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行医后我火了》 第一章 碰瓷 顾珞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就她乘的这小破马车,竟然也有人碰瓷儿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她的马车笔直的奔了过来,然后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那人钻进了她马车底下。 动作麻利的,这没有十年专业碰瓷儿经验都练不出来。 来往行人频频侧目,顾珞抱臂立在马车旁,冷眼看着车底下的男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箫誉可怜兮兮仰头看顾珞,灰头灰脸道:“小兄弟搭把手,我胳膊好像折了,出不来。” 顾珞嫌恶的看着他,“就你那么往车底下冲的架势,我还当你嫌胳膊多余呢。” 箫誉龇牙笑,“小兄弟误会了,我是为了救我家大宝才跑的那么快,不是故意撞你马车的,那个,你能先把我拉出来吗” 到底人是在自己马车底下,他不出来她就没法赶路,顾珞不情不愿伸手。 箫誉一把握住顾珞的手,死死抓住,然后以蜗牛爬行的速度,一点一点从马车底下往出挪。 顾珞: “这等您老人家挪出来,就该过年了” 箫誉笑道:“我这不是折了一条胳膊么。” 不等箫誉说完,顾珞手腕用力。 刺啦 一把把车底下的人给拖了出来。 箫誉愣了一下,笑道:“小兄弟真厉害。” 顾珞没等他说完,冲着箫誉手心处的劳宫穴用力摁了下去。 “嗷” 一声惨叫破喉而出,箫誉一个激灵就从地上蹦起来。 “小兄弟,小兄弟,小兄弟松手,疼,疼。” 顾珞冷眼看着他,“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还四肢健全,还行,活蹦乱跳的,别想讹我。” 箫誉疼的一脸汗,委屈巴巴道:“小兄弟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碰瓷儿的,我就是来找我家大宝的。” 顾珞面无表情看着他。 箫誉继续,“真的,我可以发誓,我家大宝刚刚从这边过去,我怕它有危险,所以才跑的那么快。” 顾珞动动手腕,眼皮崩了个不太好惹的表情,“松手。” 箫誉被顾珞捏劳宫穴捏的一脸汗都没撒手,还紧紧牵着人家呢,闻言讪讪一笑,松了手。 “小兄弟你会接骨么我胳膊是折了还是脱臼了” 顾珞懒得理神经病,丢下一句,“同济药堂不愿意为您服务么”转身上车。 她前脚上车,还未坐稳,这身残志坚的碰瓷儿专业户就蹭上马车。 顾珞冷着脸看他,“滚下去” 箫誉讨好的笑道:“小兄弟,你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怕等我走回去我胳膊就掉下去了,你也是进京吧,捎我一程好不好,我给你钱。” 顾珞瞪着他,一言不发。 箫誉十分艰难的用另外一只手从身上摸出一个银锭子,“够么” 顾珞一挑眉梢,笑了出来,“早说给钱不就好了,来,您请里面坐,我给您赶车,免得外面风吹着您胳膊。” 箫誉一副十分习惯变脸大师的样子,坚定的摇头,“不不不,我就坐旁边就好,多谢小兄弟,多谢多谢。” 顾珞揣好银子,随口问道:“你不找你大宝了” 箫誉偏着脸看顾珞,笑道:“找到了。” 顾珞一愣,就见一只鹦鹉扑扇着翅膀擦着她头顶飞过来,落在箫誉肩膀。 冲着顾珞就喊,“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顾珞:哈 这特么要不是自己现在女扮男装,而旁边这个傻逼她又的确不认识,都要觉得被人占了便宜。 忍着心里不爽,看在钱的份上,顾珞朝箫誉皮笑肉不笑道:“你这鸟挺有意思哈。” 箫誉十分赞同的点头,“我的鸟非常好。” 顾珞: 有亿丝丝不太对劲。 “小兄弟,我叫箫誉,笙箫的箫,荣誉的誉,你叫什么呀” 顾珞不想攀谈,随口丢出一句,“叫我红领巾。” 既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待人坐稳,顾珞扬鞭赶车。 旁边聒噪怪几次找顾珞聊天顾珞没理他,也就渐渐消停了,只抱着他那只叫大宝的鸟自言自语。 “找呀找呀找媳妇,找到一个好媳妇,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媳妇。” 顾珞: 十年前,顾珞身为一名随军中医大夫, 因为一次任务意外穿越至此。 怎么滴,旁边这位也是个穿越的 顾珞偏头看他一眼,冲着箫誉打了个口哨,箫誉立刻十分热切的抬眼看过来,“你想和我聊天吗” 顾珞: 你哪来的这么大的热情 “你穿来的” 作为一个淳朴的古人,箫誉十分上道的道:“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闪着激动的光芒,整个人朝顾珞靠了靠,压低了声音,“我土著,不过我有个朋友是穿来的。” 顾珞: 你们土著对穿越者都适应能力这么强么 按道理,不是得抓起来当妖怪给烧了 “那你朋友” 箫誉看着顾珞,眼底沉沉,叹了口气,“她和我走散了,我在找她。” 顾珞挑着眉梢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熟都不熟,说啥。 “哎哎,小红兄弟,前面有个茶肆,我们停下来我请你喝茶吧,天气这么热,喝点茶解暑。” 顾珞硬是反应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反应过来这个小红兄弟是谁。 红领巾 “不去,想去你自己” 顾珞脱口拒绝,但是紧跟着茶肆那边传来突然爆发的惊呼声。 “肚子好疼,天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们这黑心店,茶里有毒吧,好疼。” 远远看去,一个足有一米八的壮汉突然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他旁边两个人愣了一下,转头就去抓茶肆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老头吓得浑身发抖,“客官饶命客官饶命,我家的茶干干净净的,没有投毒,绝对没有投毒。” 一个身着玄色锦衣的男子提了茶肆老板,直接将其悬空拎起来。 “没有投毒他为什么突然腹痛。” 这话音才落下 “呕,哇呕” 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壮汉忽的手撑着爬起来,双膝跪地,弓着腰哇哇吐了起来,一摊恶臭的秽物惹得四下围观之人登时散开。 第二章 打赌 顾珞驾着马车,话音一转,“也行,那就听你的,喝个茶。” 箫誉闷声短促的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捋了捋大宝的毛,惹得大宝又叫了一声媳妇儿。 马车靠近,四下的说话声越发清晰,茶肆的店小二顾不上招呼客人,顾珞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将马拴在树上,从车里掏了一把草丢在它跟前。 “这不是中毒了,你们快放下人家店家,他明显就是脾胃失和导致的胃痛呕吐。” 人群里,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涨红着脸,愤怒又充满正义感的朝着那边提着店家的壮汉喊。 小伙子旁边,是个老者,瞧上去大概五十多岁,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却是在别人都站起来围观的时候他依旧坐着没动。 顾珞扫了一眼这两人,目光在小伙子肩头挎着的药箱上停留了一瞬,转而看向还在哇哇吐的男人。 箫誉立在顾珞一侧,压着声音道:“小红兄弟,这人看上去病的不轻啊。” 顾珞心里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小红兄弟,盯着地上的壮汉没吱声。 那身着玄色锦服的男人转头去看那小伙子。 旁边围观的人里有人认出这一老一小。 “这不是同济药堂的黄大夫么,他说是脾胃失和肯定是脾胃失和,黄大夫医术很好的。” 有人跟着附和,“怎么可能是投毒呢,人家这茶肆开了好多年了,我们路过此地都要喝上一碗解乏的,这么多年也没有谁中过毒。” 玄色锦衣男子犹豫一瞬,松开店家的衣领,朝同济药堂的黄大夫看过去,“您当真是同济药堂的大夫有劳给瞧一下,诊费定然不会亏了您。” 他说着话,摸出一个银锭子放到桌上,“这是定金。” 话倒是说的客气,但语调带着一股冷意,仿佛发自骨子里,并非刻意,而是习惯了这般说话。 那十五六的小伙子并不在乎他的语调,只道:“你们快把人扶过来啊,人不过来我师父怎么诊脉。” 顾珞蹙了蹙眉。 一般大夫行医,遇上这种强烈腹痛呕吐的,都会建议患者尽量少动。 诊病的时候更是主动上前,这黄大夫倒是有意思,人家那边都疼成那样了,他倒是纹丝不动坐在那里。 玄色锦衣男子也疑惑的看了黄大夫一眼,眼见大夫没有动弹的意思,顿了一瞬,和同伴将发病的那个给扶过来。 胳膊搁在桌上,黄大夫伸手摸脉,摸完 顾珞眼睁睁看着黄大夫是下意识反应想要起身凑上前翻看那男子的眼睛与舌头的,他甚至凳子下面的脚都挪动了,但最终又坐定。 “舌头看一下。”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腹痛的男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舌头耷拉出。 顾珞目光从黄大夫身上挪到那舌头上,瞥了一眼。 “嗜酒中虚,湿热生痰,痰阻膈间,食不下舒,再加上天气炎热,暑气入侵,又喝了凉茶,一时脾胃失和,并无大碍,我开两副药吃了便好。” 那要疼死了的大汉立刻嚎叫。 “这等到两副汤药灌下去我也疼死了,能不能扎一针止止疼啊。” 十五六的那小伙子低头看黄大夫,低声询问,“行么” 顾珞也看黄大夫。 不行么 “小红兄弟,你说这黄大夫给他施针么我猜肯定施针,咱俩赌一把,十两银子怎么样” 顾珞转头看旁边的二百五。 二百五十分自信的道:“像他这病症,就是受暑又贪凉,扎针就能止疼,我说的肯定没错,十两银子,敢不敢来” 顾珞: 你这么自信,那还和我赌什么 怎么,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觉得我肯定会说相反的答案 顾珞不想和二百五废话,“行,十两,我赌他不扎。” 箫誉的胳膊搭到顾珞肩头,笑的奸诈,“小红兄弟,你输定了。” 顾珞翻个白眼把旁边这傻子甩开。 箫誉胳膊一空,笑了笑没说话,折了的胳膊虚晃一下。 “可以施针,大山子,备针吧。”黄大夫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 旁边玄色锦衣男子看他的目光越发透着狐疑。 他是狐疑,顾珞但凡此刻偏头看箫誉,都能从箫誉的目光里看到震惊。 箫誉舔了舔嘴皮,无声嘀咕:你真扎啊不是不扎么 黄大夫说的大山子正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 他闻言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三根长针,将备好的药酒倒在棉帕上,将那三根针擦拭一遍,朝黄大夫递过去。 “你去扎,取脾俞,天枢,足三里” 不等黄大夫说完,玄衣男子皱了皱眉,打断了黄大夫的话音。 “他扎这是学徒吧,黄大夫若是觉得诊金不够,我们可以加,还请黄大夫” 黄大夫同样打断他,“大山子针术很好,可以施针。” 他说的笃定。 旁边大山子: 我针术很好 我不是昨天才把穴位摸清楚么 但是师傅话都这么撂出去了,他怎么滴,总不能给师傅丢人 而且师傅现在不方便施针,若是让人发现师傅的脚 心思一转,胸脯一挺,大山子捏针上前,“没错,我扎的很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气势也吼出去了,但是 捏着针的手要是能停住发抖就好了。 玄衣男子一把抓住大山子的手腕,他直直看着黄大夫。 长针在大山子手里,抖得都快落下去了。 二百五朝顾珞凑近了一点,“这黄大夫好奇怪,他不上手怎么让一个学徒施针,人病人都疼成这样了,耽误这时间做什么啊 有这废话的功夫,针也扎完了,不是医者仁心么” 箫誉的声音不低,旁边围观的人也嘈嘈切切的议论。 “是啊,黄大夫怎么回事,你给人扎两针不就行了” “看这大兄弟疼成什么样了,人家给的诊费又这么多。” “黄大夫该不会是记恨刚刚这些人说店家投毒的事吧,黄大夫和店家是亲戚” 店家立刻表示,“不是不是。” 黄大夫脸色难看,肉眼可见的如坐针毡。 腹痛的男人哎呦哎呦惨叫了几声,一个没忍住,哇的又吐了出来。 他这遭罪的模样越发引得旁边人嘀咕。 黄大夫拳头捏的紧紧的,手背青筋都凸出来了。 “大家也别为难黄大夫了,黄大夫身体不便,自然不能施针,我替黄大夫扎这针。” 顾珞打了个口哨,懒洋洋的腔调说着话,向前迈了一步。 第三章 施针 不说围观的人,单是黄大夫,倏地看向顾珞,眼底带着浓重的防备。 顾珞视而不见,在大山子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抽走了大山子手里的针。 “你还我针” “这小兄弟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吧,能行么。” “谁家孩子,逞什么强凑什么热闹,家里大人也不管么熊孩子闹事不出来管,等出了事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玄衣男子上下打量顾珞一眼,冷着声音疏离客气,“不必麻烦了,我们回京都。” 说着,他甩开大山子的手,转身招呼同伴去扶腹痛男子。 腹痛剧烈,那男子疼的全身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顾珞也不拦着,就顺势朝后退了一步,“腹痛呕吐的人,最好不要动他,剧烈的动作可能加重病情,别死半道上。” 仿佛为了印证这话,话音才落,那腹痛男子就哇的又一口吐出。 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清液,彪壮的大汉缩成一团。 顾珞挑眉啧了一声,比了比手里的针,“扎么一针见效,扎好了不收费,扎不好任凭处置。” “扎,扎,快给我一针,快点。” 腹痛的男子实在是熬不住,莫说是个十二三的小孩子,就算是个五六岁的过来他特么的也认了。 玄衣男子盯着顾珞看了一瞬,没说话,但身子朝后侧了一下。 顾珞就笑着上前。 捏着一根长针朝着腹痛男子的脊柱摸过去。 大山子立刻惊叫,“你往哪扎,脾俞,天枢,足三里都不在这里,你到底认不认识穴位,怎么比我还不靠谱” 他这么一喊,玄衣男子立刻上前。 四下围观的人也嘈切议论起来。 “别闹出人命啊。” “黄大夫快动手吧,这真要出事了,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胡闹啊。” 就在玄衣男子要拦住顾珞那一瞬,箫誉凑上前,木着脸将玄衣男子挡住。 “你们要是上京都,立刻就走,要不是不上京都就别逼逼,我红兄弟医术牛逼着呢。” 玄衣男子看了箫誉一眼,目光落向顾珞。 大山子眼见顾珞摸到那人脊柱下方,“你要找胃俞穴么,我的老天,不在这里,你这是描边儿呢” 说话间顾珞忽的下针。 黄大夫倏地眼睛大睁,难以置信的看向顾珞。 这人竟然知道这个穴位 怎么可能 他才多大 而且,下针精准,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黄大夫看的清清楚楚,这小兄弟扎的准确无误。 长针刺入穴位,顾珞补法捻针。 大山子瞧了一眼穴位,暴跳入雷,扑上来就要拔针,“你瞎扎什么,真要出人命,快拔出来,穴位能是乱扎的这都不是穴位。” 黄大夫在震愕中根本顾不上拦大山子。 玄衣男子一听这话,手上用力就把箫誉拨开。 然而箫誉挑了一下眉,动都没动弹一下。 自己什么功夫玄衣男子一清二楚,能在他的推动下纹丝不动 玄衣男子登时脸色一冷,出手就朝箫誉劈过去,“你们到底什么人” 他这语气,分明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顾珞回头看他。 这三人,有点意思。 箫誉见顾珞回头,哎呦一声喊,拖着自己折掉的胳膊就朝顾珞倒过去,“小兄弟快扶我一把。” 语调赫赫:我娇弱。 顾珞: 眼见二百五结结实实倒过来,顾珞伸手将他推到旁边。 玄衣男子一步逼上前。 顾珞纹丝不动立在一侧,一副想要拔针请随便的样子。 “别,别冲动,我不疼了,胃里还有点热。” 就在围观人群闹哄哄又骂又指责,玄衣男子欲要推开顾珞,大山子欲要拔针那一瞬间,腹痛男子发声了。 现场登时安静成jg。 转瞬。 轰 jg变成gif。 大山子震愕的望着那人背上的针,脑子里反复回想自己学到的东西,一瞬间有点怀疑人生。 “这明明都不是个穴位啊。” 腹痛的男子总算是缓出一口气,缩成一团的身体舒展开来,人也坐直了几分。 有图有真相的告诉大家,他真的好多了。 玄衣男子抿了一下嘴,朝顾珞抱拳,“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诊费不会亏待小兄弟。” 他语落去掏银子。 顾珞抬手阻止,“我之前就说了,扎好了不收费,扎不好任凭处置。” 她话是这么说,可玄衣男子岂能当真不给诊费。 一块银元宝拍到桌案上,他十分客气的道:“有劳小兄弟了,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腹痛的男子抓起银子就朝顾珞手里塞。 箫誉一个箭步上前,拖着折掉的胳膊,十分身残志坚的挤到顾珞一侧,在腹痛男子手碰到顾珞手的前一瞬替她接了银子。 “小红兄弟,我替你拿着,助人为乐固然是美德,但是衣食住行也缺不得银子。” 顾珞简直不知道这二百五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们明明也才刚刚遇上不过半个时辰。 这怎么就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似的。 不过顾珞也没多废话,收就收了,她的目的虽然不是银子,但是谁会嫌这玩意儿多呢。 长针在腹痛男子身上捻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顾珞收针,十分自然的把针递到大山子手里,仿佛大山子就是她的下手一般。 大山子呆呆看着长针回不过神。 “这几天莫吃生冷油腻,忌酒忌辛辣。” 顿了一下,顾珞瞥了玄衣男子一眼,又朝腹痛男道:“能不动怒,还是尽量少动怒。” 腹痛男子已经消除疼痛恶心的症状,原本低着头用店家递给他的帕子擦拭身上的腌臜,闻言手上动作狠狠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 玄衣男子眸底一冷,一把拉了他,他话音顿住。 “有劳小兄弟出手相助,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旁边另外一个同伴,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跟着他二人离开。 他们一走,四周围观的人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来茶肆喝茶的都是路过的行人,因为围观热闹耽误了脚程,众人赞叹一番之后七七八八的散了。 顾珞拉了把凳子在黄大夫对面大喇喇坐下。 大山子人还晕乎着呢,莽呼呼杵在顾珞一侧,“你扎的那是什么啊你怎么不扎天枢,足三里那些呢” 第四章 问病 陆颜笑着看他,“慢。” 大山子一脸懵,“啊” 二百五就在顾珞身边坐了,抓起桌上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盏茶,涮了涮杯子将茶泼出去又重新倒了一盏,放到顾珞面前。 “我小红兄弟的医术十分高超,你这种学徒级别的当然不懂,问你师傅,你师父知道。” 顾珞瞥了二百五一眼。 二百五将茶杯又朝顾珞推了推,“喝茶,他家茶味道真不错,刚刚累坏了吧。” 顾珞正要怼他咱俩熟么,二百五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连带刚刚收的那银锭子一起放顾珞跟前,献宝似的低声道:“我打赌输了,都是你的。” 顾珞:行趴,看在钱的份上。 黄大夫探究般看着顾珞。 她刚刚扎的那个穴位,属于经外奇穴的一种,这种穴位是在阿是穴的基础上发展来,并不属于十四经。 据他所知,大夏朝精通经外奇穴的人数并不多,寻常大夫能把十四经的穴位摸准了已然算是不错。 就他自己,刚刚若是施针,必定也会选择更为妥帖的足三里,效果虽不如经外奇穴好,但能保证一定不会扎错。 敢这么直接扎经外奇穴的,黄大夫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 前太医院院使,顾奉元。 可惜 想到故人,黄大夫心里闷闷叹了一下,“不知这位小兄弟师承何人” 顾珞笑嘻嘻收了银子,“怎么,黄大夫认识的人很多么我说出来你就认得” 黄大夫一噎,摇摇头,不及他开口,顾珞又道:“黄大夫的病自己医治不好么” 大山子顿时一脸惊愕,几乎用气音吼出来,“你知道我师父的病你也觉得这是病,根本不是鬼上身对不对” 他说话快,黄大夫来不及阻止,他这一串话已经叽里咕噜的砸了出来。 “闭嘴。” 黄大夫铁青着脸瞪了大山子一眼,大山子立刻悻悻低头闭嘴。 黄大夫鼓着胸膛憋着一口气,须臾,叹了出来。 他刚刚之所以不肯施针,一则是自己的病情古怪他不方便在人前表露,唯恐惊着众人。 另一方面 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个病到底是不是鬼上身。 若当真是,刚刚那人疼的紧,身体正是弱的时候,他若是沾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唯恐离得那人太近了把这邪祟过到那人身上。 只是短暂的把脉不要紧,扎针可是少说要一刻钟,他不敢行差踏错一点害人害己。 顾珞瞧着黄大夫的神情,眼底漾着笑,“不就是欲行前方而倒退,欲行后方而前行么,黄大夫至于这般遮遮掩掩,又不是什么大病。” 她说的轻松极了。 浑然不在乎对面黄大夫是一张如何被雷劈了的脸。 “你你怎么知道。” 顾珞笑道:“方才你给人诊脉的时候,我看到你起身的动作了,你明明是要向前挪一步打算靠近点那病人的,结果脚却朝后退了退。” 黄大夫震惊这人的观察力。 他的确是做了这个动作,可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只挪了一步。 那样的针法,这样的观察力,黄大夫脑中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一个人名:顾奉元。 定了定神,黄大夫暗吞一口气,压下思绪,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想那么多。 “你怎么就料定我是原本打算向前而非后退呢” 顾珞懒洋洋托了腮帮,端起箫誉给她倒的茶悠哉喝了一口,“怎么我要是不解释清楚你就不准备治病了” 才被师傅训斥过的大山子转头就忘了刚刚的呵斥,他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兴奋的看着顾珞,“真能治” “当然能治,”顾珞看向黄大夫,“治么” 黄大夫: 这话让我怎么接 我难道说不治么 “我这病,病症有点怪,脉象把不出来,只是走路异常,其他一点病症没有。” 顾珞就道:“你只告诉我你这病是怎么得的,是从高处坠落了还是浮水了,亦或者是一觉睡醒就这样了” 大山子立刻道:“是从高处坠落,从马背上落下的,我师父是被宁国公府的” 黄大夫瞪了大山子一眼,大山子立刻闭嘴,黄大夫就看着顾珞,“是从高处落下的。” 顾珞转头问旁边箫誉,“你力气大么” 箫誉立刻道:“小红兄弟放心,我能肩抗 一头熊的同时还手提一头猪。” 这是什么神仙比喻。 你为什么要一边抗熊一边提猪。 就像小明为什么要一边跳皮筋一边拍皮球。 顾珞抬手抓住箫誉的胳膊,就把这位身残志坚的同志脱臼了好一阵子的胳膊给他接了回去。 箫誉手指覆盖在刚刚顾珞抓过的地方,极轻极快的捻了一下,一脸稀奇,彩虹屁吹得哇哇的,“哇哦,小红兄弟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又会扎针,还会接骨,马上就要驱鬼了么” 顾珞都让他吹捧笑了,“嗯,驱鬼,来,配合一下。” 说完,顾珞问大山子,“你力气大么” 不等大山子作答,箫誉就道:“你不用问他,我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用,你随便用我,怎么用都行,我可耐用了。” 顾珞: 一盏茶后,茶肆旁边的小树林。 耐用的箫誉和顾珞相对而立,五十多岁的黄大夫瑟瑟发抖被箫誉公主抱在怀里。 大山子紧张的双手捏拳捧在胸口,不安中气息加重,“这真能治病” 顾珞运了口气,没搭理大山子,直朝箫誉道:“扔” 箫誉立刻笑着,“好嘞” 手上就跟颠西瓜似的颠了颠,箫誉再一松手,黄大夫就被他朝顾珞抛了过去。 对面顾珞稳稳接住,又嗖的把人丢回去。 大山子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中间再站个人,是不是就是打沙包了 五十多岁的黄大夫在空中想哭。 他真是疯了才会同意这个治疗方案。 他宁愿去喝符水 约莫被扔了五十几个会合,再不被放下来黄大夫就要直接表演个当空飞吐的时候,顾珞终于发话,“行了。” 箫誉一得令,立刻轻而易举连气息都不乱的将黄大夫搁到地上。 被扔了这么好大一会儿,黄大夫头晕眼黑,扶着赶上前的大山子就想朝前面的一块大石头走过去。 他得坐会儿缓缓,肠子快从嘴里出来了感觉。 才迈出去一步,整个人一怔。 大山子激动地直接跳起来,“师傅,好了你往前走了” 也顾不上头晕恶心了,黄大夫直直朝顾珞看过去。 与此同时。 京都。 三匹劲马疾驰入京,撞翻七八个行人之后停在宁国公府门前。 “世子爷呢” 翻身下马,直冲入府的第一人便是方才茶肆中那玄衣男子。 门口小厮匆忙迎上,“在书房,一早就在等你们了。” 等到他话音落下,那三人已经大步流星走远。 第五章 任务 “世子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宁国公府世子宁陵正在书房看书,忽的一道慌张叫唤从外面传来,紧跟着书房大门被人砰的撞开。 “老夫人刚刚从炕上摔下去了。” 宁国公府老夫人今年刚六十,素日腿脚还算利便,可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宁陵捏着书的手倏地一紧,起身朝外走。 小厮跟在一侧,“府里的大夫已经过去看了,说是腿没有摔断也没有什么” 宁陵顿足,转头看小厮。 小厮话音一顿,舔了一下嘴皮,迎上宁陵发沉的目光,“老夫人她,走路出了点问题。” 正说话,玄衣男子与另外两名同伴风尘仆仆疾行而来。 宁陵扫了一眼玄衣男子身侧的人,指了下书房,“进屋等我。” 撂下一句话抬脚离开。 老夫人院里,宁陵抵达的时候里面乌泱泱跪了一院的人,嫡出的庶出的正房的妾室的全在。 “别让我查出来是谁,真是白饭给你吃的太多让你过的太饱,谋害人命谋害到我头上了,跪着,全给我跪着,查不出来结果,谁也别想起” 老夫人的怒骂声从屋里传来,听这声音还听中气十足的,宁陵略松一口气。 大夫就在旁边站着,见他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怎么回事” 大夫一脸为难,支吾须臾,最终还是如实道:“老夫人不能正常走路,想要向前,却偏偏后退,想要后退,却偏偏向前。 可不论从脉象看还是从骨头看,都没有任何异常。 扎针也试过,没有效果。 老夫人怀疑,是有人给她下咒。” 宁陵蹙眉,瞧着大夫,“你怎么看” 这位世子爷如今只领着六品官职,可因为国公爷老早就不怎么管事,宁陵从十五就开始打理府中庶务,稳固宁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如今五年过去,他通身的气势早就比国公爷更令人心颤。 迎上宁陵那黑沉的眼神,大夫略有些不安的道:“巫蛊之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从病症来看,只怕爷还得惊动圣上,请一下宫里的御医来瞧瞧为上。” 宁陵便挪开了目光,扫了一圈院里的人,大步进屋。 他一走,大夫只觉头顶一座大山被搬开了似的,大松一口气,可这气还没有彻底舒出去,宁陵就从屋里出来了。 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跪在最前端,宁陵一出来他就压着声音叫,“陵哥儿,你快和你祖母求个情,这跪倒什么时候啊,二叔腿疼。” 宁陵看都没看他,大步流星走了。 宁孝安一侧是他夫人季氏,等宁陵一走,季氏翻个白眼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出了院子,宁陵吩咐随从去宫里递帖子请御医,又嘱咐御医来了立刻通知他,吩咐完,转脚直回书房。 “如何” 端着茶盏灌了半盏,宁陵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道。 他话是冲着玄衣男子说,可目光始终看着旁边那个粗布麻衣的人。 玄衣男子就道:“奴才去乾州的时候,顾奉元的女儿已经没了踪影。” 宁陵捏着茶盏的手一滞,看向玄衣男子,“没了踪影” “奴才抵达乾州之后,摸查了整整五天,但是找不出一点她的线索,这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谁都不知道她在哪,也没有出城的记录。 奴才怕爷等得急就先回来了,临走前已经嘱咐乾州知府,但凡有顾奉元女儿的消息,他必定送来。” 宁陵手指在杯子口上敲了两下,“你们一路来回,顺利” 玄衣男子就道:“顺利。” 只是话音才出,又改口,将在茶肆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同济药堂的黄大夫倒是奇怪,当时大牛都快疼死了,他就是不肯出手。” 宁陵冷嗤一声,“他竟然没摔死” 玄衣男子一听这话,知道这人是惹到了他们世子,立刻就道:“奴才再去” 宁陵摆手,“无足轻重,既然没摔死就让他再多活几年,顾奉元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不值得为了一个他再给人留下什么把柄,行了,下去吧。” 说完,宁陵的目光落向那粗布麻衣的男子,“你留下。” 粗布麻衣的男子只觉得像是有毒蛇爬上脊背,硬是让这目光看着打了个哆嗦,膝头一软,扑通就跪下。 宁陵默了一会儿,等到这男子额头的冷汗开始吧嗒吧嗒朝地上滴落,他才幽幽道:“你只要证明顾奉元给你写的信里 提过谋杀太子一事就行。” 那男人一脸惨白,惊愕抬眼,“他们带我来的时候,只说让我劝顾奉元认罪,没说” 宁陵冷笑,“现在任务变了。” 一辆破旧的小马车咯吱咯吱走在京都的鼓楼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这小马车走的极其缓慢。 靠在车上,顾珞惆怅的看了一眼旁边碰瓷儿二百五,“你还不下车吗” 箫誉一脸坚定,“我十分敬佩小红兄弟的为人和医术,我说了要请你吃饭,还请小红兄弟给我个机会吧,我爹从小说我不学无术,我要多和你这种有本事的人接触。” 和黄大夫在小树林分开之后,箫誉念叨了一路要请她吃饭。 顾珞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 准确的说,顾珞不想和任何人有太多牵扯。 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走走走,赶紧下车,咱们的买卖仅局限于你给我银子我把你带回京都,没有别的了。” “小红兄弟” “滚” 顾珞直接伸手朝箫誉肩膀一推把他推下马车。 箫誉才掉下去,前面一队车马行来,街上行人立刻避开让道,顾珞忙跳下车拉着她的小马车靠边。 “听说了吗宁国公府老夫人好像鬼上身了,听说走路不利索。” “嘘,别瞎议论。” 顾珞偏头看旁边低声议论的两个大婶。 “小红兄弟,这是宫里的太医。” 二百五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身边,因着此时人挤人,两人挨得极近,他凑到顾珞耳边低声说,热气喷洒顾珞一脸。 第六章 珞珞 顾珞反手将他推开,瞧着太医院的马车走远,正要说什么,箫誉先一步压着声音问:“小红兄弟,刚刚那大婶说,宁国公府老夫人走路不利索,他们家有钱,要是能治好她的病,肯定诊金不少呢,你去么” “我疯了去太医院的大人物面前班门弄斧” 大人物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极具嘲讽。 箫誉却一点听不出来似的的傻笑一声,然后朝顾珞竖起大拇指。 “我小红兄弟就是聪慧,医术又好又知道遮掩锋芒,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顾珞最终是没忍住,转头看二百五,“你这么夸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二百五十分真诚的回答:“能得到快乐。” 顾珞: 箫誉肩头的大宝跟着就道:“哄媳妇儿最快乐” 顾珞: “管好你的鸟还有,别跟着我” 瞪了箫誉一眼,牵了马车离开。 箫誉这次倒是没有跟上,望着顾珞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他肩扛着大宝转身走了。 同济药堂。 大山子刚从药堂出来一眼就瞧见顾珞,激动地同手同脚跑上前,“小红兄弟,你真来了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当时在小树林给黄大夫治好病,顾珞就提了一嘴自己想来同济药堂做工。 黄大夫欣赏顾珞的医术,可同济药堂有个规矩,不论多高明的大夫,来了都从学徒做起。 真正本事大的,光芒是敛不住的,三天学徒就能转正,做正儿八经的挂牌大夫,弄虚作假的,一个月观察期结束,收拾包袱滚蛋。 这规矩对谁都不例外,就连东家的小舅子来也得如此。 年轻人心气儿高,而京都余下几家有名的药堂却并无这种规矩,黄大夫原本以为顾珞不会来呢 “我说要来肯定要来,你们学徒招满了吗”顾珞牵着马儿问大山子。 “本来是满了,但是我师父回来和东家说了今儿的事儿,东家说,你要是当真来,他就破例再给你个学徒的名额。” 大山子一脸亢奋,伸手就去牵顾珞的马车,“我给你拉后院去” 迫切的唯恐顾珞后悔跑了。 顾珞就笑:“有劳了。” 马车交给大山子,顾珞整理一下着装,提脚进了药堂。 然后: 迈进去的那只脚就活生生僵硬在那里。 二百五正趴在柜台处和黄大夫说话呢,见她进来,二百五眼睛倏地亮了,“小红兄弟我们简直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又见面了。” 顾珞: 这叫有缘相会么这是阴魂不散吧。 惆怅的望了箫誉一眼,顾珞朝黄大夫客客气气道:“刚刚在门口遇到大山子,他说您给我留了个名额,谢谢。” 黄大夫也很欣喜,绕出柜台就朝顾珞走过去。 “快进来说话,进来说话,我还怕你不来呢,正和这位小兄弟打听你呢,他刚还和我说,你这人特别靠谱,人品一流,答应的事绝对做得到。 小红兄弟医术好,医德好,真是同济药堂的福分啊” 顾珞眼珠移到左方,看箫誉,“你也来做学徒” 箫誉走过来,没骨头似的胳膊朝顾珞肩膀一架,“哪儿啊,我过来买蜜丸,正好遇上黄大夫和我打听你,我就凭着良心实话实说了几句” 顾珞肩膀一闪,箫誉胳膊架了个空,他很轻的啧了一声,指了柜台上放着的一个大食盒。 “我本来是去丰赢楼买了点菜想提回去吃呢,结果刚刚黄大夫说我服药期间不能吃辣,可惜了,我买的这些全是辣的,送给你们吃吧,小红兄弟还没有吃饭吧” 一路上箫誉说要请自己去丰赢楼吃饭。 结果现在丰赢楼的菜就被食盒装了提到这里 他俩分开才多长时间 这还没有一刻钟功夫呢,箫誉就已经去了丰赢楼,点了菜,装了盒,提到了同济药堂,还有时间夸了她一通 这要没点猫腻顾珞宁愿承认自己脑子不具备沟壑 当着黄大夫的面,她不好多说什么,也没接这话,只朝黄大夫道:“要做学徒,需要登记什么吗” 黄大夫的脑子还停留在那食盒上呢。 同济药堂的规矩,不论是伙计还是大夫,都不许收病人一针一线。 病人治病是交了诊费的,买药是交了药费的,另外再收那不成了收红包么 “小兄弟,你这食盒我们不能收 。”拒绝了箫誉,黄大夫朝顾珞道:“不用准备什么,登记个信息就行。” 转头给顾珞拿了个信息登记册子,“会写字吧” 这册子上登基了好几个学徒的信息,顾珞扫了一眼,在最末的位置填上自己的信息。 顾珞,男,15,乾州人士。 黄大夫立在顾珞一侧,她落笔他就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等到顾珞写完,明显感觉到黄大夫呼吸一滞。 顾珞全作没发现,写完将册子还给黄大夫,“现在是不是就能住下了” 黄大夫看着顾珞,目光紧的如同一道钩子,“你姓顾。” 顾珞一笑,“对啊,顾珞。” 黄大夫大喘了口气,心口像是让细细密密的针脚爬过,“你你从乾州来” 顾珞端的一脸无辜纳闷,“怎么了” 黄大夫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的又嘴巴一紧,“没事,没什么,我以前也是乾州的,没想到竟然和小红” 小红两字出口,黄大夫眉心一蹙,又看向箫誉,“你们之前不认识” 不等箫誉说话,顾珞就先一步道:“认识,我小名儿叫小红。” 箫誉立在一侧,肩膀狠狠抖了抖,但没笑出声,绷住了,十分平常的道:“嗯,她小名儿叫小红。” 黄大夫倒也没多心,就道:“我带你去后院吧,学徒期间,你们都在后院住。” 顾珞看了箫誉一眼,箫誉转身提了他那食盒。 “我这食盒是珞珞登记信息前送来的,那时候她还不算你们药堂的小伙计呢,这应该可以算是她的私人物品提到住宿处吧” 珞珞这两个字被箫誉就这么念出口,顾珞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猝不及防砸了一下。 第七章 逼问 顾珞看向箫誉。 箫誉偏头,眼底带着笑,也望着她,声音很温和,略略压低了一点,“我买了酸菜鱼,很好吃的。” 他说话的时候朝顾珞靠近了一点。 顾珞蓦的鼻子就酸了。 “珞珞,吃鱼,你最爱吃的酸菜鱼爹爹还给你配了桃花酿,快来吃一会儿冷了不香了,珞珞” 那个会给她做酸菜鱼的人,再也不会开口叫她珞珞,再也不会把做好的酸菜鱼端到她跟前。 而现在这个给她送鱼吃的人 这人怎么说呢,要是单纯在街上看到这么一个人,这肯定是属于那种能让顾珞多看好几眼的大帅哥 可他出现的太奇怪了。 出现的方式奇怪,死缠烂打的态度奇怪,最主要的是,出现的时间奇怪。 下垂的手指轻捻一下,顾珞压着心头情绪,一脸稀松平常的朝黄大夫道:“我正好还没有吃饭,要是方便” 黄大夫就道:“方便,朋友送一顿吃食还是可以的,我们只是规定不收患者的东西。” “你们闭嘴别自己龌龊就看谁都不干净” 顾珞才跟着黄大夫来后院,就听到大山子一句怒吼。 顺着声音看过去,大山子铁青着脸立在顾珞那辆小破马车旁,捏着拳头,手背青筋十分明显,从背影看去,肩膀一起一伏的,不知动了多大的气。 他对面,站了两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子,眼见黄大夫带着人过来,那两个男子立刻一收脸上怒火,朝着黄大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黄大夫。” 黄大夫蹙眉,“都杵这里做什么,明天正式开始试训都准备好了” 其中一个男子便恭顺道:“我们和山子哥请教问题呢。” 黄大夫看向大山子,大山子梗着脖子没说话,没承认,但也没否认,黄大夫就道:“我让你把炮制好的干姜整理一下,整理好没” 语气有点硬。 大山子倏地转头看黄大夫,憋了一瞬,又耷拉下头,垮了肩膀,“我这就去。” 他一走,那俩人不等黄大夫开口,立刻就道:“我们回屋看书去。” 黄大夫没说什么,带了顾珞进了后院最左侧的房间。 这房间用顾珞的形容来看,就是一个不带卫生间不带厨房不带客厅的小一室,立在门口就能看到全部。 家具简单,只一张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连个放衣服的箱笼都没有。 “这是专门为试训学徒准备的,都是短期居住。” 顾珞点头,“挺好的,这屋子换成客栈,至少二两银子一宿呢,我这白吃白住的。” 正说话,大山子从前堂那边冒头喊话,“师傅,来病人了。” “小顾你先吃饭,什么话”顿了一下话音,黄大夫瞥了箫誉一眼,“有什么事就找大山子,别客气,咱们以后一起共事的日子长着呢。” “行,您快去忙,我这也要饿死了,先吃饭。” 话是这么说,可黄大夫前脚一走,顾珞一步过去关上门的同时,伴着箫誉一声,“我除了买了酸菜鱼还买了” 砰 箫誉这话没说完就被顾珞提了衣领一把掼到墙上去。 钳着箫誉脖子,顾珞抵着人,用极低的气声凶悍的问,“你到底是谁” 箫誉一脸无辜,“珞珞,我自我介绍过啊,我叫箫誉。” 顾珞瞪着他,“别特么和我来这一套,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你是谁,要么滚” 她眼底腾着火,带着不耐烦的杀气。 箫誉却一点畏惧没有,因着身高差距,只垂眼看她,“我真的叫箫誉。” “身份” 几乎就在那么一个瞬间,瞧着顾珞如同小兽一样的表情,箫誉就要脱口说出什么,可门被敲响了,他那都抵达舌头尖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小红兄弟,我来给你送热水。” 大山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我能进来吗” 顾珞恶狠狠瞪着箫誉,“滚离我远点我不想交朋友也不愿意和你结交,听明白没” 箫誉舔了一下嘴皮,没说话,在顾珞松手后也没整理衣衫,只小声嘀咕,“刚刚你都和黄大夫说咱俩是朋友了,怎么说话不算话。” 委屈巴巴。 顾珞没理他,冷着脸两步走到门口,将门哗啦拉开。 大山子杵在外面笑嘻嘻的晃了一下手里的水壶,抬脚就进 屋。 箫誉很轻的啧了一下,“那什么,珞珞” 顾珞一记飞刀似的目光射来,箫誉立刻改口,“珞兄弟,你快吃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冲大山子摆了摆手,箫誉吊儿郎当的离开。 大山子嘿嘿讪笑,“我也没吃饭呢,我和你一起吃吧。” 顾珞立在门口,瞧着箫誉的背影消失,闭了闭眼。 她直觉,这人肯定还会再出现的。 “你不吃吗这丰赢楼的酸菜鱼可是天下第一。” 大山子将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端出,见顾珞站在门口没动,疑惑喊她。 顾珞吸了口气,回头已经是一脸笑容,扫了一眼桌上三菜一汤,一份酸菜鱼,一份麻辣虾仁,一份爆炒腰花,一份鸽子汤。 全是她喜欢的。 全是爹爹以前最爱做给她吃的。 箫誉那句低低沉沉的珞珞就在耳边回荡,顾珞难以自控的鼻根发酸。 为什么 “我天,你已经饿成这样了吗别哭啊,我饭量不大,不抢你的。”大山子眼见顾珞眼眶发红,吓得筷子都不敢拿了。 顾珞一腔情愁让他给冲散了个七七八八,笑了一下,“吃罢,我饭量也不大。” 与大山子相对而坐,顾珞夹了一筷子酸菜鱼,“你师父是乾州哪里人” 一边剔刺,一边闲聊。 大山子大口嚼着火爆腰花,“我师父就是乾州府的,以前在乾州可出名了,乾州有个顾氏药堂你知道吗以前我师父是顾氏药堂的第一代创始人呢。” 对了,我看你登记的信息,你也是乾州人,你也姓顾,该不会和乾州的顾氏药堂有什么” 顾珞打断了大山子的话,“哪能是个姓顾的就能沾人家的光呢,我娘是乾州人,我在桐城长大的,黄大夫都都是顾氏药堂的第一代创始人了,怎么来京都做事” 大山子专心干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傅没提过。” 顾珞点头,她觑着大山子的神色,“我听人说,顾氏药堂特别厉害,有个很出名的大夫进了宫做了太医呢。” 第八章 看相 “你是说顾奉元吧,那可不是普通太医,那是堂堂太医院院使,掌管整个太医院的,当年他是被陛下圣旨特招,直接从乾州召入京,进宫不足半年就一路升迁至院使。” 说起这位太医院院使顾奉元,大山子眼底闪着崇拜的光。 “他医术可牛逼了” 顾珞一脸期望的感叹,“要是有机会能得他一次指教就好了,此生圆满。” 大山子看着顾珞,闪光的目光一滞,略带错愕,“你不知道” 顾珞挑眉,疑惑道:“什么” 大山子耸眉耷拉眼叹了口气,一点吃饭的兴趣也没了,筷子搁下,恹恹道:“他因为给太子投毒,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顾珞竭力让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保持此时此刻该有的感情。 “太医院院使,给太子下毒为什么啊” 大山子托着腮帮无力摇头,“这谁知道啊,反正我师父说他是” 这话未及说完,前堂一声吼传来,“大山子,你师父让你收干姜” 声音还带点幸灾乐祸。 大山子顿时一个激灵,蹭的就跳脚起来,“糟了,我光顾着惦记丰赢楼的菜,忘了收干姜了那什么,小红兄弟你自己吃吧,我撤了” 拔脚就朝外一阵风的跑了。 那没说完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悬在顾珞心头,一晃一晃的时不时戳她一下。 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 胸口满满胀着气,半晌,顾珞长长一叹,也撂下筷子。 不想闲下来,顾珞将桌上菜品拾掇进食盒就出了门,想在院子里找点活干让自己忙碌起来。 同济药堂不愧是京都排的上名号的大药堂,单是给他们这些试训学徒住的院子就宽敞的很,在院里溜达半圈,顾珞在后院大门口停住。 大门一扇开,一扇关。 开着的那扇门上贴了个告示。 招募启事 本药堂招募学徒四名,要求形象气质佳,能吃苦耐劳,品德兼优。 热爱行医治病,有耐心有爱心,能给病人春风般的呵护。 能断文识字者优先。 有一定相关工作经验者优先。 有药材收购经验者优先。 擅长解决医患纠纷者优先。 符合条件的广大友友们,风里雨里,同济药堂就在这里等你。 报名请在前堂联系黄泽明大夫。 顾珞: 你们古人真会玩。 看完这则招募启事,她心里那些憋闷的情绪都散去不少了,靠着墙隔空打了个口哨,腰杆一挺,顾珞准备拿起墙角的大扫把扫扫院子。 在现代,公司招聘员工,不都喜欢搞什么老总的母亲扮做捡垃圾的在自家公司楼下捡矿区水瓶子,然后一个人美心善的女主在一众应聘者里善待了老太太,最终被公司老总刮目相看么。 或者,一群人去面试,只有女主拿起了面试室的扫把扫了屋里的垃圾,或者扶起垃圾桶什么的。 试训应该不光要试医术,还要看别的吧 脑洞大开,顾珞笔直的走向扫把。绝不承认自己是没事找事 “绝对是真的,我亲耳听人说的,今儿加塞来的那个就是在老家闹出人命才跑出来的,真没想到竟然来了同济药堂。” “天啊,不会吧,真要是闹出人命,官府不抓么还能由着他跑出来” “家里有钱呗,肯定是给官府送了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命案当做是患者自己病情恶化处理了呗,太恶心了。” “我觉得不可能吧,我今儿瞧了一眼,我看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还能把我是杀人凶手这几个字贴脑门上要不然,他那么好的医术,都能把黄大夫的病看好了,为什么非要来做学徒呢” 顾珞伸手拿扫把的手一顿,错愕转头。 闹出命案 杀人凶手 砰 原本关着的门被顾珞一脚踹开,她半靠着站在门框处,下颚一抬,朝着屋里打了个口哨,痞里痞气,“说我呢说的挺投入啊” 屋里坐了四个年纪不等的男子,一溜看去,最大的约莫三十多,最小的也就十四五,其中就有今儿和大山子在马车旁争执的那俩。 顾珞猛地出现,屋里四人顿时脸上尴尬,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仓惶。 那位三十多的只尬了短促的一瞬,转而一脸恼怒朝顾珞道:“这 是同济药堂的门,你这是破坏公物。” 顾珞讥诮道:“呦,您还知道破坏公物啊,那怎么还背后嚼人舌根呢,双标很溜啊。” 三个十四五的小伙子满面涨红,紧紧抿着嘴,目光有些躲闪,而那三十多的则缓缓起身,仗着人高马大朝顾珞走了一步。 “这怎么叫背后嚼舌根,我说的都是我亲耳听到的事实,同济药堂救死扶伤,可是我们京都顶尖的药堂,容不得半点瑕疵。 我既然是试训学徒的一名,就有义务让我的同伴们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个什么人” 他居高临下看着顾珞,带着一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优越。 顾珞斜靠着门框看着他,不说话。 旁边三个,有一个今儿和大山子争执的小伙子,估计是实在没忍住,“你真的闹出命案了吗” 顾珞盯着这三十多的汉子没吱声。 那汉子嗤笑一声,“他能自己承认么”挑了下眉,挑衅般看着顾珞,“你看什么” 顾珞就笑:“看你啊,眉粗眼尖,大凶之相,说明你这人,心思阴毒,自己不行还喜欢煽动同伴,啧,这毛病要是不改,下半辈子有点艰难。 另外,印堂发黑,应该很快就会有血光之灾。” 那男人登时哼笑,“我们这是医馆,不是道观,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与东家解释你的命案吧。” 不等这人说完,旁边三个小伙子齐刷刷倒吸冷气。 只见顾珞纤细的胳膊带着一只不大的拳头,砰的就朝对面的人挥了过去,猝不及防,直击鼻梁。 三十多的汉子压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痩鸡子似的矮子竟然会突然出拳。 而且明明胳膊细的跟竹竿似的,一拳砸过来他竟然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就朝后踉跄着倒退几步,最后被椅子绊倒。 摔个屁墩儿的一瞬,两股鼻血喷了出来。 顾珞转转手腕,“血光之灾,我看相还挺准。” 第九章 造谣 三十多的汉子: 旁边三个小伙子: 变故来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新来的这个是怎么出的拳,三十多岁的汉子就已经甩着两股鼻血倒地。 他又惊又怒,愤然起身,抹了一把鼻血,满脸是血的狰狞着朝着顾珞就扑了过去,厉声呵斥,“你还说你不是杀人凶手,救死扶伤的大夫能” 怒火裹到顾珞面前一瞬,顾珞抬脚朝他胸口一脚踹出去,他毫无意外的就在空中划出一条十分短暂的弧线,然后完美落地。 这一次,没等他挣扎着起来,顾珞十分贴心的上前两步,一脚踩在他被踹的胸口上,大腿微曲,胳膊肘架在大腿上。 “来,咱们细说细说我那命案,反正我都背了一条人命了,也不介意再背一条,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顾珞睥睨着脚下大汉,神色讥诮,满是逗弄嘲蔑的意味。 这大汉在顾珞脚下挣扎了好几下,莫说是起身了,就是连动弹一下胸口都难,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宛若一只不住打挺的王八。 活生生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有心无力,可怜无助等一系列成语。 他堂堂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个十几岁的矮瘦子给压着,最终还是心惊胆战战胜了羞耻屈辱,“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快拉开这疯子啊” 旁边三个小伙子都看傻眼了,闻言这才愣怔回神,慌忙去拽顾珞。 顾珞踩着大汉的胸口。“拽我啊,试试呗,谁拽我一下,我就踩断他一根肋骨,反正我是杀人犯,杀一个杀两个坐牢的时候都是一回事儿。” 三个小伙子齐齐顿足,齐齐舔了一下嘴皮,齐齐不知所措看向地上的人。 八目相对,那汉子: 顾珞坏心眼的故意脚上用力,一碾,“来吧,试试第一根肋骨断裂的滋味,咱们瞧瞧,你断了几根肋骨能死,上一个被我治死的病人,是断了四根肋骨疼死的,你比他长得壮,应该能坚持到第五根。” 随着说话,顾珞脚上力道加大。 “啊” 惨叫声登时破喉而出。 那汉子的眼泪一刻钟都不停留的飚了出来,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真的疼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没听说,都是我编的。” 旁边三个小伙子:哈 顾珞就踩着他,“编的啊我听得挺栩栩如生啊,有因有果的,逻辑性也强,怎么就是编的呢确定是编的感觉挺真的呢” 旁边三和小伙子:怎么滴,你还觉得有点遗憾还是怎么 那汉子嗷嗷的叫,“真的是编的,真的,这次试训同济堂就留两个人,我怕留不下来,想要赶走你,所以就编了这个,我错了我真错了,好汉饶命啊。” 顾珞拍拍手挪开脚,弹了弹自己的身上的灰,意兴阑珊,“这么快就招了啊,我以为你要坚持一百个数呢。” 说完转头朝外走。 哪知道她才刚走一步,地上的汉子一个鱼打挺跃了起来,“卧槽你祖宗” 直接就朝顾珞扑来。 顾珞: 旁边三个小伙子吓一跳,齐刷刷吼,“小心” 多么紧迫急促的两个字,硬是被眼前画面逼得尾音上扬。 扑向顾珞的男人被她一个过肩摔给扔前面地上了。 过肩摔的时候,因为那时候顾珞还站在门口,所以这男人不可避免的就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脑袋。 结结实实砰的一声。 听的都疼。 那仨小伙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刚刚这人编瞎话骗他们,赶忙过去看他,“你没事吧,还能起来吗” 那人原本是正打算起来的,听到这话,心思一转,干脆直挺挺躺在地上不动了。 反正他已经入选无望,他选不中,这个矮瘦子也别想选成。 心里恶狠狠的骂了几句脏话,他一动不动挺尸在那里。 “天啊,你不会把他给摔死了吧,快瞧瞧他,你能治好黄大夫的腿,医术肯定不差,听我说别意气用事,他虽然造谣不对,但是你要是闹出人命是害了你自己,别为了垃圾为难自己。” 三个小伙子里,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小伙子急的一脑门汗,两步过去拉顾珞。 旁边两个,是今儿下午和大山子吵架那俩,看上去也急,但是可能碍着面子或者什么,一言不发。 顾珞轻飘飘瞥了一眼地上男人的胸口起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要是自己起来,今儿这事儿,咱们就算了,你要是等我把你弄起来,我就 报官说你碰瓷儿,我这人,最烦碰瓷儿的,我要不让你赔个倾家荡产我不姓顾。” 顿了顿,顾珞不顾旁边三个小伙子的反应,“我数五个数,五,四,三” 一边数一边倒退着朝自己屋走,目光落在那男人脸上。 躺在地上的男人听到脚步声心里开始发慌。 真要走这人不会真的看出什么吧,是看出了还是 他心头泛疑惑的一瞬,眼睫毛忍不住的颤了颤,顾珞等得就是这一颤,倒退的步伐一顿,大步上前,俯身弯腰,冲着男人手掌中的劳宫穴咬牙切齿摁了下去。 “嗷” 男人疼的直接一跃而起,干脆利索的宛若要去参加运动会,以至于还未止住的鼻血差点甩顾珞脸上去。 旁边三个小伙子: 被人揭穿,那男人干脆豁出去一张脸皮,抹了一把鼻血,“我不过是说几句谣言,你揭穿我就是了,凭什么对我拳打脚踢,你以为你就高尚的很呸我要去找同济药堂的东家揭发你 我不能入选,你特码的也别得意” 说完,他愤怒的拉着顾珞就朝前堂走。 顾珞连挣扎都没挣扎,跟着他就走。 旁边三个小伙子立刻跟上,那个穿着短布衫的追上顾珞,“我会给你作证的。” 顾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旁边两个,在这小伙子语落之后,目光躲闪避开了顾珞扫过来的视线。 前堂。 大山子趴在柜台旁,“师傅,肖明和薛青央他们几个造谣小红兄弟,说小红兄弟是闹出人命才逃窜到咱们这里的。” 黄大夫一边整理脉案一边道:“你怎么知道是造谣不是事实呢” 第十章 吓住 两人正说话,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嚷了进来。 顺着声音看过去,黄大夫一眼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里提着小臂粗细的棒子,凶神恶煞一棒子砸到同济药堂的大门上,人迈过门槛进来。 那一棒子砸的结实,发出嗡嗡的响声,惹得四下经过的人频频看过来。 汉子身后,另外跟了两个女子,哭的声嘶力竭的,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妇人,妇人脸色煞白,头上戴着一个昭君套,大夏天的穿了夹棉的衣袍,步伐虚弱无力。 前堂除了大山子和黄大夫,还有三四个学徒,眼见这么一行人进来,几个学徒立刻如临大敌迎上去。 开医馆行医治病,不怕没生意,就怕患者来闹事。 前一阵子有个患者闹事,硬是把他们一个大夫打的差点手断了,经此一事,东家吩咐,但凡有医闹,赶紧保护我方大夫。 大山子手一撑柜台,直接从柜台里侧翻出去,冲着进来的壮汉就道:“有话好好说,您这是要干嘛” 那壮汉二话不说,抄起手里的棒子就朝大山子扫去。 旁边几个学徒铆足劲儿就朝壮汉撞过去,“山子小心,快躲开” 棒子劈头盖脸砸来,兜着风,大山子下意识去躲却心里明白,这大概是躲不过了。 他都做好接一棍的准备了,结果那扬起来的棒子却没有砸下来。 大山子死死闭住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目就看到凶神恶煞抖着横肉的壮汉举着棒子整个人僵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大山子缩着脖子退开一步,转头 “娘呀” 吓得一脚跳起来。 他小红兄弟正从后院进来,前面站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男人不光脸上血淋淋的,衣服上也斑驳不堪。 目测这男人有点眼熟。 肖明 一脸是血的肖明被眼前这个挥着棒子砸人的大汉吓得腿肚子一颤,本来就撞得不轻的头,一瞬间有点疼,哎呦一声,一个没站稳朝后栽过去。 顾珞站在肖明身后,二话没说,朝他屁股一脚踹过去,肖明重心不稳,登时朝前踉跄几步。 举棒壮汉: 旁边声嘶力竭哭嚎的女人: 一时间,整个药堂,静的落针可闻。 顾珞扫了一眼被搀扶的那个女人,“崩漏” 黄大夫原本还心里犯怵这个来闹事的患者,此时听到顾珞直接点出这妇人的病症,惊愕转头看顾珞。 顾珞倒是没有看黄大夫,她痞里痞气转了转手腕,带着一副不良少年想打架的气场,朝那壮汉走过去。 人的气场就是这样,不是好鸟的人再怎么装也装不成三好学生,三好学生再怎么努力也搞不出流里流气的样子。 有人什么都不说,往哪一杵,浑身上下就透着几个大字:不好惹。 壮汉举着棒子手一哆嗦,警惕的盯着顾珞,“你想干嘛” 顾珞转着手腕,“刚打了一架,没打过瘾又勾起了打架的馋虫,准备续摊儿呢,怎么,哥们儿,过过招” 壮汉看了一眼旁边血淋淋的人,喉结滑动,吞下一口口水。 顾珞翻个白眼趁机夺了他手里的棒子,“卖猪肉的下次来找茬拜托拿刀,那个你拿着趁手” 壮汉一瞬间瞪圆了眼。 “你怎么知道我是卖猪肉的” 顾珞瞥了一眼他油汪汪的鞋以及鞋上还粘着的几点肥肉星子,没理他,提着棒子朝那边已经变成jg的三个女人走去。 汉子不知道顾珞要干嘛,赶忙追过去,“你要打架也不能找女人啊,这里是药堂,是治病的地方,不是行凶斗狠的地方。” 众人: 顾珞抓起那个身着夹棉衣服的女人的手腕,两指搭上去,“畏寒畏冷,崩漏有半年淋漓不止,脐腹jia一三声痛,血色淡没有血块。” 起初那女人被顾珞猛地抓住手腕还结结实实一抖,但随着顾珞说出她的病症,甚至说出那么细微的症状,她颤抖渐止,满面涨红,不好意思的低头。 顾珞松了左手又牵起右手,“没事,别害羞,你来看病,大夫眼里不分男女,只有病情,我给你把脉和给母猪把脉没有多少区别。” 妇人: 我谢谢你啊 但羞红倒是真的褪去了。 也顾不上刚刚是自己家登门找茬,她看着顾珞,等顾珞搭脉结束,她道:“我从生完孩子之后,这病症就一直没有消,前前后后在同济药堂已 经吃了半年的药了。 若非实在是拖得久了,我们也不愿意这样的。” 她瞥了自己丈夫一眼,“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性子急,其实也就是拿个棒子吓唬吓唬人,并不会真的打人的。” 大山子:呵呵。 我信你的鬼。 顾珞诊完脉,回头朝黄大夫道:“她脉案在吗” 顾珞诊脉的时候,黄大夫已经把脉案找了出来,“在的。” 明明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坐诊大夫,顾珞不过是个还没有开始试训的,可也不知道是今儿人家才给自己瞧好了腿还是刚刚顾珞辨症辨的准确无误,黄大夫把脉案递给顾珞,甚至带了一点恭敬。 顾珞接了脉案细看。 “炮姜搭配了棕榈,乌梅肉,这方子没问题啊。” 蹙了蹙眉,顾珞抬头看黄大夫,“你们一直给她用这个方子” 黄大夫点头,脸上带着无奈,“她这病,一直是我经手的,类似的崩漏病症我瞧了不计其数,这方子都管用,但是她这个不知为何就偏偏无效。” “这方子,吃了半年,是头牛也该好了。” 妇人: 黄大夫: 那狰狞大汉满目担心,“我媳妇儿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挺魁梧一汉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抖得不像话,刚刚还要提着棒子行凶,此时却是膝盖一软直接给黄大夫跪了。 “求您再给她换个方子吧,别人崩漏都能好了,怎么我媳妇就药石无用呢。” 黄大夫一脸为难。 这病症半年不愈,他作为大夫比病人都焦心,可方子也换过两三次,能用的就那么几味药。 压着声音,黄大夫朝顾珞道:“她这其实并不是崩漏里的重症,我也一直奇怪,为什么药石无效,你有法子吗” 顾珞原本还担心自己贸然治病会不会惹了黄大夫的眼,他这么一说,顾珞倒是放心下来。 直接朝那汉子道:“你起来吧,没什么大问题,我先给她扎一针把腹痛止住了,至于药方等我扎完针再说。” 顾珞说的平常,浑然没觉自己这话有多狂。 第十一章 出汗 旁边几个新来的试训学徒倒是没有太大反应,黄大夫和大山子他们几个却瞠目结舌看向顾珞。 大山子一把拉了顾珞,压着声音低低的道:“我的小红兄弟,这话不能乱说,要是扎一针能止住腹痛,我师父何至于给她吃半年的药。” 他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唯恐顾珞这海口吹出去,惹得这汉子再挥棒子 顾珞回头看黄大夫。 目光狐疑:你不行 黄大夫: 嘴巴倏地闭成一条线。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看 旁边汉子一听说扎一针就能缓解腹痛,喜得登时抹眼泪,“怎么扎,扎哪,快扎” 他媳妇这病症折磨了半年多,把人磨搓的不像样。 求医半年不得好转,此时听了这种话,岂能不喜出望外,行不行都要试一试的,横竖就是挨一针。 若是平常,就顾珞这种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往那一戳拍胸脯和人家说出这种狂言,人家不报官说他是骗子都是轻的。 可今儿场面不太一样。 这汉子也不知道是被那一脸血给震慑住了还是怎么,反正是对顾珞这个脸嫩的毛头小子毕恭毕敬,眼巴巴看着她。 大山子求救般朝黄大夫看去:师傅,快拦住小红 黄大夫看着顾珞,想起今儿顾珞在茶肆的手法,捻了捻手指,“备针。” 崩漏是妇科常见的疾病,大量出血为崩,淋漓不绝为漏,病发是两者时常相互转换,总归而言,都是由虚症引发。 肾虚,脾虚 针刺则需补法捻针。 因着针刺需要裸露肌肤,黄大夫将人引到药堂内室,除了留下病人家属,也只黄大夫和顾珞两名大夫留下,其余人一概回避。 大山子提心吊胆的将针送到门口,“师傅,里面要是动手你可千万立刻马上就叫我们。” 他身后几个学徒齐齐点头,一人手里提了个捣药锤,一脸我们随时准备着的凝重表情。 黄大夫推了一把大山子的脸,收了针回内室。 顾珞蹲在那妇人跟前,将她裤腿挽起,“扎的时候可能稍微有点不舒服。” 黄大夫蹙眉,原本九成放心变成了五成,给针消毒的时候补充一句,“会疼,不过这种疼在忍受范围内,你要是耐受度低,疼的时候可以叫出来。” 顾珞纳闷的看了黄大夫一眼。 疼 不是吧 看不出黄大夫这么大年纪的男人,竟然这点疼都受不了 娇娇。 黄大夫让顾珞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把消好毒的毫针递给他,“小顾还是扎经外奇穴” 顾珞右手接针,左手在夫人的小腿处不轻不重的揉按,宣散气血后,毫针刺入穴位,“不是,扎三阴交穴。” 之前在茶肆见识过顾珞扎经外奇穴,黄大夫只当顾珞这次出手还是经外奇穴,没想到倒是寻常穴位。 他想说,这个穴位我也给她扎过,但是没管用。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立在顾珞背后,黄大夫瞧着顾珞的手法,刚要蹙眉,眼睛瞪圆。 烧山火。 顾珞用的是烧山火 烧山火分三步进针,天部人部地部。 先进天部,毫针进入穴位之后滞留片刻,慢提紧按九次,九次结束,顺时针捻转。 瞧着顾珞行云流水的手法,黄大夫只觉得连气都不敢出了,唯恐自己这气息一重连顾珞这把山火烧灭了。 天部结束,依次相同的手法再进人部和地部,全部扎完再一次将针退回到天部。 如此反复三次,毫针针尖始终都要顺着经气的方向。 黄大夫屏气凝神看着顾珞的手法,忽然惊觉,在顾珞扎针的时候,这妇人竟然一声没坑。 烧山火他并不精通,莫说精通,他甚至就干脆扎不出来,可他见过太医院的一位大夫用针,当时患者疼的都咬了帕子。 是这妇人被腹痛折磨的久了耐疼度增加了 在顾珞又一次扎入人部的时候,黄大夫朝那妇人道:“要是疼,可以喊的。” 妇人腼腆摇头,“不疼的,就是有些酸胀。” 这话话音未落,她忽然眼睛睁大,一把抓住旁边汉子的手。 那汉子吓一跳,“怎么了哪不舒服” 黄大夫心里咯噔一下,也盯着她。 妇人一脸震惊,“我我出汗了 ,这针好像变热了,我腿里热。” 自从被这病症折磨,妇人整日手脚冰冷,大夏天的穿着夹棉依旧畏寒,这还是半年来汉子头一次听她说热。 汉子灼灼看向顾珞。 顾珞一脸稀松平常,“正常现象,一会儿更热,不热怎么治病。” 黄大夫心若雷轰。 上次太医院的大夫当众表演烧山火,也只是让那患者感觉到被针刺的穴位发热,可并没有到了出汗的地步。 顾珞这才扎了多大一会儿,就出汗了 是真的出汗了还是坐久了身体不支的虚寒。 黄大夫眼睛不再离开顾珞那只手分毫,直到顾珞将针取出递给他,“辛苦黄大夫再帮我拿一根消毒了的好吗” 黄大夫怔怔接针,转头看那妇人。 妇人额头渗着一层薄薄的细汗,鬓角头发被打湿,贴在两侧。 “接下来扎水道穴,要把衣服弄一下,露出脐下三寸。”顾珞用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朝那妇人笑道。 她声音温和,针法又的确是让那妇人变得全身热了起来,妇人也顾不上害羞,几下就露出穴位。 还是方才的方法,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 “我我感觉有一道热流在我肚子里扩散开,好舒服。” 她眼底含着泪,仰头看她男人。 那汉子扑通就给顾珞跪下,啪啪就磕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顾珞哪会受他这一拜,编瞎话吓唬他:“你快起来,你这磕头都扇起风了,小心寒气顺着针眼进了你媳妇肚子。” 汉子闻言,脸上一僵,不敢动了。 旁边两个姑娘原本也要跪下磕头的,登时不敢动弹。 黄大夫知道顾珞的用意,弯腰扶了他一把,同时暗暗庆幸自己得亏是刚刚把那话咽回去了。 这要是说出来,现打脸。 第十二章 姜片 反反复复在水道穴捻针三次,等到顾珞拔针的时候,那妇人全身的汗已经出透,她那身夹棉的衣衫都打透了。 黄大夫从未见过烧山火能烧的这么旺的针法。 他看向那妇人,“现在腹部感觉如何” 妇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惊奇欣喜,“我我一点都不疼了” 话说出来,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激动,声音颤的不行。 那汉子一兴奋,直接打横把她媳妇从椅子上给抱起来,还当着外人的面呢,朝着她湿乎乎的脑门就亲了一口,“总算见效了” 旁边两个女子红着眼,亢奋欣喜中又带着尴尬,朝顾珞和黄大夫感激又赔笑,“我哥高兴的有点失态了,还望大夫莫要见怪,主要是我嫂子这病实在让他焦虑坏了。” 人家小两口感情好,顾珞见怪个屁。 她把针放了,捞起旁边帕子擦了擦自己脑门的汗。 施针时间有点长,手腕子有点酸,擦完汗,顾珞习惯性的转了转手腕,那汉子抱着自己媳妇不舍得放下,瞧见顾珞这个动作,讪讪一笑,“您刚刚不是要和我打架吧” 顾珞知道他说的是刚才在大堂顾珞转手腕的事,没想到这汉子看的五大三粗一个屠户,竟然这么心细,“嗯。” 汉子就赔笑,“对不住,我刚刚的确鲁莽了。” 顾珞看着他,问了句题外话,“读过书” 汉子不太好意思的道:“嗯,过了乡试,后来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就回家子承父业杀猪去了。” 顾珞: 您就是传说中清华毕业回家卖猪肉的那一类大佬吧 咳了一下,顾珞道:“虽然肚子不疼了,但是这针你们还得再来三次,七天一次,自己记着点,另外,这个针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止住疼,你的崩漏,还是得吃药,等会出去再带两副药回去吧,回去之后,切忌生冷寒凉,更不要碰现打上来的井水。” 汉子一家哪会不依。 莫说顾珞让他们抓两副药回去,就算是顾珞告诉他们,从药堂爬回去就能治病,他们也二话不说就爬回去。 “您放心,放心,我不让她干一丁点活,养病就行,一天三顿饭我都给她送床上去,绝不碰到一丁点寒凉,那个,肉能吃吗需要补充什么营养” 顾珞哭笑不得,知道这是个真疼媳妇的,又嘱咐,“也不能不让她下地,正常活动都没有问题,该干嘛干嘛,别着凉就行,不活动不得憋出别的病” 那妇人在男人怀里,轻轻锤了他一拳,小声道:“放我下来。” 汉子坚决不同意,“不行,你刚出了一身汗,不能下地着凉。” 顾珞: 黄大夫: 齐刷刷转头朝外走。 妇人因为身上汗还没有落尽,怕出来吹了风,男人就陪她在里面等着,男人的两个妹子出来抓药。 大山子等一众人见里面的人都心平气和出来,尤其是患者家属面带笑容,顿时大松一口气。 大山子朝黄大夫凑过去,“我小红哥真给人扎好了” 刚刚还小红兄弟呢,此刻立刻改口小红哥。 大山子是知道黄大夫先前给这妇人施针一事的,不过黄大夫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恰恰相反,他就跟捡着宝似的,红光满面在大山子背后一拍,“你小子有福了,你有跟着你红哥多学着点。” 说完,又瞪了大山子一眼。 “都让你带偏了,什么红哥,人家有名字,顾珞,你就叫顾哥。” 大山子两眼冒光,“我顾哥比您都厉害” 黄大夫虽然大度,但是不能一点面子不要啊。 抬脚就朝大山子屁蛋踹了过去。 大山子一蹦三尺高,差点蹦出一个屁,朝顾珞屁颠屁颠过去,“顾哥,抓药啊” 之前黄大夫开的药方十分对症,顾珞也没有另外改动,原本拿了药方正要给大山子让他配药,正好大山子过来,她就顺手递了出去。 大山子接了药方一瞧,“这不就是我师父那份吗” “嗯,这个方子就是对症的。” 大山子为难的看向黄大夫,这要是对症,人家至于吃了半年不见效 不是说牛吃了都能好么 来抓药的两个姑娘也忙道:“这位大夫,要不然您再另外斟酌个方子。” 顾珞笑应,“这就是最管用的了,你们再吃一副看看。” 顾珞如是坚持,人家刚刚扎好了她们嫂子,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大山子 眼见黄大夫也不说话,只得转头去抓药。 顾珞站在柜台处写这一次的脉案,刚写俩字,就见大山子在铺展的黄麻纸里放了几片干姜。 顾珞蹙眉,搁下笔将那干姜片拿起来放到鼻尖嗅了嗅。 那俩姑娘一直关注着顾珞的一举一动,顾珞女扮男装,长得眉清目秀,医术又好,俩姑娘看她看得耳朵尖发红。 此刻见人闻这干姜,其中一个就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黄大夫也在观察顾珞,这姑娘问的时候,黄大夫看向顾珞。 顾珞笑了笑将干姜片放下,“没有问题,我就是忽然想起另外一道方子,你们这个方子吃了半年,不如换一个试试” 俩姑娘: 大山子: 刚才我们让你换你不换,现在 这还用问 换 立刻换 必须换 谁不让换和谁急 顾珞就朝黄大夫那边走过去,“那个,我这方子还有点拿不准,您帮我看看行不行。” 俩姑娘: 大山子: 黄大夫心里门儿清,一口应下,跟着顾珞就去了后院。 左右无人,黄大夫直接开门见山,“是姜片有问题” 顾珞就道:“这姜片是你们一直用的吗” 她这么一说,黄大夫就知道,肯定是这姜片出了问题,“之前我们用的姜片,一直是从乾州那边进的货,小顾是乾州人士,该听说过乾州有个顾氏药堂。” 顾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这批不是顾氏药堂的货” 这问题不知道触发了黄大夫的什么点,他眉心蹙了一下,那种短促的蹙,看得出来他竭力克制了,但是没有克制住。 “这批不是,之前我们进顾氏药堂的货,走的是前太医院院使顾大人的路子,后来顾大人出事,东家就换了供货商,这批姜是从柳州进的。” 第十三章 婢子 顾珞没有立刻追问前太医院院使顾大人出了什么事,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他出事了同济药堂就要更换供货商。 她仿佛浑不在意。 “这姜片炮制时间不足,里面生姜成分还在,之所以表皮呈棕褐色,不出意外,应该是染色而成。” 所谓炮姜,就是先将净沙置于翻炒容器中,用武火加热,炒至灵活状态,再将干姜片或者干姜块加入其中不断翻炒,炒至鼓起,表面呈棕褐色为止,取出,去沙,阴干。 这样制作出来的姜片用于温中止痛,温经止血,十分适用于妇人崩漏之症。 可生干姜却没有这个功效。 黄大夫一听顾珞这话,登时神色凝重。 开药堂的,最忌讳进到假货,而他们用这假药竟然用了半年 顾珞趁着黄大夫沉脸的功夫,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位太医院院使大人什么时候出事的啊,你们这姜片都用半年了。” 黄大夫脱口就道:“他是一个月前。” 这话说完,黄大夫自己愣了一下。 太医院院使顾奉元就是乾州顾氏药堂的原东家,也是创始人之一。 顾奉元出事之后,他们才停了与顾氏药堂的生意来往,可这姜片是至少半年前进来的货,怎么会也不合格 若说刚刚黄大夫是面色阴沉,那此刻的脸色堪称阴翳。 顾珞就没有再问,只是道:“不用炮姜的话,我倒是有个方子,用大黄吧,你们有酒制大黄炭吗有的话,配了阿胶,当归,黄芪这些,也能止血补虚。” 黄大夫哪里还听得见顾珞说什么。 他现在心里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随意的应了一句,“小顾你的医术我信得过,你去开方子吧,抓什么药让大山子抓,你再帮着看着点别的药有没有问题,这个事儿,我得去找东家。” 说完,黄大夫也不顾顾珞的反应,大步流星就从后院大门出去。 顾珞瞧着黄大夫的身影消失,打了个口哨,转身回前堂。 顾珞回去的时候,那男人和他媳妇已经从内室出来,一家子四个人把双眼睛在顾珞进来一瞬就锁在她身上,巴巴的望着,瞧上去,紧张地像是都没喘气。 顾珞忙脸上挂了笑,“没事没事,放松点,我和黄大夫商议出一个方子,你们抓了药回去吃,不出意外,应该三副药就能吃好,不过还是要记着来扎针,之前我说的注意事项也要谨记。” 得了这话,四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那男人总算是没有抱着他媳妇了,朝着顾珞恭恭敬敬鞠躬,“多谢大夫。” 顾珞没好拦他,只摆摆手朝柜台走过去,提笔重新写了药方,让大山子抓药。 大山子抓一味药,顾珞在旁边瞧一味,一样样看过去,全都没问题,彻底放下心来,给人包了。 给了诊费,那四人又是千恩万谢,临走,其中一个姑娘和顾珞说:“多谢顾大夫能救我嫂子一命,平常百姓,无以为报,我和我姐姐都是在宁国公府做事,在那边还算有稍稍些脸面,您若是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脱。”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顾珞眼底意外闪过,只笑道:“行,若是有需要,我一定登门。” 等到这四人一走,以大山子为首的几个同济药堂的小伙计乌泱泱就朝顾珞围过来。 “顾哥牛逼” “顾哥威武” “顾哥厉害” “顾哥,你这刺针的本事真是绝了,当时她的病症还没有这么严重呢,我师父也给她扎过针,但是没有扎好。”大山子一点不避讳的给他师傅丢脸。 顾珞就笑,“小心黄大夫回来抽你。” 大山子嘿嘿挠着后脑勺,“我说的是实话。” 说完,眼底闪着亮亮的光,十分小心谨慎的问顾珞,“下次你施针的时候,若是男患者,我们能在旁边看吗” 黄大夫都扎不出来的效果,顾珞扎的行云流水,这算是人家的绝活儿。 好些行医治病的大夫其实是不愿意将自己的绝活儿给别人学去的。 顾珞瞧着眼前一排充满祈求的小眼神,伸手朝大山子脑门弹了个响指,“想学啊” 她坏心眼的拉了个长音。 大山子几个人立刻头如捣蒜,屏气凝神等她回答。 顾珞长音落下,“学呗,哪不懂的问我。” 几个人一瞬间犹如捡了几百两银子,其中个子最小的一个,直接激动的蹦起来,“顾哥你比我 爹都好” 旁边几个跟着就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亲爹” 顾珞: 做出一副闲聊的姿态,“刚刚那俩姑娘,真是宁国公府的婢子啊” 她一脸八卦相,大山子登时了然,朝顾珞挤眉弄眼露出一个过来人的表情,“你也看上她俩了吧我和你说,没戏,这姐俩不知被多少人瞧上了,去他们家提亲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但是人家宁国公府放出话了,说是这姐俩,都是要收了给府里的世子爷做姨娘的。” 顾珞皱着眼角。 “这种事儿,宁国公府也要闹得人尽皆知要收了做姨娘,直接收了不就行了,怎么还要放话。” 大山子就耸肩,“高门大户的事儿,谁知道呢,反正你死了这条心吧。” 顾珞哭笑不得,她只是想要打听一下,没想到给了大山子这么一个龌龊的错觉。 行吧 这人设似乎也不错。 预留下来,将来备用。 他们这边聊得热火朝天,旁边一尺远的地方,四个新来的试训学徒,尴尬的手脚没地方放。 尤其那个给顾珞造谣的。 脸上的血已经冲洗掉了,身上的衣裳还没来得及还,他前脚和顾珞扯破脸皮准备闹个鱼死网破谁也别得便宜,后脚顾珞就露了一手。 这个叫做肖明的三十多岁汉子满心充斥着懊恼。 他感觉,当时屋里那个患者家属就是被他吓得不敢动手了,才给了顾珞瞧病的机会。 当时他但凡表现的好点,也不至于就给顾珞创造了机会。 这种没有表现好但是又无法重新再来一遍的懊恼令他心里憋气憋的胸口疼。 第十四章 祖父 穿短衫的小伙子搓着手趁着顾珞他们说话声音小了下去的时候蹭上前。 “那个,顾顾哥扎针的时候,我我能远远看着吗” 虽然当时肖明在说那些闲话的时候,他一个字没信,可现在他也属于新来的这一波,论理,刚刚闹出这种事他是没有这个脸皮来求的。 可他实在太想学了。 听他们议论的,这个姓顾的兄弟,针术比黄大夫都好。 他一出口,大山子他们这边齐齐住了话音,都转头看他。 肖明他们三个也有些错愕的看他。 肖明嗤笑一声,“想什么呢,人家这绝技能随便让你偷学了去” 那小伙子搓着手,涨红着脸,低着头,脚尖一下一下踢跟前地板,就跟要当场扣出个三宫六院似的。 顾珞瞥了肖明一眼,“远远地学能学什么啊,想学凑近了呗。” 那小伙子先是一愣,继而错愕抬眼看向顾珞,滞了一瞬,忽的朝前扑了一步,红着脖子几乎吼道:“真的我真能跟着学” 这突然一吼吓顾珞一跳,顾珞也吼:“能啊,只要你还是同济药堂的就能。” 大山子见顾珞吼,跟着就吼:“学啊,咱们同济药堂讲究的就是学无止境” 大山子身侧,另外几个学徒也吼:“没错” 这要是突然有个外人进来,还以为同济药堂来了几个狒狒正在进行什么神秘的原始活动呢。 那小伙子呼吸加重,朝着顾珞就深深鞠躬。 大山子见他鞠躬,一下子想起自己也没鞠躬呢,一步后退就也鞠躬。 旁边几个小伙计自然不肯落后。 顾珞: 朕这是登基了 肖明铁青着脸瞪着顾珞,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转头就朝后院走去。 他一侧,今儿下午和大山子起争执的两个小伙子明显眼热的不行,可几次犹豫最终肩膀一垮,放弃了,眼见肖明走,也跟着离开。 他们不开口,顾珞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你们快跟我学吧这种话。 等到肖明他们三个离开,大山子一把搂了那短衫小子的肩。 “兄弟,我们顾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愿意教给你医术,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顾哥道个歉” 短衫小子真诚的看着顾珞,“对不起,但是,请相信我,他说的一个字都不信,我我当时之所以去他屋里,是因为他说要教给我们几个炮制药材的传家秘方。” 说完,他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局促又不安,唯恐顾珞不相信。 顾珞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叫什么” “我叫薛青央,。” 顾珞愣了一下,薛青央 只是同名还是 呼吸发紧,顾珞手指抠着柜台面,做出一副平常样子,“薛茂林是你” 薛青央立刻就道:“是我祖父,顾哥认识我祖父” 顾珞想说何止认识,我五岁之前,就是靠你祖父偷偷给我送饭才活下来的,没有你祖父,我早死了。 可这话她不能提。 “认识倒是不认识,不过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说是薛茂林薛老先生擅长皮肤类疾病,研究出不少独门秘方呢,不过,我听说薛老先生不是在京都给一户大户人家做住家大夫么你怎么跑同济药堂了” 大山子他们一听顾珞这话,再看薛青央,目光就和方才有所不同。 之前,他们只当薛青央是个新加入他们的毛头小子,可现在,这毛头小子的祖父是个大人物,值得尊重。 薛青央红着脸,局促的舔舔嘴皮,“我祖父以前的确是在宁国公府做事,不过后来身体不太好就告老了,去年我祖父过世。” 顾珞一听过世俩字,心里打了个激灵。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两个字。 一时间,前堂气氛凝重起来,大山子看看薛青央又看看顾珞,最后在薛青央肩膀重重拍了拍,“你好好表现,争取能留在咱们同济药堂,以后我们都是你亲人。” 薛青央抿着嘴唇,点头,又看向顾珞,“我听他们说,你是乾州来的,你你认得顾奉元吗” 顾珞那颗本就因为薛茂林过世而颤抖的心倏地一紧,险些失控。 扣着桌面的手指都发白,她抵死咬了一下舌尖儿,剧痛让她神志清醒,嘴角扯着漫不经心的笑,“怎么这么问” 大山子也道:“你认识顾大人” 薛青央就道:“我不 认识,但是我祖父认识,我祖父说顾大人膝下有个女儿,就就现在顾大人不是出事了吗,我想打听打听他女儿在哪,顾哥认识吗” 顾珞将扣着桌面的手垂下,死死捏了一把大腿,笑道:“你打听人家女儿做什么” 薛青央原本就发红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不,不,不做什么,就是打听一下,毕竟,毕竟我祖父和顾大人算是旧相识,顾大人出事,他,他女儿,我,我就应该,应该照顾一下。” 他越说声音越低。 大山子忽的问薛青央,“你当时登记信息的时候,我师父问过你你祖父的事吗” 薛青央摇头,“当时让我登记信息的是李大夫。” 大山子吁了口气,“难怪,我师父和顾大人熟悉,你祖父若是和顾大人相熟,肯定和我师父也相熟,我师父没道理不问你一句的。” 顾珞挑了一下眉梢。 这黄大夫没有给薛青央做信息登记就当真不知道薛青央这一号人物 还不等顾珞心头腹诽落下,大山子忽的一拍脑门,一巴掌拍的脆响,吓了旁边几个人一跳。 “你干嘛”他旁边一个小伙计吼。 大山子就瞪着薛青央,“我师父知道你叫薛青央啊,刚刚我还和我师父说你们诬陷顾哥的事呢,不对啊,我师父既然知道你叫薛青央为什么啥也没说呢难道他不认识你祖父” 薛青央愣了一下,讪讪笑道:“我祖父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夫,不认识也正常,以前黄大夫不是在乾州顾氏药堂做事么,那时候我祖父在京都,隔着十万八千里。” 大山子就道:“也有道理。” 顾珞: 有么 第十五章 账本 大山子明显是个不愿意多想的性格,摆摆手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他手搭在旁边一个学徒身上。 “顾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大河子,和我一样,也是同济药堂的学徒,不过他师傅是李大夫。” 介绍完大河子,又指了另外两个,“这是大江子和大海子,他俩是打杂的小伙计,不过也跟着两位大夫学医术,就是没有拜师而已。” 听完大山子的介绍,刚刚还神色悲戚的薛青央满目惊恐看向旁边四位。 “大山子,大江子,大河子,大海子,那我要是留下来,是不是要给我改名叫大大湖子” 被大山子勾肩搭背的大河子就道:“美得你,东家早就定下名字了,留下来的两个,一个取名大井子,一个取名大林子,大井子跟着李大夫,大林子跟着我师父。” 他这么一说,薛青央更惊恐了。 “那我总不能叫大林子啊,我祖父薛茂林,我不能犯他老人家的忌讳啊,我我以后就是大井子” 天啊 要不是眼红顾珞那一手扎针的本事,薛青央有点想卷卷铺盖跑路。 太难听了。 大山子就道:“也不一定啊,你要是能成坐堂大夫,就不用叫这种名字了,你看我顾哥就毫无畏惧。” 被点名的顾珞倏地收了落在薛青央脸上的目光,朝薛青央笑道:“没事儿,这几天我多教你点,再加上你祖父这些年教你的” 薛青央打断了顾珞,“我祖父没有教我。” 顾珞错愕。 薛青央就道:“我祖父不太想让我行医,所以没教我。” 他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失落。 顾珞心里难受的有点遭不住,忙假装打了个哈欠,“哎呀,困死我了,我去睡了。” 她要走,薛青央跟着也朝后院走,他跟在顾珞身后,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求的问,“你真的要教我” 顾珞头也不回,“你就这么信我本事大” 薛青央眼底亮晶晶的,虽然顾珞看不见,但是他重重点头,“信。” 顾珞一笑,“行呗,你想学什么,我会的就教你。” 在外面能笑的嚣张不羁,能笑的漫不经心,可回了那巴掌大的住处,顾珞连嘴角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人几乎是砸在床榻上的。 太医院院使顾奉元的确是有个女儿,她就是。 她女扮男装,易容上京,为的就是来查父亲的案子。 一个月前,父亲忽然获罪入狱,说是涉嫌给太子爷投毒,可案子还没有开始查,她父亲就在狱中畏罪自杀。 顾珞相信爹爹的清白。 她从乾州出发,一路抵京,原本是做好了细水长流徐徐图之的打算,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去查父亲的案子。 可谁能想到,今儿才上京第一天,有关父亲的消息,都不用她打听,就这样劈头盖脸的朝她砸来。 还有薛茂林 他当时离开宁国公府,当真是因为告老还乡吗他医术精湛,在皮肤科的造诣响当当,宁国公府舍得 还有,他为什么不许薛青央学医术 顾珞至今都记得,薛茂林当年时常对着她念叨:等你日子好过些,爷爷教你学医术好不好 对着她,薛茂林都想传授医术,怎么对自己的亲孙子反倒是一丁点都不教了。 这一夜,顾珞睡得一点都不好。 她做了无数个交织杂乱的梦。 梦到父亲,梦到牢狱,梦到五岁前的饥寒交迫,梦到薛茂林的偷偷接济,梦到挨打,甚至还梦到了个二百五 同样一夜没有睡好的,还有黄大夫与同济药堂的东家季卿献。 顾珞发现了姜片有问题,他们两个连夜翻查了这半年来的账本,一项一项的对比这半年的进货与之前一年的区别。 账本一直推溯到七个月前。 “老季,你看这个。” 在一堆账本里,黄大夫忽的一声惊叫。 季羡林正埋头查账,闻言忽的起身,直接将旁边账本碰翻,哗啦落了一地。 顾不上收拾,季羡林两步走到黄大夫跟前,“发现了什么” 黄大夫指了账本上贴着的单子,“你看,从七个月前开始,我们从顾氏药堂进药,对方发货之后的清单盖章就换了章。” 因着他们一直和顾氏药堂合作,这其中又有顾奉元这一层关系。 且不说顾奉元和黄大夫本身都是顾氏药堂的创始 人,单单顾奉元是太医院院使,顾氏药堂的药就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他们也从来没有怎么太过仔细的检查每一次进货的清单,只是点够了药品就算完事。 季卿献拿了账本,将那清单挪进烛火,清清楚楚的看到,原本是一个大圆印章的印记,在这里,是个方形的。 黄大夫就道:“我们最近一次进货,包含姜片的,就是这一次,七个月前。而这七个月里,我接到的崩漏不止的病人,就那一个,她用药半年始终病无缓解,我竟然从来没有往药材方面想,只当是诊断不当。” 提及此,黄大夫懊恼无比。 因为他的大意,竟然差点活生生闹出一条人命。 “还好顾珞今儿查出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季卿献盯着那清单上的印章,“你还记得你当时离开顾氏药堂的原因吗” 黄大夫一愣。 当年在乾州,他和顾奉元一起创办了顾氏药堂,后来顾奉元被太医院征用,他在顾氏药堂受到排挤,因为排挤他的人是顾奉元的弟弟顾奉节,他不愿因为这件事和顾奉元伤了和气,所以干脆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姜片问题,可能不是意外” 季卿献捻着手指,“我不确定,但是,顾奉元出事之后,顾氏药堂却并没有被勒令关门,宫里的太医院还在用顾氏药堂的药,这一点,你我都觉得奇怪,不是吗” 烛光下,季卿献看着黄大夫,那眼神代表着什么黄大夫一清二楚。 他只觉得脊背生寒,“不,不会吧” 季卿献看着他,烛火在他眼中跳跃,“顾奉节一直拿你当敌人。” 第十六章 钓鱼 翌日一早,顾珞是被一阵争吵声闹醒的。 一夜噩梦缠身,顾珞头疼欲裂的睁眼,烦躁的一脚蹬开被子,几乎从下床到拉开那扇小破门,只用了一个弹指。 院里。 肖明指着薛青央的鼻子骂,“真以为你抱上大腿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这是天子脚下,可不是你们穷乡僻壤,识相点自己拿出来,别等着我报官” 薛青央铁青着脸瞪着肖明,“你去报官吧,我没有偷你东西。” 肖明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人证物证俱全,他俩看的清清楚楚,你昨天半夜趁我睡着了进了我屋,你要是没偷东西你进我屋做什么你没偷东西,为什么我屋里的银两不见了” 顾珞靠着门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边的人,薛青央转头看顾珞,脸色紧绷,“我没有偷东西。” 肖明冷笑,讥诮的看了顾珞一眼,转而讽刺道:“有没有偷东西可不是她说了算,她医术好也救不了你这偷窃的罪名。” 顾珞腰杆一挺,离开门框,打着哈欠朝肖明走过去。 昨天挨了一顿揍,肖明现在心里怵顾珞,眼看顾珞朝自己走来,咽了下口水。 “你要干嘛我告诉你啊,他偷我银子,这是犯罪,谁都不管用” 顾珞习惯性的转了转手腕,“他偷你多少银子” 薛青央立刻就道:“我没有。” 肖明没想到顾珞这么说,目光从顾珞手腕挪开,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粗布衣衫,一抬下巴,“五十两” 顾珞仿佛听到了个多么大的笑话,舌尖扫过后槽牙,啧了一声笑道:“我以为多大的数目呢,让你也值得闹这么一场。” 语气极具羞辱性。 肖明一瞬间脸色涨红,“没多少钱让他还给我啊” 顾珞说完,点着下巴看他身后那俩,“你们俩清清楚楚看到薛青央进了他屋子” 那俩小伙子绷着脸,飞快的看了薛青央一眼,右边的那个正要开口,被左边的那个拽了一下衣袖,左边那个就先一步道:“没错。” 顾珞抱臂立在院里,“怎么,现在是想要怎么处理呢报官呢还是私了呢” 薛青央走向顾珞,两眼巴巴看着她,又急又怒,“我没有偷” 顾珞不理他。 肖明就道:“报官不值得,不值得为了这么点银子就让同济药堂的名声跟着受损,真要报官,同济药堂的东家还得去官府跑一趟,私了,他把银子给我就行。” 顾珞朝肖明打了个口哨,“等着。” 说完,转身朝自己屋走。 肖明都惊呆了。 他昨天被顾珞收拾了一场,知道自己肯定留不下来,可直接离开又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敢再惹顾珞,又见薛青央昨天抱了顾珞的大腿,今儿就琢磨拿薛青央撒气。 他留不下来,就算是不能拉顾珞下水,这薛青央也别想好过。 他们四个一起来的,凭什么薛青央就留下呢。 做梦 他许给另外两个一人五两银子让他们站在自己这一侧,并且教唆他们,有顾珞在,这同济药堂绝对不会留下他们俩。 这俩人心里也恨肖明惹是生非连累他们,可他们又畏惧昨天下午他们和大山子争吵那一场。 现在顾珞肯定是药堂的红人。 明知是被肖明当枪使,可眼下既然也留不下来,能赚五两银子何必不赚呢。 更何况,他们这么一闹,薛青央肯定也留不下来。 薛青央眼见顾珞真的去拿银子,急的就追,“顾哥,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偷他银子,让他去报官,我就不信官府能颠倒黑白,顾哥” 顾珞抓了薛青央胳膊,用力捏了一下。 薛青央的话音顿时顿住。 顾哥是在暗示他 错愕看着自己被顾珞捏过的胳膊,薛青央停住步子。 顾珞进屋不过须臾,捏了一张银票出来,几步走过去直接拍到肖明身上,“五十两,行吗” 银票捏在手里肖明都觉得这是幻觉。 顾珞竟然没揍他 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而且他是看顾珞穿的破烂才故意说出五十两巨款 尽管银票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可鼻跟隐隐酸疼,唯恐顾珞反悔,肖明拿了银票就走。 他已经和同济药堂的东家打了招呼,不参加试训了,行李也早就收拾完了。 眼见 肖明真拿了钱走了,薛青央气急败坏朝顾珞道:“顾哥,你真给了他钱” 说好的暗示呢 心里太急,脖颈的筋都凸现出来,声音也是沙哑的低吼。 顾珞又转着手腕,懒洋洋道:“我朝律法明文规定,数目达到四十两以上的钱财纠纷,算得上重大数目了,能入刑,我刚给了他五十两。” 薛青央梗着脖子正打算把人追回来把钱要回来,一愣,“哈” 顾珞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屋里走,“我先洗把脸,捎带给你写个诉状,你去京兆尹报官去。” 薛青央愣在那里硬是没反应过来,“我报官说什么” 顾珞翻个白眼,“就说他讹诈碰瓷儿啊,他可是刚刚从我这里拿走五十两” 顾珞生平最厌恶碰瓷 这左跳右跳的弄不死他 半个时辰后。 太子府。 太子爷的亲随喜宝一路急奔进了太子爷的书房。 “殿下,不好了,咱们娘娘去京兆尹打官司去了” 萧誉正伏案疾书,写昨天和顾珞的重逢心得呢,闻言手一抖,毛笔在纸上摁了巨大一个墨点。 三天前,他和他的亲随一起重生了 没听说过,重生还得随身携带个随从 重生前,他正和自己的太子妃顾珞准备入洞房呢,才刚刚开始洞 眼睛一闭一睁,他和喜宝一起回到了一年前。 “奴才听说,好像是有人碰瓷儿了咱们娘娘五十两银子现在人已经被抓回公堂了,正审呢。” 重生之后,喜宝这称呼硬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私下里还张口闭口管顾珞叫娘娘。 “而且,宁国公府那边也有人过去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提到宁国公府,萧誉脸一沉,绕出桌案就朝外走。 喜宝跟在后面,“您不易容了” 第十七章 谣言 “不了,我昨天晚上总结了一下,感觉还是有点太冒进了,珞珞现在进京就是奔着岳父的案子去的,我突然那么积极的靠近她,她肯定会怀疑我。 对她来说,我现在就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忽然这样,她肯定会生出防备心理,没准儿以为我是个变态呢,这样不利于我们感情的培养,我得循序渐进。” 喜宝跟在一侧,默默翻白眼。 谁昨天说的,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娘娘呢 这才第一天就又改循序渐进了 呵 男人 “那您想好怎么循序渐进了吗” 生活不易,箫誉叹气,“没有。” 讲道理,他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离奇的重生。 按照话本子上的套路,重生难道不都应该是重生在过去的某一天吗 他这重生,有点诡异 上辈子顾奉元出事,他受顾奉元临终前送出的嘱托,第一时间派人去乾州将顾奉元的女儿顾珞秘密接入京都,两人私下里调查顾奉元的案子,日久生情。 可是这辈子,他重生一睁眼顾奉元已经出事了,顾珞自己易了个容上京了。 可明明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天啊 到底是哪出现了偏差,为什么重生一次,剧情不一样了 不是说,重生的人都是掌握剧情走向的大佬吗 他怎么拿了个完全陌生的人生 京兆尹府衙公堂。 京兆尹坐在明镜高悬下,一脸威严看着底下苦主和人犯,脑子还在嗡嗡的疼。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那么个蠢东西来,今年已经八岁了,九章算术教了没有一百遍也绝对有九十九遍了,六加三等于九能算出来,改成三加六就大眼瞪小眼,十分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没学过。 这就算是头猪也该训练出来了 坐在这公堂上,京兆尹太阳穴还突突的跳,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气,整个人快炸了。 啪的一拍惊堂木,一肚子火气全撒在这惊堂木上了,“肖明,你可认罪” 肖明都快哭了 他拿了五十两银子,正准备在丰赢楼大吃一顿然后再琢磨后路呢,结果饭菜点上了,银子也结算了,一口没吃就被衙役给带到这里了。 顾珞把他给告了 咬牙切齿,肖明跪的笔直,“大人明察,草民冤枉,草民根本没有拿过顾珞的银票,他污蔑草民。” 京兆尹忍着头疼看向肖明身侧的另外两人,“你们有何话可说” 那俩人正是今儿一早证明薛青央偷钱的那俩,他们一人收了肖明五两银子,自然是替肖明说话,更何况,他俩都打算离开京都去附近的镇上找个药堂做学徒了,薛青央竟然把他们给告了 凭什么 大家一起来做学徒,他们都从同济药堂主动离开了,薛青央怎么还不放过他们 “大人明察,我们也没见顾珞给肖明银子。” 他俩一口咬定。 顾珞等得就是他们这个一口否定,立刻就道:“大人明察,草民有证据。” 肖明和那俩小伙子心头一个激灵,忍不住心虚的朝顾珞看来,肖明色厉内荏,“你别冤枉我。” 顾珞看着京兆尹,一字一顿,“大人,草民给肖明的那张银票上,写了草民的名字,只要大人搜查肖明身上的银两就能发现。” 肖明一愣,心里骂了句狗日的真阴险,又暗松一口气,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昂首挺胸,“既然如此,草民心甘情愿让大人搜查,草民是清白的。” 那银票他早在丰赢楼花出去了,就算到时候查到丰赢楼去,他一口咬定不是他拿出去的,谁又能强行让他认罪 京兆尹瞧瞧顾珞,那分明是十拿九稳的样子。 又瞧瞧肖明,那分明是坦荡无畏的样子。 咦,面部细微表情分析法竟然有点不太好使啊,啪的一拍惊堂木,京兆尹下令,“搜” 肖明被带过来的时候,随身拿着行李,此时当堂搜查,身上行李里,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除了搜到几块碎银两,一张银票没有搜出。 薛青央急了,“你明明就收了五十两银票,怎么会没有呢” 肖明一脸愤怒,“大人给草民做主草民和这俩人都是同济药堂的试训学徒,因为一些口角误会,草民不愿意继续再留下试训所以提前离开,却万万没想到,草民都走了他们还不肯放过草民,还要这般冤枉草民。” 同济药堂是京都有名的药堂,京兆尹不愿意这案子牵扯到药堂的东家和其他大夫,也就没有细问这个口角误会。 哪成想,他没问,外面围观的人里,却传来一道声音。 “能说说是什么口角误会吗” 京兆尹顺着声音望去,人都惊呆了。 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 他怎么在这里 看样子,这还是全程围观了 京兆尹下意识就起身,可这屁股还没有起来呢,另外一道声音又传来。 “听说这姓肖的在被抓来之前正在丰赢楼吃饭呢,该不会那银票在丰赢楼吧。” 若说刚刚看到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京兆尹惊得犹若雷击,那此时见到太子爷箫誉,他这简直就感觉自己被轰顶的五雷给包围了。 这位爷怎么也来了 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他慌张绕出桌案,朝着箫誉躬身迎过去,“殿下万安。” 围观百姓:哈殿下本朝不是只有一位殿下就是太子爷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卧病不起了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不能人事了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面目全非了吗” “不是说太子爷被太医院院使给毒的变成女人了吗” 嘈嘈切切的议论在围观的百姓堆里轰的就低低沉沉的爆发出来。 民间有关太子爷中毒的各种传说都在此时汇聚。 箫誉: 瞧着箫誉那张阴沉下来的脸,京兆尹嘴里想说殿下别往心里去,脑中却冒出一句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就是不知道现在说出这句话,会不会被当场撸了乌纱帽。 第十八章 熟悉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教蠢儿子算九章算术教不会,而是陪着太子殿下听有关太子殿下不能人事的谣言。 太特么社死了 他要是犯了罪,自有律法收拾他,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种折磨。 好在因为宁国公府世子也在现场,这折磨并未持续太久。 宁陵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太子,他蹙了下眉,眼底闪过震愕和疑惑,但很快面上带着恭顺,快步朝箫誉走过去,恭恭敬敬鞠躬行礼,“殿下万安,殿下身体可是好些了” 箫誉摆了下手,脸上带着不耐烦,“本王压根就没事儿,也不知道这谣言从哪出来的,好端端的,本王怎么就中毒了呢” 箫誉说这话的时候,似有若无瞥了顾珞一眼。 顾珞跪在地上,全身一僵。 她爹顾奉元因为太子中毒一案而被下狱又在狱中畏罪自尽。 现在 这是太子殿下本人吧 本人竟然说,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僵在那里,顾珞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 箫誉身子一转,在宁陵面前将顾珞颤抖的身体结结实实的挡住,脸上带着不悦,“人人都说顾奉元是因为给本王下毒才被下狱,可本王这不是好好的别人人云亦云,宁世子怎么也是如此。” 宁陵低垂的眼底满是震骇,此刻却没有时间细思,只惶恐道:“臣知罪。” 箫誉一摆手,没理他,转头朝京兆尹道:“本王闲来无事恰好路过这里,正巧遇上你断案,感觉这案子还怪有趣的,你断你的,本王就旁观。” 京兆尹心里骂娘 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去听曲儿多好啊 这查案有什么趣儿 心里,脸上笑嘻嘻,京兆尹命人抬了两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一前一后在公堂右侧放了。 前面的是箫誉的座位,箫誉毫无心理负担,直接落座,可宁王府世子却不敢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直接坐下,犹豫一下,站在了箫誉身后。 京兆尹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战战兢兢又重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 既然刚刚宁陵提起了口角之争,京兆尹现在就不能再避而不谈,落座之后,先恭敬朝箫誉询问一句,转而一拍惊堂木,朝堂下人质问,“口角之争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肖明和那俩人怎么说得出口。 薛青央连停顿都没有,在京兆尹问话之后,立刻就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肖明有心反驳,可同济药堂的大山子他们都能给这件事作证,他没得抵赖,只能一口咬定,“我当时是编了瞎话,可不能因为我编瞎话顾珞就这么报复我啊,当时他都打了我了,这事儿不就应该算是了结了吗” 宁陵看着薛青央,在肖明说完之后,收了目光朝京兆尹道:“我能插句话吗” 京兆尹: 这话问的,好像我能说不行似的 一脸堆笑jg,“您随意。” 宁陵客气颔首,又看向薛青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相信他的话” 薛青央没想到这位大人是冲着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我,不是,草民,草民知道顾珞在茶肆治好了路人的腹痛,治好了黄大夫的腿病,他医术好,又肯乐于助人,直觉他不是坏人。” 宁陵显然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在茶肆治好路人的腹痛 想起自己属下昨日回禀的事,宁陵的目光落向薛青央一侧的顾珞。 顾珞刚刚全身僵硬颤抖,此刻已经缓了过来,不卑不亢跪在那里,瞧着这张侧脸,宁陵忽然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可又一点想不起来。 他记忆一向好,觉得熟悉,一定就是见过。 想不起来 那是当时见面的场面太乱还是隔得时间太久 有关顾珞究竟是不是那个昨日治好他属下腹痛的人,显然此时并不适合问,他只看了顾珞一瞬便收了目光。 恰好此时,一个衙役从外面带了个人进来,“启禀大人,小的方才奉太子殿下的命去丰赢楼,带了丰赢楼的收账伙计。” 他话音还没落下,外面又有一个衙役进来,“启禀大人,小的方才奉宁大人的命去丰赢楼带他们的收账伙计,可丰赢楼的人说收账伙计已经被” 他没说完话就已经看到了站在同僚身侧的一个身着丰赢楼衣衫的小伙计,这话音自然也就打住。 京兆尹如坐针毡似的挪了挪屁股。 您两位对这案子 还真是上心啊 连下命令都是下了一模一样的。 眼见太子爷和宁国公府世子爷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京兆尹擦了擦脑门的汗,朝那丰赢楼的小伙计道:“你可见过此人” 丰赢楼的小伙计顺着京兆尹所指,看向肖明,立刻就道:“回禀大人,记得记得,就在方才,他在我们丰赢楼点了一桌子菜,总共得有四五样吧,钱交完,菜还没且上呢,他就被带走了。” 围观百姓: 突然有点心酸是什么意思 说着,丰赢楼的小伙计又摸出一张银票。 “另外,他当时交钱的银票,小的因为当时忙,没细瞧,收了银票找了零就干别的去了。 等到他被衙役带走,小的想他那一桌子菜还没来得及吃呢,这种情况是能退款的,就去找他的账单。 正好当时小人忙,顺手就把他递来的银票压在账本底下了。” 公堂上的衙役将这银票朝京兆尹送过去。 顾珞说她在银票上写了字,京兆尹接到银票第一时间就去查看,然后 碰瓷儿不得好死顾珞。 京兆尹: 这还真是写了名字。 他儿子摘抄圣人名言绝句的时候,就是这个格式。 满目复杂看了顾珞一眼,京兆尹朝肖明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肖明立刻叫屈,“大人,就算是上面有顾珞的名字,这也不能证明就是小人花了这银票啊,丰赢楼那么多客人,万一弄混了呢,谁能保证这就一定是草民花出去的” 丰赢楼的小伙计原本是笃定的。 可肖明这么一说,他又不敢肯定了。 当时客人多,他的确是忙,他他的记忆确定没有误差 肖明觑着小伙计的神色,眼见他出现犹豫,立刻补充一句,“而且,如果当时顾珞给小人的银票上有他的名字,小人怎么会接呢” 第十九章 肃静 肖明的确是没想到这银票上会有顾珞的名字。 当时接了银票,他第一反应就是这银票的药味真大。 但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顾珞医术似乎的确很高,大夫身边有药味也算是正常。 而且那时候他就怕顾珞反悔再揍他一顿什么的,哪想那么多,别说检查银票了,基本是揣了银票立刻就走。 这玩意儿有什么检查的呢 没想到顾珞还真在银票上写了名字,这说明什么,说明从一开始,顾珞就存了要告他的心,这是挖了套儿等他钻呢 黑心的王八犊子 肖明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委屈愤怒,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大人给草民做主啊顾珞这是存心要害草民啊” 京兆尹看了太子爷和宁国公府世子一眼,心里琢磨这两位大爷的意思到底是真看戏呢还是想干嘛呢 要说是为了什么吧 这薛青央和顾珞都是外地的,和这两位爷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可要说是为了这肖明,那干嘛又积极的把丰赢楼的小伙计急吼吼的带来呢 京兆尹心思流转之际,顾珞笔直的跪在那里,“大人,草民还有证据。” 京兆尹心思一敛,飞快的瞥了一眼太子爷的脸色,似乎是在顾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子爷脸上带了一点笑 京兆尹也来不及琢磨自己是眼花了还是怎么,“你说。” 顾珞就道:“当时草民给肖明的那张银票上,沾了一些药膏,肖明接了草民的银票,他的手上应该还有药膏残留。 不过,就算没有残留也不要紧。 肖明手上长了了不少干性皮疹,十指指腹颇为严重,正好,草民那银票上沾的药膏成分有连翘c白芷c苍术c大风子c白鲜皮c大黄等药物,对这干性皮疹也算对症。” 顾珞说完,肖明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就缩了一下手,脸上的慌张是肉眼可见的。 薛青央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这是在公堂上,几乎一个箭步就窜过去,一把抓了肖明的手。 肖明捏拳奋力抵抗,“你干什么,放开,这可是在公堂,你要做什么” 薛青央瞪着眼,气息粗重。 刚刚肖明矢口否认的时候,他心里慌得一批,根本想不到该用什么法子来让肖明认罪,就怕不但不能治了肖明反倒再把顾珞折进去,被肖明诬告一个陷害的罪名。 “做什么,我看你的手” 肖明推搡开薛青央,只是不等他说话,已经有衙役上前。 肖明不敢和衙役反抗,两下就被衙役捉了手,手心向上翻了过来。 十个指腹露在大家面前,只有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部分皮肤颜色较为正常,其他八根手指,指腹都是带着树皮状的红疹子。 事已至此,京兆尹啪的一拍惊堂木,“大胆肖明,你还有何话可说” 肖明青白着脸,强行辩白,“大人,这就是圈套,是圈套。” 他转头朝顾珞狰狞道:“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有疹子,你怎么会刚刚好把药膏抹到银票上你是故意要害我” 薛青央就道:“你要是不接那银票,顾哥就算要害你害的着吗是你先诬陷我偷你银子,顾哥才替我还银子的。” 肖明怒火冲天,“顾珞,你给我银票的时候就设计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顾珞一脸平静,“首先,银票上之所以有药膏,那是因为我手上正好也起了皮疹,我给自己涂了药膏,药膏有沾到银票上的。 其次,造谣我杀人的是你,造谣薛青央偷窃的是你,为什么你现在表现的像是受害者 难道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毕竟我还误打误撞替你治疗了两根手指的皮疹,你去药堂开药,这药膏没有一两银子都开不出来。” 肖明:哈 我感谢你 我感谢你祖宗 “你只是拿了一下银票,这药膏应该沾在你拿的位置啊,我当时接银票的时候可不是捏的你拿的位置” 顾珞就道:“那是因为我给你的银票是我的全部家当,再给你之前,我反反复复把它摸了个遍,做了个告别” 肖明: 箫誉坐在那里短促的笑了一下,绷了嘴角起身,“行吧,这案子也算是水落石出了,胡大人你继续,本王先走了。” 说完,转头朝宁陵道:“宁世子一起” 宁陵目光从薛青央身上收回,做了个恭敬不如从命的动作,“臣听殿下的。” 京兆尹忙起身相送。 等送走这两尊莫名出现又莫名离开的大佛,京兆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到座位,指了肖明就道:“物证当前,你还不速速认罪要等本官动用刑法不成” 肖明脸色青白,怒火烧在眼中,瞪着顾珞。 “你就是故意的我不过就是造了个谣,我不过就是冤枉了薛青央五十两银子而已,你却心狠手辣的要让我坐牢你怎么这么恶毒” 顾珞翻个白眼,没有理他这翻类似于你只是断了一条腿紫菱却是没了爱情的言论,正要朝京兆尹说话,肖明忽的一声咆哮。 “我不服我要让大家评评理。 我是做错了事,可我只是造了个谣,凭什么你害人还有理了,你害的我失去试训的机会,你害的我坐牢,难道你就一点责任没有吗” 有衙役上前要将肖明羁押,肖明挣扎着转头朝外面的围观百姓吼。 京兆尹刚要拍惊堂木让他肃静,外面就有百姓喊话。 “那药膏哪个药堂有卖的药到病除不” “药膏能治皮疹,能治脚臭不臭了二十年那种。” 顾珞就道:“药膏是我自己配的,治皮疹药到病除,一次见效,三天去疹,十五天药到病除,另外治疗脚臭有专门的药,也能药到病除。” “这位小哥给我看看,我这脚臭” 京兆尹眼睁睁看着外面围观人群里冲出一个大汉,当众就要脱鞋露脚,忙赶在他把那臭了二十年的脚露出来之前,啪的拍了惊堂木。 “肃静” 闹哄哄的现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脱鞋脱了一半的大哥晃了两下没站稳,一个屁墩儿跌地上,脚上的鞋顺便就飞了出来。 yue 臭了二十年 名不虚传 第二十章 义诊 因为箫誉和宁陵的出现,别管这两位爷是图什么,京兆尹原本是打算漂漂亮亮的收尾这案子,让肖明当堂痛哭流涕的认罪。 然而突然闹出这等变故,臭气熏天,京兆尹实在忍不住,直接将肖明和另外两个做假口供的收押入监退堂了。 顾珞拿回了那五十两的银票,和薛青央离开。 “这位小哥,你看我这手上的疹子能用你那药不” “小哥,你看我脸上这皮,涂你那药管用不” “小哥,你那药能治我脖子上这种小疙瘩不” “小哥,你哪个药堂的啊” “还有我这个” 离开了公堂,也仅仅是两腿迈出了公堂的门槛。 顾珞也没想到,她就是来打了个官司,这怎么搞得像是来衙门打了个广告似的。 外面围观的百姓一窝蜂的涌在旁边,凡是有点皮肤病的都指着自己的这里那里让顾珞帮着看,而京兆尹作为一名贴心的父母官,虽然被脚臭熏走了,但是派人送来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得 顾珞和薛青央坐在衙门口开始了义诊 这叫什么事儿 事情传到同济药堂的时候,大山子和黄大夫都惊呆了。 他们一早就不见了顾珞和薛青央的影子,后来听说这俩人把肖明告上了公堂,当时大山子是急吼吼的打算过去瞧瞧的,唯恐顾珞和薛青央吃亏,可黄大夫拦住了他。 大山子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昨天他和黄大夫说肖明造谣顾珞杀人,黄大夫不仅没管这事儿,还反问他怎么就能确定是谣言而不是事实。 今儿又是。 顾珞和薛青央明显是被肖明陷害,可黄大夫也不管,不仅不管,还不让他去衙门。 这也就算了。 偏偏现在案子结束了,人家顾珞和薛青央在衙门口开始义诊了,黄大夫准备提着药箱过去。 这算什么事儿 蹭热度 大山子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师傅,“师傅,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大夫十分干脆的告诉他,“不当讲,闭嘴” 说完,提着药箱风风火火就朝衙门前跑去,跑的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就像唯恐晚了一步这京城的病患全被顾珞霸占了似的。 “黄大夫,你们怎么也来了” 薛青央不怎会医术,在顾珞旁边只能打个下手,顾珞说方子,他用衙门提供的纸笔写,写好了交给来问诊的病人。 黄大夫一来,薛青央立刻起身让出座位。 然后,眼睁睁看到黄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叠布,这一叠布又被黄大夫塞进了他的手上,“挂后面。” 薛青央错愕的抖开了那叠布。 风里雨里,同济药堂在这里等你 薛青央满目震愕又难解的看向大山子。 大山子一捂脸,“这是咱们同济药堂的标语。” 薛青央舔舔嘴皮,“挂这个干吗” 大山子拉了长长的叹气,一努嘴,“为了和对面抢人头。” 顺着大山子努嘴的方向,薛青央朝那边看去,入目就看到,就在衙门对面,一道火红的标语挂在树上。 你好我好大家好,看病德仁第一好。 在这道火红的标语下,正有几个人在支桌子。 大山子接过薛青央手里的标语,一边找地方琢磨挂哪里,一边道:“对面那是德仁药堂,和咱们同济药堂差不多齐名,两个药堂一直在标着劲儿的抢人头。” 薛青央: “抢人头” “你是不知道现在内卷有多厉害,我们推出一款特价药膏,他们立刻推出一款特价膏药,我们推出一款买一送一的汤药,他们立刻推出免费限量蜜丸。 反正就是都想变着法的往自己药堂拉病人呗。 这年头,谁掌握了人,人才是赢家。” 薛青央只觉得自己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因为他感觉听不懂。 “这,不是谁家的大夫好,谁家治病效率高,谁家就能得到患者的认可吗搞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用,因为咱们这两家药堂的大夫都差不多啊,哎,反正现在卷的厉害,以前我们做学徒的,每天关了店门就能睡觉,现在呢,天天都要学习到凌晨,就是怕被对方的学徒比了下去。” 薛青央看看对面,感慨一声。 京城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感慨完,一拍大山子肩膀,十分坚定的道:“我从今天起,每天就睡两个时辰,剩下的,全天学习” 大山子差点一头栽地上,赶紧伸手捂他的嘴。 “闭嘴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你要是一天就睡俩时辰,别人为了追赶你,一天就睡一个时辰,怎么的,你要逼着所有人都不睡觉啊 不行,我们要反内卷” 薛青央眨巴眼睛,被捂着嘴,只能呜呜呜道:“可我不加倍努力,就被别人超过了” 大山子瞪着他,“加倍努力不要紧,但是不能加命努力努力了也是给别人做事,但命是自己的” “你俩干嘛呢,挂完标语过来写方子”黄大夫给人搭着脉,回头喊他俩。 大山子又压着声音追着威胁一句,“记住没,不然我不让我师父留下你。” 薛青央唯恐被赶走,忙点头,大山子这才松开他。 因为顾珞的原因,今儿来义诊的,全都是来看皮肤病的,偏巧黄大夫在这方面不是十分擅长,有些病情拿不准,就当场和顾珞商议。 那些来瞧病的百姓都惊呆了。 他们看大夫,一向是喜欢找那些老大夫瞧。 老大夫经验足啊。 今儿之所以找顾珞这个面嫩的小哥,主要是冲着肖明手上那疹子。 今儿一早才在银票上沾了一点药膏,那手上的疹子就明显改善了好多呢,而且这也不是为了吸引顾客的虚假宣传,这是真的药到病除。 谁虚假宣传敢宣传到公堂上呢 可现在怎么同济药堂的黄大夫看病还要同这小哥商量 这小哥到底什么人啊 本事这么大啊。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顾珞在京都就算是小有名声了,别管大家是不是信服她的医术,反正不少人已经记住顾珞这个名字了。 第二十一章 制油 顾珞帮自己讨了公道,原本薛青央是打算请顾珞吃饭的。 可今儿来义诊的百姓全都想要买顾珞说的那药膏,没办法,为了尽快给同济药堂供货,义诊结束之后顾珞就直接回了药堂开始弄药膏。 同济药堂有自己专业的熬制药膏的设备和人员,顾珞不必亲自动手,主要就是方子。 “我们之前配的药膏也是这些成分,荆芥穗,连翘,白芷,大风子,金刚刺”瞧着顾珞写出来的方子,黄大夫纳闷道:“咱们用的药材都是一样的,怎么我们配制的那些效果就没有那么好呢” 同济药堂也卖这种成品药膏,主要针对以瘙痒为主的皮肤病。 他们的药膏不能说没有用,但是绝对做不到药到病除。 何况皮肤病这玩意儿,说不准,湿热侵淫,邪郁肺卫,致病的原因多种多样,病程十分繁杂腻歪,涂药期间患者一个忍不住刺痒抓挠,病情就会加重。 但像肖明那样的,今儿就沾染了一点药膏竟然就减轻那么多,黄大夫还是头一次见, 顾珞方子写完,撂下笔习惯性转了转手腕,“你们这大风子是怎么用” 黄大夫就道:“就烧存性,把它烧至外部焦黑,里面焦黄。” “我这方子里的大风子用油。” 黄大夫顿时眼睛一瞪,“可大风子油有毒啊” “大风子研成泥状,用数层草纸包裹,干热一刻钟,压榨去油,直到纸上不显油迹,大风子成散状粉末时,它油脂去除掉一部分,余下的再用,毒性就没有那么强了,治疗皮肤病,刚刚合适。” 黄大夫听得目瞪口呆,“我们用大风子,要么烧存性,要么制霜,还从来没有这么用过,你你从哪学的这方子” 顾珞一笑。 现代科技经过多次试验检测出来的。 这话她没法说,只能道:“以前家里长辈和薛茂林薛老前辈关系较好,这是从薛老前辈那里得来的。” 薛青央没想到竟然听到自己祖父的名字,“我祖父” 顾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黄大夫。 她就想看看他听到薛茂林这个名字时候的反应。 黄大夫眼底错愕一瞬,紧跟着,眼皮飞快的垂下,仿佛遮掩什么情绪一般,“薛大夫的确是在皮肤病方面造诣深厚,既然如此,就按照这个方子做吧,我让人去准备。”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顾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薛青央一脸震撼,“顾哥,这方子真是从我祖父那里来的” 顾珞收了瞧黄大夫背影的目光,“你不信” 薛青央就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顾哥别误会,我就是没想到,我祖父竟然这么厉害。” 顾珞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失落。 祖父这么厉害,却不许他行医,不传授他一丁点的医术。 “顾哥,今儿谢谢你,你对我真好,要不是你,我肯定也不能留在同济药堂继续试训,我肯定因为和肖明打架被撵走了。” 薛青央一脸憨实的笑容,朝顾珞真诚的道,话音里还带着点羞赧的不好意思。 顾珞心里有点发虚。 好么 她不是什么好人。 她要替薛青央出头,法子多得是,最直接最省事的,今儿一早把肖明揍一顿把人赶走就是了。 但在许多方法中她挑选了这么一个对簿公堂当真只是为了给薛青央出头 她只是想要看看,薛青央去了公堂,宁国公府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当过年她能活下来,全凭薛茂林的接济,可现在她却利用人家孙子。 这算什么好人 这算人渣吧。 顾人渣心里自嘲的啧了一下。 至于利用结果 宁国公府不光有动静,还直接惊动了这家的世子爷。 不光惊动了宁国公府世子爷,还来了个太子 宁国公府世子爷来,顾珞稍微还能猜到点原因,是奔着薛青央的。 可太子呢 太子为什么也来 义诊结束回来的路上,顾珞就这个问题问过黄大夫,黄大夫说他也不清楚。 应该是的确不清楚。 不过,当顾珞提起太子说他根本没有中毒的时候,黄大夫明显是错愕了一下。 黄大夫的错愕不是假的。 所以,太子说谎了 为什么 顾珞心里乱糟糟一团,她拍拍薛青央的肩膀,“你药材认得全么” 薛青央丧气摇头,“只认识寻常的。” “去找大山子吧,让他教教你,试训就一个月,抓紧点,药材这些你自己认,看病什么的,我能教的都教你,到时候能不能留下” 薛青央立刻道:“顾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争取留下。” 薛青央去找大山子,顾珞就去了前堂。 同济药堂现在一共就两个挂名大夫,黄大夫在前堂坐诊,另外一个李大夫据说是出诊去了,反正顾珞从来就没见过。 方才顾珞提了薛茂林直接把黄大夫给说跑了,现在顾珞凑上前,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黄大夫,您知道昨天那崩漏的病人家在哪吗我想去做个回访。” 黄大夫以为顾珞还要提薛茂林,一颗心紧绷着,一听这话,大松一口气,立刻就给顾珞翻查地址,“你认识吗要不让大山子带你过去” 一般只要患者不介意,药堂都会登记患者的居住地,为的也是回访方便。 几下翻到了地址,顾珞誊抄了一份。 “不用,我打听打听也就找着了。” 顾珞自己有个小药箱,拿了地址便出发。 “小红兄弟” 顾珞才从同济药堂出来没走一盏茶功夫,一道熟悉的热切的声音就扑了过来。 声音还没等落下呢,一个人影一阵风晃到顾珞跟前,箫誉一脸的惊喜,“又见面了小红兄弟。” 顾珞冷着眼看突然出现的箫誉。 说实在的,她以为今儿一早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二百五呢。 顾珞不说话,箫誉也浑不在意,胳膊顺势就要朝她肩膀搭过去,“小红兄弟做什么去” 顾珞这次没躲,任由他挂着,“去回访病人,这地方你认识么” 顾珞拿出地址给他看。 箫誉看了一眼,“认识倒是认识,不过我现在没时间送你过去,我给你简单指指” 顾珞: 没时间 昨天阴魂不散缠着她的人,今儿说没时间 第二十二章 回访 箫誉瞧着顾珞脸上一瞬间裂出的难以置信,忍着捏一把脸的冲动抿嘴憋住笑意,说指路就指路。 “你看啊,顺着鼓楼大街一直走,走到前面第三个路口,也就是黄记包子铺旁边,左手边有条小巷子,从巷子穿出去去了对面的街上” 箫誉巴拉巴拉认真脸给顾珞指路。 顾珞皱着眼角看二百五,最终没忍住打断道:“你不去” 箫誉忍笑,十分郑重的为难道:“不行啊小红兄弟,我一会儿要去买麻椒鸡,赵麻子家的麻椒鸡卖的特别快,去晚了就买不上了。” 顾珞: 昨天死缠烂打,今儿为了个麻椒鸡就不和她一起去了 难道是她多心了 这二百五真的只是个单纯的热爱交友的热心肠二百五,并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和箫誉分开,独自上路,顾珞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以至于一路走去,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琢磨二百五。 “请问,这里是王满家吗” 按照地址找到位置,顾珞在大门上拍了几下,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她朝着门缝问了一句。 “谁啊” 里面是个脆生生的女声,听声音很像昨天那妇人的小姑子,顾珞有点悬着的心踏实下去,之前她还怕扑个空。 “我是同济药堂的大夫,昨天给施针的那位,来做回访。” 脚步声原本就逼近过来,顾珞这话一出,里面登时跑了起来。 哗啦。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头上簪了珠花的小姑娘一脸惊喜的笑容立在门内,“顾大夫” 的确是小姑子之一,相较昨天,今天她的妆容明显是精心打扮了的。 顾珞笑着晃晃药箱,“你嫂嫂的病情有点特殊,我来做个回访,她在吗” 小姑娘脸颊泛红,“在的在的,您快请。” 一边朝里让顾珞,一边冲着屋里喊,“哥,嫂子,同济药堂的顾大夫来做回访。” 她话音落下,屋里出来一个汉子,正是那妇人的丈夫,王满。 王满一脸堆笑的将顾珞迎进屋里, “顾大夫真是好本事,昨儿回来之后,我媳妇就没再说肚子疼,也没说手冷脚冷,平时就这天气还得搭一床被子,今儿就正常穿衣服,也不用另外盖被子。” 掀开内屋的帘子,顾珞瞧见王满媳妇正坐在床榻上,看样子是想要下地迎接但是被王满拦住了,怪不好意思的朝顾珞笑笑,“还要辛苦您跑一趟。” 顾珞提了药箱直接上前,王满搬了凳子搁在床榻边,顾珞一边诊脉一边道:“不辛苦,应该的,再者,我还要谢谢你们。” 屋里三人顿时一愣。 王满不解的挠挠后脑勺,“谢我们” 顾珞搭完右手腕又换了左手腕,搭着脉,笑道:“对啊,今儿我和我们药堂另外一个学徒对簿公堂,宁国公府世子爷来了,虽然也没说什么,可有他在京兆尹肯定就能秉公断案。” 顾珞说完,屋里三人大眼瞪小眼。 啊 顾珞一副没有瞧见的样子,手指依旧打在妇人手腕处,“我昨儿才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宁国公府世子肯来帮忙,肯定是因为你们。” 说着话,她朝给她开门的小姑娘笑笑。 小姑娘登时脸红,连连摆手,“不是啊,我我也听说今儿京兆尹那边断案,说是案子断完当时就在县衙门口开了义诊,可这案子,和我没关系啊。” 顾珞挑眉疑惑,“不是你求了宁国公府世子爷的情帮我们吗” 小姑娘立刻道:“虽然我们一家都感激顾大夫治好我嫂子的病,也很想报答您,可真的不是我,我和我妹妹谁都没提,我们今儿都没见世子爷。” 顾珞皱皱眉,一脸困惑的样子。 “这就奇怪了,当时世子爷在公堂上还和我们药堂的一个试训学徒说话呢,我听着他挺平易近人的,还以为是你提前求了情。 那奇怪了,我也是新来的,薛青央也是新来的,怎么世子爷专门跑来看我们的案子还替我们说话” “顾大夫说谁”那小姑娘打断了顾珞的话音,询问道。 顾珞有些茫然的看她,“啊” 小姑娘就道:“就您刚刚说薛什么” “薛青央” 小姑娘笑道:“世子爷去,应该是因为他。” 顾珞更是一脸不解了,“为了他为了他什么他医术还不如我呢呀” 小 姑娘咯咯笑了两声,“顾大夫有所不知,这个薛青央,他有个祖父叫薛茂林,薛大夫以前是宁国公府的住家大夫,世子爷应该是冲着他去的,毕竟还有薛老大夫的情面。” 顾珞恍然大悟,嗐了一声,“薛青央竟然没提,这叫什么事儿,他爷爷既然是宁国公府的住家大夫,他还当什么学徒啊,也去宁国公府呗。”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瞬,但没多说什么。 顾珞收了诊脉的手,“药吃了三顿了” 那妇人立刻道:“昨儿晚上回来一顿,早上一顿,中午一顿,我感觉真的好多了,身上一点不冷了,原本早上我还想穿夹棉的,结果根本穿不住,我现在就穿夏天的薄衫就正好,也不冷。” 顾珞笑道:“说明药对症了,我开的那几服药都吃完就都好了,按时服药注意保暖就行。” 王满立刻点头,搓着手笑道:“一定按时吃药,过几天我们再去扎针。” 顾珞应了一声转而朝那小姑娘道:“我听说宁国公府老夫人病了,可是好转了” 提起老夫人的病,这小姑娘就笑容一收,叹了口气,“还没有,宫里的御医都瞧了,一点法子没有,世子爷求了陛下的恩典,说是要太医院会诊呢。” 顾珞没再多问什么,起身提了药箱告辞。 王满要送顾珞出去,被他妹子按住了,“哥你陪嫂子,我送顾大夫。” 她给王满递了个眼色,王满便没再坚持。 出了院子,小姑娘立刻压着声音朝顾珞道:“顾大夫,您刚刚说,今儿和您一起去公堂的那个薛青央,他现在还在同济药堂么” 顾珞点头,“在啊,怎么” 小姑娘就道:“没什么,就是当时他祖父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和府里的主子闹了点不愉快,就怕府里知道他来了,要找他麻烦。” 顾珞原本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时顿住脚,转头朝小姑娘道:“你昨天怎么不直接告诉薛青央” 第二十三章 瞎话 小姑娘搓搓手,神色颇有些为难。 “我没见过薛青央,不认得他,而且” 她话音忽的一顿,勉强扯出一个笑意来。 “不过,世子爷既然去帮薛青央说话,说明世子爷是站在他这边的,府里的人就算是想要为难他,有世子爷在应该也不敢太如何,反正拜托顾大夫提醒他一句。 我,我以前受过他祖父的恩,就,就不,不希望他出事。” 顾珞揣摩着小姑娘的话告辞离开。 从院里一出来,抬头就看见冗长的小巷子里,一个腿长肩宽的男人正曲着一条腿倚靠着墙壁垂头立在那,不知道站了多久。 听见动静,箫誉抬头,眼底盛着笑,“小红兄弟你出来啦。” 顾珞朝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刚才不能给小红兄弟带路,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么,诺,麻椒鸡我买了两份,送你一份,你尝尝,可好吃了。” 顾珞瞥了一眼他递上来的麻椒鸡,一时间脑子里问号无数个。 这二百五到底什么身份 和宁国公府有关吗 只是个普通人 和她爹爹的案子有关吗 “你天天这么闲着”顾珞没接那麻椒鸡,顺着巷子朝外走。 箫誉就转身跟着,“我一纨绔,不闲着难道还要找点什么事儿干” 说的理直气壮的。 顾珞就道:“你家里做什么的” 箫誉把早就编好的瞎话奉上,“我爹我娘都在太子府伺候太子爷。” 一面说,一面注意着顾珞的反应,果然在他提起太子爷三个字的时候,顾珞脸上神色一滞,箫誉继续漫不经心道:“我从小和太子爷一起学功夫,我功夫可好了,我爹说再让我玩几年,等过几年去给太子爷做亲随。” 顾珞转头上下打量箫誉一眼,“你有二十” “今年刚二十整。” 顾珞立刻翻个白眼。 这要是现代,她无话可说,可古代的男子十五六就成家立业了,这位爷都二十了,他爹让他再玩几年 这什么熊爹 箫誉揣摩着顾珞的心思,“小红兄弟,等你哪天得空,我带你去太子府玩” 顾珞心头一凛却瞪他一眼,“那地方也是我能随便去的” 箫誉啪啪拍胸脯,“你自己去肯定去不了,但是我带你去就行,我和太子爷非常熟,熟的就跟一个人似的,都快共享爹娘了,所以我在太子府,随便出入。” 顾珞想到今儿公堂上太子的那番话,试探道:“外面都说太子爷中毒” 箫誉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当时在公堂上,宁陵也在,他不适合与顾珞私下搭话。 “你是想说太子被太医院院使顾奉元下毒的事儿吧,嗐,外面都是瞎说。” 顾珞只觉得心要蹦出来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与人提起爹爹的案子,“那太子没中毒” “中了啊,不过肯定不是顾奉元下的,顾奉元挡了别人的路,让人给害了。” 顾珞一颗心,从砰砰砰,变成砰砰砰砰砰,又变成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是查出来了”她竭力控制着,可声音忍不住的抖。 以前顾珞一直觉得自己是大心脏,什么事儿都不太入得了眼,可直到现在,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控制好一切情绪。 起码,这一刻没做到。 箫誉神情平常,宛若在谈什么茶余饭后的小故事,“没查出来,顾奉元一死,这案子更不好查了,不过太子爷自己个心里明白,顾奉元不会害他。” 顾珞只觉得有点腿软,她大喘一口气,“太子爷他” 箫誉把握住时机,十分笃定的说,“当然不会是顾奉元了,顾奉元可是亲口答应了太子爷,要把他闺女嫁给太子爷做太子妃呢。” 顾珞那颗砰砰砰砰砰砰的心顿时:哈 话题骤变,顾珞震愕看向箫誉。 箫誉就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太子爷曾经去乾州办事,遇见过顾奉元的女儿,当时就一见钟情,回来就和顾奉元提了亲。” 顾珞: 箫誉继续编瞎话,“顾奉元十分满意太子爷这个未来女婿。” 顾珞: 顾珞愣了好一会儿,勉强找回心神,磕磕巴巴顺着箫誉的话道:“那,那既然都提了亲,顾奉元出事,太子爷肯定,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当然,太子爷都查出些东西了, 不过事关朝局,错综复杂,查出来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这话倒是实话。 上辈子,顾珞和箫誉联手查案,直到他们成亲前,也只是查出来这案子和宁国公府有关,更进一步的还没来得及查,箫誉嘎嘣就重生了。 顾珞心神不宁的走着,她想问问太子爷到底查出了什么,可现在自己毫无立场毫无身份问。 箫誉把握着节奏,话不敢再说太多,就转开了话题,“小红兄弟,你医术真好,今儿在京兆尹府衙门口义诊,我硬是没有排上队,那个,你能给我诊个脉不” 顾珞有些浑浑噩噩,“好。” 箫誉立刻把手抬起来,眼睁睁看着顾珞皙白的手指就要搭在自己手腕上,一只鹦鹉扑棱棱的扇着翅膀飞过来。 “臭流氓,不要脸,臭流氓,不要脸” 鹦鹉呼啸着喊了两句,立在了顾珞伸出去的手上。 手指距离箫誉的手腕堪堪只剩一个指头肚的距离。 就差一点点 箫誉咬牙切齿看向鹦鹉,顾珞一愣,与鹦鹉四目相对,忍俊不禁笑出来,“你的鸟。” 箫誉咬着后槽牙,“回去就炖了它” 鹦鹉哗啦一抖翅膀,转头朝箫誉叫:“你敢炖了我我就揭你老底” 这鸟成精了 顾珞嘿的笑出来,刚刚闷在五脏六腑的那股子气顺带消散出来些。 箫誉眼见顾珞笑,为了哄人,干脆装疯卖傻和鹦鹉吵架。 一人一鸟,你来我往,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顾珞笑的肚子疼,“你们纨绔真会玩。” 箫誉一拢鹦鹉,把鸟从顾珞手臂挪到自己肩膀,自己又朝顾珞靠近一点,“等你得空,我带你在京都玩,好玩的可多了。” 之前顾珞不愿意搭理他,一是因为自己要查爹爹的案子不想连累别人二是的确也没有精力交朋友。 现在 行趴,顾人渣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接近太子,人渣顾珞准备先和二百五培养一下友谊。 第二十四章 进宫 第一次培养友谊,以箫誉将顾珞送到同济药堂门口结束。 箫誉见好就收,把麻椒鸡塞给顾珞,“小红兄弟,你记得吃。” 之前是箫誉缠着顾珞,现在顾人渣要利用人家二百五接近太子呢,反守为攻,“你不进来玩会儿” 箫誉一手放长线钓大鱼玩的十分溜,“不了,我还有事,改天再来找小红兄弟玩” 说完,干脆利索摆摆手,迈着大长腿悠哉离开,嗯,再不走怕就真的要跟着进去了 顾珞: 行趴 维护友谊,路长道远,小顾加油 箫誉是真的有事,之前和顾珞在同济药堂门口偶遇的时候他就收到宫里的传话,皇上让他进宫。 只不过因为不放心顾珞,他才跟着去了胡同那边,耽误了半天。 和顾珞分开后,箫誉七拐八拐进了一家茶楼,转眼再从茶楼后门出来,已经洗掉脸上易容的东西,一头钻进喜宝备在后门的马车上。 御书房。 箫誉一进去迎面就砸来一只茶盏,“混账东西,半个时辰前就让你进宫,又去哪瞎混了” 皇上吹胡子瞪眼立在桌案后,怒目对着箫誉。 箫誉伸手将那茶盏接住,“您这一发火就砸杯子,一发火就砸杯子,这得一天砸多少钱出去,这一只杯子至少三两银子呢,有这些银两救济一下灾民不好吗” 一边说一边将这茶盏搁在手边博古架上,几步走到旁边的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皇上让他气的够呛,“朕但凡再有一个儿子,也不跟你浪费时间,朕问你,今儿在京兆尹府衙你胡闹什么” 箫誉一盏茶灌了肚子里,茶盏也不搁桌上,就用牙齿叼着那茶盏的沿儿,眼睛从茶盏边儿上朝皇上看去。 皇上让他这样子气的冒火,抽出一支毛笔砸过去,“说话” 箫誉伸手把毛笔接住,叹着气把茶盏扔桌上,“您这哪来这么大火气,哪天儿臣得请个神医进来给您好好瞧瞧,年纪大了总动怒对身体不好。 这么快就有人告状了” 箫誉嬉皮笑脸,皇上实在忍不住,手一撑桌案,直接身轻如燕的翻过桌子,朝他一脚踹过去,“你是以为老子提不动刀了” “哎呀” 箫誉身子一闪,呃,没躲过去,让皇上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不是儿臣瞎闹,实在是外面谣言传的太过分,竟然有人说儿臣因为中毒变成个女的了,父皇啊,您这本来就命里缺儿子,好容易就儿臣一个皇子,这明儿儿臣要是真变成女的,您可怎么办,我这是为了给您出头才那么说的。” 皇上直接给他一巴掌。 “信了你得邪”瞪了箫誉一眼,皇上道:“好端端的,你和宁陵都去了京兆尹府衙做什么” 箫誉就道:“是啊,好端端的,我俩怎么就都去了” “说人话” “能为什么,他是为了薛茂林的孙子去的,儿臣嘛”说及此,箫誉脸上泛起春光,眼底敛着笑,“儿臣是去给您找未来儿媳妇了” 皇上正要怒骂,话都滚到嘴边了,一愣,“找什么” 箫誉就嘿嘿道:“没什么,八字没有一撇呢,您也别高兴的太早了。” 皇上一巴掌糊到箫誉脸上,多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让他烦的不行,“滚滚滚滚滚” 箫誉笑嘻嘻应了一声,“得,您说一声儿臣就能听到,说多了废嘴。” 他转头朝外走,刚走两步又被皇上叫住,“等等,这个你去查查” 皇上从桌案上捞起一本奏折,直接砸给箫誉,让这臭小子气的差点忘了正事。 箫誉抬手一接,“什么” 翻开一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顾奉元的弟弟顾奉节要状告顾奉元给我下毒这弟弟疯了吧” 顾奉元的弟弟是不是疯了皇上不知道,不过,现在宁国公府世子宁陵快疯了。 前脚他递了折子进宫,说顾奉元的案子有了进展,找到了顾奉元的弟弟,并且这弟弟要揭发顾奉元。 后脚箫誉就在京兆尹府衙当堂公布,他没中毒。 皇上冷笑,“你也算是误打误撞积善行德了,难得做件靠谱的事儿,把案子查清楚了” 箫誉两指夹着奏折,打了个口哨,“父皇放心。” 要是大山子就在现场,一定会发现,箫誉打口哨的调调和他小红兄弟一模一样。 箫誉一走,皇上转头问身后内侍总管元公公,“他刚刚是说找媳妇” 从箫誉十五岁起,皇上就开始给他张罗太子妃,结果现在五年过去了,别说太子妃了,皇上就没见他对哪家姑娘多看一眼。 皇上一度怀疑,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这怀疑一起,吓得皇上好几个晚上连连做噩梦。 元公公同情的看着皇上,十分笃定的告诉他,“殿下刚刚是说找媳妇,奴才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媳妇俩字,而且,殿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也挺明显的。” 皇上哼了一声,高冷不过三秒,“上次刑部尚书说,他家新媳妇进门给红包给多少来着” 元公公心道:人家是新媳妇进门,您这八字没有一撇呢 皇上十分英明的洞察了元公公的心理活动,“你懂什么,找机会朕见见这姑娘,等朕封个厚厚的红包砸给她,她收了朕的银子,看在钱的份上,总不能因为誉儿蠢就反悔吧。” 元公公就道:“您就不怕她是以为您要让她拿着银子离开殿下” 皇上一副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那朕找皇后好好商量一下。” 说干就干,转头就走。 这种大事怎么能一个人拿主意呢 浑不知情的箫誉拿着皇上给他的折子冷着脸出了宫,喜宝立刻迎上去,“殿下。” 箫誉将折子拍进喜宝怀里,“去查顾奉元的弟弟。” 同一时间,同济药堂。 药堂东家季卿献沉着脸朝黄大夫道:“我原打算今儿派人去乾州查一下顾氏药堂,你猜怎么着今儿你们在京兆尹府衙外面义诊的时候,我看见顾奉节了。” 黄大夫满目震愕,“他来京都了他来做什么” 第二十五章 离谱 季卿献看着黄大夫,眼底裹着暗潮。 “陪顾奉节的,正是那天把你从马上撞下来的那个。” 黄大夫之前腿上的毛病正是因为骑马的时候被人狠狠的从马背上撞翻在地,后来季卿献悄悄查过,撞了黄大夫的人是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跟前的人。 民不惹官,何况顾奉元那时候刚刚出事,这事儿黄大夫只能吃个哑巴亏。 索性后来遇上顾珞,这腿上的毛病治好了。 黄大夫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宁国公府顾奉节和宁国公府的人在一起你确定” 季卿献就道:“我看的清清楚楚,总不会认错。” 黄大夫立刻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 “这叫什么事儿,薛茂林才出事不到一年,顾奉元就出事,顾奉元前脚一死,顾奉节后脚上京,他要来做什么冲着咱们还是冲着什么。” 季卿献比黄大夫略冷静一点,“他要是冲着咱们,之前宁国公府也不至于多此一举要把你撞下马,而且咱们那姜片也不至于就有问题。 顾奉节要针对你没错,可这次他上京应该是另有他事。” 黄大夫气息粗重,咬牙切齿,“他能有什么事,他就是个卑鄙小人,当年要是没有顾奉元,他顾奉节算个屁,现如今” “老黄”季卿献摁了一把黄大夫的肩膀。 黄大夫激动的情绪被略略控制住点,他恨得磨牙,“不管为什么,他要是敢对青央下手,我拼了命也不让他好过。” 季卿献就道:“不会是冲着薛青央的,之前咱们虽然不确定宁国公府对薛青央的态度,可今儿对簿公堂你也见了,宁国公府世子亲自来了,他那样子,分明是来保薛青央的。” 黄大夫就更不明白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一方面对我下手,另一方面又要保薛青央既然如此,当年薛茂林出事” 季卿献就道:“他对你下手,但是只是让人将你撞下马,看的凶险,你细想,其实不要命。” 黄大夫愣住。 同一时间愣住的,还有薛青央。 试训学徒住的院子如今只剩下顾珞和薛青央两个人,从外面回来,前堂没有顾珞什么事儿,她径直去后面找了薛青央。 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那小姑娘的话转告了一遍。 薛青央震愕的看着顾珞,“她,她什么意思” 顾珞看着呆呆的薛青央,叹了口气,“她是怕宁国公府的人因为你是薛老先生的孙子就迁怒于你,让我提醒你一下。” 顿了顿,顾珞又道:“要不,你别在京都了,他们家大业大的高门府邸,如果真的想要针对你,你毫无反击之力的。 你要是真想学医,我给你介绍个地方,你去那边 离得京都远远地,也安全。” 顾珞这话是真心实意。 薛青央抿着嘴,默了一会儿,执拗的摇头,“我不走,我就在京都,我我来京都,除了学医,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顾珞倒是意外,“什么” 薛青央看着顾珞,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顿了顿,“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找我媳妇。” 顾珞: 有人二十岁了还天天混吃混喝,有人这才十五六吧,就有媳妇了 “你媳妇呢在哪呢”顾珞问。 薛青央涨红着脸,答非所问,“反正我不走,不过我也不给药堂添麻烦,我这就去找黄大夫,和他说一声,我搬出去。” 薛青央说完就走,顾珞没拦他。 她也想看看黄大夫对薛青央的态度。 一刻钟后,薛青央耸眉耷拉眼的回来了,顾珞蹲在自己屋子门口朝他打了个口哨,“怎么说” 薛青央低着头,瞪着眼,“黄大夫说我脑子不大心眼倒挺多,三天之内要还记不住药材的名字,就让我当茶水小厮。” 顾珞心下哂笑。 果然。 黄大夫看似对薛青央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但并不会真的放他走。 所以当时自己带着薛青央去京兆尹府衙报案的时候,黄大夫的确是默许的。 不然,她根本带不走人。 薛青央挨着顾珞蹲下,捡起地上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惆怅的道:“那我万一连累了药堂怎么办” 顾珞拍拍他肩膀,“黄大夫既然让你留下,说明就没事儿,他那么大岁数经过多少事儿啊,比你想的明白着呢,而 且你去的时候,东家也在吧” 薛青央浑然不觉旁边顾人渣又在套话,实诚的点头,“嗯。” “这不就得了,商人逐利,你要真能连累药堂,人家东家也不干啊,你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学徒,人家犯不上为了你得罪宁国公府,既然他俩都让你留下,你就踏踏实实的呆着,好好学医。” 薛青央眼睛一亮,“对哦,你说的真有道理” 也不蹲着了,起身就朝外走,“我这就去找大山子认药材去” 他一走,顾珞蹲在地上看天发瓷。 黄大夫知道姜片有问题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季卿献,这都快两天过去了,为什么季卿献还在药堂。 他不去查姜片的事吗 还是说,他已经查出结果了。 黄大夫作为药堂的坐诊大夫,这个时候不在药堂前堂呆着,和季卿献商议什么呢 爹爹出事,黄大夫到底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值得信赖吗 同济药堂按照顾珞给出的方子调配了能治疗湿疹c干性皮疹c丘疹等皮肤病的药膏子。 因着顾珞京兆尹府衙当堂那一通广告宣传,这一日,药膏开售 大清早的,同济药堂一开门,大山子惊得差点跌坐在地。 外面乌泱泱全是人,一个个就跟猫头鹰似的瞪着俩眼和大山子对视。 莫说大山子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来买,就连顾珞和季卿献也没想到。 京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皮肤病患者了 整个同济药堂,上至东家下到茶水小厮,全部出动,一面维护现场秩序一面扯着嗓子朝前来买药的人喊话。 “这是药,不是吃的,大家不要盲目购买,一定是有病有需要再买。” “请大家理性消费,不要盲目跟风。” “是药三分毒,这药不能美白皮肤,不能祛除脸上的油脂痘,不能让眼睛变大嘴巴变红,这是药,十分普通的皮肤病药,不治疗脚臭。” “大家不要抢了,把药留给真的有病的人好吗没病的不要装病,你这就是手掐红了,不是疹子。” 顾珞心累的靠在门框上。 “我们东家劝大家理性消费慎重购买啊” 旁边不知道谁应了她一句,“让你们东家少多管闲事。” 顾珞: 就特么离谱。 第二十六章 信么 薛青央杵在顾珞一侧,瞧着乌泱泱的人,“哥,我总感觉这么卖下去要出事啊,我这眼皮跳的嗖嗖的。” 哦吼。 一语成谶。 同济药堂做了一百多盒药膏,不足半个时辰全部卖完,第二天就出事了。 前一天因为抢购药膏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同济药堂,今儿就因为患者找上门而被堵了个密不透风。 “我媳妇脸成这样,你们必须赔偿医者仁心,没见过你们这种无良商家,这药膏明明就是有问题,你们为了给新来的大夫造势,也不能这么视人命为草芥啊 赔钱” 身穿锦袍的男人横着一张脸立在同济药堂门口。 他身材中等,体型偏瘦,若单纯的从外形来看,这人绝对没有王满彪悍,可他往那一杵顾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比王满难对付多了。 王满那是色厉内荏,靠着彪壮的外形强装出来的横劲儿。 这人不同。 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匪气。 只怕不是地头蛇也是个混过的。 他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妇人绫罗绸缎加身,头上戴着一只围帽。 围帽下遮住的脸方才露出来些许,能看上面的点点红斑已经连成了片,足有四五张宣纸摞起来那么厚一层,该是肿了。 季卿献已经报官了,此时他立在汉子对面,将自己药堂的伙计和大夫全都挡在身后。 “这位家属,您这么在药堂门口闹也不是个事儿,这样,我已经上报了官府,到时候如何处置,咱们公堂见好吗” 季卿献说的客客气气。 那男人手一摆,直接把季卿献推搡开。 “少和我来这一套,你们同济药堂在京都什么地位当我不知道呢你们官商相护玩我呢别当谁都是傻子 这事儿不管官府怎么定,都是你们的错,必须赔偿 还有,你们那位做出这药膏的大夫,必须滚出京都,这么黑心肝的大夫,我们京都的百姓消受不起。” 薛青央立在门板后悄悄的问大山子,“山子哥,他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哪家药堂故意雇了人来砸咱们生意想要逼走顾哥吧” 大山子目不转睛看着门外,但凡那男人动手他就随时冲上去。 “不会,京都的药堂虽然内卷的厉害,但都是正当竞争,谁也做不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来。” 薛青央不解,又朝顾珞看去。 正要同顾珞说话,却见他顾哥已经离开门板朝外走去。 大山子和薛青央几乎是同时要拦顾珞,却齐齐被黄大夫挡住了。 薛青央瞪大了眼看黄大夫,“东家不是说不让出去吗外面那人正好要找顾哥麻烦呢,顾哥出去” 大山子拳头都捏紧了。 顾珞被肖明造谣,黄大夫不仅不管还要说谁知道是不是谣言这种风凉话。 顾珞带着薛青央对簿公堂,黄大夫事前不管,事中不管,时候却腆着脸去府衙门口做义诊。 顾珞做了药膏,卖药膏的银子药堂收了,现在有人找上门找茬,黄大夫还不管 大山子一向敬重黄大夫,可此时却愤怒冲上头顶。 黄大夫没理薛青央,只看着大山子,他目光沉着冷静,只给了大山子四个字,“你管不了。” 大山子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顾珞呢 黄大夫捻着手指欲言又止,外面顾珞已经走到季卿献身侧。 对比季卿献的儒雅,对比那汉子的匪气,顾珞更显的几分吊儿郎当,她冲着那汉子打了个口哨,“找我呢还是找同济药堂呢 你要是找同济药堂呢,我就先回去。 你要是找我呢,我出来你就把人家同济药堂的大门让开,别耽误别人瞧病。” 那汉子仿佛没有料到顾珞会出来,他意外的看了顾珞一眼,瞧着这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矮子,看上去不过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半信半疑,“药膏是你的方子” 说完又冲季卿献道:“别随便拉出个学徒蒙我。” 顾珞没等季卿献说话,直接嗤笑一声,“蒙你有什么好处呢蒙你是能继承你一喝酒就胃疼的毛病呢,还是能继承你后半夜睡不着觉的优良作息习惯呢 或者,你觉得我们蒙你” 顾珞身子向前略略一倾,眼底带着讥诮的笑,忽然伸手朝着汉子肩膀抓了一把。 “啊” 匪气十足的汉子,带着凶狠斗恶的劲儿,在 顾珞猛地抓住他肩膀的一瞬,本能要一把掼开顾珞。 可顾珞手指用力那一刻,他却忍不住的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就好像 围观群众: 无数双眼睛震愕又茫然的看着那汉子。 您不是来维权讨公道的么 他都动手了你不还手把他揍回去,这发出这种类似于解决了什么个人问题的声音是几个意思 汉子声音发出的一瞬,顾珞收回了手,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登时满面涨红,恼羞成怒。 顾珞挑眉,“蒙你能继承你这旧伤横亘的胳膊” 顾珞一连抛出三个病症,全都对症。 汉子一时间怒火裹在胸腔,嘴里却有些发不出话,憋了一瞬,愤怒瞪着顾珞,“你怎么知道” 顾珞就道:“因为我就是这药方的大夫而不是学徒,这回信了” 汉子转瞬掩过面上尴尬,“你承认就行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是你的药膏让我媳妇成了这样,我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赔钱,滚出京都,否则这同济药堂这辈子别想开门。” 他凶狠的看着顾珞。 顾珞心里明白过来。 这要是普通的患者家属登门闹事,她能准确无误的说出困惑对方的病症,对方第一反应该是这病怎么治。 毕竟作为一个爱喝酒的人,一喝酒就胃疼,作为一个需要睡觉的人,一到半夜就难以入眠,作为一个要用兵器的人,左臂却旧伤不愈。 不论哪一条病症,都应该被他放在心尖想要立刻治愈。 这人多半是被人雇来的,而且对方要么出手阔绰让他为了钱愿意放弃治病,要么对方身份绝对的高于他,让他不能在此时放弃找茬。 第二十七章 身份 心里拿定主意,顾珞对着那汉子道:“让我猜猜是谁雇你来的” 盯着那汉子的眼睛,顾珞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吐出四个字:“宁国公府” 这话一出,围观众人顿时一愣。 汉子心头咯噔一下,脸上肌肉一跳,伸手就去抓顾珞的衣领。 顾珞下垂的另外一只手里,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根长针,在汉子伸手过来的同时,她正要抬手去挡,却在手伸出去一瞬,被一条胳膊挡了回去。 “干嘛呢干嘛呢,有话说话,怎么还要动手动脚呢,天子脚下王法当头,想干嘛呢” 箫誉不知何时从人堆儿里冒出来,半个身子挡在顾珞身前,挤得顾珞朝后退了两步。 人堆儿里突然冒出个看热闹的,那汉子一脸横气瞪着箫誉,“滚别特么的找事儿啊。” 箫誉比他足足高一头,垂着眼勾着笑。 “小爷我就喜欢没事儿找事儿,还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着,我听人刚刚说你是宁国公府派来的 宁国公府这是府上老夫人得了病,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瞧不好,她干脆不打算做人了,自己过不好也不准备让别人过好了” 好家伙 围观群众齐刷刷倒吸冷气 这小兄弟是疯了 这么编排宁国公府老夫人就特么带劲儿,再来两句 正说话,官府的人来了,一刻钟后,顾珞进京第四天,迎来了人生第二场对簿公堂。 上一次对簿公堂,站在她旁边的是薛青央,这一次,站在她旁边的是箫誉。 来的路上箫誉压着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道:“没事儿,别怕,有我呢,太子不会让我出事儿,我就不会让你出事儿。” 京兆尹啪的拍了惊堂木,扫了一眼眼熟的顾珞,最终看向那闹事的汉子,“赵明栋,你因何事在同济药堂门前聚众闹事” 赵明栋跪在地上,将他媳妇脸上的围帽掀起,“启禀大人,昨日同济药堂售卖药膏,我媳妇买了一盒回去擦脸上的皮疹,擦完之后,不仅皮疹没有消退,整张脸成这模样了。” 他媳妇低着头,可脸上足有五张宣纸厚的红疹还是令众人倒吸冷气,这不光是红疹,还带着密密麻麻针尖大的小水泡。 顾珞瞥了一眼。 “启禀大人,我们药堂的药膏不光他媳妇一个人用,昨天卖出那么多盒,所有人都没有问题,偏他媳妇出事,草民怀疑他是碰瓷儿陷害,并且有证据。” 赵明栋转头就凶狠道:“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叫别人不出问题单单我媳妇出了问题难道你半夜被人抢劫了,能说劫匪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吗” 顾珞不理他,只朝京兆尹道:“第一,这叫赵明栋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宁国公府伺候主子的暗卫,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暗卫会有媳妇。” 这第一一出,别说外面围观的百姓,就是京兆尹自己都惊住了。 暗卫是什么 说白了那就是死士 一生以护着主子性命完成主子任务为唯一事情的人,这种人的确是不会娶妻生子。 妻和子,都是软肋,要不得。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顾珞怎么知道 京兆尹瞧着赵明栋一瞬间僵硬铁青的脸色,能判定,顾珞这是说对了。 这叫什么事儿 上次顾珞上堂,宁国公府世子爷亲自来了,这次顾珞上堂,宁国公府的暗卫来了,合着本官这公堂就给你们开着的呗 庆幸太子爷今儿没来搅合。 第一个惊雷丢出,顾珞继续丢第二个。 “第二,赵明栋媳妇脸上的疹子,也不是用了我们的药膏引起的,不出意外,这应该是” 顾珞拖了个长音儿,偏头看赵明栋的媳妇,这媳妇低着头,两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服。 紧张 顾珞心里嗤笑一下,“这是吃了芒果过敏的症状吧,看样子,应该吃了不少。” “你胡说”赵明栋立刻反驳,脖颈的青筋突突的跳,他一瞬间眼底裹上杀气,那样子,几乎立刻就要朝顾珞冲来。 可惜,顾珞和他之间还跪着一个箫誉呢。 顾珞继续道:“听闻宁国公府老夫人极其喜爱吃芒果,怎么这位姐姐是偷吃了主子的芒果呢还是主子怕芒果有毒让你试吃呢” 说罢,不给别人插话的余地,顾珞再次开口,直接把别人准备好的反驳全部堵死。 “第三,就为了预防这种碰瓷儿行为,我的药膏,制作 的时候特意添加了几味药,药膏气味很大且持久性强,纵然用水洗过,药膏的气味也能留下一二,这位姑娘是不是用过我们的药膏,闻闻呗。 不过,还望大人能先查明这两个人的身份,尤其是这位姐姐,看看她是不是宁国公府的丫鬟。” 京兆尹什么时候断过这种案子 顾珞这话说完,外面围观的百姓立刻有人回应。 “没错儿,药膏味儿特别大” “就跟我二十年的脚臭一样” “是酸臭那种,不是甜臭也不是纯臭” 京兆尹:“闭嘴” 当即吩咐衙役去查这姑娘的身份,因为顾珞直接指出了这姑娘出自宁国公府,京兆尹的调查有的放矢,不过须臾,有衙役带回反馈。 “大人,这人名叫春香,的确是宁国公府老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三等婢女,宁国公府那边说,她因为犯错,两天前已经被宁国公府逐出府邸了。” 那姑娘一听这话,一直垂着的头倏地抬起,错愕看向回禀的衙役。 京兆尹断案这么多年,岂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只是宁国公府他惹不起也不愿意招惹,至于这婢子,宁国公府既然敢在这个时候选择和她撇清关系,那就是笃定这婢子不敢说出别的什么。 可 为什么呢 顾珞不过是个几天前才上京的大夫,宁国公府和人家作对干嘛 而且,两天前世子爷不是才刚刚当堂参与了顾珞和肖明的那案子么 那案子,宁国公府世子爷的态度明显是向着顾珞的,这转眼就又要针对 婢子的身份好查,可暗卫都是没有身份的,赵明栋到底是不是宁国公府的暗卫 “启禀大人,草民有证据证明赵明栋就是宁国公府的暗卫。”顾珞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道。 第二十八章 吃味 “不必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公堂外面传来。 京兆尹顺着声音抬头,一眼看到宁国公府世子爷宁陵。 宁陵一身玄色衣衫,抬脚迈入公堂门槛,朝京兆尹作揖,“又打扰大人办案了。” 京兆尹心里呵呵呵,脸上恭顺有加,起身还礼,“您客气c” 宁陵没多废话,直接干脆的道:“这人就是宁国公府的暗卫,是我御下不严,给同济药堂和大人添乱了。” 说罢,宁陵朝顾珞道:“对不住顾大夫了,稍后我亲自登门,给季先生赔罪。” 季先生,季卿献,在顾珞被官府带走对簿公堂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不光他没有出现,整个同济药堂没有一个人来。 不过围观的百姓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案子这是赵明栋状告顾珞,万一顾珞的药膏当真有问题,同济药堂强行参与进来给顾珞撑腰,岂不是到时候难以收场。 宁陵看着顾珞,他一双眼睛分明带着略含歉意的笑,顾珞却直觉毛骨悚然,她没说话,也没看宁陵。 箫誉跪在顾珞身边,隔着衣袖牵了顾珞的手腕,他掌心温热干燥,嘴角动了一下,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 宁陵冲着顾珞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反馈,转而朝京兆尹道:“我来就是怕有人借着宁国公府的名兴风作浪,这两人,大人秉公处置就是,犯什么错领什么罪,宁国公府绝对不会包庇也不会干预大人审案。” 该说的说完,宁陵冲着京兆尹颔首点头,退身离开。 仿佛他来就是单纯的为了来证明一个身份似的。 顾珞攥着拳头,指甲抠进掌心的肉,疼痛让她这一刻没有显露出过多的不该有的情绪。 这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再进一步了。 从宁陵进来这一刻,这案子就已经结束了。 果然,宁陵一走,不等京兆尹审问,赵明栋就垂头丧气招了。 “春香在老夫人院中服侍,因为偷了老夫人的东西,被撵出了府。 我一直喜欢春香。 她被撵出去之后,我心里放不下,昨天就去看她。 她脸上起了皮疹,得知同济药堂卖的药膏十分管用我昨天就去帮她买药膏,结果同济药堂的大夫非要面诊病人才肯开药,否则不卖给我。 我当时怀恨在心,就想报复一下。 正好回去之后,春香因为吃了带芒果馅料的点心,脸上起了疹子,我们就想了这个法子。” 顿了一下,赵明栋看着京兆尹,眼底带着威胁,“都是我的错,我愿意给同济药堂赔礼道歉,也愿意赔偿银子。” 他这话狗屁不通,可他已经认领了所有的罪名,京兆尹就没法再往下问,他只能看向顾珞。 顾珞愿意承京兆尹这个情面,却也不想吃亏吃的这么憋屈,“草民一贯厌恶碰瓷儿讹诈,既然他承认了,草民要讨一笔精神赔偿。” 说完,顾珞转头朝赵明栋道:“五千两,分毫不少,否则我还想查一查春香吃的那芒果馅料的点心。” 话说的明明白白。 给钱这事儿就算了,不给钱咱们就继续。 五千两不是小数,赵明栋没料到顾珞这么狮子大开口,可宁陵方才的出现让他不敢拒绝,怒火裹在心头,他咬牙应下。 寻衅滋事,除了赔偿款以外,春香和赵明栋论罪被关押三天。 案子一结,顾珞起身就看到立在外面的宁陵。 她原以为人已经走了,没想到这人一直站在门外。 见顾珞出来,他上前两步。 “多谢顾大夫肯给宁国公府这个面子,五千两他给顾大夫的赔偿款,一定分毫不少,作为宁国公府世子,底下人闹出这等没王法的事,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另封五千两给顾大夫送到同济药堂,还望顾大夫收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箫誉站在顾珞一侧,心头蹿火,嘴里却没法开腔。 他易了容,声音变化却不大。 骗得过寻常人但骗不过宁陵这死狐狸。 臭着一张脸,箫誉瞪着宁陵。 交什么朋友 不交 “不必了,世子爷不包庇他们,已经是给我最大的公平了,草民不敢高攀。”顾珞清清冷冷拒绝了。 箫誉的臭脸略略缓和一点。 宁陵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垂眼看顾珞,似笑非笑,“顾大夫不必妄自菲薄,在下敬佩顾大夫的医术, 更敬佩顾大夫的为人。 肯为才相识的人打抱不平,这份侠气,在下佩服。 另外,在下也非没有私心,同济药堂的学徒薛青央,他祖父曾经是我们府上的大夫,薛青央在同济药堂,还希望顾大夫能多照顾一二。” 他把话说的周全,顾珞捻着手指犹豫挣扎了好一下,抬眼看向他,“既是如此,你们把薛青央也接了府中不就行了” 四目相对,宁陵稍稍愣怔一下,“顾大夫,我们可曾是见过” 箫誉顿时警铃大作。 顾珞坦然自在,“见过么也许吧,我小时候跟着父母进京过几次。” 宁陵蹙眉默了一瞬,没再提这个,只道:“倒不是不接薛青央进府,实在是当时他祖父离开的时候和府里一些人闹了点不愉快,他若进府倒是不太妥当。” 这话和王满的妹子如出一辙。 顾珞有心想要再问,可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箫誉冷冰冰的臭脸,也不知怎么,到嘴边的话音就顿住了,只客气疏离的道:“世子爷两次在公堂帮了我,于公于私,我都会照顾薛青央的,至于银两,我只要赵明栋的那一份,世子爷还请不要为难我。” 说完,她身子朝后略退一点,“我还有事,就先告辞。” 宁陵笑了笑,让开一步,“晚上我请同济药堂的季先生吃饭,还望顾大夫赏光。” 顾珞没应这话,抬脚离开。 等走出几步,她转头问箫誉,“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箫誉心道:你差点就和他交朋友了,我想拦又没法拦,脸色能不差么 “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们太子爷好像说过,太医院院使出事儿好像和宁国公府有关,感觉这世子爷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顾珞迈出去的腿一僵。 箫誉唯恐说的再多了露馅,可又怕说的少了万一顾珞被宁陵勾了去。 上辈子顾珞和宁陵就 虽然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吧,反正箫誉心里一直吃味。 他咬牙补充一句,“太医院院使顾奉元的弟弟被宁陵接入京都,宁陵上了一道折子,院使的弟弟状告院使谋划给太子下毒。” 第二十九章 自夸 这句说完,箫誉几乎是屏气凝神站在一旁,一点不敢错过顾珞脸上的分毫。 顾珞眼中震愕闪过,她睫毛轻颤,呼吸抽搐了一下,下垂的手攥着拳头,竭力克制着情绪,“你怎么知道” 顾珞发颤的声音打在箫誉心尖儿。 他压着把人箍进怀里的冲动,却只能故作轻松随意。 “嗐,我听太子爷说的呗,太子爷那天不是在京兆尹府衙当堂说他没中毒么,你猜怎么着,正好就是那天,宁陵把那折子递了皇上跟前。 宁陵前脚递折子,后脚太子爷就当众宣布自己没中毒,我听说,当时宁陵的脸色就差的跟锅底似的。” 顾珞回想当时在公堂上的事。 可惜,那时候她背对着宁陵和太子,什么都没有看到。 顾珞看着箫誉,小心翼翼的试探,“太子爷他” 箫誉不忍心看顾珞这样子,打断了她的话,“陛下让太子爷查这案子呢,顾奉元可是差点成了我们太子爷的岳父,他出事,我们太子爷肯定是要查个明明白白。” 原本是想给顾珞一个准话,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可话赶话就说到这里,箫誉后面的话没忍住就跑了出来。 “要是不查清楚,到时候我们太子爷怎么好意思迎娶顾奉元的女儿呢,你说是不是,小红兄弟。” 顾珞: 一言难尽的看着二百五,顾珞张了张嘴顺着话题问过去,“别说顾奉元已经出事了,就算是顾奉元没有出事,太子妃也不可能是小小太医院院使的女儿吧。” 箫誉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太子爷对顾奉元女儿的心意,那是情比金坚,山无棱天地合都至死不渝的,我们太子爷吧,特别痴情,特别好男人,不像有的人,三妻四妾招猫遛狗的,我们太子爷就不一样,十分专一。 心里只有顾奉元女儿一个人。 这么和你说吧,这太子妃,只能是她,换成别人,我们太子爷他 嘿,这叫什么话呢,这就不可能换成别人,别人连被提名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太子爷,就是这样一个绝世好男人。” 顾珞: 知道的你这是说太子爷呢,不知道的,以为您这是一媒婆在竭力推销砸手里的滞留商品呢。 “那陛下也能同意” 作为箫誉口中的太子妃,顾珞脸红心跳是没有脸红心跳,就是好奇。 箫誉笑道:“这你就更不懂了吧,我们太子爷这种好男人,一定是要守身如玉等着太子妃进门的。 皇上呢,还不知道太子妃的存在,他从太子爷十五就开始给太子爷张罗亲事,可咱们太子爷硬是一个看不上,如今太子爷二十 这么和你说吧,只要太子爷别领回去一个男人成亲,他娶谁皇上都同意。” 顾珞: 越说越离谱,我信你的邪 和箫誉贫了两句,顾珞因为顾奉节上京状告顾奉元的事而憋在心口的愤懑消散了不少。 箫誉瞧着人脸色好多了,骚话也就收了,他用胳膊肘撞撞顾珞胳膊,“小红兄弟,你这五千两,准备怎么花啊” “怎么,你有好主意” 箫誉就道:“有啊,必须有,五千两足够小红兄弟买一处宅子了,你现在还住同济药堂吧,多不方便啊,要不然我帮你找找宅子,你买一处搬出来住” 这提议倒是和顾珞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女扮男装,在药堂坐诊看病倒是没问题,可住在一起到底不方便。 “行,你帮我看一处,等银子到手我给你银子。” 箫誉噗的一笑,顾珞斜眼看他,“笑什么很好笑” 箫誉就双手交叠,后脑勺枕上去,“小红兄弟,我就记得,前几天你还黑着脸叫我滚说不会和我交朋友,现在” 箫誉转头看顾珞的脸。 “脸疼么” 顾珞抬脚就朝箫誉踹过去,“滚” 她后悔了。 她就不该为了接近太子而和这二百五发展友谊 这厢顾珞和箫誉打打闹闹一路回同济药堂,那厢,宁国公府世子也宁陵黑着脸立在自家院中。 他面前站着的是他二叔,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 宁孝安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宁陵。 “大侄子,你别发这么大火啊,你听我解释。” 宁陵冷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宁孝安心里发憷,可周围不远不近的总有下人路过,他又不愿意 失了长辈的尊严。 咳了一声,尽量的脊背挺直。 “那薛青央算什么东西,也配你给他做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不能不识好歹啊,当时薛茂林一剂药下去,你差点一条命没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薛茂林是宁国公府的住家大夫。 当年宁陵风寒,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薛茂林一剂药下去,宁陵直接吐血昏迷。 老夫人和宁陵的父亲宁国公当场就发了大火,差点让人直接把薛茂林打死。 “大侄子大度,可二叔心里一直扎着这根刺呢,当年你心软,留了薛茂林一条狗命只是把他撵出了府,可二叔做不到你这么大度。 反正薛青央不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算了,他既然在京都,二叔就得替你出这口气。 这事儿怪就怪在,怎么治疗皮肤病的药膏不是薛青央做的反倒是那个姓顾的。 这姓顾的也邪门儿,竟然就看出来赵明栋是咱们府上的人。 依我看,肯定是有人和你作对,故意把赵明栋的身份透露给姓顾的,说不定就是太子” 凉凉瞧着宁孝安,宁陵冷嗤一声打断他,“二叔别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的药是怎么回事,我不提,只是碍着祖母的身体,你最好祈求祖母长命百岁。” 他声音不大,可轻巧一句话却让宁孝安眼眸一震,他勉强扯着笑意,“大侄子这叫什么话。” 宁陵懒得和他多费口舌。 “我就一句话,薛青央但凡出了一丁点儿事,别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找你问责。” 宁陵撂下一句话转头离开。 宁孝安让威胁的脸色发白,又不敢高声怼回去,只磨牙低低骂了一句,“别得意,迟早弄死你” 第三十章 哭了 宁国公府,老夫人屋里。 七八个太医立了一地,会诊也会诊了,可老夫人这走路的毛病到底是什么毛病谁也瞧不出来。 这就离谱。 堂堂太医院太医,精英汇聚,竟然连个病症都瞧不出来。 若说是鬼神作祟,这府里也做了道场,可依旧于事无补。 宁陵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沉着脸坐在炕桌旁,旁边站着几个太医正和宁陵的父亲宁国公说话。 瞧见儿子进来,宁国公打住了话音,目光责备的看过去,“怎么才来” 宁陵扫了一眼那几个太医,眼底带着冷淡的笑意,“来不来都一样。” 几个太医顿时脸上挂不住,宁国公狠狠瞪了他一眼,“混账,胡说什么” 宁陵没理宁国公,只道:“也许顾奉元要是没有畏罪自杀,这病也好了。” 畏罪自杀几个字被他说得极具嘲讽。 几个太医倒是脸色没有太怎么变,最多也就是惭愧一下,毕竟的确是技不如人他们承认。 宁国公脸上却是闪过怒意,“一个刺杀太子的罪犯,也值得你推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宁国公还要说什么,老夫人堵住了他的话音,“行了,当着太医的面训孩子很有面子吗” 当着外人,宁国公不好顶撞老夫人,只得闭嘴。 宁陵就朝老夫人道:“祖母先和父亲说话,孙儿一会儿再来陪您。” 老夫人知道他是有话想说但是又不愿意当着他爹的面说,就点了点头,“你先去忙。” 宁陵没理宁国公,越过他直接朝几位太医道:“若是已经会诊完了,我送您几个出去” 几个太医哪敢多呆,看都不敢看宁国公铁青的脸,立刻提了药箱走人。 出了老夫人屋子,宁陵脸上的冷色褪去几分,“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几位海涵,我也不是冲着你们” 为首的一位太医当即打断宁陵,“世子爷多虑了,没有治好老夫人的病,我们的确是惭愧不如,陛下也发了好大的火” 顿了一下,这太医瞧了一眼左右,压着声音朝宁陵道:“刚刚在屋里我没有提,同济药堂的黄大夫,听说前些日子也得了和老夫人一样的病症,但是现如今好的利利索索的。” 他话说完,朝后退了一步。 在朝为官,谁不知道宁国公府这对父子水火不容。 宁国公和宁国公府世子爷,一对父子硬是把父子情深过成了彼此恨之入骨。 太医这番话,算是向宁陵表明了一个态度,若论站队,他站宁陵这头。 宁陵感激的朝他抱拳,“多谢。” 其实不用太医说,宁陵已经得知了黄大夫的事。 今儿晚上宴请季卿献和黄大夫,本就是为了这桩事,只是后来宁孝安作乱,闹出了赵明栋寻衅的事,倒是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用再去绞尽脑汁想体面的借口了。 同济药堂门口。 箫誉瞧着地上两道被太阳照出的影子,“那什么,小红兄弟,刚刚宁国公府世子爷说晚上要请你们东家和黄大夫吃饭,你去么” 不去俩字在嘴边打住,顾珞留了个心眼,“怎么,你也想去” 箫誉拉个长音叹口气,“嗐,我哪有那个命呢,我们太子爷交给我个差事,让我去小春楼查点东西呢。” 说完,深谙见好就收之道的箫誉朝顾珞摆摆手,“行了,小红兄弟,你进去吧,改天得空我找你玩儿,我先走了。” 他倒退着边走边说,等最后一个字落下,转身离开。 顾珞瞧着箫誉的背影怔了怔。 查点东西 查什么 顾奉节么 小春楼 “小红哥,你可算回来了” 顾珞失神之际,大山子大嗓门吼着就从同济药堂出来,脸上着急的不行,拉着她手腕就朝药堂拽人。 “怎么了”顾珞将思绪拨至一旁,不落痕迹的将手抽回,“出什么事了” 大山子都快哭了。 “你不是被官府带走了么,薛青央急的不行,当时就要去京兆府衙找你,其实我也着急,我也想去。 可我师父不让去啊,我师父说,我们去了就是添乱,要想为你好,就老实呆着别动。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为什么这么说,薛青央当时就火了,他说他不干了,他不在同济药堂做学徒了,他要去找你。 我师父拦不住他,就让大河子他 们把他给扛了后院锁屋里了。 现在薛青央在屋里快把门板拆了。” 大山子性子急,说话更是噼里啪啦的往外砸。 等他说完,俩人正好穿过药堂前堂来了后院。 “放我出去,我不做你们的学徒了,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放我出去” 啪啪的拍门板的声音把这咆哮打的断断续续。 黄大夫铁青着脸立在院中,一言不发,四周围大河子他们几个垂着头就跟犯了法似的杵在那里。 听见动静,大河子第一个转头,一眼看见顾珞,当即哎呦一声,“我的顾哥诶,你可算回来了。” 黄大夫转头也看过来,铁青的脸色稍缓,朝顾珞点了个头,“小顾回来了,准备开饭吧。” 说完,背抄着手走了。 那边拍门板的声音也停下来了,薛青央哑着嗓子在里面吼,“顾珞” 顾珞上前,“嗯,别喊了,再喊十公斤胖大海也救不回你这嗓子。” 门背后没了声音。 顾珞偏头问大山子,“现在能把锁打开了不” 大山子赶紧上前,“薛青央,小红兄弟完好无损回来了,你这回不闹着离开了吧你要不走我就开门放你出来。” 里面没声音。 大山子正要再说话,顾珞懒得听他啰嗦,直接劈手抢过钥匙,咔嚓开了锁。 门被打开的猝不及防,薛青央没反应过来,原本面对门板站着,在顾珞开门那一瞬,倏地转过身去,抬手在眼上抹了一把。 大山子瞠目结舌,“不是吧,薛青央,哭了” 顾珞朝薛青央走过去,薛青央红着眼角,气息还有点不太稳,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偏了偏身子躲开顾珞的目光,梗着脖子硬气的道:“没有。” 偏大山子十分不给面子的直接揭穿,“你这还带着鼻音呢,哭就哭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刚才我也哭了呢。” 第三十一章 对话 屋子就这么大,躲能躲哪去。 薛青央抹了把脸,不大好意思的朝顾珞道:“你没事吧” 顾珞嗯了一声,想说的话没直接说,只是懒洋洋的拉开薛青央屋里那把破椅子一屁股坐上去,“累死我了,今儿吃什么好饭” 大山子立刻就趴在桌上,胳膊撑着上半身,“为了庆祝小红兄弟平安无事,东家说中午涮羊肉,锅子就支在院里的树荫下,东家买了十几斤羊肉呢,肥瘦相间,芝麻小料调的那叫一个香,光蒜泥就这么大一碗。” 大山子明显是个大心脏没心眼的,说话间都快淌出口水了。 “诶,小红兄弟,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宁国公府的暗卫啊还知道宁国公府老夫人对芒果过敏,真牛逼,大河子他们都说你肯定会算命,那天给肖明算的血光之灾就很准。” 他抛出问题,又胡乱攀扯,完全是一副只想提问根本不关心答案的样子。 顾珞心下自嘲。 为什么 能为什么 因为她六岁之前都在宁国公府住着 “火锅支好没,我要饿死了,你快去看看,要是支好了喊一声,我先喝点水垫垫。”顾珞没回答大山子的任何问题。 大山子浑然不觉自己被支开,乐颠乐颠就走了。 他一走,顾珞看向薛青央,薛青央原本垂着眼,可能是感觉到这道目光,他抿了抿唇,转头也看顾珞。 顾珞不说话,就只冷冷看着他。 薛青央遭不住这目光,憋了须臾,肩头一垮,“我祖父的朋友,顾奉元,他女儿也叫顾珞。” 顾珞就知道,无缘无故的,薛青央不可能因为她被带到府衙了就闹着要离开这同济药堂。 “我不是。” 薛青央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可可我怕宁国公府的人恨屋及乌。” 顾珞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 薛青央脸上表情复杂,自责又愤愤。 “宁国公府大小姐和你长得有点像,那,那位大小姐以前在宁国公府,被欺负的很惨,今儿那人又和宁国公府有关,我,我又是我爷爷的孙子,之前那个王满的妹子不是说我祖父和他们有矛盾么,我怕他们针对你。” 顾珞听了个明白。 宁国公府的主子原本就和薛茂林有过节,自然对薛青央也不会多客气,而顾珞又和宁国公府那位被欺负的很惨的大小姐“有几分相似”,薛青央是担心她雪上加霜,被针对的更惨。 “你怎么知道我和人家的大小姐长得像” 薛青央就道:“我小时候去过宁国公府,我我见过她。” “小时候”顾珞笑了笑,遮过眼底的情绪,面上只留下几分漫不经心,“这都多少年了还能记这么清楚。” 薛青央捏着手,“她,我见她那次,她被宁国公府的两位小姐扔了水塘里,那时候快要入冬了,她让冻得脸都是紫的,我,我当时正好从水塘经过,让吓个够呛,后来还做了很久的噩梦。” 两人正说话,外面大山子吼过来。 “顾哥,薛青山,吃饭了火锅涮羊肉快点干辣椒炸的贼拉香” 顾珞起身,拍了一下薛青央的头,“一会儿给黄大夫道个歉吧。” 薛青央飞快的又抹了一把脸,也站起身,看着顾珞,“宁国公府大小姐,六岁生日那天,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头就朝外走,仿佛走的慢一点就憋不住眼眶里的泪似的。 顾珞怔在那里。 她太知道薛青央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宁国公府大小姐,六岁生日那天,死了,怎么死的,被官府带走的路上死的。 薛青央是怕,怕她也死了。 那天雪下得极大,大的让人睁不开眼,只有六岁的她,全身带着鞭痕,鞋也没穿,衣服也只是破破烂烂带着血痂的单衣,发着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明明是夏日,顾珞硬生生感觉到北风裹着大雪劈头盖脸砸来的疼和冷。 她以为她忘了。 她以为她这些年跟着顾奉元过得幸福又快乐,就忘记了那些过往。 事实记忆却那么清晰。 都说小孩子不记事,可她甚至记得当时押解她的那衙役的官靴磨损成什么样子。 清晰到让人发冷,发疼,喘不上气。 闭着眼,闷闷缓了几口气,顾珞朝外走。 外面太阳直直的照在身上,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从试训学徒住的院子抵达大山 子他们这种正经学徒住的院子,直到看到一院子的人,听到耳边的聒噪和喧哗,才真实的透上一口气,感受到热。 她又活了过来。 一场火锅,大家只围绕着顾珞能掐会算牛逼厉害一通吹,吃的热闹极了。 黄大夫没解释他为何拦着大山子和薛青央,季卿献没解释为何整个药堂都没有去现场,顾珞也心照不宣的一句都没问。 直到火锅散场,众人各自忙碌起来,顾珞被叫到了季卿献的屋里。 “东家,您找我”顾珞在门口敲了敲展开的门。 季卿献搁下手里正看的医书,笑着朝她招手。 “小顾进来,中午吃好没” 顾珞迈进门槛,知道季卿献叫她来绝不是为了拉家常,但依旧配合的笑道:“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麻酱小料也调的好。” 季卿献给陆颜到了一杯茶,“尝尝,这是宫里御用的龙井,解解腻。” 顾珞接了茶,在季卿献对面隔桌而坐,抿了一口,“我不太懂茶,也喝不出好坏。” 季卿献就道:“不懂茶不要紧,能明辨是非能识人断物就足够了,茶么,好坏都是进肚子。” 顾珞就没有接他这话。 季卿献看着顾珞,默了一会儿,“我也不和你兜圈子,那天你们聊天,你也知道,薛青央是薛茂林的孙子,薛茂林生前与咱们药堂的黄大夫私交很好。 黄大夫无儿无女的,拿薛青央当自己的亲孙子疼。” 他既然说的直白,顾珞也就不装蒜,“那天我带薛青央去府衙报案,黄大夫是知道的。” 季卿献倒是没料到顾珞能直接击中自己想要讨论的中心话题,愣了一下却又转瞬释然, 黄大夫说了好几次,顾珞观察力强反应快。 “不错,黄大夫知道,所以,他没拦着你,但是不代表你能肆无忌惮的利用薛青央去试探宁国公府。”季卿献沉着脸,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顾珞毫无惧意,“是么,我以为,你们坐享其成呢” 第三十二章 问话 顾珞声音带着她一贯的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听上去像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偏眼底情绪又有些不太一样。 季卿献看着顾珞,倒是没有发火,只依旧沉着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珞就直白道:“黄大夫是薛茂林的好友,也是太医院院使顾奉元的好友,顾奉元出事,难道黄大夫不想试一试宁国公府的态度么 要是不想试一试,他也不会从马背上落下来,留那么个病症吧。 我说错了么 你们没有试探出来,正巧我带着薛青央报官,你们就将计就计了,现在和我说让我不要利用薛青央。 呵,东家,咱们不兴这么仗势欺人吧。” 顾珞的话,就跟他怼肖明或者怼赵明栋的时候一样,尖刻。 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季卿献在试探她。 既然是试探,顾珞索性大放送。 “你们当初留下薛青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薛茂林的孙子,但是他不更名不改姓的留在这里,你们难道就不担心宁国公府的会报复他么 你们当然担心,你们也想知道宁国公府到底什么意思,毕竟当时薛茂林在宁国公府得罪了主子都能走的干干净净。 你们想要试探,却没有机会,正巧我来了,我带着薛青央去了官府,你们谁都没拦着。 我说的对不” 顾珞端着那盏茶,看着季卿献。 季卿献眼底震愕,猜疑,难以置信错乱交织,顾珞语落,他像是被顾珞问懵了一般,一句话没说。 他不说话,顾珞也不说,俩人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子坐着。 默了好大一会儿,季卿献叹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珞一杯茶喝了个底朝天,将茶杯朝桌上一搁,“我没什么意思,我来同济药堂做学徒,就想凭本事转正,凭本事赚钱。 我在来京都之前,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薛青央。 我家只是有长辈凑巧认识薛茂林,而我又听家人提过一嘴薛茂林没有儿子却有个孙子叫薛青央,当时觉得奇怪,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至于后来在药堂发生的那些 就算被欺负的不是薛茂林,是大山子,大河子,随便是个谁,我也一样会出手。 不为别的,就因为大家都在同济药堂做事,我们算是半个家人。 只不过,你们心里有事,倒显得我奇怪了。” 顾珞说完,坦然又从容的看着季卿献。 季卿献倒让她说的有点过意不去。 他和黄大夫,对顾珞是有怀疑的。 他叫顾珞,来自乾州,这本身就足以让人怀疑,更不要说她一手扎针的本事几乎炉火纯青。 很难不让人想到顾奉元身上去。 只是现在顾奉元刚刚出事,出事的原因又错综复杂。 他们不能确定,这个顾珞究竟是好是坏。 是被人安排来,故意故作玄虚的用这些或真或假的身份来获得他们的信任呢还是这人当真与顾奉元有关系。 因为不确定,所以就算是怀疑,也留下了顾珞。 季卿献看着顾珞,“你把同济药堂当半个家,两次去府衙,同济药堂没有一个人过去,滋味不好受吧” 顾珞笑笑,“倒也还行,毕竟,从小读书,书院的先生总说,书院是我们的家,我们要爱护书院。 但是等我真要做出点什么错事,先生立刻又会说,你真把这儿当家了” 她开了个玩笑。 季卿献深深看了顾珞几眼,转手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面上并不存在的浮末。 “今天的事,宁国公府世子爷觉得对不住咱们药堂,晚上要做东请客,你去么” 他换了话题。 顾珞原本是要拒绝的,她拒绝的理由都想好了。 箫誉要去替太子爷办案子,她也想去瞧瞧。 可现在被季卿献这样一顿谈话,顾珞知道再拒绝不太合适,便笑道:“我都行,我听安排,您说让我去我就去,您说不用去我就不去。” 季卿献抿了一口茶,“去吧,到时候带上薛青央一起过去,正好你也帮着看看世子爷的态度。” 顾珞就哦了一声。 季卿献笑了笑,面上的严肃收敛了起来,瞧上去多了几分慈和模样。 “你说和薛青央不熟,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今儿你被带走,他为了去找你都扬言不在同济药堂了 ,当时把黄大夫愁个够呛。” 他当拉家常的说。 顾珞却听得出来里面的打探。 “他怕我死了。”这一次,顾珞没有揭穿季卿献的试探,全做没听出来。 季卿献一愣,等她下文。 顾珞就道:“他说,宁国公府以前有个大小姐,和我长得有几分像,那大小姐六岁生日的时候被府衙衙役带走,后来死了。 估计这事儿在他心里留下挺大的阴影,我当时被带走,他吓着了,他又觉得我被带走和他有关系,肯定着急。” 季卿献心里不安,顾珞干脆就把这理由送到他面前,让他踏踏实实。 果然,这话一提,季卿献先是怔住,继而叹了口气,这下脸色算是真正的缓和过来,“你去忙吧,这几天李大夫不在,前堂你帮着黄大夫盯着点。” 顾珞立刻就起身,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置气,“您不审我啦” 季卿献嘿的一笑,“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我不该审你么黄大夫把薛青央当亲孙子疼呢” 顾珞就翻白眼,“那不是更应该谢我我替他孙子出头呢。” “得了你。”季卿献眼底含着笑,眼神微滞一瞬,“你真不认识顾奉元” 顾珞一副你饶了我吧的表情,“东家,这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她话音落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了,我听薛青央说,顾奉元的孩子也叫顾珞,靠,不是吧,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顾奉元的儿子吧我要有那么牛逼的爹,我还来给你做学徒顾氏药堂不就是我家么” 季卿献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摆摆手让顾珞离开。 从季卿献的屋子出来,顾珞仰头望天。 她从在学徒登记册上写下顾珞,乾州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这样一场问话了。 第三十三章 脸疼 她年幼的时候,爹爹曾抱着她坐在腿上,哄她说只要她好好学习医术,等到她及笄了,就送她一个药堂做及笄礼,这样她就能在自己的药堂,女扮男装,做自己想做的事。 海阔天空,随心所欲。 后来爹爹被御召入京,爹爹写信告诉她,太医院的大夫不能在民间私自开设药堂,他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在京都的同济药堂入股,等到她一及笄,就接她来京都。 还说让她放心,同济药堂的东家是他当年的同窗,同济药堂挑大梁的大夫就是从顾氏药堂出去的黄泽明。 这药堂就和自己家开的没有两样。 她盼着快快长大,盼着快快及笄,盼着赶紧上京和爹爹团聚,盼着到同济药堂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盼着,盼着,没有盼到自己的及笄礼,盼到了噩耗。 其实在爹爹出事之前,已经有了征兆。 年节的时候,爹爹没有回乾州,只是在送回乾州祖宅的年节礼里给她夹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短,只说她上京的事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他会亲自回乾州接她,在见到他之前,不论谁要接她或者送她来京,都不要相信。 都不要相信。 那个时候,爹爹就已经有危险了,而且在险象环生的环境里,他没有人可以相信。 作为女儿,她那时候在做什么? 她在被顾家的老太太,她的祖母,逼着交出炮制药材的方子,她在和她二叔顾奉节斗的死去活来。 她但是要是丢开顾氏药堂的事,直接上京,爹爹会不会就 顾珞不敢想这些,一想心里就疼,呼哧呼哧的疼。 太子府。 箫誉一进了书房就朝喜宝道:“查出来了吗?” 喜宝点头,一脸严肃,“查到了,顾奉节是被宁陵的人接入京都的,在上京的路上,给顾奉节易容了,所以在茶肆的时候,咱们娘娘没有认出他来。 另外,奴才还查到,顾奉节入京,宁国公并不知道,宁陵突然递折子,宁国公才知道顾奉节上京,他发了好大的火气,直接从宁陵手里把顾奉节带走了。” 箫誉一愣,“宁陵就让他带走了?” 这些年,宁国公府父子俩做什么事儿都是反着的拧着的,比仇人还敌视对方,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摁死那种。 若说宁陵是个软茬儿,宁国公从他手里把人截胡也就算了,偏偏宁陵有本事,宁国公已经缕缕在儿子跟前碰壁,这次宁陵特意把人从乾州接来,就这么被宁国公截胡了? 箫誉觉得没那么简单。 “还查到什么了?” 箫誉下垂的手,手指在桌面上划拉着。 喜宝立在对面,“别的倒是没有查到,就是今儿和娘娘找茬那个赵明栋,被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保释出去了。 赵明栋出去之后,没回宁国公府,去了铜钱胡同,那地方,正好是宁国公给顾奉节安置的住处。” 箫誉错愕的看着喜宝。 宁国公把人安置到铜钱胡同,宁孝安把赵明栋也送了铜钱胡同?他要做什么! 宁孝安就是宁国公府一条扶不上墙的死狗,宁国公对这个弟弟一向是厌恶有加,这俩人怎么混一块去了? “你让人盯着顾奉节。” 喜宝立刻道:“这不用殿下说,奴才一早就留了人在那边盯着,一天十二个时辰顾奉节都在咱们视线里。 不过,奴才发现,宁陵似乎没有盯着顾奉节,好像人被宁国公截胡之后他就再也不上心了。” 喜宝说完,箫誉手指划拉着桌面没吭声。 喜宝默了默问出眼下最为关心的问题,“殿下,那咱们娘娘晚上去跟宁陵吃饭么?” 提起顾珞,箫誉阴沉的面容略略缓和,嘴角勾着一抹笑,“当然不去,她跟我出去呢。” 喜宝狐疑看着他家殿下,“当真?娘娘和您说定了?” 箫誉笑道:“这还用得着说么,我给她留了个话,说晚上去小春楼查顾奉节,你说她能不去?肯定去啊,说不定天不黑就在小春楼巴巴等着和我偶遇呢。” 一想到顾珞明明是在小春楼附近蹲守自己还偏要做出一副偶遇的样子,箫誉就乐的不行。 再一琢磨,自己到时候要是借着偶遇这个话题,顺便问问顾珞是怎么偶遇的,听着顾珞当着自己的面编点儿就跟话本子似的小谎话 啧啧啧。 喜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家殿下,十分不看好他家殿下的笃定。 “殿下,奴才怎么觉得有点悬 呢,您要不要做个第二套方案?” 箫誉一摆手,斩钉截铁,“什么第二套方案,没必要!” 夜幕降临。 喜宝抱臂立在小春楼门外大树下,瞧着前面不远处同济药堂的东家季卿献和黄大夫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薛青央和他家娘娘,喜宝戳了戳他家殿下的胳膊。 脸疼么! 箫誉唯恐顾珞等得太久,不且天黑就来小春楼这边了,结果,没遇到要和他偶遇的顾珞,倒是在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之后,遇到了前来赴宴的顾珞。 看着旁边天灵盖往上冒醋气的男人,喜宝心头叹了口气,“殿下,您是上前和咱们娘娘偶遇呢,还是” 箫誉一肚子无名火,狠狠瞪了一眼和顾珞并肩走在一起的薛青央,咬牙切齿道:“本王用第二套方案。” 要不是身份不合适,喜宝此刻十分想要打个口哨。 不过庆幸宁陵也定了小春楼,不然,他家殿下今儿夜里得上演一幕望妻石。 小春楼三楼包间,包间大门被店小二推开一瞬,宁陵正立在窗边朝外面的车水马龙看。 听到动静,他回头先看了顾珞一眼,然后目光在她眼睛上停留一瞬,又扫向旁边薛青央。 薛青央抿着嘴,一言不发低着头。 季卿献立刻堆笑上前,“让世子爷破费了。” 宁陵收了目光,指了旁边的椅子,“您客气,今儿的事本来就是宁国公府的不对,我来赔个礼再正常不过。” 顿了一下,等到四个人全都落座,宁陵捞起手边的茶壶给季卿献和黄大夫斟茶。 季卿献和黄大夫慌忙起身躬身,宁陵一把摁在季卿献的肩膀上,“也不单单是为了今儿的事,主要是,我有件事有求于黄大夫。” 第三十四章 醋鱼 季卿献被宁陵摁着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旁边黄大夫也就没有起身。 宁陵给他俩斟了茶,没理会旁边顾珞和薛青央,仿佛他们两个当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学徒,只朝满目错愕的季卿献和黄大夫道:“听说黄大夫前几日从马上摔下,是摔了腿?” 黄大夫和季卿献还只当宁陵开口要提薛青央呢。 就连薛青央都以为宁陵要提他,在宁陵开口一瞬间,他抬头朝宁陵看过去,涌到嘴边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结果,宁陵问了个毫不相干的? 倒也不是完全毫不相干,起码,对黄大夫和季卿献来说,这事儿就有点意思。 当时黄大夫是怎么从马上落下来的难道宁陵心里没点数么! 这样冠冕堂皇的问出。 黄大夫正要回答,包间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酒菜已经上齐,这个时候大门忽的被开,宁陵登时眼神一凛,带着寒气就朝大门口看去,然而他满目寒凉在看清楚门口的人的一瞬间,整个人裂在椅子上。 僵了足有一个弹指,紧跟着,嗖的弹立起来。 “殿,殿下!” 宁陵一步从椅子前绕出,朝着进门而来的太子爷箫誉恭恭敬敬抱拳行礼。 这声问礼一出,坐在椅子上的另外三个人差点吓得直接跌个屁墩儿从椅子上摔下去,另外一个,顾珞,惊愕转头朝来人看去。 被宁陵称作殿下的人,身材和二百五箫誉差不多,但那张脸比箫誉不知道帅了多少倍。 这就是太子爷? 这就是要给她爹的案子查个清清楚楚的太子爷? 这就是和她爹提出要娶她的太子爷? 一瞬间脑子里冒出十万个问号,还不等顾珞回神,旁边薛青央拽了她一把。 顾珞这才回神,意识到一屋子人都站起来了,就她还盯着太子那张脸四平八稳的坐在这里看着愣神。 顾珞一个激灵,立刻起身。 箫誉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宁陵,“没有单独的包间了,宁世子不介意拼个桌吧?” 宁陵感觉自己就跟遭雷劈了似的。 还是那种咣咣的连环雷。 他和这位太子爷,八百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频频偶遇呢? 天灵盖上顶着雷,宁陵恭顺的侧了身子,主动让出主位,“殿下客气,能和殿下一起用饭,臣荣幸至极。” 说着,他转头朝季卿献道:“今儿” 箫誉打断了宁陵的话音,“宁世子在请客吧,为了今儿你们府上那件事?倒是该请客,本王就是来尝尝小春楼那道醋鱼,你们谈你们的,不用回避。” 说着话,他没朝宁陵让给他的主位走,而是朝另外一边,顾珞的身侧走去。 顾珞坐在薛青央旁边,另外一边的两个座位都是是空着的。 感觉到这位太子爷朝自己走来,顾珞一颗心砰砰的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子爷的身份还是因为之前箫誉那些话。 宁陵见箫誉走到旁边的空位落座,一时间自己不敢坐下,只道:“殿下,您还是坐主位吧,这让臣怎么” 箫誉没理他,只一摆衣袍坐下,“过意不去?过意不去今儿本王这道醋鱼你结账?” 箫誉已经落座,宁陵也不好执意再让,但是他自己也不敢再坐主位,就朝着旁边顺延了个座位坐下,“殿下客气,能请殿下一顿饭,臣求之不得。” 太子爷不许其他人回避,宁陵落座之后就朝季卿献他们道:“你们几个也坐吧,都站着,殿下也吃不好,别拘束,殿下很平易近人的。” 薛青央心里翻个白眼。 这叫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你怎么脸白的跟让牛压着犁了一遍似的。 宁陵这一落座等于是坐了季卿献之前的座位,季卿献他们四个只得也顺延挪一下。 这一挪,顾珞和箫誉就一点不差的紧挨住了。 宁陵招呼店小二进来,又添了几道菜,其中一道就是箫誉刚刚提了的醋鱼。 等到菜品上齐,箫誉仿佛当真就是来吃醋鱼的一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入嘴里,“你们愣着做什么,吃啊,刚刚宁世子说什么呢,本王在开门的时候听了一句,你说什么有求于人?” 宁陵要和季卿献他们提的事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避着人的,箫誉提起来,他也就做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是这样,臣祖母的腿疾殿下也知道,太医院那边去了不少 太医会诊,但是始终连病因都没有查出来。” 说及此,宁陵给箫誉斟酒,酒壶搁下,他又看向黄大夫。 “今儿听太医院的刘御医说,黄大夫之前似乎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也得了类似的病症,所以想要问问黄大夫,这病是如何瞧好的。” 宁国公府老夫人的病箫誉早就知道,脸上倒也没有露出太多惊奇,只是朝着对面几个人看去,“哦?没想到民间竟然有这等神医?” 黄大夫没料到宁陵会提出这事儿。 在来之前,他和季卿献还分析了一番宁陵的动机和目的,猜了七八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他压根没想到宁国公府老夫人的腿疾就是他之前那种病症。 他这病不是自己治好的,是顾珞治好的。 可顾珞才因为赵明栋的事和宁国公府闹出一点不愉快,再加上薛青央的事,他不确定顾珞是不是愿意接诊。 黄大夫朝顾珞看去。 顾珞一笑,方才太子爷突然出现带给她的那种震撼已经消散了不少,此刻她起码手脚不发抖了,神色也尚且平静。 起身朝着太子恭顺的抱拳行礼,道:“殿下过誉了,神医谈不上,不过是一点祖传的本事罢了。” 来之前,宁陵仔细问过手下那日茶肆的事情,结合后来的事情,他心里有所猜测,给黄大夫治好病的就是顾珞。 只是此时顾珞承认,宁陵做出一脸震愕纳罕。 “竟然是顾大夫?没想到顾大夫小小年纪,医术竟然就这般了得,我听府里的下人说,顾大夫还治好了她家人缠绵半年的病症。” 宁陵满目欣赏,然而这欣赏的目光还未在眼底面上停留哪怕一瞬,紧跟着,头顶又咣咣砸了几个雷。 劈的他外焦里也焦。 他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从醋鱼身上夹了一块鱼肉,然后 放进了顾珞的盘子里?! 第三十五章 语气 别说宁陵惊呆了。 薛青央都快吓傻了。 季卿献和黄大夫连气都不敢喘,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太子爷的手。 这可是太子啊! 未来的皇帝! 当事人顾珞: 这是我能吃的?! 箫誉: 糟了! 上辈子给媳妇夹菜夹顺手了,忘了! “小春楼的醋鱼做的比宫里御膳房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箫誉一脸坦然的将筷子收回,又夹了一块肉放到薛青央的盘子里,“尝尝。” 说完,十分淡定的朝季卿献和黄大夫道:“您两位离得远,本王就不一一照顾了。” 季卿献和黄大夫立刻哆哆嗦嗦牙齿打颤的道:“草民不敢。” 旁边薛青央正琢磨自己要不要跪地上磕俩响头再说个什么谢太子爷赏赐之类的话,还没等他脑子里的语言组织完毕,箫誉就朝顾珞道:“顾大夫去给宁国公府老夫人瞧病的时候,本王能旁观么?” 他声音温和,稍微有点低,虽然不至于像是悄悄话那样,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顾珞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抖一抖的。 缓了好大一口气,顾珞才把砰砰的心跳压回去,“草民荣幸至极。” 宁陵盯着箫誉,在顾珞话音落下之后才找回自己的神志,他当即举起酒杯朝顾珞一端,“如此,就多谢顾大夫了,我敬您。” 他仰头一杯干了。 顾珞正要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接了宁陵这一杯敬酒,箫誉却在她手指碰到酒杯的一瞬,朝宁陵道:“你怎么把顾奉节接到京都了?” 顾珞碰在酒杯上的手指头差点把酒杯戳翻。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保持了一脸平静。 宁陵端着酒杯的手一抖。 他今儿晚上要是死了,肯定是被太子爷给吓死的。 瞥了一眼旁边的季卿献和黄大夫,宁陵飞快的调整心绪,“之前太医院院使顾大人在狱中畏罪自杀,陛下将这案子交给臣,让臣配合刑部调查,那时候臣去乾州接的人。” 季卿献和黄大夫一颗心砰砰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顾奉元出事之后,他们偷摸的一直在查,后来发现顾奉节秘密入京,他们更是加快的调查的速度。 谁能想到,今儿就是来赴一个宁王府世子用意不明的饭局,竟然就听到了这种话! 箫誉笑着吃了一口醋鱼。 “顾奉节人呢?本王能问他几句话么? 宁世子直接递了折子,顾奉节罗列了一堆顾奉元要害本王的证据,这叫怎么说呢。 本王这个当事人竟然不知道顾奉元要害我,顾奉节远在乾州竟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季卿献和黄大夫简直呆若木鸡。 顾奉节上京,是为了揭发顾奉元谋害太子的罪证? 黄大夫拳头都硬了。 宁陵没料到箫誉竟然要当着这些人的面提到这一步,但转瞬想到同济药堂和顾奉元的关系,手指捻了一瞬,宁陵道:“殿下明察,臣只是把顾奉节说的那些都写到折子上如实递上去而已。 至于顾奉节所言是真是假,臣并不能确定。 另外,不瞒殿下,眼下顾奉节不在臣这里,被臣的父亲带走了。” 箫誉挑了一下眉,“这样的人被带入京都,难道不应该直接送到刑部么?国公爷想要做什么?” 顿了一下,不等宁陵作答,箫誉又道:“顾氏药堂送到宫里的姜片出了问题,宁世子不知道?” 季卿献和黄大夫几乎快要上不来气了。 同济药堂的姜片出了问题,他们才查账本查到顾氏药堂的印章有问题,季卿献派去乾州的人还没有回来呢 宁陵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他有点琢磨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在顾奉元出事之前,太子和顾奉元并没有什么交情更没有什么来往,他从来没想过太子会插手顾奉元的案子。 之前在京兆尹府衙,太子就当众说自己并未中毒,这几乎等于直接洗刷了顾奉元的冤屈。 现在,他又这样 到底为什么? 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一瞬,宁陵很快拿定了主意。 “姜片的事,臣也是听现在太医院新任院使苏云海提了一句,当时查顾奉元的时候,他说顾奉元从顾氏药堂进来的药有问题。 这话,刑部在顾奉元的宗卷里记录了。 只是后来没来得及审,顾奉元就畏罪自杀了。 后来臣去太医院那边查过,并不是所有从顾氏药堂来的药都有问题,就一味炮制姜片有问题,已经处理过了。” 箫誉就冷笑一下,“真有意思,是刑部不会办案了还是怎么,既然都查出来顾氏药堂送进宫的姜片有问题了,怎么顾奉节进京,还在外面晃悠呢,是刑部的牢房不够用了?” 撂下一句话,箫誉一副没有胃口再说话的样子丢开手里筷子。 “明儿本王要去刑部见一见这个顾奉节。” 他一撂筷子,宁陵赶忙起身抱拳,“臣回去就和家父说这事。” 宁陵一起来,季卿献他们几个哆哆嗦嗦昏头昏脑心无所属的也跟着起来。 薛青央因为起的太激动,屁股底下椅子在他站起来一瞬咣当就扣翻在地。 顾珞手指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裤子,骨关节泛着清白,她低着头,抿着嘴。 箫誉看着宁陵,“说?宁世子什么时候办事,也开始跟国公爷商议着来了。” 冷着脸和宁陵说完,箫誉起身,朝顾珞肩膀按了一下。 “顾大夫,你们定下了什么时候去宁国公府给老夫人瞧病,别忘了告诉我府里一声儿。” 说完,与顾珞擦身而过,抬脚离开。 宁陵赶紧相送。 等太子和宁陵前后脚离开包间,薛青央大喘一口气,“靠,我刚刚怎么觉得,太子爷和你说话,那语气温柔的就跟和他太子妃说话似的。” 顾珞: 旁边黄大夫抄手就朝薛青央脑袋拍了一巴掌,“闭嘴!混说什么!” 薛青央嗷的一嗓子抱住脑袋,“我也没说错啊,刚刚太子爷和宁世子说话什么语气,和我顾哥说话什么语气,那简直冰火两重天啊!” 季卿献瞪他一眼,“闭嘴,想说什么回去再说。” 薛青央这才一惊,赶紧看了门方向一眼,又低声嘀咕一句,“我也没说错啊。” 没人有心思再搭理他。 刚刚宁陵和太子爷的一番对话,实在是给屋里另外三个人造成的心里冲击太过大。 尤其是顾珞。 第三十六章 区别 顾珞这心里,就跟做了十趟八趟过山车似的。 嗖的上去又嗖的下来再嗖的上去。 这可是太子啊! 搁现代,这就是某大大的儿子! 她何德何能,不仅挨着太子殿下吃了饭,得了太子殿下夹得鱼,还听到了这么多消息,太子进了这包间里以后,几乎说的每一句话都和她有关,全部都是她费尽心机想要知道却毫无门路知道的消息。 天知道这些消息传入耳中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 白天里,二百五的那些话再次在她耳边脑中飘来飘去。 季卿献和黄大夫俩人憋了一肚子话,碍着此时不好说,俩人喘着粗气大眼瞪小眼,就跟刚干了啥似的。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间的再次被推开,屋里站着的四个人齐齐一个激灵朝门口看去。 宁陵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不过闹出这样的事,今儿的饭局肯定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看了顾珞一眼,客气的道:“请顾大夫去府里的事,我还要回去再安排一下,在安排好之前,还望这件事能保密。” 顾珞立刻抱拳,“世子爷放心。” 宁陵笑了笑,“到时候,顾大夫通知一下殿下?” 他这话说的平常,顾珞却心头一个激灵,立刻敏锐的嗅出这其中包含的危险,为难一笑,“到时候,草民只能去太子殿下府上门房那里递一句话,还是世子爷通知吧,免得错过了。” 宁陵含着笑,“应该不会错过,就顾大夫通知吧。” 顾珞不太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来不及揣测,只抱了抱拳没再多言。 宁陵转头朝季卿献道:“本来是要赔礼请客的,没想到突然来了公务,实在对不住,等我祖母的病好了,我再请一次。” 季卿献忙拱了拱拳,“世子爷客气了,世子爷乃朝中栋梁,自然朝务繁忙,草民几个就不多叨扰了。” 宁陵摆手,“这些饭菜上都上了,就别浪费了,我今儿是没有口福了,得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我已经结了账。” 说罢,宁陵没再多言转身告辞。 他一走,薛青央捋着胸脯大喘一口气,转身将自己背后的椅子扶起来,一屁股坐上去,“这真是,就跟做梦似的,这快鱼肉,我要不要端回去设个香坛供起来啊?” 他说的一脸认真,顾珞都有点区分不出来他到底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鱼,顾珞夹起来放进嘴里。 “味道真不错,我建议你吃了,不然,凭你的工钱,下次吃这么好的鱼肉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薛青央眼睁睁看着顾珞毫无负担的就把鱼肉吃了,瞪大眼盯着空盘子,“这可是太子殿下夹得鱼,你就这么吃了?” 顾珞翻个白眼,“我不这么吃了怎么吃了?跪那给这鱼来个三跪九叩然后在高呼几遍千岁千岁千千岁?” 薛青央:! “那也不能就这么吃了啊,你这么吃了,它和普通的鱼有什么区别!” “但是你把它端回去供那,它一样会跟普通鱼似的酸了啊,怎么的,你等着太子爷给你夹的鱼肉长毛呢?” 薛青央: 紧跟着,顾珞又补充一句,“那你岂不是就让太子爷的龙气给浪费了,现在吃了,龙气都进肚子里了,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 薛青央二话不说,夹起鱼肉就放嘴里,发狠的啊呜一嚼,然后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 掐着脖子红着脸。 “有刺,我靠,有刺。” 他一手掐着脖子,一手去够桌上的醋,一壶捞起来,不要命的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惊得顾珞跳起来就去抢,“哎呦,我天,你这灌牛呢!” 薛青央让酸的直翻白眼,“我这不是想把刺冲下去么!” “亏你还想做个大夫,没听说过卡了刺要用醋灌的。” “那要怎么做?” 薛青央让酸的眼睛直冒泪,他哆哆嗦嗦牙齿打颤的问顾珞,那边正在低声交谈的季卿献和黄大夫也朝这边看过来。 黄大夫也一脸稀奇看向顾珞,“小顾平时怎么解决?” 顾珞从桌上拿了小勺,捏住薛青央的嘴,“啊!” 薛青央配合的“啊!!!!!!!!!!” 就在薛青央张大嘴啊的时候顾珞猛地将勺子伸进他嘴里,朝着舌头根按下去。 yue~ 薛青央刚刚灌了一肚子醋,此时又被顾珞压舌头,咽喉一阵干呕转身就吐了上来 。 一口醋吐出来,紧跟着就是惊天动地一阵儿干咳。 顾珞拍着他的背,“试试吞咽一下唾液,还卡着么?” 薛青央咳得泪眼婆娑的咽了口口水,“诶,好像是吐出来了。” 顾珞转头倒了一盏半温的茶递给他,“漱漱嘴,嗓子眼没有腥味吧?” 薛青央摇头,“没有,没咳破。” 说完,一脸委屈瞧着顾珞,“凭什么啊,你那鱼直接吃就每次,我那鱼怎么就有刺啊。” 顾珞嘿的笑了一下,“你去问太子爷呗。” 薛青央灌了口茶没再说话。 黄大夫就朝顾珞道:“小顾一直这么治疗鱼刺卡喉咙?” 顾珞点头,“小刺一般都能咳上来,咳不上来的就是扎的太深或者刺有点大,用醋或者用馒头什么的使劲儿吞咽,容易划破咽喉食道,严重的,容易闹出人命,咳不出来的,一般得用夹子取出来。” 黄大夫听得一愣一愣的,前半段都明白,最后一句“用夹子取?怎么取?” 顾珞想说,简单的外科手术,但这话也没法说,就道:“等我哪天给谁取的时候,您瞧着呗。” 黄大夫从未见过用夹子取刺,好奇的琢磨了一瞬,不过也没琢磨太久。 满桌的菜品色香味俱全,但是除了薛青央以外,剩下三个人都揣着心事,吃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小红兄弟!” 顾珞才从小春楼出来,还没下完台阶呢迎面就看见箫誉。 顾珞这才想起来,箫誉今儿就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小春楼查案子的,心里揣着明白,顾珞一脸偶遇的惊奇,“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第三十七章 酒馆 箫誉嘿嘿笑了笑,瞥了一眼季卿献和黄大夫,将顾珞拉到一旁,压着声音在她跟前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们殿下让我来这里查顾奉节的案子。” 顾珞就道:“查完了” 箫誉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有点不太好办。” “有我能帮忙的不” 箫誉眼底一亮,笑嘻嘻道:“小红兄弟要是肯帮忙,那自然最好,不过,你们现在是不是要回去了” 顾珞转头就朝季卿献道:“东家,我朋友找我有点事,我能晚点回去么” 季卿献只惦记着回去和黄大夫商议今儿的那些消息,哪顾得管顾珞什么时候回,摆摆手,“别太晚就行。” 薛青央立刻走到顾珞跟前,他上下看了箫誉一眼,“顾哥,我陪你吧,大晚上的。” 箫誉顿时眼神一凛。 上辈子没见薛青央和顾珞走的多近啊,作为薛茂林的孙子,上辈子薛青央就一直在同济药堂做事,虽然医术精湛,但是和顾珞没什么交集。 这辈子这才认识几天 感觉到箫誉的目光,薛青央绷着不太好惹的单眼皮朝他直直看过去,木着脸,一言不发。 顾珞明白薛青央的意思,知道他担心什么,扯了下他衣袖一下,“不用,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晚不晚的,你快回去吧,黄大夫后天要考你药材名字的,别到时候不会。” 顾珞这么一说,薛青央顿时有些动摇。 他的确是没有记熟那些药材名字呢,可他又不想让顾珞这么晚还在外面晃,今儿赵明栋才找了茬,还吃了个大亏,万一宁国公府那边派赵明栋出来的那位主子不甘心又要找顾珞麻烦怎么办。 眼见薛青央犹豫,顾珞就又道:“这样,我们就在药堂对面的酒馆坐会儿说话,有什么事儿你们立刻就知道了。” 薛青央这才不情不愿点头,“行吧,那你小心点。” 顿了一下,又道:“既然是去同济药堂对面的酒馆,那咱们一路回去呗,反正顺路。” 箫誉气的磨牙 这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关你屁事啊 凭什么他作为一个重生人事,就不能拿一个熟悉的剧本呢,怎么这么多事都和上辈子不一样呢 然而咬的后槽牙都疼了,箫誉也不能把薛青央赶走,谁让人家俩现在都是同济药堂的学徒呢。 哼 早晚老子得把这同济药堂买下来 等我做了东家,和我媳妇还不是想怎么见面就怎么见面 碍着薛青央在,顾珞好些话不方便问,三人并肩一路沉默无语的朝回走,箫誉一路上脑补就没歇哪怕一瞬间。 等到到了酒馆跟前,他都在脑子里勾勒出自己和顾珞坐在同济药堂后院的树荫下看星星看月亮了。 还是他把顾珞抱在怀里看。 简直幸福的不要不要的。 “你还不想进去么”顾珞叫了箫誉两次这人都没理她,只一个人在那闷头傻乐,顾珞无奈,只得朝他肩膀略用力的拍了一下。 箫誉一个激灵伸手就抓住顾珞的手要给人来个过肩摔。 “诶,诶” 手被猛地抓住,顾珞直接一脚朝箫誉踹过去。 “你疯了” 箫誉这才惊觉自己个抓的是顾珞,差点就把媳妇给过肩摔了,忙嘿嘿赔笑,“啊呀,我走神儿了,还以为谁袭击我呢。” 顾珞看了一眼箫誉的腿弯,目光有点怀疑。 是她久了不动手力气不够大了么 刚刚明明挺用力踹出去的啊,怎么这人连叫都没叫一嗓子呢。 狐疑一瞬,顾珞看向自己的手,“那现在能松开说话了么” 箫誉只好恋恋不舍放手,“能能,咱们进去说,我还没吃饭呢,好饿。” 他这么一说,顾珞朝前走的步子就一顿,犹豫道:“那,要不换个小饭馆儿什么的” 箫誉偏头看她,“怕我饿着啊” 顾珞: 不等顾珞开口,箫誉立刻又道:“这家酒馆的小菜卤肉什么的都挺好吃,不用专门找饭馆儿,你没吃过吧,我请客,随便吃。” 顾珞在箫誉刚刚偏头看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的功夫有什么情绪划过,她还买不及想那是什么情绪,又被箫誉后面几句话给打乱了,那一闪而过的东西也就没有捕捉到。 酒馆里客人不少,他们进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张桌子。 “这地方没有雅间,小红兄弟委 屈一下。”箫誉朝顾珞笑笑,转手招呼店小二过来,噼里啪啦点了一堆,最后加了一句,“再来一壶酸枝果乳。” 因着都是冷盘,上菜很快。 箫誉点了很多,几乎将桌子沾满。 他自己跟前摆了一壶酒,顾珞跟前摆了那壶酸枝果乳。 “小红兄弟尝尝,他家的果乳非常好喝。” 顾珞到了一杯,“我和你一起喝酒呗,干嘛还要另外点这种东西。” 箫誉就道:“不行,我怕我喝多了乱说话,万一泄露了我家殿下什么秘密呢,你喝果乳,好看着我点,见我要喝多了就赶紧阻止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珞脑子里莫名其妙想起刚刚在小春楼,宁陵敬了她一杯酒,她正要还礼的时候,太子爷赶巧就在那时候开口了c 要是太子爷不说话,她就得喝一杯。 喝一杯倒是没什么,可顾珞不太喜欢喝酒,哪怕就是一杯,喝完第二天也要头疼好久。 思绪一晃,顾珞抿了一口酸枝果乳,箫誉巴巴看着她,一脸期待,“好喝不” “嗯,挺好喝。” 酸酸甜甜,是真的挺好喝。 箫誉弯着眼睛笑道:“小红兄弟,我们殿下说,明儿让我去刑部审讯顾奉节去,可我吧,你也知道,这几年一直瞎混的过着,我都不会审讯人,你有什么妙招没有” 顾珞愣了一下。 今儿在小春楼太子爷才刚说了让宁陵把顾奉节关刑部大牢去。 顾奉节还在宁国公手里呢,都不一定明天真能把人抓去,这转眼就给箫誉下了命令 太子爷就这么确定宁国公一定会把人送去 手指捻着杯子,默了一会儿,顾珞道:“妙招我也没有,不过,你要是方便,我能陪你去,我吧,就扎针,能扎一个穴位让人生不如死。” 第三十八章 像么 箫誉嘿的一笑,看顾珞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小红兄弟你真厉害,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陪我去呗。” 他热切的目光让顾珞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利用人家,“行,你什么时候去,我好和我们东家请假。” 箫誉摆手,夹了一筷子猪耳朵丢嘴里,嚼了两口,“那不用,我要去也是晚上了,明儿晚上这样吧,明儿晚饭的时候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吃个饭,合计一下到时候怎么审讯,等吃完饭直接过去。” “行。”顾珞喝着酸枝果乳应道。 箫誉十分满足的傻笑两声,埋头一通狂吃,瞧样子真是饿极了,顾珞手指转着手中的杯子,差不多等箫誉嘴里这一口咽下去,道:“那个,我有个事儿琢磨不明白。” 箫誉立刻抬头,“什么” 顾珞斟酌道:“就是,今儿我们在小春楼和宁世子吃饭的时候,太子殿下进去了。” 箫誉一愣。 顾珞就将当时的情形大致和他提了一遍。 “等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宁世子折返回来说,到时候让我通知太子殿下,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知道咱俩认识” 箫誉就道:“他不知道咱俩认识,但是当时太子爷和你说的那些话让他起了点疑心,炸你呢,这样,你也别多想,既然他让你去太子爷府上通知,到时候你就直接过去,我提前和门房打好招呼,肯定不让你白跑。” 顾珞一愣,咕咚吞下一口嘴里的酸枝果乳,梗的嗓子眼都疼,“我还要进去” 箫誉就笑:“怎么,你不想去看看太子府长什么样啊,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呢” 顾珞: 是啊,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呢 而且,太子爷还帮她爹查案子呢 她今儿还吃了太子爷夹的鱼呢 能有抱上大粗腿的机会为什么要浪费 “去,当然去” 不知为什么,顾珞总觉得她这话说完,箫誉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她也松了口气。 既能明天就见到顾奉节又化解了之前宁陵的那通试探,顾珞心头一松,饥饿感就裹了上来。 她和箫誉,明明认识才没几天,满打满算不够十天呢,偏偏现在俩人坐在小酒馆里,竟然一点疏离的拘束感都没有。 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酸枝果乳和花雕酒,时不时的碰个杯,两人吃着饭闲聊着,等到这顿饭吃完,陆颜惊觉,一桌子菜竟然不多不少刚刚好。 也不知道是今儿心情好还是小酒馆的菜品就是香,箫誉点的每一道菜,她都爱吃。 从酒馆出来,箫誉原本还想邀请顾珞去逛个夜市呢,结果一出大门就看到小酒馆墙根蹲着的薛青央。 顾珞蹙眉走过去,“你在这儿蹲着干嘛” 薛青央看了箫誉一眼,“没干嘛,背药材背的头疼,出来遛遛。” 箫誉好好的心情被薛青央冲散,“您这是遛遛呢,再配个碗我就得给你俩铜板了。” 薛青央直直看着箫誉,面无表情,“你要是现在给也行,需要碗的话,我现在回去取。” 箫誉顿时一噎,正要怼回去,顾珞先他一步开口,“今儿也不早了,多谢款待,那咱们就明儿见” 箫誉怼人的话就硬生生憋在了嗓子眼。 媳妇这明显是护着薛青央不让他怼。 感觉到箫誉眼里的委屈,顾珞心里莫名软了一下,她拉了箫誉的胳膊把人拽到旁边。 “生气啦别生气,明儿改我请你吃饭,我估计他是有什么事儿呢,要不也不能就这么蹲在这里等着。” 顾珞手指扯着箫誉胳膊上的布料,压低了的声音带着丝丝热气迎面砸来,这种悄悄话立刻抚慰了箫誉心里的不满。 嘿嘿一笑,反手在顾珞胳膊上捏了两下,“行,那小红兄弟你回去休息吧,咱们明儿见。” 心情被熨帖,箫誉连看都没看薛青央一样,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看着箫誉的背影走远几步,顾珞才收了目光,正准备转头朝薛青央走过去,结果才一回头薛青央就杵在她背后,俩人距离不过一根手指头,吓得顾珞嗷的一脚一步跳后。 “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薛青央看着顾珞,“我动静挺大的,你看他呢,没注意。” 顾珞一愣。 她看箫誉的背影能看到没听见薛青央的动静 放屁呢吧 不过她刚刚的确是有一瞬 的晃神,她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专门把二百五拉到旁边去解释一下。 也不知道是二百五刚刚委屈的样子太明显还是她有求于人觉得过意不去。 后者吧。 “你怎么了大晚上的蹲这里干嘛呢是担心我呢”顾珞敛了心思朝对面同济药堂走,一边走一边问。 前堂已经关了门,他俩只能顺着这条街绕到后面后门去。 薛青央跟在顾珞身后半步,瞧着地上的影子,“也没啥,我以为你们说几句话就完事儿呢。” 没想到,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都聊了点啥。 薛青央声音闷闷的,顾珞偏头看他,“你怎么了” 薛青央转头对上顾珞的目光,“你和他,之前就认识么” 这话问的让顾珞觉得有点奇怪,她看了薛青央一眼,转头打了个口哨继续走,“对啊,之前就认识,怎么了” 薛青央看着顾珞的背影,顿了一瞬,又跟上去,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是么,之前就认识啊,怎么认识的” 顾珞没搭理薛青央话音里的不高兴,只道:“你这话问的有意思,我还能把我所有的朋友是如何认识的都和你说一遍啊,有这功夫,你多钻研钻研草药啊,别到时候黄大夫考你你过不去。” 薛青央就道:“你不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和今儿咱们遇到的太子殿下很像么” 顾珞脚下步子没停,但是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人也愣住一瞬。 很像么 之前在小春楼的时候,猛地那么近距离接触太子爷,再加上太子爷当时说的那些话,她当时根本没有多的心思多的精力去注意别的。 现在薛青央一提 第三十九章 药效 顾珞皱了眉,心头思绪转过,面上却是没什么显露,只笑了一声,“可能吧。” 打着口哨,双臂交叠,后脑勺枕着手臂,她一副闲散的样子朝同济药堂后门的晃。 薛青央抿了抿嘴,很轻的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就始终差着一个人的距离跟着顾珞,直到两人进了院子,顾珞直奔自己的房间,薛青央终究没憋住。 “我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你小心点。” 顾珞摆摆手没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踏踏实实的吧” 说着话,回了自己屋子。 屋里有个小窗,顾珞进屋关门,没有点灯,就立在小窗旁边朝院里看。 薛青央站在那里没动,月色照的他面上的表情一清二楚,他在紧张 他紧张什么 是担心箫誉是宁国公府的人要来害她或者害他 还是在紧张别的。 蓦的,顾珞想起薛青央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他来京都,是来找人的,找他媳妇。 但是,从她来了同济药堂,从来没见薛青央主动出去找过人啊。 瞧着外面少年清瘦的身形,顾珞站了一会儿,转身摸黑倒在床榻上。 薛青央是薛茂林的孙子不假,薛茂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假,但这不意味着她对薛青央就能毫不设防。 人心隔肚皮。 爹爹又死的奇怪。 她必须防着点。 哎 她怎么就不能像别的穿越女主那样,有个裸眼探人心的金手指呢 宁国公府。 宁国公脸色难看的坐在书案后面,他前面立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人,这男人正是那天顾珞在茶肆遇上的那个,也是他把顾奉节送到了宁陵跟前。 作为宁陵的心腹,此刻他却一脸恭和的站在宁国公的书房。 “世子爷想要让同济药堂新去的那个顾大夫给老夫人来瞧腿,说是之前黄大夫从马上掉下去得了和老夫人一样的病症,就是这个顾大夫给瞧好了。” 宁国公黑着脸冷哼一声。 这男子就道:“要不,奴才去把这姓顾的做了” 宁国公默了半晌没吭声,直到这男子都要以为宁国公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宁国公忽的抬起眼皮,开口却说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事。 “今儿他去小春楼吃饭,遇上了太子” 男子立刻道:“今儿跟着世子爷的是大刘,奴才不知,奴才可以去问大刘。” 宁国公重重叹出一口气,却依旧觉得胸口堵得生疼。 他费尽心机利用宁陵把顾奉节接到京都,还没来得及布局,宁陵就一道折子把顾奉节暴露了。 索性他抢在刑部抓人之前把顾奉节从宁陵手里搞了过来,现在,宁陵却通知他,太子爷明儿要在刑部大牢见到顾奉节。 那他煞费苦心的诱导宁陵去乾州接顾奉节算什么 给太子铺路么 他用不上的人,太子爷别想用。 捏了一下拳,宁国公一拳砸在桌案上,“你走一趟铜钱胡同,把顾奉节做了,弄得干净点,别给人留下把柄。” 那男子立刻领命。 他转身就要走,宁国公忽的又想起他刚刚回禀的事,“你说,世子要让同济药堂新来的那个大夫给老夫人翘腿” 那男子收了迈出去的脚,“是。” “什么时候来” “世子说要安排一下,还没有定时间呢。” 宁国公登时冷嗤,“安排不就是防着我么你去找赵明栋,把这事儿告诉他,他知道怎么做。” 赵明栋就住在顾奉节那里,倒是顺路了。 男子领命执行。 铜钱胡同。 喜宝啃着果子蹲在树上,眼睛一会儿一会儿看旁边箫誉。 箫誉还维持着之前易容的妆容,斜靠在树干上,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有屁就放。” 喜宝发自内心的问道:“殿下,您一会儿做太子爷一会儿做普通纨绔箫誉,这么频繁的变换身份,您” 喜宝其实想说,就您这脑子吃得消 但是碍于身份,最终只委婉的道:“您会不会记混了自己在娘娘面前的人设” 箫誉嘴里叼着个树叶,闻言呸的一吐,“怎么可能,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喜宝翻了个白眼继续啃果子。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您这么笃定的说话,是在三 个时辰前,那时候,您万分笃定的说,娘娘一定会和您一起去小春楼呢 呵 “别撒癔症了,来人了” 箫誉朝着喜宝屁股一脚踹过去,压低了声音。 喜宝顿时一个激灵警惕起来。 漆黑的夜里,一道身影翻过院墙,无声无息进了顾奉节住的院子。 “看清楚了么”容阙问喜宝。 “看清楚了,就是宁陵跟前的人,顾奉节就是他带进京的。” 宁陵 箫誉一愣。 他让宁陵给宁国公传话,宁陵难道要直接把人捆了送到刑部去 不对。 宁陵不是这种性子,更何况,没必要,这人已经在宁国公手里了,他已经开口要人,按照宁陵的性子,明哲保身才对,怎么会莫名其妙又插进来呢 还是说 他要灭口然后嫁祸给宁国公 不对。 “动手” 箫誉思忖一瞬,翻身从树上跳下,脚尖一个点地直接飞进了顾奉节的院子。 喜宝一脚踹开屋门,里面正传出一声惊呼。 月光照射进来的屋里,顾奉节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瘫在地上,刚刚进来的那人手里捏着一把匕首正朝他戳去。 大门猛地被踹开,那人下意识加快动作,喜宝抬脚脱了自己的鞋,直接当成飞镖朝着那人扔了过去。 “三二一,倒” 随着喜宝一声喊,被喜宝砸中的人白眼一翻,晃悠两下,扑通倒地。 顾奉节吓得早就软成一瘫烂泥,此刻眼见要杀自己的人倒在地上,一个激灵爬起来就朝箫誉和喜宝磕头,“是国公爷派你们来的吗谢谢,谢谢。” 喜宝上前捡起自己的鞋子单脚撑在地上穿了鞋,回头朝箫誉道:“药效一级棒” 上辈子喜宝从顾珞那里学了个迷药的方子,重生之后一刻没耽误,配齐了药材就自己开始琢磨调制这药,在把厨房炸了二十五次之后,今儿终于出了成品。 出门之前他就把药膏抹在鞋帮子上,就等着来这里试一试效果呢。 当然,在他来这里试用之前,已经祸害了太子府里养的两只孔雀,三只羚羊,一条大黄狗。 第四十章 有病 鞋穿好,喜宝转头一把抓着顾奉节的衣领将人提溜起来,反手一甩把人掼到旁边椅子上。 “什么情况” 顾奉节被重重摔进椅子里,撞得尾椎骨生疼却不敢吭声,只道:“我也不知道,我睡得好好的,他突然进来的。” 喜宝挑眉,“就你这软脚虾似的,他突然进来杀你,你还有挣扎的余地” 顾奉节尴尬的僵了一下,“我怕有人暗算我,每天晚上都不睡在床上,我都在地上睡。” 箫誉想起来,他们进门的时候,顾奉节是瘫在地上。 转头瞥了一眼靠墙那边地上铺的一层褥子,箫誉问道:“赵明栋呢” 顾奉节只当这俩人是宁国公派来救他的,也没设防,直接就道:“赵明栋去他姘头那里了。” 姘头 春香 半个时辰后。 喜宝将两只大麻袋丢到了刑部尚书脚下。 半夜睡得正香就被叫醒的刑部尚书心神不定的杵在箫誉跟前。 箫誉大爷似的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大腿上,晃着脚,指挥喜宝将麻袋里的人倒出来。 就跟倒冬瓜似的把人往地上一出溜,箫誉用扇子指了地上的俩人,皮笑肉不笑问刑部尚书,“认识么” 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立在那里,借着牢房里的烛光,仔仔细细瞧了一眼,然后摇头,“启禀殿下,臣眼拙。” “眼瞎你真是抬举自己个了,你这不叫眼瞎,眼瞎的前提是好歹有个眼,哪怕一只呢。” 刑部尚书知道这位主子爷说话一向嘴损,早就有免疫了,听到这话就跟这主子问他大白菜好吃还是猪耳朵好吃一个道理。 只是弓着身子等待下一步指示。 箫誉点了一下顾奉节的方向,“这人,顾奉节,宁陵递了折子上去,顾奉节亲自揭发他哥哥谋害本王,说是有证据,本王就十分不能明白了,还请我们亲爱的尚书大人解释一下,都这样了,刑部为什么不抓他呢怎么的,你是怕抓了他这案子结束的太快么” 刑部尚书心头叹了口气。 您直接说事情不行么,非得把人损一顿。 “启禀殿下,不是臣不抓,是臣没有抓到,顾奉节上京的事情一闹出来之后,臣立刻就着手抓人了,但是问了宁世子,世子爷说人被国公爷带走了,臣又去问宁国公,国公爷却说人跑了他也不知道。 虽然臣知道这是瞎话,可臣也不能直接把国公爷抓了啊。 臣已经撒了人满京都的搜了,这不是正搜着么,哪想到殿下这么迅速” 箫誉斜眼看他,“怪我咯” “那不能够,臣感激不尽,殿下有所不知,为了抓这顾奉节,臣的发际线又后移了。” 箫誉瞧了一眼刑部尚书脑袋上不太充沛的几根毛,笑了一下,起身,“人本王交给你了,审不审怎么审随你,但凡他被抓进来的消息透露出一个字,本王亲自操刀给你剃了这几根毛。” 说着,箫誉朝着顾奉节旁边的人踢了踢,“现在审他,去审吧,麻利点,天亮之前本王要结果。” 说完,箫誉转头进了旁边的牢房。 牢房里铺了一张松软的床榻,他整个人一栽,躺上面补瞌睡去了。 刑部尚书大喘一口气看向喜宝,戳了戳喜宝的胳膊,压着声音惨兮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把这张床弄走啊。” 自从太子爷中毒又清醒过来,他就在刑部大牢里给自己支了一张床,每到有涉及顾奉元案子的人证要审的时候,这位爷就直接睡在牢房里。 堂堂太子爷睡大牢,为了这事儿,皇上找他谈心了好几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太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啊,怎么能扛得住这种谈话的压力。 太子爷有没有什么毛病,您当爹的不知道么 喜宝同情的拍拍刑部尚书的肩膀,“别指望,等顾大人的案子查清楚了,你就是三跪九叩求着我们爷来,他也不来。” 刑部尚书翻个白眼。 我有病么我三跪九叩求这个 叹了口气,认命般闷着头一把提溜了地上人的头发,拽着头发就跟拖死狗似的把那个刺杀顾奉节的人给弄了旁边牢房里去了。 刑部有的是法子让人开口,更何况,这位似乎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审了不到一个时辰,刑部尚书抹着脑门的汗拿着口供出来。 正打算让喜宝去叫醒箫誉,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原本应该在隔壁睡着的太子爷正精神抖擞立 在他对面。 与他相距大概两拳 刑部尚书没料到出门就遇上人,惊得差点跳起来,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我的殿下呦,您能好歹出点动静么。” 箫誉伸手一把扯过口供,打着哈欠朝外走,“头发不多要求倒不少,行了,赶紧回去睡吧,一把年纪总熬夜对身体不好,会加重脱发。” 说完,太子爷带着喜宝离开了刑部大牢。 徒留刑部尚书默默立在原地,穷尽生平才学,无声怒骂了一个时辰。 太子爷自然是一个字儿听不见,当然了,就算是听见了他也不在乎,大半夜的用了人家还不兴人家发发牢骚啊,骂呗,又不会脱发。 带着口供回了太子府,进门箫誉就踹翻一张椅子,直接将口供愤怒的摔在桌上,“这老王八蛋,挺能想啊” 喜宝捞起桌上口供扫了一眼。 好家伙。 难怪他家主子发这么大的火,这宁国公要让赵明栋找宁国公府二爷宁孝安,让宁孝安在他家太子妃娘娘登门瞧病的时候作乱。 别说太子爷生气了,他这个小跟班都气的不要不要的好不好。 啪的将口供摔倒桌上,喜宝愤怒看向他家殿下,等吩咐。 口供: 我做错了什么要被摔两次 你们礼貌么 箫誉呼哧呼哧气了一会儿,一把抓起口供,泄愤一般又摔出去,然后朝喜宝道:“你去找赵明栋,以宁国公那边的口气把这事儿转告给他。” 口供: 再一再二不再三没听说过么 你媳妇被人算计你去找人报仇啊,摔我算什么大老爷们儿 喜宝愣了一下,“爷,小的要是去找了赵明栋,那咱们娘娘不要被他们害么您气糊涂了” 第四十一章 红痕 翌日一早。 顾珞撑着胳膊托着腮帮子坐在同济药堂的柜台后面,脑子里捋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琢磨着今儿晚上去见顾奉节究竟都要说点什么。 大山子一脸羡慕的看着顾珞,“小红兄弟,你当真要在外面买宅子” 今儿一早,赵明栋给顾珞送来五千两银票,当时季卿献也在现场,季卿献提议让顾珞去把银票存了汇丰票行,顾珞顺便就说了她想买处宅子的事儿。 季卿献只是短促的震惊了一下,却没有多说别的,只说买宅子的时候多比较比较。 大山子却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顾珞比他还小两岁呢,瞧瞧人家,现在就能独立买宅子了,他到现在穿的裤子都还是他娘一针一线缝的,家里住的房子也还是雨天漏水雪天塌方的茅草顶子。 啧啧。 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好羡慕啊 讹诈也是一门技术活啊。 什么时候他也能凭本事讹诈这么多钱了 顾珞转头正要回答大山子,外面进来一个瞧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穿着绫罗绸缎,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上簪了几朵珠花,瞧上去一派富贵。 大山子立刻闭嘴笑着朝那妇人迎过去,“这位大姐,抓药还是瞧病” 那妇人朝着柜台后方扫了一眼,皱了皱眉,问大山子,“你们药堂的大夫呢”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哑,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声嘶力竭。 顾珞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皮肤白皙,但脖颈处被高领衣领遮住的地方有隐约的红痕,不明显,顾珞却是一眼能辨认出这红痕是什么。 被掐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她那五官。 大山子陪在妇人一侧,笑呵呵指了顾珞应道:“这位顾大夫就是我们药堂新来的大夫,您别瞧着她年轻,本事大着呢,一手针刺比我们黄大夫都厉害,前几天惊动整个进城的药膏您知道吧,那就是我们顾大夫的方子。” 妇人狐疑的朝顾珞看过去,抿着唇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大山子立刻给顾珞递了个眼色让顾珞招呼一下。 顾珞扫了大山子一眼,又看了看这妇人,最终胳膊一撑柜台,手掌一托下巴,转头又盯着药堂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去了。 别说招待了,这根本就是摆出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大山子心下嘀咕,小红兄弟干嘛呢难道是第一次单独接诊面皮嫩不好意思 这么一想,大山子立刻道:“哎呀,大姐,您反正来都来了,让我么顾大夫给您把个脉呗,把脉又不收费,您要是觉得我们大夫说得准您就继续瞧,您要是觉得我们顾大夫说的不准您再走人也行。” 妇人仿佛被说动,犹豫一下,松开紧咬的下唇,抬脚上前。 然而她刚刚迈出一步,顾珞倏地转头看过来,朝着妇人皮笑肉不笑一龇牙,“对不起大婶儿,我今儿不会把脉。” 大山子:哈 你叫人大婶儿这么没礼貌的称呼也就算了,什么叫你今儿不会把脉啊 这把脉难道还分单双数日子 大山子错愕看向顾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妇人也没料到对面的大夫来了这么一句,登时脸上带了恼怒之色。 顾珞嘴角带着冷笑,不等这妇人发难,率先开口道:“您就是昨天冤枉陷害我的那个叫春香的宁国公府婢子的娘吧。 怎么 昨儿闺女冤枉了我,今儿您又来找我瞧病怎么的,你们全家都闲的无聊在我们同济药堂找乐子呢 找乐子您来这里干什么啊,出门左转,碎红楼不愿意为您服务么 伺候的您舒舒服服的” 顾珞带着嘲讽的戏谑,噼里啪啦给她砸出一堆,这妇人原本一脸怒气登时被顾珞说了个满面通红,甚至站在这里犹如杵在油锅里。 “你你怎么知道” 顾珞翻个白眼,“你管我呢我要是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你给我五千两银子不给我就告诉你,不给您去碎红楼玩呗。” 大山子满目惊讶转头看旁边妇人。 “您是昨天那春香的娘嘿,这叫什么话,我还当那春香没娘呢,这但凡有个娘,也不至于就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啊,您是亲娘么,平时不教给孩子礼义廉耻么 您这,来我们药堂瞧什么病啊,怎么,您闺女讹诈我们没成功,您这是来找补了 牛逼” 妇人刚刚震愕间脱口 问出一句,此刻被顾珞大山子连环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捏着手里的帕子,咬着下唇,狠狠瞪了顾珞一眼,转头离开。 她一走,大山子冲着她的背影呸的啐了一口,转头朝顾珞竖起大拇指,“我小红兄弟果然是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你怎么知道这人是春香的娘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珞昨儿没有一眼认出春香,那是因为当年她还在宁国公府的时候,春香也只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可经历了昨天一遭,今儿再见这个妇人,她要是再对不上号,那她那几年的罪就白吃了。 这妇人是宁国公府二房大小姐宁挽初的乳娘。 宁挽初和宁国公府二房二小姐宁挽夏合伙在大冷天的把她丢进水塘里的时候,这乳娘就在跟前站着呢,还嘘寒问暖的问宁挽初,今儿活动量这么大饿不饿啊 小时候的记忆随着这个妇人的出现而翻滚汹涌,顾珞没回答大山子的话,只琢磨,等她应宁陵之邀踏进宁国公府大门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手里的针。 针能治病,也能要命。 医者仁心,但她天生小肚鸡肠。 默了一会儿,顾珞转头朝大山子看去,压下心头的乱七八糟,嘴边挂着笑,“你也不拦着我点,咱俩那么怼她,也不怕宁国公府的人报复啊,这几天光得罪宁国公府了。” 大山子一摆手,一脸无所谓。 “小红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药堂的药堂文化就是:救死扶伤医者仁心,不畏权势不具刁难。 这是咱们东家不在,要是东家在,骂的比我都狠呢。 这种人,不能惯着,她都害咱们了咱们还哄着她 不能够 别说咱们药堂了,就是京都其他药堂知道她就是春香她娘,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也不能说她病了咱就不给她瞧,该瞧还是要瞧,但是想要好脸色,别做梦。” 顾珞笑了笑。 这药堂文化,不出意外,应该是她爹提的吧,以前爹爹写信的时候提过,医患关系里,大夫不能成为弱者。 不过,春香娘作为宁挽初的乳母,谁敢掐她脖子呢,还掐出了红痕。 第四十二章 补血 春香娘前脚刚走,紧跟着又有人进了药堂。 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娘,衣衫有些褴褛,一瞧就是个做惯了苦活的,不等大山子反应,顾珞已经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大娘,哪不舒服” 大娘走路腿脚有点不利索,顾珞扶了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心口总是憋得慌,上不来气,喘气喘一半就上不来了,一大喘气,我这心窝就疼。” 顾珞将大娘的手放到桌上,一边搭脉一边问,“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 大娘道:“有一年多了,之前吧,每次不太上的来气的时候,我饱饱睡上几觉就好了,这次都歇了好几天工了,还是不行,要我说也不来,我儿媳妇着急的不行,非让我来,大夫能开点便宜的药么” 顾珞笑了笑,又换成大娘的另外一只手搭脉,“大娘几个孩子” 大娘头一次见大夫给人瞧病问几个孩子的,疑惑的看着顾珞,心想这娃子也就十四五吧,是个学徒吧 学徒好 学徒看病肯定便宜。 “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随着大娘作答,顾珞也诊完脉,笑道:“您这就是累的,生了孩子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再加上营养跟不上,早些年年轻不觉得,现在老了,这亏血亏气的毛病就找上来了。 按理说,您这毛病,得吃点好药调理着。” 一听这话,大娘登时急了,“你这娃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呢,我这是上不来气又不是断了气,吃啥好药,你别蒙我,年纪轻轻不学好,本事没学到怎么就学会骗人了。” 大山子也急了,“大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顾大夫的医术一等一的好” 自古至今,穷人看不起病。 顾珞怎么会不理解大娘为什么着急,拉了大山子一把把他拽到旁边,朝大娘耐心笑道:“我是说理论上得吃点大补的药调理调理,不过我这里有个祖传的秘方,要不了几个钱,大概一两银子一瓶儿,一瓶儿能吃两个月,您看能接受么 要是接受不了也没关系,我把这药倒出来几颗您拿回去吃,这一瓶儿药是一百二十颗,我给您按颗数算钱” 大娘倒让顾珞说的不好意思了,“真有这么便宜的药吃了能管用么” 病人就是这个心理,尤其是穷苦人。 大价钱花不起,便宜了又怕没用银子打水漂。 顾珞笑道:“给您试吃三天的,三天以后您觉得好用再来买,成不” 大娘盯着顾珞,大山子抱臂站在旁边,心理哼哼,这下该给我们小红兄弟赔不是并且感激不尽了吧 我们小红兄弟,医术人品都是第一。 “小兄弟,大娘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 万万想不到 大山子震愕的看着大娘,您一把年纪,为了三天的药,这么搭讪 顾珞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年幼时候的记忆,可惜到底那时候年纪小,记住的都是给过他莫大痛苦的人以及给过她恩德的。 “我这脸大众。”顾珞笑了笑朝大山子道:“你去我屋里,桌上有个红木盒子,盒子里有个乳白色的小瓷瓶儿,你去拿过来。” “好嘞”大山子立刻乐颠颠去跑腿。 大山子一走,顾珞朝着大娘道:“您在宁国公府做事” 大娘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顾珞就没有再多问。 可大娘盯着她,越瞧越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咱们真没见过。” 顾珞笑道:“要是见过,您还能不信我的医术” 大娘登时面上讪讪一笑,但依旧执着道:“我就是觉得见过你,肯定是见过。” 正说话,又有人进了药堂。 学徒大河子赶紧从后屋出来迎上去,顾珞嘱咐了大娘几句素日禁忌也就起身朝新的病人迎过去。 这厢,顾珞开启了一天的忙碌。 那厢,京都一处民宅处。 春香娘瑟瑟缩缩走到门口,伸手推门,手哆嗦了好几下才将那原本就没有关好的门推开。 “娘。” 春香就立在门后,见她娘回来,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大眼睛轻轻唤了一声。 春香娘瞥了一眼女儿脸上厚厚的红疹子,拉了她的手,“没事儿,有娘在,你一会儿别进屋。” 春香泪眼汪汪,“娘。” 声音都在打哆嗦。 春香娘拍拍她手背,提了口气,松开她的手,像是鼓足勇气一样, 大步流星朝正屋走去。 她一进去就看见二老爷宁孝安歪在一张太师椅上,腿上坐了个姑娘,正端了水含在自己嘴里转头喂给宁孝安。 宁孝安的手在这姑娘身上来回的摸着。 春香娘咳了一声,低着头进去。 宁孝安喝了姑娘喂进嘴里的水,斜眼看向春香娘,“办好了” 春香娘低着头,“没有。” 宁孝安落在姑娘屁股上的手登时一捏,蹭的从椅子上坐直了,那姑娘直接被他挤得摔倒地上去。 宁孝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模样,直直盯着春香娘,“没有你说没有” 抄起旁边那个杯盏就朝春香娘劈头盖脸砸过去,“老东西,你能办好什么” 春香娘不敢躲,她知道,一旦多了,少不得一顿拳打脚踢,咬牙一动不动接了这一砸,额头发际处登时有血珠子滚下。 她扑通跪地。 “二爷明察,不是老奴不尽力,是他们认出了老奴是春香的娘,不肯给老奴瞧病开药。” 宁孝安愣了一下。 宁国公府自己养着不少大夫,平时家里主子病了一般都是府里的大夫瞧病,春香娘虽然不是主子,可她是他大女儿的乳娘,病了自然也有府里的大夫瞧病。 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大夫。 而这些年,她又基本都是住在宁国公府的。 同济药堂的人怎么认出了她 “谁认出你了”宁孝安满目阴翳,声音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 春香娘忍不住打了个抖,“就是同济药堂新去的那个顾大夫。” 宁孝安皱了皱眉。 这顾大夫可以啊,又能知道赵明栋是宁国公府暗卫,还能知道这是春香的娘 她有这本事 呸的啐了一口,宁孝安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儿必须从同济药堂顾大夫手里给我开出一味益气补血的药来。” 第四十三章 摁住 春香娘不知道这二老爷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买同济药堂益气补血的药,她不敢问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宁孝安狰狞的笑着,看着她,“别想糊弄爷,你要是弄来的不是同济药堂的药,用了别地方的药滥竽充数” 他说着话,身子向前一探。 春香娘立刻吓得一哆嗦,本能的向后一仰。 这一仰,激怒了宁孝安,“婊子玩意儿,躲是么我让你躲” 他霍的起身,一把抓了春香娘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朝她脸上啪啪的扇了过去。 大约扇了十几个巴掌,扇累了可能是,抬脚一个窝心脚朝春香娘踹过去。 春香娘直接被他踹的从里屋飞出了外屋,重重跌在地上。 “滚,现在就去弄药,弄不来老子把春香买了碎红楼去婊子玩意儿,她个小婊子做事不靠谱,你个老婊子也糊弄老子 现在挨打知道疼了 早干嘛去了 昨儿那一场春香要是胜了,你们至于今儿吃着苦 滚” 他一声吼,春香娘忍着疼连滚带爬往出走,背后又被宁孝安狰狞的嘱咐一句,“但凡让挽初知道一个字,揭了你的皮” 春香娘打着哆嗦回了一句奴婢不敢,颤巍巍出了屋门。 春香一直立在屋檐下,她娘在屋里挨打她就站在那里听。 全身战栗,但是毫无办法。 她要是进去,激怒了老爷,老爷就会像今儿一早一样把她们娘俩全打一顿。 扶着她娘朝外走了几步,春香咬着牙低低的开口,“娘,和大小姐说罢,大小姐一向和娘亲,她不会不管的。” 宁挽初的确是对她这个乳娘亲热。 可这事儿,她没法和大小姐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宁挽初最多是跑到二爷跟前闹一通,可闹过之后,二爷的性子,一定会变本加厉的追回来。 “你放心,没事儿,爷就是让我找个同济药堂益气补血的药,我自己没开出来,我去托个人进去给我开。 刚刚也怪娘,就不该直接回来,就应该在外面随便找个花子让她去替我开药,也没有这些事儿了。 好孩子,你别着急,娘没事儿。” 说完,她揉了一把春香的头顶,转头又出去。 春香脸蛋肿,眼睛哭的更肿,怎么她就这么倒霉,偏偏这事儿就让她遇上了。 她若不是上赶着要去二爷屋里送茶,也不会让二爷给她下那么一个任务去陷害同济药堂的大夫。 春香懊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只知道平日里二爷对她一副怜爱的样子,只当是二爷真的对她 死死捏着拳头,春香正懊恼,忽的想起一事,赶忙就朝外跑出去,“娘。” 春香娘没走多远,听到她叫,以为怎么了,顿足回头。 春香小跑几步上前,“娘,我想起来了,世子爷屋里那俩婢子,听说她们嫂子前一阵子崩漏就是这位顾大夫给瞧好的,估计开的就是益气养血的药吧,您要不去他家问问” 春香娘一愣,“对,怎么忘了她家,你踏踏实实回去,娘这就去问问,要是不行,娘随便找个人进去买了也一样,别担心了。” 同济药堂是京都有名的大药堂,不光京都的老百姓登门,还有附近镇子上的人也有来的。 黄大夫和季卿献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就早上起来冒了个头之后一天都不见人影,至于另外一个李大夫,顾珞感觉这人就像是活在别人嘴里的人,她从来没见过。 忙了整整一天,中午饭没顾上吃一口,别说午饭了,顾珞甚至连水都不敢喝,怕上茅房。 啧 自古以来,大夫都这样,忙起来没早没晚。 上辈子杀鸡这辈子学医。 总算是熬走了最后一个病人,顾珞累的有点虚脱,整个人双目无神的瘫在椅子上,嘴巴微张,两腿一蹬,连气都不太想喘了。 大山子和薛青央一左一右立在顾珞身边,给她捏肩膀捏胳膊。 大河子专门去对面小酒馆给顾珞买了一份酸枝果乳,颠颠儿的跑回来,准备倒在杯子里蹲在顾珞跟前伺候她喝。 顾珞瘫在那里有点想笑。 朕又登基了。 “小红兄弟” 大河子刚刚将酸枝果乳端到顾珞跟前,箫誉从外面进来,一眼瞅见顾珞跟前围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打算把杯子送到顾珞嘴边去,箫誉登时一个箭步窜过去,从 大河子手里劈手抢了酸枝果乳。 吓大河子一跳。 嗯。 货真价实一跳。 直接就一句“我靠”蹦了起来,这才看清楚来人是箫誉。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顾珞刚来那天,这人也来了,据说是顾珞的朋友。 箫誉端着茶杯看着顾珞,眼见顾珞面上一点精神没有,心头一个激灵,“你怎么了” 语气关切到极致。 薛青央顿时蹙眉,他看着箫誉,抢在顾珞开口之前硬邦邦的道:“我顾哥今儿瞧病人瞧的有点多,累了。” 顾珞看见箫誉这才想起来今儿要去刑部大牢看顾奉节呢。 靠 忙昏了头,把这事儿忘了。 薛青央说完,顾珞抖了抖肩膀示意大山子和薛青央不用按了,她打算起来。 大山子立刻松手,站在一旁活动自己的手腕,薛青央的手却是按在顾珞肩头,没动弹。 顾珞起身起了一半,感觉到肩膀被人死死的按住,回头狐疑看薛青央。 薛青央面无表情道:“你今儿扎针胳膊用的有点过度,得揉一下,要不然明天胳膊疼。” 顾珞当然知道,所以她才冒着男女授受不亲也让薛青央和大山子给她按一按。 可现在她急着要去刑部大牢呢。 “不用了,摁的差不多了,晚上回来我再热敷一会儿就行。” 薛青央还没松手。 箫誉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他伸手就去抓薛青央的手腕。 怎么着 手搁我媳妇肩膀上还搁上瘾了 不过不等箫誉这手伸过去,顾珞自己一甩胳膊,用了点巧劲儿,不动声色的把薛青央甩开了,“你们也跟着忙了一天,快去吃晚饭吧。” 说完,顾珞朝大山子道:“黄大夫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事想要出去。” 大山子一根筋,心眼大,跟本没有注意到刚刚的暗潮涌动,傻呵呵笑道:“嗐,黄大夫早回来了,说是见咱们这边病人多,他不好过来打扰,怕影响小红兄弟和病患培养感情。” 顾珞: 是人话么 礼貌么 第四十四章 喂药 顾珞没再多看薛青央有些发阴沉的脸色,得知黄大夫就在药堂,转头就朝箫誉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和黄大夫说一声就来。” 箫誉笑道:“不着急。” 顾珞一走,箫誉淡淡扫了薛青央一眼,走到药堂门口,抱着胳膊,两条大长腿交叠,斜斜倚靠在门框上。 薛青央盯着箫誉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捏了一下拳,上前,“你要和我顾哥去哪” 大山子登时心头哎呦喂一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人家去哪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告诉你你就听着,不告诉你你就别问 所以 到底要去哪 大山子一脸八卦看过去。 箫誉原本眼底已经浮上不悦之色,这个薛青央明显是对顾珞的关心有点过了。 他们才认识几天 但很快这抹不悦就被另外一种不做人的情绪代替。 他脸上带着痞笑,舌尖抵过后槽牙扫了一拳,短促的笑了一声,“你问我和珞珞啊,嗐,你知道珞珞对我有多好么” 大山子:哈 薛青央:你是聋了还是脑子有问题,连话都听不明白吗 箫不做人誉一脸甜蜜暴击的笑容,“我和珞珞吧,嘿嘿嘿,我俩有多好呢,这么说吧,我上次发烧,珞珞衣不解带的在我床前整整守了我三天。 又是给我敷冷帕子降温,又是喂我吃药。 你们知道珞珞怎么喂我吃药么” 大山子一双眼睛都睁大了。 怎么喂药 这要是一男一女并且成亲,他能想象得到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单身十几年应该能想到的画面。 可你们两个大小伙子,他他怎么喂你 画面太过惊恐,心脏大如大山子都不太敢想,但是又十分好奇的想要知道。 然而箫誉没有继续说,只是撩了一眼薛青央铁青的脸色,又道:“你们知道我过生辰珞珞送我什么礼物么,哎呀,我还是不说了,免得你们太嫉妒,其实吧” 说着,箫誉话音忽然一顿,然后打了个口哨站直起来。 大山子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其实啥” 顾珞已经走了过来,“什么其实啥聊什么呢” 大山子回头就冲顾珞道:“他过生辰,你送的啥礼物” 顾珞:哈 什么玩意儿 谁生辰 箫誉心头咯噔一声就朝顾珞吼,“哈哈哈哈,小红兄弟,快走,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顾珞狐疑看向箫誉。 刚刚不是还说不着急这就来不及了 等箫誉和顾珞一走,大山子意犹未尽的托着下巴转头看薛青央,他原本想要和薛青央讨论一下喂药的画面,然而一转头就看见薛青央一张吃了屎的脸。 “你怎么了,一脸吃了新鲜大粪的表情生病了” 薛青央狠狠瞪了大山子一眼,转头就朝后院走,后脑勺丢给大山子一句恶狠狠的回复,“你吃过还有对比么” 说罢,掀开帘子人消失在后院。 大山子一脸僵硬,默了一瞬,扭头就问旁边大河子,“他怎么了” 大河子摇头。 他其实想说,自从箫誉进来好像薛青央就不太高兴,可这话说出来又怕影响薛青央和顾珞的关系。 毕竟顾珞和箫誉看上去的确关系不错。 而薛青央又想和顾珞学医术。 而且,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大河子摇头,大山子就翻个白眼摆摆手,“吃多撑的吧,不理他。”跟着,脸上又涌起八卦之色,“你说,小红兄弟怎么喂的他药是我想的那样么” 大河子嘿嘿笑了两声,十分奸诈的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被大山子和大河子议论的顾珞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跟着箫誉进了小春楼。 上次来小春楼,因为那场突发状况,她根本没尝出个什么味儿来,这次箫誉点了四五个菜,顾珞总算是闻到了菜香味。 箫誉给顾珞盛了一碗汤放在她跟前,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问出来,“你怎么还让人喂你喝水” 顾珞刚刚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差点喷出来。 “啊” 箫誉看着顾珞,“我刚进去的时候,你们药堂那个学徒,都把茶盏送到你跟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珞总觉得箫誉说这话的时候带着 点委屈巴巴的样子,就跟昨天晚上那种委屈的表情差不多。 不过,她没有回答箫誉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昨天见了太子殿下,怎么感觉,你和太子殿下说话的声音一样呢” 是不是一模一样顾珞不确定,但是她今儿留心了一下,的确似乎是有点像。 像不像的,先诈一波呗。 顾珞问完,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箫誉。 箫誉一脸坦然,“当然一样了,我可是太子爷的伴读,太子爷小时候溜号的时候,全靠我给他顶着冒充呢,不然他怎么溜出宫玩去。 别的不说,上次太子爷去乾州办案遇上顾奉元的女儿一见钟情那次” 顾珞耳朵根倏地热了一下。 这怎么还落到自己身上了 箫誉瞧着顾珞脸上细微的表情反应,心下忍着笑,继续一本正经胡编乱造,“那次,太子爷为了掩人耳目,是悄悄去的乾州一见钟情的,我就假扮太子爷留在京都,每天不露面,就出个声音。” 没试探成对方反倒是臊到了自己的顾珞一言不发埋头喝汤。 箫誉笑了一下,“所以,小红兄弟,你干什么让人家喂你” “没有让他喂,我正打算接过来的,你正好进来了,你但凡进来晚一步,我也接过来了c” 箫誉就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十分具有感情色彩。 就是那种,行趴,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只要是你说的,我就都信。 顾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盯着箫誉看了一瞬,正要说话,箫誉忽然站了起来。 “你干嘛” 箫誉就道:“你不是今儿扎了一天针胳膊不舒服么巧了,我伺候我们太子爷的时候,学了一手按摩好技术,我给你摁摁。” 顾珞: 你是不是热情过度了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秒拒绝。 第四十五章 说么 由于顾珞拒绝的十分干脆利索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箫誉顿了一下,没有坚持,又退回座位。 一顿饭吃完,差不多已经天黑,俩人从小春楼出来就直奔刑部大牢。 喜宝一早就守在那边,马上就要见到他们家太子妃娘娘了,激动的就跟喝了二斤鸡血似的,一瞧见人,远远的就迎上去,差点下意识来个三跪九叩高呼娘娘万福。 尽管重生之前他也没有当真三跪九叩过。 使劲儿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喜宝目光从顾珞身上收回,十分自然的朝箫誉道:“这位就是你说的顾大夫太子爷让我在这儿等着你们,跟我来吧。” 这是顾珞第一次来牢房,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紧跟着,视线也暗了下来。 穿过一排排犯人牢房,并没有出现电视里演的那种,犯人们一个个扒在牢房门口,扒着门栏缝儿伸着手朝进来的人嚎:“冤枉啊,冤枉啊” 相反。 整个牢房,安安静静。 要不是顾珞路过每一个单间时的确看到里面有人,都快以为这牢房是个假的了。 多数犯人都是一脸呆滞面无表情靠着墙根坐着或者站着,只有少数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大多数连看都没看他们,就跟入定了一样。 喜宝将人准确的带到顾奉节关押的地点。 不知道是因为顾奉节特殊还是如何,他的牢房外面摆了一张桌子,桌上还放着茶壶茶杯之类的。 顾珞正疑惑顾奉节待遇怎么这么好,就见这个引他们进来的小伙子提起茶壶倒出一盏茶,朝她递过来。 “我们太子爷说,这里寒气重潮气重,顾大夫喝碗姜汤再审不迟。” 顾珞: 满心震愕的接过姜汤。 这位太子爷顾虑的真周到啊,这也太暖了吧 箫誉立在旁边满意的二五八万似的。 等顾珞喝完一碗姜茶,他直接伸手将碗接过来,就着顾珞喝过的碗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就喝。 顾珞大睁眼看着他,“诶,这是我用过的碗,旁边还有一个呢” 和媳妇间接亲吻的箫誉十分坦然的道:“嗐,俩大男人讲究这么多干嘛,再说了,是我用你的碗又不是让你用我的碗。” 顾珞: 旁边喜宝:牛逼 姜茶喝完,喜宝朝顾珞和箫誉道:“你们审着,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儿叫我。” 等他一走,箫誉摸出钥匙将顾奉节牢房大门打开。 之前顾珞就纳闷,他们都在牢房门口待那么长时间了,怎么顾奉节一直没有反应,直到进了牢房顾珞才意识到,顾奉节这哪是没有反应,根本就是昏迷着呢。 “他怎么回事”瞧着顾奉节一身的伤,衣裳早就褴褛斑驳全都挂着血迹,顾珞回头问箫誉。 箫誉办了把椅子进来,靠着墙放了。 “昨儿晚上被抓进来的,刑部审了一道了已经,这家伙嘴硬,什么都没问出来。” 说着,他拉了顾珞的胳膊把人摁到椅子上坐了,“小红兄弟,就靠你了,审的时候别手软,这家伙是个死刑,出不去了。 口供一交待立刻就斩头。 而且这间牢房是专门设置的,隔音效果特别好,这边动静多大旁边牢房也听不到。 呀,看我这记性,我忘了拿口供记录册子了,小红兄弟,你先审着,我去取。” 说完,他一脸急吼吼的样子转身就出了牢房。 等他一走,顾珞目光落向顾奉节。 这人被铁链拴着,禁锢在牢房一隅,身下连根茅草都没有,就穿着那件被鞭子抽的已经无法蔽体的衣衫瘫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谁能认得出来,这是乾州顾氏药堂威风凛凛的顾家二爷顾奉节呢。 顾珞目光定了定,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偏头朝外看了一眼,不见箫誉也不见刚刚那个小兄弟。 她转头快步走向顾奉节,蹲在他身边,一根银针刺入顾奉节内关穴,银针刺入不足一分钟,顾奉节手指颤了颤,眼睛睁开。 他脸贴着潮湿的充满腌臜味道的地面,入目一眼看到面前的人。 明明是一张他十分陌生的脸,但是眼睛让他熟悉至极,“你” 他下意识的惊恐的朝后一缩,声音如同老狗喘息一样从嗓子眼咕哝出来,带着莫大的战栗。 顾珞拔出银针,直接朝着顾奉节指甲里刺了进去,一贯温和的眼底带着冷冽的气息,“当时没 有弄死我,你就该想到还有今日见面。” 顾奉节一个哆嗦,此刻,心头的恐惧大于手指的疼痛,他大喘一口气,不顾手指上插着银针,连滚带爬就要起身。 然而身上被锁了铁链,他又是一身的重伤,根本动弹不了太大幅度。 在他即将爬起来一瞬,顾珞起身,直接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重响,他后背被掼到墙上,人重重坐在地上。 顾珞一步上前,直接锁住他的咽喉,压着声音,用只有他俩能听到音量道:“刑部审了你一夜审不出来是么那是因为刑部不知道你的软肋,我知道。” 顾奉节嗓子眼里咕噜咕噜叽咕了好几声,终于是在这劈头盖脸的恐惧下喘上一口气,“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珞就半真半假的胡诌道:“我怎么在这里太子爷要娶我为妃呢,我想在哪里不行,我告诉你,想要死个痛快,你就老实招了我爹的事,我愿意把乾州的顾氏药堂留给你儿子。 你要是不配合,我让你断子绝孙。 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一向知道的。” 顾奉节让顾珞那句太子爷要娶我为妃呢惊得不行,可转瞬又注意到顾珞脸上的易容,又觉得是她胡编乱造。 他想嗤笑一声,可顾珞死死的钳着他的脖子,瞳仁因为恐惧而放大,他默了一瞬,“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珞低笑一声。 “是吗你最好知道点什么,毕竟,我知道你外室的那个儿子才是你的心头肉,怎么以为我说的你儿子是你府里的儿子么” 顾奉节被顾珞这话刺激到,狰狞着就要起身。 然而顾珞死死的将她抵在墙上,“我还知道你外室的那个儿子,被你带入京都了,对么现在,愿意说么” 第四十六章 如雷 他大喘着气,像濒临死亡的鱼,瞪着一双充满死气的眼睛看着顾珞。 顾珞捏着顾奉节脖子的手加大力气,“其实不想说也无妨,你无非是觉得,你是被宁国公选定的人,宁国公在朝中如日中天,他能护得住你,你还有指望出去” 其实顾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来确定顾奉节的软肋究竟是什么。 是他外室那儿子还是别的什么。 她每说一句话,都仔仔细细盯着顾奉节的表情观察。 直到她感觉到随着自己手上力气加大,顾奉节越来越呼吸艰难,这人眼中仿佛才露出真切的惧怕。 “想出去呵,梦想挺大啊,宁国公也许是有本事把你救出去,但那前提是我没有进来,如今我来了,你觉得,我作为我爹的女儿,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意识到顾奉节害怕的点,顾珞手上力气越发变大。 顾奉节在一丝气息都喘不上来的那一瞬,心头防线彻底崩塌。 这顾珞就是个疯子,她要杀他绝不是威胁。 “我,我” 顾奉节竭力扭着身体,嗓子眼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顾珞霍的一松手。 顾奉节登时从墙上瘫软下来,大口喘着气,只是没等他一口气匀上来,顾珞抬脚一脚踹到他肩膀上。 她的脚就那么将他的肩膀捻在墙壁上,像是钉了一枚钉子,“我爹怎么死的” 顾奉节剧烈的喘着气,颤抖着身体。 “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顾珞的脚一用力,顾奉节立刻闷哼一声,“我三个月前就知道,宁国公府世子要对他下手。” “为什么” “他挡了宁国公府世子的路。” “什么路。” “什么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宁国公府世子想要和他合作做一件事,他拒绝了,宁国公府世子担心他把事情说出去,就要灭他的口。” “太子中毒是宁国公府世子的手笔” “这这个我不知道。” 顾珞脚上又加大力气。 顾奉节痛不欲生,“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还有什么” “姜片,姜片是宁国公府世子爷让我换的,宫里太医院用的姜片和,和同济药堂的姜片,都是另外炮制的。 那些姜片,炮制时间都不足,都是染色而成,因为他们习惯于用顾氏药堂的药材,所以没人察觉。” “我爹也没有察觉”别人能不能察觉顾珞不知道,但是顾奉元能,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爹肯定也能看出。 顾奉节却摇头,“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应该是不能,因为同济药堂一直没有发现问题。” 顾珞蹙了蹙眉。 的确。 “换了姜片,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这我真的不知道,一般都是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别的我也不会问。” 顾珞一挑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宁国公府世子爷要和我爹合作的事” 顾奉节动了动身体,想要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然而失败了,顾珞一只脚摁的他死死的。 “当初他的随从找到我的时候和我说的,他说顾奉元不肯合作,世子爷已经让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希望我能识时务。” “三个月前” “嗯。” “你上京都是什么安排” “世子爷让我写信揭发顾奉元谋杀太子爷的罪证,之后是什么安排我还不知道我就被宁国公接走了,紧跟着,世子爷派人来杀我,再然后,我就被抓到这里了。” 说实在的,顾奉节自己都是懵逼的。 那天夜里,那个一直和他联络的人竟然要杀他。 他难道不是世子爷千辛万苦弄到京都准备谋划大事的重要人物么 怎么他还没且怎么出场呢世子爷就要杀他灭口。 而救下他的人竟然把他送牢里了 到底谁救得他 现在宁国公到底知不知道他被抓了,世子爷到底知不知道他还没死,这父子俩什么意思,做事都不商量一下么。 顾奉节心里乱成一团,在顾珞来之前,他抗住刑部的刑讯就是存着一丝希望,宁国公既然当时另外安排了他,说不定也会救他。 “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他看着顾珞,“看在我好歹是你二叔的份上 ,绕我一命,你不是要嫁给太子爷么,让太子爷放我出去好不好” 尽管他不信顾珞的鬼话,但是不影响他用来求饶。 倒是顾珞,嗤的一笑,“这话你也信” 顾奉节: “我到底是你二叔。” 顾珞踩着他肩膀,“除了姜片,还有什么药动过手脚” “没,没有了,只有姜片。” “你来京都,带银两了么” 顾奉节一愣,不明白顾珞问这话什么意思,“带,带了。” “带了多少” “大约有五万两。” “在哪” 顾奉节心头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顾珞这问话的意思了,顾珞要抢他的钱 “嗯问你话呢不说是什么意思等着这条胳膊掉下来再说呢行,作为你的侄女儿,我当然只能满足你。” 脚上力气猛地加大,顾奉节吃不住这份疼,只觉得胳膊真的要齐烈烈的断下来。 “在,在小杰那里。” 顾珞忽的笑了一下,“你带着外室的儿子来京都,你府里的夫人并不知道你来做什么吧巧了,我这人喜欢助人为乐,我从乾州出发之前,给你夫人留了封信,估摸时间,你夫人或者她派来的人也该赶到京都了。 放心,你外室儿子那里,我拿了钱就走,绝不要要他的命。 至于他是死是活,估计有人料理。” 顾奉节万万没料到听到这样一番话,脸都气青了。 我养外室管你屁事 也要告状 正说话,箫誉推门进来。 “小红兄弟,审的如何了” 他才刚刚进来,还没顾珞用脚抵着的顾奉节忽的扯着嗓子就喊,“这人是女扮男装的,她是谋害太子的凶手的女儿,她是顾奉元的女儿,你们快抓了她审一审,一定能审出来的。” 顾奉节不知从哪铆出的力气,一口气噼里啪啦语速飞快的砸了出来。 顾珞下意识就一脚朝他嘴上踹了过去。 “呜” 牙齿直接被踹掉三颗,顾奉节嗷的一声话音顿住。 顾珞心跳如雷看向箫誉。 第四十七章 真的 箫誉脸上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没变,在顾奉节呜的一声响起,满嘴是血的倒在地上的同时,箫誉两步走到顾奉节跟前,蹲下身去。 “嘿,巧了,你可能没看出来,我是顾奉元的儿子。” 顾珞: 顾奉节:哈这什么绝世煞笔 箫誉说完,蹲在那里转头看顾珞,“小红兄弟,审的怎么样” 箫誉的真诚和信任让顾珞松下一口气,她面无异色的收起自己的银针,“差不多都招了,说是宁国公府世子派了随从一直在和他沟通,三个月前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宫里和同济药堂的炮制姜片都有问题,也是宁国公府世子爷让他做的。” 箫誉蹙了蹙眉看向顾奉节,“你之前和宁国公府世子来往,你见过他本人” 顾奉节让踹掉三颗门牙,躺在地上说话漏风,“没有,都是他随从传话。” 箫誉想了想,“那随从就是昨天夜里要杀你的那个” 箫誉这么一说,顾奉节猛地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小哥儿不就是昨天晚上救了他的那个。 虽然昨天夜里屋里昏暗,可现在人凑得这么近,还有这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盯着箫誉,满嘴漏风,“你你到底是谁” 箫誉眼底噙着戏虐的笑,“我呀,我红领巾啊。” 顾珞: 顾奉节:啥 箫誉伸手在顾奉节脸上就跟拍西瓜似的拍了拍,“认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是老子审你不是你审老子,老实回答就行。” 说着话,手变换位置,从拍变成了捏,捏的顾奉节两个脸颊都快在嘴巴里会面了,他疼的不行,呜呜的应着,“是他,是他。” 应着嘴巴无法自如张合,哈喇子差点流箫誉一手。 箫誉啧了一声起身,晦气的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朝顾奉节丢了过去,转头朝顾珞道:“小红兄弟,还有个人你得见见,这里审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揽了顾珞的肩膀就朝外推人。 他们前脚出了牢房,后脚顾奉节挣扎着从自己脸上拿开那方丝帕。 却隐约瞧见丝帕上有字。 他登时心头一个激灵。 难道那个小哥儿是宁国公派来和他暗中联系的 心头一动,顾奉节顾不上全身的疼,忍着难受爬了起来,将丝帕平铺在面前地上。 然后 噗 血溅丝帕 丝帕上是有字,不过不是宁国公府和他秘密联络的字,而是:她就是本太子殿下钦定的太子妃,没有虚言哦,我们感情特别好,真的。 这字不是绣上去的,看上去更像是临时写上去的,墨迹还没干透呢 瞧着这行字,顾奉节整个人都魔幻了。 谁管你们感情好不好了 这年头秀恩爱连犯人也不放过了么 毫不知情的顾珞被箫誉带着离开了牢房,朝着另外一个牢房走去。 “小红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么” 两人走在没有旁人的牢房涌到里,箫誉忽然压着声音在顾珞旁边问。 原本箫誉之前吊儿郎当的开玩笑,顾珞已经踏实下来,现在他忽然又提起来,顾珞心头又生出隐隐的不安。 该不会是这人已经察觉了什么,但是碍着顾奉节的面子,不好当场揭穿么 顾珞心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为什么” 箫誉偏头看着顾珞,微垂的眼底带着笑,他挑了一下眉梢转过头,双臂交叠枕着后脑勺,目视前方,笑意不减,“我对你的信任,就像我们太子爷对顾大人的女儿的爱情一样,海枯石烂永不变。” 顾珞: 沃日 白瞎她刚刚砰砰跳的心了。 无力翻了个白眼,顾珞十分给面子的:“呵呵呵。” 箫誉短促的笑出声,“是吧,我对你的信任够强吧。” 顾珞:“呵呵呵。” 两人说着话,最终停在一处牢房门前,隔着牢房木门上面的小窗,顾珞瞧见里面被铁链拴着的人,她皱了下眉,“这人不是我们在茶肆遇到的那个穿玄衣的男人” 箫誉立刻朝顾珞竖起大拇指。 “被我信任的小红兄弟就是厉害,记性真好。” 顾珞: 是她的错觉么 怎么感觉语气这么像哄小孩儿呢。 “就是他,当时他们一行三人 ,其中那个矮胖就是顾奉节。” 顾珞登时一愣。 当时她的确是觉得那三个有问题,并且也认出来腹痛的那个就是她还住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就跟在宁陵身边的随从大刘。 可硬是没认出来其中还有顾奉节。 “他当时易了容,手段挺高明的,没认出来也正常。”箫誉看了一眼顾珞的脸,笑道:“这人昨儿夜里招了,派他去接触顾奉节的是宁国公,而不是宁陵,昨天夜里,也是宁国公派他去杀顾奉节,和宁陵没有关系,不过的确是宁陵让他把人接入京都的。” 顾珞还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就知道宁国公对他这个长子并不好。 但是没想到时隔数年,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栽赃陷害的地步。 “他们父子俩” “他们父子俩,明面上是水火不容,至于背地里,不好说,毕竟是亲父子,是当真关系就不好还是装样子,我也不确定。 不过小红兄弟不是要去他们府上给那老妇人看病么,到时候说不定能得知一二。” 顾珞默了一瞬道:“我去那天,太子爷也要去,你去么” 箫誉嘿嘿笑道:“我不去,我和我们太子爷一般不在同一场合同时出现。” 顾珞一脸纳闷,“为什么” 箫誉就十分坦然的道:“万一被人察觉了我们俩的声音一样,那以后我再假扮我们太子爷,谁信呢。” 顾珞: 说的好像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似的。 薛青央就见了太子爷一面,不都发现了么。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顾珞也没有多问。 箫誉说是去拿记录口供的册子,结果册子拿来了也没用,俩人从这玄衣男子的牢房离开之后就直接出了刑部大牢。 刚一出去,喜宝还没且迎上来呢,刑部尚书来了。 第四十八章 家庭 刑部尚书没认出来箫誉,只朝着喜宝一脸苦大仇深的扑了过去。 “哎呦喂,我的宝儿爷诶,你倒是劝劝殿下啊,赶紧把那张床弄走吧,他再不弄走,我快被陛下折磨疯了。 你知道今儿早朝之后陛下留下我来说什么吗 陛下问我,太子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喜欢住阴暗潮湿的地方 还问我,那些穷凶恶极的犯人,是不是就是心灵太过阴暗潮湿才犯下惨绝人寰的大案。 我的天 我天天快被陛下折磨疯了。 你说他不去问太医院的御医,问我干吗啊折磨我一个小老头,对他们父子有什么好处 太子爷也是,顾奉元这案子我都说,我能给他立下军令状,我一定拿出我几十年的刑侦本事去查,他怎么就不放心呢,偏要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也就算了,没听说过,一个太子爷,为了查个案子就天天住了牢房里,就为了第一时间得到口供线索。 他这么积极做什么 难道现在内卷已经倦到这种程度了吗 让不让人活啊” 在刑部尚书看来,旁边箫誉和顾珞就是两个被喜宝带来的无足轻重的人,他抱怨起来毫无负担,整个人都快挂喜宝身上了。 喜宝瞥了一眼旁边震惊的顾珞和满意的箫誉,在刑部尚书语落之后,嗯了一声,“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刑部尚书:哈 喜宝立刻咳了一下,“顾大人和别人不一样,对我们殿下更是与众不同,他的案子,我们殿下自然要竭尽全力。 大人您就担待点吧。 至于陛下 实在不行,您就建议陛下问问殿下本人呗。 上次陛下问殿下,你猜殿下怎么说的” 刑部尚书一脸好奇,“怎么说的总不能说他真的心里阴暗潮湿吧。” “我们殿下说,他和我们未来太子妃娘娘感情非常好” 刑部尚书:哈 是我刚刚溜号了吗我怎么听不懂 顾珞: 箫誉十分满意的拍了拍喜宝的肩膀,然后将手里的口供册子丢给喜宝。 喜宝立刻伸手接了。 他接过册子的同时,箫誉推了顾珞就朝外带人。 刑部尚书还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见了他不问声好也就算了,这怎么还要当着他的面直接离开呢 你礼貌呢 正要喊人,喜宝忙将口供册子拍到刑部尚书胸口。 “顾奉节招了” 刑部尚书登时注意力被转移,哪还顾得上旁边俩毛头小子是不是有礼貌,立刻就抓了口供道:“怎么说,我看看。” 喜宝勾了刑部尚书的肩膀将人往刑部大牢带,压着声音道:“这上面没来得及写,我说给你听。” 等他俩说着话进了刑部大牢,箫誉大松一口气。 他一开口,刑部尚书这老狐狸一定能听出他的声音,那他岂不是就在媳妇儿面前露馅儿了。 啧啧。 不过看在刑部尚书今儿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原谅他了。 从刑部这边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这边儿不是什么闹市,黑灯瞎火的只有不太明亮的月色。 这要是已经和媳妇儿相认了 箫誉脑子里忍不住的开始脑补相认之后黑灯瞎火的大戏。 两人一路沉默走着,一直快要走到鼓楼大街,顾珞忽然开口,“你怎么不说话是刚刚刑部尚书那些话让你生气了吗” 脑内大戏停都停不下来的箫誉呵呵道:“哪能呢,我们太子爷对我们未来太子妃娘娘什么感情我是知道的,刑部尚书说的那些,都不及我们太子爷真心的十分之一呢。” 顾珞面容复杂的看着箫誉,“你们太子府是不是有什么府邸文化” 箫誉一愣,“啊” 顾珞就道:“就是,逢人就要大肆吹捧你们太子爷和你们未来太子妃娘娘的神仙爱情。”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丝毫都没有代入感。 就好像再说另外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顾珞一样。 箫誉看着顾珞,一时间神色也有一点复杂,“怎么,你不相信我们太子爷对太子妃娘娘的真心么” 顾珞叹一口气,“倒也轮不到我信不信,我就是觉得,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逢人就说呢” 箫誉松下一口气,嗐的一声。 “这你就不懂 了吧,我们太子爷从小没见过什么好宝贝,这好不容易得了太子妃娘娘,能不当个宝贝似的四处炫耀么” 顾珞: 你特么再说什么屁话 堂堂太子爷没见过什么宝贝 呃。 宫斗文里的太子爷好多好像都过得凄凄惨惨戚戚,小时候都吃不饱饭那种,“难道他在宫里很受欺凌” 箫誉想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父皇和他说话,三句话不到头就要朝他砸杯子,砸完不过瘾还要直接飞过桌案踹他。 这的确是欺凌了。 现在还觉得他心理阴暗脑子有病。 母后和他说说话 一般有马吊打的时候,母后轻易不和他说话。 这的确是冷暴力了。 后宫其他的宫妃们 她们打马吊从来没有赢过母后,所以 她们一般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他,和他擦肩而过,她们讨论的也是如何三人联手耍诈才能赢了他母后或者为什么三人联手耍诈也赢不了他母后这种带有玄学的问题。 宫里其他皇子们 宫里但凡再有第二个皇子,他也不至于就是太子 宫里其他公主们 女孩子们独自美丽,但是平时又出不了宫,他就是个脚夫掮客,姐姐妹妹们和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箫誉,我要啥啥啥 或者在他过生辰的时候,她们憋一个月的力气,给他整一把能把人自闭半年的生日宴。 并且年年不带重样的。 总而言之,生活不易,箫誉叹气。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家庭,箫誉一脸沉重,“我们太子爷,的确是过得不太容易。” 两人说着话,箫誉将顾珞送回到同济药堂门口,正好药堂准备打烊,大山子正要关门,看见顾珞登时想起箫誉今儿说的他和顾珞喂药的问题,一瞬间眼睛就亮了。 答案回来了 第四十九章 孙子 顾珞和箫誉道别之后直接进了药堂和大山子一起收拾打烊。 “怎么就你自己,他们呢”将门板怼上,顾珞问大山子。 大山子眼底闪着灼灼的光芒,嘿嘿笑着,瞧上去有点猥琐 “我师父考他们药材呢。”说着话,大山子将最后一块门板怼好,朝里插了锁,搓搓手两眼亮晶晶的道:“小红兄弟,我问你个事儿。” 顾珞让他笑的脊背生毛儿,“什么” 大山子就道:“那个,你之前喂箫誉喝药是怎么喂得” 大山子说这话的时候,顾珞正要掀开后院和前堂中间相隔的那道帘子,闻言差点一把将帘子从门上给拽下来糊大山子头上去。 “什么玩意儿喂什么” 大山子嘿嘿笑着,“小红兄弟你真不厚道,还和我演什么,今儿箫誉都说了,说你俩感情特别好,他发高烧你就守着他,还给他喂药。” 顾珞: 刚刚回了太子府的箫誉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喜宝戳在旁边一脸喜色,“殿下,您终于病了么明儿总算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咱们娘娘给您把脉了。” 箫誉抽抽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后脖子有点凉。 “你和刑部尚书说了,他怎么个意思” 没接喜宝那一茬,箫誉一边朝书房走一边儿问他。 喜宝也就收敛了玩笑之色,肃然道:“刑部尚书的意思是,宁陵跟前那个人,只承认自己是宁陵派去乾州把顾奉节接来的,也承认是宁国公派他去杀顾奉节灭口的。 至于他和顾奉节之前的来往,他一概不认。 那仅靠顾奉节自己的供词,根本不足以把宁陵或者宁国公给钉死,要是闹起来,反倒是容易打草惊蛇或者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不如拖一拖。 反正现在已经知道是宁陵或者宁国公对顾大人下的手,咱们就盯紧了他,他们戒备松弛的情况下,咱们也更好摸出线索,最后给他定个铁板钉钉翻不得身。” 和箫誉想的差不多。 他就知道那个人不会全认了的。 招一半留一半,既把宁国公和宁陵供出来了又不能把人钉死,这样对他好处最大。 只要宁国公和宁陵的罪名没有落实,他还有东西没有招,那他就永远都还有活着的价值。 他和顾奉节,不同。 箫誉也从来没觉得凭着顾奉节那些口供就当真能定了宁国公或者宁陵的罪。 要是这么简单,那就不是如日中天的宁国公了。 上辈子,顾珞是他从乾州接来的,在他接到顾珞的时候,这个顾奉节已经让顾珞给弄死了,他没来得及上京,而他和顾珞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将顺着线索摸到了宁国公府那边。 这辈子一切都变了。 “你让人盯着点宁国公府那边,他们要是请了珞珞,立刻通知我。” 喜宝忙道:“这个不用您吩咐,盯着呢。” 翌日一早。 同济药堂还没有开门,宁国公府就派了人过来,顾珞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揉着带着眼屎的眼睛打着哈欠一脚踹开自己那个小破门。 大山子正在外面敲门,顾珞猛地一开门,他差点一巴掌拍顾珞脸上。 眼见顾珞出来,立刻嘿嘿笑道:“小红兄弟,宁国公府来人了,说是请你过去给他们老夫人瞧瞧。” 顾珞偏头看了一下。 院里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人顾珞有点记忆,应该是 宁国公府二房宁孝安那边的一个管事。 请她去看病的是宁陵,派来接人的倒是宁孝安 顾珞一出来,那管事立刻就一脸不耐烦的道:“赶紧的,别让我们老夫人等久了你,磨磨蹭蹭的,起个床都快用了一刻钟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季卿献和黄大夫都站在旁边,他这话音一落,以往顾珞两次去京兆尹府衙这俩人都无动于衷,今儿季卿献却是脸色不太好的朝那管事道:“也没听说过,请大夫过去看病,专门挑这个时辰的,鸡还没起呢。” 季卿献语落,黄大夫跟着就道:“知道的这是过去给人看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个兽医给鸡看病呢,这么早。” 顾珞: 尽管昨儿就听大山子提过,东家骂人更狠,可今儿亲眼瞧见 还不等顾珞唏嘘感慨,站在季卿献身边的大河子绷着个脸道:“我们顾大夫可是半个时辰前才睡的,你确定现在就要把人叫走去看 病要是打个瞌睡误诊了,算谁的” 大山子吹了个口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宁国公府宁二爷跟前的管事,那正常,前几天咱们顾大夫不就是让宁国公府宁二爷跟前的人给冤枉了么” 顾珞: 你们都不怕被宁国公府打击报复么 这么嚣张么 全员恶人,实锤了。 既然如此,顾珞转了转自己的手腕看着那管事,“现在就走啊,行啊,当时太子爷说过,我要是去宁国公府瞧病,太子爷让我登门告诉一声,他也要去。” 被同济药堂几个大夫伙计一通怼,这管事正要发火,忽的得顾珞这么一句,登时一惊。 老爷吩咐他把人带过去的时候,没提太子爷也要去这么一茬啊 真的假的 诓我了吧。 他斜睨着顾珞,上下打量她两圈,一脸挑三拣四嫌弃的表情,“就你请太子爷去啊呸我们府上能让你登门都是你上辈子积了德,还太子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赶紧的,别耽误,我们老爷太太夫人老夫人都等着呢” 说完,他恶狠狠的瞪了一圈其他人。 “别以为你们有陛下御笔亲赐的招牌就能肆意妄为,也不打听打听,宁国公府怕谁”他一脸骄横。 顾珞心道,难怪同济药堂全员恶人,原来是有御赐的牌匾撑腰啊。 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拦腰,“我现在立刻马上跟你走” 管事蛮横道:“废话,少啰嗦,赶紧的” 顾珞裤腿儿一提,直接在地上一蹲,“那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喜欢被别人命令,你给我跪地上磕三个头我就去,不然我就不去了,你们另请高明” 管事没料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怒不可遏指了顾珞就道:“你敢” 顾珞心道:我当然敢了,太子爷都知道你们主子不是个好东西呢,我可是太子爷亲随的好朋友,一起审过案子呢,大粗腿粗着呢 而且,我盼什么呢,不就盼着你们折腾起来我好摸鱼么 平安喜乐恭和友佳的有什么趣儿, 白眼一翻,“孙子,磕头,爷爷我就敢” 第五十章 不带 朝自己门口一蹲,顾珞仰着头,带着一脸的痞里痞气。 宁孝安的管事直接被她这样子气的心口疼,拳头一捏,狰狞着凶狠就朝季卿献道:“这就是你们药堂的人同济药堂就是这样救死扶伤” 季卿献双手一摊。 “那对不住,你打了我们的大夫,我们大夫总不能冒死还跟你走吧” 宁孝安的管事直接被季卿献这话说蒙了,跳脚就道:“我打了你们的大夫我打了谁” 黄大夫伸手指了那边的顾珞,“你刚刚打了我们顾大夫,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大河子大山子等几个学徒齐刷刷点头,异口同声掷地有声的道:“没错,我们都看到了,我们顾大夫快被你打死了,没见过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家。” 宁孝安的管家简直头顶冒雷,让气的脸都绿了。 “好你们一个同济药堂,耍我是吧,说我打人是吧,今儿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药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来人” 宁孝安的管事一声怒吼。 按照他的预想,他一声令下,当即身后他带来的人破门而入,直接冲进来,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济药堂砸个稀巴烂给他们老爷解气。 然而现实却是,他惊天动地一声吼,声音落下,除了头顶打着旋儿的飘了一枚树叶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来,宁国公府现在已经厉害到撒空气成兵了,牛逼” 管事简直受了一肚子的气,没喊来人,怒火冲冲两步走到后院门口,抬脚将虚掩的门踹开,“你们都死了吗”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薛青央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对面,和他对视一瞬之后,抬脚进了后院,擦肩而过的时候,声音不高不低的道:“没死,就是晕过去了。” 管事: 望着后院门口小胡同里横七竖八倒下的几个人,他快炸了。 他就说,半天不见薛青央,原来在这里使坏,他愤怒转身就朝薛青央抓过去,“你好大的胆子。” 话没说完,嗷的一声惨叫,抱着手跳了起来。 顾珞弹出一颗石子将管事的手打掉,收回手腕,转了转,慢悠悠起来,看着他,“要么磕头叫爷爷,爷爷心疼你这孙子,现在提着药箱就跟你走,要么你就滚,二选一,赶紧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自己带来的人全都被放倒了,管事宁肯吃个哑巴亏也不敢和这群疯子硬杠,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出了同济药堂后院,看着外面晕倒在地的七八个人,犹豫一下,一咬牙,谁也没管,拔脚就回。 他一走,顾珞打了个口哨看向薛青央,“药材都认不全,下药很利索啊。” 昨儿黄大夫考察药堂里几个小伙计认药,所有人都通关,只有薛青央是个例外。 此刻被顾珞提,他垂着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声音冷硬冷硬的,“我的本事随心情而变。” 顾珞笑了一下,看向季卿献和黄大夫。 她原以为这俩人要说点什么呢,毕竟刚刚这一场闹得不算小,算是结结实实的得罪了宁孝安,结果她看过去的时候,这俩人齐刷刷转身,走了。 顾珞: 大山子直接蹦到顾珞跟前,一脸嘚瑟,“小红兄弟我和你说,就这个老王八蛋,我想弄他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儿可算是出了一点气。” 顾珞听出这话音儿,“怎么有过节” 大河子跟在旁边道:“那过节大了去了三个月前,这个王八蛋大半夜的摸黑给咱们御赐的牌匾上涂屎,想要冤枉咱们亵渎圣意,你说过节大不大” 顾珞: 这过节,大不大不好说,反正够有味儿的 不过,三个月前,这个时间点,怎么这么特殊。 “为什么啊” “能为什么,宁孝安一个小妾的亲戚来京都开药堂,这亲戚本事不大心还挺高,想要收了咱们同济药堂占为己有呢。 当时宁孝安来探了三四次口风,还明的暗的威胁了好几次,咱们东家不答应,他就和咱们玩这阴的想要整治咱们。 这一招没得逞,后来还弄出好几茬乱七八糟的事来坑咱们东家。 反正这梁子结的有点大。” 顾珞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她两次去京兆尹府衙,季卿献和黄大夫都没有露面了。 他们想要试一试,对方是单纯的针对她还是单纯的针对同济药堂。 同济药堂和宁国公 府,这纠缠还真是深。 宁孝安和同济药堂的纠葛,宁国公府和薛青央的纠葛,宁国公府和她爹的纠葛,宁国公府和她的纠葛 艹 顾珞舌尖儿抵过后槽牙,都气笑了。 打了个口哨,问大山子,“那后来,怎么保下咱们药堂的” 大山子就道:“不知道啊,后来宁孝安就突然老实了,也不来找茬了也不怎么了,而他那个小妾的亲戚,好像让关了刑部大牢了,现在还关着呢,谁知道怎么回事呢,他们高门大户的,脏着呢。 宁国公和世子爷倒是从来没做过仗势欺人的事儿,咱也不好说人家什么。 但是这二爷是真的狗。” 他们说话的时候,薛青央一直闭着嘴垂着头站在旁边,等到大山子不说了,薛青央道:“你一会儿还去宁国公府么” 顾珞就道:“去啊,世子爷请我去,干嘛不去。” 薛青央抿了抿嘴,“我和你一起去。” 顾珞直接拒绝道:“不行。” 薛青央想到了顾珞的拒绝,但是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痛快,“为什么” 顾珞随便找个借口道:“你什么身份他们都知道,你去了,我怕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我不带你,我带大山子。” 大山子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自己呢。 喜得差点蹦出一个屁来,跳脚就要抱住顾珞的胳膊,“小红兄弟你出诊带我真的你是我亲爹” 大河子跟着也喊,“小红兄弟,我现在认爹来得及不” 顾珞: 抽开胳膊看了大河子一眼,她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带一个就够了,可眼角余光瞥到薛青央,她狠了狠心,“行啊,带上” 薛青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消息 顾珞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薛青央微微发抖的肩膀和咬的牙齿印儿都出来的嘴唇,捻了捻下垂的手指,没多说话,转头去洗漱了。 她一走大山子跳到薛青央跟前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压低了点声音,“我说薛兄弟,你是得罪了咱们小红兄弟么” 薛青央青着脸,身体紧紧的绷着,肩膀不住的抖,一个字不说,那样子,活像加根稻草就能炸了似的。 大河子看了他一眼,拽了大山子一把,“你师父刚刚让你把昨天的脉案整理一下送过去呢,赶紧去。” 大山子跳脚就道:“靠,我怎么没听见,什么时候说的。” 大河子朝他脑袋上糊了一把,“你听见个屁,快去。” 大山子没多想,转头就走。 他一走,大河子看了薛青央一眼,没多说什么,扭头也走了。 跟着大山子进了前堂,因着时间还早,不到开门的时候,大山子只走到柜台那边准备找脉案,大河子两步晃悠过去,朝柜台上一趴,“别费劲了,骗你的。” 大山子翻脉案的动作一顿,疑惑看向大河子,“骗我骗我干嘛” 大河子就道:“让你离那个薛青央远点。” “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奇怪么昨天黄大夫考核咱们草药,那些知识点,他明明是都会的,但是就要装作不会的样子。” 大山子心脏大神经粗,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大河子就道:“昨天晚饭的时候,你还记得不,我随口提了一句杜仲,他就小声嘟囔了两句杜仲的生用和制用的区别,但是等到晚上黄大夫考究的时候,他却不认识杜仲,这不是扯呢” “可万一他只是背医书记住了生用和制用的不同使用方式,但真的没有记住杜仲长什么样呢” 大河子就嗤笑一声,“你觉得小红兄弟怎么样” 大山子立刻竖起大拇指,“我亲爹” 大河子就道:“但是,刚刚,你亲爹问他,药材都认不全,下药很利索啊,这话不是白说的。” 大山子一脸茫然,“啊我以为小红兄弟就是随口一说的。” 大河子朝他拍了一巴掌,“长点心吧。” 俩人正说话,顾珞掀起帘子从后院进来,“嘀咕什么呢” 大河子立刻就道:“商量怎么行认爹礼呢” 顾珞: 大可不必 白了大河子一眼,“有这闲工夫扯淡,不如赶紧去准备准备等会儿去宁国公府的东西。” 她这话一出,大山子立刻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和大河子并肩杵到顾珞跟前。 “小红兄弟,准备什么” 对上这两双猫头鹰似的目光,顾珞道:“准备针吧。” 大山子就道:“小红兄弟不用自己的针” 顾珞看他一眼,“我自然是用我自己的针,你们俩难道也要用我的针” 大山子和大河子齐齐一愣,继而眼底冒出火热的光,激动地差点蹦出哈喇子,“我们也施针” 顾珞平静道:“行医者当然重在实践,你们不施针只学理论,什么时候能学会。” 他俩激动地眼睛都快成火烛了。 自从来同济药堂做学徒,他们也不是没有实践的机会,但也仅仅是给人搭个脉开个伤风的方子,施针这种事儿,他们一般只在自己身上戳,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针眼,疼的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这好容易有个机会去扎别人 “可我穴位找的还不太准,而且施针的时候,拿捏得力度不够,可能扎下去会很疼。”大河子有点不安的道。 顾珞就道:“有我在呢,又闹不出人命。” 大河子心眼活,好像有点明白顾珞的意思了,不等大山子再问,他立刻拉了大山子的手就朝后院走,“行,小红兄弟,我们这就去拿针,到时候你让我们扎我们就扎。” 顾珞吁了口气转头去将药堂的门板拆下来。 刚才拆下第一块就看到一张熟练杵在外面,顾珞一愣,“你怎么来了” 王满的妹子正一脸焦灼的立在药堂门口,瞧上去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顾珞一开门,她立刻一脚迈过门槛,眼见药堂无人,压着声音飞快的就道:“我就是来给顾大夫传个信儿。” 顾珞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没开口,等她继续。 王满的妹子语速很快,“昨儿上午,春香她娘去了一趟我家,想要从我嫂子那里借一点益气 养血的药,因为她伺候的是府上二房的小姐,我伺候的是大房的世子爷,平时也不算太过亲熟,再加上她闺女才闹出那种事儿,我嫂子就只说她去的不巧,最后一副药已经煎熬上了,您也没有给她开成品药丸。” 顾珞揣摩着这话里的意思。 大房和二房不亲熟呗。 “后来我回去,我嫂子和我讲了这事儿,我哥和我嫂子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得了病去药堂开药呗,再说了,她娘可是二房小姐的乳娘,一般得了病什么的,都有府里的大夫给瞧呢,补养的药也不是不给她开,怎么就去我家借了呢。 我怕这事儿对顾大夫有影响,所以就赶紧来说一声,您今儿要去府上给我们老夫人瞧病” 顾珞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道:“多谢你劳心惦记,实在感激不尽。” 王满的妹子脸颊微红,摆手道:“顾大夫救了我嫂子的命,就是我们家的恩人。” 顾珞笑道:“这事儿,都谁知道” 这小丫头到底是在高门大院里伺候的,一颗心七窍玲珑,“顾大夫放心,我一得了消息今儿一早就早早赶来呢,没人知道。” 顾珞没料到一大早的收到这样的消息,等王满的妹子一走,她继续拆了余下的门板,将同济药堂的大门展开,抱臂靠在门框上出神。 她肯定不是如她所言那样是得了她哥嫂的话才来的。 就算是得了她哥嫂的话,在来这里之前,起码应该是见过她主子的,不然,就凭她的心眼,不至于空手来在空手走。 她伺候的是宁陵,所以,派她来的人是宁陵么 宁陵什么意思 第五十二章 鹦鹉 宁孝安的管事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直到巳时,宁陵亲自来了。 “今日一早的事,让顾大夫受惊了,伤势还好吧” 他还穿着朝服,一进门便满目歉意的朝顾珞抱了抱拳。 无中生伤的顾珞正在柜台处和黄大夫一起说话,黄大夫在给她普及宁国公府的一点人事。 黄大夫了解的也不多,但是在他看来,他肯定比顾珞知道的多,顾珞也没有拂他好意。 宁陵忽然进来,进门又砸出这么一句话 顾珞搁下手中脉案就道:“世子爷好亲民,草民受宠若惊,实在惶恐。” 没有正面回答宁陵。 宁陵笑容温和,“原本想着今日下了朝就顺便来药堂请顾大夫过去,没想到家中下人听错了意思,闹出早上的乌龙不说还让顾大夫受了委屈,顾大夫放心,那个刁奴已经处置了。” 顾珞从桌案后面绕出来,并没有接他这话,只是有些为难的道:“我们现在就走么我还没有和太子殿下说。” 宁陵就道:“顾大夫放心,今儿早朝结束,我和太子爷提了一句,太子爷说他直接去府上等着。” 顿了一下,他询问一般朝顾珞道:“要是没有别的问题,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么” 黄大夫在旁边看着,简直瞠目结舌。 这还是那个传闻中阴鸷冷酷残暴不仁的宁世子么 这还是那个让人把他从马上撅下来差点让他死在马蹄下的宁世子么 这知道的是他在请大夫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兄长在家哄妹子呢 顾珞想的却不是这些。 之前宁陵明明说好了,让她去请太子,像宁陵这种人,说出的话必定是有某种目的,也一般不会轻易改变。 今儿却不仅亲自登门接她还直接将太子邀请到了府中 到底是他邀请了太子去府上呢,还是太子自己去的呢 疑惑在心头闪过,顾珞瞥了一眼宁陵眼底的红血丝和满面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既然太子殿下都去了,那咱们就别耽误了,现在就去吧,不过我要带两个学徒过去打一下下手,没问题吧”c 旁边大山子和大河子紧张的盯着宁陵,唯恐这位世子爷扼杀了他们扎人的机会。 宁陵看都没看他俩,或者他根本不关心顾珞带谁去,直接就道:“可以,顾大夫请。” 宁陵的轿子就停在外面,轿子旁边,并排放了另外一顶小轿。 宁陵正要请顾珞上轿,一道喊声就不远不近高亢的传了过来,“顾大夫” 顾珞转头,一眼看到个面熟的。 这不是昨儿她和箫誉去刑部大牢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喜宝么 喜宝身后跟着一辆八宝绿顶轿,大小约莫是宁陵自己那顶轿子的二倍大。 带着轿辇停到顾珞跟前,喜宝乐呵呵行礼,克制着叫娘娘的冲动,道:“顾大夫,我们殿下让奴才来接顾大夫去宁国公府,请上轿。” 开什么玩笑,我家的太子妃娘娘怎么能上别人的轿子 我们太子府是出不起轿子么 宁陵立在顾珞一侧,竭力掩着面上的情绪,心头却是惊讶的不行。 太子竟然亲自派人来接人 为什么 喜宝瞥了宁陵一眼,不温不淡的行了个礼,“宁世子,咱们出发吧,别让府上等太久。” 喜宝亲自邀请,顾珞自然没得选,直接上了喜宝身后的轿子,那宁陵带来的那顶,只能便宜大山子和大河子。 他俩做梦都没想到,第一次去扎人,竟然还是被轿子抬去的 跟着小红兄弟出诊也太舒服了吧 喜宝刻意让宁陵的轿辇走在最前面,他们跟在后面,隔着轿子朝顾珞道:“顾大夫吃早饭了么小桌的抽屉里面有牛乳和点心,牛乳还是温热的,您吃点 您别客气,这都是太都是箫誉专门准备的。” 好家伙,差点说漏嘴。 轿子里。 顾珞震惊于这轿辇的配置。 不过一顶轿子,这里面,又有小桌又有靠枕不说,竟然还有一只鹦鹉 那鹦鹉的笼子就挂在轿子一角,笼内鹦鹉和顾珞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试探性开口,“媳妇儿” 顾珞: 她抽了抽眼角伸手去戳鹦鹉的翅膀,“你不会就是箫誉养的那只鸟吧叫什么来着大宝” 鹦鹉似乎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格外兴奋,扑扇着翅膀就朝顾珞喊:“媳妇,媳 妇,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顾珞: “媳妇儿啊,我可是想死你了。” 顾珞: 这鸟是被流氓调教长大的么。 “你除了会说媳妇,还会说别的么” 鹦鹉脑袋一抬,十分矜贵高傲的道:“别的有什么好说的什么比得上媳妇香” 顾珞: 我竟无言以对 喜宝儿在帘子外面默默给他家殿下的鸟竖了个大拇指。 会说话的多说点 “媳妇儿,你觉得太子爷好不好” 顾珞万万没想到,她被一只鸟搭讪了。 哭笑不得看着那只鹦鹉,碍于太子府的府邸文化,顾珞道:“你们太子爷十分的好” 不等顾珞说完,鹦鹉拍着翅膀道:“我们太子爷和我们太子妃娘娘的感情可好了,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顾珞觉得自己要裂了。 太子府的府邸文化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么 连一只鸟都不放过 她一时间有点难以想象,她要是有朝一日登门太子府,会不会见到一个人就会被拉住告知一句,“我们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感情十分好。”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顾珞两腿儿一蹬两眼一翻,挺在那里。 从同济药堂到宁国公府,约莫一刻钟的路程。 轿子带着顾珞直接去了二门处,一下轿辇,顾珞入目就看到宁孝安的那个管事正光着个背跪在地上,方向正冲着她下轿子的方向。 背上背着一捆荆棘。 在顾珞下轿一瞬,那管事砰砰朝地上磕了三个头,“顾大夫恕罪,奴才知错了。” 他背后,太子爷抱臂立在那里。 顾珞一个恍惚,没看清脸只瞧身形姿态的时候,还当是箫誉呢。 第五十三章 中毒 宁陵也怔了一下,但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下轿之后几步快走到箫誉跟前,行礼问安。 箫誉没搭理他,他就转头问旁边的小厮,“怎么太子爷自己在这里,国公爷呢” 那小厮瑟瑟发抖立在一侧,心道,我哪知道啊。 好在箫誉没有为难一个下人,在宁陵这话问完之后,他慢悠悠道:“你爹在老夫人屋里呢。” 宁陵就更纳闷儿了,为什么在老夫人屋里就不能在这边儿陪着太子爷。 箫誉啧了一声,“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们府上老夫人,一刻钟前,她给中毒啦。” 宁陵感觉他听到的一定不是错觉,箫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幸灾乐祸简直就写在脸上。 那个啦字,都是扬上去的。 心头一缩,宁陵忙道:“中毒,好好的,怎么就” 箫誉嗤笑了一下,眼底面上的那种讥讽毫不遮掩,“那谁知道呢,你们家,家大业大的,难不保哪里就不干净。” 说完这话,正好顾珞也从轿子那边过来,箫誉不再理会宁陵,不等顾珞行礼就直接上前一步,“顾大夫免礼,本王这就带你去老夫人那边。 有件事得和顾大夫提前说一下,原本只是腿上有毛病的老夫人,一刻钟前突然毒发昏迷了。 幸亏顾大夫来得晚,要不然,这治病的过程中要是突然毒发,那都说不清。” 顾珞怎么会听不出太子爷这话里有话,她心下感激,可旁边就是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时隔数年,她想过无数次再次登门这府邸的情形,唯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太子爷在这边儿等着她。 尽管不知道太子爷为什么来,但是他的存在让她安心,让她知道,起码今天,宁国公府的人想要对她使用那些魑魅魍魉的肮脏手段,不是那么容易,而她想要做的事,可能也会变得简单。 他们一行人直接朝内院而去,身后,宁孝安的管事光着上身跪在地上,后背的荆棘扎的他火辣辣的疼。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早上起去一趟同济药堂被同济药堂的人欺负,没完成任务回来被二爷收拾,这紧跟着还没有再去同济药堂呢,太子爷就来了。 这位爷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进了府二话不说,直接点名就找他。 他刚刚杵到这位爷跟前,抬脚就是一记窝心脚,直接把他踹的跌了府里小荷塘去,差点没淹死。 他以为这就算了,结果这位爷竟然还是有备而来,拿出一捆荆棘就给他捆了背上,并且撂下话:跪三天三夜,缺一个时辰都不行。 为此,太子爷还专门留了个人在宁国公府盯着他。 这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怎么就招惹了太子爷呢 呜呜呜呜呜 一定是太子爷和国公爷斗法,想要监视宁国公府又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拿他这个小小下人作伐子。 呜呜呜呜呜一 下人没人权么 管事的哭泣远在内宅的顾珞自然是听不到。 老夫人屋里。 顾珞一进去就瞧见黑压压一屋子的人。 宁国公为首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他下首坐着他弟弟宁孝安,脸上的神色一看就是伪作出来的悲伤,浮夸的要紧。 除了这两位宁国公府的主子,余下几位都穿着宫中官服,看样子应该是太医院的人。 一如既往的,这里没有任何女眷。 在宁国公府,有个人人谨遵的规矩,女眷,不论是夫人姨娘还是小姐,没有人有资格在老爷们面前拥有座位。 只有老夫人除外。 屋里透着一股令人喘不上气的压抑,顾珞稍稍的深呼吸一下,将那些久远的纷沓而至的思绪拨开。 箫誉的进来令原本压抑的气氛徒然一紧,宁国公为首,一群人立刻起身行礼问安。 箫誉谁都没搭理,晃着身子直接走到宁国公刚刚坐过的位置,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一条腿抬起,脚腕搭着另外一条大腿,颤了颤。 他后背抵靠着椅背,偏头看了宁国公一眼,“你说顾奉元要是活着多好啊,你至于这么着急上火” 宁国公脸色没变,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道:“德不配位,医术再好品行不端,这样的人不配殿下褒奖。” 箫誉看了顾珞一眼,笑道:“真有意思,国公爷这话是说,你的德行很配位了那怎么府上还闹出那种刁奴” 宁孝安脸色一白,扑通就跪下,“殿下恕罪,是臣管教不严。” 箫誉凉凉看着他,“本王竟然不知道,有人居然能为了抢夺别人的财产就那般糟践圣意,往御赐的匾额的上涂抹秽物,你怎么想的” 顾珞这才明白,原来太子爷教训宁孝安的管事是为了这一桩。 这位爷才知道的么 箫誉明摆着就是一副来找茬的样子,宁孝安瑟瑟发抖不敢多话。 宁陵立在旁边心急如焚。 “殿下,能不能先让顾大夫给诊个脉,中毒之事耽误不得。” 箫誉依旧是四平八稳的不急不缓,“顾大夫是来瞧腿的,解毒,这不是你爹已经请来了半个太医院么本王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医院开到了宁国公府了” 几个太医大气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些年,宁国公势力如日中天,手越伸越长,不仅宁国公的妹子如今成了尊贵的宁贵妃,他自己都巴不得直接将太子变成一个傀儡来操纵。 这也就是宁贵妃膝下无子,但凡有个儿子,宁国公只怕比这都要嚣张。 太子爷才多大岁数,再有本事也敌不过宁国公多年的浸淫和手段,能勉强维持一个平手,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眼下典型的神仙打架,他们这几个小鬼遭殃,一个个都是尽力低着头,缩小存在感,恨不得连呼吸也停止了。 “怎么难道这一屋子的太医还配不出个解毒的法子宁世子这是担心则乱,说不定,人家解毒的药丸都喂下去了。” 宁陵看向宁国公。 宁国公神色凌厉,明显在竭力忍耐箫誉的找茬,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憋了半天,他道:“太医院的大夫还没有查明毒因。” 第五十四章 争取 旁边,宁国公府老夫人还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眼看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而箫誉却是短促的笑了一声,“真有意思,太医院最有本事的太医给本王下毒之后,自己个把自己个了断了,剩下偌大的个太医院,连个毒也不会解了。” 说着话,他曲起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看向宁国公。 “国公爷是个什么意思,现在是打算让这个民间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大夫在这些太医院的御医跟前班门弄斧么 这要是他没有解了老夫人的毒,你们宁国公府会不会觉得人家是记恨你们府上前几天的栽赃陷害故意不给解然后怀恨在心呢 这要是他本事大,解了太医院御医会诊都解不了的毒,你说,这些御医会不会同行记恨,以后给人家使绊子” 不等宁国公发话,底下跪着的一片太医立刻表态:“殿下明察,臣等惜才爱财,绝对不会妒忌贤良的。” 箫誉嗤笑,“那顾奉元不也没了么” 几个太医谁也不敢再多话。 反正太子爷就是来挑刺儿的,说啥错啥,闭嘴吧 不过,闭嘴了就要默默在心里画无数个圈圈诅咒那个害死顾奉元的龟儿子王八蛋下三滥臭蛆虫。 一众太医里面,跪在最前排的,现任太医院院使,苏云海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 三连喷,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格外响亮,他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塞裤裆里去藏着,眼角余光不安的去看箫誉。 箫誉连眼皮没撩他一下。 宁国公刚刚能在箫誉面前断出恭顺的样子,已经是竭力忍耐了,现在箫誉这样不依不饶,他心头最后一点耐心耗光,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暴躁,眉眼发冷,桀骜不驯。 “殿下,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吧” 箫誉等得就是这句话。 “这叫什么话本王是太子,天下子民的平安喜乐皆与本王息息相关,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隔得远本王看不见就算了,这就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本王要是还不管,那不是寒了民心么” 宁国公想要爆粗口 寒你大爷的民心,你一个纨绔知道个屁的民心 你就是借机上门找茬,还给自己糊个银装素裹 “殿下想要如何” 箫誉就道:“好说,人家顾大夫本来是受宁世子之邀,来瞧腿的,现在既然又要瞧中毒,那就是另外的价格 给多少钱,国公爷说个数吧,不过,前提你得知道这毒是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人家这要是当真给你解了,就不光是解了个毒,而是救了个命,救命之恩知道吧 当然,人家要是没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太医院都解不了。” 太医院一群太医: 这话里话外的,我们就是工具人呗 顾珞没想到,太子爷在这里给她把后路扫的干干净净的。 别管人家出于什么目的,她得利了,这份情,她就必须领。 宁国公盯着箫誉,眼底冒着腾腾火焰。 整个屋里,只有宁陵是真的着急上火,不等宁国公开口,他立刻就道:“若是顾大夫当真能解了我祖母的毒,臣封五万两白银给顾大夫做诊费,另外送上锦旗一面,殿下觉得” 不等宁陵说完,箫誉一拍桌子,“世子爷爽快,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看向顾珞,声音没有那种尖刻的锐利,温和下来,“顾大夫觉得可以么” 顾珞忙行礼道:“草民多谢太子爷。” 顾珞身后大山子和大河子双双吞下一口口水,彼此相视一眼。 五万两 前几天,小红兄弟从赵明栋那里要了五千两他们都觉得牛逼上天了 现在,直接翻了十倍 原来赚钱真的可以这么容易么 箫誉不再说话,只做出一副看戏的样子,坐在那里晃悠着他那只翘起来的脚,宁陵引了顾珞直抵床榻边。 坐在床边,瞧着眼前这张她做噩梦都会惊醒的脸,顾珞吸了口气闭上了眼。 妈的 眼不见心不烦,赚钱要紧。 手指搭脉,顾珞才搭上不过须臾便蹙了蹙眉,转头睁眼看向宁陵,“老夫人今儿可是吃了什么” 宁陵一听这话,立刻就朝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婢女看去 婢女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回答,“早上起来用了一碗山药粳米粥,配着酸酱萝卜和无骨酸汤凤爪,吃完饭之后,因为这几天 气血不好,吃了一碗益气补血的药,之后喝了一碗蜂蜜水,喝完水就吐血昏迷了。” 婢女旁边有一张小桌,桌上的托盘里是那杯没喝完的蜂蜜水和用过药的碗。 “早饭吃完之后就端下去了,因着隔了一段时间,厨房那边已经把碗筷洗了。” 顾珞点头,起身走到那药碗和蜂蜜水旁,端起药碗闻了闻,又端起蜂蜜水轻尝一口,“这药是益气补血的谁开的” 宁国公府府里就养着大夫,顾珞一问,为首的大夫立刻道:“这药是老夫人从外面买来的。” 跪着的婢女就道:“从同济药堂买的。” 一听这话,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变脸,大山子下意识张口就要怼,被大河子眼疾手快拽了一把,摇头示意他闭嘴。 大山子忍了下来,转头去看顾珞。 顾珞很轻的挑了一下眉,端着药碗坐回床榻边。 “在我来之前,太医院的大夫瞧病的时候,你提了这药是从同济药堂买的么” 婢女忙道:“提了。” 宁孝安跪在那里,“顾大夫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总不能是同济药堂的药有毒啊,赶紧治病要紧,别再耽误时间了。” 他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结果太子爷就这么坐在这里,他一句发挥不出来。 顾珞看着宁孝安,“当然有用了,至于什么用” 顾珞拉了个长音,转头又问那个婢女,“药是什么时候抓的,谁去抓的” 婢女就道:“药是二爷派人抓的,昨天下午抓来的,老夫人晚上吃了一付,今儿早上吃了一付。” 顾珞就看向宁孝安,“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昨儿上午,府上二房大小姐跟前的乳娘,也就是春香姑娘的母亲,去我们同济药堂想要瞧病抓药,但是被我撵出去了。 二爷,这药是谁抓的” 宁孝安看着顾珞,“你这大夫好奇怪,病人中毒,性命攸关,你不赶紧瞧病解毒,倒是问这些,这不能等解了毒再问么你不着急,我们这些为人子女的要急死了。” 第五十五章 托梦 宁陵急的心头冒火。 太子爷是因为和他们宁国公府斗,所以坐在这里裹乱,怎么这救死扶伤的顾大夫也不赶紧救人却还要说这些废话。 难道当真是记恨这几次宁国公府闹出的那些破事 脸色难看,宁陵看了箫誉一眼,最终到底没忍住,催促道:“顾大夫,先解毒吧。” 老夫人脸色灰白的都快跟死人一样了。 顾珞却道:“不急,我这话得问清楚,不然一会儿惹一身骚的是我。” 说罢,顾珞朝宁孝安道:“这位爷能说一下是府上谁去同济药堂抓的药么是哪位大夫给开的我们同济药堂开药诊病,向来是有记录在册的,这位爷要是想不起来,我让我们药堂的伙计去查一查也行。” 宁陵有点冒火。 他已经给足了这个顾珞面子,他还要怎么样 这样不依不饶的,就不能等到把毒解了再说么 宁孝安看着宁陵的脸色,心头多了一点勇气,挺直脊背道:“买药是我随便叫了个丫鬟去买的,至于是谁,要查不难,但是至少也要耽误一刻钟的功夫。 就算是顾大夫直接让同济药堂的伙计回去查登记册子,来回也得一刻钟都多。 这人命关天的当头,顾大夫非要计较这么仔细么” 顾珞呵了一声。 “问得好” 说完,她起身走向屋中窗子处。 众人不明所以,齐刷刷目光看过去。 宁陵安耐不住,“顾大夫,你到底要怎么样” 顾珞指了窗台上的一盆牡丹,回头目光对着宁陵焦灼愤怒的眼睛,“世子爷派人查查呗” 撂下一句话,她转身回到老夫人跟前。 心里默念三遍:我给畜生瞧病呢,我就是个兽医 “备针” 顾珞开口,旁边早就做好准备的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一步上前,动作麻利整齐划一就跟军训似的从各自的药箱里取出自己的针囊,点了火烛给针消毒之后,又用高浓度酒水沾了棉帕擦拭一下枕头。 顾珞让开位置。 “十指放血,用玉盏接了。” 大山子和大河子彼此相视一眼,二话不说,捏着针就上前,一人一只手,直接下针。 旁边宁陵心惊胆战,“顾大夫,他们两个行么还是顾大夫上手吧。” 顾珞看着宁陵,笑道:“世子爷,您放心,我既然让他俩下针,他俩就有这个本事,术业有专攻,世子爷不如趁着这个功夫,让人瞧瞧那盆花里的牡丹为什么带着死气沉沉。” 不等宁陵接话,箫誉随便点了个御医,“你去瞧瞧。” 被点名的御医立刻过去检查。 这边大山子和大河子用专用的玉盏一人接了小半盏血,顾珞接过两只玉盏放到旁边桌上,又吩咐,“补法捻针,刺足三里,太溪,百会,关元。” 上一次,在茶肆前,黄大夫让大山子施针,大山子还手抖的连针都拿不稳。 可这次也不知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还是因为顾珞气场实在太强大,让他有一种就算扎不好也有人兜底的底气。 反正大山子捏着针,一点犹豫没有就扎了过去。 两人分摊这些穴位,各自忙乎各自的。 然而因为他俩水平都实在是在入门级别,这补法捻针硬生生被他俩扎出了容嬷嬷扎紫薇的现场。 “嗯” 一声闷哼从老夫人唇缝溢出,旁边宁陵原本在看御医查看花盆,听到声音,倏地回头,入目就看到老夫人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汗珠子,脸色好像也没有那么苍白了。 “殿下,这花盆里被浇灌了汤药,成分应该是益气养血一类的,但是其中被加了一味附子。” 这御医语落之后,顾珞就道:“我们同济药堂开药断断不可能在益气养血的药方里加一味附子的,附子毒性有多大,学医的都知道,剂量过重的话,会麻痹神经,遏制呼吸,导致昏迷窒息猝死,没错吧” 说着说着,顾珞的目光就落向了宁陵。 宁陵目光骤然一寒,转头就朝宁孝安看去。 顾珞说出的这些症状,一一符合老夫人的病症。 宁孝安白着脸,强自镇定,心里却乱成一团。 他让人处理了药渣,就是防着汤药里的成分被人查出来,只要药渣没有,这药又是货真价实从同济药堂开出来的,同济药堂就说不清c 可谁能想到,老夫人竟然没有喝这药 而且,顾 珞怎么知道老夫人把药倒了这花盆里。 顾珞看着宁孝安,嘴角勾了一抹笑,“好奇么我怎么知道这没有被喝掉的汤药为什么会进了花盆里想知道么” 宁孝安: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老夫人是被鬼上身了,而要巧不巧,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 宁孝安登时朝顾珞怒斥,“胡言乱语” 顾珞一撇嘴,“随你,爱信不信,你高兴就好,不过,你知道我梦见什么了吗” 她目光从宁孝安滑向旁边宁国公又从宁国公滑向宁孝安,然后轻启朱唇。 “我梦见了一个叫褚冰清的人。” 褚冰清这三个字从顾珞嘴里说出,旁边宁陵就像是被人抽了魂儿似的,脚下一软,登时向后踉跄一步。 砰的撞到身后的花架,架子上摆着的几样古玩叽里咕噜的就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而那边,宁国公先宁孝安一步,雷霆大怒,“胡言乱语同济药堂是陛下御赐的悬壶救世,没想到竟然有你这种神棍大夫败坏名声,来人,将这神棍给我撵出去” 箫誉凉悠悠的瞥了宁国公一眼,“谁敢” 他说的散漫,却带着皇室特有的威严,两字落下,整个屋里剑拔弩张之势越发浓重。 顾珞今日敢来说这些,原本就是依仗着宁陵对这些话的反应,现在有了太子爷在这里保驾护航,她更是无所畏惧。 “我说错了么正常人生病,谁会得这种连走路都不能听从自己内心的病呢 太医院的大夫可是汇聚天下名家,却连病症都瞧不出来,难道真的是太医院的御医们医术不佳” 宁孝安立刻就道:“同济药堂的黄大夫前几天就得了这种病,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顾珞十分坦然的道:“对啊,黄大夫就是被鬼上身了,我替他除了鬼,他的病就好了,你们这里也一样,想要病好,就先把鬼送走” 宁陵已经从顾珞说出的褚冰清三个字里缓过神来。 他缓缓站直,铁青着脸看了宁国公一眼,又看了宁孝安一眼,最终朝顾珞道:“顾大夫当真梦到了” 第五十六章 醒来 顾珞就道:“若是作假我怎么知道褚冰清这个名字,我又不认识,信不信随你们,在我的梦里,褚冰清说,她知道我要来宁国公府瞧病,所以托我转告一句话。 她不想在水底下呆着了,她又冷又难受。” “够了”宁国公直接怒吼一声打断顾珞的声音。 顾珞看了他一眼,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转头就朝大山子和大河子道:“行了,别扎了,收工。” 不等顾珞说完,宁陵一步上前直接走到宁国公身前,“父亲在害怕什么怎么现如今反倒是连这样一个名字都不敢听了 就因为父亲的害怕,所以祖母的病也不瞧了 父亲请来了半个太医院,可祖母之前灰白着脸躺在床上根本无人能治,现在父亲听不到么,祖母刚刚发出声音了,她脸色缓过来了。 就算如此,父亲也要放弃治疗么 一如当年” 宁国公被宁陵咄咄逼人的质问逼得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满屋子御医大气不敢出一个,低着头秉着气,一个个心里嘀咕:怎么这么倒霉呢,你们家的事自己关上门说不行么,我们虽然八卦,但是不想知道这么多啊 没说过么,龙套死于知道的太多 宁陵说完,也后退一步,下颚扬起,看着宁国公,与他对视须臾,转头朝顾珞抱拳,“有劳顾大夫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将祖母的病瞧好,宁国公府一定不会亏待顾大夫。” 那边大山子和大河子眨巴眨巴眼彼此对望。 真的是他们把老太太扎好了么 他们怎么觉得,刚刚老太太发出的那声闷哼,那么像疼的熬不住了才叫唤出来的 等到宁陵说完,顾珞端起旁边桌上的白玉小盏,然后对跪在地上的一群太医道:“有银针么” 前排距离顾珞最近的太医立刻道:“有,有。” 说着,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 顾珞接了银针将那银针刺入白玉小盏,那银针登时变得乌黑。 在此之前,太医院的御医已经用银针试过血,所以见到发黑的银针,除了宁陵反应大点,别人倒是没有太多反应。 顾珞将银针竖起,“各位应该知道,银针变黑,大概率是遇上了砒霜,可诸位都是名医,想必不会诊断不出砒霜的毒性吧。 刚刚诸位之所以觉得老夫人是中毒却又不知中了何毒,是不是就是因为,银针变黑状似砒霜可老夫人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又和砒霜不同” 几名御医连连点头。 顾珞就道:“您几位诊断的没错,老夫人的确是砒霜中毒,只不过,她中的这个毒,可能是日积月累下到她的饮食中的,目前的量还不足以让她毒发,但是毒素已经进了血液,银针验血能够验证出来。 而真正让老夫人昏迷不醒的,是鬼压身。” 箫誉靠在椅背上看着顾珞。 他就特别欣赏自己媳妇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太医院现任院使苏云海壮着胆子咽了口唾液,“鬼压身,也是扎针能扎走的听说过烧纸钱做道场送鬼,没听说过把鬼扎走啊。” 顾珞就道:“当然扎不走,但是,这鬼昨天既然已经托梦给我提出了诉求,说明她是个好鬼,她不想害人,只是不像呆在水底而已。 宁世子这样子,分明是愿意满足这鬼的要求,既然如此,人家干嘛还要留在老夫人身体上。 我们扎针,只是因为老夫人被鬼附身的久了,内闭外脱,需要用补法开窍避脱,唤醒神志。” 说着,顾珞回头朝大山子和大河子道:“补法捻针,中渚c三里c大敦。” 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重新选穴位。 在他们两个的针刺下,老夫人又发出几声接连不断的闷哼。 顾珞等他俩扎了差不多一刻钟,估摸这俩人应该是把穴位已经找准了,便道:“我开一方药,世子爷让人抓了,煎熬之后给老夫人服下,应该就能醒来。” 顾珞之前说的那些话,实在信息量太大。 老夫人体内的砒霜是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 宁陵拳头捏的紧紧的,他怒目看过宁国公和宁孝安,眼中几欲喷火,可这到底是宁国公府的家事,他没道理当着这么多外人,还有太子爷的面在这里清算这些。 牙齿咬过舌尖儿,宁陵逼着自己冷静,转头点了一个府中的大夫,“按照顾大夫给的方子去抓药。” 那大夫亲自捧了宣纸毛笔上前,顾珞刷刷落笔。 新绛纱,半夏,降香末 ,川椒,旋复花,生香附,桂枝尖,归须,桃仁炭。 犹豫一下,又加了一味云连。 顾珞将写好的方子递给那大夫,“抓一副即刻,等醒来之后,再另外开调养的方子。” 大夫低头瞧着这些药,心道,这不就是一个解撅症的方子么 他也不敢多言,领了方子就去办事。 他一走,顾珞又随便报出几个穴位让大山子和大河子练手。 她要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至于宁国公府要如何乱起来,那就要看褚冰清这个名字在宁陵心里的地位了。 宁国公府三位主子,宁陵裹着怒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大家一走,这位世子爷少不得一通发火。 而宁国公则只是沉着脸,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只有二爷宁孝安,瘫在地上哆嗦个没完没了。 几个御医彼此相视一眼,这二爷,就算是不见棺木,怕是也得十天半个月下不得地了。 宁国公府老夫人是宁二爷的嫡母,难道真是这位二爷给老夫人下的毒 整个屋里,气氛压抑的让人上不来气。 只有太子爷,一副看戏的神态摆的十足。 约莫半个时辰,被吩咐去抓药的大夫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温度正好,顾珞招呼大山子大河子别在练手了,在他俩的帮助下,直接捏开老夫人的嘴把一碗药给她灌了下去。 汤药入腹,顾珞把人放平,所有人一瞬不瞬盯着老夫人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声孱弱的哎呦声响起,老夫人颤着眼皮睁开眼。 第五十七章 送出 宁陵就守在老夫人跟前,眼见她睁眼,登时俯身弯腰,“祖母,祖母你感觉怎么样” 老夫人眼珠动了动,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看向宁陵,伸手抚上他的脸。 养尊处优的老夫人,手上连一道皱纹都没有,抖着手在宁陵脸上停留须臾,终是开口,“让你担心了,祖母没事。” 声音不大,不过在这落针可闻的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还气息孱弱几乎就要断气的人,现在不光睁了眼还说了话,顾珞可是只灌了一碗药下去啊。 太医院的几位御医目光灼灼的看着顾珞,顾珞则朝宁陵道:“宁世子放心,我再开几副药给老夫人吃了,三天就能正常饮食下地活动了。” 她略略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今儿老夫人身体虚弱,不适合瞧腿上的问题,等三天以后我再来瞧。” 宁陵当即朝顾珞抱拳,“多谢顾大夫。” “顾大夫,老夫人这病症,您是如何解的”给顾珞提供银针的那位御医忍不住心下好奇,问道。 他的这个您字让大山子和大河子交换了个眼神。 顾珞立在床边,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朝床边靠拢一步的宁国公和宁孝安,道:“老夫人脉沉而弦细,寒症无疑,这寒症,一则与她被人常年下毒有关,二则,鬼压身,阴气浓重,自然身体受到阴寒入侵。” 最后一句,当然是胡说八道。 她瞧着宁国公倏忽间再次变脸的神色,继续道:“不过,这些都不是老夫人今儿昏厥的主要原因,论其根本,应该是今儿生了一场大气吧。” 她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窗边那盆花。 满屋子的人精,谁看不懂这个眼神呢 “肝阳上窜,怒火喷发,再加上身体寒邪入侵,故而引发惊厥,大凡寒厥必死,今不死,是为腑厥而非脏厥,若是再有寒厥由脏厥引发,我也束手无策。 今儿开的就是温通脉络的,之前他们两个针刺,也是捻补通络。” 顾珞说的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辨症。 她说话的时候,箫誉一条腿曲起搭在另外一条腿上,胳膊肘撑着打起来的腿,拇指抵在嘴角,压着上弯的嘴角克制着笑意,看着她。 等顾珞说完,他霍的起身,啪啪拍了两下手,“顾大夫好医术,以后本王要是有个头痛脑热,还要多劳烦顾大夫了。” 太医院御医们: 虽然但是 太医院院使苏云海看了宁国公一眼,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朝顾珞道:“顾大夫好医术,不过,老夫人才刚刚醒来,你这番话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实在是略有不妥。” 还不等顾珞开口呢,箫誉就道:“哪句不妥,是老夫人常年被人下毒不妥还是老夫人被鬼压身不妥难道要瞒着老夫人,继续让人给他下毒你这脑子怎么长的确定有智慧” 当着一众同僚的面被太子爷这么怼,苏云海脸上挂不住,面皮一白,道:“殿下误会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箫誉直接冲他吹了个口哨,“那什么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个是什么意思也表达不清楚你们太医院开例会的时候,他们能听懂你说什么吗” 苏云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倒是宁国公冷哼一声,十分不悦的看着箫誉,“殿下何必在臣的家里为难他,殿下这是为难他呢还是为难臣呢” 箫誉就道:“一举两得呗” “你”宁国公那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火气一瞬间就从天灵盖冒出来了。 却是在他怒视容阙的刹那,宁陵一边给老夫人掖了掖被子一面转头看他,“父亲,你就不想上前看一看你的母亲毕竟亲儿子呢” 还不等宁国公反应,箫誉噗嗤笑出来,阴阳怪气道:“毕竟亲儿子呢” 宁国公差点一个倒栽葱栽过去。 不过,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的确是应该在老夫人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冲过去的,他已经延误了最佳时机,此刻就不好继续发火,只能吞下这口恶气,走上前。 他上前,宁陵就退开。 不过,在宁国公走上前的一瞬,老夫人默默的翻了个身,屁股一撅,面朝里躺着去了。 众人: 一直觉得老夫人面目可憎的顾珞,在这一刻都觉得她“眉清目秀”了点呢。 宁陵退开,朝顾珞做了个请的动作,“家里事多杂乱,就不多留顾大夫了,三日后我亲自去同济药堂请顾大夫来复诊,现在先送您出去。” 大山子和大河子立刻收拾 了药箱跟在顾珞身后。 “本王也走了。” 箫誉懒洋洋的迈腿也跟上。 宁陵闻言,赶忙顿了一下身子,朝箫誉行了个礼,让他先走。 箫誉没搭理他,拽的二五八万的,背抄着手就朝外走,顾珞瞧着这位太子爷,感觉他就跟刚刚打了个胜仗的斗鸡似的。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宁陵没有十分匆忙的往出送顾珞,反倒是放慢了脚步。 “顾大夫当真是梦到了那个褚冰清么” 顾珞点头,“是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浑身湿漉漉的趴在荷塘底下,身上手脚让捆着,还拴着大石头,要多惨有多惨。” 宁陵脸色白的不像话,他呼吸有点发紧,“顾大夫知道是哪个荷塘么” 顾珞摇头,“这我哪知道啊。” 宁陵扯出一个笑来,“我以为,顾大夫会些道法。” 顾珞怎么会听不出这句话里的刺探,她坦然道:“的确是会些,医道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分家,道家说的邪气作祟同医家讲究的邪气入侵其实差不多。 不过,我的道法仅局限于瞧病,抓鬼就不行了,世子爷抓鬼还是得请专业人士。 那女鬼瞧着可怜,可到底人鬼殊途,还是早早送走的好。” 这番话不知是堵住了宁陵的疑惑还是触动了他的什么心绪,总之在这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将顾珞送出府。 及至二门,箫誉忽的转头。 “你就不必再往外送了,本王和顾大夫一起出去,你快回去吧,你们家,这又是下毒又是闹鬼的,地方不大事儿倒不少,比宫里还乱呢” 箫誉一脸嫌弃的摆摆手撵人。 宁陵的确是无心再多停留,行了个礼便转身。 一转身,对上后面一片太医的目光。 宁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