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漫漫》 楔子 剑心宗,当世九洲最强的宗门之一,更是九洲东韵仙洲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宗,它肩负着正道的光辉,也是无数人求而不得入的宗门。 雨夜,剑心宗山门外,有一八岁孩童,手持一个巨大的包裹,从雨中缓缓走来。 剑心宗山门外有两个守山弟子,此时正抱怨着多日来连绵不断的大雨给他们造成的困扰,忽然看见有人影拾步而来,不由地开始警戒起来。 只见少年目光坚定,一步一个台阶,拾步而上,那瘦弱的身躯,仿佛无惧此刻的风雨,那羸弱的肩膀,好似能挑起整个天地。 等到少年走近,守山弟子才认出了他的容貌,不由地大吃一惊,惊声怒道:“莫归凡,竟然是你,你竟然还敢回这里来。” 莫归凡闻言,不见表情变化,只是冷冷地说道:“生于斯长于斯,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另一个守山弟子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头,伸手制止了旁边弟子的叫嚣,对着少年说道:“莫归凡,你的父母犯下那等滔天大罪,宗门已经将你们彻底除名了,你快些走吧。” 说到这,此弟子也是好生劝道:“快点走,迟了我也压不住,如果叫门内长老知道了,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然而,对于好心弟子的好意,莫归凡却是丝毫不领情,也不多做它言,直接道明了来意,对着守山弟子朗声说道:“原剑心宗内门弟子,莫归凡,求见宗主。” 声音虽然小,不过语气坚定,莫归凡早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此行他一定要见上剑心宗宗主,也要见上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师父。 守山弟子看着莫归凡,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莫归凡为何自投罗网,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他的眼神,坚定到让两个守山弟子都不再劝阻。 与魔界勾结的莫归凡又回到了剑心宗,一时间,这个消息传遍了宗里宗外,也惊动了宗主和各身居高位的长老。 不过片刻,宗主和一众长老,便聚集在了剑心宗议事殿内。 此时,一个刚正的中年人正端坐在首位,脸上尽显愤怒的神情,对莫归凡,他只恨得咬牙切齿,“好小子,还敢到我剑心宗来,去,让他上来。” “是。”话音落下,殿门外的两个守殿弟子便有一个拱手离开了。 见宗主一脸怒容,其他长老也是心中澄清,其中不乏有劝谏宗主的长老,“宗主,一个叛宗叛界的毛头小子,直接让门内弟子将他打杀了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闻言,长老团中的末席,一位年轻的女修士当即皱起了眉头,开口怒斥道:“你在乱说什么,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劝谏宗主的长老闻声,看向了女修士,“孩子那也是和魔界勾结的孩子,他的爹娘杀害少宗主的时候,可没考虑过他们的孩子。” 话音落下,议事殿内顿时群声四起,这个且说有罪,那个且说无罪,众说纷纭。 渐渐地,无罪之声慢慢被压制了下来,不是因为说不过,而是因为没有必要,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毛头小子挑衅一宗之主。 女修士闻言也是语噎,顿时沉默了下来。 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反驳劝谏长老,孩子何其无辜,连坐之罪又何患无辞,只是,想起那劝谏长老口中的少宗主,女修士心里又是一脸纠结痛苦之色,因为,那是她的亲哥哥,宗主之子柳生白,而她也是首座上那位刚正男子之女,柳生柔。 一面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一面是自己的亲传弟子,纵使知道莫归凡的无辜,不过心里还是难以释怀。 见提及自己的儿子,宗主柳元顿时内心又是一阵哀痛,看着下方乱做一片闹哄哄,大声斥责道:“都给我闭嘴。” 顿时,议事厅内鸦雀无声,宗主柳元正在气头上,此时的话比平时更具威慑力,没人愿意选择在这个时候挑战宗主的权威。 守殿弟子奉命离开,不多时便将人带上了山来。 只见,莫归凡眼神坚定,自倾盆大雨中款款而来,手持那相比瘦小的身躯要显得颇为巨大的包袱,他一步也不停留地走入了议事殿,无视了女修士纠结的目光,也无视了在场长老或愤怒,或可怜的目光,来到了大殿正中央。 还未等众人开口质问,在宗主柳白愤怒的眼神中,莫归凡将手中巨大的包袱随手一扬,顿时有两颗泛血的滚圆头颅掉落了出来,在场众人都是吓了一跳。 “这是” 等到看清掉落在大殿之上两颗的头颅的容貌之时,在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随即神情不定地看向了莫归凡。 “归凡,你” 柳生柔也认出了头颅的面 貌,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那竟然是莫澜和张天香的头颅,也就是莫归凡生身父母的头颅。 没等殿内众人询问,莫归凡在抛出头颅之后,紧接着说道:“我已经把莫澜和张天香的头颅斩下,以此自证,请求归宗。” 议事殿顿时是落针可闻,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皆陷入了内心深深的震撼之中,虽然早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也没想到,真是莫归凡手刃了生身父母,这家伙才只有八岁,心性也不知道该是何等扭曲,大义灭亲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坦然邀功,面不改色。 突入其来的变故,让盛怒的柳元也是为之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莫归凡一眼,柳元罕见地平复了怒容,冷冷地说道:“还差一个。” 知道柳元所指,莫归凡直视柳元的目光,直言说道:“我无罪。” 闻言,柳元顿时瞪大了眼睛,骇人的气势顿时爆发,沉声喝道:“我说你有罪,你就有。” 莫归凡只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顿时吐出几口鲜血倒退开来。 见柳元动怒下杀手,柳生柔再也坐不住了,一个疾身来到了莫归凡身前,替他挡下了柳元的压迫,急声出口说道:“父亲大人,请息怒” 天空电闪雷鸣,雨势越发磅礴,莫归凡离开了,来时带着包裹而来,去时已经是两手空空,只有嘴角的那一抹鲜血,证明他是带着东西离开的。 柳元终究还是在柳生柔的乞求之下,放过了莫归凡,不过,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绝计不会同意让莫归凡再回剑心宗,更是废了他一身的修为,抽了仙根,剔了仙骨,从此沦为一介废人,再也不能入得修真之路。 今夜离开时的雨,淋在了莫归凡的身上,也淋在了莫归凡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透彻心扉的寒冷。 莫归凡不恨剑心宗,不恨宗主柳元,更不恨自己的师父柳生柔,只恨,这世道何其不公,天意又是何等弄人。 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山门,莫归凡头也不回地说道:“魔道,我不屑为之,正道,既然也容不下我,我也不屑乞求。” 说到这里,莫归凡停下了蹒跚的脚步,攥紧手心,冷冷说道:“从今开始,我便走我自己的道,不论正邪,不辨善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此时,剑心宗议事堂内,刚才劝谏宗主杀了莫归凡的长老皱着眉头说道:“宗主,就这样放了这小魔头” 柳元闻言,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错不在莫归凡,然而丧子之痛实在难以平复,盛怒之下出手杀了莫归凡自己绝计不会犹豫,事后也不会后悔,只是刚才柳生柔舍命保护莫归凡离开,如今冷静下来,却也是再难以说服自己出手。 摇了摇头,柳元说道:“罢了,便让他去吧。” 劝谏长老闻言,也是点了点头,既然柳元这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无话可说了。 不过,转头一想,劝谏长老又是冷笑,“我观这小子,杀心甚重,连生身父母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一颗魔心早已深种,如今虽然还是人类之身,可难保往后会堕入魔道,等到那时候,我们必然取他性命,如此,也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闻言,柳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让九长老去给柔儿看一下伤势吧,这丫头为了那个小子,生生挨了我一掌,此时肯定不好受。” 终究是心疼女儿,在柳生白去世后,自己就只剩柳生柔这么一个孩子了,往日柳元就十分爱护女儿,如今更是一丁点伤害也不愿意让她受到。 劝谏长老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议事堂。 等到他离开后,柳元深深地看了一眼山下的方向,喃喃说道:“小子,不要怪我,怪只怪你那父母,他们却是不该如此谋害我儿。” 说到柳生白,心里又是不由地一阵悲痛,目光中的一抹愧疚慢慢消失,随之转换为阴冷,“小子,且好自为之,不要给我找到杀你的由头,不然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 此时,回到自己的房间,柳生柔一脸惨白之色,也是看着山下的方向,喃喃说道:“归凡,下了山且好好生活,别记恨我们。” 出了山门的莫归凡心有所感,终是转过头回望了山上方向。 柳生柔和莫归凡同时在心里说道:“他日若再有相遇之时,愿你我,还能叫我你一声师父。” 第一章 莫问酒肆 时光荏苒,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十年。 在凡洲藏域的某个犄角旮旯,坐落着一座小县,小县名叫秋长,之所以取这个名字,便是因为小县周围农耕业发达,相同的条件下,秋收的成果就是要比其他地方高很多,得天独厚,仿佛是上天也刻意延长了秋收的时间。 这一日,小县如往常一样,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开始,人们便开启了一天忙碌的生活,往郊外赶农活的赶农活,往市集赶摊的赶摊,街道上的小摊商贩也陆陆续续开业,小县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在这闹市中,一家街边酒肆也终于在千呼万唤中迟迟开了张,而老板莫问,也是懒洋洋地瘫坐在桌上,无聊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莫老板,很开心又见到你,我还真担心你这酒肆就这样不开了。” 说话的,是隔壁一个卖肉的粗犷大汉,满脸络腮胡子,与莫问摊前的冷清不同,屠夫摊前一向人满为患,时已至盛夏,屠夫忙完了高峰,才有功夫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喘上一口气和莫问搭话。 闻言,莫问依旧懒洋洋地趴坐在桌上,头也不动地撇了络腮胡子一眼,说道:“不劳烦你费心了,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这酒肆我就是开着玩,你不服气吗” 听莫问这么说,络腮胡子也不反驳,更没有不服气,事实上,刚开始他对莫问的话也是嗤之以鼻,后来才发现,这小子好像真的很有钱,也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明明根本没客人上门,但是天天就是好酒好肉伺候,钱不见底,馋的络腮胡子也是直流口水,长此以往,络腮胡子也只能认定,莫问确实应该很有钱。 只听络腮胡子调笑道:“我说你也是不长心,把酒肆开在这,距离醉乡坊也就隔了一条街,论酒,你怎么比得过人家。” 醉乡坊,那是秋长镇有名的酒坊,酿酒工艺又是秋长一绝,乃至于其在青天郡辖下的诸多大小县中,也是顶顶有名。 说起醉乡坊,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传闻中那从不见人的掌柜更酿有一种神奇的美酿,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这事最初也不知是怎么传了开来,只是一度沦为笑谈,所有人听说了都是付之一笑。 生死人肉白骨这等传说中的事,便是在修行界也是传说,又如何会出现在坊间。 听络腮胡子提起醉乡坊,莫问不屑地说道:“区区醉乡坊,还能比得上我家的酒,你等着看,再过一段时间,我莫问酒肆的名气肯定会响彻整个藏域乃至凡洲。” 听莫问自吹自擂,络腮胡子自是看得好笑,不敢苟同,“你家的酒,就是有名气,也该是恶名,也亏得你如此不要脸皮,才会想要这样的恶名。” 身为邻居,络腮胡子自然也尝过莫问家的酒,不说美味,就算一般也谈不上,同一种酒竟然被这小子做出了不同的味道,要么苦得惊心,要么酸涩难耐,喝了只觉得嘴里的味道实在太复杂,当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过去了,吓得络腮胡子发誓,打死他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莫问对此倒也不以为意,只认为络腮胡子不识货,浊目难辨明珠。 不再搭理络腮胡子,莫问百无聊赖地趴坐在桌上,又是看着人来人往,见此,络腮胡子也只得讪讪回自己摊位上去了。 时间来到了快正午时分,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早市其实早就已经收摊了,络腮胡子看了看天色,再看看摊上所剩无几的肉品,也开始着手收拾收拾摊子。 “啪。” 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落在了莫问的眼前,抬头看去,络腮胡子已经来到了桌边坐下,笑说道:“剩下的,送你了。” 莫问无语地看着络腮胡子,指了指自己说道:“你当我是乞丐吗再说你觉得我像是自己动手做饭的人吗” “我知道你有钱,不过都是邻里邻居的,表一下心意还是需要的。” 说着,络腮胡子嬉笑着将桌上的猪肉重新放回了担子里,不过依旧是坐定在莫问身边,不见离开,莫问也知道他的心思,倒也是不驱赶,只是依旧懒洋洋地趴着,有一茬没一茬地和络腮胡子聊着。 不过多时,有一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冒着烈日,手提一个食盒来到了酒肆前,对着莫问说道:“哎,客官,今天天香楼的饭菜给您送来了。” “嗯,都放下吧。”莫问依旧懒洋洋地趴着,有气无力地说着。 伙计闻言,点头将食盒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又从莫问脚边提过昨天的空食盒,麻溜地离开了。 “来来来,我看看今天有什么菜色。”伙计离开,莫问没有动作,络腮胡子已经窜了起来,提过凳上的食盒便打了开,“莫老板,且劳烦让个道。” 打发了莫 问起身,络腮胡子将食盒内的菜品都放置在了桌上。 “嚯,烧花鸭c烧雏鸡c烧子鹅还有这个”说到这里,络腮胡子掀开了酒盅,顿时一股芳香的酒气袭来,沁人心脾,让他也是不由地目露陶醉之色,“醉乡坊的仙乡酿,还是这般醉人。” 早前,络腮胡子就眼馋莫问这饭食很久了,每日都是眼巴巴地看着流口水,莫问实在受不了一个大汉这么殷切地看着自己,主要是看着酒食的时候,把莫问也看进去了,所以出于礼貌性邀请了对方,没想到的是,络腮胡子也是个不要脸的,从此以后逢餐必到,久而久之,莫问也是无奈地习以为常了。 听络腮胡子夸赞醉乡坊的酒,莫问当即就黑了脸,抢过了他手中的筷子扔在地上,不耐烦地挥舞着手,莫问口中骂道:“你个不长眼的,吃着我的饭食还夸别人家的酒,快别吃了,滚滚滚。” 络腮胡子连忙好声安抚,“莫生气莫生气,都是我不知好歹,惹恼了莫老板,莫老板别和我这小人物一般计较。” 说着,又是从地上捡起了筷子,吹了一口气,在本就充满油渍的衣服上来回一阵抹,毫不在意地继续大快朵颐,美食当前,面子毫不重要。 此时,络腮胡子只在心里非议道:“不让我夸人家醉乡坊的酒,你倒是别点人家的酒呀,放着自己家的酒不喝,喝对头的酒,还不让别人说了。” 络腮胡子虽然心中非议,不过面上却是一丁点也不敢表露,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其词地说道:“我喝着这酒,闻着香,感觉味道其实也一般。” 这般口不对心的话,自然让莫问瞬间心情阴转晴,一杯酒下肚,也是说道:“你也这么觉得对吧,这酒也就那样,和我家的酒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闻言,络腮胡子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莫老板说的是极。” 莫问闻言更是心花怒放,兴致高涨地和络腮胡攀谈了起来,吹嘘着自己可谓尝尽世间的美酒,大到剑心宗的问心酒,百花宫的百花酿,小到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的市井美味,一时说得络腮胡也是食指大动,直咽口水,嘴里的肉是越吃越香,酒过半巡,桌上已经是满目狼藉。 “嗝” 饭局终了,络腮胡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提着担子走入人山人海的人群,缓缓离开了。 看着络腮胡子离开的背影,莫问眯着眼睛打量。 络腮胡子担子内装着什么,莫问清楚,只是几块卖剩下的猪肉,一个陈年的案板外加一把杀猪刀,应该是不重,然而,络腮胡挑着担子,那扁担却是一颠一颠地往下压,那下压的弧度照那担子里的物件的寻常重量来说,无疑要夸张很多。 再观其步态,络腮胡走得不快不慢,只感觉轻盈平常,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竟然是通行无阻,说是他避开了人群却也感觉不够真切,应该说是人群好像都在无意间避开了他,每每都在毫厘之间,片叶不沾身。 目送络腮胡离开,莫问随即收回了目光,失笑地摇了摇头,趴在桌上继续无聊地打量着街上的行人,就这样开始漫长的下午时光,“真无聊呀,无论是人,还是物,也就络腮胡那家伙有点意思。” 络腮胡本姓高,县里的人也大都识得,识得的人都称他一声高屠户,不过莫问则不然,既没像大家一样叫他高屠户,也没像络腮胡一样称他为高老板,只是早前不知他姓名,又见他一脸络腮胡子,所以叫他络腮胡,之后邀请他一起用餐后才知道这家伙姓高。 不过因为这家伙实在太过恬不知耻,一直过来蹭饭,莫问心烦于他也就一直没改口,只管叫他络腮胡挤兑他,然而莫问还是小看了络腮胡的厚脸皮,其本人对此没有一丝反感,反而觉得亲切,一直由着莫问这般叫,只道这是两人亲近才这般叫,更是借着这股子亲近,从隔三差五的蹭饭,到了如今的每餐必至,还会时不时的扔块猪肉表示一下心意,莫问也是无奈,也因此习惯了这般称呼络腮胡。 久而久之,莫问也发现了络腮胡的不一般,看似市井小民,其实不然,至少莫问到了现在,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道络腮胡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目视着街上行人,从一开始的人潮汹涌,到最后黄昏的三三两两,莫问这般渡过了无聊的一天,收摊离开的路上,只听得莫问喃喃自语地说道:“但愿明天能够有趣一点。” 自打莫问开了莫问酒肆以来,每次收摊,他都会说这话,但愿明天能够有趣一点。 这句话如此反复地说了三年,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反复地过了三年,日子却是从来没见过有任何太大的变化,期待的有趣并未有到来。 落日下,莫问离开的背影被无限拉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在等待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第二章 少年踏马来 秋长县,又是阳光明媚的清晨来临,街道上又开始了重复昨天一般的变化。 依旧是日上三竿,莫问才姗姗来迟。 “早呀,莫老板。” 出奇的,今天的肉摊竟然没有昨天那热闹劲,络腮胡也有功夫抽空和莫问打了一个招呼,想想也是正常,这世上哪有生意天天都好的道理,若真有,人人趋之若鹜,也会把这门生意弄得很惨淡。 一言不发地走入了自己的酒摊,莫问自顾自地开张之后,依旧如昨日那般,瘫倒在了桌上。 莫问也是无奈,自古酒肉不分家,买了肉你不来点酒自己当初明明想得很好,高价将络腮胡身边的小贩赶走,自己收了来开了酒肆,就算醉乡坊就开在隔壁一条街,就算自己的酒确实很一般,也不至于无人问津才对吧。 如果让络腮胡知道了莫问内心的想法,他可能会说,莫老板,醒醒吧,喝你家的酒,不只要钱,还要命,也就你以为只是一般而已。 络腮胡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隔壁莫老板知道自己的酒是难喝的,不过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不承认,后来才发现,莫老板是真的觉得自己的酒一般,也不知道他是味蕾坏掉了,还是脑子不正常。 这事也难办,不跟他说吧,看着莫老板每天郁郁寡欢,络腮胡觉得心里过不去,跟他直说吧,他又不听,一定要冲你叫嚷发脾气,还不给饭吃,在最初几次之后,络腮胡也不敢再提,好几次都是一番欲言又止后把话咽了回去,他也是无奈得很,甚至怀疑,莫老板这可能是一种深沉的自我催眠,也叫心理暗示,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看着趴在桌上哀声叹气的莫问,络腮胡也是心里叹息道:“唉,可怜的莫老板呀” 正出神的时候,肉摊前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男人的样子文质彬彬,看样子是个读书人,妇人也是生的秀丽,两人看上去很是郎才女貌。 络腮胡见客人上门,顿时是热情满溢,“两位,看着面生得紧,可是刚来的秋长县不久” 早在莫问到秋长县的时候,络腮胡就已经是在这里呆了很久,秋长县里的人,络腮胡大都也是认得,就算有几个不熟悉的,也好歹有过照面,络腮胡对自己的记性很自信,就算是一面之缘,也确定自己能认得出来。 年轻夫妇闻言,也是笑着客气地说道:“是呀,前日刚来的秋长县,算是在秋长县安了家,以后都是街坊邻里的,还请多多关照。” “没问题没问题,这样,看你们是新客,今天给您打个八折。” 说着,络腮胡就开始吹嘘自家的肉,那是何等的新鲜,何等的好,全县的人又是何等的赞不绝口,更逮着两人就是一顿夸,说的什么才子佳人呀,郎才女貌呀,把人家乐得不行,大有把整个肉摊包圆的态势,看得隔壁的莫老板也在心里发酸,“我呸,你个不要脸的。” 络腮胡家的肉摊,在秋长县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绝对没有他说的那般天花乱坠,不过招客嘛,当然是死命往好了说,对顾客也是如此,死命往好了夸便是,莫问虽然看得心里发酸,但也抹不开面子这般做,主要是自己家的酒水确实有些声名狼藉,尽管他认为这是恶语中伤。 最终,年轻夫妇在络腮胡的肉摊前买下了两斤猪肉。 离开之前,妇人注意到了隔壁莫问的酒肆,询问丈夫道:“相公,隔壁正好有家酒肆,既然买了肉,不如也买点酒回去吧。” 闻言,莫问顿时眼神一亮,终于是有客人上门了。 此时莫老板面上丝毫不显,感觉像是无动于衷,其实心里早就激动坏了,“不行,我不能太激动,别等一下把人吓跑了。” 这般想着,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就端坐了起来。 听闻年轻夫妇要到莫老板那里去买酒,络腮胡顿时慌了,这可使不得呀,莫老板的酒不止是难喝,喝了还可能要命的呀。 年轻夫妇给络腮胡的感觉不错,再说就算对他们看不顺眼,好歹也是两条性命,这可开不得玩笑,连忙给两人使弄眼神。 注意到了络腮胡在向他们挤眉弄眼,男人不解道:“高老板,你的眼睛怎么了吗” 络腮胡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侧过了身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摸摸地看了看莫老板,见他神态如常,连望都没有望过来,好似没有听到,络腮胡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扫了扫莫问,络腮胡再次侧过身子背对着他,细声对夫妇二人说道:“且听我劝,隔壁家的酒,喝不得。” 见两人一脸不解之色,络腮胡赶忙用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脸上则是吐着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如此形象的演绎 ,两人自然是明白了络腮胡的意思,颇为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端坐的莫老板,见酒肆无人问津生意一片惨淡,两人对络腮胡的话不疑有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还好还好,莫老板没发现。”两人离开,见莫老板又是背对着自己趴倒在桌上,络腮胡不由自主地抹了一把冷汗,“莫老板呀莫老板,可真不是我坏你生意,只是你那酒当真是糟心又可怕,你又不自知,我实在是不忍见你坏人家性命,这也算是给你积德了,可不要怪我呀。” 莫问当真就没发现不成 此时,背对着络腮胡,莫问紧紧地攥着手心,一拳又一拳地轻轻捶打着大腿,牙关紧咬,心里不住地暗骂,“好你个络腮胡,原来是你在败坏我的名声,我还道为什么我酒肆生意这般惨淡,原来是你在搞鬼,好家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动声色,莫问一言不发地趴了一个上午,期间生意是一如既往的无人问津,用惨淡完全不足以形容,若是平时倒也算了,莫问也算是看开了,只是如今有了络腮胡这一遭事,他此时的心里犹为过不去,只觉得若不是络腮胡从中搞鬼,生意不至于这般惨淡,不由得对络腮胡更是恼怒。 时间临近正午,络腮胡肉摊上还剩了很多肉品,眼看已经没人再来赶集,也不由地叹了一口,选择了收摊。 照旧来到了莫问身边坐下,络腮胡叹着粗气说道:“今日这些肉可要报废不少,当真是浪费了。” 莫问闻言坐直了身子,说道:“不浪费,你现在回家把这些肉全办了就行,无论是煎炒焖煮,还是生吃,都随你,以你这饭桶的量,解决这些该是完全不成问题。” 听莫问骂自己饭桶,络腮胡为之一愣,“莫老板,你怎么骂人呀火气这么大干什么” 莫问阴阳怪气地说道:“说你饭桶不是应该的吗我说为什么我生意惨淡成这样,原来都是你在造谣生事,我看你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 说到这,莫问站起身来,他瞥见送饭菜的伙计已经出现在了街角,丝毫不顾络腮胡的解释和阻拦,迎面走了上去,接过一脸懵逼的伙计的手中餐盒,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了。 身后,络腮胡见莫问大踏步离开,还在苦苦叫嚷道:“莫老板,莫老板,你先别走,你听我解释呀” 莫问头也不回的说道:“去向那些误会了我的人解释去吧。” 闻言,络腮胡顿时苦笑不已,他真的解释不了呀,莫老板的酒真的不能入口,会死人的,这是包括络腮胡在内等几人的亲身体验。 微微叹了一口气,络腮胡此时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是默默地为莫老板收起了摊子,他是这样放着摊子不管就走了,自己却是不能就这样放任着摊子不收,莫老板可不好哄,一个不好,自己的饭票可就要飞了,得好生合计一下该如何哄好他才是。 莫老板果真是不好哄,连着几日,络腮胡都是肩上挑着自己装肉的担子,手上推着莫老板装满酒水的小推车,早早地来到市集开摊,顺带也替莫老板开摊,莫老板并没有缺席,依旧是姗姗来迟地到了,不过从来都是不理睬络腮胡,一来就是趴在桌上睡觉,正午时直接就带着伙计送来的饭盒走人了,弄得他也是无奈。 有句老话说得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莫老板装没装睡络腮胡不知道,只知道莫老板是真的叫不醒。 几日下来,络腮胡也是狠了下心来,暗自准备给莫老板一个好看。 这日,见莫老板提着饭盒正要离开,络腮胡直接往桌上扔了一吊钱,大马金刀地落座说道:“莫老板,来两坛酒。” 不知道为什么,莫老板对自己的酒有一股执念,只要跟他买酒,络腮胡肯定莫老板一定会高兴。 果不其然,听络腮胡要买酒,莫问瞬间眼神一亮,有些不确定地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 “买酒。”络腮胡瓮声瓮气地再次说道,其实内心早已经在发颤,回想起那酒的味道,络腮胡觉得还是对自己太狠了一点。 确认了络腮胡要买酒,莫问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变,只言高老板就是有品位,随即就是一顿乱夸,也不急着走,就着天香楼的饭菜和络腮胡喝起了酒来,莫问喝的醉乡坊的仙乡酿,络腮胡喝的却是莫问酒肆的酒水。 络腮胡此时也是欲哭无泪,那酒下肚,果然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作势欲吐,只是凭借着极强的意志力才生生忍住了,他可是不想前功尽弃,酒过半巡,桌上饭菜已经见底,莫问的酒却是连小半都没喝完。 借着无菜下酒的由头,络腮胡逃也似的收摊离开了。 望着络腮胡离开的背影,莫问双眼泛着泪光,叹道:“络腮胡果然不一般,也只有这等非常人的存在,才懂得欣赏我的美酒。” 若叫络腮知道了莫老板的评价,他也只想含泪说道,莫老板,若是不当常人是这般的代价,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常人好了。 络腮 胡离开了,莫问也就不着急离开,依旧守在了酒肆前。 临近黄昏,就在各店铺小摊陆陆续续关门的时候,有一少年,在落日的余晖下,身骑白马,缓缓步入了这方小县。 第三章 梁家二少 不过几天的时间,青天郡郡守之子,梁家二少驾临秋长县一事,瞬间在秋长这座小县里传扬了开来。 刚刚开摊,莫问依旧懒散地瘫坐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此时,隔壁的肉摊前,关于梁二公子的一番谈论也传到了莫问的耳中。 “听说,梁二公子这次是为了那则传说来的。” “什么传说秋长县哪里来的什么传说” “笨蛋,你忘记了吗早几年,不是传有说醉乡坊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酒吗,梁二公子就是为这所谓的仙酒而来的。” “不会吧,那不是子虚乌有的事吗” “可不是说嘛,不过梁二公子还真就信了,你说怪不怪” “你从哪听说的” “什么听说,是亲眼所见,你现在去醉仙坊,指不定也能看见,梁二公子这几天都快把醉乡坊的门槛踏破了,无论醉乡坊怎么跟他解释就是不听,把那坐场的掌柜都吓坏了,现在是见到梁二公子就怕,看见就是差人直接往外赶,这也就是人家梁二公子为人正直脾气好,不然醉乡坊可就得罪了郡守大人了。” 突然听说了梁家二少的消息,一向兴致阑珊的莫问顿时也是来了兴趣,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片刻之后,只见莫问嘴角微微扯过一抹笑意,随即就站起了身来,边往外走边说道:“络腮胡,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出去一下。” 罕见的,莫问刚来便离开了,让络腮胡也是摸不着头脑,莫老板从来都是从早睡到晚,像这般刚来就走的情况,他还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 正值肉摊忙碌的时候,络腮胡也没来得及多问,莫问便自顾自离开了,他此时也只能在心里嘀咕道:“这莫老板怎么就走了,看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难不成是要去谈什么大生意不成” 摇了摇头,络腮赶忙将这种想法抛开了,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苦思冥想也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络腮胡索性也就不再多想,专心做起了买卖,至于帮莫老板看顾摊子,络腮胡也觉得没太大的压力,反正莫问酒肆的名头在那,从来都是无人问津,百忙之中只要帮忙多看两眼,别让人把东西偷了就成。 离开了莫问酒肆,莫问来到了隔壁街的天香楼,便是那家莫问订了三年餐的酒楼,它正好开在了醉乡坊的对面。 莫问开摊的时间本来就晚,来到天香楼时虽然距离正午时分还远,不过楼内也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百忙之中,伙计见了莫问,顿时吃了一惊,赶忙迎了上去,热情洋溢地说道:“爷,您怎么亲自来了,今天是要直接在天香楼用餐吗” 伙计自然是认识莫问的,偌大的天香楼里,其实也只有那么些个伙计,三年的时间里,都是给莫问送过餐的,自然不可能不认识,这可是自家的大主顾,订餐从来都是一年一年的订,财大气粗,掌柜的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千万万要伺候好这位爷。 听伙计这么问,莫问想了想,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在这里直接用餐也不无不可,可是络腮胡那家伙才刚刚光顾了自己的酒肆,莫问也不好过河拆桥,于是对着伙计笑了笑,说道:“闲来无事想上楼坐坐喝杯酒,等下就回去了,今天的餐照旧送到莫问酒肆去就好了,记得还是准备两人的份量,你是知道的,隔壁那络腮胡饭量大得很,多弄点,钱不是问题。” “好咧,您放心,我晓得。”络腮胡也蹭了莫问快三年的饭了,伙计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家伙的存在,只道这人也是个好福气的,一个杀猪户傍上了富贵人,天天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说不羡慕那都是骗人的。 说着,伙计亲自领着莫问上了二楼,对莫问这大客户,本应该由掌柜的亲自接待,不巧,掌柜外出进货去了。 对此,莫问自然是毫不在意,仗着有两个臭钱就颐指气使他人,还要掌柜的亲自接待,他还做不出来,跟随着伙计来到二楼,看了看,挑了一个无人的窗边位置坐下,便让伙计上酒去了。 伙计回来上了酒离开后,莫问便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的醉乡坊,一个人自饮自酌,不待多时,便看到了早前好事者所谈论的那一幕。 “走走走,别再来了。” 醉乡坊大门口,梁二公子被推攘着出了店门,店内伙计不客气地说道:“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那种酒就是没有那种酒,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连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的传言,你怎么就会相信” 伙计此时只觉得梁二公子这家伙实在是太执拗了,好像就认定了醉乡坊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酒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就算赶走了,不久之后也会去而复返。 本来,对于梁二公子在醉乡坊的闹腾 ,伙计抱着吃瓜的心态也是看得乐呵,甚至巴不得他天天上门闹腾一下,好在沉闷的工作中找点乐趣,不过当看场掌柜将请走梁二公子这个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才是觉得作茧自缚,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什么叫请梁二公子身份尊贵,整个藏域也才七个郡,郡守的地位明目了然,身为郡守的二公子,身份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伙计刚开始时还好声好气,生怕得罪了这位贵公子,可是几番下来之后,也是难掩心中烦躁,虽不至于恶语相向,可态度实在谈不上恭敬,正如此刻这般,这也是梁二公子在青云郡颇有贤名,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伙计才敢这么大胆。 事实证明,梁二公子果然不愧是梁二公子,对伙计的举止丝毫不见动怒,被推攘出店门之后,也只是苦笑着连连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见见醉乡坊的老板。” 梁二公子想见的自然不是看场的掌柜,秋长县人都知道,那掌柜也不过是受顾来看场的,醉乡坊背后的老板另有他人,只不过那幕后的老板却是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就连看场的掌柜都不曾见过,这也是十分奇了个怪。 伙计也是这么对梁二公子说的,可梁二公子还是听不进去,坚持着吵着要见老板,伙计这才把他推出了门外。 此时,在梁二公子的心中,那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酒虚无缥缈,可醉乡坊背后的老板总确有其人了吧,要不然还能是凭白建起的醉乡坊出于心中的执念,梁二公子十分希望能见上老板一面,他只想从老板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他也能因此死心了,所以才这般咄咄逼坊。 伙计对此也是十分无奈,掌柜的都没见过老板,你跟我一个小伙计闹,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只好讨饶着说道:“二公子,我只是醉乡坊的一个小伙计,别说我都没有见过老板,就算是有,又怎么可能做主让你见老板,这样,你先回去,今天掌柜的不在,你明天再来,到时候你自己和掌柜的说,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醉乡坊的掌柜今天确实不在,也不知道是故意躲着梁二公子还是真的有事,伙计只想着,反正把事情往上面推就对了,先打发了这烦人的梁二公子再说,再让他这么闹腾下去,今天醉乡坊的生意都不用做了,掌柜的不在,到时候责任就全在自己身上了。 果然,听伙计这么说,梁二公子也不愿意为难一个小伙计,只能无奈地说道:“那我明日再来找掌柜的。” 说完,梁二公子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伙计顿时如临大赦。 闹剧草草收场,天香楼内的莫问看着梁二公子落寞的背影,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眼带笑意地喃喃自语道:“有意思有意思,这梁二公子确实有点意思。” 只一眼,莫问就看出了梁二公子是有修为在身的人,而且修为还不低,除开身份不说,这样的人物还能对一个伙计低三下四,看来他的贤名确实不是装来的。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那个可笑的传言。” 这般说着,内心不由地也是暗自思忖,莫问以为,但凡是个修行的人都该知道,生死人肉白骨根本就是传说,何况是在秋长这么一个小县中,传说也该变成笑话,梁二公子不至于看不透才对 一直到了临近正午的时候,莫问才离开了天香楼。 “莫老板,你去哪了,怎么看着很高兴的样子。”看到莫老板回来,络腮胡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嘴馋了,去天香楼打点饭菜。” 说着,莫问提了提手中的餐盒,他没有想让天香楼伙计受累的意思,见临近中午,直接顺手就把餐盒提了回来,也省得人家伙计大热天的还要跑一趟,至于昨天的餐盒,他让伙计直接下次一起带走就行了,反正一手一个也不嫌累赘。 打个饭菜怎么可能去那么长时间,虽然怀疑莫老板有事瞒着他,不过莫老板不说,络腮胡也就不多问,只是见莫老板不直接在天香楼用餐,而是把餐带了回来,显然是惦记着自己,络腮胡心里也是承情,暗道自己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一下莫老板的生意。 莫老板不缺钱,卖酒想赚的也不是钱,而是一份情怀,只要自己能多光顾一下,也不用花多少钱,莫老板应该就会很开心了。 这般想着,络腮胡又是豪掷一吊钱光顾了莫老板的生意,酒足饭饱之后,肩挑自家的肉摊担子,手提莫老板的酒坛瓶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不出意外的话,莫老板的酒最后绝不会进入络腮胡的肚子。 看着络腮胡离开,莫问不怀好意地笑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络腮胡,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此时,早已看不见人影的络腮胡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总感觉背后阴森阵阵,嘀咕着说道:“怎么突然感觉背后发凉,真是见鬼了。” 第四章 邀酒梁二少 第二日清晨 “高屠户,早上好呀。” 络腮胡刚刚开张,就有客人上门,客人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却是不见他回应,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似的,正神游天际。 客人疑惑,伸手在络腮胡眼前晃了晃,瞬间惊醒了他,随即好笑着说道:“高屠户,你这是怎么了撞鬼了吗” 听客人这样说,络腮胡却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把客人也是吓了一跳,高屠户不会是真撞鬼了吧,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只见络腮胡撇了撇嘴,眼神示意客人往旁边看,寻着络腮胡的眼神看去,客人见隔壁莫问酒肆居然也早早开了张,酒肆内还有一个人趴睡着,也是瞬间惊愣住了,“莫莫老板,他怎么那么早就来了” 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看了看天色和路上行人,见此时天色还略显昏沉,行人也只有三三两两,客人敢肯定,他应该是没有睡迷糊弄错了时辰才对,既然时辰都对,那今天吹的又是哪门子的风,竟然把莫老板这大懒猪吹起了床,要知道,在莫问酒肆开张以来,莫老板从来都是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莫大老板的懒和他的酒一样,在秋水县也是人尽皆知。 听客人这么问,络腮胡又哪里解释得清,他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没看到他刚才还在为此出神呢吗早前刚到就看见莫老板摊子开着,而他本人也一如既往地睡在桌上,络腮胡一度以为自己见了鬼,不过见他好像真的睡着了,也没好意思吵醒他。 随着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好奇的客人,络腮胡终于按耐不住,忙里偷闲来到了莫老板的身边,轻轻摇醒了他,“莫老板,莫老板” 络腮胡可以肯定,莫老板是真的睡着了,因为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而莫老板却是醒了。 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莫问打着哈欠,伸手挡了挡刺眼的眼光,喃喃说道:“天就亮了” 络腮胡苦笑,“莫老板,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拉伸了一下筋骨,趴着睡了那么久,醒来真的是浑身难受,皱着眉头,莫问淡淡地说道:“早字用得不是很准确,因为我昨天压根就没收摊。” 闻言,络腮胡更是惊疑地看着莫问,在他看来,莫问连早到都显得不可思议,更别提会通宵营业了,只疑惑道:“莫老板,你这又是闹哪样” “没什么,就是想等一个臭小子上门,从昨天下午一直守到了现在,却是不见人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说这话时,莫问想起了那在醉乡坊门口见到的梁二公子,神情颇有些咬牙切齿,至于为何如此,只因为莫问想守的人,正是那梁二公子。 秋长县就这么大,更就在醉乡坊隔壁一条街,没想到守了一天,他都没有守到梁二公子路过,只道这小子离开了醉乡坊后,也不知道是卧在哪个犄角旮瘩里不动弹了。 闻言络腮胡是一脸疑惑,毕竟莫老板没有言明他到底在等谁,而对此,莫问也不多解释,见络腮胡已经早早摆好了摊子,于是站起了身来,依旧和昨日那般,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络腮胡,帮我看顾一下摊子,我出去一下。” 络腮胡子闻言又是一愣,怎么又出去莫老板这两天真的古怪得紧,紧忙叫喊道:“莫老板,你干嘛去呀” 话音落下却是不见回应,莫问人已经走远,闻言只在心里暗道,“还能干嘛去,山不就君而来,君且自就山去。” 依旧如昨日一般,莫问径直前往了天香楼,既然络腮胡都已经开摊了,天香楼也该是开市了才对。 果然,来到天香楼门口,有伙计正在把门板拆卸下来,正巧就是昨日那位接待莫问的伙计,看到莫问走了过来,伙计心中也是吃了一惊,“这位爷怎么又来了。” 这伙计也是天香楼的老伙计了,天香楼自打三年多前开业以来,他便就在了,他可是记得清楚,莫老板三年来都没上过门用餐,昨日已经破天荒来了一次,今天却又是来了,心里只道稀罕,人已经赶忙迎了上去,说道:“爷,您又来喝酒吗” 莫问闻言失笑了一声,哪有人大早上喝酒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喝酒,喝茶,来一壶上好的雨前茶,再来几叠点心,还送到昨天的位置上。” 天香楼虽然是酒楼,可也是有早茶提供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点就开门做生意,伙计闻言也是连连点头,“好咧,您楼上稍等片刻。” 不多时,茶点上齐,莫问便示意伙计自顾退下忙去,毕竟刚刚开张,有很多事情要准备,若是耽误时辰了,掌柜的来了,伙计也少不了要受一顿呵斥。 喝着清晨的养生茶,莫问的眼睛一直关注着对面醉乡坊的动静。 醉乡坊的开张时间并不会比天香楼晚多久,若是不出意料的话也差不多该是开门的时候了,那梁二公子昨日信誓旦旦说要上门求见掌柜,以他那着急劲,想来也是会迫不及待早早到来才是。 果然,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对面的醉乡坊也是开了张,不一会,梁二公子也是如期而至。 见梁二公子走入醉乡坊大门,莫问也是失笑,以昨天看到的情况,他觉得以二公子耿直的性格,此行注定会无功而返,无论那掌柜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只要伙计随口那么一说,他一定也是无能为力,毕竟人家伙计都说了,他只是一个小伙计做不了主,堂堂梁二公子,还能为难一个小伙计不成。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的功夫,甚至都不用人家伙计赶,梁二公子便自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此刻,店内伙计只在心里暗笑,早知道梁二公子这般好请,自己就应该早早这么说了,君子可欺之以方,古人诚不欺我也。 看见这一幕,莫问轻笑了一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离开了天香楼。 梁二公子,本名叫做梁晓诚,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青天郡郡守希望他能做一个诚诚君子,所幸,梁晓诚也没有让他父亲失望,从小到大诚信好学,贤能之名在偌大的青天郡也是广为流传,与他接触过的人,都无不称赞一声,诚乃诚诚君子。 身为青天郡郡守之子,再加上其本身也是勤勉治学,谦逊待人,梁晓诚一生可谓顺风顺水,然而他也万万没想到,人生的第一难居然来得那么突然,又是这么的沉重。 “虽然早知道所谓的仙酒不过是戏言,不过哪怕是万中仅一的希望,我也不想放过,没想到如今酒没见到,连见老板一面求一个答案都做不到,我该怎么办”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梁晓城这般喃喃自语道。 “哦梁二公子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这么简单”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梁晓诚吃了一惊,回头寻声望去,只看见一个身传素色长袍的年轻人正含笑看着他。 打量着莫问,梁晓诚确认着说道:“方才是阁下在说话” “是我没错。”对着梁晓诚拱了拱手,莫问自顾自介绍道:“在下是莫问酒肆的老板,莫问。” “你就是那莫问酒肆的老板”听莫问介绍,梁晓诚也是微微错愕了一下。 原来,这几天梁晓诚也是有路过莫问酒肆的时候,自然也注意到了其与闹市格格不入的冷清,一番打听之下,梁晓诚对那时刻趴在桌上睡觉,看不清容貌的年轻老板也是好奇,不过因为有心里有事,所以也就没心情上去攀谈。 甚至于在莫问苦苦守候的昨天,梁晓诚也有路过莫问酒肆,不过因为莫大老板老是趴坐在桌上,有时候困意上来,指不定就睡了过去,错过了也是正常。 莫大老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听他这么说,脸上笑容顿时就消失了,此时他心里,只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白白守了一夜,结果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走过,这不就是典型的自己坑自己吗 看见了莫问脸色的前后变化,梁晓诚还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到了莫老板,疑惑地问道:“莫老板,你怎么了吗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莫问苦笑着说道:“没没什么。” 自己守株待兔本来就不好对人言,如今更是因为贪睡错过了兔子,这么丢人的事又怎么好对梁晓诚说,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莫问对着梁晓诚说道:“二公子对在下好奇,其实在下对二公子也是好奇,相请不如偶遇,二公子不如随我去我那莫问酒肆,饮上一杯酒可好” “这好吧。”略微犹豫了一下,梁晓诚也不拒绝。 既然打听过了,梁晓诚自然也知道莫问酒肆的恶名,秋水县的人都说,莫老板的酒,不止是难喝更是能害命,不过,梁晓诚以为,就算莫老板的酒真有这般威力,自已也不是一般凡人之身可比,自负修为,梁晓诚这才答应了莫问的邀请,想亲自试一下莫老板的酒。 梁晓诚前后的表情变化莫问自然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笑道:“若是太高看自己,可是会吃大苦头的。” 莫问酿的酒,当然不可能是一般的酒,尽管自己也品尝不出此酒的美味,不过功效自己却是清楚的,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不会有所区别对待,如果梁晓诚自以为是修士就无所畏惧,莫问只能说他想太多了,正如坊间传言,梁晓诚或许会因此丢了性命也不一定。 不过,以莫问对梁晓诚的认识,莫问自觉他绝计是丢不了性命的,最多也只是吃点苦头罢了。 面上不动声色,莫问侧过身子让开了路,对梁晓诚说道:“二公子先请。” “多谢。” 言罢,两人一前一后前往隔壁街的莫问酒肆。 第五章 再邀络腮胡 “梁二公子” 看莫老板带着梁晓诚回到了莫问酒肆,络腮胡此时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心里只道:“莫老板怎么把二公子给请了来” 络腮胡肉摊的生意,火爆那是经常的事,就是有冷清的时候,也冷清不到哪里去,附近几条街一共也就这么几个肉贩,高屠户的名头在众肉贩中也是响亮,他自然不似莫问一般清闲,整日里除了趴在桌上睡觉,就是趴在桌上睡觉,梁二公子路过时,他也见过,所以自然是认得梁二公子的。 看着梁二公子落座莫问酒肆,络腮胡虽然是满腹疑惑,不过正值忙碌之际,也就没有掺和进去。 此时,莫问酒肆内依旧是无人问津,只有梁晓诚和莫问两人对坐,路上行人见此,也是时不时向两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梁晓诚和莫问两人,一个是青天郡郡守之子,一个在秋水县也是臭名昭著,行人大部分都是认识两人的,然而虽然好奇,但是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倒也没人多事去打听或驻足观望,不过都是和络腮胡一样在心中疑惑,梁二公子怎么就和莫老板混在了一起,同时心中不无为梁二公子担心,至于担心什么,当然是担心二公子突然想不开,头脑发热想要试一下莫问酒肆的名头怎么办 行人侧目,梁晓诚和莫老板却是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觉得不适或不快。 此时,莫问酒肆内,虽然说是邀请梁晓诚饮酒,不过莫问并没有一来就给他上酒,而是笑着说道:“天色尚早,不适合饮酒,不若二公子和我在此闲聊片刻,我已差天香楼伙计午后送来饭食,到时候,我叫上隔壁那厮一起,酒局也好热闹一点,你看如何” 边说着,莫问将眼神看向了隔壁正在忙碌着的络腮胡。 听莫问这么说,梁晓诚寻着莫问的眼神看去,也看到了那个满脸络腮的大汉,只一眼,梁晓诚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在梁晓诚眼里,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实在是平凡得要紧,明面上看着,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平凡的屠户,然而他却是不知为何,本能地对其感到畏惧,络腮胡每每手提刀落的时候,梁晓诚内心就是一阵惊悸,只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案板的一块肉,只能任人宰割。 久久观望之后,梁晓诚脸上更是泛起了冷汗,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 见此,莫问赶忙摇了摇梁晓诚,“二公子二公子” “哦哦,我在呢,我在呢。”意识拉回,梁晓诚瞬间回过了神来,赶忙连声回应莫问,语气颇有些惊慌失措,莫问看得也是好笑。 梁晓诚前后的一番表情变化,莫问自然是全看在眼里的,也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心里好笑的同时,嘴上只是疑惑地问道:“二公子,怎么了吗” 平复了一下心境,梁晓诚苦笑着说道:“没事,就依莫老板所言。” 说完,梁晓诚又是将目光看向了络腮胡,却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番感受,不由地又是深深地皱起眉头,正疑惑的时候,络腮胡好像感受到了梁晓城的视线一般,也是把目光看向了他,视线交接,两人都是微微错愕了一下。 梁晓诚嘴角扯过一抹善意的微笑,对着络腮胡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络腮胡见此,也是善意地笑了笑,随即转过头继续忙碌去了。 收回目光,梁晓诚对着莫问询问道:“莫老板,那汉子却是何人” 莫问看了看络腮胡,笑答道:“那是秋水县的一屠户,姓高,县里的人都管他叫高屠户,他家的肉摊在邻里有些名气,再加上本人也生得很豪爽,不斤斤计较,大家也都爱来他这里买肉,你看,他家的生意一向如今日一般火爆。” 收回目光,莫问话头一转,又是调笑着说道:“不过这厮也是个不要脸的,我们的摊子挨在了一起,彼此认识熟悉之后,他就老爱往我这边跑,蹭一些酒食,想必你也听说过,我是有些钱财的,也不在意他蹭吃蹭喝,便就多订了些酒食,每日正午都习惯和他一起在这用餐,二公子不介意吧” 莫老板有钱,在秋水县也是人尽皆知,反正秋水县的人从来没看他亏待自己过,有人还暗中猜测,这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富家子弟,跑到秋水县来体验体验生活的吧 闻言,梁晓诚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介意,此时他只在心里叹气,“看来,莫老板对那屠户的来历也是知之不详。” 梁晓诚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他直觉络腮胡肯定不简单,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想询问一下莫老板,然而一番介绍下来却也是平平无奇的,自己根本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不过想了想他又是释然,自己尚且看不出他的底细,只是直觉而已,如莫老板这等凡人,又能看出什么,也该是自己想太多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梁晓诚重新和莫问攀谈了起来。 一番交谈之后,梁晓诚惊奇地发现,对面的莫老板也是一个奇人,和他交谈,好似就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能搭上话。 两人所谈,小到秋水县一县之事,大到凡洲一洲之情,甚至是出了凡洲的事,莫老板也略知一二,要知道,秋水县里的人,很多可能一辈子都没能走出这个地方多远,如此更别提县之上的郡c域还有洲了。 暗自惊疑莫老板见识的同时,梁晓诚心中也是兴奋,因为在莫老板的口中,有些个人事物,连自己都没听说过,莫说是凡洲了,自己连藏域都很少出去过,怎么能不对这些感到向往和好奇 时梁晓诚兴致高涨,竟然短暂地忘记了心里的烦忧,和莫问高谈阔论了起来。 时间在两人的谈话中渐渐流逝,临近正午时分,络腮胡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也就收起了摊。 看了看隔壁聊得正欢的莫老板和二公子两人,络腮胡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本来这种情况,络腮胡是没想着过去掺和的,计划着今天中午这顿饭就不蹭了,收完了摊直接走人,不过,早前在征得梁晓诚的同意后,莫问抽空过来了肉摊一趟,专门叮嘱他中午在这里和二公子一起用餐,他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是二公子也是闻声过了来,一番诚意相邀之下,络腮胡也只得苦笑应下。 堂堂梁二公子都放下身段邀请他一介屠夫了,络腮胡哪还有理由和资格拒绝 来到莫问酒肆,络腮胡轻轻咳嗽了一声,引起两人注意后讪讪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莫老板和梁二公子久等了,今天实在是有点忙,买肉的人太多。” 闻言,莫问还没说话,梁晓诚已经站起了身来,拉过一张凳子放在络腮胡的脚下,说道:“无妨无妨,饭食且还没送来,高屠户快请坐下吧。” 对络腮胡,梁晓诚显得十分谦虚有礼,本来他就不是倨傲的人,对谁都是如此,更何况有了之前那番感受,虽然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心中已经不由自主地对络腮胡产生了些许敬畏。 “那就谢谢二公子了。”络腮胡爽朗一笑,道了声谢就坐下了,也不显得拘谨,还是像往日那般。 络腮胡果然还是莫问认识的那个络腮胡,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把莫问气得不轻。 只听得络腮胡对着梁晓诚奉承道:“今天可真是稀罕得紧,顶顶有名的梁二公子,竟然和我们两个乡野匹夫坐在街边一起喝酒,传出去我们可别提多有面子了。” 莫问闻言顿时黑了脸,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你这家伙,你要奉承人家二公子,贬低你自己也就算了,把我也绕进去干什么,我哪里看着像乡野匹夫了” 说完,莫问眼神更是直勾勾地盯着络腮胡,心里只觉得这家伙实在太气人。 络腮胡顿时也是无语,我好好的一句自谦的话,你一定要抓字面意思和我较劲,我能拿你怎么办唉,莫老板你可真的是太难伺候了。 心里这般想着,络腮胡也不敢直说,面色讪讪,连连安抚说道:“莫老板,对不住对不住,我乡野匹夫不会说话,你消消气,消消气。” 说到这,络腮胡又是口不对心地夸赞道:“依我看,莫老板和二公子都是真正的大雅之士,世上少有能及着,能和你们一起用餐,我真的是深感荣幸。” 络腮胡的一番胡吹乱捧把二公子也夸在了里面,梁晓诚大感汗颜,这吹嘘得实在是太夸张了,莫问则不然,听络腮这么说,脸色才好转了过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赞美,隐隐间还有些更高兴了。 和莫老板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络腮胡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变化,此时他只在心里撇嘴,莫老板还是一个死样子,不爱脸皮,就爱听人罔顾事实夸他,而且越夸大他就越开心。 当然了,罔顾事实是络腮胡自己认为的,在莫老板心里,络腮胡这叫做尊重事实。 络腮胡坐下,三人刚聊了没多久,天香楼的伙计就送来了饭菜,乍一看二公子也在,伙计也是吃了一惊,醉乡坊就在天香楼对面,这几天二公子作为醉乡坊常客,伙计怎么可能不认得。 “爷,照您的吩咐,今天准备了三人份的量。”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络腮胡则是赶忙上前接过了食盒,同时心中感动得落泪,原来莫老板在宴请二公子前就把自己算进去了,从之前的聊天他可是知道的,莫老板和二公子碰面之后可是直接来的莫问酒肆,期间也没有离开,这样的安排只能是早早就做好了的。 事实正如络腮胡所料,早先离开天香楼的时候,莫老板特意招来了伙计,让他今天中午饭食准备三人份的量,当时除了梁二公子,他把络腮胡也算进去了,至于目的,当然不是络腮胡想中的那么纯粹。 瞥了一眼殷勤的络腮胡,莫问此时只心里暗笑。 第六章 追寻之旅 “二公子,醉乡坊那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酒你真的相信存在” 酒过半巡,络腮胡好奇对梁晓诚询问到,这几日秋长县可是传遍了,梁二公子为了那仙酒,快把醉乡坊的门槛都踏破了。 听络腮胡这么问,梁晓诚也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叹气道:“自然是不信的。” 旧事重提,此时二公子心中又是难免感伤,情绪略显低落。 闻言,络腮胡却是疑惑不解,开口问道:“那二公子为什么还这么坚持” 听他这么追问,莫问也是有些无语,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络腮胡简不简单他可能还不是那么能确定,但能确定的是,这家伙的脑子肯定简单,只有四肢是发达的。 既然传说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酒,求它当然是为了救人了,不可否认,如果这种酒真的被证实存在,也许会有很多动机不纯的人觊觎,不过如梁晓诚这等君子,绝对不会是其中之一,若是他也想要这种酒,肯定真是为了救人。 梁晓诚既然明知传言不可信,还不远万里前来,苦苦坚持,想来他想救的人,对他而言不是一般的重要。 果然,听络腮胡这么问,梁晓诚也是叹息,坦言道:“家姐前些年遭人暗算,伤重在身,郡内的医师药师对此都是束手无措,至今还昏迷未醒,如今她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医师断言,她可能撑不过今年。” 说到这里也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就连络腮胡也明白了梁晓诚的坚持是为了什么,只听他感慨着说道:“原来如此。” 很好理解,梁晓诚为了救他姐姐,哪怕是万中存一的希望也不愿意放弃。 事实上,梁晓诚在来秋长县之前,已经造访过很多地方了,隔壁恒域的造化果,白云郡那传言的替死求生符,青天郡下商水县的阎王愁等等,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他都寻找过,可无一例外都是失望而归。 造化果原来只是山间的一种平凡野果,替死求生符的用途根本不是救人,那阎王愁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医师。 然而凡此种种,也并没有泯灭梁晓诚的追寻之路,在听说了秋长县的生死人肉白骨之后,更是马不停蹄地赶来,这才发生了在秋长县这几日的事。 听梁晓诚的一番叙述,络腮胡也是深受感动,“梁二公子和你姐姐真是姐弟情深呀,可惜这次二公子还是白跑一趟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络腮胡在秋水县呆了十八年,那醉乡坊也只是四年前才建起来的,而那则传言也是在醉乡坊建起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传出来的。 三年多前,醉仙坊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酒,也不知怎的就这样突然传开了来。 络腮胡怀疑,这指不定就是醉乡坊自己传出来的,为的就是扩大自己的名气,确实,醉乡坊的名头也是从那之后传到了周边各县,乃至于在青天郡里也有了名气,生意一时火爆无两,至今也是火红。 听络腮胡的猜测,梁晓诚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聪明如他,难道就猜不到络腮胡能猜到的吗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意放弃而已,至少到现在他也还没放弃。 目光坚定下来,只听得梁晓诚说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上醉乡坊老板一面,我只想听他的一个答案。” 络腮胡闻言,目露不忍之色,看了看二公子,随即便是摇头叹息,希望是从失望到绝望的导火索,越是坚持,到最后伤得越重,二公子又还能承受几次 想了想,络腮胡劝说道:“二公子,还是放弃吧,事实上那幕后的老板也是一个传说,有没有真人还是两说,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找找其他方法。” 醉乡坊幕后的老板从来没人见过,他也是随着那则传说出现的,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醉乡坊幕后的老板确实存在。” 梁晓诚还没来得及失落,一句话音响起,久久未曾发言的莫问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就是惊人之言。 络腮胡还没反应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梁晓诚已经是急声开口,确认着问道:“莫老板,你刚刚说什么” 看了看梁晓诚,莫问微笑着再次说道:“醉乡坊幕后的老板确实存在。” “真真的吗” “嗯,那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酒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那老板我倒是见过。” 说到这,不只是梁晓诚,连络腮胡都是瞪大了眼睛,他一度以为幕后的老板也是一个笑话,没想到真的却有其人,而且莫老板还见过,他可是知道的,莫老板虽然自恋加自大,臭毛病一大堆,不过总体上还算一个正直的人,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说谎的。 哐当一声 响,梁晓诚当即站起身来,兴奋道:“我马上去醉乡坊求见老板。” 话音落下就要转身离开,莫问一愣,反应过来后赶忙叫住了他:“二公子,等等。” 虽然迫不及待,不过听是莫老板叫住自己,梁晓诚还是按耐住了躁动的心情,“怎么了吗莫老板” 莫问苦笑,倒是没看出来,梁晓诚看上去很沉稳的样子,居然如此冲动,不过因为事关自己的亲姐姐,莫问倒也是能理解。 将梁晓诚重新叫回桌上,莫问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现在过去也是见不到他的,如果像你这样过去求见就能见到,那也不会没人见过那老板了。” 听莫问这么说,梁晓诚一股兴奋劲顿时泄了下来,自己确实是被这个信息冲昏了头脑,早先在求酒未果的情况下,他就已经把目标放在了老板身上,多次求见也未能如愿以偿,其实状况从未有所改变,只不过是确定了老板却有其人而已。 可能是事关己身,一向聪慧的梁二公子也是失了分寸,反倒是一旁的络腮胡抓住了其中关键。 只听得络腮胡狐疑道:“那莫老板你又是什么时候见过幕后老板的又是怎么见到的” 说这话时,络腮胡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莫老板该不会 得络腮胡提醒,梁晓诚也反应了过来,目光和络腮胡一起齐齐看向了莫问,与络腮胡的狐疑不同,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之色。 迎着两人不同的目光,莫问面露自豪之色,坦言道:“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偷偷潜入了醉乡坊。” 络腮胡两人神色顿时精彩了起来。 “果然如此,我就猜到了莫老板肯定做不出正经的事情来。”络腮胡面色一黑,只在心里非议道。 早前他就猜到了,莫老板本来就有点玩世不恭,接触久了,对于他能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络腮胡是一点都不怀疑,就是不知道莫老板这一脸的自豪之色从哪来的,敢情莫老板觉得这是很光彩的事情不成 梁晓诚也是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早前和自己谈天说地,那让自己也感觉见多识广,才华艳艳的莫老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嘴里直喃喃道:“这这不符合圣人之道。” 莫问闻言却是撇嘴,只心里暗道,“我又不是读书人,学什么圣人之道。” 心里这么想,莫问嘴上却是不做任何辩解,他相信,只要他一边辩解,以梁晓诚的那近乎迂腐的正直性格,肯定会把一大堆圣人之言c之乎者也砸向他,他最不喜欢这种迂腐的言论。 只听得莫问对梁晓诚说道:“你如果想见到幕后的老板,只有这一个方法,而且也不是潜入就能找到,醉乡坊里可有些门道,无头乱窜是没结果的,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说到这,莫问更是对着梁晓诚挤眉弄眼,“要不要我教你,我可清楚怎么能找到幕后老板。” 此时,梁晓诚没说话,络腮胡已经忍不住了,他可不能坐视莫老板带坏一个正直的年轻人,不过言辞也不敢太过犀利,毕竟自己还欠着许多包括之后的一饭之恩。 只听得络腮胡轻声斥道:“莫老板,别说了,二公子绝不可以做这种事情,我一个屠夫都知道,这种行为不光彩,你就算了,二公子决不能因此落下污名。” 梁晓诚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不说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就是允许,因此得来的救命仙酒,他那比他还耿直的父亲也不会同意给自己的姐姐服用的。 莫问却是不以为意,“你直接先把人救活了,难道你父亲还能逼你姐把酒吐出来不成还是他能直接把你姐杀了” 梁晓诚一愣,瞬间无言以对,陷入挣扎之中。 见梁晓诚心中动摇,络腮胡心里一惊,赶忙说道:“二公子,千万不能听莫老板的呀,不说你,就是你父亲,郡守大人的一世英名怎么能落一个教子无方的罪过。” 话头一转,络腮胡又是说道:“而且,那仙酒二公子你自己也认为,十之八九是不存在的,老板就算真有其人,也绝计拿不出来的,你得到的只能是一个没有的答案,为了这么一个答案,不值得呀。” 眼看就要被莫问坚定下来的梁晓诚,又是被络腮胡一番言语动摇,莫问心里微怒,“好你个络腮胡,你这是要和我对着干了” 莫问心中虽然恼怒,不过却是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保持着风度,含笑看着梁晓诚,静待他的选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一番纠结之下,梁晓诚最终还是没有接受莫问的建议,道别一声之后自顾自离开了,他打算继续去醉乡坊求见幕后老板。 梁晓诚离开,莫问顿时收起笑脸,对络腮胡怒目而视,“好家伙,诋毁我的酒,还诋毁我的人,这种事情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络腮胡心里也有气,此时颇为硬气地说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亏得你好意思说出来, 还好二公子没听你的。” 说完,心知莫老板马上就要发脾气了,络腮胡挑着担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问怒急,“你” 人影远去,莫问愤愤收声,眯着眼睛看向梁晓诚离开的方向,喃喃说道:“也罢,且让你多去碰几次壁,我就不信你不来找我。” 说罢,莫问自顾自趴桌上睡去了。 第七章 天香楼掌柜 秋长县,依旧是日上三竿,莫问酒肆迟迟开了张。 “莫老板,早呀。” 络腮胡热情地和姗姗来迟的莫问打招呼,仿佛昨天的事情没发生一样,莫问却是没那么好糊弄,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开了张便趴着睡下了,搞得络腮胡也是满脸尴尬之色tj。 看着冷淡的莫老板,络腮胡叹了一口气,心里苦笑道:“莫老板又闹脾气了,又得好好哄哄他了。” 不过,对此络腮胡倒是毫不担心,他自问已经拿捏住了莫老板的脉门,只需得跟莫老板买上几坛酒敬天敬地,莫老板准能释怀。 心里打定主意,络腮胡已经决定好中午要再大出血一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络腮胡的心思,莫问没有给他出血的机会,距离正午还有一大段时间的时候,莫问便起身离开了酒肆,这次却是连让络腮胡看一下摊子的话都没留下,人直接消失在了街角。 今日肉摊生意依旧火爆,等到络腮胡抽空瞟一眼隔壁莫问酒肆的时候,哪里还有莫老板的身影,甚至于他连莫老板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嘀咕道:“莫老板又是去哪了” “高屠户,来块上腿肉。” “唉,好咧,稍等。” 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客人的声音把他又拖入了忙碌之中。 此时,莫问依旧是如同前两次一样,来到了隔壁街的天香楼,不过和前两次不同的是,莫问这次,并不是为了梁二公子而来。 “爷,又来了这次是来点酒还是喝茶” 也是巧合,伙计依旧是那个伙计,看见莫问出现在了天香楼大门口,他赶忙迎了上去,经过了莫老板前两次的造访,此时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上点茶水就好,对了,掌柜的今天在吗” 三年来,莫老板只在最近几天造访过天香楼两次,巧合的是,接待他都是一个活计,不巧的是,前两次来都没有见到掌柜,第一次是因为掌柜有事出去了,第二次便是莫老板来得有点早,走得也有点早,莫老板前脚刚一离开,掌柜的后脚就到了。 听莫老板这么问,伙计讪讪笑道:“掌柜的要晚点才到,您是要见掌柜吗” 天香楼也算是一个大酒楼,掌柜的自然不会和伙计一般早来,通常都只在正午时分最忙碌的时候才到。 闻言,莫问点了点头,他此次造访天香楼,确实是专门来见掌柜的,于是对着伙计吩咐道:“我想见一见掌柜的,他如果来了,烦请告知一声,我就先去楼上饮些茶水等他。” “没问题,您楼上请。” 来到了二楼,也不知是幸运的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前两次就坐的窗边位置竟然还是空着,没人落座。 “哦这位置是风水有问题吗怎么每次来都是空着的。”莫问也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对伙计询问道。 虽然还未到真正忙碌的时候,不过此时天香楼里也已经有许多客人前来用餐了,就二楼而言,虽然没有人满为患,可也算不上冷清了,这样的一个靠窗的好位置居然没人落座,莫问也是想不通。 听莫问这么问,伙计也是满脸堆笑道:“爷您说笑了,这是掌柜的专门给您留的。” 说这话时,伙计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解。 原来,自打掌柜的知道莫老板来过天香楼,且两次都是落座于同一个位置后,便是大袖一挥,直接将那个位置归属给了莫老板,只对各个伙计言道:“以后这个位置就专门只给莫老板留着。” 掌柜的发话,伙计们哪敢反对,每当有客人想要落座那个位置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好声好气地请别人家移位,好在秋长县也算民风淳朴,没有什么嚣张跋扈的人,伙计们至今也没遇到客人刁难。 而对此,伙计只觉得掌柜的是不是把莫老板看得太重了一点。 不可否认,莫老板确实是天香楼的大顾客,不过终究也只是一个客户,不夸张地说,以天香楼的生意,店里的位置可以说是寸土寸金,为了一个三年来只来了两次的人专门空下一个座位,掌柜的对待莫老板可不像一个生意人对待一个客户的态度。 不知道伙计内心的想法,莫问闻言却是恍然,嘴里只道:“掌柜的有心了,等会我要好好谢谢他。” 落座窗边的那个老位置,待伙计上了茶水点心,莫问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日我就在天香楼用膳,不过你还是帮我送一份吃食过去莫问酒肆,便交给那肉摊的络腮胡。” 说到这,又是叮嘱道:“今日早点送过去,不然我怕那厮见我不在,早早就离了开,到时候你却是要白跑一趟 。” 伙计点头称是,见莫老板没有别的吩咐,便自请退下忙碌去了。 喝着茶水,莫问的眼神也是不由地看向对面的醉乡坊,应该是自己来得晚了,并没有见到梁二公子闹坊的景象,他可是知道的,梁二公子还要去醉乡坊吃撇。 摇了摇头,莫问收回了目光,不再只关注对面的醉乡坊,而是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一边等待天香楼的掌柜到来。 时已近正午,伙计得了莫问嘱托,正要去给络腮胡送酒食,刚跨出大门,便见掌柜的从不远处走来,不多时已经来到了身边。 “掌柜的。”伙计打了个招呼。 天香楼掌柜是一个稍显富态的小老头,面色圆润,身宽体胖,嘴角有着两撇小胡须,小眼睛里透着商人的精明。 见伙计提着饭盒出门,掌柜的开口说道:“今天还是你给莫老板送餐吗” 正值盛夏,送餐是个苦活,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不过到底还是要顶着炎炎烈日,所以店内伙计都是轮着送餐的,好在需要送餐的人不多,毕竟送餐也是需要达到消费标准的,总不至于你点个白饭还让人间伙计大老远给你送来吧,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秋长县富裕的人家也有不少,可像莫老板这样餐餐都在消费标准之上的人却几乎没有,也难怪大家都说莫老板有钱。 听掌柜的问话,伙计赶忙答应道:“掌柜的,这是个莫老板吩咐给高屠户送去的,至于莫老板本人,现在就在楼上呢,说是想见你一面来着。” 伙计刚说完,掌柜的顿时一惊,急声斥道:“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落下,掌柜的疾步走入天香楼,小短腿噔噔噔地两步迈做一步向二楼爬去,看得伙计也是目瞪口呆,这小短腿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