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赠送天生神力》 第一章 林末 天朗气清,惠风和谐。 深吸一口气,空气竟然有点子润甜,在这天然的清香中,脑子似乎都清醒了不少。 ‘如果是在前世,这等空气质量,怕是人都要多活十几年吧?’ 林末摇了摇头,消去心中的杂念,双手托住背后的竹篓,掂量了下重量,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跟着身边同样的人儿,按着相似的轨迹,往城墙走去。 从远处看去,蚂蚁般的小人辛勤劳作,原本就高达六丈的城墙正一点点不断加高,加厚。 林末在修城墙,和他一样的人很多。 近几年大周朝宗室势弱,原本各州经略,世家不仅没成为助力,反而成为了掣肘。 拥兵自重,战乱将起,生活中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物价飘忽不定,城建工程,征兵纳税忽地频繁。 即使是在最繁华郡县中也不例外。 似乎每个有点斤两的势力的都在牟足力气,拼命发展,想要在这即将来临的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 金乌西落,时间很快过去。 “这是今天的工钱,自个收好,嘿,小心点别被路边的泼皮给夺了去!” 到了下班的时间,管事开始结算工资。 高高的的红木桌上,一侧放着层层高的蒸笼,里面是一个个足有成人两个拳头大的橙黄色大馒头,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侧则是巨大的金盆,里面堆满一串串铜钱。 工资是日结的,一半铜钱,一半吃食。 在这朝不保夕,通货膨胀厉害的世道,一块顶好的粗面馒头给人的诱惑力比一串铜钱还大。 劳累了一天的工人听到下班了,麻木的眼里出现一丝光彩,齐齐围了上来,听见管事的在打趣,一个个谄媚地连连点点头。 管事见此像是得到极大满足般,也略微颔首,两撇小胡子颤了颤,没再耽搁,大手一挥,吩咐手下开始派钱。 林末在人群里十分不惹人注意。 他才十四五岁,身子并没有长开,不过还是有一米六几的个子,不算精壮,找了个角落,也不去争抢,只是默默地看着台子上的大馒头。 ‘按今天的工作量,应该能得到两块大馒头,两串铜钱?’ 他有些欣喜。 这代表省着吃,够一家子一天的耗用,剩下的,或许可以支持他做些轻微锻炼? 排队很快,没多久就轮到林末。 从管事手里接过油纸包,林末没有当面解开看,只是轻轻掂了掂重量就一齐放进怀里,略微停顿了下,微微躬身,待到管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才转过头小跑着往家的方向跑去。 一路小跑,跑出工地,他才放慢步子,若无其事的模样,慢慢走着。 转过大几个巷子,一路朝沿着城墙走,很快就见到自己家所在的片区。 那是一方残破的砖瓦平房。 这方世界的家,离他工作的地方并不远。 毕竟真要算起来,他家本就是处于十八环之外,属于贫民区,毗邻城墙,属于这个城池旮旯的一角。 一脚将路中央的石子踢到路旁的臭水沟里,林末余光瞥了瞥四周,心中一松。 走到门前,林末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个轮次。 吱呀,门开了。 一道小隙,门并未开全,他一个闪身进去,随后猛然关上门,放下门栓。 林末半倚在门墙上,轻呼了口气,心慢慢静下来。 “姐,这是今天的工钱。” 林末将怀中压得有些变形的油纸包取出,递给站在门侧的女子,轻声说道。 女子长得不漂亮,只能算清秀,一双眼睛却很明亮,点了点头,接过油纸包,道: “辛苦了,快去洗洗手,休息会,准备吃饭。” 说罢便转身走进厨房。 她是林末的大姐,叫林芸,比之林末要大上一岁,在林父林母在外务工的日子里,长姐如母,对他很是照顾。 此外他还有个小他十岁的小弟,林殊,此时应该在房间里睡觉。 略微平静呼吸后,林末往房间走去。 每次回家都是生死间的较量,所言非虚。 不像前世种花家那般和平,即使是所谓的打工人,至少只要努力,便能有尊严,安稳地活着。 在这方世界,在这片城区,死个人不比死只鸡溅起的水花大,尤其是在这个大乱将起的年 代,杀人,抢劫,拐掳,竟然成为人之常情? 是啊,做恶人总是比做好人简单,祸害总能活得更长久,人的劣根性在危难处展现得更淋漓尽致。 回到房间,小弟果然躺在床上睡觉,因为家庭原因,没有钱去念书,加上最近这片街区不知从哪来了一伙拐子,也不敢出去玩,待在家里除了帮大姐林芸做家务,似乎也只有睡觉了。 上前将滑落的被子捂严实了些,林末倒没有倒床就睡,而是褪去衣服开始拍打着手臂,大腿,不时手臂扶着门边,弓步做着拉伸。 城建工程并不轻松,别说他,就是年富力强的当年大汉一直干也吃不消,若不是他嘴甜会说话,加上表现得勤快肯干,那管事的都不会收他这种没长成的豆芽菜。 ‘生于乱世,大丈夫生不食五鼎,死则五鼎烹,可笑的是,我死了别说五鼎烹,怕是就连一口薄棺都混不上,大概率草席子一卷,直接扔乱葬岗。’ 林末感受着酸胀的胸部,手臂,大腿,不由苦笑想道。 上辈子他只是个四体不勤的大学生,哪干过这等子苦活,若不是心性本就坚韧,根本坚持不下去。 可是他不去干谁去干?林父林母在外跟着一家商会干,每个月固定将生活费交托给大姐林芸,不过估计他们也没想到,物价上涨飞快,原本够三姐弟一个月花销的费用,现在只够堪堪大半月。 ‘不过也不是没转机。’ 林末摸了摸自己的左胸,略微鼓胀的胸肌上镶嵌有一颗淡绿色的珠子,上面原本布满赤色裂纹,如今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有几处没有填满。 天赋珠,这是珠子的名字,和他一同重生到这方世界,经他检验,外人根本看不见它的踪影,换言之,它独属于他。 功用也很简单,当赤色裂纹愈合,其中便会诞生一种玄奇的天赋。 ‘每过一天,裂纹少了一丝,真真是躺着就能变强,如若是个和平盛世,我还真不介意混吃等死,苟到天下无敌。’ 林末心中想到。 只可惜这第一阶段天赋珠便有三百六十五道裂纹,需要一年时间修复,时间跨度太长,恰恰这世道时间就是生命,谁耽搁得起? 心中想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林末起身将弟弟摇醒,拎着睡眼惺忪的林殊走到饭厅。 说是饭厅,也只是在客厅与厨房中间用屏风隔了个小空间,摆了张小木桌。 桌子上摆着盘黄灿灿的油煎馒头。 粗粮馒头切成片,油煎一遍,脆脆的,很是得劲,就是有些费油。 “吃饭吧。” 厨房里,林芸端着个小碗走出来,将碗放在林末面前,将围裙褪下,拂了拂散早在额间的发丝,笑着说道。 林末脸色复杂地看了看身前的小碗。 里面是一个水煮鸡蛋,林芸已经细心地将壳给剥了去。 “小末,你多吃点,如果实在劳累,其实可以考虑休息几天,毕竟都月末了。”林芸夹了片最大的馒头在林末碗里,随后又夹了片其次的到林殊碗里,眼里满是担忧。 十几岁的孩子,身子根本没有长开,去搬砖不仅是遭罪,也是要命。 “没事,我撑得住。”林末没有矫情,三两口便将馒头片给吃了,鸡蛋筷子一挑,蛋黄,蛋白分离,吃下蛋白,蛋黄则一分为二,不顾林芸嗔怪的眼神,将其放进她和林殊碗里,“我明天准备去许氏药馆试试水,它那正在找学徒,如果应聘上,会好很多。” “许氏药馆?”林芸眼睛一亮,顾不得说出怪罪的话,连忙道,“真是南城区那个许氏药馆?” 许氏药馆坐落在南城区,可以说是南城区最大的药馆,集渠道,销售为一体,从进山采药,下乡收购,到大夫看病开方,售卖药物,上下游都给包了,自然挣钱得紧,分店甚至开到其他几个城区,名头大得很。 要真进了许氏药馆,就是个学徒,一家子吃喝都不用愁了,安全性更是有了不小的保障。 毕竟人生老病死最离不开的就是大夫,没人敢言自己不受伤,无意外,一般而言世人对医师都或多或少有几分宽容。 “是的。”林末点点头,继续吞吃着馒头。 这方世界有点类似前世的东汉末年,唯一不同的是世上真有类似的技击之法,他曾亲眼见过十人敌,百人敌之辈,甚至城墙脚下搬砖时,还听人说过,有人甚至能拳开山石,脚裂大地,一口气掀起江涛怒浪,说是陆地神仙也不为过。 后来才知道世上有武道,武道能通神。 而许氏药馆,则是他经过多番打探所知,最有可能接触到武道的地方。 第二章 许氏药馆 听过林末的计划后,林芸明显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似乎已经看见了以后美好的未来,连洗碗时都哼着街上听来的,不知名的小曲。 她知道他这个弟弟有本事,很能干,谁家小孩敢知道自己家没粮后,自个出去工作,晚上带一油纸包馒头回来?谁家小孩能以尚不及冠的年龄,在一群老油子里混的不差不坏,和光同尘? 要是真进了药馆,或许林父林母就能申请回调城区,即使收入会少些,但胜在安全,团团圆圆一家人,一齐努力,总能好起来,迟早有一天能搬出贫民区,搬到南城区那边。 听说那里治安很好,经常会有官兵巡逻,或许,小殊也能上学?林芸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不敢多想,洗碗速度也快了几分。 林末吃完饭没有休息,简单收拾了一下,从床板摸出一把磨得泛冷光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其绑在裤腿,又戴上三个类似拳钉的戒指,看了下时候便出了门。 按道理,天黑后,莫出门。 因为谁也摸不准阴影里到底藏着几个混混,躺尸一样蹲在那,在你不经意间给你腰子来两刀,仅仅只为了你口袋里的几个铜板。 因为谁也猜不到拐子盯你盯了多久,踩点,联系卖家,一条龙服务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总之,夜里的贫民区很可怕,人性的丑恶展现地淋漓尽致。 ‘打不过就加入,普普通通的我也只是想活着啊。’ 林末蹲在阴影里,手附在小腿的匕首上,一双眼睛微眯着看向外街。 就像个猎食者,他在等待。 没等多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林末眼睛微瞥,熟悉的几道人影出现。 “末哥?”一道微弱的叫喊声。 发声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褂的汉子,身材矮小敦实,针刺般的短发附在头上,一道疤脸上横挂,看着很悍勇。 身后还跟着瘦瘦高高的两个和林末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皆都褂子随意披在身上,系上几个扣子,吊儿郎当的模样。 “今天有些迟了。”林末拍了拍身上的灰,心里松了口气,慢慢起身,低声道。 这三个人便算是他的班底,矮壮的叫杨虎,两个瘦瘦高高算林末本家,一个林东,一个叫林牛,都是这片宅区的小孩,家里条件都不好,在街上鬼混,凭着眼力劲混饭吃。 来到这个世界,凭借远超同龄的心性,稍稍了解了如今的世道,便毫不犹豫,或借兄弟义气,或借小恩小惠,画饼一个接一个,拉扯起一个小团伙。 贫困地区读书的孩子对这点并不陌生,在校园暴力横行的那个年代,要么是你欺负别人,要么便是别人欺负你,正常人来说,自然是第一种最容易接受,而报团取暖则是最简单的方法。 “今天黑虎帮那边和青衣帮在玉林街争场子,我们去助威了,顺便捞了点油水。”杨虎说着说着有些兴奋,摩擦了下手掌。 身后的林东眼睛里也不由泛起了光,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林末。 “这是今天黑虎帮管事给的烧鸡,还给你留了截鸡屁股!妈的,这烧鸡味道真的太好了,原本想给末哥省个鸡腿,可这鸡进了嘴,不知不觉就没了!” 说着林东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黑虎帮和青衣帮打起来了?是小架还是动刀子了?有几个头头下场?” 林末心中微沉,来不及接过林东递过来的烧鸡,连忙低声问道,同时内心回顾了一下最近一次的帮派械斗。 对时势最敏感的自然是这些下九流势力,苟且苟且,想得过且过,最重要的就是苟,就是再蛮横的混混心里渴望的都是白天吃香喝辣,晚上勾栏听曲,不对,是白天勾栏听曲,晚上也勾栏听曲。 谁没事想要脑袋栓裤腰上,天天打打杀杀啊。 除非真的不打就会死,不杀人就会被人杀。 “当然动了刀子啊!那可是一条街的油水啊,光是一个月的保护费就是几百两银子!甚至有堂主级的头领下场,我给你说末哥,你是不知道,那些堂主级的坐佬当真厉害,真是一拳头就能把条三十几岁的汉子打死!都是练出筋骨力的高手!”林东眉飞色舞,甚至还用力挥了挥拳,代入感极强。 林末却是眉头微皱,心中不由浮起一层阴影。 之前宁阳城乱虽乱,但至少大家都还保留着基本的遮羞布,城中禁止械斗,禁止杀伐,这是明文规定,背地里怎样管不着,但不能搬到明面上,但现在,似乎坏起来了。 ‘计划必须提前了。’林末凛然,乱世之中,命如草芥,要是再找不到些依仗,当真是死都没席子裹起来,不 安生! “虎子,我托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没?”林末紧接着问道。 “当然准备好了,不过末哥,你真的不准备和我们去黑虎帮拼个前程?听说黑虎帮最近会有大动作,很容易出头。”杨虎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林末,平静地说道。 林末接过油纸包,摩擦了下,心中微定,脸色稍霁,笑道,“也许医馆更适合我。” 黑虎帮算得上这一片街区势力最大的几个帮派之一,足足占据了三条街道,一声令下便能拉起百来号敢打敢杀之辈,坦白说,如果不是生死太过没有保障,对于林末,其甚至比许氏药馆更优。 毕竟晋升渠道太过简单粗暴,只要你敢打敢杀,前面的老大一死绝,自然就顶上去了。 可也正因为太过粗暴,天花板也是极低,比不得药馆稳当。 杨虎一听明显有些失望,他们几个商量着一起去黑虎帮拼个前程,林末脑子很灵活,很能成事,以往一行人合作的很舒服,原以为还能照旧,可惜一门心思想钻进药馆过安安稳稳的生活,真是可惜。他也没多劝,只是拱了拱手,只道, “兄弟一场,以后有事尽管招呼。”说罢便看了眼林东,林牛,身子隐没在阴影中,扬长而去。 林东,林牛明显还想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用力挥了挥手,跟了上去。 人各有志,临时的团体因为方向的关系出现了不起眼的裂痕。 ‘王朝可以不再是之前的王朝,世家却还是那个世家,而许氏药馆背靠的便是宁阳城大姓许氏,我的选择没有错。’ 林末默然,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看了眼前方的黑暗,转身朝家走去。 一路上人很少,但却不时有低低的哭声,呜咽声,仔细嗅嗅,还有木材烧焦的味道。 ‘不知是哪家遭劫了。’ 入室抢劫是大罪,往日被发现必然会张贴告示,通捕百里,可现在,在这贫民区,还真不罕见,碰见无法无天的主,甚至大白天都敢强闯民宅,杀人放火。 来往行人行色匆匆,一脸木色,不想管,也不敢管。回到家,林末放好门栓,姐姐林芸,和弟弟林殊早就入睡了。 房间里,林末点燃油灯,将弟弟的被子压了压,这才坐下,翻开杨虎给的油纸包。 那是一本翻的有些久的卷书,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千字百文四个字。既然决定要去医馆,林末自然做足了功课,从打听到的消息,以往的选拔标准大致就两条:一是识字优先,简单来说认识的字越多,优势越大,这点他不怎么担心。 这方世界字体和前世古汉文极为相似,大致都熟识,只需对照一下有没有纰漏就好,这倒比寻常贫苦子弟优势大上不少。 二是身强力壮优先,乱世之中实力为尊,许氏药馆若真全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药师,早便被那些豪勇强悍之辈捉了去,关在黑屋子里一辈子炼药了。 据他所知,许氏药馆药师培养主要分研究型药师和护道型药师,护道型药师便是为自保所用。 这类人享受最好的修行秘药,修炼最强的武功秘籍,身份地位极高。‘据说每个护道型药师,最次都是修出筋骨力的强手,这等实力,背靠许氏,在宁阳想必能活得很安逸吧。’ 林末心情振奋,好似回到了高三时临近高考前的一周,想着思慕的美好大学,心中憧憬同时,更是充满干劲,点燃油灯,一字一句地慢慢对照,理解,记忆字文。灯光将影子照在墙上,拉的有些长,屋外依旧不时有哭泣声,尖叫声,屋里却很静。 第三章 道阻且艰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屋外便鸡鸣狗叫嚷嚷,林末起的很早,开始依着院子里简陋的工具锻炼着身子。 他倒也不敢多练,毕竟穷文富武,练武一道吃字为先,在没有实现资源自由前,他也只敢做一些高抬腿,俯卧撑,蛙跳,活动活动筋骨,锻炼一下心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林末坐在地上歇息,看了眼只剩一道裂纹的天赋珠,不由有些兴奋。 这意味着今晚天赋珠第一阶段就将完成,他也将获得第一种天赋。 ‘是龙是虫就看这一波了。’ 林末心中想到,心情振奋地起身,从井里打起一桶水,擦了擦身子,开始去造饭。 早上姐姐林芸,弟弟林殊还没起床,吃食弄得也简单,从橱柜里拿出三个馒头,放进蒸笼里便起火蒸,大约五六分钟馒头便软了。 他拿走两个,三下五除二便消灭得一干二净,再一大碗水下肚,肚里便鼓胀鼓胀的。 ‘加了糠面的馒头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的确顶饿。’ 林末敲了敲姐姐林芸的门,在听见一声娇嗔后,便出发前往医馆,锁上门,一边走,一边回味着嘴里的滋味。 如若是在前世,这种粗到卡喉咙的馒头,当真是狗都不吃,而如今,伴着水吞咽着,感到肚里的踏实,却觉得分外美味,不得不说人都是逼出来的。 许氏药馆在南城区。 宁阳城有四个城区,东南西北中,东城区和南城区被称为富人区,那里治安很好,不时有官兵巡逻,甚至有练出筋骨力的将领不时出没,帮派中人根本不敢闹腾。 而其余两个城区则不同,不少集市,货栈坐落于此,由大家族和官府联合把控,来往三教九流人不少,治安稍差。 最差的则是林末他们家居住的贫民区,大多位于新扩建的城区,居住的都是近来因为战乱,从乡下迁到城里的人,没有文化,只能干些苦力活,条件很差。 走进南城区,看着来不仅衣着装饰,就是精神面貌都与贫民区居民有极大不同的来往路人,商贩,林末不得不感叹阶级矛盾真真无处不在,怪不得贫民区人们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这边挤。 许氏药馆很好找,南大道尽头就是,在最显眼处。 古色古香的两个门面,牌匾上挂着‘许氏药馆’四个字,左右写道‘一字两头平,戥秤不亏人’一走近苦涩草木味扑鼻而来。 旁边则是一座巨大的府邸,上批‘许氏’两字两座精细琢磨的石狮子坐在门口,旁边则立着两条虎背熊腰的大汉,尽皆肌肉鼓胀,手持粗大的水火棍,仪态威猛。 ‘这就是面试的地方?’ 林末看着已经自发排成两排的队伍,心中暗道。 来的人不少,林末粗略数了数有二十几个,年龄差的也不大,小的十三四岁,大的应该二十出头。 一个个神情忐忑,尽皆一言不发。 林末排在队伍里,细心观察的同时,估摸着时间。 其后又三三两两来了十几人。 许氏药馆势力很大,而在乱世中,加入一方大势力,除了能极快实现阶级跃迁外,最珍贵的是安全能得到极大保障,如若招收学徒消息真传出去,别说就三四十号人,就是几百,上千都能排上。 可惜这样的消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而连消息都得不到,自然在第一轮面试就被淘汰了。 嘎吱。 就在林末心里乱想时门忽然开了,一个身穿青衫的枯瘦老人走出,晃了眼林末等人,眼皮子抬了抬。 “都进来吧,小点声。” 两旁的大汉将门完全打开,众人小心翼翼地排着队走进去,竟然不少人踮着脚走路,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的模样。 走进门,迎面是个大平院,院子里摆着各式各样器械。 四周绿化很不错,种着林末不认识的绿植,有点像桃树,上面挂满了金色的花骨朵,风吹过,深吸口气,空气比外界好像要沁甜不少,人都要精神不少。 老人此时不知从哪找来张太师椅,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像看某种器物般打量着一行人,看见众人端正站好后,缓缓开口: “许氏招学徒,人得机灵,机灵好,毕竟这世道机灵人活得久,身体要得好,身子骨都不强健的,练起武事倍功半,还不如城墙边捞砖。” 老人慢条斯理地说着,身后走来四五个身着白衫,同样年纪四五十岁的老人,手里拿着块板子,上面刻着几十个字。 “先认字,抽十个,一半都不认识的从哪来回哪去,然后让老师傅们摸骨 ,骨头不正的也从哪来回哪去,彼此不耽搁。”青衫老人站起身,抖了抖衫襟道。 说罢老人们四散开,一个白衫上绣着个‘吴’字的短须老者便走到林末面前。 “可曾识字?”吴姓老人看了眼林末,扬了扬手里的字板,出声道。 林末恭敬地弯腰点头。 老人脸色稍霁,随意指了指,“这是什么?” “回。” “这个呢?” “季。” “这个呢?” “芨。” “这个?” “不认识。”林末使劲回想,联系前世的记忆,终究认不出。 草字头,下面一个九,这分开倒都认识,合起来还真难住了。 也不敢胡乱言语,认字认半边,给人留下轻浮的印象,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这个念艽,我们练武时,筋骨力锤炼圆满,点燃周身沸血时,血艽便是极为出众的一味引子。”吴姓老者对林末没认出丝毫不诧异,反倒笑了起来,摩擦了下自己的短须,轻声道。 “十字识九字,可为上。” 说罢便板子为腰间一插,两只手朝林末抓去,林末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念头刚起,肩膀便被一只大手擒住,另一只大手在其全身上下摸索起来。 肩胛,手肘,心胸,肋部,膝盖,就连脚踝都没放过。 “筋骨通畅,没有损伤,肩部有磨损?最近伤着了?体相不错,架子还算稳当,可为中。” 吴姓老人从怀里掏出本账本,一边念,一边写写画画。 “你可以去那边候着了,算你运气好,此后你的人生已经截然不同,”吴姓老者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末身上破旧的衣服, “当然,我多唠句嘴,你年纪大了,以后心思多放在药学上为好。” “谢谢老师傅教诲。” 林末面露凝重,躬身感谢,一副大受教诲的模样。 吴姓老人点点头,也不答话,背着手走向下一个测试者。 时值正午,烈日高悬,庭院处几棵虬劲的老树上传出阵阵蝉鸣,将这夏日吵得更为烦躁。 绿荫下,十几个换了副行头的少年恭敬地立在那,候着前方藤椅上的壮汉睡醒。 林末也在其中,身上那破旧的衣服早被一齐丢进焚烧炉烧了个干净,现在一身崭新的灰衫,踏着厚实的布鞋,顺带还理了个干净利落的寸头。 说是进了许氏门,便重新做人。 过去暂且不论,如今,你我都有光明的未来。 一整套活下来,不得不说,效果很好,真真所有人精神面貌都大为不同。 而壮汉就是林末等人培训期间的武行教官,一吃过饭便将所有人叫到院子里,随后叫人眼巴巴看着他睡觉,不能蹲下或者坐着,背不许躬驼,说是练武前先熬性。 而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站的人腿脚发软,腰酸背痛。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藤椅上的壮汉眼皮子抬了抬,紧接着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扫了林末等人一眼,可就是这一眼,所有人只觉周身温度瞬间升高,头皮兀地一麻,随后本就有些发软的腿竟不自主地颤了颤。 背后冷汗直流。 壮汉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休息够了,也开始干正事了。”嘴里嘟囔道。 “不过你们这模样,还真是一群废柴啊,这才站了多久?这就顶不住了?” 说着,壮汉笑了起来,看了脸色也稍霁的众人, “真当老子夸你们啊!以为练武就是摆把式,就是磕磕药,就蹭蹭蹭突破了? 没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学个卵蛋的武!哦,过了几十年,半是后悔,半是炫耀地跟自己儿孙道,要是回到年轻时,老子绝对认真练武? 老子只想说放你娘的狗屁!” 大汉一通大骂,气都不带换,半是像发恼骚,半是像后悔道。 说得一众人脸皮子都不敢动。 壮汉没有接着往下说,立在那过了几息,忽地意兴阑珊,摆了摆手: “武道一途,道阻且艰,今为尔等传道,望求索中牢记初心,不负韶华。” 第四章 灵猴拳术 壮汉面容严肃,给人以威严感,全像一位德高望重,诲人不倦的老师傅,与方才混不吝的粗俗形象截然不同。 “武道,什么是武道?” 壮汉问道,也没想过林末等人能回答,自顾自接着道: “普通人看来,武道不过是使拳头更有力,打起人更疼,跑起来更快,那便是武道有成,那便是功夫在身,这说对也是对,不过,” 壮汉将袖子挽起来,虎目忽地发亮, “不过在传统武夫看来,武道在于修己身!” “入门者练肉身,通筋,炼骨,沸血气,大成者举手投足筋骨力加身,伤在常人身上,动则就是摧筋断骨,奔驰如烈马撒野,起伏似雄鹰扑食,这等人,在整个宁阳也称得上是好手,已经是大多数人一辈子的目标。” “初窥者沸血点燃,成狼烟,成烘炉,成蛟龙,血气浓稠,如金似汞,寿可达两百载,挥斥间力可抵千斤,血气如有神,威猛者碧血染青天,一怒百兽惊。” “至于登堂者。” 壮汉顿了顿,怔怔地看着远处的艳阳,叹了声气, “离你们太远了。” 此时也不给人众人回味的时间,拍了拍手,“现在我轮到我教你们怎样练肉身,准确说,是怎样锤练大筋,凝合聚力,熬出筋骨力。” 说着壮汉便演练起来,双手一张,拉开架势,缩脖,耸肩,含胸,束身,屈肘,垂腕,屈膝,整个人活脱脱变成了只猴子般,一会似猿猴出洞,一会似猴王争斗,一会似群猴嬉戏,动作多变,神情专注,即使速度放的很慢,也给人应接不暇之感。 与此同时,壮汉声音落下: “此拳名为灵猴拳术,模仿山间精怪灵猴而成,动作诡谲多变,灵性十足,习拳时讲究首尾一贯,一气呵成,滔滔不绝,长如江流,什么时候能做到出拳一声春雷响,便算得上练出筋骨力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空气仿若被打爆般,震得人耳膜子疼,壮汉缓缓收拳。 见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也不觉得稀奇,毕竟当初自己初识武道,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不答话,开始以更慢的速度拆解动作。 林末眼睛都不敢眨下,心神完全落在壮汉身上。 ‘这是真功夫。’ 前世他自然也接触过武学。 那个年代功夫热,某金,某龙小说大行其道,看得人热血沸腾。 念书时更恰逢几位好友志趣相投,借着网上资源丰富,也搜过什么九阴真经,九阳神功,不提那繁琐冗杂的动作文字,就是简单的五心朝元,呼吸一长两短,吸收宇宙能量,借此百日筑基也搞过。 可惜不知道是实在没有武学天赋,抑或百日筑基只坚持了一个月,真是除了心静了些,别无所得,后面随年岁长大,学业加重,便放下了。 而此方世界,武道还真是玄奇到爆。 林末看得很清楚,方才壮汉那一拳,声响除了来自空气,更来自于周身,不知怎么发力的,明明薄弱的,难以着力的姿势,偏偏打出了让人一看就心惊胆颤的声响。 “灵猴拳既是练法,也是打法,光是生搬硬套肯定是不行,你得揣摩那股子意境,简单用药馆里老师傅的话来说,就是 就是处处是引招,处处是实招,处处不见真力,处处是罗敌陷阱,皆依敌而为。” 壮汉开始矫正每个人的动作。 “说实在的,这些话弯弯绕绕,老子也不太懂,给你们个建议,侧院关着师傅们从山中抓来的灵猴,闲暇时多去瞧瞧,平日多演练,自然会有所得。” 林末一边听,一边摆开架势,脑海里回想着前世游玩峨眉时,所见泼猴的模样,还别说,打的还有声有色。 但猴拳看着就难,打起来更难,对韧带,筋骨要求很大,特别在壮汉给纠正动作后,一通拳下来,便让人浑身不得劲,甚至会有肌肉发胀,筋挛的感觉。 难搞。 待到全部人都指点一遍后,时候已经不早,太阳也慢慢敛去光辉,阴了下来。 壮汉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停下,过了会缓声道,“今天就到这吧,练武熬筋,过犹不及,每个人身体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什么时候弦已经绷紧了,各人心里有数,待会去后厨领晚上的口粮和练武的精油就可以归家了, 明天依旧是早上那个点到。” 说罢便准备离开。 “陈师傅请留步。”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男子上前一步。 壮汉顿了 顿,转过头,看着男子,有些不耐烦。 男子声音顿时弱了几分,“我就是,就是听说,我们学徒一个月后,会有武行评判,这个评判标准是什么呢。” 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听不清。 “评判标准?”壮汉听到这,脸上不耐烦消散,这点他确实忘记了,随口道,“灵猴拳十二式,随心所欲,拳出生响,那就是通筋成,你们一个月肯定完不成,到时候演练时,一通拳下去,能生双响就算过关。” 说罢便不再理睬众人,哼着小曲往外走去。 时候不早了,他该去听曲了,听说满春院那又招了群姑娘?也不知道耍了些什么手段!他必须得第一时间去调查调查,如有失足良家,他需得亲身解救慰问。 林末去后厨领了东西便往家赶去。 一块不知名的,巴掌大,手指厚的兽肉干,一斤纯纯的白面馒头,加上一小罐习武用的精油。 吃食每天都能领,精油一周领一次。 据说这精油是许氏药馆的老药师专门配制,对滋养筋骨,缓痛清淤有奇效,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在林末看来,应该就是灵猴拳搭配药剂。 毕竟下午就打完三四通拳就走路都有点不自然,天晓得第二天会瘸成什么样。 吃食倒令他十分满意,肉干不论,白面馒头可真是好东西,量也大,去城墙熬苦力也不过看看得过半斤,等回到家,不知道姐姐林芸和弟弟林殊会高兴成什么样。 想到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出南大街,又拐了两个胡同,周遭开始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喧闹。 这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自己。 林末摸了摸自己有些扎手的板寸,又下意识按了按放在胸前的馒头肉干,不自觉挺起了胸。 这倒有点像前世第一次领工资回家时候的样子。 有成就感! 走进贫民区,坏境又开始变了,打骂声,呵斥声,甚至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靡靡之音。 即便还没到晚上,这片区域同样什么勾当都有。 林末火热的心忽然冷了下来,尽早搬出去才是真,不说搬到南大街,至少也要是那种大帮派管辖的街道。 别的不说,至少有秩序。 走到门前,余光瞥了瞥,确认没人后,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地敲门。 听得见门里有急冲冲的踏步声,吱呀,门开了。 林末闪身进去,反手关门,将门栓放好。 站在身前的是手里握着根擀面杖,一脸戒备的姐姐林芸,看见进来的是林末后,眉头舒展,勉强的笑了笑。 林末皱了皱眉头,将林芸手里的擀面杖接过,同时把怀里的馒头肉干放在其手里,道,“怎么了姐?” “我,我以为是王大婶又来了。”林芸看着与早上模样全然不同的林末,高兴地笑了笑,“对了,小末你真的考上了?” 声音惊喜而欣慰。 院子里正在玩泥巴的林殊也双手伸直,弯着腰作前世忍者状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林末,好奇地看向林芸,“什么考上了?” 林芸没有答话,只是撕了块馒头送进林殊嘴里,随后敲了敲他脑门,“咱们以后有好日子了,快去生火,待会造饭吃。” 林殊嚼了嚼嘴里的馒头,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柔软而微甜口感,一时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听到林芸的话,用力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跑去,嘴里嚷嚷着, “咱们有好日子喽,咱们有好日子喽。” 看着林殊走远,林末脸上笑容隐没,沉声道,“姐,王大婶过来说什么了?” 王大婶是他们家这处院子的房东,林末见过几次,肥头猪婆模样,脸上总带着贱贱的笑,什么便宜都想赚,听说家里男人在青衣帮做事,是个小头目,因此在这边有点势力。 林芸眼帘低垂,小声道,“没什么的,王大婶应该没什么坏心思,说是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彼此也知根知底,想给我张罗个对象。” “没什么坏心思?知根知底?”林末怒极反笑。 林芸年龄只比他大一岁,按如今这个年代,嫁为人妇也算正常,可穿越而来的林末怎么不知道这个年龄女生嫁人到底是好是坏? 在他看来过几年由他张罗寻个靠谱点,林芸也喜欢的最好,犯不着搞什么封建包办,即便不成,难不成一张嘴他还养不起? “那老泼妇介绍的对象是什么来路?”林末接着问道。 “说是个三婚的老实人,经营了一个猪肉摊,家里条件很好,只不过,只不过有个比小殊大两三岁的儿子。”说到这,林芸眼睛忽地红了红,声音都带着点哭腔。 十六七岁的年纪,对另一半当然还停留在剧本里的英 俊潇洒,位高权重的公子哥上。 可谁知一向和蔼可亲的房东笑嘻嘻地过来给自己介绍一个四十几岁的猪肉贩子,一副不答应房子都别住了的模样。 “三婚?老实人?”林末忽地笑了一声,“那个猪肉贩子是哪的人?” “在玉林街卖猪肉,好像姓邓。”林芸小声说道。 林末眼神愈加冷清,脸上却笑了笑,拍了拍林芸的肩膀,“好了别哭了,去造饭吧,这事交给我,你弟弟好歹进了许氏药馆,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传出去不得丢了许氏的名头?” 说到这,林芸嫌弃地笑了笑,一把将林末手扔下,娇嗔一声走向厨房,心情显然好了不少。 林末面无表情,看着远处慢慢要消失踪影的太阳,摸了摸胸口的珠子,脸色愈加之冷。 第五章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吃过饭,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淡淡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给人朦朦胧胧的感觉。 林末活动筋骨般回想着下午的灵猴拳术,动作放得很忙,但却十分连贯。 边打,林末愈发发觉这拳术的精妙,十二个姿势,堪堪将周身都运作了起来,筋骨连带着肌肉,一股气似乎缓缓从中生起。 呼。 拳罢,林末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用陈姓壮汉教的按摩法,一边揉捏肌肉,一边将发的精油取出来涂抹在身上。 练拳确实靠天赋,林末不得不承认。 像陈大汉所说的,人与人之间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普通人可能一天了不得打个十几通拳就不行了,再蛮干就会伤着身子,可有的天才,身体禀赋优越,整个人跟铁造的般,打个几十趟拳都不带喘。 更可怕的是,同样练出筋骨力,你一拳下去他可能会吐血,他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林末天赋不好不差,算了算一天打个十几通拳差不多,加上有精油辅助,还能加个四五趟,中人之姿。 ‘而这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努力,和更多的钱。’ 林末瞧了瞧手里少了三分之一的精油,心中想到。 如果无限制使用精油,修炼速度大概能提个六七成吧? 打消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林末摇了摇头,褪去上衣,去井口打上一桶水,简单清洗了下身子,便进屋去了。 屋里黯淡的油灯里,细小的烛芯顽强地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 林末坐在窗前,褪去上半衣,月光伴着烛光映在身上,胸前的赤色的天赋珠璧面上最后一道细小的纹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加。 慢慢地,慢慢地,天赋珠圆满如一,赤色的光泽深邃如血,将林末目光都完全吸引了过去。 一行行只有林末看得见的淡蓝小字出现在他眼前。 ‘这就是天赋珠的本相?是我的金手指?’ 林末看着小字上面的内容,加上脑海里的信息,很容易就摸索出天赋珠的用途。 天赋珠珠如其名,能赋予林末种种玄奇的天赋,而赤能便是其能量点数,满溢后便能抽取一种玄奇的天赋,同时也能像网游般具现出所学功法的熟练程度,类似经验条。 ‘不过可惜的是,还没能摸索出赤能的获取方式,目前只能依赖时间来累积,而且技能也无法像深蓝一样可以加点,倒是可惜。’ 林末手指轻抚在天赋珠上,感受着心脏的脉动,暗道。 不过转念就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能有个进度显示器已经算不错了。 君不见有多人失败放弃只不过是因为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不过这也不怪林末。 如今大周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说不准就要拉开类似前世三国时期的大幕,想要在这乱世洪流中偏安一隅,又岂是易事。 林末酷爱历史,比起常人自然懂得多,普通人可能只知道王朝更迭,会死很多人,却对这个多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他却知道。 西汉时总人口约莫五千万,而王朝败落,三国争霸结束后,全国仅仅一百四十万,其间残酷的程度又岂是简简单单几位数字能形如的,缩小到普通百姓身上,易子而食,白骨遍野也丝毫不夸张。 心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却也没再继续深想,可以有忧患意识,但不能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 现在最重要的是度过月末的评判。 下午训练后,林末去寻过那敢于当第一个勇士的人,那人名字叫沈彻,有个叔叔在许氏当差,小道消息知道不少,他自然顺道了解了一下这个月末评判是什么个情况。 简单来说就类似前世念书时的文理分科,学武学的好,就着重这方面的培养,走护道药师这条路,而学文学的好,就朝研究型药师发展。 ‘希望第一次获得的天赋能不负自己这么久的期待。’ 林末意念一动,只见光幕上赤能点瞬间清零,胸前的天赋珠也如含苞的玫瑰般,裂缝舒展,刹息间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林末只感觉胸口处如一团火噗嗤一声燃烧起来般,无边的热量从身体深处释放,沿着固定路径循环的血液流动速度开始慢慢加快,渐渐突破一个阈值。 哗啦啦,哗啦啦。 恰如江水奔涌,天河倒卷般的声响在林末耳边轰鸣,伴随着一声豪放霸道的声音通天彻地: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林末只觉眼前一黑,转眼间天地变换,原本只是枯坐于除去床,只有些许立锥之 地的陋室里,如今却站立在一处繁华的街道。 繁华,林末只得用繁华来形容。 有过前世记忆的他,说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毫不为过,毕竟他见过千多米的高楼大厦,坐过驰骋天空的客机,见识比之普通人何止高一筹。 可看见如今所处地域,却只得用繁华来形容。 街道之宽,不知几许,好似天街,地面赤红如玉的砖石铺地,两侧店铺楼宇精致豪奢,甚至冒着淡淡的微光,像神仙建筑般,周遭到处都是人,乌压压一片,分隔两旁,微微躬身,敬畏地看着长街尽头。 ‘这是哪里?’ 林末四处打量,他所在的地方也十分特殊,比之其他地方项背相望的拥挤,此处明显宽敞不少,周遭皆有气息晦涩,虎背熊腰的大汉守护,而正前方则立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 少年目生重瞳,身长八尺,身材伟岸,面相刚勇,仅仅立在那不动,便给人泰山之巍峨感。 ‘羽之神勇,目生重瞳,这是项羽?’ 林末心思闪动,一个想法忽地冒出。 来不及多想,却只听见一声轰鸣,紧接着便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到: “始皇降临,仙邪辟易!!” 无边的黑影垂下,将太阳遮住,好似日食般,可怖的威压让所有人如坠冰窖,不敢动弹。 只见九条遮天蔽日的神龙拉着一架豪奢至极点的座驾缓缓略过。 坐在座驾种中央的人看不见身影,浑身上下散发着炽烈的神光,一瞬间,仿佛将天边的太阳都遮住。 一出现便是天地的主角!让人不敢直视! 天地都仿若寂静无声,只看见龙车缓缓从天际驶过。 ‘这是始皇出游?以龙为座驾?神话版大秦?’ 林末心中大惊,不由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名为神话版三国的书,只觉常识被颠覆,不过也对,他都能穿越,借之来到这,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 又过了会,龙车远去,生息渐起,街道再次热闹起来,都在谈论始皇帝祖龙转世,上镇青冥,下压九幽,列土寰宇,如何如何了得,百姓恢复日常。 林末同样失神地望着天边,心神被那傲立天地的身影所震慑,久久不知道说什么,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神光袭来,抬头,身前的那巍峨身影慢慢转身。 雄伟的身影缓步上前,刀削般坚毅的脸上毫无敬畏,木然,反而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笑声轰隆,似春雷炸响,轰得人气血翻涌,可偏偏周遭人却完全听不见。 项羽笑容收敛,面上重露坚毅,倒8字形的重瞳里闪烁着惊世的豪光,天地的隐秘仿佛在眸子中演化,他看向远方,又似看着林末,看着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像是在发天地大誓: “彼可取而代也!” 轰隆! 天空中炸响一片霹雳! 林末枯坐在床前,月光洒在地面上,桌前油灯里的灯芯终于燃烧殆尽,只余一点火星,淡蓝色的光幕上闪过一行字: 第五章 凶猴 ‘霸王之勇,天生神力?’ 林末起身,立在月光下,张开双手握了握,只感觉一股沛然大力从身体深处传来,聚集在手中。 像是什么东西被握住,这就是力量的感觉? 没有具体的量度,他对如今的力量完全没有清晰的认知。 时值半夜,原本该睡觉的时候,但林末现在怎么可能睡得着。 衣服都来不及穿,便蹑手蹑脚走到院子。 月光如水,倾洒在地面上,朦朦胧胧一片。 林末大踏步走上前,四处望了望,忽然眼前一亮,走到角落处伸手一抓,之前用来锻炼手臂力量的哑铃便落在手中。 ‘太轻太轻了!’ 林末越来越兴奋。 日常体质锻炼通常都是以量压质,不在乎你能举起多重,而在于你能一毫不落,坚持几组。 但饶是如此,这个哑铃也有十斤重,但在如今林末手里,轻的跟张纸差不多! 随意往天上抛了抛,又轻而易举地将其接住,有些不尽兴地将其扔在地上,又望向井边姐姐林芸用来捣衣的石台。 这个石台不小,长一丈多,宽半丈多,有半人高,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粗略估计了几千斤重都有了。 ‘我的力量能不能将它举起?’ 林末上前瞧了瞧,先是伸手拍了拍石台,只听见嘭嘭两声,竟在石台上拍出两道巴掌印! 这。 林末愣住了,看着毫发无损的手掌,自己都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这天生神力还附带些许钢筋铁骨?’ 他咽了几口唾沫,方才不过用了五成力,这花岗岩做的石头就落成这个下场,要是全力拍在人身上,不得直接归西? ‘武道入门者,肉身锤炼圆满后,可以生撕虎豹,杀人如饮水,不知我与之相比如何?’ 林末看了看井边水桶里自己的倒影,不由揣测道。 估计差也差不了哪去吧,看着石台上两个深深的掌印,心中已经有几分计较。 心情大好,屋外传来的打闹哭喊声都没有那般喧闹。 上床歇息,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林末起的更早了。 继承天生神力后,身体素质发生极大改变,最直观的表现除了基本的神力加身,钢筋铁骨外,便是睡眠时间缩短,精力更加充沛。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晨练必不可少,传授灵猴拳术后,以往简单的热身运动自然被替代。 凭着一股劲,林末直接规规矩矩地打了十几通拳,拳罢才感觉有一丝疲惫。 如若不是时候不早,必须得去药馆报到,估计再来几十通都没问题。 林末微微平息身上躁动的气血,开始回味方才练拳的感受。 ‘62了,还真是快啊。’ 他不由暗自点头,简单的计算了一下,他如今的进度大概是保持在完整且认真打满一通拳,获得02熟练度,依照他估计,一天下来,这强健的体魄大概能支持他打上四五十通拳,不成问题。 如果熟练度增长速度不变,意味着十天,十天就能灵猴拳术入门,而入门就能通过武行评判,算得上资质中上了。 ‘开挂了都不能算出生就在罗马,要是没挂,我岂不是铁牛马?’ 摇了摇头,林末没再多想,随手拉着绳从井底提起一桶水,都用不着绞盘,清清爽爽地冲了个澡,去造饭了。 如今领悟能力差没什么,有天赋珠在还怕没有什么逆天的天赋? 他需要的只是等待,磨砺,毅力,完美的外设已经有人给他准备妥,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吃过早饭,林末走进林芸房间,冲迷迷糊糊的大姐叮嘱了几句别放外人进屋,有人来就说等他回来商量,便起身前往药馆。 如今他天生神力加身,已经算初步具备自保之力,可关键在于这能力来源全然不可说,就与前世的黑钱差不多,偷偷用可以,可明目张胆用却是绝不可行,不然一旦被人发现,少说吃几年牢饭。 他如今也是这种境遇,突现神力,难保不会有有心人计较,说不得福祸难料。 ‘除非找个好的由头?’ 林末心中瞬间编织出好几个理由,比如跳崖获奇人传功,误食惊世奇果? 仔细一想,又不怎么经得起推敲,只得暂时藏在心里。 先苟吧,苟到深处自然应有尽 有。 以他如今的实力,或许如今放宁阳已经算不错,但在乱世之中却差得远。 门外的大汉显然经过培训,眼尖得很,认人认得很熟,开门便将林末放了进去。 走进大门,一阵练武的吆喝声便传来。定睛一看,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尽皆褪去上衣,热火朝天地比练着,陈姓壮汉则站在最前面,负手而立,不时走动指点。 林末自然不会不合群,走上前,也不管陈姓壮汉看不看,恭敬地行了一礼,也褪去衣服打熬起身体来。 在场练武的人都很认真,没有偷奸耍滑之辈。 再不明事理的人也知道,这个月可以说是决定其人生轨迹的重要时期,如果一个月后武行评判没过,或许武道一途便没有指望了。 毕竟如果没有进入护道型药师培养方案,不仅习武的精油没有,也没有机缘请像陈姓壮汉这样的高手悉心指导,修炼武道简直可以说是事倍功半了。 一边练,练完后休息,休息完再练,就这样时间过得倒是不慢,一群人不时你帮我踩一下肌肉,我帮你拉一下韧带,涂一下精油,倒也彼此算是熟识了起来。 林末也算得到了不少情报。 比如每次进药馆的人可以说与许氏都或多或少有几分关系,比如一个月考核期,都是上午习武,下午识药,,比如陈姓壮汉名为陈刚,是个货真价实肉身圆满,沸血境强手,又比如药馆药师主要分五级:灰衣,黄衣,白衣,青衣,和红衣。 像他们这种灰衣便是学徒,一个月后便能披上黄衣,算有个正式编制,后面地位依次上升,青衣,红衣在许氏药馆的地位与许氏嫡系已经差不多了。 上午操练过罢,就在众人歇息时,陈刚忽然叫人将所有人唤到后院。 后院更大,与前院相比,绿植面积更多,说是绿植,已经算是一块块药田了,种着比如人参,灵芝之类的常见药材。 听人说这些都是移植的,某些药物需要新鲜药材,这便有了这药田的形成。 药田深处则是一方假山,假山伴水,意境非凡,唯一有些违和的便是假山前方多出的一个大铁笼子。 “这就是灵猴?” 看着笼子里一脸狰狞盯着林末等人的猴子,林末不由道。 这些猴子与林末印象中的猴子有很大不同,光是体型就令人有些心底发冷,论个子竟然不比他们矮上多少,隆起的肌肉上,暗红的血管撑得死死得,雷公脸显得有些粗糙,眼珠子一动不动,直直看着他们,喘着粗气,涎水从突兀的牙齿上滑落,一滴滴滴在地上。 “我感觉我打不过一只猴子。” 林末身旁,沈彻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打趣道。 “自信点,把你的感觉撤掉。” 站在最前方的是个名叫李元则的人,身材在众人中算是最魁梧的,同时家境据说也是最好的一批,毕竟他爹就是药馆里的一位白衣护道药师,因此小道消息知道的最多。 “寻常灵猴仗着动作灵敏,力量稳健,就不是一般通筋武者能对付的,而这只,”李元则眼里泛起凝重,“这只与正常灵猴相比,更凶,更壮,我猜怕只有开始炼骨的强手才能对付。” 他自然见过正常灵猴,倚着他爹的关系,别说看灵猴了,就是吃都吃过一次,两者差别自然瞧的出来。 “陈师傅,这是只猴王吗?” 李元则看着身前的陈刚,问道。 陈刚背着手,同样在细细观察笼里的灵猴,摇了摇头:“是不是猴王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猴子很凶,为了捉这畜生,甚至狩猎队伤了不少人。” 最近山里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突然冒出不少野生药田,这猴子便是许氏派出狩猎队前去搜寻时顺手捉住的。 原以为会很轻松,毕竟一支许氏狩猎队,标配都是一位沸血境队长加上数位炼骨境强手带领,而普通灵猴只要稍微谨慎点,通筋武夫就能对付,可谁料差点翻车。 这奇葩的灵猴,不仅力量更大,速度更快,濒危时还能进入一种奇特状态,如武者施展秘术般,战力暴增,硬生生伤着了几个普通队员。 “你们可以着重观察这猴头的动作,毕竟灵猴拳是兽形拳,摹兽一道对它很有帮助,拳法到位了,锤炼筋骨自然就快起来了。” 观摩了大概一刻钟,一行人便被赶去食堂吃饭。 下午则是识药课,有专门的老药师指导,后院的药田发挥作用了,除了基本的药鉴外,药田里的常见草药,习性,生长周期,采摘方式,必须要求全部掌握,甚至第二天还会测试。 除了识药外,课上还讲授了一些基本的药理知识,比如雄三根与菱葵研磨配合可以制成较强的致幻药,三角泪粉末沾上唾液后止血效果是清水的三倍等等。 不过有关林末最感兴趣的毒剂配制却是被有意识 地跳了过去。 林末本着一心苟发育的心态,也没觉得不好,天天吃好喝好,练武识药,可喜的是身上的一把子力气好似也跟草木扎了根般,伴着时间过去,练武进展,倚着一个缓慢而又坚定的速度,越变越大。 而那王大婶在听说林末进了许氏后,也消停了不少,只道等林父林母回来商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充实而又缓慢地过去,眨眼就是月底。 第六章 黄天教 嘿哈!嘿哈! 入秋,秋意刺骨。 挂了一晚上的月亮还没来得及坠下,冰冷的空气混着晨雾钻进鼻腔里,端的是让人难受。 演武场中,有人在搬运石块,活跃气血,有的人在熟练拳法,打熬筋骨,也有人一边训练后聊天谈笑,涂抹精油,揉捏肌肉。 林末赤裸着上身,微微眯着眼,对着木人桩练着拳法,只见其身形迅捷如电,整个人动作飘忽不定,忽而飞扑掌击,忽而蹬枝重拳,不时传来一声声噗嗤的气爆声,在木桩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凹印。 啪啪啪,鼓掌声。 “拳出六响,已经过了半数,你比昨日更强了。” 林末身后,李元则抱着手臂,上前笑道。 “所以你们又进步了?不会真就最后我一个人苦哈哈去当老学究吧?”一旁瘫坐在地上的沈彻一下子从地上蹦起,顺带捡起地上的短打,愁眉苦脸道。 “但凡你认真点,凭你爹给你留的补药,会才三响水平?”李元则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对于沈彻,李元则是真的服气。 他们两人因为父辈的关系,倒算从小认识,沈彻他爹同样是白衫药师,不过是研究型药师。 仗着家里的关系,沈彻没少获得类似炼体精油的好东西,比如参丸,芝膏之类的,就连他与林末两人都没少分润,可资源再多,也顶不住人懒啊。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堆资源灌注下,才仅仅拳出三响,几天后武行评判,顶天四五响,和家境贫寒,凭着一股子坚毅性格以及不俗天赋的林末,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说起林末,李元则不得不佩服其毅力,来的最早,走的最晚,每次都练到精疲力尽。 这也是为何他只是随着沈彻与林末接触,渐渐地两人关系却越来越好的原因。 毕竟优秀的人总是相互吸引。 想到这,李元则看着林末的目光又多了一股子欣赏。 “还不够,听说宋明羽拳出九响了?”林末摇了摇头,披上衣衫随口道。 “那小子确实机灵,不过不是个好人。” 沈彻微微撇嘴,很不感冒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两个小瓶,林末,李元则一人一个。 “那小子坏得很,我不止一次见他往满春院跑,也不怕年纪轻轻被吸干。” 宋明羽也是这一批学徒的,与林末差不多,同样贫困家庭,不过天资很高,前几天便传出拳出九响的消息,这可了得,要知道以往一月培训,顶天就拳出七响,如今竟出了这样一个天才。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其家境差,意味着一路全靠自己修炼,一旦资源供应充足,说不准修炼速度还要拔几个层次,妥妥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狠角色。 因此不少人想结个善缘,天天酒楼,青楼,应酬到时候不断。 林末作为同样家境贫寒,天资卓越的子弟,一样的邀约同样不少,不过他却没怎么应约,最多和沈彻,李元则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倒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着稍稍丰腴,姿色不错良家一样会微微敬礼,以示尊敬,但以如今条件,实在不方便去女票。 毕竟身上没钱,走路都不硬气啊。 “你倒是管的宽,有这闲工夫,多打几通拳,不比什么都强?” 李元则接过小瓶,发觉里面是一颗参丸,毫不客气地塞在怀里,教训道。 “不练不练,我没那个天赋,再练也就那样,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你们那样练武,只能靠四处送药,抱大腿,勉强维持以后的生活。”沈彻摇摇头,嬉笑道。 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当他真懒?只是真的天赋差而已,哪天回家不是练到精疲力竭? 既然吃不了这碗饭,就找另一碗饭吃,恰好他天赋随他爹,制药有一手,不如当个有药人,广结善缘。 林末,李元则就是他选定的人选,天赋不差,性格坚毅,是最适合做朋友的人。 林末同样摇了摇头,也没不好意思,将参丸放进兜里。 天生神力的弊端开始显现,其中一个就是饭量大,比起以前何止大了几倍。 这参丸好,一颗就能顶好几顿。 “对了,听说隔壁县有黄天教进行传道,估计没几天就要来我们这了,你们到时候去不去看啊?”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沈彻忽然道,兴趣十足地看着林末,李元则两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是黄天教掌教得天之预示所知,还别说,听着就很霸气。” 沈彻一边说,一边还比划起来。 黄天教是近年来新兴起的一个民间教派,亦正亦邪,有点类似南方的白莲教以及黑佛教。 虽然是新创不久,但信徒却是很多,尤其是在黄天教掌教在泰州江生伏蛟龙,节遏洪灾,救了泰州江两岸千万百姓后,声势达到巅峰。 “这边的官府势力就不管吗?堂而皇之让这样教派传播信仰?” 林末自然也听说过一些,也不奇怪,越到灾厄年间,人民生活越困苦,精神世界就越需要寄托,这就给类似宗教繁荣壮大提供了土壤。 但神权壮大,势必会影响君权,因此没有哪个时候会有掌权人会给宗教好脸色。 因此听说黄天教要到这传教,官府竟然没丁点表示,有些吃惊。 “这怎么管?大周气数已尽已成定局,单不说黄天教泰州数十万教众,就是有那位生擒蛟龙的掌教在,谁愿意现在就撕破脸皮?更何况黄天教又不像白莲教,黑佛教那般邪门。”李元则倒是看得透彻,,随口解释道, “对了待会一起去吃饭不,醉乡楼?听说那边上了不少新菜式。” 李元则提议道。 沈彻自然点头答应,他本好玩,吃食上尤为情有独钟。 林末却是摇了摇头,“我有事,今晚我爹娘要回家,我得回家吃饭。” 换作平日,他自然会去,可惜林父林母在外跟着商队走商,每个月月底休假,今天刚好归家,一家人久违地团聚,他自然不会缺席。 相处这么久,各自情况自然都了解过一些,天大地大,家人最大,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勉强。 “不去就不去,大不了赶明儿再一起吃,小末子,不过要我说,伯父伯母只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出去走商真不应该,实在不行我们帮忙介绍个城里的清闲差事,再借你些钱搬个家,也好安心练武?” 李元则也一言不发,却也是点头赞同。 他们两人是知道林末部分事的,包括那个房东王大婶以及那个三婚老实人的邓屠户,于是提议道。 他们家境自然算不得宁阳最上等一批,但作为许氏药馆白衫药师,说是中产阶级一点也不过分,再加上耕耘了几十年的关系,在外人看似很难的事,解决的办法却是有很多。 林末微微沉思,也不是食古不化,自尊心强得离谱的人,思考片刻,发觉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点头,肃然,“大恩不言谢,我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见林末没有异状,两人也是松了口气,说出口其实沈彻便有些后悔,主要担心被误认为是施舍,毕竟家境贫寒的人大多有小家子气,这无关本身,只是成长环境使然,要么得志便猖狂,要么畏手畏脚,怕这怕那。 好在林末没多想。 “谢什么谢,我现在照顾你,等的就是以后你护着我,这叫投资!”沈彻眉开眼笑,踮起脚拍了拍林末的肩膀。 李元则则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如今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林末,“也不用谢我,只要你肯把你长这么高的秘诀私下给我说道说道就行了。” 天知道,明明大半月前还比自己矮一些,一米六几的林末,才这么短时间,直接就一米八几的个头了!而且身材还越发魁梧,剃着板寸,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和一座山一样。 说到这,沈彻笑着笑着也不笑了,四十五度抬着头看向林末,一直玩耍都没发觉,忽然被提醒,自己竟然是最矮的了。 空气瞬间尴尬,过了会,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第七章 团聚 上午练完武,下午照常识药课,最近几天主要讲授的是各类药材的采摘方式,以及如何在不损伤药材的情况下移植,保存。 一到这个时候到后院,总能看见一群大老爷们拿着个小锄头埋着头,撅着屁股蹲在那,东挖挖,西挖挖。 老师傅们则站在身后,一边指点,遇见闹心的崽子,不时持着柳条抽打教训,一个个高耸着屁股,打起来倒也方便。 为什么实操课增多,听李元则他们说,好像因为药馆山里采药人手最近有些不足,他们这群学徒得提前顶上,正好算作识药课评判。 当然具体规则谁也不知道。 识药课结束,后厨分发口粮,林末便收拾东西往家的方向走去。 最近宁阳城人口明显增多,都是来自城外,据说因为最近有一道山贼逃窜到了这宁阳境内,唤作黑山匪,烧杀抢掠只道是寻常,城外稍稍有关系的,如今都往城里赶。 林末避开人群,速度不慢,顺道准备去买点熟食。 走过几条小街道,来到家名为“李猪肉”的熟食店。 这家店是沈彻推荐的,猪头肉做了十几年,味道很不错,此时门面上都有不少人,店面摆着四个大盆,卤猪头肉,卤牛肉,卤鸭,卤大肠,都卖的没剩多少了。 个伙计正在店里看得见的地方卤明天用的肉料,好不忙碌。 林父比较喜欢吃卤大肠,弟弟林殊则喜欢啃卤鸭,想了想,索性每样都要一点。 接过大肠和鸭,正准备回家,只见街道上人流忽然又多了起来,而且皆都神情兴奋,彼此一言不发,往同一个地方走去。 人群中以老人居多,大都是贫苦人打扮,手里皆挎了个小篮子,行色匆匆。 “伙计,这是干什么啊?赶场也不是这个时候啊?”林末好奇地问道。 伙计眼巴巴地瞧着人群走远,倚着一股子羡慕的语气道,“唉,最近几天不知从哪里来了群大傻帽,在玉林街那边散钱, 一连好几天,分早课,晚课,只要人去,去就送鸡蛋,大米这些,一天下来家人口粮就有了,你说这群人是不是很傻。” 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要不是今天轮到他当勤,他也去了,据说今天好像还要送肉!天知道是不是真的。 应该不是吧,米和蛋就够了,还送肉?真是够离谱的。 林末若有所思,总觉得这些套路有些熟悉,但终究与己无关,提着大肠和鸭,脚步加快,往家赶去。 回到家,敲门,开门的是弟弟林殊。 一进屋,林殊就一把抱住林末的腰,脑袋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指了指屋内。 “爹娘回来没有。” 林殊咬着指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末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搂着他走向屋里。 大厅里林父正讪笑着和个一脸尖酸模样的肥脸妇人说笑,姐姐林芸坐在另一边,两只手放在膝前,低着头局促不安,林母没在,应该厨房造饭。 屋里还有个陌生人,是个马脸大汉,穿着身贴身短打,贼眉鼠眼的模样,作恭听状听着林父与妇人谈话,眼珠子却不时转向林芸。 “爹,回来了啊,这两位是?” 走进屋,林父明显有些没认出林末,听见林末喊话后活生生愣了两秒。 好家伙,与上次相比,林末不仅高了一个多头,在充足的营养以及天生神力的加持下,更是壮了不知多少,如今胳臂比林父大腿还粗。 都能说的上是臂上能跑马了。 寸头横脸,加上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立在那跟座山一样,看着就让人心底发寒。 “阿末回来了啊,这是你王大婶,这是,嗯,你叫邓大哥吧。” 现在显然不是问这问那的时候,按耐住一肚子疑问,林父简单介绍了下两人。 王大婶有些惊疑地看着林末,喉结滚动,“这是小末吧,才多久不见,竟然长这么高了,听说还进了许氏药房?真是有大出息了。” “这是你邓大哥,现在在玉林街做事,你们有空可以多亲近亲近。” 邓屠户笑着点点头,想伸出手亲近一下,可是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末又不露痕迹地将手收了回去。 “王大婶过奖了,我也就混口饭吃,称不上什么大出息。” 简单搪塞过去,林末看向林父,“王大婶来是?” 林父还没说完,王大婶便抢先答话。 “不是之前提过吗小末,自从你家搬到这边,那么多年过去,小末,小芸更是 我看着长大的,和我亲子侄辈没两样, 眼看芸侄女也老大不小了,我正好也有个亲侄子,品性家境皆属上等,最重要的是为人忠厚老实,我寻思若是合适,我们两家人正好成一家人。” 说着将邓屠户拉了过来。 邓屠户挺直了背,点点头,一副就是这样的意思。 林末没有答话,林父同样紧皱着眉头。 他同样不看好邓屠户。 他娘的,真当他林老四是傻子,他方才可是趁着去买酒买菜打听过邓屠户的名头。 先后娶过三个姑娘,尽皆和离,说是和离都是往好的说,据说每次都闹得不可开交,名声差劲得很,要是他把林芸嫁过去,不是将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见林家一行人没有答话,王大婶心中一喜,趁热打铁道,“要是事成了,别的不说,这屋子就当做我们家的彩礼,另外礼金都按最好的来,这样你们家就能彻底在宁阳定居下来,林老弟尽管放心,以后保管我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 房子给谁不是一起住?真当彩礼,娶上门后还不是邓屠户说的算?就是个场面话,听听就好。 要她看,这些场面话都没必要说,要不是看林末这小子有出息,可能会对她们家有帮助,强纳得了! 一家外来户能翻起什么浪? 林末不知道这肥婆哪来的脸说这些话,加上今天后患在李元则他们帮助下解决,心情大好,说道。 “说起房子,正好一下说清,下个月我们就不住这边了,我在南大街租了个院子,离玉林街也不近,未免耽搁邓大哥的生意,平时大家多走动就好,太近了,不合适。” 说着看向邓屠户,以为意思说的够清楚了,哪料邓屠户眼睛一亮: “不打紧不打紧,结婚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南大街住,碍不上事的。” 要知道南大街街管算得上极严,单不算房屋出售,就是房屋租赁除了不菲的价格外,还得相熟人介绍才行。 不论繁荣性还是安全性都比玉林街好上不知多少! 林末一愣,却是气极反笑,懒得再遮遮掩盖,“家姐还小,暂时还没有出嫁的打算,就不劳王大婶费心了,何况邓大哥历经三任妻子,归来仍是老实人,可见品性之淳朴,老实说,家姐没这个夫妻进邓家门。” 说完拍了拍林殊,“去厨房看看饭还有多久好?时候可不早了,肚子早饿了!” 邓屠户气的吐血,什么叫历经三任,归来仍是老实人?埋汰他邓老大? 当即大怒,一下站起来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林末粗壮的手臂,话到嗓子眼又咽了下去,只得眼巴巴看向王大婶。 王大婶脸一片青,一片白: “有些事成了对两家人都好,小孩子不懂事,林老弟不可能不懂吧。” 王大婶语气阴森,直直地将矛头转向林父。 “嘭!” 话音刚落,不待林父答话,只听见一声巨响,林末一巴掌拍在身前的石制茶几上,拍出筷子粗细的蛛网裂痕。 硬生生将石桌拍矮了几分! “爹,这石桌是不是坏了?搬家后换一个吧。” 林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无辜地问道。 场中众人一愣,看着实心的茶几久久不语。 “换,换,后面你去选。” 林父结结巴巴道。 林末讪笑着不好意思地点头,又看向王大婶,“对了,王大婶,听说这附近有歹人出没,你和邓大哥回家可得小心点。” 说完,王大婶正想说什么,邓屠户却是就一把将王大婶拉起,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跑。 眨眼不见人影。 第八章 大圣劈天功 “说吧,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如此,如此这般?”林父坐在主位上,板着脸问道。 他很想问林末这才一个月不到,为何身材变化如此之大,可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就是青春期也没道理个子蹿这么快啊。 一旁林芸也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 她是看着林末一天一截得长的,开始没怎么发觉,直到前几天腌制腊肉,准备找梯子挂上灶台时,林末懒得麻烦,微微踮起脚就挂好,这才发现,原本瘦瘪瘪的弟弟,不知何时起,变成一个快一米九的壮汉。 “可能是最近加入药馆后开始练武,运动得多了,吃的也多,长势喜人了些。” 林末随意搪塞道,毕竟怀璧其罪,有的事还是只有自己知道为好。 说着三口并做两口,将一海碗的饭全倒进嘴里后,又去盛饭了。 他饭量现在变得很大,光靠每日药馆厨房发的口粮根本不够,若不是平日识药课测试有时得第一,能奖励些银两,外加沈彻等人不时接济,估计早就过起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原以为还要费些口舌,哪料林父一愣,却是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枪,打燃后深吸一口,缓缓点头, “省得了,练武是好事,这个年头不太平人命比草贱。”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到的远比林末听说的多。 也许一次山贼下山走劫,也许一次兽潮爆发,也许一次官兵私掠,一家老小齐齐上路都是寻常的。 天灾人祸,妖邪诡谲,人命如蚁,世事维艰。 “要不当家的,我们回去?” 林母在一旁吃饭,不做声,从记忆起,林父饭桌上讲事,母亲都是不插嘴的,可这次却是忽然发声。 林父搭了几下烟嘴,背过身子吐了几个烟圈,转过头沉默了会。 “出来混了十几年,却没混出个人样,就这么回去, 我不是说不回去,这个时候回去,无论对小殊,还是对阿末都有好处,只是觉得憋得慌。” 林父眉头紧皱着,像是能把蚊子都给夹死,闷声说道。 “回去?回哪去啊?” 林末也没心思吃饭,询问道。 “回你爷爷家。”林母白了一眼林父,解惑道。 说起爷爷,林末记忆还真是匮乏得可怜。 毕竟记忆里,林末很小时候便随着林父林母来到宁阳城,起居生活点点滴滴近乎都只局限于这处小小的院落。 看着林末一脸迷茫的模样,林母紧接着道,“小芸应该有印象,当时阿末你太小了,还记不清事。” 说着林芸迟疑了会,点点头。 实际她也记不得多少,记忆里,爷爷家很大,家里长辈兄弟也很多,大家都一脸笑嘻嘻的,但林父却从没笑过。 “其实爹不想回去也没事,我在许氏发展的很不错,以后自认还是能把家给撑起来,对了,商会那里的活我看也别去干了,我这边托人找些城里轻松安逸的事情,或者我攒些钱,开个杂货铺什么也不是问题。” 林末看着一脸凝重的林父,想了想,装作不在意,乐呵呵地出着主意。 “你懂什么!”林父眼角弯了弯,脸上出现些许欣慰的神色,但还是板着脸,“大人的事你少管,先把自己过好再说!” “还有,你以为你天赋好,在许氏就能如鱼得水?你还太年轻!就是你以后真娶了个姓许的丫头,也改不了你姓林的命。” 林父烟嘴往桌上搭了搭,嘭嘭作响,惹得一旁正一本正经对付着鸭脖的林殊不由迷惑地抬起头。 “别的不说,你天赋再好,是,或许钱财这些外物不会少你的,但根本武功是绝计没有你的份的。” 林父肯定地说道。 “你现在练的是什么?” “灵猴拳术。” “许氏根本武功是三香摧人功,肉身境得以闻香步,寸金指,迷踪拳筑肉身才能在立命境最好衔接,像许氏嫡系子弟,修的都是这几门术。” 林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不由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当然你练的灵猴拳术也不错,锤炼筋骨不比那三门术差,倘若再寻得迷踪拳,硬猴拳,劈挂掌,立命后也可以衔接大圣劈天功,甚至刚猛程度比三香摧人功更强, 据我所知,许氏早便对这门真功有想法,以前便收集到了灵猴拳,硬猴拳,迷踪拳,不知道近些年劈挂掌收集得怎样。” 见林末一脸迷茫,林父不由脸上浮现一抹狐疑,“ 许氏教武道的老师没给你们讲过这些?” 林末摇了摇头。 林父叹了口气,“天下武功多如繁星,共分六个层次,经,典,法,诀,功,术,但你知道都是何人所创吗?” 没指望林末能回答上,林父自顾自讲道,“大多是武圣,甚至人仙大能所创,部分经典更有天授之说,再由其简化分拆成法,诀,功,术等流传开来,法不传六耳,层次越高的法门自然掌握在少数势力手里,这也是为何强者恒强的原因。 你还不愿回你爷爷家,回去了至少凭你姓林,凭你老子姓林,族里真功肯定有你一份。” 林父说到最后,没好气地看了林末一眼。 林末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方世界武道传承有些像树干图,枝丫繁杂,但根源却就那几个。 简单来说就比如像前世的考研数学,这就是门真功,但你要学习它,必须要先学会高等数学,线性代数,概率统计,少了哪一门都学不完整。 功法的等级森严这也意味着散修更难出头。 “意思是爷爷家是个大势力?那爹你为何?”林末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既然都有家族真功,自然势力不可能差,为何林父会背井离乡,来宁阳过苦日子? “我们林氏没在城里,而在永安城那边的林义乡,论硬实力比许氏或许还要强一些,但软实力不行,毕竟林氏在乡下,今年过年我带你们回去,正好也那么久没回去了。” 林父喝了口酒,淡淡道,说完也没有再谈话的兴致,开始埋头吃饭。 林末若有所思,他不是笨蛋,见林父这般模样,自然而然脑补出一系列狗血家庭剧出来。 ‘总的来说事情也不算太糟糕,不然爹也不会说带一家子回去。’ 林末心中微定,不再多想,大口吃起饭来。 第二天,林末便跟着沈彻去寻合适的房屋租赁。 虽说听林母不时说道,可能一家子会搬回林义村本家生活,但林末依旧习惯鸡蛋装两个篮子。 沈彻确实有几分门路,尤其是他爹帮他打过招呼后,牙行的人很会来事,没多久就找出了三四处合适的房屋。 “其实这处就不错,二进院落,一正房,两个厢房,外加个小院子可以种些菜,房屋前主人也是个练出筋骨力的武夫,正院放置了不少锻炼工具,平时你也可以练武。” 沈彻四处看了看房屋布置,没见什么疏漏之处,又叫来牙行伙计细细盘问了一会,对林末说道。 “我也觉得还行。”李元则把玩了一下正院里的各式石锁,也挺满意。 对于他来说,有一处完备,旷阔的练武场地,倒是比什么都重要。 林末点头,也觉得不错,之前也瞧过几间,大多是一进的,和现在的房屋没什么区别,还有间三进的,好是好,但他还要脸,别人帮他找房子是情分,他直接要一处那么豪华的,就是不知本分,做人没那样的。 “多少钱?” 林末问向沈彻,打定主意,不贵便将它拿下。 哪料沈彻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道,“钱的事就不用再提了,至少在你没有稳定收入来源前,你在宁阳吃喝拉撒睡都由我包了,爷不差钱。” 李元则在那东瞧瞧,西看看,听到后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沈彻他爹作为研究型药师确实很来钱,至少比他爹赚钱,毕竟他爹赚得多,花的也多,一家子生活开销后,也没多少钱。 林末听完感动是感动,但却不由有些牙疼。 这话要是换他来说,少不得给人一种义薄云天,仗义疏财老大哥感觉,可偏偏从沈彻这丫嘴里吐出来,硬生生多了股土财主包二奶的荒唐样。 确定好房子后,沈彻他爹出过一次面帮忙办手续,是个白面无须的儒雅男子,为人倒很随和,见过到林末等人后还送了他和李元则一人一瓶芝膏,便匆匆离去。 “接下来两位打算干嘛?要不去满春院听听曲,庆祝庆祝,顺便冲冲喜?” 沈彻提议道。 前些日子成年,他爹带着他去那耍了耍,好家伙,直接给他打开了个新世界。 事后默默在心中给宋明羽疯狂道歉,因为他也体会到了明羽兄的快乐,当真是让人爽之又爽,不得不叹一句年纪大确实好。 李元则有些意动,这几天练武磕的药有些多,火气有些大,今早裤头便遭了殃。 林末却是摇了摇头,“下周不是要去山里吗,我待会有些事处理,正事。” 看着林末一本正经,原本还想劝一劝的两人只好偃旗息鼓,只道,“一起同过窗,一起练过武,最后可就差你了。” 李元则倒好像猜出什么,低声道,“自己能处理吗?需不需要人帮忙?” 林末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没事,都是小事,最近我力气大,打人疼,再大的事也是小事。” 说罢便朝两人挥了挥手,朝另一方向走去。 他还约了人。 第九章 拿刀要稳,杀人要狠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胡同。 街边叫卖的商贩似乎换了一批,也不知到底去哪了。 王朝末年,民不聊生,中央统治力越发孱弱。 单不论天灾人祸,就是地方割据势力的产生就加快了人口流失程度的无序性发展。 这也正常,随着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寻常百姓活路便越来越少,运气好投身豪族,带着子孙后代,做一辈子奴才,运气不好只得造反。 而这样的代价就是让其余地方豪族为了保证势力的强盛,也会不由自主强行接管百姓土地,中央依旧强大还好,如若不是,就是这般境地。 林末尝试着蹲在墙根的阴影里,像以前一样,可无奈发现体型太大,根本藏不下,只得倚在墙上,联系着前世的历史,分析着如今的形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方世界有铁血军阵,也有伟力归于己身的武道宗师,移山填海,抽刀断江,一人可抵十万师。’ 乱世残酷,人当自强。 这也是林末为之奋斗的动力。 “末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身传来。 “来了?” 林末转头,来的是林牛,一把将其拉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换做是以前定然不能像搂小孩一般抱的,别不说,这种感觉真不错。 现在的林牛也是变了番模样,身上穿着件贴身短打,之前没心思理的鸡窝头也剃了个干净,也壮了不少,看样子最近吃的不错脸上多了条手指长的抓爪痕,不知是谁抓的,憨厚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凶戾。 看见林末的模样,即使林东已经提前说过,林牛还是大吃一惊,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才一个月没见,他的末子哥完全变了副模样。 但他也认死理,想不明白的就不去想,因此用力地点点头,直奔主题: “东子给我说过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蛇皮邓的窝。” 林末也不说话,只是按了按林牛的肩,点点头,由林牛带着走。 蛇皮邓是王大婶丈夫的外号,全名邓真,目前青衣帮管事,练就筋骨力的堂主。 按道理昨日邓屠户带走王大婶后事情就算了结了,可是林末不敢赌。 对方是出尔反尔当常态,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帮派人士,他们一家子良善怎么想也斗不过,索性在对方决定将他们灭门前抢先下手。 于是便托同样在帮派中混的老弟兄找找人,消息确实来的快。 “牛子,确定对方在家吧?别到时候扑了个空。” 林末将林牛搂紧了些,低声问道。 “放心末哥,东子跟了那家伙一天了,就在方才还看见,全家都在,一个没落!不过, 末哥,那老梆子是练就了筋骨力的强手,我看不怎么好对付,要不咱玩些手段?” 林牛有些担忧,他能猜出林末猛,毕竟瞧瞧放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就能看出。 线条分明的肌肉跟石头块一样,整条胳膊给人强有力的感觉,光是看着都让人止不住咽唾沫。 可是邓真那家伙是真正练了武的人啊。这个月帮派乱战中,他是正儿八经瞧见那些练就筋骨力的堂主级高手是如何逞威的。 林末自然知道林牛的好意,因此安抚地拍了拍其肩膀,“这么久了,你看我哪次做没把握的事?” 林牛一听也是,不再多嘴埋头带路。 邓真作为青衣帮堂主级人物,一身家底是不少的,不过帮派人挣钱容易,花钱也敞快,毕竟都怕有命拿,没命花,分得的钱财大多在青楼交公粮时顺道一起交了。 但邓真还好,毕竟家里有个管事的婆娘,因此住的环境并不差,在玉林街的一处二进小院。 赶了一会路,转过几个胡同,最终两人停在一处院子前。 这时,林东也从角落处钻了出来,将一行人领到旁边的胡同里。 “人都在里面,邓真,邓二狗,以及王肥婆。” 邓二狗就是邓屠户。 “今天邓屠户没出去卖肉?”林末有些惊奇。 “今天是王肥婆生辰。”林东解释道。 说罢便拿出一个由厚白布缠着的棍状事物,递给林末。 “刀昨晚就已经磨好了,我试过,贼快!”林东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方便的话,要不我俩跟着你一起打个下手?” 林末摇头,也不啰嗦,将白布掀开,是把杀猪刀,磨得的确锃亮,提着便往屋里走去。 “末哥越来越有大哥样了, 牛子,你后悔吗?。” 看着林末一脚便将门踹开的,人影隐没,林东小声道。 林牛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会抬起头,有些不解,“为啥后悔?末哥不一直都是我们大哥?不然怎么会说完事一起去吃鸡?” 林东一愣,笑了笑,“也是,完事后去吃鸡。” 林末踹开门,走了进去,动静不小,也没打算遮遮掩掩,准备快刀斩乱麻。 小院里垂花门并没有关拢,也省的林末再踹一脚,直接推门而入。 院子里,邓真,王肥婆,邓屠户正围着桌子喝酒吃肉,好像在说谈些什么,一边吃,一边笑,很开心的模样。 ‘说不准就是在讨论如何杀我爹娘,掳我姐弟,使我家破人亡,幸好我来的早。’ 林末提着刀,快步走近,看着王肥婆,邓屠户脸色狂变,忽青忽白,心里暗道。 “婶子,今天是你的生辰对吧,还在吃,嗯,没来晚。” 林末咧嘴笑道。 说罢不等正酝酿着狠话,摆着谱的邓氏叔侄两人,大步一跨便上前,先是一脚将桌子踢了个粉碎,菜碗瓢盆乱洒一地。 反手一刀砍在邓屠户脖子上,没见什么阻力,大好头颅瞬间咕噜咕噜飞得老远。 紧接着一脚踏在邓真胸前,将其踩在地上,邓真求生欲很强,双手抱住林末的腿,用力地拍打着,像条失水的鱼,不停蹦跶,随后却只见到一抹刀光闪过。 松开脚,最后看着呆坐在地上,吓傻了的王大婶,憋出一句,“生辰快乐。” 语罢,一脚踢在王大婶胸前,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像皮球一样撞在院子里的榕树下,震得树叶哗啦啦下落。 也不去看是死是活,林末低着头便离开院子。 出小院,阳光落在眼前,林末心还在砰砰砰狂跳,强行压住悸动,四处扫了眼。 没人。 迈着正常的步伐走到胡同里,将刀递给林东,缓缓吐出一口气: “走,吃鸡。” 三日后,宜搬家,入宅,置产,忌上梁,祈福,纳畜。 新家的演武场上,林末速度忽快忽慢地打着灵猴拳,不似其他人那般灵敏多变,诡谲难防,魁梧的身材下,竟给人堂堂正正,势不可挡的感觉。 砰砰砰。 精铁围筑的木桩被打出一个个深深的凹陷。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看着深深凹下一大片的木桩,林末有些无奈地停了下来。 穿上衣服。遮住一身花岗岩般健硕的肌肉,从兜里拿出参丸一口气倒出两颗,也没咀嚼,直接就咽了下去,感受着体内的暖流,略微有些满意。 晚上再训练两个时辰,按道理应该就足以灵猴拳圆满,顺道通筋圆满。 林末暗想到。 通筋境主要锤炼人体十二根大筋,练出独属于武者的筋骨力,与普通人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劲力整合。 而通筋入门与圆满的区别却是概率问题,入门阶段或许打完一通拳,只能劲力整合一次,两次,圆满后一举一动都完成劲力整合。 ‘而我的优势便在于因为获得霸王体质,天生力气就大,即便是劲力整合圆满的通筋武夫也无法相比,毕竟基础盘就差太多了,这也是为何我一脚就能将邓真压得起不来的原因?’ 林末开始反思。 距解决邓真一家子已经过了三天了。 原本林末已经做好迎接后续青衣帮的麻烦,毕竟堂堂一个堂主,死了不可能不问,谁知从林牛那里打听到,青衣帮声势浩大地寻了半天后便不了了之了。 更像是个形式? 也对,一个通筋境的武夫,简简单单被一脚一刀就解决,可见敌人之恶,本就是吃酒喝肉的表面兄弟,形式上意思一下维护江湖道义就够了,谁又愿意舍命追查到底? 林末不是笨人,略一思索就想通了原由。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我与炼骨境的武者相比如何。’ 没有具体交过手,唯一的参照物只有邓真,林末实在无法比较。 第十章 普世教 “这是已经快通筋圆满了!” 屋檐下,林远山找了个躺椅,坐在那吹着风,饶有兴致地足足看了林末打了两个时辰的拳,笑眯眯地说道。 灵猴拳算不上十分罕见的拳术,兽形功典里大多都将其囊括,林氏虽然在乡下,但那也是靠山吃山的原因,自然有所收录。 一共十二式,拳出十二响,筋随大龙走,拳行力劲合就是通筋圆满。 他一直在观察,林末平均每通拳近乎都保持在十一响,甚至有时达到十二响地步,说明拳法已经纯熟至极,一身十二条大筋也初步锤炼完成。 “还行,差不多。” 林末露出罕见的笑容,走到屋檐下,端起早打好的凉水的大钵,一饮而尽。 “一月时间通筋圆满,光凭自己苦练,这等天赋,即使放族中我们当年那一辈也算数一数二的了。” 林远山虽然很想故作严厉,但终究憋不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依你现在的实力,估计进许氏的护道堂是不成问题了,如果可以,进去后多学些药理知识,杂艺百道练至后期,并不比武道差劲。” 林父呼出一口烟圈,将烟袋锅往旁边的大柱上磕了磕,倒出里面的烟渣,说道。 林末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林远山不会害他。 林远山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你们进山是多久?后天?” 林末点头,也不嫌弃地脏,一屁股坐在林远山身旁拿出精油开始涂抹手臂,腿部的肌肉,透骨的清凉惊得他不由咧了咧嘴。 “正好,赶明我出去给你搞一副养筋汤,要是还在族里就好了,大半东西都能免费!”林远山砸巴砸巴嘴,接着说道。 早已料到什么,看着一脸迷茫的林末,解释道,“为什么说杂艺百道重要,原因就是其能很好地帮助我们修行武道, 两个同等天赋的人,若是一个资源满配,一个个苦哈哈自己熬练,信不信满配的家伙都肉身圆满,气血立命了,另一个还在天天用着岗石,铁砂,苦哈哈地磨骨?” “养筋汤便是通筋境有效的药剂,由各式珍贵药物与凶兽珍血配制,贵在奠基强蕴,打牢武道基础,一些真正的宗门豪族,或许还有更珍贵的丹方,这就不得而知了。” 林远山语气有些唏嘘,世间就是这般不公平,有的人出生的,或许就是他们这种人一辈子奋斗的终点,竞争一开始就分出胜负了。 “对了,这个给你,你现在去城外大禅寺寻那的青叶禅师,去得快,晚上就能回来。” 林远山从怀中摸出一枚青色物事,双指微捏,弹给林末。 林末一把抓住,将其放在掌心,那是一枚玉质念珠,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玉蜡,看得出有些年头。 “大禅寺?” “对,去就说你是林远山的儿子,青叶那秃驴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林远山打了个哈欠,秋天的下午总是伴着瞌睡虫而来,微晒的阳光照的人昏昏欲睡。 林末脸色复杂地看着林父,沉默少许,终究问出口,“爹,你不是普通人吗?为何知道那么多,而且还能和大禅寺扯上关系?” 大禅寺就在宁阳城外,香火算得上是周遭最好的几处寺庙,能立足于城外,而不惧流寇山贼侵扰,自然是有所凭仗。 据说寺里三百武僧皆是练出筋骨力,能生撕虎豹,排成罗汉阵,就是数倍之兵力也攻不破,而方丈青叶禅师更是有名的得道高僧,据说实力在沸血立命,一己之力荡平了曾经横行宁阳的黑风寇。 龙不与蛇居,说起来难听,但却是事实。 林远山一愣,摸了摸下巴,自语道,“我实在是够稳健,竟然连我儿子都被蒙在鼓里。” “?”林末。 林远山哭笑不得,“你小子不会真以为你爹我是个普通人吧?要真是普通人,我敢十几年前带着我们一家子背井离乡,走南闯北? 那不是蠢,那是坏了。” 林末一想,的确。 如果他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带着当时的林母,以及不过几岁的林末,林芸,不远千里到宁阳讨生活,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野外残缺不堪的尸体不都是这般来的? 可是问题来了,如果林父真会武功,为什么能忍得住不教他武功? 这他娘的就跟前世21世纪了,父母不让孩子念书一样,还真指望能照顾一辈子? 而且真有实力,放得下心把他们姐弟仨丢贫民区,不管不问,这般不负责? 就是前世国民老公也没受过这委屈 啊? 林末没有藏着憋着,直接问了出来。 林远山又好气又好笑,拿起烟杆就往林末身上敲了两下,掰了掰手指,“你十岁那年,我说阿末,想不想练武,到时候你就能飞檐走壁,甚至山上去抓老虎玩,然后蹲了一下午马步,第二天说什么都不练了,我寻思当时年纪小,人体大筋也没长成形,就算了, 你十二岁那年,生日吃饭时问你,想不想学武,你他娘直接摇头,说什么‘练武是不可能练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练武’,气得老子拿鞭子抽你,把你抽得嗷嗷叫,你都忘了?” “原本想的是你年纪大了,懂事后自然会懂得乱世之中,武乃立命之基,再亲自教你练武,只是没想到你一下子想通了般,自个倒去了许氏。” 林末无言以对,随着林父的讲述,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还真就一点一滴钻了出来。 看来原主对段往事抗拒性很强,甚至强制性将其忘记,如果没有提醒,怕是他根本想不起来。 “那阿姐为何”林末又疑惑道。 原身不学武可以说是性格,可林芸为何也一点武功根底都没有? 林远山这下并没立即说话,沉默了一会,脸上一暗,“许氏真功,传男不传女,改不得。” 他敢反抗,敢为此离家出走,偏偏出来后依然不敢传功,确实算个废物。 “至于为何我们住贫民区,却是因为你爹我实差了些,明面上身份不好露。” 林远山道。 至于什么原因却是没说。 不过林末还是猜得到一二,估计是有仇家之类的。 “那你们一月一月出门,就我们仨在家,就不怕家里出事?”林末一想,又觉不对劲,忍不住道。 “能有什么问题?唤两个匪帮守着,日夜看护,真算起来,这里其实比另外些地儿还要安全些。” 林远山道。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在先前那块区域,寻几个黑帮比找周胜军管用。 林末这才明白为何以前混混总爱聚在其家附近。 “那你现在的实力是?” 林末忽然问道。 “血气沸腾,肉身圆满,立命在即。”林远山说道,“最近瓶颈有些松动,或许就要突破。” 说到最后,林父脸上褶子皱起,笑了起来。 肉身境是基础,只要有足够多的资源,时间长些,再笨的人都能涉足,只是走的多远,走的多块的问题,而立命不一样,沸血点燃,血气通神,看机缘,更看天赋,这等境界放哪都算强手。 “所以你年末想回去,除了带我接受传承,也还有衣锦还乡的意思?”林末道。 林远山倒也没隐瞒,点了点头,大方道,“你老子我当年受了委屈而走,这么多年沸血立命,还养出个这般豪强的儿子,不衣锦还乡,难道真锦衣夜行?” “当然,也有这宁阳不是久留之地的原因,近段时日,不少三教九流都流窜到这,譬如黄天教,普世教,而且城里那几户大姓也不安分。” “普世教?” “就是那群天天先是送米送油,然后过几天就或哄或骗,拉其入教,顺道吞没教众全部家产的妖人,嘿!专挑老人,愚妇下手,真不是东西!” 林远山眼里说不出的厌恶。 “不过你要是碰见,尽量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这伙势力背后另有其人。”林远山到最后紧接着补了一句。 林末点点头。 他知道,从古至今,玩这类教派的没一个简单的。 第十一章 再管下去,我必死! 下午,出城的路上。 来往人流不少,毕竟一座十几万人口的大城,日常吃喝供养都是个天文数字。 进城卖薪的,来往商队运货的,出游的行者,外出狩猎的猎队,都有。 大禅寺虽然就在宁阳附近,但这附近也有十几里路,时值下午,想要晚上回家,单单凭脚走自然费力,林末干脆直接租了匹劣马,骑马而去。 此时的他披一身从林父那要来的黑斗篷,真有股江湖侠客的味道。 确实,下午的交流所获匪浅。 他承认,有些膨胀了,在一脚就把个练劲筋骨力的邓真踩死后膨胀了,潜意识的方方面面中,都有股超然的味道。 而林远山给了他当头棒喝。 稳健!稳健!做事有稳健! 连沸血境圆满,半步立命,实力放整个宁阳都算得上顶尖一批的林父,都甘愿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甚至面对王大婶这样的肥婆依旧卑躬屈膝,强颜欢笑,将小人物的无奈演绎得惟妙惟肖,他就那三四两实力,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盛气凌人? 拥有‘彼可取而代也’的霸王之勇还不够,还得吸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教训,不然迟早也得和前世霸王一样自刎乌江。 ‘难受的是霸王死时身边还有个倾国倾城的虞姬,而我他娘的只有强健的左臂和右臂。’ 想起项羽的结局,林末不由有些兔死狐悲,心中更坚定了凡事求稳,勿骄勿躁的念头。 林末骑马在官道上奔驰,尽量与人群保持一定的距离,身体力行,为避免可能的麻烦。 没什么事干,便欣赏起一路的风景。 这方世界比起前世,未经工业化的摧残,污染,自然能算得上是风景独好。 正是秋季,官道两旁的良田种满稻谷,风一吹,掀起阵阵稻浪,伴随着米黍的香味,让人闻着便心旷神怡。 当然,如果不算路旁不时瘦的不成人样,只剩皮包骨的尸骸话,景色还会更好一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丰收的麦浪阵阵,偏偏路旁饿殍常见,不得不说是有多讽刺。 ‘宁阳要乱了。’ 林末心中想起林父所言,又有了新的印照,呼吸急促了些许,轻轻抽打了一下马屁股,将之前不小心放慢的速度重新提了上来。 又过了会,经过几个岔道,道路两旁隐现山林。 深山藏古寺,鸟静幽寂清,一般寺庙都于山上,最好是幽静的林中,别的不说,环境越清幽,越能给人远离俗世,脱走红尘之感,信仰也好似能得到净化。 远处已经看得见寺庙的痕迹。 路上有不少上午拜寺,中午吃完斋饭,下午准备回家的香客,不时还有奢华的马车经过,一看就是城里富贵人家前来礼佛。 对于此类,一见着,林末便远远地避开道,甚至催着马走进路旁的小道上。 不愿招惹。 可有时,有些事,往往你越避之不及,偏偏却接踵而至,在前世,有个伟大的人将其总结,并加以定义,把它称作墨菲定律。 林末视线里,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远处丛林中围着说什么,地上坐着两个姑娘?虽然看不清,这个世道,穿着白裙,红裙的,不出意外应该是女性了。 周遭还躺倒着几个灰衣的仆役护卫。 这是遇上事了。 林末心里有些波动,自然有恻隐之心,他保证,绝不是看在受害者是美丽女子的原因,只是前世作为镰刀与锤头接班人,足足十几年义务教育所培养的醇厚品德还在,看见有弱小被侵害,自发反应罢了。 但对方一看就是专业团队,合伙作案,说不得背后还有人。 力所不能及不可为之,心中想着林父临走时所说的少管闲事,还是一把将身下劣马的嘴按住,不让其发声,转身,想要拽着马往回走。 谁知刚转过头,就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着装的大汉藏在草丛里,扶着不可名状的事物,愣愣地看着他。 仔细听,还听得见滴答滴答的声音。 为首的大汉明显心理素质过硬,若无其事地将裤子搂上,抖都不抖,随后死死地看着林末,寒声道,“你都看见了?” 林末沉默了会,摇了摇头。 “你看见了!”大汉厉声大喝,想要将远处的同伴引过来。 林末沉默,闷闷地开口,“我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回事?”远处,一个络腮胡大汉走了过来,此人身着华衣,看得出来是领 头人,皱着眉头,很是不耐烦。 他最讨厌脱离控制的事情发生。 此番计划经过长达数十天的周密安排,从摸底设计路线,到计算人流量,规划伏击地点,再到贿赂许氏内务,确定出行时间,最终还赔上数位炼骨境死士才到达这番境地,原以为已有九成九把握没想到还是有差池。 待看见林末时,瞬间便想通事情前因后果。 是无意间走错路的香客?身披黑衣,或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听方才那副受惊的模样,想来无非是什么泼皮无赖。 普通人,随手解决便是,要知道参加这次活动的最少都是通筋境沉淫多年的好手,放宁阳帮派里,尽皆都能当个堂主级的人物。 他也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尽早解决。 不抖大汉会意,擦了擦手上的液体,手伸进怀里,像是摸索什么,哈哈大笑走上前,一边走一边笑道, “没看见就好,没看见就好,兄弟,都是江湖上混的,自然互相体谅体谅,这点银子就给兄弟赔罪,当酒钱,你就当做没看” “看见” 忽然一只粗壮的手眼前一晃,一把朝自己抓来,不抖大汉心中一跳,下意识便往后退去,下一刻只感觉脖子一紧,厚重的感觉施加其上,随后整个人忽地一轻。 他直接被一只手捏着脖子提起来了! 稀薄的空气伴随着脖子的剧痛让他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拼命地挣扎,两只脚疯狂地踢着林末,可明明用最大的力气踢上去,林末却毫无感觉,一动不动。 “我说谎了,对不起,我看见了,我不能要你的买酒钱。” 林末闷闷地说道,语气里旁人听得出一股子歉意。 林末一边说,手里愈加用力,最后听见咔嚓一声后嫌弃地将其丢在一旁,发出嘭的声响,下一刻整个人直接冲了出去。 ‘这个不抖大汉实力不算太强,感受了下其临死前的踢腿力道,大概只有08个邓真?粗略算一下在场还有五个人,这次应该有惊无险,可就怕领头的络腮胡大汉是个狠人,或许 或许是和爹一样的沸血,甚至立命境强者!必须先发制人方有一线生机!’ 林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禁背后生出一层薄汗。 他不想方才有起色的武道生涯就此断绝,更不想还没能领略山顶之瑰丽,就直接快速回城,于是脚下力道又大了几分,身上大筋运转,劲力整合,眨眼便出现在另一大汉身前,一个摆拳,像抡动大锤般砸向其脑袋。 大汉也算老手,反应过来,眼见躲不开,直接两臂交叉,作天王拖塔状,脚底发力,一下子顶了上去。 嘭! 两人交手,大汉只感觉手臂处巨力袭来,春雷炸响般,一下就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看着沙包大的拳头去势不减地越变越大。 噗。 ‘06个邓真。’ 尸体倒地,林末扯下黑袍,擦了擦手上的白红交混的固液体。 “对不起,我看见了。” 转过身,林末看着络腮胡大汉诚恳地说道。 铁塔般的身材,花岗岩般硕大的胸肌由短打的夹缝下,此时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末,络腮胡大汉只感觉脚底寒气直冒。 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了,回想着被一拳锤爆脑袋和被老鹰抓小鸡般捏死的手下,络腮胡大汉只感觉牙根子都在跳动,强行冷静下来,憋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其实,其实没多大关系,看到了也没什么的。” 林末一愣,微吸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见我的脸了。” “不,我没有看见。” 话没说完,剩下的三个人像是商量好般,直接朝林末冲了过来。 或伸脚一刺,对准林末的下体,或手持不知从哪拿出的钢刀,砍向林末的头 杀机毕露! “看来你们真的看见了。” 林末幽幽地说道。 脚步一踏,后发制人,身形似电,先找上用腿的,准备让他断子绝孙的大汉,伸手直接一抓,凭借过人的眼力,一把将大汉捞起。 ‘11个邓真。’ 嘭! 一把将其砸向持刀的大汉,两个人直接倒飞出去。 虽然他有钢筋铁骨,但还是不想现实中真和钢刀碰一碰。 接着随后劲力整合,一拳笔直地迎上后面冲上来的络腮胡大汉。 嘭!咔嚓! 一声闷响,然后是骨裂声。 拳拳相接,林末感受着微微有些鼓胀痛感的拳头,看着一下倒飞出去,接连滚了几圈卸力,然后咬牙切齿地捂着手瞪着自己的络腮胡。 “ 18个邓真?” “邓真是谁?” 林末没有答话,迟则生变,他怕后面还有更凶残的同伙袭来。 只见他脚步一错,像猴王出游般下一刻便落在络腮胡跟前,随意一摆,灵猴摘果,络腮胡下意识双臂格挡。 他总算知道之前练铁臂功的手下怎么死的了,沛然大力袭来,两条手臂直接便失去知觉,随后一拳砸中胸口,顿时整个人便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胸口堵着一口闷气,怎么也吐不出,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整个人要死了般。 “啊!” 要死也要咬一块肉下来,络腮胡发狠,整个人回光返照般一下子跳起,劲力整合,气血归一,正准备挥拳,可眼前却金星直冒,人都看不清了。 起身四顾心茫然,最终惨然一笑,直扑扑地倒了下去。 ‘结束了,虽然都不算太强,应该都在通筋?络腮胡或许在炼骨?毕竟骨头硬点,但不能掉以轻心,这次通筋打底,炼骨为首,或许下一次就炼骨打底,沸血,甚至立命领头?’ 林末想想就害怕,能派出这样一队恶徒的势力必不会简单,他不想再管这趟子事,再管下去,理智告诉他: 他必死! 想到这,他赶忙捡起黑袍,想要转身离去,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声道: “你,你穿着我们家的衣服,是我们家的人吗?” 第十二章 戊土灵身 林末一愣,没想到身子穿着的学徒短打暴露了自己,心思狂跳。 ‘要不斩草除根?’ 他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是野外,这片山林到了夜晚,狼兽并不少,运气好,一晚上过去便尸骨无存,除了那些贪嘴的狼兽,谁也不知道这趟子事和他有关,倒省事至极。 可是,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林末内心有些复杂,迟疑了片刻,他终究违背不了自己的内心。 有所为有所不为,当真现在端着许氏给的碗,转眼又把许氏的人给宰了,这种人或许会活得很滋润,但走在路上,遭天打雷劈都不稀奇。 沉着脸,将黑袍裹紧,顺道系上面巾,林末朝马车处走去。 马车很奢华,由上等雅楠木制成,丈许之内甚至都闻得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上面挂着不少精致的,一看就昂贵的玉质装饰。 被捆绑在地上的一对女子同样没辜负林末的想象。 一个身着浅色的翠烟衫,下身则是得体的绿草百褶裙,上面绣着白色的散花和缭缭水雾,原本围着的面纱被丢在地上,如瀑的秀发披肩,一张瓜子大小的俏脸如凝脂一般,一言不发,只是无辜地看着林末。 而另一人则穿着一件略微简单的红色锦衣,头扎双髻,一脸兴奋地看向林末,身子拼命地在摆动。 自林末来到这方世界,这两人姿色堪称最佳,前一位气质卓绝,温婉如玉,后一个乖巧可爱,看上去很是活泼,一齐被捆绑在地上,显示出婀娜的身姿,不得不说让男人一看就气血翻涌。 ‘应当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 林末得出结论。 移开目光,林末略微压着嗓子,涩声道,“对不起,你可能看错了,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无奈被卷入这件事中。” “可是你明明穿着我们许”红衣丫鬟一听直接急了,以为林末没懂她的意思,着急地想要解释。 “小珠。”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翠烟衫女子终于开口,朱唇微启,红衣丫鬟直接就闭嘴了。 “不管怎样,很感谢壮士帮忙,我是许氏许如意,虽然很冒昧,但能否请壮士稍稍在远处守候一下我们主仆二人,最多不过一炷香时间,如意必有厚报。”翠烟衫女子说道。 林末下意识接道,“什么厚报?”说完就有些觉得尴尬。 不过脸上却依旧毫无表情波动,好似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依然一本正经的模样。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翠烟衫女子微微错愕,不过转眼就微微一笑,“我看壮士一身力气惊人,但身上又没有横练功夫的痕迹,属实不美,刚好如意最近新得了一册炼体术,正好借花献佛。” 随后便见其被捆着的手略微辗转,从怀里扯出一角兽皮出来。 林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毫不客气地走到女子身前,俯下身抽出兽皮。 兽皮还是温热的,似乎残留着上一任主人的体温,伴着一股子不知名花的清香,让人不由心中微动。 林末定神,翻开略微瞧了一眼, “戊土灵身!” 确实是一本炼体术。 按等级来看,依然只是与灵猴拳同等阶位的‘术’但因为是炼体术,价值却比之高了最少两三筹。 ‘这笔买卖不亏。’ 林末心中很满意。 东西得手,也开始做事,上前将两人身上的绳子轻轻扯断,便直接在十步之外找了个位置坐下,丝毫没有搭理两人的意思。 仿佛方才真只是一笔交易。 你出钱,我办事,彼此不耽搁。 其实要是在前世,林末倒真不介意借着这样的情况和白富美发生一些关系。 毕竟要是真成了,少奋斗几十年是往少了说,大胆点,你子孙后代都不用奋斗了,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这方世界不一样,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胃不好吃软饭,身子板不硬就得吃死人。 对于这种家境好还贼漂亮的女人,林末只能说有多远离多远。 另一旁,珠儿秀眉微皱,很是不理解地小声道,“小姐,你为什么要将那本功法给他,上次二少爷问你借你可都推辞了几次啊!” “还有,这家伙明明就是我们家的仆人,不承认就算了,还敢要好处?我看是贼胆包天,当真狼心狗肺!” 她越说越气。 “我自有我的分寸,今天的事全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不然别怪我把你送 出去,给你找个好人家!” 翠烟衫女子白了一眼珠儿,轻声道。 “别别别,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小姐,我还要跟着小姐嫁给那些天骄少侠呢!” “美得你!” 又过了一会,只见一缕破空声,两个青衫中年身形似电,一步便跨出四五丈,眨眼间就落在许如意身前,一人担忧地询问什么,另一人则毫不掩饰恶意,死死地盯着林末。 林末皱了皱眉头,只感觉被野兽盯着,浑身有些不自在,骨子里凭空多了一股子不爽,一股戾气油然而生,像是被冒犯到般,让人很想大声嚷嚷句,“你瞅啥!” 强行压住内心的悸动,看着许如意嘴巴嗡动,又说了什么后,青衫中年才将目光收敛,林末料想到没事,也没再拖延,拱了拱手,不待说什么,脚步一踏,飞快往山下蹿去。 “小姐,为什么不将那人留下,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人藏头露尾,嫌疑很大,还说什么无意撞起,这般偏僻的地,正常狗都不来。” 其中一青衫中年冷声说道,他白面无须,两只手骨节要比常人大上两三倍,如鹰爪般,皮肤晶莹,像涂了什么东西,声音沙哑,听着跟爪子在砂纸上磨擦一样。 “当然,如若审问后真没关系,我们再补偿其便是。” 小珠听后眼睛一亮,想说什么,可刚抬头,却看见许如意严厉的眼神,只得将话咽下。 “我相信我的判断。”许如意不容易质疑地说道,顿了顿, “而且我并不觉得,两位师傅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将其擒获。” 说罢便轻声叙述起之前的打斗经过,越听中年脸色越沉。 “力量很大,没练过横练?是天生神力,或者其他天赋异禀?” “不确定练不练过,但却是没有一般的横练异象,不排除功法特殊。” “就力量而言,对普通炼骨境武夫能达到碾压,一击便让其失去行动能力,这点寻常沸血境能做到,但绝不会那般写意,初步判断实力在沸血以上?” 众人沉默,没有再说话。 这样的实力放许氏也是高级师傅了,谁知道其有没有藏手? 彼此无言,略微打扫完战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这群人来历的线索,发现一无所获后,一行人便匆匆离开。 林末快速下山却也没完全下山,再确定身后没人后一把将黑袍扯掉收好,重新赶着马,往大禅寺赶去。 他原本的好心情变得有些差了。 之前没出现过,在感受到明显的恶意后,浑身上下颤栗而爆发出的凶戾,被冒犯的愤怒,一股想要将青衫中年脑袋狠狠按在地上,质问其为何敢这样看他的疯狂想法。 ‘如果我本身没有类似风云里聂风的疯血体质,那便只能是来自霸王的天生神力了。’ 林末想到。 在考虑林父根本没提过关于血脉这一茬,他推测,很大可能是来自霸王之勇顺带着的副作用。 ‘真是很烦啊。’ 林末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 如果他真有霸王那般的实力还好,偏偏在如今,他只能稳健求存,这就造成了意见相左。 别人对他露出杀意后,本能就想要将一切蔑视他的人的头拧下来,可理智告诉自己,不,你不想。 ‘这件事得解决,至少要克制。’ 林末暗道,这玩意看着炫酷,却是主角标配,一路招人恨,走哪哪死人,反正都能逢凶化吉,可他不是主角啊。 又过了会,不待他多想,屁股下的劣马便唏律律一声,尾巴拍打着屁股,停了下来,开始原地踏步。 林末抬头,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灰色石阶,一路向上,尽头是映在绿树丛林里的寺庙,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沐浴在淡红色的阳光下。 大禅寺到了。 第十三章 皆沦苦海 何言世外 “计划中的伏击地点就是在这。” “远处有马车的辙印,作为内应的车夫没有背叛大普渡天” “阮氏三兄弟都死了,爆发禁术而死,根据情报,许氏青衫药师青竹客重伤而回。” 另一边,才刚冷清了不久的林间,两道魁梧的身影正低声交流道。 其中一人光头无发,满是横肉的脸上半张脸都爬满藏青色的胎记,一道手指长的疤痂从左眼角横亘嘴角,如恶鬼般,看上去凶恶至极。 他正蹲在地上,看着暗红的土壤,不时伸出手指拨弄一下,鼻子微动,好似在嗅什么味道。 “所以问题是出在这,我们的兄弟都死了,死得好像挺干净?血的味道很纯粹,还多了三个陌生人的气息, 有一个比较重,其余两个气息浅,动手的是前者,味道我已经记住了。” 青脸男子陶醉地站起身,声音低沉。 他名为恶青,普世教恶狼噬月功传承者,练就狼行身后,嗅觉便得到空前强化。 另一个大汉则长相要正常很多,国字脸,饱满的前庭,敦厚刚毅的模样,让外人生不出恶感。 “愿我们的亲兄弟能回到大普渡天的怀抱,远离世间的所有罪孽。”他眼角微敛,神情无澜,却给人一种慈悲感, “对于破坏大普渡天计划的人,无论是处心积虑的恶徒,抑或是因缘际会的愚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反过来想,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是是是,无论是谁都该死!”恶青森然一笑,露出尖利似犬的牙齿,“挡在我们路上的人都得死!需要我现在去将他杀了吗?我的济真大师。” 为了这个宏大的计划,他们苦心耕耘了十余年,眼见要收网了,真正的光明将要降临,怎会让人轻易破坏? 济真摇了摇头。 “一个许如意影响不了大局,本就是催化人性之恶的工具,失败了就失败了吧,接下来真正的重心应该在大龙山,大普渡天的目光注视着那,我看到了火焰在燃烧。” “诺!” 林末将马绑在石阶下山门空地,专门的马桩处,附近有专门的僧侣不时经过,倒也不担心被盗。 从山门侧门入,他一步一步沿着石阶走,脚步轻快,沿途有小沙弥正持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清扫路上的树叶。 走到门前,正门牌匾上笔走龙蛇刻着‘大禅寺’三个大字,门口两座威严的石狮子座于前,寺庙大开,可以从中一眼望到大雄宝殿。 大院正中央摆放着一座黑色大宝鼎,上刻‘大禅’二字,其北则有一个燃香供佛的大香炉,此时炉内还有一大把燃烧殆尽的香头。 殿前还各有旗杆一对,顶部置有幡斗,外加一对雕龙柱,雕得栩栩如生,上面甚至还涂有金粉,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的同时,也看得出大禅寺经营十分不错。 走进院子,林末先是在专门的僧人处买了一炷香,不算便宜,花了一两银子,恭敬地插在香炉上,行礼后便向僧人表明来意,询问青叶禅师所在。 上香后,林末明显感受得到僧人脸上佛性更加灿烂,得知禅师正在法堂演说佛法后,不识得路,便央了个沙弥带路。 小沙弥很小就养了颗禅心,一路上也不说话,走在前面,两人绕过大雄宝殿后,在丛林中走了片刻便看见了法堂。 略微走近,一个醇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诸苦。 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 一念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 故经云:有心皆苦,无心乃乐。当知妄心不起,始合法身寂灭乐也。” 林末上前,法堂正门大开,看得见其中光景。 正中央法座上一个面容慈祥,目露慈悲的僧人端坐其上,他身着一灰色僧袍,在一众僧侣中并不起眼,但偏偏立于法堂中央,舌绽莲花,听得听法席上一众僧侣如痴如醉。 林末悄然立在门侧,寻了个不碍眼的位置饶有兴致地也跟着听。 他也不孤单,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个香客不知从哪寻了个坐垫,端正地坐在那认真倾听着。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讲经完毕。 一众僧侣恭敬地向青叶行了一礼后鱼贯而出。 “施主有礼,听迟慧说,施主找我有事?不知所谓何事。” 青叶禅师最后一个出法堂,一眼便看见林末,行了一礼后缓声道。 林末惶恐,退后一步,确实没想到眼前这位明面上隐隐 是宁阳第一高手的和尚会对素未谋面的他这般客气,也不遮掩,直接道明来意。 “在下林末,奉家父林远山之命拜访大师。” 说着从怀中取出玉质念珠,恭敬地放在掌心,递到青叶身前。 青叶接过念珠,仔细看了看,然后小心地放在怀中,点点头,看向林末的目光更加柔和,“原来是故人之后,你跟我来罢。” 说罢便继续往山后走,两人一道,走过照堂,讲堂,经堂,一路上所见僧侣尽皆行礼,行过林里间,最终来到一座佛塔处。 “你可知你父亲林远山与我有何缘由?” 一边走,青叶随口说道。 林末摇头。 林远山走时什么也没说,只道去了就知道。 青叶有些诧异地看了林末一眼,微微一笑, “看来他也没脸皮说。” “十四年前他不知从哪听说大禅寺有大威天龙法总纲,可借此蜕去凡胎,重凝五脏,再壮六腑,证得金刚果位。” 听到这,林末心中突然一咯噔。 原以为林远山与青叶不说是琴萧和鸣,江湖笑傲,起码也应该是携手共闯江湖,历练生死之间结下生死情谊,。 而他作为林远山子嗣,过来转一趟,彼此多个眼缘,得些好处罢了,但这事情走向好像有些不太对。 青叶似笑非笑,接着说道,“当时我记得其不过是炼骨境?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敢夜闯大禅寺,当时虽然大禅寺没如今这般声势浩大,但我师傅玄心禅师也是立命境武人。” “然后被令师抓住了?” “不,被我抓住了,当时我负责给放生池蓄水,正好看见他逾墙而来,便将其擒了下来。”青叶一本正经。 说着,青叶指了指一个方向,佛塔旁,一个长宽大概六七丈的放生池,虽然离得有些远,但还是能看见里面四处游动的各色鱼苗。 “随后你爹他不服,觉得没面子,毕竟两招便被擒下,我看他也不是坏人,便将他放了,随后他每个月都会上山找我比斗,一来二去,倒也成了朋友,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青叶笑道。 说着,便走上佛塔,鞠了一躬,从中取出一个舍利函。 “这是什么?” 林末问道。 “舍利子,是一枚法身舍利,也是你爹心心念念想要了十几年的东西。” 说着便将舍利函打开,两指捏出一颗莲花形的金色血舍利,按向林末额头。 林末想躲闪,可一想青叶根本没理由害自己便慢了一着,下一刻便来不及,只见其手指如蜻蜓点水般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 “此间尘缘已了,你可下山了。” 青叶面无表情,负手而立,与方才判若两人。 林末一肚子疑问,很想问些什么,可潜意识告诉自己,此时他无论问什么,可能都得不到任何答案,只得点头认真道。 “谢过禅师。” 转身下山。 “师兄,将最后的八部天龙众假借于外人之手,值得吗?” 佛塔前,青叶久久而立,一个同样身着灰衣的老僧人不知从哪冒出,与青叶并列,问道。 “天生慧根,自带佛骨,若早十年遇上他,我必将其收入门中,有信心十年培育一尊断尽人我是非,贪嗔痴慢,金身不坏的阿罗汉,甚至正等正觉,心连天地的菩萨尊者,可惜太晚了。” 青叶默念了声佛号,断去心中的遗憾。 “师弟,此番我去世外之境,大禅寺便交托给你了。” “谨遵主持之命,我必与大禅同在。” 灰衣僧人点头,认真地说道。 随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某些希冀,低声道,“师兄,我听白马寺师弟传言,世外之境蕴含真正证就金刚,甚至罗汉,菩萨果位的秘密,不知” 青叶一怔,转过头认真看了灰衣僧人一眼,摇了摇头独自向前, “师弟着相了,皆沦苦海,何言世外” 第十四章 要老婆不要 林末骑着马回家。 等到回家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原本想找林父谈谈,可从林母那得知,下午林末前脚刚走,后脚林父也跟着离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只得作罢。 就着剩饭剩菜,简单热了一下便将晚饭对付了过去。 照例练拳练到深夜,不知是不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没练到多久,数值跳到97℅就只觉困意来袭,匆匆打了桶水,冲洗了下就倒床睡去。 第二天一早,依旧去许氏药馆上早课。 一个月时间转眼间就快过去,学徒之间弥漫了种懈怠的氛围。 已经达到要求的松了口气,不自觉放慢了节奏,毕竟这个月吃了太多的苦;而没达到要求的更有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接受现实般,形式上依旧在认真,可往往打了一通拳就坐在一旁吹半天牛。 “嘭,嘭,嘭。” 场子角落处,林末在与李元则对练,主要是李元则攻,林末守。 林末壮硕的身子看似笨重,却灵敏异常,如猴子般左右横跳,或跳跃,或翻腾,面对李元则疾风骤雨的攻势,竟显得出奇写意。 而当感觉到李元则拳出声响,劲力整合后,便没有躲闪,直接硬接,或手臂上撩下摆格开,或直接凭借结实的肌肉硬接。 慢慢地,李元则进入感觉,竟直接一连十几拳皆拳出声响,噗噗的声响低沉震耳,伴着拳拳到肉的啪啪声,一时竟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目光。 “轰!” 李元则丹田沉气,脚步微错,脊椎瞬间发力,拳头从肋间以一个难以捉摸的方向骤然发力,朝林末左肋打去,可下一刻,一张蒲扇大的手掌出现,直接将整个拳头包住。 劲道如泥牛入海。 “不打了,不打了!” 李元则只觉有力无处使,憋屈至极。 这种感觉就像去满春院玩耍,明明感觉很棒,十八般武艺尽皆施展,简直突破极限,姑娘直接评价一句, “就这?我觉得一般。” 心里的苦闷只有自己知道。 “我不相信你的实力还只是六响,你之前藏拙了?” 李元则从怀里掏出精油,倒在掌心中,一边涂抹手腕,脚踝关节处,一边问道。 涂完后顺势扔给林末。 林末一把接住,同样开始涂抹,也没隐瞒,闷闷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李元则赞赏地看着林末。 他能理解林末之前为什么隐藏实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每批学徒,无论是识药课还是武行课表现好的,不乏直接被青衫药师看中,被收为弟子。 而这种的柔性选拔,想要脱颖而出,可操控空间就很大,不少想都想不到的盘外招使出来都不稀奇。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李元则自然知道林末的基本情况。 父母只是普通人,城外之前干着脑袋栓裤腰带的苦命活,家里还有个大两岁的姐姐,还不足十岁的弟弟,论家境可以说是他们这群学徒里最差的。 这种条件下出于保护自身,隐藏实力自然可以理解,至于为什么现在显露,待会就要直接武行评判,明天进山采药试炼,丑姑娘都要见公婆了,哪还能遮遮掩掩? “不过你小子力气是真的大,这副身子骨,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李元则回想起方才拳头打在林末身上时的感觉,自己已经劲力整合,算得上全力以赴,结果却丝毫撼动不了林末的身子。 这等体质,真是骇人,而且战斗意识还极强,几乎都能抓住自己进攻时的间隙,真要是两人搏命,那不得是彻彻底底的虐杀? 李元则有些难以接受。 林末擦涂完精油,将瓶子还给李元则,开始有节奏地按摸着肌肉。 他自然不可能全力以赴,李元则充其量也不过09个邓真,即使不劲力整合,气力圆满,施展灵猴拳发力方式,光凭本身力气都能一下将其捏死,拿什么玩? 方才也只是活动活动筋骨,练一下最后差的熟练度,顺便给李元则喂喂招罢了。 “对了,明天识药课确定了去山里了?”林末随口问道。 “嗯,听我父亲说已经确定了,如果效果好,甚至今后识药课评判都会延续这种模式,他们将之称作实习。” 李元则左右看了看,低声解释道,“山里药田人手很不足,据说好像诞生了兽王,山兽混乱,不少采药人都因此受伤,派我们去,既有选拔测验 的意思,也有减缓人手的目的。” “山兽?大概什么实力的样子?” 林末来了兴趣,问道。 “大龙山背靠泰淮山脉,地大物博,兽类自然有强有弱,珍禽异兽可能都不少,弱的普通人手持利器,经过训练都能对付,强的甚至馆里的青衫药师都不敢撄锋。” “不过我们分配的药田,异兽肯定经过了清剿,不用担心这些。”李元则宽慰道。 “你放心,我们就走个过场,据我所知,待会武行评判时过了四响的人,只要明天不是站那些老师傅头上拉屎撒尿,护道堂都是会收的。”李元则拍了拍林末的肩膀,难得打趣道。 “希望如此吧。”林末点头。 护道堂是许氏药馆武道精华之处,不仅坐镇有多位沸血境青衫药师,堂主,副堂主更是突破肉身境的立命武人。 进入后资源充足供给不说,多种武学敞开供应,每月还能得到不菲的月供。 听人说月供之高,足以支持一家三口口粮,甚至有余钱去满春院潇洒。 可以说进入护道堂,在宁阳便已经算实现了财务自由。 “对了,末子,你要老婆不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李元则忽然道。 林末一怔,没想到为什么李元则会这样问。 “武道不是光靠天赋,努力就能修成的,更多时候,修武也是修钱。”李元则解释道,“我有一发小,今年年方二十一,虽然大是大了些,但家底殷实,有两家老字号药馆,而习武恰好需要不菲的资产,通筋境还成,等炼骨境,淬骨需要的时间和资源更是海量。” 林末不知道说什么,心中滋味难明,前世恋爱也没谈过,更何谈结婚了,想了想,推脱道, “还是算了,我还小,暂时没有这成婚的打算。” 李元则幽幽道,“女大三抱金砖,你这直接抱将近六块金砖还不乐意?” “我来约,不管成不成,我建议你去试一试,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说罢便站起来踢了踢腿,做了两个拉伸动作,开始捡起地上的石锤,锻炼起力量。 林末摇头苦笑,也收敛心神,开始继续打起灵猴拳,感受着大筋慢慢拉扯,延伸,一遍一遍完成着动作,准备进行最后的突破。 时间慢慢流逝,没一会就中午了,不少人成群结队去干饭,林末谢绝了一些邀请,准备回家看看。 新家离许氏药馆并不远,毕竟都在南大街上,走十来分钟就到了,令林末失望的是林父还是没回来。 草草吃过饭,逗弄了一下小弟林殊,睡了一个午觉,按着时间,林末便又回到药馆。 下午进行武行评判,所有人来的都比以往早,林末提前了大概五分钟,可饶是如此,依然是最后几个到的。 后院里,此时大伙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地说什么。 林末有些好奇,正好看见沈彻这家伙在人群中间,唾沫星子乱溅,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凑过去,只听见: “我就想问凭什么?这种人算男人?真就没一点骨气呗?真就喜欢走后门吃软饭?我沈彻第一个看不起他!” “不会真有人喜欢天天逛花楼的人吧?图他舌头好还是老实人好接盘?不会吧,不会吧。” “嘿,你们说,到时候这家伙做那玩意的时候,会不会是男下女上的姿势,嘿嘿,真丢人啊,你们说是不?” 仔细听了一下才总结出事情原由。 原来有消息灵通的人不知从哪得知,被誉为他们这批人中天赋最好的宋明羽直接内定进护道堂了,甚至还是拜副堂主,人称冷面狂刀的左设为师。 而原由很简单,因为其被左设的独女给相中,还他娘的是去满春院喝花酒的路上被相中。 “其实我胃也不好,如果谁有资源,务必给我介绍,我也不挑,胖的老的都行。”有人低声说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我倒不是想吃软饭,只是单纯的舌头好,而且接不接盘无所谓,主要是我喜欢小孩子。”有人弱弱道,“而且其实男下女上也挺爽” “我听人说,宋明羽前晚住进了左堂主家,今天传来消息,其通筋圆满了,拳出十二响。”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 第十五章 武行评判 “圆满了?”有人下意识质疑道,“可是这才多久,上次不是才平均一通拳九响,不可能吧?” “立命境武人沸血点燃,不惜损耗气血帮助磨砺大筋,再加上他本来就天赋高,突破了也能理解。”有人幽幽地说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一步慢,步步慢。 武道一途与其是说与别人赛跑,不如说是与时间赛跑。 普通人人体大筋彻底长开是在十四五岁,家中有条件的可以使用一些天材地宝提早这个时间,而这就是武道之始。 武道开始后,肉身三境,通筋,炼骨,沸血,最后沸的这个血,就必须在人体气血鼎盛的阶段,正常而言就是30岁前,过了这个期限,能成者寥寥。 可想而知,宋明羽又多么让人羡慕,不足20通筋圆满,充足的时间意味其有更大的可能攀登高峰。 “他好像才15岁出头?还只是个孩子啊。” 众人默然。 ‘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吗?’ 林末也是心头一惊。 凭借卓绝的身体素质,别人一天只能锤炼两个时辰大筋,他可以不眠不休锤炼八个时辰以上,再加上熟练度经验化,看得见的进步,一直让人斗志激昂,可还是慢了一步。 即使自己一拳下去他就得死又怎样,慢了终究是慢了,他还需要加倍的努力。 就在林末打定主意今晚加练两个时辰时,主管武行评判的药师终于到了。 只见后院深处,一行人从中走出。 为首的是两名青衫中年,一人林末还见过,正是昨日大禅寺山腰见到过的,皮肤白皙,并未蓄须,穿着加长袖子的青衫,一双手藏在袖子里。 另一人背负一婴儿手臂粗细的黑精铁棒,头戴一发箍,长发束在脑后,身材魁梧,肌肉撑得衣服鼓鼓的,长相憨厚。 再后面则是陈刚,以及几个白衫药师。 原本三三两两站着的人们开始自觉站好,嘈杂消失,一下子安静下来。 鹰爪功中年貌似本就不太乐意来这,一进场子就立在一旁,双手抱于胸前,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胡乱瞟着。 精铁棍中年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踏出,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在下孙行烈,忝为许氏护道堂青衫药师,今代家主许久银进行大周齐光四十七年许氏学徒武行评判。” “下面叫到名字的上前,先汇报年龄,再进行灵猴拳演练,一共可以有两次机会,取最佳记录,现在所有人退出演武场。” “第一个,马元。” “到!” 一个身材壮硕的小伙子小跑到演武场中央,先是恭敬地抱拳行礼,随后大喝一声,“马元,通拳四响!” 随后略微等了两息时间,开始演练。 从第一式灵猴出山开始,到最后第十二式灵猴献桃结束。 啪!啪!啪! “马元!通拳三响!可否继续?” 唤作马元的少年收拳站立,喘着粗气,死死地看着前方,脸上汗水一滴滴流下,落在地上。 他紧张了,发力有不少错误,结果只有三响。 灵猴拳十二式,通拳十二响,三响是一个台阶,别看三响与四响只相差一响,但代表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继续!” “嘿!哈!啪啪啪!” “马元!通拳三响!” 场中少年失魂落魄地走下台。 “下一个,钟涛!” “到!” “每逢大事需静气,马元基础其实挺扎实,可惜心态终究不行。”李元则摇了摇头道。 随后转过头,看着林末,“真要与人搏击杀斗,除了拳到,力气使足,拳头捏紧;眼到,料敌先机,寻隙避让, 最重要的却是得静气,你急了,心就乱了,拳路也就乱了,你怕了,力气就小了,劲道也散了。” 因为出身原因,他从小耳濡目染的武道经验自然比较多,有些东西更是经过无数人血的教训才总结出,与神功秘法相比在提升战力方面或许不如,但在某些时候却能发挥难以替换的作用。 他倒不介意闲暇时与林末分享这些隐秘经验,毕竟两个人关系放在那了。 “待会上去,尽量表现自己,不用藏拙,有小道消息,这次武判表现好的几位好处不一般。” 李元则突然小声说道。 “什么好处?” 林末来了兴趣。 他本就不打算遮掩什么,毕竟他真正的底牌并不是什么境界,而是横压一切的巨力以及堪比炼骨境的钢筋铁骨。 “入赘许氏的机会。” 李元则声音更小了,简直细如蚊叮,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许氏有两位千金已到出嫁的年龄,而且这一代许氏并无男丁,这就注定了两位千金必不会外嫁,你懂的。” 严肃的李元则忽然眉毛难得一见地跳了跳。 林末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那一抹绿色的倩影,大觉不妙,压住内心的悸动,稳住心神,继续观看评判。 这届学徒三十几号人家境在宁阳都算得上中产,从小营养搭配,资源供应,再加上回家开一下小灶,成绩都不错。 即使打定主意成为研究型药师的几位也最次拳出两响,达到标准,其余的大部分都是四五响水准,六响的不多,至于之上,也就一个叫叶豪的七响水平,沈彻这小子也超常发挥,竟打出五响的成绩,让人意外。 “下一个,李元则。” “该我了。”李元则低声道了一句,猿步一跃就跳到场子上。 “李元则,十七岁,通拳十一响!” 他声音极大,不比寻常的高冷傲然。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便开始演练。 “啪啪啪!” “李元则,通拳,十一响!”负责唱名的白衫药师目光柔和了很多,“你是否继续?” 十一响,几近通筋圆满,这个境界意味着大筋淬炼几乎快完成,只剩些许疏漏,这个进度,如不遭遇意外,最次都是个沸血境青衫,迟早成为护道堂主力,他自然不吝惜些许好感。 “不用。”李元则摆了摆手,恭敬地抱拳,随后跳下演武场。 另一侧。 “行烈,此子不错,一月时间通筋近乎圆满,好像是李昊的儿子,天姿根骨都不差,在我看来与左设新找的那个女婿相比也不差,你不是在找传人吗?还不抓紧?” 鹰爪功中年站在一旁,正和孙行烈聊着传人的问题,被一连串的拳响吸引,看着演武场上拱手的身影不由打趣道。 孙行烈憨厚地笑了笑,“天姿确实好,我看甚至比我年轻时还要高!但他不是最适合我传承的人。” 他练的大疯猴棍功,讲究越疯越凶,最擅长以下克上,以弱敌强,沸血境圆满的他,真正打起来时连对阵初入立命境的武夫都敢挥棍。 说罢,看着从场下慢慢走上的人影,眼睛有些发亮。 “下一个,林末!” “到!” 林末踱步走上演武场,心里毫无波动。 “林末,十七岁,通拳十一响。” “也是十一响?”唱名的药师一愣。 不止是他,其余的学徒也微微骚动起来。 宋明羽通筋圆满,他们能理解,毕竟成名就早,本就以天才为名自居; 李元则十一响有点诧异,但也能接受,这丫成天到晚就用鼻子看人,一群人中一副我就看得起某某某,其他不过尔尔的样子,更何况最后与林末对拳时,确实也状态爆棚,一连十几拳生响,可林末。 天才归天才,也没天才到这一地步啊。 林末自然没被周遭的嘈杂给影响,略微拱了拱手,便开始演练。 灵猴拳打了无数遍,招式打法流转于心,一拳接着一拳,大筋扯着肌肉一拳拳打出,忽跳忽跃,伴随着啪啪啪的拳响声,声势骇人。 “林末,通拳十二响,你,是否继续?” 这次运气不错,虽然还没通筋圆满,偏偏一连十二拳都做到了劲力整合。 “不用了。”林末摇摇头。 “如果不用,只能按照十一响算,你可确定。”白衫药师忍不住劝道,“其实试一试没什么的。” “我自己实力自己清楚,方才超常发挥了。”林末摇了摇头。 “那好吧。”白衫药师没有再劝,点点头,拿起笔在册纸上记录起信息。 回到场下。 “我就知道你同我一样出色。”李元则目含赞赏,拍了拍林末的肩膀,但又怕他得意忘形般,道,“通筋只是开始,后面路还长,你应该省的。” 他对林末很重视,武道路漫漫,一辈子很长,同行者却很少,像这种能跟上进步速度的道友只能说弥足珍贵。 “我懂。”林末点点头,他分得清好坏,李元则确实不会说话,但是不是好意,他自然听得出来。 “李家小子说的没错,通筋只是开始,后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精彩,你们还年轻,路还长。” 不知何时陈刚出现在两人身旁,久违的刻板脸露出笑容。 “你俩跟着 我来。” 第十六章 夜宴 陈刚带着两人往后院走去。 其实按流程,论判结束后还有一次重要讲话,旨在重复介绍一些基本常识隐秘以及打鸡血,鼓士气,增加学徒对许氏的归属感。 当然,林末两人却不再需要这些,接见他们的另有其人。 三人循着花园中的小径走,绕了几处弯,大概走了四五分钟才到目的地。 那是一处巨大的拱形门口,门口无人,其中大开,从外隐约可以看见其内有幽深的竹篁,精致的房屋,绮丽的花卉。 许氏内府,藏于后院之后,据传护道院及药学院都坐落于此,内里戒备森严,高手无数,是许氏真正的核心之处。 “走吧,这就是内府。” 陈刚走在前面,带着两人走进,迈过大门。 落入门内,真只觉进入另一方天地,好似不在城中,到达山野林地一样。 厚实的土壤,碧绿的苔衣,高大的奇树,之前门外看见的只是简单一角,内府四周甚至有些许白雾,不时树上传来些许鸟鸣,地上随处可见的参叶药草。 “这处内府是许氏真正的根基,算得上最大的财富,我们脚上踩的每一块土壤都是从他处收集来的上好药壤,能移植于此的花草树种也各有来历,不是凡物,甚至不知名深处还埋有元石,养成氤氲之气,长期居住都修炼寿元都有不小的好处。” 陈刚介绍道。 “以后你们进入护道堂后修炼都在这,其中还有不少奇异之地,到时候会遣人带你们细细熟悉,现在我们得去保和堂,有大人物想要见你们一面。” 随后不再多言,加快速度前往内府深处。 内府里没有刻意修砌有石板路,像是故意营造密林环境一样,不算太好走,三人只能循着一条前人踩出的蹊径前行,好在身上有功夫在身,走的也不算慢。 又过了一会,高大的树林渐渐稀少起来,开始出现大片的空地,紧接着是一片整齐的屋舍,最前面的厅堂上挂着一块匾,上书“保和堂”。 “就是这了,你们进去吧,记住谨言慎行,好处多多。” 陈刚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厅堂叮嘱道,说罢便转身离去,他还有事要办。 身影消失在蹊径尽头。 林末看了李元则一眼,希望其知道些什么,谁料却是大眼瞪小眼。 李元则也很尴尬,不复以往的从容。 他确实算得上许氏药馆里的二代,根正苗红,父亲,乃至爷爷都在药馆任职,甚至爷爷还是青衫药师,算得上馆里中高层,但内府之事依旧只是止步于听说。 毕竟想要进内府,最少也要爬到白衫的身份。 而没被录入內府名录的人员,即便是家属也得提前申请,获得审批才能准许进入,他也没有进来过。 就在这时门一下子开了,一个身穿灰衣老人从中走出,朝两人挥了挥手,和蔼地笑道,“来这边,家主正等着二位。”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有些忐忑,大人物就是许氏家主?如果真是,的确算大人物,在宁阳这块地,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一点不过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厅堂。 此时厅堂里一张大桌上方位上正坐着一个华衣中年,国字脸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面容硬朗,光是看着便给人威严感,一副久居上位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正好一起吃个便饭?”许周文微微一笑,手掌微扬,示意两人坐下。 “学徒林末见过家主。” “学徒李元则见过家主。” 两人福至心灵,齐声道。 “我觉得你们现在叫我家主可并不合适,毕竟可还没签专门的外聘契约呢,叫堂主倒是适合点, 我许国文,忝为许氏药馆护道堂堂主。”许国文打趣道。 “是堂主。” 两人落座,显得格外的乖巧。 “有时候确实很多人,甚至是馆里的老人,依然把许氏与许氏药馆分不清,不知道许氏和大家一样,只是许氏药馆一份子,没什么不同,都是为药馆昌盛而努力。”许国文一边说,一边取来三个小玉杯亲自倒上酒,递给两人。 “大龙山里的猴儿酒,药性很烈,对你们通筋有大好处,近来山里发生了些许变化,使得药效又好上不少,说不得晚上回去就能通筋圆满。” 此时下人也开始上菜了,菜式很简单,与酒楼里那些精雕细琢的菜品无法比,只是一些清炒的时蔬加上农家炒肉。 不过食材貌似没那么简单,远远地闻着都有一股子清香,让人不觉 食指大动。 不过许国文说的话,林末却只是听听罢了。 许氏与许氏药馆的关系,也不说什么,就看名字就能体会一二了,你要说许氏药馆不归许氏管,为什么不管是护道堂还是药学堂,每一任堂主都是许氏嫡系? 这样说的原因只是为了广纳人才,像前世那些大公司一样,建了个期权池一样,员工有股份,你要说都是公司主人也没问题,但实际上懂得都懂。 当然现实中林末依然身子前倾,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他加入许氏药馆本就是各取所需,拿多少钱,出多大力,仅此而已。 心中想着,恭敬地接过许国文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只感觉一条火线从喉道流至全身,通体瞬间暖洋洋的,突然升起一种想怒打十几通拳的感觉,很奇妙。 “好了,吃些菜垫肚子,吃完早些回去,别辜负了药效。”许国文接着说道。 说罢便真不打算说什么,端起碗筷,和酒楼里普通人吃饭没两样,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林末却也没客气,不管许国文看不看得见,用力地点点头,也直接开吃。 菜品考虑到都是习武之人,量都很足,味道确实可以,青菜带着药香,肉丝很是劲道,混着软糯滋润的米饭,很是好吃,稍不注意一碗饭便给干了个干净。 林末一愣,看着饭盒在另一边,仗着手长,稍稍站起一把抓了过来,惊得一旁小口吃着,一口饭得嚼个十七八回才下肚,跟个娘们一样磨叽的李元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他真做不到像林末一样毫不客气,要知道桌上的是谁? 那可是许国文,许氏家主,一句话整个宁阳都要震上一震的狠人。 甚至抛开身份,本身也是真真正正的立命境武夫,甚至据传有可能是褪去凡胎,步入逍遥地境的宗师高手。 这么不注重形象,他很想问一下林末:你怎么敢的啊? 而就在这时,令他更瞠目的是一个碗递到林末面前,熟悉的声音: “给我也填碗饭。” 大龙山,原本寂静的山林,此时却多了数百道频率不同,绵延悠长的呼吸声。 要是经常在大龙山行走的采药人或猎户肯定会惊疑,毕竟此处山林算得上是大龙山一处禁地,算得上是飞鸟不落,野兽难寻。 用句土话说就是地盘是有主的,主人便是一只吊睛飞虎。 据有幸见过的猎户说,这只飞虎好似是只变种,身长数丈,背生两对成年人巴掌大的肉翅,速度快捷无比,山林间奔跑飞驰掠地,快到极致,每日正午便会从林中飞出,在附近掠食,一口能吞去一人。 当时便有好奇心重的武夫,经验丰富的猎户前查看,或想看看异种,或想探究飞虎出现原由,但都一去不返。 最终在一位立命境武夫前去伏虎,随后重伤而回,甚至回来后都对中间事由三缄其口后,人们便从心地怕了,该绕绕,该躲躲,好在这飞虎行动轨迹也好琢磨,就在附近游猎,小心谨慎不踏足其间便没问题,人们也就听之由之,放纵了过去。 此地也就渐渐成为一处禁地。 而人们口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飞虎,此时却乖巧地伏在一人脚下。 第十七章 虎骨酒 林间一方石台上,足以让山脚下孩提啼哭的吊睛飞虎正懒洋洋地趴在那,月光洒在其身上,倘若不是上翻的虎目里不时流露出一股子凶戾,慵懒的样子说是条大型山猫也不为过。 飞虎身旁是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身穿一淡黄色长袍,上面绣有点点血鹃花,长发由一根木簪束起,脸上面无表情。 他此时半倚在飞虎旁,不时手轻轻摩挲着老虎额间的白色花纹,目光注视着远处只能隐约看见点点形状的宁阳城。 “人手都安插下去了吗?” 他轻声问道。 “各个药田情况都打探清楚了,运输药材的途径经过多番确认,能保证十之八九正确性,包括备用路线,运输人员,都一一记录,一天之内能让宁阳那边与大龙山失去联络。”阴影里,走出一面容有些模糊的人,低声道。 “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在大普渡天道众彻底来到前,让其心力交瘁,急迫恼怒也不差。”男子评价道。 “只是,城中济真大师那边好像出了一些差池,倘若被宁阳两大姓,或者周胜军军主发现,会不会对我们计划有影响?”阴影像是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会道。 宁阳势力简单可以分为两姓一军,许氏主南,王氏守东,皆是势力遍布整个宁阳各行各业,其余小势力,如一些拳馆,商行,帮派都必须仰之鼻息生存。 一军指的是周胜军,每一方县以上的城池都必设的军队官府势力,军主都必须有大周皇室血脉,掌控城池执法,商税,交通等司职。 三者合作管理整个宁阳。 济真便身负由城中采取各种手段瓦解这座堡垒的重任。 男子摇了摇头,随口道, “一切都已经注定,再多的波澜也只是必经的考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等待,只是耐心。 即使宁阳那边知道又如何?三家立命以上的顶级武夫都集中到淮平郡,珞珈山那边的世外之境去了,所剩强者寥寥,知道与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待左使携三千道众驾临时,宁阳必将成为烈火大业前的第一点星火。” 他很自信,语气里到后面满是狂热。 是啊,三千道众配合普渡左使,外加两大法王,即使全盛时期的宁阳都不一定能应付,更何况是如今主力被牵扯到淮平。 阴影里的男子看着山下熟悉的万家灯火,心中不禁有些空荡荡的,可转瞬又坚定起来。 当世外之人彻底降临时,人世间的种种只有经过烈火的灼烧才能真正普渡至彼岸,迎接纯粹的新生,而期间顽强抵抗,不识时务的人或物,只会被碾碎在滚滚而来的世间大磨下。 那分封九州,列镇三河,踞盘赤县,煌煌千年的大周不就如此吗? 所以他是对的。 八九月的天黑的还是比较早,习武之人吃饭吃的比较快,大概盏茶时候就吃的差不多。 吃过饭许国文有事离开,便遣人带着林末两人去药房,一人给了一大罐虎骨酒,作为武行评判第一的奖励,随后便被送出了內府。 “到了炼骨境就能申请白衫药师考核,之后就能一直居住于內府了。”李元则恋恋不舍地看着越来越小的內府入口,像是在鼓励自己般说道。 “那应该挺快的,堂主不是说了吗,饮了那猴儿酒,晚上回去加把劲可能就通筋圆满了,用不了多久不就能炼骨了。”林末一边打量着澄黄色的酒液里的半截虎骨,一边随口应和着。 这酒里的骨头有些出奇地大,看样子是指骨,可却足足有正常人臂骨那般大,很难想象活着的时候老虎有多大。 “你想简单了,武道一途,从来只有一步步越来越难,别看我们学徒一月,通拳三四响成常态,觉得炼骨很简单,那是因为能来的人天赋都不差,再加上有特殊精油辅助,放在那些帮派散修中,三年能完成通筋就是好的了,更何况炼骨。”李元则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穷文富武是常态。 为什么他们拼了命想要在武行评判中表现,刻苦修炼,原因还不是为了那定期的精油供应?评判后据资质分配到不同职位系统,资源天差地别,差距更是会越来越大。 “通筋境或许天资高,依靠药馆分配的资源能勉强够用,但炼骨境,倘若只刻板吃着死月奉,是势必不够的,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动骨还是伤筋后啊。”李元则意味难明,幽幽道。 说罢拍了拍林末的肩膀,“这罐虎骨酒足足有两斤重,光凭效果,甚至比得上十数份壮骨散,至少在表骨期不需要额外资源,价值比你想象的大。” 想了想,四处瞟了一眼 ,加了一句,“若是有人问你要,别轻易给出去,真惹不起,尽量就找我,一起多谈些条件。” 说罢便挥了挥手,转了个弯,拐进个胡同,消失不见了。 想着李元则的话,林末又看了眼手里的虎骨酒。 壮骨散他听过,是炼骨境常用药剂,类似通筋境的精油。 从方才的话中,似乎炼骨境更难,对资源的消耗更大,因此这罐酒价值也不是一般的惊人,甚至有可能惹得某些人的觊觎? 摇了摇头,小心将酒藏在怀中,因为身材高大,怀里多罐酒也没那么明显。 傍晚时分,走在回家的路上,整个南大街还是很热闹,当然,卖菜的小贩都不见了,这个时间点都卖完回家去了,多出的是卖吃食的,耍热闹的,比如:糖画,冰糖葫芦,烧烤,耍杂技的,钓金鱼的这些,不时有手持钢刀的军士巡逻经过。 直接赶上夜市了。 要是在之前的贫民区,哪能见到这番光景。 离开喧闹,林末往家走去,家住的位置倒位于南大街靠西城区的一弄,倒没那么热闹,远处传来不时几声狗叫以及男人的咒骂声。 路过一家烤串摊,听着滋滋的声音,浓烈的肉香勾引,林末肚子叫了叫,想象得到肥瘦相间的块肉在高温下与特制辣椒粉发生不可名状的邂逅,最后辣油溅起,原本走都走过去的他想了想,慢慢踱步回来。 “老板,来五十串牛肉,二十串五花,二十串脆骨,五串腰子,嗯,再烤五个茄子,辣椒多放点,五花烤脆一些。”林末张口,熟练地报出要求。 “好嘞,包您满意。” 老板是个白脸胖子,眼睛小如绿豆,说话总是带着笑容,酒窝深深的,带着个毡帽,一副喜庆样。 恰好现在没生意,烤的倒挺快,林末估摸着再来十分多钟就能搞定。 等着的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林末得知这个烤肉摊老板原本不是宁阳人,而是旁边三河县的,卖了三代人的烤肉,自然有几分手艺传承,一家老小倒也能倚之生活,可去年发生兽灾,即便是有周胜军联合三河城本土势力救援,依旧没挺的过去,最终流离转徙到宁阳。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兽灾,按理三河和宁阳差不多大,周胜军领头,不至于镇不住啊。”林末疑惑地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股子苦笑,整理了下帽子,舀起一勺子辣椒洒在茄子上,擦了擦手道: “兽灾都成灾了,肯定猛啊,甚至有厉害的山兽领头,我们其实是提前被转移的,只记得当时遮天蔽日的兽群,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 嘿嘿,当时大地都在颤嘞!后面听说靠近山林的城镇直接都没了!” 说到这,老板语气都有些唏嘘,原本被强制转移走时大多人心里还很是不忿,毕竟背井离乡,重新开始,原没有说着这么轻松,那股子内心的苍凉无奈是一般人不能体会的。 可听有消息说,老家如地龙翻身般,直接整个被掩了后,又庆幸不已。 “这世道,难咯,给客官,您的串,收好了您嘞。” 林末心情也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听起来沉重归沉重,但没落自己身上,终究差了些感觉,点点头,接过串,将钱放桌上,转身走人。 “客官,您钱给多了呀。” 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林末回了头,摆了摆手,看着见胖胖的身影停下,鞠了个躬后点点头,脚步加快,朝回赶路。 “普渡众生,来世福报!” “普渡众生,来世福报!” 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以及叫骂声。 迈进家门,西城区那边隐隐有声音传来,随后渐渐消失,林末若有所思,摇了摇头,提着串,走进屋。 第十八章 武道之秘与养筋汤 回到家,将门小心锁好,走进厅堂。 小弟听到门响,第一个冲了出来,看见是林末,欢喜地围着林末转。 林末咧开嘴笑了笑,大手放在其小脑瓜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将烤串递给他,随口问道,“爹回来没。” “回来了回来了,现在还在吃酒呢,我知道是你,放下碗就出来了。” 林殊翻来覆去地瞧着手里的油纸包,闻着香味,有些想拆开,但又怕林末说的样子。 “就是给你买的肉,进去让姐姐给你打开吃。”林末又好气又好笑地按了按林殊的脑袋,没好气道。 “哦,吃肉了!吃肉了!”林殊一听眼睛都亮了,将油纸包高高举过头顶,欢呼着往屋里跑去。 如果说这段时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在林末看来就是弟弟变得更活泼,姐姐变得更爱笑,一家人都在家。 这是他想要守护的,也正是他想要的。 ‘不过自己还是不够强啊。’ 林末摸着自己比磐石还坚硬的胸肌,想着如今诡谲多变的形势,忍不住暗道。 通筋境之后是炼骨,今晚应该就能将周身大筋练圆满,到时候十二条大筋接连一体,真正的劲力整合,实力必然会有一个不小的跨越。 ‘到时候或许就会少一些无奈了吧。’ 林末想到前几日大禅寺山腰与他对拳的,疑似炼骨境的武夫,将其两拳击毙后,拳骨竟然有些麻了,如若再来数位,十位敌人,一齐围攻,他是否还能将其一一击毙,苟且活命? 林末神情凝重,他不敢去想。 使劲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他高兴地走进屋。 “回来了?怎么大晚上买这些,吃着一点也不健康。”林母看着林末进屋,眼睛一亮,但嘴里可没歇着,埋怨道。 林末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一副犯错了的模样,也不争辩。 “吃饭没?”林母紧接着问道,没待林末回答,便起身拿起本就准备好的碗,“再吃点吧。” “呵呵,方才在许氏吃过了,还是许氏家主请我吃的,吃是吃饱了,可看见娘做的饭菜,又馋了。”林末一屁股坐下,从打开的油纸包里抽出一把烤牛肉,放进姐姐林芸的碗里,道。 “就你会说话!”林母一把将填得满满的一碗饭放在林末面前,嫌弃地看了林末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我要吃肉,要吃肉。” 小弟林殊在那叫,随便抓一把,抓起一串腰子往嘴里塞,惊得一旁的林芸一把夺了去,放到林父碗里,“这个你可吃不得。” 气得林殊嗷嗷大叫,等到嘴里塞进一串五花肉才消停下来,转而破涕为笑,惹得桌子上所有人捧腹不禁。 吃过饭,林母和姐姐林芸负责洗碗,弟弟林殊跑后院去玩了,林末和林父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吹着风。 “今天晚上许国文请你们吃饭说了些什么?”林远山手持蒲扇,扇着风,问道。 林末翻看着前几天从许如意那得来的戊土灵身,津津有味地看着,心中不时模拟,听林远山说道,一愣,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都道了出来。 林远山听后点了点头,从椅子下拿出自己珍爱的烟杆,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囊,里面挑出几根烟草,点燃后深吸一口,慢慢吐出一个大白的烟圈。 “许国文这个人很不一般,十数年前许氏并没有这么豪横,宁阳真正做主的是周胜军,王氏,许家甚至都算不上氏,毕竟县豪都谈不上的家族,何以敢称氏?” 说到这,林远山语气都有些不屑,可后面顿了顿,“所以说这家伙是个人才,上任后励精图治,敢于改革创新,直接将许氏药学一脉与许氏分开,创立许氏药馆,由家学变公学,绝大多数武功秘藏,药理秘本不再藏私,借此出了不少人才,待到王氏反应过来却为时晚矣。” “如果真这么简单,为什么王氏不照猫画虎?一样创立个王氏武堂?”林末反应很快,一下子想到了问题根本,有些疑惑道。 林远山白了林末一眼,“你怎么知道没有?不过只是招收的与王氏有关的子弟,像如今许氏一样,毕竟这模式好归好,要是自家没有镇得住场子的角儿,反而容易尾大难去,被反客为主。” “所以这种由家族建立宗门的路子好是好,世上那些大宗古派都是这般来的,可其背后的家族远不是像许氏,王氏,” “抑或我们林氏一样,最少都是郡望一级,能保证每一代都有返璞归真,内天地圆满,步入逍遥地境的宗师才行。” “逍遥地境?” 林末觉得有点陌生,他很匮乏一些可能算是基础的武学常识,这是个问题。 “准确说是小先天境界。” 林远山倒是没觉得怎样,这些关于修为境界的具体描述,在本身修为没达到前本来就不便得知,即使真正的大家族子弟也不过知道个名字罢了,真正的武理提前得知,只会让人徒生知见障,有害无利,借着这个机会他倒可以简单给林末说说。 “武道一途肉身为始,分通筋,炼骨,沸血,其中通筋讲究锤炼人体十二根大筋,形成后武夫可以畅快地发力;炼骨境则旨在淬炼骨体,分表骨与髓骨,大成时骨如铁石,髓似银汞,这时,肉身境的筋骨力才算大成;最后沸血境倒说简单也简单,难也难,多食天材地宝,增涨血气便是。” “之后是立命境,你血气旺盛时,这一知处,便是你的命根,当下即去强盛,根立,便是立命功夫,气血狼烟,气血烘炉,气血如龙,皆看你自己。” “随后便是方才说的蜕凡境界,共分小先天逍遥地境与大先天自在天境, 气血立命,冲刷全身,强五脏壮六腑,肝蕴生机,肾藏精元,肺纳清气,心送源血,身强体壮,循环小成,以它们为核心,五脏六腑调和,循着自然之理,生成一界,体内小天地将初具雏形,自身圆满那就是小先天逍遥地境,也称宗师之境, 而大先天自在天境,则需要凝练武道意志,打开眉心玄关架通天地之桥,那时一举一动甚至可引起天地变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常态,说是陆地神仙也不为过了。” 林远山语气里满是羡慕,连烟灰落在腿上都没注意到, “至于其后的法身境,命星境,我也不知道具体关窍了。”林远山拍了拍裤子,摇头深吸了口烟道。 林末若有所思,忽地来了兴趣道,“唉,爹你说许氏最强的是谁?有宗师级武夫没?” 林远山笑道:“这个我估计是没有真正立足小先天之境的,毕竟真要有,宁阳说话的估计就只会有一个声音了,半只脚踏进去的或许存在,不过现在这个关头应该都被征召去了淮平了。” “淮平?”林末不解。 林远山微微沉默,磕了磕烟枪里的灰,打了个哈哈,“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多的说出来有害无利,你到了立命我再与你说吧。” 说罢便起身回屋里搬出一个三角大鼎出来,“先把这副养筋汤给使了,昨天出去,正好撞上你二叔了,留了一夜,不然昨晚就该回来。” 说着便忙活了起来。 先支使林末去打了两桶水倒进鼎里,然后拿出一个大包袱,将里面的物事一齐倒进鼎里。 “甘霖草,重玄石,党参须,水黾根,不知名兽筋,干鹿角,焉耆花。”林末仗着学了一个月的识药课,多数物事还是识得,只有少部分确实不知道。 最后只见林远山又取出一鹿皮袋,打开口子,一股子血腥气从中散出,是一袋不知名兽血,血体纯粹浓稠,很是不凡的模样,同样一股脑倒了进去。 “也是正巧碰见你二叔,如今其带队出来行商,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他便将这袋蛟血给了你,这可是我当年都没有的待遇。” “蛟?”林末正烧着柴,听到后疑惑道。 好似在问真有这么厉害。 林远山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就是头巨蟒,有蛟化特征。”转瞬却又正色,“不过好歹也是沸血境山兽,你小子也别嫌弃了,进去吧。” 林末嘿嘿一笑,看着冒气泡的液体也不忸怩,衣服脱掉,一下便跃了进去。 轰! 身子刚进鼎,沸腾的液体一下子将其包住,皮肤万千毛孔像是被雷劈般,轰地一声下颤栗不已,随后就是极致的热,像是有团火从心底燃起。 他感受得到肌肉在拉扯,液体里无数养分一点一滴从毛孔进去,与肌肉大筋结合,随后又拉扯。 循环往复,伴随着的是浑身开始乏力。 林末眼神低敛,福至心灵般想起方才所看的戊土灵身,循着特定的节奏开始呼吸起来。 一呼一吸,巨大如牛哞的声响在院子里响起。 第十九章 虎魔炼骨诀 “感觉如何?” “前所未有的好。” 林末感受到鼎里沸腾的血汤再也无法透过自己结实的皮肤,肌肉的撕扯感消失殆尽后,一下子从鼎里站起。 “活动一下筋骨,适应一下力量。”林远山立在一旁,双手抱于胸前,自豪地看着林末。 林末点头,只觉得身子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力量与厚重凝结在每一处肌肉,发力变得更加容易。 他微微屈膝,一下子便从鼎里越出,接过林远山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身子,并立了几个拳架,活动起筋骨来。 只听见林末全身·噼里啪啦,如放鞭炮般一片炸响,整个人体型不自主地变得更高,更壮,肌肉一块块垒起,如花岗岩盔甲般,线条分明,个头足足到了两米多,远远看去,就跟个小巨人一样。 ‘是天生神力带来的影响吗?’ 林末若有所思,但略微动了动,没有感觉到体型变大对敏捷有什么影响,便不再关心。 毕竟这个世界不同于前世,力量才是根本,再优美的形体,俊雅的外表有什么用?活着才是王道。 林末将毛巾放在一旁,试探性地挥了挥拳,只听见空气被压迫,发出尖利的呜咽声,难以想象的力量感给人以无坚不摧的感觉。 ‘我怎么感觉现在的我,再面对前几日的场景,遇见那炼骨境武夫,一拳就能将其打死?’ 林末粗略估计了一下力量涨幅,心中不由出现这样的想法。 “看来你收获确实比我想象的多很多。” 林远山沉默了会,走过来,想拍了拍林末的肩膀,但尴尬地发现,如今他必须踮起脚,再将手伸直才能够得着林末的肩膀。 不露痕迹地放下手,改为拍林末的手臂,感受着极其结实,堪比磐石的肌肉,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他娘,真是自己能生出来的? 林氏也没有什么特殊血脉天赋遗传啊?心里也打定主意回去好好问问林氏那些老古董。 “你通筋圆满了?”林远山扯开话题,接着问道。 林末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光幕。 借助养筋汤以及猴儿酒的功效,他不仅将十二正筋最后一点进度补满,还将戊土灵身第一层炼成了。 此术只分三层,第一层修炼只需要大量补剂,这倒是简便,后面两层则需要一名为黄玄土的材料佐以修炼。 大成后肌肉厚比磐石,力量巨可搬山,当然,林末觉得有些夸大,不过他怀疑这类横练功法能促进他霸王神力的进一步开发,这倒坚定了他以后多找一些横练功法的念头。 “通筋后就是炼骨,以你的体格,”林远山想了想,“怕是完成炼骨境要比寻常人消耗的资源多上不少,不过也别担心,你爹我不说整个肉身境都给你包了,至少供养你炼骨境是没问题的,至于后面,让你爷爷他们去操心吧。” 林远山哈哈大笑。 家族势力比起宗门来讲自然在人才选择上占据劣势,但与之相对,天才培养上又有些许优势。 毕竟宗门有所谓宗规守则,资源分配得师出有名,得彼此各方势力博弈,而家族不一样,即使可能会因为亲疏有别存在不均,当族里出现真正的天才时,那向心力不是宗门能比的。 而在林远山看来林末就是那样的天才。 “既然你过了通筋圆满,我又得了你二叔应允,倒是可以先传你我们林氏的炼骨秘术。”林远山接着道。 他将木椅移了过来,坐了下来,示意林末也坐。 “世间炼骨法众多,有剑修常用的剑气淬骨,不过此法要求颇高,要么环境好,在上面剑冢,剑墓,要么家境好,手里有通灵宝剑,最次也要是利器级别; 有药炼法,类似于我们方才用的养筋汤,使用霸烈珍奇的天材地宝,以及特定的药剂配方,炼人体如熬大药,效果听说很好,甚至有可能提前在肉身境就领悟神通,不过还是一个字,贵且难,难熬; 最后就是最简单,最常用的方法,我们磨骨法,找一块顽石磨骨,像老鹰磨砺老皮一样,使劲地磨它,再辅以大量的补剂,配以淬骨诀恢复,恢复后紧接着继续磨!” “这种方法简单在于补剂虽然同样珍贵,但至少比珍惜的药炼法药剂配方,或利器宝剑好得来,而淬骨诀,千年前兽行尊者将其功法十方兽诀中虎魔炼骨术传道世间,旨在打破武学藩篱,因此也好寻。” “既然那位兽行尊者都传道于世间了,为什么传于我还得经族里应允?”林末有些疑惑,问道。 林远山讥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尊者传道于世间,也这样做了,可待那位兽行尊者逝世后,传全道于世间是传道于世间,传残道于世间也是传道于世间,这二者差别可就大了!” 林末迟疑了下,“你的意思是,世面上的虎魔炼骨术都不全。” 林远山懒洋洋地敲了敲膝盖,道:“嗯,这也正常,法不传六耳,而且毕竟,资源是有限的啊。” 说到最后,林远山不由摇了摇头,“我们林氏的虎魔炼骨诀还是比较齐全,至少通身表骨,髓骨都能淬炼得差不多,补剂吸收效率也高,你且附耳听来。” 此时宁阳西城区,偏僻地段,一处平房内。 原本一排的房屋屋内被打通,形成了一个宽敞的大空间,房间里大概二十几位身着相同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尽皆身材高大,气息雄浑,一看就是武道有成之辈。 首位上,一脸着靛青恶鬼像的男子赤裸着上半身,膝盖上摊着一张黄皮地图,手指一边点,一边念叨: “济真大师,你确定明日就是许氏学徒入山的日子?别到时候搞错时间,白浪费功夫了哩。” 其正是恶青,而他旁边坐着的宽袍敦厚男子正是济真。 济真此时作五心向天状,正在闭目养神,明明没见其嘴唇嗡动,只听道: “消息是经过多方人手确认,甚至与了许氏这两日人手调动情况相互印证,自然不会出错, 值得高兴的是前些日子坏圣教大事的人也恰在学徒中,能顺带一齐解决,倒也是一饮一啄皆为天意,你所需要的做的只是找到他,杀掉他。” “是是是,正好一齐杀掉,这应该会让宁阳城的火烧的更烈一些,也让那群成天只知道妨碍我大普渡天传道的军士冷静冷静,嘻嘻嘻。” “多带些人手,毕竟曹付等人死的很蹊跷,看得出其实力不俗,不要出差池,以免左使驾临时不喜。”济真叮嘱道。 “大普渡天的注视下,我必将携亵渎者的头颅而回。”恶青装模作样地闭着眼,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 “珞珈山之事恰好耽搁了黄天教经由宁阳,证明天命在我教,务必在此之前完成其中种种。” 济真低声说道,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在座二十几人说。 第二十章 恶意 清晨,万籁俱寂,天边刚泛起一丝丝亮光。 许氏药馆。 此时已聚齐了不少人,除了三十几位需要进山进行识药实践的学徒,还有一批药馆派遣入山的补给队。 林末来到药馆时,学徒在一边,补给队在另一边,人员泾渭分明。 与此同时,院子里还停着十来辆装着满鼓鼓物资的马车,三三两两的仓槽员在检查物资是否数量足够,马匹生理状态是否良好,不时与补给队进行交接。 许氏在大龙山的药田很多,每一块药田都有专门的据点基地,而补给队的任务即是每个月对其进行生活,修炼物资的补给,以及相关人员的调换轮休。 林末他们此次也是蹭着补给队的马车一齐入山,不然光凭一群未履山林的学徒自己前往,即便是有带队药师,到最后估计也得折损不少人手。 林末来到学徒聚集的这一边,今日所有人倒都做好了充足准备,最起码的换上了长衣长裤以及特制皮靴,手中或多或少带了几件趁手的家伙,面上大多都带着兴奋的神情。 毕竟城里生活的他们很少接触过山林,而野外在旁人描述中皆充斥着珍惜的天材宝药与凶猛的山兽毒物。 有人其中寻到过数百年火候的参王,获得丰厚的武道之资粮,有人在山间巧遇兽王争锋,坐拥渔翁之利,沐浴兽王之血,奠定武道根基,风险与机遇并存,由不得他们不向往,不心生一丝好奇。 “其实远没有大家想得那般好,不然为什么每个月药田轮休,重新进山时,那些药师都是千万个不愿意?”李元则不知何时来到林末身旁,撇了撇嘴道。 他是知道详情的,毕竟父亲就是个白衫药师,每个月都需要进山一趟,而爷爷如今虽然年纪大,依旧在家中,耳提面命,了解不少东西。 “每个药田不是有据点基地吗,甚至还有狩猎队进行不定期巡骑,按理说安全性应该有很大保证啊。”林末两手抱拳于胸,一边观察者补给队的人员,一边问道。 李元则立即没有答话,只是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 “不是安不安全的问题,安全性在基地的话自然算可以,虽然每日都有值班出行巡查,但都是特定路线,经过多次排查,危险度极低,最重要的是生活条件比起城里差太多了。” 在山里吃喝拉撒都是问题,哪像城里,饿了上街去,酒楼小摊到处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累了烧水冲澡也就盏茶功夫,换上干净衣服舒舒服服的。 但山里不一样,据点吃食计划供应,都必须保留一定时日储存粮,山里打猎烧烤是可以,但生火造饭需要在特定时间段,比起县城里自然是一万个不自在。 林末一想,联系到前世看的贝爷户外视频,三天饿九顿都是常事,想想倒也能理解,不过识药试炼也就一个月,这点苦他还是吃得了的。 见林末没再询问,李元则想要说什么,可转过头,看着猛涨了一截,如今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半头的林末,却是愣了一愣,低声道,“你,你通筋圆满了?” “这是自然。”林末理所当然地点头。 “可是,肉身境是可能对武者身形造成改变,但这效果在你身上怎地这么突出?”李元则惊得话都有些说得不连贯。 昨晚回家,倚着猴儿酒的充足药效,再加上他家老爷子特意手把手指点了一下灵猴拳其中门道,厚积薄发,练至大半夜,他也是终究是成了。 通筋圆满的他如今身材挺拔,目光似电,比起昨日也是换了副新态,可比起林末,确实不足为提。 这等体型,光是看着就骇人,挨近了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虽说武者强弱不能仅凭体型大小衡量,但这,这也太过健壮了,光是看着就让人生不起争斗之心。 “我也不知道,很难看吗?炼骨境圆满就好了,到时候找一门缩骨功遮掩一下,对了沈彻这家伙呢?”林末不以为然地说道,突然感觉耳边清净了不少才想起学徒中,他竟然没见着沈彻的身影。 “倒也不是,看着其实还行,”李元则道,后面带着些许羡慕,“沈彻这家伙倒是好运道,之前不少提过他制药以及药理研究方面天赋好吗,昨晚他爹托关系,入了药学院一位院长门下,都不用进山,呆在馆里享清闲呢!” “药学院院长?”林末问道。 “对,就是院长,真正能炼药制丹的红袍药师,那小子练武不怎么样,制药确实不差,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们炼药的地方是有着落了。”李元则感叹道。 林末同样颇为羡慕,识药课他上了一个月,对于基础药道常识同样知道不少。 药师难寻,难得,难成,原因很简单,其知识积累量要求很高,知识量达够了,还需要大量制药炼丹实践,这后面需要的就是真正的天赋了。 天赋下等者,只能仗着经验做些熬药汤,制药剂的活儿,像林末他们通筋境使用的精油,林远山煮的养筋汤都是如此得来,说没一丁点技术含量,那有些夸张,毕竟火候难得把控; 天赋中等者可以尝试制作一些药散,这就需要真天赋了,这类散不仅药材搭配比起汤剂更讲究君臣佐使,起放顺序,最后还需要一道名为药华的流程,类似于造饭的“收汁”促使药剂药性大部分保留; 至于丹药,则是剂,散的最终形式,不仅极大的保留药性,还能借此升华,高阶武者一般散剂根本没用,只能靠服丹,那是非天赋上等者不可炼。 常言道:百十药材放于炉,熊熊烈火炉下烧,非来等闲真功夫,哪得火中宝丹来。便可知丹药难炼,像许氏药房,能炼丹的不过寥寥数人,一只巴掌就能数清。 如若沈彻往后能够独立炼丹,怕是以后在许氏,其地位甚至不会比一般立命境武夫低。 “你们几个学徒,也一同过来帮着上货,愣在那干嘛,当大爷?” 远处补给队出来了两个人,朝挨着的学徒吆喝道,被吆喝的学徒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对视一眼。 “看什么看,听不懂话吗?还是得我找个八抬大轿抬你们过去?什么玩意!” “或许不是玩意,毕竟还只是一个多月的乖宝宝,哈哈哈。” “这你可说错了,得听话的才能叫乖宝宝。” “说什么就干什么,这还不乖?” “是极是极,都是群乖宝宝。” “” 一通的冷嘲热讽。 被指着骂的学徒脸色难看地低着头,也不敢应声,只好收了收袖子,循着吩咐,到库房里背着大包物资往车上放。 原本负责搬运清点的仓槽员,补给队员对视一眼,皆默契地负着手,站在一边,彼此说笑起来,不时戏谑地说两句垃圾话。 随后又有一群学员被叫了过去,然后分配至其他地方,最后一起像蚂蚁一般辛勤地搬运着一包包物资。 “这种情况正常吗?”林末看着对面补给队员不时瞥过来的目光,有些不舒服,问道。 李元则同样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有是有,但也不会不智到这个地方干啊,一般都是到药田有些难以说道的潜规则。” 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免有老人欺负新人的陋习,毕竟谁都是新人过来的,受过的欺负总要报复回来,这是人的劣根性。 可这临近出发,识药课带队的药师与补给队队长都还没到,这般堂而皇之做出这样行为,不怕受苛责? 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快,近乎所有学徒都被指派去搬运物资了,只剩下像林末他们一样,原本站在角落的几个。 这时,一个像是头头的补给队员手持一马鞭,背着手走了过来。 “那边是运往大龙山的衣物,你们两去把它搬上货车。”随意地指派了两个人工作。 最后只有林末与李元则立在那。 “至于你们两个,你去检查一下各个货车马匹状况,顺便检查一下马饲料备齐没。” 男子又指了指李元则,吩咐道。 “至于你,你是,你是叫林末吧?”男子声音变得冷冽起来,“长得倒是壮实,力气大就去把那箱子药石给搬上马车吧。” 原本走了几步的李元则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远处放药石的货箱。 不比其他物资,装药石的货箱极其之重,毕竟药石是就是农家的肥料,只是经由许氏药师加了一些其他动植物尸骸,使其效果更强,压缩而成,更别提那是一整大货箱药石,按常理,怕是四个仓槽员才抬得起。 看着远处不时瞥过来的目光,林末倒是恍然大悟,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是为了什么呢? 仔细一想,瞬间就联想起昨晚谈到的那罐虎骨酒,这消息还真是传得快啊,这才一天的时间。 不过先礼后兵都不讲究,直接率先来个下马威,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林末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朝身前的男子走两步,一直走到其跟前,低着头看去,瓮声瓮气道: “这位师兄,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男子面色一变,猛地将手里持的马鞭往地上狠狠一打,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直接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引来,厉声道: “怎么!所有人都干得活,就你特殊,你不用干?你要造反?” “还问我名字,我叫王卓!怎么着,你想干嘛?” 刚语罢,其余地方站着的补给队员,仓槽员都一股脑抱着肩膀涌了过来,齐齐 地站在男子后面。 男子见此底气更足,讥笑道,“地皮子都没蹭热的卑贱种,以为搬出贫民区就不是贫民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家伙,在哪都是狗都不吃的一坨屎!” 他自然知道林末的底细,一个毫无根底,凭借和几个伙伴关系才搬出贫民区的垃圾而已。 “嗯?你说他是贫民区的?不对啊,贫民区不是听说穷的饭都吃不起,有上顿没下顿,怎么长这么壮?哪来的钱?”有人帮腔。 “没准是他娘辛苦在外面挣得钱,哈你要干嘛?” 得意洋洋的声音戛然而止,像鸭子被掐住喉咙般尖叫起来。 第二十一章 小龙山据点 林末微微一伸手,便一把抓住其脖子,顺道如提小鸡一样将其中一个嘴最臭的男子抓了过来。 ‘真弱啊,感觉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捏死。’ 男子双脚悬地,只能两只手拼命地抓着林末的胳膊,一脸惊惧地大叫,吵得林末脑袋疼,感受到手臂上挣扎的力道,心中不免更加烦躁。 偏偏这种弱得跟鸡一样的东西还敢在他面前又吵又闹,到底怎么敢的啊?! “林末,你在干什么?还不放下程二!”之前还一脸从容的王卓脸色骤变,脸色涨得通红,死死地看着林末,目光狠厉,像是要将其生吃了般。 “再怎么说程二也是许氏药馆老人,是你的师兄,你这般目无尊卑,是想自绝于许氏?” 林末没有说话,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手上力气却越来越重,原本还能扑腾两下的程二,如今只能脚无力地垂着,脸越胀越红,慢慢发紫,眼珠子像死鱼一样往外凸。 无足轻重,无关痛痒,冷漠得令人心寒。 程二知道他不能再等了,众人给他站台,帮他壮声势,如今帮他忙,结果出了事,他什么也不表示,往后谁还愿与其来往? 心中一想,神色一片阴沉,不再犹豫,正准备出手,却只见林末忽地手松开,程二一下子如烂泥般摔在地,一见没了束缚,两手连忙捂住喉咙,拼命地大口呼吸喘气。 见此补给队里连忙走出两个平日与程二玩的较好的队员将其扶起,看着其脸上不正常的殷红,脖子处乌黑的淤青,尽皆骇然。 程二实力不算弱,同样通筋圆满,甚至上个月开始进行炼骨境修行,在补给队算得上中流偏上水准。 事实上方才敢站出来起头的都或多或少身上有几把刷子,可偏偏这样一个人一下就被擒了过去,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原本还想有所动作的人,内心不由打起退堂鼓。 另一边。 ‘霸王真血,影响真的这般大吗?’ 林末心中不由叹息一声,情绪稍稍激动,愤怒以及杀戮的欲望就会随之高涨,极端点甚至有可能蒙蔽理智? 而且他还能感受得到随着情绪的波动,心脏像个大火炉,暴怒的血液不断从中泵射而出,流经全身。 ‘或许我应该找部类似冰心诀的武功修炼’ 林末想到。 他看着依旧惊恐地看向他的程二,想了一想,脸上憋出一个毫不真诚的笑容: “程师兄抱歉了,我只是看你领口乱了,自作主张想帮你整理一下,弄疼你了吗。” 说着就上前,想帮其把之前被扯得有些乱的衣襟给整理一下,程二却如同见了魔鬼般,双脚拼命往前蹬,惊恐地看着林末。 他怕了,林末刚才是真准备直接捏死他! 根本没有在开玩笑!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自己死更恐怖的,无能为力的感觉伴随着口腔的血腥味,让他不敢再说一句话,整个场子都安静下来。 杀鸡儆猴似乎也不差,虽然鸡并没有杀成。 看着周围愤怒中带着些许惊惧的目光,林末不由想到。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周遭空气忽地灼热起来,在场人只感觉胸口如垒起一块大石,兀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紧接着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来人他都大半熟识,一共四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昨日主持武行评判的孙行烈,旁边的是鹰爪功中年,其后是换了一席青衫的陈刚,最后则是多日未见的宋明羽。 看来这次入山之行带队的还是孙行烈。 一行人走进场子,随后驻足,以孙行烈为首的三人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场中的情况,目光着重看了看被人搀扶着,脖子上多了个乌黑印子的程二,随后孙行烈冷哼一声: “这山都没进,还打起来了?看样子,打的还挺狠嘛,真有力气没处使?” “谁做的,统统站出来!” 虽然在问,但好似早已确定是谁,目光直接落在林末身上。 林末也没有想遮掩的意思,实际上在场这么多人,想遮掩也没法,直接上前一步,想了想,又举了一下手,示意是他。 一旁被搀扶着的程二也恢复了少许,身子微微站直,声音沙哑地道:“我。” 孙行烈被气得冷笑一声,先看了看林末,“昨日还与你陈师傅夸你天赋才情高,性格成熟稳重,是个好苗子,今日却这般胡闹,第一次就把师兄给打了?这般目中无人?” 林末立在那,低 着头,连连摇头。 没过多久,孙行烈又将目光落在程二身上,“你更有意思,作为师兄不提携提携师弟也就罢了,还不要脸皮地与其较劲,你知道你比人家多练了几年武吗?关键还输了,真他娘丢人!” 程二神色惨淡,如丧考妣,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许氏药馆不是什么魔门外道,讲规则,守秩序。每一人都是从学徒过来的,亲近点称师兄是应该的,理所当然互相扶持,别他娘的把馆外的歪风邪气带到馆里来!” 说罢环顾四周,对所有人说道。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孙行烈说了一大通话,见都乖觉的模样,这才气消了般,往人群中招了招手,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 “仓槽堂还有多久清点完货?” 中年人乐呵呵地瞟了一眼货车,稍作计较便开口:“最多盏茶时间呵呵,物资只有多,没有少,只有好,没有次,孙药师放心。” “这是仓槽堂副堂主,名为许钱,许家人。”不知何时李元则走到林末身边,低语道。 “我自然放得下心,有劳许堂主了。”孙行烈点点头,嘴上说着有劳,语气却不客气。 说罢走上前,看了一眼脚下放着货包的一些学徒,眉头皱了皱,冷哼一声,咳嗽了一下,“呸”的一声吐出口唾沫,使劲地用脚踩了踩。 “所有人现在该干什么干什么,补给队的,到你们唐队长处集合清点人数,检查武器装备,药馆学徒同样,到陈师傅处清点人数,三分钟内情况汇报。” 看得出孙行烈积威很重,一声令下,众人都动了起来,仓槽员检查,搬运物资;补给队汇在鹰爪功,也就是唤作唐海的跟前,检查装备,报数清点人员;学徒则皆将手中的货包交接,纷纷聚在陈刚身前。 又过了会,所有人员物资检查完毕后,孙行烈又亲自检查了几分钟,终于出发了。 连同补给队,足足十六辆马车,升起许氏的大旗,百来号人,学徒坐在运输物资的马车上,补给队大部分骑着马列在四周,前后都散有精干的队员骑马巡骑,显得十分谨慎。 “野外不比城里,可以说是十分的危险,靠城方圆十里还好,毕竟同样有周胜军士不时巡干,而出了十里外就不一般了,山贼,马匪横行,近些年近山一带还不时有山兽下山,一般人可不好活!” 陈刚骑着马,在给坐在物资车上的林末等学徒普及一些基本的常识。 “主要还是年生乱了,三十年前可不是这样!” 陈刚带着唏嘘的口气说道。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据我所知,不止在淮州,整个赤县似乎都是这样, 近山处,山兽层出,近海河者,有蛟横行,奶奶的,这群畜生不知吃了什么药,一个个打了鸡血般,惹得不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山民渔夫心惊胆战,背井离乡,走的人多了,世道也就乱了。” “周王朝没有什么举措吗?” 有人问到。 “有啊。”陈刚解释道,“每天那么多农夫修城墙,扩充城区,你以为是什么?一方面以工代赈,一方面也是扩大城市容量,收留流民。” “可是人太多了,而城市附近耕田也就那么多,垦荒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总的说难搞哦。” “既然野外就山兽横行,我们去山里会不会很危险啊?”有人担忧道。 “你他娘的是练武没练出什么名堂,脑子倒是给练迂了!危险怎么了,危险你就不去了?要是山里不危险,还用得着你去?我随便在城墙拉两个人干不了?”陈刚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刚才说话的人,幽幽地说道。 那个人脸一红,也不敢争辩,连忙低头,不愿再接话。 林末倒是颇为同意陈刚方才所说的。 道理也简单,有多大本领吃多少饭。 每天他们一行人不算通筋精油,就是吃食,每顿的白面馒头,晾晒肉干,都是笔不小的花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进山不就是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有时候,真要等到用不着的时候,那才得担心会不会飞鸟尽良弓藏。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真危险的地儿也不会让你们去,不然这个月花在你们身上的银子不都白花了?毕竟培养你们也不容易。” “要知道山里除了有我们许氏单独的药田据点基地,还有宁阳三大家共建的小龙山据点,负责定期清理山兽,建立宁阳第一道防线,此次我们就先去那,随后再随补给队到达梦溪药田,那地方安全得很。” “好了,小伙子们,进山了!” 第二十二章 山獾 大龙山位于淮泰山脉以东,横跨淮平郡与东阳郡,其内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山灵精怪无数,传上古有龙居之,故得名大龙。 车队循着山路行驶,好在这山道都是经过定期修补加宽,也不算难走,车轱辘碾在有些湿润的泥泞上留下一排排车辙,发出吱呀的声响。 来往巡逻的补给队神情开始更加凝重,尽皆手持钢刀,尽力观察着四周一举一动,就连走在前面的孙行烈也将背后的精铁棍取了下来,担在肩上。 “所有人可以喷洒驱虫粉了,交互喷洒,保持轮换,注意警戒,。” 孙行烈冷声说道。 大龙山不像大禅寺坐落的小丘,其保留着最原始的气息,甚至近些年更是如此,气候不仅变得诡谲,林中更是多了不少罕见的山兽虫豸。 在此间行走,除了担心各种奇异而危险的山兽,还需要小心大量有毒的蛇蚁虫类,这也是为何这几年许氏于大龙山药田据点人手逐渐不够的原因。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虽然大龙山环境变得愈加恶劣,貌似回归上古般,但也诞生了不少肥沃的野生药田,珍惜宝药,让人又爱又恨。 “在这山里行走,如果是山道还好,其余地方,除了注意四周,更要注意脚下,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陈刚指了指路旁由潮湿的树叶层于腐烂树木堆砌的土壤,甩了颗石子,石子一下便凹了进去,继续传授经验。 “驱虫粉更是野外必备,有时候凶猛的山兽不可怕,真打不打得过毕竟得打了再说,烦人的虫蚁是真的恶心,咬上没准就是一个大红包,运气不好遇上毒虫,还有丧命之危。”陈刚语气有些感叹,“当然,要是到了立命境便当我没说,那时气血澎湃,甚至能照进现实,气血冲刷之下,说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也不为过,寻常虫蚁直接震死!” 听着陈刚的讲解,有趣是有趣,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大家都意识到,这山林或许真不像小说传记里找个山谷藏就是兽王相争,互殴而死;寻个陡崖跳就是神功秘宝落头上,而是危机四伏,稍有不慎都可能送命,不复之前的轻松。 “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的山林啊,在这里风险与机遇共存,虽然暗伏杀机,但同样资源丰富,珍惜药草不说,一些气血澎湃的山兽本身也是大补之物,甚至就是地域本身就是修炼圣地,没感觉自从进了大龙山,气血都要活跃一些?” 看着大多数人一脸戚戚之色,陈刚不由笑出声,摇摇头说道。 也算给个大棒也给个甜枣。 坐在最后面物资车上的林末听后也暗自点头。 自从自己进入大龙山,便感知到像进入了前世的氧吧般,人变得更精神,气血也更亢奋,给人一种巴不得打几通拳的感觉。 倒是与在许氏內府时的感觉有点相似。 往后,陈刚继续开始传授经验。 从林间常见的植物,什么有毒,什么没毒,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或者只能少吃。 再到某些山兽的形态描述,大致实力对应武者什么境界,弱点是什么,遇见后的应对措施通通讲了一遍。 明显是有备而来,身上甚至带了部分植物的标本以及山兽图鉴,方便讲授。 林末暗自点头,像海绵一样拼命汲取着这些可以说珍贵无比的经验。 在他看来,这些常识经验,某种程度比一些武功秘籍还要珍贵,因为是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性命才总结而出的。 随着越加步入深处,原本高而密,成团出现的灌木丛开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繁密的枝叶将将原本还不时见得着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时微风吹过,枝叶拍打,发出簌簌的声响,有些像婴儿啼哭,倒平添了几分阴森。 一路上除去一些冒入的小山兽,倒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走了大概半天,车队停歇,原地休息,开始造饭,补充能量。 吃的是早制作好的白面干饼,芯是用的精面,师傅手艺不错,咬着很韧,似乎还掺了砂糖熬的糖水,吃完混着水还有些泛甜。 吃完又休息了一刻钟,车队重新出发。 据林末打听的,从宁阳到小龙山据点,早上出发,刚好晚上到达,倒也不用过夜,不过行程要紧凑点。 又翻过一个山腰,周边人迹更加罕至,就连开辟的马车山道都狭了几分。 车队路过一个大石碑,光是裸露在地面的就有三人多高。 经过风吹雨打,碑面已经不再完整光滑,青苔爬满半数坑坑洼洼的碑面,隐约看得见其上一个“尤”字。 “这个路段要危险不少了,所有人给我保持警惕!” 陈刚见着石碑,不由低声说道,原本懈怠的状态消失不见,直起身,手中多了一柄青面钢刀。 从现在开始已经算真正进入大龙山,即便每日都有小龙山据点的武者巡狩周边,甚至泼洒了高等级山兽的粪便,依然每次进山依旧免不了意外情况发生。 走在最前方的孙行烈也微微抬手,整个车队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林末有些疑惑,刚想问一问坐在身旁的李元则有没有什么说法,忽然脸色一变。 “有小兽潮!” 下一刻前方传来一声低喝,紧接着是一长两短凄厉的哨声。 前方的孙行烈身子一闪,跳下马,暴喝道: “全体戒备,将坐马就近栓好,补给队于前,学徒侧辅,观察四周!” 没过多久,只听见轰隆隆,轰隆隆,地动山摇般地面震颤,远处无数鸟兽冲天而起,像是受到惊吓般。 没给所有人多少反应时间,只听见一声呼的一声,紧随着“啊”的一声惨叫。 离林末不远处的一个补给队员“哐当”一声钢刀落地,两只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地在往里塞什么,血却不要钱地从手缝里往外淌,整个人忽地一下跪倒在地上。 “什么玩意?”“草,牛子倒了!” “我吊你妈,快看看能不能救!” 挨得远的补给队友不敢妄动,离得近的几个快速跑到铁牛身前,过了几息便摇摇头站起,重新拿起武器。 脖子被撕了一大坨肉,直接少了超过二分之一,气管都不见了,怎么活? 来的快,去的快,一个人就没了。 林末倒是看见了经过,一个黑影从临近的成片灌木丛里直接蹿出,速度很快,有点像前世的獾,纵身一跃便冲向铁牛,而铁牛根本来不及反应。 “是山獾,可为什么跑在最前面的是山獾?” 离得近的陈刚也上前看了看伤口,心中瞬间便下出结论,脸上不由浮现凝重。 兽潮兽潮,何为兽潮,一般说就是山林间的山兽受到大山深处兽王的驱赶或恐吓,不自觉逃跑的行为。 按理来看发生兽潮,跑在最前面的意味着是最弱的,可山獾,已经不算弱啊,寻常通筋境单独遇见其很难有活命的可能,小兽潮不应该如此恐怖。 他没有声张,这种时候说这些,有害无益,况且有可能只是他多想了。 可即便不说,一开始就减员依旧让所有人人心惶惶。 呼! 又来了! 这次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林末只觉心头一跳,一阵破风声,紧随着数道黑影接踵而至,从林间朝车队蹿出,瞬息扑向众人。 第二十三章 兽潮 林末心中也是一惊,只听见风声呼啸,在耳边响起,条件反射便一把将身旁的李元则往怀里一拉,另一只手抓起身边发放的水火棍看也不看,闷头砸了下去! 李元则原本正持着钢刀,戒备地四处察看,被林末一下子拽入怀中,还有些莫名其妙,下一刻便只见一团黑影猛地袭来,掠过空气,一下子与林末呼啸而至的水火棍撞上。 嘭! 闷声脆响,这一棍打实了,一下子将黑影砸得昏头转向,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趴在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黑影真面目: 此兽体型不大,有点像小狗崽,四肢短健,爪为四趾,看着很锋利,如刀铡一般,皮肤黑如绸缎,油光水亮,背上有着褐白相间的毛斑。 嘴巴却像猪嘴高耸,眼睛狭小泛着红光,看着很凶戾。 “这是山獾!” 熟识的人惊呼道。 怪不得铁牛方才反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杀害了,这玩意很是敏捷,一般通筋境武夫根本无法跟上其速度。 ‘而且似乎生命力还挺顽强?’ 林末看着整个脑袋被砸得凹进去一大坨,暗红色的血混着白色脑髓一起开花,却还是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的山獾,不由暗道。 “你往陈师傅那边靠一些,别乱跑。” 林末不知道这小兽潮到底是怎样个小法,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将手松开,朝李元则叮嘱道。 “哦。” 李元则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后怕地看着倒在地上,四只爪子还在扒拉着地面的山獾,下意识便跳下车,往陈刚那跑去。 回过神,又转了回来,从怀里拿出一小玉瓶,按在林末手中。 “小止血散,你揣着,遇事别逞强。” 李元则低声道,说罢便往陈刚,唐海那靠拢。 林末手一翻,将小瓶放进怀里。 远处传来唐海的声音: “是山獾,不过只是狗獾,都给老子稳住,通筋的把木盾顶起来,炼骨的给老子死命地砍!” 说罢便见唐海兔起鹘落,身形一闪,五指一张,爪风骇人,一只山獾的脑袋瞬间炸开,四只爪子还在挣扎,却被其一把扔出,将另一只山獾砸得踉踉跄跄。 补给队成员都是经过严格考核才能进入,甚至心理素质方面也有所重视。 很快形势便好了起来,通筋境的队员举起木盾,一齐不断压缩山獾的活动范围,炼骨境的组成刀阵,步步推进,很快便只得传来阵阵凄厉的嚎叫。 很快,最后两只山獾也被解决了,顾不得收拾平日里也算得上珍贵的兽尸,所有人开始又动了起来,将原本长龙状的马车围成盘蛇车阵,又重新加固了马栓。 “锁阵,以马车为依托。”孙行烈大声怒吼道。 此时与陈刚,唐海三人成铁三角站立,尽量兼顾各个方向。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大, 隆隆隆,隆隆隆,大地开始震颤。 “来了。” 站在最前面的孙行烈抿嘴,闷声道。 所有人下意识心里一紧,来不及准备,数道黄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山上窜了下来。 “是金钱豹!” 有人惊呼。 一个小头目招呼了几人手持刀盾,发出铿锵的声响,试图恐吓,但根本无用! 黄影如着了魔般闷头便向车队冲来。 “孽畜!” 孙行烈闷哼一声,怒目圆睁,一下跃起直接落在其前方,抡棍一周,狠狠一棍便朝黄影砸去,劲力之大,空气啪的一声便出了爆鸣。 黄影反应也不慢,竟然在空中急停了一个刹那,伏在在地面,略一蓄力,又一下跃起,朝孙行烈扑去,岂料迎头又是一挑,棍尖砸在下巴上,倒飞出去,倒在地上。 呜! 被直接打倒在地上的豹子还在呜咽,咔嚓,又是一棍,直接抽的腰身,一下子变成了两截,血流一地。 孙行烈速度太快了,不仅步子快,手中的精铁棍更是势大力沉,如长了眼睛般,一挑一砸,明明丈许长的豹子就没了生息。 剩下几头豹子也没落的好下场,一只被刀阵锁住,被乱刀劈死,一只被唐海一爪抓破脑袋,还有一只落到林末跟前,被其一棍敲断了身子。 然而不等众人喘口气,更多的咆哮声出现,越来越多各类山兽飞扑而下,直接窜向车阵。 山獾,金钱豹,狼群,血獴,狐猴之类,数量之多,数都数不清! 而孙行烈等人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频繁出手,开始只针对一些难缠的兽类,其余全靠林末他们解决。 车队开始出现伤亡。 光是林末就亲眼看见两人,一人持盾,一人拿刀,想要堵杀一只血獴,结果被一只狐猴抓住机会,从后方杀出,抓着脖颈,一把拖下山去。 其余地方则更多了。 车队最外面的货车有几辆直接被撞散架,各种物资落在地上被山兽们碾得稀碎。 林末没有管周边的痛呼,尖叫声,他直接提着李元则,选择跟紧陈刚抱大腿。 像他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可山兽实在太多了,开始还有补给队刀阵盾阵照应,后面兽多了,全都自顾不暇起来。 “山兽太多了。” 他随手一棍,将一只横冲过来的山狼敲死,一把抓过一个学徒,将其放稳在地上,忍不住暗道。 被他救下的学徒明显识得林末,刚要道谢,却只见蒲扇大的手摆了摆,“赶紧找个人多的地方,别单!” 像这种混战,对一个人来说太危险了。 想着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般,头也不回一拳朝身后挥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与其相撞,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 林末这才转过身,竟是一只一人多高,长着狐脸的猴孙,此时其正捂着手,怨毒地瞪着林末。 林末愣冷冷地与其对视一眼,手中水火棍便砸了下去。 呜! 一声惨叫,狐猴身子瞬间塌下去一半,一个后翻便滚开了去,咧着嘴怨毒地看向林末,连滚带爬地往后逃,一边逃还一边不时回头看。 林末没有去追,这个时候落单无异于寻死,即使是他也不敢保证能完整无缺地存活下来。 “走!还愣着干嘛!” 看着愣在原地的李元则,林末不觉喝到。 “那可是,可是只狐猴!你竟然一个人打逃了一只狐猴?!”李元则结结巴巴说道。 上午陈刚才说过,狐猴算是山林中较为难缠的山兽,不仅力气大,动作敏捷,还有不低于人的聪慧,十分记仇,一般炼骨境武夫都不敢招惹。 刚刚林末竟然一棍子将其打逃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猴,我只知道你再这么呆估计再也去不了满春院了。” 林末懒得再啰嗦,一把便将李元则搂在怀里,直接奔向陈刚。 原本想找孙行烈和唐海的,毕竟这两人给林末的感觉要强得多,可环顾一周,愣生生没找着人。 “好贼子!我就知道此次兽潮不简单,原来是你们在捣鬼!” “吃俺老孙一棒!” 空气瞬间炙热起来,林末好像看见一团熊熊烈火忽地燃起,烧得人皮肤都有干燥的疼感。 原以为是错觉,只见远处,一道十余丈的血色狼烟升起,在场所有人只觉心底忽地一沉,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山兽同样如此,不堪者甚至夹着尾巴,呜咽着四处逃去。 嘭! 空气中传来一连串的爆鸣,练武的人都知道,这是空气被凶猛狂暴的力量所挤压发出的哀鸣! 可这声音太大了!太尖了!惊得人耳朵疼! 下一刻远处滚滚气流袭来,周遭山石开始崩裂,轰得一声,苍劲的老树倒塌,层层沙浪倒卷,携带的气流甚至逼得草木皆伏。 “你竟然立命了!” 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 第二十四章 立命之威! “普世教的狗崽子?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宁阳捋许氏的虎须!” 孙行烈咆哮一声,一步踏出,身上的劲袍猛地一胀,身子一下拔高数寸,发出砰砰砰的弦爆声,血气狼烟在其头顶汇聚,气势骇人! 只见他双手持棍,一手握棍身,一手握棍尾,平端于胸前,一步跃起,铁棍抡圆,像是要开天辟地般往前一砸,发箍早不知落在了哪,头发披散,双眼圆瞪,面目可狰,活脱脱像只混世猿猴! 其身前是一个光头大汉,面上乌青一片,一道疤快要横穿整张脸,长相可怖,正是恶青。 恶青两只手皆戴着一双泛着乌黑光泽的金属爪套,如头恶狼般半伏在地上,脚下发力,整个人直接迸射而出,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其身影,竟先一步于其前,两爪合并,一齐轰向孙行烈。 “你也是立命!不!差点火候!” 爪棍相接,一声闷响,两人皆倒退而去。 孙行烈目光一凝,冷哼道。 “孙行烈,善使大疯猴棍功,肉身境圆满,嘿,如今却是已然立命,却无人得知,好算计!”恶青冷笑一声, “可许震南都于珞珈山重伤垂死,算得再好又如何?徒劳!” 孙行烈脸色大变。 下一刻恶青便四肢伏地,猛地朝暴冲而去,身形似电,一把朝孙行烈脑袋抓去。 铁爪似乎涂抹有毒物,留在空气中闻着都使人头晕目眩。 “你敢!” 孙行烈怒喝一声,屏息凝神,身子微伏,紧接着一踏,大地震颤,手中精铁棍直接通天而起。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他何止月棍,三岁摸棍,而来四十余年,一身功夫全在棍上,何惧任何人? 噹! 精铁棍上发出天雷炸响的轰击声。 孙行烈强行压住棍上传来的巨力,手腕一摆,直接便由戳变砸,一下子打在恶青肩上。 嘭! 恶青全身剧震,肩部卸了骨般猛地一缩,竟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恶狼噬月功?狼行身?” 孙行烈见一击未见功,冷哼一声。 恶狼噬月功是普世教四大护教神功之一,他自然听说过。 狼行身,狼裂爪,恶食术,拜月息。 狼行身便是总纲,据说练成后不仅身法迅猛如狼,嗅觉千里索敌,还能移骨换位,改变体态,端的是玄妙无比。 “没想到竟然是普世教护法种子,也好,算是条大鱼!” 孙行烈脸色变得更加血红,甚至隐隐有些发紫,体型又涨了几分,两只眼珠子血丝遍布,额头上青筋鼓起,披肩的散发无风自起。 “呔!” 他闷哼一声,如平地惊雷炸响,炸得在场人脑子竟然有些发闷。 只见其精铁棍高举,抡圆回旋,猛地一砸,自上而下,竟打出了天倾般感觉,周遭空气被强烈挤压,压出一条长长的气柱,端的是骇人。 恶青瞳孔一缩,狞笑一声,不退反进,浑身一炸,衣衫瞬间暴裂,精干的身躯背后纹着头银灰色的独狼,狼头攀附在其肩上,狰狞地注视着胸口的一弦残缺的血月。 “恶狼拜月!” 他周身肌肉鼓胀,成束的肌肉不断震颤,身上的恶狼好似活过来了般,发出阵阵咆哮,双爪交叉,正面直接迎了上去。 吱! 金属碰撞声,强烈的挤压竟然刮出了串串火花。 恶青身形一矮,闷哼一声,竟被一棍直接敲飞了去。 “不对,他想逃!” 孙行烈恍然大悟,又惊又怒。 此人还没立命,只处于气血生神,劲力初生的境地,可饶是如此都能与其拼上几十个回合,可想其天姿有多高。 可越是如此,孙行烈心里杀心越重,正准备上前,可脑海里忽然想起恶青开始说的话,动作不由一顿,再回过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青身影越来越远。 恶青强行咽下涌上喉间的血腥味,感受着已经失去些许知觉的双手,连点两处穴道,速度又快了几分。 情报出现错误,孙行烈突破立命,害得另外三个沸血境香主当场毙命,甚至他也被偷袭至重伤。 这是教内情报人员的失职! 可恨!若是他稳固境界,也不会是这般结果。 恶青心中恼怒,正盘算着如何回去交代,鼻子忽然一动,猛然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正呆呆地看着他。 正是大禅寺山腰记录的气味。 “也罢,总得有些收获。” 心中略一计较,只见其身形一闪,整个人跳到一个树干上,猛然借力,竟然直接改变了方向。 他周身气血迸发,速度极快,外人看来只见到黑影,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刻便落到了林末身前。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的一探爪,金属爪套依着微弱的幅度疯狂震动,空气不堪,发出嗡嗡的声响,恐怖的劲力在其间流转。 狼裂爪,此爪功最为残忍,铁爪接触人体的瞬间,无序的震颤方式在劲力的加持下足以将经脉,血肉,通通撕裂,让人感受千刀万剐,凌迟般的痛感。 只有这样的惩罚才能令圣教大业道路上的所有敌人胆寒, “他是冲我来的?” 林末看着横冲过来的恶青,感受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暗道。 “速度不慢,但力量不大,好像能打?” 林末脸上不动声色,这一爪威力确实大,光是震颤出的爪风吹在脸上都有些生疼,恶青速度更是不一般快,即便是他也只看得到一道残影,但他感觉似乎能接下? 不过我为什么要接呢? 敌寡我众,只要稍微拖一下,自然孙行烈等人空出手来便一切都好了,何必暴露实力? 力量大一点可以推脱体质原因,但他力量太大了,从小生活轨迹就在那,也不是天生神力,更没练过横练神功,完全没有解释糊弄的借口。 心中打定主意,只见林末身形一动,直接栽倒在地,一个翻滚,硬生生躲去一爪。 呱!! 刹那间,恶青一爪拍向林末原本身位后的一棵数人合抱的古树。 劲力灌注,古树瞬间剧烈震颤,无边的树叶簌簌掉落,树木成屑,发出不堪的吱呀声。 林末眼神一凝,更加庆幸自己选择暂避锋芒是对的,光是那一击,他能硬抗住的几率也就五五开。 身形一闪,跟个猴儿般往远处孙行烈那奔去,明明身材魁梧,却灵敏至极,一蹦一跳便是十米开外。 “该死!” 恶青气极,手到擒来的一击没想到会失手,一个不过通筋,最多炼骨境的杂碎怎么躲得过去! 恨恨地看着林末的身影,远处身负精铁棍的孙行烈对其虎视眈眈,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不急,只要还在大龙山,只要气味还在,他必死! 恶青没有回头,他怕忍不住上头,直接冲过去,整个人如头孤狼般身子窜如山林,很快消失不见。 第二十五章 上山 太阳快要落下,透过枝叶,撒下零碎的余晖。 一群嗅觉灵敏的食腐鸟不知从哪冒出,倒挂在枝头贪婪地看着地面的血肉,不时发出“嘀咕嘀咕”的声响,令人头疼。 “先检查一下地上躺的有没有还活着的。”孙行烈面色平静,不知从哪找回发箍戴上,没事人般吩咐道。 其实没待他提醒,所有人都自发开始收拾战场。 这次伤亡很大,地上不少尸体。 人的,兽的,混在一起,鲜血浸透土壤,留下一片暗红。 面对兽潮,多数人其实倒下生存机会就少很多了,毕竟群兽践踏下,能活着的又能有多少。 也有生命力顽强的山兽,但都随即被补刀送走,然后由专业的药师分割尸体,留下有用的部分。 林末数了数,学徒这边死了几近一半,这还是陈刚有意照顾的情况下。 补给队那边也没好很多,毕竟依托车阵,他们是在最外面。 死的人太多了,在兽潮之下,再强的人也只能护住身边的几个人。 最后倘若不是孙行烈气势震慑出群兽,或许死伤会更多。 “很残酷吧?” 林末蹲在地上,将一名平日还算熟悉的学徒头发顺了顺,脸上血渍擦了擦,最后将其眼睛阖上,耳边突然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他抬头,是孙行烈。 “这就是山间,这就是野外,这就是乱世,宁坐盛世犬不做乱世人啊。”孙行烈帮着林末一起收拾起来,有些感叹道。 他的年纪,堪堪经历了大周繁盛之时的光景,也亲眼目睹了由盛转衰的无奈。 “那个男子你认识?”孙行烈拍了拍手,整理好后问道,眼睛看着林末。 林末摇摇头。 他知道孙行烈指的是谁,自然是方才临走都想要抽冷子给他来一下的青脸大汉,他的确不识得。 “那人是普世教的。”孙行烈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末,解释道: “这教派挺邪门的,大周曾严令禁止其传教,而皇权落了后,又复苏了起来,这几年借着流民增多,在其中传教,势力也大了不少。” “城里不少游行示威活动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这次也是,利用引兽香引来兽潮,若不是没料到我突破了,其间那头小兽王都足以让我们全军覆没。” 孙行烈声音少见地有些疲惫,拍了拍林末的肩膀。 “此间事我会帮你遮掩过去,你是个好苗子,你的路还长,要记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求问心无愧。” 说罢又在林末脑袋上轻轻敲了三下,起身走向唐海那边。 商量事去了。 “普世教?问心无愧吗。” 林末心情有些低沉,应该说第一次经历这般场景的人都会觉得压抑。 人命如草芥。 远处李元则正在叫他,那边陈刚正组织收拾物资箱,另一边唐海等人则带头寻了块空地,正在挖坑。 过了一会物资车整理完毕,学徒这边也被拉过去帮忙,众人合葬,做了个简易的墓地,最后由孙行烈亲自出手,搬了块一人多高石头伫在墓前,留作纪念。 “以后你们每次经过这,应该要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毕竟你们能活下来,或许就因为他们替你们死了。” 孙行烈说道。 天色渐晚,夜里的大龙山更是凶险。 后面没有再耽搁,收拾了东西,重新列好阵型,车阵在马匹的唏律声中,离开了这片地方。 一路上,所有人话都少了不少,就连陈刚也没了传授经验的兴致,持着钢刀骑着马,不时逡巡,亲手杀了几头拦在路上的山兽,似乎在发泄什么。 沿着山径一直行走,一路无话,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前,他们到了。 这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峰,倒是与大禅山差不多大,其上高大的树木早已被伐了个一干二净,搭起了寨林木屋,看上去鳞次栉比,还算工整。 等来到这,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四周补给队的队员心情也都振奋了不少,开始有说有笑,使得第一次来的学徒不明所以。 “小龙山据点说是据点,其实都能算是城镇了,一座位于大龙山深处的城镇,由三家共同管理,里面和宁阳几乎没什么区别,像酒楼,商铺,嗯,那啥都有。” 一旁的陈刚不知从哪找来一袋子酒,拧开塞子,饮了一口,给林末他们解释道。 “不过你们晚上去发泄可以,但别去瞎玩太久,晚上还是老老实实在宿舍呆着,好 好歇歇,明早还要带你们去药田据点,得起个大早嘞。” 陈刚叮嘱道。 年轻人,气血方刚,又经历大变,想要发泄舒缓情绪他自然能理解。 发泄方式有很多,各有各的不同,但大多就局限于上半身和下半身上面,他怕林末他们少而不自爱,不知节制,坏了身体。 众人连忙称是。 见所有人很是乖觉,陈刚也满意地点点头,又小声推荐了几家他自认为老板娘古道热肠,温柔体贴的小店名字,便骑着马便悠悠地跑到前面去了。 后面他们还遇见了几队巡狩,密度倒是不小,由孙行烈上去交涉,晃了一下名册,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大多带伤也就放行了。 快要到山脚,林末看到骑行在前面的王卓一行人不时回头看他,然后又小声说些什么,还发生了一些争吵,情绪有些激动。 他皱了皱眉头,原以为也算同生共死,生死场上走了一遭,也不算太大的恩怨,应该了结了,但事实好像乐观了。 “事情原委打听清楚了。”李元则骑着马,来到林末身旁,低声道。 他如今也是伤残人士,当然比起其他人还好,只是肩膀激飞的落石砸了一下。 “就和你想的那样,那罐虎骨酒惹的祸。”李元则感叹道。 虽然原本就有所预料,但事情真的发生还是有些离谱。 “许氏一位小少爷,嗯,不是嫡的,也在炼骨境,需要资源,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正好看你身后没人,便瞧上了你的东西,然后就是一堆愿意捧臭脚的人。”李元则有些愤愤不平。 在他看来,等识药实践结束,回宁阳分配老师,依林末的天赋,起步也是一位青衫,到时候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遭遇。 毕竟那时候林末才真正算药馆一系。 “你知道是谁吗?”林末了然,低声问道。 “许成元。”李元则回道。 “我可以托我爷爷说和一下,酒可能保不了,但能换些好处。” “好处有虎骨酒大吗?”林末笑了笑。 “怎么可能。”李元则一副你拿我打趣的样子。 他也最多借此帮林末要些好处回来,虽然方才说的轻巧,不是嫡的,但终归姓许啊。 毕竟涉及到许氏本家,就算一般青衫药师都不愿趟这滩浑水。 “这件事后面再说吧。”林末面色平静,摇了摇头道。 换作普通人或许就同意了,毕竟人家人多势众,将酒给了也就给了,要点补偿,也就凑合着过。 但他不同。 他的实力本就在快速增长期,以他现在的实力,虽然没有认真打过,但自认一般沸血境武夫还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还有个苟到立命境的爹,没必要这么憋屈。 李元则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看见一脸木然的林末,忍不住踢了踢马肚子,调转马头。 “我再去说和一下!” 看着前方李元则又在与王卓等人不断说些什么,最终引来几声他都听得见的嗤笑。 林末摇了摇头,从兜里找出一块剩下的精面馒头,也没和水,直接一点一点撕烂咽了下去。 远处小龙山越来越近。 他好似听见了山上人声喧沸。 第二十六章 小龙山 此时傍晚时分,山脚下倒是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从山外狩猎而归的猎人。 收获颇丰,伤亡不大的便将猎物提在手里,担在肩上,嘴里说着豪迈的话,宣泄着心中的快意。 也有一脸晦气,闷头走路的,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 比起宁阳,小龙山人没有那么多,但武风更加悍烈,来往的除了基本的后勤,生活人员,最起码的都是劲力整合的通筋境武夫。 这些人放宁阳,即便在小帮派都能混个头头位置,豪门大户当个主人家都得客气称呼的护院师傅,更别说背靠三大家了。 若是愿意,吃香喝辣,早赌晚嫖的生活唾手可得。 但这些人仔细观察,貌似不全是三大家的,还有散人? 林末有些疑惑。 “大龙山毗邻淮泰山脉,光凭三大家本身,想要在大龙山筑起这样一道防线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官府背景的周胜军也舍不得花这么多代价, 唯一的可能就是引进一部分游侠,甩出一些珍稀功法,药剂作饵,既能缓解人手压力,遇见合适的,还能纳为己用,增加实力。” 这时宋明羽不知何时出现在林末身旁,小声说道。 他一身衣服干净整洁,但仔细看就连林末都看得出做工精细,材质不一般,说不得还有些许防护功效。 “”林末看了宋明羽确实俊朗的脸庞,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这个月时间,他俩也被有的好事者称为平民双骄,但两人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交流,顶多碰见时点头示意一下,他不知宋明羽所为何事。 “更可笑的是给出的功法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要么伴随着不可知的隐患,要么效用很弱,甚至连药剂都是残次品,狗都不吃的玩意。 他们都叫你我是平民双骄,贫民里的天才,呵,其实是什么天才?也就是奴才。”宋明羽俊脸上泛着寒意。 林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随意安慰,只能叹了一声气。 宋明羽养气功夫确实不错,下一刻便面部舒展,露出阳光的笑容。 “我失态了,这个给你。”说着就递过来一块面饼。 “我这还有点饼,你饿了可以将就一下。”声音逐渐变得大声。 随后不待林末回应,就拍了拍马头,向唐海方向骑去。 林末手里握着面饼,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摩挲,果然感受到一股子硬物。 是什么东西非得以这个方式说,林末感到有些不妙。 以他前世的经验,礼下有所求,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准没好事。 他只觉头大,想了想将面饼放进袖口,抬起头,正好看见宋明羽在与唐海说些什么,不远处,唐海正回头看着这边。 林末笑着点点头,唐海点头回应,又转过头去。 来到山下,当处修有专门的山门,几个身穿相同服饰的男子在门口伫立,四下巡视。 孙行烈带着补给队拉着物资车需要往专门的库房放置货物,而陈刚则笑呵呵地与熟人打了几句招呼后,便招呼着林末等人,往山上走去。 “穿着一身绛紫衣衫的都是执法队,里面全是三大家自家人,一般而言,不寻衅闹事,都不会为难你们,还有,”陈刚带着众人一边走,一边道。 “山上对于你们这些学徒,嗯,尽量不要招惹另两家,也就是王氏,周胜军的人,也不是说得绕着走,只是道理都是被捏在拳头里的,你们这群崽子还小,一不小心就会吃亏 ,王氏,周胜军服饰也好认,左胸前分别刻着‘王’字和‘周’,当然不惹事也别怕事,要是道理在这边,老子给你们撑腰, 呃,老子不行也还有你们孙头。” 陈刚霸气地说道,可惜依旧只豪气到一半,后面默默地补了一句。 “对了在小龙山最大的好处还有平日里难见的珍奇材料易得,毕竟就地取材嘛,有什么往日不好买的,可以去街坊看看,也许会有收获。” 陈刚补充道。 众人齐齐点头。 许氏给他们准备的住所是在山脚,快要到山腰的位置,一处还算平坦的空地上修有一排木屋,看上去也算整洁大方。 原本是准备了两人一间,哪料经历兽潮,直接少了一半人,刚好一人一间。 分配房屋时,一个个勾画名单,陈刚还一脸唏嘘,嘴里念叨着,“这世道,这世道,难捱啊。” 房屋分配好后便是自由行动,林末和李元则房屋是分配在一起的,两人稍作打算便准备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洗澡的地方好找,房屋背后有一方小湖,旁边修有一个小棚屋,里面堆砌了几座大锅灶台。 如果不忌冷热,直接跳进湖里,搓搓搓就完事,想用热水就得自己打水烧。 此时湖里已经有不少人,大都嫌麻烦,直接就穿着条裤衩便在水中嬉戏打闹,两人也不是忸怩的人,同样脱去衣服便下水清洗身上的血渍泥巴。 洗澡时林末有些不自在,褪去衣服下水后,总感觉不时有人故意打量着他,关键是也没有什么恶意,那种感觉仔细形容,或许是羡慕? 他说不清楚。 一旁的李元则同样如此,来来回回看了林末几眼,又瞧了自己几眼,忽然游了过来,趁着林末不注意,用手指戳了戳他胸肌。 就在林末有些恼怒时,忽然开口: “你这肌肉练的也太夸张了。” “是大了些。”林末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李元则,又看了看自己,。 其实练武之人,除非是特殊功法要求,大家体型上差别也不大,林末或许是因为霸王真血的改造,又或是戊土灵身影响,肌肉确实要比他们大上不少。 穿着衣服还不显眼,褪去后,上半身肌肉成块状垒实,纹理清晰,线条明确,光是一块胸肌单论大小就比得上其余人两块加上一起,给人异样的暴力美感。 “对了,抱歉,原本想帮你谈和一下,还是没拿下。”李元则忽地神情沮丧了,低声冒出一句话。 林末自然早就有所预料,舀起一滩水,淋在身上,随手拿起放在岸边的洗身膏搓背,沉默了一会,摇摇头道: “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他前世只是普通人,对于小富即安的日子很是习惯,或许这是千百年小农经济留存在血脉里的记忆,但不意味着他喜欢忍气吞声,愿意受多大的委屈。 留在许氏,只是对林远山所说的大圣劈天功,许氏的药理知识存在些许心思,仅此而已。 实在不对付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换个地方混便是。 “我知道你力气打,实力强,甚至可能炼骨境的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元则苦口婆心道。 他自然知道林末猛,他又不傻,之前兽潮,别人或许没见着,但他一路被护持着,自然看见林末一根水火棒,无论是山獾还是狼兽,狐猴,在其一棍子下,统统直接变成死物。 这等实力,怕是比起教他们武学的陈刚都差不到哪。 可一个许成元虽然仅仅只是个庶系,但终究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雄踞宁阳几十年的许氏啊。 “总之你要小心。”李元则闷了一会,突然一句话冒出,随后便不再言语,也开始洗漱。 林末点点头,同样没有再说话,快速清洗了一下身子,拍了拍李元则肩膀,先起身走人。 第二十七章 隐秘 洗完澡后林末直接回到自己的木屋,准备训练一下。 木屋也算宽敞,除了一条床以及一套桌椅外便没有什么了,留了大片空间,似乎本身就考虑了有人可能在屋内打拳练功。 他此时练的是虎魔炼骨术,与灵猴拳术一样,都列属兽形拳,这类功法其实除了口诀武谱外还需要一种类似观想图的物件。 只有这样才能使武者领会拳术精要,练习时事半功倍。 灵猴拳术没有,不知是许氏也没找到配套观想图还是有但不愿拿出,因此每次都直接抓的山里灵猴作数。 林末此时盘膝而坐,从背囊里取出一卷高二尺,宽二尺的画轴,将其摊开。 两只山虎跃然其上,雌雄各一,雄者踞于石,昂然远视,张口若虎啸状;雌者伏于侧,足前伸,神态怡然,旁边有奇石三四,似助威也,左下方写了四个大字隋云台画,旁刻小字: 大周齐光十一年于淮泰山见虎王留。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林末依然免不得一怔,仿若眼前出现两头山虎,正直直看着他。 似被摄神。 这等层次观想图,流传出去怕是连许氏这样的势力都免不了动心,林父能为他直接寻来,也的确是有心了。 林末心里暗道。 认真观摩了片刻,他便将观想图小心收好,重新放回背囊,开始训练起来。 虎魔炼骨术分静练与动练,静练即虎踞势,意沉气血,内敛骨髓,这个阶段必须吞服壮骨散,虎骨酒类似的补药。 动练则要简单粗暴许多,基本上是寻一块山石,极致的碰撞中磨砺骨头,简称碎骨。 有点像前世泰拳的训练方式。 这其中的苦头可比通筋境大多了。 耗费资源多,训练难度大,统统造就了炼骨境的修行之难。 这也是为何炼骨境白衫药师地位与沸血境青衫药师地位悬殊的原因,总的来说这是道坎。 此时限于环境,林末只得练一下虎踞势。 他端起虎骨酒,一饮一大口,只感觉火辣辣的滋味在口中绽放,一条火线流经咽喉,紧接着便是浑身暖融融的。 ‘的确够劲!’ 林末暗道一声,四肢着地,身子微伏,做了一个外人看来极其怪异的姿势,循着特定的呼吸节奏,整个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远远看去,竟真像一只傲啸山林的伏地虎般! 时间过得很快,林末练了一会,当骨头出现酥酥如蚁噬的感觉后便停了下来。 明明刚刚洗完澡,训练完汗水依然浑身都是,幸好早做了准备,拿起身边的干毛巾开始擦汗。 借此机会看了看天赋珠。 赤能每天涨将近03,要达到100意味着就是还需要三百多天,如果找不到补充方法,那就是一年开启一次天赋珠。 有些慢了。 林末皱了皱眉。 不过炼骨境修炼得倒挺快,一天2,保证补药的情况下,一个多月就能完成表骨期的修炼,这还没算虎魔炼骨术熟练度上升的情况,以及完整进行碎骨所带来的涨幅。 也对,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他一天的修炼时间到底有多少。 别人睡觉休息的时候他在修炼,别人吃药疗伤的时候他还在修炼。 他每天努力超过十六个小时,所获得的成果又岂是简单的一个天生神力能抹杀的。 深蓝,加点,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不小心串台了。 林末休息了一会,感觉体力恢复了,又接着开始训练。 漂亮的女生会骗人,但熟练度不会。 他只要努力就能变强,比起寻常人幸运太多,又哪有什么资格懈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熟悉的声音。 “末子,走去吃饭。” 是李元则。 不说还好,一说起吃饭,林末就好像听见肚子在叫。 虎骨酒能补充能量,也不算太饿,但到了饭点总要吃点东西才显得踏实。 心里劝慰了自己一句,林末穿衣开门,李元则站在门外冲他招手。 林末走出门,刚准备说话便见李元则一把塞了个小瓶进他怀里。 晃荡声响,里面装的是液体,不多,手掂量了掂量,应该一两多一点。 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虎骨酒? 林末疑惑地看向李元则。 李元则没有说话,只是拍 了拍林末,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今天兽潮要不是你,多半得挂几个彩! 宋明羽那家伙有唐海罩,我也有兄弟你顾着,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晚上我作东,去好好吃一顿。” “其实唐海不一定打得过我。”林末心中滋味难明,笑了笑,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这样一句。 “嗯,他必然打不过你,我等着你后面炼骨,沸血,最后立命!像今天孙头一样威风。”李元则一愣,只当是笑话,乐呵呵地说道。 他丝毫没有提那小瓶里装的是什么,林末也默契地没有问。 此时已到傍晚,山里月亮挂得比较晚,太阳还慢悠悠往山下挪,准备腾地方,比起宁阳,倒是要凉上不少。 正是饭点,像他俩一样结队去吃饭的不少,街市在山腰,都往山上赶去。 小龙山的街市可以称之为山市了,到晚上很热闹,吃饭的酒楼,男人玩耍的青楼,消遣的赌坊,以及吃食店,器物坊,杂货铺都有,来来往往不少人。 李元则带着林末到一家名为御味园,算得上是片区里生意最好的几家,二层小楼近乎座无虚席,他俩到时正好空上一座,也算运气好。 坐下后,两人随意点了些招牌菜,便开始聊天。 “这次进山,出了这堂子事,此后识药评判恐怕不会再开展此类药田实践了。”李元则看着楼下人流不息,突然想到什么,叹了声气,感慨道。 “死这么多人正常吗?”林末不由问道。 “肯定不正常啊,不然宁阳谁家势力经得起这般造啊。”李元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这次兽潮粗略估计死了将近三十几号人,几乎全员带伤,算得上是近十年损失最惨重的了。 “以往大龙山虽然危险,但其实只要小心谨慎,人员充足,并不会有太多伤亡,只要不进入深处几处禁地,也就那样,这次不知怎的,竟然在进山途中遇见兽潮,几百年难得一遇,真是晦气。” 李元则指了指群山深处道。 林末默然,没有说出普世教的事情,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贸然将李元则牵扯进来反而不好。 “对了,今天孙头与那个青脸丑汉对战时,其提了句许震南,这许震南到底是谁啊?” 林末忽然想到下午的场景,好奇地问道。 他可记得,当时孙行烈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都明显变了变。 李元则停顿了一下,酝酿了一下,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件事就当忘了吧,千万别和其他人说,当没听见。” “许震南是许氏上一任家主,也是现今许家家主许国文的父亲,早已隐退多年。”又补了一句,声若蚊蚋。 “客官,菜来啦。” 林末还想问些什么,这时小厮却开始报菜名,很快菜肴一盘盘端了上来。 第二十八章 黄玄土 菜式很普通,没有什么新奇的,与宁阳南大街的酒楼相比花样少了不少,不过份量很足。 青椒炒肉,真是青椒炒肉,青椒看得见的少,都是大块大块的五花肉,酱汁,胡椒浸透略微炒焦的五花上面,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炭烤兽排,不知是哪种山兽的,每一根肋骨都有尺长,上面肉很足,炭烤得金黄,孜然辣椒粉洒上面,冲得人口水直流。 还有红烧狮子头,肉丸和成年人拳头那么大;炖的山药骨头汤;凉拌的野生猪头肉,都是硬菜,全是一大份,一大份的。 至于主食,则是一盆白面馒头和加了点油炸碎肉粒的香米饭。 “这家店是老牌子,据说小龙山建立之时便开了张,用材实诚,味道也好,所以生意便越做越大了。”李元则介绍道。 林末点头,没有先吃辛辣的,而是伸手拿了个白面馒头,三口两口塞进嘴里先垫垫肚。 馒头的确很软,也挺有韧性,最重要的是热乎的,比起许氏厨房做的还好吃一些,吃完都吞进肚子了竟没怎么反应过来。 果然得吃肉才行。 武道即食道。 境界越高,想要满足充沛的气血就必须要吃,必须要吃得多,吃得好c 据说境界高深者甚至能一餐尽食一牛。 说的可不是普通养殖牛,而是数丈高的山兽天青牛。 林末又尝了尝其余菜式,确实没让他失望,五花肥而不腻,混着青椒一起吃更是绝;兽排肉多骨头小,辣乎乎的,啃起来舒坦;猪头肉倒一般,不过肉质劲道点,骨头汤挺纯挺香的。 主要肉质应该都是就地取材,用的山兽肉,吃起来确实和城里养殖的家禽肉有点不大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顶饿。 两人都十分熟稔了,也不用客气讲理,吃饭倒是很快。 吃饱再盛碗香浓带点微甜的骨头汤确实是舒服。 “吃完准备去哪?”吃饱喝足,李元则擦着嘴问道。 “应该会去杂货铺逛逛,最近在练套横练功法,买点修炼用的。”林末看着楼下一排的杂货铺随口道。 “横练功法?你哪来的这玩意?”李元则有些疑惑。 横练法门可不好得,毕竟人体最为玄妙,想要摸索一套炼体功法最起码也得要先天之境,做到内天地圆满才行,不然只得从一些经典中扣出片段。 两者都不简单。 “因缘际遇得到的,你要的话,我找个时间给你。”林末笑道。 戊土灵身说是白捡的也不为过,自然没有吝惜不吝惜的。 “行,那我晚上找你。”李元则也没有客气,点头。 “我爹的师傅在这小龙山轮值,待会要去拜访一趟,就不陪你了。” 关系都是需要日常维系,他成年后便开始慢慢接触这类事物,虽然他并不太感冒。 “行。”林末点头。 两人又休息了会,将剩的一些骨头汤饮用完后便分别了。 李元则继续上山,他爹的师傅便居住于山顶,也是一位青衫药师,而林末则在街上准备找几家杂货铺逛逛。 现在能增加实力的途径就两个,一是完成炼骨境的修炼,炼骨境修炼完成后,凝练骨体,筋骨力成形,力量会有一次暴增。 二则是进一步开发霸血神力。 如今他的力气依然随着时间的增长在慢慢变大,但这个幅度并不大,想要进一步促进霸血神力的成长,着落便要落在戊土灵身的第二层。 ‘按部就班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强者,做到力拔山兮气盖世,可惜计划怎么也赶不上变化,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会先到来。’ 林末心里有些难受。 在鼓起勇气,耗费大毅力,破除大恐惧解决邓真一行人后,他本份做人,踏实做事,想要平静的生活,可惜又来一个许成元,一个更难缠的角儿。 他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把许氏给解决了? ‘世事如艰,唯有自强。’ 他心中叹息。 看着面前一家名为八宝轩的杂货铺,林末观察了一下人流,看着不断有人进出购置,贩卖货物后,定下心迈了进去。 说是杂货铺,店面却很大,足足占了三个门面,楼高两层。 “请问顾客是买货还是卖货,若是卖货得上二楼。” 林末更一进店,一个长相甜美,身材窈窕的女子便迎面走来。 闻着扑鼻而来的淡淡清香,林末有些不知所措 。 但他终归定性大,往后略微退了一小步,闷声道:“我买东西。” 女子见林末这番模样笑了笑,微微侧身,“那您直接上前,柜台就有伙计招呼。” 林末赶紧点头,快步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和陌生女生在一起,心灵美的还好说,稍稍漂亮些的,一隔得近就浑身发热,有些不自在。 还好柜台处的伙计是男的,令林末松了口气。 “我想要些黄玄土,这有吗?” 林末直截了当地问道。 “黄玄土?应该有吧,我去给你看看,这几日买的人挺多,不知道剩下没。”伙计正在盘算盘,对着账本,闻言将账本折了折,微微合上。 黄玄土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修炼资源,是一类药材衍生物,常见于矿脉附近的药田里。 一般练外功的,像铁砂掌,铁布衫这类的,都少不了它。 说罢便转过身去里屋了。 过了一会,伙计便拿了一小木盒出来,掀开盖子,里面是碎碎如水晶状的米粒形物事,远远闻着有一种药材的清香。 “你运气还不错,剩下两斤,你要多少?”伙计问道。 “请问这个怎么卖,价值几何?”林末摸了摸出发时林远山给的钱袋子,说话底气并没那么足。 他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一两黄玄土十两银子,你要多少。”伙计看了看林末衣服上的一个许字,说道。 林末掂量了掂量钱袋子,粗略估计了一下应该有两百两左右。 “那给我一起包了吧。”林末道。 “好嘞,您稍等片刻。” 等他出门时,身上便多了一个小盒子。 走在路上,他突然觉得这方世界经济似乎有些问题,对于武者来说,黄玄土不算什么太珍贵的资源,可依然能卖到一两值十两,珍贵一些的还得了? 怕不得用车装银子?那得多麻烦。 或许还有种货币,只是普通人限于阶级,根本接触不到? 林末想到,他总归对这方世界的了解太浅了,只能从获得的信息推断出这点东西。 就在这时,眼前的光忽然被挡住,林末回过神,低下头,前面站着四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衣衫上都带着一个‘许’。 许氏的人? 四个中倒有一个熟人,正是王卓。 为首的男子带着络腮胡,身着白衫,脸上年纪却也不大,两条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格外的粗大,泛着黄铜色,上面一边各挂着四个银环,不时发出叮当的声响。 他眼里有些惊异地看了林末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其体型,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 “林末对吧?我是严景则,比你早三年进许氏,也算是你师兄,此番前来,有一位贵人找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其身后三人,抱着肩膀直视林末,一言不发,似在站场子。 “我没有空,抱歉了, 至于什么贵人,我出身就那样,还是免得唐突贵人,见就不用见了,真有事就直说。”林末摇摇头道。 他不傻,这群人所为何事一想便知,本就有过节还去人家地盘,不是脑子犯抽嘛。 第二十九章 力量 “我比你年长几岁,托大称你一声林老弟,你还小,看过的人还少,走过的桥不多,有些事看不透彻正常,我就实话实说 许二少看你也算有些天赋才情,便给你一个机会,把虎骨酒转让与他,他也不会亏待你,许你一个跟随的机会,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严景则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好声好气道。 林末天赋不错,是这一批学徒中天姿最好的几个,而且实战能力极强。 因此他接到的命令便变成将虎骨酒取到手,顺便也将林末收服。 “自己人?自家人有哪些好处?”林末一愣,随之笑了笑,也借坡下驴,问道。 这一问倒是把严景则给问住了,他错愕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等许少主管许氏时,什么好处得不来,现在问这不会显得太过猴急?” 在他看来不说别的好处,只要挂着这层关系,别人识得许成元这块招牌,那就足够了。 兴许以后一次升迁,因为这层关系便落到自己身上,这还不够? 林末听到这便没有继续说话的兴趣。 如果许成元能真付出一些实质性资源,他倒是会高看几眼。 可就凭几句空话,以及以后莫须有的照顾,便想得到所有,实在是,实在是太过瞧不起人了。 “抱歉,现在我暂时没有这类的想法。”林末摇头,拒绝道。 若是真是贫苦子弟,毫无根底,说不得也就委屈一下同意了。 可林末不同,他背后还有林氏。 真要做谁的随从,他倒不如跟着他爹回林氏,怎么说也是个小少爷,谁又比谁高贵。 “林末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从贫民区走出来真的不容易,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家里人考虑考虑吧,听说你还有个姐姐,以及不足十岁的弟”严景则劝说道。 可话没说完,只见林末纵身跃起,三两步的距离转息而至,直接扑了上来。 “环起!” 严景则听过王卓对林末的描述,知道其有股巨力,不敢掉以轻心,低喝一声,两条本就粗大的胳膊肌肉瞬间鼓起,上面的银环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 喝! 他两手高举,直接撞向直愣愣横压过来的拳头。 嘭! 拳头,银环碰撞,竟发出一声闷响。 严景则只感觉一股沛然大力袭来,银环在巨力下反弹,碾得他骨头疼! 蹬蹬蹬! 只见其直接后退数步,最后在王卓等人搀扶下才止住劲头。 看了看手臂上的有些变形的银环,心中一惊,将有些失去知觉的手臂轻轻摆了摆,恢复气力,脸上却装作不经意,皱眉道: “林末你在干什么?趁我说话,来骗,来偷袭?” 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你要是敢动我家人一丝一毫,我杀你全家,我知道你的名字,严景则。”林末脸色很冷,说话没带一丝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件很简单的事。 “你应该搞错了,林老弟,我们都是许氏的人,亲师兄弟,我怎么会动你的家人?”严景则脸色挤出一丝笑容,道。 被林末注视着,他只觉心头一跳,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林末不敢,最多放嘴炮,但看着其那认真模样,却怎么也不敢呛回去。 “那是最好,我也希望严师兄一家老小都好好的。”林末语气缓和了些。 他话里有话,严景则却敢怒不敢言。 “那借师弟吉言,如果师弟改变主意,务必来找我。”严景则眼睛一亮,一副高兴的模样。 说罢便拱了拱手,转身走人。 看着一行人身影最后消失在一栋酒楼门口,林末这才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骨节处多了个白印子。 这个严景则很强,至少比上次大禅寺那个炼骨境男子强不少。 回想起虽然在颤抖,都依旧还能摆动手臂的严景则,林末心中分析着。 也对,身上没几两钉,也不敢来找他。 如果还在大禅山就好了。 林末有些怀念那时肆无忌惮的感觉,哪像此时处处受制。 终归是实力不够强,要是自己现在是小先天自在地境的宗师武夫,不,就算仅仅立命,他当场把严景则一行人统统留下又有谁敢说什么? 他摸了摸怀里的盒子,转身朝山下宿舍走去,步伐很快。 另一边,酒楼里。 此时一处装饰豪华的包间,桌上摆放着一般人根本见都没见过的珍馐佳肴,可在场根本没有人舍得多瞧一眼。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衣衫华丽,长相俊美的青年。 他半倚在椅子上,怀里坐着个衣衫简陋的妙龄女孩,手不时不安分地上下拨弄,惹得女孩娇喘连连。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青年不耐烦地道,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 严景则躬身进屋,抬头看了一眼,发觉是不该看得,连忙低下头。 “事情办好了?人呢,带进来瞧瞧,听说人长得很是雄壮?我倒要看看有多雄壮。”青年一见是严景则,眼睛一亮,道。 严景则一呆,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意思是没办成?”见严景则久久不言,青年眉头一皱,声音不由高了几分,手上力气加大,惹得身上女孩眼泪都快出来,可愣是不敢发声一句。 “许少,是景则办事不利,辜负少爷所托,甘愿受罚。” 严景则心里叹了声气,不敢再沉默,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随后一五一十开始叙述事情经过,不敢添油加醋,只求细节尽量详实。 说了大概一两分钟,许成元脸上若有所思,摆了摆手,先示意严景则直起身子。 “意思是即便是你也没把握单独将其拿下?我记得你已经开始凝练髓骨了啊。” 严景则目不斜视,想了想道:“虽然有他出其不意的因素,使得我没尽全力,但说不得其也留了一手,单对单,不好说。” 虽然心里知道,哪是不好说,分明是单对单下有死无生,但终究要脸面,换了个说辞。 “成元,你顾忌脸面,要不要哥哥帮你解决一下,毕竟你我兄弟一场十数年,这点忙算的什么。” 这时桌子另一头,一个寸头青年哈哈大笑,语气轻佻地说道。 “王启昆,我许成元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许成元冷冷道,“不过是许氏一条狗,既然养肥了便识不得主人,那宰掉便是,有什么顾不顾忌的。” 唤作王启昆的青年嘿嘿一笑,也没没在说话,捡起筷子开始自顾自地吃饭。 “好了,你先下去,待会去许管家那领一份红花油,嗯,再拿一份壮骨散,另外给我联系一下铁狼他们。” 许成元从桌前摘下一颗葡萄,递到身上女孩嘴里,擦了擦手,对严景则说道。 严景则连连拱手,连忙称是,半退着离开房间。 “倒是让你们这群家伙看了笑话,得,今晚醉花楼我请客,谁要是少点了俩姑娘,就是看不起我!” 许成元端起桌前斟好的酒,一口饮尽,重重的置在桌上。 众人哈哈大笑。 “宝贝,答应你的虎骨酒今晚怕是吃不到了,要不得换点其他好吃的补偿你?”许成元挑起女孩下巴,意有所指。 女孩娇脸一红,也不说话,只是脑袋埋向许成元胸膛,粉拳锤了锤其胸口。 惹得许成元心猿意马,手中微微使劲,又引起一声娇呼。 第三十章 突破 醉花楼,元字号房。 在小龙山,能在醉花楼拥有一间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房间是一件极具牌面的事。 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是三大家高层实权人物,要么是立命境非凡武夫,实力,权力须得其一。 房间里,此时没有想象中的靡靡之音,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末,齐光三十七年随其父定居宁阳。” “家中有父母健在,有一姐,一弟。” “一月前手无缚鸡之力,进入许氏药馆,天赋初显,一月通筋,” “疑似天生神力,战绩一:单手擒拿通筋圆满境界程二;战绩二:兽潮游刃有余,且护住李元则;战绩三:与髓骨境严景则对轰,占上风。” “性格:重情重义?敦厚老实?易怒” “真实战力:沸血境?” 许成元想了想,在其真实战力后加了三个字,又添了一个问号。 “通筋境实力就有沸血境战力,这真的可能吗?” 其身后,之前酒楼里满脸媚态的女孩如今穿着一身端庄的旗袍,立于一旁,秀手小心地研着墨,看见许成元写下的字,蛾眉微皱,不由道。 许成元摇摇头,轻声呢喃道:“赤县之大,万万里地,天公抖擞,从不缺天才,只是宁阳太小了,而你眼界也太窄了。” 说着便将桌上的正写着的卷宗翻到最前面几页: “如那小万佛寺的弘忍和尚,天生佛陀之体,菩萨之心,出生便肉身境圆满如一; 灵台宗的慧灵道姑,自悟道法自然,一凝劲入品便拳出有意,掌出有意,意蕴天成,立命最大的阻碍便已消失不见; 望京英武候府的小侯爷,罡元之体,出生时一口灵气未散,与血气凝为罡元,未曾通筋,便力能扛鼎,常人莫之能敌。 这林末这类人与之相比,也只能算略有特色。” 力气大只能在肉身境逞威。 毕竟肉身境圆满后,立命三步,每一步都会激发肉身潜力,引起力量暴涨,那时,气血有神,劲中存意,天生神力便算不得优势了。 你力气再大,能有劲意大? “那光凭铁狼他们怕是不保险啊?需不需要再调集些人手?”女孩担忧道。 铁狼是一个组合名字,亲兄弟三人,皆是炼骨境练到髓骨的强手,贯使铁爪功,因此并称铁狼,三兄弟心有灵犀,齐力之下,沸血境武夫都能抗衡一二,很是不凡。 可再能抗衡,终究不是沸血境。 她怕葫芦娃救爷爷。 “我何时与你说过我要请铁狼他们动手?”许成元一愣,将笔放在笔架上,在桌边的水盆里洗起了手。 “与外人说的话,听听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是个人才,我何必将其毁了去?当真只为了个脸面?” 许成元摇了摇头。 当初要那罐虎骨酒,只是随性起意,毕竟他那父亲已经很久没亲自出面宴请两个年轻人了,他很感兴趣。 如果成了,他得一手下虎仆自然好; 如果没成,许氏药馆得一干将,更是极好。 怎么都算不得亏。 晚宴之言,糊弄鬼而已,谁信谁脑子多少带些问题。 也不对,没准王启昆那没脑子的货还真会信。 不过这林末实际上是什么成色,气量到底如何,还得亲自去丈量一下。 许成元拿起架子上的一张毛巾,擦了擦手,心中想到。 “那公子若有什么烦心事,尽可告知小裳,奴婢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看着许成元眼神莫名,女孩直起身子躬身道。 “小裳真懂事,不过却多想了,要知道烦心事再多,看见你也都没了,哈哈。”许成元笑了笑,一把将女孩搂在怀里,搂着柔弱无骨的腰,他心中一动,顺势抱上书桌。 “公子,这里不行,真的不行,我们去床” 声音哑住,然后是一声闷哼。 房间里春意盎然。 山腰回宿舍的路上。 林末脚步很快,怀里揣着黄玄土,他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戊土灵身这类横练功法与霸王真血到底有没有关联。 一路上他也算碰见了不少同窗,但大都是从山下往山上赶,也不知道这么晚不回宿舍到底去干什么。 回到宿舍,隔壁李元则房间没有灯光,一看便还没有回来。 林末先去后院池塘打了两桶水,顺道便将就着那的大铁锅直接将其煮开。 他倒是想直接在宿舍里生火煮水,那样肯定方便不少,可惜怕把屋子点燃了,想想也就作罢。 待水烧开后,林末便将水倒入木桶里,木桶带水,一齐搬回宿舍。 趁着水烫,便开始调配澡剂。 与戊土灵身第一层只需要单纯的补药不同,第二层黄玄土是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味药,其余臣,佐,使药倒是简单易找,在家里林远山的小药库中便找齐带了出来。 “三滴五元露,二两硝石散,一两鹿角粉,半斤何首乌,最后便是四两黄玄土。” 林末手中拿着杆小秤,小心翼翼地称量剂量,慢慢添加。 最终将黄玄土放进去后,原本清澈的水已经变得黄褐色,由于水温高,还冒着一个个细小的气泡,气味有点点刺鼻。 “黄土炼体液,这就是它的名字。” 林末褪去衣裳,也不试水温,整个人便跃了进去。 刚一下水便察觉到这炼体液有些不同,外面看还有些寡淡,实际上进去之后能明显感觉到其的粘稠浑浊。 他没有多想,便在水中五心朝天,配着成套的呼吸口诀,心慢慢沉了下去。 时间慢慢过去,按理说水温在没有外在热源的加持下,应该慢慢降低,可奇怪的是林末反而感觉全身越加灼热,如同亿万只蚂蚁啃噬,爬动。 这痒痛感混着灼烧样,就连他都有些隐隐坚持不住,周身有些乏力。 林末有些后悔了,修行此类功法时,他应该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而不是像今天这般草率。 他感受得到整个身子在发生剧变,肌肉束变得更加粗壮结实,原本以及成长至完美的十二根大筋又茁大了几分,滚烫的气血循着繁杂的功法路线流转,随着心脏的鼓动,一步一步地按着预定的轨迹进行。 林末有些低估这门戊土灵身的修炼难度,第一层的确简单到是个人,带脑子都行。 可第二层难度成几何倍数上升,则可以说是关窍要求极为之高。 最主要的便是其对气血的要求非常之恐怖,如果不是他本身天生神力,气血比常寻常沸血境都不知充沛多少,根本无法按着固定的方式路线运转成功。 不过想想也对,配套炼体药材要求那般普通,若是修炼难度还低,可以说是传家之宝了,怎么会让他如此轻易便得到。 恐怕这类奇功怪功,本身除了极少数人能正常修炼,更大的作用只是作为一种参考吧。 林末心中想到。 原本还打定主意将这卷功法给李元则,现在想来,那不是帮他,是害他了。 不过第一层应该还是可以。 正在思索之际,他身上的灼热感却是达到,行功路线恰好运转一周,随着心脏的鼓动,意识之下,他只感觉一股束缚感,仿佛整个人像虫一般,被裹在蛹里一样。 林末心思沉寂,没有再乱想,气血鼓动,开始往外冲。 啪!的一声,他只觉浑身一轻。 第三十一章 铜皮 此时,小龙山山顶,一处密室,里面坐着数道人影。 尽管尽皆压抑住气血,但晦涩的气息自发勾连,常人若身处其间,说不得得脊背生汗,心若悬石,痛苦难耐。 若是林末在其中,定然发现,密室里有不少熟识的身影。 “说说吧,小孙头,下午上山,饭都没怎么吃,便将我们几个家伙召集来,难不成是想让我们恭贺你踏出那一步?”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白发老人,脸上皱纹很浅,只在额头上显现出几条,看得出主人极其喜欢皱眉。 他身材骨架魁梧,即使穿着宽大的衣衫,依然遮掩不出身形,手里拨弄着一串手持珠,调侃道。 孙行烈此时坐于其左下方,眉头紧锁,一看便有心事在身,听罢,摇了摇头: “小子突破,即使再兴奋也不敢找到您头寻乐子, 此番次另有其事,此间事重大,我实在拿不住主意,只能请顾老,以及诸位,一齐来商量商量。” 白发老子眉头一皱,额间抬头纹好似能夹死蚊子,听出了事情不简单,手里珠子转动速度加快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人,心里明悟几分, “是与许氏有关?” 虽然在问,但语意却充满确定,毕竟在场皆是药馆外姓师傅,没一个本家人,这点观察力都没有,他顾得山也甭活这么多年了。 话音落下,其余几位原本兴致不高的中年人也不由略一正色,脊背稍直。 在许氏药馆,涉及外姓师傅与许氏本家的事便没有小事。 孙行烈点点头,随后目光向室内另外几人扫了一眼。 在座算是许氏药馆外姓一脉的主事人。 坐在首位的顾得山,像李元则这类的小辈或许不认识,但其父辈必定识得,上任护道堂第一副堂主。 其右下一位的阳干夫,上任护道堂第二副堂主。 右下二位的桑忠立,现护道堂第二副堂主。 除却一位左设,如今护道堂第一副堂主留守宁阳,不在小龙山,该到的都到齐了。 孙行烈深吸一口气,心里组织了下语句: “我得到消息,许氏上任族长,许震南,于淮平珞珈山重伤。” 他口齿表达能力并不强,这话都是与唐海商量后,两人一起组织的,言简意赅,词句达意。 轻轻松松一句话说完,在场人心底却翻起惊涛骇浪。 坐在首位的顾得山手里把玩的珠子忽地只听“嘭”的一声,激动之下一颗被直接捏碎,剩余珠子咚咚掉在地上。 右下坐着的阳干夫,一副宠辱不惊的儒生打扮,则丝毫不复从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力量没控制好,手里扇骨都被捏得吱吱作响。 最后的桑忠立皮肤黝黑,头上戴着顶草帽,一副憨厚样,此时也脸色骤变,满脸急得通红。 “消息可真?”阳干夫将扇子捏在手里,咽了口唾沫,确认道。 “老孙头,这话可不能乱讲!”桑忠立也跟着质询道。 “行了,让小孙自己说,都消停点。”顾得山拍了拍椅子上的扶手,弄得其颤了颤,将事情下了定性。 孙行烈点点头,开始一点一滴叙述起下午发生的事,从出发,到兽潮,再到发现普世教踪迹,最后交手,此间种种,都说了一道。 “意思是消息出自一个普世教护法道子口中,那还好,兴许只是为了其脱身,瞎编乱造出的!” 阳干夫说出自己的猜测,可惜无人响应。 “顾老,要说谁对珞珈山最熟悉,在座只有你,而且你应该知道老族长的下落,你说说吧。” 桑忠立冷不丁说道。 顾得山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如果说许震南是许氏的擎天白玉柱,那他就是许氏外姓一脉的架海紫金梁,再沉默,人心就散了。 他两手交叉,嘴唇深抿,“老族长确实此时在珞珈山。” 众人脸色微变。 “前几日,淮平郡内所有势力内立命第二步以上的武夫都受到了召集令,去了不少人,若不是我得留守小龙山,说不得也跟着一起去了。” “莫非珞珈山那的世外之境出现异动?阵法,要破了?”阳干夫说出心中猜测,语气里有一丝惶恐。 他不敢想象要是阵法破裂,会发生什么档子的事。 “不知道!休得乱想!”顾得山怒喝一声。 “珞珈山那不仅有周胜军驻守,宗师级武夫都有不少,更有灵台宗帮忙助阵,千百年 过去了,哪容易这般被破!” 众人噤声。 “此事如今先务必保密,任何人不得声张,多注意一下城里城外普世教的动向,先静观其变吧。” “是。” 犹如破茧成蝶般的轻松,身子上的种种压迫得到释放, 林末只感觉体内深处一股股热流出现,慢慢流经全身。 滋养,强化,极富节奏地再生。 哗啦啦。 林末站起身子。 不知何时开始,原本粘稠的药液变得寡淡,黄褐色消失不见,变得清澈,透明。 “我的猜测没错。” 林末赤裸着迈出木桶,身材再次拔高了几寸,变化并没有上次明显,但力量增幅却更大! 他如今有把握,若是再与严景则对轰,即使不用全力,依然能活生生将其打爆。 ‘力量增长得太多了,而且我感觉,对于霸王真血的开发,似乎还只是沧海一粟的样子?’ 林末身子舒展,两只手张开,像是拥抱空气般,微微攥拳。 噗噗噗! 空气被捏爆,发出轰鸣! ‘戊土灵身,其本身似乎注重的是防御力,还不只是力量。’ 林末小心翼翼地控制住力气大小,回过头看着身上到处沾附着的苍白色老皮,将其撕下,看着里面蜡黄色的强健肌肤,心里暗道。 他从背囊中拿出一把小刻刀,犹豫了一下,胳膊上寻了个位置,微微下压用力。 皮肤如牛皮革般极富弹性,刻刀并没有插进去。 他继续用力,开始有一定感觉了。 可肌肤依旧没破,只出现了一个小白点。 他再继续用力,噗,一粒小血珠出现。 林末将刻刀放下,将血珠抹去,看着针刺般大小的伤口,有些满意。 乱世之中保命最重要,眼前不知是戊土灵身的功效太强,还是激发了神力的潜力,竟然多出了类似铜皮的效果。 ‘寻常武夫,即使是炼骨境,如果不是持有那些利器,怕是连我的皮都破不了。’ 林末将方才所用的气力与记忆中,大禅山那位炼骨境男子的力气相比较,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过还是不能骄傲自满。 回想起下午孙行烈头顶升起的熊熊血气狼烟,以及精铁棍轰击时上面扭转的莫名劲力。 打斗中近乎可以称得上是遇山摧山,遇树断树,无物可抵,说不得自己的铜皮便抵不住。 ‘得尽快找一门重型武器使使。’ 林末心里想到。 毕竟骨头再硬打在身上也疼,有武器杀伤力肯定要大上不少。 而对于林末的体型与超乎常人的气力,只有真正的重型武器才能发挥其全部实力。 ‘事情得一件件做。’ 林末将武器事件记在行程表上,又搓了搓身上的死皮,把门打开,准备去洗个澡。 身上黏糊糊的,当真有些不自在。 咚咚咚,这时门外正好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第三十二章 来人 林末换了裤子,也没有穿上衣,毕竟要去洗澡,到时候还得脱,麻烦得紧。 门外的敲门声依然很有规律,三轻一重,一点也不显得急促。 林末收拾好开门,原以为是李元则回来了找他,可发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夜间寂寥,远处林间传来几声乌鸦叫,啼声哇哇,让人心烦。 忽然,他身形微微侧开,身旁的门扉上多出一把银色雁翊小刀,直愣愣插在门上。 循着声源望去,远处小树林前,一个身着夜行衣,面带獠牙青面猛鬼面具的男子立在那,背着手看着他。 察觉到林末的注视后,男子身形一闪,便朝远处掠去。 ‘他是想引我过去。’ 林末估摸着雁翊刀插在门扉上的位置,以及方才那怪人的举动,瞬间心里便明白。 ‘不过我为什么要过去?’ 林末摸了摸脑袋,心里暗道。 是敌是友暂且不知,叫他出去就出去,这是哪门子道理? 许氏宿舍区位于山腰下部,算得上是默认的许氏驻地。 附近不仅有值班巡守的弟子,更有一位青衫药师日常坐镇,真动静闹大了,必要时山顶轮值的三大家主事都能迅速赶到,可以说安全得很,他为什么要出去? 想了想,林末就站在门口,心中默念着数。 “一,二,三,十。” “你为什么不跟过来?”鬼面男子踏着风,果然又出现了,这次离得更近,声音有些恼怒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跟过去?”林末想都不想地回道,“你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好人,真有事,你怎么不过来。” 鬼面男子身形一滞。 “你没看今天我给你的纸条?”鬼脸男子幽幽地说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下午铺垫那么久,又采取那般巧妙的方式,结果现在看来却算白费心思了? “纸条?”林末疑惑道。 他瞬间想起还在桌子上的那块馒头。 自从上山到现在,一直都有事,不知觉竟把它给忘了。 “你是宋”林末有些不确定道。 “跟我来,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活的地方。”男子将脸上的面具轻轻掀开一角,露出白皙的下巴,算是承认身份。 说罢便身形一闪,脚尖踮地,往远处掠去。 林末略一思索,将身上的死皮随便搓了搓,将衣服背囊带上,门关好,便也跟了上去。 宋明羽似乎对小龙山很熟悉,带着林末循了条小径,一路往前面赶。 随后连转几次方向,树林越来越丰茂,竟不知何时起就下了山。 “我们到底要去哪?” 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过了盏茶功夫。 林末踩着一块青石,一步跃起,越过前方丈许宽的溪涧,看着前方根本没有放下速度势头的宋明羽,不由问道。, “马上到了。” 宋明羽没有回头,身形稍稍停顿了下,做出回应。 此时已经时值半夜,月亮升挂在天空,洒下薄薄的光辉,凉风吹过,隐隐听得见不远处兽鸣。 仔细一听,甚至能发现四周大小不一的繁杂呼吸声。 两人一前一后,急速奔驰。 一路上不时也有不知名的野兽袭来,要么被宋明羽雁翊刀划破咽喉,要么便被林末一拳直接砸死。 过了会,终于到了。 两人在一座孤崖前停下,周遭是茂密的丛林,恰好将其遮掩,极为隐秘。 而位于崖上,视野又格外开阔,从其上可以看得见小龙山上点点灯火,以及最远端那小如斑点的宁阳城。 此时宋明羽转过身,将脸上獠牙青面恶鬼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白皙俊朗的脸庞。 “你比我想象得出色。”他目露欣赏地看着林末,负手立在那,缓缓开口。 “”林末不知如何将话接下去。 “你很奇怪,按理说像你这种天姿禀赋奇高的人,往往出生便会显现携带各种或明或隐,与常人不同的特征, 尤其是像你这种天生神力之辈,特征会更加明显,可我翻查过你的卷宗,你一个月前明明就是个普通人。”宋明羽幽幽地说道,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泽。 武道是会对身材造成影响,因为体质,功法原因,影响或大或小,因人而异。 可林末变化有点,太大了。 看着如今两米多,快 两米半,身材魁梧如小山的林末,饶使是他依然不由瞠目,这样一条汉子,就算没有练武,光凭体型也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林末从听到“卷宗”开始心中就是一惊,到后面“明明就是个普通人”时心中更是猛地一跳,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我也很奇怪,一个寒门赘婿,不把心思花在讨好老婆,老丈人身上,关注我一个大男人干嘛?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林末沉声道,饶是如此,说到最后依然不免带了几丝戏谑,开始转开话题。 果然,从开始到现在都一副尽在掌控的宋明羽俊脸蓦地红了,“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眼睛里好似快冒出火。 林末发觉他有些低估在这方世界“赘婿”这个两个字的杀伤力。 毕竟在前世,虽然社会表面上对这个词依然以贬居多,但等着女朋友八十大寿送法拉利的说法依然大行其道。 思想是要开放点。 “你把我叫出来到底所为何事,快说说,现在时候可不早了。”看宋明羽垂在两边的手不由攥紧拳头,眸子上就差蒙层薄雾了,林末无来由有些心慌,赶紧问道。 “”宋明羽心中松了一口气,实在怕林末再提方才的话题,略一组织语言,开口道: “如今世风日下,礼崩乐坏,民生凋零,你怎么看?” 好家伙,一来就讲大道理。 林末心中一惊,很想道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但想起方才宋明羽的模样,又忍住冲动,默默听着其继续说。 “外有天灾不断,年年大旱,民不聊生;内有世家硕鼠,争权夺利,土地兼并,大旱三月却守仓存粮,致使饿殍遍野” “这真的是你写的吗?”听到一半,林末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说道。 宋明羽一愣,脸又红了红,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这是他背的,他都没上过正经的塾学,只是识得几个字,哪里说得出这种大道理。 “世道要变了,许氏不是久留之地,甚至宁阳也不是久居之所,你若想换个去处,你尽早寻我。”宋明羽垂着眉,轻声说道。 林末眼神一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宁阳有异变。 “换个去处?如今天下间,其他地方难道真就比宁阳更安稳?”林末意有所指。 他想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情报。 宋明羽摇了摇头,“其他地方再凶险,实力在身,小心点依然能过活,可宁阳被选为传教”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眉头微皱。 “我只能说这么多,再说,你听后就脱不开身了。” 宋明羽正色,表明自己没有在危言耸听。 林末了然地点点头。 “你为何对我这般,这般上心?” 思考了片刻,他想出这样一个词,是将心中最后的迷惑问出了口。 要知道如果宋明羽真来自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不觉得一个月的点头之交,值得其冒风险暴露自己。 “邓真杀了我父亲。”宋明羽丢下这样一句话,深深地看了林末一眼。 说罢便脚尖一点,身子往后飞去,双手张开如大鸟一般,直接落下悬崖。 林末走上前,往下看去,已经见不到踪影。 第三十三章 不可久留 山崖一行后,林末独身一人回到宿舍。 他还特意去宋明羽住所去看了看,房间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不知是早回来了还是动了什么手脚。 宋明羽的话,林末自然不敢全信,不过还是给他提了个醒。 “看样子得早点离开宁阳这个是非之地了。” 林末想着。 他原本还想多在宁阳呆一段时间,毕竟比起毫无生活记忆的林义乡,一路打拼两年的宁阳县肯定要熟悉得多。 可想起前几日无意听到的诡异教号,今天下午的普世教妖人兽潮,又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回去得再和林父商量一下。 林末心中打定主意,匆匆去池塘里洗过澡,回到屋,见李元则一夜未归,又练了几通拳,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末便准备起身练拳。 可还没打开门,便听见屋外一片喧哗。 林末打开门,只见一群人围在前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正好看见一个比较面熟,又记不得名字的人正凑在前面,便上前拍了拍其肩膀。 “这是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被拍的人还有点恼怒,满脸不耐烦地转过头,一看是林末,立马惊喜地道: “是林哥啊?你竟然不知道。” 说着便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昨晚一部分人贪玩,晚上别没回宿舍,直接在外面留宿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差就差在,这群人去玩,却被人给绑了,不放人,方才遣了个人过来,叫陈刚去提人。 这一下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们去哪玩的?弄得这副田地?一共被抓了多少人?”林末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在他看来,穿着许氏的练功服,在这小龙山,或多或少旁人都会给几分面子,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不过抓的人可不少,大家伙都是成队去的,心想有个照应,没想到照应到一块了。” 林末不知道说什么,抬头数了数,果然此时只有不到十人在院子里。 “不过原因我倒是听说一点。” 男子继续说道。 “好像是他们一行人出去玩,吃饭喝酒上头后,想起昨日下午的兽潮,一个个喝急了眼,又哭又闹,吵到了另一桌的一支王氏的狩猎队, 恰好王氏的狩猎队昨日也遭了兽潮,死伤甚至比我们还要惨重,都喝急了眼,然后便打起来了。” “也遇到了兽潮?”林末有些惊讶,不是说这小龙山据点还算安全,一般像三大家狩猎队外出狩猎,人员安排都是往满当了算的,再加上经营了十几年,地貌熟悉,小心谨慎些一般都是只伤不死,很少出现大的意外。 毕竟据他了解,像小龙山定期清理兽灾,三大家所派遣的小队都至少由沸血境武夫带队,所配备的成员要么野外经营丰富,要么战力惊人,都不是寻常之辈。 这等顶配阵容,即便遇见兽潮应该也能及时发现,躲避啊。 “听说,是遇见了兽王,能活下来都是运气好的,可饶是如此,其沸血境的队长都丢了一只胳膊。”男子慨然道。 他有些庆幸,昨日若不是随队的孙行烈碰巧突破,将那头兽王给宰了,他们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据说这几日大龙山的山兽好似发了疯!比以前可危险太多了,不少明明有固定领地的兽王都开始乱窜乱走,让人防不胜防,再加上一些异变山兽的增多,最近可是死了不少人,据点不少游侠,散修都打算离开了。 也不知道我们该何去何从。” 林末默然。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之前有着三大家发放的地图,虽然详略不好说,但起码的危险地域都标明了,让人心里有个底。 可如今地图不顶用了,三大家还好,可对于散修根本无法保证随行有沸血境武夫,一下子伤亡与收获不成比例,肯定选择离去。 是啊,此地不可久留。 林末又想起昨日宋明羽所说的话,一时竟然有些怅然。 不止是他,此刻院子里讨论话题不知不觉都从,陈刚去提人回来如何如何反应,到这山里到底安不安全,此行去药田之行会不会另有说法。 林末开始还有点兴趣,因为讨论的大多是他不清楚的信息, 毕竟在场 的都与许氏有些关联,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消息渠道,可后面尽皆变成无病呻吟,听得他有些烦。 索性找了个空地,自己打起灵猴拳来。 想的再多也没有拳头硬的实在。 从前世的以理服人,到如今的以力服人,他的思想观念因为世道的不同,也发生了不少改变。 不久,陈刚终于黑着脸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四个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淤青,走路姿势有些别扭的学徒,看见一众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由吼了一句: “是不是武行评判过了就都不用练武了?一个个呆瓜样!这次老子能把你们领回来,下次呢?下次呢?老子又不是你们爹!” 说着冷厉地看了扫了一眼身后像鹌鹑一样埋着头的四人。 “一个个,要是真打输了还老子还气得好一点,统统直接成软脚虾是什么鬼?丢老子的脸!” 似乎想起什么来,陈刚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道。 “他们都带着刀,我们怎么打?空手接白刃?” 一个小胖子有些不服气,硬着脖子道。 “还顶嘴?”陈刚气笑了,上前直接抓住小胖子的肩膀,摊开手便往其屁股上招呼。 啪啪啪。 光是听着声音就让人心惊肉跳。 “爹别打了,别打了!屁股疼!昨晚才被那生孩子没屁眼的狠踢了一下!再打屁股都要裂了!”小胖子哭嚎着。 “爹?”众人一听不由愣了住,这才想起,这小胖子名为陈勇刚,也姓陈。 “什么?”陈刚也是一愣,大手往小胖子裤头一扒,果然看见一大团乌青,顿时气笑了,一把将其放在地上,袖子一拔便往外走去。 “你们先收拾好东西,等老子回来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 第三十四章 山海稻 经陈刚训斥了一顿,还是有些效果,院子里终于响起三三两两的打拳声。 不过大多人都不在状态,只是在磨洋工,打了几通拳便相约一起去吃饭了。 人群中林末又看见了宋明羽,不过其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一副爱答不理,谁都瞧不上的模样,锻炼了一会便自己上山不知干嘛去了。 不久,李元则进了院子,看见林末,眼睛一亮,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一大油纸包东西。 “末子,吃饭没?” “刚早练完。”林末摇了摇头,缓缓平息着有些杂乱的呼吸节奏,将上衣顺势脱掉,随手接过身旁一个学员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汗。 “那你真是好运道,我刚从我师公那回来,正好带了些好东西。”李元则笑道,说着便走到自己宿舍门前,将门打开。 “让我看看什么好东西?”林末倒也没客气。 将毛巾放盆里搓了一下,重新挂在晾衣架上便跟着李元则走进屋子。 房间与林末住的没什么差别。 这种制式宿舍布局都是固定的,依然是一条大床,一套桌椅,然后便是大片空地。 林末进屋时,李元则已经坐在椅子上,将油纸包打开,还专门找了个小盆盛放。 “猛豹肉,这些年可见得少了!”李元则指着盆里被制成条状,泛着金属光泽,约摸常人手指粗细的肉条,得意地说道。 说着便从中取了一根,递给林末。 “猛豹肉?”林末接过肉条,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猛豹是什么?豹子?” 这肉条确实有些怪异,肉质成簇,很有质感,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某种金属,闻着有一股子清香。 “猛豹可不是豹子,怎么说,是一种类似熊的山兽,食铜铁长大,其血肉对武者价值很高,尤其是练硬功的武夫,据说要是日常服用甚至有可能练就钢筋铁骨神通!”李元则解释道,语气里有一丝向往。 “这般神奇?”林末有些惊疑。 他将一根肉条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跟寻常野猪肉差不了多少,唯一令人称道的是肉质口感有点不一样的韧性,开始没什么,但后面越嚼越有味道。 “味道还不错。”他有吃了一条。 后面感觉有点慢慢来了,经过胃的消化,一股轻微的饱腹感便上了头,紧接着是一股涓涓热流汇聚在小腹处,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效果也不差。”他又补充了一句, 才两条肉,就跟之前吃的参丹效果差不多,而且他能觉察到,肌肉似乎都有点点轻微发痒,有些类似练戊土灵身时的感觉。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头猛豹生前可是入命境级别,效果差的到哪去。”李元则没好气道。 山兽走的血气凝练之道,打磨修炼方式很简单,就是靠血脉,靠躯体,类似武者中的横练武夫,一身精华都凝聚在血肉身上。 可以说立命境的山兽,光是一身血肉营养效用都不比天材地宝差。 “也是我那师公恰好参与了前几日的猎兽行动,而这猛豹肉经过调制后也无法长时间存放,送不到宁阳,不然我们也没得吃。”李元则有些庆幸道。 这等效用非凡的兽肉没人会嫌多,就算对自己没用,族中后辈子弟总有用的着的,甚至就是拿出去卖都有价无市,只能说自己去的时间很巧妙。 “猎兽行动?”林末有些意外地问道。 “这几日不是山兽异动,兽潮频繁嘛,为了鼓舞士气,前几日三大家便各派出几名立命境武夫组成一支小队进行了一次范围性的清剿,这只猛豹就撞上来了。”李元则小声道, “这件事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原因便是效果并不好,为了杀这只猛豹,不仅伤了两位王氏,许氏的立命强手,甚至还引发了山兽暴动, 这几日伤亡人数更是创造了近年历史新高,几乎能与小龙山初建,筚路蓝缕时相比了。” “这么恐怖吗?”林末一愣,明白为什么李元则要小声说的原由。 此事要是传出去,别说小龙山威信力不再,甚至还会成为众人迁怒的对象,估计这建立在群山中的据点就真的守不住了, 换言之,要是真如此,这大龙山里三大家的诸多珍贵的药田,园圃估计也只能放弃。 “你以为呢?”李元则一边嚼着肉条,一边说道。 “不过据说兽潮暴动的根源好像有些眉目了,王氏那边传来消息,飞虎岭那边好像有块刚出世的药田,里面有不少早已绝迹的天材地宝,甚至可能有山海稻,这才引得山兽暴 动。”李元则又吃了数条猛豹肉,感觉肚子有些鼓胀,准备歇歇,斟了两杯水,润了润喉咙道。 他又顿了顿:“我提前给你说了也无妨,估计我们这次识药实践要泡汤了,宁阳那边有大动作,最近就会遣大人物过来,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这次山兽异动问题,到时候根本分不出人手护送我们过去。” “不过也正常,若是真的那里有山海稻,别说放弃这次小小的识药实践,就是暂时放弃整个小龙山估计都在所不惜。”李元则笑了笑,向往地说道。 “山海稻?”林末有些不明白,说有新出世的药田他理解。 毕竟最近几年,大龙山仿佛正处于一个奇妙的时期,不仅物种数量开始急增,一些罕见的山兽开始出现,甚至出现了不少山兽发生异变,而且还有不少药田出世。 这类药田往往药壤肥沃,适合培育成药圃,还大多生长有罕见的珍药,宁阳三大家宁愿每年损失不少好手也要在大龙山立足,建立小龙山据点的原因之一。 可关稻米什么事? 似乎算准了林末会疑惑,李元则组织了下语言,便开始解释: “世间珍宝奇物众多,常人莫不能认,而大周朝初期司天监为了方便武者辨别,采集,保护,便着手遣人修著编撰了两份榜单分,天材卷与地宝卷,借之囊括天地间大多数出现过的异宝。 而这山海稻便属于地宝卷十二位。 它效果也单一不起眼,就是丰产,季短,营养丰富,滋补血气。 相传一株山海母稻足以影响千亩之地的普通稻米十年,保证一年十二熟,甚至无视气候,土地的外在条件影响,这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再严苛的环境它也能生长! 而产量更是如今最丰产的黄谷稻的十倍,十倍啊。有人统计,其能亩产平均超过三千斤,而普通人,日食半碗饭便能管饱,而武者长期食用都有不小的好处,这意味着仅仅一株母稻,便能算是百万普通人十二年的口粮。 要是得了它,无论哪家势力估计都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林末听后沉默了一下,细想之后便了然。 无论什么时候,最稀缺,最宝贵的资源依然是人口,人口上来了一切都好说。 而恰恰民以食为天,要真是能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在这个连年天灾,民不聊生的世道,怕是振臂一呼就能大收民心,广积粮阶段瞬间完成。 对于一些有志于逐鹿赤县的势力尤其如此,这么多粮食,可以让其毫无后顾之忧地暴兵暴兵暴兵,更别说其还能充当普通的修炼资源,这样一来不知道能养练多少精干的军伍之士。 像周胜军不就是这般得来的吗? 传闻大周皇族就秘密藏有类似山海稻的特殊兵粮,只是产量少很多,可即使如此,依然保证了每个县城都配备一支兵强马壮,最起码都是通筋境修为的周胜军。 某种程度上,这种战略型资源宝物比一些能突破修为的天材地宝更为珍贵。 果然,没过多久陈刚便托人传来消息,说这次的药田实践取消,不过却没有像李元则说的将他们送回宁阳,反而是暂住小龙山修炼。 “兴许真是人手不够吧?” 林末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练拳,下午闲着没事,他就在后山寻了个隐秘的瀑布之地。 四周清静幽寂,人烟稀少,很少有人来打扰。 瀑布也不高,也就十余丈,立于瀑布之下冲击力用于虎魔炼骨诀的动练法刚好合适,瀑布下还有水鱼,肚子饿了,嘴馋时直接抓起来烤,甚至连吃食方面的问题都解决了。 也算个好地方。 可惜没练多久就被李元则拉上了山。 “所以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又有什么隐秘消息?” 一处酒楼,两人坐在靠窗户的一侧,点了壶青茶就这么坐着。 林末没有客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如果只是为了玩,他必然坐一会就回去继续练拳。 毕竟如今越来越错综复杂的形势,令得他都有些紧迫感。 其现在首要目的便是借由虎魔炼骨诀动练法先完成一次碎骨,然后看看到底其对于淬炼表骨效率到底如何,以至于尽快完成炼骨境的修行,实在不愿因为琐事打扰修炼。 “怎么,我还会害你不成,我那师公从我口中听说了你,之前不是说近来会有大人物来嘛,到时候会有个宴会,正好带你一起块去,有好处。” 李元则没好气道。 林末正想说什么,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呼。 第三十五章 轶闻 人群骚动。 紧接着是一阵闷闷的兽蹄捶地声,桌子上的茶盏都开始轻微颤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经过。 原本驾肩接迹的大街早被专人疏通过,游人或进酒楼,或进店铺,一些小贩也早被送走,留下足够宽敞的街道。 远处传来的响鼻声越来越大,转角处,一阵阴影浮现。 “这,这是什么?山兽怎么跑到山上来了?巡狩呢?人呢?”有人惊呼。 只见一只体型庞大,似虎似豹,长着条象鼻的山兽悠然从山上走来。 山兽极大,光是高度就有两层酒楼那般高,象鼻子不时甩动,拍打着空气,发出啪啪的声响,不时张开嘴,露出满口细碎尖利的獠牙,看得人心惊肉跳。 若不是其样子懒散,好似经常见人,已经见怪不怪,没有撒泼,怕是不少人都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 就光是如此,远远看着都让人毛发倒竖,心惊胆寒。 这是来自生命形态的压制。 “这头畜生,怕是一般沸血境送过去估计都是填牙缝的。” 林末坐在楼上,心头同样凛然,手中的杯子都不由捏紧,眉头紧皱,低声道。 若是让他下去伏虎,他没有太大把握。 “别说沸血境,恐怕就是一般立命境的堂主都不是其的对手。”一旁的李元则抿着嘴,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兽,手一直在抖。 “没想到这次周胜军那边竟然把这位派来了?”他喃喃自语。 林末正想细问,可不待他开口,一队浑身赤红硬甲,背负长刀的大汉便踩着整齐的步伐跟着上山。 他粗略看去,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二十几人,但尽皆身材高大,肌肉鼓胀,膀大腰粗,呼吸绵长,硬甲上涂着不知名赤漆,背后的厚背大刀更有丈许长,泛着冷冷寒光。 一看便是习武有成之辈。 “这些人是谁?怎么看着,看着这么悍勇?”酒楼了里有人发憷地问道。 “周胜血军,能不悍勇吗?这里面最起码都是炼骨境武夫! 来的肯定是周胜军方的大人物,而看这猛象虎豹兽,嘿,来的竟然是那位,有意思。” 说话的是坐在最外面的一位身穿王氏粗布短打的络腮胡大汉。 其桌上饭菜都没有,只有好几坛开盖的酒,张开嘴就是一股酒气。 后面也证实了其言语,来的还真是大人物。 走在最后面的一行人,在坐几乎没有人不识得。 王氏长老王舜功,王禄;许氏长老桑忠立,阳干夫,都是顶顶的大人物。 来这小龙山讨生活的人谁不识了一遍又一遍,就怕没刻在脑子里。 其后面紧随作陪的还有三四个人,也尽皆衣着不凡,估摸论地位也仅比几位主事人差一筹,最起码都是执事级的。 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他倒没有穿披甲带刀,只是身着一袭黑衫,衫上有不知名的赤色锦绣,胸前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周字。 其面容俊朗,面部轮廓如刀刻般,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刚健似骄阳,看起来不算太过强壮,剑眉下双眸寒星般璀璨,长得比常人高一截,估计都快两米了,气质很不俗。 身旁不时有人笑着交谈,而他却双唇紧闭,眼光看向前方,只是应和着不时点头,心不在焉的模样毫不掩饰。 头一次见这么多大人物,几乎所有人都为之噤声,生怕引起注意。 没过多久,人影便消失在长街上。 大街又恢复了生气。 “好家伙,头一次见这么多大人物作陪,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到底是谁?这般大的面子?”有人长吁一声,不由艳羡道。 “瘦弱?信不信你在其跟前,一巴掌下去你人就没了。”有人嗤笑道。 “毕竟,那位可是宁阳周胜军副都统啊。”最后,其声音有些唏嘘。 开头说话,原本还想硬着脖子杠几句,听到这,只能呐呐不敢出一言以复。 “对啊,那可是弱冠的周胜军副都统啊。”林末身旁,李元则倒满一盏茶,想润润喉,可到了嘴边,终究先是叹了声气。 周胜军作为大周最大的武装力量,赤县上至大州,下抵郡,县,都设有编制。 每部称为职属不同,但明面上好听,都以军主,一军之主相称。 一般州部为军主,郡部道掌旗,县部称都统,即便是县里都统若没立命境修为,根本想都不用想。 “那便是 我与你说的大人物,周胜军副都统周炎。”李元则低声说道。 “外人眼里,你我二人也算得上天才,毕竟一月通筋,搁哪都算天姿过人! 可与这位相比,啧,差得远了。” 他摇了摇头。 “哦,差的有多远?”林末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点不服气。 方才场景总觉得哪里见到过,无来由有股烦躁。 李元则一愣,没想到林末会这般问,笑了笑,手从桌上一往上扬。 “你我不知道,反正我和他至少差这么多。” “这人是个狠角儿,当然,我也是听说。”李元则感叹道, “其并不是淮州人,而来自望京,据说还与皇室或多或少带点关系,打小就天赋惊人,过目不忘,什么武学一看便会,悟性超绝,算得上天之骄子。 而不知是天妒英才还是如何,十五岁检测体质时被发现周身经脉孱弱,不适合练武,通筋境都修不满,这一下好了,凤凰变乌鸡,名声更响了,不过这次却不是以天才之名。” 李元则清了清嗓子,“这还不算糟糕的,更惨的在后面,天才变废材就算了,紧接着其指腹为婚,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听到消息,随之便上门退婚,一时间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林末听到这同样来了兴趣,同时心里也知道必有翻转。 果然。 “所以说这周炎狠啊,从小表现的知书达理,谦虚恭谨,一听要退婚,也没死皮赖脸,都不用那女人麻烦,直接一纸休书还她自由,还道了句什么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对,就是这个!” 李元则说着情绪都亢奋起来了,像是代入进去了般。 “后面就可想而知,这周炎参军分配至淮州宁阳,直接开始潜龙腾渊,不仅将体质问题解决了,更是突破如饮水,一路可以说是虎变龙蒸,如今都是立命境修为,位列副都统,位高权重, 也不知他那被休的未婚妻知道后,此时到底后不后悔。” 说到这,李元则语气都带着揶揄。 林末越听越迷糊,总觉得故事有些熟悉。 这不是废柴流标准套路吗。 “你可知这周炎体质检测的时候,是不是通筋境三响?”林末忍不住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我也是从我师公那听的。”李元则一愣,不明白林外为何要这么问。 林末摸了摸脑袋,没有说话, “武道路漫漫其修远兮,现在落后也正常,未来事谁也说不准,说不得以后我俩有什么惊人的际遇,也能弯道超车?”李元则心觉奇怪,以为林末被打击到了,劝慰道, “确实。”林末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感觉炼骨境完成,应该就能和立命境武夫搭把手了,试试成色了。 另一边李元则倒是被自己的鸡汤给激励了般,昨日忙于应酬交际,疏于练武,如今愧疚心里一涌而上,喝完茶,便拉着林末去练拳了。 第三十六章 八九地煞凶杀法 小龙山后山瀑布处,树木郁郁葱葱,瀑布飞流激湍,激起的水雾在艳阳照射下泛起彩色光晕。 李元则打完几通拳,身子有些乏,坐在地上休息,拳头不时敲击石壁,感受强度,为碎骨做准备。 他看着闭眼端坐在瀑布之下的林末,心中很是佩服。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歇了两次了,而林末却动都没动弹过。 十多丈高的悬崖,汹涌直泻的水飞瀑而下,冰山倾倒般最后拍碎在林末磐石似的肌肉上,溅起朵朵水花。 光是看着便让人心惊。 最起码也是千钧之力啊。 ‘又变强了,简直无时无刻不在进步。’ 李元则暗道。 他已经算很刻苦努力的了,从记事起就按着他爷爷制定的修行计划,提前锻炼体魄,蕴养身躯,夯实基础。 真正开始通筋后更是不敢放松,药馆时拼命练拳,回家后更没有松懈,每天都将身躯压榨到极限,疼到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累着了才闭得上眼睡着。 甚至连去逛花楼都是在下面,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为了节约体力。 可比起林末,似乎还是差了点。 不是他吃不得苦,而是越长大,烦恼越多。 人情往来,交际生活,一些明明不愿做的事,却不得不做,必须做,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而这琐事无疑很占用修炼时间。 林末却好似没有那么多烦恼。 一直心无旁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受外界打扰。 ‘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一瞬间,李元则突然这样想的,可下一刻便将之抛之脑后。 享受了权利,又不想履行义务,天底下哪有那好的事? 暗骂了一声自己愚蠢,又爬起来开始练拳。 这时林末忽然动了。 只见其扛着瀑布,慢慢直起身,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大雁般跃起,轻轻落在不远处,开始捡起毛巾擦拭身子。 “感觉这的石头怎么样?要是没那么硬,就学我一样瀑布下碎骨,效率没准还要高些。”林末擦完身子,端起地上的虎骨酒,猛灌一口后看着李元则说道。 碎骨用的石头不是随便找来都行,如果硬度不够,撞着撞着石头碎了,效率不高是其次,还很容易给人造成二次伤害。 一般市面上用的最多是灰曜石,这种石头连立命境都无法轻易将其打破,是碎骨的最好材料。 当然也有其他办法,比如像林末选择的就是利用瀑布的冲击力。 省时省力不说,力道还足。 即使是他的筋骨,冲刷一个多时辰后也不免有些筋疲骨乏。 “算了,我比不得你皮糙肉厚,还是老老实实撞石磨砺筋骨来的稳妥。”李元则摇了摇头道。 他又不是没有尝试过,来的时候就试了试,就那么几个呼吸,差点没让他人没了。 “对了,这是上次说的炼体功法,你看看需要的话可以练一练,你身体太差劲了。”林末从背囊里取出戊土灵身的原本丢到李元则跟前。 “第一层练了,第二层不太建议你练,有些难。” 他补充道。 “炼体功法就没有不难的,百煅铁还须受千斤锤,想要打磨肉身,肯定难。” 李元则接过功法,没有反驳。 “竟然是戊土灵身?”看见名字,李元则不由惊呼一声。 “怎么,你听说过?”林末一愣,问道。 “这怎么会没听说过,这功法名头可大着呢!”李元则啧啧了几声,眼睛都发亮了,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 “据说这戊土灵身,与一部名为八九地煞凶杀法的法身级功法有关,是其简化而来, 当年可在数州之间惹起了不小的腥风血雨,刚一出世,甚至惹得大宗师级武夫大打出手,死了不少人。 不过后来有势力得到,练死了不少子弟,名声便慢慢落了下来。”李天则解释道。 “你这功法哪来的啊?据我所知,虽然其不算太过罕见,一些大势力都有收集,但也不是简单就能到手的,要知道连许氏藏书阁可都没有呢!”李元则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类功法,即便修炼不成,参考意义也极大,毕竟经证实过其为法身级功法的简化,世间又有多少势力拥有直指法身的功法?更何况还是锻体横练法门。 “这个是我意外所得,半月前去大禅寺烧香,碰巧 遇见只落入陷阱的狐狸,我这人心善,救了它一命,然后便得了这个。”林末睁着眼睛说瞎话。 要真如实告知,说不得对李元则有害无益,没必要将其牵扯进来。 “那你倒是好运道。”李元则饶有深意地看了林末一眼,答道。 他自然听得出这话是真是假,不过也没戳破,谁都有机缘,就连他自己也有,没必要刨根问底,那样只会徒生尴尬。 “还别说,这功法怪不得没人能练成, 第一层还好,只需要从补药里吸收营养,锻炼血肉,凝练体魄,这第二层就感觉有些离谱了,黄玄土用那么多吗?而且这运功路线未免也太复杂了。”李元则仔细看了看功法,没过多久就发现了问题。 第一层与普通的锻体法门没什么两样,各人依据不同的身体天赋,气血流转速度,或快或慢,总能修成,效果只能说一般。 第二层问题就大了,炼体药剂需要的是简单,甚至主药都是十分常见,很多横练功法都需要的黄玄土,咋一看没什么,好像还很友好,问题便出在量上。 一般需要用到黄玄土的锻体功法,一般都将其作为佐药或使药,很少做臣药,更别说主药了。 原因便是其量少可以活化刺激气血,加快起流转速度,但量多却会起反作用,会使气血凝滞。 气血凝滞有什么后果就不用说了,人直接没了。 后来李元则倒是看懂了些,需要那么多黄玄土的原因。 根源就在于其行功路线太过繁杂,所需要的气血总量,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自然而然活化刺激气血所需的黄玄土就多了。 李元则能想到练成第二层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是真真气血远超常人,能支撑完成整个行功路线; 要么家底丰厚,找得到效果比黄玄土更优,又没有副作用的天材地宝,进而替代黄玄土。 “你练到第几层了?”李元则忽然想到林末方才的叮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敢置信地问道。 “”林末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元则瞬间就懂了,却是眉头一皱,低声道: “这件事暂时别给任何人提及,就当做,当做没练过这功法。” 第三十七章 我弟元则有立命之姿 “有这么夸张吗?”林末皱了皱眉,不解道。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门功法而已,还只是术级的功法。 “只会更夸张。”李元则摇了摇头。 “有时候问题不是出在功法本身,或者你人本身,而在于其他。” 说着他叹了声气。 “武道路难,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覆间, 你想想,这样一门功法,那么多人都没练成,就你练成了,必然会引人好奇,你说你天赋好,因缘际会练成的,行,说不得到时候那些名震州郡的大势力都会给你抛来橄榄枝。 听着不错,可到时候你是加入甲,加入乙,还是加入丙呢?” “加入甲,乙就会心生不忿,丙说不得也不会舒服;加入乙,甲又不高兴,丙也不乐意,总的来说,加入哪家都不好使; 毕竟谁也不愿与一部法身级功法有关的天才落入同等势力之手,后果可想而知。”李元则幽幽地说道。 “毕竟不是自个土生土长的天才,外来的娃子肯定不受待见,对那些大势力来说,有自然是最好,当做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妨,反正原本也没有。”李元则慨然道。 “至于一个都不加入,那可真是太好了,那时候明面上的忌惮都不存在,直接把你逮过去研究琢磨。” 这等事他倒是见过不少。 他们家在好歹也是累世武夫,背靠许氏,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为了生活,西城区那边的黑色生意依然或多或少参过一手,他爷爷如今都还在几家帮派挂着名号,吃着供奉。 因此对于这类事情并不罕见。 解决方法也有,比如真正加入一家大势力,简单来说上面得有人,真正护得住的,说的上话的人,铁了心要保你,自然没人敢动; 或者打铁须得自身硬,自身实力得强,要是你自己就能横压一郡,纵横一州,对于那些大势力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如虎添翼,别人怕你都来不及,哪敢抢你东西啊。 林末懂了,面色复杂地点点头,心情有些沉重。 “对了阿则,你知道什么实力才能真正随心所欲地过活吗?就是那种不用看别人脸色,无须顾这顾那,畏首畏尾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林末问道,烦闷,他感觉有些压抑。 “我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很多时候先莫名烦躁。” “比如昨日早上出发时,那王卓与程二莫名挑衅我,摆明了找事,而我明明一拳就能将其打杀,可偏偏无从下手,总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你的情况的确很特殊,”李元则干脆也盘膝坐在林末身旁,“许氏虽然早早建立药馆,由家学转公学,有点类似那些宗门味道,可那是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只要你有天赋,敢打敢拼,自然能在许氏有一席之地; 但现在不同,许氏已经很少向外界招收学徒,今年更是只有你和宋明羽,宋明羽聪明,早早找好了靠山,而你不同,慢了一步,此时你就像混入灌木里的小树苗,木秀于林啊, 堂同妒异,又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种情况也好解决,我问过,如果这后面我们不进药田,可能这几天就会被安排护道堂师傅,以你的天姿很大可能会引得立命境长老的注意,到时候那些阿猫阿狗自然不敢来扰你。” 他宽慰道。 “至于实力,在宁阳,像我们这种实力其实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炼骨境,无论是进那些帮派都能挂靠,还是进商会作客卿都会得到一份很不错的职位,收入不菲, 即使换三大家也能是个小头目,日子可以过得潇潇洒洒, 不过要你说的随心所欲,怕沸血境都不行,最起码,也得立命吧?”李元则说道。 如果拥有立命境实力,那便已经算宁阳最顶尖的一小撮人,毕竟三大家加起来一共也才十几个立命境武夫,各个身居高位。 “立命境就行了吗?”林末喃喃自语。 怪不得林父沸血境苟了那么久,突破立命,虽然还是稳健,但依然不免志得意满。 “是的,听说立命之后,能使劲力入意,那时气血狼烟一现,随手一击便是开碑裂石之力,对于立命境武夫之下完全是碾压, 我们孙头不就如此吗,原本就属于战力强横的一批青衫药师,如今更是突破立命,战力不知暴增到什么程度,又是堂里老人,必然会得到重用,怕是下任护道堂堂主级人物了。” 李元则语气满是羡慕。 他们一家最大的心愿便是出一个真正的立命境武夫,那样才算真正在宁阳站稳了脚跟,他爷爷那时便 差一丝机缘没到,而后过了岁数,气血衰退,便只能指望他爹, 可他爹不争气,早早就开始锻造髓骨,可天姿不够,到现在依旧差点火候,一直成不了,这辈子能突破沸血境就烧高香了。 于是乎,全家的希望就落在了他身上,可立命,哪有那么好立的。 “武道路漫漫,不是你说的吗,与其坐着羡慕,还不如起来多练一会,一副苦瓜脸给谁看。”林末见李元则愣神,站起身,一脚便踹在其屁股上,笑骂道。 李元则一愣,见林末已经站起身子,开始活动筋骨,也是有些慨然。 光说不练假把式,这自己经常挂在嘴边,斥责他人的话,反倒自己魔障了。 “确实确实确实,我话就放这了,我李元则必成立命。”他也一下子跳起,心中豪情万丈地说道。 “我懂,我弟元则有立命之姿。”林末满意地点头,随手将衣服扔在一旁,“所以让我看看你现在火候到到哪了。” 李元则秒懂林末的意思,正好一个人练也练了那么久,实战切磋一下效果或许更好。 他同样将衣服扔在一旁,露出精悍的一身肌肉。 “先说好,你自己力气大就自己心中有个度,别闷着头把我当王卓打,真打出事我可赖你一辈子。”李元则调侃道。 林末点点头,“放心,开始先你打我守,和武行评判那天一样。” 在他看来想学会打人就得先学会挨打,旁人来说或许很难,毕竟知易行难,身子都是肉长的,都怕疼,可林末不一样,一身铜皮铁骨,还真不怕。 两人很快便寻了处空地摆好架子。 第三十八章 切磋 两人面对面站立,李元则才真真感受到林末体型所带来的压力。 他如今不算矮,通筋完成后,身高达到一米八几,加上从小打熬力气,锻炼身躯,整个人看着虎背熊腰,算得上一条好汉,可比起林末却是差的太远了。 即使没有精确测量,但看着比自己高了快两个脑袋的林末,粗略估计,最起码也有两米多。 裸露的上半身,磐石般的肌肉线条分明,如穿着一身铠甲,粗壮的胳膊,让李元则怀疑甚至比他大腿都粗,可偏偏结合起来,没有一丝不协调的别扭畸形,反而给人大山般巍峨结实的观感。 而与其相对,换来的便让人心底发憷,让人如同面对一只洪荒猛兽般战战兢兢。 “准备好了吗?你攻我守。”林末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旦进入对练的状态,说说笑笑便是对两人的不尊重。 李元则点点头,同样心中杂念消失,摆好架势。 微风拂过山间,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声里,于空中划过无规则的弧度。 李元则动了。 他低喝一声,身上劲力流转,脊背大龙复苏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只见其略一弓身,整个人下一刻就如离弦之箭射出,如同挥舞大锤般,一拳便朝林末当头砸下。 空气中传来呼呼的风声刺耳。 嘭! 林末反手架在胸前,只感觉一股不大的气力袭来,随手便是一摆,将其推开。 可刚将李元则推开,其腰身一扭,右足顺势往前一跨,转腰回力,硬生生止住倒退的身形,紧接着右拳变掌,顺势便往林末心窝穿击而去,另一只手也没空着,直接打向林末下腹。 这次林末没来得及闪避,只能气沉丹田,硬受了一击。 他只觉腹部微地一麻,虽然不痛,但整个人却不由退了两步。 李元则却是抓住机会,两手自然垂下,筋骨拉开,脚下擦着地面快速辗转挪移,如滑行般疾驰,两只手捏拳印,大枪般轮番直刺向林末胸腹部。 灵活得活脱脱像只猿猴! 林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直接受了这疾风骤雨般的快速拳击,肚子如同在被人锤鼓般,发出雨点似的闷响。 不过好像还是没有什么感觉。 林末感受着腹部传来的痛感,初开始还有点微微的震撼,但适应之后只觉得微麻,反而有点舒服? 回过神来,他没有一直被动挨打的习惯,真要那样就不是对练,而是当沙包了。 只见他面对李元则的连环日字冲拳,寻了个间隙,两只手开始跟上节奏,来回格挡速度越来越快的冲拳。 树林间只剩下嘭嘭嘭的肌肉碰撞声,远处的飞鸟都被惊起。 李元则只感觉每一拳都打在磐石上般,光是反震力都让其拳骨发麻。 虽然早预料到练成戊土灵身第二层后,林末的肉身强度会达到一个夸张的层次,可真正打起来依旧让人心惊。 两人可都是通筋境圆满,初步炼骨,同一境界啊,可全力打过去,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也太可怕了。 这次不是像以前一起喂招练拳,而是真正的实战。 因此可以看出林末实战经验其实很少,完全不像自己,从小就在家中与人实战对练,其更多的是循着一种本能在打。 不过可怕的是偏偏这样一个人,才打斗了几分钟,招数经验却飞速增长,如今每一拳甚至都能跟得上他的动作,甚至明显看得出来还留有余地。 他心中一动,劲力一发,拳头上力气加大了几分,闪电般从肋间探出,刺向林末。 果然,林末依然跟上了,他那蒲扇大的巴掌,直接如包饺子般盖了上来。 李元则却是心里不惊反喜,借着一拳的反震力,身子跟着一缩,往后退了数步。 林末趁势而上。 而正待林末踏步上前时,李元则却是身子一矮,两手抓地前行,整个人不退反进,反手就是灵猴拳术中最毒辣的一招: 灵猴偷桃! 林末眼前一亮,确实没料到这一招,灵机一动,脚下发劲,整个人愣生生腾空一跃,紧跟着两腿顺势一夹。 竟直接如铁箍般锁住了李元则的双手。 “不打了不打了,你这身横练功夫感觉真的登堂入室了,还有,你这一股子蛮力到底哪来的,为什么每次撞拳,我都有种会被你锤死的感觉。” 感受着两只手如不是自己的般,完全动弹不得,李元则果断选择了认输。 顺势握着林末伸过来的手,站起身来,两手自然垂下,活动期筋骨,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哪来的,天生的。”林末随口道。 “你这最后一招灵猴偷桃是真的绝,一不小心可能还着了你的道。” “那是自然,为了练这一招,家里木桩子我可都打断了几根。”李元则洋洋得意。 灵猴拳术虽然打法练法合一,但终究练法为主,因此打法倒单一,简单来说就是: 上打眉目至天庭,下打腹部手摘阴。 外加身法灵活多变,纵跳躲避而已。 唯一亮眼的也就那几招。 “不过要是真打起来,凭着你这神力,我怕是两招都走不过吧。”李元则怅然道。 他不得不承认,一力降十会是实打实的在理。 如果不是交手切磋,光是那一串的冲拳对轰,怕是几拳下来他就拳骨碎裂,哪还能坚持这么久。 “即便是沸血境武夫,彼此不了解的情况,估计也是几招的回事,一来一去,你都相当于沸血境青衫药师了。”林末没有否认,开着玩笑。 “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道。”李元则笑着摇了摇头,懒得理林末,走去捡起衣服,穿上。 “待会你一起去宴会不,可以认识不少大人物。”他问道。 周炎作为周胜军的二号人物,来小龙山,必然会有专门的接风宴,所有主事人都会参加。 这除了给周炎面子,更是给象征大周朝的周胜军面子。 “我就不去了,懒得去,我再练练拳,饿了随便吃点东西就完事。”林末也穿上衣服,应道。 “其实,去认认人也挺好的。”李元则解释道。 有时候交情可能就是一桌子上吃饭开始的,在他看来这样的饭局利大于弊。 “听说许成元也在小龙山,而这样的饭局,若是他在,他不可能不去,觉得我应该去?”林末笑了笑。 李元则一窒,不知道说什么。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去吧,我你不用担心。”林末摆了摆手。 “那好,有什么消息明日我与你说。”李元则点头道。 说罢其便转头往山上走去。 林末摇了摇头,开始继续练拳。 方才与李元则交手收获很大,光凭气力,反应,他自然更胜一筹,但有时候经验更为重要。 而偏偏他招数经验又很少。 看来这样的切磋其实可以多来几次。 数分钟后,将之前交战的收获消化后,林末心里暗道。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啪啪啪的击掌声。 林末猛地回头,只见远处青石上,一袭红衣负手而立,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第三十九章 红衣 自从来到这方世界,林末从没见过这般艳丽的穿着的男人。 染血似的红色上有着用黑色细线勾勒出的娇艳的不知名花卉,玄纹云袖负于身后。 抵达腰间的墨发随意地披肩而落,面容俊美算得上林末所见人之最。 其就那样立在满是青苔的大石上,像打量物品般注视着林末。 “如果不是穿着许氏的衣衫,扔外面,恐怕都以为是周胜军的军汉了。”红衣男子轻声说道,有些吃惊。 虽然有过手下进行侧写,但亲眼所见,依然有些吃惊。 像林末这种身材体型,如人熊般具有压迫力,不论其他,怕是只要稍稍练练武,放军中都是一员悍将。 “你是何人?”林末没有接话,皱了皱眉头,心中一紧,他竟然丝毫没觉察到此人什么时候来的。 “是许成元派你来的?”他试探着问道。 他生性机敏谨慎,不惹是生非,唯一有过的冲突也就那位许二少。 红衣男子笑了笑,凭虚而立,随风而动的墨发飘舞,烨然若神人。 “是与不”,话说到一半,脚尖却是一点,脚下发劲,整个人瞬间落在旁边丈许远处,而原本的青石上忽地多了块深凹进去的顽石。 原本坚硬的青石竟然从中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竟生生被击裂了。 顽石尚且如此,换作常人,怕不得身上踢个洞出来。 “有趣,确实有股蛮力。”红衣男子有些讶然其中的劲道,同时面色却是一冷,眼中出现森然。 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打断他说话。 而且情报人员真该去死啊。 不是说的憨厚老实吗?老实到来骗,来偷袭? “没中?” 另一边,林末有些失望。 不请自来是多为恶客,既然知道与自己不对付自然要先下手为强,要是自己猜错了,大不了道个歉。 于是其趁着其说话的间隙,他寻好角度便是一石头踢了去。 本想着出其不意应该会有所收获,没料到其速度实在太快了,几乎瞬间就躲闪了去。 真是可惜,还是不太熟练,动作幅度大了些。 林末心里计较道。 可就在这时,耳边一道阴风吹过,一抹猩红出现眼前。 红衣男子竟不知何时出现林末身边,见林末回过神,甚至冲他笑了一笑,而紧接着便是一记凌厉的鞭腿,如杆长枪般横扫而来,拍向林末脖子。 呲! 急速之下,空气都被硬生生刮出尖锐的爆鸣。 林末条件反射就是右臂抬起,准备格挡。 嘭! 沛然大力袭来,力气之中似乎有别的东西,给他针刺般的感觉,整个身子就跟喝了酒般,摇晃着踉跄了几步。 “别的不说,还真抗揍。” 红衣男子落在另一侧,看着甩了甩手就跟没事人一样的林末,眼中异色越来越浓。 方才心中不满,那一脚他可用上意劲,寻常肉身境,即便沸血境武夫挨着也得筋断骨裂,没想到林末竟受住了。 “真是有趣,原本只以为是普通的天生力气大,看来还多了副结实的骨架子?” 声音飘散在空中。 没等林末站稳身子,将微麻的右臂恢复,又是一道猩红在眼前闪过。 这次是拍在他左肩上。 速度实在太快了,在他刚想要做出动作时,那白皙的手掌却已经印在了他左肩上。 看着平平无奇柔弱无力的一掌,在与肩部接触时却展现了暴烈的一面。 仿若将一枚炸弹打入了林末身子,针刺般的怪异劲力袭来,整小半身子瞬间便酸麻难当,有些使不上劲。 “这次是前面。” 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 林末只觉眼前一花,都没看见身影,伴随着淡淡的清香,雪白的鞋尖便重重地踢向他的胸膛。 他拼命地想要反应,可本就酸麻的身子完全支撑不了迅捷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鞋尖踹在胸前。 嘭! 林末感觉像被山兽撞了般,初始时并不疼,只是残留的阴毒劲力很让人难受,如针刺般甚至能引发气血紊乱,令人胸口沉闷。 “这次是后面。” 耳边依然是淡淡的声音。 果然,林末还来不及转头,熟悉的针刺感便从背后袭来。 紧 接着是上面,侧面, 来自四面八方的连珠炮般的踢腿骤雨般降临,他根本躲闪不过来。 原本与李元则对练时甚至强上好几筹的目力,反应力,完全不顶用。 林末像个沙包般被踢来踢去,周边不时传来戏谑的声音。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没完没了了!” 又是飞来一脚,林末眼中戾气闪过,这次他没有选择格挡,硬生生受了这一脚,空出来的两只手却是成爪形,五指如枪般狠狠往前一刺。 白鞋结结实实地踢在林末胸口,饶是早就适应了力道的林末依旧是喉间涌上一股子血腥味,不过男子脚却被林末箍住,整个人毫无着力点地停在空中。 “抓到你了。” 林末笑了起来,满脸的鲜血映衬,如恶鬼般狰狞。 下一刻便直接甩拳轰去,拧腰下砸,巨大的气力下,空气发出呜咽的哀鸣。 哪料男子身子居然在毫无借力地情况下硬生生另一只脚使上劲,突然暴起,带着风声,狠辣地踢向林末的拳头。 嘭! 这次的力道比以往格外的大,林末也终于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阴狠的针刺劲头。 力量在拳头上炸开,他仿佛听见两声骨折的声音,紧接着是钻心的痛。 而原本左手紧紧扣住的红衣男子右腿此时更是滑如泥鳅,一股劲力爆开,震得林末手一颤,从其手中弹了出去。 “是我的骨头裂了。” 林末微微活动指节,那里传来一阵痉挛,有点微微使不上劲。 “不,他脚骨也裂了。” 方才的脆声是两声,他没听错。 红衣男子此时立在最开站立的青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末。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其左腿正轻微颤抖着。 “手断了吗?”他声音依旧从容不迫。 “你脚断了吗?”林末甩了甩手,回应道。 男子没有反驳,一时间空气竟沉寂了起来。 “许成元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请动你这样的人来杀我?”林末感受得到拳骨上的不适与身上的酸痛在飞速消失,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是略微一定,问道。 眼前的俊美男子绝不仅是沸血境。 他是见过陈刚兽潮中的表现,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不知差了几个档次,就是孙行烈甚至都不如这红衣男子。 速度飘逸如邪魅鬼影,劲力强横一击则退。 对于没有控场招式的林末,太难应对了。 如若不是一身铜皮铁骨经得起熬,他怕是早死了七八回了。 “为何你如此笃定我是来杀你的?”男子轻笑两声,只是眼中依旧毫无波动。 “我若要杀你,你早没命了。” 他说话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我们可以继续。”林末怒极反笑,“我受你一击不会死,受你两击不会死,而你受我一击你必死。” 男子脸色变了变,没有立即反驳,沉默了会,嘲弄地看了一眼林末,“是吗?” 这时恰好微风拂过,林末只觉空气中那之前闻到的淡淡清香越来越浓。 “不对劲。”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怕有毒。 “呵,身为许氏之人,连基本毒理都分不清,真是丢份。”看见林末如临大敌的模样,男子如找回场子般,头一次笑出声来。 林末没有说话,他甚至不敢呼吸。 “放心,我没下毒,对付你若是还需要下毒,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男子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谁?”林末忽然开口。 主要是他憋不住气了。 “想学吗?想学我可以教你,只要你帮我个忙。”男子答非所问,反客为主道。 说罢不待林末反应,手一翻,一张烫金的请帖便出现在其指尖, 只见其手腕抖动,下一刻请帖便落在了林末跟前。 “你若同意,带着请帖到山市墨氏匠铺寻我,至于我的名字,呵,你不是心心念念许久了么。”红衣男子说罢便脚尖一点,身子急速后退,消失在山林间。 “我便是许成元。” 一道微弱的声音出现林末耳边,仔细一听,又只剩簌簌的风吹林叶声。 仿若幻听。 第四十章 开源 许成元? 不是说这许氏二少爷是个纨绔吗?天天只知道赌牌喝酒玩女人,玩鹰弄犬,屁事不干的废物? 如果这都算纨绔,那林末甘愿称其为最强弃少。 松下一口气,绷紧的肌肉开始缓和,这时酸痛才真正涌上心头,疼得他龇牙咧嘴。 褪去衣衫,只见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看不见完好的地方。 如果传言为真,只能说这位许二少格局太大了,故意藏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简直稳健到头了。 试想一下,如果真有敌人以为这位许二少是弱不禁风的废物少爷,想挟持其来威胁许氏,好不容易杀过一重重护卫,终于来到其跟前, 结果呢,却被其笑意盈盈地一巴掌拍死,那心里阴影面积是得有多大。 怕是死都不安生。 这时,林末想到的是自己。 要说他在被王卓,严景则等人威胁后,没有釜底抽薪,像杀邓真一家一样,给这位许二少来个斩首行动的想法那是假的。 只是因为时间问题,暂时搁置了。 不过也幸好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不如傻眼的就是他了。 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啊。 这般强横的实力,这么豪横的家世,依旧苟到这一步,他倒是有些佩服许成元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个道理虽然嘴上一直挂着,但最近我终究浮躁了。 林末暗叹了声气。 戊土灵身第二层修炼完后他便浮躁起来了。 ‘立命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未必啊。’ 在他看来,若真换孙行烈与许成元打,估计倒的也只会是孙头。 对付许成元种攻敏类刺客型选手,要么是像他那样的重装战士,能抗能打,要么是比其速度更快,能随意进行先手或反制的刺客,不然根本没得打。 比如孙头这类的战士,攻击高是高,可没带重装,依然只能等死。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说法。 久守必失啊。 又回味了会,思索了下次面对同样的敌人应该怎么办。 结果想了想,还是只觉得除了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将其抓住,便只有以伤换伤硬上。 ‘还是得找门轻功步法来练,不然太被动了。’ 总结着方才的战斗经验,林末明白了他所欠缺的东西。 这时林末将地上的请帖捡起来。 请帖制作得倒挺精致,上面甚至烫了层金箔,打开一看,翻了翻,上面没什么多余的文字,内部页纸上只单单一个龙飞凤舞的“元”字。 说是请帖,不如说是个信物。 用来找他的信物。 ‘需要我帮个忙吗?’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他脑瓜子并不聪明,前世费尽心力,挑灯夜战,十年寒窗,高考也不过恰恰够得着上一个农业211大学,还是里面的非热门专业。 而来到这方世界,也没见什么灵魂融合,智慧大增。 不过基本的逻辑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细想自己如今有什么? 在家世身份没暴露的情况下,自己也就一身力气不同于人,其余能有什么好稀罕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许成元的实力确实要比林末如今强很多。 如果其真要害自己,今日便动手岂不是更简单? 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许氏的药理知识,对他而言,恰恰是最需要的。 若真能借这次机会将药理知识补足,不求能达到随手炼制丹药散剂,增加修为;挥斥间毒杀千人,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只要能让他对阵一些毒道武夫可以有所依仗,那便是对他战力的一大提升。 不过与许成元交手时那股针刺感觉到底是什么? 明明劲道不大,但进了他体内却能翻江倒海,令得他气血翻涌,好不难受。 这也是林末与许成元交战时,摸都摸不着其的一大原因之一。 咕噜咕噜。 肚子饿了。 林末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杂念,没再细想,准备回去吃饭。 回到宿舍,他先打了桶水清洗了下身子,随后便拿出一些止血化瘀的药剂涂抹身上的伤处。 全部处理完便上山街上找了个小 摊简单吃了些东西。 有一说一,这小龙山上的物价确实不低,加上他饭量比常人大了好几倍,越来越大,即使每天有许氏的补助依然捉襟见肘。 “不仅得节流,还得开源啊。” 林末将最后一块馒头沾了些肉酱咽下,最后把半截大葱把剩下的肉酱一起扔进肚子,灌了口水,摸了摸肚子,暗叹道。 他有些怀念第一天李元则带他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 ‘不能继续吃这些东西了,确实吃不饱。’ 林末灌了口虎骨酒,肚子开始热乎乎后才觉得舒服一点,心里道。 实在不行就去山里打猎,在这遍地山兽的难不成还能饿死? 又往今后的计划上添了一笔,林末摸了摸肚子便打到回府。 回到宿舍,林末继续开始练拳,练了两通拳,将筋骨拉开后便开始进行虎魔炼骨术,进行内练。 虎魔炼骨术属于十方兽决之一,算得上其奠基功法之一。 外练碎骨,内练养骨,确实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林末发现果然如此。 在之前,原本每次内练只能增加2熟练度;而今天完成外练,再进行内练时,每次竟然能增加3的熟练度。 ‘这样算起来,突破炼骨境时间恐怕还能缩短。’ 不过就是虎骨酒用的有点快。 林末摇了摇身旁的罐子。 听得见咕咚咕咚的声响。 粗略估计了一下,能坚持完淬炼表骨到50就是万幸。 感觉这东西喝的有些快了。 林末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本来就该如此。 又练了两个时辰,累出一身汗,觉察到差不多后,便去烧了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沉沉地睡去。 第四十一章 交谈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末照例自然醒。 随着力气越来越大,精神头越来越足,平常一天睡个两三个时辰就能睡饱,起来便精神奕奕,比起前世,实在幸运得多。 依旧如往常一样,起床后林末洗了把脸,便开始晨练打拳,活动筋骨。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看着熟练度越来越高,心中确实欢喜不少,也不觉得累,反而感觉很踏实。 练完拳,时候已经不早,山上多了几分人烟气,不少学徒也起床出来晨练,见到林末,大多服气地止步行礼,叫声林师兄好。 换作几日前,还在宁阳,是绝计不可能这样的。 不得不说,方才出来几日,世道的残酷确实磨平了不少人的棱角。 听着呼哧呼哧的练拳声不绝于耳。 林末不由有些感慨。 这时,一个红脸男子迎面向林末走来,面相倒挺熟悉。 好似叫游程? 之前与林末不算太熟,前日兽潮时碰巧被他救了一命,从那以后倒是亲近不少,每次见着林末,隔老远都会打招呼,来个九十度鞠躬,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也不例外。 明明离林末还有十来步,便见这游程三步并作两步,真就小跑过来,恭敬地鞠了一躬。 随后亦步亦趋跟着林末身边,似有事找林末般。 “林师兄,陈师傅差我来唤你过去,说有事与你说。”果然,只听游程恭敬地说道。 “找我有事?”林末有些疑惑地问道。 作为陈刚教授的这批学徒里天赋最好的一批,他平日经常受到其或多或少的关照。 比如小测试时奖励银两多给一些,打包饭菜吩咐食堂多给一份,等等,两人关系算得上不错。 “这我就不知了。”游程摇了摇头,“陈师傅现在在山街的回味豆腐脑处,你现在去正好碰的上。” 林末点点头,也没在多想,毕竟去了便知。 回味豆腐脑还是比较出名,算得上这山街上卖得最好的豆腐脑店了,听别人说他们这位陈师傅每天早上必吃一碗豆腐脑,也不知是真是假。 到店子里时,人确实不少,显眼处一张桌子上,正好瞧见陈刚与个小胖子一齐坐着,彼此正在争吵着什么,不时还陈刚还气得拍桌子。 走近后,声音渐渐清晰。 “你他娘的究竟吃不吃!真是要气死你老子?” 砰砰拍桌声。 “我就不吃,你明知道我不吃甜豆腐脑,为什么还要我吃?凭什么?你是你要气死你儿子?” 急促的呼吸声。 “甜的有什么不好?生活本来就这么苦了,你给自己加点甜有什么不对?我看是把你养太好了,惯的!” 这位陈师傅声音有些疲惫,带着些许不解。 “只有现实生活中碌碌无为的人才会在吃食上找存在感,呵呵,真是有够好笑的。” 啪! 林末听见了清脆的声响。 随后只见陈勇刚一只手摸着头,一只手拿着勺,脸埋在碗里,拼命地刨着。 此时陈刚也看见林末,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吃饭没,坐下来吃点?”陈刚将碗里最后一勺豆腐脑吃干净,擦了擦嘴询问道。 “没吃过。”林末老实回应。 “那就吃豆腐脑?这家味道不错。”陈刚建议道。 话刚说完,一旁的小胖子陈勇刚便将碗一放,突地站起来,袖子擦了擦嘴,负气地转身就走。 “这孩子打小就叛逆,年龄大了,更是难以管教,还得拳脚相交才能听话,若是能像你一般,我不知会少操多少心,怕是活都要多活几年。”陈刚目送其往山下走去,待到人影看不见,才回过头笑着叹了声气道。 林末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种话,能不接就不接,人家儿子再怎么样也是人家的事,你插嘴一个不慎就是得罪人。 “你可知我寻你来所为何事?” 这时小厮正好端了小脸盆大小的豆腐脑上来,果然是甜口的。 白嫩的豆花上淋着甜香的糖浆,依稀还看得见底下散着零零星星的绿豆,红豆,以及秘制的粉圆,腾腾热气冒着,也算很有食欲。 林末也不挑嘴,甜口吃得,咸口也吃得,就是酸辣味也都行,总的来说来者不拒。 他摇了摇头,也不与陈刚客气,端起便喝了一大口。 陈刚见林末不挑剔,心中大慰,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林末吃。 林末吃得也快,那么大一海碗,就跟喝水一样端起吞,几分钟就吃了个干净。 “这家算百年老店了,有把子手艺,而且选材也舍得,无论是黄豆,抑或是绿豆,红豆,都是在药田上专人种植的,真材实料。”陈刚解释道。 林末点头,确实这家豆花吹起来更加滑嫩爽口,好吃一些。 吃过饭便开始谈正事。 “我找你,主要是带你去藏经阁寻炼骨境的一份炼骨秘术,你小子也是真的不急,通筋圆满后也不知道来问问。”陈刚说明了来意。 “许氏药馆虽然讲究能者多劳,而多劳多得,除了基本的月俸,无论是药剂,还是功法秘术,统统靠贡献换取。 当然,也有专门的新人奖励,如你们突破炼骨境,便免费能选一门炼骨秘术,外加一册功法,后面突破沸血境,甚至立命时,都有奖励。” “对了,你知什么是炼骨秘术吗?”陈刚笑着说道。 林末依旧摇头,装作不知。 “罢了,这些原本是应该待你进入护道堂,那边的师傅与你们说,不过你天姿高,武行评判完就通筋圆满,便只能由我辛苦辛苦了。”陈刚拍了拍桌子,留下一两银子结账,随后示意林末跟上。 两人同行,往山顶走去,一路上人烟稀少,陈刚便也边走边说道: “通筋境淬炼十二根大筋,便于更好发力,淬炼圆满,一拳一脚便能爆发巨力,但终不长久,原因是什么?原因便是骨体太弱。 一拳一击,都是有反伤之力,明面打人,却也是打己,即使十二根大筋圆满,若是用力过久,依然会造成大筋拉扯,肌肉拉伤,持久力不行,而炼骨境便是解决这个问题。” 第四十二章 藏经阁 林末认真地听着,虽然林父已经讲授过一遍,但陈刚与之讲授得有些不同,是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剖析的,两者印证,给他想法更多。 “通筋境任务是淬炼十二条人体大筋,炼骨境便是熬练表骨髓骨,最后凝练出一副结实的骨体。” 陈刚话语极其简练。 “只有骨头硬了,打人才疼,别人打你才疼。 而炼骨境分表骨境与髓骨境,一般来说,表骨境易,水磨功夫,用点心,能吃苦,练着练着总能抵达,早晚问题; 但髓骨境就难了,要想练到髓如银汞,不仅与炼骨秘术的等级有关,也与你的聪慧程度有关,一旦你炼骨秘术稍次了些,或是你炼骨秘术练不出其中三昧,便根本练不到骨子里去,自然髓骨境就成不了。”陈刚道。 “不过这点对你自然没什么难度。”陈刚瞧了瞧比自己高一个多脑袋的林末,羡慕道。 论及体魄天赋,林末算是他平生所见之最。 其兽潮中的表现,如今想起都觉得吃惊,那股子力气,怕是和他相比都差不了多少吧? “而等到髓骨也练得基本通透,骨体便算是成了,这才称得上外界所说的练出筋骨力, 那时无论耐力还是力气,都会增长不少,能大口吃喝进补,充填气血,开始沸血境的修行。”陈刚继续说道c “那立命境呢,像孙头一样,立命境是如何突破的?”林末趁机问道。 他对于立命境一直很好奇。 不像肉身境中,通筋,炼骨,沸血,那般简洁明了,听名字就能知道个大概意思,立命境显得就很模棱两可。 立命,立什么命? 初窥者,沸血点燃,成狼烟,成烘炉,成蛟龙。 当时陈刚便是这般叙述的,当时只觉得不明觉厉,沸血点燃,用什么点燃?拿什么点燃? 一无所知。 “方才才说你闷得很,明明通筋境圆满,却不能找我寻炼骨秘术,如今是开了窍,问出个这样的问题。” 陈刚抬头瞧了瞧山顶,发现还有段距离,便笑道: “也罢,还有些时间,我就给你说道说道。 有句老话不知你听过没?” 林末当然没听过,他摇了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刚见林末如此乖觉,也很满意,负着手走在前面。 “武道一途,肉身为基,立命为始,只有到了立命才能算真正踏足武道,真正在练武!” “当然,像我们宁阳这些地儿自然没那么夸张,那些乱城区中三教九流,商行帮派姑且不论,就是三大家,最强的也不过立命,而像我这般的沸血境,已经算高层战力了。”陈刚补充道。 “宁阳最厉害的真就只有立命?”林末喃喃道。 之前他便与林父揣测过宁阳的水有多深,当时林远山猜测的也是最高不过立命。 “你小子什么语气,什么叫只有立命?你莫非以为立命很容易?整个宁阳地界,也不过就区区那十几位罢了,甚至放郡府,立命境武夫也是响当当的一方人物,有资格开设一方武馆,护持一大家族。”陈刚没好气道。 “至于立命境如何修炼,这就需要练出一种名为意劲的东西,只有练出意劲,才能进一步将血气练至如金似汞,如有神灵,使之淬炼躯体,让肉身发生进一步的蜕变。 而这意劲就是立命武夫与肉身境武夫最大的差别,就像你们孙头,所练的大疯猴棍功,立命后领悟的意劲便叫疯猴劲,极端暴烈恐怖,与人交手,每一击便如天雷地火炸裂,如若不是同阶武夫,无意劲对抗,沾之便是筋断骨裂,身死道消。” 说到这,陈刚叹了声气。 立命之下如蝼蚁,当真不是吹的。 孙行烈未曾突破时,他还有勇气与之争雄一二,可其突破后,却是全然生不起一丁点战意。 “陈师傅,那你的意思是不同功法到立命境所练出的意劲便不同?”林末心中一动,昨日的疑惑好似想通了些。 “是也不是。”陈刚瞥了林末一眼,语气里有些唏嘘。 “天下间武功多如繁星,大致却能分为六个层次,经,典,法,诀,功。 而只有功及以上的功法才能练出意劲,单是这一点就淘汰了九成的武夫,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沸血境后你便有资格在藏经阁换取九岳功,能练出九岳劲,比之其余散修幸运不少了。而也就是因这九岳功存在,许氏药馆才壮大至今。” “不过你小子过几日可能会有个大机缘, 那才是真幸运。”陈刚羡慕道。 “什么机缘?”林末心中一动,脱口道。 “你小子就别问了,反正不会是坏事,现在该去的是藏经阁,找炼骨秘术。”陈刚一脸不耐烦地道。 此时林末抬头,才发现到了。 这是间高塔似的建筑,一共三层,装修的并不华丽,只是简单的砖瓦堆砌,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通体只有一个入口,而门口此时坐着一个皮肤黝黑,头上戴着顶草帽,一脸憨厚老实模样的中年人,正闭目假寐,什么也没干,除了粗重的呼吸声,便只有屁股下睡椅不断摇摆,发出吱呀的声响。 “这藏经阁三大家共同修筑,各留了部分武功秘技,虽然没有宁阳那边齐全,甚至有些内容都是经过阉割,而即使如此,依然算得上是小龙山诸多散修游侠最期待的地方了。”陈刚介绍道,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也算你运气好,今天刚好轮到我们许氏长老轮值,倒是省得一番口舌。”陈刚看见坐在门口的中年人笑道。 原本像林末这种最近到小龙山,身上没有丝毫功勋的人,按照规则是没有资格进入藏经阁,他来此已经做好费一番口舌的准备,不过既然守阁人是许氏的,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陈刚带着林末来到藏经阁门口,也不开口说话,就那么立着,几息过后原本闭着目的中年男子便自己睁眼,将草帽摘下,放在桌上。 “小刚子,你来这作甚?”黑脸男子声音洪亮至极。 陈刚上前与之交谈。 “确实很雄壮,好一条大汉,不错,这事我允了。”黑脸男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林末,道。 “那就麻烦桑老了。”陈刚听后松了口气,拍了拍林末的肩就下山而去。 “你进去选炼骨秘术,就拿二层的百灵炼骨术,那门稍稍好点,另外得空可以修个迷踪拳,看你脚上功夫差了点,须知天下间,最重要的就是跑得快呐。”说罢便重新将帽子拿起,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不再搭理林末。 下一刻,便又是呼吸声与吱呀声的交响乐。 林末没有说话,朝男子深深鞠了一躬,走进藏经阁。 第四十三章 空石戒 法不传六耳。 功法秘籍在这个世界上算得上是最金贵的物事。 一部好的功法足以支撑一大家族经久留存,历久弥新,这并非虚言。 对于大多数来小龙山历练的散修游侠,更主要的目的便是攒够功勋,来藏经阁换取合适的功法秘籍。 林末走进阁中,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芸草的味道。 藏经阁并不大,总共三层,里面面积还算开阔,不过置放传承的却不是常见的书架,而是专人修筑的一块块石台。 石台上镶嵌有类似夜明珠的物事,发出莹莹的光亮,与从窗口射入的阳光一齐辉映,倒也不显得幽闭。 “一楼石台上放的是寻常通筋拳脚武术,要寻炼骨秘术则去二楼,至于三楼则是一些稍稍高深些的传承。” 门内还坐有一个看守者,是个头戴纶巾的男子,其手中正捧着本没有封面的册子研读,见林末进来随口道。 “你有一盏茶功夫选取,选定传承后下来由我给你原本进行抄录。” 林末点头。 男子见罢便没再多言。 每个石台单独对应一册传承,不过仅有概述,简介之类,选定后告知阁内的看守者才能得到原本进行抄录,也算一定防护措施。 林末大致看了看,终于明白陈刚介绍藏经阁时语气里满满的嘲讽缘何而来。 一楼大致十几处石台,可放眼望去,全是类似猛虎拳,霸烈掌,疾风腿之类的功法,名字听着倒是呼人,但与林末开始学的灵猴拳术都差之甚远。 类别也多是拳脚之类,以拳居多,腿法轻功只有寥寥几本,武器秘籍则更少了,他看了看也就两册。 一为五虎断门刀,名字带虎,实际与虎没半点相关,就是套还算凌厉的刀法。 一为狂风快剑,路数还算新奇,讲究剑招攻势如狂风骤雨般连绵,只是招数未免太多。 林末看了几眼便有些失望地往二楼走去。 二楼石台要少一些了,只有堪堪三个平台,正好三份炼骨秘术。 名字分别是磐石炼骨术,虎魔炼骨术,以及门口黑脸男子推荐的百灵炼骨术。 对于炼骨秘术林末是不缺的,不过看见自己修炼的虎魔炼骨术放这依然有些吃惊,忍不住翻了翻。 内容宗旨大概相同,静练呼吸法暂时看不到,但能明眼看出缺漏很多,大部分经人补全,也只是勉强到了能练的地步。 林末摇了摇头,没再浪费时间,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石台同样不多,也是三个。 林末先往就近的看,见得封面三个大字:滚石拳。 立意是拳势如山涧滚石势不可挡,路数简单,关键在呼吸法上,作为纯粹的打法,威力还算不错,算得上中规中矩。 如若不是必须选门百灵炼骨术掩人耳目,他倒是情愿将其选了。 毕竟说实话,灵猴拳术作为通筋练法还行,但当作打法,立意却与其有些不搭,他擅长大开大合,而猴拳主要灵活多变,使起来有些别扭。 毕竟还能指望一个两米多的大汉来手猴子偷桃? 想想都可怕。 林末放下滚石拳,再走到另一处石台。 丹鸟剑术?有些门道,比起只炫技的狂风剑法,其还注重目力的养成,主张寻隙而进,如丹鸟食虫,一虫不落,可惜还是与其不搭。 毕竟一股子惊世的力气在手,拿剑拍也比捏着剑扎要舒心得多啊。 最后一个石台,不出所料,正是黑脸男子推荐的迷踪拳。 迷踪拳,说是迷踪拳,倒不如说是迷踪艺,虽然带一个拳字,但讲究的主要是腰腿功,主张动作轻灵敏捷,灵活多变。不愧与灵猴拳术一般,由大圣劈天功简化而来,的确算得上博杂精深。 不同于灵猴拳术既为打法,也为练法。迷踪拳是纯粹的打法,以虎形,马形,鸡形,蛇形为基本。 待练到抱桩为虎形,提栏为马形,搭袖为鸡形,盘坐为蛇形时便为大成,单不论威力如何,就是腿法上估计灵活性就能上一大个台阶。 ‘确实比较适合我。’ 林末暗道。 如今力量不缺,防御不缺,唯独差的便是身法,而身法腿功类的传承确实稀罕,而上档次的更为珍贵,这迷踪拳此时便显得极为适用。 打定主意后,林末便直接下楼。 “确定是这两套功法传承吗?”纶巾男子将手中的册子放下,先是抬头看了眼林末,随后再确认道。 林末点头称是。 门外的黑脸男子显然打过招呼,此时林末并没有遇见刁难,不然外人若是想选一次性在二楼,三楼各选一套传承,非得在小龙山卖死命,打兽数年才有可能。 纶巾男子确认后便只见其往手指上一枚戒指抹了抹,随后两册卷书。 “纳戒?”林末不自觉低呼一声,觉得有些玄奇。 内蕴空间,储存物事,这可不就是空间戒指吗? “嗯?纳戒?”纶巾男子一愣,扬了扬手上的黑石戒指,“你说的是空石戒?纳戒,纳戒,容纳万物,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男子看了眼林末身上的“许”字标识,沉吟了会解释道,“这东西为一种名为空石的天材所制成,内蕴空间,能容事物,确实神异,不过你这种肉身境的小家伙就不用想了,至少也得立命才能使用,所以可得加把油咯。” 说罢便将卷书放在林末身前,重新端起之前的册子,继续认真研读起来。 林末有些错愕,确实没想到面前这样一个一看便是读书人打扮的男子,竟然也是个立命境武夫。 原本还想问问空石是什么,哪里得来,怎样获取。 可见其姿态,明显说这么多已是极限,不愿再开口,只好作罢,接过卷书,抱拳道谢后往旁边的书桌处坐下,认真誊录起来。 当然,迷踪拳能抄录誊写,百灵炼骨术却是不能,毕竟观想图没有专门的画功,连临摹都做不到,何谈抄录?因此只能有需求时来藏经阁借览。 庆幸的是林末并不需要,只用花心思誊写迷踪拳便好。 第四十四章 太轻了 等林末刚从藏经阁出来,已经时至中午,此时天竟然下起了薄薄的小雨,秋风混着雨丝吹在身上,显得尤为的萧瑟。 原本坐在阁前睡觉的黑脸男子早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去造饭还是干嘛去了。 林末瞧了瞧远处显得有些朦胧的群山,宁阳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隐没在了烟雨中。 将怀中抄好的功法又按实了些,免得被雨水浸湿,林末大踏步下山。 雨开始越下越大,慢慢从丝变成了珠。 黄豆般的雨滴答落下,乌云聚齐,阴沉沉的,看样子显然往后声势还会更大。 一路上林末倒是见了不少行色匆匆的路人,见来不及,都寻了处商铺,打算先行躲雨。 林末也不例外,找了家店面看似比较宽敞的商铺走了进去。 说来也巧,待走进才看见牌匾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墨氏”两字,仔细一看才发觉到的正是许成元所说的墨氏匠铺。 也好,他本就打算来一趟,这次倒算是省事了。 林末心中一定,随意用袖子擦了擦有些浸湿的头发,便开始参观起来。 与山兽厮杀,除却某些横练功夫在身的猛人喜欢拳拳到肉,大多数武夫还是更擅长手持武器,借用兵器之利。 因此匠铺不少。 而这墨氏匠铺明显格调要高点,店铺位置都在靠近山顶的一条街上。 不过装潢却不算太豪华,只是简单的木制加铁装具。 墙上挂着各式兵器,常见的自然是刀枪剑棍,也有稀罕一点的,比如钉耙,九节鞭之类的。 看样子确实算得上精良,刀剑尽皆都泛着寒光,冷清的让人看着便心中一凉。 周遭桌子上还专门放有小匣子,里面盛放有一根根头发,是拿来检验锋利的? “客人需要购置些什么吗?本店兵器都是百煅之作,品质可以保证,手法传自泰州欧冶家族,买到就是赚到。”一个小厮不知从哪钻出,凑到林末面前,乐呵呵地介绍道。 “哦?欧冶家族?买到就是赚到?若真是如此,你帮我荐选荐选,店子里有没有我适用的兵器。”林末眼睛一亮,笑道。 欧冶家族擅练兵,传闻中神兵纯均便由第一任欧冶子所锻。 为铸这把剑,泰州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波涛而再起,第一任欧冶子也力尽神竭而亡。 天人共锻神兵。 自此欧冶家族名声也在赤县彻底打响。 “您适用的?”小厮一见生意来了,眼珠子转了转,打量了一下林末,发出惊叹。 “您这体格,实在是有些伟岸,一般人惯使的剑器估计是不适合您,而刀嘛,一般开山刀,宽背刀兴许合适,你要不看看?” 林末点头。 小厮转身走进内屋,很快便捧着两个长盒子,喘着粗气走了出来。 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正躺着一凶器。 “长五尺一寸,重六十六斤斤九两,由寒铁打造,经一百八十九煅功成,妥妥的杀人利器,一般人甚至连使着都费劲,也只有像您这样的勇士才使得活!” 小厮将大刀递到林末面前,谄笑着介绍道。 林末眼睛一亮,这刀看着确实刚猛,尤其是长短很合他心意,他身材太过高大,这几天没事测了一下,都快二米三了,寻常兵器太短,反而让他使起来畏手畏脚。 不称心。 他一把抓起大刀,确实还行,宽厚到底刀背上留有两道深深的血槽,刀柄是虎头首,缠着红布,刀刃已经开过锋,泛着冷影。 林末随意挥了挥,空气中寒光倒转,发出呲呲的声响,光是听着就令人脊背发寒。 唯一不足的就是太轻了,挥着就跟捡着根筷子耍般,不得劲。 “这把不行,太轻了。”林末小心地将刀放回刀盒,转头对小厮道。 “太轻了?”小厮一愣。 这把宽背刀已经够重,无论是长短,抑或重量,本身就是重型兵器。 别看六十六斤九两不重,毕竟一个普通人稍加锻炼就能搬抬百斤之物,可搬抬是搬抬,这不一样啊。 普通人你就这样举着手过不了多久就会肩酸臂疼,更别说举着重物。 一般人百斤之力的常人,想持武器战斗,耍出手段厮杀,别说六十六斤,就是六斤都得经过专门训练。 就是一般肉身境武夫,六十六斤也不是个简单的数字,也只有沸血境武夫,气血经过进一步沸腾补充,力气 大增才能使得。 饶是如此也没多少武夫愿意使这玩意,毕竟能使得和使得滑溜是两回事。 “壮士豪勇,请稍等片刻, 这另一把开山刀就没必要再试了,其比起宽背大刀还要轻一点,只有五十九斤一两,更不符合您心意,我再去给您寻一把更威猛的兵器。” 小厮不知不觉换了称谓,眉眼低垂,躬身道。 说罢便再次进屋。 又过了会,小厮出来。 这次其没有拿什么盒子,因为其拿的是杆精铁棍! 有点类似孙行烈的精铁棍,不过此棍通体乌青,如同生锈般,暗淡无光。 “绿泥棍,长八尺六寸,重九十九斤九两,由绿铁打造,最是坚韧沉重,在打煅绿铁时,我师傅曾打了三百八十九煅,算得上凡兵中上好物件, 可惜太长,非一般人可使,只有身材高大者适用,因此搁置了很久。” 林末眼前一亮,接过递过来的绿泥棍。 它通体冰凉,虽然是铁,但握着也不凉手滑溜,那些类似锈迹的纹路,握着恰恰很好使劲。 他略微扳了扳,软硬度也合适,使些弹棍也很方便。 他很想耍一耍,可惜这大厅空间太过狭小,让他不能得偿所愿。 “壮士若是想试玩一下,不如去后院,那边场地宽阔些。” 小厮似乎看出林末的想法,提议道。 林末自然自无不可。 越过小门,店面后别有洞天,是个宽敞的院落。 这里空气有灼热不少,不时听得见咚咚咚的锤铁声,以及风箱的呼呼声,猜得到匠铺应该也在附近。 不过与他无关。 林末调整好呼吸,双手持棍,一手在前,一手在尾,衣服瞬间鼓起,一步向前,端棍便是下压外加横扫,耍出一片棍影。 威风赫赫。 可过了十几息便停下来了。 还是太轻了,不得劲。 “太轻了,有再重些的吗?”林末问道。 “那壮士可能要失望了,这根绿泥棍已经算店里最重的兵器了,稍次一些的,只有八十几斤,更不符合您心意, 说实话,想要更重的兵器,您怕是只能专人定制,或是从沙场兵器中找,毕竟也只有军伍之人,惯修横练功夫,又得杀敌破阵,才愿意使那种重型兵器。” 小厮为难地擦了擦一下汗,刚刚看耍棍,竟然让他流了一头的白毛汗。 林末叹了声气,正想说什么,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嘲笑道: “我看你小子就是憨,一股子伟力在身,耍什么棍棒,真有心,寻对流星锤什么不比这好使?” 第四十五章 霸王枪 林末闻声望去,果然看见一抹熟悉的人影。 许成元从屋内走出。 今天倒是没穿上次那华丽妖艳的红衫,而是正正经经的一身白色圆领袍,看上去洒脱不少。 “你倒不算太笨,来的还是勤快,也不枉费我发出一封请柬,怎么,今天来还打算整件兵器?” 许成元背着手看了眼林末,从小厮手中接过绿泥棍,耍了几通,觉察没劲后又了丢了回去。 “棍法在技不在力,你要是想耍棍,不白费了一股子气力?我若是你,不如选对流星锤玩玩,命人造一对几百斤的锤子,和人相碰,不是碰着即死,沾着即残?” 似乎想象到林末擂着流星锤的模样,许成元笑了笑。 “流星锤好虽好,平日可不太好携带。”林末皱了皱眉道。 “像你要的重型兵器,要重还得小巧,又有哪件好携带的?”许成元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觉得丑呗。” 林末一阵无言,说的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若是真两手持锤,他总会不自主担心天上会落下几道雷劈他。 “锤子不喜欢,枪怎么样?枪乃百兵之王,重型兵器里,也就它和戟常见一些, 若是想耍戟的话,对应的戟法可不好找。”许成元道。 “你这有重枪?你是知道的,太过轻的我可耍不习惯。”林末好奇道。 方才小厮已经说了,这店里最重的也不过眼前这绿泥棍。 “你若是只能耍轻的,我还看不上你。”许成元讥讽道,“至于拿不拿得出来你就不用担心了,在这宁阳,只有我不想的,没有我拿不出手的。” 他俊脸上满是傲然。 说罢便朝林末招了招手,示意其跟上,率先走进后屋去。 后屋不大,品字形结构,只有寥寥几个房间,但却别有玄机。 许成元带着林末走到左边的一间书房。 书房不大,只有两座堆满各式书卷的书架,以及一方桌椅,墙上则挂满了名家字帖,绘画。 书香味十足。 只见其将墙上一幅雾锁群山图摘下,轻轻拍了拍墙壁三下。 一轻两重。 书房后面的两侧书架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道容纳两人进出的门径。 从门径中可以看见幽深的地道。 地道两侧灯火晦暗不定。 “你这倒是别有洞天。”林末见此称赞道。 前世电视里经常出现的情景竟然照见现实,让他啧啧称奇。 “呵,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许成元不以为意地说道,只是略微勾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得意。 “可敢随我进去?”他斜睨着林末道。 “有何不敢?”林末反问。 “昨日你我可还在打生打死,弄得我今天走路都得悠着又悠着,如今到我的地盘,不怕我杀了你?”许成元似笑非笑道。 房间里又弥漫起不知名的清香。 “当初在外界,那么广阔的地方,你都只能和我两败俱伤,如今进这地道,我怕你作甚?”林末奇怪地问道。 “你可知我昨日对你只用了五成力不到?三香摧人功专克横练硬功罩门,更是只送出一香。”许成元幽幽地说道。 林末心中一惊,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这个许二少看着不起眼,还真是立命境修为, 可是他才多大啊?明明听说就比自己大一两岁而已。 林末心中有些暗暗心惊。 “你不可能一击把我打死,而我一击却能把你打死。”他面色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闷闷地回应,仿佛在说一个事实。 许成元微微变了脸色。 “不过仗着多长了几两肉,练成个大老粗模样偏偏还很得意,真是笑死我了。” 嘟囔着说了两句。 说罢便不再搭理林末,率先走进地道,丝毫不担心背后空门大开。 林末将全身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仿佛方才会话没有发生过般,紧跟着其身影走进地道。 书架缓缓合拢,仿佛没人来过。 地道蜿蜒幽深,两人没有说话。 林末跟在后面,慢慢数着步子。 先是直行三十二步,随后左拐,复直行二十七步,最后右拐,最终直行一百零二步。 终于到了。 林末默默将数据记在心中。 地道的尽头是一道青铜大门,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看不清 路数,中间则有一个圆盘似的凹陷。 林末猜测应该就是钥匙口。 果然,许成元从怀中摸出一块圆形兽首,将其拍入凹陷中,门应声而开。 “进来吧,你要的东西就在这。” 许成元傲然道。 走进房间,里面空间很大,两个巨大书架上摆着各式稀奇古怪的玩意。 比如不知名的兽骨,奇形怪状的石头,羊皮卷轴,药罐罐等等。 最里面墙上则挂着一大块白色类似黑板般的物事,上面写满了文字。 “粮食价格奇怪上涨,周边产粮大城已经开始出口紧缩?? 一一一一加紧囤粮!” “宁阳至风平郡路线出现问题,三支商队消失,原因不明。 一一一一不会又出现奇怪的山兽吧?” “王氏x,周炎xxx 一一一一目无余子,属实该死!” “普世教城中骚乱。 一一一一地沟里的臭虫,难缠!” “林末x√x 一一一一肌肉莽夫,又臭又硬。” “许二少身为庶子,操心的事儿可真不少啊,真是为了家族发展殚精竭虑啊。” 看见“肌肉莽夫,又臭又硬”八个字,林末嘴角一抽,对着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许成元,不冷不热地说道。 正经人谁写日记,正经人谁记小本本? 许成元在其心中的印象有些崩塌。 许成元只感觉脸上有点红,开始发热。 这个密室算是他的小天地,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进来过,这次突然兴起来取东西,倒是疏忽了。 “身为许氏子弟,理应为家族分忧解难,这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许成元沉声道。 “那为何没见你展现真正实力反而天天花天酒地,不亦说乎?”林末反问道。 “家族如今上有我爹坐镇药馆,下有我兄长主持家务,三大家共治宁阳挺好, 我一个庶子,安安分分,不惹事生非,维持住这样的局面,酒照喝,勾栏照逛,天只要不塌,就够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许成元瞥了林末一眼,满是藐视。 “所以我名字后面又是勾又是叉就是你安安分分,不惹事生非的结果。”林末淡淡道。 “”许成元无言以对,只能怪自己不小心,他眼睛一转,忽然转过身,指了指角落,郑重道: “对了,这就是我与你说的兵器,我看极其适合你。 霸王枪,长一丈三尺九寸,重九百三十九斤,为世外之境玄铁打造,枪尖是玄铁,枪杆也是玄铁,尖若刺中人,人固然必死无疑,就是枪杆扫中,也得呕血五升, 端的是威猛,应该正合你用!” 第四十六章 合作 “其上任主人为玉州周胜军副军主,其恰逢世外之境阳潮,从中获得大块玄铁,后请欧冶家族帮忙锻造, 经三十三天三十三夜,终煅成这样一杆巨型錾金玄铁虎头枪,被其称之为巴王枪,已经算得上利器。” 许成元介绍道。 “其是皇族子弟,封地在玉州巴中郡,封号正是巴王,而江湖上有好事者,顺口便称其为霸王枪,传言越传越烈,当年可吓得这位巴王亲自上京解释去了。” 许成元说着说着自个都冷笑两声。 巴王,霸王,霸这一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更别说沾个王字。 “你可试试能不能使得上?”许成元两手端平,深吸一口气,一齐将其抬起,递给林末,眼里满是好奇。 一般而言,随着气血圆满,肉身处于蜕变,武夫力量都会越来越大。 在肉身境,据好事者统计,一般人通筋,炼骨完成后一拳可达数百斤,而沸血境气血澎湃,力量会有个大的增幅,可抵千斤。 当然这点是因人而异,不仅与天赋有关,更与练体功法有关。 就是突破立命,领悟意劲,气血有神后,肉身进一步圆满,气力也不过根据功法原因翻个几番,如若身上没练横练功夫,一样使不顺这千斤之重的兵器。 什么世外之境,什么阳潮,将林末听得有些迷糊,正想问些什么可看见许成元两手合抱,递过来的枪,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伸出手,一把将其抓起。 踏实,温润。 这是林末拿起霸王枪后的第一感觉。 明明通体铁造,可摸起来却温润如玉,倒是有些奇怪。 林末单臂握住枪尾,将其横亘在身前,细细打量。 枪身流畅,线条刚直,约摸常人小臂粗,枪尖为龙舌,泛着凛冽寒光,看着便让人心惊胆颤。 他随意挥了挥,明明没有力气,可巨大的重量下,依然将空气拍得呼呼作响。 风刮得一旁许成元脸上都泛起丝丝凉意。 “不错,重量还算合适。”林末越看越欢喜。 “嗯,合适就好。”许成元淡淡道。 他心里有些震惊。 能将千斤之重的霸王枪如臂使唤,非得身具万斤之力不可,就是小万斤都差点火候。 他又想起昨日被林末擒住左脚,然后硬吃的那一拳。 光凭一股子气力便打破他的意劲,将其右脚骨震裂几丝,明明才只是炼骨,一股子气力硬是比那些横练立命还来的猛,也真是个怪胎。 “你确实没令我失望,这股子力气好使,正好帮我个忙,事成之后,这把枪连同一卷药经都给你。”许成元继续道。 说着其一把坐在椅子上,按着扶手,转了一圈,看着林末。 “哦?什么忙你先说说。”林末将枪放下,心中毫无意外,有舍才有得,道理自然是懂得。 “我要你助我修行。”许成元看着林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末。 “我修练的三香摧人功,第三香需要一种名为龙香花的植物,据我的情报,这大龙山一处山谷就有,而最近就快成熟, 可惜山谷中生养了一只银毛熊罴,是只积年兽王,光凭我一人无法从其夺走。”许成元不等林末回答,继续说道。 “你的实力都打不过?而且就算打不过,为何不从许氏家里获取助力? 倚你的身份,从护道堂请几位长老应该没问题吧?何必找我一个炼骨境的武夫帮忙。”林末不解地问道。 再怎么说也是许氏二少爷,位高权重,能调集的资源不可能连只兽王都解决不了。 “不是打不过,是很难缠。”许成元按了按太阳穴,“这熊罴给我的感觉就和你一样,皮粗肉厚就算了,磨也能磨死, 可怪就怪在其有个兽吼天赋技能,有类似精神震慑的效果,如若没有人牵制,很难应付。” “至于为何不找族里的人。”许成元冷笑了两声。 “周胜军,王氏能容忍许氏一个许若龙有立命之姿,可容忍不了再来个许成元也有立命之姿, 况且,如今这个境地,当个纨绔也好,废物也罢,至少兄友弟恭也不错的。” 说到最后,许成元自嘲地笑了笑。 “而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就光论肉身而言,你与一般立命第一重的武夫毫无差别,甚至防御力还要高不少,你能做的,别人不一定能做。 况且你难道不想加快炼骨境修行?银熊骨 泡酒,效果可丝毫不比虎骨酒差。” 说到最后,许成元笑意盈盈地看着林末。 林末沉默了一会,计算着其中得失。 “这银毛熊罴实力如何?”他开口问道。 “积年兽王,能这般久没被铲除,实力自然够强,寻常立命一重的武夫去就是送菜,一对熊掌力达千钧,开山裂石不在话下,就是立命二重独自应上估计也是五五开。”许成元回答。 “我去牵制能行吗?”林末皱眉。 “如果不行,我何必大费周章找你来此? 昨日我与你对战便试过,虽不知道你有何机缘,迄今为止你应该练过不止一种横练功法,一身铜皮铁骨比之那熊罴也差不了多少,机灵点,到时候有我一旁策应,自然不用担心, 实在不行,我们见势不可为,先跑便是,等你炼骨完再来。”许成元劝慰道。 “只是武道一途在争,在抢,在夺,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得下次又会错过什么,哪能事事有十足把握?” 林末默然,他原本打算的是这大龙山识药实践结束,回到宁阳,便与林父商量,一家子回林义乡去,这段时间自然越安稳越好。 许成元见林末一脸木然,自然知道其还有顾虑,叹了声气,从怀中摸出一玉质小瓶。 “算我怕了你了,这是回春丹,真儿八经的丹药,可不是街上店里卖的药丸,只要不死就能拉回半条命,你拿着去,无论事情如何都放你那,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这枪我干脆也先拿回去算了,到时候起码把握大点,怎样?”林末皱着眉点头,一把接过回春丹,小心地放进怀里,道 而不待许成元回答,便将霸王枪自顾自地别在背后。 “”许成元直接傻眼了,真的无言以对,自己方才苦口婆心的模样感觉就像个傻子。 这长相憨厚的货,怎的这么个脸厚心黑。 “滚滚滚,七日后那瀑布处等我!” 一副难得再看见林末的模样。 第四十七章 削减 秋日的清晨微凉,冷风习习。 宿舍后演武场上,十几条精壮大汉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淌着淋漓汗水,一拳接着一拳进行着晨练。 众人一起练拳,不时劲力整合,发出啪啪的声响,惹得远处池塘中停歇的鸟兽振翅高飞。 “眼随心动,力气使足,调整呼吸节奏!别早上就一副懒散的模样!”闷闷的声音训斥道。 一个近两丈高的大汉,龙行虎步,行走在人群中间,不时停下步子矫正着其他人的动作。 “你手臂太僵硬了,还有这腰,板着做什么?你这样劲力出的来? 劲出脚底深扎根,腰似弓弦拳似箭,再来一遍!”大汉一手扶着男子的腰,沉声道。 啪! 一声脆响。 “记住刚才的感觉。” “是,谢谢林师兄。”男子连忙站好,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了两个脑袋的大汉,微微鞠躬,以示尊敬。 大汉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巡视着。 “你,再发一次力我看看。” “腿部先放松,上前一步,筋绷紧,绷紧都不会吗?嗯,就这样。” 大汉自然是林末。 药田实践暂停后,他们这批学徒被滞留在小龙山。 每日照常发餐饭补助,通筋精油,算得上是实践取消,变成了一次武道集训。 除了每天早上一起进行早课,其余时候都是自发训练。 你想继续练也好,去吃酒逛勾栏也罢,只要不下小龙山,怎样都行。 而早课原本该陈刚带的,可其最近好像有事,就干脆托林末帮忙,毕竟林末早已通筋圆满,自然能胜任。 这一带,就是快三四天,人都见不着一个,更别说之前所提的机缘了。 林末也没觉得烦躁,毕竟代授也是有收益的,陈刚做主,其每日餐饭补助翻了两番作为酬劳,也算圆了他一日吃一顿肉的愿望。 每日依旧照常练拳,耍枪,不时随着李元则逛逛山市,日子也踏实。 等到统统指点了一遍后,已经用了小半个时辰,林末便开始自己的早课训练。 他将置于一旁的霸王枪提起,也不练什么,单单就两个动作, 中平刺!抖大枪! 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枪确实不好琢磨施展,尤其是在没有名师秘籍的情况,但就这两招,在林末看来,练熟了大抵也够了。 场子中央,原本还在练着拳的众人,看见林末拿起枪,统统放慢了动作,一个个瞪大起眼睛。 他们自然见识过林末耍大枪,那般威风的大枪,刚开始还有人好奇地也想把玩把玩。 林末自然没意见,可那人卯足力气最终却连枪都没抓起,只得尴尬地放弃。 这一下倒是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众人皆兴冲冲地来提枪,想要证明什么般,可是到最后,依旧没有一个人能将其抓起。 “你们说林师兄那把虎头枪到底有多重?”人群中有人问到。 “多重?我双臂四百斤神力,可连抓都抓不起,你说多重?”游程站在最前面,听到这话,头都没回,幽幽道。 众人尽皆无语。 “使着这么重的枪,林师兄力气到底有多大?”一个声音打破沉寂。 “管他大不大,反正比我大。” “确实,反正比我大。” 练武场上又漾起欢快的气息。 林末练枪方法倒挺简单,就那么单臂抓着长枪枪尾,硬生生将之端平。 这种练法是他在前世网上看见的,应该叫什么大枪桩? 具体原理不清楚,但在他看来,能单臂持枪横举,做到长枪与身纹丝不动,落叶坠其上心有所觉,便说明已经能拿得稳枪,已经能拿得住枪。 做得到想刺哪就刺哪,想砸哪就砸哪。 万把斤的力气在身,不论枪法如何,到达这种程度,与人交战,刺中必定是血肉炸开,砸中起码筋断骨折。 说是一力降十会也不为过。 “还在练枪啊,今天可到时间了哟。”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个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 声音刚落下,一个身穿许氏短打的酒糟鼻青年提着个成人大小的蛇皮口袋,从其后走出,一把将袋子扔在离林末几步远的位置的上。 “你今天可迟了一刻钟。” 林末眼睛一动,手一颤,长枪 直接一滑,便杵在地上,转过头,看着酒糟鼻男子道。 此人名叫刘剑,在小龙山仓槽堂任职,专门负责每日学徒的餐食补助发放,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算熟识了。 “别提了唉,干我们这行苦哟,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刘剑叹了声气,将一旁的蛇皮袋子拉开,大声吆喝道: “发钱了发钱了,都围过来,我念着名字的来领,没来的人,有相好的就帮拿一下。” 还在练拳的众人终于如释重负般散开架子,一边走,一边或甩着手,或蹬着腿,说说笑笑地凑在一起。 “马原,一斤肉,两斤米,半瓶精油。” 以往都是只念名字,今天刘剑忽地一下把餐补多少都给拎清了。 一个体格矮健的男子从人群中兴高采烈地钻了出来。 刘剑从蛇皮袋里取出划分好的肉块,米面,递给马原后,继续说道,“昨日宁阳那边周胜军与王氏那边的补给队进山时遭遇兽潮,死伤惨遭,这几日物资估计会紧缺些。” 他顿了顿, “因此从明日起,餐饭补助一律减半,即使我们仓槽堂也是如此,下一批物资到了就照常恢复,大家多担待担待。” 说罢便继续分发餐饭补助。 不出意外,引起一片哗然,不过好在提前说明原因,又是从明日开始,大多也只是低声嘟哝了几句。 “刘兄,如今就你我两人,方才所说的到底是怎样个情况?” 分发完餐饭补助,两人一齐往山下走,一路上,林末问道。 刘剑此时将空了的蛇皮口袋挂在腰间,听罢苦笑着摇了摇头,“就是那样个情况啊,昨日王氏与周胜军的补给队入山时遇见兽王,听说王氏只活着回来了两人,周胜军也不过三人, 这个月两大家物资完全没补充,自然要省着些用,不过也别担心,在这大龙山,只有有盐巴在,还饿的死人?” 说罢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末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林末若有所思,提着枪往山市赶去,他要去买些盐。 第四十八章 银熊 次日开始。 果然山市里几乎所有酒楼时蔬之类的菜品价格都上涨了不少,菜式更是单一了许多,米饭更是限量供应。 所幸肉食依旧充足,毕竟在群山里,难不成还能缺肉吃? 而第二天林末再去店里购盐时,虽然还能购买,但也已经开始限量购买。 补给队出事带来的影响开始在方方面面体现。 不过好在局面依旧算得上稳定,毕竟蔬菜之类,宁阳三大家在小龙山耕耘多年,诸如菜田之类的自然开垦过一些,只是不多而已,至于盐,山兽血肉中大多还是含盐,多少罢了,加上蔬菜类菜品涨价,但肉食之类反而下调了些,怨言倒也没那么多。 而林末依旧照常勤学苦练。 早上练大枪,下午炼骨,晚上则与李元则对练,日子充实无比。 只是虎骨酒确实不经喝,现在已经消耗殆尽。 而没有虎骨酒的补充,炼骨速度也慢了下来,到现在表骨淬炼进度刚好到了一半。 后续不用虎骨酒,林末试了试,速度却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如若不是其能看见熟练度依然倚着缓慢而又坚定的速度增长,怕都以为停滞了。 林末这才明白为何李元则说大多数学徒能练到炼骨境便是常态。 原因无他,不仅苦累,对资源的消耗也太大了。 如果没有充足的资源,想要炼骨完成,怕不得用十来年的时间?这还是得天赋足够,对炼骨术领悟透彻的前提。 穷文富武,在这时体现的太过现实与残酷。 这时,他竟然无比期待着许成元所说的狩猎银熊。 半截虎骨酿成的酒就足以推进表骨的一半层次,如若真狩到只银熊,整具熊骨下来泡酒,怕是炼骨境直接就一片坦途了,哪还需要为资源发愁。 当然,这也有着林末长枪越耍越厉害的原因。 他总算知道什么叫一寸长一寸强,什么叫玄铁枪尖,坚不可摧。 如若之前他还不太确信真与许成元对战,一拳下去,在其那诡异的闻香劲前,到底能否将人打死,耍了几天枪后,如今却是有九成把握,绝对一枪一个血窟窿。 七日之后。 林末晨练完便直接来到后山瀑布处,等许成元汇合。 如若此行真能成功,或许有望在回宁阳前便突破髓骨境界,练劲入髓,实力大增。 “你倒算是准时,没让我等。” 林末闲着无事便在瀑布前抖大枪,一个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灰影窜出,落在林末身前,正是许成元。 两人没有闲聊,尽皆劲装在身,准备妥当,略一检查后便直接出发。 许成元所说的银熊谷并没有小龙山周遭,而是更加靠近大龙山深处。 两人一路狂奔,都是身强体壮,劲力在身之辈,速度一点都不慢,下了小龙山,便径直往群山深处赶去。 越往深处,树林确实越加繁密,鸟兽也愈加之多。 许成元在前面带路,其明显不是第一次前往,路认得很清,加之感知灵敏,速度奇快,一路上却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早上出发,在茂密的丛林中奔袭了大概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了,稍稍屏住呼吸,这个时间点那畜生应该在睡觉,我先准备些东西。”许成元望着前方凹字形的山谷,低声说道。 说着便将背上的行囊摘下,从中拿出一个小壶,又就近找了片大块青叶,将小壶扭开,把里面的液体倒出。 “这是什么?”林末看着许成元从壶中倒出澄黄色的粘稠液体,闻了闻,一股沁甜的香味扑鼻而来,不由问道。 “百花蜜。”许成元头也不抬地回答,“这玩意是各种花卉蜂蜜酿制,加上特殊手法调剂,回味甘甜,甚至有美容养颜功效,可稀缺得紧,谷里的畜生对其也欢喜得很。” 说着,其将小壶倒完后,又从怀里取了个小粉包,满满当当加了进去。 “这种畜生到这个境界,或多或少都有了灵性,纯纯地下毒在其本能之下根本不好使,最多加些迷药之类的。”许成元满眼复杂地调和着百花蜜,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好了,你先藏好,我要点燃引兽香了。”许成元声音郑重。 说着便取出一根绿色的短香,将其插在旁边,拿出火石将其点燃。 林末见罢身子一闪,退到远处一方高大的灌木丛后。 引兽香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普世教勾连兽 潮不就用的引兽香? 没想到许成元也有。 点燃香后,只闻见一股子有点像金桂般的清香萦绕,随着轻风吹拂,弥漫四周。 闻着倒是挺好闻,四周窸窸窣窣出现些许声响。 “待会你压力会很大,须得小心,这畜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真真一身钢筋铁骨,寻常意劲都透不过其躯体,不过吸食迷药后反应定会慢些,到时候我们慢慢磨。” 两人此时一同藏在丛后,许成元轻声道。 “这个你提前服下,是解毒丹。” 他手一翻,两颗惨绿色的丹药出现在手中,先行一颗吞入口中。 林末深深看了许成元一眼,也没迟疑,将另一颗同样服下。 “我有点喜欢你了。”许成元见林末毫不迟疑,俊脸笑了笑。 “收着点,我可不喜欢骑男人,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林末闷声道。 “你他娘才喜欢男人,老子只喜欢女人噤声,来了。” 只感觉四周忽地一静,原本点燃引兽香还有点燥腾的丛林安静了下来,鸟兽俱皆沉寂一般,统统没了声响。 呼! 一阵风声响起,紧接着大地开始猛烈震颤,一顿一顿,恍如地震般,一道白影瞬间一晃而过。“速度好快!” 林末藏在一旁,自然见了全貌,那是一只近四丈高的银毛熊罴,四肢着地奔袭,犹如一道闪电,光论速度,甚至不比许成元慢多少。 许成元眼睛微眯,身边已经插了七根手指粗大的香烛, “待到后面这畜生吃了药后,速度反应自然会慢不少,你需要做的就是拖住它,今日我带了七种由药学堂堂主亲自配制的剧毒,定能让其有来无回, 还有记住,其眼睛发亮时就是要熊吼的时候,那时速退,我会帮你掩护。” 银熊此时正一脸沉醉地舔舐着青叶上的百花蜜,带着尖刺的舌头拂过叶片,发出呲呲的声响。 第四十九章 咆哮 “迷药差不多快生效了,我先上,待会就看你的了。” 许成元看见将百花蜜舔食得差不多,最后将青叶都揉进嘴里一阵咀嚼的银熊,提醒道。 果然,银熊吃过蜜,摇晃着头,没找到其他吃食,最后将插着的引兽香一把扒拉出,混着泥土塞进嘴里后,走路便开始摇摇晃晃。 “我上了!” 许成元低喝一声。 不待林末反应,便只见其身形一闪,如大鸟般飞出,十数米距离转瞬即逝,一下子落在银熊身侧。 白皙的手掌如大印般,带着呼啸的劲风一把朝银熊膝盖肩胛处拍去。 空气瞬间涌出淡淡的清香,仿若使人置身于花丛之中。 气温也随之上升,整片空间忽地灼热起来。 只见长长的气血狼烟从许成元头顶升起,席卷四周的落叶,枯木,一齐倒挂暗旋,最后汇成一个圆形如烘炉似的物事,仿若实物般,里面燃着熊熊烈火。 气血烘炉,摄人心魄! 嘭! 掌肩终于相接,一声闷响,银熊肩部肉眼可见的出现一片凹陷,如小山般的身体躯猛地颤了颤,踉踉跄跄连退数步。 许成元一击即中,却并未趁机继续进攻,身子忽地一抖,空中变向,瞬间倒飞出去。 啪! 下一刻,巨大的熊掌带着狂暴的力量,直接将空气压爆,掀起层层气流,一下子拍在许成元原本所在的地方,生生把地面拍出蛛网般的裂纹。 “强悍的身躯加上灵敏的反应,怪不得会说难缠!”林末见此瞳孔不由一缩。 许成元方才那一击绝对没有留手,银熊明显软塌不少的肩部便说明这点。 可偏偏其仿若没有痛觉般,下一刻其便能一掌回拍,速度更是快到连林末都只能看见残影。 磨盘大的熊掌,五根金铁般的趾甲看着便骇人,山石树木,不能阻其分毫,寻常武夫若是沾上,怕最轻都是如纸般被撕成两截! “要谨慎些,尽量别被拍中。” 林末心中凛然,虽然对自己的铜皮铁骨有信心,但依然不想试试熊掌下的滋味。 他闷哼一声,没再一旁看戏,手持霸王枪,大踏步冲出,如重型卡车犁过一道径,趁着银熊追逐许成元时,手臂一震,霸王枪瞬间如闪电般刺出,毒龙似的扎向银熊。 一身数万斤的力气一起爆发,加上短距离的奔袭惯性,下子将身前空气刺破,带出刺耳的滚滚气流,狂奔突进起来声势骇人,下一刻便刺向银熊的腹部。 可原本势头已老,按理来说根本躲闪不得的银熊就在枪尖刺向身子的一瞬间,两只前腿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使得新力再生,庞大的身躯往前方窜了窜。 噗! 厚实如银铁般的毛皮炸裂出一朵血花,一声清脆的声响甚至使闪到十余米开外的许成元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这厮力气竟然这般大?枪给他还真给对了!” 许成元面露惊愕,心中却是狂喜。 这银毛熊罴一身躯体顽强坚硬得很,刀劈不损,火烧不伤,在他看来只能用意劲将其活活震死,没想到林末竟然刚猛到这个程度。 可来不及继续高兴。 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春雷般,满是怒意的咆哮。 咚咚咚! 原本四肢奔袭的银熊忽地站起,如人般直立行走,晃见始作俑者林末,连早先攻击的许成元都不管不顾,两腿支撑身躯,猛然便是一跃! 擂鼓般的闷响随着大地震颤,使得人冷汗直流。 四丈多高的巨熊狂袭过来,身子甚至遮住阳光,阴影盖满大地,所给的压力不是一般大! 银熊紧接着又咆哮一声,速度更快,两只巨大的熊掌宛如两把大锤,抡起来如打桩机般,疯狂朝林末拍去。 “淦!” 林末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觉得回到了上周与许成元对战时的情形,只见一道银线,原本受伤哀嚎的银熊便出现在眼前,只来得及双手持枪,急速抵挡。 砰砰砰! 明明是肉掌相接,硬生生打出了金铁交鸣的声响。 林末手持霸王枪只能跟着感觉擎天般的往上一抵,长枪舞动,与熊掌硬接。 在连续的拍击下,脚下大地震裂,身子一直往下沉,沛然大力下,两条手臂竟然有些发麻! “不行,不能这样!” 林末心头一跳,又是一掌袭来,他霸王 枪一伸一挑,将其挡住。 来不及喘息。 这次这银熊机灵了,另一掌紧接着便从另一个方向袭来。 庞大的熊掌一下将林末所有腾移的方位占据,恍如巨斧下劈般,大开大合,空气一下子被排开,速度快到根本令人来不及反应。 嘭! 林末只来得及将霸王枪往身前一横,整个人闷哼一声,如推金倒柱般倒飞出去,一口血腥味涌上喉间。 而就在这时,原本立在远处的许成元动了。 其手上多出一副泛着青光的指刀,一看便染有剧毒。 一下便寻了银熊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空隙,身子蹿到其侧边,正对着林末捅出的口子,五指并拢,一下戳去。 空气中忽然又多了种淡淡的甜香。 三香摧人功一一香蚀劲! 许成元毫不吝惜地将全身意劲灌入右手,淬过毒的玄铁指刀在意劲鼓动下猛烈震颤,切割空气般发出刺耳的声音。 噗! 一刹那,许成元整只手臂都插入银熊胸膛,泛着淡银色的鲜血如泵注般向外涌出。 许成元能感受得到,巨大的香蚀劲正如跗骨之蛆般疯狂撕扯着银熊的血管肌肉,甚至毒液也随着脉络流经其全身。 可他来不及一点高兴,整只手臂被铁箍住般,卡在了银熊的体内,完全动弹不得。 他疯狂得将劲力宣泄,左腿如刀般往前踢,想要挣退。 可无济于事! 这畜生的肌肉如铁铸般,生生将手臂给卡住了! 许成元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没有再怀着侥幸心理,全身意劲涌动,一起凝聚在手臂上,往上一抵。 果然,一只硕大的熊掌急速放大,最后视线里竟给人如山般厚重! 嘭! 许成元嘴角溢血,厚重的意劲瞬间被震散,左臂直接失去知觉,犹如被灌入火药般,直接爆炸。 他整个人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一下子撞在一棵数人合抱之粗的巨木之上,背部火辣辣的疼,一口闷气上涌,人差点没晕过去。 而刹那间,余光只见一道人影朝银熊直冲而去。 砰砰砰! 林末见许成元如此给力,也不划水,平复气血后便持枪硬上。 经此一役,银熊状态下滑了很多,腹口甚至出现了篮球大小的口子里,血肉模糊一片,肠子都掉了一地。 毒药浸染下,淡绿色血肉发出刺鼻的味道,多闻几下都让人有些头晕。 一想便知毒药有多烈! 林末目光冷厉,手中霸王枪化作一道黑影,带着尖锐的空气爆鸣声,狠狠往银熊砸去。 他也算吸取了许成元的教训,没再像开始般用刺。 威力大是大,可要是又卡住枪,只会凭生事端,倒不如用枪砸! 看银熊此时的状态,身子连直立着都摇摇晃晃,明显只要拖住便是胜利。 嘭! 巨力之下的霸王枪砸在巨熊脖子上,银熊吃痛不断怒嚎,连连后退。 身子撞向身后的大树,灌木,动辄便是树断枝折,落下阵阵叶雨。 银熊显然也想反抗,可受伤后,毒液浸染体魄,远处毒烟也逐渐生效,反应已经大不如前,有所准备的林末根本不给其机会,只得在狂风骤雨的抽击下被狠狠砸翻在地上。 “要倒了?” 林末看着摇摇晃晃,准备再度站起身,低声的咆哮,毫无先前威慑力的银熊,心中不免一喜,正准备上前,可忽地见其凶悍的眸子猛然一亮,犹如太阳般摄人。 林末心中暗惊,猛然想起许成元开始所说,身形准备暴退。 可刚退两步,一声充满怒意的巨吼传来。 只见银熊两肢上扬,身子直立,如人般仰天咆哮,春雷炸响般的咆哮声在耳边炸起,明明有所准备,林末仍不免脑袋一晕,双眼目光涣散。 整个人麻了! 不知过了多久,回复意识,精神依然感觉极度疲惫。 回过神来,银熊却已经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奔袭而来,血盆大口张开,腥臭的味道甚至萦绕在鼻间,巨大的身躯一步步践踏着大地,如晨钟暮鼓般擂动闷响。 林末完全动弹不得! 他总算明白许成元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一旦银熊熊吼时,必定记住速退,这种效果,简直都算神通了! 而眼看依旧呆立在原地的林末马上要遭遇厄运,巨掌甚至扬起,猛然要砸向林末的脑袋,来手掌碎西瓜时,凶神恶煞般的银熊蓦地身形一滞。 吼! 凄厉的惨嚎,银熊踉踉跄跄地依旧在往前奔袭,可速度越来越慢,高 高扬起的熊掌也支撑不住般,无力地坠下。 嘭! 熊掌擦着林末的鼻尖落下,拍在大地上,扬起卷卷灰尘。 高昂的熊首也趴了下来,泛着血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林末,满是杀意。 随后只见其熊首往身后侧了侧,好似在看什么。 最终,目光涣散。 第五十章 收获 “这是,死了?”林末惊住了。 他腿微微发麻,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如若方才他退慢了一步,必然被那磨盘大的熊掌拍中,到时候不死也得重伤; 如若之前许成元下的毒药效稍次了一些,银熊在坚持片刻,死的也许就是他们。 生与死的际遇让他更清醒了几分。 去他娘的武道在一途在争,在抢,在夺,什么立命之后就能随心所欲。 他也算有立命境实力,可若是在野外独自遇见这银熊类似的山兽,以其狂暴的速度,有心算无心,他甚至连跑都跑不了。 感受着肺腑移位带来的闷痛,原本获得霸王枪,自觉实力又更进一步,所带来的傲意消失不见。 ‘看来没有立命前,该苟还是得苟,不能轻易莽撞行事了。’ 林末长吁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 饶是他一副铜皮铁骨,经此一役依然身子就跟被狠抖了抖一样,浑身酸痛。 这银熊力量实在太大了。 不过立命之后应该就好些。 肉身境到立命境是个质变过程,除了寿可达两百外,光凭力量,速度都能轻易屠戮上百个肉身境武夫。 到时候不说轻易将这银熊掠杀,至少不会像今天一样,只能靠偷袭。 “再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了,这他娘的,如今这山兽真的成精了,方才那一吼,简直跟世外之境里,那些妖兽的神通一般无二了。” 听到林末所说后,远处的许成元右手托着左臂,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残留着惊恐,,后怕地说道。 他原本已经够高估这银熊,将其假设为刀枪不入,常毒不侵,无论是配备的毒烟,毒液,都是最高配制,可依然结果出乎其预料。 如果林末那一枪没刺破这银熊的身体,他根本不能将指爪上的毒液直接送入其体内,光凭开始点燃的七毒烟,结局可就悬了。 “世外之境?妖兽?”林末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疑惑地问道。 许成元一愣,才想起这些知识在他看来算常识,但对林末而言却是怕只能立命后才能接触。 “先把这玩意收拾进谷,到那边我与你说说。” 许成元沉吟一下,对林末说道。 说罢便从背囊里取出一金属小瓶,在银熊尸身附近洒下淡绿色的粉末。 风一吹,原本浓郁至极的血腥味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草木的清香。 “虽然这熊罴在这方圆数十里算得上积威已久,但血腥味太重难保出现意外,先将其抬进谷再说。” 说着就示意林末动手。 林末一愣,忽然想到什么,“你一个许二少,难道连个空石戒都没有?” “你还知道空石戒?”许成元错愕地看了林末一眼,“是什么让你产生那玩意很寻常的错觉,我只是个庶子,又不是许氏家主,就算有空闲的也不会轮到我。 在整个宁阳,空石戒数量一只手就能数清。” 他张开青葱般的玉指,比划了一下。 “那我们怎么将它运回去?” 林末一愣,问道。 这么的熊尸,最起码也有数万斤,要是将其拖回去,一路数个时辰的跋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用运回去,兽尸就放在这,过段时间我差几个药师过来练药,直接就地服用,闷声发大财岂不是更好。”许成元回道。 林末一听,也确实是这样一回事,两人一合计到时候的流程安排,最终定下调子。 因为酿制熊骨酒,药材辅料都是许成元出,而谷里的龙香花林末又无用,算许成元占便宜,最后所得成酒就按六四分成。 林末六,许成元四。 至于这银熊肉,最后解毒后便正好一人一半。 商计好后,两人便一同协力将兽尸给抬进山谷。 山谷并不大,中间有一处湖泊,四面则是青葱茂密的草地,最深处是一处洞穴,正是银熊所居住的地方。 两人将兽尸放在洞穴口,而还未进入,一股子腥臊味便直冲冲地扑鼻而来,而奇怪的是其中又混着股类似檀香的味道,两相混合,令人作呕。 “龙香花就在里面,其花香具有促进山兽进化的效用,我若是银熊,一样会将其放在咫尺可见处。” 许成元闻到这混合的香臭却是脸上一喜,解释道。 说 罢便带头走进洞穴。 像银熊这种等级的兽王,算得上大龙山中部地区顶尖的角儿,一山难容二虎,栖居之地自然不会有危险,但两人依然没掉以轻心。 吼吼! 而就在两人刚踏进洞穴,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咆哮声传出,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踏地声。 顿顿顿。 一只浑身灰毛的山熊四肢着地,像条小狗般跌跌撞撞地从山洞中跑出,像是认错人般,一把抱住林末的腿,并使劲地想往上蹿。 而下一刻仿佛闻到气味不同,或者看见并非是银熊后,小熊崽身子突地一顿,竟一下子仰头栽倒,啪一声四肢朝天,倒在地上。 “还有头小熊崽?”林末一把将只有村间土狗那般大的小熊崽拧起来,“不过为什么毛色有点不对劲?” 他看着满身灰毛的小熊崽,不由啧啧称奇,忽地想明白银熊死前那一回头。 “估计是才生下来的,这么小,挺可爱的,找个时间或许可以凑活一顿火锅。”许成元打趣道。 他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如今天大地大龙香花最大。 许氏三香摧人功的辅助媒剂中龙香花算得上是最优选择。 其不仅能最大成功率辅助武者修成第三香,甚至有极大概率使香蚀劲增加“巨力”的特性。 但因为太过珍惜罕见,使得许氏数百年都未有以龙香花突破的武夫。 他算是数百年来第一个吃螃蟹的,怎能不激动。 “你要不嫌麻烦就养着,若是能将其驯服,兴许你孙子那辈可以以其守宅门,那样倒是不错。”许成元提议道。 山兽最难驯化,你能打败它,打杀它,却很难打服它。 即使从小驯养,也只有小概率能成功,付出与期望完全不成正比。 正因为如此,周炎驯服象豹兽才在宁阳引起那么大轰动。 林末摸了摸小熊崽的脑袋,平复了一下其情绪,见其不再闹腾,便将其放在手臂上,自无不可地点点头。 前世他就稀罕二哈,家里养了两只,这方世界也不知道有没有那般神奇的物种,养只熊似乎也不错。 两人继续前行,而在洞穴深处,终于见到了许成元心心念念的龙香花。 那是一株类似兰花的植物。 花瓣绛紫,仿若水晶,叶片是椭圆形,只有三条,看样子就跟一座艺术品一样。 许成元拿出一个小金铲子,小心翼翼地将其移植进一个玉盒之中,这才终于放下心。 接着两人又寻索了一下,没有见到什么稀罕的宝物,便终于开始谈论起林末一直很好奇的世外之境。 第五十一章 异域 许成元一把坐在地上,手中撕扯着带来的肉馅面饼,不时塞进嘴里。 林末坐在其身旁,同样大口吃着面饼。 因为有小熊崽在,他俩倒也没残酷到当着其面,烧烤它爹,所幸离开时带了些干粮,也能将就将就。 面饼是特制的,肉馅也是山兽肉,还算顶饱,林末吃了三四个,喝了一大口水,肚子便有些许鼓胀感。 “世外之境,这是民间对其的称呼,嗯,大周皇族口中,它们还有个名字,叫做界域” 许成元一脸严肃,右手不时按捏着左臂,做着肌肉松弛恢复训练。 “你可知道为何大周朝皇帝横压赤县,定鼎九州,更有分封宗族子弟,建立周胜军军制,如今却依然处于风雨飘零之境吗?” 林末摇头,心里有一丝好奇,他好似要接触此方世界最大的秘密。 许成元脸上浮现一抹感慨与佩服。 “大约五百年前,那时还是大周宣武三十二年, 赤县九州,一些罕见的地方,突然有外域与赤县接洽,部分地区直接化作两方地域的交接地带, 类似于洞天福地?毕竟那些地带统统都因莫名的原因发生蜕变,不仅环境极为适合练武,更蕴养出无数非凡的,赤县甚至都消失不见的天材地宝。” “比如你说的空石戒的原料空石,以及你手中霸王枪材料玄铁。”许成元举起例子。 “你或许会觉得这是好事,可如果真是好事,大周就不会因之落入风雨飘零之境了,你猜的出为何吗?” 许成元问道。 “是因为有入侵者?”林末想到,不确定地回答。 许成元点头。 “就像千年前赤县武道羸弱之时,海域鲛人海族登上陆地,入侵赤县,来掠夺资源一般,自那一片地域,同样有外来者, 近五百年以来,围绕各个界域,周胜军领头,对各方势力立命以上武夫进行征召,开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交锋,也就因此,大周依然因此衰败了起来,最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难道界域之争,我们这边落入下风,打不过?”林末皱着眉,问道。 “开始的确打不过,因为从远古开始,武道兴起至今,各种珍惜的修炼资源因为万万武夫的成长,消耗,该稀缺的稀缺,该灭绝的灭绝,自然平均武夫实力会越来越弱, 不过借着两域交接,阳潮兴起,各种珍惜资源重新出现,不少武夫突破,这种局面倒也得到了不少改善, 所以迄今为止,异域降临,是好是坏,依旧众说纷纭。” 说到这,许成元不由叹了声气。 “那些说好的,难道就不怕界域战败,赤县遭遇入侵?”林末问道。 他此时心中一凛,想起前世近代外来者入侵的那段黑暗时期,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出门无所见,白骨遍平原一点也不夸张。 他并不认为如果赤县这方界域战败,这边情形会好到哪去。 “呵呵,武道贵私,立命两百载寿元,宗师又是三百载元寿,此去冯虚御风,开山断江,便是陆地神仙,芸芸众生与我何干?总有自私的人。”许成元冷笑道。 在某些人眼里,凡人的命是命吗?不过是一丛割了之后,又会自然重新生长的草罢了。 平日或许还会爱惜羽毛,吝惜名声,可涉及到境界突破,寿命增长,这表面功夫,谁又愿意去在乎? “所以现在情形如何了?”林末担心地问道。 “五百年都捱过去了,放心,现在难道还能有坏?”许成元呵呵笑道, “更何况,近几年赤县不少声名赫赫的前辈都突破境界,高端战力越来越足,如今更不用担心。” 林末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那普世教就是那些赞同两界交融的那批人?” “是的。”许成元厌恶地点点头,“黑佛教,普世教类似教派便是不折不扣的投机派,大周如今这般情形,除了不可避免的天灾瘟疫外,他们这群臭虫也功不可没。 到处煽动穷苦大众,骗取钱财,制造混乱,从中牟取利益,势力弱但却散乱分布,驱之不尽,说是跗骨之蛆一点也不过分!” “现在重要的就是增强实力,无论什么样的情况,自身强才是真的强,若你是宗师,甚至大宗师,即使两域真真切切融合了又怎样?还不是敬你,畏你?” 林末深以为然地点头。 枪杆子里出政权,真理只在大炮射程范围内,十几年屠龙术的学习,这点道理他自然不会不懂。 “你现在需要的就是炼骨圆满,尽早到达沸血,那般时候,你一身神力或许还会增长,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优势。”许成元提醒道。 林末点头。 不一会,谈话结束,许成元安排的人手也都到了。 有专人到来,很快就将银熊肉进行去毒,除骨,分割筋肉,随后进行打包处理。 另有一批人甚至直接取出带来的药材,开始进行骨酒的配制。 接着两人也没再耽搁,各自带走一部分分割好的熊肉,便回到小龙山,开始各自进行修养恢复。 在骨酒配制完成前,许成元倒也算好心,提前给了林末一些壮骨散以及其余骨酒,也算让林末缓慢得快要停滞下来的修炼进程重新变快。 数日后两人伤势恢复,关系倒也变得更为融洽,不时一齐来到山谷进行实战对练,以及骨酒饮用。 林末前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来到这方世界,战斗招数经验无疑很少,两人这样周期性进行实战交流,此类经验的确飞速上涨。 最起码下次遇见像许成元类似速度奇快的对手,应对会更加从容。 许成元服用龙香花后,实力同样进入了飞速增涨的时期,平日也苦于没有合格的对手,如今有了怎样打也打不坏的沙包陪练,也是格外的欢喜。 两人也算各取所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末是小龙山,山谷两头倒,整个人沉醉在实力增长与充实紧凑的生活之中, 这时,陈刚忽然唤人来找他。 第五十二章 水太深 转秋入冬,秋意更浓,山里更为清冷。 最近秋雨倒下的很勤,仿佛将前几年没下的雨都补偿了一下,令得不少人暗暗松了口气,原本久旱干裂的大地也因此恢复了几分生气。 山市,老朋友茶馆。 二楼照例人声喧沸。 最近因为山里凶兽变异伤人事件增多,外出狩猎的游侠散修明显少了,有也是成群结队出发,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大都选择窝在小龙山,趁机休息休息,准备等三大家查明原因再继续进行狩猎。 毕竟没人是傻子,不拿自己命当命。 而赶上这趟红利,小龙山酒楼,茶馆,勾栏等场所倒是日日爆满,夜夜座无虚席,赚了个钵满盆盈,提前冲了年底业绩。 林末与陈刚此时也坐在二楼饮茶。 他是不太会吃茶的,前世如此,现在也是这样。 可能年龄火候没到,总觉得坐在那浪费时间不说,还没白开水解渴。 不过此时闻着茶香就着喧哗的人声,看看远处空山新雨后,确实有几分说不明的滋味。 坐在对座的陈刚一边饮着茶,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林末,不时啧啧称奇。 “陈师傅,这十余日您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个儿一下子出现,是又有什么吩咐?” 林末被看得有些忍受不住,牛嚼牡丹般,一口饮尽杯中的茶,端起茶壶给两人续满,直截了当地问道。 “嘿嘿,你可别以为这段时间我轻松, 最近我可是忙得脚都不沾地,跟个陀螺一样,连青楼花坊都只有晚上去。” 陈刚说到这,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林末无言以对。 “至于找你什么事,听说你最近和许二少走的比较近?” 陈刚笑容消失,面色复杂地看着林末。 林末算是他这几年较为看好的苗子,天赋好,加上人穷志却不短,平日也与人为善,很得他欢喜。 在他听说林末被那许二少欺侮时,也曾热血上头,想去仗义执言,准备帮扶帮扶。 最终冷静后,虽然迫于压力没有直接出面,但也暗里找过不少人帮忙。 可谁知忙还没帮上,两人便就一副和好如初般,一副好哥俩的模样,倒是让他有点,有点自作多情。 林末愣了愣,也不知道如何叙说他与许成元的关系,最终只能呐呐不出一言。 “小末啊,也别怪我多嘴, 我比你痴长你几岁,走过的路,吃过的盐,比你多得多。 你平日只晓得练武,对一些弯弯绕绕不太懂,” 陈刚叹了口气,似乎怕林末没听明白,又压低声音道: “许氏这样的大家族,嫡庶之间水太深,即使那些旁系族人都不敢随意插手,更何况我们这些外姓武夫?我俩私下,你就称我一声陈叔,听陈叔一声劝,你还年轻,把握不住其中绕绕,别为了些蝇头小利,惹祸!” “如今许氏大少爷许若龙天赋惊人,而立之年不到便快要立命功成,而且深受许氏族老们喜爱,为人也性情纯良,做事也有勇有谋,算得上内定的下一任家主; 而许氏二少爷许成元整天吃喝玩乐,玩鹰弄犬,一副纨绔的模样,似乎没有太多心思, 两兄弟在外也表现得关系很好,兄友弟恭般相亲,可难保那位大少爷心思到底如何啊。” 陈刚感慨道。 人性经不起考验,人心受不得揣摩,与其苦心孤诣钻研其中,为此费尽心思,倒不如去那柳街花巷,尝尝佳人嘴有多甜。 林末点头,没有解释反驳。 他自然知道陈刚是为他好,这些日子他与许成元走动确实频繁了些,即使有所掩盖,但也难免落入有心人眼中。 “我晓得了。”林末回答。 他下定决心确实该和许成元明面上保持下距离,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陈刚见林末如此乖觉也很满意,悠悠地将杯子里的茶饮尽,“你今后少与那许二少来往,当然,也不用担心受欺负,我给你说的机缘也到了,算你小子运道好,你且随我来。” 说罢便去结了账,带着林末往山上走去。 两人同行,走在路上。 绕过几个拐,穿过几条街,往后山绕去。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终于,两人来到一处茂密的竹林前。 “就是这儿了。”陈刚站定,羡慕地瞧了瞧竹林。 竹林前立有 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书:长老林。 上面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擦拭。 “这就是许氏小龙山长老所居住的地儿,只有位列许氏药馆长老。才有资格住这,而我与你说的机缘便在这。” 说罢,陈刚便带着林末走了进去。 走进竹林,林末这才发觉这竹篁不简单,每根竹子皆挺拔俊秀,中通外直,叶片甚至都与外界的不一样,要更为精致好看。 风一吹,竹林飒飒作响,空气带着一股远超外界的清新,让人不免深吸一大口。 “这是清心竹?好大的手笔。”林末仔细观察,终于认出其品种,不由轻叹道。 世面上清心竹可算得上一件不差的宝贝,能先天散发怡人的天然清香,香韵通透,甜凉,具有平心静气的效果。 有钱的人家常常便会在院落内种上一小盆,即使那样招宴宾客时也算极有面子,而这,竟然一林一林的种? “你小子识药课学的倒是不错。”陈刚一愣,笑道,“立命境好处可多了去了,加把油,如今多努点力,该拼搏的时候别像那群小子一样贪图安逸,以后也能在这住。” 林末点头称是,他深以为然。 该拼搏时选择安逸的人很多,有天性惫懒的,有资质不足的,但更多是看不见盼头的,索性有一日混一日。但他不同,有清晰的目标,看得见进步,自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并乐在其中。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上见到不少院落,有的有人居住,有的则毫无生活的痕迹。 最后他们来到一间竹屋前。 陈刚轻车熟路地推开院子竹门,扯着嗓门大喊: “老孙,人给你带来了。” 第五十三章 往事 屋里走出一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 头戴发箍,面容憨厚,但一双眸子却明亮得惊人。 来人正是孙行烈。 林末明锐地发现,此时的孙行烈明显比半月前年轻了不少,身子也更挺拔了几分,精气神也更加不一般。 远远感受,就如个人形烈日般,气息灼热。 孙行烈出来,见到林末两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招了招手。 “进来吧,我正在练拳,还有一通拳没练完,你们可得等上一等。” “你可真是勤奋啊,怪不得能领先那么多老一辈,立命功成。”陈刚羡慕地说道。 如果说炼骨境的髓骨境是一个坎,那沸血点燃,气血藏神,立命功成那就是一道龙门了。 宁阳城内,能突破立命的无一不是天赋卓绝,气运亨通之辈。 每一个年轻时几乎都背负天才之名。 立命一成,寿涨两百,哪里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一朝突破,与往昔相比便是云泥之别,无论去哪都算个角儿,钱财权力,只要踏实肯干,那不是伸手就来? 说是鲤鱼跃龙门一点也不为过。 孙行烈笑了笑,没有否认,在他看来这自然算值得骄傲的事。 常人看得见其台面上的风光,却想不到其之前几十是怎样过来的。 “唉,反正人也给你带来了,我呢,还有事,满春阁的姑娘可还嗷嗷待哺,等着我去抚慰,就先走一步,下次再请我喝酒, 还有,这小伙子可是个好材料,你可别糟蹋了。” 陈刚想拍林末的肩膀,可发觉够不着,只能顺势拍了拍其手臂,认真地说道。 不待两人回话,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摇一摆走出院子,消失在竹篁深处,不见踪影。 孙行烈见此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模样。 随后挥手朝林末致意,示意其跟上。 两人一齐来到竹屋后院。 那修筑一块小型演武场,别的锻炼器具却是没有,毕竟到达这种境界,寻常什么石锁,磨盘,也不顶什么用。 孙行烈从屋内搬来一个椅子,示意林末先坐着歇息,自己则走到院子中央打起拳来。 打的拳林末自然不知道种类,只看得出极其狂野。 架子一端,原本憨厚老实的孙行烈便如同变了个人,一股子无法无天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出,使人看着便心惊。 拳势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招数奇诡狂放,嚣张霸道,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却妥帖地融合在了一起,令林末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几分钟,一通拳罢。 孙行烈已经满身大汗。 很难想象一个立命功成的武夫,几分钟就大汗淋漓。 他歉疚地冲林末笑了笑,便转身去院子的角落清洗身子。 这院落设计的极为巧妙,不知从哪引来一条小溪流经院子,直接提着桶就能打水,不时还看得见几条鲜美的鱼儿从中流过。 等回来时,孙行烈却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从屋内端出张桌子,又取出坛酒,摆好酒具。 “呵呵,我打小爱饮酒, 从练武开始,每次训练完就必然会小酌一杯,不过一般都是独身一人,也不知道你们饮不饮得惯。”孙行烈笑着说道。 他打开瓶盖,里面透着清香,有些诱人,但最近得以畅饮骨酒的林末,自然闻出了,其只是一般的稻子酒。 林末端起来尝了尝,有点微微涩口,度数却是不低,倒也算得上好酒。 “挺有劲的。”林末给出评价。 孙行烈高兴地笑了笑,拍了拍胸脯,“我酿的。” 酒确实是人际交往的催化剂。 有些时候两个人不熟,但一桌子上喝着酒,很多不便之事,聊着聊着便说出了口,偏偏两个人都会觉得很自然。 两个人东扯西扯说了半天,从第一次练武的感受,到第一次杀人时心里想的什么,几乎都聊了聊。 “我找你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也能猜出些原因。” 而酒过三巡,孙行烈终于说道。 他一口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复倒满,顺便给林末添了添酒。 “半个月前小刚便找到我这,央我收你为弟子,直接做你师傅,你可知为什么?”孙行烈问道。 林末摇头。 “小刚也是个苦命人。”孙行烈叹了口气,没有直接说原 因,倒是讲起了陈刚的故事。 其实,陈刚年轻时也是个天才,有过属于自己的光辉岁月。 他也是贫苦出生,家里条件很差,说有上顿,没下顿,感觉都是往好了说。 据孙行烈了解,陈刚小时候运气差,直接饿一整天都是常有的事儿。 好在那时许氏药馆正值革新时期,大开方便之门,一听包吃包住,陈刚也就去了,而一去便崭露头角,照样一月一通筋,掀起了好生大的名头。 那时的陈刚志得意满,天天有人请宴饮茶喝酒,夜夜笙歌,留宿花楼,他也来者不拒,日子过的好不潇洒。 稀奇的是,偏偏这样下来,陈刚依然能保持修炼速度一点不落下。 而正当武道路上高歌猛进的时候,陈刚情场也十分得意。 天赋惊人,长相俊秀,很容易讨得女生欢心。 那时,陈刚去一家新开张的青楼闲逛,这家刚好有一位刚出阁的清倌人,长得文文静静,又知书达理。 一个年富力强,一个才入红尘,一来二去,看对眼实在也不算稀奇。 自此陈刚倒也收敛了不少,酒喝得少了,茶饮得也少了,更加刻苦练功,当然,一有钱就去那家青楼会见心上人,而好说歹说,央着老鸨,让那女孩只接他一人,容其攒钱赎人。 可钱难挣,屎难吃。 天赋好是好,不能折现又有什么用? 他少年天才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好用的,日子久了,没钱,心爱的女孩依然要出门接客,这自然是陈刚难以接受的。 这时一个贵人出现了。 说到这,孙行烈冷笑了笑。 那位贵人自然是许氏一脉的,对其要求也不高,在其手下做事,做个门客便够了。 你出力,我出钱,一拍即合。 陈刚心想也没什么,反正在许氏药馆练拳,本就是卖给许家人。 他兴高采烈地拿着钱赎人,甚至还有余钱整一出体面的婚礼,恰逢女孩还怀有身孕,真真是双喜临门,让陈刚好不开心。 故事到这结束,应该是个好的结局。 可若真是这样,孙行烈就不会与林末说这些了。 果然,听孙行烈继续说道。 陈刚拜的那位贵人,是许氏的嫡系,不过却是二少爷,虽然出生晚了些,性子却好强,愣是想做一做那个位置。 可惜其对手是被称为许氏树百年来中兴之主的许国文,毫不意外地败了,甚至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当然,作为嫡亲兄弟,即使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也没弄到手足相残,最后那位二少爷只是被派到个清水堂口。 可其手下门客就没那么轻松了,死的死,残的残,自然有人去收拾。 老陈自然也不例外,深受伏击,重伤半年,根基受损,立命无望。 立命无望也就无望吧,吾心安处是他乡。 对老陈来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个温暖的家,弥补童年的遗憾,自然极好的。 可惜生活就是那么操蛋,其妻子因为伏击,意外受伤,抢救无效,只能留下个孩子,撒手人寰。 即使许国文事后知道,惩戒了意外祸事殃及妻儿的手下又如何? 人死毕竟不能复生。 老陈悔啊,若是不应那条约,不去做那门客,多做几份工,慢慢攒钱,说不得一切都不一样。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世间最简单的事是后悔,最难的事也是后悔。 第五十四章 不愿 这件事中,陈刚有错么? 你无权无势,空有一身天赋,瞧得上你的,道你一句未来可期,瞧不上你的,谁又愿意给你个脸? 想要来钱快,只能拿命挣,哪有错? 或许真算错,错就错在遇见的时候不对,错在当时的陈刚不强。 若是现在的陈刚,一身沸血境圆满的功夫,位居许氏青衫药师,实力,地位,放眼宁阳都算一等一,位高权重,谁不乐意给个面子? 老鸨别说要钱了,就是一分钱不给,怕是也会眼巴巴地将女孩送到陈刚手上。 可是事情没有如果,陈刚再悔也回不去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更刻苦的练功,而立之年不到就沸血境圆满,不愧其天才的名号。 生活中依旧一个人,一个人养着她留下的唯一的儿子,看着其儿子长大,每次在其问母亲去哪了,偏偏陈刚还不敢说出原因,道出真相。 只能日日夜夜借酒消愁,勾栏寻欢。 是妄想寻见那个她? 可能更多的是逃避那个他。 林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理解陈刚。 难怪之前一直叮嘱他,不要掺和许氏宗族之间的事,做好自己本分便好,原来真正想说的是,莫要如他一般。 为人父,不敢告诉其子,妻子去世原因;为人夫,眼睁睁看着妻子丧命。 究其原因暂且不提,明面上确实是因为插足了许氏家主那个位置的漩涡,才落得那般下场。 所以才说生活已经那么苦了吗? 林末心里暗道。 “故事听完了,如今我意愿收你为徒,你,愿意吗?”孙行烈酒已经饮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末。 “你拜我为师,许氏那边你便不用再担心,一切有我。” 林末一愣,沉默起来,虽然早已预料,但此时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一切正常发展,他自然愿意至极。 可是宁阳这边越来越乱了。 从入山时普世教点燃引兽香,派出一位半步立命的武夫前来截杀他们,就能看出。 要知道像许氏这样的家族,每次进山时间,路线,都是前一天才确定的,可以说极为隐秘安全,就是为了防备意外发生。 但偏偏即便如此,依旧被普世教提前得知埋伏。 这说明什么? 说明许氏中早有普世教的暗子,甚至地位还不低,他可不认为这种一向稳妥起见,常年累月阴影里过活的邪教,一旦开始露出獠牙,只是为了恐吓一下世人。 况且那声许震南重伤垂死,他隐隐觉得不是虚言。 事到如今,林末早便打算好一月之后回到宁阳,正好年节就一家人一齐回林义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果此时拜师孙行烈,到时候自己倒是一走了之,留老孙一个人在这傻眼,那不是害他吗? 他确实做不出这样的事。 想了想,林末摇了摇头,“孙师,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过些时日,我估摸着要离开宁阳了。” 他声音放的极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孙行烈听罢也是一愣,他确实没想到林末会拒绝。 “宁阳估计要乱了,并非久留之地。。”林末叹息道。 如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想离开? 好歹也是其起家之地啊。 “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是担忧许氏会倒吗?”孙行烈问道,说话直来直去。 “我实话告诉你,普世教妖人最擅长玩弄言语之术,使一些鬼蜮伎俩,不可不信,但不可轻信啊。” 孙行烈叹了声气。 “许氏一族扎根宁阳数百年之久,根深蒂固。三大家如今虽偶有间隙摩擦,但终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相互扶持,哪有那么容易倒?” “而且你带一大家子,真的安稳嘛? 若想搬离宁阳,又能去哪?如今天灾人祸,瘟疫横行,半路出家,哪个大势力又岂能听之由之地直接接纳你? 况且,如今天灾人祸,饥荒瘟疫,白骨累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你真能护持住一家人? 宁阳有三大家在,已经算挺好的,其余地段,真的强不到哪去。”孙行烈劝慰道。 为何宁阳比其余地方好?原因便在于有许氏药馆,使得周遭一出现瘟疫便得到及时的遏制,原因便在于有小龙山据点,建立起一道山兽防线,使得山兽不得随意下山肆虐。 而其他地方可没这等待遇。 林末依旧没有说话。 道理他自然懂,但实际情况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辜负孙行烈一番好意。 “那你离去吧。”孙行烈见林末如此固执,也没有再说什么,长吁一口气。 他能劝一遍已经算看林末合他意,再劝,已经乱了规矩。 林末点点头,起身站起,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 孙行烈看着林末消失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他自然是极为看重林末的,即使没有陈刚推荐,依然会将其收下,毕竟其体格天赋太强了,即使最后不能意劲立命,绝对也算得上立命以下,绝无仅有的强手。 收下这样一个弟子,以后行事会给他带来很多便宜。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谁料这小子脑袋确实木的很,说不听。 “怕又是个二十年后的陈刚了,也不知其到时候回想今日,究竟会不会后悔。” 孙行烈怅然道。 对与错,时间会最终告诉答案,而每个人,必将为自己轻率做出的决定负责。 另一边。 山道上,林末大踏步前行。 他自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孙行烈能给他什么?无非是一部练劲功法,以及帮他在许氏站台。 而练劲功法他会有,林氏自然不会缺,至于站台。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断流,哪有靠自己稳当? 真若什么许大少也来出管教弟弟,清除党羽,也得看看手上功夫如何。 他不是陈刚,也不会是陈刚。 一路往山下走,途径山市。 正值饭点,人自然极多。 这半个月中,宁阳那边又遣了不少补给队进山,这次有高手带队,虽然依旧损失了不少人手,但终究将物资运输进来了,小龙山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林末路过一家酒楼,明明隔了十几米距离,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 是药酒,不过效用应该一般,顶多有几分增强气血,滋阴补阳的功效。 吃惯了药酒,最近又熟读许成元给的许氏药经,凭借前世半辈子做题人的经验,再加上不时能与许成元交流讨论,自然得了几分真昧。 鼻子一嗅就闻出了酒香里有三阳花的味道,其正是常见的增补气血药物。 而在小龙山,这类药酒,市场自然不小。 毕竟喝酒伤人道理谁都懂,但药酒总不至于吧? 一想到如此,吃酒时心中原本就不多的那点愧疚心虚,自然丢了个一干二净,当然受欢迎。 果然,远远走来,便听见嘈杂的吹牛打屁声。 整座酒楼,座无虚席,只看见小厮忙的脚尖踮地,来回奔波,好不热闹。 如若不是最近事情很多,不仅要补迷踪拳熟练度,看那药经,淬炼表骨,估计林末还真有兴趣去坐上一坐。 毕竟这类地方鱼龙混杂,信息却也是最为丰富的地儿,而恰恰无论在哪个世界,信息永远是最重要的武器。 林末摇了摇头,念罢,便准备径直走过,他实在没时间耽搁。 而就在这时,他在门口看见楼上有两道熟悉的人影。 酒楼二楼,一处桌椅处坐着三个身着许氏服饰的汉子,面前置满了酒菜,晃了一眼,好家伙都是硬菜,三人说说笑笑,不时划拳吃酒,好不快活的模样。 其中两个人正是程二与王卓。 还有一人林末并不认识。 此时的程二与王卓十分的潇洒,全然没有之前败犬的模样。 也是,凭借许氏补给队那身皮,在这小龙山不说人上人,确实也没多少人惹得起的。 林末目光深沉,认真打量了三人几眼,也不多看,怕引起警觉,片刻后转身便走。 一路上也遇见不少熟人,彼此打招呼,回到宿舍。 而下一刻,便换了身衣衫,直接从后山,循着小道往山上赶去。 王卓此时酒足饭饱,领着两个小弟从酒楼下楼,正盘算着下午去哪玩耍。 听着两个小弟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意见,一边说,一边关注着王卓的脸色。 谨慎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至极,同时心中也虚荣心暴涨。 他也不说话,只是哼着小曲,一副你们决定的模样。 反正最后去哪都得看他意思。 他对如今生活自然很满意。 有吃有喝有玩,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唯一有些憋屈的是那个贫民区的野种竟然没死?听说反倒还借机搭上了许二少的路子? 真他娘够操蛋的。 不止骂林末,更是骂那位许成元。 帮你做事,恶事做绝了,结果你俩搞一起了,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脑海中浮现那魁梧雄壮的身影,一想着两人之间的不对付,王卓便一阵烦心,方才吃的酒都好像不香了。 罢了,花坊玩玩吧,正好去发泄发泄。 难得再想,大不了以后绕着走便是,摸了摸有点发涨发热的小腹,王卓这样想到。 他念罢便打算招呼两人,准备改道去嫖,可刚回过神,只见一条粗壮的手臂从转角处猛然伸出,竟一把将程二连同另一人抓进了阴影。 咔嚓。 干净利落的骨骼断裂声。 这是死了? 王卓只觉浑身发热,鸡皮疙瘩爬上周身,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下意识便劲力整合,同时准备大喊。 可一刹间,所有声音都咽了下去。 只见一只漆黑的大手再次伸来出,王卓想动,可根本反应不过来,脖子瞬间便被轻轻捏住,如铁箍般箍住,完全不能动弹。 阴影中,高大的身躯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你!” 王卓呜呜的叫着。 竟然是林末!他怎么敢在小龙山杀他!他难道不怕许氏族规,三大家共罚吗? 恐惧感混着脖子处的剧痛袭来,空气稀缺带来的窒息感,让他拼命地鼓足力气扑腾,眼里满是哀求。 林末则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手上微微用劲。 咔嚓。 王卓瞳孔放大,眼中色彩消失,脖子一歪。 林末松手,只见王卓整个身子如破布般无力地落在地上。 见此,林末又上前踩了一脚,听见胸口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骨裂声,深深凹进去一片,这才放下心,转身离去。 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确实爽利。 林末一时只觉念头通达。 第五十五章 痕迹 回到宿舍,林末心情依然没有平静。 他坐下,从背囊里取出一个葫芦,扭开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熊骨酒。 药酒依然醉人,这次喝得却比往日都来的爽快。 饮罢,他开始检查周身。 因为没动刀子,所以除了袖口在王卓的奋力反抗下变得有些褶皱外,身上几乎没什么痕迹,倒也省的林末清洗身子的功夫。 数万斤的巨力,对战没有意劲在身的武夫当真是再轻松不过了,像王卓,程二,几乎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绝对的力量下,武技招数都成了虚妄。 林末默默印证着如今的实力。 随后,他再次回忆确认第一趟下山时的场景。 走过数条长街,遇见了很多熟人,甚至不少人都亲眼见着自己进宿舍,都能充当人证。 而第二趟上山时,他特意走的后山山径,翻山越涧,都是人迹罕至的地儿。 从山顶下来,到蹲守在酒楼那街角处时,再到杀人回宿舍,同样能确保无人察觉。 这意味着他有不在场的证明。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多少人相信,一个习武一月多的人,能使三个补给队老手瞬间致死,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林末想到这,不由长吁一口气。 那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如果调查王卓等人最近的生活轨迹,很容易发现恐怕只有自己有作案动机,这倒是挺麻烦。 所以得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 林末将置于墙角的霸王枪拿起,顺手取来抹布轻轻地擦拭着。 如果说已经确认,只要有心算无心,即便未使用兵器,一般炼骨境武夫完全不是其一合之敌,那真正配上霸王枪,是否能一枪往立命身上扎个血窟窿,便值得期待了。 实在不行只能强行杀下山? 林末一遍遍擦拭枪杆,想到这,不由皱了皱眉头。 吼吼。 就在这时,原本在床上睡着了的小熊崽突然醒了。 只见其茫然地坐起来,看了眼林末,身子一翻便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皮也厚,经得起摔,站起身子,摇了几下脑袋,便一摇一摆地来到林末脚下,抓着其大腿,一下子翻坐在林末身上。 似乎也感觉到林末心里的不平静,伸出舌头狂舔着林末的脸。 半个月时间,倒是养熟了。 林末不由被逗得难得笑了笑,不过还是一把将其推开。 口水弄得满脸黏糊糊的,怪不舒服。 见林末笑了,这熊崽子也得意了。 一只手抓着林末的衣服防止落下去,一只手则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肚子,不时“吼吼”地叫着。 “行,时候也差不多了,爷俩这就出去吃。” 它这是饿了。 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一扫而空,林末哈哈大笑,一把抓住其脖子,将其拧起,放在自己肩上,准备去吃饭。 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 林末一把将一旁的霸王枪抓在手中,站起身子,闷声道。 准备去开门。 “巡狩队的!快开门!例行检查!”屋外陌生人的声音。 声音很不耐烦的样子。 ‘事发的这么快?’ 林末心中隐隐有预料,但面色依旧平静,也不应声,只是快步上前,将门栓拿起,打开门。 “怎么磨蹭这么久?你他娘的在里面干” 门外是两个身穿巡狩制服的男子,其中一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扯着嗓子在那骂着。 可当看见林末从房中走出,声音却不自由降了下来。 心中不由惊道:好一条壮汉。 两米多的身高,肌肉鼓胀得衣服都遮不住,两条手臂粗壮得跟虬龙一样,再加上这几日见过血,气息凶悍,谁看着不怕? “我们是小龙山巡狩队的,你可以叫我田恒, 方才山上醉来香酒楼处发生了凶杀案,被杀了三人,而且死的是你们许氏的, 现在全山戒严,我们奉命来搜查可疑人员,打扰勿怪。”之前开口的男子被吓得讷讷不言,另一人上前一步,说话倒是很客气。 “什么?凶杀案?还死了三个人?” 林末也上前一步,语气不敢置信。 其魁梧的身躯一下子扑上来,田恒只觉阳光都被遮住 ,更见其手中抓着的比他们手腕还粗的长枪,寒光烁烁,一看就让人心里发抖,不由暗自咽了口唾沫。 这一枪砸下来,怕是不死也重伤,更别说扎上了。 这不是许氏学徒宿舍区吗?何时来的这样一个猛人。 “小龙山禁止私斗,不定时有巡狩查街,怎么会死三人? 况且我不信还有人在山上敢动我们许氏的人?” 林末眉头紧皱,铁锁一般,甚至能夹死蚊子,倒吸一口凉气,一副事情必有蹊跷的模样。 不解道。 “我半个时辰前才回到宿舍,却是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不过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儿,尽管开口,我愿意施以援手!” 林末闷声道,霸王枪猛地杵地,直接砸出一个小坑,发出梆的一声闷响,一脸真诚。 两人见此心中又是一颤,生怕这枪杆子一下拍在自己身上,连连摆手。 “怕是不必了,凶手实力极强,不幸罹难的三人都是炼骨境的好手,可皆毫无反抗地被下毒手, 初步估计凶手最次都是沸血境武夫,这等凶徒太过可怖了,等护法,长老们出手才稳妥,不过若见着可疑人物,可暗自找我们汇报。”田恒摆了摆手,解释道。 “竟然是沸血境狂徒,那,那就辛苦你们了。”林末也是被吓住了般,结巴了一下,随之拱了拱手。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拱了拱手,疾步离开。 ‘事情竟然发酵得这么快,封山检查么。’ 林末看着巡狩两人又奔赴其他地方,挨个敲门检查,稍不如意便大声呵斥,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似乎有些低估了在这小龙山将王卓,程二两人解决之后所带来的后果。 此时,院子里已经聚集起来了不少人。 尽皆你一言,我一语,交流谈论着,尤其是半月前与王氏族人起事端,被扣住的几个,都一脸庆幸的模样。 他们丢的只是脸,而王卓,程二几人丢的可是命啊。 同时也尽都兔死狐悲。 同为许氏成员,不谈身份多高,但直接被人在小龙山活活打死,这未免也太惨了。 要知道小龙山一直被自诩为宁阳三大家的自留地啊,明面规定据点里禁止私斗,就是为了好管理那些散修游侠,可这次连三大家自己人都被打死,这还怎么管? 简直是打脸啊。 若是事情最后没一个结果,怕是三大家公信力会一落再落。 而且凶手若是没抓住,其还继续杀戮,他们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谁知道乐呵呵地在街上玩耍,吃饭,阴影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顺手把他们也宰了? 直接引颈受戮? “听说,三人都没怎么反抗的迹象,两人直接被捏死脖子,眼珠子凸出来,跟鬼一样, 而另一个更惨,先被捏死,而后胸口更是直接被一脚踩塌,胸骨都碎了个尽,死相老惨了。” 有消息灵通的人低声说道。 “是的,据说凶手是个沸血境武夫,最近,怕是我们不要去山上吃饭的好,就在后院造,一起吃,而晚上也尽量不要出门,等人抓住再说。”有人提议。 众人尽皆赞同。 而过了没多久,陈刚也一脸严肃地赶了过来。 先是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一个没少后,同样告诫道林末他们晚上不要独自一人乱逛,吃饭也往大街上走,千万别去酒坊附近溜达。 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就不要在外留宿了,一个个规矩点必须晚上呆宿舍。 连续换了意思,说了两遍,便又急冲冲地走了。 近日三大家策划攻打飞虎岭,寻那山海稻,本就正为进山人员名额安排争得不可开交; 而大龙山群兽又处于一种诡异的暴躁期,其原因至今也还没得出确切的结论。 诸事临头,正值紧要之时,又生出这样的事端,真是令人烦躁。 叹了声气,想着接下来还要忙着去查近几日入山人员登记名册,更是糟心。 另一边。 醉来香酒楼,巷道处。 一行人围成一圈,周遭已经被人封禁,不准闲杂人等进出。 圈子中央则是王卓,程二,与另一人的尸体。 目前为止,连位置都没有挪过,保留着最初始的样子。 桑忠立,王舜功两人为首,看着中间一位身穿身披黑甲的中年人。 他正蹲着身子,不时翻开程二等人的眼皮,不时拿出透明水晶一样的物事,观察三人脖子上的乌青印子,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结果如何?韩老头?” 王舜功见过了许久,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被唤为韩老头的中年人并没有答话,继续翻查着,再次检查了一下王卓凹陷的胸口,终于叹了声气。 “凶手不是立命,立命境武夫用意劲出手,根本用不着这般,这般暴力。”中年人看了眼脖子被扭得变形的三人,第一时间说道。 如果是立命境武夫,即使是最弱的立命,一点意劲入体,便能使得这几人死的不明不白,哪会这么暴虐扭脖子。 “而据桑老鬼所言,这三人最强的是炼骨境小鬼头,想这般轻松将三人解决,且不发出一点动静,炼骨境做不到这一点。”他继续推理。 “最后,凶手必然是在此人印象里根本不会出手之人,意味着,他们认识。”中年人沉吟了会认真地说道。 说罢,只见其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王卓脸摆正,因痛苦导致有些变形的脸上可以明显看出些许错愕,以及极度的不甘心。 “我建议从此人近来的生活轨迹入手,从中查找线索,重点是查与其有仇怨,纠纷之人。” 第五十六章 妖 “光从一个死人的面部表情能得出什么东西?你说你看出了不敢置信,为何我一点都没看出?” 原本默不作声的桑忠立忽然开口,直接反驳。 “我建议直接从近日进出人员中查找可疑人选,再细细在四周寻觅线索,两者印对,那样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说罢便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招了个巡狩过来,敦促其早日发个海捕文书出来。 随后不待众人反应,朝王舜功两人拱了拱手,毫不留恋地带着人转身离开。 得出结论,下了调子后,再围着自然没有意义,将三人后事安排好,人群便疏散开来。 王舜功与韩老头两人走在路上。 此时没有外人,王舜功皱了皱眉问道:“老韩,虽然我也没看出这人脸上表情究竟如何不同,但为何我觉得桑老头有些,有些不对劲。” 这次小龙山许氏补给队三人惨死,三大家上下对其都很重视。 重视的当然不是三人性命,三个炼骨武夫算什么?就是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 背后需要的是重新立规矩,没有什么比规矩更重要,倘若今天杀人不管,那明天或许又有人以身试法,这还怎么管理? 可桑忠立方才的表现如此急促,却是像,像在和稀泥。 着实反常。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以前不是没发生这档子事,那时可都是韩老头说,他与桑忠立听。 一方动脑,一方动手,彼此协调。 毕竟韩老头名为韩翌,是周胜军城内有名的捕头,掌管偌大宁阳衙门,探案经验可不是一般丰富。 一手见微知著,察言观色完全不是他们能比的。 自然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先。 可这次却反了过来 一旁的韩翌听后却是噗嗤一笑,摇了摇头,“反常?自然反常, 正常凶杀案思路,一来查目的,看是谋财还是害命,谋财难查,害命好办,世间没有无来由的恨,无非就找死者生前与谁有恩怨便是,顺着线,总会找到; 二来看线索,人证,物证,都能为查案提供不小的帮助,有些甚至是确凿的证据。 这次一看便知是凶杀案,凶手有意埋伏于酒楼巷道已久,必然是两方人有恩怨,就是衙门里随意一个捕快都能看出, 至于为何桑老头要故意这般说,我哪知道? 不过反正死的是许氏的人,人家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只要最后‘凶徒’能被捉住,不再生事便好。” 随后他拍了拍手,“人情也好,事故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喽。” “也不知最后是哪个倒霉鬼敢杀许氏的人,嘿嘿,真是有意思。” 说罢便摇着头继续往山上走。 王舜功却是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山禁并没有延续多久,只到了第二日正午就结束。 在这个世道,死个把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次死的人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特殊,死的地方也有些特殊,才闹得如此动静。 搜查一直在继续,只是那个怒杀三人的凶徒却好似逃离了般,不再有动静传来,街上依然不时有巡狩巡查,令得不少跋扈之辈不由偃旗息鼓,整个小龙山倒因此来了整风运动。 清净安宁了不少。 林末缓缓收功,湍急的瀑布从上方砸下,噼里啪啦的水花在身体上绽放,他却没有丝毫阵痛,只是有点酸麻。 ‘进展差不多了。’ 林末心中明悟,收敛劲力,微微弓身,下一刻便如飞鸟般,一下子跃起,落在岸上。 远处躺在树上玩耍的小熊崽见林末回来,一骨碌便从树上滚下,嘴里叼着张毛巾,直冲向林末。 随后一把跃进林末怀里,将毛巾放在其手上。 “你这熊崽子倒真是越养越机灵了,关键竟然这么赖你,也是稀罕。” 许成元身着一身红衣,一根玉簪将长发束起,立在一旁,其身前则是一株绛紫色的植物,在阳光下绚丽多姿。见此饶有兴致地说道。 “确实有些聪明的过分。”林末接过毛巾,一边擦身子,一边摸着身旁只有自己大腿高的熊崽,不得不承认。 这机灵劲,已经比得上前世养的二哈了。 要知道经过他的训练,原本只知道拆家的二哈已经进化成成熟的二哈,能够主动开门取外卖,拿报纸,而这灰熊崽如今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其有概率晋级为妖。”许成元给 出不错的评价。 “妖?是那种会说话的山兽?”林末一愣,问道。 他联系起了前世西游记里的妖怪。 不过许成元却是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夸张,会说话的山兽,至少赤县从没出现过,只是沿自苍羽界那边的称呼,指的是宗师境以上山兽,像泰州江上那头老蛟便是妖,除了不会说话,智慧并不比人差。” 苍羽界正是与赤县交接的那方界域,许成元与林末聊过,听说修炼体系与赤县有些差别,但具体差别在哪,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我托你带的兽药带了吗?” 林末听见身旁这崽子有些潜力,也跟父母听见儿子是清华北大的料一样,有些欢喜地问道。 前些日子,他向许成元打听一些熊罴适合吃什么,有没有专门类似狗粮一样的熊粮,却被告知有养兽秘药,便托其带了一份。 “呵呵,我答应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许成元傲然道。 手一抛,明明只是张纸条,却偏偏像暗器般,飞向林末,落入其手中。 林末翻开看了看,上面写着名为兽元散三个大字,其下则洋洋洒洒是所需材料,以及配制手法。 看完一遍,所幸材料并不稀罕,手法也没太过繁琐,能练。 当然,功效也没太过骇人,只是能将宠兽养的更壮,促进发育,奠定根基罢了。 比如原本扔野外,如果没有机缘,应该五十年到达壮年期,有这兽元散就着吃食,可能四十年就能发育好,而且大概率更强,更壮。 当然也不是没坏处,缺点只有一个,就是贵。 看着身旁的熊崽,一想到自己都有些养不活,又添张大嘴,林末不由有些发愁。 而像是看懂林末目光般,原本正认真观摩着自己两只熊掌的小熊崽,忽然两只掌扒着林末裤子,死活不愿松开。 “对了,你估计不清楚,毕竟你们宿舍离那太远,前几日不是发生一起凶杀案吗,死的三人有两个你估计认识, 一个叫王卓,一个叫程二。” 一旁的摆弄着龙香花的许成元忽地开口,没有抬头,像在讨论午饭吃什么般,随意地说道。 第五十七章 药泉 “哦?王卓?程二?确实有些渊源,之前闹了些矛盾,有段时间没见了,竟然死了?” 林末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都没眨一下,依然看着纸条,另一只手撸着熊,闷声道。 “嗯,是死了,直接被捏碎喉咙,窒息而死,挺惨的。” 许成元意有所指。 “那凶手抓到没?”林末若无其事地问道。 “呵呵,自然抓到了才与你说, 昨日我手下刚好抓住一个游侠儿,见其行踪可疑,便捕了去拷问,一番拷打,最后什么都招了, 四人因为去勾栏里玩耍,由下身二两肉闹出的矛盾,先是吵着吵着口舌之争,然后慢慢火气上来,嘴里便挨个问候起人家父母, 挨骂的这位爷自然气,人少,也就退让了,可忍一时越来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本着昨日不高兴,今日便将你捅了,于是其蹲了王卓三人一波,是为仇杀。” 许成元顿了顿,调侃道, “可惜抓是抓到了,拷问时我那手下手上功夫却个没轻重,使得那家伙受不住就死了,不然你还应该亲自去去感谢感谢人家,毕竟其给你解决了矛盾呢。” “哦。”林末深深地看了一旁的许成元一眼,木讷地应道。 他对许成元又有了新的认识,不由好感更甚。 他前几日才将人给杀了,昨日便捉住个游侠儿,将所有事都担下,偏偏还直接死了,死无对证,哪有这般巧的事儿? 而“问候起人家父母”,“这位爷自然气”,“是为仇杀”。 倒是跟说评书一样了,就差没念林末的名字了。 不过仔细回想,这次他做的确实有些冒失。 若是一开始选择在山外行凶或许都要好些,料理完人,随意找个地儿一扔,自然有各类山兽给他扫除后顾之忧。 而在山上,首先尸体就无法处理,其次人就那么些个,要是碰上个不讲理的主,查到其谁有嫌疑,直接便拷打了去,到时候白的也得说成黑的。 毕竟这方世界可不像前世,凡事讲证据。 在这当真应了一句,我有实力,老子就是王法。 到时候他怕只有杀下山这一条路走。 而别的不说,那样即便能顺利杀回宁阳,至少许成元那剩下一大半药经便与之无缘,还有属于他份额的熊骨酒也没那么容易取到手,损失可大了去了。 “还是年轻了。”他心中道。 暗自决心以后做事得谋定而后动。 “不谈这个了,死掉的那三位弟兄后事自然有人安排,家属子弟有每月生活补助,照顾,日后子女年龄到了也能直接进药馆当学徒,算得上因公殉职,死得其所。 倒是你,你还有多久将表骨淬炼完?” 这时许成元摆了摆手,问道。 “怎么?又有什么好处可以得?”林末来了兴趣。 他以为又要去杀什么兽,夺什么宝。 不过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道: “哪有那么容易,估计还得一个月?搞得快也两周时间。”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使是他睡觉时间已经缩短至两个时辰,眯一会便能满足精力,但一天满打满算能用来练功的也只有那些时候。 他一要进行迷踪拳修炼,二要研读药经,不时自己借着熊谷那的鼎炉炼炼药,验证心中的想法,然后再是淬炼表骨,进行炼骨境修行。 这些都大大放慢了其修炼速度,他也算明白为何许氏要分护道型药师与研究型药师。 “姑且也行,过几日王氏铁铺的学徒要进山,估计会和我们来一场比试切磋,算得上两家人历年来的传统,也算是进行彼此的一次摸底。” 许成元点点头,脸色稍霁道。 “这个时候还来山里?不该吧?”林末有些疑惑。 如今这大龙山变异山兽不时出没,兽潮隐现,可不算个好去处。 “再危险也得来,今年山里那股药泉快到时候了,马上就要淌出来,可是个不小的机缘, 而且我们许氏学徒来了,王氏若是不来,这一辈学徒就直接差一些火候,无论是为面子还是里子,他们怎么会不来?” 许成元冷笑道。 “什么药泉?”林末问道。 “类似于炼体液的一种天材地宝,具有通筋淬骨,固本培元的效果,对肉身境武夫夯实根基来说,也是种不错的资源。” 许成元回忆道。 其作为许氏二少爷, 自然享受过。 “其是两家人共同发掘,一年成熟一次,就在十月至十一月,霜寒之时从石中淌出,因数量有限,这次比试也被用作划分名额的依据。” “你的意思是,王氏那边今年有厉害的角色?” 林末这样一想便想通为何许成元要问自己多久表骨圆满。 “确实,听说那边也出了个名叫王动的天才,和你一般的天生神力,修炼速度也比常人快不少,一月通筋圆满,而淬炼表骨,也只用了半月,如今正在淬炼髓骨,被称为王氏这一代的扛鼎之人。”说到这,许成元语气有些揶揄,显然有些不大看得上眼。 他确实也有这个底气,不过二十出头,如今便踏出立命第二步,有了龙香花,更是正处于一个蜕变期。 给他时间,无需依靠任何人,他也将镇压宁阳,不,甚至淮州一代人! 不过谈到天生神力时,他又目光怪异,脸色复杂地看着林末。 天生神力虽然只是最常见的特殊天赋,不算太稀罕,但宁阳城一辈出两人,也算罕见。 而且身前这位天生神力,力气更是大的离谱,超过宁阳县志上记载的所有天生神力之辈。 甚至许成元怀疑,即使淮平郡郡志也没有这般超长之人。 “我懂,到时候便交与我,若是李元则,宋明羽他们解决不了,我便出手。” 虽然有些惊诧这个叫动的人修炼速度比他还快,但在见识了许成元的妖孽,并与之对练那么多次后,却也没太过波动。 近些日子,他力气随着表骨的淬炼,又涨了不少,若真爆发全力,一枪砸死立命武夫的几率都不低,一个区区炼骨境,只要没有底牌,难道还能 ‘底牌?我怎么知道其有没有像许成元一样隐藏实力?若是也是个偷偷修到立命,表面上还是个炼骨境的老硬币怎么办?’ 看着身旁一脸人畜无害,脸上带着若有若无傲气的许成元,林末暗自想到。 他心中又生起了紧迫感,药经部分可能要放一放了,或许可以先找许成元抄录抄录? 远处的许成元心中无来由一阵恶寒。 第五十八章 年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末规划好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修炼计划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 白日上午借由瀑布动练法淬骨,下午则随着许成元去熊谷吃酒,对战,晚上则静练法养骨,一路潜心完成炼骨境的修炼。 而这段时间,小龙山也发生了不少改变。 首先便是之前酒楼旁重大杀人事件终于落下帷幕,凶手找到后,海捕文书也被撤掉了去。 耗时只用了三日不到便将其解决,使得众人不由暗叹三大家强硬的执行力。 而在了解到事件起因竟然是从花坊玩耍时,一次寻常不过的家庭问候开始,倒也使得青楼花坊里掀起了讲文明,树新风的浪潮。 至此这类勾栏中便经常听见“你先请,你先请”的推让之语,倒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另一边,为探明变异兽潮的原因,小龙山这边也由周炎亲自出面组织了一支巡狩队,据说入队最起码也要沸血境武夫,于山中巡狩。 在其一连三天,每日打杀一头兽王,杀得群兽皆避后,虽然原因还是没找到,但原本浮躁的大龙山确实因此平静了不少。 消息一传出,散修,游侠儿放下了心,从这段时日的温柔乡中挣脱出来,摸着钢刀,成群结队往山外招呼。 小龙山自此又热闹了起来。 而时间缓缓流淌,转秋入冬,十月秋风接霜降,天气倒是又冷了几分。 此时醉来香酒楼,二楼栏杆间。 有透明纱帘挡风,视野也是极为开阔。 游程,陈勇刚,叶豪,李元则四人围坐在一起。 桌上是大盘的卤肉,鸡爪,大肠之类的下酒菜,刚热好的烧酒才开封,放在一旁,缭绕着层层热气。 冷寂的山中,若是没事儿做,在酒楼里温壶烈酒,三两好友一起,就着卤入味,洒上辣椒面的牛肉,彼此谈天说地,实在是件难得的幸事。 四人此时说说笑笑,不时划着行酒令,你一言,我一语,欢快极了。 就连一向冷傲的李元则也双颊微红,逗闹中不时摇头轻笑。 就在气氛渐烈时,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来了。”李元则站起身子,笑道。 打开门,只见一个虎背熊腰,魁梧至极的壮汉立在门外。 自然是林末。 李元则眼睛亮了亮,兴奋地拍了拍林末的肩膀,一把将其拉了进来。 “好小子,叫你早点来,怎地迟了那么久,酒都快凉了!” 林末算是他为数不多性趣相投的好友,不过这段时日因为他在其师公处修炼,两人倒没怎么见面,久别之下,如今会面更是显得格外的亲切。 “打拳忘了时间,迟了些,又在家给我那熊崽子造了一些饭,就更迟了。” 林末也笑道。 他同样极为珍视这段最开始时,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友情。 “我听人说了,你养了头熊崽子,叫熊大对吧?下次我可得见见。”李元则笑了笑。 林末有些无奈地点点头,算是应允。 这世道养头狗不稀奇,养头熊确实有些罕见,不比养虎豹差哪去。 毕竟就是普通山熊也算是中型山兽,待其成年后等闲炼骨境武夫都不一定单对单拿得下。 而十七八岁又是好玩的年龄,看见林末养了头熊,纷纷过来瞻仰瞻仰,看都看了,自然来历,名字这些都打听了一遍。 来历自然不会实说,名字倒是随意取了,也算搪塞了过去,没想到这段时日在山上修行的李元则都听说了。 “林师兄好。”这时原本坐着的三人也纷纷站起,笑着问候道。 虽然不比李元则与林末交情深,但他们几个这段时间也受过林末晨练教导,自然也算熟悉。 其中游程更甚,林末对其还有救命之恩。 “这次倒是令你破费了。” 林末点头回应,脸上泛起一抹笑容道。 今天是叶豪请客,为了庆祝其昨日通筋圆满,只邀了些与他关系好的玩伴。 而林末虽然与之不算太熟,但借着与李元则的关系,外加这段时日手握晨练大权,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大师兄,因此叶豪也打着像拜山头般亲自上门邀请。 “这是应该的,师兄这段时间可没少照顾我们,要是没有您,我怕是也没办法这般早突破。”叶豪笑道。 “你倒是运气好,趁着这次识药实践取 消,趁机突破了,我们往后怕是又得熬好几个月,以后怕是得让叶师兄多照顾照顾了。” 陈勇刚举杯半开玩笑,半是叹气道。 一口气将酒饮完。 他们这一届其实算运气好,识药实践取消,改为武道集训,依旧照常供应资源,这可是往届学徒想都不敢想的,只可惜这样的机会他依旧没抓住,如今只能九响,还差得远。 “”叶豪同样举杯回应,一口气喝完,想宽慰一下陈勇刚,但这种情况,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道,“我们是同窗,自然会相互扶持,有我在,谁欺负你都得问问我,这点你不用担心, 而且你还年轻,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 而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陈勇刚肥脸却是忽地一白,惨然一笑,“年轻?叶兄你有所不知,今年我实岁十六,虚岁十七,晃十八,毛十九的人了,我觉得我都快老了,可还在通筋,明明通筋是最简单一个境界啊。 实不相瞒,这几日我夜夜睡觉总不踏实,吃饭也不香,即使练武也迷迷瞪瞪的,哎。” 说着,其一把抓起只卤鸡爪,一口塞进嘴里,嗦的一声便将皮撸了去,拿出来就只剩个光骨架,用袖子擦了擦嘴,叹了声气。 游程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倒是没必要逼自己那般紧,按部就班便可,着急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着急就能突破?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时光易老,韶华易逝,过好自己最重要,毕竟这世道 啧,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就像那几个兄弟一样” 众人也都沉默了。 他们这一期,从宁阳出发时一共三十余号人,算得上是意气风发,毕竟不少人根本没出过城。 可来到小龙山,遭遇兽潮便直接去掉一半。 十几个人中途便埋骨山林,一辈子停留在了通筋境,这又如何说。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今个儿可是庆祝叶师弟通筋圆满,谈这些多丧气,来喝酒吃肉。”原本一旁埋头吃饭的林末,可一看好好的喜宴,直接快变成追悼会现场,连忙开口道。 “是极是极,往后大伙多多照应,哪有那么多意外?现在先吃酒,先来走一个。”李元则也开腔,举杯道。 借酒浇愁不无道理,两杯下去,心情也舒开了,很快一桌子人便将注意点转到其他地方。 比如哪家杂货铺卖的东西好,哪家又把客人当傻子;哪家勾栏姐姐最善解人意,哪家妹妹火候最到位,等等。 嘴上没把门,话题一下子便说偏了。 只是说着说着,靠窗坐的陈勇刚忽然“噫”的一声,吸引起大伙注意力。 第五十九章 女人 “王氏打铁的那群人来了?” 陈勇刚惊呼一声。 “我还以为他们不会来了。” 一旁李元则也站起身,往楼下望去。 果然一群穿着一身黑衫的年轻人彼此谈笑着从街边路过,然后走进酒楼。 “他们倒是运气好,这次进山没少多少人,赶上了好时机,不像我们。” 粗略数了一数有三十来号人,李元则不由叹了一声气道。 每一期无论是许氏还是王氏收的人都差不了多少。 毕竟培养一个学徒,基本的通筋境消耗的资源便是笔不小的花费,多了即使是两大家也受不了。 经过核算,一年三十几个刚好合适。 可今年许氏有些倒霉,一次例行进山,以往都不会出什么事端,这次却遭遇兽潮与普世教袭击,人直接少了近一半,可谓是损失惨重。 “安心,我们有林师兄在,还有元则,以及宋明羽那家伙,甚至叶豪也突破通筋了,少一半人也比王氏强。”游程宽慰道。 按照往年,一期有个把通筋圆满都是好的,今年一来整四个,已经算创造历年之最了。 “我看可别大意,我可是听说王氏今年出了个天才,实力很强,比我们还小一些,炼骨境已经到髓骨境了。”李元则皱着眉,摇了摇头坦言道。 他这段时日与他那师公接触得多,知道不少信息,其中耳濡目染,有关许氏竞争对手王氏的基本情况也有些了解。 语罢,除林末外,几人却是倒吸口冷气。 如今在座已经不是武道小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或多或少知道点。 肉身境是武道打基础的时期,但依然难度不小,基本要求便是身强体健,体格良好,这点就淘汰了如今这个世道中九成人。 而通筋境起始淬炼十二条正筋也简单,只要你性格坚韧,能忍受拉开大筋的痛苦;外加人不傻,练筋法领悟得透彻,自然是水到渠成。 而炼骨境同样如此,需要的更多是资源与韧性,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绝不是空话,只是表骨境淬炼时间更长而已。 像李元则,家里已经为其准备了足够的资源,也吃得苦,如今表骨境也不过堪堪走过三分之一不到。 髓骨境更不用说,比起表骨,髓骨更难淬炼,所耗时间更长。 这也是为何而立之年不到,到达沸血境便算天姿过人的原因。 而为何人与人修炼速度有快有慢? 其中既有个人气血强度有关,毕竟淬骨所需要的主体便是人体气血,而每个人气血积攒速度自然有快有慢。 也与养骨资源质量有关,最基本的壮骨散与精酿的虎骨酒当然不能相比。 两方原因综合造就了修炼速度的不同。 “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叶豪一旁也是叹了声气。 他突破个通筋境就高兴成这样,而人家前些日子竟然表骨境都完成了。 “对了,林师兄你突破没?”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叶豪突然期待地看向林末。 “还差些火候。”林末一听提到自己,将手里的酱大骨放下,摇了摇头道。 众人一听有些丧气,他们自然是希望林末方才能点头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也突破了。 毕竟有着同窗之谊,林末越强,他们好处也越大。 有这等强悍的师兄,大哥庇护,就是以后与人争斗,心中的底气也要足些。 王氏一行人也是上了二楼,乌泱泱一片占了一个角落,点酒吃肉,热闹极了。 林末也好奇地看去,不得不承认,或许是因为常年打铁的原因,王氏那群人肌肉确实要比许氏这边鼓胀一些。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长得最高,最壮的男子。 他面容长得很凶恶,不怒则威的模样,棱角分明,一双眸子极其亮,极为瞩目,身高同样有两米多,花岗岩样的肌肉肿胀,将身上的王氏制服撑得紧紧的,就跟个小巨人一样。 还别说,与林末有些相似,只是体格稍小。 “那应该就是元则你说的王氏天才。”叶豪小声道。 “应该是的。”李元则也点点头。 “看上去确实天赋异禀。”陈勇刚叹道。 他那小胳膊小腿,就是大腿都没人家胳膊粗。 一群人又在那谈论,也提及过林末,好像在谈论谁战力更强。 林末在一旁听着,看过一眼便不再挂心上,只是不时点头,心里却是在想着下 午应该做什么。 这段时日不太适合去熊洞,因此其前几日便搬了一大坛熊骨酒回来。 过些时日,找个空倒可以给李元则送去一些,毕竟他也吃不完。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吹牛,时间倒是过得飞快,酒足饭饱,轮番去上了几次厕所,也觉得差不多够了,便也散了。 林末与李元则走在路上。 原本林末还想邀其回屋,将东西顺道给他,但走到半路,一个女子忽然走来。 李元则看见后连忙欣喜地点点头,不待与林末说明情况,只是拍了拍林末的肩膀,便与女子携手往山上走去。 那女子长得确实有些姿色,明眸皓齿,肤白胜雪,身材因为练武的原因也算极好,胸部鼓鼓的。 林末这样一分析,倒也能理解李元则。 暗叹了句确实,兄弟哪有女人好玩。 摇了摇头,便独自一人往宿舍走去。 如果有选择,他也渴望奈子,又不是圣人,只是实在没有机会。 从一开始没钱,到后面没时间,一直耽搁了起来。 或许回到林义乡会好一些,毕竟大大小小也算个少爷,有几个丫鬟是应该的吧? 林末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 回到宿舍。 他先看了一下如今名为熊大的小熊崽情况,发觉其吃完饭后便自个呆在床上睡着了,将其把被子盖了盖,便径直去打水洗了个澡,冲了冲身上残留的卤味与酒气。 休息了一会开始继续炼骨。 在房间里自然是静练养骨,闷一口熊骨酒就直接干。 经过这几日全心全意地刷炼骨境的熟练度,已经快走到五分之四,就剩最后五分之一。 如果没有意外,三四天后便能达成, 对于表骨境完成,力量会暴涨到什么程度,他也是极为期待,因此练起功来倒是十分有干劲。 第六十章 突破 时间飞速流逝。 王氏一众学徒的到来,犹如往湖里投进一颗石子,并没有在小龙山掀起什么波澜。 两家宿舍倒是修筑在同一片区域,但进出口都没在一起,也没惹出什么乱子。 而有关药泉之事,陈刚也在一次晨练活动中出现,正式将情况说明,细细地将药泉好处说了一下。 按其话来说,其是为数不多可以极大加速气血积攒,壮大气血强度,且毫无副作用的宝物,端的是罕见。 若是错过,悔之半生也不为过。 同时也将两家比试时间也定了下来。 定在了十月末,十一月初,正好霜降之时。 因宝物数量有限,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到每个人,因此近来许氏药馆一众人,或多或少都多了几分紧迫感,变得更加勤奋。 林末自然同样如此,这段时间将心思都放在了炼骨境修炼上。 四天后。 后山瀑布处。 水花四溅,树木阴郁,秋日里,四周更显孤寂。 林末赤裸着上身,身子轻伏在一块青岩上,作虎踞态,循着特定的呼吸节奏,起伏不定,坚挺的背阔肌如翅膀般鼓动。 远远看去,虎之蹲踞,威风赫赫。 这已经是将虎魔炼骨术练到骨子里了。 若是换个普通人远远望去,恍惚见甚至真会以为山虎盘踞,吓得面如土色。 林末只感觉周身气血流动越来越快,宛如奔腾大河般冲刷着全身骨骼,明明汹涌澎湃,仔细感受,在奇特的呼吸节奏下,又如潮汐般起伏不定。 恍惚间他甚至听见耳边有猛虎咆哮,啸聚山林。 原本崩碎的骨头这势头下缓缓愈合,变得更加坚硬。 林末皮肤开始微微泛红,身上温度也随之慢慢升高,与瀑布拍打磐石溅出的水花相接,蒸腾起薄薄的水雾。 “呼!” 没过多久,他猛地长吸一口气,吼地一声呼出,竟然发出类似虎啸的声响。 声音之大,空谷回响。 远处山鸟扑腾着翅膀惊恐地飞起,不时回头四顾,倚在树上的熊大也是被吓得一愣,差点从枝上摔下,一只爪子吊着树干,一脸茫然地看向林末方向。 林末缓缓收功,站直身子,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终究是成了。” 表骨锻炼完成,意味着骨体架构成形。 有了骨体作支撑,意味着与人交战时,可以毫无不留地出手,也不用担心力量太大,震伤骨骼。 林末感受了一下身上蓬勃生出的力量,庞大的力量突兀出现,甚至让他产生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感觉。 而刚想试试手,一股难以言表的饥饿感如猛兽般袭来,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出对营养物质的渴望。 还好他早有准备。 林末从青石旁拿起早便备好的熊骨酒以及腌制肉干,疯狂进补。 不多时,饥饿感终于缓解。 他四处望了望,想找找能称量一下自身力量的物事。 可四周地形开阔,除了大树,没什么别的东西,这也正是林末选择其为练功地点的原因。 对,还有大树。 此时他却是眼中一亮,四处看了看,寻了棵一人合抱粗,十来米高的树种,两只手在地上抹了抹灰,上前了去。 深吸一口气,只见其右手向下,把身子倒缴着,左手拔,往上一截,脚底发劲,浑身气血猛然爆发,把腰只一趁,只见大树猛烈摇晃了起来,枝叶狂掉,如下雨般。 可树依然动不起来! 林末眉头一沉,暗暗继续发力,浑身肌肉猛地股鼓胀起一大圈,面部充血,青筋出现,如小蛇般游动,看上去形如恶鬼。 还是不动! “水金!拔不动!果然演义里都是假的!” 林末放弃了,暗骂一声。 巨力之下,两只手都深深插进树干,可依然将树拔不起来。 倒不是力气不够,他能想象,如若继续发力,树干也只会被折断拔起,绝不可能将其带根拔起。 不过力气倒是实打实增加了不少。 最次也有三成。 林末初步估计了一下,就算不到十万斤也差之不远。 这等神力,即使没有练意入劲,光以量取胜,也不是一般立命武夫能接得住的。 毕竟据林末从许成元口中了解,意劲与普通劲力的差别,根 本便在于意劲具有奇异的劲力特效而已。 比如孙行烈的疯猴劲,特效便是炸裂;许成元的闻香劲,主要是迅捷,穿透。 简单说与肉身境筋骨力相比,就如同生铁与钢铁的区别,同等数量下,两者相撞,自然生铁摧枯拉朽般被摧毁,这也是为何立命武夫杀肉身境武者,如杀鸡般简单的原因。 除却意劲蕴养的五感更为敏锐,反应更加迅捷外,强大的劲力特效也是关键。 但当筋骨力大到一定层次,量变引起质变时,那结果自然会反转。 “如今才算真正的有自保之力啊。” 林末满意地笑了笑。 表骨境之后是髓骨境。 这一层难度更大,问题便在于对炼骨诀的熟练程度,毕竟牵涉髓骨,那是个精细活,稍稍不注意,便会导致气血乱窜,自损筋骨。 这点林末倒是没问题,他早早便将虎魔炼骨诀的熟练度刷到最高,已经是圆满境界。 但修炼所需的时间,却要比表骨长太多了。 这不是短期能完成的工作。 而且现在宁阳可不算太平静。 虽然周炎上次带人狠狠扫荡了小龙山附近山林,情况已经好很多,但林末心中依然有些许不安。 上次兽潮伏击,他便隐隐有预感,这普世教不简单,怕是图谋不轨,应该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在前些日子补给队被袭后,预感便更加强烈。 可偏偏周炎大张旗鼓地扫荡一番,扫荡结束后,竟然一点也没提到普世教的影子,完全将其定性为正常的兽潮行为。 直接让所有人心中大定。 但恰恰这种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实在令林末难以心安。 “等待,只需要再等待半个月,便能回宁阳了。 一旦回到宁阳,我便说服家人,直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末暗自安慰着自己。 也不管什么真香不真香,远走避祸才是王道。 他将杂念祛除,忍住不再想这趟子事,缓缓打起迷踪拳,来适应暴涨的力气。 而就在这时,周边树林翁动,林末感觉里,有人正快步走来。 刚一回头,只见一个人影正蹲头顶枝丫上,狞笑着着林末。 第六十一章 来袭 这人身材魁梧,穿着身黑色短打,一头长发披散,面相普通,但一双眸子极其凶狠,嘴角向上勾起,笑容可怖。 而最吸引人的是其两条修长粗壮的手臂,流线形的肌肉鼓胀,青筋粗大显眼,攀附在臂上,如缠着铜链般,两手则裹着厚厚的巾布。 此人,林末并不识得。 再三确认后,他得出结论。 “终于把你找到了。”男子伸出舌头,露出尖利似犬的牙齿。 林末不识得此人,此人却一副识得他的样子。 见这凶残的笑容,林末猛地一愣,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你是谁?”他谨慎地问道。 余光扫向十余米远处的霸王枪,心中记量着对策。 “我是谁?你三番两次坏我教大事,还问我是谁?”男子怒极反笑。 “你知道这段时日我是怎么过的吗?”他寒声道。 “你是那天普世教的人?” 林末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忽然将一切联系在一起,冷声问道。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这般打扮都能被你看出。”男子咧开嘴,从脖子处撕下一张薄如蝉翼,如面具般的物事,露出原本面目。 光头刺青,貌如恶鬼。 不是恶青又是谁? 他缓缓站起身子,笑意收敛,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末。 “你一而再,再而三阻碍圣教大业,按理为死罪, 不过念及你年龄尚轻,天姿又过人,大普渡天普渡世人,愿给你一次脱离业海的机会,如若皈依我教,可许你神功典籍,天材地宝,其间种种好处,不是一个小小许氏给你的能比拟。” 他一口气说完,按照吩咐,又强行挤出一抹自以为和善的狞笑。 上次任务失败,明面上他并没有担太大责任。 毕竟除了已经去大普渡天忏悔的情报人员外,谁也没想到孙行烈会突然突破。 但背地里,却被好几个老兄弟一直嘲讽。 如若不是济真特意叮嘱,看看能不能招降林末,他早便将眼前这碍眼的小子给生生撕碎了,以报戏弄之仇。 “等等,我何时一而再,再而三坏过你们的好事?我们可是第二次见面。”林末抓住盲点,直接问道。 “大禅山,还用我多说吗?”恶青将缠在手上的巾布一点点扯开,露出乌黑色光泽的利爪套,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有些期待林末再拒绝一次,那样便有足够的理由将其击杀。 “最后说一遍,加入我们,可以保你一个护法传承,足以供应你修炼至宗师之境,那可不是你在一个小小许氏 而若不加入,我便只能送你至大普渡天处忏悔所犯下的众众罪孽,你该如何选择?” 恶青隐隐有些期待地看着林末。 林末心中一沉,确实没想到大禅寺那群神秘人也是普世教的,果然其一开始便图谋不轨,所图甚大。 “这般好的去处,我自然选择加” 他心中提高警惕,面上却浮现笑容,豪爽地说道。 可说至一半,声音突然拉长,整个人猛地如脱弦之箭般朝霸王枪处冲去。 “就知道你不死心,不过正合我意。” 恶青却如同早有预料般笑道,声音未落下,人便化作一道黑影,灼热的气血猛然爆发,直接一爪朝林末袭去。 这一爪没用什么招式,直接便是极致的速度与暴烈的劲力之间的组合。 狂暴的恶狼劲瞬间充斥在铁爪之上,一经沾上,扭曲的劲力足以将寻常武夫筋骨绞断,忍受凌迟般的痛苦,身死当场! 这段时日,他已将立命境彻底稳定,意劲转化纯粹,进步良多,如若再让其与孙行烈交战,他自信不会输! 恐怖的恶狼劲加持下,空气都被拉扯出刺耳的气鸣声。 “速度很快,但比许成元却还是差了些。” 林末眼中,依然只瞧见条黑影,速度算很快,但与许成元相比,却又差得远,至少感官能适应得过来。 应该只是立命第一重的武夫。 林末心中大定。 他一个驴打滚,魁梧的身躯一点也不笨重,顺势便抓起了霸王枪,紧接着往上一顶。 嘭! 爪枪相接,发出一声闷响。 林末只感觉一股扭曲劲力从枪杆上袭来,想要迫使其松手,但力道并不大。 但没待其继续感受,下一刻便只见 还在空中的恶青身子一翻转,竟直接一个倒劈华山,狠狠一脚踏在枪杆上。 沛然大力袭来,混着比方才还要大上数倍的扭曲劲力,使得林末浑身一震,不由踉跄地狠退数步。 “一个肉身境武夫竟然能接我两招,确实有几分蛮力,我愿称你为肉身境最强之人。” 恶青声音夹杂在风中回荡,速度却越发之快。 其抛弃人形,整个人四肢着地,像头恶狼般,迅捷似电,不断从各个方向朝林末抓去。 连绵不断的攻势下,满天都是爪影,林末只能勉强招架,身形不断朝密集的丛林深处暴退。 可久守必失,饶是一直相持,依然在意劲轰击下气血翻滚不定。 “差不多了。” 林末深吸一口气,瞧着周遭树木越来越浓密,心中也越来越淡定。 立命意劲淬体,速度再慢也比他快得多,更何况像恶青这种也是劲力特效可能带着急速的武夫,想取胜只能靠出其不意。 嘭! 又是一击爪击被林末枪杆挡住,感受着其间的力道,林末眼中越来越亮。 如若没猜出,下一击应该是重击。 “游戏时间结束,现在给我,去死吧!” 果然,恶青怒声道。 他没想到一个区区炼骨境的武夫,能与之相抗那般久,不由有些嫉妒。 “恶狼拜月!” 恶青全身意劲不顾损耗地灌注,不再压抑气血,庞大的血气直接汇成狼烟,身上的短打在劲力鼓胀下寸寸破裂,露出纹在身上的恶狼。 只见恶狼眼睛变血红,好似活过来般,在肌肉的震颤之下栩栩如生。 恶青整个人猛地膨大了几分,身子上浮现出乌青色。诡秘的纹路。 两只铁爪交叉,作狼王跪拜状,猛然向下劈去! 速度何止快了一筹! 这一招,无坚不摧,无物不毁! 恶青仿佛看见林末连枪带人,被生生撕成碎片的下场。 嘭! 只是下一刻,原本气势骇人如狼神探爪的铁爪忽然止住。 所有意劲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枪杆纹丝不动。 恶青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妙,一种可怖的想法在心头升起。 “不!不可能!” 他目眦欲裂,如孤狼哀嚎,疯狂催动恶狼拜月功,身上的恶狼图腾好似在滴血,整个身子都好似要崩殂般,出现细碎的血痕,可力量相差太大,无论其如何加持力量,枪杆依旧稳如泰山。 恶青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林末,好似又看见之前装作弱小,而随后忽然暴露实力,大杀四方的孙行烈。 “全都只会靠骗!靠偷袭!” 他哀嚎一声,再也不愿多想,身形瞬间暴退,想要退走。 可无奈的是,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灌木丛林,速度被极大限制,正想腾移,一道棍影却忽地当头劈来。 “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恶青怒吼。 强大的战斗本能使其原本暴退的身子止住势头,条件反射便两爪交叉往上顶。 第六十二章 契机 嘭! 恶青将全身的意劲灌注在双臂,超过限制的劲力涌入使得手臂上本就明显的青筋膨大了数分,好似要炸裂开来般,上面甚至出现点点血色。 巨力!难以想象的巨力! 恶青脸上涌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由精铁打造的铁爪竟然被砸得变形。 沛然大力袭来,自两臂起,到肩部终,强大的力量带来的震颤竟使得他几乎快失去知觉,只听见骨骼挤压发出轻轻的脆响。 而五脏六腑就跟移位了般,一股难以言状的恶心感在大脑升起,鼻腔中血腥味随之上涌,令得他眼泪不自觉流出。 两腿更是不堪重负,在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下,整个人直接被砸得半跪在地上,身子深深凹进土里。 没有什么意劲,只有堂堂正正霸烈的气力,可气力竟然大到这个地步? 他有点难以相信。 若单纯靠气力就能到这个地步,那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苦熬练身躯,修行武道十余年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恶青忽地有些崩溃。 “竟然没死?” 灰尘散去,露出一张平静的脸庞。 林末有些惊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恶青。 他双手擒枪,如手握条黑龙,身上散发着凶戾的气息。 没有过多的犹豫,话音未落,他又再次砸下一枪。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道理自然懂。 “死!” 漆黑的枪影如毒龙般拍出,巨大的力量狂涌,使得四周空气被拍散,发出难听的轰鸣声。 四周掀起的气流,甚至使得周遭树木炸裂开来。 嘭!的一声,再没有抵抗。 恶青手臂被直接砸塌,巨大的劲力使得枪杆去势不减,大片血雾炸裂,一下子将其半边身子砸得血肉模糊。 从中甚至看得见森白的骨渣子。 恶青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不甘,仔细看,又好似有一丝解脱,怔怔地看向天空。, “大天注视输” 他有些不甘,还没看见大普渡天降临,祛厄除难,拯救世人。 还没看见他的济真大师最后成为掌教。 可惜不能再侍奉了。 不过终于可以真正休息,他太累了,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大口鲜血从其口中不断喷出。 眼中神采消失。 林末面无表情地将枪收回,又狠砸下一枪,将其另一边身子也砸爆,见还是没半点反应,缓缓松了一口气。 近十万斤的力气的确证实了即使与立命武夫相比,依旧有绝对的优势。 只要速度跟得上,抓得住机会,便能一击致命,奠定胜局。 至少从今天的交手可以这样看出。 不过速度问题终究是软肋。 他虽然身躯魁梧,但其实灵敏性并不低,在迷踪拳快要圆满后,速度在同阶中感觉更是首屈一指。 但若要与立命武夫,那般经过意劲强化淬炼过的速度相比,却又根本没有可比性。 归根结底,在没有突破立命,或者速度得到再次飞跃强化前,只能靠骗,靠偷袭才能取得胜利。 林末看着地上倒下的恶青,心中分析着得失。 终归是打了个信息差。 恶青完全无法想象,炼骨境的林末,能爆发出近十万斤的力气。 这等气力,在立命境中,也算恐怖至极的杀伤力。 如若知道,恐怕其就不会那般写意,完全没有一丝警惕。 “所以该隐藏实力就该隐藏实力,这世道这世道啊。” 林末心中叹了口气。 他开始收拾战局。 从怀中取出一双采药手套,迅速检查尸体,很快便搜出一大堆东西。 一块铁制的令牌,正面刻着歪斜的“狼”字图案,后面则是“普世”两个大字。 是个身份令牌。 一块淡青色,鸽子蛋大小的玉质石头,摸起来有些温热,倒是挺舒服,身上气血都好似活跃了些。 虽然不知是什么,但应该是件宝物。 另外还有的就是些金叶子之类的,大概十几两。 不过身上却没带有武功秘籍,倒是让林末有些失望。 总的来说,收获不菲。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此话诚不欺我也。 林末又想起前面几次杀人,杀完后就跑,难怪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流程没走完。 不过也不怪他,第一次是人生头一回沾血杀人,心理素质哪有那般强大,还杀人摸尸。 第二次情况特殊,稍一不慎便可能被人看见,也没时间耽搁,只能一击远遁。 默默将东西收拾好,林末便开始挖坑埋人,以及处理周遭被波及的树木,痕迹。 全部弄完用了半个多时辰。 现场处理完后他没有耽搁,拧着大战开始便藏在后面的熊大迅速返回宿舍。 如若无特殊情况,他怕是不会再去瀑布处修炼了。 毕竟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下次会来怎样的敌人。 这次其杀的恶青可不是简单人物,上次听孙行烈说道,是什么护法种子,可想而知,若要报复林末,其强度会有多烈。 回到宿舍,林末先是将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丢了去,然后去池塘洗了个澡,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别的痕迹,这才放下心。 这时,他忽然发现一个诡异的事实,身上那块在他看来价值不菲的鸽子蛋玉石,忽然变小了几分。 望着手心中的玉石,林末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能确认,才到手时,其绝没有这般小。 “究竟去哪了?” 物质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物质转换到另一种物质。 林末感知着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可很遗憾,如今又不会内视,确实也没发现什么。 想来也正常,如若真是因为带在身上才消失,然后融入身体,恶青身上放那么久,也是贴身收藏,早便消失了,也等不到他最后寻到了。 这样想来,为什么会消失变小,或者说消失速度会这般快,问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那要说他身上有什么奇特的,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只能是: “果然。” 林末趁机看了看天赋珠。 淡蓝色的光幕出现。 赤能按每天平均03的涨幅增加,按理如今应该是18左右,可如今却有283,凭空多了10。 “不过两者是否有关,还得看今晚会不会出现变化了。” 灯火下,林末目光晦暗不明,隐隐有些期待。 第六十三章 元石 事情并不出林末所料。 天赋珠莫名增长的赤能果然与玉石有关。 一个时辰过去,赤能便增加了3,对比以往,简直不是一般地快,当然,与先前相比速度却是也越来越慢。 不过不管怎样,他总归是找到了天赋珠的正确打开方式。 回想了一开始,他试过大口吃肉,吃那些热量贼高的肉食,也试过托李元则收集一些罕见的陪葬古董,甚至试过杀一些鸡鸭,乃至邓真,看看能不能尽早积攒赤能。 可惜终究一无所得,以遗憾告终。 最终只能无奈选择依靠时间的累积,被动积攒。 而如今终究是找到了。 林末看着又小了一圈的玉石,心中难以言表的激动。 天赋珠算是他于这乱世之中,面对沧海横流能否独善其身,甚至守护更多在乎的人和事的最大依仗,由不得不兴奋。 不过现在归根到底重要的是弄清楚这玉石到底是什么,再来探究其怎么获取。 不能让其变成一锤子买卖。 林末心里暗道。 而要说周围见识最广的人,只能非许成元莫属。 一念至此,他将东西收迅速拾好,便急匆匆出门前往匠铺找许成元,果然,这家伙略一看了看,便很确切的道明了其底细。 “这是元石,很稀罕的宝物,目前界域出产的较多,赤县一些大山深处也有,不过相对较少,而且大多被一些妖兽占据。 盖因为其为天地精华所钟,武夫佩戴能改善根骨,蕴养体质,山兽占据,也能纯化血脉,加速进化,是难得的宝贝啊。” 正午时分,匠铺后院,闲杂人等尽数被遣退,许成元一袭白衣,手持一剪刀,一边修剪花圃,一边和林末交谈。 说到最后,也不由啧啧称奇,一副感慨万分的模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根骨天生而来,自然不能更改。 根骨好,气血足,积攒速度快,修炼自然事半功倍。 根骨差,气血弱,积攒效率低,修炼如蜗牛爬山。 毕竟我打一通拳,筋骨就锻炼了四分之一,你打一通拳,只能锻炼百分之一,这怎么比? 我气血积攒的快,一天能吃十包壮骨散,养骨效率可想而知,而你不行,一天两包都营养过剩,差距可想而知。 但大道五十,道衍四十九,自然有一线生机。 天地总会蕴养一些神奇的宝物能改变后天根骨,化不可能为可能。 元石便是其中之一,算得上弥足珍贵,其也凭此位列天材榜第十四。 “你的意思是,多数情况下,只能在界域中获得?” 林末不由皱了皱眉,觉得心里快速刷取天赋的算盘落空。 界域可不是简单的地方,两域交接,彼此交战,种族之间的战争,烈度可想而知。 “是的,但也看你运气,不然你手中的元石又是如何得来的?” 许成元笑了笑,将眼前玫瑰最后一点残枝修了去,道。 半是调侃,半是试探。 他也疑惑林末哪得来的东西。 林末自然听出了真正含义,却也没打算隐瞒,事关普世教,两人如今算一条绳上的蚂蚱。 沉吟一会,组织了下语言后,缓缓开口: “就在方才,普世教一位护法种子,修炼恶狼啸月功之人找上门来,先是试图招揽我,失败后便与我对杀。” 没说结果,他站在这本身就是最明显的结果。 “此人就是月前以引兽香招来兽潮,伏杀补给队之人。”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又是普世教?”许成元脸色一沉,将手里的剪刀放下,露出思索的神色。 “近来这群老鼠动作很大,你在小龙山不知晓,其在宁阳可掀起了好大的热闹。”他解释道。 “这段时日,其在城内贫民区招收了不少教徒,甚至趁着前段日子大旱,鼓舞民众打砸烧抢店铺商行,一度冲进了南大街,东大街, 甚至还编造出“放下生死”“走向最终圆满,迎接大普渡天”的虚假教义,欺骗那些愚民,制造了几起集体自焚事件,影响极其恶劣,弄得城中一派乌烟瘴气。” 说到最后,许成元脸色浮现难以掩饰的煞气。 在他看来这种打着拯救苍生,实际则玩弄百姓性命的教派,所有人统统该下地狱,经受千刀万剐之刑。 林末在一旁同样默然。 他联想起前世的那些邪教,妄图动摇国家统治,不也是如此漠视生命,煽动百姓,妖言惑众。 不知其令多少人家破人亡,说死不足惜一点也不为过。 “你,还是小心些,这伙人我觉得不简单,今日来袭杀我的护法种子是个立命武夫。” 林末想了想,提醒道,想引起其重视。 在他看来,许成元有些大意。 “立命?具体实力有多强?”许成元恢复平静,听罢,沉吟一会,问道。 “应该是立命第一重?”林末并不确定。 “立命第一重,你能越数阶将其击杀,确实难得。”许成元称赞道。 他并不意外,平日对练那么多次,两人也算知根知底。 语罢,两人沉默了一会。 许成元负手而立,背站的很直,忽地踱步走到林末身旁,像宣布事情般,淡淡道: “普世教之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立命第三重的契机,择日将选择突破,” 他得到龙香花后,经过这几日一直对三香摧人功的揣摩,推陈出新,对其又稍稍改进了一番。 这般操作不仅使他战力上升了不少,更寻到了更进一步的关窍,而突破立命第三重,已经算宁阳武夫的顶峰,说是立命巅峰,半步宗师也不为过,到时候,自有信心镇压一切敌。 他目光平静,嘴角稍稍勾起,看着林末,好似等待其反应。 林末一愣,心底的确有些惊讶,许成元竟然突破这般迅速。 回过神,发现其还在看着自己,斟酌了一下措辞,当即恭喜到“不愧是你,竟然这么快就又要突破了。” 许成元这才笑意初显,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一副不足挂齿的模样。 负手而立,远望群山,卓尔不群。 接下来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分享一些关于对战之时的招数经验,也部分药经里一些奇点,怪点。 一开始是许成元说的多,可林末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归纳总结能力不弱,有时还能提出一些新奇有趣的点子,两人倒是越说越来劲。 不知不觉,太阳就阴了下来。 两人回过神,竟然谈了两个多时辰,说的口干舌燥,见时候不早,便准备分别,临走时,许成元意有所指,轻声说道: “你若需要元石,我这也没有,不过可以给你个线索,那便是大龙山药泉之地, 沐浴之时,你潜得越深,收获将越大。” 声音很轻,散入风中,飘进林末耳朵。 第六十四章 必得 齐光四十七年,十月末。 霜降寒秋,秋意更浓。 许氏学徒宿舍区,却是一片热火朝天,汗流浃背的景象。 明日正是霜降之时,也是进行两家比试,这是在热身。 林末将霸王枪置在一旁,这几日他并未再去瀑布处练功,而是每日习练招数。 嘭,嘭,嘭。 大院里,一片专属的练功区域,林末身穿一身短打,赤着双脚,脚踩在一片冒着热气的砂土中,蹲着架子,身形不断变换。 时而抱桩而立作虎形,时而提栏欲奔持马态,时而搭袖作势成鸡立,时而单腿擎坐为蛇形。 身形变化,下身却一点不带颤抖。 这是迷踪拳里的架子诀,算是其根基功法。 目的便在于立稳架子,夯实基础。 林末动作不快也不慢,一边演练,一边揣摩迷踪拳其中要义。 比起灵猴拳术,迷踪拳实际要难上不少。 光论架子,每招每式,举手投足间都暗含攻防含义,劲力变换之要。 呼。 他算是明白为何藏经阁门口那老人会与他推荐这本拳术。 除了其在步法上有加成,劲力上更注重刚柔并济,最忌劳气拙力。 而偏偏像林末这类身材魁梧之人,打拳往往会有僵直,原因便在于力气太大,不好控制,过犹不及。 如今却是好了,光倚着这迷踪拳,不仅将暴涨的力气给熟悉,光论战力,至少都上涨了二三成。 这是发力诀窍的作用。 约摸练了一个时辰,微微感觉下肢有些发胀,便一跃从中跳出,开始涂抹精油。 依旧是通筋精油。 精油随着手指细细地涂抹,按捻,慢慢渗入肌体,清凉的感觉将肿胀的痛感消散了去。 他试着踢了两记弹腿。 下盘稳固后,每一腿都如离弦之箭般轰出,速度之快,一道道残影出现,将空气踢出嘭嘭嘭,鞭炮炸响般的声响。 擎立的单脚依旧纹丝不动。 一连十三脚,磐石也能给踢爆。 这便是收获。 林末收脚,缓缓地吐吸,平复气血。 “不错,你的迷踪拳看来已经接近圆满了。” 陈刚在一旁负手而立,一身劲装整齐精神,如若不是脖子上一朵草莓印,当真可以说是高人做派。 “这几天的事。”林末坦然。 熟练度进度条已经没差多少了。 “原以为体格天赋好便是你突出的优点,没想到你悟性也这般高。”陈刚欣赏地看着林末,并未吝惜夸奖。 “一月通筋并非易事,但总有禀赋优越之人能轻易达到,可肉身境破立命境,除了天赋,更注重的确实悟性与机遇, 不过,比之更重要的却是名师指导。” 他顿了顿,说到最后,意有所指。 不待林末回答,忽地低声道,“你为何拒了孙师傅?” 他有些不解,一个立命境作师傅,甚至不是哪种年老体弱,而是正当年富力强,敢打敢拼,潜力无穷的壮年武夫,如此好的一个靠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这都能拒? 要知道,若是孙行烈放出话来要招收弟子,那些人儿怕是能从宁阳城东,排到宁阳城西了。 那都不带一点夸张。 陈刚有些怒其不争地看着林末。 林末一愣,微微沉默。 看来孙行烈并没有将事情原委告诉陈刚。 陈刚看着微抿嘴唇,低眉不语的林末,心中暗自叹气,却不再多言一句,只是拍了拍林末的肩膀。 每个人的境遇不尽相同,选择自然不同。 两人要是亲近,可以稍稍指点提示,但若以为凭着一副好心肠,便能在他人面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那就是大错特错。 “今后你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我,当然大事别来,我腰没那么好。” 他路过林末身旁时嘴唇嗡动,想了想,轻声朝其说道。 林末立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看着叉着腰指点其余学徒,不时气得哇哇大叫的陈刚,轻吐了半口气,一步跃进砂土里,继续盘着架子。 另一边,小龙山山顶。 殿外寒风呼啸,秋寒凌冽,但殿内香材燃烧,寥寥熏香,温暖如春。 周炎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座上,手中捧着张羊皮地图,剑眉微皱。 左次座是顾得山,身旁则是王炎震,王氏小龙山话事人。 殿里还有数人,在小龙山皆身当要职。 他们被周炎聚集于此,正是商讨飞虎岭药田之事,而从开始至现在,过去半个时辰,却无一人说话,气氛沉重。 又过了不多时。 “周都统?”次席上王炎震开口道。 他是火爆性子,能在这僵坐这么久,已到达忍耐极限,没人当这个出头鸟,惹这条过江龙,他当便是。 于是他微微直起身直接询问。 “这么长时间,该看的情报也看了,怎么个章程,难道还没有决定?总不能所有人就一直在这坐着?” 这一问,如将水滴进沸油锅,直接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了来。 “倒是让王老见笑了,晚辈初来乍到,又忝为此次行动领队,自然要把该知道的情况弄清楚,不然岂不是对在座各位性命的不负责?”周炎听罢抬起头,笑了笑,轻声道。 声音柔和,说到“性命”之时,明明温和至极的语气,却令得众人心中一凉。 原本躁起来的大殿,立马安静了不少。 众人这才记起,眼前这位不足而立之人,却是实打实,靠战功打上的周胜军副都统,来不得半点质疑。 “那周都统有何不解,不妨说出来听听,大家一起解决,岂不是比你闷着头自己想,要快得多?” 王炎震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活到这个年纪,还被一个毛头小子阴阳怪气,谁忍得了? 当即问道。 周炎也不动怒,晒然一笑,“既然长者开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我想问问这飞虎岭中兽王为何填着实力疑似立命三重?此中疑似从何得来?” 他扬了扬手中的地图,问道。 “而且这地图全貌,呵,还不如不画。” 说罢便将地图丢在一旁。 原本小龙山驻守人员尽皆默然,不知说什么。 探子传来的情报,山中新出的药田便是在飞虎岭地带。 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因为其位于大龙山与泰淮主山脉接壤地带。 其已经算大龙山深处,山兽繁多,而周遭也没什么特产,再加上有头来去如风的兽王,因此少有人去,并不在小龙山辐射范围之内。 “还是让老夫来说吧,毕竟老夫来小龙山十余年,比王老鬼可久太多了。”一旁的顾得山手中转着念珠,见气氛有些沉重,忽地开口。 “先说说为何那头飞虎畜生实力是疑似原因。”顾得山回忆道。 “飞虎是种罕见的异兽,云从龙,风从虎,虎若添翼,万兽皆伏,两年前大龙山出现飞虎的传闻,一时便惹得众多人关注,甚至郡府都有人前来。” “实力弱多为炼骨,沸血,也有强的,立命不在少数,也有几位, 最强的则是一位来自郡府的游侠,无人知其具体身份,唯一特征便是身上爱穿身鹃花黄袍,其实力高达立命二重。”顾得山神情凝重起来。 当年那么多人来小龙山,鱼龙混杂间,他自然要将所有人实力,情况摸清楚了。 此人他曾亲自上门拜访,两人甚至还进行过切磋,那一战,他处于下风。 “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周炎疑惑地问道。 要知道小龙山算是宁阳势力的自留地,别说立命武夫,就是实力到达沸血境都会由专人进行备案登记,甚至条件允许,还会派人看管照顾。 而立命二重实力,即使放郡府也不是弱者,说是薄有声名也不为过,怎么会连来历都弄不清楚。 “他自道自己从小被一僧人收养,在一座名为大普寺的庙宇修行,方才出山,这怎么查?”顾得山解释道。 赤县地大物博,山野之间隐修之辈多了去了,再加上其后他也派人查证过,东阳郡那边还真有座寺庙名为大普寺,只是破落后搬迁了,不知去向。 如此一来,更道不明真假。 难不成还能拿刀架在一位立命二重境界的武夫脖子上,逼其答话? “这么说来,这地图上记载的前去伏虎,随后重伤而归,三缄其口的武夫就是此人?”周炎问道。 顾得山点头,“其中重伤而归,伤势确实不轻,未曾留下什么话便飘然而去,事后飞虎依然经常出没,不过却是没人敢去捋其虎须了。” 一位立命二重武夫重伤而归,任谁前去估计都得掂量掂量实力,也是自此,飞虎岭成为一处禁地。 这也是为何其地貌勘察不详的原因。 “不过怎样,山海稻志在必得。”周炎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武夫,山海稻只能作为寻常口粮,对身体益处其实不算太大了,可对于天下芸芸众 生,价值却是无可估量。 百年前望京那边便有农家得到山海稻,借之杂交培育出新型稻谷,产量较之最开始的稻米增长数倍,且不会退化。 不然这么些年来,年年大旱,也不会才死那么些人了。 这次若是也能得到一株山海稻,说是泼天大功也不为过。 或许,其能借之调回望京? 周炎眼神晦暗,一想到那五年之约,他袖子中的拳头便不由捏紧。 殿中众人听此,却是毫无反对意见。 毕竟大基调早便定好,不然也不会从宁阳抽调这么多人来了。 “时间便定在五日后。” 周炎轻声说道。 毕竟,据探子观察,山海稻成熟时刻便在这几日。 宁早不宁晚。 第六十五章 唤觉 飞虎岭附近的一处山谷。 平日自然无人问津,毕竟既无资源,又多山兽,没人愿意来,即使是小龙山的例行巡狩,都会下意识掠过此片地。 此时,谷中,料峭的山壁上,有几处隐蔽的平台。 数十位位劲装打扮的男子却正忙碌地装卸着长臂驽类似的巨型器械。 这类床驽名为八牛驽,三张弓齐摆在一起,近四尺的箭垂于其上。 箭矢以坚硬的铁木为箭杆,铁片为箭翎远远射去,若是一波齐射,立命境运气不好都要饮恨当场。 在大周,八牛驽是为禁器,若是有人私藏被发现,甚至有连坐抄家之危,而这山谷中,竟然足足有十二架,说出去简直骇人听闻。 从平台往下望,山谷中央则是一块泛着微光的药田,里面生长着各式一看便不为凡物的植株。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谷中,使人一闻着便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一只吊睛飞虎正懒洋洋地趴在药田边,不时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田里的植株,似乎想要偷吃。 可每次还未动手,身前一袭黄袍的俊秀男子便转过头,示以平静的目光,吓得其虎爪子一收,连忙装作在挠身上的虱子。 “师兄,计划要开始了,恶青还未回来,我们是否要遣人去寻一寻?”黄袍男子身旁是一个两米多高,满头红发披散的壮汉,开口闷声道。 其是普世教赤炎恶鬼功的传承者,这一代恶鬼护法的传承者,名为恶赤。 “咯咯咯,这家伙,说是去小龙山执行济真大师给的任务,这么久都没声响,该不会死了吧。”普世教中也分派系,恶赤与恶青并未同属一派,关系谈不上好,甚至两人还大打出手过数次,其幸灾乐祸地笑道。 “还没回来?两日时间,若是能回来,早便回来了。”另一旁,一个身材瘦弱似竹竿,长相干瘪,两只眼睛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男子,出声道。 此次普世教净炎左使配两大法王,三大护法,携三千道众准备与宁阳点燃第一星道火。 其便是最后一位护法种子,恶犬吞焉功传承者,恶食。 “消细作息已经传来,五日后计划便会开展,此间种种牵扯众多,大普渡天的意志不可能因为任何人的生死所偏移。”恶食一本正经道,说话带着邪气,让人一听便有些脊背发凉。 “嘿嘿,这般正经,你就不怕城里的济真法王迁怒于你?”恶赤咧嘴笑道。 恶青隶属济真一派,济真乃是这一代普世教法王种子。 “我为大普渡天做事,天下间只有大普渡天有资格下罪于我,若其真要不讲道理,师兄难道会眼睁睁袖手旁观?”恶食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肚子,正色道。 眼前这黄衣男子是此次行动另一位法王种子,名为唤觉,与济真齐名。 两人一内一外,是此次先锋军的话事人。 此次行动,两人一齐协力,却既是合作也是竞争,彼此表现都会落入上层人物眼中。 “一切按计划行事。”唤觉抬头仰望天空,“恶青是生最好,是死,便与其报仇, 具体还是得瞧瞧那位少年还活着没,若还存活,便将其送往大普渡天处忏悔,仇,便替济真报了。” 唤觉声音越来越缥缈,落入空气中,飘散了去。 另一边。 金乌轮转,一日后,小龙山后山,三大家私人区域,一处旷阔的空地。 寻常散修游侠根本进不来此,平日也根本不会有人来,不过此处,每年约摸这个时候,却是分外的热闹。 王氏,许氏,乃至周胜军,三大家大多数人汇聚于此。 最前方顾得山,王炎震,周炎三人坐在椅子上,身前宽敞的案牍上摆满了瓜果茶水,身后是特意为之修好的遮阳小棚。 “这便是你两家每年一度的药泉会武?倒真越来越有正式了呀。” 周炎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拓宽过几次的擂台,轻笑道。 此时王氏匠铺,许氏药馆,两家学徒分列擂台两旁,在各自武行师傅带领下,清点人数,静立以候。 最旁边阴凉处,甚至还有许氏药馆身穿青衫的老药师,携着几个学徒候着,防备比赛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 看着确实正规。 “却是让周都统见笑了,一群毛头小子随意比划一下,哪算得上什么会武?随便耍耍罢了。”顾得山轻笑道。 “这有何见笑的?谁不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周炎摇头,正色道。 “台下可是有好几位苗子,你们两家倒是 运气。” 台下众人,他一眼便看见了林末与王动,两人皆身材伟岸之辈,放人群中算再显眼不过。 那样的身材,一看便气血强盛,同阶中战力豪横。 “只能算良材,与都统相比却是差远了,呵呵。”王炎震此时也接话。 他自然看见周炎目光放在了王动身上。 “武道路漫漫,可没有什么差不差远一说,就如两年前,谁又能想象我如今能到这副地步?”周炎摇了摇头,没有自傲。 既踏足过山巅,也曾堕入过低谷的他,远比同辈成熟。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在他看来,那几年噩梦般的日子所锻炼出的心性,方才是支撑其走到如今地步的最大机缘。 两人没再接茬,此时再接下去,便扯到众人最喜闻乐见的退婚流,兴奋是兴奋,可在当事人面前说就是得罪人了。 “都统可真是过谦了。”顾得山打了个哈哈。 “对了,你应该还未使用过这大龙山的药泉吧? 那玩意确实是件难得的宝物,武夫第一次使用效果颇佳,到时候周都统倒是可以试一试。” “哦,那就却之不恭了。”周炎点头。 药泉之名他自然听说过,其乃石中流淌,下接小湖,从发现至今,两家人研究试探了无数次,最终也只确定了两种收集方式。 一种便直接从源头求取,用器皿装盛,不能百分百求取的药液便会流入湖水,因此另一种便是湖水浸泡,间接享用。 都具有固本培元,夯实基础的作用,甚至有些许改善根骨的效果,算件宝物。 说罢三人又谈些修炼中的经验,等候比试准备完成。 不多时,终于所有都准备好了。 虽说是比试,但并不是两家人一齐上台大乱斗,或者抽签来波三十二进十六,最终决出胜者,而是简化了简化。 两家各处五人,上前对战,允许车轮战,最后胜者便是胜利。 即使决定药泉分配比例,也是丈量两家人这一届实力。 “上次是我王氏获胜,那便由我们这一边先上场吧。” 王炎震轻声道。 虽然神色平静,但语气里暗藏的得意却遮掩不住。 其实在他看来,这场比试根本没有悬念。 许氏药馆今年进山运气差到遇见兽潮,直接嗝屁一半,他们王氏又遇天眷般,出了好几个天才,此涨彼消,有什么打头? 看着王氏众人中,坐在最中间的王动,王炎震原本合拢了的嘴,又不由咧开。 顾得山见此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算是应允。 紧接着候着身边的侍者便去通知了去。 王氏匠铺的武行师傅得到消息,立即与众人商量,最后端坐在正中,原本以为是压轴的王动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动了。 直接一人上前,走上擂台。 第六十六章 会武 林氏药馆这边。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人群中走出,直接上前一步,这一步跨得极大,腿一张,整个人便如大鹏跃起,直接落在了擂台上。 “我,咳咳,在下王动,许氏诸位,请赐教!” 他两手抱拳,壮硕的身子微微颤抖,穿着身贴身短打,偏偏左手却裹着层白布,头上短发如钢针般,满脸横肉,一双眼睛死死地看许氏众人。 光是立在那,不知为何,便给人一股凶悍,暴戾的感觉。 “为什么是王动率先上场?”最前面,见此,叶豪眼角不由一跳,皱了皱眉头。 “难道其就不怕车轮战?” 要知道肉身境武夫不比立命,依旧是肉体凡胎,还是皮包肉,耐力有限,一番大战下来身心俱惫或许不算,但战力必定会锐减。 按理王动作为王氏最强之人,不该压轴出场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觉得能稳压你们一头,省的浪费时间。” 陈刚皱着眉,没好气说道。 眉眼间有些忧虑。 王动的名头他自然听说过,是个天才,很难处理。 王氏将其保护得极为严实,散在外面的消息没多少。 不过一般而言像这种最强学徒,是该压轴,不会一开始便放出来。 毕竟兵对兵,将对将,哪有一来就扔王炸的打法? 可看着对面王氏一行人说说笑笑,毫不在意的模样,陈刚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妙。 也不知林末能不能对付。 他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立在那,一副毫不在意模样的林末,不由有些担忧。 咬了咬牙,压出心中的烦躁,“叶豪,你先去试试水。” 他准备稳扎稳打。 王动已经在淬炼髓骨,而叶豪刚刚通筋圆满,输赢没有悬念,只求能消耗一下。 叶豪领命,身子一跃,飞身上台。 “在下叶豪,请赐教。” 说罢便没再废话,直接开打。 叶豪没有冒失地进攻,他知道自己绝不是王动的对手,对面可是号称王氏两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他能做的很简单,只是多消耗一下,多逼出王动一些打法,剩下的交给林末他们。 因此他打的很稳,架子一摆,原地驻守,准备见招拆招。 王动显然没这个顾忌,微微抬手,直接一个虎跃上前,其速度极快,明明长得很笨重,却过于灵巧,眨眼便冲跃至叶豪身前,忽地一拳直接砸下。 噗! 砂锅大的拳头上浸染着漆黑的光泽,是王氏炼铁手的劲力体现。 庞大的力量下,空气骤然炸响,如落雷般,极致的速度下,拳头未至,劲风如刀。 叶豪反应也极快,脚下站着灵猴拳的架子,如抹油般,便往旁边转,同时两手上抬将拳头格挡住。 嘭! 拳拳到肉,却是摧枯拉朽。 狂暴的力量轰击在叶豪两只手上,一声巨响,顿时失去知觉。 紧接着,他只觉呼吸一窒,沛然大力下,整个人不断后仰,连连踉跄数步,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若金纸。 蜿蜒的血迹从其嘴角留出,两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 “差距太大了!” 许氏众人只觉王动身形一闪,紧接着叶豪被倒飞出去。 败得太快了! 许氏众人,无论是学徒,抑或陈刚,甚至最前面的顾得山与周炎,尽皆神情凝重,脸色微变。 “这是天生神力?” 周炎问道。 炼骨境之间有差距,可差距觉没有那般大。 两人交战,正面碰撞。 叶豪已经做得很好,该转身卸力,该侧面格挡,全部都做到了。 明明已经防住,可依旧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差距太大。 极致的力量直接构成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就是一力降十会。 更别说王氏的炼铁手还当得上半部横练功法。 “王氏,今年倒真有个麒麟儿!” 顾得山面沉似水,低声道。 “过奖过奖,嘿嘿,我可是特意叮嘱过动儿留手了,别急。”王炎震笑道。 以王动的速度,那拳若不是叶豪两手格挡,稍稍击中正面,怕就不是两手骨折了 “承让,还有人吗?” 王动喘着粗气,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脸上多了股病态的潮红。 他看着叶豪被人搀扶下去,两只手明显已经骨折,叫道。 整个人给人感觉,如同山间最凶恶的野兽! “下一个我上。” 宋明羽道。 他面露凝重,飞身上台。 若是隐藏实力,他怕是也就当得了几拳。 正在犹豫中,王动却是直接袭来。 两人嘭的一声对撞起来,开始疯狂对轰。 “这厮力量好大。” 宋明羽与之硬接一击,只感觉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这力量绝不是炼骨能打出来的! 而且其好像还在留手,一直只是单手对敌,左手背在身后。 要知道单手出拳,意味着中门大开,同阶对战时几乎是占尽了下风,稍有不慎便会被打倒在地。 而此时两人却依旧缠斗,说明两人差距太大了。 无论是目力,还是速度,力量,都存在不小的差距。 “你!找死!” 王动一看宋明羽畏畏缩缩,知道其在留手。 眼中一抹凶光闪过,速度瞬间暴涨数筹,空着的左手忽地动了,从背后滑出,直接一拳便朝其胸膛轰去。 “不好!” 宋明羽再顾不得隐藏实力,速度同样暴涨数倍,猛然向后退一步,想要躲闪。 他却紧追不饶,速度反倒更快。 宋明羽只好同样两手交叉,企图格挡。 嘭! 他很快就体会到叶豪的感受。 不,甚至更恐怖。 这王动赫然是个左撇子,左臂力量比右臂大太多。 只是一个接触,宋明羽瞬间身躯如遭电击般后退数步,猛吐一口鲜血。 其连忙连点数个穴道,脸色才好转了不少,可惜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此子力气太大,左臂更是撒手锏,你得注意。” 陈刚同样面沉似水,派人将宋明羽接回来后,低声朝身旁的林末与李元则道。 “还有人吗?就没一个能打的?还是说,厉害的都死光了?现在剩的都是些废物?都不敢上来了?” 王动微微弯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身子颤抖得更厉害,脸上浮现病态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直直地看着林末与李元则。 “或许,可以宣布结果了,千万别上来,上来我会一拳打死你。” 他好似在梦呓,左臂上白色纱布松动了些。 许氏这边学徒尽皆面红耳赤,胸膛起伏不定,将目光看向林末与李元则。 “下一个我上。” 李元则看着场中神情面貌明显不对劲的王动,朝林末说道。 他想为林末多打出一些情报。 不过其刚想起身,一只手臂忽然横亘在其身前。 第六十七章 会武续 “我上。”林末闷声说道。 “我觉得我能打。” 李元则认真道。 他还想起身,可是林末横亘在其身前的手,如铁栅栏般根本推不开。 下一刻,林末脚一踏,便直接飞身至台上。 双脚踏地,一股难言的威势直接席卷当场。 身形两米多高,虎背熊腰,贴身的短打被胀得鼓鼓的,裸露出的两臂肌肉如磐石般线条分明。 比之原本便算得上魁梧强横的王动还要高半个头,简直如小山一样! 站在擂台上,两眼下望扫过王氏一行人,光是视线下落便让得众人心底发堵,脊背生寒。 坐在台上的周炎此时眼睛一亮。 “顾老,你家这位,不会也是天生神力吧?如此伟岸的身材,啧,若是进周胜军,绝对是难得一遇的猛将!” 如果说王动只是让他略微心动,那林末如此体型,直接便是使他心底热切了。 天生神力是禀赋,进入军中辅以横练功法进一步开发潜力,再教导一些打法狠厉的军中武功,弄至反叛地区杀百来号人,待到杀气练出来,简直就是尊人屠! 同阶武夫与之相斗,怕是直接胆气便弱了三分,实力至少下降半筹! “呵呵,当不得如此夸奖,不过至少不会是空有皮相之辈。” 此时顾得山也是脸色稍霁。 作为外姓一脉的领头人,他对林末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 陈刚作为这一辈武行师傅,给其的批语便是: 心性坚毅,天生神力。 只是不知能不能打得过王氏这个有些古怪的天才。 顾得山手里不断旋转的珠子忽地停止,巨力之下,发出吱呀的声响。 这王动被王氏保护的极好,真正情况没多少流传外界,。 隐约传闻此子不是王姓之人,而是由王氏家主王坚于大龙山历练时从狼窟捡回来,赋以王姓,开始时,教说话都教了好几年,性情与常人相比有很大不同。 看着场中半弯着腰,双眼赤红,嘴角咧开,露出较常人尖利不少的白牙,涎水都从中流出。 “你,很强比他们都强” 王动死死地看着林末,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从小感知卓越,能察危知险,堪比野兽的本能。 此时,他只是注视着林末,就仿佛看着一尊盘踞着,正在假寐的山虎一般。 虎啸山林惊,睁眼必杀人, 好似将要择人而噬! “我知道。” 相比于王动的情绪波动,林末却是十分的平静。 “你有资格让我用全力。” 王动脸上的癫狂消失大部分,眼神也变得清明了少许,低吼道。 只见其将左手的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一双赤红色,干瘪如枯树,完全不似人形的手臂。 “这是,炎铁手?” 场中稍稍有见识的人,见王动左臂,纷纷脸色微变。 “炎铁手是炼铁手的进阶功法,取铁手无情,炎火来炼之意,每日需以火毒砂熬练,光是痛楚,比妇女生子分娩之苦也不遑多让, 而且修炼途中一不小心火毒入体,便直接是百脉俱焚,身死当场,王氏可真是好!好得很!” 顾得山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地看着场中的王动,闷声道。 “顾老头,这也是王动小子的运道,幼时以狼为母,生有怪癖,沾血便猖狂,对痛楚毫无感应,对常人而言,炎铁手最难的一关便过了去,可羡慕不来。” 王炎震满是得意。 炎铁手是炼铁手进阶功法,但在王氏族人中却并不受欢迎,但正因为其难且极端,因此有着极其强大的威力。 火毒浸体而不死,直接被改造为火毒体,相当于另类锻体。 光是王动那只手臂便坚硬无比,可当刀剑,而敌人若是血肉沾染,稍多捱片刻,更是会火毒入体,救治稍缓便有性命之忧。 再配上王动的一股子神力,简直是同阶无敌,甚至能上伐跨境! 此时,场上战斗却是正式打响。 “林兄方才我状态不定,还请多担待,接下来便,请!赐!教!” 王动身子停止颤动,面色依然挂着病态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语罢,他便身形似电,直接冲至林末身前,拳头攥紧,漆黑色的光泽覆盖整条手臂,一拳便朝林末轰去。 这一拳势大力沉,即使没用火毒臂,但倚着天生的一股子神力,空气都被打出爆鸣,若是寻常炼骨武夫,碰着便得气血翻滚,头晕目眩。 呼! 可下一刻,近在眼前的林末身形却是忽地消失,身子微微一侧,势在必得的一拳直接落空,令得王动一股子力没处使,难受至极。 他目眦欲裂,脸上笑容愈发冷冽,速度再次暴涨数分,这下火毒臂也使用起来,空气里甚至都多了股火药的味道。 只见他两只手疯狂向林末轰击,速度快得只见残影,拳势迅捷,宛如两手拉弓箭齐射,硬生生在场子上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嘭嘭嘭! 光是看着便令人心惊胆颤。 但偏偏林末脚如扎根般立在那,两手背在身后,也不还击,只是身形疯狂闪避,如不倒翁般快得令人看不清轨迹,愣是使得每一次蓄力打击都落空了。 “该死!” 王动如同受到了羞辱,左臂上的赤色越看越重,甚至隐隐泛黑,腾腾的热气从中升腾。 他一个前冲,脚下瞬间发力,青石擂成的石台都直接下凹数分。 嘭! 他借着反推力,直接冲到林末身前,近到甚至能看见其面无表情的脸。 “你就只会躲?!废物!” 他神情癫狂。 “炎铁噬!” 这个距离,再快也无法躲避,王动心里了然。 他全身肌肉发力,脊背如大龙苏醒般猛然一撑,全部的力量汇集在左臂上,原本赤红发黑的左臂青筋暴起,随后撑破,淌出暗紫色的血液,随后再高温下蒸干。 恐怖的一击,甚至令得空气倒卷,掀起的气浪发出焦灼的气味。 他自信,林末这一击后必死! 倚着这一招,他甚至在山中亲手击杀过一只沸血境的狐猴。 将其打死后,其五脏被火毒入侵,甚至隐隐被烤熟。 噗! 王动毒臂直接携着霸道无匹的势头印在林末胸口。 原本以为还会闪躲的林末,这次却站立不动,倒是出乎王动的意外。 “叫那么大声,原来也就这样啊。” 林末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动,忽地也是咧嘴一笑。 “不好!” 王动心头狂跳,拳头轰出完全没有以往的打击感,仿若轰在磐石上般,反震力甚至使得手骨震疼。 真是好硬! 他迅速想要收手,可说时迟那时快,下一刻视线里一个硕大的拳头却猛然放大,直愣愣朝他轰来,最后直接印在其肩上。 “?” 他神情一滞,来不及反应,沛然大力袭来,整个人便如被大龙山深处的天青牛急速冲撞般,直接四肢伸直,倒飞出去。 嘭! 旁人眼中,只觉眼前一花,王动便狠狠地摔在擂台外。 他只觉周身骨骼如被抖散了般,软弱无力。 五脏六腑移位,一股子血腥味倒冲入鼻,瞬间只觉头晕眼花,动弹不得。 林末拍了拍被烫出一个大洞的短打,始终觉得不舒服,索性两手扯着领口,一把将其撕了个粉碎,露出一身坚实的肌肉轮廓。 而没有衣物的束缚,整个人只觉浑身一轻,拍了拍胸口,之前被王动轰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红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着。 他缓步上前,走到擂台边,看着不断颤抖,想要爬起,却根本无力动弹的王动。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很强,应该能接下那一拳。” 见其有上气没下气也不再多看,说罢便转身看着王氏众人,两手环抱。 “还有人吗?没人的话,或许可以宣布结果了。” 第六十八章 敬畏 视线扫过,无人敢对视,也无人敢应答。 一下子场子里静默了下来。 台上三人也是心思各异。 天生神力!必然也是天生神力!甚至,力气比王动要大上不知多少! 而且其必然修炼过不止一部横练功法,不然不可能有这样一副铜皮铁骨。 毕竟以王动的力道,髓骨境的实力,外加恐怖的火毒臂,那般空门大开地打中对方,即使立命境怕是都不愿硬接。 毕竟火毒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偏偏打在林末身上却寸功未建,硬是连一点影响都没有。 恐怖的肉身,一开始便立于了不败之地。 再加上最开始时展现的灵敏,以及一拳将王动轰成重伤的力量。 简直是个怪物。 怕是一般沸血境武夫都不是其一合之敌。 有半辈子武斗经验的王炎震心中下了个保守的结论。 “顾老鬼,原来此人就是你们林氏这一代的扛鼎之人,可真是,真是藏得好深!” 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好似尽在掌握之中的顾得山,幽幽地说道。 就连周炎也一脸复杂地看着其。 心中生出果然人老成精这句话没错。 就在之前,王家小子将许氏这边两人打倒时,顾得山脸色难看得可跟坐蜡一般。 谁能想到其还留个这样的后手? 心中却已打定主意,与之交往必然留十二分心眼。 顾得山也不言语,实际他也没想到。 只得笑着摇了摇头,一副难得搭理的模样。 顿时打算事后好好问问这林末的情况。 王炎震见此更气。 这他娘,好不容易族里出来个麒麟儿,原以为能带领王氏,狠压许氏数十年,将几十年前被夺去的份额抢回来,可没想到,既生末,何生动? 白高兴一场。 此时看着地上倒地不起的王动,见王氏的武行师傅还愣在那,心中一阵不满,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得山,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其便直接出现在王动身前,在其身上摸索了摸索,检查起其伤势来。 虽然弱了些,但至少是自家的崽,他一边检查,一边不断宽慰着自己。 仔细察看,发现除了肩部骨骼被打碎了一些之外,五脏六腑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放下心来。 骨骼裂就裂,炼骨境不都是这般过来的?修养一段时间,用些好药,就相当于一次碎骨了。 他心中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喂进其嘴里,便将其抱起,递给了刚跑过来的王氏武行师傅。 “长老,这个还打吗?” 小心接过王动,又将其递给走来的几个学徒,王氏武行师傅躬身向王炎震问道。 一副您做主的模样。 “怎么?你要上去试着搭把手?” 王炎震一愣,完全没想到其能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没好气地说道。 心中对其观感更差,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便将其武行师傅的职位给撤了,然后发配到矿山当监工,只有在那,才能实现其价值。 说罢其便朝台上的裁判挥了挥手,示意比试结束。 连拳压王氏同辈的王动都败得那么彻底,其他人再上去,不是丢人现眼吗? 冷哼一声,脸色复杂地看了台上的林末一眼,两人恰好视线对视,终归点了点头,原地消失不见。 见没人上台,林末自然也是意料之中。 炼骨境的他,单臂近十万斤巨力,完全不是旁人能想象的。 沛然的大力与极致的速度结合,再与肉身境武者对战,实在是说虐杀也不为过。 像王动已经够强了,他亲身感受了一下,左臂经过特殊功法淬炼,也不过一两万斤力气,若不是其留手,一拳便将其轰爆了。 “所以还是喜欢和这种拳拳到肉,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的对手打架,简单纯粹啊。” 林末想起与恶青,许成元交战,对练时的情景,心中想到。 肉身对轰才是男人的浪漫。 摇了摇头,一步从台上跃下,回到许氏众人处。 此时众人纷纷齐齐围了上来,想开口说些讨喜的话,可看着那张明明每日见面,很是熟悉的脸,这次却出奇地一句话不敢说,只能示以敬畏的目光。 他们这次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林末的强悍。 之前晨练,最多不过惊叹其手中霸王枪很重,力气想必很大,猜想战力必定不弱,可终究没个概念。 如今却不同,看着师兄弟里一个个炼骨境的“大哥”上台,却被王动三拳两下,轻易轰倒。 结果先前嚣张跋扈的王动偏偏在林末面前却脆弱如小猫,几近戏弄地打翻。 两相对比,差距之大,让人又敬又畏。 这就跟儿时玩伴,从小玩到大,突然一天其发达了,有万贯家财,虽说与你说话还是温声细语,但给人的观感终究不同了。 一句话,他可以毫不顾及,随心所欲,但你不行。 这是身份实力带来的影响。 林末见此心里也是暗叹一声。 看着以前还能说说笑笑开些荤笑话的众人,彼此谈话都时刻注意着他,终归有些不适应。 可是当随手接过一个不太来往的师弟送过来的衣服,见其一脸兴奋地搓着手笑个不停,忽然有些莫名的酸爽。 但终究是功底深厚,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点头示意,表示谢谢。 他算是有些理解那些喜好人前显圣的人,为何会那般快乐。 比试结束,照例是聚餐庆祝。 这次陈刚确实高兴得很,尤其是方才与对头王氏武行师傅王铁柱聊天,听其抱怨王家大长老好像对其隐隐很不满,日后日子估计难熬后,心里更是快乐到爆炸。 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悲伤之上。 他原本有些发酸的腰杆在这股豪气下,甚至生出今晚继续龙凤呈祥的豪情。 高兴之余直接带着一众人前往醉来香酒楼,准备好好犒劳一番众人。 林末自然没有不合群,跟着一齐去了。 作为主角的他若是缺席,外人要是不知,还以为其与陈刚有矛盾。 不过他还是抽空回了趟宿舍,给在床上躺尸的熊大配制了兽粮。 回到酒楼里,热闹非凡。 原本有些隔阂的众人,在一齐饮了几碗酒后纷纷又吹牛打屁起来,当然少不了一个个给林末敬酒。 林末自然来者不拒,强悍的体质说千杯不醉有些问题,但也不是十来个人能灌到的。 可喝到一半,却是被陈刚给叫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赌注 小龙山,回春院。 这地算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装潢典雅,面积宽敞,环境极其幽静。 就连院里的老鸨听说放外面都能当一支醉人的玫瑰,那些惯使吹拉弹唱,技艺高超的女子更不用说,一个个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 当然,价格也高上不少,不是平常人能消费得起的。 此时,院里一处大隔间。 院里盛名已久,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正躺在许成元怀里,娇憨地等着其投喂食物。 与他同桌的,还有几人。 都是小龙山有名的几位二代。 譬如王氏的王启昆,周胜军一位都统的子侄,山中几个大型狩猎队队长的儿子,等等。 一众人聚在这自然不会是闲着没事。 “结果应该快出来了吧?” 一个身高体壮的男子,一直在埋头吃饭,一边吃,一边问道,全然不搭理其身后一副幽怨神色的女孩。 “啊,启昆,现在总可以说说,为何你敢笃定这次药泉比试一定是你们王氏赢啊? 要知道哥哥我可将大半年的军饷压在你身上,若是输了,可只能天天来你家蹭饭了。” 此人名为周通,便是周胜军都统的侄子,这次与周炎一通来的小龙山。 身份地位高了,来后没多久,便进入了几人的小圈子。 “嘿嘿,买定离手,输赢各付,别给我扯这犊子,难不成你赢了会分我一半赌资?” 王启昆在一旁嘿嘿笑道,玩弄着身旁小姐姐的嫩手。 “倒是成元啊,不是王哥我说你,这次十瓶止血散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别经不得激,与人赌来赌去,这行水太深了,你玩不明白。” 他得意地看向一旁一直饮酒,一言不发的许成元。 王,许两家药泉比试算得上小龙山每年的盛事。 这等宝物,两家人一看不能独享,索性直接大方地每年划分了一些零碎给山上有能耐之辈。 像在座子弟,其家里长辈都能有一二收获。 而趁着这个时机,他们这群小辈同样也有类似玩法,不过却不是没脸面的打来打去,而是赌输赢,就跟赛马一样,赌谁家马跑得快。 在这里就变成了赌王,许两家,最终谁能比武夺筹。 有赌自然有资,不然没意思。 不过今年在王启昆提议下,赌资却格外的大。 单是许成元一人便出了十瓶止血散,要知道一瓶止血散在宁阳可是能价值千金,往往还有价无市。 而王启昆也出了两斤王氏独有的,熬练身体的宝药赤血砂。 往常一两就能使得肉身境武者抢破脑袋。 可想而知这次赌资有多雄厚,敢提议的人信心有多足。 几人看着洋洋得意,嘴都合不拢的王启昆,再看看好似在喝闷酒的许成元,不由起了些怜悯之心。 终归是年轻气盛了。 其三日后回宁阳,怕是少不了一顿禁足。 当然,却是没人想过许成元会赖账,偌大的许氏倒不至于耍这般无赖,毕竟只要许成元一日算许氏二少,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便有许氏背书。 倒是让他们小赚了一笔。 “输赢还没定性,怎么?就开始摇头摆尾起来了?” 许成元一口饮尽杯中之物,俊脸浮现一抹潮红,似乎有些上头,不耐烦地冷哼道。 看上去倒有些色厉内荏的模样。 见此模样,王启昆却是更兴奋了,哈哈大笑, “别动怒,别动怒,输赢乃兵家常事,大不了你叫声哥哥,到时候我做主,你该付与我的赌资,我给你少两成。” 王启昆拍了拍自己过于肥大的胸脯,大方地说道。 “毕竟要真让成元你拿十瓶止血散,怕是你那娘可又得哭哭啼啼” 话说到一半,看着许成元冷漠的眸子,王启昆一手捂嘴,打起了哈哈。 太过高兴,他倒是忘了许成元他娘在其面前是禁忌,上次一个玩伴便因为此事,嘴都被其给撕了。 不过换言之,像他们这类亲娘生,后娘养的庶子,亲母的存在搁谁那又不是禁忌? “行了,不就十瓶止血散?大不了老子回去后一月不出门便是,少不了你们的,多大点事。” 许成元不耐烦道。 当然,此时他心里还是十分平静,甚至享受。 日复一日的修 炼磨人,和着这群酒肉朋友一起玩耍消遣也算放松。 算是不受压抑的本我尽情释放。 难得的歇息。 “呵呵,许少不愧是许少,当真是霸气,不说别的,等到回宁阳,我俩必须去怡花阁好好玩玩,我做东。” 之前闷头吃饭的男子擦了擦嘴,举杯敬酒,一口饮下,好听话说着,反正不要钱。 “对对对,不管输赢,回去我也请许少。” “算我一个。” “自然少不了我。” 一个个豪言壮语说着。 三日后,药泉享用完,他们也该回宁阳,临行前能大赚一笔,自然高兴。 就在这时,门“嘟嘟嘟”,有节奏地被敲响。 “进来。” 靠门的一人眉头一挑,喝道。 门打开,一个小厮躬身走进,手里拿着张纸条,抬头看了眼场中众人,见所有人都盯着他手里的纸条,一时愣住了,支支吾吾的模样。 他不知道纸条该给谁好,只觉给谁都得罪人。 “你这小厮倒是笨得很,直接给大爷念出来就行了!” 周通心思通透,一眼便瞧出了其窘境,也没为难其,当即说道。 小厮这才如释重负般,低下头感激得看了眼周通,打开纸条,轻声念道: “齐光四十七年,十一月一,药泉比武,王氏王动连败许氏两人” 这时在场人尽皆脸色稍缓。 “许氏林末上场,一拳败之,最终,最终演武夺筹。” 哐当。 王启昆手中杯子直接落地,摔了个粉碎。 身上的美娇娘也是被其一把推下身,不顾其哀怨的眼神,他直接上前,一把将纸条夺了去,亲自看了看,身子忽地一晃,脸直接一白。 怎么可能?王动那家伙怎么可能输? 要知道王动可是被其父批语,为王氏两百年来天姿禀赋最强之人,甚至族里与沸血境师傅比试,也能稳稳不落下风的人物啊。 如今,一拳败之? 而且林末,林末这个名字好熟悉。 忽地脑海闪过一抹电光。 那不是许成元说要惩戒之人吗?只是前几天传出被其收服的消息。 一拳击败王动,那岂不是比一般沸血境师傅还猛? 这样的追随者,王启昆简直又嫉又妒。 此时场中其余人也面如考妣。 这次倒真是栽了。 一想起开始时王启昆信誓旦旦的模样,顿时气得牙痒。 这一下好了,好处没捞着,底裤都赔出去了。 “高,实在是高,许少驭下之术厉害,又获一虎仆。” 在座也不是输不起之人。 其实真算上来,也就王启昆与许成元赌的较大,他们只能算小打小闹。 虽然肉疼,也仅此而已。 其中一人直接举杯恭喜道。 余下之人,也纷纷抱着里子输了,面子总不能输的态度,乐呵呵地举杯,表达祝贺之意。 “别,别扯什么仆不仆的,那可是我亲兄弟。” 许成元哈哈大笑道。 众人面上也跟着牵强地笑着。 “是啊,一下子带来这么多好处,搁谁不是亲兄弟啊。” 随后许成元一句“今晚许公子买单。”直接把气氛点燃,众人一块去消遣了。 另一边,醉来香酒楼。 原本正高兴聚餐庆祝的林末,忽然被陈刚唤出,一齐来到隔壁的包间。 此时顾得山,桑忠立,阳干夫,以及孙行烈几人正在吃喝闲谈,说说笑笑。 按道理,这几日他们事务算是比较繁忙的,可偏偏这次比武夺筹,意义不小。 毕竟距上次许氏夺筹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于是乎几人便商量了下,便准备一齐乐道一下。 “你小子,可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这么说来,你也将表骨淬炼完了?” 待到林末进屋,孙行烈目光复杂地看着其,打趣道。 他心里愈发觉得后悔,倘若当初再坚持一下,结果或许就会不一样。 他虽然没有亲自在现场观看,可从旁人嘴里,依然对当时场景了解不少。 练就炎铁手的王动,绝对算是真正的天才,同阶的宋明羽,叶豪根本不是其一合之敌。 更别提其本身便天生神力,更有着堪比野兽的本年年,这样的实力,怕就是许氏一般的青衫药师都不一定是其对手。 原因无他,炎铁手实在太过恐怖。 他还记得王氏最近一个炎铁手修炼 有成之人,正是王氏如今现任家主王仇天。 当年其凭借一身炎铁手,甚至以弱击强,以沸血境之身,强行袭杀了一位立命境武夫。 当然,那位立命境武夫之前已经受过伤,战力削减了不少,可终究是立命啊。 立命之下,皆如蝼蚁,可不是空话。 可这样的对手,林末竟然一击便将其打成重伤 孙行烈不知如何说起。 这到底是凭什么?凭一股子力气吗? 他看着身材魁梧似小山的林末,没有傻乎乎地问出来,而是冲其招了招手,示意其过来。 林末自然没有怯场,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笑容,点点头,走近两步,看见在座四人。 除孙行烈与顾得山外,其余两人不正是之前藏经阁遇见的两位? “这位是我们许氏护道堂的上任第一副堂主顾老,真正的顶梁柱,你应该见过。”孙行烈一把将林末拉过,开始为其引荐在座之人。 顾得山脸上挤出一抹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从林末笑了笑。 随后,孙行烈继续介绍阳干夫与桑忠立。 两人同样示以好感,没有一点立命武夫的架子。 “我们就不用介绍了,藏经阁的时候便认识了,对了,你小子迷踪拳怕是已经练至圆满了啊?” 桑忠立正是头戴纶巾之人,看见林末,呵呵笑问道。 他自然知道其与王动对战时,露了一手迅捷灵活的步伐。 那正是将迷踪拳练到骨子里的体现。 换作是常人,在上面即使有天赋,花个两三个年头也不一定能到达这一步。 而这仅仅半月多,实在是快的让人有些心惊。 想到这,他见身旁的顾得山依然稳坐在那,手里玩着珠子,不由伸手拍了拍其肩膀: “顾老难不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顾得山一愣,他方才还在想该如何说起此事,由桑忠立直接捅火,只得直接开口: “你是否与普世教有过关联?” 第七十章 药泉谷 林末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孙行烈。 “是唐小子与我说了当时情况,不关小孙头的事。” 顾得山说着便狠狠地瞪了眼孙行烈,惹得其连忙垂下头。 这小子确实憨,什么时候该讲义气,什么时候不该,完全心里没个数,若不是其问唐海,还真疏忽了这件事。 林末见此也有些尴尬,连忙转开话题: “说是关联,倒不如说是有几分冲突。” 说着便将大禅山时的遭遇一通说了出来。 “这么说,许如意那丫头是你救的?” 语罢,顾得山一脸讶然地看向林末。 前段时间许如意前去大禅寺拜佛,回归时遇袭一事可是传的沸沸扬扬。 要知道据其描述,当时情况之危急,若不是中途碰巧遇见一强人施以援手,说不得这位许氏的明珠真得遭劫。 而因为此事,许家那边甚至砍了十几颗脑袋。 “不过不对啊,普世教凭什么敢在宁阳招惹许氏?就凭几个护法种子?” 顾得山拉开身旁一把椅子,示意林末坐下,嘴里念叨着。 这一下所有事联系起来了。 从大禅山预备劫持许如意,到补给队入山伏击,再到宁阳城里自焚事件。 甚至顾得山怀疑前些日子,三大家集体补给路线被截也与之有关。 这动作一个接一个,无不预示着其将有个大动作。 而目的便是许氏? 可是他们是怎么敢的? 凭一个莫须有的消息,许老家主重伤? 要知道宁阳周边县城守望呼应,一气连枝,外加都统周汝阳依旧还坐镇军中,防备宵小,岂是一方邪教能觊觎的? 他有点想不明白。 “会不会普世教还另有强者策援?” 一旁的林末忽地说道。 “不可能,周边皆有周胜军置于警戒,普世教上了名号的几位可都于其留了案底,想要一路奔袭宁阳,不露一点风声,没这道理。” 顾得山摇头笑道,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普世教其实在淮州并不算活跃,主力都在玉州搞叛乱,据传其教主,法王,左右两使等大人物皆坐镇那的反叛根据地,想要奔袭到宁阳,简直是无稽之谈。 话说到这一步,林末确实找不到反驳的点。 “不过其如此搞风搞雨,必然是有目的,其目的如今只能落在两点, 一为宁阳城,一为飞虎岭。” 顾得山继续分析。 可最终依旧想不出普世教能用出什么手段。 需知绝对的实力下,阴谋诡计皆是虚妄。 如今,只需小心谨慎便是。 他摇了摇头,回过神,看着坐在那饮茶的林末。 “对了,听说你小子就因为这个拒了小孙头,倒也是个滑头,不过老夫看你顺眼,要不做老夫的弟子?” 他忽然道。 “老夫方才与你分析那般久,便是为你打消顾虑,怎么样? 须知跟了我,资源不缺,功法不缺,在这宁阳一亩三分地,说话也算数,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算是真心欣赏林末。 因此从孙行烈那得知其意愿离开宁阳后,便攒了个局,寻了个由头,引出方才那番话。 林末也是一愣,没想到顾得山竟然一下从谈论普世教,将话题转到收徒来了。 一时间,其的确有些心动,可权衡利弊后,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顾老抬爱了,此次离开宁阳,除了因为普世教原因外,也是为了认祖归宗,今后回宁阳的时候却是少了。” 他苦笑着实话实话。 “认祖归宗?” 顾得山一愣,“你祖籍于哪?” 在这乱世中留有族谱,开枝散叶的家族可不简单。 “林义乡林家。”林末道。 “你爹是林远山?” 顾得山一听,皱了皱眉头,忽然开口道。 “顾老与家父认识?”林末问道。 他倒是没想到顾得山能一言说出林父的名字。 “呵呵,当年你爹与当年你爷爷赌气,一下子拖家带口离开林义乡,可是闹出了不小动静。” 顾得山笑道。 “林氏在外流淌的血脉就你爹一人,而其 当年也正好在宁阳出没过一段时间,我自然便猜到了其。” “当年其不知因何事,招惹到凶名赫赫的黑煞匪,被生生追杀近半年险死逃生后便销声匿迹, 直至大禅寺青叶禅师将黑煞匪杀绝也未出现,原以为其早便离开宁阳,没想到这些年竟还在这,甚至儿子都这么大了。” 顾得山看着林末,追忆道。 “这样说来,你选择回林义那边,倒也说得过去。” 他心底叹了一声气。 以林末的天赋,换在林氏怕也是下一辈扛鼎之人,说不得有资格竞争下一任林氏族中。 与到时手握一族大权相比,拜他顾得山为师,确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这次你算是帮我在王老鬼那挣足了面子,原想收你为弟子,便换个法子补偿你,如今不成,你不如提个要求,我尽可能答应。” 顾得山沉吟了一会,看着林末,缓声说道。 林末心中一动,想起最初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出。 顾得山深深看了林末一眼,最终终究点了点头。 第二日。 药泉比试后,便是采集药泉的时候。 药泉位于一座名为药泉谷的地方。 起初自然不是这个名字,后面药泉被发掘,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药泉谷,久而久之,之前名字反倒被遮掩了。 一行人在山里疾驰。 许氏林末,李元则等几人,外加带队的孙行烈; 王氏则是王动与另外几个王氏杰出之辈,带队师傅是另一位立命武夫。 一群人今早趁天蒙蒙亮,算是踩着月亮出门,起的是极早,但众人无一丝困意,尽皆神情激动。 龙山药泉,洗经伐髓,筑基培元,在宁阳三大家中可算是留下不小的传说。 往年间子弟经历药泉之浴后,天资根骨都强了不少,更有甚者借之突破境界,给人无尽遐想。 “爬过前面那座驼山便能瞧见药泉谷了。” 王氏的带队师傅名为王彪,见众人神情亢奋,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开口道。 林末听之心情也不由有些振奋。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药泉或许只有夯实根基,改善些许天赋的作用,但予他可不一般,说不得第二个天赋提前开启的机缘便能落在这。 第一个天赋天生神力,让其短短数月不到时间,便能凭借一股子神力打死立命武夫,由不得其不对第二个天赋产生期待。 可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 虽说翻过这一座驼峰便到了药泉谷,可实际上,饶是一群人尽皆功夫在身,依旧又奔袭了近半个多时辰。 面前,这是一座“之”字形的山谷,藏在两山之间,通道倒挺小,若不仔细,芳草萋萋中极有可能被忽略。 此时刚好正午,太阳恰巧挂在头顶高照,照得身边树影重重,仿若青烟缭缭。 光是站在山谷口,一股沁甜的药香便随风扑鼻而来。 一群人走进山谷。 风中药香味更加之浓,却又不闷人,反而使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非常舒服。 “那便是药泉。” 王彪往山谷深处指了指。 众人随指示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抹金色的光亮。 仔细看去,一处小湖泊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 “药泉谷在没被我们发掘时,每年这个时候可是大龙山群兽最为热闹的时候。” 孙行烈难得开口道。 他与王彪对视一眼,分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粉包,在小谷口抖洒出淡黄色的颗粒状粉末。 这是驱兽粉,由高等级兽王排泄物加上种种山兽厌恶的植株调制而成,能有效驱兽。 只见粉末入地,瞬间一阵怪异的刺激性气味便散发入空气中,令得所有人不由皱了皱鼻子。 见此,两人尽皆哈哈大笑。 “药泉可不仅仅对人族武夫有用,同样对于山兽有莫大的吸引力,若是不倒些驱兽粉,不消多久,山谷外便会聚起不知多少山兽。” 李元则在一旁解释道。 他来此自然算做足了功课。 林末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地上不断溶解的粉末,心中在根据所学的药经,分析着其中成份。 “这驱兽粉是前些年两家根据一古籍提炼出的,据说是上古御兽宗的传承。 如若是以往,每逢这个时候,三大家不派出四五位立命武夫,根本守不下来。” 一旁的王动忽地解释道。 林末点点头,随后看了其一眼。 这家伙伤倒是好利索了,见林末视线,笑着点头回应。 林末无言。 实在做不出昨日方才将其打得吐血,今日又说说笑笑。 很快,孙行烈与王彪便将驱兽粉洒完,果然,原本扑鼻的药香便消失不见,药泉谷变得与寻常山谷没两样。 “走吧,时候不早了,药泉该出了,可别误了时候。” 孙行烈发号施令。 众人快步奔袭,直接前往山谷深处。 很快便到了药泉之所。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清澈至极的湖泊,不过仔细看,可以勉强发觉,湖水里荡漾着一抹乳白色。 最里面则是一方石台状的青石,斑驳的裂痕如刀刻般。 缝中隐隐看得见莹白色光泽。 走到这,驱兽粉古怪的气味再也压不住药泉的清香,淡雅的香气氤氲在湖泊上方,光是闻两口都觉浑身舒畅。 “时候正巧!到了!” 孙行烈忽地开口。 王彪此时已经将一根根细管状的网落在青石台上。 网末端则是一个拳头大的皿器。 话音刚落,只见阳光忽地亮眼,一束光落在石台上,整座石台在发亮。 紧接着莹白色光泽占据石台,皿器里传来滴答的声响,而湖泊则泛着乳白色的光晕。 林末不由有些惊叹。 当真是天生造化,钟灵神秀。 第七十一章 湖底 孙行烈与王彪显然很有经验,是经过培训过的。 提前便将网皿摆放好。 据传这网皿是由泰州另一造器大家,墨隐鲁家制造。 原本是做采集甘露灵株花蜜用途,风靡一时的百花蜜便是用其制作,而恰巧被王氏一名族人联想,取来采集药泉液,却是方便了不少。 “一盏茶功夫后便是你们进去洗浴的最佳时机。” 看着网皿中药泉液一点一滴增加,孙行烈抱肩站在一旁解释道。 药泉出产只在这一盏茶时间,源头自然是这一大块青石台。 不过他们能够采集的也只是裸露在湖面上的石台中渗的泉液,甚至采收率至今连百分之五十都无法保证,只得瞧着多余的泉液汇入湖泊,也就成了一湖用作肉身境淬炼的药泉浴。 饶是如此,据林氏研究型药师分析,经过湖水稀释后的药泉,依然堪比一炉大药,能极大促进武夫,尤其是在人体发育期时成长。 宁阳三大家势力一年强过一年,这药泉功不可没。 “湖泊中药泉虽经过稀释,但对你们好处依旧极大,而有专门药师测量计算,越往湖下潜,药效越好。” “当然,这药泉湖比一般湖水要彻骨不少,越往深处压力也越大,你们需自己把握好度。” 孙行烈接着缓声道。 每年都有贪图湖底好处,拼命往下潜的学徒,却完全不顾水下压力有多大,水温有多冷,自身骨骼密度够不够,气血强度足不足。 最后一通下来,苦头吃足了,好处还没捞到,身子还落下不小麻烦,可谓是得不偿失。 众人连连称是。 答应的畅快,不过究竟有几人听进去了,他也不知道。 摇摇头,便往手上的空石戒上摸了摸,地上凭空出现一大堆有点气球类似的物事。 赫然是一个个装好气的猪膀胱,每个都有人头大小。 “每人一个,水下换气时用。” 说罢便差人开始分配。 林末自然也得到一个。 看着手中布包着的猪膀胱,心觉这不就与氧气罐作用类似吗? 小心将其收好,随后便开始脱衣服,只留下一条裤衩。 顺便物色大小合适的石头。 想要下潜湖底,自然不可能用自身蛮力,得借助石头的重力。 寻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后,诸事具备,其便跟着所有人一齐开始热身,活动气血,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很快,时间就差不多了。 只见石头上莹白色的光泽慢慢隐没,恢复往昔斑驳的模样,耳边便听见孙行烈猛然一声“跳”。 林末反应极快,直接一跺脚,两手合抱一块大石,口中咬着猪膀胱,直接便跳入药泉湖。 哗啦啦。 耳边除了开始时扑通的入水声,往后尽是身子下沉,划动的水流音。 水倒是很明净透彻,从水下甚至能看见泛着金光的湖面,有些类似前世九寨沟的湖水。 不过却是出奇的冷。 正常湖水不过零下四度,但林末敢打赌,这水绝不止这点温度,才刚下水,其便不由打了个寒颤。 慢慢均匀呼吸,身子不断下沉。 一丈, 两丈, 十丈, 刚开始还看得见周边的人,到后面身影越来越少,最后整片空间仿若只剩他一人。 温度也越来越低,混着超强的压力,整个人都感觉有些麻了。 极寒的低温下,他强悍得,比钢铁还坚硬的肌肉甚至都起不了丝毫抵抗作用,那是一种透心的冰冷,作在骨子里的冰冷。 在这种感觉下,林末的大脑变得空前冷静。 湖水里暗藏的药泉在疯狂滋养周身,原本被冻得有些皲裂的皮肤在其滋润下开始缓慢愈合,最后变得更加结实。 不过其更关心的是赤能。 眼前的淡蓝色面板上,赤能正在疯涨! 362! 368! 不断下潜! 377! 392! 数值上升得越来越快。 不过林末却有些隐隐承受不住这越来越低的水温了。 他尽全力运转虎魔炼骨诀的内练法,独特的呼吸节奏在水里发出嘟嘟的闷响。 原本才开始的髓骨淬炼,熟练度此时也在疯狂暴涨, 速度达到往日的数十倍。 “最多再下潜十丈,再深即使是我也经受不住了。” 林末心里估算。 他感觉这个深度怕是寻常立命境武夫,若没有像他这般强横的身躯,怕也不敢潜这般深。 毕竟开始能凭借意劲御寒,但一旦意劲消耗完,庞大的水压足以将整个人五脏六腑压裂,没多少人敢冒这个险。 而在这时,他下潜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整个人也觉越来越沉,气血催发,原本有些迟缓的血液流动速度忽地加快了几分,才稍微好一些。 “这是快到底了?” 林末忽然只见下方出现一大团幽深的光晕,随着继续下潜,水温此时也逐渐回升。 水的阻力也忽地变得最大,即使抱着石块依然感觉身子有些轻飘飘的。 噗。 他双脚直接落地,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其有些惊喜。 此时赤能的上升速度也达到,几乎一个呼吸便增长1。 整个身子甚至处于一个极快发育的时期,冷热之间的交替,伴随着湖水里的神奇精华,原本魁梧如小山般的身材忽地慢慢收缩,肌肉也变得愈加坚硬,压缩下,变得更加灰黑,远远看去,仿若穿上一身铠甲。 肉眼可见的强大,让林末十分的兴奋,可喉间隐隐上窜的血腥味,却不断提醒其已经到达极限。 林末勉强睁开眼睛,开始观察四周。 脚下是一片深邃的黝黑,地面凹凸不平,顶的他有些疼。 他也看见了湖面青石台于湖下的原貌。 如冰山一角般,那不过小石桌大小的石台,湖下却是如衔天之柱般深深扎根于湖底。 他一步一步走近,看着石柱,轻轻将手抚在上面,竟然从中感受到如有生命般的起伏感。 “这到底是什么?” 林末有些惊疑。 这石柱如活着的生物般,可肉眼望去,其粗糙的壁身,分明又证实其为普通的柱石。 他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处小湖中混着药泉液,按理类似培养基般,湖里应该有个丰富的生态系统,其中生活着数不尽的生物,偏偏从开始到现在什么都没看见。 空无一物? 一股子诡异感袭上心头。 而就在这时,鼻腔中血腥味越来越足,嘴里叼着的膀胱也快耗尽,他不再犹豫,将手里的石头一扔,整个人在浮力下疯狂上浮。 模糊的视线里,他好像看着石柱动了动,最低部,有点点金光 第七十二章 回归 待林末从湖底出来,上浮到水面,抬眼望去,此时岸上已经有不少人。 他“呼”的一声,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温和的阳光此时竟然也有些刺眼。 慢慢蛙泳到岸边,两手一撑,整个人便落到了岸上。 长时间的冻寒,乍暖之下,身上竟有些像火烧一般灼热。 林末皱了皱眉头,好在还处于其承受范围内,寻了块青石坐上去,待身上干的差不多,便穿上衣服。 从下湖到现在并没有过多久,依然是正午,太阳照常高挂,远处丛林里鸟叫声叽喳,完全不同方才水下的幽寂,再惹人的烦躁此时在众人耳中也显得动听起来。 “全部都饮下活血散,打几通拳,别坐着,都把衣服穿上,多走动走动。” 孙行烈与王彪在高喊,不时拉起在地上躺着的学徒。 久冻之后若不穿衣服,极容易被晒伤,而此时活动身体,除了能使冻僵的身子活跃,不留下后遗症,更能将气血中沉淀的药泉精华吸收。 林末同样寻了个空地活动筋骨。 这药泉确实名副其实,尤其是越往深处潜,越是这样,最后几丈甚至给他脱胎换骨的感觉。 略微伸展身子,只听见劈里啪啦如拉弓绷弦的声音从身子里传出。 深呼吸一口,呼吸的气量远比之前多得多,即使没有确切的表示他也发现心肺功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粗暴式的摧残加上蛮不讲理的滋养,这就是药泉固本培元,脱胎换骨的方式? 林末想到。 不对,准确说这种类似自残形式的淬炼,只是药泉浴的提升机理,真正的药泉怕是如天材地宝般,毫无副作用的提升。 他想起孙行烈与王彪开始拿出的网皿,里面积攒的药泉怕才是真正的精华。 估计一滴便抵得上其在半程时呼吸近十息,而且还毫无副作用。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这些肉身境能享受的。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继续锤炼身体,适应得到不小提升的力量。 约摸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便开始收拾准备回程。 一个个尽皆脸色苍白,但眼里藏不住的喜色,看得出收获不匪。 但也有没听劝告,抱着石块下沉,不知是因为下沉得太快还是野心比较大,深度没控制好,借由膀胱飘上来时便冻得嘴唇发紫,身上出现多出冻伤。 连骨头压裂了几块,所幸腑脏没受伤,不然人就算废了。 林末东西不多,倒不用收拾什么,没事时便独自一人来到湖泊边,观察着青石台,甚至跳过去亲手摸了摸。 他很容易便摩挲到上面斑驳的裂缝,药泉便是从中渗出,此时却毫无开始的异象,就跟普通裂缝一样。 不过其延伸得很长,很深,只看见幽邃一片。 同时手感与水下触摸到的全然不同。 “是自己的错觉吗?” 林末心里有些疑惑,还有最后浮出水面时柱石底部的点点金光,恍若指向一个神秘的区域。 如梦如幻,仿佛错觉。 太阳高悬,依旧有几束光透过云层,落在青石上,可惜再没有之前的神异。 如果不算他们这些人,一切是最开始的模样。 众人收拾好东西后,迅速开始返程。 比起来时,回归的时间倒是要长一些。 毕竟所有人状态都不算好。 磕磕绊绊,来时花了两个时辰,回去硬是耗费了三个时辰。 一路无话,倒是碰上了不少山兽。 不过有孙行烈与王彪在,却也没费什么劲。 只是终究有两人注意力没集中,被藏在树干上的毒蛇给咬上了一口,好在许氏众人身上类似解毒药不缺,而毒蛇也不算常见,并没有什么大碍,算是个警醒。 一行人一路奔袭,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时,见到了小龙山的影子。 此时,众人心里才没有那么急迫,速度放缓了些许。 林末看见空闲时孙行烈与王彪各自拿着一块小石板上,用炭笔写着“正”字,仿佛在记录着什么。 尤其是每杀一只兽,便往上面写一笔,到此刻,已经快写满第五个“正”字。 是在记录所遇山兽数量? 林末稍一思索便得出一个经得起推敲的答案。 闲来也没事,便问向身边的李元则,寻求验证。 “是的,实际上固定线路执行任务 的武夫身上都会带上这样一块计数板,用以记录一路所遇的山兽数目。” 李元则听完林末的猜想后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实际上之前便有这样的传统,不过后面嫌麻烦,毕竟山林中危机四伏,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哪来的时间记这玩意, 不过上次山兽暴动倒是令所有人将之捡起来了。” 李元则解释道。 “每天有专人统计相应线路所遭遇山兽数量,再与前人总结的数据进行比对,足以粗略判断最近山兽数量到底如何变化,有没有异常现象。” 这样一说林末就懂了。 这方法理解起来倒也不难,类似于前世的样本分析。 以随机固定线路的山兽数量作为样本,可以推断整个大龙山样本容量是多少。 “不过这与我们倒没什么瓜葛,毕竟我们明天就要回宁阳了,咳咳。” 李元则咳嗽几声,道。 等他们回去便是呆在护道堂修行,再来大龙山,估计只有接受任务换岗时候了。 而按往常情形,学徒也是一年后再执行任务,还早。 “明日我们就要回去了?” 林末听罢,眼睛一亮,伸手轻抚了一下李元则的后背,连忙问道。 他原以为还会呆一段时间,毕竟王氏众人才来几天? “时候可不短了,算了算,我们可在小龙山呆了一个多月了。” 李元则打着哈欠,一天的奔袭加上药泉深潜,令得他有些疲惫。 不过想着能回宁阳,其还是很高兴。 虽说小龙山基础设施修建的已经很完善,但终究不能与宁阳相比。 两人又谈了会,不过后面林末看李元则一副疲惫的模样,却也没继续说道,寻了个由头结尾便没再说话。 很快,小龙山越来越近,人声也越来越鼎沸,来往也多了不少狩猎而归的游侠儿。 远处的巡狩见着这么多人,也派人过来核实身份。 第七十三章 购药 最近这段时间,小龙山附近巡狩比以往要严得多,光是人员核实,若第一次来,无熟人引荐,必须得在隔离区呆至身份得到验证,才允许进出据点。 不过像林末他们有三大家立命级的武夫带头,自然用不着这么麻烦。 只是实际清点了一下人数便算过关。 等回到小龙山,一行人并没有立刻解散人群,而是由专门药师检查身体情况过后才予以放行。 临走时孙行烈也提及了今晚收拾东西,明日回宁阳的安排。 这一下子令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 这个世道通信极为不发达,对于普通人,出门在外一趟极有可能便是生离死别。 如同刚出发时,因遭遇普世教伏击而身陨当场的十来人,其家人又如何能想到? 如果不是真的过活不下去,没多少人愿意乱世之中远行。 而在知道明日就要离开后,大多数人都选择趁着最后的时间去山市扫买一些稀奇的山货,毕竟回到宁阳同样的东西有可能便是四五倍的价格。 当然,买的东西大多局限于山兽精肉条,以及一些辅助修炼的草药。 这些没有经过初加工的原材料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用处不大,但在王许两家学徒眼里价值可就大了去了。 毕竟大多数人家里都能自己进行加工。 实际上,若不是进出大龙山成本过于高昂,光是来回倒卖山货,货物,做些投机之事,也有不小的赚头。 林末听这么一说,也微微动心。 如今他对许氏药经的研究也正处于理论与实践接轨的阶段,在小龙山还能蹭一下许成元的便利,而回去之后怕就只有靠自己。 于是也径直前往山市,打算采购一些物资,而范围也限定于普通药草中。 毕竟山兽肉条从银熊谷开始,他便再也没缺少过。 走在街上,他主要在小摊上采购,毕竟比起杂货铺购买,虽然多了道甄别流程,但价格确实要便宜不少。 山市也并不大,简单在豆腐脑店对付了一顿饭,转了两个弯,便进了一条杂货街。 街道两旁约摸有十几处摊位,上面或多或少都放置了各式草药,矿石。 此时倒是有不少淘货的人,人群中,林末甚至瞧见了几个许氏,王氏中的学徒在那询问叫价。 林末也没去打招呼,而是径直去了一处看着草药种类比较丰富的摊位。 摊主是个久经风霜的老人,看得出经历不浅,手中抱着一把虎头刀,半倚在墙面上。 看其模样,应该也算个老摊位,人流停驻量倒是不少。 林末蹲下身瞧了瞧,确实种类丰富。 当然,主营的是低中级药材,一般珍惜药材却是没摆出来。 不过对于他来说却是足够了。 他心中略一思量,决定出近日研究的药方,便开始对着方子抓药。 摊位上的草药品相都还算不错,倒也省了他一些功夫。 摊主也是个老江湖,一双招子亮眼,看见林末这架势便也瞧出来了真心想买的客人,上前介绍道。 “小兄弟真的威武,看模样也是第一次来我这选材,都是江湖人,说话都敞亮一些,我这些东西都能拿肩上脑袋作担保,没一株是假的, 若真有您大可把我提溜到山外怎么好怎么解决。” 林末晃了眼笑呵呵露出大半黄牙的老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将摊位上需要的药材都扫了一遍,发觉少了一些,不由开口: “你这有斑蓝根吗?银星草我也需要。” “斑蓝根?银须草?”老人一愣,这两种药材算比较少见,又较为叫卖的货品。 换言之,就是不愁卖。 为此,一些大的杂货铺开的收购价都不低,摊位售卖的赚头并不高,一般采药人都图省事,直接丢给草药商了,大多数摊位都没有存货。 不过他看了眼林末手中药娄里的草药数量,合计了一下,终究开口: “实话说,确实没有,不过您要是确实要,要的量也不小,我可以给您去周边摊位匀一匀,当然,价格比起杂货铺里便宜不了多少。” 他坦然道。 林末点点头,算是应允。 如今他正在研究两种药散: 一为冰清散,用作平心静气,固精养神; 一为小祛毒散,算是通用解药,能针对性压制,破坏市面上大多数普通毒物。 恰好斑蓝根与银须草便分别是二者君药。 老人确实在这处街道混迹多年,脸面是有的。 只见其周转了几个摊位,最后在一处黑脸壮汉那驻留片刻,便笑呵呵地提着两篮药材回来了。 林末检验了一下药材成色,发觉都算中上,采摘保存也算适当,便问了问价格,比对了一下,确实比起杂货铺里售价便宜两成多,也就一齐算了账。 “这玩意在你这怎么算价钱?” 结账之时,林末从怀中背囊里取出一根手指粗细,五寸长短,熏制好的精肉条,递给老人问道。 老人一愣,从手边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小心接过,又取出一把小刻刀,轻轻削了一点肉末,手指蘸了蘸,放进嘴里, “这应该是熊肉,味道挺正,熏制手艺不错” 下一刻却是脸色大变,看着林末魁梧的身躯,连忙低了低头,语气更是弱了几分,谄笑道: “大爷您这货确实罕见,若真要算钱,小的也给不起, 就当小的占点便宜,两条肉干,这些货您就全拿走。” 林末眉头微微上调,虽然知道高等级兽肉在小龙山算得上绝对的硬通货,但也没料到价值这般高。 他购置的药材可不是一株两株,单是论配制清心散,小祛毒散的量可都足足有十副,更别说其他了。 看来许成元这小子还真没占他便宜。 默默在其身上打下“土大款”标签后,林末便结账拿货走人。 待到看见林末身影消失后,摊位上老人这才松了口气,按耐住心中的喜悦,小心将肉条装好。 这时身边突然冒出一个黑脸壮汉,一脸疑惑地看着老人,打趣道: “你老小子方才作那番姿态,莫不又遇见什么惹不得的人物?” 他在试探。 老人白了黑脸壮汉一眼,想起方才品尝肉末时身子气血的波动,没好气地从钱囊里将药材钱塞进壮汉手里: “你小子可别犯傻,那是个高手。” 壮汉一愣,下意识道:“有多高?” 老人回想起先前嘴里的滋味,抬头看了眼隔壁街的醉来香酒楼,伸手指了指, “比那两层楼都高。” 壮汉傻眼,不明所以。 老人却便不再搭理壮汉,继续抱着刀,半倚在墙面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若是隔得不远,还能偶尔听见其叫卖声: “小兄弟真的威武,看模样也是第一次来我这选材,都是江湖人,说话都敞亮一些” 第七十四章 体修之秘 得到药材后,林末又四处转了转,发觉也没什么需要购置的,看时候不早,便准备返回宿舍。 山市里,最近倒是多了不少生面孔,尽皆是三大家来人,看气息都不是寻常之辈,显然又是从宁阳调的人。 街道上灯火通明,来往人声喧哗,街道边不时传来饭菜酒香,路过男人玩耍的地方,还能听见莺莺燕燕的叫唤,一派热闹的景象。 一瞬间竟然让他也已经回到宁阳南大街上的错觉。 明日就能回宁阳了,也不知家里情况如何。 林末想到。 林父这段时间定然不会出远门,一尊立命境武夫坐镇,在宁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那待他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寻个日子,便能出发至林义乡。 不过也不知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林末心里想到,也是有些烦躁。 若无意外,回去之后怕又会生不少事。 他心里已经脑补好一出豪门弃少离家出走,十余年后,一代天骄再度回归的戏码。 主角是他爹,配角又是谁? “林师兄?” 就在这时,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林末顿步,回头看去。 眼前是一个魁梧的男子,身材高大,一身黑色布衣,上面刻着一个“王”字绣花,左手缠着一层层白色纱布。 不是王动又是何人? “是你?有事?”林末问道。 他先前便在街道上晃见了其身影,不过特意绕开,免得碰面还得打招呼,徒生尴尬,没想到还是遇见了。 “有些小事与林师兄商量。”王动笑道。 其模样与昨日比武时的疯狂截然不同,满脸横肉笑起来,还有些羞怯? 说着便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处大排档类似的摊点。 林末点点头,也有些好奇这王动找他所为何事。 两人齐走,在摊点寻了方空的桌子,点了几十串腰子,五花肉,话匣子也打开了。 王动两手放在桌上,一脸正色: “我与林师兄也算不打不相识,你我两人同为天生神力之辈,也算有缘份,不过不知林师兄对我们这类人究竟知道多少?” “?”林末不知王动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摇了摇头,微微伸手,示意其继续说。 王动显然早有腹稿,直接道: “货分三六九等,人也有高低贵贱,有些东西出生便注定,轻易之间改不得,也换不来。” “像我们这类天生一把子力气的,是老天爷赏饭吃,肉身境时可以说占尽了优势,林师兄也别觉我说话冒昧, 从我练武至今,在未开始通筋,打开武道大门时,仗着一股子力气,一般通筋境的帮派混子头头便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如今炼骨,即使沸血境武夫与我搭手,输赢暂且不论,生死间大抵我生。” 他一脸傲然。 可是当看见林末有些古怪的眼神,连忙加了一句: “我指的只是普通武夫。” “那你的意思是,立命境,我们,所占的优势就不大了?” 林末说道,想了一会,说出“我们”这个词。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 王动点头。 “在肉身境,我们能以通筋战炼骨,炼骨境胜沸血,但万万不可能在沸血境敌立命境, 当然,能在其手上过几招大抵还是没问题的。” 他补充道。 “由跨境征伐,到只能同境称雄,原因便在于到后面,千把斤,万把斤力气算不得太大的优势,意劲才是真,而我们天生神力者因为气血旺盛,气血藏神难度又大,此时反倒会成梏制。” 他感叹道。 其实即使还在肉身境,他们这类神力者所耗费的资源也比同境之人多得多。 “那你的意思是?”林末问道,一席话末,他也没听出其是何目的。 “横练,横练功法,走体修一道, 在肉身境时疯狂锤炼身体,打磨气血藏神难度,如此一来,即使到了立命依旧能依仗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横行霸道。 所以,我找林师兄来,便是为了交换横练功法,做到互利互惠。” 王动顿了顿,直接说道,眼神里满是期待。 古往今来天赋者众多,为何天生神力者一直站不起来? 原因便 是立命境与肉身境是天与地的差别,庞大气力带来的优势在天堑般的境界差间骤然缩小。 而偏偏神力者因为气血磅礴的原因,突破较之普通武夫本就困难不少,最后只能是被夹在肉身境与立命境中间。 开始谁也打不过,后面谁也打不过。 这时体修一道,军中杀法优势就出来了。 而林末所修炼的横练功法便入了王动之眼。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功法,能使两人差距如此之大。 他看林末没有立即回答,心觉有戏,直接趁热打铁: “林师兄若是愿意,我可以做主将炼铁手全本,外加一册虎啸铁布衫。” 林末心中一动。 他已不是武道小白,知晓王动所提代价已经不少。 炼铁手论价值不三香摧人功之于许氏的地位低,只是修炼难度太大而已; 而虎啸铁布衫虽说较为常见,但若与龙吟铁布衫一齐修炼,最终可练就龙吟虎啸铁布衫,算是横练功法中常青树,周胜军特有功法。 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拒绝。 他修炼的戊土灵身事关重大,与一门法身级功法有关,此事若是透露出去,怕真会像李元则所说,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他沉默了一下: “抱歉,我没有王师弟那般自由,所练功法未得允许却是不可外传。” “却是我冒昧了。” 王动有些失望,点点头。 这也是其失算了,法不传六耳,一般功法典籍哪那么容易获得,尤其是横练功法,除了一些大宗门,便只有周胜军有。 可是其是王家人,注定进入周胜军也不可能到达核心层次,而且王氏又如何愿意放人? 而林末生活轨迹也就在那,身上横练功法估摸也是许氏给的,哪敢与自己做交易? 此时正好烤串好了,由小厮端上来,一时却是缓解了尴尬。 两人对视一笑,也不再提方才之事,尽皆是胃口卓绝之辈,便都将心思放在了吃上面。 吃完后两人便就此分别,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日早晨便等着集合出发。 第七十五章 回归 次日清晨。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早上烈日初升,露气未散之时,从小龙山回归宁阳的两家学徒,连带几车山货,便在孙行烈与王彪两人的带领下出发。 此时一众马车行走在山中小道上。 四周尽是眼神凌厉,手持刀刃的武者,来回不断逡巡。 甚至领队的王彪与孙行烈两人也没安然坐在马车里,而是一前一后,护持着队伍。 车队行驶速度并不快。 一方面是货物携带不少,辎重车比较多, 另一方面便是快入冬,山兽比以往都来得活跃,即使沿路早已洒了驱兽粉,甚至提前有巡狩队清理,依旧遇见了繁多的山兽,对行程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下次再入山,也不知是何时了。” 李元则骑着马,一边警示着四周,一边感慨道。 不像众人这一段时日一直停留在小龙山,他有长辈带领,平日倒也经常出去打猎,与山兽搏杀增长战斗经验,因此此番离去有些慨然。 “对了,你这头小熊罴从哪捡的?怎么这般小,打算养着玩?” 他指了指趴在高头大马上,好似睡着了的熊大,朝林末问道。 “前段时间去山中打猎捡的,姑且就养着。” 林末答道。 他手里提着霸王枪,身上背着个大行囊,里面则是剩下的熊肉条以及熊骨酒,没有骑马,而是徒步前行,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记录着路线。 不时看见没见过的植物与山兽,便轻声朝身边的补给队员询问。 这个补给队员是王氏之人,一开始自然很不耐烦,可看见林末的身材体型后,以及手里的粗重之物,好似认出了他,终归热心地解答起来。 一路让林末受益匪浅。 “别的不说,养头熊可比什么养狗,养猪霸气得多,以后长大了,甚至还能驮着你走。” 李元则有些羡慕。 男人天性就爱养一些威猛霸气的生物,那是源于骨子里的征服欲。 他自然也不例外。 林末这时回过神,听见李元则的话,看了看趴在马上睡着的熊大,想了想。 其现在不过一岁不到,若真能长得和它爹一样,近四丈多高,别说驮他了,就是他坐在其肩上也是稳稳当当的。 不过那等巨兽,在大龙山都算得上一霸,立命境中近乎无敌手,要是要光凭岁月累积,估计没个几十年根本成不了事。 而且还少不了珍惜的机缘。 于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一路无话,众人小心谨慎,却也没出什么差池。 从天亮出发,到最后车队越行越快,最后倒是比进山时耗费时间还要短一些。 等最后回到宁阳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此时着急进出城的人很多,门外排起长长一条队。 由孙行烈,陈彪带领,自然不用排队。 三大家同气连枝,驻守城门的周胜军见马车打的旗号,便直接开了条道,算是插了波队。 当值的小统领甚至还亲自过来了一趟,与两人交谈了片刻,方才离去。 不过林末却是发现,这次城门守卫却是比以往多的多,足足有三队人马。 而进城后更是看见不时有军士巡逻,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气氛有些不一般。 街上来往行人更是尽皆神色匆匆,商贩也少了不少。 不少商铺更是直接关了门。 才一月多的时间,竟然萧条至此。 好在等众人回到南大街,这种不正常的情况没有延续。 人声鼎沸,华灯初上,即使是临近晚上依然是一番繁华的景象。 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令得所有人放心下来。 等回到许氏药馆,将辎重车运回库房后,便可以就地解散。 林末与李元则告别后直奔家中。 回到家,家里并没有人,不过造饭的锅还是热的,应该是去外面玩了。 林末放下心,随便找了些剩饭剩菜,混合着养兽秘药,先让熊大对付了一顿。 好在其不挑食,吃完后便自个去小院里玩耍。 林末则就着面馕和肉条吃了一顿,随后在房间里整理收获。 临行前他找了许成元,其也是今天回来,不过没有同路,而是走的另一条路线。 两人早在 之前便将收获分割完成了。 不过剩下的肉条,熊骨酒太多,不好携带,便暂放在其那,林末身上带的却是不多。 只有一大罐熊骨酒,以及五斤熊肉条,剩下的便是临行前购置的药草。 这次大龙山一行,炼骨境资源却是不缺了,还得了把趁手的兵器,算是收获颇丰。 不过最重要的而是找到了赤能积攒的另一方式,让林末足以化被动为主动,更有了动力。 想到这,他唤出淡蓝色光幕, 先前获得的元石,加上药泉谷沐浴,足足使他节约了近一年的时间。 照先前的算法,每天平均03℅涨幅,也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天赋珠便能重新积攒满能量。 到时候他便能获取第二种天赋,到时候他实力势必会暴涨。 或许,能做到真正肉身境逆伐立命境? 他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武夫之间搏杀无外乎力,敏,体三者综合,再加上招式经验加成。 和游戏不同的则是,实战不是纯纯比面板。 搏杀中或许一个大意,或许一方有备而来,都能造成胜败未知,两极反转。 如他与许成元杀银熊那次,光论实力,若是不用毒,就是十个林末都不是其一合之敌,可在人类智慧之下,那般强横的山兽依然只能饮恨当场。 再如他与恶青搏杀,若其小心一些,谨慎一些,就算打不过,跑是肯定能跑。 不过如若力,敏,体,三者皆碾压性优势,自然提前能锁定胜局。 像林末,典型的便是力与体到达了立命境层次,只是敏捷,招式上差的多,而若第二种天天赋能补足短板,自然实力会有飞跃。 第七十六 章 乱了 ‘不过若是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未知的天赋上,未免有些太过不靠谱了。’ 林末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将脑海中的想法给驱逐掉。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就和前世考试只提前一天复习,想的是要是考的都会及格不是随随便便? 可事实哪有那么神,最终考完只能心惊胆颤,望老师最后能捞一把。 属实难受。 打铁需得自身硬,境界才是王道。 更别提立命后寿元增长二百载,那才是真正值得期待的。 长生不死永远为人所追求,他自然也不例外。 休息了一会,林末便开始继续锤炼髓骨。 髓骨的修炼比锻炼表骨要慢得多,而且也要难得多。 据他所了解,十之八九的炼骨境武者不能突破,除了资源耗费之巨外,便是这髓骨淬炼实在艰难。 艰难体现不仅在于其是个精细活,更在于进度很慢。 这也是为何在宁阳炼骨境高手地位与沸血境高手待遇悬殊的原因。 这也是个坎。 不过对于林末还好,也就是水磨工夫的事。 而且随着力量,气血的日益增长,以及虎魔炼骨术的圆满,锻炼髓骨更是得心应手,效率越来越快。 庞大的气血下,在虎踞势之下,身子的不断震颤。 体内之前吃的熊肉干与熊骨酒在此时飞快消化,使得全身暖融融的,骨骼在养分之下,随着特殊的频率一点一点地坚硬。 呼。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体内热量消失得差不多,一股空腹感袭来,他才慢慢调整呼吸频率,缓缓突出一口浊气。 数条熊肉干,加二两熊骨酒,不过支撑一次畅快淋漓的髓骨修行,可想而知髓骨境对于资源的耗费。 林末有些感慨到。 方才食用的补物若是换成钱,怕是百两黄金都打不住,穷文富武不是假话,武道只传富家翁也不是戏言。 家里若没有底子,只能像大多数人一样找势力投靠,拿些卖命钱。 他叹了声气,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便去井边准备打水洗澡。 这时门外传出声响,有人回来了。 仔细一听,都是熟悉的声音。 绷紧的脸不由微微一松。 果然,大门一推,进来的首先是萝卜头大小的弟弟林殊。 一股脑冲进来,看见小院里如小山一般的林末,一时竟没认出,仔细瞧了瞧,两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大叫一声,猛地朝他冲来。 林末也挺高兴,眼见其瘦小的身子就要一把撞在他腿上,两手一捞便将其搂了起来,小心地放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林殊显然没有过这样的视角,兴奋地坐在肩上左顾右望,很是兴奋。 随后林父,林母,以及姐姐林芸也走进院子,看见林末,很是高兴。 一番交谈林末才知道果然一家人吃过饭便去街上散步去了,如今才回来。 “现在除了南大街,东大街,其余地方可真是乱得很啊。”谈及散步,林母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忧心忡忡道。 最近半月,西城区,北城区这些地方都出了不同程度的暴乱,由专人组织冲击商铺抢劫, 甚至一些看起来富贵的人家也被当作目标,家破人亡不在少数,使得南大街,东大街房价都高了两三成,牙行每天都挤满了看房的人。 同时也造就的是来往进出人员看证不看人,街上每一住户实行一人一证,无证不得进出。 使得两座大街恍如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他们逛街甚至都只能局限于南大街。 林末默然,虽说从城外回来,已经发觉有点不对劲,依然没猜到局势糜烂至此。 随后一家人又坐下来聊了聊这段时日的事。 林末自然是捡好听的说,将大龙山一行说的跟春游一样。 没有一点危险,轻轻松松。 原以为肯定会被戳穿,毕竟出发时遭遇兽潮,死掉接近过半学徒,十几户有头有脸之辈办白事,同在南大街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而后一边聊,才发觉,原来如此大的事竟然被压得毫无风声传出。 令得林末感慨,舆论控管果然哪里都有。 随后又谈了一些琐事。 约摸半个时辰后,见天快要黑了,这才各自洗漱,准备歇息。 林末则被林父叫到了后院的耳房。 此时夜风习习,天空中闪着几颗明星。 “说吧,你小子这次外出一趟就跟脱胎换骨般,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可是听说大龙山那边这段时间不怎么平静。” 来到耳房,林远山坐在椅子上,看向大龙山那边,随意地问道。 “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林末也正襟危坐,从刚进山遭遇兽潮伏击,到许成元赠枪,两人一同猎杀银熊,再到恶青来袭,药泉比武。 通通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普世教确实难缠,这段时日你不在城里,可不知其多闹腾。” 林远山从一开始便皱起眉头,随后眉头越皱越骇人,到最后就跟能把蚊子夹死一样。 “我听说过一些听说动静闹得很大自焚,烧杀抢掠,都做。”林末回忆道。 “可不止这些。”林远山摇了摇头, “普世教开始出现时发展得并不快,因为宁阳这边根本就没有一丝警惕,毕竟其虽然不简单,但触手终究在玉州,与这隔十万八千里,到最后便发展到如今尾大不掉的势头。” 林末坐在那听着林远山讲述。 “因为其教义便是“众生平等,万般皆苦,轮回来渡”讲究修今世苦,为来世福,给口饭吃便讲究为来生奉献,将生死置之度外。 每到晚上必有被蛊惑的平民浑身被浇满火油,燃烧着朝宁阳衙门冲锋,而更是组织一大批人,由着性子使些破家败户,烧杀抢掠之事,抓了一批又一批。” 说到这,林远山也叹了声气。 这段时日,因为这普世教的原因,他暗中控制的几个匪帮也不得不解散, 准确说,外城区暗底里的势力已经倒台了不知多久。 须知这些势力追根溯源,大多都能与宁阳三大家扯上关系。 可见明面上虽然还未有太大的冲突,底下的交锋却早已开展。 每天早上洗地的捕快可不少。 林远山怀疑,于宁阳,普世教甚至存在立命境高手,不然不可能将西,北,两大城区帮会压得那般服帖。 这也是其最近一趟远门未出的原因。 宁阳乱了啊。 第七十七章 不是此间人 “至于你说的许成元,其实力那般强,这点却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转开话题。 林远山听着林末与许成元合作,一同竟然能猎杀立命境山兽,也是很心惊。 在又闻其竟然快要踏足立命第三重,更是差点惊得连连说不出话。 想拿出烟枪吃烟,都手抖得三番两次没点燃。 “其是庶子,资源这些比起嫡子许若龙不知少多少,偏偏” “兄弱弟强,不是好事啊。” 最后,林远山只得憋出这样一般的话。 若是两人为同母所生也就罢了,偏偏听闻许成元其母为妾,而性子又,又有些小家子气。 这般隐藏实力许国文知道也就罢了,自然会从中均衡,如果不知道,以后怕是少不了事端。 林末点头,这道理很容易想通,甚至许成元估计也知晓。 其一直隐藏实力,估计也有这份子心思存在。 “至于你最后所说的山海稻之事,此事牵扯很大,你就不用操心了,如今之际,你的首要功夫便是炼骨。 髓骨可真是只有水磨功夫咯。” 对于山海稻这类在林末看来,算是最重要的信息,林远山却是一笔带过,根本不愿多谈一句的样子。 似乎看出林末的不解,林远山摇了摇头,笑道,“看你小子神情,莫非还有去大龙山插一波浑水的意思?” 林末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浑水摸鱼想法固然有,但心里还是有数。 这种立命境高手才算勉强有资格插足的大事件,还不是他一个有几分力气的肉身境能涉及。 主要开始以为将此消息告诉林父,林父或许会进而通知林义林氏,看看有没有机会攫取些好处而已。 “虽说山海稻位列地宝卷十二位,可在某些层面,说其是前三都不为过, 在这番世道,其重要性更大了几分,不过对于一般势力来说,却如同烫手山芋,看得,摸不得。” 林远山感叹道。 这等战略修行物资,最起码也要郡望一级的势力才敢伸手。 换句话说,别看如今宁阳三大家在大龙山搞得轰轰烈烈,没得到也就罢了,不过空欢喜,若是得到了,也只得乖乖交给周胜军换些好处,不然只会是破家之灾。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这山海稻究竟存不存在,也难受啊。 林末起初确实对其的珍贵没有一个概念,此时被点明,也是点头。 简单来说,那玩意太高级,不是他们碰得的。 “这段时日你把这边该处理的事处理一下,过几日我们便准备离去,我已通知了你二叔,他可是想见你的很。” 林末笑了笑,没有说话。 父子又谈了些武道方面的经验。 两人之间自然是林末问的多。 谈着谈着不尽兴,最后甚至起了兴致,去小院处切磋切磋。 单论招式,没用神力,林末自然被完败。 几十年的战斗经历,令得林远山无论是目力,还是反应力,招式应对上,比之林末却是高太多。 到最后便变成了手把手教学。 一个愿意交,一个乐意学。 直至半夜小院里依然啪啪对拳声不止。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 昨晚的训练强度对于林末自然没有什么影响。 起床后照常练拳,打完两通拳后,洗个澡,热了几个林母自己蒸得大肉包子,顺便将熊大早饭也安排妥当后,便快步朝许氏药馆走去。 大龙山回来,便意味着识药实践也就此结束,像林末他们学徒期便算熬过,此次去便是签订相关契约。 契约包括方方面面,比如培养方案,例钱几何,以及药馆任职,职务范围等等。 类似于前世的就业合同。 根据每个人天赋不同,待遇自然也不同。 而林末此次自然不是去签什么合同的,过几日便要离开,此番去也算给个交待。 从家里出发,此时天还不曾太过明亮。 走进南大街,此时街口处却已经排满长长的队伍。 自然是卖菜的商贩居多。 周胜军军士正在一个个检查凭证,以及有没有携带利器之流。 确实比较严格。 也有其余几个街区想要进来的人,身上自然没有凭证,这时须得有人担保,且能说明来去缘由,方可放行。 使得林末有些感慨,如若前段时间也是这样,他怕是连许氏药馆门都进不去了。 这也说明了其余两大街区究竟是有多乱,令得这时进出都要如此森严排查。 想到这,他心中叹息,不再观察,径直往药馆方向走去。 药馆依然是一样的气派。 甚至因为形势的严峻,门口的门房都多了几条壮汉。 而林末于大龙山的事迹好似传开了般,月前还一脸傲气的门房,此时看见他,竟然破天荒讪笑着打招呼,令得他有些错愕。 仔细一想却是没过多久便想通了。 在小龙山,虽然也慢慢因为实力的显露,越来越受关注,尊敬,但面对的都是同龄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清高傲气,叫声师兄便算舍了极大的面子。 而这类早已步入社会的武夫,却是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自然圆滑得多。 想清楚后,林末也不显傲慢,依旧如小龙山一般,点点头,面无表情走进药馆。 此时演武场已经来了不少人,尽皆神情兴奋。 毕竟从小打熬身子,夯实根基,到开始通筋,玩命地修炼,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今天? 在宁阳,入了许氏,说是抱着铁饭碗也不为过。 签订契约后,一辈子吃穿不愁,甚至家里也会受到庇护,无论全家医疗,子女入学都有优待,在这乱世之中,说是再幸福也不为过。 武道,武道,真正来说,绝大多数人最初始的愿望也不过是自己,连带身边人一同更好地活着罢了。 至于什么穷尽武道之秘,攀登武道最高峰,要这天遮不住我的眼,都是假大空。 是人就得吃饭,而武道只是让人吃得起饭而已。 演武场这热烈的氛围,甚至连同林末也被感染,可惜他注定不是此间人。 第七十八章 山雨 很快,待到时间过的差不多,几个白衫药师便从内院走出,领头的则是一个华衣青年。 其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长相端正,宽阔饱满的额头下眼睛炯炯有神,使人生不起好看。 “那便是许氏大少爷,许若龙?听说其天赋卓绝,如今甚至要突破立命境,如今更是已经接手了一部分许氏生意,每日除了练功便是处理事务,说是大忙人也不为过,没想到是其来主持契约。” 有人低声说道,道出了青年身份。 林末看去,果然其长相与许成元有几分相似,都有许国文的影子。 只不过两者相比,许成元长相更为俊美,面部更柔和,而许若龙则棱角分明,看着仁厚一些。 见着许若龙出现,原本有些嘈杂的演武场顿时安静了不少,一个个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看着位于中央的青年。 不出意外,其便是他们往后若要效忠的对象,也是宁阳三大家,许氏的未来家主。 许若龙却是表现得没有丝毫傲慢,骄纵,气质十分温和,只是一双厚重的眉毛略微皱起,会给人心头一紧的威严感。 此时其见众人尽皆沉寂,被十几二十双眼睛直直盯着,也丝毫不露怯色,缓声道: “各位,咳,我为许氏许若龙,忝为齐光四十七年许氏药馆纳新主持人 在座尽皆我许氏药馆之菁华英才,为宁阳之骄子,望今后一同行事,彼此同心,戮力与共,求武道,护亲朋,享太平。” 说罢也省去了其余流程般,拍了拍手,身后的力士护卫走出,搬来数座案牍。 此时台下十数人,不知谁先鼓掌,立马掌声如潮,大声叫好。 林末也合群地拍了拍手,倒觉得这场景熟悉得很。 待案牍搬好,便开始唱名上前签约。 实际这么多年过去,待遇等级皆早已有定则。 林末打听来: 若还是通筋境,三响及以下,一月是三份通筋精油,以及基础月俸二十两银子,与其余职务薪酬可累计。 签约后还有类似签字费的东西,据传百两银子以及十份通筋精油。 此番往上,每多一响月俸则多五两银子,签字费则多十两银子。 而到炼骨境待遇则更好,光是签字费便是千两银子,以及五份壮骨散,月俸更是较通筋境翻了两番。 诚意确实足。 换作普通人,签约进入许氏,即使上有老下有小,光凭月俸也足以支撑全家消耗,说是福报也不为过。 签约很快,对于大多数人不过签个名罢了,不久便叫到林末的名字。 他上前。 为其签约的自然不是他人,正是许若龙。 林末坐下,对面许若龙面目含笑。 其将一白纸推至林末面前。 “你的事我已听顾叔谈过,不过少年英才皆慕之,依旧抱有一点侥幸,若回心转意,或事情有变,可随时回许氏,许氏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许若龙情真意切,豪爽地说道。 说实话其是有点遗憾的。 大龙山上的事情,他自然有所耳闻,对于林末生平性情阅历,更是询问了不少人。 甚至连其好友李元则也叫来聊过几次。 为的不就是以利相交,以情相交,以心相交? 不过事情出乎其所料的是顾得山远在大龙山便托人传来消息,林末此次不会留在许氏,也不许任何人强迫,言语中多为告诫,使得他多番心思作废,实属遗憾。 林末默然,沉吟了一会,缓缓点头,心中也松了口气。 虽说早托了顾得山为其交待一声,但依然怕从中会有变故,所幸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 “多谢许少体谅。” 说罢小心将白纸收好,放在怀里。 许若龙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武道路漫漫,祝君武运昌隆。” 林末抱拳。 走出许氏药馆,此时不过天方大亮。 林末回头看了眼身后牌匾上四个大字,心中有些复杂。 这算是他命运转折之地,也是真正融入这方世界,记忆最深刻之所。 从最开始手无缚鸡之力,到现在力达千钧,手撕立命,仿若昨日。 门口的护卫见林末,依然目露敬畏,还不知道其明日便不会再来。 他摇了摇头,朝家中方向走去。 乱世之中,他只求平安。 走在大街上,他倒是很少见过此时的南大街景象。 往日这个时候都是在演武场挥洒汗水,熬练力气,哪像此刻一般,在街上乱逛? 不过虽然不明显,但林末还是发现,似乎外城区,其余几条大街的风波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南大街。 最基本的便是人流量的影响。 与晚上不同,白日该做工的都去做工,此时的南大街实行禁流后,竟然都显得有些冷清,宽敞的大街上只有不多的些许人。 而体现在身边的还有物价的变化,一个肉包子竟然价格翻了一番。 要知道南大街各类商户都算是有三大家背书,至少货源坚挺,没想到也是这般。 林末有些无语,两口将手里的包子吞咽,有从怀里将余钱补足。 “小伙子,看你样子应该近来不经常出门,如今这街上,可上门都涨价了呢!别怪老伯心狠,实在是没办法,如今货难进。” 卖包子的老头儿看林末皱了皱眉头,心中似乎也有苦闷,解释道。 “外面乱得很,前几天普世教那群妖人央着一大伙人冲击货栈,烧了大半物资,啧,据说死了不少人,造孽啊。” 老头儿摇了摇头,将蒸笼盖上,一边说,一边摇头。 随后其又絮絮叨叨说道,前半月,在外面几个街区,普世教伙同一大群人,挨家挨户敲门拉人,信教就给银子,给粮食,不信教便没银子,没粮食,甚至还会被打杀,抢掠,乱的很。 到后面周胜军发现苗头不对,狠杀了一群人,才勉强将势头给遏制住,可依旧形势不容乐观。 林末没有接话,只是做了个合适的倾听者,待到老头儿说得差不多口干舌燥,这才抱拳离去。 眼前街道依旧繁华,天气更是风和日丽,晴空如洗,但在他看来却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第七十九章 熟人 林末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准备直接回家。 不过没走多远,却是听见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 一行周胜军军士披甲带刀,小跑往大街外跑去。 紧接着便是哭喊咆哮声。 原本算整齐的队伍忽地乱了起来,后面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前挤,随后是敲锣打鼓的声响。 嘭! 忽地一声爆鸣。 远处是冲天的火光,紧接着两具火人从远处冒出,怪叫着往人群中扎去,引得平头百姓纷纷哭喊着乱跑,给周胜军维持秩序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这就是自焚? 林末头一次亲眼目睹如此惨烈的行为,看着浑身浇满火油,神情狰狞,癫狂地一摇一摆,冲向人群的火人,即使是他也不由心中一寒。 究竟是什么能让人这般忍受痛苦,悍不畏死,选择以如此酷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普世教。 他心中暗念三个字。 看着混乱的人群中有被教唆的百姓开始疯狂屠杀同伴,到周胜军军士早有准备,越聚越多,最终以暴乱被压下,两具火人被烧成焦炭结束,心中五味杂陈。 而就在其想要离去时,忽然看见正在逃窜的普世教徒中,竟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原本准备离去的步子一顿,想了想,扭身追了上去。 现在正值混乱的时候,人挤人,所有人都疯狂想要挤进南大街,即使知道骚乱早被平息,依然不敢停下,拼命地往里挤。 林末仗着力量大,在尽量没伤着周边人同时,急速往外窜,待到挤出人群后直接猛然加速。 常人眼里,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便消失不见。 此时西大街,一处装修典雅的房屋。 大厅里墙上裱着几幅龙飞凤舞的字帖,正中间则高挂一看便是名家所作的八骏图。 看样子便是书香世家。 当然,那是前几日的事了。 此时堂里坐着几个身穿白衣的壮汉。 每个都身强体壮,肌肉鼓起,面露煞气,一看便见过不少血。 除开坐着的几个壮汉,堂里还站着近十个布衣百姓,一个个喘着粗气,胆怯地立在那受训。 门外。 林末一点点挪动身子,只余下一条缝看着屋内的情况,同时将手上的壮汉轻轻放在身后。 钳住其脖子的手微微松劲,看着涨得满脸通红,一脸惊恐表情的壮汉,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其噤声。 壮汉显然十分识趣,拼命地点着头。 林末面无表情地手上突然发劲,轻微的咔嚓一声,直接便使得其脑袋一歪,身死当场。 将其缓缓放在地上,藏在门口盆栽后面,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声音。 “这次做的很好,死了十几个人,听说还死了两个周胜军?干的不错,不过以后可以把重心放在百姓身上,杀一些大头兵用处不大!” “今日正午,你俩继续带人,这次寻三个火人,在菜市场烧,尽量引起暴乱” “还有下次,事情办完别他娘地直直地往据点跑,记得多绕几圈路,尤其是你,若不是我派人接你,说不得这里就暴露了!到时候你直接就去找大普渡天请罪吧!” 随后则是一连串的诺诺声。 然后林末便看见坐着的壮汉拿出一个大口袋,从中不断拿出肉条,馒头之类吃食,分发给站着的人,一边说一边道: “待会回去可以多寻些朋友,亲戚过来,大普渡天是仁慈的,平等的,来了便是一家人,我们兄弟姐妹越多,力量便越大,日子便越幸福” 随后便是一些毫无营养的洗脑话语。 林末继续听了会,发现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直接起身,走进屋子。 为首的壮汉还在慢慢地进行洗脑,不时用手比划,说得唾沫飞溅,此时只见视线一暗,忽地抬头,顿时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 这时其余人也反应过来,一齐回头,近十对眼睛齐齐地看着林末,其中一对突地慌乱了起来。 “虎爷?这么多年没见,一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是和兄弟见外了?” 看着林末高大的身材,为首的壮汉瞳孔微缩,强自镇定,忽地一笑,哈哈道。 一边说着,袖子下的小拇指微微勾了勾,随后捏拳。 众人视线交流,暗暗点头,准备往身旁的武器摸去 。 就在这时,林末忽地动了,猛虎出笼般,直接朝人群扑去。 “杀!” 壮汉见此目呲欲裂,顾不得多言,只大吼一声,便直接提着身旁的大砍刀朝林末劈去。 刀声烈烈,大力之下发出呼呼声响,其丝毫不顾会伤到同伴,狞笑着,眼里满是杀意。 嘭! 林末面无表情,随手一拍便将身旁一人半块身子拍碎。 近十万斤巨力,对付一群武道未通之人,说是杀鸡一样简单也不为过。 沾之即死,碰着就残。 很快周围便没有一个人,此时看着迎面劈来的一刀,不闪也不避,伸手猛地如拍西瓜般拍在刀面上。 咔嚓一声。 壮汉眼睁睁看着自己花大价钱寻到的百煅钢刀如瓷器般破碎,紧接巨力袭来,震得其连忙洒手。 回过神,迎面一脚,整个人便倒飞出去,肚子直接像爆炸了般,空落落没有一丝感觉,耳边则是风声呼啸。 他惨嚎一声,撞在墙上的八骏图之上,将桌椅砸了个稀烂。 稍慢一步,正拔起刀的几人忽地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林末,似乎不敢相信,下一刻便是眼前一花。 砰砰砰三声,八骏图上又多了几个凹陷。 “一处据点,两个炼骨境配一个沸血境高手,当真不差。” 看着最开始手持钢刀的壮汉身子依然在不断地颤抖,林末心中微微一惊。 方才与之交手,其力量足足有数千斤,刀法更是狠厉,在沸血境中怕也是个不弱的角儿。 放在许氏,便是个威风八面的青衫药师。 “你究竟是谁?” 壮汉先是低下头,看了眼被一脚踢得炸开的肚子。 血肉模糊中肠子,肋骨混在一起。 竟差点将其踢成两截? 这等实力,必然是立命境高手,可明明三大家中这类强者都是被编成书册,由他们记了又记,明明没有此人啊! 他心里极为不甘,死死地盯着林末。 林末没有言语,只是皱了皱眉,看着满是血水血沫的鞋子,有些烦躁。 他转过头看着呆在一旁的青年。 “虎子,你那有干净的鞋吗?我记得我俩之前码子差的不大。” 青年呆若木鸡。 第八十章 高人 贫民区一处破旧的院落。 屋子里家具没几件,说是家徒四壁并不夸张。 门口的大锅里煮着米糊似的东西,不过黑糊糊的,散发着一股子焦味。 家里唯一值钱的不过是一架木床,上面躺着面若金纸,气若游丝的两人。 两人合裹一床边角发黄的被子,身子似乎有化脓的地方,药味混着腥味,风一吹,让人不由有些作呕。 林末将门打开,窗户也打开通风,使得空气流通起来,这才好上不少。 “这是,谁干的?” 他看了眼床上的两人,不是林东,林牛,又是谁? 看着两人的惨状,想起才来这方世界,一起抱团时嬉笑怒骂的情景,不由沉声问道。 方才杀人后,两人没有过多耽搁,搜完尸,捡了些东西,就直接从小道,在杨虎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一切最开始的贫民区。 走进门,便见着了这番场景。 此时不复最初稚嫩,原本便横亘条刀疤的脸,又不知从哪挂上一条抓痕,一脸沧桑的杨虎坐在一旁,两手抱着头,并未立即答话。 林末也没催,只是不再搭理其,转过身开始检查床上两人的伤势。 掀开被子,两人肚子上被人胡乱缠着一圈圈白布,白布之下则是两条长长的刀伤。 未得到即使的救治,伤口化脓感染,原本不算严重的刀伤,此时带起的高烧,反而成为索命的镰刀。 这是这个世道贫苦人的受伤后的真实写照,毕竟这方世界可没有抗生素类似药物,一旦受伤不能得到妥善处理,感染便意味着死亡。 他叹了声气,从怀里取出一瓶小袪毒丹,拿出一颗捏成粉末,洒在两人伤口上,又寻了一碗水,分别一人一颗气血丹喂了下去。 肉眼可见。 原本两人还苍白的脸便多了丝血色,呼吸也平缓了起来。 一颗小袪毒丹,两颗气血丹,命却是算保住了。 这点若是不计代价,丹药疗效比西医还来得快。 林末一把将有些发馊的被子扔在地上,心里道。 这段时日药经自然不是白学的,除了一些基本的散剂炼法,寻常治病救人经验之谈也是多不少。 而在此途中,前世的思维方式与药经上记载的药理分析彼此产生了类似的思维碰撞,给了林末不少启发。 “你,末哥,你竟然把牛子和东子救活了?” 原本一旁消沉着的杨虎,也是忽然站起,看着床上两人面色瞬间好转,顿时满脸通红,不敢相信地问道。 林末没有说话,负手而立,只是点点头,目光则带着审视意味看着杨虎。 杨虎却是丝毫不在意,一下子扑了上去,跪在床边,看着气色明显好上不少的两人,身子一下子泄了气般瘫坐在地上,忽地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不论样貌,身材,抑或气质都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林末,缓了缓后,终于低声道出事情所有经过: 三人在与林末分道扬镳后便加入了在贫民区一带,算是大帮派的黑虎帮。 刚开始一切都是极好的,经过一番身体检查,三人都合格了,随后便同一群人呆在一起,同吃同住,每日经受严苛的体能训练,甚至还有帮里的传功师傅教授几招散手。 饭菜虽说吃的不好,但至少也是管饱,偶尔也有油腥,比起之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可谓是好太多了。 而这样单调又满足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一个月前的一天,一切都变了。 宁阳城中突然来了一群狠人,为首的是一个面相和蔼,慈眉善目的僧人。 在其头一次拜访黑虎帮帮主时,听说话不投机,便当着数百帮众的面,如佛祖拈花一笑般,信手一摘,将其脑袋摘了下来。 随后轻飘飘地纵身离去,全场竟无一人敢拦。 之后则是青衣帮,花蛇帮,铁手帮 宁阳西,北两大城区,叫的出名头的帮派统统被拜访了一遍。 听话的便逃过一劫,稍有不顺的,便皆被打杀。 从此,两大城区,所有帮派每个月必须上交不菲的利钱,如若不交便会引得贼人从地位最高之人杀起,使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之后原有还算安定的秩序一下被打破,为了上交不菲的利钱,所有帮派都在想方设法地捞钱。 所带来的便是一家商铺,一天之内各式各样的茶水费交十来次,往往月利才交了这个帮派,下 个帮派便赶着上来了。 说是民不聊生丝毫不为过。 而这也成为了帮派乱战的开始,杨虎他们这群只被养了个把月的愣头青也上了场。 林牛与林东便是一场长街械斗中为掩护杨虎而受的伤。 后面黑虎帮因没交上利钱,第四任的帮主被乱刀砍死后,终于也就散了。 为了挣钱,顺势便加入了正宣扬众生平等,来世福报的普世教。 开始只需要诵诵经,开开早会,便能免费得到食物,不少人便参与其中,只是后来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只是后面愈加变味,想到不对劲时,却已根本脱身不得,只能听之由之。 “这么说来,那群狠人,也是普世教的人?”林末听后若有所思,问道。 “兴许是的,其中有一满脸乌青,面亘刀疤的光头壮汉我在黑虎帮见过,入了普世教,也见过。”杨虎想了想,语气也没那么确定,犹疑地道。 林末沉默了。 一方面当坏人,使得民生愈加凋零;一方面做好人,送米送面提供精神慰藉。 不得不说,普世教中有高人,一拉一踩,发展得如此迅捷不是没原因的。 倘若百姓安居乐业,勤恳工作,谁又有闲心去拜什么教,信什么道义? 双手创作财富是关键,就怕再拼命工作,连卧榻之地也没有,吃穿用度都无法保证,这时才需要信仰来寄托。 随后林末又问了一些杨虎问题,譬如普世教人员分布,类似之前的据点组织还有几处,以及一些其他问题。 最后将其肚子里的货掏空,留下不菲的钱财,一些瓶瓶罐罐的疗伤之物,依旧一本从之前使刀壮汉身上搜到的残功,也就离去了。 他没有开口问其今后何去何从,杨虎也识趣地没问。 不过听其的意思是应该会离开宁阳。 毕竟就他所知,这几日普世教将会有一大动作,如若再不走,可能就迟了。 如若林末独身一人,他自然不会吝惜力气,愿意带上几人一同换个地方发展,可是还有一大家子啊。 一个多月的玩伴与至亲安危相比,孰轻孰重? 林末站在门口,久久伫立,最终脚下加速,身形转瞬消失在转角。 第八十一章 行事 走到大街上,林末这才将步调放缓。 此时时值正午,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秋天的凉爽,热气不断从地下冒出,让人心里烦闷。 许久没来过贫民区,原本熟悉的街道也变得有些陌生。 他放眼望去,街上行人不多,即使是有,也是步履匆匆,埋头赶路。 本还想就在附近解决些吃食,结果发现,如今开着的店铺可以说少之又少。 唯一算神态正常的也只有一群群低着头念经,嘴里念叨着“普渡众生,来世福报”的普世教信徒。 来往路人见之无比惧怕,纷纷绕道而行。 即使巡逻而过的周胜军军士见着此情景也没有再提捉拿之类的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盖因为人太多了,完全抓不完,衙门里的大牢甚至都装满了,最后只得无奈听之由之。 所以接下来真正的大动作到底是什么呢? 林末一边走,一边回忆着杨虎给予的信息。 据其所说,普世教刚开始活动并不频繁,甚至可以说没显露一点异样。 只是每日例行整个宁阳城数个据点,开展早课活动,坐禅活动。 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能来,念一上午经,坐一上午禅,完成后都能获得一份小礼品。 其中有时是厚实的面馕,有时是几个生鸡蛋,几碗米面。 不管种类如何,反正一个人一上午所得必定能够保证一家三口一天的伙食。 就这样每日所聚人数越来越多。 后面便开始提议捐家献财,同吃同住,众生平等,福报来生。 这时便开始变味,开始主动献财的会给予给丰厚的回报。 比如家里就一袋米,献出后能得到数袋米,一下令得不少穷苦人欣喜若狂。 后面越来越多人捐献家财,同样得到更多的回报。 随后势力越来越大,便开始成群结队抢砸商铺,获得物资,分给所有人。 其中自焚便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出现。 而最近杨虎所言,原本受三大家或明或暗压制,慢慢突显颓势的普世教忽然开始疯狂暴动。 入了教籍的成员三天两头便会集会。 内容自然是譬如踩点破家,自焚行动,上街游行之类。 前几天北城区货栈焚烧事件便是其中策划的一次大规模行动。 ‘打散帮派能理解,像这样的教派,自然越无序越容易生存;捐财多返也能理解,本身便类似于庞氏骗局,只不过普世教除了要钱,更要人而已;至于自焚,游行同样如此,一切都是为了使局面乱起来; 只不过烧毁货栈是为什么?’ 林末有些想不通。 普世教众人也是人,也得吃喝拉撒睡,真想掀起暴乱,手段太多了,为什么会选择如此吃力不讨好的方式? 除非其有信心在粮食短缺前,就能达到所谓的目的。 林末心中一寒,莫名想到大龙山也出现的普世教踪迹,脚步加快。 ‘必须早日离开宁阳了,商量好时日便租借马车。’ 林末心中有了计较,脚步继续加快,朝家方向走去,连饭都不愿在外面吃。 此时大龙山。 经过连绵几日阴雨后,天气反常,烈日灼灼数日,天气反倒越来越热。 高悬的太阳洒下无边的热量,大地都被烤熟般,从斑驳光影中蒸腾出缕缕热气。 小龙山据点。 此时山口处,站满了来自宁阳三大家的高手。 尽皆身上气血磅礴,气势非凡,放在宁阳,都是有名有姓之辈。 为首的是周炎。 其今日没穿往日的白衫,而是身披重甲,背负一门板大小的重尺,立在象豹兽旁。 身边则是数位同样身披铁甲,军士打扮的周胜军高手。 王氏,许氏高手同样在列。 在这样的大事件,没有人能置身事外,谁若不愿去,必会引来两家攻伐,因此都没留手。 若是有人细心观察,必会发现,在场人,最起码都是立命境高手。 合计其来,几乎算是整个宁阳三大家十之六七的立命数量。 如若不是此番事情太过不同寻常,即使三大家也不敢冒着被偷家的风险,将底蕴全部拿出。 “此次山海稻出现非同寻常,真假难辨,结合宁阳如今出现的一些情况,即使 是真,此番也必会出现一定波折。” 周炎面色平静,看着大龙山深处,对着身旁的顾得山以及王炎震,轻声说道。 “没法,这是个饵,不吃不行。” 王炎震撇了撇嘴,坦然道。 宁阳那边情况传来,局势也愈发明朗。 普世教也露出其爪牙,虽然不知其为何会不远万里从玉州出发,来到地处淮州腹地的宁阳,但其必有所图。 因此这番使得宁阳十之六七高手齐聚大龙山也很容易猜清,大抵是调虎离山罢了。 不过猜清又怎样? 从前几日,三大家一位探子凭着重伤之身,带回一粒山海稻的种子后,便意味着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 这是阳谋啊。 “不吃不行?呵,说不准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炎眯了眯眼,轻笑道。 胜券在握的模样。 近二十位立命境高手,宁阳大半实力尽在这。 即使放在郡府也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强大势力,若真有人张嘴,也得担心牙会不会崩掉!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宁阳。” 众人尽皆沉默。 “宁阳那边有许家主与王家主坐镇,再乱也乱不到哪去,此番行动结束便立即回去镇压,小事耳, 至于民生,我已派人往周边县城购粮,另外向郡府申请的粮食也批下来了,会有高手运送,放心便是。” 周炎轻声宽慰道。 宁阳那边的形势每日都有数次朝小龙山汇报,他们自然知道。 其严峻层次,几乎快威胁到宁阳三大家的基本盘,由不得众人不担心。 不过若真有所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众人心便定了下来。 “现在出发吧,此番务必小心谨慎,到时就劳烦王舜功长老与桑忠立长老先行侦查侦查了。” 周炎轻声道。 “放心便是。” 两人点头应道。 他们两人算是三大家腿法轻功最好之辈,人称宁阳双旋风。 第八十二章 星火行动 北城区,一处隐秘的庭院。 庭院藏在巷子深处,原为一富商居所,三进制的规格在闹市之中算是极其罕见,只是后面一次行商失利,不仅钱没了,命也丢了,房屋便被家里人兜售入普世教手中。 四周是高大的围墙,院落无论是演武场,小花园,假山亭榭皆有。 甚至还引了条活水在院中,大有闹中取静,静中取雅之意。 济真坐在池塘边,面露慈悲,将手放入池水中,作舀状,只见一条条金鱼争先恐后地往其手中钻。 阳光挥洒,落在湖面,留下斑驳的金色碎光,映衬着岸边的僧人,犹如佛子。 其身后则是两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壮汉,其中一人还算正常,接近两米而已,另一人却足有两米多高,宛如小巨人般。 他们容貌极为相似,眉心处皆纹一血印,耳朵上嵌有一银质耳环,微微咧开嘴,尖利的獠牙暴露在空气中,一股子凶残野蛮的气质油然而生。 若是普世教之人必能认出,两人为近些年才在教中展露头角的童家兄弟。 凭借一手血影破体功,再加上兄弟两人心有灵犀,配合无间,共同出战下,沸血境时便能与立命境高手抗衡一二。 “师兄,大龙山那边消息传来,‘星火’行动就要开展,而恶青师兄依旧下落不明,两地探子都查不到半点消息。” 童大看着面前的人儿,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其在兄弟二人间体格要稍微差些,比不了天生神力的弟弟,但心思却更通透不少。 “没有消息不就是好消息嘛,可能恶青师兄在山里遇见什么机缘,因此耽搁,没来得及传递消息也是很常见的呀。” 一旁的童二注意力集中在济真手里的鱼儿上,口水不自觉从嘴里流出,下意识道。 济真无言,笑容慢慢隐没,缓缓站起身子。 手里来回跳跃的鱼儿忽然像遇见什么可怖的事物般,疯狂逃窜出掌心,摇着尾巴,往水底钻去。 “许氏那位,林末?昨日安稳回来了对吗?” 他轻声道。 童大迟疑了会,点点头。 “师兄你的意思是” “可是我已反复确认过那边的兄弟,那日山里立命境高手中全有专人盯梢,没有一人逃离监视,而那林末虽说实战很强,但终究只是炼骨境,怎么会” “没有可能就是最大的可能,况且谁说他只是炼骨境?” 济真脸上重新浮现笑容,“暂时,把那位少年实力定做立命境高手对待,然后该放的眼梢不要吝惜,尽早查清三大家剩余高手的行踪,明日我们也该行动了。” 他知道恶青应该是死了。 以其的性子,若是没死,哪怕只有一口气在,爬也会爬回来见他。 如今没一点消息,自然是回归大普渡天的怀抱了。 “是!” 童家兄弟应声,退下安排相应事务去了。 济真则立在池塘边默然,湖里倒影随着波光拂动。 而就在同一时间,飞虎岭。 周炎一行人急速奔袭,尽皆身强力壮的立命境高手,并未费多少功夫便来到了飞虎岭处。 在其地驻守的探子指引下来到出现药田的小谷。 此时整座小谷中光华暗蕴,远远看去,光晕甚至浸染着阳光,五色的光泽闪烁,原本荒凉的地儿,此时犹如洞天福地般夺目。 “这,真是不敢相信,我记得前些日子曾远远眺望过此处,根本不是这般模样啊。” 王舜功一脸异色地看着小谷,不由道。 毁山灭林容易,他也能做到,只是效率快慢的问题罢了,不过这等改天换地的本事,他却是听都没听说过。 “受界域阳潮影响,整个赤县大周境内,不少地方出现过类似药田宝地,望京那边听说更多。” 周炎轻声解释道,脸上异色浮现。 “阳潮。” 听见阳潮,原本神情亢奋,激动的众人却是脸色一变,不再言语。 与赤县神州界域相接的那处异界名为天兽界。 阳潮便是两界引力不同,规则不同,而互相牵引刮起的,类似潮汐状的物事。 其也正是界域多产奇珍异宝,天地灵机的主要原因。 而阳潮风刮到赤县境内,也象征着界域之地不再如当初那般稳固。 既是蜜糖,也是毒药,宛如鸡肋。 四周的探子如潮水般先行冲进山谷,确认安全,众人才继续向前。 走进,一眼望去山谷并不大,如碗状,四周是高悬的峭壁, 中央一处药田,方圆十数丈土壤甚至闪烁着玄光,各类晶莹如玉的珍惜植株肆意生长: 有藤蔓碧翠如玉,枝挂琉璃玉盏般果实的奇树; 有大如人脸,苞如女子的花朵; 有形若龙舌,叶似利剑的丛草; 以往十数年都难得一见的珍材一同地出现,但在众人眼里,却不及药田正中央一株墨绿色的水稻半分光彩。 其平平无奇,通体如墨,高有一人高,枝叶下挂满数串如玉般的稻穗,风一吹,一股子清香便被采入风中。 “果真是山海稻!” 一旁随行的的周胜军副都统周冲心急口快,不由自主叫出声。 其眼里激动之色难以掩藏。 不止是他,在场十数人见着药田里各式植株,即使认不出名字,光是瞧见模样,也知必是珍卉异株,难以想象的天材地宝。 作为许氏药馆领头人的顾得山自然不存在不识得的问题,可就因为如此,他见着药田,这才被惊得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 “玉盏树,此树上古年间便稀罕至极,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一颗果实便能补足肉身境所需血气,甚至能帮助武夫立命境时气血品质硬生生提高半个台阶。” 要知道血气品质天注定,取决于肉身境根基程度以及根骨属性。 立命境时普遍为气血狼烟,区别在于狼烟粗细而已;天才者气血烘炉,代表气血量同侪之中算是出色之辈;至于气血如龙,赤县万万里大地,一辈不过寥寥数人。 据传气血品质与宗师之境存在不可说的关系。 可想而知能助提升气血品质的玉盏果有多珍贵。 “还有朱果,龙血草,仙子花这,未免太过离奇了?” 以往不是没有出现过药田,可如此稀罕的,却是真正绝无仅有。 第八十三章 半步宗师 “不对,为何这般声势浩大的药田宝地出世,周遭山林那些畜生一只都没出现?” 就在众人心潮澎湃,内心炙热时,最前面的周炎忽地冷声说道。 ‘对啊,这次宝地出世怎么会这般平静?’ 原本见着数种甚至有益于自身修行的灵株,正蓄势待发的众人忽地心底一惊。 天地灵物有缘者居之,可往往“缘”落在兽类头上的机会更大。 除了灵物大多生长于人迹罕至之地,便是由于兽类对于天地灵机的感应远超于人族武夫。 此地处于大龙山深处,按理兽王不缺,如此气势磅礴的药田出世,按理万兽齐聚都一点也不夸张,可此时连飞虎岭的飞虎都没出现。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有人戒备!” 周炎一声令下,原本如潮水般冲进小谷的探子忽地停下,手持钢刀审视四方。 顾得山等人同样气血高涨,意劲流转全身,彼此戒备。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药田处出现一个簪插墨发,身穿淡黄色长袍,面无表情的男子。 顾得山一见男子面容,心底便升起一股熟悉感,觉得有些眼熟。 视线相对,男子忽地轻笑。 “鱼儿入网了。” 众人见其嘴唇嗡动,听不见其说什么,就在这时心中陡然生起一丝危机感,背后忽地一凉。 砰砰砰砰! 弓弦轰鸣,弩箭如星! 只见周遭峭壁,视线盲点处一支支弩箭伴随着炮仗般的轰鸣,如雨般朝人群射来。 巨大的力量加上下坠的冲力,速度快若流星,转瞬便落到人眼前。 “这是,八牛弩?!” 周胜军军方的人眼角一颤,心中蓦然一惊,忍不住低呼,身形瞬间暴退,往山壁处赶去。 八牛弩号称弩箭一出八牛相随,数万斤的力道再加上那个高度加持,扎在身上,怕是意劲都防不住! 这是借着地利营造出铁血军阵的威慑力! 只见最起码都是炼骨境的精锐探子在弩箭之下如下饺子般纷纷到底,携带着巨力的弩箭旁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便被扎个通透,最后栽进地里。 即使是一众立命境高手也只得凭着鬼魅的速度不断闪避,可在密集箭雨之下依然免不得硬接几箭,惹得气血翻滚,面目煞白。 甚至有运气不好的,一连数箭下去,破开意劲,血溅当场。 待箭雨停歇,谷内站立之人竟然只剩十数人。 “普世教中人?你们怎么敢如此与大周为敌?目无王法,不遵法纪,不怕株连九族,往后只得活在阴沟里?” 周炎将巨尺微微放下,看了眼身后尽皆气息波动的众人,不由气得目光愈加冰冷,看着慢慢走来的黄袍男子道。 “大周?注定将被历史车轮碾碎,扫进垃圾堆的东西,也敢称王法?” 唤觉微微笑道。 身后恶食,恶赤紧紧跟随,即使只有三人,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是非功过,只得后人评说,而由不得你们这群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说教。” 周冲怒目而视,下一刻便直接叱道。 其面色有些不好,身上甚至有几处血迹,正是对抗箭雨所受的伤。 “对啊,是非功过,后人评说,你说我们是一群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又如何确信,后人眼中,我们不是卧薪尝胆的英雄?” 唤觉不以为意,信念之争岂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说罢只见其身子微微上浮,整个人悬在空中,被簪子插住的墨发忽地一下绷开,满天飞舞,气息突地变得无比恐怖,沸腾的气血上涌,甚至使得全场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轰隆! 巍峨的群山虚影在其身后浮现,庞大的压力甚至使得周遭大地都出现龟裂。 原本在其身后的恶食,恶赤都不由纵身远离,无法忍受。 换作普通肉身境武者入场,怕是整个人都会被直接压死。 “气息交感,内天地雏形,宗师?” 王炎震老脸一沉,只感觉脊背在发寒,他想不到宁阳地界会有宗师高手。 况且普世教主力不是在玉州战场吗?怎能躲避周胜军层层搜捕,来到万里之外的宁阳? “不是宗师,只是无限接近,内天地尚未完全圆满,莫非真以为能以一敌众?” 周炎将巨尺置于胸前,解释了一句,声音之大,里面似乎藏着什么音攻之术, 将唤觉群山虚影带来的压力尽数破去。 “大家分开跑!” 语罢,只听见其逼音成线,落入众人耳中。 当然,面上依旧是冷笑的模样。 无限接近宗师,或者说是半步宗师,内天地即使只是初成,意劲在其加持之下,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是立命境高手无法比拟的。 这也是宗师高手能被称为陆地神仙的原因,绝不单单因为体内小天地圆满后,后天返先天,带来的三百载寿元,而靠的是强绝的武力。 当然,比起真正宗师,唤觉持久力自然不算强,没有生生不息之境,甚至力量也没升华到那个境地,达到质变的地步。 但若是想靠人数堆,在场怕是绝大多数无法幸免,还不如就此逃去,请得郡府里的宗师高手前来围剿。 “螳臂当车。” 即使只是半步宗师,五感知觉也不是寻常武夫能比。 唤觉微微螓首,淡黄色长袍无风自动,忽地将手抬起,露出白皙的手臂,中指与拇指相合: “九山九海我为天,群山摄神盖天寰。” 只见其背后的群山虚影猛然一凝实,仿若真是被人从大山深处摄来的般,高悬于上空。 磅礴的血气浸染天空,压力快要凝为实质! 噗! 唤觉手印变化,做弹指状,背后的群山携着天崩之势,轰然落下。 “啊!秘技!焚天火莲!” 站在最前方的周炎却是如同未卜先知般,巨尺猛地往后一插,两手捏印,意劲疯狂暴涌,眼角两旁青筋浮现,整张脸都变得乌紫色,浑身血气冲天,化作一方巨鼎,鼎中似乎有活物暗蕴。 丝丝缕缕的火光凭空出现,最后汇成一道火苗,莲芯一般炙热,高温之下,将空气都烧得扭曲。 “轰!” 火苗与群山发生接触,只见火苗瞬间熄灭,而群山虚影则如烧毁的画卷般慢慢隐没,赫然消失不见,转瞬却是一声平地惊雷般的炸响! 倒卷的气浪掀起层层砂石,灰雾遮天蔽日,将原本药田产生的无数华蕴尽皆掩没。 第八十四章 车马行 北大街。 临近北城门处,这里是一大块类似兽厩之类的建筑,每日都有无数马车商队从中出发,进行走商。 当然,也营马匹,马车的租赁,售卖服务。 像林末两月前,去大禅寺时租借的驽马便是从其那租借的。 此处算是宁阳最大的车马市场,甚至还有与山兽杂交,可日行千里的异种马作压箱底的宝贝。 而就在此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店铺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生意算得上是极好。 一个身穿布衣,腰上插着块类似记事板的小厮,匆忙地将一位客人送出门。 随后拿出板子,手中攥着根炭笔,写写画画,没过多久,又小跑着跑回大堂。 “这位壮士好,请问你需要哪些服务?本店主营骑兽售卖,租赁,也营护送,走货,一切看您有什么需求。” 小厮明显口舌经过锻炼,像说相声般,一溜就把一大串话说完了。 “我想买辆马车,好一点,坚固一点的,再来两匹好马,请问价钱几何?” 小厮身前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一身合体的劲装被撑得鼓鼓的,露在空气里的小臂便比寻常壮汉大腿都粗,结实的肌肉如磐石般踏实,匀称。 虎背熊腰,表情木讷,如此体型,光是抬头望去便使人望而生畏,不是林末又是谁? 他回到家,与林远山商量了一下,便直接到车马行准备出行工具。 只是与上次来时清冷相反,如今却极为热闹,光是等都等了半个时辰。 “客人是需要远行吗?” 小厮略一思索,小心问道。 林末点点头。 “那怕是令壮士失望了,如果要的是附近百里出行的驽马,那自然有;可若是要能日行数百里的好马,就得过一段时间等玉州那边货了, 主要是这几日不少人远行,行里好马,好车,都售罄了。” 小厮叹了一口气,低声解释道,腰又弯低了几分。 林末皱了皱眉,“那你先带我去看看是何种品质的马,我看看合不合需求。” 小厮点头称是,走在前面,带起路。 半个时辰后,林末面无表情地走出店铺。 小厮哈腰相送,随后又急冲冲返回店铺。 走在街上,林末看着周遭明显清冷了不少的店铺,不由叹了口气。 他有些错估形势了。 人都是趋利避害之辈,眼见宁阳城越来越乱,周胜军方,及连带的王,许两氏又不出来管事,听之由之的态度。 最终都嗅到了些许危险般,稍有家底,关系之辈,纷纷便离开宁阳,前往周边县城隔岸观火去了。 这也是为何如今镖局,车马行生意如此火爆的原因。 搞得能行远路的骑兽,具有远行资历的商队,尽皆只是排得上号,却根本求之不得。 “如果要驽马的话,必须换乘,可路上驿站有无又是不确定的事。” 他走在路上,心中思索着。 这方世界可没有高铁,飞机,想要出远门,必须就得有优秀的走兽工具,若是光靠脚赶路,即使是立命境高手长时间下也吃不消。 他想了想,终究是托小厮帮他留了两匹驽马,打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将就着用。 配上其研究出的兽类猛药,即使是驽马应该也能日行百里,勉强够用,只是持久力不太行。 没再多想,看了看时候差不多,林末便径直朝南大街走去。 验证身份后,军士放行,逛了逛,走进一家名为万花楼的青楼。 这倒是林末来这方世界,第一次逛青楼。 与前世去洗浴会所洗脚时完全不同,走进青楼,迎面而来便是一双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热情泼辣中又带着丝丝羞怯,一个个衣着端庄,可仔细一看,细微中间流露出的风光却大胆到了极点。 尤其是林末走进时,还是白天,闲来无事坐着玩的一些姑娘就丢出挑逗的目光。 他有些招架不住。 不走流程,直接干的待遇让他吃不消,再加上有正事,只得面无表情招来老鸨,让其带路。 老鸨开始见着林末的身材,表情,还以为是个大号雏鸟,言语颇为放浪,可听到林末说出观玉阁三个字,表情立马收敛,毕恭毕敬地摇着屁股在前带路。 两人一同上了三楼,一路上林末因为体型原因,自然受到了不少热烈的眼神,最终停在了走廊最深处的一个房间 。 而到达目的地后,老鸨便弯着腰对林末点点头,慢慢退下。 只是临行前,故意轻轻撞了撞林末的肩,又用指甲顺势在其手背上挠了挠。 随后摇曳着下楼而去。 林末承认方才口有些干,可想了想其够做他娘的年纪,又打消了不该有的心思,轻轻叩了扣推开眼前的红漆木门,随后推门而入。 屋内布局很精致。 地上不知名兽类毛发制的精致地毯;屋内金葛木造的精致家具;置物架上放着的精致的琉璃玉塑瓶;墙上挂着的描慕山兽飞虎的精致墨画; 还有椅子上坐着的,貌若仙子的精致男人。 林末叹了口气。 虽然看了很多次,他依然不得不佩服许成元的容貌。 今日是一身白衣,如墨的长发玉环轻束,露出散漫模样,偏偏肤白若玉,五官精致,一点也不显得邋遢,反而看着觉得潇洒倜傥。 若是眉毛淡一些,嘴唇红一些,头发披散一些,说是女子也不为过。 “你来了?” 许成元侧着身子,此时手中捧着本古籍,正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见林末进屋,也没有转头,只是随口问道。 林末也不在意轻声应了应,见其还在看书,也不打扰,便背着手在房间到处走着,四处观察。 虽说这只是一处雅间,可类似前世的总统套房,足足有快六十平方米,屋内摆放着各式珍奇的玩意,细细欣赏,也不觉无聊。 约摸过了半刻钟不到,许成元将手中书籍放下,伸了个懒腰。 “看的什么书?” 林末走来,在其对面坐下,问道。 “宗师集注。” 许成元平静道,指了指桌子上的书。 “立命三重关,第三重后便走上由后天返先天之路,形成自身内天地, 简单说就是练五脏,壮六腑。” 许成元解释道。 “哦?” 听到这,林末来了兴趣。 “先天宗师与立命到底有何区别,说来听听?” 第八十五章 宗师 许成元看了一眼林末,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肉身境武道入门,通筋,炼骨,沸血气; 而将沸血点燃,气血有神,劲中存意,那就是立命,算是武道初窥,比起普通人,已经算是根上突破,毕竟寿元都平添两百载,不是常人能想象; 至于宗师。” 许成元指了指桌上的宗师集注。 “无论是肉身境,抑或立命境,究其本源,依旧是后天,毕竟从出生呼吸第一口世间尘气,便被‘污浊’了, 而立命第三重,气血中神意达到圆满,便能借之练五脏,壮六腑,内天地自成,蕴养胸中先天之气,由后天返先天,便是自在地境。” 他顿了顿,“这个层次就意味着,武夫于陆上行走可逍遥自在,毕竟内天地一成,气力循环圆满,生生不息,即使遭遇大军围剿,除非实力实在差距过多,否则以一敌万也不是常事。” 他话自然没说满,一般军队,比如周胜军,军士大概都是肉身境浮动。 这等实力,即使有着军阵加持,与一尊宗师高手对阵,也只能拿着一条条性命维持困而不死的局面,稍稍士气一泻,便只能任由突破。 而大周还有类似精锐部队,由一郡掌旗训练的铁军,军士最次也是沸血境高手; 一州军主掌管的银军,那更可怖,起步是立命境,光是想起便使人心颤,要知道一般县城里,立命境高手都能作底蕴了啊。 据传望京朝廷深处,甚至还有金军,单不说实力如何,就是存在与否也是不可知了。 这些精锐甲士自然不能作计量单位。 “那大宗师呢?” 林末追问道。 “据传与眉心玄关,武道意志有关,其余的我也不知道,毕竟这上面没有。” 许成元指了指册子上明晃晃的‘宗师集注’四个字,随口道。 林末无语,敢情这还真只是宗师集注,与大宗师无一点相关,真是贴切。 不过许成元说的倒是和林父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偶有出入,算得上互相印证的关系。 “对了,你托我带的东西我带来了。” 许成元从桌下拿出一个类似行李箱的盒子,将钥匙扣打开,推到林末面前。 盒子里是堆得极为紧凑的一排排小罐,底部是一块块肉干,由不知名的兽类皮草作缓冲,整整一大箱物资。 “熊骨酒经过浓缩,每一小罐都能稀释出一坛酒,不过肉干装不完,我就做主将其折算成酒。” 许成元平静道。 “你真的要走?” 他沉默了一下,最终道。 昨日林末托人给他传消息,便是为了结算好物资。 事后才知道,不知林末怎样请得小龙山顾得山出面,早上便正式脱离了许氏药馆。 林末点头,“宁阳不是久留之地,而且,我们家在林义乡那边有些根基。” “林义乡?是林瑜县那边?”许成元一脸讶色。 “不对,如果你家真有什么底细,之前能住那地方?” 而且最主要的是,如果真有背景,能在宁阳隐藏这般好,这般久,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知道他可是真真正正调查过林末,走的还是许氏家族的情报网络,这都一无所得,可真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末无言,也不知如何说起, “父辈往事,可能有苦衷吧。” “如果真有势力背景,确实在乱世中会安稳一些。”许成元没有继续问,而是轻声叹道。 “如今你走也是好的,最近情况有些不妙。” 说到这,他俊脸上罕见出现了一抹忧色。 “宁阳除了东,南两大城区外,其余地方管理算是极其混乱,普世教不知是哪得到消息,或是根本就是自己设计,趁着城中大量高手离开,竟一举做大了。” “有这个可能,而且费尽心思作这么大一个局,图谋恐怕不小。”林末眉头微皱,缓缓道。 “如今三大家只能龟缩于此,是因为普世教有何高手出现吗?” 他继续问道,有些疑惑。 这可是超凡世界,个人武力高绝便代表擒贼先擒王对于镇压暴乱,可以说极其有效。 兵对兵,将对将,两方对战,一方如果没有相对称的高手坐镇,直接溃败也不罕见。 “如今出现了一对肉身境的孪生兄弟,合击能挡一名立命境高手,还有两位以上的立命,以 及一位实力最少是立命境第三重的僧人。” 说到最后,许成元脸色阴沉如水。 “你可能不知道,昨日王氏家主王坚晚上遇袭,身受重伤,而他正是立命境第三重的大高手。” 即使有偷袭的成分,可堂堂一家之主,身上宝物必定不会少,依旧被打成重伤,最终若不是随后有人赶到,被生生打死也不是没可能,可想而知对手有多强。 “你要走可得赶快了,你自己好自珍重吧。” 说罢看了看时间,起身朝林末点点头,册子一收,身形如电,往屋内蹿去。 听见暗门声响,空气中便只剩一缕清香。 林末看了眼屋内,并没见什么显眼的机关,站起身摇了摇头。 “立命境第三重” 他面色凝重。 立命境三重关,每过一重,气血中神意圆满三分,意劲更是强大一个台阶,无论速度,力量都会有极大突破。 当初许成元立命第二重便有些难以对付,更何况第三重。 这不是其如今能应付的角色。 沸血境,突破沸血境力量会有个较大的涨幅,或许会好些? 不过依着如今髓骨的淬炼速度,即使天天饮用熊骨酒,满进度修炼,最少也要半年时间。 毕竟髓骨境比起表骨境,难度可以说大上太多了。 看着桌上箱子里的大痞物资,沉思片刻,终究还是只想得到一个字,那就是逃。 若是其与普世教没纠葛还好,能有些许侥幸心理,不过他可没忘死在其手下的那个满脸刺青之人。 立命境实力,那么年轻,必然是身份重要之人。 而且还查出其于大禅山所作之事,意味着他情况是被人知晓的,如今没有出手要么是有更重要的事耽搁,要么便是顾忌许氏。 今天听到许成元所说王氏家主遇袭之事,怕是前者可能性居多。 想到这,他再也没有耽搁的心理,收拾好桌上的箱子,直接离去。 第八十六章 借马 林末提着箱子匆匆忙忙地离开万花楼。 不得不说,许成元此番交流倒是让林末心里有了底。 他其实早便料想到普世教来势汹汹,就他所知的支离破碎的消息,都能推测出其布局甚大,不然也不会改变主意,离开宁阳。 如今一听普世教有立命境第三重的大高手,心里更是越想越担心。 倘若昨日那位立命三重的僧人不是偷袭的王氏家主,而是将目标放在他身上,先别提其是有备而来,光是硬实力怕是都能把他们一家端了。 想到这,当下他脚步愈加之快,转过胡同,快要回到家时,更是特意暗自查看四处情况。 果然,光是小院四周他都察觉到了数个鬼祟的身影。 乍一看还觉得没什么,毕竟要么是坐在地上的乞儿,要么是推着摊车,卖糖人的商户,很正常。 可仔细一想,又很不对劲,在如今南大街,哪还有什么乞儿? 就算有,不去人流量大的街头,在这瘫坐着,敲碗卖惨能挣到什么钱? 而卖糖画的更离谱,这尼玛糖都抖不利索,画也画不明白,还搁这出来挣钱? 尤其是见林末回来,两人更有些许眼神交流,一看便明显认识。 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一家子早已被盯上。 强忍住先下手为强,将这两人打死的冲动,他装作没认出,继续疾驰。 无论灭口与否,他都算暴露了。 如今打死固然痛快,可难免打草惊蛇,倒不如示敌以弱,反倒机会更多。 固定频率敲门,开门的是小弟林殊。 林末闪身进入后将门立即关上。 此时一大家子正好在院子里。 林母在与姐姐林芸一起晾衣服,林远山则在院子角落教熊大练武般,看着其在那一拳一拳打得倒算有模有样。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林远山见林末回来,拍了拍熊大的头,慢慢走近,道。 林末沉着脸,回头看了眼屋外,随后对林父使了个眼神。 林父了然,两人一前一后往屋内走去。 待走进屋,林末便一五一十将方才所见和与许成元交流所得的情报。 “此事你怎么看?” 林远山听后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沉声道。 “我的想法是现在就走,收拾一些东西,轻装上阵。” 林末坦然道。 他真实实力并没有暴露,换句话,表面上看,他依旧只是炼骨境武夫,即使有一股子力气,但肉身境终究是肉身境。 若是普世教真要下手对付他,必定会出现失误。 更别说林父还是立命境实力,这也能做张底牌。 两者相加,逃出宁阳的概率不小。 毕竟普世教再强,也不能将大部分力量放在其身上,譬如那立命第三重的大高手自然有更重要的事,就像哪有用高射炮打蚊子的事? 信息差的缘故便造就了一线生机。 林远山目露欣赏地看着林末,点点头。 “普世教很强,虽不知其如何做到从玉州战线调遣了如此高手来宁阳,但这终究是淮州,大周势力雄浑,不可能任其在此埋下钉子。” “一旦消息传出,郡府那边回过神,必然会遣高手来此镇压叛乱,留给其时间不会太多,而这恰巧给了我们机会。” 乱世之中武力强固然重要,可很多事的成败却不是光靠武力能决定的。 如此时,若没想明白其中关键,一直迟迟不肯动身,便会如温水煮青蛙,最终被熬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林末跟着林远山往耳房走去,才发现屋内早已收拾好东西,地上是四个大背囊。 “其实东西不算多,如今出行,带一些换洗的衣物,金票,两日的吃食便够了,到时候直接往林里钻,绕波远路,普世教人手不够,必然找不到我们。” 林远山道。 他对宁阳附近山林自然是很熟悉,甚至大龙山那边还有他的几个隐秘据点作为备用。 每隔一段时间其就会补充一些生活物资在其中,为的就是应对特殊情况发生。 “那就现在出发?” 林末道。 “我与你娘她们早交待过了,随时可以走。” 林远山答道。 “只是马匹这个事还没解决,光靠徒步,我们怕是 ” 林末皱起眉头道。 “车马行那必定有好马,实在不行,那边借上两匹,到时候给钱就是。” 林远山不以为意地说道。 说罢两人便出门与林母等人说明情况。 林父确实早便做好了思想准备,一家人收拾了一会东西,便轻装上阵,准备出发。 “我先去把门口的几只苍蝇解决了吧,这几日成天在外面晃,确实惹人厌。” 林远山换了身黑色劲装,脸上不复平日的懒散,也不开门,身子一跃,动若脱兔般便留下一道残影,整个人消跳出了院子。 很快,门外便传来几声轻微的惨叫声。 不多时,林远山便推开门,身上无一点折乱,平静地望着众人,门口那糖画车,以及小乞儿却是不见了踪影。 “走吧,时间不等人。” 说罢林父便与林末两人将背囊分掉,一行人从小道出发,准备离开。 林父显然做过功课,前面带路,穿的都是人烟较少的巷道,五人一熊,在街间穿梭,很快便出了南大街,前往车马行。 一路上他们这身打扮却也不算异常,毕竟临近车马行,大多都是拖家带口,身上大包小包背着的人。 一家子进了队伍,一点也没引起波澜。 “我进去与里面管事交涉,你们在此处等候,不要走动。” 当林末又见着熟悉的店铺时,林远山轻声说道。 说罢其便独身一人进了铺子,很快,一个小厮便弓着腰,匆忙跑了出来,将其迎了进去。 只是却不是上午那位。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娘说是回爷爷家,爷爷家又是哪啊?” 林殊身上也背着个小行囊,此时正逗熊大玩,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开口看着林末。 林末一愣,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哪知道家在哪? 看着周遭还算熟悉的宁阳,一时竟也有些怅然。 想了想,蹲下身子,可却尴尬地发现,即使蹲着也比小林殊高,只得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其脑袋, “家是在林瑜县,不过呢,只要我们一家子在,到哪就是家。” “哦。” 林殊闷闷地应道,转瞬又开口: “那到了林玉县,还能吃烤肉吗?五花肉那种?” 林末笑了笑,点点头,“当然能。” 惹得身旁一脸忧色的林母,林芸也不由笑了起来。 不多时,林父也从回来了,牵着两匹高头大马,一脸笑呵呵的。 一行人直接迎上去,往城门出发,混入人群中。 就在这时,从车马行中突然急步跑出一个小厮,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林末一行人,直接掉头,往一处房屋跑去。 第八十七章 狼烟 男子越跑越快,转过几个胡同,最终气喘吁吁地停在一道大门前。 嘭嘭。 没等其敲门,门应声而开。 门内是个偌大的院子,里面各个角落都站着精干的汉子。 尽皆眼神坚毅,体态健壮,一看便是功夫在身之辈。 男子没有停留,一直走,穿过屋舍,来到后院。 后院比前院宽敞许多,甚至有个小池塘。 其旁是个类似鸽舍的地方,不时有白羽飞鸟来往徘徊。 男子看见院中熟悉的身影,当即弯下腰: “禀告上使,七号目标人物出现,疑似外逃,方向朝北城门出发,疑似向大龙山逃窜,一共五人。” “七号目标?” 盘坐在池塘边的济真没有起身,其目光依然望向东大街,许氏药馆方向,喃喃自语道。 宁阳现今立命境高手行踪尽皆由专人监视,当然,其间也有一些实力不够,但与普世教关联不浅之人。 林末便是由济真亲自理定,排第七号目标。 “倒是挺有决断。” 济真笑了笑,目光冷冽。 他缓缓起身,身上僧袍无风自动,整个人立在地上,气息瞬间变得晦涩,整片空间,似乎就连空气都忽地一沉,使得人呼吸困难。 轰! 一道磅礴得,近乎要化为实质的血气狼烟从头顶升起,足足有六七丈高,仔细看,滚滚狼烟竟似蛇形。 下一刻,整个宁阳城,十余道或粗或细,但尽皆气息灼烈的狼烟同时升腾而起,如打擂台般遥相呼应。 “师兄,那小杂碎携一家子跑路,我去将其捉来便是,何必这般就暴露我们呢?” 见此异象,童二咧开嘴,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呵呵笑道,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隐在暗处,比堂而皇之如此大胆要好上不少,哪需要为一个将死之人做出如此大的转变。 “大势已成,暴露与否已经无关紧要,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等待时机,左使到达,灵机涌现时,此行便算是圆满, 现在你两人一齐去截人吧,与秦护法一同去。” 济真想了一会,最后补上一句。 “呵呵,师兄,捉杀一个不过区区炼骨境的小东西,哪用的着我们兄弟二人,再配上秦护法啊,完全没必要,我看啊,就我一人” “是,师兄,一定不负所托。” 童二还想说什么,却被童大一把拉住。 下一刻,阴影中便走出一个光头大汉,脸上无杂毛,嘴上两撇小胡子引入注目。 正是秦护法。 在普世教能担任护法一职,最少也需要立命境修为。 “手中沾染大普渡天教众鲜血的人,跑不了。” 他闷声说道。 济真微微颔首。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微微鞠躬,身形如电,瞬间原地留下呼呼的破风声。 眨眼不见人影。 升腾在宁阳上方的血气狼烟寻常人肉眼都能见着,光是看着便使人心头发闷。 原本十数道的狼烟已经偃旗息鼓了数道,只留下寥寥几道依旧血气磅礴,散发着无边的威势。 宁阳,许氏药馆。 “看来鱼饵上钩了。” 许成元立在院中,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横亘着的血气狼烟,从开始到现在,似乎一点都未波动,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凝重。 只有做到气血藏神,才能出现血气狼烟,意味着如今升腾在宁阳上空的一道道狼烟皆代表一位位立命境高手。 而这样肆无忌惮鼓动气血,自然不会是毫无损耗。 相反,进入血气升腾状态,如同与人交战一般,即便对立命境高手也负担极大。 天空中原本的数道气势雄浑的狼烟如今尽显疲态便说明问题。 可一开始旁若无人释放存在的那道狼烟,却依旧不偏不倚,横立当空,不得不让人心悸。 能以一己之力,重伤王氏家主,果然实力难以想象。 许成元压下心头的欣喜。 “公子,南大街过水町十二号宅子已空无一人。”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那处有何动静?”许成元沉声问道。 “出现三人,一对兄弟,以及一位光头大汉, 根据记录,那对兄弟确定为童氏 兄弟,两人尽为沸血境高手,光头大汉则只出手过一次,一击便将王氏匠铺一位沸血境武夫打死,推测为立命境高手。” “意思是出动了两名立命,单单对付一个明面上只有炼骨境修为的武夫,当真是稳妥得可怕。” 许成元皱了皱眉头,看着北城区方向,目光里藏着一抹担忧,微微举手,示意人退下。 他自从知道林末将离去便料想到一切,原本打定主意,即使其逃离普世教没有发现,他也会暗中提示,随后来一手引蛇出动。 可没想到坐镇普世教的那人如此谨慎,虽然派人却毫不掩饰地暴露气息,摆明车马,随时一副要攻过来的感觉。 反而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而且两个立命境战力林末是否能对付,却又属实没底。 “公子,你若是担心,为何不开始便拦住他,我想将其留在许氏,大抵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呀。” 小裳这时从其房内走出,看着许成元的神情,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跟了许成元多年,见其暗中结交数人,甚至搭建大大小小不少情报组织,唯独没见过其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 许成元抿了抿嘴,将身上的黑羽大麾解下,看着远处的滚滚狼烟,笑了笑。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各有渡口,各有归舟,一个人想走,你又怎能留的住?” 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能一口气解释那般多,足以见其内心坚决,如果劝得动? “公子你要出去吗?” 看着许成元将大麾放下,小裳忽地问道。 许成元转过头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现在去二号通道呆着,无论听见什么声响也不要出来,除非我回来,我出门去逛逛,一会就回来。” 女子用力地点头,忽地酒窝浮现,笑了笑。 太阳慢慢落山,天色也暗了下来。 官道上,一辆马车在疾行。 两匹比常人高半个头,浑身黑油发亮,如同绸缎的马儿极为惹眼。 黑毛马,据闻为上好的烈马与山里黑眼熊育种得来,可日行千里,皮毛可抵寻常刀剑,耐力十足,算得上是上等马匹,一匹可抵千金,往往还有价无市。 此时马蹄阵阵,踩在道上,掀起层层沙雾。 第八十八章 石佛身功 金乌西坠,傍晚时分,马车已经驶入山道,林中巨树高大笔直,遮天的叶盖将阳光剪碎,使得周围环境变得愈加幽深。 此时车厢内,一众人连带一头熊崽也不显得拥挤,近十个平方的空间,放平时,不是一般人能使用的。 这具铁木打造的马车算是林远山早年置办的后手。 虽然是木制,但材料很特殊,经过数十道工艺处理,就坚韧性比之一般铁器还强。 开始还有些兴奋地掀开帷幕,四处瞧看的林殊也安静了下来,突至陌生的环境,有些忐忑,神情惶然。 一旁的林母与姐姐林芸则在轻声宽慰。 熊大则趴在车窗,看着外界很是兴奋。 “进了大龙山,往南边转,沿外围走,有片深山老林子,我前些年在那边过活一段时间,那里有处据点,到了那边便算进了林瑜县范围,算得上安全了。” 林远山说道。 虽然说着,但脸上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而是耳朵微动,像是在倾听什么。 “林瑜县?这些年父亲和那边联系如何?” 林末随口问道。 他坐在一侧,霸王枪握轻放在身旁,视线一直飘荡,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不时枪如惊龙,将逃窜的山兽给戳死。 林远山一怔,沉默了片刻。 “只是些许书信往来。” “那我们这般眼巴巴回去,难道不会” 林末皱了皱眉。 林远山摇了摇头,“你可知我当年为何会带着一家子自林义到宁阳?” 林末摇头,残留的些许记忆只记得些许大概。 “林义乡林家并不如许氏,王氏那般传承数百载,准确说,只是从你爷爷林钊开始崛起” “作为乡野猎户,你爷爷林钊颇有些气运,少时一次山中打猎,与人争斗,落败后失足坠于悬崖之下,侥幸未死,碰巧遇见一片肉桃树,不仅借此恢复伤势,更得以补足幼时根基, 而恰好见一年迈白猿,得其眷顾,从其洞窟中获先辈遗泽真功,这才开始发迹。” 林远山虽然口中提到林钊时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许埋怨,但说到其生平时,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敬佩。 随后林末便算是知道了事情原委。 在林钊得到·真功传承后,一边凭借肉桃林增长实力底蕴,一边借山中野兽丰富实战经验,往后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十年不到便立命功成,沸血点燃,不仅快意恩仇,在周边地界闯出林义石虎的称号,更是白手起家,建立了偌大的林家。 不过比起县里的累世县豪,自然差之甚远,建家初期,无论是明里暗里都受到了不少打压。 好在林家第二代尽皆颇为争气。 不止有行商天赋极佳的二叔林远高,为林氏发展积累了大量钱财,就是其余几个兄弟习武天赋也极佳,尤其在大伯林远天。 三十几岁突破立命后,便与林瑜叶氏大小姐联姻,在叶氏的帮持下,顿时使得林氏境况好了不少。 “一家人一齐戮力同心,为何” 林末听到这,不由疑惑道。 林远山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摊开手,原本厚实的手掌慢慢浮现黯淡的灰色,犹如磐石般。 “因为底蕴原因,林氏能提供修到立命境的功法只有石佛身功,这也是真正安身立命之所在,你爷爷方方立命,便能以一敌二,同阶称雄的根本,为此林氏便有一条严苛至极的规矩: 许氏真功传男不传女。” “可偏偏规矩立下,众人守得,有的人就守不得,老子自然不会服这个气!” 说到这,也没点谁没守规矩,林远山忽地笑道,转开话题。 “原本决定年末带你回去,只是为你传承真功,毕竟林家男性子弟年龄达到都有资格,不学白不学,前些年不爱习武没事,林氏自然有肉桃能弥补; 只是如今突逢事变,而你爹我突破立命,你爷爷也换了规矩,这才决定搬回林义。” 他顿了顿道,“据你二叔所说,以往族内真功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改了, 改为适龄男女子弟都能有机会传承,只是女子若天赋出众,沸血境后成家,便不能外嫁,只得招赘。” 虽说沸血境时才算真正涉及功法意劲凝练之秘,可饶是如此,也算一次巨大的退步。 想到常年说一不二,性子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林钊如今能做出这般改变,林远山脸上神情不由有些复杂。 “那大姐岂不是也能?”林末忽然眼神莫名。 林远山点点头,“肉桃能弥补根基,自然也” 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 轰! 只见前方视野忽地一亮,数棵合抱之木猛地颤动,吱呀一声,一下子坠下,携着推金倒柱之势砸在路中央,掀起大片沙尘。 马车前的黑毛马直接一惊,奔驰的势头止住,前蹄高高地扬起,随后直接被林末一把按住,这才免遭马仰车翻的结果。 “人来了!” 林远山反应也极快,低喝一声提醒林末。 果然,只见尘雾中一道人影闪过,极快地速度从远处袭来,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便来到数丈之外。 “想死!” 林远山冷哼一声,眼中厉芒闪过,猛然一踏,整个人直接冲了下车。 只见其一动手,整个人身上浮起一层蒙蒙的石质光泽,一手如印般拍出,掀起滚滚恶风,一下子朝人影脑袋拍去。 身上气势内隐,石佛身功全力发动,磐石劲在手掌上汇聚,原本灰质的颜色更加浓郁几分。 虽然默默无闻,一掌下去若是不注意,同阶立命都得气血翻滚,身中石毒,速度缓慢。 “噫?竟然还有一个高手?” 人影轻叹了一声,一手高高举起,如战斧劈柴般猛地劈下,与林远山掌刀硬接。 “可惜终究是徒劳!” 嘭! 两人间空气瞬间炸开,直接双双倒飞出去。 “立命?你竟然也是立命?而且,你使诈!” 只见人影闷哼一声,连退数步,灰尘消散,出现的是一个身穿劲装,身材健壮,面上无毛,两撇小胡子瞩目的光头。 不是秦护法又是谁? 此时其表情怨毒地看向林远山,右手正猛烈的颤抖,看得见其掌上有数个血洞,淡绿色的血液从中渗出。 这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远比不得阁下功力深厚。” 林远山脸色凝重地看了看夹在指缝间的四道类似铁刺的防具。 原本锐利挺直的刺头此时竟生生在刚才的轰击中被折弯了。 压抑住体内翻滚的气血,手掌同样微微颤抖。 此人比他只强不弱 第八十九章 全力 “玩些鬼蜮伎俩,登不得大台面!” 秦护法目光阴沉,左手在胸前连点数下,随后面色一白,吐出一口淡绿色的血沫,冷叱道。 他已经丈量清楚了,眼前此人虽然也是立命,不过只是立命第一重,甚至还是刚刚突破,周身意劲都没转化完全,真若死斗,不用多少功夫便能拿捏。 话音刚落,尘雾中又冲出两道虚影,电射般,轻盈地脚踏大地,急速冲来,最后落在秦护法身旁。 一人身材魁梧,如人形熊罴,面相憨厚凶戾,尖锐的牙齿露在空气中,不时滴着涎水,手中套着双精铁手套。 另一人身材稍瘦,但同样很精干,样貌与前者几乎有七八分类似,木着脸,面无表情。 正是童家兄弟。 “竟然来了三人?” 林末心中一沉,轻声宽慰车中众人,面上也不变色,受持霸王枪,纵身一跃,便直接落在了林远山身旁。 “你就是七号目标林末?”秦护法出声道。 他看着身高接近两米六七,比身旁强壮的童二还要高一个头的林末,忍不住面一惊。 总算是明白为何济真派恶青前去处理事务时,要求先降服一二。 这等体型,说是古之恶来也不为过。 林末没有说话,霸王枪反手一放,如插豆腐般落进地里,面无表情地将身上的劲装解开,露出一身短打。 “确实是林末,不过是不是七号目标就不知了。”他答道。 心中默默估量着三人的实力。 最先的光头小胡子自然是立命境实力,甚至是实力隐隐还要压林父一头。 随后赶来的两人,明显是对孪生兄弟,怕是习练有类似合击之法,看三人站位,估计也是立命实力。 意思就是大可能是三位立命境高手? 他心中一沉,没想到为追捕他一个区区炼骨境武夫,肯出动如此阵容。 而且怕就怕在身后还有追兵,偏偏他们打不过还无法逃走。 三人站立于道路中央,刚好封死林末他们的退路。 “不用呈口舌之利,我且问你,恶青是不是为你所杀?”秦护法低声道,一边说,手微微颤动,一层蝉翼手套便着在了手上。 “没有,我不知道谁是恶青。”林末矢口否认,心知问的多半便是小龙山所遇之人。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拦我们去路?” 他一边说,面上表情不变,肌肉却瞬间紧绷,达到一个随时可以全力出击的状态。 “坏我等好事,还杀我教之人,却如此装疯卖傻,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你所为,你们为何要” “贼子!竟然偷袭!”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庞大的身躯在急速奔驰下,犹如山中的天青莽牛冲锋,手中霸王枪直接下拍,带着万钧之力,空气被直接拍爆,呼啸声尖锐刺耳。 枪影直接将其笼罩。 轰! 秦护法脸色大变,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如此林末如此憨厚的面容下,竟然一点道义不讲。 他顾不得再以隐秘的手法下毒,直接一丢,白色粉末飘散在空气中,同时两手高举,整个人如魔神一般竟拔高了数分。 头顶气血狼烟猛然升腾,灼烈的气血惊得四周鸟兽齐飞。 “蝼蚁之身岂敢撼天!” 他想来觉得可笑,一介区区炼骨,哪来的底气敢偷袭一个快要立命第二重的高手? 可枪影之下,猛烈的劲风中霸王枪忽地变大,却给他一股犹如天倾之感,竟使他汗毛直竖,让他又惊又怒。 轰! 猛烈的气浪在两人间炸开,林末只觉巨大的反震力冲枪杆上传来,几欲要使他脱手。 这力道,比之恶青要大上近两倍! 秦护法也不好受,整个人竟直接被砸入地底,面色一白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末。 “你不是炼骨!绝不是炼骨!你是立命?不对!你意劲都未凝练!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有些语无伦次,两条手臂硬接一击后竟然骨头都崩裂了数分,回荡的气血如今都还未平复,让他胸中产生一股恶心感。 这等巨力,怎么可能是炼骨境能打出的? 可偏偏没有意劲特效,只是普通的气力啊! 正常人力气能达到十万斤? 秦护法不再犹豫,一边说,袖子,裤脚,疯狂地以一个微弱的幅度抖动,这次,无数看不见颜色的粉 末洒在空气中。 他修炼的乃是大普渡功,最是大开大合,以劲大著称,甚至闯出无眉力士的美称,可外人却不知,其最擅长的是下毒。 早年得苗州毒仙一脉些许传承,绞尽心思配出两种毒粉: 一为有色坏力,常人中之不消多久便会气力消散半刻钟,连立命境高手的意劲也会受影响; 二为无色坏血,此粉更为霸道,直接作用于气血,吸收后如人体内气血会以冰雪消融的速度被暂时瓦解,而气血都没有,后果可想而知。 “我是什么人?我就是林末啊。” 他低声轻语道,见其状态,转眼便心中一定。 最好的结果出现了,此次来的三位立命,不对,准确说是两位? 他看了眼正与林父缠斗的童家兄弟,三人正打的有来有回, 似乎都是攻高防高的战士类方向,至于类似许成元,恶青之类的刺客流一个没有。 可真是,可真是,让他太高兴了! 他不再留有力气反应秦护法等人突然的变速,全身气力第一次毫无掩饰的爆发。 这是与许成元,恶青战斗时完全没有过的体验。 只见其整个身子骤然膨大数分,将原本合身的短打直接炸开。 本就鼓胀的肌肉,兀地充血,呈现一股子暗红色,粗大的血管如铁链般缠绕在身上,整个人状如恶魔。 “受死!” 这是一种完全释放的感觉,全身的气力肆无忌惮的发挥,气血尽情地在血管中流动,他甚至能听见哗啦啦的声响。 手中原本有些略长的霸王枪变得刚好合适,只见其猛然持枪,带着狂暴的劲力朝秦护法拍去。 轰轰轰! 暴涨的力气,带来狂暴的劲风,只见以秦护法为中心的大块区域瞬间塌落凹陷,整个人越来越矮,砂土如瀑布激湍般变成雾状蔓延。 第九十章 摘颅 “不可能!绝不可能!” 看着面前三米多恐怖个头的林末,秦护法心中涌现出一抹荒唐感。 他自然看出这才是其全力以赴的状态,可是区区一个炼骨境,凭什么气力大到能和他立命境第一重巅峰,马上就要突破第二重境界的武夫相比? 来不及多想,如黑龙般的枪影直接从上往下劈来,带着滔天之势,霸烈的劲风迸发,甚至吹得他脸皮疼! 他顾不得再吝惜秘术,当即全力催动周身意劲,沿着奇特的行功轨迹运行。 顿时狂烈的普渡劲开始流转全身,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令人难以想象。 他只觉浑身肌肉开始崩裂,但急速喷涌的劲力汇聚在周身,仿佛要破体而出般,让他感觉分外的强大。 原本便粗壮的双臂在秘术加持下,竟然变成暗铜色,这是气血凝练到极致,意劲叠加的结果! 砰砰砰! 巨枪砸下,快到像一条条巨蟒在空中乱舞,秦护法双臂来回舞动,每次都掐着枪影势头最弱时与之碰撞。 慢慢的,两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外人看着只见一道道残影,疯狂的碰撞使得森林里尽是砸铁般的猛烈轰击声。 声势浩大到甚至林远山与童家兄弟那方战场都不由分心。 不行!这样不行!太被动了! 立命境第一重境界,以真功中算是中上级别的大普渡功奠基,甚至其还经常调配类似毒浴锤炼体魄。 这等实力,在不顾及根基受损,肆意使用秘术后,他敢与任何立命境武夫对轰,可是 秦护法护法感受着数十击后,砸下来的枪影力道没一点削弱,反而势头越加之大,脸上不由一片惨然。 可是竟然在力量对轰之下毫无疑问的落于下风。 原本打定主意像以往一般拖延到毒散发挥作用,到时候自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取胜。 但离谱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已经数十击全力对轰,偏偏林末就如同没事人一样,若不是远处林远山都出现气势越来越弱的情况,他都以为毒散失效了。 来不及多想原因。 只见其他原本使用秘术后本就变红的脸愈加之红,双目更是充血般,布满血丝,原本强壮有力的双手也开始渐渐失去知觉。 两只脚更是在巨力之下插进了地里,如栽葱般,使得他动弹不得。 大抵这次是栽了。 原本一团乱麻的脑袋忽地清醒了起来。 若此人真的只是炼骨境,便能与他这般的立命境高手对轰,可想而知其天赋,而待其突破立命,岂不是只有宗师能稳压一头? 这等天赋,即便是几位法王种子也无法与之相比,更可怕的是此人是大普渡天的仇人。 而若其发展起来 他满目通红,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呼哧而来的枪影这时不闪不避,单单伸手一擎,随后任由其砸在身上。 “我抓住了!这次该我了!” 秦护法看着深深陷在自己肩里的霸王枪,反而一笑,随后鼓起全身意劲,趁着话语刚出的瞬间,猛然出拳,怼上林末左胸。 炸裂的劲力在拳头汇聚,甚至让他生出手臂不是自己的,电射般,拳头如炮弹般砸在胸前,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终归我没有输。” 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踏实感,看着静止下来,不再有动静的林末,他忽地一笑。 不过身上气力却在缓缓流逝,甚至肌肉上传来针刺般的感觉却又不由咧了咧嘴。 他知道,这是秘术时间结束的后遗症。 连番的爆发与秘术,此般过后,即使侥幸不死,武道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好在最终将一位堪比法王种子的敌人给带走,他秦申虎也算无憾。 “真巧,我也没有输。” 就在这时,原本静止不动的林末缓缓抬头,慢慢将秦护法的右手抓起,看了眼胸前显眼的大块淤青。 “你” 秦申虎一愣,只感觉心头一凉,忽然只见身前的人儿一动,一道急速变大的拳头占据了他全部视野。 嘭! 刹那间,他只感觉身体中忽地一股狂暴的力量炸裂,整个人直接如被炮弹击中,深深凹进地里,巨大的冲击波使得周遭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曾经引以为豪的肌肉筋骨一瞬间全部炸裂,整个身子凹陷一大片,体内如多了什么东西,异物感使得他感觉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一圈般,仔细回味,却又觉得空落落的。 他口中不住地喷吐着血沫,眼睛圆睁,脖子处的血管膨大,整个人不住地颤抖,想要直起身子,却又怎样也做不到。 林末则弓步立在秦申虎身旁,左手直接穿透其身子,将其砸入地底。 噗的一声,随着其将手臂抽出,血水混着破碎的脏器流了一地,周边土壤都被浸得通红。 立命也是人,人被打就会死。 林末看了眼地上的秦申虎目光渐渐涣散,脑袋忽地一歪,便知晓其已经生机断绝,不由叹道。 另外一面正在与林远山交战,几乎快占据上风的童家兄弟见到此幕却是目眦欲裂。 来不及多想,直接身形一闪,便脱离战场,往森林中窜去。 太快了。明明之前秦申虎还是一副完胜的姿态,可下一刻,局势陡然发生反转。 只见秦申虎被如此霸烈的姿势暴杀,直接令兄弟二人破防。 即使头脑憨直的童二也没有半点留恋,想的只是快速离开,回到宁阳找更强之人,再来来场彻彻底底的追杀! 他们是输在信息差上了。 若是知道这还有一位立命,若是早知道林末有如此实力,济真师兄定会亲自前来,哪还有如此之事! 可就在下一刻,空气中忽然弥漫开来一阵沁人的芳香。 有些像秋天的月桂,又似乎更加清新,闻着都使人心旷神怡,让人神清气爽。 很是好闻。 不对!这林间周遭都是参天老树,哪来的什么桂树? 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一袭红影闪过。 紧接着便只觉视线瞬间变换,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前方两具壮硕的无头人儿正卖命地往前奔。 那人影怎么如此熟悉? 视线缓缓消散。 “你,来了?” 林末甩了甩手上的血土,看着负手而立,站在枝头上,烨然若仙人的人影,缓缓开口。 第九十一章 暇点(求首订) “你没事吧?” 原本枝头上的人影消失,一个头戴白色笑脸面具的人忽地出现在林末身旁,熟悉的声音道。 “还好,只是有点气闷。” 林末顾不得脏不脏,就着衣服将手上的血迹给擦了擦,咳嗽了几声,脸上浮现了一抹不正常的殷红。 秦申虎最后单手擎枪时已经怀了死志,那一拳速度之快即使是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若不是林末一副铜皮铁骨加身,死的便是他了。 可饶是如此,五脏六腑未经锻炼,依旧被劲力震伤,使得其胸口有些发闷。 “此人名为秦申虎,近乎快要突破立命境第二重,你能单人将其袭杀已经很了不起了。” 许成元看着远处秦申虎的惨状,不由一惊,唏嘘道。 此人实力已经算不弱,放宁阳都能进前十之列,原以为林末能与之两败俱伤便算了得,没想到竟直接强杀了。 可话刚说完,他脸色却是一变。 “此处有毒?”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罐,倒出数粒颜色大小不一的药丸吞服,这才好受了不少。 “应当是一种消散气力的毒,连意劲都抵御不住。” 这时一旁的林远山也踱步过来,咳嗽了两声,轻声道。 开始其与童家兄弟交战,凭着丰富的经验算是压着两人打。 毕竟立命与沸血境之间的差距没那么好逾越。 可之后事情之后却是出现了变化,随着三人交战,他气力不断在消散,甚至连气血流转速度都不由慢了下来,这才逐渐落于下风。 许成元点头,又将药丸分配了些给林远山。 林远山也没有客气,知道林末两人的关系后直接接住,道了声谢便完事,服用后果然好了多,心底不由感叹许氏药学一道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那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不对,确实感觉气力削弱了些” 林末凝重地点点头 方才其运转气血,确实出现了一丝凝滞,只是气血总量太过庞大,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许成元无言,没想到林末的毒抗比之他一个立命三重的高手还强。 “接下来你们去哪?” 他幽幽地说道。 “应该是前往林瑜县。”林末坦然,“宁阳那边局势如何了?” “很不妙,如今宁阳三大家主要战力被珞珈山异域与大龙山药田牵制,剩下实力十不存一,只得龟缩等待郡府那边的支援。” 许成元叹了声气。 主要是无人知道普世教到底意欲何为,使得他们很是被动,根本无法做出相应应对措施。 “若有事你可以招呼一声。” 林末道。 许成元不置可否地点头,“你们先行离开吧,我帮你们把后面的追兵解决掉就顺势回去。” 随后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交换了些许情报便分开了。 林远山去安抚车里一大家子,林末则迅速去搬移挡在路中央的大树,顺便检查三人的尸体。 很快将战利品清点出来,倒是令林末有些欣喜,从那两孪生兄弟身上竟然找到一块拇指盖大小的元石,从无眉中年身上则寻到一卷名为毒仙注残经。 当然,功法却是没有,实际上真功以上的传承都需要观想之类的根本图,多是重中之重,哪会随身携带。 伴随着药经从无眉中年人身上寻出的还有一大堆瓶瓶罐罐,大多是毒药一流,通过翻阅毒仙注,林末这才得知方才林远山所说的气血力气下降是如何回事。 坏血坏力,有色无形。 连立命境都不能幸免,类似于直接加一个debuff弱化效果,同阶相斗间,算是个绝佳的利器。 这也令林末心中升起空前的危机感。 此番倒是借着气血磅礴的原因刚好没被克制,可下次呢? 江湖还真不只是打打杀杀。 珍重地将毒经与元石小心地放在怀里,下定决心好好研读,便起身去搬移树木。 他们得赶快离开。 虽说方才被人阻击了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来人,毕竟立命级战力,放哪都不可能太多,但终归谨慎些好。 不一会,横亘在路中央的巨树被挪开,马车迅速踩着夜色驶向山林深处。 而很快,许成元沿着来路返回,果真遇见不少普世教的搜寻队。 一个个最多不足炼骨境实力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往往眼睛一花,花香一窒,人便没了。 可是愈加搜查下去,许成元内心却越加沉重。 数十个人,不算少,尽皆为经受严格训练,具备侦查能力的精干之士,甚至似乎见过的血还不算少。 这等人,在许氏都不会太多。 毕竟丰富的野外经验不是一教就会,那是需要长期的生存磨砺才行,而且除非真正的家生子,谁愿意干这等脑袋栓裤腰带上的买卖?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群人并不是宁阳新纳的教众,而是从玉州战场赶来的? 可是跨越两州之间,如此大的队伍规模,凭什么能做到没一点声响传出? 许成元不由一怔,联想到大龙山那边自昨日起便失去消息,而普世教恰好趁三大家连连秘密派往高手时发起暴乱,一时竟突然觉得心底一寒。 下意识加快速度,随后立即返回宁阳。 这时飞虎岭药谷。 空气里尽是肉烧焦的味道,很冲鼻子。 原本算是环境清幽的小谷,此时碎石一片,地上草地被犁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峭壁上被烧得漆黑。 谷中一众普世教弟子正忙碌地在打扫战场,济真则立于正中,怔怔地看着远处,若仔细看其藏于袖子下的双手,可以看见掌心漆黑一片,甚至看得见血肉模糊的烧伤。 就在方才,以为稳操胜券的他忽然与周炎进行了一次次猛击,他全然没想到一个堪堪立命境未走完,气血尚未藏神圆满的人能施展出如此强的秘技。 “师兄,需要我派人去追吗?” 恶食问道。 之前的战斗全然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宁阳一行人则在火光山影碰撞的时分,在周炎的掩护下趁势逃离。 “不用,此番重创他们便算是目的达成,而且就你去,我不放心。” 唤觉摇头。 一旁的恶食也讪笑着没说话,他自然知道,只是说说而已。 “暇点找到了么?” 唤觉不以为意,反而问道。 恶食一窒,目露凝重地摇了摇头,“据搜查部队显示,六处地域已排查出五处,可阳气尽皆不达标,只能称作大地翻动出现的灵田,不过最后一处还在搜寻中。” 就在这时,一只红眼苍鹰忽地急速从远处飞来,速度之快,只看见一道残影,最终落在了唤觉肩上。 他从鹰爪上取下信纸,面色瞬间微霁。 “师兄?”恶食见此松了口气,忍不住轻声问道。 “东西找到了,咳咳。”唤觉咳嗽了两声,脸上却是浮现笑意,“去与左使传递消息,称暇点已找到,只待唤灵。” 恶食也是大喜,连忙双手接过信纸与苍鹰,快步朝谷内跑去。 唤觉看着远处苍郁的丛林,脸上笑意愈加之浓,最后忍不住放声狂笑起来。 第九十二章 毒理 飞虎岭山谷,无数只白羽飞鸟,夹杂这苍羽红鹰四散而起,往外界传递着消息。 宁阳城,普世教据点。 济真此时依旧立在池塘边,浓烈的气血狼烟依然高高升腾,盘踞在北城区上方,骇人的威势使得池塘里的鱼儿都不敢跃起吐泡,尽皆聚在了另一头。 此时只有南大街一处狼烟与之交相呼应,其余尽皆散去。 原因无他,坚持不下耳。 以一人镇一城,他做到了。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顺利进行。 先将宁阳与小龙山割据,再以山海稻诱而伏之,只等最后暇点找到,待左使降临,唤灵事毕,便算是大功告成。 可惜终究出了些许意外。 想到恶青之事,饶是以济真的心境,也不免为之一荡。 普世教中有三法王,九护法,标准配备便是一法王三护法。 像他们这种法王种子,自然身边会聚起一众班底,可惜济真生性淡泊,不遭人喜,到如今的跟随者也就恶青一人。 不像唤觉,身边追随者早已凑齐,只等突破宗师便能接替法王之位。 而饶是如此,其座下仅有的独苗也折了。 就在济真内心怅然时,一只苍羽红鹰从天边疾驰而来,想要落下,但摄于济真雄浑的气血,只能无助地在低空盘旋。 他微微收敛气势,伸手一招,一股漩涡般的引力自手心而出,直接将红鹰给擒了下来。 轻轻往其爪上挂着的信筒一弹,一卷信纸落在掌心。 信纸上都是如鬼画符般的乱码,看到这,济真却是心中一定,这是普世教独有的密码。 按着固定的方式解密,信中内容并不多,只有寥寥几行,看过却使他表情一滞,转而却是狂喜。 可就在此时,院外一个护卫出现,神情惊恐地立在那,拱手看着济真。 “什么事?” 济真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见护卫的神态,心中却涌起不妙的感觉。 “大师,昨日秦护法等人至今未归,有探子前去察看情况,发现,发现尽皆惨死于大龙山,而随行的教众也被杀掉大半,只有几人” “你说什么?” 济真脸色一变,连头顶的气血狼烟都一个不稳,恐怖的威势泄出,震得护卫满脸煞白,险些一个不稳跌倒。 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对付一个炼骨境武夫,派出两位立命境高手,说是狮子搏兔也不为过,更是气血震慑宁阳三大家,监视所有立命上的高手,确保无一人外出。 更何况他可是知道秦申虎的底细,不仅实力强,更胆大心黑,一手毒法巧妙,秘技在身,若是不知其深浅,寻常立命境二重的武夫都会着道。 这等人物,外加有童家兄弟掠阵,对付一沸血境不到的武夫,怎会失败? 而且随行教众也被屠了个干净 要职那可不是在宁阳方才招收来的新教徒,而是于玉州战场经历生死考验,磨砺信仰,真正值得信任的死忠分子,每一个都能为大普渡天献出生命。 这等教众,每一个都弥足珍贵,一下子死去几十人。 济真只觉一股无边怒火袭上心头。 “查,我要知道到底是如何回事,对方有几人出手,实力究竟如何!” 想要将一众野外经验丰富的搜查队杀得如此彻底,若不是大规模围剿,便只可能是速度奇快的立命境武夫出手,这种人宁阳少有,各个都是有名有姓之辈。 他要知道此人是谁。 瞬间,无数条消息从据点传出,宁阳城里普世教的情报人员瞬间动了起来。 此时, 千里之外的白云之上。 一头翼展十余米的巨型飞鸟在天空顺势而飞,每一次扑翼都会在周边卷起剧烈的乱流,可鸟背上三人却好似毫无感觉,连发丝都未曾飘散。 稳如泰山。 坐在最前方的是一位白袍道人,面容清瘦,头戴一发冠,双目明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如今坐在鸟兽之上,翱翔与九天之间,颇有冯虚御风的潇洒之感。 若是常人,根本想象不到其竟然是名震玉州,杀人如麻的净炎左使骆敏飞。 传闻其年轻时为玉州青天观道子,悟性超凡,根骨绝佳,修为突破如饮水般简单,说是青云直上,同辈翘楚也不为过,只是中年沉寂,立命后便后继无力,最终泯然众人矣。 再十年后便摇身一变,再出现在世 人眼中时却是作为普渡教中人: 号称普世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净炎左使骆敏飞。 实力更是高绝宗师。 此时,其原本淡然的脸忽地一动,从怀中摸出一粒赤色小珠,只见其微微发热,上面泛起莹莹的红光,正有规律地在颤动。 此物乃炎息珠,分子珠和母珠。 即使远隔千里之外,子珠受敲击,母珠同样会出现敲击声,而且频率完全等同,因此不少人便将其作为传呼器的物事。 “事已成。” 他轻呼一声,心潮澎湃,微微起身,直接站立在鸟兽之上,耳边尽是风啸声。 低头望去,脚下是大好的赤县河山,连亘的山脉如卧龙般蛰伏,隐隐还看得见泰淮江绵延千里,沃野千里,湖泊星罗棋布,好一片锦绣河山。 骆敏飞心情大好,双手负于身后,朗声道: “暇点已找到,不用再等道众随行,我等先去稳固局势,只待山河重启,我辈大兴!” 身后两人则是头戴斗笠之辈,此时也心情激荡,同样站起身,不由呢喃道: “消息竟是真的!” 一郡之内,竟当真有两处节点,简直难以想象。 脚下飞鸟突然一个加速,不多时,天空中只剩一黑点。 是夜。 此时,宁阳百里之外,大龙山里,一处小别院。 显然此地不经常有人居住,到处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院落外的栅栏甚至都攀满不知名的绿藤,木门在狂风下吱呀作响。 大雨落下,雨脚如麻,落在屋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不时透过窗扉,还能看见电光闪过天际。 屋里一处火坑,林母正煮着一锅大炖菜,里面是一些猪肉,粉条,以及来时路上捡摘的野菜。 火坑旁则插烤着一串串面囊。 弟弟林殊,姐姐林芸正在火坑旁逗弄着懒散地趴在地上的熊大。 林父则坐在另一侧翻烤先前打湿的衣服。 火光映衬,屋外风雨交加,也算令人难得的心安。 林末坐在火旁,手里正捧着那卷从秦申虎身上所得的毒经,越看越痴迷,心里不由生起由衷的佩服。 如果说从许氏那得来的药经类似于一本化学方程式大全,上面记载有各类毒药,补药,丹方,散剂; 那这本毒仙注则就类似于元素周期表般,毒方很少,就几张,剩下的都是在阐述毒理。 第九十三章 毒律 常见药经主要将世间药物化作君臣佐使,四者搭配,囊括所有药方。 而毒经注不同,其创造性地试图建立一个庞大的药学数据库,将每种毒素化作一个特定的符号,而每种符号存在于世间万事万物之中。 只是含量不同,符号排序不同,因此显性也不同。 而其间又存在类似的规律,经上将之总结为毒律。 每掌握一条毒律都能轻而易举地实现制毒,养毒,放毒,灭毒。 掌握的毒律越多,效果便越好。 毒仙经中甚至有假想,如果真有人能掌握所有毒律,稍一勾手,甚至便是千里瘟疫相随,使人疾病缠身罹难。 杀人于无形之中。 看到这,林末不由叹为观止,暗服作者其脑洞之大,思路之新奇。 若不是其前世接触过类似毒律的元素周期律,恐怕也看不明白到底如何回事。 更别说此方世界之人,如果一开始接触的是传统药学,药理观一旦根深蒂固,怕是晃一眼便只觉离经叛道,一派胡言乱语。 据书上所言,如今查找到的毒律共有九条,不过因为只剩残经,拥有完整修炼方法的不过两条。 一为毒律疫,一为毒律衰。 前者与瘟疫有关,修成后挥手撒疫; 后者则是类似虚弱毒效,有色无形,血力毒散便是以之而创。 “可惜修炼方法确实艰难。” 林末心底暗道。 据上所述,修炼辅助药剂不难寻,主要便是要修出一股毒劲,而恰恰修炼难度大到难以想象。 经注作者曾做过类似实验,搜寻了一百个天姿聪颖之辈修行毒劲,最终不说功成,就连活者都百不存一。 要知道这里指的天姿聪颖之辈可不是寻常孩童,而是特意搜寻,尽皆一月就能将通筋功法修炼圆满之人。 换言之放宁阳县,都算是同辈中的翘楚,可想而知这毒劲修炼不是件简单的事,不过若是天赋珠依然能发挥效力,将修炼进程熟练度化,真想修成也不算难事。 还得日后一一验证。 主要这类毒劲修炼与寻常功法差别不小,他也拿不准。 不过林末也不急,如今算是没有外在危险,时间也充裕,淬炼髓骨也是件不小的工程,正好有时间尝试。 一想到时间,林末忽然伸手往怀中一探,一个如绿豆大小的玉石落入掌心。 ‘吸收的比之前还快。’ 想到这,他唤出淡蓝色光幕: 林末看着光幕上的数字,心中略一换算便得出答案。 这次从那对孪生兄弟身上获得的元石不大,只增加了近10的赤能,不过却也算极大地缩短了积攒时间,如今半个月不到便能积攒完成。 也是奇怪,明明在许成元看来珍贵至极的宝物元石,偏偏接连从普世教人手中获得,让他完全想不明白。 若有时间定要弄清楚此间原委。 他心里暗道。 念罢也不再多想,继续研读手中的毒仙经注,揣摩每个字符的含义。 过了不知多久,大锅中的肉香混着烤馍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便被林母叫去吃饭了。 林末放下书,小心将其收好。 虽说如今以他的食量,光吃这类普通食材即使这一大锅全进肚子,估计也就两三分饱,远不如吃山兽肉干来得强,但却也没拒绝这难得的一家人晚餐时光。 晚饭吃的是铁锅炖菜配面囊,将面馕撕碎丢进汤里和着吃。 糯软的面馕配着有些辛辣的菜汤,与这个恶劣的天气确实极搭,吃进肚子使得周身都暖融融的。 “爹,你说爷爷那到底有没有家好啊?” 坐在一边的林殊捧着碗,大口吹着热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林远山道。 “肯定没家好啊。” 林远山下意识道。 “那没家好为什么我们要去爷爷家呢?”林殊睁大眼睛问道。 林远山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赶紧吃饭,吃饭没个吃饭的样子。” 林母及时的解围,轻轻敲了下其脑袋。 林末在一旁没有说话。 不论是哪方世界,背井离乡都会使人忐忑,尤其是对于没有力量的人。 就如同上辈子出门没带钱般,腰杆都直不起来。 更别提小孩子了,正是恋家的时候。 将碗中的肉 汤解决了,又塞了两块面馕, 揉了揉林殊的脑袋,起身坐在门口,看着窗外浓密的丛林。 此时夜色已深,大雨倾盆,雨珠落在地上,蒸腾出氤氲的水汽,把秋意浸得更凉。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古话确实没说错。 此前半年尽皆大旱,偶有小雨便算是弥足珍贵,可近来一个月,却是下雨越来越频繁。 听说泰淮江甚至又到了汛期,周边官府已经开始组织人员撤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自古以来水火之灾最为无情。 若是没有在大江大河边生活过的人是不会有切身体会。 一旦汛期而来,洪灾掀起,奔涌的河水冲上堤岸,当真是遇树卷树,遇屋摧屋。 数丈高的浪花,独属于大自然的伟力,即使立命境武夫在那等天灾中也算不得什么。 神通不及天数,至少在肉身境,立命境的确如此。 “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林远山走了过来,坐在林末身旁,轻声问道。 “在想泰淮江那边会不会掀起洪灾。” 林末沉声道。 “大抵是不会的,以往到了汛期确实偶发洪灾,甚至每年因此还开展了泰淮河会,邀请年轻之辈前往猎杀河兽,可是自黄天教那位掌教擒杀江中蛟龙后,倒是安分了不少。” 林远山解释道。 “泰淮河会?”林末疑惑道。 “就是类似于山林会猎般的活动,只不过将对象从山兽变成了河兽。”林远山道, “这几年无论是山兽还是河兽可都不安分啊。” 他叹了声气。 两界交融,异域开启,来自夹缝中的阳潮不知何时起从界域吹向赤县,带来的改变自然不少。 除了大地异动,偶现的灵田异株外,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那些精怪兽类。 近年来,出现的异种兽类,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可比以前强太多了。 甚至那泰淮江的蛟龙据说便是近年出现的。 而大龙山深处,甚至也有人见着堪比人族宗师的精怪异兽,令得世人咂舌。 第九十四章 谈心 “行了,别想太多,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林远山笑道。 “真要操心汛期洪灾这类子事,没有个宗师修为只能算去凑个拳脚,改变不了大局。” 说到最后其语重心长道: “这方世界,无论在哪,实力才是王道; 即使回到林义乡那边,算是宗氏家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沾亲带故,但除了父母子女,即使亲兄弟都会有隔阂,归根结底都要靠实力说话。” 林末听着听着,总觉得林远山话里有话。 不过却是对其所说的话不置可否。 世间最纯粹的感情,最不计回报的付出,只有父母对子女的爱。 其他兄弟之情自然有,但终归少了些东西。 就如前世看见的一条新闻: 念大学的女儿不允许父母生二胎,最后父母还是生了个弟弟,事成后,父母想的是女儿不说帮衬,前些年给予的房产至少分一部分给弟弟,结果怎么着? 结局自然是姐姐带着卖房子的钱在首都幸福生活,而弟弟留在老家辛苦过活,令人唏嘘。 “林氏那边有哪些亲戚与我们家不对付吗?”林末试探性问道。 林远山一怔,笑了笑,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道: “也不能说不对付,却是有些龌龊。” 开始慢慢叙述。 林氏第二代有四个亲兄弟,分别是大哥林远天,老二林远高,老三林远山,以及老四林远峻,最后则还有个小姑林远灵。 四人中天赋最好的自然是老大林远天,其次则是林父,再其次,又是老二和老四。 至于唯一的女辈也限于规矩,无法得传真功。 其间龌龊便在老大和林父。 毕竟资源就那么多,供给一个多一些,另一个自然就少一些。 其实对于林父这也不算什么,毕竟一个家族,总得有个真正能站起来的高手,家族所能获取的资源也会越来多,众人生活才能越来越好,能理解。 可问题便出在老大林远天娶的叶氏之上。 未入门时,在林家走动的日子表现得知书达理,落落大方,能力极强,赢得了绝大多数人的好感。 即使是平时有点不对付的林远山也双手赞成这门亲事,常常在林钊前说好话,可真正叶氏过门之后,一切都变了。 “对于亲近的族人,自然多为优待,而有些不对付的,尤其是我们兄弟几个,生活还是修炼的方方面面都或多或少受到苛刻。”林远山叹了口气。 他即使现在都有些没想明白,未过门前一口一个三弟,喊得如此亲近的一个人,一入门就变成那副模样,端着大嫂的架子,倚着背后站的叶氏,能做出如此多荒唐之事。 “爷爷没管?”林末听到这,不由皱了皱眉头,纳罕道。 林远山摇了摇头。 “当年林氏立足不稳,你爷爷一心想要突破宗师,外加为获得林瑜县周胜军都统的支持,便选择长时间坐镇珞珈山界域,一年在家不过过年那两三个月,待你大伯突破立命,便接手了族里大小事务, 而你大娘做的事虽荒唐,但终究没越界,又受的了什么苛责?” 他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即使真正做了什么事,只要没真正触及老爷子底线,大抵都会被原谅,谁叫其有个强势的娘家? “好了,你不用想那么多,现在任务就是多花心思在修炼上,若你二十岁前能突破沸血境,便能享受如你大伯当年一样的待遇,由整个家族供养,全力突破立命。” 看着眉头紧皱如锁的林末,林远山不由笑道,拍了拍其肩膀鼓励道。 炼骨境容易到达,只要资源够,天赋不太差,通筋境圆满便自然而然破了那层膜,可其后的髓骨境却难了。 不仅天赋要求高,炼骨秘术必须修炼到圆满,而即使修炼圆满,淬炼髓骨这个过程也极其缓慢。 正常修行,三十岁的沸血武夫都算年轻,甚至大多是三十以后突破的,那便意味着武道路也就到这了。 当然,也不是没大器晚成之辈,可那些例子太少了。 真正的天才从来没有什么愈败愈战,大器晚成,绝大多数是出道即巅峰,顶着一层层光环超越同济,登临顶峰。 林末用力地点头,今年不过十七,虚岁十八,还有两年时间,而他与常人不同,天赋珠上的熟练度一满便能自然而然突破,可谓方便快捷许多。 真正算起来,不过半年时间便能突破,就算后面一段时间被琐事耽搁,上下也不过 推迟一个月罢了。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晚上得有人守夜,就我俩爷子轮着来,先你还是先我?” 林远山问道。 “其实我一人就够了。” 林末想了想轻声道。 他如今睡眠所需时长愈加之短,只需要几个时辰的睡眠便能保证一天的精力。 “行了,这就别和你爹我抢了,该你尽孝心的地方有的是,比如往后你能耐,多带些天材地宝给我便是,如今早些休息,毕竟从这到林瑜县,我们一家子估计得两个月的样子。” 林远山拒绝了林末的提议。 话已至此,林末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点点头,走到另一旁坐着,闭目养神,体内按着虎踞势的行功路线,默默地淬炼着髓骨。 没一会,时候不早,经过一天跋涉的辛苦,林母她们也沉沉地入睡了。 耳边只听得见柴火燃烧的噗嗤声,屋外雨打芭蕉的声响,汇成一线,使人心越来越静。 雨到半夜就小了。 到后面,甚至月亮都钻出云层,洒下薄薄的月光。 此时林末盘膝坐在门口,屋里一众人还在酣睡,他则研究着与林父交接时,其给的路线图。 这是一张淮平郡的路线图,大部分着笔于大龙山外围,也就是林末他们所在的地方。 上面歪歪斜斜画着众多红点,看模样应当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由林远山所画,估计能算得上红点的,最次也能对立命境武夫造成生命危险,说不定便是某个兽王的领地。 那等山兽,一般而言都是占山为王,有独属于自身的生活范围,其余兽类根本不敢接近,实力往往极强。 比如银熊,如今想来最少也是立命境第三重的实力,凭借兽类天赋,同阶武夫更不是其一合之敌,可想而知其凶险。 而这样的红点,不说在地图上密密麻麻,但确实不少,一句话说来: 山林居,大不易啊。 若没有实力,更是难熬,每走一步都是赌命。 好在林远山似乎早有准备,地图画的极为详细,光是路线就记录了三条,都是远远地擦着兽王领地边上行走,若无意外,一般而言都不会有危险。 第二天。 等到一家人醒来,林末与林父商量,便由一人去探路,一人守护,慢慢地朝下一个据点赶路。 第九十五章 血兰传闻 清晨时分。 昨日雨夜,露水还未完全蒸发,一滴滴凝结在路边的野草茎叶上。 近些年大龙山中植物生长得越加之快,本就高耸的古树更加茁壮,路边的野草也如灌木般繁盛。 明明是大龙山外围,可单论树木光景,都比得上十年前的群山深处了。 此时,道路旁一棵参天巨木,树皮褶皱干裂得不像话,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树皮在缓缓蠕动。 枝头上,一只红顶猴儿正双手捧着某种不知名的水果乱啃,树皮蠕动得越来越快。 忽然,一个扁平的脑袋从树干上探出,三叉形分支的舌头以极高的频率吞吐,雪白的獠牙暴露在空气中,一滴滴涎水缓缓滴下。 一条巨蟒在潜伏,目标自然是枝头上的猴子。 一方处心积虑,经验老道;一方懵懵懂懂,似无知觉。 巨蟒猛地探出头,朝猴儿的脖子咬去,同时身子极快地蠕动,远远看去,只见一条灰线掠过。 噗! 一根巨大的黑枪划破空气,猛地从远处刺来,恰恰刺中巨蟒的七寸,将其死死地钉在树干之上。 枝头上的猴儿这才发觉。 脚下树木震颤,正好趁着这个时机,连滚带爬摔下枝头,没多久便消失在视线里。 林末慢慢走近,看着近十米长,常人手臂粗的蛇身还在扭动,拳头捏紧,猛地往其脑袋砸去。 嘭! 一处明显的凹陷,随后蛇身一颤。 他轻车熟路地将霸王枪拔出,沿着伤口一撕,一颗鸡子大小的黑色物事落入其手中,随后顺势被扔在嘴里。 也不咀嚼,带着一股子腥味,顺势便滑入肚中,紧接着便是一股子暖流从身体深处涌出,散入四肢,同时双眼也有一股子清凉之感淌过。 木线蟒,外观似木,扁头,剧毒,力大,蛇胆可明目,壮气血。 这种蟒很是凶猛,长且粗的蛇身极其有力,若是被其绞住,怕是沸血境武夫都挣脱不开。 而再加上其剧毒的特性,能等着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不过其蛇胆确实是个宝药,单是壮气血这一特效,一颗便抵得上数罐熊骨酒,更别说还有明目的效果。 林末回想起书中对眼前巨蟒的描述,感受到体内的情况,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根据林远山给的地图,两人商量了一下走的是临近蛇窟的一条路。 比起其余两条尽皆背靠沸血境兽王的路,这条蛇窟之路倒算是安全得多。 毕竟只要不作死,真往蛇窟钻,周遭只有一些小蛇小蟒,只要在马车边撒一些林末配制的驱兽药,问题确实不大。 更别说林末还沿途先行清剿了一遍威胁性较大的山兽,问题更是不大。 “据说此处蛇窟中极大可能有一株地宝卷排名十四的血兰花,若是实力再强一些,还真有些想去见识见识。” 林末望向丛林深处,那边是一处高耸的小山,口中喃喃道。 小山处便是令人闻之变色的蛇窟。 有人推断,整座蛇窟下来,十万条毒蛇都能找得出,更有快要化蛟的蟒王,可谓是人族绝踪之禁地。 阳潮慢慢席卷赤县后,其本就凶恶的名声便变得更为可怖。 不过有传闻,那头快要化蛟的蟒王之所以能突破,依仗的便是窟中新生灵土中生长的血兰,倒是真有人舍命从中采出过一朵。 血兰乃炼体至宝,一朵便能重塑筋骨,奠元固基,使立命境气血狼烟突破为气血烘炉,对于沸血境修行更是有奇效。 据传能极大缩短沸血过程,使人一步立命。 可惜终究实力不够。 若是跑得快也罢,像他这种短腿武夫敢去,一旦被蛇阵围住,天生神力估计也只能蛇窟自刎。 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以后若是有实力,定要来一趟。 林末径直返回之前的小屋,随后休息了一会,便一家子沿着清理过的道路,加速赶路。 一家人有经无险地经过了蛇窟,一路上除了多了几锅蛇羹外,也就两条黑毛马不小心被咬了两口,服下解毒药后也就没了事。 一周后。 过了蛇窟,按照地图,便到了第二处据点。 这处据点算是临近真正的官道,换句话说,往后的赶路速度又会加大一个档次。 毕竟无论林末,林远山野外经验再丰富,实力再强,山中依然是山中。 即使有地图,因为阳潮原因,动植 物飞速进化,原本部分山道甚至都因人迹鲜至,变得荒芜无比。 一路上除了要防备山兽来袭,还要清道扫路,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可官道便不一般了,大周斥重资修筑的道路,平坦而宽阔,能发挥黑毛马的全部脚力,也不用担心来往山兽,速度自然快。 从宁阳出发的第十天。 在第二处据点简单换洗了下衣服,收集了一些野菜山兽肉后,便再次出发,终于算是出了大龙山。 看着四周树木愈加之矮,与进山时两副景象的环境,即使是林远山也不由长吁一口气。 “终于算是出来了。” 他有些感叹。 一家人出行与独身一人完全不同,所耗费的精力不知高了几何。 若单是他自己,在山中别说生活十天,就是一个月也不是问题。 饿了就打山兽吃,渴了就饮山泉水,甚至兽血也行,不用为洗澡担忧,男人只要把隐私部位定时冲洗一下,其余地方个把月不洗澡也没什么。 哪像现在,守夜,清道,找食,寻水源,事情一件多过一件。 若不是林末一同帮忙照料,顶起了半边天,单靠他独身一人,怕是不知要心力憔悴到什么地步。 林远山尚且如此,林芸,林殊两个小孩子更是这样。 刚从山道从出来,赶上官道,便立即兴高采烈地从马车上出来,一脸兴致地观察着四周。 原因无他,在山林中憋太久了。 当活动范围仅局限于一方车厢,即使空间再大,依旧有束缚感,对心智未成熟的孩子,这种被压抑的感觉更甚,幽闭症便是如此得来的。 “若是走的快,今夜就能到庆丰县,到时候便能真正换洗换洗,休息一段时日了。” 林远山看了看天气,笃定地说道。 第九十六章 灵田再造 林远山一席话确实振奋了精神。 尤其是对于小弟林殊。 在其印象中,还没有什么城什么城之类的概念。 不过却知道,只要是县城,便与宁阳一样,代表着有好吃的烤五花肉,好喝的桂花酿,好玩的杂耍艺人。 远不是山中赶路时除了骑着熊大,玩骑熊大作战,便是由林母教导识字,最后便只得睡觉,那般枯燥相比。 见着高声欢呼,即使是林末也不由笑了笑。 有了盼头,一行人一路往前,自然走得更快。 甚至有闲心观察四周的环境。 看着官道两旁一片荒芜,全然不同于宁阳官道两旁稻浪滚滚, 林远山有些可惜地道“终归是人手不足,当真说来,越靠近大龙山,即便未经耕种的土地也比经年耕耘的良田肥沃得多。” 林末自然明白其意思。 甚至略一想便能想明白,终归还是阳潮的影响。 越靠近山林,自然土地要肥沃不少,就如宁阳三大家灵土药田多出于大龙山般,一个道理。 只可惜越是临近山林,山兽冲出的几率就越大。 而即便是最普通的山兽,也不是普通人手持利器能对抗的。 若雇佣武夫守护,付出与收获又不成正比,最终只能闲置。 不过听说望京那边正在试点研究灵土再造,改地肥田计划。 即设计出专门肥田方法,简单说便是人造灵田。 当然,方法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便是天然地动产生的灵土。 简单说就是将野外难以看护的灵土,肥田中养分提取,然后经过特殊方法配制纯土液,人工培养灵田,那样便能集中人手,实现类似前世的工业化农业。 其实宁阳县时,许氏內府便运用了类似人造肥田的方法,只不过使用了元石作为辅助。 而这种方法可复制性太差,毕竟元石获取难度便限制了这一方法的推广,这也是望京那边研究灵土再造,改低肥田的原因。 “看来为了让大多数人吃上饭,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总有那样一批人不断展开着研究探索啊。” 林末心中叹了声气,心情有些复杂。 无论是根据山海稻研制的杂交变种稻谷,还是如今的灵土改造计划,总的说来都是为了提高粮食产量,解决饥荒问题。 一路上,两人赶着马车,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大多时候都是林远山讲,林末听。 毕竟林远山阅历较之林末无疑是丰富太多。 也算趁着这个机会,林远山大量地将一些世道中的常识,秘闻,借由聊天的方式说给林末听。 一人乐意讲,一人愿意听,倒也算极为打发时间。 时间很快过去,慢慢便到了中午。 太阳高悬,如火球般肆意散发着热量,高温照在大地,又从中蒸腾出热气,使人汗流浃背。 全然想象不到前面一段时日还接连瓢泼大雨。 就连两头算是翻过山,趟过河,经历了严苛训练的黑毛马也不由惹得连连哈气,脚步慢了下来,蹄子不安分地乱踏,像是忍受不了高温。 “这老天爷还真他娘会玩。” 林父拿出牛角囊,大口饮了趟水,不由骂道。 赶着车,被太阳直射,确实热得不行。 林末同样如此,汗水大滴落下。 他早已将上衣褪去,露出磐石般壮硕的上半身。 即使是车厢里,有专门的通风口,依然很闷热,隐隐听见熊大的哈气声。 就在这时,入眼突见飞扬的酒旗。 远处竟然有户酒家? “看来还真是好运道。” 仔细瞧了瞧,发现酒旗高悬,林远山不由笑道。 就连周身感受到的热气都不由消散了不少。 “确实,这天气着实不适合赶路。” 林末点头赞同。 长时间乘马出行,日复一日的行程,沿途枯燥的风景,一下子瞧见酒旗飘舞,说瞬间挥散成日的疲惫一点也不夸张。 这感觉就跟前世炎炎夏日,汗流浃背之时,突然见到家冷饮店,立马整瓶冷冻得恰到好处的百事可乐般舒爽。 酒家不算大,却也着实不小。 足足三个间瓦房,十余张桌子,屋门口栽有一片繁密的树林遮阴,凉风一吹,混着酒香,便使人生出酒液流转舌尖,微麻而醺;转而 入喉,热气回升的爽感。 将马车停下,两条黑毛马栓在树桩上,一行人便下了车,走进酒家。 此时店中已经有数桌人。 其中有老道人带着两个孩童;有头戴面纱,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带着随行仆役;也有袒胸露乳,身强体壮的游侠儿。 其间最吵闹的自然是几个游侠儿,一个个江湖气息极重,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钢刀器械,一边饮酒,一边玩着行酒令,不时高声阔谈,忽而哈哈大笑,匪气十足。 林末晃了一眼,看得出一行人都有功夫在身,不像是普通人,为首的几人更是体态健硕,满脸凶相,不太惹的模样。 另外两批人无疑就要安静许多。 林末一行人走进,一家五口,连带头熊,自然引得了所有人瞩目。 毕竟这世道养兽,没点本事的人家还真不敢想,不然兽没养出来,自个恐怕先被填了肚子。 兽性难训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不知是幼时便见着,还是林末本身神力气息的特殊性原因,熊大倒是挺喜欢和林末呆在一起,也没见有什么反抗的迹象。 算得上十分驯良。 其次便是林末块头太大,两米多,快三米的身高,较之常人,说是小巨人丝毫不为过。 这等体型,都不用扮猪吃老虎,因为根本没用。 再蠢笨的人,见着如此伟岸魁梧的体型也不会主动挑衅,毕竟单不论实力如何,这样的身材便是最好的震慑。 肩上能走马,拳上能站人,当真一点也不夸张。 只见林末入座,远处那群游侠儿玩闹的声音都小上了不少。 远处坐着,一副不以物喜的面纱少女与老道人也不禁多瞧上了几眼。 这时店家小二也出来了,是个精干的小伙子,肩上搭着条白布,小跑着出来。 “客官好嘞!请问要来些什么?本店烧酒烧鸡卤牛肉,花生黄豆油疙瘩,样样俱全!” 第九十七章 三年期满 “先来五只烧鸡,十斤卤牛肉,其他的看着上一些。” 林末闻着从后厨里传来的卤味香,一时食指大动,开口道。 “对了,你这有哪些酒?” 喝酒吃肉,来了酒家自然少不了饮酒。 小二拿出小本子,一边记,一边道: “咱这卖的最好的自然是二斤醉,专人从庆丰县里顺溪酒馆买的,由灵谷酿造,保证原滋原味,一点也不上头。” “灵谷?灵谷是什么?” 林末一愣,问道。 “客官一看就是外地人吧?”小二笑了笑,细声介绍道, “灵谷就是青米稻,从灵田里种出来的好东西,长期食用能滋补血气,强筋健骨,效用都比得上补药了,因此酿出的二斤醉不仅入口绵柔醇厚,回味悠长,还不伤身。” “哦?庆丰县开始灵田再造了吗?”林末突然来了兴趣。 “灵田再造?这咱也不知道,不过城里的周胜军,冯氏与长丰镖局确实在城外开垦了几处灵田,专门栽种青米稻。” 小二小声地说道。 “行,那就来两斤,另外再上四碗绿豆汤。” 林末见也问不出什么,看见了旁桌上有冰镇绿豆汤,顺势也点了。 “好嘞!客官还要来些什么?” 一看是个大主顾,小二脸上眉开眼笑道。 林末问询看向林父等人,见其都摇了摇头,便手指敲了敲桌子。 “就这样吧。” “得嘞!承惠,十两银子。” 物价确实比较贵,不过考虑到这酒家位置,也能接受。 林末痛快地给了银子。 实际上如今世道,敢长途跋涉的,身上都有几分斤两,至少不算缺钱。 真正缺钱,真正没实力之人,也走不了那么远。 毕竟沿途山匪凶人,山兽遍布,身板不硬只能是找死。 很快菜就上来了。 先上的是烧鸡,卤牛肉。 看着味道确实不错,卤得很入味,色泽都呈现那种糯黄色。 随后如什么煮花生,炒黄豆,油炸面疙瘩也都上来了,看得出做的都还算用心。 最后上的则是传闻中灵谷酿造的二斤醉。 盛上来后实际与普通酒水没多大区别,只是就色泽而言的确要清澈一些,酒香浓郁一些而已。 菜品上齐,待到用专门的测毒药粉检验到没有问题后,林末等人这才真正开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吃着有滋有味的肉食,喝着冰镇过的绿豆汤,沁人的酒水,可以说安逸至极。 屋外炎炎烈日,屋内凉风习习。 林末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耳朵竖起,坐在酒馆里,下意识便开始收集信息。 信息来源最多的自然是一喝起酒,嘴就没把门似的游侠儿一伙。 当然,说的大多数是一些垃圾话,三句中两句都和女人有关,剩下的一些倒是有些价值。 通过其谈话,林末倒也算知道了这群游侠儿的来历。 这群人皆来自宁阳县旁的建宁县。 因建宁县里两伙大势力将要火拼,提前开始清理局面,便一同逃窜出来,打算往淮平闯荡。 单论路线,一群人却与林末他们方向一致。 果然哪也不安全啊。 林末暗叹一声。 就在这时,其忽然耳朵一动,下意识抬头看向店外。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衣,面白无须的精壮中年人出现在门口,朝店内观望。 像是见着什么人般,眼睛真就一亮,大踏步走了进来,直接立在了最前面老道人桌前。 其刚走进,身后又乌泱泱围了一大批同样着装之人,看样子有近二十人,堵在门口,隐隐封锁了所有人的退路。 店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忽地一变。 原本还在嬉笑怒骂的游侠儿们纷纷将桌上的器械紧握;大家闺秀旁的一群护卫也面露凝重,死死地看着门口,不时小声地朝女子说些什么。 林末抬头看了眼林父,见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暂时别轻举妄动,也沉下心,面上毫无波动,手轻轻握着一脸忐忑,坐立不安的林殊的手,凝神静待事情发展。 此时原本在前台算账的小二同样脸色难看,不过还是迫于压力,讪笑着跑了过来,走到中年人面前询问情况。 中年人气势不凡,负着手就立在道人桌前,并没心思说话,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道人一行。 老道人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照样喝酒吃肉,不时还给身旁两个孩子夹菜,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仿若根本没见着如此大的场面。 就这样过了十几息。 一直没说话的中年人叹了口气,兀地单膝跪下,连带着还在门口候着的众人一齐跪下。 双手抱拳,面色肃然: “三年之期已到,请道长归位!” 二十几个精壮大汉一同答话,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道人原本正在夹菜的筷子忽地一滞,脸上的笑意隐没,目光低垂,随后深深地叹了声气,抬头看着跪在身前的中年人: “风翊果然不愧是风翊,无论到哪都脱不开你们的监视。” 中年人没有答话,只是跪在那,一言不发。 “我已不闻世事三年,三年前便与左光义说好,从此我修我的道,他拿他的刀,两不相问,如今” 道人幽幽地说道。 “道长,非军主执意麻烦,实为世事难料,玉州那位突现宁阳,非道长出手,难挽大厦之将倾。” 中年人答道,依然低着头。 “你说他从玉州来了?” 老道人声音颤了颤,问道。 中年人点头不语。 别说老道人,若不是事实摆着面前,谁也无法想到,那等人物,跨两州而来,竟然最后才为人所知。 “三尊观前难复命,呵,果真三尊观前难复命,都是命!” 老道人忽地一笑,嘴里喃喃自语。 说罢慢慢站起身,两手分别牵着还在啃鸡爪的孩童,一路往外。 原本单膝跪地的汉子们紧随其后,没多久就消失不见。 “大哥,那些人走了吗?看着样子就跟坏人一样。”一旁的林殊这才将嘴里没咽下的牛肉一口咽下,出声道。 “应该是走了。”林末看着人影消失不见,收回视线,轻轻答道。 方才那群人提到宁阳,让他有些感慨,也有些震惊。 听其语气,似乎宁阳又来了什么大人物,甚至惊动了军主? 而一开始毫不起眼的道人,却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当真是有些,有些不简单啊。 他感慨道。 虽说不知道其实力有多强,敢言挽大厦之将倾,便不可能是浪得虚名之辈。 最少,最少也是立命境第三重的高手吧? 而想起方才那群人的做派,若只是立命境第三重,又大可不必如此,心中更是一紧。 多事之秋啊。 他叹了声气,庆幸早早地离开了宁阳,却也有些担忧还在宁阳的许成元,李元则等人。 吃过饭,待太阳阴了一些,又在酒家处补充了些饮水,食物,一行人继续向前。 不止是林末等人,见久违了阴凉下来,酒家里另外两批人同样做出了如此决定。 而就在林末等人刚出门,准备出发时,一个大概六十岁,发须皆白的老人忽地朝林末走来,见着林末视线,友善地点点头,似乎有话要讲。 林末认出了其来历,正是先前坐店里最里那桌,大家闺秀旁的一人。 “这位壮士请了,我们是双全县之人,准备到林瑜县走商,敢问一句,您一家子目的地是何地?” 老人身材挺拔,六十岁年龄,明明身高开始长缩,依旧有一米九高,先是拱了拱手,随后轻声问道。 “我等也是去往林瑜县,敢问有何事?”林末平静道。 这时,林父他们已经将马车装置好,准备出发,在那招手,林末举手示意等一会。 老人一听脸上顿时一喜,笑了笑,“我见壮士一行,似乎准备途径庆丰县,随后走关山峡一道?” 林末迟疑了会,回想起林父给的地图上确实有这个名字,缓缓点头,不过神情却有些不耐烦。 他是在给对方压力,这家伙说了这么久,依然实屁不放个,说话拐弯抹角,属实令人烦。 老人确实被吓住了,怕引起林末不喜,连忙继续道: “壮士别动怒,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我等是怀着善意而来, 实不相瞒,庆丰县如今去不得,虽说离得近,不过两个月前那地正巧赶上瘟疫,可是倒了不少人,就连宁阳那请来的大药师前去也束手无策,如今在途径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而关山峡老路也走不得,虽然是官道,可半年前来了伙强人,名为风行十三盗,连县城里周胜军都奈何不得, 如今堵在峡谷出售进出凭证,变相收取保护费,若是第一次去,撞上其兴头上,说不得便是 人财两失啊。” 老人苦口婆心地说道。 “呵,远的不说,你说庆丰县出现瘟疫,咱们方才喝的酒又是从哪来的?”林末忽地一笑,问道。 “壮士不会真以为酒是从顺溪酒馆买的吧,二斤醉原价一瓶便值百两银子,若是真的,岂会只值那点银子?当然,也不算假的,实际上也是用灵谷酿的。”老人一愣,旋即轻声解释道。 林末默然,一时只觉脸皮有些发热,不过不上脸,表明依然是平静模样,看不出表情。 “说了这般多,那你真正来所为何事?况且不走关山峡老路,又能走哪?”林末问道。 实际上却有些猜到其意图。 说那般多老路的不是,无非是有新路,而新路途中又可能有危险? 果然,只听老人继续说道: “不满壮士,老路不能走,确实有条新路,这是地图。” 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卷皮纸,递到林末面前。 林末接过,将其张开,上面都是凸形的峰峦,蜿蜒的河流,明明白白的地图。 而图中一条红线就是路线,不知,终点却是写着林瑜县三个字。 仔细看了一会,林末忽地脸色一变: “若我没看错,地图上写的这条新路,能提前一个多月的脚程?” 老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点点头: “确实如此,若按新路出发,自此地起,不留宿庆丰县,转道至槐回山,那处有条密道,鲜有人知,能节约大量时间,只是” 老人拖长音调,看着林末平静的神色,心中一颤。 “只是那条密道终究是从山林中穿过,一路上必定会不时有山兽袭击,因此我家小姐想让我来询问壮士,是否同路,而若同路,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共同照应?” 实际上若不是见林末拖家带口,他也不会赞同叫上林末一行人。 毕竟林末如此体型,一副强人的模样。 萍水相逢,对彼此一无所知情况下,胆子再大之人也不敢拉近队伍。 林末默然,没有立即回答。 “壮士无需过多担心,槐回山地图我们也有,到时可以先给阁下一观,实际上山兽再凶猛,兽终究是兽,是畜生,再怎样也比人好对付啊。” 老人苦口婆心劝道。 林末心中一动,这句话却算是说到其心坎上了,而且若真能提前一个多月到林瑜县,即使有点风险也值得尝试。 “我先与家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可好?” “无妨,我等消息。” 老人点点头道。 林末回到马车边,找到林远山,一五一十将方才谈话与其说。 林远山听后同样陷入沉思,想了会,缓缓道,“槐回山确实与横亘庆丰县与林瑜县之间,不过密道之事却是不知,如果真有,确实能节约大量时间。” 实际上为何从宁阳到林瑜要花如此长时日,其中大量时间便花在绕路之上。 “至于庆丰县瘟疫与关山峡大盗之事,我只隐约听过关山峡处确实在前些日子来了一伙强人,周边县城有周胜军强者前去处理,最终却只得不了了之。” “那你的意思是?” 林末问道。 “我的意思自然是可以尝试。”林远山坦然道。 “不管事情真假,那一群人最强也不过沸血境,再怎样也翻不起浪,你我两人随意都能拿捏,又有何可怕?” 第九十八章 山瘴 另一边。 白发老人回到原本的队伍。 这是一支十数人的商队,除了两三个年纪大的管事样人物外,其余都是三十上下,年富力强,一看便有武功在身的精壮护卫。 尽皆面露坚毅之色,沉默寡言,动作迅捷,看得出受过严格训练。 此时那头戴面纱的少女正坐在车厢里翻看着账本似的书籍。 身旁则是一位之前根本没出现的侍女。 其面容普通,长发束起,神情淡然,若是有人细心观察,可以看出其长袖下精壮的手臂。 “小姐,那群人答应了,他们也是前往林瑜县。”老人略微躬身,神情恭敬地说道。 “哦,怎么说?”面纱少女神情没有波动,头也没抬,平静道。 老人自然知道少女问的是林末等人有何问题,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 “看马车痕迹,这群人必定是走过山路,如今这世道,敢领着一家子长途跋涉,实力很不简单, 不过奇怪的是,除了那高大威猛之人外,其他人好像身上都没有练过武的痕迹,都是普通人?” “意思是整支队伍,就一个战力?”这下少女如来了兴趣,抬起头,露出漂亮的眼睛,道。 老人迟疑了会,缓缓点头。 他练过一门秘功,能清楚探测武夫身上气血,换言之,若是有隐藏高手,绝计躲不开其探查。 不过这样想来却又有些奇怪。 毕竟野外行走,危险颇多,更别说途径深山老林,此中必然会遭遇种种意外,领头人实力再强,也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 若是同行人实力太弱,同样会有折损,有时因为短板效应,还可能害全部人,这也是为何老队伍一般不喜欢招新人的原因。 “那大高个实力如何?” 少女继续问到,眼里有些好奇。 “实力很强,气血磅礴到极点,我所见的沸血境高手里,无一人能与之相比,是个狠角色。”老人目露凝重地说道。 开玩笑,一条手臂比其大腿都粗,毫不怀疑,一拳下去他可能会死。 “这么厉害?”少女显然有些惊讶。 “无事,如今境遇,实力越强对我们好处越大, 况且只要是沸血境,只要还未凝练意劲,便会有破绽,一旦生死厮杀,他死我活!” 一旁面容普通的侍女忽地开口,语气自信。 生死交战从不是简单看实力强弱,而是由多因素共同造成。 像林末这样的高大威猛类型的角色,她对付过不止一次,力量虽强,但过于笨重,只要掌握诀窍,甚至比普通武夫还好杀。 “还是长宁姐姐厉害。” 少女脸上泛起甜甜的酒窝,一把将侍女抱住,小声道。 侍女原本淡然的脸微微泛红,下意识想挣开,可闻着少女身上好闻的香味,力道又弱了几分,没后续动作。 “我一定会将小姐安然送到林瑜。” 侍女轻声说道。 少女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笑靥如花。 彼此收拾了一下,两支队伍汇合。 其中林末自然代表林家人出来沟通,而林远山则作一张暗牌留存。 对面一伙人出来交接的则是面纱少女与先前的白发老人。 “林兄弟,这位便是我家小姐,叶玥,后续路程就要多多叨扰了。” 白发老人指了指身后的面纱少女,介绍道。 方才两支队伍已经达成了共识。 身后的面纱少女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林末面上也泛起笑容,点点头,“叶老客气了,我们一家子只有五人,认真说来,接下来一路上,必然是要麻烦你们才是。” 他看着其身后整装待发的一众人等,轻声说道。 “林兄弟一看便是勇武之辈,就不要谦虚了,大家互相帮扶,互相帮扶便是。”叶老拱了拱手,一点也没有倚老卖老的情绪,缓声道。 林末同样抱了抱拳,算是还礼。 随后叶老便取出地图,开始与林末商谈,介绍槐回山的密道的情况。 槐回山如大龙山一样,接连淮泰山脉,横亘于庆丰县与林瑜县之间,绵延数百里,可以说是山高密林,莽莽苍苍,地势险恶。 如今阳潮掀起,动植物疯狂生长,更是使得山林多生凶禽猛兽,可以说危险无比。 “虽说山中山兽凶猛,不过最难应付的却是山中的 瘴雾。”叶老轻声说道。 “瘴雾?”林末问道。 “槐回山地气卑湿,雾多风少,而且气候特殊,山中秋冬之时常暖,可以说阴中之阳气不固,因此夏时反凉,,阳中阴邪异伤, 常人若是不加防护措施进入,遇见瘴雾,说不得便是发热头痛,呕吐腹胀,严重者甚至会头晕目眩,抽搐至死。”叶老解释道。 “竟然有瘴雾。”林末脸色微变。 许氏药经上自然记载过有关山瘴信息,普通瘴雾还好,小祛毒丹绰绰有余,就怕那种毒瘴,毒性之烈,不比一般毒药差。 “不过林兄弟大可放心,我们准备有面纱罩与解毒散,一般而言问题不大,方才说来只是与你们提个醒。” 说罢便叫了个侍卫,送六个类似于前世防毒面具似的玩意,以及两包散剂,甚至连熊大的份都考虑到了。 林末私下检查了一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解毒散剂,具有清热解毒疗效。 随后又细细交流了些槐回山中的注意事项,商量了一下流程问题,便各自分散,又准备了一下,一同出发。 此时天气稍阴,林末一家人马车与叶玥马车一齐跑在中间,沿着官道急驰,而赶路了两个多时辰后,便脱离了宽敞的官道,顺势拐进条山路。 进入山道,给林末感觉如同回到了大龙山。 同样的莽莽林海,同样的险峻地势。 沿途茂密的丛林中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低沉的兽吼,怪异的鸣叫。 不得不说,有地图在手,只要稍加小心,确实要好过像闷头苍蝇般乱撞。 一路上绕开那些兽王领地,除了遇见些许不怎么聪明的山兽,费了些手段外,几乎没什么意外发生。 不过大约走到一半的道,林末等人在翻越一座小山时,终归遇见了传闻中的山瘴。 只见白茫茫的瘴雾从不知何地升起,经风一吹,当时便朝四周弥漫。 即使带着面纱罩,吞服了小祛毒丹,一路加速狂奔,依然免不了受到影响。 第九十九章 密道(周末求个小订阅) “这瘴确实毒。”林末低声道。 透过面纱罩,一股子甜腻味萦绕在鼻腔,使得其脑袋有些微沉,不由有些色变。 经过上次截杀下毒后,他便私下测试了自己的抗毒力。 在其测试之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其强横的肉身,磅礴的气血,使得他天生便有不弱的抗毒性。 而即使如此,多重防护之下,依然被瘴雾影响,可想而知这山瘴的厉害。 怪不得往常从宁阳县至林瑜县常规之路一直是经庆丰县,过关山峡,根本没人想过走这槐回山。 单不说密道存不存在,就是这毒瘴都令人颇为闹心。 微微整理了下面纱罩与马车帷帐。 忽然看见沿途同样逃窜的飞禽走兽中,一只瘸腿的山狼被瘴雾席卷,最终连续抽搐,几息过后便倒在地上,随后变得没有声息,不由感叹道。 “戴着面纱罩,服用解毒散,一般而言没多大问题的,咳咳。”叶老使劲捂住面纱罩道。 “坚持一会,这瘴雾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需要小心地便是来往逃窜的山兽,到了那里便能看见密道了。”他又指了指远处的一处峭壁。 那是一座不高的土崖,崖上是郁郁葱葱的丛林。 “知晓了。” 林末点头,下一刻直接右脚一踢,一颗石子瞬间破空飞进左手边的灌木丛,随后便是一声呜咽声。 “一只山獾?”看见灌木丛中一闪而过的熟悉模样,林末随口道,脸上面无表情。 “多谢林兄弟了。”叶老面露凝重地点头,手中铜棍握得更紧。 很快,随着山瘴慢慢不再扩散,一行人快要走到瘴气边缘时,四处逃窜的山兽也愈加之多,队伍也终究出现了损伤。 叶玥队伍里的一个护卫被林间忽然钻出的一只野山猪直接顶飞,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撞成两截,体内脏器流落一地。 也有人不小心踩住路旁的一片藤蔓网中,一下子摔倒,被缠住四肢,导致面纱罩脱落,狠吸了几口山瘴。 即使最终被救回后也只得落个半废,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一晃便是小半日功夫。 一行人终于脱离了毒瘴,来到了一处最前说的峭壁之间。 此时天色已晚,一众人寻了处平坦的地方,便开始搭建小棚,准备过个夜。 林末此时才算终于看见这密道是如何模样。 来到崖边,透过茂密的灌木林木,只见山崖下是一条窄窄的山道。 明显其是不多时开辟出来的,周边石子都没有填平,一直沿向远处,据方位估定,应该能出这槐回山。 心中微定,他怕就怕这群人所言的密道是假的,如今确定为真,自然心中微松。 回到据点。 一行人此时将马车作盘蛇状车阵围列,每隔数米便遣了一人作守备,四周还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林末嗅了嗅,便知晓是驱兽香。 他又检查了一下一些常见的死角,发现商队一伙人明显经过训练,没留下什么大的纰漏,便点点头,走进车阵。 此时车阵中央正燃起了一个不小的火堆。 林末一家子都出来围着火,烤着面食,肉串,火堆前有专人吊着口大锅,好像在煮什么东西,一股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那名叫叶玥的少女也出来透气,带着一个林末没见过的侍女,正与林芸闲聊,不时对坐在一旁两只手揣着烤火的熊大指指点点。 “有点意思。” 林末着重瞧了几眼坐在叶玥一旁,面无表情的侍女,心中暗道一声。 他一看便知其不简单。 甚至都不用多想,真实身份怕不是什么侍女,而是贴身侍卫一流。 原因无他,盖因丑也。 叶玥很漂亮,即使戴着面纱,从其凝玉般的肌肤,婀娜的身姿,外加一股淡淡的体香便能想象出。 换句话说,这等身姿体态,即使面纱下容貌一般,关灯后依然能给人犯罪欲。 林末记忆里能与之相比的也就许氏的许如意。 再加上其衣物品质,身上的一些小饰品,随从质量,便知其地位不简单。 这等身份,侍女不说其他,必然会找一些容貌不说靓丽,至少也要看得过去的。 而眼前这位,不说好不好看,看其一脸神情,谁也瞧不上的模样,就差把“我是高手”挂脸上了。 不过林末见此倒是放了心,看样子这侍女便算商队的 后手,实力应当也不错,这种普信女他最是喜欢。 自信好啊,不自信,如同老阴比许成元,林父一样,反倒难以对付。 他定下心,脸上带着温和的表情,缓缓走了过去。 先是与叶老打了个招呼,随后坐在了熊大身旁。 原本弯着腰,揣着手的熊大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猛然抬起头,一把便往林末怀里撞。 如今已长到快两米多的熊崽,若不是林末身材高大,气力也足,这一撞怕是都得出事。 ‘这崽子,怕是一般炼骨境都不是其对手了。’ 一手按住其脑袋,感受着手掌传过来的冲击力,林末不由暗道。 不知是不是秘药的原因,熊大倒是长势极快,原本只有一米多高,没过多久就如此体型了,实力更是强了一大截。 不过想要长到其爹的模样,怕还是得不短的时间。 一想起那四丈多高的银熊,即使如今的林末见之也得色变,那等体型,说是巨兽也不为过了。 那时估计林末就是不用自己出手,单是坐在其肩上,在像槐回山,大龙山这些边界地域,都能横着走了。 想到这,林末不由心情大好,一把抓着还在往其身上蹭的熊大,将其老老实实放回原地,从怀里掏出了养兽秘药,放进其手里,看着其埋头吃食。 “喂,林公子,请问你这熊兽是从何处得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叶玥忽然开口道。 声音清脆悦耳,如清泉流响。 林末一怔,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组织了下语言,缓声道: “山中打猎捡的。” 说罢便不愿过多与之牵扯,伸出手帮着捋顺熊大身上的毛,看其舒服的一边吃,一边抖,不由笑骂一声,一掌拍在其肩上,惹得起无辜地转过头看着林末。 看到这一幕,叶玥旁的侍女忽地低声对其说了几句,只见叶玥漂亮的眼神变得更为热切。 “不知林公子是否愿意割爱” 忽然看见林末面无表情的脸。 “我,我保证给您一个好的酬劳,银子,秘籍,灵药,都行!” 叶玥小脸被吓得煞白,连忙继续把话说完。 第一百章 到达 “怕是要令叶小姐失望了。”林末淡淡道。 话只说了一半,意思却很明显。 “那两亩灵田怎么样,如果林公子愿意割爱,林瑜县外,我能做主与你两亩灵田。” 叶玥本不想再多说,可是经不住身旁侍女的低语,小心翼翼地问询道。 一边说,一边看着林末的表情,生怕被骂的模样。 “灵田,你确定?”林末诧异地问道。 他并知道两亩灵田到底价值几何,但脸上依旧是知道的模样。 “对,我确定,虽说只是最低级的黄土,但大部分灵谷,甚至药材都能栽种,虽说需要武夫耕种,但即使租出去能获得的资源也不少,说是传家之宝一点也不为过。”叶玥以为林末来了兴趣,连忙继续说道。 林末有些心惊,没想到在林瑜县,灵田再造似乎早已走上正轨,甚至还划分出相应等级,能够允许自由转售? “价格有些少了,相信叶小姐应该也看得出来,我这头熊兽血脉很好,如今幼年期便有如此威势,若是待其成年,怕是立命境高手也不是其对手,而作为兽类,其寿命更是远非武者能比,说是安家镇宅的不二之选也不为过, 两亩黄土,呵,低了。” 林末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架势很认真。 “两亩黄土已经很多了,单论资源,全力供养一个沸血境武夫修行都不是问题,再多的话,我暂时也拿不出来” “那就以后再说吧。” 林末打断了叶玥的说话,无视其似乎会说话的大眼睛,说罢便低着头不愿搭理的模样。 叶玥倒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见林末油盐不进的模样,最终气得直接跺了跺脚,转身回马车中去了。 临走时,那侍女还冷冷地瞥了林末一眼。 似乎对他很不满? 不过林末却是一点也没将其放在心上。 如今他大概已经清楚自身的实力了。 肉身境中,无论是炼骨境也好,沸血境也罢,近十万斤巨力,配上一副铜皮铁骨,几乎是没什么对手了。 毕竟寻常沸血境不过几千斤力气,真正生死交战,连他皮都打不破,拿什么和他斗? 至于立命境高手,凝练意劲之后,速度,力量暴涨,尤其是意劲穿透性极强,确实不好对付,但也仅仅是不好对付而已。 强横的筋骨,恐怖的力量,便代表着别人打他十几下可能都没事,而一旦被其抓住机会,一下击中,带进节奏,就是死路一条。 换言之,即使在原本的宁阳城,他也能算中高层战力了。 而一个连立命境都没有的女流之辈,真生死厮杀,一巴掌便能拍死。 没想太多,饭菜好了,他便被招呼去吃饭。 吃过饭,虽说商队一行人主动提出他们守夜,但林末依旧不放心,与林远山轮流守夜。 圆月横空,空山鸟鸣,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月亮还没完全下山,整个天雾蒙蒙的,远处山林传来一声声悠长的鸣叫。 好像是鸟鸣,又有点像鸡叫。 所有人都起的很早,准确说,在山林中没多少人会睡得很死。 收拾行李,清点人数,继续往前。 走的果然是林末昨日看见的那条道。 一行人沿着一条小径下山,随后视野开阔,便是一条数丈宽的土石路,虽说坑坑洼洼,走的不快,却是视野开阔,四周是峭壁,不虞山兽突然袭击。 “沿着此路一直走,便能横穿槐回山,出去直接便是一片坦途,上了官道,便直通林瑜县了。” 叶老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三撇胡子,笑了笑,语气轻松道。 此次算是运气不错,走这槐回山密道,可以说较之正常快了一倍时间,旁人根本想不到,一下子便免去了大多数的危险。 “叶老,不知这密道是何人修建?”林末没骑马,徒步行走,速度也不慢,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一般而言,这等丛山峻岭中的密道,多是数个大型商行合建,为的就是节约时间,如今早已不可考。”叶老摇了摇头说道。 林末点头,却是暗自记下来时的路线。 “林兄弟此番到林瑜县是为了投奔亲戚吧?” 这时,一个身材雄壮,脖子上有处黑色胎记的男子也凑势上来,开口问道。 此人是叶氏商队中的护卫首领,名为于忠元,也是林 末观察到的,商队里仅有的两个沸血境高手之一。 其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正是年富力强之辈,走南闯北多年,去过不少地方,听说还完成过一次跨州走商,见识很广,也很能说会道。 一路上与林末说过几次话,介绍了不少常识经验,给林末观感很不错,是个仗义豪迈的老大哥形象。 “确实,宁阳县那便乱了,正巧林瑜这边有几个远房亲戚,便带着一家子来投奔。” 林末开口淡淡道,说话九真一假。 “唉,确实宁阳那便如今局势有些复杂,听说普世教一伙妖人不知怎地从玉州摸了过来,到宁阳县安了窝,不仅如此,还一副要与大周打擂台的模样。” 于忠元叹了声气,低声道。 什么时候邪教都能堂而皇之争城夺寨了? 玉州常年战乱之地也罢,放一向安平的淮州,简直是头一遭。 “哦?我们走的早,敢问于大哥,宁阳那边究竟如今局势如何了?” 林末也是一副有些惊讶,担忧的模样,问道。 “我们出发时得到的消息,一周前,普世教不知哪来的几千道众,直接攻城拔寨, 其似乎早有准备,在宁阳城一方安插了不少内应,里应外合下没费多少劲,一日的功夫便破了城门。” 于忠元面色复杂地说道。 “这么快?宁阳三大家难道没有出手?”林末有些疑惑地问道。 虽说早做好了宁阳沦陷的心理准备,但一日时间,未免也太快了吧。 “听说普世教那边来了狠人,宁阳那边高端战力比不过,先前好像便做过一场,惨败后于攻城前一天,便一齐朝郡府撤离了。”于忠元解释道。 “”林末一时无言。 他想起许成元突破立命境第三重时的肆意洒脱c 那等实力也只能狼狈逃窜吗? 心情忽地复杂起来。 “别担心了,林瑜与宁阳远隔千里,我们这边不会有事的,再说,周胜军郡府掌旗使那边早已了解到情况,听说早有高手前去镇压,一个普世教,翻不起什么水花。” 于忠元宽慰道,语气里却是多少有些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普世教是强,实力几乎能对等于一郡之郡望级势力,派遣一部分强者便能碾压一县,但再强,难道还能强过坐拥赤县九州的大周? 像玉州一样死守一地也罢,如今深入淮州腹地,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掉。 无根之木罢了。 林末没有说话,想起宁阳时,普世教那般多的谋划,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直觉告诉他,没有那般简单。 后面林末渐渐没了谈话的兴致,闷头赶路。 走了几个时辰,脚下的密道也愈加开阔。 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们脚下的竟然是个峡谷,如今随着逐渐深入,却是算慢慢出谷。 此时正值中午,天气炎热得厉害,寻了个阴凉处,众人正好停下来休息,准备吃食。 等到太阳阴下来再出发。 却是没人看见,万里无云的天空,千米之上,一个小黑点正在林末等人头顶不断盘旋。 若有识货之人,便能知道其是一只传闻中的青羽鹰。 属于青鹰的变异品种,体积更大,飞行更快,视力更好,甚至也愈加通灵。 被熬透性子后,便是上好的猎手眼睛,价值万金也有价无市。 待见到林末等人停下休息后,天空中的青羽鹰一个展翅,便俯冲而下。 肩托雄鹰的,是一名全身黑色漆甲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两米多身高,虎背熊腰的体型,身上一股子煞气,常人见之估计都得胆颤。 “目标走的不是老路,而是新路,呵,有意思,看来我们在往人家队里放眼睛,人家也没闲着呢。” 男子咧嘴笑道,露出森白的牙齿。 临时换条毫不熟悉的路,一看便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待此次结束后,我等必会彻查一遍,在此多谢崔都统了。” 其后方是一个儒雅男子,头戴纶巾,手持羽扇,从容不迫地说道。 “哼。” 男子冷哼一声,“你们叶氏的事我也懒得掺和,崔某此番行事不过偿还石会君的恩情罢了。” “那条密道地点我已知晓,正巧于槐回山中,地点也甚好埋伏,你们召集好人手,前去围杀便是!” “多谢崔都统了,夫人此前已有言在先,此番事罢,安南谷因地动原由,有三亩灵田成熟,便正好与都统耕种。” 儒雅男子微微躬身,轻声说道。 “哦?”男子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竟然又地动了,不过安南谷可位于叶氏驻地与林氏驻地交接,你们愿意也罢,林氏也乐意?” “林瑜县有如今之安宁富饶,多亏都统殚精竭虑,这点好处,不过只是补偿都统一二,相比林氏不会不识时务。” 儒雅男子嘴角微微上挑,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会派我座下走山军前去帮你们,再加上鹤归年那老贼,想必那小妮子就是插了翅膀也逃不了。” 男子低声道。 说罢也不再言语,转身离去,身后的十余个同样的漆甲军士立即跟上,没多久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儒雅男子看着还停留在原地的三十几个军士,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微微躬身: “今日便多亏各位劳心劳力了。” 言罢,身后便有几个随从身前,挨个分发锦囊。 有人打开一看,只见囊中竟是满满两瓶炼骨丹,顿时心情大好。 为首的走山军队长是个体型高大的光头汉子,其掂量了一下手中比常人还厚实不少的镜囊,哈哈大笑着扶起儒雅男子。 “萧总管客气了,此事便交给我等,你放心便好。” 说罢也不犹疑,跟着一个白发老者,骑上烈马,往远处急驰。 儒雅男子此时才长吁一口气,手中羽扇微摇。 此次托人出手,耗费自然不小,但终归是能使此间种种尘埃落定,再无悬念。 借崔德龙出手,叶玥就此葬身深山也好,一了百了,若是侥幸逃脱,自由崔德龙接管后事,可谓一劳永逸。 世间能用钱解决的事当真不是事儿啊。 他轻叹一声,掐指算了算此间花费,却还是不免一阵心疼。 不知又要从哪才能寻回补足损失。 都怪那小妮子,在双全县好好当个金丝雀不好?偏偏想回林瑜兴风作浪。 还真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另一边。 槐回山密道。 太阳阴了不少,一行人重新出发。 沿途运气不算好,他们又经历了一次山瘴。 这次林末算是亲眼见着瘴雾是如何升起的。 当时只见无边无际的瘴气从不远处升腾,风一吹,就如般膨大,随风向四处飘散。 随之而来的依然是群兽四散,地动山摇,兽鸣嚎叫。 好在这次他们地处密道,山兽突袭的倒是少,只是小心一些慌不择路的兽群从峭壁处摔落,砸到人而已。 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终于,又花了快一下午,算是走出峡谷密道,一众人看见了出口。 “从这出去,就直接是槐回山外围一处地域,随后沿着山道,便是出山了。” 于忠元大笑一声说道,眼角颤了颤。 不止是其,队伍里的其余人脸上也露出笑颜,心中微微一松。 比起官道,山中可以说是太危险了。 毒虫瘴雾遍布,凶兽猛禽常见。 即使一群人一齐行动,更有驱虫解毒药剂,可以说准备充足,燥热的气候,嗡叫的毒蚊,依旧让人必须永远提心吊胆。 很难捱。 林末此时也不由长吁一口气。 毕竟按于忠元的说法,出了槐回山,一周时间不到便能到达林瑜县。 而到达林瑜县,林义乡也不远了,可以说提前完成目标。 “林兄弟,到达林瑜,我俩可一定要寻个地儿好好喝一场。”身边的于忠元笑道。 林末漫不经心地点头,当然面上自然还是十分认真。 “我知道一家好酒楼,其的招牌青竹醉可是一绝,瞧,你尝尝,就是这个味道,我这还有一些。” 于忠元忽地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递给林末。 林末一愣,接住,也没在意,扭开塞子,果然一股清香袭来 第一百零一章 劫道 林末动作微滞,透过葫芦口,可以看见透明的酒液。 一股子青竹的幽香混着醇厚的酒味扑鼻而来,别的不说,光是闻着便令人心痒。 但仔细闻,又有种奇怪的味道。 “于大哥,这酒多久打的啊?会不会串味了?” 林末将葫芦放下,转头看着于忠元。 有点不愿相信事实。 “啊?不会吧,我方才喝时觉得还是那个味道啊,甘咧回甜,不上头,真不错。”于忠元一愣,脸上适时显现一抹尴尬,低声道。 “要真把串味的酒给兄弟喝,还真是哥哥我的罪过了。” 他豪迈地大笑,摸了摸后脑勺。 “酒串味了没事。”林末低声说道,不再看于忠元。 却是将手里的葫芦掂量了掂量,咕噜咕噜,仰头狂饮。 喝罢将盖子一塞,一下扔进了其怀里。 嗝。 打了个酒嗝。 “酒没变。”他笑道。 “没变就好,哈哈,怎么样,是好酒吧?”于忠元连忙说道。 掂量了葫芦重量,脸上笑容更盛。 将葫芦别在腰间。 “以林兄弟的体格天赋,说是万中无一也不为过,你我兄弟一见如故,等到了林瑜县,若是有意,我可以将你推荐到周胜军,叶氏,烈虎武馆等势力,继续拜师学艺。” 他看着身旁的林末,一副感慨地说道。 “一个好的师门势力,对于武夫帮助可以说是毋庸置疑的, 林瑜县武风较宁阳县更烈,在淮平整个郡都能说是数一数二,若是林兄弟真能进得了大势力,说武道有望也不为过。” “那就先多谢于大哥了。”林末微微正色,拱手道。 “小事,哈哈。” 于忠元打了个哈哈,随后便借口去商队上下进行巡视去了。 看着慢慢走远的于忠元,林末眼神多了几分冷冽。 队伍继续前行。 此时夕阳快要西落,将天边的云彩染成血色,身后林间倦鸟也发出几声低鸣,不过在场众人心情却愈加振奋。 途中林末回了趟车厢,随后便一直与于忠元,叶老一起,三人走在最前面。 一边闲聊,一边四处巡视。 “于大哥在商队干了多少年了?” 马上要出山,林末耳朵微动,轻声说道。 于忠元显然没料到林末会问这个问题,愣了半晌。 “十余年了吧,我可是老江湖了,商队创立就在了,哈哈。”他犹疑了会,豪爽地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于大哥竟然还在,可真是义薄云天啊。”林末淡淡道。 “这点我可以作证,小于确实论讲义气属这个。”一旁的叶老听见也笑了笑,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 “之前商队行情不景气的时候,三四个大商行可是对他开出不低的价码,愣是不动心!” 于忠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脑袋。 “佩服。”林末点头轻声道。 就在众人还想说什么时,忽然一声闷响。 轰! 路旁两侧,巨大的树木应声倒下,掀起大片灰雾,林间影影绰绰出现不少人影,伴随着甲刃碰撞声,声势惊人。 远处的飞鸟走兽,,队伍里的牛车马匹,尽皆受惊般连连翻着蹄,不安地停下嘶叫。 所有人顿时心中一凝,手中兵器攥紧,戒备地四处观望。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下一刻,一个浑厚雄壮,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喝道。 刹那间,伴随怒吼,丛林中涌出近三十条大汉,尽皆身穿黑衣,衣服鼓胀,面无表情。 光是看体型便能觉察到都是武道在身之辈,动作迅捷有力,手中拿着一朴刀,按着架势围了上来。 显然训练有素。 叶老怒目圆睁,下一刻直接微微身子挪移,远离了林末两三米。 “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年纪不小,但老当益壮,一声暴喝倒也显得极有气势。 他看了看围上来的大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末,脸色愈加难看。 “呵!老东西,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 老子是劫道的,一开始就说了,识趣点就把东西财物留下,留足路费,不然就把命撂这吧。” 为首的是一个光头汉子,脸色围着条黑巾,手中持着一根常人高低的狼牙棒,语气极为嚣张。 “原来是壮士当道,确实是冒犯了,没来得及招呼,孝敬孝敬也是该的。” 叶老脸色稍缓,往身后使了个眼神,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五字。 顿时一个护卫在车厢中翻找片刻,端着个木盒,小跑着上前。 光头汉子一愣,似乎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下意识接过盒子,转瞬右手抓起狼牙棒,眨眼间一甩。 嘭! 一条黑影闪过。 原本手持木盒,恭敬模样的护卫,整个身子瞬间如被奔驰的烈马撞上般,直接倒飞数米,最后狠狠地撞在远处一棵环抱粗细的巨树之上,震得无数落叶洒落,粘在遍地的鲜血之上。 半边身子直接都成了肉糜,森白的骨头渣子混杂其中,看着便令人胆寒。 “才五百两银子,糊弄谁呢?”光头汉子见此毫不在意地往满是血迹的狼牙棒上呸了口唾沫,冷笑道。 叶老深吸一口气,看着在地上颤抖,过了几息便没有动静的护卫,眼神却是平静下来。 “石夫人莫非真要赶尽杀绝?难不成,难不成真就不怕老爷发怒? 要知道小姐可是老爷的亲生骨血啊。” 他颤声道。 光头汉子一愣,转瞬狂笑。 “喂,老头子,你说的什么老子可听不懂,什么石夫人,银夫人,管我鸟事,老子只要钱,只要女人! 你把车上的货统统留下,兵器丢一旁,有女人的话,女人也留下,老子自然也愿意留你们一命。” “光头老子,手持青铁狼牙棒,阁下是崔都统座下走山军岳志才队长吧,没想到一向公正无私的周胜军竟然会插手叶氏之事。” 叶老答非所问,缓声道。 光头汉子笑容收敛,表情愈加之冷: “格老子的,真是越老越精,也罢反正都得” 声音还没说完,只听一声闷响,将声音压下。 他视线所至,只见一个三米多高的壮汉,正掐着一人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 第一百零二章 交代 于忠元看着如期而至的光头大汉心中微微放松,面上依然一脸肃然,右手手持朴刀,浑身气血升腾,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藏于袖间的左手却捏住数颗指盖大小的石子,微微搓捏,淡白色的粉末与空气接触,消散而去。 食力香,认真算起来并不是毒药,而是一种炼体药物。 使用后能使气力消散,筋骨松驰,气血疲软,在药浴时,极大增强药剂吸收效率,因此无色无味,极不容易被人发觉。 因此常人所言,抛开剂量,场合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并非没有道理。 手中石子慢慢越搓越小,原本紧张的他心却是越来越静。 刹那间,一条粗壮的手臂忽地从侧面伸出,一把朝其脖子抓来。 于忠元双眼圆睁,心中直接一个哆嗦,顾不得搓捏手中药石,朴刀直接下劈,往黑手砍去。 嘭! 金石碰撞的声音。 下一刻,朴刀直接被震脱手,衣袖割破,露出的虬劲肌肉上出现一道白痕,黑手去势不减地袭来。 他当即只觉脖子一紧,整个身子直接一轻,呼吸瞬间困难,想要咳嗽,却完全使不上劲,面前出现的是林末面无表情的脸。 “林,林兄弟,咳咳,你在做什么?” 于忠元两手死命地掰着紧箍在他脖子上的大手,两只脚本能地往身前魁梧人影狠踢过去。 “于大哥,你与其问我在做什么,还不如想想地上的药石是什么,你之前又做了什么?”林末面色冷峻,将其缓缓举高,手中的气力也越来越大。 “酒没变味,人变了啊。” 他叹了声气,心里估计也明白,于忠元做如此事必然有苦衷,可是管他什么事儿?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想通,他只知道酒里有软筋散,方才其搓捏的药石是食力香。 咔嚓一声。 他缓缓松手,于忠元的身子直接软塌在地上,双目圆睁,两眼充血,整个面部呈现诡异的紫红色,脑袋落在肩上,没了声响。 “你” 场面顿时一静。 无论是叶老,商队众人,还是一旁撂着狠话的岳志才,都没了声响。 林末拍了拍手上的灰,将霸王枪抗在肩上,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叶老与岳志才,缓缓开口: “我不管你们是哪一伙的,谁又奉谁的令,我只是个路人,无意插手,若要仇怨,你等自便。” 这事他不了解始末,但从两方的话语,大概也猜得到个大概。 估摸商队里那位呆呆的妹子叶玥身份很高,地位显赫,但却不牢固,有人并不愿看其就这般平平安安地回到林瑜县,因此派人来截杀。 派的人也不简单,是什么走山军中人,由林瑜县周胜军一位都统统领。 事情之复杂,就像个漩涡,说不准解决了今天的麻烦,到了林瑜,还有更大的祸端,光是一些带路的恩情,一路护持也算弥补部分,剩下的部分不值得招惹强敌。 他不愿多管闲事。 “有趣!” 岳志才忽地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转瞬越笑越夸张,眼泪都笑出来了些许。 “大高个,你为什么会这么勇?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与老子这么说话!” “老子可是,周胜军崔德龙都统座下!走山军队长!岳志才啊!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走山军成员每个都是髓骨境武夫,吃住一体,合作无间,几十人摆上铁血军阵,立命境高手落入其中也得殒命,一个不过有股子力气的莽夫,竟然在这充高手,笑死他了。 他又看了眼一旁的白发老人,“鹤归年,怎么?还在那犹疑什么?如今我们这般行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场人都得,死!” 话音刚落,原本严阵以待的商队中瞬间出现一阵惊怒交加的大吼,阵型瞬间乱了起来。 “赵郭你在干什么!” “薛瑞!你他娘的疯了不成!” “” 商队中瞬间掀起了乱战。 岳志才见此哈哈大笑,兀地伸手高举,猛然捏拳。 “走山军的男儿们,给爷杀!” 一股子肃穆之气的走山军直接出动,迈着有规律的步伐,径直围了上去,发起了冲锋。 才刚一与商队接触,顿时便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走山军明显预演过很多次战阵,站位很有讲究,一人扑砍,一人回防,两相轮转,朴刀节奏不断,形成刀 阵,可以说所向披靡。 再加上身上穿的漆甲格外坚韧,两者叠加,商队这边的护卫如被割麦子般纷纷倒下。 叶老目眦欲裂,瞬间联合商队里的几个沸血境高手一起朝叶玥所在的车厢冲去,可却被走山军这边的高手挡住。 “一方蓄谋已久,一方懵懂无知,拿什么打?” 林末叹了声气,手中霸王枪不时四下横扫。 庞大的气力下,即使没尽全力,枪影也如巨蟒出林般,肆意乱卷,不小心撞上的走山军,沾着便是筋断骨裂,生死不知。 这时才显示出林末这种天生神力之辈在战场中的作用。 就如同个绞肉机,四周如蚁的走山军不断发起进攻,但再连绵的刀阵,一枪下去,连人带刀皆被锤个稀烂,慢慢的,三丈之内,竟无一人。 林末不以为意,眼前血肉横飞一点也不使其恶心。。 入耳的喊杀声,惨叫声,反而让其觉得很是刺激,享受。 似乎他天生便适合这样的战场,天生便该战场横行,天生便该所向披靡。 枪锋所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慢慢朝林远山一家人所乘的马车移动。 林氏一家人坐的马车与叶玥的马车位于商队中间,也是战争烈度最大的地方。 林末单手持枪,一路横扫,无论是髓骨境武夫,还是沸血境高手,稍稍与枪相碰,便是手骨震裂,身子倒飞,最次也是重伤到底。 一路几乎没废什么力便快要到达目的地。 不过下一刻,他却受到了阻碍。 一个白发老人挡在了他身前,手持一软剑,目光平静地直视林末。 “够了小伙子,若是再让你乱杀下去,走山军折损过多,崔都龙那老朽可交代不过去。” 他眼里有着看得见的可惜与欣赏神色,两指并拢,微微轻抚软剑,低声说道。 林末咧嘴一笑,手中霸王枪微微上斜,枪尖指着老人,神情微微有些不对劲。 “交代?死了不就不用交代了!” “死!” 巨大的霸王枪轰然朝其砸去。 第一百零三章 白鹤 “长宁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玥手抓紧身旁扶手,听着车外传来的喊杀惨叫声,俏脸被吓得煞白,小声说道。 “小姐无事,只是路上碰巧遇见些许贪财的蟊贼,解决了便好。” 孙长宁放下手中的帷帐,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低声道。 “为免后续埋伏,我待会会带小姐先行突围,到时候多有得罪,小姐勿怪。” 她告罪一声,解释道。 叶玥隐约猜到了外界局势可能没那般简单,也不多言,只是用力地点头。 从身边的绣囊中翻找片刻,取出一个雕花玉瓶。 “这是补血丹,听爹爹说,打架的时候吃,会变得很厉害。” 叶玥小声说道。 孙长宁眼神一柔。 补血丹可不简单,号称武夫战斗宝药。 服用后整个人气血流转速度将暴增,陷入类似暴血状态,无论力量,速度,都会上升一个台阶,甚至连痛感一定程度都能屏蔽。 同阶交战若是服用,简直可以说是无往不利,虽说事后有一周的疲软期,但在生死时刻,说是能值一条命也不为过。 她接过补血丹,当即便翻倒出一颗褐色小药丸,吞服了去,原本苍白的脸庞,顿时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殷红。 “走!” 孙长宁抓着叶玥的手,直接冲出马车。 马车之外,厮杀声更烈,入目都是血肉横飞之景,耳旁惨叫声不绝于缕。 叶玥何时见过这般光景? 只觉肚子里一片翻滚,眼里尽是剁碎的血糜,散乱的断臂,恶心的呕吐感上涌,堵在胸口闷闷的,两条腿顿时如面条般稀软,根本挪不动道。 “跟我来!” 孙长宁没时间观察叶玥的变化,低喝一声,手一揽,直接将其揽在怀里。 几十斤的重量,对沸血境圆满,气血快要藏神,可以说半步立命的她,简直轻若无物。 她寻了个军阵薄弱之处,瞬间突袭而去。 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般,攻势极快,剑尖微点,只看见一道道剑影划破空气,与扑砍过来的朴刀阵碰撞。 下一刻剑势陡然一变,原本坚硬的长剑,瞬间如水银泼洒,长蛇般缠住朴刀,直接一震,朴刀卷飞,紧接着猛然一硬,挺刺而去,直刺在黑衣军士胸口,顺势便往上一撩。 哗! 两条黑影冲天而起,血水四溅。 血淋漓的断臂掉在地上,两个黑衣军士当场自肩膀处,胳膊被齐根斩断,鲜血如流水般泵涌而出,瘫倒在地上,眼瞧便失去了战斗力。 走山军军阵显然经过严苛训练,由列阵高人设计。 两人刚倒下,下一刻其后便有人填了上来,两柄朴刀连一刻都未停歇,扑砍而来。 换作常人,此时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时,只能坐地等死。 可孙长宁明显不是普通人,体内气血流转速度如大江大河般奔涌不息,一样的动作,手中长剑忽而如银蛇缠绕,柔滑似水,转瞬似巨石柱剑,坚不可摧。 同样的招式,刚柔并济间,轻松便又将两个黑衣军士给干掉。 不多时,地上便是遍野的断臂。 血流成河。 没多久便带着吓得闭着眼的叶玥,快要奔袭到周遭的山林。 ‘逃进槐回山就好了。’ 孙长宁心中暗道。 如今身陷埋伏,明显对方有备而来,甚至队伍中都被安插了不少暗子,要说正面击退这群明显训练有素的军士杀手,想都不要想。 就连她,若是被围杀,一旦对面出现个能与她交手的敌首,估计也只能束手就擒。 不过只要进了丛林,论及山林野战,别说几十个走山军,只要不成军阵,游兵散勇般四散,就是几百个都不够她杀! 心中刚一分神,一道黑影猛然落下。 恐怖的劲风还未抵达,形成的气场便压得其喘不过气来。 ‘来了高手!’ 她心中一凛。 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一张光头恶脸,正狞笑着瞪着她。 孙长宁冷哼一声,胸中气血一沉,紧接着触底翻弹般,半化的意劲猛然爆发,手中长剑上竟冒出莹莹的白光。 “叱!” 她长剑一刺,犹如银蛇出渊,带着滔天之势,精准地刺在了狼牙棒上。 下一刻狼牙棒倒飞,长剑蓦然 一卷,绕了过去,随后又是一硬,朝岳志才面部刺去。 “草!,格老子的!点子扎手,这老娘们有点东西,弟兄们并肩子上!” 岳志才怪叫一声,狼牙棒硬是发力,将长剑锤开,轰向孙长宁肩膀。 其身后又冒出三个面容肃穆的壮汉,受持板斧,一齐朝她劈去。 嘭! 金铁交鸣的巨响,声音之大,犹如平地惊雷般,震得四周众人耳膜子疼。 鹤归年只觉沛然大力从软剑上袭来,他坚不可摧的白鹤劲在巨力之下寸寸消散,又黑又粗的霸王枪压下,迫得他只能双膝微弯,借力抵挡。 “好大的气力!” 他心里暗道一声,忍不住一惊,在白鹤劲加持下,整条手臂竟然不住地在颤抖。 下一刻,数十种对敌策略便自心头升起。 不可力敌,只能缠杀。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肉身境终究是肉身境,气血无神,劲力无意,便只得被动挨打。 只见他长啸一声,周身气血沸腾,空气瞬间灼热起来,恐怖的血气自头顶升腾,汇成一道浓重的狼烟,逼得四周正对杀的众人气血翻滚,只得连连后退。 “白鹤身!” 鹤归年低喝一声,施展秘技,体内白鹤劲一点一滴凝练于一起,整个身子竟蒙上一层莹白的毫光,软剑一荡,便将霸王枪荡开。 整个人如真变成一只苍天白鹤般,速度暴涨了不止一筹,空气中只见其白色残影,速度快得惊人,旁人根本看不清身影。 不时现于林末身侧,软件毒蛇般刺出,转瞬便消失不见,隐现在后侧,直刺背心。 时前时后,白影重重,根本捉摸不定。 “有点意思。” 林末感受着软剑刺中胳膊,如被石子击中的酸麻感后,看了眼身上的白印,却是忽地一笑,也不再刻意防守,开始双手持枪,猛然将手中的霸王枪抡圆。 一丈三尺九寸的霸王枪四处横扫,恐怖的速度下,攻击范围大到竟如在林末身边布下了一层黑影枪幕。 只见霸王枪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劈散,发出痛苦的呜咽,四周草木翻飞,恐怖的气浪四卷,逼得方圆十米之内根本不敢立足一人。 原本仗着奇诡的速度,占尽上风的鹤归年越打越憋屈。 他灌注白鹤劲的软剑,携着即使顽石都能被劈开的劲道,砍刺在林末身上,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结果多是一条白印,了不起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可其横扫的枪影,光是劲风都令得他胸闷,稍稍擦碰便是气血翻涌,浑身酥麻。 反倒是他被打得畏首畏尾了! 看着越打越随意的林末,他心中怒火中烧,脑子却是越来越冷静。 善泳者溺,善火者焚,善骑者堕。 有时强处在一定条件下却能转变成弱处。 他再也不将林末看作一个徒有几分力气的肉身境小辈,变得越加有耐心,出手越加谨慎。 过了不多时,终于机会来了。 只见林末仿若劲力用尽了般,一枪落下,收枪时速度稍缓了刹那,出现了一个不算破绽的破绽。 “白鹤杀!” 鹤归年心底大叫一声,全身白鹤劲再无一丝保留的疯狂涌出,身上的白光猛然微敛黯淡,转而则是手中长剑发出莹莹的白光。 如同白鹤之鸟喙般,疯狂的意劲灌注下,周边竟环绕出一层扭曲的气流。 生死交织于一瞬,白鹤破体之劲罡。 以爆发,强杀为突出特点的秘技白鹤杀,最擅长破横练武夫之躯,这一剑,即使玄铁也受不住。 鹤归年腾空而起,整个人如只白鹤般,携剑而飞,轰然刺中林末的胸膛。 这一场生死之杀,他赢了。 第一百零四章 鹤陨 嘭! 这一剑时机之巧妙,恰抓住林末枪势已去,无力回防之时;劲力之阴毒,一瞬间,空气都被猛然抽吸殆尽,只留下一道白色寸芒。 直接狠狠刺林末胸膛上! 噗的一声,淡红色,微微有一丝金光的鲜血飞溅。 林末表情凝固,不敢相信地看着目露狞色,满脸通红的鹤归年,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长剑。 “总算抓住了,你可真是滑溜啊。” “嗯?”鹤归年一愣。 下一刻,只见林末身子猛然拔高数寸,原本就鼓胀的肌肉充血般又扩大了数分,暗红色的血管胀大,缠绕在胸前,衣衫瞬间炸裂爆开。 原本刺入其身体的软剑被一丝丝撑出,最后嘭的一声弹出。 恐怖的气血从其身上迸发而出,明明不是沸血境,气势竟然硬生生压得其头顶的气血狼烟散了几分! 林末右手高举,全身近十万斤的气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间,拳头皮肤都被撑成暗红色,带着恐怖的巨力,电射般砸在鹤归年肩膀上。 嘭! 坚若磐石的白鹤劲瞬间被破开,淬炼得比铁石还坚硬的骨头刹那间粉碎。 一瞬间衣衫,血肉,骨髓,统统碾压在一起,变成了一坨肉泥。 鹤归年身子陡然一僵,整个人如被槐回山中的天青莽牛撞上般,瞬间倒飞出去,最后狠狠地砸在地上,掀起层层灰雾。 下一刻,还不待众人反应,一团黑影瞬间冲出,猛然双膝落地,跪压在还在抽搐的鹤归年身上,地面瞬间炸裂,出现一个深坑。 林末跪在鹤归年身上,双手高举,猛然捏拳,疯狂朝其身上各个部位轰击。 砰砰砰! 如打桩般,一瞬间,林末便轰出十数拳,每一拳都携着沛然的巨力。 轰击之下,惨叫声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拳拳到肉声。 旁人看去,只见鹤归年上半身已经深深塌陷于地面,与大地容为一体,红的,白的,血肉,骨头渣子,混杂在土壤里,满地都是。 林末缓缓起身,暴怒的心情缓缓平复,看了眼完全看不出人样的鹤归年,心中无悲无喜。 他随手甩了甩拳头上的血迹,肩膀微微拱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此刻,一个身影忽地出现在林末身前。 正是满脸怔容的林远山。 他方才清除了林氏一家人马车四周的敌人后,正准备躲在暗处,偷袭一波鹤归年,可来不及动手,便见林末反客为主,瞬间完成了绝地反击,还是,还是以如此血腥的方式。 “末儿,你,还好吧。” 林远山轻声说道,眼里满是关切之色。 “呼。”林末长吁一声气。 裸露的上半身肌肉如钢筋铁铸般,恐怖的粗大血管缠绕其上,甚至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此刻,前所未有之好。” 他此时气血流畅至极,无时无刻不在血管中奔涌,释放着巨大的能量,原本身上一些不起眼的血痕伤疤早已愈合完毕。 奔腾不歇的气力更是使他有股立于大地,手可撕天,问苍茫赤县,谁主沉浮的豪情。 另一边。 原本还在厮杀的岳志才看见此幕,突然停下了动作,其身旁的三个持斧军士也围在其身旁,双眼圆睁,不可置信。 此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不知多了多少道伤痕,整套侍女服已被鲜血浸湿,化作一身血衣的孙长宁趁机立在一旁,拼命喘息休息,调息身子。。 “鹤归年竟然,竟然死了?” 岳志才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喃喃自语。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走山军队长,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鹤归年是叶氏主母石会君的得力助手,立命境第二重的实力,放眼林瑜叶氏数百客卿中,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再加上其老道的经验,缜密的心思,一身练到纯熟的白鹤击天功,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即使在立命第三重的大高手手下也能硬接数招,安然逃命。 在整座林瑜县周边,白鹤客的名头可不是一般地响亮。 此时,此时竟然死在了一个无丝毫名气的平头小子手里。 而且还是以如此血腥的手段? 岳志才看了眼上半身塌陷于地里,两只脚高悬的鹤归年,不由有些兔死狐悲。 而就在其犹疑惊叹时,身子左侧忽然出现一个黑影,刹那间,一只石质手掌自一个难以防御的角度 轰然拍出,一掌朝岳志才胸膛印去。 “你!” 岳志才反应也极快,当即运转气血,所学军中硬功全力使出,胸膛处肌肉绷紧,磐石般坚硬,手中狼牙棒横亘在胸前。 噗! 根本来不及反应,石手越过狼牙棒直直地拍向其胸口。 岳志才刹那间只觉胸口一闷,气血上涌,原本红润的脸庞,眨眼间面如金纸,一股子腥味涌上喉间,有一种想吐又不敢吐的冲动。 而刚压下喉间的鲜血,又看见石手再次袭来,连忙怒吼: “持斧卫,救我!” 其身旁三个持斧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手持战斧,往林远山劈去,可身形刚动,面前顺间一暗,一个高大似魔神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一时间阳光都被遮住。 是那个男人! 三人心头一跳,饶是经过严苛训练,经过无数次生死激战,也是瞬间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不能放走一个人,尽快都杀掉。” 林远山的声音回荡在场上。 一个立命境第二重的大高手,无论是何处,都可以算个人物。 放眼林瑜县,即使是他们林氏这种县豪之族,更是算得上数一数二之人。 若是本族亲人,不管辈分如何,更有资格进入议事堂,商议决定族中大事。 换言之,其必定是林瑜县大势力中身份重要之人。 这等人,未结仇也就罢,一旦结仇,甚至生死之仇后,自然是竭力遮掩所有消息,能遮多久是多久,务必不能留下明面上的由头。 “嗯。” 林末应了一声,被气力充斥的,呈现暗紫色的手掌带着恐怖的劲力拍向三人。 三个持斧军士对视一眼,根本不敢再有丝毫保留的心思,三张宣花大斧猛然朝林末砍去,可刚一作势,只见大手顺势由拍转张,便被硬生生接住。 由精铁打造的战斧嘭的一声被捏得变形,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响。 嘭! 手臂上巨力袭来,筋骨如同被扭曲,根本把握不住手里的斧头! 紧接着就是快速的三拳。 没有什么奇特的意劲外显,只是纯粹的巨力,纯粹的速度与力量的结合,却犹如奔涌而来的潮汐,携着势不可挡的劲头,轰在三人的身上。 噗! 坚硬的骨骼,坚韧的大筋,脏器,甚至脊椎,轰然被锤成血沫,整个身子如同被打穿,血雾自其后背,喷洒的到处都是。 三人目光一滞,死死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末,眼中失去了神采。 第一百零五章 叶氏 结束了。 林末缓缓收拳,看了眼四周惊惧莫名的走山军众。 还存活下来的都是聪明人,一见是不可为,瞬间便如商量好般,四散开来,分别向各个方向逃窜。 想的是一旦进入山林,仗着复杂的地形,生机极大。 林末看了眼在林远山连续轰击下疲于奔命,近乎垂死的岳志才,又瞧了眼场子上血肉横飞之景,不由心底暗叹了声气。 今日他所杀之人算是破了来此世后的记录了。 死在其手下的黑衣军士,最少都是十数位,甚至手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可想而知战斗之凶残。 念罢,身形却陡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离其最近的一名黑衣军士半边身子瞬间塌陷,直接倒地。 林末没有停留,脚尖点地,炸裂的力量在脚下爆发,地面甚至被踏出一个个小坑,直接冲向下一名军士。 他右手高高抬起,很是随意地就是一拍,十万斤的力气轰然爆发,还在奔跑的军士后背便遽然爆开,整个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大片血骨渣子喷洒在地上。 立场之争,不分善恶,这个世道,所有人想的都只是活着,都只是好好地活着。 而恰恰林末与他们的生死,两者间成了对立条件,为此,他不得不痛下杀手。 不多时,地面便一片狼藉,只留下一地尸骸。 “现在该聊一聊我们的事了。” 林末回到原地,此时林远山也已将岳志才解决掉,两人并排站着,恰恰成犄角之势,将孙长宁围住。 即使算得上大获全胜,但两人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悲喜。 原因无他,莫名招惹一方大势力,谁心情会好? “”孙长宁看了眼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晕过去,还未醒来的叶玥, 又看了看身前立着的,三米多高,处于气血狂潮状态下的林末,只感觉心头如被放了块巨石般,压得其根本喘不过气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磅礴到极点的气血,站在其身旁,耳边似乎都能听见哗啦啦的气血流动之声。 被其目光注视,如同被山中兽王盯住般,整个人鸡皮疙瘩不由自主便生起,就连心跳都快了半拍。 看着那犹如神魔般的体型,光是立于其前便使人生不起一丝争斗之心。 ‘这真的是肉身境武夫?’ 她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我在问你话。” 见身前一言不发,直愣愣盯着他的孙长宁,林末有些不耐烦,冷声道。 “”孙长宁脸色涨红。 气氛逐渐尴尬。 “还是让老朽来与林兄弟解释吧。” 就在这时,前面,半边身子染血的叶老一瘸一拐地走近,脸色复杂地看着林末,眼神里带着浓重的不敢置信。 “咳咳,想必即便不说,林兄弟大致也猜到了我家小姐身份不简单,不然也不会遭人觊觎,惹来追杀,甚至连累林兄弟你们一家子。” 叶老歉疚地说道,说着便起身,似乎想向林末与林远山行了个大礼。 原以为两人会看其年老重伤施以制止,可余光瞟见两人一动不动,一副看戏的模样,心底一苦,终究只能强忍着伤口崩裂,弯了弯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若不是两位仗义出手,我等怕也只能无声无息,埋骨于此了。” 林末沉默,并不接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叶老,脸上面无表情。 与人谈判时,一定要记住,心里即使再赞成,再渴望,也得收住表情,尽量一言不发,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对方最大的压力。 果然,只见叶老脸上黄豆大小的汗珠慢慢凝聚,随后打湿泛白的两鬓,最后长吁了声气。 “林瑜县,虽号称是县,但实际在淮平郡,因作为郡内有名的产粮大县,又毗邻物资丰富的淮泰山脉,地位远比其余县地高得多,说是小郡府也不过为, 其地域辽阔,自然便注定了其势力复杂,一县三乡,不论那些乡里的豪族,单是林瑜县城里势力便不少,不过认真说起来,大体能分为三类。” 叶老叹了声气,伸出枯瘦的右手,比了个三。 “一自然是周胜军,大周官府势力,其势力极强,光是都统便有四位,主管野战,驻守,城管,政令,能征善战的军队便有数支; 二则是氏族,林瑜县里余氏,叶氏乃积年豪族,插手了城中大部分生意,城外更有大面积土地庄子,日进斗金不说,府内更招养了大批客卿; 最后便是城里一些老拳师开的武馆,林瑜县中两大氏族此前并未刻意打压武馆势力,致使武风极盛,最终也成了气候,几处有名的武馆中甚至有半步宗师级的高手坐镇。” 叶老顿了顿,“而小姐便是林瑜叶氏的大小姐,乃当今叶氏家主叶上人之独女!” 说到最后,他语气都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在他看来,林瑜叶氏之独女,在林瑜县方圆千里范围内,说是金枝玉叶也一点不为过,生来便是出生于望京,地位尊贵到极点。 “所以这么尊贵的身份,还有人敢冒大不韪,来袭杀?”林末消化着叶老话中的信息,忍不住调侃道。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大致也猜得到事情脉络。 无非便是大族之中,勾心斗角之类的腌臜(aza)事罢了。 “若不是小姐亲母病逝,那位又续弦一毒妇,事情何至于此?” 叶老也没反驳,叹了声气,开始叙述事情原委。 事情与林末料想的确实也差不多。 叶玥作为叶氏家主叶上人亲女,不仅父亲叶上人本身被称作叶氏数百年难得一遇之奇才,奉为有宗师之姿,足以将整个叶氏推升至林瑜县真正第一势力之人; 母亲全梦姣也非常人,为双全县大族嫡女,天姿聪颖,炼丹天赋极佳,就连宁阳许氏大药师也曾亲口称赞丹术卓绝。 这样出生的叶玥自然是开局自带两王四二,说口含金钥匙出生也不为过。 可惜月满则缺,盈满则亏,其母全梦姣在其三岁时便身患不知名病症,药石无医,一年时间不到便匆匆撒手人寰。 而其父叶上人两年后又续弦了位妻子,名为石会君。 我与后母不得不说的故事,各个版本自然大同小异,鲜有意外。 最终在石会君诞下一子后,后院气氛变得愈加古怪,叶玥也被叶上人送回了双全县其外公家。 “所以明知回来必会受侵害,为什么又铁了心,长途跋涉,不辞辛劳地回林瑜县?”林末皱了皱眉,不解地道。 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么是身上确实有三板斧,要么就是多少脑子有问题。 而他看了眼还在昏迷。 不对,仔细听,一阵微弱的鼾声从其身上传来,好家伙,分明是睡着了。 他怎么看,其也不像是什么有才能之人。 “为何要回来?”叶老神情忽地怅然,像是陷入了回忆, “明年年初便是叶氏确定继承人序列的日子,再不回来,原本属于小姐的东西,可真就被那毒妇给霸占了去啊!” “女儿身还能进序列?”林末忽地一怔,不由呢喃道。 不止是他,就连林远山也愣了愣。 他娘的,在他们林氏,前些年时间,就连传承族内真功的资格都没有,还想成为继承人? “叶氏讲究血脉为尊,传承落叶道体,三百年前,叶氏那位中兴之主便是以女儿身压尽整个淮州同辈,废除叶氏女子不得习练真功的陋习, 如今小姐幼时血脉检验为双上,浓度,质度皆为最佳,甚至比其父当年还强,凭什么当不了继承人?”叶老轻声说道,看着还在酣睡的叶玥,眼里尽是狂热。 压尽整个淮州同辈? 其余话林末没有在意,其间一句,却是让其心头一震。 淮州七郡,一郡十数县,其间天才何其多? 单就是宁阳,他便见过比他大不了几岁,不过二十出头,弱冠之年便立命境第三重的许成元,见过犹如潜龙出渊,退婚流加急速升级流的周炎。 可想而知一州之地,天才有多少,估计说是过江之鲫也不为过。 即使是如今的他,也始终保持着一颗敬畏之心,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拳头能砸死立命境第一重,能砸死立命境第二重,但立命境第三重的高手呢? 结局犹未可知啊。 “也正是因为那毒妇害怕,害怕她那宝贝儿子争不过小姐,因此才花费大量心思,安插暗子,甚至不惜与周胜军交易,派人截杀我等,百般阻挠小姐回归!” 叶老有些骄傲地说道。 在他看来,石会君越是这般不辞手段,越意味着她在害怕,是件好事。 林末余光看了眼林远山,见其轻轻点头,示意所说话没有明显漏洞。 “与周胜军交易,岂不是说我等杀的都是大周亲军,官府势力?” 林末忽地不动声色地说道。 叶老一怔,随后便明白了林末的意思,面色一凝,郑重道: “林兄弟大可放心,此间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其余人知道,至于真暴露,我等必会一力担着,不会牵涉到你们身上,我还不信,一个区区 都统敢私下插手叶氏传承之事,吃了闷亏还敢来找场子?” 他语气尽是不屑。 说罢也心知但凭几句空话,再好听也没啥卵用,不拿些真金白银出来很难收场,下一刻便走到鹤归年尸骸前,蹲下身子翻找了片刻。 最终从其肉糜中捡起一条黑色兽牙状手串,小心翼翼擦了擦后,递到林末面前。 “说再多也是虚的,到手的东西才实在,这件空石戒,老朽知是林兄弟战利品,却也借花献佛先给一遭,随后回到林瑜县,必有厚礼。” 说罢后略一思索片刻,轻声说道,“四亩黄土灵田,十斤三十年成份的血芨,外加两个承诺如何?” 在他看来,对武夫有用的无非财侣法地四种。 其间侣是不好送的,再漂亮的女人,终究是别人送的,用起来总会提心吊胆,介绍师傅,在他看来,有个立命境的爹,这等关乎未来的大事,也轮不到外人置喙。 认真考虑,也就送财,送地罢了。 而再加两个承诺,更是方显用心,而此方一来二去,更能使关系熟稔,若是能将林末两人绑到战车上,也不算亏。 要知道这可是两个立命境战力啊,更别提林末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生生锤死一位立命境第二重的高手。 “空石戒?” 林末倒是没有在意其后面所说的话,注意力全被这三个字所吸引。 “对,就是空石戒,由空石天材制成,内蕴空间,能容事物,立命境武夫用着可以说极为方便, 鹤归年这老家伙一次奇遇得到后,直接引以为秘宝,甚至施加手段,将其遮掩了一番,外人所知甚少,真正知晓此事之人不过三人,恰恰老朽便知道。”叶老简单解释道。 林末接过戒指,把玩了片刻,触手可及是一片温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摸起来有些不凡。 他紧接着递给林父,还只是炼骨境实力,自然验证不了。 林远山接过戒指,微微闭眼,下一刻却是嘴角咧开,面上不由一喜,朝林末点点头。 示意确实为真。 林末这才心情真正好转,经此一役,得一空石戒,却也不算太亏。 至于得罪周胜军,就如林远山所言,只要细节处理到位,明面上由头没被抓住,难不成其还能不顾规矩地直接出手抓他? 要知道回到林瑜县后,可不像在宁阳那般是无根浮萍,背靠偌大林氏,即使体量上还有差距,但也不是说打就打的。 毕竟除却大周官府外,其余势力一定程度上同气连枝,还当真能让周胜军没点由头,想灭谁就灭谁? 甚至说的不好听的,待他突破立命境,不,就是突破沸血境,第二天赋一成,到时谁抓谁又是另说了。 紧接着,叶老又细说了些许关于叶玥回到叶氏后的诸多待遇,明里暗里,陈述了若是与他们交好,好处是多少多少。 林末自然频频点头,实质性答复一个不给。 不过借由叶老所说的一大席话,林末对于林瑜县的认识却也深刻了起来。 总的来说,林瑜县无论地域面积,抑或武道昌盛程度都要远远超过宁阳县。 可以说荟聚武道菁英,天才着实不少,一时竟令得林末有些新奇激动。 又说了大概盏茶时间,周遭战场打扫的差不多后,说的近乎口水都要干的叶老终于偃旗息鼓,收拾了一阵,队伍重新出发。 很快,便一齐出了槐回山,到达辽阔的平原一带,速度陡然加快。 林瑜县似乎近在眼前。 第一百零六章 分别 林瑜县为饮马江,青衣江,淮平江,三川交汇之地。 地处瑜平平原,其间沃野千里,介于淮泰山脉,关山之间,东西长约八百里,号称八百里瑜川。 出了槐回山,由密道伏杀后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得益于辎重也大大减少,行车速度反而加快了些。 等到了瑜平平原,算是进入林瑜县境地,治安确实好了不少,尤其是官道维护得很好,周遭山匪,野兽似乎经常被清理般,强人比其余各地少上不少。 令得林末倒有些惊异。 “这也正常,林瑜县作为淮平郡产粮大县,产出粮食大多运往全郡各地,粮食问题事关整个郡地数千万百姓, 要是真出了问题,别说淮平郡,就是淮州州府估计都会来人问责,谁担待得起?” 叶老解释道。 “就连那些强人,大盗,正常而言都不会动走官道上的粮车,毕竟都清楚,某些时候,若是一粮车稍出差池,或许千里之外,一家五口便会忍受殍饿。” 看着官道上,来往不歇的粮车,他脸上有些复杂。 “当然,山匪,大盗也是有的,不过大多盘踞在淮泰山,关山一带,关山峡那边新出的一伙贼人,就是那风行十三盗,便是近来林瑜绿林中名头最响之辈。” 叶老脸色变得郑重,语气也严肃起来。 像在林瑜县这种武风横行之地,绿林势力也非比寻常,毕竟实力弱的,你去占道打劫,拳头不硬,说不准便是猎物以猎人的形式出现,送人头罢了。 在他看来,像那风行十三盗中,最次也有立命境第三重的大盗存在,不然绝无可能占据关山峡如此扼要之地,甚至击退了几次周胜军围剿。 “绿林势力?”林末听到这,确实来了些兴趣,拍了拍屁股下的黑毛马,驾到叶老身旁,问道。 “也就是淮泰山的黑风寨,红粉匪,关山的虎头山,几个势力罢了,都有着立命境第三重的大高手坐镇,咋了,莫非林兄弟还想落草为寇,上山享快活?” 叶老打趣道。 算是同生共死后,一行人又接触了一段时间,他倒也知晓了林末为人。 其虽长了副极威脸与身材,但一番接触下,却也能发现,其实际非常善良,正直。 一般而言,不触及底线,还是很好说话。 “还别说,你这体型,怕是即使在声名最赫的黑风寨上,估计也能混个小寨主当当。” 林末听后正色,“放心,要是真下了海,第一件事必定是把叶老掳上山当狗头军师,好出谋划策,共谋大事。” 叶老听完顿时不敢再继续深聊,连忙转开话题。 一路上一行人闲聊,越靠近林瑜县城,人流量也越是多。 此时已经时至傍晚,城门外同样车水马龙,极为繁华。 只见道路上,要么是搭运货物的小商小贩,要么是腰佩刀剑的江湖游侠儿,当然,也有奢侈马车缓缓驶过,不时还能听见马夫肆意呵斥之声。 总之,一切都很有生气。 来往行人的步履似乎都要从容些,嬉笑怒骂都格外真实。 这种景象与临走时,宁阳那种风雨欲来风满楼时的虚假繁华确实有很大不同。 “我们就先行一步了,林兄弟, 这东西你小心收好,若是想寻我们,便到城里叶堂坊的天香酒楼找廖掌柜,另外,我们先前谈好的谢礼待准备稳妥后,我们再寻个时间碰头。” 叶老看见高大城墙上笔走龙蛇的‘林瑜’两字后,忐忑的心终是平静下来。 其从怀里拿出一枚精致的金镶玉叶,慎重地递到林末面前。 “一路也有劳叶老传授经授验了,后会有期。” 林末同样郑重地接过物事,没有立即翻看,小心收好后,拱了拱手。 叶老笑着点点头,扬了扬手,车队继续前行。 只见其招来一个城卫,似乎出示了什么物事,使得立在城门处的小统领连忙跑来,最后直接从拥挤的人群中开了条道。 竟是走了特权。 林末仿佛看见了在宁阳时,他从大龙山回归时的日子。 就在其陷入回忆时,前方的黑色马车车窗帷帐忽然掀开,叶玥忽然冒出头来,面纱上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末。 林末下意识抬头。 只见其原本柔和的表情立即凶蛮起来,柳眉倒竖,粉拳捏起,示威般朝林末扬了扬。 而看着林末眉头慢慢皱起后,又吓得跟受惊的小鹿般,一下将帷 帐放下。 车轮轱轱,渐行渐远。 “我们有特权吗?” 林末收回目光,朝仰坐在马车上的林父问道。 原本哼着不知名小曲,一脸惬意的林远山忽地一愣,随后笑道。 “怎的,你还想追上去不成?” 林末没有说话。 “听爹一句话,以你的天资实力,选择伴侣之时,必然不能像常人一般随意,一般各凭喜好, 你注定要继承偌大的林氏,甚至将其发扬光大,推至林瑜,淮平,甚至玉州第一世家,她配不上你。” 林远山声音低沉,缓声说道,看着身前雄壮如小山,两肩似能担负世间一切的身影,眼里满是期待。 “爹,你累了,我只是想快些进城,不想耽搁而已。”林末微微仰头,淡淡道。 林远山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赶着马车,插空般跟上队伍。 他是不建议林末与叶玥多接触的,在他看来,武道路漫漫,感情只会影响其拳头的硬度。 况且叶玥身份太复杂,看似尊贵无比,实际却是空中楼阁,稍出差池,便会如美丽的瓷器骤然摔毁般,变得支离破碎c 简单说,他不觉得这样一个没半点心思的女孩子,能斗得过端坐叶氏后院十数年,手下数百客卿的那位。 往后叶氏必然不会平静,说不得便是个大漩涡,足以将任何敢于插手的人或事绞成粉末的大漩涡。 与其接触,得不偿失。 这也是为何到最后,他都没告知叶老他们真实身份的原因。 不过乱起来也好,真乱起来,林氏那位可说不得便会安分不少了。 林远山眯了眯眼,原本倾倒的身子微微坐直了些。 第一百零七章 林氏商行 排了大概十几分钟的队,林瑜县城终究是到了。 林瑜县城确实要比宁阳县繁华不少,单是从城池面积便能看出。 据林末估计,林瑜县就面积而言,近乎比宁阳大了一倍,相当于两个宁阳城区。 进城后,一家人逛了一下城区,随后便寻了个档次不低的客栈,洗漱修整一番,此时林末与林父坐在二楼大堂,看着长街上人来车往。 “我们为何不直接到林义乡,进城干嘛?” 林末看了几眼,除了发觉比宁阳繁华几分,也没什么区别,觉察几分无聊后,问道。 开始仰坐着,修行虎踞势,淬炼髓骨。 “你小子还真是个武痴。” 林远山笑骂道。 他看着林末身躯倚着微弱的幅度,极快的频率颤抖,便知道其在练武。 那般刻苦的模样,却是让其好像看见了其父当年的影子。 林瑜石虎,可不是单单靠天赋得来的。 在林远山记忆里,从小到大,林钊大多时修炼的模样,即使小时候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庭院里乘凉闲聊时,都是坐在椅子上练功。 “今日暂且便在城中歇一晚,一方面让你弟弟他们休息一下,毕竟奔波跋涉了那么久; 一方面马上要进入沸血境,炼骨汤剂还没泡,正好前几日发了笔横财,而你二叔如今还在城中驻地,可以给你整一副药浴泡泡,奠实一下根基。” 林远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二叔如今在城里?”林末纳罕道。 最近一次听闻他那二叔的消息,还是在宁阳,听说其正走商。 “林氏虽然是林义望族,大部分根基在林义乡,但林瑜县中自然也是有产业的,譬如林氏商号等等,而这些的总负责人便是你二叔林远高, 前段时间宁阳事乱,你二叔便提前回了林瑜,如今还在城中。” 林远山点头道。 林末听说待会要拜访他那位近乎算是素未谋面的二叔后,也是顺势问了些关于其的事迹,喜好等等,也好做个准备。 “放心,你二叔从小便与我玩得好,关系可是铁得很,说是穿一条裤衩长大也不为过,不用东想西想。” 林远山见林末细心问询,心思缜密的模样,心底很是欣慰,嘴上却是大包大揽道。 其为何如此说,原因自然不是仅仅的儿时关系。 主要便是因为,压根两兄弟十几年关系便未断过。 从十余年前,林远山还在林氏,全力支持林远高破格做林氏商行小掌柜开始,而后在宁阳,两兄弟照旧进行着信息交换。 最近一次,更是提前告知了其宁阳事变之事。 单单这一次,便让林远高商队不仅没遭一点损失,反而借之走商,因此发了笔不小的财。 再加上此前其传回林氏的消息,但凡知道些许信息的人,谁不知他这个儿子惊人的天赋,不出意外,大概率将是林氏年轻一辈领头人。 林末见林远山如此说道,也只得点头。 没过多久,林母,姐姐林芸,也洗漱好出来了。 一家人长途跋涉了一个多月,虽然没见着什么大的危险,安全是得到了保证,但生活质量属实不怎样。 若不是林芸,林殊从小苦日子说是过惯了,换作其他同龄人,怕早被折磨得又哭又闹了。 饶是如此,原本活泼的小弟,一个月下来,也变得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怎么活泼的样子。 如今正经洗漱一番,才算恢复了些之前的模样。 “今晚想吃什么,尽管点,大哥买单。” 林末一把将弟弟林殊抱起来,放在自己身旁,菜单放在其面前,笑着说道。 原本还一副没什么精神小弟,直接一愣,看了看菜单上的图案,下意识指了指,又抬起头,看了看林末。 不敢置信的模样。 林末迎上其又忐忑,又希冀的目光,用力地点头。 只见其得到确认,忽地又转过头看向林母,林父。 最后通通得到应允后,高兴地在板凳上,高兴地跳起来。 吃过饭,林母与姐姐林芸,弟弟林殊呆在客栈休息,林末则与林父一齐走上大街,循着固定的路线,往南边走,最终绕过几条街坊,停在了一处大宅院前。 宅院极大,匾上写着‘林氏商行’四字,看其规模应该是四进制的,隔着高大的院墙都能见着院内郁郁葱葱的植栽。 府邸前则站立 着两个精壮的汉子,两眼炯炯有神,肌肉鼓胀,两腿有力,看得出炼过武,水准应该还不低。 林末跟着林远山上前,一个汉子眉头一皱,径直走上前盘问,可靠近后,脸色忽地一变,先是疑惑之色,随后惊讶,最后直接激动起来。 快步迎了上来。 “三爷”汉子恭敬地低声询问道。 虽是疑问,但语气确实极为确信。 林远山笑道:“永根?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不对,壮了些。” “真是三爷?三爷您回来了?”林永根脸上瞬间大喜,目光中闪烁着喜悦,“十几年没见,您才是和以前一样年轻,而且气势可比以前更威了。” 立命境后,寿涨两百。 其间突破越早,面容便越年轻,林远山便是如此,四十岁不到突破的立命,如今面貌说是三十出头也有人信。 “这位,这位莫非是大少爷?”林永根与林远山又寒暄了几句后,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林末。 见其雄壮惊人的身材,先是一愣,随后仔细看见两人有些相似的面容后,试探着问道。 林远山满是笑意地点头,朝林末招了招手。 林末上前。 “这是你永根叔,以前与你爹我玩的较好的一批,往后若有事,你尽可向其招呼。” 林远山介绍道。 林末笑着拱了拱手,叫了声叔。 惹得林永根连连摆手,“以前便是一直受三爷提携,受百般照顾,可当不得什么叔,少爷若是不嫌弃,有事尽管招呼便好,些许小事确实不在话下。” 林末又听两人寒暄了片刻。 “三爷,这般一直在府外也不是事儿,二爷如今正巧在府中,我们进去聊吧。” 说罢,三人便直接进府。 第一百零八章 二叔 走进院落,林末等人在林永根带领下直接往后院走去。 府邸布局也简单。 前院是个大演武场,即便是此时也有不少光着身子的汉子在锤炼身体。 中院则是仓库,放置有不少货物,而后院正是起居室,林氏子弟,包括林远高同样居住于此。 等到林末他们走到后院时,林远高早已得到消息,站在门口等候。 见到林末等人走近,先是与林远山点头示意,随后瞧见林末,脸上出现一抹疑惑,随即又是一道惊讶,最后大笑着迎了上来。 “这不会就是我们林家的麒麟儿吧?果真,果真出类拔萃!” 林远高锤了下林远山的肩膀,随后走到林末身前,围着其仔细打量了一圈,脸上掩饰不住地欣喜。 一般习武之人,身材大多算矫健,而练硬功的汉子,因为经常锤炼身体,身材要较同辈高大不少,但普遍也就两米出头而已。 而林末身高却足足有三米左右,结实的肌肉像块块磐石般垒在身上,光是立在那,便如座小山般骇人。 光是这体型,说出类拔萃一点也不夸张。 林远山笑道:“是不是麒麟儿暂且不说,不过确实比他老子我当年厉害得多!” 随后拍了拍林末的肩膀,“这就是你二叔,以后记得多亲近亲近,他稍稍从手指缝里漏出一些资源,便能让你小子受用不尽了。” 林末笑着点头,喊了声二叔。 林远高给人的印象极为儒雅,与其说是商人,甚至更像一个读书人,比起林父,皮肤更为白皙,显然保养不错,不过两鬓多了几分霜白。 近距离下观察其气血强度,与林父差别不大,却要比林父弱上一些。 也就是说,其应该也算是立命层次。 “你啊,从小就爱算计你二哥,没想到这个年纪了,一点也没变。” 林远高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颗龙眼状的物事,递到林末面前。 “你我叔侄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小物事便算见面礼,等你到了沸血境,尽早服用。” 林末两手伸出,接过物事,甚至还能从其上感受得到些许温热,看着轻,掂量掂量,竟比同体积精铁还沉。 仔细看了下,却未认出其到底是什么。 “还不快谢谢你二叔?这是族中肉身境至宝,龙眼蛇树结的龙眼果,对于沸血境沸腾气血这一积累阶段有加速作用,最少能节约你半年时间。” 林远山提示道。 “多谢二叔。”林末听后面容一肃,小心将其收好,真诚地说道。 武道一途都可以说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无论是肉身境通筋,炼骨,沸血;还是立命境气血藏神,淬炼意劲;甚至宗师境蕴养五脏六腑,铸练神意,除了关卡难以突破,其间阶段性的积累更是令人头疼。 尤其是对于肉身资质禀赋差的人,有时等到气血衰退,韶华已逝,都没能完成髓骨淬炼,血气沸腾,都是常事。 作为药师,他自然知道能促进沸血境修行的秘药宝材到底价值几何。 “行了,谢什么谢,你我叔侄客套话就免得说了,走,别在外面站着,到屋里聊。” 说着便轻抚林末的臂膀,进了屋。 屋里装饰极为典雅,虽说没有镶金嵌玉,但墙上挂的几幅竹松图,兰草图,尽皆暗蕴神意,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为不菲之物。 进到屋里,林远高当即便唤来厨娘,开始准备饭菜,准备边吃边聊。 “对了三弟,之前传信不是说你们估计下个月才能到林瑜,我正想遣人来接你们,为何提早了这么多?” 屏退下人后,林远高问道。 “末儿如今到底是什么境界。” 后面一句要轻上不少,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林远山点头,“原本是要多耽搁一段时间,不过从槐回山插了条近路,因此要快上不少。” “如今炼骨境,炼到髓骨了。” 后面一句同样小声。 “槐回山?那确实密道颇多,倘若走的那,小心些山兽瘴雾,能节约不少时间。”林远高思考了片刻,点头。 “当真只练了半年武?那样的天赋确实很不错。”小声继续道。 “嗯,确实路上遇见了不少山兽,瘴雾也挺厉害的,立命境武夫一个不小心都可能遭道。”林远山深吸了口气,皱眉道点头。 “末儿打死过一个立命武夫。”小声道。 “什么!” 哐当! 开始到现在一直从容不迫,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模样的林远高忽地一愣,手中劲力没把控住,直接使得手里茶盏摔在地上。 “路上竟然遇见了立命境的兽王?当真!” “自然是真的。”林远山认真地说道。 林远高看着下人过来收拾碎片,久久不能平静。 半年练至淬骨境,他震惊,却也能接受,这等速度快是快,可也有过先例。 可是炼骨境打死立命境,这可真是,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要知道立命境气血藏神,练意入劲后,无论速度还是力量,相较肉身境武夫,完全可以说是两个天地。 即使是沸血境武夫,倘若没有军阵叠加,即使以多击少,也只会是屠杀一面倒,这也是为何在林氏,也只有立命境族人有资格进议事堂的原因。 听到这,林远高总算知道为何他这位一向心高气傲的三弟,会一开始便说比他年轻时强不少了。 这何止是强不少啊,简直是 下一刻,他直接站起来。 “老马!立即备车,将我那赤血马牵出来,上林氏车架,嗯,准备好人手,晚上连夜回老宅那边,半小时,最多半小时,车马备齐,立即出发。。” 一个灰衣中年人直接出现,听到吩咐后立即躬身,也不问原因,立马下去安排。 “这会不会太急了啊,二哥?”林远山一愣,抿了口杯里的茶,下意识问道。 “我原本打算的是先在林瑜县过一夜,明日再回老宅,你弟妹她们可还在外候着呢。” “没事,弟妹的话,我遣人去接便是,今日先回老宅那边。” 林远高说罢,问清楚地址,便遣人去接林母等人。 诸事安排罢,这才面色复杂地看着林远山。 “三弟,不是我说你,这等事,为何如今才与我说?” 他脸上带着一道复杂未名的神色,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坚毅神情的林末: “半年时间,炼骨大成,甚至以炼骨境便能上伐立命境武夫,这等天姿,就是那些郡府里豪族,大派中也是罕见之际,这还是在外放养的前提,之前也就罢了。如今再这样拖延下去,你不怕耽搁末儿?” “不行,我得传书让爹赶紧回来。” 林远高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心神,轻声说道。 “爹还在珞珈山?”林远山连忙道。 “那边情况不怎么妙,不过不用担心,爹前段时间便将突破石佛身功第三重,脏腑蕴养完成,几近后天圆满,不会出事的, 前段时间甚至还传信托我叫你回来。” 说罢其又看着林末。 “现在末儿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在老宅密地修行,正巧过段时间干爹要开林布野,也算好运道。” “又到了开林的时候了?”林远山一愣,问道。 林远高点头。 “那就今夜回去吧,说实话,我还未做好准备。”林远山叹气。 “准备?需要做什么准备?回自己家还得准备,真是让人贻笑大方!若真出了什么事,如今可不像十几年前,某些人即使想要做些什么,也得问问自己到底姓什么!”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看着很少出现如此纯粹笑容的林父,林末也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百零九章 石像拳 数日后,太阳如火球般高悬,肆意挥洒着热量,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 一处宽敞的演武场,上好的青石砖铺地,周遭阴凉处架子上摆放着配调好的肉食,补剂。 甚至不远处,还有几个药师打扮的老者提着箱子,随时防备意外情况。 “下面我将演示石像拳,石像拳乃是我林氏石佛身功配套拳法,讲究身如磐石坚韧,肩起石像威猛,一拳一式刚正有力,无物可摧,无物不可摧。” “” 林末赤着上半身,站在不远处,认真看着演武场中央的拳法教头正在拆解石像拳的动作,慢慢悉心讲授。 其周遭则是一群下至十四五岁,上至十八九岁的林氏子弟,大部分都是林氏族人,还有部分则是林氏的家生子。 即使是家生子,最少也为林氏服务了两代人,才有资格来此习武。 相比于许氏药馆里传授灵猴拳术的陈刚,林氏的拳法教头教得还要更为耐心些,也更为细致些。 也好理解,毕竟认真说来,这位名为林雄的教头,与在场十几人,往上扯几辈,几乎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叫声叔都可以,自然会认真些。 自四日前,他跟着林父拜见二叔林远高,谈了一会,便一齐乘车,连夜从林瑜县城赶回了林义乡。 回到林义乡,林氏老宅后,一家人便由林远高安排了间三进的院落,直接居住了下来。 而后几日,林父便跟着林远高到处走访,谈事,林末则被安排进了林氏演武堂习武。 至于弟弟林殊,与姐姐林芸,同样分别被插进了相关的族内私塾学堂地方,进行武道常识基础的教育。 “好了,石像拳打法就是这样,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别搁那不好意思!下面就各自去完成练法吧。” 场中,林雄拍了拍手大声道。 说罢,场下便有候着的下人,连忙端上十几个大盆,里面盛放着冒着热气的药砂,旁边则是小盆淡绿色的汤剂。 正巧一人一个。 林末走到专属于自己的位置,看着面前的药砂与汤剂,不由有些感慨。 药砂是一种类似药浴的配剂,只是相比药浴使用上更为痛苦而已,同样由药物熬制成稠汁,只是随后与炒熟的药石混合,以高温为辅,促进药效的吸收。 虽然与同等药浴相比花费确实要少些,但每人每日一份,依旧是在许氏药馆时难以想象的。 据他估计,就单这药砂,一人一天最少也是大几十两银子。 有如此资源,只要不是蠢笨如猪,至少通筋境,炼骨境,绝对是毫无问题的。 他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有停止动作,暗中依着石像拳淬炼方法,也不热身,直接两手插入滚烫的药砂。 随后如炒菜般,循着固定的节奏,在药砂中翻腾扑盖。 石像拳与宁阳王氏的炼铁手类似,相当于半步横练功法。 经由秘药,淬炼出一层石质肌肤,大成后可以做到刀剑难伤,力大无穷。 认真说来,论及精妙程度,这由林氏真功石像身功简化出的拳法,相比许氏筑基的灵猴拳术要精妙不少。 若是同等境界交战,一个修练石像拳的林氏族人,确实也能力压许氏药馆学徒。 当然,若要考虑性价比而言,还是灵猴拳术占优。 大约在药砂中扑腾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感受到一丝滚烫的林末,忽地将手抽出,随后探进旁边的汤剂里,感受一阵清凉过后,手臂皮肤又坚韧了些,暗道。 “怎么样?吃得了苦吗?方才所讲的,有没有没听懂的?若是有,我们可以私下把它弄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汉子走到林末身边,笑着轻声说道。 正是林雄。 “我与你爹以前便是好兄弟,当年一起上山打猎弄鸟,下水洗澡捉鱼,都是一齐过来的,你唤我一声雄叔都行,不用客气,真有问题,无论在不在这演武场,直接寻我就是。” 他笑了笑说道。 看着明显与林远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真诚地点头。 “暂时没什么问题,若有不懂的,我一定向雄叔请教,对了,家父昨日可还念叨着您,说要邀您到家吃酒呢。” 林末点头,感谢地说道。 来这演武场,他确实没受到什么刁难。 一方面是旁人也不知道其身份,只当他为普通林氏子弟,一方面是其身材太过雄壮,也没人敢欺凌他。 再者就是林雄对他百般照顾,从开始到 现在,一直开小灶等等,可说没有亏待过他。 “行,你这体格一看便是个聪明的娃子,体你爹,是我们那辈的天才,哈哈。”林雄笑呵呵地说道。 “这石像拳你可得认真修炼,只要等石像拳修炼纯熟了,才好修炼石像体, 石像拳大成后,能为你节约不少修炼时间,最后才好更换更进阶的石佛身功。” 他耐心地解释道。 林氏真功得自山中白猿,据传根底极深,除了对应宗师之境的石佛身功外,之上似乎还有进阶功法。 这也是为何同阶武夫中,林氏族人对敌一般都能占据上风的原因。 不过功法厉害,修炼难度也不小。 尤其是石像体,共分两重,石体与石像体。 大多数族人一生也只能止步于石体,最终都连修行真功的资格都没有,这不是努不努力的原因,单纯天赋使然。 当然,也有捷径,那便是修炼石像拳,其能帮助修行石像体。 “我省得了,谢谢雄叔。”林末礼貌地回到。 虽说在他看来,石像体终究是门功法,只要有功法,便有熟练度,对其来说都没有修炼难度,但私下还是越加勤快地进行着石像拳的修炼。 “好吧,你自己加紧修炼,武道一途戒躁戒躁,嗯,和外人比没什么意思,是强是弱又怎样?和自己比才是正途。” 林雄意有所指地说道,说罢便拍了拍林末的肩膀,往旁边走去。 林末心中微动,有些莫名其妙。 他摇了摇头,便继续淬炼手臂。 最近白日在演武场完成石像拳的修炼,下午回家便全力进行突破境界的准备。 据他估计,差不多也就这几天便能完成髓骨境的突破。 等到了沸血境,开始沸腾气血,据说武夫爆发力会得到一次暴涨,他很期待,也没多少心思关注其余变化。 第一百一十章 狩猎队(周末求个小订阅) “林末啊林末,还说你就是个普通家庭?要真普通,雄叔会这般对你?” 一旁,一个青衣男子两手环抱走来,脸上带着笑意,轻声说道。 这男子面容硬朗,身材挺拔,皮肤微黄,露出的两只拳头上布满层厚厚的茧,虽然脸上带着笑,却给人一股凶厉之感。 像只笑面虎 这个男子名为沈意,林末刚到演武场时,第一个不惧其体型,率先上来交际之人 据说其父为林氏外一个庄子的大管事,算得上在场中地位较高之人。 毕竟有资格在野外庄子做大管事,管理偌大庄子的人,最起码也是沸血境修为,已经算林氏中高层人物了。 其天赋在演武场众人中也算顶尖,同样的髓骨境进度,一手左手狂风刀很是凌厉。 平日与林末交流过一些战斗技巧,确实战斗悟性不错,一些旁人难以想象出,阴毒可行的招式,其都能设想出,很是不凡。 “可能是我长的不凡吧。” 林末蒲扇大的手掌放进滚烫的药砂,下盘成马步死扎在地上,慢慢地拨着砂石。 “呵,长得确实壮,不过后院猪圈里养的钢背猪也壮,我也没见其那么上心啊。” 沈意立在一旁,看着专心致志的林末,目光在其结实的胸肌上略微停留了片刻,脸上随后浮起不屑的笑容,淡淡道。 林末没有继续接话,两手捏拳,将手拔出,放入旁边汤剂中,反复进行着强化。 照这个速度,据他估计,一个多月左右便能将石像拳修炼到圆满,进而转修石像体。 “对了,一直练也不是个事儿,不见血终究是个雏儿,呆得跟个木头一样,要不要去玩些好玩的?” 沈意见林末不搭理他,也觉无趣,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低声道。 “哦?见血?莫不是进家族狩猎队?你有路子?” 林末一愣,来了些兴趣,手中动作微微一滞,问道。 来了这段时间,他对林氏也算有所了解。 类似于宁阳许氏,王氏等县豪家族的护道堂,铁匠铺,林氏也有专门的精锐力量,那便是狩猎队。 林氏世代狩猎为生,整个庄子在淮泰山脉,一座名叫少延山的山脚下坐落数百年,可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家户户精壮男子都以进族里狩猎队为荣。 而后林末爷爷林钊得传真功,借之突破立命境后,便开始逐渐搬出大山,落脚林义乡。 不过即使远离大山,不再单单以狩猎为生,族里的狩猎队依然没有衰落,反而因为阳潮掀起,山林异变,变得愈加强盛。 林氏狩猎队每一任队长必定为实力最强之人,成员门槛更是高达沸血境修为,更要求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丰富,最少也得是同阶中骁勇之辈。 这些人专门负责在淮泰山脉探索,猎杀兽王,采摘天材地宝职务,算是林氏核心中的核心。 “你想什么呢?要进狩猎队,除了实力必须得达沸血境,还得完成独自狩猎任务,进山猎杀一只同阶山兽才行,我们还只是髓骨境,除非你是少族人,不然怎么进得去。” 沈意脸色一尬,讪笑着说道。 “那你说的见血是?” 林末脸上兴趣稍减,随意问道。 “见血自然是杀人实战了,只不过不是与山兽,而是与人!”沈意连忙说道。 “玉州那边叛乱很严重,据传不知普世教哪招惹到黄天教,惹得那位掌教出手,直接大败普世教教尊,使得周胜军于正面战场抓了不少战俘,统统被运到各地贩卖,最近市面上可多了不少奴隶。” 沈意趁热打铁。 “我一个好友私下与我说,甚至这次有沸血境战俘,若是能将其擒下,供我们对练厮杀,实打实感受沸血玄妙,增长实战经验不说,说不准一个顿悟,招式也突破了, 我已经约了几个好友,我们一同购买,到时候一齐使用,不时还能讨论招式技巧。” 要知道武者切磋时,有些绝杀之技根本不敢轻易施展,毕竟这等秘技,一经施展出来,大多数人都把握不住火候。 换句话就是放出来容易,收回去难,很容易出事。 这时一个能供人随意施展各个手段的沙包武夫,便能见着其珍贵。 “算了,待会午课结束,我还得回去吃饭,而且我其实并不喜欢打打杀杀。” 林末摇头拒绝,看沈意的眼神却是也和善了许多。 他不傻,自然明白其想给他介绍些人脉的同时,也想 让其快速融入林氏。 毕竟他回林氏,进入演武堂,算是个插班生,大多数人虽然表明笑嘻嘻,但私下戒备却是不少。 可一旦一起玩起来却不一样了,相约一起对练打拳,打完一通拳,总得出一身汗吧?出了汗就得洗澡,洗澡估计也是一齐洗,洗完舒服了,吃个饭听个曲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一来二去,自然就融洽了起来。 不过对此时的他却是不太需要,认真算起来,真正应该放在紧要关头的是突破沸血境,等待第二种天赋蜕变,研究毒仙注。 哪有什么时间与沸血境战俘对练,真打起来,一巴掌下去说不准其便被直接拍死了,对练什么? 立命境还差不多。 “对了,之前托你问的,乡里最大最全的药馆是哪家啊?” 林末忽地问道。 这几日安顿好后,他也准备开始继续深研药经,毕竟戊土灵身第三重等等也需要不少药材,而之前在小龙山购置的也用的差不多了,正需要补货。 “药材?我自然问好了,我直接问的我爹,东门二大爷家卖得最齐全,他儿子是如今狩猎队副队长,狩猎队采摘的药株大多直接卖与的他家。” 沈意轻声道。 “多谢了。”林末点头。 “客气。” 沈意摇了摇头,不屑地笑道。 随后其又把独属于自己的药砂搬到林末旁边,两人一同磨皮练拳,不时谈论些近来发生的常事。 沈意好像知道林末属于那种才回族的林氏族人,有意将重心放在林氏的一些年轻一辈福利上,获取要求如何如何,挨得近的长辈喜好怎样身上。 林末从与其谈话中,确实知晓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算是对林氏越来越熟悉。 两人一边练,一边聊,时间慢慢过去,就在这时,忽然一阵破风声出现,一团黑影直直地从远处射来。 “嗯?” 沈意反应极快,抬头一愣,下一刻手便挥出,整条手臂上蒙起一层淡淡的石膜,往黑影砸去。 可哪料就在手掌快要接到黑影时,黑影一个加速,竟然逃离了掌势,划出一个奇异的弧度,直直砸向其胸膛。 其附近之人,有胆子小的,瞬间吓得闭上眼睛。 嘭! 一声巨响。 “哦,这是什么玩意?谁的东西,出来认领一下。” 忽地一个淡淡的声音轻轻说道。 林末随手抛了抛手中的球状物事,眼神平静,若无其事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试探(周末求小订阅) “是林君昊的足球。” 身旁的沈意这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眼里泛着寒光,语气阴冷。 “足球?” 林末一愣,低声道。 “对,前几年玉侯府传出的玩法,据说是玉侯世子所创,确实挺有意思,很快便风靡全府,这几年在林瑜这边也流传开来,城外还有几块足球场呢。” 沈意解释道。 “这球,就是林君昊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却又低了几分。 这时,一行身着黑色短打劲装的男男女女,却是悠悠地从远处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紫色短打,一头寸发,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笑容的青年男子。 其脚上穿着双与世面上大不相同的鞋子,两侧兽皮护垫很高,甚至遮掩住了脚踝,脚尖则镶了块铁皮,有些像前世的足球鞋。 “林君昊?” 林末开口道,盯着眼前之人。 仔细看,其五官与林远山,林远高又有几分类似,换言之,说不准就是林末某个堂兄弟,他好像知道了事端起因了。 看来安分了几日,他这些亲戚,终于也反应过来,准备整个欢迎仪式了。 “嗯,球是我的,给我。” 林君昊脸上笑意微敛,仔细打量了下林末,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身后一行人纷纷站立,两手环抱,脸上同样面无表情,似在站场子。 “哦?你的球,你怎么证明是你的球?” 林末脸上倒是泛起笑意,淡淡道。 手微微用力,足球在其掌心中轻轻弹起。 “在场人都知道这是昊哥的球?你个不知哪来的野哪来的人,还不快把球还来?” 一行人中,一个壮汉,直接开口骂道。 可话说到一半,见着林君昊回头的冰冷眼神,猛然想起最近的传闻,连忙改口,低声呵斥道。 “哦?看来球真是你的,那还给你?” 林末手摊开,大如西瓜的足球,在其蒲扇大的手掌中,反而有些小巧玲珑。 林君昊一言不发,就这样直直看着林末。 林末脸上淡淡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手指微微用力,将手中的足球扣紧。 由特殊材质制作的足球,在巨力之下,渐渐出现五个深深的凹陷。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持球往后摆,右脚一踏,地面瞬间裂开些许裂痕,微微成弓步,粗壮的手臂上肌肉瞬间鼓起,小蛇般的青筋浮现,其面无表情的脸也微微泛红。 “接好了。” 林末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林君昊微微眯眼,他好像有些想到了林末要做什么。 ‘不过他敢吗?’ 林君昊体内气血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循着石像身的运功轨迹,藏在衣衫下的身体,手臂上浮起一层石膜,面上却毫无动静,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林末。 他赌林末不敢! 一个方才认祖归宗,堪堪炼骨境的角色,不过多了几分力气,敢与他作对? 难不成就凭一个初入立命境的爹? 换位思考,换做是他,不夹着尾巴做人便是好了,敢肆意惹事,凭什么? 他不断告诉自己,林末必定不敢动手,可看着其威势越加之重,背上却不由冒出些许汗迹,手臂皮肤更是鸡皮疙瘩隐现。 呼!! 风声鹤唳,破风声呜咽,劲风甚至刮得他脸疼。 林末扔球。 ‘他怎么敢!’ 林君昊心中狂吼。 足球速度之快,几乎达到了接近音速的地步,如此恐怖的速度,加上足球里的铁芯,形成的声势可谓骇人到极点。 尤其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就算是他也不由心头一颤。 他连忙躬身,两手交叉挡在身前,石像身全力运转,双眼紧闭。 场中众人,有胆小之辈,见到此幕,更是吓得连忙闭上了眼,不敢看场中景象。 嘭!! 一声巨响。 忽地一道声音飘出。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林末左手转着手中的球,不屑地笑道,轻轻一抛,将球丢在地上。 既然知道对方来意,他回林氏,势必也不可能忍辱负重,委屈求全,索性便直接久违地张狂起来。 林君昊这才回过神来,两手放下 ,俊脸涨的通红,双目如同喷火,死死地看着林末。 “林君末,有趣!可真是太有趣了,听你爹听三叔说,你是林氏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敢与我一战?” 语罢,场中众人顿时色变。 林君昊是何人? 其父乃林氏当代家主林远天,爷爷更是林氏族长,族内第一高手林钊,算是林氏年轻一辈,身份最高的几人,算是少族长候选人。 而其三叔,不也是老族长亲子? 换言之,这个林末,不林君末,也是老族长的亲孙子,同样是林氏少族长候选人? 况且‘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真是,真是好大的名头。 要知道即使是如今声望最高,二十出头便立命功成,如今更传有宗师之姿的林远天,也担不起这个说法啊。 “有意思,一个二十多岁,沸血境修为的人,有脸问十八九岁,不过炼骨境修为之人敢不敢战。” 沈意冷笑道,意有所指,提醒着林末。 林君昊不以为然,甚至没有看沈意一眼,死死地看着林末。 “确实如沈意所言,我如今全身血液沸腾,只待沸血点燃,气血藏神,便能突破立命境,更是比你大了几岁, 不过二叔,三叔皆出面为你站台,言你必定会突破宗师,实战能力更是远超同阶,所以我想,不过跨这区区一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我第一次见面的弟弟。” 林君昊身上紫色短打开始鼓胀,整个人拔高了几寸,俊朗的脸上浮现一层石灰色,双眼更是出现些许眼白,声音变得低沉了下来。 这是石佛身功全力运转的迹象。 “我要出手了!” 见林末一言不发,他低喝一声,算是提醒。 身后众人皆识趣地让开一个大空地。 没人敢打肿脸充胖子,说‘都是亲兄弟,沾亲带故,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别打了’之类的话。 这种涉及林氏嫡系之事,若非也是嫡系之人,否则即使是立命境的高手也不敢随意插足。 没见着之前一直都在的林雄也莫名消失了? 林君昊脚步一踏,瞬间出手,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下一刻直接出现在林末身侧。 其右手高举,手臂肌肉瞬间鼓胀一大坨,石质状态愈加明显,猛然锤向林末肩膀。 单纯论速度而言,算是林末所见沸血境武夫中最快的一批,而且威势更是骇人,普普通通一拳,竟给人山崩般的感觉。 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恰好拳击在林末不好动弹的方位,让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轰击而来。 竟然打出了些许立命境高手出手时的味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义 “有点意思。” 虽然林君昊拳击速度之快,远超正常沸血境武夫,但却还在林末接受范围之内。 林末眼睛微眯,他自然打定主意不再隐藏实力。 毕竟才回到林氏,不想争取什么好处也就罢了,直接摆烂躺平便是。 若是想拿一等待遇,早晚要暴露实力,压服众人,不过这个度却要好好把握一下。 林末打定主意,暗自收了几分力,忽的一声,直接伸手,如盖印般拍去。 明明没用什么招式,速度却极快,五根手指如刚铸般,涨得通红,甚至隐隐有些发黑。 嘭! 两人拳掌相接,发出一声闷响。 林末只感觉一股刚猛狂暴的劲力自其拳头上传来,如钻头般,甚至令得他掌心有些微麻。 ‘这是,意劲?’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一闪而退,落到数米之外的林君昊。 如若他猜想得不错,他这个便宜亲戚怕是已经沸血境巅峰,甚至已经凝练出了意劲,只等最后将气血全部点燃,便能突破立命境。 换言之,可称为是沸血巅峰,半步立命! 以其二十出头的年龄,确实算个天才。 林君昊此时脸上的阴沉之色却也消散了不少,转而是一抹凝重。 垂在两侧的拳头有些微微发麻,方才一击,竟如同锤在磐石上般, 再大的意劲灌注,依旧像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他也算知道面前这个堂弟,实力确实不一般,即使没有传言那么夸张,依旧远超平日里听见的一些天才, 要知道他虽说是沸血境修为,实际凝练出磐石劲后,已经算半个立命,和林末足足差了一个半境界。 正常而言,两者差距,说是随意打杀也不为过,毕竟意劲与气力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事物,犹如钢铁与棉花般,可是 “磐石劲乃我们林氏真功劲力,意劲属性有两种,穿透,暴裂,最是刚猛无比, 方才我未尽全力,下面你要当心了。” 林君昊低声说道,表情郑重无比。 下一刻,只见其浑身肌肉鼓胀,周身气血沸腾,空气中温度上升,隐隐变得灼热起来,原本贴身的紫色短打被崩裂开,整个脸庞浮起一层灰色。 整个人犹如犹如化成一座石像般,脚下重重一踏,青石板砖的地面瞬间崩裂,轰然朝林末冲去。 比起之前,速度何止快了一个度,瞬间出现在林末面前,开始猛烈朝其轰击。 林末却是一动不动,两手环抱,就那般立在那。 如被吓傻了般。 ‘这是?’ 林君昊一阵错愕,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第一击时,下意识收了六七分力。 硕大如沙包大的拳头,直直砸在林末肩膀上,猛烈的磐石劲爆发,力量大到空气都被挤压出呜咽的哀嚎声。 可令人惊讶的是,拳肉相接,没有暴裂,没有轰飞,那硕大坚硬的肌肉依旧如磐石般立在那,只有一声闷响证明确实打中了。 “你!你在瞧不起谁?!” 林君昊一愣神,忽然双目变得通红。 他似乎明白林末的用意了,这分明是瞧不起他,意思很明显,即使其站着不动,让他打,他也无能为力!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方才林末那句话忽然如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响,配合着此时其面无表情的脸,犹如谁也瞧不起的模样。 他想起方才还下意识留手,如今却让其挣了好大一张脸! 瞬间更是羞怒难当,全身劲力毫无顾忌地运转,气血如洪水般在血管奔腾,磐石劲全力凝结在双手之上。 “石佛意!” 噗! 一声轻响,他脸上原本的忿怒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是一抹慈悲,原本鼓胀的身子猛然收缩,皮肤呈现完全的石灰色,真正如同一尊佛像。 嘭! 林君昊遽然间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脑袋,肩胛,肋部,心窝, 只见其围绕着林末,发动闪电般的一次次轰击,速度快到在场众人根本看不清其出手速度。 刹那间以林末为中心,四周场地如同被牛犁过般,出现一个个深坑。 恐怖的劲力碰撞,所造成的冲击力,直接掀起了周遭挨得近的碎石灰尘,最终化成一层层波纹。 以两人为中心五六米的范围,犹如 狂风过境般,尘土飞扬,碎石翻飞。 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道一声声拳拳到肉的碰撞声。 “打够了吗?如果够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就在这时,灰雾之中传来林末平和的声音。 嘭! 场上忽然响起雷鸣般的心跳声。 忽然狂风。 轰隆! 一声爆响! 慢慢,连贯的打斗声消失,风起,尘雾消散。 场中林末显得有些狼狈,身上沾了不少灰尘。 此时林君昊单膝跪地,两只手交叉在头上方,如支架般固定,整个人所处的方位是一处深深的凹陷。 他头顶上方是一只如擎天白玉柱般的巨手。 林末就那般站在林君昊身前,左手负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右手按在其双臂上,脸上看不出悲喜。 在场人有些错愕地看着场中两人,没有一点声响。 似乎根本想不到在林氏年轻一辈号称最强的林君昊会以这般姿态收场。 一动不动,任其施为,代表着肉身强横到能无视场中所有人进攻的地步;而话音刚落,一击致命,意味着如果林末愿意,其速度能快到抓住任何人,而被其抓住,便意味着直接失去战斗力。 这是全方位的碾压。 而若垂在林君昊头顶的不是掌,而是拳 众人不敢想象。 望着场下神色莫名的脸,林末微微一愣,似乎,立威立得有些过火了? 他脸色忽地一白,身子倒退了一步,左手轻按这腹部,眼神复杂地看着依旧跪在身前的林君昊。 “堂兄拳力果然暴烈无比,寻常同辈,怕是受不住三脚两拳。” 林君昊没有说话,同样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末,双手依旧高举。 倒不是他不愿放下,而是巨力之下,直接拍得他手臂僵直了。 那一瞬间,犹如天崩般的巨力袭来,明明只是气力,却将其暴烈的磐石劲给硬生生拍散了,使得其气血倒流,直接岔了气。 而且方才的一连串轰击。 他看着林末除却灰尘外,根本没有丝毫损伤的身体,身子开始不住颤抖了起来。 铜皮铁骨,硬功真能练到这种地步? 皮肉,筋骨,尽皆宛如铜铁,磐石,再大的劲力打入其间,一点作用也没有。 偏偏还极为灵活,巨力恐怖到能一举将施展秘技的他压垮。 简直就是怪物?!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这些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尽无数苦头的意义在哪。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果树 “痴儿还不醒来!” 场中林君昊双手无力地垂地,脑袋四十五度望天,两眼无神。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凭空炸响,犹如落雷般震得人耳朵疼。 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在场中。 来人身穿黑色长袍,其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但材质看得出很是不凡。 其面容刚毅,两眼炯炯有神,散发着难以想象的神光,旁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脸色冷峻无比。 就其五官来看,与林君昊有五六分相似。 “还准备在地上跪多久?膝盖是软的不成!” 男子低喝一声。 林君昊没有答话,依旧如失了神般,不言语。 “家主!” “家主!” “” 场中众人连忙垂头低声道。 方才不知去哪了的林雄也忽地出现,上前拱手,垂立在旁边,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林末,又看了看地上的林君昊。 ‘家主?’ 林末微微眯眼,看着站在他身前的男子,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林远天,也就是他这大伯,给人观感很不一般。 如今立在其面前,整个人如座火山般,明明一点气息没露,但却给危险至极的感觉,仿若一发火,一动手,便是石破天惊之变, 实力很强。 他暗自与以往放对过的敌人相比,最强的莫过于许成元,以及回来时遇见的白鹤老人。 可给林末的危险感,远远比不上林远天。 这便是林氏族内,如今除坐镇珞珈山的林钊外,最强之人? 林末心中微微一凛。 林远天此时似乎也发觉到林末的目光注视,回头看了眼林末,冷峻的脸色稍霁,点点头: “你很不错,看来你爹没有夸大虚词。” “大伯谬赞了,对阵堂兄,我也是险胜。” 林末略微躬身,低声道。 “你大可不必谦虚,方才我一直在观察,事况到底如何,我比谁都清楚,而且你要记住,如今这世道,该争就得争,谦虚有礼不顶用,唯有力量方是真!” 林远天面色一肃,冷声说道。 说罢便不再多言,朝场众人挥了挥手,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一把提着林君昊往场外走去。 路过林末身旁时顿了顿。 “你跟我来。” 一道声音飘入林末耳朵。 看着一手提着林君昊,如提小鸡般的身影,林末不由愣了愣。 “好了,别想那么多,既然天哥叫你跟上,你跟上便是。”一旁的林雄负手走来,站在林末身旁,笑道,眼里也满是惊叹。 炼骨境横击沸血境,当真做到了,而且压制得不是别人,而是林氏年轻一辈中,最受人看好的林君昊。 林君昊可不是普通人,资质根骨极佳,修炼速度远超同辈,对于武道真功悟性惊人,未到立命境,便能领悟即使立命境武夫也难以领会的秘技。 战斗意识更是强绝,同境战斗,以一敌二都是常事。 结果却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等林末沸血,岂不是能逆伐立命?而到了立命第三重,会不会能与宗师高手过招? 到那时,林瑜县,不,淮平郡,林氏岂不是也能有一席之地。 林雄脸上喜色愈加之浓,看着还未动身的林末,不由笑骂道: “再怎么说其也是你大伯,血浓于水,即使他与你爹有些龌龊,也绝不会牵扯到你们小一辈身上, 况且即便是父辈之间的龌龊,也只是理念之争而已,你娃子,在自己家里还畏首畏尾,像什么话!” 林氏筚路蓝缕,一路从大延山到林义乡,吃了多少苦,兄弟同辈一齐流了多少血,换作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虽说只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只要有七情六欲,便会有争端。 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的凝聚力却是根本没变的。 不过林末如此反应却也能理解,毕竟在外漂泊多年,有如此戒心自然正常。 “末儿省的了,多谢雄叔解惑。” 林末点头,心里若有所思,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神色,拱手谢道。 说罢便从一旁抓起一件崭新的短打,穿上跟着林远天的脚步。 林远天脚步不快,一路似乎也与林君昊说过几句,等到林末跟上时,其 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有些寡言。 “你来了?” 林远天负手行走,余光看见林末,低声道。 “嗯,大伯。” 林末点头。 “你与你爹确实长得很像,不过,不过究天赋而言,却是要比他强上不少。” 林远天带着林末,林君昊两人穿过几道大门,一直往后院走去,一边走路,一边低声道。 林末没有答话,这种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当没听到最好。 见林末如此乖觉,林远天脸色又好看了些,不时问询些林末在宁阳时的生活,同时也传授一些炼骨境的经验技巧,以及沸血境的注意事项。 一边说,一边走。 过了不多时,人迹越发之少,同时护卫也愈加之多。 每个护卫身上散发着凛然的气息,气血磅礴如火炬般。 据林末观察,最起码都是沸血境修为。 就这般走着,三人拐过个弯,穿过处小门,最终走进一处小院。 此处明显是林氏的重要场所,院里布局十分典雅,除了几处一看便不凡的花草,院子中央更立着棵三米多高的古树。 古树如碧玉雕琢般,叶片为椭圆形,中间挂着一丝金痕,其间零落吊着绿中泛红的小果子。 风一吹,一股清香混杂在空气中,令人耳目一新。 “这是朱果树,是我立命境后,前往淮泰山脉历练,一次奇遇获得,服用一颗可以增长千斤之力,如今还没成熟,成熟后你俩兄弟都有份。” 林远天见林末目光在碧玉小树上停留了片刻,笑了笑,解释道。 “多谢大伯了。” “多谢父亲了。” 林末,林君昊一齐点头答谢。 此时经过一路谈话,三人说话比最开始多了几分亲热。 “天材地宝有能者据之,你俩都是族内年轻一辈的拔尖之人,自然合该给你们,这是应得的。” 林远天摇头淡淡道。 随后指了指身后的石座。 “坐吧,你俩说一说方才对练各有何感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开林布野 感想? 他能有何感想? 林末心中一阵无言。 从得自霸王项羽的天生神力以来,其便类似一种位格天赋般,随着时间的累积,境界的突破,力量不断地增涨叠加。 到如今,即便没有实际测量,但据他估计,怕是已经突破了十万斤的力量。 磅礴的力量甚至有时让其都不敢全力施为,因为毫无顾忌地发力,力的反作用甚至隐隐有崩裂筋骨的迹象。 若不是此前他修炼过戊土灵身,练出了铜皮铁骨,估计会更难受。 更可怕的是力量的增长好似没有尽头般,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不过好在林氏的石佛身功也类似于横练功法,再加上戊土灵身第三重,倒也能恰恰补足。 而这等力量之下,随意一拍便能将人拍得稀碎。 即使立命境武夫当面,有意劲加身,只要意劲体量,质地没到一定层次,依旧承受不住他一击。 更何况是才凝练出磐石劲,整个躯体还未经意劲淬炼的林君昊了。 若不是其收力,当真一拳便能将其锤成肉饼,你说他能有什么感想? 林末闭嘴不言,一旁的林君昊同样也不知说什么。 难道说他施展全身技艺,展露所有战法,最终连林末皮都未打破,随后被一掌镇压? 一时也是分外尴尬,有些幽怨地看向林远天。 “怎么?都找不到话说吗?” 林远天站起身来,魁梧的身子一立,竟隐隐将周遭阳光都压住的感觉,眉头微皱,随后忽地笑了起来。 两人依旧没说话,眼神飘忽,忽地视线接触,一阵尴尬。 一个想破脑袋,也实在在对方身上找不出夸奖的地方;另一个也没脸皮狂吹之前才殴打过自己的人,就这般空气沉寂了下来。 见此,林远天摇了摇头,没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人和人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赤县九州地大物博,位于世界中心,天才何其之多,而乱世之中,越是天才之人,越容易崭露头角。” 他看着林君昊,又看了眼林末,目光稍停留了会。 “单不说远地它州,就是我们淮平郡,宁阳许氏便出了个天骄,名为许成元,据说其只是许氏庶子,资源获取并不算多,不过二十余岁便突破立命第三重六腑境, 先前普世教围攻宁阳城,其一人之力,以一敌众,生生杀死三名同境武夫,有人猜测其甚至将许氏的三香摧人功推陈出新,突破了另一境地。” 说到许氏时,林远天又看了眼林末。 他自然知道林末曾在许氏药馆待过一段时间。 “二十余岁便立命,还突破到六腑境,这,爹你确定没说错?”林君昊一愣,瞠目结舌。 正常而言,三十岁前突破立命便算未来可期,而六腑境,这才是真正的宗师之姿吧? 林末同样动容,有些怀念起两人于小龙山对练交战的情景,一晃却是数月未见了。 “你当我有闲心与你开玩笑?” 林远天脸一板,反问道。 “天下英杰何其之多,切莫坐井观天。” 说到这,他脸色复杂地看向林末。 “死去的天才便不是天才,任何时候切不可持轻慢之心,须知世间种种,不单单武力强盛便可解决。” “是。” 林末点头,连忙应道。 “后面会举行一次族会,到时候会正式宣告你的地位,这段时间好好休整,有空你俩兄弟记住多接触接触。” 林远天看着依然对林末依然有些抵触的林君昊,轻声说道。 “须知兄弟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做什么事,终归要比外人来的可信些,林氏未来还得看你们。” 从林末到林氏以来,他仔细观察过其,其给人的印象很单一,便是好学,几乎无时无刻没在练武,看书,没有其他娱乐方式。 认真说来,据他这么多年阅历,这种性格的人多半是那种坚忍,狠厉之辈,其余根本看不出性子。 因此他有些怕林末会走岔道。 “对了,过段时间,你们干爷爷将开林布野,到时候你俩兄弟便作领队,这段时间做些准备。” 林远天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开林布野?”林末有些疑惑,问道。 “你可知我林氏是如何只经过两代人时间,便从一山野村庄成长为县豪级势力的?” 林远天开口道: “其原因有二,一为真功石佛身功,论及真功品质,我族真功算得上上等层次,即使未练全,也有莫大威力,而第二原因便是地宝肉桃树,其能” 话未说完,只见远处一只绿色毫光忽地划破天际,从远处飞来,最后落在林远天肩膀上。 那是一只类似于乌鸦的禽鸟,通体碧玉般纯色,鸟喙很尖,眉心处更有道白痕,爪子上挂着个小巧的铁桶,应该是传讯的鸟兽,类似于信鸽。 林远天一愣,轻轻抚摸了下鸟兽的脑袋,从怀里取出个玉瓶,倾倒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放在手心。 待鸟兽轻轻一啄,将丹药吃下后,才从其足下抽出一卷黄纸,当着两人面看了去,忽地眉毛微皱。 林末与林君昊两人只觉周边空气忽地一沉,令人呼吸有些困难,而下一刻却又正常,仿若幻觉。 “第二原因便是地宝肉桃树,其能补足身体根基,修复暗伤疏漏之处,当年你爷爷找到肉桃林后,便以此令林家庄的人补足根基,催生出一大批强者, 而开林布野,开的便是肉桃林,布的便是石佛野。” 林远天恢复正常神色,将黄纸藏入袖中,继续说道。 “此次行动,年轻一辈都会参加,尔等领队,正好确定林氏下一代地位,到时候君昊从小长大倒是无事,至于君末,却是要花些心思震慑震慑。” 林末若有所思,却是明白林远天什么意思。 这次行动大抵有熬资历,镀金的意味。 谁带队,便意味着下一辈核心是谁,而这个核心象征的就是林氏资源全方位,无条件使用,出门在外也倚着林氏少爷的名头行走,无论做什么事,自有偌大的林氏背书。 其间种种好处,林君昊也就罢了,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心服口服,而林末半路出家,自然会引得质疑。 “好了,你们就此下去吧,我还有事情处理,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林远天说罢便匆匆走出小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院子里突然便只剩林末与林君昊两人。 两人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讲,互相拱了拱手,也就此散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粮税 回到家时,已经快傍晚。 林父依旧不在家,林末与林母等人一同吃饭。 吃饭时听着弟弟林殊讲私塾中的事,倒也有趣。 饭罢,他又去照料了下熊大。 此时其明显没有在小龙山时那么开心。 走到后院时,其正弯着腰,仰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枣树上,望着远处的大延山,一脸忧郁的模样。 见到林末回来,却也有趣,脑袋前倾,愣了半晌,身子一翻,四只爪子在树干上相互借力,一个翻滚便一爪擎地,一爪背在身后,落在林末身前。 速度当真迅捷无比。 见其一个熊抱冲来,林末也没躲闪,手一探,一只手便将其捞了起来,一人一熊一齐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椅上。 “这个给你。” 他也不管其能不能听懂,随口说道,另一只手取出一个人头大小的蜂巢。 这是他早上托林母买的蜂蜜,却也不便宜,据说是山中野生青蜂蜜,能美容养颜,滋阴养肾,就这么一蜂巢,便要了百两银子,就这还有价无市,让他都感到咂舌。 暗道果然不管在哪方世界,一旦涉及养颜,壮阳,市场真是极大。 见熊大两手抱着蜂巢自个坐在地上,欢天喜地地一阵扑哧,林末摇头沉下心,开始继续演练虎魔炼骨术。 根据熟练栏上的进度,突破也就在这几日。 待到突破沸血境后,时间便大抵空出来许多,只需要按时进补药物,山兽血肉,补足血气便好,算得上是一个积累阶段。 不过在那时之前最好把石像拳练纯熟,好无缝衔接石佛身,最后以真功点燃沸血。 这点倒不是什么难事,任何功法,一旦入门,对于林末来说便是时间的记量,熟练度的积攒而已。 相比于简单境界上的突破,真正令林末在意的却是第二种天赋的获得。 他自然知道其实力是如何得来的,虽说有不懈的努力加持,但不可否认,一身得自霸王项羽的神力占大部分原因。 他有些期待,第二种天赋到底是什么。 一想到这个,他不自觉心潮澎湃,有些类似前世玩抽卡游戏,首付早已积攒好,卡池马上要出限定一般,不觉更有干劲。 而正当林末这一情况愈加之好时,林瑜县另一边,却是有不小的动静。 林瑜县,周胜军营。 这是一处林瑜禁地,旁人根本难以靠近千丈之内。 准确说,千丈之内,即使是飞鸟也难渡。 任何不明事物出现,都会遭到无情的猎杀。 此时一处宫殿,确实是宫殿,通体有巨石打造,显得无比粗犷。 崔德龙面色阴沉地端坐在宫殿正中间一张虎皮座椅上,目光死死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几人。 宫殿两旁是面无表情的持刀军士,似乎其一声令下,便会毫不迟疑地摆出刀阵,将殿中长跪之人碎尸万段。 “我要个解释。” 他长吁一口气,庞大的气压甚至卷成一道白烟。 整整一队走山军,数十人的规模,被统统剿灭。 探子前去查看情况时,尸体都被山中野兽吞食殆尽,直接死无全尸。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士兵,全是其精挑细选,使用大量资源供养,真正一次次进山杀兽,见过无数鲜血,磨砺出的强军啊。 队伍最少也是炼骨境层次的武夫,一齐围成刀阵,对杀同等数量敌人,甚至可以做到毫发无损全歼,即使沸血境武者陷入刀阵,也只有死路一条。 带队的心腹更是快要突破立命境的岳志才,此人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一同配合,别说立命第一重,气血境武夫,就是第二重五脏境也得饮恨当场。 如今竟然全没了。 即使是他贵为林瑜县周胜军都统,也不能轻易将数十个在籍军士的生死视若无物。 为此,其甚至写了数篇报告,丢了不知多少脸皮,可以说面子里子都丢了。 “都统息怒,我叶氏客卿鹤归年前辈也不幸归西而去,当然此事疏忽在我等,原有的补偿不会少,而且将另有赔礼赔罪,不求弥补都统损失,只螚略表心意。” 儒雅男子跪在地上,也不抬头,恭敬地说道,从怀里取出一张白纸,呈给身旁的一个侍卫。 崔德龙拿到白纸后,看了一眼,微微变色,却是脸色稍霁,手一搓,白纸化作一道飞灰。 “尔等起身吧,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 “谢 都统。” 儒雅男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说吧,到底谁人插手,帮了那小妮子。” 崔德龙直接问道。 他自然只得叶玥顺利返回叶氏,毕竟为此,其父叶上人还举行了好大一场宴会,林瑜有头有脸之人都去了。 “具体情况确实无从得知,毕竟那小妮子身旁的叶重是个狠人,与其一同回归的数人,第二天尽皆身染重病而死,随后便立即火化下葬,呵。” 儒雅男子冷笑一声。 “不过据我等多方打探,却也得到了些许隐秘,有人看见,与那小妮子一同回归的还有一伙人,其正是林义林氏的老三。” 他轻声说道。 “林氏老三?他回来了?他实力那般强?莫非到达六腑境了?”崔德龙一愣,微微动容,思考片刻,终于回忆起林远山的生平,有些吃惊道。 崔德龙一番话却是让儒雅男子沉默了下来。 不多时, “其确实突破了立命,不过具体修为这个并不清楚,不过最大的嫌疑便是其,毕竟那段时间,经由那段路之人中,只有三个立命武夫,其余两人我叶氏已经排查过了。” 儒雅男子低头继续道,“涉及林氏,却是不好办了。” 林氏最近发展很是迅速,单论势力,即使没叶氏强,却也没太大差距,哪能凭一个猜疑,便直接上门提人? 真当那位林瑜石虎老了不成! “不好办,有什么不好办?!” 哪料崔德龙冷哼一声说道。 “最近玉侯府传来新令,全面整顿登记各县灵田土地亩数,厘定灵田粮税,另外更是准备出资从各地豪族手中购置一批公用灵田,你们叶氏应该也得到消息了。” “啊?这,这” 话音刚落,儒雅男子却是脸色大变,直接话都抖不轻。 “怎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税收都不该了?” 崔德龙笑道。 笑容却有些冷。 “合情合理,是某失态了。”儒雅男子一听,心底突然一个咯噔,面色转瞬恢复如初,微微躬身道。 “哼!此命令乃玉侯府亲自下达,谁也改不了!不过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尔等好自为之!” 崔德龙冷声道,语气意味深长。 “叶氏愿为都统马前驱。”儒雅男子心中一喜,连忙恭声道。 数日后,林氏祖堂。 一般而言,一月一次的族会,月初是才召开过,如今破例开了第二遭。 此时祖屋大堂内坐满了人。 上首是四个位置,分别坐着林末的大伯林远天,二伯林远高,父亲林远山,以及四叔林远峻。 此外堂中众人,尽是立命境族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族会 林氏认真说来,真正发迹不过两代人开始,比起其余豪族在底蕴方面自然有所欠缺。 一路披荆斩棘,自然困难重重。 为此从族长林钊开始,便大力推行管事年轻化,主张培养年轻族人,以求保证林氏薪火相传,实现家族繁荣昌盛。 这也是为何族会首位坐的近乎都是林远山一辈人的原因。 此时堂中一侧,林末则与一批小辈站在一起。 其算是站在首位,身旁是一脸冷峻,抱着肩膀的林君昊。 而林君昊右侧则是一个皮肤白嫩的小胖子,两只眼睛绿豆大小,习惯性弯成一条缝,总是乐呵呵的模样,乃是林末四叔林远峻的儿子林君真。 听说其天赋不怎样,却是从小对钱财很感兴趣,热衷于商贾之事,及冠后便跟着二伯林远高奔走行商记账,为人很和善,在林氏小辈中人缘很不错。 之后则是一个面容有些阴翳的少年,身穿一身紧身黑衣,头发留得很长,近乎遮住双眼,皮肤苍白的是小姑林远灵的儿子王磊。 原本其是没资格进林氏族堂的,毕竟血脉虽在,可终归不姓林,不过其父英年早逝后,便与其母回到林氏,从小在林氏长大,孤苦伶仃至此,进族堂也算被大伙默许。 还有几个其关系较近的亲戚,如大伯的长女林君芙,与二伯的儿子林君意却是被送到郡府里的千山宗修行,没有赶回来。 再后面则都是些远房亲戚与族中大管事的子嗣。 今日族会有些特殊,按照以往,这类一月一次的小族会,年轻一辈却是没被要求必须参与。 百无聊赖中,林君昊瞥了一眼脸色淡然,目光平静的林末,低声道: “这次族会便会向族人宣告你的存在,也算是正式认祖归宗,你紧张吗?” “还好吧。”林末随口道。 他正极力地将堂中众人与记忆里的名字对应,也留意着其间的氛围。 今日族会貌似不同寻常,据他观察,堂会还没开始,上首位林氏四兄弟一言不发,看不出悲喜,下方众族人却似类似听到些许消息般,议论纷纷,不时朝林末看来。 其间目光有友善,有探寻,有冷漠,有审视,当然也有嫉妒。 换作常人,被一群立命境武夫这样不时盯着,多少都会有些坐立不安,行为局促。 不过他却没有这样的情绪,毕竟在他看来,下方位一群几乎都只是立命境第一重的武夫,给其带来的威胁连小龙山的普世教敌人都不如。 正儿八经打起来都不怕,看上几眼,又有什么可不安的? “你心态倒是好,我第一次参加这般族会时,被一群叔叔伯伯盯着,可难受了好一会。” 林君昊随口道,像是回忆起了往昔,脸上浮现一抹复杂。 “对了,你石像拳练的如何了?过段时日开林布野,石像拳练的越纯熟,布野时收获便越大,如果可以,尽可能多习练下。” 林君昊犹豫了下,低声说道。 林末一怔,回过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林君昊。 “应该这几天便能圆满吧,我之前练过横练功夫,似乎对石像拳有加成。”他回道。 语气里多了些暖意。 “”林君昊一窒,突然找不到话说。 他自然知道横练功法对石像拳有加成。 当年他也捡了几部低级横练法修行,倒也不是族里没高级货色,主要是没那个天赋,强行修炼高级的,即使有资源堆砌,也是花时间的水磨工夫,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本末倒置。 可即使如此,修炼的也太快了吧c 要知道林末回族里才几日? 简直离谱。 强吸一口气,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随口道: “速度还算可行,到时候却是不用担心带队时,被发现族中领头人石像拳都未修成,即使情有可原,说出去终归不好听, 待到石像拳圆满后,选择石佛身时,你肉身强盛,建议调高白石沙中火华叶的比例,如此虽然过程痛苦些,修炼却要顺畅不少。” 林末听后郑重地点头。 他自然提前了解过石像身修炼。 其配套药剂便是白石沙加火华叶,白石沙为主材,是石佛身的关键,而火华叶辅助,具有快速恢复气血,增强白石沙锐度的作用。 如果调高其中比例,想来好像的确能提高修炼速度,逻辑上推敲得过去。 语罢两人都是闷葫芦类似的性格,却是找不到话说。 其余人虽看着林末好奇,但终归第一次见,也没有贸然上前搭话。 至此,林末又享得了片刻宁静。 过了不多时,坐在首位的林远天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也没再耽搁,咳嗽一声,轻轻拍了拍桌子,发话: “人到的也差不多了,如今时至年关,大家手上事务也繁多,便不再耽搁,族会就此开始吧。” “今日所商讨之事主要有三: 一为前几日方从玉侯府下发的告示,自灵田再造开始至今,县中各家族所有培育灵田必须详细登记上册,重新厘定灵田税,并出售一定面积灵田,作县城公用,以当维持周胜军军士修行。” 语罢,场下直接炸开了锅。 原本一个个衣着华丽,面色潇洒从容的族人,脸顿时涨的通红。 “可笑,滑天下之大稽,之前提倡灵田再造,许下诸多好处时,为何不言明今日之境?如今我等不顾凶险,进山搜寻灵田,好不容易取得一定成果了,来摘桃子?做梦?” “呵呵,起初我便知道必不会有好事,还重新厘税,天知道税收如何?一旦黑心些,岂不是我等尽皆白干!” “要我说这个出售作公用灵田才是最狗屁的主意,这就跟我问其娘作价几何一般,灵田这种东西能拿来售卖?还作公用,我呸。” “” 顿时变成菜市场般热闹。 明明都是立命境武夫,一旦提及灵田,却如碰上其命根子般,一个个色厉内荏,与常人没两样。“我便知道上面必然会对灵田下手,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林末身旁,林君昊同样叹了声气。 “起初灵田创造而出,便是为了培育武夫专用的日常进补食材,如此便可节约大量粮食给普通人,毕竟武夫食量惊人,境界越高,一食一牛都是常事, 谁料灵谷的出现,竟能大大促进武夫修炼” 林末一愣,如此却是明白了,为何会出现粮税这一政令。 感情原是为让大多数百姓有饭吃,没想到一下子令各地豪族武夫数量大大增加,甚至增加数量超乎了当权者想象。 这几乎是难以避免的麻烦。 他心中叹息,大周说难听点林氏,许氏并无差别,只不过是最大的世家而已,怎么可能看着无数竞争对手势力暴涨? “行了,粮税之事,开始说的是三分收成,这倒也能接受,难得是灵田普查,这段时日各房把名下灵田数量统计一下,尽早报给我,至于出售的灵田,各房都出一些应付了事。” 听众人吵了一阵,林远天面无表情,与身旁林远高,林远山等人低声商讨了片刻,开口下了调子。 “敢问家主,周胜军那边是如何进行灵田普查的?难不成还想进入我林氏族地检查一番不成?” 这是下方,一个脸庞通红,如红枣般,身材魁梧的壮汉开口道。 其名为林远田,为林末二爷爷林图的长子,是林父的堂兄弟。 “这个暂且不知,我想应当不会做的太过过火,不然闹得尴尬,林瑜其余几家豪族联手,其下不了台!”林远天回道。 语气里肯定道。 这一下却是令在场众人心中如释重负,若不详细普查,其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好了,现在说第二件事,安南谷那边前段时日出现地动,结合之前做的记录,大概规模是三亩左右,不过前几日又出现地动,据推测出产的灵田品质可能为黑色, 其间便商议领队人选,我推选林远山接任,有意见的可以站出来。” 林远天说罢,环视一周,堂中无人敢接茬。 “如此便定下来吧。” 他冷声道。 语罢,身旁的林远山站起身,朝台下众人拱了拱手。 “至于第三件事,那便是提议将林氏君字辈,大房一脉,林君末,加入少族长序列,资源全力调度,供其修行。” 最后,林远天淡淡道,朝立在一旁的林末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 林末会意,也不怯场,当即在众人目光下,走上上首位,朝堂中所有人拱手行礼。 “林氏君字辈林君末,天赋卓越,半年间修至髓骨境,天生神力,战力惊人,同阶盖不能敌,逆伐沸血境道是寻常,此提议进入少族人序列,有异议者可上前说话。” 林远天两手放在扶手上,目光深邃,朝林末点了点头,高声解释了一通,随后问道。 众人尽皆沉默,少族长序列可谓极为难得,其间别的权利不提,单是平日资源供给,即使是立命境的他们都难以想象。 不过林远天所言又太过骇人。 半年修至髓骨境是什么概念? 能到立命境之人,天姿都不会差。 可仔 细想想当年他们的表现,肉身大筋成熟,开始通筋后,从通筋到髓骨,最短都是一年时间起步,这还是最快的几人 而天生神力,战力惊人更是离谱。 同阶盖不能敌,逆伐上境只道是寻常,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同阶无敌,跨境交战如饮水,风大真当不怕吹着舌头? 他们承认林末体型确实极为骇人,可是这名头未免吹得太大了 年轻一辈除了少数人外,其余却是没多少吃惊。 毕竟都是亲眼目睹过林末对战林君昊场景之人。 这般想来,说跨境只道是寻常还真没什么问题。 毕竟当时与其说是对战,不如说是碾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君昊完全不是对手。 “昊哥?咱这位堂弟当真如此猛?” 林君真同样肥脸上惊得颤了颤,向身旁的林君昊问道。 他前几日正好外出去庄子上查账,昨日才回来,倒是没见着过林末,只是隐隐听到一些风声。 身后的王磊等同样竖着耳朵,等着林君昊回答。 林君昊看了眼身旁的胖子,微微沉默,却也一时不知怎地说。 总不能说他被暴打一通吧? 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 “其确实很强,同境界我远不是对手。” 前面还有句话没说,跨境境我不是对手。 在他想来,意思差不多到位就行了,说罢便不再多言。 眼里满是复杂地看向台上一脸沉稳的林末。 恐怖至极的力量,堪比金石的身躯,再加上鬼魅的速度。 迄今为止他也想不出对付其的办法。 他隐隐有种感觉,即使他磐石劲转化完成,正式踏出立命境第一重,怕也不是对手。 不过还好不是敌人。 一想到那势不可挡,坚不可摧,如山崩般扑盖而下,让人完全升不起反抗之心的巨掌,他竟不自觉松了口气。 待到过了半盏茶时间,见时间差不多,林远天便手指叩了叩桌面,示意可以开始商议。 这时,场下一个精瘦的汉子率先站了出来,其是林远光,三房之人。 “我不同意,如今少族人序列总共三人,分别是君昊,君意,君阳侄儿,如今族里是否能供养第四人犹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天生神力者在肉身境确实同境中少有人敌,可是大家别忘了,神力者气血最强厚,意味着突破立命境时,沸血点燃难度越大,花费资源更多,性价比极低。 世间神力者大多收集于周胜军作军士,可立命将领却寥寥几位,我们林氏确定有资格去赌君末侄儿能成吗?” 其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令得众人沉默。 的确,世间天赋者繁几,最容易出现的天赋便是天生神力。 这类武者在肉身境往往能占很大便宜,毕竟气力太大,一力破万法,同境哪打得过? 不过有利有弊,成也气力,败也气力。 立命境本便难以突破,神力者突破更是难上加难。 突破也就罢了,气血优势在立命后还能延续,一旦没突破,多的几百,一千斤气力顶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拿去与立命武夫的意劲硬碰硬不成? 而培养一位神力者花费的资源却也太多,足足能培育数位普通立命武夫。 若是真加了这位,怕是年底分红其余人资源便会少,这才是关键。 一时间直接令气氛有些诡异。 与此同时,林末则默默打量着堂中事情变化。 说到底,他是在意这所谓的少族长序列,毕竟能白得一大笔资源,免去奔波,却也不在意这名号。 因为不像其余人,他是十分确信他能突破立命,即使退一万步,突破不了,一身不断增长,没有尽头的气力也是其依仗。 更何况还有后面种种天赋,足以让其成为世间有数的强者。 这便是其能保持平常心的最大依仗。 而就气氛尴尬时,林远天一下站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山 林远天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神情各异的族人,眼底似乎藏着不可测的深潭,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人无完人,各有私心,更何况武道贵私,众人的反应他自然料想得到。 原本少族长序列三人,两人大房一脉,一人三房一脉,便已算均衡。 如今再加一大房,便真真其余派系无翻身之地,下意识地反对自然正常。 他手指轻叩桌面,堂中安静了不少,缓缓开口: “名门郡望子弟,因何而真正日益才人出,代代各领风骚,归根结底便是有资格试错,让有天赋者能各尽其才, 若真按远光你所说,难道数年前,你便能拍着胸脯确定立命有望? 我可记得你当年表现在兄弟中并不出色,族内却也没少你半分资源啊。” 他语气幽幽,没带任何情绪,却是让林远光尴尬地笑了笑, “可是君末侄儿需要的资源实在是太多,如果把它们给予其余族人,说不得又能添几位立命。” “多?什么时候根基扎实,突破所需资源多也能成为不予支持的理由了? 我自十五年前接任家主以来,任何林氏族人,不管资质如何,三年义务修炼资源统统正常发放,资质差尚且如此,如今资质好反而成了罪过? 现在谁再有异议,站出来说话!” 林远天微微直起身子,言语中的坚定犹如金石。 堂中人再不敢言语,角落处有上一辈的老人,此时更是微微一怔,转瞬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似乎从其身上看见了当年一拳一脚,自八百里瑜川中,生生打出一块天地的林瑜石虎。 林远天见无人应答,却是继续道,“既无人反对,那君字辈林君末便进入少族长序列,暂且不列位次,突破立命境后自动为第一继承人。” 说罢,他目光深邃的看向林末。 “今日起,你将以林氏为荣,望来日,林氏以你为耀,权利与义务相辅相成,你,好好把握。” 语罢,在场众人,无论之前是否持反对意见,如今皆一言不发,表情肃穆,看着站在上首位的身影,仿佛在见证什么重要的场景。 林末凛然,一时不知为何,竟然后背有些发热,心跳也不由加速了少许。 有些像前世,正式入d时宣誓时的感觉。 他没有多言语,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傍晚,林氏后宅。 此时房间里,一身着华衣,蛾眉曼睩的女子坐于椅子上,此时其眼神却是带着几分凄然。 “秀娥?这此为何这般早便回来了?” 后方,林远天缓缓走出,手里捧着一把通体青石铸造的石剑,见位置上的女人,有些意外地问道。 女人名为叶秀娥,正是林君昊,林君芙亲母。 按照往日,其每月一次的省亲,至少都会呆一周,这次才五日时间。, “我再不回来,林氏可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叶秀娥目光清冷,转头看着身前的男人。 “嗯?”林远天微微怔然,随后并未说话。 见此,叶秀娥冷笑一声, “我且问你,为何老三一回家,你既是给予厚职,又是将其孩子推至高位,到底是为什么?” 语气里带着质问。 “老三突破立命后回家,身为大房一脉,又是我亲弟,自然可以担当重任,至于君末,天赋上上,入序列也是应当的。” 林远天低头回答,注意力似乎依旧放在石剑上,好像在观其纹路。 “所以当年是我错了?为了你的修行,在叶氏不要脸皮地讨要资源,在林氏为你张罗方方面面,甚至不惜搭上恶嫂的名声, 到如今你们兄友弟恭,和好如初,我,我便里外不是人了?” 叶秀娥俏脸上浮现惨然的笑容,一字一句道。 “不是这样的。” 林远天这才抬起头,目光没有闪避,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说道。 “我亏欠远山众多,这么多年,其一家人流落外地他乡,苦楚自不便多想, 其中真究其原由,我想你也明白,些许资源分配绝不会是主要原因,真正分歧便在芙儿身上,而此事错在我们。” 他能理解当年一意孤行,毅然决然离开林氏的林远山。 当年四兄弟一齐长大,一同上山打猎,一同与邻村争水,不知同生共死过多少次,虽有间隙,但终归知道情谊还在 。 可林氏族规,女子不得传真功,偏偏他林远天的女儿例外,叫一向好强的林远山怎么想?或者说叫其他为人父的林氏族人怎么想? 要知道就连他亲妹林远灵可都没资格修炼真功啊。 叶秀娥没有立即说话,她自然明白。 当初林氏,叶氏结盟,其间自然是叶氏占上风,与其说她任性得强行想让林远芙习武,不如说是叶氏对林氏底线的一次试探。 当时的境遇,自然以林氏让步告终。 而即使如此,一段时日后林君芙也被当时家主林钊送至郡府的千山宗修行,以平息族内民愤。 “所以你每年一次的宁阳之行,我从未干涉,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好?” 叶秀娥幽幽道。 林远天默然,手中石剑微微抱紧,最终眉眼低垂。 “我是林氏长房长子,自父亲将族中大小事务交托与我,此生最大心愿便是林氏强盛,兄弟和睦, 为此,尽我志也而不能至者,虽九死其又未悔。” “所以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我终究是外人” 叶秀娥表情恢复如初,嫣然一笑。 一时竟让林远天仿若回到最初见面之时,那个蝴蝶纷飞,惠风和畅的青衣江畔。 她说罢,便转身出门。 “叶秀娥,我喜欢你。” 他闷闷地出声,言语坚决,却又带着一丝丝如释重负。 一只脚跨过门槛的女人动作微滞,没有回头,继续向前。 “我去做饭了。” 三日后。 大延山,其毗邻淮泰山脉,间山兽飞禽众多,地宝灵材易寻,为林氏的起家之地。 最起初的林家庄便坐落于其山脚,后来即使搬至林义乡,祖地却依旧保留在此,依旧是年末族会举行之地。 此时山上山林间,由于阳潮影响,周遭树木倒是愈加葱郁,因为昨夜大雨,有些泥泞的山道上。 林末与林君昊打头,身后跟着一群年轻一辈,沿着山路行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猿谷 “我们林氏起家自爷爷林钊一代,在此之前林家庄数百人,历代最强者不过沸血境,原因便是族内功法限制,而当其从白猿谷寻到真功,一切才发生改变。” 林君昊一边走,一边朝林末解释道。 周遭稍微有些火候的山兽早已被林氏高手驱杀殆尽,一路倒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众人翻过一座山,来到一处高崖之上,崖约高千仞,周遭空气都有些稀薄,远处甚至能看见薄薄的云海。 林末望高崖下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以及崖石侧突出的怪树。 确实有些高。 “下面便是白猿谷?”林末微微后退,问道。 “是的,当年谁也想不到鹰愁崖下会有那样一处山谷,其中藏着地宝肉桃树,以及白猿异兽,真功传承。” 林君昊感慨道。 当年林钊被仇人追杀,甚至不敢将仇敌引回林氏,最终只得往山中奔逃,身陷重围,走投无路下唯有跳崖搏那一线生机。 按理说,千仞之高的鹰愁涧,号称飞鹰都难渡,别说当时不过沸血境的林钊,怕就是立命境的高手,从崖上坠落,也免不了化作一滩肉泥,最终落入兽腹的结局。 可偏偏林钊仿若真是老天爷给活路,坠深崖而未死,甚至碰巧落入肉桃林中,不仅借肉桃恢复伤势,还实力大涨。 之后更结识异兽白猿,得传真功,一路走上人生巅峰。 说实在的,这等桥段,也只有江湖话本小说里敢写。 “现在我们便是要寻小径下崖,白猿谷如今要干爷爷看护,抵达时务必不要失礼。” 林君昊提醒道。 除了对林末说,更是对身后的众人说。 “干爷爷莫非是”林末低头问道。 “如你所想,确是猿爷爷。”林君昊回答。 林末心中微微一动,更是对这位未曾见过一面的爷爷充满好奇。 这是不仅得传承,还与异兽结为兄弟,简直是运道好到极致了。 一众人循着小径下崖。 山道极为隐蔽,藏于崖间,周遭灌木丛生,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崖谷,让人不自觉便提心吊胆,纷纷收敛心神。 如此一来,一路无话。 众人大概走了几个时辰,终于是到达了崖底。 这时,一片庞大的树林出现在眼前,每棵树都极为虬劲,常人脑袋大小的叶片上隐隐透着金色毫光,阳光落下,仿若镀上一层金箔,看上去很不凡。 “据我爹推测,随着阳潮汹涌,白猿谷甚至可能出现大片灵田,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都会是我林氏的根基之地。” 林君昊微微失神,低声道。 林末没有答话。 他正四处观望。 这片森林给他观感很不简单,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恐怖的咆哮,阳光照射,半空中却是萦绕一层淡白色的雾气。 只见阳光,不见太阳。 雾中偶尔有庞大的黑影飞过,发出‘呼呼’的声响。 这里山兽的凶猛程度高得离谱。 林末感受着微微有些刺痛的皮肤,心中不由提了几分警惕。 “昊哥,末哥,这好像不是善地,你确定我们不会有危险吗?” 此时又是一道黑影从他们头顶飞过,这次众人却是看到了其真面目,那是一头通体黑羽,长着两对翅膀,有点类似雕的巨禽。 光是翼展开,大致估计都有十几米,一爪子下来,怕是开山裂石只作等闲。 真要一个俯冲扑食,他们这些人怕只能就地等死。 林末同样眉头紧皱,这等规模的凶禽,若是空地遇见,他估计也只能左支右绌,不过周遭都是林地居多,倒是能借助地利,以暗器击之。 以他如今的力量,不说能不能将其击杀,至少击退还是有些把握。 就是不知林里还有没有危险。 谁料一旁的林君昊却是一点也不急,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你那也有一个,也取出来吧,里面有干爷爷的毛发,没有它,凭我们可进不去白猿谷。” “凭证?”林末诧异。 从怀中同样取出一个锦囊。 其余人却是没有。 “干爷爷为这片区域的兽王,有其气息凭证,一路我们便能免遭山兽袭击。” 林末若有所思,看着手里的锦囊,小心将其放在掌心。 继续前行。 有着凭证,确实如林君昊所言,没有丝毫危险。 一路横穿山林,众人发现周遭药草植株要比外界山林多出很多。 土壤也与外界不同,微微有些透明,空气中更是弥漫这一股沁甜。 不时有满身绿毛的大豹,长着三条尾巴的马猴路过,有的对林末等人呲牙咧嘴,可就是偏偏没动手。 终于,他们来到了森林中央,两座小山相接,呈一个‘人’字形,凹出一个口子,正是一条洞窟。 “到了,走吧。” 林君昊拿出一张地图,与林末一同看了看,带头走进。 山谷隧道初极狭,不过两三人,两侧是山壁覆盖一层胶质东西,行走大概百步,只见一道白光越来越亮。 那是一片茵绿的草地,最中心是一片大概几十棵奇特的树木。 树木上没有叶子,通体绿色,犹如玉石,上面挂着拳头大小的灯笼状的果实。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林旁坐着的一只庞大白猿。 其高约十几米,即使坐着也有七八米高,整个背有些驼,但给人感觉却一点也不虚弱,反而像背负一座小山般,有点类似前世的猩猩,爆炸的肌肉光是看着便让人胆寒。 “这便是那头年迈白猿?” 林末一愣,心脏忽地砰砰直跳。 其给他的压力甚至比那头银熊还大,即使只坐在地上假寐,散发的气息依旧骇人到极致。 “应,应该是的吧。”林君昊也不复先前的从容,结结巴巴道。 这时白猿忽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林末等人,慢慢站起身子,仿若一座小山般,常人在其脚下便如蝼蚁般,一脚便能踩死。 其伸出手懒洋洋地像人般打了个哈欠,朝林末等人招了招手,仿佛在示意他们过去。 林末等人对视一眼,心中虽然有些惧意,但终究还是走近。 越是走近,越是能体会到那种生命形态的压制。 即使白猿没有散发任何恶意,就只是站立在那,给人的压力也是无可估量的。 林末算是知道为何他爷爷林钊,当年找到肉桃林后,想的不是杀猿独占,而是得其眷顾享有。 这体型,别说沸血境,怕是只有宗师境武夫才有资格与其交手吧? 白猿明显通人性,见走近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的林末等人,也是点头示意,随后自顾自转头,往身后走去。 众人跟上。 慢慢越过肉桃林,其后竟是一片原野。 原野不时落有一座座巨石,最中间,则是一座巨大的坐佛。 其通体为灰白的石质色彩,有些像石佛身功催动到极致的体现,佛像方面大耳,半脸慈悲之色,半脸却是模糊无比,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格外的诡异。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石佛如来独尊经 “这就是石佛野?” 身后的林君意怔怔地说道。 不知为何,面前看似杂乱分布巨石好似又循着某种规律,立于其间,整个人只觉呼吸困难,好像巨石垒于胸间。 明明周边无风,恍惚间,呼呼的啸声却在耳边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达到高潮时又偃旗息鼓般,高低莫测,仔细一听,好像有人在呐喊: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天上天下,无人称尊。” 仿若无数声音在奋力狂喊,凄厉而疯狂,好似咆哮,又好像带着不甘,声嘶力竭而不止。 如洪钟大吕般,压锤在心间,使得所有人灵魂都好似在颤栗。 不过就在众人回过神来时,那一声声狂喊又蓦然消失不见,仿若幻觉般。 “真是诡异啊。” 林末同样面色不好看。 巨石还是那些巨石,上面布满岁月的青苔,留存着时光的印记,一看便是很久之前便存在之物; 原野正中央的石佛,半边脸仍然慈眉善目,端坐其间。 刚刚发生的一幕好像从未发生过。 可是神特么没发生过。 感觉着手臂上不知何时生出的薄薄细汗,林末轻轻呼了口气。 这方世界武道玄奇,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自然已经知晓。 肉身境,立命境还算正常,速度与力量的结合,无非就是十人敌,百人敌,千人敌,开碑裂石这等层次。 而宗师境往后,在内天地圆满,气血化真,逆返先天后,便可铸练神意,沟通天地,引起天象变化,达到真正开江断流地步。 至于再之后,凝练法身,甚至拘山填海也非等闲,那时甚至冯虚御风,出入青冥,朝游望京,暮至玉山也不为过。 在他看来这林氏传承之地便已经涉及了神意之妙,有点类似于在宁阳时,大禅寺中青叶禅师给的印象。 嘭嘭! 这时一旁的白猿用手忽然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随后只见其如人般,朝佛像抱拳施礼,一步步踏入原野,地动山摇间,最终走至佛像身旁,一屁股坐下,神情肃穆,同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相愈加祥和。 恍惚间,石佛身上,半边模糊的脸开始慢慢浮现五官,仔细一看,竟是半边猴脸。 原野之上,无数巨石似乎活过来了般,慢慢循着一个特定的节奏颤抖,形成的气机,竟然勾动了林末他们的气血波动。 这是呼吸法! 林末一个机灵,感受着身体里澎湃的气血,忽地如潮汐般涨落不定,原本便坚硬的肉身慢慢开始倚着缓慢的速度继续增强,心中暗道。 不止是他,其余人也发现了。 难怪至今族里从未有详细记载真功如何传承过程。 保密也好,难以说道也罢,真正林氏子弟,有白猿相助,来了便懂,自然无须说明。 一念至此,却是再也没有分神,开始循着身体的记忆,熟练这繁杂的呼吸节奏。 与此同时,淡蓝色天赋珠上,慢慢现出一条文字: “古今灭定业本性,石体佛心受果报,杀生修善无心动,如我来兮天上尊。” 他耳边慢慢传来一个低沉的诵经声,随后越来越狂热,最终只化成数个音: “石如尊!石如尊!石如尊!” 一声声嘶吼仿若将所有人带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体内自发运转的呼吸频率愈发之快,节奏也越来越复杂,到后面繁杂到极点的呼吸节奏已经根本记不清了。 索性他便就此放下,开始静下心来体悟着其中的变化。 他只感觉身子微微的变得有些不同,身上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原本健康的黄色皮肤,慢慢变成灰白色,其上更是多了某种奇特的纹理,皮肤之下,血液流转速度却越来越快,澎湃的生命力在其间绽放。 到最后连发丝也变成灰白色。 整个如变得如座石质佛像般。 这种状态,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变得更快,力量也是暴增,而最突出的却是肉身强度的增加。 如今借着石阵的呼吸节奏,林末竟然生出了,刀劈不开,剑穿不透,阴火烧不化,天雷打不动的无物不破,无坚不催的膨胀感。 而恰逢此时,剧变出现了。 所有人身上的石肤越来越厚重,而某种奇异的因素影响下,石肤之下,气血流 动速度也缓了下来,其间也蒙上了一层灰色。 血肉,经络,骨骼,灰质越来越多。 ‘这是,走火入魔?’ 林末心中一凛,他气血磅礴,倒是影响不算太大,而就他所见,身旁的林君昊等人,却是比起真正的石像已经相差无几。 “吼!”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咆哮在耳边响起,犹如平地惊雷炸响,耳边所有的声音消失不见,周遭巨石也化为死物般,不再动弹。 一切恢复如初。 回过神来,身上的异象尽皆消失不见,只留下浸湿的后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皆是残留着惧色与后怕。 毫无知觉,不知动弹,身上所有反应全部消失,就连意识都变得缓慢,那种感觉,实在太过可怖了。 没有什么比一点一滴剥夺知觉,五感更为可怕的了。 此时原野中心的白猿慢慢站起,方才发出咆哮的便是其。 如今的它,神色多了数分疲惫,好似方才经历了一番大战般。 众人见此,连忙躬身行礼。 他们哪还不明白,为何开林布野要隔数年才开一次,原因便在于消耗问题。 “其余家族真功传承,都是,都是如此诡奇妙吗?” 面面相觑间,一向寡言的王磊忽地开口。 其还没有恢复如初,阴沉的脸上挂着后怕。 “不是,据我爹所言,真功以上虽都需要观想之物,但那些观想之物都很正常,风险很小,不像石佛,若无干爷爷帮扶,旁人大概率便是一个死字。” 林君昊轻声说道,勉强恢复从容。 “经石佛传功,真意感悟后回族修炼石佛身功方才有事半功倍之效,否则难难难。” 他接着解释道。 “好了,现在我们该去收拾肉桃,准备回族了,白猿谷,一般,不过夜。” 林君昊心中凛然,低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略微平复心境后,轻轻跃起,一齐往外肉桃林赶去。 不过林末却是一动不动,仿佛失了神般,依然在原地。 “怎么了?末弟,难道方才真意体悟出问题了?”林君昊一怔,皱着眉头走近,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嗯?这倒没有,只是,略有感悟。” 林末迟疑了会,坦言道。 “正常,相传我族石佛身功后续还有传承,便是藏于石佛中,每个族人经真意体悟后,都是如此,不必为此多虑。” 林君昊笑道。 林末看着不知何时变换了字样的光幕,点了点头。 两人笑了笑,一前一后,步伐轻盈,往众人方向跟去。 第一百二十章 外事 林义乡,林氏宅邸。 广阔院落里,这是一座巨型四方大鼎,通体由青铜打造,类似于浴桶,下方却是中空,如今垒着一块块蓝色的石头。 其名为燧火石,多于火山之地出产,一经点燃,能长时间保持恒定的温度,常用于器匠炼器,蕴藏的比起寻常柴薪要高得多。 此时方鼎下的燧火石出现熊熊的淡蓝色火焰,火苗肆意烧灼着大鼎。 从下部始,将其烧得通红,剧烈的高温甚至使周遭温度都有些扭曲。 温度确实有些高。 林末看着不断冒着的热气的方鼎,此时鼎里的白石沙甚至都被烧得略显赤红,心中轻叹一声。 他略微伸手放在鼎上方,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察到差不多后,便从身后提出一个盛满赤色液体,犹如鲜血样的小木桶,将其一齐倒了进去。 正是火华叶汁。 其本身便是炼体功法中常见之药,价值不菲,光是这样一桶市价便值百金,可见穷文富武真实的可怕。 他见赤红的液体浸入白沙石,最后在其身蒙上一层红色晶膜后,便知道时候不差,将衣服,裤衩尽皆脱下,一下跳了进去。 白石沙经由火华叶催化后,锐度变得很大,而其上蒙的晶质由使其变得如水般柔滑,两者矛盾的状态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使得他只觉陷入泥泞之中,周遭又好似都是刀剑,炽烈的高温下,很是不舒服。 好在其之前便练过横练功法,身躯锤炼得远超常人想象,倒是除了略微的痛感外,没出现皮焚血沸的不适之状。 略微静心,林末开始循着之前于石佛野感受的呼吸节奏慢慢调整呼吸。 感受着身子一点一滴的强大,他开始揣摩石佛身功与石佛如来独尊经之间的差别。 没错,林末现在修行的自然不是石佛身功。 当时他虽然面对繁密冗长的呼吸节奏,只记忆了不到四分之一,天赋珠熟练度模板似乎有着记忆功能,直接将由石阵共振时的身体状态记录了下来。 “比起简单的石佛身功,石佛如来经似乎只是比之多了一股子真意?” 林末循着呼吸节奏,脑海中慢慢出现一尊坐佛,半脸慈悲,半脸模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端坐于心间,仿若亘古不变。 而仔细看去,半边模糊的脸又似乎慢慢扭曲,变得,变得有些像林末? “不对!不止如此,在这真意照持下,似乎白沙石石化锤炼肌肤效率快了不少,而且石化效果也有些不同,对于经脉的石质强化并不是简单的凝滞,而是对细微经脉的渗透?” 很快,林末就发现了不同。 自三日前从白猿谷回归,他便得到申请从族里藏经阁得原本石佛身功的资格。 观摩一周后,他自然向林父问询过。 石佛身功本质便是在特异的好呼吸节奏下,凝聚出磐石劲,而在劲力护持之下,实现自外而内,由皮肤开始的石质强化。 开始自然是最基本的石质肌肤,随后深入,慢慢血液,管道,肌肉,筋骨,最后凝聚石佛体。 那时力量,速度,防御,堪比横练炼体武夫,而磐石劲更是兼任爆裂,穿透特效。 等于修炼一本真功,还兼修了同阶锻体功法,同境交战自然无往不利。 不过其由外至内,强化方式却是粗暴的凝滞强化,简单说是磐石劲浸染下,直接囊括所有,这样避不可免会出现细微经脉固化,强化一成一个整体,事后会对修炼一些精细手段,如指法等形成阻碍,也算有利有弊。 “所以说这才是‘经’与‘功’的区别吗?即使只是同一阶段,效果也完全不同。” 林末暗道。 渗透类强化更为精细,同样是强化,却将是各方面一齐突破。 不过即使如此,作为真功,如果将横练特效一齐算上,便有爆裂,穿透,防御,巨力,四种特效,已经相当不错了。 只不过强是强,修炼速度也是有些慢了。 感受着鼎里热度慢慢降低,身旁白沙石上的血色晶膜褪去颜色,再看了淡蓝色光幕上进度条不过涨了微不可及的一小截,他叹了口气,一下子从鼎里跃起。 按照这个进度,想要将石佛如来经修炼圆满,乐观点也是以年为单位。 到后面,进度到一定层次,甚至白沙石这类主料都要被淘汰,毕竟皮肤坚韧到一定程度,即使有火华叶加持锐度,白沙石也无法刺破皮肤了。 他摇了摇头,没再多想,赤着身走到井边打水洗澡。 比起石佛 身功,石佛如来经更大的优势是即使没圆满,才开始修炼,便会生出磐石劲,不对,准确说应该叫如来劲。 这便意味着已经打开了立命境的大门,剩下不过时间累积以及资源堆砌罢了。 而突破立命,按照他的推算,便已经初步能真正在这方世界立足了。 至少宗师不出,即使立命境第三重的高手完全不是他对手,毕竟真正石佛不坏体,依着其感觉,怕是一动不动都不会被伤分毫。 洗完身子,穿上衣服,林末慢慢走出院落。 此时一个身材娇弱,面容可爱,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女正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张大方巾,身旁放置着一盆热水。 其见林末出来,连忙脸上挂着笑容,半是畏惧,半是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走上前,递来方巾。 “谢谢。” 林末点头,拿起方巾,擦拭了一下有些湿润的头发。 这个女子名为林红蝶,也算林氏旁系族人,不过与林末隔了不少辈了,是前些日子由族里分配而来作为林末贴身侍女之人。 其实说是侍女,也算通房丫鬟类似,照顾林末生活起居,以及跑腿。 方才还打算进院更细微地照顾,不过林末实在不习惯在一个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女面前赤裸身子,于是便拒绝了。 “对了,末少爷,族里外事堂那边托人叫您,只不过被我打发走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找您。” 看着林末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其开露的衣衫里,露出的大块肌肉,林红蝶脖子缩了缩,细声道 “哦?你可知道有何事?” 林末一愣,问道。 “好像是族里新来了一批灵谷,要你去认领一下?其余却是不知了。” 林红蝶摇了摇头 第一 百二十一章 任务 林氏,外事堂。 林末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便往外事堂赶去。 他如今的身份,在林氏中,即使与一些立命境族人相比也丝毫不差。 除却定量超额的资源配给外,还有着极大的自由度,比如族里除了去某些禁地需要打申请,其余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不过他倒是不习惯在外游荡,身份下来后,便换了间大的演武场修炼,只有偶尔烦闷时才出去走动。 外事堂在林氏则是比较重要的堂口。 如果说林氏狩猎队是尖刀,真正的高端力量,作为震慑,轻易不可出动,那外事堂便是常备力量。 其主管林氏一切对外行动,包括商队出现护卫安排,对外交涉,宗族任务派给等等。 堂主身份地位之高,在林氏足以排进前五。 不过这倒是林末第一次进此处堂口。 走至门口,在一众族人复杂,感慨的目光中直接由侍卫引至后院。 此时后院正有一群人在,其中林末熟识的便是林君昊等人,站在首位的则是一身材高大的中年人。 其正面色和蔼地负手而立,像是在与众人说些什么。 林末认识,中年人名为林远桥,乃二房中人,认真说来,应该也唤声大伯,正是外事堂堂主。 林远桥感知无疑极为敏锐,林末方一进院便转过头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挥手示意。 “方才遣人寻你,你那小侍女说你正在修炼,没想到这么快就完事,看来果真是不凑巧。” 林远桥爽朗地笑了笑,打趣道。 “之前确实是在修炼,收到消息后立即便赶了过来。”林末点头解释了一句。 见林末如此认真的回答,林远桥倒是愣了愣,转瞬正常后,笑着扯开话题: “前几日你们带回的肉桃品相确实不错,放以往年间也能说是上佳,族中药师炼出丹后连连夸赞,走时会有专人送上, 另外便是族里培育的血谷稻成熟了,昨日方才送来,你们几人都有一定份额。” 说着便见其招了招手,身后出现几个族人,手持托盘,盘中盛放着红色的包裹。 “血谷稻培育极其艰难,不过经测试,对肉身境武夫有温和经脉的作用,若是长期服用,能增强经脉柔韧性,对我族武夫来说效用更是不凡,只不过其对灵田要求很高,因此产量很少。” 林远桥解释道。 众人听后微微凛然,自然知晓其意思。 林氏真功属于硬功一类,真劲侧重于暴烈,肉身趋向刚体,柔韧方面自然有所不足,这也是为何林氏族人修炼武功大多是粗暴法门的原因。 增加经脉柔韧性即使说不上锦上添花,却也是补足了部分缺陷,做到类似刚柔并济的地步,达到刺激石佛身功的进度的效果。 对林氏族人来说确实效用不凡。。 “至于为何叫你们来,却是有任务要给你们。” 上句语罢,林远桥却是话锋一转,笑道。 “任务?” 众人微微愣神,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对任务其实并不陌生,只是对于从林远桥口中说出,有些诧异。 要知道林氏族风甚严,大抵是因为真正吃过苦,讲究能力从小培养。 倒不像其余传承悠久的豪门大族一样,什么炼骨境,沸血境之下什么事也不干,只管修行。 反而因为从大山里走出,往上翻三四代还只是泥腿子,山中讨食的原因,更注重实践。 即从小到大,无论修为如何,定期皆会有任务安排。 从开始时小到劈柴,挑水,大到族里屠宰场宰猪,杀兽,山野挖矿打铁都有。 性格孱弱的便多沾些血腥,性格粗鲁的便多打熬性子,总之也算是因材施教。 不过往往都不是由外事堂直接安排,而是由单独的武功教头自由决定。 至于外事堂交付任务,那便是族人成年之后的事。 那时根据实力不同,每隔一段时间便有相应的任务指标,若是完成不了,族中地位就会相应降低,其表现便在于每月资源俸给的减少, 若是一再完成不了任务,甚至会影响境界将要突破时,族里的突破资源申请。 “对,就是要出任务了,其实说是任务,不过是让你们提前熟悉下家族的生意。”林远桥笑了笑,继续说道,却是没有再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活儿干的多,资源就多,还一个个苦着脸的模 样, 要知道我和你们一样大的时候,可巴不得天天进山,因为进山才有肉吃,才有药喝。” 见众人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直接笑骂道。 说罢便从身后侍卫手中取来一个铁木盒子,透过口子可以看见里面是一块块红色木牌。 “以往按照规矩,待你们成年后根据族中表现,由相应武功教头推选,再由族中评审,选出种子序列进行公示,再由外事堂分配历练任务, 不过最近进行改革,你们算是族中直接评审出的提前批次,先入基层进行锻炼,接触族里生意,一方面算是多一份合规矩的俸给,一方面则是能方便日后快速接手生意。” 林远桥这才解释道。 “那个,任务会有危险吗?” 林末身后,一个圆寸少年担忧地说道,眼神有些怯弱。 名字是什么他却是记不得,好像是三房的子嗣? “危险不危险?”林远桥一愣,似乎没想到少年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他娘的喝水会咳嗽,走山路都会打滑,干什么不危险?想吃苦就别做武者,我看就是你娘把你惯的,什么德行!” 直接破口大骂,骂的少年脸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也不敢说,数蚂蚁般低着头。 “现在给你们个选择,想干的待会发牌子,不想干的直接滚回去修炼,等和其他兄弟一起评选,再分配任务!” 似乎被气到了,林远山大手一挥,道。 这下却是没人敢应声。 见此,其倒是脸色稍霁,从盒子中取出木牌,一个个分发,语气稍缓, “给你们个建议,无论分配到哪个地方,一句话,少说多做,别给我摆个少爷性子,林氏现在没有少爷,以后也不会有, 你们这次的表现会有人相应记录在案,最后会根据表现而打分,一个个注意着点。” 语罢,木牌也发完。 “好了,现在其余人可以先回去准备,君昊,君阳,君末留下。”林远桥说道。 林末接过木牌,见最后说到自己的名字,转头与林君昊对视一眼,看着其余人羡慕地瞧了他一眼,最终退下。 这时,他也见到了林氏序列里,族中的最后一人。 其外貌并不突出,简单的身材,简单的外貌,可以说一切都是平平无奇,唯有一双目子极为明亮。 先前与林君昊摆谈,倒是了解了一下其的事迹。 其天赋其实并不太好,只能算中上,只不过一次回老宅后突然天赋就好了起来,有点像开窍了般,还有个特点便是捡了只座山雕。 一只展翅足有四米长的大雕,当时还出了不小风头,连林远天都好奇地召其问了下原因。 林君阳此时也发现了林末的目光,转过头友善地笑了笑,两人点头示意。 “你们三人应该都见过了吧?”终于,林远桥开口了。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点头。 “堂兄弟之间多走动一下是合适的,天天闷着头练武值得鼓励,但也要劳逸结合,比如偶尔约着一起去听听曲儿,喝喝酒这些的,也是可以的。” 其余人走后,林远桥面带微笑,语气又和善了些。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回些什么,实在没料到其会如此说。 “好了,也不拿你们打趣了,你们可知族里生意到底分几部分?”林远桥问道。 这个林末确实不知,林君昊想了想缓缓开口: “应该主要是贩卖山货,其次是矿山开采,药物种植?” 他试探着开口。 “还有走商护镖。”林君阳补充道。 听罢,林远天满意地点点头, “林氏靠山吃山自古便如此,即使现在,收入占比,贩卖山货也占了族中的三分之一。” 他看着林末解释道。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灵田开垦,像药物种植,灵谷季耕,其中利益不小,慢慢也占了大头, 原本族里商量的是将你们几个丢到基层,各个环节都摸清一下再给予重任,后面家主提议,直接将你们分配到灵田据点管事,一边修行,一边理事,两不误。” 三人一听,连忙道谢。 “行了,你们现在回去准备下行李,收拾一下明日便出发吧。”林远桥摆了摆手,叮嘱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方水街 自外事堂出来。 三人看了看手中木牌,果然都明明白白写着方水街三个字。 “方水街是什么地方?” 林末才来林瑜县,自然两眼一抹黑,朝身旁的林君昊问道。 林君昊确实算是百事通,略一思考,便开口道: “灵田再造知道吧?方水街那边就是最开始的试验区,第一批实验田便在那。” “准确说林瑜县有点实力的势力,在那都参了份子,不好搞。” 一旁的林君阳轻轻地补了一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那么大的利益,聚集的人可真不少,估计我们去之后有的忙了。” 他感叹了一句,说到后面却有些兴奋。 进入序列的他,自然对方水街有所了解。 随着灵田的份量越来越重,其地位如今甚至隐隐不比老宅大延山狩猎队差。 真若是在那表现的抢眼,日后无论如何在族里上首位都会有一席之地。 林末听后点头,若有所思。 权利与责任自然是相辅相成的,享受了多大的安逸,便意味着要承担多大的职责。 而这方水街管事一职估计便是第一个不小的考验。 三人又聊了会天,分享了一下情报,便匆匆分开。 毕竟时间确实有点紧,明天便要离去。 林末摇了摇头,往家中赶去。 他手里提着东西,一路返回。 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叔伯,也没有失礼,互相点头招呼,还没走到家,手里便又被塞了一大堆东西。 一时间这种走到哪都是熟人的情景却是让其有些感到奇妙。 只是快要走到家门口时,却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让他不觉眉头微皱。 姐姐林芸正与一名他不认识的男子站在家门口外的一个拐角处,两人相对而站,有说有笑。 不时恼怒地拍了拍男子的手,偏偏男子还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 甚至其激动地想一把牵面前的佳人的手。 林芸自然不肯,象征性地甩了甩,最后一把被抓住。 两人更加甜蜜。 不过下一刻她却脸色一僵,动作迟缓,怔怔地看着前方,一把把手收了回去。 “怎么了?”男子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疑惑道。 “家里造好饭没?”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他扭头,只见一个两米多高,虎背熊腰的壮汉立在其身后。 不过其却根本看不见他一样,只是盯着林芸道。 “呃,不知道,应该做好了吧。” 林芸脸色慌乱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整理头发,低着头,越过男子,走到林末身边。 “嗯。” 林末点了点头,两人一齐往家门口走去。 只是走到半道上,他回头深深瞧了还呆站在口子那,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男子一眼。 “多久认识的?” 走进家门,林末将门带好,随口问道。 “就是前面一段时间,是族学一个姐妹的哥哥。” 林芸低头解释道,脸有些发烫,只觉又羞又恼。 “哪的人啊,是干什么的?” 林末横了一眼林芸,见其这个模样,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家里是开酒楼的,做小生意。”林芸答道。 “如果真觉得合适,就早点带回家让爹娘过过眼,在此之前自己注意点分寸。” 林末心底叹了声气,轻声道。 由于前世的原因,他倒不反对自由恋爱,但终归要大姐喜欢,还得林父林母满意,不然他同意有什么用?那样即使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好的!谢谢老弟了!” 林芸一脸难以相信地抬头看着林末,脸上出现幸福的笑容,随后一把抱住林末的手,小声说道。 她这个弟弟随着身材愈加雄壮,给人感觉也跟着越来越威严,今天被现了这么大的秘密,原以为最少挨一顿臭骂,随后告诉林父林母,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便揭了过去,让她倒是意外到极点。 林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血谷稻的好处,他倒是吃饭时便享受到了。 回到家后,林母已经在造饭了,顺手林末便蒸了些发的灵谷。 就像林远桥所说的,血 谷稻除了与常见灵谷,蕴含大量能量外,对于经脉确实具有温养作用,食用后通体都觉得暖洋洋的。 以他的饭量,不过吃了三大碗便有了六七成饱感, 而像没有武功根底的姐姐林芸,弟弟林殊,更是吃了小半碗便撑得不行,感觉浑身发热,院子里休息去了。 吃过饭,林末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吩咐了下林红蝶,便当了甩手掌柜,院里练武去了。 第二天一早,集合地点依然在外事堂。 他来的不算早,来的时候林君昊与林君阳早便到了,一同候在那。 等到人来齐后,运货车队便载着几人出发。 方水街正是在林瑜县,准确说来是北城区,青利坊。 其城外正好流经淮平江,两岸万亩的良田,其中一块最肥的地方便是前些年开辟的灵田实验区。 林末一行人坐着马车,看着官道两旁良田上挂着一层层白色的薄膜,形成了类似温室一般的环境,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巡视,很是重视。 “是不是与宁阳有些不同?” 马车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见林末怔怔地看着外面,不由笑着问道。 林末回过神,点了点头。 男子名为范伟,是外事堂的一个执事,这次马车队任务自然不光是简单运送他们一行人,还担着运转自老宅那边得来的山货一职。 其便是这次的负责人。 “宁阳县我听说过,宁阳三大家嘛,一个周胜军,一个许氏,还有个什么氏来着,差不多三族鼎立, 林瑜不一样,地域广阔,人员复杂,再加上地理位置特殊,因此此间势力错综复杂,不过最强的却是官面势力, 这些良田虽然多数属于城里的几大家族,不过却都在周胜军那登记造册过,每年都必须上一定数量的粮税,因此可被人热乎得紧。” 范伟指了指路边的巡查之人,笑着说道。 “因此待会你们到了城里,切莫要记得,能不招惹周胜军便别招惹周胜军,尽量退避便好,不过也别紧张,我们林氏也有脸面,一般亮明身份,不会有多大难处; 其次便是叶氏,余氏,这两家是地头蛇,城里生意大多在这两家手中,其中叶氏与我们关系还行,余氏便不怎么样了。” 三人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远处城池便越来越大,目的地却是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意 方水街管事,虽然只是级别不高,但位置很特殊,相当于林氏狩猎队的小队长,只要能熬到大管事,境界够了,外派再分配其他职务必然最少是堂主级别。 因此认真说来,其行政级别虽然还不如一般堂口的执事,但所管事务更多,权利更大,前景也更好,某种程度上,地位却远高于执事。 是夜,林瑜县,青利坊,方水街一处酒楼。 林瑜县要比宁阳县繁荣不少,而方水街近段时日因为第一批试验区的成立,来往人流量增多,也热闹了不少,单论酒楼这等消费场所,比起林末以往所见,确实要高级一点。 下午一行人来到方水街据点,据点大管事正是林末的四叔,即大房的林远峻。 待到住所等杂务安排妥当之后,晚上林远峻便在酒楼订了几桌席,目的便是为林末几人接风,顺道带着他们认认人。 “这三位便是我的几个侄子,君昊,君阳,君末,后面会在方水街呆上一段时间,毕竟才从族里出来,都还算毛头小子,以后做什么事该掌眼的就掌掌眼。” 林远峻坐在首位,挨个介绍着林末等。 林末他们见此也识趣地站起身,端起酒杯,对桌上众人转了一圈,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能在这张桌子上坐的,都是据点的老人,或多或少手里都管着事,也不全是林氏族人。 见他们如此年纪,直接来便是管事一职,也不傻,知道都不是常人, “英雄出少年,林管事的这几个侄子一看便是爽利不凡,人中龙凤,互相学习才对,说不准过些年头还得靠着您吃饭,哪来什么担待啊!” 都没有摆谱,纷纷举杯,同样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倒是气氛融洽了不少。 林末几人显然对这种酒桌文化还有些不适应,只有林远峻招呼下才举杯喝酒,其余时候则闷头吃饭,倒也安逸。 当然也没有真就闷头吃。 不知是林远峻他们真是习惯了在饭桌子上谈事情,还是有意想让三人知道什么,两斤白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 “大管事,你说这段时间” “饭桌子上叫哥,别他娘的文绉绉的,这副德性,也没见你在醉春楼里少收女儿啊!” 林远峻眼睛一瞪,大声道。 惹得众人纷纷大笑。 “嘿嘿,峻哥,行我的错,我罚一杯。” 男子也不含糊,咧嘴一笑,直接倒得满满一杯,仰头饮尽,事后擦了擦嘴角处的酒液。 林氏大房一脉里,老大林远天为家主,论地位,威望最高;老二林远高主管商行,管着钱袋子,为人最是和气;而老四林远峻年龄最小,也是最混不吝,最没有架子。 “老子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段时日都消停点,一些该干的,不该干的,自己心里有个数。” 林远峻吃着菜,语气稍微严肃了些。 说着看了眼林末他们,继续道: “周胜军那里的兄弟传了讯了,这次增持税动静闹得不小,估计又想从我们身上捞些油水,该上下打点的别吝惜钱, 另外让老豹,老苗他们最近也收着点,这个关头出事情,老子也不好操作。” “是!” 纷纷点头。 “老豹与老苗是我们林氏在方水街扶持的帮派中人,分别是青衣帮,斧头帮的老大。” 林末身旁一个吊梢眉大汉低声说道,与他们解释。 其名为刘三石,长得膘肥体壮,操着口北方口音,是据点的业务老人,专门拉货卖货,寻找卖家。 看着三人有些不解,他声音又低了几分。 “有时候做生意,明面上得童叟无欺,里子里也得拳头够硬,不然生意可不好做,也做不下去。” 他模棱两可地说道。 林末默然。 却是稍一愣便明白了。 有些事你不搞,别人就搞,别人就搞你;要想不被人搞,只能自己搞。 倒也是真实。 随后林远峻又带着林末他们往其他桌走了一圈,该敬酒的敬酒,该拉关系的拉关系,也是让他们真正认识到了林氏做的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 认真来说以灵田种植,山货售卖为中心,却又包括了如酒楼,赌档,粮铺为辅的综合性业务。 “以后多听多学,别看今天一起喝酒的不少人说话都带爹带娘,做事方面却是很有章程, 不过终归要牢记一点,实力才是关键,为 什么今天那么多人围着你们四叔?还不是因为我讲义气,拳头硬,人也威?” 林远峻见人识的差不多,便将三人送出门外,低声告诫道。 三人连忙称是。 见此林远峻也是脸色稍缓,挥了挥手,示意先离开,转身又进了酒楼。 林末等人则直接沿着道返回方水街的据点。 方水街据点在街道南面,是林氏盘下的一个大宅子,旁边就是林氏商行,算林氏在林瑜这边的大产业。 走到一半时,林君昊却是借故先走了一步,大晚上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末与林君阳都是闷葫芦性格,也不算太熟,一路无声,直接归了宅。 一路上留守于据点的护卫,明显经过严格训练,也是认过人的,见到林末两人直接开了门,怕他们才来不识路,唤了个侍卫引路,也算周全。 分配给林末的房间是个小院落,已经隐隐超过了管事的规格布置,除了一主一次两间房外,还附带一个私人练功之地,一口水井,倒也让他满意。 等回到院子,侍女林红蝶却是早已把热水烧好,见林末回来,欣喜地便开始准备药浴,随后为他宽衣解带,待确定不需要人帮忙洗浴,又进房间开始温床。 这种堪称腐败到极点的生活一时却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也没有自作清高地将一切拒绝。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洗浴都有人宽衣解带的生活确实很让人享受。 不过温柔乡,英雄冢啊。 林末叹了声气,看着桶里的药水颜色变淡,水温也低了下来后,直接站起身子,脚尖微点,一下从桶里跳了出来。 享受可以,谁不喜欢享受?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君子早就上天当神仙去了。 不过还不是时候啊。 ‘立命,立命。’ 他想起前几日族会上的光景,眼神微阖,也没动弹,只见一层淡淡的石灰色攀附在全身,宽阔似原野的后背肌上一尊坐佛若隐若现。 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容慈悲,仔细一看,面相竟与林末有些相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毒劲衰 自当晚起,便算正式开始了新的生活。 林远峻将据点的事务总共分成了三类,一是城外灵田的管理,二是商行日常监管,最后则是方水街阴暗面帮派的坐馆。 其中林君昊被派到灵田,林君阳入驻商行,而林末则当起了坐馆。 “你这副体格长相,说实话,混迹帮派,是老天爷赏饭吃的。” 林远峻当时是这般对林末说道。 林氏于方水街扶持的帮派主要干什么?自然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 其设立的意义主要负责明面上林氏不方便做的事,单靠收管理费,捞街上的油水,忙活一年还不如林氏狩猎队进山一趟。 日常林末需要做的就是负责街道上林氏生意的安全,打听些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或是处理一些非正当竞争,等等。 不得不说,林远峻说的没错,林末的身材确实极为唬人。 目前而言,别说扮猪吃老虎,光立在那,就是说自己是猪,也没人信啊。 以往还有些桀骜,不懂分寸的帮派混子,见突然空降一个坐馆下来,虽不敢明面反抗,阳奉阴违,搞些小手段还是做得出来的。 可见着林末面无表情,一把将一个在赌档闹事酒鬼的肩膀捏碎后,却是都老实得跟个鸨似的,也算省了他不少功夫。 街道上,林末开始了例行巡逻。 身后跟着六个身穿劲装,尽皆理了个青寸的壮汉,长着一张横脸,就是笑起来都能让小孩止啼。 一脸凶恶相。 单不谈身高两米多的林末,就是这六个浑人排一起走,便能起净街虎的作用。 “这附近还有哪些帮派不是和我们一头的?” 走了一圈,坐在一家早茶点吃饭,林末一口吞下一个沾了些醋的白菜猪肉包,轻声问道。 “附近?这方水街最大的自然就是我们青衣帮与斧头帮了,前些年分地盘,可费了不少劲才把这条街扫干净了。” 身旁的一个壮汉嘴一咧,笑道。 “不过要说不对付,旁边甜水街,安水街的蛇帮与青竹帮与我们不对付,不过一般也就隔三差五干两场架,算是有点仪式感。” 林末若有所思。 “知道他们背后是哪些人吗?” 他轻声问道。 “呵呵,林三爷可就抬举小的了,要说能在这街面上混的,背后没点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要真像按图索骥,拜拜码头,一般人可真不知道。” 壮汉笑道。 “嗯,吃饭。”林末眼皮没抬,点头道。 几人也不怯场,正好大早上没吃饭,便一齐吃了起来。 “对了三爷,最近赌档那边出了不少生面孔,听口音不像是附近人,要不要去看看?” 其中一个小个子,吃的差不多,像是想到什么般,忽地开口道。 “该查查,该看看,以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有事你们先叫老苗商量协调出个结果,最后由我理章程。” 林末回了句。 在他看来,一些不重要的小事要是都抓在手里,除了满足些自己的权利欲外,没什么别的用处,还不如放手。 感觉吃的已经差不多,将面前海碗里的豆浆一口喝完,便准备回去修炼。 认真说来,他的活确实要比林君昊,林君阳他们要轻松不少。 每天去打个卡,有事做事,空闲时间自由安排,也算给了他充足的修炼时间。 再加上每月按时的奉给,不定期的帮派分红,可以说是白送的资源,他也算逐步享受到进入序列后,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 这一天,忽然开始下起了皑皑白雪,才发现已经进了冬季,而过段时日便是年节,算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 这时街道也慢慢变得热闹起来,来往都是购置贩卖年货的人,一个个抓紧时间想挣年末最后一笔,好过个肥年。 比起由宁阳逃窜到林瑜的那段时间,这段日子倒是久违地令林末感到惬意。 他也习惯了早上帮派管事,无事便宅子修炼一的日子,在决定放手后,他的时间更多,将精力全部集中在炼骨制药上。 而林远峻在知道林末的选择后,也没有多言,反而又给他添了个有十来年经验的副手,协调处理事务。 而这段时间自然成果颇丰,除了炼骨境界逐渐走到尽头,毒仙注却是有了不小的突破。 他算是凝练出了其中一股毒劲一一毒律衰。 相比于毒律疫,需要 各种类似瘟疫病原体,需要亲自去真正的瘟疫之地采集,毒律衰却是要简单的多,主体只需要三种草药: 无根花,鬼面果,蚀根草。 三者皆是常见蒙汗药,软骨散之类毒剂的主要药物,市面上也不算少见,而林氏正好有商行,直接以成本价拿,更是方便。 待到将修炼方法摸清,修炼材料准备好,林末先是小心翼翼地以小拇指为基体,尝试了一下。 毕竟修炼原理主要便是将这些毒草中的致命毒素吸纳入体内,再在特殊方法用气血冲刷,不断浸染,等到出现拟稳态时,便能练出毒血,最终在体内形成类似血管般的毒网。 其难点一便在于需要的气血非常之多,必须时刻备着气血补充药剂,以免气血冲刷浸然时,气血供应不足,导致毒素失衡,最终毒血没练出来,还把自己给药倒了; 二便是精力问题,毒血练出后构造毒网是十分繁杂的工程,类似于前世的外科手术,因此行功路线非常繁复,或许有人能一次成功,两次成功,但没人爹是大罗武神,总不能一直成功。 ‘借着天赋珠的熟练度机制,最难的一关算是解决了,只不过越到后面,需要消耗的气血却是越来越多,一般的补血药剂还不够,这样练一段,歇一段,进展却是太慢了,得想想办法。’ 林末心中暗道。 路子算是走出来了,只不过问题还有,想要全身形成第一层毒网,所需要的毒血之多,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更何况正常气血与毒血的转化比快要到一比五十,这便意味着普通人,全身气血淬炼成毒血能凝结一只手指的毒网也够呛, 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不过效果确实没令林末失望。 他站起身,身前是一个兽笼,里面正管着只饿了三天,满眼通红的狐猴。 微微伸出右手,缓缓朝兽笼伸去,原本便焦躁不安的狐猴瞬间扑了上来,尖锐泛黄的利爪划擦在铁笼上,甚至刮出了火花。 林末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浑身气血鼓动,满是肌肉的右臂忽地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蛛网般的纹路,瞬间攀附至整个手臂。 啪! 他一只手轻轻地盖在狐猴脑袋上,不知为何猴子一点反抗都没做到。 刹那间,只见原本健硕的狐猴,身子忽地一颤,雷公脸立马出现恐惧的神色,想要反抗,身子却如面条般怎么样动不起来,最终瘫倒在地上,不多时便成了皮包骨头。 “有些邪性,似乎除了快速气血衰弱,还有嗜血的能力?” 林末看着右臂小拇指上黑色毒纹颜色略微深了些,不由沉思了起来。 南城区,周胜军衙门。 一架装饰华丽的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门口。 帷幕掀开,一个儒雅男子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下衣衫,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一步迈入衙门口。 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很是威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来事 衙门里,一处院落。 萧纯自被人引入后院,已经在此等候了半个时辰,不过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不远处的华服男子。 男子虎背熊腰,偏偏面白无须,五官端正,一股书生意气蕴于眉间,一副读书人的模样。 其正手持常人手腕粗的巨型毛笔练字,神情专注,笔走龙蛇,就连雪花落在身上也毫不自知。 又过了良久,男子提完最后一个字,轻轻将毛笔置于笔架上,兴奋地从身旁取出印章,小心盖上。 ‘大周齐光四十七年,周道蔚。’ “文能提字蕴神意,武能拉弓碎苍云,都统大人可真是,真是优秀到令人生不起半点嫉妒之心啊” 萧纯身子微微前倾,轻叹一声,艳羡地看着一脸自得的男子,语气里满是羡慕。 “叶氏就属你嘴最油,哼,溜须拍马确实有一手。” 周道蔚冷哼一声,从身旁架子上取下毛巾擦了擦手,将字帖挂在索线上晾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叶氏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轻声说道。 萧纯脸色一僵,酝酿了片刻,缓声道:“叶氏自然为大周马首是瞻,只是动林氏,会不会不太好啊,毕竟那头石虎还在珞珈山,要是” “林钊的事你不用担心!前段时日其与那边一位精魄大修血战,双双坠入魂碎渊,如今生死不知。” 周道蔚叹了声气,语气有些复杂。 “精魄境大修,那岂不是相当于我们这边的宗师境,他怎么” “他寻了处密地,得了些机缘,恰好突破了,而恰好又遭对面碰见了,不过能换掉个精魄大修,也算不亏。”周道蔚点头。 “省的了,只是林氏方才在珞珈山为赤县效死,我们就搞人家家族,会不会有些,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要不换个目标?”萧纯皱着眉说道,一副担忧的模样。 “我知道叶上人他有个妹子嫁到了林氏,呵,到时候清算,她不会死,也算给你们叶氏一个面子,至于林氏” 周道蔚犹豫了下, “灵田增持税推行之事,势在必行,若不寻个祭旗的,愈加拖沓,只会让县里势力离心离德,暗中勾连,比起其余势力,林氏太弱了。” 大令推行必有阵痛,这是避不可免的。 县里余氏与叶氏在林瑜盘根数百年,甚至关系能延伸到郡府,底蕴更是深厚,而另外瑜锦乡马氏,林川乡冯氏,早便寻好了上家。 唯有才奋三世余烈,拼搏于此的林氏,因为信息渠道问题,懵懂无知,被诸家势力默契地当成弃子。 ‘也是时也命也。’ 他心里暗叹一声。 林钊给他印象其实不错,为人重诺,敢打敢杀,而草根出身,对底层人也无苛待。 若是不死,凭借一位宗师,说不得便是从棋子转变为棋手,真正于这即将开启的乱世之中大干一场。 可惜了。 这种从草莽中拼出来的杀才,必然是踏着不少人头颅拼上来的,若是活着也就罢了,一旦身陨,树倒猢狲散再正常不过了。 武功不敌天数,当真令人唏嘘。 “去找些由头吧,寻几个外地来的泼皮做,别露马脚,衙门的人会向着你。” 周道蔚意兴阑珊道。 “我这就去安排。” 萧纯心底叹了声气,面上却仍是常色,拱了拱手,恭敬地转身退去。 周道蔚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在雪中伫立良久,看着晾杆上的字帖: ‘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 他只觉心中一阵烦躁,手轻轻一拍,一团白色气流出现,字帖瞬间湮灭,化作虚无,再无半点痕迹。 此时,方水街一处酒楼。 二楼一处靠栏杆的地方,林末,林君昊,林君阳三人正坐于一起吃饭。 原本他还想今日中午尝试练一副新药,毕竟在右臂形成一层毒网后,其无论是对毒药的抵抗性,还是对药效的感知力,都强了不少。 以往难以把握的丹药炼制,现在都有了不少思路。 可惜中午时,林君昊突然传了个讯,说要请他吃饭,考虑两人的关系,他只得赴约,没想到林君阳也在。 “说吧,找我们来到底有何事?” 林末夹了筷沾满酱汁的荔枝肉,一边吃一边问道,也没有不客气。 一旁的林君阳同样目光落在林君昊身上。 “怎么?没事就不能请亲兄弟吃饭了?” 林君昊笑了笑道。 林末轻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再搭理他。 这段时日相处,他大抵也知道了林君昊的为人,说实话,有点不着调。 “有事说事,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能帮自然会帮。”他开口。 林君阳捧着碗山药粥,轻轻抿了了一口,同样点头,一副说的有理的模样。 “呃,好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我确实有事相求。”林君昊尴尬地笑了笑。 他略微正色,先是看着林君阳。 “阳弟,近来你不是管着商行之事吗,近些时日,帮我留意一种名为水芙香的胭脂怎样?” “水芙香?我好像听过,近段时日卖的挺火的,一盒就要百金,既不能练功,也不能长寿,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买,偏偏还供不应求。” 林君阳皱了皱眉头,回忆道。 “呃,那能成吗?”林君昊只觉有些像是在骂他,偏偏看林君阳,又一副正经的模样,尴尬地说道。 “能,我帮你留意一下。”林君阳肯定地说道。 林君昊听到确切答复,也是很高兴般,当即浮了一大白,转过来看着林末。 “末弟,你如今管着斧头帮与青衣帮吧?” “嗯”林末不知所以地点头。 “后面一段时日,你差几个长相威一些的跟我一阵,我有用。” “”林末。 他有些搞不明白林君昊到底什么路数。 “自然没有问题。” 他想了想,只是招几个人,确实无关紧要,也就应了下来。 林君昊这下终于轻松了下来,脸上重新浮现笑容,又倒了杯酒,一下痛饮,紧接着往林末与林君阳碗里夹了两块红糟醉香鸡。 “哥哥也不瞒你们,最近我寻了个对眼的姑娘,正处于关键时刻,说不准以后就是你们的嫂嫂。” “这些时日你不是在灵田上吗?哪来的时间搞这个?” 林末不解地问道。 这个世道可没有什么手机球球号,网恋大作战,不怎么见面怎么聊得上? “时间自然都是挤出来的,我给你说,其实女人很单纯,很纯粹的,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 “这交朋友啊,只要真心就够了,首先你便得让她看见你的心,主动点,别杵那装高手,充大拿一切都好,你当你是宗师高手还是君子如玉啊一?” “想与女人交朋友,首先便得不要脸面,她爱用宝林斋的胭脂你就别买芳草铺的,她喜欢看足球,你马上就去练球,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就是得有共同语言,事后便简单了。” 林君昊不以为然地说道,筷子没停,招呼着面前的鲈鱼。 “这不是成为舔狗了吗?”林末一愣,下意识道。 “舔狗?一种山兽吗?”林君昊不解地问。 “”林末。 “然后有了话题就先聊,千万别有什么心思,毕竟说穿了不合适也就没搞头了, 就那么处着,等到她习惯你了,你就马上保持距离,少回信,即使回,信上也多说自己的事,这样一来,偶尔见一面,基本就是无话不说,无事不做的好朋友了。” 林君昊紧接着说道,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又喝了口酒。 “你可真是经验丰富。”一旁的林君阳也傻了,面上从容不再,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们这位嫂嫂可是有不少娇俏可爱的闺蜜,等事成了,你们好处一个也少不了。” 林君昊微笑道。 “这个日后再说,先吃菜吃菜。” 林末一听到话题慢慢转变,赶紧说道。 林君阳也低着头,不再接话,惹得林君昊摇头,哑然失笑。 方水街赌档。 屋外大雪纷飞,一派萧瑟,屋里却是热火朝天,气氛火热。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庄家是一个穿着火辣的三十岁女人,每一个呼吸都牵动着周遭赌徒的心。 “兄弟,你面生的很,确定赌这么大吗?” 赌档的工作人员看着牌桌角落男子身前的大堆筹子,走过来低声问道。 林氏不靠赌档赚钱,当时也只是为了帮派生长,收了两家赌档,林末上任后虽然不太喜欢赌博,但也没办法,只是下令手下人看着点。 “唔关,我有钱。” 男子脑门上头发稀疏,嘴上两撇小胡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两只手按在牌桌上,两眼通红,一副上头的模样。 “开开开!” 牌桌 上赌徒呼喝道。 庄家笑了笑,微微弓身,丝毫没在意暴露在空气中的两坨肉,秀手微摇,缓缓拿起盖子。 “小小小!老子赢了!” “干恁娘,怎么又输了!” “”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就在这时,牌桌角落处趴着的男子突然站起,满脸通红,状如恶鬼。 “侬们使诈!欺负外乡人!” 说罢一下子便将牌桌给掀了,赌档中,同时乌泱泱又站起十几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下刀子 赌档事发后半个时辰。 “你说十来个外乡人,因为输红了眼,把我们场子扫了?” 林末一愣,气极反笑地看着身前一脸忐忑的男子。 他与林君昊,林君阳两人在吃饭,都是年轻小伙子,菜吃着,酒喝着,关系一来二去便近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牛,忽然斧头帮一个弟子急匆匆地便冲了上楼。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看着衣衫俭朴,穷苦人家,可一个个最起码都是炼骨境修为,加上出手突然,先拱的火” 男子低声道,不敢再直视面前的男人。 “我们到底出老千没?” 林末轻呼一口气,低声道。 “这个绝对没有,我们遵了三爷的吩咐,干的都是正经买卖,甚至一些输红了眼的,都会有专人去制止,您交代过的事都干着呢。” 男子抬头,连连摆手道。 林末脸色稍霁,声音也稍稍没那么大。 “人盯住没?” “事发后就遣了两个机灵的跟了过去,这伙人很胆大,直接去了隔壁甜水街蛇帮的赌档,苗老大已经跟了过去了。” 男子低声说道。 林末默然,缓缓起身,看向林君昊,林君阳。 “这次就不能陪你们尽兴了,有些人皮子紧了,我得去松松皮。” “用帮忙吗?”林君昊抬头。 “不用,小事。”林末摇头。 “算了,妈的反正今天也休假了,一起去。”林君昊道。 “正好我也没事。”林君阳也站了起来。 甜水街蛇帮赌档。 “老大,我们就这样不掩行迹的过来,会不会有事啊。” 老毛看着面前的光头男子,有些忐忑地说道。 其正是先前在林氏赌档闹事的秃头男子,此时他完全没有那时的猖狂与愤怒,更多的是胆怯。 青衣帮的赌档,谁不知道背后站着林氏。 而林氏的名头,在林瑜县可真是一刀一枪打出的,没有掺半点水分。 其势力虽然大多在乡下,方水街这边只是个据点,可即使如此,几个立命境高手也是随便能拿出手的,说是过江龙也不为过。 当时干的时候只觉热血,现在想来却只觉后怕。 “有鸟事!怕个什么?天塌了老子顶着,今天干完,你拿着钱和资源往山里一钻,难不成林氏还能差人拿你? 要知道老子敢让你去搞事,身后也自然有人的!” 光头男子脸上毫无波动,看着铺里一个个早就磨拳擦脚的汉子,轻声道。 “踏踏!”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老毛下意识回头看去,一个红脸汉子突然出现,手里提着把擦得发亮的砍刀,直接便杀了过来。 “你!” “哗啦!” 红脸汉子一言不发,一刀便将老毛砍翻,血哗啦啦流一地,随后一手抓着其肩膀,抬起便是一脚踢在其胸口上。 “嘭!” 老毛只觉肚子里翻江倒海般恶心,骨头好像断了,直接被一脚踢懵了。 “你就是那个外乡人?!” 红脸汉子将砍刀放在老毛脖子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苗老二,你真是勇啊,来我场子扫人?” 光头男子站起身,目光冷峻地扫了眼红脸汉子,看都没看老毛一样,低声道。 哗啦啦。 不大的赌档里一下子站出了二十几条面相凶恶的汉子,身后也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苗刚突地心头一沉,回头瞥了眼身后,只见带的六七个兄弟被逼了进来,外面又出现了十几个人,一齐堵在外面。 ‘这果然是有备而来。’ 他表情一点变化没有,持刀的手力气又大了几分,老毛脖子多了条血痕。 “魏和尚,你家的狗栓不住,到我家闹,怎么?还怪我来剁狗爪子?” “呵呵。”魏勇笑了笑,“你说我的人到你铺子上闹,有证据嘛,或者你问问我这群兄弟,有谁看见了?” 说罢,屋里,屋外的几十号精壮好手纷纷提刀上前,面无表情,直接将众人围在中间。 “怎么?大过年的你要给我分个公母,见见花红?” 苗刚粗略估计了下来人,发现没一个低于炼骨境,都是见过血的滚刀肉,心中只觉越发不妙。 他有些想不通魏勇凭什么敢这般随意地划下道。 要知道两泼人真闹大了,别说林氏,叶氏过不过的去,就是周胜军那里都不好交代啊。 如今只得将手中的老毛攥得越发紧。 魏勇看见了苗刚的小动作,忽地一笑: “怎么?逮住个兄弟就吓唬你爹我? 老子魏勇的兄弟个个不怕死,一顶一的好汉,他们死了,一家子老子养就是,信不信你再动一下,老子让你们一个个都沉青衣江!” 老毛:??? 说罢便直接上前,一巴掌啪的一声朝苗刚拍去。 苗刚刚想反抗,只觉身子一冷,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被打的连退好几步。 “全部抓着,收拾一顿,等人来赎!” 魏勇转过身,看着藏在阴影里的男子,轻轻点点头,高声道。被 真正的鱼儿还没上钩,苗刚只是条狗,狗死了换只就是,不顶用。 三分钟后。 连林末在内,二十几条汉子停步在胡同口,看着前面的一个铺子。 “这就是蛇帮的赌档?老苗他们进去了?” 林末四处看了看,低声问道。 他身旁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此时满头大汉,不断呼着气,看着远处的门店。 “苗老大他们方才进去了,不过进去了后又钻了十几个对面的人,直接堵住,就没响了。” “你回去再叫点人来,顺便去据点里寻一下大管事,说明一下情况”林末望了眼身后,转过头对壮小伙说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打击报复,真正完事了就该消失。 这摆明车马地告诉所有人,‘事儿就是老子做的,怎么招呼我都接着’是什么意思?真正要干战? 他隐约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先破门吧,别钻进去打。” 他轻声招呼道。 一旁的林君昊一愣,随后重重地点头。 话音落,一行人便冲了出去,为首林末抬脚便直接将门踹开。 沛然大力下,甚至连墙面都颤了颤。 身后的林君昊,林君阳同时动手,几人都是沸血境修为,举手投足都有生撕虎豹之力,一起下功夫,没费多大力就给店面开了个大洞。 大厅里,魏勇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几十条壮汉手持钢刀地盯着门口,角落则是被绑住双手的苗刚等人。 “挺热闹的,在开会啊?” 林末慢慢走进赌档,目光冷峻地扫了眼坐在首位的魏勇,着重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苗刚,声音不大。 “你就是青衣帮的坐馆,林老三?你的人犯在我手上了,你说怎么处理?” 魏勇看了眼林末,沉声道。 “别扯这么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把人放了,然后今天去了我那边的几个人都交出来,刚刚动了手的也都滚出来,这事儿就算了。” 林末深吸一口气,心中大致知道怎么回事,面无表情地看着魏勇道。 魏勇一愣,皱着眉看着林末,沉默了一下,忽地一笑: “原来是个愣头青,不过来了不少鱼,也算凑合吧。” 说罢其便拍了拍手,场中原本便蓄势待发的几十人一齐便冲了上去。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谈话,不是谁怕谁,只是因为这是在城里啊。” 林末叹了一声气,身子微微一动,随手一拍。 眼前方才还喊打喊杀的数人瞬间便一声不吭的,像脱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吸气多,呼气少。 林瑜城中严禁厮杀,尤其是致死,算是饶了这些人一命。 身后跟着兄弟纷纷也迎了上去,与蛇帮众人交战。 有林君昊与林君阳在,可以说是一边倒的情况。 林末则一步步朝魏勇走去。 “好胆!” 魏勇怒喝一声,身子瞬间站起,手往座椅旁一提,一个流星锤样式的武器出现在手中,直接电射般便朝林末砸去。 哐当! 流星锤直接砸在林末的胸口,发出金属交击声,势大力沉的一击竟直接被硬挡了? 看着毫发无损的林末,魏勇手臂微微发麻,心头更是猛地一寒。 “锤子不是这样耍的。” 林末轻声说道,一把抓住锤柄,轻轻拨开魏勇的手指。 “别!” 魏勇神色大变,似乎知道林末想要干什么,大叫一声,体内气血迸发,想要后撤。 身子刚退,还想说什么,瞳孔里以往心爱的流星锤却急速变大,瞬间占满整个视野。 他下意识两手交叉,灌 注全身气血,往前一抵。 轰! 衣袖瞬间炸开,紧接着是双臂,流星锤狂压之下,猛烈地弯曲,折断,露出森白的骨骼,强健的肌肉更是随着血花变成肉泥。 林末手持流星锤,一锤轰下,竟直接将魏勇两臂锤断,最后压入其体内,牢牢地嵌在其中。 就在这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一只手掌忽地从身侧拍来,没有丝毫声响,悄然而至。 林末早已料到般迅捷转身,右手掌出现淡淡的石质颜色,袖子下,隐隐有黑色网纹攀附上整只手臂。 他如今力量正式突破十万斤大关,更练有石佛如来独尊经,举手投足便是摧筋断骨之力。 此时后发先至,直接与身后的黑袍中年人撞上。 嘭! 对方直接倒飞出去,身子在空中变换身形,最终停在五米之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神情惊恐地看着林末。 “卑鄙?下毒?” 一瞬间,他只觉气血忽地一颤,一股虚弱感出现,身体瞬间如抽空了般,意劲下降了足足三成。 ‘立命?’ 林末微微诧异地看着中年人。 刚才一股诡异的劲力袭来,紧接着经过毒网过滤,随后被磅礴的气血磨掉。 他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按照常理,像青衣帮,蛇帮这种帮派,根本够不着立命境高手,可偏偏今日就有一位埋伏于其间。 ‘不管怎样,先拿下再说吧。’ 他微微摇头,身形忽地一闪,眨眼便出现在中年人身前,轻轻一掌推出,手上花纹愈加清晰。 “你!” 中年人想动,可只觉身子变得很轻,使不上劲般,速度直接下降近半,僵在原地,只得硬生生吃了这一掌。 他瞬间只见一股沛然大力袭来,直接倒退了数步,手臂一颤,无力地垂着。 林末冷漠地继续跟上。 “手下留人!都给我住手!” 忽然,一把短匕带着烈风,从远处呼啸着飞向林末身后,一个暴喝随之传来。 林末耳朵微动,转过身张开手掌。 呲! 在众人骇人的目光下,一把将匕首接住。 两者碰撞,发出钢铁相撞般的声响,另外一只手抡圆了,嘭的一声砸在中年人脸上。 直接将其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谁让你们聚众斗殴的!天天没事找事是吧!统统带走!” 一身高两米的男子出现,缓缓从门外走来,其身穿周胜军服,腰佩利刀,看着手里还捏着匕首的林末,又看了看场中的情形,瞳孔微缩,口中却依然大骂道。 其身后影影绰绰出现了六七个同样服饰的军汉,面无表情的围在门口。 “怎么,这城里赌都不让人赌了?” 林末面无表情,手上微微用力,只听镗的一声,不知由何种材料打造的匕首寸寸断裂。 随手将其扔掉,声音低沉。 男子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中年人,脑门上忽地出现几滴汗水,咽了口唾沫: “城里严禁私斗。” “哦,那你看谁参与了打架,点出来带走吧。” 林末冷笑一声。 男子点了几个蛇帮的人,如魏勇,黑衣中年人,犹疑了会,又连点了十来个青衣帮这边的人。 其中甚至包括了苗刚等人。 “就只有这些了吗?” 林末纹丝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子道。 男子咬了咬牙,低声道: “奉都统之命,年节务必保证城中治安,我们也没办法。” 林末没有立即说话,走上前,弯腰坐在了先前魏勇的位置上。 “你不必拿什么都统压我,人拿了就走。” “四爷?” “让他们走。” 男子点头,差了几个人,将蛇帮与青衣帮众人带上,快步想走出赌档。 “方水街有些乱,大家都是爹妈生,地上活,大人以后走路可得小心点,说不准天上就下个刀子,周胜军总不能把老天爷抓起来吧?” 远处传来林末冷漠的声音。 男子心中一凛,脚步又快了几分。 林瑜城外,灵田实验区。 一个男人立于其间,摊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这时掌心中一块小石头微微发亮,他嘴角微微勾起。 “开始吧。” 男人轻声说道。 语罢,迈步前进。 身后数十位军士连忙跟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马刀 蛇帮赌档外。 两米高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皱着眉冲正在与蛇帮众人松绑的手下说道: “别摆弄了,先回去!” “老大,我们就这样走了?” 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的光头壮汉停下手中的动作,点头,随后问道。 “不走能干什么?就凭我们几个难不成能把他们都逮了?” 胡兵不耐烦地说道。 原本计划的是遣几个泼皮去方水街拱火,将人引到这边,随后由魏勇与黑衫中年人将所有人留下,最后他们再出手,把人一齐带走。 等带回衙门,白的黑的都是他们说的算。 可谁料种种情况都考虑好了,最重要的环节却出差池了。 玛德,精挑细选的黑衫中年人没把鱼留下,反倒自己被打了个半死。 那种情况他怎么敢抓人? 回想起林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最后的话语,他不由再次额头冒汗,咽了口唾沫。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犯不着挣些钱把命搭上。 “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把那几人一起” “一起你个头,想死别连累老子!回衙门!” 胡兵一巴掌拍在壮汉脑门上,扯着喉咙低声吼了一句。 说罢便带头往衙门方向走去。 壮汉摸了摸脑门一愣,叹了声气,拖着手中的人跟了上去,嘴里嘟囔着: “老大还是怕了,真是越活越胆小,这城里难道还有人敢动我们周胜军不成?那群泥腿子,怕我们都来不及,还敢翻天?” 有城外驻扎的两营周胜军在,谁敢造次? “别他娘在后面给老子唧唧歪歪,赶快跟上!” 男子像是听到什么,低喝道。 “看你他娘的才娘们唧唧的!” 壮汉口型微动,无声吼了回去,脚下连忙跟上。 蛇帮赌档。 林末差人把受伤的兄弟聚集在一起,见就几个轻伤的,便松了口气。 “三爷,我们这打赢了还被搞,是个什么道理?苗老大还被逮进衙门了,怎么办啊?” “照我说,那群披着周胜军皮的,就和蛇帮那群杂碎是一伙的,就不该放他们走!” 坐在下面赌桌上,有人叫唤道。 “怎么?你要当着大街上几百双眼睛把那几个周胜军的捅了?然后造反?” 林末头都没抬,冷声道。 “”众人默然,叫嚷得最凶的几个讪笑着没有说话。 开什么玩笑,捅周胜军,单不说城外驻扎的几千个军士,城里四个衙门都有数百人,拿什么斗? “君末,现在怎么搞?” 林君昊也走过来,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 事情有点出乎他们意料。 以往,周胜军城内各个衙门,他们可没少打点,彼此相安无事,哪会出现直接把人带走的情况? 林末没有说话,也是皱了皱眉头,最后眼神愈加冰冷,扫了下方众人一眼: “炼骨境以上,家里没什么牵挂的都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有胆子的出来干事!” 他低吼了一句,缓缓站起身子。 顿时出来了五个人。 其中三个是林氏族人或家生子。 加上林君昊,林君阳,一共七人。 “全部换一身衣服,整个面巾遮住脸,往南边走,过甜水街南通胡同那条小道” 林末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五分钟后。 甜水街与方水街交岔处。 胡兵正在与蛇帮众人说话: “这段时间你们都消停点,找个地儿蹲住,先别露面,不然不好交待。” “老子这次可真是亏惨了,哎。” 魏勇躺在担架上,眼角抽了抽,低声说道。 林末那一锤生生将他两条手臂锤废了,骨头,筋络,通通化成一团肉泥,这个伤势,即使有上好药物疗伤,恢复后也必然出现后遗症,可以说武道路断了。 “你们这群逼人,打听情报也打听不清楚?对面猛不知道多排点人?老子真是艹了。” 越想越气,他只觉一阵委屈,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行了,你的伤势会有人处理,该拿的资源也不会少,至于那个林末,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放心,会有人处理的。” 黑衫中年人也醒了过来,目光冷静,低声说道。 他已经恢复了开始的沉稳,只是右脸还肿了一大块,跟猪头一样,显得模样有些狰狞。 “要我说,当时就该直接全部拷走,执法的难到还怕一群下九流的?一起带回衙门,不就什么事也没了,闹腾一阵,就抓了几只小蚂蚱。” 光头壮汉又嘀咕了一句,看了眼昏昏沉沉的苗刚,直接一肚子气,抡起拳头,嘭的一声,直接朝其脸砸去。 “噗。” 本来就晕乎乎的苗刚瞬间疼得清醒了些,抬头看了眼四周,眯了眯眼,张口一吐,几颗牙齿混着血沫呸了出来。 “行了,大街上打什么打,要摆弄回去搞!”胡兵皱了皱眉头,呵斥道。 话音刚落,只听见呼呼声。 什么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看,一个身穿黑衫,头戴面巾,三米高的身影忽地出现在路口,顿时便心头大骇,只觉大事不妙。 下一刻,面前身影消失,林末直接闪身冲过来,速度如电射般,转瞬便出现在其眼前。 “草!” “嘭!” 林末面无表情地一脚踢在胡兵胸口。 没有用什么招式,就是简单的一踢,可在十万斤的无俦巨力下,硬生生踢出了音爆,惹得周边空气一阵震荡。 胡兵只来得及将浑身气血聚集在双臂,极力运转周胜军中的兵戈铁血功。 “嗖!” 一声轻响,紧接着啪啪声,整个人直接倒飞数米远,后背直接撞在墙壁上,两手如无骨般垂下,整个人懵了般仰头看着林末,嘴角不断喷涌出鲜血。 “全部断一只手一只脚!还敢动的就直接打死!” 林末冷声道。 刹那间,他身形再次消失,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来回腾跃,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单的抬手,拍下。 两秒后,军士里唯有的几个沸血境武夫瞬间惨嚎一声倒地,右手与右腿直接消失,只留下一道血泉喷洒。 这一下,直接将剩余人的心态打崩,皆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任由青衣帮帮众折断手脚。 “林林家老三,你惹大麻烦了,都统,都统不会放过你,不会林” 胡兵视线有些模糊,视野里充斥着血色,一边说,一边吐血。 看着朝夕相处的同袍如此境地,目眦欲裂,拼命地想要动弹,可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林末看见苗刚等人被救了出来,脸色稍缓,听见胡兵断断续续的话,忽地咧嘴一笑,微微偏了偏头: “我等着。” 说罢,手摊开: “天要下刀子了。” 他感叹一句。 旁边的手下会意,立即将手上的钢刀递了上去。 林末眼里闪过一抹暴戾,手微微发劲,手臂上衣衫瞬间炸开,钢铸般的肌肉犹如虬龙般鼓起,呈现出一抹骇人的紫黑色。 “嗖!” 钢刀直接突破音障,化作一道白光,恐怖的气力加持下撕破空气,惹出难听的呜咽声。 “嘭!” 一声巨响,刀柄直接没入胡兵身体,直直地砸进墙壁上,将其死死地钉在墙中,甚至砸出一大块凹陷。 滴答滴答。 血水混着石子落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散入空气中,众人都为之一愣,即使是青衣帮中人也只觉脚底寒气上涌,看着身旁的男人,心中微微一麻。 林末手一翻,两颗淡蓝色的小药丸出现在手中,仰头吞下,眼中恢复些许清明。 “走!” 胡同巷口只留下一地惨叫着的人儿,鲜血浸入地缝之中。 血水滴答作响。 城外,灵田实验区,一处隐秘之地。 “东西放好了吗?” 男人背着手,站在阴影里,低声说道。 “检查过三遍,一切稳妥。”一个青衣男子低头答道,十分恭敬。 “你现在立即往南面逃,家人孩子我会遣人送到你那,另外这是骨动丹,应该能帮你突破沸血境。” 男人语气稍缓,手一摊,取出一个小玉瓶。 “谢谢大人!”青衣男子接过小瓶,打开盖子闻了闻,脸色一喜,语气里多了些许轻松。 “噗!” 一声轻响。 青衣男子呆呆地立在那,下一刻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接栽倒。 “收拾一下,可以叫人了。” 男人面 无表情,弯下腰,从青衣男子手中扣下玉瓶,重新放回怀里,低声道。 数息过后,一切恢复平静。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逼问 一行人以着最快的速度循着小道,往方水街林氏别府奔去。 据点别府在方水街有暗门,设在人烟稀少的胡同巷道内,本就是为应对特殊情况,这次倒是派上了用场。 带的人并不多,除了蛇帮帮主魏勇,黑衫中年人以及最开始的老毛外没带什么人。 半小时后,方水街据点,后院。 “寻几个知根底的把老苗他们送出城,随后连夜送回大宅那边。” 林末换了身衣衫,看着床上躺着,身上没几处好地方的苗刚,低声吩咐道。 青衣帮众人看着伤势吓人,实际却是不算重,毕竟就刚开始挨了一遭,不过短时间内却是没有战斗力了,而当着大街上所有人的面,已经在周胜军那留了案底,送走反而最好。 “是,三爷!”身边的手下顿时下去安排。 他轻吁一声,迈步走进后屋一处书房。 书房并不大,两处书架,一处案桌,一处小床,加上墙上几幅不知名墨画,便是全部内容。 书桌上东西也不多,除却直铺的一张大白宣纸,便是一方金丝玉木造的笔架。 林末将置于最左侧的粗毫提起,放到最右侧的凹槽,轻轻捣了三下。 咔嚓。 不远处的小木床应声而开,出现一方入口。 他迈步就走。 入口里面是一处密室,周遭墙壁上挂着琉璃灯火,灯光照射下,以黑衫中年人为首的蛇帮中人,都由铁链绑住,粗大的铁钉透过肩胛骨,固定在凳子上。 林君昊与林君阳两人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怎么?闻出点什么没?” 林末走过去,低声朝两人问道。 林君昊摇了摇头,眉头微皱: “这几人骨头挺硬的,什么也不说。” 林末看了看木着脸坐在那,面无表情的几人,提步走了上前。 黑衫中年人眼皮微抬,看见是林末,忽地笑了起来: “林家老三?呵呵,我告诉你,你是真摊上事儿了,城中杀周胜军,呵,不止是你,就是林氏” “啪!” 林末上前抬手,留了几分气力,一巴掌直接呼在其脸上。 “嘭!” 正坐着的黑衫中年人在沛然巨力之下,连人带凳一齐飞了起来,被扇得直接脑袋撞在身后的墙上,血直直地从鼻子,嘴巴往外流,跟开了闸一样。 视线出现重影,脑袋更是昏昏沉沉,喝醉了酒般,直接断片。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嘭!” “摊上什么事儿了?说来听听!” “嘭!” “不止是我,还有林氏,林氏怎么了!” “砰砰砰!” 林末面无表情,不断低声问道,抬起脚,一边问,一边朝其身子猛踹,即使留了力,也将其活生生踹晕了过。 整个人像只虾一样蜷缩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也是立命境武夫,肉身经过意劲淬炼过,已经完成了一次蜕变,若是肉身境,早便被踢爆了。 瞧了一眼黑衫中年人的伤势,发觉短时间内死不了后,他转过身接着看着一脸惊惧,两股战战的老毛和魏勇。 此时两人已经没有刚开始的从容,喉结不断滚动着,低着头,不敢与林末直视。 “过来。” 林末转身,抬过来一个椅子,直接坐了下来,抬头向两人说道。 两人一愣,身子一缩,迟疑地对视一眼。 林末皱起眉头,站起身。 还没下一步动作,两人便立马起身,连滚带爬走到林末跟前。 林末见此面色稍霁,语气也缓了点。 “跪着说话。” “身上有铁钉,链条绞着,不好”老毛看了眼魏勇的伤势,小心翼翼地说道。 林末没有说话,只是闻声抬起了手。 噗通。 魏勇先一步跪了下来,动作有些大,直接扯住了白天的还没愈合的伤口,疼的满脸泛白,汗水黄豆般一滴滴落下,却是愣不敢叫一声。 老毛一看,也是顺势跪在了地板上。 “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吧。” 林末背挺的笔直,两手放在膝盖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三,三爷,不是我们不说,说了不止是我们自己,可能一家老小都保不住” 魏勇惨笑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要是硬着脖子不说,家里人就会好好的? 听说你家住北辰坊,武烈街吧?儿子挺出息的,入了烈虎武馆,一个月就通筋圆满了,我看长大了比你强。” 林末低声说道。 魏勇一愣,脸上惨笑消失。 “江湖事江湖了,这次算栽了,我魏和尚认了,可是祸不及家人,三三爷,不至于做的这么难看吧?” “你们想搞的是老子一个家族!现在你给老子说祸不及家人?放你娘的狗屁!” 林末忽然脸色一变,一脚踹在其脑袋上。 嘭! 魏勇一下子飞出其半米远,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等停下来,头袋一晃,噗的一声便吐出数颗碎牙,紧接着狂吐着血。 “老子话放这,你不说,就等着一家子鸡犬不留,别以为他们能护得住!” 林末身子前俯,愣着眼珠子看着地上的魏勇,直接吼道。 说罢,立即转头朝身旁脸色复杂的林君昊说道: “你带几个人,去武烈街” “是萧纯指使的!” 话音未落,魏勇躺在地上,低吼道。 “萧纯是谁?” 林末冷静地问道。 “叶氏大管事,他说接的是上面的命令,要搞你们林氏,别,别动我家人。”魏勇深吸了口气,颤着声说道。 “具体怎么说的。” “我,我我不知道,接到的命令就是把你们引过来,随后由钟老出手将你们擒获,再借周胜军之手关进衙门,我真的不知道!” 林末深深地看了眼魏勇。 “会托人把你一家子接过来照看住,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意有所指。 魏勇迟疑了半晌,抬头看了眼林末,身子直接垮了下去,声音沙哑,“谢谢三爷。” 林末三人走出密室。 “其实你不该杀他的,杀了就没回旋的余地了。” 林君昊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林末自然知道林君昊说的是谁,说的自然是那周胜军的头头。 “刀都架你脖子上了,还不杀?” 他脸上没有波动,转头看了眼林君昊,回道。 说罢身子一顿,摆了摆手,独自一人,快步往院落走去 “终归是周胜军啊。”看着林末的背影,林君昊叹了声气,低声说道。 林君阳没有接话,反而饶有兴趣地目送着林末离开。 林瑜城外,灵田试验区。 林远峻背着手看着前方大棚内忙碌的众人。 这时,一队周胜军疾步走了过来,为首之人负着手,高声道: “林管事,经过查证已经确定了,试验区中叶氏,余氏,包括你们林氏,灵田里的灵源几乎被盗取了二分之一,证据显示,最大的嫌疑人是林丁闲,你们林氏的人。” 他说到最后,语气有些玩味,将手中的卷宗递给林远峻。 林远峻接过,翻开看了看,脸色阴沉似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灵源 回到院落。 林末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屈指一弹,将瓶口削掉,倒出三粒淡蓝色小药丸。 又使劲摇了摇,发现没有后,眉头皱了皱,一口将药丸吞下,感受着暴躁的气血平复了些许,终于叹了口气。 天生神力所带来位格并没有随境界增加而削弱,反而越来越明显。 而在修炼石佛如来独尊经后,两者更是如干柴遇烈火,相互促进般,气力如今增加的愈加之大。 虽然没有经过详细测量,但粗略估计如今每天都倚着数百斤的气力增加。 今日所遇见的黑衫中年人,论实力其实并不弱,根据其打出的意劲强度,应该是立命多年,达到五脏境的老武夫。 加上其意劲特效诡异,具有类似隐匿,僵直,穿透的效果,单从威胁性,甚至比槐回山密道遇见的鹤归年还要强一些。 可他全力之下,依旧是一拳,一掌便将其打的失去战斗力。 即使有毒劲衰的因素,依然正式测试出了他与立命武夫的差别。 恐怖的气力下,意劲质量再高却也没有了意义。 不过伴随着力量的暴增,天生神力带来的负面影响似乎也愈加之重。 似乎在见血之后,他会变得更加霸道,更加暴戾,更加觉得不可一世? 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伴随着的是类似于野兽的恶意感知,受到轻视时的战力暴增,如今倒是负面效果又增加了些许。 想起今天的举动,他叹了声气,从自己的小药囊中又取出一瓶清心散,吞服了几颗。 其实认真说来,这些负面效果对战力而言大多数时候是不减反增的,倒是让他庆幸了些,唯一的不足只是清心散耗量大了不少。 吃完药之后,他照常练功。 虎魔炼骨诀,石佛如来独尊经,轮番习练,心里却是没有再担心白日发生的事。 按照炼骨的进度,就是这个月的样子便能突破沸血境。 而第二种天赋更是指日可待,这几日便能出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力够了以不变应万变便是。 只是一整夜,四叔林远峻却是都未回来。 次日。 林末直接下令方水街上的赌档,包括勾栏之类,带点灰色的地儿统统歇业几日,看看情况。 在他看来,如果魏勇说的没错,事情源头真在周胜军那头,肯定不止简单的这一招,后续必然还有动静。 否则一开始便丢个五脏境的立命武夫出来干嘛? 不过很快,那边动静没有出现,林远峻却是回到了别府据点。 别府大厅。 林末正坐在首位上批改着卷宗,身后则是个身材只有一米八几,精瘦的男子。 其名为管豹,也就是斧头帮的管事人,老豹。 帮派中并非只有打打杀杀,其中讲究也挺多。 比如每月利益分配,帮派乱战中参战人员的抚恤,补助,以及帮里账目检查之类的。 虽然细节上肯定不是由林末负责,但大体上得过一下他的眼。 这时林远峻沉着脸,从府外回来。 “今天没去巡街?”林远峻显然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看见林末,脸色稍缓,问道。 “没有。”林末回答。 却是挥了挥手,将外人屏退了去。 林远峻一怔,坐在林末身旁,笑了笑: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林末没有回话,只是又给老豹使了个眼神。 老豹会意,走了出去,在门外候着。 随后林末便将昨日的细节,事无巨遗,统统说了一遍。 林远峻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却是更加平静。 “你确定魏和尚没说谎?” 林末点头。 “我昨夜便遣人将他一家子都抢了回来,确实有周胜军的暗子在,费了一番劲,当夜也让他们见了一面,他不敢乱说话。” “况且” 林末沉默了一下。 “我不认为没有周胜军背书,衙门敢那样帮叶氏,而且那黑衫中年人身份也查出来了,正是周胜军衙门供奉,钟田。” “钟田我知道,你,你把他打死了?” 听完林末所说,林远峻眉头中郁气消失不见,只留下震惊,下意识补了一句: “你突破沸血境了?” 林末一愣,摇了 摇头。 林远峻脸上带着一抹复杂未名的神色,打量了一番林末。 “看来你爹还留了一手,炼骨境啊,炼骨境打死五脏境,就算是那些大人物传记里也不敢这样写啊。” “四叔,这个暂且不提,我也跑不了,先把这边事处理了吧。”林末赶忙说道。 听到这,林远峻叹了声气,想到什么般,眉头又皱了起来,“萧纯呢,那边有消息没?” 他问道。 林末摇头,轻声道:“我遣了人作眼线,最近其都没有外出,而叶氏那边我不好去问的。” “叶氏那边,那边与我们林氏关系有些微妙,即使是君昊都没与他们有过太多的走动。” 林远峻低声说道,说出了一些密辛。 “前些年间我们两家人,以你伯母为纽带,关系还很好,属于蜜月期,不过你堂姐前去千山宗,我们林氏势力也越来越强后,两家人关系便淡漠了,也就你伯母经常回娘家。” 事实上这是不可避免的。 叶氏自始至终需要的只是个能帮它发声的小弟级林氏,而不是体量相差不大的林氏。 随着林氏的越来越强,两者矛盾必然会出现。 毕竟林瑜县再大,也就那么大,资源只有那么多,两家接壤,避不可免会产生冲突,即使当权者能看的长远,彼此体谅理解。 但各自族下成百上千的族人却关心的更多是身边的利益,却看不到更远。 两者矛盾,必然会出现摩擦。 “那我们现在是要不先回去?”林末皱着眉问道。 他有些倾向于离开,先回林义乡。 若真的周胜军下定决心腾出手对付他们林氏,还留在城里,不就等于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现在怕是回不去了。” 哪料林远峻说出这样一句。 “昨日,城外灵田试验区大面积灵源失窃,嫌疑人锁定在了我们林氏之人身上,证据很是充分,现在怕是不好走了。” 他为何昨日不见踪影,便是处理这堂子事去了。 灵田根基便是灵源,灵源则取自地动出现的天然灵田,经特殊方式提炼而成。 天然灵田所提炼出的灵源,即使再低级,只要手法得当,也能催生出数倍左右的人工灵田,可想而知其珍贵。 “我们的人?按道理看守灵田的即使不是血缘相近的族人,也是至侍奉家族几代的家生子,怎么会”林末有些不解。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看守之人名为林丁闲,是族中旁系,平时也显得坚忍可靠,如今却是不见踪影。” “那他的家人呢?” “我昨晚连夜去寻,一样消失不见了”林远峻回答。 “不会有这般巧的事。”林末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这边赌档一出事,城外灵田紧接着灵源被盗。 哪有这么巧? 若按事态正常发展,他若没在,结局应该是林君昊他们被逮入衙门,林远峻逼不得已滞留林瑜,算是直接将县城与老宅那边隔绝开来。 再围点打援,说不得雷霆般打击便骤然而至。 “我已经托人传信给老宅那边了。”林远峻同样想到了这一点,慎重地回道。 “对了四叔,周胜军这边,实力最强之人大概是什么水准?” 林末像是忽地想到什么,直接问道。 林远峻一愣,显然没想到林末会问这个问题,若有所思般,深深看了林末一眼,低声道: “四大都统皆是半步宗师,不过我怀疑有人隐藏实力了。” 半步宗师隐藏实力,那就是宗师 林末脸色变了变。 “你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不管怎样,还有我们在,天还没塌。” 林远峻叹了声气,拍了拍林末的肩膀,轻声说道。 说罢走出院子,急匆匆不知去哪了。 与此同时,周胜军衙门。 周道蔚放下手中的笔,拿起身旁的毛巾擦了擦手。 “林末?有点印象,好像是林家老三的儿子?” “实力竟然这么强?这林氏还真是好运道,先有林钊,再有林远天,小字辈还来个林末,呵呵。” “那我们现在是?”一身披黑甲的军士低声道。 “钟田还在他手里吧?”周道蔚斟酌了片刻,“差不多可以收网了,既然这个林末这么亮眼,必然身份不低,那一个他,一个林远峻也够让林远天投鼠忌器了。” 他转身吩咐道:“你带人去把这个林末先寻来,生死勿论,这次别出差池了。” 第一百三十章 青龙形态 林末屏息凝神,端坐在房间之内。 这两日他没有外出。 不止是他,林君阳,林君昊等林氏族人同样滞留于别府,大门紧闭,护卫,暗子更是全部动了起来,罗列其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甚至于方水街上,林氏参股的店铺,商行都歇了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而四叔林远峻则四处奔走,想打探消息,同时追踪林丁闲的下落,不过可惜,其一点踪迹也没有,好似整个人凭空蒸发了般 而另一方面,胡兵之死反倒被默契地掩盖了下来,再也没有一点声响,但灵田灵源被盗之事却愈演愈烈,乃至民间都有了不少传闻。 言及的大多是林氏监守自盗,差人偷走灵源,致使林瑜灵田再造计划数年积累,一朝付之东流等等。 开始传播得倒不快,不过再有消息称:灵田一旦被毁,灵田增持税收缴不上来,已经提上日程的‘强农惠农,耕地农田保护补贴政令’将无法按时推行之后,民间舆论顿时就炸了。 普通人或许连灵田,灵源是什么都分不清,不过却对将下发的耕地农田补贴政令很是关心。 按照小道消息,一旦政令推行,拥有耕地承包权,注意,不是所属权的百姓,能够直接获得一笔不小的补贴,甚至每年的赋税更能降低三成以上。 这样的政令,几乎令得所有百姓欢呼雀跃,而一听政令将会被推迟,一时间,不过两日,追查灵源去向,务必保证耕地农田补贴政令顺利推行的呼声便喧嚣尘上。 一看便是有人在幕后推动,即使现在还没完全把目标置于林氏身上,等到民愤到一个高潮,随便找几个人点个火,怕整个林氏便直接立于了林瑜万万百姓对立面。 ‘可真是毒计啊。’ 林末不由叹了声气,借万万黔首之口先毁其誉,再以雷霆手段击之实,完全是堂堂大势碾压,尽显大周第一暴力机关的威风。。 可以说进是死,退是死,除非能将那关键人林丁闲擒出来。 不过他并不认为,对面布这么大一个局,会看不到这一点,稍稍有点脑子都知道将林丁闲藏住。 而再心狠点,直接来波杀人灭口,更是一了百了,天衣无缝。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周胜军会对林氏出手? 难不成是槐回山的事露了?但也不像啊。 他摇了摇头,却是不再多想此类事件,眼下最重要的是增强实力,而最快捷的却是第二种天赋的获取。 天赋珠光幕显示: 【灵猴拳术:圆满(100)】 【戊土灵身:第二层(100)】 【虎魔炼骨术:圆满(100)】 【迷踪拳:圆满(100℅)】 【石佛如来独尊经:入门(02)】 【天赋:霸王之勇(天生神力)】 【赤能:999】 如若没有元石补充,单靠时间累积,天赋珠赤能积攒速度堪称缓慢。 不过若是每次都能获得类似于霸王位格,天生神力之类的天赋,倒也能接受。 看见赤能终于圆满,他深吸一口气,凝神调气。 他将房门紧闭,之前已经吩咐过林红蝶,若无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 只见窗外阳光透进屋内,洒在林末刚铸般的肌肉上,胸前的赤色天赋珠光滑的璧面上,最后一丝肉眼难以观察到的裂纹开始慢慢愈合。 赤色深邃似血,散发幽幽的红光 【天赋:霸王之勇(天生神力)】 【赤能:100】 林末心神微动,原本已经愈合完整的天赋珠刹那间破裂,仿佛胸前盛开出一朵妖艳的蔷薇。 刹息间,胸中仿佛藏了团太阳,无边的热量由中散发,血液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原本有些黄黑的皮肤开始呈现淡淡的赤色。 昂!昂!昂! 不知名的,类似铲子刮地,抽水机泵注的声响,陡然在林末脑海中出现,最终声音越来越大,视线慢慢模糊,一个粗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活着可真让人烦躁啊!!!” 良久。 林末缓缓睁开眼,举目望去,面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大海,天空中乌云如墨,云间不时闪过一道粗大的雷电,凭空炸响,瞬间狂风骤起,卷起惊涛骇浪。 末世一般的景象。 滴答,雨水忽地开始落下,如麻般飞快汇聚,滴落在地上,一股子压 抑的气息从海面,从天空,从大地渗透而出,使人心脏蓦然一沉,仿佛压了块巨石在心间。 呼呼! 刺骨的风吹过,远处,一道雄壮似小山的人影伫立其间,魁梧的身姿立于大地, 噗嗤! 惊雷闪过,将半边天空照亮,一张粗犷的脸出现。 披肩的黑发如蛇般倾盖在腰间,缭绕着一对狰狞的牛角,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压抑着无尽的怒火,身子起伏颤抖,密密麻麻的鳞片于雷光中反而显得深沉, 雨水流经坚实如山峦般巍峨的躯体,最终蒸发成白色的水汽,散入空气中。 “百兽,凯多?” 林末脑海中,早已尘封的记忆苏醒,心中有些压抑不住地震撼,其目光未曾移开,一直落在那道霸烈嚣张的身影之上。 对其,他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穿越前,三大民工漫那么大的名头没几个年轻人不知道,而凯多便是在海贼王中被称为‘海陆空最强生物’的男人,堪称最强战力之一。 而海贼王中的最强战力,最起码也是灭岛级实力,对应赤县武道体系,怕是宗师也难以望其项背吧? 他回忆了一下海贼王中赤犬与青雉在庞克哈萨德岛交战时的情形,默默估计着凯多的实力。 而来不及多想,下一刻凯多忽然动了。 只见其身子猛烈地颤抖,原本便壮硕的肌肉越发坚硬,膨胀,身上的的淡红色鳞片慢慢变大,颜色愈发深沉,同时身子逐渐拉长。 虾眼,鹿角,牛嘴,狗鼻,鲶须,狮鬃,蛇尾,鱼鳞,鹰爪。 不多时,天空中乌黑的云层开始倒卷,狂风呼啸,紫色雷电不断炸响,将天空映亮,一只苍青色的爪子从云中深处探出, 紧接着,千丈长的青龙横亘于乌云之中。 噗嗤! 紫色的雷霆闪烁,在其身上炸响,一瞬间,连空间似乎都被压得坍塌,整个天地中好像万籁俱寂般,无一点活物。 其目光微转,狰狞的龙首慢慢下俯,澄黄色的瞳子盯着林末,此时冰凉的气流狂卷,吹得他脸皮有些冷。 许久,凯多才开口,声音如雷贯耳般轰鸣,声浪铺天盖地般向四周席卷,甚至引起可怕的涟漪荡漾在天地间: “你说要成为什么王来着?” 轰隆! 电闪雷鸣,天地皆白。 屋内,林末睁开眼,墙上的琉璃灯瞬间熄灭。 呼! 他站起身子,一层无形的微风出现,其上似乎还带着高温,双脚所踏之处,出现淡淡的漆黑。 噗嗤! 原本将近三米高的身材没有继续增高增大,反而在一阵骨动声中变矮了起来,与此同时,身上本就如磐石般的肌肉进一步收缩,加固,变硬,最终呈现一种峰峦般厚重之感。 同时体内一片炸响,变化还在继续。 不多时。 ‘前所未有的好。’ 林末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他此时模样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身子更加雄壮,右臂所连的小半边身子更是多了一层赤红色,龙鳞状的花纹, 头发也变长了些许,披散在肩上,瞳孔更是变成赤金色的竖状,不时有淡蓝色的电弧在身上环绕。 窗外阳光熹微。 淡蓝色的光幕上出现一行字: 【天赋:鱼鱼果实(青龙形态!!)】 另一边,林氏方水街别府。 林君昊与林君阳正在演武场上习武。 “阳弟,你那头鹰呢?” 打完两通石像拳,林君昊擦了擦汗水,从身边拿起一瓶补剂,咕咕喝了一大口,看着身旁盘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的林君阳开口道。 “在天上。” 林君阳没有睁眼,低声道,心思不知飘在哪了。 唳! 一声轻轻的鹰啼恰时出现,仿若在应和着。 “真是羡慕你,等这鸟儿再长大些,岂不是天地之大,想去哪就去哪?” 林君昊抬头望天,天空云层出,果然隐约看得见一个黑点,眼里闪过一抹艳羡,不自觉道。 咚咚咚。 这时,一个小厮从院外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拿着一纸信封。 “大爷,你的信。” 林君昊眼睛一亮,一把接住,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挥了挥手,示意小厮退去,将信封扯开。 随后,嘴角不自觉扬起。 不多时,其将信封小心装好,心情大好,动作轻快地伸手往旁边置物架取衣服。 “你要去哪?” 林君阳忽然睁开眼,平静地问道 ,“这段时间,消停点,尽量不要外出。” “放心,没事,就一会,你嫂子约我吃饭,一顿饭吃完就回来, 从后门走。” 林君昊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怕林君阳多说,又补了句。 没过多久就消失在林君阳视线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睛。 唳! 耳边又是隐隐约约的一声鹰啼。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势 林氏别府外。 林君昊轻车熟路地出门,贴着墙壁走,不多时,一个翻身,落入人流之中。 他自然也明白如今情况特殊,不同于之前,如变了个人般,身上穿着从未穿过的一身布衣,脸上更是变成一张四五十岁的老人面孔。 皮肤黝黑,眼角,额头处多了数条难看的,沟壑般的皱纹,一脸老相。 背后更是拱起一座驼峰,乍一看,即便是熟识之人也不容易认出。 跟着信笺上的指引,他穿过三条街,拐过两个胡同,来到一处酒楼。 抬头看着牌匾上‘得意楼’三个字,林君昊不由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竟然走到安水街了,这地儿可找的好啊。” 说到最后,他笑着摇了摇头。 与他暧昧的对象是县城里一个小家族之女,其家族在城中也有几分名头,人长得娇俏可人,身材也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很善解人意,很会心疼人。 两人是真正知根知底,因此也没犹豫,当即进了酒楼,往约定好的房间奔去。 酒楼外,一处凉茶铺。 这个地方刚好能将酒楼门口的情况一揽无余。 靠街道的一方桌子上,坐着四个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为首的则是一个鹰眼中年人。 虽然几人都穿着平头老百姓般的粗布褂子,但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衣袖之外,满是肌肉的手臂,可以看出并非一般人。 “还是没人现?”其中一个精壮汉子抬手,将一海碗热茶饮下,拍了拍身上沾的雪花,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有些不耐地问道。 “急什么?按之前的计划,其必然会出现的。” 旁边一人低声说道,语气倒是不慌不忙,伸手提前茶壶,给鹰眼中年人身前,只剩半数的茶杯斟满。 滴答。 鹰眼中年人忽地睁开眼,眼中闪出一抹精光,将紧攥的拳头松开,掌心中红色的鹅卵石状物事闪烁着微光。 “人到了,走吧。” 他轻吐一口浊气,低声说道。 说罢便站起身子。 “这他娘的,这臭小子到底何时进去的?老子竟然人影也没见着!” 之前的汉子一愣,同样骂骂咧咧地起身,跟着鹰眼中年人离开茶摊,往酒楼走去。 “咚咚咚!” 林君昊走到门前,仔细核对了一下房间号,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 屋里传来熟悉的娇声。 “我!” 他沉声应了一句。 咚咚。 屋里传来碰撞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门没有开。 林君昊一怔,只感觉有股如芒在背的感觉。 “开门。” 他再问了一声。 “来了林郎。” 门内婉转如莺的声音轻声说道,伴随着门栓的启动声。 哪料林君昊猛然退了一步,没有选择楼梯,寻了处窗户准备看看情况。 不怪他生性多疑,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未用原本声调,屋里人便知晓是他,便看出了不对劲。 谁料他刚接近窗户,串急促的脚步声,数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便出现在楼梯口,看见林君昊,直直地追了上来。 来不及多想,他心中一凛,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破风声,一个鹰眼中年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负手而立,眼神淡漠地看着他。 危! 林君昊只觉身子忽地一寒,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头升起,下意识气血运转,不再遮掩身形,身子蓦然挺直,石质花纹攀附在脸上。 石佛意! 他施展秘技,身子再次急速膨大数分,不敢再拖延,来不及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子一撞便想跳窗而逃。 对方费尽心思引他出门,必定有重重包围,傻子都知道来人必然在其实力之上。 “垂死挣扎。” 鹰眼中年人摇了摇头,丢出一句话后便不再多言,上前迈出一步,身上气势猛然一变,瞬间在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残影。 呼! 林君昊不再多想,反手便是一锤,右手肌肉鼓起,磐石劲全部灌注于其上,不退反进,往后猛然一摆。 这一击威力之大,直接打出滚滚烈风,携着声声呜咽。 轰! 两手相接,炸出一道 闷响,恐怖的力道,瞬间使得酒楼都被震得摇了摇。 ‘最少是五脏境!’林君昊心底忽地一寒。 噗! 下一刻,他只觉肩膀一沉,一只大手忽地出现在其脖子旁,紧紧抓住其肩膀。 他略微侧了侧身子,一张冷漠无情的脸出现在身旁。 “林大少,我劝你别动,不然,真的会死。” 话音未落,下一刻,一股阴寒的劲力突然出现在他体内,使得其气血流转速度瞬间迟缓了不少。 话说到这,林君昊反倒没有再反抗,任由寒劲入体,低声道: “不知是哪路朋友,若真遇上什么事儿,我林氏不会吝惜绵薄之力。” “呵,林氏?以后还有没有都难说咯!” 鹰眼中年人没有答话,楼梯口的精壮大汉轻笑着走过来,倒也没有多说,上来就是一巴掌,顺手再将林君昊脸上的饰料揉了揉,使其现出原形。 “瞪什么瞪?再瞪老子断你一条胳膊!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其身后,莲步轻摇,走出一个身着青色石榴裙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君昊,眼中似乎含着水,泫然欲泣的模样。 林君昊一愣,忽地冷笑一声深深看了女子一眼,不再说话。 方水街,林氏别府。 林末换了身衣服,站在院落的池塘边,看着水中的自己: 两米左右的身高,虎背熊腰,背如长枪般挺直,看着十分精壮,如墨的黑发披肩,一双眸子变得有些狭长,不时闪过一抹寒光,脸庞更是如刀削般棱角分明。 敞开的衣衫里,可以看见右膀上赤红色的鳞状花纹。 他满意地点点头。 获得天赋鱼鱼果实(青龙形态)后,他体型并没有进一步膨胀,反而如凝练了般,由近三米,缩小到两米出头,倒是恢复了些许正常人的模样。 而比起外貌上的改变,实力上的变化更是惊人。 林末缓缓张开手,微微捏拳,耳边仿佛听得见体内滚烫的气血正在疯狂奔涌,无边的力量汇聚在手中。 噼里啪啦。 不时几道雷弧在指尖环绕,空气似乎都被烧灼,弥漫开来一股焦味。 ‘就力量而言,提升幅度不算太大,常态之下,大概比之前增强了五成,而增强最明显的则是防御。’ 当鱼鱼果实(青龙形态)天赋获得后,从内到外,他的身体仿若经历了一次蜕变。 从最基本的骨髓,到表骨,肌肉,筋络,再到皮肤,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变强。 强到他都无法确定,如今他的身体强度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地步。 ‘海陆空最强生物吗?’ 林末心里微微有些振奋,不过转瞬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赤县九州世界不比海贼王世界。 其中强者多如繁星,水更是深不可测。 ‘而且,这青龙形态似乎也与霸王命格,天生神力一般,有些缺憾之处。’ 他微微用力,心神一动,身子开始急速膨胀,皮肤随着肌肉的鼓胀呈现藏青色,胸前的赤鳞更是如有生命般越来多多,越来越密,与此同时,气血消耗速度更是倚着超乎寻常的速度损耗。 呼! 他轻吁一口气,恢复正常。 ‘龙人形态暂且不论,青龙形态消耗的气血隐隐太过于多了,以我的霸王气血之磅礴,甚至都有些无法承受,而且直接化龙,如若不能灭口,一旦暴露出去,恐怕还会有不小的麻烦’ ‘这点不得不考虑’ 林末心中想到。 龙形态的他,在他的感知下,体型会暴涨,甚至能像真正的龙一般,遨游青冥,龙腾万里,防御力更是会达到顶峰,乃至于还有龙息这类招式,不过对气血要求有些高,肉身境怕是难以作为常规手段。 而且还不知道这方世界到底有没有类变身功法,直接施展出,还容易被人当成异类,乃至于被有强者前来追问秘密。 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越想越烦,目前重要的却是把周胜军这关度过。 他整理好思绪,往院外走去,想要找四叔林远峻商量事务。 比如先行突袭,突出林瑜城,先返回林义乡大宅那边,再作打算。 毕竟在他看来,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使六腑境高手,乃至于半步宗师强者真正对上,也得打过才知道谁强谁弱,自然可以尝试一下突围。 林瑜县,南城区衙门。 林君昊身上此时已经被捆好了铁链,体内更是被强制服下破血散,如今几乎如常人一般。 “大人,人带到了。” 领头的一个中年军士,将他带到一处院落,冲院中如书生般的男子恭敬地点头 道。 “你先下去吧。” 周道蔚点头吩咐道。 很快,院子里便只有一人。 “你是,周道慰都统?呵,还真是熟人啊。”林君昊抬起头,看着周道慰,愣了愣,心底一沉,戏谑地说道。 周道蔚面无表情,转瞬叹了声气,负手而立,走到林君昊身边: “当年你满月时,我可还抱过你呢。” 林君昊笑了笑,没有说话。 “给你个机会,过段时日,当堂承认林氏不愿缴纳灵田增持税,妄图反叛,偷盗城南灵田试验区灵源,我可以看在你舅舅叶上人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周道蔚轻声说道,语气里毫无波动。 “老周啊,我再怎么混账也姓林,这做狗的活儿,你还是找其他人来干吧,呵呵。” 林君昊轻蔑一笑,淡淡道。 他因为破血散的作用,身上没多少力气。 周道蔚背着手看在林君昊,眼里透着一丝赞赏: “林氏之败亡早已注定,是大势所趋而至,何必自找苦吃?” 他说罢也不愿多说,摆了摆手,远处一个军士大汉疾步走来,一把抓住林君昊的肩膀,如夹小鸡般往院外拽去。 很快,院中又只剩一人。 周道蔚负手看着远处,“天下大势之所趋,非人力所能移也。” 目光所及方向,正是林义乡。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留下 方水街,林氏别府。 林末往前院走去,不知为何,此时走在院落中,心里只觉空前的宁静,完全没有前段时日的焦虑,甚至还有心情欣赏周遭的珍惜花卉,看那亭台楼榭,假山流水。 有些像前世念书时,假期中提前将作业做完,可以自在的玩耍,再没有一点忧虑的感觉。 ‘人都是渴望稳定,渴望安全的,只不过相比于在前世,金钱能带给人充足的确定感,可控感,这方世界,只有力量能让人心安。’ 他稍微思索便总结出如今的心理状态。 走在走廊上,敏锐的五感感受得到院中各个角落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虽然大多很有节奏,能感受得到其专业素养,但闭眼倾听,还是能从中分辨些许紊乱。 那是不安,是对未卜前路的迷茫。 ‘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谁能想到不久前,即使在林瑜县中也能称为过江龙,八百里瑜川中也有赫赫威名的林义林氏会到这个地步? 而更可怕的是不同水球,即使再大的失败,只要有信心,有毅力便能重来,毕竟无论怎样,人还在就行,不过赤县大地上,失败却意味着死亡,一无所有。’ 林末心绪微微被触动,不过转瞬却变得更加坚定。 拥有天赋珠的他,比起这片苍天之下的万万百姓强上太多,甚至有足以攀上世间巅峰的资格。 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死,如今爬到这个地步,更是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失败。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步伐坚定,加速走向前院。 等来到前院时,演武场上有不少族人在锤炼身体。 左右无事可干,只能靠不断练武舒缓心中的压力。 林末刚进演武场,由于体型变化,自然惹来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可终归五官底子在那,看得出本人是谁。 而限于威严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得暗自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感受到林末身上更加厚重的气息,眼里敬畏愈加之甚,恭敬地停下动作,看着林末。 “大管事还没回来吗?” 林末左右扫了一眼,朝身旁一个眉清目秀,嘴唇微薄,二十几岁的男子问道。 其名为林昆,往上翻好几代与林末也算有些关系,于前年,成年礼后来到方水街这边干事。 因为年纪原因没那么稳重,不过正因为如此,在跟随林末外出处理过几次事件后,对林末很是佩服,甚至有些类似狂热的感觉。 “还没回来,三爷有事吗?”林昆愣了一下,拍了拍手,走近两步,恭敬地问道。 林末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北风呼啸,雪下的少了些,只有零零散散的雪花,不过温度却又低了几分。 他心中思索片刻,开口道:“昆子,你去把府中所有人叫过来,清点人数,随后简单收拾一下东西。”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同于在宁阳时优柔寡断,做什么事瞻前顾后,如今他却是有能力与实力独断局面。 “好!” 林昆没有问原因,直接抱拳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又唤了几人,四散入院子里。 整个别府瞬间动了起来。 盏茶时间后,演武场中,便多出了几十人。 如今能留在别府据点里的,无不是林氏族人与侍奉过好几代的家生子,都是自家人,此时聚在院落里,低声细语着,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一股子急躁与压抑。 毕竟城外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就连出门买菜的仆役都感受得到气氛的凝重。 “林管事,您唤我们来是有何吩咐?”见人来的差不多,人群中,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其名为林方,其实按道理,真按辈分,他应当比林末还要高一辈,能称得上一声伯,不过在族里集会也就罢了,外出干事时自然不会倚老卖老,惹人难做。 实际上外出干事,堂口任职,一律只称职位,不按辈分早已成为林氏中约定俗成的传统,为的就是防止复杂的辈分关系影响利益事件的处理。 毕竟族中任事中人,大多沾亲带故,这怎么管? 场上,话音刚落,场中大多数人视线也尽皆放在林末身上。 “无论灵源事件怎么处理,如今城中已经不太安全,与其留在这城中囚笼,稍有不慎便腹背受敌,先回大宅静观其变更好。” 林末自然也没有怯场,面容平静地说道。 “意思是先行突围?可是府外早已被安插了不少探子监 视,要想安然无恙地离开林瑜城,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一旁的林君阳抢先开口,认真地回道。 他不知道林末是何打算,但怕其只是脑袋一拍做决定,暗暗提醒道。 林末饶有深意地看了林君阳一言,缓声继续道: “先差人制定突袭路线,以及外面眼睛的方位,若真有强敌阻拦,一切有我。” 语气镇定,坦然,让人不得不信服。 “你,突破了?” 林君阳轻声开口问道,目光灼灼,声音不大,刚好场中人大多能听见。 “小有突破。” 林末点头,并没有隐瞒,使得众人面色不由一喜,脸上郁气也散了不少。 “现在先去收拾东西,主要携带金票,珍惜药材宝物之类的,其余,别不用了,另外方叔带两个人在外面踩踩点,半个时辰后集合。” 他见士气稍振,满意地点点头,笑道。 “那大管事与昊管事怎么办?” 就在人群将要散开时,一个年轻人忽地开口问道。 其是林君昊的一个跟班,也是灵田的管理人员之一。 “昊管事?他人没在府上?不是说了这段时间消停点,消停点?” 林末一愣,开口问道,在人群中扫了眼,果然没人,心情忽地有些烦躁。 “他早上出去了,有人送信进府,看完信人就走了,说是去会,会那人去了,拦不住的。” 一旁的林君阳低声解释道。 “算了,全部先去收拾!” 林末脸色很不好看。 叶氏宅邸。 林远峻坐在叶氏会客堂内,身旁由灵田种植的上好大雨叶茶正冒着腾腾热气,怡神的茶香寥寥,他却没有半点品鉴的心思。 一旁客房内。 “他还在等。”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其柳眉杏眼,风姿绰约,穿着一身成熟得体的华丽衣裳,皮肤白嫩如玉,看上去却如二十出头的少女。 其对面则立一个白衫中年人,正凭窗而立。 男人容貌俊美绝伦,五官精致如雕刻一般,眸子似藏可以潭幽深的秋水。 “上人,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管这趟子事,现在珞珈山那边林氏的老太爷生死已几乎确信,上面打定主意拿林家开刀,我们明明可以没有立场,稳坐鱼台,这般插手,怕是,怕是与大势相抵。” 女子犹豫了会,轻声继续说道。 男人沉默了会,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微微侧头: “你不是早已摆明了立场了吗?” 说罢轻笑一声,整理了下衣衫,面容变得肃然: “若是他不来我叶家,我不曾知晓也就罢,可是迈入了叶家门槛,难道还能装作没看见? 或者说,我叶上人连一个姻弟都护不住?” 说罢便朝门外走去,迈步至门槛,顿了顿, “你去打听一下昊儿的消息,顺便与周道蔚说一声,林氏其余人管不着,林君昊与林远峻这两人,我叶上人保了。” 会客堂内。 林远峻正在焦急的等待。 前几日,他也试着找过几个往日里喝酒吃肉谈天,相熟的朋友打听情报,可往往要么是修炼走火入魔,闭门不见,要么就是外出游历,人不在家。 好似一下子便众叛亲离了般,叶氏已经是最后一家,但凡有其余可能他都不愿上门询事。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白衫中年人走进。 “叶兄。” 看见来人,林远峻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你我二人却是多年未见了。”叶上人点点头,脸色稍霁,看着林远峻。 “上次见着,是三年前君芙侄女去千山宗之时。”林远峻回答,“而这次前来则是” 他思索了片刻,将全部的实情说了出来,包括蛇帮赌档之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叶上人的神情。 叶上人听完沉默了一息,“蛇帮赌档事情我并不知情,当事人我已经罚过了,就到此为止吧,你不要着急,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在叶氏休息,等风头平了我遣人送你离开。” 林远峻登时怔住,转瞬笑了笑,“方水街还有那么大摊子,我怎么歇得了。” 说罢便往屋外走去,“这次叨扰叶兄了,若还有机会,定把酒言欢,好好赔罪。” 可刚走出几步,忽然只见一片片落叶在眼前,如枯蝶般纷飞,一股子刺骨的寒意自后背升起。 踏踏,身后传来脚步声。 眨眼间,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他眼皮子越来越沉,意识慢慢模糊。 “把 他抬下去,好生照料。” 此时方水街林氏别府外。 周围街道依然热闹,叫卖的小贩,耍戏法的艺人,来往的车辆,一切如常。 可是若有在街道上讨生活已久的乞儿,便会惊讶发现,这耍胸口碎大石的艺人竟然换了人,用的巨石似乎是真石头,没掺半点豆腐;叫卖的小贩换成了五大三粗,肌肉雄健的男子;来往的车辆,更是不断逡巡在附近 远处茶楼之上,靠窗的一处桌子,两名身材魁梧的军汉,一人通体黄铜色,光头若沙弥,头戳香疤, 另一人则是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男子眉心附褐色印记,裸露而出的两条手臂附有一圈圈白色绷带,一双丹凤眼一直注视着林府方向。 “那个杀害胡兵的林氏小辈还在府中吧?”中年男子低声问道。 “是的,除却不知踪迹的林远峻,其余人尽皆在此。”光头男人应道,“他实力很不错,虽然只是肉身境,但气力极大,待会切记不要掉以轻心,要知道钟田被其轻易击败了。” 被杀死的胡兵是中年道人的亲侄子,不过因为两叔侄面貌很是相似,道人将之视若己出。 如今胡兵惨死街头,他怕道人被怒火冲昏头脑,碍了大事,于是提醒道。 “放心,不过一个有了丁点天赋的小辈,力气大了些而已,我会好生安排, 至于钟家小子,在你我手中,不是一两击的事?有何可担心的?” 道人眉心的淡褐色印记颜色愈加之深,他轻声说道。 愤怒不会让他失去理智,反而会使他更加强大,而在强大的他面前,林末翻不起浪。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就打! 林义乡,外事堂。 一个大冬天,身穿短打的汉子喘着粗气,走进会堂,冲正在整理卷宗的管事道: “堂主在吗?我有急事。” 管事略微诧异地看了眼汉子,随后恢复平静,依旧捏笔写着,不时推敲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道: “堂主暂时没有空,你若想发布任务,或者接任务,在我这做登记就行。” “娘的!是方水街那边出大事了!你确定不立马去通知?” 汉子一把拍在桌子上,啪啪作响,大骂道。 管事登时愣住,下意识问道,“方水街能出什么事?” 却也不敢耽搁,吩咐了个手下看管,带着汉子往后院跑去。 庭院里,林远桥正赤着上半身,满头大汗,好似方才在练功,听罢脸色微变,一边穿衣,一边道: “哪里来的消息,能确认准确性?现在方水街那边能联系上吗?” 他手打开信纸,询问道。 “暂时联系不上,信鸟是叶氏那边传来的,用的是白隼。” 汉子低声道。 他正是情报堂中人,司职驯养信鸟,白隼速度极快,算是一等一珍惜的鸟兽,饲育困难,非紧急情况不会有人动用。 片刻后,林远桥脸上青筋暴起,脸色阴沉无比,冲汉子道: “你现在立马去给我联林瑜城那边的人,务必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外,给我立即通知狩猎队,情报堂,五分钟后于大宅开启族会!” 林义乡顿时弥漫着凝重的气氛,街上来往的人不知不觉少上了不少。 五分钟后,林氏大宅。 林氏之中,有资格召开族会的不过寥寥几人,除却家主族长外,便是狩猎队,外事堂等重要堂口负责人。 林远桥换了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地走进族堂,其身后则跟着情报堂堂主林远文。 此时堂中已经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尽是如今族内留守的,立命以上的族人, 此时见林远桥走进,纷纷眼神注视,一言不发,表情肃穆。 林远桥见此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皱,侧了侧身子,给林远文让出身位,示意让其先开口。 林远文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肃然道: “林瑜县,我们林氏的各个据点已经被周胜军围困,具体起因为怀疑我们林氏偷盗城外灵田灵源,目前,目前伤亡不知。” 说罢,其便站在一旁,看着林远桥。 此时家主林远山不在,林远桥作为二房的扛鼎之人,算是真正的二号人物 “事情就是这样,周胜军应该是动真格了,先前一点消息都未传出来,封锁的很严密,而且此时城中我们林氏名声可不太好。” 林远桥一屁股坐在首位,气极反笑道。 “敢问堂主,这灵源之事,到底是不是我们所为。”这时一个声音忽然道。 开口的是狩猎队下一名小队长。 “你觉得现在是不是我们所为重要吗?”林远桥幽幽道。 说罢,他又招了招手,之前在外事堂的那名情报堂管事站了出来。 “你说说,方才我让你与周胜军那么交涉,对面说的什么?” 汉子头一次被如此多人注视,愣了愣,有些紧张,结巴道: “他们只回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说罢,整个会堂沉默了。 “你说该怎么做,远桥。” 开口的是狩猎队副队长,林远光。 林氏四房中,他是四房的老大。 林远桥沉默了两息,慢慢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灵源之事子虚乌有,周胜军肆意妄断,那就打! 半个时辰,情报堂组好三波探子往林瑜城逼近,探察周边周胜军驻地动向,狩猎队休假人员在内,全员集合,拟定进军林瑜的相应方案” 话音刚落,全员一静。 就连其身旁的林远文也忍不住怔了怔。 进军林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造反,造这鼎立千年,泱泱大周的反,意味着无论成功与否,他们整个一族都将登上海捕文书,不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城市之中。 “怎么?我话没说清楚?”林远桥眉头一挑,眼珠子瞪得出现血丝,大声吼道:“对面都蹬鼻子上脸,刀就要砍到我们脖子上了,还他娘的畏首畏尾,血气都在娘们身上了?” “打与不打倒是其次,主要是得弄明白起因到底是什么?按理说,大伯在珞珈山坐镇,应该不会有” 林远光话说到一半,忽地愣住,堂中稍微脑子灵光点的族人也是心里一个咯噔。 对啊,林钊如果还在,周胜军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举动,而现在直接露出獠牙,岂不是 “慌什么?我还在,天塌不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坚毅的声音。 不同于以往着衣风格,林远天穿着一身不知名山兽制成的大麾,从门外走来,手中提着一个赤色的包袱,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中散发。 “大哥!” “家主!” “天哥!” “” 会堂中的所有族人,全部起身,目光热切。 林远天微微抬手。 众人坐下。 他走在林远桥身旁,同样坐下,一下将手中的包袱丢在地上。 咕噜。 包袱散开,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颅,其目光惊恐,嘴唇微张,像是临死前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事物,拼命地想要说什么。 血水弥漫开来。 “在村外闲逛,遇见个鬼鬼祟祟的,顺手便将其打死了。”林远天随意地说道。 众人沉默。 中年男子他们都认识,乃是周胜军副都统,震天营副营长,苍啸云,平日里傲气凛人,谁也瞧不起的模样,如今却惨遭分首。 “事应该已经整明白了吧?”林远天大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明明林远桥此时才是首座,却硬生生将全场中心夺了去。 “我赞同远桥说的,既然对面要打,那就打!几百年前便是山上长大的蛮子,大不了再上一次山就是,反正老子也习惯了!” 说罢,会堂中众人尽皆会心一笑。 原本紧张的氛围消失了不少。 过了两息时间,林远天微微抬手,场中重新安静,轻声道: “不过在此之前我补充两点,首先,待会立即开始组织人手,将大宅这边老幼送往老宅那边,并派个嫡系去山中找一下义父,先把后方稳定 其次,既然要打,就使点劲! 十分钟后狩猎队内部召开例会,出发前务必拿出围杀林瑜城外周胜军营地,武装进入林瑜城的详细计划。” 说到最后,林远天脸色笑意完全消失,面无表情,目光冷峻,看着场下所有人。 “是!” 林远光第一个应声。 半个时辰后。 数百个身着高等级山兽皮衣的狩猎队成员汇合,骑上烈马,身挂钢刀,往林瑜城靠近。 与此同时,林义乡内剩余人也动起来了,一辆辆物资被装载在马车之上,朝大延山方向驶去。 林瑜城,叶氏宅邸。 庭院中,叶上人负手立于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 这棵老槐树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其前有一座小坟丘,上面插着一把通体碧绿,薄如蝉翼的宝剑。 此时他心思却并没有在剑上,而是目光悠悠,望向林义乡方向。 “林氏那边,有什么动静?” 叶上人轻声问道。 其身后出现一个劲装中年人顿了顿,点头道: “林氏狩猎队集合了近千人,带队的是林家家主林远天,直奔林瑜县。 而且,而且周胜军驻扎在林义乡的苍啸天,已经死了,另,其带领的两队震天营军士,尽皆丧命,尸体还丢在林义乡外。” 说到最后,中年人也不由倒吸口冷气。 周胜军代表大周的颜面,在这淮州更是天,敢做的这般绝的,林氏还是头一个。 “正常,我这个妹夫本就是闷罐子性格,往日温和得不行,一但决定做什么事,谁也拉不住。” 叶上人笑了笑,倒也不意外。 “那家主,你说林氏敢打上林瑜城吗?”中年人听此,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好说。”叶上人摇了摇头,“你怎么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一愣,挠了挠头,试探着道: “不是说林瑜城中此时有好几个林氏的下一代扛鼎之人吗?我觉得林氏应该主要想救回他们,真打,怕是不敢吧? 毕竟若是来真的,现在怎样不提,事后淮平那边来几个宗师,林氏难不成还反抗之力?到时候岂不是直接坐蜡?” 叶上人听此笑了笑,却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我那侄儿消息怎么样了?” 中年人沉默了会,低声道:“如今关押在北城区的衙门里,我联系过 那的负责人,对面不放人。” “你说是我的意思了吗?”叶上人笑容消失,轻声问道。 中年人没有答话。 “看来真的闭关一段时间,说话便不好使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叶上人食指中指并拢,揉捻了一下眉间,往院外走去。 “家主,若是真动手,怕是容易被周胜军那边将我们归到林氏一块” 中年人犹疑了一会,低声说道。 叶上人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继续向前。 “家主” “你,还要劝?” “不是,你忘带你的剑了。”中年人看着叶上人冷漠的眼神,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指了指老槐树下的青剑,连忙解释道。 叶上人一怔,笑了笑,脸上冷漠冰雪消融,摇了摇头: “我用这东西干什么?我本人,就是最强的一把宝剑”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 当日,以林氏狩猎队为中心,一路上,各个庄子据点三十岁以上可战之辈中途加入,气势汹汹,直接勒马林瑜。 沿途并没有刻意遮掩行踪,顿时林瑜片地大小势力风声鹤唳,就连周遭山贼大匪也隐踪没迹,不敢冒头。 整个林瑜浮现一种凝重的氛围。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林瑜县,北城区衙门。 原本空旷的庭院内摆了张梨花大木桌,周道蔚坐于首位,旁边则是一身穿黑衫的枯瘦老人。 正常而言,一般县级城池,如宁阳县,周胜军标准配置是两位都统,加若干副都统: 一负责城管政令,一负责野战,驻守,两者职权泾渭分明,相互辅佐,共管大事。 不过林瑜县位于八百里瑜川,地理位置特殊,是淮州闻名的产粮大城,加上其间势力错综复杂,因此此地周胜军足足有四位都统。 其中周道蔚便兼任城管,驻守二职,面前枯瘦老人名为文常清,主管城池政令。 “道慰,林氏那边不知怎地得到消息,已经动起来了,约摸半日功夫便能抵达林瑜,你待如何。” 文常清穿着一宽袖华服,虽然已满头华发,但皮肤却很娇嫩,如女子般。 他手里捧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气,茶香寥寥如烟,淡淡道。 “他们不敢真的打。”周道蔚皱了皱眉,手捧古卷,正在翻看,并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真要打了,便是造反!全族上下尽皆背上反贼名头,而这是哪?这是淮州,一旦被通缉,从此天下之大,将无立足之地,自林钊以来数十年筚路蓝缕而取的成果,将一朝化为乌有。 他们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呵呵,估计只是想摆明车马,吓唬吓唬我们,再谈条件罢了。” 他说着说着便不屑地笑起来。 淮州不同于有历史问题残留,而常年兵荒马乱的玉州,其自古太平,即使暗流涌动,大周势力依旧稳固。 君不见前段时日,自玉州而来,声势骇人,一连派出两大宗师镇压宁阳的普世教众人,如今不也被打的节节败退,只得退守大龙山? 林氏凭什么敢? 文常清一听,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事无绝对,若真按道理来讲,正应该却是如此,不过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他不止有理性,更有感性, 林氏人马已经集起上千人了,林远天带的队。 此事我们做的终究不光彩,经不起推敲,需要早日料理好,不然怕迟则生变,甚至,会影响你岁末京察。” 说罢,文常清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周道蔚。 他可是知道其想要更进一步已久了。 周道蔚一怔,沉默了半晌,站起身子,轻声冲身后护卫说道: “通知城中口舌,可以开始在城中闹出点动静了,主要注意将新推出的政令延迟推责到林氏为一己之私,偷盗灵源之上, 另外着重点明一下林氏豪门氏族的身份,着重挑起阶级矛盾。” 说罢于庭院中走了两步,负手望天,最终却是又回头冲门口站着的军士再次开口道: 另外城中的各大势力,叶氏,余氏,烈,武馆,黑山武馆,派些人手,配合城外的崔德龙,周守成,一齐去城外会会这林氏。” “是!” 庭院内一角,站立的几个军士立即点头,往外走去。 “如此应当差不多了。” 周道蔚背着手,语气郑重。 文常清点头,“也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谨慎方使万年船。” 林瑜城外,百里处。 林远天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左手持刀,右手按刀背,正在一块磨刀石上砺刀。 哗啦哗啦。 本就锋利的后背大砍刀经此一砺,在阳光下闪着雪白的刀光。 他将刀持起,刀刃对人,寒光凸显,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踏踏。 脚步声。 林远文小跑过来,一脸凝重: “林瑜那边来人了。” 林远天站起身,将刀反手插入身侧刀鞘,沉吟了一会,说道: “来了哪些人?” “为首的是余家的余栩,还有城中大大小小的各个势力,不过叶氏人马不在。” 林远文回道,眉眼有些忧虑。 林氏虽强,但想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么多势力,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来是早就商量好替我们出局呀,呵呵,而且余老二都没来,只是震慑?赌我们不敢打?” 林远天听罢,低头沉思了会,笑道。 “走,跟我去看看这余老四到底什么个意思,另外叫远光带两队人,绕到后面去埋着。” “要打吗?”林远文怔然。 “对面都摆明车马,准备将军了,不吃掉干嘛?” 林远天微微活动了下筋骨,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 此时林瑜城外原野上,两方人马对峙。 对面是一队队的马队骑兵,个个身披各式山兽皮甲,手持钢刀,身材孔武有力,膀大腰粗,不少人还背负大弓,携带箭筒,尽皆眼神锐利,气息晦涩。 一看便都是武道有成,常沾杀戮之辈。 站在那不动,风中似乎都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就是林氏狩猎队?据传其只入内的最低限度便是髓骨境修为,一个个享受最上等的资源供养,常年在山中磨炼,与兽厮杀,果然成分不差。” 另一头,一个身材强健有力的大汉收回视线,轻叹一声。 他是烈虎武馆的大教头,名为燕晨。 “再强又如何?一群泥腿子出身,混出了点名堂便不知姓什么,呵呵。” 左侧一个身穿华衣,披肩墨发的俊朗中年人不屑地说道。 中年人身上所带物件,无论是腰上的玉佩,抑或腕间的手环,尽皆罕见至极的珍品,气质不俗。 他便是这次林瑜城联军的带头人,余氏余栩,余家大总管。 “其实林远天确实冲动了,为了几个小辈,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弄的此时进退维谷,怕此刻其多半也在后悔吧。” 燕晨是知道事情始末的,自然清楚为何林氏会做出围攻林瑜这般疯狂的举动,轻叹一声,有些觉得可惜。 势力在八百里瑜川都不算弱的林氏,最终只得落的如此地步,果真印证了只有顺应局势,早早低头方是真。 踏踏。 远处,自林氏队伍里走出一人,其虎背熊腰,气势昂然,眉眼间尽是煞气。 “正主来了。”余栩低声笑道。 林远天没有骑马,就这般走在两方人马中间,脸上却没有半点怯色,扫了一眼燕晨等人,轻笑道: “怎么,余大总管,这大白天不在你府上听曲逍遥,整这荒郊野岭的,寻乐子?” 余栩此时没有之前的轻狂,一本正经地冲林远天皮笑肉不笑道: “林家主啊,我也是没办法,我也倒想偷半日闲的,可你林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口气要把林瑜城都给吞了的架势,都快把那边给吓到了,这不,就求着我们来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了, 要不这样,你打道回府,我们也装作没看见,彼此相安无事如何?” “你让路,就在这附近转几圈,真当没看见,我办完事,接了人就走,彼此相安无事如何?我记你个情。”林远天笑着回道。 “接人?” 这时,余栩忽地脸色出现诡异的笑容, “林家主怕是不知,方水街就在之前不久闹出了大动静,半条街都快被轰没了,若真有林氏子侄在那,怕是也不用去接了。” 场面顿时一静。 林远天脸色笑容隐没,眉头缓缓皱起,目光变得愈发冷峻。 “余老四,你大抵听说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开玩笑,也讨厌别人与我开玩笑。” 余栩一愣,好像在强忍着不笑,手掌微举,“我发誓,我真没有说话,之前出城时,好像周胜军正与方水街那抓捕偷盗灵源之贼,出了好大的动静,不信你可以问老燕。” 说罢便指了指身旁的燕晨。 燕晨犹疑了会,叹了声气,轻轻点了点头。 林氏那头瞬间就骚动起来了。 他们此行为何?为的还不是去救林远峻,救林末他们几个杰出的小字辈? 可现在,出师未捷人先死? 这叫他如何与族人交代? 场中心林远天脸皮抽搐了一下,闻言抬头看着余栩,脸上再没有任何波动,声音沙哑地说道: “你知道,是哪个人带的队吗?” “怎么?林家主还想去林瑜?去报仇不成?要知道周胜军抓捕贼人天经地义,你,要造反不成!”余栩眼睛微眯,轻描淡写地问道。 “老子不是神仙,作为长辈,听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带人来这儿,义务也尽到了,孩子们却还是没人,那是他们的命。”林远天眼睛有些泛红,身子在颤抖。 其身后林远桥,林远光等人尽皆沉默,像是知道了什么,眼神平静,手不停轻抚着刀柄。 “但我终究是他们的长辈啊,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如今命没了,救不回来是真的,能让他们走的热闹点,也是真的!” 说完,他转身吼道: “拿刀!杀人!” 意劲将声音扩大,吼声犹如平地惊雷般在场中炸响。 铿锵! 身后的林氏众人瞬间拔刀。 “林远天你要干什么!我劝你不要自” 余栩,燕晨等人听到林远天怒吼,脸色顿时剧变,心中顿时没底,狂吼道。 “你说老子干什么?老子干你娘!” 林远天目眦欲裂,整个身子猛地膨大数分,石质颜色眨眼间便攀附到整个体肤,身后一个小山般大的血气大鼎轰然出现,隐隐可以看见一座石佛盘坐其间。 他“铿锵”一声,将腰间的后背刀拔出,单手紧握,手腕翻转,身子微微后仰。 呼! 刹那间,刀光脱手,伴随着空气的阵阵哀鸣,极致的速度之下,甚至在空中留下一条火线,逸散出一股子刺鼻的焦味。 直接,如流星又似蛟龙朝余栩等人杀去。 “疯了!简直疯了!” 余栩声音一顿,再不敢多言,气血勃发,眼睛瞬间便为竖瞳状,抽出一把蛇形怪剑,只来得及往前一顶,随后全身意劲疯狂压缩,灌注其中。 剑好似成了活物。 “烈虎霸罡!” 其身旁的燕晨也是脸色大变,微微吸气,一声狂吼,身子同样如充气般瞬间鼓胀,变成一三米高的小巨人, 右手所带的钢铁拳套如燃起来了,一拳朝天轰出。 下一刻。 嘡! 流星坠落,然后 轰! 平坦的原野被炸出蛛网般的裂纹,随后疯狂蔓延,最终出现一个圆形的深坑,猛烈碰撞所震荡摩擦出的白气混着灰尘弥漫。 场中没有半点动静。 “放下武器不杀,如果有人反抗,不管是谁,全部宰了!” 尘雾消散,一道人影慢慢显现。 其中传来林远天冷漠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雷鸣八卦 大周齐光四十七年,冬至,岁寒,各地有雪纷飞,司命监言‘瑞雪兆丰年’,谓之大吉,令九州各地大力推行新耕地政令,百姓福也。 三个时辰前。 方水街林氏别府。 林末正坐于别府大厅堂首座。 堂中香案上正燃起珍品金檀木香,类似熬茶煮叶的气味,怡神醒脑。 在往日,这市面上半块便抵抵百金的香料,是绝计不会这么奢侈使用的,不过此时再令人心旷的香气,也散不开此时众人心里的惶恐。 踏踏。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林方龙行虎步,身形迅捷地从门外出现,走进厅堂,脸上带着凝重,朝林末微微行礼。 “林管事,外面情况大抵摸清楚了。” “方叔客气了,叫我君末就行,单叫管事可显得客套了。”林抬起头,站直身子,走了过来,笑道。 林方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真托大,叫声君末,只当没听见,神情肃然道: “别府外方水街街面上已经被清场了,现在来往商贩行人,应该大多是那边的人,具体实力却是摸不清楚,而且后门似乎也不知怎么漏了消息,也有不少行迹可疑之人。” 说到最后,他眉头也不由紧皱。 “意料之内的事,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布这么大的局,不可能会留下如此大的纰漏。” 林末拍了拍手,脸上并没有过多担心。 “撤离路线准备好了吗?” 他转身问道。 突破容易,可是想悄无声息地撤离却很难,稍不注意便会被大军围剿,到时候他倒是能逃脱,估计身边这群林氏子弟却是没那么好的运道。 “自府邸建成,大管事便亲自找好了不少退路,其中临北城区更是暗中建有据点,如果真能突围,骑上烈马,属下有七成,不九成把握可顺利离开林瑜。” 林方开口道。 如今问题只是怎样成功突破方水街,都不用多想,府外必然是十面埋伏。 “属下以为这种情况兵分两路,或许突围机会更大。” 林方继续说道,一边说,一边观察林末神情。 “嗯,待会突袭,我与君阳先行从正门突袭,你们听到声响往后门走,五人成队,境界高,战力强者带队,相互呼应。” 他点头,随后转身看了眼林君阳,见其轻轻垂首,便放下心。 “这,先行突围必是众矢之的,会遭到围攻”林方一怔,连忙开口,却是被林末抬手打断。 “我是管事,听我的,你现在去集合所有人,此时起,不许任何人脱离视线。” 他拿起置于一旁的霸王枪,枪杆横亘身前,视线移动,最终枪尖对日,微微挥了圈,立于身旁。 “已经很久没畅快淋漓地大战一场了,众矢之的吗?呵。” 他叹息一声。 随手将身上的黑羽大麾脱下,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大块坚实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赤色鳞纹如有生命般在蠕动。 略微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伸手朝林君阳招了招手,两人走出厅堂。 “怕吗?”林末问道。 “有你在,难不成还会让我死?” 林君阳一脸平静,听罢嘴角勾起,诧异地看向林末,随后笑道: “待会注意着点天上的动静。” 林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唳! 头顶中传来一声鹰啼,惊空遏云。 方水街上。 林氏别府,封闭已久的漆红色实塌大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身影。 为首的男子面容粗犷,猿臂熊腰,身材高大,墨发随意地披肩,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手里持着一杆夸张的,近两米多长的黑色霸枪。 枪尾曳地,擦出闷闷的声响,一听便异常沉重。 身后一人则长相普通,长发束成马尾,面无表情,背后负着一兽骨长弓。 长街依旧热闹,好似一潭湖水,并未因两颗石子的进入激起波澜。 林末扫了一眼门口照常来往的行人,叫卖的商贩,嘴角勾起,噙出一抹冷笑。 他就与往常一样,出门,站在路边,等待这远处的马车驶过后,悠悠往北城门走去。 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烟火气依旧 ,一切如常。 可下一刻,街上数十人心跳都同时加速。 铿锵! 连绵不绝的拔刀声汇在一起,如惊蛰后的第一声春雷般炸耳,刀光汇在一起,甚至映亮了半条街。 杀声在刀光枪影中响彻。 只见行走的商贩,方才还在叫卖,下一刻便摊子一掀,钢刀在手,手臂登时粗了一个围度,身子如飞猿般跃起; 街头的艺人,口中还念叨着吆喝的好话,刹那间,直接从长凳上跳起,手里的巨石抡圆了朝长街中心砸去,叫卖的看客,抡锤的兄弟,一个个也沉默寡言,直冲而去。 眨眼间,林末抬头,映目皆是刀光,入耳尽是杀声。 似乎十余米宽的长街,无一处立足之地。 为了此处围剿林府,周胜军参谋部做了太多的计划,考虑过种种局面,方才布下如此阵势。 有资格参与这次长街围杀之人,最起码也是炼骨境军士,还必须有战场厮杀经历,一个个敢杀敢拼,远超同阶游侠儿。 甚至每个军士所站立的位置也有讲究,暗合杀阵,一旦不能第一时间脱离,便会遭遇连绵不断的袭杀,乃是周胜军中谋士这几年才创出的军阵, 名为刀雨,刀阵绵延,杀机如雨,最适以多击少,以弱杀强。 只是 林末并没有选择躲避,反而霸王枪直接砸入地面。 嘭! 噼里啪啦! 淡蓝色,手臂般粗细的雷电猛地在其周身附近不断炸开。 “如果只是这个程度” 不知何时,林末披肩的黑发开始无风自起,在电弧中飘散,眸子瞬间变成淡金色,身上的赤鳞也慢慢攀附至半边身子。 “那么是谁给你们的勇气,站立于此?” 话音刚落,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出现狰狞的神色,原本砸入地面的霸王枪瞬间高高举起,恐怖的雷电盘绕其上, 下一刻微微收缩,紧接着轰然炸裂,疯狂往四周蔓延。 瞬间,枪杆一抽,砸向四面八方悍不畏死冲过来的军士。 难以看清的极速,粗大的霸王枪在此时消失,只余下黑色枪影,无俦的巨力裹持下,掀起霸烈的枪风,携带着难闻的焦味,以及肆意发散的雷电。 轰! 人影翻飞,楼宇塌陷,青石砖所修筑的街面被犁出一条深深长长的沟壑。 长街之上只剩若有若无的呻吟,以及刺鼻的肉焦味。 远处一处高台,林君阳蹲立于其旌旗之上,一手拉弓,一手搭箭,借由天空中的眼睛看见尘雾中的身影, 他微微松了口气,站直身子,不由嘴角抽了抽,身子微颤,眼里满是惊骇。 ‘结束了?这未免,未免也太轻松了?’ 他自然知道林末的境界,之前不过炼骨境,如今突破了,也大抵只是沸血境。 可是常规沸血境不过几千斤的气力,怎么能打出如此大的威势? 还有那招手即来的雷电到底是什么? 林君阳有一肚子的疑惑, 看着地面上近十米的沟壑,更是头皮发麻。 即使远远看着长街中心的那抹身影,他都感觉心底发冷,强大的野兽本能下,甚至于肌肉都在发颤。 ‘还好是自己人。’ 他松了口气,暗暗道。 可下一刻,心态忽地一紧,猛然转头往长街另一头看去。 远处走来两个身影。 林末表情不复之前的狰狞,重新恢复了开始时的平静。 他这时获得第二天赋,青龙形态后的首次出手爆发。 比起近半的巨力增长,身体强度的暴增更为让他欣喜。 此时的他,身躯外,不,应该说内部也是,好似多了一层膜。 在没有外来力量没有能打破这层膜时,他这具躯体便是坚不可摧的。 极大地让他适应了霸王命格所疯狂暴涨的力量。 而且所获得的雷电之力更为让他欣喜。 暴裂,僵直,以及目击,再加上攻击距离的加长,一招‘雷鸣八卦’对于普通武夫简直是绝杀。 林末将霸王枪砸地,体内气血如江河般奔腾,磅礴的力量流转,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消耗有些微大,暂时不能作为常规手段。 “看你的样子,,他们也算起了应有的作用。” 这时,一个清澈干净的声音,突然从远处飘来。 下一刻,两个身影出现在远处。 一僧一道,都有近两米高,尽皆身材魁梧。 实际上,但凡武道有成之辈,如若不是修练特殊功法,大多体 格强键,身材高大。 这是因为随着武道境界深入,武夫骨髓,经络,肌肉,就质量而言都远超常人,因此体态健硕也是正常之事。 不过这两人给林末的感觉很不一般。 两人光是站立于此,便犹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炬,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尤其是左侧的道人,其目光冷厉,被其注视,竟给他如刀割般的感觉。 “死伤的有点多啊,感觉回去又要被周道蔚苛责了。” 头顶香疤的僧人看着长街上的惨状,有些苦恼地挠头说道。 “怕什么?你我两人任期已满,不日便能回宗,管他作甚?”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丝毫没将林末放在眼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百山 明明时至正午,应是太阳正烈时,偏偏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团云彩,遮住光亮,使得天色晦暗。 呼! 大风趁势刮起,碎雪夹杂其间,吹得远处的酒楼旌旗烈烈作响。 “我不信佛,不信道,两位为何挡我去路。” 林末面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冲身前二人沉声问道。 此时,他体内气血正疯狂流动,恢复着方才损耗的气力,呼吸间,甚至热气与碎雪交接,汇成一条条白气。 这时两人也停止了交谈,相视一笑,随后看着林末,眼里满是戏谑。 “贫僧青鈡,见过施主。” “贫道连重,见过施主。” 两人一齐大喝,发出如狮嗥虎吼般的声音,音浪四窜,震得空中雪花都散开数分。 林末心中凛然,只觉周身呼吸都有些不畅,气血流转速度一度停滞。 “林氏林君末?果然有一副好筋骨,贫道五成功力下碎金吟,足以将寻常沸血境武夫吼得七窍流血,竟只堪堪撼动你周身气血一瞬。” 左侧的连重道人轻叹一声。 “这般天姿,这般强劲的气血,即使是宗里也是少有,如若以往,贫道即使得罪周道蔚,也愿接引你入宗, 可是,可是为何你要将兵儿给生生打死?” 连重声音到后面忽然变得尖锐,原本和善的脸庞变得极为可怖,眉心的淡褐色印记颜色愈加之深。 他上前一步,宽松的道袍瞬间鼓胀,自袖口中滑出一把钢刀。 呼! 下一刻,竟然直接落在林末身前,之前留在原地的只是一个残影! 铿锵! 枪剑相接,猛烈的碰撞发出难听的声响。 连重头上的道冠不知何时散落,头发披散,双眼已经布满血丝,直直地看着林末: “古话有云,血债者当以血偿之。” “你用这把刀杀的兵儿,那么,贫道便同样行事。” 话音刚落,其便自林末眼前消失,与此同时,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 连重竟瞬息出现在他身后,一刀狠狠地劈下。 刀刃上萦绕褐色的光影,恐怖的力量甚至将空气都划开,贯耳尽是风的呜咽。 铿! 林末右手持枪尾,急速向后荡去,原本便粗大的手臂,瞬间鼓胀一个围度,雷电出现在枪杆之上,瞬息转身,往后砸去。 “立命者,立性命之本也,上古间谓为武道之始,你以为只是单纯的力量与速度?” 空气中传来连重冷淡的声音,其好似重新恢复了冷静。 嘡! 长街上只听见一声脆响。 林末还没来得及发力,枪杆便陡然一轻,人影再次消失。 “听闻你天生神力,一向以力大自居,那么现在,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横山掌!” 无声无息,连重出现在林末左侧,手掌挥动,空气中隐约可以看见重重叠叠的山嶂于其身后。 噗! 恐怖的劲力竟催生出一道波纹,意劲凝为实质,仿若真拍出一座山般,将空气压塌,一下子朝林末肩膀拍去。 嘭!! 直至沛然大力加身,林末才发觉连重的身形。 下一刻,他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击飞出去,瞬间离开地面,处于无法着力的状态。 “第二掌!” 明明林末还在空中,连重却突兀地再次出现在其上方。 低头看着其,面无表情,翻手下盖,依旧是左肩相同的位置。 他自然看出了林末具有一身不知如何练就的,完全不符合其境界的金刚身躯,可以说刀剑难伤,水火不侵。 即使他这等境界的横练高手也不过于此。 换作平日,他倒还有兴趣探寻一二,可是如今,他只想将林末废掉!杀掉!以报心头血恨。 似乎想到痛心之事,连重呼吸更加粗重,眉心处的印记甚至开始泛红。 “秘技,百山之术!” 噗! 其眉心处的褐色印记终于炸开,最终化作一个山峦样式,褐色的意劲覆盖全身,身后的巍峨山影凝实了一瞬。 噗! 连重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肉眼根本无法识别的残影,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白烟。 嘭!嘭!嘭! 只见其连续轰击,或用掌,或用肘,身体各个部位都成了最锋利的武器,雨点般的攻势纷纷落在林末身上。 空中,伴随着噹噹肉体碰撞声,林末不断翻飞,根本没有落地的时机。 由连重轰出的重击,其所携带的意劲之大,质量之高,甚至于空气中打出一道道波纹。 冲击波之烈,周围的酒楼建筑都在疯狂摇晃,窗户,栏杆,更因此炸裂,留下一地狼藉。 “竟然连百山术都使出来了,看来真是,丧子心切啊。” 一旁的青鈡见此脸色复杂。 他是知道的,胡兵虽然名义上是连重的侄子,实际上却是其年轻时与嫂嫂私通所生的私生子。 原本私生子也好,侄子也罢,并无所碍。 毕竟对他们这等层次的人物,子嗣确实易得。 可差就差在连重修炼千山宗,以百转千回诀冲击立命时,恰好凝练百转意劲时,意劲血气相融,冲突了体内五枢维道,导致阳气过盛,阴阳失调,无力蕴命。 这唯一意外所至的孩子自然宝贵的紧,哪料 ‘倒是可惜了这个练武苗子,假以时日,或许又是一个林钊。’ 看着一直被狂力击打,却连血都没喷半口的林末,他不由轻叹一声。 他与连重两人都为立命境第三重,六腑蕴养圆满的武夫。 练满五脏六腑,自成一体后,武者一呼一吸所吸收营养的效率远超普通武夫,因此力量,速度,意劲,都会处于一种暴涨的阶段。 这时起,其实已经算是非人了,一举一动金刚之力,只待意劲凝为实质,便可成宗师之境。 别说对付肉身境小辈,就是击打同为立命境的武夫,也是压着打。 根本不是一个境界,没有半点悬念。 可就在这时,局面忽地出现变化。 呼! 远处,恰好在连重身形重新出现之时,不知从哪射出一道白色骨箭。 骨箭撕裂空气,箭体与空气摩擦,引出一条狰狞的火线,惊人的箭速甚至压出一道气浪。 昂! 一声奇特的兽吼! 趁着连重停顿的瞬间,空中的林末张口怒吼。 他身子猛然拔高,肌肉鼓胀,身上的赤鳞已经几乎覆盖全身。 ‘大威天龙?’ 青鈡心底失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万舍通禅 赤县九州,苍茫大地,各式功法,其实皆有来由。 只是部分法门渊源流传,时至今日,历久弥新,部分真功掩于岁月,近来才得以出世。 如灵台宗传承久远,乃上古年间小灵台寺分支,相继融合过多家传承,其中灵台一脉佛法真功无数。 但除了根本经法灵台真我本愿经外,最强不过天龙八部法 有佛偈云:见身无实时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心,遥知法会灵台在,八部天龙礼我言。 其中灵台真我本愿经修的便是度世心,以真我求本性,许世间之宏愿,度众生至极乐,还微见于灵台。 是真正的佛陀证道经。 而天龙八部法练的则是降魔身,取贪嗔痴三毒练身,八部众为形,我佛慈悲亦有金刚之怒,降魔杀生确是救苦护生。 则是威猛刚铸的金刚菩萨法。 在灵台宗里,每任宗主只会在三脉传承中选择。 其中灵台一脉则轮番是灵台经,天众法,龙众法传承人。 只不过如今岁月磨砺,上古年间久负盛名的八部天龙法传承者却了了无几,没想到在这竟有一道遗脉? 青鈡只道世事离奇,看着场中出现变化,心里却再也没半分紧张。 “所以说,你的依仗就是他?” 连重道人的左手出现蛛网般的血痕,滴滴暗红色的如宝石般落在地面。 那满是裂纹的骨箭被其牢牢地抓在手中,手中百山劲微微流转,顿时便化作一堆骨末。 最终风一吹,消散在空中。 即使是在最恰当的时间射出,甚至留意到他意劲流动最薄弱之时,但弱小终究是弱小,蝼蚁之力岂能撼树? 连重微微转头,一个黑点瞬间连续跳跃,遁入周边建筑中,不知去哪了。 倒是滑溜。 连重收回视线。 林氏林君阳,擅箭者,有鹰视,曾一箭杀立命。 他心里一瞬间信息流转,与最开始时自林府走出的第二人对上,顿时便知道射箭者是谁。 不过却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比起林末给他的威胁,其根本算不得什么。 全力的一箭虽然有些诡异,可威力再大,若无人牵制,根本摸不到其身影,更何况一个方才气血境的小辈,全身意劲累积,又能有几箭? 关键是此人啊。 他看着此时的林末。 其身材已经膨胀到三米左右,衣衫早在方才的打斗中爆开,磐石般的肌肉上开始覆盖青色的鳞状花纹。 额头处,甚至生出一对白角,伴随着淡淡的电弧缭绕。 就气息而言,比之方才强大了数倍,一时间就连连重,也有些叹为观止。 必是一种难得的秘术。 “若是真给你十年时间,或许真能与我死战一二,可惜如今” “你拿什么和我斗!” 一声暴喝。 连重直接将手里的钢刀丢到一旁,再也不意气用事,搞什么用这把钢刀血债血偿。 普通材质的兵器,即使经百煅磨砺,对他们这个级数之人依旧无用,甚至还会削弱战力。 此时即使不想承认,他也真正开始正视林末。 “纳百山以聚江海,锁血炁方镇万物!” 他厉喝一声。 轰! 一声炸响。 无数淡褐色的气流开始以连重为中心朝四周喷涌,最终形成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巍峨山影,一道粗大的血气狼烟贯彻山间。 他一步踏出,地面轰然一震,周边的建筑都跟着摇晃了摇晃。 头顶一座小山更是刹时坍塌,而其身体紧接着暴涨一寸,气势更显巍峨。 再一步,又是一座山影塌没,身形再次暴涨。 一连六步,转眼间,便成了同样三米多高的巨人,头顶山影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淡褐色的气雾缠绕在身间,犹如天神。 “死在我山寻道人连重手里,你不算冤枉!” 连重声音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粗重中带着一丝尖锐,犹如打雷般贯耳。 他一掌拍出,甚至还未近身,便有淡褐色气流跟随,打出一道破空掌力,恐怖的波纹在空气中漾起,传来噗嗤的声响。 自骨箭射来,决定全力出手,一系列过程不过两息时间! 他深知如今天地异变,界域破裂大势所趋,赤县生有不少真正的天才妖孽。 而对付 这等人物,宗门里早有经验之谈。 若能求和,则尽早求和,以结善缘; 若已成死敌,务必以雷霆手段击之,不能留给其任何缓冲突破时间。 否则,轻则对方战斗突破,实现逆袭;重则天降灾祸助之,实现改命,变数太大。 所以,他甚至不惜损耗,提前动用宗师手段,施展秘术,势必尽快暴杀林末。 另一边。 林末却是没有任何心情打嘴炮。 虽然方才一系列袭击并没有让他受伤,但连重每一击都将其气血流动打断,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难受。 此时身前劈空掌力刚烈,其后一只淡褐色的巨掌如上古神印般直直袭来。 他猛地一吸气,双目圆睁,淡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化作竖瞳状,手臂肌肉急速膨胀,皮肤完全变成藏青色,鳞片覆盖其上,一齐往上迎去。 嘭! 一声闷响! 狂卷的气流甚至将以林末为中心,两侧的地面碾碎。 一大两小的手掌猛然碰撞,如角力般互不退让,淡褐色的气流与蓝色雷电不断接触,在空气中发出炸响。 而接触的瞬间,除了沛然的巨力袭来外,还有一股厚重纯粹的恐怖劲力透过手掌,进入他体内横冲直撞,想要将遭遇的一切通通摧毁湮灭。 初生不久的如来劲,稍稍反抗了一瞬,便被直接冲垮。 好在他体内近来凝练出的血膜十分坚韧,恰恰抵住了不断穿梭突击的这股劲力,只是影响了些气血流动速度。 可是还未等他稍稍松懈,身前的连重道人却是轻声一笑。 “这一掌接住了,那这一掌呢?” 连重声音瓮瓮地说道。 其左手高举,褐色意劲灌注手掌,五根手指粗大如石柱。 下一刻,空气中只留下一道白烟,巨掌移动速度太快了! 嘭! 他身子前倾,右掌依旧在与林末角力,左掌却直接倚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印在了其身上。 轰隆! 林末身子顿时如被雷劈般,猛地一颤,身子微微后仰。 “终于结束了。” 连重轻叹一声。 刹那间,身边的淡褐色气流颜色越来越淡,空出的左手却是没有停歇,闪电般疯狂出掌,接连击打在林末身上。 于林瑜县积累了三年的地气,几乎一朝耗尽,每一击配合百山劲,足有超过二十万斤的力气,即使一块玄铁也能被生生打碎,更何况是人。 连重缓缓收回左掌,一直抓着林末双手的右掌也准备慢慢松开,眼里满是复杂。 按照以往,出生于瑜川的天之骄子,大概率是会拜入千山宗的。 若无此次事件,两人必然会成为师兄弟。 再加上家乡同一处,或能坐下共饮一杯好酒,谈论追忆三江交汇时的壮阔,怀念八百里瑜川的风情,成为至交。 毕竟,他对于天才一向十分仰慕。 可惜没有如果。 连重轻吐一口浊气,想要收回右手,可突然脸色一变。 他的右手,宛如被钢铸般,镶嵌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林末原本后仰的身子无视重力般慢慢回升,最终直起,淡金色的竖瞳平静地看着连重。 没有一丝波动。 “开始还以为你在留手,没想到” “你的拳头确实没劲,” 刹那间,林末半边脸瞬间石质化,变成平安喜乐般的慈眉善目状,另一边脸则狰狞可怖,如要择人而噬。 下一刻右腿猛地一抬,瞬间往前一抽。 嘭! 一圈波纹瞬间炸开。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 连重腰部猛地一颤,出现淡淡灰色。 他神情凝住,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其站立之处,街面更是下沉数寸。 下一刻,林末半边脸则愈加疯狂,右腿全部石质化。 嘭嘭嘭!!! 无数条腿影如狂风骤雨般,攻击频率太快,空气中只剩下一道道残影,将连重笼罩于其内。 与此同时连重腰部的石灰色愈加之重,身子惊奇地动弹不得,只能癫狂地看着林末。 他根本无法接受,受他一连串重击的林末会一点伤都不受,而其拥有的诡异石质化,更是能让他意劲凝滞,无力有效回防。 肉身境能力敌他这般的半步宗师? 不对!若是像一开始一样,以强绝的速度碾压,最后以点破面,赢得一定是他! 最重要的是,不能硬刚! 他偏过头,朝一旁的青鈡看去。 还有希望!因为,他不是孤身一人! 果然! 远处的青鈡身形瞬间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三米外。 只见其上半身肌肉瞬间膨胀,右手高高举起,膨胀速度更甚。 最终,化成一条由无数粗壮肌肉条绞连而成的巨型肉臂,粗大的褐色血管甚至冒着腾腾热气,将空气都烧焦了般。 “万舍通禅!” 连重脸色一喜。 这是青鈡绝技。 刹那间,他表情凝固。 巨臂,从其身上穿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龙众部 “为,为什么?” 连重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怔怔地看了眼足足将其整个身体洞穿的肉臂,低声问道。 他此时想要转身,却根本无力办到。 耳朵,鼻子,眼睛,嘴巴,七窍之间,暗红色,滚烫的血液正在疯狂流出,霎时间便将整张脸打污。 灵台宗万舍通禅,乃是护宗神功,八部天龙法中迦楼罗法的秘技。 一击中,万舍燃,禅意自生。 此时他五脏六腑,血肉筋骨,尽皆被燃烧殆尽,可以说药石无医,如今还能活着,纯粹是内天地自成后强大的生命力支撑。 回光返照罢了。 只是,只是他想不明白,两人相识三年,也算酒肉朋友,为何会平白无故痛下杀手? 难不成,关系像兵儿与他一样 他回想林末与青鈡的体型,眼里最后浮现一片了然,意识慢慢消失 “连重这厮果真脑子坏掉了,最后竟然没恨我?不过那怪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倒是怪瘆人的。” 青鈡手臂一震,粗大的手臂上纠缠的肌肉,如有生命般疯狂扭动,点点赤火升起。 慢慢,连重的身体哗的一声燃烧起来,眨眼间,化为灰烬。 没有同等意劲抵挡,在强健的躯体在他的迦楼罗炎蚀下,也只是燃料。 感受着体内更加雄浑的炎蚀劲,青鈡脸上慈悲的神色愈加浓郁。 下一刻,其身子一闪,略微后退两步,退让出一个安全距离,笑着看向林末: “林施主不用担心,贫僧不是你的敌人。” 林末没有答话,只是略微后退了半步,甚至半边的石佛脸都未解开。 主要眼前之人行为太过,太过邪异。 明明与连重道人一同前来,可关键时刻,却直接送其上路,一声招呼也不打,简直太过爽利,而且实力,似乎比连重还强 想起那鬼魅的身影,以及足足有两米长,单根肌肉便如常人大小,更是似乎具有焚噬特效的肉臂,林末不由瞳孔微缩。 心中已经在思量对策。 青鈡一愣,缓缓将局部迦楼罗化解除,右手恢复正常,轻声道: “林施主不必惊疑,若是你如我一样突破金刚之境,别说百山劲孱弱到极致的搬山态,就是千山劲圆满的移山态估计也不敢硬接你一记龙天喰, 毕竟,您可是龙众啊。” 说到最后两个字,青鈡脸色浮现难以形容的狂热,看着林末的目光,如看待某个珍宝。 “”林末无言,只得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为何青鈡为何会这副反应,或许是疯了,认错人了。 但此时,其就算是疯了,他能做的也只有配合其认真表演。 方才与连重的那一战,他虽然没有半点伤,身体还想战斗,但气血,精神却已将所剩无几。 这是他头一次产生如此空虚的感觉。 身体仿佛被掏空。 而见林末未答话,青鈡却也是没恼怒,反而眯着眼认真道: “如今灵台一脉本愿佛主还未有传承者,上二部中,天部众如今不过肉身境,全靠上一任天众尊支撑,至此三脉决策中地位愈加之低, 若林施主能以龙部众之名入主灵台,成就龙众尊之位,必能使老天尊大感欣慰,续我灵台一脉三百年薪火。” 说罢,期待地看向林末。 林末一愣,沉默了片刻:“此事之后再说吧。” 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青鈡的神态。 青鈡了然,看向林末,点点头: “即觉即显,即障即尘蔽,无障不显,了障涅槃。 如今天将生异变,各路诸侯皆有心思,玉侯虽自诩忠于本家,可兵强马壮,势力滔天,乱世之中,真龙气显,淮州难免大掀波澜, 我在灵台宗静等师兄破障而归。” 说罢,微微行礼,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却是在百米之外。 这是灵台宗神足通。 ‘龙神八部齐至,金刚护法之怒,佛陀亦不敢轻,更何况此任龙力全然不可思议。’ 他心情大畅,甚至忘记了去向周道蔚复命,直接往淮平灵台宗福地遁去。 留在原地的林末,看着青鈡身形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林君阳也及时赶到。 见其轻轻拍手,一只飞鹰从天而降 北城区,周胜军衙门。 雪花依旧在下,老天爷近来却是越加勤快了,往年只会烧裂大地,冻皲山林,此时却是薄雪飞落,保土暖地,积水利田。 无愧于司天监言:瑞雪兆丰年。 此时周道蔚正与文常清于院中煮茶赏雪。 面前的红泥小炉中,由最近新出灵谷所酿造的米酒微微泛起淡绿色细渣,细如绿蚁,酒香甚至冲淡了寒意。 “按照时间,余栩他们应该到了吧? 这下林远天遭遇由林瑜城一众势力编组的联军,必定会陷入尴尬的境地,进退维谷,苦楚自知, 若是撤走,一腔孤勇来,人没拿到,灰溜溜走,没面子,威望掉一地;不撤走,更是尴尬,虎头蛇尾,哈哈。” 他轻斟一杯酒,浅饮一口。 如今只等崔德龙与联军汇合,便是一切收网之时。 想到这,他更显惬意,对着身旁的老人,举杯道: “下次不知何时才能与文公一同以雪下酒,品这新酿的绿蚁了。” 语气有些怅然,眼神却极为兴奋。 “报!” 这时,一个军士迅速地从院外冲进,两股战战,神情惊恐。 “都统,城外,联军败了!余栩,燕晨两人,尽皆身死” 轰! 一条粗壮到极致,十数米长的血气狼烟猛地自城外升起。 紧接着,又是二十几道狼烟震颤,跟随。 眨眼间,北方的天空被二十几道血气狼烟给直接照亮! 红了半边天。 “扑棱!” 周道蔚脸色难看地直接站起,桌上新斟的绿蚁酒倾倒而不自知。 文常清在一旁,见此景,心中微叹: “出大事了。” 林瑜城外。 “林远天!你要干什么啊!”崔德龙愣住眼珠子,大声咆哮道: “你知道你林家现在的行为是什么性质!携众冲击城池,是造反!是要被移九族的!连风行十三盗都不敢如此行事,你怎么敢!” 他已经收到消息,林远天一刀便将余老四与烈虎武馆的余老虎给砍死了。 而这两者实力,一对一他有把握,可一对二却得逃,可想而知林远天的实力有多强。 他怀疑,其甚至已经突破那个境界了。 如今最好拖至周道蔚带人来,他不敢赌林远天敢不敢杀他。 “造反?那便姑且是吧。” 林远天身上披着一身虎皮大麾,骑在一头高头大马上说道: “如今林瑜城内,林氏之人应该都死了吧!里面有我的长辈,兄弟,亲子,侄子。” 他语气平淡。 崔德龙怔了怔。 “离家之前,老子后事已经交代好了!如今林氏剩余人尽在大延山,你们有胆子就去, 今天,我却是要讨个公道,看看手上沾我林氏血的人到底能不能活!” 林远天怒目圆睁,眼里布满血丝,态度强势。 “你别搁老子扯一套!难不成你林氏之人违法乱律,被周胜军出手击杀,你也要动手?”一旁脾气更为周守成硬着脖子质问道。 “余老四已经下去见他爹了,多宰个脑袋不多,你说我动手不?” 话音刚落,林远天微微伸手,身旁林远光递上来一根长枪。 身后一尊数丈高的石佛出现,同样手持长枪。 “嘭!” 长枪射出,恐怖的气流压缩,旋成一道涡流,极致的速度甚至将空气引燃,异样的焦味下,一道流星穿过,眨眼便落在了周守成面前。 “还有,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佛虚相 猛烈的轰击,犹如天崩地裂般骇人。 李北城门近的居民区,甚至能感受到如地动山摇般的晃感。 林远天全力投掷的一枪,不仅打破了林瑜城久违的宁静,更向城中所有人宣告了他不惜一战的决心。 林瑜城北城区周胜军衙门外。 一个白衫中年人行至门口,其没有打伞,身上已经落满碎雪,披肩长发也染上白霜。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会发现,每片雪花落下,在接触中年人的一刹那便会突兀地裂开,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 而将至门口,中年人停下身子,往城外看去,看见赤红的半边天后,平静的脸出现波澜,眼里浮现一抹复杂,以及微微惊骇。 叹息一声,随后一步踏出,迈上台阶,步子沉稳有力。 北区衙门内。 周道蔚脸色阴沉似水,看着北面,语气坚决: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堂堂一县城池,被一乡下家族打到城下,无论是胜是负,林瑜城周胜军都已经输了。 他朝身旁的军士吩咐:“城里那么多势力该动起来了,他娘的,冲击城关便是造反,此时谁不出手,谁就是与反贼同一伙的共犯!另外” 他顿了顿,好像有些犹疑,随后语气果断: “派一支小队去大延山林氏族地一堂,让万青带队, 既然选择造反,那便看看能不能承受造反的代价。” 周道蔚语气幽幽,眼里隐约出现一抹赤红。 “道慰,有些过了啊。” 一旁的文常清皱了皱眉头,额头上的皱纹一根根凝实,轻声劝道: “杀鸡儆猴,猴儿们知道便好了,倘若鸡杀了,连鸡崽都不放过,或许会过犹不及,适得其反啊!” “乱世须用重典,沉疴还得猛药,你真能确定他们都知道,d一i识趣?”周道慰问。 文常清闻声愣住。 “天大地大,刀口上的道理最大!” 周道蔚俊秀的脸上满是煞气, “只有代价大到任何人都无法承受,才能彻底杜绝此类事情发生,一旦妇人之仁,以后遭殃的就是最底层的军士,最普通的百姓。 这一杀,杀的不是林氏区区几百口妇孺,因此不能留手。我要趁着这口杀气正盛,吓一吓这八百里间所有草莽客。” 说罢,便直接将身上的圆领襕袍褪去,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往屋外走去。 他不准备再给林氏一丁点机会,准备亲自出手,真正结束一切。 可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刮过,风速忽地变得急促。 风夹着雪,雪裹挟着风,将整座小院充斥,所有人视线都被模糊。 踏踏踏。 一串脚步声。 风雪中,一道孤寂的身影从门外走来,风吹雪落,将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勾勒得更为冷峻。 铿锵。 这时,一道悠扬清脆的剑吟在院中荡漾,剑气冲霄,一下子将所有的风雪都压下了般,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了去。 “道慰兄,你是否看见了我那侄儿?” 一句散漫的声音出现。 周道蔚脸色阴沉似水,一字一句道: “叶!上!人!你是在自寻祸端!”空气中温度瞬间上升。 叶上人负手而立,周身吞吐着无形的剑气,无边的落叶萧萧而下,给人秋季寂寥般的彻骨之寒。 却是没有任何回话。 最远处的文常清摇了摇头,不再看场中的两人,叹了声气,消失在了原地。 杀! 林瑜城外。 时值下午,原野之上,再无旁人,只有一声声竭力的嘶吼,以及刀刃拼杀声,混在在寒风呼啸之中。 身披黑色漆甲的周胜军军士,正在与林氏众人交手拼杀。 林氏之中,敢跟随林远天转战百里,一路自林义乡杀至林瑜城的,至少都是髓骨境武夫,而长期在山中猎兽,出手狠辣,凶性残暴。 而周胜军军士,更一个个练习军中杀法,膀大腰粗,配合默契,善于军阵,极难对付。 彼此交手,你来我往,两方势力一时间竟正好打了个相持。 不过周胜军倚着人数优势,以及军阵磨合,胜局正在渐渐逆转。 但所有军士脸上却是不见任何喜色,反而不时往远处一方战场看去。 那里 ,有一人身材高大,气势雄浑,身上出现石质触须,整个人笼罩于半座五米多高的透明石质佛像之中。 佛像只有半截身子,面相嗔怒,怒目圆睁,单面四臂,手持四把五米多长的石质戒刀,腰间缠绕绳索,在风雪中鼎立。 此人自然是林远天。 石佛身功凝练五脏六腑后,磐石劲将凝为实质,若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便能突破体外,开启佛虚相,形成巨大的石佛形包围本人。 石佛形之中,绝大多数攻击将无效,对于意劲也有极强的抵抗性,堪称石佛不坏身的进阶。 而每个石佛身功修炼者最终形成的佛虚相却都不相同,如林远天所练便为双面降魔金刚。 双面而四臂,常人莫能敌。 “若是这些手段,那便到此为止吧。” 林远天此时脸色苍白了几分,眼神漠然。 他右手抬起,身后的佛虚相立即举刀横扫,数丈长的刀芒压碎虚空,发出狰狞的气爆声,粗大的树木几乎碰着便断裂,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面前的崔德龙此时身子膨胀到了两米多高,周身肌肉凝结出漆黑色如玄铁,一个闪身,连忙避过刀芒,气喘吁吁地看着林远天。 周守成则突兀地出现在林远天十米外,此时其只有一只胳膊。 五指并拢,瞬间五条血色光影从其指尖探出,如蛇般刺出。 砰砰砰! 金铁交鸣之声。 血影突刺,佛虚相上出现五道裂纹,直接没入其中。 之后却速度越来越慢,在离林远天身上两米处时,再没有一点冲力,嘭的一声,变成五条梭状的物事掉落在地。 感受着体内寥寥无几的意劲,他脸上出现一抹绝望。 开始时,他们谁也想不到林远天真敢造反,对他们下杀手,以至于突兀之间,两人直接一人重伤。 更可怖的是,林远天实力之强,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秘技,竟然让他们大多数攻击难以奏效,而这种状态下,其简单一击便可开山裂石,好似无坚不摧。 即使练就一身横练功法的崔德龙硬接了一击,也吐了二两血,不能与之抗衡。 而早先派进城,求援的军士,更是迟迟没有消息。 以至于,看似周胜军凭借人数与质量,渐渐占据上风,实际形势却越来越危急。 他与崔德龙若是一方稍出差池,将林远天放了出去,那便是一场屠杀。 毕竟,再强的铁血军阵,单体实力差距过大下,终究是虚妄。 ‘望京那边正在研究一种新型军阵,已经出了不少成果, 听说能借助某些物事,能将阵内所有人气血,意劲凝聚于一人身上,更能实现类似伤害均分的效果,真正做到以弱击强,可惜看不到了。’ 周守成眼里满是疲惫与绝望,虽然早已凭借刺穴堵脉,处理了断臂伤势,但终究是权宜之计。 此时失血过多的他,甚至气血运转都成了问题。 他下意识看了眼另一方的崔德龙,轻轻地点点头。 其实他与崔德龙共事并不愉快。 毕竟两人共分野战一职,平日自然有摩擦隔阂,但此时却只剩同袍间托孤之情。 崔德龙好似也看明白了,怒目圆睁,嘴巴微张。 “林远天!受死!” 只见周守成怒喝一声,整个身子出现不正常的殷红,脚下一踏,顿时出现一个圆形凹坑,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竟然直接冲到了林远天身前。 此时,他皮肤已经皲裂,出现如陶瓷般的裂纹,裂纹深处是赤色沸腾的液体,似熔浆一般。 六腑境圆满,半步宗师的他,血影破体功运转到极致。 秘法!血影裂空破! 血影劲急速迸发,甚至顾不上左臂的伤势。 他只觉身体似乎要爆开,被撑得死死的,双眼都变成血色,渗出血泪。 “感受恐惧,体会绝望吧!血影破!” 周守成话音刚落,身上裂纹里的血芒愈加之亮,已经有无数细小的血毫自其体内逬出,牛毛般射向四周。 而就在其刚要炸裂的一刻,身前的林远天忽然消失在原地。 周守成身形忽地一顿。 心底忽地觉得一阵不妙。 “你在看哪呢?” 这时,一个声音自天上传来,脚下阴影越来越大。 他猛然抬头。 林远天却出现在身后,微微弓身,双手下压。 只见四把巨大的石质戒刀带着山崩般的气势从天而降,硬生生插在周守成身上,直接将其狠狠压入地面。 嘭! 坚实的地面在磅礴的力量下,硬生生被砸出一个两米多深的巨坑,底部是赤白相间的肉糜。 林远天重新站直身子,脸上又白了几分,眼神却更加冰冷,扫过不成人样的周守成,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接下来,他将视线落在远处的崔德龙身上。 “接下来该你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这种情形,越拖对林氏越不利。 “什么人!” 忽然,他猛地转头,看向林瑜城方向。 城门本来早关的死死的,此时却有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慢慢踱步走来。 “看来,还是来迟了。” 老人赫然是城中的文常清。 按照 第一百四十章 龙起 老人身上穿着黑中带金的漆甲,外面挂着赤色的罩袍,看样子六七十岁的模样。 “文都统” 林远天脸色复杂地看向文常清,身后的双面金刚佛虚相四条手臂微微放下。 他自然认得其是谁。 文常清,林瑜县人,担任林瑜县周胜军都统,主管政令已经三十余年了。 在位期间官道路桥完美,公田整齐开阔,其间无懒惰农民,甚至夜间打更人声音也响亮分明,名声甚好。 甚至对林氏也多有照顾 “今日之事,无关对错立场问题。” 文常清看了眼远处尸骸无存的周守成,又看了眼依旧在厮杀,双方不断有人倒下的外战场,叹息一声道。 周道蔚针对林氏的计划其实他是并不赞同的,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其计划可行性。 新政实施越快,越是利国利民,却唯独不利世家豪门。 因此推行间,必然会经历长时间的磨合期,反弹必不会小,这是利益双方不可避免的矛盾,而如今形势根本不允许这么长时间耽搁。 甚至于不止林瑜,其他地区同样在做类似的事,这也是这项计划最终被默许的原因。 害一人而救万人,对还是错,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或许他们错只错在,料到林钊身死,却没料到这个林远天实力突破,还比其父更显魄力。 林远天没有说话,微不可闻地咳嗽了两声, “都统自然明事理,那也省的林某多费口舌了。” 说罢,其微微站直身子,身后的双面金刚佛虚相四臂张开,眼中怒火再次熊熊燃烧,四把石质戒刀摆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架势。 刀阵,四方皆斩。 原是军中战场四人杀阵,如今被其一人施出。 “你若是现在就此罢手,我愿放你们离开,退出瑜川前,不开一册海捕文书。” 文常清认真地说道。 林远天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 瞳孔猛地收缩,出现大片血丝,身后的石质触须又增多了近半数,身后的佛虚相更为凝实,变为六米多高。 林氏为何能短短几十年便能从山野村庄,发展到如今地步? 单纯只靠一门神异真功,只靠一林肉桃树? 靠的是那自穷山恶水中走出,敢与天斗,与地争,谁也不服的精气神啊。 他缓步向前,一点点朝文常清靠近, 若是让家中族老知道,知道一家子侄被坑害,没有讨回公道,最终还得背井离乡,以避罹难,怕是他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林氏先祖吧! 他最终奔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神色狰狞。 “杀!” 只见粗大的石质戒刀劈下,带着山崩地裂的势头,犹如陨石天降般,直接斩向文常清。 能于林瑜城中主管政令几十年,压服豪族武馆,地痞无赖的,绝不可能是弱者,林远天自然选择先下手为强。 文常清见此却是不急不缓,反倒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身上赤色罩袍散落在寒风中,漆甲也一同掉落。 只见其踏前一步,原本枯瘦如青竹的身子猛然间肌肉化,巨大化,眨眼便浑身肌肉虬结,粗壮的肌肉束像龙蛇般盘踞于身上,呈现漆黑状,身高足足暴涨到三米多! “我喜欢你的气魄!” 他微微扬手,一把两端带刃的三截棍出现在手中,略微躬身。 嘭! 下一刻身子瞬间暴起,原地只留下两个深坑。 文常清不闪不避,直接冲天而去。 噹! 巨大石质戒刀与三截棍的月刃碰撞,两者僵持,如在角力。 恐怖的劲力从戒刀上如潮汐般不断压向文常清,生生使其双腿不断弯曲。 但他并没有丝毫惊慌,反倒咧嘴一笑,出现一抹疯狂。 “果然有一股子好力气!” 下一刻, 只见林远天身后双面金刚空出的三只手,同时手持戒刀顺势向下竖劈,全然没有半点前摇。 恐怖的劲力加持下,戒刀如开天铡般轰然落下。 风雪在这时都被生生压开,卷出一道气浪。 噗! 数滴血水飞溅入空中,浸染上几朵碎雪。 文常清一个侧身,躲过劈砍,没有在意脸上由气劲所留下的伤口。 他双手持棍,身子霎时间如失去 重力般,铰链以戒刀为支点,一个飞跃出现在另一侧,借着身子急速跃动,另一角的月刃疯狂颤动。 只见其瞬间被漆黑色的诡异意劲浸染,与这周遭洁白的雪花格格不入。 嗤! 月刃一下回劈到佛虚相中,竟如切豆腐般,直接划开了石质金刚身,随后链条在哗啦声中疯狂伸长。 月刃急速转动,瞬间飞出! 唰! 一朵血花绽放。 林远天微退半步,脸上多出一道血痕,眼里充满忌惮。 比起普通的刀枪剑棒,越是奇门的兵器,若能擅使,威力便越发之大。 原因便在于其诡秘莫测的属性身上,稍不注意便会上当。 “你找死!” 突然,林远天神情变得狰狞,身后的双面金刚猛地转头,露出了另一面。 那是一张诡异的笑脸,嘴角勾起,笑容慈悲,双眼却是冷漠无比。 只见佛虚相一只手臂高高举起,戒刀作投掷状,笑脸金刚左眼瞬间闭上。 噗! 戒刀飞出,白日流星般,近乎要破开音障,在空气中留下一条白烟,弥漫开异样的焦味。 远处,借着文常清将林远天缠住,崔德龙直接选择远离主战场,屠杀其余林氏族人。 一方面减轻周胜军压力,一方面也想着使得林远天分心,来为文常清奠定胜局。 此时,他巨大漆黑的手臂,正宛如巨石般,一下将一个沸血境的林氏族人脑袋拍碎。 面无表情地将手上沾着的血肉,碎骨甩了甩,身形飘忽,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一个六腑境界圆满的半步宗师,在这种最高不过五脏境烈度的战场中,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偷袭之下简直无往不利。 短短十几息,死在他手里的便有三位沸血境武夫。一位气血境武夫! 尽皆一击杀死,毫不拖泥带水。 而崔德龙很快便搜寻到下一个目标,正是如今林氏情报堂堂主林远文,其地位在林氏中足足能排进前十。 实力高达五脏境,若能击杀,几乎能改变小范围的战局。 毕竟其一人便牵制住了一名五脏境加一名气血境的军士。 他悄然遁至林远文身后,趁着其刚刚对轰的刹那,猛地一步跨出,一拳朝其后背直接轰去。 噗! 林远文反应自然极快,条件反射便身子猛侧,同时后背肌肉猛然鼓起,浮现出石质光泽。 但可惜仓促之间,加上境界差距,根本挡不住崔德龙的偷袭,直接被一拳打得踉踉跄跄。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而就在崔德龙想要补刀时,其只感觉心脏猛地一颤,紧接着头皮瞬间发麻,下意识回首。 恐怖的空气呜咽中,巨大的石质戒刀速度越来越快,体积却愈加之小。 最后变得与普通戒刀一般无二,猛地划破虚空朝他射来。 他想要逃,却发现身子如失控了般,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戒刀在视野里越来越大,最终占满整个视野。 噗! 一声脆响,崔德龙胸口瞬间出现一个大洞,甚至可以从中看到烧焦的血糜。 一声脆响,林远天右臂刹那间飞落,掉在了十余米之外,血如泉涌。 “虽然胜之不武,但终究是老夫赢了。” 文常清手中提着月刃三节棍,两手各握一刃,脸上浮现笑意,低声说道。 其中一刃上还沾满赤色血液。 高手对决,分秒必争,容不得半点疏忽,更何况是分神? 方才他抓住时机,直接一刀便削去了林远天一条胳膊。 下面,便是脑袋了。 “是吗?老头儿。” 林远天脸上已经惨无血色,右眼更是紧闭,其间留下暗红色的血泪,整个人状如恶鬼。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咳咳” 他身后的善面金刚另一只眼同样缓缓阖上,与此同时,左眼也开始流下血泪。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双面金刚手中的三把戒刀瞬间消失,声障骤然被打破。 噗噗噗!!! 三把正常大小的戒刀直愣愣插在文常清的体表,将其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其脸上笑意还在,双眼神采却慢慢消失。 林远天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身后的佛虚相不知何时消失了,看着场中还在厮杀的两批人,踉跄着想要直起身,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噼里啪啦! 忽然远处一道电光闪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他隐约看见一只青色巨爪从云中探出 (本卷完) 7017k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传承 林瑜县志: 时大周齐光四十七年十二月,有林义林氏偷盗公田灵源,信漏,恼羞冲县城,时乌云如墨压城,有龙起于天穹。 见昏天黑地,风方益厉,震山撼岳,拔木发屋,煌煌龙声中,林氏大逃。 润实的毛尖,轻轻点下最后一笔,一只大手,取下独属于林瑜县的文印,重重叩下。 “大人,您看如何?” 两鬓泛白的中年人小心地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墨迹,随后将县志递给坐于窗前一身黑衫的周道蔚。 此时的周道蔚面容不复之前的从容,右臂上拴着条白巾,半倚在窗边,神情平淡。 听到唤声后接过县志,一眼扫过,点了点头。 “就此封存吧。” “是。” 中年人重重点头应声。 他年轻时是望京府学的学生,如今担任林瑜县县志分修。 “大人,该上路了!” 这时,院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他下意识望向窗外。 屋外立着两个身穿黑色漆甲的魁梧军士,左肩则镶有一只银色虎头。 尽皆面容肃然,天落飞雪,还未上其身便化作白气,一看就武道有成。 窗边的周道蔚闻声轻轻点头,翻身便跃至窗外,整理了下衣衫缓步向前,神态从容。 为首的军士面容复杂地看了眼周道蔚,犹疑了会,轻声说道: “文都统他们今日下葬,你,需要去看看吗?” 周道蔚身形一滞,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看了眼栓有白巾的左臂,发觉有些松散后,小心扯了扯,将其系紧,随后摇头: “我哪有面目见文兄?下次吧。” 说罢,先一步走出院落。 刚迈出,却发现院落外却立满了手缠白巾的周胜军军士,乌泱泱一片。 尽皆沉默寡言,低着头,而一听见脚步声,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周道蔚面色如常,像往常一样,点了点头,依旧往外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恭送都统!” 不知人群中谁先吼出一声。 “恭送都统!” “恭送都统!” 声音此起彼伏,如雷轰鸣。 周道蔚一怔,停下身子挥了挥手,却似没有回头。 三人出城,一路上却是比以往都为热闹,百姓尽皆在谈论不日将要施行的耕地农田补贴政令,天上掉落的飞雪也化不去其脸上的红光满面。 出城。 周道蔚转头看向林瑜城的北面,慰灵碑便于此。 那里如今又添了数百座坟丘,埋着不知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或是谁的丈夫。 尽是因他而死。 “平乱世者,鸡鸣狗盗之辈也。” 他忽地一笑,随后面色肃然,解开衣襟下摆的口子,深深朝其方向鞠了一躬,三息后起身,大踏步朝淮平方向行走, 步履坚定,再没有丝毫犹疑。 此时林义乡至大延山的一处林氏据点。 林君昊沉默着坐在门口,两手抱头,眼睛无神。 吱呀,门忽地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从中走出。 “末弟,炼出来了吗?” 林君昊眼中忽地多了抹神采,一下子活过来了般,从地上跳起,连忙迎了上去。 男子点点头,手一翻,取出一个玉瓶。 魁梧男子自然是林末。 自林氏一举围城已过三日。 当日林末乘坐林君阳的巨鹰离开战场后,便与从后门走的林方等人汇合,一齐出了城。 原以为会有不小的阻碍,却是发现北城门只摆列了一队周胜军,几乎形同虚设。 出城后竟发现城外正一片乱战,厮杀声如麻,血光刀影翻飞,几近尸横遍野。 两方势力,一方是周胜军,与城中各大势力组成的联军, 另一方竟然是林氏。 林氏只有一族之力,无论是人数,还是高手质量上都有着巨大的差距,自然直接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情急之下,林末只能身化青龙,进行阻止。 所幸年前泰淮江那头兴风作浪的老蛟即使被生擒,也是闯下了好大的名头,龙形态的林末,单是出现便制造出了巨大的混乱,堪堪掩护众 人离开。 随后一行人,带着伤员,便掩饰踪迹,一路朝大延山赶去。 而林君昊则是第二日,由叶氏之人送回来的。 而其回来后,知晓林远天为了他们一怒之下冲杀林瑜,如今昏迷不醒后,便成了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倒是让原本打算呵斥其一顿的林末,却是没有了一点心思。 两人走至大通铺。 此处据点是早年由二叔林远高走商时修筑的,本便是狡兔三窟,以防万一,虽然定期会修缮,补充食物,但却完全没想到一下容纳那么多人。 一时间,显得很拥挤。 一路,林末挨个分发药物,并进行伤势检查,处理情况。 林氏此前一共去了一千余人,而此时却只有六百多人,几乎损耗一半,家主林远天更是至极未曾醒来。 如今地位最高之人则是二房的林远桥。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检查完一遍。 林末走至大通铺最里面的角落,一屁股坐在林远桥身边。 此时其正大口吸着烟卷,半边精悍的身子缠着纱布,一时间烟雾缭绕。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后,林远桥才抬头,递了根烟卷: “尝尝?” 林末一怔,也是没有拒绝,接过烟卷,借了下火,深吸了一口。 这烟卷听说主要是用一种名为婺稆的植物制作,有些类似前世的烟草,不过味没那么冲。 “大家好的怎么样了?” 林远桥率先开口。 “好的都差不多了,就是大伯”林末平稳地回应,不过说话声很轻。 “还是搞药的厉害!原本还以为,这路上没准还会掉百来个兄弟,幸好有你,咳咳。”林远桥忽地笑道,幅度大了些,好像扯到伤口,咳嗽了几句。 林末没有接话,沉默了两息,才抬头道: “这次折腾了那么多族人,我心中有愧。” 其中,他很多只是在族会上见过一面,而倒在林瑜城外那片原野上,更多的却是一面也未曾见过,甚至名字也不知晓的。 而恰恰是这样一群人,一路自林义乡打到林瑜,一时让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一旁的林远桥听到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头,回了一句: “怎么,大老爷们还矫情起来了?” “即便我们没来,弃了你们,你以为林氏就没事了?” 他声音高了起来,大通铺里有人转过头。 “老爷子那没什么消息,如今人家摆明了把我们林氏当软柿子捏,拿来杀鸡儆猴,你以为跑得了? 一旦我们这次露怯,直接就显得软弱可欺,迟早要挨一刀,反倒不如率先出手,直接挺进,拿这一口莽气吓退看客三百里!” 林末一怔,有些知晓了其为何说那么大声,面色复杂地点点头。 “你放心,林氏那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垮不掉!” 林远桥深吸了一口烟卷,笑了笑,“不过后面你们这群崽子肩上担子可就重了,嘿嘿,尤其是你!又能打,又能搞药,可得好好干!” “就是!我也觉得,正好你猛叔要突破立命了,要几份血灵散。” 这时,远处一个满嘴络腮胡的大汉忽地开口叫道。 “猛子你急个卵啊!老子气血早凝足了,马上要蕴养五脏,正缺一副扶虚益损汤,先我先我!” 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 “呵呵,小磊啊,你光哥五脏蕴养好了,现在正调和六腑,你说先谁啊?” 一旁躺着的林远光呵呵笑道,凑着热闹。 “都有都有,呵呵。”林末笑着一一回应。 这段时间,林末与他们倒是熟悉的紧,也能开上不少玩笑了。 一时间,大通铺里凝重的气氛却是挥散一空,众人脸上也不复开始时那般苦闷。 而在昏迷了三天后,林远天也终于醒了。 在被林君昊喂了些水,喝了副补血汤后,气色好了些。 “昊儿,你出去,叫下君末,叫君末进来。” 林远天冲林君昊说道。 “好。”林君昊想要说什么,但看着面无表情的林远天,终究点点头。 他关上门,朝还在与林远桥谈话的林末喊道: “君末,我爹找你。” 室内。 林远天倚在床头,看着林末,没有立即说话,过了大概四五息,才笑了笑,干裂的嘴唇出现一点殷红: “城中的事,我听说了,你性子倒是与你爹很像是个男人,能挑重担的。” 林末深吸口气,缓声道:“伯你们才 辛苦了。” 林远天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摇了摇头,看着房梁,语气平稳,: “我和你爹那一代啊,过得其实比所有人都苦。 我还记得当年与丁家庄争山,真正是赤拳相搏,那是真正打的头破血流,脑子发晕,血一流个不停, 可是啊,却怎么也不敢倒下,因为倒了就意味着输,而输了就意味着庄子里大半人得饿肚子。 后来你爷爷威风,得了传承,拳头变硬了,每次进山都是提着大老虎回来, 那段时日是真正把一辈子的肉都吃了,庄子也啥都不缺,我和你爹,你叔伯们,天天练完武就去山里抓鸟玩鱼,呵呵。” 林末静静地听,看着陷入追忆的林远天。 “后来庄子变强了,自然想往外面走, 选的地方是林义,当时这还有一个家族,叫什么来着?孙家?是的,就是孙家。 当时才来到这边,觉得玩的可多了,牌馆,戏团子,勾栏子,简直是个花花世界,于是我们玩的很花了。” 林远天说到这,突然顿了顿。 “只是一天,突然传来消息,族里的货店被点了,管事的三叔,也就是你三大爷也被人活生生打死在了街上。” 说到这,林远天语气变得唏嘘。 “后面玩的时间少了,见你爷爷的时间也少了,管事的变成了你二大爷,庄子也经常挂着白丧, 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和孙家打起来,庄子里的青壮不断地从老宅那边过来,我们小一辈也帮忙着看店,送货这些。 再后面,族里的老人越来越少,管事的也渐渐变成了我们,后来便是你爷爷管事了” “那二爷爷呢,他,他去哪了。” 林末忽然想到,这来林氏的一个月,好像没听到过有什么二大爷,直接问道。 “早死了!咳咳。” 林远天咳嗽了几声。 “你爷爷修为突破,孙家狗急跳墙,想逮我们几个小字辈的, 你二爷爷为了护我们,被一群人围着打,坚持了大概一盏茶时间,等你爷爷他们来,身上挨了几十刀,石肤都变成了血肤,骨头也被打碎了。” 林末无言,只是深吁了一口气。 “我记得,他闭眼时还在对我们笑,而他死时竟然不是叫的他儿子,就是你远桥叔,而是找的我。” 林远天眼眶红了红,继续叙述: “我还记得他抓着我手,笑得脸上满是血, 说咱家老大就是厉害,压他们一辈子,崽子也压他们崽子一辈子,说如今林家庄不能没有老大,后面也不能没有你, 我他娘的,当时就傻了,你二爷爷开始被压着打就是因为替我们受了一击啊, 他娘的,而且你二爷爷最不喜欢我了,因为我总比他儿子顶,平时说话也傲得很,经常欺负他,但他最后眼珠子瞪圆了也没提你远桥叔一句话。” 林远天声音没有一点变化,还是浑厚沙哑,眼珠子却开始不断地落下。 “末儿啊,你知道家族到底是什么吗?” 林远天通红的眼看着林末,声音更沙哑了, “就是看着族里小伙子们长大,再瞧着老爷子们变老,把身上的重担交付,它是传承,是责任,是后继有人啊。” 林末点头,没有说话。 林远天说了那么多有些累了,闭上了眼, 林末起身,深深地看了林远天一眼,转身往屋外走去。 “你放心,我就歇息一段时间,如今林家庄不能没有我,我死不了。 不过后面也不能没有你啊。” 林远天笑着说道,开着玩笑。 “我知道了,伯。” “嗯。”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林末看着床上的林远天,其表情还是最初见的不可一世,眉头却深深皱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破庙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如鹅毛,放眼望去,天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这个天气,藏在烧好的炕上,约着好友,一起涮着鲜宰的羊肉,再配上顶好的麻酱,或许便是真正的人间乐事。 而此时山间道上,却有一群身披蓑衣,头戴蓑笠的汉子正在急驰,一路迎着风雪前进。 队伍有些散漫,但每个人都似乎很有山地行走的经验,三三两两散着奔袭,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印子,胆大而又谨慎。 “这老天爷脾性确实越来越古怪了,前段时日大旱,烧得人脑壳疼,紧接着又是一连好几天的大雨,下的人直皱眉头,现在则雪也越掉越多了。” “而在这个时候,行走于野外,一定要格外的小心,因为路上碰上的兽崽子,大多是饿青了眼出来的,胆子能大到,不管人多人少都要上来扑上一扑。 后面我们估摸着就呆山上了,你们见识的时候多了去了。” 一行人自然是林末众人,不过却不是之前五六百人的大部队了。 自林远天醒来后,悬在林氏众人心头上的巨石终于是落下了,待大部分人伤势好的差不多,队伍便分成了两支。 一支由林远光带队,继续往大延山族地赶去,另一支则是林远桥领头,负责收拢一些仓促撤离,未来得及带走的资源。 其中林末与林君阳便跟着林远桥,准备前往几处隐蔽的灵田转移灵源,以及处理转手一些物资。 而林君昊则为了照顾林远天,选择随大部队一起回大延山,与林末等人暂时分开了。 此时队伍一共只有五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林末与林远天。 林君阳走在中间,凭着天上的飞鹰当眼睛。 只不过这天下大雪,视线却是被模糊了不少。 殿后的则是两个狩猎队的老人,分别叫林猛与林磊。 一个沸血境修为,一个立命气血境修为,野外经验很是丰富,在狩猎队中都算精锐。 路上,林远桥继续说着: “这些年头,其实离开城镇也是好事,阳潮掀起,赤县变化愈加之大, 单不说远的,什么据说宗师精神沟通外天地愈加容易, 单是近的,近些年大山深处所产出的地宝灵植也越来越多,类似于野生的灵田福地估摸着也会随之出现, 现在借着这个契机进山,没准也是好事。” 林末一边留意四周,一边仔细听着。 他对阳潮自然不陌生,犹记得第一次还是从许成元口中听说。 其是因赤县大地与一方名为苍羽界的异域交接出现,有点像凛冬之后的一缕春风,带来了勃勃的生机,使得如今各种珍惜的,甚至此前绝迹的资源重新出现。 甚至还引发地动,诞出了灵田之类的密地。 不过山中河野,变得愈加凶猛,变异的山兽好像也与其有关。 他犹疑了一会,还是问道: “远桥叔,听说阳潮源自界域,那界域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啊?一般人如果想去,怎么去啊?” 林远桥一怔,看了眼林末,点了点头: “阳潮确实源自界域,本质上界域是两界交接碰撞出现的裂缝,阳潮则是两界引力不同,规则不同,而相互牵引刮起的,类似潮汐的东西。” 他说出了一个极为官方的回答。 “至于如果想去怎么去?呵呵,这个简单,每处界域都差人,即使望京那边也不例外,只要你实力够,想去,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直接便能去。 不过一般人是不大愿去的,那些地儿很凶险,其中凶险不单单指的天兽界,也就是苍羽界那群异人。” 说到这,林远桥脸上出现一抹恐惧。 此时身后的林君阳却来了兴趣般,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却是靠近了些。 林远桥看了看两人,沉吟道:“那里的山兽会说话,他们称之为妖,有的甚至比人还阴险狡诈。” 他缓缓说出口,语气沉重,说罢却不愿多说,只是摆了摆手。 “到时候你们去看看便知道了,在那里妖好像是兽,却又不是兽,有人的智慧,也有兽的体魄,很难对付,无论是同境的武夫,兽修,抑或修士,都不好对付。 兽修与修士是苍羽界的修行路径,兽修凝血于体,借妖兽血肉修行,修士凝练精神,打熬元气,餐风饮露。” 林远桥简单补充道,更多的其实他也不清楚。 林末心头一沉,却是只道为何界域出现,赤县一开始便占下风。 单的不说,对面世界两条修炼路径,可想而知底蕴有多足,强者又有多少。 不简单啊。 而言罢,林远桥便有意转开话题,将内容换为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验之谈上。 林末与林君阳听得倒也津津有味,不时目露沉思,不时脸显惊骇,却也确实收获了不少。 “世界很大,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从古至今,多少天骄早夭,掩于黄土中落幕,归根结底便是性情有有问题, 暴躁而杀人,闲事妄多管,意气上头什么也不顾,诸如之类一遇坎坷磨难或许就会坏事,而好的性情却是只能由阅历磨砺, 所以常言到练十年武,走千里路。” 林远桥说的口干舌燥,下了句总结,可看着众人有些疑惑,笑着道: “简单说就是得忍,打得过就别忍着,打不过就赶紧跑,别上头。” 却是惹得一行人发笑,就连寡言的林君阳也不由摇头。 笑过后,一路继续闷着头行走, 毕竟目的地安南谷还有两日多的路程。 不过到了傍晚,雪却是越来越大,而太阳直接跑路,天空忽地黑了下来,空气也紧跟着沉闷起来。 一副要下大雨的阵势。 “前面找个地儿休息一会吧。” 林远桥皱着眉头望了望天道。 “翻过这个山头,前面有座破庙。” 林君阳此时恰到好处地开口。 一众人闻言大喜,也是没有耽搁,加快速度赶去。 而等到了破庙,头顶的乌云越聚越密,天空更是变得一片漆黑,豆大的雨开始往下掉,打在人脸上还有些疼,竟然是冰雹。 而此时的破庙里更是已经有了火光,有些破旧的窗户上映出几道高高低低的黑影。 庙里有人了。 “走吧,先进去再说。” 林远桥率先说道,上前推门。 荒郊野岭易遇凶人,但他们一行人艺高人胆大,却是也不怕什么。 吱呀一声,将门推开。 扑鼻而来的首先是一股子灰尘腐朽的味道,有些冲,闻得出了少有人至。 映入眼帘的则是两伙人,围着堆烧得不算旺,噼里啪啦作响的柴火,彼此泾渭分明。 一伙人是身强体壮的彪悍汉子,一共五个人,个个牛高马大,大冬天还穿着身薄衫,模样凶狠。 另一伙人则是一老一少。 老者年纪大概六七十岁,满头灰发,穿着身黑色袄子,脸上总带着眯眯的笑容,脖子上有一处鸡蛋大的黑色胎记,上面几根毛,长得很有特色。 身旁小的则是个白衣女孩,只有十三四岁,扎着两个冲天髻,皮肤白皙如玉,眼睛黑宝石般,很是可爱,只是神情很冷。 两伙人见林末一行人进庙,尽皆吃了一惊,脸上纷纷挂起戒备之色,问询的眼神甩了出来。 林远桥经验很是丰富,好似遇见过很多类似的场景,也不显尴尬,旋即拱手: “天黑风高大雨到,我们几人想借一借此地避雨,倒是叨扰各位了!” “同时江湖男儿,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天高为床,地厚为被,相逢也是有缘。” 见林末一行人都是五大三粗,长相周正的大好男儿,汉子一伙的一个领头人摇头笑着大声道。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 这时,屋外阴沉下来的天,忽地划过一道霹雳,直接将天空映得大白。 狂风也顺势刮起,从简陋的窗户,门缝中涌进,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 第一百四十三章 瘟疫 天下各地庙宇不少,原由便是神鬼之谈在普通百姓中并不陌生。 越发乱世,越发生活疾苦,信仰便越纯粹,越不谨慎,毕竟真正的凄苦是除了祈神求鬼外,再也做不了什么,而苦到心头,任一点甜都是神鬼的馈赠。 此时山间破庙里。 呼呼呼! 大风呼啸声。 狂风携着寒意穿过夹缝,将窗扉刮得啪啪作响,庙宇中央的火苗也被压低几分。 哐当! 透过窗户上的窟窿,雷鸣前一瞬间,天地皆白。 林末一行人进了屋后寻了处挡风的角落休息,又找了几块木板,填了填周遭漏风的地方。 也不嫌弃地脏,找了堆干草堆坐下,听着火焰噼里啪啦,伴着哗啦啦的雨声,心里倒也显得空前宁静。 庙堂里老人与少女很安静,两人自顾自地在一旁烤着火休息。 而另一方的汉子们则要健谈不少,有一塔没一搭地与林末他们说话,也就此得知了为首的那个豪爽汉子名为萧山。 与一群人都是歃血为盟,点过三炷香,拜了把子的异性兄弟。 比起林末他们一路是靠山吃山,饿了就打兽来吃,身上别无长物,萧山等人带的东西却又多了不少。 不止于什么火石,灯油,还带了不少干粮。 与林末他们聊得尽兴,一听说都还没吃饭,便招呼着一起烤饼吃。 不过在烤饼前,却是一个个从怀中取出布袋,倾倒了些青色的粉末状物事,随后从水袋中倒出水,兑成黏糊状,严肃地将其覆在面馕上。 覆馕的动作一丝不苟,一点空都不落下,如虔诚的僧人礼佛般认真。 最后仔细检查没有疏漏之处,才如松了口气般,开始串馕烤饼。 不过此时面馕已经变得绿油油的,卖相很是糟糕,而且散发着如茅厕般刺鼻味道,让人再也没有丝毫食欲。 这一幕更是让林末等人,以及另一边的爷孙二人,看得咂舌,完全不知在干什么。 “萧大哥,你这整的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啊,这佐料,味道未免也太大了吧?” 原本在运转虎魔淬骨诀的林末,待萧山一切处理好后,才打趣般问道。 眼神不时往火坑旁的面馕上瞟。 此时的面馕经过高温炙烤,原本如厕般的气味变得更为古怪。 说实话,有些上头。 “这可不是佐料,而是救命的东西呢! 你可别小看,这一小袋,要是放如今的庆丰县,起码值这个数。” 萧山呵呵一笑,手一张,比了五根手指。 “五两银子?”林末试探着问道。 萧山摇了摇头,“以往五两银子倒是能买着,现在可是有价无市,没人愿意卖喽。” 他叹了声气,面上尽是落寞。 可到底是豪爽之人,下一刻却是哈哈一笑,看向林末。 “说这些干甚?钱财之类的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人这一辈子也是,舒舒服服就好! 哈哈,林兄弟要不先尝尝?这除瘟粉虽然闻着确实令人作呕,可烤好了后,鼻子一捏,吃着也就当喝中药。” “我暂时不饿。” 虽然右手的‘衰’律毒臂,已经能对大多数毒药免疫,但林末确实狠不下心,吃这色香味都如翔一般的物事。 更何况出自陌生人之手,即使看起来性子是那种最讨人喜的莽汉人设。 “林兄弟你们应当不是庆丰县人,呵呵,说起来还是林瑜这边好,五谷丰登安居乐业哪里像庆丰啊” 萧山叹了声气,翻烤着手里的馕,提起话头。 “哦?庆丰县瘟疫还没好?近些时候没了消息,我还以为都结束了。” 说到庆丰县,林末却是来了兴趣,毕竟从宁阳到林瑜时,正好要途径庆丰。 只是在叶老的劝阻下,直接走的槐回山的密道,倒是刚好错过。 看萧山这模样,好似过了那么长时间,庆丰的瘟疫不仅没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嘿嘿!没了消息,当然要没消息,要是消息传出来,这周边郡县的百姓怕是睡觉也安心不了!” 萧山笑了笑,只是笑容很冷,露出森白的牙齿: “现在庆丰县已经全面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活生生成了一处绝域,违令闯关者杀无赦,你说能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若不是我们兄弟几人恰好当时在山上狩猎,知晓 一处密道,先封城一天连夜出来,怕是也到不了这林瑜了。” 林末等人一惊,坐在外面的林猛更是摸了摸脑袋,念叨着‘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这瘟疫起因如今都未被搞明白,传播途径更是捉摸不透,一开始是小孩,再者是年岁大的老人, 一旦感染瘟疫,先前几天便会出现头晕,咳嗽,视线模糊,体温暴涨的病征,过段时间更会失去神志,六亲不认,疯人便咬,而且还能变得力大无穷根本治不了” 破庙里没有了其他声响,只有萧山轻轻的声音,以及火苗啪啦声。 林末惊了,只觉得这瘟疫有些像前世一部影剧里的t病毒,感染后的人通通变成丧尸? 他见萧山不言语,连忙继续问道:“不是说宁阳许氏派了药师去吗” “没想到林兄弟这也知道。” 萧山看了眼林末,随后继续道: “确实去了,一连忙活了三四天,几个发须皆白的老药师商量出了一副灭瘟汤, 开始还挺有用,不少发烧,咳嗽之人慢慢地就恢复正常了,可是就在大家放松警惕时,那些貌似痊愈的人,一下子直接就变成了活死人,逢人变咬, 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乱子呢” 他复叹了声气。 一些人以为自己痊愈了,便掉以轻心,拒绝被隔离看管,民情激愤下,周胜军不得已也只能同意。 结果却是病情骤然恶化,一下子失去神志,遭殃的大多是患者家里亲人,结局说是人间惨剧也属实不为过。 “再后面宁阳那边也出了事,几个许氏的大药师连夜离开,瘟疫也变得更加严重,最后便封了城,成了如今这番境遇” 众人脸色变得不再好看,有脑子的稍微一想便能想到那的惨状。 “至于这除瘟粉。” 萧山摇了摇手里的布袋。 “其乃是许氏的几个大药师临走时留下的,据说是由蜃灰与青心草,再加一些药草炼制的, 除瘟粉和上水,饮食时沾上,能毒死瘟虫,如果实力能支撑,再将其洒到屋隙,住所,那效果便更好。 不过这玩意刚出还好,价格十文钱一袋,大多数人都能承受,可封城后,价格一下子便高了起来,五十文,一百文,十两 到后面普通人也就吃饭时抹了一点。” 萧山苦笑道。 林末沉默了。 他现在药经看过不少,大致也能瞧出这除瘟粉到底什么来由:主料是蜃粉与青心草, 蜃,大蛤也,蜃粉则是蜃壳烧成的灰,确实有驱扫虫豸的效果,寻常毒虫感其气就会走避;而青心草也简单,是种常见的草药,效果是清心明目,冷静心神。 也算对症下药,只是多少有些 不过林末终究没有问出这除瘟粉到底有没有用,实际上周胜军封城便已经说明答案了。 或许效果有,但更多是种生命寄托,代表着希望。 轰隆! 这时刚好庙外劈下一道惊雷,将屋内萧山的脸照的雪白。 萧山恰时笑了起来,苍白的的模样有些诡异, 他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面馕,也不喝水,就硬咽,半点眉头也没皱,最后咽了下去,咳嗽了两声,悠悠道: “听说前段时间周胜军倒是传出消息,马上会想出解决办法,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姑且希望吧。” 说罢,将另一串烤好的馕递到林末面前。 林末摇头。 要递给林远桥等人。 尽皆摇头。 “看来真不尝尝啊,哈哈。” 他笑道,也不觉尴尬。 只是继续费劲地吃着,不断咽着,一边吃,眼眶慢慢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后面,没了谈兴,一夜无话,众人候着等雨停。 此时,淮平郡外,一处幽深的山谷。 一个身穿白衣,面容俊美的少年,带着一队精锐军士,来到这处常人眼里,根本没甚名气,只是终年白雾的小谷。 少年走到谷前,看着藏在青藤下的‘洞真’两字,点点头,也不畏惧身前浓密的白雾,屏退身后人众,一步跃了进去。 其身上散发着蒙蒙的黄色光泽,方一迈入白雾,原本黏稠似水的白雾骤然便分开。 眼前只出现:两间茅草屋,一圈篱笆墙,水井旁还留有一块菜地,上面种着少年不认识的蔬菜。 第一百四十四章 鱼玄机 少年见院里没人,也不露怯,当自己家般,推开篱笆门,直接走了进去。 路过井边的菜田,恰好看见其上一排植株上挂着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子,随手便打算摘下一颗。 可就在手方要触到果子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自屋里传来: “你纵使先天无漏之体,但终究未至宗师,若是再想尝尝山川炼形之苦,大可继续伸手。” 少年一怔,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将手不着痕迹地收回,望向院子。 此时,一个同样约摸十八九岁的男子走出。 其身穿玄色直襟长袍,但衣襟并未扣拢,露出雪白的肌肤。 墨发由一根银色丝带绑着,皮肤晶莹如玉,烨然若神人,不过一双桃花眼却是让其丢了几分出尘之气。 “鱼漩涡,嘿嘿,吃个果子嘛,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至于吗?” 少年拍了拍手,走到玄袍男子身旁,笑嘻嘻地说道。 “既然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自当清楚,我名鱼玄机,不是什么” 男子轻哼一声,走到井边,微微扬手。 只见一道如蛇般的水流从井中飞出,缓缓落在菜田里。 润物细无声。 “看来你果然先我一步突破宗师了,连山易数应该也到了象山境界了吧,真是天才啊,哈哈。” 少年两手放在脑袋后面,继续走到鱼玄机身旁,一本正经说道。 鱼玄机并没有立刻接话,自顾自摆弄着菜田里种的蔬菜,将所有茄果摆放到向阳的位置后,随口道: “我说玉天衡,你不在你那玉侯府里踢足球,来我这作甚? 我这可没有年芳十八的貌美女子给你作什么啦啦队使。” “唉,这个由头你还要说多少遍啊。真打算嘲笑我一辈子了?” 玉天衡挠了挠头,无奈道。 早些年,他第一次组织玉侯府第一届足球联赛时,挑选了六十六个府里的侍女充当啦啦队,尤其是还穿上了他特制的啦啦队服。 还记得,当时比赛时,看台上府里那些将军都统,哪见过如此别致的服装,那般火辣的舞蹈,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连他爹也不例外, 以至于他遭了他娘一顿臭骂,说不务正业,大半个月不准看球。 鱼玄机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了,我来此,其实是有正事相求。”说笑了一阵,玉天衡正色。 “你应该听说了,庆丰县那边的那场大瘟。” 鱼玄机轻轻点头,注意力却好似集中在眼前的豆角花上。 “我想要你借易数算一算这大瘟到底出在哪,以好解决受苦的百姓。” 谁料鱼玄机忽地笑出了声,捧着肚子,颤抖了下,摆摆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件, 话说以你的性子,不应该再大的瘟疫,都不是难事吗?毕竟染疫的人都死了不就解决了? 就像前段时间征收什么灵田税一样?那般强权在上,莫敢不从?” 玉天衡脸色一暗,两手一摊,“我能说我本意不在此吗? 如今淮州局势于此,各处界域蠢蠢欲动,阳潮威力愈加之甚,稍有不慎界域破裂,两界融合便将开始,若还不能处理好内部事务,到时候死的绝不是这一点人。 只不过手下人性子激进,手段酷烈罢了。” “况且我的为人,难不成你还不清楚?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却也能当着高悬的烈日,茫茫的青天,说一句不是坏人, 之前一切只是意外。” 玉天衡正色,脸上没有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至于如今这一事,我确是有求于你,你能帮我吗?” 鱼玄机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常言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练武, 连山易者以四季六气为旺衰指引,以六甲值符为吉凶判辨之坐标,以三元九运为时空转换,修的是天机,而天机不可泄露。” “我知道,不过你可知如今庆丰县大瘟已经快遏制不住,那里十几万人身陷病窟,生而无望,死又有撼吗?”玉天衡死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道。 “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瘟大疫世之常情,自古有之,这事,应该去寻医师,而不是寻我。”鱼玄机面无表情,负手遥看远处群山。 “我只求你算一算大瘟到底出自哪,并未要求你出手解出疫情,而且我怀疑这大瘟来历蹊跷,或许不 为天灾,而是人祸, 这不算泄露什么天机。”玉天衡继续道。 “一切只是你怀疑,常言道未定之事,皆存变化,谁也做不了主。 你拿或许问我,我又怎能给你确定的回复?” “鱼漩涡啊。” “是鱼玄机。” “你脑子是算数算木了不成?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庆丰的大瘟不简单,你翻阅史料,哪看过有瘟疫会使人如入邪失魂般,见人就杀?况且被啃噬之人,同样出现病征?” “这与我何干?你知道我们这一脉的使命是何? 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正道矣。”鱼玄机低声说道。 “瘟疫一事,一日不除,每一日都有数百上千人死亡,而日子累积,甚至整个淮平郡都可能受其波及, 算我玉天衡求你,前去查看一下到底原由在何处。” 说到最后,玉天衡面露恳色,语气变得柔和。 鱼玄机一怔,回身,深深地看着玉天衡, “常言道” “不要再说什么常言道了,你说的什么常言,我这十八年来,一句都没听过。”玉天衡狠狠地摆手。 “我说完了吗?”鱼玄机脸色如常,将额间的发梢别至耳背,看了玉天衡一眼, “常言道,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我会去看看是否为人祸所至,毕竟我连山一脉,使命便于此。” 说罢便转身准备进屋。 “玄机,此事多谢你了。”玉天衡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谢我做什么?谢常言道吧。” 鱼玄机身子一顿,举手微摆,步调并未停止。 清晨,山间破庙。 暴雨停歇,就连雪也下的小了。 天空如被洗净了般,蔚蓝茫茫,如块干净的玻璃一般。 恰逢远处传来几声鸟雀叽喳的声响,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一切大好。 昨晚的那泼天大雨,电闪雷鸣,简直就如幻觉。 “远桥兄,末兄弟,君阳兄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就此别过吧!下次若再见,一定与你们不醉不归!” “那可一定!” “” 雨过天晴,本是萍水相逢,自是各奔东西。 之前的一老一少,清晨天刚微亮,便出门不知去向了, 而萧山一行人目的地则与林末他们相左,拼命地想要离庆丰县远远的,有出郡的想法。 可想而知庆丰的瘟疫对其影响有多大,即使背井离乡,也拼命地想要逃离。 “桥叔,你知道庆丰的情况吗” 朝安南谷出发,走在路上,林末忽地问道。 林远桥一愣,看了林末一眼: “事情估计与那萧山说的不差,早在一个月前外事堂便没有接到过那边的任务了,甚至你远高二伯的商队路线都换了,也是命。” 他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如今世道确实愈加之乱了,有数的豪门大户,现在也开始暗中积蓄力量,应对未知的危机,如今回山里也是好的, 一句老话不是说吗?广积粮,缓称王,总没错。” “我们此行目的就是收集足够多的资源,随后家族进山,好好耕耘,直接来个躲进山中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到时候,你们成长起来了,才是真正血债血偿的日子,呵呵。” 说着,便欣慰地看向林末与林君阳。 看得出来他对两人期望之高。 两人也配合地点头。 在林末看来确实也如此,实际上他对于宅在族里修炼并不排斥,也不知是不是前世的影响,心中一直有个十里坡的梦。 他这一路,确实走的太匆忙了。 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沉淀一下所习武学。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分身 安南镇。 准确说,叫安南村,其还不算镇,因为在林瑜城里周胜军衙门,它改村换镇的申请还未通过。 不过随着安南谷地动,灵田出现,带动周边田亩愈加肥沃,再加上附近新出的两座铁矿与黄铜矿山,来往商人,以及外来务工人员越来越多, 热闹程度也堪比一些小镇了。 林末一行人站在安南镇外的一处小山上,自上而下,看着镇门口人流如织,林远桥介绍着其来历。 “因为安南谷位置极为特殊,位于林氏与叶氏领地交接处,还有半块属于三不管地带,因此其中势力错综复杂, 不过这与我们关系倒不大,毕竟只是变卖一些镇里的资产,再者就是安南谷中灵田灵源的提取。” “远桥叔,那像我们这等登上林瑜城下发海捕文书的人,进入镇上,不会出什么事吧?需要易容易容吗?”林末看着山下,还算有些繁华的小镇,在一旁问道。 “不用担心。”林远桥摇了摇头,“安南镇确实有高手,不过大多是外来势力,坐镇在安南谷灵田之处,就如你爹之前一般,镇上本地没什么强者。 你们两个只需要在镇上将我们林氏的产业尽快脱手便可。” “前段时日我们仓促离开,那现在的产业是由他人代管的吧?”一旁的林君阳忽然问道。 “不是。”林远桥轻声道,“虽然撤退时匆忙,大多产业却也是交托给了十数年的掌柜,你们直接与他们接洽,相关脱手事务交给他们就行。” “那倒是简单的多了。”林末点头。 这样一来,确实会少很多狗屁倒灶的事,只需要去办个手续而已。 “是的。”林远桥点头,“对了,君阳我是知道的,君末你应该也还未曾有婚配吧?近来有没有打算?” “这个,暂时还没有。”林末摇头。 “我也是。”林君阳应答。 听着两人的回答,林远桥摇了摇头,“我同你们这个岁数,孩子可都快生了。 一心武学一道是好事,不过如今族里情况你们也了解,早日培育下一代,完成家族延续也是好事, 更何况,其实成家其实与武学并不冲突,到时候如果需要,族里也会派人照顾妻子,家庭,你们专心习武便是。” 林远桥微笑道。 看着一脸认真的林远桥,林末不由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在他观点里,指婚相亲之类确实有些难以接受,自由恋爱反而更习惯,不过如今事务繁忙,正值时局变化之时,又哪来的时间谈婚论嫁,你侬我侬? “家父不允我过早成婚,言及如今是武道关键期。”林末只得搬出林远山的话,推脱道。 “我也是。”林君阳眉头皱起,紧跟着点头。 “他们那边的工作,由我完成,就这样,你们立命后便开始准备吧。” 林远桥挥了挥手,下了结论。 听见其口中的不容置疑,林末与林君阳只得对视一眼,点头称是。 如今这方世界风气与林末前世古代类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轮不得子女拒绝。 现在也只能答应着再说。 看见两人如此乖觉,林远桥也是满意地点头,挥了挥手: “好了,你们可以去了,这段时间奔波如此久,正好趁这个时间,先行进城好好休息一下。 到时候完成,直接来安南谷寻我们便是,君阳可以找到我们。” “是。” 林末与林君阳一头,身子一跃,连续在山间轻点,下山了去。 不一会,进入一密林,因此速度也放缓了起来。 “今日的远桥叔有些奇怪。”一向不喜言语的林君阳忽地开口。 林末诧异地脚步再缓,转头看向林君阳。 “从小到大,族里最不喜嚼舌根的便是远桥叔,以往是不会操心小一辈之事,更别提操心练武,婚嫁之类了。”林君阳低声说道。 “或许是你多想了。”林末毕竟不是从小自林氏长大,这种话也不知怎地接,只得安慰道。 “希望是吧。”林君阳叹了声气,忽然却抬起头,看向林末, “对了,你那种状态如今摸索的怎么样了?” 他声音忽然低了。 “若是能长时间维持,我知晓一处机缘,有大好处。” “肉身境估计不会有太大改观,立命境应该会好很多。”林末心头无奈。 他知道林君阳指的 青龙形态,毕竟当时是当着其面变身的。 只不过那个状态气血消耗太大,不管他如何优化改变,想要长时间停留,甚至将其作为常规手段,短时间依然无法解决。 这是没办法的事。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沸血境时气血再度暴增,或者立命后,如来劲以质量增幅,问题依旧回到境界之上。 “分身能力要多使用,摸索,才能真正认知。”林君阳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 “我当初获得天鹰分身时,第一次飞跃长空时,甚至差点摔死,方知无论如何事,都能归结唯手熟尔。” 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林末一怔,林君阳好像误会什么了。 “总之对于分身的诀窍,一个人摸索太慢了, 自从当年我于山中摔下悬崖,获得天鹰分身那么久,也只能做到因循为用,借用些许天鹰的力量,其余时刻,只能偶尔借着它搜寻情报, 不过你的你的龙动静实在太大,确实不方便召唤。” 林君阳眼里出现复杂之色,想起那日的情景,心神都有些战栗。 “总之,我也不知道世上像你我这般的人有多少,但这个秘密,目前还是保密的好,经验之谈相互交流。” 林末轻轻点头,示意清楚,心中却是已经有了些许猜想。 如果他所料不错,族里传闻,林君阳所意外获得的天鹰,根本不是其战兽,而是其分身? 能够心神转换,临时借用力量的分身? 这也难怪为何林君阳每次手一招,天上便出现一个黑点,更能知道百里之外的情报,这心意相通也不是这个相通法啊。 而林君阳应该把他当做同类人了,认为他,获得的是,青龙分身? 真,我有一个青龙分身?听着确实也挺带感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那青龙天赋,反正也是个不知如何解释的玩意。 两人知晓彼此秘密后,关系明显更为默契了些,一齐往山下赶去。 另一头,山崖上。 林远桥在林末两人离开后,依然怔怔地望着山下的小城,似乎在想什么事。 “桥哥,是族地那边出问题了吗?” 身后,林磊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问道。 林君阳都看出了林远桥的不对劲,作为堂兄弟相处那么久的林磊,自然也瞧出了。 “其实就按你先前所说的,咱们进山藏一段时间便好了,反正有义父在,旁人也不可能打进山。” 旁人或许不知,他们这一辈之人,却是真正知道白猿谷白猿的实力,宗师境界也无法将其形容。 若不是其不知为何,不愿离开白猿谷,他们林氏何至于被逼得逃入山林? “安全上没问题,可生活上呢?”林远桥转身看向林磊。 “如今不比先前,林氏现在数千人,单是每日所需的生活用品就是个庞大的量,需要尽快找条条靠谱的线。” 他顿了顿,“我有一个生死之交,如今在旁边的金沙郡有一份不小的基业,当地面子极大,如今生有一女,正值待嫁年龄, 我们林氏若能与之结为姻亲” “君阳与君末都是性子沉稳,极有主见之人,怕是不会愿意这般,这般攀附” 性子较直的林猛皱着眉,瓮声说道。 “日后再看吧,没准便成了呢?” 林远桥淡淡道。 他看着远处雪止后,太阳散发褶褶光辉,微风轻拂,云卷云舒的情景,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谁能想到虎踞林义,坐望林瑜的林氏,短短几日便成丧家之犬,只得退回大延山? 只有他知道经此一役,林氏到底损失有多大。 登上海捕文书,远离城镇,意味着几十年的经营一朝化为乌有,所有都将重新开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变卖 安南镇。 黄玉楼中的隐秘包间。 虽说安南镇比之县城,自然不甚繁华,但麻雀虽有,依旧五脏俱全,该有的却都有。 黄玉楼便算得上镇上最好的一批酒楼,相传里面整的一笼馒头都得要价百文。 索性再贵却也没有坑本地穷人,倒是令人欣慰。 此时包间里大圆桌上,陈列有各式山珍海味,乍眼一看,尽是山珍海味,怕是数十两银子都拿不下来。 桌上坐有五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尽皆衣着整齐得体,看得出身家不凡。 只是此时众人眉眼间都有一股子忧虑。 “说说吧,我们五人也算一起共事十数年,都算得上知根知底,后续如何处理,总要拿出个章程。” 坐在靠门处的一个青衫老人,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轻声说道。 他名为魏亮,之前乃是镇里林氏商会的管事,如今林氏子弟尽皆离开,他也被委以重任,担任商会大管事。 而在座之人,尽皆都是林氏于安南镇产业的本地负责人。 分别主管酒楼,赌场,矿山等等。 前段时日林氏只来得及交代大体事项,便匆匆退走,紧接着几日后便传出林氏一族造反的消息。 若非一同还传来林氏沿途拼死了三位周胜军都统,差点一鼓作气将林瑜城打下的传闻,林氏于镇中的产业怕早便被夺了去。 可饶是如此,这些天过去,魏亮等人心里也生出了些许心思,这也是他们如今商量好,聚集于此的原因。 “章程?大家聚在这,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别搁这装模作样,惹人笑话了。 不妨直接说说找的下家是谁,条件如何,比较比较好坏,也好心中都有个数。” 说话的是魏亮左手边的人,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美艳少妇,名为梅姑,真名无人知。 其皮肤白皙,眸若含水,说话不自觉眼睛弯起,嘴角上扬,媚态自生。 在座光是看其说话,在座之人都不觉有些心跳加速,下意识扯了扯衣衫下摆,以掩丑态。 不过言语落罢,在座之人却没有立即应声。 “听梅姑你的意思,是找了不错的下家了?是傍上了马氏,还是冯氏的大腿了?” 魏亮眉头一挑,像是开玩笑般试探道。 “不过怕是马氏,冯氏,如今怕也不敢捋林氏的虎须吧,毕竟,死在林氏家主手中的周胜军都统,便有三人啊” 他瞬间就猜想出两个安南镇中势力较大的家族,一边说,一边观察梅姑的神色。 “林氏?呵呵,如今只是丧家之犬罢了,我可听说其已经逃回山里去了,哪还敢出来晃荡? 至于你说的杀死三位都统,单不说战绩真假,是否言过其实,就算是真的,林氏如今怕也没好过到哪去,不然林瑜城早就姓林了。” 梅姑轻笑道,手中玩弄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玉石,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 众人有些犹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林氏必然不可能再向以往插手安南这边的生意, 不过我们可以先行脱手一些产业,披着林氏的虎皮,卖个好价钱,从中捞一笔辛苦费便是了,犯不着冒如此风险。” 说话的是其中年龄最小之人,长得身材高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名叫丁南。 他家负责矿山这一块生意,之前跟着林氏一位族人习武,有些情分,因此不愿做太过腌臜之事。 “一笔辛苦费就得了?小南南,若是你爹在此,必会气得给你一巴掌。 我们这群人,为了林氏的产业,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了操持了十几年,此中种种旁人能体会的了? 它们就像我们孩子一样,看着一点点长大,如今亲爹娘怕事逃了,难不成我们这群做干爹干娘,还没权利照顾自己的孩子不成?” 梅姑晒然一笑,随后理所当然地说道。 一下子说的丁南面红耳赤,冷哼一声偏过头。 场中再次沉默,一个个脸上神情各异,看不出心思如何。 “各位,如今世道变化莫测,什么瘟疫,匪灾,说不准就落到头上,人命如草芥也不为过,真要是做完这一票,我们一行人搬至郡府,再买套院子,聚两房小妾, 过着早上饮茶听曲,下午茶馆说书,晚上约几个好友小酌,不用担心战乱瘟疫的日子,不比在安南这穷乡僻壤忙忙碌碌一辈子好?” 梅姑微微歪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至于担心林氏,难不成林氏还敢到郡府找我们不成? 要知道凭他们犯下的罪行,真去了郡府,说是茅房里点灯笼也不为过,有何可担心? 再说,就是被找到,也无所谓,还上些许银子不就好了,凭我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多也就遭顿呵斥而已。” 她见人们意动,趁热打铁。 众人眼神略微接触,很快就有了主意。 其间,魏亮无疑是领头人。 他沉吟道:“梅大妹子说这么多,愿费如此口舌,想必寻了个大金主,何不直接说来听听?” 梅姑轻笑,“不愧是魏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确实有个朋友,势力极大,对林氏于安南的产业有些兴趣,托我来问候一下各位,我保证价钱必然合理。” 说罢,便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抽取出四张白纸,分发给众人。 片刻,众人脸上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紧接着眼里尽是喜色。 “这真能如此?” 就连一旁本不愿插手此事的丁南,也不由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有些期待,又有些怀疑地问道。 “小南南,姐姐何时骗过你?”梅姑风情一笑。 “况且我还为大家争取到一个好处,如果林氏近来真有人找上门,我那大哥会出手解决,好好与他们谈谈,我们需要的只是签字画押,随后郡府见。” 最后几个字无疑击中了众人内心。 几人纷纷对视一眼,仍然是魏亮开口: “也罢,林氏如今久久未归,凭我等的力量,想要护持这么大的产业,确实力有未逮,也只好如此行事了。” 说罢,众人深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摇了摇头。 “却是有劳梅大妹子了。”魏亮等人纷纷拱手。 梅姑浅笑着摇头,玉手端起酒盏。 “敬我们美好的名头,饮胜。” 说罢,当头饮尽,透明的液体从嘴角漏出,流过白皙纤细的脖子,最终落入深深的雪白沟壑之中。 “饮胜!” 此时,安南镇门口,两个明显外地来的年轻人混入人流,一齐踏入镇中。 一个身材挺拔,皮肤微黄,相貌普通;另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面容俊朗,一双虎目摄人。 两人沿着镇中主商道行了一段时间,打量了下周边建筑,最后进了处卖相还不错,名为同乐的客栈。 林末与林君阳两人将身上东西存好,然后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这才一齐踏出客栈,准备先打探一下林氏在镇里的产业,到底是何情况。 其比起林瑜县,不,比起林义乡都有些不如,不过也算繁华,来往行人如织,气质也多为昂扬,十分有干劲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够了吗 嘭嘭嘭! 一声声重重的闷响回荡。 安南镇一处小院里。 一座常人合抱的黑布沙袋悬在树上,被人连续轰击,在空气中不断震颤。 “第五百下。” 最后一击明显力道极大,尖刺般的拳锋轰在沙袋上,伴随嘭的一闷响,沙袋凹陷,一圈波纹荡起,最终高高飞起。 随后,一只比常人脑袋还大的手掌微微张开,沙袋回落,被其稳稳固定住,恢复平静。 厉山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如峰峦般起伏的肌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随后看了眼一旁一直照镜子,不时拿着浓妆艳抹的同伴: “宁丽,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我总觉得那女人有些,有些太傻了,傻得让我心里没底。” 他皱了皱眉头,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 “有什么没底的? 民间有句话,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便能让人铤而走险,何况百分之百?我们画的饼如此之大,正常人拒绝得了? 而且我们的人已经完全接收了林氏产业,一应契约票据检查后均无问题,换言之,闹到周胜军那,它们也不姓林了。” 唤作宁丽的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说到后面,红色眼影下睫毛轻颤,语气有些激动。 “如今需要做的便是尽快唯一担忧的便是林氏之人突然回来,可能会耽搁大事。” 他突然有些担忧。 “怕什么?我们行动之时不就查明过情报吗?如今林氏林远天因林瑜城一战,重伤无消息,估计还在养伤, 而剩余几人实力也就那样,不来也就罢了,若真来了,我倒有些兴趣,想见识见识传闻中,林氏的石佛身功。”厉山眼里满是兴奋。 距林氏围攻林瑜城一役,已经过去了近十日,虽然周胜军刻意混淆视听,但终归有消息灵通之辈借由各自手段,了解到此中情况。 其中林远天几近以一敌众,先后杀灭三位周胜军都统,也使林氏石佛身功以极其亮眼之相,出现在世人眼中。 不止林瑜,就连其他县,甚至郡府,都有不少人对其十分感兴趣,他自然也不例外。 “希望少生事端的好,我已经安排货源了,这次货极大,是将整个商行抵押给马氏借贷的,足足能抵得上半年的任务量。” 宁丽轻声说道,继续往脸上搽着粉,白皙的脸庞微笑,竟一时让历山看得有些痴了。 他连忙摇头,暗骂一声这几日的和尚日子真闹心,一本正经,目视前方,问道: “为何我们不借这个机会保留林氏商行这个渠道,一直为我们供货?如此一来难道不比一锤子买卖来得好?” “你傻啊?没想明白为什么林氏不要这些产业?” 宁丽嗤笑一声,“我们是贼,是匪,又干的这等买卖,你还想正儿八经做生意不成? 真以为周胜军是白痴,时间长了,还查不出我们是谁?” “现在快去准备吧,这几天你我两人多盯着商行,要是误了那边的事,怕是龙头那边也要吃挂落。” “行。” 街面由青石板铺砌,显得宽敞干净,道路两旁是木制的阁楼建筑,高低错落,高的甚至有三层之多。 落入眼帘的招子,牌面,耳边小二中气十足的呼喝声,甚至远处酒楼前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都将来往行人脸映得红光满面。 无不显示着这生活的安稳。 安南镇并不大,林末,林君阳两人索性沿着镇里的街道将其逛了一圈。 一路也着重看了看林氏的几家产业。 原本还以为因为林氏的通缉令,这段时间铺面不说停顿封禁,以待整业,至少也该是呈现一派萧条之色。 毕竟普通百姓中,周胜军的威严早已深入人心,林氏都被指定为反贼了,哪还能招人上门?不躲着走都够呛了。 可结果恰恰令林末他们震惊,赌档,矿山等产业暂且不论。 林氏商行处,一辆辆由铁山牛拉着的重型牛车停顿在商行后院,光是粗略一数便有将近二十几车。 牛鼾声震天,光是于仓库中腾移,车轮碾压石子的咕噜声,街上都听得见。 装卸货物的伙计十几个十几个的进,就是林瑜城商行处也没有这番光景。 两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先去找商行负责人魏亮。 安南南大街,算是富人区,一座两进制的院落前。 门口两座石 狮子干净,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擦拭。 嘭嘭嘭。 林末上前敲门。 没人应。 此时不过下午,按理说无论如何家里应该都有人。 他继续敲门。 嘭嘭嘭。 还是没人应。 林末脸色越来越平静。 “末哥,如今怎么办?”林君阳低声道。 “可能外出有事吧。”林末随口应道,“先去下一家。” 说罢便深深看了眼门匾上‘魏府’两个字,转头往下个地点走去。 安南林氏产业负责人就那么几个,其间住址信息,林远桥自然早给了他们,一个个寻便是。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得。 无论是管理商行的魏亮,还是主管赌档的梅姑,住址处一人也没有,甚至最后,林末两人还越墙而入,直接进屋瞧了瞧。 屋里除了一些不易搬走的大物件外,几乎算是门徒四壁,看得出主人家早便离开。 林氏商行对面,一处叫回香阁的酒楼。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方一进门,青衣小厮便忙不迭的地迎了上来。 “打尖,二楼整个靠窗的位置。” 林末随意说道。 “客官您运气真好,一般二楼靠窗位置可得提前预订,可到您这,才进阁,上一桌客人便走了。” 小厮笑嘻嘻地说道,引着林末两人往楼上赶,一边走,一边如报菜名般,一串特色菜从其口中溜了出来。 本就是打听消息,林末他们便随意地点了几个特色菜。 趁着菜上齐时,将小厮给叫了住,直截了当地问了道: “小二,我且问你,林义林氏不是当了反贼,一家子造反去了,他家的商行在这安南反而生意如此之好?” 说着,手一翻,将两粒碎银子拍在了桌上。 小厮一愣,转眼眉开眼笑,低着身子凑近,四处瞧了瞧,不露痕迹地将银子收入袖中。 “客官外地来自是有所不知,这林氏啊,胆子可大了天去,一朝揭竿而起,做了贼,按理说这镇上的一应产业都该被通通抄了去, 可偏偏这林氏凶威大啊,愣是没人敢动手,不过即使如此,生意也愈加之差,直至昨日,魏老爷子迫不得已将这些生意打包卖给了一个外地人,这才好了起来。 嘿,还别说,你看这一摆弄,生意当即就好起来,镇上多少人又能吃得起饭了。” 小厮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通通抖了出来。 “那你可知这个外地人是谁,卖了生意的魏老爷子他们又去了哪? 实不相瞒,我是魏老爷子的远房亲戚,此番前来本就为了寻其照顾,可惜方才前去魏府,早已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林末低声道,说罢还叹了口气,一副可惜的模样。 “这您可问到难处了,如今魏老爷子哪还找得到?卖了如此大的商行,换我,早便躲的远远的去了,毕竟老爷子只是普通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又没林氏当靠山,哪还敢四处晃悠? 至于这外地人,嘿,现在还没透底,估计也不干净,啧啧。” 小厮轻笑着摇了摇头。 “若真想找魏老爷子,难咯。” 说罢便看着林末他们,似乎在问还需要说些什么,在看到林末举手后,懂行的点点头,一溜溜地下了楼去。 “末哥,现在怎么搞?” 林君阳一边使着筷子夹菜吃,一边问道。 视线去飘忽在对面的林氏商行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搞?林氏的生意姓林,一群底下讨食的狗,什么时候有资格能代替主人做决定了?” 林末脸上看不出表情,用筷子夹着花生米吃。 “那我们要不找找魏亮他们?” 林君阳眼睛越来越亮,问询道。 “找,肯定要找,不过此前先把正事解决了,生意拿回来再说。”林末回道。 “听那小二的意思,昨日魏亮他们就把交易做完了,能让其带着钱走,怕是该经手的手续都经手了,正面上去怕是不好讲道理啊。”林君阳皱眉。 “不是都说我们是贼吗?贼讲什么道理?”林末吃花生米吃的口干舌燥,一口将酒盅中的酒饮尽,重重地置在了桌上。 这一日,林氏商行处。 有些奇怪,虽然商行后院装卸物资的牛车不少,但正门处客人却属实不多。 不过门口的当值的护卫却是十分干练,体格精壮,目光冷冽,手掌虎口处结有厚厚的茧,看得出有一身不错的功夫。 林末与林君阳两人吃过饭,商量了片刻, 便直接决定往商行探上一探。 方才走进门,一个小厮便迎了上来。 看着林末两人,目光热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声道: “这里是林氏商行,主营大宗货物交易,包含药材,矿石,皮毛等等,不知客官有何需要?” “我有大买卖。” 林末随口说道,一边打量起四周来。 商行整体布局与林瑜城的差不多,只不过装饰要低上一个档次,此时柜台上一个羊角须的老人正在打着算盘,过道上来回穿梭着一脸凶相的大汉。 却也难怪连对面酒楼小厮也看出了,这盘下商行的外地人根底不干净。 林末不由腹诽道。 “哦?大买卖?客官可找对人了,您或许不知道,林氏商行如今重新开业,换了老板,正值开业大酬,便利可不少。”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将林末他们往里迎,背在身后的手指却微微弯曲。 立在大厅门口的大汉见此,眉头忽地一挑,自然瞬间会意,寻了个如厕的由头,往后院走去。 很快,小厮便将林末等人引到了一处雅间中坐下详谈。 “客官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有何大买卖了,我可以向您保证,不论价格还是品质,我们林氏商行在这安南镇里,都是一等一的好。” 小厮面露恭敬地询问。 “我这买卖可不小,需要数量不小的珍惜药材,能锻造百煅兵器的矿石,甚至高等级丹药,山兽肉干,初步估计上万两黄金打底,你林氏商行,确定能吃下? 据我所知,如今这林氏商行可没有林氏背书了” 林末轻声说道,手指缓慢叩击着桌面。 “客官这就多虑了,如今我们林氏商行虽然非林氏所有,但新东家势力说句实话,比之林氏更大,尤其是在山林野道之中声音更响亮”小厮故作神秘地说道。 “也不与您夸海口,只要您想,这淮平郡内,想运哪都行!别看商行才进行改组,可底子还在,再加上新东家的能耐,就是运到宁阳都行。” 小厮说到这,语气尽是得色,毕竟如今宁阳县正值大周与普世教对垒,属于军事禁区,旁人连进都进不得,更何况是运货了。 “哦?如若真是如此,这买卖我可做定了。”林末微微眯眼,微笑道。 说罢,扬了扬手。 一旁的林君阳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张列好的单子,递到小厮面前。 “说句不好听的,这笔买卖,怕是只有你们真正的东家才做的了主,其余管事,啧” 林末语气尽是不屑,摇了摇头。 小厮正待想反驳,可是接过单子一看,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十万斤稻米,五千斤肉身境山兽肉干,千瓶通筋精油,壮骨散,血芨散,还有各种矿石’ 部分货物价值他无法估计,可就其所知的算起来,怕是六七万两黄金也拿不下来。 他眼珠子登时转了起来,这笔货款,别说其他,就是只拿定金也是笔肥饵,也不算亏。 唯一担心的就是此人身份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地界,有何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他顿时语气更加热烈: “客官,这笔买卖确实够大,一般商行可能还真吃不下来,不过您放心,我们不同, 明早便开始筹备货物,争取晚上便发货,只是这地点,定金得先说道说道” 小厮直接捡着好听的说,也不管靠不靠谱。 “哦?明晚就能发货?”林末一笑。 此话一听就在瞎扯。 单子上的货物量之大,即使林瑜城的商行两三日也凑不齐,至于一个小镇上 “地点就发至大延山吧,尽快送达,至于定金,这够吗” 小厮连连点头应下,却觉得大延山有些熟悉,不知哪听过。 对面坐着的林末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拍在桌上。 最多十两。 “客官您莫非喝醉酒了,这可不够。”小厮一怔,笑道,先是一怒,随后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末两人,心头却有些发毛。 “哦,不够?你说还要多少?”林末出声。 “最少也要一万不,五千两。”小厮低声说道。 “嗯,方才确实给少了。” 林末点头。 正待小厮松一口气时,只见林末手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噗! 寒光乍现,下一刻血光四溅。 匕首直接插在其手掌上,将手掌与桌面钉在一起。 “那现在够了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笑什么 “如果不够的话,我这还有。”林末微笑道。 此话一出,听得小厮脸色剧变。 这他娘的不是大买卖,是找事儿的来了。 惊恐之后转瞬便是羞怒,他们一伙人绿林中纵横多年,向来只有找别人事儿的,没想到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他眼珠子一瞪,怒吼一声,直接从位置上跳起,空着的左手握住桌角便是一掀,随后全身气力凝聚,右脚重重朝林末踢去。 幸好他素来小心稳重,早安排了人在外埋伏,随时准备偷袭,如今只需要坚持一下,兄弟伙一起到位,便能将其镇压。 更何况今日头领们也在! 想到这,他脚上力气更大,眼睛变得通红。 恐怖的气力灌注,空气中只看见一道黑色残影,伴着破风声朝林末袭去。 可是下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右脚确实踢中了,可却犹如踢中山涧之顽石般,没有一点拳拳到肉的快感,有的只是脚骨崩裂的无奈。 “谁给你的勇气反抗?外面聚着的那群人吗也好,一起省事。” 林末面色不变,好似没有痛感,此时桌面翻飞,才朝他压来,却不闪不避,直接一拳轰出。 “你!”小厮抬头。 只听见‘嘭!’的一声,红铁木制的会客桌瞬间变成碎片,细小的木屑在猛烈的冲击力下飞散到四周, 而后,则是一个急速放大的拳头,其上,似乎有雷电环绕。 啪! 拳头去势不减,直接轰在了他身上,紧接着是瓷器破碎般的骨裂声。 原本壮实的身子,在这一拳下,直接凹陷了一大片,随后狂暴的力量爆发, 血肉,骨骼,大筋,通通破碎,最后整个人上半身直接炸开,轰的一下,狠狠撞在窗户上,一下子倒飞到了外面。 血雾漫天。 “动静会不会有些大了?” 一旁的林君阳也褪去身上的衣衫,露出一身短打下强健的肌肉,轻声说道。 “无事,只要半步宗师不出手,再多人都好对付。” 林末甩了甩手上残留的血沫,摇头道。 如今他的体魄之强,一般立命境武夫,只要不是那种绝活哥,或者有特殊手段之人,甚至连他防御都打不破,人再多也是场屠杀。 而在他看来,既然这什么新东家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不知是如何从魏亮手中得到林氏商行,想必也是用了不正经的手段。 既然如此,于情于理,不如大干一场。 至于那后院停着的贼赃,正好取来弥补林氏的损失,以用于族地重建。 不是正好林远桥言及族中资源不够吗?这不就来了? 他满意地点头,缓缓走出雅间,就连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刚出雅间,一股破风声呼啸而过,抬头,豁然十数根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如骤雨般覆盖其全身。 弩箭菱形的尖端还带有细小倒勾,上面隐隐泛着蓝光,弥漫着一股子腥臭,一看便是军方制造,上面涂抹有剧毒。 随意一望,周遭竟蹲伏了十数条壮汉,分列两排,一排齐射,一排装箭,很有条理。 一般高手即使侥幸躲过这一波箭雨,也会在下一波饮恨。 可惜,他最不惧杂鱼围杀。 林末右脚狠狠往地上一踏,青石铺砌的地板瞬间崩裂。 泥龙翻滚般,大片青石砖掀起,直接挡在了箭雨必经之路。 砰砰砰! 石板飞溅,泥土纷飞,尘雾漫天。 “敌人很强!下一波弓弩手别他娘装箭了,直接拿家伙上! 另外快去通知统领!” 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见到以往能扑杀气血境的毒箭雨,竟然寸功未立,顿时眼角跳了跳,大吼道。 可话音刚落,只感觉心脏猛地一缩,腿脚忽地微软,气血如冰雪消融般,顿时去掉大半。 “草!有毒!全体屏住呼吸!” 疑惑了一秒,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这是中毒了? “屏住呼吸就行吗?” 突然一个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络腮胡大汉猛地回头,却只看一根越来越大的手指,瞬间占满整个视野。 噗! 身子轰然倒地,额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 很快。 噗噗噗! 又 是数声轻响,原本场中立着的十几条汉子,纷纷被林末一指破颅,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如他所料,普通肉身境的武夫,对他来说,实在没有半点威胁力了。 那孱弱的身躯经受不住他微微一点,迟钝的反应,甚至跟不上他鬼魅的速度。 再加上毒律‘衰’削弱一波,完全就是屠杀。 “一个大个都没有看来还没结束” 林末看着沾满血污的手指,恐怖的雷电绽放,最终将其清理干净,扫视一周,捡了几个看起来地位不低之人,开始搜身。 能吃下整个林氏商行的势力,绝不会没一个立命境武夫,唯有一种可能,人还没到而已。 而这些小头目身上,说不准就有类似的身份凭证。 果然,他往其身上一抹,除却金票,丹药外,还有一块玄铁打熬出的菱形令牌。 令牌正面写着龙飞凤舞‘黑风’二字,碑面则是一个狰狞的虎头。 铸的还挺逼真。 他将其放入怀中,准备后面让林远桥瞧瞧到底是什么来路。 “君阳,你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别让人逃了” “放心。”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君阳出现在房屋的另一头,蹲在隐蔽位置,手中巨大的白骨弓箭已经张开,上面搭有三根白骨羽箭。 在他发觉到林末所下之毒,竟然是无差别攻击后,便闪身寻了个隐蔽位置埋伏。 随后便看着其如杀鸡般,三下五除二将十几条精壮大汉通通解决了。 手段之果决,就是他都有些心惊。 而回过神,林末却是继续往后院走去。 在他想来,小喽啰在前面处理事务,而大个的自然都留守在仓库所在的后院。 单解决普通护卫没用,重要的是真正的主事人。 方才前院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后院护卫的注意,不过他们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敢朝他们冲击。 一个个往前院赶来,想要搭把手,正好被林末碰上。 彼此相对,错愕之后便展开了厮杀。 如今他举手投足都有十万斤的气力,轻飘飘一掌便能使人摧筋断骨,具有无俦的威力,转瞬间便又留下一地的尸体。 “还有人” 林末脸上毫无波动,继续往前走。 他已经十分确定,这群人必不可能是正经做买卖之人。 方才所遇之人,无不是生死搏杀经验极为丰富,手段狠辣,属于那种明知要死,死也要咬上你一口之辈。 甚至私下暗招也千奇百怪。 如什么毒水,毒网,隐刃刀,之类的手段简直不要太过平常。 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杀人者人恒杀之,也算死得其所。 就是不知,未来他会不会也如此 他不免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突然,林末感觉左眼微微一跳,一阵酥麻感在眉心出现,下意识头一偏。 呼! 一声轻响,他感觉好像有风吹过,伴随之是可怕的气流,数根发丝飘落。 噗! 身后木制大梁上,一个牛毛般的黑色小孔出现,紧接着大梁瞬间腐朽,出现一大坨黑斑,正逐渐往外蔓延。 林末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皮肤苍白,浓妆艳抹,如戏台上戏子般的男人立在万花丛中,手捧一根玉萧,正嘴角弯起,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可下一刻,其脸上笑容瞬间凝滞。 一股温热的感觉出现在其脖子背后,眼前哪还有林末的身影。 略微偏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身旁: “能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已经快要死了 热气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呼在脖子上。 宁丽却只感觉周身冰冷,整个人仿佛被无数刀刃指着,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是,苍白的脸庞却慢慢涌上一抹潮红。 “不知我等何处冒犯了阁下,让您起了如此杀性” 他声音有些尖锐,问询道。 方才他还在库房清点物资,结果有手下来报,言及有人杀进来了。 原以为是身份暴露,引得周胜军一齐袭击,出来后竟然发现只有林末一人,而且貌似并不知道他们身份,以及所干的勾当,惊怒之间,却也是松了口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手伸的太长,做事太不讲究,吃相也太难看了。” 林末手指微微用力,意有所指地说道。 “若是求财,好说,要多少说个数,江湖救急谁没有个难处?”宁丽道。 “哦?早如此上道不就好了?” 林末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库房。 “那就这样,我也不要你多的,库房里的那批货就与我,此事便算了结。” “所有?”宁丽一愣,紧接着笑道,“若是能交阁下这样的朋友,些许财物,自是” “一句老实话都不愿讲。” 没待其把话说完,林末便觉意兴阑珊,微微摇头,手上用劲,准备将其脖子拧断。 那几十座牛车的重要资源,说句不好听的,价值无可估量,真算起来,怕是方才所杀之人加起来也抵不上,身前这男子有何资格敢送人的? 况且真送人,连名字都未曾问清楚,一看便是糊弄鬼的,说不准又在搞什么鬼蜮伎俩,直接打死最省事! “手下留人!” 就在这时,忽然背后一阵破风声袭来,罡风之劲烈,吹得林末黑发乱舞。 随即,是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声音之大,似乎连小院都在震颤。 林末略一思索,身子不动,当即转身,却是将身前的宁丽往后直接一摆。 嘭! 只见两米多的壮汉,手戴着刚刺拳套般的物事,上前一步,便如挥舞巨锤般,一拳砸了下来。 甚至于看见林末以宁丽为人质,依旧没半点动摇,眉眼中的煞气,逼得瞳孔泛红。 “有趣。” 林末冷笑一声,来了兴致般手中用劲,咔嚓一声便使手中之人没了气息,如丢破布般将其扔丢在一旁,当即一掌拍出,迎了上去。 嘭! 一声闷响。 拳掌相接,直接在空气中荡起一圈波纹。巨大的力量反弹,直接使得原本气势汹汹的壮汉倒退了数步。 林末却只是身子摇了摇,便止住了身形。 力量不错,竟然有五万斤的气力? 林末眼里出现一抹诧异。 方才这壮汉并没有用意劲,只是单单的力气便有五万斤,他这还是头一次见除他以外,有人气力如此之大。 “再来!” 壮汉自然是在后院修行的厉山,无聊到只能天天对着沙袋锤的他,一听有人找事,当即便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才出来,便发现他那好兄弟宁丽已经无了,还带来如此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敌人。 简直太令人兴奋了! 吼! 他怒吼一声,两臂之间肌肉瞬间鼓胀,同时身体也开始膨胀化,两眼出现赤色的眼影。 “吾之拳!吸我血而战!” 他右臂高高举起,手中的拳套如有生命般,将其半只手臂包裹住,黑色的锋刃蛮狠的从其肘部开始生长。 瞬间,便布满两条手臂,转眼间,手臂便成了锯齿状,其上带着一抹令人心悸的殷红。 “裂山肘!” 厉山一声狂吼,两腿微微弯曲,下一刻,直接冲天而起,一记肘击便往林末砸去。 手臂上恐怖的气力与意劲交织,借由下坠力,肘部的尖刺甚至直接将空气划得呜咽作响,卷起的气流,疯狂向上倒灌。 嘭! 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被林末一记上托手给挡住了,两者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以林末为中心的地面瞬间崩裂。 厉山脚尖一点,身子在空中借力,直接落到了两米开外。 他脸上出现一抹迷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恐怖拳套依旧在吸噬他的鲜血,手臂上肌肉依旧鼓胀有力 嘭! 随手往身侧的大梁一记摆拳,一人合抱的梁柱瞬间崩裂。 他,没有问题。 可是方才那一记裂山肘可是连五脏境,甚至六腑境的武夫都不敢硬接。 毕竟极致的力,加上尖锐的拳锋,足以让任何胆敢与之硬碰之人,骨断肉绽,结果眼前之人,甚至连意劲都没有使用,光凭气力 “不可能!我不信有人力气比我大!” 他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喘着粗气,恐怖的热量从其身上散发,原本只蔓延到肘部的拳套,继续往上延伸。 只见一道道黑色的吸管状物事从中伸出,猛烈插入其肩膀。 噗! 血花四溅! 此时其手臂已经完全布满恐怖的锯齿,犹如某种生物的牙口一般,身上的肌肉紧绷成暗紫色,粗大的血管鼓起,像小蛇般攀附其间。 这是气血凝练到极致的表现。 可就在他一步踏出,准备发起进攻时。 视线里,林末瞬间消失了身影,下一刻却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两一只手却猛然抬起,电射般轰出。 嘭嘭嘭! 雨点般的拳击轰在其胸膛上,几乎一息不到的时间,数十拳便轰出而至,声响犹如敲鼓般密集。 厉山魁梧似小丘般的身子直接一僵,随后猛烈颤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末看了一眼愣在地上的厉山,有些感慨,转身背过手,往庭院深处走去。 “呼你的拳头和我一样无力呜哈哈!” 厉山深吸一口气,单臂支撑身子,缓缓站起,大笑道。 好似为方才找回了场子。 林末身子一顿,没有回头, “你已经快要死了” “什么?” 厉山茫然地答道。 下一刻,却是直接浑身一僵,缓缓低头,壮硕的肌肉开始猛烈震颤,淡淡的石斑出现在身上。 七窍流血。 嘭! 厉山缓缓倒地。 单纯巨力不算,凭借初入门的如来劲,便能强行破武夫体,对付横练武夫竟然有奇效。 一息三十六拳,每一拳都汇聚了如来劲,直接攻击到其经脉,穴道,如果没来得及以意劲对抗,即使立命武夫在他看来,与肉身境武者也没两样。 第一百五十章 收获 壮汉实力并不弱,虽然其意劲质量并不如方水街遇见的连重道人,那般凝练,强韧。 但凭借一身如刚铸般惊人的横练筋骨,一副五六万斤的天生神力,加上那诡异的,带有破甲属性的黑色拳套,实力在立命武夫中绝不算弱者。 林末估算其实力,大抵在立命第二重,五脏境左右,不过真实战力,对比于槐回山遇见的,同等级的鹤归年却要强上太多了。 拳怕少壮,再加上那股子凶性,两相厮杀,鹤归年那白鹤亮翅之时,便是鹤陨之日。 是个高手,即使在林氏,也只有寥寥几人比得上,可惜了。 林末摇了摇头,背着手,继续前进。 往后再没有什么波折,壮汉应该就是最强的领头之人,将其打死后,剩下的匪众便四散了去。 只不过跑了几步,便见根根骨箭从远方射来,箭矢应声入体,就此倒地,没了声响。 “应该都解决了?” 检查了一周,没发现什么漏网之鱼,林末轻声问道。 “都死了,留了三个活口,到时候好审问。” 林君阳面无表情的从远处走来,身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应道。 此时整座庭院静悄悄的,除了树间鸟兽叫,角落虫豸声,再没有了别的声响。 雪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混着地上的血水,倒是将血腥味压低了不少。 随后,两人便开始善后。 手段也粗糙,毕竟没那么多时间。 先是搜身,商行中几十号人,不过财物却是不多。 不知是因为都为脑袋别腰上的滚刀肉,奉行今天挣钱今天花,还是如何,几乎都是穷光蛋,身上除了几瓶疗伤药,算得上别无长物。 倒是壮汉与妖娆男子令林末两人有些吃惊。 这两人手上竟然都有空石戒。 正常而言,即使立命武夫中,有空石戒的也是百中无一。 因为其材质空石,只有界域才能获得,而想要得到,除了拿功勋换,没有别的途径。 这就导致流传在民间的少之又少,很是珍贵。 “而且这戒指,有些古怪,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样式的,其不是周胜军打造的?这伙人到底是何来历?” 林君阳皱着眉说道。 市面上流通的空石戒,大多为委托周胜军匠师打造,因为掌握其相应技术的势力,一共就那么几个。 除却大周,便只有欧冶家族,与公输家族等炼器世家掌握核心技术。 而官方打造的空石戒,规格统一,讲究简洁大方,直接便是黑石戒指模样。 手中是两枚从厉山等人身上搜刮空石戒则不同。 戒面为两条小蛇,首尾追逐啃噬,中间则为一个圆形,上面刻画着歪歪斜斜小篆。 他一边说,也递了枚给林末。 两人将意劲渗入其中,忽然脸色一变,对视一眼,眼里藏不住的惊骇。 “我们是不是惹大麻烦了。” 林君阳不复以往的淡然平静,脸皮抽了抽,最后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 林末也摇了摇头,表情怔然。 戒指空间极大,长宽几乎都有五六丈。 里面堆积了各种灵草,山兽肉干,丹药,以及灵谷。 粗略估计,光是灵谷便有两百多石,珍惜灵草则按箱存放,一箱箱码在那。 最离谱的是丹药,大坛的药酒,各种瓶瓶罐罐,常见的如肉身境使用的通筋精油,壮骨散,罕见的似突破境界的大药,血灵散,扶虚益损汤, 甚至还看见了六块像水晶一般的物事,里面流淌着闪烁着微微毫光的液体,被小心地存放在正中间。 “那是灵源。” 林君阳涩声说道。 “每一块灵源,约摸能造就三亩灵田。” 林末沉默了。 此时戒子中六块灵源,便意味着能造就十八亩灵田。 而据他所知,自灵田再造推行至今,算上林瑜城外,各家势力共建的灵田试验区,林氏一共也不过二十几亩灵田 “看来这次我俩却是赚大了。” 林末忽地笑着说道。 “是啊,确实赚大了。”林君阳也笑了,笑容多少带点难看。 单不说后院库房,以及空石戒中的资源,就是这两枚空石戒本身价值也远远高于林氏在安南的所有产业。 而这样大手笔的资源,牵扯的势力必定非同小可。 “不论怎样,为今之计却是赶快清点一下货物离开此地,虽然方才闹出的动静不大,但难免被有心人所注意。”林末道。 “那后院库房的牛车”林君阳有些迟疑。 “如今我们就这点人,难道还能一路运到大延山?”林末没好气道。 “捡一些珍贵的,其余留放在这,也能吸引注意力,至于尸体,都解决了吧。” “行。” 原本只打算粗略善后一下,可看见空石戒中的资源后,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两人只有更加认真一些。 因此临走前,他们专门以化尸水处理了一下尸体,再使用了特制熏香解决血腥味。 这样即使有人来调查,虽然会起疑,但声不见人,死不见尸,总能拖延一段时间。 诸事处理完后,两人直接带着三个俘虏翻墙而出,从另一条街悄无声息地回到住处。 一个时辰后。 五个身材各异,一看便行了易容之术的人晃晃悠悠地路过林氏商行。 随后眼见没人注意,面色如常地推开门,一前一后,走进商行。 此时商行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虽然灯火通明,但给人阴森之感。 空气中也弥漫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说臭也不臭,但却也谈不上香,让人闻着直欲想打哈欠。 “梅姑,你这介绍的买主,看起来不像诚心想做生意的啊?其根底到底如何,今日都要结尾款了,总该说了吧?” 魏亮此时的模样是个络腮胡汉子,眉心还沾了颗大痣,上面留了几撮毛,连身材也变了,成了个驼背汉子。 他瞧了瞧大厅里的环境,只是轻轻摸了摸扶椅,以着十几年的经验,一眼就瞧出这几日没有专人打扫,低声道。 “你急什么?人家是大势力来的,我与你说,怎么做生意还用的着你说?这几日,没看见库房里堆满了的牛车?放心,少不了你的养老钱!契约白纸黑字写那了,还能赖得了你?” 说话的是个六十几岁,满头银发的村姑,声音却和梅姑一样,清脆慵懒,糯糯的。 没错,这五人正是魏亮一行人。 为了掩饰踪迹,不约而同尽皆选择了易容,今日到此,却是为了结产业变卖最后的尾款。 “我知道契约在这,只是习惯性说道说道便是, 主要今日上午有人来过我家,我怀疑是林氏来人,有些不安。” 魏亮摸了摸怀里经周胜军衙门盖过章的变卖契约,心中略微安定,轻笑道。 为了这玩意,其可是花了不少钱,上下打点了一番,才搞到手。 毕竟林氏于安南镇的产业算是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只是暂时无人敢第一个下嘴而已,他们想要变卖,自然得分润一部分利益。 不过好在即使如此也有的赚。 而有了这契约,谁也赖不了账。 不过想起眼线方才提示,有人找上门来,心里又不由一沉。 他怀疑是林氏来人了。 “我家也是。” 此时,丁南也开口说道。 其余几人瞬间脸色一变,相互看了眼,气氛瞬间压抑。 因为他们也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怕什么?今个结账过后,我们直接乘坐驶去郡府的车队,便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都可不顾,管他林氏,王氏,与我们何干?” 梅姑脸色一变,强自镇定地说道,说罢便直接往后院走去。 她不想继续此类话题,人的恐惧会传染,而若这几人引起共鸣,很可能一齐迁怒于她。 如今能做的,只有先把大家的钱拿到手,那时说话才硬气。 她这般想到,走的更快,轻车熟路间,很快就进了后院。 院落雅致,如今积雪堆在景观树上,远处小池结了薄冰,一切很好。 只是尽皆空荡荡的,除了呼呼的风声外,一个人也没有。 一行人在四处望了望,正在找寻人迹。 “这大冬天,都去后院喝酒吃肉了吧,也是,如若是我,我也不愿在这天气下出门。”梅姑轻笑着摇了摇头,紧接着应景地跺了跺地。 “噫!这处雅间怎么门窗都没了?” 一旁很少来商行内部的丁南,东瞧瞧,西看看,突然说道。 众人闻声看去,果然靠里的一空雅间连门带窗通通没有,雪随着风落进屋子,洒满一地的白。 “这好像经历过一场大战。” 魏亮眉头紧皱,蹲下身子,看了看破裂的门窗,小声说道。 不过这商行里,怎么会经历大战呢? 联想到 至今为止,一个人也没瞧见,众人感觉有些不妙。 “我上午来看,都是有人的,而且还亲自约了上门时间,这到底怎么回事?”梅姑不解地说道,紧接着柳眉倒竖, “待会见着他,我非得狠啐他一口,哼!” 说着,继续前行。 不过脚步没之前那般走的安稳,呼吸也急促了些。 众人跟上。 越到后面,地面也出现不同程度的破裂,甚至有柱梁都缺了一个大口子, 一片狼藉。 最后一直走到库房,依旧住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梅大妹子,人呢?” 魏亮走到前面,往隐秘的耳房也瞅了瞅,依然没人,只觉心中突出一口郁气,像憋了团火,随后却是感到迷茫与惶恐,只得恨声问道。 “或许在库房里忙着点货?” 梅姑底气没那么足了,轻声说道,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哼!” 魏亮瞪了梅姑一眼,推开库房的门。 此时库房里一架架牛车还停在那,牛兽不时喷着响鼻,看见魏亮他们进来,好奇地投来目光。 可是,只有牛,没有人! “这么多货物还在,人不可能走的!实在不行,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跑得了庙?” 梅姑彻底有些慌乱了,但言语却还算有条理,分析道。 “对,就是这样,找不到人,我们直接找衙门仲裁,把铺面拿回来便是,这些货物也可以作为赔偿,我们不亏的!” 她越说越觉得在理,声音也越大,指了指身后的几十架牛车,底气十足的模样。 “可是我们一没渠道,二没靠山,拿什么卖这些货物?” 魏亮突然幽幽地说道。 是啊。 如今世道越来越乱,坐道设卡的大盗大匪不说,野外狂蹿的各式山兽便足以让一些远游之人止步。 没有林氏做靠山,便意味着商队不受外事堂,狩猎队保护,而一旦没有高手坐镇,怕是出城便会遭遇各种麻烦。 更可怕的是,即使城里也不安全,归根结底没有实力,再贵重的货物也是烫手山芋,怀璧其罪啊! 众人尽皆沉默,只是不时看向立在一旁的梅姑。 “若是我们以林氏的名义,将其卖给马氏,或冯氏,兴许就好了毕竟只要林氏还在大延山,他们不敢太过火!” 丁南只是二十几岁的孩子,比不得魏亮等人老江湖,怒形于色,走上前,掀开一辆牛车,看着里面的草药,心里却一肚子气,低声自语道。 声音不小,却刚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没有人应和,只是都将目光放在了梅姑身上。 理虽然是这个理,但收定价时,一个个高兴得跟猴样,上蹿下跳,怎么不说? 梅姑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可是到底是阅历丰富之人,自然明白现在要是还一言不发,就真的糟糕了,开口道: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问题,这样吧,我再联系联系那大买主,对方定金都付了那么多,货也上好,随时要运走的模样,总不能是闹着玩的吧?应该是有事外出了, 至于作为赔罪,到时候我那份钱,拿出一半分给大家,以赔不是怎样” “这么说,你能找到厉山他们?” 梅姑话没说完,忽然被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 一阵寒风吹过,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雪白袄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其鹰目挺鼻,颧骨凸起,一脸阴厉,此时负手看着魏亮一行人,眼里不带丝毫感情。 “冯冯二爷?我是魏亮啊!” 魏亮看清来人,连忙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露出原本的模样,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低声道。 他昔日作为林氏商行的本地负责人,曾代表林氏,与冯元刚会过面,两人有些交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哥请问! 屋外寒风呼啸,冷气弥漫,雪花一片片直落。 库房中,嘈杂的响鼻声消失,原本躁动的铁山牛一个个脑袋埋着,不安地踏着蹄子,噤若寒蝉。 “冯二爷我是魏亮啊。” 冯元刚闻声看了眼一脸谄媚的魏亮,也是一愣,没想到此时会遇见。 语气稍缓, “这不是魏管事吗?身体康健呀,大冬天不找个地儿缩着,还能到处溜达?” 他心思转动,顿时猜出了其来意,有些埋怨厉山到现在都没把尾巴弄干净,不过脸上却依然带笑。 “得二爷吉言,我来这只是来看看。” 魏亮作揖,姿态摆的极低,有些为冯元刚说话的语气欣喜。 因为冯元刚实力远强于他,昔日若非仗着林氏站台,他根本没资格与其结交认识,如今时过境迁,对方态度不变,很让他感慨。 “只是来看看吗?我还以为你没事到我这是做什么呢?若是提前说我也好亲自招待啊。” 冯元刚笑意更盛。 此时门口忽地冒出影影绰绰六七个青衣大汉,两手环抱,堵在那。 一个个面无表情,手臂都有常人大腿粗,目光冰冷地往屋内众人。 下一刻已经拽门走进,来到冯元刚身后。 众人一愣,刚在想,为什么‘什么是来我这?’ 看着脸带笑意的冯元刚,又瞧了瞧其身后的大汉们,心中却不由升起不妙的感觉。 “冯二爷,这这是你的地方?” 丁南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问道。 啪! 话音未落,冯元刚身后一个大汉瞬间冲出,啪的一声,大巴掌便盖在了丁南的脸上。 “谁许你与二爷说话这么大声?!” 丁南被一巴掌打的在地上滚了两圈,脸部高高肿起,张口一吐,几颗牙齿便混着血水吐了出来,呆呆地趴在地上。 被打懵了。 “二二爷,小南还是个孩子,不至于吧。” 魏亮也还算有担当,虽然被突然其来的一巴掌吓得一哆嗦,但终究站了出来。 “是我手下兄弟太过紧张了,我的问题,回去后会好好罚一下。” 冯元刚点头,拍了拍大汉的肩膀,仍然笑眯眯道。 大汉顺势低着身子走到后面,一副认错的模样。 一时间场子骤然凝重起来。 众人哪还不知道冯元刚来者不善? “二爷,您到底什么意思不妨直说,如果能做到的,我们照办便是。” 魏亮瞥了眼地上的丁南,叹了口气,低声道。 “行,我与魏管事也不是外人,索性就把话挑明了, 我想知道买下林氏产业的厉老板去哪了,他欠我钱,如今该是还款的时候了,人却没了踪迹,这让我很不高兴。” 冯元刚一边说,一边观察魏亮等人的神态,想要看出名头。 谁料语罢,梅姑却是脸色大变,怔怔道: “厉老板不见了?” 其余几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脸色难看地看着梅姑。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这商行空无一人,大买家都跑路了? “看来你们也不知道。” 看着众人的表情,冯元刚也是心中一阵烦躁。 他听眼线说,商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隐隐有惨叫声传出,当即便带人过来。 可过来之后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信厉山会私下离开,不告而别。 毕竟两人约定的资源,超过六分之一未到账,任务指标都未达够,其怎么敢走? 而其实走就走了,关键是这一走,货都留着,难道他们冯家去送? 这样一想,看着眼前的五人,心中更是来气,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我们几人也算同病相怜,那便统统带走,一起找找厉老板” 说罢,只见更多的人走进库房,驱赶牛车,开始搬运货物,完全无视众人的存在。 “魏管事应该没有意见吧?”冯元刚似笑非笑。 说着也不待其反应,背过身子准备离开。 身后虎狼般的大汉便直接冲出,将魏亮等人按在地上。 众人自然纷纷反抗,可力量悬殊太大,只能像脱水的鲶鱼一样磨蹭着地面,只能眼睁睁瞧着一个小个子汉子,从怀里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棱角刀,朝他们走来 。 噗。 第一个挨刀的是马三,商行的另一个管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顿时一蹬腿,便直接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第二个找的是梅姑。 梅姑当场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叫,惹得身后的壮汉心烦,一巴掌下去,直接扇得头晕目眩,只能眼瞧着刀把子递到眼前。 “我不要钱了,也不知道人在哪别杀我” 空气中忽然出现尿骚味。 很少有人能直面死亡,无惧无畏。 此时众人中,除却已经死去的马三,尽皆恐惧无比,更是升起一抹懊恼。 若是直接老老实实打着林氏的旗号,留守也好,变卖也罢,哪会遭遇这种磨难? 或许过段时间林氏来,说不得还能东山再起? 只可惜 “不对!我知道厉老板哪去了,二爷,咳咳,我知道人去哪了!” 魏亮保证小时候吃奶都没使那么大的劲,大声喘着,脸上涨得通红,青筋暴起,丝毫不顾及嘴张开会沾着地上的灰尘。 “哦?你确定你知道?” 此时远处慢悠悠走着的冯元刚忽然停下身子,转过身走近,蹲在魏亮面前,脸上笑意不减。 “我我知道,上午时分林氏人回来了,一定是林氏人干的!如果想知道厉老板去哪了,找林氏!” 客栈里。 林末两人租的是单独院落,隐秘好一些。 此时屋中只点了两盏灯,并不明亮,反而将影子高高低低映在墙壁,显得有些阴森。 林末与林君阳两人负手而立,面前则是三个俘虏。 “你们的呼吸心跳骗不了我,既然醒了就睁开眼,不然醒不过来就永远不要醒了。” 林末淡淡道。 三人是被直接打晕带回来的,那样最省事,好搬运。 而就在两分钟前,他们心跳重新恢复有力的跳动,证明已经苏醒。 此时闭着眼假寐,只是在等待时间。 被识破后,三人显然也没有也有再自欺欺人,面色复杂地睁开眼,看着林末与林君阳。 “两位可知你们闯下大祸了” 其中一个平头汉子一睁眼,便叹息着说道。 可还没说完,一只大脚便当头踩来。 嘭! 汉子直接被一脚踩得后仰倒地,只感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嘴巴是嘴巴,疼的满地打滚,最后一扭头,喷出一把碎牙。 “什么祸?我没听清楚,能再说一遍吗?” 林末迈步上前,说着便又抬起脚。 可惜脚还没落地,汉子便直接缩在墙面上,两手抱着脸,缩着脖子连连摇头。 他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人最少也是五脏境的大高手!是瞬息便将山上三头领活活打死的大凶人! 撒泼耍狠,为了在兄弟面前要面子,怕是下一脚,他便头不是头了。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问几件事,问完后便不会伤着你们,听懂了吗?”林末面无表情,负手而立。 三人吞咽着口水,不敢随意接话。 “没听清楚,还是哑巴?”林末突然吼了一嗓子。 “大大哥请问!”三人直接懵了,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说过不杀我的! 房间里,气氛凝重。 “你们到底是哪来的人,来这干什么?”林末沉声问道。 “我们?我们是淮泰山上黑风寨的山匪,来这这是为了完成任务。” 回答的是第一个挨踢的平头汉子,被打后,他变得最积极。 “什么任务?” 平头汉子一愣,下意识看向另外两人。 啪! 林末眼睛一皱,上前一步,手臂抡圆,直接嘭的一声便砸在了其脑袋上。 “啊!” 平头汉子一下被拍到墙壁上,双手捂着脑袋,一脸惊恐地看着林末。 “你眼神不好使?我问你话,不看我,看他俩干什么?他俩好看?” 林末棱着眼珠子吼道,身上的赤色龙鳞好似有生命般,像岩浆一样缓缓流淌,瞳子闪烁着金色光泽,似要择人而噬般。 他方才自然没有用力,真用力,十几万斤的气力,就是用一成力,也足以将其脑袋像拍西瓜一样拍没。 方才只是单纯为了恐骇。 果然,平头汉子变得更加积极。 忍痛出声: “任务,任务就是收集运输资源,什么资源都要,不过以灵草,丹药,兽肉干,灵谷最佳!随后运输到宁阳去, 像这种任务是从四个月前才发派的,当时便有人觉得反常的,毕竟我们是匪,占道设卡,来去如风,劫掠商队的匪,干这镖师的活不是丢了老本吗? 有小头领上去反应,可惜却遭了一顿斥责,因为这个,三头领,也就是厉山统领还闹脾气,最后被大力统领揍了一顿,才老实的。” 因为害怕继续挨打,平头汉子还补充了很多东西。 “运到宁阳?为什么要运到宁阳?”林末面露沉思,问道, “宁阳如今是军管区,除了官商,谁也进不去,你们还这群盗匪,从良了般,为百姓服务?” 平头汉子一愣,讪笑道: “我们不是送到宁阳城,而是而是送到小龙山” 话说到这,林末瞬间明白了。 为何厉山等人要收购林氏商行了,这他娘的干的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啊。 因为他们将资源运往的地点,小龙山,如今正是普世教于宁阳县的钉子据点! 普世教自玉州而来,以雷霆之势打下宁阳,一举便将宁阳三大家赶到了郡府,即使大周从其余县城,淮平调人,依旧牢牢坚守到如今。 据说,如今战场之激烈,每日都有立命武夫战死,甚至宗师战也不罕见。 一旦曝光,别说黑风寨,就是赤风寨,白风寨,也是有一个打一个,绝不容缓。 “你们胆子确实大。” 林末叹息一声。 “不过单单凭你们黑风寨,应该没能力收集如此多的资源吧?这安南镇有你们的人?” 他紧接着问道。 要知道资源调度这事,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说搞定就搞定的。 尤其是像灵谷,丹药,灵草这类的稀缺资源,若是本地没有强大的关系网,你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 更别说是大批次买了。 其中必定牵扯到很多人,源头一定是个大势力。 “大哥!这事儿说了,我们一定会死!我建议让他说,再一起补充,相互印证,免得信息出错。” 说到这,平头汉子却犹豫起来,可也像是形成生理反应般,连忙两手护住脑袋,指了指旁边的光头汉子说到。 这一下却是让一旁待的有些悠闲的光头汉子傻眼,刚想站起来破口大骂,可看见林末又抬起脚,作势欲踢,连忙开口: “我来说,这事我清楚!我是联系人! 安南镇里是冯家给我们供的货!原计划是明日货清,运往宁阳,您要是不确定,可以问他!” 光头汉子语速极快,说罢直接指向最后一青年。 青年一看矛头指向自己,顿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光头汉子,嘴巴微张。 要知道他与光头汉子可是最好的兄弟,一起吃饭,一起练功,甚至一起逛青楼,自以为虽非同母,胜似同胞,可是终究表面了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与我们的联络人是冯家冯元刚,大哥若是想跑路,得尽快了。” 问完后,林末看向林君阳。 见其也点点头,便叹了口气,缓缓上前。 “大哥,你说过不伤我的!” 平 头汉子反应最激烈,大叫道,语气幽怨不甘。 换来的却是一声深深的叹气。 片刻后,三声惨叫响起。 紧接着抛尸,化尸水,特制香薰,流程一条龙走完。 随后林末与林君阳甚至每收拾东西,直接便从门墙处跳出,身形如电,落到一只从天而降的天鹰背上。 转眼便消失成了一个黑点。 其实林末是不想杀人的,可惜如若不杀,依黑风寨,冯家的性子,知晓这三人出卖兄弟,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为了他们免受痛苦,还是他亲自出手为好,至少走的很安详。 顺便也符合斩草除根的自然规律。 毕竟那平头汉子不止一次隐晦地以仇恨的目光看他,若是一朝得势,说不得便会来找林末,来一场两级反转。 干脆直接杀了了事,反正说的是不伤,又不是不杀。 寒风凌冽,刮身如落刀,落雪纷飞,有千山鸟飞绝之景。 林末与林君阳乘鹰在长空中急速飞行,目的地自然是安南谷。 此间事牵扯重大,还是找林远桥商量为好。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 安南镇四处出口,实行戒严,禁止任何人进出。 紧接着,同乐客栈处,冯元刚带着一群黑甲猛士齐齐将客栈围住。 “二爷,您这是?” 很快,一个美艳少妇便从客栈走出,摇曳着屁股,走到冯元刚面前,小声问道。 她是同乐客栈的老板娘。 “我找两个人,现在就要。” 冯元刚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两张肖像,由毛笔绘画,好像是不久前才绘好,墨水都未干。 实际上确实是三分钟前由绘画大师所摹,根据魏亮五人府上的眼线描述,综合比对绘制而出。 正是林末两人。 究其五官,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我马上派人去找,您看要不将手下的兵收一收,免得”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妇人白皙的脸庞上顿时多了块红色的巴掌印,头上的发髻也被大乱,变得披头散发,怔怔地看向冯元刚。 “是我话没说清楚还是你耳朵不好使?我要你现在找人!找人!” 冯元刚目眦欲裂,额头处青筋暴起。 “现在黑甲士将客栈围住,任何人敢越界,杀无赦!老子不管是谁!” 他大手一挥,背后的黑甲猛士‘喏’一声后,铿锵拔刀,一队队涌出,将客栈围住。 由不得冯元刚不气急。 在遣人调查,知道厉山消失之事大概率与林氏相关后,他便马不停蹄直接赶来。 原因便是厉山身上有他冯氏与黑风寨,普世教的密函,一旦被发现,就是冯氏上面的靠山也救不了他们! 只会被壮士断腕,推出来当替罪羊,最少也是抄家灭族,大概率数百年传承毁于一旦。 很快,消息便出来了。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到达一处院落。 嘭! 冯元刚一脚踢开门,可惜早已空无一人。 跑了? 屋舍里椅子还是温热,证明走的不远。 可是这才多久?全镇戒严,怎么跑的?难不成是靠飞?! 冯元刚脸上表情从疑惑,到愤怒,最后是不解。 “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林家二房的老大还在谷里,灵源还未成熟,怎么跑?!” 冯元刚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推开背后的黑甲猛士,快步朝院外走去。 林氏虽强,但如今只得借着那白猿猥琐在大延山,肆无忌惮,当真以为没人敢动手吗? 他要去叫人! 第一百五十章 保证金 安南谷。 马源德整理了下衣衫,从马氏据点的屋舍走出。 刚出门,身旁便有下人小心地端来一个红木小碗。 碗不过小孩拳头大,里面盛有半碗晶莹剔透的白色米粒,散发着腾腾热气与袅袅茶香。 他接过小碗,三下五除二便将碗里米食吃了个干净。 没过多久,腹部便升起一道热流,慢慢融入肌肉,骨骼之中,在大冬天恍如在泡了副药浴般舒服。 实际上,赤玉米作为常见的灵谷之一,其与正常稻米区别便是米粒更长,成梭形,中心有一道肉眼可见红线。 单论滋补血气,增强体格的效用,与普通药材相差无几,而比起药物,还胜在温和无副作用,常年累月食用,即使没有相应禀赋的庸才,突破通筋境也是简简单单吧? 甚至于即使对他这种立命境武夫,也有不小的好处。 只可惜产量不高。 马源德叹了声气,将空碗丢到下人怀中,擦了擦手往山谷另一侧走去。 安南谷虽说是谷,但占地面积却不小,谷内原来有一座荒凉小丘,但因为地动原由,出现数块不小的灵田。 甚至因为灵源渗染,周遭土壤也变得异常肥沃。 经过几大家族联手开发打理,就修理成的阶梯状的,而田面水平的梯田样式。 最上层自然是栽种的灵稻谷,依次往下,随着地力衰退,栽种杂交水稻,乃至普通稻谷,边梗处则种有如火桑葚,黄花草之类的草药,用以巩固地埂,保持肥力。 单纯不算长期收益,以及灵谷的稀缺程度,只按市场价值,这一座梯田的效益便高于了一座大型富矿。 真正可以说是传家之根本。 正常而言,只有脑子进水的败家子才会舍得卖。 马源德想到这轻笑一声,当然,还有像林氏这种倒霉蛋。 想到这,他步调更快朝林氏驻地走去。 原因自然是商讨灵田灵源提取,及相应赔偿问题。 其实按理来说,他们这伙人就是强硬占据了林氏产业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林氏因为林钊老爷子出了事,被周胜军拿来立靶子的事,林瑜县内大势力几乎都隐约知道些风声。 像这种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的事,在这世道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 可惜这计划说成功也成功了,说不成功,也确实不成功。 正面来看,灵田增持税也的确推行的很顺利,没一家势力炸毛,林氏直接败走大延山,势力大弱; 而另一面,为此大周这般却也付出了两营周胜军,三位都统的性命,林氏的林远天偏偏这样还活着,闯下了四臂修罗的名头。 使得众人多少有些顾忌,不得不以谈判的方式,尽量多攫取一些利益。 等马源德到达林氏驻地时,屋舍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坐在首位的自然是林氏林远桥。 此时林远桥面容沉静,不悲不喜,坐在位置上背挺的笔直,气势与往昔没两样。 好似前几日登上大周海捕文书之人里,根本没有他。 下座则是叶氏的叶崇,冯氏的冯炼。 赫然就差他一人了。 “看来就差我了,呵呵,是我的不是,在此先赔罪一番。” 马源德也不怯场,笑着进屋,寻了预留的位置坐下。 “无妨,时间刚刚好罢了,”林远桥摇了摇头,环顾四周,沉声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也不绕弯子,毕竟大家也熟识已久, 我林氏近来闹出了些动静,迫不得已要出让于外界一些产业,其中便有林氏灵田一项。” 他顿了顿,“安南谷产业,除却对应灵田灵源,其余资产,诸如其次肥田,未成熟的药草,我林氏分文不取,以作为对各位的补偿,诸位以为如何?” 时间紧迫,林远桥也不愿扯皮太久,宁愿舍弃部分利益,只求快速完成灵田分割,直接快刀斩乱麻,说道。 “远桥兄你可真够谦虚,你们林氏闹出的要是都算一点动静,如今天下可都能说是太平盛世了。” 坐在下位的冯炼首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至于出让产业,我们几人也是老相识,而且也了解林氏的苦楚,自然乐意帮一下忙,顺道结识一下号称四臂石刀,金刚怒相的远天兄, 不过以远天兄的豪迈,应该也不愿意让帮忙的兄弟吃亏吧?” 他笑着说道,意有所指。 “也对,听说远天兄伤势不轻吧?我们也乐意相助,虽然只是绵薄之力,至少能让其少忧心一些,也是好的。” 此时马源德也接话道。 说到伤势不轻四个字,特意咬文嚼字,大声了些。 叶氏的叶崇却一言不发,只是一人在那低头饮茶,一副不插手的模样 “哦?我林氏做事向来坦荡,自然不会让朋友吃亏,当然,也不会让敌人好过, 马兄,冯兄也不用绕圈子,有话不妨直说。” 林远桥自然听出了两人的阴阳怪气,直接说道。 “既然远桥兄快言快语,我等也不耍些弯弯绕绕。” 还是冯炼先开口,他转过头,与马源德视线轻轻接触,朗声道: “灵田提取灵源,虽然理论上并不会对其封灵石以外的灵田造成危害,但以防万一,难免出现小概率事件,林氏需要提前给予我们保证金, 当然若百年后我们几家灵田没有出现损坏,保证金自然会如数奉还。” “保证金?百年后如数归还?敢问两位,这保证金,我林氏又需要给多少呢?” 林远桥一怔,随后气极反笑。 要知道灵田提取灵源技术作为灵田再造的相关技术,早已成熟,有封灵石隔绝灵源,能够有效做到灵田分割。 所谓百年保证金更是离谱,数十年便能有沧海桑田的变化,何况百年? 究其原因,不过想趁火打劫一把而已。 “一半,安南谷林氏的灵田留下一半,而且于安南镇的其余产业,也一并作为保证金, 如若林氏同意,可以马上开始提取灵源。” 马源德沉声说道,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远桥。 至于不同意,自然是什么也带不走。 “一半,外加安南的所有产业?这保证金可够保证的啊。” “莫不是以为我林氏真的就废了,谁都敢踩一脚?”林远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冷笑道。 “远桥兄多想了,保证金虽然放我们这,但也只是代为经营,百年后契约到期,自然会连同每年收益,一齐还给林氏,只是担保而已,何须动怒?” 冯炼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浅呷了一口,笑道。 这与其说是保证金,不如说是一次试探。 听上面说,周胜军已经准备从郡府那调集宗师镇压林氏,毕竟淮州内,一个失陷的宁阳已经够难看了, 再出个目无法纪的林氏,真以为大周亡了不成? 若是林氏退步,真愿意缴纳保证金,便说明林远天真出了问题。 到时周胜军剿灭林氏时,他们未尝不能真正参与其中,去分一杯羹。 “无需多言,这什么狗屁保证金,我林氏一分也不会出! 若真出了问题,大可来我大延山求偿!” 林远桥说到后面反倒心平气和起来, “至于提起灵源,我林氏的东西,如何处理还不容外人置喙,今日也只为尔等通知一声而已。” “呵呵,那远桥兄可要当心了,近日安南谷多出山兽,凶恶可怖,说不得灵田便被毁了,什么也得不到。” 冯炼冷笑道,语气冰冷。 “林氏以猎兽起家,这点就不用冯兄多虑了,我倒要看看哪只不怕死的畜生敢伸爪子, 我可正手痒得紧,来一只杀一只,来一窝屠一窝。” 林远桥同样笑道,针锋相对。 傍晚时分。 安南谷外。 千米的高空之中,一个黑点掠过长空,正急速飞行。 相对于浩瀚的天空,纷下的碎雪,这个黑点无疑很不起眼。 此时,谷外坡地上,一只独角的铁毛狼鹿正在溪边饮水。 忽然,急速的破风声自头顶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嘹亮的鹰唳声。 铁毛狼鹿脚一抖,来自本能地反应,下意识抬腿就跑,慌忙中往头: 它的视野里,自蔚蓝的天空中,一个黑点一开始很不起眼,随后越来越大,转眼间,变成了两个黑点。 噗噗! 两声轻响。 天空中两个黑点化作两个恐怖的直立行走的动物,从高空坠落,连续借着树干卸力,最后轻轻落在地上。 嘭! 树干被踩踏,树冠的积雪落下,泼洒在狼鹿眼前,它一个咯噔,止住脚步, 它惊恐地回头,依旧是河流潺潺,雪花纷纷,哪有什么别的生物。 原来是幻觉? 狼鹿蹄子微踏了几下,环顾了一圈,碎步回到溪边,继续饮水。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x dd 第一百五十一章 商议 安南谷,谷外。 两道人影停在谷口。 这两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头发披肩,身披着一身黑色大麾,容貌桀骜刚毅,眼瞳泛着金色,给人一股如野兽般凶恶的恐怖气息。 另一人则长相普通,长发遮住眼眸,身后背着张巨大的骨弓,气质温和。 这两人自然就是乘鹰自安南镇出发,直飞安南谷的林末与林君阳两人。 不得不说,由飞行坐骑,去哪确实方便。 若是单凭脚力,即使立命武夫,想从镇上到安南谷,即使道路熟悉,以最快的速度赶路,也要两个多时辰, 而他们乘坐天鹰,只用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目前天鹰作为底牌,若是直接飞到谷中驻地,难免引起有心人注意,此地妥当一些。” 林君阳轻声说道。 林末点头,他自然明白道理。 两人直接进谷。 安南谷外是有看守的,毕竟灵田重地,管理极严。 若是普通游侠儿,靠近百丈内说明不出来意,便会遭到无情射杀。 不过林末两人有林氏凭证,自然顺利地进入谷中。 走进谷中,自然被那整齐划一的平行梯田所吸引。 螺状的小山坐落于谷中,梯田如链似带,从山脚一直盘绕到山顶。 落雪纷飞,将其蒙上一层白衣,最顶端几处梯田,在阳光照射下,竟然闪烁着点点蒙蒙的微光。 看上去犹如仙境般。 “这就是灵田吗?” 林末不由震惊了,低声问道。 灵田他听过很多次,第一次是在宁阳大龙山,许氏便有数块药田于山中,其就是灵田。 只是兽潮原因,原本的药田评判却是在小龙山进行。 随后到了林瑜,灵田再造运动如火如荼,甚至林瑜城外也有灵田试验区,可终究因为一些原因,没有亲眼见着。 如今见着,只觉惊讶,这田真会发光,而就连田中的药材,灵谷,同样闪着微微的光泽。 宛如仙芭,属实神异。 “是的,惊人吧?如若此行顺利,回去后,这种场景于大延山不会少见。” 林君阳意有所指地说道。 林末了然。 他自然知道其指的是自厉山处得到的那笔横财。 虽然现在依然有些提心吊胆,可这玩意,越想越得劲,越想越兴奋,慢慢竟将之前的忐忑给压了下去。 “走吧,我们先回驻点再说。” 林末轻声说道。 林君阳点头。 两人都知道轻重,虽然对灵田有强烈的好奇,可还是仅仅瞥了两眼,便直接前往林氏据点,准备与林远桥会面,一齐分析下此次安南镇中遭遇。 半盏茶时间后。 安南谷,林氏驻点。 屋舍内聚了一群人:分别为林远桥,林磊,林猛,还有林末,林君阳。 其中还有一人,名为王铸,前段时日作为灵田管事留守安南,乃是族里家生子老人,这一脉已为林氏服务了三代人。 算是林氏中层人员,如今也有资格一同会事。 众人中,林远桥依旧坐于首位,林末与林君阳则坐在两侧,下首座。 至于林磊,林猛,与王铸,则依次往后。 “你俩人事情处理的如此之快?一日未到便完成了?” 林远桥有些惊疑地问道。 他显然对林末他们这般快便处理好镇上事务有些惊讶。 “此事说来话长。”林末也是叹了口气,四处望了一望,着重看了眼王铸。 “无妨,铸弟与我等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林远桥自然看懂了林末的意思,轻声说道。 惹得王铸一脸感激之色。 林末点头,与林君阳对视一眼,开始叙述起安南镇的遭遇。 “我们刚入安南镇时,林氏于镇上的负责人便通通消失不见,找不到人影,而如商行,矿山,赌坊等产业,都已经被变卖。 而奇怪的是,商行方才变卖,按理说生意应该惨淡无比,偏偏库房中停有大量牛车,于是我与君阳便前去调查了一番, 结果发现购买我林氏产业的竟然是黑风寨一伙人,意欲借我们的渠道,向宁阳的普世教一伙人提供物资,另外冯氏也参与其中。” “黑风寨?蒋大力管的黑风寨?冯氏也插手了?他们是否知晓 了你们情况?” 林远桥皱眉问道。 林末两人沉默了下,轻轻点点头。 林远桥面露沉思,继续问道 “黑风寨带头的是谁?” “好像叫厉山?”林末回忆了下平头汉子的说辞,轻声道。 “那是个狠角色,与你一样天生神力,还顺利突破立命境,性子狠辣果断,不好对付,另外还有冯氏,此事先放一下吧。” 林远桥叹气道。 没想到安南谷这边灵田不顺,镇里也出了波澜,真是多事之秋。 “这段时日你们就别乱跑,冯氏那边若是上山来,我会交涉,明日提炼灵源,事成后便直接回大延山。” “嗯?是谷中这边有变故吗?” 林末敏锐听出了林远桥话中的不对劲,问道。 林远桥一愣,也没遮掩,毕竟两人都是族中少族长序列,甚至有资格进族堂议事,便直接将事情原委通通告知了出来。 “他们就不怕大伯伤势痊愈出山一趟吗?”林末皱眉。 要知道这个世道,顶尖强者的震慑力强的可怕。 若真不顾脸面,足以让任何势力日日夜夜胆战心惊。 更何况以林远天的实力,一人灭族也不稀奇。 “我也很疑惑,按理,如果真有顾忌,便不会扯什么保证金,以这些小利得罪我们林氏, 而若是不忌惮的话,直接强占了便是,弄这一出,岂不是吃力不讨好?”林远桥也有些疑惑。 “是否为一次试探?如果我们心急火燎地让步,便证明大伯伤势严重?”林君阳问道。 “有这个可能。” 下面的林磊点头。 “那我们如何是好?总不能拖着吧?说实话,我觉得若是我们不同意,强行提炼灵源,马氏与冯氏,没准真会动手。”林猛挠了挠头道。 “我们是否可以寻叶氏的帮忙,毕竟上次”林君阳忽地问道。 “怕是不行了,叶氏其实与我们关系并不好,林瑜城也只是看在君昊份上而已,而且其如今站中立,已经难能可贵了。”林远桥摇头。 “既然如此,便意味着我们需要面对的仅有马氏于冯氏,他们两家于这安南实力如何?” 林末忽地问道。 林远桥一愣,没想到林末会问这个,轻声道: “如今马氏与冯氏明面上坐镇的马源德与冯炼,都是五脏境的修为,若只有这些,其实我与磊子一齐也能应付,就怕” 他面露凝色。 在他看来,这两家人必然有底牌,因为林磊的存在是摆在明面的,如若没有后续手段,绝不会放如此狠话。 “其实不论有何后手,不妨见招拆招,静观其变。”林末轻声说道。 毕竟连半步宗师都几乎无法打破他的防御,岂是闹着玩的? 如若真只有立命境的武夫,他倒是无所畏惧,有信心横推一切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宗师宗师 “不可,真要那样的话,太被动了。”谁料林远桥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林末的提议。 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刀劈脖子留个疤,死亡再正常不过。 如果真选择静关其变,以逸待劳,只会激起敌人的杀心,大战起来,即使胜,也只会是惨胜,或许会有不少死伤。 偏偏如今这乱世之中,最珍贵的莫过于是值得信赖的族人。 像林氏于林瑜城外一战,死伤数百可战族人,相当于打掉了多年以来的近半积累,损失惨重。 “也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坐以待毙不行,那主动出击,如何?” 林末沉默了一会,最后轻声说道,眼睛却越来越亮。 “主动出击?若是能分而击之,确实可以,那样便能免遭围攻。” 林远桥点头,随后沉思了下,看向王铸。 “让马氏于冯氏中的暗子最后动起来吧,查一下两家人的底细,天黑前我要得到答案。” 说罢后又看向林君阳,林末, “如若真战斗起来,你俩先别露头,在我与你们磊叔身边,保全自己为上。” 他知道林末很有自己的想法与担当,于方水街据点时,便做主以一己之力,去吸引火力,为族人赢得生存空间。 虽然事后两人三缄其口,但大致情况应该也能猜出。 胜了,估计也只是惨胜。 但老天不可能始终眷顾于一人,他也不敢拿如今林氏的全部希望去豪赌。 “远桥叔,其实末哥已经” 林君阳看了眼林末,面色复杂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远桥挥手打断。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很好,可如今还不到时候,先听我的。” 随后端坐在上首座,下了总结: “从现在开始,猛子安排两队人在驻点附近逡巡,眼线照最高五个点放,四周情况盏茶时间汇报一次, 你们两人则先跟我来。 散会后。 三人一齐进入院落之后的房间。 房间装饰的很干净简单,但细看下来,即使是小物事也很有讲究。 实际上,这房间,确实也是林氏于安南谷的大管事居住之所。 “听你俩脚步沉中带缓,必是心中藏事,犹豫不觉,看来方才确实是有事不方便说?” 林远桥坐了下来,自顾自取茶烧水,看向林末与林君阳,笑道。 他阅历比之两人不知多了多少,自然看出两人于会堂中的不对劲。 林末与林君阳对视一眼,也没犹疑,只将从厉山身上所得的空石戒取了出来。 “这是空石戒?” 林远桥初始好奇,随后意劲渗入,脸色猛然大变,最后一把将其握于掌心。 “你们从哪得来的?黑风寨?” 他倒吸了口凉气,再不复先前的从容,急声问道。 两枚空石戒,他只看了一枚,可饶是如此,却也让他大惊失色。 作为林氏外事堂堂主,他经手的资源算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可就因为如此,他才知晓这戒子的份量。 “是的。”两人点头。 “当时只是想先调查一下情况,可是,生了些变故,最后只得强行出手,随后处理战场时,便收到了这个。” 林远桥沉默了。 强行出手,收到了这个? “这么说,厉山已经死了?” 他脸色肃然地看着两人,甚至一时间都忘了询问空石戒的事,再度问道。 要知道厉山人称无情魔手,身为黑风寨三统领,能压服千百匪鈡,实力自然高绝。 其实力,虽然只是五脏境,但武夫间战力自是不能光看境界,不然厮杀时境界一摆就完事了。 哪有那么简单? 总有人因为优越的体格禀赋,强悍的功法秘技,过人的战斗意识,能轻而易举地压服同阶,甚至逆伐上境。 其中厉山便有以五脏境的,硬生生拼死了位六腑境武夫的战绩。 即使是他也得小心应对。 而林末与林君阳两人 林君阳实力他清楚,单论战力,一手箭术,外加敏锐的感知,单论战力,虽然只是气血境,但只要拉开距离,与寻常五脏境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与其那头天鹰配合,真实实力更能上个台阶。 可是要说在人家据点里打死厉山 原因便 只会出在林末身上。 “我低估你们了。” 林远桥着重看了两眼林末,并没有问其原因。 毕竟赤县之大,机缘自生,过人之天骄,必有其秘。 林君阳有,林末有,他也有,属实正常。 至于是否告知族人,自身会有相应考量,就如林钊当时也是六腑境后,自觉县内无敌手,才将白猿谷秘密完全告知家族。 他想了想,将手中的空石戒归还给两人,看向林君阳, “我记得你那天鹰已经成长到可携两人了? 等到月上柳梢,你两人直接往大延山飞,先行一步,我等随后赶至。” “这”林君阳一怔。 林末也是眉头皱起,有些觉得意外。 自林瑜城八百林氏子弟持刀围城开始,从林远天重伤托孤后,他便已经对林氏有了些许归属感。 这也是他起初令林君阳为其守方水街一战之秘,到现在没有隐藏之意的原因之一。 可原以为暴露实力后,应该一起商议如何快速偷袭,大战一场,结果林远桥竟然直接令其先一步撤退。 有些意外。 似乎看出两人心中的想法,林远桥叹了声气: “你们或许不值得那两枚戒指中的份量,绝不是什么黑风寨,什么冯氏能染指的,背后之势力,最少也是郡望一层次的。” 话说到这,已经没必要多说了。 因为郡望之上,有宗师。 说罢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急匆匆往外安排事务去了。 此时,屋里只剩两人。 桌上的小茶炉温度差不多了,开始嗡嗡作响,热气从炉嘴吐出,与空气凝成一条白雾,最后缓缓消散。 “宗师与立命差距,有多大?”林末轻声问道。 林君阳好似明白了林末为何发问,轻轻将桌上茶炉按灭, “宗师,何为宗师?真功修炼至圆满,有能力开宗立派之人便是宗师; 其也被称为陆地神仙,内天地圆满,意劲已经能透体而出,可开山,可断流,寻常武夫莫之能敌。” 他顿了顿, “世上九成九武夫,毕生梦想也不过是宗师而已,武道漫漫修远且艰,路还长。” 说罢,便走出门外。 他要去找林远桥磨砺一些骨箭。 林末目送其走出门外。 随后自己坐了下来,一手按住由于蒸汽作用,还在跳动的炉盖,浑然不在意其上的热量。 立命之上有宗师,大周虽然风雨飘零,但终究体量还在,宗师必不会少。 明目张胆造反后,便意味着总会与大周对上。 即使这次离开,能躲过与宗师照面,可下次呢? 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真正稳固局势,保全家族,甚至,于这乱世之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林末叹了声气,不过转瞬却又斗志激昂。 霸王命格所带的巨力不是闹着玩的,青龙血脉更是一直在强化躯体。 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便能突破沸血境,而如来劲的提前凝练,意味着立命境也早早打开大门。 他肉身境便能力杀立命,立命境未尝不可抗衡宗师。 就在林末等人,正于会堂议事之时。 另外,安南谷,冯氏驻点,却也聚集了一群人。 “冯炼,这个时候,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砺斧?” 马源德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小心翼翼,打磨一柄开山巨斧的冯炼,有些不解地问道。 自林氏驻点而出,本来两人打算分道扬镳,可行至中途,冯炼忽然脸色大变,便邀马源德一齐回到冯氏驻点,言及有要事相商。 “源德,你我交情深厚,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相商,不止关乎你我两家利益,更牵扯到性命。” 冯炼此时不复于会堂里的儒雅,反而穿着一袭劲装,露出强壮的肌肉,看着十分强横,微微坦露的胸膛上方,连接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更是平添了几分凶悍。 噗! 他手腕晃动,半人高的巨斧高速颤动,锋利的斧刃划破空气,发出怪异的气鸣。 “元刚那边传来消息,厉山那伙人消失不见了,有八成把握,与林氏有关” “你怀疑是被杀人?”马源德一愣,皱了皱眉头,“有没有可能是其接受到某种命令,先行走了?” “走?货都不带的走?当真不要命了? 莫非以为普世教那群贼人是好相与的?要是耽误了大事,别说那边怪罪,就是蒋大力也饶不了他,现在就怕” 冯炼脸上涌现一抹担忧,想要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踏踏的声 响,房门打开,一个表情阴翳的男子气势汹汹地走进。 “就怕厉山死了,密函被夺,而上面给的真正资源也被夺了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接着冯炼的话头说了下去。 来人正是冯元刚。 他自安南镇出发,不吝惜兽行秘药,一队人整整跑死了十余匹上等铁牛马,这才如此快赶到安南谷。 “诸位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冯元刚语气极为冷漠,仔细一听,却能听出其低沉声线竟然在颤抖。 “确定是林氏干的?”马源德神色一凝,深吸了一口气, “按理,以厉山的实力,林氏全盛时能稳胜其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更别说使得其一点大的声响也发不出不合理啊。” “我查过了,出手的大可能是林氏的两个少族长,林君末,与林君阳,至于以何方法,我遣专业人士现场侦察,发现有毒道痕迹。” 冯元刚说道。 他生性谨慎,从小受的教诲便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从不可轻视任一人,因此此前做了很多调查。 “这两人中,最强者为林君阳,为神射手,气血境修为,疑似有飞禽相助,很难对付, 而为其辅助的则是林君末,林氏大房老三的儿子,前不久才认祖归宗,探子传闻,其资质禀赋更强,虽然只是肉身境实力,但天生神力,疑似有立命境战力 我怀疑那诡异的毒道手段便是出自其手,连立命武夫不小心也会中招。” 他分析着已经获得的情报,大致已经模拟出了厉山身死的过程。 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必定一时不察身中剧毒,随后那林君末正面抗衡牵扯,由林君阳以骨箭痛击要害,死的实在窝囊。 冯炼两人目露沉思,随后有些担忧 “若仅是这样倒也好办,毒道手段终究上不得台面,提前服下解毒丹,佩戴瘟具便可, 只是若确实为那两个小鬼所做也就罢了,倘若弄错了,岂不是恶了林氏,要是那林远天伤势痊愈” “你怕什么?一个林远天当真能翻天不成?” 冯元刚不解道。 两人却是没有答话。 不像年轻时便被送到郡府修行的冯元刚,他俩算一直在这八百里瑜川混迹。 也正因为如此,知晓了林远天的战绩,方才懂得其可怕。 周胜军三大都统,没一个是简单的货色,放马氏,冯氏,几乎都是顶尖的实力,算最强的一批。 可即使这样,林远天竟然生生击杀了三人,这样的实力,怕是放郡府,也能有真正一席之地了。 倘若被其惦记,怕是吃饭也吃不好,睡觉也睡不着,可谓只能成日担惊受怕了。 “我带的黑甲猛士,身上佩戴有州府那边研制出的军器,虽然只是次等品,但对付宗师以下的武夫,却也够了, 再加上人数优势,拿下林远桥一行人,必然不会出现差池!” “至于林远天,州上已经统一了声音,不日便会遣强者来林瑜,你们不必担心。” 似乎看出了马源德两人的惧怕,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下才使得其表情略微轻松。 见此,虽然冯元刚虽然心底十分不屑,但脸上未表露出分毫,反而脸上挂起冰冷的微笑: “现在开始清点人数,听闻方才你们才从林氏驻地回来?那样更好,回马枪下,谁也想不到, 如今只有将那两人擒下,逼问出厉山等人的下落再不济也要拿回那些东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瞬间眼神一凝,没有应声,只是重重地点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人物会死吗? 林氏驻点。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 林远桥等人立于据点靠北面的一处屋落。 自知晓林末两人带回来两空石戒的大量资源后,林远桥便消了提取灵源的心思。 据他估计,光是戒子里的丹药,灵草,灵谷等资源,便足够为林氏培养十余位沸血境武夫,甚至两三名立命武夫。 更别提那些灵源了。 毕竟真算起来,林氏于安南谷的几亩灵田,也不过提炼一枚多灵源,还是没算上提炼时的固定损耗情况。 孰轻孰重自然拎得清。 一行人很快便商量好撤退计划。 据林远桥所言,从驻点往北走,有一条密道通向谷外,本就是最早狡兔三窟时设计,此时正好用上。 “磊子,马氏,冯氏两边的暗子如何了?” 此时屋外又开始飘点碎雪,林远桥神情凝重地看向林磊。 自决定离去后,安插的暗子便开始全部动了起来,约定每半个时辰传递一次安全信号。 “上轮消息送答,无事,只不过如今还没消息。” 林磊摇头。 “那不等了,去通知君末和君阳,随后直接出发。” 林远桥沉声道。 一旁的王铸却是一愣,“那驻点里的其余侍卫” “顾不住那么多了。”林远桥显然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语气沉稳, “我们能在那边安插暗子,对面自然也能,知道的人多了,必会暴露, 况且如今谷中的侍卫多为安南本地人,拖家带口,根在这,带走不仅拖累,心也定不下来,留下来最好,到时候一投降,这谷里也需要人管,出不了事。” “行,那我与田野交代一声?”王铸眼角一跳,问询地看向林远桥。 林远桥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 田野便是林氏于安南谷的外姓管事,即使林瑜城事变后,依旧老实本分,兢兢业业,家住安南镇,他们如果要离去,单是知会其一声也算合理。 林末与林君阳一起,正在巡查四周。 此时夜已深了,除了侍卫巡视的踏踏脚步声,便只剩了寒风倒卷的呼啸。 对面一排耕农宿舍早便熄了灯,经过一天劳作的耕农也早已休息。 实际上,即使每日大鱼大肉,乃至用药膳补充营养,招聘的耕农也是三四十岁正当壮年,但依旧有些顶不住整日的灵田耕耘,必须实行倒班制才能勉力承受,晚上一沾枕头便能睡着。 或许,日后两界彻底融合,出现更高品质的灵田,耕农这职业门槛也低不到哪去,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 林末看着一排漆黑的屋舍,心里不由暗道。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比起其余势力,我们林氏做的已经够好了。” 一旁的林君阳似乎看出了林末的思绪,轻声说道。 他其实早便发现,这个堂兄,不知是因为早年在外生活,还是什么原因,对待族里下人,或是普通人,都有种过分的宽容。 这种宽容并不是指单纯的善良,而是将自身与普通人,放在同等地位? 而此种类似施恩的手段在上层人物中并不罕见,只是在他看来,林末范围未免定的太宽。 竟然连没练过武的普通人也囊括其中。 “那我们离去后,他们应该不会出事吧?” 此言一出,林末点头,随口问道。 “不会的,总要有人干活啊。” 林君阳给了确定的答复。 两人继续前行,绕着驻点巡视,忽然前方黑暗中钻出一个人。 此时时至夜半,天上挂着的惨白的月牙,六七米外几乎难以识人。 “君末,君阳。”来人竟是林磊,此时其脸上不复以往的玩世不恭,而是眉头紧皱,身上气血鼓胀,是一副随时将要发出攻击的状态。 他迅速走近,低声道: “出变故了,马氏,冯氏那边不知为何知晓了我们的计划,直接从北面将我们堵住,如今桥哥在那与冯炼他们僵持,我带你们从正谷口突围。” “?”林末有些疑惑。 直接堵住是什么意思?知道撤离就算了,连具体计划都知道? 林末还想问具体情况,可是林磊显然不给他机会,直接一马当先便往外走去。 他接到的命令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将这两人送出谷外。 可是,显然来 不及了。 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擂鼓一般响起。 三人下意识抬头,只看见方才巡逻过去的一队侍卫,正与一群身着黑色漆甲的猛士对砍。 这些黑甲猛士尽皆比常人高一些,都超过两米,身穿的黑色漆甲显然是以特殊材质打造,火光照耀下,发出淡淡的幽光。 就连手中的大砍刀看寒光凛冽的模样,也是百煅钢刀。 两方接触,身强体健的林氏侍卫再猛烈的砍击,轰在黑甲猛士身上,除了使其身子微颤外,竟无再多的效果, 相反,一个个牛高马大的黑甲武士,每一次重击,便必有一个侍卫殒命。 转瞬间,立于地面的便只剩黑甲猛士,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血水将地面的落雪浸成红色。 完全是一场屠杀。 “冯氏的黑甲卫?”一旁的林磊语气沉重地说道。 黑甲卫类似于林氏的狩猎队,不过培养方式区别却很大。 其是直接寻身体禀赋好的孤儿,从小培育。 运用秘药,修炼横练功法,使之个个身强体壮,类似于普通天生神力。 再辅以百煅精铁打造的漆甲,人数一多起来,摆成阵势,加上尽皆悍不畏死,极难对付。 他低声解释道。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黑暗中,走出一个鹰目挺鼻,面相刻薄的男子。 自然是冯元刚。 他得到林远桥将要撤退的消息后,立即派人先将其围住,随后发现屋里并没有林末与林君阳后,并未露面,而是藏在暗处。 果然,跟着林磊一路尾随,一手引蛇出洞,直接便找到了两人。 他面露得色,仔细看了眼林末与林君阳,与画像比对,发觉没出差池后,心里更是一松。 “冯元刚,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磊心里一沉,环顾四周,在看见冯元刚身后的一个青面壮汉后,瞳孔微缩,冷声道。 “磊兄,我哪有什么意思,只是听闻林氏多出豪杰,这一代的君末,君阳侄儿乃宗师之姿,特意来结识一番。” 冯元刚轻声说道,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林末与林君阳。 踏! 下一刻,周围十数个黑甲卫便一齐涌上,将林末等人围住。 而其身后的青面壮汉也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两手环抱,看着林磊。 其肌肉如山伏,两手抱起之时,手臂肌肉高高鼓起,右臂套着一条漆黑的锁子甲,气势凶戾。 “出动两队黑甲卫,连青鬼也跟了过来,呼,好一个结识!” 林磊双眼出现点点血色,呼吸变得急促,微微躬身,随后舒展,整个人硬生生拔高了数寸,皮肤上出现淡淡的石斑。 “如果要打,那便来!何必拐弯抹角?” 冯元刚微微抬头,看了眼林磊,有些诧异其气势,随后沉声道: “不管磊兄信不信,我来确无恶意,只是来问两位侄儿一些事。” 他目光锁定林末两人,语气生冷。 “两位侄儿,须知有些人碰了没事,有些东西拿了却会死,那东西,你们沾不得, 你们若是现在把它们交出来,我可以看在你们大伯林远天的面子上,放你们一条生路。” 身旁的黑甲卫忽地横刀,铿锵一声,下一刻似乎就要虎扑而出。 “我倒道是所为何事,东西确实在我这, 不过常言道,杀人越货,杀人越货,人杀了,把东西还回去是哪门子道理?” 林末淡淡道,知晓无论如何也避不了做过一场,却也没有否认,目光朝四周打量。 “年少轻狂为大患。”冯元刚叹气一声,负手而立,背在身后的双手食指微微勾起, “我在郡府见过很多你类似的人,自以为天姿纵横,一身傲骨,常出言不逊,最终招惹到大人物,白白误了性命,甚至连累家人,家族, 可悲而可笑。” “你的意思,你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林末一怔,忽地问道。 “对你来说,或许是的。”冯元刚上前一步,语气平静: “事实上,如果你不听话,你会死,身边的族人会死,就连大延山的林氏统统会死。” 寒风此时似乎都变得更加刺骨,卷起片片碎雪,使其发出痛苦的呜咽。 “就看看大人物,会不会被打死吧。”林末忽然说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弱者的悲鸣 “嗯?”冯元刚一怔,心中忽然出现一股子危机。 视野里,一道黑影越来越大,瞬间闪现至眼前。 “你敢!” 身旁的青鬼反应极快,直接横亘在冯元刚身前,右手往后一拉,原本便粗大的手臂猛然间嘭胀,蚯蚓般的血管攀附在肌肉之上。 “鬼甲噬!” 他低喝一声,眼里满是郑重。 刹那间,手臂上的黑色套甲瞬间张开,将右臂完全覆盖出一层犹如龙鳞般的臂铠。 嘭! 臂铠之后,竟然冒出熊熊的火光。 “死!” 右拳速度暴涨,恐怖的力量加持下,几乎只见一道虚影,携带着难听的刺啦声。 他青鬼之所以闯下如此大的名头,原因便在于这暴烈到常人难以企及的一招鬼甲噬。 特制臂铠强大冲击力,所带来的急速,再以能生碎百煅之甲的鬼铠,以他五脏境巅峰的实力,即使六脏境的高手,面对这一击,也只能躲避! 嘭! 猛烈的力量碰撞,两拳重重地砸在一起,荡起一层层波纹。 两人僵持不动,似在角力。 青鬼一怔,有些不适。 他并未感到像以往一般,摧枯拉朽,直接将敌人轰爆的快感。 反而像是轰在了一座墙上?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他一怔,来不及多想,只感觉瞬间,如山峦倾覆般,无俦的巨力压下,直接肌肉开始颤抖,崩断,骨骼也渐渐不堪重负, 就连手臂上的玄甲臂铠,也在猛烈的挤压之下,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咔嚓。 手臂断了? 嘭!! 从手臂开始,拳头一轰而下,直接轰在了其胸膛之上。 五脏境的意劲层次其实已经不低了,可惜在林末以雷鸣八卦被动加持的十几万斤的巨力下, 脆弱薄纸。 林末单臂直接将青鬼胸膛给穿透,肌肉,骨骼,五脏,通通一瞬间破裂。 无数血水自其背后洒落,溅向四周,落在地上。 一时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雪。 “你” 青鬼现在还没有死,凭借立命境惊人的生命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末。 林末冷漠地看着他,只是沉默地将手抽出。 扑通! 青鬼眼中神光慢慢消失,狂涌气血波动也落了下去,直接跪倒,摔在林末身前。 林末面无表情,只是缓缓上前两步,看着冯元刚。 他已经完全确认,寻常立命武夫,对于如今的他,已经不存在什么障碍了。 “这?” 黑甲卫之中的冯元刚也是蓦然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血水之中站立的林末。 太快了,几乎是瞬间打爆! 青鬼绝不是弱者,在同境之中甚至可以说是极强,不然也不会被他带到身边,本就是专门用以压制林磊的。 可是 “原来,厉山不是被你用毒所杀,而是被你生生打死的。” 冯元刚语气变得有些沙哑。 “是我的错,没有收集好情报,害死了青鬼, 接下来就由我来弥补吧。”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狠厉的表情,一双眸子狠辣如狼顾,身上气血浮动,诡异的油彩如蛇般攀附在皮肤上,大声叱道: “黑甲卫,使用刀盾阵镇压!先将其锁住,我来击杀!” 十三个身披铁盔,头戴牛首铁面具的黑甲卫立即呵了一声,一手持大砍刀,另一只手从背后取下巨型圆盾,猛然上前一顶。 哗啦! 无数细小的锯齿哐一声从圆盾周围弹出,锋利的齿刃闪着寒光,上面蒙有一层紫意。 一看便有,剧毒。 下一刻,甲士身上立即闪烁淡淡的红光,一条几近透明的光线互相链接,气势变得更加雄浑,雄吼一声,朝林末等人冲了去。 十三黑甲卫,佩戴军器,形成小型军阵,即使对战半步宗师,也能硬抗一段时间, 甚至,如若配合默契,半步宗师也得暂避锋芒! 恰好,他冯氏的黑甲卫,自幼便一起长大,一起修炼,一起战斗,堪称配合无间,如今配合军阵,更是如虎添翼。 事实 上,冯元刚在郡府修行那段时日,在完成宗门任务,清剿山匪时,便用黑甲卫军阵,生生围死了位半步宗师, 即使他重伤未愈! “什么时候弱者。” 林末看着围上来的铁甲卫,面无表情。 “也敢向强者挥刀了?” 语罢,瞬间,林末全身血气爆发,体内的石佛如来独尊经,青龙血脉,戊土灵身,一齐释放。 直接进入了终极状态! 他原本压抑到不过两米出头的正常体型,突然猛烈的巨大化,膨胀化,一下子回复到三米多身高。 身上的肌肉也开始粗大起来,最后成虬龙状扭曲,赤色的龙鳞覆盖大半块身子,额头处更是凸起,生出两根白色的尖角,半边脸,出现一副似笑非笑的石佛面具。 轰! 由磅礴到极致的气血,引发的热辐射与空气骤接,掀起一层波纹,最后化作凌厉的劲风,猝然之间,将周遭碎石刮起,周边空气也随之扭曲了起来。 “听到了吗?” 林末开始大踏步前行,没有退避,反而迎着围上来的黑甲卫冲去。 他一只手张开,比常人大上数倍的手掌,犹如传说中巨人之掌,恐怖的气力加持下,竟然将空气都拍出道道白烟,夹杂在闪烁的雷电之中。 “弱者的悲鸣!” 轰!巨掌所过之处,圆盾,黑甲,大砍刀,一切的一切统统消失不见。 强悍无比的黑甲卫,只要被掌风刮住,动辄便是身体消失,化为血雾。 而也有甲卫侥幸闪开,悍不畏死地发起自杀性的冲锋。 可是砍在林末身上的刀刃,圆盾,即使在巨力之下,发出呼啸的风声,却是一点伤势都不能造成,甚至于连他的身躯都无法撼动。 短短两息时间,原本喧闹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寒风的呼啸之声。 “大人物,你是在害怕吗?” 林末微微低头,注视着身子在不自在颤抖的冯元刚,轻声说道。 可即使放轻声调,如此状态的他,说话声依旧如雷霆炸响,震得人耳朵疼。 轰! 林末起身,抬手下压,直接一下轰在了冯元刚脑袋上。 血水上喷,脑袋瞬间消失。 “原来大人物,也是会死”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散入风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屋子修矮了 寒风冷冽,天空中不断飘散雪花,落在血泊之中,最终被滚烫的鲜血融化。 林磊脸色复杂地看向林末,眼里藏不住的震惊。 他方才正与一名黑甲卫对轰。 原本,黑甲卫虽强,对于他这种立命武夫,却并不是问题。 因为其虽然从小修炼横练功夫,身强体壮,但所修功法有巨大缺陷,实际上牺牲了敏捷而大量堆砌防御,力量,行动很是笨重。 而这叠加的防御,即使加上漆甲,对于立命武夫,全部意劲轰击下,也不过几招的事。 可在其身上出现淡红色光泽后,变故滋生了。 这些黑甲卫竟然变得出奇地耐打,硬生生受了他三次轰击都未倒下,一度让他心底一沉。 因为以一敌众,最忌讳的便是身陷重围。 一旦被拖住,蚁多也能咬死象,更何况还有冯元刚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结果竟然 “我说过末哥,实力很强的。” 林君阳手指变形,恐怖的白色骨质凝结成狰狞的鹰爪似模样,一把探入身前一个黑甲卫身体中,猛然抽出。 噗! 鲜血四溅。 竟直接将其剖心破腹。 他随手将尸体丢在一旁,目光热切而又震撼地看向前方的林末。 脑海中想起当日林瑜城时,身压长空,雷云千里的场景。 拥有天鹰分身的他,继承的是超乎常人的敏捷与视力,而同样的血脉,掌握青龙分身的林末,实力绝对能令世人震撼。 “当初族会商议序列之事,三房还反对” 林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在他看来,林末的实力,在如今族里,除了林远天之外,怕没有人能比得上了吧 毕竟抬手轰死一位五脏境的强横武夫意味着即使是他,如若林末愿意,也是一巴掌的事? 想到这,他眼里不自觉生出一抹敬畏,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 比起以往,言语中更多的是问询之意: “君末我们现在是回桥哥那吗?” 他沉声问道。 “好。”林末点头,“你们先打扫一下战场,我先去那边看看。” 说罢便大踏步朝北面屋舍赶去。 一路上有不少马氏,冯氏之人,正与林氏侍卫拼杀。 以两家之力,加上似乎林氏有不少暗子,几乎是一面倒的情况。 可惜,自林末到来,局势开始逆转。 无论是通筋境,炼骨境的普通侍卫,抑或沸血境的小头目,甚至于气血境的首领, 遇到林末,都是一掌的事。 黑暗中,三米多高的身躯,在冰冷的月光照耀下,如同恶鬼,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很快剩余之人便纷纷破防,狼狈不堪地逃离,只留下一地的尸骸。 夜,变得很不平静。 林氏驻点的北面一处屋舍。 不大的屋子里,气氛凝重到,连角落的清神香都熏不开。 林远桥眉头微皱,正与冯炼,马源德对峙。 身旁则是林猛,与王铸两人。 此时林远桥脸色还算正常,只是座椅扶手之上,青筋鼓起的手,显示出心底的不平静。 盏茶功夫前,就在他们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等林末他们赶到,便能从北处密道出谷时,冯炼突然连同马源德,一齐堵在屋外,说有要事相商。 事情之仓促,从屋外侍卫通传消息,到两人于屋外等候,几乎只不过几分钟时间。 无疑是计划被泄露了,至于对方暗子是谁,而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想不明白,其为何这般做? 强行忍住心中的失望与不解,林远桥面上依旧是冷漠的模样,看向冯炼两人,沉声道: “两位半夜不睡,联袂至我林氏驻地,到底所为何事?” “远桥兄何必动怒?怎么着我们也有十余年交情,算是难得的好友, 如今你林氏将退回大延山,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自然念叨的紧,情绪使然,夜半来访,不也正常吗?” 马源德轻笑着说道。 身后所带之人,却是将门口牢牢地堵住。 冯元刚已经去寻那两个小辈去了,他们只需将林远桥拖住便是,倒也简单,自然也乐意与其扯皮。 “你们这架势,可不像来叙旧情的模样啊。” 林远桥看着门口的侍卫,讥讽着说道。 忽然,屋外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在沉寂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 林远桥忽地脸色一变,一瞬间想通了什么,脸色难看地看着马源德与冯炼, “你们是真想与我林氏作对?” 冯炼神情肃然,只是嘴角带笑, “近来年末,天气森寒,远桥兄族里几只小老鼠,到处乱窜,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被打死了,应该不在意吧?” “你是真的想死,冯炼。” 林远桥直接起身,目光森冷。 “或许这次,死的是远桥兄也不一” 冯炼同样站起身,身上披着的大衣滑落,眼睛微眯,轻声说道。 可是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下意识转头看向屋外。 嘭! 霎时间,轰隆的巨响,门墙瞬间破碎,木屑纷飞,一个黑影自屋外飞来,直接砸在众人面前。 尘雾消散,碎渣落地。 众人这才看清黑影是个什么东西。 赫然是具浑身是血,身子如破布般残缺的尸体,人面沾满血污,眼中残留着恐惧与不甘。 “马力?” 一旁的马源德仔细观察了片刻,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死死地盯其着地上的尸体。 地上残缺不堪,死相极其惨烈之人,竟然是他马家人? 其算是他们安排在屋外的一个后手。 气血境巅峰的实力,潜伏于屋外,若有人不知情靠近,或走出,抽冷子来一记,即使他也得吃大亏! 可如今 “原来他叫马力吗?力气也不大啊。” 一个怪异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类似铲子磨地的杂音。 屋墙,破开的大洞外,一道魁梧的身影缓缓走进,每一步,都于地上留出一道血印子。 “你是君末?” 林远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三米多的身高,虬龙般的肌肉,头顶两个白色尖角,半边脸蒙上石质佛像,而另一边脸却如此熟悉。 “元桥叔,这屋子,修矮了点啊。” 巨人平静地说道,看向冯炼与马源德,目光不含一丝感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程度 “林君末?” 马源德闻言,瞳孔微缩,忍不住看了眼冯炼。 他对于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 在冯元刚的叙述中,便是其以毒道手段,暗害了有无情魔手之称的厉山。 甚至于,他们今晚直接与林氏翻脸,便是为了将其抓住,逼问厉山,以及其手中那批资源的下落。 不过,以其这样的气势,与厉山交战,真的需要下毒吗? 而一旁的冯炼想的无疑更多,看见林末后,脸色一变,直接大喝: “你是林君末?你把元刚怎么了?!” 要知道,计划原本是他们几人拖住林远桥,而由冯元刚与青鬼,带着黑甲卫搜寻林末两人,如今正主出现了,而冯元刚却毫无消息。 再看了看地上已经彻底没有气息的马力,两人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冯元刚”林末看了眼冯炼等人,见其着急的模样,轻声说道。 可是话音未完,眼前却突然多出一抹凌厉的刀光。 原本一脸惶恐的冯炼,瞬间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持刀,巨大的开山刀横亘身前,身上冯氏独有的盘蛇劲全力爆发, 不管冯元刚如何,眼下已无回旋之余地,唯有 “杀!” 轰! 只见其刀刃之上泛起斑斓的色彩,周身也缠绕上一圈圈犹如彩带般的雾气,雾气高速涌动,一股嘶嘶的蛇鸣从中响起,甚至压下了屋外的寒风呼啸声, “秘技!蛇盘刀斩!” 冯炼大声叱道,直接跃起,一刀朝林末劈去。 嗤! 恐怖的劲力加持下,巨大的开山刀上诡异的色彩,竟忽地如活水般流淌起来。 在林末视野里,锃亮的刀刃上,犹如盘绕着一只择人欲噬的狰狞毒蟒,恐怖的蛇鸣声,令得身子竟然有微微迟钝的感觉。 “死!” 下一刻,刀刃破风,直接劈在了林末身上。 而另一边,马源德也如配合好般,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随后两眼瞬间变得赤红,两道蛇状白雾从其鼻孔探出。 “气鸣” 轰! 他一步迈出,左腿肌肉急速膨胀化,巨大化,将裤腿撑开。 右拳后拉,如挽弓搭箭般蓄力,衣衫瞬间破碎,消瘦的手臂上黝黑的皮肤开始隐隐泛红,同样如充气般,肌肉开始扭曲鼓胀。 脚步一转,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则直接出现在林末眼前。 “风啸!” 轰! 赤红的拳头带着燥热的气息,恐怖的蒸汽从其肘部爆射,速度再次暴增。 后来居上,刀拳同时正中林末的身躯。 其中刀斩脖颈,拳压心脏,是为必杀。 “结束了接下来便是,林远桥。” 拳刀斩下前的一瞬间,两人不由心底一松。 终究是太年轻了,刻意以言语麻痹,随后施展雷霆一击,轻松得手。 虽然说出去偷袭不好听,可是武夫生死之战,从来只注重结果,不看过程。 毕竟,只有胜者所言,才是正义。 轰! 没有丝毫悬念。 从决意出手到现在,连一息时间都未过,谁也反应不过来。 这绝杀的两击,重重地砸在了林末身上。 轰! 一声巨响,空气似乎都被炸开,荡起层层波纹。 只不过,好像有些不对劲 冯炼,马源德两人微微色变。 巨大的砍山刀,经过盘蛇劲的加持,高频率的颤动下,即使玄铁也能切割。 可刀刃落在林末脖颈上,竟然只是将其赤色的鳞片炸裂出几条裂痕? 更凄惨的是马源德。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那一只经过重重意劲强化的拳头。 方才那一击,让他回想起以前对着高山练拳的日子。 坚不可摧,无法撼动 下一刻,经验老道的两人,心底瞬间生起一丝寒意。 抬头。 那时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俯视一切的眼神。 “孱弱的攻击你们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林末轻叹一声。 两人境界应该都是六腑境,速度极快,加上出其不意,一道幻影闪过,便发起了凌厉 的攻势。 竟然让他回想起了方水街上,与连重道人对战时的感觉,只是两者间,力道相差太大了。 除了让他有些发疼之外,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一点伤势。 轰! 冯炼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身形暴退,准备避其锋芒。 可是根本来不及。 “雷鸣八卦!!” 一声巨大咆哮,整座屋子似乎都在颤抖。 两人瞳孔里,只见一只巨手越来越大,恐怖的雷电闪烁其间,瞬间将视野填满。 轰! 这一掌,直接轰碎了冯炼的开山刀,顺势将马源德粗大的右臂砸断,硬生生轰在两人胸膛之上。 再雄浑的意劲,再坚韧的肌肉筋骨,无俦巨力之下,只有变形,破碎, 最终在激射的雷电之上,变得焦黑,发出刺鼻的异味。 林末看着两人胸膛处烧焦的巨大空洞,没有丝毫意外。 实际上,巨大的力量压制,意味着只要碰撞,便已经是死路一条。 而似乎,六腑境之间,差距也是极大。 最简单的对比便是,连重道人,远比这两人经打。 他若有所思。 “冯炼大管事,马源德大管事,竟然就这么死了?” 屋子里,原本堵门的侍卫,瞬间一愣,目露恐惧,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的两人,微微后退了几步。 以他们的实力,根本看不清冯炼他们的动作,只见着两人出手袭击,最后却被林末一掌拍死。 干净利落,毫无悬念。 局势反转之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而不止是他们,就连林远桥,林磊等人也微微错愕了一刹那,不过转瞬却是身形一闪,直接朝还呆愣站着的马氏,冯氏一行人出手。 虽然不知道林末为何会如此,如此迅速地便将冯炼与马源德两人打死,但抓住机会,直接将所有人留下才是最为重要的。 面对一群不过沸血境的武夫,收尾自然十分轻松。 屋子里只见三人身形急闪,一团团血雾炸开,瞬间一切都安静下来。 而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林末深吸一口气,开始退出半龙化状态。 身体的潜能也需要力量支撑,肉身境的他,此时展现的更多的是无匹的力量,与强横至极的防御力。 至于速度,相比之下,却弱了不少。 或许突破立命,气血大幅度凝练如来劲后,会有不小的改观。 那时,或许有希望真正匹敌连重那等层次的武夫? 毕竟,拳头打出的威力,从来都是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返回 噼里啪啦 霎时间,林末周身雷电狂涌,犹如陷入雷海,暴虐的电光将屋外的夜空都映亮。 数秒后,灼目的白光隐没。 此时的他恢复了起初的两米多的身高, 赤裸着上半身,赤色龙鳞重新缩回右臂,只占据半边胸膛,脸上的石质面具也消失不见,宽阔如门的脊背上,一尊面无表情盘膝坐佛图,占据整个背部。 “桥叔,不小心都打死了,应该没事吧?” 林末看向脸色有些复杂的林远桥等人,轻声说道。 一边说,一边随意地从地上扒拉了两件还算完的衣服,罩在身上。 “呼,你这小子当真是,当真是让我意外啊。” 林远桥说到最后,想不出用什么词语形容,最终只憋出意外两个字。 马氏马源德,冯氏冯炼,都是与他一辈之人,过去没少打交道。 年轻时,这两人都是天姿纵横之辈,称得上一方翘楚,不然也不能沸血点燃,突破立命,最后走到六腑境,在各自家族中被委以重任,担任要职。 可是,就在短短几息时间,竟然被林末一齐打死! 他没记错的话,林末应该还没有点燃沸血吧?只是肉身境。 有些恐怖了。 林远桥脸上带着复杂莫名之色,再次打量下林末,随后将身上的大衣解开,递了过去,嘴角勾起,笑了笑: “先穿上吧,我们林氏的麒麟儿,可不能光着身子,如此不着调啊。” 林末一愣,只感觉气氛一松,不由尴尬地笑了笑,将手上残缺的衣服丢在一旁,接过大衣。 连忙穿上。 林远桥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看了眼还一脸激动,直直地朝林末方向看去的林猛。 “猛子,愣着干嘛?你现在点一批人,往马氏那赶,先把残余人控制住。” “对了,磊子他们还在外面?” 说到这,林远桥看向林末。 之前他们被马源德等人拖住时,便遣林磊先走一步,想让其带林末先走。 林末点头,沉声道: “我们也遭到了围杀,突破重围后,我先一步到这,君阳与磊叔他们还在后面。” 林远桥会意,对林猛道: “你遇见磊子他们,让他们直接去冯氏,我们随后就到。” 林猛应声,缓缓收回一直停留在林末身上的视线,往屋外走去。 他步子走的很有力,心情依旧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林末暴力轰杀马源德与冯炼时的场景,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三米多高的恐怖身影,掌出雷电相随,恐怖的劲力将空气都拍得变形,如同神魔似的手掌,仅仅一击,便将两个六腑境的高手拍死! 太利落了! 林猛一边走,一边翻看着自己蒲扇大的手掌。 不时轻轻举起,随后重重往前方空气拍去,嘴里配合地喝出“轰”的一声,脚步再次轻快了不少。 很快便消失在夜里。 屋舍里,只剩下林末,林远桥,以及王铸。 林末看着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的王铸,又看了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林远桥,联系上冯元刚与马源德的突然袭击,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 “桥叔,我出去帮忙收拾下残局吧。” 他轻声说道。 作势便要出门,谁料刚起身,便被林远桥叫住。 “君末你不用出去,站一旁便是。” 林末一怔,也没问原因,站在一旁。 “林君末,你应该识得,我林氏下任族长。” 林远桥走到王铸面前,轻声说道。 扑通! 话音刚落,王铸一米九高的壮汉,直接跪倒在地,俯下身子,脑袋砰砰砰地抢地。 不过却是一言不发。 林远桥脸色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王铸。 很快,几分钟过去,地上汇出一滩血泊。 “我王铸鬼迷心窍,违反族规,理应,自绑自杀只求族里原谅我父之罪行。” 王铸抬起头,鲜血浸入眼睛,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只能勉强看见林远桥以及林末的身影,沙哑地说道。 说罢,两手高举,猛然往两侧头颅拍去。 啪! 双目睁大,神光缓缓消失,身子轰然倒地。 他到最后也没有说明背叛的原因。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无论如何,叛徒,只有死。 “回去之后,需要告知族内吗?” 林末轻声问道。 目光有些复杂,这是他第一次见人自杀的如此干脆。 “叛族,虽然不会连坐,但传出去,以他爹,他爷爷的德行,怕也只会自杀以证清白, 先查吧,如果一家人没有问题,就当是战死的。” 林远桥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人儿,愣了约摸一息,才沉声道。 林末点点头,没有说话。 在将安南谷冯氏与马氏的问题全部解决后,原本计划直接撤离的林氏一行人倒是没有立即离开。 林远桥先是去叶氏据点,与其负责人叶崇商议。 商议主题,自然关乎马氏,冯氏两家于安南谷的资源。 既然结下梁子了,自然便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了。 叶崇显然没想到林远桥会上门,马源德与冯炼会直接生死。 在他看来,林氏败亡是必然的。 若不是叶上人特意嘱咐过,叶氏既然不雪中送炭,也不必落井下石,说不得他也会去分一杯羹。 没想到 “远桥兄,你们林氏,果然让人看不透啊。” 叶氏驻点。 叶崇目光复杂地看向正捧杯饮茶的林远桥,叹道。 其从容的姿态,与昨日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此前示弱,只是在扮猪吃虎,在钓鱼? 他心中一凛,看向浓眉大眼,一脸正直的林远桥,升起丝丝警惕之心。 “以你我两家的关系,崇兄就不必捧杀我了,此番侥幸过关,其间凶险,旁人猜不到,苦楚却自知,哈哈。” 林远桥摇头感慨道。 虽然事先已经知道,此次收拢资源不是易事,必然会遇见不少刁难,不然也不会由他亲自出手。 但会落的如此局面,显然是没想到。 区区一个安南谷,正常而言,哪里会舍得丢个六腑境的武夫坐镇? 即使马源德,冯炼两人,只是初堪六腑,还未蕴养六腑之灵,但事实上,若非林末异军突起,怕是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不管如何,终归是胜了。”叶崇轻声道。 林远桥笑着点点头,手指轻叩桌面,沉思少许,缓声道: “也不瞒崇兄,如今我林氏搬回大延山,资源这方面欠缺不小, 此次你助我提炼马氏,冯氏两家灵田灵源,剩余的肥田,以及林氏的灵田,便留与叶氏如何?” 叶崇一怔,瞬间就明白了林远桥的意思,沉吟片刻,露出一抹笑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远桥这边与叶氏商量妥当后,林末一行人自然便开始搜刮资源。 安南谷算是安南镇这边的重要田区,在地动灵田出现后,更是越发繁盛。 马氏与冯氏仓库里恰好还存放有上一批,还未来得及运走的灵草与灵谷等物资,刚好便宜了林氏。 而林远桥在听林末所言,安南镇林氏商行处,还有几十牛车的物资后,当即立断,便以特殊方式,通知了还未来得及回大延山,就近的林氏族人。 一日后,十余名林家人来到。 随后灵源提炼完成,一伙人趁势将安南谷这边资源装车,连同镇上商行里的牛车,一齐往大延山返回。 第一百五十八章 炼骨成 淮泰山脉连亘淮州与泰州,其间群山无数,山中猛兽横行,尤其是近年阳潮掀起,毒虫异兽疯狂发育,愈加可怕,几乎算人类禁区。 此时,山脉边缘,大延山处,山腰一片茂密的丛林中,却被开辟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之上,一栋栋木屋鳞次栉比,围绕着中心处,从山下搬上来的族堂,成一个圆形排列。 木屋中间,还开辟有不少菜田,上面已经种植有瓜果蔬菜。 屋群之后,则是开辟好的大片药田。 中心几块,尽皆冒着幽幽的黄光,上面已经种植有通体血红,像寻常稻谷,却又比之大几分的植物。 其余的肥田,也栽种有各式草药,稻谷,一派欣欣向荣。 而驻地圆圈外,则修筑有两米多高的铁木栅栏。 其上还攀附有特意种植的藤蔓毒草,寻常山兽若是不小心触碰,十几息后便会抽搐倒地,专门用以守卫住地。 这是早年便由林钊带头修筑而成,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场。 若是有老人瞧见,一定会对这布局感到分外的熟悉,因为这与百年前的林家庄一模一样。 只是房屋更多了,屋后良田也更多了,人,也更多了。 此时于山上的林氏族人,连带几辈的家生子,已经有数千人,大多数武道有成之辈。 从头再来,开垦拓荒,虽然难,但每个人精神头都十分足。 武道有成之辈,跟着狩猎队,四周狩猎巡视,降低山兽密度,减少族人危险。 而只有一些功夫在身之人,以及妇女老人,则围绕着住地修筑水渠,引山上活水,以及帮忙打理屋后灵田。 住地一角,甚至能听见郎朗的读书声,以及呼哧呼哧的练武声。 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处高地上,林君昊扶着林远天,身旁则站着林末。 “你们爷爷带领整个林氏,筚路蓝缕几十年,终于走了出去,最后却不得不回到最初的,从头再来 当真是世事如棋,难以预料。” 林远天看着下方劳碌的众人,苦笑着说道。 他们这一辈算是林氏起衰的见证者,之前不觉得,如今想来,很是感慨。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族人还在,林氏便还在, 而只要我还在,林氏族人则必然能光明正大地在赤县之上行走。” 一旁的林末负手而立,平静地说道, “至于爷爷,日后,我也会前往淮平,真正查个究竟,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以后林氏你做主,你自己有考量便是。” 林远桥点头,轻声说道。 一旁的林君昊却是一言不发,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林末。 三日前,林末便于林远桥等人,押送大批物资回到大延山。 在一众人强横的实力下,自然也没遇见什么大的问题,一路波澜不惊地回到住地。 而这些时日,林末于安南谷的表现,也随着林猛之口,绘声绘色描述之下,慢慢地传了出来。 比如数拳轰死隔壁山头黑风寨的厉山,一掌拍碎青鬼,压服冯氏的冯炼,马氏的马源德。 这说的几乎比吹牛都不靠谱。 原本众人只当个玩笑话听,毕竟林猛回来之后,几乎就候在了林末身边,两人关系很好。 可是最后林远桥出来证实了。 他们一伙人能从安南押回,足够如今林氏使用半年的物资,全靠林末出手。 其间大批珍贵的修炼资源,以及灵谷,更是其带着林君阳一同缴获。 再加上林末高深的炼药手段。 在如今林氏正处于风雨飘零,人心惶惶的时期,一下子使其成了年轻一辈,真正的领头人物。 甚至于,如今,老一辈之人,与其说话,尽皆温声细语。 一下子,让林君昊有些觉得心里憋得慌。 像羡慕,又带着丝丝嫉妒,最后则是迷茫。 总之,观感复杂。 呼。 此时正好一阵寒风吹过。 林末沉吟片刻,忽然在下方人群中,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仔细瞧了瞧,发现是林母,其正于库房外核算前几日带回的大批资源, 远处,又看见林父与林远光好像才打猎回来,一边分割兽尸,一边大笑着好像在说些什么; 而中心族学里,寥寥书 声,林殊还在上课?那姐姐林芸服用肉桃丹后,应该在练武了吧? 不过也说不准,也可能在与她那小男朋友谈恋爱? 至于熊大,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也不知跑哪去冬眠了。 比起方来这个世界的茫然,到练武时,天赋珠激活后,初得力量的些许安心,最后来到林氏,心似乎终于定了下来? 他好像也适应了,每日练武,资源由人专门送至屋内;回到家,一家人一起吃饭;走在族地,无论认不认识,尽皆笑脸相迎。 而勾心斗角或许存在,但于大是大非前,都能做到齐心协力,这种家族生活? 他目光坚定了起来,看向林远天,发现其也正看着他。 两人相视一笑,林末没应声,却是轻轻地点点头。 “山上风大,我就先下去了。” 林远天像是了却一番心事般,笑着说道。 说罢,便由林君昊搀扶着,慢慢下山。 林末则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身形缓缓消失在视线里,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其壮硕的身子开始慢慢颤抖,寂静的林子中,出现低沉的虎啸声。 淡蓝色的光幕上,髓骨进度慢慢攀升至100。 瞬间,体内原本就坚硬似铁的骨骼,瞬间啪的一声,像是全部连贯了般,一股子热流从中串出,开始顺着经脉,流经肌肉。 短短数息,明明以及压抑到两米出头的身高,硬生生拔高了数寸,骨架也大了几分,整个人变得更为魁梧。 立在那,如同一座小山般,光是气势便令人望而生畏。 不过体态的膨胀,却给他一种轻盈之感,连挥拳都似乎比以往更轻松了。 有点类似电脑换了个cpu,运转速度更快。 林末缓缓吐了口气。 他似乎有些明白炼骨境的根本目的。 肉身境通筋,炼骨,沸血。 最主要便是构筑一身能够支持武夫完成下一步修行,以及战斗的身躯。 相当于修筑一个地基。 能够支撑武夫,全力爆发的基础。 也就是最开始,帮派中筋骨力的由来。 而对于林末,他的力量又得到了一次整合,虽然总量没有增加,但全力轰击的频率已经变得更大,发力也变得更轻松。 此时的林末,战力无疑又得到了一次不小的提升。 后面,便是开始补充气血,进行沸血境修行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灵台金顶 安南镇,林氏一行人离开后。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叫卖吆喝声到处都是,日过年节,人极多,呼出的热气,好似将寒意都给驱散了。 对于普通百姓,马氏,冯氏,抑或什么林氏的到来或者离去,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有人走了,自然也有人来。 只要安南支柱产业,如矿山,药田还在,便不会缺少活干。 当日,镇上林氏商行。 贴上封条的大门,被人重重地推开。 一股子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有些像木头腐烂,又有些像鲜花枯萎,令人鼻子闻着有些发痒。 “直接去库房与后院吧,这前面没什么看头。” 为首的是个藏青色劲装,身材高大的汉子。 其皮肤呈古铜色,鹰目无眉,嘴唇厚实,挂着一排细小的银环,眼睛微微泛红,气势很是凶悍。 一行人往后院走去。 “我说华温,这么久过去了,能看得见什么痕迹?白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杀上大延山。” 说话的是个两米多高,满头红发披散的壮汉。 其东瞧瞧,西看看,一脸不耐,呼吸间,口中有灼热的气息流出,与寒气相遇,化作两道白蛇状的雾气。 “恶赤护法若是有胆量上那大延山,尽管去便是,没人会拦你。” 无眉壮汉面无表情地说道,蹲下身子,检查起地面,墙壁的痕迹。 红发大汉一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说话。 开什么玩笑,他不过堪堪气血境,真敢一个人上大延山,怕是第二日教里就该进行新一轮护法种子选拔了。 “确实有毒道手段,不过下毒的方式很古怪,竟然连我也分不清, 但应该不是致死性毒药。” 华温在角落处找到几处暗红色的血印后,低声道。 若是致死类,便没必要下死手了。 继续往后。 很快,又来到后院,一处被轰击了一半多的大柱前,其上的痕迹,令得华温目光微微一凝。 他轻轻用手触碰了一下,叹了声气: “厉山应该是死了,有交手的痕迹,而且” 站起身子,环顾四周,着重看了几处地面深深的凹陷,“而且两者实力差距不小。” 外人或许不知道,可华温与厉山相处时日不短,自然看得出大梁上的痕迹是其血拳刃所造成。 而能施展出血拳刃,便意味着厉山必然是全盛的状态。 这便与冯元刚所留下的信息,厉山乃是被毒杀加围攻不符。 “根据调查,厉山死时,林氏的林远桥还在安南谷,而随后谷中一战,单凭林远桥,不可能以一敌众, 那么真相只能是,还存在一个实力至少在六腑境的高手,其也正是打死厉山的凶手。” “但从一路的眼线来看,进入商行的只有那林君阳,林君末, 不过其中一个只有气血境,一个更是还在肉身境,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华温目露沉思,有些不解。 “会不会是叶氏出手了?” 恶赤两手环抱,问道。 “不会的,叶上人说了不插手林氏之事,便不会插手,他这个人言出必行,一般不会有错, 而且叶氏有名有姓的高手,我们已经都调查过了,都有不在场证明。” 厉山轻声说道。 “那批货,我会让马氏,冯氏再凑一部分出来,而从现在开始,此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我这边将直接与大统领沟通, 至于你,先联系小龙山那边吧。” 华温脸色肃然,沉声说道。 恶赤一言不发,想到未完成任务,将面临的后果,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能不甘地点点头。 之前林瑜县林氏造反一事,远在宁阳的普世教自然也有所关注。 教中左使骆敏飞曾言,林氏林远天,可能已经算真正的‘半宗师’了,寻常立命武夫,即使六腑境实力,也不是其一合之敌。 这等实力,确实不是他们能应付得来的,只能从长计议。 一行人于风雪之中矗立一会,随即相互抱拳,各自离去。 此时,离林瑜万里之外的灵台山。 千丈之高的灵台峰金顶之上,白云缭绕,飞鹤矗立,莽林 幽壑。 周遭群峰耸峙,雄奇峻秀,尽显风流。 青鈡立于灵台道场前,面容复杂地看向远处景色。 于灵台金顶之上,淮平平原尽收眼底,千山万岭起伏如浪,其中泰淮江,岷淮江,珞珈山,落霞山历历在目。 按理说,如此壮景,应使人心胸开阔,可其却心中有股郁气。 “怎么,如此烦闷的模样,出了什么事吗?” 后方朝圣大道,一个满头白发的高大男子从后走出。 其体魄强健,近有三米高,头发快垂至臀部,面相棱角分明,只是双眼紧闭,如目不能视。 “天尊。” 青鈡连忙后退行礼,随后站至白发男子身后。 “郡府那边,不,甚至州府那边声音快统一了,据说玉侯亲自过目下令,明年之内,州内将不许有杂音” 他迟疑了一会, “林瑜县,林氏之事,即使州府中,青乐师兄尽力拖延,最迟明年初,便会抽调宗师前去镇压,若真宗师前去,林师兄那边怕” 青鈡不由目露忧色。 “正常,千山宗孤崖子的那个徒弟死在了林瑜,还不是一般的弟子,宗师之境几乎唾手可得,若不是珞珈山那边战事吃紧,怕是早亲自出手了, 饶是如此出面对周胜军施压,也是正常。”白发男子点头道。 他并不意外。 “可是我们不做些什么吗?”青鈡不解地说道。 “哦?你想怎么做?” 白发男子忽地嘴角勾起,笑了笑,看向青鈡。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却是把青鈡给问住了。 他沉吟了片刻,试探着说道: “以天尊您的身份,若是大告天下,将其收为弟子,即使玉侯也当卖你个面子”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段时间,那片天怕是撑不住了,林氏造反一事已经确凿, 这时我若出面将其继承人收做弟子,单不说外人将如何想,即使宗内那几位怕也不愿意我这般做。” 白发男子摇头,轻声道。 他这般实力,地位之人,一言一行甚至都会令人过度解读,影响一州之大势。 牵扯太多,反倒令他空有人间自由身,却非人间自由人。 “那我们” “林君末入宗将是必然,不过将不能以这个名字,至少,在两界融合前, 至于州府那边,你可放出消息,宗师之上,若有人想去大延山,须受我一掌,至于原由” 白发男子想了想, “就说林钊与我有旧吧。” “天尊,您真与那林钊认识?”青鈡一怔。 “我哪记得这些” 白发男子摇头。 大延山,林氏练武场。 “武道,什么是武道?认真说来,武道在于修己身!” “入门者练肉身,通筋,炼骨,沸血气,大成者举手投足筋骨力加身,伤在常人身上,动则就是摧筋断骨,奔驰如烈马撒野,起伏似雄鹰扑食。” “初窥者沸血点燃,成狼烟,成烘炉,成蛟龙,血气浓稠,如金似汞,寿可达两百载,挥斥间力可抵千斤,血气如有神,威猛者碧血染青天,一怒百兽惊。” “比如说,这样。” 轰! 林末一拳轰出,恐怖的劲力硬生生将打出如闷雷般的气爆声。 漫天的雪花甚至在这一击之下,荡出一道气柱,最后拳头直接击在身旁的一块等人高的磐石之上。 嘭!! 拳头直接砸进布满青苔的磐石之中,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自中心开始急速扩展。 寒风一吹,直接令得石屑纷飞 第一百六十章 修炼 “现在轮到我教你们如何锤炼肉身,这是石像拳,都给我看仔细了!” 说着,林末便拉开架势,一板一眼地演练起石像拳的种种精要。 “芸儿,听人说,这君末少族长是你的亲弟弟,这是真的吗?” 场下一个角落,一群年龄约摸二十上下的姑娘聚在一起,尽皆穿着得体的练功服,一边跟着场上的林末动作演练,一边窃声说道。 “是的,我爹也说过,芸儿与少族长是亲姐弟, 对了,,不知道你们听说没,君末少族长已经是内定的族长人选了,前些日子,在山上打猎,甚至一拳打死了头铁甲熊!” 有人接话道。 说到这,众女子不由一愣,大多眼睛睁得极大, “前几日,那小山般大的狗熊,是少族人打死的?不会吧?” “这还有假,我爹是狩猎队的,当日他也去了。” 一个神气的声音继续说道。 “对了,芸儿,少族长可有心仪之人?如果没有,以我俩的关系,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凑合着当你弟妹完了。” 听到这,原本正在练着石像拳的林芸,动作顿时一滞, 俏脸变得通红,转头看着身旁皮肤微黄,但五官很是精致,耐看,尤其身材极好的女子,低声道: “菲儿,你别问了,小末他近来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当然如果有了,我一定与你说。” 林菲儿是林芸回到林氏后,结识的朋友。 两人认真考究起来,也是堂姐妹的关系,平日一起练武,一起学习女红,无话不说,关系很好。 说起来林芸也有些苦恼。 她其实对林末到底有多厉害,心里没有个确切的数。 准确说,自宁阳回林瑜开始,林父吃饭时,提起林末,脸上便总带着自豪的笑。 而回到林氏后,地位好像也越来越高,慢慢进了什么少族长序列。 自此,原本这个年龄,回到林氏,有些格格不入的她,身边忽然多了很多知心朋友,无论是生活,还是练武上,给予了林芸很多帮助。 这次更是夸张。 自前段时间林末回来,其地位好像又拔高了? 走在路上,即使一些不太熟的叔叔婶婶,见着她也是率先打招呼,笑脸相迎。 当然,身旁的姐妹也更多了。 甚至于,她的男友也变了一些。 要知道平日两人吵架,无论谁对谁错,都是她先认错, 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她眼睛一红,男友便瞬间服软,态度也越来越温和。 总之,因为林末,家里生活好像越来越好了。 “芸儿这可是你说的?走,武课结束,我请你泡药浴!我爹准备了大半个月呢!” 身旁的林菲儿一听,眼睛瞬间弯成一个月牙,两个酒窝浮现,一把抱住林芸道。 “总之,石像拳讲究身如磐石坚韧,肩起石像威猛,要的是刚猛有力你们有不懂的,可以问问林雄教头” 林末演练完毕后,大声说道。 随后朝一旁的林雄点点头,准备离去。 像今日的传武,也只是提前为接任林氏族长做准备而已。 事实上,不仅是传武,这段时日,诸如培养灵田,进山狩猎,等等大型行动,他都参与了。 为的就是让大多数人认识他,建立相应的威望。 而就在准备离去之时,他恰好瞥见林芸被一个女子抱住,好像在嬉闹,不由暗自摇头, 看来一家人中,姐姐林芸在武道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成就了,就看以后弟弟林殊如何。 微微抬手,与之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去。 这等小事,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如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依旧是修行。 很快,他便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落方圆百米都没有人迹,周遭还有护卫巡视,避免不知原因的族人乱入乱闯,不小心打扰到林末。 换言之,这是独属于他的修炼之地。 院落极大,中心处,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巨型铜鼎,里面白沙石翻滚,不同种类的各式药液堆砌在一旁阴凉之处,以便取用。 他熟稔地引燃燧火石,然后将两大桶火华叶汁倒入鼎中,等待赤红色的液体将白沙石完全浸染。 距离回到大延山,已经过去两周了。 这段 时日,他自然没落下修行。 依旧是以修行石佛如来独尊经为主,毒仙注为辅。 闲暇时候,便通读药经,进行药物试验,以及炼丹。 至于戊土灵身,限于第三层需要的黄玄土,似乎纯度要求极高,说是黄玄土,实际上乃是黄玄土精,族里并没有,正在遣人搜寻,只能搁置。 如今的他,实力提升主要放在境界之上。 一旦沸血点燃,突破立命,实力必然会有极大的提升。 只是这速度 林末回想起早上晨练完,看过的沸血进度,一周多时间,堪堪不过05。 意味着,他想要沸血完成,没有一两年怕是难了。 而且,林末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自林瑜城,方水街驻点觉醒第二种天赋后,似乎天赋珠进入了第二阶段,其赤能积攒速度明显更慢了。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可是却只积攒了二十分之一不到。 意味着第三种天赋,如果没有元石补充,光靠时间累积,也要数年去了。 他摇了摇头,没再为此事忧心。 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此间事了,原本也打算去界域一趟,除却找元石外,也顺道查查他那未曾见过面的爷爷下落。 噗嗤。 大鼎忽然开始冒热气,上方空气被烤得扭曲起来。 见着白沙石上像以往般,镀上层红色晶膜,感受到温度差不多后,林末褪去衣服,一跃而入。 此次他加的火华叶剂量比之前都多。 别说沸血境武夫,就是气血境乃至五脏境武夫,怕也得褪层皮,被烧得如陷火域,皮肤干裂。 但对于如今林末的身体强度,却是刚好。 甚至他想来,再修炼一段时间,怕是连白沙石也无法使用。 因为即使加再多的火华叶汁,增加锐度,也无法刺破林末的皮肤,自然也不能发挥效力。 也算有利有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威天龙法 水温越来越高。 鼎上方热气冒的愈加之多,与寒风对流,形成腾腾白雾。 原本坚硬的白沙石开始在火华叶汁的催化下,变成粘稠的流态,与岩浆有些类似。 但仔细看,可以从中看见点点细小的白屑,于其中翻滚,争先恐后地汇聚在一起,随后往林末身子里钻去。 看着不起眼,但与肌肤碰撞,在高温之下,却犹如刀子般锋利刺骨。 不过如果说第一次天赋获取,得到的是不断增长的气力,第二次的青龙形态,获取的则为全方位增幅。 半龙化后,无论是力量,防御,速度,都得到了空前的强化,原本正常状态下十几万斤的气力,甚至能暴涨到近乎两倍,达到近三十万斤的巨力。 单是普通状态,防御力比之以前也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因此对林末而言,还算可以承受。 林末紧闭双眼,全力运转石佛如来独尊经,原本微黄的皮肤,开始泛红。 这是皮肤温度过高的表现。 他呼吸节奏慢慢变得有规律,循着独特的节奏,体内气血也在按着特殊的路径流动,在白沙石的催化下,速度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骨骼,肌肉,经络正在一点一点地破碎,随后慢慢重铸,达到更完美的地步。 在这一过程中,一丝丝独特的劲力慢慢凝练,自身体深处而发,溪流般流窜淌动,最后汇在一起,于骨骼之上形成一道膜。 倘若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便会发现,洁白无瑕,犹如玉石的骨骼之上,附着着星星点点奇异的纹路,看上去很是玄奇。 而周身的血液更如沸腾似的,吸收着养分,不断翻涌,越来越粘稠,如银汞般,代表着强大的生命力。 其间,有部分血液,晶莹如玛瑙,缓缓流淌于血管之中。 据他估计,这种血液只占全身血液半成。 等到周身血液全部转换为这种沸血后,便能顺利达到‘点燃’的地步,进行气血藏神,凝练意劲。 林末便能真正踏入立命境中的,气血境。 到那时,磅礴的气血所产生的红利才开始真正享受。 即使只凭远超常人的意劲量,怕也能供他进行跨境作战,更何况加上已经堪比半步宗师的力量。 两相叠加,绝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算法。 或许,真正做到以力破法,立命境逆伐宗师。 林末感受着周身白沙石所带来的刺痛开始慢慢减轻,便意识到这次药浴已经快要结束,当即也不迟疑,开始最后一轮的运转冲刺。 可就在这时,变故滋生了。 霎时间,滚烫的血液流经全身时,脑海中忽然出现嘭的一声炸响,紧接着,大量的信息出现在脑海中。 随后犹如放电影般,一帧帧动作图像出现,最后化作一张观想图,印刻在脑海中。 良久,林末缓缓睁开眼,眼里满是复杂。 “大威天龙原来说的是这个。” 他脸上无悲无喜,轻叹了一句。 方才脑海中出现的是一部真法。 准确说,或许并不局限于法,只是名称如此而已。 其来由也很是久远了。 乃是最开始,大禅寺一行,见那青叶禅师所得? 林末开始回想。 当时那青叶表现的很古怪,与他交谈并没有说几句话。 除却介绍了他其与林父的渊源外,便直接拿出一枚血舍利,将其按入他眉心之处。 当年林末也猜测过,青叶应该是将那大威天龙法总纲赠予了他。 可是事后摸索很久,依旧一无所得,之后则因为琐事耽搁,慢慢淡忘了。 ‘这种手段,类似于玉简传承?而且开启条件也有些苛刻,必须气血浑厚到一定层次吗?若不是我有天赋珠,而恰好获得了霸王位格,天生神力,气血不断增加,达到要求, 换作普通人,或许立命后也无法开启这道传承。’ 林末缓缓睁开眼,慢慢接受起脑海中的信息。 同时也想明白了某些事。 ‘怪不得之前方水街上,那个灵台宗的僧人会称呼我为师兄,还直接背刺了连重道人一手,对了,其名为青鈡?难不成青叶禅师与其还有些许关联? 也对,如若没关联,大禅寺也不可能有大威天龙传承。’ 林末抽丝剥茧般进行着分析。 在他看来,大禅寺或许是灵台宗的分寺,专 门负责挑有缘人? 当然,所谓的有缘人,自然不是什么天生佛性俱通之辈。 像他,一本像样的佛经都没读完过,不照样被青叶称为与佛有缘吗? ‘据说灵台宗乃是淮州大宗,如果可以,是否能借着这个机会,以之庇护林氏呢?’ 说实话,与大周为敌,其实压力很大。 毕竟一个延续千年之久的皇朝,即使如今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林氏一个充其量县豪级的势力,自然是再简单不过。 虽然林远天他们一直说,只要待着大延山,便不用担心,但难保出现意外。 ‘可以将之当做一个后手。’ 林末缓缓下了决定。 而就在林末动过念头,想要试着寻求,淮州头部大势力,灵台宗的庇护之时。 淮州,另一大宗,千山宗里,却是出现了一件大事。 千山宗里,拿到大周道藏院,军阵道兵项目的重湖真人,于珞珈山试验道兵之时,不幸重伤垂死,至今未能苏醒。 千山宗,云湖峰。 一男一女席地而坐,正对着远处云海怔怔发神。 男的身材高大,眉毛极粗,面部线条硬朗,模样坚毅; 女的身穿一袭红裙,芙蓉秀脸,画着淡妆,很是秀美,只是蛾眉紧皱,心事重重的模样。 “君意,师尊还没苏醒吗?” 女子问道。 林君意摇了摇头,同样眉头紧锁,沉声道: “听大师兄说,师尊伤势不轻,明明寻了处低烈度区域试验道兵,可不知为何,一位本命境大修出现,将其重伤, 不过掌教真人已经前去灵台宗求药,兴许很快便能好,君芙你不也不用过多担心。” 崖上两人,正是林氏于千山宗修行的林君意,与林君芙。 “可是,这段时日,宗内自察还未停止,前段时日由师尊担保,我等才没事,如今师尊不醒,我怕” 林君芙一脸担忧,轻声道。 自察顾名思义,便是自我检查,宗内有无作奸犯科,违反宗律之人。 如若有,便会示情节严重程度,遭受相应惩罚。 本来,他们不必担心这个,毕竟两人自林瑜来到千山宗,自然一切小心翼翼,刻苦修行。 可是前段时日,一切都变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家族,不知为何,忽然举家造反,这就使两人处境十分尴尬。 按照宗法门规,像他们这类人,最少也会被逐出师门,不许背负千山之名,所作所为,皆与千山宗无关。 事实上,如果不是两人师尊重湖真人,以自身担保,两人在半月前,便已经被逐出师门。 只不过如今 “师尊没醒,还有大师兄在,况且,门中师叔伯,应该也会看在师尊面子” 林君意同样心底一沉,可是脸上还是强装镇定,轻声安慰道。 不过话没说完,却被打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申屠幼武 千山宗,云湖峰,议事堂。 一群人汇聚于此。 门口站立着一身玄衣,背负黑剑的执法堂弟子。 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冷冽,使得气氛十分凝重。 “云湖峰,林君意,林君芙何在?” 一个面容阴翳,发束道冠,神色高傲地大声喝道。 下座,林君意,林君芙两人面色难看,闻声站起。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两兄妹原在山上互抒心中苦闷,突然一个师弟便上前传话,言及执法堂来山上,有事相召。 随后便被引到了议事堂。 “我且问你,淮平郡,林瑜县林氏主脉,是否与尔等为三代五服之亲属?” 阴翳男子问道,声音极大。 “回齐师兄,确在三代五服之内。” 早已料到是这般问话,林君意并不意外,不卑不吭地回道。 “如今你们林氏造反,你可知道?抑或,你也参与其中?!” 被唤作齐师兄的男子闻言,脸色得色更重,继续问道。 “想来应该多少也参与其中了,不然一个县里的乡巴佬家族,岂敢造反?” 没等林君意两人答话,其便自问自答。 “齐师兄慎言!我与君芙师妹这段时日一直与师尊完成项目,每日每夜与各师兄弟泡在药房,器殿,自上月便与族里没有联系!” 闻言,林君意气得脸都红了,双目如冒火,当即说道。 此时若是承认,怕是便不止逐出宗门,而是直接押送至郡府衙门了。 “你有证据吗?或者,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齐师兄冷笑一声,喝问道。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在座的云湖峰众人。 林君意,林君芙两人顿时心底一沉,闻言向四周看去,果然目光所及之处,往日亲切的师兄弟,尽皆低下头,不出一言以复。 齐师兄见此眼神中满是嘲讽与讥笑之意,两手环抱: “如若拿不出证据,便当宗内谋逆之罪计算, 而鉴于你两人如今内门弟子身份,计算往日宗门功勋,两者相抵,据我千山宗宗规门法,依旧押送返还大周衙门!” 话音刚落,两人脸色瞬间一白。 堂中一系列往日的师兄弟,也都目露不忍之色。 顿时,执法堂众人,看向两人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既然如此就先到执法堂走一遭吧。” 说罢便挥了挥手,差使门口的执法堂弟子拿人。 “慢着!”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只见堵在门口的护法堂弟子,瞬间犹如被无形之手捏起般,不由自主往两侧倒去。 一个身着白衣,面容俊美,眼角一处泪痣,神情如寒冰般凛冽,恍如周遭之人,皆欠其钱的男子,慢慢走近。 “什么时候,执法堂来我云湖峰拿人,一句招呼也不打?” 男子走近会堂,目无余子般,直接走到上首座坐下,这才环顾了下堂中众人,轻声道。 “申屠幼武,你应该清楚,我们是为孤峰” 齐师兄顿时脸色一变,脸色难变得看,开口说话,不过说到一半,却被白衣男子打断。 “又是什么时候,你一个内门弟子,敢直呼我之姓名?” 说到最后两个字,犹如春夜惊雷般在众人耳朵炸响。 瞬间,体内气血,意劲,似深潭镜湖中投入石子般,震动不止。 为首的齐师兄,更是脸色一白,嘴角留出蜿蜒的血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心中平静,两手抱拳,弯腰行礼: “见过申屠真传,我等执法堂传孤峰真人令,自察宗门内外奸人,扫除藏污纳垢之所,还请师兄配合工作。” “讲!” 申屠幼武背靠座椅,目光落在殿外,轻声说道。 齐师兄点头,自知形式不如人,打定主意回去后,再找人秋后算账,面上却也不敢造次,将之前所说重复了一遍。 “此事合乎规矩,我知晓了。” 申屠幼武点头说道。 正待执法堂一众人欣喜之色,忽然继续开口: “不过上个月,我未曾闭关,确实见着这两人一直尽心竭力完成项目,一月内,并未有信鸟飞出山外,因此, 什么参与谋逆之事就 不成立了,至于送往什么执法堂,就免了吧。” 他轻声细语地说道,一下便将事情定了性。 淮平,大延山。 林末坐在熊大的肩上,跟随狩猎队一齐往林家庄赶去。 熊大好似进入了发育期,在林末不吝惜丹药补剂,珍惜山兽血肉之下,发育倒是极快,如今光是身高便暴涨到近五米高,犹如一座小山般。 已经达到其父银熊的三分之一高度,若是面无表情,模样已经极其威武。 光论战力,一般气血境武夫,若没有什么利器,或是猛毒估计也不是其对手。 毕竟体格太大了,肌肉太坚硬了。 “末哥,这次收获倒是不小,光猎的这条虎蛇,估计就能酿造几十坛骨酒了,对了,你可知其蛇胆有何作用?” 另一旁肩膀上的林君阳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骨弓,笑道。 此时一众人身后,临时制造的板车上,是一头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近二十米长,水桶粗细的怪蛇。 长着一个吊睛虎头,蛇身上斑纹也呈是虎纹,模样怪异而凶戾,只不过七寸之处,半边蛇身炸裂,留下凄惨焦黑的伤口。 一看伤势,自然是被林末一记雷鸣八卦震死的。 “怎么说?”林末正闭目运转功法修炼,此时睁开眼淡淡道。 如今林氏年轻一代中,能跟上林末脚步的就寥寥几人。 或许是两人分享了秘密的原因,其中林君阳关系与他最为紧密。 最近时日,一同狩猎,林君阳都会跟着林末。 以其鹰视,搜寻目标,加上林末的战力,两者搭配效率极高。 “蛇胆皆是好药,而这虎蛇不一般,其是近些年出现的兽类,嘿嘿,蛇胆更是卓绝,搭配虎骨酒,蛇骨酒,一齐服用,能极大地壮大气血。” 林君阳笑道。 “那倒是极好。”林末微微动容。 沸血境修炼,离不开一个补字。 其间如果有宝药相助,身体要是也能承受,修炼速度比之炼骨境还快。 他这段时日,频繁出去狩猎,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寻找宝药,抑或强横山兽血肉吃。 “这种等级山兽,只要不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种族,身上大都有好东西。” 林君阳点头。 这虎蛇别看简单,实际上可不是一般的强横,已经算是周遭山野间的最强兽王之一。 单论速度,快捷如风,一记蛇尾拍打,寻常立命境武夫沾着也得筋断骨裂,那虎头,还能喷射毒雾,总之很难对付。 他们一行人,也是先以毒虚弱,再用由特殊材质制作的捕蛇网将其束缚,最终由林末进行绝杀。 饶是如此,也伤了三个族人。 “听说,大延山外,珍惜变异兽类更多,宝药灵草也不少对吧?”林末忽然想到,问。 “确实,这片山野,宗师兽王没有的,毕竟这周遭算是干爷爷的领地,这也是我们为何能几千人定居于此的原因。” “不过出了这大延山,进入淮泰山脉深处,就不行了,当真有宗师兽类,很是凶险,目前我们最好不要去。” 林君阳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带着些后怕,轻声说道。 他曾借着天鹰分身,前去过大山深处,想要搜寻资源。 见过小猪大小,通体赤红,见山吃山,见兽食兽的急行军蚁;见过身子盘绕整座山峰,数百米长的独角巨蟒;也见过驾驭风雷,背身双翼的山虎 很是危险。 “突破立命后,我们去走一遭。” 林末见林君阳神色,也知道了事情严重,不过也没害怕,毕竟富贵险中求。 林君阳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远处,一道人影疾驰而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事因 下午,日落西山。 就在林末率领狩猎队走进住地,远处,一道身影急冲冲赶来。 林末看清来人是林君昊后,微微抬手,示意林君阳回聊,轻轻拍了拍一旁的熊大。 原本懒洋洋的熊大打了个哈欠,慢慢弯下腰。 林末两人趁势一跃而下。 “末弟,我爹找你有些事。” 众人见着,林君昊隔得老远,便挥手大声道。 林末面色不动,只是点点头,倒也没有立即过去,而是招呼身后的林猛过来,简单说了一下猎物如何分割,以及叮嘱了下熊大的喂养,这才朝林君昊迈步。 只见其只是轻轻一迈,下一刻,人便出现在其身旁。 林君阳远远地看着一脸笑意的林君昊,目光却有些复杂。 他觉得这个堂兄,好似有些事情依然没拧清。 摇了摇头,不愿多想,开始与林猛一齐招呼着人,分割虎蛇。 毕竟如此大的兽尸,光是处理,没有小半天可解决不完。 而另一边。 “怎么了?大伯说是什么事没?” 林末走在前面,淡淡道。 “事情不小,好像我姐与君意那边出了不小的问题。” 林君昊眼里出现些许担忧,低声道。 此时两人一同往住地中心,林远天房屋走去。 日过年节,一路上,各家各户已经张罗起了大红灯笼,也贴起了横幅,也多了几分喜庆。 这段时日,得益于林末他们从安南带回来的大批资源,日子都还过的得不错。 不过与来往族人脸上的笑容相比,林君昊眼中却有着藏不住的忧虑。 “君意?我记得他不是在千山宗修行吗?能出什么事?” 林末诧异地问道。 林君意,他自然还算耳熟。 之前族会,评选少族长时,便知道,其是起初林氏三位少族人序列之一。 天赋不低,是二伯林远高之子,年幼时便与林远天的大女儿林君芙一齐被送到千山宗修行,。 某种程度上,其天姿或许是三人中最强的,不然也不会被林氏以大代价送到千山宗。 而之前林氏造反后,也不是没人问过两人的情况,不过得到的回复是没有大碍,有其师尊照顾,不会受到影响。 如今却心急火燎地叫他,是否意味着,林君意等人的师尊出差池了? 林末心中涌起诸多猜测。 果然,他的猜想并没有错。 两人来到林远天的居所之时,院中,已经聚了几人。 分别是林远天,以及林父,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美艳妇人。 不过看其与林君昊有几分相似的面相,应当是他那至今都还未曾见过面的大伯母。 此时几人脸上都显露出焦急的神色,见着林末两人进屋,纷纷站起身,直接迎了过来。 “末儿,这是你大伯母。”果然,林父率先与林末介绍人。 妇人顺势点点头,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好看的眉眼间藏不住的忧虑。 林末点头,也跟着叫了一声,随后走到林远天身旁: “大伯,听君昊说君意那边出事了?怎么回事?” 林远天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沉着脸,吐出一口浊气: “你堂姐他们,师尊出事了,随后不知是什么缘由,宗里好像有人针对,以林氏造反为由,将他们清退出宗了。” 林末听到这,反而心情很平静。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他轻声道。 林远天一怔,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一旁的林远山见此叹了声气,开口道: “如果可以,末儿你便去接应一下你堂弟他们。” 林末没有第一时间同意,也没有立即反对,思索片刻后, “大伯知道追杀方是谁,实力如何,或者,因为什么原因吗?” 若是敌人实力太强,他自然不会傻到去找不自在。 两人虽说是亲堂兄弟,但到底面也没见过一次,关系太过浅薄,并不值得他冒险。 “据我所知,应该是千山宗内部派系辗轧, 不过应当不会出现宗师,你大可放心, 当然,若是出现不可预料的局面你以保全自己为主。” 林远天神色郑重地说道,看得出神色有些激动。 “我尽力。” 林末默然,良久后点头。 权利与义务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 享受权利便意味着需要承担责任。 他并不感到意外。 当下,便叫上林君阳,两人一齐乘鹰南下。 不久,天空出只剩下一处黑点。 千山宗,云湖峰。 在申屠幼武强势插手下,原本的执法堂议事,最终只能以林君意,林君芙三代五服之内,亲属造反为由,批以清退宗门结束。 责令七日内离开宗门。 此时,云湖峰后山。 “你们族中之事已成定局,如今师尊重伤,我帮不了你们。” 申屠幼武立在崖巅,寒风将其头发往后吹,露出了那无瑕完美的脸庞。 他瞧着面前的两人,目光有些复杂。 他虽然位列千山宗真传,甚至有资格追逐那道子之位,可是终究年轻,地位有,可实力不足,想要护持林君意,与林君芙两人,倒不是说不能, 只能说代价太大,确实不值当。 尤其是在重湖真人未愈,相当于云湖峰支柱倒下,这一紧急关头,任何逾矩的举动,都可能引发一连串的后果。 林君意恭敬地说道,“大师兄已经帮我们良多了,如若不是您,我们怕是真得去执法堂走一遭了。” 一边说着,一边与林君芙一齐,拱手行了个大礼。 若是真被抓如执法堂,不死也得脱层皮,更何况再送至郡府衙门。 到那时,怕就真的这辈子恐怕都回不去了。 一想到这,即使到现在,两人也都后怕不已。 “云湖峰一脉,师尊倒了,我还在,力所能及之事,我自当承担。” 申屠幼武理所当然地说道,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依然如寒冰般冷冽, “这几日,我会安排你们出宗,你们可以先行联络下族人,路上恐怕会有意外发生,早做打算吧。” “师兄可否为我等解惑,到底得罪了那位大人物,能这般不顾师尊脸面,一再为难我二人,甚至清除出宗后,也不肯放过?” 闻言,两人只觉心底一沉,如置巨石般,说不出的苦闷,涩声道。 申屠幼武一怔,脸色有些古怪, “没想到你们竟然不知道,前段时日,负责驻守林瑜县的连重师弟战死,虽然还没有充足的证据,但种种现象表明,杀人者确为你们林氏中人, 连重师尊为孤峰真人,属于执法堂一脉,此事虽然与你二人无关,但终究姓林,规矩之内,打压自然不会少。” “不对吧,连重师叔那等实力,在林瑜会出事?还是我们林氏中人干的?” 林君意两人瞬间傻眼,只觉荒唐至极。 申屠幼武没有接话。 实际上,他也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那位连重师弟,虽然未破开宗师之境,但六腑已经蕴养圆满,意劲近乎凝练实质,可以称为半步宗师。 倚着职务之便,走关系接了个离家近,轻松的闲职,才去的林瑜。 几乎算是去炸鱼塘,一个乡下家族,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可世道就是如此,再强的逻辑,道理,比不过拳头。 纵使杀错又如何,人家求的不过是个心念通达而已。 “你两人尽早做准备吧。”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两人失魂落魄地点头,只得传信与千里之外的林氏。 此时,执法堂中。 齐师兄面色十分难看地坐在下座,心情恼火至极,偏偏又不得不摆出恭敬的模样。 “这么说,人没带回来,是申屠幼武阻的你们?” 说话的是上座的一个男子。 其穿着赤色长袍,披肩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一双丹凤眼带着赤色的眼影,气质妖异。 “也怪我,没料到其竟会突然出关,还愿意得罪我们,保那两个乡巴佬。” 齐师兄吐了口气,先一步认错起来。 “无妨,近些年,申屠幼武破境很是顺畅,心中傲气足也正常,日后我会将其一一打落。” 红袍男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 语气里充满着强烈的自信。 “与司徒师兄相比,那申屠幼武自然不足为虑,况且其那师傅出了意外,没了靠山之后,自然更加比不得师兄您。” 齐师兄恭维了一句,随后接着道: “只是连重师兄身死之谜,还得落在云湖峰拿两个乡巴佬身上,此番没能将其带回,怕是得下点功夫,免得其逃走啊。” “ 这事简单,你不是在云湖峰找了几只眼睛吗?盯着便是, 另外我会差守峰之人注意一下,他们跑不了,等出山后,你拿我之令牌,寻两个人,一齐将他们捉回来。” “其实仅凭我一人便足以完成任务,不必麻烦师兄。” 齐师兄轻声道,言语自信。 在他看来,对付两个堪堪突破立命境的弟子,由他出手,简直不用费吹灰之力。 退一万步,即使对方叫人,也不过叫一批乡巴佬。 那等功法垃圾,秘技垃圾,天赋垃圾的低等武夫,他出山完成宗门任务时,便尝试过以一敌众,甚至逆伐上境。 结果很是轻松。 “莫要轻敌,还有,你应当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的好意。” 司徒空轻声说道,微微眯了眯眼,那双瞳子,犹如火焰般灼目。 说罢,便丢出枚菱形令牌。 令牌材质十分特殊,其上背面刻画连绵群山景象,正面则为司徒二字。 “师兄,我明白了,我会完成任务。” 齐师兄一愣,顿时冷汗直流,暗道看来马屁没拍好,连忙将令牌接过,小心放入怀里。 “好了,下去准备吧,我还有事。” 司徒空淡淡道。 很快齐师兄便听话的出去了。 空旷的执法殿又只剩下司徒空一人。 他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张扬傲慢的脸庞上难得的出现沉思的神情。 “你说,那两个小东西,对于道兵计划,究竟知道多少呢?” 他像是在自问自答,厚重的声音在大殿中轻轻回荡。 忽然,角落阴影中,走出一为身穿黑色长袍,满头黑色小辫子,身材健硕的男子。 他一把坐在司徒空身旁,自来熟地斟水饮茶。 “以两人的身份,最多触碰些许皮毛,毕竟为了应对那边,道兵计划可是与阵器计划并列的大周重点道藏项目,即使是那申屠幼武,怕也一知半解。 甚至有人怀疑重湖真人重伤一事,并非偶然” 话只说到一半,却令两人沉默下来。 两界融合,大势所趋之下,一位堪称陆地神仙的大宗师武夫,依然如无根之浮萍般,身不由己,如何不令人兔死狐悲? 很快,司徒空洒然一笑,“是不是偶然与我等无关,该操心的是宗主,太上们,何必自寻烦恼? 我们所需做的,只是抓住那两人,在道兵计划中,分一杯羹而已。” 他显然看得极开。 “勿要走漏风声,差遣靠得住之人。” 脏辫男子脸色郑重地说道。 “齐腾前段时日突破六腑境了,实力还不错,况且我叫他再带了两人去,不会出问题的。” “好!” 一望无际的林海怒涛。 阳潮滋养下,即使是森林外围,几十米高的参天大树也已经不算少见。 雪花仍在寒风吹拂下,无助地飘零。 森林里,粗壮的树干上,两道黑影如蚂蚱一般,不断借着枝干跳跃奔走。 速度极快。 这两人自然是林君意与林君芙。 前段时日,在申屠幼武的支持下,他们很快便与林氏取得了联系,随后立即离宗,一路往林瑜急速奔驰。 得益于行动果决,他们近乎没有引得任何人的注意。 一直奔袭了一天一夜。 “意哥,如今我们已经快要到林瑜县了,应该差不多安全了吧?” 林君芙此时俏脸上满是疲态,身穿一袭黑色劲装,轻声说道,语气有些振奋。 “听爹说,只要到了淮平,便会有人来接我们,你知道来人是谁吗?” 此时林君意也有了少许放松,毕竟不消半日,便能进入林瑜县。 他轻声道,“听说是三叔的儿子,君末,还有君阳, 到时候我们直接乘鹰回去,即使千山宗发现我们踪迹,也根本追不上了。” “三叔?哪个三叔?” 林君芙突然一愣。 “自然是君芸堂姐的父亲啊。” 林君意诧异地回道。 他小时候与林芸接触过,还有些印象。 林君芙有些意外地说道,“哦,他们一家子竟然回来了啊?” “前段时日回来的,听说君末堂兄天赋很好,也被列入少族长了,如今不远千里而来接应我们,到时候回去,记得亲近亲近。” 林君意看出林君芙脸上的不自然,猜到其心中所想,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当时长辈之事,小辈如何能评判? 只得安慰道。 “知道了!我倒要看看天赋又多好。” 林君芙不以为意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林氏之所以造反,还不是其在林瑜城搞差了,为救他性命,才不得不反的?真以为我” 然后话没说完,一旁的林君意脸色骤变,一把拉过林君芙,两人一同朝树下滚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偷袭 刺耳的破风声,一瞬间压过了丛林里嘈杂的虫鸣。 寒意在背后升起,让人瞬间头皮发麻! 林君意一把拉过林君芙,右脚猛然踩在树干之上。 树木震颤,落叶纷飞,两道人影违反重力般急速下坠。 噗噗噗!! 抬头,只见原本所在的位置,两个磨盘大小的金属圆轮从远处袭来。 轮刃急速转动,伴随着嗡嗡的异响,毫无阻力地便将能容纳两人站立的枝干切断,最终去势不减地一连穿过数根巨木,溅起大量的木灰。 “林师弟,林师妹,不愧是小地方来的,果然善于钻营,一不留神就走这么远了。” 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可是不待两人多想,嗡嗡声响再次出现。 原本落在原木深处的圆轮猛烈颤动,忽然动了起来,高速旋转下,直接回斩向两人。 而同时,身旁其余方向,又是四道急速旋转的圆轮破风袭来,无情地斩碎沿路枝叶,正好封死了林君意两人的所有退路。 恐怖的旋转速度,圆轮边缘的利刃转动之下,甚至看不清轨迹,点点雪花落下,只瞧见雪白的刀光。 “玄山顶!” 林君意脸色一变,手掌一翻,一双漆黑的尖刺拳套便出现在手上,百山劲全部凝聚在手上,朝着飞来的圆盘先,先是狠狠一拳砸开先飞来的圆轮。 同时身子猛然回摆,一记摆拳又荡开从后方袭来的轮刃。 最后身子后仰,右腿弹出,倒挂金钩般,脚尖恰好点在最后两道圆轮中心。 见着六道轮盘瞬间被改换方向,砸向四周。 霎时间,数棵巨树轰然倒地。 “萧师弟,我就说你这外界学的江湖杂耍不顶用,偏偏还想尝试一番,看吧,眨眼便让人破去了,简直难看至极。” 远处,眨眼间,便出现了三道人影。 为首的自然是齐师兄,齐腾。 身后两人,都是三十余岁的男子。 其中一人身披绿色大袍,连眉毛,头发皆为绿色,鼻梁极高,眼框深陷,五官很是立体。 另一人则是一袭白衣,身材高大,脖子上挂着一圈骷髅头项链,两只手握着六根铁索。 看得出便是其操作的圆轮。 “齐师兄可别恼了,这玩意是上次出任务时,见一人耍着稀奇,便夺来玩玩,还别说,虐杀人时,玩着确实舒服。” 骷髅头男子说着说着,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看着林君意两人,眼里好似放光。 林君意见着出来后的三人,心中瞬间一凛。 他识得这三人,虽然并不熟悉,但也知道尽皆是执法堂的高手,立命二境以上的强者。 光是一人他都力有未逮,何况三人,而且还要护持肉身境的堂妹 林君意暗暗叫苦,心中思虑片刻,顿时来了主意。 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上前一步,朗声道: “齐师兄,既然我两兄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呢?何不看在同门师兄弟一场,放小弟一马, 作为报答,小弟绝不会让您失望!” 哪料话音刚落,却惹得三人哈哈大笑,仿若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 站在前面的齐腾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指着林君意二人: “林师弟,我该说你是聪明呢,还是愚蠢呢? 你一个乡下家族出身的乡巴佬,怎么敢说绝不会让我等失望? 你是能给出什么真诀,真法,还是什么玄器,宝药? 况且我等兴师动众来此,你以为还能有转圜之余地?当然,若是你能吼!” 齐腾突然话音一转,似乎想要提什么条件,可下一刻,突然手作筒状,放于嘴前,发出平地惊雷般的吼叫。 一瞬间,竟然震得林君意脑子嗡的一声,气血紊乱起来。 而一旁的林君芙更是不堪,直接腿脚如泥,差点一屁股栽倒。 “动手!省的夜长梦多!” 齐腾一脸肃杀。 瞬间身后的绿袍男子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坑。 林君意目光一凝,强咬了下舌尖,使得精神稍振,浑身百山劲凝聚在双臂,下意识便往前轰去。 果然,一袭绿影迎面撞来。 云层之上。 冷冽的寒风如刀砸在脸上,将两人头发拼命地往后吹。 林末一身劲装,并没有像往日般,穿着喜爱的大氅。 他盘膝坐在天鹰之上,双目紧闭,面色从容,再刺骨的风吹在脸上,都不能使其变色分毫。 “看见人了吗?” 林末轻声问道。 “还没看见,不过大伯给的子母珠已经在发烫,证明方向肯定是没错的,我来回再飞几遍,巡视一番。” 前方,林君阳同样盘膝闭目,轻声说道。 其手上的赤红珠子,正发着莹莹的红光,像有生命般,不断跳动。 “将高度降低些,这片密林极为繁茂,或许被树盖遮掩了。” 林末此时睁开眼,看了眼下方,淡淡道。 若是见着人,没来得及救,或者敌人太过强大,救不了倒也罢了。 倘若连人都没见着,一无所获地回去,也太尴尬了。 林君阳闻言点头。 两人脚下,巨鹰猛然往下倾直冲,穿云破霄。 一双淡黄色的鹰瞳,闪烁着智慧的光泽。 林君意后发先至,鼓足劲力往前轰去,占了个先手之利。 那绿袍男子迎面碰上,哪料脸上未有半点惊慌之色,反而咧嘴笑了笑,不急不缓伸手拍去。 白皙的手掌瞬间膨胀一圈,变得绿油油一片。 轰! 一声巨响。 两者接触,瞬间,林君意踉跄着身形倒飞出去。 一旁的林君芙连忙上前接着,可光是剩余的力道,也不是她能抵挡的。 两人一同倒飞,在地上留下两道浅浅的沟壑,差点撞上树桩,这才止住身形。 “已经沾染我之毒药,不必担心其能逃离,可以进行捕捉了。” 绿袍男子负手而立,轻松地说道。 以六腑境对打气血境,说是虐杀也不为过。 若不是害怕一掌没收着力,将其一下拍死,方才一击便足以使其丧失战斗力。 有时他也想,对付一个立命第一境,另一个只有肉身境的弱者,何须他们三人出手。 当真谨慎得过余了。 心中虽如此想,但他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不满。 反而上前一步,只想快速解决目标,好回去继续炼药。 可就在其想要出手时,脸色瞬间一变,猛然消失在原地。 唳! 一声尖利的鹰啼, 紧接着,高空三点寒芒隐现,眨眼间,化作三道白色箭影,从天射来。 噗噗噗! 就在绿袍男子方才所在的原地,三道骨箭瞬息而落,狠狠钉在了原地。 其上好似附带强烈的意劲,借着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力,犹如巨驽般,一下子炸裂开来,留下三个人头大小的坑洞。 “是谁!敢暗中偷袭?!” 三人瞬间隐入丛林之中,大声朝天上怒喝。 唳! 作为回应的,却是一声更加嘹亮的鹰啼。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必杀! “是君阳哥的天鹰!” 吓得花容失色的林君芙,像是见着救星般,激动地小声叫道。 不过一旁的林君阳脸上却是看不见一点喜悦,反而多了一抹担忧。 林君阳他自然熟悉得紧,毕竟皆为林氏年轻一辈的扛鼎之人,私下没少接触。 每逢年节,两人也会暗底下比斗一番。 其实力确实不错,可对面的都是千山宗的顶尖弟子啊。 不待他多想,天空中忽然落下两道黑影,眨眼间,化作两人,一同落地站定。 其中一人他很是熟悉,身穿兽皮大袄,手持一把巨型骨弓,三根骨箭已架于弦上,于齐腾三人间不断飘忽,随时准备射出。 正是林君阳。 不过另外一人却是不识得。 其身材极为高大,一袭黑色劲装,恐怖的肌肉如山峦起伏,光是看着便极具威胁力。 站于林君阳前,眼神平和。 “看来,还不算来得迟。” 林末轻声说道,打量着远处的三人。 不经意间点点头,更为平静。 “阁下是何人?可知如今是我千山宗追杀叛逆?尔等插手,是想与我千山宗为敌吗?” 齐腾缓步走出,脸色很难看,沉声问道, 他这人,平生最恨意外。 原以为追杀两个乡巴佬手到擒来,没想到还是横生波折。 先是以密道出宗,未经过守山之人盘查,差点将他们骗过,随后马上将要捕获之时,又出现意外,简直令人窝火。 “我是谁不重要,千山宗如何,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几位识趣的话,我不留,若是还在这碍眼, 必杀。” 林末脸上毫无波动,轻声说道,像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哈哈” 齐腾听罢,神情忽然一窒,随后怒极反笑, “从来都是我千山宗威胁别人,如今倒好,这次竟然被别人威胁了,真是有趣!” “既然如此那便杀!” 一声喝下,瞬间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三人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朝林末冲去。 能群殴何必单挑? 他们不傻,想要速战速决,不愿再横生波澜。 “小心点,为首之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我主攻,你们寻隙!” 齐腾最后说了一句。 其踏步而出,额头,脸庞,脖颈,裸露的手臂,当即蠕动出黑色的诡异条纹。 一连奔袭,速度越来越快,肌肉也急速膨胀,整个肌肤变得漆黑,背部出现巨大的隆起,如背负一座巨山。 每一步都使得大地在震动,怪异的频率,巨大的踩踏声,令人林君意等人站于十数米开外,都不由内心惶恐,站立不安。 此时的他,犹如一只山兽般,只是微微抬手,便将空气挤压出难听的哀鸣 他齐腾,之所以能在天才如云的依旧位列顶层,凭的是一手马屁功夫吗? 不!是货真价实的力量啊! 齐腾血眸如同着火了般,两臂后甩,一声怒吼下,猛然往林末轰去。 “聚山破!” 瞬间!他的速度再次暴涨,尤其是手臂的速度。 远远看去,外人甚至见不着其拳击的速度,只能看见前方空气猛烈的震颤,以及,留下的层层残影,猛然向林末脑袋,心脏,胸腔,各种要害之处轰去。 没有丝毫意外,齐腾双拳触碰到了林末的胸膛。 聚元破,聚山之元,破叠嶂之敌。 讲究的是攻其不备,猛然出手,随后攻势涛涛不绝。 第一击命中后,便意味着死亡。 急速移动中,他嘴角勾起,似乎看见了血肉模糊的惨状。 六腑境的他全速轰击,即使是同境界武夫,也不敢任其施为,击掌蓄力,更何况面前之人,似乎境界极低,自然只有死路 啪! 谁料,除了第一拳打中,第二拳竟然直接被接了下来。 “看来,终究是谈不拢了。”林末叹息一声,看着面前狰狞的齐腾。 “你居然” 齐腾脸色剧变,周身肌肉本能地紧缩。 “真以为能一直挡?!” 他恨声道,全身的百山劲再不敢有丝毫的保留。 蕴养完整的五脏,开始如 风箱般不断收缩,鼓胀,加强着体内的劲力。 眨眼间,拳影如云,庞大的百山劲,混着变身后巨大的力量,化作一道道残影般轰向林末胸膛。 这下,一击都未挡住! 而就在这时,原本消失不见的绿袍男子与骷髅头男子,同时出现。 之前空手的骷髅头男子,手上忽然多了柄通体雪白,如象牙般的骨刀。 迎面一劈。 其上瞬间毫光大绽,将半片密林照亮,往林末脑袋劈去。 而绿袍男子更为狠辣。 他忽然出现在林末身后,两臂张开,十指多了三寸长的碧绿指刀。 其上好似附毒,冒着碧绿的毒烟,一把往林末脑袋太阳穴插去。 一瞬间,前方拳影,背后指刀,面前刀斩,几乎就要同时落在林末身上。 而就在这时。 噼里啪啦! 瞬间一道雷芒炸响,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雷光平地而起,如同一望无际的海洋掀起巨浪。 退! 三人脸色一变,当机立断,直接往后暴退而去。 只见林末双眼变成金色,瞳体化作不属于人形的竖瞳,赤金色的瞳孔,宛如流淌着岩浆,光是直视,便令人心底发寒。 轰! 下一刻周身的雷霆瞬间开始收缩。 他身上由特殊材质制作的劲装骤然崩裂,原本两米的身高,一下子膨胀化到四米多。 魁梧如磐石般的肌肉暴露于空气之中,赤色的龙鳞顺势攀附其上。 拳头微微攥紧,电芒激荡。 这是在掌控雷电! 突破炼骨境后,半龙化状态的他,似乎能更加彻底,更加肆无忌惮地释放属于自己的力量。 心中更是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似乎这个状态的他,才是他真正该有的模样,真正该显露世间的姿态。 无尽的力量汇聚于身上,甚至让他有种纵身一跃,化身青龙,翱翔九天的冲动。 而眼前的三人在他眼中,更犹如蝼蚁,甚至都无法令其产生哪怕一丁点威胁感。 “阁下究竟是谁?莫不是兽行宗真传?我两宗数来有旧,何必生死相残!” 远处的齐腾瞳孔微缩,瞬间便意识到即使他们三人合力,估计也不是林末的对手,顿时怒吼道。 他并不认为,林末是林君意等人的族人, 毕竟一个乡下家族子弟,凭什么一己之力,压制出能在千山宗新一辈排入前五十的三人? 只可能是同样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甚至真传。 “放心,这是场公平的屠杀” 林末面无表情,眼神平和,轻声道。 却是答非所问。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袭杀! 县之边界,密林之中。 磅礴的气血激得寒冷的气流倒涌,方圆千米内,鸟兽虫豸都没了往日的聒噪。 齐腾脸色有些难看,听完林末方才的话,心里又惊又怒,尤其是看着林末的胸膛,瞳孔更是微缩。 花岗岩般厚重的肌肉,不知名兽鳞上,之前他数十记聚元破轰击之处,竟然只剩轻微的凹陷。 若是离远了瞧,几乎看不见痕迹。 而绿袍男子与骷髅头男子的绝杀,也没有效果。 凌厉的破颅指,也就刺破了些许皮层;恐怖的象光刀,号称切金断玉,堪堪破开了那赤鳞,留下一道血痕。 甚至连血迹都没出几点。 单这恐怖的防御力,便足以让人心生无力。 还有那诡异的变身 难不成真是兽行宗弟子? 兽行宗乃是隔壁东阳郡中最大的势力,在淮州虽然不如灵台宗,千山宗那边强势,但也名头响亮。 而强悍的横练肉身,霸道兽形炼体真功,特性确实对得上。 不过如此出众的血脉体质,必不可能默默无闻,为什么宗门暗子一点消息都没有? 来不及三人多想,林末便抓住其愣神的刹那,却是瞬间动了起来。 既然决意动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自然不会丝毫保留。 更何况这三人,实力较之安南谷遇见的马源德几人,要强不少。 他微微弓身,恐怖的雷鸣瞬间聚集在双腿。 轰! 两脚站立之处,瞬间崩陷,蛛网般的裂痕肆意地向外扩张。 “死吧!!嚯哈!” 林末声音变得尖锐,近乎不似人声。 眨眼间,一道雷光闪过,他便消失在原地。 齐腾三人顿时只觉毛骨悚然,背后微微发亮凉,望向前方,雷影正急速袭来。 “他·速度不快,打游击战,攻击尽量集中于一处,等我发力!” 绿袍男子瞬间低喝了一声,整个人率先往侧面闪去。 宽大的衣袖下,其在急速移动中,就像一只飞舞的绿蛾。 每次在空中来回折返,便有透明的,不可见的粉尘从袖中飞落。 “好!”两声。 齐腾两人瞬间便明白绿袍男子的战术。 对抗横练武夫,方法大致只有两种。 一是有绝世宝器在身,不管你是铜皮铁骨,还是什么金刚不坏,通通破开! 二便是以下毒等左道手段,抓住这类武夫速度迟缓的弱点,不断将其削弱,再施展手段攻击其薄弱点,实现以点破面。 只要破了其体魄,那便好办了。 这都是宗里无数长辈付出血,甚至生命的代价得出的隐秘。 毕竟同境之中,正统横练武夫实力近乎都是上层战力,若不是功法难寻,花费资源太大,根骨心性也有要求,早便成了世间主流。 也算有利有弊。 “我带有千机门的莲雾破体针,可破其体魄,会寻机使用,你们别怕,也别留手, 万事有宗门在后面顶着。” 齐腾以秘术逼音成线,最后补了一句。 他怕这两人因林末身份太过惊人,而畏首畏尾。 毕竟这等天赋之人,说没有背景,是必不可能的。 而生死之战,犹豫就会败北,容不得半点胆怯。 三人同时转向,以迅捷的身法避免与林末硬碰硬,采取迂回游击作战。 依靠着强横的爆发,以及过人的速度,频繁出手。 不过林末反应也极快,虽然是以一敌三,但似乎一点也不慌乱,两臂一合,大手一拍,便能挡住绝大多数的攻击。 即使有未来得及抵挡的,也不过堪堪破开龙鳞,留下一道血痕。 数息之间,场中三人便连续轰出了数百招。 “蛾扑印!” 身法最快的绿袍男子攻击最为频繁。 而且力道忽大忽小,好像循着某种节奏,让人很是捉摸不透。 瞬间,他轻喝一声,身形速度暴涨,两手交叉,作兽喙状,朝林末冲去。 噗嗤。 如同火在燃烧。 淡淡的绿雾自其身上弥漫,原本白皙的手掌变得碧绿。 林末见势,面色微变,右手微抬,恐怖的雷电缠绕在手臂之上。 雷鸣八卦瞬间拍出 。 嘭! 两手相触,紧接着一声巨响。 绿袍男子瞬间倒飞出去,两脚死死地杵地稳住身形,一路撒血,不断点地,踉跄了十数米才稳住身形。 不过他抬起头,面若金纸的脸却满是笑意。 “好了,收网罢!” 其轻声的呢喃,好似发出了某种信号。 齐腾与骷髅头男子,攻势变得更为密集,全然不像之前畏首畏尾。 林末依旧强势对轰,霸道未变。 可是他的速度明显慢了起来。 渐渐的,像齐腾,只要忍住对轰时,气血不断翻腾的痛苦,十击已经能击中五击! 而林末好像也意识到不妙,脸上出现了凝重,以及慌张。 开始慢慢往后退,似乎想要离开。 “想走?迟了,哈哈哈哈!” 骷髅头男子狂笑,也是拼了命般,不断进攻,直接将林末拖住。 “既然死也不敢自曝身份,那便去死吧!” 齐腾同样红了眼,秘术施展到现在,已经对其武道根基有了影响! 他手一摸,一只金属莲花状物事出现在手中。 “去!” 轻轻一抛,莲花盛开,细如牛毛的钢针如白雾般弥漫,瞬间朝林末激射。 速度之快,转眼便覆盖了其大半身。 “趁这个时机,近身!杀!” 齐腾暴喝。 莲雾破体针打造极为苛刻,由一种名为金晶的材料打造,一千零八十六根金针,凭借其独特的材质,能够从毛孔中射入体内,急速与气血相融。 虽然气血饱和后,会自动弹出体外。 但却能够阻断横练武夫气血循环十五息时间。 而横练功法凝聚的武体,失去气血供养,诸如刚体,反震,回春等等特效,将效果锐减。 高手生死相搏,一息时间便足以决生定死! 何况十五息 瞬间,两人齐齐出手, 齐腾狞笑着,百山劲全力爆发,身上近乎已经全身覆盖着黑白相间的油膜,一掌轰向林末的脑袋。 失去气血支撑,横练武体半废,近乎破防,再强的横练武夫也根本没可能接下这一拳。 啪! 忽然,势头止住。 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紧紧地包住其拳头。 “毒没起作用?” 齐腾来不及细想,微微抬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双似乎流淌着熔浆的黄金眼瞳。 “放手” 一旁的骷髅头男子同样大骇,脸色瞬间一变,眼中出现狠辣之色,骨刀一横,瞬间朝林末脑门劈去。 意图以死逼之。 哪料林末不闪不避。 轰! 一只巨掌当头拍下,恐怖的力量,直接将空气压爆,带着淡淡的焦糊味,一下子盖在齐腾脑袋上。 犹如巨山压顶般,直接将齐腾脑袋拍碎,剩余的骨骼,血肉,去势不减下,被拍入体内,最后,只剩下半截身子插在土中。 而下一刻。 骷髅头男子手中的骨刀却已临身,意劲灌注下,其上更是覆盖有一层粘稠如水的白光。 哐! 这一刀,正中林末额头,劈在其尖角之上。 火花闪烁,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劲力对冲激起的波纹,往四周扩散,在空气中都留下淡淡的痕迹。 可是,并没有骨刀落下,开颅破脑的快感。 骷髅头男子瞬间后背一凉。 随后目光一凝,没有任何犹豫,猛然起刀,手扶刀背,想要再斩。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收刀,林末便率先出手,半龙化之后,化为龙爪的手掌瞬间拍出,恐怖的雷电其上激荡。 噗嗤! 龙爪如利器般,庞大的动能下,瞬间便穿透了骷髅头男子的胸膛,最后破体而出。 哗啦! 血花飞溅。 林末猛然其右侧心脏一拉,最后将手拔出,将尸体丢在一旁,最后看向一旁的绿袍男子。 男子直接一愣,脸上表情凝滞,完全没想到方才还占据上风的两人,一瞬间便直接相继殒命, 更想不明白,为何他酝酿已久的青蛾散,齐腾珍藏的破体针,对林末好似完全没效果般。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今需要的是 逃! 他当即立断,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略微用力挤压,瓶塞顿时弹起。 仰头痛饮。 苦涩的滋味弥漫在舌尖,紧接着, 化作一条火线自咽喉延伸到胃部,随后流经全身。 轰! 气血暴涨,疲惫消散,痛苦无觉! 下一刻,直接右手拍地,一个鹞子翻身,速度暴涨,便往林间冲去。 只要回到宗内,自然有长辈师兄出手,能保全性命,甚至报仇! 想起齐腾,骷髅头男子的惨状,他速度瞬间再次暴涨。 可是刚起步,突然背后一凉,连忙侧开身子。 嗤嗤! 原本的路线,下一个身位,两根骨箭相继破风而来,直接齐根没入地面。 左前方树干之时,林君阳瞳孔已变成淡黄色的鹰瞳,两侧脸颊更是铺满灰羽。 挽弓搭箭,对准绿袍男子,忽然嘴角勾起。 崩! 弓弦如雷响。 瞬间又是三根骨箭,呈品字形,齐射而来。 其上恐怖的劲力,在极致的速度之下,使箭矢直接破开空气,生出尖锐的呜咽啸声,封住了绿袍男子的脑袋与双腿。 “你敢来送死!” 绿袍男子瞬间大怒,脸上凶光浮现。 他是打不过身后的男人,可是也容不得一个气血境的弱者来挑衅。 眨眼间,他飞身而上,不闪不避,瞬息连拍三掌,直接将射来的骨箭荡开。 不过还没来得及放松,又是三根骨箭射来,精准地封住了其所有走位,逼得他只有硬抗。 否则只能回身 他余光下意识往后瞥去。 空无一人 “你在找我吗?” 忽然,一个怪异的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 寒毛直竖。 他顾不得远处的骨箭,本能地将身子往前送。 可惜,来不及了。 一道人影,泛着雷光,急速朝他冲来。 高高举起的一拳,恐怖的电芒在其上闪烁。 嘭!! 一声巨响,绿袍男子身子瞬间呈弓形弯曲,巨大的力量下,连带着林末,两人直接往后撞去。 轰! 树干震动,木屑翻飞。 两人一齐撞在一棵六七人合抱的巨木之上。 林末粗大的手臂,直接将绿袍男子穿透,最后将其钉在树木之上,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以及,翻飞的木屑。 “终于结束了。” 林末轻声说道。 不过担心绿袍男子像他一样,为了示敌以弱,故意受他一击,林末在拔出手臂之前,特意倚着锋利的龙爪,上下混搅了一番。 三息后,见其一直没有反应,这才拔臂而出。 哗啦! 手臂拔出的瞬间,鲜血如泉涌般流出,滴落在地上。 枯黄的树叶簌簌掉落,混着落雪,将尸体覆盖,也算给了绿袍男子一个体面的结束。 林末叹了声气,准备离开。 可是刚抬脚,却记起还有事忘做,只得回身,将叶片拂开,开始了最后的搜身。 他速度极快,快速翻捡完战利品,便朝之前两人尸体走去。 这三人应该便是千山宗来人。 不愧是大宗门,有着完整的武学体系,以及强横的秘法。 光是本身实力,据他估计,同等境界,一个便能打马源德加冯炼。 更别说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一想起将他戊土灵身,甚至石佛体行功路径短暂封住的暗器,以及甚至引起他毒臂生理反应的毒药,他便有些心惊。 这也就是他恰好克制,本身体魄便惊人,毒网更是对毒药有免疫,不然,也会得个好大的狼狈,说不好还得重伤。 由此得知,这几人身上好东西必然不少。 自然得搜刮一番。 或许便能增加他战力 轰! 不过刚迈出半步,林末却是瞬间脸色一变,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自心头袭来,当即一掌朝右侧拍去。 轰! 一道白影乍现,同样出掌。 两手相触,陡然分离。 结果 竟然是林末直接身形倒飞出去,最后撞在了一棵巨木之上。 “还有敌人?!” 一旁的林君阳瞬间脸色一变,身形一闪,落在了林末身旁,瞥了一眼其没什么大碍后,目光紧紧看向远处,脸上满是凝重。 林末的实力他自然清楚,硬碰硬之下,他甚至怀疑即使宗师也能碰一碰,结果却 “恐怖的气力,强悍的肉身,怪不得连重会死你手上” 一阵风吹过,风雪 间,一个白衣男子悄然出现。 其眼角的一颗泪痣,容貌绝丽,气质脱俗,犹如天上的谪仙。 目光落在巨木之中的林末身上,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离去 “你是谁?” 巨木之中,林末缓缓站起,手撑着树干,不经意间,在其上留下大片裂纹。 他瞳孔慢慢由赤金,开始微微泛红,呼吸间,大口的蒸汽从口中呼吸而出。 裸露的背部肌肉高高隆起,原本慈眉善目的佛像,在此刻变得狰狞而可怖。 方才的一击,令他有些疼了。 那是一股沛然大力,一瞬间犹如山洪倾覆,给人无可抵挡的感觉。 这是林末头一次遇见力量上,近乎完全压制他的人。 想到这,他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除却因为其强横的实力外,更多的则是警惕其手中的暗招。 就连齐腾等人,都有无形剧毒,诡异暗器, 眼前此人实力何止强了一个层次,身上必有更危险,致命的底牌,由不得不谨慎。 “我名申屠幼武,千山宗真传。” 白衣男子轻声说道。 他于山中静修,忽然得知消息,执法堂一行人花大手笔,买通守山弟子探查林君意兄妹二人消息,顿时察觉到有些蹊跷。 再联想到,执法堂一脉,近来多探察云湖峰道兵项目底细,瞬间联想到什么,于是暗中跟来。 便见着了这一场好戏。 “你,莫非还想与我做过一场?” 下一刻,申屠幼虎却是忽然一怔,觉得有些荒唐可笑,轻声道: “单不说你能不能打赢我,问题是,即使打赢我,我身上附有真君之血意, 意味着即使你侥幸胜了,也躲不过真君千里飞剑,我问你,你如何解?” 大宗师后蕴养构造自身法身,便可称真君。 武道逍遥一念真,法压山河以君身。 法身一出,千里外便能取敌人首级。 后者没有说话,赤金色的眸子毫无波动,呼吸间不断有蒸汽自体外升腾,体内的庞大热量以辐射的形式向外扩散,冷热对冲,形成淡淡的水雾。 哐当! 忽然,无云霹雳! 一道水桶粗的雷电自天而降,瞬间,天象骤变。 乱舞的雷蛇开始不断自天而落,黝黑的乌云慢慢累积叠加,化成诡异的漩涡形,其间好似酝酿了什么可怖的事物。 一时间,风雨如晦! 而一旁,原本一脸轻慢的申屠幼武不知不觉,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说来可笑,他申屠幼武,千山宗六大真传之一,堂堂逍遥境宗师,竟然从一个区区肉身境的武夫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感? 有些匪夷所思,可确实如此。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惊喜地说道。 林君意一瘸一拐地从林中走来,看见申屠幼武,直接单腿跳,蹦了过来。 很是兴奋。 身后的林君芙也闻声而来,一脸惊喜的模样。 在两人心中,对舍命千里驰援的林末两人,固然感激,但比之朝夕相处十余年的申屠幼武,后者反倒更觉得亲近。 “我,只是过来看看。” 申屠幼武脸上既没有师兄弟见面的喜悦,也没有被人打断的不忿,只是朝林末那边点点头,轻声道: “你我似友非敌,无意义大打出手” 他忽然顿了顿, “即使有,也不是现在。” 毕竟,他境界高林末太多了,即使其是天骄奇才又如何? 能以这个年龄修炼到宗师的他,年轻时,何曾不是能逆伐上境的天才? 不过见到天上之乌云依旧未有消减,继续增厚,甚至酝酿的雷霆快汇聚成海后,还是摇了摇头,摊开手。 其上,一团血影小虫。 “凡有真君之宗门,核心弟子之身必有手段,你之前杀的连重身上有,方才的齐腾身上也有,虽不及真君血意那般神异跗骨,但也能指引方向, 事实上,若不是你林氏族长林钊,不知如何与灵台宗上那位老天尊扯上关系,连重师尊早便杀至林瑜了。” 再抬头看向林末,如寒冰般冷漠的脸,出现了些许遗憾, “超世之才易得,破釜之勇气难求,只可惜你身上连重那道血意我洗不掉,不然我会引你入宗。” 云湖峰如今重湖真人重伤,他独木难支,而正值千山道子遴选之期,有人能给他搭把手,自然最好。 可惜 说完这话,他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说如此之多。 申屠幼武看向一脸发愣,不知在想什么的林君意两人,沉默少许,终究朝其点了点头。 随后又看了眼肌肉鼓胀,一脸戒备的林末。 了然其是那种心志坚韧,不会轻易被言语动摇之人,没有说话,他觉得,若无意外,两人很大可能会再见。 忽然,风啸雪落,雪势变大,将申屠幼虎身形遮掩,很快,回复平常,他人却已不见踪影。 “走!” 静立半晌,发现申屠幼武确实离开后,林末沉声道。 这才解除了变身形态。 他快速去收集起齐腾与骷髅头男子的遗物,将有明显宗门标识,或可能有追踪功能的物事丢弃,便直接招呼着林君阳离开。 不到数息时间,天鹰腾空而起,一行人便消失在密林上方。 千山宗,执法堂。 宽大的青铜宫殿里,照例没有其余的喧哗。 作为司徒空的真传宫殿,注定只有少部分地位实力高绝的弟子,才有资格踏足。 此时,殿中,司徒空正与脏辫男子弈棋。 两人棋艺其实都不高,也正是如此,半斤八两下,才有的下头。 他手持白子,看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轻抚下巴,目露沉思,开始举棋不定。 好似陷入了某种僵局,走哪都是死。 可就在下一刻,灵机一动,直接一子落下,棋盘中心的三颗白子,瞬间变成可以随时提掉的死子。 局势大变。 脏辫男子一怔,沉吟良久,最终一把丢掉手中的黑子,叹了声气。 “这把你运气好,我输了。” 司徒空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对于胜利者,即使沉默,也是宏大的宣言。 而就在他准备归子,趁着运气好,再来几把。 忽然,宫殿外,传来有节奏的叩门声。 司徒空脸上笑意隐没,看向门外,微微抬手,数万斤的铜门应声而开。 一个黑衣弟子弯腰行礼,随后急冲冲走进屋。 “何事?” 司徒空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沉声喝问道。 一般情况,是不会有弟子在他弈棋的时间,上门打扰。 “司徒师兄,宗门命堂传来消息,齐腾师兄,松蛾师兄,郝难师兄,血牌崩殂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玉袍仗剑更风流 “多久的事情?” 气极当头,司徒空反倒冷静了下来,轻声问道。 按理说齐腾三人,尽皆六腑境武夫,实战演练,宗门考评,最差的郝难也是中乙,意味着在外界,对战同境武夫,几乎可以以一敌二。 对付一个立命第一境,一个肉身境的弟子,反倒 “炷香前的事情,自命堂传来消息,我便立即过来了。” 黑衣弟子埋着头,沉声说道,说话简洁,尽量使自身语调平稳。 “一炷香血影虫带了吗?” 司徒空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立即问道。 时间还不算久远,若是以血影虫寻踪,能抓到人。 而抓到人后,杀人者必要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至于林君意二人,关乎他的一项计划,也不容有失。 黑衣男子点头,立即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玻璃小瓶。 瓶中,三条赤色的,长着一对肉翅,形如蝴蝶状的生物正不断乱飞,以头撞瓶,好像迫切地想要出来。 其便是血影虫,以本人鲜血供养,由真君出手凝练喂养的异虫。 一旦主人身死,血牌崩殂,便会在杀人者身上留下血影,吸引招致血影虫。 司徒空点头,手一招,小瓶瞬间落入手中。 “需要我帮忙吗?” 脏辫男子轻声道。 “不算了,我们一起。” 稳妥起见,司徒空如此说道。 嘤嘤嘤!! 可话音刚落,瓶中血影虫瞬间像疯了般,开始发出难听的,声如婴儿啼叫的鸣叫。 转眼,身子一颤,忽然四分五裂,一下子坠入瓶底,没有了半点生气。 血影虫死了,意味着最后的线索也消失了。 殿中空气瞬间凝滞,像潭死水,压得人喘不过气。 “谁!是谁!我要知道是谁!” 司徒空双拳握紧,脸上再不复先前的从容,瞳孔布满血丝,整座青铜大殿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能去血影之辈,只有宗师才有如此手段,那几个小辈身后,有宗师? 而听说其出身乃乡下普通豪族,不可能有宗师坐镇,那便意味着只可能 轰! 他得出结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瞬间消失在殿中。 眨眼,司徒空出现在云湖峰之上,束好的赤发马尾,犹如火焰般随风飘洒。 他俊朗的脸上,像破碎的瓷器般,出现道道赤色的裂纹,变成诡异的符号。 虚空之中,一道道苍白的火焰悄然浮现。 眨眼间,身后出现了层层火墙,最后,形成一片火海! 那两个小辈经历薄得一张纸也写的下,身后家族又无宗师,便只可能是宗门方面的助力。 而一个立命第一境的小辈,天姿又中庸,除了本峰之人又能结识谁? 本峰,云湖峰,如今更只有一个宗师,那便是 “申屠幼武!你给我出来!” 磅礴的气势震动天地,将远处薄云都给冲碎。 重峦叠嶂的千山宗,瞬间十数道气息出现,目光锁定于云湖峰。 见到此景,司徒空不怒反喜,面上却依然暴怒的神色。 如若齐腾之事,真是申屠幼武所为,那他必然还未来得及归宗,他可直接压云湖一脉风头,为道子遴选造势, 即使不是,倚着这个由头,也能直接打压,即使事后翻篇,至少心念通达! 决意已成,他再也不丝毫留手。 轰! 火!都是火! 司徒空眉毛,头发,通通似燃起来了般,无边的火焰甚至自七窍之中流出,整个人好似变成了高悬于长空中的一枚太阳,散发着无尽的热量, 携着滔天的火海,往云湖峰压去。 按理单单宗师之境,根本不能做到这个程度,近乎以武意勾连天地,引发磅礴外景。 可是司徒空凭着年幼时吞服的一株,名列天材卷十八位的奇珍,太阳草,硬生生做到了。 云湖峰。 大地开始干涸,花草开始变黄枯萎,虽然只映照的山头,但如此威力,也令得周围围观之人震骇莫名。 寻常宗师,哪能与其媲美?怕是对敌便会被瞬间打压。 可奇怪的是,云湖峰上,一个弟子都未出来,好似无人, 甚至云湖一脉 的牌面人物,人称玉袍剑首的申屠幼武也默无声息,好似怕了般? 而就在这时,只听见铿锵一声。 这是拔剑之声,可声音却大的惊人,犹如春雷炸响。 刺耳的清鸣,撕开了漫天的寒风,压下了肆虐的火舌。 下一刻,风雪依旧,而在风吹带雪的刹那,一道剑光兀地从峰顶斩出。 剑光出鞘,天地皆白。 瞬间,漫天的火海直接被压灭,周遭围观之人,实力稍低者,甚至目痛流泪,只感觉眼睛似乎都被割伤! 天空中的司徒空不知何时换了姿态,变为双腿驻空,一拳轰出。 滴答。 一滴滴赤红色的鲜血落下。 山峰中,一袭白衣的男子慢慢走出,抬头仰望天空中的司徒空,面无表情,眼角的泪痣成了唯一的点缀。 “司徒空,道子遴选还未开始,你想开战?” 语气平淡,目光却冷冽。 似乎下一刻,便会继续拔剑。 司徒空脸色难看,周边空气再次升温, 可是下一刻,却是像听到什么声音,脸上神情变幻,最终冷哼一声,深深看了眼云湖峰顶,直接消失在原地。 申屠幼武面色如常,反手将剑回鞘,消失在风雪之中。 四周围观的目光一道道消失,最后尽皆复杂地看了相比千山宗群山,并不算高耸的云湖峰一眼。 原以为重湖真人重伤,申屠幼武将独木难支,没想到 终究,炎海依旧,玉袍仗剑更风流 另一边,云霄之上。 林君阳看着赤着身子,闭眼假寐休息的林末。 强健如花岗岩般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赤色的龙鳞已经布满半边身子,寒风之中,随着呼吸,肌肉起伏,展现着最纯粹的力量之美。 “末哥你好些了吗?方才那人,到底是什么实力?” 林君阳轻声问道。 他有些好奇。 自诩除林末本人外,最了解他之人,林君阳自然知道林末天赋有多恐怖。 磅礴到没有极限的力量,强横至极的防御,再加上,那青龙分身。 倚着沸血境境界,便能做到轻而易举干掉立命高手,无论第几境。 等到其立命,或者对青龙分身掌控更为熟稔后,怕是连宗师高手也能对战。 而在方才,面对那白衣男子,竟然被直接压制 第一百六十九章 欠奉 “没事,只是有些疲累。” 林末缓缓睁开眼,看着一脸担忧的林君阳,缓声道。 他的瞳子还残留着些许金色。 实力稍弱之人,若是被其目光注视,怕都会心生恐惧,胆气失半。 这是长时间龙化带来的影响。 “至于那人,申屠幼武?实力很强, 不是一般的强。” 林末补充道,眼里满是复杂之色。 事后,他也不断回忆着那唯一一次交手的细节。 申屠幼武,力量极大,而且其意劲近乎完全凝为实质。 交手前无声无息,而接触的刹那,直接如火山喷涌般势不可挡。 以至于,他坚硬的龙鳞,强健的筋骨,都无法抵挡。 而且速度不是一般的块。 林末脸上出现一抹凝重之色。 时至如今,他也没想明白其是何时到达,又是何时离开。 这意味着,如果真正死战,主动权将彻底被其掌握,他只有用计,或者自杀式的手段,才能将其弥补。 “如果是用青龙形态呢?大规模龙息洗地,或许能无视短距离上的挪移?” 林末陷入沉思。 实际上,之前,他最后的决定,也是动用最后的底牌,青龙形态。 青龙形态的他,数千米的身躯,力量与防御将达到一个夸张的地步,风雨相随,雷霆掌控力也会极大增强。 更能喷射足以吹掉半座山头的龙息。 可以说是他的最强状态。 但气血消耗太大,还不足以常规使用,暂时只能当做底牌。 只不过选择了庞大的身躯,势必在速度之上会有欠缺。 一旦对方速度快到能突破他的攻击范围,再有能力破开他的肉身防御,那便只能是任人宰割。 林末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瞬间便心头发凉。 归根结底还是境界太低了 “照我说,你们生出与申屠师兄比较的想法就很可笑,因为这种比较,本身而言便毫无意义。” 身后的林君芙突然开口。 她脸上满是崇拜。 “你们根本不了解申屠师兄天姿有多强,像我们这种普通人,用一辈子对其追赶,也只会连背影都看不见, 就好比地上之蜉蝣与天上之神龙,完全” “芙姐!” 林君芙话没说完,便直接被一旁的林君意皱着眉打断。 他歉疚地朝林末两人拱了拱手, “这位应该就是君末堂兄吧?信中我听父亲念叨过很多次了, 此番若不是大兄你与君阳堂兄及时赶到,我与小芙两人必定会殒命当场! 芙姐,你也来好好谢谢君末堂兄吧。” 说着,林君意扯了扯林君芙的衣袖,以目示意。 哪料林君芙半点反应没有,如个木头人般坐在那,动也不动,被烦久了,这才嘟囔道: “谢,是应该谢, 可是事情不也是他惹出来的吗?方水街管事,打死了周胜军一个队长,逼得家族造反,又将连重师兄打死,得罪执法堂一脉,连害得我们被针对,不得不出宗,不都是他做的吗?” 在她看来,每件事都有林末的影子,自从林末到来,短短数月她的生活便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由高高在上的大宗弟子,变成只能蹲踞于山,甚至连逛县城也会被通缉的叛逆后辈。 落差之大,使得如今林君芙心里所想到的,竟不是被林末所救,终于脱离危险的庆幸,反倒是世事变迁,对于日后生活的担忧,以及些许,对林末的埋怨。 不过说话声音再小,天鹰背上又有多宽?在场尽是武道有成,耳聪目明之辈,哪有没听清楚的道理? 林末坐于前方,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恍若无闻。 前世讯息渠道极为丰富,他见过花半辈子积蓄救治女友,最终女友病愈后选择分手的案例, 也见过打工供女友念书,六七载后,换来一张银行卡,以及一句对不起的趣谈。 对于此类事情接受程度倒很高。 这林君芙,说是本性愚笨也好,恩将仇报也罢,与他何干? 如若不是他对林远天观感不错,林父又为其背书,恰好也确实力所能及,他哪会来救一个未曾见过的‘堂妹’? 饶是如此,此类事情,也仅有一次了。 他按住一旁怒极反笑,想要说话的林君阳,多说一句话也只觉欠奉。 另一边的林君意却是有些尴尬了。 对于林末,他是极为感兴趣,甚至有些许崇拜的。 之前,与林远高书信往来中,内容对林末描写确实不少,自然知道其实力很不一般。 可是自小与林君芙一齐送上千山宗,更能体会真正大宗门弟子,与林氏之类,小家族子弟之间的差距。 功法,秘技上暂且不说。 宗门之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师兄弟于长辈监督下,展开对练,事后接受悉心指导,以及先辈经验传授。 你琢磨数天,半个月的难点,障关,或许早被宗门中人总结归纳成册。 就是这点,小家族子弟,以及散修游侠,如何能去比? 可偏偏他这位素未谋面的堂兄,搏杀中表现出的强势,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以一己之力,近乎吊打千山宗里,也享有薄名的齐腾三人。 这等天姿,即使放在千山宗,也是真传之姿。 想到这,林君意转头看向一脸闷闷不乐的林君芙,心里暗叹一声。 可惜自己这位堂姐好似还沉浸,过去十几年,作为千山宗弟子的骄傲之中,说话确实有些 不过脑子。 他忽然心中也有点郁气。 单不说林氏起义,与林末是否有关系,就是有,凭借其展现的实力,天姿,别说林氏,就是在千山宗,怕也会心甘情愿付出资源,代价。 只求其能快速成长,在这乱世之中,成为家族,宗门依靠。 “君末堂兄,芙姐大惊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君意挪动身子,对林末轻声说道。 神情有些尴尬。 不过林末早已闭眼假寐,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以防途中突显意外。 听到林君意说话,却也没睁眼,只是点头,示意听清了。 见此,林君意也只能悻悻而回。 所幸,林君阳所选择的飞行路线,确实都经过了数次勘察。 加上天鹰属于异种,气血强度而言,甚至比得上立命第二境武夫,加上身躯天赋优势,寻常第三六腑境武夫都拿其毫无办法。 众人经过数个时辰的飞行后,终于瞧见了大延山方向。 随后全力赶路,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回到了林氏驻地。 与此同时。 淮平郡外,一处幽深的山谷,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缓缓走出布满青藤的洞口。 谷外,白雾笼罩,再之外,寒风萧瑟,大雪纷飞。 男子看着这久违的景色,有些感慨。 一别经年,山中无甲子。 上次出谷,还是与其师尊一齐,也是冬天,不过根本没有下雪,天上依旧高悬着烈日。 炎炎如夏日。 男子深吸了口气,背过手,认了认方向,开始动身。 脚步一跨,便出现在十丈开外。 可是盏茶时间后,男子突然回到原地,驻足停留了片刻,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方才走错路了。 第一百七十章 安定 大延山,林氏驻点,练功坊。 院落外,隐隐传来小孩嬉戏打闹声,夹杂着大人的呵斥,也有郎朗的念书声,练武的呼喝声。 日过年节,林家庄也是热闹了起来。 冬天,山兽冬眠,前段日子,在狩猎队捕狩好,足够支持年节的兽类后,也便正式休了假。 外出开辟路线的族人,也趁着这个时候回了家。 尽皆享受着这久违的阖家之乐。 乱世之中,能一家人聚于一起,开心地吃晚饭,笑看着小辈打闹,饭后再一齐出去散散步,碰上熟识之人,停下来,聊天侃地,回忆往昔,可以说是再快乐不过的事了。 毕竟,人总要往前看。 而自与林君阳一齐驰援林君意两人,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这两人的回归,对于林末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其间,林远天不知是从林君阳,还是林君意口中,听说了归途上的谈话,直接气得将林君芙捆起来,一把拖到林末院子里,逼其认错。 不认错,扬言便要将其逐出林氏。 而这林君芙也是个硬骨头,越是这样,好似越激起了其逆反心理,嘴硬得一言不发。 最终,自然也没有将其逐出林氏,在他那大伯母的,及一众长辈的劝说下,以响亮的一巴掌结束。 不了了之。 随后倒也可笑。 其间受的屈辱,林君芙好似一同将其怪在了林末身上般,每次遇见,总是冷哼一声,盛气凌人,令人无语。 不过好在,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倒是林君意,回族后,也加入了狩猎队。 其间,跟着林末一齐出去猎过几次兽,表现的倒很乖觉,指哪打哪。 加上实力确实不错,用起来很顺手,倒是令他对其的观感,好上了不少。 此时,天仍飘着小雪。 练功坊内。 林末盘坐在沸腾着热气的大鼎之中,任由火华汁混杂着白沙石,烧灼磨砺着肉身。 只不过,比起起初,效率又降低了。 自从进入沸血境,开始蕴养气血后,无论是天生神力,抑或青龙形态,似乎也慢慢进入了快速增长期。 力量增长速度变得更快了,以着每天数十斤的气力增涨;肉身防御力也越来越强,如今,站立不动,即使肉身境武夫,手持刀刃,怕也不一定破得了他的皮。 实力再以缓慢而又坚定的步子,慢慢变强。 只是沸血境的修行进度,始终令人有些不满意。 即使食补没有停歇,各类丹药一直进行吞服,甚至不时,于山中还会得到不少好物增强血气,气血虽然越加磅礴,但熟练度增长,却始终不尽如人意。 “或许,这也天生神力,以及青龙天赋的弊端” 林末心里暗道。 就像容器盛水。 两大天赋的叠加,使得他这个容器,比之常人,要坚固太多,容积太大。 这就造成了,沸血境蕴养血气,难度也超乎常人想象。 终究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有利有弊。 林末停下思考,感受到水温渐渐落下,原本赤红的白沙石,也恢复了起初的模样,轻轻拍了拍鼎身,直接腾空而起,从鼎内越出。 他穿上衣裳,走到院落,将自厉山手中所得的空石戒戴上。 手一抹,石桌之上,一堆杂物便显现。 其正是自齐腾三人,身上所得之物。 三人身上自然也有空石戒,不过怕有类似什么印记残留,索性便直接丢掉,只拿走了一些觉察没有什么问题的东西。 饶是如此,为了以防万一,回归后,他也将之归在一起,托林君阳,借由天鹰,放置到了山另一头,一个隐秘的位置。 直到昨日,确定不会出问题,才一齐将其挖出。 这三人确实是大宗弟子,身上好东西确实不少。 除却大量的灵草,丹药外,他还找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绿袍男子身上,他得到了不少配制好的毒粉,以及一本毒经。 其是真正意义上的毒经,不像毒仙注,还需要凝练毒劲。 上面记载了不少奇异之毒,包括下法,以及解法。 看得出来,是本高级货,毕竟其上,动辄就是立命境碰之必死,之类的话。 而从骷髅头男子身上,则收集的是,数把不凡的利器刀刃 ,尽皆锋利无比。 至于最强的齐腾,遗物里,则大多是暗器,毒石灰之类的小东西。 林末玩耍了一阵,制作的确实精巧,一般人,即使立命武夫,不小心都会着道。 看得出来,其作战经验很是丰富。 不过令他遗憾的是,三人身上竟都没有带功法秘籍之类的。 原本他还想见识见识,千山宗的功法秘籍玄妙之处。 毕竟在狩猎之时,林君意施展的一些手段,确实有过人之处。 而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询问。 些许惆怅之后,倒也没有多想。 林末以极快的速度,将战利品进行分类,装好后,便直接出门。 昨日他与林远天约好,今日下午,他需要与之陪同,带上肉食,丹药,灵谷之类的物资,去慰问林瑜城一战中,战死之人的父母妻儿。 若是其余事,为了不耽搁修炼,他都算能推则推,此类事,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宁阳县, “杀!叛贼授首!” “大普渡天在上!” 大龙山边界之处。 两队人马开始对杀冲阵。 其中一方明显是周胜军势力,身披战甲,全副武装,一个个战意十足。 而另一边阵容则要稍微差些,只有部分人穿着战甲。 不过其状态反而要更为旺盛,一个个赤着眼,如疯如魔,战斗中,浑然不顾及生死,仗着股拼命劲,竟然硬生生将周胜军给抵住了。 一时间,嘶吼声,拼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地上尽都是血,将堆积的雪都浸成赤色,断肢残臂到处都是,简直惨绝人寰。 远处,林间枝丫上,早已聚了不少虎视眈眈的食腐鸦。 绿油油的瞳孔,不时急不可耐地以爪子挠羽毛,死死地注视着场中的战况。 而在战场另一侧。 同样聚齐了两批人马。 数道身穿大周军服的人影伫立,正与对面之人遥遥相望。 “骆师弟,你我相斗数年,纠葛无数,今日索性,便分个高低吧。” 大周众人中,一个老道人站了出来,看着对面最前面的人影,脸色复杂地说道。 请假 【】 于摇光圣地赌石坊,切割原石,无意切出一教主级太古生灵,血战三天三夜,重伤逃避,固请假一天(ps:有事耽搁,照常更新,不过比往常应该要迟2一3小时,非常抱歉。) 第一百七十一章 树罗界临 “晏己道,可免了吧,我哪够得上资格,有你这位师兄?况且,分高低你配吗?” 对面人群中,一个白衫道人轻声说道。 他脸上不复以往的平静淡然,看向身前的老道,眸子中隐现青色的光泽。 说话间,每多一个字,眉心处的一点殷红便凸显少许,到最后,化成一道燃烧的火焰印记。 “自你我两人入门以来,无论宗门试比,抑或泰淮河会,甚至道子遴选,你哪一场胜过我?” 他眼里流露出些许复杂,以及追忆之色,随后更多的是怒火以及愤慨。 “若不是师尊偏心于传承上做手脚,予我残缺之传承,我怎会困于宗师如此之久!” “世人只道我骆敏飞位列青天观道子,年少成名,青年受挫,最后泯然众人矣,为求突破,叛教出宗,乃是不折不扣,狼心狗肺之辈。” “外人诽我谤我也就罢了,毕竟那些庸人,又何曾体会过天之骄子,一朝落入凡尘的滋味? 其看法与我何干? 可是为何师尊也那般对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话说的好听,道理扯的明白,可考虑过我吗?” “事实上,倒是令大家失望了。 即使前路尽断,我骆敏飞也能趟出一条活路!即使传承残缺,我骆敏飞也能补足传承! 出了青天宗,我反而活得更好。” 说到最后,骆敏飞反倒平静了下来,眼里再看不出丝毫波动,唯有眉心之火焰不断燃烧。 “师弟,你误会师尊了。”晏己道轻叹一声, “师尊私下一直关心你的修炼进度,你所练的青帝长生经,为古之经典,不过残缺了部分,其原本所想,也是认为以你之天资才华,足够将其补全” “你难道没发现,即使你困于境界,一直无法突破,甚至被宗门削去道子之位,但一应资源供奉,也一点未少吗?” 骆敏飞默然无语。 “师弟,回来吧,离开普世教,在青天观,你还是那个卓尔不群,潇洒恣意的骆青君。” 晏己道上前两步,轻声说道。 他望着反倒比过去还有纵意年轻的骆敏飞,眼神里有着些许期待。 脑海里,曾经的回忆,一帧帧浮现。 晨光熹微时,两人峰上斗剑,激战后,疲惫倒地,躺在草地上,彼此挑刺进步。 外出任务时,师兄弟两人携手杀敌,浪迹天涯。 如果能回到从前,真是太好了 “那师兄你想过如果我没能将其传承补全,将是什么结局吗?” 忽然,骆敏飞轻声说道。 没等晏己道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 “会从名震九州的天之骄子,堕至地底尘埃,谁也能踩一脚, 最终两百年后,满袍不甘愿,化作尘土埋。” “回不去了。” 他摇了摇头, “若真要回去,也是去找他,报我那三十年阻道之恩!” 骆敏飞双目微阖,心中只觉一团火在燃烧。 体内旱魁焚世经与青帝长生经头一次一齐运转得如此顺畅,眉心火焰印记越发灼目,瞳子里青意璀璨到极致。 慢慢睁开眼,看着晏己道一行人,神情平和: “此前切磋,骆某因心中有事,未尽全功,深感遗憾,如今心结已解,便斗胆向诸位请教!” “骆敏飞,你莫非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成?” 话音刚落,一个两米多身高,身披坚甲,手持画戟的壮汉便一步踏出,冷声道。 “别说请教,今日,你普世教于宁阳,将成为历史!” 骆敏飞没有说话,依旧神情平淡。 其身旁普世教一众人,同样脸上没一丝凝重,反而戏谑地看向晏己道等人。 反常至极。 令得对面周胜军一方,心中微感不妙。 “青帝主生,因循为用,生死逆转,树罗界临!” 骆敏飞轻声低吟。 “轰!” 话音刚落,无数凝为实质的绿色劲力从其身上爆发。 瞬间,发冠崩裂,满头墨发随风而起。 无数幼芽自骆敏飞脚下出土,随后疯狂生长,眨眼,一根根虬龙状的树木冲天而起,朝四面八方轰去。 其中,数根最为粗大的木龙以着急速,轰向周胜军一行人。 “ 大宗师?!” 有人惊呼出声,瞬间想要抵挡,可是根本来不及。 木龙速度太快,甚至快到超过了音速,宛如有生命般各自循着人撞去。 黑影乍现,瞬间便落到身上。 除却晏己道最后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外。 其余数人,纷纷在一撞之下,倒飞出去,一路咳血,落到了数十米外丛林中,惊起大群食腐鸦,只觉骨头被震散了般, 奇异的劲力轰入体内,气血都被凝住,意劲也被禁锢。 竟然一击之下,尽皆失去了战斗力。 大宗师之威,恐怖如斯。 “骆师弟,没想到你又快了我一步。” 远处,晏己道瓮声说道。 他也完全变了番模样。 身高暴涨到三米多,返老还童般,回到了年轻时候样子。 手持着一柄耀着绿光的长剑,不断有绿色光纹以他为中心炸开,化作一道道圈纹。 晏己道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处神情平淡的骆敏飞。 他实在没想到,前些日子与他交战十数次,几乎势均力敌的骆敏飞,竟突破了逍遥天,成就大宗师,达到了其师尊同等境界。 “接下来,这段时日,就请诸位,以木河为界,退避十里,违者杀无赦!” 骆敏飞没有去看晏己道,只是轻声说道。 眨眼,无数粗大的木龙便交织盘根,于山前,留下一条粗达十数米的木河。 晏己道深深地看了骆敏飞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袖子一甩,将将重伤倒地的周胜军一行人揽上,消失在了原地。 他并没有反抗的想法,虽然料定骆敏飞隐忍至今,突然暴露实力,必然有所图谋。 但自其大宗师实力显露,一切都不重要了。 而宗师级战场分出胜负,另一边战场结局自然也不言而喻。 周胜军与宁阳三大家联军大败,留下一地尸骸,匆忙逃离。 现场。 普世教众人正在收拾残局,整理战场。 战场百米外,一处丘陵之上。 数道人影立于之上,遥遥看着下方的普世教众人,以及更远处。 “庆丰那边,消息确凿吗?” 骆敏飞负手而立,轻声问道。 他长发披肩,脸庞清瘦,眉心赤印未隐,显得有些妖异。 一个身材高大,肌肉鼓胀,只有独眼的中年壮汉出声应答: “消息已经经过检验,那个东西的原因,庆丰那边的暇点,终于苏醒了, 只是,好像有人在暗中探查。” 壮汉说到后面有些迟疑。 “无需担心,祂的苏醒已成定局,即便真君也无法改变,迅速安排下去,只等最后,日月革新,山河重组。” 骆敏飞摇摇头,并没在意。 “是!” 齐光四十七年,十二月。 宁阳县,衙门处。 此时城外,原本布兵于大龙山外的周胜军营地,早已撤离,通通归于城下,紧密驻守。 城前箭塔,拒马地沟,数种防御手段布置其间,无不显露着守城形势的严峻。 而城内,周胜军衙门,气氛更为凝重。 周珺杰端坐于主位上座,其脸色难看至极。 他作为周胜军,淮平郡掌旗使并不应该在这。 不过由于普世教原因,早在数月前,大军调拨,宁阳也顺势被设立为临时军事指挥旗。 而他周珺杰便担任掌旗使。 原以为手到擒来,堪称刷功绩的一桩任务,没想到临近最后,竟然出了差池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堂中众人。 “诸位,大龙山一役惨败,有何看法?” 话虽如此说,却是将目光重点放在左侧的晏己道,以及右侧的一僧,一道之上。 无人接话。 “晏道长,你可能联系贵观,出手帮忙一二?” 他转身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晏己道,轻声问道。 骆敏飞成就大宗师实力消息传来后,他从初始的不敢相信,到随后的震撼莫名,最终只觉无力应对。 如果说宗师强者,于一州之地,算是颇具威名的强者。 毕竟其数百年的寿命,足以在各地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 那么大宗师高手,便可真正称得上是端坐州域,看天变云去,春秋换颜,观天去云哀,风雨先来。 俯视白云之下,黄土皆埋。 足以支起一氏之名族,撑稳一二流之宗门。 这 样的存在,即使大周也少之又少,不可能想调便调来。 为今之计,自然只得仰仗那些大宗门人。 晏己道听罢,缓缓睁开眼,同样一脸无奈。 青天观乃玉州大宗,地位堪比灵台,千山之于淮州。 不过因为玉州多磨难,起义之事并起,几经事故后,底蕴还要差上不少。 就连他也只是心境有缺,于淮州游历,随后又碰巧得知骆敏飞,曾经的师弟于此,方才赶来的。 如何有余力跨州支持周珺杰? 只是他也没想到,昔日的骆师弟,能突破那个境界。 要知道,大宗师境,即使在青天观,也有资格担任观主一职啊 “怕是要令周掌旗失望了,如今我观正着手应付普世教主力,以及镇压万兽岭兽潮一事,怕是暂无余力关注淮州。” 晏己道摇头坦言。 事实上,他甚至感觉自己都没什么必要再停留于宁阳了。 周珺杰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毕竟玉州青天观,确实他也管不着,只得将目光看向身旁的一僧一道。 灵台,千山二宗,都是有真君坐镇的一流宗门,而且与周胜军关系十分紧密,或许能有所收获。 不归,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两人沉默少许,却是模棱两可地说道: “此事我将尽快禀报宗门,相信很快便会有回复,不过相关大宗师之境,兹事体大,可能得从长计议,如今最好驻守宁阳。” 并没有给确定的答复。 周珺杰叹了声气,无奈地挥了挥手,看向下座的一个俊美年轻人, “那就暂时如此吧,明日起,开始进行宁阳县人口疏散准备,往周边县城疏散,就由成元负责如何?” 既然决定驻守,难保普世教一发狠,又来此袭城,自然得把后方安排好。 年轻人面露凝重,起身,严肃点头。 “是。” “一定要做好相应百姓交接工作,最近,上面察的很严。” 周珺杰特意叮嘱道。 “我会亲自安排。”许成元点头。 他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宁阳百姓,最终还是逃不过背井离乡的命运。 对于这些普通人,远走他乡的生活成本却又太高了。 只能寄希望于如今玉侯前段时间,突然颁布的诸多仁令能真正落实。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令得最底层普通人,生活上稍稍有些盼头。 连续差遣了数个原本宁阳三大家之人,进行后勤任务后,周珺杰最终又叹息一声: “最后一件事,虽然我们无法将普世教阻拦于外,但我想知道其到底意欲何为,若能查清,对症下药下,或许能扭转局势。” “贫道会领一支风翊,亲自侦察。”千山宗老道手持拂尘,沉声说道。 “贫僧也是如此。”灵台宗和尚同样点头。 “那就有劳诸位了。” 周珺杰郑重地点头。 随后,不断下发各类条令,整个宁阳,动了起来。 此时,数千里之外的大延山。 傍晚时分。 林末终于与林远天一道,将数百户人家走完。 起初在他看来,像这类探访,其实不算太过轻松之事。 毕竟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苛责,甚至谩骂。 但令林末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整整数百户人家,挨家挨户走访,他甚至连像样的冷脸都未得过。 一进门,近乎都是笑脸相迎,热情问候,甚至于,有户辈分高的长辈家,甚至热情地想要给林末做媒。 这与他最开始所想,有些不同。 “是不是很意外?” 林远天似乎看出了林末的不解,笑着轻声问道。 林末沉默了会,点头。 他确实有些没想明白。 “总的来说,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就这两句话,你能将其做好,自然能受到爱戴,其也是一个家族,所能真正成长的必要因素。” 林远天轻声道。 忽然像想到什么,又笑了笑, “其实这也是你爷爷当年与我说的。” “一个家族想要从乡霸,到县豪,再至郡望,最后成立名族,建府世家,所需要的,最重要的,除了实力外,便是凝聚力。 可惜他老爷子眼巴巴,用了数十年,将林氏拉到乡霸,马上将要到县豪,可惜终究底蕴不足,前功尽弃。” 他不由轻声叹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宗师(补) 林家庄内。 以宗祠为中心,东西南北方向的主干道为由碎石与泥土垒实的石子路。 道路两旁,整齐地种有一排排黄绿小树,于冬天也未凋叶,为庄子添了几分绿意。 林末与林远天在路上走着,远处还有族人正在不断对栅栏进行加牢加固,以防备冬天饿青了眼的山兽乱蹿。 此时,傍晚时分,落日余晖,使得各家各户袅袅的炊烟也镀上层金光,伴随着几声鸟叫,竟与林氏于林义乡时,没几分不同。 “乡霸,县豪?还有如此明显的等级划分吗?” 林远天语罢,林末若有所思,出言问道。 以往他只听见过只言片语,没有深究,这类的势力划分。 “大周建制,赤县九州,州下设郡,郡下分县,县属立乡,说是什么明显的势力划分,倒不如说是给彼此提个醒。”林远天轻笑道, “有道是什么样的能耐吃什么样的饭,一般乡属大姓,最少也要有立命境武夫坐镇,至于称得上乡霸,则立命第二境武夫也不能少,还得在县里打出威名,不然生意做不出去。 而县豪氏族,也分大小,势力强的,威压一县,六腑境武夫总得有吧?这样的家族,已经有势力,在各大县城中组织商队,开辟路线。 像郡府望族,每一家没有数百年积累是不可能存在的,族中武夫无数,还得有宗师境高手坐镇,这等势力,手脚甚至能往周边各郡伸展,势力极大。” 他看了看一一脸凝重的林末,继续: “至于名门,世俗则少了,大多聚集于州府,与宗门联系紧密。” “那我们如今林氏,应该算是县豪?” 林末目露思索,轻声问道。 在他看来,林氏如今立命境高手数量可不少。 光是六腑境武夫,据他所知,不算他,也有三人。 哪料林远天摇了摇头,笑了笑, “单算势力,等我稳固境界,别说县豪,即使入郡,等到族人成长起来,郡望也能搏一搏。” 他言语自信,不过随后目光却又淡了淡, “不过上山后,这些虚名不提也罢” 林末有些惊讶,随后却也沉默了下来,不知说什么好。 也是,再大的势力,能大得过赤县最大的世家,望京周氏吗? “好了,你也不用多想,其实也就淮平郡对我们封锁较严,你二伯他们,已经在着手开辟围绕淮泰山脉,去往金沙郡的商道,一旦完善,一切都会好起来。” “说起来,你远桥叔一直对你推崇无比,扬言你是其至今所见,宗师下第一人,如今我也恢复得差不多,是否愿意与我切磋一番?” 林远天两臂环抱,看着身前的林末,微笑道。 林末自然一口应下。 他听林远天方才所言,其貌似突破了宗师。 能与宗师交手切磋,这个机会在他看来很难得。 通过两者交手,或许能使他清楚明白,宗师到底强在何处,日后真与那样的敌人交手,应该如何处理。 “我们换个地方吧,庄里不好尽全力。” 林远天点头,面色变得肃然。 他今日本意除了带林末一齐慰问族人,增养名望外,更多的这是想对其进行敲打,指点。 因为无论是从林远桥,抑或林君意口中,对林末的描述,都是实战能力极强。 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当越境战斗成吃饭饮水般简单后,这将成为习惯。 但天下之大,总会有天姿同等超凡之辈,或修炼强绝经典,或有非凡机缘,同样能越级杀敌。 这等强手,一旦遇上,同境战斗也得苦战,比拼心境,经验,若是还越个好几境,大概率会受到碾压。 这也是为何超世之才,天骄之辈,大多数英年早逝的原因。 很快,两人一齐出了林家庄,在千米之外的一处小崖停下。 林远天立于靠近崖峰一边,已经将上衣褪去,露出一身劲装。 他肌肉极为匀称,线条分明,尤其是肩膀很是厚重有力。 不过裸露出的手臂之上,出现有淡淡的石质迹象,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知你天生神力,力气极大,这也是能越境战斗的依仗,那我们便先角一下力?” 林远天问询道。 “好。”林末点头。 看林远天的样子,好像更多的是想给他展示一下宗 师的强大之处? 两人慢慢走近,分别伸出双手。 “宗师境界,也被称为逍遥天境,五脏六腑凝练圆满,内天地循还凝内息,能极大加持意劲,更能蕴养体魄,增强五感, 因此,其实单纯看持久力,与本身力量,每一个宗师,都可以说是天生神力。” 林远天慢慢讲述着宗师的奥秘。 两人顺势手掌相抵,面对面,不过相距两米。 林末双手抵住林远天手掌,只感觉其手如磐石般坚硬,甚至没有人体的温度,仿若真如石像般。 “我发力了。” 林远天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林末只感觉手掌对面,一股无俦巨力如潮水般袭来,更以慢慢的速度上调,好似在给他反应时间。 “我林氏石佛身功,来历莫测,突破宗师后,后续传承为石佛斗战法,特性之一为巨力,所以你不必担心会伤着我,施展你的全部力量,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对面,林远天沉声说道。 他在收力,林末也在,好像也是害怕伤着他?! 一个荒唐的念头自他心中闪过。 林末点头,眼睛微眯。 “大伯小心了。” 他自然并没有使用全力,目前双臂爆发,十五万斤的气力,不过施展了十之二三。 可饶是如此,也很是惊人了。 因为对面林远天可没有使用意劲,同样是单纯的气力啊。 要知道在宁阳时,同样天生神力,被誉为王氏麒麟儿王动,也不过展臂一两万斤的力气。。 意味着,林远天通过后天的修炼,已经补全类似的神力天赋。 怪不得方到林氏时,族会上不少族人知晓其天生神力后,大多不怎么在意。 修炼石佛身功的他们,突破立命后,光凭肉身力量,在常人中,都算神力天赋,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一念至此,林末背脊犹如巨龙复苏般,发出挽弓拨弦的声音,手臂上肌肉瞬间鼓胀,双臂展力。 林远天心中出现一种悸动,下意识体内磐石劲便运转周身。 而不待他多想,瞬间,两手之间,一股子巨力轰然爆发,像山洪倾泻般,自双掌袭来。 一下子,竟使得他不由退了半步。 气力,仅仅只是单纯的气力。 可是林末力气实在太大了! 林远天双目凝神,两臂同样膨胀了数分,其上青筋鼓起,犹如小蛇般攀附在磐石般硕大的肌肉块之上,皮肤更是蒙上一层石灰色光泽。 这是石佛斗战法运转极致的特效。 他总算明白,为何林末能够越级杀敌,仅仅倚着不过肉身境界,就能肆意轰杀立命境高手。 因为一力破万法,就是这么简单! 如此磅礴的气力,即使存在意劲层次差距,但在庞大的量面前,却已经可以忽略。 就如百仞瀑布飞流而下,冲击青石。 虽然水与石质量天差地别,但在巨大的量,及高度之下,蕴含的威能,却已经足以击穿顽石。 他手抵着林末的手,如同在推一座山,看着其平淡的面容, 感觉从对面传来的力量还在以稳定的速度增长,说明其还留有余力。 若是之前,林远天必然不敢相信,真有人天赋强到,光凭一把子力气,能与宗师武夫较劲。 怕是山里的兽王幼崽同境也比不过吧? 他心里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带着震撼,林远天将体内意劲催动到极致。 对面林末好似也觉察到其所想,共同发力。 嘭! 两人终于退开。 各自踉跄了几步,在地上留下数个深深的脚印痕迹。 林远天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掌,纯粹的力量比拼,并没有真实搏杀凶险,但长时间的反作用力,对于肉身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 “末儿,你气力,单论量来看,堪比横练半步宗师, 即使昔年我游历江湖时,遇见一位兽行宗弟子,同等境界,力气也没你大。”他瞧见同样在活动手腕的林末,笑着说道, “大伯,宗师,应该不止是什么内息加持,意劲增强,蕴养体魄吧? 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妨真正展示一下宗师手段,以后我行走江湖,也好有些计较。” 林末感觉肌肉活动开来,一股豪气也不由自心底滋生,沉声道。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武肥匹夫气。 当自身力量大到一定层次,生出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魄也正常。 在他看来,如果宗师真只是这样的程度,或许不用什么六腑 境,破立命之时,庞大气血供养凝练的如来劲,加上强悍的力量,便能支持他逆屠宗师! 好似看出了林末的想法,林远天笑了笑。 “宗师,真正强悍的便是,意劲经内天地内息强化后,足以凝为实质我们将其称之为显相。 林远天一把将身上的劲装也扯开,露出精悍的上半身, “显相之后,体质速度,反应观感,抑或力量,都会得到极大强化, 当然,不同功法,甚至不同人,宗师后修炼出的显相也不同,如我们林氏石佛身功,所凝练的便是佛虚相。” 话音刚落,只见灰色的意劲,悄然从林远天身上渗出,如泥浆般缓缓将其身上覆盖。 越来越浓郁的意劲化作人形,将其包围。 眨眼间,灰质骨骼,石质肌肉,一座五米多高的半身双面降魔金刚矗立在风雪之中。 “据传,每个石佛身功修炼者,宗师时,所能修出的佛虚相,尽皆不同,接下来,你便试试祂的强度吧。” 林远天被庞大的石佛所包围,声音变得异常洪亮。 林末点头,没有说话,同样将身上的劲装给扯开。 自林远天变身之后,他心中便生起一抹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是他本能在给予警示。 林末深吸一口气。 呼! 他肌肉瞬间开始膨胀,体型身高也急速扩增,恢复到了最适合战斗的三米左右,坚固的赤鳞布满半边身子,双手也化作龙爪。 半龙化的他,是除却龙化后的最大底牌。 “我来了!” 林远天见如此状态的林末,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 下一刻,身形直接消失不见。 轰! 惊雷般的声音炸响。 快!太快了! 林末只看见原本林远天所在地,出现一个硕大的深坑,耳边尽是狂风的呼啸,只觉眼前一黑,下意识便两手交叉往上轰去。 周身的雷霆疯狂闪烁,于头顶汇聚。 脚下阴影越来越大,抬头,视线里,林远天出现在其头顶,右手上抬,身后的双面金刚瞬间满目嗔怒,同样抬手,一拳轰来。 嘭! 两拳相抵,庞大的力量碰撞,接触处,空气瞬间炸开一道波纹。 林末只感觉一股无俦巨力袭来,甚至,将他引以为傲的力量都给略微压制。 他微微挪步,进行卸力。 可是方一动身子,林远天便直接欺身而进,身后金刚佛像,四只手臂,不断将磅礴的力道,朝林末打出。 林末的出手速度明显没有林远天快,那厚重的金刚虚相,好像并不存在劲力衰竭的问题,连续轰击,眨眼便轰出了数十拳,逼得他只能连连后退,勉力招架。 他也想过以雷霆逼走林远天,可是在巨大的佛虚相包围下,原本足以轰伤立命境武夫的雷霆,完全破不开其佛身。 或许,可以卖个破绽 林末心中念头急速转动,只可惜,还没等他下一步动作,腰身便直接一紧,两条粗大的手臂便将其锁住,另外两只拳头,则如陨石般朝其砸下,最终悬在其头顶。 “”林末。 单论力道,其实他能抗衡,只是出手速度太慢了,而且林远天竟然不需要换力?一旦落入其节奏,如果没有强力秘术打破,便只能一路招架 “这便是宗师的力量。” 林远天轻声说道。 身后庞大的佛虚相如沙子般,风一吹,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河会 日落西山,远处山林,有野兽在嚎叫。 林远天开始穿上衣衫。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又差了一些,但精气神比出门前,却更加之好,看着远处的林末,始终带着笑意。 “知道你为什么败吗?” 林远天走到林末身旁,微笑道。 “您不仅单纯速度快过于我,出手速度也极快,而且全力轰击,竟然能做到毫无间歇,让人有些难以预料。” 林末缓声说道,目露思索之色。 他还在回忆方才数息不过的战斗。 林远天力量极大,每一拳,几乎都需要他全力施为才能接住。 而节奏也太好,四条手臂,每一轰击,几乎都寻在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逼得他只能招架。 一来二去,近乎压着他打。 竟有点像于方水街之上,与那连重道人交战时的场景。 同样是一连串密集有力的进攻,他打断气血流动,逼得他完全无力反击。 唯一的区别便是,比起连重,林远天力道更沉,意劲更为恐怖。 “境界之隔,天差地别,立命之后,每一次突破,都是脱胎换骨的变化,不单单仅限于力量增减,或者速度快慢, 其中意劲凝为实质,进入显相,就如你所见,便不能以凡俗武夫观点定义,宗师,已非人。” 林远山感叹道。 立命境武夫虽强,但也就那样,局限于三丈之内,可为百人敌,千人敌,总之,能被围杀; 但突破宗师后,一切都不同,即使不如大宗师,开辟外象,单是宗师时的显相境,也足以开山填湖,非寻常人力能够想象。 就如他来说,佛虚相后,如若无人打扰,四把无根破戒刀齐出,只要时间足够,削平座小山只做等闲。 较之立命,无论是实力抑或威慑力,都有了质一般的变化 “那大伯,像你如今的实力,处宗师里,属于何等水平?” 林末忽然开口问道,目光灼灼。 林远天一愣,随后大笑几声。 “你要如此问,我也说不上来,毕竟武夫强弱,哪能是嘴巴一张便能说清楚的,总得打过才知道!最后站着的强,倒下的弱!“ 他脸色认真起来: “君末,你要记住,一个真正的武夫,既要有压弱者时的堂皇,也要有伐强者的坚韧,即做到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虎豹未文亦敢食牛,你,懂了吗?” 林远天话说完,转过身,期待地看着身旁身材魁梧,宛如小山的林末。 林末此时金色眸子微凝,目露沉思,良久才出声: “我懂了,无论强弱,都不该掉以轻心,无论男女老少抑或美丑高矮,结仇后,通通打死!” 林远天一怔,只觉话是这个理,但与今日的主要目的好像又有些不符,连忙再次补了一句: “当然,你说的对,不该更重要的是,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必须要有底牌,牢记,只有别人看不见的,才是最强的。” 就差没把谨慎说出来了。 林末再次点头,若有所思。 这次林远天却是没再说什么,林末天姿放在那,实际战力也很强,未来路必定比他更长,更宽。 比起揠苗助长,道理灌输,轻轻提点后,自身历练领悟,于经历之中修心,更为妥当。 “对了,忘与你说,前段时日,你不是问族里有无元石以及戊土精石吗?前段时日,两者确实没有,不过也有了一些消息。” 林远天忽然想起最后一件事,开口说道。 “元石正常而言,大多存于界域,寻常武夫兑换后,大抵是为了给后辈子孙洗刷天赋,世俗之中很少,但你二伯前段时日得到消息,明年九月,泰淮河会上,会有一块巨型元石作为封赏; 至于戊土精石,据我所知,只有中,大型戊土石矿脉中,才有几率产出, 而淮平郡中,大多是小型矿脉,若要说中大型,不过寥寥几处, 一个是三千八百余里外,淮平郡府外的龙涎山,属于田氏领地,有一大型矿脉,前些年,有戊土精石出产; 一个是淮泰山脉深处,有传言,自大延山前进千里,见过一座通体戊土石山,必有精石存在, 最后则是八百里外的庆丰县,城外桑原山中,也有一处大型矿脉,只是那里瘟疫有些骇人。” 林远天缓声说道。 “大伯,这泰淮河会到底有怎样个说法章程? 而这大型元石,究竟有多大?” 林末想了想,先问最为关心的元石。 如若元石充沛,他便能提前积攒好赤能,获取第三种天赋。 倚着前两次经验,战力大概率将是质变。 “泰淮河会啊, 其算是泰州,淮州,两州之间,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会。 起初,其本为泰州均海真君聂万景,见每逢洪汛之时,泰淮河中河兽顺势成灾,侵扰两岸百姓所立,由其出手设立种种珍惜赠礼,邀请年轻一辈前往猎杀河兽, 久而久之,却也变成一群宗门豪族弟子彼此亮肌肉,展示传承,不过对于寻常武夫,有资格去见见世面,也是极好, 毕竟不出枯井,无观天下之才,山外仍有山,人外尚有人” 林远天说到这,语气有些惆怅,也有些向往。 他年轻时并未有幸参与过那样的盛事,毕竟当年林氏方才从大延山走出,各项事忙,哪有余力带着小辈前往两州边界河域。 而等有实力时,年龄却又成了阻碍,使得成为其难言的遗憾。 一县第一,难为一郡第一,同境无敌,难保同辈无敌。 微抬手,与天下英杰试比高,那等盛事,光是想想,便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不过昔年的遗憾,或许能在子侄辈中实现 林远天看着一旁的林末,眼底深处,有一抹希冀。 “现在方才年末,时间还早,到时候若无事,去一趟确实极好。” 林末也是思考着利弊。 他隐隐觉得未来不久将有大事发生,虽说目前迹象未明,但却暗潮涌动。 单纯靠赤能自发积攒,速度未免太慢,况且据他估计,日后或许积攒速度还会延缓,这样一来,元石的存在,便变得更为重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如来四正 林末心中打定主意,将其列入计划后,便继续问道戊土精石之事。 戊土灵身,最后一层,需要汲取的便是戊土精石中的神秘物质。 若是单纯靠戊土石修炼,怕是修炼时长感人。 而选择地,心中自然也有了计较,自然是最近的庆丰县。 毕竟其余两地,要么像淮平府距离太远,变数太大,要么太过危险,离大延山千里,已经算淮泰山脉深处,其中宗师兽王不在少数,危险系数不小。 反倒是常人畏之蛇蝎的庆丰,成为了适宜的选择。 毕竟修炼毒仙注的他,对于寻常剧毒抵抗能力极强,而此番前去,瞧瞧那的瘟疫,到底是什么情况,或许还能借之修炼出第二道毒律【疫】。 所以最好的选择,便是庆丰县。 “大伯,庆丰那还有我们林氏的人吗?最近那边情况怎样?” 林末心中有了计较,当即便问道。 虽说自觉无须忌惮,但基本情报却也要获得。 “你要去庆丰?” 林远天一愣,有些意外。 “那里的瘟疫很是可怖,听说周胜军已经将周遭封锁,情况不太妙,若是你需要的紧,我可以试试帮你去一趟大山深处寻一寻。” 他并不太希望林末去庆丰,那的情况,一些老朋友信中隐约提到过点,很是古怪,就连他听了也心惊。 林末点头,听着林远天说要为他去山里,心中有些触动,却是拒绝了。 “大伯,我对于毒道有些把握,先去那边瞧一瞧,应该没事,若真事不可为,再作打算也不迟。” 他沉声说道。 林远天见林末如此坚决,确实也从林君阳口中得知,其毒道有些见解,也没再多劝, “过段时日,我派一队人先过去探探底,打听一下情报。” 林末点头。 接下来,两人又较搏杀之间的秘诀经验,石佛身功修炼诀窍进行了些许交流。 林远天阅历见识极广,年少时下山,青年时建家,也曾游历各郡,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大大小小与人厮杀次数不可计数, 其间确实也琢磨了不少诀窍,以及应对暗手阴招的手段。 两人一通话聊起来,有趣而又实用,不知不觉天色黯淡,这才踩着最后的余晖,意犹未尽地一齐回庄。 林末回到家。 时间已经不早,林父林母早便吃完了饭,屋里没人不知是不是去散步去了。 而大姐林芸,同样没有人,大抵陪那位男朋友去了。 关于这位男朋友,林父林母自然也了解到了一二,毕竟庄子就那么大。 几人倒也见了一面,称不上满意或不满意,更多的是有些为人父母,女儿出嫁时的怅然。 至于弟弟林殊,不知道去哪玩去了。 林家庄数千族人,像他那个年龄的同辈不少,正值玩耍的年龄,疯起来更是没边,一下武课便没了影,每天都得林母到处叫喊。 不过比之宁阳时,确实开朗乐观了不少,算是往好的方面发展。 总的说来,回到家,屋里只有他一人,不对,还有只熊。 从林义乡到大延山上,要说最为自在的,还要数熊大。 没事吃吃喝喝,吃完便去山里溜达一圈,像是回归本性般,发育得极好。 只是依旧是灰黑灰黑的模样,并不像他爹一样银毛霸气。 家里一个人倒也自在,随意吃过饭,搭配一些补充气血的丹药,日常药膳一波后,林末便开始了照常的修炼。 如今他主要精力放在石佛如来独尊经的修行之上。 比起单纯的石佛身功,作为经典,其内容极其繁多。 打法,练法,秘技,等等都有。 据其上所言,大致分为四正境界。 分别为: 金刚般若,怒相行身,照见诸法,以及自在观空。 此时,他正处于金刚般若境界的修行。 在他看来,其的第一层境界,简化后正是石佛身功。 而后续石佛斗战法,不出意外,便是怒相行身境的简化,一切对应。 比之效用,难度,经过简化后的石佛神功,石佛如来独尊经,就修炼难度自然极大,不过好在林末天赋珠将熟练度固化,一切照常修炼便可。 一旦将其突破,应该到宗师之境便再无阻碍,只剩资源堆砌。 据他估计,其分 三层,每一层对应立命一境,突破一次,气力增幅暂不明确,防御力却至少是翻倍增长,令他很期待。 等他第一境突破,再度防御暴涨,无论是前去庆丰县搜寻戊土精石,抑或参加明年的泰淮河会,底气便将更足,也能使他更为从容地面对一切强敌。 自此,林末再次进入苦修模式。 除却每隔三日的进山带队狩猎,活动手脚,搜寻药材外,就连武行授课也推脱了,将时间节约起来,苦修石佛如来独尊经。 一个月后,白沙石终于也失去了其效力,换来的则是,石佛如来独尊经,第一境金刚般若,即将突破。 而这方世界的新年,终于也悄然来临。 许成元喘着粗气,接过身旁小裳递过的山参汤,一口饮下,呼吸渐渐平缓,感受着体内愈加坚韧的意劲,脸上严峻之色稍缓,终于坐了下来。 一旁的侍女见此眉眼处难掩担忧,却是莲步微启,来到身后,为其按摩肩膀起来。 “公子,你何必如此拼命?实在不行,我们回郡府重新开始也好啊。” 自普世教第一次攻下宁阳城,三大家撤离,许成元暴露实力后,毫不意外,众人皆惊。 即使是许氏族人,也没想到,往常只顾玩鹰弄犬,整日吃喝嫖赌,正事不干的许二少,会是这般强大。 原本天赋还算卓绝的许若龙,与其相比,别说黯然失色,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果然,许成元随即便受到重用,从开始无权无势的庶子少爷,直接被命为宁阳许氏最高负责人,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但不知为何,小裳却发现,她所崇拜敬爱的少爷,好似并没有因此开心。 甚至越发孤僻,除却每日执行公务外,便是修炼修炼。 她原以为,许成元只是在担忧普世教突然势大的事,但此时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人 许成元躺在藤椅上,身后温香软玉,却无一丝动情之处。 换作过去,他或许早便不敛性情,放纵玩耍起来了。 院墙外,此时隐隐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夹带着小孩追逐玩耍的声音。 前段时日,宁阳三大家开始奉令往周边宁取县,双全县迁移百姓,城里倒是萧索了不少。 不过终究是年节,倒比往常热闹。 但许成元心中却依旧沉闷不已。 自展露实力后,他毫不意外地被族人认为许氏真正的希望。 就连往日并不与他好脸色的大夫人,说话也和气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对他亲母,也多加宽容。 不过在他看来,一张张诚惶诚恐的脸下,更多的却是阴暗龌龊,私下的编排,真以为他听不见? 尔虞我诈的交际,诡谲多变的局势,混在一起,令他一点也不自在,心中烦闷无人诉说。 反倒不如以前锦衣夜行,过得舒坦。 也许,不如归去? 许成元忽然心中出现这样的一个念头。 三大家依旧留人驻守于此,为的不就是守住老祖宗留下的基业? 再不堪的鸡头,也比束手束脚的凤尾来的自在。 在宁阳呼风唤雨的三大家,搬至淮平,过得并不太如意。 可是如今的局势,还是他们能插手的吗? 许成元轻拍身后的娇躯,示意其停下,缓缓起身,走至窗前。 明月姣姣,悬挂枝头。 终归还是实力不足 原以为六腑境实力,足以让他应对无数麻烦,可稍一松懈,普世教与周胜军的交手,已经变成宗师之间的交战,甚至大宗师也出现了。 他竟有些怀念,于小龙山,与故人修行的岁月。 许成元也曾打听过林末的消息,只是听说开始过的很好,但是也是突然便出现事变,搬迁了。 如今再也打听不到风声。 咚咚咚。 这时,屋外敲门声。 “进来。” 许成元脸上怅然之色消失,恢复往常的冷峻,沉声说道。 侍女小裳也顺势立于其身旁。 吱呀。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走入房间,看着凭立于窗口的许成元,面露恭敬: “少爷,您需要的阴伶花,小姐那传来消息了。” “嗯?当真!” 许成元脸色一变,难掩欣喜,问道。 “小姐再三感应,确定后,才发的消息。” 男子肯定地说道。 许成元背着双手,踱步来回数步, “你再派一队人去,请顾老出手一趟,务必将东西带回。” “是!” 男子抱拳,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出房间。 许成元心情有些许激动。 阴伶花是一种生长于阴寒地带的灵草,喜阴,厌阳,位列地宝卷四十七。 其对于修炼阴属性真功之人,效用极佳。 他前些日子,正好机缘之下,获得一份传承,需要用上。 若能获得,大概率能助他加快凝练六腑的进度,以及修炼一项秘术。增强战力。 许成元嘴角勾起,心情舒畅。 此时恰巧,月光铺洒,窗外月色正好。 大延山,林家庄。 如往常一样,林末进行着日常身体锤炼,以及秘技修行。 随着金刚般若境的即将突破,白沙石加火华叶汁,终于对他的修行不起作用,使得林末石佛如来独尊经的修行,迟缓了下来。 而在询问林远天等人,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后。 得到的回复却是,暂时还没遇见这种情况。 目前而言,白沙石加火华叶的淬体方法,甚至对已经突破宗师之境的林远天都还有用。 因此林氏记载中,并无应对这样情况措施,如今只能由林末独自想办法。 而类似于白沙石这类,磨砺身体的方法不少,但想要寻出刚猛而不伤根基的,却得从长计议。 因此,林末在考虑最近可能要去庆丰县一趟后,便将毒仙注的修行,提上了日程。 有利有弊。 不同于如来劲锻体,每日需要费心准备铜鼎烧石,毒劲的凝炼只需在家中院落便可完成。 修炼间隙中,倒也多了与家人相处 的时间。 “沸血境后,毒劲转换效率倒是提升了不少。” 庭院内。 林末轻声感慨道。 炼骨境时,以他的气血质量,毒血转换比约摸在一比三十左右。 如今进入沸血境后,竟然达到了一比二十,极大地加快了毒网的构筑。 此时他赤裸着上半身,立于院中,丝毫不顾及零零散散飘落的雪花冻人。 他的身前,则是一个四方支架钉住的铜盆。 盆中是粘稠如泥浆般的绿油油液体,不时表明破开数个气泡,散发着闷闷沉沉,极易使人晕眩的气味。 林末两手放入盆中,扑鼻而来的气味,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影响。 慢慢的。 只见自右臂起,魁梧的身子,浮现一道道淡黑色的纹路,蛛网般盘绕覆盖在身上,雪花之下,隔远了看,竟如穿了身黑色网衣。 纹路就如有生命般,随着呼吸起伏。 加上半边身子的赤色龙鳞,给人一股子邪异之感。 不过林末却是未发现这一点。 实际上,即使发现了,也不会过多在意。 在他看来,男人就外貌而言,只要不是那种丑的很冲动,强悍的肌肉,健壮的身材,便是最大的妆容。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盆中绿意褪去,变成清水的样式,底部沉着些许药渣。 林末将手收回,在一旁的清水中略微清洗了一下,便在置物架上,取了衣服穿好。 简单处理了一下器皿,以及药物残渣,便准备走出院落。 门口处,正好栽种有自山中寻来的大型香樟树,每棵都有一人合抱之粗,不时散发着袅袅清香。 熊大也正安逸地坐在远处墙角上,捧着根不知哪找来的竹笋啃食。 这类香樟树生命力极其顽强,去根之后,只要沾染土壤水分,都能继续生发新根。 眼下没有合适的兽类,倒是刚好能用来测试一下如今的毒劲烈度。 心中念头闪过,林末说做就做,微微探手,覆于树上。 体内毒网轻轻颤动,存在于其上的毒血沸腾了起来,慢慢流传。 只见林末探出的手掌之上出现淡淡的黑色纹路。 噗嗤。 他手覆盖的地方,一缕缕青烟冒出。 肉眼可见,树干之上,出现一道黑色的手印, 原本凛冬之中,依旧青绿茁壮的香樟树慢慢颤抖起来,树皮也开始皱缩,巴掌大的樟树叶开始掉落,微微泛黄。 树干之上,黑色的印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见此,林末缓缓收手,若有所思。 “果然所料不错,毒劲原理是破坏生物体内的相应元素含量,类似于破坏生理平衡,达到致病,甚至致死的效用,其中,生物自然包含动物与植物。” 这也意味着,他毒劲大成,掌握数条毒律后,或许可称为‘毒人’? 真正成为毒之源头,做到挥手成灾,荼毒万里。 想到这,即使是他也有些心惊。 只是不知道,真正打在武夫身上会如何? 以他此时的毒性,普通人自然是无声无息便会气血衰退,任人宰割。 不过具体何种境界的武夫,中毒后将会有怎样的病征,发作时间又是如何,却是不好估计。 需要抓武夫来做相应的大样本实验,方能得知。 现在却是没有这个机会。 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差不多是吃饭的时候,林末便走出后院,来到厅堂。 而还未走近,大堂中便传来聊天嬉笑声。 ‘好像有客人?’ 听见声音有些陌生,林末暗道。 倒是步履如常,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份,平常来拜访的族人并不少见,只不过时值饭点,还没走,估计要么关系匪浅,要么地位不低。 心中想着,他走进大厅。 厅堂里。 林远山与林母坐在首位。 一旁的客座则是林芸与一个陌生的女子。 看模样还算标致,他下意识多打量了几眼。 其穿着身白色的狐裘,梳着羊角辫,眼睛极大,长着张圆脸,有些婴儿肥,两道酒窝惹眼,笑起来眼睛也弯成月牙,倒让人生不出恶感。 之前好像见过? 林末想了想,对,确实,在授武课时,这女子好像经常与林芸站在一起,应该是闺蜜。 “末儿,你事情忙完了?” 见林末进屋,林远山笑着问道。 “今天告一段落了,有什么事吗?。” 林末点头,也是坐下。 “你看来真是忙晕头了, 今日年节,莫不是忘了晚上要开族会?” 林远天道。 林末一愣,好像的确有这一回事。 林氏传统每月开一族会,这个月的族会,便定在了年节,恰好一齐开。 这段时日他一直苦修,倒是没放在心上。 “对了,这位是你远文叔的女儿,菲儿,你俩也算堂兄妹,无事的时候可以多亲近亲日也记得多照顾照顾。”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林远天介绍道。 他其实是不太赞同林末过早地便成家立业,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林末的天赋有多恐怖,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 不过前段时间,林远文忽然找他喝酒,酒过三巡时说了一席话,他觉得很有道理。 林远文道:以林末的天赋,立命基本是板上钉钉,甚至于宗师也很有可能。 一旦成就宗师,三百载寿元,若是寻普通人家,生离死别将难以承受,因此最好的选择,只能是同样天赋惊人之辈, 而林氏如今的处境,选择方面又小了不少,因此最好在族中选择,方才最为可靠稳妥。 随后便推荐了其女儿。 再加上听女儿林芸,无意间提起过林菲儿,言及为人优秀,做事得体。 他这才定下心,决定商量两人见上一见。 如今见着本人,实际上,林远山确实也挺满意。 模样俊俏不说,尤为重要的是屁股大,准能生个大胖小子。 林末下意识抬头看了林菲儿一眼,见其也在看他。 目光对接,其下意识地便低下了头。 再看看林父林母一脸和蔼的笑容,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前段时日,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建议自己早早婚配吗? 如今竟直接便相亲起来了。 林末也不好明言反对。 只好点头称是。 林远山道,“行了,那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现在你两人可以去参加族会了。” “爹你不去吗?” 林末疑问道。 “今日该我轮值,就不用去了,你去后回落转述一遍就好。” 林远山答道。 远处的林菲儿听后,瞬间心扑通扑通地跳。 下意识瞧了眼对面的面无表情的林末。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她爹要让她来通知林末一家人参加族会。 这是在刻意给她创造机会啊! 林末只好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林菲儿也连忙起身,恭敬地与林父林母,以及林芸告别。 林芸暂时还没资格参加族会。 小辈想要有资格参与,得有炼骨境境界。 如今她不过在通筋,还差些火候。 两人随即一齐走出宅邸,走在干道上,朝宗祠走去。 道路两旁黄绿小树,随着寒风吹过,枝叶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顺着风,一股清香落入鼻尖,使得林末身子有些发热。 他稍稍离远了些,目不斜视。 两个人一齐走。 他两米多的身高,如狮如虎般魁梧,而林菲儿则只有一米七几,其实也不算矮。 但站在一起,却显得差异有些大。 强烈的反差之下,容易给人美女与野兽的感觉。 “菲儿,你知道这次族会的内容吗?” 走了半条路,林末觉得有些尴尬,尝试着开启话题。 不过没有得到回答。 他疑惑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女,其这才如回神般,结结巴巴道: “啊族会吗?我听我爹说,好像是主要是商量商路的开辟,以及后续发展的规划。” 话刚说完,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低着头,不再看林末。 瞬间,又尴尬了起来。 一时林末也找不到话题,只得闷不做声地前行。 好在没让林末难受太久,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末惊喜地应声看去,果然是林君阳。 连忙招手将其唤过来,互相介绍了一下,有了兄弟在身旁,不再是男女独处,这才感觉气氛好了不少。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族会 祖屋大堂。 新修筑的宗祠,完全是按照以往的布局,与林义乡时几乎一样。 等到林末等人到宗祠,便发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上首四个位置,本是大房林远天四兄弟,不过除了落于首座的林远天,以及尾座的林远峻,中间两个位置都是空缺。 其中林远山正当职,领人巡守庄子,故而缺席,而林远高则正于外界开辟路线,好像到了紧要关头,即使年节关头,也未归族,因此也没能参与。 下首的两排座位,则是如林远桥,林远光,等各房主事。 至于再后,则是普通的立命族人。 比起以往,可以看见的,熟悉的面孔或外出派遣,身处异乡,执行任务,年节也无法回族,或身死道消,不幸陨落于之前的林瑜县大战,身化黄土。 当然,也有几个新的面孔,在如此时期,奋勇突破,成为年轻血液。 殿中所有人手臂皆绑黑色纱巾,气氛很凝重。 原本林末打算与上次一样,站在大殿侧方,不过方一进殿,便被林远天唤住,与林君昊等人一齐,坐于上首与下首之间的位置。 坐于位置上,约摸过了盏茶功夫。 林远天见人来得差不多,便没再等待,轻轻抚掌: “好了,时候差不多,人也到齐,今年最后的族会,便开始吧。” 没人说话,只是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林远天。 “此番,我林氏遭遇罕见大祸,这场人祸之中,我们背井离乡,我们狼狈逃窜,我们数十年苦功,化作东流水!我们安分守己,却背负反贼恶名” 林远天顿了顿,面无表情,环顾四周,声音更加低沉, “于此役中,有人永远失去了兄弟,有人,永远失去了父亲” 气氛愈加沉重。 远处,隐约出现几声低低的啜泣。 林末余光看去,是侧方小辈中传出。 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在此时的肃穆之中,却有些醒耳。 “至于事件起因,想必在座各位应该大都知道,究其原因,无关任何人,只有一个字,弱! 落后就要挨打,势弱只得受压,周胜军为推行新政,要寻一只儆猴的鸡,碰巧,便选到了我们, 不过却也没料到我们林氏是只铁公鸡,猴子是吓到了,牙口却崩掉了!” 林远天忽然冷笑道。 此时,在座族人,也是尽皆脸色稍霁。 是啊,八百里瑜川十数家族,有谁能做到仅用两日时间,直接打到林瑜城下,歼灭两营周胜军,强杀三位都统? 有谁能做到凭着一身胆气,驰战百里,血染衣襟,千把林氏刀,齐至林瑜外? 只有他们林氏做到了! 杀得一路血流滚滚,杀得撤退时无人敢拦! 说到这,林远天略作停顿,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做某个挣扎的决定。 “我,并不敢担保什么, 只能承诺,战争,并未结束,血债,还需血偿, 终有一天,我会带领大家堂堂正正走到林瑜城中,真正使城中衙门尽置林氏牌。 既然这大周万万里大地,容不得我们林氏, 那正好,如今我林氏,就此” 他慢慢起身,腰杆挺得笔直。 “起事!” 坐拥赤县千年,大周自建朝以来对于造反之辈,从来只有通诛连,夷九族。 玉州叛乱,不知杀掉百千颗脑袋。 破衙中君易,心中君难。 对于普通百姓,造反,相同于推翻稳固的政权,与健全的体制对抗,与天下为敌。 林远天看着殿中族人,无来由想起林瑜城战事中,那些再也不曾见过的熟悉面孔。 这个四十几岁的汉子,脸上再也没有以往的从容淡定,反而眼珠子有些泛红,一字一眼,咬牙切齿道: “今猥亦反,举大计亦反,等逆,死族可乎? 林氏族人!愿反者!随我反!” 殿中,一个个身穿劲装的汉子,整理了下衣衫,默不作声,却尽皆站起。 林远天重重地按在身旁的扶手之上,再次上前一步,沉声道: “今林氏,林远天,于齐光四十七年,由家主,继任林氏族长, 新立林君末,于少族长顺位第一,准许言如族长,号令林氏数千子弟!” 林远天走至中座,望向那 个比他还高一些,魁梧似小山的年轻男子,一手伸出,沉声道: “林君末!可许!” 林末看着林远天不加掩饰的希冀,又看了看下方,一双双复杂的眼睛,只感觉浑身有些发热。 或许在他出林瑜城,见到那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时;自山上狩猎而归,族中欢声笑语不断刻,他与林氏的命运似乎便连结在了一起。 虽不知情确从何起,但被人关心,拥护,期待,乃至同欢喜,分忧愁,心中确实泛起暖意。 他同样挺直腰杆,一把握住递在空中的手。 “林君末!许!” 殿中没有人反对。 林末这段时日,于狩猎队中的表现,在座人历历在目,极强的威望皆落于一只只兽王尸体之上。 实力就是王道。 如今林末不过肉身境,实力便如此恐怖,若是突破立命,乃至宗师,乱世之中,这时真正宗族之福! 随后。 林远天在彻底确定林末的地位后,便开始下放各类命令。 主要定下缓积粮的基调。 分别确定将重心放在三个方面。 一则加紧开辟邻郡商路,确保供应族内日常物资,修炼资源的消耗,以及族中积攒的兽肉,皮毛,药材售卖。 二则是进一步开垦灵田,种植灵谷,完善林氏资源内循环。 三则是加大对年轻一辈的资源投入,使其尽快成长。 其中人员安排是: 林末担任狩猎队队长,林远光为副队长,主管山林探索以及护卫林家庄。 目前在外的林远高担任林氏商会会长,林远峻,林磊担任副会长,负责开辟商路,资源交换。 林远桥则由外事堂转内事堂,负责族内资源调度,以及族内后辈武道教管,林远山作为副手。 族会开展的十分顺利,族人皆一致赞同。 若是说此前,族会上还有人勾心斗角,为彼此利益争得面红耳赤,而现在,却是再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尽皆勠力同心。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大是大非,都能分清。 而在族会结束之时,林远天也单独留下林末,给予了他一个好消息: 庆丰县一行,终于安排妥当了。 此时另一边。 庆丰县之外,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俊秀男子,背着手,立在官道之上,遥望远处的巍峨城池。 天空飘着细雪,寒风骤起凛冽。 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再看了看道路旁的石碑上明晃晃庆丰二字。 男子心中分外感慨,终于是到了。 他小心将地地图册收进空石戒中,抖了抖衣衫上的雪,深吸一口有些冷意的空气,缓步前行。 这个差事果然难办,光是寻路便费了他好大的劲。 怪不得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虽说他的洞真谷,比不得佛教祖庭的三宝殿,但玉天衡这家伙一来,准没好事。 他叹了声气,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不时夹带着牛马受冷的响鼻声。 “后生,后生。” “啊?” 鱼玄机闻声转头。 身后六七米外,两架牛车紧随其后,油纸布包裹着装得鼓鼓的后厢,不知是什么东西。 赶着牛车的则是个大概七十几岁的老人,发须皆灰白,眼睛有些浑浊,笑起来,脸上满是褶子。 声音正是出自老人。 “后生,你是外乡人吧,为何来此处啊?” 老人扯了一下牛轭之上的缰绳,使得也已年迈的老黄牛不情不愿地扬了扬蹄子,速度慢了起来,来至鱼玄机身旁,停了下来。 其露出微黄的牙齿,问道。 “常言道,事出,必有因, 我啊,来此处是有事情要办。” 鱼玄机一本正经地说道。 “哟,还是个读书人?” 老人笑呵呵地说道,下意识拿缝缝补补过的袖子擦了下脸,笑道。 “你可知,如今前面可不是个好去处,听我一句劝,后生从哪来,回哪去,这才是好道理。” 他指了指前面藏在风雪之中,隐约可见的城池,说道。 “哦?有什么讲究吗?我去那庆丰有要紧之事。” 鱼玄机轻拂落于额前的发缕,来了些兴趣,问道。 他来此找的便是这所谓庆丰瘟疫之因,正愁没人解惑。 老人道:“再要紧,能有小命要紧?前面城里有大瘟,害人不浅!后生,你看你人长得俊俏,说话也有学问,家里人养你这 么大也不容易, 听老丈一句劝,从哪来回哪去,莫再往前走了。” 说罢便摇了摇头,一勒牛缰,准备继续往前。 “常言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小狐汔济濡其尾, 我走了很远的路到这,事情确实也很紧迫,因此必然需要将事情完成才会离去,不然不就白费功夫了呀, 当然家里人也是同意了的。” 鱼玄机笑道。 如今谷里仅剩他一人,他同意,家里人,自然也算同意。 老人听完,略微犹豫了一下,挠了挠许久时间未洗,有些油凝的华发,说道: “我实话与你讲吧,前面瘟疫原因,大周啊,在那设立了警戒线,许进不许出,要是后生你当真进了去,可不好出来了。 而且那瘟疫,老丈我当真一点也没有夸大,稍微抵抗弱点的人或兽,受了瘟,便会出现吐血,发烧,咳嗽等症状,不消几天,便会变成鬼,逢人就咬,不是人呆的地方呀。” 他在进行最后的劝说。 看鱼玄机白白嫩嫩,瘦瘦弱弱的模样,一看便家世极好,这等公子,舞文弄墨或许很擅长,而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当真进了城,估计一个不小心,便会被感染,随后隔离,乃至直接火化。 卿卿性命随即结束,实在可惜。 鱼玄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坚定的看着老人。 老人叹了声气,犹疑了会, “你们这群年轻后生啊,当真不信邪,前半截路,我也见着不少人,明知城里瘟疫生,还一发地往城里钻,让人想不明白” 他嘟囔着,随后挪出个空位,拍了拍屁股下的毛凳: “从这到庆丰,可还有大半天路程,后生你要是真铁了心要去,不怕衣服弄脏的话,可以和老丈我一齐。” 鱼玄机一愣,没想到老人会这么说,瞧了瞧满是油污的毛凳,想了想,还是一步上前, “那就谢谢老丈了。” “对了,老丈,既然前面有瘟疫,为何你还要往前面走啊?还有这车里装的是什么啊?” 鱼玄机看了看身后板车上的油纸口袋,好奇地问道。 常言道,人皆趋利而避害。 明明前面危险,老人还直愣着头往前走,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老人听后却是一笑。 若是其他人问这类隐私问题,他或许还会心生警惕,不过鱼玄机这样的瘦弱书生 “这车里面啊,是一些米面,及蔬菜 至于老丈我为什么要往城中走,我那老婆子还在城里,我不去那,还能去哪呀。” 老人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将牛缰晃动,敦促着牛车前行。 “瘟疫爆发的时候啊,我正好出远门,去隔壁林瑜县看孙子,老婆子身体不好,留在家里看户 哪想到,这人前脚走,原本只以为是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直接便成了劳啥子瘟疫,整的人也出不来了, 而我寻思,儿子,儿媳妇,在林瑜那边生活的也不错,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而老婆子脚疼,这冬天更甚,要是留得柴火烧完了,自个还没法动火, 便买了些米面,来找回来了。” “可是,这瘟疫那么厉害,您这去,可就只能等瘟疫消散了才能出城啊。” 鱼玄机有些理解不了,不解地问道。 据他所知,这庆丰的瘟疫,第一轮爆发,城里七成老人,幼童便直接染病,而现在再进,更意味着九成九活不出来。 明知要死还来,属实让人难以理解。 “反正也没什么事嘛,对了,后生,你来这有什么事吗?”老人笑着应道,继续赶着牛车。 “我啊,我受一个朋友所托,来庆丰拿件东西。” 鱼玄机答道。 “朋友?这个时候来这,这朋友肯定是女的吧?”老人挤眉弄眼。 鱼玄机一愣,随后笑道,“对啊,是女的” 一个人走路闷得很,还容易走错路,如今和老人一起倒是极好,至少,不会迷路。 庆丰县。 在淮平郡中,其实并不起眼。 美景不多,资源也匮乏,占着个丰字,而土地也不如林瑜肥沃。 近年来,唯一称得上名声的,便是由于灵谷出世,新酿的美酒二斤醉,引了不少好酒之人来访。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瘟疫,却使得原本便不甚繁荣的庆丰,更加荒凉。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备离 大延山,林家庄。 族会结束后已经日薄西山。 大家散场,该修行的修行,该做事的做事,而林末却被林远天叫住。 最终,一旁的林菲儿,只能以遗憾的目光,见着两人往宗祠深处走去。 要知道,她原本想族会结束,两人一同回家,增加一下感情, 走至半途,再邀请其至家中吃饭,为此,她甚至还央林远文拿出了其珍藏多年的赤血草,准备炖只鸡。 只是如今,还未开口,便结束了,只得自己一个人回去。 后院。 “大伯有事?” 林末跟着林远天走进一处会客堂,问道。 “当然有事,要是没事,我可不敢耽搁我们林氏的麒麟儿修行。” 林远天拿出两个茶盏,取茶,倒水,笑道,“当初与你说的黄玄精石有消息。” 林末接过茶盏,面上不由一喜。 这段时日,他也详细了解过黄玄精石其来由。 这玩意说珍贵,一般人还真用不了。 毕竟黄玄土使用多了,都会造成气血凝滞,而精石药力更纯,其中度更不好控制,稍不注意,便会致人伤残; 可要说不珍贵,一条中型矿脉或许都不能诞出一块精石。 原本他已经做好亲自去庆丰挖一段时间的准备,没想到直接便有了消息。 “庆丰县黄玄土矿脉,属于庆丰田氏,而就在前段时间,其开矿挖出了块人头大小的黄玄精石。”林远天沉声说道。 “这东西常人是用不了的,我得到消息后,便托老朋友前去询问,东西果然还在,只不过想要得到,得你亲自去一趟。” “?”林末有些不解。 林远天解释: “最近庆丰县桑原山出了不小的动静,有人估计,好像有块不小的药田要出世, 田氏希望我们帮他们助一下拳,事成之后,所得之物五五平分,而黄玄精石,也会双手奉上,其中助拳之人,须得五脏境以上” 他顿了顿,“如今族里符合条件的不过寥寥几人,在外界都有名有号,此时庆丰外驻扎有周胜军势力,若是去,怕会适得其反,因此你去反倒合适稳妥一些。” “我知道了,我回去收拾会,明日直接叫君阳送我一程。”林末点头,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甚至于他还有些高兴。 毕竟原本便打算亲自去一趟,瞧瞧传闻中能使人成‘鬼’的瘟疫,到底何等情况。 顺便,再找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人体实验,统计一下毒劲威力。 “嗯,那边,前些日子我便安排了人手过去,与田氏接洽,到时候能省你很多事。” 林远天点头,轻声说道。 “对了,毕竟我林氏如今处境有些敏感,那田氏最强者也不过六腑境,还是个用药突破的半废渣子,如果有情况,你自己处理。” 林末若有所思,点点头。 随后林远天又问了一下林末修行上一些问题, 两人交流片刻后,林末便离去了。 此番下山,他倒兴趣十足。 这次,他除了解决戊土灵身最后一层的问题,还要将第二条毒律【疫】给琢磨出名堂。 前者暂且不提,毒律对他确实很好用,无论是清理场上杂鱼,抑或助他以弱胜强,避免吃人阴招,都十分有用。 甚至于,还能极大增强他药学知识积累,可以说是个宝藏。 当然,还有那所谓的药田。 据说此类药田由地动翻出,类似于小型界域,乃是两界融合的产物,现世后,大多包含各类珍惜灵草植株,甚至地宝也不稀奇。 如果能从中获得一些能促进他修行的宝物,那便再好不过了。 毕竟,无论如何,境界才是王道。 而他沸血境实在有些低了。 自古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生于小寒,灭于清明,止于立夏,轮回反复,接乱不休。 撰写在书录之上,冷冰冰的话语下,却埋藏着不知多少条人命。 大瘟大疫,乱世之中,命贱如草。 庆丰县。 在淮平郡中,其实并不起眼。 美景不多,资源也匮乏,占着个丰字,而土地也不如林瑜肥沃。 近年来,唯一称得上名声的,便是由于灵谷出世,新酿的美酒二斤醉,引了不少好酒之人来访。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瘟疫,却使得原本便不甚繁荣的庆丰,更加荒凉。 此时,正午时分。 前段时日,经城建工程,拓宽了数丈的干道街上,人流却少的可怜。 周围的店铺,也大多关门,就是还有营业的,也不过开一小门缝,交易往来都在这一条缝中完成,相互戒备。 一队队身披肥大黑色罩衣,头戴面纱的军士,来往于居民区,酒楼,进行实地巡逻。 一旦发现有咳嗽,发烧病征之人,立即便将其带走,拷于身后,最后带回专门的隔离室,进行隔离观察。 若没有患者,则根据人头,留下相应的米面,粮食。 当然,东西不可能太多,仅仅能维持基本生存。 来往行人,也全是身强体壮,一看便有武道功夫在身之人。 不过在前几日,有几个通筋境武夫身染瘟疫,被带走隔离,最终变成‘鬼’后,这些武者也怕了,同样皆面带纱巾,掩鼻罩口,行色匆匆,不敢再在外停留片刻。 整座庆丰,如同座围城。 人心惶惶自知,只希望捱过这难缠的冬日。 也不是没人想要逃离,但为避免将这诡异的疫病带到外界,城外早便设有周胜军隔离带。 其间,普通人直接禁止外出,无论是否发烧,发热,携带病征,只要是普通百姓,便不许离城。 而武夫也要进行隔离半月之长的时间,随后经检查无异常情况,这才能离开。 若是有人敢冲撞隔离带,据周胜军下达的政令是格杀勿论,罪以谋反同论,甚至会牵连亲友邻居! 索性虽然城池隔离,但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物资,医师从外界赶来,勉强将疫情抑制住,保证了普通人的基本生活,才没激起民变。 而在有几个武者,想要强行携带家人离开,最终被军方武夫无情击杀后,短暂而表面的安宁也出现了。 庆丰县主城区,大致分为三个街道。 分别是庆田街,广益街,丰回街。 其中庆田街为富人区,其中整片街道,建筑较之其余几条街,都尤为的高大,美观。 即使是受如今瘟疫影响,街道之上的生气也要更浓郁一些。 此时,庆田街,田家。 田家是庆丰县有名的大家族,五十年前,号称田半城。 庆田街之名便是以此得来。 不过在二十年前,田氏老族长田荣刚外出游历,与人争抢机缘,最终被打杀身亡后,却是衰败了不少。 但即使如此,凭借世代经商,几乎垄断庆丰六成柴米油盐生意,也积累了大量家财,势力极大,光是府邸面积,便几近有三分之一个街道。 论地位,相当于宁阳县三大家。 但由于庆丰本身根底要差上不少,因此田氏与宁阳许氏,王氏相比,终究要差一些。 此时,田家府邸,一处宽敞的议事堂。 第一百七十八章 田氏 田氏议事堂装潢得极为豪奢。 近百个平的大堂,无论是桌椅抑或墙上所挂画卷,墙角置放物件,尽是珍惜之物。 若是放市面上,不说那红珠木雕刻的桌椅,也不说那一看便是大家之手的山水画,就是那立于角根的醉香兰草,也是价值千金。 而往常严肃,安静,只有会见重要客人才启用的会堂,此时却是人声鼎沸,聚了不少人。 角落处,林居见着堂中的十数人,尤其是近些时日才来,而一来便坐于上位的几人,眉眼间藏着化不开的忧虑。 自奉令来庆丰县,探查黄玄精石的消息,尔来已经半个月了。 索性运气不错,经过一番打探,一周前得到消息,庆丰田氏,前段时日便挖出了一块不小的黄玄精石。 他随即上门拜访,以着林氏的名义,凭借林远天的关系,倒也被客气相待。 更妙的是那块黄玄精石还在,而这田氏也乐意卖这个面子,愿意将其交于林居。 不过提出了个条件,需要林氏能派出一个高手,于不久后的药田中助田氏一臂之力。 而其中只要助拳,不仅可以得到黄玄精石做报酬,其中药田所获之物,更能得五成。 这已经不能说是条件了,毕竟认真算起来,他们林氏可以说一点也不亏,甚至可能大赚! 毕竟此类药田机缘,可不是谁都能获得的。 一般而言,药田出自哪处境地,便默认由该处地方势力掌管。 强龙不压地头蛇,并不是说说而已。 外来人若想参与其中,只得花大代价换取资格,或暂时加入一方势力,不然便会遭遇排挤。 可坏就坏在,这个分成比例太高,而此类按理说应作为隐私的消息,不知为何,泄露了出去。 总的来说,遭人眼红了。 致命的是,为了不引起城外周胜军的注意,他与田氏约定的是务必不能透露他们的身份 这就导致,如今坐落于殿中,堂里尽皆是立命境高手。 不时飘来的视线,简直让林居如坐针毡,难受万分。 他现在只希望族里来人能真正镇下场子,不然此番行动,怕是会不太妙。 想起首位上的几人,心情有些苦闷。 而场中郁闷的却不止是他 “我说,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的饭,田大侠,我们来为你助拳,自然是看你们田家往来名声响亮,给出的条件也好,人敞快,可是不代表我们是傻子啊! 我们一个个立命境的高手分成才多少?凭什么一个肉身境的小辈,分成如此之高?” 堂中,一个光头大汉语气随意地说道,目光却紧盯着首座之上的白衣中年,不时余光扫向角落的林居。 大汉长得肥头大耳,明明是冬天,却坦着个大肚子,数层肥肉暴露在空气中,不时手一拍,便掀起一层层肥浪,但殿中人,稍稍见识广些的,却不敢露出丝毫小觑之色。 因为大汉名为黄球儿,实力强的可怕,名声在周遭很是响亮。 虽然只是游侠,但修炼一门不知名真功,练就了一身玄铁肥肉,同境中你打他,他不疼,他打你,你要死,常人莫之能敌。 上首座的白衣中年歉疚地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林居。 其名田猛,是田氏二房这一支,算是田家的二号人物。 因为为人刚正不阿,喜好打抱不平,实力也不弱,加之出身田氏,身家不菲,豪爽大气,交友十分广泛。 江湖人称古道热肠田大侠。 “诸位不用多想,虽然木小友长辈与我有旧,此番代表长辈,也是先一步来田家,因此什么肉身境分成这么高是无稽之谈, 当然,事成之后,田某愿意每人五份血芨散,以表歉意。” 田猛站起身子,双手抱拳,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田大侠高义,不过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人这么大谱,嘿嘿,胃口这么大,要五成!” 黄球儿端起桌上已经冷的茶一饮而尽,冷笑一声说道。 无怪他气愤,只因为他名声如此响亮,却只有与田氏四六分,他四! 而黄球儿话音一落,人们却也不好再质问什么。 只得小声嘀咕道诸如: “既然正主没来,不出去候着,反倒不要脸皮地呆这,不是找罪受?” “我倒也要看看什么实力,敢担这样的分成!” “” 之类的话。 听得林居只觉分外尴尬。 而上位的田猛却是不好再说什么般,只得继续歉疚地看着低着头的林居。 坐了不知多久,终于,田氏那边备好饭菜,侍女过来请人,人群散去,往饭厅走去。 这才使林居如释重负,稍稍好受一些。 “倒是让林小友烦心了,是我之错,下人不小心将你我约定分成,泄露了出去。” 而就在人走的差不多,林居准备起身之时,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出现。 林居一怔,回头,只见田猛一脸歉意走了过来。 “我原想解释的,可是,终归是我之过错。” 田猛张口欲言,话说到一半,却是叹了口气。 林居同样有些无语,他不傻,其实隐约猜到只可能是田家人泄得秘。 可田猛不说还好,这一明摆着说出来,却让他如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憋得慌! 他脸上挤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容。 “田大侠不用歉疚,是我们如今不方便暴露身份,若是以前,必然不会出现这般情况, 而且您不解释,也是为了信守你我之诺言,反倒,反倒是我们的问题,让您破费了。” 田猛听完,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只是又叹气。 “些许长物无所谓,只是对小友你造成了困扰 不过远天兄,所派究竟是何人?而到底何时赶到?我怕太迟了,若没有赶上,那就糟糕了。” 田猛话音一转,担忧地问道。 “应该就在这几日,所派人我也不清楚,但不用担心,必定会符合你我两家之前商议内容。” 林居轻声说道。 他是知道黄玄精石是谁人所要。 别说什么五脏境高手,如真有所需要,就是林远天亲身前来,也不稀奇。 田猛高兴地点头。 随后又询问了林居类似最近在田氏住的舒不舒心,有没有什么需要,饭菜爽不爽口,之类的问题。 很是贴心大方。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出自第一印象,林居只觉得有些假。 他与之交谈了片刻,便借口有事,也是离去了。 而就在林居走后,田猛脸上笑意消失,回到首座上坐好,目露沉思,手指不时轻叩扶手。 他身后,阴影处,一个身着华衣的青年缓步走出。 青年此前一直都在,却是无人知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密谋 田氏议事堂,本就是田氏重要之地,在一众应邀而来的立命高手离开后,一队队侍卫便从各个角落走出,将会堂封锁。 华衣青年自田猛身后走出,神态倨傲,面容阴柔,手中持着一把象骨玉扇,裸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关节处看得见厚厚的茧。 啪。 他一把将半展开的扇叶合拢,随后坐在田猛身旁。 “爹,还在想什么呢?” 华衣青年瞧着一脸肃然的田猛,懒洋洋地问道。 手也没闲着,扇子置于桌上,捡着身旁干果碟里的花生吃。 “我在想,这般得罪那林氏,究竟值不值得。” 田猛看着身旁一脸目无余子的儿子,心中既骄傲,又担忧,轻声道。 “值不值得?肯定值得啊! 林氏,整就是群泥腿子,好日子没过几十年,身上愣劲没被消磨,一群莽夫,有肌肉没头脑,只适合给人抬炮,这类人,换作往常我是很喜欢的,因为好掌握, 不过如今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偏偏还自己送上门来了,能怪得了谁?” 华衣青年微笑道。 似乎看出田猛脸上还有迟疑,他心里有些不屑,暗叹了声人越老,胆子越小,面上却还是沉声解释道: “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是知道的,宁阳那边发生巨变,普世教那净炎左使竟然是传闻中的大宗师,一举将战局逆转,本来,倒也与我们无关,做些谈资即可, 可偏偏林氏那边,不知从何处招惹到了普世教,似乎因果还不浅,如今桑原山密地药田出世,即使有瘟疫碍眼,依旧引来诸多目光,我有消息指出,普世教也有人来, 你说该如何处理?” 不待田猛回答,华衣男子便自顾自道: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那林氏卖出个好价钱, 先让他们帮我们在桑原山打个白工,发挥些余热,最后交予普世教处理,既节约了一大笔支出,又能搭上一位大宗师的门路,一举数得。” “可是伯松,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此事暴露,一旦林氏来人实力过强,直接破罐子破摔,到时候局面可就难看了。” 田猛出声道。 他还是有些担忧,年至中年,做任何事,他都已经习惯从最坏的局面思考。 “此事简单,我早有计较,放心吧爹, 我已经暗中联络好这次来的普世教使者,约定一切计划也只会在阴影下进行,林氏一群头脑简单之辈,必然发现不了, 退一万步,即使发现了,可没有证据,能拿我们怎么着?难道还能自曝身份与我等对峙不成?要知道城外可是周胜军候着呢! 一旦暴露身份,其除了要应对普世教的袭杀,还有面临周胜军的围剿,能逃得掉哪去?” 华衣男子得意地笑道。 “那就好,希望这次林氏来的是个重量级人物,如此才好与普世教谈条件,也方便我们在密地之行获利。”田猛思考片刻,也没发现什么纰漏,点头道。 “我们都已经施展手段,将林氏众人与黄球儿等人离间成如此阵势了,林氏那小子不傻,也会叫些厉害人物过来,放心。” 田伯松轻笑道。 他说的口舌有些干燥,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 “既然如此,你便按你的想法去作罢,我与你大伯他们,会全力支持你。” 田猛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时,广益街上,一处名为天花院的酒楼。 比起庆丰城内,其余大多数早已闭门歇业的酒楼,这座装修华丽的酒楼依旧在照常开门。 除了门口的强悍侍卫,面上带着黑色罩纱外,甚至与以往没两样。 如此特殊,自然是因为底气存在。 天花院其名不扬,甚至听名字,还有些像明晃晃打着卖艺又卖身的风月场所,但实际上却是真正势力庞大,遍布整个淮州的大型连锁酒楼。 其在州内,各个县城几乎都有分院,听说背后站着真正动动脚,便能使淮州抖两抖的大人物。 虽然这个听说很是模棱两可,并没有实际证据证实,但其底蕴确实骇人。 像如今的庆丰县,已经实行粮食物资管禁,像蔬菜肉食等物资有价无市,偏偏在天花院,一应菜式照常供应,除了价格有些涨幅,几乎与过去一样。 可想而知,其能量有多大。 天花院一处雅间。 许如意正手持一卷 不知名兽皮纸 她面前则放置有一巴掌大的罗盘。 罗盘玉质,其上镶嵌有碎块宝石,指针为金,中刻黑白色太极鱼,一看便不是凡物。 “小姐,外面又有人被带走了,这段时日这瘟疫好像反复了啊。” 许如意对面,趴在窗台上的小珠看着下方街道上,一群黑袍军士,押着两个身材瘦小,双目赤红之人往远处走去,叹气道。 没了热闹看,她也从窗台上下来,看着不曾有动静的许如意,踩着小碎步靠了过去,走至其背后,揉起肩来。 时隔数月,主仆两人并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许如意温婉安静,而小珠则要活泼好动些,但自经历了普世教宁阳城一乱,比起以往,小珠还是好了不少,至少就举止而言,已经变成熟了很多了。 原本她们这次来,本意是看一下这奇怪的疫病到底是何来头。 毕竟出发前,宁阳城之乱号称平复在即,而郡府那边下达的政令便是,在此之前,宁阳许氏,尽全力查明庆丰瘟疫之变。 不过许氏众人来到之后,饶是经过一番调查,翻阅无数古籍,进行诸多实验,却依旧毫无所得。最多稍稍抑制一下病情,治标不治本,再多便无能为力。 而就在一筹莫展,宁阳又发生剧变,准备离去时,桑原山密地出现,便暂时逗留了下来,一边继续研究瘟疫,一边等候药田开启。 “这瘟疫有些不似寻常,看似发热,咳嗽,与以往瘟病几乎一致,但实际考究,病理与‘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的传统瘟症全然相反。” 许如意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温热呼吸,转过头,看见小珠也在好奇地看着兽皮卷,不由轻声解释道。 说到这,她也不免蛾眉微蹙。 她自幼聪慧,一岁便能识字,乃至过目不忘,见文识义,自认药理知识在许氏,不,即使是在整个淮州,也算最为丰富的一批人,不然也不会被委以重任,作为第二批药师,派至庆丰,以彻底解决这瘟疫。 可到来之后,她无论从瘟病发展,抑或病变途径分析,依旧只能得到几条风马牛不及的规律总结。 譬如患者皆是老人或幼儿,体质虚者最易感染。(这点几乎所有疫病皆是如此,几乎无用。) 譬如病变途径,只确定的病变者牙齿咬噬外,会传染他人。(其他诸如常见的呼吸方式,同样未得到确切证明) 再譬如,病变后,患者会完全失去神志,同时气力变得异常之大。(药书中,几乎算是首例病征。) 其余,毫无所得。 第一百八十章 实力 “我怀疑,这瘟疫,可能病根不在于常见的坏肾坏肺,而是在于坏神。” 许如意轻声叹道,将手中的兽皮卷轻轻放在桌上,抚平翻阅造成的褶皱。 “根据之前所用诸多方子,诸如辟瘟丹,老君神明白散c度瘴散等等,效用最好的不是以往普遍疗效甚好的辟瘟丹,除瘟汤, 反而是老君神明白散,清醒散等平心静气的散剂。” “类似于邪气入脑,最终导致人阴阳失衡,随后出现发烧,咳嗽等等症状, 不过最后为何会变成鬼” “那小姐,你既然知道什么药效最好,那岂不是说你已经将瘟疫解决了?!” 话没说完,身后小珠一听却是兴奋地说道,手上劲不由变大。 “小珠啊,我不是早便与你说过,凡遇大事须静气,这么跳脱,信不信回去我便把你送出去,给你寻个好人家!” 许如意被疼得微微蹙眉,清冷地说道。 “小姐,你又拿这个压我” 小珠一愣,吓得直接一步闪身退开,连忙朝许如意肩膀呼气,随后两只纤手绞在一起,一脸委屈地说道。 她可不愿嫁出去,作为许如意的贴身丫鬟,吃穿用度并不比一些小家族小姐差。 若是嫁出去,最多寻个家生子人家,开始相夫教子,可真真没好日子了。 “你啊,懒得说你! 你现在去隔壁找孙师傅,叫他安排下进山任务,另外询问一下族里后续来人是谁,做好进山准备,密地开启也就这两天了。” 许如意看了眼桌上的罗盘,轻声说道。 “好吧。” 小珠好像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叹了声气,对着身后的镜子,整理了下仪容,便准备出屋而去。 砰砰砰! 此时,屋外却传来敲门声。 “进来。” 许如意轻声说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背负黑精铁棒,头戴发箍的汉子大步走进。 他见着许如意,旋即微微躬身,“孙某见过小姐!” 说罢,不待许如意回应,便侧开身子。 门外,一位白发老人便龙行虎步而来。 “顾老,这次竟然族里派的是你?” 许如意见着白发老人,美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道。 “小如意啊,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你哥那般把话挑明,托我而来,难道我还能不来?” 顾得山哈哈大笑,进屋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比起过去,他还是那般身强体壮,纵使白发苍苍,黑袍之下魁梧的身躯,依旧令人心惊,仿佛蕴藏着磅礴的力量。 只是额头上的皱纹更多了些,似乎近来一直为事所忧心。 许如意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看着顾得山。 实际上对于许成元的异军突起,确实族里不少人都不太好接受。 毕竟许若龙从小便天姿勃发,到如今年岁,依旧昂扬直上,不少人都已经悄然下注,如今一朝化作东流水,谁情愿? 更何况崛起的还是族里那位往日经常打趣耻笑的纨绔子弟许二少 人最难承认的就是自己的错误 因此大多数人虽然还是从心底里支持许成元,但想起以往的言行,却依旧觉得别扭得紧。 顾得山见着一言不发,只是笑意盈盈的许如意,突然有些尴尬。 他才想起,虽说这代许氏有些离谱,庶子压过嫡子,但偏偏三兄妹关系极好,并未出现隔阂。 而方才这无心的恼骚,或许其听着,还会以为他在不满。 似乎看出了顾得山的担忧,许如意却是笑道: “顾爷爷来了倒是最好,我正愁缺个面子大的人去与外面周胜军沟通,到时密地开启,给个路子呢。” 想要参与那桑原山的密地瓜分,若是不依仗庆丰本土势力,只会受排挤孤立。 正巧大周与许氏如今处于合作关系,这点忙却是容易办。 见到许如意轻描淡写便将话题扯过,顾得山也是略感欣慰,沉声道: “这个你放心,从林氏出发时,我便带了不少人手,药材,准备在城中为百姓免费看诊,算是示好, 再加上庆丰县的都统周厚臣与我有旧,不会出差池。” “那是最好,如今密地药田开启,各方人马鱼龙混杂,顾爷爷还是小心谨慎点,免得出现上次的事情。” 顾得山沉默。 他自然知道上次事情指的是什么。 普世教以大龙山一块密地钓鱼,将宁阳三大家尽数算计,若不是那周炎突然爆发实力,拖住普世教强手,估计他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可惜那个小伙子却是因此被打落悬崖,不知所踪,怕是死了 总的来说,经普世教贼子如此一闹,三大家都损失惨重。 宁阳周胜军几位都统近乎都大换血,王氏家主如今也是重伤退隐,由其弟继任家主。 而许氏也没好到哪去,护道堂药师死伤近半,迁移途中,不少弟子也死去,可谓元气大伤。 现在想来也有些懊悔。 当初有人是与他提醒过,应当小心普世教的, 可是他虽记在耳中,也做了一些布置,可终究没太过在意 想到这,顾得山叹了声气,抬头却是目露坚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此时,槐回山中。 幽密繁茂的林海里,林末与林君阳正于高大的树支间,急速赶路。 原本林末打算叫林君阳以天鹰载他一程,哪料却被告知,天鹰如今正在沉睡蜕变,暂时栖居于大延山深处的鹰巢之中,无法动用。 最终不得已,两人只得徒步奔袭。 好在都是立命境高手,素质极好,也没有什么拖油瓶,碰见普通山兽,一路打杀便好,速度却也不慢。 据林末估计,途径槐回山密道,脚步快,明早便能出山,而出山后,约摸大半日路程,也就到了庆丰。 而根据林远天的消息,那桑原山密地前几日,才应地动翻出,灵蕴并未酝酿完成,还未彻底出世。 开启时间,据估计,大致在数日后,怎么也赶得上。 “末哥,你可知那田氏与我们关系到底如何?我们这次去,若是帮了其忙忙,事成之后被赖账了怎么办?” 林君阳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眼看不久就要到庆丰,他在尝试调查总结一些东西,以应对特殊情况。 “据大伯所言,他与田氏如今家主田亘有过交情。” 林末轻声道。 “至于会不会赖账,其实我并不关心,赖账也好,听话也罢,我只在意那黄玄精石在与不在。” 自信源于实力。 若如林远天所言,那田氏最强者不过一个垃圾六腑境,他翻手就能镇压,再多的阴谋诡计又如何? 一举打服便是。 当然,他也考虑过,其要是以将林氏暴露给周胜军,以作威胁的情况。 开始倒也担心过些许,可转瞬一想。 既然林氏已经决意起事还忧虑什么?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初至这方世界的他。 一方县城的周胜军,最强者算半步宗师而已,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总之,一切顺利还好,若真要是搞事,他并不介意大闹一场。 第一百八十一章 气场 清晨,庆丰县,周胜军衙门。 天空零零落落地散着细雪。 议事堂墙外,库房后院隐隐飘来药香。 此时的库房,原本高大的围墙早被拆卸而尽,原先存放的战甲军械等器物也被运到了其余地方,腾出巨大的空地。 空地之上,一群黑衣军士四处巡视,组织人员,中间则架起了十来个大锅,数个白发苍苍的老药师则于锅前拿着手臂长的大勺熬煮药汤, 旁侧修筑有巨大的长台,上面堆放着蒸好的黄面馒头以及精制肉干。 六七个壮汉于台前进行分割装袋,准备到时候按人头发放。 院外,则候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百姓。 口罩面纱,神情忐忑,在军士的管理下,最起码相间数步距离,希冀地看着正在熬煮药材的药师,以及准备发放食物的壮汉。 像是在看生的希望。 无怪他们如此。 这次庆丰县瘟疫爆发突兀,而病征也很特殊,虽然开始时便引起了重视,但蔓延速度极快,传染机制又特殊,根本没遏制住。 一旦被感染,就会变成‘鬼’,而一人被感染,便意味着全家,乃至邻居周边都会遭殃。 毕竟开始时,没人会警惕自身亲人 而随着瘟疫的恐怖,各种奇方药剂满街都是,效果暂且不知,可价格却越长越贵。 普通人根本享用不起,也没这魄力花大半辈子的家底,拼着家人忍饥挨饿,赌上一把活路。 如今周胜军免费发放药汤,食物,不论效用如何,也使得大多数贫苦百姓心存希望,感激不尽了。 时至正午。 若按以往,周厚臣必定在后院,搭上台子,托天花院找一个戏团子,好好唱上几场戏,以戏下酒。 有时兴致来了,还会登台一同唱上几出,活活嗓子。 但如今,他却半点想法也没有。 周厚臣将最后一块包子塞进嘴里,简单将午饭解决了,随后起身。 走了几步路,来到走廊,透过窗扉看了眼库房的情况。 此时中午,太阳挂起,晴空万里,倒有点像入了夏。 可早上下的细雪融化,生出的丝丝寒意却又提醒着人,还在冬天。 空地上的十来个大锅已经空了,长台之上数十个蒸笼也空空如也,丢在大盆里,由下人清洗。 “都结束了?”他随意地问道。 “上午批次已经结束了。” 门口,有穿着白衣的幕僚应道。 “希望这次尝试,效果能令人满意吧。” 周厚臣叹了声气。 因为这次瘟疫,原本不大,但还算繁华的庆丰县,几乎萧条到十室四空,白绫挂满长街,哀乐唢呐声更是夜夜不绝。 加上城中大多生产停工许久,外来商队也被禁止入内,因此更要时刻担忧粮食,药材,以及人心惶惶下,极容易引发的民变问题。 说句不好听的,即使这次危机能渡过,庆丰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而今年京察,他估计也只能得个下等评吧。 别说升职入郡,能不能保住如今位置都难说 “再写几封密信,往郡府,叫他们从周边邻县调度一些资源, 譬如药草之类的,这次补血益气,清心养神的药草占大头吧,肉食米面这些也多多益善。” 周后臣沉吟了下,沉声说道。 幕僚连忙拿小本子记下,写完后却是微微一怔, “大人,您相信许氏那边的说辞了吗?” “此时不信还能如何?”周厚臣回答。 这次瘟疫患者,除了被变成‘鬼’咬伤的武夫外,大多是普通百姓病变。 其间已经说明了问题,体质强弱自身构筑的屏障,正常而言,足够抵御这诡异瘟疫。 而说句实话,若不是这玩意传染机制有些骇人,单是武夫不受其害,再恐怖也就那样,并不足以令大周实行久违的圈地封城。 可一旦有了人染瘟变‘鬼’,再来个人传人,就太可怖了。 有郡府的幕僚通过精算手段预测,如果不加遏制,或许整个淮州沦陷,也不过半月时间不到。 而一旦普通人死绝了,武夫活着又如何?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谁都懂。 因此针对于体质原因,许氏才得出补血益气药汤作为防疫手段之一。 至于清心凝神,有人猜测,这瘟疫传播途 径可能是间接途径,不是眼口鼻等寻常感染方式,单纯的环境影响, 比如气场同化 武道修至高深处,气血勃发,神意自聚,单是自身,若不加收敛,便能散发源源不断的热辐射。 而神意强到影响现实后,自身更是会形成一种独特气场,将周遭人或物进行神意同化。 类似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可是,这一想法又站不住脚。 能影响一县之地的气场,武夫本身实力会是何等层次? 根本难以想象。 这等人物,如何会出现在这? “对了,桑原山外的密地应该要开了?” 周厚臣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是的,据军中探子观察推测,就在这几天,此时城里已经聚了不少游侠儿。” 幕僚回答道。 听到这,周厚臣不由又有些头疼,外来人越多,便意味着越是鱼龙混杂。 侠以武犯禁,这可不好管教。 “你找个时间,与城中田氏,杨氏递个消息,与宁阳许氏一个进密地的资格,另外督促守城军士,近来注意一下城中治安问题, 像检疫队,按一天早中晚三次检查,一旦有发现出现病征者,一律待会看管,隔离。” 周厚臣思考片刻,沉声下令。 “是!” 幕僚应声,躬身退去。 “多事之秋啊” 想起宁阳处普世教一下子从癣疥之疾变成跗骨之蛆,而庆丰这边瘟疫依旧一筹莫展,只能勉强抑制,周厚臣便忧愁不已。 “造反瘟疫乱世啊。” 而乱世,人不如狗。 当然,这个人,指的更多的是普通人 周厚臣叹息一声,回身坐下,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蘸墨。 他在准备写这几日的考察报告。 傍晚,田氏族地。 两座宽敞的宴客厅坐满了人。 厅内并不是像普通酒楼一样,放置巨大的圆木桌,而是设计安放的一张张条形餐桌。 其上,摆放着各式珍馐美致点心,新鲜水果。 菜式份量都很大,任人取用,类似于自助的形式。 周遭还有身材苗条,容貌美丽的侍女,端着烹饪好的菜肴,立于一旁,以便餐桌上食物殆尽,及时补缺。 其中两座宴客厅规格上略有不同,一曰金风厅,一曰玉衡厅。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金风厅所坐皆是立命以上的武道高手, 而玉衡厅则都是沸血境武夫。 至于在之下,却是没有了。 如今阳潮掀起,各地山林发生异变,猛兽山禽越发厉害,种类也越加繁多。 沸血境以下武夫,若是单独进山,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又有什么资格去助拳? 因此有资格被田氏邀请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底牌,算得上强手。 而彼此都是同境之人,属于一个圈子,一齐吃喝也不用故作矜持或手段局促,觥筹交错间,一时也热闹非凡。 此时林居与另一林氏族人,林韦正坐于金风厅角落处,享用着晚餐。 第一百八十二章 滋事 两人身处异地,又因为田猛的原因,隐隐被孤立,因此早便决意尽量降低存在感,万事等林氏高手来了再说 “快些吃,小韦,吃完后我们尽快回住所。” 林居面相很木讷,看着就像个老实人。 可是若有人拨开其衣衫,便会瞧见,壮硕的身上满是大大小小各式伤痕。 实际上,能在这个时候,被林远天委派出山,行走千里处理事务,不可能是简单人物。 像林居,身为林氏旁系族人,为人虽然憨厚,却不愚笨,性格更是果决谨慎,搏杀经验丰富,即使在林氏同辈中也是数一数二,因此才被委以重任。 他万事求稳,在察觉到那田猛态度与起初发生莫名变化后,直觉告诉他最好蛰伏,尽量别出纰漏。 “这么早就回去吗?我还没吃饱啊。” 林韦愣了会,此时他正嘴里正塞着块葱油鸡。 这鸡肉为山上灵田里满地跑的走山鸡,肉质极为鲜嫩,以特制调料烘焙,味道好极了。 这段时日,他们一路奔袭数千里,嘴巴可快要淡出鸟了,自然想多吃点。 “我再吃一会,大居哥,就一会。” 林韦小声说道。 一边说,又招呼着桌上的鸡腿,起身准备再去拿点食物。 “没吃饱就忍着回去吃肉干,一样顶饱,现在就走。” 林居沉声说道。 如今情况有些诡异,如不是田猛派人来请了两次,他甚至情愿就呆在住所吃肉干面馍,以免多生事端。 谁料林韦像没听见般,嬉笑着起身。 “你,要吃也行,打包带走!” 无可奈何,林居只得叹了声气,轻声叮嘱道。 “晓得了大居哥!你放心!” 林韦嘿嘿笑了两声,步子越发轻快。 好不容易能大快朵颐,他还没吃饱。 况且这些菜肴用料也珍贵,甚至对他们修为都有益处。 至于为何林居会如此急切,他其实隐约知道些原因。 不就是担心出事吗? 可是能出什么事? 这可是在田氏的族地啊!而田氏是知道他们底细的! 就算有谁不长眼找上来,真以为他是吃素的? 最近他可练就了一招秘技,战力大幅增长了! 想到这,林韦心情更加舒畅,四处走动,竟然发现又添了不少菜式,心中大喜。 座位上,见到跳脱的林韦,林居不由摇了摇头,闭目调整状态。 这林韦天赋很好,战斗本能也出色,可就是太过轻浮,得吃几个苦头才能成长。 他打定主意,回去好好敲打其一番。 “啪!” “没长眼睛?!”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番争吵。 “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撞上来的啊!” “啪!” “草了,还顶嘴?” 又是一巴掌! 声音有些熟悉? 林居心中一动,隐约升起了不好的感觉,连忙起身睁眼。 果然看见远处,林韦正一脸惊恐地坐在地上,餐盘碎了一地,饭菜落在身上,脸更是肿了一大圈。 好不狼狈! 他急忙上前。 此时场中。 林韦倒在地上,有些欲哭无泪。 他方才四处游逛,选取了很多爱吃的菜肴,可就在准备回来时,突然迎面出现一人,与他相撞。 一下子就跟撞上堵墙一样,直接把林韦弹倒在地上。 他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迎面又是几个耳光! 他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敌人太过强大,根本打不过!只得不断柔声解释。 “还给老子顶嘴,草!” 对面黄球儿却是好像被气到了,肚子上肥肉又抖了抖,上前便准备再给一巴掌,吓得地上的林韦连忙双手抱头。 眼看巴掌就要落在林韦脑袋上。 “黄前辈,不知道我这弟弟如何得罪在下了,还望海涵!” 远处突然蹿出一道人影,出手一拳,准备抵挡。 拳势威猛,力道极大,更有一股子杀气,看得出出拳者手下没少人命。 不过 黄球儿肥大的脸皮忽地一抖,黄豆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不过要的就是你出手! 他心神一动,如海潮般雄浑的意劲便涌上手掌,朝前拍去。 恐怖的劲力,甚至使得将空气压出一声清脆的气鸣。 掌拳未接,对面的林居却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一咬牙,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如同发紫,拳头上多了层厚重的石肤。 嘭! 肌肉震颤,手骨断裂。 巴掌去势不减,轰然印在了林居胸膛上。 轰! 他瞬间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碎几张餐桌,最后瘫倒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 “区区沸血境还敢对我出手?” 黄球儿两手抱拳,冷笑道。 说罢,任务完成,便准备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脚步忽然一顿,回过头。 只见原本趴在地上的林居慢慢站起。 其脸色十分苍白,胸膛更是塌陷了一大片,但眼神依旧平静。 “怎么?还不服?” 黄球儿哂笑道。 “不敢,不论如何,这次我们认了, 只是不知能否解惑,我弟到底如何开罪阁下了。” 林居轻声说道,身子在颤抖,嘴角不断有血流出,面色却依然很平静。 之前还在地上的林韦见状,连忙起身搀扶,才发现其右臂像折了般,呈诡异的角度弯曲。 方才那黄球儿一巴掌竟然直接把林居胳膊打断了! 他瞬间怒目而视地看向对面,还在嬉皮笑脸的黄球儿。 “哦?” 黄球儿见着林居如此模样,本就小的眼睛又眯了眯。 “所为何事?你这个弟弟,不长眼睛冲撞了我,不该打吗?” “就因为‘不小心’撞了吗?” 林居听罢笑了笑,轻声道。 说来可笑,一个肉身境武夫,能撞着立命境大高手? “怎么?你不服?” 黄球儿头一歪,轻声道。 似乎下一刻便要大打出手。 一旁的其余立命武夫,,尽皆停下动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服!您拳头硬,说的在理!” 林居正色道,憨憨地笑了笑。 “如若出气了,我兄弟两人可就走了?” 没见回应。 林居点点头,示意林韦离去。 黄球儿也是没有拦,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一路拖着血迹的两人往屋外走去。 “林小友,你们这,怎么这个模样了?我去帮你们找个药师!” 方出宴客厅,田猛便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脸关切地问道。 林居眉头一挑,笑了笑,仔细打量了其一眼,摇了摇头, “小伤,不碍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罢便不再搭理其,两人一路返回住所。 一路上,林居越想越不对劲。 他想不明白,为何那黄球儿会如此明显的挑衅他们。 再加上‘及时’出现的田家。 莫非 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他眼前却是瞬间一黑,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另一边,庆丰县丰回街。 准确说是贫民街。 不同于庆田街是富人居所,丰回街作为老城区,无论是街道设施,抑或周遭房屋设计都要显得破败不少。 因此居住于此的,都是家境贫寒之辈。 “玄机哥,该吃饭了,咳咳。” 孙扶蹑手蹑脚地来到高台处,半是好奇,半是羡慕地看着立于台上,眺望桑原山的黑衫男子,轻声说道。 虽然知道男子名字,也被准许叫哥,但他其实并不熟悉眼前这个容貌绝伟,气质温和的男子。 毕竟其只是前几日跟着大伯回来,自称是郡府的读书人,来城里做事,一时也没找到住所,暂居于他们家而已。 但即使不熟悉,光是看鱼玄机的长相,以及身上所穿的衣衫材质,便能推断,其必定不是穷苦人家。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人,会如此愣,偏偏在此时来庆丰这座瘟城,而又是什么样的事,值得其来做,冒着感染的危险,每日来回走动,也不闲着。 “好的。” 伫立许久的鱼玄机收回远处的视线,转身看着来人后,微笑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愧无错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便朝住处赶去。 那位老丈名为孙合,刚抵庆丰后,鱼玄机左右也没有去处,正好老人相邀,索性便住了下来。 住的地方,倒也不算偏僻,从街上行走,不快不慢,只用十几分钟脚程便到了。 一路上,长街上并没有多少人,显得格外的清冷。 时不时会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伴着叫丧声周遭房屋中传出。 风雪依然在下,远处的乌鸦此时也应和地呱呱叫了两声。 凄凄惨惨戚戚。 “马大伯也去了。” 快要到家时,孙扶突然止住步子,直直地看着右侧一户人家,声音低沉地说道。 鱼玄机循着视线看去。 远处,小院内,有两个老人正于门口,带着口罩吹着唢呐,声音略显怪异。 一摞摞花圈摆在门口,即使是这个时期,也有不少人前来吊唁,皆一脸悲苦神情。 看得出死者生前名声很好。 大堂里,一群亲属围着口薄棺,正抱头痛哭。 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虽然细胳膊上绑着黑布,在人群中略显无措,无助地四处观望,好像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哭。 “你的亲戚吗?” 鱼玄机问道。 孙扶摇了摇头。 “算是邻居吧,” 他愣了愣,下意识舔了舔嘴巴,好像在回忆, “马大伯是好人,做的糖葫芦可甜了,小时候没钱,又馋的时候,我就蹲在他摊子前面, 后来有一次,他便笑着摘了一支给我,说免费的, 可是爹爹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我就跑, 后来我便只有实在馋得肚子疼才去蹲, 不过有些可惜,之后,马大伯家生意好像不太好了,每隔几天都会有一两支卖不完,拿来与我换柴,他还说我劈的柴可齐了咳咳好烧火咳咳。” 鱼玄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身旁这个六七岁的孩子, 其黝黑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两行清泪,正使劲地吸着鼻涕。 他轻叹了声气,用袖子将其泪痕,鼻涕擦掉, “走吧,回去吃饭,实在想吃糖葫芦下次我与你买。” “我爹说过,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咳咳。” 孙扶死命地摇着头。 “你不是叫我哥吗?我给你的东西,可以收的,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给我劈柴,正好晚上我感觉有些冷,烧些柴火暖和些。” 鱼玄机轻声说道。 “那样的话,也可以, 对了,玄机哥,你不是冷吗,我爹缝制的纸衣可暖和了,要不回去我叫他帮你也制呜呜。” 孙扶在笑,笑着看向鱼玄机,兴高采烈地说道,手还在比划。 可是说到一半,却是愣住不动,随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才想起,他爹早死了与他娘一块死的就在上个月 看着眼前,哭得像个小泥人一样的孙扶,鱼玄机头一次感觉手足无措。 槐回山。 外围处,不少拿命挣钱的采药人正发了疯般往外蹿。 狼狈间回过头,只看见一群群惊鸟扑腾着翅膀从林间飞出,地面好像在摇晃,远处,更是传来阵阵可怖的兽吼。 若是于空中往下看,会看见一股子黑潮从山中深处席卷而来。 仿佛天变了般。 常年于山中混迹的猎人,此时尽皆脸色大变,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是兽潮来了。 “老李,你他娘的跑快点,山中不知道哪头畜生发疯,再不跑,等死算球!” “恁你娘老王,你倒是等等我啊,淦!” 两个身穿皮衣,背负弓箭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从山野中奔出,神情惊恐万分。 这种规模的兽潮,已经不算小型了,背后必定有尊强大兽王驱使,若是不抓紧时间逃命,别说兽王本王了,就是沿途的一些小兽都足以将他们淹没。 可过了半晌,跑得跟兔子一样的老王忽然慢了下来。 “我草,你真是我亲兄弟啊老王,我再也不骂你了,淦!” 身后的老李见之大喜,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使出吃奶的劲,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看着跟一阵风一样越过自己的老李,老王暗骂了声狗玩意,却是大声道: “老李,等等,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 老李没有回头,依然死命地跑着, “察觉到了,你有点不对劲。” 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逃,老王修炼有不少腿功,往日跑得可都比他快得多,每次都拿出‘汝妻子吾养也’的势头跑。 这次竟然主动以身饲兽,为他拖延时间,确实有些不对劲。 “淦!你没发现兽潮好像停了?” 看着马上要一溜烟,速度又提了个档次的老李,老王气得大叫。 老李忽然一愣,但还是没掉以轻心,速度只放慢了些许。 耳朵竖起。 果然那地动山摇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踏踏。 他开始倒退着跑,回到老王身边,疑惑道。 “这咋回事?咋雷声甚大,雨点全无啊。” 老王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此时他半点不想搭理这个十几年的好兄弟。 山中。 林末与林君阳正在疾行,两人速度之快,粗大的枝丫上,只见两道残影轻轻一点,便像蟋蟀般落至数丈外的另一处。 忽然一声惊天咆哮。 中途,一只五米多高的巨型猿类山兽猛地从山中奔出。 力量之大,无论前方是巨石,抑或是大树,通通一齐击碎。 速度之快,普通人的感官,甚至抓不住其身形,只能见到一抹残影,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 恐怖的气势,直接惊起一路栖居于树顶的飞鸟,数不尽的小兽迫于压力,玩命地往山外奔去。 霎时间,地大地颤动,山石摇摆。 “这就是兽潮的本质起因,兽王出行,万兽退散,或许其只是心情烦闷,外出巡视,但对于沿山地区的村子却是一场磨难。” 看着远处奔来的巨猿,林君阳轻声叹道。 林末默然无语,只是慢慢停下步子,负手立在枝头,看着奔涌而来的兽潮。 林君阳见此一愣,也是停下身子,站在其身旁。 林末忽然一只手伸来,压在其肩膀上。 “别动。” 林君阳刚想问话,却听见这样一句话。 只见,数不尽的山兽奔来,方靠近两人十丈之内,四肢开始无力打摆,势头又不减,最后直愣愣栽倒在地上。 气息全无。 瞬间乌泱泱的黑潮便空出一大片地。 林君阳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忽然发现林末按过来的手臂突然浮现密集的怪异黑纹,若有所思,开始缓缓呼吸。 果然没受半分影响。 走后方驱赶奔袭的山猿也好像感觉到了不对,步调放缓,双目赤红,粗大的手臂捶打胸膛,冲枝丫上的两人怒吼,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地位。 “有点像狐猴?” 林末见状目露沉思,轻声说道。 轰! 话音刚落,只见林末原地所立的枝干突然猛烈颤抖,身形却是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十数丈外,山猿的头顶,轻轻一掌盖去。 山猿一怔,似乎完全没料到人影出现的如此之快,怒吼一声,直接一拳挥出。 轰! 林末借着反震力,再度跃起,回到原先的枝头。 而身后的巨猿,此时依旧保持着先前出拳的势头,双目圆睁,怒目而视,如石像般凝滞不动。 轰! 突然之间,身子猛烈颤抖,无数细小的伤口出现,血水如瀑般洒落,随即重重地倒在地上,掀起大片尘埃。 如来劲与普通磐石劲相比,更强之处便在于其霸道,一旦能破开敌人劲力气血,只要命中一击,便是肌肉破碎,脏器受创,骨骼也会崩裂。 林末看着树下因山猿倒地,逐渐散去的兽潮,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 方才一击他已经确定了,那山猿,确实是狐猴种类,只不过是某种变异品相。 由正常而言,不过炼骨境的狐猴,变异成堪比五脏境武夫的山猿。 只是碰巧获得某种机缘的个例也就罢了,若是正常变异 林末眉头微微皱起。 “好刚猛的劲力!”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白袍道人悠悠出现,随意一步便横跨十余丈,瞧见地上的山猿,赞叹道。 言罢,便目露欣赏地看向两人,目光着重看着林末身上。 一头五脏境的畜生,虽然不怎么样,但单论肉身,即使同境的横练武夫也不一样比得上,竟然被一掌印碎筋骨,啧啧。 “少年郎,你是哪处世家后人,抑或何方门派弟子?” 道人大声问道。 他头戴发冠,面容清瘦,眼睛却极为明亮,大笑之时,仿佛周边树木都兴奋了起来,极力舒展枝干。 对面林末却是脸色微沉,没有答话,肌肤之上,开始应激地颤抖。 因为在他感官里,眼前空无一人 如若不是眼睛确切看见,耳朵如实听见,他甚至以为都是幻觉。 原因只有一个,对面这道人,是真正的高手!甚至,可能比林远山还强。 一旁的林君阳也是两股战战,仿佛遇见天敌般,同样害怕,不敢出一言以复。 这道人就单单立在那,明明没有激发气血,也没有鼓动意劲,但周遭空气仿佛都不敢流动般,使得林末两人,只觉心脏处,仿佛垂了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道人见林末等人不答话,也不恼怒,只是微笑。 “你是何人?” 林末气血开始勃发,意劲也在急速流转,眼睛泛起金光,沉声问道。 荒郊野岭之中,来个这样的人物,怎么都不正常。 道人听后,脸上笑容隐没,见林末如临大敌,既不恼怒也不欣赏,两手负于身后: “身心顺理,唯道是从,从道为事,你说我是何人?” 说罢,他也不打机锋,直接道: “少年郎,你可愿与我同行一段时间,我予你一场机缘。” 他没说拜师,如今的他,对‘师’这个字,很是厌恶。 林末却是摇头。 开玩笑,素昧平生,一句同行给你机缘,给你你要? 天上哪有掉大饼的说法。 说罢,便拱了拱手,与林君阳离去了。 道人没有阻拦,只是眼里多了抹惋惜,不过转瞬却也消失不见,更多的是振奋。 日升月落,泰淮河去,此间朝气少年,皆是陆地蛟龙。 方才那少年,强横的气血,刚猛的体魄,又是一个难得的天才。 事实证明,他一切所为没错。 劝天公抖擞,不如我辈赦令,唯有革新才是正途,其间阵痛再所难免。 既然本就无对错之事,那便索性目中无人,且自认无愧无错。 道人大笑一声,往山外走去。 方圆数千米,原本依旧疯狂奔袭山下的猛兽凶禽瞬间七窍流血,五脏俱焚,倒地身亡。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元丹 “方才那人你觉得是什么境界?” 狂奔近十里,当隐约看得见远处庆丰县城墙后,两人才停了下来。 林君阳喘着粗气问道,眼里还残留着惊恐。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难不成也是被那庆丰县药田密地所吸引?” 林末因为肉身强横,倒是没觉得很累,但牙关依然在轻颤,随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最少是一位宗师。” 他轻声说道。 如今以他的实力,常态半龙化下,与林远天交战时,虽然会被压着打,但却并非碾压性质,而且两人点到为止,其实无法全面反映他的战力。 因为林末强处在于恐怖的气力以及惊人的防御力,这才是他赖以越境战斗的关键。 这些在寻常切磋上很难体现。 实际上,他自认,若是寻常宗师,即使打不过,也最多落于下风。 可是在面对那白袍道人时 林末想起那像普通人面对狮虎时,仿若稍有动静,便会经受生死较量的危机感。 潜意识告诉他,若方才道人心生恶念,恐怕他即使能逃走,也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原本自信到,甚至有些自大的林末,在这巨大的差距面前,也是警醒了数分。 武道路漫,不持日为灯,照山河万里通明,又有什么资格真正自大? 心中更显通透。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的庆丰, “走吧,不管怎样,先入城把东西拿到。” 这来历莫名的强者,目的到底如何暂可不管,如今最重要的,依旧是把事情一件件做好。 很快,两人便继续前行,经由简单易容后,通过周胜军设立屏障。 这道屏障严出松入。 对于进城的人,倒是看管的不严。 而一路上他们也见着了不少游侠儿打扮之人,敢在此时入城,皆都身强体壮,看模样彪悍无比,大抵也是为密地而来。 至于这瘟疫情况,一时半刻,林末竟然没看出什么名堂。 倒不是这病征有多高明无解,而是因为,城中稍微有一点症状出现的患者,似乎都被统一带走隔离。 防治很是严格。 连样本都没有,自然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押后。 顺利进城。 他们与林氏于城中子弟有特殊联系方式,确认方位后便直接沿着迹号赶去。 打算快刀斩乱麻,尽快得到黄玄精石后再做其余计较。 田氏族地。 一处小院,院内弥漫着一股子中药的味道。 林韦看着床上的身影,熬煮着药剂,眼眶都红了。 他这自然不是烟熏的。 沸血境武夫,气血充沛到可以生撕虎豹,强横的体魄,寻常刺激哪会掉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与林居,是堂兄弟关系,他娘与林居爹是亲兄妹,因此林居从小就对他很是照顾。 无论是日常练武,抑或进山打猎,都是如此。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对他百般照顾的大哥,因为他的一时任性,几乎重伤垂死! 如果他不是贪图那点口腹之欲,如果他早听林居的话,直接离去,哪会招惹到那黄球儿?林居又怎会为了保护他,被一击重伤? 林韦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自责,将手放在药炉上,感觉到温度差不多,也顾不着是否会烫手,直接将其倒入碗中,准备待药剂冷一些,便与林居饮用。 这药剂名为回春散,是族里新研制的新型散剂,一般外伤服用后,等待痊愈便可,即使是内伤,也能极大缓解伤势。 但能否救得了林居,林韦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因为林居伤势有些骇人,其中脏器破裂严重,如今能活着,都是因为临行前,林远天给予了一颗保命丹药,堪堪吊命。 嘭嘭嘭。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林韦瞬间大喜。 依照时间,族内高手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点来。 根据他们的描述,来人最起码也是族里堂主一级的人物,身上必定带有珍惜之药。 这便意味着,林居有救了! 他连忙将盛满药汤的碗皿放好,起 身往门口赶去。 吱呀,门开。 却是令林韦失望了。 门外站着一身材高大的男子,其面相如玉,国字脸,笑容温和,能给人极大好感。 这人他认识,正是人称古道热肠,号庆丰及时雨的田大侠。 虽然有些失望,但林韦还是勉强打起笑容。 “田大侠?不知您来,所为何事?” 他门只开了一半,同时肌肉鼓胀,眼底藏着一抹戒备,做好应激准备。 这种情况,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呵呵,我来看看林居伤势如何,顺便带了些上好疗伤药,这次是我们田氏没做好,小韦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似乎看出了林韦的戒备,田猛笑了笑,反倒后退了半步,将手中玉瓶递来,言辞恳切地说道。 “此乃生元丹,应该对林居伤势有好处。” 林韦一愣,脸上不由出现震惊之色,不自觉便接过丹药。 生元丹的大名他自然听过,不同于寻常散剂,乃是真正的丹药,由以八角莲叶灵草为主材,辅以各种珍惜草药制成的宝药。 据传,就是只剩一口气,也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心中略感激动,有些错愕地看向田猛。 田猛没有说话,只是抱拳弯腰,随后摆了摆手,直接转身离去。 ‘也许,是我错怪了田大侠,田大侠是个好人。’ 林韦心中暗道。 他不傻,自然明白了那黄球儿是故意找事,而两方发生冲突,作为主人家的田氏,一开始不出现,最后才姗姗来迟,一看就有问题。 原以为两者相互勾连,现在看来,他似乎想错了? 不过不管怎样,大居哥却是有救了! 林韦心中大喜,将门小心锁好,兴冲冲返回屋内,便将玉瓶打开,一颗浑圆的白色丹药落入掌中。 他轻轻嗅了嗅,一股子草木清香扑鼻而来,光是闻着体内气血都活泼了少许。 洁白如玉,气同草木。 的确是生元丹。 但秉着小心谨慎的态度,林韦还是没立即将丹药与林居服用,而是找了个装有水的杯子,用小刀刮下一层粉末,然后找了根银针试探。 银针毫无变化。 林韦这才放下心来,上前将林居扶起,正欲将丹药与之服用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劝你还是放下,不然原本死不了,吃了你手中的丹药,他必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找黄球儿(月末求个订阅) 林韦心中一惊,瞬间回头,周身气血骤然波动起来,将林居挡在身后。 此时门口正站着两人。 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如小山,穿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领口被肌肉撑得散开,露出满是赤色鳞片的胸肌,一双眼睛不时泛着金光,眼神冷冽无比,犹如某种野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另一人则容貌相对普通,好似没有存在感,但眸子中不时闪过的精光,被其注视,只觉心惊肉跳。 “少族长!” 林韦一愣,心中大喜,连忙抱拳躬身,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林居,又看向眼前的雄壮男子,随后却是鼻子忽然一酸。 他列属林氏狩猎队,有幸跟随两人进过数次山,自然识得林末与林君阳。 此时见着族里派来是熟悉的这两位,原本藏在心底的委屈忽然涌向鼻腔,想要说话,几次开口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只得指了指身后的林居,眼眶忽地红了起来。 见此,林末心中轻叹了声气。 他自然也对这林韦有些熟悉。 往日里挺活泼机灵,在族里,同辈中天赋算很好的一批,不然也没法加入狩猎队。 当林末方进狩猎队时,其年轻气盛嘛,见两人境界差不多,心中还有些不服气。 不过跟着一起进过两次山,随后又找时间切磋教训一番后,顿时便变得乖巧起来。 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林末轻轻拍了拍林韦的肩膀,上前来到床边,仔细检查起林居的伤势。 查看了一会,不由皱了皱眉头。 林居伤处主要在胸膛,随后便是手臂,被人一击轰伤的。 胸口直接血肉模糊,手臂则是骨裂。 轻轻将手搭在其脉搏,又按了按其腹部,脉搏紊乱,腹部鼓胀,说明脏器也破损了多处。 凶手实力最少比林居高了几个层次。 “怎么样?” 林君阳也凑了过来,问道。 林末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在林居脖子与小腹处各点了两下,随即取出一个玉瓶,喂了颗丹药。 “性命无忧,但是伤势不轻,得在床上都呆一段时间,不过修养段时间,没什么大碍c” “林韦对吧?这是怎么回事,在这田氏,还有人与你们动手?” 林末看了眼气息好转不少的林居,直接问道。 “是,是那黄球儿干的”林韦见林居状况好了不少,心中巨石落下,眼里满是恨意,沉声说道。 随即,便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这么说,那黄球儿是因为对我们的分成不满而出手?说实话,有些难以理解。” 听罢,林君阳目露沉思。 据林韦所言,这黄球儿实力在一众助拳者中足以排到前三,能有这样实力的人,不会是傻子,平白无故与人结仇,可能吗? 就算是真不满,正常而言私下出手不好?偏偏正大光明敲打,单不说如何,这一打,首先打的就是田氏的脸啊。 “田氏有问题?” 林君阳最后缓声说道,看向林末。 林末沉吟了会点头。 他将田猛给的那生元丹拿在手中,两指将其并拢。 阳光下,浑圆无痕的丹药,映着洁白的光泽,完美而无暇。 “不管怎样,这丹药有问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气味不对。” 天地万物讲究阴阳平衡乃生命之本,人如此,兽类如此,就连植物也是如此。 一旦平衡被打破,阳高则寿短,阴高则病重,即使只是一丝失衡,也如一蝶飞轻,天下崩云一般,后患无穷。 实际上,毒仙注中,毒律的运行方式便是如此。 构筑毒网,编织毒律的他,能够略微感知万事万物的阴阳平衡状况,这也是为何如今他药道水平一日千里的原因。 这枚生元丹,是否下毒暂且不论,而丹药本身便已经阴阳失衡,意味着即使不是毒丹,也是废丹。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林君阳看了眼身后的林居,又看了看林末手中的丹药,沉声问道。 “怎么应对? 不是说不理解那黄球儿为何动手吗?索性便将其捉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至于这田家” 林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手指用力,浑圆无缺的生元丹瞬间崩裂,化作飞灰。 他正愁没由头试一试这田家的底,如果可以 ,自然是借着机会把先黄玄精石拿到最好。 另一边。 一处奢华的院舍。 单论面积,几乎是林居所住院舍三倍多。 院内假山,流水,小桥,亭榭皆有,装饰的极为华美,甚至还有一方练武场,以供主人演练印证武学。 此时,宽大的院中,明明皎月当空,月华低垂,时值傍晚,却是热闹得非凡。 若外人上前,定会发现院中玩耍聊天之人,皆是庆丰县四周立命境高手,当然,也有沸血境武夫,不过都是一些天姿极高,实战强悍的优越后辈。 这算是一场小型的座谈会。 这种形式的聚会在武夫间很是常见,带有私人性质,由几个大佬坐镇,只有实力天赋强大的武夫才能由人引荐,参与其中。 目的自然是信息,经验分享,以及物品交换之类。 这次聚会,坐镇的便是黄球儿。 作为庆丰县有名有姓的散修高手,凭借一手金刚锻体功,同境之中几乎没有敌手。 毕竟生死搏杀,他仗着一身铜皮铁骨,天生神力,直接莽过去,反正硬吃数记杀招也没事。 而反过来,对手只要被他碰一下,不小心就得筋断骨折,这怎么打? 因此其声名极大,加上好像天生一股子莽劲,更是无人敢招惹。 此时,黄球儿正坐于高台之上,享受着身旁美貌侍女投喂的水果,眯着眼睛看着台下众人交流商议。 “你说田猛那老阴货前不久去了趟那两个姓木的小崽子那?” 黄球儿漫不在意地说道,绿豆大小的眼睛里不时闪过一抹精光,躺在宽大的睡椅上,就像尊肉山,给人沉重的压力。 若有外人见到此幕,光是看见其沉稳的气质,没人会认为其是个脑子装豆渣的莽夫。 实际上,黄球儿一直便是在伪装一种傻愣莽的形象,因为这样的人设,别人才会掉以轻心,放松警惕。 “对,我有眼线远远瞧见,田猛亲自前去,不过未曾进屋,给了个玉瓶给那木韦,然后便离去了。” 身旁,一个蓝衣男子轻声说道。 他气质温和,明明是冬日,手里却持着一纸扇。 “真是个老泥鳅,滑不溜手的玩意!又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真特么想好事两头占!”黄球儿啐了口唾沫,不屑道。 身旁负责投喂的侍女瞬间吓得一个哆嗦,只恨多长了两个耳朵,只得目不斜视,当没听见。 “这老小子,明明是他来找我,言及那两个小辈所代表的的老友,做事有些过分,叫我给其后辈一点教训, 甚至为此愿意多给我两成份子,现在倒好,前脚帮他踩人,后脚就去送温暖了?” “你可要当心,田猛那老家伙,不知道的人,称他一声古道热肠田大侠,实际上偷鸡摸狗从小就干,可别被他当枪使了。” 蓝衣男子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虽然田猛一直营造的名声很好,甚至于在整个淮平郡都薄有声誉,但他们这些本地同层次之人,其实或多或少都知道些隐私。 譬如其十四五岁,便将其乳娘搞大肚子,逼得人家只得跳井自尽,丈夫来寻,同样被其沉进井里,美名其曰:生不同日死同穴。 譬如其与好友一同探访密地,实力强的好友不幸罹难,实力弱的田猛却满载而归。 甚至于还来了手汝妻子吾养之,赚了波名声,心安理得收下好友家产,顺便一年后产下一子。 种种小事可不少。 只是碍于田氏,无人揭露,而其表面功夫,实在做的不错,才维持住了如今名声而已。 黄球儿沉默了会,像是想了些事,终究点点头, “放心,我知道, 我前面下手没有下太重,留了气的,要是来人棘手,我便直接将事情全盘托住,大不了不要面子,摆上几桌,再出些血,赔个礼便是, 难不成我都愿意低头了,他还能为了两个肉身境的小辈,死抓着不放?” 说到这,他原本不知为何,有些沉重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听蓝衣男子这样一想,他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大意了。 自从突破五脏境后,便逐渐飘飘然起来,若是以前的他,必然不会与田猛这种货色合作。 这样一想,那两个小辈身后之人必定不好对付,甚至于田猛那老杂种也不愿招惹,这才花大价钱诱使他出手。 ‘也罢,若真找上门来,我主动说明原因,再给予一些珍贵之物,赔偿一笔资源就是。’ 黄球儿心中想到。 此时,蓝衣男子见黄球儿如此说,也是放下心。 在他看来,那林居两人身后之人,即使气急,只要他们愿意递 个台阶,应当也不至于不下。 毕竟黄球儿实力本就非凡,更何况还有他们这一群朋友坐镇。 更何况,此时还在田家,再怎么样,难道连主人家面子也不给? 他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这年头,什么也没活着重要。” 说到这,却是面色一暗, “也不怕与你说,昨天我得到个消息,这段时日,一些深山中,好像又发生了异变,山中那些畜生,又强了,金沙郡那边,甚至有宗师因此殒命于泰淮山脉深处!” 他叹了声气,脸上残留着震惊之色。 别看他们几乎算屹立于一县数十万人顶峰,但与宗师的差距,依旧不可计数。 可是就是那样的高手,轻而易举便陨灭于山中,数十年武道一朝成空,如何不让人唏嘘? “连宗师也能死这世道” 黄球儿也是脸皮一抽,抬起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放心,我可还没活够!等干完这一票,我就带着媳妇儿子去郡府那头,那边安全,好好过日算球!” “哈哈,你小子。”蓝衣男子摇头笑道, “也行,这庆丰确实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了,我们兄弟二人,正好去郡府瞧” 话没说完。 嘭! 只听见院落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就像有人在擂鼓。 门口有专门的侍卫,听声,立即上前查看,可是还没走到门口,又是一声巨响,整个人伴着木门碎片,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倒飞出去,拖曳数米,重重摔在地上。 “那黄球儿就在这吧?” 尘雾里,一个平淡的声音出现。 “对的,我没找错路。”另一个略带颤音的声音应道。 一个身材魁梧,两米多高的男子慢慢走出,身后则是面带慌乱的林韦。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人群中,一威武雄壮,与林末等高的壮汉走出,怒道。 “他是黄球儿吗?” 林末没有回话,反而偏过头,看向林韦。 林韦一怔,摇了摇头。 林末脸上出现一抹失望之色,转身看向身前的壮汉。 “我叫林君末,至于为何而来,黄球儿应该知晓,至于你,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你” 话音刚落,壮汉只觉眼前一花,忽然身子便直接失重,随即脖颈处多了只大手。 他被林末高高举起。 庞大的力量直接将他禁锢,他想反抗,可是无论是气血,抑或意劲,无论如何极力鼓动,都掀不起一点波澜。 空气在日益稀薄,壮汉脸涨得通红,低头,只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窒息状态下,甚至开始出现重影。 他就要死了? 他身为立命境大高手,虽然只是刚刚突破气血境,但也是立命啊! 怎么会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死的如此憋屈? 这名为林君末的男人,究竟是谁 壮汉心中大骇,脑海中甚至开始浮现以往的一帧帧景象。 “真是难看啊。” 林末见着已经泛起死鱼眼的壮汉,却是失去了兴致,叹息一声,随手往一旁丢去。 嘭! 壮汉如断线的风筝般,直接落在十数米开外,撞到流水中的假山之上,最后落入水中。 此时院中的其余人也才反应过来,分出两人去救治壮汉,其余人严阵以待。 “我找黄球儿,你们谁指一指?” 林末再次轻声说道,缓步向前。 而当他动身的瞬间,院中十数人,沸血境也好,立命境也罢,如今城中,堪称顶尖的一批武夫,却是纷纷不约而同往后退一步。 就连为首的两名资深立命高手,同样屏息凝神,不敢出一言以复。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什么也不是 院落里,气氛极其压抑。 方才正酒酣胸胆尚开张,一股豪气无处放的众武夫,大气也不敢喘,再也没人为在黄球儿面前挣表现,出风头,出言回答。 毕竟方才壮汉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例子。 此时众人尽皆心中惊骇,死死盯着身前的男子。 方才那被一举擒下的壮汉可不是普通人,名为董建,虽然刚出肉身,步足气血境,但凭借一手炉火纯青的巨石开碑功,刚猛而霸道,在一众人依然可以排上前五! 而这名为林君末之人直接一击便将其击溃? 莫非也是五脏境高手? 不对,即使五脏境,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彻底地碾压一位气血境武夫! 这时,众人中才有人认出一旁的林韦,略一思索,反应了过来怎么回事,更加不敢作声。 这是打了小的,来老的,复仇来了! 场面忽然凝重了起来,夜空繁星点点,月光挥洒,看样子明日又是晴天。 林末见着如临大敌的众人,觉得无趣,目光一转,看向高台之上的两人。 “看来黄球儿应该就是你吧。” 他目光看着立于台上,体型如小山般的男子,轻声说道。 声音不大,在安静的院落里却回荡许久,如晨钟暮鼓。 呼! 黄球儿与蓝衣男子目露凝重,对视一眼,点点头。 下一刻,两人人影直接消失在原地,随即出现在空中,如同飞鸟般,坠了下来。 嘭。 落在原地。 “林君末?你到底是谁?”黄球儿一手扶着肚子,眉头微皱,忌惮地看向林末,率先沉声问道。 他自问,作为五脏境强手,若是对上董建,击败可以,但绝不能做的如此轻松,甚至,近乎虐杀 想到董建直接被擒住,毫无还手之力,如童稚被大人殴打般的景象,黄球儿感觉不是一般的棘手。 或许若真搏杀交战,他还真不是对手 “如若你是为了昨晚金风厅一事而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此事另有隐情,有人想要引起我两人搏杀,使得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为此,我愿意做出补偿!” 黄球儿继续说道。 原本他还想说几句废话,维护原本人设,但不知为何,被眼前男人盯住,那双略微泛着金光的眸子下,他右眼皮竟然在疯狂跳动,皮肤之上,更是涌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竟然有些像他炼骨境时,初入山林,路遇两方兽王交战的情景。 光是在旁观战,竟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黄球儿强行将心里的不适压住,面上毫无波动,两手捧腹,看着林末,等待着回答。 “隐情?”对面的林末若有所思。 黄球儿面上微露喜色。 “其实我早便猜到了,毕竟仅仅是你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有胆子得罪我。”林末叹息一声。 黄球儿笑容凝滞,完全没想到林末会这样说。 “至于两败俱伤你觉得你配吗?” 话音刚落,黄球儿只觉眼前一花,面前的男人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其便直接出现在身前数丈外,速度很快。 “你在瞧不起谁?!” 他心中一愣,随后只觉心中怒火中烧。 实话实说,他已经够忍让了!一开始便好言好语,阐明利害关系,更是承诺愿意补偿。 可是对方这是什么作态,完全是在瞧不起他! 果然武夫之间道理最是没用,能够相信的,只有拳头! 黄球儿绿豆大小的眼睛蒙上一层赤色,一抹凶光闪过。 他猛然踏出一步,波浪般的肥肉忽地一震,蒙上淡淡的金色,体型瞬间扩大了三分,原本臃肿的身材忽然变得魁梧。 他右臂高举,原本便强壮的手臂,瞬间如气球鼓气般,变得更粗壮,如象腿,轰然重重地砸向奔袭而来的林末身体。 林末脸色不变,同样一拳轰出。 噹! 金铁交鸣的声响。 瞬间,骨折断裂的声音,一道肥硕的身影呼的一声倒飞出去,两脚死死地勾住地面,数米后才卸去力道,一个踉跄稳住身形。 “这就是你所依赖的肉身吗?” 林末缓步向前,脸上出现一抹失望之色,微微举起手掌。 完好无损。 眼前这黄球儿确实是少有的横练武夫,与鹤归年等人相比,一身肌肉练的十分坚硬,除却一股顽固沉重的意劲,本身气力也几乎到达了两万多斤。 战力还算不错。 他好不容易遇见几乎算同类型武夫,原想顺便见识见识,不过结果有些不太美好。 其与他想象中,尽皆可以越境挑战的横练武夫相比,似乎有些差距。 简单说,身体还是太脆弱了。 另一边,黄球儿也平息好气血,缓缓站直身子,听见林末失望的话语后,不大的眼睛,目眦欲裂,光滑的额头青筋暴起。 “我都说了,是有奸人挑衅,你为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如此霸道!你难不成真想与我等结仇?” 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澄清了关系,也承诺会给予交代,眼前这人还是不依不饶,当真不知道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更好? “结仇?你觉得,人会因为害怕蚂蚁与结仇,而踮起脚尖走路吗?”林末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想起林韦所叙述的经过,微微正色, “怎么?还不服?” 黄球儿表情一滞,看着林末玩味的表情,便知道此事不可能善了! 既然如此 “蓝魔,助我!杀!” 他暴喝一声,不再废话,猛然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胀,紧接着两手合十,大拇指竖起,放入嘴中。 呼! 下一刻,他全身皮肤金色光泽更浓,体型开始急速膨胀,直接将原本就肥大的衣衫撑破,一下子变大到身高三米多,近四米。 白色的烟雾蒸汽从其身上不断蒸腾而出,竟真如一座肉山般,气势骇人。 “既然你要执意要战,那便战!” 言罢,黄球儿面露狠色,微微屈膝,瞬间变消失在原地。 速度何止快了一筹。 转瞬,他高高跃至林末上空,磨盘大的手掌直接印下,强横的力量将空气压出嘶鸣,直接砸向林末的脑袋。 一旁的蓝衣男子见此也微微摇头,随后猛然眼神一凝,脸上蒙上层淡蓝色的油彩,耳朵变得略显狭长,手中的扇骨一开,漆黑的月牙刃便自扇骨里弹出。 对面名为林君末的男子,一看便也是横练高手,一身防御力极强,但与之相对,速度方面必定是短板,作战方式与黄球儿类似,猛攻为主。 可惜遇见自带破体刀刃,速度敏捷无比他,可惜有了几分实力,却不知天高地厚,太过狂傲,可惜 念未罢,猛然神情大变。 轰!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犹如石破天惊般震耳欲聋。 黄球儿与林末两拳相接,瞬间,两人脚下石板开始崩裂,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交接之处,猛烈的劲道对轰,化作一道白色的气环,无形的气劲裹带着灰尘碎石往四周扩散。 周遭围着的众人尽皆身子一震,目不转睛地看着中心的尘雾。 这种强者之间的交手,以往很难看见,毕竟,练武至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数十年如一日,到这种层次,都不容易,没多少人愿意真正打生打死。 即使胜,多半也只是惨胜 不对!为首的几人神情惊骇。 中心处尘雾消散,露出两人情况。 此时黄球儿一拳砸在林末头顶,却被一只胳膊挡住。 两米对四米,巨大的体型对比,偏偏黄球儿静止在那,丝毫不可寸进。 “你终究什么也不是啊。” 林末叹息一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审问 黄球儿如肉山般的身躯开始颤抖,眼睛里头一次出现恐惧,看着身前的男人伸出的手臂,甚至忘记了身体传来的剧痛。 那是一只怎样的胳膊? 赤色的不知名鳞片附着手臂,皮肤上覆盖有淡黑色的纹路,肌肉鼓胀极富爆炸性美感 力量上的全面压制。 没有丝毫技巧因素,他甚至动用了会损耗寿命的秘术,率先出手,蓄力猛击,可却被林末随意的一拳挡住了! “你究竟是谁?!” 黄球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脑海里疯狂回忆周边县城的强者,这个级数的高手,成长轨迹不可能被埋没,一定有迹可循。 林,姓林,有些耳熟。 他忽然神情大变,像是发现什么,瞬间身形暴退,可只见眼前男子一伸手,直接伸手朝其抓来。 “其实我对你的隐情还是很感兴趣,还是别走了。” 黄球儿根本来不及反应,方才一记猛烈轰击,已经让他右臂骨裂,气血翻涌,至今尚未平息。 瞬间,只觉一股无俦巨力自肩膀处袭来。 毫无疑问,以往比玄铁还坚硬的肩胛骨直接崩裂,伴随着痛感,一股霸道的意劲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势不可挡冲去体内,长驱直入。 无能为力。 “当然在此之前,一掌还一掌,重伤成重伤。” 平淡的声音继续说道。 黄球儿直接懵了,不知道,也没力气思考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便见着一道掌影慢悠悠地轰来,最后轻飘飘印在他的胸膛前。 噗! 如同被最凶猛的天青莽牛冲撞,五脏六腑瞬间移位,臃肿的肚子被打的深深凹陷,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黄,黄球儿,就这样倒了?” 一旁,刚准备动手的蓝魔,瞬间呆滞,眼里藏着一丝难以掩盖的恐惧。 不是说好你主攻拖延,我游击猎杀吗? 他心情有些迷茫。 想不明白,天赋惊人,横练一道造诣不低,甚至连与六腑境武夫都能短时间对抗的黄球儿,为什么连数息时间都没坚持,直接被生擒了。 但要是真打不过就算了,为何为何一开始要这般信心满满要叫一句‘蓝魔助我’? 如今他怎么办? 蓝衣男子一咬牙,扇子一合,漆黑的扇骨月刃瞬间收拢,平静地立在原地。 只是脸上因意劲催动到极致,出现的蓝色油彩无法立即恢复,显得有些怪异。 另一边,林末面色平和,看着逐渐恢复成原来体型的黄球儿,略感满意。 不然若还是接近四米的模样,他还真不好带走。 随后,他扫了眼院中众人。 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又是不约而同往后撤退一步。 林末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蓝衣男子身上。 “蓝魔对吧,一起走一趟?” 蓝衣男子一怔,脸色有些难看,很想拒绝,可是看着林末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晕厥一旁,满脸血污的黄球儿,终究是点点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 林末看了眼乖巧站于一旁的蓝魔,又扫了眼场中其余人等,没有说话。 提着黄球儿,带着蓝魔与林韦两人,走出院落。 他不觉得院中那些沸血境,再不过气血境的普通人,有什么审问的必要。 院落里,董建只觉头疼欲裂,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络腮胡的粗犷面容,扑鼻而来的更是一股子浓重的汗味。 他一怔,发现正躺在一个大汉怀里 “草!” 他连忙起身,可是刚有动作,一股子剧痛便自全身各处传来。 董建坚持不住,最后只得又倒在大汉怀里,抬头,则是大汉关切的眼神。 “好点了吗,董兄弟?” 他头痛欲裂,很想让他起开,下一刻,记忆忽然浮现,也顾不得汉子身上浓重的气味,连忙问道: “黄大哥与那林君末干起来没?” 大汉有些奇怪,为何董建会如此问,正常而言,不应该问那林君末在哪吗?但他也没多想,叹了声气,眼里尽是震惊,缓缓点头: “打起来了啊。” 董建脸上浮现笑容。 “快把我扶到黄大哥那,我有重要情报要汇报!我好像知道那林君末到底是何人了!” 他大声说道,作势欲起,等着大汉的搀扶。 奇怪的是,大汉一动不动,表情奇怪。 “你愣着干嘛?快扶我起来啊,我找黄大哥。”董建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找什么黄大哥?我说董建,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傻了,黄球儿都被那林君末给擒走了,连同蓝先生也一齐没了,找什么找?” 这时,一个平日与他并不对付的人经过,冷笑道。 董建神情凝滞。 黄球儿败了?然后还被带走了? 原本计划的是,引林氏来人与黄球儿直接交战,两方结仇后,他再意外说出林氏身份,多借把刀杀人,以防万一。 毕竟林氏如今的名声,其实因造反之事反倒更大了几分,若不先激起两方矛盾,很可能黄球儿等人会直接认怂,临阵倒戈,卖林氏面子。 可这打起来了,又被抓走了,是什么意思? 感觉事情有些脱离掌控的董建,也顾不得身上疼痛,直接起身,告了声罪,谢绝大汉的关心,一瘸一拐地走出院落。 此时林氏小院。 蓝魔有些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身旁则是还在昏迷的黄球儿。 另一边,林韦则在给林居熬煮药剂,进行补足身体。 “说说情况吧。” 林末坐在对面,轻声说道。 说罢,不等蓝魔回答,看着还在昏厥中的黄球儿,眉头却是皱了皱,对还在烧火的林韦喊道: “小韦,整桶冰水来,给这胖子醒醒神。” 林韦一怔,毫不犹豫地起身去井边打水。 他对于黄球儿,可是真正的恨之入骨。 很快,一桶冬夜里,还冒着冰渣的井水便提了过来,林韦也没含糊,当头便给黄球儿浇了上去,惹得一旁的蓝魔不由咽了口气。 水刚上头,原本还在昏厥的黄球儿,一个激灵便抖了抖身子,缓了下,果然很快便睁开眼。 见到对面的林末,下意识便往后退去,不小心扯住了体内的伤势,疼得呲牙咧嘴。 “醒了就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林末沉声问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咒印 此时另一边。 一处奢华的房间。 田猛正立于一方大书桌前,桌上是一张大白的宣纸,墨胆石制麒麟镇纸落于一旁。 他手提粗毫,痴痴地看着前方,久久不能动笔。 前方,则是一个身材赤裸,满脸委屈,眼眸含泪的美貌女子。 其体肤犹如玉质,体态完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加上幽怨的表情,两相对比,足以让大多数男人心动。 田猛痴迷地注视着女子,约摸十数息后,打了个喷嚏,感觉到下身隐隐有些异动,不耐烦地揉了揉,这才意兴阑珊地将笔扔在一旁,挥手示意女子离开。 女子如蒙大赦,赶忙捡起一旁的衣物,疾步往后方走去,不敢再停留片刻。 目送丽人身影消失,田猛叹了声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由于年少不知精元累,导致身体亏空严重,以至于如今甚至影响了他武道境界。 一番考量之下,早在两年前,便定下规矩,只看不做,决意戒色。 因此,诸如方才的画色行为,便成了空暇时的消遣,用以解忧缓郁。 不过无论如何,终究还是比不得真刀真枪上阵杀敌。 田猛心中滋味难明,端起身前的参茶,郁闷之下,甚至不顾滚烫,一口饮尽。 砰砰砰。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田猛整理了下衣衫,眉头微蹙,沉声道。 时值深夜,如此急切的敲门声,必然有要事来临。 大门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地从门外走进。 “田大人,大事不好了!黄球儿被人抓走了!” 来人正是董建。 他伤势并不轻,但凭借一股超乎常人的意志力,硬生生坚持了下来,饶是如此,也累得满头大汗,面如金纸。 “黄球儿?抓走?林氏那边人来了?”田猛一愣,直接大步上前,沉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按理说,就是林氏来人,以黄球儿的实力,应该也足以逃走啊,毕竟其身边,还有个以速称雄的蓝绍九,两人合力,就是六腑境大高手若不知情,也要吃个不小的亏。 难不成是林远天亲自前来? 这样一想,原本神态自若的田猛,顿时脸色大变。 “就在方才,我奉命参加黄球儿所组织的小型聚会,那林氏的林君末,突然上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先将我击倒昏迷, 随后好像又轻而易举地把黄球儿打晕,连同蓝绍九一齐抓走了!” “你说来人是林君末?只有一人?直接将黄球儿,与蓝绍九一齐打倒带走?怎么可能?”田猛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在决意将林氏出卖,用以交好普世教后,自然利用多方渠道打听消息,对林氏做了详细调查。 林氏如今最强的自然是林远天,随后则是林远桥,林远光。 至于什么林君末,林君昊,这些只是年轻一辈高手,天赋可能很好,但限于年龄,也就那样。 但为何听董建所言,竟然一举将黄球儿与蓝绍九一齐制住,生擒? 完全是天方夜谭! 毕竟击杀与击败是两回事,而击败与生擒又是两回事。 想要将人生擒,只有一个可能,实力差距太大,甚至大到敌人失去反抗的心思。 他自问,就是如今田氏最强者,大房的田秀海也做不到啊。 “你确定没用毒,或者其他手段?” 田猛心存侥幸,连忙问道。 董建没有说话,却是摇头。 若真用毒,不可能当时院落里,除了他外,别无伤者,围殴群攻之类,也因同样的理由不成立 田猛叹了一声气,转身从桌上取出一个信封,转递给董建。 “这封信,你连夜送至城中衙门处,交由周厚臣, 告诉他,先前提的要求,我田氏应了,但务必明日大早来我田氏进行后续磋商。” 说罢便直接将信封塞进董建怀里,随即拿起大衣,匆匆走出门外。 田猛不敢赌那什么林君末到底何种手段击败黄球儿两人,也不敢搏其会不会趁夜偷袭于他。 在此之前,自然还是早溜为妙。 等到明日,周厚臣上门,普世教来人,一切都可回复原状。 他倒要看看这林氏到底会不会破罐子破摔! 不 过遗憾的是,因为他错估了林氏来人的实力,导致计划失败,为此需要多付出一些资源为代价,甚至于还少了一个免费的打手。 也算百密一疏,苦果自食。 月落乌啼,霜降满天。 林氏院落。 此时,房间里,油灯火光摇曳不定,灯草啪啦作响,将人影拉长丢在墙上。 林末盘坐于一边,一动不动,看似在假寐,实际上正运行功法,暗中修炼。 审问这事,直接丢给了林君阳。 一旁。 “姓名,家庭,境界?”林君阳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黄球儿,一妻一子,广益街石子巷三十二号,立命第二,五腑境,咳咳。”黄球儿缩着脖子,没有再硬气,如今是案板上肥肉,很是老实。 林君阳目光看向蓝衣男子。 “蓝绍九,孑然一身,也是五腑境修为。”蓝衣男子同样老实。 “一个人?你爹娘呢?还有,就算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落脚之处吧?”林君阳皱了皱眉头问道。 他感觉这个蓝魔有些隐瞒。 “我是外地来的,家其实在郡府,如今确实独处,至于落脚之处,你真要问,那就是广益街,迎春楼。”说到后面,蓝绍九有些尴尬。 林君阳听罢,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黑。 身为男人,自然明白迎春楼是什么地方,冷哼一声,没再深问,方才本就是例行套话,如今直接奔主题。 “说说吧,无故对林韦他们动手,到底是谁人指使?” “林韦?不是叫木韦吗?”话音刚落,原本疼痛难忍的黄球儿忽然一愣,有些懵。 他本就不大的眼珠子一转,联系起先前猜想,顿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草!姓林?你们是林瑜林氏?” 他颤声问道。 这样一想,完全对上了。 怪不得他黄球儿于庆丰周遭也算强手,保守估计,也能排到前十之列,结果却被林末无情碾压。 若是来自敢凭借一己之力冲击县城,甚至最后全身而退的林氏,倒也说的过去。 他看着沉默不语,没有反驳的林君阳一行人,更加确认,叹了声气。 “这次算我黄球儿认栽,我所料不错,这个时候,你们林氏隐姓于此,肯定有所图谋,至于谁人指使,其实不用我说,你们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黄球儿缓声说道,“没错,就是田氏。” “就在前几日,田氏张贴告示,招兵买马,应对数日后桑原山密地之行,我自持武力高绝,便参加了, 当日晚,田猛便找上门来,言及那位木居,不对,林居,是他好友后辈,也想分一杯羹,不过胃口太大,他因某种原因,不方便拒绝,便使我玩些手段,小施惩戒一番,以泄心头之气。 作为报答,事后多予我密地之行两成分子。” 他很是光棍,知道自己当枪后,丝毫没想给田猛遮掩,直接把事情经过,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遍。 “我敢保证,句句属实,所有事情都是我干的,蓝绍九这家伙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事后我觉察到不对劲,请他商量议事。” 一旁的蓝绍九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复杂。 “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就在这时,林末忽然睁开眼,沉声问道。 若有实际的证据,那就好办了,名正又言顺,直接杀人办事。 可是看见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的黄球儿,却又只得摇了摇头。 果然,黄球儿涩声道:“田猛没与我约定时,并没留什么证据,只是提前给予了我两百斤灵谷,作为定金。” 如今灵谷的价值逐渐凸显,甚至于成为了类似于货币的物品。 两百斤灵谷,价值着实不菲,足以供立命境武夫一年消耗,作为定金,已经很够诚意,这也是他没有多想的原因。 听到这,林末却是没有了兴趣,站起身,直接看向一旁的林韦。 “怎么处理,你说吧。” “”林韦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将两个五腑境高手交给他处理?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面无表情,不像开玩笑模样的林末,心怦怦地跳。 即使在林氏,五腑境武夫,也是真正的高层啊! 林韦神情变幻莫测,咬牙切齿地看了眼黄球儿,心中却是做了某个决定,看向林末, “全凭少族长做主。” 这一说,倒是令林末愣了会,深深看了眼林韦。 “你俩想死还是想活?” 他转头看向黄球儿与蓝绍九。 “自然是想活。”两 人老实点头。 成王败寇,落入敌手,这能怎么办? 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还等着,好不容易练到这个地步,谁愿意死? 林末脸色稍霁,“别动。” 说罢,两手伸出,直接按在两人脖颈上。 只见林末手臂变得漆黑,毒网直接显现。 “啊!”x2。 黄球儿与蓝绍九只觉脖颈处,如被烙铁般,令人灼热难耐,血液里好像流入了奇怪的东西,就像有无数根银针,在血管里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剧烈疼痛下,他们很想反抗,可是本能在提示,身上的大手稍一用力,生命也许就会凋零,只能强制忍耐。 而在忍耐不住时,却又没有了反抗的气力,只得听之任之。 很快,两人脸上,手臂上,各处裸露的肌肤上,爬满蝌蚪般的黑色花纹,显得妖异无比。 呼!盏茶时间后。 林末收手而立,看着满头大汗,如烂泥般倒在椅子上的两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是自创的咒印。 以毒网为根基,强行以自身毒血在他人体内构筑毒网。 受者同样可以以气血激发体内毒网,虽然无法像林末一样挥手施毒,但能够通过调整自身阴阳平衡,临时进入‘毒人’状态,力量,速度增加不少。 当然,不以自身毒血构筑的毒网,无法自我补充,只会是无根之木。 时间一长,如果没有林末定期修缮毒网,体内毒网便会自行崩溃,使得毒血浸入体内,人也就直接死了。 也算一种别具一格的毒药体系。 毕竟,无人可破。 如今施展起来,倒是效果不错。 “想必你们应该能够感受得到,赐予你们的,既是限制,也是力量, 供我驱使五十年,还你们一条生路。” 林末心情变好,也乐意多说几句,沉声道。 两人无奈,感受着体内莫名出现的状况,原本还有的小心思顿时藏入心底。 没有接话,只是颤抖着站直身子,拱手弯腰,以示臣服。 他们混迹江湖多年,自然明白,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眼下得罪了人,没死已经是邀天之幸。 而看着年龄不大,便能掌压他俩的林末,似乎真正追随也没什么。 这样自我安慰一会,心情倒也没差到哪去。 林末也看出两人心态似乎有些变化,倒也没过分苛刻,一人扔了瓶疗伤药,随后便开始继续处理林居的伤势,以及研究毒网的变化。 这也算一种实验。 若是咒印效果不错,能够大规模推广,对于此时的他,抑或林氏,确实是件好事。 毕竟乱世之中,人永远是最重要的资源,尤其是听话的人。 一番研究下,不知不觉,天亮了。 站在窗前,看着晨光熹微,事情件件有着落,带来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使得林末很是舒畅。 “差不多该解决最后一件事了。”他伸了个懒腰,轻声说道,阳光照在脸上,烨然若神人。 “有兴趣与我走一趟田猛那吗?” 林末偏过头,看向一旁的蓝绍九。 “您别折煞我了,有事直接吩咐便好。”蓝绍九苦笑道。 林末笑了笑,摇摇头,拍了拍其肩膀,缓缓走出门。 蓝绍九连忙跟上。 而正值暖阳疏影间,一行人从田氏后门进府,由下人带路,拐过几个院子,最后抵达田氏重要的议事堂。 “厚臣兄,倒是麻烦你了,这么大早跑一趟。” 方入院,便见田猛笑着迎了上来,“这位是?” 他看着周厚臣身旁,一袭纯白衣裙的曼妙少女,微微愣神道。 周厚臣哈哈一笑,上前介绍: “这位是宁阳许氏许如意小姐,这位则是许氏大长老,顾得山。”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拔山 田猛一怔,脑海里闪过两人身份信息,心中越加欣喜。 他自然识得顾得山与许如意。 实际上,每年他都会花大价钱在情报编织之上。 专门差人将周遭县城区域内,或实力难缠强大,或地位非凡之人的信息录入小册子上,甚至于,还有手艺精湛的画师绘图描像,确保无误。 每每空闲之时,也会翻阅背诵, 为的自然就是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册子之上,顾得山与许如意正好上榜。 其中顾得山名声最大,年轻时便在附近县府闯下铁锁横江的名头,一手横山铁江功,势大力沉,曾同境以一敌二战而胜之, 中年时因与许震南交好,最终定居宁阳,传闻是六腑境大高手。 而许如意名头大,则是因为其地位,身为许氏嫡女,深受许震南宠爱,说是掌上明珠也不稀奇,得罪了其,便是恶了宁阳许氏,地位不低。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诸位请随我先入堂休息, 不过在此之前,作为庆丰本地之人,顾老以及许小姐,请先受我一拜。” “多谢你们不惜奔波,千里驰援庆丰,在这里,我先代庆丰数十万百姓感谢诸位!” 田猛面容肃然,两手抱拳,躬身弯腰,深深行了一礼。 许如意一怔,反应过来赶忙闪开,顾得山则上前将田猛扶住。 “田大侠何需如此,使不得使不得。” 在此之前,他们隐约还听到一些消息,据传这个田氏老二,为人做风有些问题,如今一看,却是明见非见明,传言不可信。 最终,田猛与顾得山一番推让,数息后才起身,脸上还残留着感激之色, “无论如何,许氏如今仗义出手,此间大恩,我田氏必会牢记于心,譬如这次桑原山密地,我田氏一定全力支持,其间细节,诸位请跟我来。” 他脸上露出豪迈的笑容,微微伸手引路,率先朝厅堂走去。 越过众人时,脸上笑容愈加灿烂。 三人对视一眼,点头跟上。 田氏住地干道。 林末享受着晨光的照射,了却一桩心事后,心情依然极好,步履轻快。 当然,还差黄玄精石获取,以及这庆丰瘟疫的深究。 不过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件件完成,倒是不用过分着急,按部就班即可。 “对了,如果我们要找田猛,去哪最为合适?”林末看向一旁的蓝绍九道。 田氏住地并不小,数百族人,修筑的房屋从,从西城门进,整条庆田街西侧大部,东至广益街西头一大片地方,足足占据了大半条街道,犹如城中之城。 若无人引路,还真不好找。 蓝绍九微微一怔:“田猛所住的院落在议事堂附近,属于田氏重地冒昧问一句,您来田氏到底所为何事?” “我想要从他们手中取一件物品,他们表面上答应了,但暗地里好像生出了不好的心思。”林末轻声道。 实际上,即使现在他也没摸清楚,为什么这两方得利的事,田氏会突然变卦,不过时至今日,原因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从黄球儿出事到现在,依旧无一人来过问,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看着林末淡漠的神情,蓝绍九突然想起昨夜的场景,头皮忽然有些发麻: “田氏在庆丰根深蒂固,如果如果我们真要动手,动静大了,这个节骨眼,甚至可能引起周胜军的注意,恐怕有不太妙” 他已经代入了林氏的角色,委婉地提醒道。 “注意?注意到了又怎样?”林末有些不解,“莫非一个小小的庆丰县,还有宗师坐镇不成?” “”蓝绍九。 他神情呆滞,庆丰自然不可能有宗师,别说宗师了,就是半步宗师也少见得很,不过林末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来不及细想。 “别愣着了,带路吧。” 林末神情稍肃,沉声说道。 此间事了,他准备真真正正琢磨一下这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单不说病重后会变成的‘鬼’的特殊症状,就是那奇特的传染方式也让他极为感兴趣。 蓝绍九心神一凛,回过神来,连忙应声,上前带路。 很快,两人身影便消失在干道之上。 另一边,田伯松坐在书桌上,不过桌上并没有什么文人典籍,传世字帖,或者武学古本,相反,放的是一只玉质酒葫芦。 酒葫芦旁则是一碟盐水花生米,一碟双椒生拌牛肉,其间一大碗,碗里盛有满满当当的二斤醉。 他房门大开,清晨寒风吹过,酒香四溢,使得人还有些受凉,不过夹上两粒咸脆的花生,吃上片生辣的牛肉,再饮一碗烈酒,味道却是正正好。 对啊,正正好。 他叹了声气,脑海中浮现这半年来,受瘟疫来,家族愈加萧条的经营状况,以及族里越发尖锐的内部矛盾。 矛盾点倒也简单,无非是一些年轻一辈,见这瘟疫势大,久不能平息,想要搬迁换地,另谋他处发展。 不过可笑的是,这群自以为眼界胆识过人的兄弟姐妹,往往都是还未接收家族生意之人。 他们哪知道,像田氏这类以商立族,武力稍稍欠缺,体量又不小的家族,想要换地头发展,要付出多少代价? 过江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过江蛇呢? 不过若是能傍上普世教或许便好了,大宗师,大宗师嘿嘿。 田伯松忽地笑起来,一口将碗中之酒饮尽。 若无意外,等到普世教那边来人,做好交接,便可趁机争取成为下线,以田氏的体量,或许可以直接与法王对接? 到时候也算有靠山之人。 有消息传来,周边已经有不少势力如此行事了。 毕竟人总是趋利避害,一个大宗师,已经值得众人下注,更何况只是为其提供一些消息渠道,资源换取,又有何妨? “少爷,有消息传来,那户院落,有两人出来了,一人是那蓝绍九,另一人则是林氏来人,如今正往族地内部赶来,需要拦截吗?”忽然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禀告。 “拦截?你拿什么拦截?放他们进来,台子搭好了,总要有人唱戏才对。”田伯松随声说道。 他并没有感到惊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如今的情况,其实已经是个死局。 无论那林君末来或是不来,等待他们的也只有被擒这一个结局,无非是早晚问题。 只不过这名为林君末之人,看样子确实也是个莽夫,直接上门,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嘿,林氏少族长? 田伯松不屑地摇了摇头。 “走吧,出去见识见识这位贤弟。” 他轻笑道。 林远天与他大伯田秀海有旧,按照江湖规矩,却是应该叫声贤弟。 嘭!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人!” 有侍卫连忙上前查看,可是刚冲上去,还未见着来人,胸口便直接被印上一掌,在巨力之下,被强行打回,翻倒在地上,痛苦地扭着身子。 一身穿蓝衣的俊美男子从容地走进,手持一纸扇,看也没看地上的侍卫。 “蓝魔!你到底想做什么?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田伯松脚步一点,跃至屋外,冰冷的眼神看着蓝绍九。 蓝绍九笑了笑,却是没有立即答话,只是侧过身子。 一面容平静,身着黑色劲装的魁梧男子缓步走进。 “这就是田猛的院落” 男子四处打量了一眼,轻声道。 “你是,林君末贤弟吧?” 田伯松一怔,微微一笑,上前两步,亲切地看向林末。 他心里却格外恼怒,族里近来确实管理愈加松懈,还搁那说需不要要拦截?都特么上门来了,还拦截? “才听闻贤弟来我田氏,正准备待会好好上门拜访,没想到你这么早便起来,最后使得你先找上门来,倒是为兄我的疏忽。” 林末没有接话,只是打量着四周。 此时院外的护卫也听到动静,赶到了,围成一个包围圈,严阵以待的模样。 好像是怕他会跑? 林末收回视线,看向田伯松。 “你是田猛的子嗣,田伯松?” 田伯松一愣,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末,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林末见田伯松久久不言语,也懒得再等,给身旁的蓝绍九眼神示意。 无论如何,出现在此处,见其模样穿着,即使不是那田伯松,想必也是与田猛关系密切之人,抓走反正没坏处。 蓝绍九会意,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 “林君末,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在我田氏!” 田伯松脸色大变,身形猛然暴退,周遭护卫连忙挡了过来,可是根本来不及。 只见一阵风吹过,蓝绍九纸扇轰击,点出数道劲风,一众护卫纷纷倒地,随后回到林末身边,手中扣住的则是田伯松。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田伯松感受到体内气血被封 ,只得恨声看向林末。 林末脸上毫无波动,微微抬手。 “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你说话时的表情,我很不喜欢。” 啪! 他一掌拍下,虽然没有用力,田伯松白皙的脸庞上也红肿得跟馒头一样,腮帮子猛地一鼓,随后一口血吐出,混有几颗牙齿。 “现在去哪?”蓝绍九问道。 林末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眼神怨毒的田伯松。 “侬么?额爹在议事堂,你敢据吗?周胜据都统也在那,你敢吗?!” 田伯松此时披头散发,话语也有些不清了,一双眼珠子直直地瞪着林末。 “一头丧家之犬,不夹着遗巴滚回山上去,额就算借你胆子,你敢去额田兹的议事堂吗?额保管你去,必死!” 他咧开嘴狂笑,露出血肉模糊的嘴,嘴里原本整齐的两排牙齿,在方才林末的一掌下,崩碎了一大半,连心的疼痛让他愈加疯狂。 田伯松从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其间的屈辱,如同炙热的火焰不断烘烤着他的身子,脑子现在都是昏昏沉沉的。 林末看向狼狈不已的田伯松,忽地一笑,转过身,看向右侧,与此处院落仅有一墙之隔之处。 那是一处比他们所在院落,更加宽敞之地,坐落着一座巍峨的建筑,飞檐翘角,威严挺立,路过之时,门口还有几座旗杆石。 他做过功课,正是田氏议事堂,之后,则是田氏宗祠。 林末后退半步,四周打量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疾步向前。 走向院落东侧的一处蓄水池,其间坐落数座假山,其上绿植遍布,池里还有各类珍惜鱼种。 在他那方世界,有传言王不过项,将不过李,霸王项羽当年曾言,力拔山兮气盖世,乌骓之上有我无敌,陆地之下任我独行。 堪称霸王之勇,千古无二。 林末慢慢走进水池,池中水不深,堪堪过膝。 他伸手拍了拍池中最大的一座假山,其由千层石修筑,高五米,长六米,不大不小,刚刚好。 深吸一口气,两手抓住衣领口,扒拉一声,衣衫尽裂,露出如山峦般起伏的肌肉,其上,赤色的龙鳞遍布半身,这样确实要轻松不少了。 “那就试试?” 他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说道。 一手扶山身,一手直接扣进山体内部,这个发力姿势刚好。 院中,其余人,尽皆一脸疑惑地看向池中赤裸上身,环抱假山的男子,唯有一旁的蓝绍九与田伯松目露惊骇,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吧?” 蓝绍九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啊!” 下一刻,一声如狮如虎的低吼炸响。 林末肌肉瞬间鼓起,其上的青筋如小蛇般瞬间鼓胀,肆意在坚如磐石的肌肉上游走,目眦欲裂之下,金色双瞳变成竖仁,如有熔岩在其中流动。 吱呀吱呀! 难听的声响。 轰! 整座小山,被一举而起,高出地面半米! “走!” 林末低喝一声。 小山兀地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小院西侧的砸去,高大华美的院墙瞬间破裂成一片片难看的砖瓦,山体去势不减,轰然坠地,瞬间将巍峨的议事堂打了个稀烂,尘土飞扬四溅。 世间之事,哪有敢与不敢,只有愿与不愿。 恰好,他现在很愿意。 第一百九十章 上门 湖中的魁梧人影,受了两句激,就一举拔山半米,随后脚踩山河,提掣巨山,将田氏议事堂砸了个稀烂。 此时,惊天动地声势落下,原本漫天的尘雾也随风消散,恢复起初的清明,但院中却寂静无声,久久无人言语,只能眼睁睁见着假山落下,议事堂塌下一大半,一切如云烟消失,表情怔然。 一座假山有多重? 若是有精算手段的武夫,或许可以粗略计算,那数十方的体积,就算以千层石打制,也是最少数十万斤起底。 而正常而言,立命武夫,这一道路走到巅峰,五脏六腑齐壮,心念一通,一气之下,意劲转瞬便能运转全身,体魄蕴养到极限,也不过一身万把斤的气力,即使有巨力属性的意劲加持,也达不到十万斤。 这数十万?全然超乎常人想象。 至于常识稍弱之辈,更是直接是心头大惊,随后面露茫然,只觉方才真真正正搬山填海的一举,犹如神人,真的是普通武夫所能及? 心中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林末活动了下手腕,从湖中走出,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力拔山兮,虽然只是一座假山,比不得实打实的山峰,但他确实做到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通发泄之后,他只觉心念通达,气血变得更加圆润,一股豪气酝酿于胸间。 他微笑着看向田伯松:“活动完筋骨,该去看看你爹他们是如何议事了,你要一起吗?” “你”一旁的田伯松目露惊恐,脸色复杂,看着身前的男子,甚至将齿间的疼痛都忘却了去,没敢再出言刺激。 林末笑了笑,看向四周。 院落外,脚步声烈烈,方才他的举动,已经引起了田氏的注意。 不过有什么关系? 普通立命武夫或许会担忧,毕竟未达宗师,不曾贯通内天地时,意劲是有限的,意味着围杀下,会伤也会死, 但他不同,一身神力无穷,气血磅礴,再加上毒道手段,最不怕的就是群攻。 看了眼院中剩余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面色苍白,目露畏惧,也没想下黑手,将其解决。 毕竟实力到达他这个层次,肉身境的普通人,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只要不特意凸显自身,寻找存在感,放过也无妨。 可惜,总有人不识时务。 林末脸上笑意隐没,脸色变冷,望向远方。 崩! 霎时,远处忽然传来三声脆响,犹如打雷般。 赫然三点寒芒先到,三根手臂粗细,两丈多长的弩箭,当头射来。 速度之快,直接破开空气,嗡嗡的声音方在耳边作响,寒意便袭上心头, 顺带着还有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散入风中吹来,显然那泛着寒光的箭头之上,甚至附有不知名的剧毒。 这是军用的八牛弩,周胜军工部制作,专门用以军阵猎杀立命武夫的器械,是为禁器,寻常家族一经私藏,便是抄家之大罪,很是厉害。 不过,对他无用。 林末身子一跃,不急不缓一掌先拍在一根弩箭之上,将其荡开,随后两手一捞,原本快如奔雷的弩箭戛然静止,落入手中。 随后猛地抛出。 噗噗! 两声脆响,弩箭瞬间以更快的速度化作两个黑点飞出。 远处,百米外,两道人影想要逃窜,可方起身,完全来不及反应,当场便倒飞出去,被钉在了墙上,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走吧,早点结束。” 外界,脚步声愈加之重,隐隐有车轱辘碾压的声响,好像在搬运什么器械。 林末看了眼掌中的淡淡白印,面色不变,缓步朝院外走去。 一股莫名的压抑感从其身上散发,有些像泰淮山脉深处,呼啸山林,气吞日月的大型兽王,令得旁人心脏一颤,只觉心事重重。 甚至于周遭鸟兽虫豸都被震惊了般,不再有一点声响。 蓝绍九一愣,看了看手中的田伯松,又望向林末,见其没有说话,心中若有所思,一掌拍在田伯松腿上,将其腿打断,便快步跟上。 接下来可能就是真正的厮杀,带上反而累赘。 杀上庆丰县,大名鼎鼎的田氏? 嘿,别说,还真挺让人兴奋的。 蓝绍九看着前方龙行虎步,魁梧的身影,扇子一摇,扇面雪景老翁垂钓图显现,一身气血也开始勃发,脸上出现诡异色彩,脖颈间黑色花纹也像蝌蚪般游动起来。 气势浑然一变。 瘫倒在地上的田伯松强忍着剧痛,撑起身子,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心中无来由生起一抹不安。 头一次升起了些许后悔。 好像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 田氏议事堂,一处密室内。 此时田猛坐于首位,对面则是周厚臣,与许如意,顾得山,以及一位周胜军副官。 他笑容温和,不时引经据典,讲话诙谐有趣,妙语连珠,不经意间便暗捧众人,还能做到一个不落下,使得在场气氛极为融洽。 “顾长老,您年龄比我大,当属长辈,不过我生平最好与豪爽望重之人结交,就托大一次,叫您一声顾老哥。” 田猛两手抱拳,冲对面的顾得山轻笑道, 对面的顾得山倒是一愣,犹豫稍许,笑了笑,“田大侠倒是把我给叫年轻了,呵呵。” “顾老哥就别抬举我了,什么大侠不大侠的,都是些虚名,叫我田老弟就好。”田猛摆了摆手,笑容豪爽, “其实我与震南兄也是神交已久,早便想登门拜访,可惜一直被琐事所烦,好在如今见到如意侄女,花容月貌之下,却也能见着震南兄些许英气,倒也算得偿所愿。” 许如意还在饮茶,眉眼低垂,一副沉思的模样,眼神却游离飘忽。 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便嘴角勾起,抬起头,露出浅浅的酒窝,随即螓首微点,落落大方。 她向来不喜欢此类交际,若不是作为庆丰城中许氏中人,地位属她最高,她是不愿意来的。 “那就这样说定吧,数日后的桑原山密地,杨氏那我管不着,但我们田氏,必然是支持许氏进入搜寻, 当然,即使杨氏不答应,大不了从田氏名额中扣除便是,顾老哥尽管放” 田猛笑道。 可话没说完,桌椅板凳开始摇晃,桌上茶盏一个不小心的倾覆,便落到了地面,摔了个粉碎。 哐当! 一声巨响从隔壁传来,灰尘铺天盖地从门外袭来。 好似重物坠落?又像地龙翻身? 就在众人疑惑,忍不住出门时,屋外忽然传来尖锐似鸡的鸣叫声。 田猛脸色大变,不过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却又能发现,其又好像在笑? 他迅速站起身子,担忧地看了眼屋外, 此时屋外已经有踏踏的脚步声,先前安排的巡守护卫已经就绪! “近来因密地原因,城中来人鱼蛇混杂,些许不安宁,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坐在对面的众人尽皆微微蹙眉,田氏可是大家族,这动静,被人打到家门口了?再结合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周厚臣饶有深意地看了眼田猛。 随后站起身子,整理了下衣衫。 “我为周胜军都统,这城中动乱,也算我之失职,那便一齐出去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他沉声道。 田猛面色愁苦,脸上挤出一抹苦笑,拱手行礼,正欲道谢,忽地,门外声响渐渐停息,变得安静了下来。 众人神情一怔,顾得山连忙将许如意拉至身后。 踏踏踏,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一道高大的黑影,借着日光,垂映在雕花门扉窗纸之上,如妖似魔。 嘭! 下一刻,刹那间,木制门扉瞬间碎裂,无数木屑往四处爆射。 一面容平淡,赤裸上身,魁梧高大的男子从外缓步走入。 男子手上满是血污,裸露的半身上赤红色龙鳞染血,说不出的凶异,进屋后,抬起头,扫视屋中众人。 “田猛在这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指 林末心中古井无波。 一路以来,死在他手下之人已经超过数十人,尽皆是黑衣蒙面,悍不畏死的死士。 他并未刻意留手。 这并非是为了野心,而是为了和平,他不是圣人,乱世之中优先考虑的是自己与身边的人。 当立场不同,意见相左时,必不可免会出现伤痛与牺牲。 而只有真正的痛才能唤醒人们对生命的珍视,因此活下来的人,也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 “你到底是谁!为何擅闯我田氏,杀害我之族人!”田猛目眦欲裂,厉声喝道,眼珠子似在滴血。 “原来田伯父并不认识我,这样也好不然又是一声贤侄,贤侄的称呼,我下手时,心中还会有些许愧疚不错” 林末面容平静,轻声说道。 他的想法已经彻底改变。 按原本设想,正常而言,他会按部就班于桑原山密地,帮助田氏获取大量资源,随后从其手中得到黄玄精石,再借助其势力获得些许瘟疫样本,修炼第二道毒律【疫】,一切顺顺利利。 可惜这方世界,终究不像前世那般规矩。 乱世之下,没有强权法律的约束,人心如鬼,其中言语交情,更是毫无可信度,唯有拳头道理方是真! 也罢,自此,道理之下,别人不愿给,他便自己去要,至于要多少,那便自凭心意,想要多少要多少。 田猛脸色忽地一变,心底随之一寒,可想到自己的计划,却又无惧无畏,厉声喝道, “你这贼人,到底是谁!谁是你的伯父?在此妖言惑众,如今都统大人在此,岂容你猖狂!” “都统?真是怀念啊上次见这等大人物,还是在林瑜城外,不过见到的却只是尸体了,呵呵。” 林末摇摇头,陷入回忆。 “林君末!!”不待田猛答话,一旁的周厚臣却是脸色瞬间发憷,不由颤声道。 起初,他便察觉到诡异,为何之前他遣人向田氏传递消息,毫无回应,突然便连夜派人言及答应,还邀约一大早相商,当看见林末之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旁人或许限于信息渠道,以及某些人特意阻碍,不知道眼前男子的情况,可有大周情报组织依靠的他,却是都清楚。 眼前男子手中,已经牵扯了近十位立命境武夫之死,其中甚至有位千山宗的半步宗师! 没人知道,为何明面上只有肉身境的林末,是如何逆伐上境,与一位来自大宗大派的半步宗师之死有关,可事实,确实如此。 甚至于郡府之上,有密令下发,半步宗师以下,见到林氏叛贼中林远天,林君末后,可以视若无睹,立即放弃通缉任务,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 足以反映其恐怖。 若是平时撞见也就罢了,装作没瞧见,如今这般境遇,却是麻烦到了。 “哦,你认识我?” 林末一愣,见其身上漆甲装扮,顿时便意识到其身份。 平静道:“你要阻我?” 周厚臣没有说话,压抑着躁动的内心,沉声道:“这,还是庆丰县城,还望,还望你守下规矩!” 屋中人尽皆一惊。 这语气,为何有些不对劲 其中顾得山,却是有些迟疑,表情奇怪,张口欲言,可见周厚臣的神情,又不能下定决心,脸色复杂。 只能见那立于门口,将阳光尽数遮挡的男子,淡然道: “自林瑜城一行以来,所谓不守规矩,胆大包天已有五十八日,你能奈我何?, 让道。” 闻言,周厚臣身旁的副官瞬间脸色大变,当即气血鼓胀,手按长刀,上前一步,欲要出手,可随即却被周厚臣身子一挪挡住。 将其扯到一旁,一言不发。 屋中的气氛变得凝重,田猛心中此时极为压抑,看着周厚臣反常的模样,心中愈加不妙,一咬牙: “林君末!你林氏做了反贼,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此!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莫非真以为周胜军将士手中朴刀不利!” 他厉声喝道,眼睛却看向闷不做声的周厚臣,同时也求救般看向一旁的顾得山,希望这位才认的顾老哥能捞一把。 可惜,无人回应。 下一刻,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狠色,身上气血瞬间鼓胀,一条气血狼烟直接于头顶升腾,两手一翻,袖间两个类似拳刃的兵器落在手中,其上蒙着淡淡的灰泽,瞬间朝林末轰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 一击! 能混到如今,田猛凭借的自然不仅是一番口舌,更是敢打敢杀,逆境之时,破釜沉舟的决心啊! 催动秘术后的他,速度快到极致,浓烈的气血,甚至于让近乎密闭的房间温度都上升。 “杀!” 一阵残影而过,田猛瞬息出现在林末面前,两只拳头如凶残的巨蟒,盘身探出,猛烈朝林末心脏,肺部,脖颈,等等要害之处扑咬而去。 “螳臂当车。” 嘡! 林末不闪不避,好似任由拳头落在身上。 只见密集的拳头只在他如磐石般的肌肉上轰击,却只能留下一个个白印,恐怖的劲力撞击,却连皮也破不了, 相反,两条疯狂出拳的手臂,开始如置于绞肉机般,其上肌肉,不断开始崩裂,血水不断渗出,挥洒一地。 田猛神情愈加惊恐,看着已经发钝的拳刃,感受到手臂之上,如刀绞般的疼痛,心中一寒,却是不敢有半分停顿,拳速反倒愈加之快。 只是不等他继续发力,眼前的林末忽然动了。 只见他闪电般一指伸出,猛地朝田猛额头点去。 噗! 尖锐的手指,犹如无坚不摧的兵器,瞬间将田猛的意劲破开,紧接着颅骨戳碎,随即没入其脑袋,微微发力,一切破碎。 哗啦! 血花飞溅,雷电炸响。 林末缓缓收手,指尖依旧有电光环绕,将一切秽物清理干净。 田猛双臂还保持着出拳的招式,可是身子已经僵立不动,八窍流血,轰然倒地,没有了半点声响。 屋内一片沉寂。 田猛死了,自其出拳到身死,仅是两息时间不到。 一旁的许如意瞬间脸色一白,只觉浓烈的呕吐感袭上咽喉,连忙别过头,秀脸藏于云袖之下。 顾得山则面色凝重,同样嘴巴微张,看着眼前之人,轻描淡写将田猛解决,心中怀疑更甚。 他有八分信心,眼前的男子,正是以前的一位后辈,只不过体型变得更精壮,笑容越加内敛,变化甚大。 但是即使有八分确定,他却依旧不敢叫出那个名字,升米恩,斗米仇。 他怕了 田猛实力比不上他,只是个立命一途走至一半,五脏也未通全。 可是饶是如此,也是位五脏境高手啊,于许氏也能排进前五! 即使是他,想要将其击败简单,击杀得看先后手,可如今林末先是站立不动,随后一指轰杀 全方位的压制。 即使把他与田猛位置互换,他能做到更好吗? 想到这,答案自知,顾得山心中一寒,鸡皮疙瘩开始大片冒起。 林末见周厚臣等人并未有所异动,脸色稍缓,视若无物地弯下腰,将田猛空石戒脱下,仔细搜了搜物,转身走人,若是戒指中没有黄玄精石,还得再费些功夫。 临行前,略微犹豫,朝屋内一头,一脸戒备的白发壮汉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出门。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林末快要走出门外时,周厚臣忽地开口问道。 他已经确信,眼前男子,实力,最少要半步宗师境界! 只是,为什么这位几乎被视为林氏希望的男子,会出现在这,难不成,真就不怕大周宗师来伐? 林末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身形速度加快,转眼消失不见。 “我只是来找件东西,以及,对这庆丰瘟疫略感兴趣,仅此而已” 之后,风中飘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斩草除根 屋外,此时阳光开始明媚,寒风却仍在呼啸,其中不时夹杂着几声若有若无的惨叫。 屋中的四人默然无语,地上田猛的尸体慢慢变冷,血液从额间伤口流出,淌了一地,凝固之后,血腥味弥漫开来。 其脸上还残留惊骇之色,好似全然没想到,自己会在族里议事堂身死当场。 “厚臣兄方才那人,你称之林君末,到底是何人?”顾得山沉默良久,缓缓出声。 他想确认。 “何人”周厚臣陷入沉思,随后苦笑。 “这淮平郡,除了林瑜林氏,莫非还有第二个林氏不成?”他看向顾得山。 “说起来这林瑜林氏,当真好运道,自那瑜川石虎林钊后,又来了个四臂金刚林远天,这便算了,后一辈,这个林君末也如此了得当真福运深远” 他叹了声气。 “听说此人年幼时跟随其父远走他乡,并未在林氏族里成长,可生有一尊神力筋骨,天纵之姿,被林氏称为是八百年难得一遇, 甚至据传,那林瑜林氏,直接造反冲击县城,一大原因便是因为其当时被困林瑜城,如今看随手便能轰杀田猛这样的武夫,怕是传言非虚” 说到这,周厚臣只觉心脏不由微微一痛,不由埋怨起周道蔚来。 这等人物,若是不对付也就罢了,偏偏得罪了,又不将其打死,这不好比打蛇不死必受其害吗? 一想到方才还在一齐谈笑风生的田猛,如今却变成一具发冷的尸体,他又忍不住后怕。 当时若不是他机敏退让,估计结果也不会美妙。 “”一旁的顾得山默然无语。 看来是了,方才那位云淡风轻便暴杀一位五脏境武夫的林君末,确实就是昔日,于小龙山表现极为抢眼的晚辈。 不过,这才短短数月,变化怎么如此之大。 他有些恍惚,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为了离开许氏,低声恳求他出面说情的少年。 “好了,老顾,虽然那林君末口口声声说来此目的单纯,但还是得留几分心眼,这段时日,你与如意侄女便好生呆着,先别惹火那人,我就先去了。” 周厚臣沉声说道,点点头,便朝身旁的副官使了个眼神,疾步往屋外走去。 由不得他不着急,此番瘟疫还未解决,田氏便突发事变,庆丰县如今来了这样一个凶人,局面堪称杂乱。 此番回去,一县豪族除名,他不仅要做一番详细的情况汇报,用以报告郡府;还要制定各项举措,用以应对田氏败亡,给庆丰民生带来的各种影响。 事情极多。 很快,屋里就剩顾得山与许如意两人。 此时原本白日,正该充满生气的田氏族地,也变得寂静无声,宛如鬼蜮。 “我们还不回去吗?顾爷爷?”许如意将桌上的绸布扯下,盖在田猛身上,方才显得好看一些。 过了这么久,才压抑住心中的恶心之感,可饶是如此,俏脸依旧雪白。 此时她想尽快回到住处,沐浴更衣,看看药经舒缓心神。 “时隔多日,故人相见,不告而别却是不好。”顾得山却是叹了声气,想起方才林末的略一点头,轻声说道,眼中充满回忆, “那人对你来说,按理不该害怕,毕竟以他与你兄长的交情,其实认真算来,叫一声义兄也是应该的。” 许如意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另一边。 林末直接从议事堂走出。 他自然认出了顾得山与许如意,毕竟两人变化都不大。 只不过有周厚臣在场,却是不好当面叙旧。 毕竟他如今的身份,若是暴露出与许氏有旧,对他们大概率是有害无利, 况且当务之急也是先将田氏之事处理好。 他首先翻看起田猛的空石戒来。 据他估计,若那黄玄精石确实存在,以其珍贵,多半会被田猛贴身存放。 没有过多的注意戒子中的其余资源,翻找许久,果然在其中找见数块拳头大小,与橙黄色的水晶无二的物事。 不过没经过打磨,其上灰尘沾染,显得雾蒙蒙的,握在手里有些冰凉,给人的感觉与黄玄土类似,确实是黄玄精石,倒是让他放下了心。 如此一来,这庆丰一行确实完成了。 林末松了口气,行动也变得随性起来。 此时院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一地的死尸,也有不少人下人打扮之人,开始收拾细软分散逃离。 他们本就不是田氏族人,只是雇佣关系的侍卫客卿,此时自然树倒猢狲散。 偶尔有人见到林末,顿时亡魂大冒,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不过见其并没有下狠手,视若无物地继续行走后,如蒙大赦,甚至来不及擦拭身上冷汗,立即蒙头,以更快的速度逃离。 此时,远处蓝绍九正与一名金袍老者鏖战。 老者身材极其瘦小,偏偏气血比蓝绍九还有充沛,手持一根一人多高盘蛇矛,一手矛技舞得水泼不入,刚猛无比,挥斥间便是空气炸鸣。 即使蓝绍九运转咒印形态,黑色蝌蚪状花纹遍布全身,速度力量暴增,在其凌厉的矛击下,依旧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到底哪来的传闻,说这田秀海是碰巧突破的六腑境?妈的传言误人!’ 蓝绍九心中一阵悲愤,眼见身前金袍老人突然身形速度暴涨,落在自己右侧,手中盘蛇矛略一轻颤,直接一记蛇咬刺来,顿时急忙避转,险险躲开。 这老家伙极为阴险,先示敌以弱,后忽然爆发,一身意劲刚猛炸裂,起初他便差点着了道。 若不是他身上正好有着林末给予的咒印,速度力量增加了不少,怕是早殒命当场。 可即使如此,也被死死缠住,落入下风,稍有不慎便会败亡当场。 “蓝绍九,没想到你们这些下九流养的腌臜玩意,也敢来我田氏打秋风,也罢,先把你杀了,随后再去取那林氏小鬼的命。” 田秀海见许久没拿下蓝绍九,有些生怒,再也忍不住,全身意劲疯狂鼓动。 他要在三招之内,击毙这同样隐藏实力的蓝绍九,随后终结乱局!拨乱反正! “蛇起!” 一声轻喝。 只见其肌肉开始疯狂蠕动,大块膨胀,最后在颈背部出现大块凸起,满脸变得通红。 纵身一跃,速度快到化成一道残影,像条盘蛇巨蟒般发现猎物,骤然出击,扑向蓝绍九。 噗!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直接从后侧猛地冲来,就那样直直的一拳砸在田秀海身上。 “雷鸣八卦!” 田秀海身形瞬间倒飞出去,如被天青莽牛所撞,胸膛出现一个血洞,背后却如气球般膨胀炸裂,血水飞洒,血肉炸裂,散入雪中。 最后轰然撞在一棵景观树上,引得冬季依旧长青的树叶哗啦掉落,脑袋一歪,没了生息。 “此人便是那田秀海?” 那人面无表情,负手而立,轻声问道。 “主上!”蓝绍九心中骇然的同时,面露欣喜,连忙跟上。 “此人确实就是田秀海,不过隐藏了实力,若不是主上出手,只凭我,完全不是其对手。” 他说到最后,神情凝重,心中却是将林末的实力再度拔高。 田秀海绝对是中规中矩的六腑境高手,结果却不是林末的一合之敌 林末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上前去搜包。 田猛的空石戒中便资源不菲,作为一家之主的田秀海只会更肥。 此时远处聚在一起的田氏族人顿时见势不妙,也开始分散逃窜。 不过既然选择杀敌灭家,普通侍卫下人放了也就放了,真正的田氏族人,自然不会养虎为患。 略微伸手,仅仅只是一条臂膀毒纹显露。 远处还在逃窜的田氏族人便纷纷倒下,出气多进气少。 对于仅仅肉身境的武夫,毒律【衰】已经不止是简单的气血衰退,而是气血枯竭了。 “你收拾一下,将剩余田氏族人清除后,于小院等我。” 林末随手一拍,将蓝绍九身上的毒网修缮少许,叮嘱道。 蓝绍九闻言,恭敬地点头,身子瞬间消失。 斩草除根的道理,他自然懂。 随后,偌大的田府,变得更为寂静,偶尔的几声惨叫,点缀着冬日的不平静。 田氏议事堂。 林末换上一身衣衫,重新迈步而入。 议事堂内,顾得山与许如意正襟危坐,于屋内等候。 “顾长老,倒是许久未见了。” 此时,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话音刚落,一道灰色的身影迈步而进。 来人自然是林末。 他看着顾得山,眼里浮现追忆之色。 其给他的印象不错,是个老成稳重的老者,若无其帮助,离开许氏必不会那么容易,或许会横生波折,总的来说,对他有恩。 顾得山见着林末对其的称呼,心中略微定下。 目光落在其身上,虽然身材与在许氏相比,没那么魁梧,但给他的感觉,却危险了不 知多少倍。 好在,不是敌人。 “其实也没过很久,只不过你的变化,却是太大了,大到甚至于我都看不清你。”顾得山连忙起身,脸上浮现复杂难明的神色。 当初那个不过天赋出挑的小辈,成长到他不得不重视的模样,强烈的反差感,即使是阅历深厚的他,也产生了唏嘘之意。 “人都是会变的,我这也是因缘际会。”林末同样叹了声气。 从初至这方世界,杀个人也要鼓鼓足勇气,慌忙到清理战利品都不敢,到现在杀人都不眨眼,搜包成为常态,确实变化很大。 “对了顾长老,不知成元现在情况如何?”他紧接着问道。 最近一次听到其情况还是自林远天口中,言及其好不威风,同境之中,以一敌二,打出了不小的名头。 若是两人还在一起,以其傲娇的性子,怕是会在他面前得意很久。 回忆着往昔,林末嘴角不由勾起。 “少主啊如今他在坐镇于宁阳,情况还算好,不过普世教那边突然出了位大宗师,近来事务繁多,却是经常忧心。”顾得山叹道,说罢便将身旁的少女引出, “这位你应该不认识,其是少主的妹妹,名为许如意。” 不满你说,此番前来庆丰,其目的有二, 一在于解决探明瘟疫情况,二则是奉少主之命,准备于不日后的桑原山密地,取得一件东西。” “东西?”林末若有所思,饶有深意地看了顾得山一眼,又看向端正站着的许如意。 “到时候密地开启,若空暇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顾得山脸上露出笑容,连连拱手。 随后他又问了问关于李元则,陈刚等人的情况。 听觉如今两人都在郡府,并未在上次普世教攻城中折损,心中稍安。 便也不再耽搁,准备离去,重新找处地方,趁着这时间,好生研究一下这所谓庆丰的瘟疫。 当然,若是凝聚好第二条毒律后,能顺势将这瘟疫解决,也算极好。 如此一来,此行也算圆满完成。 临行前,顾得山倒是邀请林末往天香院居住,事毕再一齐回宁阳,会见故人。 不过林末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如今林氏与大周关系不妙,至今还在海捕文书之上,与许氏的关系并不适宜摆在明面上。 更何况此时宁阳驻扎大批周胜军,甚至宗师也不在少数,他虽然自信能与宗师一战,却也不想主动去找虐。 人生最难是重逢,回首往事已过秋,江湖路远,迟早会见。 这个迟早,取决于他是否够强而已。 若是他强到一定程度,自然能堂而皇之前往宁阳,甚至郡府。 交谈片刻,简单叙旧后,林末便径直离去了。 议事堂中,又只剩两人。 待到看见林末身形彻底消失,许如意忽然想到什么,轻声道, “顾爷爷,最近一届药馆学徒中,听你说过,有个天生神力的,是不是就只有这个林君末啊?” 顾得山一怔,没想到其会这般问,犹疑了会,还是点点头, “天生神力虽然在天姿禀赋中还算常见,不过也不是那般好得,林末林君末确实是那一届唯一一个,而且力气极大。” 许如意若有所思地螓首微点。 见此,顾得山确实皱起了眉头, “如意,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有些话我也就直说, 林君末此人,我观察过其生平,重情重义,家人兄弟便是其最大的羁绊,以你兄长与之的关系,你与之相处,光明正大,各取所需,只要不予暗中迫害,即使分道扬镳,也不过相忘江湖, 有时候太过算计,反而会得不偿失。” 他怕这位侄女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许如意笑了笑,“我省的,放心了顾爷爷, 我就是长两个胆子,也不敢招惹那样的凶人啊,不然把我一巴掌拍碎怎么办!” 她耳边似乎听见当初那个青涩的声音。 心情不知为何变好,两人同样出发,一前一后离开田府。 当就在林末从议事堂离去,与林君阳等人汇合,一同离开后。 当夜,田府。 明月当空。 屋檐飞角上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第一百九十三章 瘟 府上浓重的血腥气并未彻底消散,萦绕在鼻尖令人有些作呕。 正值夜深,惨白的月光下,远处不知从哪飘来的食腐鸟影影绰绰地分散,扑腾着翅膀,发出难听的呜咽声。 忽然,屋檐上顶端,出现两道黑影,一人蹲立,一人负手,立于月下。 下一刻,人影直接纵身一跃,落至地面,四处打量起犹如鬼蜮的田府。 此时院中好像已经被清理过了,并未留下什么完整尸体,只有藏在角落处的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以及打斗留下的怪异痕迹。 “都死了?”一人四处检查了一圈,轻声说道。 此时原本整齐的院落屋舍空无一人,精致的花卉林圃杂乱不堪。 豪奢府邸,一朝雨打风吹,萧条如是。 “估计是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这田氏也太不经用了吧。”另一道黑影来到田氏议事堂,语气也变得烦躁,埋怨道。 好歹几百年的大家族,说没就没了?一点底蕴都没有? 枉他见其提前靠拢圣教,如此见机,心底还高看几分,结果就这? “探子消息传来了,来人是那林君末,林氏确立少主,教内实战评估可为乙榜,具备跨境作战能力,堪比宗门真传一行,如此情况也正常。” 为首之人感叹道。 普世教内部情报堂口曾设立甲乙丙三榜,用以规整各州年轻武夫实力划分。 其中甲榜尽皆是各宗道子,抑或圣地圣子等一州妖孽,而乙榜则对应郡府一级天才,丙榜则为再之下。 按理,像林氏这种县豪级势力,能出个上丙榜之人,便是万幸。 偏偏这林君末极为不凡,已有不少情报显示,其虽还未立命,但却与一位千山宗半步宗师之死有关,更有数次击杀六腑境武夫战绩。 不过终究出身低劣,此类加分项不强,上限弱了不少,若是换个望族,抑或大派背景,有长老预测,其甚至有些许几率入甲榜。 这等人物,灭一个最强者不过勉强破境的废物六腑武夫,也能说得过去。 “行了,一个乡巴佬家族能出什么好人物?最大战绩不过与一半步宗师之死有关,谁见了? 不会真以为一个肉身境小辈,能碰着一位半步宗师吧? 别吹了,教里情报堂就是群废物,上次去四通郡时,不也说那赵家嫡子什么赵无眠是半甲天才吗? 号称天生神脉,道君之姿,结果立命境都不稳的废物,一掌便被我打下悬崖,沽名钓誉之辈而已。” 为首之人默然,没有说话,因为这是事实。 那赵氏天才,原本是被教里列入法王候选,毕竟身具神脉,勾连天地,几乎钦定的大宗师之姿,而神脉觉醒前,于赵氏并不受待见,归属感不强,正适合接应入教。 结果此番前去交涉,却发现其根基虚浮,气血亏空,几近废柴,而神脉之事更是子虚乌有。 仔细打探,半月后才得知神脉之事竟是赵氏放出的烟雾弹,真正赵家神脉拥有者是其弟赵应龙,气得黑影吐血,回教骂了情报堂数日。 “不管如何,小心对待吧。” 随后两人继续检视察看。 可是自议事堂往后走,两人脸色越来越怪异。 “这假山,是从天而降的不成?” 很快,一人见着正正砸进地面的大块假山,看了眼屋顶的大片空洞,紧跟着来到田伯松别院,走到池塘中,脸色微变。 “不是,明显是由人直接从此,拔山而掷,扔过去的。” 另一人语气惊叹。 几十万斤的假山,一扔百米,这等伟力,简直令人心惊。 “会不会是那林君末所为?”为首之人推测,“毕竟周遭强手中,无一人有如此力量,而那林君末,恰好情报中有神力这一说。” “几十万斤,一个肉身境,单纯以神力作为说辞,你信吗?” 没有回应。 良久。 “把消息传回去吧,如何决断并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毕竟或许其运气好,得到了某种透支潜力的秘技,或许运用了某种公输家,墨家的奇妙军械,都有可能。” 两人点头,推测出几种可能性较大的情况后,也不再多言,脚尖一点,顺势如大鸟起飞,连踩屋檐,几个腾跃下,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自来到庆丰城,鱼玄机便没有闲过。 连山易卦,以四季六气为指引,讲究山出内气,山连山,再以六甲值符进行吉凶判辩。 简单来说,便是以天地气机为索引,重在山川大岳,巍峨地龙,最终以甲符测之天地六气判别阴阳平衡之理。 因此这段时日,鱼玄机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于庆丰各地选址地气,再以甲符卜告,几乎都是日出而去,日落而归,一回到住处,便只想瘫在竹椅上,吹着冷风,不愿动弹。 “后生,怎么,事情还没有办好?咳咳。”孙合从屋内走来,手里拿着一床有些破旧的布衾,笑着说道。 他自然知道这段时日鱼玄机在做什么,前段时日他还为鱼玄机引了不少路。 原以为其是在找人,只是跟着走了两天,却见其只是到处晃晃悠悠,负手站立发神,也不打听消息,走街串巷,属实有些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这位老人活了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耳濡目染下,却也知道,读书人的事,武夫的事,普通人插手不了,所以也没有过多询问。 鱼玄机接过老丈递来的布衾,感激地拱了拱手,突然笑道: “事情差不多了,没准过不了多久,这城里的瘟疫也就没了。” 孙合也跟着笑了笑,也跟着坐在鱼玄机身旁的藤椅上,脸上笑容变为惆怅之色,唏嘘道: “希望如此吧,这鬼瘟疫,太过恼人了啊,咳咳。” 他说着,瞧了瞧只剩呼啸风声的四周。 这饭后时候,周围邻里间,本该聚在一起,一齐看着膝下小孩奔走嬉戏,热热闹闹聊天侃地,烤火嗑瓜子,可经此一疫,周遭已经清净了许多了,哪有什么人声。 鱼玄机没有说话。 近段时日,因为发病率越来越高,就连一些习过武,气血旺盛的武夫都有感染个例,城中瘟疫排查相应也越来越严,稍有迹象便会被逮走隔离。 而恰至冬末,寻常人不小心受寒,便是咳嗽眼红,因此有很多人会被误抓,但被抓之后,结果却已经注定了。 乱世用重典,轻轻五个字,落到普通人头顶,却重如泰山。 就在这时,远处街道上忽然传来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紧接着,则是绑绑的砸门声,其间交杂着人声的喧哗,以及孩童的哭喊,大人的告饶。 孙合脸色瞬间一变,瞬间站起: “巡查的来了。” 屋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婶,以及小孩孙扶也走了出来,一脸凝重。 孙合眉头紧皱,伸手朝众人虚压了一次,独自蹑手蹑脚,快步朝院墙走去,踮起脚望了两眼。 两息后回来,一脸凝重。 “牛老三家遭了,他家儿媳妇被抓了去!” 说罢便从地上摸了把雪,夹在胳肢窝里。 老婶与孙扶同样如是。 紧接着冲眼前的孙扶,语气严肃,小声道: “扶娃子,你说几句话,说说今天干了什么。” 孙扶一愣,不明所以,但瞧见自家大伯的神色,还是紧张兮兮地开口: “我,我早上起来吃完饭就劈柴,咳咳” 啪! 一巴掌。 孙扶直接呆住了。 “谁叫你咳嗽的!”老人目眦欲裂,瞪着眼前的孩童,明明身子佝偻,却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继续说!” “我我劈完柴,就造饭,先淘米,打浆咳咳” 啪! 又是一巴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卦不敢算尽 “我告诉你!你要是待会问话时,再咳嗽,就别呆在这个家里了!” 老人在低吼,两只手扒在孩童肩上,死命地摇着。 原本挨了两巴掌,一滴泪都没流的孙扶,眼里瞬间噙满泪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使劲地吸了吸鼻涕,点了点头,带着些许哭腔: “我打完浆,就把粥给熬上,随后,随后去外面领菜,领药,菜不多,领完城东头的,就去西头再领一次,回来继续劈柴,咳咳” 啪! 还是一巴掌。 不过这次没有人说话。 站在那的孩童,只是擦了擦鼻涕,继续说道: “劈完柴,粥好了,我就熬药,给婶婶吃,吃完洗碗,洗完碗就给院子里的蔬菜浇水,浇完水该去担水了,又去担水了,咳咳” 啪! 院外脚步声越来越响,敲门声越来越重,哭喊声也越来越刺耳。 “担水我担了三个来回,终于把水缸填满了,然后也该造午饭了,午饭粥已经做好了,热热就能吃,早上我领了肉干,切成肉丁一起煮,很好吃” 一口气说完,没有再咳嗽。 孩童讨好地笑了起来,看着身前的老人。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擦了擦其脸上的泪痕,以及红了一大半的脸庞,老婶则偏过头去,以袖掩面。 鱼玄机立于一旁,负手而立,面上不悲不喜。 咚咚咚,此时恰好,敲门声响起。 老人再此轻轻按了按孙扶的肩膀,语重心长,挤出一个笑容: “记住,扶娃子,你别害怕,就像刚才,一口气说完,知道不。” 孙扶用力地点着头。 “开门,周胜军巡视!” 屋外传来喝问声,紧接着是绑绑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 老人大声叫道,连忙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栓提起,门拉开。 门外正站着六七个面纱罩口的黑袍军士,一个个身强体健,虎背熊腰,一看便是武道有成之人。 实际上,这个时候敢出来巡视之人,最少也是炼骨境打底,不然一个不小心,先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其身后则是一架大木车,车里十来个面色苍白,衣衫简陋,满脸麻木的普通人,为此行检查发现有瘟疫症状之人,最终将被带到专门的隔离所进行隔离。 “怎地这么慢!” 为首之人有些不耐烦地喝问道。 此时另一伙黑袍军士,已经在对对门的住户进行检查。 “在屋里吃饭,耽搁了片刻,耽搁大人了,耽搁大人了。”孙合一脸赔笑,解释道。 军士头头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看了眼屋里的鱼玄机三人,从身后匣子里取出四个类似气球的物事,随后递给身旁的扈从。 扈从接过气球,快步走进院子,在水缸处接水。 很快,气球便鼓胀起来,达到寻常鸡蛋大小。 “这温水球放在胳肢窝里,二十息后取出。” 扈从挨个分发,解释道。 这玩意由一种特殊材质制成,专门拿来测体温的,一旦温度高过正常人表征温度,便会自动破裂,很是玄奇。 鱼玄机好奇地接过,照猫画虎,也跟着老人一样,夹在胳肢窝里。 时间慢慢过去。 十息过后,温水球一个没破。 不止孙合等人,就连为首的军士头头也松了口气。 “现在都说一下自己今天干了什么吧,简单说些便好,规矩你们懂的。” 这是在测咳嗽。 实际上,检查瘟疫表征,最容易测试的也就这两种。 先开口的是孙合。 其明显做了不少准备,一连串话说出,原本有些想咳,但通过换气,硬生生憋了下来。 随后是老婆子,依旧无事。 最后则是孙扶。 他明显很紧张,即使是重复着方才所说的内容,也很是结巴。 但终究没有咳嗽。 在场之人心头一松,领头之人也是笑了笑,将脸上的纱罩再次捂严实,“你们别怪政令苛刻,要知道,我们如此严厉,也是为了你们好!” 随后便扬了扬手,身后的扈从会意,立即从储物箱里取出四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包裹。 “近些时日,无事不要走动,相信朝廷” “咳咳!” 话音未落,一阵咳嗽声响起。 领头之人笑容隐没,转过头,看向身后。 一个与孙扶差不多大的孩童正面色苍白地捂住嘴,眼神惊恐,身后其父母也是呆若木鸡,手里的油纸包物资‘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笑容不见。 “带走。” 一个低沉的声音。 领头之人没有了说话的兴趣,挥了挥手,转过头走出院落。 几个身强体壮军士,立即上前抓着对门的孩童后颈,便扣押上车。 那孩童明显知道自己下场是什么,拼命地在挣扎,可是力量悬殊太大,乱蹬的脚无法撼动身后的壮汉,终究无济于事。 吱呀,门关了。 咕噜咕噜。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大伯,我怕,咳咳。” 孙扶咽了口唾沫,眼里残留着恐惧,方才那抓走的人他认识,是他的好朋友,半个时辰前,他俩还在一起跳房子,可是话说到一半,便不小心咳嗽出来,小脸瞬间更白,连忙闭着眼睛,将将嘴一下子捂住。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迎面而来并不是预料中的一巴掌,而是一双温和的大手。 老人一把将身前的孩子揽在怀里,眼泪和鼻涕一同冒了出来,好像在哭,但又好像在笑。 留下孩童在那不知所措。 “好孩子,走走再去吃饭。”老人揉了揉眼前孩童的头发,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轻声说道。 而一听吃饭,本来木楞的孙扶,却是瞬间眼睛一亮,咯咯的笑起来,一溜地跑进厨房,看样子好像要去生火。 对门,哭声若隐若现,不绝于缕。 风雪在这时,忽地大了起来,呼呼的风声,将一切的声响压过。 鱼玄机立于院中,看着厨房,其中不时传来老人的呵斥,以及小孩的笑声,而隔着院墙,又似乎看见哭红双眼的妇人,瘫坐在雪中,男子则蹲在地上,大口大口抽着旱烟。 常言道,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可是为何,他会觉得苦闷? 他缓步走到院墙处,埋于风雪中的桑原山,此时只看得到一点虚影。 “常言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师傅,你说的是对的。” 鱼玄机轻声叹息,袖中的值符瞬间猛烈颤抖。 庆丰城中,呼呼的风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所立之处,大地好似一动,回过神来,一切又恍如错觉。 不知何时,其两鬓中一撮墨发染上风霜,远处的桑原山,风雪骤然一停。 百里之外,山顶,一白袍道人坐于青石之上,闭眼好似在假寐,在此时,却是忽然睁眼,遥遥地看了眼庆丰城方向。 “自困自欺,不如自理自清,以己心问心,哪得到自在如是。” 他轻声叹了口气。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研究 泰淮河横亘泰淮两州,其间支流无数,如蛛网般盘踞于两州之地。 如庆丰县旁的丰田河便是林瑜县青衣江上游,比之地处平原的瑜川,庆丰要丘陵小山更多,河床同样如此,断层石崖不在少数。 随着冬初一连十数日的大雨滂沱,比起往年,下游挨近城中一截倒是水势涨了不少。 此时丰田河畔,一座二进制的院落。 其后院囊括一方河岸,视野开阔,能清晰见着大河东去,听着水声哗啦。 林末坐在藤椅之上,仔细地观测着面前的男子。 其面黄肌瘦,眼睛微微泛红,神情说不出的疲惫,唯有眼睛很是明亮,半张脸上,有蝌蚪般的黑色花纹,显得诡异无比。 那自然是他亲手种下的咒印。 在林末离开田府,随意找了个宽敞僻静的院落后,便开始动用蓝绍九等人的关系,找了一批确诊患者,开始进行瘟疫研究。 这批患者大多是自愿而来。 毕竟在表明只是配合瘟疫后续研究,并承诺为家人留下一笔不菲的物资钱财后,大多数患者都愿意以自身残命,让妻子,孩子,父母,活得更好。 不过在开始进行瘟疫研究,林末便遇上了困难,他也总算明白,为何那么多远近闻名的大药师齐聚一堂,近乎一郡资源集中,依旧拿这瘟疫束手无策。 原因便在于这瘟疫传播途径极为诡异。 寻常瘟疫,大抵逃不开眼鼻口舌,基本可以归纳为飞沫传播,肠胃传播,血液传播,其中最为恐怖的传播方式无非是接触传播。 比如林末前世的埃博拉病毒,其传播途径就十分广泛,可以通过各种途径传播,只要接触到便可能感染。 这也是为何庆丰瘟疫,一开始蔓延,衙门官府定下的基本策略便是以蜃炭攻杀狸虫,消毒街道房屋,再疏通水源,发放面罩,禁止无由外出,人员聚集的原因。 可惜收效甚微。 这瘟疫好像不是单纯的疫病,而是一种筛选机制? 直接将体质薄弱,抑或精神萎靡的普通人筛选出来。 随后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加速血液循环,刺激肌肉分裂,骨骼硬化,另外使患者精神也发生紊乱,最终变成所谓的见人则噬的‘鬼’。 这也是为何林末直接另辟蹊径构造毒网,种下咒印观察病征的原因。 “大人,我是不是治不好了?”男子见林末久久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张开嘴,有些泛黄的牙齿已经变得如同犬科动物般尖锐,一滴滴涎水不自觉便开始下落,眼神有些慌乱。 林末没有说话,只是按住其身子,通过毒网细细感受着其身体的状况。 和他所料想的一点没错,男子现在的身体处于一种奇特的状态,好像在某种意志之下,全身机能像机器一样,在超功率运转。 光是血液的温度,便超乎常人的想象,肌肉更是在不断分裂重组,其间的阵痛,换作普通人,甚至早已痛得晕厥,偏偏这男子一无所感般。 痛觉都被磨灭了。 这便造成了,男子只是下意识根据情绪做出的些许反抗,就力度而言,已经超过了通筋境武夫。 要知道在此之前,其只是个普通人。 “没事,别多想了,很快便会好,回去休息会,药按时吃,多练练交给你们的拳法,去吧。”林末轻声安慰道。 “谢谢大人了。”男子想笑,可是脸部肌肉已经不好控制,只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过方站起身子,忽然顿住: “大人,我家小孩现在才六岁,我娘身体也不好,估计活不长了,孩子倒听话,如果可以,能赏她口饭吃吗?不不挑的,有口吃的就行” 他眼里出现希冀的神色,低声恳求道。 林末眼睛眯了眯,像是在考虑,犹豫了会,最终点点头。 男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转身往住所走去。 噗! 他的脑袋突然多了个血洞,有细微的闪电依旧闪烁,使红白相间的液体凝滞,血腥味被肉焦味掩盖。 嘭。 数秒后,尸体轰然倒地。 林末收回手指,坐在椅子上看着身前的尸体,沉默良久后从桌上拿起记事本与笔: “瘟疫病变:类似细胞快速增殖,疑以生命消耗为代价,病变后力量,反应,普通人将增加二至三倍,寻常药物无效,清心药物可拖延病变,咒印可拖延病变,病变后与武夫一般无二,脑毁人亡。” 待将这次样本数 据记录完全后,林末轻轻呼了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他原以为他的药理知识,加上毒律的辅助,应该能将这瘟疫给解决。 不过还是失败了。 当然,也不是毫无收获,根据样本研究,以及直接毒血内部分析,倒也想出了一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那便是亡羊补牢,缺什么补什么。 直接大数据分析出患者总体特征,随后针对该特征进行对症下药,如精神萎靡便安神养气,体质孱弱便补足气血。 这倒与最近时日周胜军得出的方针策略类似,完全是无奈之举。 “大人,还需要素材吗?” 这时,蓝绍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声说道。 林末转过头看着蓝绍九,面无表情。 蓝绍九无来由觉得有些心慌,但又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得连忙低下头。 “那不是素材,是人,和你一样的人。” “是!”蓝绍九心中微微凛然。 “最近城中有什么动静?” 蓝绍九知道林末问的是什么, “城中最近还算安稳,周胜军那近段时日运输来了不少物资,只不过随之而来,外地的游侠儿也来了不少,有几人实力非同一般,应该都是为那桑原山密地而来, 再者便是,昨日傍晚时分,桑原山大雪莫名停了半个时辰。” “停了半个时辰?” 林末微微坐正身子。 游侠儿之类的事情他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对目前本身的实力已经有了底。 正常而言对战宗师胜面不大,可交锋宗师以下,又无太大压力,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而附近县城宗师迹隐,自然不用太过担心。 反倒是这冬日雪停令他有些兴趣。 他所记不错的话,昨日傍晚雪可下的不小,从白日开始,一直下到了半夜才渐渐停歇。 “傍晚时分,风雪骤停,地龙似翻身,又使人恍然无觉,半个时辰后才恢复正常,有人怀疑桑原山密地可能会提前开启”蓝绍九轻声叙述,脸上也是带着震惊之色。 那可是一山之地,令风雪骤停半个时辰,天地玄奇也就罢了,若是人为,那该是怎样的伟力?简直难以想象。 “这么说,已经有人去桑原山了?”林末问。 “对,如今已有不少人,直接驻扎在山里,等待密地开启, 而且这次密地之行估计会乱上不少,因为田氏的崩殂,导致庆丰城本土势力削弱,已经无法像以往一样,轻松压制外来势力, 尤其是在这群外来游侠儿,更是经人有意组织,聚在一起后,势力不小行动也愈发肆无忌惮,甚至于今日上午,打伤了杨氏一个嫡系子弟。” 说到这,蓝绍九不由蹙眉,问询之色看向林末。 林末此时却翻看起之前的记事本来,随后拿起一根山兽精肉干塞进嘴里,嘎嘣啃食。 “领头之人打听清楚了?” “为首之人据说是金沙郡一名声望极高的豪勇,号猛猿棍古重文,与杨氏老太君搭手三招不落下风”蓝绍九回答。 “能与那杨广英搭手三招,也算不错,但无需惊恐。”林末头也没抬地说道。 “对了,那古重文不知从哪听到我们消息,遣人来此,说要与我们结盟,交个朋友,我们” “结盟算了,到时候真碰见好东西,动起手来反倒两者尴尬,拒了吧。” “这般拒绝,怕是会得罪对方。,密地之行恐被针对。” “他们敢吗?”林末淡淡道。 杨广英是杨氏如今最强者,乃上一辈的人物,十年前便在庆丰周边闯下过铁鞭仙子的名号,能以一介女身达到县豪一族之主,除了手段酷烈外,实力也是非同寻常。 不过在他眼中,还在立命一道中行走,若无什么惊奇的际遇,也就那样,不值一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古重文 如今他正处于沸血境阶段,每日的食补不断,气血勃发,随之改变的则是气力不断增强,筋骨愈加强健。 对于寻常武夫而言,每日食补药补还得有某种限度,毕竟如木桶装水,水再多,一次也只能提一桶,但在他眼前却是没有这个烦恼。 仿佛肚里是无底洞般,肉食药草吞服进腹,只需一些时间,便能快速消化成种种养分,被身体所吸收。 原本还在担忧气血太过磅礴,会造成他在沸血境停留过久,但这一消一涨,与中人之资武夫相较,沸血速度还要快上一些。 只不过资源消耗的确实有些大。 林末看着桌旁的肉食盒子,早晨还是满满当当,如今却已见底,心中不免叹息。 或许,真正立命,气血藏神,点燃沸血后,才是真正厚积薄发,破茧成蝶之时。 “那我们现在是?”一旁的蓝绍九轻声询问。 “静观其变,情报先铺好,尤其是桑原山那多放些眼睛。”林末淡淡道, “对了,那田伯松松口了没?” 自田府一行后,嫡系族人都被清除,但也留了个田伯松,为的就是拷问事因。 而收服了黄球儿与蓝绍九后,像这类杂事,也用不着他出手。 蓝绍九犹疑了会开口:“目前正在进行第二轮审问,这小子嘴有点硬,足足被扳掉第六个指甲盖时,才吐了出来, 据他所说,田氏背后是普世教,这次桑原山密地,普世教也会来人” “又是普世教。”林末双目微眯, “问出来人是什么实力没?” 蓝绍九摇头。 因为田伯松好像也不知道。 “行了,下去吧。”林末点头,轻声道。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指了指身前的尸体,“你派人去此人家里一趟,把他女儿母亲带回来。” “是!” 而就在蓝绍九退去,一个侍卫疾步走来。 “大人,屋外有人找您,来人自称药馆故人。” 林末一愣,点头,“叫他进来吧。” 很快,一抹红色锦衣,头扎发髻的小姑娘便面色拘谨地由侍卫接引,走了进来。 “珠儿吧,你来这做什么?” 侍卫退下,林末见着来人,很快便认出了是谁,见着神态紧张,与初见时判若两人的少女,心中倒有些感慨。 “啊”少女明显没想到林末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一个激灵叫了一声,连忙点头,将手里抱着的小木盒往前一送, “公子,我是奉我家小姐之命前来,这木盒,是由小姐亲手选择的礼物,想必你一定会喜欢。” 林末接过木盒,看了眼前女子一眼,若有所思地将盒子打开。 木盒并未上锁,扣子翻起便能打开。 其间两层,一层摆放着两个布袋,另一层则是三块拳大小的橙黄色水晶。 正是两袋黄玄土与三块黄玄精石。 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欲求而不得,不求而自得。 “你家小姐还说了什么?”林末沉默少久,问道。 “小姐还说,三层之后再三层,如今只有些许眉目,有消息,有消息一定通知。” 少女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细绢,藏在手中,一边说,不时低头瞄上几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末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许如意应该是认出了自己,不然也不会送黄玄土与黄玄精石来。 而这三层之后又三层是什么?指戊土灵身后续传承,那八九地煞凶杀法? 林末心中闪过诸多想法。 “你小姐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了。”林末轻声说道,语气稍许柔和。 “没事口信礼物都带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珠儿连忙摆手,指着门外,细声细气道。 “我派人送你。” 说罢,便招了个侍卫过来。 女孩谢过,随着侍卫往外走,临行前突然转过头: “对了公子,小姐曾言,有机会一定要来许氏做客呀。” 言罢,似乎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不矜持,小脸微红。 其实许如意并没有提过最后一句,不过在她看来,礼物也送了,口信也带了,也不差这一句。 想到这,女孩连忙以袖掩面,点点头,转身加速往外走去 女人真是奇怪啊,若不是亲眼所见,哪能想 象数月前,那般刁蛮的女孩,会有如此娇羞的一面,林末心中感叹。 摇了摇头,继续整理手中记事本,不时补充气血,进行沸血境的修行。 广益街,一处宽敞的院落,足足有四进制。 据传,其上任主人是一位豪商,生意几乎做到了半个淮平郡,花费大代价修筑而成。 只不过修商不修武,到头一场空。 虽然早早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大肆培养招揽客卿,家将,但缺乏顶层战力,武不配位,最终还是被一外来武夫,夜间割了脑袋。 偌大家财,被庆丰城中几个家族瓜分殆尽。 这座宅院,也被挂到了牙行,只不过售价昂贵,一直高悬于市。 不过此时,院中没有往日的沉寂,反而人声鼎沸。 一个个或坦露胸怀,或身穿劲装,一看便是江湖豪客之辈,持碗饮酒,大口食肉,嘴里不时念叨着走过的几百里路,吹嘘着刀下的几十人魂。 若是有人说的尽兴,还会迎来众人一通叫好,尊称一声大哥,使得气氛愈加之烈。 而后院中,却是安静至极。 其内坐着六七个气血蓬勃,一看便武道有成之人。 一个个都在闭目养神。 身旁餐桌上摆放着珍惜菜式,不过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坐在首座的则是一精壮大汉。 其光论身高便有两米三四,厚唇挺鼻,一双眼睛狭长,大冬天穿着身褂子,两条胳膊比常人大腿都要粗两倍,气势骇人。 “你说那林君末婉拒了?” 大汉看着身前的男子,轻声说道。 此人正是古重文。 但即使声调放低,嗓门太大的缘故,依旧闷声似雷。 “是的,传话的是蓝魔蓝绍九,语气虽然客气,但拒绝之意很是明显。” 传话人躬身说道。 屋里其余人此时也睁开眼,看着首座的古重文。 似乎想看其如何处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认知 “这么说,你连那林君末的面都未曾见着?” 首座上的汉子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手指轻叩扶手,庞大如小山的身躯即使不说话,也能给人无穷的压力。 而这种威势,在他与杨氏老太君搭手三招,甚至略胜一筹后,更达到了顶峰。 “鬼风子,你说吧,现在如何处理,毕竟当初是你提议去联系那林君末的。” 古重文看向右手旁的书生男子。 此人头戴一纶巾,面白无须,一双丹凤眼神光暗蕴,身穿一白衣,手持羽扇,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古兄不必焦虑,其实在我看来,与那林君末是否结盟并不重要,毕竟密地之争,无非两方势力,一方庆丰城本土豪族,一方我们这类散修外来势力。 原本我还有所担忧,虽然我等势力虽强,但过江龙难压地头蛇,终归束手束脚,谁料这林君末一举将那田氏打灭,倒是打破僵局, 如今我们只需保证其不加入庆丰城本土豪族一方便可完事, 事实上,当我们派人前去其住所之时,目的便已达到了。” 书生男子轻声道,手中羽扇轻摇,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此人姓芦名子重,号鬼风子,双全县人士,年少时科举闻名,人送双全三大才子之首,随后见乱世将起,直接弃笔从武,一路顺势突破立命,名声不小。 平生所爱,便是以笔记事,描山河万里于纸上,记人情世故于心中。 他此方前来,主要目的便是见识见识这庆丰瘟疫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碰巧桑原密地出世,索性想借机观摩一番而已。 毕竟密地这玩意,可是不一般的机缘,等闲人碰不上,普通人碰上了也去不了,难得的很。 “照你这般说,就如此算了?” 古重风皱眉,鼻腔间瞬间呼出两道白气,像小蛇般消散空气中。 芦子重一怔,好似猜到古重风的想法,委婉道: “我们与那林君末其实并无直接冲突,而且这等人物,能做朋友最好,即使不能,最好也不要得罪。” 像林君末这种,已经能一己之力破家灭族之人,何种手段暂且不论,就威慑力而言,已经足以与县城里顶尖一撮人并列。 更主要是这林君末身份特殊,林氏已经在山上,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论,一旦惹上,谁家没有个把后辈亲戚?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其。 何况其身后还有个四臂金刚林远天,属于上头有人,更是难缠。 至少在淮平郡内,据他估计,各个县城中人,没人贪图那海捕文书上的海量奖励,去与林氏作对。 “那林君末确实不好对付,天生神力,据说还有某种诡异下毒手段,最擅越境战斗,群体战斗,听闻,田秀海便死于其手,一击贯穿胸口,若无必要,不必招惹。” 此时古重文左手旁的一个黑衫中年人开口说道。 中年人怀抱一布缠铁剑,一双剑眉极为惹眼,不过右眉处缺失一块,显得有些怪异。 说话的声音像打铁的般,声调怪异。 其名为钱一才,乃是庆丰城本地人,自然知道田氏的强大。 虽然顶尖战力只有个废物六腑修为的田秀海,但五腑境层次高手却不少,更何况气血境层次的武夫。 再加上这等大家族,数百年底蕴,族地不知有多少后手,想要将其铲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可想而知这林君末的可怕。 两人说完,没想到坐于首位的古重文却是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天生神力,没想到在你们这淮平郡,天生一把子力气也算天赋异禀了吗? 若力气大点就算天赋,那那些天生神脉,佛陀之体之辈,不就都可以称为神人了吗?真是有趣。 至于下毒,旁门左道最为不堪,也只能对付一些山野散修,但凡有家族宗门传承之人,下山之际,谁没有经过无数次毒道演习?有着先辈经验分享,身上带些避毒之物,提前服下解毒丹,或者投放破毒散,毒道又能其多大用处? ” 说到这,古重文眼里不屑之意已经有显露无疑,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在场中人一脸茫然之色,却是摇了摇头,不愿再浪费口舌。 他也还能说什么,像田秀海之类的垃圾六腑境,他古重文,不使棍,也能三拳将其重伤,可是在座之人会信吗? 答案是不会。 有些道理,在他看来,本来就天 经地义,但旁人听在耳中,只会觉得荒唐可笑,目中无人。 认识不同而已。 就好比有人传言,那什么林君末肉身境便能逆伐立命境,当之无愧的天才,可实际上这种‘天才’他不知见过多少。 大多数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或是隐藏实力,或有长辈护道,各种杂七杂八方法都有。 原因为何?盖名声也。 他在此游历时,倒也听说一些人和事。 近来所闻最多的便是那林瑜县起义的林氏。 虽然绿林江湖中,获赞誉不少,但在他看来却是豪勇有余,实际上无知可怕。 九州之上,那些满怀心思,踌躇满志的郡望,名门都不敢有动静,一个乡野家族倒率先一步举旗起事,也不知该说是无知还是无畏。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说的通,如此这般的家族,才热衷于为后辈造势,助其赢取关注,闯下名声。 殊不知都是些无用功,哪个武夫名号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现洋相之时,便是付出代价之时,而代价,很可能却是以生命为起始。 “好了,我来此也无心管什么李君末,林君末,密地之中,我只取一物,只要他识相,不乱伸爪子,我不会为难他。” 想到这,古重文眼里闪过一抹不耐,也不愿再说些什么,打了个哈欠道。 “不过在此之前得说好,密地那边你们关注着,我得第一个进去。” “是!” 见此,他满意地点头。 河畔小筑。 门口林君阳与林韦四处巡视。 院内一方大型的方鼎中。 鼎内水液沸腾,冒起一个又一个的气泡,灼热的蒸汽与外界接触,直接便化成了雾气,使得周遭变得白茫茫的。 林末双眼微闭,五心朝天,两手各握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黄玄精石,端坐其中。 此时原本澄清的水已经变成泥土般的黄色,犹如黄汤,其间夹杂着一道道暗红的血丝,浑浊无比。 而他的皮肤也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殷红之色,身上的赤色龙鳞更是如染血般,阳光照射下,泛着莹莹的光泽,远处看去就如被油焖的大龙虾。 体内,只感觉血液温度在不断提升,最后竟好比岩浆般滚烫,好像在燃烧,如燃料般为一种莫名的变化提供前所未有的支持。 一种针刺感随着血液流经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大筋。 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偏偏脑袋还极其清醒。 能感受到肌肉不断被拉扯,撕裂,随后再那针刺感的刺激下,强行黏合,变得更强劲。 骨骼同样如此,一点一点地被磨碎,随后巩固,增强,硬度在不断提升。 像年迈的老鹰以山石磨喙般,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却在进行令人咂舌的蜕变。 比起第二层还需要其余辅助药物中和调整,戊土灵身的第三层便极为单纯,只需要黄玄精石作为主药。 仿佛其他一切材料都会使其不纯粹。 近乎一圈繁杂的行功路线后,凭借细微观察体悟,都能清晰感到变强。 只是有些不对劲。 林末眉头微皱。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功成 在早期为极大开发霸王神力的底蕴,定下体修一脉的道路选,林末其实已经有意识接触不少横练一道的相关信息。 而在回到林氏,林氏藏经阁中向他无条件打开后,虽然其中锻体功法尽都是些低级货色,诸如铁裆功,开碑手之流,但终归也见识了不少。 像如今修炼的石佛如来独尊经,其间锻体功法更是占主要篇章。 因此他自然知道正常锻体功法理念要义。 其大多逃不过“纳”“练”“华”三个字。 简单可以概括为吸纳天材地宝,灵草矿物精华;锻炼体魄,拓展气脉,培本固元;最终升华自身,气壮天穹,金刚不坏。 而根据功法经典品质差异,派别不同,除了最后升华后表现迥乎外,其余两大步也会有所差别。 比如有部分锻体功法,在‘纳’字一步中,除了要吸纳灵草宝材外,还需要吸收珍惜山兽精血,更有甚至,对天气气候都有要求。 但这戊土灵身有些奇怪。 起初前两层凶险归凶险,但效果不差,也印证了高风险高回报的古话。 据他比对,两层的戊土灵身,足以与寻常‘术’级锻体功法圆满相比。 但第三层变了,从第二层时,黄玄土作主药,第三层直接变成纯粹借助黄玄精石修炼。 而且行功路线也颇为诡异,越加复杂不说,更是有点像在竭泽而渔 其间每次运功,气血都将不断沸腾,力量速度是得到暴增,招式也变得更加凌厉,更加霸道绝伦,但都是以血液沸腾作为代价。 而血乃生命之本,哪经得住这样使? 在林末看来,这戊土灵身,一点也不像那种细水长流,滋体养魄,渊源流长正派炼体法,更像 “左道攻伐之术啊。” 林末起身,浑身一震,身上水珠震散,化为水汽散开,见着有些泛红的皮肤,不由叹了一声气。 八九地煞凶杀法,或许他知道其名称来由了。 他心里无悲无喜,不觉失落,也不感欣喜。 微微捏紧拳头,一道闷雷般的骨头炸响在院中响起。 仅仅只是扶着方鼎出来,一丝气力逸散,都在其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一步跨出鼎池,即使有意收拢气血,整体身高依旧避不可免地增高了十来厘米。 这是横练武夫必须承受的痛苦。 一般来说,对于体修而言,身高体型便代表着绝对的实力。 因为力量之美最根本的体现便在于体型。 当然也有部分锻体秘术讲究压缩自身,放弃力量,收获速度,这就是选择问题,暂且不提。 “无论如何终究是成了” 当行功路线构筑完成,往后只需要按部就班加以拓展,便可大成,圆满。 时间问题而已。 林末心里忽然只觉平静如水,摊开手,此时一朵雪花悠悠地落在其手掌心中,可碍于灼热的体温,转眼便融化成一滩水。 就像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弱小之人,连靠近,直视都无法做到。 他摇摇头,穿上衣衫。 却是发现有些小了,需要重新派人定制。 此番庆丰一行,瘟疫有变,使得他有些遗憾,不过戊土灵身第三层的强度,却是让他比较欣喜。 只待此间事了,便返回大延山,准备点燃沸血,突破立命。 到那时,方才真正算个人物了。 ‘只是不知道,那时,能否做到掌压宗师’ 林末心情瞬间变得美好。 修成戊土灵身第三层后,他的目标已经从立命抗衡宗师,变成掌压宗师,不得不说实力的骤然提升,容易给人会当凌绝顶的豪气。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场地设施,便走出院落。 门外站着的是林君阳与林韦,在知道林末要修炼一种秘术后,便守在外面护关。 此时见着林末出门,纷纷上前。 “辛苦两位了。”林末率先开口,久违地面带笑意。 “看末哥的样子,收获不小啊。”见林末心情不错,林君阳也开起了玩笑,笑着说道。 “略有所得。”林末微笑。 转眼看着同样一脸也是欣喜神色的林韦。 “不是叫你照顾林居吗,怎么也来了?” “大居哥这段时间都是由黄蛮在照顾。”林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黄蛮就是黄球儿,只是长得确 实像球,后来的取的诨号慢慢掩盖了真实姓名。 “哦?”林末有些诧异。 他这段时日忙着实验瘟疫,以及修炼戊土灵身,倒没有关心这些。 想到这,正好这密地将开,估计混乱不少,也打算商量一下后续行动,便带着两人往前屋蓝绍九等人居住之处走去。 这座二进制的院落其实并不算太大,不过就林末几人,倒也够用。 其中后院挨着丰田河,更为清静,便是林末的居所,其余人则住在前院。 三人到时,院子里,树下,正好有两条身上缠着白色绷布的壮汉,正躺在藤椅上吹风,不时张口说话,好像在聊天。 蓝绍九则在另一旁,小声指导着四五个小孩基本的武功招数,锻炼着身体。 看到三人过来,藤椅上的黄球儿与林居想起身,不过看见林末轻轻按手,又止住了。 蓝绍九则停下教导,与几个小孩说了会话,将他们驱到别处去玩了。 “那几个孩子是?”林末看着跑到远处,玩着追人游戏的小孩,轻声问道。 “都是后院那些病患的孩子,我去接李安女儿时,看有不少人家里就剩独苗了,左右也无亲人,孤苦飘零无所依,思来想去,便自作主张收了过来,到时候一齐带回山上,也能当下一代培养,忠诚可靠些。”蓝绍九答道。 林末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蓝绍九看着林末如此神态,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暗道这步棋下对了。 “你俩呢,好一点没。”林末拍了拍蓝绍九的肩膀,转头看向黄球儿两人,“多久能动的了?” “怕是没有个把月时间休养是动不了的,至于恢复实力,可能要几个月。”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说道。 毕竟林居是黄球儿打伤的,黄球儿又是林末打伤的,虽然如今是同一阵营,话也说开了,可提到这茬还是有些尴尬。 林末点头,略微看了看两人的伤势,发现正往好的方面发展,也没说什么。 “这两天可以安排一下出城的事了,我会找找许氏那边的关系,到时候你们几个一起出去,出城后,会有人接应你们。” “不需要我们留几人吗?”蓝绍九问道。 他看了看林君阳与林韦。 “君阳与我一起就好。”林末平静地说道。 说罢看着黄球儿,“你妻儿她们接好了吗?” 黄球儿一愣,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昨日已经到府上了,正在侧房,我这就去叫她母子俩过来认认人。” 说着便想转动轮椅。 林末制止了他,“待到回山上再说吧。” 说着,仔细察看了下其体内毒网的损耗情况,发觉没事后,若无其事地收手。 黄球儿点头,一副顺从的模样。 言罢,众人便开始动了起来,收拾起行李。 另一边,桑原山中,一处名为寒泉的深潭处, 这潭在桑原山颇有名声,潭水深不可测,十丈处便冻彻人骨,普通人连靠都不能靠近。 不过由于潭水冷冽,奇异之处便在于并不结冰,甚为奇异。 而正因为其奇异的特质,有庆丰豪族匠人将之取来打铁,发现以之淬火,打造的武器坚韧而锋利,便引以为宝物,由田氏,杨氏等几大家族共同持有。 只是此时,原本戒备森严的寒泉附近并无一人,只有一白袍道人立于谭边。 其也不怕冷般,薄薄一身道袍,正低头静静注视着深潭,好似能看穿这深不可测的潭水。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杀一人救百人 白袍道人立于潭边,负手而立。 不远处,大树余荫之中,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悄然出现,身形在折光下模糊不定,犹如虚幻般。 如此静立良久,黑影才有所动静。 看着前方挺拔的身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道: “护法,你觉得我们所做,可有道理?” 道人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向深潭。 其立在那,方圆三丈之内,风雪似乎都消失不见。 若是此时,宁阳城一应宗师在此,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大惊失色,以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宗师气度,全然消失不见。 因为这白袍道人,正是不久前展露大宗师绝巅修为的普世教净炎左使,骆敏飞。 没有人能猜想出,为何这样一尊存在,在此时,会离开宁阳大龙山的普世教据点,来到千里之外,庆丰县境内的桑原山中。 良久,骆敏飞才出声: “道理?你想要的是什么道理?” 黑影略微低下头,没有说话。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去问为什么选择,值不值得选择。”骆敏飞轻声道。 黑影摇头,闷声道:“以地尸镇压瑕点,我本便不赞成, 先生可知,如今庆丰城中,家家挂白绫,户户传哀乐,已十不存四,城外乡镇,更是人烟断绝,百里萧条。” 他此时没叫道人护法,而是亲近地称呼先生。 没有人知道,普世教中上一代护法种子之一,号称阴寒生的淋沐天竟是净炎左使骆敏飞之徒 骆敏飞沉默少许,转过头, “杀一人而救百人,你救还是不救?” 淋沐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他知道骆敏飞是为何意。 若无地尸,瑕点将无法苏醒,需要的则是人命去填,最少也是,十数位宗师。 可是,明知道这样是利益最大化,但淋沐天想起来时所见场景,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若杀一人而救百人,应杀之人是先生,该当如何?”淋沐天忽然问道。 若是寻常师徒,这等问话,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可是他们不同,两人皆以为常。 “若应杀之人是我,我会如何?”骆敏飞哈哈大笑,转过头看向对面迷茫的身影。 其瞳孔呈现一种青色的光泽,仔细一看,里面又有一抹殷红,两种瞳色泾渭分明,又好似交融一体,显得十分诡异。 “当你能问出此话,那便证明我道不孤。” “无论是一人,还是百人,生命皆是相同,又怎能比较? 不过人性多变,有私者问心无愧,大义者舍生成仁,醇儒者君子不救,而强者” 骆敏飞顿了顿,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回答起淋沐天的问题: “若应杀之人是我,我会找出到底是谁要害这百人,找到他杀了他。” 淋沐天若有所思,看着骆敏飞,好似知道为何其会亲身来此,身形罕见颤抖了数分,甚至使得模糊不定的身影显现。 “先生,如今可需要我做些什么?”他低声道。 好似看出了其心里的不平静,骆敏飞摇了摇头,缓步走近。 两米多的身高,较淋沐天要高半个脑袋。 看着身前身形挺拔,面容平静的后辈,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瞳孔中赤色慢慢如墨水般浸染那碧绿,眉心也闪烁着一道火焰印记,声音变得豪放而霸道: “你无需担心我,就此离去吧。” 淋沐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气质迥异于方才的骆敏飞,沉默少许,脑袋轻轻垂下,点点头,折光之中,身形一阵模糊。 下一刻,消失不见。 骆敏飞转身,看着深潭,又遥望苍天。 天空蔚蓝而旷远,太阳悬空,白云叠叠,将其镀了层金辉。 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常骂这贼老天不争气,可到底,也终究这天下才是我们的啊。” 他轻声自语,眼中的赤芒愈加之重。 当他说罢最后一个字,便轻轻迈出一步。 啪。 一声轻响。 整座桑原山瞬间,寂静无声。 这一刻,平静如宝石的深潭,忽然开始沸腾,周遭温度也在逐渐升高。 九天之上的赤日似乎在这一瞬间,被牵引了般,往桑原山挪了一挪。 可 见,桑原山之上,厚重的云海开始翻腾。 骆敏飞继续前行,每踏出一步,眉心处的火焰便越加澎湃,而瞳孔中的赤芒更是完全占据。 周遭大地开始龟裂,树干逐渐干瘪,原本四季常青的枝叶也泛黄变黑。 天空中雪依旧在下,不过方方低落,在高温之下,便被融化,形成淡淡地水雾,氤氲在四周。 “起!” 他猛地一跺脚,潭中一抹黑影浮现。 那是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长袍之人。 其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大袖飘拂,四肢由雪白的锁链囚住。 一出现,原本沸腾的潭水便慢慢恢复平静,寒气开始自其身上散发,使得热与冷的水流在潭底对冲回旋,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另外其身上似乎还有其余物质,光是坐于小潭之上,便使得周遭空气扭曲。 原本平静下来的湖面,不断有寒鱼蹦跳而出,而蹦跳而出的寒鱼尽皆比寻常鱼儿体型大上数分,鱼眼赤红,张开嘴,更有一嘴锯齿。 这皆是由黑袍男子所影响造成。 武道一途,肉身为基,立命为始,宗师连天地,真君铸法身,随后以法身托举命星,成就武道大圣,道蕴天人。 每一步都是巩固自身基础,开发人体神藏。 越到最后,武夫本身生命磁场便越强大,若不收敛,单上站立于大地之上,便能影响万物。 “可惜,再强之天骄,终究是身殒道消,若不是恰好落于两界瑕点,受阳潮滋养,早便化作尘土,烟消云散,谁人记得。” 骆敏飞看着潭中的男子,轻声叹道。 沧海变,几换春秋颜,桑田改,欲雨风先来,满袍豪杰群雄起,不禁一抔黄土埋。 他缓缓收回视线,眼神更加坚定,道心再无一丝尘埃。 伸手一探,虚空之中无数火焰随之浮现,落于那洁白的手臂之上。 原本静止不动的地尸如受到什么刺激,斜飞入鬓的眉毛微皱,寒霜随之侵袭,一层层蓝光随之升起。 嘭! 炎寒交迫,白气乍现,一圈圈波纹炸开,无形的气流出现,将四周的古树都吹的猛烈摇摆。 “方过一二九天劫,若你活着,我倒还有兴趣与你过上两手,可是一具尸体,但凭几分本能,又有何资格领教吾之清净无为?” 下一刻,原本静坐不动的地尸瞬间蓝光暴涨,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似乎要从中升起,空气似乎都结冰而起,一座座冰棱出现。 再下一刻,模糊身影消失不见,地尸却是瞬间被拍入湖底,冰棱融化,平静的湖面再次沸腾,层层水汽往上升腾,可还未腾起,便被蒸发而去。 一只数十丈长的手臂出现于潭面上方,其上升腾有各式各样的火焰,浓重的黑烟伴随着火焰而出,空气都被点燃,一切成了火的世界。 难以想象这只手臂的主人又是何等伟岸。 “现在便是唤灵!” 一声沉闷如天雷般的声响。 下一刻,潭水中,点点金光闪烁,如繁星般亮眼。 远处,忽地地动山摇,雾气环绕,隐约可见一方药田出现。 但骆敏飞却一眼也未关注,只是看着深潭。 “道友吾等你许久”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潭面犹如一方镜子,掀起层层涟漪,其中似乎有什么事物将要出现,又好似蕴藏着另一方天地。 嘀嗒。 忽地天地一静,一道细微的裂纹出现。 潭面上浮现一道道神秘的金色符文,与赤县之地上,任何文字都无联系。 无数莫名的气息从湖中升起。 噗嗤。 一只手伸出,类似某种蛙类山兽,指间有脚蹼,手臂呈碧绿,其上泛着无数细小的水泡,不断由小变大,又慢慢撑裂,发出鞭炮炸响的声响。 第二百章山河重启,吾辈大兴 噗。 类似于重物落地的声音。 原本还在挣扎浮出离开水面的手臂,下一刻,整个身体便脱湖而出。 东方根山肆意地舒展着自己的四米多高的躯体,激发血脉的他,只有无拘束的状态,才最是舒畅。 “呆在那狭隘的界域之中,真是无趣而难受。”他轻叹一声气,满是鳞片的脸却是涌起一抹难看的笑容。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当然也无怪其如此修为,还喜形于色,主要是这种机会太过难得。 从他们苍羽天下中道祖级真修发现这一方名为赤县新天地,并察觉到这方天下修士实力孱弱后,便通过种种谋划,致力于促使两方天地交轨。 其中界域的出现,便是其手笔。 不过令人大失所望的是,从原本计划五十年占领赤县天下,到如今,却是已过五百年,依旧迟迟打不开局面。 反倒因为两界融合,阳潮掀起,再加上两座天下界域交战,使得这方天地中顶尖强者越加之多。 不过一切都将过去。 自他东方根山率先一步来到这方天地,便意味着这两界之战,已经落下帷幕! 他看着掌心中的淡蓝色珠子,心情愈加美妙。 其名为阳珠。 由道祖级真修凝练,功效也简单粗暴,那便是开辟高等级界域,甚至运气好,还能巩固出足以支撑道祖级强度界璧。 一旦开辟成功,作为功臣的他,必然会获得难以想象的赏赐,成王成祖的资粮。 “看你这模样,应当是那苍羽天下的兽修吧?当年年纪较浅,于珞珈山倒是没机会见着你这样的本命境大修。” 就在东方根山心情愉悦之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忽然出现。 他低头,看着身前面容平静的骆敏飞,微微皱眉。 什么时候一座弱等天下之人,胆敢这般从容面对他? “你应当是那什么普是,不对,是普世教真修吧?现在你可以助我找另一处瑕点,我将开辟界域,事成之后,会给予你厚报!” 他声音瓮瓮,说话间嘴唇张合,都有烈风袭过。 虽说他很无敌,作为本命大修,甚至登上苍羽天下中地榜,实力相当于这赤县天下的什么大宗师但毕竟孤身一人,身处异地,他还是很谨慎,没有退出本命状态。 “看来是了。”骆敏飞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在说。 忽然见着东方根山手里的淡蓝色珠子,脸上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所谓的阳珠?” 东方根山眉头紧皱,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男子,身子却是微微应激发颤。 这是本能在提醒危险。 不是说这什么普世教是这座天下的奸细吗?算得上是他们的奴才,可奴才又为何会对他产生恶意? 而且这弱等天下,不是强者稀少吗?又是为何随意遇见一人,便能让他应激 东方根山有些困惑。 “不对!你不是普世教之人!”他厉声喝道。 骆敏飞微笑,没有说话,目光依然落在东方根山手中的蓝珠之上。 “我就说外来的狗终究是野狗,养不熟!偏偏还不信,也罢,弱者没有弱者的觉悟,便只能以绝望赐之!”东方根山目光冰冷地看向骆敏飞。 没想到这以往表现极为顺从的普世教,忽然变得有问题起来,不过不是大事。 这等事情,他也算司空见惯。 上次攻伐另一座天下时,他也曾遇见过类似事件。 无非是弱者的垂死挣扎,濒死反扑,抑或背叛者的良心发现,临终悔悟。 可悲而可笑。 “区区弱等天下之人,给了摇尾乞怜的机会,却是不珍惜,那便死!” 他一步一步踏出,身上的肌肉开始鼓胀,幽幽的绿烟自其身上升起,于天上落下的风雪触碰。 风雪腐蚀殆尽。 嘭! 东方根山身影瞬间消失,一道绿光闪过,霎那间突破音速,空气都被极致的速度烧灼,出现难闻的糊味。 下一刻,身形出现在骆敏飞身前,手一伸,巨大的手掌出现,直接拍来。 吼! 其身后,一只近十丈高的碧眼蟾蜍出现,仰首嘶吼,欲要噬天,正急速扩大。 噹! 可是下一刻,头顶异兽虚影破碎,绿色身影跟着倒飞出去,犹如被天青莽牛冲撞,整个人在地 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速度可以,力量可以,再加上那本命兽影,确实不错,难怪会滋生狼子野心,只是不知道你这等人物,数量又有多少。” 骆敏飞负手而立,身后无数粗大的木龙狰狞地于空中悬浮,感受着方才到力道,轻声自语。 说罢便摊开手,手中正是一颗淡蓝色珠子,眼里出现一抹淡淡的忧愁。 随即却摇了摇头。 嘭嘭嘭!! 一根根木龙瞬息破空而去,朝远处重伤瘫倒的男子撞去。 原本不动的东方根山突然一个翻滚躲开一条木龙的轰击。 可下一刻,却是被狠狠轰中,撞得深深凹陷于地面。 眨眼间,又是一根木龙,将试图挣扎反抗的蟾蜍压的更为深陷。 轰轰轰! 木龙一击接着一击,眨眼便是数十击。 东方根山瘫倒在地底,已经恢复了人样,那是个国字脸壮汉,此时已经浑身染血,如滩烂泥,无数根藤蔓自地底而出,将其纠缠而住,使得其动弹不得。 最终,在那胸口绽开出一朵赤色九瓣花苞。 白袍道人乘着木龙,落至深坑上方,俯视着坑内的壮汉: “最后能问一下,你们苍羽界,所谓的道祖有多少位吗?” “你”东方根山使劲浑身力气抬起头,眼睛睁开,死死盯着上方有些模糊的身影,“怕了哈哈。” 对方明显没有动用全力,但即使如此,依旧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令人绝望的速度,具备某种吞噬能力的攻击,或许,只有本命境后的还真大修才能与之对战,不过 “等着吧,道祖的伟岸,你等弱等天下之人哪能想象?”东方根山忽然一笑,“我只是先锋官,待到界域破碎,大军亲至,尔等必” “那就试试看吧。” 骆敏飞轻声说道,见其只会说些垃圾话,摇了摇头。 “不知你们那的一道之祖,与我界传闻中的大圣,天人,到底谁人更强,真是期待啊。” 下一刻,一根木龙瞬间窜出,骤然穿透东方根山的躯体。 其胸前的花,如浇上上等肥料般,缓缓绽放。 东方根山呼吸停止,壮硕的身子也随之萎缩,变得丑陋无比。 骆敏飞面无表情,两指并拢将那阳珠持于头顶。 阳光照射,显得其璀璨绝伦。 其中似有活物。 “从此,山河重启,我辈大兴!” 骆敏飞高声疾呼,手指用力。 啪! 淡蓝色的珠子应声破碎,随后,如飞烟般散天地中。 周围的一切突然静止了一瞬,又好像没有。 赤县九州,只有寥寥几人感受得到变化。 骆敏飞脸上久违地露出快意至极的神色,背负双手,往山下而去。 此后,短短盏茶功夫,桑原山,距寒潭数里外,一处山林斜坡,碧绿空地之上,却是围满了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桑原山之上动静如此显眼,稍微放置眼线之势力,便已得到消息,纷纷上山而来。 人群分数拨。 第一拨,正是庆丰城杨氏之队伍,由杨老太君带队,数量不多,就五六人,但个个都是强手,皆是老牌立命。 第二拨,则是庆丰的中小型势力形成的联盟,人数稍稍多一些,足足七人,为首的是一位头戴毡帽的白发老人,手持一把三叉戟,气势非凡。 第三拨则是外来游侠儿一伙,古铜文带队,两米四五的身高立于人前,气势非凡,面色冷漠地扫视众人,顾盼自雄。 至于最后一拨,则是许氏一众高手,以顾得山为首的六七人。 此时众人,皆将视线汇聚于前方白雾遮掩的区域。 第二百零一章 密地 两界交接,阳潮涌起,界域便是其过程中的特殊产物。 其实际上密地,灵田,有人猜测,其便是一些未发育成熟的界域。 只是因为没有实际力量支撑,导致其中规则不完善,不能形成完整稳固空间,随后便如果子成熟,无人采摘,最终自然掉落般,出现于赤县大地之上。 此时桑原山深处,风雪愈加之大。 密地位于前方山谷,其间生出的一座云雾遮掩的小丘上。 其间雾气未散,密地还未成形,不过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小丘之上,白雾之中的点点光亮。 谷内,谷外时气氛已经变得格外凝重。 原本空地之上四五拨人停留,对峙,相互忌惮下,勉强维持着局面,可就在密地云雾消散些许后,有人动了。 此时山谷口,一拨人直接上前,将唯一通道,死死扼住c 为首则是一个高大男子,其负手而立,面色冷漠,目光平静,似乎不觉得正做的事有何大不了。 “古重文,你什么意思?许你等外来户来此,已经算是莫大恩情,不知珍惜,莫非还想独吞?倒还真是胃口大,却不怕把自己咽死!” 杨广英此时很愤怒,作为庆丰城杨氏族长,论地位,城中也就寥寥几人能与之媲美。 若在以往,像庆丰境内,只要有机缘出世,都会被她们杨氏,田氏为首的庆丰县城势力率先占据封锁,先一步进行瓜分,随后则是次一等本地势力。 至于外来游侠儿,最后心情好,或许会留些残羹剩饭。 如今倒是好了,田家一没,什么牛鬼蛇神都跑来了,一个外来者,还不是本郡之人,原本迫于压力,答应一起进密地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想独占的模样? 她鹤发童颜,脸上皱纹遍布,但依稀可以看见年轻时的风采。 此时其手里持着一根小孩手臂般粗细的银鞭,鞭身留有刀片似的刃角,语气平淡,银鞭搭在地上,不时跳动便落下数个坑,令人心惊。 其余人虽未答话,但同样目光灼灼地看向那站立在谷口的男子,施以压力。 毕竟他们虽然相互忌惮,但目的却一致,那便是瓜分密地,任谁都不希望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杨老太君倒是多虑了,古某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会做那吃独食的买卖。”古重文负手而立,眼睛微眯,原本狭长的眸子如刀般锐利, “不过有句古话说得好,天材地宝,有能者居之,太过珍贵之物放在尔等身上,也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舍去来的自在。” 他伸手食指,轻轻点向众人: “此番密地,我能保证各家取一物,若是愿意,便留下,不愿的,尽早离去,若还在这凑热闹,就勿怪古某下手无情了。” 杨广英直接一怔,怒极反笑。 在她看来,这就好比一伙大盗奔袭她家,对家中事物如数家珍,最后说一句,这些东西我都搬走了,你若是愿意,便点头看着我搬,不愿意,那就让你尸体看着我搬。 “古重文,你莫非以为当真吃定一切? 前几日与你切磋,老身让你少许,非但没让你感恩戴德,倒是助长了你之气焰,当真蹬鼻子上脸,来此寻死!” 她说罢便朝身旁头戴毡帽的白发老人,不露痕迹地瞟了一眼,上前半步。 这时,古重文倒也是来了兴趣,半眯的眼睁开,认真地看向杨广英。 “我自家中而出,流转周边数郡,为的就是见识天下高手武学,寻觅世间奇妙机遇, 此番碰巧路过这庆丰县,便听闻田氏田猛豪爽,杨氏巾帼大气,可惜田猛横死,未能一见,正好今日便真正见识见识阁下的银鞭有何门道。” 他说罢,便直接上前,褪去身上的皮衣,穿着一身短褂,露出一身磐石般的肌肉。 在场之中,最跳脱之人明显便是庆丰城中的这个老东西,只要将其打服,便只剩一个远在宁阳的许氏。 以他的实力震慑,再稍微给其一点甜头,便能了事。 到时候,这即使在金沙郡府都难得一见的密地,便能由他亲自第一手开垦,这才是他远走离家,出行千里的真正意义所在! “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杨广英面色一冷,却也不惧怕。 她自幼展露天赋,受其母亲影响,从小一股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势头,及笄后开始闯荡江湖,至此几十年,大大小小身经千战,又怎会惧战? 只见杨广英轻叱一声,浑身意劲鼓胀,白发飞起,明明六七十岁,但气血丝毫不比寻常立命武夫 薄弱,浓重的血气狼烟漂浮于其头顶。 她脚步一踏,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手中银鞭在意劲灌注下,犹如有生命般,其上刃片急速嗡动,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犹如一条白银狂蟒。 这便是庆丰杨氏真功,风裂绞波功,功法大成之时,自带切割,破甲,卸力多种特效,最适合与硬功武夫交手,而配合铁鞭这类奇门武器,效果更是绝佳。 这也是她能坐稳杨氏族长,且敢于与古重文交战的原因! “吃老身一鞭!” 话音刚落,杨广英手一挥,意劲爆发,手中银鞭瞬间绷直,下一刻便飞至数丈之外,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古重文却是笑了笑想,脸上丝毫没有紧张,两手轰地往前摆,澎湃的血气爆发,如波纹般朝四处震荡,一口浓重的血气大鼎凝聚于头顶,好似镇压八方,给人巨大的威慑力。 他龙行虎步,急速上前,只是空手,但劲力加持下,如蒲扇大小的手却是平白膨大数分,透着灰色光泽,犹如玄铁般,赤手与那银鞭交起手来。 嘭!嘭! 鞭影交错,掌影横飞。 杨广英面色愈加之冷,手中银鞭速度越发之快。 急速颤动的银鞭,划破空气,挥斥出的劲风,使得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渐渐的古重文开始左支右绌起来,不再敢以肉掌接鞭。 而就在杨广英面色一松时,场中的古重文却是忽然一笑。 她顿时觉得心底不妙,深吸一口气,全身气血爆发,可下一刻,手中银鞭忽然不动。 就在方才杨广英重击之时,古重文不退反进,直接硬接了过去,一手牢牢抓住那满是刃片的银鞭。 嘎吱嘎吱。 难听的金属挤压声。 两人在角力。 精心打造,质量绝佳的银鞭在猛烈颤抖,看得见古重文握住鞭身的手正在淌血。 一滴一滴暗红的血珠落在地上。 滚烫的血将雪融化。 但古重文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笑意依旧。 “鞭法尚可,可惜劲道不足。” 杨广英先是一怔,随后听到这话,面露狠色,再也不犹豫,立即松手,身形如电,消失在原地,全身劲力爆发,狠狠一掌身前的男子拍去。 这一招极其之快,强大的意识,果决的胆气,谁也想不到绰号银鞭仙子的杨广英会毫不犹豫地弃鞭。 只见带着恐怖意劲的一掌,直接拍在了古重文的胸前,磅礴的力量全部灌注,古重文浑身一僵。 “忘了与你说,老太君,我在金沙郡,除了猛猿棍的外号,还被人称为猿金刚老子可是体修啊!” 一个豪放的声音在山谷响荡,杨广英面色一冷,立即想要撤退,可是根本来不及。 “住手!” 古重文却是毫不犹豫,空着的左手,猛然如巨印落在杨广英肩上,强悍的气力,恐怖的意劲,瞬间将其护体意劲破开。 骨骼破裂,肌肉碾碎,血管爆开。 杨广英瞬间变成个血人,肩部被拍碎,浑身一僵,愣在原地,双目圆睁,身体凝滞不动。 一片雪花飘落,坠至其肩上。 嘭! 她应声而倒,栽在地上,没有了声气。 庆丰城一代巾帼,杨氏老太君,银鞭仙子,就此落幕。 毡帽白发老人此时怔怔地立在原地,手中三叉戟直指古重文,目光落在地上的人儿上,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杀了她?” 局势变化太快,谁能料到先前还占据上风的杨广英,下一刻便直接身死当场,即使他时刻注意,却依旧慢了一步。 “如你所见,是的。” 古重文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米四五的身高立在那,犹如座小山,脸上此时沾了些血迹,原本便凶恶的脸,此时更是犹如恶鬼。 面对如此局面,古重文并不觉得意外。 作为体修的他,横练真功足足修了数门,练就了一副金刚之躯,即使是比杨广英落下一境,也有信心与之交手,更何况同境之战! “怎么,你有意见吗?”古重文饶有兴趣地看着毡帽老人。 其也是位六腑境武夫,看样子,好似和杨广英有些道不明的关系,不过貌似打听的消息来看,这位银鞭仙子却是一辈子未曾嫁娶,真是有趣啊。 毡帽老人没有答话,只是手中三叉戟横指,轻轻将头顶毡帽取下,缓步上前,将其盖在杨广英面上,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古重文。 噗! 炽烈的气血充斥在上方。 手中的三叉戟如同点燃了火般,一层赤色荧光覆盖其上,这是意劲强悍到即将出 体的征兆! 古重文略微正色。 可就在下一刻,老人却是惨然一笑,望向身后一双双担忧的眼睛,又看了看杨氏那伙不甘愤怒的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单手将杨广英抱起。 缓缓退回。 古重文倒也没有阻拦。 事实上,他其实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 见着空地上,默不作声的众人,他忽地一笑,旋即说道: “如今可有人愿意听我之言?” 没人应声,也就是没人反对。 “小姐,如今怎样处理。” 许氏一行人中。 顾得山轻声朝身旁的许如意问道。 他目光凝重地看向场中的古重文,眼里多是忌惮。 杨广英他认识,年轻时甚至交过手,他略胜一筹。 可如果真换他上前,与古重文生死搏杀,或许,他也会死。 毕竟像此类横练莽夫,最难对付,你打他他无事,他打你你会死,生死交战太过占优势。 若无必须,他并不想与其对上。 此时,许如意也算面色有些担忧,不过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罗盘轻声道: “既然他未曾驱逐我们,便说明先前话语当真,我们只求阴伶花,可以无需与之冲突。” 况且,若是消息传递迅捷,那人也快到了,到时候局面或许能逆转。 她好看的眸子里,出现些许光亮,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又浮现起当初那穿着学徒短打的影子。 可就在这时,原本面露笑意的古重文脸色忽地一变。 “寻灵罗盘,你是灵脉。” 一个惊疑不定,却又火热万分的声音在空地上回响。 许如意与顾得山瞬间脸色一变。 此时距离桑原山数里处。 还未进山,便有不少人于山脚守候。 有的穿着相同的制式衣衫,气质沉稳果练,像是某个势力之人,也有不少手持利刃,穿着不同,一看便是游兵散勇之辈。 不过如今而言,有了领头之人后,他们如今却也不能算是普通游侠儿,已经有身份之人。 他们便是山上势力的手下,如今一齐堵在山脚,为的就是不让随意之人进山。 屠龙者终成恶龙,此话一点不假。 山口处,不少游侠儿齐聚于此,想要上山,即使不能进入密地,也想过过眼瘾,找些谈资,可是身前这群势力之人,真就不让进。 也不是没人发火,但无济于事,出头鸟很快便被打落,一身重伤地躺在一旁,无人问津。 “意思就是像我们这类散修,连进山的资格都没了吗?” 游侠儿中的一个头头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有些不甘,想要起哄点火。 可是山口处的众人不以为意,反倒笑了笑,“你若是胆子大,尽管上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你”游侠儿头头顿时破防,想要大骂。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只见一道人影急速从山下狂奔而来。 原本正嬉笑的山口势力之人,瞬间想要大声喝骂,可是下一刻,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往旁边避让,视若不见。 见此,原本正愁无柄可使的游侠儿头头当即一笑,义正言辞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 可不待他开口,先前那人却是幽幽道: “别说了,若你能有毒霸王那般实力,我们也放你进山,可你有吗?” “毒霸王?!” 话音刚落,不少人瞬间脸色一变,心头一凉,往前看去。 第二百零二章 灵脉 果然。 虽然人影速度极快,但上山之路就那一条,视野开阔,依然能见着其轨迹。 那是道两米多的魁梧身材,身上蒙了层黑袍,脚步微点便跃出数丈,很是敏捷。 “你说那是毒霸王?”先前的散修头头心头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自田盘踞庆丰城数百年的田氏覆灭,其残留的客卿,家仆逃离城中各处,林瑜林氏林君末灭家破族的事迹也随之证实。 听闻其比臂上能走马,两肩能担山,天生神力,勇武非凡,甚至灭亡田氏时,还曾拔起过座山简直是如同霸王在世般强悍。 最为恐怖的是,其还手段酷烈,最擅施毒,田氏族地中,无论男女老幼,只要多看其一眼,便会遭其毒杀。 有人估计,田氏灭族一案中,此人,最少毒杀了数百人 不是一人,两人,是数百人。 正好相当于整个田氏族人,以及一些家生子的数量总和。 外来游侠儿或许听后,稍稍惊诧便完事,但庆丰本地人却只会沉默。 这意味着,即使附近也薄有威名的庆丰田氏,就这样被一个年轻人,彻底灭族。 回忆往昔田氏的荣光,再与如今对照,更是给人强烈的反差感,实话,有些兔死狐悲。 “起初还听闻,那林瑜林氏是落入周胜军圈套,被逼造反,如今怕是有待商榷了,如此残忍暴戾,要说没有家族影响,我是不信的。”有人轻声道。 其实比起什么拔起一座山的笑谈,像此类直接毒杀一大家子事件,反而更令人心寒,因为都是普通人,极其容易代入受害者角色,感觉生命的脆弱,以及杀劫来到正常人的无奈。 因此,大多数人很难对林君末产生什么好感。 “只是其为何现在才上山,倒是意外,像这等人物不应该早至山上了吗? 对了姚老八,你不赶紧去找你那老大报信,傻愣着干嘛?”那散修头头面容平静地说道,好像在提醒。 那唤作姚老八的人却是装没听见,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捶打着腿。 还真当他傻啊,那毒霸王此次没有随意杀人,多半看他们老实。 若是稍有不逾矩,说不准一个冷子,他姚老八就得当场倒下。 正所谓拿多少钱,办多大事,总不能当着太监,操着皇帝的心吧。 见那姚老八装没听见,散修头头也是悻悻地冷哼一声,看着前方已经看不见踪影的背影,眼里不由出现艳羡之色。 恶名总比无名好,江湖中能令人闻风丧胆也是一种本事。 此时山路之上,林末正在疾驰。 蓝绍九等人收拾好东西后,便直接出城了,林末便独身一人在院落里演练武学。 他自然也瞧见了桑原山上的变化,没等许如意传信,便立即往山上赶来。 只是一个借力,飞出数丈后,林末身形忽地顿了下来,也没有四处打量,只是负手而立: “还不出来,莫非要我请你?” 他冷声说道,视线忽然锁定于左侧方,一个环抱之木的阴影下。 呼。 此时轻风正好拂过,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远处还有鸟兽的惊叫,扑腾的着翅膀打破树盖。 除此之外,没有声息。 良久。 “不愧是毒霸王,那拔山神力暂且不论,就是这敏锐的感知,也足以令人侧目。” 悠悠的声音出现。 只见,阴影之中,光线折射,虚影浮动,最终,一黑衣蒙面男子悄然出现。 林末心中一凛,这种出场方式,有些令人心惊。 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阁下是谁?难道不知道,平白拦人道路,很容易死人吗? 还有,什么毒霸王,这个名字我很不喜欢。”他目光冷冽,开始语言威慑。 不速之客,来者不善,林末开始缓缓蓄力,同时注意四周,以防有埋伏。 “那我应该叫你林君末,还是林末呢?”蒙面男子平静地说道。 林末直接愣神,眼神变得更加危险。 按理说,这个秘密所知人甚少,除却许氏几人外,外人一概不知,如今却 “你与我教也算摩擦甚多,自宁阳如此,回了林瑜也是如此,数次坏我教大计,原本按教规,必将将擒获除以极刑,以求大普渡天赎罪, 不过正逢你林氏起事,也算志同道合,有人愿意给你个机会,只要 你入教,可许你一齐共谋大业,为苍生谋福祉,替赤县开太平。”蒙面男子平静地说道。 他原本打算的是,若是林末自始至终未发现他的踪迹,便直接将其袭杀,好省事。 只不过此人确实令他有些意外,似乎并不像手下汇集情报中所说的名不副实。 至此,他愿意给其一个机会。 林末忽地一笑,“为苍生谋福祉,替赤县开太平?我为何只见到你普世教所过之处,尽皆民不聊生,城毁人亡?” 黑袍男子略微沉默,沙哑开口: “只要强者才有足够的意志,气量贯彻理念, 未达那个境界时,牺牲避不可免,真正的战争将起,如今杀一人,便是救百人,千人,此时的我,以为值得” 男子话没说完,却是忽然脸色微变,视线里,一道黑影猛地冲来,数丈的距离转瞬即逝,炸裂的一拳不断放大。 他面色一沉,确实没想到好不容易大费口舌一番,想讲些道理,却被人偷袭。 愤怒至极,下一刻,不闪不避,体内意劲运转,上前一步,骤然一掌朝前方拍去。 诡异的意劲近乎要实质化,离体而出,悬浮在手掌之上,给人模糊之感,仿若幻觉。 林末冷笑一声,硬碰硬,正合他心意。 霎时间,石佛如来独尊经全面爆发,加之原本极力压抑的气血也释放开来。 “死!” 他怒喝一声。 嘭! 两掌相接,意劲气血在互撞,强悍的攻势下,一层空气波纹瞬间朝四周激荡,劲风掀得枝丫摇曳狂响。 林末只感觉对方意劲犹如具备生命般,存活力极强,更如刀子般锐利,质量高的可怕,甚至能引起他的内脏发生共振,让人有些心慌气短。 竟有些类似连重道人的感觉,当即不再留手。 只见一步一步追击而去,每踏一步,身形便膨大一分,三步之后,直接进入半龙化状态。 强悍的气血,即使还未立命,甚至都已经升腾在头顶,汇聚成一道狼烟。 经由戊土灵身第三层强化后,青龙天赋与神力位格好像也进化了般,如今小孩巴掌大的赤色龙鳞几乎快占据大半边身子, 其上升腾着诡异的红纹,看着便让人心惊。 他呼吸间,便有难以想象的热量释放,最终造成白色的云雾环绕自身,原本还能对他造成困扰的诡异意劲,已经难以撼动他的肌肉。 林末已经可以确认,若再与那连重道人搏杀,一死一生,他独活! 他狰狞一笑,速度也得到加持,疾风骤雨般朝拳头抡起齐砸。 携带着无俦巨力的拳头,每一击都能引起空气的哀鸣,打出一道透明的波纹。 蒙面男子开始还能应付,因为他真功法典特殊,名为阴极落影典,于卸力一道很是擅长。 使得他能够凭借高质量的意劲抵御,可慢慢的,竟然开始超过极限,变得难以支撑。 因为力量实在太大了! 每一击给人的感觉,竟如同一座小山掷来,给人无法抵御之感。 一力破万法,怪不得叫霸王? 他心头一惊。 要知道他可不是那些寻常武夫,作为普世教护法种子的他,不仅修有专属真功法典,同样也涉及过横练一道,为的就是不留短板。 可如今他明显感觉到林末的气力有些不正常。 光是一把子气力,常人真能到达几十万斤?开什么玩笑! 最关键的是,作为普世教顶级刺客,人送外号阴寒生,甚至刺死过半步宗师的他,对付这等横练力士莽夫,本就不应该与之硬拼。 来回游走,寻隙而进,消耗战术最佳,可是如今他落入了林末的节奏,根本无法发挥速度优势。 打的很是憋屈! 眨眼间,两人已经连轰数十招,一路往山上打去,沿途有巨木灌丛拦截,还未近身,便被外泄的意劲,轰出的劲风折断打灭c 也遇见了不少山兽。 可方才张牙舞爪,下一刻顿时便直接夹着尾巴逃窜,久而久之,大地震颤,甚至有可能引起一处小型兽潮。 当然,这不是两人能担心的了。 渐渐的,蒙面男子出手速度开始变慢,原本若隐若现的身影也变得凝实,即使由意劲卸力,手臂也变得有些酸痛,同时长时间爆发劲力,经脉也有些疼痛。 他知道,这是要撑不住的节奏。 再打下去,或者,一到阴极身破防,他或许便会被打死! 蒙面男子想象不到,若无阴极身的卸力,那西瓜大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此时他终于承认,此子的强大。 若是一开始不落于其节奏,还能有机会破防将其击败,可被其缠住,大概率半步宗师中,即使教中那几个怪物,怕也会很是难受。 看着对方一连串急攻,依旧面不改色,犹如魔神的男子,在不甘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后,便不再多想,准备后撤先行退去。 忽然。 “雷鸣八卦!”面前五米多高的男子突然大声喝道,犹如晴空霹雳。 不对!真的是雷霆霹雳! 蒙面男子心头一惊,只见无数雷电突兀出现,下意识便急速往后撤,可是根本来不及。 此时林末白雾缭身,雷电环绕,怖然如魔神天降。 轰! 一掌拍出,无数雷电齐聚,难闻的焦味以及震撼的雷光下,狠狠拍在蒙面男子身上。 男子瞬间倒飞出去,犹如断线的风筝,双脚死命杵地,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最终撞在一棵巨树之上,引得叶落雪散。 林末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惊疑地看向树中男子。 “这是什么东西?” 男子此时身上散发着莹莹的绿光,将其周身护住,虽然一直在咳血,但生命波动还很稳固。 类似护身符玩意? 方才林末一击可没怎么留手,别说立命武夫,就是那连重道人在世,也能一巴掌轰碎,可是竟然没打破这绿光? 面上不露痕迹,心底却是一沉。 他生平最恨此等意外! “你”蒙面男子缓缓站起身子,此时黑布已经掉落,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庞,其眉心一处朱印,显得人有些妖异。 此时其目光很是复杂。 “这是护身灵光,只有真君才有资格赏赐后辈,为其护道。”他轻声解释道。 淋沐天承认有些小觑对方了,此人威胁程度很强,别说乙榜了,恐怕突破些许境界,单是凭自身战力,都能由教中情报堂评上甲榜! 不过 “我淋沐天,下次见面,我必胜你,林君末,希望你别死。”他一字一句说道。 言罢,身形绿光消失,直接一阵模糊,竟然就此消失不见。 林末站立原处,并没将其话放在心上。 任何人败在他手中之后,便再也不将是其对手,即便留有时间追赶,也难以望其项背。 下次见面,杀他。 脚步一点,瞬间离开数丈开外,当即往山上继续奔去。 密地山谷之外。 古重文目露火热地看向身前的少女。 “你是灵脉?”他沉声问道。 音线颤抖,看得见其激动之意。 无怪他如此。 灵脉乃是奇特体质,与神脉类似,不过却没有后者强绝的战力天赋,作用更为偏向辅助。 据传,拥有灵脉者,对元气极为敏感,因此最擅以寻灵盘搜罗天地奇物。 若势力之中,拥有一位灵脉武夫,便意味着只要实力足够,便能有源源不断的珍惜天材地宝。 更何况,作为金沙郡,传承久远的古氏一族之人,他还知道一个秘密。 若是能与灵脉之人交合,无论男女,都会都修为有极大好处,甚至于提升身体原本天赋! 只不过这等体质,又无明显外在特征,平日很难辨别识认。 若不是他碰巧看过一篇记录有芦州一大雪山一位半步真君,借其灵脉道侣之力,硬生生迈出半步的相关传记,怕也识不得。 “许氏少女!我金沙郡金鼎城古氏古重文答应你,愿以三书六聘,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古重文沉声道。 第二百零三章 血落赤身诀 密地谷外。 此时日至正午,阳光挥洒,风雪也随之小了不少。 古重文一拳打死杨广英,杀鸡儆猴,使得当场之人噤若寒蝉。 不得不说,其选的目标很好,杨广英声名在外,于庆丰县耕耘数十年的名头极大,被一举轰杀后,直接威慑众人。 而策略也不错,大棒给后,再予甜枣,表示先前承诺不变,当即无人敢炸刺。 只不过方才其方才莫名其妙地问话,直接将大多数人给问懵了。 什么鬼,不是为密地而来吗,怎么突然就变成相亲现场了? 虽然不得不承认,许氏队伍里那姑娘,即使雾纱罩面,但凭那曼妙的身姿,柔弱的气质,便已经足以令多数人动心。 可世间芸芸众生中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女子,俊秀少年,如何能与一密地之机缘,武道突破契机相比? 难道与那所谓的灵脉有关? 在场众人心思瞬间浮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场中两方人马。 场中气氛有些凝重。 古重文依旧目光死死地落在许如意,似乎在等其回复。 其两手垂于身旁,粘稠的血水顺着手臂上明显的肌肉线条流落于地,滴答作响,光是看着便让人心惊。 此时无论是许如意,还是顾得山虽然面色如常,但心底已经惴惴不安起来。 灵脉之事,算得上许氏最大的秘密。 开始时,在许如意身上并未表现太过明显的特征,只是简单的兽类亲和,以及识药多辨。 在其成年后,特别之处才逐步显现,于大龙山已经能依靠感知,搜寻珍惜药物,甚至灵田位置。 这也是近几年,许氏越发强盛的原因之一。 而怀璧其罪,为了不暴露秘密,在各个方面对许如意的护持都极为谨慎。 甚至于出行周遭,明里暗里有成数位沸血境药师跟随,而出远门,更是配备有立命高手。 只是没想到,这般秘密却是被认出了 “古少侠,你未必在说笑? 平白见一面,就提娶言嫁,我宁阳许氏,也不是大门大户,如此行事也不怕让人笑话?”顾得山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况且什么灵脉,我等也未曾听说过,我家小姐手中的也只是普通山水罗盘,或许是你认错了。” 他虽语气平淡,但私下却已经在调整气息,以便随时出手。 若是平时,倒也值不得其如此谨慎,毕竟方圆数县,像他这般的人物也就寥寥几位,大抵也不过伯仲之间。 他自有信心护持住众人。 只不过这言明来自金沙郡的古重文,听闻其以棍棒兵器成名,如今却赤手打死杨广英,实力有些太过骇人, 这等人物,或许已经触摸那个层次,足以令他慎重对待。 “灵脉之事,真也好,假也罢,暂且不提,”古重文笑了笑,不以为意,“事实上我确实与小姐一见倾心,至于宁阳许氏,我也有所了解,药学一道据传造诣极高,此间事了,正好拜访一二,也好以示诚意。” 说罢便目光深深地看了人群中少女一眼,拍了拍手。 许氏众人后方瞬间多了几位人影,将退路给占住。 古重文继续道:“灵田密地,乃世之机缘,本就难得,不过如今山里鱼龙混杂,安全第一,便请诸位担待了。” 顾得山看了看身后几人,面色出现复杂之色,朝身旁的孙行烈点点头。 其瞬间会意,与一同来的几人将许如意护在身后。 许如意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古重文,再瞧了瞧已将镔铁棍持于手中的孙行烈,又把目光放在两手虚按,宽大厚重的脊背如青松的顾得山, 也明白此时情况之危急,却也丝毫不露怯,朝许氏众人点点头,默然不语。 顾得山见此欣慰地笑了笑,看着对面的男子, “方才见两位大战,却也手痒至此,恰逢密地未启,古重文,便来试过几手?” 他一步跨出,霜白的两鬓随风而动,肌肉瞬间鼓胀,体内雄浑的气血爆发,一道浑厚至极的血气狼烟直冲云霄,暴烈的气机如决堤的江河般倾泻而出, 顿时,场中所有人不由一惊,即使沉浸于悲痛中的毡帽老人,也诧异地抬起头。 散修一方,以古重文为首。 若能将其击败,不,只要抗衡,凭借其方才所作所为,自然能引得众人群殴,这是唯一的取胜之机。 “这又是何必。”古重文面 色冷漠地说道,目光越加森冷。 灵脉之体事关重大,他势在必得。 优先性,甚至更在密地之上,如此得罪一县府家族也无妨,即使族里长辈事后知道原由,也定会大力支持。 “也罢,就当这是道考校吧。”他轻声自语。 下一刻,仿若再现先前的场景,不,比之之前更甚。 气血烘炉悬挂于头顶,随后慢慢垂下,替其蒙了层血色纱衣。 转眼,古重文就连瞳孔泛起血色,手中更是多了根碗口粗的漆黑巨棍。 “我金沙郡古氏,百年前便成郡望,以血落赤身诀闻名,我凭之游历千里,同境无一人敌!”他轻声自语。 言语中蕴含极强的自信。 实际上,即使在古氏同辈中,能将血落赤身诀修至大成者,也就寥寥几人,他在其中更是稳居前三! “接招!” 他低喝一声,微微弓身,脚踩猿步,大踏步向前,手中黑棒一横,活脱脱像只呼啸山林的猿猴。 轰! 直接一个摆身,肉眼可见其肌肉鼓胀,力量自脚底传导,一棒轰出,赤色的劲力覆盖其上,速度快到竟犹如一道赤河自天外袭来。 强大的威势,一棒子便将空气轰出了道波纹,论及炸裂程度,何止比先前与杨广英交战时,强上数筹。 呼! 黑棒直接当头朝顾得山砸来。 顾得山不敢大意,猛吸一口气,手臂之上,忽然多了两条墨色巨锁,如蛇蟒般缠绕有两臂,一个转步躲闪,右臂狠狠往棒身砸去。 噹一声轻响。 顾得山借力往旁边迂回,全身意劲轰然爆发, “铁索东流!” 直接一拳朝古重文砸去,手臂上缠绕的铁索紧跟其后,化作一道道黑影将空气打的啪啪作响,目标是他的脖颈。 既然知道其身备横练功夫,自然是攻其罩门。 只可惜下阴,眼鼻喉几处地方被其防守很是严密。 而就在如蛇尾横扫般的铁索将要横击时,古重文忽地一笑,全然违反常理般,愣是乘着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黑棒回扫,挡住了这一招。 紧接着,其直接化被动为主动,一根黑棒,硬是舞出花来。 数尺之地,棒影如山,一记轻击未用,招招全力以赴,棒势如长虹饮涧,一击接着一击,与顾得山硬拼了起来。 这时顾得山才体悟到其厉害之处。 修炼铁索大江功的他,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劲都极为雄浑,更何况进入许氏以来,药汤淬体便未停下过,造就了身不逊于普通横练武夫的躯体。 没想到硬碰硬之下,他竟然丝毫讨不得好。 每一击重棒都让他气血震荡,一连三四十招后,便已经逐显颓态。 再看看其轻松写意的模样,不知何时起,竟然单身持棒了起来。 一下使得原本还时刻关注此间战场的毡帽老人默默叹息,甚至于闭上了眼。 因为他觉得,即使两人合力,或许都不能将其击杀。 而未曾击杀,造成的后果却是更为严重,毕竟谁也挡不住这样一位高手于暗中虎视眈眈。 轰! 又是一击。 顾得山两手一挥,铁链如有生命般往上一缠,紧接着往后一拉,直接退后半步。 黑棒落下,地面之上,顿时多了个半米直径的大坑,激起的碎石甚至都如暗器般凌厉,惹得人纷纷躲避,还有不少砸到树上,直接没入树中。 令得在场之人瞬间眼神一凝。 “经此一役,顾老可曾尽兴?”古重文面无表情,咧嘴轻声笑道。 第二百零四章 都杀了?(为道友ropz加更) 顾得山没有说话,只是凝重地看向古重文。 他确实没料到,这古重文能强到这个程度,近乎没有短板,速度,力量,爆发力,皆为上佳。 原本还打算与之互伤,没想到只是对拼数十招便已露败象,关键是对方明显还未尽全力。 “我会使用秘术,将其拖住,你们尽快下山。” 他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 言罢,眼里出现一抹挣扎,随后轻吁一口气,两手摊开,原本紧握于手中的锁链应声而掉,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只见松弛状态的锁链,在意劲加持下,犹如蛇虫般,从顾得山的小腿开始,慢慢往上攀附,转眼便将身体圈缚。 眨眼,其顾得山身上便皆是一圈圈的锁链。 横山铁江功,最为巅峰境界,便是铁索拦江,而这拦的江,却是自身血气大江。 他上次使用这招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二十年前吧? 当时与人一齐去山中历练探险,碰巧获得一株对立命高手都有奇效的珍草,高兴至极,却也因此遭到袭杀,只得施展秘技拼死搏生路。 最终侥幸杀出重围,却也力尽伤重,昏迷山中,若不是碰巧遇见许震南,被其带回许氏疗伤,或许世间早便没有铁索横江顾得山这个人了。 之后两人互相扶持,相互成长。 晨光熹微时,意气风发,切磋搏杀;夕阳衔山刻,互相探讨招式精要,总结心得;明月枝头,两人饮酒作乐,畅享未来,时光荏茬,转眼便是二十余年。 他转头看了眼还是平静,却眼里避不可免一抹担忧惊恐的许如意。 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光论长相,女儿身的许如意,竟然最与许震南神似,无论遇见何种挫折,皆沉默以对,咬牙相待。 也罢。 这个年龄,却也活得够本,难不成硬了半辈子,最后却软下来不成? 慢慢地,只见顾得山皮肤开始变红,布满皱纹的额头上,青筋直冒,犹如一条条蚯蚓来回游动。 原本暴涨的气血,开始往回缩,一声声沉重的心跳在场间响起。 “顾长老,这是做什么?一大把年纪了,您老脾气还是这么大,动不动就要与人拼个生死不成” 忽然,就在此时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踏踏。 悠悠的脚步声,好像踩着一阵风,风里有一股若有如无的焦糊味。 林末缓缓从山下走来,此时赤着上半身,只穿了条裤子,眼神平和。 毕竟在他看来,待会还会激战,说不准又得爆衣,索性便不穿。 就那般赤脚赤身,嘴角轻微勾起,看了看一脸惊喜的许如意,满脸惊疑的孙行烈。 对身前散修一方的人,却是熟视无睹。 “看来还是来晚了些啊。” 他瞧见锁链之下,满身是血的顾得山,脸上笑意隐没,轻叹一声。 此时,原本堵住山道的芦子重,钱一才,却是脸色微变,气势瞬间勃发,如临大敌。 而他们身后,无论是杨氏之人,抑或毡帽老人身后的武夫同样目露忌惮,往后方撤退数步。 “毒霸王!什么时候毒霸王与许氏有联系了?!”有人疑惑。 “有好戏看了!看来这位毒霸王要为许氏出头!”也有人欣喜。 那多半来自杨氏众人。 一方是横行霸道,来便扬言强占密地的过江猛龙,一方是叛贼头子,动辄杀家破族的毒霸王。 总之两人都是绝顶凶残之辈。 若是以往,众人尽希望两败俱伤的最好,比较都不是好东西。 但此时,大多却盼着林末能大败古重文。 除了古重文来便打杀杨氏老太君外,更重要的是,比起林君末,古重文才是真正的外地人! 不属于淮平郡,而来自金沙郡,来此抢占机缘,还一脸傲气的模样,谁喜欢? “毒霸王林君末?” 此时古重文也面露凝色,眼睛微眯,如刀锋,盯着林末,轻声道。 他感觉到了压力。 林末没有回话,而是多看了眼许氏众人。 其中大多识得,手持黑棍的孙行烈,头戴草帽的桑忠立,儒生模样的阳干夫,又看了看不知何时,眼里藏水,却面无表情,低着头的许如意。 视线回转,看向芦子重,钱一才两人,有些粗哑的声音问道: “你们要挡我?” 古重文没有说话,两手环抱,只是看着林末。 芦子重两人好似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一个拔剑,一个取出怀里的判官笔,默不作声。 林末眸子略微泛起金光,上前一步迈去。 轰! 血气瞬间爆发,刚烈至极的气机直接掀起一阵狂风,连带着地上的沙土暴起。 噼里啪啦,雷霆作响。 与此同时,如浪潮的热量自林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逼得离近之人,忍不住后退两步。 站在最前方的芦子重,钱一才两人,更是目露骇色,被逼得连连后退,只觉脊背微凉,大片鸡皮疙瘩升腾而起。 竟直接不知觉中便让出了条道。 一个四米多高的魁梧男子缓步向前,夸张的体型,青石般的肌肉,以及那诡异的鳞身,仅仅只是站立于此,不见其他动作,都让常人如坠冰窖,升不起一丝对抗之心。 要知道,在场之人,能到达密地谷口,可都是立命高手,算得上一县中顶尖好手。 林末看也没看两旁的芦子重等人,直接走到许氏众人身前。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都杀了还是留点活口?” 他像是在问顾得山,又像是在问许如意,声音像铲子刮地,噪音般刺耳。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皆惊。 不止芦子重等人,就是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也是勃然大怒,可想起场中之人的战绩,又看了看其不似作伪的神情,却是又顿时面如土色,惴惴不安。 古重文脸上再没有丝毫表情,手中黑棒摩挲,气血鼓胀到巅峰,沉声道: “林君末,你太猖狂了!你确定要与我为敌,与金沙郡古氏为敌?这样对你,对你们林氏有何好处?” 直觉告诉他,两人交战,即使胜,他也会惨胜!甚至有可能损害武道之基。 林末一愣,:“那你此前对他们动手,又有何好处?” “对他们这样的弱者蝼蚁出手,好处与否重要吗?”古重文下意识回答。 林末忽地一笑,此时满是横肉的脸,笑起来如恶鬼般狰狞,“那,在我面前,你又比蝼蚁强得到哪去。” 看着场中笑容满面,目中无人的男子,众人心头愈加冰冷。 第二百零五章 结束 大雪落下。 山下一人如神似魔,肆意张狂。 山上一人赤色纱衣覆体,目露凝重。 “你拒绝了我的好意,后果必将无法承担。” 古重文没有在多言,言罢便双腿微屈,两手持棒,赤色血衣愈加厚重,使之体型也膨大数分,看样子竟不比林末矮多少。 头顶的气血烘炉更是高高盘旋,象征着其磅礴的气血强度。 赤县之上,千万武夫,又有几人能于气血藏神,立性命之本时,点燃沸血,成就气血烘炉? 这也是他敢以棒试天下豪杰,行走八千里路的原因。 “人总会因为自己的一丁点独特际遇而自觉与众不同” 古重文体内无论是气血抑或意劲,尽皆攀登到顶峰,大踏步向前。 霎时间,血落赤身诀全力运转,速度越来越快,手中黑棒几近擎天之势。 下一刻,一阵黑光闪过,黑棒便带着恐怖至极的速度直接便朝林末砸来。 强大的力量与速度结合,除了刺耳的气爆声外,空气中更是弥漫着烧糊的味道。 几乎眨眼,黑棒便已临身。 “若能杀我,大可试试看!” 他面目狰狞,原本便已经算得上急速的棍影,像是施展某种秘术般,速度再次爆增。 场中别说立命第一步中人,就是立命第二步,五脏境武夫,也只能看见一道赤色人影,一步便跨越十余米的距离,轰然砸向林末。 嘭!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在下一刻,尽皆戛然而止。 染着赤纱的黑棒掀起层层劲风,就在临头的瞬间,被一只粗大的手掌牢牢抓住。 手掌五指已经不像人形,指甲尖锐,上覆赤鳞,有些类似蛟爪,直接将黑棒固定住,犹如镶嵌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你这是什么把戏?” 古重文抬头,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双瞳犹如点燃了火焰般,流淌着金色的光,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只张开巨嘴,露出满嘴锯齿的恐怖山兽。 “开什么玩笑?” 他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倘若直接躲避也好,借着巧劲对抗也罢,他都能接受,毕竟他已经把林末当成同级对手,但直接把他的千钧棒给抓住? 他无法接受! 下一刻,古重文双目直接变得赤红,劲力开始不再顾忌体内极限,疯狂运转,黝黑的皮肤甚至已经因此崩裂,数不清的鲜血沿着伤口猛地炸出,融入赤纱中,使得赤沙更为厚实,人也变得更加妖异。 秘术:血华! 力量瞬间爆发,意劲全力灌注,甚至左脚都已经抬起,这是将全身的力量也压了上去。 可惜无论他如何用力,如何爆发,甚至使得双手都磨砺得血肉模糊,黑棒却依旧一丝动弹都不得。 他仿佛已经永远失去了它? “你也是体修?”古重文喃喃自语道, 此时披头散发,显得有些迷茫, 两手一松,忽地退了两步,怔怔地看向林末。 进入血落赤身状态的他,体魄各项数值已经飙升了一倍,但依然被压制,只有一个可能,对面也是体修,而且更强。 他不敢置信,难以接受,于金沙郡府都算得上顶尖高手的他,人送外号猛猿棍,猿金刚,竟然在这样一个小地方,被一乡下家族之人,给全面压制 不可能不可能 转战数百人打出的无敌心破灭,自得与骄傲粉碎,接下来的便是无尽的不甘与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乡间小镇的家族出身的废物,能与他相比? 不对!他还有机会! 若是此番将所有人击杀,再带走那灵脉女子,一切都将改写! 现在,那传说中的灵脉,成了他唯一的寄托。 “杀!” 古重文暴喝一声,头顶的气血烘炉都在颤抖,崩裂,身上的肌肤更是如一块接着一块地开始脱落,露出底下鲜红的肌肉线条。 他鼓起了全身的意劲,甚至将秘术血华催动到极致,再也不在乎事后会对根基造成多大影响,此时的他,眼里只有力量!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个弓步往前冲,如同一只猎豹,左右手同时后摆,随后长枪般朝前刺去。 以根基为代价,这一击,将是平生绝巅! 另一边,林末则面无表情,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同样高高将手举起,却是没有立即挥拳。 “你马上会知道,在与我生死搏杀时,你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悲啊。” 嘭!嘭! 两道拳印,一前一后,真真切切地打在了林末的胸口。 一瞬间,一层无形的波纹自两人接触之处朝四周扩散。 一路上,土石,泥灰,雪花,由劲风席卷,化作一层叠叠的灰云。 古重文还保持着出拳的姿态,如凝滞了般,但攻击命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你怎么可以为什么!” 他身体变得僵硬而空虚,这是秘术过后的负面影响。 但即使如此,全身的意劲以及肌肉依旧在疯狂颤抖,战栗感自脚底往大脑上涌,本能好似都在恐惧。 他抬头。 林末正低头注视着他,忽地狰狞一笑。 “这一拳杀你如你所愿!” 古重文脸色瞬间一变,两臂上摆,准备护持,同时两腿一蹬,借力后退。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拳下,恐怖的速度下,隐约有狂蛇般的雷电环绕,巨大的力量,甚至掀起的劲风都将古重文脸皮吹得变形。 轰!啪! 骨骼粉碎的声音,手臂直接断裂,无力地垂下。 众人只觉一道残影掠过,场中人影便只剩一个。 古重文整个人被林末一拳狠狠砸到脑袋之上,在巨大的惯性之下,去势不减,狠狠往地面砸落。 嘭! 林末手臂直接将其脑袋砸得变形,连带着其身子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中,将其半边身子深深埋入地里。 巨大的力量下,原本坚硬的颅骨瞬间破碎,紧接着的大脑,眼睛所有的一切通通被砸烂。 鲜血浸透土地,沿着地面上砸出的道道裂纹流淌,最后,将那未来得及融化的雪也给染红。 一切到此为止。 林末将右手抽出,旁若无人地开始搜索尸体,最终终于在一滩血肉中取出一枚空石戒,满意地放入腰间。 这时才沐浴雷霆,做着彻底的清洁。 接下来,便该解决最后的喧哗了。 林末叹息一声,冷漠的目光看向四周。 江湖儿郎江湖死。 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怨不得谁。 若有一天,倒在地上的是他,他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虽然他自信那天永远不会来到。 第二百零六章 本是人间仓促客 “后生,你要走了吗?” 庆丰城,丰回街,一处小院。 孙合看着院中整理衣衫的男子,又看了看外面的天。 此时有些阴沉,自桑原山,有大片形如旗状的云卷,往庆丰城移动。 这阵势,怕是要下场大雪,心底有些担忧。 鱼玄机好像知道老人心中所想,轻拂额间的墨发,手掌于眉间朝桑原山远眺: “对呀,要走了!来这么久,也该走了。” 听得出他心情有些愉悦。 “嗯?”老人微微一怔,也笑了笑,“你事情办好了吗?” 他有些疑惑,这段时日,男子可没有再经常出去,常常自早便搬出一把椅子,坐在庭院,一坐便是一天。 只有傍晚时,吃过晚饭,才悠悠地到周遭转上一圈。 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急迫。 “办好了,这段时日,却是多亏老丈照顾了。”鱼玄机轻轻笑道,负手看着院落之外。 最近,周遭很是安静,没有了喧哗与嘈杂。 “没事,其实也没帮多少忙,何况你还教了扶娃子识字呢,”老人连忙摆手,随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事情办完了就好,受人之托是这样,不答应也就罢了,答应了没办好,心里总跟压了块石头一样,过得不安生。” 他感慨道。 忽然间,老人一愣,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蹒跚着上前,引得鱼玄机有些不知所措。 “你这,早生华发,不行的啊,”他指了指身前男子耳间一撮白发,叹了一声气,“我就说虽然是年轻人,有资粮,但经不起挥霍, 天冷加衣,月起早睡,日升晨起,锻炼手脚方是正道,才能做到身体康健,年老不吃亏,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老人语速极快,说罢便摇了摇头,便瘸拐着往屋里走去。 不多时,便拿了件厚厚的纸衣出来。 “这是我那儿子年轻时穿的,搬家时没带走,你正好穿上。” 不等鱼玄机说话,便替他披在了肩上。 鱼玄机犹豫了下,没有拒绝,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这时看见孙扶伸着个脑袋出来看,他笑了笑,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老头子,你应该托鱼先生把扶娃子带走的,他肯定不是普通人” 妇人看着门轻轻掩上,手轻轻按在孙扶脑袋上,有些后悔道。 老人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了看抱着根腊肉排啃的孙扶。 孙扶好像也感受到了老人的视线,满嘴油渍的嘴笑了笑,将手里的腊排往前一送,好像在献宝,而看见老人摇了摇头后,又欢喜的啃了起来。 “扶娃子命不硬,好好有点田种就好,我们的责任在于将其好好养大。”老人闷闷地说道。 说罢,他又有些后悔,慢慢蹲下身子,将眼前的孩子脑袋摆正,“孩子,你想念书吗?” 孙扶一愣,“读书也好玩,但我更想吃肉” 说罢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 老人却是笑了笑,左手扶着身旁的老妇,右手轻按小孩头,三人一齐往屋里走去。 院外,一个身披破旧纸衣的男子站在门口,同样一笑,摇了摇头,背着手往桑原山方向走去。 本是人间仓促客,做客红尘蹉跎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有自己的追求,贵贱自知,只要内心通达便好。 此时雪忽然变大,成鹅毛状落下。 男子按了按身上的纸衣,免得风漏进衣服,抬头看了看天,也无烦恼,只是步子加快, 常言道雪落静养万物生,等来年拥春意满怀。 是好事。 另一边,桑原山。 原本理应嘈杂的山林变得寂静无比,鸟雀虫豸似乎也要冬眠,不敢出一点声响。 哗啦。 仔细听,四周更是只有碎雪飘落于地的声音。 快,太快了 拳杀银鞭仙子,棒压铁索横江,人称猛猿猴棍的古重文,就这么死了? 在场众人心底纷纷惊骇莫名,目露震撼,面如土色,恐惧直接涌上心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倘若没有地上半边身体塌陷,早已尸体冰冷的杨广英,没有气息衰弱,至今秘术过后还未恢复的顾得山,兴许只会觉得林君末此人了得。 如今却是 众人看着场中之人,既是隔了十数米,依旧 头皮发麻,凉意彻骨。 四米多高的巨人,赤色龙鳞攀附在如山峦般起伏的肌肉上,再加上周身环绕的白雾以及雷电,结合不夹杂任何感情的金色眼眸, 此时的林君末,不,此时的毒霸王,既像淮泰山脉深处中的恐怖兽主,又似当头而坐的人间太岁,不喜则怒,行则招祸。 好像真变成了彻头彻尾,极度危险的怪物?! 此时,也有人见着林末眼神愈加之冰冷,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方想有所动作,却忽然发现体内气血流转速度直接下降了几个度。 他们这是中毒了?何时的事情! “我劝各位暂时不要有动作,否则很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林末看到众人的动作,顿时轻声说道。 说话间,猛然一踏地,几颗碎石子便弹起,一脚踢出。 嘭! 巨大的力量下,石子化作一个黑影,如子弹般激射。 啊! 外围,一个刚准备逃跑的散修联盟中人,顿时惨叫一声,右腿炸出一团血雾,隐约可以看见森白的腿骨,直接栽倒在地。 一下子便使得所有人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林末眼神平静,杀鸡儆猴在此时出奇的好用。 他迈步朝许氏众人走去,行走间雷电激荡,白雾缭绕,直到两三步后才消散。 这时,林末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两米多的身高,甚至于将裤子都穿好了,身上随意披了件黑羽大氅。 “这些人如何处理?”他看向同样有些愣神的顾得山一众人问道。 微末之时,许氏客观来讲,确实给予了林末不小的帮助,再加上许成元,李元则等人还在许氏,因此,条件允许时,他也乐意施以些微不足道的援手。 而看着有些以前意气风发,如今却有些讷讷不敢言的众人,林末却是一笑: “孙头,以前那般豪爽,才过多久,怎么憋屈得跟个娘们一样?” 孙行烈此时一愣,看着负手而立,面带笑意的林末,少许过后,扶了扶头顶的发箍,也是哈哈大笑,“臭小子!” 说罢便将黑棍倒负在身后,搓了搓手,看了眼毡帽老者等人: “随你,不过最好别杀完,如果可以,庆丰城这边的人最好不动,不然有些不好处理” 说完,他都也有些不好意思。 林末听罢也是瞬间明悟。 确实,若真把人都给杀干净了,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许氏那边却说不清楚了。 念罢,身形闪动,转瞬只见一道虚影,在芦子重等人间连续折返,挨个手指轻点,种下基础咒印。 几人也不敢反抗,摄于为师,只得认栽,乖乖臣服。 数息后,林末回到原地。 而芦子重等人,则纷纷脸色赤红,大汗淋漓,伸手捂住脖颈,气息紊乱。 隐约可以看见指缝间的黑色蝌蚪状印记。 既然杀不得,那便留着做苦力,如蓝绍九一样,正好林家如今在山上,一切筚路蓝缕,无论开垦田地,山中狩猎,抑或开辟商路,都需要人手。 “至于其余人,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应该付出一些代价才好。”林末看着毡帽老人,意有所指,叹息道。 “霸王有何条件可尽管讲来,说到底,你杀了古重文,也是对老朽有恩。”毡帽老人却也不畏惧,平和地说道。 他眼里无光,紧紧抱着怀中的尸体,好似心已经死了。 林末一愣,目光带着些许复杂,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扫了眼杨氏众人,毡帽老人身后的队伍。 这便代表着庆丰城有名有姓的所有势力。 “今日回去后,准备些灵草,器材物资,作为赔礼,便算了。”他语气平和地说道。 毡帽老人闻言躬身谢礼,没有说话,随后带着人往山下走去。 没过多久,场中就剩许氏众人,以及芦子重这些散修联盟。 “如蓝绍九一般,供我驱使一段时日,放你们自由。” 林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说道。 “也别想着解毒,因为我之咒印,你们应该能感受到其中妙处,稍有不慎,便是无力回天。” 芦子重等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以示顺从。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反抗,倒不如好好接受。 不管如何,据他们打听,蓝绍九等人至少现在活得还好好的。 而就在这时,密地忽然成形了。 山谷之中,肉眼可见,小丘之上,白雾消失,出现一三亩大小的蓝色土地,其间可以看见数株珍惜植株。 比如拳头大小的金色桑葚;漆黑光泽,三米多高的竹林;碧绿 色的三瓣莲花,等等。 而就在此时,林末忽然脸色一变,目光看向另一侧。 “你们去采摘灵植,我去去就来。”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身形如电,几下便消失不见。 “后生可畏啊。” 场中众人默然不语,没有料到为何密地一开,林末反倒直接离去。 最终顾得山轻声叹道。 招了招手,一齐往谷中前去。 毕竟此时,找到那阴伶花方是最重要的。 孙行烈紧跟其后,他有些心情复杂,不时望着林末离去的方向。 脑海浮现其与古重文战斗的景象。 那霸道至极,居高临下的神情,至今都给人极大震撼。 ‘如果当时我能强硬些,传其大疯猴棍功,即使做不了师徒,留些情分,会不会好一些?’ 他不由怅然地想到。 念罢,叹息一声。 多想无益,人生在世,饮啄之间,皆是天意。 强行铲除纷杂的念头,大踏步向前。 许如意则走在最后,她对于武学一道并不精通,但看过的书极多,单论见识,鲜有人能比,只是碍于体质,无法实际操作而已。 因此,她对林末方才的状态也有了些许了解。 如果所料不错,那身躯间的云绕白雾,便是戊土灵身第三层的效果外显。 毕竟按其上所言,气血循着特定轨迹运转时,便剧烈沸腾,便会引起热量潮汐往外辐射。 加上此时天气原因,正好形成那云雾现象。 只是那雷电以及赤色鳞片,想不出出处。 或许是些许兽形炼体功?抑或吞服了什么天材地宝? 她想到。 “不管如何,或许那八九地煞凶杀法的搜寻,该排上日头了。” 许如意心中定下主意,莲步微启,朝身旁的桑干夫等人点点头,加快速度。 另一边。 林末加快速度,身形在山林间疾驰,脸色有些激动。 无怪他喜形于色,主要是事情太过震撼。 就在方才,密地开启之时,原本沉稳至极,缓慢跳动的赤能,突然加快了数个量级跳动,方向显示便在此处! 这证明,附近是有元石? 他心中暗道。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林末脸色却是慢慢变得凝重。 因为沿途开始出现一些奇特的景象。 烧得焦黑的树木,如被犁过的大地沟壑,以及一处处巨大的坑洞。 周遭也是没有了任何声响,万籁俱寂般,就连雪落的声音都好像轻了不少。 ‘这是,经历了大战?’ 林末观察着四周,循着本能继续前行。 越是往前走,赤能增加的速度便越快,有些类似以前,在宁阳大龙山中,药泉谷中的情景。 一路行至此,竟然便已增加了百分之一,令得他有些振奋。 这也是其为何明知可能有古怪,依旧选择继续前行的原因。 慢慢的,视野变得开阔。 从林间空隙,可以看见远处是一方巨潭。 但空气随之也变得有些闷热。 终于,出了山林。 眼前一幕令林末震撼。 数十公顷大潭之上,烟波缭绕,岸边结冰,中心之处,却如温泉般,冒着热气? 冰火同济,在此时,诡异地呈现在他面前。 只是不知是天工造物,还是人力胜天 忽然,他脚步一顿。 远处,岸边青石上,一袭破旧纸衣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衣衫虽然简陋,但人儿却气质非凡。 如墨的黑发,俊美至极的面容,如不是一双桃花眼有些与气质不搭,简直便像谪仙般的人物。 他看他,他也看他。 第二百零七章 身怀利器 “你是谁?”林末率先发问。 他一边问话,一边舒展身体,表情平和,视线未曾移开半点。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危险的世界,在外游历者,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外貌与危险程度呈正比。 越是貌美,越是不可小觑。 因此像什么贫苦人家的扬州瘦马,根本不可能存在。 一是饮食营养达不到要求,整日的生活劳苦太甚;二则是基础法制的缺乏,导致环境恶劣,没有相应的实力,根本护不住美貌。 总的来说,对方实力必然不弱。 只是不知其到此有何目的。 若是与其一致,那么必然要分出个高低才行 想到这,林末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纸衣男子面色从容,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林末的警惕,反而笑了笑, “常言道,虽只是道不问寿,僧不问名,我虽是半个道士,但在我看来,无论问谁,直接询人姓名,却是都不大好。” 说罢,他微微侧身,看着身后的大潭: “虽然不知道为何你明明未打开眉心祖窍,使得意劲出体,凝为实质,却能感受到元气存在,并吸外界元气入体,但还是站过来点最好, 毕竟这潮落之后,估计便是最后一拨潮起了。” 林末一怔,看着云淡风轻的男子,忽地一笑,堂而皇之便走上前去。 好似完全不怕被偷袭般。 他走到那大块青石处,与纸衣男子并肩而立。 此时潭面烟波缭缭。 站在这个地方,还能远远瞧见潭面中还燃着星星点点的火,竟然将潭水都给点燃烧了,无物不烧般,甚至神异。 而与此同时,赤能增长速度也随之再次暴涨。 林末轻轻吁了口气,面上毫无波动,大氅之下,赤色龙鳞从两条手臂之上缓缓隐没,恢复正常。 对方虚实未知,但如今看起来,却是没有什么敌意,是好事。 他毕竟本性善良,若无意外,并不想随意下黑手,夺人性命。 而感受到赤能源源不断地暴涨,再加上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风吹拂下,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瞥了眼身旁之人,随口道: “我名林末,林瑜林氏之人。” 纸衣男子此时手里拿着一块铜色竹筹般的物事,在眺望远方,却是一怔,含水般的桃花眼看向身旁,比其还高了大半个脑袋之人,沉默了少许,学着林末的语气,缓声道: “我名鱼玄机,连山道脉之人。” 连山道脉?这是什么地方? 林末思索道,回顾着从林氏藏书阁中看过的各式书籍,最终却也没有得出答案。 只能暂时定义为一个隐世宗门。 估计规模或许还不小。 毕竟看鱼玄机年轻不弱,而实力,却让他都有些琢磨不透,一般势力,怕是培养不出。 两人交换姓名后,却是没有继续交谈,反而沉默了下来,都在做各自的事情。 不过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 良久。 林末只感觉赤能增长速度越来越快,有些像鱼玄机所言,开始潮涨般。 同时,小潭周边的草木也如同得到催化般,开始疯狂暴涨。 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拔节,茁壮成长。 不多时,原本的灌木丛,便成了十余米高的大树;原本合抱之木,更变得如同虬龙般粗壮,数人抱不齐 “这便是阳涌的影响,滋养万物,润泽众生, 若不是我在外改了下地势,你还能看见万兽齐啸,壮烈无比的景象,这么说来,还是我坏了它们一场机缘。” 鱼玄机忽然说道,感叹了一声,脸上出现了一抹后悔,不过立马却又摇了摇头,看了眼林末, “不过若是我不改地势,它们齐聚于此,却又大可能被你顺手击杀,最后害了性命,也算因果互换,不违道理。” 说到这,男子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一系列神色变化,林末看在眼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又过了半个时辰,赤能涨幅慢慢停了下来,意味着阳潮已经结束了。 林末看了眼天赋珠,淡蓝色光幕之上: 【赤能】:423 竟然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补足了下一阶段的近一半,令得他不由心潮澎湃。 “阁下可知,如今日的情景,到底是如 何发生的?”林末问道。 他想知道,类似情况可否通过人工再现。 如果能成,便意味着他有源源不断的赤能。 或许用不了多少光景,便能真正做到无惧无畏,当头而坐,一拳既出,天下武夫,只管垂首。 鱼玄机沉默。 随后摇了摇头,看向林末,“你很奇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神异体质,能提供如此沛然的气血,恐怖的力量,甚至支持你于这般境界便能主动吸收天地元气,但想要搜寻”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 不对,明明此前他已经改变地势,掩下波动,这林末是如何察觉到反常,径直奔袭到这的? 要知道他以六甲值符遮掩气息,寻常宗师,已经接连天地,都会被蒙蔽灵感,他怎么不受影响? 一瞬间,鱼玄机心里思绪万千,顿了顿,不由改变了话语: “但想要搜寻,有些难。” “今天这奇异光景,是由一位自在天境大宗师,不,甚至可能是真君境界的武夫,强行打破一处界域暇点,而后又以莫名手段封禁,其间泄露的元气造成。” 说到这,他原本平静的面容也不免出现波动, 暇点难寻,即使是掌握连山易的他,也不容易推算得到,而暇点难破,没有大宗师实力,根本无法做到。 但是打破容易,想要把暇点给修复,却是困难至极,怕是真君才能做到。 至于为何如此做,便无法得知了。 ‘暇点大宗师真君’ 林末越听越是心惊,瞬息便消去了心思。 人贵自知,目前而言,什么大宗师层次,却不是他能接触得 “但是”鱼玄机忽然话音一转,“虽然世俗难以碰见这样的场景,在界域之中却是不一样,或许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一二。”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末。 林末没有立即回答。 界域对他来说很是陌生,在没有打听到十足情况面前,他并不想直接前往。 但如今应承下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一念至此,他点了点头。 鱼玄机面色稍缓,此时手掌一翻,原本手中的值符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块半截指甲盖大小的绿色碎晶。 碎晶方一出现,林末便脸皮微动。 鱼玄机见此笑了笑,“看来你果然对元气很是敏感, 此物是我提前而来,以秘术收集而成,对你,应该用处很大,若你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将其给你。” 他轻声说道。 一边说着,便将碎晶置于掌心,递了过来。 林末面色稍凝,看着身前的纸衣男子,略一思考得失,一把将其接住。 赤能424 他一把将其收入空石戒中,“你问。” 鱼玄机点头,犹豫了会,开口: “其实我先前便听闻过你一些消息,我想问你,你觉得一个普通百姓之性命,与我们这等人物之性命,能否比较?又是否相等?” 林末微微愣神,下意识道:“都是性命,为何不能比较?” “而是否相等” 他沉默了会,“我只能说相等是一种觉悟,却不会是事实。” 一个普通百姓的性命,与一个高品武夫性命能否相等? 其实说破天,九成九的人都会说不相等。 最简单来说,一个百姓能一年不休能种多少亩地的粮食?而一个燃血立命的武夫,一年又能种多少粮食? 从最基本的价值上便已经给予了答案,谁也无法否认。 但若真倚着这种态度,将普通百姓示如猪猡,随意驱使,又是错误的,试问又有哪个武夫,不是从普通人开始的? 想要真正的平等,除非达到那个传闻中人人如龙的境界,才能真正实现,只是,可能吗? 林末念至此,摇了摇头。 鱼玄机同样呆住了,皱着眉,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词句。 少久后,他轻叹一声气,复杂地看向林末,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你会为了普通百姓,天下苍生之性命,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林末没有犹豫地当即摇头。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或许有那般伟大的人物,他会给予最大的尊敬,但有些遗憾,他不是。 但是摇过头,他想了想,看见沉默的鱼玄机,却是又缓缓开口:“力所能及,会救,力所不能及,事后再救。” 鱼玄机问道:“那事后是何时之后,力所能及,这个及又在哪?” 林末看着身前一本正经,皱着眉头的男子, 笑了笑,却是指了指自己的拳头。 “拳头够大时,力就及了,时也至了。” 鱼玄机一愣,随后也笑了笑,“林末,你是个有趣的人。” 虽然带着笑意,但语气却十分郑重。 “方才那碎晶,虽然效果也只是相当于普通元石,但终究不是出自元石矿脉,而是由暇点破裂恢复所出,有奇异之处,被人看出门道,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叮嘱道。 林末也是笑了起来,“鱼玄机,你也是个有趣的人。” 说罢,笑意收敛,语气变得豪迈: “我自然知道世间之事,怀璧其罪,但更明白,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若真被人看出门道,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但发生在谁的头上,却是犹未可知!” 一阵风此时正好刮过,大氅下,磐石般的肌肉之上,赤色龙鳞犹如有生命般,随之鼓动。 看着眼前的男子,鱼玄机微微失神。 远隔庆丰万里之外。 金沙郡,飞阳城。 飞阳城坐落于金沙郡南部,其背靠泰淮山脉中分支玄契山,由临泰淮江支流,龙门江,既是资源产地,又是河运中枢,算得上金沙郡中重城。 此时,程家。 林远高坐在一华贵的议事堂之中,不断斟茶自饮,桌面上有着精致的各式糕点果脯,四周也有貌美的侍女,精干的侍卫随时以待吩咐。 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侍女侍卫,都肌肉鼓胀,精气十足,看模样,竟都是练过一些功夫之辈。 再加上堂中环境摆设,由此可见,其所在的人家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是豪奢。 但此时林远高虽表情平静,但眉眼里,却是依然有着些许难掩的忧虑。 他负责为林氏开辟新的商路,毕竟起事上山后,原本淮平郡的多年布置,通通付水东流,如今只能重新开始,而新的目标,则放在邻郡金沙郡之中。 而经过一番情况打探,以及情报部署,最终托着林远桥的关系,他也算终于联系到金沙郡,飞阳城的豪门程氏。 其在飞阳城中势力极大,足以排进前五之列,族中不仅强者高手众多,更是商贸尤其发达,如果有其帮助,林氏的商路构筑,便可以说是完成了一大半。 那么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踏踏踏。 就在林远高这般想着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远高老弟,倒是让你久等了!是为兄之罪过,呵呵,待会晚宴之时,程某自罚一杯。” 紧随其后,屋外是一阵洪亮的声音。 听到声响,林远高,以及身旁的下手,脸上带着笑意,连忙起身。 只见门外一身着金丝黑袍的魁梧汉子,龙行虎步,往屋里走来。 其骨架极粗大,看样子像头人熊,国字脸带着豪爽的笑容,让人完全升不起恶感。 “哪里哪里,程家主事务繁忙,能抽时间一见,林某已经万分感激,哪用得着赔罪。”林远高笑着说道,拱了拱手。 那魁梧男子听此脸上笑意更甚,蒲扇大的手摆了摆, “我与远桥当年一齐游历,情同兄弟,你是其堂兄,自然也是我兄弟,别称呼什么家主不家主的,你我理应兄弟相称!” “这天雄兄”林远高一番不好意思,可看着程天雄一副认真的模样,只得再次拱了拱手,认真道,“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几人落座。 “你们林氏的事,我从远桥信里已经听说了,这个忙,我肯定要帮。” 方一入座,程天雄便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