每一名新兵都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忘我的将手中长枪送进一个又一个水匪的身体里,战斗一度白热化。 由于前排的水匪已经和新兵们接战,为了防止误伤,百姓们只能将震天雷扔向水匪登岸的地点。 一个中年男子将手里的震天雷扔下去,机械的低下身子往脚下的箱子里探,却摸了个空,低头一看,见到已是空空如也的箱子。 “我这里没震天雷了!” “我还有最后一颗!” “愣着干什么?扔他娘的!” 本来文登营的新兵们就处于人数劣势,即便是身为哨官的王争亦加入了战场,手中紧握的家传钢刀已经染满了鲜血,铁皮铠甲上也是血迹斑斑。 听见周围百姓的声音,王争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没有了震天雷,接下来便是真真正正的搏杀,你死我亡只在旦夕之间! “杀水贼!” 一名新兵将手里的长枪猛的扎进了水贼赤条条的上身,没收到任何阻力,铁质枪头“噗”的一声刺进了水匪腹中。 长枪好似捅破了水球一般,水贼身上的鲜血顿时飞溅了新兵一脸,正想要将长枪拔出来,新兵却看到这水匪癫狂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狗官兵!给老子陪葬吧!!” 这新兵惊慌起来,不断的加大力度想要拔出长枪,因为此时另一个更加彪悍的水匪已经拿着带血的腰刀,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冲过来。 但是无论如何加大力气,长枪依然被这水匪牢牢的握住,这新兵惊恐的大叫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水匪的腰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还是砍在自己的肩上。 “啊啊啊!” 鲜血的浸染与新兵凄惨的嚎叫让这水匪大头目更加疯狂,一脚将这新兵踹倒,转眼间便盯上了另一个目标。 鬼使神差的,正在队列中喝令的邓二黑一回头,正看见平日经常在一起操训的新兵,也是他在义井庄自由玩耍的好兄弟,却被这水匪一刀劈断手臂,眼见要活不成了。 黑子大叫一声,握着刀的手力道不经意加大了几分。 “水贼,还我兄弟命来!” “狗官兵,你在找死!” ...... 河岸上聚齐着的还有几百名水匪,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水门那里的巨响,一名小头目想到了什么,说道。 “二当家,看来官兵的把戏都用尽了,到了弟兄们一举夺回寨子的时候了。” 听见这话,一个大头目有些犹豫道:“可是龙王那边...” 浪里蛟站在岸边,看着远处激烈厮杀的水门,手边又搂着娇滴滴的美人,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感觉。 “老哥定然已经得手,不必再等!” 浪里蛟满足的哈哈大笑,正要下令。 正在这时,岸边传来“哗啦”一声,一个水匪捂着肚子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在一众水匪的眼前冒出头来。 那名方才说话的小头目见到后,当时惊叫出声,立刻上前将这水匪拽上岸,说道:“葛老大,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葛老大小腹深深的扎着一块乌黑的铁片,上身已经是血肉模糊,血流不止,只剩下了一口气。 看见他这副模样,浪里蛟心头泛起一丝不安,葛老大不是跟着河龙王去抄狗官兵的后路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葛老大跟着他们兄弟纵横五文河许久,浪里蛟对他已经生了兄弟之情,放开女子,挥退那个小头目,亲自蹲在地上抱起葛老大。 葛老大此刻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满脸悔恨的看着东面,断断续续的道。 “二...当家,快跑吧,狗官兵有埋伏,龙王被狗官兵..被狗官兵....” “老葛!你快说,我大哥让狗官怎么样了?你快说啊老葛!” 无论浪里蛟怎么摇晃,葛老大却仍是静静的躺在他怀里,再也说不出话来,轻轻将葛老大送入五文河水中。 “滚开!” 浪里蛟一把甩开了他那娇滴滴的压寨夫人,看着仍在激烈厮杀的水门处,恨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王争,王争!你等着,不为我大哥报仇,我浪里蛟此生誓不为人!” 正在这时,水门处忽然战鼓齐鸣,寨墙上清一色的亮起一排战旗,扑朔朔的迎风招展,寨子中烟尘滚滚,喊杀顿起。 两队全副武装的文登营新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挺起闪亮的枪尖对着水门口的水匪门踏步而去。 “有埋伏!” “快跑啊官兵有埋伏!” 水门处的那个大头目已经被黑子杀死,加上四处忽然被亮起的旗帜,内中不知数量的精锐官兵纷至沓来,这些本来就不擅陆战的水贼纷纷大惊失色,争先恐后的败逃。 “杀贼!杀贼!” 文登营的新兵们喊着响亮的口号,但就是不前进一步,这却让本就惊慌失措的水匪们更加深信受了官兵的埋伏。 王争登上最显眼的位置,手提一颗硕大的头颅。 “河龙王已死,诸位文登营将士,不可甘于人后,随我王争杀匪立功,封妻荫子!!” “杀!杀!杀!” 水匪们见到河龙王带着不甘的脑袋,再也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旗帜散落了满地,各种各样的兵器“哗啷啷”扔了一地。 嘴里喊着官兵有埋伏,看见文登营新兵们纷至沓来,恨不能让爹娘给自己生出四条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土蛮妄帝不可骄 王争设计将河龙王斩杀,水匪便即崩溃,但清扫战场时却没有发现浪里蛟的尸体,这浪里蛟竟是不知所踪。 文登营的新兵们赶到河岸边时,看见的只是一地的刀叉破旗,原本在这里的几百个水匪早已不见了踪影。 当然了,新兵们见到那个被浪里蛟丢下的女人,一提起这个女人,就让那些被文登营新兵们俘虏的水匪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这个女人,他们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走上近前细细端详一番,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确是生的一副媚骨,若是一些穷苦农民成了势,难免被其蛊惑身心。 这女子看见邓黑子带着人来了,根本毫无廉耻之心,娇滴滴的上前作态。 经过了这等血战后,许许多多的兄弟都被水匪杀害,黑子看见这女子时心中并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只有满满的厌恶。 一把将那女子甩倒在地,听投降的水匪说这女人是浪里蛟的压寨夫人,黑子朝女子身上吐了一口浓痰,毫不犹豫的举起刀,吼道。 “怎么,将我当成浪里蛟了不成,随你蛊惑!?” “黑子!刀下留女!” 举起的刀还未落下,董有银急吼吼的声音传来,黑子疑惑的看过去,却见董有银搓着手来到女子身边,嘿嘿笑着道。 “黑子,这娘们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你看,俺都二十好几的了,也没摸过一个娘们,留给俺玩玩再杀咋样?” 闻言,黑子举起的刀迟疑了一分,但没过多久,仍是毫不犹豫的落下。 “哨官有明令,军中不可私藏女人,杀!” 话音落地,女子的漂亮脑袋被黑子砍下了一半,正“噗嗤嗤”的涌出鲜血,黑子加大力度,这次女子的脑袋直接滚落到地上。 “你这...可惜了啊...” 董有银砸吧着嘴,看着倒地的无头尸体正在可惜,黄阳走来拍了他肩膀一把,笑道。 “有银,莫要贪心啊,这女人不是好东西,跟着争哥立此大功,还怕回去找不到小媳妇不成?” 想想也是,董有银看着女子的脑袋,心头忽然感觉一阵恶寒,跟着黄阳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这寨子是水匪盘踞数年的老巢,内中的粮草物资银两等收获自然不少,这也是王争之所以敢在这里以逸待劳的原因。 相比之下,匆匆赶到这里的水匪大军却连休息都做不到,河龙王深知,他根本耗不过王争手握水寨的王争,只能被王争生生拖垮,只好连夜攻打码头,这才挨了王争的第一招。 此次文登营六哨新兵阵亡十余人,轻伤几十人,重伤有三人,清扫战场后获得腰刀几百口,水叉木棍等上千。 崇祯九年的五月份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月,王争以少胜多,在五文河大胜水匪,不仅俘虏水匪几百人,营救百姓三百多人,更是一举斩杀五文河巨匪河龙王。 消息如同在水面的波纹一般,迅速扩散到整个胶东。 ...... 好景不长,在六月中旬传来了官兵金水河大败的消息。 按察副使、胶东分巡道兼任监军道的许成文,率领登州官兵数千浩浩荡荡开至宁海州城下,水匪不战而逃。 这许成文是一个文官,本来就对这种带兵打仗的事不擅长,带兵出来也是非他所愿,本来是战战兢兢,见到水匪如此不堪一击早把尾巴翘到了天上去。 立马把这当成一场大胜报了上去,听闻王争率区区一哨军便将河龙王斩杀,更是把水匪当成了软柿子,决定挥军攻打金水河,一举消灭浪里白条。 文登营坐营官吴惟忠虽然对王争大胜的消息很震惊,但却并不认为水匪是好捏的,不断的苦苦劝说。 志得意满的许成文一心想立大功逃讨登莱巡抚杨文岳的欢心,根本不听吴惟忠的劝说,带着官兵一路敲锣打鼓,好像生怕水匪不知道一样,直奔金水河行军。 没成想,刚到金水河湾内便被浪里白条打了个措手不及 无数的水匪从水中忽然冒头,山林中喊杀震天,四面冲出无数手持刀叉木棍的流民。 其实许成文带来的官兵相比这些流民也差不了多少,汇聚的匆忙,各地军将为了保存实力只是抓来军户充数,根本不将战斗力最强的家丁放在前面,见势不妙随时准备逃跑。 这些军户披着破烂的鸳鸯战袄,手里拿着的家伙事也是各型各色,听闻水匪有埋伏,当即便军心大乱,四散而逃。 身为监军道的徐成文也没有组织抵抗,不知跑到了哪里,只有吴惟忠率文登营且战且退,作用却是杯水车薪。 此战官兵大败,伤亡数千,文登营也是损失惨重,吴惟忠带着残余退至宁海州城。 随即,浪里白条再度围困宁海州城,声势浩大。 听到这个消息时,黄阳、董有银等人皆是摇头叹息,许成文与王争之间的差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王争仅凭一哨兵便能击垮数千水匪,斩杀巨匪河龙王,夺得五文河,但那许成文率领数千大军剿匪,居然被水匪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消息还不止如此,另一个消息让王争更为恼怒,甚至到了食饭无味的地步。 崇祯九年五月十五日(农历四月十一日),后金大汗皇太极称帝,改元崇德,正式改国号“大金”为“大清”,改族名为“满洲”。 定都沈阳,改名盛京,尊号“宽温仁圣皇帝”。 五月三十日,崇德皇帝皇太极以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为奋天扬武大将军,统八旗兵、蒙古八旗、汉八旗计十万余分路逼关。 这对京畿各地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灾难,据王争所知的历史来看,这次清兵入关将要糜烂数路,除了大同总兵王朴获得一次胜利之外,锋芒所至几乎是无人可挡。 这两件事冲淡了王争心中的喜悦,自己这场胜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文登营虽然从水匪手中救下了几百名百姓,但北方却要有不计其数的百姓将要家破人亡,被鞑虏胁迫到关外去过那猪狗不如的生活。 想到大好河山又将被丑恶的鞑虏与蛮夷所蹂躏,王争握紧双拳,竟然捏的“咯吱”作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黑鱼立杆五文河 崇祯九年六月下旬的胶东,由于小冰河的影响,空气中已经夹带丝丝寒意,预示着一场寒霜将再次降临大地。 一行约莫几百人的队伍走在荒地中,当头打着的几杆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是王争带着的文登营第六哨新兵。 这些新兵的腰间基本都挂着两到三个血淋淋的脑壳,由于刚刚取得大胜,新兵们都见了血,仿佛刚刚进行一场蜕变,扛着长枪走在路上都显得虎虎生风。 冬日是残酷的,各地都有无数的老弱灾民,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将要在今年的长冬中被冻死、饿死。 想到这里,王争一阵摇头。 时局不靖,尽管已经在五文河获得大胜,但是王争却并不能放松步伐,随着奴酋皇太极称帝,阿济格率十万余清兵叩关,境况将会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王争攥紧手里的那口钢刀,有些话只能自己闷着,并不能与黄阳他们明说。 印象中,那场彻天动地的松锦大战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要开始了,这是一场决定明清双方命运的关键战争,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的懈怠! 与在水寨中相比,王争的队列中好像少了不少人,江大与被救下的那三百来个百姓并没有在队列中一同前来。 临行的前几日,王争经常找江大交心,一谈就是小半日的光景。 以王争这几日对江大的了解来看,无疑他是值得信任的,但想来想去,王争觉得江大这种性子并不适合在军中作为基层将官。 江大沉默寡言,貌丑却心善,在他的心中,除了对王争的忠心便是道上的义气最为重要,让他带兵,无疑是场灾难。 优秀的领袖最明显的特征便是知人善用,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在他手中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如汉高祖刘邦。 相比朱元璋的亲力亲为,刘邦则是个另类,他并无张良经天纬地之才,没有韩信统兵作战之能,唯一擅长的便是用人之道。 按照这时候朝廷的规矩,被有任何背景的王争,此次作战所得几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存,都将被贪功的上级瓜分,官官相护之下,王争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最多有个擢升的功劳,但这显然满足不了王争。 任了谁,都不想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方拱手送人,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尽管规矩在自己头上压着,王争依旧在想方法解决。 俺这时候的规矩来看,明面上自己要是想留着是不可能的,那王争只有在暗地里下下功夫。 没错,王争想到了从水匪那边投诚过来的江大,他并没在新兵户籍中入册。 思来想去,王争最后决定把江大留在五文河水寨,明面上作为新的五文河水匪头领,暗地里却是为王争占据住五文河这一块宝地。 江大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很高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在他看来,王争要他在外立杆子,并且将辛苦打下的五文河交给自己管理,那是极大的信任,心下对王争感激异常。 尽管江大面上并没什么变化,但王争依旧能从他微微抖动的手上看出,江大心中还是很激动的。 既然江大要立杆,那就需要王争的协助,那些投降的水匪自然不能再用,都被王争在出发的前一天砍了脑壳,准备去领军功。 三百余名百姓被水匪抓来多年,家中早都没了什么亲人,甚至连各自的村庄还存在与否都不知晓。 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倒不如这五文河安稳,有吃有住还安全,水匪几乎都被王争驱赶走。 这些百姓商议了小半天,最后也没几个离开的,几乎都愿意留下来追随江大,立杆五文河。 这样一来,加上王争为江大留下的粮草银两等物资,江大带着几百人占据水寨,直接成了五文河内最大的一股杆子。 这时候的水匪立杆都不会用真名,例如浪里白条、河龙王、浪里蛟等人,即便是农民军中也几乎都用名号行事,例如闯王、射榻天、八大王等一些较大的农民军。 这些在外挂着脑袋卖命的穷凶极恶之徒几乎在各处都有得罪人,起初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家人的法子,到了现在则成了道上另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在王争率文登营新兵走后,不少人都听闻,又有一位水匪在五文河重新立杆,唤作黑鱼,但是这位黑鱼却与河龙王、浪里蛟两兄弟不同,从不残害百姓。 渐渐的,五文河水寨收留流民在的事情流传开来,黑鱼这个名号也逐渐响亮起来,流民与水匪有不少都前来归附,这些都是后话。 王争走在路上时心中思索的都是到了宁海洲如何去做,毕竟那浪里白条并不似河龙王一般讲究道上义气,在王争心里,河龙王那样的水匪反倒好对付。 浪里白条却不同,他的性质已经和农民军有些类似,知道胁裹百姓作为炮灰攻城免得精干水匪伤亡,这就说明他有野心。 暂避监军道许成文的锋芒,待官兵骄横时设局破之,这也说明浪里白条诡计多端,这种人做了匪首才最麻烦的。 握紧钢刀,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王争也要带着义井庄的老少爷们去闯一闯,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五文河到宁海洲外围只有不到三十里地,王争一行人从早晨出发,慢腾腾的下午也走到了宁海洲外围的小树林中。 出了小树林,看见西门大开的城门,王争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宁海州城已经被水匪攻破了不成? 带着新兵们踩过门前散乱的旗帜,一眼见到州城内萧瑟的街道,没什么犹豫,王争带着人直奔知州衙门而去,若是官兵还在抵抗,那里无疑是最后的希望。 刚刚转过街角,二十几个百姓尖叫着跑来,其中有男有女,后面跟着如狼似虎的水匪。 这些百姓见到前方衣袄整齐的文登营新兵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又惊又喜的跑到文登营新兵身后。 待这些百姓全部通过,王争“噌”的一把抽出钢刀,大步当先走出。 “诸位将士,随我杀匪立功!” 文登营新兵们齐刷刷的挺起雪亮的枪尖,踏着稍显整齐的步伐,堵住窄小的街道,等待已经杀红眼的水匪冲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三人成虎捍宁海 这些转过街角的人中,精干水匪只有一小部分,大多数还是从各地被胁裹而来的流民与投降明军。 他们穿的破破烂烂,手里拿的家伙事也是五花八门,钩叉斧钺是样样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跑来杂耍的。 可能是先前监军道许成文大败的事给了这些水匪自信,他们并没有披甲,按理说应该呆在后面让乱民先冲,自己寻找机会。 但这次他们并没有如此去做,这些水匪手持水叉或者腰刀,越过前面的流民,就这样赤条条的冲了上来,个个争先恐后,显然是打着争夺功劳的心思。 几日前在水门已经有了作战经验,新兵们在各个什长的带领下站住不动,只是将手里的枪尖齐刷刷的摆出去。 “杀官兵!” 三十几步的距离算不得很长,没过多久水匪们便冲到了新兵的枪尖前面,这些水贼不擅陆战,多只是靠着一时之勇。 新兵们凭借规整的阵型,很轻易的就将这一时的勇劲扛过去,手中的长枪不断戳刺,很快水匪们就出现了伤亡。 他们发现眼前的枪尖几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凭借一人之勇,你很轻易就能将一杆长枪挑走,但新兵们肩靠肩,站得密集又有人数优势,充分发挥了“丛枪戳去”的战斗优势。 一杆长枪被挑走,立刻又有几杆从左右两侧刺过去。 新兵们还没有出现伤亡,但是在这短短的十几秒内,水匪们便已经是伤亡惨重,隐隐有些要崩溃的势头。 董有银一声大喊,雷鸣般的吼声使得眼前这水匪小头目一愣,紧跟着便看到一柄雪亮的腰刀带着风劈过来。 “噗嗤”一声,一颗冒着鲜血的头颅滚落在地,黑子哈哈一笑,喊道:“有银,杀的好!” 董有银听到黑子他们的话显得更加高兴,仗着身高块头大,一个人手持一柄腰刀竟然将三五个水匪杀的近不了身。 见状,王争知道将水匪一击而溃的时机到了,举起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杀匪!” 在王争、黄阳、董有银、黑子与高亮等各个什长的奋勇带领下,文登营新兵们纷纷奋起,喊叫着冲杀过去。 水匪大惊失色,没想到这队官兵居然战斗力如此强悍,见到朝自己戳来的枪尖,丢下刀四处仓皇窜逃。 跑在后面的那些流民还没有赶到,便见到那些平日的那些凶恶水匪叫喊着有埋伏跑了回来。 当下是双腿一软,没多想便加入了逃跑的行列,喊叫着跑回去。 知州衙门外,聚齐着至少几百人,一些乱民扛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圆木,喊着号子撞大门正兴起,后面不少流民站在后面呜嗷乱叫。 这些人中领头的是浪里白条手下的一个大头目,道上都唤他作河中鬼,颇有威望,是金水河几家水寨中其中一家的头领。 这河中鬼身边跟着自家寨子里的三五十个精干水匪,正在那指挥乱民冲击宁海州司衙门。 衙门的大黑木门已经是摇摇欲坠,乱民们更加兴奋,河中鬼哈哈大笑,攻破州司衙门,这可是大功一件! “快跑啊,官兵援军到了!” “精锐官兵到了!” 正喊叫的兴起,却听见从背后传来这种声音,河中鬼愤怒的回头望过去,只见无数的乱民与水匪成群跑来,个个嘴里都喊着官兵援军到了。 河中鬼与身侧的一个亲信对视一眼,纳闷道:“精锐官兵?浪里白条不说官兵不会再有援兵了吗?” 扯过一个窜逃的水匪,河中鬼吼道:“官兵援军有多少,从哪里来的?” 这水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被河中鬼这么一吼当时就懵了,更是一问三不知。 再次揪起一个水匪,这水匪手里的腰刀都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只是一脸焦急。 “不知道啊,快跑吧,听闻这伙官兵邪性的很,要有几千人!” 河中鬼黑着脸,几千人? “难道那浪里白条和官兵合起伙来欲致我们于死地?”一个大头目忽然想起来什么,愤怒的道。 河中鬼也是一脸铁青,接连着问了好几个人,却也没得到想要的消息,但有一个事情已经确定了,官兵真的有援兵,而且这路援兵应该还有不少人。 这种事情也让王争始料未及,可见这支临时拼凑的水匪大军素质到底有多么的参差不齐,仅仅是那几十个窜逃的水匪,居然能引起这种全城性的溃逃。 大多数人见到前面有人窜逃过来,听到他们喊着的话后,根本不去想从逃兵嘴里说出来的消息真实性有多高,只是一味的口口相传。 三人成虎的故事在这宁海州城重演,王争带着的两百多文登营新兵在溃逃水匪的口中,现在已经成了几千个精锐官兵。 大多数乱民还不如水匪,本来他们跟着就是想捞点好处,官兵既然来了援兵那为什么还要待着送死,都是一哄而散。 当王争赶到州司衙门外后,只看见一地的破旗与一块用来撞门的圆木,河中鬼已经不知道带着人逃到哪去了。 “梆梆梆...” 敲了敲门,王争听见从衙门内传来的声音,明显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你,你们这些水贼...这可是州司衙门,攻打衙门可是重罪!” 无奈的摇了摇头,王争说道:“卑职是吴协台麾下文登营六哨的哨官王争,奉命增援宁海州城,水贼已经被我们击退了。” 从门里传来不少惊喜的声音,慢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正见到门外整齐列队的文登营新兵。 松了一口气,刘文若朝里面喊道:“知州大人,水贼退了,我们有救了!” “真的?” 随着同知刘文若话音落下,知州董成平带着一班文吏轻手轻脚的走出大堂,见到王争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董成平到现在还没有逃跑,这倒是让王争意外。 王争不知道,董成平要是能跑早就跑了,知州弃城而逃比武官处罚更重,轻则全家充军,身败名裂只在旦夕之间。 虽然董成平怕死,但比起怕死他更怕身败名裂,只能在这里硬耗着。 话没说了几句,这些文官都回过头去,王争有些纳闷,细细一看才发觉,这些人们居然在整理仪表。 王争皱起眉头在暗自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尽快趁着大乱夺回州城,居然先顾起自己的面子来了。 董成平整了整官服,咳咳两声,自己在这些粗鄙的武夫面前可不能失了分寸,故作镇静的道。 “王哨官,有本官镇守州城才保万无一失,也曾听闻你五文河斩首河龙王大胜,此番又有护卫州城之功,本官定会禀明抚台,擢升嘉奖于你。” 王争抱拳道:“为抚台分忧,义不容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文登锐卒逆乾坤 说这话的时候,王争注意到,包括知州董成平与州同知刘文若在内的一班文吏都在暗自擦拭冷汗,也有人面色苍白,双唇不住的颤抖,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看得出来,这些文官心中都十分害怕。 方才水匪乱民的那波进攻非常凶,若不是王争带着文登营的新兵及时赶到,宁海州司衙门一定会失守。 州司衙门是州城的象征,这里一旦失守也就说明宁海州的真正陷落,反之,则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虽然暂时打退了水匪,仍不是马虎大意的时候,需要趁乱联系城中的残余官兵夺回城,不然水匪一定会发现真正的情况,随时可能去而复返。 届时水匪流民阻止起反攻,单凭王争带着的这两百来个新兵去面对成群的水匪流民,胜负还未可知。 州司衙门中除了这些文吏以外还要有几十个家丁仆人,这时候已经有十几人挂了彩,据说是方才撤进来不及时所致。 只不过这些人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他们多是拿着铁尺与木棍当做武器,身上也没有披甲,这种钝器平时用来吓唬百姓还挺管用,但这个时候拿着它上战场无异于找死。 王争宽慰几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这些人去守住后院,安排文登营新兵接管州司衙门防务。 州司衙门麻雀虽小,但却五脏俱全,三班六房齐备,令吏房、典吏房,推官所等都是紧要之处,但现在的王争已经分不出更多兵力,让这些家丁仆人去看守也是艰难境况使然。 在王争看来,如今最要紧的事仍是夺回州城,但是州司衙门也不能不管,所以王争吩咐黄阳带两个队,人数约在百人左右的新兵来防守州司衙门。 自己则带着董有银、邓黑子和其余的两个队去守备府邸,若是官兵还在抵抗,那里无疑是最大的可能。 见到王争要走,同知刘文若颤颤巍巍的上前,说道:“哨官...王哨官留步啊。” 但是王争并没理会刘文若,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多耽误一分,水匪卷土重来的可能便越大,只是自顾自带着新兵出了衙门。 黄阳临危受命,自然知道现在的凶险境地,也没和刘文若废话。 在一众文吏担惊受怕的眼神中,他带着两队新兵来来往往,搬运木板等任何有用的东西,在前院与大门处设了一道简单的防线。 守备韩大虎此刻正在府邸急的团团转,吴惟忠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正攻打府邸的水匪与流民都撤走了,这让韩大虎感到惊愕之余,显得非常高兴。 后来才听闻是王争带着援兵赶到,听到吴惟忠对王争不吝赞美的言辞,韩大虎对王争更加好奇,亲自带人出府邸迎接。 “王争!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 高山哈哈大笑着拍打王争的肩膀,两个人仿如一对多年不见的好兄弟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吴惟忠则是微笑看着王争,说道:“王争,你回来就好,这位是本州守戎。” 顺着吴惟忠的眼神看过去,王争果然见到了守备官韩大虎,人如其名,韩大虎生的粗狂豪放,个头与高山和董有银差不多,手上生着厚厚的茧子,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韩大虎一脸的焦急,顾不得多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便是吴协台常与本守戎提起的王争吧,州司衙门如何了,可是已经陷落?” “还没有,卑职及时赶到,击退了水匪!” 韩大虎点点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州司衙门保住了就好,不然于你于本守戎都将是重罪!” “守戎,现在城中还有多少可以召集的官兵?” 听到王争问话,韩大虎细细思索一阵,说道:“除却府邸内的操备军,城中各处散落的登州来援兵士也要有数千人,此外,还有文登营近千锐卒,凑足万人不是问题!” 王争点点头,抱拳道:“守戎,眼下水匪大乱窜逃,在城中根基未稳,正是一举夺回州城的好时机,卑职愿率本部新兵打头阵,上阵杀匪!” 韩大虎被王争说的心潮澎湃,拍腿叫道:“好!本守戎早些年曾听过,戚爷爷道是文登营乃齐东重镇,如今看来,文登营不愧此名!” 吴惟忠也是哈哈一笑,说道:“守戎赞誉了。” 说起来,文登营的坐营官吴惟忠乃是参将衔,总事胶东各卫的边防、海防重事,职衔比起宁海洲的守备韩大虎来还要高出一级,只不过韩大虎是直隶州的守备官,职权也不小,两人已经谈不上从属的关系,只是互相用尊称表示敬意。 王争带着区区两百人就能剿灭数千水匪,起初他们都以为水匪是软柿子,不料却金水河来了一场惨败,几千官兵四散奔逃。 韩大虎等人都领会了水匪的厉害,无形之中对王争更加佩服起来,更何况众人都能看得到。 跟在王争身后的那些新兵腰间都挂着血淋淋的脑壳,站着都挺直了腰板,个个锐气十足,这哪里是新兵,分明就是一百来个家丁啊。 这一来二去的,即便是守备官韩大虎,也并不再把王争当做一个普通的哨官来看,对王争的意见十分看重。 当王争斩钉截铁的说出话后,韩大虎与吴惟忠对视一眼,见到吴惟忠点点头,这才咬牙下了令。 守备府邸与州司衙门都未曾陷落,这也让城中的残余官兵看到希望,跟随在韩大虎身边的官兵逐渐汇聚成了几千人。 这些残兵败将最擅长的就是打顺风仗,这个时候他们都显得格外勇猛,水匪们惊慌失措,对官兵援军到了更是深信不疑,很快就被赶出了城。 ...... 翻过山包,溃逃水匪与乱民的眼前豁然开朗,浪里白条正带着精干水匪在这里以逸待劳。 从山包上看去,宁海州城狼烟四起,两门打开,眼见着就要被自己攻下,浪里白条现在等着的就是州司衙门和守备府邸被夺取的消息。 但他等来的却是呜啦啦的一片溃兵,一声令下,刀光闪闪,血光乍现。 浪里白条甚至没去问为什么溃败,直接下令军法队上前武力阻拦,这才堪堪稳住阵脚。 好景不长,更大的一股溃兵过来,这股溃兵全是各水寨的水匪,浪里白条多少要给他们面子,不好直接下手。 就犹豫的这么一小会,军法队直接被涌来的溃兵冲散,浪里白条这才听明白溃兵喊的是什么。 “有埋伏,官兵在城里有埋伏!” “援兵到了,快跑啊!” 当下浪里白条也是满脸的惊愕,看到已经杀到城门处的官兵,嘴角抽搐。 “哪里来的援兵,不是已经杀败了几千从登州来的援兵了吗,怎么还会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萤烛敢争日月辉(新章节发布,求推荐票!) 似乎是在为他的疑惑解答,伴随着溃兵不断逃回,浪里白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这个人就是刚刚从五文河附近逃回来的浪里蛟! 只不过浪里蛟的样子十分凄惨,精干的上身沾满了污垢的泥土,更是伤痕累累,原本灰黑的麻裤上满是灰黑色的斑点。 他身后跟着的不再是成群结队的五文河**,而是十几个与他一个模样的落魄水匪,明显是遭受了一场大败。 见到这一幕,刚刚逃回来,有些稳住心神的河中鬼阴阳怪气的呦呵一声。 “这不是咱们五文河的二当家浪里蛟麽,怎么成了这副草样?” 浪里蛟瞪了一眼河中鬼,咬着牙却没说出什么话,看向上下打量自己的浪里白条,有气无力的道。 “浪里白条,五文河完了,文登营夜袭五文河,全完了。” 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浪里白条还是免不了一阵惊讶,就连文登营的副将吴惟忠都来了宁海洲,想必文登营主力一定也都在此地。 偷袭五文河的一定没有多少人,到底是什么人领队,居然能击败河龙王? 想到这里,浪里白条上前搀扶住浪里蛟,引得后者对他多看几眼后,微笑道:“浪里蛟兄弟,我们金水河与五文河本就是一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很气愤,不知龙王现在何处?” 闻言,浪里蛟几度哽咽,恨恨的看向五文河方向。 “死了,我逃走的时候,大哥脑袋正被那些官兵挂在寨子上。” “什么?” “河龙王死了!” “河龙王真的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河中鬼以及其他的几家金水河寨主都十分震惊,就连浪里白条也是颤抖着手再三询问,得到确切消息后,浪里白条表情变得很精彩。 自己最大的一个敌人,统一两河流域唯一的绊脚石,居然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水寨里,连被谁杀的都不知道! 冷哼一声,浪里白条松开浪里蛟,看着溃逃回来的水匪们。 “河龙王,你也算是在五文河叱咤风云,你的五文河,从今以后老子就替你管了。” 浪里白条回头问道:“浪里蛟,你想不想为河龙王报仇,想不想夺回寨子?” “想!做梦都想杀了那些可恨的官兵!” 浪里蛟听到这话,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想都不想的回答。 “那好,老子就给你这个机会,你的威名不如河龙王,就算夺回寨子也没法子交给你,弟兄们不信会服,不如这样。” 听明白浪里白条的话中之意,浪里蛟眼中一亮,连连点头,侧耳听过去。 “眼下州城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最后一刀就由你砍出去,攻破了城弟兄们才会信服,到时也好将河龙王的基业交还与你。” 闻言,浪里蛟看向浪里白条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渐渐涌出一阵狂喜,抱拳道。 “若是能夺回五文河,浪里蛟唯白条寨主马首是瞻,五文河与金水河从此便是一家!” 点点头,浪里白条让人带近两千个流民,郑重其事的道:“挥出这最后一刀,为死去的龙王报仇。” “嗯!” 看着浪里蛟握刀而去的背影,浪里白条嘴角一撇,发出一声冷笑。 “蠢猪,已经到手的地方老子怎么可能还给你,哈哈哈。” ...... 浪里蛟心头火热,一心想着找萧亦报仇,但他身后的十几个五文河逃来的水匪可不都是这样想。 “那浪里白条怕是没安什么好心,二当家莫要上了这家伙的当,真有如此好事,怎么会交予我们五文河来做?” “哼,能让浪里白条交还五文河,怕是比登天还难!” 听到这些人的话,浪里蛟渐渐冷静下来,看着身后跟着的一票人,皱了皱眉,这些人哪里是什么精干水匪,分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这群乌合之众也要有两千多人,不如...就带着这两千人打回五文河,说不定可以夺回水寨! 刚想到这里,正准备下令的浪里蛟听到远处的宁海洲城头一晟炮响,城门忽然大开,从其中冲出不少官兵,直奔自己而来。 这些官兵打着文登大旗,新式的鸳鸯战袄红红黄黄的一片,出了城立刻变成一个整齐的小方块,泾渭分明的朝自己冲来。 皱了皱眉,这些个官兵好熟悉! “二当家,我认得!就是这些人用震天雷轰死了咱们弟兄!” “就是这些人!” 越看越熟悉,浪里蛟不禁哈哈大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哥,你的仇今日我可以报了!” 见到对方只有两百人,浪里蛟丝毫不将其放在眼里,他身后的可是近两千人,怎么想都不会打不过区区两百个官兵,这简直是上天赐福! “杀!” “杀官兵!” 看到挥舞着棍棒粪叉的流民朝自己冲来,结阵而行的六哨新兵们仍是有些紧张,这可不是防守战,这是彻彻底底的野战。 两百文登营对战两千水匪,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就连城头准备发炮的吴惟忠都为萧亦捏了把汗,不知萧亦怎么想的,铁了心要出城迎战。 回想起来,萧亦的练兵方式有所不同,这些兵看上去个个如狼似虎,又刚刚在五文河取得一场大胜,似乎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按照与萧亦协商好的,按时发炮支援了。 近两千人的流民,即使是乌合之众,冲过来也是黑压压的一片,相比之下文登营的方阵就好似明月边的星星,黯淡无光。 行走时,文登营的新兵们不经意间握紧手中的制式长枪,手心满是密布的汗水,又湿又粘。 这可不像那次水门之战,那时占据地利,又有轰天雷和神火飞鸦等土火器的帮助,眼下看着这么多人嘶吼着朝自己冲来,这种巨大的压力,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个别新兵甚至双腿打颤,要不是其余新兵紧靠着的肩膀,或许他们早就崩溃了。 那些从五文河逃回来的水匪好似羊群中的十几条恶狼,看到这么点官兵根本没什么担心,仿佛忘记了那日在水门外的惨败,自己哭嚎着奔逃的模样。 如今为了报仇,混在人群中冲杀过来。 随着天空中的一声鹰啼,激烈的喊杀声跃然而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汉家代有英杰出 流民们已经是近在眼前,直到他们走近了,文登营的新兵们才看清这些人手里的家伙事,当时都觉得有些滑稽。 相比在五文河遇见的精赤水匪来说,这些流民无论从体格,穿着的还是拿着的都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在王争的眼里,这些人甚至不如后世的民兵战斗力要高。 乌合之众终究还是乌合之众,只要自己阵型不动,就算来再多,有什么好怕的? 文登营新兵们手里的制式长枪平端在前,虽然朝自己冲来的人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但人数众多之下,新兵们仍是免不了紧张。 “平端,握紧,往前刺!” 不失时机的,王争慷锵有力的话音清晰的传到阵型内每一名新兵耳中,下意识的,新兵们嘶吼着就将手里的长枪用力捅了出去。 有水门之战的经验,新兵们都知道阵型的重要性,捅刺的同时也更加紧密的靠在一起,这是他们生存的保障。 六哨新兵们手里端着的制式长枪都是卫所粗制滥造,做工不良,或许难以对披挂重甲的鞑子兵造成有效杀伤,但现在对付的是一些破衣烂衫的流民与水匪,可是绰绰有余。 “噗嗤”的声音不断传出来,一同响起的便是那些流民的惨嚎声,被戳中刺中的人身上无不是鲜血直流,捂着伤口惨嚎,再也难以往前一步。 流民们有人数的优势,很快就将六哨的方阵围的水泄不通,在城头看去,王争所在的地方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流民占满。 见到这种情形,观战的宁海州守备韩大虎眼光黯淡下去,喃喃道:“王百总奋勇有加,为了保卫州城战死城下,本守戎定将此事禀明抚台,以...” 话还没说完,吴惟忠忽然道:“守戎等等,他们还没有败!” 刘大亮拍着女墙,看了一眼城下,除了流民外根本看不见六哨的任何人,当下是冷笑一声。 “协台怕是太高看了那个小子吧!” 城下,一个从五文河逃回来的水匪拿着一口腰刀,指着踌躇不前的几个流民,破口大骂。 “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快冲上去杀官兵!” 几个流民被驱赶着上前,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几杆闪烁着血光的枪尖带着风声挥刺过来,几声惨叫,这几个流民就在这个水匪眼前被刺成马蜂窝软倒在地上。 浪里蛟带着五六个水匪冲在前头,感受到左侧袭来的杀意,浪里蛟一个翻身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喝骂出声,另一杆长枪便从右侧刺来。 这次浪里蛟没有去躲,反而是凭借着巧劲用刀卡在枪头和枪杆连接的地方,那个长枪手憋红了脸想要将长枪收回来。 但他怎么是浪里蛟的对手,浪里蛟一用力,直接将他拽出了方阵外。 后面的流民一直被文登营压着打,见到这个长枪手被拽出来,如同饿极了的豺狼一般扑上去,没多久就将这个新兵撕成碎片。 不过浪里蛟并没有得意多久,这新兵被拽出去的同时,另一个人立刻补了上来。 浪里蛟黑着脸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容黝黑的官兵,看体格要有不少力气,比起原来的更加不好对付了。 邓黑子的脸上泛起丝丝红色,明显是动了怒,没多说什么,他手里的腰刀带着风声便劈了过去。 眼神一紧,浪里蛟大吼着迎了上去。 ...... “平端!不要乱!往前刺!” 王争拿着家传的钢刀,在阵中左走右喊,极力维持秩序的同时,在新兵们眼中如同大海中的灯塔一般,起到了带头表率的作用。 许多新兵见到身为将官的王争都不惜命,自然更加奋勇,羞于落后。 一转头,王争见到被杀的节节败退的邓黑子。 浪里蛟! 见到这个熟悉的人,王争没什么犹豫,拿着钢刀冲到正在激战的两人身边,砍翻一个前来阻止的水匪后,手里的刀朝浪里蛟挥过去。 “砰!” 浪里蛟反应不慢,一抬手就挡住了这一刀,转头一看,认出了王争。 “是你!” 其实这种长枪阵戚继光打倭寇时就用过,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如同刺猬一般的枪阵可以起到扬长避短的效果,乃是最好的制敌取胜之道。 尽管文登营新兵们手里的不是狼铣与竹枪,但他们面对的也不是倭国武士,更没有打制精良的倭刀。 水匪和流民们素质参差不齐,惯用的腰刀和钩叉又被文登营新兵们端着的长枪克制的死死的,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只要文登营能保持阵型不动,这场战斗胜负便是已分,而恰恰王争最先练的就是阵型! 就在王争与浪里蛟搏斗的同时,战团却不似两人一样胶着,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面对文登营这样的刺猬方阵,蜂拥而来的流民根本是打无可打。 运气不好的被戳的满身窟窿,运气好点的也是浑身带伤,鬼哭狼嚎之下,就连那些原本的凶狠水匪也不敢再冲。 迷茫、失落,士气逐渐低迷,恐惧萦绕在流民的心中,见到那些带着碎肉与鲜血的枪尖朝自己逼来,终于达到了顶峰。 最先是成片成片的流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拼命想要远离文登营的方阵,再过一会最后面踌躇不前的流民开始成批的逃跑。 最后,就是一场大溃败。 “这...王争居然打赢了?!” 城上的吴惟忠狂喜之余,猛的一拳头打在女墙上,兴奋之下就连手头传来的刺骨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他不禁去想,王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黑压压的一片水匪,起码也要有一千多人,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居然被王争一哨新兵打的溃败不堪。 刘大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争不仅没有败亡,独自杀了那个领头的大块头水贼之后,更是获得了一场不可能的胜利,硬生生击败十倍于己的水匪! “侥幸罢了,这,这些乌合之众我刘大亮带五十人就能打赢!” 说是如此说,刘大亮还是自觉的灰溜溜离开。 离开的前一刻,刘大亮仍然用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了一眼踏在尸体上的王争,他正提着一个水贼的脑袋,狠狠的咽了口唾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血海深仇终可报 就在浪里蛟被杀之后,他所带领的流民与水匪自然都是轰然溃散,四处奔逃。 这一战并未伤及金水河精干水匪,但是浪里白条居然直接收拢水匪,放任大部分流民不管,就这样撤回金水河湾。 本来王争还以为将要有一场大战,未曾料到浪里白条撤退的如此果断,他到底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王争还在苦苦思索,但城头上却已经是欢呼了起来,打败之后连日压抑的官兵们都很高兴,高呼水匪败了,就连一向胆小的现任知州董成平都跑到女墙上。 一副惺惺作态,大义炳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指挥击退了浪里白条。 几个月前,那时的王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会回到宁海州,更别提会为了保卫宁海州而与近两千的流民野战了。 当王争提着浪里蛟的脑袋,在知州董成平、同知刘文若,以及文登营副将吴惟忠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登上女墙时,台下的六哨新兵们都胸中腹中自豪感由然而生。 看着王争略有疲惫的背影,邓黑子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又想起了那一幕,方才王争为了救自己而奋不顾身的与浪里蛟战在一起。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邓黑子好似默默下定了什么决心,充满坚定,就连看着王争的眼神都变了。 董有银和黄阳看着女墙上的王争,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现在王争身边站着的可都是宁海洲的高级官吏,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平日里他们这些穷酸百姓无论如何也是接触不到的。 地上的脑袋还有些温热,董成平只是看了几眼便作呕起来,捂着嘴连连摆手,示意将其拿走,丝毫没有上官的风度。 韩大虎只是略微一皱眉,紧跟着示意身侧的家丁队官,州城千总韩荣立刻上前拿起浪里蛟的脑壳,左看右看。 浪里蛟与河龙王的大名宁海洲城内的将官多多少少都是听说过的,在五文河叱咤数年,从没有什么官兵敢去招惹。 对于易守难攻的五文河,上头一直以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盼着水贼不出湾就行,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去管了。 未成想如今这风传凶悍的两个水匪都被名不见经传的王争所杀,想到这里,韩荣不由得开始上下打量王争。 有这样的功劳在手,王争高升已是必然,带着韩大虎的授意,韩荣上前抱拳笑道。 “王百总城外这一战可是壮了城内官军的胆气,让这些乌合之众再不敢侵犯我州城,也领教了咱们的厉害。” 韩荣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虽然叫的还是王百总,口气中俨然已经将王争视作平级,没有丝毫的上官架子。 王争道:“全城军民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才能击退水匪,王争与六哨将士不敢居功。” 听到回答,守备韩大虎点点头,这个王争很不错,不仅作战奋勇、练兵有度,难得的是王争很谦虚。 这等功劳若是放到一般人身上,怕此时已经将牛皮吹到了天上去,他最烦的也是这类人。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胜利,最高兴的莫过于死里逃生的知州董成平,原本他还在卧房中瑟瑟发抖的等死。 幸福来的太突然,转眼间一支天降奇兵杀到州城,不仅挽救了颓势,将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的董成平拉回来,更是得到了一个不小的功劳,自然对王争颇有好感。 等到浪里蛟的脑袋被拿走,董成平面色这才好了一些,也对王争的谦恭的话很满意。 “王争,你可有什么要求吗,本官会尽量满足于你。” 韩大虎和吴惟忠也是点头,明显和董成平是一个意思,微笑看着王争。 谈到这里,王争正想推辞,话还没出口时猛然想起一些事,台下的新兵们听到这句话都很紧张,表情有愤怒有期待。 即便如此,六哨的新兵们在众多官兵眼前依旧保持了良好的军纪,大多数人默默攥紧拳头并没多说什么,只是都想到了一个人。 刘五! 正是这个泼皮无赖,用刘府的权势欺压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害的义井庄的村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大伙都有家人惨死在刘五手上。 几个月过去了,终于是到了报仇的时候! 王争没有迟疑,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有一事请知州做主!” “哦?” 董成平只是过于兴奋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有事,当下也是有些不悦,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在众人眼前,更没有理由推脱了。 索性摆起一副大度的模样,微笑搀扶起王争,说道:“王百总此番有大功于宁海州,莫要太过拘谨了,到底是何事?” “这件事还要与刘同知有关!” 听到这话,原本面带微笑的刘文若一脸呆滞,细细回想一番,刘文若似乎明白了什么,在众人的注视下拍掌而起。 “莫不是下官府中出了什么强人不成?” 在场的都知道,王争等一票的新兵几乎都是义井庄的村民,为何远离乡土一直是众人所不解,如今其所提之事必然与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刘同知慧眼识真,我等义井庄村民向来是老实种地,安稳度日,却被那刘五带着人打上门来,残害村民,在庄内胡作非为!请各位大人做主,还我等一个公道!” “这...” 吴惟忠显然对此事非常重视,看见台下脸色愤怒的新兵们也知道此事不是做假,现在他已经把王争视作亲信,自然不得不管。 当下,吴惟忠冷哼出声。 “刘同知,贵府日后还是不要什么人都收,义井庄之事,吴某身为文登营副将,自然是责无旁贷!” “吴副将说的是,下官,..” 说着,刘文若脸色渐渐涨红,怒声道。 “刘五,居然又是这个刘五!刘光亮啊刘光亮,你叫本官如何是好!” 董成平暗地松了口气,一个小小的刘五,自己根本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幸好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 他看向刘文若,淡淡问道。 “同知,此事可当真?” 对于吴惟忠的质问与威胁,刘文若更加惧怕董成平对自己不待见,若是与董成平有隙,他在州城也混不下去了。 当下是连忙一拱手,脱口而出。 “知州放心,下官这便回去将那大逆不道的刘五看押入狱,以证自身清白!” “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捷报传闻 王争忽然间举起手,众人侧目过来。 “看押不足以让刘贼得到应有的惩罚,卑职提议,可以将刘五带到校场,在所有人的眼前斩首,如此,既可表明知州清贼的决心,又可证明刘同知之清白!” 听到王争的话,台下文登营的新兵们皆是感觉胸中憋闷许久的一口恶气散了出去,黄阳与邓黑子等极个别的人甚至激动的浑身颤抖。 “血债血偿!” “对,让刘五血债血偿!” “杀刘五!” 新兵们举起手中的制式长枪,跟着黄阳几个人吼起来,声势也不小,这便足以说明这件事在大家心中的重要性。 听到王争的话,刘文若感觉有些为难,刘五怎么说也是府内的家仆,大张旗鼓的杀了不免要牵扯到自己,这件事终归是件丑事,在州城传扬开来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与刘文若不同的是,知州董成平却显得很欣喜,他细细斟酌一会,忽然觉得王争说的很有道理。 杀了刘五这个小人物,不仅能收揽王争等一干文登营的家丁,更能让他在州城百姓面前有一个清明的好名声,这件事传出去对董成平利大于弊! 咳咳几声,董成平道:“王争说的有理,只要本官在任一日,刘五这类强人便不可能在州城逍遥快活,传本官命令,抓捕刘五到校场斩首!” 重重的叹了口气,刘文若虽然还是很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他已经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 约莫两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相比于往日,今日的宁海州城更加人声鼎沸,鲜少有人的校场,此刻里里外外都围了不少人。 说起来,今日发生的事让不少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她们都以为官军大败,水匪已经入城,自己与家人不可避免的就要遭受劫难。 但事情的发展很多人都没预料到,水匪进来的快跑的更快,好似从哪来了援兵一般,官兵忽然变得奋勇无比,很快夺回州城并且杀的水匪片甲不留。 很多人都没搞清楚状况时,官兵已经在城头欢呼胜利了,此刻聚在这里都是议论纷纷。 不过到了现在,不少人都听说了文登营军士城外大败两千水匪的事,这才半日光景,在城内居然已经传了十几个版本。 今日既是王争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明末百姓的视野中的一天,同时也是若干年后文登营再次传出胜迹的一天。 “知州要杀刘五了!” “刘五是何人,俺咋没听过了。” “泥土豹子知道啥,刘五可是城里有名的恶霸,义井庄空了这事听说过吧,就是刘五干的!” “这事俺听过,好像还杀了不少人呢,那这个刘五可真是不得好死。” “对,该杀!” 校场将台不远处,文登营六哨的新兵们在黄阳、董有银、邓二黑三个队长与高亮等十几个什长的带领下,整齐的站成几列,现在他们的眼神都看向一个方向。 顺着看过去,刘五正被绑在将台上,到了这时仍是骂骂咧咧。 在他身后,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露出浑身的肥肉,手握一柄银光闪闪的虎头刀,似乎随时准备砍下去。 伴随守备韩大虎的一声令下,这个壮汉松了松筋骨,猛然挥起虎头刀,带起一阵呼朔的风声。 刘五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身子忽然如同筛糠般抖动,再也没有往日的作威作福。 “求求你,饶了我,你要是饶了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啊!” 轱辘辘... 一颗带着极度恐惧的脑壳飞到台下,落到每一名新兵的脚下,硕大的身躯喷涌着让人无比畅快的鲜血,轰然倒在台上。 见到这一幕,包括王争在内的所有六哨新兵都是重重吐出一口气。 黄阳望向灰暗的夜空,一颗星星正闪闪发亮,他喃喃道。 “爹...你的仇终于报了,恶贼刘五死了,娘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去吧。” 此刻这样去做的不只是黄阳,还有邓二黑,还有高亮以及所有的新兵。 大仇得报,但他们今后的路还很长。 ......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崇祯九年的七月份,说来也是奇怪,快一个月过去了,退回金水河的浪里白条还真是老老实实的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让知州董成平更加放心,深信这些水匪是被自己打怕了,整日又在府中过起了人上人的生活。 功劳经由宁海知州董成平之手,层层级级的报上去,经过了内里一番疏通打点之后,总算是在七月底交到了登莱巡抚杨文岳的手中。 现如今大明的局势很不好,不仅清军在北面连战连捷,农民军在中原腹地闹出的乱子也是越来越大。 抚台杨文岳是个想要有作为的人,整日忧心于国事,本以为监军道许成文带领官军可以将水匪一举扫平,当初许成文也是这么像杨文岳保证的。 但是六月初传回来的消息居然是许成文大败不知所踪,出征的官军归回来的不到十分之一,杨文岳盛怒之下也是感觉无可奈何。 因为许成文率领的这支兵马虽然不多,但却已经是自大汉奸孔有德祸乱登莱之后登州府能拿得出来的最后一支,现如今就连登州营也被打残,对于文登的匪患,杨文岳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说来也巧,文登营的捷报这个时候送进巡抚衙门,正是给杨文岳打了一剂救命针,这件事也风一样的在登莱两府流传开来。 “文登营大捷,两败巨匪!” “戚爷爷曾说文登营乃是巍然重镇,真是名不虚传!” 又经过近半个月的明察暗访,杨文岳终于确信这次大捷的真实性,连夜拟定一份奏疏上报朝廷,到了八月份,所有人的升赏终于是定了下来。 这次已经是明末时文官少有的高效率,文登营副将吴惟忠有救护州城之功,终于被提拔为正职,任以总兵官的职衔继续充任文登营坐营官。 宁海知州董成平在水匪破城之际临危不乱,有指挥作战之功,终于如愿以偿离开宁海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进入登州府任职。 宁海守备韩大虎也有护佑地方的功劳,以右东路参将的职衔继续充任宁海州守备官,其余文官武将各有升赏,不过多只是口头嘉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三把手 上次的功劳几乎都算到了吴惟忠、董成平、韩大虎他们这些高级文官武将的身上,王争人微言轻,即便是立有大功,放到整个登莱仍旧不会有人过多留意。 话说回来,若是放到文登营地方上来,王争对于此次胜利举足轻重的作用各人心里都明镜一般,其带领六哨新兵宁海城外大战千余水匪很多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有人怀疑王争手中那哨新兵的战斗力。 ...... 八月里的清晨,晨钟未响,但是公鸡却已经是此起彼伏的开始打鸣。 王争依旧是早早的就起了身,出门后深吸一口气,转头正见到弯身打水的王玉儿。 井里的水位不高,王玉儿一向是营养不良,虽然有几个月的休养,却仍是显得有些孱弱,王争见她踮了踮脚,费力的打起了半桶水,却怎么也抬不上来。 王争看得焦心,走过去握住王玉儿的手,稍一用力就提起半桶的水,敲敲她小脑袋瓜,微笑道:“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有银黄阳他们来,你就不要做了。” 王争将桶放到脚边,话语中透着关心:“这么早打水做什么?” 抬起头朝王争笑了笑,王争关心的样子溢于言表,玉儿心里打起了小鼓,显得有些不自在。 “知道了,玉儿想着能做些分内之事,闲着也是闲着。” “傻玉儿。” 摇了摇头,王争捧起水洗了把脸,微凉的清水将晨起的麻木一扫而光,神清气爽的同时王争走到隔壁的房门外,用力踹了踹门。 “有银,黄阳,起来训练了!” “知道了知道了,能不能多睡一会,就一刻钟还不行...”黄阳睡眼惺忪的起身,人还没出来,嘟囔声却已经传到王争的耳朵里。 “不行,眼下时局不靖,一天都耽搁不得,赶快把有银拉起来,你们两个去叫黑子,将大伙叫起来训练。” 王争的话不容置疑,黄阳只好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到玉儿身边,笑呵呵的问道。 “嫂子,能不能借水瓢使使?” 玉儿听到这称谓脸色‘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喃喃的什么也没说出来,王争见到则直接踹了过去,笑骂:“你小子瞎说啥,要水瓢做什么,你还能洗脸?” “我咋就不能洗脸,从今以后我天天洗脸。” 嘿嘿笑着,黄阳接过水瓢后,嘘了一声,在玉儿有些诧异的眼神踮脚回到屋内。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争脸色变得有些精彩。 果然,没过多久,董有银杀猪似的嚎叫传了出来,黄阳扔下水瓢风也似的朝王争这边跑。 “争哥,救我!” “黄阳!今儿不把你皮扒了,俺就不叫董有银!!” 董有银正睡得香,梦中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猛的天降大雨给淋了个落汤鸡,气愤之下鞋都没穿就追了出来,此刻正站在木门外四处张望。 “好啊你,你以为你躲在争哥后头,俺就追不到你了?” 终于找到了正主,董有银大眼一瞪,蹬蹬几步就要过来,也正在这时,木门‘嘎吱’一响,走进来一个人。 大伙看过去,这人披挂了一身精皮缀铁甲,腰间挎着明晃晃的钢刀,见到王争忽的笑了出来。 “王争,你小子怎么天天洗脸?别洗了,有大事!” 见高山全新的装扮,王争微笑上去怼了一拳,“老高,这一身银甲不赖,有些个威武的意思!” “哈哈哈。” 高山进来之后靠在水井旁边,“王争你可行了啊,少跟我扯皮,跟你说,有大事。” 看见高山神神叨叨的样子,王争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水瓢,凝神问:“什么大事,难道是浪里白条又卷土重来了?” 赶紧摆摆手,高山不屑道:“那家伙被你打怕了,扔下几千流民不管,现在正忙着和五文河新出来的那个唤作黑鱼的水匪打交道,哪里顾得上咱文登。” 谈到那个黑鱼,高山不由得多吸了几口气。 王争心里明白却没有多说,“你吓了我一跳,那是什么大事?” “你还不知道吧,你小子高升了,啧啧,靖海卫指挥佥事,你小子现在可是千总了,文登营的三把手哩!” 董有银听到后显得十分惊讶,张大了嘴,“...指挥佥事?!这可是四品官,俺呢,俺有没有什么官!”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尽管王争已经极力调整,仍然点承受不来。 虽然对这时候的官职不甚了解,但王争能从高山、董有银等人羡慕又嫉妒的眼神中看出来,在这种小地方,这个指挥佥事应当是不低了。 从百总到千总,又挂着署指挥佥事的头衔,王争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说起来,指挥佥事虽然是四品官,听上去很高的样子,但指挥佥事是武职,在这个尊崇文人的时代,任何与武夫挂上钩的官职,各方面都将大打折扣。 不提那些卫所世袭的,仅是文登这个小地方,世袭的从三品指挥同知就有五六个,更别提这四品的指挥佥事了,根本就不值钱。 所以王争也不在意那四品的官身,激动的是手中握着的权利,现在已经可以招募新的兵员,并且一些文登当地的事宜,王争都已经有权利去接触。 文登营自永乐年间初设时,坐营官仅是正三品指挥使充任,军职上也只是把总,到了万历年间才发生改变,坐营官多是参将、游击、守备之职。 眼下这崇祯年间,副总兵官直接被委派为营官也不足为怪了。 吴惟忠统领文登营之前便是副总兵,此次立下大功,又是登莱巡抚杨文岳的亲信,顺理成章升任总兵官。 只是吴惟忠做的总兵官与镇守九边的总兵官有所不同,吴惟忠的职务全名叫做“总督文登等地海防备倭总兵官”。 说白了,就是掌管文登附近沿海的防务与备倭。 文登营的地位与坐营官的职衔息息相关,如今吴惟忠乃是总兵官职衔,相应的,文登营的地位也就大大提高。 由此,文登的中军官厅自然升格为“文登海防备倭元帅府”。 文登营自永乐九年初设时,一直都是由坐营官总督,指挥同知与指挥佥事协掌总营事。 王争升任靖海卫指挥佥事,虽然地方卫所上还是没有什么实权,但在文登营内就倒了过来。 王争手握的两百左右战力强劲的家丁,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三把手,地位只在吴惟忠和高山之下。 如今这指挥佥事之职,自然是无可争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纳级 王争与高山正在寒暄,这寒暄是官方的叫法,土话来讲就是在扯皮些有的没的,正巧这时王争的娘王刘氏走出了房屋,笑呵呵的问高山要不要在这里留饭。 看高山的样子本是不太好意思的,正想法子推脱,忽的看见王刘氏、黄婶等几个妇人端出来些东西,被香味馋的口水直流,说出来的话变的也快。 “那个,不会搅扰吧。” “嗨,这孩子,搅扰什么,争儿说了今日放饭大伙一起吃,热热闹闹的才好呢。”王刘氏一点都不在意,端着东西微笑着从高山身边走过。 伸脖子看过去,高山嚯的一声。 “王争,你有福气啊,居然吃起肉汤了!” “老高,少扯皮!快来搭把手!” 哈哈一笑,高山解下腰间的钢刀立在一旁,帮着王争开始布置院落,这个时候黄阳、董有银与黑子叫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集合,见到这个场景都显得有些意外,原来王争为他们准备了个惊喜。 “嚯,这么香。” “好久没吃到肉汤了,不行,我得将我老娘接过来一起吃!” 大家伙都是义井庄的村民,这次都能吃上肉汤全是拖了王争的福,没过多久,不大的院落里就是坐满了十几桌的老少村民,不少家里有孩子的也都带来凑热闹,正在一旁嬉戏打闹。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高山的家丁队官孟悦带着十几个家丁找了过来,据他们所说是闻见了这里飘出去的肉香,高山正喝骂着让他们离开。 “老高!算了,你我是兄弟,部下自然也不能疏远了,留下一起吃吧。” 这时候王争走了出来,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高山一愣,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孟悦嘿嘿笑着答谢,赶紧带着十几个人寻了个地方坐好。 不远处的营盘内,一桌三个哨官模样的人正喝着闷酒,闻着空气中飘过来的肉香,其中一个哨官‘咕噜’咽了口唾沫。 “娘的,这伙**打了场胜仗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再怎么样他王争也还与你我平级,凭什么他能喝上肉汤?” 又一个哨官诧异的看了一眼方才说话那人,将酒碗放到桌上,“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王争现在可是协台,哦不,是镇台身边的红人,被杨抚台提为千总,还加了署指挥佥事,可不是你我小小的百总哨官了!” ‘咔嚓’一声,最先说话那哨官手里的酒碗都没拿稳,满脸不可置信的起身。 “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王争升官咱们为何只是加了些饷银,论资历,论辈分,论军功,王争哪一个比得上你我,还有刘大哥。” “嘘,先别说了,没看见刘大哥一直没说话麽。” 说着,这两个人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大亮,觉得他有些不悦,赶紧闭口不言。 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刘大亮狠狠的转身离去,给人留下一个阴险的背影。 ...... “今日除了正常的端枪与绕城之外,大伙就不必再训练了,回家好好陪着父母妻小。” “谢哨官!” 这时候,高山起身走到王争身边。 “还叫哨官呢?你们现在该叫千总,王千总!” 听了高山的话,义井庄的村民们都是议论纷纷,高亮带着几个新兵小伙子一脸欣喜的起身。 “王大哥升官了!天,千总?”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要有好日子过了,谢天谢地...” 这场义井庄老少村民的大锅饭持续了一整日,期间就连新任的总兵官吴惟忠都曾来到这里,一是祝贺,二是为王争送官服印信。 送过来的官服有三套之多,分别是指挥佥事和千总所穿,指挥佥事的复杂些,要分为礼服和常服,各有风格,这两套官服显得颇是中正,以色彩鲜艳为主,应该是官场上与其他官员见面时穿的。 王争呵呵笑着,连连道谢的同时,拿起千总的那套官服在身上比了比,正合身。 这千总官服胸口处绣着一村大小的杂花,背后一个腾云驾雾的‘彪’形补子,又带有一双牛皮官靴,穿上去精气神十足,王争显然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调调。 掀开官服,一封不大不小的信札出现在眼前,这封信札纹底是淡黄色,正面印着王争看不太懂的大印,周身都缀上了花,看起来颇有些威严的模样。 “这是什么?”王争随口问道。 吴惟忠微笑道:“你打开看看。” 翻开信札,中规中矩的黑色纸书跃然纸上,“兵部武选司察山东文登营百总王争,克谨,忠贞,有功于国,着升两级,实授靖海卫指挥佥事之衔,充任文登营千总,望该员仍能尽心戮力,不枉重托!” 看完这封信札,王争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一些,这上面所说的克谨、忠贞,有功于国,王争真不确信自己是否真正做到了这几点。 注意到王争表情的变化,吴惟忠脸上露出不解之色,“王争,怎么愁眉苦脸起来了,今日可是个好日子。” “镇台内里替卑职斡旋,镇台大恩,卑职心中都明白。” 镇台是明代时对总兵官的尊称之一,如同坐营官尊称为协台,巡抚尊称为抚台一样,只是地方不同尊称也有所不同,若是九边重镇的总兵官,则一般被称作军门。 其实王争能顺利得到指挥佥事的职衔,并不都是由于战功,王争战果斐然,在文登营内甚至是宁海州内都是无可争议。 但这个时候的官僚制度已经腐化到了极点,王争没有人脉,更没有任何背景,若是完全依靠军功升迁,此次最多也就是个副千总,绝不可能正千总加指挥佥事。 几日前王争才知道,吴惟忠一直都在替自己周旋,纳级的事也是吴惟忠在处理,这个字眼王争还是第一次听见。 纳级,俗称买官,在明末也是存在的,这个时候卫所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早已是名存实亡,卫所的官也根本不值钱,武职更是如此。 九边之外的卫所武官若是想要升迁,除了寥寥可数的军功之外还要有纳级这条路,只不过这条路不仅需要极广的人脉,更需要大量的银子。 崇祯二年初的时候,仅是从副千总升到正千总便需要三千两白银,更别提还要加上个指挥佥事的职衔了。 指挥佥事不同于千百户,需要兵部的正规任命才可以到任,这就需要在武选司、职方司去找人活动。 王争根本不懂这些,内里的一些条条框框都由吴惟忠替王争做完了,这才避免王争吃了大亏。 若不是高山喝酒说漏了嘴,王争可能到现在都被善意的瞒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天色刚暗下来,王争还是坐在那盏枯黄的油灯前面写写画画,‘吱呀’一声,玉儿端来一个盛满清水的铁盆走进来。 “争哥哥又在熬夜了,玉儿给你洗脚歇歇吧。” 回头见玉儿已经端着铁盆走了过来,王争紧忙起身接过铁盆,“玉儿啊,你就不要再东忙西忙的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不是小孩子。” 挽了挽衣袖,玉儿直接蹲在王争身前。 “争哥哥嫌弃玉儿碍事了吗?” 见到玉儿眼中闪起的晶亮,不知为何,王争的心中一阵刺痛,赶紧也蹲了下去,抱住玉儿轻声道。 “傻玉儿,我哪能嫌弃你,爱护还来不及呢。” 为王争脱下官靴后,玉儿破涕为笑,捏着小小的琼鼻,“争哥哥脚真臭!”说是如此说,但玉儿却没并没什么厌恶之情,头也不抬的为王争洗起脚来。 “白日里操训的结果,没法子的,多亏了有玉儿...嘶...” 一直被包裹在温暖的牛皮官靴里的臭脚,猛的浸入湛凉的水盆中,使得王争浑身一颤,更加清醒。 也就在这时,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一道略显粗壮的声音入耳。 “王争,我来找你有事!” 听到这个声音,玉儿似乎有些不开心,但还是细细的为王争擦拭好走去开门,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屋子。 她也知道,王争谈事情的时候女人家若是留下可就是真的碍事了。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坐吧。” 进门的果然是高山,进来后高山听见王争的话,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到王争身侧的木椅上,这次他没有叙旧。 “王争,你可知道年初宁海巡检司张大成被人杀了的消息。” 眼眸一动,王争有些紧张,难道是此事被查了出来,端起一碗开水,王争仍是不动声色的道。 “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知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提它做什么?” 高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拍腿道:“你是不知道,自从那浪里白条被打回金水河后,为了此事宁海、文登几地都吵翻了天。” 其实王争真的是不知道,这几天东奔西跑的都是为募兵做准备,听到这话后放下碗,也是有些兴趣的问。 “怎么,难道还能查出凶手不成?” 只见高山摆了摆手,先是关上窗户,又细细的听了一阵周围的动静,这才低声道:“凶手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那继任的人选,这可是个天大的肥差,谁要是能拿到手,下半辈子银子可是不用愁了。” 王争那一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上一任的巡检张大成,宁海等地的确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和议论,但是却并没有人为捉拿凶手下功夫,反倒是为了能继任争的头破血流。 张大成死后,宁海等地的盐丁失去了统一的管理,顿时成了一盘散沙,整日三人一伙五人一队出没于各处,不少人都被抓了冤狱,原有的规矩都做不得数了,搞的私盐贩子与普通百姓都是人心惶惶。 别的地方无论如何去闹,有一个地方是所有人都不敢动的,那就是位于靖海卫的赤山镇,别看整个镇子不点大,但却是整个登州府境内似各大私盐贩子的云集场所,以前义井庄还没空的时候,董有银他们熬海卖盐贴补家用也曾去过几次。 赤山镇的盐场在登莱两府甚至是整个胶东都是有名的几个大盐场之一,即便是巡检的位置空悬,也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盐丁去自断财路。 宁海几地早已是乱成一锅浆糊,但有一个人却挺开心,那就是新到任的宁海知州王得乐,作为新到任的知州,对于下任巡检的人选他也是有些话语权的。 这样一来,各路的盐丁就都争着抢着给他送银子,谁也拦不住。 整的王得乐整天是笑容满面,巴不得这种局面持续下去才好,现在若是再有人在他面前说宁海是清苦之地,王得乐一定毫不犹豫大耳刮子扇过去。 什么也不干,就每天有人抢着送钱的好地方哪里去找? 听到高山的话,王争豁然起身,穿上布鞋在屋内来回踱步,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现在自己手头的新兵还是布衣,拿着那些粗制滥造的制式长枪,火铳更是没有一杆,原因无它,这些东西都太贵了。 王争可是亲眼到那里见过的,张大成可真是富的流油,若是能争到这个巡检的位子,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卖盐,掌控宁海等地的盐路也不是没可能,这对接下来的扩军会大有裨益。 “你瞎转什么,晃的我头都晕了。”高山似是说的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水碗大喝一口,正吧唧嘴。 “老高,若是我去争这个巡检的位子,你看有几分把握?” “难。” 高山的回答在王争意料之中,的确,这宁海等地富绅不少,有实权的文武官员也要有不少,除此之外,一些大的盐贩子、盐丁也都在暗地盯着巡检的位子,王争身在文登,想争宁海的巡检自然是难上加难。 “不过...你要是能说服吴惟忠,或许此事会有转机。” 高山明白,就算他想争,吴惟忠也不会帮他。 既然自己没希望,倒不如帮王争一把,熟人做了巡检总归比其他人做要好,高山在这附近得罪的人自己都数不清,万一是仇人可就更划不来了。 另一方面,高山其实打心眼里是佩服王争的,若是王争做了巡检,于他和他的家丁都是最好的结果。 高山说话后,王争却是缓缓坐了下来,重重叹一口气,实在是不想去找吴惟忠。 其实王争都不太好意思去见吴惟忠,自己亏欠他的人情旧故太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清,这次再去找吴惟忠帮忙,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来。 ......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公鸡正在此起彼伏的打鸣,一个人身穿千总官服,踏着牛皮官靴,精气神十足的来到了吴惟忠的‘元帅府’门前。 王争昨夜一直都没睡着,最终还是决定来找吴惟忠试试,毕竟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自古以来,但凡成大事者,皆是不拘小节。 王争也是如此,只要是对自己扩军有帮助的都不愿意放弃,每一个都想试试,就算吴惟忠不同意,再想想别的法子就是。 深呼一口气,王争大步迈进了“文登海防备倭元帅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争巡检 进屋后,淡淡的熏香拂留鼻间,抬头一看,斗大的“忠义”二字挂在北侧的墙壁上,苍劲有力的笔体勾勒出书写者的心思并不平静。 “那便如此吧,你且回禀守戎,稍带一句话,改日吴某一定到府上叙旧。” 随着吴惟忠的话音入耳,一身着淡蓝色旧衫常衣的人起身,抱拳笑道:“镇台的话卑职一定一字不落的带到,这便告辞了。” 吴惟忠看见坐在大堂等待的王争后,也是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韩队官,本镇台这便开始处理此事,就不送了。” 韩荣也看见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的王争,明白吴惟忠的意思,上前微笑一抱拳。 “这位便是王争吧,这几日在州城内,走到哪都能听见关于你城外大战水贼,擒斩匪首浪里蛟的事迹啊。” 说到这里,韩荣啧啧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人,王争有些印象,这是韩大虎的家丁队官韩荣,也有千总的职衔。 水匪围城那日韩荣披挂一身铁甲,就站在守备韩大虎的身边,手握宁海州一千余的官兵,是州城内正经的实权人物,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与自己叙旧。 “韩大哥说笑了,若是没有州城官兵奋战,我也不可能获得如此大胜。” 尽管心里都知道获胜的原因,但是听到王争如此谦恭的语气,韩荣仍是免不了一阵开心的大笑,对王争也显得熟络起来。 “哈哈,我午时之前还要赶回州城向守戎复命,就先回去了。” 王争与吴惟忠送韩荣出了元帅府,翻身上马后,韩荣回头笑道:“二位若是改日到州城可一定告知韩某一声,届时好同去吃喝一番。” “一定一定。” 随着一阵远去的马蹄声,吴惟忠与王争也转身回到了元帅府内。 “坐吧,你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开门见山的说吧,不要见外。”吴惟忠坐北朝南,指着身侧的木椅,微笑问道。 毕竟是有求于人,王争刚刚坐下就觉得不妥,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绕弯子了,确有一事请镇台帮忙!”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吴惟忠没什么意外之情,甚至还亲自递给王争一盏清茶,正好他今日也有事要找王争好好谈一谈。 接过喝了一大口,王争将茶杯放到桌上。 “镇台在宁海几地可有熟人?” “不说宁海几地,就是放眼登莱,也是有不少熟人的,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惟忠说完话,没料到王争忽然起身抱拳弯身,这可让吴惟忠吃了一惊。 在明末时,没有满清动不动就下跪自称奴才的规矩,常规来讲王争现在做的就已经是大礼了,剩下的,也就只有面见皇帝时需要下跪。 武将没有文人那么多弯弯绕,互相之间多是抱拳为礼,除此之外,单膝跪地就已经是大礼了,作战时用的比较多。 赶紧上前扶住,吴惟忠有些责备的意思。 “王争啊,你太见外了,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本镇台还会不帮你不成。” 王争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我要争一争宁海司衙署巡检的位子。。” 听了这个话,吴惟忠却是大笑起来,只到王争眼神中露出疑惑,这才解释道:“王争,你可知道方才韩荣是为什么来的?” 听了这话,王争眼前一亮,“难道也是为了争巡检?” “你说对了一部分,是要争巡检但不是韩荣要争,守戎对你那日的表现很满意,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派韩荣来就是与我商议让你做巡检这事。” 这下轮到王争吃惊了,说起来这还要得益于王争与水匪在城外的那场大战,相比路远的五文河,就在眼前发生的战斗让观战者更加印象深刻,或许本意只是为了检验一下新兵们的操训城果,但王争忽略了一个事实。 在这个官军衰颓,各地军伍废弛,卫所军不堪大用的情况下,想要取得这样一场确确实实的大胜是非常不容易的,更别提是在人数相差悬殊的情况下。 这场胜利让宁海洲的所有人都记住了王争这个名字,也让守备官韩大虎看见了王争惊艳的个人能力。 所以才派遣韩荣来这里询问吴惟忠的意见,两个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在所有百姓的心中,与他们有着相同出身的王争,的确是继任巡检的不二人选。 “不过王争,即便我与守戎都支持你继任,但是明里暗里盯着的人可还要有不少,若是新旧两任知州都替你说话,这事应该才会定下来。” 打起精神,王争点点头,董成平那边不麻烦,最近他刚刚升迁到蓬莱心情正好,都是是由于自己的战功,对自己印象应该还是不错的。 吴惟忠耸耸肩,“董成平能进府城皆因于你,本镇台派人给他透个口风就行,至于王得乐那边...我与守戎说再多的话都没用,就需要你自己登门了。” 说到这里,吴惟忠有些担忧的看着王争。 在他的印象中,王争作战果然且练兵有道没错,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固然好,但文官最烦的就是这种粗鄙的性子。 也不知道王争能不能脱颖而出,要知道,现在每日登门拜访王得乐的人可是络绎不绝。 王争最担心的事已经有了着落,心口的巨石已经放下,当即抱拳自信满满的道:“卑职心里有数,此次定能摘得巡检之位!” 吴惟忠哈哈笑了起来,他尤其喜欢王争这种无论是办什么事都自信满满的样子,当下也是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那你先回去吧,待本镇台与韩守戎商议好,再遣人通知你,到时候能不能成,可就全看你的表现了。” “再次拜谢镇台!” 王争大大的一拜,转身走出了元帅府,王争最焦心的是如何与吴惟忠去说,这次谈完反倒感觉有些轻松下来。 见什么人说什么事,王争好歹也是现代过来的人,那里的社会也是现实的很,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 只是不知道那新到任的知州王得乐是个什么样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知州生辰 “嫩娘的,刘四,你小子又站歪了!五文河宁海洲都用命趟过来了,日常操训你咋还是站不齐?” “那个谁,刘四再歪你就狠狠的踹他!” “别!我错了还不行。” 九月份中旬的胶东,已经有丝丝寒意,不过军营中正在操训的军士们可没有这种感觉,都是热汗淋漓。 相比于战前,现在王争对于他们的操训已经更上一层楼,较高强度的操训让士卒们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凉意,甚至有人光着膀子,此刻正是邓黑子在训人。 刘四生的一副粗狂模样,不亚于董有银,脸上一圈大胡子,这时候脸上一红,应该又被发现了有点不好意思,还好脸有点黑也看不出来红色。 不知为何,操训简直成了刘四的梦魇,不是不用心,但他就是站不齐。 赶紧朝里面挪了一步,刘四嘿嘿一乐不再说话。 黑子也明白,这不是刘四的错,五文河水门战的时候他可是看的清楚,刘四冲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靠前,在十几个什长之中的表现也是相当出色。 “刘四,你去屋里一趟,王千总找你有事儿商量。”这个时候,黄阳从屋里出来,远远的朝这边喊了一句。 黑子答应的比刘四都快,赶紧踹了一脚。 “千总找你一定是有要事,赶紧去,别耽搁了大事,回来再收拾你。” “嘿嘿,知道了。” 刘四也是第一次被王争单独叫过去,有些惊讶的同时也是不敢耽搁,一溜烟的跑进屋子里,进门后看见王争坐在那揉头,遂试探的问了一句。 “千总~,俺来了..” “哦,四儿啊,我听黑子说你小子操训老是站歪?” 刘四嘟囔一句,见到王争看过来也不敢怠慢,一脸的苦笑:“千总,我..我这...实在是站不齐啊...” “不碍事,我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想把你派到五文河去,不知你可愿意。” 刘四身为什长,自然知道五文河水寨明着还是水匪,暗地里却是自家地盘的事,听了这话后脸上止不住的露出惊喜。 “千总,这你可就找对人了,俺刘四操训站队列是不行,但出去卖命没说的,有什么需要知会俺一声,就算是油锅也给你趟一遭!” 王争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也是笑道:“我要你趟油锅做什么,五文河只有黑鱼一个人总是有些不放心,你带着这封手信交给他,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你就先留在那,协助黑鱼掌管五文河。” 刘四大老粗一个,根本不懂王争什么意思,嘿嘿笑着接过手信,抱拳道:“千总放心,俺一定将信带到黑鱼兄弟手上。” “行了,你今天的操训就不用去了,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还有,你老娘是义井庄村民中年岁最高的,走之前陪着好好说说话,这点银子虽然不多,但给你回去添补些肉食还是够的,明日准备好了来找我。” 说到老娘,刘四眼中有些湿润,接过银子后重重的点头,有些感激。 “俺知道了,以后老娘还要千总多帮忙,她老人家腿脚不好。” “嗯,大伙都是义井庄的,这点事即使我不说,有银和黄阳他们也会多去照顾,我也会常去看看。” 刘四哽咽不已,擦了擦鼻涕,抱拳道:“这俺就可以放心去了!” 此次王争升为千总,也算做是文登营的三把手。 麾下也扩充到了三个哨的兵额,但是王争现在都没有招募新兵,原因一是兵源地还没有选好,王争不想在文登招兵,想要过几日去宁海转转再说。 二是军械粮饷依旧没有着落,五文河缴获虽然不少,但也不能撑很久,这段时间里里外外的也花了不少。 王争现在的兵都是义井庄的爷们,再招兵就不能和他们一样不用给饷银,这个年代当兵要饷,天经地义。 招兵后的饷银还是一方面,衣甲军械营盘样样都需要前,那点缴获只能撑一段时间,需要想个周全的法子再动手。 正想着,忽的‘哐啷’一声,一人推门而入,看过去却是吴惟忠的家丁,这家丁带来了一个王争等待已久的消息。 在这些日子里,吴惟忠和韩大虎终于商量好。 若是在平日,现在的知州王得乐可是个宝,整日都忙着见各方士绅与各地文武官员,是不会见王争这个小小的千总的,即使挂着署指挥佥事的头衔。 他们二人打听到,三日后便是王得乐三十八岁的生辰,那一日王得乐将在州治内大宴亲朋,各方人员都该到场,这是王争最可能见到王得乐的法子。 说起来,王得乐也是一个悲剧人物。 他于万历二十九年乡试第一,高中解元,当时的他可谓是意气风发、如鱼得水,与所有文人一样,王得乐也曾幻想自己能“连中三元”,但是接下来他的人生却不如意,更加是连连触霉了。 会试屡考不中,这一来二去的耽搁了七八年的时间,最后也没考中,这才彻底放弃,先后在几地干了知县等,官场沉浮数年。 前段时间打听到宁海知州董成平升入蓬莱,继任又是空悬,就开始不断找人托关系,总算是来到宁海州这个其他人都不愿意来的极穷之地做了一个知州。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未成想却捡了个宝地,这让以往别人爱搭不理的王得乐整天做梦都要笑醒。 最近的时日吴惟忠和韩大虎打听到,王得乐有一个最信任的一个家仆,甚至到了看其为家人的地步。 这个家仆名为孔正,在万历年间就陪王得乐乡试、屡次会试,苦寒数年,直到现在终于开始享福,总归是有些贪心的。 收了吴惟忠的两百银子,打包票说会让王得乐见王争,这样一来,周围上下都被买通,剩下的就只是王争自己了。 通过这件事,也让王争看清了明末的官场,真是到处都散发着腐败贪婪的气息,卫所的武官随随便便就可以花钱买,虽然没有什么职权,但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官。 那些花钱上来的人又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多半只是尸位素餐之辈,为了捞银子而花银子罢了,这样的官场,怎么能打赢刚刚崛起的鞑子。 比如现在的大同总兵王朴,韩世猛战死大凌河后,王朴就是花钱纳级买了大同镇的总兵官,搞的大同镇乌烟瘴气。 在后来决定明清双方命运的松山之战中,王朴也不负厚望,第一个带着大同官兵逃跑。 这先头一开,便导致当时甚至是占据稍许优势的明军全盘崩溃,争相溃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意外 按吴惟忠和韩大虎的意思,这次王争能去就已经是托人找关系的结果,自然就不能带其他人去。 接到消息后,王争也没多说什么,本来就没想带着董有银、黄阳他们去,这次可不是去看风景,更何况操练的事还需要他们主持王争才能放心。 太阳才露头,秋蝉还在打鸣,天色才蒙蒙亮,站在营盘前,王争在向董有银、黄阳、邓黑子分别交代事宜,见到三人一一点头后才安心离去。 文登营的营盘在文登县城三里外,距离宁海州城也不远,跟着吴惟忠一行家丁骑马前往,不到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 待王争到达宁海州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这一天城门开的比较早,城外也少见的多了几个卫所兵在巡查,不少人在排队。 一个把总见到王争一行人,远远的就迎了上来,抱拳笑道。 “原来是吴镇台,州城现在可是热闹的很。” 这个守门把总自然知道吴惟忠是来干什么来了,一边说着话,一边牵起吴惟忠的马走到另一侧。 不一会,一个直通城内的小门映入眼帘,此时另一侧还有不少流民在等待入城。 王争问:“那些人怎么办?” 这个把总闻言回头上下打量一番,咦,这人咋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是你!” 忽然,这把总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 “那日就是你带着一百多人打退了一千多水贼,居然如此年轻就做了千总,啧啧...” 听那把总解释王争才知道,刚刚自己经过的是侧门。 今日是新任知州王得乐的生辰吉日,前往州治参加宴会的人一大早就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些人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与这些浑身发臭的乱民挤在一起。 这个侧门说白了就是有权势者的专用通道。 以王争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单独通过这个侧门,这次也是沾了吴惟忠的光,不过说真的,王争其实并不在意这种事。 城北都是有钱人的宅子,除了极尽威严之外,在装饰上州治衙门也并不亚于这些宅子。 此刻州治衙门外正站满一列仆人与丫鬟,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到来人了赔着笑迎接,打头的那个人最为能说会道,是这次的门房。 在他们身边,一向紧闭的红色木门也是大开,穿着各种华丽袍服的人携带各式各样的礼品,不断的登门而入。 这才上午,宽大的州治院落内已经满是到处忙活的家仆与寒暄的客人。 “哟~,齐东家到了,快里边儿请,知州整日都念叨着您呢!” 原来这人唤作齐涞,乃是宁海、文登几地最大的儒商。 相比中原的晋商,胶东附近的儒商最大的买卖不是布匹、牛羊牲畜之类,出海卖命这种勾当多少都有涉猎。 相比于前面几个的安稳赚钱,出海到倭国虽然少了安稳,但却能在短时内谋取暴利。 这齐涞之所以能成为宁海几地最大的海上儒商,与其能和郑家能扯上点关系亦不无关联。 “这不是郝掌柜吗,快请快请,知州就等着您来呢!” 齐涞之后,又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大摇大摆上前,这人唤作郝思成,圆滚滚的身材包裹着大黄色的绸袍,听到门房的话连理都没理,迈着小短腿傲然走进了门。 别看这郝思成是个肥猪一样的人,他的来头比起齐涞也不小,明面上是个‘老鸨’,宁海几地比较大的青楼他都是东家,只不过他不喜欢被叫成东家。 时间久了,人们见到他就都唤作郝掌柜。 东面代表的是满清,郝思成一提起鞑子就是满脸的憎恨,这也要和他幼时的经历有关了。 吃了个瘪,但是这门房没有一丁点的尴尬之情,回身朝另一个刚走过来的人赔笑,见到这人是个武夫,脸上的笑意散去了一半,只是爱搭不惜理儿的说了几句。 一抬头,来的还是武夫,是一群武夫。 只是这两个打头的武夫来头太大了,不是他这种小小的门房惹得起的,毫不犹豫的迎上前,笑着拱手道。 “吴镇台、守戎都来了,快请快请,知州早先还在念叨着二位呢,说是这次一定会来,两位都到了知州一定很高兴。” 相比于文人个个的盛气凌人,吴惟忠和韩大虎显得有些好相与,朝门房点了点头才走进门。 “镇台、守戎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小的也没法子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话中的急切之意,韩大虎有些意外。 吴惟忠边走边点头,也是说道:“是啊,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方才说话的人正是王得乐最信任的老家仆孔正,他有些为难的道:“意外是有一些,但不是很大,今晨知州突然决定不单独见客...” 韩大虎脑筋很灵光,听到这话后立刻想到什么,眼珠子一瞪:“娘的,你敢耍本守戎?收了银子不办事?” “让他把话说完。”吴惟忠也是紧盯着孔正。 “咳咳...镇台、守戎不要着急,今日来的客人有些多,王争还是有机会见知州的,只是要与其他人一起见,能不能引起注意...这个小的就不管了...” “话只能说到这了...镇台与守戎千万见谅啊!” 说完,孔正一溜烟的跑了。 “这鸟人啥意思,话说了没一半,与其他人一起见?不是说好了让王争单独与这个王得乐谈谈吗?”韩大虎蹬着一双牛眼,真是被那孔正气的不轻。 吴惟忠也是有些没想到,先前说的好好的,如今却说变脸都变脸。 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就有些复杂了,回想起来,如此做已经是得罪了韩大虎与吴惟忠两个人,能让孔正如此去做,背后定然是有背景更大的人施加压力。 甚至是逼得孔正不得不做出抉择,这也能从孔正的话中听出端倪。 那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孔正宁肯冒着忤逆总兵与守备的风险,也不愿意去得罪? 想到这里,王争凝神环视院落,忽然发现齐涞正盯着自己这边,赶紧将视线挪到一边,又见到那圆滚滚的郝思成在朝自己微笑。 看着周围各自微笑寒暄的人,王争看到的只是一片虚伪繁荣的假象,嗅到空气中暗藏的虚伪与阴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郑氏嫡子 “同知到了,快里边儿请,知州大人一直都念叨着您呢!” 刘文若负着双手,身后跟着葛判官等几个文官,门房不仅笑着出迎,更是有专人颠颠上前帮着提礼品,这些文官也是含笑拱手回礼才走进门。 擦了擦汗,门房又听见一阵更加嘈杂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脸色变了几分。 这次来的是一派州城武官,也许是一起走显得有气势,只要是州城内稍有职权的武官都在其中。 上到各个职权千总,下到小小的把总,三五成群的走来,人人都披挂着一身铁甲,一路上虎虎生风,也颇是引人注目。 打头的三个人掌控着现州城内仅有的一千余官兵,当头那人一副鹰钩鼻挂在脸上,唤作段天德,这段天德养着一百余个披甲家丁,半数州城的官兵都握在他的手里。 不过他在水匪围城那日表现并不是很好,与守备韩大虎也多起冲突,除了文官,完全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后头两个人分别是卢魁与董尽孝,这两个人各养着几十号家丁,手里的官兵加起来能与段天德一样。 说起来,州城的将官形势不也算太过复杂,这三个人名义上是韩荣的部下,听从守备韩大虎调遣,但实际上韩荣早被架空,除了韩大虎的家丁以外,几乎没什么人听他的命令。 话说回来,就算是对韩大虎,段天德也常是阳奉阴违。 门房对段天德三个人居然也显得颇是恭敬,没法子,毕竟人家手里握着兵,这年头武人手里兵是多是少,才能显得身份高低贵贱。 “哈哈,请!” 段天德显得很高兴,进门后撇了韩大虎一眼,直接懒洋洋的学着文官稍一拱手便走近了院落。 “原来是段千总,近来可好?”齐涞不再盯着王争,微笑拱手道。 “齐东家也到了!” 段天德在齐涞、郝思成等人面前如同一只乖巧的兔子,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恭不敬,在王争的眼里,这段天德的做法就是在到处认干爹。 即使是面对小小的从六品同知刘文若,他的态度也要比见守备韩大虎时恭敬许多。 不多时,前方乱哄哄的走来一群仆人丫鬟,打头的便是孔正了,这孔正看到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韩大虎后浑身一哆嗦,只能视而不见,转头喊道。 “王知州到!”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人身着寸袭青袍,头戴四方平定巾,信步而来。 王得乐脸上挂着微笑,环视众人,拱手道:“诸位能来为本官庆贺生辰,甚幸,甚喜,今日不谈公事,吟诗作对,畅谈欢乐便好,请入座吧!” 齐涞嘴角一翘,鹰钩鼻上显出一副冷笑,朝自己的点头示意。 他的管家看了一眼在人群后看戏般的一群人,第一个上前,拿出一份大红礼盒,交予孔正手中后,大声道。 “东家说了,有一个人王知州一定要见一见。” 话音落地,周围很多人都将眼神扫过去,王得乐本来很高兴,听到齐涞管家的话后,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责备的看向孔正。 孔正看了一眼那个管家,见到其眼中的警告意味,识趣后退几步,并没有多说什么。 “哈哈哈,王知州生辰吉日,我郑家怎么能不来恭贺?” 随着话音落地,众人都将眼神看过去,见到来人后都是色变,紧跟着议论声四起。 “郑平怎么来了!?” “这次宁海州治可热闹了!” “还不知道知州会是何种模样。” 这人名叫郑平,是郑鸿逵(现在叫郑芝凤,崇祯十二年考取武进士时改名郑鸿逵,以后本书都称作郑鸿逵)的管家。 郑鸿逵在郑家排行老四,乃是郑家家主郑芝龙的亲弟弟,抗清民族英雄郑成功的叔父,与他哥降清不同,郑鸿逵一直帮助郑成功抗清,直到身死金门。 说到郑鸿逵,就不得不提起郑家。 现在的郑家,无论是对王争、吴惟忠与韩大虎,抑或是王得乐等人,都是个庞然大物,没有人惹得起。 时人有“八闽以郑氏为长城”一说,郑家乃是东南沿海台湾及日本等地最大的海商兼军事集团首领。 崇祯六年发生了著名的金门海战,郑家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从此控制海路,借此收取各国商船舶靠费用,郑芝龙也因此迅速达到富可倾国的地步。 到了现在,郑芝龙俨然为闽南的领主与海上霸主,并对缴保护费给芝龙的商船(一艘大船需缴三千两银钱),给予郑家的令旗。 如不缴费而想经过海域的,几乎都难逃被劫的命运,郑家如此强横,使得荷兰属东印度公司营运不宁。 近几年来,荷兰人数度联合其他势力合取郑家,但郑家仍持续扩张其势力,将素有“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一次又一次的击败在海上。 “从此海氛颇息,通贩洋货,内客外商,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商贾有二十倍之利,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 眼下,郑家的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乃是华东与华南海洋世界的唯一强权,郑芝龙也被崇祯皇帝封为“福建总兵”,坐镇闽海。 不过王争对郑芝龙的印象并不好,只记得这个人后来剃发降清,郑家居然派人来参加王得乐生辰宴会,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王得乐呆愕半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立即拱手道:“原来是郑家到了,实是意外之喜啊。” 郑平哈哈一笑,开门见山的道:“宁海巡检一职有缺,素闻胶东盐路富庶,我郑家对此颇感兴趣...” “平叔,与这些土豹子多说什么,我郑家想要区区巡检之位,难道他王得乐还敢不给不成?” 郑平说的虽然直白,但仍有些谦恭之意,紧跟着说话这位就显得十分骄横跋扈,周围的人听到后都是惊愕,有不少人看向王得乐,想看看这位新上任的知州如何处理。 王得乐脸上的红润之色逐渐消散,生辰当日被人砸场子,任了谁都不好受。 “克儿,你爹教你什么来着,在外与人交谈切莫拿郑家之威恐吓他人,你怎么不听说。”郑平虽然话中有些责备的意思,然相比流露出的宠溺之情,那丁点的责备已经不算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 正说话这人叫郑克,是郑鸿逵的亲儿子,他一副童生的打扮,手持一纸折扇,满身的盛气凌人,几句话之间,直接将在场的宁海州众人都讽刺成了土豹子。 郑克挣脱郑平的手,几步走到王得乐的眼前,指着鼻子喊道:“王得乐,我郑家要那巡检的位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实话告诉你,你帮与不帮结果都是一样!” 王得乐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郑家居然如此强势,即便是他的生辰宴会,依旧是一点面子不给,要他这个朝廷知州公然对其低头,王得乐还是碍不下脸面。 若是如此去做了,将来如何掌管州城? 但往回一想,若不顺着这个祖宗的意思来,郑家捏死自己还真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这就很难了.... 不仅是王得乐,周围的人都很气愤,这个郑家小子莫非也太目中无人了,整个宁海州的人都是土豹子? “要想夺这巡检的位子,还是让郑家换个有真才实学之人,仅凭这毛头小子怕是还不够!” 也就在这时,一道自信十足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反转 “你是什么人,胆敢与我家公子这样说话。” 方才说话的正是一直站在人群中的王争,话音还未落地,郑克身旁的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便即出言训斥。 上下打量一番,王争冷笑出声,并未回话,显然根本没有把此人放在眼里。 “你这土豹子怕是活腻了,让本大爷给你松松筋骨!” 这家丁不知道王争的身份,在郑家素来嚣张惯了,压根未曾想到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宁海州也会被人不当回事,当即是脸色铁青,搓着拳头就要动起手来。 “行了,阿五,这可是在一方州治!”郑平宠溺郑克,但并不代表他会容忍郑克手下的家丁闹事,淡淡出声阻止。 这被唤作阿五的家丁怨恨的看了一眼王争,退后一步道:“是,管家!” “这人是谁?” “连他你都不认识,你可太孤陋寡闻了。” “快说,惹得老子气了把你皮扒下来!” “得了吧你,就不能换句话说,这人就是前些时日在城外大败近两千水匪军,斩首浪里蛟的那个王争!” “居然这般年轻,他怎么敢忤逆郑家家丁?” “不晓得...但是依我看,这脸抽得好。” “我也这般想,确实大快人心。” 两个州城武官正聚在一起低语.... 说完话,郑平这才转头看了一眼王争,见到王争毫不示弱的直视过来,皱了皱眉。 “初来乍到,不知是何地人士?” 居然一眼就看出自己不是宁海州的人,王争惊讶之余,也是回之以礼:“在下文登王争,现在是吴镇台麾下文登营一小小千总将官。” “我当是多大的官儿,原来只是个蝼蚁般的千总,若是你立即跪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本小爷重重的磕三个头,本小爷便饶恕了你。” 郑平还没来得及回话,那郑克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对着王争一阵冷嘲热讽。 王争毫不示弱,冷笑回道:“雌黄小儿居然自称小爷?哼,当真是让我等笑掉大牙,快些回到家中找寻娘亲的温暖怀抱,免得被在下腰间这口带了血的钢刀吓尿裤子!” 郑克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愤怒道:“你!” “行了,阿五,将克儿拉到后面去。” “不,平叔,我要回去告诉爹,这里有人忤逆郑家!” “怎么还不动身,我叫你赶紧带走!” 见到郑平瞪过来,阿五浑身一个战栗,赶紧上前将那喊叫不已的郑克拉了回去。 郑平朝王争抱以微笑,问道:“远来是文登营的将官,那不知王千总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 王争道:“只是说出在场同僚的心声,在下觉得,巡检之位虽只有七品,但却责任重大,还是由我们当地人出任比较好,当然了,能者为之。” 郑平脸上起了一丝意外,多打量两眼王争。 几年前郑芝龙从胶东的海商那里听到胶东私盐的事情,觉得这种买**较赚钱,便随口让郑鸿逵有时间打听打听。 这件事到现在郑芝龙或许已经淡忘,郑鸿逵却还记得,得知宁海新任知州生辰将至,正巧郑鸿逵也在日本平户出商,便让管家郑平来到宁海一问,也算是结了这个事。 之所以带郑克前来,便是郑鸿逵不想看着他这儿子整天在家享福,让郑克多出几趟海,至于参与这次官家宴会,也只是为了借此起到历练的效果。 至于这区区的宁海巡检之位,郑家其实并不在意,如果想争,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需要派人来。 对于王争先前的话,管家郑平已经在心中起了赞许的意思,这个千总看起来不与其他将官是一丘之獦,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应当是个有能力的人。 想了一会,郑平笑起来:“王千总说得对,这宁海巡检的位子还是由你们本地人来做比较好,能者为之,也好为民多增黎粟。” 王争不知道郑家人是如何去想,只是狐疑的盯着郑平看了几眼,觉得这人不像是在惺惺作态,于是抱拳道。 “久闻郑家在闽地赈济灾民,三人一钱广称义,如今看来应是不假,不怪乎四方归附威震沿海,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郑平没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紧跟着看向一旁不断点头的吴惟忠,说道:“吴镇台,看来你有个好部下。” 吴惟忠听到郑家打算介入,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都已经是打算放弃,但好歹不歹的,这个时候王争站了出去,正在考虑如何能让郑家不怪罪于王争。 甚至吴惟忠都在考虑向登莱巡抚杨文岳负荆请罪的事,也好能让杨文岳帮助王争渡过难关,因为在吴惟忠的眼里,能与郑家说上话的也只有抚台杨文岳了。 不料事情转变的太快,郑家没说几句便表示退出,就连那个骄横跋扈的郑鸿逵嫡子郑克都被架了出去。 见到郑平朝自己示好,吴惟忠和身旁的韩大虎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出言应答。 “啊?对对,王争的才能很好。” “既然如此,来此的目的达成,我也不便久留了。诸位,告辞了!” 说完,郑平带着十几个身材魁梧的郑家家丁头也不回的走出州治。 王得乐等人松了口气,但有一个人却再也站不住,紧跟着追了出去。 这个人便是胶东海商头领齐涞,本来他觉得郑家既然来了,自家归附于郑家,他的长子坐上巡检定然是板上钉钉,更能借此告诉州城其余人,他齐涞的后台是郑家,免了抢夺的心思。 不料事情变化的太快,郑家连眉头都没皱便弃了巡检的位子,齐涞怎么能甘心,自然要追出去问问。 一出门便见到刚上登上马准备离开的郑平一行人,这时候郑克也不再吵闹,坐在马上一脸愤恨的东张西望,似是在找什么人。 齐涞脸上的鹰钩鼻布满汗珠,气喘吁吁道:“管家,这是做什么?” 闻言,马上的郑平回头一撇,淡淡道:“胶东偏瘠,巡检之位我郑家不感兴趣,你也不要多花精力在这里了。” “驾!” 说完,郑平毫不犹豫的带着郑克以及一众家丁远去。 其实在久居闽越屡出海波的郑家中人眼里,胶东仍是个贫瘠之地。 郑平来到胶东数日,见到的没有因为暴利的私盐买卖而带来的富庶,有的是比闽越更多的各色流民,盐丁与盐贩子在这里打家劫舍,最近更是刚刚发生近万水匪围攻宁海州城的大事。 更何况,这里的州城尚不如闽越、秦淮三分繁华,种种所见所闻,更在郑平心中为胶东印上了混乱的标签。 这样的地方,郑家怎么可能再花费精力涉足。 齐涞的手伸到半空中,显然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这...郑家就这么不管我齐家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三章:董成平赴宴 这个小插曲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齐涞追出去后周围的人又都是议论纷纷,没过多久,齐涞回来了。 他是攥紧了拳头回来的,脸上那鹰钩鼻不断耸动,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巡检的位置没争到,就连齐涞自己也在郑家碰了一鼻子灰。 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吴惟忠审时度势,觉得这个时候是争夺巡检的最好时机,趁着大多数人都没有从郑家这件事回过神的时候,他抢先一步走出,抱拳朝周围人道。 “诸位,王争有句话说的好,巡检之位虽小却十分重要,继任也要能者为之,依本镇看,王争的能力毋庸置疑,是这巡检之位的不二人选!” 韩大虎也是道:“嗯,我也是这般认为。” 周围人更大声议论起来,这过了半晌却都将询问的目光看向王得乐,吴惟忠与韩大虎都表了态,这时知州的意见尤为重要。 沉吟半晌,王得乐正要应允,却有一人忽然出声。 齐涞一脸阴狠。 “不妥,要想定下巡检的人选,前任知州的意见也是非问不可,我看还是再等一等。” 王得乐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董成平在宁海做了多年的知州,对王争应该更加了解,等一等再决定总是没错的。 这也得到院中大部分人的支持,见到这种情形,齐涞一阵洋洋自得,冷哼一声,小小的千总想与我齐家争夺,还太嫩了点! 董成平升任蓬莱,已是正五品府同知,若是真的去等董成平的消息,难免要再拖延个十天半月,这十天半月可以发生的事有很多,到时形势可能就不会再对王争有利。 吴惟忠和韩大虎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情,七日前便已经给董成平发去消息,到了现在,就算是用爬的也该到了吧。 怎么还没有回信? 王得乐道:“本官觉得齐东家说的不错,这巡检之位牵扯甚多,不可马虎大意,等等董同知的消息吧。” 话音刚落,一人快步从门外走进州治院落,高声喊道。 “董同知到!” 院落中响起惊异之声,齐涞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回头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人身穿青色官衣,身前绣着白鹤补子,阔然走入州治。 “董成平怎么会来!?” 这人便是董成平,现在的董成平相比几月前已经有了质的变化,一身官服剪裁得体,身为蓬莱府城高级官吏,行走间都透露着自信。 他自然不能忘记自己能到如今地步靠的是谁的战功,走到王争身边,笑道:“别来无恙啊,王千总。” 王争道:“见过同知。” 王得乐万万没想到董成平居然会亲自来他的生辰,当下有些受宠若惊,上前拱手弯身道:“同知大人亲自为下官庆贺生辰,真是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董成平显然心情极好,摆了几下手,紧跟着环视这熟悉的州治,他曾在这里生活了十数年,这次以上官的身份回到此地也是他自己的想法,终归是有些嗟嘘的。 吴惟忠与韩大虎松了口气,原来董成平并没有回信是因为亲自前来。 “王争是个有才能之人,便由他他继任巡检之位吧,希望你能与那张大成有所不同。” 董成平的后半句是向王争说的,王争立刻抱拳道:“卑职谨记同知教诲,以肃清宁海盐路、安靖地方为己任。” 满意的点点头,董成平忽然诗兴大发,回头朝王得乐与刘文若道:“王知州,吟诗作对一番如何?” 董成平道:“下官不敢在同知面前班门弄斧。” “哈哈,无妨无妨,诸位同僚尽情便是。” “那下官便献丑了。” 接下来的事情才回到正轨,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过后,便是这些文人最喜欢的吟诗作对环节,一到这个时候,这些人无论有无文采,几乎都要站出来吟上几句。 王争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整个环节只是坐在后面皱着眉头喝酒。 耳朵是堵不住的,尽管王争不刻意去听,仍然能听到这些文官兴奋的声音。 就是随便听了几句,王争虽然不懂作诗,但也能听得出来这些文官做的是什么“诗”,词不对仗,调不押韵,听起来都别扭。 看了一眼韩大虎,他显然也有些受不了,在一旁如坐针毡,几次都想抬起屁股走人,但又碍不下脸面,只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吴惟忠比较淡定,应该是这种场面见多了,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动都不动,王争凝神看了一会,发现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段天德、卢魁、董尽孝等一些的将官都是如此,韩大虎和吴惟忠都没走,他们就更不好意思离开了,只好愁眉苦脸的坐在那,好像坐在钉子上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这些文官还是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吟的那叫一个高潮迭起,烂诗一首接着一首,满面的红光。 王争开始后悔来参加这个宴会,想着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事,简直太折磨人了。 吴惟忠已经睡醒,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大虎早已喝的烂醉如泥去见了周公,段天德为了讨好文官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入夜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吟诗作对声终于停了下来。 王争精神一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巡检之位已定,那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听着他们继续吟那些烂诗破对麽? 坐在这半天,屁股都麻了,王争早就受够了,见到这些文人意犹未尽的模样,赶紧起来松松筋骨,晃晃悠悠的就要溜出去。 “王争,莫要心急,留下来一同看戏如何?”董成平的话音传来。 “妈卖批...” 王争骂了句娘,浑身一颤,回身强笑道:“好...看戏,同知先请...” 吴惟忠没什么担忧的,也不怕王得乐和董成平不待见,起身拍了拍屁股,抬起烂醉的韩大虎毫不迟疑的朝门外走去,看到浑身一晃的王争,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争,本镇就先回客栈了,你...自求多福吧.” ...... 众人入座,这戏演的是霸王别姬,王争看得无聊,回头一看,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将官等在这里。 董尽孝见到王争朝自己看过来,礼貌的微笑了下,继续眼神淡漠的看向台上,王争有些意外,也回过头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震慑 这场戏王争看的是索然无味,满脑子都在想做了巡检以后的事,按这时候人的印象里,盐政巡检可是个个肥的流油,那利润自然不必再提。 不过对于王争来说这一切可就都是两眼一抹黑了,王争之所以争这个巡检完全是因为手头紧,这一争到了反而一下不知该怎么做了。 想了半宿也没理出个头绪,结束后王争先是回客栈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吴惟忠一行人回到了文登营。 离开这几日由于有黄阳、董有银、黑子几个人不遗余力的管着,营盘中也是事事如常,根本没出什么乱子。 接下来的事就是等着任命下来了,这一等就到了十一月份。 十一月份的胶东已经是天寒地冻,大地银装素裹雪花缥缈,就连五文河上都结了不薄不厚的冰层,不知又要有多少流民、纤夫冻死饿死。 宁海洲由于知州新官上任,近来官兵查的很严,但也只是象征性的随机抽查一下路引,倒霉的赶上了就被当成乱贼抓走,运气好的就能跟着流民进得城。 这一日,两个卫所兵站在正门前搓着手,制式长枪立在门边上,似乎有些寒冷,这两个人不断的在跺脚。 “段千总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么大冷的天要我们守门?你看这路上哪有个鬼影?” “嗨,还不是人家想要讨新知州的欢心,闹得一个好印象麽。” “呸,他想要讨那新知州的欢心凭啥要咱们受冻?” “没法子,谁叫人家是上官。” “日他娘...” 自从巡检司张阎王无缘无故的死在自己床下后,这盐丁便分成数股,整日互相斗殴,害苦了州城百姓,但可把段天德高兴坏了。 原本段天德最畏惧的便是人多势众且悍不畏死的各地盐丁,一旦发起狠那战斗力比官兵都强,如今这个威胁没了,州城便成了段天德一人独大。 至于其他的将官就更别提了,州城唯一的三个职权千总,段天德手中握有半数的官兵,卢魁掌控剩下官兵中的一半,但却唯段天德马首是瞻,最后剩下的董尽孝向来是个老好人,韩大虎和段天德两边不得罪。 这样一来,段天德更加是无人敢惹。 段天德对待部下以狠辣著称,毫不在乎部下的想法与看法,稍有不顺心就是非打即罚,虽然明面上没人敢与其作对,但暗自都对其心存憎恨。 如今新任巡检是文登王争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州城内外,说实在的,包括官兵,暗地里许多人都已经是在期待王争的到来。 毕竟王争率两百人击溃近两千水匪的战报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这可比州城全部的官兵加起来都要多,应该能压制段天德。 “前面好像来人了...” 忽然城上的一个把总大声喊出来,几个官兵都仔细看去,果然从白花花的地平线上见到一行人越来越近。 不少人都在朝那边张望,也有人开始疑虑,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商队行人来往,莫非是王争的文登兵到了。 也有些人害怕是水匪又来了,居然有些提心吊胆起来,商量了没几句,索性直接把城门一关先上了闸,又叫来附近的几队官兵来撑场子,这才安下心来。 没有用多长时间,远处的那些人已经到了州城大门口,这时候天还没黑,从阳光下,城上的官兵看着这两百来号人,都是‘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人衣着少见的整齐鲜明,齐刷刷的大红大黄鸳鸯战袍,与他们衣袄不一样的是,这些人的鸳鸯战袄上左右两侧都是缝着蓝黑色的补子,看样子难道真的是那日王争带着击败水匪的文登兵?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杆制式长枪,只是那枪尖好像沾上了什么东西,有红有黑,打头的十几个人腰间还都挂着锃光瓦亮的钢刀,在城墙上往下看,这些人站在那里横竖十分整齐。 这气势,这精气神,自己同样是官兵怎么就与他们差了十万八千里。 “驻宁海州盐政巡检王争进城上任,这天色也不晚,怎么这么早就把城门给上了闸?快点的开门,不要耽搁了上任大事。” 喊出这话的是董有银,他招牌的大嗓门很成功,即使官兵们都站在城墙上也好似他就站在自己耳边喊出来的一样,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靠前的还有些刺耳。 城上的三十几个官兵已经被突然来到的这两百号人吓住了,主薄听到这边有动静就往这边赶过来,这个时候刚好上城,听见董有银的喊声后当即双腿就是一软。 哆哆嗦嗦的趴在女墙上露了个头,见到城下的人后才松了口气,转头冲守门的把总教训一声。 “原来是巡检王大人上任来了,杂碎们还不开门,耽搁了盐课大事几个脑袋够砍。” 那把总耐着性子嘿嘿讪笑,没法子,人家主薄咱惹不起,一回头就把脾气撒在了其余的官兵身上。 这些官兵也是一阵鸡飞狗跳,骂骂咧咧的拉闸开门,娘的,咱不光惹不起主薄,就连小小的把总也惹不起,城外新来的巡检对他们来说更是个大人物,除了老老实实的小心伺候着还能怎么办。 新任巡检王争上任的消息传的飞快,等门开的时候,主薄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的品级并不比王争九品巡检低,两方平日也没什么交集,自然是懒得恭维逢迎。 那把总就不一样,早站在前面等着,看到王争身后入城的两百来号家丁喉咙都觉得发痒,正在一边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什么好。 “王大人总算是来了,叫在下几个等的可是辛苦啊。” 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王争转头看去,原来是董尽孝与郝思成带着几个州城的将官与商户来了。 不过这些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王某来的比较突兀,没有事先知会诸位一声,心中总有些歉意。” “巡检客气了,一路可还太平?”董尽孝问道。 王争叹了一口气,道:“唉,哪里称得上太平,这一路遇到三次贼人,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盐杆子,加在一块也要有快两百号人。” 董尽孝没什么意外的意思,颇有兴趣的问道:“那看来王大人是将这些贼人一一击退了,伤亡如何?” “董千总是在和在下说笑吧,对付两百来个歪瓜裂枣,文登营怎么会有伤亡。” 王争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说完话直接走过去,留给董尽孝一行人一个背影。 听见这话,身材圆滚的郝思成还没说出口的话直接呛住,再也说不出来,看了一眼董尽孝,也是张大了嘴。 打赢两百号盐杆子没有伤亡,这牛皮吹到天上去了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凌晨训兵 也许是方才离得远,这个时候董尽孝等人才注意到跟着王争进城的这些文登兵的枪尖上似乎是沾着东西的,这些东西又黑又紫,分明是已经凝固的血。 不只是枪尖上,这些文登兵的衣服上多多少少也带着血渍,却都和没事人一样跟在王争身后。 城内的官兵当时就被这个场面吓得噤若寒蝉,连话都不敢说,董尽孝眼神中也有惊讶,看着王争的背影在想着什么。 进了城之后王争装作一副不认路的样子,郝思成信以为真,心里也松下去不少,吩咐几句,找来个仆人走在前面带路。 这一行人走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路而来,百姓也发挥了华夏千年以来喜欢看热闹的传统,聚在路边是议论纷纷,都说这哪里像巡检带着盐丁进城上任,根本就是军将领兵进城。 张大成忽然死了,他的那些手下立刻就是散成几股,一些亲戚古旧也就将能找到的银钱分了,大约能有个四五千两银子,卷带着一些值钱的财宝也是各回各家,老老实实的种地去了。 等到王争带着人第二次来到这巡检司衙署所在的时候,气派的宅邸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上面的牌匾吊儿郎当的挂在那,显得有些风雨飘零。 衙署外早就有人在等着,远远的见到王争一行人过来,立刻颠颠跑过来掐笑着道。 “宅院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恭迎大人。” 进了大门,王争微笑着不断点头,那日就想着杀张大成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还会回来。 王争边走边说道:“打扫的不错,你们几个都是张阎王的盐丁吧,有没有心思跟着我干?” 那几个人听到前半句都是一哆嗦,后来却好像听到天籁之音一样,皆是喜形于色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紧跟着‘通通’的磕了几个响头。 这意思自然不言而喻,王争扶起那其中一个,脸上露出笑容。 “好,从前的事都做不得数,你们几个今后就是我手下盐杆子的兄弟了,我王争从不亏待自家兄弟,高亮,给他们每个人拿五两银子,你们要好好干,日后有更多好处。” 听到这话,这几个人又是千恩万谢,颤身从高亮手中接过银子,如果方才他们对王争是畏惧的话,现在则是既畏惧又尊敬。 “今天我就住那张阎王的屋子,有银、黄阳和黑子也住到一起,咱们就在这衙署先住下。” 郝思成皱着眉,觉得有些不妥:“王大人,那张大成可是死在那的,住着不吉利。” 听到郝思成的话,王争觉得有些好笑,就是自己在那把张阎王杀死的,怎么还会害怕,当下是一脸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 “就不劳烦郝掌柜了,王某还不至于怕一个死人。” 看天色已晚,王争又是初到宁海州城,实在是没什么心思,便谢绝了与郝思成同来的几个掌柜饭局邀请。 步入最里面的那间屋子,这是王争当初杀张大成的地方,应该是被人用心的收拾过一遍,早已看不出有什么痕迹。 一套崭新的被褥放在床榻上,居然还点好了蜡烛,王争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明日要怎么开始做,毕竟自己对这盐政可是两眼一抹黑。 巡检司的衙署还算不小,王争带过来的全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哪里住过这么气派的宅子,都是兴奋的不行,就别提能老老实实的睡觉了。 虽然在一个院子里挤的直叫唤,但仍是阻止不了他们的兴奋之情,大半夜那边都是嗡嗡的议论声。 今天王争起了个大早,趁着没人注意,先是去墙角找了找,还好这院子虽然显得衰败了些,面貌还是没什么变化,很轻易的就见到自己做的记号。 取出这个木箱子,王争回到房里细细数了数。 几个月过去了,这箱子里装着的金银财宝还是没什么变化,光鲜如旧,按王争估计应该能有六七十斤的重量。 按照明代的度量衡,一斤十六两,等于现代的五百七十克左右。 金子以一比五的比例折算,若是再算上铺着的白银,这些差不多要有三千多两的银子,即便是对于王争来说这个数目也不小了,这还有不少难以估价的珠宝没算在内。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哄乱声,王争皱着眉头出了门,果然是军士们在玩闹说笑。 见到他们轻浮的样子,王争第一次发了怒:“这才来了一天不到,看看你们懒散的模样,怎么要学那张阎王手下开始享福了?” 还在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军士们鸦雀无声的看着王争。 王争环视不知所措的军士们,冷声道:“忘了你们还在文登的家人吗,时局不靖,你们有什么资格玩闹,居然开始打闹起来,难道靠这些保护自己的家人吗!?” “有银,你叫上黄阳,去把周围的两间院子都买下来,多花点银钱没事,主要是不能强迫百姓,这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和张阎王一样!” “买了之后不用通知我,你们俩就带着这些小子去练,只要是没事,日日加量的练!” “遵令!” 现在王争手下的这些新兵都有两个官面上的身份,原本就都是文登营的军士,上任后又多了个盐丁的身份。 等董有银和黄阳都离开后,黑子才一脸兴奋的从里屋出来,说道:“大人,这院子挺大,我四处看了看,没几个人啊?” 这个时候,高亮也挠着头走了出来:“是啊大人,咱们都是粗人,也不懂什么账目算计的,查私盐要从哪开始搞?” 张大成做巡检与明末时候的文人做官一样不晓实务,被下层的师爷、账房、文书之类的巡检司小吏蒙蔽甚多,这些人才是对地方盐道最熟悉的。 这些小吏心里都鬼精鬼精的,王争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和张阎王一样的人,有没有雷霆手段虽然还不知道,但绝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这点道理大伙心里都和明镜一样。 这样的人继任,能不能蒙蔽尚且不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王争手握两百来号战力强悍的文登兵,自然有那个实力烧火,八成还要被王争拿来立威。 那日宴会上决定王争继任后没多久,小吏们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到消息,甚至还没等王争回到文登收拾,就是纷纷离去,借口也是五花八门,如今王争得到的就是个空的巡检司。 昨天王争想了一夜,这时候见到高亮和黑子两个人既有些兴奋又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反而是释怀了下来。 来都来了,还婆婆妈妈的担心这么多有什么意义,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就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把控源头 现在王争对于盐政这块的事什么也不知道,原来巡检司的那批人散的散跑的跑没剩下几个,要说现在王争所能找到对这方面比较最熟悉的人,也就只有昨天新投诚过来的几个盐丁。 这天的下午,王争去了趟青楼。 尽管宁海州城不大,但能拿得出手的酒楼和青楼还是有的,酒楼方面就是承海轩,掌柜唤做钱金贵,是那日跟着郝思成来迎接王争进城的几个掌柜之一。 青楼方面就是万花楼了,老鸨就不提了,人人都知道这万花楼的东家是郝思成郝掌柜。 王争去青楼自然不是去大保健了,而是受邀去参加了个饭局。 郝思成与几个熟悉的掌柜昨日邀请不成,今早又邀请了几次,正好有点事要找他们帮忙,王争便一副碍不住盛情难却的模样同意了。 相比前一阵子的那个州治饭局,这次就吃的轻松加愉快,万花楼的东家郝掌柜亲自作陪,来的歌妓舞妓自然都是头牌,王争吃的好喝的也好,主要的是一毛钱都没花。 王争都是奉承,即使喝着酒的时候正事都一直装在肚子里,临走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说了出来,原来是要向郝思成借几个账房和书办。 郝掌柜已经喝得略有些醉意,听到这话后不以为然,大手一挥吩咐了几句,账房和书办顺利的借到手,当然了,借到手的东西王争可没有要还的心思。 这些人直接就被安排到巡检司衙署帮忙整理账簿,事情虽然不难,高亮和黑子几个老粗却是根本就看不懂。 王争虽然仔细看能明白,但却不能将事情都花费在这种事上。 志得意满的王争刚从青楼出来就和段天德撞了个正着,段天德与王争不同,他来这万花楼是真打着保健一波的心思。 既然段天德看不上自己,那王争自然也没必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走着瞧呗,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冷哼一声便是擦肩而过。 不过不知怎么的,王争上任第二天下午就去万花楼寻妓的事第三天就传遍了整个州城,好像是有人在故意宣扬一般,不到三天这件事更加是传遍了宁海几地,新巡检的名声一下就臭了。 当正在州治内处理政务的知州王得乐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摇了摇头,没想到王争才第二天就露出了马脚.... 王争却没有管这么多,整天都是来回的奔波忙碌。 这个时候王争已经回了文登,要知道他可不光是巡检,同时也是文登营的三把手,哪头都耽搁不得。 从宁海到文登不算远,王争和几个亲信骑着快马半日就能到,花了一天的时间赶了个来回还是白天,王争回州城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那几个新加入的盐丁问话。 这几个人原来都是在张阎王手底下做事的盐丁,多少对事情也了解一些,对王争又畏又惧,也都是知无不言。 原来张大成在任上的时候收入有几个来路,最主要的是两条,其一是自己用职位的便利做一些私盐买卖,反正他自己就是巡检,还能自己查自己不成。 第二个就是让手下的盐丁们到处搜刮私盐,缉拿没给自己送钱的私盐贩子,一系列活动之后就需要将所得层层上交。 若是最下层卖命的盐丁搜了十钱银子,按规矩要交给上面的头目八钱银子,那些头目拿到银子后可以留下三成,剩下的都要交给张大成。 只是这种形式的捞钱方法太迟钝了,就和朝廷发饷银是一个道理,谁还能去整天盯着那些盐丁搜了多少,到头来没几个人会老老实实的如数上交,也就是层层克扣欺瞒。 张大成整天只知道享乐捞钱,根本不管别的,他的手下自然都是一盘散沙,大量的银钱被各地盐丁贪墨扣下。 王争听了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控制住私盐的源头,看来这巡检的捞钱方式和现代城管没多大区别,只要将盐路源头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控制住私盐的流通渠道,这才是真正握住了盐丁的命根子。 那胶东私盐的源头在哪,自然就是位于靖海卫的赤山镇盐场,那可是全胶东最大的几个盐场之一。 说干就干,王争上任后的第四天,其他人仍然沉浸在王争寻妓这件笑谈的时候,王争却已经带着文登营的战兵开出了宁海州城。 这些日子巡检司的人经常出城操训,想到这些人原本就是文登营的军户,守城的卫所兵也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事。 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守门的把总讪笑着打开了城门,新任的巡检可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两百多人的队伍走在路上难免引起注意,看见的都以为王争要么操训去了,要么就是回文登去了。 他们不知道,王争这是带着人又去上任去了。 纳级的事老早就有了结果,王争得到个靖海卫指挥佥事的官位,本来这只是个虚职,王争也没想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去上任。 但这事说起来可就真是巧的很,王争若想要控制源头这赤山盐场是非去不可,赤山镇就在靖海卫境内,也就只好去装模作样的去靖海卫上一次任。 一路上先回了一趟文登,王争还是体恤下属的,知道大家想念亲人便下令第二天再赶路,这也让军士们感激不已。 第二天的中午,王争终于来到了靖海卫的境内。 既然是打着到靖海卫上任的名义,那自然就要去卫治宁津守御千户所去一趟,城上的人看见这支人马都是吃了一惊,远远的就把城门一关,闸也给上了。 最后一问,闹了个天大的误会,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指挥佥事。 若是放在往常这种虚职居然还有人上任,一定是闹得轰然大笑,但城上的人这时候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看见城下森然而立的这队人马,都只是感到口干舌燥,满脸的忌惮之色,看来这新买的指挥佥事有两把刷子。 城里的千户不想放王争进城,那样他的权威就会受到挑战,不过王争对靖海卫的权利争斗并不感兴趣,他现在意的只是那已经上任的证明。 两边一商量,最后从城上扔下来个提篮,里面装着王争需要的证明,两边都达到各自的目的。 几句虚与委蛇的道别之后,王争转头就奔着赤山镇去了。 宁海的巡检司是管不到靖海卫的,但是王争可不只是巡检,同时他还是文登营的千总,靖海卫的正四品署指挥佥事,有正规的兵部武选司任命。 这次拿了上任证明后,王争才有了政法大权,官面上已经可以对赤山镇的盐场插手。 靖海卫又是文登营的辖区,一到战时,王争最为文登营下属千总,甚至可以拿着吴惟忠的手令调动卫所兵,这才是真正的集军政大权于一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七章:笼络人心 这次王争来就是打算直接把控住赤山镇,这一路而来花了两天多的时日,路上也遇到不少盐丁来投诚。 这些人以前多是张阎王手下的盐丁,张阎王死了之后分散各地,小道消息灵通的很。 前几日听到王争在巡检司门前收了几个盐丁,心里的巨石都落了下来,看来那王争不是锱铢必较的人,这才会前来投靠。 这些人王争都收下,让他们先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到了今日林林总总的也要有一百来号人。 “大人,前面有人!” 黄阳忽然指着前面喊了一声,众人看过去果然见到乱哄哄的一群人,王争一声令下,文登兵们摆开长枪阵立在原地,盐丁们就站在另一头观望。 来的正是一伙几十人的盐丁,领头的一个头目唤作牛平亮,以前是金山左附近的盐丁小头目。 张阎王虽然一命呜呼,但牛平亮怎么会甘心放弃盐丁这个好捞钱在地方上又响亮的称呼,早就在盘算着投王争了。 新巡检上任,那些上任巡检留下的盐丁有些是就地散伙,也有些人不会甘心如此,这种盐丁的好日子就这么轻易放弃岂不是太可惜。 几个张大成昔日的盐丁大头目聚在一起,召集牛平亮等十几个小头目,酒过三巡后大伙都是义愤填膺,当下就动了截杀的念头。 说起来,那日他们都还有盐丁的身份,只要还有这个身份,就能在地方上浑水摸鱼的捞钱,巡检在不在都不重要了。 但王争一继任必然要新招盐丁,他们这种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也就就到头了,这些亡命之徒混迹惯了,谁也不愿意再老老实实的回家种地,再也受不了那种苦日子。 这几个大头目还真是一拍即合,当时可能是喝多了,牛平亮答应的也是痛快,事后回过神来就后悔了,第二天就说不干了。 其实这些平素里恶狼一般的盐丁战斗力的确比官兵要强,干的也都是刀头舔血的卖命活,但是在王争的文登兵手上却都成了绵羊,变得不堪一击。 当日牛平亮就派人去打听情况,打听回来的盐丁腿都在打颤,说是一路上到处都是盐丁的尸体,起码也要有上百个,但却没见到一个文登兵的尸体。 牛平亮震惊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妙,怎么说他也是参与过那天喝酒的,被供出来就性命不就没了,连忙跑到一个朋友家里躲了起来。 几天后,牛平亮打听到王争上任后经常在文登、宁海一带来回跑,牛平亮当时就想歪了,觉得就是在抓人,整日里是如坐针毡。 截杀一事败的很惨,牛平亮虽然没有参与,但自己心里有鬼是免不了的,就连投王争的心思都没了。 思前想后,恐怕无论是从前的盐丁,还是王争一方的新盐丁眼下不会放过自己,跑路的心思也就越来越重。 就在王争带着人往靖海卫去的前几天,牛平亮终于坐不住了,带着几十个盐丁鬼鬼祟祟的出了金山左所,想要跑到莱州府去避避风头。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牛平亮特意绕了个大远,以为靖海卫离得远应该不会有事,想要从靖海卫沿海跑到莱州府,在这里却正好碰见王争带着的文登兵。 王争宁海城下大败两千水匪的战绩在牛平亮脑海中不断回荡,见到文登兵已经整齐的摆开架势准备开干,牛平亮却是一点顽抗的心思都没有,扔下腰刀,噗通一声就给王争跪了下来。 这可给王争弄了个不明所以,后来听完牛平亮讲完来龙去脉后,王争脸色黑了下来。 其实截杀之后王争就在暗地里查,不过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这天牛平亮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王争觉得后脊背发凉。 王争不说话,可把跪在地上的牛平亮吓惨了,以为王争在考虑怎么杀他,当下就是哭爹喊娘的求饶。 不过王争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不仅不杀,更是弯身将牛平亮扶起身来,没有提上任时候截杀的事,只是有意无意的问牛平亮那几个头目叫什么。 牛平亮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还敢隐瞒,一顺口全都说出去了。 “很好,牛平亮,你今后就是我手下的盐杆子了,金山左所的盐丁先交给你一半,你还是小头目,你需要办的只有一件事。” 听了这话,牛平亮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立刻问道:“俺牛平亮愿为巡检大人赴汤蹈火!” “你只需要将截杀我的张阎王大小头目都杀了,报个名单上来,再之后你就是金山左所的盐丁大头目,这事对你来说不难吧。” 这事对牛平亮来说当然不难,都是在盐道上混的才知根知底,牛平亮有了金山左一半的盐丁在手,想要找找到几个大头目不还是手到擒来。 从前金山左所地界有两个大头目,把控着金山左的盐路,而牛平亮只是个小头目,能握着几十号盐丁已经算不错。 没想到王争居然如此大度,不仅不杀自己,更是如此信任自己,这可真是因祸得福。 牛平亮感激涕零,就连给王争做牛做马的心思都有了,当下是颤着身子答应 王争微笑起来,点点头,回身道:“有银,你派一个人回文登,把我上任那日被截杀的事情告诉吴镇台,若是镇台问起伤亡情况,只说伤了几个弟兄就行,其他的不用多说。” 董有银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回头吩咐几句,没过多久一个能说会道的文登兵骑着快马奔向文登营的驻地。 听到王争的话,牛平亮心中在暗自为那几个大头目嗟叹。 这个消息一到文登,怕是立刻就要有官兵出动去围剿,今后这些人盐丁的潇洒日子不仅没了,就连小命都要保不住了,想要回家种地都来不及了。 第二天牛平亮就神神气气的回了金山左所,摇身一变成了盐丁大头目,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牛平亮走在路上都哼着小曲儿,哪还有来时候鬼鬼祟祟的模样。 虽然那里还有些混乱,但是有王争文登兵的支持,牛平亮走在路上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王争看起来像是个有雷霆手段的人,而且不是睚眦必报,尽管接触了不到半天,牛平亮也能看出来,王争比张大成强的地方太多了。 跟着这样的上官,牛平亮第一次有了想做大的打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八章:缉盐 既然队伍里已经有了不少明白人,王争就叫这些盐丁到一起,一番旁敲侧击之下,总算对缉盐收入和赤山镇等一些盐路上的事有所了解。 原来宁海巡检司要查缉的私盐一般都来自两个方向,其一自然就是这赤山镇的盐场和盐田,第二个是从蓬莱、黄县、招远三地过来的盐。 私盐居然也是有讲究地域的,登州用的多是赤山盐,往南的莱州府则基本看不见赤山盐的影子,那边的灵山卫也是靠海,有一个较大的盐场,莱州府用的就多是灵山盐。 王争没急着到赤山镇去,反正盐场就在那也跑不了,考虑个完全之策之前,还不能轻易露出自己的底牌。 赤山镇土地贫瘠,大多数都是荒地,王争在接下来的几天先是叫人买了一块较大的地皮,收揽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在赤山镇外建了个庄园。 这地皮虽大但却一点都不贵,甚至是十分便宜,为了日后不被有心人找出麻烦,相关的手续也是一点都不能省。 王争只好跑了一趟百户所,百户所负责此事的是个姓李的书办。 当这个李书办最开始还是爱搭不惜理的模样,但是等他知道王争的身份后,立刻就变得恭恭敬敬起来。 虽然他在这小小的百户所还算是个人物,但王争却是胶东的实权派,有兵又有权,自然要好生应付着。 李书办一点都不敢怠慢,一干手续办的也是又快又全。 当天下午王争回到庄园,说是庄园,现在也就才起了一圈围墙和几座土房而已,工程不大,王争也不缺人手,建起来也是不慢,一天一个变化。 走进庄园的时候,王争心情似乎不错,见到正忙活的人都亲切的打着招呼,大家也都很高兴,总算遇见个好上官。 可就在这时,一阵呼啸的风声从头顶袭来。 “不好,大人快躲开!” 黄阳趁着干活的间隙回头一看,正好见到那个自己刚刚挂好的牌匾松动了几下,当时心中就是一紧。 果然,这个牌匾好死不死的,王争刚走到下面就掉了下去。 自从到了这明末王争就明白体力的重要,休养了一阵子后便开始为自己制定锻炼方法,到了现在一天也没有放松,有事没事还要去练练骑马,虽然到现在也就只能保持不从马背上掉下来而已。 王争第一个听到的不是黄阳的呼声,而是头顶的‘嘎吱’一声,紧跟着便是一阵风声,当时反射性的一用力,飞快的朝身侧躲开。 “砰!” 这牌匾竖着掉下来,刚好与王争擦胸而过,黄阳几步赶过来,一下就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焦急与悔恨。 “大人你没事吧,天杀的木匾怎么就那个时候掉下来。” 从王争获得巡检的时候起,大家就对王争愈发恭敬起来,即便是黄阳,在外头也是大人千总的叫个不停。 当然了,私下里的交情还是不会变的。 王争听见话中的自责之意,当即是弯身扶起黄阳,拍拍他身上由于干活沾上的泥土,笑道: “这不算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有更重要的事,你去把有银、黑子、高亮他们叫过来,就说有事要谈。” 抬起头看了一眼王争,黄阳重重的点头,回身就去叫人了。 过了没多久,王争几个最亲信的部下都聚在屋子里,见到王争转过身来,几个人都是看过去,都知道要说正事了。 果然,王争一开口就是直入主题。 “这些日子对盐道也了解不少吧,那我就直说了,既然这次咱们来了这赤山镇,赤山盐场定然是要稳稳攥在手里的,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在座的都是老兄弟,没了外面的那些规矩反而更能放得开,当下就是七嘴八舌起来,黄阳也许是想将功补过,头一个站出来说道。 “嗯,盐道上的事这几天听那些盐丁说也算是了解一些,从前张阎王的盐货差不多都是从这里卖出去的,若是方法不变,一月怎么也能有一千多两。” 高亮还是有些农民心性,听到一月就能赚一千多两就是兴奋了起来,咋咋呼呼的道: “一千多两啊,这也太多了,如何能花得完?” 若是从前的张阎王,每日出没的地方除了酒楼就是青楼,要么便是去赌坊耍牌,这每月一千多两的收入的确是够花。 但王争想的可不是怎么去玩,兵饷、军械、操训等许多地方都需要银子,这一千多两还是远远不够,那如何能最大化巡检的收入呢? 想到这里,王争道:“张大成不仅管不住各地盐场,就连手里的盐丁小吏都能将其蒙蔽,这才只能有一千两的净入,眼下咱们不需要别的,只要把控住了赤山盐场,产出多少盐卖出去多少,就能翻几倍。” 董有银显得有些兴奋,搓着手道:“争哥你说吧,怎么把控源头,挣了银子俺好娶媳妇。” “你就不能想想别的事。”黄阳少不得要怼怼董有银。 “什么别的事,俺没有老娘,娶媳妇成家生娃就是天大的事。” 黑子听了后也少不得一阵兴奋,按王争说的,仅仅是把控住了赤山镇就能把一千两银子翻几倍。 “咱们根本不需要进到盐场里面,带人在进出的各个地方设关口缉查,不出几日,赤山镇的盐货买卖定然是掌控在手,这还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咱们还要在河道设关口,各地都要有关口缉查,将登州府的私盐牢牢抓在手里。” “好主意!” 黄阳激动的喊了一声,心想王争就是与寻常人不一样,只是这几天的时间就想出这样万全的办法。 黑子听到这计划后忽然觉得前途远大,将赤山镇的盐货抓在手里还不够,整个登州府的盐货,这将是多大的前景,当时也变得激动起来,开口道: “争哥,俺打听到赤山镇出盐有四条路,刚好有有银、黄哥、亮子还有俺一人一个!” 说到这里,黄阳的表情却是凝重了起来,沉吟半晌,说道: “不行,咱们不能去,缉查的事咱们都不如那些盐丁,这种事还是交给他们比较好。” 说完,询问似的眼神看向王争。 王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黄阳说的不错,正合我意,吩咐下去,就这么办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九章:设厘金 自从来到这赤山镇的那天,大伙心里就一直是沉闷闷的,像有巨石压着一般透不过气来,虽然都对盐货有了些了解,但仍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今日商议了半天,总算是都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只要自己按着王争的话去做,挣的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那可真是前程似锦,当下都是喜笑颜开起来。 又说了几句,正巧到了饭点,大家都有点饿了,两个什长的肚子咕咕响了几声,大家闻声看过去,这两个什长脸上刷的就红了一片。 黄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举起桌上的水杯,大声道: “弟兄们,咱们以水代酒敬争哥一杯,争哥对咱们的大恩大德,这辈子也还不清!” 众人轰然允诺,都是站起身来,举杯道: “愿为大人为牛为马,以报大恩!” 先是点了点头,王争也是大笑起来,抱拳说道:“兄弟们客气了,日后有我王争一口吃食,就不会苦了大家。” “多谢大人!” 既然到了饭点,就不能让大伙空着肚子出去干活,王争一声令下,热热闹闹的就开始熬肉汤。 大家馋的口水直流,开始吃的时候也没一个人藏着掖着,谁也不让着谁,董有银和黄阳两个人居然抢了起来。 在座的都是昔日义井庄的老少爷们,也是王争最信任的弟兄,吃喝起来自然是不讲外头那些规矩的,尽管还有些寒意,但屋内的众人却都是大汗淋漓。 上次战斗所得不少,王争也是如数下发,甚至对于一些头突出表现的人还有奖赏,但这可是自己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银子,怎么舍得就都给吃进肚子里。 大伙都是淳朴的庄稼汉,一回家就把王争发给他们的银钱老老实实的交给老娘和媳妇去改善生活。 上次战斗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都是从种地的过来的,不会有人去干那种杀良冒功的缺德事,自然就没什么人头可拿来换赏钱。 如今都是刚进巡检司,手头剩下的银钱也都花的差不多了,尽管有了个盐丁的身份,但是好处还没看见,所以这些小子一个个还是穷的叮当响。 董有银很久没有吃的如此尽兴,早就把上身袒了出来,顾不得肉还是烫的,捡出来一根羊腿就火急火燎的往嘴里送,呼哧哈赤的模样显然是被烫的不轻。 黄阳一转头,刚刚看上的羊腿不见了,原来是到了董有银这厮的嘴里,怒道:“有银,你就不能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嘴里塞着东西,董有银的话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听得出来: “屁,你不抢?黑子不抢?亮子也在往嘴里塞,黄狗子你就是抢不着在那装,俺要是你就赶紧吃,不然可就不剩什么了。” 听了董有银的话,黄阳转头一看,果然,黑子和亮子两个人嘴里塞的满满的,吃的比董有银都着急。 “娘的,你们这是...” 话还没说完,董有银忽然起身,众人都诧异的看过去,却见这小子是因为屋里太热去外头透气了。 坐在北面的王争手里还是端着第一碗肉汤,不仅汤没喝几口,那根羊腿也没动几下,只是微笑看着这一副热闹的场景,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大早,赤山镇里里外外的四条大路包括几条小路都忽然出现了一队队的盐丁,这些盐丁个个都是凶恶之徒,他们拦住进出赤山镇的盐贩子们,不交厘金的一律赶回去。 这可把盐贩子们气坏了,没多久便有不少关口有人闹事,起初只是零星的小打小闹,应该是那几个大的盐贩子在试探。 只是这试探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赤山镇的盐贩子们只摸到了一件事。 这次来的盐丁态度十分坚决,稍有不逊就动刀,你和他们说后面站着多大的掌柜没有用,不给银子别想过。 既然软的不行,盐贩子们自然就要开始琢磨硬的路数,几天下来都是打听清楚,一个关口缉查的盐丁无非就是十几个人,人多势众未必没有一线希望。 王争设关口缉查的第三天,赤山镇的盐贩子们总算是有了大的动作。 凌晨就在里头不断的吵闹,到了晌午,林林总总的聚起几十号人,由一个姓迟的赤山盐田掌柜带着,后头跟着大小盐贩子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奔一个关口来了。 这关口负责缉查的盐丁小头目名叫邵勇,以往也是张阎王手下的小头目,这几天的表现在各个关口小头目中是最好的。 王争也在观望,考虑要不要将这个邵勇提为大头目。 “邵大哥,有人来了,听脚步声少说也要有几十号人!” “邵大哥说的不错,这些盐杆子真的来强冲了,怎么办?” 听到几个盐丁的话,邵勇脸上没什么变化,转身说道:“竿子,你赶紧跑到庄子那,把这里的事如数禀报给王大人,我带人在这里拖着。” “好!邵大哥你撑住,我马上带着人回来!”这被唤作竿子的盐丁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答应一声立刻一溜烟的跑回去报信。 没过多久,赤山镇里出来的盐杆子已经到了眼前,还没等这些人说话,邵勇却是毫无惧色的上前,腰刀一招,满不在意的道: “哟,原来是迟掌柜,带着这么些人是要干什么?” 迟本荣仗着身后有几十号人,还没说话脸色就拉了下去,哼哼道:“既然知道是我迟本荣到了,还不赶紧的把路给让开,免得伤了和气!” 闻言,邵勇则是‘噌’的一声抽出了腰刀,冷声道:“抱歉了迟掌柜,巡检大人有令,这里的盐不交厘金,一两也别想过!” 邵勇说完话,身后的十几个盐丁也都是将腰刀出了鞘,迟本荣身后的盐杆子本来就是不怀好意,两方马上就要动起手来。 迟本荣有些不敢相信,这些盐丁什么时候如此胆大了,颇有威胁意味的道:“邵勇,做事留一线,若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便不可收拾!我再说一遍,巡检大人有令,不给厘金,这里的盐一两也不能过,迟本荣,你交还是不交!” 邵勇不等迟本荣说完就吼出声,完全不留一点面子。 迟本荣脸色铁青,道:“大言不惭,老子可是赤山镇的二掌柜,还需要向你这个小小的盐丁交厘金?” “你当然需要交,还要交全额!” 随着这道熟悉的话音落下,邵勇惊喜的回头,果然是王争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章:一环扣一环 “文登营巡查,巡检司的关口怎么聚着这么些人,难道要闹事不成?” 伴随一阵脚步声传来,哗啦啦涌来一百多号的官兵,这些官兵衣甲整齐,手里端着长枪,直接就是将在场的盐杆子们围了起来,眼神颇是不善。 “文登营?难道那事是真的?” 想到这里,迟本荣脸色忽的变了变,其实在前几日他们就曾听说新巡检的事,新任的巡检叫做王争,不仅握着几地的盐丁与盐货,更是文登营的千总同知。 文登营的镇台吴惟忠对王争颇为信任,将其当做下任培养的意思根本不加掩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本来以为只是个传闻,如今见到文登兵这么快就来了,迟本荣也是不得不信,当下眼珠一转,掐笑道: “原来是文登的兵爷们,迟某是这赤山镇的二掌柜,这次来到巡检司的关口前...纯属路过...无心...无心之意!” 盐杆子们的战斗力属于土匪山贼,尚且不如卫所兵,平素对凶狠的巡检司盐丁也多是不敢招惹。 今日实在是被王争逼的没法子了,这才聚了不少人要出来吓唬吓唬,其实如果真打起来,这里多半的人都要逃跑。 都想到文登兵居然来的这么快,文登兵在宁海州城下取得的骄人战绩胶东如今是广为流传,自然不是什么盐丁与卫所官兵可比。 见到整齐而至的文登兵,这些盐杆子为数不多的勇气立刻就是烟消云散,就连迟本荣都是想都不想的就服了软。 这也无关盐贩大小,本来他们做的就是暗地里买卖私盐的勾当,官兵和查缉盐丁一起碰见了,再去讲理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刚刚喊话的高亮闻言后则是看了一眼王争,得到授意后这才走到邵勇的身边。 高亮和邵勇两个人脾气对路,这几天经常一起干活喝酒早就混熟了,但这时候却是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高亮先是转了几圈,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问道:“这些人带着的盐货都查了吗,官盐还是私盐?” 这话问的轻巧,但却让迟本荣以及身后的大小盐贩子都是浑身一抖,大多数人已经暗暗对这次出来后悔。 邵勇再也没有先前骄横的模样,对高亮一副掐笑的模样,指着迟本荣等人,说道:“军爷,还好您来的及时,若是再晚来一会,怕是这些盐贩子就要强冲关口了。” 闻言,高亮大眼一瞪:“什么?那他们带着的到底是私盐还是官盐?” “私盐!都是赤山镇里的私盐贩子!” 邵勇话刚说完,迟本荣身后的两个盐贩子立刻就是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军爷,军爷饶了我们吧,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可怜可怜小的吧,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 “得得得。” 高亮没等这两个人说完便不厌其烦的一挥手,喝道:“好啊,迟本荣,你不仅运输私盐,更是强冲巡检司查缉关口,人赃并获,来人都抓起来!” 听着高亮的声音,迟本荣只是觉得人生昏暗无比,上半辈子的努力瞬间化作泡影,一点想要抵抗的想法都没有,这些盐丁拿着鸡毛当令箭,更是有文登兵为他们撑腰,怎么抵抗? 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官兵与盐丁走上前,那些私盐贩子有与何迟本荣一样呆若木鸡被押走的,也有奋起反抗的,最多的还是想要趁乱溜出去的。 不过无论是何种选择,最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文登兵与盐丁提着小鸡一般押走。 接下来的几天,迟本荣没了消息,但与他一起被抓的那些个盐贩子却被放了回来,理由也很奇葩,说是衙署没地方关这么多人,说是放他们回去好生种地。 这些盐贩子能不能回家种地不知道,但再也不敢与王争对着干是肯定的,回到各地四处宣扬这件事,不出几天,赤山盐场二掌柜一出门就被文登兵和盐丁押走的事风一样的在胶东扩散。 迟本荣彻底成了反面教材,替王争教育着每一个蠢蠢欲动的盐杆子。 听到的百姓都说新上任的巡检有能力也有手段,几日不到就抓了个大私盐贩子,这话传到盐课提举司的时候,也把现任的盐课提举胡可义吓了一跳,急忙派吏目到宁海这一片来打听下详细情况。 事情按王争预期的方向稳步发展着,,自打那次起就再也没有盐贩子敢越雷池一步,都是老老实实的交厘金,有些人甚至还偷偷摸摸多交一些图个安生。 这让王争缓解了燃煤之急,赤山盐场不愧是胶东最大的私办盐场,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每天里里外外出入的盐杆子也是不少。 若是按这样的速度下去,王争仅是在赤山镇设关口收厘金每月就能有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但王争的目的显然不在于此。 就在收厘金的十天之后,王争在赤山镇外建的庄园终于成了不小的规模,虽然银子没少花,但这却是把控赤山镇最必要的一环。 随即,王争派一些嗓门大的盐丁到赤山盐场去大声喊话,说什么呢,都是些拉人的话。 与其把控住人家的盐场,还不如自己弄一个盐场。 王争新建的那个地方说是庄园,还不如说是个新的盐场,就是仿照赤山盐场来的,里面也有不少盐田,设了煮海队,只是现在规模不大。 按照王争开出的条件,凡是从赤山盐场跳槽过来的灶户与帮工,待遇一概都是比原来要好,还许诺日后会更好。 至于那些赤山盐场的灶户和帮工,以往都是被那掌柜狠命剥削,穷的差点连裤子都当了,听到外头又开了一家新盐场,听到头一批去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便是迫不及待的加入。 至于各地买卖的盐贩子王争当然也有考虑。 放话新盐场招人的同时,巡检司就出台了新规定,在以往每两盐货三钱银子的基础上,加增两钱。 这样下来,去赤山盐场的盐贩子立刻就少了几成,大量的私盐卖不出去,正处于赔钱的地步。 这还没完,随着日子过得越来越快,灵山的大掌柜发现,天杀的巡检司提升厘金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甚至都要超出每两私盐的定价。 如此高昂的厘金,明摆着就是要弄垮赤山盐场,赤山盐场的大掌柜有心要管管,但他却发现自己如今成了孤家寡人,根本没人愿意为了一个濒死的盐场得罪有兵有权还有钱的王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文登营官兵也没闲着,他们配合周围的巡检司盐丁,在赤山盐场三日一小查,五日一大检,搅的赤山镇是鸡犬不宁。 这些都让许多有心去赤山镇贩盐的人望而却步,一点点的全都跑到了王争的新盐场。 紧跟着王争又让人放出消息,保障所有来自己盐场贩盐的盐杆子不会受到盐丁与官兵的缉查,厘金也非常低。 这可是个重磅消息,这些日各个盐贩子手里的私盐囤积不少,正苦于没地方卖,听到后都是往王争的盐场蜂拥而去。 到了现在,体验到新盐场的种种好处后,基本没什么人会去赤山镇贩私盐了,灶户与帮工们也是络绎不绝。 不出一个月,赤山盐场门前已经是冷清无人,被王争彻底搞垮,那里的人大半都跑到了王争新建起来的盐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一章:承海轩 时光荏苒,转眼间到了崇祯十年的一月份。 一月份的胶东仍然是寒风刺骨,现眼下的王争已经回到宁海州城有几天了。 去年十二月份是王争上任的头一个月,几乎就没怎么在这里的巡检司衙署待过,郝思成借的几个账房与书办还算不错,将王争手下一些大老粗不懂的事情办理的井井有条。 前几日王争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最近账房的事,看过之后也是大加赞叹,遂是大手一挥,这几个账房书办都是受宠若惊,都获得了相应赏银,月钱也被提高不少。 几个账房书办在感激涕零,王争这方面则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问过了之后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这几个账房和书办原本就是不情不愿,巡检和那些查缉盐丁都是粗人,下属文员的月俸怎么会高。 这种观念就要从张大成做巡检时候来说起了,巡检手下的师爷、账房、书办等职务是必不可少,但这些人多是不入流,根本没有品级一说,只是巡检私募,月钱也就是巡检所定。 上任的巡检张大成与其他地方巡检一样,根本没有王争想做大的心思,唯一的目的就是捞钱,捞了钱不是去承海轩、万花楼快活,就是去赌坊豪赌耍牌。 作为一个巡检,张大成就连下属盐丁都不清楚,也是爱搭不理,巡查都要几个盐丁大头目极力催促才十分不情愿的出去一次,那些师爷账房的月钱更是能低就低,拖欠个几月半年的更是惯例。 相比之下,王争给账房书办的月俸已经是不低了,而且每月初就全额交到了他们的手上,那就是一点都不拖欠,如今除了月钱居然又有赏银到手。 这几个账房和书办头一次拿到这么多银钱,老是感觉不太真实,当时手都是抖着的,他们以往在郝思成那边同样是做这些事,在王争这边还是这些事,但结果却是截然不同。 他们头一次对今后的生活有了期待感,这才一个月就拿到这么多银钱,只要是自己好好去干,日后直奔小康也不是不可能,怎么会不感激涕零。 这一日的巡检司衙署有些不同,不断有人在进进出出,衙署外停着几辆红梁马车,约莫一百来个盐丁在里里外外的帮忙搬运,还有近两百个文登兵在外面聚着,不知道要干什么。 知道巡检王大人回来了,就连巡检司附近的几条街道上都变的冷清一些,谁也不想被蛮横无理的盐丁抓了当替死鬼。 这事情王争听到也是无奈的笑了笑,看来巡检司欺压良善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不是自己继任一个月就能改变的,还是慢慢来吧。 “大人,承海轩二楼被人包了,巡检司的弟兄看见不少道上熟悉的杆子都上了二楼,其中还有赤山镇的掌柜。” 听见这话,正在昔日张大成卧房收拾自己东西的王争哦了一声,放下手头木箱,颇有兴趣的道: “看来这些盐杆子在商量事,这种时候咱们巡检司要是不到可就让人看软了。” 邵勇脸上一喜:“大人的意思是...?” 王争道:“召集盐丁们,还有,邵勇你把董有银他们几个都叫来,文登营也不能闲着。” “遵命!” 承海轩,里面传出阵阵呼喝之声。 不时有一些膀大腰圆的人走进来,粗声粗气的上了二楼,一楼正在吃喝的客人见到后就一脸鄙夷的走了不少,这种人成群结队来承海轩,简直是有辱斯文。 若不是光天化日的要顾些体面,怕是已经有人报官抓人了。 这些人上二楼之后也不安份,哪个都是大嗓门,坐在那不断的吆喝扯皮,所说的不是贩私盐的勾当,就是在那大声辱骂王争,说这个巡检设什么不成文的厘金,让大伙如何如的头疼,让楼下听见的人都是脸色煞白。 承海轩的东家是郝思成好友,唤作钱金贵,王争也和钱金贵吃过几次饭,关系还算是有一些。 这时候钱金贵站在承海轩的一楼,与几个伙计与账房是面面相抵,今日这生意包的让钱金贵是后悔不已,要是早知道这些人是贩私盐的钱金贵怎么也不会接了。 忽然想到什么,钱金贵头上冒出阵阵冷汗,若是王争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以为自己故意与他打对头? “看来今日结束后要往巡检司送点银子过去,不然被当成这些盐贩子的同伙抓去,到哪说理。” 日上三竿,一个承海轩伙计极度不情愿的被推搡到楼上送茶,上了二楼,见到这些盐贩子凶恶的模样,这个伙计腿一软,手里的茶水差点没掉到地上。 “各位...各位大爷请..请用茶。” “屁的茶,给老子上酒来!” 当下就有一个人砸桌而起,吓得那小伙计一溜烟的跑到楼下,怎么也不愿意再上来了。 以后上去的伙计们自然也都是小心伺候着,没有谁愿意招惹这些恶霸一样的盐贩子,不过就算是这样,稍有不对也是被一阵乱骂,搞的平日里文人雅客吟诗作赋的承海轩是鸡飞狗跳。 承海轩是州城唯一一间像样的酒楼,平素里也是贵人云集,这样下去很快就有人看不下去了,‘砰’的一声。 一个人随声而起,身穿皮甲,腰悬一口大刀,这人起来后旁桌的几个家丁也是应声而起,明摆着是州城的一位实权千总。 起来的正是千总卢魁,他经常到承海轩二楼,边看风景边喝点小酒简直是再惬意不过,今日听到二楼被人包了已经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在一楼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喝酒。 不料这楼上的动静是越来越大,卢魁忍受不住,脾气当时就上来了,说是钱东家莫要再劝,爷今日还就要去二楼坐坐,看看谁敢挡爷的路。 没成想刚刚走到一半,二楼的上百个盐枭就是纷纷起身,目光不善的看着卢魁几个人。 这些盐枭中只有两个人身穿长衫,其中之一便是赤山盐场的大掌柜,这时候说话的是另外一个。 “怎么,难道没说清楚?今日承海轩的二楼被我包了。” 卢魁一个猛子停下脚步,喘了几口粗气,就连他身后的几个家丁都是变得噤若寒蝉,眼珠子一晃。 卢魁脾气再大也不敢再发作,立马放了句好话,说是各位爷吃好喝好,乖乖带着几个家丁下了楼,头也不回的出了承海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二章:后者居首 等到卢魁走后,二楼的大小盐枭们都是笑了笑,各个盐枭们又开始喧闹起来,好似外面买菜挑货的集市一般。 宁海州城内唯一像样点的请客吃饭地方也就属这承海轩,卢魁走了,但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也是不少。 听见二楼被人包下,当即就都是大怒,说是什么人如此蛮横。 钱金贵怕卢魁那样的事再来几次就上去阻拦,但越拦着这些人越是叫的欢,不管不顾的,就连钱金贵都给顺带着骂了。 当钱金贵说出情况之后,方才脾气再大的人都是立刻闭上嘴,乖乖的出了承海轩,自认骂的声音太大的即使走了也不是很放心,生怕今日惹到这些凶恶的盐贩子。 不知过了多久,二楼内激烈的争论声仍然在持续,一人起身拱手道。 “既然大伙都到齐了,刘东家是不是也要站出来说说,这几月以来咱受那新巡检王争的气可都不轻。” 方才起来说话的是荣成地区的一个盐贩子,王争设厘金,除了靖海最先波及到的便是荣成地区,他们也是最为着急的,老是这么赔钱可不行,想要个解决办法。 那被叫做刘东家的真名已经没人记得,大家只知道他道上有个名号唤作刘备,是养马岛的大盐商。 此人在盐道上素以仁义著称,经常接济一些穷困盐贩,盐杆子们一没了主意就都想去问问,久而久之刘备这个名号反倒打响了。 这个刘备经常在山东沿海、日本、朝鲜等地贩盐,私下里满清那边也是常去,跟着胶东的大海商齐涞一同办过几次生意,也算是有些交情。 这刘备在宁海以东地界的盐路上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如今赤山盐场被王争搞垮,就连二掌柜迟本荣都给抓了去,这件事对盐道来说可是一次大震荡,这些盐杆子们都急于找到一个主心骨,这才有了这次的盐枭大聚。 “你是荣成的,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俺是海阳来的,已经有不少人都赔的不敢出盐了。” “海阳的兄弟,你们那边儿算得上什么,咱是威海的,平素里赤山盐都是一两一钱银子一旦,贵些也就是一两二钱银子,这都可以接受。可那姓王的做了巡检后头一件事就是办了赤山盐场,如今赤山盐稀缺,都到了一两五钱银子一旦。” 说到这,这汉子朝地上呸了一口,愤愤道:“巡检司那狗屁的厘金咱就不提了,飚的比盐价都快,这不是故意要断大家财路吗?” “前面两位兄弟,我是莱阳的,我们那边也受到不小的波及,盐价涨了二钱,这次就是代替那边的弟兄前来问问,赤山盐到底还能不能进了。” 一个汉子嘟囔道:“你问我们做什么,我们也想知道到底该去哪进盐货。” 刘备自矜身份,等到这些盐贩子们都争论的面红耳赤,这才悠悠起身,拱手道: “盐路大动,这些都是那姓王的在作祟,在座的都是胶东盐路上的大能,刘某不才,在养马岛新建了一个小小盐场,诸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刘某的盐场取盐,刘某手中也有煮海队,比起那姓王的盐场也是不差的。” 刘备说完,当时便有一人起身,说道:“好!刘东家俺还是信得过的,今后就到养马岛取盐!” “算上俺一个。” “也只能如此了。” 刘备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的楼梯响声,这种时候居然有人上来,当时便有些不悦,冷声道: “刘备在此设宴,来的人可以回去了,不然...” “不然你要如何?” 随着一声轻笑,一名穿着半旧长襟的年轻人走了上来,这名年轻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这个年轻人一出现,全场的盐杆子们都有些不知所措,顺带一提,他们现在还不认得王争。 刘备也是一样,见到王争后也是一皱眉,正欲呵斥时,却听楼下传来更大的声响,不少在一楼的客人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盐狗子来了!” “巡检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钱掌柜,承海轩今日不开张了!” 伴随这一声蛮横的话音,邵勇带着腰刀,与几十号盐丁冲进承海轩,一转头就气势汹汹的上了二楼,见到楼上聚齐的盐枭们。 邵勇‘噌’的一把抽出腰刀,大笑道: “好啊,你们这些盐贩子都聚在这里,倒是省了老子的事!来人,都带回司署。” 闻言,在场的盐枭们轰然起身,起身后也都没有主意,站在一起是面面相抵,不知所措的互相找主意,巡检司怎么会来? 刘备一脸黑线,所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时候你说的越多,麻烦也就越大,所以在众多盐杆子等着他拿主意的时候,刘备退缩了。 见刘备不说话,盐杆子们都变得有些惊恐,说起来大家还只是没什么背景的私盐贩子,少数几个有背景的都不敢说话,剩下的这些人怎么斗得过巡检司。 忽然,最先上楼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发了话:“邵勇,什么盐贩子,这些都是我的客人,带着人下楼。” “卑职之过,卑职之过!” 邵勇装模作样的大吃一惊,立刻扔下腰刀,全然没有先前气势汹汹的模样,带着人一溜烟的都跑了下去。 邵勇是谁这些盐杆子都知道,那是以前张阎王手里的头目,他居然被这个年轻人一句话喝退? 方才喧闹如集市一般的二楼,转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任是起初高声吆喝,蛮横无理的大汉,这时候都是乖乖巧巧,好似是私塾的好学生。 王争看着这些噤若寒蝉的盐枭们,微微一笑,抱拳道:“王争来迟,还请见谅。各位不必拘礼了,请入坐吧。” 这话说的好像这次是王争邀请他们来的一般,把刘备晾到了一边,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虽然在抱拳行礼,但王争却把呆站着的众人吓了一跳,炸了一般,盐杆子们纷纷开始回礼。 这些人学着王争的模样,把身子都弯到了底下,桌椅板凳磕磕碰碰,搞的二楼都是‘砰砰’的响声。 “无妨无妨,王大人(千总)太客气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三章:杀价 说起来,这些盐贩子如此惶恐也没什么,在座的这些人虽然在盐路上还算是个人物,但那毕竟是私下里的勾当,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的。 王争掐着盐路,手里握着那些凶狠的盐丁,还是文登营的三把手,镇台吴惟忠都向着他,在座的盐杆子们不够资格,也没有那个胆量当得王争施礼。 看着王争没有生自己气的意思,钱金贵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既然王争到了,这档子破事总归该有个结果了,当下就是连声催促伙计们端上酒菜。 胶东三面环海,伙计们端上去的自然有不少海货,各人看着桌子一盘盘的美味珍馐早就觉得肚子咕咕在响,但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动筷,都是忐忑的看着王争。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王争的名头很响,但这次确实是头一回真正见到王争,这位新上任的巡检的种种手段近几个月大家都尝过了,谁知道这次王争又打着什么心思来的。 在场的盐杆子们心中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想法,无论王争说什么也只得听着,因为实在是吃罪不起,不说王争自己的拳头有多硬,只说后面站着的人,盐贩子们也觉得实在是没办法。 今日王争搞这一出后入为主也是实实在在的把在座的盐杆子们给镇住了,不少人这才想起来。 王争不仅心思缜密,是个滴水不漏的硬拳头,就连大伙的钱袋子也都被他紧紧攥着,是鼓着还是瘪着也都是王争一句话的事。 王争把手伸到空中朝下按了按,看了一眼已经说不出话的刘备,举杯两次,都是喝的干干净净。 “都坐吧,今日贵客不少,有事慢慢聊,外头的盐丁与官兵大伙也不必担忧,我王争既然已经在这了,那就不会有人来查。” 按照酒席上的规矩,为主是要先干两杯的,王争这时候做出这种举动有个反客为主的意思,众多盐贩子们也都是无人敢多说。 一是不敢,换个方面来说,既然那刘备方才不为大伙说话,那咱们也就没必要与王争闹僵,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既然王争都把话说开了,盐贩子们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都是举起酒杯,按例起来自报家门。 “见过王大人,小的是莱阳来的,来此是问问赤山盐的事。” “在下成山的!” “俺是靖海人!” “咱是从海阳来的,做些小买卖。” 不断有人举杯起身,七嘴八舌的开始套近乎,有些人是县城州城,也有些是从卫所下面的小地方,等到所有人都说完,都看戏似的看向另一侧,刘备与赤山镇的大掌柜还没说话。 赤山镇的大掌柜听见盐丁进来后便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脱身,盐丁不可怕,但是蛮横不讲理的盐丁一旦有人撑腰,这就很难办了。 似乎是有些示好意味,赤山镇的大掌柜不由自主起身,拱手谄笑道: “王大人别来无恙,这厘金咱赤山可是次次都交...还望今后能有个关照。” “这是自然,对于配合的杆子们,我巡检司也都是当成自家兄弟的,掌柜入座吧。” 刘备也是起身,少见的没有与其他人讨好王争,拱手弯身,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某养马岛还有要事处理,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下楼,两个在一楼的盐丁见状立刻拦在门口,冷眼看着刘备。 见到一楼的盐丁与外头的官兵,刘备心中在暗暗吃惊,也知道自己强闯不得,仰头看向楼上。 王争微微一笑,摆手道:“既然刘东家有大事处理,这小小宁海自然是留不住的,邵勇,放人吧。” 邵勇闻言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恭敬的道了声是,紧跟着瞪了一眼刘备,大手一挥: “放人!” 刘备一声不吱的出了门,甚至还得意的朝楼上看了一眼,王争看后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没过多久,再次变得风平浪静,一脸微笑道: “刘东家既然已经表了态,那大伙也可以选一选今后的去处。” 这句话一说,二楼立刻又安静了下来,过了没多久又突然闹嚷起来,但无论是怎么喧闹也没有一个人跟着刘备下楼,赤山镇的大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是自家盐杆子了,先说一件事,从今日起由我巡检司的官场出赤山盐,价钱嘛,就先定到一两八钱银子一旦,如何?” 说完,王争锐利的目光突然看向赤山镇的大掌柜。 “这这,王大人说的是...” 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王争来,赤山镇的大掌柜心中再难也不敢怎么样。 但是其余的盐杆子们可就不一样了,都在一边议论纷纷。 眼下赤山盐已经彪到了一两五钱,私盐贩卖也是有风险的,除去这三钱,还要有风险损失和输送花费,这一来二去,赚到手的银子可就太少了,有些偏远地方,人力畜力运送花销大的甚至还要赔钱。 实情虽是如此,但是一想到与王争理论,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王争只是坐在首位微笑着环视,果然,一个盐贩子忽然一拍桌子起身,起来之后却是面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起身的这个盐贩子唤做刑胡子,一直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汉子。 方才刑胡子起来自报家门的时候,王争曾向他礼貌的笑了笑,刑胡子当时就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与王争套上点近乎,这时被身侧几个人稍微一激,脑子一发热就站起来了。 这一起身,周围的所有盐贩子都是看向他,顿时是冷汗直冒,满心的后悔,就想立马坐回去,但是王争的眼神已经过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刑胡子先是装模作样的施礼,然后战战兢兢的说道: “大人也知道,俺是金山左的,俺们地界离大人的盐场太过遥远,无论用人还是用骡马,运输都是太过艰辛,最多也就卖上一两七钱银子,这还不是俺一家在卖,刘东家那边也在杀价,他又有盐场,你看,能不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四章:巴掌与甜枣 这话说完,刑胡子才是真正的忐忑不安,见到王争不说话了,更是不敢抬头,生怕会触怒王争,平日里高声吆喝的汉子,现在却是唯唯诺诺起来。 沉吟了没多久,王争轻笑一声,说道: “金山左一两九钱银子一旦,威海的弟兄已经提到了二两一旦,至于乳山、海阳所,半月前就是二两四钱一旦,有些话,我虽然不想说,但却并不代表我被蒙在鼓里。诸位,举杯吧。” 说完,不论在座的盐枭们是如何的吃惊,王争第一个举起酒杯喝的精光。 起来的刑胡子脸都涨红成了猴屁股,呆站着不知要做什么,下面坐着的人也都是张大了嘴。 不少人心下在暗自嘀咕,这样看起来,王争比起原来的张大成可不是强上一星半点,在盐枭们的眼中已经是云泥之别,谁也没想到王争刚上任两个月不到,居然能把各处的行情摸得这么透。 刑胡子反应过来,赶紧举起酒杯一口喝干,其余的人也都是反应过来,起身又是连连弯腰抱拳,这才一一举杯喝干。 “咱说点实情,盐价已经这么高了,若是我这里再提提价,诸位是不是一文也赚不到手里?搞不好还要赔上一些银子,何苦呢。” 王争这句话说出来又是一颗重磅炸弹,转瞬间二楼又是寂静无声,王争把行情摸的这么透,还要提价,这不是故意断大伙财路吗? 没等他们发出声音,却见王争再次环视诸人,慢悠悠的说道: “各位做这抄家杀头的买卖都是为了求财,王争也不会故意断大伙的财路,价格要提已经定下了,但是提价多少就要看大伙的意思了。也有个消息要说,一月之后,这宁海以南,以及海阳以东,不会再出现第二家盐场。” “既然养马岛的刘东家想要单干,王争不拦着,今日起那养马岛的盐就是私盐了,金山左、宁海地区巡检司都会加设关卡缉查,要是有谁收了养马岛的盐,不要怪我王争不讲情面,那姓迟的可还尸骨未寒。” 王争一番话说完,二楼的盐枭们都是呆若木鸡,又是战战兢兢,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却听王争继续说道: “这价格提上来,自然也有个保证交给大家,今日在座的各位下楼后可以去找我的书办登个姓名籍贯,日后你们所在的地区,赤山盐绝不卖第二家。” “至于巡检司的各个关口厘金与官兵按例巡查,各位也是不必担忧,通过厘金都是按最低收取,扣押更是不会。” 刑胡子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成煞白,最后变成现在一脸的不可置信,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这是真的?” “王某虽不才,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我说是官盐,那各位卖的就是官盐!” 下面的各位盐杆子们几乎都是和刑胡子一样,脸色不断变幻,一直张着嘴听王争说话。 宁海以南,海阳以东,不会再出现别家盐货,那就是其他盐场都将要与赤山盐场一个下场。 赤山盐只卖自己一家,那就是说,在自己那边的地界上,慢慢的将会只有自己一家卖盐,离赤山越远倒是能卖的越高。 今日在这里登了姓名籍贯的再也不会担忧巡检司的关口与官兵巡查,这也是最诱惑人的,说白了,这条就是王争变相的给在场的盐枭们提供贩盐保护。 刑胡子想到这里身子都止不住的有些颤抖,这样一来所有的担忧就都不复存在了,自己更是摇身一变成了金山左地界唯一的合法盐商,养马岛的盐被明令为私盐,自己进的赤山盐可是就此一家,卖到五六两银子一旦都是可能。 周围的盐贩子们也都是喜形于色,今日可真是冰火两重天,天上一会地上一会的,如今王争的名头可是越叫越响,日后有这个旗号打出去,就连贩私盐也不觉着理亏了,胆气一下就壮起来了。 王争说完后,在座的各个盐枭们都是欢天喜地,刑胡子连忙替王争把酒斟上,对于方才这一番话,刑胡子是由衷的佩服王争,怎么就能把人的心思摸的这么透彻。 有时候他听的冷汗直流,在心如死灰的时候王争却突然扔了个甜枣过来,最后说出来的更是让所有人心中大定,就连立马下楼登记的心思都有,生怕王争会反悔。 一楼的钱金贵与几个账房伙计在楼下也是听得入神,王争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说出来,这些冥顽不化的盐贩子立马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这种手段和魄力,真是不佩服不行。 “掌柜的,快上些新鲜的酒菜来,桌上的都要凉透了。” 听到楼上一个汉子的大喊,这嗓门虽然还是很大,但却少了最初的蛮横无理,多了些尊敬,钱金贵摇头笑了笑,赶紧催促伙计们上菜。 没过多久,二楼再次响起嘈杂的声音,只是这种嘈杂与最初的喧闹不同,原本是彼此抱怨,现在则是兴奋的议论各自将要得到的好处,日后会有何等美好的前景等着自己,就连被王争搞垮的赤山盐场大掌柜也动了进巡检司的心思。 兴奋之后,也有些嗟嘘,今日就看清了平日里那刘备装好人的嘴脸,遇事跑的居然是最快的。 谁都知道,以往在登州府盐道上举足轻重的刘备,这次被王争一句话彻底赶了出去,怕是只能回养马岛种地了。 ...... 太阳渐渐落下,王争见到在座的都已经是喜笑颜开,也是笑着起身举杯,大声道: “今日这事就这样定下了,胡子,既然姓刘的卖私盐,那金山左地界的官盐买卖便交给你还有威海、奇山两地的弟兄分一分。” 这句话说完,正在喝酒的刑胡子‘噗通’一下就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呆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的人替他着急,几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受了几巴掌的刑胡子突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站起身,途中又碰倒了桌子,这些他都没管,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运气啊,今日自己运气太好了,真是运气到了挡都挡不住。 刑胡子原本在金山左地界名头也不响,只是带着十几个人的小盐贩子,平日里取了盐货挨家挨户的贩卖,也就是图个辛苦钱。 这次抱着吃顿好饭的心思跟着朋友来了承海轩,本来没打算多说什么,鬼使神差的巴结上了新任的巡检王争,紧跟着天上居然掉了这么大一张馅饼,刑胡子简直是欣喜若狂。 王争这一句话至少将四分之一的金山左都给了自己,这么大地盘的私盐买卖,刑胡子感觉自己要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又见不平事 “那个...小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大人能成全。” 外头天已经黑了,嘈杂的承海轩二楼酒席上,一个盐枭起身小心说道。 这人自报家门时王争见到过,是刑胡子的朋友,从威海来的盐贩子,这时候正眼巴巴等着王争回答。 “原来是威海的老丁啊,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不要见外,说来听听。” 老丁听到这话也很意外,自己与王争没说过几句,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又是弯身道: “王大人还没有招各地盐丁吧,小的儿子今年到了二十岁,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早就是头疼。” “如今托大人的福,小的又管着金山左的一点地界,回去后大小琐事一定不少,那小子就更没人去管了。大人能不能...能不能将他收入巡检司,也替小的好生管教管教。” 老丁话口说完,二楼又是静了下来,盐枭们都咽着口水看向这边,只听王争扬声说道: “本来是不想说的,既然老丁有难处,相必各位也有相同感受,那我就再说一说。” 王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在座的各位,子弟要是想进巡检司做盐丁也可以,不过都需要下个狠心,盐丁虽然与军户不同,但我王争也有个章程,手底下绝不留着那些混饭等死的,到时候哭哭啼啼的来说受不了可就晚了。” 既然已经问了出来,自然就是有最坏的打算。 老丁腰弯的更低了,连声说道:“大人放心,只要是留下一条命,小的就绝不会心慈手软耽误了大事。” 看了一眼老丁,王争大手拍怕他的肩膀,满意的说道: “三日后巡检司的衙署就要搬到文登营盘了,各位可以直接带着子弟到那里去找我,凡是通过考较的,都能留在我手下做事。” 在座的盐杆子们可都不是傻子,该怎么做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王争说完话没有一个犹豫的,哄然起身喊道: “全凭大人做主!” 王争手下的盐丁与文登兵威名赫赫是一方面,说起来,在座的也有不少人知根知底。 现在王争手里的盐丁与文登兵,要么是原来张阎王的盐狗子,要么以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谁成想换了个上官就都变了样,敢打敢杀起来。 “大伙既然来了承海轩,自然不能空着肚子回去,钱掌柜多上些好酒好菜,都算在我王争的头上便是,不能苦了众位兄弟。司署还有要事处理,失陪。” 王争说完就是一挥手,起身准备下楼,刑胡子与一帮子盐枭们赶紧陪着站起身,其中有人赔笑着答应,刑胡子与老丁等一些人则是抱拳道: “恭送王大人!” 王争走后,楼上的盐枭们也都不剩下多少心思喝酒吃饭,心想自家的子侄兄弟虽然进不去文登营,但能当盐丁也是件好事,地方上遇到事也能托人行个方便啥的。 王争走后不久,就有已经盘算好的盐杆子不断起身,谁也不贪这点酒菜,日后跟若是能抱紧王争的大腿,银子和酒肉还能少? 都是抱了抱拳,道了声罪就匆匆下楼,显然是急着回家通报今天的几件事。 话说回来,王争一走下楼,坐在一楼桌子上的盐丁们就是纷纷起身,为首的是邵勇,见到王争下来,他一挥手,盐丁们都是把倚在桌边墙角的刀斧拿起跟着就要出门。 “等等,把手里的家伙事都收起来,这是在州城,又不是外出缉盐,招摇过市像什么样!” 这些盐丁听到这话后都是浑身一激灵,赶紧将手里的兵器压低,小心的跟着王争出了承海轩。 眼下是一月份,就快要过年了,街道邻里的百姓就算穷一些的都要出门采办年货,这个时候也是一年中少有不宵禁的时候,夜晚也有不少人在街市停留。 “大人,你可真了不起。” 走在路上,听到身侧的邵勇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王争有些诧异,笑问道: “怎么了不起了,还有,今后你也不用大人的叫我了,王大哥就行。” 邵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着头说道: “哎,王大哥,自从你继任后弟兄们都在说,现在的日子比起从前都强到天上去了,今天大人又把这些盐杆子教训的服服帖帖,弟兄们都是打心里佩服。” 邵勇说完,他身侧的一个小头目也是道: “是啊王大哥,咱们每天赚的银子是从前好几倍,为啥还要整天忙里忙外的累着?” 听到这话,王争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身拍了拍邵勇和前面几个小头目的肩膀,苦笑着道: “还能为什么,为了能让妻儿过上安稳的日子,也为了能让百姓太平点。说起来,咱们到这世上走一遭,总得要留下点什么才算没白来,最差的,也不能让自己和家人再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你们说对吗?” 邵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嘿嘿笑着说道:“还是王大哥想的全,俺从前没想过那么多。” “说的对。” 办妥了这件事后王争心里的大石才算落了地,也终于有心思逛逛明末的城市,带着盐丁边走边说。 走在宁海州城内的青石板大道上,周围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 临近年关,不时有足不出户的姑娘走出闺房,在爹娘的陪同下羞答答的采办年货,这平静的景象也让王争格外舒服。 可平静在这种年代终究不是主旋律,走了没多久,王争忽然看见前面有不少人围在一起,而且是叫骂喊打不断。 国人喜欢聚众看热闹的习惯明代时也是普遍,路上的行人见到后都是放下手头的事,兴致勃勃的上前围观。 王争毕竟不是圣人,见到这副景象当下就是一皱眉,打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心思走了上去。 见到周围人多眼杂,邵勇和几个小头目换了个眼色,自己带着几个盐丁跟王争走了上前。 那几个小头目朝下面吩咐了几句,一行盐丁立刻分散开来,把这一片地方围住。 要是从前,这个时候邵勇一定会抽出刀挤进去,如今他却没有这样去做,只是紧跟着王争盯住左右,生怕冒出什么人来。 王争也没有往前挤,只是抬抬脚,原来是三男一女把一个女子围在河边拳脚相加。 打人的那几个穿着打扮看样子也不好惹,三个男人一副家仆模样,穿着蓝色衬衣,那个女子也是一身的彩色绸袍,明显是富贵人家,但是为什么要打人呢? 那女子只是蜷缩在地上不断的低声哭泣,披头散发的捂着脸也看不清容貌,地上已经见了血。 看到这一幕,王争攥了攥拳头,眉头紧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六章:齐家悍妇 打人那妇人叉着腰,全然没有古时候女子的柔婉,看在王争眼里成了不讲道理的悍妇。 “这骚狐狸现在装起成哑巴了,我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下来,谁想到她却和我相公私通,今天老娘拼得见官,也要将这骚狐狸打死在这里!” 说完,这妇人又是一巴掌朝那女子头上扇过去。 ‘啪’的一声,即使在这嘈杂的夜市都能听清,王争刚刚松下的拳头猛然攥紧,向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那女子仍是顽强的抬起头,不服输的道: “胡说!明明是他骗我要给我爹抓药治病,我才跟进去的,谁成想却是一府宅人面兽心的..!” “给我打,让这骚狐狸再血口喷人!” “啪!啪!...” 周围的人不知道真相,多半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居然都是轰然叫好,还有一个铁匠模样的人大声叫道: “打!打死了就打死了,妇人**就算打死了,衙门也不会太过为难!” “打得好!” 现在的场面真是群情激奋,王争却是在暗自皱眉,那妇人如此急切想要封这女子的口,明摆着是理亏,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是听信这妇人的一面之辞。 况且王争是个现代人,对于百姓的性命看的比较重,觉得就算是**这件事是真的,驱逐也就算了,根本不至于当街打死这么严重。 看着邵勇也是把手放到刀上,跃跃欲试的模样,王争一把拉住了他,话中有些寒意: “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凑的,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给我驱散了。” 说完话,王争也不出面,冷眼看着这一副场景,眼前这帮人倒是深刻体现了明末的愚民现象。 若是他们真有那个心,怎么不去杀鞑子,去金水河杀水匪也强过在这里看热闹,他们喊打的是痛快了,可挨打的这女子不还是大明的子民,不还是汉人的姐妹兄弟。 邵勇听到王争的话后也是一愣,重重的点头,急忙的回身叫人,向几个盐丁小头目吩咐几句。 或许是感觉聚的人有点多了,那妇人招手叫过来一个家仆,那家仆附耳过去后点点头,到桥头拎起一个石块走回来,对准那女子就要砸下来。 “住手!大过年的要打死人不成!” 那家仆被这一声暴喝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扔下石块,差点砸到自己脚上,刚要回头怒骂,却见几十个带着腰刀的汉子穿过人群朝自己逼过来,顿时就不敢再说话。 那妇人眼中也有些不解,回头看到来人后却并没有围观的人那样震惊,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这不是巡检司的人吗,怎么,你们巡检司管的倒是真宽!” 邵勇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顿时都说不出口,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周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文登营肃清治安,无关人等退散!” 在这妇人吃惊的眼神中,周围哗啦啦的涌来二十几个文登兵,个个鲜衣明枪,为首的是高亮,当时他正带着人在周围买下的宅子操训,听到邵勇手下的盐丁来报,立刻就带着人赶来。 高亮转了一圈,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妇人,这不是大海商齐涞的夫人吗? 当下是有些犯嘀咕,朝人群中的王争看了一眼,得到授意后,立刻是放下了所有的担忧,冷哼一声: “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你等居然当街行凶,若是再不退散,休怪我不讲情面!” 本来王争是想亲自出马,突然想到现在有多少人在等着自己犯错,若是这女子真的**,被指责个“包庇奸妇”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文登兵开到,这种威慑力比盐丁都来的更大,自打王争继任,盐丁们仗势欺人的事便是不再发生,百姓们看到盐丁也没有原来那样害怕。 不过周围的百姓仍是很快退到远处,那三个家仆站在中央,面色也是阴晴不定。 若是卫所兵被盐丁这样教训,没准还要顶嘴几句,但周围的都是些处事圆滑的商户与胆小怕事的百姓,本来是群情激昂,见到文登兵来了,立马都是安静了下去。 听闻那王争颇多手段,去年水匪围城时文登兵威名赫赫,谁也不愿意得罪王争。 董氏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态度,不再是趾高气扬,而是一脸的无辜: “这骚狐狸和我相公**,这可是大罪,你们可不能知法犯法,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高亮笑出声,说道: “狗屁的知法犯法,这种时候你在这里闹出人命,看来是成心是不想让大伙过个好年,你们说是不是,大过年的闹出人命吉利吗?” 历朝历代时候的百姓都很迷信,尤其是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挂着各种菩萨土像,穷点的就挂着画像,听到高亮这话都是议论起来。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周围的人都是骂起王氏来。 “可不能这样,大过年的太不吉利了!” “快点走吧,让文登营的好汉们交给官府处置。” “是啊,大过年的闹出人命,让不让俺们过日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邵勇不失时机的带着三十几个盐丁冲了过来,冷喝道: “在这里聚什么,都散了散了!!” 看着盐丁们森然的目光,看热闹的人群也没了任何心思,顿时是化作鸟兽散。 董氏也是长大了嘴,满脸的愤怒,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人的嘴皮子太厉害了,围观的人已经没了,这时候若是再把那女的打死了,可就真成了当街杀人。 也不和那王氏多话,高亮让人架起那女子就走。 这个时候,王争已经在十几个文登兵的陪同下走到了几十步外,经过这件事王争是一丁点散步看夜景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回到巡检司自己的卧房。 现在巡检司的衙署已经收拾妥当,重要的一些文册也已经收整带好,就差最外的牌面还没有摘去,所有人都已经打好包袱,就等着明日一早出发前往文登了。 说起来,王争之所以要把衙署搬到文登,是因为州城他并不能完全掌握,留在这里总觉得有隐患。 王争的盐丁不能留在身边太多,大部分都是要散到各处缉盐设关口的,文登距离又远,若是哪日把城门一关,城里来一场闹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相比之下,王争已经在文登生根发芽,自然要选择更安全的地方,有些大事也要到文登处理才放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七章:饿殍遍地 第二天一早,王争与往常一样早早的起身,在内院跑了几圈后,正准备叫人打包卷铺盖离开宁海州城,却见黄阳满脸焦急的走来。 这小子自从看到自己晨跑之后也是学了起来,居然也坚持了几个月,一直到现在都没放弃。 见到他脸上的神情,王争脸上的微笑淡去,心中有些疑惑。 “王大哥,方才守夜的兵丁来找我,说是外面跪着个女子,居然是天不亮就跪在那里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所以就没有放进来,谁成想一直跪到现在。” 王争也没想太多,因为往常这种事实在太多了,摆手道: “咱们这离又不是官府衙门,来这跪着作甚!” “我说是呢,这就吩咐给赶了去。”黄阳嘀咕一句,回身就走。 王争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道:“等等!带人进来看看。” 黄阳诧异的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吩咐下去了,没多久,那名女子已经被两个文登兵架了进来。 王争仔细的看了几眼,果然是昨夜的女子,她不回家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昨夜这女子是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现在倒是能看个仔细,脸上一个血红的手印,脚上也没穿着鞋,露出来的大腿有些病态的发白,且满是伤痕,淡灰色的衣衫也是破破烂烂。 据架人进来的两个文登兵描述,他们赶到门外时女子就已经不知昏倒在那多久了,王争见到她这副虚弱的样子,赶紧让人放到自己的榻上,吩咐盐丁请来一个郎中给瞧瞧。 “托王大人的福气,这姑娘受的只是皮外伤,照我这个方子每日辰时喝上一次,持续数月,便可痊愈了。” 这郎中带着药箱起身拱手说完,王争舒了口气,点头道:“黑子,带着郎中去账房取十两银子。” 听到这话,郎中忙不迭的摆手,说道:“不不不,小的只是城中小小的郎中,怎么敢要王大人的银子。” 王争没说话,但黑子拉起那郎中就往账房走去: “大人让你拿你就拿着,这么多话!” 不提这郎中如何的感恩戴德,王争看向床榻上,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神色木然的看着天棚,好似没有注意到身侧的王争等人。 “姑娘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怎么会来我巡检司外跪着?” 这女子没有任何反应,王争按住要上前的董有银,摇摇头正要再说一遍,忽然间,那女子从床榻爬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哪里还有家,关外被鞑子占了,入关被天杀的贼兵劫住杀了不少人,只好来了登州府。我爹受了风寒,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爹....小女子愿意为大人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这女子虽然在哭,但王争看的出来,她与市井民妇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女人,给人一种凄凉温婉的感觉,说话的口音也不是本地,可信度很高。 这女子一边咳,一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要给王争磕头,可双臂支撑不住,又是狠狠的摔在地上。 王争于心不忍,蹲下搀扶住,见到那女子硬挺着不叫出声,王争也不敢多动作,只是把她抱起来放回到床榻上,开口道: “你爹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安排,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王争答应,这女子又要翻身磕头,却被王争一把按住不让动,她缓了几口气,神色黯然,强自说道: “小女子一家本是辽东的商户,一直偷偷往关内输送鞑子的精良刀枪与马匹,一直都是好好的,不料却为狗贼孔有德所知!他...他竟带人到我的家中,我娘为了保护我被他杀了,爹与我辗转才来到登州府...” 女子忽然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道: “到了这爹爹就染上风寒,张萍走投无路,这才一步步被那人面兽心的齐涞引诱进去,更是险些被他侮辱。大人你说,我....我也是大明的子民,但是到底能去哪里安身?” 听到这里,王争也是有些不舒服,眼下的登州府虽然看似无事太平,可这天下却是乱局纷嚷,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张莲一家也算是明末为数不多的爱国商户,顿时起了怜悯之心。 王争一边安抚张莲,问清楚她爹现在何处后,转头说道: “黄阳,吩咐下去,先让张莲休养一日,明日再回文登,黑子你也别闲着,带几个人去接张莲的父亲,别忘了先抓一副治疗风寒的药再去。” “遵命!” 张莲的眼神一直在王争身上,王争安排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说起话来没有半点犹豫。 若不是王争不让起身,她早就翻身磕头了,现在张莲只是喃喃着: “小女子已经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大人却仍是如此大恩,就算是做牛做马,小女子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你先休息好,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齐家和你爹的事都不必再担心,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你们还在我这巡检司,就不会有人来寻麻烦。” 记下人名,黑子带着几个书办和文登兵就出了司署找人,真没费什么事,西门外到处都是从北方过来的流民。 见到是文登营的人来寻人,守在这里的卫所兵哪敢马虎大意,都是唯唯诺诺的指路,也有不少卫所兵带着些许讨好意味,积极的很,张莲的爹和几个家人很快就是找到。 黑子没带药包,而是直接请过去一个郎中,到了那给张莲的爹开了副治疗风寒的药方,又让人去城内的几个铺子买了些吃食让他们简单的填了填肚子,这才是都送回了司署。 说起来,现在这个季节天寒地冻的,又没到收获的季节,这些流民多半都是在等死,官服不施粥,富户更没人愿意管,张莲那样的反倒成了其中的幸运儿,起码能保住一条性命。 黑子带着人回来后已经是天黑,王争安顿好后,见到张莲与几个家人抱住痛哭,王争也不好受,默默的关上房门退了出来。 独自走在内宅,看着水池里倒映的明月,王争的眼睛闪烁着坚毅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八章:回归 这一晚王争没有丝毫的睡意,就这样坐在池边望着月空,不知不觉的,月亮换成了太阳,全新的一天又到了。 这天一大早,宁海州城内的巡检司署之中就是忙活起来。 文吏们的活比较少,他们只是在一些文册中挑挑拣拣,选出重要的扔到木箱里,其余那些若干年前的陈酸旧账就不会有人去管,留着也没用。 文吏们整理完毕后,就会有三五成群的盐丁上前抬起大木箱,他们也是这次搬运的主力,几乎所有的盐丁都有自己的任务。 宁海州城到文登营盘虽然仅有几天路程,但盯着自己的人还有不少,一路上都需要文登兵护卫。 张莲经过昨天的休养,现在虽然还是浑身酸痛不能下地,不过也能用担架抬着走,两个文登兵受了王争的令,上前把张莲从榻上扶起来要放在担架上。 “好汉们,这等苦力活你们可做不来,还是交给我们来吧。” 这时候张莲的爹张可大上前,争着接过担架,这两个文登兵狐疑的看了一眼张可大,似乎并不愿意,但是张可大态度坚决,也只好摇摇头回去请示高亮。 高亮也不敢拿主意,又去问王争,见到张可大与张莲的家人已经抬起担架,王争点点头,一挥手下令开拔。 所有的人加在一起要有千把人,这样一支队伍走在城里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王争小心的骑着马,在百姓们的围观下从西门出城。 “王大人要回文登了,走好走好,一路太平啊!” 守门的把总赶紧上前谄笑着牵过王争的马,根本没留意王争骑在马上略不协调的身子,忙不迭的拍了几个马匹。 王争正在控制着,当众栽落下马可不行,哪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其他,只是径直出了城,忽然蜂拥过来一票的流民。 这些流民穿着都和昨天的张莲差不多,破衣烂衫一副乞丐相,除了蜂拥过来的,还有不少饿得没力气的就靠在城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王争这边。 邵勇明显是没少处理这种事,当下是‘噌’的抽出腰刀,就要下令驱逐,却被王争一把按住。 王争曾无数次想象过这种场景,但亲眼见到时仍是感到震惊,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些人以前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也有不少是匠户、灶户。 都是大明的子民,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官府却任其自生自灭,甚至不让他们进城,可悲。 忽然间,王争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的宁海洲城,没多久又是回身抱拳道: “大家能到如今的地步,实在是我们这些做官的,当兵的办事不力,没有能力保护大伙。” “这就是巡检王大人!” 围在周围的流民中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周围的百姓听到后纷纷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磕头的祈求王争收留他们。 走在王争身后的黄阳、黑子等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好受,都是感觉鼻子发酸,但最先动作的还是董有银。 他蹲下身扶起一个发须花白的老者,没想到这却引起了一个连锁反应,周围的流民们甚至是哭嚎起来。 “大人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孩子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大人把他收留了,小民就是饿死了也成啊。” “大人行行好...” 王争这时候见到这么多人哀求也有点照看不过来,回身就让邵勇把人安排到庄子里去。 邵勇听到王大人让他把人安排到庄子里,当下就是满口答应下来,但没过多久便犯了嘀咕,忽然想到哪有什么庄子。 邵勇怕说错话,正回头询问身侧的一个小头目,确认下到底有没有庄子,却被王争听到: “没有庄子就在城外建一个,平日可以让百姓们做工讨生活。” 其实王争昨夜一直在想这件事,现在到处都是灾乱,流民也是与日俱增,这些人来到登州的已经是不多,能到宁海的就更少了。 大部分的人都是往南,去更富庶的地方去了,不过即便人不多,但王争的能力有限,依然不能惠及每个人。 这些灾民也好养活,招揽过来根本不需要钱,只要管个半饱就能让他们挤破了头想进来。 王争问了问,还真是惊喜不断,自己身边围着的就有不少是世世代代的手艺人,有的会养马,有的是祖辈的匠户,即使是大部分什么也不会的,也能出个力气。 他们可以转运私盐和货物,到各地的庄子关口帮忙也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到处都需要人手,总归不会没地方安置。 在这些灾民感激的眼神中,王争再次上路,这一次就再没什么事情再发生,风平浪静的很,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赶路,也没遇到担忧的截杀事件。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总算是回到了文登。 文登营盘外早已聚满了前来迎接的人,这些人多是王争手下兵丁的家人,原本义井庄的老少相亲。 除此之外,高山也带着几个百总哨官在这里等待。 王争骑在马上一天感觉腰酸背痛,还需要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真是身心俱疲,不过至少能一直保持不掉下去,这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几个人急切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终于看见了骑在马上的王争。 “争儿。” “争哥哥回来了!” “王大哥!” “是王千总。” 王争看见王刘氏就赶紧下了马,一路牵着马步行过去,毫不犹豫的在所有人面前半跪在地。 “娘!争儿不孝,不能在家侍奉您老,不能为爹上香供奉。” 王刘氏轻抚王争的脑袋,满脸都是慈爱: “争儿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必担心为娘的,只管放心去做,大胆去做便是。” 王玉儿牵住王争大手,喃喃道: “争哥哥...玉儿想你了...” 王争也是一把将玉儿搂在怀里,替她擦下眼泪,顺带还捏了捏她的小小琼鼻,温柔的道: “傻玉儿,看你哭的。” “争哥哥又取笑我!” 回身的瞬间,王争仿佛变了个人,先是朝高山与那几个平日比较要好的哨官点了点头,紧跟着抱拳朝周围说道: “王某感谢大伙相迎,这次回来就是通报一个消息,巡检司的司署今后就安置在文登了,里外的还请多担待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九章:五队嫡系 当天夜里,王争让手下的兵丁们各自回家与家人团聚后,自己却是来到了文登的官厅。 果然,守门的家丁见到后,也是一抱拳: “王千总回来了,镇台已经在正厅等待多时了。” 吴惟忠果然料到自己要来,在正厅等待应是有正事要说,王争朝那家丁略一点头就迈步走了进去。 外面营盘中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已经是寂静下来,不过官厅中仍是亮着灯,王争与吴惟忠谈了很久。 第二日,也是承海轩酒宴后的第三日。 文登就好像是提早过年了一样,抛开不断从北面西面来的灾民,仅仅是从各地来的大小盐杆子就要有四五百人。 林林总总,差不多要有接近两千人,而且这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外面几个宅院摆着不少桌子,上头都坐着王争从郝思成那里‘借’来的书办,宅院周围站着的不是文登兵就是盐丁。 这宅院分成两层,盐丁和文登兵的都不一样。 那些来的灾民流民多是奔着王争发出的招兵告示而来,文登营招兵,待遇那可是相当的好,昨夜王争就在和吴惟忠谈这个事情,他听到后自然是全盘支持。 对于吴惟忠与文登营的军将们来说,王争练兵虽然他们都看不懂,但却有奇效,那些老实巴交的义井庄农户往常什么都不懂,现在却成了一条条的好汉,处处守着规矩。 吴惟忠昨夜就是将文登营的招兵工作全盘交到了王争的手里,甚至还要借一些家丁给王争趋使,虽然家丁王争没要,但是招兵的有关事宜已经是问清楚了。 这天王争就放出了文登兵的待遇,周围的人都是议论起来。 入了文登营不仅每天都能吃饱,而且据说入选的当日,安家银就会全数发放到手里,那可是几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除此之外,文登营每月的给饷银也很足,甚至是山东三大营里最多最痛快的,从没听说有什么拖欠。 听到的人都是对王争佩服起来,头一次对那些灾民羡慕又嫉妒,因为文登营不要本地人,都恨不能去和那些灾民抢着当兵。 这个王争也是有考量的,按照戚爷爷的选兵规矩,细皮嫩肉吃不了苦的不要,城乡胆小怕事之人不要,好打官腔的圆滑之徒不要。 话说回来,其实各地的盐丁、矿徒、盐贩子就是一个好的兵源,只不过现在王争还不能让他们当兵,盐路需要这些人替自己把控。 反过头来,那些各地的灾民大多都是家破人亡,带着对鞑子和乱贼刻骨的仇恨,一路而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正如戚爷爷所说是最好的兵源,这些人一旦当了兵,那可都是会去拼命的练。 招兵可是件天大的事,他们这些外地的灾民在王争手下并不是只有去各地帮工一条路,文登的兵不同其他,大家都想争一争。 另几个宅院是选盐丁的,盐杆子们带来的人多是自己的子侄兄弟,一方面发愁管,另一方面想让他们干盐丁,上了王争的船,遇事也好行个方便。 今日要选的不是普通的盐丁,普通的盐丁多只是干干缉盐把控关口的活,现在金山左、靖海、赤山等地也在同步的选,都有着一套章程。 现在王争要选的是自己的嫡系,要求也比各地的普通盐丁高得多,但越是高的要求也就越多人眼馋,因为待遇最好。 几个宅院外都排着长队,没过不久就有人跑出来,有的是一脸兴奋,有些则是垂头丧气。 这次的筛选章程不少人也是闻所未闻,无论是选上没选上的都是热切的讨论,说是在那宅院里摆着不少石锁,你举着还不算什么,又叫你拎着石锁跑圈。 等你跑得热汗淋漓觉得通过了,这时候正戏才到。 要当盐丁的就有邵勇带着老盐丁上前示范,文登兵也是一样,董有银、黄阳、黑子、高亮带着老兵们分散在各个宅院示范。 比如说先让你面朝下趴在地上,浑身绷紧,用手臂把身体撑起来再趴下,就这么来回的做。 起初大伙都觉着太简单了,做起来才知道不容易,没有二十个几乎都已经觉得双手发抖。 这种让人不理解的动作还有不少,另一个就是让你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弯腰起身,这时候要有老盐丁或是老兵上前按住腿,翘起腿的不算。 灾民们倒是没什么,很快就时热火朝天的做了起来,但那些盐杆子的子弟都不想做,觉得害臊。 后来有一个嘻嘻哈哈不停的人被邵勇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出去,就连带他来的盐贩子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求情,最后也没让那小子继续考较,直接失去了做盐丁的机会。 其余的人这才是反应过来,在自己眼前的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盐丁也并不是只有自己想做。 “前面那个,你要是不想当盐丁就别挡着路,还有大把的人在后面排着!” “是啊,到底是哪家杆子的,这么胆小还要到王大人手下做事!” ...... 这些动作看似简单,但你要是想达标就很困难,等到几天后都考较完了,足足淘汰了一半的人手,剩下的人都是既兴奋又庆幸。 算上原来一百多的老盐丁与两百多的文登老兵,王争手下的人手顿时多了几倍,足要有千把人,可是这人手多起来花销也就大了,王争挣的虽然多,但这银子注定是攒不住。 最后选出来的盐丁有七百五十人,这些人便是嫡系了。 王争把他们分成五个大队,绞尽脑汁的也相出一个等级制度。 每个大队长带着一百五十个盐丁,手下有两个大头目;每个大头目带着七十五个盐丁,手下有五个小头目;每个小头目带着十五个盐丁,互相统属。 一队由王争挂着名,其实是让邵勇去带,都是原来的那批老盐丁,经过多年洗礼,也有搏杀的洗礼,战斗力是五个队中最强的,就留在文登。 剩下的四个队王争也没给他们训练时间,都是把老盐丁分散开担任各队的大小头目,让他们以老带新,这也是戚爷爷所说最快形成战斗力的方法。 剩下的几天,邵勇与其余四个大队长上了个名册,是各嫡系盐丁队大小头目的人选,王争批准的当日,直接就是将其余四队派了出去。 这四队嫡系分别前往金山左、五龙河、靖海、成山地区设关口,一方面更好的把控盐路,一方面起到震慑那些地方盐丁的作用。 这些地方始终有王争的嫡系盐丁驻扎,每日都要向文登飞报状况,一方遇事,其余的大队立刻支援。 驻扎在各地的嫡系盐丁大队都是两月轮换一次,地方虽然不固定,但始终都能保持间隔不远,一些重要的地方都是慢慢的建起了庄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章:循序渐进 当然了,除了五队嫡系盐丁以外,这次也从为数众多的灾民中筛选出五百多人,加上原来的老兵,现在王争手下的战兵足有七百六十八人。 王争仍是按照四四编制划分,将新兵们分成四个哨,与原来一样,每哨都是一百九十二员战兵,若是算上一些鼓手旗手就要达到二百多人。 仍然是戚帅以老带新的法子,不过新兵们还不能和老兵一样力度的操练,这次招募的新兵多是各地来的灾民,食不果腹已久,即便是往常身强体壮的也不行,起码要养上半个月,才能慢慢的加大操练力度。 时间不等人,招兵结束的第三天后,王争就发出了第一道军令,让新兵们开始操训。 文登营的营盘之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喝令声,继而便是一队队的战兵列队操训,在外面庄子内聚着的那队嫡系盐丁见了都是议论纷纷。 刘大亮等几个哨官那日并没有去迎接王争,事实上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已经是又震惊又担忧。 也不怪他们如此惊恐,眼下王争握着五队盐丁与四哨战兵,加在一起足有一千五百人,这还不算所能召集的地方盐丁与盐贩。 反过来看,他们手中的可战之力就是不足一提,文登营除了王争手中近八百的战兵外,高山要有两百多人,刘大亮等其余的实权军将加在一起也才两百多人,现在他们与王争的距离可是越来越远。 其实话说回来,这其中少不了吴惟忠明里暗里左一把右一把的帮衬,王争也看出来了,吴镇台现在好像有那么些个要放权的意思。 回想起来,其实也并不意外。 本来吴惟忠也不是王争这样的本地人,一年前到文登营来也是临危受命,想要个功勋好进一步提拔而已,自然不能在这坐营官的职务上待久了,早晚登莱巡抚杨文岳都是要把他调回身边的。 吴惟忠一走,自然是放心不下待了一年多的文登营,还是想让自已人继任,眼下最好的选择便是横空出世的王争。 最近王争也是发现,最近吴镇台经常把自己叫到官厅里,一些大事小情都来询问,甚至有些时候还直接让自己拿主意。 王争只是稍微一想就是明白个大概,心里也是有些高兴,来到这明末若是想对抗满清自然需要权,官越大权也就越大,对抗的把握就更大一些,这文登营坐营官的位子也是必争的。 既然吴镇台有这心提拔自己继任,那自己也没必要虚情假意,两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明白各自的意思。 见到王争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吴惟忠这才放心。 崇祯十年的一月二十日,距离春节还有六天,天气在转暖,家家户户的年货都备的差不多了。 文登不同其他地方,现在地方安平,王争的巡检司署搬过来后,这里便成了各地盐丁盐贩聚齐的场所,来往出入的人终日不绝。 周围也兴建起了几座庄子,有的住着嫡系盐丁,有的被用来安置那些投靠过来的流民。 对于这些事王争都没有解释,但是一些有识之士在茶馆酒楼闲谈饭后都是议论起来,说是王大人收拢灾民这笔买卖做的好。 一个落第秀才唤作许中庸的,在某地茶馆,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就说了起来: “这九品巡检虽小,现在的高度却是寻常的州同知都是做不到的。” “五队盐丁、四哨战兵,盐丁分散各地就是为了把控盐路,战兵外出作战立功升官,在他的手上始终保持着优势。” 许中庸这话说完,周围的人也是连连点头,那王争比起原来的张大成强到了天上去,有魄力,更有手腕。 不说别的,那四队嫡系盐丁派出去后,附近为数不多的几个交通要道都是被王争牢牢的把控,五龙河这样的水路是莱州盐货到登州的必经之路,巡检司在这里设了常驻关口。 宁海以东除了王争手上的赤山盐场,其余的大小盐场纷纷被盐丁找上门,说是卖私盐,盐货不仅收缴了个精光,就连盐场也是一家家的关门歇业。 不到半个月,宁海以西就剩下王争一家盐场在出盐,不过北面的养马岛却不消停,刘备回去后与几个金山左的盐贩私下说好,凭着海湾天险,想要偷偷的运盐到胶东。 不成想刚上岸就被巡检司堵了个正着,那几个金山左的盐贩前几日都被金山左的地方盐丁大头目牛平亮带着人找上门抓到文登去了,现在没准已经在戴枷游街。 自那以后,巡检司在金山左的嫡系盐丁队常驻养马岛沿岸,一路密密麻麻的都是关口,但凡是从对岸过来的盐贩或是盐货,没什么说的,一律当成私盐收缴。 刘备的养马岛盐场很快就入不敷出,生产出来的盐货卖不出去,强冲几次都被嫡系盐丁大队打的屁滚尿流跑回去,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其他地方当然也会有抵抗存在,但自打招兵那日回去后,宁海以东但凡是稍大点的杆子几乎都上了王争的贼船,大伙都有好处可拿,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都是闭上嘴一个字不说。 出来闹的都是一些不甘心的单体户盐贩,这些人三五成群的,也就和水匪土匪的战斗力差不多,就连地方武装性质的盐丁都能轻易制服,甚至都不需要嫡系盐丁队出马。 半个月以来,各地的闹事都是很快就被地方盐丁头目平定,尸体在官道上躺了好几天才有人敢收拢回去。 这些盐贩子尝到了苦头,也就没人敢再出来,只好乖乖的守着规矩。 事情有好有坏,不久前龙河的嫡系盐丁队频频来信,说是有莱州府灵山盐零星的流入。 尽管王争最开始并没看重这件事,但还是随口吩咐让邵勇要留意,邵勇也是拍着胸脯保证会关注此事。 没成想过了几日,海阳等一些地区的盐贩们也都是告急,说是最近赤山盐卖出去的愈发少了,因为莱州的盐货开始大量流入。 王争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立刻给驻扎在自己盐场的嫡系盐丁大队放信,让大队长督促盐场掌柜加量熬盐,并且多招了几个煮海队加班加点。 另一方面,在登莱两府交汇的地区增加地方盐丁的数量,在河道等要地加设二十几道关口,提升莱州盐货缉查力度。 这样一来,现在地方上才又是逐渐的安定,盐贩们看见王争处事有力度,都是更加安心的跟着去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一章:过年 莱州的盐货很快被控制住,除了这件事再也没什么大事小情传回来,家家户户都是在忙着过年。 王争也不例外,挑了个闲暇时候陪玉儿回了趟州城,买年货的同时也给玉儿换一身新衣裳。 玉儿换上那身淡粉色的衬衣在王争眼前转了一圈,就连成衣铺的掌柜见到都是眼前一亮,赞不绝口,这衬衣对玉儿来说实在是太合身了,就好像是量身订做的一般。 “掌柜的,这衬衣要多少银子?” “二十二两,大人,这衣裳对夫人可真是太合身了,简直是美若天仙...” 王争听到这话来了兴趣,笑问道:“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人?” 这掌柜的嗨了一声,看向王争腰间的木牌,谄笑着道:“虽说小的眼神不太好使,但还是能看清这副手牌,带着这个手牌的必然是文登营的好汉们,哪敢多要哟。” 玉儿皱了皱秀眉,好像是觉得很贵,刚张开口要说话,却听到王争已经发出声音,赶紧闭上嘴。 王争开心的笑了起来,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边回头边说道:“邵勇,把银子给掌柜吧。” 王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却没看见跟在后面的玉儿眼中的感动。 过了没多久,从外头跨进来三个粗汉,打头的是邵勇。 邵勇走进来二话不说,故作豪迈的扔了一个银锭,扔完志得意满的就要走,那掌柜赶紧点头哈腰的道谢。 忽然一皱眉,掂了掂重量,有些犹豫的道: “大人,这是二十两...” 回过头,邵勇疑惑道:“怎么,衬衣要多少银子?” “是二十二两...” 邵勇闻言瞪了一眼那店家,骂道:“娘的,这区区二两银子你也管我要,上辈子穷死的不成?” 这掌柜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现在没有后悔药可吃,当时身子便有些发抖,一个字也不敢说。 过了不知多久,掌柜的一抬头,吃惊的见到邵勇已经离开。 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他小心的到门外左右看了一眼,没见到盐丁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笑了一声,吩咐伙计把银锭收到抽屉里。 “真是怪...这盐丁到了王大人手里是与往常不一样了。” 刚才他本以为自己要完了,放在以前,张阎王买什么东西哪给过一文钱,若是你敢对他的盐丁这样说话,一顿打骂都是轻的,就算是把铺子给砸了也没地儿说理。 这宁海州城走起来也不大,就那几条有铺子和小贩的街道,没一个头午就都走了个遍,年货都交给邵勇手下的盐丁去采办,王争替玉儿挑了几件衣裳和首饰。 说起来,王争也感觉到玉儿这一天有些不同,她的性格其实算有些内向,但这一天却是笑个不停,但凡是王争买给她的,都是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弄丢了。 ....... 一月二十六这一天,当新年的第一声鸡鸣响起时,王争已经绕着营盘跑了几圈,正靠在墙上休息。 忽然脸上落了什么东西,摸了摸,湿湿的,还带着凉意,王争抬起头,惊讶的发现天上居然飘起了雪花。 文登的百姓与灾民们都是走出家门,脸上印着笑容。 董有银睡眼惺忪的走出门,差点没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抬起头却见到下雪了,咧开大嘴笑道: “瑞雪兆丰年啊,争哥,这可是好兆头!” 王争点点头:“嗯,好兆头。” 这小小的雪花虽然大多数一落到地上就融化了,但看见的人们都很开心,文登内外也是喜气洋洋的。 早晨起身后,大伙就都放下了手头原本的大事小情,忙着换门神,贴春联,小孩子们则是叽叽喳喳的来回跑跑闹,在炮竹声中,就连王争也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年节气氛。 “王大人(千总)过年好!” 王争走在路上,不时能看见喜气洋洋忙着的百姓们朝自己打招呼,王争也是满心愉悦,一一笑着回过去。 王争还特地去安置灾民的几个庄子看了一眼,这些灾民那个时候正在一起和白面馒头,一箩筐一箩筐的蒸出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融入了文登。 “王大人来了,快尝尝咱自家手艺有没有退步。” 一个眼尖的妇人老远就见到信步而来的王争,亲切的递上去一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有些生气的道: “说啥呢,大人咋能帮咱家尝馒头,等做出好的再给送过去,大人必须要吃好的。” 摆摆手,王争在两人吃惊的眼神中接过滚烫的馒头,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大口,竖起大拇指笑道: “这大白面馒头不错,婶子手艺好啊,就是有点烫了!” 那婶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拿起馒头啃了一口,中年男子满怀感激的道: “大人是俺家的救民恩人,这白面也是大人给的,俺和俺婆娘这才能过个好年!” 一个正忙活的妇人回头笑道: “是啊,白面珍贵的很,往常就是在辽东咱家也吃不上几口,今年总算不用吃那些杂皮的黄黑馒头了。” “那馒头的味道...” “这算啥,大人还要给我们宰猪杀羊哩!” 见到这些百姓淳朴的笑容,王争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忽然想到什么,王争攥紧拳头望向北方,在他的心里,那边孕育着野蛮与落后,。 王争似乎感觉大哦,在那遥远的白山黑水之间,正有一双充满妒恨与贪婪的眼睛看着自己。 ...... 董有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年时候自己一个人闲的无聊,有事没事就去黄阳家蹭吃蹭喝。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就连黄阳都有些烦了,拎起棍子把董有银撵得直叫,但是这并不管用,第二次这死皮赖脸的家伙又回来了,黄阳只好再拎起墙边靠着的木棍... 这晚王争正在房中陪王刘氏吃年夜饭,玉儿也在,但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见王刘氏闷闷不乐的样子,王争也心情也有些失落,当然明白王刘氏又想起原来那个‘王争’的爹了。 正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玉儿去打开门,来的却是董有银这厮。 他挠挠头,低声道: “是嫂子啊,大娘,争哥!你看这大过年的,俺来串串门怎么样!” 王刘氏擦了擦泪水,强自笑道:“是有银啊,快进来坐吧,争儿快给有银拿张凳子!” 听了这话,董有银连忙几步上前抢在王争前面,嘿嘿笑道: “别别别,这可使不得,争哥你还是坐着吧,凳子俺自己拿就行了。” “你小子...” 王争笑着摇头坐了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二章:献铳 文登地区虽然土地贫瘠,但在这种时局下却是少见的安稳之地,宁海以东到处都分布着巡检司的盐丁,文登更是有四哨战兵护卫,这个年大家过的都是舒坦。 吃过饭后,无论灾民还是普通的百姓,都习惯出去溜达一圈,或是小睡上一会,奔波辛苦了几年,难得能过上个安稳富足的好年,也算是惬意。 不得不说,董有银来蹭饭对于王争还真是火中送炭,这小子话多,而且带着浓浓的胶辽地方口音,带动气氛是把好手,死皮烂脸的模样简直成了活宝。 几天后,也便是二月初的头几日,一个盐商模样的人抱着个长条状的包袱,走进王争的宅院后也是小心翼翼的把门带上。 谁成想刚回头,就见到蹬着一双牛眼的董有银,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董有银刚从王争那蹭顿饭回来,吃饱喝足的要回自己宅院里睡上一觉,却见到这么个鬼鬼祟祟摸进来的人。 上下打量一番,看这人穿着长衫像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董有银闷声闷气的问道: “不通报就进来,有甚么要紧事?” 这盐商看着对方又高又壮已经是噤若寒蝉,瞟到董有银腰间的手牌,知道应该是文登营的人。 但他却不确定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和王争手下人提,抱着手里的包袱有些犹豫,见到董有银的眼神渐渐变了,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 好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王争的声音传了出来: “有银,来的是什么人?” 董有银哦了一声,回头道:“不知道,俺问他话也没说。” “叫他进来吧。” 这时候,挡在身前的董有银才侧身让了过去,盐商进屋的时候也是松了口气,心想王争手下的人都是这样人高马大的么。 一进屋子,盐商见到王争身侧有个老妇人,也明白是谁,当下是浑身一颤,就要跪下问安,刚跪到一半就被玉儿拦住。 只见王争握住那老妇人的手,回头淡淡道:“原来是盐路上的朋友,大过年的不必如此拘谨,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哎,小的是金山左来的商户,那日在承海轩也曾是自报家门的,粗名范若海。” 范若海说话间也不敢犹豫,连忙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见到王争在拆,范若海小声的解释道: “小的朋友曾渡海去过几次辽东,这也是偶然所得,想着大人拿着或许比小的留下有用,这就立刻送过来了。” 随着包袱逐渐打开,露出里面的器械——火铳,这居然是一把火铳! 这是第一次接触到明末真实的火铳,来得实在是太突然,王争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由于是在家中,王刘氏也在场,玉儿端着洗脚水走过来,好奇的问道: “争哥哥,这是什么呀,又长又尖的,前面像极了鸟嘴。” 王争脸上的笑容显而易见,这可是一把利器,端平火铳试了试,点头道: “玉儿观察仔细,此物应该是鸟铳,可是宝贝啊。” 这支鸟铳的大体形状和抗日神剧中的鬼子步枪差别不大,只是枪管略长,打眼一看尖细的枪头好像鸟嘴一样,当时也有鸟铳和鸟嘴铳两个叫法。 范若海原本也是心情忐忑,这种鸟嘴铳在辽东其实很常见,辽镇的边兵都说这玩意不听使唤,而且威力太小,就连绵甲都打不穿,不如鞑子的弓箭好用。 王争居然直接认出了鸟铳,而且还说是个宝,当下范若海则有些疑惑: “大人原来见过鸟铳吗?” 看了一眼范若海,王争在想怎么和他说,在现代这东西的资料很多,是对付满清骑兵的大杀器。 没有回答,王争只是冲刚走进来的董有银吩咐道:“有银,去把门关上,再叫两个最近的兵丁过来看住院子周围,没有我的话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董有银见到王争严肃的表情,也是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赶紧答应一声出了宅院。 见到几个文登兵走过来关上院门,王争这才拿着鸟铳到院落中交给范若海,范若海则是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袋子,从里面拿出铅子和火药,熟练的给鸟铳装子药。 鸟铳填充完毕后,范若海用火石引燃了火绳,又把火绳凑在火铳末端点燃药池中的引药,这才是恭恭敬敬的交到王争手上。 王争接过鸟铳,眼神眯缝起来,按以前在部队训练时候的姿势端了起来,瞄瞄准宅院里的土墙。 “砰!” 不到四十步的距离,目标又那么大,自然是毫无悬念的命中,不过王争并没有感觉到意料中强大的后坐力,只是肩头颤了一下而已,比起现代的步枪差远了。 打眼一看,王争见到镶嵌在土墙上的铅子,皱了皱眉头,脸上的激动之情消散不少,又看向手中的鸟铳。 这威力确实是太弱了一点,堂堂的鸟铳,居然在四十步内打中土墙只穿透了三分之一左右,这种威力就别提能打穿披铁甲的鞑子兵了,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土匪山贼。 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范成海一直关注着王争的表情,见到脸色不对,立刻是惶恐的道: “大人,这东西确实是不太听使唤,就连辽镇的军兵们都很少在战场上拿来用,也就是平日打个鸟,要不小的给大人找些会做弓箭的匠户来...” 王争用胳膊量了量鸟铳的长度,打断了范若海的话: “辽镇的鸟铳都这么细长吗?” “大人您不知道,这鸟嘴铳就是又细又长才能打得远呢,如果匠户们打制的时候更上心些,还能更细更长。” 看看手中的鸟铳,王争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前世的时候他曾见到过博物馆里的滑膛枪,那玩意威力强劲,可都不像这鸟铳一样又细又长。 “你能不能招揽到会打制鸟铳的辽镇匠户?” 范若海笑了笑,说道:“辽东的匠户被卫所扣住,想私下招揽绝非易事,费时费力啊,小的倒是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争将鸟铳靠在墙边,点了点头。 范若海拱手道:“大人庄子里的灾民有不少都是从辽东来的,其中逃难来的匠户不会少了,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三章:不容乐观 “那好,这个事就交给你去办,不要怕银钱不够,招揽的匠户手艺一定要好,我这里可不是烂规矩的卫所,不能要白吃白喝的。” 范若海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把这事当成眼下最重要的来办。” 送走了范若海,大门刚关上,王争也才转身走了几步,便又听见“碰碰”的敲门声。 “也是奇了怪了,今日登门的客人还真是不少。” 摇了摇头,王争打开门第一眼见到的居然是张莲。 还别说,现在站在面前的张莲还真是让王争眼前一亮,粉白的脸上只剩下淡淡的青色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张莲穿着一身绿色的衬衣,朴素之中有带有一丝随风劲草的倔强,此刻正含笑看着王争。 “小女子张莲拜见巡检大人。” 赶紧扶起张莲,王争脸上印着惊异的神色,上下打量道: “若不是老伯和舍妹跟着,我险些就要认不出你,到时候怕就要闹个大笑话了。” 张莲一家人来到这里其实都很紧张,见到丝毫没有官架子的王争也都是放轻松,和颜悦色起来。 张莲身后一个白色素衣的女子躬身走出,朝着王争微微一福,恭敬的道: “小女子张荷见过王大人、千总。” 王争赶紧摆摆手,寒暄几句后问道: “老伯一家在我这文登住的可还算舒心?” “舒心,这是逃难以来过的最舒坦的一段日子了,都要感谢王大人的恩德。” 王争微微一笑,这时候董有银从身后过来,好像正要说什么,但见到张荷却是张大了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过了半晌,直到张荷羞答答的躲到姐姐张莲身后,董有银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嘿嘿笑着道: “争哥,黄婶子做大锅饭呢,让俺来叫你和大娘。” 董有银说话的时候,躲在张莲身后的张荷悄悄探出头,看向这边,见到董有银看过来,立刻又是拽着张莲的衣襟缩了回去,董有银也是嘿嘿傻乐。 王争没注意到整个小插曲,说道:“既然大伙都在这了,那便一起去吃吧,人多也更热闹不是吗。” 董有银明显是一喜,紧跟着反应有点大,甚至是激动的喊了出来: “争哥您先请!那个...俺在后边就行了。”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王争纳闷的看了他一眼,见到张莲已经先走,也是摇摇头跟了上去。 ...... 在崇祯十年的二月下旬,赤山镇的庄子是最早建的,现在也是各地规模庄子最大的,准确来说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庄园。 不过这庄园只是占地较大而已,该有的亭台水榭之类是一样都没有,围墙虽然换上了石砌的,但也不高,一个人站在前面都能露半个脑袋。 在这里住着的除了巡检司常驻赤山的一队嫡系盐丁以外,无非便是当地的盐丁与收容的近百户灾民。 与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嫡系盐丁一样,这里的盐丁队每日在大队长的监督下,按照从文登发来的指示有条不紊的操训,两班轮换外出缉查。 灾民多是在附近巡检司买下的荒地里进行复耕工作,也有的就到盐场里的盐田帮工,极少数有些手艺的在巡检司的帮助下都是有各自的铺子,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现在宁海以东的盐货交易集中在两个地方,其中之一便是唯一出盐的赤山镇,另外一个就是巡检司署和文登营盘所在地,这也无形中使得赤山镇与文登繁华许多。 毕竟各地的盐商盐贩都要来这里解决食宿,花钱消费,盐丁们也是络绎不绝的出出入入,地方经济自然被带了起来。 过完年后,就连宁海州城中有的商铺也在这里开了分号,毕竟这边人虽然还没有州城多,但繁华程度比起州城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有心人还看出来,这两地的繁华程度要有赶超州城的趋势。 王争发现一件事,自己已经控制了半个登州府的盐货买卖,也算是日进斗金,但是转眼间,刚揣进兜里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就都是流水般的花了出去,一点也积攒不下来。 毕竟五队嫡系盐丁四哨战兵都是要吃饷的,衣食住行都需要王争来解决,最近王争又让招募来的匠户们建了几个铁匠铺子,把鸟铳的研发提上日程。 这几个铁匠铺子建好后,鸟铳要是想做好就更不能心疼银子,从小小的铅子原料开始都是一样马虎不得,在这方面王争也是下了狠心,不管要花多少银子,鸟铳这个大杀器都是要搞出来的。 刚刚过完年,王争就感觉到各方面来的压力,钱虽然挣得多,但是花的也快,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就要入不敷出,那可是个灾难,是时候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了。 三月份的初旬,金山左的地方盐丁大头目牛平亮来到了王争的宅院。 现在的牛平亮与半年前有很大不同,那时候他只是个地方上不大不小的一个盐丁头目,现在却是金山左地界数一数二的人物,走起路来腰间的手牌都是虎虎生风,言行举止间充满自信。 话说回来,在外头不管多神气,牛平亮都是对这位上任半年多的巡检都是又敬又惧,也不会忘了自己有如今的地位是靠的谁。 平素里别看王争和颜悦色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但一到了说正事的时候却是严肃的可怕,杀伐果断,简直像换了个人。 这间木房甚至都不如他自己的宅院,但牛平亮却是低着头走进去的,进门后看见一个背影后立刻就是半跪在地上: “卑职牛平亮,见过巡检大人。” 王争转过身,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手指像一侧道:“坐,金山左又有什么消息?” 打了个寒战,人高马大的牛平亮坐在那却是如坐针毡,没多久就再次起身。 “卑职手下的杆子们打听到养马岛的风声,那刘备这几个月并没有消停,他把私盐用海路偷运到辽东,给鞑子送盐。” 听到这话,王争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 “居然给鞑子运盐,这个刘备该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四章:金水河不太平 “看来这个刘备是被咱们逼急了,什么脸面都顾不上了。” 冷哼一声,王争继续说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剩下的就是一些寻常的宴请,偶尔有些不开眼的盐贩想要溜过关口,都被咱的杆子们逮住扔到庄子里了,也就没什么大事。” 话说到这里,牛平亮忽然扭捏起来,小心的从身侧掏出一个灰白色的小包,递给王争后说道: “就是杆子们都催我来给拜个晚年,这点盐货是大伙的心意,大人一定要收下。” 接过这个小包,王争捏了捏,闻见一股特别的香味,忽然觉得心神轻松许多,颇有兴趣的问: “这一定不是海盐吧?” 牛平亮点点头,笑着说道:“小的怎么敢送自己卖的劣盐,这是青盐,大人可能不知道,这青盐贵重不说,眼下更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牛平亮送给王争青盐产自陕甘一带,也有另一个说法叫池盐,王争手里的赤山盐是海盐,说白了就是煮海熬盐,这是盐货里最劣等的一种,而牛平亮拿来的这一小包青盐则是盐货中的上品。 王争手里的海盐平素最多也就二两银子一旦,与青盐的价格比起来却成了笑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来了兴趣,王争仔细闻了闻手里这一小包的青盐: “怎么会有银子都买不到?” “大人不知道,现在各地乱象四起,能出青盐的几家盐场都被流寇抢掠,掌柜的都跑了,想搞到青盐就更是难上加难。” 中原各省民乱大起,去年的一月份,农民军合众数十万,连营数十里围攻滁州,虽然被总督卢象升等打退,但老营却并未遭受什么损失。 农民军失利后,反倒调头北渡逼进泗州、徐州,复入河南,部分农民军转进陕甘等地,声势浩大,沿途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商路断绝。 所以青盐现在已经属于快要断货的地步,眼下的价格更是飙到了近六百两银子一担,与这一比,王争手里的盐都成了拿不出手的地摊货。 一些其他的上品盐,诸如淮盐、鲁盐的也就趁机在提价,不过始终也是无法替代青盐的地位,最高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一担。 各地的豪门大户都是在内图个生活惬意,在外讲究彰显身份的人,平日青盐也都是随买随用,没有谁想到储备。 到了断货的时候虽然都是后悔,但仍是不屑去用那低了一档的井盐、淮盐、鲁盐,海盐就更是想都不会想,宁可多花些冤枉银子,也要继续用质地上乘的青盐。 只是青盐的原产陕甘等地盐场几乎都被流寇光顾过,掌柜和帮工不是被流寇胁裹了去,就是成了无家可归的灾民四处流浪,盐井也多半被毁,用一担就少一担。 看着手里这小小一包青盐,王争好像看着聚宝盆一样的两眼放光。 根据目前掌握的各地形势来看,原产青盐的陕甘等地已经被流寇祸害,短时间内无法出盐。 退一步说,即便官军将流寇赶走了,想要重建盐场恢复起来也绝非易事,没有几年想都不要想。 这可是商机,王争问: “牛平亮,你知道有什么人会制青盐吗?” 看了一眼王争,牛平亮止不住的叹服,不怪乎王争短短几月就能坐上巡检和千总的位子,不光是敢杀敢做,脑子里想到的也是太多了。 牛平亮努力的回想了半天,最后颓然的道: “登州想寻到会制青盐的师傅和灶户可太难了,就算能找到,没有陕甘的井池也难做出原产地的质量。” 点点头,王争也只是问问。 现在青盐在盐货市场上如此火热,价格不断飞涨,与自己一样想法的估计不在少数,若是青盐好做大伙就都做了,哪还会留给自己捡漏。 正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过来,进来的是黄阳,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牛平亮自然知道黄阳是王争的心腹,也知道明白有些话自己是不能听见的,自觉起身,抱拳道: “小的也没什么事了,那些杆子们怕又是在偷懒,这便回金山左替大人看着盐路。” 等到牛平亮走出去,黄阳吩咐两个兵丁站在外面看着,然后小心的关上门,抱拳道: “争哥,江大那边出事了!” 江大在五文河以黑鱼的名号立杆过去快半年了,明里暗里发生的事也不少,但是江大都能处理的很好,事后也都是通禀自己。 如今江大突然来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以处理的事,王争沉声问道: “江大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浪里白条,大人早就猜到这贼厮无故退去没安好心,却是打着抢五文河的心思,几次招揽江大不成,如今终于是坐不住了,想要动手打掉五文河。” 王争在房间中缓缓踱步,那浪里白条半年来都没有迈出金水河一步,原来是想要合并两河水寨。 既然浪里白条已经出手,想必金水河其他的几家水寨是被他吞并了。 江大五文河水寨如今的状况自己也清楚,明面上看着是大寨子,招揽了近两百户的灾民流民,但是手头能打的也就两百多号,若是浪里白条强攻,怕是难以抵挡。 “据江大传回来的消息,浪里白条放话说是要在十日后决战五文河,一战定下宁海水路的归属。” 听到黄阳的话,王争沉吟一会,说道: “现在新兵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那些灾民恢复的很好,一练起来都是拼了命,整天喊着操练没意思要上战场,有义井庄的老兄弟们带着,打浪里白条这种手下败将应该是不难。” 现在文登营可算是鸟枪换炮了,再也不是布衣,人人都换上了内衬的皮甲,几百杆长枪也都是重新让匠户打制过的。 虽说还比不上鞑子的精钢虎枪,但却比原来用的卫所制式长枪强了不少。 这些各地的灾民果然如王争所料想的那样,为了报仇,操练是一点也不含糊,看来是时候让他们见见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五章 :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设在文登的巡检司署可不如原来州城的那个来的气派豪华,假山池塘应有尽有,闲来无事漫步林间,倒是惬意无比,这也是原来的巡检张大成经常做的。 原来住在那的时候,虽然看着是不错,但老是感觉不安稳,州城毕竟不是自家地盘,明里暗里的水太深。 现在王争住的说起来也就是个稍大些的宅院,比起一些富贵人家自然是差的远,若是你在外面去看,绝对看不出来这是权大势大的巡检住的地方。 一圈低矮的土墙上挂着那面大匾,与原来气派豪华的巡检宅邸自然是不能比。 但王刘氏和玉儿都说还是这边住的舒坦,王争也是这么认为,大伙有事没事聚在一起吃大锅饭也是其乐融融,最主要的是这边都属于自己的控制之下,绝对安全。 往日在巡检司商量的时候大伙都觉得高不可攀,来到这里后大伙都是放松,无形之中拉近了王争与下属的关系。 十几天后的早晨,方才还在熟睡中的王争下一刻猛的睁开眼睛,跃然起身,握住立在床边的那口钢刀。 忽然听见‘砰砰’的声音,紧跟着传来高山的声音: “王争!别睡了,金水河出事了,那唤作浪里白条的又钻出来了,镇台让我叫你到帅府议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我稍后便到!” “争哥哥,出什么事了吗?”玉儿轻揉眼睛走到门前,眼神懵动,显然是刚被高山吵醒。 这个时候王争已经换上了一身千总劲装,把住玉儿的肩头,抚慰道:“没什么大事,早晚都和水匪有这一战,不必太过担心了。” 王刘氏这个时候也走进来,神情有些黯然:“争儿又要出征了吗?” 自古悲情多离别,这次出征谁知道哪家儿郎能凯旋归来,谁又会战死沙场,就连王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打胜。 话虽然如此说,但出征在外,一股必胜的信念还是不可缺少,所以王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给两人一个坚定的背影,大步走出宅院。 吴惟忠也是昨日才接到的探报,说是三日前浪里白条忽然带着大股水匪出了金水河,宁海州内闻之惊动。 知州王得乐当时是大惊失色,匆匆召集宁海各大小官员到州司衙门商讨,一群人争执了一夜也没拿出什么可行的方案。 倒是守备韩大虎,听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关城门上闸,并且连夜带人布防。 现在的卫所墩台如同虚设,对于浪里白条的行踪还是三天前的,就连吴惟忠都不清楚水匪大军现在何处,这才赶紧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水匪在暗我在明,文登营盘不容有失,州城重地也是不可不防,各位说说看如何是好?” 吴惟忠虎目环视大堂之上,说完话后,方才还是引论纷纷的众将官却立刻冷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上次浪里白条可是胁裹了数万的匪军围攻州城,这次到底出来多少人谁又说得清楚,贸然带兵出营盘岂不是自寻死路,谁也不敢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禀镇台,卑职愿率本部兵马前往阻击浪里白条水匪军!” 忽然,一道响亮的话音传出,众人侧目过去,却见一身戎装的王争缓步出列,坚定而果断。 高山张大了眼睛,神情中满是意外,来的路上不是说得好好的不出战吗,怎么一到官厅就抢着出去找死!? “王争!你不要逞强,浪里白条手中水贼众多,岂是河龙王和浪里蛟可比的,快退回来!” 放到在场的其他人眼里,那浪里白条人多势众不可抵挡,但在王争眼中却只是稍稍棘手一些而已。 王争本来能在各地召集成群的可战盐丁,这些人的战斗力比起水匪也是丝毫不差,现在的他论起人海战术甚至要强于浪里白条。 不过那终究是最下策,一旦各地盐丁被召集起来就意味着放弃盐路的把控,每一天都是莫大的损失,若是拖延上个数日半月,浪里白条甚至可以将自己生生拖垮。 这一支新编的文登营兵士,是王争来到明末后所有的心血的凝合,王争相信这支兵马的战斗力。 若是苦苦编练了数月的兵马,对付那些乌合之众一般的水匪都没有一战之力,那还谈什么杀鞑子,那要拿什么来阻止崇祯十七年的满清入关! 握紧双拳,王争意已决,这只是个开始! 吴惟忠也是满脸的震惊,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山就是上前抱拳: “禀镇台,卑职愿率本部前往护卫州城,以解王同知出征后顾之忧!” 王争和高山争着出去送死,这倒让刘大亮心中快意无比,他连声说道:“镇台,卑职原率本部护卫营盘!” “卑职等愿率本部护卫营盘!” 刘大亮说完,其他军将也都是争先恐后的抱拳出列,吴惟忠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 “王争,你究竟是为何?非要出去送死不成!” 高山一出官厅就再也忍不住,大骂出声的同时狠狠的砸了一拳,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王争没心没肺的笑了。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的出来,是不是做了巡检后自大了?” 忽然间,王争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寒霜,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老高你只管护卫州城,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便是!” “你...唉!” 王争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高山大声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盼着王争败的不要太惨,到时候托点关系上去,性命也许还有救。 根据江大那边传来的消息,浪里白条应该是奔着五文河去了,时间紧迫,王争前脚离开高山,紧跟着就朝那几个铁匠铺子赶过去。 还没到那王争就是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灼热,‘叮叮咚咚’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近。 匠户们每天吃得饱,住的安全,工活做的好又有银子可拿,打制起来自然都是干劲十足。 接到王争打制鸟铳任务的时候,匠户们都有些疑惑,因为按照这个方法打出来的鸟铳不合规矩,长度缩短不说,铳身也比按例的粗了不少,铳口也宽了,这样怎么可能打的远? 后来几个匠头一商量,管这么多干啥,反正按照上官的要求去打制就是了,这才是叮叮咚咚的开干。 王争来到这里时见到这么火热的场景心中也是高兴,迫不及待的询问出征之前能打制出多少鸟铳。 得到的消息却是大失所望,现在生产的鸟铳多只是半成品,还不能拿来在战场上使用。 因为王争给的规矩与往常在辽东打铳时不同,匠户们虽然手艺纯熟,但仍是需要一点点的去试,做出样铳后再试铳,都合格后才敢交到王争的手里。 用他们的话来说,做出最好的铳才算不负了王大人对他们的恩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六章:剿匪 “你们只管好好做,不要担心银子的花销,质量是最重要的。” “大人说的是,小的们不做出最好的铳来,便是愧对大人对小的们的恩德。”几个匠头说话间也是唯唯诺诺,弯腰不断。 尽管心中很失望,但王争依然是笑着给这些匠户吃了颗定心丸,随后又在他们恭恭敬敬的目送中去了军械库。 正站岗的两个盐丁远远的就是见到了王争,心想这位巡检大人还真是勤劳,带着这样的心思迎了过去。 “小的见过巡检大人!” 点点头,王争随手扔给两个盐丁几两碎银,走到库中,正碰到信步走出的提调官李茹。 “多谢巡检大人赏钱!” 李茹也是有些意外,现在他还不知道方才在帅府的事,想到与王争许久未见,当下也是微笑着寒暄起来。 当听到浪里白条又带着水匪出来时,李茹叹了口气: “这天杀的水贼就不能安生的待在金水河,此番出来,又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黎民百姓。” 王争神色也是暗了下去,缓缓说出自己将要带兵往击水匪的事,听到后,李茹的面色有些发白,犹豫半晌,说道: “千总可知道浪里白条带了多少水贼?” “不清楚。” “那...可知情浪里白条现在何处?” “这也不知道。” 上下打量一番,确定王争没有在说笑后,李茹摇摇头,似乎是没想明白,张口道: “千总此番岂不是自寻死路。” “非也,李先生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当明白,天上不会白掉银子让你去捡,军功也是如此,凡事需要靠自己去争取” 见李茹不断点头,王争边走边道:“再说了,做事哪能没有风险,风险越大军功便是越大,握在手里的权利多了,才能招揽更多的人,有了更多的人,才能占更大的地盘。” 李茹站在原地细细回味方才的话,忽然反应过来,喃喃道: “握在手里的权利多了,才能招揽更多的人,有了更多的人,才能占更大的地盘”。 这哪像一个千总巡检能说出的话,等李茹反应过来看过去的时候,王争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王争做起事来循序渐进,又不乏雷霆手段与狠辣心肠,非是池中之物,相必不会做那没有把握的事。” 笑了笑,李茹转头走入库内。 二月二十日的一大早,凉风瑟瑟,文登营盘内旌旗招展。 兵士们纷纷披挂整齐的走出家门,身后跟着依依不舍的妻小父母,最后聚齐在校场。 登上将台,眼前的枪尖泛着寒光,文登兵士眼中冒着火热,操练数月,终于有了上阵的机会。 吴惟忠见到这支崭新的文登营锐卒,心中也是止不住的热血沸腾,郑重的将令牌交到身侧的王争手中。 “王争,若贼势大便退往营盘,不必强取。” “镇台放心,王争明白!” 王争远远的朝正在整队的高山抱了抱拳,紧跟着举起令牌,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也是神情肃穆。 “出发!” 文登营兵士精神紧绷,接到命令后齐刷刷的将长枪扛到肩头,带着周围父老乡亲的殷切期盼,坚定的踏出营盘。 王争跨上战马,经过几个月的练习,现在虽说还做不到策马奔驰,但在马背上行动自如已是不难。 拉好缰绳,王争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喊,心都被扎了一下,其他兵士也一样,明知道身后站着自己的家人,纵然是心头有万般不舍,但却没有人回头去看一眼。 现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前方的战场。 ...... 五文河沿岸,一片都是静悄悄的,码头边上仍是停放着那几条小舟,看不见一个人影。 过了一会,水花迸现,从水下出现三个精赤着上身的大汉,这三个人出来后都是竖起耳朵。 其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听了半晌,觉得不对劲,但就是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一声细弱蚊蝇的哨响传来,那个小头目的胸前猛然穿透一把鱼叉,带着无尽的不解,就这样沉到河底。 那两个人听到闷响都是惊恐的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却差点没吓冒了魂,他们发现,自己的周身正不知何时聚齐了十几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几道‘哗啦’声后,飘在五文河上的尸体多了三具。 用河水洗了洗手里的鱼叉,这大头目不屑的哼唧一声,说道:“大王让我们佯攻五文河,看来是高看了黑鱼这伙人!” “依我看,我们可以变佯攻为主攻,打下五文河,来个一石二鸟岂不快哉!” “我们听你的!” 与此同时,五文河的龙王堂内,不断有人神态焦急的来来往往,这些人带回来的都是坏消息。 江大坐在首位上,面色深沉:“码头除了你没有其他人逃回来吗?” “没有!大哥,浪里白条那伙人水性比弟兄们好,无声无息的就是摸到身后,防不胜防!” 说话的是叉子,以前他是浪里蛟手里的水匪,那日也是跟着打过五文河的。 浪里蛟不堪追随,被王争打的屁滚尿流不说,更是扔下他们这些一起卖命的弟兄不管,颠颠跑到宁海州城下去抱浪里白条的大腿。 一想到这里,叉子就是满脸的愤愤,觉得前半生看错了人。 叉子当时被虽然躲得快,但飞天雷太多,仍是被炸成轻伤。 正当他孤苦伶仃的不知何去何从时,听到江大在五文河立了杆,就打着试试的心思去问问。 没想到江大却不同于浪里蛟,是个真正的仁义之人,根本不管以前做过对头的事,将叉子与一些来投靠的水匪当真兄弟看待,又是治伤又是供饭的。 叉子也就留了下来,现在是江大十分信任的大头领之一。 “不行,没时间练了,叉子你赶紧去让弟兄们都退回来,不要在河道上留着等死了,水门那头多去几个,守住就有机会。” 叉子不明白江大说的机会是什么,听到这话后连忙点头,水都没顾上喝一口,转头便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七章:到底哪个才是官府? 离开营盘后的当天晚上,王争带人赶到了金水河。 “千总,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明日就能到金水河了,到时候给那浪里白条拜个晚年!”、 站在这里向北看去,远远尽是平原,近处是一座不知空了多久的庄子,一条小溪横穿而过,脚下是平坦的田野,地上又铺着一层细沙。 王争点点头,这边是该纳入巡检司的范围了,说道:“吩咐下去,今夜就在这扎营。” “好勒!” 王争一声令下,什长们的吆喝声便是此起彼伏,兵士们赶紧忙活起来,走了快一天总算能歇歇。 一个长枪手把长枪放到地上,举起大锤对准木桩,还没等砸下去就回过头: “黑子哥,上次打五文河的事你可还没给咱们说完,今夜扎了营再说说呗。” 黑子看了一眼王争,好像没听到的样子,这才是兴奋的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故作严厉的喝道: “还不快些扎营,晚了可就赶不上放饭了。” 几个兵士顿时觉得肚皮咕咕响,这才是叮叮咚咚的开干。 扎营后便到了放饭的时候,排队领了大锅饭,大家就聚在篝火边上说些有的没的,上次战斗过的义井老兵们都是回想起来上次的事,有声有色的给新兵们讲。 新兵们起初是当个牛皮去听,但当老兵揭开衣襟,露出一块块伤疤的时候,新兵们便都不再怀疑。 有一个新兵起身道:“往常俺还以为文登营王大人手下的好汉们不好相与,这几个月下来俺也是发现,大伙都是一样。” 黄阳起身笑道:“对!大伙都一样,大人说了,文登营没那么多说法,进来就是兄弟,大家好好练,上阵替家人多杀几个匪贼,没准以后也和我一样能做个哨官。” “嘿嘿。” 新兵们点点头,有人不断傻笑,有的忽然沉默下来,但眼睛里都好像多了些什么。 这件事王争很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却一句话也没说,这件事也提醒了他,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在军中专门设立这样一个职位,类似现代军中的政委,作用不小。 现在大家好像都没什么感觉,一路上有声有笑的好像根本不想念家人,但王争心里清楚,这只是表面现象,说的越欢的暗地里也是越忧伤。 眉头紧锁,王争蹲在一侧,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浪里白条会想不到自己带人抄他老巢吗? 宁海土地贫瘠,五文河流域临近水源,按理说在这里种上一些庄稼将会有不错的收成,周围的百姓也该更多些。 王争一路见到的却不是这样,带人出了营盘后,越往北人烟越是稀少,到后来干脆只能是见到空无一人的村庄。 五文河流域的惨景王争见到过,那还是河龙王有点人情懂得约束手下,但是这浪里白条手里的杆子王争见到过一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路上王争也从难民嘴里了解到,金水河原来三天两头的就有水贼头子带着人出湾,到附近的庄子村子晃悠一圈。 轻的是讨要些银钱,抢夺些米粟,严重点就是强入民居打砸,那种抢人杀人的勾当每天都有,沿河百姓每天都有人家发丧,深受其苦。 水匪横行,霸道乡里,官府起初是见五文河没有那么凶,想从那里下手,但却被河龙王和浪里蛟两兄弟杀的大败,遂是再也不加理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闹不到州城来。 官府的态度也让水贼更加猖狂,发展无人抑止,慢慢的在金水河周围居住的百姓也都是整村整村的逃亡,如今更是只剩下残垣片瓦。 有心人察觉到眼下其他地方的变化,巡检司的关口遍布宁海以东各地,各卫所的民户也有给巡检司干活吃饭的。 王争继任一年多了,巡检司的名头在乡里叫的可比官府响多了。 各地盐丁缉盐是一方面,闲来无事遇到大事小情的也都要管上一管,巡检是地头蛇,职权和刀把子在那里放着。 王争又是文登营千总、卫所佥事,那些衙门的吏员捕快躲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人敢说盐丁管的事情超出了范围,那不是嫌活的长吗。 时日一久了,百姓们也就都习惯遇事去找盐丁解决。 设了巡检司关口的地方,对那边的百姓来说,有没有官府衙门都是不重要了,因为但凡是遇到冤情去关口找盐丁的,无论事情是大是小,一准能调查出来替你做主,而且效率是出奇的高。 就在不久前,金山左百户所有个佃农,见到替巡检司干活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也就动了意思,盘算着加进去分一杯羹。 谁成想却被所里的百户知道了,自从巡检司在附近设了一道关口,又建了几个庄子,这百户手头的佃农不到两个月跑了将近三成。 本来就是憋着一肚子气,听到又有人要跑,百户火冒三丈,找来卫所兵丁将那佃农暴打一顿仍到牢狱里,死活不论,就连个罪名都没有。 说起来也是一段萍水姻缘,那百户有个女儿生的还算不错,听到自己爹被百户抓了去,当即失声痛哭,可是一个弱女子如何与权大势大,手下还有兵丁的百户斗。 乡邻的百姓们知道这事后都是为这女子惋惜,忽然有个人提出来: “巡检司在这附近有个庄子,还设了关口,听说遇事找盐丁好使,大家伙为什么不去试试?” 没过几天,庄子的大门就被‘砰砰’的敲开,帮工见到大清早的外头来了几十个人,当时就吓了一跳,赶紧把庄子里的盐丁头目叫来。 这头目出来的时候带着十几个人,还刻意摸了一口腰刀以防不测,没成想刚见到面,这些百姓就给盐丁头目跪下了,哭嚎一片,任是铁石心肠也动了。 盐丁头目心头一软就答应下来,但对方可是卫所百户,管着十几号盐丁的小头目怎么做得了主,当下就是一层一层的上报,最后这件事到了牛平亮的手里。 牛平亮那时候刚从文登见了王争回来,听到是个小小的卫所百户后根本没放在心上,调查属实后,带着几十号盐丁气势汹汹的赶到百户所要人。 起初那百户还在嘴硬,身边人有人提醒他,牛平亮是王争留在金山左的心腹,就连官府都没法子,那百户双腿就是一软。 最后那佃农自然是给放了回来,不过却没去庄子里帮工,反倒直接被牛平亮恭恭敬敬的接到自己的宅子里去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牛平亮见到那佃农的女儿就像猪八戒见到了嫦娥一样,任是盐丁怎么拉都走不动了。 那女孩性格内向,牛平亮替她做主也是芳心暗许,牛平亮虽然平素里显得嚣张,但内在也是老实巴交的汉子。 拉了一次手后女孩没怎么样,牛平亮便是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拉了人家的手,要对人家负责,等过完了年明媒正娶。 女孩害羞没说话,但那佃农可是惊的不轻,天上掉下来个有权有势的上门女婿,背景还高,连问牛平亮是不是在说笑。 牛平亮一谈这事却严肃的可怕,佃农见他不似作假,也是点头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至于现在,远在金山左的牛平亮正忙活着入洞房呢。 所以各地的百姓听到王争出兵征剿金水河的时候都是欢呼雀跃,这金水河算是眼下宁海以东唯一的一颗毒瘤,要是王争真的能把浪里白条剿了,于百姓于自己自己都是件大好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八章:浮出水面 “大壮,快点跟上,今日就能到金水河了,打完就能回家陪媳妇了。” “知道了什长,俺这就来!” 说话间,那个老兵什长转头向前喝令几声,其他人听到都是连忙整队。 一个新兵听到这话后,用脚踩灭篝火,将长枪扛到肩头,匆匆十几步赶了上去,一转眼就钻到队列中,再也难以分辨出人到了哪。 从那个无人的庄子往前,几乎都是无人的平原与荒地,队伍里有不少都曾是辽东的农户,他们只是闻闻看看就能知道土地荒废到什么地步,到底还能不能种地。 路上黄阳也是饶有兴趣的寻了一个辽东新兵问了问,那新兵笑着道: “哨官,这土地还算好的!以前的时候,孙督师带着我们,荒废十几年的地都是能复耕,这边看着荒废了没几年,复耕几个月光景差不多了。” 点点头,黄阳笑了起来,心想这可是个好消息,看王争这几日愁眉苦脸的,看来要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争,也让他高兴高兴。 王争骑在马上,尽力稳固身子,远远眺望,终于能见到眼边延绵的河面,金水河应该是快到了。 金水河下游的码头,十几个穿着白衣的纤夫正蹲在小舟上有声有笑,没过多久,从远处缓缓过来约莫两百人的队伍。 来的这批人为首的人穿着一身蓝衫,好似是个商人。 他身后这批人带着几个大箱子,也有二十几个带着腰刀的汉子,那些箱子都是被帆布仔细盖住,看不见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码头的一个纤夫与身侧的一个换了个眼色,带着人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刘东家一路可还顺利?” 来的那人拱了拱手,拍拍长衫上的灰土,强自笑道: “不到半年,未成想这巡检司竟是发展如此之快,甚至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刘某想要上岸都是不可能,其余的几路人都被扣下了,幸甚刘某都给换成了海盐。” 说到这,刘备轻轻踢了一脚船板,这才是缓步登上,恨恨道:“若不是买通了魏千户,这一路能来到金水河也是不可能。” 那纤夫随意的点点头,问道:“嗯,魏千户里外的帮过咱们不少,刘东家这一路的货...?” 安坐在舟上,刘备自然知道这些水匪问的是什么,喘了几口气,冲他笑了笑,道: “放宽心,克少爷说了,这次的事若是能成,另有重酬。” 那纤夫哈哈一笑,走到箱子前面,看了一眼刘备,问道:“既然如此,刘东家,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掀开帆布,让弟兄们先看看货?” 刘备看了一眼四周,忽然觉得自己多疑了,这种时候王争怕是在忙着去救五文河呢,哪里有闲心顾得上金水河,遂是点点头。 那纤夫与几个人换个眼色,一齐掀开帆布,一阵白光晃的直睁不开眼,装在箱子里的赫然便是各种兵器。 这个箱子里的都是闪亮的钢刀,那纤夫挑了一把,与自己腰上的鱼叉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高兴的哈哈大笑道:“还是克少爷豪爽,俺金水虎早说了,这趟买卖做的值!” 刘备微笑道:“值不值,还要看白条大王与水虎兄弟的计策管不管用,那王争若是因此大动肝火,可是你我都欢喜的事。” “自然自然,东家请到山上一聚!” 看了一眼周围这些臭熏熏的水匪,刘备打心里厌恶,但若是想让王争不好过,眼下还就真得靠着他们,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当下也是强自笑了笑,拱手道:“养马岛事务繁多,夜长梦多,这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这便告辞了。” 二把交椅金水虎也不留,转身吼道:“老五,带人送送刘东家,就从南边的树林里走,记着挂上拜山铃。” 从人群中走出约莫十几个水匪,为首的是老五,金水河的第五把交椅,他带着十几个水匪上前带路。 刘备也不好拒绝,点头道了声谢转头就走。 树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忽然一阵‘铛啷啷’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行约在二百余人的队伍走过来。 山林上茂密的木丛将周围的尸体掩盖的很好,文登营一整哨的人正静悄悄的趴在两侧,黄阳看着从前方经过的队伍,忽然一惊。 “这个人...嘶,好像在哪见过。” “想起来了,是刘备。那日在承海轩曾见过,不过他是怎么到金水河的,难道牛平亮那边的关口出了纰漏不成?” 正疑惑时,身侧的一个队长碰了碰黄阳,问道:“哨官,老方法?” 心道是到底要看看这刘备搞的什么名堂,黄阳一方面点头下了命令,另一方面叫一个腿脚利索的新兵通知后方的王争。 ...... 老五带着水匪正大摇大摆的走着,忽然感觉两侧有动静,嬉嬉索索的声音之后,果然从两头走出来二十几个山贼。 看到为首那山贼,老五皱了皱眉头,怎么以前没见过? “你们是怎么回事,没听见我们挂了拜山铃吗,要坏了道上的规矩不成?” 为首那山贼一脸的惊慌,连连摆手道: “不是不是,官兵打来了,我们的弟兄死伤惨重,这是来求援的。” “官兵?” 老五看了一眼身后的水匪,他们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遂是沉声道:“你确定没看错,有官兵朝这里来了?” “确定,真的没...” 那山贼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惊恐,刚说了几个字,惊恐霎时变成了狰狞,一柄腰刀猛然贯穿了老五精赤的胸膛。 其余二十几个山贼也是在同一时间发难,老五带着的十几个水匪根本来不及反应,没几刻钟纷纷捂着喷血的伤口倒在地上抽搐。 刘备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后退。 “你你你,你们这些山贼要干什么?” “山贼?刘备,你睁大眼睛看看爷是谁!” 随着话音落下,黄阳带着两百余名文登营军士从两侧出现,闪烁着寒光的枪尖对准了中间的商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九章:舌头 一个兵士匆匆跑来,董有银见到后说道: “是阳子手底下的兵,看来是有消息。” 谈话间这新兵已经跑到眼前,弯腰抱拳道:“禀千总,黄哨抓到了养马岛的盐杆子,那刘备似也在其中。” 由于没有挂拜山铃,几个探路的兵士遭到山贼的拦截,黄阳遂是率一哨的人马去肃清,本来王争等着的是黄阳肃清山贼的消息,也是没想到能在这碰见刘备。 邓黑子纳闷的道:“养马岛的人,他们是怎么走这么远的?” 惊讶过后,王争皱着眉头,细细回想起来。 黑子说的不错,自己明明将养马岛的盐货牢牢控制住,更是让一大队的嫡系盐丁常驻河岸,就在出征的几日前还扣下了从养马岛运到靖海卫的几大批盐货,难道是牛平亮那头出了叉子不成? 想到这里,王争回头道: “带着我的火速赶回文登,让邵勇即刻去一趟金山左,问问牛平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备怎么能跑这么远?” “都到了金水河,下次要是想到文登岂不也是轻而易举!?” 身后那什长本来就是面无表情,听到王争命令后更是脸都挤到了一起,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立刻抱拳道: “卑职明白,一定将话带到!” 见到什长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奔驰而去,王争再是一声令下,带着人来到树林中,正见到被扣在地上的两百来号养马岛的盐杆子。 见到为首那人,王争淡淡道:“刘东家,承海轩一别,如今过的可还好?” “哼。” 刘备一脸看暴发户的表情,哼唧道: “托你王大人的福,过的还算快活!” 黄阳听到刘备的话后皱了皱眉,根本不用王争说话,直接抬起脚踹过去,只听那刘备杀猪似的嚎叫一声,摔成了狗啃泥。 “怎么办,这些人如何处置?” 董有银嘿嘿一笑,只是这笑容看在那些跪在地上的杆子眼里略显狰狞: “依俺看,留着这些人也无甚大用,说不得又要给水贼们通风报信,不如...都杀了抛尸荒野。” 董有银嗓门很大,这话一字不落的让刘备和他手里的杆子们听见,当下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又惊又惧,连声哭嚎求饶。 说完,董有银看了一眼王争,见王争在沉吟,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黄阳,这次他们两个出奇的口风一致。 王争见黄阳表了态,侧过头说道: “黑子和亮子呢,你们两个没什么想说的?” “大人,这次有银说的对,这些杆子在外也没少干坏事,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黑子沉吟半晌,忽然说道。 高亮紧跟着点头。 “那好,黄阳,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尸体埋好了,不然闹出疫病害了周围百姓,可就是你我的过失了。” 黄阳立刻一抱拳:“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看着那些不断求饶的盐杆子,王争忽然想到什么,说道: “今日就到这,有银,你带着人在林子里布置扎营。” 董有银点头后,王争继续说道: “黑子,你带人到林子里找找,看有没有山贼的残余,抓一个活的回来就够了。” 邓黑子随便点了几个什长,道:“你,你们这些,跟我走!” “高亮,今夜的轮防到你们四哨了吧,吩咐下去,让大家都把眼睛擦亮点,这可是最关键的一晚,出不得半点叉子啊。” 夜里的轮防向来是王争最为看重的,高亮道:“大人你就放心吧,轮防交给四哨绝对没问题,今夜我亲自轮防。” 见到高亮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王争也是点点头,最后说道:“如此最好,你们夜里一齐到我这里来,有些事情要说。” ...... 时间缓缓流逝,文登营的兵士们熟练的拉起山林营盘,由于距离金水河较近,就连篝火都没生,轮防的四哨兵士们也没有拿火把,只是紧盯着漆黑的山林。 “哗啦...噗嗤...” 忽然,站在望台上的一名兵士皱了皱眉,凝神间已经用左手拿起木槌,随时准备敲响铜锣示警。 “什么人?再不出声,我可就放箭了!” 弓箭在古时的确是个利器,好的弓箭制作不易,但最难的还是射手,一般人不要说能拉得开力弓,就算是普通的角弓,想要射准射伤人也不容易, 能拉开力弓的人虽说不至于屈指可数,但如今卫所军伍废弛,数月不操,能拉开的根本没有几个,也就只有九战的辽东兵与边兵才会配备力弓手。 这个时候快要进入火器时代,各式火炮与燧发枪等逐渐成为西方战场的主流,满清引以为傲的骑射已经露出衰败的迹象。 但由于各方原因,朝廷的火铳威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卫所粗制滥造的火器频频炸膛伤自己人,各类问题数不胜数。 辽东的边兵都习惯将鸟铳比作鸟枪,意思是威力也就只够打打鸟,满清那边更是将火铳叫成烧火棍,就连中原的农民军遇到火铳都是浑然不惧。 许多人根深蒂固的想法仍是弓箭威力更大,也就都习惯拿弓箭去唬人。 就算有会射箭的,想要训练一个上战场后能发挥作用的弓箭手,没有几个月光景依然是不可能。 不过王争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火器将成为主流自然是心知肚明,舍弃弓箭,转而发展更容易训练,短时间内就可以形成一定规模的火器兵已是必然。 那兵士喊完话,林子里的声音反而是越来越近,正要敲响铜锣。 “是黄哨官他们回来了!他们抓到活的山贼了,快开门!” 望台上的兵士听到高亮的话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木槌与铜锣放下,好奇的朝下张望,果然是黄阳他们回来了。 进了门,互相拍拍衣甲上的泥土,黄阳笑道:“这家伙居然蹲在树上,若不是我正巧在那树底下撒尿,怕还让他跑了去。” 高亮迎过去帮黄阳拍了拍身子,转头看向被那个四条腿绑在粗木上,好似待宰野猪一般抬进来的山贼,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哈哈,千总留了话,让你带着这个山贼去大营。” “知道了,我先歇歇,算了不歇了,这就去了。”黄阳刚靠在石块上喘了几口气,屁股还没坐稳,起身就朝里走去。 “碰碰碰...哼哧哼哧....” 两个兵士正在关寨门,就剩下一条缝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股大力,寨门也被猛的撞开。 两个兵士居然直接被撞退几步,有一个手上都擦出了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章:蠢猪撞树 王争伏在桌案上,手上拿着刚从养马岛那帮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说道: “明日咱们就如此去办,只要是装的像些,少说话,那些水贼定然是不能发现。” 黄阳掀帘入帐,拍了拍手。 王争见到后放下衣服,问道:“都处理好了吗?” 下午的时候黄阳本想直接都砍了了事,正在指挥人扎营的董有银听到后却是大笑一声,近前说道: “这些人蠢是蠢了点,但阳子你要是这么砍,再蠢的也会跑!” 黄阳当时嘴硬了一句,后来才反应过来,想了个法子。 先是好言抚慰这些人,再用黑布蒙上他们的眼睛,以关押的借口分批带到幽静的山林深处。 等到黄阳他们出来的时候,手里的腰刀已经满是凝固的鲜血,浑身都萦绕着血腥味。 将一颗脑袋扔到地上,几个人看去,这刘备临死的表情很精彩,好像见到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一样。 黄阳说道:“都处理好了,没有一个逃走,大人方才说要装扮成养马岛的人混进金水河?卑职请命!” 满意的点点头,王争交代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有考量的,这件事不大不小对今日却十分重要,这些盐杆子一个都不能放跑,思来想去王争最后还是交给黄阳去办。 黄阳果然不负重任,王争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只听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黑子与高亮鱼贯而入。 “黄哥,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你和有银哥都是老早就跟着大人的,俺邓黑子来的日子没你们长,就盼着这点军功好回家分田娶媳妇呢!” 董有银一直站在旁边,低眼看了一眼王争,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王争笑了笑,示意黄阳寻个位子坐下,问道:“ 黑子,人呢?” 抱了抱拳,黑子道:“回千总,山贼抓来了,就在外头押着呢。” “带进来!” 那个山贼被几个文登营兵士五花大绑的押进帐,进帐后蹬着大眼惊恐的往四周看,见到五个人高马大的朝廷军将看着自己,脸色逐渐发白。 王争走上前去,将塞在山贼嘴里的破布扯出来,还没等说出话来,这山贼便是不断的扣头,哭爹喊娘的求饶。 “大人,大人不要杀我,小的不是山贼啊,小的真不是山贼!” 黑子冷笑一声:“不是山贼?那你鬼鬼祟祟的蹲在树上做什么,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大刀捡来的不成!?” 那山贼被黑子一番话驳斥的哑口无言,眼珠子乱晃,胡乱说道: “这...小的,小的也是被胁迫,不是本意啊!” 王争有些心烦,话中带着些警告的意思:“抓这种只会胡言乱语的有什么用,有银,拉下去砍了。” 董有银唾了几下,兴致勃勃的走出来:“这山贼的脑袋不如水贼的硬,全当上阵前练练手!” 听到这话,再见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军将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方才还是叩头如捣蒜,求饶起来连珠炮一般的山贼立刻是身子绷直,大气都不敢出。 这山贼已经受惊到了极点,只顾得上连声道是,磕头砰砰响,盼望能逃得一条生路。 “我且问你,金水河究竟有多少水贼?” “小的也不太清楚,只是...前几日有不少人从林中经过,都挂了拜山铃,小的们便是没去,但也能听出来,经过的人数怕不下千人。” 几个人听到后都是不敢相信,江大那头说是浪里白条去攻寨,既然是攻打五文河,浪里白条怎么还让一千多人往南去? 董有银威逼利诱的连着问了几遍,这山贼害怕的样子根本不似作假,说来说去都是这点事,几个人听到后仍是不太相信。 王争皱起眉头,正要继续问,却听帐外忽然变得喧闹起来,几声大响传进来。 随着一道东西破碎的的咔嚓声,整座大帐开始倾斜,卷帘猛的被冲破,一头野猪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冲进帐内,一队队兵士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追赶。 “哼...哼哧...哼哧...” “快拦住这畜生,绝不能让他冲到大帐!!” “跑的太快了追不上啊!” 那山贼没反应过来,被野猪一下撞飞,但是王争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因为这头不知哪来的野猪居然奔着自己来了。 当下也没顾得上什么体面,转头就要跑,转念一想顿时觉得来不及,回身抽出钢刀,感觉到身后来袭的劲风,侧身一闪。 “千总小心,那畜生又回来了!” “保护大人!!!” 黑子与高亮几个人见到一头野猪冲进来也是吓了一跳,刚松了口气却见到这头野猪奔着王争去了。 当下是满心的焦急,带着人不断想要往前冲,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拿这头皮糙肉厚的畜生没什么法子,都被旋了回来,甚至还有几个兵士因此受了轻伤。 王争刚刚躲过去以为没什么事了,毕竟这是野猪不是野牛,不可能会转弯。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是听到身后人的呼喊,转头一看,这头野猪居然灵巧的转了个弯,又跑回来了! 连续躲了几次,给王争的感觉这就是一头披着猪皮的野牛,难道自己身上是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不成? 这种时候已经来不及低头去找,王争已经粗喘起来,凝神看着这头野猪,心道若是在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有精疲力尽躲不开的时候。 按这头野猪的速度,被撞到一下折几根肋骨都是轻的,到时候就不用再打金水河,可以直接撤兵回文登了。 “哼哧...哼哧...” 王争站在原地双手握紧钢刀,见到野猪再次猛冲过来,王争侧身闪避的同时大吼着将钢刀送过去。 但只是亮起一阵白光,王争刚刚这一刀就连野猪的皮都没捅破,当下王争就是放弃了用兵器的念头。 王争好似是故技重施,转头朝后狂奔。 野猪头脑简单,依然只是横冲直撞,但这次王争没有着急去闪躲,仍然是直跑。 见到王争与野猪之间的距离不断被拉近,黄阳情急之下大吼出声: “大人快躲开!” 话音还没落地,只见王争忽然灵敏的蹲下身子朝侧身一滚,堪堪躲过,但是野猪停不下来,直直的撞到了树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一章:声东击西 “哗啦...” 老树盘根,任那野猪冲过来的力道有多大,也只是轻微晃了晃,但野猪却直接晕在树下。 “大人你没有受伤吧?” “此为卑职的过失,请大人降罪!” 见到半跪在地上的高亮,王争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你们尽快处理了这头野猪,等它醒过来再制服可就难了。” “起开,让俺来!” 围在周围的兵士连忙让开,只见董有银提着一柄大砍刀杀气腾腾的跨步而来,说道: “从前俺也去过州城,见过城里的祝屠户杀猪手法,先帮俺把这畜生翻过来!” 高亮这才是松了口气,但仍是不敢掉以轻心,董有银忙活杀猪的时候已经静悄悄的带人巡哨去了。 十几个兵士七手八脚的上前将那野猪翻过身来,露出柔软的肚皮,董有银狠狠的朝刀口唾了几口,大刀举起。 董有银的手法还不算很熟练,杀到一半时那头野猪忽然醒过来,鬼哭狼嚎的乱叫乱踢,人高马大的董有银都腾腾退了几步,周围的兵士连忙上前按住,不少人的衣甲都被甩上了猪血。 不过幸好,那头野猪醒过来的时候肚皮已经成了两截,鲜血四溢,内脏乱飞,没蹦跶几下就没了声音。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想要吃顿夜宵。 若是在平日,王争一定是含笑答应了,但这时候却严词拒绝了,作战时容不得丝毫的松懈,大锅饭什么时候吃都行,唯独在这种时候万万不行。 虽然很失望,但大家也都是明白王争这么做的用意,三五成群的将被野猪冲散冲乱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该睡觉的睡觉,该轮防的轮防,也是井井有条。 出了这档子事后,高亮顿时是睡意全无,整夜都精神的很,不停的带着四哨的兵士在营盘周围巡哨换防,生怕再出了什么纰漏。 ...... 金水河岸,水草丰茂,在这三月初的胶东也是开始有昆虫鸣奏交响曲,十几艘艘不大不小的遮顶舟静静停泊在码头。 这一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从南面的树林中缓缓走出约莫两百人的商旅,打头的人穿着蓝色长衫,身边有一名拿着大刀的壮汉护卫。 站在码头上,王争给董有银使个眼色,想到那次在五文河的经验,董有银也知道,这貌似平静的河波之下,没准就藏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水贼等着要取你性命。 昨夜商量了很久,对于这个进来的人选王争也是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决定亲自来。 随后黄阳提出来,说是董有银有经验长得又粗狂,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让他跟着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董有银听到连怼回去的心思都没了,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正盘算着如何推脱,但是一见到王争的眼神看过来,到嘴边的话立马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 现在他虽然手里握着砍刀,但站在码头上也是精神紧绷。 要知道,上回可就是从水里窜出来几个带着水叉的水匪,要不是自己跑得快,就把性命交代在五文河了,吃过的亏可不能再吃了。 小心的踢了三下船板,董有银后退几步,想了想还是护在王争的前面,留意着水里的动静。 没过多久,方才还是平静的水中突然冒出十几颗脑袋,个个嘴里都咬着一口闪亮的钢刀,为首的老五带着一票水贼哗啦啦的跳上码头。 上下打量一番董有银,老五纳闷的道: “这位是哪个山林的兄弟,怎么看着如此面生?” “屁的山贼,老子替养马岛的刘东家做事,眼睛睁仔细了。” 董有银也是浑然不惧,那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装的倒是挺像,那个老五见董有银的模样压根就没想到这货能是官兵,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当下是放下手里的钢刀,看向王争,笑道:“这位是...?” 王争微微一笑,学着那些文官的样子上前拱手,说道: “在下是养马岛的书办,昨日也是跟着刘东家一起来的,好汉难道忘记了?” 老五细细琢磨一番,昨天是从养马岛来了两百来号人,但前前后后的哪能看得清全部,不过看这人的样子,说的话不似作假。 “原来是书办先生,昨日见过一面,如今俺自然是识得,今日忽然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老五说完话,身后的几个水贼谄笑着说道: “还是五哥记性好!小的们脑子里都没记得这么许多。” “是啊五哥!如此好的记性,这次大王也该带你去赤山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拍马屁,老五也是心情愉悦,大笑着摆摆手: “都闭嘴,让书办先生说。” 王争其实不是有话要说,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几日一直以来的疑虑一瞬间全都捋顺了。 好一个浪里白条! 明着放出话,大张旗鼓的去打五文河,目标却是自己的赤山盐场,现在怕已经是要到了,自己就算立刻赶过去也是来不及了! 见到王争沉吟着不说话,董有银心里有些着急,正要出言提醒,却听到王争忽然说道: “确是遇到了麻烦,昨日刚出林子不远就遇见了卫所的兵丁缉查,刘东家思虑周全,不想给那王争留下半点痕迹,这才是叫我们回来商量商量。” “这倒是,克少爷那头也是如此说的,先生先请上舟,我们入寨子详谈,看来此事还是要找魏千户里外的周旋周旋。” 听到这,王争攥紧拳头,只是隐藏在长衫中看得并不明显。 克少爷,还真的是那个郑克,郑鸿逵怎么会有如此睚眦必报的儿子? 那个姓魏的又是哪里的千户,果然是有人暗中帮浪里白条疏通,看来回去要仔细查查了。 这种遮顶舟不大不小,每条大约能装下五十来个人,码头足有十几条这样大小的遮顶舟,王争一行人算上十几个水贼也只用了五条不到。 金水河离渤海较近,河道也比五文河那种内陆河宽敞许多,在这里的水贼并没有设水门,都是住在金水河内的一个迷你岛。 这个迷你岛也就只有两三个庄子一样大,沿岸两侧满是简单搭建的木屋,只是平日里应该是人满为患的岛中这个时候却显得空空荡荡的。 就连岸边来回走动的水贼都没有多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二章:所向披靡 登得岛中,入得寨堂。 金水虎正坐在椅子上,正与几个水匪有声有笑的交谈,桌上也摆着不少小菜和酒水,听到步子声传来,打眼看过去,忽然哈哈一笑。 “原来是老五到了,听闻你带回来一个养马岛的书办?” 这寨堂内平日里是浪里白条聚众议事的地方,虽说没有文登营官厅一样的富有威严,装饰豪华,但却是这小小的岛中唯一有些体面的地方。 在寨堂的最北侧整齐的摆着五把橡木椅,金水虎是二当家,此刻就坐在从左往右数的第二把交椅上,而老五走进去后也是当仁不让的坐到最后一把木椅上。 见到金水虎看过来后,老五没有其他水匪一样的畏惧,点头道:“这事虎爷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甚么?” 金水虎说道:“这不是要再找老五确认一番,那个书办可是带回来什么刘备的话了吗?” “这倒没有,那个书办还没有提及刘备。”老五道。 “这就奇怪了。” 金水虎吃了一口小菜,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老五,来了多少人?” “嗯。” “都在岛上了!?” 老五有些纳闷,又是点头,金水虎见到后却面色大惊,立刻起身,酒碗都摔到地上,斩钉截铁的道。 “板子,去让弟兄们准备好家伙满埋伏在寨堂周围,来了两百来号人却没见刘备,这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刘东家的性子,这批人一定有问题!” 金水虎看着大条,好似什么都不懂的黑旋风李逵,心里的想法却不少,说来也是,若是金水虎没什么算计如何能坐得这金水河的第二把交椅。 “虎爷放心,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弟兄们还是懂的,任那书办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也逃不出咱们手里的钢刀...” 等到板子走出去后,老五皱着眉头看向金水虎,说道:“虎爷,你这...难道是不信我老五?” 哈哈一笑,金水虎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老五的肩膀: “小心无大错!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到底,那刘备也只是郑克手下的一条狗!” 老五还是有些顾虑,说道: “虎爷说的有理,不过我察言观色,那书办文绉绉的,根本不像是有拳脚功夫的人,再者说了,有什么人敢来咱金水河找死?” “老五,这你可就想错了。眼下不同以往,那唤作王争的不知是从哪个石头缝子里忽然蹦出来的,如今手里已经是握着半个登州府的盐路,巡检司的名头叫的可比官府响!” 说到这,金水虎一直轻松的面色才有些沉吟起来: “那个王争不是省油的灯,钱袋子抓的牢,手里的刀把子也硬!大王前些日还在忌惮,怕巡检司到金水河设关口断了弟兄们的财路,眼下还不到时候和王争撕破脸皮。” 金水虎的面色渐渐变幻,恶狠狠的道: “大王捣了赤山盐场,定然会搞的那个王争焦头烂额,那个时候,咱们就可以出湾享受一番了。” “哈哈,虎爷说的是,咱早就觉着湾内没有外头快活,!”这水匪说话的同时脸上也是露出谙想的神色。 其余的水匪也是一样,都想起自己上次在宁海洲境内如何的烧杀奸掠,看见自己拿着刀冲过去,无论是官兵还是平民男女都是四散奔逃,这种事情才是他们该做的。 王争送走了前来送信的板子,一回头就变了脸。 “争哥,那个板子模样很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俺们可不能去。”董有银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安这些水贼的心,你我都是要去的,这才能给黄阳他们留下打进岛的机会!” 董有银不是固执的人,见到王争已经定下计策,就是咬牙道: “好!来都来了,不跟着争哥到寨堂闯上一闯,回去后又要被阳子笑话。” 在板子的带领下,王争和董有银一行人穿过几条土路,刚刚来到最中央的寨堂。 “可是书办先生到了,快请进来!” 老五走出来挥退板子,亲自带着王争走进寨堂,一抬头就见到坐在最北面的金水虎,只听他笑道: “书办先生,不知刘东家现在何处啊?” ...... 小岛的外围,兵士们轻手轻脚的摸了上去,但他们不是擅长潜伏的侦察兵,刚上去就被两个水贼发现了。 “是谁?...官,是狗官兵来了,你快回去通禀虎爷!” 那两个水贼大声呼喊,新兵们毫不犹豫的一齐冲了上去,两个水贼都是一刀难敌丛枪,很快就被戳成了血刺猬。 “冲过去,见到一个杀一个!”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黄阳、黑子和高亮同时下令,更多的兵士从四周登上小岛,岛上立刻传来一阵厮杀与喊叫。 兵士们肩靠着肩,遇到零星的水贼直接就是上去厮杀,若是来的水贼有些多,兵士们则是在什长、队长的指挥下摆起丛枪阵缓缓推进。 没过多久,小岛最里的内寨也响起乱声,原来是董有银那哨的兵士在内寨与水贼厮杀起来。 “快去夺门!” 黄阳一声令下,越来越多的兵士朝内寨涌过去,门内的喊叫声也是越來越近,持续的时间没多久,寨门吱呀的被兵士打开。 得手了! 黄阳几个人都是心中一喜,带着兵士们冲进寨门,沿着内寨的道路向最里的寨堂杀去。 金水河内有小岛,岛上除了关着从各处掳来的平民男女以外几乎都是普通水贼,小岛最中央又被一圈简易的围墙包住,有南北两个寨门,这便是金水河的内寨。 浪里白条的布置非常严密,若是往常,不付出大代价想攻进来非常难。 这次文登营能如此轻易的突破进来,一方面是王争与董有银带着人里应外合,另一方面是根本就没有多少水贼在此防范。 浪里白条和王争各自都有算计,王争没想到浪里白条的真实目的是赤山盐场。 浪里白条也虽然料到王争会直接来金水河,但却没料到事情这么巧,王争来的时候正赶上刘备带着人刚出去。 按浪里白条的想法,金水河易守难攻,已经很多年没有官兵敢踏足,留下少部分人防守已经足够了。 根本没想到王争敢孤军深入,乔装成养马岛的盐杆子来了这么一出里应外合。 冲杀的一路上也不平静,不时有疯狂的水贼上前拼命,这些水贼鸟枪换炮,个个都是钢叉钢刀。 不过虽然兵器好了,但却是毫无章法,又没有统一的指挥,最后的结果只是身上多出几个血窟窿,成片倒在文登营的丛枪面前。 黄阳、黑子与高亮三个人带队分路冲杀,经过严格训练的文登营兵士们无论是单体素质还是结阵能力都比水贼至少强了几个档。 打起来自然是所向披靡,不到两个时辰就彻底控制了整个小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三章:血溅寨堂 “板子,外头是什么动静,怎么乱哄哄的?” 凳子虽然不大,但金水虎却是盘腿坐在上面,左右手分别拿着酒碗和鸡腿,说话间对王争也是愈加不恭不敬起来。 寨堂内的水匪头子们听到外面的声音也没多想,就连金水虎也只是随口问了问。 板子是跑进来了,但却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捂着的那条胳膊是鲜血直流,人还没到声音却先到了: “虎爷不好了,狗官兵打进来了,弟兄们快要撑不住了!” 见到板子这个模样,金水虎再也坐不住,提起一直在椅子边上立着的大斧就是起身,怒声道: “是不是你!老子早就看你不对头,弟兄们,把这个书办抓起来,跟老子杀出去夺回水寨!!” 金水虎一声令下,周围起码十几个水匪头子就是拎起各式各样的家伙事朝王争和董有银两个人逼过来。 任是眼前刀光闪闪,王争依旧是面无惧色,冷声道: “如此鼠辈,不论是来多少,我王争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水匪门听到这话立刻就是步子一顿,就连金水虎都是瞪大了眼睛,不过她毕竟是条老杆子,没多少迟疑,反应过来后伦起大斧就朝王争劈去: “杀了他,我等在这宁海以东便再无人可制,弟兄们随我上!” 王争双眼眯缝起来,浪里白条的野心果然不只单单是水匪,拳头捏的咯吱作响,金水虎这用的是双手大斧,还没到眼前便是传来呼啸的风声,自然不能硬抗。 只不过金水虎怒气冲头,显然没注意到这么莽撞的后果,王争却是镇定自若,只是一眼便看出金水虎底盘不稳。 刹那间,王争右脚迅速迈出,朝左侧撤了一步,与此同时左脚微微扬起。 “噗通!” 与虎背熊腰的金水虎相比,王争便是显得瘦弱不少,谁也没想到,站在原地等死一般的王争忽然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到另一侧,转眼间金水虎就是倒在地上。 寨堂内的水匪见到这一幕,都是犹豫起来,这个王争居然一招就能将金水虎打成如此模样? 势大力沉的金水虎一旦是狠命冲击起来便拥有极大的惯性,刹车不及,王争只是顺水推舟的轻轻一绊,借力打力,倒是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人小心!” 忽然,身后的董有银冲上前来,用手稳稳握住了一柄钢刀,王争回头看过去,见这柄钢刀距自己的后脊梁骨只隔了一拳的距离,顿时生出了一身冷汗! 板子一直在旁边晃悠,终于找到了最佳的机会,几乎是在王争出手的同一瞬间立即出刀,自己偷袭几乎就要得手,却不料半路杀出个董有银。 “你...你你别过来!” 现在的董有银,左手紧紧握住钢刀,鲜血顺着刀把留到板子的手上,疼的龇牙咧嘴,但钢牙紧咬就是不放手。 板子只是觉着湿湿黏黏的,抬头一看,顿时惊叫出声: “你你你,你还是不是人...” 刀都顾不得去抢,转头就奔出了寨堂,董有银和王争追赶不及,本以为就要将他放跑。 “啊!!” 从寨堂外传来一声惨叫,哗啦啦的步子声传来,几个守在外头的水匪惨叫着扑倒到寨堂里,紧随其后的是清一色的文登营长枪手,闪亮的寒光刺激着寨堂内水匪的心神。 “千总,卑职等策应来迟,与计划有误,罪过!” 三个穿着铁甲的军将跑进寨堂,带着一圈的长枪手整齐的半跪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金水虎起身后就听到板子的惨叫,紧跟着就见到大队的官兵冲进来,当时就是心如死灰。 王争接过黄阳递来的钢刀,架在一个瑟瑟发抖的水匪头子脖颈上,问道: “寨堂中可还有什么人是会治皮外伤的,草药都在哪?” “大大大...大人,小的不知情,小的真的不...” 这水匪头子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是戛然而止,双手握到脖颈处,但任他怎么尽力想要堵住,鲜血仍是如同绝了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没多久就是抽搐着倒在地上。 其余的水匪都是一颤,这个时候王争的刀已经架在了另一个水匪的肩上,还没等问出话来,这水匪头子便是全盘托出。 “有有有,大人我全都说....管军师在内堂,这时候应该还没跑。” 看了一眼硬撑着没有说话的董有银,王争问道:“可会包扎外伤?” “会,往常弟兄们...小的们受了伤都是去找管军师包扎。” 董有银听到这话才忽然反应过来,原来王争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大眼看过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黑子押着一个人从内堂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五个女子。 这个“管师爷”一瘸一拐的走在黑子前面,战战兢兢的走过来,王争还没问话,他已经是先一步跪在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这管师爷穿着一袭青袍,黑色四方巾包头,倒是个读书人的打扮,跪在地上也看不出什么长相来。 “抬起头,到底是会不会治外伤,把话说清楚了,再这样哭哭啼啼的,小心老子一刀砍了你!”黑子喝出声。 管师爷立刻是止住哭声,抬起头,王争也是看见他的长相,三络长须,额头微白,并没有印象中三角眼加山羊胡子的模样。 王争能看得出来,这管师爷应该并不是太害怕,虽然做出一副慌乱的样子,但眼神却很稳定,抬头时居然也在偷偷打量自己的表情。 派人跟着那水匪取来草药,管师爷也很快就替董有银包扎好左手的伤口,只是稍严重些的皮外伤,多换上几次药,个把月就会痊愈了。 这时候王争才有些放松下来,示意黄阳将寨堂里的尸体拉走,问道:“管先生怎么称呼?” “管先生”这个叫法让跪在那里的管师爷浑身一震,不自觉的将身子跪的更直些,顺带还整理了下仪表。 “鄙姓管,管清天,大人叫小的清天就是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四章:鹰脸刑一刀 “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会对你动手?” 听到这话,管清天低眉顺眼的打量一番,发现王争的脸色平和,手里的刀也放到了一边,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样子。 心下也是放松不少,管清天反倒是微笑起来,恭声说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慎重些总是没错的,话说回来,学生敢留在内堂,自然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王争眼睛眯缝起来,熟悉的人见到后都是不自觉的退后几步,脸色也是慎重起来。 因为一般在这个样子时,不管王争说什么做什么,心中所想都是难以捉摸,就连黄阳和董有银几个人都不敢在这种时候与王争开玩笑。 王争忽然笑起来: “管先生看来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不像是平素里山贼土匪寨子里的狗头军师?” 刚刚有些放松下来的管清天顿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压抑,微瞥了一眼,见到王争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则是一颤。 “这...这....” 管清天正在想如何说话能不惹来杀身之祸,方才王争的杀伐果断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只为了一个受伤的属下,居然毫不犹豫的血溅寨堂,他自然不想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再试一试。 王争仍然是眯缝着眼睛,紧盯着跪在眼前的这个人,忽然开口: “有什么话你就说,若是在外面混的下去,想必也不会放弃逃跑的机会眼巴巴的在内堂等着我找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听到这话,管清天猛然抬起头,王争是怎么知道自己能跑却没有跑的? 这一番话可是将管清天心里想的全都说了出来,管清天作为金水河的军师,自然知道内堂跑出去的路,但方才跑的时候他却迟疑了。 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就算跑出去了又能做什么,王争最近的名头越来越响,甚至已经是掌控了宁海以东的所有盐路。 手握四哨战兵,五队嫡系盐丁战斗力极强,地方盐丁更是到处都是,但却从未听说他有什么出谋划策的师爷。 看着王争既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也没有要杀自己的样子,心道自己的目的或许有门路可循,也是下定决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管清天说起话来倒是没有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侃侃而谈,自称是个落弟的秀才,又在某几处商铺做过账房,后来是被州城内的权势人家所逼迫,走投无路这才来金水河委身做个狗头军师一般的人物。 王争已经是眉头紧皱,黑子和高亮差点抽出刀砍人,这管清天倒是个诚实的人,和盘托出浪里白条偷袭赤山盐场的计策正是他所出。 王争一直以为是浪里白条诡计多端,没想到背后的主谋居然是这个管清天,见到他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王争一摆手,周围还在讨论的声音立刻是寂静了下来。 思前想后,权衡利弊,王争最后还是决定让管清天暂时留用,不过要在自己身边,也方便看着他,现在还真是缺少这样一个极有经验的师爷帮忙。 王争不是瑕疵必报的人,从这个计策来说,管清天也是个有些主意的人,是这宁海的本地人,无论是附近的土匪山贼还是卫所军汉都是有些了解。 管清天是不是按他所说是个落地的秀才现在谁也不清楚,但怎么说他也是个文人,比起做水匪的狗头军师来说,能跟着自己混上一个巡检司师爷的名头,自然是再好不过。 第二天,这管清天就是摇身一变,成了驻宁海州盐政巡检司署下的一名师爷,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公职。 若是有以前的熟人见到管清天,肯定会吃惊不小。 虽然管清天的容貌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的,但从前走到哪都是卑躬屈膝,对谁都是挂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没法子,生活所迫,为了活命只得如此。 但自打在王争手下做事起,脸上阿谀奉承的那个模样就再也见不到,总是很庄重的姿态,原来对管清天看不起的人也都是反过头来奉承。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 赤山镇,巡检司官家盐场以北数里,一个巡检司的关口常年设在这里,一个小头目带着十几号地方盐丁待在这里。 设立这个关口的目的自然是查缉来往的盐贩,有巡检司许可的才可以通过,但凡不是赤山盐的一律当成私盐收缴,人也被盐丁看押到几里外的庄子里去,那里有一队王争的嫡系盐丁常年驻扎。 说起来,王争的管理方式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地方的商业发展,几乎到处都是巡检司的关口,小贼小盗的碰见盐丁就如同号子见到了猫。 地方安靖,贼寇不见,百姓都敢走出家门,除了种地的,还要有不少人在帮巡检司熬海盐讨生活,自然是百业发展。 驻扎在赤山的这个嫡系盐丁大队的大队长唤作刑一刀,他的舅子叫刑老三,是赤山附近的大盐贩子,那日也是一同在承海轩向王争自报家门过,之后就带着自己外甥来文登看能不能讨个职务。 这个刑一刀生的一副鹰嘴脸,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善使一口长刀,也不知道是从哪练的,挥舞的虎虎生风。 招募的时候王争对他不放心,因为他长相确实很像《三国演义》中的反骨魏延。 后来刑一刀不负厚望,独自完成所有考较,又有邵勇、邢老三等人跪地担保,王争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但说仍是要后续观察。 眼下来到赤山镇半年多了,刑一刀还真是没有愧对王争对他的信任,无论是王争发下什么命令都是毫不犹豫的执行,平素里对一些豪强欺凌百姓的事也是出一桩管一桩,将赤山盐务管理的井井有条。 由于刑一刀遇事喜欢冲锋在前,将几家不服从巡检司管理的盐杆子打的抱头鼠窜,所以在盐道上很快就打出个鹰脸刑一刀的名头。 不过很多人都说,这鹰脸刑一刀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王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五章:无言退 现在才是上午,还没到人流最多的时候,关口前排着几个人,远远的也只是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往这边赶。 这些地方盐丁虽然平日不经操训,但多多少少也是对这方面有些经验的,缉查起来也是轻松的很。 “还别说,一看见巡检司的关口就觉着安稳下来不少。” 一个老年人被一个青壮搀扶着走过来,那个青壮听到后也是连连点头,看向那些带着腰刀的盐丁眼中也是羡露出慕的神色。 “老人家,您腿脚不好就不必了,快些过去吧,往南一里又要有咱们巡检司的关口,把心放到肚子里,这地界太平着哩!” 盐丁小头目也不做作,说完话就摆手示意,两个盐丁连忙让开了道路,老人家和青壮拜谢着过去,但还没过多久,远远的又要有几百人蜂拥而来。 见到这个数量的难民,那个小头目也是觉着头皮发麻。 多少时日未曾见过赤山地界来如此多的难民了,到底是从哪来的? 一个两个的放了就放了,但是来了这么多人小头目可做不了主,十几个盐丁都是如临大敌,纷纷站在关口前面阻拦。 “是巡检司的关口,过去了就安全了!” “巡检司的好汉们,快去叫人来帮忙吧,我们后头就跟着那些天杀的水贼,你们这点人抵挡不住的!” 水贼? 小头目闻言,却是‘噌’的抽出腰刀,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个男人,喝道: “水匪?这宁海以西地界水匪只剩了那浪里白条一家,就是这一家还离的好几十里地,当我傻子不成?” “你们究竟是从哪来的?” 正问话时,小头目忽然觉着不对劲,远处真的出现了一条黑线,目测人数不会少于两千,再看看这些难民拖家携口的样子,队伍里还有不少孩子,根本不似作假。 小头目犹豫了没多久,见到远处越来越近的人马,终于确定就是水匪,立刻吩咐放开关口让难民进来,紧跟着一个盐丁跨上骡子就朝赤山镇的庄子赶去。 ...... 几里外,一个庄园静静矗立在赤山盐场外,正是几月前王争带着人来到这里时所建,现在是宁海以西最大的巡检司庄园。 盐田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帮工与灶户,这些人有的是从前盐场的,也有些是附近卫所跳槽来讨生活的。 盐田的外面又有几层宅院,这里传出阵阵呼喊声,愿来是刑一刀正带着常年驻守在这里的嫡系盐丁大队进行日常的操训。 刑一刀紧紧握着王争发给他的长刀,鹰脸上一丝不苟,从头到尾,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任何笑容。 “停!” 毫无征兆的,刑一刀举手大喝,众嫡系盐丁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怎么练的好好的说停就停了,不过没有多久他们就都知道了答案。 “不好了,大队难民从北而来,不知是何原因!”一个守门的嫡系盐丁匆匆跑进来,直接就是半跪在地。 刑一刀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动容,只是沉声问道: “可是看清难民有多少人,各个关口可有消息传回?” “难民人数不下千人,关口未有...” 这嫡系盐丁还没说完,从庄园外便有一个盐丁狂奔而来,这个盐丁之后不久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盐丁,多是匆匆忙忙,少数人身上还带着伤。 无一例外,这些盐丁带来的都是坏消息,刑一刀越听越是心惊,根本不敢相信。 据各地的关口盐丁所报,就在几里外,浪里白条正带着两千多人的水匪朝这里冲来。 听到这个消息,各个盐丁大小头目都是议论,眼中都是恐惧。 这对比可太悬殊了,驻扎在这里的盐丁大队只有一百五十人,来的水匪却是这个数字的十倍还多。 “这可怎么办是好!” “不若我们先退往盐场内待援,等到大人的文登兵到了,再伺机反攻!” 这种声音占了绝大多数,很多人都不赞成在庄园里等死,刑一刀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见到周围的议论声愈来愈大,终于是忍受不住,大喝出声: “闭嘴!难民来此寻求庇护,我们若是也畏敌避战,临阵退缩,与张大成手中的那些贪生怕死之辈有何区别?再有妄言退者,休怪我手中这口长刀不留情面!” 刑一刀说完话,冷眼环视,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他,又听刑一刀说道: “立即召集灶户、帮工,将庄外的难民也都接到盐田中,外院就由我们盐丁来守,决不能让一个水匪破坏了盐场!!” 很快的,灾民与庄园的灶户帮工都被保护到盐田,刑一刀聚齐了所能找到的所有盐丁,算上后来的几百号地方盐丁,也要有个七八百人,起码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地方盐丁们本来是慌乱不已,但是刑一刀却带着嫡系盐丁守在最前线,其余的盐丁都被感染到,默默的抽出腰刀。 没多久,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杆破破烂烂的大旗,下面黑压压的水匪冲来,个个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钢刀与钢叉,凶神恶煞,若是普通的卫所兵见到了定然是心惊胆颤。 金水河的水匪看样最还真是有些存货,居然找出十几个弓箭手朝庄子内先设了几轮,一个地方盐丁被射中,握着伤口惨嚎。 刑一刀走过去,在那个盐丁惊恐的眼神中,一把将插在他胳膊上的羽箭折断,眼中露出些许关怀之意: “你去盐田里养伤,你们地方上怕死的盐丁,也都进去吧。” 轻飘飘的一行字说出来,刑一刀脸上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但这个地方盐丁却是红到了耳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个受伤的盐丁突然站起来,扯着脖子大喊,道是不想进去等死,要跟着一起杀水贼。 几百号的地方盐丁虽然战斗力不如嫡系盐丁,但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后头护着的都是百姓与灶户,他们这些盐丁哪里能碍下脸面走进去。 当下都是情绪激昂,大声呼喊着要誓死守卫盐场,绝不能让大人失望。 有人注意到,刑一刀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居然露出一股笑容,只是这笑容闪瞬即逝,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六章:盐丁尚比官兵强 最近的文登营正规部队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在赤山镇的这些人说白了都算不上王争手中的正规兵马。 但若是非要比一下,这些嫡系盐丁起码也是几日一操,又都是带着腰刀,比起卫所兵也是强上不少,那些烂番子的水贼自然是不必再提。 话说回来,浪里白带着的这些水贼乱哄哄的一片,也就是占个人头上的优势。 水贼以前多是沿岸的纤夫,最擅长的就是打顺风仗,打起来就是乱哄哄的冲上去,根本不讲什么路数。 在河里游惯了,也都不习惯穿什么衣服,这天气也不冷了,大多数就都是赤条条的奔过来,最多穿上一条黑灰麻裤。 这一点刑一刀很清楚,对于水贼,他心里也是带着一丝不屑,他可是见到过王争手下训练有素的文登兵战斗力,一哨人击溃两千水匪的骄人战绩现在想想,还是不敢相信。 在自己眼前的水贼虽然人数很多,但刑一刀并不怕,文登兵应该就在路上,这正是自己表现作用的好机会。 文登兵能一哨人击溃两千水贼,自己的一大队盐丁怎么会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浪里白条指挥十几个会使弓箭的水匪一轮轮的往庄子里射,但是这些人平素根本不操习弓术,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多是临时拿起来乱射,根本伤不到几个人。 “行了行了,给老子冲,冲进去一个也别放跑了!” 浪里白条也是发现了这点,当下是不耐烦的挥着刀下命令进攻,按他所想,自己又不是和浪里蛟那样蠢,千把人怎么也不会打不过几百个盐丁。 三五个人站在后面举着那杆破旗助威,剩下的人就都是乱哄哄的冲过来。 这种乱象若是王争见到了便会立刻皱紧眉头,这哪里是军队,一眼看过去与一群暴民作乱也没什么区别。 但浪里白条不同,毕竟还是农民心性,他在意的不是水匪的素质,也不是衣甲兵器,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他只知道人越多越好,人越多就能打赢的机会就越大,反正乱哄哄冲过去就是了,官兵一定会跑的。 看到自己人黑压压的一片压上去,浪里白条的心里顿时就觉得赢定了,喜滋滋的等着破开大门冲进去烧杀,又在得意洋洋,幻想王争得知赤山盐场被自己毁了的时候会是如何的气急败坏。 这里毕竟只是庄园,围墙虽然高了,但就那一个小门,水匪必须从这里打进来,这倒是刑一刀赖以固守的一个最大资本。 不过浪里白条却不在意,不就是一个小门吗,让人踹开不就行了? 这个时候,刑一刀早已是在门边搬来了一袋袋的海盐堵住,带着盐丁列队以待。 按刑一刀的想法,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庄园的安危,这里是赤山盐场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若守不住,留下这些盐货也是白白便宜了水贼,还不如都拿来守门,也算是物尽其用。 几十个水贼乱哄哄的冲到门前,为首那个兴奋的一脚踹过去,却感觉自己的脚好像踹到了石头上,木制的庄园大门巍然不动。 水匪们轮番上阵,但是这道门被堵的死死的,没有什么器械还真是打不开,一个头领亲自上前试了试,发现居然是真的,赶紧去禀报浪里白条。 浪里白条听到后带着水贼来到门前,把刀叉都抽了出来也没用,这门是用硬木做的,结实的很。 有的水匪提出用原木撞门,但直接就是被浪里白条骂了一句。 “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荒地,少部分是正在复耕的农田,根本没有树林,到哪去找圆木撞门?” 一个水贼想要讨浪里白条的欢心,说是可以让人搭成人梯跳进去,浪里白条觉得可行,就让人去试了试。 没想到居然真的越过了庄园的围墙。 只是那些个水匪刚刚跳进去,外头的人就听见几声惨叫传回来,多半是活不成了,其余的水匪顿时是有些慌乱。 听声音里面好像有不少盐丁守着? 人命对浪里白条来说可不值钱,只要是能进到庄园里去就行了,最坏的结果就是用人命去填,只要是精干的水匪没有伤亡就行。 浪里白条没有管其他水匪的嘀嘀咕咕,自顾自的下令进攻,于是水匪终于展开真正的进攻。 最先冲到墙根的人弯下腰,紧跟着的人再搭起一层,剩下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肩膀就能冲过去。 庄园的围墙在这头也不算长,一次最多只能让几十个水匪一起冲过去,在外头水匪人数占优,但若是跳进去,形势则立刻反转了过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盐丁的攻击,没等看清周围的情况,就都是被盐丁们砍瓜切菜一般杀倒在地。 刑一刀站在最前列,长刀一挥,一名水贼惨嚎着倒下,顾不得休息,刑一刀又将刀对准了刚从围墙上冲过来的水贼。 这些水贼好像是源源不断,付出了快两百人的伤亡代价后,终于是摸清了庄园内的布置,更多的水匪涌进来。 盐丁们毕竟不是战兵,王争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上阵,打了快两个时辰,付出了两名嫡系盐丁,十几个地方盐丁的伤亡。 天色渐晚,但水匪的攻势仍然不减。 刑一刀拄着自己的那口长刀,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恍惚间只觉得眼前刀光闪闪。 “去死吧盐狗!!” 一个水匪的钢刀带着风声横劈过来,刑一刀听到后习惯性的招起横刀。 “砰!” 自己手上的长刀已经在震动,刑一刀摇摇脑袋,却又听到一声提醒。 “哥小心!” 一个嫡系盐丁大喊的同时,为了保护刑一刀,扑倒刑一刀,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这一刀。 噗嗤一声,猩红的血液喷洒在刑一刀的脸上,将他的眼眸也映衬的血红。 那水匪愤恨的骂了一句,不依不饶的挥着钢刀追砍过来,刑一刀浑浊的眼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个嫡系盐丁,一瞬间,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那是他的亲弟弟。 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刑一刀猛的举起刀迎了过去,两刀相交,不起眼的亮光一闪而逝。 那水匪蹬蹬几步后退,再低头一看,自己双手虎口居然被震的发麻,眼前的这人握着滴血的长刀,还在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你你你!!” ...... 在这不大不小的赤山镇,激烈的喊杀声断断续续,盐丁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水匪的尸体在庄园外堆积如山,但就是突破不了这小小的一个庄园。 仅剩的一百来个盐丁聚在一起,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水贼,每个盐丁都喘着粗气,手上的腰刀都好似千斤重一般。 “刑大哥,怎么办?”一个嫡系盐丁擦了擦脸上不知是谁的鲜血,忽然问道。 刑一刀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水匪,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挺刀冲了出去,其余的盐丁们互相看了一眼,喊着跟在刑一刀身后。 最后这一百多名的盐丁在刑一刀的带领下,在水匪中势如破竹,冲到哪都是成片的水匪倒地,但他们的伤亡也是越来越多。 “他嫩的,老子再给你一个时辰,最后一个时辰!天亮前这小小的庄子你要是再打不下来,跟着他们一起死吧!!” 庄园外,浪里白条已经是忍无可忍,一向是好脾气的他居然对负责指挥进攻的水匪大头领怒吼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七章:上下一心 “小的这就亲自带杆子们上阵,一定能在天亮之前将庄子替大王拿下来。” “滚滚滚。” 尤化对浪里白条的辱骂根本没有反应,低声下气的连声道是,谄媚不已,等到浪里白条不耐烦的挥手赶他走,这才是转过头去。 但是刚转过头,尤化的脸上就出现一抹恨意。 怎么说他尤化在金水河地界也是有些威名的,杆子们遇到了都会‘敬畏’的称一声尤大哥,但是这浪里白条在所有人面前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恨归很,尤化没那个手段也没那个实力能与浪里白条对着干,只能是一辈子屈居人下,扯着嗓子把命令传下去。 心道要是真的打不下来,老子死在浪里白条手上前一定把你们全都杀光。 这次上阵的可就是货真价实的真杆子了,这些水匪不同先前的那些炮灰,是水匪中的骨干,见过血,手头上多多少少都是握着人命。 若是在太平年代,这些人可都是要被杀头抵命的,现在尤化不仅自己上阵,更是将两百来个杆子全都带了出来,可见是真的被浪里白条给吓住,准备拼命了。 这对刑一刀来说是个坏消息,本来庄园内的盐丁就在苦苦支撑,若是没有他带着剩余的几十个嫡系盐丁一直顶在最前面,其余人怕早就是跑的跑散的散。 尤化带着的两百号真水贼一加入战场,形势立刻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地方盐丁根本挡不住他们。 唯一可以与这些真水贼一战的便是刑一刀率领的嫡系盐丁了,这些老盐丁不仅对盐道上的条条框框了解甚多,拳脚功夫也都是相当不错。 但是眼下他们却多是连刀都挥不起来,精疲力尽的迎上去,与尤化带着的真水贼接触了没多久便是伤亡惨重,刑一刀越看眼神越是充血,但也是毫无办法。 尤化精力充沛,在人群中左砍右砍,愣是没遇见能挡住他几刀的盐丁,当下是一点担心和犹豫都没有了,不屑的哈哈大笑,心情来了个大反转。 水匪那边本来就谈不上什么阵型,从头到尾都是乱哄哄一片,现在这种时候,就连嫡系盐丁大队的阵型都已经是完全不存在。 盐丁们与水贼们完全搅在一起,黑夜中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反正遇见人先挥刀砍就是了。 尤化现在已经是对自己特别自信,因为他打到现在基本就没遇见能与他多打几回合的盐丁,这些盐丁动作慢的要死,挥起刀来好像上了炕的娘们一样软弱无力,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说尤化特别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早不亲自上阵,也好能让浪里白条高看一眼,在众人面前长长威风。 一抬头,看见一个拿着长刀的盐丁奔自己过来,特别自信的尤化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就是大吼着上去劈出一刀。 但是这一下却被眼前这人给挡了下来,尤化有些意外,呦呵一声,正要说些狠话好找回面子,但是眼前这人却没给他机会说出一个字,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尤化还以为刑一刀是普通的盐丁,特别自信的就冲了上来,结果两个人一接战立刻就没了什么悬念。 刑一刀虽然已经是精疲力尽,但长刀仍是挥舞的虎虎生风,尤化这样的不知道多久没摸刀了,根本就是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打起来之后,尤化基本就没那个闲心去控制水贼了,自己都是险象环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下一刀,哪还能管那么多。 其实现在院子里乱成一团,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水匪素质参差不齐,自然是都有各自的小心思。 有的水匪就躲在人少的地方等打完出来捞好处,反正人这么多也不会发现自己,有的比较胆小,直接趁此机会就是偷摸离开自己出去讨生活。 水匪们都是临时凑在一起的,除了那些真杆子时日久了互相识得之外,其余人就算碰见了也认不出来,更谈不上什么感情,眼下这么乱谁还管这么多,多半是挥着刀叉乱砍。 ...... 庄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聚在一起,他们听着外面激烈的厮杀声也是不断议论。 一个妇人抱着自己的女儿,低声说:“快一天了吧,王大人的盐丁能守住吗?” 妇人说完,周围的几个人都是闷不做声,只管低着头唉声叹气,终于一个小伙子看不下去,起身说道。 “咱们就这样干等着不是个事!要是水匪杀进来了怎么办,会饶了我们吗?” “哼,小伙子你说的轻松,这年头各地都不太平,沿河水匪更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要是连盐丁都挡不住,咱们又能做什么?”一个中年男人不屑道。 不少人都是认同,忽然一个灶户起身指着方才说话那男人: “你是行脚商,不懂穷人的苦楚!俺们从前都是千户所的佃农,多亏了李大人收留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过年的时候还给发了肉食,现在大人有难,俺们不能坐视不理!” “出去和水贼拼了,盐丁挡不住是一死,拼了还能杀几个水贼!”一个帮工也是起身。 “文登营可能就在路上,等到他们来了就有救了!” 一个女人不断拉扯他,埋怨道:“当家的你这是做甚么,在盐田好好待着,不要出去送死,那些水贼可是你能打得过的!” 这帮工却是挣脱女子的手,喝道: “妇人之见!要是没有大人的庄田盐场,咱么家现在可还是那千户手里的佃农,你想再过那种日子吗?” 几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一齐站起身,其中一个说道: “这位老哥说的好,俺们几个都是从辽东来的,一路漂泊到这宁海才遇见王大人这样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盐丁好汉们在外抗击水贼,咱不能就这样坐着等死!” 起来想要为庄子出把力的人越来越多,但若是你细细一算,这些人多只是在庄子里的帮工、灶户和王争收留的辽民。 住在这里的人都尝到了好日子的幸福,自然不想再回去过那种猪狗不如的生活,其余的灾民刚来,并没有他们那样强烈的想法,多只是看傻子一样的冷眼旁观,没有一丁点要出来帮忙的意思。 最后只要是能拿动家伙事的灶户、帮工都站了出来,要有三百来人。 辽民多一些,有五百多人,他们聚在一起,拿上平日干活用的草叉或是木棒,成群结队的走进前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明天两更 明天出去考试,今晚要早睡,凌晨那更大伙不要等了。 明天第一更惯例下午六点,第二更待定,感谢兄弟们的支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八章:血战赤山 “你上,你快上啊,不然老子砍死你!” 尤化捂着胳膊上深刻见底的伤口,一边凄凄惨惨的哀嚎,一边冲一前来援助的水匪声嘶力竭的吼。 那是个真杆子,在黑夜中看不清刑一刀的长相,也是杀的兴起,本着在头领面前捞个好印象的心思,甩起鱼叉冲了上去。 结果显而易见,这个真杆子在刑一刀面前撑不过两刀就是轰然倒地,脖颈处喷涌着的鲜血即使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得清。 “这...这怎么可能!!” 尤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再也没有丝毫对战的心思,当下是头也不回的窜进黑夜中,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噗!” 见到尤化逃走,刑一刀知道他可能是水匪中的头目,自然不想放走,刚追了几步,忽然热气上涌,一口浓血毫无征兆的喷了出来。 刑一刀面色痛苦的蹲在地上,强撑着想要站起身,但身后人看见的却只是他激烈颤抖的双脚。 “一刀!” “队长,保护队长!!” 仅存的五十来个盐丁自发的向这边靠拢,围在刑一刀身边,许多人握着腰刀都是咬牙切齿,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水匪,眼中都升起一抹绝望。 “大人,大人,我刑一刀无能,就连盐场都保不住,无能啊!!” “队长,你不要这么说,我们大家都尽力了,相信大人会为我们报仇的!” 刑一刀看向说话这个盐丁,强自道: “完了,全完了!我们一旦失守,不仅盐田里的百姓都将被水匪残杀,就连大人的盐场,所有盐丁弟兄们的希望,都要毁在我刑一刀的手上,我...” “唉...” 就在盐丁们握紧腰刀,准备用最后的决死冲锋来护卫盐场的时候,后方却忽然响起一阵喊声。 “杀啊,杀水贼!” “大伙快帮盐丁好汉们赶跑水贼,护住盐场,这也是我们的家!!” 刑一刀强撑着看过去,陡然瞪大了眼睛,盐丁们也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水匪们正磨刀霍霍,准备彻底解决这场战斗,却不料忽然从他身后的木门中冲出许多百姓。 这些人大喊杀水贼的口号,手中拿着的多只是木棍与犁耙,但却都是悍不畏死的向凶恶的他们冲来。 水匪惊恐的回过头去,一个中年男子拿着木棍咬着牙向他砸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这个水匪被砸个正着。 但却并没有什么事情,他哈哈大笑,正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却不料,又一个百姓拿着草叉从他背后捅进去。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又有几个百姓拿着木棍犁耙围过来... “哈哈哈哈,队长,还没完,我们有救了!!”一个嫡系盐丁握着腰刀兴奋的哈哈大笑,就连身上的刀伤都顾不上了。 刑一刀强撑着起身,回身吼道:“兄弟们,民心所向,这便是民心所向!为了大人,为了盐场,跟我杀光这些水贼!” “杀光水贼!!” ......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盐田内的三声鸡鸣,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两个盐丁搀扶着刑一刀,他们的身后站着几十个奄奄一息的百姓与灶户,忽然间,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水匪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冲破大门,鱼贯而入。 刑一刀和这仅存的两个盐丁互相看了看,都从眼中看到一抹决然,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你们快走,我们大队不能全都死在这里!” 两个盐丁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个百姓指着远处,惊喜的喊道: “快看那边,是文登营的大旗!!” 这个男子语惊四处,还在院落中的所有人,无论是水匪还是百姓,都向远处眺望过去。 只见远远的地平线上升起一杆红色大旗,文登二字跃然于上,大旗下,手握长枪,踏着牛皮兵靴的文登营士卒整齐而来。 见到最前面那人,刑一刀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放松了下来,喃喃道: “果然是阳哥到了....有救了...有救了...” 王争打下金水河的当日便从师爷管清天口中得知浪里白条的真正意图,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立即下令。 第一哨的战兵轻装前进,只带着必备的干粮与兵器,一路上马不停蹄,只为驰援赤山镇,终于在第三日的凌晨赶到这里。 浪里白条昨夜怎么都找不到负责指挥进攻的尤化,刚刚气急败坏的跳进院落准备大杀四方,却听见这些人都在惊喜的指着自己身后。 都是要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了,为何会这样兴奋? 浪里白条纳闷的看过去,三魂去了六魄,脸色煞白。 “不可能!文登营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看着这些文登营正经的战兵,水匪们都是惊恐不已,当时就有几成的人趁乱溜走。 在场的都知道,宁海州城下文登营仅凭一百五十人击溃自己这边近三千人的事情,见到文登营的大旗飘扬,早已是战心尽丧。 守着庄子的百姓与盐丁却是士气大振,黄阳带着文登营一哨战兵杀到,已经打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水匪,早已是精疲力竭。 文登营与庄园形成两面合围之势,黄阳一声令下,一哨战兵迅速结成排枪阵缓缓推进。 浪里白条不甘示弱,带着水匪进行几波次的进攻想要突破。 但却都只是无用功罢了,毫无防护,素质又参差不齐的水匪面对文登营的排枪阵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敢冲敢杀的老杆子们被一个个活活戳死。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水匪终于是崩溃,四散而逃。 战后,一名一哨队官前来抱拳道: “哨官,余贼逃亡四处,下令追击?” 黄阳却是摇头,轻声道:“就让地方盐丁去解决吧,血战赤山他们都过来了。” 那名队官恍然大悟,点点头,回身去下令了。 黄阳走在院落中简直都是无处下脚,到处都躺着水匪、盐丁与百姓的尸体,每一个战死的盐丁身上都没有空着的,到处都是伤,惨烈无比。 最后他来到已经晕倒的刑一刀身前,满脸皆是震撼,嗟嘘道: “或许连争哥都不会想到,这次剿匪的主力不是我们文登营,居然是盐丁与百姓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九章:声名大噪 赤山血战后的第三日,王争此时已经回到了文登的营盘,管清天站在正堂外踌躇不已。 “呦,管师爷!您在这转悠啥什么,可是来找大人的?” 听到这招牌似的嗓门,任是管清天都能听出来说话的是董有银,当时他有些尴尬的笑笑,回身拱手道: “原来是董百总,有件事在下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和大人去讲。” 听到这话,董有银来了兴趣,翘着嘴问道:“ 是啥事情,跟俺说道说道。” 管清天看了一眼周围,低声说了几句,董有银听到后却是叫出了声: “青盐?这是好东西啊!你还在这沉吟啥呢,赶紧告诉大人,走走走一起进去,你不敢说俺帮你说还不行?” 董有银虽然以前啥都不懂,但是跟着王争摸爬滚打了一年多,青盐是啥再不知道那可就是有点蠢了。 “这....” 管清天没想到董有银这么大反应,不想进去,但他怎么拗的过人高马大的董有银,愣是给推了进去。 董有银嘟嘟囔囔的道: “要俺说,你们这些文人就是搞不懂,花花肠子多,这点屁事还想,有啥好想的,放是俺早就告诉争哥了。” ......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黄阳待在赤山处理善后事宜,一方面派文登兵带着王争的文书与令牌,快马加鞭的前往宁津所、寻山后所以及靖海卫等几地。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所有人都能发现,自赤山血战后,巡检司关口数量与日俱增,盐丁出动越来越频繁,地方上兴建庄田,收拢流民的举措也是屡见不鲜。 与此同时,第二家巡检司官办盐场开张大吉,就建在成山卫境内的温泉镇之内。 这样一来,成山卫所的指挥使与各个军将可是紧张够呛,整日是吃不饱也睡不好,不断的约束家丁,生怕招惹到盐丁。 盐场在温泉镇开办,一些有名望的商号铺子立刻就到赤山镇去占位子开分号,盐道上的各路杆子们也都是云集。 王争欣喜的发现,若是按这个势头下去,温泉镇附近很快就能成为第二个商贸中心,当然了,自己的腰包也是成倍的鼓着。 没多多久,王争发下通告。 百姓以人头论赏银,只要是百姓押着溃逃水贼去往各地的巡检司庄园找到负责的盐丁头目,便以人头论赏银,仅是一个水贼便有整整五两纹银。 五两银,说起来好像不多,但算起来却足以支撑大明一般穷苦人家一月的家用,这也是王争变着法给百姓发银钱改善生活,反正现在自己根本不缺钱。 不说在五文河与金水河缴获到的巨额财富,仅是文登等地的盐货买卖,便是日进斗金,这点银子对王争来说实是九牛一毛,对百姓却是意义深远。 当地朝廷军将接到王争的命令后也是不敢怠慢,似乎是带着某些讨好的意思,争先恐后的带着卫所兵上街配合。 由于各地都有盐丁的震慑,卫所兵再不敢骄横,地方上逐渐安平。 自那以后,残余的水贼在宁海以东地界简直成了‘宝’,有些庄子的百姓甚至成立了抓贼队,队里的人每天就是负责出去找水贼。 有些庄子的里正甲正还联合到一起,几个庄子划定范围里里外外的搜索。 说起来,百姓们搜的比任何盐丁和卫所兵都要仔细,一个墙角都要看几遍才行,毕竟抓住一个那可就是五两白银,以前苦干半年也没有这么多,王争的这道命令无形之中倒还促进了地方上的发展。 每天都有百姓们三人一伙五人一队的来到巡检司庄园,押着上次溃逃的水贼来换赏银,拿到银子后就是按人头摊派。 去帮盐丁抓的人成群结队,但是水贼真的是没有多少,一共浪里白条也就带出来两千多的水贼,赤山镇鏖战了一天一夜折损大半,最后侥幸未死溃散的,也就只有几百人,不出一月基本都抓的差不多了,一共王争也就散出去区区几千两的白银而已。 就在文登各地风风火火时,一封邸报经由吴惟忠之手,匆匆地送到了位于掖县的抚台衙署。 掖县是登莱巡抚杨文岳的驻地,现在王争所在的文登几地形势一片大好,但大明的形势可是越来越危急。 辽东方面在一月份时相对倒是平静些,朝堂众臣连声道是天佑大明,鞑虏自去,中兴有望。 稍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 辽东近来战事较少其实是因为满清将重心放到了朝鲜,一月初,奴酋皇太极亲率八旗军队十二万之众攻入朝鲜,所向披靡,不过几日便包围了南汉山城。 一月三十日,朝鲜仁祖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彻底成为满清走狗之一,这也标志着自林丹汗败亡青海,蒙古各部臣服满清后,大明终是藩屏尽失。 杨文岳虽人在山东,但却心系家国大事,是个有抱负的文人志士,整日忧心忡忡,让他忧心的还不止于此。 就是前几日传回来的邸报,逆贼张献忠忽然率流贼自潜山而出,连破太湖、蕲州、黄州各州县。 三月二十五日,献忠率流贼与官军大战于太湖之鄷家店。 流贼势大,以数万兵围官军数重,分路阻击史可法等援军。 是时天降暴雨,流贼从四面散攻,官军火器失灵无法发挥效用,两方短兵相接,激战数日。 最后的结果,张献忠斩朝廷军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数路官军皆溃,损兵万余,乘胜东取和州、含山、六合,流贼声威复振。 ...... “文登再获捷报,境县清平,民生相安!” “文登营剿灭两河巨匪,军民称善!” 当登莱巡抚杨文岳接到奏报时,激动的差点没有拿住这张小小的纸片,他不断的重复着念两个名字。 “吴惟忠...王争...” 登莱巡抚杨文岳接到捷报后虽然激动,但还是理智的派有司官员前往文登查验,当半个月后两千多颗血淋淋的头颅运抵掖县时,杨文岳哆哆嗦嗦的拟定一封奏疏,连夜发往京师。 王争率文登营出击剿匪,一战而取金水河,再战歼灭浪里白条,仅仅是几天,赤山血战的事迹就是传遍了整个登州府,而且还在风一样的向莱州府等地扩散。 时人称,吴镇台操训有方,改革文登弊病,麾下王争勇猛有为,率部连战连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章:指点江山 “烦烦烦,不写了!出去透透气。” 随着‘哐啷’一声,王争扔下手里的毛笔,放下一桌子的文书,转身走出书房。 “呼~” 本来王争是不热的,眼下胶东的天气清爽的很,但写毛笔字实在是太为难他了,越写心里越是烦燥,心不静,汗如雨下也是难免的。 说起写字,王争自打当上巡检,有这个条件后,就是每天在写。 毕竟是身在明末,不能老是自己不会写字而让人代劳,让那些人知道了还不是笑掉大牙。 真正算起来,王争写毛笔字的时间比起骑马都要多一些,但骑马却先掌握了技巧。 不过话说回来,王争之所以骑马学的这么快,那可都是因为上战场给逼的,字可以不会写,但是马必须要会骑,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如今到了崇祯十年的三月中旬,正是中原官军大败之后没几天。 王争骑马已经是可以收放自如,纵情奔驰,但毛笔字却还是那个熊样,歪歪扭扭的根本不能拿出去见人,整天都在发愁。 作为手底下唯一的一个文人,管清天自然是被王争带回了文登,起初王争故意将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堆堆的交给他去做,其意在考验。 这些事大多都是写写算算,管清天倒也是态度端正,二话没说接了令,自那之后,就是再没出过门。 这不刚刚全部完成,也是出来透气,见到同样出来透气的王争。 管清天微笑着拱了拱手,说道: “倒是难得,大人怎会有雅致在这田园中散布?” “哦,是管先生,账目可都是算完了?” “刚刚完成,累的紧,出来透透气。”管清天没什么紧张之情,几乎是随口说出了这句话,就好像在唠家常一样。 自从来到了王争手下做事,管清天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再没有往日在浪里白条手下的感觉。 时间一长管清天也是发现,王争手下的人,无论是黄阳、董有银等文登军将,还是邵勇、刑一刀这些嫡系盐丁队长,平日都没什么架子。 这些人都是真性情,爱牛角尖,脾气倔,但若是真对一个人好,能把你的心都融了,朴实的就像种地的老农户。 每次碰见了都像是老朋友一般亲切的打招呼,这就让管清天很舒服,自然也就融入的快,特别珍惜现在的日子。 所以当王争问他账目的事情时,管清天也知道王争是在半开玩笑,并没有任何的紧张之情。 两个人边走边聊,王争似是有意无意的问起写毛笔字的事,管清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是如实回答。 最后才知道,王争居然是要他教写字,管清天当时便有些纳闷。 如今王争在登州府的大名已经是如雷贯耳,谁都知道王争是又有钱又有人,权利也紧紧攥在手心,不少勋贵世家都是趋之若鹜,学写字干什么? 疑惑归疑惑,王争既然想要学,管清天自然是责无旁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从那以后每三天王争都要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练习写毛笔字。 ...... “管师爷来了,快来一起吃点,你真该尝尝玉儿和大娘的手艺,哎!阳子你给俺留点啊!” 大约是十几天后,管清天按照惯例来到王争的私宅教写字,刚进门就闻见一阵热气,香味也是扑鼻而来。 原来董有银、黄阳两个人又在王争这边蹭饭,管清天也没吃晚饭,听到董有银的话,当时就是动了心。 见到玉儿、王刘氏和黄嫂也都在,管清天还是按耐住了,拱手施礼道: “在下管清天,见过....” 话还没说完,王争便是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拿筷子和董有银抢肉,一边说似是无意的道: “还傻站着干甚么,再不吃可全让他们两个抢光了。” 管清天准备的客套话当时便噎在了嘴里,忽然回过味来,也是笑了笑,抬脚走进屋子里,在桌子周围寻了个位子撸起袖子开吃,什么繁文缛节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边说边聊,这话题自然也就是天南海北,没过多久就飘到当今时局上去了,这个话题可敏感的很,管清天端着碗,有些犹豫。 不过王争却一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像管清天这样的读书人,平素最想的就是来一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大势,眼下王争问到了,管清天若是不说,心里那可是痒的很。 过了半晌,管清天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水,仰头喝干,似乎是在酝酿如何来说。 “也罢,既然大人问到了,管某便献丑一番!” 哈哈一笑,王争等的就是这句话,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示意,黄阳自然明白王争的意思,起身为管清天续上一杯茶。 “在这文登几地,处处有我盐丁护卫,若有鼠辈胆敢旁听,我手下的刀枪可不长眼,管先生今日的话断不会传出一个字。” “天下虽大,却也是离不开东南西北四字,北面天寒地冻的,又有鞑虏肆虐,西面秦川八百里素来闻名天下,可如今朝廷与流寇你来我往,民生涂炭,已经是残破不堪,未当得繁华二字。” 这番话真可谓是语惊四座,王争凝神细听,一边连连点头,唯恐错漏了一个字,就连董有银和黄阳都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王争几个人的这个样子让管清天暗自兴奋,谈兴大发,反正这个地界也在王争手里握着,即便是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会有东厂番子听到了来拿人。 “眼下,比较安稳的地方也就只有江南各处,又有云贵、广西各省路途艰远,四川更是有着天然屏障。” 听管清天说到这里,王争忽然想到什么,眉头紧紧的拧住,插嘴道: “如此说来,眼下若是想得到更大的发展,远近无非是在江南与湖广两处才有机会?” 管清天笑着点头,心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其实像管清天这样的文人,心中最想干的就是畅畅快快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不过今日这话若是在外面说出来,一旦无处不在的东厂番子听见,那可就是人头落地。 管清天正要再说什么,屋外忽然一阵敲锣打鼓,还有人放炮竹轰隆隆的响,不知在干些什么,反正是吵闹的很。 “恭喜王争王大人高升,兵部的公文就快到了,还请王大人出来迎接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一章:守备坐营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却是钱金贵到了。 要是让王争说,钱金贵真不愧取了这个名字,谈起赚银子,就连郝思cd没有他的鬼点子多。 早在年前的时候,钱金贵就有了这个念头,开始筹办这件事,如今终于是在文登开了一家分号,取名‘承文阁’。 为了这个名字,钱金贵也是舍得花银子,特意到蓬莱找了个有举人功名的文士题词,如今的‘承文阁’,论起火爆程度就连主号承海轩都是比不了,也算远近闻名,日进斗金。 王争的巡检司衙署设在文登,如今已经是登莱两府仅次蓬莱、掖县府治的繁华之地,明面上商贾云集,暗地里也是盐货流通,。 这里可是文登兵的驻地,不说这文登几地,就连登莱两府,文登营都是威名赫赫,所以不管人各色人等再多,向来都没出过什么乱子。 钱金贵来得早占了个好地方,在营盘和文登城之间开办了‘承文阁’,除了各路的商贾游人以外,文登的军户子弟也都是常去光顾,谓是赚的盆满钵杳。 所以如今钱金贵根本就不怎么再回宁海州城的承海轩,整日待在承文阁忙里忙外,给巡检司送银子也是勤快。 这次钱金贵走进来盐丁们都没有拦着,进了内宅,文登兵也都是认识,把门的队长只是亲自跟住。 钱金贵的身子比起去年已是有些发福,可见是近来在文登过的有多安逸,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到院子里就是喊道: “王大人,京师的兵部下来公文,您老因为有大功,高升高升了!” 钱金贵一边说一边不断的拱手道贺,头一个让家仆把银子和礼品悉数搬到了宅院,院子里的不少盐丁头目和文登兵队长都来恭贺。 王争升官了,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大喜事,正在带着文登兵操训的高亮和黑子两人听到后惊喜异常,也是赶紧停了下来。 没多久,一派王争所属的大小军将都带着笑脸鱼贯而入,进门就是抱拳高声恭贺,邵勇和刑一刀被快马召回,也是分先后进了门。 兵部的公文在京师快马而出,到山东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巡检司署的大门前。 管清天知道后也顾不得吃饭,别人都是往里进,他却火烧眉毛似的跑了出去,一边安排人手买炮竹和红纸,另一边亲自去找钱金贵。 钱金贵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管清天可是巡检司的师爷,此刻来找自己定然是十分信任,看来双方的关系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显然都不会太差了,当下也是匆匆吩咐承文阁的伙计去好酒好菜的去招待京师缇骑。 王争还没怎么说话,手下的众人就已经是把这消息散了出去,私宅外到处都是前来道喜的百姓。 走到刑一刀的身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王争什么都没说,径直出了院落。 这个举动虽说看似是无意,但却让刑一刀怔怔立在原地,方才他从王争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见到了不一样的色彩。 其他人不知道,但刑一刀却能明白,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信任,王争明显是将自己当成心腹了。 刑一刀的鹰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的上官,不枉自己为之九死一生,若是还有下辈子,刑一刀依然会选择到王争麾下。 走在路上,虽说王争对手下这么张扬宣传的举动有所不满,但心中也是颇为高兴,这也是自己应得的。 从私宅到一路到巡检司的衙署也是有些距离,凡是遇到的人都是热情讨好的上前道一声恭喜高升,王争也是一一点头回应。 虽然这样做是耽搁不少时间,不过事情既然是定了下来,那就不用再着急。 一行人回到巡检司衙门前院的时候,那位带来公文的缇骑已是等的不耐烦,这等官员的任命文书,即便不是皇帝下旨,接到的人往往也都是几里相迎,讨好谄媚,哪有这样不当回事的。 缇骑便是普通的锦衣卫,在鱼龙混杂的京师不过是随手捏死的蚂蚁,但出来之后那身份可就是不同,摇身一变成了传令的特使。 若不是准备狠狠捞上一笔,谁还能远远的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传令? 王争走进来身后哗啦啦的跟了一大群人,有披着甲胄的军将,也有带着腰刀的盐丁,对那锦衣卫都是视若不见。 那东厂番子见到对方都是这个态度,脸就更是拉下来,冷声宣读道: “文登营千总王争,平定金水河、五文河巨匪水患有功,而今虽是太平时节,然奸邪之徒不少,横行乡里,勾结贼人为祸地方,为安定黎庶计,特准登莱巡抚杨文岳所请,擢升千总王争为登州府宁海州城守备,充任文登营坐营官,掌海防,靖一方,兵饷军械各项事宜,登莱巡抚、宁海知州、布政使司等,自行筹备接洽。” 番子念完文书上的内容仍是冷着脸,把告身和文书朝桌案上一扔,骂骂咧咧的就要出门。 管清天急急忙忙追了出去,与那番子笑谈几句,塞了个小包过去,那缇骑见到立刻就是眉开眼笑起来,方才的不如意瞬间烟消云散,高高兴兴的上马回京师去了。 王争拿起那铜制大印,倒是真金实料,拎在手上颇有些重量,文书更是白纸黑字,方方正正,写的明明白白。 回身一看,真可谓是济济一堂。 黄阳、董有银、黑子、高亮四个人披着亮甲站在一侧,就连五队嫡系盐丁的大队长也都是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站在另一侧。 其余的队长与头目更是多,甚至都排到了院子里。 各个都是欣喜不已,王争升官,他们肯定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但是高兴归高兴,很快众人就是发现王争只是低头看着告身与文书,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表情。 大家都觉得,王大人真是天生的英杰,这般高升放在常人怕早是吹到了天上去,像王争这般镇静的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忽然,王争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屋内的黄阳众人连忙就是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到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解释开,董有银的嗓门更是大,满院子等着消息的人立马都是大声欢呼起来,热热闹闹的像是春节一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二章:看笑话与捡便宜 “文登营千总王争,率军兵剿灭两河水匪,因功升宁海州城守备,着职正五品,拱卫胶东海防,管辖靖海、成山、威海、宁海四卫四千户所,掌海防诸事。” 兵部武选司下来的这个任命,其他人都只是高兴,但却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只是一个五品的武官而已。 若是正五品的文官,那可就了不得,这只是地位卑微的武官,或许在文登、宁海几地,王争的名头是如雷贯耳,要是走出这个地界,那就没有什么人瞧得起了。 不说其他地方,仅是南北两直隶的世家勋贵子弟,四品五品的武官职衔挂在身上的遍地都是。 一个新任的守备,就连宁海的知州王得乐都并不关注,只是在听说继任的是王争后这才露出讶异的神情。 近处都是如此,在其他地方就更算不上什么大事,不少人甚至连打听的理由都没有。 倒不是王争故意在摆深沉,正是因为对此心知肚明,再加上近来不断恶化的局势,这才有了方才的沉吟不乐。 现在需要王争担心的事情太多了,这次的升官也只是水到渠成,迟早都是会有的。 流窜在河南和南直隶各省的乱贼,频频叩关的清军,甚至是各地的天灾人祸,无论是那处都比宁海州小小的新任守备更博人眼球。 翻看着公文,王争的目光落在“兵饷军械各项事宜,登莱巡抚、宁海知州、布政使司等,自行筹备接洽。”这句话上。 原因很简单,武官若是统兵,饷银便好比农户手里的种籽,没有可不行。 眼下大明的财政年年赤字,就连身为皇帝的崇祯都没银子发饷,内衣是不是真的有补丁王争倒不知道。 可以确定的是,所谓的京营精锐与九边悍旅都也是有如乞丐流民,半饥半饱,饷银不知道拖欠到了哪年哪月。 哪里比得上那些京官,一边不遗余力的捞着银子,一边又是装模作样的抨击朝政,即便如此的尸位素餐,在外那也都是以‘清流’之名到处宣扬传颂,崇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正常的守备,还要看是否务实,不务实的与那些蛀虫一般的文官也是无甚区别。 其余少数想要干点事情出来的,好比上一任的宁海守备韩大虎。 十几年前刚上任时也是意气风发,但他却与其他人遇到了相同的问题,都被资金限制住。 武官中像韩大虎这般正正经经的,很少能寻到捞银子的方法,每天还要派人往各个衙门送银子疏通打点,最后剩下的那点银子养活家丁都是困难,处处拮据,又谈何振兴武备? 当然了,如左良玉这种仗着人多不惧朝廷,一旦缺钱就是换地方纵兵劫掠的,相比王争比银子也是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王争是不正常的守备。 一方面顶着巡检的名头日进斗金,手里握着两河盐务,麾下盐丁成群,另一方面又有统兵职权,可以正儿八经的招募战兵,建设大营。 这种事若是放在几十年前的万历朝,说句不好听的,那可是武将弄权,蓄意作乱,要掉脑袋的。 现在只要是上下疏通打点好,都是无伤大雅的,没有人会去查你一个小地方的九品巡检是谁做。 辽东那边自打努尔哈赤告天起兵之后,鲜少听闻官兵征讨能有什么胜迹,一个个名将督抚不是掉了脑袋就是投降那边。 大明以文统武的规矩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不要说王争这个小小的守备坐营官,就连地方上总兵参将之类的大将,都要归朝廷派出的文臣节制调遣。 九边重镇常设总兵早已是老树盘根,倒还好些。 山东这边的军将,就像文登营坐营官一样走马灯一般的换,帅府官厅刚建了不到一年就要拆了换成守戎府邸,所以基本都没有什么自主的权利。 尽管王争最近是风头正盛,在这边的地界也是堂堂的五品守备坐营官,但宁海的知州王得乐依然是冷淡至极,就连派一个家仆装模作样的过问一番都没有。 不过王争升为守备坐营官后也有了另一个方便之处,那就是他手下的盐丁都多了一个新的身份,可以用官兵的身份上街,设的缉盐关口也有了另一个更为正式的名头,谓是‘关卡’。 ...... 守备坐营官的任命正式下来后,王争这边的人可就是忙的脚不沾地,各地的嫡系盐丁大队长都被召回。 回来后也没在文登多待,立马就是带着王争的文书飞马而出,每个人都有一块负责的地界,负责核实宁海、文登各卫各所的官田、农田与营地,当地军将面上也都是十分配合。 管清天也是不可开交,他是王争集团唯一的文人,根本就忙不过来,不得已只好亲自去招了几个文士帮协。 每天十几趟的来回跑,带着银子在登莱二府各处衙门到处奔波打点,接下来的交接事宜,王争可都是要指着管清天这帮人,他们也是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用。 董有银他们大字不识得几个,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根本不懂得这些弯弯绕。 王争手里一下子多出了宁海州这么一大块地方,到州城上任倒是不着急,但这些地方的盐货买卖和地方规矩可是要尽快确立,要让他们知道主人是谁。 巡检司下辖每个地方的盐丁数目都是有限的,忽然多出一块地皮,人手立马就是紧张起来。 自打赤山血战过后,王争对盐丁的作用和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改观,觉得盐丁的操训也要抓起来,紧要关头用处也很大。 但是邵勇和刑一刀他们都被自己安排了任务,根本抽不开身,王争只好亲自上阵,以文登兵的标准低了几个水平线,发布了一道盐丁招募公文。 这可在文登几地掀起了轩然大波,每天来报名的人是络绎不绝,王争也是连轴转,最后把悠闲的高山抓了出来帮忙,这才是好了些。 大约是七八天之后,宁海州内的盐丁数量总算是确定了下来,新招两千名地方盐丁,王争和高山一齐督训。 要想把控住宁海州地界,第一需要的是人手,第二便是银子,这两样是王争最不缺的,但却是上一任的守备韩大虎最缺的。 每月入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是流水般的花出去,王争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这些都是必须的,该花的银子就不能省。 听说王争又招人又打制军械衣甲的,还派人到处打听有没有矿洞,宁海地界的卫所军将与文人雅士都是看笑话的态度,心想这年头,这穷地方,就是把文登营建制补全了也要弄的你倾家荡产,其它的就不要想了。 更有不少人,好比王争的顶头上司,登州府右东路参将,就是打着捡便宜的念头。 “自行筹备” 任命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你怎么干都行,但就是不给你银子,这处处都要银子,到窘迫的地步非要出什么乱子不成。 这位参将想的倒是挺美,喜滋滋的等着文登营或是宁海州闹出兵乱,到时候他好带着人来捡现成的。 他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何乐而不为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三章:征讨养马岛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五月份。 王争的任命下来也快有两个月了,那些想要看笑话的人通通都是目瞪口呆。 这些人不太了解盐货买卖,知道的无非就是一点,巡检油水很大,至于厘金高额的利润他们更是两眼一抹黑。 现在不少人也是发现,王争手里的银子好像根本花不完一般,上一任的巡检张大cd是远远不及。 文登营的各项建制用极快的速度拉了起来,不仅是官厅,就连整个营盘都给翻新了一遍,整天有无数的军兵与盐丁进进出出。 盐丁和新兵的招募操训同步进行,文登附近简直比州城都要热闹。 据打探消息的人说,文登营还派人去了蓬莱府城,远远的去买生铁与各式火铳的样铳成批运进军械库。 因此,也有军将专门派家丁去蓬莱等地打探,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文登营付起银子向来都是爽快的很,要多少给多少,一不杀价,二不拖欠。 这就让大家更糊涂了,这穷灾乱年,有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不好,好好的做巡检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去当兵卖命,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拉上去送死,银子花不完岂不可惜。 地方盐丁不同文登战兵,也不是嫡系盐丁大队,很快就在文登城操训完成,熟悉了日常科目后,选出几个大小头目,两千名新招盐丁直接被王争撒种子一般的安排到宁海州境内各地。 日子还是往常的过,该把控住的要地就设了关卡,有些交叉地带用庄园驻守住,盐丁内里还是没变,不过是在外头有了个守戎麾下官军的名头而已,合法性更强。 不过目前文登还是王争主要在经营的地方,日后可能会渐渐将重心前移到宁海州城,那里怎么说也是个州城,有司官衙也是不少,办事比起文登、赤山、靖海等地都是方便许多。 王争现在的重心在慢慢前移,但赤山、温泉镇那边几乎每户人家都在巡检司下属讨生活,又有地方盐丁震慑卫所兵,嫡系大队更是作为机动力量随时能提供增援。 所以说后方依旧是稳定的很,就连个小偷小盗都很少见,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黄阳心细,发现四月初宁海州盐丁操训结束后,王争的规律开始变了,日常的文登新兵操训都很交给他和董有银、高亮、黑子几个人。 整日最常去的地方除了玉儿和王刘氏的卧房以外,就是叮咚咚咚的铁匠铺,骑马和写字也练的比较勤,黄阳虽然发现了,但他依旧是想不明白。 铁匠铺那种地方谁都去过,那可不是人待的,即便是眼下颇为凉爽的胶东,进去铁匠铺也是热浪连绵,里外都要脱去一层皮。 偏偏王争就好像着了魔一样,晨跑之后就是一头钻进铁匠铺,一待就是半天光景,到了晚上的时候还经常叫范若海找来的几个匠头一起讨论商定,油灯点上就是一夜。 这天下午,天边起了火烧云。 王争坐在私宅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厚厚的图纸,玉儿从门外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张了张嘴,轻声道: “争哥哥又在看,你可又是一夜没睡呢,就不能早点歇歇吗?” “玉儿你先回去吧,这图纸虽说是已经定下来了,但前天的试铳还是不行,要么威力太小,要么射程不到五十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玉儿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王争已经低下头沉思,这时王刘氏从后面握住玉儿的手,远远看着王争,轻声道: “争儿是要做大事的人,让他去吧。” “唉。” 微微点头,玉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正堂。 ...... 天色渐黑,屋门响动,高亮站在外面招呼一声,得到王争准许后,恭敬的走了进来,还没等说话就听王争沉声问道: “那边可有消息?” 高亮风尘仆仆,裤子上还沾着泥土,明显是赶了远路回来,粗喘几声,神情凝重,脸上见不到一丝笑容。 “回协台的话,江大那边说是发现了一个地方,和协台描述的赭石矿很相近,只是...” 王争皱着眉头看过来:“只是什么,有话就一次说完,你小子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高亮干咳几声,说道: “只是那地方在养马岛,自打刘备被咱们砍了脑袋,养马岛的盐路就是处于一片混乱,那齐涞更是派人到那建了个庄子,眼下多少也要有几百号人。” “齐涞?” 上次打下金水河的时候,管清天为了证明自身,曾经将所知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王争。 浪里白条之所以会千里迢迢的去打赤山盐场,自然是背后有人鼓噪,鼓噪还不行,又要有极丰厚的好处,养马岛的刘备,海商齐涞都对王争恨之入骨,便与浪里白条相互勾结。 他们之所以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最大的靠山无非就是郑鸿逵的嫡子郑克,那个乳臭未干却目中无人的郑氏小儿,自从上次来宁海州后就是对王争怀恨在心。 齐涞、刘备与郑克三个人互相一商量,还真是一拍即合。 郑克瞒着郑鸿逵给水匪提供了精钢刀叉与大量金银,并且许诺,浪里白条只要是打掉了赤山盐场,郑氏将帮其称雄登州。 郑克能不能左右郑氏的想法不得而知,但他这么做简直是欠缺头脑,养虎为患。 刚刚安定下来的军民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赤山镇的盐丁损伤殆尽,刑一刀的一大队嫡系盐丁更是打到了只剩下两个人,若不是王争花银子重建,也许就再没有第四缉盐大队这个称呼。 管清天信步而入,说道: “刘备已死,剩下的那些乱贼比起协台的文登战兵如何?” 高亮摇头。 “比起刑一刀、邵勇兄弟手中的嫡系盐丁大队又如何?” 高亮又是摇头。 说到这里,管清天叹道: “至于海商齐涞,不过是苦苦巴结郑氏的一条狗,那郑克更是心胸狭隘,鼠目寸光之辈,鼠辈与鼠辈结合,依然是鼠辈。” 这次高亮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王争攥紧拳头,冷声道: “养马岛本就在我文登营管控范围之内,如今那里盗匪猖獗,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本官于心何忍?” “乱象如此,管师爷,命你立即拟定一封文书,快马连夜呈报韩副将,不日文登营将出征养马岛,剿灭乱贼,以靖地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四章:必剿之 管清天一直在留意,发现王争说这话的时候,尽管神情严肃的厉害,但却并没有习惯性的眯着眼,看来是对结果并不担心。 忽然回过味来,心道还是多虑了,咱这位新任的协台向来不都是如此,走到哪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是放松了下来。 放松归放松,但管清天对王争的命令也是不敢怠慢,立刻回到书房中奋笔疾书。 也就是一个多时辰,一名亲兵带着坐营官王争的文书跨上战马,飞奔前往莱城,那里是韩大虎的驻地。 说起韩大虎,就不得不提吴惟忠。 上次王争成功剿灭两河巨匪,因此获益的文官军将也是不少,不少人与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是躺在府里也能捡到军功。 吴惟忠是登莱巡抚杨文岳的亲信,杨文岳一头将他举荐给崇祯,要让他继任登莱二府的总兵,另一头也没闲着,派人快马加鞭的赶到京师,往各处衙门扔银子疏通门路。 兵部武选司的官员受到好处最对,自然是不断的帮着说好话,本来这事说的好好的,也就定了。 朝堂上崇祯皇帝还在沉吟,这时候一个人走了出来,怒斥杨文岳乃是东林士党,说的有理有据,条条是道。 这个人就是当今内阁首辅,号称‘孤臣’的温体仁,眼下是崇祯皇帝眼前的红人,就连一些太监都惹不起。 温体仁这话一说出来,整个朝堂的人都看向他。 兵部侍郎韩维政、礼部侍郎钱求远等人齐党、浙党都有,原本被东林党打压的没有丝毫话语权,眼下都是借助温体仁上位,是他大明在朝堂上的传话筒。 这时候自然也都是出列,个个义愤填膺,崇祯十分看重温体仁,对他不结党营私深信不疑,听了这话也是立刻打消再设登莱总兵的念头。 崇祯不信还好,一旦要是看重起来,那可就是一信到底。 朝堂为此争论许久,温体仁力排众议,皇帝一锤定音。 说是登莱二府向来太平无事,流寇作乱也没有窜逃到那里,东北的满清也离得很远,根本不必设登莱总兵。 况且,崇祯对吴惟忠并不熟悉,以往并没有什么大捷传回。 尽管崇祯没有明说,但他心里应该是明白,这次吴惟忠依靠的只是一个小小守备的剿匪战功,需得多加历练。 最后吴惟忠反倒成了登莱副总兵,驻守在莱州府昌邑城,虽然是衔头低了,但其下辖一府四路,明面上来说,比起原来的海防备倭总兵职权要高,也更风光。 相比吴惟忠,韩大虎则是个幸运儿。 千年铁树开花,总算是离开了这偏远的宁海,连升两级,以登莱副总兵的职衔驻守莱城,下辖右东路、上北路、前后西路计四路参将,手头也是一府四路的职权。 虽然明面上登莱二府一半的地区都纳入了韩大虎与吴惟忠的下辖,但他们却只是新到任,空有职权而已。 吴惟忠有登莱巡抚杨文岳这么一层背景倒还好些,起码文官也是要给杨文岳面子的,不能太过挤压。 韩大虎就有点惨了,连莱城都没能完全把控,几个莱城军将完全不听调遣,文官鸡蛋里挑骨头事事挤兑,完全是个空头总兵。 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能坐到副总兵这个位置,靠的到底是谁韩大虎虽然不好意思明说,但也是心知肚明,自然对王争很有好感。 眼下登莱二府虽然没有总兵,但却有两个副总兵,吴惟忠和韩大虎分掌四路,也各是一方大将。 ...... 文登营盘到莱城的路途差不多是到宁海州城的两倍左右,所以在第三日的凌晨,这名亲兵总算是从莱城东门飞马而入。 尽管是气喘吁吁,热汗淋漓,这名亲兵却依旧是一刻不停的奔进总兵府邸。 当韩大虎听闻这是从文登营来的文书后,立刻就是十分重视,亲自接见这名亲兵。 管清天不知道韩大虎与王争之间到底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在文书上的话只能用折中来形容。 他剔除了武人惯说的那些慷慨激昂的保证之词,写在上面的基本都是官家客套话,好比王争自从继任坐营官以来,如何的勤加操训云云。 如今养马岛贼寇蜂起,军民如处水火,为拯救黎民苍生,不得不请求出兵安靖地方,履行文登营的职责。 这种文书正是管清天这种文人最擅长的,那夜写的时候也根本没费多大劲,韩大虎看了放下心。 说起来,韩大虎初来乍到,急需在莱城立威,但他手里一没钱二没兵,看了王争的文书当即就要拍板同意。 但这件事还不能就这么定了,眼下登莱总兵的职位空悬,他这个副总兵也要受巡抚和分巡道的节制,所以韩大虎就又将这件事上报。 不要说登莱巡抚杨文岳,就连登州分巡道李乐平都对这种小事没什么留意,随手交给有司官员审查。 然有司的官员们讨论了半天,关注的并不是为什么要去打,而是这份文书的措辞是否规范严整。 看来看去,管清天说的话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中规中矩,顺带还拍了拍有司各个官员的马屁。 最后这些人也没找到什么可以谴责的地方,只好悻悻作罢,将文书发回莱城,道是同意了,可以出兵。 这样一套的程序下来,最后等出兵文书下达到文登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来月,文登营的军将们等的头皮发麻。 王争看着这份刚刚发到桌案上的文书,也是暗自摇头,就这个效率,要是真遇上什么火急火燎的大事,等上头批复下来什么都晚了。 这次王争并不打算亲自领兵,而是交给邓黑子和高亮两个人,这次的对手甚至都不如水匪,起码水匪大多熟悉水性,还是有一技之长。 “出发吧。” 早在前几日,王争就单独与他们两人说了这件事,当下黑子和高亮都是又兴奋又紧张,他们的老娘也都是为儿子自豪。 要知道这时候一家想要出个军将有多不容易,更别说是可以独自领兵在外的实权军将,那可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 听到王争的话,邓黑子与高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继而是双双出列,齐齐抱拳道: “抚台放心,养马岛乱贼,必剿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五章:出征与鸟铳 站在营盘门前,目送邓黑子和高亮两个人离去,王争总还是有些不舍的,如今他终于是明白玉儿和王刘氏送别时她们的感受了。 虽然这次的对手甚至连水匪都不如,王争并不担心黑子和高亮的安危,但在外征战,有所伤亡仍是在所难免,哪能知道折损的是谁家儿郎。 王争无意中将臂弯紧了紧,玉儿似乎是感受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冲王争甜甜的笑了笑,依然静静的靠在肩上,眨着大眼看向逐渐远去的队伍。 “协台,协台!试铳成功了...试铳成功了!” 范若海挺着一鼻子灰跑来,手里拿着一杆鸟铳,兴奋的像个孩子。 听了他说的,王争侧目过去,也是一脸的惊喜,迫不及待的问: “什么,这次能打多远?” “回协台的话,百步之内可穿铁甲,百五十步外威力依然强劲,幸不辱命!” “好!” 大叫一声好,王争接过范若海手中的第一杆鸟铳,如获至宝。 “这才是鸟铳该有的威力,范若海,你与铁匠铺的匠户此次都立了大功,立刻将这种鸟铳投入生产,打制的越多越好。” 其实这鸟铳终于试铳成功,还要得益于宋应星,正是这崇祯十年的三月份,一代名著《天工开物》刊行。 “...凡锤鸟铳,先以铁挺一条大如箸者为冷骨,裹红铁锤成。先为三接,接口炽红,竭力撞合。合以后以四棱钢锥如箸大者,透转其中,使极光净,则发药无阻滞。...” 宋应星这本《天工开物》被西方人称为十七世纪的百科全书,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 全书共三卷十八篇,全面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其思想之先进,深刻体现了有明一代资本主义萌芽的生产力状况,令人叹为观止。 仅仅是这种鸟铳的制作工艺便是延用了数百年,一直到晚清洋务运动兴起时才被彻底抛弃,从第一支火绳枪起,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数百年中一直被采用,可谓渊源流长。 王争曾听匠户们说过,天空开物刊行前,卫所制作鸟铳一般是采用铆接,但却制造不便,万历年改成两段铜箍固定。 但这么一来却又是清洗不便,宋应星的方法两全其美,极大缩短了鸟铳的制作时间,间接性给王争造出鸟铳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听了王争的话,范若海却是犹豫起来,王争再三问起,他才是说出了另一个难题。 虽然现在正经鸟铳的制作已经不是问题,但进度却卡在了原料方面。 当时的鸟铳若是想要实用,铳管必须用精铁制作,只有用这样的精铁制成的铳管,才能坚固耐用,射击时不会出现卫所粗制滥造的炸膛现象,文登营的第一杆鸟铳便是如此。 问题来了,据匠户说,这种精铁要用整整十斤粗铁才能炼出区区一斤,现在王争不是缺银子,听了这话后也很纳闷,这不是很好解决吗,派人去买就是了。 可匠户又说,现在粗铁虽然不值钱,但是在胶东却并不多,粗铁的产地一般都是在陕西、河南等地。 王争听了这话也是明白过来,那边现在估计正被张献忠等流寇搞得鸡犬不宁,粗铁这么重的东西,运输不便,这种时候当然是运不过来。 这么一来,要是想成批打制鸟铳,养马岛刚刚发现的那个赭石矿也就是必须拿下。 见王争与范若海边走边说,玉儿知道他们在谈重要的事,一直都是乖巧的跟在身后,静静听着。 即便是用精铁,制作时也是颇为繁琐,通常先用精铁卷成一大一小的两根铁管,以大包小,使两者紧密贴实,然后用钢钻钻成内壁光滑平直的铳管。 钻铳工艺很精密,一般的匠户每人每天只能钻进一寸左右,大致一个月才能钻成一支,即便范若海找来的老匠户都有经年的手艺,也只是稍微快上一些,这种活可是粗心不得。 走到了靶场,王争示意其他人退开,想要亲自试一试这第一杆成型的鸟铳,刚刚端平,却听后面的邵勇大声道: “大人,还是让小的们来试铳,一旦炸膛...” 范若海听到这话,也是有些担心,这要是炸膛了功劳可就立刻变成掉脑袋的罪过了,正要说什么,却见王争摆摆手。 “无妨,本官还是相信范掌柜手中匠户的手艺,不必再劝。” 一个盐丁在邵勇的示意下,连忙将一件军将的铁甲披到八十步外的草人上,众人都是感觉有些悬,范若海更是直念叨老天保佑。 毕竟鸟铳威力小的观念在他们心中还是根深蒂固,而草人可是在八十步开外,即便是辽东边军的火器,也不可能在这个距离下洞穿鞑子的铁甲。 只见王争握紧并端平鸟铳,引燃火绳,对准八十步外的草人,这时候他的眼睛眯缝起来,心中也很紧张,深呼一口气,王争猛的扣下了扳机。 “砰!” 白烟霎起,砰的一声巨响,就连在外围观的百姓都是清晰入耳,邵勇挥退一名盐丁,亲自跑上前去,见到这一幕,顿时是瞪大了眼。 董有银在那边张望半天也没听他说话,遂是心急的上前查看,差点没惊掉了下巴,结结巴巴的道: “俺亲娘哟...这...这...” 只见这件铁甲上黑洞洞的一个窟窿,但是那颗实心铅弹却是不见,邵勇立即叫来盐丁在周围寻找。 “找到了,大人,铅弹在这里!” 一名嫡系盐丁在铁甲的二十步外找到了这颗铅弹,所有人望着王争手里这杆鸟铳,都是不敢相信。 原来只能打打鸟的鸟铳,为何到了王争手里威力变得如此强劲? 不仅洞穿了铁甲,更是余势不减的往前飞了二十步左右才掉失去力道落到地上,这怎么可能! 王争轻呼一口气,却并没什么兴奋之情,走到八十步外的草人边,皱着眉头看向那件铁甲,沉声问道: “邵勇,这件铁甲是哪来的?” 邵勇听到王争问话,赶紧说道:“回大人的话,这件是从军械库中找到,以往文登营军将所穿的铁甲。” 点了点头,王争摸了摸这件铁甲,原来是朝廷发下来的甲胄,怪不得这么痛快的就洞穿了。 王争没见过鞑子,不知道他们身上的铁甲是如何模样,但从所知来估量,定然是不像这件所谓的朝廷军将铁甲一样。 想到这里,王争皱紧眉头,这鸟铳的威力就目前来看,也就是刚好够用,若是拿到辽东去对抗鞑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六章:啼笑皆非 “争哥,能让俺摸摸这鸟铳吗?” 董有银嘿嘿笑着招呼王争一声,得到同意后,赶紧接过来,大手不断在鸟铳上摩擦,黄阳与邵勇他们也都是赶紧围了过去,留下王争一个人眉头紧锁。 见董有银他们在啧啧称奇,就连管清天也按耐不住,走到一侧细细端详起来: “这鸟铳看着是与那些样铳是有些许不同,为何威力却高了这么多?” 文登营制造出来的第一杆鸟铳与卫所鸟铳看上去略有不同,如今卫所鸟铳多追求射程,忽略威力与质量,加之工匠待遇太差,造成质量下降严重。 所以卫所的鸟铳多是以‘长’为主,卫所匠户也有不少是混吃等死、不谙工艺,但即便是这种匠户也是知道,打制鸟铳并不难,铳身的原料好差并不重要,只要造的够长就行,造的长就能应付过去。 文登营的鸟铳并没有近乎夸张的那种长度,舍弃了华而不实的射程,用精铁加厚铳身,射程虽然只有百五十步,但这已经是标准的鸟铳射程,只有在这个射程内,鸟铳才能成为真正的神兵利器。 今后若是稍加改进,洞穿鞑子周身铁甲也不是痴心妄想。 “几个铁匠铺全力打制,一个月能造出多少?”王争忽然问。 范若海恭恭敬敬的道:“回协台的话,眼下各处匠户还是有缺,即便是没日没夜的打制,一月造出十杆也是很难....” 说完,范若海低着头看了王争,担心会因此受到责备,却见到王争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王争没有管这些,只是摇头道: “这种速度可不行,缺人就去给我招,到蓬莱去招,再没有就去莱州府招,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招到有手艺的匠户,若是来一些混吃混喝的人,当心你的脑袋!” 浑身一激灵,范若海连声道:“协台放心,小的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协台啊!” 既然是已经可以制造鸟铳,王争便开始琢磨招募并训练鸟铳手的事情,第二天上午就叫来董有银等哨官前来商议。 ...... “砰、砰、砰!” 这天是出征后的第二天,文登营官厅一大早就传出了三通鼓声,听到的都知道,这是新任的协台王争要聚将议事了。 只是这次进入官厅的军将,从上到下几乎全部都换成了生面孔,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铮铮汉子,进入官厅都是带着既恭敬又肃穆的神情。 “末将等参拜协台!” “不必拘礼,众位同僚入座吧!” 在场的文登营军将除了王争的心腹董有银、黄阳以外,还要有高山与其余几个新选出来的哨官,这些人也都是通过了层层考较才得以升任。 刘大亮等人一个也没看见,虽然目前的他们的名头仍是哨官,但却都是个空头哨官,再也不是原来的实权军将了。 早在继任的头一个月,王争稳定局势后便立即下令,将刘大亮几人手头的家丁与军兵尽数解散,家宅充公。 后来发现,这些军兵中也有少量家有室的正经军户,这些人王争没必要牵连,都让管清天负责记录入册,发给安家银回家种地。 他们回家之后都是老老实实的种地,又在念叨着王争王协台的好,不仅放他们走,安家银也是如数发放。 抛却这些人,剩下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兵痞,这些人想要妥善安置也就难了,他们懒散惯了,若就这么放出去定然是难以管束,迟早都要生出事情来。 王争手头的好兵源大把,根本不会再要这种成事不足的兵痞。 这些人起初并不担心,还是在谈天说笑,因为像他们这种青壮,想要出来当兵卖命的太少了,各地的军将很少舍得放走,多半是又要被王争编入手下的。 这也是各地军将的难言之隐,越是到兵荒马乱的时候,想要出来当兵的也就越少,特别是明末的时候,官兵的名头也并不比土匪强到哪里去。 有些地方被土匪、流寇抢了几遍还不行,官兵经过又要再抢一遍... 大多数百姓都对官兵恨之入骨,“见兵如遇匪”也便是由此而来,对他们来说,被流贼胁裹也好过当兵被剥削,招兵的时候,数月不见一个人影前来也是各地常见。 个别地方的军将无计可施,也就是从崇祯三年起,出现了官兵强抓军户入伍充数的事情。 这么一来,官兵人数是上去了,虽然军将用刀把子将他们按在自己手下,但这种人骨子里就不想当兵,打起顺风仗来还看不出什么,个个猛如虎,但只要稍微遇到点挫败,定然是成群结队的溃败,那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 王争自然知道这种官兵战斗力低下的劣根所在,给他一个好兵,拿十个兵痞都不换。 所以剩下的刘大亮等旧部就都被王争安排到了各处的庄园去干苦力,这些兵痞遇见了地方盐丁,那可真是好勇斗狠的碰见了不要命的。 盐丁们也是深刻贯彻了王争的命令,你听话怎么着都行,但若是有一丁点的小心思,被盐丁们发现,都是立刻翻脸,下起手来丝毫不讲情面。 王争手下的盐丁素有威名,战斗力比起卫所兵还要强上一些,兵痞们又都是被分散到各地,势单力孤,在最开始零星的事件被地方盐丁镇压后,也就没了声音。 文登营的官厅被王争清洗之后变得干净起来,王争神情肃穆,并没有吴惟忠在任时的官家客套话,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这次的主题——招募鸟铳手。 听王争说完,黄阳开始沉吟,董有银啥也不懂,也没啥想说的,只是闭上嘴站在一边,其余的几个哨官都是议论起来,高山则皱了皱眉,抱拳出列: “协台,按照咱们大明军制,鸟铳手上阵都要带着短刀长枪等兵器防身,咱们新式的鸟铳可要有十几二十斤重,短刀长枪的份量也不轻,这么上阵怕是没几个人能跑得动,我看还是叫匠户再减轻些重量?” 王争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这么一种说法,当下的神情有些精彩,问道:“鸟铳手本就是远程压制,为何要带近战兵器?” “协台有所不知,咱们官军的鸟铳手上阵,每次都是没等敌人到跟前就是开火,结果子药用完,敌军冲到跟前,鸟铳手根本就是任人宰割。” 高山说完,又一个哨官补充道: “是啊协台,鸟铳经常哑火炸膛,哑弹也有不少,十杆要有八杆是摆设,这才是都给鸟铳手配上了短刀与长枪防身。” 王争却是笑了起来,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那鸟铳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此一来,拿着鸟铳还有什么用。 明明是前面列阵的官军怕死不敢战,制作鸟铳的匠户懈怠、技艺不精,导致鸟铳无法发挥正常威力,但这时候的人却都把问题归结到鸟铳威力不大上。 更何况,这种标准的陋习居然成了官军定制,如何不叫人啼笑皆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七章:遇贼,列阵以迎 王争在官厅忽然间的这一笑只是冷笑,但却把在场的其他军将搞的一脸糊涂,都不明白协台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在纳闷的时候,却听王争肃声道: “不要管其他地方的定制如何,咱们文登营招募就要按自己的方法来,鸟铳手不必再带短刀与长矛,不需要他们上阵厮杀。至于鸟铳的重量,也不必减轻,连十几二十斤重的鸟铳都举不起来的人,即便是侥幸通过了考较,本官也不会要!” 说着,王争环视诸人,板着脸说道: “这里是文登营,官军定制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我们有自己的规矩。” 听到这话,站在左侧的黄阳面色一亮,看了管清天一眼,正巧管清天也在看他,两人表情都有些吃惊,相视一笑都没说什么。 董有银对这些根本没兴趣,听的直犯困,哈欠连天,但无论怎么样,他也是不敢当着王争的面露出丝毫的不恭不敬,眼皮一会闭一会睁,忍的好不痛快。 尽管董有银性子大条,但他也知道这么困下去一旦被看见,怕就要坏事,当下是用右手狠狠的捏了胳膊一把。 “嗯?怎么没啥感觉?” 董有银觉得自己明明很用力了,但就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当下是皱着眉低头看过去,难道自己在做梦不成? 却见正黄阳憋着脸怒视自己。 “娘的,你这是做啥,捏我干甚么?” 董有银心下一惊,嘿嘿一笑,挠头道: “是阳子啊,实在不好意思,俺捏错了...” 黄阳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周围的军将纷纷抱拳出列,两人连忙一齐出列,大声道: “谨遵协台军令!” 那次会议过后,宁海、文登等地的官场和民间都在传扬,说是王协台终于是大刀阔斧的开始干实事了。 文登营的三通鼓聚将按例每月一次,设立之初的用意便是诸将步入官厅商讨大事小情,总结上个月以来的经验教训,但是前些年的聚将基本都是做样子,根本不会有什么用。 前几任坐营官尸位素餐,不管实事,每天就连最基本的操训都做不到,更别提按例的三通鼓聚将了。 时间一长,就连上头也根本不会派人来查,这种活计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上头都不重视,慢慢的也就不会再有人聚将议事,就连吴惟忠在任的一年多时间内,也只是召集了三次。 正式聚将的前天,新任坐营官王争便是下令围剿养马岛,这可是近些年以来文登营最大规模的主动出击。 这还不算完,三通鼓聚将后立刻又是传出了许多措施,其中民间和官场议论最多的有两件事。 加上王争的名头,很多人都想知道这次聚将会不会对现状有什么改观。 一件事与文登营下辖的铁匠铺有关,似乎是得到了王争的授意,掌柜范若海到各地奔波,亲自招募匠户,检验人才。 有人打听到一些消息,据说这次招募是不管其他,只看手艺的。 也就是说,无论你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还是卫所里有着经年手艺的老匠户,只要你手艺好,就都可以到王争手下来讨生活,当然了,手艺越好,各方面的待遇也就越高。 或许王争开出的条件算不上特别丰厚,但对于那些逃难的灾民与卫所里被层层盘剥的匠户们,这已经是非常有吸引力了。 最主要的不是月钱,而是这些人知道,他们到王争手下就能吃饱饭,里外都有盐丁与文登兵护卫,不用再过那种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苦日子。 听那些已经在文登营下辖做事的匠户们所说,有些人甚至都讨上媳妇成家,开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第二件事就是文登营增设了鸟铳队,由千总黄阳、董有银和高山负责招募。 不仅如此,各地风传此次鸟铳手将由王争王协台亲自操训,这可是在各处掀起了轩然大波。 ...... 同一时间,远隔百里,一支队伍悄然登上养马岛地界,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三百来人,但却是个个精气神十足,扛着制式长枪,整齐的踏步前行。 打头的一个将官披着铁甲,面容黝黑,忽然举起手说道: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眼下总算是了养马岛的地界,吩咐下去,偃旗息鼓,只要是静悄悄的将齐家庄子平了,养马岛就拿下一半!” 亮子点点头,说道:“邓哨官说的不错!在拿下齐家之前,还是不要声张...” 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四处都响起喊杀声,不知数量的人四面围上来,黑子也是第一次带兵,神色一慌,刀是抽出来了,但却并没有立刻下令,还在习惯性的等着王争发号施令。 亮子见到,狠狠的给了他几拳,黑子这才是回过味来,这次的指挥官可是他自己,又想起出征那日王争的话,忽然举起钢刀: “列阵,不要乱,列阵!!” 黑子明晃晃的钢刀不仅刺激着乱贼的神经,也让士卒找到了主心骨。 文登营的兵怎么说也都是打过五文河与金水河的,里面的队官、什长更是跟着王争一路打过来,手头沾着不少人命。 其余有些新兵虽然没见过大阵仗,但却都是勤奋操训,在各个基层军官的喝令下,都知道保持阵型才是最重要的,迅速结成了平日最常练的守御阵型,泛着寒光的枪尖指向蜂拥而来的乱贼。 这时候黑子站在最前列,才有时间朝冲过来的这些人看过去,当时就是松下一口气,这些乱贼还不如金水河的水匪,衣衫破烂,手里的家伙事样样都有。 由于不知道对方人数有多少,黑子下令列阵不动,文登营的军阵就好像是在大海中巍然不动的磐石,冲上来的乱贼虽然声势很足,但无一不是被戳的浑身血洞,很快就留下满地的尸体狼狈而逃。 这场战斗甚至都算不上战斗,但对于黑子和高亮却是意义重大,也是从这时起,两人不再是畏首畏尾。 文登营的大旗飘扬在养马岛地界上,两哨战兵直奔东侧的齐家庄园杀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八章:我们是文登营 大地干裂,大风在养马岛的土地上嘶嚎。 远远的,一群百姓扶老携幼而来,每一个都是衣衫破烂,勉强的在这片土地上前行。 一个小丫头,她爹娘都被万恶的贼人杀害,只剩下相依为命的爷爷,此刻正吃力的扶着老人努力追赶前面的队伍。 养马岛属文登营下辖,一直以来就是乱贼蜂拥,官府空有名头,仅有的十几个捕快衙役惶惶自保尚且不足,卫所路远,简直成了胶东的三不管之地。 百姓生活贫苦,自从刘东家死于王争之手后,盐丁无人管制,也便成了新的贼寇,到处抢劫打烧,为祸久矣。 这种时候更加是人人自危,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去看一看后面的小丫头与老人,极力赶路,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忽然,后方响起一阵马蹄声,小丫头惊恐的回过头,果然是那些贼人追上来了。 “爷爷,贼人追上来了!快跑,快跑!” 老人听了之后也是回头看一眼,急着赶了几步,却是一不小心绊在石块上,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粗着喘气道: “你快跑,不要管爷爷了,那些天杀的贼人就快追上来了,要活下去啊!” 小丫头只有七八岁,连连摇头,咬着牙想要把倒在地上的爷爷拽起来,但是她怎么能拉得动,急的蹲在地上大哭。 “爷爷,不!我们一起走!” 一个赶路的中年男子看见了,脸上泛起一丝不忍,正想要回头帮忙,却被自家婆娘死死拉住。 “你干什么,快跑!官府都拿马贼没办法,咱们回去又能做什么!?” “可...唉!” 那中年男子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重重的叹口气,跟自己的家人逃跑。 那爷爷满脸焦急,不断推搡着想要小丫头离开,但小丫头就是不走,仍然是哭着去拉,想要和自己的爷爷一起走。、 “哈哈哈,老不死的,看你还往哪跑!!” 马贼猖狂的大笑,拿着明晃晃的长刀,见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的怜悯,赶上来一刀砍在那老人的背上。 只听‘噗嗤’一声,鲜血飞溅到了小女孩的脸上。 “爷爷!” 小女孩摸了摸脸上的液体,满脸惊恐的大叫起来,眼睁睁看着爷爷被马贼砍死,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哭的像个泪人,捡起地上的石块朝马贼冲过去。 “爷爷,狗贼,你还我爷爷!” 那马贼正在哈哈大笑,忽然被一个硬物击中了脚,低头一看,却是个小孩,当下是怒声吼道: “老子这就送你去见你那老不死的爷爷,哈哈哈!” 马贼的长刀冲小丫头砍过去,小丫头脸上沾满了她爷爷的鲜血,见到雪亮的长刀越来越近,张大了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狗贼,尔敢!!” 忽然间,一声大喝传来,吓得这马贼手中一抖,反应过来后,瞪着眼睛朝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 霎时间,这马贼脸上的怒意变成了惊恐,就想要勒马转身。 一杆泛着寒光的枪尖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来,小女孩只听‘噗嗤’一声,方才杀自己爷爷的贼人胸前多了一杆长枪,面上仍是留着一丝不解,一头栽落下马。 邓黑子挥出长枪后,一刻不停的奔上前,将那小丫头抱在怀里,抽出腰间的钢刀,喝道: “文登营何在?” 马贼们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人,眼前却忽然出现一杆大旗,不知数量的官兵持着长枪朝自己冲来,这些官兵不同以往,衣甲整齐,枪尖上都带着血。 高亮见到黑子有难,立即大喝下令: “三哨队,掷枪!” “杀!” 转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文登营长枪手大步迈向前,高吼一声,奋力将手中的制式长枪一齐朝马贼扔出。 一百五十多杆长枪形成枪雨,让这些马贼心惊胆颤,丝毫生不出抵抗的心思,都是极力催促座驾想要逃离,但马匹受惊,哪里有那么快的反应。 长枪雨转眼便到,正在逃亡的百姓们都看到,方才虎狼一般的马贼顿时都变成了刺猬,个个栽落下马。 但这一轮并没有杀死全部的马贼,一个马贼害侥幸活了下来,当时就是立刻勒马转头想要逃离。 黑子离他只有几步之遥,见到这马贼要逃,立刻将小丫头放到地上,疾行上前拽住马尾。 黑子力气没有董有银大,那马贼极力催促,马匹吃痛他根本就拉不住,被带着向前几步,手上都擦出了血仍是紧咬牙关坚持着。 高亮心道一声不好,连忙扔出手中的钢刀,大吼道: “黑子,接刀!” 松开马,用最快的速度接过刀,这时候马才跑了几步,黑子连连翻滚向前赶上。 霎时间,邓黑子眼中泛着冷冽的杀意,一刀斩向马腿。 “嘶...” 马匹吃痛,将上面的马贼抖落在地,马贼连忙起身,却见黑子的钢刀正指着自己。 黑子尽管极度愤怒,但他还是强忍着问了几句。 最初那马贼还在嘴硬,但黑子可没什么耐心,直接就是将马贼的一根手指剁下来。 十指连心,马贼不断的嚎叫,疼的直翻白眼,见黑子又要继续剁下一根,当时就是全招了。 杀了那马贼后,黑子蹲下来抱住那小丫头,粗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不怕,贼人都被我杀了,你爷爷的仇报了。”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搭救啊!” 正这时,那些逃跑的百姓围过来,连连扣头,不断感谢黑子与高亮,但黑子听到后却是眼中泛起一抹怒意。 抱着小丫头,豁然起身,指向这些人,怒声道: “你们!你们可是几百人啊,居然都对一个小女孩见死不救?” 靠在黑子肩上的小女孩连连唆泣,黑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冷声道: “几百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去救孩子和老人,这样的人,我们文登营救了能有什么用,你们还是我大明的子民吗!?” 这些人被黑子驳斥的哑口无言,不少人更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都是趴着挤在地上。 文登营的兵士们明甲持枪,环绕在周围,看着这些百姓也是在不断摇头。 “唉!” 等黑子转过头去,高亮指着后面,说道:“我们从文登来,此次出征并不能带着你们,往南走吧,或许能赶到金山左,到了那就安全了。” “啊?是文登营!” “是王协台的军兵,有救了!”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八章:我们是文登营 大地干裂,大风在养马岛的土地上嘶嚎。 远远的,一群百姓扶老携幼而来,每一个都是衣衫破烂,勉强的在这片土地上前行。 一个小丫头,她爹娘都被万恶的贼人杀害,只剩下相依为命的爷爷,此刻正吃力的扶着老人努力追赶前面的队伍。 养马岛属文登营下辖,一直以来就是乱贼蜂拥,官府空有名头,仅有的十几个捕快衙役惶惶自保尚且不足,卫所路远,简直成了胶东的三不管之地。 百姓生活贫苦,自从刘东家死于王争之手后,盐丁无人管制,也便成了新的贼寇,到处抢劫打烧,为祸久矣。 这种时候更加是人人自危,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去看一看后面的小丫头与老人,极力赶路,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忽然,后方响起一阵马蹄声,小丫头惊恐的回过头,果然是那些贼人追上来了。 “爷爷,贼人追上来了!快跑,快跑!” 老人听了之后也是回头看一眼,急着赶了几步,却是一不小心绊在石块上,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粗着喘气道: “你快跑,不要管爷爷了,那些天杀的贼人就快追上来了,要活下去啊!” 小丫头只有七八岁,连连摇头,咬着牙想要把倒在地上的爷爷拽起来,但是她怎么能拉得动,急的蹲在地上大哭。 “爷爷,不!我们一起走!” 一个赶路的中年男子看见了,脸上泛起一丝不忍,正想要回头帮忙,却被自家婆娘死死拉住。 “你干什么,快跑!官府都拿马贼没办法,咱们回去又能做什么!?” “可...唉!” 那中年男子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重重的叹口气,跟自己的家人逃跑。 那爷爷满脸焦急,不断推搡着想要小丫头离开,但小丫头就是不走,仍然是哭着去拉,想要和自己的爷爷一起走。、 “哈哈哈,老不死的,看你还往哪跑!!” 马贼猖狂的大笑,拿着明晃晃的长刀,见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的怜悯,赶上来一刀砍在那老人的背上。 只听‘噗嗤’一声,鲜血飞溅到了小女孩的脸上。 “爷爷!” 小女孩摸了摸脸上的液体,满脸惊恐的大叫起来,眼睁睁看着爷爷被马贼砍死,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哭的像个泪人,捡起地上的石块朝马贼冲过去。 “爷爷,狗贼,你还我爷爷!” 那马贼正在哈哈大笑,忽然被一个硬物击中了脚,低头一看,却是个小孩,当下是怒声吼道: “老子这就送你去见你那老不死的爷爷,哈哈哈!” 马贼的长刀冲小丫头砍过去,小丫头脸上沾满了她爷爷的鲜血,见到雪亮的长刀越来越近,张大了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狗贼,尔敢!!” 忽然间,一声大喝传来,吓得这马贼手中一抖,反应过来后,瞪着眼睛朝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 霎时间,这马贼脸上的怒意变成了惊恐,就想要勒马转身。 一杆泛着寒光的枪尖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来,小女孩只听‘噗嗤’一声,方才杀自己爷爷的贼人胸前多了一杆长枪,面上仍是留着一丝不解,一头栽落下马。 邓黑子挥出长枪后,一刻不停的奔上前,将那小丫头抱在怀里,抽出腰间的钢刀,喝道: “文登营何在?” 马贼们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人,眼前却忽然出现一杆大旗,不知数量的官兵持着长枪朝自己冲来,这些官兵不同以往,衣甲整齐,枪尖上都带着血。 高亮见到黑子有难,立即大喝下令: “三哨队,掷枪!” “杀!” 转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文登营长枪手大步迈向前,高吼一声,奋力将手中的制式长枪一齐朝马贼扔出。 一百五十多杆长枪形成枪雨,让这些马贼心惊胆颤,丝毫生不出抵抗的心思,都是极力催促座驾想要逃离,但马匹受惊,哪里有那么快的反应。 长枪雨转眼便到,正在逃亡的百姓们都看到,方才虎狼一般的马贼顿时都变成了刺猬,个个栽落下马。 但这一轮并没有杀死全部的马贼,一个马贼害侥幸活了下来,当时就是立刻勒马转头想要逃离。 黑子离他只有几步之遥,见到这马贼要逃,立刻将小丫头放到地上,疾行上前拽住马尾。 黑子力气没有董有银大,那马贼极力催促,马匹吃痛他根本就拉不住,被带着向前几步,手上都擦出了血仍是紧咬牙关坚持着。 高亮心道一声不好,连忙扔出手中的钢刀,大吼道: “黑子,接刀!” 松开马,用最快的速度接过刀,这时候马才跑了几步,黑子连连翻滚向前赶上。 霎时间,邓黑子眼中泛着冷冽的杀意,一刀斩向马腿。 “嘶...” 马匹吃痛,将上面的马贼抖落在地,马贼连忙起身,却见黑子的钢刀正指着自己。 黑子尽管极度愤怒,但他还是强忍着问了几句。 最初那马贼还在嘴硬,但黑子可没什么耐心,直接就是将马贼的一根手指剁下来。 十指连心,马贼不断的嚎叫,疼的直翻白眼,见黑子又要继续剁下一根,当时就是全招了。 杀了那马贼后,黑子蹲下来抱住那小丫头,粗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不怕,贼人都被我杀了,你爷爷的仇报了。”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搭救啊!” 正这时,那些逃跑的百姓围过来,连连扣头,不断感谢黑子与高亮,但黑子听到后却是眼中泛起一抹怒意。 抱着小丫头,豁然起身,指向这些人,怒声道: “你们!你们可是几百人啊,居然都对一个小女孩见死不救?” 靠在黑子肩上的小女孩连连唆泣,黑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冷声道: “几百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去救孩子和老人,这样的人,我们文登营救了能有什么用,你们还是我大明的子民吗!?” 这些人被黑子驳斥的哑口无言,不少人更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都是趴着挤在地上。 文登营的兵士们明甲持枪,环绕在周围,看着这些百姓也是在不断摇头。 “唉!” 等黑子转过头去,高亮指着后面,说道:“我们从文登来,此次出征并不能带着你们,往南走吧,或许能赶到金山左,到了那就安全了。” “啊?是文登营!” “是王协台的军兵,有救了!”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九章:倭寇 这件事让黑子和高亮很吃惊,原以为养马岛只是一些不成事且战力低下的乱贼,两人尽管很紧张,却并没料到会有马贼! 现在的时候,即便是王争的文登营,都没有设马队。 说起来,这件事王争想过,但也仅仅是想过,问过管清天等一些人之后还是暂且打消了念头。 眼下马匹在登州府极为稀少,即便是从其他地方引进,好马的价格都是相当昂贵,现在到处都需要银子,王争仅凭私盐的收入,根本是抽不出太多用来组建马队,只得搁置。 更何况,马兵也不是那么好训练,纵观整个文登营,真正熟悉骑马的人也是寥寥可数,在登州府能找到最多的还是手段狠辣的盐丁与水性极佳的纤夫。 即使是黄阳与董有银,马术也只是一般,并没有达到王争心目中编练马队的合适人选。 登州府遇到最多的就是水贼,文登营的兵士遇到马贼还是第一次,黑子与高亮他们也是救人心切,当时没注意太多,现在回过味来都是有些后怕。 “小克乖,今后不会有贼人再来伤害你了,有黑子哥哥呢。” 被救下的那个小丫头,只有八岁,黑子只知道她叫小克,束着两个羊角辫,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黑子骑在缴获来的马上,怀里抱着小克,回想起不久前的战斗,仍然是感觉太侥幸了。 这次是马贼数量太少,若是前方的庄子里藏着几百个马贼,黑子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完成王争交给自己的任务。 高亮策马在后,看着黑子紧紧抱住小克,也是微笑起来。 黑子如此喜欢小克的原因高亮自然明白,回想起来,两个人的亲人都只剩下了家中的老娘,所以二月份过年的那一夜,高亮和黑子两家是在一起,四个人一起也算是热热闹闹。 当时黑子曾说过,他以前是有个妹妹的,他也对这个妹妹最为溺爱,后来家门不幸,黑子的妹妹由于某些原因早夭。 高亮闭上眼,还能依稀回想起那一夜黑子谈起此事时痛不欲生的神情,摇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出脑袋,这可是在外行军,协台还等着自己报捷呢。 忽然,一个长枪手指着前方,纳闷的道: “哨官,你们看,这些人...” 高亮和黑子闻声看过去,只见远处的确建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庄园,细细看起来,在外面来往的那些人并不像汉人。 眼前的这些人正在忙活着,往马车上搬运什么东西,搬东西的大多是庄子里的贼寇,但周围却有一些人明显不像是汉人。 他们站在一旁,抱胸嘻嘻哈哈的看着,身上是红蓝色的紧身衫,腰间挂着的又长又窄根本不似明刀,尽管个个身材矮小,但却都是嚣张的大喊大叫,面色狰狞。 邓黑子皱紧眉头,攥紧拳头,不愿相信眼中所看到的,咬牙切齿的道: “是倭寇!” 高亮点点头,还是不敢相信,说道:“宁海附近要有十几年没见到倭寇的踪迹了吧,在这养马岛怎么会有倭寇?” 黑子和高亮虽然没见过倭寇,但却从老一辈人口中听说过,这些来自大海那头的矮子战斗力不容小觑,卫所的官军败多胜少。 高亮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回禀协台,又是倭寇又是马贼的,打下来定然伤亡不小。” 闻言,黑子回头诧异的看向他,冷哼道: “亮子,难道你认为咱们文登营打不赢这些东瀛矮子不成?这正是你我在协台面前表现的好机会,不要事事都去问协台!” 高亮沉吟半晌,觉得也是,既然已经来到了养马岛,总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那要怎么打?” 黑子将手握在钢刀上,凝视眼前正在装运的倭寇,沉声道: “我们等,贼人不足为虑,先歼灭了这些倭寇。” ...... “哨官,倭寇动了!” 等到天黑,齐家庄外总算是装完了东西,大约八十来个倭寇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驾着马车往东而去。 黑子松松筋骨,吐了口痰,问道: “他娘的,总算是装完了,往东去了,东边有什么?” “东面是码头,看来倭寇要逃!” “按他们的速度,咱们完全可以赶到前面埋伏着,记住了,若是打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走!” “遵命!” 倭寇没料想道会有官兵来,不慌不忙的赶着车,养马岛根本就不算大,也就是四分之一的金山左。 文登营的兵士们日夜操训,长跑是必备的科目,这种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很快就赶到倭寇的前面,等到黑子和高亮每人带着一哨战兵埋伏好的时候,倭寇还没见到人影。 高亮身边的兵士握着长枪蹲在山坡上,都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和倭寇作战,听说那些矮子生性嗜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赢。 这次出来,高亮是深深的体验到带兵的不容易,越明白,他对王争就是愈发敬畏,想不通这一切王争都是怎么过来的。 “来了,哨官,打吗?” 闻言,高亮朝前面看过去,果然在坡下出现了一队人马,正是下午见到的那些倭寇。 高亮甚至能看到最前面倭寇狰狞的面容,听到他们粗俗的语言。 “莫要心急,等倭寇全进来再打,不能放走了一个!” 那些倭寇仍在说说笑笑,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突然间,最前面马车下的土地忽然陷了一个大坑,马车上和周围的两个倭寇一头栽了进去。 倭寇们顿时大乱,纷纷抽出刀乱喊乱叫,埋伏在另一侧的邓黑子见到这个场面,知道时机已到,大喝一声,当先而出: “弟兄们,杀倭寇!!” 从两侧的山坡上忽然冲出几百个手持长枪的明军,若是一般的贼寇怕早就是四散而逃,但倭寇们却并没显得惊慌失措。 见到冲来的是明军,几个真倭聚在一起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最后居然是带着倭寇们分成两股迎上来。 “列阵,列阵!!” 黑子和高亮见到倭寇冲来,顿时改变了冲杀的战术,文登营的兵士们也在两人的喝令下停止脚步,用手里的长枪指向倭寇,严阵以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章:一个不留 见到明军列阵以待,打头的几个真倭愣了一下。 后头的那几十个倭寇已然是气极,在那边什么污言秽语都是骂了出来,不过这对文登营的战兵来说并没什么用处,在他们耳中听见的只是叽里呱啦的一大堆猴子叫。 “娘的,这些矮子说什么呢?” “不知道,骂骂咧咧的不像是好话。” 王争下属的文登营,平日的操训十分严格,保持队列和按照队官口令行事早已是深入骨髓,战兵们冷静异常,无论倭寇们怎样抓耳挠腮,都只是端着长枪静静等待。 突然间,一个真倭高声叫了一句什么,十几个倭寇冲了出来,黑子有些纳闷,心想这些东瀛矮子就这么看不起人,居然十几个人冲自己一整哨的枪阵? 这些倭寇虽然面丑,但都是灵活的很,转眼就冲到跟前,他们手里拿着的刀文登营战兵都没见过,又长又窄,与常见的腰刀相差太多。 见到倭寇冲到眼前,兵士们下意识的将手里的长枪送出去,但倭寇身材矮小,居然一个滚地躲过了第一轮的枪阵。 一边持着倭刀冲锋,一边又是叽里呱啦的大喊大叫,一个兵士的长枪还没有收回来,而倭寇已经冲到眼前,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这个倭寇的刀已经插在了他的肚子上。 这名长枪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肚子,到死都没想通,为什么倭寇的速度这么快? 这倭寇面上露出一丝不屑,张着满口黄牙,刚刚前进了几步,正赶上又一个长枪手补位过来。 那文登营兵士大喝一声将长枪刺出,倭寇身子瞬间缩成了一个大球,从长枪手的胯下钻过,刀锋不断,血腥四溅。 “哨官,这些倭太快了,弟兄们根本跟不上!” “怎么办哨官!?” 黑子也见到这个场面了,文登营居然在自己手上到了这种窘迫的境地,整整一哨的人,协台甚至都能击败两千多水匪,自己却连十几个倭寇都对付不了!? “收缩!紧密结阵,不要让那些矮子有可乘之机!” “快收缩阵型!!” 倭寇还没有死伤,但文登营的兵士已经阵亡四人,伤亡更是达十几人之多,迫不得已,两哨战兵纷纷收缩阵线。 士兵们肩对着肩,身挨着身,密密麻麻的长枪汇聚在一起,倭寇们无处可突破,纷纷撤回。 一个身上穿着血红色衣甲的真倭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咧开血盆大口笑了起来。 文登营收缩阵型,没有人顾得上其他,小克愣愣的站在原地,暴露在外! 那真倭没什么犹豫的,抽出倭刀用极快的速度朝小克冲过去。 “小克!” “哨官,不要出去!” 黑子长大了眼睛,挣脱两个战兵的手,赶在那真倭的前面将小克一把抱起,右手拿着钢刀,怒目圆睁。 “贼倭寇,想动小克,你还要问爷这口钢刀答不答应!” 那个真倭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似乎是个明军将官,当下也是怒吼一声,挥着倭刀劈过来。 黑子抱着小克,不可能和真倭硬抗,况且这个真倭速度相当快,只能是勉强的侧身闪过,不过这个时候,另外两个真倭赶了上来,对黑子形成包围之势。 “哨官,我等到了!” 随着几声大喝,黑子下属的四个队官纷纷赶到,人手一把钢刀,形势逆转,变成了五打三的局面,另一头的倭寇也是与兵士们接战。 这四个队官都是第一批的老兵,跟着王争在五文河水寨、宁海州城下、金水河诸多战斗中一路摸爬滚打,是文登营中的绝对骨干。 真倭都是日本来的浪人武士,国内参加过的战斗数不胜数,战斗力极强,见此场面也只是不屑的哈哈大笑,居然率先发动了攻击。 倭寇们双手持刀,迈着小碎步冲过来,队官们则是挥着钢刀大吼迎上去,黑子觉得有些不好,四个队官打三个真倭居然是略处下风。 这三个倭寇即为灵活,若是与一个人打的稍微有些劣势,立刻转变方向朝另外一个砍杀过去。 “黑子叔叔,我怕...”小克紧紧抱着黑子,唆泣起来。 黑子拍拍小克的后背,轻声道: “不怕,叔叔们正杀倭寇呢,你先到那边的大石后面待着,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目送小克离开,黑子腾出了双手,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跳到了那个红甲真倭身前,暴喝一声,手中的钢刀轰然劈下去。 那红甲倭寇一抬头,只见头上刀光闪闪,居然没有逃跑,而是打横举起倭刀想要硬抗。 “哐啷”一声,红甲真倭手中的倭刀被黑子直接劈断。 真倭的脑门涌出鲜血,用迷茫不解的眼神看向黑子,直接仰头摔倒在地,眼见是被直接劈死。 剩下的两个真倭见到后更加疯狂,但却失去了章法,虽然速度很快,但却被四名队官围追堵截,见到先前红甲真倭的惨相,更加觉得眼前的明军不同,不敢再用倭刀硬抗。 正巧这时,高亮带着人赶到,两面夹击之下倭寇更是难以抵挡。 战斗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除了一个穿着绿甲的真倭跪地投降,剩下的居然没有跑一个,都被戳成血刺猬倒在血泊中。 队官们围在一起,此刻也是放松了警惕,其中一个队官看着这个绿甲的真倭,沉声问道: “哨官,这倭寇怎么处理?” 黑子抱起小克,正要说什么,却见方才问自己话那个队官‘噗’的一下将鲜血吐了自己一身,继而轰然倒在地上,眼见是活不成了。 黑子和高亮呆在原地,周围的队官也是朝那倭寇看过去,根本没预料到还会发生这种事。 “今天不把你大卸八块,我邓黑子也就不配再做这个哨官!” 原来是那个穿着绿甲的真倭,在所有人放松戒心的时候,抽出腰间藏着的一柄短刀... 此刻这倭寇面露狰狞,又是哈哈大笑,恶狠狠的说了几句黑子和高亮根本听不懂的鸟语,眼神中满是疯狂。 一脚将那倭寇踹倒在地,黑子手中的钢刀豁然停在真倭的眼前,冷声道: “就这么杀了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的手指,一根根的切下来,以告慰李通兄弟的在天之灵。” 这次高亮没有说任何话,周围的队官也是群情激奋,恨不能将这倭寇五马分尸。 先前被杀的那个队官叫李通,从五文河开始就一起跟随王争。 就在前不久,大伙还在羡慕,说是李兄弟素来勤勤恳恳,作战也是冲在最前面,这次回去后一定会得到王争王协台的看好与重任,光耀门楣也不远了。 谁又能想到,李通居然死在了这个倭寇的偷袭之下,死的如此不明不白,真叫人唏嘘不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一章:赴任 五日后,文登营盘外,凉风瑟瑟,其余两哨的文登营兵士皆是全副武装,正森严整齐的列队待发。 高山也是带着家丁站在营盘外,百感交集,轻声自语道:“终于还是走了,一路保重吧。” 百姓争相出门送别,居然传出阵阵哭声。 “大家都回去吧,此次是去州城上任,又不是出征剿匪,何须哀伤啊。” “大人,您去了州城是不是就不回文登了?” “是啊,小的们也要跟大人一起去!” “大家折煞王某了,此次前往州城赴任,文登各地事事仍是如常,若遇不公皆可寻高千总,定会为你们做主。” 一个老人哭喊着拜道:“大人仁义,好汉们好走!” 王争策马在前,不断向街巷两侧的人们拱手,轻叹一声,正要下令开拔,却见一名盐丁匆匆赶来,当时就是皱紧眉头,以为不好。 “启禀协台,邓哨官、高哨官的邸报送到!” 果不其然,王争一手接过邸报打开细细看起来,顿时是紧锁眉头,这份邸报中有两个十分醒目的字眼——倭寇。 看到这里,王即便是争也有些意外,一个小小的养马岛而已,本以为半个月就能打下来,居然会有这么多事。 五日前,邓黑子与高亮率两哨战兵埋伏,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文登营阵亡十四人,受伤三十余人,仅杀倭八十三人,而那阵亡的十四人中居然有五人是老兵。 还不止如此,黑子与高亮又在马车中发现了不少货物,其中那些金银倒不是引人关注,重要的是这货物中装着不少火器。 三眼铳与鸟嘴铳最多、抬机等大型火器也是应有尽有,当时黑子和高亮就觉得这件事怕没那么简单。 想起王争对火器素来看重,二人商议许久,最后决定退回金山左,一方面修整伤员,另一方面也将在养马岛见到的事情报往文登等候批复。 “协台,可是黑子和亮子的消息?”黄阳策马上前,见到王争面色不好,遂是关怀的问起。 点点头,王争静静的道: “立即传我军令,命牛平亮集结当地盐丁全力配合黑子与高亮,务必剿灭养马岛乱贼,无论是倭寇还是贼寇,格杀勿论。” 那嫡系盐丁浑身一颤,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两哨的文登兵还不够,竟又要动用金山左的所有盐丁,那可要一千多人了! 这盐丁不敢怠慢,立刻抱拳道:“小的明白!” 这个小插曲后,王争一声令下,两哨文登战兵迈着整齐的步子缓缓前进,无数的百姓在后叩首相送。 王争尽管面上很镇静,但一路上心中都在想方才邸报中的事,三百来人埋伏区区八十几个倭寇,居然达到二比一的战损比,王争不敢去相信。 这还是王争头一次遭受如此巨大的伤亡,当下也是有些犯嘀咕,怪不得有明一代防倭之事经年不断,就连上一任坐营官吴惟忠的帅府都以“海防备倭”命名。 倭寇若都是这个战斗力,此事也该重视起来。 王争本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清军,没成想先遇到了倭寇,而且战斗力居然如此之强。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那边的战斗,不过王争相信自己亲手编练出的士兵的实力,也相信黑子和高亮两个人的实力。 这也让王争想了很多,自己既不能以点代面,又不能将此事看作虚无,最好还是专门编训一种专克倭寇的阵型,如此方可有备无患。 昔日戚少保编训鸳鸯阵,以此专克倭寇,不过如今的倭寇早已不是几十年前,文登营也不是素质低劣的卫所兵,王争心中的大敌更不是倭寇。 清军、蒙古、倭寇,遇到什么敌人就要用什么阵型对抗,灵活应对危机,这才是能将战斗力提升最大。 文登营在王争的手中已是久经阵战,编训起来容易些,但宁海州武备松弛已久,眼下卫所兵更加不堪大用,必须全部打散,重新招募老实敢战之人编训才行。 打着这个心思,王争总算是来到宁海州城的前面,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姿态审视这座城市,感觉也是截然不同。 远远的王争就见到矗立在东门上的望楼,大明的旗帜在城楼上迎风飘扬,一行文武穿着官服正站在城下窃窃私语。 一人远远的见到文登大旗升起,便是赶紧带着官员们赶上前,拱手道: “守备王大人到了,恭喜高升,可喜可贺!” 王争看过去,说话的这人正是州同知刘文若,说起来,义井庄出事与刘文若纵容家仆分不开,所以王争对刘文若并没什么好感,当下只是淡淡一笑回礼。 环视诸人,王争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微笑问道: “董千总近来可好,本官回文登这些时日可是想念的紧,定要找个时间一醉方休。” 王争对刘文若都是冷淡不已,却对一个小小的千总军将热脸相迎,众人都是不解,朝董尽孝看过去。 董尽孝也是意想不到,上次与王争见面时他还是与自己平级,短短数月过去就成了守备,眼下更是执掌文登营兵权与各地盐丁,刀把子和钱袋子都有,当仁不让的实权派。 被王争单独问起,董尽孝心中窃喜,上前抱拳道: “回守备大人的话,卑职过的还行。” 卢魁紧跟着道:“千总卢魁,拜见守备大人,恭贺大人高升!” 卢魁之后州城的大小军将都是上前逢迎,尽管心中鄙夷,但王争面上仍是镇静,一一微笑回应。 段天德站在一侧,目光不断变幻,嘴巴张了几次,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亦步亦趋的跟在王争后进了州城。 刚刚进入州城,王争就听见了右侧传来一阵吵闹声,打眼瞧过去,居然是几个衙役在用木棍驱赶百姓。 见到王争似有动怒之意,卢魁连忙带着两个家丁上前,喝斥道: “住手!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礼法!” 催促家丁将那几个衙役驱赶走,卢魁这才是小跑着回到王争马前,谄笑道: “大人放心,卑职已经处理好了。” 正这时,刘文若上前一拱手,恭恭敬敬的道:“知州已经在衙门设宴,为守备王大人接风洗尘。” 王争正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王得乐怎么说也是知州,手里握着政法大权,如同当代的应酬,该去的还是要去。 想到这里,王争点点头,抱拳道: “劳烦刘同知带路了。” 刘文若面露惊讶,但很快就换成一副笑脸,说道:“哦,王守备客气了,请随下官来。” 王争跟着刘文若去赴宴,董有银和黄阳也没闲着,沿路带着文登营接管州城各处防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二章:段天德的小心思 宁海州城并不是很大,作为一个州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小,这种情况自然与宁海地处偏颇脱不开关系。 州治衙门与守备府邸皆是设在最北,有“坐北朝南,稳固人心”之意,王争一行人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这时知州王得乐早已是率领一干文官等候在门外,刘文若走上去拱手寒暄几句,这才是回身介绍道: “知州,这便是今日前来上任的守戎王争。” 一干文官见到了皆是议论起来,王争的大名如今在宁海可是如雷贯耳,手握文登营兵权,又有四队盐丁把控盐路,响当当的实权派。 前段时日听闻文登营拿到了分巡道李乐平的文书,出兵养马岛,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各人关于王争的事迹都听过不少,但却没见到过他的真面貌,本以为是粗壮的军汉,眼下颇有微词也是当然。 “这王争居然如此年轻?” “是啊,本以为又是一个粗劣军汉,今日一见倒也不像。” 王得乐并没有先说话,仍是站在前面静静等待,王争不懂在干什么,骑在马上抱拳笑道: “久违了王知州,近来可好?” 王争的路数还是军将见面那一套,王得乐听了之后倒愣了愣,不知如何回应,这时候刘文若轻手轻脚的上前,朝王争低声几句。 “哦,差点忘了。” 王争赶紧下马,再次朝王得乐一抱拳: “早便听闻王知州勤政爱民,高升之日不远,如今王某来到宁海,传言非虚也,还望知州大人多多提携。” 王得乐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 “守戎赞誉了,酒宴已备好,请入堂吧。” 王争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伸手道: “不敢不敢,知州先请。” “既然如此,本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得乐走进去后,刘文若这才是带着其余的文官为王争让开一条路。 “守戎请!” “众位请!” 王争摇摇头,虽然来之前知道文官的规矩多,但却没想到连进个门都要如此繁琐,想着也没什么该注意的了,遂是大步迈了进去。 进得州治,入了正堂,文武官员分主次坐好,王得乐起身道: “众位,守戎刚刚前来上任,我等以茶代酒,敬守戎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王某初到宁海,诸多事宜还需要众位同僚帮扶才好。” 王得乐之后其余的官员纷纷上前敬酒,王争来者不拒,皆是一杯到底,众人觉得这位新来的守戎没有谣传那般凶恶,也是放心不少。 文官的酒宴既无趣又死板,简直就是按照章程一样样的来,酒过三巡后便到了他们最喜欢的吟诗作赋环节。 王争听的昏昏欲睡,几次差点从座椅上一头栽倒,但王得乐他们却是越来越精神,个个神采飞扬,嗓门比平时高了几倍有余。 舞文弄墨之后,又是戏子上台,就连唱的戏也与王争上一次来一般无二,但王得乐与刘文若等人却是听的面露红光,就跟第一次听一样。 ...... 挺着沉重的眼皮走到守戎府邸,王争根本没什么心思观察周围,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不到一刻钟便是睡着。(古时的一刻钟相当于现代十五分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人轻拍王争手臂,恭声的道: “守戎,守戎大人,段千总门外求见。” 听声音是个女子,但王争困的眼皮都睁不开,随口道: “去让他明早再来!” “遵命。” 现在已是深夜,段天德从晚宴回家后一直就是心神不宁,今日王争表现的越是温和,他就越是担忧。 或许王争已经有些淡忘,但段天德可不敢忘。 他曾与王争在城中生出一些隔阂,如今王争继任守备倒是其次,让段天德担惊受怕的是王争手里的刀把子,文登营战兵和盐丁,哪一个都是赫赫威名,都不是自己手里几百个卫所杂鱼所能比的。 段天德在家中如坐针毡,思来想去,为了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尽早去寻王争求情为好,或许真能从轻发落也不说不定。 心焦的等着那婢女的消息,最后却被告知王争已经睡着,让他明日再来。 段天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都是‘咯噔’一下,脸色变得苍白,难道王争仍在记恨自己,想要等到明早例行聚将时处理? 看今日董尽孝和卢魁的样子,真到了那个时候,绝不会有人帮着自己,那可就真的完了。 “那,那好,卑职便不搅扰守戎了,明早再来...” 段天德重重叹口气,刚刚转身走了几步,又一个女婢跑了出来,喊道: “段千总等等,守戎有请。” “什么?好好好,快去回禀守戎,不必了,我这就进去!” 简直是意外之喜,王争既然决定在明早聚将前见自己,那就说明一切还有转机! 段天德兴奋至极,居然‘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精神不少,这才是整理下帽盔,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婢女走进去。 最开始出来的婢女见到这一幕也是意外,原来韩大虎在任的时候段天德也是千总,可从没见他对韩大虎如此的毕恭毕敬,当下是对王争更加好奇起来。 其实王争可没想那么多,原先也只是正处在睡头,累的很,回绝后老是感觉心里不踏实,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把他叫进来听听要说什么,大半夜的巴巴来找自己总不是唠家常的吧。 “卑职段天德,拜见守戎!” 王争打了一个哈欠,随意挥挥手示意段天德坐好,问道: “段千总深夜来此,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噗通!” 段天德屁股才挨上凳子,听到王争的话后居然直接跪倒在地,‘通通’磕了几个响头: “卑职曾对守戎不敬,特来请罪,还望守戎从,从轻发落!” 王争想了半天,还真没想起来到底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段天德,不过见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倒也不像是在做戏。 段天德微微抬起头,见到王争凝神细思,还以为在思量如何处置自己,情急之下又是连着几个响头: “守戎,卑职愿交出兵权,只为,只为能留得一条性命!” 段天德交出兵权可不是随后一说,来之前他就在盘算这件事,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若是不放弃兵权,王争不会对自己安心。 反正现在自己捞到手的银子也不少了,如今文登兵已然是接管了州城的防务,周围又有不知数量的盐丁把控,自己倒不如将这几百个残兵交给王争,回家享福算了。 只要是能保住性命,每日玩完了女人再喝点小酒,闲来无事赌坊打打牌,又不用管那么多事,这日子岂不是快活乐无边。 再者说了,眼下外头已经被王争治理的风平浪静,盐丁事事都管,就连小毛贼都抓不到一个,正好能去文登见识见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三章:只需静观其变 交出兵权,这是好事啊。 想到这里,王争走到段天德身前拉他起来,抚慰道: “如此甚好,不过,段千总最好明日便下令解散了兵丁,那些兵痞留着也是空耗钱粮,无甚大用。” 段天德没想到王争动作这么快,当下是有些惊愕: “那...卑职手下的兵丁必然心生不满,到时...卑职说是万一,万一...” 段天德还没有说完,王争便是哦了一声,好像是料到一般,淡淡道: “万一生出了什么乱子,自会有文登营前往,段千总只需好生管束家丁,除此之外,静观其变吧。” “是是是,卑职全听守戎吩咐,这便,这便告退了。” 见到王争轻轻摆手,段天德遂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出了正堂,出去后才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微凉意,不知何时,自己的后衫居然已是被汗水打湿。 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段天德忽然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迈步而出。 “你看,段千总和守戎在正堂说了什么,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了?” 另一个婢女闻言,悄悄看向堂内,没听到什么声响这才是松了口气,小声道: “小心些,王守戎可不像上一任的韩将军,今后不该打听的少问。” 最初问话那婢女捂住嘴,说道: “对对对,翠姐你提醒我了,大伙都说这新来的王守戎可厉害了...,什么不可能的事都能做到,我回去也要提醒姐妹们,守戎面前还是少说话为好。” “就是。” 第二日,宁海州城空了几月的守备府邸却人来人往,喧闹不已。 天还没亮的时候,管清天就是安排婢女和仆人忙东忙西,城里的公鸡打鸣时总算都布置好了。 刚刚松口气,黄阳和董有银从侧房双双而出,见到管清天站在这里也是有些意外,董有银大大咧咧的道: “管师爷!您今日起身早,这一大早的在忙啥呢?” 管清天见黄阳和董有银两人皆是顶盔贯甲,遂是皱起眉头,问道:“原来是黄哨官与董哨官,这是...?” 哦了一声,黄阳把管清天拉到后院,看了一眼四周,这才是说道: “这是奉了守戎的军令,具体的就不与师爷说了,我们二人还要去调集军兵,这便先行了。” “这是自然,二位哨官先请。” 目送董有银和黄阳离去,管清天细细回味先前的对话,突然自语道: “今日怕有大事发生,不行,我得先回去安顿好家眷。” 不提管清天匆匆忙忙的跑出守备府邸,州城的大小军将皆是哈哈笑着迈门入,最后汇聚在正堂之上。 “参拜守戎!” 王争满脸微笑,环视诸人,见到董尽孝、卢魁与段天德三人站在一侧,这才是抱拳说道: “王某多谢诸位抬爱了,昨日刚刚来到宁海州城任职,今后分内之事还需诸位同僚帮衬。” “愿为守戎效劳!” 军将之间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昨夜自从把段天德送走,王争便一直都没睡。 军将们个个顶盔披甲,几十个人在这大堂之上,也算是人头攒动。 王争问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军将们也都是含糊其辞的应着,就如往昔韩大虎继任那日一样。 不少人都是放下心来,慢慢的,话题也就是不断向兵饷、军械方面靠拢,忽然,一名军将出列,抱拳道: “守戎,韩副将升任莱阳,但这州城的兵饷可是足有半年都未曾发放了,大伙也都是按规章吃饭,您看这...?” 王争朝说话那人看过去,这是州城的一名千总,此人手中并没有多少兵权,话语间虽然是毕恭毕敬,但从其轻松的神情来看,对自己并无畏惧之心。 王争也知道原因,这个千总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州城的军将一派,蚁多咬死象这个道理自然懂。 想到这里,王争心中一声冷笑,自古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三把火还没有烧起来,居然让他们抢先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不过此刻王争的神情却变得有些为难,说道: “本官昨日才到任,今日便是要议出个章程来,定还诸位同僚一个公道。” “那可不行!当兵吃饷,天经地义,公道能当饭吃,能买酒喝不成!” “就是,饷银足有半年未发,人心惶惶!” “发饷吧守戎!” 王争只说了这一句,下面的各个将官以为王争服了软,个个都是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摇身一变都成了奋不顾身,替属下讨要兵饷的忠义之士。 这时,原先说话那千总呵斥道: “住口,怎么和新来的守戎大人说话呢。” 这声呵斥不痛不痒,说话的那几个千总也都是哈哈一笑,漫不经心的打哈哈一般朝王争抱了抱拳。 那千总又说: “启禀守戎,其实兵丁催促饷银已持续数月,我等苦苦等的就是您上任,如今若是再不发饷,怕是...” “怕是有兵乱闹饷之危?” 那千总的话被打断,见到说话的是王争,这才是点了点头。 “你们这一套从哪学的,是那些文官吗?倒是说的有理有据啊。” 王争忽然笑了出来,给那些军将看的一头雾水,以闹饷相胁迫,就连韩大虎也不得不畏惧三分,他这是在笑什么? 追根溯源起来,倒是要从崇祯二年的宁夏叛乱说起,那年之后,崇祯皇帝便是发下严令。 但凡城中发生兵士鼓噪叛乱的,无论是以何种背景为开局,镇守军将皆要处以重罚,轻的有剥夺兵权流放充公,重则有杀身抄家之祸。 但如今大明的财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连军械、衣甲都是数年未发,更别提各地的饷银了,若是真查起来,怕都拖到崇祯十七年以后去了。 尽管崇祯皇帝严令在前,各地军将如芒在背,但军士闹饷仍是年年都有发生,影响恶劣。 这些叛乱明军的所作所为与流寇毫无二致,但最后的结果要么是被朝廷重赏抚恤下来,要么是转而加入流贼为祸一方。 闹事的是好结果,不好的结果就要当地的镇守军将承担了,每每都是被下狱斩首。 况且各地军将皆是地头蛇,守备如同知州一样,流水一般的更换,早就没了实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O四章:讨饷 例行的守备聚将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州城官兵从四处而出,他们手持刀枪,好像是准备许久,居然打起了条条大旗。 早起的百姓纷纷避让,看向大旗之上,触目惊心。 “新任守备无义,积饷不发!” “当兵吃饷,天经地义!” 他们举着各式各样的旗子,喊着的口号也是五花八门,但目的都是一样,汇聚在一起朝守戎府邸与州治而去。 不少人更是在其中大肆鼓噪,调动官兵的积极性,起初倒还好些,但越往后越是变了样,很多官兵偷偷离开队伍,冲到一旁的街巷之中大行抢掠之事。 平日里的一些地痞无赖见到机会,也都是趁着混乱无人管制,以往不敢做的事都要来上一遍。 原本还是宁静的州城此刻却如人间地狱一般,百姓奔走哭嚎,乱兵乱贼互相勾结以成规模,走到哪抢到哪,后来就是连军将们的家丁都是管束不住,加入到这个行列中。 守备官邸,如同风暴来临之前的宁静一般,会议仍在继续。 说话的那千总叫何刚,王争的话似褒似贬,一时之间也分不清真正意图。 这些州城千总以往就连韩大虎都不放在眼里,这是第一日上任,这才是给王争写好脸色,此刻见王争似笑非笑,终于是有人站不住,出列说道: “守戎此笑何意?” 哦了一声,王争见到出列的是一名姓许的州城千总,收敛笑容,正色道:“无意,依本守戎拙见,那些饷银还是不发的好。” 卢魁欲言又止,正要出列,被董尽孝一把拉住,朝段天德怒了努嘴,卢魁这才是注意到,低声道: “奇了怪了,往日这段天德不是最能鼓噪,今日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董尽孝又是细细大量一番王争,摇头道: “何刚和那姓许的互相勾结,此来怕没安什么好心,你我还是静观其变,不要引火上身!” “好,我听你的,看看再说。” 王争起身,在阶上来回走了几步,说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的饷银是供养有用之人,这些兵痞,依本守戎看还是免了,银子省下来干什么不好,何千总、许千总以为如何?” 这王争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几句话间,可是一点都没给自己这些州城千总留颜面,任谁都知道,讨饷只是个名义,军将们也是借此名义塞满自己的钱袋子罢了。 话音一落,周围的军将尽是炸开了锅,王争看来是要断了大伙的财路,不讨饷,如何能有银子吃酒玩乐? 何刚脖颈之间青筋直露,已是在爆发的边缘,冷笑道: “听守戎此意,莫不是说卑职等麾下军兵不堪重任,受不得朝廷之饷!?” “正是此意。” 何刚本以为这么说王争会畏惧三分,却没料到王争豁然起身,一点也没推诿。 “这” “放肆,太放肆了,当兵吃饷,天经地义,王争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怕军兵闹饷吗!?” 董尽孝皱着眉头看向王争,这么一说可是彻底将军将们激怒,王争难道有必胜的把握吗? 听了这话,王争怒极反笑,回过身去:“说来说去,你等无非是借闹饷胁迫本守戎,当真以为我王争孱弱可欺?” 事实虽是如此,大家也是心知肚明,都靠这个发财,自然没有人会说出来断了自己的财路。 许千总把住何刚,低声抱拳道: “守戎息怒,卑职不敢,然军兵拖饷已有半年之久,若不发饷,如何安稳军心?” “是啊,军心不稳,上头怪罪下来,你这个守戎怕是当不了几日!” 王争道:“根本就没有军心,何来稳定军心一说?这些兵痞尚且不如我的盐丁,合在一起居然也能称作军队,依本官看,还是尽数解散了回家种田的好。” 何刚挣脱许千总,蹭蹭几步上前,怒吼道: “王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叫你一声守戎那是看得起你,就连韩副将在任时都未曾如此!” “就是,你不要忘了,州城的兵权握在谁的手里!” 军将们靠的无非就是手中的兵丁,此番讨饷本来也算是名正言顺,听到王争居然要裁撤守军避饷,自然是群情激昂。 听了这千总的话,王争笑几句,大声道: “说得好!这州城究竟是谁说了算,到了如今,也该让你们看一看,文登营的刀枪战兵可不是吃素的!” 话音还未落地,从府邸外忽的传来一阵声响,一行文登营战兵顶盔披甲,手持兵刃突入大堂,顷刻间便制服住堂上的各个军将。 “王争,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要以为你做了守备,便目无王法!” “依我看,目无王法的是你何刚吧!” 董尽孝大步而出,冲王争恭敬的一抱拳,沉声道: “卑职千总董尽孝,愿遵守戎军令,立即解散了下属兵丁,交由守戎处置!” “卑职千总段天德卢魁,听凭守戎吩咐!” 这三人本是州城军将中握着兵丁最多的,但此时却都出列赞同王争的话,军将们也是一阵迟疑。 忽然,一名文登兵匆匆而入,抱拳道: “禀守戎,乱兵聚众闹饷,已破西门!” 何刚好像就是在等着这个消息,听到后哈哈大笑,猖狂的吼道: “王争,你的文登营呢?你的盐丁呢?等都到齐了,这州城怕是早就乱了吧。” 没过多久,又一名文登兵匆匆而入,抱拳道: “禀守戎,二百余百姓拍打大门,恳求收留!” 王争没什么犹豫,急切的道: “立即开门放百姓进来!” 同一时间,州治衙门里也是乱了套,听到城里发生兵乱后,知州王得乐后立刻失了分寸,恍然若失。 王得乐都是如此,其余的文官更是惶惶不安。 同知刘文若倒是最先有所作为的文官,听到兵乱的消息后就去找民壮官崔善,带着几百个民壮来护住州治各个衙门,使得文官们稍稍安心。 刚刚安定下来,文官们便是议论纷纷,最后口诛笔伐的竟成了新任的守备官王争。 王得乐做知州前曾去其他府县入仕,自然听到过发生闹饷的事,坐镇的文武主官几乎都成了安定军心的替死鬼,这还是头一回自己赶上。 本以为王争在文登营的事迹很好不会出事,怎么才上任一日就发生了闹饷,这对文官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挥退众人,呆坐在木椅上,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发现自己能依靠的是谁,从祸乱一起,各个衙门的政令便再也出不了大门。 王得乐终于知道,一旦生变,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王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O五章:大乱 “官兵闹饷,官兵闹饷了!大伙快跑啊!” 西门处,平日守门的卫所兵士不见人影,几乎都是加入到乱兵的行列中,兴奋的打砸抢烧,平日里有上官约束而不敢做的事,如今都要尝试一遍。 乱兵们兴奋的到处乱跑,也不知是谁,竟然跑到城楼上一把将大明的玄鸟旗帜摘掉,引得城中骚乱更甚。 一个时辰不到,这些在平日畏贼怯战的“官兵”已经是彻底退化成了野兽,就好像许多年前刘六、刘七率流寇进城的事情重演。 百姓哭嚎不止争相逃命,而那些乱兵已是杀红了眼,六亲不认,居然连孩子和老人都不放过,一些军将的家丁看不过眼而出面阻止,居然也被乱兵乱刀砍为肉泥,全城大乱。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郝思成坐在马车上内闭目养神,忽然觉得车停了,睁开眼睛,皱眉问道: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喧哗?” 郝思成此番是刚从蓬莱归来,想要回府中好生安歇,问话后却没听到回答,正欲起身一看究竟。 手刚碰到绿色的车帘,忽然从外传来几声惨叫,一道深色的液体溅到车帘上,闻见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郝思成一屁股坐回车内。 屏住呼吸静静听着车外的动静,觉得没什么声音了,这才是抖着手拉开车帘,见到外面的情景后,顿时是长大了嘴,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 郝思成见到的是满地尸体,这些尸体每个都是面相凄惨,要么曾是逃难的百姓,要么是穿着蓝色短衫的家仆,郝思成心里当时就是‘咯噔’一下。 完了,难道起兵乱了? “不行,快跑,我得回蓬莱!” 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四周,郝思成急不可耐的跳下车,匆匆跑了几步却一头绊倒在尸体上,双手也因此沾满了鲜血。 郝思成知道此地留不得,顾不得擦拭身上的血迹,刚刚爬起身,却在眼前看见一个穿着官靴的大脚。 目光缓缓上移,出现的是一个百总,这百总双手环胸,翘着嘴问道: “郝掌柜,这是要急着去哪啊?怎么,不进城了?” 双目乱动,郝思成连连摆手,说道: “军...军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这...”郝思成话还没说完,却听见一声尖叫。 “啊,爹爹,你们不要碰我,爹爹救我!” 郝思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面色苍白,连连叩头: “军爷,军爷,小女还未被男人碰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放了小女吧。”、 这百总闻言却是哈哈大笑,当着郝思成的面走到他女儿的身前,捏住她的脸蛋,啧啧道: “素闻郝掌柜的女儿郝灵芝生得水灵媚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摸起来,果然是又滑又弹啊,你们说对吧?” “哈哈哈,大哥说的对,这郝灵芝生得果真美貌,大哥完事了能不能...” “哈哈哈,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兄弟嘛。” 郝思成磕的额头都出了血,但仍是哭喊着道: “军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家灵芝,我做什么都行啊,做什么都行...” “爹,你快跑不要管我,灵芝宁死也不让这等狗贼侮辱!” 那百总面色愠怒,不过腰刀却在郝灵芝眼前停了下来,忽然回头狠狠一脚将郝思成踹倒在地,张狂的哈哈大笑: “郝思成啊郝思成,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被我这个平日小小的守门百总踩在脚底,啊?滋味不错吧。” 说着,又是一脚踹过去,吼道: “打,给我往死里打!” “好!” 几个官兵围上去,对着郝思成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郝思成苦苦哀求,根本是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吐出了几口血。 “爹!你们这些狗贼,你们可知道新任的守备官是谁吗?”郝灵芝声嘶力竭的喊道。 那百总闻言,脸上泛起一丝惧怕,瞬间却又变成狠色,捏住郝灵芝吹弹可破的脸蛋,说道: “哦,你说那个王争啊,估摸着在半个时辰前,他应该就先死在官邸了。” “你,你们...” 郝灵芝听到这话,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看向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郝思成,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浸湿了脸颊。 “日你们娘,协台的名号也是你们这些鼠辈能叫的!?” 突然,一声怒吼彷如晴天霹雳般传来,这怒吼带着标准的胶辽口音,那百总几个人带着深深的恐惧回过头去,见到的果然是正怒视这边的董有银。 不知何时,城头上悄然升起了王字大旗,董有银身边站着顶盔贯甲的文登营战兵,算上周围手握钢刀的盐丁,密密麻麻的不知要有多少人。 那边百总咽了下口水,不经意间松开郝灵芝,毫无抵抗之意,竟是头也不回的往城里飞奔。 “娘的,想跑?” 董有银大眼一瞪,正要追,却听黄阳冷笑一声,说道: “这几个鸟贼,正好拿来试一试协台说的鸟铳,有没有那样威力巨大。” 董有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收起刀,哈哈笑道: “好!就依阳子,俺正好也想看看。” 黄阳点点头,喝道: “鸟铳手,列队!” 约莫三十几个鸟铳手闻声出列,个个头戴斗笠帽盔,身披灰黑轻甲,清好铳管,上好子药后,举起一杆黑色长铳,双目凝视眼前正亡命奔逃的乱兵,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放!” “砰!” 忽然出现的声声巨响使得宁海州城都在战栗,不过鸟铳手们毕竟还是第一次上阵,准头是真的不太高,三十几杆鸟铳面对不到八十步的十几个乱兵,一轮齐射下来也只倒了七八人。 其余的乱兵虽然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但更多的震撼是在心里,双腿好像是灌了铅,再也迈不动一步。 那百总胆战心惊的望向身后,除了那三十几个黑洞洞的铳口正面向自己,还有数不清的长枪钢刀对准自己,更是有少量的骑马盐丁夹杂其中。 双腿一软,连声道: “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O六章:强军的影子 “守备大人有令,文登营平乱,全城戒严,当街者杀。” “巡检司进城协助文登营平乱!” “街市肃清,全城戒严,违者立斩不饶!” 几个文登兵骑着快马,手中不断摇晃着文书从西门闯入城中,进城后便是分散开来,到处喊着王争的军令。 百姓们好像听到天籁之音,乱兵却是惶然四顾,不知如何是好。 几名文登营军将大声喝令下去,两哨战兵紧随而上,盐丁们也是跟着大小头目鱼贯入城。 方才的巨响惊动了大半个宁海州城,就连州治和守备官邸都能听到,乱兵们杀的得兴起自然不甘心,被有心人鼓噪几句后便是蜂拥而出。 “董哨官、邵兄弟,鄙人替小女灵芝多谢你们,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郝思成本以为死定了,爬起来哭着与郝灵芝抱在一起,郝灵芝也是哭花了脸,父女二人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哈哈哈,用不着谢俺,这还要多亏了协台,邵勇,运那啥帷啥来着?” 董有银本想装装读书人,未成想刚说出去几个字就发觉自己都忘了,驴唇不对马嘴,不过他脸皮向来厚实,当下只是挠着头嘿嘿一乐。 邵勇拍了拍董有银的肩膀,笑道: “我也没读过书哪里知道,不知道就少显摆,这要是让阳子听见了,少不得一阵笑哟。” 董有银嘿嘿一乐:“对对对,邵勇兄弟说的不错,俺老粗一个,日后还是少说这些文绉绉的话。” 黄阳从城内大步而来,见到几人围在一起,遂是问道:“有银,笑什么呢?” “没啥,没啥。”董有银连连摆手。 黄阳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用鸟铳杀那几个乱兵一来是为试试鸟铳的威力,二来是为震慑乱兵。 紧跟着黄阳也没顾上闲聊,立即率文登营控制了城门,指挥战兵入城划定战区后,这才是缓步走回来。 见董有银不想说,黄阳也不勉强,冲郝灵芝抱拳道: “眼下乱兵闹饷,城中大乱,依末将看,郝掌柜还是带着姑娘避避风头吧,待会怕还要血流成河,姑娘家看见不好。” 黄阳说话的时候,郝灵芝也是回过味来,上下打量一番,起身施施作揖道: “小女代家父感谢黄大哥、董哨官、邵头领,以及各位好汉的救命之恩。” 郝思成勉强起身,连连拱手道:“是啊是啊。” 黄阳这才注意到郝灵芝的正脸,惊艳一番,赶紧低下头抱拳道: “那个,姑娘太客气了,救你全家性命的不是我们兄弟三人,而是协台,其实协台早就料到城中有变,这都是奉了军令赶来。” 郝灵芝听到后,觉得有些诧异,轻声道:“协台?就是城中新任的王守备,他早就料到会发生闹饷吗?” “正是。” 郝思成喘着粗气,看到一地的尸体,唉声叹气道:“黄哨官,协台有没有说,这州城还能太平吗?” 黄阳最后恋恋不舍的瞟了一眼郝灵芝,翻身上马后说道: “有文登营和巡检司在,何以不太平?” 说完,也是驾马而去。 郝灵芝侧目向前,微笑道:“爹爹,不若就不走了,灵芝想看看协台是如何处置叛乱的。” 郝思成连忙摆手,说道:“不可啊,那王争素来杀伐果断,既然连黄兄弟都说宁海洲将血流成河,那就一定不会错啊...” 郝灵芝看向城内,正看到黄阳在马上一刀将一个乱兵劈倒,举刀喝令,身后的文登营战兵列队前进,步伐整齐划一,盐丁们则是在邵勇的带领下分成数股钻进小巷之中。 “文登营来了。” “是啊,有救了!” 百姓们欢呼雷动,走出家门,自发的伏跪在道路两侧迎接大军入城。 见到这一幕,郝灵芝的纤手隐隐抖动,轻声道:“当世之强军,必属王协台麾下。” ...... “奉军令杀贼,护卫百姓,文登营,列阵!” 一名文登营队官抽出钢刀,大声下令,身后的几名长枪手列成一排,恰巧此时乱兵挥舞着腰刀冲来。 文登兵军士临危不乱,以阵型缓步前进,手中长枪排列向前,一刻钟不到,那些乱兵便是鬼哭狼嚎,不少人被当场戳成了血刺猬,其余人的扔下兵器就是四散而逃。 那队官并没有下令追击,深度贯彻王争的军令,文登营只负肃清大街市集,而乱兵跑入的小巷,自然有人在等着他们。 乱兵们跑入小巷,见文登兵并没有追来,刚刚松下一口气,从周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紧跟着,手持钢刀的盐丁出现在他们面前。 “盐丁,好多盐丁!” “巡检司的人。” 王争手中盐丁的威名不下于文登营,尤其是赤山镇那场血战,更是让人不敢小觑盐丁的战斗力。 三百余盐丁与两千多水匪苦战了一日一夜,最后拼的只剩下包括大队长刑一刀在内的三名嫡系盐丁还能站着家里,自那以后便是威名远扬。 “弟兄们,横竖是个死,拼了,说不定还能杀出条活路!” 盐丁与乱兵在宁海州城内的巷子中厮杀起来,喊杀声跃然而起,盐丁的人数比乱兵还要多,这次进城的盐丁加上邵勇的一大堆嫡系盐丁,足要有七八百人。 宁海州城不开北门,西门被文登营控制,东门又要横穿州城,余下能走的无非就是南门。 何刚和许千总的家丁见大势已去,便是盘算着从南门杀出一条活路,趁着文登营还没有杀过来,这些家丁带领乱兵浩浩荡荡朝南门杀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七章:任家兄弟力战永宁门 “永宁门” 这三个大字刻在宁海州城南门之上,原本的寓意自然是永远安宁,当年飞扬挑脱的劲笔犹在,但下面却都是来来回回嚎叫奔逃的百姓。 时至今日,宁海州的安宁已是荡然无存,乱象频频。 不久,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过来,约莫一百来人的乱兵地痞汇聚在一起,出现在街道另一头,看见无人值守的南门,打头那几个家丁松了口气。 “快冲过去,到了城外,就算是文登营也拿咱们没办法!” 乱兵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步伐不停,拿着各式兵器蜂拥而去,路边的百姓见到后更是大叫不已,连忙躲避。 岂不料,乱兵刚刚到达距离城门五十几步的地方,从城上忽然出现一列兵士,文登营的王字大旗倏地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这一列兵士手中没有任何近战兵器,只是人手一杆鸟铳,黑洞洞的铳口对准城下乱兵,火绳已经引燃,似乎只要他们再近一步就会扣下扳机。 也正在这时,方才还是不见一人的南门城下跑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文登营战兵,这些人皆是一身皮质甲胄,外穿鸳鸯战袄,一眼看去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军兵。 队列中传来几声喝令,文登营的兵士们整齐的将枪尖一搠,虽然只有几十人,但却牢牢的守住南门,留给乱兵的只是不断晃动的点点寒光。 一名文登营军将出现在队列后,喝道: “乱兵听着,守备大人有令,只诛首恶,余者从宽!” “只诛首恶,余者从宽!” 乱兵本就是各方聚齐之人,这时候全城的形势早已明了,听了这话后也是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暗自打起小主意。 一名家丁出现恐惧不安的神情,看着那文登营军将,吼道: “放屁,不要信他们的话,那王争素来狠毒,我等只有杀出去才有一条活路!” “城门就在眼前,那鸟铳只是摆设,吓唬我们罢了!” 乱兵们没有体会到鸟铳的威力,对于鸟铳的认知层面与以前一样,对于城上的三十几个鸟铳手并不在意。 也有不少人还未死心,眼前就只有这么点人守着城门,他们人数是对方两倍,只需冲破城门,外面就是广阔大路。 “杀!” 几个家丁喊叫的欢快,但冲了几步后却都是悄悄的站住不动,小跑在乱兵最后面,这样见势不妙开溜也容易。 “砰!” 城楼上早已准备好的鸟铳手顿时开始一轮齐射,三十几杆鸟铳齐射,在这个小小的宁海州城造成效果是极其震撼的。 乱兵们只是当吓唬人,听到声音后心中虽然咯噔一下,但却并没有人后退,仍是挥着各色兵器妄图突破城门。 后来他们发现自己错了,十几个乱兵应声而倒,有些人往日他们还曾一起吃喝,现在却都倒地不起,眼见是进气多出气少。 被击中的人有一部分是直接死亡,剩下的无不是苟延残喘,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在五十步以内的距离,这些乱兵身上又没有任何甲胄,有零星的铅弹甚至余势不减的穿透两个乱兵的身体才失去力道掉落在地上。 “嗖嗖”的风声在耳边回荡,一名乱兵再也迈不动自己的脚,犹豫间听到左侧有动静,这乱兵立刻将头转过去。 正见到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一颗铅弹正正好好打在他身侧一个乱兵的脑壳上,瞬间,那人的脑袋轰然碎裂,铅弹从后颅骨射出。 那人直接倒在地上,而红的白的喷溅了这乱兵一身、一脸,顾不得作呕,这乱兵再也没有丝毫前冲的勇气,惨嚎着向后跑,想要到巷子里躲避。 “不要跑,这都是巧合,鸟铳怎么会有这种威力?这一定是蒙的,我们冲到城下就没事了!” 有方才那乱兵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这突如其来的一轮鸟铳齐射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眼看着身边人的脑壳被射爆,身子被穿透,一点气息都没有的软倒在地上,这不是这些没见过血没上过阵的兵痞能承受的。 有些乱兵的血气被激发,听到家丁们的喊话也是回过神来,对啊,只要自己冲到城下,这鸟铳就算威力再大,那也变成一个废铁,到时候仅凭城下那点文登兵绝对挡不住自己这么多人。 转眼间,近乎崩溃的乱兵再次喊叫着冲过来,这次那些家丁也是全数上阵,连带着残余的乱兵也都是狗急跳墙更加疯狂起来,悍不畏死的朝城下冲来。 城下的文登军将名为任汉,乃是后招的几名文登营哨官其中之一,在考较中一枝独秀,表现极其突出为王争等人所看好,只不过眼下还没有扩充,手头只有这几十号人。 任汉看向蜂拥而来的乱贼,眼神满是坚定,见到周围的兵士神情紧张,遂是越过众人走到最前面,抽出钢刀大喝道: “兄弟们,这些乱兵残害百姓,竟以闹饷威胁守备大人,我等作为文登上营一员,宁死,不退!” 这些兵士眼神中跳动着光亮,不知是谁忽然喊出一句。 “宁死不退!” 也就在这时,乱兵冲到前的最后一轮鸟铳手齐射而出,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任汉挥着钢刀冲在最前,率领几十个战兵轰然与乱兵撞在一起。 听着城下跃然而起的喊杀声,城上的鸟铳队长任胡神情急切。 “决不能让这些乱兵突破了城门,咱们要下去帮我大哥守住!” 一名鸟铳手握着鸟铳,神色为难的道: “可可是队官,协台有令在先,大伙都没带近战兵器,我们拿什么和乱兵拼命?” “是啊!” 任胡在城墙上不断的来回走,忽然道: “我们没有刀兵,那我们就到距城门五十步外列队,万一任哨官抵挡不住,就算是用拳头,也要将乱兵打掉两颗大牙!” 鸟铳手们纷纷叫好,到离永宁门五十步外的地方列队,握着鸟铳,引燃火绳,装好铅弹,对准正激烈厮杀的城门那里,不少人都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他们都知道,任汉若是抵挡不住,他们也只来得及在乱兵冲到前发出一轮,剩下的,就真的只有拿拳头上了。 任胡与任汉是亲兄弟,他们爹死得早,当时都快要饿死,带着最后一搏的心思参加文登营考较。 正巧当时王协台亲到,委任任胡鸟铳队队官,任全文登营哨官,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像王争这样的大官对自己可以这样信任1。 两个人的命是王争所救,现在的一切也都是王争给的,任胡抬头看向城头高高飘扬的“王”字大旗,握拳道: “无论如何,文登营的败绩,绝不能在我兄弟二人手上出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八章:昌尤一怒违军令 “守备大人有令,全城戒严,当街者杀!” 州城中突然亮起冲天火光,滚滚黑烟直朝天际,王争的军令随着马蹄声传遍整个宁海州城。 一户民房中,约莫三十几岁的男子听见院外传来的马蹄声,赶紧搬来桌椅紧紧封堵门窗,回到房内时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正与一双儿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爹爹,我们...会没事吗?” 那男子叹了口气,蹲下摸摸七岁小儿的脑袋,轻声叹叹气道: “会没事的,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王守备与文登营的好汉们出来平乱了,这些乱贼不会再为祸州城了。” 小男孩在父亲怀里抽泣,却突然从院门处传来一阵敲打声。 “快点给老子砸开,不然被文登营的人发现就全完了!” 小男孩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男子,哭喊道: “爹爹,这些乱贼不是不能为祸州城了吗?” “......” 男子看着小男孩清澈的眼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啊,文登营是赶来平乱了,但是能打胜吗,官兵闹饷历来严重,就算胜了,王守备会不会因此遭到朝廷的惩处吗? 想到这里,不堪重负的木门轰然碎裂,七八个乱兵胡乱跑进来,男子赶紧冲到墙边拿起草叉,喊道: “你们,你们是谁!” 这七八个乱兵中有三名家丁,这三个家丁呦呵一声,手里的腰刀轻轻使劲就磕掉男子的草叉,两个乱兵上前抓住两个小孩,大笑道: “嚯,丁大哥,这还是龙凤胎呢,这家好福气啊!” 那丁大哥上前,看见正在不断挣扎的男孩和女孩,都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那男子连连叩头求情。 “军爷,军爷你让我怎么做都行,饶了我的两个孩子吧!” 丁大哥一脚将男子踹到一边,恶狠狠的道: “娘的,我们被文登兵追的到处跑,你们倒过的不错,好福气?给我杀一个!!” “军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男子被两个乱兵牢牢按住动弹不得,那个小男孩见那个丁大哥朝小女孩走过去了,捡起地上的木块,喊道: “你不要杀我妹妹,你来杀我,我不怕死!” 那丁大哥被木块打中头,豁然将目光看向这小男孩,噌的抽出腰刀,明晃晃的在小男孩眼前来回摆弄,忽然一刀刺了下去。 “娘的,敢打老子?” “孩子,我的孩子!!” 那妇人哭嚎着扑倒在地上,挣扎着上前抱起小男孩的尸体,那丁大哥哈哈笑着,回头打眼一看,起了色心。 “弟兄们,这娘们姿色还不错,死之前也要做个风流鬼,我先来!” 男子猛的挣脱两个乱兵,冲上前却被那个丁大哥回头用刀柄击倒。 “就凭你还想偷袭老子?” “你不要碰她,你敢碰她我就和你拼了!!” 那丁大哥已经走到妇人身前,听了这话冷不丁拿着刀回头,森然的目光宛如一条恶狼,一步步朝那男子走去。 “好,老子就随了你这个心愿。” 妇人哭喊道:“老天爷,你就不能睁开眼看看,睁眼看看吧...” 那男子两侧又被两个乱兵牢牢把住,自知无法抵挡,最后看了一眼妇人,闭上眼睛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左等右等,那丁大哥也不见将挥起的刀砍下来,男子疑惑的睁开眼,见那丁大哥胸前牢牢插着一杆长枪。 这个丁大哥,已经举起来的腰刀怎么也没办法挥下,恐惧的看着自己胸前这杆长枪,好似还不明白是怎么忽然出现的。 “砰!” 一声重物击地的声音传来,乱兵们纷纷看过去,却见十几个文登营长枪手从门外鱼贯而入,打头的是一名队官。 这队官瞪大了眼,那个七岁的小男孩此刻已经没了气息,她的妹妹趴在身边轻轻抽泣。 看着屋内的惨景,这队官紧紧握拳,冷声道: “这可是几岁的孩子,你们怎能下得去手!” 乱兵们惶惶不安,有人反应快,立刻扔下刀跪地投降,剩下的两个家丁见势不妙,分别用刀指着男子和妇人。 “你们不要过来,不然这两个也活不成!” 手持长枪的文登兵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当下是有些犹豫起来,一个人看着队官,问道: “昌队,这怎么办?” 昌尤没有回话,反倒是向前几步紧盯着两个家丁,冷冷道: “你等还要执迷不悟吗!?” “此刻城中已然肃清,乱贼悉平之,若是你们二人敢动百姓丝毫,必受万仞分尸!” 似乎是应着队官昌尤的话,一名马兵蹬蹬的骑着马在院外跑过,手中挥着文书: “乱贼已平,西市枭首两百,余贼执迷不悟者,杀其首。” “杀其首...” 其余的几个乱兵听到这话,森然的目光看向后方这两个家丁,其中一人持着腰刀不断上前,说道: “姓李的,虎子,你们也不必为难弟兄们,伤了百姓谁也活不成,放下刀还能给弟兄几个一条活路。” “难道你们想断了大伙的退路吗?” 那两个家丁不断后退,其中一个吼道: “你们知道什么!?这些都是那姓王的使的奸计,我们可以靠这两个人杀出城!” 最先说话那人大笑一声: “然后呢?还是给你们鞍前马后?告诉你,老子受够了,弟兄们,咱们杀了这两个人,也让守备大人看看诚意!” 看着这些乱兵打杀在一起,昌尤制止了想要上前的兵士,冷笑道:“让他们狗咬狗,赶紧将百姓接过来。” “遵令!” 文登营中一切离不开军令,等级制度阶级分明,昌尤说完话后兵士们立刻放下犹豫,将男子、妇人和小女孩一一接过来。 这两个家丁战斗力还算不错,打了一炷香的功夫,不仅一个没死居然还杀了三个乱兵,这时候一个兵士说道: “昌队,这怎么办?” 昌尤看了一眼那小男孩的尸体,以及痛哭抱在一起的男子妇人,目光呆滞的小女孩,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举起手,冷声道: “不,不要通知任哨官他们,围住这里,一个也不许放走!” 兵士有些犹豫。 “可...守备有军令,余贼押往西市待令啊!” 男子和妇人都跪在地上,连声哭喊道:“好汉,千万不能放跑了这些贼人,要为我孩子报仇啊,我求求你们了。” 昌尤心中泛起一丝不忍,看向那兵士,喝道: “我现在还是你们的队官,这些人一个也不许放走,过后我会亲自向协台禀明,后果本队一力承担!” 周围的兵士看着这些乱兵,眼神冒火,纷纷点头。 “好,杀了这些乱贼,到时我们一起向协台请罪。” “这等贼人不杀,回去恐受老母乡亲责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九章:如是闻我未相见 “姓王的,老子也懒得和你装斯文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是当这事没发生过,弟兄们也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听何刚说完,姓许的千总也是上前,看着外头道: “一年前你在城下与水贼大战咱都见过,不过如今已是大势所趋,你以为我们手下的精兵是水贼吗?以朝堂上那些言官御史的脾性,闹饷一起,你以为自己还能保住这个位子?” 何、许两个州城千总不断冷嘲热讽,听到城外越乱,他们也便越是安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居然与其余将官开始商定事后的饷银分配。 王争一副为难的神情,说道:“那,城外的百姓如何安置?” 听了这话,何刚看许同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其余的州城军将也是放下心来,都以为王争吓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王争,你要知道单凭尼自己,不足以与整个州城的军将为敌。” 许同也是道:“安置?那些低贱的乱民,就算是家破人亡又如何?兵在咱们手里握着,要怎么处置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许同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董有银披着铁甲大步而入,路过时也只是瞥了一眼何刚与许同,两个人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禀守戎,兵乱已平,枭首二百二十四,擒获三百余六,家丁如何处置?” 王争点点头,说道: “当务之急是封锁全城,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董有银点点头,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王争注意到后抬手示意快说,董有银这才是上前几步,低声道: “末将麾下第三队官昌尤私自违反军令,斩乱兵及家丁十八人,大人,这...如何处置?” 王争听到后就是嚯的起身,原来在现代看属下违抗军令的多了,大多起因都是内部不稳,是再次兵乱的前兆,没想到如今居然发生在自己手中。 这还是第一次队官级别的军将公然违抗军令,若不处以严惩,恐日后人人效仿,那自己亲自设定的军令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给我把这些人看明白了,若是跑了一个,军法论处!” 王争的声音泛着压抑的怒火,董有银也是第一次看到王争这个样子,当下也是不敢怠慢,连声接令。 “这...这怎么可能,闹饷平了!?”何刚张大着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左看右看根本不像作假演戏。 许同脸色发白,回想道: “这不可能啊,算上城内的世家子弟,这次足要有近六百人,文登营半数都去围剿养马岛了,哪来的人平乱?” 见王争理都理都没理,径直出了官邸正堂,何刚顿时攥紧拳头,怒声道: “一定是假的,那姓王的一定在做戏!!” 许同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一眼堂外,颓然道: “我想起来了,那王争手中可不只是有文登营的兵权,仅是宁海洲内便有盐丁两千,为其把控...” “别说了!” 何刚听到一半,顿时大骂废物,指着鼻子挨个把堂内的州城军将骂了个遍,最后恨恨的锤了几下墙壁。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两千家丁,又握着文登营的兵权,那王争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养人?” “不要自乱阵脚,我们要想想如何脱身,这官邸再留下去,可就成了大伙的死地!” “放屁!那王争还敢把咱们全杀了不成?” ...... 没有管大堂上那些人的叫骂,王争出了门后,再次吩咐把门的盐丁头目严加看管,这才是翻身上马,与董有银直奔西市集。 还没到西市,路上就见到不少刚刚从家中出来,小心翼翼走在路上的百姓。 王争没有穿守备官服,随身穿着铁甲,这些百姓也只是当普通的军将,没什么人行礼跪拜。 宁海州城西市集,大台上堆着两百来颗血淋淋的头颅,乱兵仍在源源不断的看押过来,文登兵和盐丁站在周围,紧盯着前来观看的百姓,深恐又会发生什么变数。 黄阳和邵勇正站在台子上讲什么,远远的见到王争和董有银来了,赶紧过来迎接。 “恭迎守备大人!” 百姓们见到了顿时议论起来,不少人都很吃惊,以往听到王争的种种事迹,都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军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年轻人。 “这就是新任的王守备啊,怎会这般年轻?” 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年农户点头道:“是啊,这年岁也就和我儿子一般,如此年轻的守备官...” 听了这话,一个老年妇人赶紧说道:“老头子,可不敢再这么说了,叫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 周围一个面向斯文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出声道: “快些闭上嘴,听听新任的守备官如何说法。” 王争缓步登上高台,看着堆砌成一座小山的头颅,低下头,叹息道: “州城乱象如此,民房毁之有六,大家都有家人枉死,商铺遭灾,火光冲天,此种种皆为本官所累,当向抚台请以降罪。” 邵勇听到后长大了眼睛,原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毫不犹豫的跪在王争面前,喊道: “大人,万万不可,宁海洲官兵闹饷,为祸百姓,皆是堂上那些鼠辈所为,又与大人何干?” 任汉抱拳道:“是啊大人,若非大人提早定策,州城之乱必不止如此。” 董有银也是一脸焦急,正要出去说点什么,却被黄阳牢牢拉住,见到黄阳微眨示意的眼神,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也耐着性子不再急着出去。 ...... 距这里不远的春思楼二层上,四人正含笑看着这一幕,皆是一袭青衫,远远看去都是士子高雅之辈。 其中一人手中折扇一摆,信步而出,朝身侧微微一笑: “惭愧,竟让如是来此粗鄙杀伐之地,我之过也。” 听了这话,一人笑道:“辕文(宋征舆,字辕文)此言差矣,我观此人不似一般武夫,兵乱可如此迅疾平息之,定是对症下药。” 宋征舆看了一眼陈子龙,居高邻下的望着远处的市集,说道: “武夫皆粗鄙,子龙此言何意?” 第三人出于望楼,远远凝视半晌,忽然笑道: “子龙,你莫要高看了此人,方才我观许久,此人一贯惺惺作态,此番平定兵祸,姑且是一时好运罢了。” 侯方域说完,陈子龙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说,转身几步将长剑放到圆桌上,喝起了淡茶。 最后那人,虽也是一袭青衫,但露出的手指纤细雪白,委婉的目光朝西市集看去,最后停在正站在台子上慷慨讲话那人的身上。 “哈哈,子龙所言甚是,只观景做赋,这等粗鄙之人出于我口有伤风化。”侯方域虽然是在和宋征舆说话,但目光却一直都在前面那人纤细的身影上。 宋征舆不断点头,也不断往那人的身上暗瞟,忽然,那人几步侧身好似要走回来,宋征舆和侯方域赶紧低下头。 柳如是张了张嘴,却并没说出什么,又正身回去,眼眸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章:王守备军令如山 “爹,王守备双手紧握,话语中流露出真切情意,百姓无不感念,但依女儿看,王守备牙关紧咬,还应有话在后未曾言明。” 郝思成不断点头,听到后半句时却面容突变,说道: “灵芝,这等话莫要再多言。” 郝灵芝朝身后微微一笑,点头道:“爹,女儿知道了。” 郝思成这才松口气,经历了南门那次的变乱后,随身的家仆管家几乎都为乱兵所杀,本来郝思成打算离去,但郝灵芝执意不肯。 离去的原因还是郝思成对这次平乱的事不太看好,自崇祯二年的宁夏兵变以来,各地谈及兵乱二字无不是色变,凡是与这二字沾染上的人无一善终。 王争刚刚到任,第二天就发生闹饷这么严重的事情,怕也是难辞其咎,逼祸而走也在情理之中。 谁也没想到,这次兵乱生的突然,平息的更是迅速。 两炷香左右的时间,文登营和巡检司的盐丁从各门入城,分工明确,文登营歼灭在大街市集作乱的人,盐丁则是深入大街小巷,围追堵截那些想要趁乱而逃的人。 乱兵的退路被封的死死的,一个时辰不到,兵乱转瞬而熄。 对于州城百姓来说,今早发生的事情都好像是一个梦,一个时辰左右的光景,一切都已经是天翻地覆,方才还在州城各地奔走为祸的乱兵、地痞几乎都被动的集中在西市。 要不是血淋淋的头颅堆砌成观,满地横尸尚没有来得及清理,又有两百余乱兵被满脸严肃的兵士看押在高台之上,或许还真有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郝思成看着高台上的那人,默默低下头,王争救了自己一家,而自己第一反应居然是逼祸而去,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之情。 郝灵芝说完不久,站在高台上的王争话语忽的严厉起来,说道: “军无令不严,城无法不安,我军中居然有人私自违反军令,意气用事,杀已降乱兵一十八人,为正军法,当斩!” 话音刚落,百姓们都是议论纷纷,众说纷纭,邵勇和几个盐丁押着一个人步入高台,周围的文登兵也都是张大了眼睛,显然是有些震惊。 被押上来的这人,正是队官昌尤,此刻昌尤身上的文登营队官铁甲已经被扒了下来,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但他的眼中并没有一丝悔意。 行至王争身前时,昌尤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 “卑职参见守戎。” “带下去吧。” 邵勇叹了口气,挥退盐丁,亲自将昌尤押倒在地上,张了张嘴,见王争神情肃穆,也没敢多说出什么。 董有银一直在强忍着,见到昌尤跪在台子上即将被斩,再也忍不住:“守戎,守...” 刚说出三个字,黄阳死死的拉住他,捂住他的嘴,连连摇头道: “你疯了,协台眼下正在气头上,现在出去有什么用?” 董有银力气大,直接挣脱黄阳,低吼道: “你黄阳怕死,俺可不怕,昌尤替百姓报仇才杀的那几个乱兵,怎么能直接就斩了?” 情急之下,黄阳直接给董有银一巴掌,喝道: “你以为大人想杀昌尤,军规在这里摆着,大人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你这时候出去不是给大人找难题吗,你想大人怎么和你解释,杀还是不杀??” 董有银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觉得说的有理,再次看了一眼台上,急得跳脚。 “那这...怎么办?” “如今越是亲近大人的人越是不能露面求情,你们是大人最为亲近的兄弟,眼下露面求情就是为难大人,害了昌队官。” 管清天刚刚听说了这件事,立刻是从家中跑回来,见到黄阳和董有银互相拉扯,赶紧出言制止。 听了管清天的话,董有银重重叹口气,道: “管师爷你可来了,你说的俺都懂,可,可俺不能眼看着昌尤这般的好汉子就这么被斩了啊!” 黄阳道:“管师爷,你看你能不能出面替昌尤求个情。” 管清天喘息几口,微微思索道: “眼下无论是你们还是在下,都不方便出面,唯一可能救昌队官的人,只有被救的那家百姓。” 黄阳恍然大悟,点头道: “对!大人一向十分重视百姓的看法,若是百姓求情免罪,大人或许会从轻发落,昌尤兄弟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董有银喊道:“好,俺这就去把那百姓找来,让他替昌尤求情!” 说着,董有银健步如飞的就朝百姓那边走,管清天见到后浑身一激灵,赶紧说道: “黄哨官,快些去跟住董哨官,唉我怕他这急性子吓着百姓,反倒不敢为昌队官求情。” 黄阳也知道董有银的脾气,点点头,带着几个人匆匆去找董有银。 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见到上面押着一个文登营的军官后都是大吃一惊,赶紧互相打听清楚。 “守备大人真是军规严明!” “这是做了好事啊,为何要斩?” “你懂什么,王守备麾下的兵士岂是一般朝廷官兵可比,那才真叫军令如山哩!” 一个中年人和妇人,带着幼女,正抬着担架到城外,想要埋葬被乱兵杀死的幼子,路过西市集的时候,中年男子看台子上的那人有些眼熟,便是问道: “这是怎么了,这位队官犯了什么罪过?” 一个围观的男子看了一眼这一家子,诧异道: “你们还不知道?这个人违反了守备王大人的军令,将已经投降的乱兵全都杀了,守备王大人为正军法,正要将他斩首呢!” “什么!?” 那中年男子手里的担架差点都没拿住,妇人也是大惊失色,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前面。 昌尤昂首跪在台上,声音中并没有那些乱兵临死时的慌乱,恭恭敬敬的抱拳道: “卑职原本浑浑噩噩度日,素无大志,跟了协台后如梦初醒,方知男儿志在何方。那些乱兵死有余辜,为此触犯军规,卑职自知死路一条,唯有一愿,只求协台不要怪罪属下兵士” 王争喉咙一哽,神情似有动容,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谁忍心杀? 但军令是自己下的,有人违反却不经惩处,军令与一纸空文有何区别,昔戚少保立威杀亲侄,王争感同身受。 缓缓背过身去,王争抬起手微微一招,没说什么。 昌尤声泪俱下,连连扣头,哽咽道: “卑职叩谢协台!...不能再与协台共战沙场,不能再与众位兄弟建功立业,哈哈哈,昌尤先去了!” 行刑的两名文登营兵士看着这一幕,心中如同压着一块铁石,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手中的砍刀。 不过拖延终究不是办法,两个文登营兵士互相看了一眼,一同举起手中砍刀,猛的举起。 也就在这时,三个人连滚带爬的挤到前面,连连叩头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大人,这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吶,万万不能杀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陈子龙一见如故 见到有人出来,如同热锅上蚂蚁的管清天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身朝身侧的一名兵士吩咐道: “有救了!昌队官有救了,速去将两位哨官叫回来,千万不要让他们提早出面!” 那兵士连连点头,匆匆忙忙的去追赶。 一个中年男人穿过人群,带着自己的媳妇与幼女,还抬着一副担架,这副凄惨的情景也是见者伤心,闻者轻叹,都是为其让开道路。 王争听到这个声音后立刻转过身去,见到眼前这三个跪在地上的人,赶紧走下高台一一扶起,轻声问道: “这是做什么,谁是你家的救命恩人?” 那中年男子不肯起身,又是趴到地上,连声说道:“守备大人,杀不得,杀不得呀。” “你慢慢说。”王争皱着眉头,抚慰道。 “那些乱贼杀了我的孩子,他才八岁,才八岁这些乱贼简直是猪狗不如,若不是昌队官带着好汉们搭救,妻女怕也是难逃毒手,他可是咱全家的救命恩人吶!” 这中年男子满脸的悔过之情,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当时小人报仇心切,怂恿昌队官杀了那些乱贼,可小人若是知道这么做会违反大人的军令,怎么也不会让昌队官去做啊,大人你就饶了昌队官吧!” 妇人也是跟着叩头:“是啊大人,这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啊,虽然违反了军令,但也不至于杀头啊。” “大人饶恕了昌队官吧,他是为哥哥报仇的好人” 忽然,脆生生的女童音传到王争耳中,打眼看过去,居然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七八岁的的小女孩。 也正在这时,议论许久的人群中也是有许多道求情的声音,随着最前面几个人带头,满街的百姓顷刻间都跪在一起,替昌尤求情的声音连绵不绝。 “那些狗贼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就该杀!” “大人,这位好汉也是无心之过,杀不得啊!” “求求你了大人。” 这一幕让跪在台子上等死的昌尤十分震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其余的文登兵与盐丁也都是目瞪口呆,长这么大,这种全城百姓替一个人求情的场面大伙还是第一次见到。 黄阳适事宜的出列,抱拳道: “协台,昌尤违反军令,该斩,但是他救了这位百姓一家,也算是将功抵过,卑职请从轻发落!” 董有银紧跟着站出来,高声道: “协台,昌尤以往战功颇多,是俺么第一批的老人,一路跟随大人剿五文,平金水,卑职请从轻发落!” 任汉、任胡等一些文登营军将也是纷纷半跪在地,邵勇见此情景,心道有救了,赶紧带着盐丁大小头目跪在地上,连连为昌尤求情。 春思楼上,三道人影正看向这边,柳如是再次看了一眼王争,但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陈子龙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连声赞叹道: “这一路走来,本是这宁海洲城的过客,未曾想发生一次兵乱,有幸见到如此军民一心之景,此守备我定要见上一见。” 宋征舆见柳如是对那小小守备连看,本就是心生妒恨,听陈子龙说完后更是冷哼一声,手中折扇指向王争。 “这不过是意图收拢人心的小伎俩罢了,最多也就只能做个小小的守备官,上不得台面,更当不得如此评价。” 侯方域对柳如是笑道: “辕文所言不错,这种收买人心的小伎俩谁人不知,也就只能诓骗这等粗鄙野民,若是到了南直隶,让这守备见识见识真正的繁华之景,秦淮风艳!” 宋征舆与侯方域一唱一喝,也是接口道: “这小小的守备未曾见过世面,到时怕是再也顾不得惺惺作态,被那繁华的秦淮吸引的不想归来。” 陈子龙一心只在满街伏跪的军民和柳如是身上,侯方域和宋征舆的话压根就没留意,看了一会,啧啧称奇道: “辕文宋征舆,字辕文,朝宗侯方域,字朝宗,若我所料不错,此人不会只局限在这小小的宁海,此番他可是既得人心,又立严规啊。” 陈子龙面露兴奋之情,好像恨不能立刻下去与其一谈,就连柳如是都朝他侧目过去。 忽然,柳如是问道: “子龙要去与这守备见面吗?” 陈子龙果断点头,喜道: “在这种偏远的州城居然能遇见这样的人杰,如是你也知道我,若不去见上一见,就算回到家中都是睡不香的。” 柳如是微微一笑,居然是缓缓点头,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同行可好?” 陈子龙呆立当场,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声道: “好好好,同去,同去!” 侯方域和宋征舆对视一眼,用狠毒的目光看向台子上的王争,上前说道: “既然如是和子龙皆有此意,那就携伴前往,也好让子龙和如是看清这武夫的粗鄙面目。” 宋征舆面露犹豫,手里折扇抖的厉害: “这这这,眼下兵乱未平,就这么出去了,恐有性命之危啊。” 王争原先其实已经下了决心要斩首以定军心,但见到这一幕也不得不犹豫起来。 军民尽数求情,这也是王争没有料到的,本以为好生照顾昌尤的老母亲人就行了,眼下这种情况,若是非要杀,岂不成了自己刚愎自用吗。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争身上,这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过了半晌,王争看向那躺在担架上无声无息的男孩,总算是微笑扶起中年男子和妇人,摸了摸七岁幼女的脑袋。 深深吸口气,环视众人道: “此番兵乱以致州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如今大家替昌尤求情,若是本官再一意孤行,岂不成了残害忠义之士的狗官?” 王争话说道这里,虽然还没说完,但流露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大伙都是松了口气,看来昌尤有救了,但还没高兴多少,王争接下来的话又让所有人紧张起来。 只听王争的话忽然严厉起来,大声喝道: “然军无规不成,城无法不安,昌尤违反军规虽有其苦衷,死罪可饶却不可不罚!即日起,革除军籍,文登营永不再用。若有再犯,定斩不饶!管师爷,可记下了。” 管清天连连拱手,恭恭敬敬道:“回守戎的话,都记下了。” 说完话,王争回过头去,意味深长的朝昌尤说道: “从头再来吧。” 昌尤浑身一激灵,感激的目光看向周围,头直磕的砰砰作响。 “谢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两心相悦终定情 崇祯十年四月初,宁海州城千总何刚、许同等数人,鼓噪军士密谋闹饷作乱,时任守备官王争当机立断,调遣文登营入城平乱,兵祸转瞬而熄,军民相安。 新任的登州分巡道褚平闻之大惊失色,官兵闹饷可是大事,现在登州兵备空虚,怕是要酿成大祸! 情急之下,褚平一方面派人前往宁海洲城安抚慰问,另一方面火速将此事上报掖县,禀报抚台杨文岳处置。 宁海州冠系半个登州府的兵卫,虽然地偏路远,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不容有失,是联系海阳、靖海、威海等几个沿海卫所的重要州治所在。 去年的时候上任分巡道许成文督军来此本欲剿灭水匪,结果官军轻敌冒进,受了浪里白条在金水河的埋伏而大败,元气大伤。 孔有德之乱后登州府又逢大败,官军再也难以大规模用兵。 拱卫府治蓬莱的登州营在那次作战中也是损失殆尽,建制几乎成了空壳,继而,文登营成了朝廷在登州府境内唯一的可用之兵,也成了山东海防三大营中最强的战斗力,登莱巡抚杨文岳十分重视。 得知王争曾与韩大虎是旧交,抚台杨文岳便即下令,命登莱副总兵韩大虎亲自前往安抚。 ...... 兵乱平息后的第七天夜里,宁海州城守备府邸内红烛高展,嗡嗡的蚊蝇已经是越来越多,这时一个纤弱的身影走到窗前,摆上几盆七里香。 摆上才不久,王争便闻见一股浓浓的甜香味,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的香味,当下抬头朝玉儿笑了笑。 七里香,这是一种四季常绿的小灌木,这时候的人常用来驱散蚊蝇。 这种小灌木外形呈伞房状,分枝多,叶小亮泽,花白繁密,开花后还能结红色浆果,为陋室增加美感。 若是你轻轻抚摸七里香的叶片,更能感受到浓浓的香甜味在手上挥之不散,一般要持续近两个时辰才会淡去。 玉儿沿着窗沿摆好几盆七里香后,轻轻靠到王争肩膀上,看了一眼,轻声道: “争哥哥,昌大哥真的要革除军籍吗,最近不少人都在谈论此事呢。” 脸上的笑容散去,王争重重叹口气,说道:“玉儿你先回房吧,长夜漫漫,就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玉儿乖巧的点头,但仍是靠在王争肩上不愿离去,王争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其实他也挺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 前几日分巡道褚平的家丁来到这里问起上次兵乱的事,当王争说完的时候,这些家丁都不敢相信王争这么迅速就平定了祸乱,看着门外那些文登兵的眼神都变了。 几日下来,城中居民已经安定下来,不少趁乱逃出城的人也陆续归来,盐丁们除了日常操训和轮换关卡之外,就来到城内帮助搭建民房。 分巡道褚平的家丁在宁海州城处处称奇,这哪里有一点兵乱之后的样子,街市一清,军民互相帮扶,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 回想崇祯二年的那次宁夏叛乱,简直就是这次的对应版,兵灾波及数个州县,官军转眼之间就成了乱匪,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火光冲天、房屋坍塌的场景。 待了几日后,这几个家丁更是对王争赞不绝口,拿到应得的份子钱后,连连向王争保证,道是定会向分巡道褚大人实言相告。 自打来到明末,王争熬夜几乎成了习惯,送玉儿回房休息后,正要独自坐一坐想想事情,却见王刘氏走了进来。 王争显然有些吃惊,连忙起身,搀扶王刘氏坐在首位上。 “娘,您怎么来了?” “争儿,昌尤那件事,真的再没有转机了吗?” 王刘氏满面愁容,王争听到后也是浑身一颤,怎么又是这件事,当下是打定主意,跪在地上说道。 “娘,这事您就别管了,儿知道昌尤是个好汉子,去不了文登营不是还有巡检司呢吗,儿子有分寸,您老就不要再问了,保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王刘氏点了点头,叹息道: “争儿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实是咱老王家祖上积了德,你爹泉下有知,也会支持你的,但是为娘的还要问一件事,这事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要给娘一个答复。” 王刘氏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严肃,王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下是沉吟着点头道: “娘你说吧。” “争儿啊,玉儿一个姑娘家,毫无怨言的跟了你这么久,一直也都是没名没分的,这可不行啊。” 王争恍然大悟,原来是玉儿,脸色有些为难: “娘,这件事儿子不是没想过,可...眼下鞑虏苦掠辽东,流贼席卷中原,儿子尚窝在这小小的宁海、文登二地无所作为,哪有时间顾及儿女私情啊...” 王刘氏白了王争一眼,道: “都是借口,你是我生的,为娘的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说你喜欢玉儿吗?” 这话问的直接,王争准备了一肚子的推诿之词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憋闷半晌,缓缓点头,但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 王刘氏见到王争点头显然松了口气,先笑了起来,说道: “玉儿啊,听见了吧,争儿还是喜欢你的。” 王争赶紧转过头,正与玉儿四目相对,当下也是呆立当场,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好。 见玉儿羞怯的跑回房中,王刘氏笑着起身,有些责备的看着王争: “你这孩子,劳心公事是好的,忧心家国大事也是应该,但你不能让玉儿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苦苦等着你啊,若是为娘今日不问,你是不是还要拖。” 王争再也没有在外雷厉风行的模样,样子窘迫的很。 王刘氏又说道: “这次也不是玉儿叫为娘来的,争儿啊,既然你也喜欢玉儿,两情相悦,就让管师爷挑个良辰吉日,婚事好好操办操办,老王家也该冲冲喜了。” “儿子都听娘吩咐。” 目送王刘氏离去后,王争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这件事虽然来得突然,但点头之后心中不知为何却轻便了许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黑手 王刘氏这一出搞的王争没有丝毫准备,等到王刘氏离开后,王争独自坐在座椅上,笑了一声,吩咐道: “把管师爷叫到这里来,本官有事相商。” 管清天这天夜里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最后干脆就是点起灯看书,没过多久家仆进门来,说是守备官邸来了一个丫鬟,守备大人找老爷有事相商。 这么晚了叫自己过去怕是有要事,管清天不敢怠慢,放下书就匆匆赶到守备官邸。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官邸门口四个把门的文登兵眼睛仍是瞪的溜圆,远远的见到是管清天来了,这才放松戒备。 刚刚走到正堂前,那个丫鬟又来了,说是守备大人在正堂等候许久。 管清天更加确定王争找他是有要事,赶紧跟着丫鬟前去正堂,远远看过去,正堂仍是仍火通明,管清天小心翼翼的停在门前,弯身道: “在下管清天,参见守戎。” “哦,是管师爷啊,快进来!” 管清天亦步亦趋的进了正堂,悄悄抬头,却见王争并没有看向自己,正负手站在台子上看着一杆钢枪。 “守戎叫在下前来,可是有要事询问。” 王争回过头来,笑道: “确有要事,管师爷不必拘谨,这次是本官的私事。玉儿跟了本官这么久一直都是无名无分,眼下兵乱已平,管师爷就挑个良辰吉日...” 王争说到这里停下来不再多说,但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管清天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惊喜不已。 看着他在场中连转,王争也是微笑不再多言,过了不久,管清天忽然道: “守戎,四月二十五日可否?” 说着,管清天自语道: “...宜天德、月德、天德合、月德合,天赦、天愿、月恩、四相、时德,三合、天喜、民日、六合、五合日...” “奇了,守戎,真是奇了!本月二十五日,天地德、日月愿、三台六合五合,乃是今年最好的良辰吉日。” 王争根本听不懂这些,只是笑笑道: “既然管师爷如此说,那就定在本月二十五吧,其余的各项事宜,悉数交于你。” 婚宴等各项操办事宜皆交付于己,这可是天大的信任,管清天激动不已,哆哆嗦嗦的拱手道: “在下定不负守戎重托,立刻便回去准备。” ...... 就在十几日前,王争还在忙着平乱的时候,数十里外的养马岛上,一间庄园也被近两千人团团围困,数十具面容凄惨的尸体停在门外。 围住齐家庄田的这些人都打着王字大旗,但仔细看过去,其中只有三百来个披着朝廷制式鸳鸯战袄的官兵,剩下大多数都是穿着普通衣袄的盐丁。 养马岛的事已经拖了太久,现在不仅邓黑子和高亮着急,就连金山左地界的盐丁大头目牛平亮都觉得火烧屁股了。 前不久王争回复文书送到金山左,命牛平亮等金山左盐丁全力协助。 那时候的话还不是很着急,牛平亮与小娘子新婚燕尔舍不得下炕,也就随口吩咐一声,让几个头目带着几百个盐丁去帮忙。 没想到这养马岛水太深,海盗和乱贼出离的多,加上残余的刘备余孽到处乱跑,这几百个盐丁根本不够用。 齐家的那个庄园挨着码头,内中更是鱼龙混杂,倭寇、海盗之流终日往来,这点人手强攻不来。 邓黑子和高亮带着人冲了几次都被打退,伤亡不多,黑子和高亮想证明自己就没再向王争发文书,想慢慢剪掉齐家庄的枝叶,先把周围的乱贼清剿干净再说,这就耽搁了至少半个月。 半个月刚过,从宁海洲火急火燎的送来第二封文书,看了这次的文书,就连牛平亮都感觉大事不妙。 宁海洲闹饷! 这可是大事,黑子和高亮带着文登营一半的兵力出来征讨养马岛,宁海州官兵闹饷,兵备空虚。 王争若是守不住州城,那兵权、媳妇、银子等等已经到手这所有的一切,可都要化作过眼云烟一般消散。 纵是软玉在怀,牛平亮也不得不连夜下了热炕头,找到邓黑子与高亮商议一宿,最后也没定下什么好计策,只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将养马岛拿下,不能再拖了。 眼下各个地方的护卫盐丁大把,除此之外,没进来想要找门路进来的人更多,所以牛平亮决定用简单有效的办法——强攻,用人堆。 邓黑子和高亮沉吟许久,考虑到宁海州城危急,最后也是同意了这般做法。 第二天牛平亮就召集了金山左地界九成的盐丁,又请求常驻金山左的嫡系盐丁大队协调调度,近两千人浩浩荡荡登上养马岛。 转眼间,齐家的庄田、码头围都被围的水泄不通,盐丁到处追着乱贼和海盗的屁股跑。 齐泽是齐涞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此刻他披着一身蓝色的袍子,站在墙上看着这一幕,捏着手,止不住的胆战心惊,向一边的管家问道。 “谢叔,你说这王争是从哪弄来这么多人的,怕快有两千了吧,咱们庄子一共有多少人,能不能守得住。” 谢阳暗自擦了擦汗,说道: “公子,这次巡检司和文登营来的急,怕是整个金山左的盐丁都来了,咱们这只有几百的家仆马队...” 谢阳说着,将目光看向庄子前那些人,齐泽也看过去,冷笑道: “守不住就不要了,眼下宁海州闹饷,文登营一半的人手被扣在这里拿不出去,那王争怕是急了。” 谢阳点点头: “老爷和公子真是好计策,就算咱们齐家这庄子不要了,那王争也平不了宁海州的兵乱,怕这守备做不到几天就要到头了。” 齐泽哈哈一笑,道: “谢叔言过了,这些事也要有郑克少爷在后帮衬,不然这小小的养马岛最近哪里来那么多海盗,文登营疲于奔命才拖到了现在。” 谢阳再次谄笑道:“公子,这次事成郑家怕是要给不少好处吧?” 齐泽哈哈一笑,意气风发的道: “那王争已经帮我们除了刘备,这次宁海州突发兵乱,朝廷不可能饶了王争,今后这登州府的海运盐货买卖不就都是握在咱们齐家的手里,等王争死后,下一任的巡检无论如何也要夺到手。” 这时一个家仆来朝谢阳耳语几句,谢阳听了后,低声朝齐泽道: “公子,船已经备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脱离这处险地?” 齐泽摆摆手,笑道: “这种粗鄙杀伐之地,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外面的文登营与盐丁由于人数太多还在调度,谁也没想到,紧闭着的大门忽然打开,两百来个凶神恶煞的倭寇与海盗冲了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收复养马岛 牛平亮还是第一次见到远隔海岸的真倭,当下是觉得有些稀奇,粗声粗气的道: “嘿,就是这些矮子在几十年前抢掠海岸?” 高亮拍了拍牛平亮的肩膀,说道: “你别看这些东瀛人个个长得矮,但个顶个的快,上次我和黑子就因为轻敌而吃了他们的亏。” 黑子点头,原来他与牛平亮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些倭寇手里拿的刀从来没见过,看着又窄又薄,战斗力肯定不如自己手里的腰刀长枪。 如今与倭寇和海盗周旋了快两个月,黑子和高亮对这些人的看法大大改观,也知道了他们的弱点,真说起来,这些倭寇战斗力并不强。 无论是几十年前横行肆虐的时候,还是如今,倭寇和海盗对于官军向来都是充满蔑,自大轻敌。 倭寇不擅长阵战,王争编练的紧密枪阵完全可以打的倭寇找不着北,但是论起单兵能力,一个真倭轻轻松松应付三名文登兵,最后逃掉问题不大。 就连如今的文登营都要头疼,这放在那个真倭横行的年头,那时候王争还没有接手海防,光靠那些孱弱的卫所兵还真是挡不住。 黑子冷哼一声,说道: “这些倭寇目中无人,咱们却不能大意,牛老哥你带着盐丁在后头压阵,等我招呼你再来帮忙,我和亮子带着文登兵列阵迎上去,让盐丁对付这些倭寇海盗怕是讨不到好处。” 牛平亮收起刀,说道: “好,你们两个小心,有事招呼我就成!” 随着黑子与高亮喝令下去,早便是列阵完毕的文登兵迈起整齐的脚步,枪尖齐刷刷的摆向前,轰隆隆的压了上去。 突然间,倭寇和海盗那头也有人喊了几句什么,约莫两百来个人就这样乱哄哄的冲了过来。 十几个真倭在前打头,身后的三十几个粗壮海盗一看也都是老茬子,有的用手臂拎着大流星锤,控制着呼啸转圈摇,也有的拿着大环首刀肆无忌惮的冲过来。 黑子正要下令,忽然凝神往后一看,后头庄子里居然也在动作,扬起了不少尘土,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心想齐家哄骗这些倭寇和海盗出来打头阵,后头定然没安什么好心,黑子回过头,冲后面密密麻麻的盐丁喊道: “牛老哥,麻烦你看着点庄子里的人,他们要是冲出来夹击,你就派人趁乱夺了庄子,这些倭寇和海盗交给我们文登营就行。” “七人一排,列队!” 于此同时,阵中也有不少文登营的什长、队官喝令出声。 牛平亮闻言立马抽出腰间的钢刀,冲身边喊道: “嫡系大队压阵,其余的弟兄,跟着老子看好了庄子,等他们出来,咱们就进去!” 大小盐丁头目们早就是磨刀霍霍,当下是大喊着答应。 真倭们速度奇快,冲到跟前还是那个招式,一个侧闪躲开当头那排枪刺,其余的海盗们可就没有倭寇那种速度,被倭寇当枪使,愣乎乎的撞到了文登营的枪阵上。 文登营的枪阵只是晃动一下,后排的长枪手就是紧紧钉上,只要是前面有空隙,就猛着气把手里的长枪送出去。 不过这打头的三十几个海盗可都是老茬子,拼起命来力道也不小,四五个长枪手被流星锤击中,头上的斗笠帽盔直接被打飞,人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几个打头的海盗仗着力气大挥出流星锤,但这可不是船上的混战,船上他们可以凭着一股猛劲边跑边收,眼前密密麻麻的长枪可不是吃素的。 海盗们刚挥出流星锤还没来得及洋洋自得,下一刻无数杆长枪便是刺来,有的奔着脚裸,有的就笔直的朝肩膀和胸间扎过去。 海盗们不如真倭,在海上混迹久了,根本不习惯穿什么甲胄,被刺到无不是惊叫连连,鲜血四溢,有的吃痛已经开始后退,剩下的被惊到也不敢向前,一下子就是乱了起来。 黑子直接拿着指挥长刀就奔着一个真倭跳了过去,他知道海盗只是炮灰,杀了这些狡猾的真倭才是胜利的关键。 高亮站在阵中,吆喝着列队列镇刺枪等等,见黑子被三个真倭包围,指挥几个队官赶上去帮忙。 突然,十几个真倭喊了几句什么,紧跟着弓起身子从缝隙间穿插过来,趁文登兵与海盗作战时游离到阵脚,挥下刀。 “啊!!我的腿!” 倭寇下手狠毒,倭刀快且锋利,不少文登兵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情况,前排顿时出了一些空挡,倭寇们打完就跑,海盗悍不畏死的补上。 不过文登营训练这么久,大多数人都是经历过多场血腥战斗,这点事早就是熟悉了,高亮亲自带着几个队官赶到这边补上缺口。 也就在这时,庄子中徘徊的马队也终于是喊叫着冲了出来,这些马贼在马上人人拎起一根大绳,眼看着文登营就要腹背受敌。 这时盐丁动了,牛平亮调度许久,早就等着庄子里的马贼冲出来,不少骑马盐丁汇聚在一起,伦着腰刀冲上去给马贼杀了个措手不及,尽管骑马盐丁战斗力不如马贼,但凭着人多也能让马贼讨不到好处,空不出手夹击文登营。 其余的盐丁在各个大小头目的引领下,越过文登营,越过马贼,海浪一般的朝庄子里冲去。 庄子里的齐家人见到这一幕都是胆战心惊,眼前密密麻麻的盐丁给人的震撼太大了,这些盐丁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巡检司衣袄,手里尽是钢刀、腰刀,明晃晃的一大片。 他们可都是听说过赤山镇的那场战斗,三百盐丁足足抵抗两千马贼一日一夜,无一人临阵后退,死战到只剩下三个人。 如今在他们眼前的可是近两千的盐丁,还有整整两哨的文登营战兵,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还没开打,庄内就已经是大乱。 现在齐泽和谢阳早已经登上船从容离去,失了主心骨,庄子也是强弩之末。 盐丁们本就是刀头舔血的狠角色,此刻集群呼啸着冲进去,逢人便砍,杀的齐家乱贼连连败退,不出半个时辰,庄子里的喊杀声就逐渐弱了下来。 牛平亮吩咐人不要打砸庄内的任何东西,随后带着嫡系盐丁大队进庄约束压阵,盐丁们又是包围了尚在激战的倭寇、海盗与马贼。 不过看着这一幕,盐丁们的心里也是极度的震撼。 和宁海州城下那场战斗如出一辙,文登营立起阵来巍然不动,一批又一批的冲过来人倒在枪阵之下,相比起来,文登营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 等到盐丁们赶到的时候,也就只剩下几个真倭还在苦苦支撑。 数百人围杀过去,任凭这些倭寇使出浑身解数也是难逃死亡的命运,且死相极其凄惨,都被愤怒的盐丁剁成了肉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双喜临门 “文登营再获大捷,马岛诸寇为之一清。” 崇祯十年四月二十三日,一名马兵后背上插着几杆小旗,手持文书马不停蹄的疾驰进蓬莱府城,一路上不遗余力的大喊大叫,引得旁人侧目议论。 上次平定宁海兵乱的消息还没传来多久,很多人都没有消化这个大事件,就连时任知府的闫学明也没太缓过劲来,这时候王争却再次送来一个重磅消息。 文登营出击养马岛,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养马岛向来都是贼匪聚齐,又有倭寇、海盗来往抢掠,卫所路远早就将其列为三不管之地,没有哪一任文登营的坐营官想去自讨没趣,但王争继任后第一件着手处理的居然就是这件事。 两月前出征,前后大小十几战,战兵与盐丁伤亡近百,耗费钱粮也有数百石,不过所得也是丰厚。 养马岛地理位置极好,是海商往来的要地,建上第三座盐场,煮海熬盐更为方便。 仅是已经探明的就有一处天然赭石矿,若是成功将其开采出来,无论对王争还是对所有的兵士,都是迈出了一大步。 文登营共计斩首真倭近百级,海盗、马贼、流寇也要有数百,缴获各式兵械衣甲无计。 这使得重贼流经的养马岛重归安平,许多世代为生的百姓又可以回到老家,这可是山东海防三大营自万历年以来最大的捷报。 这个消息被时任登州知府的闫学明哆哆嗦嗦的,快马呈送到掖县。 登莱巡抚杨文岳有些不敢相信,本以为文登营是吴惟忠重新编练,怎么吴惟忠卸任后捷报来的却更加频繁起来。 吴惟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吃惊,也没有任何想强功劳的意思,这才是开始向杨文岳好好介绍起王争这个人。 “通晓经义,熟习兵伍,心思缜密。” 这是吴惟忠对王争的评价,杨文岳听后点点头,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问起吴惟忠对如今文登营的评价。 吴惟忠想都没想,继续朗声道: “军伍整齐,赏罚严明,上下一体。” 杨文岳听后也很纳闷,吴惟忠难得对一个人或一支兵马评价如此的高,当时就动了想见见王争的心思。 随即杨文岳又问起王争的身世,吴惟忠说他原本只是个穷酸破落的军户,即便是杨文岳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后来连问,才知道吴惟忠并非在说笑。 一个普通的军户,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坐到守备官,又握着文登营的兵权,不得不说,这太让人感到震惊了。 杨文岳了解全部事情后有些懊恼起来,不断责备吴惟忠,说是这么好的人才,为何不及早让他知晓。 这个王争能从一个小小的军户达到如今的地步,手上没两把真刷子是不可能的。 听吴惟忠说,去年浪里白条围攻宁海洲时,前来解围的就是王争,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哨官,杨文岳愈发的想见见这个人。 想想就知道,如今的大明出身比王争高的比比皆是,但多是平庸泛泛之辈,或是空有其名,不符其实,能同王争这般凭个人战功扶摇直上,且手握重兵拱卫一方的,实是屈指可数。 吴惟忠哈哈一笑,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吴惟忠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方面他对王争的能力非常相信,也很了解王争自强的心思,另一方面,王争是他一手提拔,他自然想培植自己的势力。 吴惟忠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执意向抚台举荐,以王争的性子一定会推脱不受,他只有等,等王争能在那边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自己进入杨文岳的眼帘,到时再举荐。 谁能想到,这大事不来则以,一来就是两件。 自万历年以来,无论中原剿匪还是辽东御虏,斩首百级就已经被吹嘘为“大捷”,指挥作战的军将更是被捧吹到了天上去。 海防三大营从永乐年间始设,除去最开始兵伍极盛时那些年,其余的时候起到的海防作用微乎其微,各卫各所往往都是各自为战不听号令。 真倭登岸,十几人一路烧杀数村数寨而明军不敢妄动的事件比比皆是。 文登营坐营官的职位虽然一升再升,从最初的把总,慢慢升到守备、游击、参将乃至副总兵,却依然没什么捷报传上,皇帝慢慢的也就忘了海边还有这几个营。 等吴惟忠下去后,登莱巡抚杨文岳看着眼前这封文书,也是笑了起来,自语道: “看来这个王争心思活络的很,真该见一见。” 作为海防三大营之一,文登营的坐营官无论职权如何,都有将奏报直达天听的权利。 嘉靖年间的文登营坐营官觉得兵伍废弛不忍直视,多次请求知府、巡抚等官员处理无果后,直接将奏报上到了嘉靖皇帝的御案前。 这引得嘉靖皇帝龙颜大怒,时任登州府一派官员纷纷被撤职,各地墩台开始修缮,不过好景不长,没几年这位坐营官‘英年早逝’,继任的坐营官只求自保,各卫所很快又衰颓下去。 王争将宁海平乱的捷报交给自己,这无可厚非,但是这份文登营平定养马岛的捷报也交给了自己,这就说明问题了。 尽管杨文岳不喜拉党结派,但知道王争暗自表明的意思后,也是忍不住身心愉悦,得到这样一个手握兵权的坐营官支持,总是让人高兴的。 翌日,一封文书从掖县的抚台衙门飞出,直奔宁海洲。 ...... 现在的宁海洲可热闹的很,管清天果然不负王争重任,带着一帮文员将婚庆一事操办的井井有条。 当然也有各路盐丁、盐贩子的传达功劳,没有几天,几乎整个登州府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王守备要成亲了!” “真的,是和谁?” “听说是一个村妇。” “可别瞎说,那以后可是守备夫人哩!” 还没到定下的成亲吉日,宁海州城、文登几地就是热闹起来,各地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所有盐丁头目和军官军将们都是放下手头的事,转来忙活王争的婚礼。 自打管清天放出王争要成亲这件事之后,就已经有人现先下手为强,带着贺礼来登门拜访了。 州城的人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董有银、黄阳、邵勇他们就不必说了,天还没亮就带着人来恭贺。 这些家伙齐声在门外大叫守备夫人,打响了几日后宾客如云的第一枪,听得玉儿羞怯不已,最后王争老娘王刘氏拿着棍子气哄哄的走出来,董有银都是吓了一跳,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黑子与高亮从养马岛回来后脑子都有些不够用,震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只用一个时辰就平定闹饷这件事还没反应过来,紧跟着又听管清天说王争王协台居然要成亲了! 这可让黑子、高亮与那些出征归来的军官们激动不已,兵士们也都是刚回来,听了这件事后都感觉又惊又喜,干脆在府邸外列队喊百年好合。 但老是这么喊也不是办法,黑子和高亮想了个法子,让队伍里以往义井庄的军官们都出来,教兵士们唱歌谣。 王争坐在正堂,身侧的婢女捂嘴偷笑。 王争正纳闷想问问情况,听到外头唱起的歌谣后当时就明白过来,也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明是自己成亲,怎么这些家伙一个赛一个的兴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直呈御案 这些天宾客如云,简直快要踏破了宁海州守备府邸的门槛,由于门房制度被王争取消,把门就的只有全副武装的兵丁了。 这些兵丁在平日没有门房的嬉皮笑脸,多是面无表情的持枪而立,按规章办事,无形中为这间气派的守备宅院增添了几分威严。 不过崇祯十年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就连所有的守卫兵丁脸上都是笑容不断,因为这一天,王争成亲了。 一大早,郝思成府宅中就响起了炮竹的声音,紧跟着钱金贵、段天德的家中也不甘示弱的效仿起来,百姓们跟风凑热闹,比起去年春节都要热闹。 王争一大早还是照例出去巡城,路过哪里都有百姓连声道喜,王争也是一一笑脸回过去,巡城后刚回到府宅就听黄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传过来。 “这大喜的日子还出去巡什么城,快换上衣裳,大红大火的衣裳看着就喜气。” 正侍立在一旁的小翠吐了吐舌头,赶紧从大箱子里拿出新郎官的衣物,王争打眼看过去。 嚯,好气派。 引经据典,大明会典有文,“凡文武官常朝視事,以烏紗帽、團領衫、束帶为盛装。” 这是官家人常用的成亲着装,王争现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件盛装,以常服而簪花披红,气派又隆重。 当然了,庶民又有所不同。 一帮丫鬟围在王争身边,叽叽喳喳的边说笑边替王争穿戴那些新郎官的衣物,小翠看了一眼王争,鬼头鬼脸的非常开心,拉着王争讨赏。 “大人,您终于要和少奶奶生小宝宝了,今晚有事要忙咯,可得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啦!” 这小丫头仗着平日与王争关系好,竟然无法无天的调侃起守备大人来了! 王争一瞪眼:“人小鬼精,乱讲什么有的没的,还不赶紧出去帮忙招呼着。” “哈,小翠可不小咯,什么都懂的,老夫人天天念叨着要抱孙子哩!”小翠抱着王争的胳膊摇来摇去,眼睛扑闪扑闪的。 王争忙的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和小翠扯嘴皮,甩开了她: “竟知道胡说八道,再不出去有你们好看的!” 小翠狡黠的一笑,带着一帮子丫鬟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换上一身新郎官的衣物后,王争更显得英气十足,平日威严毕露的大堂也被包装的大红大紫,一片喜气洋洋。 王刘氏也是打扮的焕然一新,与黄婶子找来几个义井庄的老妇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儿子总算是成亲了,能为老王家争光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如今更是地方上坐镇一方的守备官,十里八村的没有哪个人敢不尊重,几个老妇人说着说着又是落下几颗浑浊的泪珠。 以前想的最多的就是能吃饱,能保住命就成,至于能到如今的地步更是想都不敢想,他们的子女都是第一批跟着王争的子弟,现在几乎都成了文登营的主要军将,也算是光宗耀祖。 王争刚刚穿戴整齐,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宾客滚滚而来,王争只是忙里往外的招呼客人,就连王刘氏几个人都顾不上了。 正将一个个客人迎进正堂,忽听一阵爽朗的大笑,接着粗豪的声音传来: “王老弟,恭喜,恭喜啊,今日你可是风风光光的把弟妹娶进门了啊!” 却是高山与他的家丁队官孟悦到了,还有几个家丁喜气洋洋的抬进来几箱贺礼。 王争忙迎了过去,张口笑问道: “原来是高兄弟到了,快请快请,文登如今还太平吧?” 高山寻了个位子坐下,孟悦就站在他身后笑容满面的看着。 “太平,整日闲的都快淡出鸟了,在这登州府文登营的大名谁人不知?我想找个小毛贼乐呵乐呵都寻不到人啊!” 王争哈哈大笑,正要再说,却听门外的小翠喊了一声: “韩副将到了!” 哟,王争听到这话赶紧回过头去,连同正堂内的大小军将们纷纷起身,韩大虎带着几个家丁大步迈进门。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守备府邸,紧跟着摇头笑道: “王老弟,本将今日是来讨喜酒吃的,你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吶!” 王争哦了一声,将韩大虎几个人迎进来,有些奇怪的问道: “双喜临门,韩副将说这话卑职可不太懂!” 韩大虎哈哈大笑道: “也对,这事我也知道不久,你还不知道实属正常。抚台大人已经将你的捷报如实呈上,眼下估计正在去往京师的途中,羡慕死老哥我了!” 王争闻言呆住半晌,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回过神来,又是笑道: “那老哥呢?” 韩大虎笑的合不拢嘴,又是道: “托王老弟的福,抚台将我与吴副将一并推荐给皇上,这下一任的登莱总兵终于要定下了,无论是我还是吴副将来坐,都算是咱们自家人,今后你的日子也好过些!” 后来王争私下问了问韩大虎才是明白,原来自从孔有德兵乱后,登莱总兵的职务便是空到了现在,这也与崇祯皇帝对军将的不信任有关。 对于时任的登莱巡抚杨文岳来说,他是少有想要做大事的巡抚,已经瞄上了京里的位置,登莱两地的文官凭杨文岳的能力已经足以制衡、掣肘。 武将这边杨文岳不好用职权打压,就迫切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管理,这个人一定要是杨文岳了解的人。 要说杨文岳现在最信任的人,无疑就是吴惟忠。 入京的事目前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若杨文岳能替吴惟忠争取到了登莱巡抚的职务,这对今后的事情将有很大的裨益。 韩大虎明白,吴惟忠多半会继任,眼下他驻扎在莱州府昌邑,升任总兵后一定会调走,自己有极大的可能接替他驻扎昌邑。 到时登州府这边自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稳固,要说如今,无疑就是屡立战功的王争首当其冲。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韩大虎不禁感叹。 这个家伙官运太强了,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守备官的位子,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不过韩大虎也没什么嫉妒的,他不也是一样千年铁树开花,起码可以调到莱州府做副总兵。 今年他已经是要奔五十的人,能到这一步已经非常满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士子毒瘤 眼下韩大虎驻扎在招远城,估计不用多久便会升任调到昌邑,负责莱州府的兵备、粮械诸事,现在也是乐呵呵的坐在前面。 大大咧咧的说道: “老弟啊,那些读书人有句话说的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啥的,用在你身上可是再恰当不过了!” 韩大虎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管清天,管清天也是笑着解释一番,周围的军将们这才恍然大悟,连声道是。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后,王争很快就回过神来,无论是现在还是今后,韩大虎和吴惟忠都算得上是自己的老上司,要求助帮忙的地方说不定要有多少,关系可一定要打好了。 “老哥将调昌邑,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兵马实权,小弟今日也给你道喜,今后还望老哥多多提携啊!” 韩大虎皮笑肉不笑,摆手道: “好说好说,咱是什么关系,没有你王争的战功,我现在说不定还憋在这小小的宁海州吶。” 说着,韩大虎再次打量一番,说道: “哎呀,这守备府邸如今老哥我再回来,是既熟悉又不熟悉了,一路而来,州城变化如此之大,还是王老弟的能力出众啊。” 王争连道不敢:“这都是靠老哥你在后方统御,王某捡现成的,哪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功劳。” 两人正闲聊着,那边也有人将这个喜讯传了出去,城内的盐丁与兵丁们更是高兴起来。 接着更多的人来了,自打王争上任以后,知州王得乐还是头一次来到这守备府邸,带着州同知刘文若、葛判官与一帮子的文官也是紧随其后。 眼下王争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守备,手下的军将与盐丁头目们也都是在各地的实权派,对于文官的忌惮也并没有那么多了,除了极少数的州城军将以外,其余的人都等着王争发话才是开口恭维几句。 没多久常驻赤山镇的嫡系盐丁大队长刑一刀带着人到了,紧跟着常驻金山左的盐丁大头目牛平亮带着金山左地界的盐丁头目到了... ...千总董成平、段天德、卢魁带着不少军将一起跨进了大门,文登营的提调官李茹满脸笑容的进了正堂。 又要有以郝思成、王金贵为代表的一批商户也是姗姗来迟,范若海带着各地的大小盐商、盐贩这次也是人模狗样的前来恭贺,贩私盐的也能登得大雅之堂了,说起来这都要靠王守备的大力支持。 进门的都是陪着笑脸,神情既恭敬又显得亲热,一口一个守备大人的叫着,恭贺声连绵不断。 王争也十分高兴,都是微笑以对,一一将他们接进大堂,旁边有人喊了一声,堂内的人都是侧目过去,连连吃惊。 打眼看过去,从门外来了四个人,这四人都是一副晚明士子打扮,有一人虽然是男子装束,但举止间颇是委婉,王争也不瞎,男人女人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这几个人都带着一脸傲然,这种场面显然见过不少,堂中诸人一起看过去也没什么惊慌的神色,一人手持折扇信步而出,张口道: “哪一个是守备官王争?” 宋征舆说完话,就好像一只等着争斗的公鸡一般昂着头,董有银皱了皱眉头,想要出去问问怎么个情况,守备大喜的日子,听这口气,还有人敢来闹事不成? 王争制止了董有银,微笑道: “在下便是时任的守备官王争,敢问几位是...?” 陈子龙和柳如是张张嘴正要说话,侯方域却先动了,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你就是那个王争,呵,倒没有我想的那般不堪。” 侯方域说完话,大堂之上顿时冷寂一片,王争脸上的笑容消散,不少见过他雷霆手段的人,都是噤若寒蝉的不敢多说。 既然是来挑事的,那就没必要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了,王争淡下了脸,这时宋征舆手拍折扇,傲然环视堂中诸人,昂声道: “听好了,我名征舆,有号直方,人称云间三子的便是。” 文官中掀起一阵惊呼。 侯方域紧跟着说道:“我名方域,承蒙天下人不弃,勉强入得四公子之一。” 这次就连王得乐和管清都张大了嘴,文官中更是惊呼不断。 柳如是连连示意,陈子龙见到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觉得侯方域和宋征舆的做法欠妥,这次来本是带着结交之意,怎生变成这番模样,赶紧出来打圆场。 “拜见守备大人,我是陈子龙,大人如若不弃称呼子龙便好。” 陈子龙说着,最后柳如是款款出来,低眉看了一眼王争,轻声作揖道:“民女柳如是见过将军。” 侯方域看着王争的眼神生出妒恨之意,冷笑道:“不过是粗鄙武夫,小小守备一个,也敢妄称将军?” 王争直接把他的话当做放屁,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柳如是、陈子龙、宋征舆、侯方域,这些人怎么会来到这地偏路远的宁海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正要仔细打量一番柳如是,但转念一想,这种时候盯着人女子不放真的是不太好。 当下王争也是微微一笑,对二人说道: “原来是如是姑娘与陈公子到了,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实是王某之福,有银,快带进正堂好生招待!” 董有银正双手环胸等着王争雷霆震怒,到时候他好将这四个自视甚高,不识好歹的蠢货扔出去,听到这话却是愣了一愣。 管清天走到他身边耳语几句,董有银回过味来,倒是恭恭敬敬的把柳如是和陈子龙接了进去,对于宋征舆和侯方域就当没看到,路过只是冷哼一声。 陈子龙一直在暗自观察王争的一举一动,见到他仍是一副镇静,并没有一般武夫的粗狂怒吼,当下也是暗自点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你...!” 宋征舆见到自己被晾在这里,当时就要发怒,被侯方域制止下来,他看一眼王争,大笑道: “没想到王守备竟是如此的待客之道!” 王争哦了一声,回头说道: “有人说过不接待你们吗,怎么,堂堂的四公子与云间子连自己找个位子坐下都要人带着去,倒是千金之躯啊!” 对于这两个人,原本王争就很不看好。 侯方域,作为复社领袖之一,清兵入关后正是他带着士子出仕清朝,不顾名节参加科举,为时人所讥。 宋征舆也差不多,亡国后毫无悲悯之意,就连哭喊都没有,反倒是对参加清朝的科举不死心。 终于让他先后考中举人、进士,最后更是官职副都御史,不遗余力的为清朝出谋划策,以诗歌为其歌功颂德。 这两个汉奸实是明末士子中的大毒瘤,竟敢在自己成婚当日来带自己的大堂上孤傲为甚,冷语相讥! 想到这里,王争的眼神逐渐冷了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上架感言 又上架了,这次石头重重的吸了口气,真正决定命运的时候到了。 有些老书友知道,这本书挺难产的,曾经改过名字,重发的那一个月也是低糜期,石头一度想过放弃,所幸还是坚持了下来,唉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1629算是石头的试水,有些内容还不成熟,有那样的成绩也就不足为奇了,有兄弟能一路跟到现在,石头一直都很感激。 1629上架的时候石头曾说过,预计完本字数在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左右,最后真的是一百一十六万字完本。 每一个作者都有相同的想法,而石头只是众多扑街作者中的一员,每一本书,无论成绩如何,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别人骂了会不高兴,夸了会暗自兴奋,每次看到书友们讨论情节,石头都很开心,又不敢发表意见,怕毁了这份和谐。 简言之,每一本书都承载着作者的心血,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说说《扫明》这本书吧,稍微透点口风。 这本书石头也是准备很久,上周分强的时候简介也是一换再换,预计完本字数在二百万字以上,大家放心订阅。 这本书的主角王争的征途将不仅仅是结束愚昧落后的满清,他的眼睛盯着的是欧洲,正如简介的最后一句话,那只是个开始,华夏民族崛起的开始。 王争的野心是世界,这将是一副宏大的画卷,而石头将会倾力达到这点,因为它承载着石头的一个梦。 《扫明》各个推荐的成绩都要比1629强出了几倍,这也说明石头在进步,不过时局不好,同期个顶个的强,也就没有冲上首页。 话说回来,这里还要感谢责编徐徐的教导与帮助。 这里要特别感谢一些书友的帮助,当世自逍遥、我心安,仗剑行天涯,都是上本书就全订的老兄弟了,对石头一直是不离不弃,看到你们的身影石头很高兴,都是不是哥,每天都有打赏,本书第一个执事,非常感谢。 当然了,还有嵘骏、望天空空望天、飞扬季节、exp686、疯狂的土豆花等一些书友的支持,除了打赏以外每天都有投推荐票,原谅人数太多,石头写不过来,但都是打心底里感谢大伙。 想说的一直有很多,但真正把手放在键盘上,看着屏幕的时候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就这样吧。 最后,再说几句。 求首订! 求首订! 求首订!! 上架当日保底三更,第一更定在早晨六点。 拜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泛泛之辈 邵勇也是愠怒,但碍于在大堂之上,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只是冷眼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宋征舆与侯方域。 侯方域没想到王争口齿居然如此灵活,呆住半晌,忽的冷呵一声,不管王争,自顾自的回头道: “辕文,你说说看,当今天下,最可恨的是什么人?” 侯方域说完,宋征舆晃着折扇指向王争,笑道: “如此武夫是也,经文不通,大字不识,朝宗,我忽然想起一句歌谣。” 侯方域立即对道:“哦,辕文快说来听听,也好让子龙和如是听一听。”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杀良冒功比谁强,流寇来了蜂拥逃,见了鞑子跪地降” 宋征舆有声有色的说完,得意洋洋的看向王争,那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 这是近来流传在中原各省的民谣之一,王争听了之后也是冷笑不止。 这类似的歌谣他在后世听过不少,内容几乎都是讥讽官兵不堪,不敢与流寇和鞑子作战此类,但说的东西与他文登营和盐丁没有半点关系。 从王争进入文登到现在,无论文登兵还是盐丁,所获的军功无一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想到这里,王争就有底气,堂上的军将与盐丁头目们也都是冷笑。 看来这侯方域和宋征舆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就连最基本的情况都不懂就来班门弄斧,强行往自己身上扣帽子,耍这点小伎俩他们还嫩了点! 王争上下打量一番,忽的摇头叹道:“可惜,可惜了。” 说着,他朝宋征舆步步逼近。 “久闻你宋征舆才气聛睨一时,想必你的文章花团锦簇,不过今日观你言行,又一夸夸空谈、胆小如鼠之辈罢了。” 宋征舆确实是胆小,被王争逼的连连后退,听到周围有些许嘲笑之声,他脸色铁青的道: “你区区一个武夫,也懂什么治国安邦之策,若是你懂,你就不会是一个偏远州县的守备。” 王争不屑的冷哼一声:“至少比你懂的多,作为本朝士子,不思报国却整日净盘算这类歪门邪道。” 说着,王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回头大声道: “哦对了,本官差点就忘了,倒怪不得这位云间才子,人家不是不想入仕,只是屡试不中罢了。” 董有银是真被王争逗乐了,笑声传了老远,粗声粗气的道: “狗屁的云啥子,除了耍嘴皮子,你说说你还能干点啥,上阵打仗你怕死俺能理解,不过这耍嘴皮子可是你强项啊,就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咋还跟守备还差了老远。” “哈哈哈。” 董有银的话带着浓重的胶辽口音,说完周围的人都是哄堂大笑。 王争啧啧道:“大才子,看来你的才学还不到位啊,再寒窗苦读个三年,或许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你就能考中了。” 宋征舆脸色由青泛白,指着王争说不出话来,刚才说的确实戳到他痛处去了,屡试不中一直都被本朝士子视作屈辱。 不过这些事鲜少有人知道,王争是怎么知道的? 侯方域也没想到王争居然这么能说会道,当下是按住宋征舆,也算给他一个台阶下,紧跟着回头看向王争。 “那么,王守备,你倒是来说说看,你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王争背过身去,道: “侯公子错了!当今时局,哪个人能有引以为傲的事或物?是你侯方域的四公子之名节,还是他宋征舆的云间才子之称谓?不要忘了,百姓时刻都是饱受摧残!” 侯方域紧缩眉头似在沉思,宋征舆忽然想起什么,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居然把手指到了王争的后脑勺,气的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无德匹夫,胆敢如此辱没斯文?” 王争眼中寒光乍现,眯缝着眼睛,回身一把抓住宋征舆的手,立时捏的咯吱作响,奶油小生一般的宋征舆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受得住这个,当下是连声惨嚎起来。 “痛痛痛,你放开,你轻点,痛” 董有银和黄阳低声私语,觉得十分解恨,王得乐却是眼眉一紧,忍不住出言求情: “王守戎放手!” 刘文若更是连声道:“王大人请放手,请放手啊,万万不可啊!” 王争好似没听到一般,气息均匀却缓缓加深力道,痛的宋征舆不得不弓过身子缓解,这时王争猛的松开手,他立刻惨叫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大喊大叫,身子弯成了龙虾。 侯方域看着王争的眼神有些许变化,并没有上去扶宋征舆,反倒是柳如是轻叹一声,陈子龙见了上前轻声安抚。 “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欺我!” 王争自然自语般冷哼出这句话,却正好听见柳如是轻叹一声,转头过去: “如是姑娘可是觉得我下手重了?” 柳如是刚张嘴,宋征舆握着手,不死心的叫道: “无德匹夫,无德匹夫!你只知如是之名,却不知缘何而来,居然能叫得出口!” 王争瞪了他一眼,宋征舆立刻捂着手连连后退,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也让管清天暗自摇头,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是云间才子之一,亏得自己以前还高看了他。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在下没有记错吧,如是姑娘。” 王争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说完又是背过身去,不仅宋征舆呆座在地,就连侯方域也没有料到。 看鬼似的看向王争背影: “一番武夫,他怎么会知道柳如是姓名的来历!?” 柳如是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双目发亮,看向王争的背影,久久没有回头: “守备大人也读过老师的诗词吗?” 王争只是轻轻点头,后又对陈子龙点点头,冷声下令: “拉下去,不要让这等人搅了大家的兴致!” 紧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兵丁登上大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为首的什长正要低下身子将宋征舆提起。 却见宋征舆激灵般的跳起来,指着那什长叫道: “你不要过来!我走,我自己会走!” 董有银没忍住,嘎嘎直乐: “看给这大才子吓得!” 这一出闹剧很快就传遍了州城,听到的人无不震惊,后来抚台杨文岳得知此事后也是大为吃惊。 “这个王争,言辞如此犀利,倒还是头一次遇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推心置腹 韩大虎和王得乐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里,虽然面上都没说什么,但心中则在暗自吃惊,这王争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平乱有铁腕手段,治军雷厉风行,就连耍嘴皮子都能条条是道,给自诩才子的江南名士宋征舆讥讽的说不出话来。 管清天看向王争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敬畏。 这位守备不好酒,平日是滴酒不沾,今日大喜的日子才多喝了几口,不贪财,所得银两几乎都用于建设、械饷等事,更不好色,没什么几房妻妾,周围除了一个玉儿就只有几个端茶递水的丫鬟。 现在当官的无论武夫还是文人,所好无非就是酒色财与名节,王争一样都没有,到现在没有一天是在享受,忙着干这干那从来就没闲下来。 那他究竟是想着什么? 忽然想到几个字,管清天更是连连摇头,这不可能。 王得乐细细思量起来,王争方才所做的事情,既为武人出了恶气,也没有得罪其他的文人,仅仅是将宋征舆和侯方域讥讽一通。 在场的文官听后几乎都是为宋征舆与侯方域二人摇头叹息,却没有人对王争的话生出不满,有人还在暗自赞许,不得不说,这正是王争的高明之处。 王得乐身为知州,看的就多一些,觉得王争还是有些心机的。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王争心机如何的深,无论他在想着什么,自己最多也就是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知州三年一换任,任期一过,到时候王得乐拍拍屁股走人,管王争在宁海如何的作为,如何的言语,都与自己没有半文钱关系。 王得乐都没说什么,刘文若和其余的文官也就只是在嗡嗡的议论,不好当这个出头鸟。 军将们就不必提了,韩大虎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其余人都以王争马首是瞻,看这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去,不笑出来就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当然了,对董有银来说,这面子还是不给的好,那脸上洋溢着前奏的神情,恨不能全城人都听见。 这时门外又一阵骚动,一个丫鬟脆生生的喊着: “吴副将到了!” 好似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堂上又是热闹起来,王争连忙迎了出去 武人的酒席就没有文官那些弯弯绕,宾客都到齐后一直就是在堂上大吃大喝,胡吹些有的没的,自打宋征舆和侯方域离开后也再没什么人来挑事,很快就到了晚上。 屋外的酒席还在继续,董有银和黄阳喝得醉醺醺的差点当场拜了把子,黑子和高亮也是不断的大笑。 王争大喜成婚,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老兄弟们都是很久没聚了,自然要尽兴。 里屋却是一阵寂静,王争今日也算是破了例,稍微多喝了点,端着酒杯坐在卧房门前的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阵,从正堂走进来一个人,却是陈子龙悄悄来了。 陈子龙不像侯方域和宋征舆,虽是文人,但却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青衫带剑,终日以报国为意。 进门后,他遥遥朝王争一拱手,微言道: “守备大人怎生坐在这花烛房外空想,自古可是一刻值千金。” 王争叹口气,看向他道:“子龙就不必再和我推太极了,私下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其实说起来,无论第一印象还是所知道的历史,王争对陈子龙还是颇有好感的。 历史上清兵入关后,陈子龙断言拒绝仕清,收留报国志士,以明朝遗民自居,终生投入抗清事业中,行文磅礴大气,宛若笔中劲锋,诗词以七言律诗为主,奈何天意弄人,最后落得个被捕投水而死。 陈子龙深看一眼王争,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看不透这个人,当下也是呵呵一笑: “这可不是推太极,未曾想到,这偏僻的宁海州治居然有王守备这样的人杰,也算没有白来一趟,又能与如是通行,子龙心满意足了。” 陈子龙也算是一个痴情才子,对柳如是念念不忘,旧心不死。 听着他推心置腹的话,王争明白他不是在作秀,更不是在试探,当下说道: “子龙过誉了,这次还要多留些时日,让王某略尽地主之谊。” 听王争说完,陈子龙忽然轻叹口气,背身走到窗前: “若是天下的武人皆如王守备一般豪气,若是朝廷的栋梁们有王守备的一半志向,若是皇帝能把当初诛杀阉党的乾纲独断拿来治世,断不会落得如今穷困潦倒、四面受敌的地步。” “断不会让那化外的建满之夷,在我辽东之地大兴杀伐,军民横受灾难,十室九空。呵,说来也怪,区区流寇,衣尚不蔽体,兵亦无久操,居然也能连战连胜,造化弄人吶。” 陈子龙似乎是说的有些激动,猛的回身盯住王争: “王守备,你可知这是为何,难道真是天命,尽数吗?” 陈子龙这番话确实是推心置腹,王争神色也有些动容,缓缓起身: “并非天命,也无尽数,卫所制早已名存实亡,戚帅开启募兵就是挽危救亡,如今成了各地军将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的局面,也是大势所趋。” “若是我汉家儿郎摒弃前嫌,同御难敌,何愁辽境不复,流寇不平啊。” 陈子龙激动地上前握住王争的手,忽然又松开,长长叹道: “难,难吶!” 王争送走陈子龙,恍然般走向与玉儿的洞房,里面红烛高燃,早早被欢快的丫鬟们铺上一张大红喜床。 此时,喜床上玉儿一身新娘子的打扮,真红对襟大袖衫,凤冠霞帔,正是端坐在床上,在她身边围着几个王刘氏精挑细选出来伶俐的丫鬟服侍。 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向她通报着外面的情况。 “军将们都在喝酒吹牛皮哩,守备大人到门外了!” “咦,那个陈子龙来了,拉住守备大人不放,也不知道要何是入洞房!” 玉儿被这些丫头说的紧张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自己和争哥哥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忽然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堵的慌,又有种想哭的感觉,周围这么多人又是不好意思哭出来。 过了没多久,又有些害怕起来。 害怕什么呢,一定是是这些丫鬟叽叽喳喳个不停,害的我也紧张起来了。 一个丫鬟忽然惊喜的喊道:“呀,守备大人走过来了!” 丫鬟们一窝蜂的出了门,忽然觉得房中没了这些丫鬟的声音又有些冷清起来,玉儿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见到门外多了一道身影。 “玉儿,你真美。” 玉儿怔怔的看向王争,泪水不知不觉的已经是淌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章:赚钱手段 一夜春色,几日后。 这天一大早,高亮便是兴冲冲跑过来,还没进门就听他兴奋的大喊: “大人,又有人来了,是两寨的江大,还有刘四也回来了。” “江大和刘四?” 他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当下王争微微一笑,五文河现在交给叉子与刘四,金水河交给江大,确实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情。 现在的两河水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让百姓避之不及的凶残之地,甚至还在帮着收拢流民,这内里的一些事,也就只有王争和亲信的人才知道。 这一年多江大在两河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当得知王争成亲的消息后,迫不及待就要前来,但却被刘四拉住,两人互相一商量觉得不妥。 说起来,他们现在毕竟还是水贼的身份,与盐贩子倒也不同,只要王争不戳破,盐贩子大可以商人的身份人模狗样的出现在大堂之上。 但他们这些人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去贺喜了,遇到盐丁与文登兵还好,要是遇见各地前来的军将军兵,一旦生出什么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今后更可能成为敌人的把柄。 这才耐着性子拖了几天,寻思等人稍稍少一些再悄悄的回来,但左等右等这宾客还是没见少,反倒是有点越来越多的趋势。 没了法子,两个人只好装作粗汉农户,怕给王争带来麻烦,其余的人一概都不带了。 这几天王争也没闲着,赶来巴结贺喜人可不只是成亲当日,几日都是络绎不绝,连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了不少,反正里外的都姓王。 这些人有拉着小孩说是自己外甥的,也有老不害臊说是当年与王争父亲有交情的,搞的守门的兵丁也是一脸懵,不知到底是拦着还是放行。 王争哭笑不得,这些事就连王刘氏都不记得,有些人是真的亲戚不假,其余大多数人到底是不是来蹭吃蹭住的也分辨不清,根本无从考证。 王刘氏认得的人就留在州城府邸,也好陪老人家说说话解闷,其余的就都让牛平亮统一安排到金山左的一处庄园照看了事,反正也没多少人,吃喝不了多少。 除此之外,各地各墩的军将官员更是多,可别忘了,王争可还带着个文登营坐营官的头衔,名义上管辖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宁海卫四个卫和四个千户所的军伍、粮械。 这些地方的文武官员也是接连登门,各个卫的指挥使、指挥佥事之流也是不断拜访,有送礼拉关系的,也有想着趁王争心情好,巴结巴结,职务再上一步的,还有盯着职务空缺想进位的,大多数的人是想保住现有官位,反正这些天就是没断过。 王争点头道:“江大也有许多时日没见了,都是老兄弟了,把他与刘四唤进来吧。” 高亮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将二人接了进来。 江大还是那般黝黑,顶着精赤的上身,穿着田地间种地农户常见的打扮就走了进来,打眼一瞧,江大和刘四扛着两把锄头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进门后将锄头立在一边,直接就是朝王争噗通一声跪下。 “小的参见守备大人,大人还好吧?” 王争上前几步拉起江大,拍拍他肩膀: “好的很!你和刘四这一年多在五文河不容易,这些本官都知道,今日既然回来了,咱老兄弟就好好聊聊。” 说着,王争挥手道: “小翠,出去传令,今日不见客了。” 小翠正痴痴的看着里面,一时间没听清王争的话,王争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 “小翠,看什么呢?” 吐了吐舌头,小翠再次朝这边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嘻嘻笑着跳出了门: “知道哩守备大人!” 江大没想到王争对自己如此重视,不住的哽咽,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高亮和刘四见状连忙一左一右的上前把江大拉了起来,坐在一边,高亮大声道: “黑鱼,咱们守备的脾气你还不了解,有什么事就说,能帮的一定不含糊!” 江大性子就是如此,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张口就是开门见山,他见到王争点头,道: “大人,小的此来一是为大人和嫂嫂贺喜,二来,有件事必须要和大人说” 王争明白江大的意思,打眼示意,高亮见到后就是起身挥退周围的几个丫鬟,几个人围在一起。 江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张口道: “前几日,郑家给我来信了。” 一晃眼,时间来到了崇祯十年的五月份。 天气又有些转凉,不少军户已经换上了厚实的衣袄,就连巡检司的盐丁,行走在外也要多加几件行头。 王争成亲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玉儿颇是有些贤妻良母的劲头,居然和几个妇人开始缝起来小王争的衣袄了。 见到这个场景,欣慰的同时,王争也忽然想到了什么,叫来管清天、黄阳等几人商议,有些事到时候提上日程了。 上次围剿养马岛收获颇丰,但文登营如今的战兵四哨已经不足以拱卫半个登州府了,迫在眉睫的就是要募兵。 吴惟忠在任时,文登在册的共有七百六十八人,真正能有多少谁也不清楚,只知道经过连日的逃亡,宁海州浪里白条等人的作战消耗,王争又裁了一批老弱,到如今已经是残缺不全,没剩下几个人。 现在的文登营就靠着王争编练的四哨战兵撑着,原来的军将要么是被架空,要么是被关了禁闭。 任汉、任胡等四个新招的哨官部下也没有足额,另一方面,半个登州府这么大的地界,仅仅是四大队嫡系盐丁根本没办法有效管制,两方都需要招人手。 王争脑子里装着一堆事,快入冬了,战士们的衣袄破破烂烂的也需要重新缝制,不然入冬要冻死不少人。 养马岛发现的赭石矿还等着开采,制作成精良的衣甲兵器,靠煮海熬盐的收入虽然是日进斗金,但仍是显得捉襟见肘,缴获所得也撑不了多久,要是没有新的银子来源,这些事不可能同时发展。 大家在正堂到齐后,王争看向范若海,问道: “若是将咱们的海盐制成精盐,价格能提多少?” 范若海对于盐货这些事情最为熟悉,当下是毕恭毕敬的道: “回守备大人的话,精盐是比海盐要高出几钱银,但效用不大,提了价格也不能立即生效,毕竟就只能用来清清牙,要是能有青盐,啧啧。” 说着,范若海一脸可惜的道: “眼下各省兵祸横行,济宁的青盐已经断了,就算熬了也运不出来,青盐可是有市无价啊。” 忽然,管清天惊喜的道: “大人,在下差点忘了,咱们是有一批足量的青盐,就在金水河寨备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瓷罐与木盒 王争点点头,这事情一多起来,倒还真忘了打金水河的时候曾缴获过一批青盐,当下也是面露喜色。 拍了下身边的桌案,朗声说道: “分头行动,阳子,今夜你就动身,带上一哨文登兵去金水河找江大,范若海你也一样,连夜动身去温泉镇的盐场,找两个盐丁跟着你。” 说着,王争看向二人,道: “你们都记着,这两件是目前的头等大事,就忙一忙,顺利完成后各有升赏。” 黄阳先行出列,抱拳道:“卑职听从守备大人吩咐,一定将青盐全数运回!” 王争走到他身边,拍拍肩膀:“不只是要盐,人也要安全回来。” 黄阳重重的点头。 范若海很糊涂,精盐费时费力,除了洗洗牙还真不知道能干什么,普通的百姓都是成担成担的买粗盐回去用,鲜少有盐场制精盐,费时费力又拿不到多少银子的利润。 可王争说的郑重,这件事或许真的恨重要,当下范若海也是不敢再说什么,连声道是。 现在把守城门的早就不是那些懒懒散散的卫所兵,而是换成了目不斜视的文登战兵,顶盔贯甲的站在城上与城门周围巡逻,百姓们看见这副场景就是心安许多。 宁海州早就没了任何的匪贼,境内各处都有巡检司的关卡,稍微有点动静没多久就会被地方盐丁呈到王争的桌案上,所以宵禁关城门的规矩也放开,渐渐让眼尖的商户们发现赚钱的商机。 最初还是没人敢动,还是要郝思成与钱金贵起头,承海轩、春思楼在夜里开放,春思楼倒还没什么变化,与白日差不多,只是多赚了几个时辰的银子。 但承海轩就不同了,前几日州城里就只有这一处像样的酒楼在夜里开张,前来赏月吃酒的各方人士几乎是络绎不绝,乐的钱金贵都合不拢嘴。 每夜赚的银钱都是白日里的几倍多,连声说是多亏了王守备治理,州城才能如此繁荣安定。 这两大家打头而且有了好结果,其余的各个商户、商铺纷纷效仿,久而久之就连市集都在夜间开放几个时辰,也就演变成了这时候的夜市。 也许是州城有王争坐镇,巡检司和文登营重丁云集的原因,不少人发现,州城在夜里甚至比白日要热闹出许多。 州城内外的要有不少人来往走动,有小情侣赏月说情话,有老夫老妻逛夜市买家用,还有的纯粹是闲着无聊出来散步,毕竟夜深人静时出来,安安稳稳的大伙都觉着舒心。 这天夜里,州城似是有些不同,刚入夜没多久,巡检司署走出一队队盐丁,他们由各个大小头目带领,又有嫡系盐丁统御,看似分散却又很容易就能集中在一起。 “巡检司公务,夜市暂关!” “看好孩童,不要闯进官道!” 巡检司的盐丁早就和以往不同,对百姓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上街后没有强行清街,而是站成一列,好似等待什么人通过一般。 百姓们站在盐丁的身后也是议论纷纷,没过多久,城内的军营中传出整齐的脚步声。 “是文登营!” “这么晚了,这是要出去做什么啊?” “谁知道,这也不是咱该打听的事。” “嚯,好威武。” 文登营战兵迈着整齐的步子走来,黄阳骑上高头大马就在最前,路过时朝站在路边的邵勇微笑点头,紧跟着正色看向前方。 轰隆隆的步子声越来越近,兵士们肩上扛着的长枪与头上的帽盔在月光的映衬下一片亮闪闪的。 一哨的战兵很快就出了城,出城后护街的盐丁也是分散开来,巡街的巡街,回司的回司,夜市仍是照常进行,只不过百姓们饭后时又多了件谈资。 黄阳出去没多久,范若海带着几个人,静悄悄的朝侧门赶了过去,守门的文登兵见到王争的手牌后点点头,没什么二话立即放行。 同一时刻的守备府邸,玉儿正在替王争宽衣解带,纤手轻抚着王争身上的几处结疤刀伤,心疼不已。 回身握住玉儿的手,王争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笑道: “不怕,这些没什么,我文登营的好汉哪个身上没点伤,冲锋陷阵,这可是男人的荣耀。” 玉儿点点头,眼中仍是一片亮晶晶。 忽然,王争问道: “玉儿,州城中有没有什么买瓷器或木盒的铺子,要那种手艺好的。” 玉儿站在王争身后揉肩,一边细细回想,缓言说道: “彭掌柜在州城的瓷器、木匠手艺是有目共睹的,相公要买找他准是没错的。” 王争一把将玉儿抱在自己怀里,坏笑问道: “怎么,就不问我买来要做什么。” 玉儿还是显得很羞涩,不过被王争这样抱着感到安全感,只是将红扑扑的小脸埋在王争怀里。 “相公是做大事的人,定然不会问那些不相干的事情,玉儿只想相夫教子,对于这些事情都听相公的。” 王争哈哈大笑,紧紧抱住玉儿: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明日你我二人就去彭掌柜铺子里瞧瞧。” “嗯。” 第二天一大早,彭掌柜的铺子才刚刚开张就听见客人登门,他也是乐的不行,看来这天的生意能不错。 赶紧迎上去,差点没吓得趴在地上,却是本城的守备官与守备夫人到了,跟着的除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兵丁护卫还要有几个丫鬟。 没有去管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掌柜和伙计,王争一进去就是不断的打量,那些色彩斑斓的华丽花瓶倒是没看几眼,关注的都是些小型瓷罐与精美木盒。 王争拿起一件木盒,笑着与玉儿说起话。 彭掌柜趴着半天,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发现除了几个丫鬟看着自己偷乐以外,根本没什么人关注自己,那些兵丁都站在门外去了。 赶紧是将几个伙计踢起来,陪着跟在身后,心道守备怎生会光顾自己这小铺子。 听到王争与玉儿的话后,掌柜的赔着笑说道: “大人,这坛子平日都是小户人家用来装海盐或是腌咸菜用的,木盒也只是摆设,您用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王争也不理会,小翠跟在后面,掐着小腰刁蛮道:“大人用什么都行,你打听这些事干什么。”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小的糊涂了。” 王争放下手中的一个,蹲下捧起一个坛子,又和木盒比对掂量下,开口问道: “这坛子要是做的老旧些,木盒要是做的精美些,都能多少钱?” “坛子老旧的做工更细,要四十五文,木盒还要看大人要什么材质的,也要有经年的手艺,加起来就要六七十文不等。” 那彭掌柜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觉得欠妥,连忙赔笑补充道: “这些小玩意都不值什么银钱,大人要是想要,拿去便是,今后有生意多多照顾小号就中。” 王争哈哈一笑,说道: “你可曾听过我王争好贪小便宜的,你只说这瓷罐在哪烧制,木盒又在哪能做得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虚伪的繁荣 听了王争问的话,这姓彭的掌柜一脸懵,但依然是点头哈腰的赔笑道: “磁窑以往是在城内,那个时候不太平,放在城外怕被贼人砸了,多亏了守备大人,如今搬到城外,离着也不远,可做起来快了几倍。” “各式各样的木盒在小号就能现做,大人要是想定做个成样,一月后就能拿到。” 王争点点头,先是看了看玉儿,后又道: “那就这样吧,有银,把图纸交给这位掌柜。” 随着话音落地,门外放哨的一个壮汉走了进来,虎背熊腰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从董有银手上颤颤巍巍的拿过图纸,掌柜的还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一看就懂,陪着笑说道: “大人,这两样制作起来不难。” “我就要这上面的瓷罐和木盒,木盒记着一定要精美些,瓷罐老旧些,一样做五千个,就照你方才说的,瓷罐一个四十五文,木盒七十文。” 彭掌柜本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这话后顿时就是吓了一跳,还以为王争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当下就是趴在地上。 “大人你就饶了小的吧” 王争看过去,笑问道: “我这次就是来买瓷罐和木盒的,怎生有银子还不赚,你做工好我断然不会为难你。” 王争已经足够的和颜悦色了,可能是董有银盯着的原因,这掌柜的还是打了个寒颤,心想守备大人怎么会要这些次等的窑盒,莫不是拿自己寻开心的。 “大人,这这瓷罐和木盒不过是小户人家用的玩意,您这个身份,要是成批的买,小的这里倒是没什么,只不过被人听到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王争嗨了一声,这姓彭的原来是担心这茬,当下是吩咐董有银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订金,宽言道: “我要做什么,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要是都怕这怕那,还能办成什么事,你就只管照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姓彭的还能说什么,只能是连声的答应下来。 这件事办妥后王争点点头,本想赶紧回去处理公务,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难得和玉儿出来一趟,花一个上午好好逛逛吧,剩下的事情也没什么太过重要的了。 忽然想到什么,王争走到这彭掌柜的身前,说道: “我再给你加一两银子,做出一个限量版的木盒来,一定要比其余的都华美。” 彭掌柜还是很懵,这小小的木盒,就算是用上好的檀木,做工再细,也不可能值一两白银啊。 “啥是限量版?” 王争猛的想起来,这时候的人怕是听不懂这个后世的名词,当下只是摆摆手,懒得解释: “你照做便是,亲自做,用最好的木料。” 说完这件事,王争也知道,董有银他们几个凶神恶煞的往外头一站,确实是没人敢进来,影响人家生意,也不好意思多呆。 吩咐一声两个月后来拿货,转头出了店铺。 宁海虽然地处偏僻,但还是山东六府境之一,紧邻海郭,与富庶的苏杭隔海相望,货船往来,城内的豪商、富户也是有不少。 山东省是大运河进入北直隶的枢纽所在,其中济宁、东昌、临汾皆是中北三省中较大的城市,在明朝前叶就是整个山东的心脏,繁华程甚至直逼江南,远超普通府治。 其中的商铺、货栈、青楼、酒楼甚至是赌坊都数不过来,各地货船与商户云集,给这三个城市带来了无尽的财富与极可观的前景。 因为无论前往北直隶还是江南,这些地方都可以是很好的歇脚休息之地。 后世翻出时人的经典笔文中,不少都是提到“济宁、东昌、临汾三地之富,不逊江南。” 这三地中,要说最富,济宁还是首当其冲。 地处鲁、苏、豫、皖四省交接地带,唯一的盐政、盐课转运衙门就在这里,济宁也就成了整个山东的盐货买卖中心,也是连接中原盐路的枢纽。 除此之外,山东的各个司署、衙门都是设在济宁城内,兵员上也是大兵云集,致仕退休的文武官员,腰缠万贯的富贵豪绅,山东省的士子名流几乎都是云集于此。 得益于京杭大运河,现代的济宁也是人口近千万的大城市,商业繁荣,各类矿物资源丰富。 其中包含多量的煤炭,其次以石灰石、石膏、重晶石、稀土、磷矿、铁矿石、铜、铅等为主。 明末的上流社会,尤其是南北直隶与山东这些相对平稳的地界上,他们的生活方式与消费习惯已经和现代所差无几,懂得考究享受,用昂贵稀少的东西来互相攀比,以此当做自己权贵身份的象征。 当然了,这也不光是济宁、东昌、临汾几地的豪绅,南北直隶,各个省府州县的大城,这些地方的有钱人都是生活讲究。 上到绫罗布匹,字画古玩,下到食用住行,这些富豪靠着晚明工商业大幅度繁荣而带来的巨额财富,从头到尾的享受。 就连清洗牙齿用的盐货也要是上好的精盐,粗糙的海盐他们甚至都不会去看一眼,这时候全国闻名的正是青海与陕甘那边出的精盐、池盐,这也便是青盐。 这种盐乃是诸多盐货中的最上品,被富豪们认为无暇洁净,而且除了清洗牙齿以外还有另外的效用,那种独特的香气不仅仅可以清新提神,女人使用后,味道与一般的胭脂水粉相比更为纯净。 只不过如今形势不济,闯王与八大王纵横于陕西、山西、河南、四川等地,所过无不一空。 朝廷兵马或是大败连溃,或是紧追围堵,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对中原的商业造成极大的打击,以致如今的一蹶不振。 商路断绝,十邑九空,物货飞涨。 不要说是各地的货物无法流通,就连正常的行人都没有几个,青盐更是有市无价,其定价在济宁等地连月飞涨,眼下更是哄抬到了一两二钱银子一斤。 越是稀少的东西,豪绅们也就抢买的越是主动,家中还备着少量青盐的这时候就能夸夸其谈的大做文章。 “这青盐就是好用,比淮盐、鲁盐提神醒脑的多!” 只是谁都知道,这青盐是用一点就少一点,非大富大贵所不能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宁海盐 黄阳带着一哨战兵大摇大摆的出城,除了替范若海吸引注意力以外,也是向州城内外的人们展示文登营的军容声威,以此震慑潜在的宵小之辈。 效果还是很显著的,几日间,州城的人们饭后闲谈都是这件事,百姓们看见这样的兵马驻守,心里更感觉安全。 黄阳他们出了州城后就是马不停蹄的赶往金水河,好在一路太平,土匪山贼没遇到,巡检司的关卡倒是过了不少,总算在三日后到达了码头。 现在的金水河码头,道上规矩没变,水贼的骨干还是原来王争留给江大的那批人,都知道官兵和盐丁是自家人。 原来藏在水里是怕被打个措手不及,现在也就没人再藏在水里,黄阳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是有三个人坐在码头上吹牛谈天。 见到这个架势也知道有重要的事,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游了上去。 江大与刘四两个人才从州城回到水寨没几天就听见黄阳到了,赶紧是乐呵呵呵的出来迎接。 看到的却不只是黄阳,还来了一整哨的文登营战兵,当下两人就明白过来,这是办正事来了。 王争对这件事十分重视,称其为当下最为紧要的事情之一,黄阳也就没顾得上寒暄扯皮,开门见山的和盘托出,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 江大和刘四越听神色越是慎重,这批青盐居然这么重要,幸好当初没倒进河里,三个人到一边商量几句,觉得还是尽快将这批青盐运过去。 三日前大摇大摆的出来是为了吸引注意,当然就不能再大摇大摆的运回去,按照王争的吩咐,文登营和金水河的人分成十几批,打算一点点将青盐运回文登。 高山也是昨日才接到王争的公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亲自带着人帮忙搬运,就连孟悦和家丁队都跑出来帮忙,效率也是出奇的高。 大约是五日后,所有青盐总算都是安全装到了文登营盘的府库中。 提调官李茹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见到高山和黄阳的神情肃穆,也就只是帮忙记录和看管。 运完后两人都送了口气,高山拍拍手,大笑道: “阳子,平日在州城挺忙吧,难得回来一次,喝点?” 黄阳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不了,有时间你再去州城找我,到时再一醉方休。这次协台等着复命,这件事可耽搁不得,关乎盐丁和兵丁的饷银啊。” 高山点点头:“说的也是,饷银是大事,前些年就是因为饷银拖欠差点闹出乱子,还是我帮着平息的。这边有我高山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黄阳确实是急着回去复命,当天就带着人离开文登,先是大摇大摆的在州城转了几圈,这才是进城。 黄阳刚回来没几天,范若海也颠颠的跑了回来,说是消息都给到了,各个盐场的师傅已经是开始全力制盐。 王争一直挂念的事总算顺利完成,十分高兴,给了两人应有的奖赏,黄阳倒没什么,这小子向来稳重。 范若海可就乐坏了,连连叩头拜谢。 时间缓缓来到五月中旬,在赤山、温泉镇、养马岛的三处官家盐场制出了第一批的精盐。 紧跟着没多久,文登几地的其余大小盐场盐田也是纷纷制出了精盐,这都是第一批的宁海州精盐。 没有人明说,但盐道上的各位心里都清楚,这可是王争王守备的官盐,先不谈成色与品质如何,就冲王争这个名字,面子一定是要给。 说到底,他们现在过上这么舒心的日子,还不是有王争暗地支持。 只要是在他的下辖,根本不必担心被盐丁查缉,官兵甚至还帮着打掩护,私盐在这宁海的地界上那就是官盐。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每个人都是慢慢的富了起来,自然要回报一番。 话说回来,去年王争还是个小小千总的时候,有几家不配合,他也只说了几句就把这几家全赶出盐道,现在都苦哈哈的种地呢。 更别论如今的情形,以王争这么大的能量,在现下的登州府怕鲜有人能比,再把大伙赶回家种地估摸着根本用不上说话,授个意就有人争着抢着替他办了。 总归总,这盐是想不想买都得买。 精盐一出,除了几家反应迟钝点的,其余的盐贩盐商们纷纷是阔绰的出手购买,买完之后不管用没用都是夸赞连连。 “这宁海盐看着就是盐中上佳之品,用来炒菜是美味佳肴,带在身上提神醒脑,更是有散发清香的特效!” “英雄所见略同啊!” 更离谱的居然还有几个盐商找了几个医师证明,说宁海盐是上好的药材,可以起死回生。 他们会买是王争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料到的是居然买的如此彻底,马屁拍的王争自己都有点尴尬。 三天不到,这第一批的宁海精盐居然就卖出去近六成,这批盐王争都比普通的海盐提了点价,所以他的钱包以极快的速度圆了起来。 各地的盐场才放出宁海盐半个多月,整个登州府的盐商盐贩子们都知道在宁海州出了一种新盐货,叫宁海精盐,简称宁海盐。 既然自己制盐,王争就要打出自己的特色,现在用精盐的大多是有钱人,王争也就是奔着这些人的腰包去的。 登州府总的来说,还是山东六府境最贫穷的一个,尤其是前几年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兵乱,让本来就穷的登州府更是雪上加霜。 这事说起来让人气愤,这几个大汉奸在登莱几府攻城拔寨,做的竟是那些禽兽不如的事,但人家摇身一变,如今都成了王爷。 就是在这崇祯十年的五月十五日,奴酋皇太极封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忠顺王,就连那个麻登云都成了督催粮草使。 皇太极改变了他老子的政策,对投过来的汉奸们是百般优待,当初孔有德投过去的时候奴酋甚至是惺惺作态的亲自出迎。 结果是好的,这使得不少汉人都是趋之若鹜,因为在他老子努尔哈赤的时代,汉人投过去都是要被祭旗的。 皇太极有了更大的优势,究根溯源,这件事其实是另一个大汉奸提的点子范文程。 登州府如今是一月一个变化,王争管辖这一年多虽然好了不少,但还是与紧邻苏杭的青州、济宁等地差了太远。 所以王争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宁海盐运到济宁那边去卖,要是在那头卖开了,拿的银子和现在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这事现在倒也急不得,饭要一口口的吃,宁海盐才流通半个来月,看这势头,算上原来海盐的利润,起码用于募兵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等着的就是那批木盒和磁窑,到时候宁海盐的价格还能再提一提,青盐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运到济宁去大赚一笔,最后再慢慢把宁海盐的路打通。 当然了,这两个月王争也没有空等,已经开始着手编制整个文登营和嫡系盐丁大队的编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扩招 足额 兵戈不休,生民何罪。 作为文登营的坐营官,王争深知,每一场战斗光荣胜利的背后,都是无数个家破人亡,无数妻儿生离死别,不计其数的好男儿血洒疆场。 随着中原各省的大乱不止,山东的难民又开始多了起来,到了六月份便开始成批进入登州府境。 现在文登营的主要操练场所有两处,一是后方文登的营盘,这个营盘年岁已久,经过重新修缮后已经焕发了生机,二便是州城内的两处军营,现在四哨战兵有两哨都常年驻扎于此。 州城的军营旁边是一大块空地,远远看去,空地上好似有几百条木桩,走近一看,却是纹丝不动的几百名文登营战兵。 最前方有一排人与众不同,后面的人手持长枪,他们却是人手一杆鸟铳,所有人都端着手里的武器,路过的百姓纷纷侧目,见到这个场景都是莫名其妙。 “他们在干什么,端着快两个时辰了,一动都没动啊。” “练兵。”旁边一个路人的回答很简洁。 “练兵?哪有这么练的,就这么一动都不动,能练出啥哟!”方才问话那百姓更加疑惑,他以前也见过州城官兵操训,多是来回的跑,阵势大的很,而且多是没几下就完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王争这么个练法虽然让人看不懂,但到现在文登营无论是对上水贼、土匪还是乱兵,还真没人听见败过。 “或许是王守备独特的法子?” 刚叨咕几句,后头茶馆里的伙计忽然叫了一声: “看那边,动了动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围过去,站了刚两个时辰的战兵们一个转身,一眨眼就列成紧密的阵型,迈着整齐的步子哗啦啦跑出军营。 茶馆的伙计成天在这边干活,早就习惯了,说道: “要我说,王守备的兵就是与寻常的官兵不同,自打进了城,这操训就没见断过。” 战兵的步子十分齐整,跑起来的脚步声都是声容划一,路人听见伙计的话也是毫不怀疑,点头道: “就这么练下去,大伙都能高枕无忧喽。” “哈哈,我还要去给家里那位买米买面,先行离去了。” “再会再会!” 王争看着兵士们缓缓跑出军营,不断点头的同时也细细想起一些事。 南人乘舟,北人骑马,江南这片自古就没有强悍的骑兵,比如洪武帝朱元璋,他的部队中还要以水师最为精锐,那支鄱阳湖水师便是后世可称天下第一的大明水师前身。 明军打八旗兵一直都是败多胜少,以至传出了女真满万不可敌这一说法,王争想要对付骑射无双的鞑子兵,现在还差的太远。 回想起来,八旗兵之所以能横扫中原,继而一举下江南,靠的可不仅仅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立国,更重要的是老奴酋努尔哈赤开创的八旗军制特色。 “出则为兵,入则为民,作战时绝无粮饷军备之运转,军卒皆可自备而行。” 洪武帝朱元璋开创卫所军制,所为的就是“养雄兵百万,不耗国家钱粮。” 但是这一点如今的卫所制却无法满足,农田都被豪绅地主阶级占据,军户名为军户,实则是佃农,成了地主豪绅们的种地户。 空有军伍之名,却无丝毫战斗力可言,这也是中原各省官军屡屡大败的原因。 压迫达到极致,没有丝毫归属可言的军队,自然是连年逃亡。 这些人一旦逃到流寇中立刻就从绵羊变成好战的虎狼,究其原因是他们的战斗目标变了,以往是得过且过,但是到了流寇那里,杀掠所得皆是自己所有。 你杀一个人,不仅可以拿到军功,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好,更可以将那个人所有的东西都抢到自己腰包,何乐而不为。 反观,文登营的兵士们拿着足额饷银,为保卫家园、妻儿家小而战,战斗胜利后王争对他们的奖赏没有丝毫吝啬。 每户人在入军前皆会分给田地,家人都过上了难得舒坦的日子,没有人再想回到以前朝不保夕的生活,这也是文登营的战斗精神所在,屡遇强敌却死战不退的原因。 严格说起来,这种战斗精神更容易成为一种军魂,而李自成的那种做法虽然在段时间内成效显著,但后患无穷,是抄近路。 没有纪律的军队,凶恶起来立刻就回了原型,从李自成进京后发生的事情就能看得出来。 真到了那种时候,这些恶狼就连李自成的话都不听了,那还是军队吗? 不,那只能算是无恶不作的流寇,发展的再大,终究也只是流寇罢了。 山东既不属江南,也不属于北镇,居中的位置,造成山东既没有好马可编练骑兵,也没有什么正规的水师。 不过在王争看来,这正是山东的好处之一,有盐路作为财政支撑,同朝鲜隔海相望,又有大量熟悉水性的人,可以在关键时刻出一支偏师,向东直捣黄龙。 另一方面,山东作为盐路大省,各地的盐丁们终日刀口舔血,又是极好的辅兵。 只要用好了,就像现在的文登几地,既可在大军出征时保后方无逾,又可以在关键时刻聚在一起,迅速拉起一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庞大队伍。 在台子上缓缓踱步,想到这里时兵士们正巧刚刚跑步回到军营,王争抬起头朝身后点头示意。 “咚隆隆” 军营周围突然传出一阵巨响,兵士们茫然看过去,却在这里早就摆起一圈大鼓,激昂的鼓声振奋着所有人,三通鼓后王争缓步出列,凝视军营: “开始招兵。” 文登营扩招了,同步扩招的还有巡检司下辖的嫡系盐丁大队,据说这次文登营将从原来的四哨战兵扩充至八哨,四大队嫡系盐丁也扩充为六大队。 这可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文登营和嫡系盐丁上次招募还是在一年多以前,很多人都纳闷,为什么王守备继任平乱以来一直都没有消息。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大伙关注的都是文登营公布的考较地点与要求待遇。 考较地点有两处,一自然就是州城的军营与城外的校场,二便是文登营盘。 盐丁系统比军兵更为复杂,其原因是需要招的人太多,不仅是嫡系盐丁需要扩充,各地的盐丁也需要补充新鲜血液。 先是要由各地的盐丁小头目考较前来报名的人,将合格的推荐到当地大头目那里再行考较,再由各地的大头目带着前往州城的巡检司官署。 邵勇与刑一刀等几个嫡系盐丁的大队长一同负责最终考较,全部通过后才能定下来,将名单上报给王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