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女美又娇白卿言萧容衍》 第一章:重生 白卿言喝完一碗苦药,用帕子擦了擦嘴,靠坐在床头凝视插着红梅的白玉瓷瓶出神。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睁开眼竟回到了宣嘉十五年腊月十四。 她记得,腊月十五二妹妹白锦绣出阁,忠勇侯府世子来迎亲早到了半个时辰。镇国公府十七子尽数去了南疆战场,长辈提前安排拦门的表亲不成器凑在后院偏僻处斗蛐蛐赌钱,无人拦门,导致白锦绣提前一个时辰出门。 就是这提前一个时辰,迎亲队伍遇到了劫杀梁王的人,白锦绣听说梁王遇刺出手护住梁王,自己却命丧刀口。 想到梁王 白卿言闭眼,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气息不稳。 她脑海里全都是死前,梁王淡漠戏虐的目光,凌厉到让人心惊的五官。 他蹲跪在浑身是血虚弱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白卿言面前,说了很多。 说他如何联手祖父军中副将刘焕章坑杀了白家所有男儿,说他如何用白卿言赠予他兵书上祖父的笔迹,伪造了坐实白家通敌叛国的书信,又如何把白家一门遗孤逼上死路 上辈子她竟蠢得相信梁王对她情义无双,相信他登上高位的原因是为了替白家翻案,甘为他牛马随他出征为他挣下不世军功,成全他战神的名声,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可他害死了祖父父亲和她的兄弟不说,连她的妹妹们都没有放过,想起她七个妹妹经梁王之手无一善终的下场,白卿言血气涌上心口,胃里翻江倒海般绞痛,恨不能活撕了梁王那个薄情寡义的畜牲。 “大姑娘”大丫头春桃轻轻唤了白卿言一声,捧着攒盒低声道,“洪先生开的药好是好,就是太苦了些大姑娘吃颗蜜饯儿给嘴里换换味儿。” 白卿言捡了颗姜汁话梅含进发苦的口中,定定看着给她背后加了个软枕的春桃,春桃是母亲董氏奶妈的女儿,自小跟在她身边当差,忠心不二。 “二姑娘,这雪大路滑的,您怎么过来了” 院内传来洒扫婆子小心翼翼讨好的声音。 暖阁里,正要弯腰拢碳火的春妍搁下手中火钳子,挑了帘出去行礼,语气不善:“二姑娘。” 白家二姑娘白锦绣踏上台阶,解开披风,轻声问给她行礼的春妍:“长姐可好些了” “托二姑娘的福,大姑娘好着呢二姑娘明日要嫁去忠勇侯府了,海一般的事情等着二姑娘,二姑娘不赶紧准备着,何苦大雪天儿的往我们清辉院跑。” 春妍心里不痛快,话里夹枪带棒的。 原本和忠勇侯世子订了亲的明明是她们家大姑娘,就因为大姑娘十六岁那年随国公爷上战场受了伤落下病根子嗣艰难,这和忠勇侯世子定亲的就成了二姑娘,春妍心里怎能服气 春桃闻声朝隔扇外看了眼,替白卿言拢了拢锦被,问:“大姑娘,二姑娘来看您了,您见吗” 她一下握紧拳头,想起前世梁王说,他之所以留她一命,是因为白锦绣出阁当天替梁王挡了一刀,白锦绣临死前哀求梁王此生好好护着白卿言,不要负她。 她心头酸涩,沙哑着声音吩咐:“你去迎迎二姑娘。” 春桃应声从主屋里出来,双手交叠规规矩矩行礼唤了二姑娘,才道:“大姑娘刚喝了药,气色已经好多了,特让我来迎迎二姑娘,二姑娘快请” 春桃亲自给二姑娘白锦绣打帘。 白锦绣进屋暖气迎面扑来,怕过了寒气给白卿言,她站在进门的火盆前烤了烤,这才绕过屏风朝内间走来:“长姐” 再见白锦绣清丽秀净的面容,羞耻c愧疚的情绪在她内心汹涌翻腾,是她当初对梁王的当断不断让白锦绣以为她钟情梁王,拼死护下这个逼死白家满门的恶鬼畜牲,她愧对白锦绣愧对白家。 春桃让丫头给白锦绣端来杌子放在床边,不等白锦绣坐下,嘴里发苦的白卿言红着眼对白锦绣招手:“锦绣你过来” 白锦绣拎着袄裙裙摆,在白卿言床沿坐下,只觉白卿言整个人如老者般暮气沉沉,她满目担忧握住白卿言的手:“长姐,是不是因为明日” 不等白锦绣说完,她便摇头,哽咽道:“锦绣,长姐希望你能答应长姐,以后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必须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长姐”白锦绣摸不着头脑。 “你答应长姐”她用力握紧白锦绣的手。 白锦绣见白卿言气息不稳,忙不迭点头:“锦绣知道了长姐” 明日白锦绣出阁琐事繁多,只在白卿言这里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去。 送走白锦绣,白卿言遣了所有丫鬟,躺在床上,前前后后将梁王和白家 的事情想了个遍,只觉如一场大梦通体生寒。 从二妹白锦绣的死开始,白家就逐渐被推入深渊。 老天有眼让她重回二妹出阁前一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白锦绣和白家如前世那般。 明日白锦绣出阁,她得有万全的准备,万一那些不成器的表兄斗蛐蛐,也得有人能顶上。 还有梁王长安街遇刺的事,上一世结案时说是南燕细作行刺。 可如今细细想来,梁王一个名声在外懦弱无能的王爷,有什么值得历尽艰辛混进大都城的南燕细作来刺杀 再者,得派靠得住的人去一趟南疆,倘若能有机会救下祖父父亲他们最好,如果没有也要先一步掌握证据,不能给梁王陷害白氏一族的机会。 她白家儿郎恐怕尽损于南疆的事情不能瞒着祖母,得提前以缓和的方式让祖母心里有个准备。 这样等前方战报传回大都城时,祖母才不会受不住打击撒手而去。 只要白家还有祖母这位陛下的亲姑母在,就不至于和上一世一样太过被动。 白卿言身体还虚,又思虑过甚,一阵倦意袭来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梦到了祖父c父亲,还有她的十七位兄弟。 梦到祖母弥留之际拉着她和母亲的手泪流满面,说自己无用竟在白家最为艰难之际撑不住要先去找祖父了她把护着白家遗孀的责任交给母亲董氏和白卿言,望她们不要负了她的嘱托。 “祖母”她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胸口起伏剧烈。 见自己还在清辉院的床上,她几乎要撞出胸膛的心跳才逐渐平复。雪白的中衣被冷汗沁湿,泪水也沾沁湿了绣花枕。 她闭了闭眼,想到刚才梦里的情景不敢再耽搁该布置安排的得尽快安排下去。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来,掀开锦被沙哑着嗓音唤道:“春桃” 第二章:祖母 “大姑娘”春妍应声挑了厚帘子从屋外进来,见白卿言坐在床沿,忙拿过夹了薄棉的披风给白卿言披上,说道,“春桃姐姐去夫人那里帮罗妈妈的忙,还没回来。” 瞅着白卿言精神状态不好,春妍不免忧心:“姑娘怎么没有叫人伺候就起身了” “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春妍将床榻两侧的帐子收了起来,“姑娘要不要用点鸡丝粥小厨房里方妈妈一直用小火煨着,那香味儿可馋坏人了。” 她拢了拢披风:“伺候我起身吧。” 随着一声“大姑娘起了”,刚还安静的院落,很快热闹起来,扫雪的扫雪,备水的备水。 很快,伺候洗漱的丫鬟们捧着漱口水c痰盂c铜盆c巾帕规矩立在房檐下立成一排,春妍这才让人挑帘,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入。 春桃回清辉院,听说大姑娘起了,忙拍了拍身上的雪,打帘儿进门伺候。见白卿言一身素白色绣菱花纹袄裙披着白狐大氅要出门样子,春桃疾步上前忙着给白卿言系大氅。 “外面雪正大呢,姑娘您还病着,这是要去哪儿” “去看看祖母。” 春桃欲言又止,侍奉白卿言穿好大氅,从炭盆里取了烧的正旺的炭火装进手炉里,她知道他们家大姑娘一向主意正她磨破嘴皮子怕也不顶用。 接过春桃递来的手炉揣在怀中,她吩咐道:“一会儿我和祖母身边不用你伺候,你避开人,亲自去一趟前院,让卢平护院过半个时辰在后院假山旁的回廊等着我,我有事吩咐他。” “是”春桃应声。 她走了两步,攥紧了手炉回头瞅着正收拾衣箱,目前对她还算忠心的春妍,道:“春妍,让青竹酉时过来找我。” 算时间,此时恐白家男儿已经尽损,可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回来了,白卿言还是想要拼尽全力一试,万一能保住哪怕一个呢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哎我收拾完衣笼就去找沈姑娘”春妍爽朗道。 雪还未停,她一路踩着雪过来,在长寿院外扫雪的小丫头机灵,老远看到她就进院子里禀报。 这白卿言人还没到院子门口,祖母身边的蒋嬷嬷就赶忙迎了出来。 “大姐儿,雪还未停您怎么来了”蒋嬷嬷撑着伞和一众丫鬟疾步走到白卿言面前,动作自然拿过丫鬟手里捧的新手炉换了白卿言手中半凉的手炉,亲自为白卿言撑伞。 白卿言当年被刺中腹部落水,留下了病根格外畏寒,全府上下无人不知。 蒋嬷嬷七岁便在祖母身边伺候,一生未嫁,后来祖母西去蒋嬷嬷没过多久就吞金殉主,可见忠心。 “嬷嬷”她一边和蒋嬷嬷往长寿院走,一边问,“祖母午睡醒了吗” “大长公主醒了,正礼佛求佛祖保佑国公爷和世子爷一行平安凯旋。” “祖母近日身子可好” “大姐儿放心,大长公主身子有太医院院判照料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将近年关国公爷c世子爷和哥儿他们没回来,大长公主睡得有些不好罢了。”蒋嬷嬷说。 她点了点头先进了暖阁整理身上的衣裳,蒋嬷嬷有条不紊吩咐人给白卿言换沾了雪的鞋袜,拿热给她净手。 “嬷嬷,您先别忙,我有话和您说。”她解开披风递给春桃,在火盆旁坐下,“你们都先下去吧” 蒋嬷嬷是个精明人,知道白卿言有话要说静静站在一旁。 “嬷嬷,南疆有消息传来” 蒋嬷嬷屏住呼吸,有了不好的预感,面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国公爷” 她凝视着火盆,伸出手烤了烤,沉吟了片刻道:“劳烦您,把上次太后赐给祖母的救命良药拿出来备着,另外再准备些参片。” 蒋嬷嬷点头,面无血色。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白卿言回头朝雕花木窗外看去,竟是积雪压断了树枝。 她冰凉的指尖收紧,抿了抿唇:“再让人拿着祖母的名帖,请黄太医过来候着。” “大姐儿,其实这段时间大长公主总睡不好,隐隐有了预感”蒋嬷嬷眼眶泛红,“大长公主一向刚强,不至于请太医过来,大长公主撑得住。” “嬷嬷,还是请太医过来吧。”白卿言垂着眼,眸底已有泪光。 祖母刚不刚强撑不撑得住,她上辈子已经知道了。 这辈子,她太害怕失去亲人,她知道以祖母的睿智程度,即便是她托借梦境之说怕是也能猜出一二来,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莫不是世子爷也出了事”蒋嬷嬷扶住门框, 腿差点儿软下去。 蒋嬷嬷口中的世子爷,就是白卿言的父亲,大长公主的嫡子。 她看向蒋嬷嬷,眼眶湿红,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嬷嬷不是外人,我不怕和嬷嬷透底,以后恐怕整个白家都要指望祖母了。这事您心里有数就好,确切的朝廷战报传回来之前,我打算假借梦境之说让祖母提前有个准备,祖母还要靠嬷嬷照顾,您可千万要撑住了。” 蒋嬷嬷只觉脑子嗡嗡直响,一身的虚汗,她点了点头自知事情轻重,大姐儿一个孩子都能撑住,她诡谲的宫廷生涯都撑过来了,没道理还不如个孩子。 蒋嬷嬷打起精神,忙让人带了大长公主的请帖去请黄太医。 她在偏房暖了暖身子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估摸着黄太医差不多要到了,这才让蒋嬷嬷去禀报她来了。 “阿宝,你身子不好,怎么还冒雪来了” 大长公主一看到白卿言便嗔了一句,话里虽然责怪,可大长公主还是如常伸手拉过白卿言摸了摸,见她手还算暖和这才缓和了脸色。 再见祖母,听祖母唤她乳名,白卿言只觉真若隔世 她忍着喉头的哽咽,开口道:“祖母我就是想你了。” 大长公主看着白卿言这孩子气的模样,佯装生气用手指点了点白卿言的额头,把人搂在怀里,又摸了摸白卿言的手凉不凉,慈祥道:“再过一个时辰宫廷画师可就要到了,别人都在闺阁里拾掇自己,偏你往祖母这里跑” 明日镇国公府二姑娘出阁,这是镇国公府第一位出嫁的姑娘,祖母专程请了几位宫廷画师,要给她们姐妹们画丹青。 真实抱着大长公主,闻到大长公主身上的檀香气息,她越发的难过,生怕这个消息说出来还是和上一世一般的结果。 见蒋嬷嬷打着帘子进来,对她点头,她知道黄太医已经到了,门口的人蒋嬷嬷也支开了。 “祖母”她仰头看着大长公主,“我今天中午做了个梦,梦见祖父c父亲c各位叔叔c兄弟,都没有能从南疆回来,祖母您受不了刺激病倒了,又有人诬告我们白家通敌,我白家所剩皆为女子,没有祖母的保护只能任人鱼肉。” 第三章:撑住 大长公主听到白卿言的话身子一僵,面上血色尽褪,蒋嬷嬷忙倒出太后赐予的救命药丸端着水送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对蒋嬷嬷摆了摆手,安抚白卿言:“傻孩子,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 “这梦太真实,太可怕了祖母我在梦里看着满朝欺我白家无男儿,欺我白家无人庇护,看着妹妹们被母亲匆匆送走更名改姓终身不得再联系,看着母亲为洗刷白氏冤屈无门带着一众婶婶在牢中悬梁自尽,留下血书我真的是怕极了。” 说到触动情肠处,她眼底的恨和眼底的悲惊到了大长公主。 “阿宝莫怕”大长公主用力抱紧白卿言,“莫怕有祖母在” 白卿言陪着大长公主说了说话,她人前脚走大长公主后脚就撑不住,死死拽着胸口的衣裳喷出一口鲜血,人歪在了软榻上。 “公主”蒋嬷嬷忙扶住大长公主,用帕子擦大长公主唇角鲜血,惊慌喊人,“来人,快请黄太医” 大长公主一把拽住蒋嬷嬷摇头,忍着泪问:“阿宝走远了吗” “大长公主放心,大姐儿已经走远了”蒋嬷嬷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长公主攥着蒋嬷嬷手的力道松了些,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阿宝那孩子是我亲自教养长大的,她的心性我还不清楚么她定是怕我将来骤然得了消息受不了才有梦境这番说词,否则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怎么会拿到我面前来说,惹我跟她一起担惊受怕” 蒋嬷嬷也跟着哭了出来,用力攥住大长公主的手:“公主,您可得撑住了啊万一大姐儿说的梦境是真的,咱们镇国公府还得指望着您呢” “撑住我当然要撑住”大长公主通红的眸子如炬,手肘担在炕桌一角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倘若白家一门男儿真的马革裹尸,连我也跟着撑不住倒下了,镇国公府怕是真要任人欺凌为了阿宝她们这群孩子,我也得撑住了” 蒋嬷嬷连连点头:“大长公主,黄太医已经来了,让他进来为您诊脉吧您身体现在可不能出岔子”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闭上胀痛的眼睛,想到丈夫c儿子和孙子可能已经命丧南疆,肝胆欲裂,撕心裂肺的疼。 可她现在没有时间伤怀,她得趁着确切的消息还没传回大都城前好好想想,这消息若是真的,他们镇国公府未来该何去何从。 白卿言从大长公主那出来,正遇到四姑娘带着五姑娘六姑娘骑马回来。 皑皑白雪中,三个小姑娘一身暗红色骑装英姿飒飒谈笑而来,清如银铃无忧无虑的笑声似能扫清人心头一切阴霾。 满大都城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姑娘和别府的闺秀千金不同,镇国公府从来不拘着女儿家在家作女工摆弄琴棋书画,镇国公府的姑娘各个鲜衣怒马明艳张扬的很。 四姑娘白锦稚看到白卿言站在挂满红绸回廊里,眼睛一亮极速朝这边跑来:“长姐” 五姑娘和六姑娘眼睛一亮也跑了过来,脆生生喊着:“长姐” 春桃笑了笑替白卿言擦了擦回廊栏台,扶着她坐下。 “长姐,你身体都好了吗下雪天都能出来了”四姑娘白锦稚挨着她坐下满目关切,“那是不是等开春长姐就能带我们去骑马了教授骑马的师傅好生无趣,都不敢放手让我自己骑” 五姑娘和六姑娘是孪生姐妹,两人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头上梳着两个福包格外可爱。 看着眼前还是镇国公府姑娘的三个小丫头,想起上一世隐姓埋名的三妹妹白锦桐c四妹妹白锦稚投靠敌国誓要为白家报仇覆灭大晋国,五妹妹白锦昭刻苦学艺行刺梁王却死于她的剑下,六妹妹白锦华c七妹妹白锦瑟被梁王送入青楼 还好,此刻她们都还好好的在自己眼前。 她鼻头发酸,注视着眼前三个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浅浅笑着。 “长姐,小五昨天给你送去的梅花好看吗”五姑娘白锦昭凑到白卿言面前,满脸得意道,“我母亲说长姐畏寒不能去太寒冷的地方,我看那红梅开得实在漂亮就折了红梅插到白玉瓶里给长姐送去,长姐可还喜欢” “喜欢我们小五摘的花最好看,长姐今天一早醒来就看到了”她柔声细语哄孩子。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给长姐剪窗花了下雪天贴在窗户上可好看了我还给五婶送了窗花,我母亲说五婶肚子里有个小娃娃,如今五叔和哥哥们都出征在外五婶难免担心,让我和姐姐要逗五婶开心” 她笑着点头:“嗯,你剪的那两个胖娃娃长姐很喜欢,五婶肯定也喜欢” 说完,她看向白锦稚:“明日锦绣出阁,长姐托付你件事。” 白锦稚握着马鞭的手拍了拍胸脯道:“长姐吩咐,小四万死不辞” “明日忠勇侯府来迎亲,届时若无人帮忙拦门,你便带家中丫鬟家仆列队拦住了他们,不能让忠勇侯世子觉得我们镇国公府男儿不在,随便便可以将你二姐娶了去,坠我国公府威名。” “长姐放心论刁难人,满大都城我白锦稚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四姑娘拍着心口保证。 白卿言老远看到卢平,笑了笑对三个孩子道:“好了,你们快去梳妆准备,祖母请了宫廷画师要赶在你们二姐明日出阁之前给我们姐妹们画丹青,你们记得收拾漂亮些” 三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给白卿言行了礼,这才离开。 卢平不到四十岁,面相看起来格外老成刻板,他对白卿言抱拳行礼:“大姑娘,您找我。” “平叔,边走边说吧。”她起身,走出回廊。 卢平见白卿言面色肃穆,打起精神接过春桃手中的伞替白卿言撑在头顶,规规矩矩跟在白卿言身侧。 她紧紧握着手炉,脚步沉稳,避过院中扫雪的下人,她才徐徐开口:“昨晚有人匿名给我送了消息,约我明日巳时去长安街醉安坊,说有南疆的消息要给我” 第四章:梁王 卢平脸色一变:“什么人” 什么人竟然能饶过镇国公府的护卫队,把消息送到内宅大姑娘那里 “人我没有见到,事情我也没有声张” 卢平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细细思索,手心里已经是一层汗。 这消息要是外人送进来的,那他们护卫队可真是罪该万死 “我思来想去还是有疑虑,南疆的消息平白无故为什么要送到我这里,而不是家中长辈那里还偏偏选择二姑娘出阁这天。”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定定望着卢平,面沉如水:“所以,明日我想请您替我去醉安坊坐坐,留意一下有哪些形迹可疑的人” 白卿言是想让卢平亲自去趟长安街弄清楚梁王遇刺的细节,最好能弄清楚行刺的是什么人,万一要是白锦绣没有避过梁王遇刺,卢平在那里总不会让白锦绣丢了性命。 白卿言无法对卢平直说梁王将会遇刺实,才想了此说法。 “卢平领命。”卢平郑重道。 “平叔万事小心,看到行迹可疑的人记下往后再细查就是,以免让整个国公府落入他人圈套之中。”白卿言叮咛。 “大姑娘放心,卢平知晓轻重。” 卢平将手中伞交给春桃,对白卿言行了礼才匆匆离开。 见白卿言凝视卢平背影出神,春桃低声提醒:“大姑娘,我们回房换身颜色鲜亮些的衣裳吧一会儿要画丹青,颜色衣裳入画也好看些。” 她收回视线,因为久病乏力,声音又轻又浅:“我乏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回吧。” 白卿言回到清辉院时,沈青竹已经站在廊下候了一会儿。 看着眼前年轻鲜活的沈青竹,她眼眶发酸。 沈青竹是从小陪着白卿言长大的,说是主仆更像姐妹。 她十岁那年少年意气求祖父带她上战场,祖父给她两年时间,说如果两年内她能训练出一支女子护卫队就准她跟随上战场,沈青竹就是那个时候被白卿言挑中的。 后来这支女子护卫队在沙场数次护她周全,十六岁那年她第二次随祖父扮男装奔赴战场,被敌军长矛贯穿腹部寒冬腊月跌入湍流中,护卫队几乎全军覆没才把她从河里救回来。 军医说白卿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子嗣方面注定无望。沈青竹自责没有护好白卿言,回来后就自请去军中历练。她被沈副将看重收为义女,可在学成后还是坚决回到白府,死心塌地守着白卿言。 “进来吧”白卿言道。 春桃亲自替沈青竹挑了帘子:“沈姑娘请。” 一身利落装束的沈青竹跟着白卿言进屋,抱拳行礼:“姑娘有什么吩咐。” 见白卿言解开大氅递给春桃,放下手炉,坐在书桌前执笔书信,沈青竹没有靠的太近怕过了寒气给白卿言。 白卿言写得很快,放下手中狼毫笔后吩咐春桃:“春桃你在外面守着,别让旁人靠近。” “是。”春桃挑了帘子出去。 白卿言把信封好,攥着信走至沈青竹面前:“青竹,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即刻奔赴南疆,路上能有多快就多快把信交于我白家人事情紧急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 “是”沈青竹没有多问双手接信,刚要走就被白卿言握住了手腕。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白卿言手上力气极大,她通红的眼里是滔天恨意:“如果如果我白家人全都不在了,你一定要拿到白家军随行史官记录的行军情况和战事情况把这封信交给你义父沈将军,找到我祖父的副将刘焕章杀了他。” 沈青竹震惊看了白卿言一眼,白家人全都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白卿言面色沉沉,沈青竹知道事关重大,郑重颔首:“青竹领命” 见沈青竹惨白着一张脸从屋内出来,春桃忙打帘进屋,眉宇间带着忧心:“大姑娘” 白卿言站在火炉旁,垂眸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心中翻涌的情绪逐渐平复。 尽人事听天命吧 “春桃,我乏了。”白卿言神情有些恍惚。 “奴婢伺候大姑娘歇一会。” 春桃伺候白卿言去了头上的珠钗,换了身松快衣裳,歪在榻上小憩了几刻钟,便被母亲董氏身边的秦嬷嬷叫醒,喝了一碗苦药。 看到白卿言喝完苦药眉头紧皱的难受样子,秦嬷嬷也心疼得不行,忙捧着热水让白卿言漱口:“大姑娘再忍忍,洪大夫说这副药再喝个把月,大姑娘的寒疾便能好些” 白卿言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从春妍捧着的攒盒里捡了 话梅放进口中才好受些。 “明日二妹妹出阁,母亲要忙的事情多。秦嬷嬷您是母亲的得力臂膀,母亲那里离不开您,您不必一日四五趟往我这里跑,您帮我转告母亲不必担心我。” 秦嬷嬷点头:“好,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把话带到。” 见白卿言已经拿起炕几上的兵书,春桃十分有眼力价儿地放下攒盒,笑道:“嬷嬷,春桃送您。” 秦嬷嬷对白卿言行礼了,一边往出走一边交代春桃:“明日府里过事,今夜丫鬟婆子难免只顾着热闹做事疏懒,大姑娘身边的管事嬷嬷明日才能回府。你记得叮嘱看护地龙的婆子加炭火,这屋内的炉火也要烧的旺旺的大姑娘畏寒,夜里守夜的丫头可得警醒点儿” “秦嬷嬷放心”春桃笑着替秦嬷嬷打帘,“春桃会亲自盯着。” 刚送走秦嬷嬷,春桃站在廊下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见满头是雪的春妍从门口进来一溜烟小跑到廊下,她拍着身上的雪花问春桃:“大姑娘醒了吗” “醒了,刚服了药,这会儿正看书呢。”春桃替春妍拂去头发上的落雪,“你干什么去了弄得一身寒气,也不怕过给姑娘” 春妍神秘兮兮笑了笑:“好事,我先进屋禀了姑娘,姑娘一定能开怀些” 说着,春妍冒冒失失打帘进了屋内,春桃都没能拦住。 “姑娘”春妍见白卿言正靠在绣金祥云的大迎枕上看书,福身行礼后笑道,“姑娘,梁王殿下今儿个一大早得了洪大夫入府的消息,怕姑娘身子不舒坦,就悄悄过来到了咱们府后角门,奴婢得了信儿过去,梁王殿下吞吞吐吐说是来取国公爷批注过的兵法书籍” 白卿言听到梁王二字,浑身僵硬,险些沉不住气,搭在炕几上的手用力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那鸡翅木中去,前世她就是这样亲手把祖父批注过的兵书送到了梁王手中。 第五章:春妍 梁王,就像长在白卿言破溃的伤口处的冒着毒汁的脓疮腐肉,时时想起便发作,虽不至于要了白卿言的性命,却也恶心白卿言半天,当真瘆得慌。 克制住情绪,白卿言抬眼看着还在高高兴兴絮叨的春妍。 “奴婢听梁王殿下身边的童吉说,梁王殿下天不亮就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奴婢刚才见梁王殿下脸都冻紫了”春妍一副感怀心疼的模样。 白卿言翻了一页书,并不搭腔。 春妍不解,梁王殿下那样宝玉般尊贵的天家龙子,冒雪屈尊在镇国公府角门等了一整天,她都为之动容,可瞧她们家大姑娘这么冷淡的模样,难道还是放不下忠勇侯府的世子 春妍声音更小了些:“殿下担心明日忠勇侯府世子娶二姑娘您心里难受,想借着取书的事儿和姑娘说几句话。” “你替姑娘答应了”春桃脸都气青了,“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让别人抓到把柄指责大姑娘和梁王私相授受,大姑娘的名声可就完了” 春妍一味只顾着感动,倒没想到其中厉害,听春桃这么一敲打,猛然就被吓了一跳:“姑娘,奴婢” 白卿言重生一世才看明白,后来春妍完全倒向梁王,大约就是这个时候频繁替她同梁王见面对梁王暗生了情愫。 她淡淡问:“梁王殿下说什么了” 春妍战战兢兢开口:“殿下说,忠勇侯府见识浅薄,因为姑娘子嗣艰难就让世子改娶二姑娘,因为忠勇侯府要娶的是镇国公府的姑娘,至于是谁不重要但在殿下心里他感激忠勇侯府的浅薄给了他可以求得姑娘芳心的机会。” 梁王就是这样骗了她,骗了她身边忠心耿耿的丫头,还骗了她的母亲,白家所有人都以为梁王对她情根深种到不介意她子嗣艰难。 白卿言闭着眼,周身透出寒意。 春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略显局促地立在那里:“姑娘,奴婢奴婢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梁王找上门要祖父批注过的兵书,她若不给以梁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怕是还会想别的办法。 他不是想临摹祖父批注的笔迹么白卿言这里有一本祖父送给她的孤本兵书,上面有高祖皇帝的批注,白卿言就把这本兵书送给梁王让他去临摹吧。 白卿言披着一头乌黑莹润的长发,让春桃从书架上拿出一只红木雕花的盒子:“把这套祖父赠予我的兵书给梁王殿下送去,替我多谢梁王殿下宽慰” “哎”春妍接过盒子立时又欢喜起来,爽朗应了一声,“奴婢这就把兵书给梁王殿下送去” 春桃不放心,一把将春妍扯住,压低声音叮嘱道:“你去见梁王的时候小心点儿,千万别给大姑娘惹祸不然就算大姑娘宽厚,夫人那边你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春桃姐姐放心吧” 春妍性子耿直欢脱,只当是梁王殿下的话劝动了自家姑娘,福了福身捧着红木雕花盒子又一溜烟跑了出去。 北风吹得雪花在空中打旋,隔着紧闭的雕花木窗,都能听到外面风声鹤唳。 白卿言回头继续翻看手中的兵书,整个人已经不似最初刚重生回来时那般沉不住气。 回想上一世,真正把白家推入绝境的,正是从祖父书房里搜出来的所谓“叛国书信”。 这就说明,梁王或是李茂的人早已经混入镇国公府,可以接触到祖父书房的人就那么几个,白卿言不急,还有时间让她把人查出来。 上一世很长一段时间,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梁王和李茂要联合刘焕章,将已经没有男丁的白家赶尽杀绝,后来她才懂。 梁王他们想要的是白家军,但白家不比其他武将之家只许男子习武学习兵法,人人皆知镇国公府自白卿言这位嫡长女起不论男女都必须学习兵法c骑术c枪法c剑法。 即便是他们斩尽白家儿郎,只要白家还有一个人在只要那个人不是个草包废物,忠勇的白家军就不可能听第二个人的号令。 更别说镇国公府大姑娘白卿言c二姑娘白锦绣c三姑娘白锦桐,她们曾经同祖父一起身披战甲上过战场,和所有白家军同袍浴血而战。 白卿言闭着眼,死死攥着手中书本。 上辈子她每每想起白家满门血仇,心都如油煎火烧一般,恨不能将刘焕章c李茂等人剥皮拆骨,却被梁王的虚情假意捆住,为他牛马。 当年如灭顶般的痛彻心扉,她都能隐忍下来。 如今上天可怜她能再次回来,虽然不清楚还来不来急得改变祖父父亲他们的命运,却可以改写白家的结局。 她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那么多年 都忍过来了,如今祖母c母亲整个白家的女眷俱在,她有什么可怕的。 慢慢来,不急 事情得一件一件办。 她一定会亲手把那些陷害镇国公府的奸佞小人,从高位上拉下来。 天还未亮,大雪薄雾笼罩之下的镇国公府,已然炊烟袅袅。 镇国公府正门挂着红灯红绸,府门大开。 前院管家已经热热闹闹张罗起来,仆妇家仆井然有序在角门进进出出。 后院里,二姑娘白锦绣的青竹阁已经热闹起来,嬷嬷丫鬟忙忙碌碌,其余院落还是一片安静。 清辉院里,两个穿着青蓝色棉袍的婆子,刚用簸萁端着木炭给地龙的火炉加了碳,就见白卿言主屋的灯盏亮了。 辰时。 白卿言用完早膳,披了件风毛极为厚实的大氅,揣着手炉沿抄手廊朝白锦绣的闺阁走去,春桃春妍一行丫鬟跟随白卿言身后小心伺候着。 白卿言人到白锦绣闺阁门前时,白锦绣已经换上了吉服正准备上妆,听到外间丫鬟们叠声的称呼“大姑娘”。白锦绣推开嬷嬷给她扑粉的手,拎着裙摆起身迎了出来,目光又惊又喜。 “长姐,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受了寒” 白锦绣屋里两盆火炉烧的极旺,很暖和,红色的五福地毯,满屋子的桂圆花生,红帐红喜,喜庆极了。 白卿言把手炉递给春桃,解开大氅,握住白锦绣的手牵着她往内室走,按着她坐在梳妆镜前的杌子上:“长姐来送送你,春桃把东西拿进来” 春桃从门外丫鬟手中接过长长的锦盒进来,对白锦绣行了礼,打开锦盒。 第六章:迎亲 白锦绣看到剑鞘通体白色,雕刻着白家军图腾的宝剑,猛地起身疾步走到锦盒前,小心翼翼将宝剑拿出来攥在手中,心跳速度极快:“青锋剑” 这可是白家的传家宝剑 当初长姐战场受伤回来后又失去了忠勇侯府的亲事,祖父担心长姐钻了牛角尖此生不嫁,又怕到时候姑嫂容不下长姐,才特意把传家宝剑传给了长姐。 白卿言将白锦绣鬓边碎发拢在耳后,柔声细语:“忠勇侯府的侯夫人是世子的继母,相处难免有磕碰,你记住万事不必委曲求全,你背后是镇国公府。” 上一世,白锦绣成亲当日殒命没有能嫁入忠勇侯府,后来忠勇侯世子秦朗娶了吏部尚书性子软糯的嫡次女,被婆母姑嫂欺凌磋磨的不到三十就病逝了。 听着白卿言的贴心话,原本因为要嫁入陌生环境而惴惴不安的白锦绣,心里熨帖的直掉眼泪。 白卿言抽出帕子给白锦绣擦眼泪,反被白锦绣握住了手,她朝白卿言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认真道:“梁王殿下对长姐一往情深,他定会疼惜长姐护着长姐,长姐千万不要错过了好姻缘” 白卿言想到上辈子白锦绣死前求梁王此生好好护她不要负她,千万情绪涌上心头,红了眼:“快上妆吧” 巳时,大宅门口传来鞭炮声。 白卿言抬头朝隔扇外看了眼,手指摩梭着茶杯。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二姑娘还没有梳妆完毕呢” “这忠勇侯府的公子也太着急了,怎么比原定迎亲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呢” “呀耳坠子找不到了” “盖头呢盖头也找不到了” 闺房内丫鬟嬷嬷们乱成一团,推搡着到处找东西。 果然和前世一样,忠勇侯府迎亲早来了半个时辰,原本长辈安排拦门的几个表亲大概正窝在偏僻处赌银子。 不过不打紧,白卿言已经安排了四妹妹白锦稚摆好了棋盘在正门候着,今日他们镇国公府绝不能如上辈子一般无人拦门让白锦绣提前一个时辰出门丢了性命。 此时,镇国公府前门新郎忠勇侯府世子秦朗下马,稚嫩俊朗的少年郎英姿不凡,大约是人逢喜事一脸喜气洋洋。 镇国公府嫁女,忠勇侯府娶亲,乃是大都城近年关前最瞩目的大喜事,大都城里有名的纨绔都跟着秦朗来迎亲凑热闹。 “这镇国公府的十七位郎君去了南疆战场,我们秦二郎这亲娶的可太容易了啊”右相吕府最小的嫡孙吕元鹏叫嚷道。 因白卿言的祖父镇国公和祖母大长公主还在世,大长公主又不居公主府而住镇国公府,出于孝道白家未曾分家分府,这才有了白家孙辈十七儿郎的称呼。 平时吕元鹏和白家十七郎关系亲近,开玩笑来也不忌讳,嚷嚷道:“各位各位都说镇国公的白家军神勇无敌,出入敌境如入无人之地,我们今日来镇国公府迎亲,也体会体会如入无人之境是什么滋味各位冲啊抢新娘子喽” 镇国公府外笑成一团,又随着吕元鹏一声领下要往里冲。 谁知,人还没来得及冲进去,就见镇国公府训练有素的丫鬟仆人们如列兵般拦住了镇国公府正门,这阵势倒是把各位公子哥吓了一跳。 “这镇国公府是打算派丫鬟来拦我等吗”吕元鹏瞅着这阵势愣愣开口。 片刻,一身骑马装英姿飒飒的镇国公府四姑娘手持马鞭从一众丫鬟身后出来,双手背后尽显娇俏与傲骨。 “镇国公府众人听令”白锦稚举起手中长鞭。 “听四姑娘号令”镇国公府丫鬟护院齐声应答,宛如军队般齐整有序,倒是震慑了一干来迎亲的纨绔公子哥们。 “长姐有命,强闯镇国公府者不必手下留情,莫要人欺我镇国公府无男儿”白锦稚挥鞭,吓退一众要往前冲的迎亲纨绔,长鞭破空声莫名让人肃然起敬。 镇国公府,果然是国之脊梁,连女儿家亦是铮铮铁骨英姿飒飒的强硬姿态。 忠勇侯世子秦朗上前,对四姑娘白锦稚作揖行礼:“四姑娘误会,镇国公乃我国之镇国柱石,我等在大都城歌舞升平,全赖镇国公俯男儿边疆浴血,我等就算再混账,也不敢欺镇国公府内无男儿还望四姑娘抬抬手,让我们进去吧” “那就好”白锦稚还是那般骄纵张扬的模样,她收起鞭子,“来人把棋盘抬出来” 镇国公府家仆小心翼翼抬出一盘棋局,和杌子放置门口。 四姑娘白锦稚才道:“我长姐说,我白家世代武将之家,棋盘如战场秦世子的迎亲队伍能破棋局,才有资格进门迎娶我二姐姐” 门外 白锦稚强势拦门,闺阁内白卿言俯身替白锦绣带上耳坠,道:“你放心就算是祖父和二叔不在,我们镇国公府也不会让忠勇侯府当我们白家无人,轻看了你。” “长姐长姐”白锦稚急匆匆冲进来,喘着粗气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用手扇着风,“长姐,秦朗在这里落子了,众人都叫好呢,是不是破了” 算时间还没有差过梁王遇刺的时间,白卿言把手中茶杯递给白锦稚,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才站在棋盘前一观秦朗落白子的位置。 白锦稚牛饮般灌下茶水,伸长脖子凑在白卿言身边,想看白卿言落子的位置。 秦朗将白子落在这个位置,不但避开了棋盘上的诸多陷阱,也没有盲目冒进,即可以稳住白子优势,又可以为白子大局助势,乍看整个棋局黑子下一次落子不管落在哪里都补救不了兵败山倒之态。 思索片刻,白卿言左手压着袖摆,俯身从棋盒里捡起一枚黑子,落下 白锦稚看到白卿言落子的位置,又转头冲到镇国公府门前,按照白卿言的位置在棋盘上落下黑子。 外面全都是惊呼声随着这枚黑子落下形势大变,黑子来势汹汹如气吞山河,瞬间就要了白子半壁江山。 “妙啊”吕元鹏惊呼,“这黑子宛如天降奇兵,诡诈的很转瞬便让杀势逆转,狠戾骇人啊敢问镇国公府内是何人执黑子” “我长姐啊。”白锦稚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一时间,众人都想起那位镇国公府那位名字唯一和府上男子般取同“卿”字的大姑娘来。 秦朗听到是白卿言执黑子,竟出了神。 第七章:来日可期 忠勇侯府的家仆驰马而来从人群中挤到了迎亲管事身边,耳语:“管事,我们迎亲队伍得改道,一柱香前梁王殿下在长安街被刺杀,京兆尹府已经封了长安街要彻查,迎亲队伍怕是得绕一大圈才能回府” 迎亲管事心也是一惊,幸亏镇国公府嫡长女设了个棋局拦门,否则按照他们早来半个时辰算,怕是回去的路上正碰到梁王遇刺。 镇国公府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两家管事碰头一商量,白卿言母亲董氏立刻嘱咐身边的大丫头听竹告知白卿言给迎亲队伍放行,免得耽误吉时。 “大姑娘,夫人那边儿让我来和您知会一声,忠勇侯府管事说迎亲回去得绕点路,拦门的时间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怕错过及时了” 一听说绕路,白卿言心放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让丫鬟出去给白锦稚传话:“去告诉四姑娘,就说镇国公府看到了忠勇侯世子求取我们二姑娘的诚意,盼他爱重我家二姑娘,莫要让我家二姑娘伤心这盘棋留着等回门的时候,再下。” 白锦绣看着自家长姐,眼眶红的一塌糊涂。 鞭炮声响起,秦朗在大都城众多纨绔的簇拥中冲进了镇国公府。 白卿言拥着狐裘立于廊下,看着秦朗执雁而入,揖让升堂,再拜奠雁,敬茶后喜气洋洋牵着新娘子走出正厅,往镇国公府门外走。 她唇角浅浅勾起,对身后春桃道:“走吧” 整个镇国公府都是闹哄哄的充满喜气,秦朗一脸的笑意手握牵红对向他恭喜的宾客回礼,余光撇到回廊转角转瞬而逝的纤细身影,他脚步一顿愣住。 原本他要娶的是白卿言,曾经白卿言随镇国公出征,他也去送过她。 他仍记得那时,白卿言还没张开的眉眼,如入画了一般美丽惊艳,一身战衣铠甲手握腰间佩剑何等英姿。 他也曾认为自己何其有幸,居然要娶这样的姑娘为妻。 年少难耐心头悸动,在出征大军前将家传玉佩赠予白卿言,作揖一礼许愿:“愿卿平安归,勿忘等卿人,待卿返归时,为卿执雁礼。” 如今他执雁登门,求娶的却不是她。 到底,是他负了她。 “恭喜世子” 旁人恭贺的声音传来,秦朗回神笑着对那人回礼,带着新娘踏出镇国公府的门槛。 听到白锦绣上花轿的鞭炮声,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朝镇国公府正门的方向望去。 “大姑娘”清辉院的洒扫丫头小跑至白卿言面前,福身一礼道,“卢平护院来了咱们清辉院,说有事禀大姑娘。” 白卿言颔首,从春桃手中接过手炉:“回吧” 上一世宣嘉十五年年末,白家二姑娘在出阁当天为护梁王惨死刺客刀下,随后战报传来百年簪缨世家镇国侯府儿郎全部战死沙场。 白卿言的祖母当朝大长公主,得到这个消息时悲痛欲绝病倒,没过多久也跟着撒手而去。 宣嘉十六年二月,白卿言的母亲董氏提前得到消息,左丞相李茂联合梁王要掺镇国候白威霆勾结南燕致惨败数万将士葬身南疆,证据不出两月便会回大都城。 白卿言的母亲董氏当机立断,让忠仆带着白卿言和白锦桐出关查证,私下交代忠仆若大都城有变便让忠仆将白卿言和白锦桐当做女儿养育,从此隐姓埋保命要紧。又让白家暗卫分两拨护送即将临盆的五夫人齐氏,和白家五姑娘等还未成年的孩子出京避难。 宣嘉十六年三月,已故镇国公白威霆副将刘焕章进京,作证镇国公白威霆叛国。 刘焕章称他不遗余力才将叛国的白氏一族绞杀,只是他也身负重伤被农夫所救,伤愈后便归来揭发镇国公。 当日禁军包围镇国公府,从镇国公书房查抄出镇国公和南燕郡王沟通书信,证据确凿。 白氏一族全族已无男丁,宣嘉帝为显仁厚,判白家抄家流放,捉拿白家余孽归案。 白家女眷下狱当晚,白卿言的母亲董氏带着一众婶婶悬梁自尽,留下封问皇帝书力数白家历代功绩,忠心苍天可表痛陈皇帝纵容奸佞构陷忠臣,使朝廷风气怪诞,居高位者皆为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流,怒问当朝皇帝何以当朝朝政再不见先皇在时文臣死鉴武将死战之清明态势,字字铿锵,震耳发聩。 此书,震惊朝野,以星火燎原之势传遍大都城。 已经产下一女的五夫人齐氏得到消息悲愤欲绝,在忠仆和百姓护卫下,带着白家上下牌位,一口薄棺,身穿孝衣,大雨中自刎于宫门前,以命相逼求皇帝还白家公道,血溅三尺。 她凝视漫天的雪花,裹紧身上的白 狐大氅,朝内院走去,步履缓慢,但一步比一步更坚定。 上一世,祖母临去前嘱托母亲和她护住白家和白家满门遗孀,她和母亲未曾做到,对白家境遇也无力挽回,哪怕悲愤到五内俱焚,骨血里沸腾着要人命的毒汁毒液,也无法撼动那些人分毫,所以她万念俱灰只求速死。 白卿言拭去眼角细碎的泪珠,唇角勾起,目光变得冰冷锐利。 此世,她已然护住了二妹妹白锦绣,来日可期。她绝不会让白家任何一人再殒命枉死,她要守住白氏满门荣耀屹立不倒,不管用尽阴谋或阳谋,毒辣或下作,不择手段 她沿抄走走廊转过弯,迎面险些撞到一位穿着蓝灰色直赘身披灰鼠皮大氅的男子,手炉滚落廊外,幸亏对方眼疾手快扶住白卿言。 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幽沉似水的眸子,目光分明柔和平静,却似能看透人心洞悉一切般深邃,说不清的高深莫测。 再见故人她克制不住要撞出胸膛的心跳。 这位便是与大燕皇帝一母同胞的大燕九王爷,日后大燕的摄政王。 他更名萧容衍以天下第一富的名头在各国行走,遍布各国的商号帮大燕打探消息。 都说第一富商萧容衍儒雅沉稳,为人温和,可她却知道萧容衍的城府多深,手段多毒辣。他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在各国亲贵士族中周旋游刃有余,与大晋国各位皇子更是交情颇深,大都城大多纨绔莫不是以萧容衍马首是瞻。 上一世,在梁王造反登基,大燕铁蹄踏入大都城之前,被白家满门女眷所动容的萧容衍给了她他的随身玉蝉,让她自去逃命。 北风卷着雪花吹入廊内,白卿言手背一凉忙向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多谢。” 萧容衍挺鼻薄唇,眼轮高阔,生得极为俊朗,周身都是已然褪去桀骜的内敛温润气质。 他收回刚才扶过白卿言的大手,下意识摩梭着手中的白玉玉蝉,眉目间浅笑温厚,声线醇熟低沉,平稳又从容:“无妨。” 跟在萧容衍身边的长随已经捡起白卿言掉落的手炉,进退得宜递还到春桃手中,春桃回神忙福身道谢。 心如擂鼓的白卿言低头饶过眼前身形清镌高大的萧容衍,携春桃疾步往内院走。 萧容衍向前迈了两步,复又回头看向白卿言匆匆而去的背影 几年前,他曾在蜀国皇宫见过她。 那时蜀国战败,他被困蜀国皇宫,杀伐声震天。 镇国公为止杀戮,命白卿言单枪匹马手提蜀国大将军庞平国头颅,一身铠甲,纵马如飞,穿过层层宫门而来。 那一袭鲜红披风猎猎的女儿家,快马直冲蜀国正殿高阶,高举庞平国头颅,大吼“庞平国已死,缴械者不杀”的情景,犹在眼前。 “萧兄萧兄你怎么还在这里”吕元鹏小跑至萧容衍面前,扯着脖子朝刚才萧容衍凝视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看什么呢” 萧容衍眉目间带着极淡的笑容,温文尔雅中尽显沉稳矜贵:“没什么” 吕元鹏也不深究,扯着萧容衍的手腕往外走:“萧兄你怎么得如厕这么久,秦朗都把新娘子接走了我们也快去忠勇侯府热闹吧” 第八章:预见 卢平回来后换了身衣裳匆匆赶来清辉院,他站在屋檐下来回踱着步子,略显急促的呼吸间全都是白雾,脸色也不大好看,一见白卿言在丫鬟簇拥中进了院门,他忙迎上去,抱拳行礼:“大姑娘” 白卿言侧头看了春桃一眼,春桃会意将伞递给卢平,和一众丫头立在原地未动。 卢平撑伞护着白卿言走至院中那棵银杏树下收了伞,白卿言才转身看向卢平:“平叔请说。” 卢平喉头翻滚,呼出一口白雾后,单膝跪下:“大姑娘请大姑娘恕罪” 她握着手炉的手骤然收紧,强作镇定道:“平叔,先起来说。” 卢平站起身,愧疚望着白卿言:“今日醉安坊门口,梁王遭遇刺,身中数刀伤势极重京兆尹封路之前我本要回来,谁知遇到了全身是血的故友带回府后才知,他竟是刺客之一卢平请罪” 卢平说着又跪了下来。 白卿言手指轻轻摩梭着手炉,满腔热血因卢平一句“伤势极重”沸腾起来,如果梁王这一次死了,那么倒是可以免去日后很多麻烦。 她心跳速度极快,俯身将卢平扶起:“现下平叔将人安置在哪儿” “后院柴房。”卢平因给镇国公府惹来麻烦羞愧不已,脸色极为难看,“现在京兆尹封城,卢平更是不敢把人贸然送出府,卢平大意,求大姑娘降罪” 说着卢平就又要跪,被白卿言拦住。 “横竖人都已经带回来了,请罪也无用,还得想想如何善后。”白卿言一双眼幽沉不见底。 白卿言在树下立了片刻,道:“平叔,你带我去瞧瞧。” 她想弄清楚梁王因何被刺,倘若能掌握到什么不利于梁王的证据,也好在他的登天之路上设一道路障。 再者,白卿言见过刺杀梁王之人,才能判断这人是否能留。 白卿言只带了春桃,和卢平一起冒雪到了后院柴房,可柴房内除了一摊血迹之外竟无人。 凝视土泥地面拖移痕迹,白卿言视线朝那堆扎放成堆的木柴望去:“侠士即得我白家庇护,何以避而不见” 春桃心头一跳,下意识上前抬起手臂将白卿言护在身后,满目戒备。 白卿言拍了拍春桃的手示意她放下,躲在柴堆后的男人既然被发现也没有藏着掖着,推开面前的柴火。 靠坐其中的男人半张脸都是已经凝结的鲜血,越发衬得脸色惨白,他一身玄色衣衫,身受重伤虚弱无力,浑身却透着一股子狠戾气场。 白卿言表面不动声色,手却死死握紧了手炉。 卢平救回来的这位刺客,竟然是将来太子身边的谋臣秦尚志,不过上辈子秦尚志得不到太子的信任,空有大才不得施展,郁郁而终 秦尚志上下打量了白卿言一眼,冷笑:“大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我这刺客,向梁王邀功” “秦尚志”卢平呵斥。 她抬手示意卢平勿恼:“侠士如何知晓我是白家大姑娘。” 秦尚志低笑一声,露出带血的白牙,散漫靠坐:“能让卢平毕恭毕敬,必是镇国公府的主子。镇国公府女儿家皆是习武出身身体底子好,寒冬腊月一身薄棉衫便可御寒,如姑娘这般以上等狐毛大氅加身的怕只能是早年和国公爷战场受伤的大姑娘” “侠士可否告知为何刺杀梁王”白卿言问。 “梁王他不该死吗”秦尚志一双湛黑的眸子恨意滔天,如同黎明前草原燃烧的篝火足以燎原,“装出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背地里结党徇私,渎职贪墨,草菅人命为逼我等为他效命竟杀我等妻儿家小,咳咳咳咳” 秦尚志说到激动处竟咳出鲜血,他紧紧捂着心口,抬头望着白卿言冷笑渗人:“可怜你白家满门忠骨,忠心的如大晋国的看门狗,不久之后,怕也会落得和我一样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放肆”春桃恼怒,“大姑娘休要听他疯言,还是让卢平护院将人扭送官府” “听凭大姑娘吩咐”卢平虽心有不忍,却也不能真的连累镇国公府。 白卿言听着秦尚志的话,内心如惊涛骇浪般震惊,原来秦尚志此时就已经能预见到白家的下场了么。 想到上一世,大燕国那位摄政王萧容衍对秦尚志的评价,白卿言电光火石之间便已下定决心。 她将手中手炉递给春桃,朝秦尚志方向走了两步。 “大姑娘”春桃不放心。 谁料,白卿言竟对秦尚志恭恭敬敬行跪拜大礼,秦尚志也似被惊着,不明白白卿言这是要作什么,手紧紧攥着衣角。 “大大姑娘”卢平不知所措。 “先生既知我白家忠骨,又预见我白家困顿,敢请先生教我,白家何以自救” 白卿言神色坦荡磊落,并未因为秦尚志的话恼火,反倒超乎寻常的镇定,仿佛对秦尚志的话早有所知。 秦尚志如今为白家所救,有恩不报非秦尚志作风,他抿了抿唇:“看大姑娘的反应,应已对此有所预见,倒不必秦某赘言秦某只一句想保全白家,镇国公得退。” “白家军的不败神话,已然被今上不喜镇国公作风取直,取忠,与朝中佞臣积怨已久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今上已容不下功高盖主的镇国公了。若此次镇国公不退,白家十七儿郎怕要尽损南疆。” 秦尚志一字一句,正正应验了上一世白家十七二郎命丧南疆的结局。 白卿言抬眼看向秦尚志,打了一个寒战,今上 上一世,白卿言从未想过今上会对白家不喜,白家世代忠烈,作风磊落,顶天立地,一身的浩然正气 正如秦尚志所言,白家满门忠骨,忠如大晋国的看门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手心收紧,一瞬抓住了脑中灵光。 “多谢先生教我”白卿言又是一拜。 春桃忙上前扶起白卿言,只听白卿言道:“平叔,好生安置秦先生。” 卢平感激应声:“卢平领命” 第九章:外室 白卿言望着秦尚志:“若秦先生不弃,肯请先生” “秦某养好伤就走”秦尚志不等白卿言说便匆匆打断了她的话,白卿言的意图他明白,他抱拳,“大姑娘见谅,秦某此次冲昏头脑刺杀梁王,至众兄弟丧命依然悔恨不已,秦某此生志向在社稷朝堂,舍身碎骨定要阻断梁王登顶之路,绝不愿拘于后院。” 秦尚志的志向何其远大,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入太子府。 白卿言也不欲挟恩强求,沉默片刻对秦尚志福身后道:“朝堂似海,先生如蛟,白卿言在此祝先生尽如所期,蛟龙得水兴云作雨飞腾升天。” 秦尚志似是意外白卿言会说这番话,他紧捂心口强撑着起身,难得恭恭敬敬对白卿言抱拳行了一礼。 白卿言颔首从春桃手中接过手炉,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虽然,秦尚志不愿留下帮她,可秦尚志一席话已让她茅塞顿开。 她想到上一世母亲狱中自尽留下的那封问皇帝书,想到大都学子群情激愤声势浩大为白家求公道的画面,想到梁王在府中头疼不已诉说无法为今上分忧的苦恼模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 哪怕是手握至高权柄的今上也有怕的事情,怕人言怕民愤怕百年后落得残害忠良的名声 如今祖父生死未知甚至已身死南疆,白家退已不能退。 不能退那她就更进一步,将白家的名望推至鼎盛,让今上忌惮悠悠众口不敢对白家出手。 就算最后大晋国还是逃不过被大燕灭国的下场,盛名之下但愿也能保全白家。 去清辉院请白卿言的蒋嬷嬷,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白卿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大姐儿”蒋嬷嬷福身行礼,“大长公主请您过去。” 白卿言抿了抿唇:“祖母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蒋嬷嬷红着眼点头。 白卿言这才抬脚跟着蒋嬷嬷一起朝大长公主的长寿院走去,路上细细询问了她昨天走后祖母的情况。 “大姐儿,你放心大长公主到底是先皇和先皇后的嫡女,能撑得住。”蒋嬷嬷给白卿言撑着伞,忍不住红了眼睛,“倒是大姐儿还是个孩子” 说着话,两人就已经走到了长寿院,丫鬟替白卿言打了帘,见白卿言进去了蒋嬷嬷这才将里外的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这才进屋接过白卿言已经解开的白狐狸毛大氅:“老奴在外面守着,大姐儿和你大长公主好好说说话。” 隔着珠帘,白卿言看到坐在炕上闭眼拨弄着佛珠的祖母,眼眶就红了。 “祖母”白卿言轻唤了一声。 大长公主张开眼,见白卿言挑开珠帘进来,伸出手:“阿宝,来” 白卿言依言走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唇瓣嗫喏唤了几次气才红着眼问:“你告诉祖母,谁给你的消息竟比朝廷还要快一步。” “祖父临走前,孙女让之前祖父给我的两个暗卫随行保护祖父,其中一个拼了最后一口气回来给了孙女消息,说我白家被祖父的副将刘焕章和朝中之人联手坑害孙女没有实证不敢声张,悄悄安排把人厚葬了。” 说词是白卿言昨天来长寿院前就想好的,镇国公是曾经给过白卿言两个出类拔萃的暗卫,镇国公出征时白卿言也的确让两个暗卫随行保护镇国公,只是上一世那两个暗卫为救镇国公亦是随白家男儿一起陨身南疆了。 大长公主忍不住悲痛,嘴唇剧烈颤抖着,良久她闭了闭眼,手掌用力拍在炕桌上:“我白家男儿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绝不能为奸佞所害而亡” “祖母,如今事已至此,我们还需要早作打算”白卿言攥住大长公主的手,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我白家男儿倘若真的尽被坑害,怕是有人想要从白家手上夺走白家军” 大长公主手死死扣住炕桌边缘。 “但白家军向来只认白家人祖父c父亲他们凶多吉少,只怕害我们白家的人还有后手,祖母如今您就是白家唯一的依靠,首当其冲”白卿言同大长公主分析。 “他们做梦”大长公主咬紧了牙关,“当年先皇后临去之前留给我一支只有帝后才有的皇家暗卫队,嫁于你祖父之后我觉再用这支暗卫队越矩,多年来养在我的陪嫁庄子上从不曾再动过,看来如今不得不动了。” 白卿言颇为意外,上辈子她不曾听祖母说过手上还有过这么一支暗卫队,如果是这样白卿言倒是不担心祖母的安危了。 “祖母,就算祖父c父亲叔叔和兄长弟弟们都不在了还有孙女儿在”白卿言握住大长公主的手,郑重道,“祖母千万要保重身体平安康健有祖母 在孙女就有底气,孙女一定拼尽全力护我白家周全,不让我白家男儿含冤屈死” 大长公主被白卿言一番话说的热泪盈眶,将白卿言抱在怀里哽咽不能语。 两人缓了良久,大长公主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问白卿言:“阿宝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章程” “祸起萧墙,家里的下人怕是要严查一遍,不过这件事得暗地里查,孙女会和母亲商量着办祖母坐镇就好不必费心” 大长公主点头。 白卿言想到后来梁王找来的所谓二叔外室生的儿子,抬眼看向大长公主:“还有一事我想请教祖母,二叔是否有外室” 白卿言口中的二叔,是大长公主的嫡次子,白卿言父亲的亲弟弟。 大长公主抿住唇。 见大长公主的模样,白卿言心也沉了一下,原来上辈子梁王扶起来的那个真是二叔外室的儿子。 “没有外室这么严重,但也确是你二叔对不起你二婶,当年你二叔游学时被一位姑娘所救,两个人就有了情谊”大长公主欲言又止,白卿言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不能对白卿言明言,“后来你二叔回府,走之前将祖母赠予他的龙纹玉佩给了那位姑娘当信物,本打算回府和你二婶商量后再将那位姑娘接入府中当个良妾,可当时你二婶儿有了身孕,这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第十章:反心 再后来,边关告急,祖父带着父亲和二叔上了前线,大捷回来已经是三年后,等说通了二婶再去找那位姑娘时,那位姑娘家乡闹水灾人所有人都以为那位姑娘已经死了。 谁知道几年前,那位姑娘带这个男孩儿找到镇国侯府偏门,眼看着次子和儿媳夫妻和睦大长公主不想镇国公府因为这个女子和孩子生乱,就瞒着所有人直接把人送到了自己的庄子上养着。 白卿言听得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想到上一世到后来镇国公成了虚爵,二叔的外室子继承了爵位之后做出那些搜刮民脂c强抢民女c残杀佃户的勾当,将白家祖上积攒下来的名声败坏的一干二净。甚至连白卿言如姐妹般的沈青竹,都被那个混账做成了美人壶,供人赏玩。 白卿言心底翻涌着一阵血气,心头像压了一座山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恨不能立时三刻用刀刮了这个混账 白卿言不甘心追问:“确定了是二叔的孩子吗” 大长公主面色泛白,靠在松软的软枕上,叹了口气:“那孩子,和你二叔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白卿言藏在袖子中的手收紧,指甲嵌入掌心之中,如果他不是二叔的孩子她怕现在就会让卢平去绝了后患。 但,如果是二叔的子嗣 白卿言心口揪痛,半晌之后,狠逼着自己下了决心,这才望着大长公主:“那就接回来吧” 趁着现在孩子年纪还小,或许好好教还能掰过来,就算实在掰不过来人攥在她的手心里,总比攥在梁王那些人手心里好。 “好,接回来祖母亲自教养”大长公主用力握了握白卿言的手,“你二婶儿那边儿,也由祖母来说,等你二妹妹回门之后。” 白卿言点了点头,指尖冰凉,强压下心头的恶心和厌恶不去想,和长公主说起对白锦桐的打算。 “祖母,孙女深思熟虑后,倒觉得我白家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了祖母。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白家。” “你说来听听。” “祖母可还记得,三妹锦桐曾帮我母亲打理中馈,短短半年将铺面收益提了三成,我母亲当时戏言谁人若三妹妹从商,怕是要成天下首富萧容衍一般的人物。”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她记得因着这句戏言白锦桐真有了从商的念头,镇国公发了大脾气,说白家儿女哪有自甘堕落成商贾之流的。 “祖母,倘若三妹妹愿意,那便给三妹妹身边配上忠心老成的管事,让三妹妹女扮男装施展她所长,暗中积财。” “暗中积财阿宝,你这是要做的什么打算你”大长公主愕然看向白卿言,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是有了反心” 白卿言指尖被大长公主攥着得生疼,狠狠打了一个寒噤,怔住神。 她们祖孙之间的气氛霎时如被拉满的弓弦,紧绷到极致,稍有不慎便一触即发。 她怎么能忘了大长公主是她的祖母,可她更是皇室之女,是大晋国的大长公主,这大晋国天下是林家的天下。在维护白家之心上,她和祖母最大的区别在于,她为了白家反也在所不惜,可祖母想护住白家,亦想护住大晋国江山。 可祖母并不知道今上已对白家不满,皇帝又是如何对白家的 如秦尚志所言,上一世白家落得满门惨死的下场,全都是这大晋皇帝意思,如此君上若真逼她白家满门如前世那般,她又凭什么不能反 她闭了闭眼气息紊乱,如果不是大晋皇帝,白家男儿何以一个不留全部惨死母亲何以带着众婶婶悬梁自尽刚刚生产的五婶何以绝望到带棺自尽于宫门前 白卿言每每想起这些就心如刀绞,如蚀骨灼心般鲜血淋漓,痛得浑身发抖。 “阿宝”大长公主看到白卿言眼底滔天的恨意睁大了眼,一把将白卿言扯到跟前,眸中是凛然骇人的冷冽目光,“你要反” 大长公主知道白卿言的能耐,她虽然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当年在白家军中声望极高,倘若她心生了反心,振臂一挥大晋必乱。 大长公主想都不敢想这样的场面,若是她最疼爱的孙女真的要反 大长公主咬紧了牙,眸底攀满了红血丝,白卿言若真要反,她作为大晋的大长公主决不能坐视,哪怕将白卿言囚禁一生,甚至是她都绝不能允许动摇林家皇权的事情发生。 白卿言闭了闭眼,死死按住心底滔天的恨意,半晌才幽幽开口:“祖母,白家祖训,取忠c取义,个人荣辱性命最末,孙女儿万不敢违背祖训也不敢给白家百年来的忠勇名声抹黑。三妹妹喜好此道,让她更名换姓女扮男装远离大都城,将来若白家真有变故,好歹能保全三妹妹再者三 妹妹从商手中宽裕,银钱铺路好歹能为白家打点周转。” 见祖母如炬的目光定定望着她,似还有不信,她又道:“这几日孙女反复思量,若祖父c父亲叔伯和众兄弟不能回来,孙女望祖母若允准举家迁回祖籍朔阳。大都城云诡波谲,祖父耿直得罪过不少佞臣,我白家朝中无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退回朔阳才能保全我白家。” 听白卿言这么说,大长公主沉默片刻才松开白卿言,点了点头拨弄佛珠。 白卿言说的不错人言可畏,前些日子捷报频频传来,朝中佞臣明着高歌镇国公战无不胜,弦外之音却暗指镇国公功高盖主不知收敛,这些大长公主不是不知道。 大长公主语重心长道:“阿宝,你需得牢记,你是大晋国国大长公主的孙女儿,你的体内也留着皇室的血,万万不可生了反心” 她垂眸看着被大长公主抓得失去血色的指尖,心底抑制不住发胀的倦意和凉意,哑着嗓子应声:“孙女记住了。” 瞧见白卿言这副模样,大长公主心头一软,又心疼地抬手轻抚她的脑袋:“昨儿个画师将给你们姐妹画的丹青送到了我这里,怎么不见你的” “孙女不爱凑这个热闹。”白卿言低声道。 若白家都留不住,留一副丹青作什么 同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白卿言便起身拜别大长公主,刚走到长寿院门口,便听到蒋嬷嬷遣祖母的大丫鬟莲心去唤三姑娘过来。 第十一章:立场 她立在长寿院门口,看着牌匾出神,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孤寂蔓延全身。 她原以为,祖母会和她一般拼死守护白家,守护他们的亲人,可祖母她是大晋的大长公主她姓林大晋是林家的天下 春桃见白卿言凝着长寿院的匾额红着眼出神,以为她是为大长公主的身体担忧,低声劝道:“大姑娘,大长公主福泽深厚,过了冬天肯定会康复的。” 白卿言回神,攥紧了手炉颔首:“回吧” 罢了,重生之事说出来虚无缥缈祖母信不信还是二话,倘若因此让祖母对她心生戒备,她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更难了。 至少,只要不触及林家的大晋国江山,在护着白家这件事上,祖母和她的立场是一样的。 春桃扶着白卿言刚进院子,就见春妍站在廊下惨白着一张脸焦躁不安来回走动。 见白卿言进门的春妍立时迎了上来,她绞着手中的帕子行礼,眼眶发红急得不行:“大姑娘,梁王今日长安街遇刺,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您快请洪大夫去看看梁王殿下啊洪大夫是院判黄太医的师兄又盛名在外,一定能救梁王殿下的” 今日春桃跟着白卿言一起去见过秦尚志,听到春妍这话心忍不住突突直跳。 白卿言一双凌厉的眸子朝春妍看去,她恨不得活撕了梁王,让他就此丧命都是便宜他,还为他请洪大夫作什么春秋大梦 “春妍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梁王遇刺,自有太医院操心我们大姑娘请洪大夫去看梁王是个什么说头大姑娘还要不要闺誉了”春桃厉声训斥。 春妍忙跪了下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大姑娘春妍知错了,春妍也是替大姑娘着急” “越说越疯魔你” 不等春桃说完,白卿言冷冷看了春妍一眼:“不若我将你连人带身契一并送往梁王府上可好” 春妍大惊失色睁大眼叩首:“奴婢知错,大姑娘息怒啊” “春妍,别忘了你是谁的丫头,心思应该放在谁的身上,我容不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下人” 说完白卿言抬脚朝内屋走,如果不是留着春妍还有几分用处,她早就叫人将她打发了。 春桃狠狠瞪了春妍一眼,小步追上前替白卿言打帘。 跪在院中的春妍回头看着白卿言的背影不敢再求情,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不明白大姑娘怎得如此狠心,梁王殿下对大姑娘那般痴情上心,如今梁王殿下危在旦夕,大姑娘却不闻不问,难道上过战场后真的就是铁心铁肺铁石心肠 白卿言刚用完午膳,白锦桐突然匆匆来了清辉院,顾不得拍落身上的积雪一头扎进了白卿言房中:“长姐” 白卿言用帕子掩着口,将漱口水吐进痰盂里,瞅着白锦桐双眸发亮藏不住喜悦的模样心底一暖,只觉能再看到三妹这样的鲜活的笑容真好 她笑着问:“可在祖母那里用过膳了” 白锦桐解开披风递给身后追着她进来的丫鬟,走至白卿言身边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春桃,在外面守着”白卿言侧头对春桃道。 春桃颔首,带着一众丫鬟退出内室。 “长姐”白锦桐在白卿言身旁的杌子上坐下,激动难耐握住白卿言的手,“祖母给了我本钱和人手,许我女扮男装从商祖母不逼我嫁人了” 大长公主打算接回养在庄子上的孙子,等正月十五带白家姐妹去庆安寺礼佛,届时会以为大晋国祈福为由留在庆安寺,白家三姑娘白锦桐随侍,她也好在寺中好好教导这多年未曾蒙面的孙子。 白卿言低头笑着替白锦桐搓了搓因为迎风跑来冻得发凉的指尖,又问:“祖母告诉你是何因由” 白锦桐畅快道:“祖母说,我白家十七儿郎,将来定是要分府分家,我有经商之才,托付我为兄长弟弟们挣下一份丰厚的家业祖母未能实言我看得出,可这又有什么所谓,从商贾之道我所欲也” 白卿言垂下眸子,想到今日祖母质问她是否有反心时,激动的情绪和不经意透露的杀气,她眼眶泛红,喉咙发紧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按耐下心中酸痛,给白锦桐倒了一杯热茶,推至白锦桐面前,抬眼郑重道:“今日的话,出我口入你耳,你听了做到心中有数便好” 有些话,白卿言不能对祖母说但得告诉白锦桐,她们同为白家儿女,白卿言深信白锦桐有如她一般护着白家的决心。 白锦桐正色望着白卿言:“长姐请说。” “祖父功高震主,为人磊落耿直不知变通,与朝中常伴君侧的佞臣不睦已久,当今陛下听信谗言视白家为卧侧猛虎欲除之而后快祖父南疆处境 凶多吉少” 白锦桐手心一紧,看着眼眶发红滋生深沉杀意的白卿言,胆战心惊:“长姐” 她喉头翻滚,用力握紧白锦桐的手示意白锦桐听着:“命你更名换姓男装行走,是保全你,也是把白家的后路交至你手中他国富商萧容衍为何会是我大晋国皇子c世家的座上宾因财能保命能通天。” 原本只想着施展经商之才的白锦桐,顿时觉得肩上担子千斤重,有些喘不上气。 白卿言嗓音沙哑:“我白家簪缨世家本不缺银钱俗物,缺的是退路。府内有祖母,府外交给你,以你才智能做到何种地步,是你的造化也是我白家造化,长姐望你知晓轻重。” 白锦桐握紧了拳头,再没有刚才冲进白锦桐这里时那般意气风发,顿时沉稳不少,她起身对白卿言福身:“长姐放心锦桐拼尽全力。” 白锦桐怀着沉重的心情从白卿言那里出来,她身边的大丫鬟忙上前给白锦桐披上披风,她反应迟钝的低头看了眼脚下。 长姐个性沉稳谨慎,绝不会无的放矢 白锦桐站在清辉院外望着雕梁画栋的镇国公府,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大约是白府在大都城盛名如花团锦簇让她甚至白府众人都迷了眼,如果不是长姐点出,她从未细想镇国公府怕已让陛下忌惮。 春桃送走白锦桐,打了帘正要进屋,就瞅见门口两个小丫头拿了早就被管事嬷嬷收起来的沙袋,眉头一紧,她回头看了眼主屋,拎着裙摆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把这个东西翻出来了” 自从白卿言受伤之后,白卿言的母亲董氏怕她看到这些东西伤心,便让清辉院的管事嬷嬷佟嬷嬷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把什么东西翻出来了” 董氏在秦嬷嬷搀扶下,踏入清辉院大门。 “夫人”春桃忙福身行礼。 第十二章:阿娘 董氏五官生得极为美丽精致,气度华贵,通身当家主母的雍容气派不怒自威。 两个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忙福身道:“回夫人,大姑娘吩咐让把姑娘小时候练武用的沙袋拿出来。” 董氏眉头收紧难免担忧白卿言的身子,二话没说朝主屋走去。 春桃忙快步上前给董氏打帘。 董氏进门见白卿言正靠在迎春枕上,解开披风从丫头手中拿过食盒朝白卿言走去:“阿宝可是累了” 刚才和白锦桐说了那么多话白卿言整个疲惫不已,尤其是想到祖母为维护大晋皇室的态度,白卿言心里更是绞痛不已,以白卿言对祖母的了解她当时若真说出一个反字,怕是要当场被祖母送进家庙拘住永不见天日。 抬头看到母亲,白卿言心中难耐翻涌的酸辣情绪,险些压不住哭出来,恨不能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 她忍住心口火辣辣的难受,忙笑着起身去迎:“这么大的雪,阿娘怎么来了” 扶着董氏在软榻上坐下,她就立在母亲身旁拉着母亲的手不肯松开,红了眼眶:“二妹妹出嫁,阿娘操劳了这么久,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 “这一阵子忙,娘都抽不出时间过来陪阿宝”董氏抬手轻抚着女儿的一头黑发,“来,坐下这是娘给你炖的乌鸡汤” 她点头在小桌几另一侧坐下,看着董氏亲自打开食盒取了汤盅放在她面前,用小勺舀了一小口尝了尝,垂着极长的睫毛遮掩眼底通红。 真好,阿娘还在 白卿言鼻子一酸,眼泪掉进汤里,忙把头低的更低生怕董氏发现。 “怎么让院里的小丫头把沙袋翻出来了”董氏低声问。 白卿言埋着头不敢抬起来,喝了口汤说:“我这身子一直不见好,也是这两年在床上躺多了的缘故,想动一动” “想动一动是好,可这冬日严寒,还是再缓缓等春暖花开再动动也不迟”董氏眉头一紧劝道。 女儿小时候被国公爷当做男儿一般教养,每日捆着沙袋打军拳,蹲马步,吃的苦多不胜数。 当初白卿言身体康健董氏就心疼的不行,更别说现在白卿言身子还不好,董氏怎么能忍心她将小时候吃过的苦再吃一遍。 白卿言心头发暖,眯眼笑着抬头:“阿娘,女儿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累着的,再说屋内腕缠沙袋练字怎么会受寒。” “那也太辛苦了些娘怕你身子受不住” 她望着董氏的眼底都是笑意,装作被烫呛到了一阵猛咳,咳得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心里难受的受不住。 “快给你们姑娘拿杯水来”董氏忙起身走到白卿言身后给她顺气,“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喝个汤还呛到” 白卿言不想母亲担心,仰头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去眼泪,笑道:“阿娘,我是受过伤武功废了,可您不能把我当成病秧子娇养,我是镇国公府嫡长女,总得给弟妹做表率。” 这话曾经镇国公教养白卿言时便说过。 董氏抽出帕子给白卿言擦了擦嘴,叹气:“满大都城也就咱们镇国公府的女儿家最辛苦” “有阿娘给女儿炖汤,女儿才不苦呢”白卿言握住董氏的手,将自己脸放至董氏手心中蹭了蹭,尽显亲昵,舍不得放开。 白卿言从小在大长公主和镇国公膝下教养,养得端庄老成,哪怕是年幼时都很少这样和董氏撒娇。 今日女儿突然一副亲昵撒娇的娇憨态,反倒让董氏红了眼,她低笑一声用手指点了下白卿言的脑袋:“怎得越大越回去了,还向阿娘撒娇” “阿娘,女儿再大也是阿娘的女儿啊”白卿言亲亲热热说着,心底已经成了一汪酸水。 此生,她绝不会让阿娘走到自尽那一步,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满屋子的丫头嬷嬷也都是头一次见到白卿言撒娇的模样,都用帕子掩着唇直笑。 “我还不知道你,定是想让我允准你胡闹”董氏甩了下帕子,在小几另一侧坐下,又将汤往白卿言面前推了推,“罢了罢了,你想要练就练吧切记适可而止,不可勉强” 白卿言乖巧点头:“阿宝知道。” 董氏见没在清辉院看到白卿言房里的管事嬷嬷佟嬷嬷,问:“佟嬷嬷还没回来” “佟嬷嬷儿子这次伤得重,我用午膳前让春妍拿了银子去佟嬷嬷家,转告佟嬷嬷等她儿子康复了再回来当差。” 都是做母亲的,董氏点了点头,又道:“你这屋里没有管事嬷嬷不行,在佟嬷嬷回来之前不如” “阿娘,佟嬷嬷虽然不在,可春桃沉稳老练十分当用, 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春桃多多历练,您就不要操心女儿房里的事了” 春桃听到白卿言这话受宠若惊,忙福身行礼:“大姑娘信任,奴婢定不辜负大姑娘。” 董氏点了点头:“春桃是稳重。” “夫人谬赞,奴婢惶恐。”春桃越发恭谨。 董氏回头看着唇角带笑的白卿言,想起今日白锦绣出嫁的盛况,自己的女儿却嫁期遥遥,心头难耐酸楚,怕被女儿看出什么跟着自己伤心,董氏略坐了坐便先行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鸡鸣时分,洒扫的粗使婆子打着哈气手端木盆从房内出来,就见白卿言正在院中扎马步,吓得哈气都收了回去,忙福身行礼:“大姑娘” “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管好你的嘴”春桃吩咐道。 白卿言穿着单薄的练功服,汗珠子顺着下巴嘀嗒嘀嗒跌落,头上和身上都冒着热气,春桃一脸担忧立在旁边又不敢多言,只能不断绞着手中帕子,频频往滴漏处望,盼着时辰过的快一些。 白卿言汗如出浆衣裳湿了一半,她已经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了,这还没有上沙袋,她仿佛已经到了极限。 如今,白卿言想重新把废掉的武功找回来,就必须将小时候吃过的苦再吃一遍,可不论再难,都必须坚持 前生,为能重新披甲上阵,白卿言吃过更多的苦,几次险些丧命,都凭着一腔恨意撑了过来。 此世,她在意的亲人还都在,就是让她承受比上一世沉重千倍万倍的苦,她也撑得住,也必须撑住,决不能在白家为难临头之际她只能当一个废人,看着满门皆亡才破釜沉舟拼回一身武艺。 上天怜她白家满门让她回来,可不是让她回来碌碌无为任由白家在她眼前再次倾塌的。 白卿言心口憋着一股劲儿提着一口气,凭借意志力坚持不懈。 一个时辰一到,春桃忙小跑至白卿言面前扶住她:“大姑娘,一个时辰到了” 白卿言整个人都湿透了,腿软如泥,刚站起身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大姑娘小心”春桃心疼得眼眶子都红了。 “让人备水”白卿言哑着嗓子吩咐。 “是”春桃应声。 第十三章:回门 今日是白锦绣三朝回门的日子,二夫人刘氏早早就起来张罗女儿回府的事情,这会儿人虽坐在大长公主房中,心却早已飞到了府门外,一直眼巴巴伸长脖子往外看等下人通禀女儿和女婿已经到了。 “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二夫人刘氏放下手中茶水,转头遣了身边的大丫鬟青书去前头迎一迎。 大着肚子的五夫人齐氏,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笑道:“嫂嫂也太心急了,这二姐儿和新姑爷正是新婚燕尔,难免起得晚,咱们都是过来人,您也理解一二。” “你看看五弟妹,在母亲这里也敢乱说话”三夫人李氏打趣道。 董氏坐在大长公主下首,笑盈盈不说话,只垂眸抚着自己腕间的玉镯子,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这本是自己女儿的姻缘。 白家几个姑娘也都坐在杌子上热热闹闹说着话。 白卿言看着满屋子的热闹,心中又暖又高兴。 很快,二夫人刘氏身边的青书匆匆踏进长寿院院门,身后跟着忠勇侯府的吴嬷嬷。 吴嬷嬷是忠勇侯府侯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嬷嬷,她一看到站在廊下的蒋嬷嬷,连忙快步走到吴嬷嬷面前,福身:“老姐姐” “今儿个吴嬷嬷怎么来了我们二姐儿和姑爷可是起晚了”蒋嬷嬷客客气气拉起吴嬷嬷,笑着问。 吴嬷嬷脸色越发不好,她尴尬道:“我们大奶奶昨儿个和我们府上二姑娘嬉戏的时候滑了一跤跌进了湖里呛了水,本也不打紧,今儿个早上不知道怎得,突然烧了起来这不今天就回不来了” 蒋嬷嬷心底一惊,忙道:“吴嬷嬷稍后,容我进去禀了大长公主。” 屋内,二夫人刘氏乍一听了消息,惊得站起身来:“什么这秦家是怎么回事儿锦绣昨天跌进湖里,今天才来人禀和我们说,是欺负我们国公爷和锦绣他爹不在是怎么的” 白卿言握着茶杯的手发紧,抬眸透过隔扇看着外面较紧手帕的吴嬷嬷,顿时咬紧牙怒火中烧。 上一世,吏部尚书的嫡次女嫁入忠勇侯府,回门那日也没能回去,听说便是和姑子嬉戏滑了一跤,跌进湖里。 她想起吏部尚书嫡次女最后不到三十郁郁而终的下场,用力握紧茶杯,面色略白。 难道,白锦绣嫁入忠勇侯府,也躲不过这个命运 白卿言端着茶杯的手酸软发抖,不知是因为这几天练得太狠,还是因为太过生气。 “二婶莫慌”白卿言沉住气,放下手中茶杯,起身道,“祖母,让二婶带了洪大夫去忠勇侯府看一看二妹妹吧” “可这刚成亲,咱们娘家带着大夫去婆家,忠勇侯府会不会觉得我们镇国公府太过嚣张,有怨言”四夫人王氏性子一向和软,小心翼翼问道。 “二妹妹一身的武艺,水性又好说嬉戏滑了一跤跌进湖里被水呛了,可信吗其中必有内情。”白卿言声音往上提,难掩怒火,“祖母,您和母亲一位是当朝大长公主,一位有诰命在身,的确不适合带着洪大夫去可二婶爱女心切就不足为奇了。” “我也去”四姑娘白锦稚站起身,对大长公主行礼,“祖母,我担心二姐姐我也去” “祖母,我也要去”三姑娘白锦桐亦是站起身来。 “我也去我也去” 屋内几个姑娘否嚷嚷着要去看看白锦绣。 “母亲”二夫人眼眶子都红了,“求母亲让我去吧我担心锦绣” 大长公主绷着一张脸,拨弄着手中的檀木佛珠,她二儿媳妇个性冲动,几个孩子年纪太小沉不住气,这事儿摆明有内情,怕是白锦绣受了什么委屈,人多去些也好叫忠勇侯府知道,他们镇国公府不是好欺负的。 她看向白卿言,半晌后开口:“老二媳妇儿,你带着咱们家几个姑娘一起去看看锦绣。阿宝你跟着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镇国公府的姑娘,可不是嫁到他忠勇侯府受委屈去的蒋嬷嬷你跟着老二媳妇儿。” 蒋嬷嬷福身称是。 二夫人刘氏感激不已对大长公主行礼,蒋嬷嬷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大长公主,有蒋嬷嬷陪同也好让忠勇侯府知道大长公主看重白锦绣。 董氏一听要让自己女儿去,忙道:“母亲,阿宝的身子” “娘,女儿不要紧的,您不让我去看看二妹妹我也不放心”白卿言安抚董氏,她此时心如油煎一般,不去看看她怎么知道白锦绣怎么样了,怎么知道白锦绣还能不能留在忠勇侯府。 家里白卿言是嫡长女,在白家没有孩子时,二夫人刘氏也很疼宠白卿言,自是知道白卿言性子沉稳心思细腻,有白卿言跟着到时候白锦绣不好和她这个做 娘说的话,肯定会和白卿言说。 董氏尽管一万个不愿意,还是让身边的秦嬷嬷去打点车马。 忠勇侯府来的吴嬷嬷一听说,二夫人刘氏要带着大夫,和镇国公府的姑娘们过府去看白锦绣,一下慌了神,忙说自己回去禀报一下好让他们侯夫人有个准备,就匆匆坐着马车离开。 董氏随白卿言回清辉院,挑了一件风毛极为密实的大氅给白卿言系好,送白卿言出门:“娘不想让你去忠勇侯府你偏要去去了别掐尖要强不然传出去,别人该说你心量狭窄见不得二妹妹嫁于忠勇侯世子,知道吗” “阿娘,你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镇国公府角门口,几辆宽敞奢华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朝忠勇侯府的方向而去。 忠勇侯府,二夫人刘氏看到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女儿,腿一软差点儿晕过去,坐在床边拉着女儿的手唤着女儿的名字:“锦绣锦绣娘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娘” 二夫人刘氏身边的管事嬷嬷罗嬷嬷扶住刘氏,红着眼道:“二夫人,先让洪大夫先看看二姐儿。” 白卿言看到白锦绣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模样,藏在袖中的手收紧气得手都在抖,不可遏制的怒火在血液里燃烧沸腾着,恨不能挥刀砍了解忠勇侯夫人这人面兽心的毒妇。 第十四章:和离 她眸色沉沉朝内室外走了几步,掩唇在四姑娘白锦稚耳边说了一句。 白锦稚通红的眼睛一亮,握着自己腰后的马鞭,点头冲了出去。 “你也去看看,别让四姑娘吃了亏”白卿言侧身吩咐春妍。 “长姐”三姑娘白锦桐上前疑惑望着白卿言,“你和小四说了什么她干什么去了” 白卿言攥紧了手炉,声音凉薄又冷戾:“不是说二妹和小姑子玩闹么既然二妹的小姑子这么喜欢玩闹,我们小四名声在外,不去找她玩闹玩闹都对不起这个名声” 五姑娘和六姑娘围在床前,眼泪巴巴望着白锦绣。 “洪大夫怎么样”二夫人刘氏拧着手中帕子担忧的不行。 “受了寒,高烧不退这头部是不是也受了什么撞击”洪大夫挽起袖子,正要在白锦绣头上查看。 忠勇侯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扯着嗓子嚷了起来:“我们大奶奶千尊万贵的,怎么能让你这个乡野大夫触碰” 白卿言凌厉的视线朝吴嬷嬷望去。 二夫人刘氏也是个泼辣的,不等身边的管事嬷嬷罗嬷嬷动手,竟亲自将吴嬷嬷一把推开:“我的女儿好好的嫁入你们忠勇侯府,现在躺在这里昏迷不醒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拦着洪大夫给我女儿看诊不入流的腌臜玩意儿” 不等二夫人刘氏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白锦桐已斜眼睨着吴嬷嬷开口:“我们镇国公府的座上宾到了忠勇侯府就成了乡野大夫忠勇侯府好大的口气” 蒋嬷嬷察觉有异,不动声色看向神色紧张的吴嬷嬷。 吴嬷嬷畏畏缩缩立在一旁,偷偷瞄着脸色凝重的蒋嬷嬷,心往下一沉,忙陪着笑脸说:“昨儿个大奶奶落水,我们夫人拿名帖请了太医过来给大奶奶瞧过了,二夫人三姑娘误会了。” “你们世子呢”二夫人刘氏见女儿成这样也不见女婿,立时大发雷霆。 “今儿个大奶奶无法回门,世子便去繁星楼参加诗会会友去了。”吴嬷嬷有意挑唆,故意道。 “这是不是得让人把世子爷请回来”罗嬷嬷看向蒋嬷嬷,毕竟蒋嬷嬷是代表长公主来的。 白卿言知道秦朗这位继母不是好相与的,怕是想要挑唆的镇国公府对秦朗不满,故意把秦朗支走的,她压着怒意说:“三妹,让我们镇国公府的仆从,去繁星楼请秦世子回来。” “这可怎么行,我们世子爷参加诗会,那可是男儿应该做的大事怎好因为这种小事请世子爷回来”吴嬷嬷回到自家地盘到底是要比在镇国公府时嚣张些。 白卿言一双冰冷入骨的幽深眸子直视吴嬷嬷这个刁婆子,厉声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侯夫人的意思” 心思被挑破,吴嬷嬷被白卿言看得心里发虚,缩在那里不吭声,想到这位白家大姑娘曾经随国公爷去战场手刃敌军将领头颅,她心就慌得厉害。每一次被这白家大姑娘看一眼,吴嬷嬷就觉得心里直突突。 “我这就去”白锦桐深深看了那位吴嬷嬷,拎着裙摆出门。 白卿言在软榻上坐下,手中握着暖炉望着吴嬷嬷,又问:“我二妹妹的陪嫁丫头,怎么到现在一个都不见” 吴嬷嬷一个激灵,心叫不好。 刚才因为忧心女儿又忙又乱的二夫人刘氏这才发现,白锦绣的陪嫁丫头一个都不见了,怒气冲冲指着吴嬷嬷:“我女儿的陪嫁丫头呢说话” “回二夫人大姑娘的话,大奶奶落水都是因为丫头们伺候不周,我们候府规矩严,不比国公府那么宽厚,主子出了问题都是奴才伺候的不好,所以我们侯夫人做主全都给提脚发卖了”吴嬷嬷垂着眼,心虚道。 白卿言简直要被气笑了,胸口起伏剧烈,差点儿捏碎手中的手炉,真是好一个规矩严 “侯夫人这真是好大的做派手都伸到儿媳妇儿的嫁妆里了我女儿的陪嫁丫头卖身契都是我女儿的陪嫁,你们夫人倒好,趁着我女儿昏迷,竟然敢把人给发卖了”二夫人刘氏气得心口疼,也不知道女儿嫁的这是个什么魔鬼窟。 动了儿媳妇的嫁妆,这名声传出去可不是好听的,吴嬷嬷当下就慌了,忙道:“这是得到大奶奶允准的” 二夫人刘氏心里更堵了:“你这是打量着我女儿没醒来,蒙我是不是” 二夫人刘氏话音前脚刚落,后脚一个丫鬟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发髻也散了脸上还有一道鞭痕。 “不好了不好了白家四姑娘疯了她要打死我们二姑娘和我们夫人” 吴嬷嬷一听睁大了眼,匆匆拎着裙子往出跑,刚踏出门又忙折返回来,对二夫人刘氏福身行礼:“白家四姑娘是魔障了不成敢在我们 忠勇侯府打人二夫人c蒋嬷嬷您二位可得管管啊” 双手交叠立在那里的蒋嬷嬷,闻言看向神色镇定自若的白卿言。 四目相对,白卿言望着蒋嬷嬷的目光澄澈,蒋嬷嬷当下就明白白卿言这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略略对白卿言颔首。 二夫人刘氏冷笑一声:“我女儿躺在这里生死未明,我管你们二姑娘和夫人死活” 吴嬷嬷瞅着二夫人刘氏的反应,愣住,这白家人简直简直不讲理,只能求救一般望着蒋嬷嬷:“蒋嬷嬷蒋嬷嬷您说句话啊” 蒋嬷嬷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白锦绣,亦是心疼不已:“老奴全凭二夫人吩咐。” 来时长公主交代过蒋嬷嬷,什么都大不过自家孙女儿的性命。 白卿言知道上一世吏部尚书夫人为了女儿处境着想大事化小忍气吞声,却为后来埋下了隐患。 此生对她而言,什么都不如白锦绣性命要紧,事情闹大了才好让忠勇侯府有所忌惮。 白卿言心中已有章程。 俗话说不破不立,但愿秦朗别让她失望,能借着这次真正地立起来。 如果秦朗真的扶不上墙立不起来,即便是大都城有爵位的清贵人家从无和离的先例,白卿言也要在南疆消息没有传来回来,镇国公府的威势还在时,强压着秦朗和离。 和离,总好过让白锦绣和上一世的吏部尚书嫡次女一般,被磋磨一生。 第十五章:人证 洪大夫也已经帮白锦绣看完诊,他摸着山羊须看了白卿言一眼,见白卿言微微对他颔首,他垂眸道:“二姑娘这是头部先受到了撞击,又跌入水中寒水入肺,又高烧不退,怕是” 二夫人刘氏腿一软,若不是身旁的青书扶住怕是要瘫倒在地。 白卿言沉着脸上前对二夫人刘氏行了礼,道:“二妹妹危在旦夕,您是要留在这里照顾二妹妹直到二妹妹康复,还是要接二妹妹回国公府医治,二婶,得您拿主意” 吴嬷嬷眼睛瞪圆了,这女子出嫁没有夫家同意就擅自离家是万万不能的这要是让白家二夫人刘氏把白锦绣带走了,两家怕是断交了:“二夫人不可大奶奶才嫁进忠勇侯府您就把人抬回去,这让人怎么看忠勇侯府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两家要断交啊就算是大长公主她老人家也断不会答应,是不是蒋嬷嬷” “我女儿才嫁进忠勇侯府就命在旦夕我管别人怎么看你忠勇侯府”二夫人刘氏用力攥着胸口衣裳,转头望着蒋嬷嬷,“嬷嬷烦请您去回去告诉母亲一声锦绣被人砸了头推进湖里,身边一众丫鬟全都被人发卖一个不留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锦绣眼下必须将锦绣接回府中照料母亲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锦绣接回我娘家” 蒋嬷嬷颔首对二夫人刘氏行礼:“老奴这就回去禀告大长公主,二夫人宽心,大长公主一向心疼二姑娘,断断没有为了什么交情不顾孙女儿性命的道理” 吴嬷嬷听到这话跟天塌了一般,差点儿跪下。她没想到这二夫人刘氏竟为了护着女儿不顾两府颜面,不顾白锦绣以后在他们忠勇侯府的前程。 “青书,你手脚麻利,陪蒋嬷嬷一起回去” 说完,二夫人刘氏就凑到床边,握着女儿的手忍不住哭了起来。 青书一来见白锦绣的模样,眼睛一直都是红的,得了二夫人刘氏的吩咐立刻应声,扶着蒋嬷嬷就疾步往外走。 “蒋嬷嬷蒋嬷嬷不可啊” 蒋嬷嬷充耳不闻。 吴嬷嬷没有拦住蒋嬷嬷,忙给二夫人刘氏跪了下来:“二夫人万万不可闹到大长公主那里去啊” 二夫人刘氏此时握着女儿的手,看着面色惨白怎么都叫不醒的女儿,已然哭得什么都顾不得了。 春妍一路小跑进来,掩着唇在白卿言耳边道:“忠勇侯府护院往后宅去了大姑娘要是四姑娘吃亏了怎么办” “锦桐你在这里陪着二婶儿。”白卿言带着满身肃杀,立在原地,任春桃给她披上白狐大氅,看了眼守在白锦绣床前直哭的二夫人刘氏,慢条斯理道,“我过去看看,四妹冲动别没轻重伤了侯夫人。” 眼看着没看住白家二夫人刘氏的侍女青书,吴嬷嬷也得赶紧去给侯夫人报信,她眼睛一转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老奴给大姑娘带路老奴给大姑娘带路” 春桃扶着白卿言疾步出了新房疾步朝侯夫人的院子走去,吴嬷嬷一路想要往白卿言的身边凑都被春妍不客气的用帕子甩开, 吴嬷嬷知道白卿言是被大长公主教养长大的,在大长公主面前说话极有分量,便一路小心翼翼对白卿言哭丧着脸道:“白大姑娘,其实这事儿真不能怪我们府上二姑娘,本来我们世子是和您定的亲,可是后来嫁进来的却是大奶奶,我们二姑娘这才和大奶奶拌了几句嘴。”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侧头朝吴嬷嬷看去,似笑非笑 难怪上一世吏部尚书嫡次女愤懑离世之后,吏部尚书夫人能用雷霆手段收拾了蒋氏,连忠勇侯府主母蒋氏身边的贴身嬷嬷都是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东西,忠勇侯败落之象已显。 “你这个刁婆子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撕了你嘴你这是想把你们府上二位姑娘做下的好事算在我们大姑娘头上吗”春妍一下就恼了。 “春桃,把人捆了交给二夫人转告二夫人这位嬷嬷刚才的话忠勇侯府的二姑娘是和咱们二姑娘拌了嘴动手伤人的”白卿言睨了眼吴嬷嬷继续朝前走,“这可是忠勇侯府侯夫人身边的嬷嬷亲口说的,将来若是见官,这位嬷嬷可是人证。” 被按住的吴嬷嬷听到见官两个字,脸色一变,腿软如泥当下就跪了下来:“白大姑娘老奴可是忠勇侯府身边的嬷嬷,您不能捆我老奴也没说我们二姑娘动手伤人啊这要是损了我们二姑娘的名声老奴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赔不起啊” 白卿言充耳不闻。 一行人还没靠近,白卿言就听到婢女们哭天喊地的声音,一行护院在一位蓬头乱发的嬷嬷带领下急匆匆往侯夫人的院内跑。 白卿言握紧了春桃扶着她的手,春桃会意脚下步子更快了些。 “把伤了我二姐的那两个人小蹄子给我交出来” 白锦稚手握一条长鞭在院子里挥的啪啪直响,满地的枯枝残雪 丫鬟仆妇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被白锦稚抽出来的血痕,因为忌惮白锦稚的身份不能还手,只能瑟瑟发抖的大声劝白四姑娘抬手饶命。 忠勇侯府带头的那位年轻护院一把抓住白锦稚抽来的鞭子,一张冷厉的脸绷着,直视白锦稚:“请白四小姐适可而止,这是忠勇侯府不是你们镇国公府容不得白四小姐这般放肆” 白锦稚咬紧了后槽牙,想抽回鞭子去发现鞭子,却发现拼尽全力都无法抽回分毫。 头一次在旁人手上吃亏的白锦稚睁大了眼,咬紧牙关脚下扎稳竟还是抽不回鞭子。 “小四” 白卿言唤了白锦稚一声,那护院这才松开白锦稚手中的鞭子。 白锦稚收鞭,深深看了护院一眼,朝白卿言方向走来:“长姐” 年轻护院看着白卿言和白锦稚在一群丫鬟仆妇的簇拥下,沿廊下朝主屋方向走去,转头对身后的护院道:“在这里守着,以防那位白四小姐再伤人。” 房内,侯夫人蒋氏抱着自己两个女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第十六章:家教 直到听到外面丫鬟仆妇冷静下来叠声称呼“白大姑娘”,这才放松下来整理衣容。 等丫鬟进门禀报白大姑娘过来时,侯夫人蒋氏已经端坐,两位候府小姐发髻散乱也都抽抽嗒嗒用帕子抹眼泪。 “请白大小姐进来。”侯夫人蒋氏拿过手炉捧在手中,眼底划过一抹幽沉。 镇国公府从大晋国建国开始,在大都城猖狂太多年了,以至于一个小小的白府四姑娘,都敢在他们忠勇侯府对她的女儿挥鞭 不过风水轮流转,半个月前蒋氏从忠勇侯那里听说了一桩秘闻,她知晓很快百年簪缨世家镇国公府就要随镇国公一起覆灭了,将来这大都世家之首就是他们忠勇侯府的。 就算他秦朗娶了镇国公府的女儿又如何,将来镇国公府覆灭白家的女儿就会成为他的拖累,这世子位迟早是她儿子的。 眼见白卿言进屋行礼,侯夫人蒋氏丝心中已然没有了对白家的忌惮,提起自己的气派开口:“白大姑娘倒是懂礼,白秦两家是姻亲,本夫人托大也算得上是你们的长辈,今日便说上一两句。即便是姑娘家有什么龃龉也断断没有一个晚辈当着长辈面挥鞭的,怎得白四姑娘竟被教养的如此放肆这番作为和市井泼妇又和区别” 一想到两个女儿身上的鞭痕,蒋氏心就难受的恨不得让人给白锦稚两个耳光。 “你女儿伤了我二姐,将我二姐推进湖中如今生死不明你忠勇侯府可真是谋人性命的好教养”四姑娘白锦稚丝毫不怵蒋氏的主母威仪。 大都城镇国公府四姑娘白锦稚最是狭义心肠,曾向纵马驰街撞伤的老人家的纨绔挥鞭,今日为了替白锦绣讨公道更是不吝惜名声。 可白锦稚不在意,白卿言在意。 今日要是让蒋氏把这些话扣在白锦稚的头上,白锦稚的名声怕是要蒙上污迹。 不等蒋氏再开口白卿言已经直起身,一双清冽冷肃的眸子望着蒋氏,质问:“侯夫人既如此懂礼知礼,以长辈自居指点我镇国公府家教,怎得将候府二位姑娘教养的如此恶毒做小姑子的谋害亲嫂性命,这番作为与禽兽何异” “你”蒋氏原本是为撒气,结果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她手扣紧了炕几边缘,眼神越发不善起来,强忍着怒火,“我们姐儿不过是和嫂嫂玩闹罢了,谋害亲嫂这样的罪名,白大姑娘可别空口白牙往我忠勇侯府姑娘头上扣。” 白锦稚正要发火,却被白卿言按住,她眸色沉了下来,强压着活刮了蒋氏的念头,可眸中杀意已露。 蒋氏被白卿言看得有些惧怕,不自在的理了理自己的领口。 白卿言冷笑勾唇,慢条斯理开口:“我二妹妹头上那么大个血窟窿,如今生死未卜,侯夫人便说是姑嫂玩闹如今忠勇侯府两位姑娘不过破了层油皮,侯夫人就将无礼数c无教养c市井泼妇这样的帽子往我四妹妹头上扣,侯夫人这是打量着我等年纪小好欺负不如我着人请了我祖母大长公主来可好” 提到白家的老祖宗大长公主,蒋氏意识到自己失了气度,白家就算满门男儿尽灭,还有一位当朝大长公主在。 蒋氏压住情绪,用帕子按了按唇角,压不住火挤兑白卿言:“白大姑娘真是口齿伶俐,可口舌易生是非,白大姑娘今年已有十九,却迟迟不见媒人上门说亲,白大姑娘本就子嗣艰难,若爱称口舌之利的名声要再传出去了,谁家还敢求娶白大姑娘白大姑娘我这番话可都是为了你好” 名声这样的东西,白卿言早就不在意了,白锦稚却气得脸色通红:“你” 只听白卿言声线冰凉,不急不恼道:“侯夫人还是留着这番好为您的两女一子多想想我二妹妹嫁入忠勇侯府不过三天,先有候府两位姑娘谋害性命,后有侯夫人插手我二妹妹嫁妆。传出去不知谁家敢取秦家女,谁人敢嫁秦家郎” 蒋氏一身冷汗,她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她为了维护两个女儿,听了吴嬷嬷的法子将白锦绣身边的丫头发卖,可她情急之下忘了,那些丫头都是白锦绣的陪嫁。 这要是真的计较起来,以后她儿子娶亲怕是艰难。 “忘了同侯夫人说一声,您身边的吴嬷嬷,亲口说府上二姑娘同我二妹妹发生口角动手伤人,我已经着人捆了把人送到我二婶那里,蒋嬷嬷也已经回镇国公府请示祖母,侯夫人好自为之。” 说完,白卿言对蒋氏行了一礼,带着白锦稚朝屋外走去。 “母亲”伤了人的大姑娘抖如筛糠,惊慌失措忠勇侯夫人蒋氏,“这可怎么办啊” “娘”二姑娘吓得哭出声来。 虽说是二姑娘同白锦绣发生了口角,可白锦 绣头上那一下是被大姑娘砸的,二姑娘又把人推下了水。 蒋氏知道自己这里还得再忍一忍,如今的镇国公府白家还是大都城最有权势的世家,想要息事宁人,她还得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快去请侯爷” 可不等蒋氏赶过去伏低做小,白家二夫人已经命人抬白锦绣出忠勇侯府,蒋嬷嬷更是带来了长公主的车驾声势浩大接白锦绣回府。 蒋氏一听心突突直跳,她真想不到这二夫人刘氏竟如此不顾白锦绣日后处境,拿出撕破脸的架势,名声都不要了。 那日镇国公府二姑娘十里红妆出嫁,忠勇侯府世子风度翩翩,门当户对的才子佳人至今日还让人津津乐道,没成想今日回门竟听说白家二姑娘命悬一线。 忠勇侯府外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忠勇侯夫人蒋氏在丫鬟婆子簇拥下,急匆匆追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伏低的态度,含泪哭道:“二夫人二夫人这大雪天的把锦绣挪回镇国公府,只怕对锦绣病情无益,刚刚四姑娘也用鞭子狠狠抽了我那两个女儿,她们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和嫂嫂在湖边嬉戏了要是我还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二夫人尽可指出万万不可这般啊” 第十七章:大开眼界 已经上马车的白卿言握着手炉,挑开马车窗帘瞅着一副柔弱做派的蒋氏,不由冷笑。 话说的如此漂亮,看似服软,暗里这是指责他们镇国公府太过霸道,姑嫂嬉戏失足跌进湖里,镇国公府四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在忠勇侯府对他们府上二位姑娘挥鞭不说,还得理不饶人大雪天强行将有病在身的出嫁女抬回镇国公府。 “她满口胡说” 四姑娘白锦稚按住腰间的马鞭就要下马车,被同车的三姑娘白锦桐按住。 “别说忠勇侯夫人是有品阶在身的诰命夫人,你若是冲动在忠勇侯府对忠勇侯夫人挥鞭,正中她下怀不说,你的名声就完了”白锦桐拍了拍白锦稚的手,道,“你好好在车上坐着,我去长姐马车上和长姐商议” 正要上马车的二夫人刘氏,激动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愤怒道:“我女儿才嫁入你们候府三天已经连命都快没了我还怎么敢再让女儿留在你们这虎狼窝一般的忠勇侯府” 忠勇侯秦德昭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妻子伏低做小的致歉,又见二夫人刘氏如此咄咄逼人,把他们候府说成魔窟一般,不由怒火中烧,撩起长衫下摆跨出府门。 “二夫人,莫非是忘了白锦绣已嫁入我候府”秦德昭负手而立,绷着张炭黑的脸,看起来十分唬人。 蒋嬷嬷怕刘氏冲动说出什么话让旁人那捏住话柄,上前一步行礼还未开口,就听白卿言清冽的声线传来 “侯夫人一张利口能将黑说成白将杀人夺命说成玩闹嬉戏我们逼不得已大雪天挪二妹妹回府,侯夫人上下嘴皮子碰了碰,倒成了蛮横霸道着实是人大开眼界。” 白锦桐见春桃打帘扶白卿言下了马车,便立在马车旁静静看着。 忠勇侯秦德昭藏在背后的拳头握紧,深沉的目光望向步伐沉稳的白卿言:“白大姑娘慎言。” 蒋嬷嬷忙上前扶住白卿言,将人护在身边。 二夫人刘氏通红着一双眼,情绪激愤道:“忠勇侯,你的两个女儿可真是厉害了将我女儿的头砸出那么大个血窟窿,寒冬腊月又把人推入水中我女儿才嫁入你们候府三天才三天这是多大的怨愤竟如禽兽般对我女儿下此死手” 秦德昭转头看向蒋氏,蒋氏一脸惨白忙摇头,秦德昭又看向二夫人刘氏:“二夫人,这可是有误会” “狗屁的误会”二夫人刘氏气得口出秽言,眼泪婆娑指着侯夫人蒋氏,眼神恨不能活撕了她,“你问问你的好夫人她身边的刁婆子都已经亲口承认你府上两个女儿伤了我女儿,她倒好转头轻描淡写说是姑嫂嬉戏落水趁着我女儿昏迷,把手伸到我女儿嫁妆里将我女儿陪嫁丫头全部发卖,我女儿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这分明是要我女儿的命啊” 二夫人刘氏说到激动处已然哭出了声,她死死揪着胸前的衣裳,眼中恨意滔天:“你们这哪是候府你们这根本就是要人命的魔窟我真是瞎了眼,把女儿推入你们忠勇侯府这个火坑里你们这都是人吗你们这是一窝子的畜牲恶狼啊” “二夫人白锦绣失足落水昏迷,谁也不想”秦德昭顿时火冒三丈,“我敬你是亲家,你再口出恶言别怪我不客气” “侯爷”白卿言绷着脸,冷言慢语道,“我二妹妹水性,放眼整个大都城能比得上她的男儿也凤毛麟角,失足落水能致昏迷侯爷不觉可笑” 秦德昭满心烦躁:“不管怎么说,白家二姑娘已是我忠勇侯府的儿媳妇儿我秦家的人你们白家人说带走带走,当我忠勇侯府是什么” 白卿言抬眸,已显戾气:“诚如侯爷所言我二妹妹嫁入候府是候府的人,可我二妹妹被候府二位小姐所伤命在旦夕,候府不管不说,我们娘家还过问不得我祖母大长公主也过问不得这是结亲还要命” “一派胡言”秦德昭气得脸色铁青。 “侯爷既称我胡言,可敢叫府上两位姑娘以性命盟誓,说她们未将我二妹妹额头砸出血窟窿,未将我二妹妹推入水中”白卿言慢条斯理抬脚踏上忠勇侯府高阶,灼灼目光凝视秦德昭,气势越发逼人,一字一句,“可敢让侯夫人盟誓,未擅动我二妹妹嫁妆丫头,若有虚言全族不得善终,全身长满烂疮腐肉而亡” 侯夫人蒋氏竟是被白卿言身上那一身战场磨砺出的戾气骇住,扯着秦德昭的衣袖:“侯爷” “侯夫人和府上的二位姑娘敢吗侯夫人和二位姑娘若敢说一个敢字我白卿言今日枭首饮鸩向忠勇侯府谢罪” 白卿言说的又稳又快,三言两语把事情挑明,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哎呦,擅动儿媳妇嫁妆,这可是要谋财害命啊” “可不是看不出这忠勇侯府竟然是 这样的做派” “哎哟听说他们候府还有一个嫡出的小公子,谁要是把闺女嫁入忠勇侯府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闻讯从繁星楼快马赶回来的秦朗,老远就看到忠勇侯府大门前又是车马又是围着的百姓看客,又正好见白卿言从马车上款步下来,那一番话让他心突突直跳,止步不敢前。 忠勇侯秦德昭紧攥着拳头,咬着后槽牙强硬道:“你们白家的姑娘在镇国公府内行事张狂,不修身养性谨守女德,成日摆弄刀枪剑戟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将手伸到他人后宅,当街诋毁长辈,就不怕有人参镇国公c镇国公世子纵女无度,养而不教” 白锦稚和白锦桐两人气得火冒三丈,白锦稚已然从马车里出来,如果不是白锦桐按着,怕白锦稚都忍不住要上前和忠勇侯用鞭子理论了。 第十八章:张狂 白卿言一双沉稳清明的眸子朝忠勇侯秦德昭望去,勃然大怒,高声厉言:“若有人想参我祖父c父亲,那便只管去参我白家女儿是不学女德女戒,我们学得便是保家卫国与千军万马浴血厮杀的本事学得是宁马革裹尸粉身糜骨,也绝不能使我晋国百姓国君受辱的硬骨忠胆我白家儿女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倘若做事取直,不屑于后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肮脏手段行而光明做而磊落,便是行事张狂,我白卿言不但今日张狂日后会更张狂” “好” “好一个行而光明做而磊落镇国公府一家不论男女当真是一身的傲骨气节” 有人忍不住叫好。 一时间围观百姓,想起镇国公府女儿家也曾在国难时血战疆场。 想到远在南疆征战的镇国公,将白家男儿全部带上疆场是为保家卫国 距镇国公南疆征战已半年有余,出征时的盛况百姓尤未能忘,镇国公府满门的忠烈c磊落,白家男儿一身戎装站在那里便是顶天立地的浩然正气。 百姓看不下去低声议论。 “这忠勇侯府还不是欺负人家镇国公府满门男儿不在” “真他娘不知羞,他们在这大都城歌舞升平,全靠人家白家男儿南疆浴血,哪儿来的脸欺负人家镇国公府的姑娘” “说白家女子不学女德女戒摆弄刀枪剑戟,可会女德女戒的女子里又有几个能上战场忠勇侯挂这个忠勇的爵称却从不见上战场,还不如人家白府女儿家还有脸说这些话” 秦德昭咬紧了牙,气得脸色发青,负在背后的手攥紧了大拇指上的扳指:“白大姑娘好厉害的口舌” “比不得侯夫人舌灿莲花,将黑说成白”白卿言丝毫不怵秦德昭身上威仪,怒色已然显露在脸上。 秦朗不敢再看,忙从人群中挤进来,他向忠勇侯和忠勇侯府人行礼之后,不敢直视白卿言,垂着眸子对二夫人刘氏长揖到地:“岳母大人。” 白卿言视线不动声色落在秦朗身上。 眼睛通红的二夫人刘氏瞪着秦朗,发指眦裂,恨不能上前抽他一耳光。 “我本以为秦世子才名在外,是大都城难得的好儿郎,可没想到竟是这般没心肠的人物,新婚媳妇儿被你两个妹妹险些害了性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竟然还有兴致去繁星楼吟诗作对你还是个人吗”二夫人刘氏捂着心口,哭出声来。 “昏迷不醒”秦朗一脸大惊,转头朝侯夫人蒋氏望去,“可母亲分明和我说” “侯爷”侯夫人蒋氏心一慌,忙先秦朗一步开口,“是我让世子爷去参加诗会的,内宅的事情再大,也不能耽搁了男人的应酬前程啊都是我不好我也没有想到锦绣会病的这么重锦绣一伤着我就让人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了太医说休养几日不要紧的可今日二夫人带来的乡野大夫偏说锦绣危在旦夕,这我也不知道该信谁好了” 侯夫人蒋氏哪能让秦朗当着大都城这么多百姓的面儿,将她哄骗秦朗的说词公之于众,只能把一副委屈难过的模样做了一个十足十。 站在马车旁的白三姑娘白锦桐,目光冷肃:“乡野大夫我还是头一次听人将太医院院判黄太医的师兄称为乡野大夫” 秦朗抿着唇,身侧手收紧,脸色越发难看。 他不能当着满街看热闹的百姓说,蒋氏不让他去看白锦绣说爷们儿见了血不吉利。蒋氏还告诉他白锦绣很好,她怕白锦绣受寒落下病根才让白锦绣卧床静养,又让她娘家的侄儿在今日回门之日强拉着他去繁星楼参加诗会。 白卿言冷笑:“侯夫人这意思是我二妹妹不孝不肯醒来惹我二婶伤心了敢问侯夫人请的是哪位太医我这便让蒋嬷嬷拿了我祖母主的名帖去,一并将院判黄太医过来,三位大夫一起断一断我二妹妹到底伤势如何” 忠勇侯蒋氏面色惨白,她断断想不到白家竟然能到名声在外的洪大夫来给白锦绣看诊。 “侯夫人您倒是说说请得哪位太医啊”白三姑娘白锦桐逼问。 秦朗闭了闭眼,撩开衣衫下摆,对着二夫人刘氏跪了下去,重重叩首:“岳母大人,一切都是小婿的错” “我当不起你这声岳母大人你这哪是称呼,你这是要我女儿命的催命符”二夫人刘氏坐进马车内,带着哭腔道,“回府” 白卿言被春桃扶上马车前,睨了眼长跪不起的秦朗,她前世竟不知身为忠勇侯世子的秦朗如此愚懦,难怪连自己的发妻都护不住。 母亲董氏派来看护白卿言的陈庆生,不动声色将车凳放在白卿言脚下,毕恭毕敬弯着腰立在一旁出言提醒:“大姑娘小心脚下。” 陈庆生是董氏奶娘的 外甥春桃的表兄,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却和大都城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所来往,还有一条便是对董氏的忠心。 看热闹的百姓几乎是一路跟着镇国公府的马车,到了镇国公府门口。 董氏早早的了信,亲自带了人在镇国公府门口接昏迷的白锦绣。 趁着众人都在关注白锦绣忙着把人往府里挪,白卿言将陈庆生唤到一旁交代了几句,陈庆生忙点头称是,一溜烟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镇国公府在二姑娘回门之日昏迷不醒,被大长公主车驾接回镇国公府的事情,像长了翅磅,没出一个时辰便成了整个大都城最热闹的谈资。 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忠勇侯指责白家姑娘不学女德女戒,被白家大姑娘回敬得哑口无言那段。 酒肆之中,长街之上,就连烟花柳巷之地都对此事谈论不休。 “白家大姑娘c二姑娘和三姑娘,那可都是同镇国公沙场征战过的巾帼,女儿家怎么了谁说女儿家只能在后宅相夫教子,女儿家也可以顶天立地” “与千军万马浴血厮杀,马革裹尸粉身糜骨决不能使百姓国君受辱我大晋国上下也只有最忠勇的镇国公府才能教养出如此巾帼气魄的女儿家忠勇侯呵,只知道趁着白家男儿不在欺负人家女眷,真是枉称忠勇枉称男人” 第十九章:负荆请罪 “白家满门忠骨,磊落,耿直c不论男儿女郎各个都是顶天立地,一身的浩然正气” 偶有醉酒的男子,说起女子无才便是德当以内宅后围相夫教子为重,也都被湮灭在对镇国公府的盛赞声中。 镇国公府。 二姑娘白锦绣成亲第三日命在旦夕,被横着抬回府中。大雪笼罩之下的镇国公府上下,如同绷了起一根弦,仆人奴婢井然有序的从角门进进出出点亮灯笼,不敢高声言语。 二夫人刘氏就守在白锦绣床边,握着女儿发凉的手指,眼泪断了线一般,低声唤着女儿的名字。 太医院院判黄太医同师兄洪大夫,在隔间外商议给白锦绣如何用药。 大长公主和白府众夫人面色沉重,守在白锦绣闺阁等两位大夫商议出结果。 三姑娘白锦桐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白锦绣,被屋内沉重的气氛压得难受,刚打了帘出来喘口气,就见春桃的表兄陈庆生恭敬地弯着腰,压低声音和站在廊下的白卿言说话。 陈庆生余光看到有人从屋内出来立时收了声,恭敬站在白卿言身侧对白锦桐行礼:“三姑娘安。” “你去吧”白卿言对陈庆生道。 白锦桐看着陈庆生行礼后匆匆离开的背影,走至白卿言身旁低声问:“那像是春桃的表兄,长姐给他派了差事” 白卿言拢了拢狐裘,和白锦桐沿着廊下往暖阁走了几步。陈庆生此人,白卿言是打算让他跟着白锦桐的。 她柔声细语道:“陈庆生这个人极擅和人打交道,大都城内不论是三教九流,茶馆酒楼的伙计c掌柜,还是达官贵人府邸的管事仆从,只要他想都能结交,什么消息他也都有门道能打听。正月十五过后,你出门在外把陈庆生带在身旁,对你定有所助益。” “长姐”白锦桐喉头翻滚,想起那日白卿言同她把话说得那般清楚,把白家处境分析的那般透彻,顿时觉得肩上担子千斤重。 刚才,白卿言指派陈庆生在各茶馆c酒肆烟花之地散布今日忠勇侯府门口之事,意图把镇国公府磊落c耿直c顶天立地的声望再推上一层楼。 这是她对陈庆生的考较,倘若这件事办的漂亮,她就敢把人送到白锦桐的身边,没成想陈庆生事情办的要比她预期的更好。 全然没有让镇国公府一人出面,凭借他结交的关系将这件事撒了出去,连他自己也是片叶不沾身,手段老成又利落。 她和白锦桐正说着话,就见守门的婆子匆匆踏入青竹阁院门,疾步至廊下对守门丫头道:“烦请通报蒋嬷嬷一声,忠勇侯世子在我们国公府外身负荆条,说要负荆请罪,也不肯进门,就在府外跪着,右相小嫡孙同好几个公子也跟着一起来了,像是都吃了酒,老奴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白锦桐大感意外,侧头看向镇静自若的白卿言。 一般夫妻两人即便闹了天大的矛盾,男方择日登门郑重对长辈请罪也就是了,清贵人家哪有男子为妻致歉负荆登门的,这可是让全天下都知道了家丑。 不过白锦桐稍想了想也明白,今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忠勇侯府要是不拿出态度来,怕是没法收场。 只是,白锦桐一想到躺在床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白锦绣就气得双眼就发红,她咬紧了牙:“二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他还去吃酒吃了酒才来负荆请罪求得谅解,这也太便宜他了” 白卿言没有吭声,秦朗能来说明还有救。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蒋嬷嬷才从屋内出来,随那看门婆子一起往外走,白卿言就知道定是祖母和二婶儿商量好了,谴蒋嬷嬷请秦朗进府。 毕竟忠勇侯府伏低做小的态度拿了出来,满大都城清贵人家又从无和离先例,长辈们为二妹妹未来着想,也不能任由秦朗这样跪在府外。 “二婶你糊涂了不成我二姐伤成这样躺在床上,凭什么还让他踏入我们镇国公府的大门”四姑娘白锦稚愤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依着我的意思直接我出去一鞭子给他打回去怎得还要请进来” “那能怎么办你二姐已经是他秦家妇,我朝清贵人家没有和离的先例,难道要让你姐姐青灯古佛一辈子”二夫人刘氏亦是满腔的愤懑不甘,“我苦命的锦绣啊娘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你嫁入忠勇侯府啊那样的婆母,那样的小姑子,那样的夫君这日后的日子你可怎么过啊” 白卿言垂眸轻抚着手中手炉,掩住眼底微红之色,她有幸能重生回来,就断断不会让白锦绣憋屈过一辈子,白锦绣是她白卿言舍命都要护住的妹妹,轮不到任何人来作贱糟蹋她 “我去一鞭子把他抽回去”白锦稚愤怒的声音险些要把青竹阁房顶掀翻。 白卿言抬头,就见她怒气冲冲从屋内冲了出来。 三夫人李氏怕女儿闯祸忙跟出来,却没拉住白锦稚,急得直甩帕子,忙吩咐院内的粗使婆子去把白锦稚给捆回来。 可白锦稚自小武艺出众,就这几个粗使婆子哪里能是白锦稚的对手,怕到时候拦不住人还得挨上几鞭子。 白卿言上前对三夫人李氏福身:“三婶儿您莫急,我和锦桐去看看四妹妹,必不会让她闯祸。” “对对阿宝平时锦稚就最听你的话了锦桐你护着点儿你长姐,快去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追回来”三夫人李氏急急道。 “三婶儿放心”白锦桐扶着白卿言走下台阶朝,疾步朝前院走去。 蒋嬷嬷到了府门口见秦朗身负荆棘跪在府门口,大都城里那帮和秦朗关系要好的好些纨绔也都跟来了,这架势倒像是来助威的。 右相小嫡孙吕元鹏笑嘻嘻对蒋嬷嬷作了半揖:“嬷嬷,我等陪秦朗来负荆请罪了,也想来看看二姑娘,不知道二姑娘伤势如何了” 第二十章:嫡长女 右都御史长子见吕元鹏一副吃了酒的憨态,忙拽了拽吕元鹏的衣袖,险些将本就晃晃悠悠站不稳的吕元鹏给拽倒,只能长揖到底给蒋嬷嬷赔不是:“蒋嬷嬷见谅,今日元鹏吃多了酒,还望嬷嬷海涵。” 萧容衍拥着灰鼠皮大氅立在不远处的马车前,身姿挺拔,哪怕立于暗处也难掩其超尘拔俗,十分引人注目。 见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亲自出来,萧容衍唇角勾起笑意,深邃的眉目间尽是沉着平静。 秦朗身上沾了些许酒气,但还算醉得不太厉害,知道蒋嬷嬷代表着长公主,重重一叩首:“秦朗前来向大长公主c岳母大人,请罪” “还不快把世子扶起来”蒋嬷嬷吩咐跟在身后的仆从小斯。 仆从小厮弯着腰从蒋嬷嬷身后疾步走出来,恭恭敬敬扶起秦朗。 蒋嬷嬷对秦朗福身后道:“大雪未停,世子爷又吃多了酒,老奴已经遣人去忠勇侯府禀报,世子爷先进府略坐坐喝口醒酒汤,稍后候府便会派人来接您,世子爷请” 见镇国公府的下人扶着身负荆条的秦朗往里走。 萧容衍缓慢转身,正要上马车,竟被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吕元鹏一把拉住:“萧兄主意是你出的,你可不能溜了咱们得看到最后” 说罢,满身酒气的吕元鹏便扯着萧容衍往镇国公府台阶上跑:“唉唉唉别关门别关门蒋嬷嬷c蒋嬷嬷我好不容易登门,怎么也得去给老祖宗请个安啊” 右都御史的公子和一杆纨绔忙喊吕元鹏。 “元鹏” “元鹏你别扯着萧兄胡闹啊” “吕元鹏” 吕元鹏充耳不闻,毫无贵公子仪态,泼皮无赖般拉着萧容衍强行挤了进去。 谁知刚进镇国公府门没走两步,就见四姑娘白锦稚怒不可遏的模样从灯火通明的长廊冲了出来,扬起鞭子就要朝秦朗抽去。 吓得吕元鹏当即打了一个酒嗝。 “四妹” 白锦桐身手极好,在白锦稚挥鞭那一刻已然护在了秦朗面前,稳稳接住力道狠戾鞭头,巧劲下长鞭攥在手中,表情肃穆:“休得无礼退下” 蒋嬷嬷也被唬了一跳,攥着帕子的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心口,余光看到白卿言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三姐你拦我作什么”白锦稚红着眼,指着秦朗,“二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他还去诗会,还去吃酒忠勇侯府一窝子的黑心烂肠,他也是个没有心肝的” 秦朗羞愧难当,拳头收紧:“三姑娘不必拦着,四姑娘的这一鞭我该受。” 萧容衍隔着纷纷落雪,不经意瞥了眼长廊中徐徐走来的身影,从容又静默。 白卿言拥着狐裘立在廊下,红色灯笼映着落雪纷纷,亦勾画着白卿言素净精致的眉眼,她眸色黑深平淡,整个人如同入画一般,极为恬静淡然。同今日在忠勇侯府门前气场张扬逼人的镇国公府嫡长女,判若两人。 “白锦稚,退下。” 白锦稚闻声回头看到白卿言,含泪瞪了眼秦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转身回到白卿言身侧。 白卿言看到白锦绣那副样子躺在床上,恨忠勇侯府也恨秦朗,可到底还是能体谅秦朗处境艰难,遇到蒋氏那么一个继母又有孝道压着,他也的确艰难。 秦朗借着酒劲儿才敢正面直视白卿言,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白卿言长开了之后惊艳绝伦的样貌正正经经入目,秦朗心中百味陈杂,愧疚的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掌心起了一层粘腻,忙收回视线垂眸不敢看白卿言。 “那那就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吗”吕元鹏看呆了,雪落在睫毛上全然不觉。 萧容衍深沉的眉目一派平静,藏在灰鼠皮大氅之下的手慢条斯理摩梭着玉蝉,若有所思般不温不火浅浅应了一声:“嗯。” 白卿言刚走出长廊,便对上萧容衍似水沉静的目光,她脚下一顿。 萧容衍过分幽邃的眸子含笑,浅浅对她颔首,尽显温厚稳重。 白卿言攥着手炉的手下意识收紧,心跳没由来重重跳了几跳,呼吸略有些不畅快。 上一世,白卿言曾在战场私下和无数狠戾者交锋,能让白卿言记住平生的屈指可数,忌惮的更是凤毛麟角,但从没有谁能如萧容衍这般,让她有如此强烈的畏惧感。 萧容衍沉稳内敛的儒雅之下,是如虎狼般吞并他国的野心勃勃,谈笑间取人性命,高深得白卿言到死都没有看透过他分毫。 白卿言再看到吕元鹏,便知晓为何萧容衍会和秦朗一起来。 她闭了闭眼,强按住心头不安和对萧容衍的过分在 意,抬脚走出长廊 蒋嬷嬷连忙转身拿过仆人手中的伞撑开,上前扶住白卿言。 “秦世子。”白卿言和秦朗保持相对谨慎的距离,对他福了半礼,“世子薄衣单衫负荆请罪,可是心里已有解决章程” 秦朗低着头,羞愧道:“还还不曾。” 白卿言心头一哽,心中对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火,难怪上一世秦朗护不住自己的妻子,只知道歉又有什么用 她压不住火,声音也提高了不少:“秦世子见了我祖母c我二婶,也要这般回答如此我倒要问问秦世子,今日负荆登门请得什么罪替忠勇侯侯夫人请罪,还是替府上两位姑娘请罪或是替世子自己请罪” 寒风卷雪,穿隙而过。 秦朗眼眶发红,唇瓣嗫喏,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抱拳对白卿言长揖到底:“秦朗羞愧,无言以对。” 那日秦朗前来镇国公府迎亲她布棋局拦门,观秦朗棋路并非是懦弱守旧胸无丘壑之人。 棋风察人白卿言以为,秦朗当心有大志又有格局谋略才对。 思虑片刻,白卿言握紧了怀里的手炉,狠狠压下心头恼火,才慢条斯理开口:“我大晋开国时,但有大功者皆封侯拜将,定国侯得爵位世袭罔替。候府两位嫡子,依礼法长幼之序长子袭爵,然定国候偏爱幼子,欲捧幼子上位又不得不顾及祖宗礼法,因此闹得家宅不宁兄弟阋墙。定国侯病逝,长子袭爵位,幼子怀恨举刀弑母杀兄,酿成悲剧。” 第二十一章:锦绣前程 白卿言提起定国侯,秦朗立时便通透了,如今忠勇侯府这一出出闹剧,何尝不是因为这个爵位。 继母想让秦朗的幼弟承袭爵位,碍于祖宗礼法不得明言,暗地里却给秦朗使过不少绊子,逼走教授秦朗的恩师,使他名声受损。这次更是为了挑拨他与镇国公府,对白锦绣下了黑手。 见秦朗面色惨白,紧握的拳头青筋直跳,白卿言便知道秦朗听懂了。 忠勇侯府主母蒋氏心思,秦朗比白卿言更懂。可懂有什么用,上有孝道压着,秦朗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施展不出来。 白卿言觉得秦朗并非全然无救,这才平缓镇定的徐徐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古有尧舜禅让,而今世子何不效仿毕竟忠勇侯如今已然成了一个虚爵,世子胸有乾坤心有大志,何愁挣不了一份锦绣前程” “长姐”白锦稚一脸惊骇。 秦朗瞳仁一颤,猛然抬头看向面色沉静的白卿言,她的意思是让他自请让出世子位,她怎能说出这样骇人的话来 这些年秦朗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和应对,他明面上和大都城纨绔混在一起,暗地里也苦下功夫,想在科举考试中夺得头筹。可这也是为了稳固世子之位,他竟是从未想过还可以不要这个位置。 不止白锦稚被白卿言的话惊到,就连白锦桐听得也是心口直突突。 和萧容衍站在稍远处的吕元鹏盯着面沉如水的白卿言,微微侧头低声问萧容衍:“萧兄,你能听到这白家大姑娘同秦朗说什么吗怎么蒋嬷嬷一脸惊慌该不会是让秦朗和他们家二姑娘和离吧” 萧容衍唇角带着极淡的笑容,掸了掸被风吹落沾在大氅上的枯叶,举手投足极为优雅:“强行入镇国公府已是失礼。偷听墙角,更非君子所为。” 萧容衍没有想到,白卿言竟有这样的格局和气魄。 他观大都城身居高位者,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白卿言一个女儿家的眼界。只是秦朗在大都城的锦绣堆里长大,即便对忠勇侯府之事洞若观火,也实难拿出破釜沉舟的魄力,就怕白大姑娘这一番苦心白费。 “二姑娘醒了二姑娘醒了” 后院传来丫头清脆如铃的声音,整个镇国公府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二姑娘醒了”的呼声此起彼伏。 白卿言眼底掩不住欣喜,眉目间的沉重都被喜气取代。 秦朗喉头翻滚,亦是伸长了脖子朝着镇国公府内宅里望。 “长姐”白锦稚回头朝内宅方向望了一眼,满目惊喜攥住了白卿言的手臂,“二姐醒了我们快回去看看” 丫鬟提着灯笼一路疾步而来,在白卿言身后福身行礼:“大姑娘c三姑娘c四姑娘,二姑娘醒了” 白卿言颔首,回头望着秦朗道:“不能解母忧为不孝,不能护妻周全为不义世子当知不破不立亦或是世子当真为了这虚爵,宁做不孝不义之徒言尽于此,世子好自为之。” 白卿言浅浅福身行礼后,不自觉深深望了萧容衍一眼,带着白锦桐c白锦稚二人匆匆往后院走。 蒋嬷嬷对秦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二位公子厅内稍坐,世子这边儿请” “蒋嬷嬷” 吕元鹏喊了一声,正要追上前准备跟着去内宅凑热闹就被萧容衍拦住:“这是镇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的私事,你我不该掺和。” 白卿言姐妹三人赶到青竹阁时,白锦绣正靠在床头,柔声细语安抚泪人儿似的二夫人刘氏。 一进屋,白锦桐和白锦稚就扑到了床边,关切询问白锦绣身体状况,白卿言立在屏风旁心中百味杂陈。 虽然早知白锦绣无事,可白锦绣未醒她心头到底是悬了把刀,现下这把刀挪开她总算是安心了。 蒋嬷嬷打了帘进来,对长公主行礼之后道:“大长公主,世子爷已经在垂花门处侯着了。” 大长公主手里拨弄着佛珠,看向白锦绣:“二姐儿,你若不愿意见他,便不见。” 白锦绣经此大劫心中已有章程,她目光清明,勾起毫无血色唇角道:“祖母,这不是世子爷的错,我不怪他,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秦朗和白锦绣到底是夫妻,单独相处也没有不和礼数之处,大长公主颔首吩咐儿媳妇董氏:“你们妯娌都散了吧,折腾了一天,让孩子们也回去歇着,蒋嬷嬷你留下,一会儿世子是去是留你遣人去忠勇侯府说一声。” “是”蒋嬷嬷应声。 白锦绣抬眼看到屏风处的白卿言笑容越发明丽,想让自家长姐放心,白卿言没有走近回以笑容,只是眼角竟红了。 对白卿言 来说,只要白锦绣没事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今日白锦绣虽然没醒,可在忠勇侯府外的事情她都知道,如果今日不是白卿言将世闹大,往后她在忠勇侯府还不知道要经受婆母怎样的折磨。 后宅女眷安抚了白锦绣之后陆陆续续出了青竹阁,蒋嬷嬷这才请了秦朗入青竹阁院门。 白锦稚就立在白锦绣上房门口,通红的眼瞪着进门的秦朗,用力握紧背后鞭子,见蒋嬷嬷对她摇头,她这才咬着牙松开鞭子,走出房檐下离开时还是气不过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秦朗。 秦朗进屋看到靠坐在床头,脸色惨白,呼吸虚弱的白锦绣,羞愧难当,唇瓣嗫喏想询问白锦绣可好,又想到自己在白锦绣受伤之后被蒋氏以孝道压着不曾去看过她,愚懦至极,顿时无颜开口。 直到屋内火盆银霜炭发出极其轻微的一丝爆响,秦朗才连忙长揖到底,哽咽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世子衣衫单薄,劳烦蒋嬷嬷为世子取件大氅披风来。”白锦绣轻柔的嗓音缓缓。 蒋嬷嬷立刻着人取下秦朗身上的荆条,给秦朗披上大氅,上了热茶,又将火盆端至秦朗身前,这才带着丫头们退下,守在门口。 不多时,和白锦绣说完话的秦朗魂不守舍从上房出来,对蒋嬷嬷作半揖:“秦朗告辞,改日再来向大长公主c岳母大人请安” 说完,也不等提灯丫头,便匆匆出了青竹阁。 第二十二章:孝道 秦朗前脚走,二夫人刘氏后脚就又回来了,她不放心白锦绣,左右夫君也不在家中,今夜便打算扎在这青竹阁守着女儿。 蒋嬷嬷见青竹阁安顿妥当,吩咐丫头们今晚好生照顾白锦绣,这才冒雪从青竹阁回了长寿院,细细和长公主说了今日的事。 “将二姐儿一抬进青竹阁,大姐儿就立时吩咐了下去,命全府上下管好自己的舌头不得妄议二姐儿受伤之事,也不许和府外的人嚼舌根子,一经发现打五十棍发卖府上的下人倒还老实,我听海嬷嬷说今日不少清贵府上的婆子下人来咱们府使银子打听,下人们死活都没敢往外吐什么。”蒋嬷嬷轻轻给大长公主捏着肩膀。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蒋嬷嬷接着又将请秦朗进门后前院发生的事说与大长公主听,白卿言劝秦朗效仿尧舜禅让之美的话也没瞒着。 大长公主闭眼手中拨弄着佛珠,缓缓开口道:“阿宝看得通透,有孝道二字在秦朗头上压着,秦朗如果没有舍弃爵位的勇气,即便是成为忠勇侯亦是要被蒋氏拿捏在手心里,锦绣是秦朗的妻,夫妻一体,将来日子也必定艰难。” 蒋嬷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又叹气道:“大长公主您是说,大姐儿这是为二姑娘未来打算。可老奴只觉秦世子要是丢了世子的位置自己争取功名,我们二姑娘不是也要跟着多吃几年苦。” “好歹有我在总是能帮衬一二,总比半辈子被蒋氏拿捏在手心里好。阿宝将话说的那么明白,端看秦朗那孩子能不能痛下针砭了。”大长公主叹气道。 第二日一大早,大雪已停。 天才刚亮,秦朗未带随从独自一人立在镇国公府门口,求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刚起还未用早膳,听蒋嬷嬷禀报秦朗来了颇为意外。 大长公主隐约猜到秦朗已经想明白打算舍弃世子之位,也知道为何秦朗不禀报他父亲忠勇侯而来寻她,心底倒有些欣赏秦朗这般决断。 “着人请秦朗进来吧。”大长公主吩咐蒋嬷嬷,“让人准备车,今日怕是要进宫一趟。” 秦朗一进长寿院主屋,便对大长公主郑重跪:“孙婿未能护妻周全,以至锦绣险些丧命,愧对祖母c岳母,羞愧难当。昨日回府反躬自省,孙婿虚担忠勇侯世子之位,却有负忠勇之名,身强体健不能为君尽忠,身为人子不能解母忧,身为人夫不能护妻安宁,上辜负父母,下亏欠妻室。愿悔罪自新,自请去世子位,发奋读书,盼不蒙祖阴他日亦能成我大晋有用之人。” 昨夜秦朗一夜未睡,本想如白家儿郎那样投身战场挣下军功,却也知道自己并非那块料,他的身手保命足以,上阵杀敌怕是艰难。 自古以来,战时武将当道,太平人间文官天下,思来想去秦朗只有求取功名这一条路。 “起来吧”大长公主眉目间尽是欣慰,“用过早膳你同我入宫。” 秦朗又是重重一叩首:“多谢祖母。” 秦朗心知肚明,即便是蒋氏心中日夜盼着秦朗自请去世子,也绝不会让秦朗在白锦绣出事的当口有所动作,所以秦朗便饶过忠勇侯和蒋氏来求大长公主。 这些年秦朗心中也有愤懑,现下白锦绣昨日刚出事今日秦朗便来镇国公府求大长公主带他入宫自请去世子位,打得就是要把蒋氏放在火上烤的主意,他就是要告诉世人出于孝道他不能替妻子在继母那里讨回公道,愧对妻房只能自请去世子位自苦。 昨日忠勇侯府门前那一闹,大都城人人皆知忠勇侯府人蒋氏将手伸入了儿媳妇嫁妆里。 今日秦朗果断做出抉择,这连番动作下来,必然会将蒋氏的名声按进泥里。 大长公主对秦朗越发欣赏,看似优柔寡断,可一旦下定决心便是雷霆之速,取舍之间不用阴谋诡计便让蒋氏身败名裂,很是厉害。 清辉院。 白卿言晨练刚结束,就听春妍说秦朗今早登门去了祖母院里,这会儿已经跟着祖母一起出门准备进宫了。 “奴婢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幸亏嫁入忠勇侯府的不是姑娘,那个忠勇侯府当真如二夫人说的那般如魔窟一般”春妍扶着浑身冒热气的白卿言往内屋走。 白卿言皱眉,听着春妍的话心里一阵腻味,还没想训斥,春桃已经先一步道:“春妍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春桃替白卿言打了帘,见白卿言进屋,接着对春妍说:“你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如今二姑娘还躺在床上,让旁人听了你这话,怎么想我们姑娘” “我也就在姑娘面前说说”春妍嘻嘻一笑,先春桃一步钻进了上房。 进了屋,春妍压低了声音讨好似的对白卿言说:“姑 娘,今儿个早上梁王殿下身边的童吉来了,他替梁王向姑娘传话,说殿下没有大碍,让姑娘勿要忧心。” 白卿言紧攥着洗脸的帕子,竟然没有死可真是命大 早知道,她应该买凶埋伏,狠狠往梁王心窝子里补上几刀,保证他绝无生还余地。 白卿言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戾气,将帕子甩在铜盆里。 春桃心惊胆战戳春妍的脑门:“你怎么又去梁王身边的人我们是大姑娘的丫头,要是让别人看到了” “春桃姐姐,我晓得轻重”春妍一脸不高兴打断了春桃的话,凑到白卿言身边道,“我这不是怕姑娘担心梁王殿下麻。” 白卿言光是听到“梁王”两个字就膈应的不行,强忍下心里的不适吩咐春桃摆早膳。 “春妍今年有十六了吧”白卿言问。 春妍耳根一红,福了身欢快道:“回姑娘,奴婢下个月就十六了。” 白卿言似笑非笑看着春妍:“春妍这是长大了心思也多了,到底是女大不中留,等佟嬷嬷回来,我会吩咐佟嬷嬷给你留意一个好人家,再给你备一份嫁妆,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第二十三章:没脸 春妍面色立时惨白一片,忙慌跪了下来:“大姑娘,奴婢奴婢没有存这个心思,奴婢定是要生生世世跟着大姑娘的,大姑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就是将来姑娘出嫁,奴婢也肯定是要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和姑爷的啊” 白卿言看了春妍一眼,春妍怕是已经认定了她白卿言将来除了嫁入梁王府没有其他出路,便打着当她陪嫁入梁王府念想,否则也不必这么费劲巴巴替梁王来讨好她。 她只觉好没意思,更是不欲费口舌教导春妍,拿起筷子用膳。 眼下春妍还收拾不得,若能给梁王传信的春妍走了,难免梁王会找国公府其他人,到时候她在明,梁王的人在暗,更是头疼。 春妍虽然成日里把梁王赞个没遍数惹人厌烦,好歹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什么都写在脸上。 一连几天,白卿言早晚练习,全身酸痛吃饭时筷子都拿不起来。 春桃替白卿言盛了一碗鸡汤小米粥,一脸担忧道:“姑娘,再这样下去奴婢怕姑娘身子吃不消。” “这几天早晚一身汗,我倒觉得轻快许多。” 听白卿言这么说,春桃也不好再劝,只低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那里抹眼泪不敢起来的春妍直摇头。 用完早膳,白卿言更衣要去看望白锦绣,这才让春妍起来伺候。 春妍含泪将手炉递给白卿言,规规矩矩退到一旁,眼泪吧嗒吧嗒掉,自从跟了大姑娘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大姑娘罚得这么没脸,进进出出的丫头都看到她跪在那里。 白卿言披上狐裘大氅刚踏出清辉院,就见一直候在门口和洒扫婆子说笑的陈庆生匆匆上前,他对白卿言行礼:“大姑娘” “边走边说吧”白卿言道。 “是”陈庆生微微弯腰恭敬跟在白卿言身侧,压低了声音道,“小的打听到二姑娘陪嫁的六个心腹丫鬟并没有发卖,大约是因为忠勇侯府人翻了二姑娘的嫁妆也没有拿到身契的缘故。大姑娘小心脚下忠勇侯府看门的汉子说,他婆娘昨晚告诉他,除了二姑娘身边的明玉姑娘好生被吴嬷嬷带出府安置之外,其余五个丫头都被溺死”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侧目看向陈庆生,陈庆生这是告诉她明玉叛主 白锦绣的陪嫁头,都是母亲和二婶儿一起选的,出嫁那日白卿言见过,都是本分又聪慧的姑娘。 可五条大好年华的人命说溺死就溺死,忠勇侯夫人蒋氏这后宅妇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陈庆生继续说:“因怕五个丫头身上衣饰让人查到忠勇侯府头上,忠勇侯夫人身边的吴嬷嬷便让人剥光了五个丫头的衣服,大雪之夜一卷草席丢去乱葬岗了。两个奉命去埋尸身的下人不知道内情,嫌冻土难掘,想着反正是被主子溺死的丫鬟而已,便懒得费劲挖坑,随随便便将尸身丢在雪中指望一夜大雪掩埋,便吃酒去了。酒肆老板说两人去时,一个于心不安,另一个安抚说等来年冰消雪融,这尸骸早就被冬日觅食的野兽吃了。” 白卿言心头怒火丛生,片刻又闭了闭眼强压下去:“你接着说” “小的又从私娼窑子的管事那里打听到,昨儿个二姑娘身边大丫头明玉姑娘的哥哥要了两个窑姐儿,说是得了一笔横财。小的便留了个心眼儿,现下已经摸清楚了,明玉姑娘完好无损被挪到了忠勇侯夫人蒋氏的陪嫁庄子上。” “表哥你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和大姑娘说”春桃红着耳朵声音极小道。 “大姑娘恕罪,是小的疏忽了”陈庆生忙跪下请罪。 “无妨,你起来吧” 陈庆生的确是聪慧又有本事,白卿言让陈庆生去查白锦绣陪嫁丫头的去处,没成想他查的这么快,顺藤摸瓜又打听的这样详尽。 “你先去垂花门候着,一会儿怕是还得辛苦你再跑一趟。”白卿言想了想又道,“你让人去乱葬岗将二姑娘陪嫁丫头的尸身找到,原地不动找人看管好就报官,别让野兽糟蹋了她们。到底是我们白家出去的人,哪怕是丫鬟也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命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 “是,小的领命。” 春桃扶着白卿言往青竹阁走,心里不免感叹当初明玉要被她那黑心的爹娘卖进窑子里,是二姑娘看她可怜买了她还把她留在身边,给了她天大脸面让她做一等大丫头,她如今竟然背叛二姑娘。 春桃不免又想到了春妍,心头突突直跳,抬头看向白卿言,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大姑娘您是不是信不过春妍了” 知道春桃的机敏和忠心,白卿言没有瞒着:“春妍长大了,心也大了,对梁王的事情如此上心如此殷勤,你当真看不出点儿什么” 白卿言之 所以还留着春妍,无非因为想看看梁王还让春妍做些什么,眼见春妍和梁王府的人接触密切,她甚至已经怀疑那封放入祖父房中的书信和春妍脱不了关系。 春桃紧抿着唇,难怪最近大姑娘疏远了春妍,也疏远了梁王。 只是如果姑娘是为着这个,耽误了姑娘的好姻缘,春桃倒是觉得不值当。 白卿言到青竹阁时,白家几个姐妹都已经围在床边和白锦绣说说笑笑了。 她站在院中,听到屋内妹妹们插科打诨一片说笑声,心情难以言喻的好。 白卿言是死过一次的人,这辈子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也都舍弃,此生她哪怕粉身糜骨,只要能死死守住长辈安泰,守住妹妹们这样轻快无忧的笑声,她也就知足了。 听到外面丫头婆子们叠声称呼“大姑娘”,白锦绣忙抬头往门口方向望去,白锦桐更是迎了出来扶住白卿言:“长姐来了” “说什么呢老远就听到笑声了。”白卿言心头软和的一塌糊涂。她将手炉递给春桃,解开大氅。 春桃忙上前接过大氅,随即低着头规矩立在白卿言身后。 白锦稚放下手里攥着的一把瓜子,站起身行了礼,高高兴兴道:“正说昨日在忠勇侯府,长姐连消带打一番话,将忠勇侯夫人那个老虞婆气得头顶冒烟呢” 第二十四章:性本恶 “长姐最厉害了”五姑娘一溜烟跑到白卿言面前,扯着白卿言的衣袖撒娇,眼里全都是崇敬,“我长大后也要像长姐这么厉害。” 白卿言抬手摸了摸五姑娘头上的小福包,看着妹妹无忧无虑的甜软笑容,心头暖流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长姐快坐”白锦桐把白卿言按在杌子上,又把四姑娘白锦稚和五姑娘六姑娘给撵了出去,让她们去厨房给白卿言拿点心。 白锦绣今天一早,就听白锦桐说了昨晚白卿言对秦朗说的那番话,眼眶微红,哽咽道:“长姐” 知道白锦绣想说什么,白卿言握住白锦绣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和对白锦绣笑着,慢声细语说:“今早秦朗登门,求了祖母进宫自请去世子位,虽然以后秦朗没有了世子位,可让世人知道蒋氏为母不慈,你们也好有借口搬出忠勇侯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白锦绣被白卿言一番话说的眼眶发热,越发觉得愧对长姐赠予她传家宝剑时的嘱咐,她哽咽点头:“我知道长姐昨晚我也是这么和世子说的。” 见白锦绣吧嗒吧嗒掉眼泪,白卿言心疼不已也红了眼,她用帕子给白锦绣擦去眼泪:“届时让我母亲和二婶给你们挑选一些得力的婆子仆人,没有婆母拿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我们镇国公府和祖母一直在你身后,这大都城内没有任何人能欺辱我白门女儿家。” “没想到秦朗真能有这样的气魄做出决断。”白锦桐在白卿言身边坐下,眸色沉沉,“但愿忠勇侯府伤了二姐的那两条蛇蝎,能知道我镇国公府厉害,以后再不敢招惹二姐。” “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性本恶,改难如登天。”白卿言伸手烤了烤火,抬眼望着白锦绣浅笑,“要想让她们乖觉,就得一次出手便打断她们的脊梁,按死她们的靠山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怕,以后听到你二姐的名讳腿就哆嗦,如此你二姐才能得安生。” “靠山长姐说得是侯夫人蒋氏”白锦桐眼睛一亮。 白卿言既出手,便绝非小儿科吓唬吓唬忠勇侯夫人母女了事,忠勇侯夫人母女此类擅于后宅阴私之流最是烦人,如同跳蚤,不按死,迟早要张狂起来的给白锦绣制造更大的麻烦。 她不欲给白锦绣留后患,也不欲让白锦绣手沾这些脏污,便打算此次就将忠勇侯府这位侯夫人料理清楚。 白卿言问:“你陪嫁丫头的身契呢” “在我妆匣最下面那层”白锦绣知道白卿言定是要用,示意白锦桐去拿,“祖母和娘给我的陪嫁庄子地契和丫头们的身契,我都放在这里,本打算回门的时候再回来拿的。” 白锦桐起身从红木螺钿的妆匣子里拿出身契递给白卿言。 白卿言挑出明玉的身契,将其他的递给白锦桐让她放回去:“这些身契好好留着,将来还有用。” “明玉,她是不是”白锦绣握紧了身下锦缎,“她” 不想让有伤在身的白锦绣再费精神,她轻轻握住白锦绣的手,叮嘱:“你好好养伤要紧,不必为这些背主的东西费神,交给得力的人去处置就好。” 说着,她转头把明玉的身契递给春桃,话里有话:“告诉你表哥明玉背主忘恩,二姑娘虽然心善可天理是断断容不得的,这件事办好了重重有赏。” 也好叫镇国公府的下人睁大眼好好看看,背主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春桃称是,双手接过身契,退出青竹阁。 当日,大长公主晌午带着秦朗从宫里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忠勇侯世子自请去世子位的消息便传遍了大都城。 忠勇侯夫人蒋氏得到这个消息时,腿软如泥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汗出如浆。 “母亲,这可是好事啊母亲怎得脸色如此难看”秦二姑娘高高兴兴扯着蒋氏的衣袖,一脸喜气。 秦朗自请去世子位,他们弟弟就可以成世子了。 蒋氏此时连训骂女儿的劲头都没有,她死死按着自己心口,知道这下自己的名声全完了,自己名声不要紧,可她的孩子还小以后谁敢娶秦家女,谁敢嫁秦家郎 怒气上头,蒋氏一个耳光打得秦二姑娘跌坐在地上。 秦二姑娘单手捂着火辣辣的脸,瞪大眼望着蒋氏,双眸含泪:“娘您为什么要打女儿” “蠢货如果不是你和白锦绣因为口舌之争大打出手,事情怎会弄得这么大” 蒋氏骂完女儿,又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只要陛下的明旨没有发下来,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今日已经来不及进宫了,她明日便进宫求请皇后让陛下开恩,切莫去秦朗的世子位,做出一个好继母应有的姿态,表明忠勇侯府只能有 秦朗这一位世子,也许情势还能挽回。 “吴嬷嬷”蒋氏喊了一声,见脸色蜡黄的吴嬷嬷从外面进来忙吩咐,“快向宫里递牌子,明日我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 吴嬷嬷对蒋氏行礼之后,道:“夫人,出事了刚庄子上的徐管事带着满脸的伤来了说今天有镇国公府的人,带着一干打手护院,冲进您的陪嫁庄子上拿着明玉的身契把明玉给捆走了” 蒋氏一口气没上来跌坐在软榻上,险些背过气去。 “夫人夫人”吴嬷嬷连忙扶住蒋氏。 “镇国公府这是什么都知道了他们会不会也知道咱们府上把那几个丫头给溺死的事”蒋氏捂着心口只觉喘不上气来。 “虽说富贵人家打杀几个丫头不是什么大事,可明玉那个丫头前因后果什么都知道,要是她什么都吐给镇国公府,到时候大长公主那边儿不好交代”吴嬷嬷忧心忡忡望着正吧嗒吧嗒掉眼泪的秦二姑娘。 “娘”秦二姑娘光是想起大长公主通身的威仪就吓得腿软,哭着扯住蒋氏的衣裳,“这可怎么办啊大长公主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和姐姐的” 第二十五章:满心算计 蒋氏这一次算是踢到铁板了,若不是早从忠勇侯那里听说镇国公府白家将亡,她也不敢如此张狂行事随意拿捏白锦绣。 她还是冲动了,想要拿捏白锦绣大可以等到镇国公和白家男儿尽死的消息传回大都再动手,更何况白家背后还有一个大长公主,是她被董氏压了这么多年,只觉好不容易要出头了,就没有忍耐住狂妄了。 吴嬷嬷眼睛珠子一转,给蒋氏倒了一杯茶,凑近蒋氏开口:“夫人,二姑娘,咱们先别急老奴思量着就算是大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儿也不会闹太大不能收场,顶多吓唬吓唬夫人和咱们府上两位姑娘。您想啊,总归白锦绣已然是秦家妇,忠勇侯府不好,身为秦家妇的白锦绣能好她是夫人的儿媳妇,还得在您的手上讨生活,您一个孝字就足以把白锦绣辖制的死死的大长公主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 蒋氏听了吴嬷嬷得话点头,很快镇定下来,再想到用不了多久南疆消息就会传回来,蒋氏慌乱的心绪逐渐大定。 见蒋氏脸色好看了不少,吴嬷嬷继续道:“再说了她白家大姑娘不是说白锦绣武艺水性满大都城能胜过得男子都凤毛麟角吗那前线战场被捅了一刀都能爬起来,怎么在咱们候府被石头碰了下就活不成了白日里在咱们候府奄奄一息,转脸回到镇国公府就醒了这事儿本不过就是两位姑娘和她嬉戏不小心至她落水的小事,她便不依不饶的,这分明是想要借这事儿拿捏您这个婆母,毫无妇德可言” 吴嬷嬷一想到今日白大姑娘让人捆了她,满忠勇侯府的让她没脸,就气得不行她可是忠勇侯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嬷嬷,她收拾不了那个白大姑娘,还折腾不死这个白锦绣吗这口恶气她总要出了才行。 蒋氏气得胸口起伏:“镇国公府果然都是些满心算计的东西我就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她想得美” “夫人莫生气老奴倒觉得夫人不妨先忍下来,等把白锦绣接回府以后您这个当婆母的让她来您面前好好立立规矩,就是他镇国公府也挑不出错来”吴嬷嬷替蒋氏抚着背,低声说。 蒋氏长长呼出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说道:“你说的对不过我们还是要拿出伏低做小的态度给人看吴嬷嬷你去备份厚礼,明日我们从宫里出来,去拜访大长公主顺道去接白锦绣回府,你亲自去库房挑,上好的千年人参不拘什么越贵重越好” “还是夫人大度,身为婆母屈尊去看儿媳,这满大都城也找不出夫人这么仁慈的婆母了老奴这就去准备”吴嬷嬷忙出去让人开库房。 蒋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盼着白门男儿死在南疆的消息赶紧传来,等看到镇国公世子夫人董氏哭天抹泪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才能畅快。 当初做姑娘时,董氏家世才貌样样都压蒋氏一头,蒋氏迫于母族式微只能对董氏低头,一直盼着一朝翻身。后来她嫁入高门忠勇侯府,即便是续弦也总算是能压董氏一头了,结果不知道这董氏烧对了哪路香,没过两年竟然嫁给了镇国公府的世子,爵位比她夫家还要高。 她入忠勇侯府两年无孕,董氏倒是一进镇国公府门就怀上了。十月怀胎董氏一朝产女,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可谁知镇国公和大长公主跟魔障了似的竟把个女娃娃当成宝贝,比府里的男儿还要疼爱蒋氏鼻子都气歪了。 这些年她憋着一口气,不想和董氏差的太远了,就盼星星盼月亮的指望着秦朗能行差踏错,自己的儿子成为忠勇侯世子,可天不遂人愿 如今老天爷有眼,让董氏的丈夫儿子都死在南疆,镇国公府一门男儿尽损,往后这大都城再也没有她白家立锥之地,她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想到往后董氏的可怜,蒋氏心里痛快了些,决定当下还是得忍忍,就让镇国公府再猖狂几天。 蒋氏算盘打得倒是响,可不等她牌子递到宫里,皇帝就准了秦朗去世子位并让宣旨太监送上丰厚的赏赐。 “忠勇侯之子秦朗,不愿靠祖荫碌碌无为终了此生,一腔热血一身忠胆自求功名为君分忧,当是士族之子表率。赐黄金百两c宅院一栋,望秦朗勤勉苦读,来年殿试之上,朕翘首以待。” 跪在忠勇侯府众人最前端的秦朗,顿时热泪盈眶,郑重叩首接旨谢恩。 宣旨太监笑容满面看着站起身眼眶发红的秦朗,笑道:“公子壮士断腕之气度让人倾佩皇后娘娘让老奴转告公子,陛下很是看重公子,望公子切莫辜负陛下所期,当为士族之子典范,住新宅走新路,日后前程似锦指日可待。” 秦朗一听是皇后娘娘传的话,当即跪下又是郑重一叩首:“多谢陛下c皇后娘娘挂怀秦朗必不辜负陛下c娘娘所期,定当勤勉自立” 忠勇侯脸色铁青,虽然皇帝亲下旨嘉奖秦朗,可是秦朗自请去世子位不 是跟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商议,反倒是请大长公主帮忙。再者,陛下赐宅,皇后娘娘叮嘱秦朗住新宅走新路,这便是把他们忠勇侯府不睦的事情抬到明面儿上来,他明日怕是会被满城勋贵臊死。 忠勇侯回头凌厉骇人的目光瞪向蒋氏,蒋氏立时脸色煞白,抖如筛糠。 蒋氏知道这次不但让丈夫忠勇侯丢了颜面,她的名声也彻底完了,她盼了多少年希望秦朗行差踏错,世子位就落在她儿子的头上可如今秦朗真的不要了世子位,这个位置反到如烫手山芋,她羞于让自己儿子接手。 秦朗将圣旨奉于香案,正准备回自己院中时,被忠勇侯叫住,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秦朗半张脸都是麻的。 第二十六章:得用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自请去世子位这样的大事,说都不说一声这世子位对你来说难道是萝卜青菜吗说不要就不要还惊动了大长公主你这是踩着我们候府的脸面为你自己争前程啊” 秦朗眼眶发红,喉头翻滚,沉默半晌退后一步,对忠勇侯行叩首大礼:“自母亲去后,父亲再娶续弦。不知何以谨守孝道为继母不喜,悬梁苦读亦是让父亲不满,儿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金秋时节,儿见幼弟绕父母膝下,父亲感慨幼弟才学惊艳出口成章,继母落泪称何以幼弟非长子,祖训礼教待幼弟不公,儿才知父母钟意的世子人选乃是幼弟儿无大才,也知不能解父母忧虑为不孝。儿反躬自省,自请去世子位,以求自赎一二,实非不孝。不日儿将搬出候府,愚愿候府和睦,父母康健,妻室平安,求父亲谅解” 忠勇侯瞳仁颤抖,看着秦朗起身再次长揖到底转身离开,他唇瓣嗫喏着抬手到底没有能唤住秦朗。 白卿言用过晚膳后练了一身汗,身体隐隐有了适应的迹象,不似前两日那般酸痛。 沐浴后,春妍正给坐在灯下看书的白卿言用帕子绞头发,就见春桃端着热茶进来。 “大姑娘,您吩咐表哥事情已经办完了,夜深他不便入后宅,让奴婢禀姑娘一声。”春桃将热茶放在白卿言手边。 陈庆生是个极有慧根的人,对陈庆生白卿言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即便今天她把话说的含蓄,但事情应该怎么办想必陈庆生很清楚。 白卿言视线从书本上挪开,问:“你表哥是怎么办的” 春桃原本不想让这些脏烂事清污了白卿言清听,可白卿言既然问春桃也没有瞒着的道理:“表哥请了卢平护院带着人杀到忠勇侯府人蒋氏的庄子上,用身契强行将明玉给抢了出来,就那么捆了明玉敲锣打鼓一路进城,把人送到了明玉家里,说虽然明玉背主,可二姑娘念在明玉伺候多年的份儿上不计较,但也断断不敢再用,所以让人把明玉送回家,准许明玉家里人用钱把人赎回,日后好自为之。” 陈庆生很聪明,这做的很漂亮 白府的名声可不能有污点。 白卿言心情舒畅合了书本放在鸡翅木的小几上,知道还有后续,端过茶喝了一口:“你继续说” “明玉的兄长惧怕镇国公府威势,七凑八凑找钱庄借了钱,才把钱还给咱们府上我表哥走之前,暗地里敲打了一下明玉的兄长后来钱庄的小斯又去明玉兄长那里提点了一下明玉兄长就以家门不幸为由打断了明玉双腿,将明玉卖到私娼窑子里去了” 白卿言放下茶杯,陈庆生果然是个宝。她眼底有了笑意,又问:“还有呢” 春桃耳根一红,还是说了:“我表哥说让姑娘放心,他已经打过招呼,明玉现下是最下等的窑姐儿,只要喘着一口气就得” 春桃已然说不下去。 听明白话的春妍打了一个冷战:“这平时陈庆生看起来那么温和随性的一个人,怎么下手这么毒辣好歹和明玉也算是旧相识。”竟然让明玉成了最下等的娼妇,只要能喘一口气就要不停的接客,真正的千人枕万人骑。 春桃小心翼翼望着白卿言,也怕白卿言觉得陈庆生太残忍冷血。 “你表哥做的很好也好让那些心存他念的下人们看看,背主是个什么下场。”白卿言对春桃笑了笑,“明日拿一百两银子去赏你表哥。” “奴婢替表哥谢过姑娘。” 白卿言回头看了眼面色惨白惨白的春妍:“你去小厨房看看羊乳羹好了没有,给二姑娘送去。” “是” 春桃十分有眼力介儿接过帕子替白卿言绞头发。 春妍一走,白卿言便道:“你告诉你表哥再替我做两件事” “但凭姑娘吩咐。” 白卿言拿起书本,随手翻了一页:“蒋氏命人溺死二姑娘陪嫁丫头的事,可以闹起来了” 前有白锦绣受伤落水,性命垂危被镇国公府接回。后有镇国公府又大张旗鼓将背主的明玉从蒋氏陪嫁庄子上揪出来,送回她家。现下满大都城的百姓权贵人家早已经对白锦绣落水一事猜测纷纷,偏偏镇国公府上下口风紧的不漏一丝余地。得不到一点确凿音讯,闲来无事的后宅妇人酒肆闲汉早就抓耳挠腮好奇得不行。 此时再将被蒋氏口称发卖的陪嫁丫头之死抖出来,不仅旁人要给蒋氏编排上一出大戏,忠勇侯府的声誉也会被架在火上烤。 事情一件一件,不急不缓的往外抖,循序渐进才能让看戏的人欲罢不能,眼睛都盯在忠勇侯府身上。 届时就端看忠勇侯是要保全蒋氏,还是要保全忠勇侯府名声了。 “闹起来之前派人去五个陪嫁丫头的里正那里消了她们的奴籍,等事毕也好让她们以良籍身份好好安葬。” 春桃从不质疑白卿言的安排,忙应声:“是,一会儿伺候姑娘安置,我就去交代表哥” “另外就是三日后祖母要派人去庄子上接两个人,我同祖母想试试这两个人的品行,让你表哥放手去安排。” 关于二叔这个遗落在外的子嗣,二夫人刘氏听了虽然气恼,但也还是接受了。 毕竟当初二叔外出游历被一个姑娘所救,两人有了情愫这样的事情,二婶是知道的。 至于多出来的这个孩子,府上不是没有庶子她也都一视同仁,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她不愿意计较那么多。 白卿言扭头眉目含笑望着春桃,眼神不掩亲密温和:“你表哥的确得用,过了年我打算让他去外面再历练两三年,到时候混个管事绰绰有余,我也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春桃一张脸红透娇嗔道:“姑娘” 白卿言看着春桃面泛红坨,双眸含春的羞臊模样,浅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春桃跟了她这么多年,她的心思瞒不过白卿言。 前世春桃为了护着她跟她去了南疆,还未和陈庆生成亲就已经天人永隔,今生白卿言必定要让春桃风光大嫁,高高兴兴和她的心上人厮守一生。 第二十七章:猫腻 第二日一大早,白卿言刚用完早膳,就听外面小丫头来禀,白锦绣那五个陪嫁丫头的家人跪在府门口,哭求白锦绣告知白锦绣婆家忠勇侯夫人将他们女儿卖去了哪里。 他们听说了白二姑娘仁慈准许明玉家人赎回那个背主的东西,想着女儿还算忠诚即便伺候不好要发卖,卖给他们自家也好。 贫苦人家,多是不愿意将女儿送进青楼,又出于无奈才将女儿送进高门大户当奴才丫头,只求儿女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镇国公府世代忠良仁善之家,女儿能跟在白二姑娘身边也是造化,可若是重新被发卖,他们可真是怕极了女儿会落得和明玉一般的下场,被卖进窑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用帕子掩着唇将漱口水吐进痰盂里,才开口:“春桃你去二姑娘那里取了那五个丫头的身契,交给郝管家,让他派个口齿厉害的管事将身契交还给那五个丫头的爹娘,就说我们府上二姑娘落水之后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清楚五个丫头被发卖到了哪里。如今国公府也在派人打听哪个人牙子敢不见身契就把人带走发卖的,如果找不到五个陪嫁丫头,我国公府头一个报官求公道。” “是”春桃应声出了上房,疾步往白锦绣的青竹阁小跑而去。 郝管家得了吩咐,立时派管采买的刘管事拿着身契去门前。 刘管事临走前,郝管家捻着胡须思虑片刻道:“今天一大早我便得了世子夫人的吩咐,派人去询问城内那几个人牙子二姑娘陪嫁丫头的下落,世子夫人不问忠勇侯夫人反到让咱府上自己查,加上咱们姑爷也已经自请去世子位这架势我们府上必是要和忠勇侯府候府撕破脸,所以一会儿你不必顾忌候府是亲家,只管将二姑娘的委屈说清楚” “郝管家放心”刘管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国公府的刘管事一出门,见国公府门口除了那五个陪嫁丫头的亲娘老子之外,还围了乌泱泱一堆百姓看客,当下就让下人把几个陪嫁丫头的爹娘扶了起来。 刘管事眼眶发红道:“各位真对不住我们家二姑娘遭了大难,被人砸晕了推进湖里,生死不明被抬回府后,几位太医使劲浑身解数才把二姑娘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二姑娘醒来得知自小跟着她的丫头被婆母忠勇侯夫人发卖,又哭晕过去一回再醒来是怎么也不信,说这陪嫁丫头的身契还在我们二姑娘手里,哪家的人牙子不见身契就敢把人带走所以今儿个大早,我们世子夫人已经派人去找大都城里那几个人牙子问话了。” 说着,刘管事又从过胸前拿出五位丫头的身契,让她们爹娘上前认领。 发了身契刘管事才说:“我们二姑娘命我将陪嫁丫头们的身契还与诸位,等找回诸位的女儿,如果还愿意留于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二姑娘便把人当做家生子厚爱,不会亏待。若不愿意的二姑娘也会送回各位家中去,等出嫁时我们二姑娘会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以全主仆情谊。我们大姑娘感激各位的女儿是为了护着我们二姑娘才被发卖,已经派人去各位里正那里帮你们各家姑娘消除奴籍,等你们姑娘回来就是正儿八经的良籍百姓了。” “大姑娘c二姑娘大恩大德啊” 几个丫鬟的亲娘老子连忙叩首道谢。 “可就怕找不到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刘管事拱手:“诸位放心,怎么说这陪嫁丫头都是从国公府出去的,真要是找不到我国公府定然报官” 围观的百姓,一时间赞起白家高义来。 “看看人家镇国公府,对百姓一片赤胆忠心,对奴仆也如此心存义气五个陪嫁丫头因二姑娘被发卖,人家不但要把人找回来,还消了这五个姑娘的奴籍,这可真是天大的恩德了。” “这白家二姑娘也太糟心了,竟然摊上这么个婆家” “忠勇侯夫人也真是顶好的人品,丫鬟那可是儿媳妇长了脚的嫁妆,身契都没有拿到手就敢卖,呸不要脸” “你们知道什么啊这里面定是有内情的”有看客抄着手故作深沉道,“你们想想看,国公府拼着和忠勇侯候府撕破脸把半死不活的二姑娘抬回来,再来就是二姑娘那个陪嫁丫头明玉被人从忠勇侯夫人陪嫁的庄子上搜出来,六个陪嫁丫头就她没有被忠勇侯夫人发卖其中猫腻你们还看不懂吗” “对啊,再就是秦世子负荆请罪,自请去世子位啧啧啧这功勋世家的水深啊”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不假秦世子也不容易啊镇国公府的姑娘们宁折不弯,怕是那忠勇侯夫人怕拿捏不住才借了两个女儿的由头,想要”有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怕是镇国公府也是一头雾水,只有被发卖的那五个丫头和忠勇侯夫 人自己知道” “那五个丫头多半已经丢了性命你们想想那身契还在白家二姑娘手里呢发卖哪家人牙子敢收这其中龌龊怕只有忠勇侯夫人自己知道了。” “还有白二姑娘之前那个陪嫁丫头肯定也知道内情就是那个背主被她哥打断腿卖进窑子的明玉,可惜已经疯了,疯疯癫癫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傻兮兮的笑着说忠勇侯夫人许她做秦世子的妾室。” “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去过那窑子睡过了” 看热闹的人笑成一团。有眼尖的老远看到忠勇侯府的车马,忙嚷道:“那不是忠勇侯的马车吗” “哟,忠勇侯府竟然也有脸来人家镇国公府” “嘘嘘嘘不要命了忠勇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背后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人家听到,万一记恨上了,小命没了都不知道上哪儿哭还是住嘴吧” 随着忠勇侯府车马停在镇国公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都噤声,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下了马车的忠勇侯夫人。 第二十八章:问罪 白锦绣身边五个丫头的爹娘更是恨毒了忠勇侯夫人,碍于权势却也只能懦懦站在一旁,低头不敢言。 忠勇侯夫人蒋氏带着厚礼大张旗鼓登镇国公府大门,说前来向大长公主请安,也是想将白锦绣接回候府照料。 二夫人刘氏不愿见忠勇侯夫人蒋氏,托世子夫人董氏应付,自己扎扎实实窝在青竹阁陪有伤在身的白锦绣。 忠勇侯夫人进门没有主子相迎,反倒是被镇国公府粗使的婆子请进去的,虽说她是来伏低做小的,可这般被怠慢还是心生怨怼,藏不住情绪将满心的狠戾表露在了脸上,盘算着等镇国公府男儿皆亡的消息传回来,要怎么把这口恶气出出来。 吴嬷嬷扶着蒋氏往镇国公府内走,撇着嘴道:“这国公府也太怠慢夫人了。” 大约是听了吴嬷嬷替自己鸣不平,蒋氏情绪反到平和了下来,她笑着说:“昨儿个你还劝我,今天怎么反到是你沉不住气了总归白锦绣是我的儿媳妇儿,他们国公府给我没脸,我能给白锦绣好脸吗只要今天能把白锦绣接回府,压着不让秦朗搬出忠勇侯府,侯爷的颜面也好看些反正这日子还长咱们且看着。” “夫人英明”吴嬷嬷谄媚笑着,扶住蒋氏往内宅走。 吴嬷嬷跟了蒋氏这么多年,太了解蒋氏的脾性,刚才她若不抱怨,蒋氏一会儿见了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怕是藏不住火。她先开口抱怨让蒋氏反过来安抚她,蒋氏便会觉得她自己度量大城府深是天底下最能耐的能耐人,才能稳住把情绪藏在心底。 刚走进镇国公府垂花门,蒋氏就见镇国公世子夫人董氏身边的管事嬷嬷立在那里,见蒋氏过来,秦嬷嬷笑着福身行礼道:“给侯夫人请安,大长公主刚才遣了丫头过来说,今日身子不爽就不见侯夫人了二夫人忙着照顾我们二姑娘也不过来了,我们世子夫人和大姑娘c三姑娘正等着侯夫人呢,遣我过来迎一迎。” 吴嬷嬷一听白大姑娘也在,顿时老脸抽抽,心里怕得慌。要知道那白大姑娘可是上过战场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 蒋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大长公主不见她也罢了,她刘氏拿什么乔,打量着给她端架子么 虽说世子夫人来接待她也不算辱没,可那个白大姑娘一点儿礼数都没有,看着温和有礼说话时杀气凌厉。那日在他们候府门口,连他们侯爷都被顶撞的哑口无言,让蒋氏见她蒋氏怎么能不觉瘆得慌 心里不乐意归不乐意,明面儿上蒋氏还是要装出个长辈的样子来:“白大姑娘身子弱,怎么不好好歇着,这倒让我心里不落忍了。” 秦嬷嬷带头在前面走着,听到蒋氏拿白卿言的身子说嘴,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表面不显却也没有搭腔,只自顾自挺直了脊背在前方带路。 蒋氏讨了个没趣,甩了甩帕子,不再吭声。 秦嬷嬷一直带着蒋氏进了屋,也不见董氏出来迎一迎,进门见董氏和白卿言c白锦桐正在说笑,怠慢之意明显,顿时火冒三丈。 “倒是我今日来的不凑巧,想给大长公主请安,大长公主身子不爽连亲家母都要照顾锦绣不得脱身”蒋氏笑盈盈进门道。 董氏听到这酸话,一双凤眸朝蒋氏望去,想起四姑娘白锦稚说起那日在忠勇侯府这蒋氏拿白卿言的身体和年龄挤兑白卿言,心里已然恨上了蒋氏,也没有给什么好脸。 董氏抽出帕子压了压唇角,看着蒋氏,沉着脸开口:“听侯夫人这话的意思,我母亲病的不是时候,专挑您来的时候病了。我二弟妹也没有轻重,放着您这么大尊侯夫人不来晋见,偏偏要去照顾自己奄奄一息的女儿。” 蒋氏喉头一哽,被怼了一个没脸,笑意再也挂不住。 董氏贤德又温厚的名声在外,一向都是宗妇表率。可白卿言却知自己母亲一向厉害又护短,旁的事董氏都大度能忍,可谁要是欺负了她的儿女,那董氏可是什么都不惧怕的。 礼,白卿言和白锦桐还是要守的,她们起身草草对蒋氏行了一礼。 白卿言落座,便笑着问:“侯夫人今日上门,难不成是为了让我镇国公府上下正门迎接显摆您身份尊贵的一进门就连珠炮似的问我祖母和二婶儿的罪” 一听白卿言说话,蒋氏就直突突,想来还是那日忠勇侯府门前被白卿言给吓到了。 蒋氏手心里都是汗,她来之前就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忠勇侯府被拿了错处,得狠狠撇下脸面做小才能先让镇国公府出了这一口恶气,可这镇国公府董氏和白大姑娘说话也太可恨了些。 蒋氏指甲都要掐断了,才服软道:“我岂敢问大长公主的罪” “侯夫人这话的意思,就是怪罪我二伯母了”白锦桐当即冷下一张 脸,“我还以为今日侯夫人登门是来赔不是的,没成想竟是来问罪的” 蒋氏本就度量小,只觉国公府一个庶出的小蹄子都敢把蹶子撂倒她脸上,顿时黑了脸:“一个庶出的也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董氏你也不管管传出去不怕别人质疑你们国公府的家教” 董氏重重放下茶杯,不悦朝蒋氏瞪去:“侯夫人还是多关心关心别人怎么说你们候府的家教吧你两位嫡出的女儿不过同新嫂生了龃龉,动辄就要害新嫂性命侯夫人又将手伸到儿媳妇嫁妆里,在儿媳妇伤重昏迷之际发卖儿媳妇陪嫁丫头,这事已经传遍大都城,满城的清贵人家都拿这当笑柄谈资侯夫人不思量如何挽回你们候府声誉,还厚颜我镇国侯府指点家教,好大的脸” 董氏这话可是将蒋氏的脸面踩进了泥里。 “你”蒋氏心口起伏剧烈,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二十九章:世代硬骨 吴嬷嬷知道今日来的目的是接白锦绣阻止秦朗搬出忠勇侯府的,忙笑着打圆场和稀泥:“哎哟,世子夫人您误会了我们夫人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夫人就是再怎么着也断不敢让大长公主来迎我们夫人啊我们夫人这是关心大长公主和我们大奶奶,心好嘴拙不会说话,怎么能是问罪呢” 吴嬷嬷赔了笑脸,又不动声色扯了扯蒋氏的衣袖:“我们夫人是听说大奶奶醒了,今天是专程来接大奶奶回府的这不是既然来了就断断没有不给大长公主请安的道理,听说大长公主病了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才说了这么一嘴世子夫人您和我们夫人也算是自小的交情了,您还还不知道我们夫人吗” 蒋氏按耐下心头怒火,几乎绞碎了手中的帕子才压下脾气,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世子夫人咱们自小相识,我就是这么个脾气,都是误会了。” 董氏根本就不接蒋氏这一茬,带着上好翡翠手镯的手搭在扶手之上,当家主母的气派真要提起来,不知道比蒋氏高了多少个格调:“这么说,今日侯夫人登门,是来致歉” “也是想接锦绣回府,说到底锦绣已然是我秦家妇,不好总待在娘家,没得叫人笑话。”蒋氏说。 “蒋逢春你也别在这里和我绕圈子了”董氏连名带姓直呼忠勇侯夫人名讳,“昨日圣上明旨下发赐了秦朗宅子,秦朗一旦搬出去住,就等于将忠勇侯府不睦,将你两个女儿对我们锦绣动手的事情挑到明面儿上来你这边眼看着没有办法了,这才登我国公府的大门想把我们锦绣接回去企图辖制秦朗不许秦朗搬出候府,来全你们候府的面子,是也不是” 陡然被董氏不留颜面戳穿,蒋氏脸色越发不好看,吴嬷嬷忙接话:“世子夫人,我们侯夫人这也是为了一家子着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说这好好的父亲母亲都在呢,怎么能搬出去住您看镇国侯府如此兴旺,还不是因为不分家,所以才有了白家十七郎这样的福气这父母在世就搬出去,将来我们世子爷仕途上怕是要被人拿孝道说事了。” 一个嬷嬷,犯不着董氏自降身份搭腔,董氏只端起茶杯喝茶,白卿言不紧不慢开口问:“这话是侯夫人的意思” 蒋氏也不愿和白卿言搭话,想端茶喝口水,这才发现董氏连杯茶也没给上,顿时火冒三丈甩了甩帕子:“我这也是为了秦朗他们两口子好。” “侯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皇后娘娘叮嘱姐夫住新宅走新路,您竟说不让姐夫搬出府是为了姐夫好,难不成您比皇后娘娘还英明”白锦桐抬眉问。 蒋氏心里咯噔一声,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质疑皇后娘娘的话,训斥道:“你休要胡言” 白卿言目光灼灼,声线轻漫:“侯夫人今日没有带候府两位姑娘向我二妹妹请罪,摆着谱进了我镇国公府的大门,嘴皮子一碰就是要把我二妹妹接回去侯夫人是觉得我们白家怕你忠勇侯府,还是觉得我白家蠢到会将我二妹妹送回忠勇侯府任你磋磨” “不怕明着和侯夫人说”白锦桐也慢条斯理开口,“那日姐夫上门负荆请罪,我二姐姐告诉姐夫,我二姐生受了你女儿那一石头不还手,为得就是拿命给姐夫出府铺路,倘若姐夫没有搬出忠勇侯府分家的勇气,便配不上我白家女儿,和离是免不了。即便拼到鱼死网破一纸休书求去我二姐也断不会再和姐夫过下去了” 蒋氏和吴嬷嬷都睁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白锦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竟然能用这样的毒计和离清贵人家哪有和离的 蒋氏气得手都在抖,白锦绣好恶毒的心肠,这分明就是要把她往死里逼啊 白卿言凉薄的视线扫过吴嬷嬷,冷笑:“如今陛下下发明旨,皇后娘娘殷殷叮嘱,谁敢用孝字说嘴秦朗前程就是指责陛下和皇后娘娘秦朗已然收拾箱笼只等搬出候府,大好的日子等着我二妹妹。倒是侯夫人这么多年暗室欺心c不折手段,要的不就是这个世子位吗如今秦朗光明正大让出来,侯夫人怎么又不敢磊落接着了” 吴嬷嬷惊了一身冷汗,刚才她就在拿孝字说嘴。 “董婉君,我今日好心亲自上门接白锦绣回府你满大都城打听打听有我这么大度的婆母吗我竟半分好没落下一杯茶还没有喝上,反到被你镇国公府两个孩子把脸按在地上踩”蒋氏也是气得不行,连名带姓的直呼董氏,把茶机拍啪啪直响,“我就算是继母,可秦朗的父亲我们家侯爷总还在吧父母在不分家,你们白家二女儿刚成亲就撺掇秦朗搬出候府,还有没有孝道可言传出去不怕千夫所指吗” 董氏徐徐往茶杯里吹了口气,懒得和蒋氏饶舌,只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自以为我们白府到底是把姑娘嫁到你们候府,你又是正经的婆母,就算顾忌着往后锦绣的前程,我们白府上下也得敬着你可蒋 逢春我们白家世代硬骨,不是谁想啃就能啃得动的,还是回去掂量掂量你的牙口想清楚再来吧。” “董婉君”蒋氏拍桌而起,摔了帕子就要走,“我们走着瞧日后有你哭着倒霉的时候” 吴嬷嬷连拉带扯才堪堪将怒火冲天的蒋氏拦住,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夫人,大奶奶受了伤,世子夫人是娘家人,难免生气说话不好听您也多包涵包涵您这脾气太直,要是真走了两家误会怕是解不开了” 白卿言抬眼瞅着要甩帕子走人的蒋氏,慢条斯理开口:“说到我二妹妹的伤,敢问侯夫人我二妹妹落水昏迷之后您将我二妹妹的陪嫁丫头卖于哪家人牙子了,那五个陪嫁丫头的爹娘正跪在我们国公府门前求问,我也好奇哪家的人牙子后台如此硬,那五个陪嫁丫头身契还在我二妹妹手中,就敢从侯夫人手中把人带走还是其他五个丫头同明玉一样,被侯夫人养在了庄子上” 第三十章:牵扯其中 吴嬷嬷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之前吴嬷嬷和蒋氏是发落了那几个丫头之后,才发现没有从白锦绣的嫁妆抄检出几个丫头的身契。原本留下明玉是打算到时候镇国公府追究起来,就让明玉这个贴身大丫头说是白锦绣自己让明玉把身契拿给蒋氏的。 可谁知,镇国公府居然命人拿了明玉的身契从蒋氏的庄子上将明玉强行捆了出来,那其他五个陪嫁丫头的身契肯定也在镇国公府。 不等吴嬷嬷斟酌开口,心虚不已的蒋氏已经借故发火:“白锦绣刚进秦门不思孝顺公婆,不恪守妇道,反用奸计煽动夫婿分家,你们国公府还有脸问我那几个丫头就是白锦绣本人我这个做婆母的打死她,满天下也没有人说一个错字吴嬷嬷还不走” 吴嬷嬷满头汗跟上蒋氏。 “侯夫人,今日出了这道门,要是打着宣扬我二妹妹串掇秦朗搬出忠勇侯府,把污水泼到我二妹妹身上的主意,我劝你还是省了我们镇国公府肯定是一概不认,我母亲势必也是要替我二妹委屈,解释一二。”白卿言起身,笑盈盈开口,“我母亲是圣上亲口称赞的大都城宗妇表率侯夫人想想凭您纵女害人性命,擅动儿媳嫁妆的声誉,若是再添诋毁儿媳妇名声,那可就真妙不可言了。” 关于白锦绣同秦朗说的那番话,传出去不利于白锦绣的名声。 白锦桐立在白卿言身侧,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将二姐的话说于侯夫人听,就是指望着侯夫人给她这已经被架在火上的名声添一把柴,浇一碗油长姐也太好心了,何苦提醒她。” “董婉君,你们镇国公府这是要和我们忠勇侯府撕破脸吗”蒋氏目眦欲裂绞着手中的帕子。 董氏懒懒抬眼:“你那两个女儿险些害死我国公府二姑娘,你还敢在我国公府跟前要脸” 白锦桐负手而立,勾唇凉薄笑着:“忠勇侯府的脸皮难不成是城墙吗我们国公府大张旗鼓把我二姐接回来还没撕破” “你们好你们白府且嚣张着吧”蒋氏怒火攻心,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口不择言道,“用不了多时有你们好哭的吴嬷嬷我们走” 白卿言视线抬起,幽深的目光凝住蒋氏的背影。 立在门口的秦嬷嬷见蒋氏带着风从厅内出来,规规矩矩笑着上前引路把人往外送,蒋氏一肚子邪火全撒在了秦嬷嬷身上:“怎么着,出个府还要监视吗怕我偷了你们镇国公府的东西不成” 忠勇侯夫人一走,董氏就丢下茶杯,满目厌恶:“蒋氏这德行,总以为全天下就她最聪明,旁人都是个傻子凭她算计” 当初白卿言的婚约,是在秦朗的母亲病重垂危时定下的。早年秦朗的母亲还云英未嫁时,因曾被董老太君和董氏从山匪手中救下一命保住其贞洁,秦朗的母亲感念万分和董家来往密切,更与董氏意气相投结为姐妹。 后来秦朗的母亲病重,自知时日无多,便将秦朗托付于董氏,私下跪求董氏将来若得嫡女许给秦朗,如此董氏便是秦朗名正言顺的母亲了。 将死之姐妹跪求,年幼心软的董氏胆大包天一口应下,将随身佩当做信物赠给了秦朗的母亲,私自将此事定下。 秦朗母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自知和忠勇侯秦德昭无深情厚谊,怕来日继母进门忠勇侯世子之位改弦更张,为稳固秦朗世子之位,只能以托孤为由,连金兰姐妹都算计其中。 若非是秦朗母族日渐式微,若非知道董氏得了镇国公府大长公青眼,只等董氏祖父三年孝期一过便上门提亲,秦朗母亲哪会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跪求还未嫁人的董氏定什么婚约。 再后来秦朗母亲去世,忠勇侯迎娶蒋氏续弦。蒋氏是个什么东西,董氏心里一清二楚,自白卿言出生之后,心里便一直都替白卿言捏了把汗。 岂料,白卿言初长成便受腹部伤子嗣艰难,国公爷要退掉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的婚约,是忠勇侯亲自上门来游说将秦朗婚约的对象换成了白锦绣,本来国公爷也不同意,可不知到忠勇侯和国公爷说了些什么,国公爷就同意了。 董氏作为儿媳妇也不好说什么,也怕说多了让二夫人刘氏以为她是不满将婚约换给了白锦绣,劝了两句不见效之后,索性闭口不言。没想到多年后白锦绣成亲,竟然让孩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极力反对。 “母亲也莫气了。”白卿言出言安抚董氏,“没去忠勇侯府之前我以为忠勇侯夫人多厉害的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眼下秦朗搬出忠勇侯府的事情,势在必行,回头您和二婶儿给锦绣多挑一些得力的嬷嬷仆人送过去,没有婆母拿捏,何愁锦绣日子过不好” 董氏叹了一口气,点头,好在皇帝下发明旨皇后也开了金口 ,就算她蒋氏三头六臂这事儿也是板上钉钉更改不得了。 想到刚才白卿言追问蒋氏那五个陪嫁丫头的去处,董氏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实对女儿说:“昨日你二婶儿托我遣人去寻你二妹妹余下的五个陪嫁丫头,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求后报。虽说今早我派了人去询问城内人牙子,可心底清楚那五个陪嫁丫头多半已经没了。你二婶儿性子泼辣耿直,又不知蒋氏那个人毒辣,怕没往这方面想,我也不知该如何同你二婶儿说。” 五个陪嫁丫头怎么说都是国公府出去的丫头,打狗还得看主人,大都城哪个人牙子不要命了,敢在没有身契的情况下动镇国公府出去的人也就二夫人刘氏信这话。 “母亲何苦要和二婶儿挑明了说,这五个陪嫁丫头我们国公府找不到,那就报官,让官府来找。”白卿言主意很正。 愁眉不展董氏抬头看向面沉如水,从容自若的女儿,顿时眉开眼笑:“我儿说得对是娘痴了自家的下人找不到自然是要报官了还得让管事带着那五个姑娘的身契和生身父母一起去报官” 白卿言面色深沉从厅内出来,反复琢磨忠勇侯夫人临走前怒急攻心那句用不了多时有你们好哭的。 这话像是别有深意,她垂眸凝视着脚下的石板路,不免猜测忠勇侯夫人是否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敢在白锦绣刚入门就下手 那日在忠勇侯府,蒋氏侯夫人的款儿十足,丝毫不惧自家女儿伤了人。一向谨小慎微的忠勇侯即便是因为他白家不给他们候府留脸挪走白锦绣恼火,但在是非对错已见分晓的情况下,何以还那么强硬 她只觉脊背发汗,白家的事情这大都城内到底有多少权贵牵扯其中 白锦桐缓步跟在白卿言身侧,一脸痛快:“看着那恶妇气到发抖的样子,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见白卿言搭腔,白锦桐又不免想到那五个陪嫁丫头,她抱了一丝希望问:“长姐,那五个丫头真的如大伯母所说凶多吉少吗” 她闻声回神,倒也没瞒着:“你二姐姐的陪嫁丫头,除了明玉之外全部被溺死,这位侯夫人怕丫头身上的衣饰容易露了身份,便命人扒了五个丫头的衣裳,大雪之夜一卷草席丢到乱葬岗了。” 第三十一章:手腕伎俩 她摩梭着手炉,低头眸色冷清:“这个时辰,京兆尹府应当已经接到报案,派人前往大都城郊外乱葬岗查看那几具女尸了。” 眼下整个都城的人目光都聚在忠勇侯府和镇国公府身上,光她知道的就有不少清贵人家明里暗里他们在两个府邸打探消息。 忠勇侯府蒋氏自然是一股脑的委屈诉苦,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董氏这边儿一问三不知,只说要等着找到被蒋氏发卖的那五个陪嫁丫头道明事实,二夫人刘氏为女担忧谁都不见。 可这些世家和百姓,越是打探不出什么,就越是会杜撰猜测,然后眼巴巴等着那五个陪嫁丫被找回来,以正自己多英明。 饶是上过战场的白锦桐都被蒋氏这干净利落的手段惊到,她看向白卿言:“长姐,你这是都查清楚了,所以才让大伯母报官把事闹大的” 白卿言慢条斯理踱着步子:“京兆尹府接到五具无名女尸的报案,我们府上恰巧在找你二姐姐被忠勇侯夫人发卖的五个陪嫁丫头,京兆尹不用细查便能想到口称发卖了五个陪嫁丫头的忠勇侯夫人,定会让我国公府派人过去认尸。” “可长姐”白锦桐单手负于背后,颇有几分男子英气,“在我朝,这丫鬟仆人,向来只能算是主子的私产会动的物件儿罢了,就算闹到官府那里,也只能说这忠勇侯夫人手伸到了二姐的嫁妆里,已经坐实的名声闹这一遭伤不了忠勇侯夫人皮毛,划算吗” “所以,今早府上已经派人去消了那五个陪嫁丫头的奴籍,你二姐姐也把那些陪嫁丫鬟的身契发还给了那五个丫头的父母。” 白锦桐眼睛一亮,双手缠上了白卿言的臂弯:“消了奴籍就是良籍百姓了,随意杀了百姓可是要偿命的上次长姐同二姐姐说,好好留着这些丫头的身契有用处,就是为着今天吗那此次真能要那个毒妇偿命不若我们再想想办法,将这案子的结果按死反正那毒妇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冤枉了她。” 白卿言望着白锦桐双眸明亮的模样,只觉隐隐担忧,眼看白锦桐就要离家,可这性子还略微欠缺些稳重。 既然同白锦桐说了这些,也好趁着这个机会用这件事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同白锦桐说得更通透些。白锦桐是她们所有姐妹中最为聪慧机敏的,只是年纪尚小有时难免义气用事,可她最大的好处便是只要道理讲明便立时通透。 “我们一开始要的便是你二姐不受婆母辖制,候府那两个姑娘不敢再招惹你二姐,不是忠勇侯夫人的命,对吗”白卿言牵着白锦桐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柔声细语同她道。 白锦桐点头,不明白白卿言这话何意。 “那便只有将蒋氏赶出忠勇侯府,你二姐姐方能彻底不受这位婆母的辖制掣肘。否则即便是分府而居,这位忠勇侯夫人今天头疼明天脑热,孝道压着让你二姐姐侍疾,你二姐姐不能不去。再说回忠勇侯府那两位姑娘,她们母亲不在,长嫂如母,你二姐姐为长嫂,将来定是要操持这两个姑娘的婚嫁,届时候府两位姑娘敢在你二姐手中翻出什么幺蛾子是不是这个理” 白锦桐想了想,颔首。 “所以,案子审出什么结果来不重要忠勇侯夫人判死,对我们来说可喜,但不是目的所在。我们要的是忠勇侯夫人牵扯上人命官司之后引发的后果如我们所愿。一旦沾上人命官司,就算最后不能让忠勇侯夫人为那五个陪嫁丫头偿命,她的名声也会蒙上杀人的污点。权爵世家沾上人命官司,必会惊动御史台,御史们眼明心亮必定摩拳擦掌盯着,少不了要参奏弹劾,这是其一。教养在忠勇侯夫人身边的两女一子,母亲名誉受损他们在大都城也难抬头,这是其二。你再想想以忠勇侯逐利舍义的本性,他还会让名声接二连三受损的忠勇侯夫人留在忠勇侯府,再连累他的儿女我们的目的眼看着要达成倘若这中间你使了手段欲至蒋氏于死地,弄巧成拙又如何说” 见白锦桐目光略有滞涩,白卿言站定替白锦桐拢了拢披风,柔声道:“过一阵子你就要独自出门在外,长姐借这件事同你讲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做事不论用以何种谋划都要记清楚你期望达成的目的,所有手腕伎俩皆为此铺路,万不可为谋得更多再使手段,以免卵覆鸟飞。再者凡事不能单看结果,拿这个案子来说,审出什么结果不重要,要多想想这后果是不是你要的。结果c后果,二者看似相近实则乾坤之差。” 白锦桐陡然想起那日在白锦绣房中,白卿言的一番话。 要想让她们乖觉,就得一次出手便打断她们的脊梁,按死她们的靠山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怕,以后听到你二姐的名讳腿就哆嗦,如此你二姐才能得安生。 白锦桐自誉颇有才智,虽知不如长姐,可也觉得差的不会太远。如今看长姐收拾忠勇侯府这一番干 净利落的动作,毫无赘垒,行一步,前望九十九,心思缜密让人追之莫及。 白锦桐此刻这才知道,她要同长姐的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锦桐谨记长姐教诲,铭记于心,必不敢忘。”白锦桐恭恭敬敬对白卿言一拜,心悦诚服。 白卿言将白锦桐拉起来,攥着她的手说:“你即将离家,外面世界之大不比家中,长姐这才说多说了几句,望你行事慎之又慎。” “锦桐知道了长姐放心”白锦桐红着眼握了握白卿言的手,笑开来,“我送长姐回内院。” 她刚和白锦桐走了两步,老远看到在国公府养伤的秦尚志立在不远处似在看她,轻笑着福身行礼。 不明所以的白锦桐也跟着福了福身。 秦尚志望着白卿言皱眉,欲言又止,最终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第三十二章:请安 秦尚志曾对白家大姑娘言,要想保全镇国公府得退,可观白家大姑娘这两天的言行举止,像是因为白家二姑娘被伤一时冲昏头脑,拼着和忠勇侯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全然是将镇国公府也架在了火上烤。 秦尚志本想提醒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可观白卿言眉目清明,怕是另有打算。他也就不再赘言,但愿这位白大姑娘真的能保全这白家满门忠骨。 “长姐,那人是” “是我们府上的一位客人”她说。 回到清辉院,她屏退左右,闭眼立在火盆之前,来回想忠勇侯夫人蒋氏走之前那句话。 忠勇侯夫人一个后宅妇人自是搅弄不起什么风云,可忠勇侯秦德昭呢秦德昭如今在户部任郎中,后来南疆的消息传回来,白家落难,南燕c西凉合军直逼三棱关,祖父的副将刘焕章请命出战,秦德昭擢升户部尚书负责粮草之事。 她陡然睁开眼,想起两个月前送往南疆前线的那批军粮辎重,顿时浑身发麻。 二夫人刘氏听说今日为了白锦绣董氏已然和忠勇侯夫人撕破了脸,心中难以言喻的感激,如今才想起来当初董氏劝她好好思虑这门婚事,真真儿是为了她们家锦绣好,是她不识好歹还以为董氏心里存了什么怨怼故意挑拨。 当天晚上,二夫人刘氏安顿好白锦绣,带着厚礼去了董氏那里,妯娌两人一直聊到深夜,二夫人刘氏才红着眼从董氏这里出来。大约是得了董氏的提点,二夫人刘氏现下也顾不上一股脑生气,已经想着怎么张罗秦朗新宅的事情来。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管事嬷嬷罗嬷嬷道:“罗嬷嬷你明儿个吩咐庞嬷嬷让她去从家生子里挑出一些踏实肯干老实的丫头c仆妇,先送到陛下赐给姑爷的新宅里去张罗,再让万嬷嬷去找王人牙子,挑些好的也送到新宅去” “二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办妥当”罗嬷嬷扶着二夫人刘氏往自己院里走。 “罗嬷嬷,有件事儿我得和你商量,我知道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你的男人和孩子都在忠勇侯府,可锦绣我真的不放心,你说我这当岳母的又不能一头扎到女婿新宅,所以我想让你以后跟在锦绣身边,帮衬那孩子一把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也只有你能拿捏得住之前给锦绣的陪嫁婆子管事一流。”二夫人刘氏停下步子,拍了拍罗嬷嬷的手。 罗嬷嬷被二夫人刘氏说得眼眶发热,连连点头:“二夫人放心,二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定会替夫人守好二姐儿再说了您看大长公主c世子夫人还有咱们大姑娘c三姑娘都是会拼死护着咱们二姐儿的” 二夫人刘氏用力握了握罗嬷嬷的手,主仆俩踩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回去了。 雪下了一夜,密密的雪花片覆盖了国公府古朴的青砖碧瓦。 天还未亮,大厨房已是炊烟袅袅,仆妇婆子忙得热火朝天。 来给国公府送菜c送肉的农户聚在国公府灯火通明的后门进进出出,寒暄说笑,拐着弯儿打听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的蜚短流长。 卯时,各院内下人房挨个亮了灯。 打着呵气的粗使婆子从屋内一出来,被这隆冬寒风吹得一个机灵,见春桃陪着白大姑娘一如往常在院子内扎马步,大姑娘整个人跟从热水里捞出来一般头顶蒸腾着热气,婆子习以为常地行了礼,不敢出声打扰拿了扫把出院门洒扫。 白卿言用完早膳,正倚窗靠在金线绣织的祥云大迎枕上看书,母亲董氏身边的听竹就来了清辉院。 听到外面婆子笑着同听竹打招呼,春桃忙迎了出来,见听竹已经立在檐下,笑着问:“听竹姐姐一脸喜气,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啊” 听竹是真的高兴,搓了搓发凉的双臂,笑着同春桃道:“今年登州董家的老太君同董家二爷来大都过年,昨儿个傍晚就进了城。老太君怕咱们夫人心急就没有派人过来,今儿个一大早,老太君让董二老爷和董二夫人带着厚礼给大长公主请安,这会儿正在长寿院说话,专程让我来请大姑娘过去。” “那可真是好事咱们夫人几年都没见董老太君了,这下可该高兴了”春桃替听竹挑起厚毡帘。 “可不是么”听竹笑着进了门。 听到隔扇外听竹的话,白卿言合了书本,吩咐春妍给她更衣。 她记得,前生二舅舅董清岳就是在腊月十九带着外祖母到了大都城,只是那时白锦绣新丧,她大病一场,二舅舅登门那日她浑浑噩噩不曾见过。 后来,国公府出事,其他婶婶的母家避之不及。她的二舅舅登州刺史董清岳,冒死上表替白家求公道。她的大舅舅鸿胪寺卿董清平携全家,披麻戴孝为白家满门收尸。 上辈子无数的过 往涌上心头,白卿言眼眶发热,整个人像被泡在酸涩之中,迫不及待想前去拜见唯一为他白家出过头的舅舅。 隔着羊脂玉和翠玉镶嵌的锦屏,听竹见春妍已经给白卿言披上狐裘,笑着上前行礼:“大姑娘,登州董家二爷同董二奶奶来给大长公主请安,夫人遣我来请大姑娘。” 白卿言笑着拿过丫鬟刚装好碳的手炉颔首:“我听到了,走吧” 一进长寿院,白卿言顾不上去暖阁换鞋袜直直往上房走,穿着湛青色棉袄的婆子忙给白卿言打了帘,向里通传大姑娘来了。 白卿言立在门口,一手将暖炉递给春妍,一手去解大氅,春桃刚上前替白卿言脱了白狐大氅,就见白卿言抬脚进了上房。 春桃还从未见过白卿言如此着急过,忙将怀里的大氅递给春妍,跟了进去。 上房内,大长公主倚在金线绣制的祥云大迎枕上,笑着道:“阿宝今日来的如此快,想来是想舅父舅母了” 第三十三章:提亲 白卿言一身淡黄色绣折枝纹的袄裙,越发衬得发黑如鸦羽,明艳清雅,窈窕无双,通身的嫡女气质。 二舅舅董清岳今年三十有八,不同于大舅舅董清平那般看起来斯文儒雅随性平和。他皮肤黝黑,生得十分威武,明明是董家幼子却比大舅舅更显不怒自威,也比大舅舅更稳重。 白卿言一看到董清岳就忍不住红了眼,当初二舅舅为白家上表,却被污是镇国公府同党,夺了官职发配边疆。 二舅舅头戴枷手临行前曾高呼,“忠魂被污,英烈不存这大晋江山我且看它如何覆灭”。 “祖母母亲”白卿言对大长公主和董氏行礼之后,又郑重对董清岳夫妇行大礼。 二舅母崔氏忙起身扶住她:“阿宝这是干什么” 她反握住崔氏的手,扶着她坐下:“多年未见,外祖母可好舅舅c舅母可好” 董清岳放下茶杯笑开,唇角露出虎牙略损他一身威仪,倒显出几分和煦来:“都好尤其是你外祖母十分惦念你一晃三年,阿宝一下就长大了。” 今日,董清岳和崔氏一起来,是得了董老太君的吩咐来白家为她的嫡次子董长元提亲的。 一开始崔氏并不乐意,即便是她再喜欢白卿言,可这儿媳妇要比儿子大了三岁不说,子嗣方面还艰难,娶回去可该怎么办 在登州的时候崔氏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可董老太君和丈夫皆说,正是因为白卿言子嗣艰难,恐怕为人继室都艰难,只有娶回自己家里放在自家人身边才不会被婆家欺负了,到时候给长元纳一房妾室,生的孩子都记在白卿言名下,这样白卿言不会受婆家欺负,老来有子,董长元也有了后。 可就算是如此,那孩子到底根子上也是庶出的,这清贵人家谁不想多要几个嫡子然就算崔氏再不愿意,董老太君和丈夫拿定了主意她也没有办法,今日只能乖乖前来。 崔氏笑着拍了拍白卿言的手,面上带笑眼底苦涩,真真儿是有苦难言。 董氏听闻这事自然是高兴的不行,虽说白卿言嫁入自己母家算是低嫁,可如此一来董氏就再也不怕白卿言在婆家受欺负。白卿言上有外祖母护着,下有亲舅疼着,左不过要给董长元取一房妾室传宗接代而已,就算是白卿言子嗣上没有什么磕绊,这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 “你外祖母今日命我和你舅母先来,一是来给大长公主请安。二是,你外祖母想你,可奈何舟车劳顿今日实在是走不动了,特让我们来接你去你大舅父府上。”董清岳笑着说。 在白卿言还没来之前,董清岳夫妇已经和大长公主说了结亲的意图,这次接白卿言过去,是为了让白卿言见一见董长元,看白卿言是否满意。 只要白卿言点头,董家老太君立刻请嫡长子董清平的岳母寿山伯夫人上门说媒。 这事两家人都已心知肚明,只瞒着白卿言。大长公主见儿媳妇董氏一脸满意,自然点头放行。只叮嘱白卿言早去早回,又让白卿言给董老太君带去了丰厚的滋补药品。 “老大媳妇儿,你也多年未见董老太君了,随阿宝一起去吧。”大长公主笑着转头看向董氏。 董氏压住眼底的高兴,想了想又道:“可今日还得给二姑爷新府挑选仆人婢女,人牙子那边儿我也打了照顾巳时带人过来。” “让老二媳妇自己去看吧,你若是不放心,留下你身边的秦嬷嬷帮老二媳妇把把关就是了”大长公主发话。 董氏忙起身道谢,更高兴了。 马车上崔氏又忍不住拿帕子抹眼泪,董清岳攥住崔氏的手安抚:“你也看到了,阿宝出落的更漂亮不说,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气质斐然,除了子嗣方面不论是家世还是人,都是咱们元哥儿处处都配不上阿宝” 崔氏瞪着董清岳:“就你那个外甥女最好你当我不知道你这是为了给你姐姐解决难题,也是为了报你姐夫的提拔之恩可怜我的元哥儿” 见崔氏又哭了起来,董清岳脸一沉:“这事儿你愿意董长元得娶不愿意他也得娶没得商量这话你莫要再说了,把眼泪收一收,省得回头让母亲知道了罚你” 见丈夫脸沉了下来,崔氏咬着唇,眼泪掉得更凶了。 青锻缀墨蓝顶的四驾马车上,董氏将外祖母董老太君的打算说与白她听。 “你外祖母自知道你受伤之后,就总是夜不能寐思来想去只有把你放在眼皮子低下才不怕婆母将你欺负了去你二舅舅刚说这些年元哥儿的房里,连个伺候丫头都没有虽说元哥儿是比你小三岁,可那孩子少年稳重,又是个读书的料子,再好不过了” 董氏眉开眼笑拉着白卿言的手端详了她片刻,又红了眼: “你这终身大事有了托付,阿娘就是死也能合眼了。” 白卿言这才明白,刚才在大长公主那里,何以崔氏见了她脸上笑着,眼底却尽是无可奈何的苦涩。 她握住董氏的手,心中柔肠百结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阿娘,元哥儿是二舅母亲生骨肉,也愿意她的嫡子娶一个无法生育的正妻” “元哥儿到底是嫡次子不是嫡长,你二舅母一向对你疼爱有加,应该不会介怀吧”董氏说得也不甚肯定。 跟在马车一侧的春妍,伸长了耳朵,听到马车内董氏的话一张脸都白了,脚一软就跟不上马车了。 “春妍干什么呢快点跟上”春桃皱眉呵斥。 春妍这才抬脚,她心里揣了一肚皮的官司,腿发沉跟不上春桃的脚步,只能在队尾小跑。 要是大姑娘嫁给了舅老爷家的嫡次子,那梁王殿下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怕此生便再也见不到梁王那谪仙般金尊玉贵的人了, 想到这儿,春妍眼眶子都红了,心里盘算着得抓紧时间给梁王殿下报个信。 第三十四章:见面礼 白卿言瞧着董氏一脸喜气的模样,不想说终身不嫁的话来惹董氏伤心,只道:“我刚瞧着二舅母眼眶通红,来之前必是哭过。二舅母疼我,是因为我是外甥女,可不见二舅母得会喜欢一个子嗣艰难的儿媳。外祖母和舅舅是为我好,但不能强按牛头喝水,到底后宅还是要在婆母手上讨生活的,阿娘说是不是这个理” 董氏不说话,细细思量。 “阿娘,外祖母和舅舅待您和我如此好,您忍心为了我的婚事,搅得外祖母晚年和儿媳不睦人生在世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这话还是阿娘您以前宽慰我的。” 董氏那话都是在女儿受伤时的安慰之语,她心里不愿放过这门亲事,唇瓣嗫喏:“要不,还是见过元哥儿再说万一元哥儿愿意呢” 白卿言没有反驳董氏。 母亲说外祖母早在她受伤的时候就开始打她和董长元的婚事,可上辈子她并没有听说过。 白卿言闭眼想了想,很快就想到其中关节。 上辈子外祖母和二舅舅c二舅母来大都过年时,的确将嫡次子董长元从登州带了过来。只是那个时候白锦绣在新婚当日意外身亡没多久,想必外祖母也不好意思提自家亲事,再后来除夕夜白家男儿尽折于南疆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她知道外祖母疼爱她,如此她更不愿让外祖母和二舅母婆媳之间因她生了嫌隙。 马车还没到,头发花白的董老太君就已在大儿媳妇宋氏,和四个孙子c两个孙女的陪同下,立在董府门前迎接女儿和外孙女。 董老太君穿着件栗色绣金的灰鼠皮毛袄子,手上缠着佛珠,不停的朝长街右侧张望。 董长元站在董老太君身侧负手而立,身穿一身石青色直赘,腰间挂着一枚墨玉玉佩,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十分英俊,只是清镌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来了来了”有仆妇喊道,“我看到二爷的马车了” 董老太君缠着念珠的手拎起袄裙下摆,在儿媳宋氏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 “母亲别急,婉君妹妹和阿宝又不能飞了”董大夫人宋氏同董老太君玩笑。 董大夫人的次女董葶珍亦是笑着扶住董老太君:“祖母别着急,您要是磕了碰了姑姑和大表姐该担心了” 很快,马车停在董府门前,董氏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头发花白的母亲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母亲” “婉君”董老太君眼睛一湿什么都顾不得,疾步往台阶下走。 一直跟在马车两侧的春桃c春妍扶着白卿言下马车,她福身行礼:“外祖母,大舅母” “我的婉君,我的阿宝啊”董老太君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抱住外孙女,眼泪止不住的掉,弄得白卿言也跟着眼眶发红。 几个表兄弟和表姐妹都上前见礼,只有董长元立在高阶之上,死死攥着腰间玉佩垂眼不愿看人。 见立在马车旁的董清岳表情肃穆瞪着怵在那里不动弹的着董长元,崔氏忙唤了董长元一声,董长元这才一脸不情愿的走下高阶,长揖到底:“长元见过姑母,表姐。” 他眼神一丝都没有往白卿言的方向瞟。 “元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当真是翩翩少年郎”董氏用帕子擦着眼泪赞了一句。 大舅母宋氏忙说:“这哪有站在府门外说话的道理,阿宝身子不好本就畏寒母亲还是带着婉君妹妹和阿宝进屋说话吧” “对对咱们进府说话”董老太君拉着女儿和外孙女的手往府内走,不肯松开,眼里除了女儿外孙女谁都容不下了。 一进屋,董老太君怀里搂着白卿言,一通心肝肉的疼爱,眼泪就没有断过,白卿言出门前新换的衣裳都被董老太君泪水沾湿了。 董长元坐在最后面的杌子上自顾自喝茶,谁也不看谁也不瞧,不咸不淡的,抗拒之意连董老太君都察觉出来了,更别说董氏和白卿言。 操心女儿终身大事是真,可真把女儿嫁于一个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夫君,董氏也不愿意。再看神色蔫蔫显然在马车上哭过的崔氏,又瞧着双眸通红的女儿,董氏也不愿强人所难,心里盘算着回头还是同母亲说说婚事就算了吧。 “元哥儿我有些年没有见,一下就长成大人了。”董氏放下茶杯笑着点了董长元的名字,回头示意听竹把给董长元的见面礼拿出来。 董长元这才起身上前,对董氏作揖行礼。 董老太君怀中搂着白卿言,看着一表人才的嫡次孙,只觉得和自己的外孙女天作之合。 “去岁你祖母来信,说你乡试拔得头筹,得了解元公的名头姑母也替你高兴”董氏示意听竹上前把礼物送给董长元, “这两块寿山石,放在姑母这里也是糟践,送给元哥儿倒是可以雕两块印章。” 董长元忙作揖推辞,寿山石太过贵重他着实不敢收。 “长者赐不能辞你姑母赠予你,你就好生拿着,将来不要辜负你姑母对你的好才是”董老太君话中有话。 低头作揖的董长元脸色越发难看,更不想收这份厚礼。 董大夫人宋氏也用帕子掩着唇轻笑:“瞧,妹妹这礼物太贵重,都把元哥儿都给吓住了” 被董老太君搂在怀里的白卿言见二舅母崔氏眼眶愈红,不愿让二舅母和董长元再打肚皮官司为着她的亲事惴惴不安,便道:“母亲这也是希望长元表弟能够再夺头筹,为董氏光耀门楣,母亲脸上也有光。” 听到一道清亮柔和的嗓音传来,董长元虽然不厌恶,却也将头垂得更低。 白卿言立在董老太君身旁,笑着道:“今日初见长元表弟,我亦为表弟备了备了一份见面礼。” 春桃闻声,连忙将白卿言命她准备的极品徽墨和极品歙砚恭敬送上。 董长元一看这墨和砚台就惊到了,他是个爱舞文弄墨的,立时就对这徽墨和歙砚爱不释手。可一想到这是祖母以死强逼他迎娶之人送的,欢喜之情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活吞了苍蝇般难受,低着头只道:“表姐送的礼物也太过贵重,长元无功万万不敢收。” 第三十五章:惜福 只听那清明含笑的嗓音,慢条斯理道:“长元表弟不必如此客气,我家中十七位弟弟启蒙练字时,我都曾赠予徽墨和歙砚。舅舅c舅母待我如亲骨肉,我自当视长元表弟为亲弟弟只是长元表弟已是解元公,所以才在徽墨和歙砚的品相上斟酌了一番,若表弟认我这个姐姐,就莫要推辞了。” 听闻白卿言这话,崔氏猛地朝白卿言和董氏望去,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喜是悲。 董氏虽然没有料到白卿言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来这么一下,可心里到底已经有了数,没有董老太君与旁人那般失态,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董长元怔愣片刻,才恍然抬头,第一次正儿八经朝自己那位表姐看去。 只见身着月白素色罗衣裙的白卿言,眉目清澈,笑容疏离又亲近的恰到好处,没半分扭捏做作。鸦羽似的黑发半挽了个利落的发髻,横叉一根白玉长簪,如此素雅简单的装扮掩不住桃羞杏让的美貌,明明生得极其惊艳夺目,偏偏又让人觉得通身的清雅恬静,从容淡然。 董长元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忙慌低下头,耳朵红了一片,隐隐生出几分羞耻来。 之前他怨恨祖母以命相胁硬逼他娶这位表姐,满心的愤懑和不甘,故而还未见过这位表姐便已然心生厌恶,今日更是全然没有给过白卿言一个正眼。 谁成想,他这位表姐根本就没有要嫁于他的意思,一派霁月风光之姿,反到衬得他小人之心气量狭小。 当日在董府用过午膳,董氏和董老太君母女俩单独说了一番私房话,便启程回府。 心不在焉的春妍伺候白卿言换了身常服,假装随口一说道:“二舅老爷家那位嫡次子不过中了个解元公就眼睛放在头顶上,奴婢冷眼瞧着在董府大门口,他连看都不看大姑娘,分明就是对大姑娘不敬” 白卿言正倚窗靠在金线绣制的祥云大迎枕上看书,听到这话眼皮子都没有抬:“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在我面前给长元表弟上眼药” 春妍被戳穿,臊红了脸。 经过上次,春妍学乖了,这次不敢再提梁王,索性只说:“奴婢就是觉得二舅老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我们大姑娘的家世美貌以后什么样的高门嫁不得,他们倒是好肖想” 见白卿言表情没什么变化,春妍按耐不住又往前挪了一步,得寸进尺为梁王说好话:“梁王殿下那样的龙子不嫌弃姑娘,对姑娘一片真心那是姑娘天大的福气姑娘可不要不惜福啊” 呵是她天大的福气白卿言觉得自己上辈子竟是个傻子,春妍背主之心如此明显,她每每听了春妍称赞梁王对她有情义的话都信了。 她合了书本,随手将书丢在鸡翅木的小几上,撞翻了小几上海棠冻石蕉的茶杯:“春妍好大的心气儿,竟想做我婚嫁的主了谁给你的胆子给你的脸” 春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大姑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大姑娘配二舅老爷家的嫡次子太委屈了奴婢这是为了大姑娘啊” 春妍抖如筛糠,吓得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奴婢只是为大姑娘不甘心,梁王殿下那样的皇子对姑娘都是那般谦逊,他一个解元凭什么不拿正眼看姑娘” 春桃打帘进来本是要同白卿言说,京兆尹府已经遣人去请忠勇侯夫人问话了,谁知一进门就看到这副光景,忙用抹布收拾小几上翻了的茶水。 白卿言胸腔内怒气翻腾:“滚出去” 春妍哭着从上房出去,春桃让人重新给她上了八宝茶,笑着劝她:“姑娘和春妍生气不要紧,要是摔了这极品海棠冻石蕉叶茶杯,您最爱的一套茶具可就毁了。” 她压下自己的怒火,重新拿起书本,翻了一页:“派人悄悄盯着春妍,她的动静随时来禀” 春桃面有不忍,应了一声后,才打起精神说:“大姑娘,今儿个一早,二姑娘五个陪嫁丫头的爹娘已经去京兆尹府认领了尸身。不到晌午,京兆尹府便派人去忠勇侯府询问忠勇侯夫人将这几个丫头卖给了哪家人牙子。忠勇侯夫人半天攀扯不出,只能承认二姑娘那五个陪嫁丫头照顾我们二姑娘不周,故命人将那几个丫头打死了。眼下京兆尹府的差役正堵在忠勇侯府门口,和忠勇侯府的护院僵持没法拿人。” “忠勇侯夫人的事情,自有京兆尹府头疼,我们且看着就是了。”白卿言道,“就是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耽误明日秦朗搬出忠勇侯府。” 因着秦朗是奉旨搬出忠勇侯府,忠勇侯不好阻拦心中烦闷不已。 忠勇侯秦德昭费尽心机才在户部领了一个户部郎中差,好不容易在这大都城的勋贵中立住脚,这下谁都能拿他府上继母和嫡子龃龉的事情来说上两嘴,当真是臊得 慌。 还好梁王派府上的参赞亲自过来安抚他,许诺等南疆大事了结,定会向陛下进言擢升他为户部尚书,居要职,到时候看满大都城的勋贵谁还敢瞧不起他 酒楼里雅间内,喝多了的忠勇侯秦德昭想起远在南疆的镇国公府和镇国公世子,倒了一杯酒举杯向天:“国公爷,世子别怪我你们国公府功高震主,今上容不下你们,整个朝廷都容不下你们我也只是听命行事,欠你们的粮草辎重,我来世再嗝” 秦德昭打了个酒嗝,突然痴痴笑了起来:“来世,我怕是也还不起” 说完,秦德昭仰头将杯中烈酒仰头灌下。 “侯爷侯爷府上出事了”秦德昭的长随推门而入,火急火燎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秦德昭一肚子的火,重重搁下酒杯,凌厉的视线朝长随看去,“不就是秦朗搬出候府,还有什么大事” “不是的侯爷京兆尹府的差役堵在咱们候府门口,要拿夫人” 第三十六章:下狱 “什么”秦德昭自知酒醉,以为自己听错了,“京兆尹是吃错药了吗无缘无故敢上我忠勇侯府拿有品阶在身的忠勇侯夫人” “大奶奶被夫人发卖的那五个陪嫁丫头,尸身在城外乱葬岗发现了,那几个陪嫁丫头的爹娘认领了尸体。京兆尹这才来咱们府上拿夫人的,府上的仆人正到处找侯爷,等侯爷回去做主呢”长随哭丧着脸道。 醉酒的秦德昭拍桌而起,眸底尽是凌厉,大怒道:“左不过打死了几丫头,京兆尹府是疯了还是要与本候为敌” “不是的侯爷,这几个丫头已经脱了奴籍是良民了,夫人这是沾上人命官司了京兆尹府这才来拿人的侯爷快回府吧”长随头冒冷汗,就差哭出来了。 秦德昭的酒醒了一大半,这国公府是有什么毛病,陪嫁丫头用良民他秦德昭活了半辈子还从没未听说过陪嫁良民的 “回府” 长随忙取下秦德昭的灰鼠皮大氅替秦德昭披上,扶着秦德昭下楼。 刚出酒楼门槛,秦德昭正要上马车,就见表兄御史中丞司马彦的车驾停在了他马车前面,司马彦抬手撩开马车车帘望着秦德昭。 秦德昭忙拱手:“表兄” 司马彦脸色不愉:“尊夫人牵扯上人命案的事情半个时辰前已经传到了御史台,德昭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秦德昭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德昭这就回府” “如今功勋世家风气实为今上所不喜,德昭听为兄一句劝,让你夫人速速随京兆尹府差役去府衙答话,切莫仗着候府尊贵和京兆尹府对抗如今你候府继母嫡子不睦已然抬到桌面儿上,嫡子秦朗自请去世子位又受圣上赞誉,难保不会有迎合今上的朝臣参你候府一本。届时今上夺了你候府尊贵也犹未可知切记” 寒风迎面一吹,秦德昭整个人立时汗浆凉透。 “多谢表兄提点”秦德昭态度恭敬。 司马彦叹了一口气,看着秦德昭摇头:“年关了,让你那夫人安生些,别净给你惹乱子” 说完,御史中丞司马彦放下车帘,让车夫驾车离开。 秦德昭忙吩咐车夫速速回府。 从蒋氏纵女伤了刚嫁入忠勇侯府的白锦绣开始,厄运就如同缠上了他们候府一般,秦德昭此时也恼恨上了蒋氏。 侯府正门已然被看热闹的百姓,和京兆尹府的差役围住,大门紧闭。 秦德昭避开风头,让长随把马车停在了角门,阴沉着一张脸进府。一进内院秦德昭就听到蒋氏在房内打骂下人无用的吼声,他额头青筋直跳,撩起下摆进门。 “侯爷” 吴嬷嬷见秦德昭进门忙福身行礼。 秦德昭脚下生风,一把扯住蒋氏责打婢女的藤条,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忠勇侯夫人匍伏在软榻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知毒妇,捅出了天大的篓子还在这里打人骂狗” 吴嬷嬷一干丫头吓得全都跪了下来,匍伏着不敢抬头。 蒋氏捂着脸,睁大了眼回头看向怒火中烧的秦德昭,原本欲发火,可以想到府门外等着拿她的差役,忙跪行至忠勇侯脚下:“侯爷侯爷你要救妾身啊这是国公府要害妾身啊我昨日上门他们还说那几个丫头的身契在白锦绣的手里,可一转脸怎么那五个丫头就成了良民国公府这是想要至妾身于死地,侯爷你不能不管” 秦德昭眉头一跳,整个人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略略思索了片刻,眼底透出浓烈的寒意:“你说昨日他们说了那几个丫头的身契在白锦绣手里” “千真万确,妾身若有虚言,让妾身五马分尸而死不信侯爷你问吴嬷嬷”蒋氏抱着秦德昭的腿,哭得毫无贵妇仪态。 抖如筛糠的吴嬷嬷重重一叩首:“侯爷,昨日老奴陪着夫人登国公府门要接大奶奶回府,来缓和世子爷出府这件事可白家三姑娘说大奶奶生受咱们姑娘那一石头,就是为了拿命给世子爷出府铺路。白大姑娘还说那五个陪嫁丫头的身契都在大奶奶手里,不知哪家人牙子敢不见身契把人带走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 镇国公府秦德昭咬紧了牙关,凌厉的目光让人心惊,吴嬷嬷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秦德昭闭了闭眼,酒劲儿已经全都过去了:“你且先和京兆尹府的差役们去,我会托人打点,必不会让你含冤可你如今要是不去就会连累我们整个候府和你的儿子。” 听到秦德昭这话,蒋氏面无人色一下瘫坐在地上。 忠勇侯府乱作一团,忠勇侯夫人下狱的事情,当天晚上就经由白锦绣留在忠勇侯府的管事嬷嬷传回镇国公府。 这光景一如白卿言所料,她倒没什么可喜 的。 在白卿言安置之前,春桃犹犹豫豫来禀说今天一直悄悄跟着春妍的小丫头银霜来报,春妍今日去前院见了一个小厮。 “见那小厮出府,银霜那个小丫头不知轻重也跟了出去,结果看到那小厮直奔梁王府后门和梁王府的下人耳语,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一拳把人打晕扛了回来。刚才她把人丢到了卢护院那里,又喜滋滋跑来清辉院门口,朝我邀功讨松子糖吃”春桃哭笑不得道。 坐在铜镜前的白卿言本还满腔怒火,立时就被逗得笑出声来:“银霜今年有十四了吧” “回姑娘,是十四了,姑娘还记得”春桃拿过白玉梳子替白卿言梳发。 银霜被沈青竹带回府的时候才十岁,瘦弱不堪不说脑子也不大灵光,可却有着一把子好力气,就因为饭吃的多家里养不起,这才被爹娘给卖了。 银霜跟了沈青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身手怎么样。 “明日你去禀了秦嬷嬷,把银霜调来清辉院,让春杏她们好好教教规矩,以后就留在清辉院了。”白卿言说。 春桃唇瓣动了动,想着和春妍一起长大的情分想为春妍求情:“大姑娘,春妍她” “放着不用管,派人盯着就是了。” 第三十七章:屈嫁 “姑娘”春桃放下手中白玉梳子,郑重跪在白卿言身侧,红着眼哽咽道,“春桃知道,春妍背主就是打死都不为过,奴婢只求姑娘能饶春妍一命,不是奴婢心软,奴婢只是想全了春妍曾救过奴婢一命的情谊。” 她看着纯真温厚的春桃,半晌叹了一口气将春桃扶了起来:“罢了,只要她不做出害我白家之事,看在你的份儿上我饶她不死,但愿她不会辜负你为她求情的这份心意。眼泪擦一擦,去告诉平叔将银霜抓回来的小厮先悄悄看管起来,别漏了风声。” 春桃眼泪汪汪望着白卿言:“是多谢大姑娘” 还在府上养伤的梁王得了消息,闭眼靠坐在软枕上,捂着心口,棱骨分明的俊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声音冷得像藏尸的冰窖般:“这个董长元查清楚了吗” “董长元师从大儒鲁老先生,年少解元公,曾有人断言董长元将会连中三元。这些年说媒的几乎要踏断登州董家的门槛,可董老太君似乎一心将自己这位嫡次孙留给自己的外孙女,谁都没有答应。且这位解元公房里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安排过,十分干净。”梁王的属下照实禀报。 梁王睁眼,幽邃凤眸里透出浓烈的寒意,急火攻心,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胸口撕心裂肺得疼,他缓了半晌才唤道:“童吉” 童吉忙端着冒热气的苦药进来:“主子” “明日一早,你拿着本王御赐的玉佩去镇国公府找春妍,叮嘱她将玉佩转交白卿言告诉白卿言,本王欲以王妃之位求娶她,请她千万等本王。” 梁王算计的明白,他如此行事,一来是以皇子之尊压一压董家,让他们不敢提亲。二来,只要春妍收下了玉佩,就证明白卿言和他有私,白卿言名节有了瑕疵,子嗣有艰难,谁人还敢娶 童吉眉头拧成麻花:“可王爷当初不是说侧妃吗王妃之位那么尊贵,那白家大小姐子嗣” “本王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咳咳” 童吉被梁王的目光看得心惊胆寒,连颔首称是。 第二日,董长元一大早陪同董老太君带着厚礼登门,一是来探望大长公主,二是昨晚董长元同董老太君长谈后悔不已,求董老太君再来一次国公府,看看和白卿言的婚事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并非是董长元为好色贪美之徒,而是他见表姐白卿言一派霁月风光,冰壶秋月,莹彻无瑕。只要思及白卿言嫁作他人妇因子嗣被婆家嫌弃,就觉得明珠暗投,心痛难当。 大长公主同董老太君两人热热闹闹闲语了一会儿,蒋嬷嬷便奉命来清辉院请白卿言。 春妍送走蒋嬷嬷脸耷拉的老长,活像别人欠了她似的立在门口,手指绞着帕子嘟哝:“昨日刚在董府见过,那个登州表少爷又凑到我们府上来做什么” 昨儿个春妍遣人去给梁王殿下报信,也不知道梁王殿下收到消息了没有,有没有什么对策。 要是大姑娘真的嫁到登州去,她日后还怎么见梁王殿下 见白卿言已经更衣出来,春妍忙上前要扶,就听白卿言道:“春桃跟着就行了。” 春妍一听,缩回了手,红着眼立在一旁。 她看都不看春妍,扶着春桃的手出了清辉院。 手里捧着松子糖吃的津津有味的银霜看到眼眶发红的春妍,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糖,颇为肉痛的皱了皱眉上前将松子糖递给她:“吃糖。” 春妍瞪了银霜一眼,扬手打翻了银霜手中的糖:“谁要吃你这个傻子的糖” 银霜看着撒了满地的松子糖,随手就将春妍推了一个大马趴,春妍转过头怒视银霜:“你” 银霜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仰着下巴,春妍自知自己不是银霜的对手,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恼恨道:“我不和你一个傻子计较” 见春妍离开,银霜这才弯腰将春桃姐姐给她的松子糖一颗一颗捡起来,吹净了灰尘重新包好,坐在屋檐下又高高兴兴吃了起来。 大长公主和董老太君在屋内说话,董长元耐不住立在檐下,不住往长寿院外眺望。 只见,朝阳金光映雪的一片璀璨中,那纤瘦欣长的白色身影款款而来,董长元心头发热,忍不住走下台阶迎了两步,长揖到底:“表姐” 她笑着还礼:“表弟怎么立在廊下,可是屋内闷了” “特意在这里等表姐。”董长元双耳通红,再次作揖,“一来,是为昨日长元怠慢表姐致歉。” “无妨。”她浅浅颔首。 “二来二来”董长元不肯直起身,心如擂鼓,呼吸滚烫,“可否请表姐借一步说话” 白卿言回头看了眼春桃,春桃立刻识 趣立在远处。 所幸这是在长寿院,满院子的仆妇看着,倒也不算逾矩。 “表弟请讲。” 董长元这才面红耳赤直起身:“长元知表姐婚事因子嗣的缘故让姑母操心不少,表姐淑质英才,蕙心纨质,是能与琨玉秋霜比质之人,怎能”怎能如祖母说得那般,只能因为子嗣不顺将就婚姻,屈嫁于他人。 董长元咬了咬牙,信誓旦旦:“长元不愿见表姐明珠蒙尘,不才斗胆,请表姐考虑一二。” 看着董长元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她片刻错愕后,低低笑了一声:“多谢表弟好意,我此生并未有嫁做他人妇的打算,且祖父c父亲已替我安排好退路,表弟不必替我忧心。长元表弟襟怀坦荡,璞玉浑金的端方君子,当与美玉无瑕的淑女相配,怎可因同情屈就。只是终身不嫁这样的话说来怕伤了我母亲的心,还望长元表弟替我保密,莫让我母亲知道了。” 董长元能看出白卿言并不想嫁他,却还是冒险说了,不料白卿言是有着终身不嫁的打算。 屋内大长公主和董老太君摇头叹气,董老太君道:“看长元这脸色,想必阿宝不愿意。昨日长元这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为他舍了这张老脸再来一次,说不愿意看到阿宝那样冰壶秋月,莹彻无瑕的女子,因为子嗣屈嫁将来被婆家刁难。” 第三十八章:委屈 董氏揪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已然感动不已,恨不能一口答应下来。 董老太君叹气看向大长公主:“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儿,有什么舍不舍脸的可这婚事阿宝不点头,我们总不能强逼。只是阿宝这终身大事,我一想起来就揪心的很啊” “娘”董氏望着董老太君急了眼,“可” “老大媳妇儿,你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你逼着她嫁了,她心里能痛快”大长公主截断了董氏的话头。 大长公主是白卿言的祖母,自然同董老太君一般担忧白卿言,只是白卿言宁折不弯,绝不会违心屈就。 董氏用帕子沾了沾眼泪:“罢了罢了就算阿宝一辈子不嫁,只要她能痛快。” 后来,董长元同白卿言进屋,面色如土立在董老太君身旁,再未发一言。 董老太君略坐了坐,便带着董长元回府。 董氏和白卿言亲自将董老太君送至门前,董氏和董老太君又依依不舍了一番,这才将老太君送上车。 目送董老太君的马车离开,白卿言又被蒋嬷嬷请回长寿院。 大长公主同她说起二叔那个要被接回府的儿子。 “你放手去试那两人品性,若是那小子的生母还算老实本分就一并接回来,要是个心大的,你可当场把人送回去” “祖母放心,孙女儿知道”白卿言点头。 蒋嬷嬷端着八宝茶打帘儿进来,笑着说:“大姐儿院子里那个叫春妍的小丫头,不知道有什么事在长寿院外探头探脑的团团转,一张小脸急得发红,翠儿出去也没问出什么来,大姐儿要不要把人传进来问问” 她心中讥笑,能让春妍着急又不能对他人言的,除了那位金尊玉贵的梁王还能是什么 白卿言岔开话题:“刚听母亲说,秦朗今早来同二妹妹说了一声,今日是他搬出候府的日子,他会在府中静待二妹归家。”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秦朗也算是有决断的,不枉你费心为他铺路” 白卿言在长寿院伺候大长公主礼佛,用了午膳之后才出来。 在雪堆里窝了半天的春妍忙迎上前,一张脸冻得通红:“大姑娘” 她凉薄的视线朝春妍看去:“回去再说。” 春妍一双腿发麻,咬着牙追在白卿言身后,一进门便献宝似的将捂在怀里半晌的玉佩拿出来递给她:“大姑娘,这是梁王让童吉送来的玉佩,梁王说将来会以正妃之位求娶大姑娘”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她冷戾入骨的视线看向春妍,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春妍这个背主的东西竟如此大胆,敢替她收下梁王贴身玉佩 春桃睁大了眼,脸色涨的通红,胸口起伏剧烈:“春妍你怎么敢你真是疯了不成” 她怒火攻心,手指用力扣住小几边缘,愤怒直视春妍:“春妍可真是厉害啊,这就替我的亲事做主将我定给梁王了没让你当镇国公府这个家当真是委屈你了” 春妍立刻跪下:“春妍不敢,大姑娘春妍这是为了大姑娘啊大姑娘想想那可是王妃之尊登州表少爷不过是一个解元公,凭什么肖想我们姑娘” 她差点儿忍不住扬手给春妍这背主的东西一个耳光,可想到留着春妍才能细查府上哪些宵小是梁王的人,就硬是忍了回去,简直不能再呕心。 她闭着眼,只觉太阳穴直突突:“一日之内,这东西怎么来的,你给我怎么送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念情分打折你的腿滚” 春妍哭着出了上房,春桃也气得差点儿哭出来,就这样的东西她还在大姑娘面前求情,她简直是疯魔了。 见白卿言闭着眼被气得气息不稳,春桃愧疚的不行,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大姑娘,奴婢一会儿定会狠狠教训春妍。” 半晌,她平静了心绪,闭着眼说:“去问问今日是谁叫春妍出府的,让管家找个由头将那人也拘起来,就说管事给派了差事出府,以免引人怀疑”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桃连忙应声。 赶在日头西沉前,镇国公府的马车稳稳停在满江楼门口。 和马夫坐在一起的陈庆生一跃跳下马车,给马车里的白卿言说了一声,便先行进满江楼安排。 满江楼伙计见了陈庆生,忙招呼掌柜:“大掌柜,陈二爷到了” 大掌柜见了陈庆生眉开眼笑从柜台急急出来:“陈二爷到了,照您的吩咐,最好的雅间儿今儿个一大早我就着人打扫干净了,炉火烧的旺旺的,一天都没进客,就等着大姑娘呢” 陈庆生忙快行两步对掌柜行了个利落的半揖礼,有恭敬递上银子:“多 谢大掌柜,若不是大掌柜允准罗家馄饨摊子的罗娘子用您酒楼的后厨,我们家大姑娘怕是吃不上刚出锅的罗家馄饨,回头得了我们家大姑娘赏,我必须请您吃酒咱们说好了您可不能推辞” “陈二爷这话说的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大掌柜打包票之余又亲亲热热将银子推了回去,感激道,“再说我能不知道,你是为了让白大姑娘顺道尝尝我们家的菜,镇国公府白大姑娘要是说好那清贵人家不都知道我这满江楼了我都懂陈二爷好意,您放心今儿个一定把大姑娘伺候好。” 春桃c春妍已扶白卿言下马车,怵在门口的店小二竟一时看傻了,这店小二也好歹身在大都城不是没有见过富家小姐,可却是头一次见到白卿言这样眉目惊艳,如同临凡仙子般的人物。 “咱们一码归一码”陈庆生忙把银子塞进掌柜手里,又急忙往回走了两步,亲自迎白卿言,大掌柜也跟在陈庆生身后,手里攥着银子弯着腰笑迎。 两人这么一挤,倒是把春妍给挤到了后头。春妍晌午被白卿言训了一顿,可她已经将梁王赠予的玉佩托人送了回去,难道大姑娘还要对她不依不饶不然为什么没有训斥这陈庆生和掌柜占了她的位置。 春妍立时委屈的不行搭拉个脸跟在后面,嘴上都能挂茶壶了。 第三十九章:放浪 白卿言观刚才陈庆生和掌柜打交道的行事章法,对陈庆生越发满意。将来三妹妹从商陈庆生定会成为三妹妹的左膀右臂。 她侧头对卢平和随行护卫道:“平叔,你们就在楼下不要轻举妄动,听我吩咐行事。” 卢平抱拳称是。 “大姑娘,掌柜已经安排好了雅间儿满江楼是新开的店,虽说不如隔壁的燕雀楼名气大,可胜在清净。”陈庆生引着白卿言王楼梯口走,“大姑娘小心脚下。” “对对对最好的包间儿今儿个一大早就给大姑娘打扫出来了等日头落下去,大姑娘推开隔扇,倚着回廊的美人靠看这满长街的红灯夜景绝对是绝佳的好地儿定不比隔壁燕雀楼最好的雅间儿观景位置差”大掌柜笑盈盈跟随在后面。 “掌柜的有心了您去忙吧我们伺候大姑娘就好。”春桃笑莹莹道。 “哎哎哎”掌柜的站在楼下连连点头。 陈庆生替白卿言推开雅间的门,知道白卿言畏寒忙先进去将迎面的扇窗户关上,道:“大姑娘,这雅间儿的位置虽好,可这窗户和燕雀楼雅间儿的窗户离的太近,小的先替您关上。” 陈庆生安排的极为细致,大约是怕白卿言在雅间里枯坐无趣,那扇雕花木窗之下摆了一盘棋,小几上放着一本棋谱。 白卿言解开大氅便直径走到棋盘前,目光略扫过棋盘,这陈庆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残局,她倒是第一次见,颇有兴致。 雅间烛火明亮,内设五个火盆炭火烧的极旺,哪怕刚才窗户开着,人一进来都感觉暖融融的。 见送茶的小二立在门口,陈庆生忙快步上前接过,给了小二赏钱。 他一边替她倒茶一边道:“满江楼的掌柜是个半月前,才将这家店盘下来的。约莫半年前,隔壁燕雀楼的东家和督理街道衙门的司官成了亲家,后来燕雀楼扩建后占了和满江楼相邻的这条小巷一半,这窗户的光就被挡住为这事儿满江楼的原东家和燕雀楼扯起了官司,后来家财散尽也没扯明白,一气之下就回祖籍了。” 陈庆生对这大都城的大事小情,果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姑娘略坐,小的在楼下盯着马车一进城,小的立刻来回禀大姑娘。”陈庆生对白卿言长揖到地。 “春桃,刚下车时我见路边有捏面人儿的,你和陈庆生去给府上的姑娘们买些,一会儿带回府。”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盈盈道。 平日里,陈庆生和春桃两人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能碰着的机会实在少,白卿言心里知道,也想给两人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愿两人此生能好生相知相守,不要如上一世那般因她错过彼此遗憾终身。 陈庆生和春桃两个人都闹了一个大脸红,忙低头匆匆退出雅间。 偌大的雅间里只剩下白卿言和春妍,她不看春妍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只道:“你去门口守着。” 春妍眼眶霎时就红了,福身一礼,抽嗒嗒出了门。 屋内炉火太旺,白卿言略坐片刻便已有薄汗。她推开两扇窗,抬眼视线便撞上对窗内男子幽沉如井的深眸。 她一脸错愕。 对面临窗而立的萧容衍亦是颇为意外,摩梭玉蝉的手不经意顿住。 身着白色直赘身姿挺拔修长的萧容衍迎光而立,目光平静似水,明明一副温润矜贵模样,四目相对那一瞬,她却分明看到了萧容衍眸色中的沉稳高深的城府。 转瞬,萧容衍眼底已被温润之色取代,风淡云轻对她浅浅颔首,与刚才那威慑力强大且冰冷的掌权者,判若两人。 两扇窗,不过三尺之距,前世今生,她从未和萧容衍离得如此近过,顿时心惊肉跳,手心一层腻汗。 草草关了窗未免太露怯又沉不住气,她便僵直着脊背,略略福身。 燕雀楼内的雅间里,传来吕元鹏跟人争得急赤白脸的声音:“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萧兄看白家大姑娘是不是当真容颜无双,那白大姑娘可比那个有第一美人儿之称的南都郡主柳若芙惊艳太多了,是不是萧兄” 萧容衍并未回头,一派淡然从容凝视白卿言精致如画的五官,极淡的笑意几欲隐没在墨黑的眸里,应声:“的确是倾城无双。” 沉稳醇厚的温润低语,让她一张脸瞬间烧了起来,心脏剧烈撞击着心口,连呼吸都让人觉得费劲。 这人怎能如此放浪 “看吧看吧”吕元鹏拍了下桌子兴奋起来,“还说我言辞夸张那萧兄的话你们该信了吧你们不知道,那白雪红灯下,白家大姑娘一身白毛狐裘立于廊中,入画了般” 她忙慌张将两扇窗关上,衣 袖扫落一地棋子,满室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春妍忙推门进来,见耳根颈脖通红的白卿言正俯身捡棋子,忙快步上前:“姑娘奴婢来捡吧” 白卿言颔首,用帕子擦了擦汗津津的手,下意识转头朝已经关上的窗望去,窗外似模模糊糊还能看到萧容衍的影子,她心跳更乱了。 春妍捡起了棋子,见坐在杌子上的白卿言脸色通红,将棋子放入棋盒中,笑着道:“姑娘满脸通红的可是热了,奴婢替您开窗通通风。” 她心如擂鼓,一把抓住春妍开窗的手,声音不免严厉:“不用” “姑娘”春妍还是头一次见她们姑娘这么沉不住气,被吓了一跳。 她喉头发紧,收回抓着春妍胳膊的手,掩饰好心底的惴惴不安,绷着脸道:“去外面守着吧” 想到这几日白卿言对她的疾言厉色和疏远春妍更委屈了,她哽咽着对白卿言行了礼退下立在门外。 雅间内再次剩下白卿言一个人,她这才又回头朝窗外看,察觉对面窗口的人已然不在,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可对面窗户未关,吕元鹏那群大都城纨绔嬉闹的声音还是不间断传过来,一会儿一句“萧兄”入耳,不知为何竟让她心神不安。 第四十章:公子 白卿言闭了闭眼,半晌才静下心来,从棋盒里捡了一枚棋子。 春桃和陈庆生买了面人儿,在楼下略微说了一会儿话就赶忙上楼来伺候她们家大姑娘。 “大姑娘,奴婢买了好些面人儿,给姑娘也买了一个姑娘看看”春桃拿了一只小面人儿弯腰凑到白卿言面前,笑容明丽,“大姑娘你看这个骑马的将军,像不像姑娘威风凛凛的” 白卿言看着春桃手中,勒马举剑的小面人,心中百般滋味。 如今她这身体想重新披挂征战,怕是还得几年。 夜幕临城,钟楼点亮明灯后,各家商户亦是跟着点亮长街红灯,被皑皑白雪覆盖大都城笼罩在一片火红暖意之中。 茶坊c酒楼,灯火辉煌富贵,门庭若市。长街人来人往,热闹又喧嚣。 陈庆生见一辆雕绘着镇国公府白家家徽的榆木马车,过了城门盘检缓缓朝长街驶去,一溜烟往满江楼跑。 陈庆生提着衣摆匆匆上楼,进门对正在用馄饨的白卿言道:“大姑娘,马车进城了” “知道了,你去吧”她提起精神,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吩咐,“春桃把隔扇都打开。” 春桃应声,将二楼隔开回廊的雕花隔扇全都推开。 这位堂弟上辈子她虽未蒙面,可事情倒是听了不少,白家积累的名声皆被他败坏干净。 白卿言拿起茶杯,用力握在手中,眸色冷清凌厉。 此生,这位堂弟还没有被梁王攥在掌心里,不知道品性如何。 如果他品性本善,那么她便悉心将他往正途引导。 如果他生性恶劣,她就借此机会踩着他为白家声誉添一把火,也算他为白家出了一份力。 “姑娘,大氅”春妍将大氅拿来为白卿言披上。 春桃重新更换了素银镂空雕梅花手炉里的炭火,递给白卿言。 她握着手炉立在回廊火红的几盏红灯笼下,见陈庆生正立在楼下和卢平说话,便朝远处的镇国公府马车望去,目色清明。 坐在马车内的样貌姣好的妇人抬手撩起帘子,眼瞅着车窗外灯火辉煌的大都城,被这繁华景象被迷了眼,心怦怦直跳。 “儿子,咱们终于进大都城了”妇人回头看着单手撑着脑袋躺在车内长坐上,嘴里咬了根稻草的少年,“只要进了镇国公府,你的名字记入二夫人名下,你以后就是镇国公府的公子了都说镇国公府十七儿郎厉害,以后就是十八儿郎了” 白卿玄拔出嘴里的稻草,单手撑起身子,眯了眯眼:“我才不想上什么战场,当什么十八郎我就喜欢美人儿,娘你说国公府里的丫头们是不是都个顶个的漂亮” “你可住嘴吧小祖宗”妇人慌忙放下帘子,白着张脸盯住白卿玄道,“进了国公府你可定得把你的臭毛病收一收国公府不是咱们待的那个庄子,佃户的女儿被你折腾死了我们可以塞银子了事可要是让你祖母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知道你祸害府上丫头,你这条腿肯定就保不住” 白卿玄一听,咬着稻草,双手抱着头又躺了回去,翘着二郎腿:“那回国公府有什么趣味,还就在庄子上自在”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 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突然停住,妇人一个趔趄摔倒在车厢里撞了头,疼得哎呦直叫。 被摔疼的白卿玄吐出嘴里稻草,用力摔在车厢内,眸色阴狠。他顾不上扶自己的母亲,推开马车雕花木门一把扯住马夫的头发,用力将马夫的头撞向栏杆,怒目横眉恶声恶气喊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怎么驾车的诚心摔死爷吗” 马夫头立时见血,再看白卿玄恶鬼般要吃人的狰狞表情,人一软从马车上跌了下去,忙跪着叩首求情:“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啊不是小的不长眼,只是这小儿突然冲出来,小的这是怕伤了人” 立在楼上的白卿言攥着手炉的指节泛白,顿时怒火中烧,二叔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就算人性本恶,就算知道前世这白卿玄所作所为,她也断断料不到白卿玄这个年纪就已经如此凶暴残烈。 一时间,白卿言觉将这么个玩意儿接回镇国公府错得离谱,她就应该在重生回来那天,便命沈青竹将他立时绞杀,不留后患。 白卿言杀气不经意外泄,春桃都被惊着了:“大姑娘” “我们下楼”白卿言深深看了白卿玄一眼,转身。 蹲跪在马车上的白卿玄看了眼马车前被老妇人护在怀中吓哭的小儿,眯了眯眸子一跃跳下马车。 马夫捂着不停冒血的头,忙跪着给白卿玄让开路,生怕被波及。 白卿玄走 至老妪和孩童面前,居高临下,唇角笑容阴森渗人。 “小儿咳咳咳小儿是为了给老妇捡药材,咳咳咳怕车轮碾裂包药材的牛皮纸药就用不得了,这才冒犯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病弱不堪老妪说着就要抱孙子走,谁知刚起身就被白卿玄一脚踹倒,老妇人怀中幼童跌在地上滚落出去,老妪惊慌失措喊了一声孩子的乳名,还没爬起来就被白卿玄狠狠踩住脊背上用力碾了碾,那老妪承受不住竟喷出一口鲜血,剧烈咳嗽起来。 灰头土脸的幼童怀里抱着药材,吓得哇哇直哭:“祖母祖母” 白卿玄全部力道都用在右脚上踩着老妪,弯腰,面如罗刹道:“为你捡药小爷我就得白白受伤吗谁给你的狗胆小爷我可是镇国公府的公子,若是伤了分毫,你一个贱民九族上下的命加起来都赔不起” 白卿玄双眸通红暴虐已显,生生将围在周围看热闹的看客吓退两步。 已然下楼的白卿言听到白卿玄这番言论,怒火攻心,她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想把这个么东西引到征途上来。 白卿言走下楼梯最后一个台阶,脸色铁青唤道:“陈庆生” 陈庆生身上有几分身手,见白卿言面沉如水,立刻会意上前,三招便拿住白卿玄把人按在马车上。 第四十一章:狂妄竖子 “你哪儿来的贱民竟敢和我动手”白卿玄没料到来了一个身手比他好的,死死将他按在马车上让他动弹不得。 白卿玄一双眼睛通红,一边挣扎一边骂:“我是镇国公府公子你这个贱民敢和我动手,等我祖父回来我让祖父诛了你九族” 白卿言眸里肃杀之气森然,诛人九族这样的话都敢说真要把这个毫无人性猪狗不如的东西留在白家,怕是要给白家招来灭顶之灾。 “你放开我儿子”妇人掀开车帘,泼妇似的跳下车用力拍打撕扯陈庆生,“你这个贱民我儿子可是镇国公府最尊贵的公子你敢伤了我儿子等国公爷回来了定要杀你满门” 妇人到底是白家二爷的女人,陈庆生没有得命断断不敢对妇人动手,脸上生生挨了夫人一爪子,只能狼狈撇开脸躲闪。 白卿言跨出门槛,握紧了手中的手炉,心如同被火烹一般怒不可遏,这对母子简直是又蠢又卑劣恶毒。 她闭了闭眼,压下沸腾的杀气,吩咐道:“陈庆生,放开他先着人送车夫和老人家去对面医馆” “是,大姑娘”陈庆生领命,交代白府护院送人去对面医馆。 被人搀扶起的马夫忙对白卿言作揖道谢:“多谢大姑娘多谢大姑娘” “你给我等着我定要拉你去见官”妇人瞪了眼陈庆生忙扶住自己的儿子,含泪询问:“玄儿,那个贱民有没有伤到你哪里” 随着白卿言走至满江楼门前,凑在门口看人闹的客官小二忙让开路。 正扶着脖子准备喊疼的白卿玄看到白卿言,一怔随即满目惊艳,露出让人脊背发毛如饿狼见食般幽森目光一把推开妇人,眯起眼笑盈盈朝白卿言走来:“好漂亮的小娘子” “你放肆”春桃被这混话气得心口血气翻涌。 陈庆生怕这厮伤到春桃,忙上前护在白卿言和春桃身前,阻止白卿玄再近身。 白卿玄视线又扫过陈庆生,又紧盯着五官冷清如雪的白卿言,围在她周围转了半圈像打量货品一般眼里全都是兴奋,跃跃欲试想上前细观白卿言的美貌。 陈庆生目光一沉正要动手撩倒白卿玄,就听白卿言开口:“陈庆生,你去对面医馆看看那位老夫人和马夫怎么样了,那孩童有没有伤着。” 陈庆生咬了咬牙称是,顺从让开。 “这就对了还是这位漂亮小娘子明事理,我祖父镇国公那是连皇帝都不然惹的”白卿玄以为眼前的绝色小娘子是惧怕镇国公府的威名,越发得意。 她瞳仁微微缩起,若不是攥紧了手中手炉,她都怕自己忍不住抽剑将眼前的人活劈了。 白卿玄上前,离她不过三步之遥,再次详细打量之后,白卿玄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等我祖父镇国公凯旋回来,我便让我祖父去你家要了你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美人儿,要是做成美人壶定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人壶” 提起美人壶,她因为怒火沸腾的热血霎时凝结成冰,连眼神都冰凉阴沉的像淬了毒。 她几乎按耐不住欲动手将这蠢货畜牲碎尸万段,可她现在却只是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她紧咬牙关将手中手炉握得越发紧。 立在燕雀楼二楼观景回廊上的萧容衍负手而立,听到这话墨黑的眸色如墨浓稠。 “萧兄,那位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吧”吕元鹏急得扯萧容衍衣袖。 萧容衍不动声色,从吕元鹏手里端着的小碟子里捏了一颗花生米 “扑通” 白卿玄膝窝不知道被什么击中,竟直直在白卿言面前跪了下来。 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等候白卿言命令的卢平,还以为白卿玄要对大姑娘出手,立时护在白卿言身前,照着白卿玄的心口上就是一脚,踹得白卿玄立时滚下台阶。 “给我拿下” 随着白卿言一声令下,卢平带来的护院立时就将白卿玄死死按跪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儿子”妇人冲了上来对白家护院抓打,又指着白卿言怒骂,“你是哪家的小贱蹄子竟如此不知礼,竟敢让你家下人对镇国公府公子动手不想要你们全家的狗命了” 白卿言咬着牙,这种心肠恶毒不知轻重的狗东西,不踩着他们为白家名声造势,当真枉费他们来这世上一遭。 “你放肆”春桃气得脸都青了,“镇国公府嫡长女也是你能出言侮辱的” 妇人一听眼前的小娘子是镇国公府嫡长女,惊得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扶住了马车,险些腿一软跪下。 自打白卿言那日忠勇侯府门前一闹,镇国公府嫡长女的名头别说大 都城就连乡下都传遍了。都说这位嫡长女从小教养在镇国公和大长公主膝下,深得镇国公和大长公主喜爱不说,也是当真是一身的白家傲骨,气度非凡。 白卿玄抬头,诧异的目光看向一身雪白狐裘,立在满江楼灯火辉煌之中神色肃穆的白卿言,只觉白卿言幽静的目光里藏着浓烈的厌恶和杀气。 “当年二叔游学,得你母亲相救祖母派人遍寻你母子二人而不得,如今接你二人入镇国公府,是祖母慈悲施舍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拿镇国公府之威,为你为非作歹张目” 白卿玄心底不甘却又不得不对白卿言服软,咬紧了牙:“不过一个贱民又没打死长姐又何必小题大做” 再次听到“贱民”二字,她眉心突突直跳,心口怒火愈盛,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脚将白卿玄踹翻在地,镇国公府护卫忙上前又重新将白卿玄按跪回原地。 “贱民”她怒气填胸,掩不住满眼的憎恶,言辞激愤,“你口中的贱民,正是我白家世代甘赴战场粉身糜骨的因由所在大晋百姓以赋税供养,我白家生怕不能偿还百姓一二,祖父已花甲之年仍披挂上阵带走我白家满门男儿最小的不过十岁我白家皆视大晋国百姓如骨肉血亲,在你这狂妄竖子口中,他们倒成了贱民” 第四十二章:世代忠骨 白卿言一番话,让围在满江楼前看热闹的百姓,顿时热了盈眶,满腔激昂。 他们忆起,镇国公府白家子嗣的确是年满十岁者,皆同镇国公沙场历练。 想起半年前镇国公出征,白家儿郎中还没有马高的第十七子,亦是一身铠甲独自乘一马。包括眼前这位镇国公府嫡长女,也是十岁随军出征,后来十六岁那一场恶战以至于身负重伤,这辈子连子嗣都没有什么希望了。 再听白卿言这番视百姓为骨肉血亲的言辞,听白卿言说白家儿郎生怕不能偿还他们赋税供养的谦卑有这样的镇国公府在,有这样的镇国公府儿郎为他们前线舍命,百姓何能不感激澎湃何能不感激明明身在高位,却未将他们视如草芥的镇国公府 白卿言声音沉稳清明,掷地有声:“一个国公府未记入族谱的庶子,不曾保家为国血战疆场不曾建功立业为民请命哪来的底气自称镇国公府公子哪来的底气仗国公府之威动辄打杀我大晋国子民” 这番话无疑是将白卿玄的面皮,用脚按进泥里踩。 整条长街,挤满了百姓,各家酒楼对着长街的观景回廊楼上亦是立满了人。 大都城最出名的纨绔,都立在燕雀楼二楼回廊上,听了白卿言一番话竟都愣住。原来白家竟是如此教养子女的就连一个女子都心怀家国天下铮铮铁骨,尽失武功却不失硬骨,彰显白家傲雪欺霜之姿,难怪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 萧容衍凝视立在灯火阑珊处,傲骨嶙嶙又沉潜刚克的白卿言,攥紧了手中玉蝉,眉目间的幽邃仿佛只容得下那抹欣长清瘦身影。 “这白家姐姐,可真是一身的正气”吕元鹏喉头翻滚,打从心底里生出敬意,再无之前因白卿言美色而起的轻渎之心。 “大姑娘”陈庆生急匆匆从对面医馆出来,对白卿言长揖到底才开口,“对面回春堂的刘大夫说,老人家刚才被踹了这一脚,淤积在心肺处的血吐出来,倒是因祸得福咱们府上马夫的血已经止住了。小童也只是皮外伤擦几天药就能好。” 白卿玄已然对白卿言恨之入骨,再做不出俯首低眉的模样,怒目切齿对压着他的国公府护院吼道:“没都没事了还不放开我” 护院没有得白卿言的命令,不敢松手,将急于挣扎的白卿玄按得更用力。 见白卿玄一副死不悔改的强硬模样,她一颗心沉到谷底,再无教导之意。 “祖父定下家规,白家军军规便是家法欺凌百姓者军棍三十,白家子嗣有犯者,罪加一等棍五十”白卿言目光灼灼如青天明镜,咬牙切齿道,“平叔,向满江楼掌柜借棍,就在这长街,给我打” 白卿玄睁大眼望着白卿言。 “不可啊”妇人连跪带爬至白卿言脚下,叩首哭求,“玄儿还小啊大姑娘这五十军棍下去就是要了玄儿的命啊打不得打不得啊” “白家嫡子白卿瑜十二岁那年,为追贼寇马踏麦田,生受六十军棍白家二女白锦绣十岁随军出征,行军途中坐骑误伤樵夫,领五十鞭他们受罚时哪一个不比你儿子年纪小”白卿言对妇人这作为深恶痛绝,声声拔高。 “大姑娘,棍已经借到了”卢平拿棍回来。 妇人看到那么厚实的木棍,惊慌失措哭出声来,忙爬回面色惨白的白卿玄身边,用力把人抱住:“玄儿是镇国公府的骨肉身份尊贵,这五十棍我来替玄儿受求大姑娘成全” “怎么年纪小推搪不过去,你又要来和我谈尊贵”白卿言冷笑一声不急也不恼,只慢条斯理说,“宣嘉三年平城之战,西凉大军困城,我军粮绝三日。我父镇国公府世子为守住平城一线以免西凉大军入境屠杀我大晋子民,擅取城内百姓家牲畜为将士充饥终等来援军。平城大胜,我父向百姓叩首告罪,雪中赤身领两百军棍曾言国法军规面前无贵贱要说尊贵我父不尊贵吗你儿子一个庶子,又有什么碰不得打不得的” 白卿言握紧手中手炉,嚼穿龈血:“把人拉开,给我狠狠地打一棍都不能少” 在妇人的哭喊声中,白卿玄被护院压倒在地,卢平亲自执杖,实实在在木板击肉的闷响伴着白卿玄的惨叫响彻整个长街。 三十棍时,白卿玄臀部已然沁出鲜血,惨叫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楼上的纨绔们看得触目惊心,那板子好像落在自己身上似的,跟着一起牙疼。可偏偏白卿言立在那里,表情冷冽的没有任何变化。 五十棍毕,白卿玄已然不省人事,妇人挣脱护院冲过去抱着白卿玄撕心裂肺的哭。 白卿言心头那股恨意还未全消,但也不能当真在长街杀人,只淡漠开口:“让人把他抬回府中,请大夫好生医治” “是”卢 平应声,吩咐人去请大夫,又将白卿玄抬上马车。 “陈庆生你留下,送被伤了的老夫人和孩童回家,好生致歉安抚”白卿言道,“回府吧,我乏了” 见白府大姑娘的马车过来,围观的百姓自发分开一条道让马车通过。 上了马车,白卿言单手搭着迎春枕,疲惫地闭上眼,喉头翻滚,眼角似有泪水莹莹,悲凉荒芜的情绪填满了胸腔。 她今日在这里说起兄弟妹妹和父亲的过往,脑海里不也由浮现出祖父c父亲各位叔叔席地坐于营前篝火畅快拟战模样。 白家兄弟出征前生龙活虎斗志昂扬的景象,在白卿言眼前一幕幕掠过,白卿言克制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今日,明明远比白卿言预计的要顺利,势必会将白家声望推向更高点,可说起白家祖训,忆起白家的忠君为民为这大晋国为大晋百姓所做,却落得主疑臣诛的下场,她便恨如头醋。 是大晋皇室,负了白家的世代忠骨。 第四十三章:报偿 蒋嬷嬷早早便在国公府门处候着白卿言,试白卿玄品行的事是得到大长公主允准的,毕竟倘若镇国公府男儿当真全部死于南疆国公府就仅剩这一子,有大长公主在,此子承袭镇国公之位的可能性极大。 人心隔肚皮,又不是从小在国公府长大,不试大长公主亦不能心安。 坐在软榻上的大长公主听完白卿玄所作所为,拨动佛珠的手一个劲儿的抖。若不是白卿言在,今日镇国公府百年名声跌进泥里不说,动辄称镇国公连皇帝都不敢惹要诛人九族,这话传入皇帝耳朵里,怕是要让皇帝对白家生疑。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阿宝做的很好此子暴虐成性,怕是要费些功夫教养先让人看着他,把他拘在府中莫让他闯祸就是了。” 祖母到底是年纪大了,即便知道白卿玄是个劣货也狠不下心把人送回庄子上。 她心有不服,却还是颔首称是,明显已不愿再多言。 从长寿院出来,白卿言注意到院门灯下堆着两个半人高的雪人,雪人的嘴巴是用花生米摆成的一弯笑。 想起今日在满江楼门前,击中白卿玄膝窝迫使白卿玄跪下的那粒花生,白卿言紧攥着手炉垂眸,心头忐忑不安。 萧容衍身手居然如此厉害,可他为何要出手助她 她记得,上一世随梁王出征,大晋大燕两军对峙,白卿言设计想活捉萧容衍,却只生禽了萧容衍身边前锋将军岳全勇。 岳全勇曾言若不是萧容衍曾受重伤伤了心肺,以萧容衍的武功能耐他们断断不会中了白卿言的诡计却不得脱身,看来并非虚言。 蒋嬷嬷见白卿言望着雪人出神,笑盈盈道:“这是今日五姐儿和六姐儿给大长公主堆的” 白卿言点了点头:“嬷嬷回去伺候祖母吧,不必送我。” 蒋嬷嬷打帘进来见大长公主有些晃神,轻着脚步走至大长公主身侧,轻轻替大长公主捏肩膀。 大长公主望着隔扇的方向低声问蒋嬷嬷:“嬷嬷你说阿宝是不是怪我那日质问她是否有反心如今在我这里阿宝都不如往日那般亲热了。” “大长公主宽心大姐儿是您亲自教养长大的,大姐儿的孝心您还不知道吗”蒋嬷嬷笑着替白卿言说话,“咱们府上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大姐儿到底还是个孩子,难免力不从心,大长公主要多多心疼心疼大姐儿才是,怎么反到要个孩子回头来哄您了。” 听蒋嬷嬷这么说,大长公主疲惫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低笑一声:“你说的对,是我不好,你一会儿将我库房里的那副帝王玉棋子找出来,明早给阿宝送去,她就喜欢摆弄这些。” “一会儿伺候大长公主安置,老奴就去库房找。明日一早正好天绣坊要来给府上姑娘们送小年夜进宫赴宴的新衣和首饰,回头老奴将棋子一并给大姐儿送去。”蒋嬷嬷说。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又拨弄起佛珠:“魏忠今日去看过暗卫队回来后怎么说” “魏忠说,暗卫队虽说养在大长公主的庄子上不曾动用,可暗卫队的队长万若重按照规矩,还是每人取一徒,考教人品德行后,传授毕生所学。万若重让魏忠传话回来,新成的暗卫队可用,静候大长公主吩咐。”蒋嬷嬷道。 大长公主闭眼略作思索之后道:“正月十五一过卫队回城,派两个去护着阿宝,但别让阿宝知道了。” 蒋嬷嬷一怔颇为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只低头称是。 让暗卫暗地里保护白卿言,是保护也是监视,大长公主还是害怕白卿言生了反心。 大长公主眼角沁出些许湿意,她想起父皇在世时叮嘱她替大晋皇室看住镇国公府的殷殷嘱托,想起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眼底尽是反意,整个人如油煎火烧一般。 没人知大长公主心头亦是苦如黄连,一面要拼死守住白家骨肉血亲,一面要全力护住林家皇室,她当真举步维艰。 大长公主这几日时时在想,骨肉亲眷同林家江山比孰重孰轻,可到今日也没有理出头绪。 白卿言从大长公主那里回来,春桃替她换上练功服,手臂大腿绑上沙袋。 练功时,她仔细盘点前世萧容衍的生平。 似就是在今年,小年夜皇帝宫中设宴众臣及其家眷时,萧容衍作为齐王府座上宾亦是在宴席之列,可他却在宴会间密会齐王侧妃女婢被人撞破,齐王侧妃婢女当场自认大魏细作,萧容衍也被捕入狱严刑审查。 前世,白家蒙难,白卿言不知萧容衍是何时从狱中出来,也不知萧容衍是此次入狱伤了心肺,还是后来那几次死里逃生中受了伤才和她一般成了个武功尽失的废人。 白卿言闭着眼 ,寒风中整个人热气蒸腾。或许是因为前世两人都武功尽失同病相怜,她竟对萧容衍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再想起前世她识破梁王面目之后萧容衍多番相助的缘故,她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从小厨房里出来的丫鬟用水桶拎着烧滚的沸水鱼贯而出,在春妍带领下低着头动作麻利踏进主屋内,将热水倒入浴桶中。 “大姑娘,时辰到了”春桃快步上前,扶住白卿言,“水已备好,大姑娘沐浴吧” 白卿言借春桃的力道站起身,腿明显不如之前刚开始练时那般绵软如泥。 沐浴出来,白卿言摊开宣纸,蘸墨c提笔犹豫片刻又将笔放了回去。 白卿言这里用的都是大长公主让人送来的贡品澄心堂纸,墨也是贡品,容易让萧容衍看出消息出处。 她吩咐春桃去取普通的白麻纸和账房用的寻常墨,换了左手握笔,落笔 写完,白卿言将墨吹干叠好交给春桃:“拿好,明日一大早,你把这个交给你表哥,让他想办法把这封信在后天小年夜之前送到城南萧府管家手中,叮嘱他小心些,别让人查出他的身份。” 曾经萧容衍助她良多,她从未报偿一二,如今能帮则帮吧。 第四十四章:乖觉 春桃也不问为什么,只将纸张叠小小心放入袖中,郑重颔首:“姑娘放心。” “大姑娘。”春妍挑帘进来,福身道,“护院卢平前来禀报,说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公子已经安置在清明院,只是怕是大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只是半个月,倒便宜他了。 “嗯。”白卿言颔首,“我知道了,转告平叔让他派人守好清明院,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以免小四不知道轻重,用鞭子招呼那母子俩。今日辛苦他了,让平叔早些回去休息。” 卢平内宅出来,拎了两瓶酒和药去了秦尚志那里,给秦尚志换药之余说了今日在满江楼前的事情,满目担忧。 “之前在忠勇侯府门前那闹得那一遭,你便摇头说大姑娘那番话虽是维护镇国公府名声,可只怕让今上更不喜如今满江楼前这一闹我真有些担心国公府”卢平叹气喝了一口酒,“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劝劝大姑娘” 秦尚志握着酒瓶的手突然收紧,抬头脑中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什么,如被醍醐灌顶,双眸发亮,以手拍桌,突然畅快笑出声来:“好一个白大姑娘” 卢平望着秦尚志:“你笑什么” “你们国公府的白大姑娘,眼界格局不一般呐”秦尚志仰头痛饮了一口酒,目光灼灼竖起大拇指,话说得又快又急,“我才只看到了往前十步,她竟已经看到了后九十九步你们家大姑娘这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算得一清二楚她要将白家的声望在百姓中推至顶峰,她这是要为白府造势,为白府夺民心啊” 在卢平懵懵懂懂的眼神中,秦尚志长叹一口气:“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你们家大姑娘用的这是兵法她想要的竟是让当权者的今上迫于形势,迫于民心不敢动白家分毫身居高位者他们看似权柄在握,可是还是会怕民情c民怨c民言,怕百年后史官的那根笔” 秦尚志又是一大口酒,重重将酒瓶放下,他满腔沸腾澎湃着热血,却又不免为自己的怀才不遇生出几分惆怅:“好生厉害的女娃娃可惜啊你们家大姑娘要是个男儿,白家满门荣耀至少能再延续三代不成问题” 如果白卿言不是女娃娃,日后那至高庙堂定会有白卿言的一席之地 如果白卿言不是女娃娃,就冲白卿言这份大智慧,他秦尚志就甘愿俯首入白府做他白家门下参赞只可惜她身为女子,哪怕是有卧龙凤雏之大才,也只能被困于后宅罢了。 “可惜啊”秦尚志心口作痛,仰头将酒饮尽,这一声低叹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白卿言。 第二天一早,白卿言晨练完正用早膳时,春妍笑盈盈进来福身道:“真让大姑娘也料中了,四姑娘听说了昨日在长街的事,一大早提了鞭子就冲去清明院,鞭子舞得虎虎生威,新栽的小树苗都被四姑娘打成了两截,吓得躺在床上那位和那位姨娘缩成一团,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要我说大姑娘就不应该让护卫拦着就该让四姑娘把他们打开花,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大姑娘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什么东西” 白卿言低着头喝粥没吭声,春桃皱眉说了句:“那位再不是,也是二爷的庶子,二爷的姨娘,我们做奴婢的,这话说不得你日后不要再说了,以免给姑娘惹祸。” 春妍不服气的撇了撇嘴立在一旁。 白卿言刚用完膳,蒋嬷嬷便带着天绣坊的人就到了。 “这是帝王玉棋子还是大长公主像大姐儿这么大的时候,先帝赏的。”蒋嬷嬷将棋盒放在一旁,“大长公主心疼大姐儿,让老奴把这棋子拿来给大姐儿。” “多谢祖母”她摩梭着玉质绝顶的棋子,知道蒋嬷嬷这是在替祖母安抚她,“嬷嬷,我知道祖母是怕我多心,我不会的” 蒋嬷嬷眼眶泛红:“老奴知道大姐儿不会大姐儿是大长公主和老奴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性大长公主和老奴都知道” 送走蒋嬷嬷,春桃轻抚着华美衣衫上的暗纹刺绣,感慨不已:“大姑娘天绣坊做的衣服就是不一般,您看多好看啊姑娘您打算去宫宴的时候穿哪一身” 她看着天绣坊送来的五套衣裳,指了一套素白色的,捻起一枚棋子,问:“沈青竹走了几天了” “回大姑娘,沈姑娘已经走九天了。”春桃道。 白卿言颔首,那沈青竹至少应该已经到障城了。 前世白家儿郎皆折损于南疆的消息,是在除夕夜时传回来的,她重生回来是在腊月十四,算时间她心里清楚恐怕已经来不及救她白家男儿,可她还是派沈青竹去了。 只求上天怜她白家,哪怕让沈青竹能赶得及救下白家一个男儿也好 她疲倦闭眼,稳住湿热滚烫的呼吸,含泪将棋子放入棋盒中, 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很快就要除夕,留给她做事的时间不多了。 春桃刚让管理白卿言衣裳的丫头把衣服收好,打帘从屋内出来就见春妍就一脸不高兴,不免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又撅个嘴” 春妍皱眉压低声音同春桃说道:“刚才我远远看到秦二姑爷,对着咱们院子的方向作揖拜了一拜走了,莫名其妙的” 白卿言给手腕缠上沙袋开始磨墨,心里松快了几分,连唇角也带上了清浅的笑意,秦朗没让她失望,是个通透人 昨日,秦朗已经搬出忠勇侯府住进陛下御赐的宅子中去,秦朗本就是个仁厚聪明的,等白锦绣康复就会挪回他们新府邸,日后日子必定安生。 “你管的也忒多了”春桃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无奈道,“那二姑爷又没有来打扰大姑娘。” 春妍正欲辩上两句,见一看门婆子在清辉院门口探头探脑,忍不住面露欣喜,乖觉对春桃福了福身:“知道了春桃姐姐我突然想起昨日听竹姐姐让我今儿个去找她拿几个绣花样式,我先去了” 第四十五章:担待 说完,春妍就急匆匆跑出清辉院,正坐在房里吃松子糖的银霜见春妍出门,连忙将松子糖揣进怀里,跟上。 那看门婆子见春妍出来,一脸谄媚迎了上来:“春妍姑娘” 春妍扯着看门婆子的胳膊走至偏僻处,四下张望不见有人这才道:“是不是殿下那里有什么吩咐” “童大爷说,殿下亲自来了,马车正在角门外等候,说殿下想要见大姑娘一面,劳烦春妍姑娘同大姑娘好好说说,殿下想见大姑娘一面”看门婆子道。 春妍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急得脸都红了:“殿下不是伤重吗怎么亲自来了要是再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如此可见殿下对大姑娘真心,姑娘快去禀报了大姑娘,让大姑娘速速去吧,天寒地冻的,要是殿下在咱们府门口出了什么事,我们可真是担待不起”看门婆子道。 “我知道了”春妍一颗心全都扑在了梁王身上,心里不免恼恨白卿言,都是大姑娘让她把梁王殿下给的玉佩退回去,这才让殿下着急带伤赶来,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家大姑娘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赎。 春妍又气又恼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扯烂,转头就火急火燎往上房扑。 前脚春妍刚跑,后脚银霜就从墙上跳了下来吓了那传话婆子一跳,那婆子按着心口瞪了银霜一眼,正要走,就被银霜一拳打晕了过去。 银霜看着晕死在脚下的婆子,将这婆子抗在肩膀上进了清辉院。 “大姑娘大姑娘”春妍匆匆忙忙进了上房,绕过锦屏见白卿言双腕缠着沙袋练字,扑通跪了下来,“大姑娘,奴婢知道大姑娘不喜欢奴婢提梁王殿下,可昨日大姑娘让奴婢将梁王殿下的玉佩退了回去,梁王殿下今日就亲自来了,殿下他伤的那样重连命都快没了,为了姑娘还是来了咱们国公府姑娘奴婢求您了,殿下对您一片真心您就见殿下一面吧” 春妍将头碰的直响,泪流满面当真是情真意切。白卿言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曾见春妍对她这般忠心过,她心底除了恼怒之外,更多的是悲凉。 门外,正准备打帘进上房的春桃见银霜扛着一个婆子进来,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反应过来春妍又去见梁王的人被银霜给逮着了。 银霜随手将那晕厥过去的婆子丢在地上,又笑眯眯伸着手找她讨糖吃:“又逮着一个姐姐,糖” 春桃满心羞懑,想起那日她在大姑娘面前替这个骨头轻贱的春妍求情,顿时臊得慌。 她面上不显,抬手戳了一下银霜的脑门儿:“你个憨货在这里等着” 春桃打帘进门,看了眼伏跪在地上叩首的春妍,疾步走至白卿言身旁,抬手压低了声音耳语:“姑娘,银霜又打晕了一个看门婆子,抗进了院子里。” 春妍不知春桃同大姑娘说了些什么,只眼巴巴望着白卿言,希望她能去见梁王:“大姑娘” 白卿言从头至尾未看哭声不休的春妍,写完最后最后一字,才搁下笔:“抓住了正好,就趁着今天清理国公府门户。春桃,你遣春杏去母亲院里告诉母亲一声,让秦嬷嬷请了郝管家,再交代让各管事和所有不当值的下人c仆妇前院集合。” 春桃福身称是匆匆出门,吩咐春杏。 很快,春桃用铜盆端了盆水回来,一边帮白卿言拧帕子一边问:“大姑娘,奴婢让银霜扛了那婆子和春杏一起去世子夫人院里了,姑娘要过去吗” 她点了点头:“嗯,自是要去的。” 听到这话,春妍便忙膝行几步,哭求道:“大姑娘,就当是奴婢求您了清理门户什么时候都行,见梁王殿下要紧啊” “春妍你”春桃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春妍是跪在这里悔罪的,没成想竟然是求着大姑娘去见梁王。 见白卿言毫不在意,只慢条斯理将腕上的沙袋拆了下来,凝视着刚写好的那副字活动手腕,春妍心急如焚,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挺直了腰板一脸愤恨指责白卿言道:“大姑娘天寒地冻的,殿下还在国公府后门,要是有了什么闪失姑娘你担待得起吗” 春妍“担待得起”四个字顿时让她火冒三丈,凌厉的目光如刀子似的直视春妍,身上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戾气逼人,霎时让春妍惊了一身冷汗,脊背发寒。 “担待”她将春桃递过来的擦手帕子摔在书桌上,顿时热血直冲头顶。 “春妍你是不是鬼附身了还是魔障了是姑娘拖着梁王大雪天在我们国公府后角门等的我们姑娘需要担待什么姑娘未出阁的国公府千金,难道随便一个人往国公府后门一戳,姑娘就必须见了这是哪家的道理佟嬷嬷教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怎么能一样 呢那可是梁王殿下”春妍梗着脖子和春桃杠上了,一想到梁王伤重就噬心般难受。 白卿言已然对春妍心寒到了极致,强压下心头怒火道:“当着国公府的奴婢,操着梁王府的心春妍委屈你了今日国公府清理门户,你自去梁王那里求出路吧”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春妍急忙叩首,“奴婢奴婢是实在担心梁王殿下的身体求大姑娘开恩啊奴婢从小跟着姑娘,生生世世都是要跟着姑娘的” 她冷笑:“生生世世跟着我你敢跟我可不敢要动辄安排主子的婚事,胁迫主子去见外男的奴婢,我担待不起” “姑娘姑娘春妍知错了”春妍这才害怕哭出了生声,惶惶不安求饶。 “平时姑娘念着你年纪小待你宽厚,纵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姑娘之名和外男牵扯如今竟敢胁迫姑娘去见梁王你这是要害死姑娘啊春妍”春桃气得哭出声来,恨得不能给春妍几巴掌打醒这个浑货。 第四十六章:抬举 她绕过书桌,吩咐春桃给她拿狐裘大氅。 春桃忙抹了把眼泪,给白卿言披上狐裘,出了门才犹犹豫豫问了一句:“大姑娘,这春妍怎么处置要不然打发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才勉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还没有到时候,春妍留着还有用。 她太了解梁王那个人的毒辣,也了解梁王身边的谋士杜知微的手段。她若前脚打发了春妍,后脚杜知微和梁王便会找国公府其他人诱之以利,人性这个东西最经不起考验,在这个紧要关口她赌不起。 枉她前世自命机慧,真是瞎了眼,相信春妍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为了她这个主子好,才拼命在她面前为梁王说好话。 她立在廊庑下,紧紧攥着手中的手炉,思索了片刻,抬眼面露寒光:“我不会要她的命,你带她来前院。” 春桃一听这话立刻泪眼汪汪,以为是自己那次求情让白卿言为难了,哽咽道:“大姑娘,我” 她头疼的厉害,强烈的倦意袭来,不欲再纠缠春妍的事情,紧了紧大氅打起精神抬脚朝前院走去。 梁王这又是遣人送玉佩许以正妃之位,又是重伤未愈便亲自登门,看起来对于利用她谋军功这件事是不会罢手的。 她一介病弱之身也是难为梁王对她如此“锲而不舍”,可她宁可现一头碰死,也绝不甘愿再为他牛马 为了杜绝梁王那个心狠手辣寡廉鲜耻的小人见温情招数不顶用,便用下作手段以她名节做筏子强行逼她入梁王府,今天她就得把梁王买通他们府上仆从,三番两次请见她的事搬到明面儿上来,而且要搬的人尽皆知且不留余地,让所有人看到她对梁王这无耻之徒手段伎俩的憎恶,才能把梁王这档子心思踩死捻灭,让他不敢妄动。 国公府后角门外,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停在树旁,马车里时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 童吉双手抄在袖子里,脑袋贴着国公府的后角门,眼巴巴透过门缝儿往往里面看,不见有人来的迹象又急又冷,直跺脚。 马车内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童吉又急吼吼回来上了马车,轻手轻脚给梁王顺背,一脸不高兴:“这白家大姑娘也是真不识抬举,殿下的正妃之位给她一个可能都没有子嗣的人,她竟然还敢推脱殿下您真的想要这白大姑娘便求皇后娘娘下个旨意给她个侧妃之位也就是了,您伤得这么重,何苦今天亲自来一趟抬举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梁王单手攥拳咳了几声,拢住盖在身上的锦被,伸出一只手烤了烤火,低声道:“你懂什么” 不到无计可施之际,他断不可强行将白卿言抬入梁王府,他需要白卿言那一身的本事,就得让白卿言心甘情愿对他俯首帖耳。 昨日白卿言在长街干净利落收拾那个国公府未记入族谱的庶子,现在外面盛传白卿言巾帼不让须眉,铮铮铁骨,他便越发不能怠慢了白卿言。 思及这一阵子白卿言对他的疏远,梁王总觉得有什么蹊跷,不亲自和白卿言见一面他不能安心。 梁王还在后角门的马车里等,国公府不当值的管事c仆人c婆子c婢女都聚集到了前院不说,前院还备着板子,人下们惶惶不安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如坐针毡。 有管事上前询问郝管家,郝管家却只是站在高阶之上闭口不言。 关于梁王几次三番托下人约见白卿言于后角门还有赠玉的事,白卿言没有瞒着,全都告诉了董氏。 董氏乍一听还觉得颇为高兴,可细细一想,如果梁王真的对她有意,大可堂堂正正来国公府征求了长辈意思,打听好了白卿言没有婚约遣人说媒,这是对白卿言尊重,可他频繁这样买通国公府下人相邀私下见面,这是在轻贱她的女儿,若是事情闹大白卿言必定名声不保,董氏顿时惊了一身冷汗。 再说到国公府门户,董氏作为当家主母,太清楚其中厉害,向来都是祸起萧墙,虽说已经将近年关该严惩的还是要严惩。 董氏当机立断,直接让人去请了几个人牙子过来,这才同白卿言一起来了前院。 下人c仆妇c婢女乌泱泱站满了偌大的前院,见秦嬷嬷扶着世子夫人董氏,身后跟着大姑娘白卿言,芒荒慌请安。 董氏凌厉的凤眸扫过满院子的仆人c丫头,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下,问:“人牙子可来了” 郝管家上前对董氏行礼:“回夫人,已经侯着了。” 董氏颔首,侧头吩咐郝管家:“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之前去梁王府后角门通风报信的小斯,给春妍递玉佩的婆子,连同今日被银霜一拳打晕的婆子,三个人被五花大绑捆了上来。 那小斯看到这阵仗,腿肚子打颤,一下就跪了下来,哭求:“世子夫人开恩啊是奴才财迷心窍,除了帮梁王府和春妍姑娘之间传个消息之外,奴才当真没有做什么损害咱们国公府的事情啊” 今早被打晕的婆子一听这话,头在地板上叩得碰碰直响:“老奴老奴也只是收了梁王的银子,替梁王的小斯给春妍姑娘传个话啊” “老奴也这是替梁王殿下身边的小斯喊春妍姑娘而已老奴也只是喊过春妍姑娘那一回而已”给春妍递玉佩的婆子,跪行了两步,“春妍姑娘春妍姑娘你说句话啊” 站在白卿言身边的春妍想起刚才春桃说起明玉的话,腿一软立时跪了下来,汗如浆出:“夫人,大姑娘奴婢奴婢” 董氏端起秦嬷嬷递来的茶,凤眸睨了眼春妍,怒火中烧,若不是女儿来之前求了情她今天非要让人将春妍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你们都给春妍传过什么话,春妍又托你们给梁王府传过什么话你们都一一如实道来。”白卿言不见半分恼火,款款落座慢条斯理问。 第四十七章:忠心 这三个软脚虾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吐了个干干净净。只是这三个人知道的也不是顶要紧的,要紧话梁王和春妍也不会让这三人传,他们三人顶多就是收了银子帮忙请春妍去角门见人。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帮你传过信”白卿言侧头问哆哆嗦嗦跪在她脚下的春妍。 春妍咬着下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放下手炉端起热茶杯,徐徐吹了一口气道:“这是个赎罪的机会,你若不说,这次就算春桃再跪下来求我,我也不能容你了。” 被捆了跪在院中的婆子忙道:“还有刘婆子刘婆子也传过信我看到的” 被点名的刘婆子立时跪了下来:“世子夫人c大姑娘开恩啊老奴老奴就传了那么一回信就那么一回啊我也是看着王婆子收了银子,这才心动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又一个。 王婆子忙慌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董氏重重将茶杯放在小几上:“我国公府对下人从无苛待,没成想竟然还有那起子见钱眼开的还有谁自己站出来,我尚且可以饶他一命倘若让别人指出来,立即打死绝不容情” 董氏治家一向恩威并济,国公府被管制的相当好,否则当初董氏下了严令不许外传二姑娘白锦绣归家后的事情,外面怎么就能硬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梁王为了白卿言,确实下了大功夫可不过也就买通了一个看门小厮,四个看门婆子而已。 春妍眼泪掉得更凶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跪爬至董氏脚下:“夫人梁王殿下对我们姑娘一片真心,奴婢这也是为了姑娘好啊梁王殿下听说登州老太君有意想替表少爷求娶咱们大姑娘,那么重的伤都亲自来了就是希望见大姑娘一面,如此情深义重,满大都城的男儿哪个能这般掏心掏肺对大姑娘啊” 秦嬷嬷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板着脸:“春妍姑娘这话好没道理既然梁王对我们姑娘这般情深义重,大可请了哪位夫人来我们府上探口风也好说项也好,何以要买通下人偷偷摸摸行事这等小人行径同坏我们姑娘名节有什么区别你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却和梁王的小厮来往密切,若不是大姑娘机敏让银霜跟着你,让旁人发现了你一个婢女的死活不要紧,我们姑娘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夫人梁王殿下是真的爱重我们大姑娘啊” “看起来春妍吃着我们国公府的饭,当的是梁王府的差啊”董氏低低笑了一声,不急不缓道,“秦嬷嬷,一会儿你就拿了春妍的身契,把人送到梁王府上去,梁王要是不收,那正好就在梁王府门外,直接打折两条腿让人牙子领走,卖到窑子里去。” 春妍顿时脸色大变,求救似的爬回白卿言的脚下,涕泪横流:“大姑娘大姑娘救奴婢啊奴婢哪儿都不去,奴婢只想跟着大姑娘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虽说春妍蠢,可她也知道梁王能见她的缘故,无非是因为她是大姑娘的贴身侍婢,如果她被大姑娘厌弃,梁王要她何用,肯定不会要她,那她定会落得和明玉一个下场。 想到明玉,春妍打了一个冷战,哭得更加凄惨。 白卿言看着满目惶惶的春妍,淡淡道:“我的事情,你都将什么说与梁王了,今日便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奴婢,奴婢就是同梁王讲了大姑娘的喜好,还有大姑娘小时候一些事情。”春妍十分心虚哭,声小了些。 “说清楚,都有什么事一件都不许漏”她漫不经心端起茶杯道。 不是她小人之心,前生梁王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连她身上哪里有疤,哪里的疤痕下雨时会发痒这样的细枝末节都知道,倘若今生梁王利用了春妍同他说得这些事来毁她清白,她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她不若今日大大方方在这里处置了,他日就算梁王真动了什么卑鄙念头,白卿言也就无任何忧患。 春妍也是真被唬住,抽抽嗒嗒将这日子以来同梁王或者童吉说过些什么,一股脑吐了个干净。 秦嬷嬷一听,春妍连白卿言在战场上受过伤,肩膀阴天下雨便会发痒的事情都说与外男听,气得手都在抖,沉不住气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来人给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打死立刻打死大姑娘这样私密的事情你都敢往外说” 一向沉稳的董氏气得两眼发黑,差点儿坐不住晕过去。 “大姑娘大姑娘”春妍抱住白卿言的腿,“大姑娘救我啊我什么都说了大姑娘救我啊” “把这个贱婢给我拉开没得污了大姑娘的衣裳”董氏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春妍。 “阿娘”她对董氏摇了摇头,又低头问春妍,“还有什么说与梁王了”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春妍哭着摇头。 半晌,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唤了春桃一声:“春桃” 听过春妍都同梁王讲了那么多大姑娘的私隐,春桃气到浑身颤抖面色煞白,她立时跪了下来:“春桃在” “那日你跪在我面前替春妍求情,今日我饶春妍一命,便当你已经还了春妍的救命之恩可春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春妍五十大板,降为三等丫头罚你半年月例银子,你可服气”她这话问得是春桃。 春桃重重一叩首,顿时羞愧难当,泪流满面:“姑娘也打我一顿吧我不该为这个烂心肝的轻贱东西求情” 她将春桃扶了起来,攥着春桃的手说:“你忠心,又有情有义,这样的品性是我国公府的人” 她冰凉入骨的视线转向春妍:“春妍你可服气” 春妍哆哆嗦嗦不成样子,只忙着叩谢:“谢大姑娘饶命谢大姑娘饶命” 春妍已经被拖下去当着众人的面儿行刑,宽厚的板子闷声打在臀肉上,春妍惨叫连连痛不欲生。不多时鲜血就将衣服染红,春妍活生生被打晕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宫中夜宴 那五个收了梁王府好处传话的婆子和小厮,看到春妍的下场,早已经抖得不像样子,只顾着磕头求饶。 董氏被春妍气得胸口闷疼,咬着牙道:“郝管家,按照规矩办事,不能轻饶” 郝管家立刻上前,利落发落了这五个见钱眼开的,利利索索打断了腿让人牙子把四个婆子连同这个小厮五人及其家眷全部领走发卖。 将近年关,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董氏因着国公府门房下人和梁王府牵扯不清,将府内重新整治了一通,该打的打,该发卖发卖,就连几个管事都受到了牵连无妄受灾。 董氏大刀阔斧重新更换调整了管事,门房更是到了“重兵把守”的地步。 董氏深知国公府的门户是国公府的第一道关卡,万万不能再出事。 梁王一直在角门外候着,童吉听到角门里热热闹闹换了守门的婆子仆人,忍不住叫门却没有人来开门。 过了几刻钟后,有人来禀报梁王说国公府发卖了好些下人,还有血淋淋被抬出来的,梁王心头一紧,知道今天怕是见不上白卿言便让人打道回府,走前吩咐童吉:“你留下,想办法联系上春妍,问问国公府出了什么事。” “小的明白”童吉点头。 回去后梁王坐卧不安,童吉回来说国公府看门的婆子和仆人都换了,他塞了银子请人叫春妍也没人敢收,都称国公府世子夫人刚整治了府内,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触霉头。 梁王只能闭上眼再想办法。 当晚,顶了春妍大丫头位置的春杏乖巧立在白卿言身旁,说起忠勇侯府夫人蒋逢春被京兆尹府放回去的事情:“后来结案给的说法,说是因着那五个陪嫁丫头是先身死后才消了奴籍,所以死时还是奴,忠勇侯夫人不算有罪,便把人放了。” 白卿言听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春杏颔首称是,见春桃红着眼打帘进来,便退出了上房。 “姑娘,奴婢伺候您安置吧”春桃鼻音浓重。 白卿言问:“春妍怎么样” 春桃又吧嗒吧嗒掉眼泪,愧疚之情在心中翻涌,羞耻的恨不能一头碰死:“大夫说估计得养上半个月,行刑的嬷嬷还是打得轻了,就算打断她的腿都不算冤枉” 她只觉这样的春桃可爱,拍了拍春桃的手:“好了我都不生气了,你也别懊恼了就算是你不求情我也不会将春妍怎么样,留着春妍我还有用处,好好照顾她,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 春桃眨巴着眼泪的眸子,一听大姑娘留着春妍还有用,立刻跟活了过来似的,连连保证:“大姑娘放心,我面上肯定不显,不会让春妍察觉。” 今日春桃听春妍将姑娘那么多的私隐都告诉了梁王,便春妍连那半分同情都没有了,自然是白卿言说什么她便遵从什么。 一直窝在清明院的白卿玄母子俩,听说今日国公府好大的阵仗,打卖了五家子一共三十多将近四十个下人。 妇人吓得不行,一个劲儿的用帕子抹眼泪:“早知道还不如安安生生待在那个庄子上,好歹我们是个主子。以为到了国公府能享福,谁知道还没进府门就先把你打成这样,现在还让人看着咱们这样动辄打杀的人家” “行了娘你别说了”白卿玄伤口难受,人只能趴在床上早已烦得不行,他目露凶光,“等我好起来,咱们走着瞧” 几天前陛下大张旗鼓赏赐抬举秦朗,明旨秦朗是士族之子表率,满大都城的世家望着风向将自家纨绔拘在家中苦读。 连日来,大都城的酒楼c茶肆和花楼c画舫的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那些玩闹惯了的世家公子哥在家中也是苦不堪言。 直至小年夜宫中夜宴,这些纨绔才名正言顺聚在一起,彼此诉说这几日在家中苦闷。同样在夜宴之列的秦朗,被平时玩闹在一起的纨绔抱怨个没停,秦朗都憨笑着一一作揖罚酒致歉。 白卿言被大长公主带在身边,坐于皇帝c皇后高座右下侧,正对面的齐王c齐王妃立即起身对大长公主问安,白卿言规矩立在大长公主身后福身行礼。 记得宣嘉十六年三月也就是明年,齐王被封太子入主东宫第一件事便是主审镇国公白威霆叛国一案。 有刘焕章证词,又有从白家搜出镇国公和南燕郡王书信,白家的罪,便在齐王手中定了下来。 后来,已是太子的齐王上表替求情希望从轻发落白家女眷,被皇帝训斥,关在东宫面壁思过。 那时的她也恨毒了齐王,如今想来前世证据确凿齐王身为太子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她扶着大长公主落座,抬眼便看到坐在齐王 背后席位上的萧容衍,见从容而坐的萧容衍浅笑淡然对她略略颔首,她手心收紧垂眸端坐,也不知道萧容衍收到消息了没有。 萧容衍坐于齐王身后席位,可见齐王对萧容衍器重。 “春桃”她侧头用帕子掩唇压低声音问,“你表哥可把信送到了” 春桃跪于她身侧,低声道:“姑娘放心,我表哥说他让一乞丐将去了萧府门前,只言有信给管家,他亲眼见小乞丐把信送到了管家手里那小乞丐也不知表哥身份。” 陈庆生办事她放心,前生萧容衍帮她良多,这次希望能偿还一二。 听到太监高唱皇帝c皇后驾到,她忍住心底切齿之恨,扶着大长公主起身叩拜迎接。 似乎是因为重伤卧榻的梁王已经大有起色,皇帝心情看起来格外愉悦。 落座后她也跟着举杯,一双清亮灼灼的眸子望着举杯同天下贺满口的仁义道德天下太平的皇帝,目光深沉。 萧容衍见白卿言看向大晋皇帝的沉着目光丝毫不带敬意,只觉有趣,垂眸想起临入宫赴宴前,管家给他看的那张八字纸条宫宴埋伏,齐府有鬼。 他举杯同大晋皇帝一起饮尽杯中酒,摩梭着酒杯,抬眼看向正朝他浅笑的齐王,报以微笑。 第四十九章:知己 八珍玉食c觥筹交错,悦耳丝竹中推杯换盏,鼓乐齐鸣,大殿内一派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的景象,如此盛筵满天下恐也难再寻得。 白卿言坐在台下的舅舅董清平被同僚嘲笑眼角抓痕,称其惧内再纵容妻室蛮横下去,恐怕怕妻室要成为下一个大燕姬后把持他们董家,给董清平带绿帽子了。 萧容衍倒酒的手稍稍一顿,便不动声色将酒续上,端起酒杯视线朝高阶之下看去。 见萧容衍视线落在董清平身上那一刻,她不寒而栗,萧容衍是大燕姬后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儿子。 记得前生十五年后旧貌翻新,大晋国败落大燕跻身强国之列。大燕c西凉南北两面夹击大晋国,她随梁王在西凉死战腾不出身,大晋只能向大燕求和。萧容衍称可以罢兵,不要割地不要赔付,只要大晋国将曾经言辞侮辱过姬后之人交出来即可,那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董清平日常能言善道长袖善舞,倒还沉稳,可每逢喝多了酒便收不住的轻狂放纵。此时醉意上头,竟也侃侃而谈:“通正燕史有载,常在姬氏绝色妖娆,妲己狐媚所不能及,骊姬美貌所不能比,以色侍于肃王侧先得贵妃之位统领后宫,辗转重臣之间取皇后之尊母仪天下,地位无双权谋四海,史称权后。我家婆姨宋氏,一根筋的直肠子,脾气是爆了些,可怎能和那种放荡的蛇蝎毒妇相比” 说着,董清平打了个酒嗝看向白卿言的母亲董氏:“你说是不是妹妹” 她因董清平的话心惊肉跳,手心一紧下意识朝萧容衍看了眼,只见萧容衍唇角含笑饮尽杯中美酒,笑意冷冽不达眼底。 不等董氏开口,她已经先一步道:“千夫所指唾骂不断,心如蛇蝎也好,妖媚惑主也罢,当时的姬后一介小小后妃,宫内无权前朝无势,携痴傻皇帝波谲云诡中求存,又将大燕推上霸主地位,其心智何其坚韧” 萧容衍抬眼幽邃高深的视线朝她看来,她故作不知只看董清平,手心已然是一层腻汗:“之所以被万人唾弃,不过是成王败寇,这么个无趣的道理还是舅舅教的,怎得舅舅今日吃多了酒便胡言乱语了” 皇帝倚着身侧软枕,视线落在白卿言的身上。 “姬后牝鸡司晨,导致国运衰败当年的一代雄主现在还不是地处一隅,连国都大都城都让给了我们大晋,攀附我们大晋而活你们说是不是啊”有人起哄笑道。 同为女子,她对“牝鸡司晨”这四个字尤为痛恨,原本只为让萧容衍不要记恨舅舅出言维护姬后,眼下倒多出几分真心来。 “人人皆说大燕姬后擅权专政蛇蝎心肠,可就是这样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把大燕从一个穷弱之国,变成了那时可与我大晋c西凉鼎立的强国。那时大燕朝政清c社稷明,文臣死谏武官死战。尔后大燕皇帝从痴傻中清醒,掌权,杀姬后大燕人人皆称快,然随后大燕却进入极速衰落,落得攀附我大晋的下场,何其悲哉” 萧容衍紧紧攥着着手中玉蝉,望向白卿言的目光越发深沉,曾经披风烈马的女子,眉目清明跪坐于灯下,在他母亲修建的大都皇宫内,为他母亲正名。 宫内无权前朝无势,携痴傻皇帝波谲云诡中求存,白卿言一席话,道尽了他母亲的酸楚无奈。 萧容衍垂眸斟满了酒,替他母亲饮尽一杯,以酬白卿言这位知己。 皇帝突然笑道:“姑母,您这嫡孙女儿可是厉害得很啊朕听说那日忠勇侯府门前,一番言辞将忠勇侯逼得哑口无言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了。” 白卿言起身,恭敬俯首,低眉顺眼立在坐席处。 皇帝打量了白卿言一眼,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侧身问身边的大太监:“白大姑娘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学得是” 大太监忙弯腰恭敬接上:“回陛下,白大姑娘说学得是保家卫国与千军万马浴血厮杀的本事学得是宁马革裹尸粉身糜骨也绝不能使我晋国百姓国君受辱的硬骨忠胆”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我这孙女儿自小跟在国公爷身边,被教养了一身男儿气。” “微臣记得,镇国公府大姑娘也曾少入军旅随国公爷上过战场这些话旁人家的女儿说不得,镇国公府的姑娘那是绝对能说得”李茂端着酒杯笑盈盈起身,似玩笑道,“这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军儿郎女儿家皆能征善战,且从无败绩,立下盖世之功,可当真是把咱们大晋国的军功都给抢的一干二净,不给别人留一丝一毫啊” 李茂还真是时时都不忘记在皇帝面前给他们白家上眼药。 他当着她的面给镇国公府给白家使绊子,如同将一把刀插入她的心口,让她顿时怒不可遏,一腔愤懑和愤怒如同烧开的沸水般沸腾,如何能忍 她转头,脊 背挺得笔直,直视高阶之下含笑举杯的左相李茂,面沉如水,冷冷开口:“原来左相的眼里就只有军功我白家百年将门不假,可左相听听我白家在上英灵,临死之前哪一个是为军功权位舍命的左相去我白家祠堂对着那数百牌位看一看,他们哪一个是因为在这繁华帝都争权夺利而亡的我白家连十岁孩童亦在战场拼杀全族男儿刀山火海,要的是军功吗我白家要得是保境安民要得是国泰民安要得是大晋国祚昌盛绵长” 想起陈年往事,白卿言心口绞痛,句句拔高,字字珠玑,一言一句都掷地有声,震耳发聩,响彻寰宇。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茂脸色不甚好看,难堪又气愤立在那里。 原本还在推杯换盏的纨绔,听闻白卿言的话顿时也都感慨万分。镇国公府白家乃是大晋国世家之首,可的白家男儿不求祖荫庇护,十岁便已随镇国公沙场历练,他们却在这大都城花天酒地,无所建树。 第五十章:军功 她眼中带泪,每说一个字都是血肉淋漓,五指并拢指向左相李茂,提高了声量:“若左相有保家卫国的风骨,愿世代舍命守我们大晋百姓,护我大晋江山这军功我白家送于左相白家军亦可改弦更张俯首听从左相号令军功左相想要,拿去便是我白家日日夜夜所求,不过是我白家男儿能全须全尾归来,仅此而已” 跟随有品阶在身的董氏坐在高阶之下的白锦桐c白锦稚c白锦昭c白锦华都红了眼,抬头望着高阶之上挺立如松柏的白卿言,攥紧拳头。 就连大长公主亦是双目含泪,哽咽难言。 想起前世白家男儿马革裹尸的结局,她痛得全身发抖。 良久,她吞下泪水,转过身对皇帝郑重跪拜:“已至年关,臣女一家还未收到南疆消息,过分担忧,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眯眼手指摩梭着酒杯,半晌才不急不缓笑道:“白家果然是满门忠骨啊可白大姑娘话里话外你白家忠的都是大晋子民,白家心里可有朕这个皇帝可忠朕这个皇帝” 殿内针落可闻。 坐在高阶之下的白锦桐猛然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她想起那日在清辉院白卿言告诉她今上已视白家为卧侧猛虎欲除之而后快的事,再听到皇帝今日这番话,顿时通体生寒。 白卿言闭了闭眼只觉心寒无比,这就是她祖父c父亲誓死效忠矢忠不二的皇帝 眼见西凉c南疆虎视眈眈,大梁c戎狄心怀叵测,大晋能拿得出手的武将寥寥可数。大晋但凡武将封侯得爵后,皆不愿子孙去边疆吃苦,让子孙弃武从文。 她的祖父c父亲为替大晋培养后继足以震慑列国之将才,不留余地不留后路,将白家满门男儿尽数带去前线,这样的赤胆忠心大晋皇帝视而不见反暗室欺心,疑心臣子,算计猜疑c蝇营狗苟 她再拜:“陛下的皇权是大晋子民给的若无百姓万民何来天子我白家守卫边疆,保大晋百姓,从无僭越行事,如此还不算是忠于陛下,敢问陛下何所为忠” 为君王者,登至高之位心无社稷万民,没有揽天下入怀的气魄也就罢了,国之锐士战场上拼死与觊觎大晋的敌军浴血厮杀,他们的君王却在这繁花锦簇的大都城内,算计着同室操戈,顾忌臣子功高盖主,做尽奸同鬼蜮的勾当,还配为人君吗 这朝堂,再已不是祖父曾对她描述的那个正义昭昭,乾坤清明的朝堂了。武将在外死战,朝内却再不见文臣死鉴的正气峥嵘景象。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看这满朝的谄佞奸徒,看这满座的趋炎附势,阿世盗名之辈,封侯拜相极尽荣华他白家忠烈c磊落,满门顶天立地与浩然正气,却落得满门皆诛的下场何其讽刺 前生,大晋被他们一向蔑视的大燕灭国,当真一点都不冤枉。 “陛下”大长公主怕皇帝迁怒白卿言,忙跪了下来,“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被白卿言问住,亦是因白卿言身上毫不掩饰的怒意意外。 片刻,皇帝才低笑一声抖了抖衣摆上并无的灰尘,陡然转了话题,散漫道:“昨日有御史参奏忠勇侯的夫人打死了白家二姑娘的陪嫁,这几个陪嫁却是良民之身。秦德昭这件事你知道多少,细细说来。” 忠勇侯连忙上前跪下,满头大汗,猜测不出皇帝突然让他说这件事的用意,便道:“回陛下,微臣已经去细细问过贱内,贱内说因为儿媳白锦绣陪嫁丫头的身契在国公府,她一介内宅女流,不知这是要往候府送陪嫁丫头还是送别的什么,不料理了她身为候府主母不能安心。” 白卿言冷笑,忠勇侯真是颠倒的一手好黑白。 “陛下,臣女有一言问忠勇侯,可否”她恭恭敬敬询问皇帝。 见皇帝颔首,她转过身笔挺如松,如炬目光将朝臣或酣醉,或戏谑,或轻蔑的神情尽收眼底。 在座的,多少人怕都在等着想看白家的笑话,想看这百年将门钟鸣鼎食的镇国公府倾塌。 她面色冰凉望向忠勇侯,冷声问道:“敢问侯爷,侯夫人是抄捡了我二妹妹的嫁妆后,知道了几个陪嫁丫头的身契还在我们候府,还是侯夫人为女中诸葛能掐会算” 早就领教过白家大姑娘的厉害,忠勇侯秦德昭已经和夫人蒋氏套好了词,心里有准备:“陛下,身契之事,是儿媳白锦绣的陪嫁丫头明玉告诉贱内的,也是因此贱内才饶了那个丫头一命” 秦德昭想过,明玉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为什么白锦绣的陪嫁丫头会在蒋氏的陪嫁庄子上。 白四姑娘白锦稚咬紧牙关,正要起身怒骂忠勇侯,却被三姑娘白锦桐死死按住。 “三姐他放屁”白锦稚狠狠瞪着秦德昭道。 “别冲动,这是在大殿之上”白锦桐压低了声音警告白锦稚。 “身契事关重大,侯爷莫不是觉得我二妹妹是个傻子,竟将身契之事告诉一个丫头侯爷怕是知道明玉已经疯了便想拿明玉搪塞过去吧”白卿言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戏虐。 秦德昭心里慌了一瞬,便立刻稳住,一本正经道:“白大姑娘何必小人之心揣度本候婢女明玉曾明言她是不小心发现儿媳并未将她们身契带过来,心里害怕会被人用身契要挟,于是才告知于我夫人” “侯爷可知欺君何罪当着陛下的面,侯爷倒是和我说说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丫头,自小被我二妹妹买回,连自己的身契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侯爷竟张口便称是明玉发现并告发的这话说出来侯爷是觉我等心智不全容易糊弄,还是侯爷黔驴技穷打算掩耳盗铃啊” 秦德昭被气得肚肠打结,飞快盘算如何应对,唇瓣嗫喏迟迟张不开口。 第五十一章:面目可憎 皇帝满意的颔首,回头又对白卿言道:“听说你棋下的极好” 她手死死攥紧,垂眸不语,皇帝维护忠勇侯的姿态竟做的如此明显,朝内大臣必将望风而动,等白家战败消息传回来,那些善于揣摩皇帝心意之佞臣,还不趁机踩上几脚 难怪,前生人人皆知白家忠勇,却无人敢在朝堂为白家据理力争。 上行下效,皇帝已对白家不满至此,朝臣谁又敢再为白家仗义直言 她俯身叩拜:“略懂而已。” “你姑姑棋也下的极好。”皇帝视线落在白卿言的身上,似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中,想从白卿言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慢吞吞开口,“得空随你祖母进宫,陪皇后坐坐,皇后也喜好此道。起来吧” 皇后笑着颔首,衣袖中水葱似的指甲陷入掌心,她同皇帝夫妻多年,自然知道镇国公白威霆唯一的女儿白素秋乃是皇帝心口抹不去的朱砂痣。 白素秋人虽然已死,却成为皇帝心中不可取代之人,如今皇帝让白卿言得空进宫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动了纳白卿言的心思 皇后百虑攒心,只觉心口发闷,如今皇帝对白家的态度暧昧不明,看似厌弃又似留情,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只听的“咣当”一声,宫女立时跪地求饶:“求先生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无妨”萧容衍举止从容抖了抖衣襟上的酒渍,儒雅清然的眉目含笑,嗓音温醇深厚,让人如沐春风。 皇帝回神,朝齐王身后清俊惊艳的男子看去,只觉男子通身堪比当世大贤的儒雅气质,雍和从容,沉稳又温润顿时心生好感,道:“你便是齐王常在朕耳边提起的魏国义商萧容衍。” 萧容衍神色自若起身,对皇帝长揖行礼:“蒙殿下不弃,草民有幸进宫,得以目睹陛下之风姿,感激不尽。” 哪怕是溜须拍马之言,由这般清雅之士口中说出来,更让人心生愉悦,皇帝一扫心头阴霾爽朗笑出声来:“萧先生乃大魏义商,又才名在外,一月前在闻贤楼,所做平川夜雪美轮美奂,让朕亦对平川美景心生向往啊” 皇帝突然称萧容衍为先生,欣赏之意毫不掩饰,高台之下百官心中各有盘算。 “酒后拙作,陛下缪赞了。” 萧容衍不卑不亢,自有读书人傲然风骨在,一身酒渍却丝毫不显狼狈,神色坦然自若,倒显得犹若谪仙,凡世红尘不能沾染他分毫。 “大魏国风流文士闻名天下者居多,先生当为佼佼者,美名列国皆知,何须如此自谦”皇帝一向喜欢文采斐然的名士,难免多问了萧容衍几句,“先生小年还未归国,是否留于大都过年” “听闻大都城十五灯会为大晋国历年盛会,文人墨客斗志昂扬,各显其能,热闹非凡,故而留于大都过年。待十五灯会之后,便启程返乡。” 皇帝点了点头,注意到萧容衍身上的酒渍,道:“萧先生且先去更衣,回来后可与朕讲一讲平州美景。” 萧容衍行礼含笑称是。 白卿言见本侍奉齐王侧妃的婢女不见,心中已然有数,暗自替萧容衍捏了一把冷汗,视线不由朝萧容衍看去。 视线隔空撞上萧容衍平和明锐的目光。 她手心收紧又缓缓松开,见萧容衍目光犀利幽沉,想必已知有诈,只是他能否躲过这一劫 萧容衍眸色镇定,电光火石间便挪开眼,从容随宫女去更衣。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换了一身直赘的萧容衍更衣而归,她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了下来。 宫宴结束回府的路上,大长公主满心后怕,她死死握住白卿言的手,厉声呵斥:“你疯魔了不成平时看你行事稳重,怎得今天如此沉不住气当着皇帝的面说那些话,皇帝若真的发怒,你有几颗脑袋担当你要是也出了事你让祖母怎么活” 榆木精制的马车,四角悬挂着摇摇晃晃的灯笼,将马车箱内映得忽明忽暗。 白卿言垂眸掩住眼底通红,她承认今日她那些话,都是有意说给皇帝听的,她就是要让那个刚愎猜忌的皇帝知道,让这天下知道她白家在前线为大晋国为这天下数万生民浴血奋战之德,是他这满腹算计的君王几辈子也比不上的 那些话,那些事,堵在她的心里,就像扎在她喉咙里时时割人的利刃,她不吐不快 见白卿言低着头一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模样,大长公主闭着酸胀的眼,哽咽道:“祖母知道,那日祖母问你是否有反心,伤了你的心,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和你祖父一样生了一副宁折不弯的脾性可阿宝皇室是祖母的家,祖母姓林你体内留着祖母的血所以大晋谁都能返唯独我的子孙不行你懂吗” 大长公主护皇室之心,如同白卿言护白家,她怎么能不知道 可这大晋皇室,早已经腐朽,它已然被喜好弄权逐利和阴谋诡计的朝堂君臣从根部玷污,内里溃烂糜臭,除非江山换血皇权更迭至真正的大能之手,否则内瓤发腐怎能不亡 “我问你懂吗明白吗说话” 面对大长公主声声拔高的逼问,她再也压不住心底窒息的绝望疲惫,还有深沉的酸涩。 她自幼长于祖母膝下,蹒跚学步是牵着祖母的手迈出去的。 启蒙描红的第一个字,是祖母手把手教的。 她高烧不退祖母彻夜不眠抱着她,佛龛前跪拜祈求折寿十年换她顺遂平安。 祖母在她生命里举足轻重,重要程度不可估量。 曾经的她和祖母无话不说,而如今她们祖孙两人有着相同的目标不同的立场,相互携手又相互防备。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依靠,此时近在咫尺又南辕北辙远在天涯。 她很是惧怕在不久的将来,她和祖母间深重的骨血亲情,会随着彼此的戒备防范消磨殆尽,渐行渐远,甚至变得面目可憎。 第五十二章:心灰意冷 心头凉意炉火都捂不热,她压下满腔的愤言,低头道:“阿宝明白” 你死我活的仇恨,远没有这种掺杂着亲情与悲戚的背道而驰,来得更让人心灰意冷,如同钝刀割肉,疼得食难咽,寝难眠。 大长公主喉头胀痛哽咽,半晌才含泪将白卿言搂在怀中,闭上眼心疼不已,只觉整个人被夹在家国之间左右为难。 年少时大长公主也曾对能征善战的英俊将军白威霆赋予真心,可在赐婚旨意送入镇国公府前夜,最疼爱她的父皇红着眼告诉她允许她下嫁于镇国公世子白威霆,一是为了成全她的少女情怀,二是为了让她在白威霆枕畔盯着白威霆。她的父皇给予了镇国公府无上兵权,便需要有人替大晋皇室看住了镇国公府,不能让镇国公府拥兵自重生了反心。 所以,她嫁入镇国公府,成为白家妇,除了为白家绵延子嗣之外,还有作为大晋国公主的使命。 她决计不能看着自己倾尽毕生之力教导的孙女儿最心爱的孙女儿,生了反心。 祖孙俩回府路上各怀心思,终未再发一语,再说一字。 自宫宴结束那日,大都城街头巷尾c茶楼酒肆,谈论的都是镇国公府白家,那群吃喝玩乐骄奢淫逸的纨绔,竟也都说起白家来,热议沸腾。 就连吕元鹏那样只会招猫逗狗的纨绔,都说出“白家之风,垂范我辈”的话来。 开国以来,大晋国哪里有战事,哪里便有忠勇的白家军。时至今日仿佛大晋国举国上下都习以为常,只觉镇国公府就是大晋国的一把刀,生来就是应该保家卫国忠勇舍命。 可白家大姑娘在忠勇侯府门前那番言辞,在满江楼前处置国公府庶子,在国宴上那番期盼白家儿郎平安归来的言辞,让所有人都意识到,白家有着不败神话的儿郎们,也是血肉之躯他们也是娘生爹养有人殷殷盼归的。 只是为了大晋国,为了大晋百姓他们才不得不舍命相博,战场厮杀。 好似一夜之间有人揭开了层层面纱,让世人看到镇国公府世代薪火相传的忠义之心,对镇国公府有了新的认识,越发心存敬畏。 镇国公府采办出府采买,可城内商铺c城外农夫竟都不约而同不肯收取镇国公府毫厘,甚至有农夫每日将新鲜瓜果送于府门前,府上采办管事向董氏回禀,弄得董氏哭笑不得。 “夫人,如今农夫商户堵在后门处挣着往我们府上送东西,这该怎么办”采买刘管事低眉顺眼请示董氏。 董氏端着茶杯略作思索之后,道:“东西收下,按市价给银子,告诉他们我镇国公府既食陛下俸禄,得万民税粮供养,已然知足,绝不能多取百姓分毫” 董氏放下茶杯,迟疑了片刻又说:“你再去告诉郝管家一声,让他吩咐下去我国公府众人,出府行走决不能多拿百姓商户一分一厘,如有违者发现后即刻打死不用来禀” 虽然现下镇国公府的名声如烈火烹油,可稍有行差踏错,就会为日后埋下隐患,董氏执掌镇国公府中馈多年,其中利害关系看得很清楚。 刘氏盯着大夫给白锦绣额头换了药,想着以后女儿头上留疤揪心不已,红着眼从青竹园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就见罗嬷嬷一脸喜气匆匆而来。 罗嬷嬷行了个礼道:“二夫人,喜事今儿一大早外面都在传,说小年夜宫宴结束当晚,忠勇侯连夜便将忠勇侯夫人蒋氏送往静心庵带发修行我专程让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确凿无疑咱们姑娘再也不怕婆母辖制了” 静心庵向来去的都是家族待罪女子,去了便永无回府之日,被磋磨致死的大有人在。 二夫人刘氏听闻后,直呼痛快,感慨苍天开眼:“罗嬷嬷,你整治一桌席面,今儿个晌午我要请大嫂吃饭,好好谢谢大嫂连日来的帮扶” 席上,二夫人刘氏笑着说:“我现在只要听到那蒋氏倒霉,我这浑身就舒坦的如喝了一壶热酒一般,能多吃五碗饭” 五夫人齐氏抚着肚子,笑着提了一嘴:“二嫂这哪里是应该感谢老天爷啊应该感谢大嫂如若不是大嫂仁厚消了那五个丫头的奴籍,哪能将事情闹大哪能让御史参忠勇侯一本,又哪能让蒋氏倒霉。” “二嫂要谢大嫂是肯定的,不然你以为二嫂今天整治这一桌席面,是为了请咱们不成咱们啊只是陪客罢了”三夫人李氏用帕子掩着唇直笑。 刘氏高兴让罗嬷嬷去拿了一壶酒,斟满了一杯敬董氏:“不管是姑爷搬离新府的事,还是蒋氏的事,大嫂真的费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董氏喝了酒,高高兴兴拉着刘氏坐下,“等锦绣养好了伤到了新府,就是当家主母,再也不怕被人拿捏,你也可安心了。” 刘氏想到白锦绣当下就红了眼,点头。 隆冬腊月,青砖碧瓦的宏伟古宅,被鹅毛般的雪花片覆盖,自成一景。 四夫人王氏眼见外面又开始飘雪望向窗外,红着眼叹气:“也不知道远在南疆的孩子们都怎么样了,今年过年能不能回来” “有国公爷c世子爷和他们爹爹在,不打紧的少年郎应当要多多历练,才能担当大任。”董氏话虽这么说,可心里也惦念起自己的嫡亲儿子来。 小年夜宫宴梁王虽然没有去,可白卿言之言辞第二天便传的整个大都城沸沸扬扬,他如何能不知 眼见白府和白卿言的名声日盛,梁王惶惶不安起来。 白府如今如此声势愈旺,连他的父皇都过问了白家二姑娘陪嫁被溺死的事情,让忠勇侯好生处理。 外面都在传忠勇侯回府当晚,就派人将忠勇侯夫人蒋氏送去静心庵带发修行恕罪祈福了。 不知道,等到南疆战报传回来,民情民心皆向着白家,他的父皇还敢不敢动镇国公府。 第五十三章:雪耻 梁王披着厚重的大氅坐在旺盛的炉火前,通红的炉火将梁王惨白若纸的脸色映的发红,一双凤眸阴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王门下参赞杜知微在临死前为梁王谋划好了一切 让他先打着为信王做事的旗号,鼓动信王上前线和镇国公争军功,当今圣上早就对战功赫赫的镇国公府不满,果然立刻允准他最疼爱的儿子上前线监军,还给了信王金牌令箭。 后来他暗中让刘焕章同南燕君王互通讯息,为的就是趁着这次白家男儿全部被镇国公带在身边时,将白家一锅端了。 届时,大晋国最能征善战的白家将领皆灭再给镇国公府扣上通敌的帽子,以此将白家连根拔起 南疆再起战事,他的父皇便无将可用,便只能启用刘焕章,他的人便可把控军权这是其一。 之所以对白卿言如此笼络,也是因为杜知微说梁王所长并不在行军打仗之上,所以让梁王务必将连镇国公都夸赞过的“将星”白卿言留在身边,将来为他谋战功c登大鼎铺路,这是其二。 等争夺储君之位的齐王c信王,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后,他这个战功赫赫的皇子归来,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原本一切都在杜知微的计划之内稳步前行,可不知为何从白家二姑娘白锦绣出嫁,杜知微身死开始,事情便不似杜知微在时进行的那般顺利。 白卿言远在登州的外祖家打算让嫡次孙迎娶白卿言,他送去玉佩许正妃之位白卿言不接,亲自去见白卿言也不见,这可如何是好 梁王下意识想询问杜知微该怎么处理,刚准备叫人唤杜知微过来,张了嘴才想起来杜知微在那日长街遇袭为了护他已经死了 他激烈的咳嗽了几声,正在煎药的童吉闻讯,立刻跑了进来给他倒了杯水:“殿下,您喝口水” “咳咳咳你出去吧”梁王拢了拢大氅。 他生母地位卑微又早亡,他从小寄养在佟贵妃身边,佟贵妃和已逝的二皇兄待他如至亲一般,他们却被镇国公那些所谓国家脊梁朝廷柱石害死,落得那样的凄惨的下场。 所以那个位置,他一定要争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替佟贵妃和二皇兄雪耻申冤,不论用何种下作卑劣的手段。 盯着火盆沉吟良久,梁王突然哑着嗓音唤:“高升” 高升闻讯进来,抱拳行礼:“主子” “你去把红翘叫过来我有事吩咐她。” 很快红翘冒雪前来,她听了梁王的吩咐先是错愕不已,而后又跪下叩首,一副报了必死决心的模样道:“奴婢是曾经受过二皇子恩惠的,二皇子不在了本就应该殉主,是殿下让奴婢看到了复仇的希望才活了下来奴婢知道殿下的意思,别说舍了这身名节就是付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奴婢一定会把事情做到最好” 梁王轻轻咳了两声之后,摇头:“你要活着,正如你说的你要替皇兄看着大仇得报,等到大仇得报,你下去才能对皇兄有所交代依计行事切不可妄为。” 红翘眼眶发红,重重对梁王叩首。 “去吧”梁王拢了拢大氅,垂下阴沉的眸子,看着炭盆中的忽明忽暗的炭火。 腊月二十六,各家各户已经开始备置年货,杀猪割年肉。 勋贵人家的采买处也都忙碌起来,镇国公府虽说今年男子都在南疆回不来,可却比以往更加热闹,那屠户菜农只管把好东西往国公府送因这之前国公府世子夫人下下令,他们前脚把东西送去,后脚国公府就遣人来送银钱。 一时没法表达对镇国公府白家感激之情的百姓,半夜偷偷摸摸拉着东西堆在后角门,又偷偷溜走 公府这采买刘管事一个头两个大,又急匆匆去禀了郝管家。 这一次,郝管家做主让都收了下来,说等回头等腊月二十九遣了人给平时和国公府有往来的商户c屠户c菜农送对子再备一些礼,厚重一些就是了,再者让刘管事多备一些细碎银子,用红纸包起来,若是见到家里有孩童,就当提前给压岁了。 郝管家祖祖辈辈都在白家,知道白家主子都厚道,往往你对我好一分,我便对你十分好,他这样安排并不过分。 如今住在鸿胪寺卿董府的董老太君过完年就要回登州,老太君原本是想要接了白卿言过去住几天过年,可奈何白家男儿都不在,董老太君也不好和国公府抢人过去过年让白府冷清,只能隔天就把白卿言往董府请。 董氏觉得母亲董老太君单单把白卿言一个人叫过去不合适,便让白卿言将几个妹妹一起带上。 这一日,除了养伤的二姑娘白锦绣和偶然风寒的七姑娘白锦瑟之外,白家姐妹都凑在了董家。 白卿言在董家的表姐表妹虽说不如白府的女儿家英气,但都不是那些刁钻之辈,倒是和白家的几个姑娘处的很好。 临走时五姑娘和六姑娘两个年纪小的怀里抱满了长辈和表哥表姐们的给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贴身丫头都不让碰,刚马车上就忍不住的摆弄。 “董家表姐怎么这般手巧,这鸟儿做的像活过来一样”白锦稚拿着一对纸雀直感叹,“年纪小真好我也想要这纸雀来着,可年纪大了不好意思” 白锦昭一听,立时将白锦稚手中的纸雀夺了过来,抱在怀里:“四姐是大人了,可不兴和妹妹抢,二姐姐养伤七妹妹染了风寒,她们今日没能和表姐们玩耍,这些都是我给二姐姐和七妹妹带回去的” 白锦桐和白卿言被逗得直笑。 突然马车前方传来勒马的声音,国公府的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大姑娘” 闻声,白卿言撩开马车帘朝外面看去,只听国公府的下人道:“大姑娘咱们国公府门口来了一个姑娘,说是梁王府上的婢女正在府门口跪着求见大姑娘,郝管家派我来同大姑娘说一声。” 第五十四章:品格 听到梁王二字,白卿言瞳仁骤然一缩,肃杀的寒意霎时蔓延开来。 白卿言还没来得及问,白锦稚就急吼吼掀开帘子,压不住暴脾气问:“他们梁王府的婢女来我们府上闹什么呢” 白锦稚气得不轻,那日国公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发卖了五家一共三十九口人,就是因为梁王买通了门房婆子,见天儿的和长姐身边的春妍勾搭,梁王府上的婢女还敢正大光明来。 “梁王府的婢女说要见大姑娘求情,请大姑娘容她一条生路郝管家派了婆子和管事去询问,那姑娘却一口咬定不见大姑娘绝不说,也不愿意进府,就在咱们国公府门前跪着哭现在咱们府门口围了好多看热闹的。” 白卿言冷着张脸问:“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惊动母亲” “一刻钟前,郝管家还没敢让惊动夫人。”国公府下人忙回道。 “你回去,告诉郝管家这事不必惊动母亲,既是冲着我来的,咱们就正正经经从正门回去,我也好问一问她梁王府的婢女怎么就得让我容她生路了。” 说完,她放下帘子,面色沉沉。 白锦桐一向机敏,很快就察觉出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梁王府里来的长姐,梁王府先是买通长姐身边春妍,探知长姐私密后又派出这个婢女,我猜怕是要拿长姐的名节做筏子长姐心里可是有数了” 她勾唇望着白锦桐不做声,那日国公府才大张旗鼓整治了一番,她还想着就当是自己小人之心防着梁王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没想到这才不过四天,梁王就迫不及待的遣人来了。 她还真是高看了梁王的品格。 “一个小小婢女怕她做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要是敢乱来看我不一鞭子抽死她长姐你一会儿尽管回府,我保证堵死她的嘴叫她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哔声”白锦稚咬牙切齿的攥住了自己腰间的鞭子。 “堵不如疏,且先看看那婢女说什么,再想对策”她抬眼笑看着白锦稚,“小四一会儿你就立在看热闹的人里,眼睛亮一点儿,千万别让那姑娘当着我的面儿寻了短见。” “长姐放心”白锦稚拍着胸脯保证。 白卿言一句话白锦桐就明白了其中意思:“对,不能让她弄出什么梁王忠仆以命相逼求长姐去见梁王的事情来,不知道还以为咱们长姐和梁王真的有了什么私情。” 白锦稚点头,心里越发郑重起来。 “长姐那我呢” “还有我还有我” 见小五和小六也跃跃欲试等着她给安排任务,她忍不住低笑一声,抬手点了点两个孩子的额头,眉目间全都是温情:“你们两个随马车回府,去和你们七妹妹玩儿,不许在外面看热闹,否则长姐为你们生辰准备的那两匹汗血小马驹就没有了” 那些肮脏龌龊的东西,她不想让两个还小的妹妹看到,她们的世界该是干净的,她愿倾毕生之力守之c护之。 一听说白卿言要送她们汗血小马驹,两人澄澈的眸子顿时放亮,兴高采烈保证绝不看热闹。 白卿言还未下马车,就看到了正儿八经跪在国公府门前的红翘正,她眯起眼来。 前世白卿言在梁王府见过红翘,这丫头对梁王十分忠心。后来梁王奉命前往平山剿匪,红翘委身暴虐成性的山匪头子,才助梁王一举灭了平山匪患,可红翘最终却埋骨于平山。 也难为梁王看得起她,竟派来了红翘这样的心腹。 眼见精致的青帏马车缓缓停在正门前,红翘身侧的双手收紧。 春桃扶着白卿言下了马车,白锦桐紧随其后。 “白家大姑娘来了”看热闹的人群低声议论。 见白卿言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红翘直径走上国公府高阶,红翘这才着了急,跪行几步忙唤道:“白大姑娘,我是梁王府上的丫头红翘我知道白大姑娘是因为我恬不知耻伺候了殿下,所以才生了殿下的气,恼怒之下才断了和殿下的联系殿下的玉佩不肯收殿下受了那么重的伤亲自来求见姑娘也不见” 白锦桐瞪大了眼正欲开口,却被转过身来的白卿言按住了手。 红翘哭得更加凄惨:“大姑娘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虽然爱慕殿下,可也只是希望能在殿下身边伺候而已,没有别的奢望殿下心里只有大姑娘,大姑娘怎能因为奴婢这么卑微的贱人伤了和殿下的情分因着姑娘不肯见殿下,殿下急火攻心回去就吐了一口血,奴婢真的是没有办法,求姑娘救殿下一命今日奴婢以命相赎绝不会再姑娘和殿下面前碍眼,只求大姑娘原谅殿下” 说完,红翘拔下头上簪子就往自己心口插去。 挤在人群中的白锦稚眼疾手 快,鞭子破空声响起,稳准狠抽在红翘的手腕上,簪子应声跌出去老远红翘人也被白锦稚制住。 白卿言心头蹭蹭冒火,眼神透着凛然寒意。 这红翘为了梁王真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口齿如此伶俐不说,还企图用命按死了她和梁王有私情这事。 “好歹毒的手段”白锦桐咬紧了牙关,要不是长姐有所准备让白锦稚在人群中防备,这红翘真的死在国公府门前,长姐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大姑娘,殿下不能没有姑娘啊奴婢是个蠢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贱命一条只能以死让姑娘泄愤求姑娘原谅殿下吧”红翘歇斯底里哭出声来。 看客议论纷纷,都似发现了惊天秘闻。 这看似刚直不阿的白家大姑娘,居然和梁王有私情。 红翘的话把春桃气得脸色铁青,大庭广众之下这丫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她们家大姑娘和梁王有私情啊春桃不免又怨恨起春妍来:“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让她说,不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白卿言侧头看了眼门口婆子,坦然从容笑着,“给我端把椅子来。” 第五十五章:弄巧成拙 红翘心突突直跳,她早就知道白家大姑娘厉害,本来想要说完就死让白卿言无从辩白,谁知竟然被制住了,她心底有些慌张。 白卿言在门房婆子端来的椅子上坐下,将手炉递给春桃吩咐她去加块碳后,这才慢条斯理开口:“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污蔑我和梁王有私情” 红翘心跳的厉害,也不接白卿言的话只顾着哭:“大姑娘,殿下为了姑娘吃不好睡不好,四天前不顾重伤亲自来了一趟,您还是不见再这样下去我怕殿下就活不成了啊” “锦桐,吩咐府里管事去一趟梁王府,就说梁王病不重的话就烦请梁王亲自来一趟,他府上的丫头在我国公府正门大闹。梁王要是病重挪动不了,那我就只能请了大长公主亲自登门,在梁王府大门口解决这件事了”她态度强硬对白锦桐说完,又回头笑盈盈看向红翘,一派襟怀洒落的坦荡姿态,“这事关乎我的清誉,总得对峙清楚了” 红翘正要开口,话头就被白卿言截断:“不过,既然红翘姑娘说四天前梁王就来了我们白府,想必伤也没有什么大碍,必是能来的。” 白卿言如炬的目光暗藏锋芒,红翘被她冰凉入骨的笑意骇得脊背发寒,慌成一团。 梁王是派人跟着红翘一起来的,那人见情况不妙立时脚底抹油回去禀报梁王。 可国公府的管事去的比梁王预料的要快的多,他的人刚和他说完国公府门口情况,外面就通传国公府管事来请梁王。 梁王坐在火盆前闭着眼,恼恨红翘没有依计行事,她太急于用命按死白卿言同他有私情之事,反到弄巧成拙了。 虽然梁王知道这是红翘能为他舍命的忠诚,可太急躁把事办砸了还是无能。 想起这段时间白卿言忠勇侯府门前气歪了忠勇侯的鼻子,在长街处置她二叔那个庶子,再加上宫宴上的事,让他现在就这样去同白卿言对峙,梁王心里很是没底。 如果这个时候杜知微在就好了,他还能问问杜知微该如何处理梁王只觉伤口紧绷,好像又沁出血来,头也疼得厉害。 冷静下来细细思量后,梁王让童吉给他更衣。 他如今要做的应该是和白卿言修复关系,而不是强行让白卿言和自己绑在一起, 反正他软弱无能的名声早就无人不知,他也不怕在白卿言面前伏低做小,只要咬死了称自己对白卿言一往情深,是红翘不知轻重冒犯了白卿言就是了。 原本梁王不想在明面上和镇国公府有什么牵扯,以免到时被连累,可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将他“心悦”白卿言的事情过到明路上来也好,大不了利用“软弱”之态进宫哭求陛下赐婚,白卿言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 梁王披上大氅,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杜知微的依赖太过严重,以至于杜知微一死他便如同被折了一双翅膀。还是要找一个机会,再找一个合适幕僚才是。 很快,梁王府的管家和梁王身边的童吉c高升,三人匆匆赶到国公府门前。 眼见镇国公府门前围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梁王府管家忙对白卿言行礼:“白大姑娘对不住,老奴是梁王府管家,是老奴没有管教好府上下下人,给白大姑娘添麻烦了,老奴这就把人带回去” “慢着”她望着梁王府管家笑着问,“梁王殿下呢” “我们殿下刚才马车走到一半吐了一口血,已经被送回府了怎么难不成白大姑娘还非要我们殿下来领人吗殿下出了事十个白大姑娘怕是也担待不起”童吉鼓着腮帮子瞪白卿言,恼恨这女人的铁石心肠。 她连看也不看童吉,梁王身边一个小卒,她本就不放在眼里。 “既然梁王伤重来不了,那就劳烦老翁替我将话转告于梁王殿下”她攥着手炉站起身,站在高阶之上居高临下对梁王府管家道,“四日前,我国公府发下人一共三十九人,我身边的贴身侍女春妍被打了五十大板现在还下不了床,旁人都不知道是何原因今日我便在国公府门前同老翁说清楚” 她视线凝着梁王的得力干将高升,绷着脸道:“因为梁王殿下买通我国公府五个下人,同我院内的婢女通信打探我的私隐,所以我母亲打断了那五人的腿全家发卖一个不留。春妍则是念在她同我自小一起长大,又救过我最看重的婢女一命,所以我才饶了她一条命。” 梁王府管家满头是汗,童吉心虚地立在那里。 “这位姑娘刚说,梁王送我玉佩不收,重伤前来我也不见为何”她提高音量,面色冷淡郑重对梁王府管家道,“我虽为女子,可自小也读过圣贤书,知晓何为礼义廉耻凡事要走阳谋正道若殿下心悦于我,大可请长辈上门询问我是否订亲,倘若没有订亲再请媒人上门届时父母之命媒妁 之言,我白卿言绝无二话这叫敬叫重” “可您看看殿下的所作所为,买通我白家下人,暗地从我身边丫头处探听我的私隐,三番四次托我的丫头请见为着不让祖母和皇室颜面为难,我一忍再忍以为发卖了下人杀鸡儆猴后,只要我国公府c我白卿言自重,便也什么都不惧可我着实是想不到,殿下居然会用这龌龊肮脏的手段,命府上丫头以命来污蔑我清誉” “你”童吉听了白卿言的话气急了,只道,“白大姑娘也太自视甚高了,我们殿下可是当朝皇子,要谁不行难不成还非你不可了白大姑娘子嗣艰难我们殿下都没有嫌弃你,你端什么架子装什么清高” “童吉退下”梁王府管家脸都白了。 “这么说梁王殿下这是认为我白卿言子嗣艰难要是被毁了声誉就只入梁王府一条出路了”她脸色阴沉,气势逼人,“烦劳老翁回去转告梁王,我白家人的骨头,拧断不弯我白卿言今日将话放在这里,这辈子就是嫁猪嫁狗冥一婚一场也绝不委身这样小人作为的奸诈之徒” 第五十六章:恶者 “好” 看热闹的人中不知道谁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连忙缩回脑袋,生怕被梁王的人看到得罪梁王。 白卿言这番话,让人看到了白家人的傲骨和耿直。窥一角可知全貌,可见国公府白家有着怎样的铮铮风骨。有这样心怀百姓,顶天立地,一身浩然正气的国公府匡翼大晋,大晋国民如何能不安心 “白大姑娘殿下万万没有这个意思都是这个丫头自作主张啊”梁王府管家对白卿言郑重弯腰作揖,“白大姑娘不可因为这个丫头,伤了国公府和梁王府的和气。” “即是如此,便烦劳梁王府管束好下人,莫再我来白府攀污闹事梁王殿下身为皇子,当为天下百姓表率,立身端直,修身正心,行事磊落,知何可为何不可为。莫做买通他府仆从探听闺阁女儿私隐的小人行径,为皇室声誉抹黑。”白卿言冷笑睨视童吉,“小四放人” “便宜你了”白锦稚满心不忿,咬着牙一把推开被她按跪在地上的红翘。如果不是长姐拦着她非抽这个贱奴一百鞭不可。 少言寡语的高升见红翘似是要捡了簪子再自尽,立刻将人拦住。 “高侍卫,你让我去死吧原本就是我知道殿下属意白大姑娘,以为白大姑娘是知晓我伺候了殿下才不见殿下的,没想到给白姑娘和殿下之间造成了这样的误会白大姑娘不是殿下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您不能误会我们殿下啊” 红翘哭得十分凄惨。 “不管你来国公府门前闹是梁王命令还是你自己的私心总归买通我们府上仆从,又是送玉佩,又是私下请见我长姐的是你们梁王殿下”白锦桐冷冷说完,对梁王管家一拱手开口,“还请老翁管束好梁王府下人再闹下去怕要惊动我祖母大长公主了” “是是是”梁王府管家忙回头对高升道,“高侍卫,把这个贱婢带走” 高升颔首。 白卿言就立在镇国公府正门前,看着走远的高升,眸色冷清。 一个高升是梁王最厉害的侍卫,一个杜知微是梁王最擅谋划的谋士。不知道今日红翘这出戏是不是杜知微安排的,如果是她可真是高看了杜知微。 “回吧”她对白锦桐和白锦稚道。 白锦稚看着梁王府管家作揖告辞,眼底不掩愤恨,紧握着鞭子回府。 离除夕越近,白卿言的心就越是不安,午夜常常被前世前线传来白家男儿皆灭的噩梦惊醒。 腊月二十九寅时刚过,万籁俱静,窗外北风刮卷落雪声亦簌簌可闻。 有人叩响清辉院院门,睡得清浅的白卿言闻声惊醒,只听窗外北风呼啸。 她噩梦骤醒,惊魂未定心跳得极快,不见身边守夜的春桃,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春桃” 院门口,春桃脸色煞白,听到白卿言唤她回头朝主屋看了眼,对门口的卢平道:“姑娘醒了您稍后,我这就去禀了姑娘” 春桃顾不得身上的落雪和寒气,一步一滑疾步跑进了主屋。 见白卿言已然坐在床边,春桃福身开口:“大姑娘,沈青竹姑娘派吴哲回来给姑娘送信,吴哲血流不止怕是命不多时,卢平护院怕耽搁姑娘大事,只能深夜来请姑娘” 她头皮一紧,猛然站起身,声音制不住的颤抖:“拿我大氅来快” 白卿言一身雪白中衣,披上大氅便迎风疾步出门。 寒风如刀,裹雪迎面扑来,立时将她整个人穿透。 “大姑娘”卢平长揖行礼。 她一把拉起卢平:“人你安置在哪速速带我去见” 卢平见白卿言面沉如铁,不敢耽搁挑灯前方带路,她死死攥着春桃的手,三步一滑,冒雪和卢平三人一路快步赶往院角门。 疾风夹雪打在脸上c眼睛里像刀割一般她都不觉疼,只觉心乱如麻。 三人行至角门,冒风雪而来白卿言已然冻得全身僵硬脸色发青。 在床边守着吴哲的护院看到她,挣扎起身:“大姑娘” “大大姑娘”吴哲挣扎着要起来,每一个字嘴里都冒一口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双眸发红,顾不上男女大防的礼仪疾步上前,冰凉入骨的手一把扶住吴哲:“我在” 卢平忙在吴哲身后放了一个垫子。 吴哲稍作平息之后,急急道:“我们日夜兼程一路直奔南疆,刚过崇峦岭就遇到被人追杀的白家军猛虎营营长方炎,咳咳咳我等拼死只救下方炎将军所护随行史官记录战事情况的竹简方炎将军说了一句奸佞害我白家军咳咳咳,便没了气息杀手源源不绝而来,沈姑娘为护竹简,带纪庭瑜c魏高引开杀手,叮嘱我等 就是死也要将竹简送回大都,务必亲交姑娘手中” 吴哲说着低头,血痂已经干结的手,颤抖着解开衣裳,被他鲜血染红的竹简扎扎实实捆在他的身体上:“吴哲,幸不辱命” 春桃捂着嘴,看到竹简几乎嵌进吴哲模糊的血肉里,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兄弟们用命护下来的竹简平安送到,吴哲也有颜面去地下见他们了咳咳” 她咬紧了牙,目光从竹简上移开,心头酸辣难当,看向唇角含笑的吴哲。 “大姑娘,吴哲不惧死,只求大长公主和大姑娘,千万不要放过害死我白家军的奸佞” 她唇绷成一条线,眼泪克制不住如同断线,艰难稳住情绪,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吴哲的肩膀,哽咽开口:“我替数万白家军谢你好好休养,我定会让你看到恶者得恶报” 吴哲有气无力笑了笑:“大姑娘,来生吴哲还做白家仆” 刚说完,吴哲口就喷出一口血来。 她扶住吴哲,头皮发紧,喊道:“平叔去请洪大夫立刻去请洪大夫” 吴哲人歪在白卿言怀里,模糊的视线看到白卿言被他鲜血喷溅弄污的白色狐裘,张嘴想致歉,最终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便散了气息。 “大姑娘,吴哲走了”卢平单膝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白卿言哽咽道。 第五十七章:惊天惨烈 春桃紧紧捂着嘴哭出声来。 她攥紧了吴哲的肩膀,一阵血气涌到心口,心口绞痛如撕心裂肺般,恨不能宰了那些要害他白家之人。 她闭上眼,泪还是争先恐后的往外冒,眼睛疼得无法睁开,想喊又不能喊出声,怒火滔天仿佛要冲破九霄,又痛到绝望。 半盏茶后,双眸通红的春桃死死抱着吴哲用命保住的那些竹简,跟在失魂落魄的白卿言身后往回走。 镇国公府青瓦红光与白雪相映,一派灯火辉煌在这阒寂无声的黑暗中,竟那般冷清落寞。 春桃见走在红灯廊下的白卿言脚步虚浮踉跄想伸手去扶,又腾不出手怕摔了竹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大姑娘” 白卿言雪白的大氅带着刺目鲜红回的清辉院,沙哑着声音让春桃将竹简放在书桌上。 春桃望着全身僵硬,冻到脸色青紫的白卿言开口:“大姑娘,让奴婢伺候大姑娘换下这身血衣,您先暖和暖和吧” 她咬牙对春桃摆了摆手,凝视着摇曳烛火映照的竹简,吩咐春桃出去候着别进来。 温暖如春的上房内,雕花楼空的铜炉里银霜炭爆出微弱的火花声,她才回神,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窖中,浑身冻得发麻。 她满腔悲愤在书桌前坐下,充血的眼仁死死盯着竹简,嗓子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唇齿之间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眼前的竹简,记载着白家男儿南疆一战的军况,甚至是死前情况,她前世总盼着能拿到手还白家以公道,可如今在它眼前了,她竟有些不敢看。 有些事情,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就还有希望,一旦看了就再无可期可盼白卿言闭上眼。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拿过竹简展开 这染了血的五册竹简,一字一句跃然于她眼前。 春桃红着眼守在门外,看着茫茫落雪中逐渐泛白的天空,听到屋内时而传来白卿言拼尽全力压抑着的椎心饮泣,心如刀割。 白卿言死死攥着竹简,喉咙发紧,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她闭着眼泪如泉涌悲愤填膺,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烧成灰烬,看到书桌上被春桃摆在显眼处纵马执剑的小面人,她发疯似的扫落了一桌子的笔墨纸砚。 她当初重伤归来之后,若是能勤勉如前拼命练习,此次能随祖父他们去了战场该多好为什么旁人觉得她身体孱弱,她就真的将自己当做病秧子对待,整日心安理得的养着,软弱着 她留在这镇国公府有什么用她到底有什么用 她死死揪住胸前的衣裳,嚼穿龈血以全身之力也阻止不了自己为她白家英灵痛哭 信王 她前生自以为信王庸碌胆小但还算有分寸,即便是信王跟随祖父他们上战场,她白家男儿尽折,信王也是九死一生归来,没成想居然是他轻信刘焕章,用金牌令箭逼着祖父冒进。 她恨不得此刻便手持长剑将信王碎尸万段将那些害她白家军数十万英灵的魑魅魍魉心刨出来看看看那些心是不是黑的 五册竹简,寥寥数字,却将她摧折的肝肠寸断,五内俱焚 她紧咬牙关,忍着撕裂刀绞之痛,拼命抱住竹简,脑海里全都是祖父c父亲c叔叔和兄弟们死时的惨状。 记录战况的竹简只言片语,却记载着她白家儿郎是何等惊天惨烈 她父亲被困凤城,粮食耗尽,为拖住敌军助凤城百姓,对守凤城残余一千兵士言:“家中独子有高龄父母者退后一步,未成家留后者后退一步,余下敢为我大晋百姓而死者,随我出战迎敌” 白家年十岁的第十七子白卿栋,执剑上前,称敢舍血肉随伯父上阵为大晋百姓死战,绝不苟活白家军深受十岁小儿所感,纷纷拔剑,称宁死战,不苟活。 她胞弟白卿瑜不过年十七随五千将士戍守大营,信王见五万雄兵来袭,夹尾而逃,白卿瑜决意死守防线与将士共饮送行酒:“诸位将士,我等生不同时,今日为我大晋万民同袍而战,便皆是血亲兄弟,一酒饮尽,诸位来生再会” 她堂弟白卿琦死守灵谷要道,以一万兵力对阵西凉南燕合军八万,拼死一搏前曾道:“数百万生民在后,白家军能退否敢退否”白家军忠勇,三呼不退。 她三叔白岐钰,在白家所有男儿战死被迫退至天门关,背水一战高呼:“我军元帅将军皆已战死,我等乃我大晋平城百姓最后的防线本将愿身先士卒,诛杀辱我大晋贼寇敢死者随我来” 她白家男儿临死之前,满心装得还是大晋百姓 白家满门的忠骨,可苍天何逼我白家男儿如斯何逼我白家男儿如斯 啊 血仇上头她忍住哭,一双眼宛如地狱恶鬼,誓要杀尽这天下佞臣暗鬼可一想到竹简内的字字句句又宛如剜心椎骨痛不欲生捶地痛哭,脑子混混沌沌,哭哭停停,如同疯魔。 哪怕她早已知道白家男儿结局,可不亲眼看到这竹简所书,当真无法想象他白家男儿竟是如此悲烈。 她怀抱竹简,披散的头发散乱,红煞如血的眸子望着窗外已经亮起的天,整个人仿佛被一刀一刀凌迟,处在浑浑噩噩悲痛之中,恨不能以刀剖心止痛。 如果不是她命沈青竹奔赴南疆,途中遇到猛虎营方炎被追杀,这五册竹简怕是和上一世一样永不见天日。 她白家便如前世一般,明明忠勇英烈却被钉在叛国的耻辱架上。 那汹涌滔天的恨,密密麻麻的痛,似万蚁钻心啃食她的骨她的肉,叫她生不如死,整个人油煎火烧一般绝望痛苦。 痛至极致,她浑身麻木抱着竹简哭哭笑笑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蒙诛 世间英雄多枉死,佞臣贼子乱乾坤 她白家满门男儿何辜这满门的忠骨,满门的热血竟这样被尽数葬送于南疆。 第五十八章:赎罪 春桃原本听着屋内白卿言沉重隐忍的时有时无的哭声,泪如雨下却不敢进去劝慰,此时再听到白卿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春杏闻声,着急忙慌的穿上衣裳,一边系盘扣,一边从耳房内匆匆出来,问春桃:“姑娘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守在门外不进去看看” 春桃擦去满脸泪水,攥住春杏的手:“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进去我去请三姑娘来” “好”春杏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 春桃踩雪一路滑一路跑直扑白锦桐的院子,一进院子春桃就跪在了上房门口,哭道:“三姑娘三姑娘快去看看我家大姑娘吧” 刚晨练完的白锦桐闻声掀了帘子出来:“长姐怎么了” 春桃一双眼红肿的厉害,哭成了泪人儿:“求三姑娘去看看吧” 白锦桐脸色煞白,披风也顾不上疾步往院门外走。 白锦绣的青竹阁同白锦桐的碧桐园离得极近,习惯早起正倚窗看书的白锦绣也听到了动静,她连忙吩咐二夫人刘氏留在青竹阁照顾她的青书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青书一出院门,便看到春桃和白锦桐身边的丫头疾步跟在白锦桐身后飞奔往清辉院方向去了。 青书连忙折返回来禀告白锦绣:“二姑娘,我看到大姑娘身边春桃跟在三姑娘身后,一路疾行好像往大姑娘那里去了。” 白锦绣攥着书的手一紧,想到白卿言的寒疾,想到这些日子白卿言的奔波,白锦绣顿时脊背寒意丛生,掀开锦被:“青书给我更衣,我要去长姐那里” “二姑娘外面还下着雪,您这头上的伤” “不打紧,我已经大好了给我拿风毛厚些的帽子即可”白锦绣担忧大姑娘心急如焚,青书也不敢再劝,忙让人准备大氅c帽子,扶着白锦绣一路踏雪前往清辉院。 白锦绣刚到清辉院门口,就听白锦桐立在门口轻唤:“长姐,我是锦桐,我能进去吗” 得不到白卿言的回应,白锦桐立在门外不敢擅入,只能转过头问春桃:“长姐到底怎么了” 春桃知道事关重大,只能咬着唇含泪摇头。 “锦桐,长姐怎么了”白锦绣攥着青书胳膊的手起了一层细汗,疾步走至屋檐下,“可是寒疾犯了” “二姐,你你怎么也来了”白锦桐忙迎了两步扶住白锦绣。 只听得上房隔扇吱呀一声,春桃忙打帘,只见一身白色中衣被血染透了一半的白卿言立在两扇门中间。 白锦绣腿一软,差点儿摔倒:“长姐” 白卿言苍白的面色沉静如水,双眸血红,凌乱的发丝已经整理好,整个人气场暗潮汹涌,凌厉的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恶鬼。 “白锦绣c白锦桐进来,其余人守在清辉院院门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长姐你身上的” 她先行朝内室走去:“不是我的血,进来吧” 白锦绣c白锦桐让下人都离开清辉院守在门口,两人携手进了上房,见白卿言背对她们立在炉火前,白锦绣轻唤道:“长姐” 白卿言闭着眼酸疼的眼,她重生回来是为了护住她的亲人她的长辈她的妹妹们所以她不能崩溃不可疯魔不能倒下便再恨也不能自乱阵脚逞匹夫之勇杀人报仇。 已经是前世经历过一次的人,她是镇国公府白家之女,她得撑住,得亲眼看着那些奸同鬼蜮者下地狱去向她白氏满门男儿赎罪 半晌,她才沙哑声音道:“锦桐把门关上,我有事要说。” 白锦桐将门关上,和白锦绣一起走至白卿言的身后:“长姐。” 她抬眼看着书桌上五册染血的竹简,湿热的气息紊乱,闭了闭眼她才道:“之前没有和你们说,是因为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白卿言转过身来,望着面色紧绷不知所措的白锦绣和白锦桐,哽咽开口:“祖父c我父亲c二叔c三叔c四叔c五叔连同我白家十七儿郎,全部战死于南疆。” 白锦绣睁大眼了一口气没有上来险些晕过去,只觉天塌了一般,额角伤口直突突,血液激动到似要冲破那血痂。 “怎么能全部全部”白锦桐泪水如同断线,哽咽难言,“长姐消息怕是有误” 上一世消息传来,白家人也是这般不能相信。 她走至书桌前,手按在那五册竹简之上,手背青筋脉络跳动,悲愤的情绪几乎喷薄而出,又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她两世为人,岂能随随便便被击溃。 “这是白家军随行史官记录的行军情况和战事情况。”她拿起两册竹简,“白 家军猛虎营营长方炎,和沈青竹c我白家护卫吴哲拼死救下这五册竹简。如今沈青竹下落不明方炎c吴哲身死,竹简上这血,是吴哲的是方炎的,也是我数十万白家军的” 白卿言将一册竹简放入白锦绣的手里,一册放入白锦桐的手中。 看着两个双眸含泪,表情沉重的妹妹,她说:“也好叫你们知道,我白家男儿不是死于同他国杀伐的兵刃之下,而是死于大晋皇帝的猜忌,死于大晋国自己人之手” 白锦绣眼泪如同断线,颤抖着展开手中那册竹简。 白锦桐也不敢耽搁将竹简展开,一目十行含泪往下看 看完一册,白锦桐泪水决堤,踉跄冲至书桌前,展开另一册,全身颤抖不成样子,哭声狼狈。 白卿言全身僵硬紧绷立于火盆之前,哪怕她已发了疯死的哭过宣泄过,可双眼酸涩的泪水盈眶。她只觉全身冷到彻骨发抖,哪怕立火盆如此之近也不能缓解,全身冷到发麻。 立在书桌前的白锦绣,颤抖着拿起竹简,悲愤绝望的只觉呼吸困难,狼狈抱着竹简跌倒在地:“小十七他才十岁他才十岁啊” 隐忍着哭声的白锦桐,将满腔的悲痛化作愤怒,一双眼冒着火,拳头攥的咯咯直响,转身就往外走。 第五十九章:一门忠骨 “站住你想干什么去”白卿言头也没回,就将白锦桐喊住。 “苍天对我白家不公我白家世代忠良保家为民,何以落得如此下场我拼了这条明也要去杀了那个狗皇帝杀了刘焕章全家”白锦桐恨意滔天,恨不能连天都捅出一个窟窿,让这大晋国为她白家满门男儿陪葬。 “拼了你这条命能为白家满门男儿报仇”她转过头,充血的眼望着白锦桐,“然后呢” “然后”白锦桐咬碎牙龈。 “杀了刘焕章全家然后你真能去杀了信王真能杀了皇帝即便你骁勇无敌真得手了,我们白家剩下的满门女眷该何去何从弑君大罪你难道要我白家女眷也随你泄恨的匹夫之勇葬送吗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不怕死后无颜去见祖父无颜去见你父亲” 看着白锦桐唇瓣嗫喏满目绝望惆怅的样子,她深有所感,硬是压心头滔天的恨和怒火,含泪循循劝道:“祖母是当朝大长公主,你杀了信王和皇帝怎么面对祖母” 白锦桐那涨了满腔的滔天愤怒,如同泄气一般,整个人扶着门软绵绵跪坐下去,涕泪横流:“可我白家凭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白家救大晋万民,谁来救我白家一门忠骨啊” “莽夫之勇,人皆可得”她弯腰捡起掉落地上的竹简,小心翼翼卷好放置在红木书桌上,“杀人最易,也最愚蠢” “长姐,心中有章程”白锦绣压着心口悲痛,哑着嗓子问。 “兵法有云,善战者,求之于势。我们朝内无权,势单力孤,只有利用形势和民心,为我白家英灵讨一个公道。” 她将骑马执剑的面人丢进火盆里,火花四溅之余火舌猝然窜起,映红了她冰凉入骨的墨黑瞳仁。 眼底燃烧着滔天恨意的白卿言已然冷静镇定下来,白锦桐和白锦绣满腔怒火恨天怨地的悲愤情绪,也随之缓缓平稳。 已有主心骨,人便不觉那么手足无措一筹莫展。 望着火苗将那小面人吞噬的干干净净,她才压低声音道:“在清辉院,哭过也就罢了我们上有年迈的祖母c下有幼妹五婶又有孕在身所以不能也不可软弱如泥,倒地不起必须站着帮扶母亲c婶婶们,撑起白家” 白锦桐和白锦绣只觉明明病弱清瘦的白卿言眼神烫得灼人,力量大到让人觉得足以信赖依靠。 “锦桐知道了”白锦桐咬着牙。 “锦绣知道”白锦绣哽咽应声。 “我母亲那里,我去说二婶锦绣去说三婶那里锦桐你去”白卿言声音虚浮。 白锦桐虽然是庶出,可这些年同白锦稚一起教养在李氏身边,早已经将李氏当成亲生母亲。 “不要提起竹简的事,这是我白家最要紧的底牌。”她沉吟片刻,又道,“明日除夕之夜祖父他们战死的消息就会传回来,早作准备吧” 她闭上眼就是前生除夕夜消息传回来时,白家在漫天璀璨烟火中的绝望哭声闭上眼,便是整个镇国公府被凄惨笼罩的颓丧不振。 姐妹三人抱成一团,泪如棉线。 一个时辰之后,白锦桐和白锦绣浑浑噩噩从清辉院出来,清辉院的一众丫头也都连忙回了院内,烧水c举盆伺候白卿言洗脸c更衣。 今早春桃疯跑去碧桐园请白锦桐,后又将一众婢女婆子赶到清辉院外的事情,到底是传开了。白卿言还没没有来得及去找董氏,董氏人就已经到了清辉院。 进了上房,见白卿言安然无恙正在更衣,董氏当下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按着心口道:“今儿个一大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急忙慌让春桃去找锦桐” 白卿言看着在软榻上坐下的董氏,摆手让春桃她们退下。 “阿娘”白卿言挨着董氏坐下,挽住董氏的手臂眼眶又红了,话到嘴边她沉吟未决,不知该如何开口,只一个劲儿的唤着董氏,“阿娘阿娘” “怎么了你这是”董氏看着女儿吞声忍泪的黯然模样,笑容有些僵,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毕竟她的长女一向沉渐刚克,何曾在她面前眼红落泪过 “阿娘”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泪水已然断线,知拼尽全力抱紧董氏的手臂,哽咽道,“祖父c爹爹还有弟弟,回不来了军报大约明日便会传回来。” 董氏被这天塌了的消息震得半天缓不过神来,脑中空白,面无人色,尾椎骨都被震酥了,差点儿从软榻上滑下去。 “阿娘”白卿言一把抱住董氏,“阿娘你别怕还有阿宝在” 她泣不成声,在阿娘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她以为她回来了占了先机至少能和阎王一战,不求打个平手,至少救回一个哪怕一个 董氏听到白卿言的声音,略微回神 ,涨红的眼睛动了动,紧紧攥着手中帕子,克制着泪水,半晌才伸出手将白卿言搂入怀中,哑着嗓子说:“你爹爹c弟弟生于武将功勋之家,他们奔赴战场时,阿娘就有这样的准备。曾经你父携子大胜归来,阿娘能为他们摆宴庆功,如今马革裹尸,阿娘也能为他们操办身后事阿宝别怕阿娘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阿娘撑得住” 前世,消息传来,祖母晕倒婶婶c妹妹们哭成一团,她的阿娘就是这样撑起白家塌下来的天,时至今日她记得一清二楚。 阿娘虽然不会武功,未曾上过战场,可比那些铁血男儿更坚韧刚强,否则也不会留下那封问皇帝书带婶婶们绝然自尽。 可母亲的丈夫和亲子都命丧南疆,她心里得多苦多难受她知道阿娘心里拼着一口气,她不是撑得住而是知道作为主母她必须撑住。 白卿言抱住董氏:“阿娘,没事的在阿宝面前,阿娘不用强撑阿宝陪着阿娘永远陪着阿娘。” 第六十章:生死相托 董氏紧咬着牙关,轻轻拍了拍白卿言抱着她的手,鼻翼煽动,闭上眼,泪水立时如断线一般。 宣嘉年腊月二十九,大雪,镇国公府主母世子夫人董氏c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c五夫人齐氏相继得知镇国公府男子皆损于南疆,悲痛不已。 在整个大都城都充溢着年节喜气之时,镇国公府却被笼罩于阴霾之中,府内不知情的妾室和婢女c婆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谨守本分不敢喧闹。 大长公主长寿院上房内,世子夫人董氏还算稳得住,她紧紧握住庶女白锦瑟的手安抚她莫怕。 二夫人抽抽嗒嗒正抹着眼泪,三夫人丢了魂一般坐在那里面无人色。 四夫人本就性格软弱,要不是五姑娘六姑娘这对双胞胎庶女立在她身侧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早就撑不住倒下了。 只有五夫人同世子夫人董氏一样强撑着,挺直脊背坐在那里,眸色通红双手护着肚子,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 白卿言c白锦绣和白锦桐c白锦稚c白锦昭c白锦华c白锦瑟都挨着自己母亲坐着。 大长公主拨弄着手中佛珠,闭着眼,眼角藏不住的泪光终究从脸庞划下来。 “老五的媳妇儿大着肚子,老四媳妇儿性格软糯顶不上用场,这辉煌了百年的镇国公府如今走到这一步,来路还要靠老大媳妇c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撑着”大长公主尽显疲态,“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别等别等消息传来回来我们措手不及。” “是,儿媳知道了”董氏含泪点头。 “国公爷c老大c老二c老三和老四c老五,还有十七个孩子运回来棺椁肯定都是临时凑合”大长公主一直闭着眼,眼泪还是不断往外冒,“国公爷的棺椁是早就备下的今儿是腊月二十九恐怕棺材铺子都关门了,老大媳妇儿” 不等大长公主说完,白卿言已然开口:“那就等消息传回来,我们去借,向这天下借” 大长公主微微睁眼,烛光刺得她酸胀的眸子生疼。 “祖母,唯有将英烈至于惨地,让这天下看到我白家为这江山,为这万民做了什么,方能让那些害我白家者心虚,让今上念我白家功绩,优待我白家遗孀,护我白家遗孀免受戕害。” 白卿言心里清楚,在不造反这个前提之下,只要是对白家有利的祖母都会同意。 大长公主望着白卿言,点了点头:“就按阿宝说的做。” “等大事过后,家中妾室如有想另寻前程的,发还身契,人许五百两,让她们走吧你们各自安顿各自房中,就不要辛苦你们大嫂了。”大长公主本着那一点点慈心,犹豫了良久又道,“你们若也不愿意在这个家守下去,届时也可自行离去你们也别怕就算你们离开了国公府,只要我在一天,国公府也永远是你们的家。” 大长公主一番话触动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和四夫人王氏情肠,三人捂着嘴又哭了起来,为她们的丈夫也为她们的儿子,即便已经痛哭过好多场,可想起来丈夫和儿子,还是绞得人肝胆俱裂。 “母亲,我答应过大郎,他为民守大晋,我为他守白家,荣辱与共,生死相托,此生不负。”董氏提到丈夫声音难以言喻的温柔,“他虽已死,誓言犹在,我此生不负白家,生是白家宗妇,死亦白氏亡魂。” 长公主点头闭上眼,泪水涟涟,已哽咽难言。 白卿言握住董氏比她还冰凉的手,轻轻搓着试图温暖董氏,上一世她的母亲董氏,是真的做到了她所说的。 其实,她的母亲和诸位婶婶能有她祖母这般明事理的婆婆,也是有幸。 此生,她再也不想看到母亲和婶婶们以自尽为白家求公道的场面。 或许是她胸襟太窄,前世今生都无法放下祖父c父亲c叔叔c兄弟们的死。 重生归来她活着就只为报仇讨债所以她很是希望母亲c婶婶们可以走出丧夫失子的阴霾。甚至可以再嫁。 白家的所有仇恨的泥潭有她足矣。 从腊月二十九到除夕这天,格外漫长。 就像死囚已经知道必死,却不知道悬在头顶的那把刀何时落下。 白卿言坐在假山凉亭之上出神,直到卢平前来对她回禀吴哲身后事,她才回神。 “按照大姑娘吩咐,属下除了将两百亩上好水田的地契给吴哲的父母送去,还去账房支了五百两银子一并给了吴哲父母妻子,告知吴哲父母吴哲是奉命出行遇到了强盗,吴哲丧葬一应花费都由国公府拨付。吴哲的媳妇儿二月份就要生了,也算是留了后,大姑娘不必太难过”卢平说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表情 略显疲态:“辛苦平叔了” 卢平知道吴哲因何而亡,自然也知道了南疆战场的事情,他眸子发红。 见白卿言这副模样,卢平一个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只道:“大姑娘,秦尚志说大姑娘眼界格局不一般,他看到了十步,大姑娘就已经看到了九十九步。他还说大姑娘要是个男儿,白家满门荣耀至少能再延续三代不成问题这话卢平信国公爷他们虽然虽然去了,可大姑娘您得撑住。” 白卿言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能得到秦尚志的称赞,这个人恃才倨傲,上辈子也没听说秦尚志夸几个人。 “我知道,平叔放心,我撑得住” 她两世为人,经历了两次,要是撑不住就枉费苍天让她回来的这一番好意了。 卢平见春桃带着陈庆生从假山下而来,这才长揖到底对白卿言行礼退下。 陈庆生和卢平在假山台阶处相遇,笑着行了礼,便匆匆前往凉亭。 “大姑娘”陈庆生行礼。 “今日是除夕,原本该让你举家团聚,可我这里有件要紧事要着信得过的人去办,只能辛苦你”她紧握着手炉,眉眼低垂,声音沙哑。 第六十一章:砥砺前行 “大姑娘请讲小的万死不辞”陈庆生忙道。 她抬眼望着陈庆生,慢条斯理开口:“今夜能会有南疆的战报传回来,你多带些人守在城门口,一旦看到背插令箭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回来,务必让大都城百姓都知道,想办法引百姓来镇国公府门前。” 大晋国自古以来,若是捷报信使会在进入大都城门便高呼捷报战况,要让百姓知晓同庆。 若是凶讯,信使在入宫之后面圣后才会呈上军报。 若主将身死,则宫中会派人通报战将家眷备丧。 经过白卿言前番一闹,如今整个大都城的百姓对白家和南疆战局都异常关心,若信使入城不报,再有人有心引导百姓自会来镇国公府门前等待宫中派人来向镇国公府通报战情。 白家满门男儿尽亡的消息传来,她要大都城的百姓亲眼看到他们白家为护大晋做到了何种地步,要让百姓们看到白家惨烈和白家人同悲 如此,皇帝只要稍对白家有所动作,必定激起民怨民愤。 皇帝向来爱虚名,他只要还忌惮史官公笔,还畏惧民怨滔天,即便有斩草除根之念也必不敢对白家遗孀下手。 陈庆生虽然不知道白卿言这是要作什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大姑娘放心。” “另有一件事,你尽力去查,若查不清楚也不要紧。”她睨着不远处的雪中红梅,道,“两个月前由忠勇侯负责筹备送往南疆的粮草,都经了谁的手,我想知道名字。” 事涉朝堂,陈庆生当下很是意外,可因知道这批粮草大约和南疆战事有关,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了:“大姑娘放心,小的定不辱命” 除夕的天还没有黑透,空中已绽开一朵朵璀璨烟花。 白卿言立在廊下,静静仰头望着天,等待消息传回来。 眼眶发红的春桃抱了件厚实的大氅走至白卿言身后,替她披上道:“大姑娘,表哥已经照您的吩咐亲自带人守在城门口了,不过现在这个时辰大都城城门已经都关了,今日怕是不可能有消息了,您多想无益还是先去大长公主那里吃年夜饭吧” “走吧”白卿言拢了拢大氅,扶着春桃的手,在一众低眉顺眼的丫头簇拥下踏出清辉院大门。 谁料,刚出来,就见白锦桐独自一人立在清辉院门口,仰头看天上的烟火出神。 约是听到院门打开的动静,白锦桐回神挪了两步走到白卿言面前,张口音调沙哑:“长姐” 她抬手拂去白锦桐肩膀上的落雪,勾唇对白锦桐笑了笑:“在这里等我” 白锦桐点了点头,泛红的眸子险些拦不住眼泪,忙低头掩饰。 她只是想起去岁时,镇国公府灯火通明,因为人多孩子多充满着繁盛兴旺,仆妇c婢女和下人忙忙碌碌在角门进进出出,到处都是喧嚣的嬉笑声。 大人把酒言欢,她和白锦稚带着小十七和一帮孩子提着灯笼在白卿言这清辉院里闹,白卿言和白锦绣坐在廊下谈天笑着,一派欣欣向荣c生机勃勃的景象。 今年,整个镇国公府依旧是灯火通明,但仆妇c婢女观主子情绪不好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少了嬉闹声,国公府安静的让人觉得冷清。 知道白锦桐心里难受,她笑着攥住白锦桐冰凉的手:“走吧” 望着从容平和的白卿言,白锦桐只觉得长姐身上好像充满了不惊不惧的力量,一颗心也跟着平稳了下来:“好” 她和白锦桐刚走出两步,就瞧见不约而同来了清辉院的白锦绣c白锦稚。 白锦绣和白锦稚,也是来白卿言这里找主心骨的。 姐妹四人相对而立,白锦绣红着眼,用帕子低低笑出声来:“好巧,我们竟然都来寻长姐。” 火红的灯笼,雪中映着四位姑娘含泪带笑的样子,格外的暖心也格外让人难受。 “走吧去祖母那里”白卿言声音比平日里更沉重,也更坚定。 春桃上前扶住白卿言,柔声叮嘱:“雪天路滑,四位姑娘小心脚下。” 白锦绣见白卿言已经抬脚前行,泪眼朦胧,柔声细语道:“有长姐在前领路,再滑我们也不怕。” 一路风雪怕什么,姐妹携手砥砺前行就是了。 白锦桐颔首,攥住白锦绣伸出的手,哽咽不能语。 “我们姐妹同行,什么也不怕”白锦稚抹了把眼泪,快步追上白卿言,和白卿言并肩而行。 她双目被雾气模糊,前世她独行,此生有姐妹相伴前路再难又有何惧刀山火海c熔岩浆火她白卿言也敢趟。 刚进大长公主的长寿院,守在长寿院上房 门前的小丫头突然手指天空:“那是什么” 她回头,见空中悠悠升起一盏明灯,紧随其后第二盏c第三盏c第四盏 漫天炸开的绚烂烟花之下,无数明灯升空,将整个夜空映成一片暖色火海,灯面上写满了“凯旋而归”c“得胜回朝”c“百战百胜”c“平安归来”等字样。 刚还一片死寂的镇国公府,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丫头仆妇们都停下手中活计,挤在廊下院中看着漫天灯火。那橘色的光线,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白卿言转过身,吩咐身边的春杏:“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春杏还没走,就见门口婆子匆匆而来,看到几位姑娘立在门口,笑着福身道:“大姑娘c二姑娘c三姑娘c四姑娘百姓被我们白家忠勇所感,自发在长街c庭院里放明灯为远在南疆的白家军祈福呢。” 闻言,她喉头翻滚哽咽,她将手炉递给春桃,郑重长揖到底以谢满大都城的百姓。 谁说英雄无人记这被白家世代守护的百姓记得他白家 前生,他们白家便是做的太多,说得太少,才会被人遗忘 白锦绣c白锦桐c白锦稚双眼含泪紧随其后,亦是对这漫天明灯深深一拜。 镇国公府仆妇突然喧闹的嬉笑声,到底惊动了长寿院上房里的长辈。 第六十二章:万众归心 大长公主在儿媳妇们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亦是被这漫天高飞的明灯惊到。 年幼的五姑娘和六姑娘倚在大长公身边,指着天上的明灯问:“祖母,那是什么” “回大长公主c五姑娘”院里的婆子笑盈盈回答,“那是百姓自发为我们白家军祈福放的明灯。” 大长公主心头百般滋味,哽咽道:“大都百姓,没忘我白家军啊” 白卿言姐妹四人见大长公主立于廊下,行礼了,陪大长公主看这漫天的明灯。 直到明灯散去,白卿言正要扶着大长公主回屋时,卢平随守垂花门的婆子匆匆进来。 见主子们人都在院中,卢平上前行礼:“大长公主,各位夫人c姑娘,传来消息,南城门被叩开,背插令箭的信使快马飞骑直奔皇宫” 背插令箭是军报,从南城门入来自南疆。 入城门不报,快马直奔皇宫,不是好兆头。 白卿言头皮一麻,整个镇国公府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用力握紧大长公主的手,转头看向脊背僵直的大长公主,说:“祖母,该看您c母亲,还有诸位婶婶了” 白卿言话音一落,几个婶婶便已经撑不住眼泪断线,挺着肚子的五婶更是死死绞住帕子,双腿发软。 大长公主呼吸错乱了片刻还是稳了下来,她紧握手中虎头杖,挺直脊梁:“该来的总是要来,走吧我们去门口等消息” 大长公主为首,带着白家满门女眷一路行至国公府门前。 镇国公府外已经聚了不少提灯撑伞的百姓,他们听闻背插令箭的军报信使快马飞骑直奔皇宫沿途未喊捷报,纷纷冒雪而来聚到国公府门前等宫中传信,私语寒暄。 “二叔这么冷的天您咋也来了呀” “听说有军报回来了,没听见信使报信,就赶来国公府等消息,你咋也来哩” “我也是听说军报的信使直奔皇宫,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过来等着听听” “巧了我也是听信儿过来的,信使进城门不报,不是什么好事只求老天爷开眼,可别让国公爷和白府儿郎有事啊” 突然,挂着一排气派红灯的镇国公府朱漆红门缓缓打开,只见大长公主携白家女眷在白府护卫保护之下,亲自出来等消息。 “咦国公府门开了” “国公府也出来等消息了吧” “虎头杖那不是大长公主吗” 百姓忙跪下叩首:“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想到刚才漫天的明灯,心中一酸,将虎头杖递给蒋嬷嬷,带白家女眷对百姓一拜。 直起身,白卿言见陈庆生立于百姓之中对她点头示意一切办妥,她略略颔首。 “郝管家”董氏回头吩咐管家道,“让厨房备上热汤肉饼,分给大家宫里消息还不知道多久送出来,大年夜的大家都陪我们在这里守着,别冻坏了” “是夫人”郝管家忙转身回府,命人准备。 没过一会儿,只见有两匹飞马朝镇国公府的方向而来,所有人都提起了心,却见是下马的是白卿言的两位舅舅,董清平和董清岳。 董清平将马屁缰绳交给国公府下人,看了眼立在门口的百姓,董清平c董清岳踏上国公府台阶,对大长公主行礼。 “哥哥c清岳,你们怎么来了”董氏眼眶发红。 “刚才得了消息,说令箭信使叩开南城门,进门而不报战况,母亲不放心让我和弟弟过来看看”董清平手里攥着马鞭,说话时嘴角全是。 白卿言心头发热,恭恭敬敬对两位舅舅福身行礼。 董清平对白卿言笑了笑,陪着白家女眷立在一旁等消息。 董清岳倒是走到白卿言的面前,抬手摸了摸白卿言的发顶:“放心,你爹爹和弟弟不会有事的” 白卿言点了点头。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秦朗也策马而来,他恭恭敬敬对长辈行礼之后,走至白锦绣的面前扶住她,看着白锦绣双眸通红的模样,柔声安抚。 除夕之夜,原本红灯长街应该无人,人人都应该在家中团聚守岁。 可镇国公府门前,时不时就有闻讯而来的百姓,或是世家子弟替家中祖父或是父亲打探消息,定勇侯世子来到白府门前的时候,着实是想不到,镇国公府门口已经站了这么多人 没过多久,明达伯的第三子也到了。 白卿言看着这些冒雪而来的世家,看着这满城陪他们站在风雪中的百姓,她知道她所能依仗护住白家,逼迫今上 的形势已经来了 天香楼二楼隔窗,萧容衍负手而立,望着长街尽头一片灯火之中的镇国公府,楼下时不时便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提灯而过,或有骏马飞驰直奔镇国公府。 他手里摩梭着那枚玉蝉,眉目深沉。 萧容衍从不相信什么深得人心c众望所归,若非有人殚精竭力,费尽心机布局,哪来白家这般气势如虹的万众归心 白家如今这民心所向的局面,到像是那位白大姑娘一手做出来的。 从白卿言劝秦朗自请去世子位开始,萧容衍就知道这位白大姑娘是成大事者。 只是可惜啊,白家满门将才被这大晋昏聩的君王和无能的皇子害死在了南疆。倘若他大燕能有白家这样忠勇的世代忠良,何愁不兴盛真是可惜 “主子,属下无能,主子给的期限已到,可消息来源属下只差出来一个大概” 萧容衍闻声并未回头:“说” “给管家送信的乞丐说不认识让他送信之人,但是他曾远远瞧见过满江楼的掌柜同那人打招呼,看样子是熟人。属下前去询问满江楼的掌柜,那掌柜眼神闪烁称说不知道属下说的是谁,后来属下派人一直守在满江楼,今天下午见满江楼的掌柜同一人神神秘秘说起这事儿让那人多加小心,属下便向店小二打听,店小二说是那位是镇国公府上的,不清楚那位爷是不是管事,只知道是替白家大姑娘办事的。” 第六十三章:刚愎用军 萧容衍摸索玉蝉的手一顿,转过头来,深邃的眼廓中目光极为寡淡,深敛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诧异:“你是说白家大姑娘” “正是本来属下还想拿到白大姑娘的笔迹来比对,可白府下人不打容易买通,也不容易混进去。”萧容衍属下单膝跪了下来,“请主子恕罪。” 窗外檐角描绘梅花的悬灯被隆冬风雪吹得摇曳,身着天青长衫的萧容衍风轻云淡立于窗前,负手而立攥紧玉蝉,晦暗莫测的眸色几欲隐没在灯下暗影中。 他闭着眼,想起小年夜宫宴他起身随那宫婢去更衣时,白家大姑娘忽而朝他望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她瞳仁紧缩,还有更衣回来后,她稍稍放松的脊柱线条。 这位白大姑娘知道他的身份了 “主子,不论是不是这位白家大姑娘给的纸条,您的身份怕是有走露的危险,属下斗胆请主子先退离大都城,以防万一。” 寒气夹着雪花从窗外扑来,萧容衍转身视线落在长街红灯处,道:“递纸条之人若想害我,又何必费神将纸条送到管家处,等等再说。” 隆冬寒风中大长公主和白家众人已经站了一个时辰,手中的手炉都已经换过一茬,热汤肉饼也都分给来镇国公府门口等消息的百姓手中。 大长公主拄着虎头杖都摇摇欲坠,白卿言扶住大长公主吩咐人给大长公主拿椅子来。 大长公主却摇了摇头,握住白卿言的手,又拢了拢白卿言的狐裘,问:“阿宝你身子弱,可还撑得住” 白卿言锻炼了也有一段时间,每日捆着沙袋扎马步一个时辰已经不在话下,只是立在这里对她而言不算难。 她摇了摇头:“祖母宽心,阿宝没事。” 正在喝热汤的百姓隔着氤氲着羊汤香味的热气,看到远处有飞马而来,立刻放下碗指着远处:“来了来了这次好像真是宫里来人了” 大长公主身子一僵,下意识挺直脊梁,白家众人匆匆向前挪了几步,伸长脖子往一长街的红灯尽头望去。 驰马而来的太监,远远就看到国公府外提着灯笼的百姓,当下心里就咯噔一声,等靠近才发现大长公主居然携白氏女眷在镇国公府门外等候。 太监不敢耽搁立刻下马疾步冲上台阶,重重朝大长公主跪下:“大长公主,南疆军报,国公爷刚愎用军致使我军惨败,镇国公c世子爷和白家一众男儿,全部葬身疆场五后日信王扶榇而归” 白卿言猛地抬头,心底翻滚着浓烈的怒火和杀意,国公爷刚愎用军 惊天的消息传来,大长公主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多亏白卿言和蒋嬷嬷扶住。 董清平和董清岳顿时脊背发麻,他们想到了或许白家有人战死疆场,可却从未想过会是全部 “你放你娘的屁”四姑娘白锦稚长鞭挥起,用力一甩死死缠住来报信太监的颈脖,三步并作两步两步,上前死死踩住那太监的胸膛,双眸充血发红,怒火将她整个人的理智全部燃尽,“我祖父谆谆教导我等谨慎为天重祖父谨慎了一辈子何来刚愎用军之说” 白卿言双手握得咯咯直响,好一个刚愎用军皇帝和皇后嫡子信王平庸不堪难当大任,为拿军功逼祖父冒进,到头来倒成了祖父刚愎用军了 将所有过错推至为大晋国鞠躬尽瘁一生,血洒疆场,马革裹尸的忠勇之臣头上,信王就不怕午夜梦回白家英灵找他索命吗 她险些忍不住现在就拿出行军记录为祖父和白家正清白,可现在还不到时候。谋定而后动,需得厚积薄发才能物尽其用出奇制胜。 这累累血债,刻骨深仇,她白卿言记下了 滔天的怒火冲上来,她咬紧了齿关,连同心口涌上来的腥甜一起咽下去,喊道:“白锦稚给我退下祖母话未问完谁允许你动手” 白锦稚差点忍不住失声痛哭,她收了鞭子,泪水如决堤般在也受不住。 来传讯的太监险些被勒死,剧烈咳嗽之后,慌忙忙跪爬于大长公主脚下以求庇护。 大长公主一张脸惨白,颤抖着唇瓣,满怀了最后一丝希望,问:“全部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十岁的小孙也去了南疆,他才十岁” 一向柔弱的四夫人王氏双腿发软踉跄上前跪倒在地,揪住太监的衣裳,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十七我的小十七也没了我的小十七那么小才十岁十岁啊他怎么也会死他只是去见识的怎么会死你骗我你骗我” “大长公主十七公子也回不来了”太监哭着重重一叩首。 “不可能的二郎答应我会护着我们儿子的”二夫人刘氏的哭声震天,一把揪住了报信太监的衣领,“你胡说你胡说” 一瞬间,刚还 安静的镇国公府门口,炸开了锅,乱成一锅粥,哭声震天。 “我的儿啊三郎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能把儿子全都带走你让我怎么活啊”三夫人李氏捶地痛哭。 两个双胞胎围着哭到被两个丫鬟搀扶都扶不起身的母亲四夫人身旁,死死咬着牙,求母亲撑住。 五夫人齐氏死死咬着唇,捂着腹部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朝后倒去。 “五夫人五夫人”董清岳眼疾手快接住了晕过去的五夫人。 “五婶”白锦桐从董清岳手中接过五夫人,死死抱住,“五婶你醒醒啊” 百姓们被白家女眷悲痛欲绝的情绪所感,竟都哭着跪地喊“国公爷”c“白将军”,哀嚎震动大都城。 “快请洪大夫”白锦绣含泪催促喊道,“郝管家快着人将五婶抬进去。” 白卿言回头,看僵直着身子立在那里的面无人色的董氏,上前扶住母亲,哽咽唤道:“母亲” 董氏回神,眼泪如同断线,她紧咬着牙关,转身面对镇国公府正门内 第六十四章:天塌地陷 “蒋嬷嬷扶母亲回长寿院各院子的管事嬷嬷将你们主子扶好站起来,我镇国公府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折了脊梁,天塌下来站着接住就是二夫人c三夫人c四夫人随我去母亲长寿院商量我白氏男儿身后事白卿言c白锦桐去照顾你五婶,命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黄太医c钟太医c刘太医过来白锦绣c白锦稚c秦朗照顾好你们的幼妹。卢平立刻命人快马飞骑回朔阳祖籍报我白家丧迅。郝管家约束家仆c准备丧仪之事情你来办。护院军听从郝管家调遣,白家大事当前任何人不得生事,生事者不论妾室c仆妇c下人c小斯,郝管家可直接打死不必来禀” 董氏的声音又稳又快,一丝不乱。 白府护院c下人c仆妇c丫鬟,齐齐称是,迅速行动起来。 董氏安顿好府内之事,转过头来望着还立在镇国公府门口的世家,郑重福身道:“各位对不住,辛苦诸位陪我们白家女眷在这风雪里站了这么久,可我白家大事当前,实在是顾不上请各位进府饮一杯热茶万望恕罪” 白家突逢大难,当家主母董氏挺直腰板,条理清晰安排府上诸事,让人敬佩不已。 在场的多是晚辈,他们也都明白此时白家如同天塌地陷,怎么有心情请他们进去喝茶,忙作揖还礼。 “还望世子夫人节哀” “世子夫人节哀啊” 董氏再抬眼已是泪流满面。 “妹妹我和弟弟留下来帮忙吧”董清平红着眼对董氏道,“要我和弟弟做什么” 董氏强撑挺直脊梁,声音里尽是绵软无力的哽咽哭腔:“今日已是除夕,我白家满门男儿身死归来我竟不知上哪儿找那么多棺材。” 闻言,白卿言已然心如刀绞。 望着还守在白家门口未曾离开的世家子弟和百姓行,她跪下行大礼叩拜,忍着心中剧痛,哽咽道:“我祖父镇国公的棺椁寿材是早就备下的可却不曾料到我白家男儿尽数以身殉国五日后信王送我白家男儿尸骨回城,眼下又是年节,我父c叔叔们和弟弟们的棺椁来不及备下,诸位如家中有合规制的棺椁,白卿言斗胆请借让我白家男儿体面下葬。” 说完,她再次恭谨叩首,白锦绣c白锦桐c白锦稚亦追随白卿言降膝跪拜。 白家一门忠烈,为国血洒疆场,大晋国百姓岂能让英雄落得无棺椁下葬的下场 那夜,除夕佳节,大都城哭声一片,为英雄离世,为白家忠勇,也为这将无镇国柱石守护这大晋江山。 而被看管在清明院的白卿玄,闻讯惊起,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了,一把扯住自己母亲的手腕,追问:“什么全都死了祖父c父亲都死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啊”妇人惊慌不已,“数十万军队尽数死在了南疆,皇帝肯定要怪罪的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万一被连累了满门抄斩可怎么办呀不行我得好好想想办法,我们得逃出去” 白卿玄错愕之后,眼底突然迸发出诡异的光彩,他用力攥紧了妇人的手腕儿,声音轻的诡异:“娘你说这白家满门的男儿都死了这镇国公的爵位,是不是就落在我的头上了” 妇人眼睑一跳,喉头翻滚了一下,狂喜便被惊惧强压在了心底:“可是,我听说是镇国公刚愎用军才导致全军覆没,万一皇帝怪罪下来,就是泼天大罪,万一连累满门呢命要紧要是这爵位要紧咱们还是先逃再说” “那万一皇帝不怪罪呢”白卿玄唇角勾起笑意,“娘富贵险中求你想想看皇帝要是不怪罪,这偌大的镇国公府,可就是我们母子的了” 妇人被白卿玄说得心动不已,舍不下这镇国公府滔天富贵却又贪生怕死,犹豫不决。 正月初一。 一直被阴霾笼罩消沉了两天的镇国公府,随着主母董氏的振作,忙碌了起来,准备丧事的下人仆妇在角门匆匆忙忙进出。 天还未亮,忙了一夜的郝管家便来了大长公主的上房,除了大长公主撑不住被劝着歇下,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董氏c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都在。 白家十七郎儿c加上国公爷和国公爷五子,二十三口棺材白家正厅俨然摆不下。 “搭天蓬”董氏强撑着精神,沉着对不知如何是好的郝管家道,“就摆在院中府门大开让大都城的百姓,让高居庙堂的百官,都看看我白家为大晋惨烈到了何种地步。” “禀世子夫人,二夫人c三夫人c四夫人,门房来人禀报说府门外好多人送来了棺材” 董氏喉头翻滚,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三位弟妹累了一夜回去休息休息吧养足了精神,初五迎我们的丈夫和儿子回家。” 四夫人又哭了出来,难受的喘不上 气直摇头。 闻讯而来的白卿言,几乎和董氏同时到达门口。 此时白府的红灯笼已经换成白灯,院内的红绸也都换成了黑白布,暮气沉沉。 大开的府门外,百姓立在雪中牵着牛车c马车c带着自家上好的棺材乌泱泱堵在门口,也有世家派人送来棺椁。 花甲年纪的老翁,牵着牛车,对董氏和白卿言拱了拱手道:“世子夫人c大姑娘老朽这这是好的棺木不知道合不合规制,能不能给府上世子将军们或者小公子们用啊” “我这才是上好的棺木顶顶好世子夫人大姑娘用我这棺木吧” “我的好我的好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松木棺材结实着嘞” “世子夫人我家是棺材铺子的我拉来的这几口棺材都是显贵人家年前定下的,我都拉来了都是楠木做的虽说不是上好的楠木可绝对配得上白府公子们” 董氏和白卿言含泪立在门口,福身对争相送棺的百姓福身行礼。 第六十五章:节哀 随后,定勇侯府的下人护着定勇侯府管家从群中挤出来,管家行礼道:“世子夫人c大姑娘,老奴是定勇侯府的管家,我家侯爷让我将他备下的棺椁用马车拉了过来,世子爷和各位将军都功勋在身,用了也不会不合规矩。” “替我多谢定勇侯”董氏带着白卿言行礼。 “我家侯爷和镇国公自幼便相识,应该的夫人c大姑娘节哀。”管家行了一礼。 见自家棺椁于规制之内白家可用的世家,几乎也都将棺椁送了过来。 董氏带人亲自挑选出可用的让人抬进镇国公府内,命郝管家着白府管事逐一登门拜谢,剩下用不上的,也都道谢客气送回。 董氏原本想在院子里盯着搭天蓬布置灵堂,硬是被白卿言劝着回去休息,后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董氏,白家谁都能倒下唯独大长公主和董氏不能倒下。 她立在院中盯着下人们齐心合力搭天蓬,看着那二十多口棺材,心中悲恨交加,心底眼底翻涌着酸痛。 上一世,回来的只有祖父c五叔和她堂弟白卿明c小十七的遗体,她白家其他男儿都留在了南疆。 不知道此生,会不会还是一样的结局。 陈庆生从府外回来,正巧看到立于廊下的白卿言,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春桃看到自家表哥,低声对白卿言说:“姑娘我表哥来了” “大姑娘”陈庆生白着一张脸行礼。 白卿言回头,见陈庆生行礼,说道:“不必多礼。” “大姑娘,刚才小的回府时遇到了满江楼留下看店的店小二,店小二说有人朝他打听小的的身份,小的思来想去就去找了之前让给萧府送信的乞丐,果不其然那乞丐说,有人找到他,断了他一根拇指追问信的来路,他便照实说那天看到满江楼掌柜同小的打招呼了”陈庆生汗津津的抬头看了眼白卿言,又忙垂下头去,“这事是小的疏忽,请姑娘责罚” 白卿言手心收紧,萧容衍厉害她上一世就知道,陈庆生到底还年轻缺少历练,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你起来吧”白卿言抿着唇,“也不一定就查到你这里,如果有人问你,你就推说也是有人给了你钱让你办这件事,你怕给国公府惹麻烦,才托乞丐帮忙,不打紧你是国公府的人,想必那些人也不敢真用什么雷霆手段来逼问于你。” 陈庆生长长舒了一口气:“小的明白了以后小的办事会更谨慎,不给大姑娘添麻烦。” 陈庆生是个聪明人,知道白卿言提拔他是看中了他有几分能耐,他要是小事都办不好,那也就不配留在大姑娘身边听差遣了。 她握紧手炉,唤了声陈庆生的名字,抬脚朝偏僻处走了几步,陈庆生会意连忙跟上。 只听白卿言徐徐开口:“国公府上白事办妥之后,祖母会以为大晋国祈福为由,带着三姑娘去寺庙中常住祈福。祈福是个幌子,三姑娘要女扮男装隐姓埋名出门经商施展她所长,我打算让你跟在三姑娘身边出去历练几年。” 陈庆生听完这话略惊了片刻,女扮男装出门经商如此离经叛道之事既然得了大长公主的支持,那便是天大的事情,这样的事若非心腹岂敢坦言 一向敏锐的陈庆生明白,大姑娘披心相付,他已然被大姑娘当做自己人,否则如此秘闻怎能轻易告知与他 陈庆生满腔激动得热血,他稳住心神,跪下表忠诚:“大姑娘信得过,小的自当肝脑涂地。” 她转过头看着陈庆生,叮嘱:“以后办事更谨慎些,我信得过你” “小的明白小的谢大姑娘提拔之恩”陈庆生叩首。 “回去准备准备吧该怎么给你父母说,你心里应当有数”她道。 “小的明白” 一大早,辗转一夜未眠的董长元听到大伯董清平和父亲董清岳回府,急忙赶过去询问情况,得知镇国公府满门男儿为国捐躯,董长元满心惊惧,再想到白家那位,待人温润如玉的表姐立时就坐不住了。 他满腹官司,猜测白卿言该是怎么样惶恐她身子骨本就羸弱单薄,白家逢此大难,她该有多煎熬,是不是惶恐不安,悲恸欲绝,以泪洗面 忐忑不宁的董长元立刻快马而来,还未踏入白府正门,便看到白卿言一身素白孝衣立于廊下同陈庆生说话。董长元立在贴着“奠”字的白绸灯笼下,静静等着望着。 白卿言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泪水涟涟,悲痛到卧床不起。她虽面有疲色,双眸通红,但眉目清明,甚至还在条理清晰吩咐下人行事,可见心志之坚韧。 云破初晓,晨光透过薄雾,渐渐落在那风骨峭峻的女子身上,白家突逢塌天大 难,她悲而不哀,痛藏于心,毫无彷徨。明明柔弱女子却韧如碧丝,内蕴刚强,仿若似任何方式摧折都不能将她击垮c击倒。 董长元来之前,满腹的安慰之语尽数消散在胸腔之内。 是他痴忘了,他的表姐即便外表柔弱,可她也是上过战场,斩过敌军的她的胆魄和铁骨,意志之坚定,是他们这些锦绣书堆里的男儿难以望其项背的。 春桃余光看到立在白家正门口的董长元,忙上前低声对白卿言道:“大姑娘,表少爷来了” 她转过身来,见董长元对她长揖到底,浅浅福身还礼。 董长元立于白卿言面前,唇瓣嗫喏半晌道:“若有什么是长元能略尽绵薄之力的,还请表姐不要见外。” 她望着院中已经搭起来的天蓬,道:“长元表弟替母亲和我多陪陪外祖母吧她老人家好不容易来大都过年,母亲和我却不能陪伴身边。” 董长元点了点头,复又看向眼前敦默沉静的女子:“表姐,节哀” “长姐”四姑娘白锦稚脚下生风急急跑来,草草对董长元揖手行礼后,便压低声音在白卿言耳边道,“长姐,祖母吐血了” 第六十六章:不可离心 白家如今遭逢大难,满门男儿皆亡,若再传出大长公主病重怕白家人心要散,蒋嬷嬷已经交代过白锦稚切莫声张,白锦稚知道轻重自然不敢宣扬。 前生祖母得知消息口吐鲜血撒手而去的情景陡然出现在眼前,她顿时全身发麻,像有只手攥住了她怦怦直跳的心,疼得心口如被绞碎。 “长姐”白锦稚见白卿言脸上血色尽褪,忙唤了一声。 她回神冷静下来,转过身对董长元福身:“府上事多,长元表弟自家兄弟,恕招待不周。” “表姐有事尽管去忙”董长元忙道。 她颔首,拉住白锦稚的手疾步前往后宅而去。 白锦稚一边走一边对白卿言道:“幸而昨夜洪大夫和黄太医都守着五婶儿,蒋嬷嬷已经遣人去请洪大夫和黄太医了让我来知会长姐一声” “吐血是怎么回事”白卿言咬着牙关问。 “还不是清明院里那对奸诈母子”白锦稚咬牙切齿,发红的眼眶里尽是痛恨,恨不得再给那泼妇几鞭子,“那泼妇听说太医院院判黄太医在五婶那里,闹着要让黄太医去给那个庶子看伤,说说我白家仅剩她儿子一个男儿,她儿子就是将来的镇国公祖母本就悲痛难以自已,蒋嬷嬷都吩咐了不要提这事儿,那母子却到处嚷嚷祖母一听这话,气得脸色发紫吐血” 白卿言怒火冲冠死死攥住手炉,只想立时活剐了那对母子他们果然是祸害,看来留不得了。 两人疾步进了长寿院,仆妇婢子见大姑娘和四姑娘行步如风,忙打了厚毡帘子。 内室里,面色惨白大长公主正倚窗靠在金线绣制的牡丹大迎枕上,腿上搭着件细羊绒毡毯,接过蒋嬷嬷递来的药丸和水,仰头咽下。 黄老太医将脉枕放入药箱内,抬头就见呼吸急促的白卿言和白锦稚进门,他忙揖手道:“大姑娘c四姑娘勿忧,大长公主已无碍怒火攻心反到让大长公主将心口郁结之血吐了出来,这也算是好事吧。否则这污血不易察觉,长久淤积怕伤了心肺,就是扁鹊在世也无力回天了。只是大长公主这身子的确是需要好好调一调,必须静养。” 大长公主放下手中水杯,瞧见一向老成持重稳如山岳的大孙女急白了脸的模样,心头忽而一软,眼泪直掉。即便她们祖孙二人有所分歧,可这骨肉血亲却做不得假,听到自己吐血她还是急吼吼赶了过来。 她红着眼对白卿言招了招手:“阿宝过来” 听黄太医说祖母无大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解开大氅,将手炉递给婢女走至大长公主身前。 “大长公主c大姑娘c四姑娘,老朽这就告退了”黄太医背起药箱,对大长公主行礼。 “老奴送黄太医”蒋嬷嬷连忙笑着在前为黄太医领路打帘。 白锦稚看出大长公主有话和长姐说,便悄悄退出内室。 大长公主攥着白卿言玉骨莹澈的手,见她掌心一层细汗,眼眶更红了:“你放心,祖母不会有事,祖母还得护着你们这些孩子呢” 对大长公主的忧心是真的,除却如今镇国公府需要大长公主庇护之外,更多的是白卿言无法割舍的亲情,她已然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 “刚才在榻上歪了那一小会儿,祖母梦到了好多人,梦到了你祖父梦到了我的父皇”大长公主哽咽着红了眼,抬手将白卿言搂在怀里,缓慢又怅然说着往事,“祖母十六岁嫁做白家妇,除了心甘情愿为你祖父延绵子嗣之外,更有作为大晋公主不可推卸的责任父皇赐婚前夜父皇和母后就是这般将我搂在怀中,同我说镇国公府白家乃国之柱石大晋脊梁,皇室依仗白家也必须防备白家,父皇年岁已高时日无多,望我替他守住林家皇权,防备白家反心,我若不发誓便不能嫁于你祖父。” 这些事,压在大长公主心底多年,如今同孙女徐徐说来,那左右为难之感依旧酸楚难忍。 所以她决定下嫁镇国公世子白威霆后,带着惴惴不安的内疚搬离公主府,如寻常女儿家一般入了镇国公府白家侍奉公婆,妄图以此做那么一点点的补偿,来让自己心安。 祖母难,她知道 她更知道,祖母这么高高在上清高坚韧的大长公主,今日同她说这些,何尝不是以低姿态盼她能理解她这个祖母,为了她这个祖母莫生反心。 可真当心中企图遮掩不愿想也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被祖母这么坦然说了出来,她反到平静了。 “阿宝,你祖父去了,你父亲c叔叔们和兄弟们都去了我们一家人不可离心呐”大长公主泪如棉线。 大长公主一番话,怎么能不让她伤怀与至亲之人的异轨殊途,才是真正的苦如黄连,如钝刀割肉让人寝食难安。 “祖母,孙女儿知道祖母难祖母是我们的祖母也是大晋的大长公主,白家是我的们的家,皇家也是祖母的家”她抬头满目猩红望着大长公主,一字一句,“孙女儿不敢欺瞒祖母,得知我白家男儿死讯,孙女儿恨不得立刻就反,恨不得血洗大晋朝堂将坑害我白家男儿的那些魑魅魍魉生吞活剥” 大长公主全身紧绷,目眦欲裂,嶙峋枯槁的手拼尽全力按住白卿言的肩膀:“你” “可我不能其一因我无权无势,武功尽废,只是后宅小小女流之辈。”她没有反抗,任由大长公主将她按住,“其二,这大晋的安稳江山是我白家数代人死战疆场换回来的浸满了白家先祖,祖父c父亲叔叔们和弟弟们的血我白家守得是这大晋的海清河宴,百姓的盛世太平我怎能因泄一己私恨,让百姓再陷水深火热之中怎能让老者失子,幼童丧母丧父怎能让无辜万民承受血亲亡故之痛怎能让数万将士白骨露野百姓何辜将士何辜他们凭什么要因我白家私仇埋骨” 第六十七章:百年盛誉 她这些话发自肺腑,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反。白家忠勇从不是为了皇室,只为这大晋数万生民 大长公主如炬的眸子死死盯着白卿言,疑心未解,生怕她爱之重之的孙女儿欺骗于她。 她握住大长公主的手,徐徐开口:“孙女儿五岁那年,听祖父与父亲谈起两位鸿儒崔石岩老先生与关雍崇老先生于文贤馆争论始皇是明君还是暴君。孙女说假若始皇能使百姓能吃饱穿暖,那他便是明君c圣君。” “孙女八岁那年,祖父拼尽全力将御史大夫简从文旧案翻出,佟贵妃及其母族因构陷忠臣入狱,御史简从文得以昭雪,可九族早已夷尽,当年就连简御史四岁的小孙都跟着上了断头台,懵懂幼童只以为同全家游戏,被斩头之前还同母亲撒娇说一会回家要吃糖酥。” 她声音哽咽:“御史大夫简从文昭雪那日,祖父又问孙女,阿宝以为何为明君孙女儿答,仁善治国,不使万民含冤便是明君” “孙女十三岁那年,随祖父战场归来,祖父再问何为明君孙女见过白骨成山,血流成渠,看过百姓十不存一,妻离子散知道天下太平之可贵万金难求,孙女说还天下以太平的君王,便是明君。” “如今,大晋万民暖饱有余,除却边疆百姓还受连年战火之累,大晋国内尚且安稳太平。若孙女儿因私仇造反至百姓于何地至白家世代忠烈于何地至我白家祖训何地孙女要的并非造反,要的是还我白家一个公道要的是莫让那些奸佞之徒将刚愎用军这样的脏水泼在白家忠骨英烈的身上要的是让多疑猜忌的今上,念我白家功劳,放我白家遗孀一条生路,莫赶尽杀绝。孙女错了吗” 她难抑悲痛欲绝的情绪,声音止不住的拔高,说完已泪流满面。大长公主心痛难当,用力将大孙女儿搂入怀中,哽咽难言,竟哭出声来。 她不愿意对祖母说假话,可是却不一定要将所有的真话合盘托出。 是,此时她是不打算反,可她已然在为此铺路 她白卿言可以不反,但白家不能没有振臂一挥足以让皇室更迭的滔天之势来震慑皇室。 祖父要的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她要 祖父不敢要的威慑主上之权势,她也要 她白家可以对这林氏皇权俯首称臣辅之佐之,可她也要皇室明白,白家之民心所向白家之厚德流光,也可将他林姓皇权取而代之 他皇帝不是害怕白家功高震主居功自傲把持朝政吗那她就把持给皇帝看让皇帝惧让皇帝怕 她要皇权更替她白家说了算天下百姓说了算 “阿宝没错是祖母错了祖母不该疑你祖母错了” 门外,蒋嬷嬷听到这祖孙俩交了心,抱头痛哭已然尽释前嫌,她又难过又高兴,用帕子抹了抹眼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大长公主年纪大了,哭了一场加上被伤过度已然体力不支,由白卿言和蒋嬷嬷伺候歇下。 白卿言从大长公主长寿院出来,一身素白孝衣的郝管家迎上前道:“大姑娘,我们府上门口突然来了一群自称白家军兵士亲娘老子的刁民,围在我府门口哭骂,称国公爷刚愎用军致使白家军数万将士葬身,致使他们丧子,要让我白家还公道” 她脚下步子一顿,虽说昨夜国公府门前陪白家等候南疆消息的百姓众多,可若不是有心人背后捣鬼,这些兵士的亲眷怎敢确定自家儿郎已死在疆场,怎敢昨夜得了消息今日便凑做一团,来镇国公府门前大闹 “那些兵士父母,该如何处置老奴不敢擅自做主。世子夫人刚歇下秦嬷嬷不忍搅扰,老奴只能来大姑娘这里求个主意。”郝管家眉头紧皱。 白卿言一向认为,人言虽可畏,可善加利用引导便可成为她可依仗的势,可以依仗的剑 如今有人亦想以百姓口舌为刃伤她白家,好得很 只可惜,她手中早已攥住了行军记录。 她眸色沉了沉,电光火石之间极快抓住了蛛丝马迹,茅塞顿开 吴哲拼死带回行军记录时曾言,有人追杀护送竹简的猛虎营营长方炎,阴差阳错被沈青竹一行人救下方炎又得了竹简。 信王鹰犬爪牙怕是没有能拿到那五册行军记录内心惶恐,所以才想到这个方法来试探白家,甚至逼着白家今日就拿出行军记录自证清白。 怕背后谋划之人想必已有手段,只要白家人敢称行军记录在手,今上便会立即逼迫白家交出行军记录,不让这份记录有公诸于世的机会。 她闭了闭眼,如果她是信王幕僚,会怎么做 她会聚人闹事于国公府门前,试探行军记录白家是否已得之余,为白家百年盛誉抹污。 心若再狠一点,便会在聚众闹事之后暗中杀掉一两个闹事者,散布流言推波助澜称镇国公府残杀烈士家眷把镇国公府只许他人言功,不许他人说过这样的言论论放出来,将镇国公府置于火上。以保万一行军记录白家已到手,信王扶灵回城时不会被民情民愤迁怒 郝管家见白卿言闭着眼半晌不睁,像是魂已不在,低低唤了声:“大姑娘” “派人留心周围看热闹的人,有形迹可疑之人,直接抓了审” 郝管家立时明白大姑娘这意思是说有人指使怂恿兵士亲眷前来闹事,对国公府有所图谋。 郝管家神色戒备:“大姑娘放心” “走,出去看看。” “大姑娘稍等,我唤上卢平护院,以防万一。”郝管家谨慎道。 她点了点头。 当白卿言在郝管家和卢平陪同下到大前院时,就听四姑娘白锦稚愤怒滔天的歇斯底里从门外传来。 “连先皇都说我白家满门从不出废物各个将才我祖父平生行军最忌讳的就是冒进贪功什么刚愎用军全都是放屁尔等无知宵小再在我国公府门前满口喷粪,我一鞭子送你们去西天” 第六十八章:誓死不还 双眼通红的白锦稚握住腰后长鞭,怒火中烧,恨不能把这些在国公府门前挑事的愚蠢小人全部抽死。 眼见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早已将镇国公府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围住,立在白锦稚身旁的白锦绣心头突突直跳。 “四妹妹不可”白锦绣忙按住白锦稚要抽鞭的手,“这群人围在我国公府门前挑事,怕有所图谋,不可冲动” “你们白家是不出废物你们白家战场上是常胜不败,可你们白家的不败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儿子用命换来的”一个妇人哭天喊地喊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主将一声令下,我们的儿子前赴后继往刀刃儿上扑丢命的又不是你们你们那里知道心疼镇国公只要战功只要青史留名,就只管用我们儿子的命去建你们的功业” “我可怜的儿子啊”又有妇人痛哭出声,撕心裂肺怒喊道,“镇国公不要脸活该你们白家男儿都死在了南疆是你们白家害死了我们的儿子啊” “你再满嘴喷粪”白锦稚蛮力一把甩开白锦绣,扬鞭就朝那妇人抽去,怒火攻心胡言乱语,“你才活该去死我今天就抽死你” “白锦稚”白锦绣拼死拉住白锦稚,额头伤口迸裂,刺目鲜红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你是个脓包软蛋任人欺负我不是”白锦稚双眸猩红对白锦绣吼完,愤怒推开白锦绣。 长鞭破空,妇人的惨叫声凄厉。 “小四不可”白锦绣本就有伤在身,被白锦稚推开撞于墙上,头痛难当。 青书急得不行:“四姑娘你怎么能和二姑娘动手二姑娘您怎么样” 白卿言加快脚步,拎着素衣下摆踏上台阶,见眼珠猩红的白锦稚卯足了劲儿似是要将那妇人往死里抽。 “白锦稚你给我住手”她脸色煞白回头吩咐卢平,“平叔,给我制住四姑娘” 卢平得令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生生挨了一鞭这才将暴怒的白锦稚制住。白锦稚如走火入魔般疯狂嘶吼,几度冲开卢平的禁锢,大有要和那群咒骂国公府的小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随后而来的白锦桐见白锦稚疯魔的模样,端起门房方桌上已凉的茶水,疾步走下国公府正门高阶,一壶水泼醒了白锦稚。 冷水浇熄了白锦稚冲冠怒火,她如梦初醒,胸口起伏剧烈,哽咽看了眼面色煞白的白锦桐,视线转向高阶之上面色铁青的白卿言:“长长姐。”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镇国公为了军功害死了我儿子这镇国公府的姑娘如今也要害死我啊” “你胡说八道我撕了你这张嘴”白锦稚心头怒火再次被挑起,挣扎着要上前。 立于高阶之上的白卿言,面色沉冷,孝服素衣,脊梁挺直傲然,问道:“敢问这位夫人,如今前线随军史官记录的军情记录信王尚未送回,战报传来,连我白家如今也只知我军惨败我祖父c父亲叔叔c兄弟皆亡,军队亡统计情况如何还未上报为何你便一口要定,你儿子就战死了” 那脸被抽花了的妇人明显露怯慌张,强梗着脖子道:“镇国公都战死了,我儿子还能活吗” “那便是你在臆测你儿子已死我自幼随军出征,也同叔叔们去替阵亡将士家属亲发放抚恤,倒不知哪家兵士的母亲不盼儿生,反在无任何实证之下一口咬定自家儿子已死,来我国公府门前叫骂。” 那妇人缩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胡搅蛮缠:“我我这是着急了我可怜的儿子啊你死了娘该怎么办啊你说要去军队争爵位可爵位没有争到,国公府的那些将军们为了抢功,为了青史留名拿你的尸骨当踏脚石啊” “你哪里是着急,你这分明就是故意来我国公府门前闹事”白锦稚声嘶力竭,“消息传回我白家男儿皆亡,哪怕是昨日报信的太监说信王不日亲灵柩回大都城,我们白家也盼着哪怕消息有误你倒好消息都没有就打上门来,痴缠说我祖父害你儿性命,你还是不是个当娘的你再在我国公府门前胡搅蛮缠我抽死你” 原本气势已经弱下去的妇人,抓住白锦稚最后一句,声嘶力竭的哭声又高不知道多少倍:“苍天你睁开眼睛看看镇国公害死我儿子,现在镇国公府的姑娘还要抽死我啊我们平头百姓真的是没法活了啊没法活了” “你你个刁妇”白锦稚双眼通红,激烈挣扎,险些连卢平都按不住她。 “我祖父害死你儿子”白卿言声音冷冽如刀,熊熊之火在胸腔内燃烧,烧红了她黑亮的双眼,“你儿,难不成是我祖父用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从军入伍的吗沙场征战立功得爵,哪一个血性儿郎不想保家卫国光宗耀祖可爵位是白来的吗享得了多大的荣耀富贵,就要经得起多大的磨难凶险只想要爵位不想遇凶险哪来这么大的好事” “旁的不说,就说我白家都说镇国公府百年荣耀可这荣耀是我白家男儿用命血战疆场换回来的我白家祠堂林立的数百牌位,哪一个不是血染黄土马革裹尸能寿终正寝的屈指可数” “你说我白家贪功我白家若贪功宣嘉三年,我祖父何以上表功爵论求陛下恩准使沙场立功的平民士兵也可得爵位光耀门楣我白家军功自在人心又何须赘言,祖父何须小人做派贪功冒进” 见那妇人眼睛珠子滴溜转,她又冷声道:“我曾问祖父,为何其他侯爵家的儿女可在这繁华都城拜官入仕,享盛世太平为何我白家儿女十岁便要随军出征,吃苦杀敌。祖父言,因前线艰险总须有人去因那里数万生民无人护因不能虚担镇国之名尸位素餐无所作为镇国二字,当是不灭犯我晋民之贼寇,誓死不还” 第六十九章:生死无悔 “我白家同高祖开国,已得镇国公爵百年之后的青史不够留名吗我父c叔父c弟弟们尽数封将爵位加无可加荣耀高无再高什么样的军功,比我白家军之威名震慑大梁c戎狄十年不敢来犯还高什么样的军功需要我祖父争到满门男儿皆灭我白家子孙就是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在这大都城歌舞升平有何不可” 白卿言指着头顶黑底金字的御赐牌匾:“生为民,死殉国我白家只为不愧对我头顶高悬的这镇国二字只为护我大晋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生死无悔” “可到头来,在这繁华锦绣的大都城内吟诗作对吃喝玩乐之人得享荣华而我白家死于护国之战的英灵,却要落得一个为了军功坑害将士之名这是何道理” 她侧身,五指并拢指向国公府正门内排放的二十多口棺材:“你们告诉我若是我祖父害死了你们的儿子,谁害死了我祖父谁害死了我们白家儿郎我白家连十岁的孩子都血洒疆场你们谁家十岁小儿曾奔赴战场谁家十岁小儿能驰马举剑杀贼寇谁家舍得十岁小儿死战殉国谁家” 她声声拔高,接连数问,字字珠玑,声震如雷,却也绞得她心肺撕裂般剧痛难当,全身颤抖发麻。 百姓亦是被白卿言这番话,震得毛发耸立,热泪盈眶,被白家之忠义感佩的心头酸楚难当义愤填膺看着前来闹事的宵小之徒。 原本暂居国公府养伤的秦尚志,听闻有兵士家眷在国公府门前闹事,匆匆赶来意图替白家解围以答谢白府收留之恩。 没成想他刚带伤赶到,便听到白卿言这一番撼人肺腑,荡气回肠的质问,连他亦是热泪沸腾,恨不能立时提剑与白家男儿同战沙场,热血报国。 脸上带血的白锦绣紧紧攥着胸口衣裳,跪地仰望苍天痛哭:“祖父,你睁开眼看看这就是我白家拼死守护的民我白家为万民舍生忘死长姐为诛杀贼寇身受重伤白家男儿满门皆死换来的竟是污名祖父你教导我们为民舍生忘死,爱民护民可谁来护我白家啊” 听到二姑娘白锦绣跪地痛哭的呼声,白锦稚死死咬着牙,忍耐了多日终于痛哭出声。 身着孝衣的白家家仆,早已经热泪滚滚,有的跪地痛呼喊着国公爷,有的紧攥着手中的木棍恨不得将那些闹事者乱棍打死。 围在国公府门前原本看闹的百姓已然泪流满面,为白家风骨,为白家这份护天下万民之心。 百姓们用衣袖抹泪,咬牙切齿怒骂在国公府门前闹事的那群兵士家属。 “刚才闹事的那个是王二狗的后娘,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王二狗不是她亲生的她当然盼着王二狗死了人家镇国公府保家卫国满门男儿都死了她倒是好大的脸,竟然来国公府门前闹分明就是想要讹钱没心没肺的狗东西”有百姓怒骂道。 “呸不要脸的东西镇国公府护我大晋百姓,人家家里天大的丧事,她还好意思来讹钱就应该把这些跪在国公府门前闹事的都丢到边疆,让他们一家子受受西凉南燕大军的折磨他们才知道国公府的好” “镇国公府儿郎皆身死,如今西凉南燕联军大破南疆,大梁c戎狄虎视眈眈,以后有谁能护我大晋啊” “怕什么国公府儿郎女子都是顶天立地好样的还有曾和国公爷上过战场的大姑娘c二姑娘c三姑娘在大姑娘更是曾手刃蜀国大将军庞国平,踏平辱我大晋的蜀国” 那人话说完,百姓看向高阶之上的白卿言,只见白卿言双眸含泪面如冰霜,头上带伤的白锦绣紧捂心口,哭得两个丫鬟扶住才勉力立住,百姓心里亦是难受不已。 白家大姑娘和二姑娘c三姑娘再厉害,也只是未及桃李之年的女子 “这群狗东西都不知道什么叫死者为大,这个时候来国公府门前闹,都不怕寒了国公府遗孀的心” 有百姓已经哭出声来,百姓们情绪互相感染,渐有群情激愤之势,狠狠瞪着那群跪在国公府门前闹事讨公道的人,跪在最后方的已然悄悄往后挪准备趁人不备溜走。 那位闹得最凶的王二狗继母,惶惶不安,抖成一团。 看着那些眼神恨不得将她吞之入腹生吞活剥的众人目光,她左瞧右看竟然无处可躲,故作强硬道:“你们国公府功劳是大可谁还会嫌功劳太多太大当然是越多越好” 双眸含泪的白锦桐,上前一步,咬牙切齿:“你敢提军功是什么样的军功,要我白家陡增二十多口棺材厅堂摆都摆不下,只能委屈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军功要我年迈祖母痛失丈夫,痛失儿子和孙子你们既来我国公府门前大闹,那你们告诉我我祖父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军功” 在场百姓被白锦桐的话所感,情绪越发激动,有壮年男子已然撸起袖子嘴里骂娘,恨不得将闹事者活撕了。 “娘的人家全家男儿为国为民而死,你们还没完没了在这里闹事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吕元鹏同萧容衍带着一行护卫,押着两个被绳捆住浑身是血的贼人,牵着马慢悠悠往国公府走。 两人正议着一会儿怎么同镇国公府说这件事时,吕元鹏便远远瞧见国公府门前乌泱泱围了好些人。 “萧兄我先行一步去看看你带人随后过来可别抢我的功啊”吕元鹏说完一跃上马,腿夹马肚疾驰而去。 萧容衍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极为犀利深沉,他已然注意到立在国公府门前一身孝服的白卿言,侧头吩咐:“先派两个护卫先将那两人带过去。” “是”萧容衍属下应声。 想起字条之事,萧容衍暗敛的眸色越发深不见底。 第七十章:击垮 虽不知字条是否出自白大姑娘之手,亦不知这位白大姑娘是否已知他身份。 可如今既然送纸条之人按兵不动,不曾挟恩提任何要求,亦没有拆穿他身份,他便以不变应万变,静待便是。 不过他猜,纸条之事约莫同这位手段城府颇深的白大姑娘脱不了干系。 “白家姐姐”吕元鹏驰马快逼近人群时,勒马跳下马背,手里握着马鞭挤出人群疾步冲上高阶,恭恭敬敬对白卿言长揖到底,又转过身看着眼跪在国公府门前闹事得人道,“今儿个一早,我和萧兄得到消息,有两人买通了一些兵士家眷,要来国公府门前闹事,想来就是这些人了” 听到萧兄二字,白卿言抬眼。 不远处,披着灰鼠皮大氅的萧容衍,在十几名侍卫护卫下,牵马缓缓步行而来,风度翩翩从容悠然。 凑热闹的百姓听到侍卫呼和声,回头。 只见腰间佩刀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侍卫,拎着两个全身血淋淋的男人朝国公府走来,百姓纷纷避让出一条路。 “白家姐姐今儿个一早,我听闻白家十七儿郎的事情难过不已,来国公府的路上遇到了萧兄,正巧萧兄家里的家老正在同萧兄禀报,说今早替萧兄给几户困苦人家送银子,没成想路过城郊破庙时听有人给兵士家眷分发了银子,说让来国公府闹事,就让这群人说国公爷刚愎用军为青史留名,贪功拿兵士的命不当命说闹完事之后再给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 “好阴毒的手段这是要至我镇国公府遗孀于死地啊”白锦桐身侧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那群来国公府门前闹事的兵士家眷抖成一团,吕元鹏连地点都说得如此清楚,看来是事情已经败露,有人想要遁走却被百姓和侍卫拦住,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磕头跪求什么都抖了出来。 “大姑娘饶命啊就是这两个人给了我们一人二十两银子,让我们来国公府门前闹事的” “大姑娘大姑娘我银子不要了我都给您全都给您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您饶命啊” “白家姐姐,你猜怎么着”吕元鹏甩开大氅下摆,用手中马鞭指着地上全身血糊糊的男人,“这两个男人,就在破庙等着这群蠢货回去,准备把这群贪财忘义的蠢货全都宰了然后再诬赖到镇国公府的头上,以此来抹黑国公府” 闹事的兵士家眷一听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惶恐不已,跪爬上前几步,磕头求饶:“白大姑娘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才收人钱财来国公府门前闹事,可是可是小老儿家中只有那么一子孩子若是死了,我也想要多拿点儿钱财好养老啊” “是啊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啊,要是儿子真的死了,我们这些老太婆老头子要怎么活啊” 白卿言脊梁挺直立在高阶之上,望着原本前来闹事言之凿凿说祖父害死他们儿子的人,此时正泪流满面以头抢地求饶,心中并无多大波动,反到看着那两个被侍卫压住按死的贼人,问:“何人指使你们” 那两人被压得反抗不得,其中一个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义气和规矩,我们本应已死,技不如人被人生擒,我们认栽白大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帮狼子野心之辈攀诬为国捐躯的忠勇英烈,意图构陷国公府遗孀不仁,你等也配提这义字”她声音沙哑,似已筋疲力竭,心如寒冬,闭了闭眼后道,“如今白门忠骨未寒,便有冷箭欲至我白家于死地者罢了白家一门忠骨,人神共鉴祖父已死,白门男儿尽损,我白家也算能对得住镇国二字了” 那不悲不喜的淡漠冰冷,充满心力交瘁之感,同刚才满腔义愤,与这围攻镇国公府的贪财之徒据理力争的风骨女子判若两人。却是道不尽的悲凉,如同哀莫大于心死一般心灰意冷。 她福身同吕元鹏行礼:“白府大事繁忙,管事c仆从抽不出身。可否劳烦吕公子,将这二人交于京兆尹府,白府深信京兆尹能还白家以公道。” 吕元鹏没反应过来,痴痴应了一声:“当然没问题” 她目光看向从容不迫立在人群之外的萧容衍,他身后十几名带刀护卫,身披件大氅一件青白暗绣团云纹直赘,翠玉金丝镶边的腰带,清雅至极。 他原本五官生得轮廓极为深邃惊艳,偏偏周身尽是读书人的风雅气度。嘴角总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沉稳而内敛,儒雅之风韵是连当世大儒都少有的温醇深厚。 她不蠢,相反眼明心亮,今日这两人是萧容衍借吕元鹏之手送到国公府门前的。 白卿言向萧容衍颔首致意,这份情她白卿言承了。 “四姑娘白锦绣对百姓挥鞭,平叔收缴四姑娘长鞭,押回府,请家法。” 说完,她转 身,含泪扶住脸上带血的白锦绣,无声对白锦绣笑了笑。 “长姐”白锦绣哽咽,泪如雨下。 “不哭了,走吧”白卿言声音如同叹息,紧紧将妹妹护在怀中,抬脚朝白府内走去。 白锦桐对吕元鹏行了一礼,亲自押着面有不甘怒火未消的白锦稚回府。 吕元鹏看着白卿言意气消沉的背影,紧握手中的马鞭,他没想到将这两个人带到白府来向白卿言邀功,竟然让那有着凌霜傲雪之风姿的女子万念俱灰,他似被这国公府门头“奠”白布感染,竟生出令他痛心疾首的悲凉和愤怒来。 曾在满江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弱质女流,一身傲骨,发自肺腑忠义之言,拳拳爱民之情,震耳发聩收拾那个庶子时雷霆之势,何等的魄力 那日大殿之上她削瘦的身姿挺如松柏,一身的浩然正气,铁骨忠胆,仿若无任何挫折冲击都不足以压垮她的傲骨,可今日她竟被她白家几代人拼死守护的民击垮了 第七十一章:率性而为 “你们这群不忠不义的无耻小人”吕元鹏用马鞭指着国公府外跪做一团的贪财忘义之徒,义愤填膺,“镇国公府白家用热血用生命捍卫你等在这繁华帝都的安宁,你们不思感恩,竟然为那些黄白之物往忠烈身上泼脏水你们还是不是个人” “还有你们”吕元鹏马鞭指向那两个所谓江湖之人,“若无白家边疆抵御贼寇,你们谈你娘个腿的江湖江湖义气哪儿来的脸白家男儿为我大晋战死沙场,你们就为了银子难道连白家遗孀也要逼死吗” 本就已经激化,相互感染的民愤,被吕元鹏这纨绔几句话催得悲愤难耐,撸起袖子就打 “这群狗娘养的打死他们这群不忠不义之徒” 国公府门前乱成一团,就连吕元鹏也挥着马鞭加入了群殴的队伍。 唯独萧容衍,若方外高人,孑然而立,半晌才回头对侍卫道:“去护着那两个人,别让死了。” 来国公府闹事的兵士家属同那两个所谓“江湖人”被百姓连殴带打,一路扭送到了京兆尹府。 京兆尹本就因为南疆惨败国公府男儿尽亡的事情,预见到过不好这个年。没成想这大年初一刚到晌午,右相最疼宠的小嫡孙吕元鹏便伙同大都城内百姓,给他送来了这么大一个年礼。 为不惊扰大长公主,和各位刚刚歇下的长辈,白锦桐将白锦稚压入了白卿言的清辉院。 白锦稚跪在清辉院青石砖上,梗着脖子,她不怵家法,可她不服。 卢平手握家法军棍,立在一旁尤觉不忍,到底今日是别人先到国公府闹事,四姑娘是为了为护国公府的声誉所以才和人动手。 立在白卿言身边的三姑娘白锦桐负手而立,看了眼两泪汪汪的白锦稚,压低了声音求情:“长姐,小四知错就行了,今日说到底也是别人挑衅在先。” 见白卿言紧抿着唇,如炬目光望着白锦稚,白锦桐忙道:“小四给长姐认错” 额头上换完药的白锦绣被青书扶着,匆匆踏入清辉院大门,她看了眼跪在院中的白锦稚,走至白卿言身旁,福身行礼为白锦稚求情:“长姐,小四有错,但事出有因,小四也是为为护家声。” “长姐要打,小四认可小四不服”白锦稚咬紧了牙关,含泪直视立在廊下的白卿言,“小四为护我国公府声誉没错” 白锦稚瞪向白锦绣:“反倒是二姐那起子贪财忘义之徒污蔑我国公府,二姐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无所作为二姐懦弱怂包小四不耻” 看着表情倔强的白锦稚,她难耐心中心痛和失望,道:“平叔,你们先在院外等候。” 偌大的清辉院内,只剩下他们姐妹四人。 “你二姐怂包你二姐若是怂包,能为救你三哥险些被砍断一条手臂,仍手刃敌军前锋从小到大你二姐为你顶错,累积挨过至少不下两百军棍,怂包了吗刚才国公府正门,若不是你二姐掐好了时机痛哭,你以为如何能激得百姓忘了你挥鞭之事拥护我白家就是在忠勇侯府秦家你二姐不出手则已,出手便将秦朗逼得不得不破釜沉舟搬出忠勇侯府你二姐是怂包,你动辄伤人逞凶耍狠就是英雄了吗” 白锦稚偏过头去,还有不服。 “你二姐拦着你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那群人围在我国公府门前挑事,怕有所图,不可冲动”她厉声质问,“国公府门前挥鞭,口口声声叫嚷着杀人真是好生威风啊今日若不是吕元鹏生擒那两个贼人,来国公府门前说出那两人图谋,你可想过后果” 白锦稚想起吕元鹏说,那两个人要将那些兵士家属灭口,然后栽赃到镇国公府的头上,心神不安,却倔强的不肯认错。 白卿言指向国公府正门的方向:“那群人若回去后尽数被灭口,京兆尹府怕第一个就得来我国公府抓你” 想到这事会将之前白家的大好声誉和民心摧毁,她就觉不寒而栗,形势和民心是她如今唯一能依仗来救白家的利器。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抓就抓我不怕大不了入狱一遭,京兆尹查清楚总会还我清白”白锦稚一副视死如归的强硬模样。 她双目如炬看着眼前这个自负又争强好胜的妹妹,顿时怒火中烧:“天真此事是有人费心布局设套,你以为你进了京兆尹府还能得清白他们只有把罪名坐实扣死,才能毁向我白家之民心灭护我白家之形势你到好你二姐提醒不听,偏要往里钻,还同你二姐动手” “今日之事若无吕元鹏擒贼人上门,那些兵士家眷被诛,就单单为泄愤戕杀兵士家眷这一罪便足以将白家数百年功绩毁于一旦善百善事,不及一恶过的道理你学到狗肚子去了你一旦入狱,谋划此事的背后之人必会加以煽动,制造流言,再借势栽赃污扣白家一个灭族之罪, 白家男儿皆战死,我们朝堂无人本就举步维艰,若再无民心拥护,那就是万劫不复这便是操纵此事的背后之人要看到我白家的结局” 白锦稚死死攥着身侧衣裳,一身的冷汗,咬着牙不吭声,垂眸不敢再直视白卿言那双清明双眼。 她恨铁不成钢,声音止不住拔高:“做人也好,做事也罢可以锋芒毕露,但前提是你必须有能力和城府将局面把控在你的掌握之中可你看看你同泼妇比凶斗狠与见利忘义之人徒争长短不顾大局,为泄一己私愤杵倔横丧,逞一时痛快挥鞭,昏头昏脑全无后招” 见被白卿言如此严厉训斥的白锦稚眼泪直掉,白锦绣看着心疼不已,低声劝她:“长姐小四年纪还小个性直率,此次也是为为护国公府声誉才率性而为,只要小四知错,教训过就算了” 第七十七章:夜半临渊 她紧紧盯着僵硬跪在院中死不认错的白锦稚,心口起伏剧烈:“所有不计后果的率性而为,都是草包之人束手无措下的无能放纵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身死南疆,朝中奸同鬼蜮者对我白家虎视眈眈,白家如今是绝处求生,如夜半临渊,你以为还有余地容得她率性而为” 清辉院内气氛随着白卿言高昂的声音落下,变得压抑而沉重,姐妹四个人抿唇不语。 除却白锦稚,白卿言c白锦绣c白锦桐三人都看过记录着行军记录的竹简,白家危在旦夕她们三人如何能不知 白锦绣眼眸立时酸胀难当,转过头泪水涟涟。 白锦桐紧紧攥着拳头,垂眸落泪。 隆冬寒风打旋刮过,艳阳耀目之下,比以往下雪时更冷。 她本就酸胀的双眼受不住光照积雪的耀目,闭了闭眼睑,略略平静了心口翻涌的滔天情绪,哑着嗓音问:“你可知为何你十岁那年求祖父让你去前线历练祖父未曾准许” 白锦稚已无刚才钉嘴铁舌强硬姿态,紧紧攥着身侧的衣裳道:“不知。” “祖父曾说,我们姐妹中,你二姐外柔内刚,看似柔顺,胸中自有乾坤手段。你三姐最为聪慧机敏,心有丘壑内有计谋。而你是众姐妹中武功悟性天赋最高的一个也是最像年轻时祖父的一个,争强好胜,睚眦必报又不计后果,你骨子里是桀骜不驯四个字,祖父怕你本就定性不够,沾过血,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这才让你留在大都同先生多学几年圣贤书。” 白锦稚被白卿言一番话说得脸上血色尽褪,僵直着脊背。 她睁眼望着白锦稚,语气中带着心痛,低声道:“骑术c剑法c枪法c箭术c鞭法你样样比别人学得快,样样比别人精通,你年仅十五可放眼这大都城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你理应按行自抑,深图远虑,谋定后动率性于外,沉稳于内。理应以女子之身扬名疆场,成为祖父那样让后人敬仰的将军,成为我国公府乃至大晋国最耀目的女子而不是争强好胜逞一时之快,陷自己和白家于万劫不复” 白锦稚原本傲然挺直的脊梁微微塌了下去,表情亦是变得凝重,紧攥的拳头用力到发抖。 她心头难忍情绪,无力道:“今日你若知错,自去找平叔领这五十棍若你还是自觉无错那便算了。” 不知错,打了又有何用 白锦稚说不出话来,只死死咬着牙,起身离开清辉院去找卢平领棍。 “锦桐,你去告诉平叔,念在白家大事当前,手下留情。”她压低了声音说。 白锦桐颔首,转身疾步去追白锦稚。 “长姐”白锦绣攥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小四会明白,长姐疾言厉色是因为对她存了厚望。” 白家男儿尽损,徒留满门女儿家,想要撑起白家本就艰难。 白锦绣嫁入秦家,不日白锦桐将会出门经商,她并非觉得白锦稚年纪小所以未做安排,而是想等白家大事过后,再将白锦稚放在身边慢慢管教一两年,便如她所愿让她金戈铁马尽展所长。 可她忘了如今白家已是如履薄冰,前路坎坷紧迫,已没有漫漫时光容白锦稚这个单纯恣意的少女随心放纵。经历失亲之大悲大痛,白锦稚须迅速成长成一个肩有担当,心智刚强,能撑起白家一角的白家女儿郎。 她望着今日这天高云淡c晴空万里,幽沉眸底杀气腾腾。信王鹰爪敢在背后捣鬼,计划铺排意图推波助澜意图颠覆白家,如今被戳穿若还想指望全身而退风平浪静,她可不会给他们这般便利。 白卿言武功尽失,便已民言为剑。 同是欲用民情民言为利器造势,那便斗斗看孰优孰劣。 她看向立在清辉院门口,惴惴不安不敢进来的仆妇c婢女,唤道:“春桃” 春桃闻声,疾步进来,见白卿言扶着白锦绣要进屋,忙打帘。 “去叫你表哥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哎奴婢这就去”春桃点头。 上房内,白卿言同白锦绣坐在火炉旁,她亲自为白锦绣揉胳膊。 在国公府门前,白锦绣拦着四姑娘白锦稚时全无防备,被那丫头不知轻重推撞在铜镶边的门框上,正正好撞在旧伤口上,疼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或许是房间内太过安静,或许是因为在长姐身边就觉安宁踏实,白锦绣不自主开口 “长姐”白锦绣垂着眉眼,鼻音尤其浓重,“今早我母亲身边的罗嬷嬷替我外祖家传话,说白家满门男儿皆灭,我父亲和哥哥弟弟都以身亡,我也已嫁人。今上对白家态度未明,让我母亲早做打算,向祖母讨一封和离书,省得受白家连累。” 鎏金瑞兽香炉里,轻烟飘渺,满室弥漫着一股极为浅淡的馨香。 “二婶不会走的。”她声音很低,却十分肯定,因为上一世便是如此。 她的婶婶们,虽说是在国公府荣耀时嫁入,可在国公府蒙难时,没有一个是软骨头,没有一个弃白家而去,甚至为了替白家求公道,以命相逼今上。 “我知道。”白锦绣低低应声,“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以前外祖母总教导母亲要恭顺和善,好生侍奉公婆,可为什么白家一出事,便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让母亲去讨和离书,真的好生凉薄。” “慈母心肠,皆希望儿女余生安康顺遂俗语有言生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莫怪你外祖母。” 白锦绣心中的那点点愤懑和羞耻,因为白卿言一番话消弥,她转过头望着给她揉肩膀的白卿言,泪流满面:“不知道其他婶婶的母族,会不会要她们在这个时候离开白家。” “婶婶们,都不会走的”她握住白锦绣的手,语重心长,“所以,我们要帮着我母亲和婶婶们,撑起白家让天下之人看到,即便我们的祖父c父亲,所有的白家儿郎都不在了,也绝无人可以轻贱我白家门楣,无人可以轻贱我们的母亲和婶婶们” 第七十三章:添乱 白锦绣点头:“只盼五婶能一举得男好歹能够支应白家门庭” 白锦绣说到得男二字,难免想起清明院那个庶子,如鲠在喉:“我爹那个庶子长街之事我已听说,简直是个混帐东西怕是指望不上” 白卿言不愿再提那个庶子,只道:“那个庶子你不必当回事,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五婶生男生女乃天意,强求不得我们需按最坏结果来打算。” “那日后,我白家该怎么办”白锦绣哽咽。 “等祖父他们回来,祖母会去求皇帝准许我们举家回朔阳祖籍,祖母会以为我大晋祈福为由自由清居庆安寺礼佛,身边留你三妹妹锦桐。祖母命三妹妹女扮男装出门行商,为我白家暗中积财” 白锦绣听到白卿言交底,顿时心惊肉跳。 她同白卿言相握的手收紧,心中颇为混乱,言语上也冒失起来:“举家回朔阳我也想也回去秦朗已搬出忠勇侯府朔阳人杰地灵适合读书我” 比起留于大都,白锦绣总觉得姐妹齐心在一起,才更让人觉得安稳温暖。 她拍了拍白锦绣的手,将白锦绣稳住,才对她摇头:“先不说你已经嫁于秦朗,就单说我们白家能不能安然退回朔阳两说,若真能安然退回去,那大都城这里我们绝不能全瞎全盲,你可懂我的意思” 白锦绣一怔,隐约察觉白卿言似乎在部署谋划着什么:“长姐” 白卿言用力捏住白锦绣的手:“此次,我白家若能全须全尾退回朔阳,大都这里需要有人来经营。你一向内秀,稳重。有你在大都长姐才能放心。” 白锦绣抿着唇,陡然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长姐这是为白家将来打算,白家退回朔阳只是暂时,将来长姐还要带着白家回来 既已知白卿言有所打算布局,白锦绣绝不会做那个拖后腿的,她抬眼眸色沉稳,颔首:“长姐放心,锦绣必不辜负长姐期望,在大都城内等着长姐回来。” “大姑娘,我表哥来了”春桃在门外低声道。 白锦绣闻声用帕子擦干了眼泪,整理仪容端坐在雕花铜罩的火炉旁。 “让陈庆生进来。”白卿言开口。 陈庆生进门,见白锦绣也在,忙行礼,低着头规规矩矩不敢抬起:“大姑娘安,二姑娘安。” 白卿言坐于软榻小几旁,没有避开白锦绣便问:“今日国公府门前的事情听说了吗” 陈庆生眼明心亮,大姑娘唤他过来既然不避二姑娘,必是不怕二姑娘知晓,老老实实应道:“听说了,大姑娘只管吩咐” 她垂着眸掀开鎏金香炉盖子,手里捏了根素银签子去拨弄香炉的香灰,克制着眼中滔天的骇人杀意:“刚愎用军这四个字,是信王传回来的背后之人敢对我白家出手,无非就是希望替兵败回都的信王将罪责开脱至我白家身上,再坐实白家戕害兵士家眷的罪名,推波助澜击垮我白家声誉。既然他们出手又未成功,那接下来我白家就该有所作为,好让他们知道这潭水他们既然出手搅动起来,想要风平浪静没那么容易。” “大姑娘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想用流言攻击我们国公府,我们国公府大可以牙还牙,这种事小的在行,熟门熟路必不会让大姑娘失望”陈庆生保证。 白卿言盖上香炉盖子,郑重望着陈庆生:“辛苦你了去忙吧” 白锦稚领棍,虽说卢平手下容情,可还是难免皮开肉绽。 白锦稚到底硬骨,心底知错,咬着牙一声没吭领完了棍,也不让人抬起身自己走回了院里。 拿了金疮药去看白锦稚的三姑娘白锦桐进门时,见白锦稚正趴在软榻上偷偷掉眼泪,听到门响她忙低头用枕头悄悄蹭去泪水。 “长姐让平叔手下容情,你这伤算轻的了。”白锦桐净了手在床边坐下,将火盆挪近揭开被子给白锦稚涂药。 “长姐今日罚你,你可服气”白锦桐看了眼趴在那里偷偷掉眼泪的白锦稚问。 不知道是不是白锦桐擦药的手重了,白锦稚身体一僵,闷闷应了一声:“嗯,我知道我会改这冲动行事的毛病以后当谋定后动。” “你可理解,长姐那句率性于外,沉稳于内是什么意思”白锦桐有意提点白锦稚。 白锦稚单臂撑在枕头上,回过头望着白锦桐。 白锦桐替白锦稚擦好药,盖上被子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道:“长姐没有让你改行事作风的意思旁人皆说外圆内方乃处世之道,但你大可反其道而行之大都城人人皆知你侠义直肠,行事冲动,你若能以此来伪装扮猪吃老虎,便可行旁人不可行之事,旁人也不会对一个心无城府之人多加提防。” 听到心无城 府四字,白锦稚险些发怒,眉头紧皱。 “外人如何看你不重要,只要你自己心里要清楚,你是何人,清楚你是镇国公府白家四姑娘我们既无谋士之大智慧,内里便更需谨慎沉稳,谋定后动。外方内圆,做到心中有数,你便大有可为,好好悟一悟你该怎么做”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虽然白家男儿都不在了,可还有长姐还有我们我们虽为女子但也得撑起白家门楣我白家人可身死,但精气不可灭,硬骨不能折,锐气不可沉” 白锦桐一双同白卿言极为相似的眸子泛红,抬手用力捏住了白锦稚的肩膀:“三姐知道,白家上至祖父下至十七弟都回不来了,你心里害怕c无措,也恨毒了那些意图污蔑祖父的宵小之徒其实三姐同你一样可如今我白家危如悬卵,摇摇欲坠,我们不能怕不能乱,更不能如同莽夫只顾泄愤我们要给大伯母和长姐帮忙,不要添乱。” 白锦稚心事被戳穿顿时热泪盈眶,再想到今日之事险些给白家酿成大祸,羞愧爬上心头,用力攥紧身下床单:“三姐放心锦稚知道了” 第七十四章:调遣 白府四姑娘在国公府外对贪财忘义的闹事者挥鞭,领家法五十军棍的消息不经在市井流传开来。 有人赞国公府高义,宁天下人负我,不负天下人 也有人觉的国公府太软弱,怎得旁人欺上门自家女儿郎反抗,还要领受家法。 可提起此事,百姓便不免想到国公府门前,白家大姑娘震耳发聩的怒问,一时间镇国公刚愎用军已至南疆惨败的言论造人唾弃。 有百姓想到活命而归的信王,不知是谁先猜测起这国公爷刚愎用军的说法,约莫是信王为自保,将败军过错推至已故英烈身上。 还有人怀疑,今日买通那些兵士家属前去国公府门前闹事的背后之人,便是信王。 传言愈演愈烈,三人成虎,百姓笃信此为真相。 不过半天的功夫,大都城各家各户时时能听到有百姓压低声音唾骂信王,言辞十分激烈。 还有胆子大的汉子,专程跑到信王府门前啐一口,才愤愤抄袖离开。 信王府留在府中的幕僚如热锅蚂蚁,聚在议事厅半天商讨不出一个章程。 “不过好在已经试探出,白家如今也没有得到行军记录目下我们得好生找到行军记录才是”信王府幕僚立在明灯之下皱眉道。 “只能先这么办了还是让人加紧盯住国公府,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进出,立刻来报” 立在灯下的青衫老者摇了摇头:“此番上报军情,信王急于遮掩过错,用了刚愎用军四字,推脱之心太显眼,失策太失策了啊” 初五信王便要扶灵而归,镇国公府突逢大丧,所幸董氏平日治家严整,白家上下齐心,虽是年节,除夕夜里得了消息至今不过三天的功夫,国公府该准备都已准备妥当。 只是关于灵前摔盆一事,大长公主和母亲还有诸位婶婶,迟迟定不下来。 如今白家满门男儿皆亡,只剩一个还没有来得及记入族谱的二房庶子,五夫人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犹未可知。 一旦让这庶子白卿玄摔盆,就表示白家承认了白卿玄的身份,甚至将白家满门的荣耀托付交于白卿玄,镇国公之位若是能保住便必是此子继承。 可此子出手便见血,个性暴虐,毫无仁义之心,不论是大长公主还是董氏和其他夫人,都不甚放心将白家交于白卿玄之手。 几位夫人在大长公主的长寿院商讨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拿出一个章程来,可下面心思活络的下人倒是见微知著,巴巴跑到清明院去献殷勤。 就连白卿玄的母亲也端起了未来镇国公生母的款儿,在国公府白事当前的节骨眼而上,无视世子夫人董氏国公府上下食素的禁令,一会儿要厨房给她儿子送血燕,一会儿又要吃蜜汁蒸火腿,一会儿子又要胭脂水晶肘,一会儿子嫌糖蒸酥云糕太腻,一会儿子又嫌伺候的婢女不够漂亮白白污了她儿子那双尊贵的眼。 偏偏就是有下人有心讨好这对母子,变着花活似的偷偷往清明院送山珍海味。 也有听说白卿玄贪好颜色的婢女,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仗着有几分美貌便往清明院凑。 白卿言立在铜罩火炉前,听着被她安插在清明院的管事嬷嬷规规矩矩立在面前,说起这几天清明院的事情。 “二房那位姨娘在清明院中放言说谁让她儿子伤了,等将来定都要一棍不少的讨回来。”管事嬷嬷心里清楚,这话说的是大姑娘,她不能不报。 “嬷嬷辛苦了,清明院还需嬷嬷多多看着,不能在这个当口闹出什么乱子来。”她抬头望着那位老成的管事嬷嬷,叮嘱。 “大姑娘放心有什么事,老奴会立刻遣人来报大姑娘。”管事嬷嬷道。 春桃将管事嬷嬷送到门口,正要打帘进去伺候白卿言,就见佟嬷嬷臂弯里挎着包袱匆匆踏入清辉院大门。 春桃眼眶一热,忙快步迎上前,福身行礼,红着眼哽咽道:“佟嬷嬷,您可回来了” 虽说,平日里清辉院里佟嬷嬷不苟言笑规矩也大,将她们一众下人管的死死的,可佟嬷嬷到底是老姜,越是遇事越是沉稳。 如今国公府出了天塌般的大事,佟嬷嬷回来她们这些下人也就有了主心骨。 佟嬷嬷一把将春桃扶起,眼眶发红,本就生硬的五官越发肃穆:“大姑娘怎么样身体可还撑得住” “嬷嬷放心大姑娘一切都好撑得住”春桃眼泪吧嗒吧嗒掉。 佟嬷嬷不在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春桃看起来同大姑娘一般撑得住,可佟嬷嬷一回来她就撑不住了,再想到春妍那个骨头轻贱的下作东西,想到国公府满门男儿结局,春桃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佟嬷嬷还没回来时,在外面已经听到了很多关于大姑娘的传闻,可心里还是惶惶不安忍不住担心,如今听春桃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我先整理一下,再去见姑娘”佟嬷嬷说完,进了偏房整理衣容,立在火盆前驱散了一身的寒气这才进门给白卿言请安。 佟嬷嬷骤闻国公府出了大事,风尘仆仆而归,一见白卿言便红了眼,好生将白卿言看了一番,见白卿言好似比她走时身子骨还强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她让春桃扶着佟嬷嬷坐在绣墩上,问:“嬷嬷匆匆回来,家中可安顿妥当” 佟嬷嬷的儿子病重,这才回去照看儿子,原本她已让人带话给佟嬷嬷让她过完年再回府,想来是听说了白家男儿尽损的事,立刻匆匆赶回来,忠心可见。 “已经安顿妥当了大姑娘莫要担心,老奴此次回来,还受大姑娘乳母金嬷嬷所托,将您的两位乳兄一起从庄子上带了回来金嬷嬷说如今白家大事当前,正是用人之际,让您的两位乳兄回府来为世子夫人和大姑娘效力。金嬷嬷让我转告大姑娘大姑娘莫怕,白家忠仆都在,听凭世子夫人同大姑娘调遣。” 第七十五章:助力 是啊,此生白家忠仆都在 他们还没有为了护送她们姐妹逃生,天涯分散。 她眼眶发红,前生母亲得到消息刘焕章要回大都告祖父通敌叛国,就是两位乳兄肖若江c肖若海,护白锦稚离开大晋国去了大魏国。 白锦稚投身大魏,成为大魏最晓勇的战将,肖若江c肖若海兄弟俩,亦是白锦稚身边最得力的智囊和战将。 “这个时辰我不便见两位乳兄,烦请嬷嬷先替我好生安顿他们,你们连夜赶路风尘仆仆,先好生歇息一切明日再说。”白卿言看着佟嬷嬷带着血丝的眼仁,便知佟嬷嬷这一路怕是没休息好。 佟嬷嬷颔首,为赶路一天一夜都没睡,到了国公府看到白卿言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倦意就来了,到底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出了门,佟嬷嬷看到院子里的生面孔银霜正坐在廊下吃松子糖,皱眉着只觉好没规矩,侧头问春桃:“咱们院子里添人了” 春桃望着银霜的带着几分爱怜,忙道:“忘了同嬷嬷说银霜是大姑娘让进清辉院的,这孩子脑子不大灵光,可却有一把子好力气,之前一直跟在沈青竹姑娘身边当差。大姑娘的意思是只要不犯大错,不必用规矩约束那孩子。” 佟嬷嬷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大赞同。无规矩不成方圆,即便是大姑娘有心抬举也不能这般坐在院中大大咧咧吃东西,叫旁人看去了还以为清辉院内连个规矩都没有。 佟嬷嬷面上不显,心里盘算着回头还是得和大姑娘讲讲,等得了大姑娘的首肯再开始教这孩子规矩。在佟嬷嬷看来,银霜脑子不好不打紧,规矩学的慢也不打紧,慢慢来多教几遍就是了,可不能因为怜悯就放纵,这反倒是害了那丫头。 “你去伺候大姑娘吧”佟嬷嬷对春桃道。 春桃点头,进门时见白卿言拿出狐毛大氅,忙替白卿言穿好:“大姑娘要去哪儿” “去祖母那里看看。” 白卿言踏入长寿院时,见大长公主同蒋嬷嬷正立在屋檐灯笼之下,她将手炉递给春桃疾步上前:“祖母怎么在外面立着” 大长公主双眸发红像是哭过,见白卿言前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身手将白卿言揽入怀中,指着院中那颗松树笑道:“那棵松树,是你祖父亲手种下的那年我和你祖父迁入这长寿院” 大长公主说到这儿,低头望着怀里的孙女儿,笑中含泪:“那时这儿叫荣寿院可你祖父说他不求荣寿,只求我们夫妻俩能够如松柏长寿,大笔一挥改了院名叫长寿院。” 立在一旁的蒋嬷嬷忍不住别过脸去,捂着嘴眼泪如同断线。 大长公主鼻翼煽动,整个人如同嚼了酸李子一般,绵绵苦涩袭上心头。 “祖母,回吧院内风大。”她垂着湿润的眼眸,将大长公主扶回上房内,摆了个热帕子让大长公主擦了脸,大长公主这才缓过来。 “这么晚冒风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大长公主将热帕子递给蒋嬷嬷,拉着白卿言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让蒋嬷嬷去给白卿言端一碗热姜汤来。 “关于二叔的那个庶子,如今阖府上下都在传白卿玄会继承镇国公之位,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他们还有三日就回来了,孙女儿来问问祖母对此子有何打算。” 大长公主心里一团乱麻,想起今日几个儿媳妇在这里商讨不下的情景,反问白卿言:“阿宝以为呢” 她握着大长公主的手,徐徐开口:“此子性情暴戾,心无仁义,当不起镇国二字不说,若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怕白家百年名声毁于一旦,甚至还会为我白家招来灭顶之灾”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可白家数代粉身糜骨换得镇国公的爵位,难道就这么舍了 “那日有人买通兵士家眷来我囯公府门前闹,反倒是给我们国公府提了醒,有人暗处盯着我们白家,意图栽赃白家置白家于死地孙女儿私以为,白家荣耀自在人心,自请去镇国公爵位,保全白家才是当务之急” “自请去爵位”大长公主不是没有想过这个。 她点头:“在其位谋其事,白卿玄没有这个能耐。于其将镇国公变成一个虚爵,不如急流勇退迁回朔阳祖籍,让陛下看到我们白家俯首甘退的姿态,以保全我白家众人性命,保全白家百年声誉。” “至于白卿玄,若祖母有这个精力可以留在身边教养,若将来他能有所成就,能凭本事争得前程,那我白家今日之退成就的好名声,必会成为他来日仕途上莫大的助力即便是白卿玄此子无可救药,那我白家还有五婶肚子里的孩子,如若五婶得男,白家重建辉煌指日可待” 白卿言一席话,让大长公主豁然开朗,是啊她怎么忘 了,还有五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退,白家的出路多一条不退白家拼死一争即便让那庶子拿到爵位,他怕也不能延续白家满门荣耀。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泛红的眼睛望着轻声细语的白卿言,抬手摸了摸孙女一头乌发,心里不住感慨,她的孙女儿要文能文,要武能武城府手段,谋略胸怀,样样超尘拔俗,若大孙女儿是一位儿郎,那白家何愁后继无人啊 白卿言从大长公主院子里出来,本想去陪一陪董氏,走到董氏院子门口,她未让秦嬷嬷通传,刚打了帘进门,就听到母亲压得极低的哭声。 透过十二幅的碧玉楠木屏风,白卿言隐约看到坐在铜花镜前的母亲,一手攥着父亲为贺她生辰亲手做的簪子,怀里抱着今年新为胞弟白卿瑜做好的衣裳,抑制不住低低的哭。 母亲的哭声让她的心如同被蛰了一般,内蕴刚强的母亲,一夜之间痛失丈夫和儿子,心底该是怎样撕心裂肺。 她不曾打扰母亲,只是在屏风后站了半盏茶的时间又从房内出来。 第七十六章:英雄归来 “大姐儿”秦嬷嬷迎了上来,见她双眸通红嘱咐让好好照顾母亲,秦嬷嬷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大姐儿放心,世子夫人要强,今早上还同老奴说,她是国公府的主母是大姐儿的母亲,必须得撑住了她若连白家都撑不住,她又怎么护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话,白卿言手心用力收紧,心里酸辣无比。 她想起爹爹来。 想起曾经踏平蜀国那场血战,她围追堵截三日斩下蜀国大将庞国平头颅,一举击溃蜀国战心。 得胜之后,她喜不自胜,爹爹却说她不得军令擅自去追庞国平,让她自去领五十鞭 她不服气,拧着脖子和爹爹争辩,问:“我取下蜀国大将军首级有功,爹爹为何罚我” 爹爹双眸通红,气得摔了手中马鞭,一脚踢飞她手中一杆银枪,发指眦裂同她吼道:“因为我是你爹不论在别人眼里你是多么智谋无双,骁勇善战,对我而言你只是我丢命都不能舍的女儿” 父母于子女之爱,便是不论什么时候都想舍命英勇护在孩子前头。 可以后,她再也没有爹爹了也没有弟弟了 她的爹爹,死在了凤城。 她的弟弟,死在了南疆。 她点了点头,哑着嗓子同秦嬷嬷道:“嬷嬷别同阿娘说我来过。” 秦嬷嬷替白卿言拢了拢大氅,点了点头,哽咽难言:“大姐儿这几日好生歇着,等国公爷和世子爷他们他们回来,大姐儿还有得忙。” 她颔首,扶着春桃的手,迎着刺骨寒风慢慢走出院子。 望着高悬于廊檐之下的白色灯笼被吹得胡乱摇曳,她攥紧了春桃的手。 风起云涌,大都城终究还是要变天了。 宣嘉十六年,正月初五,大雪。 寅时一刻,大都城南门守正挑着灯笼从营房营房出来,命人开城门。 守正转过身,隔着茫茫大雪,有人从长街尽头一片明晃晃的灯火处走来,越走越近守正便看到那人不止三两个,立刻戒备按住腰间佩刀。 镇国公府管事一路小跑先行上前,恭敬对守正一礼,说明了来意:“今日信王扶灵而归,我们家主母带着女眷来城门口迎一迎。” 看清楚来人果真身穿孝服头戴孝布,守正颔首侧身让到一旁。 同是当从军的,虽然他没能上战场,心中也有为国为民之心。 那日国公府门前有贪财忘义之徒收了别人的银子,去国公府闹事,白家大姑娘一番话,更是激起了男儿一腔沸腾热血,眼中含泪恨不得随国公爷一起战死沙场为国尽忠。 如今国公爷和白府男儿马革裹尸,白家遗孀出城来迎理所应当。 镇国公世子夫人董氏,携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还有挺着肚子的五夫人齐氏,连同大姑娘白卿言c二姑娘白锦绣c三姑娘白锦桐,还有前日刚被行了家法硬撑着爬起来的四姑娘白锦稚,连同白家的二姑娘秦朗,在白家护卫c仆从跟随下立在大都城南门外,静候白家英雄归来。 人群中传来家仆隐隐的抽泣声,反到没有主子显得刚强。 茫茫大雪,遮人视线,白卿言视线所及除却鹅毛大雪,便是漆黑一片。 白家男儿皆身死,这锦绣大都之内畏惧白家恼恨白家的人,怕都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吧 可前路漫漫,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白卿言眸底寒光乍现。 虺虫蛰伏,冬眠春猎。 不急,不急 双目通红的董氏低垂着眼,侧身替白卿言拢了拢大氅,手指克制着不住的颤抖:“让你们几个孩子留在府中陪你祖母照顾妹妹,就是不听” 她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不禁眼圈一红,用力攥住:“我等小辈,已可以替阿娘和各位婶婶分担,不是孩子了。” 前生,她病倒留下母亲强撑白府门楣,这一世她不会让母亲孤立无援,只能一人。 二夫人刘氏将女儿白锦绣搂在怀中,眼泪立时断线,若不是还有女儿她恨不得一头碰死跟着丈夫儿子一起去了,可女儿已经失去了祖父c父亲和哥哥c弟弟,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再失去她这个娘 大都城内不知是谁家先亮了灯,听到后窗有人说国公府遗孀一大早都去南门口迎灵柩去了,匆匆起身穿了衣裳,提灯出门,巧不巧正遇邻居亦是挑灯踏雪出门。 “你也听说了白家遗孀都去南门了” “是啊国公府一门英烈今日归来,我们受国公府世代守护,也该同去迎一迎” 两人刚说了两句,就 听隔壁木门吱呀声,和年迈父亲一起出门的汉子看到邻居,亦是问道:“你们也去南门” 南门守正立在立在城墙之上,见大都城内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盏又一盏灯笼,暖融融的柔光被罩在灯笼内,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而来,细看之下竟是成群结队撑伞提灯的百姓,声势竟比除夕夜那日更为浩大。 隆冬大雪,天还未亮。 南门守正看着这副场景,心中情绪翻涌,高声喊道:“将城门大灯灯芯挑高些,为我大晋忠魂明灯引路” 白家女眷听闻这声,都止不住红了眼,挺直脊梁在这风雪中等候归人。 朝中诸臣趋利避害,自南疆消息传回之后,皇帝态度微妙似乎并不打算宽宥白家,得了消息也不敢如除夕夜那日贸然前去南门。 此次勋贵朝臣,能来者寥寥无几,董清平c董清岳得知董氏带白家遗孀去了南门,起身用帕子擦了把脸就骑马来了。 董氏眼底带泪,铭感五内,却又不免劝道:“哥哥c清岳你们不该来” 董清平抬手拍了拍董氏的肩膀,笑着道:“无妨。” 出乎白卿言意料之外的,是萧容衍竟随同吕元鹏等一杆纨绔来了南门口。 吕元鹏恭恭敬敬同白家各位夫人行了礼,萧容衍亦是浅浅颔首,抬头看向正低眉还礼的白卿言。 白卿言一身孝服,头戴孝布,绝顶容姿被裹于一身清凌中。 第七十七章:引路 白卿言本就白皙的脸今日更是白得骇人,眉目带着憔悴,目光却依旧坚毅。 “那日多谢吕公子国公府门前解围,待我白家大事过后,定当登门拜谢。”董氏柔和道。 “夫人折煞元鹏了不过是凑巧夫人不必挂怀。”吕元鹏今日很是守礼。 天初放亮,鹅毛大雪也渐停。 就在百姓都要冻僵之际,隐约听到白雾之中有马蹄声传来。 很快,一辆四角悬灯的四驾马车,在两侧举信王旗帜的卫兵护送下缓缓而来。 二夫人刘氏双腿一软,多亏白锦绣眼疾手快扶住,她用力握住刘氏的手,泪流满面。 董氏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握紧了白卿言的手。 信王护卫老远看到南城门口灯笼光芒亮了一片,连忙马快行至南门前饶了一群,大概明白什么情况,急匆匆赶回马车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白家遗孀和都城百姓都在南门口” 怀里搂着美姬的信王一听,撩开马车车帘探头朝南门看了眼,只见熙熙攘攘一片明晃晃的灯光顿时心虚不已缩回马车内,手心里一层细汗。 这次他只将镇国公白威霆,还有白威霆第五子白岐川,和白家六郎c十七郎的遗体带了回来,为了凌辱白家给朝臣看,信王故意给他们用的是最下等的棺材。 信王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盯着貔恘铜质的三鼎香炉,沉脸琢磨了片刻,道:“一会儿就说本王伤重,不宜下马车,直接进城” “是,小的明白”信王护卫颔首。 马车里的美姬见信王面色沉沉,笑着将温在炉火之上的美酒拿出,斟了一杯送至信王唇边:“白家男子都已经死光了,不过是一群女人,王爷何必在意。” 正是风情万种的美人对他笑魇如花,信王眯了眯眼,心口那股子不安消散,就着美姬白若葱管的手饮了杯中酒。 是啊,白家男人都已经死绝了,一群女流之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再说,容不下白家的是他的父皇,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白家也算是死得其所,他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信王舒舒坦坦靠在软枕上,把玩着美人儿白玉雕琢似的小手。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城门口,董氏带着白家众人对着信王马车行礼:“见过信王。” “咳咳咳”马车里传来信王咳嗽的声音,“本王已将尽力,却也只能将国公爷和白岐川将军,同六郎和十七郎带回本王身受重伤不便下车,咳咳咳咳便让兵士将国公爷他们送回国公府吧” 说完,马车便动了起来。 所以,董氏的丈夫儿子一个都没有回来,董氏身形晃动,她忙扶住:“母亲” 望着被打击的缓不过神来的董氏,白卿言心中绞痛。 二夫人刘氏的丈夫和两个亲生儿子也都没有回来 刘氏一听,整个人直愣愣向后栽倒,若不是白锦绣眼疾手快扶住,怕是要摔倒,刘氏泪如泉涌,整个人却如同傻了一般,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丈夫和儿子,竟然尸骨无存了吗 “十七我的小十七啊”四夫人王氏已经克制不住朝最后方那最小的棺木踉跄扑去,下了一夜的大雪,路滑难行,王氏摔倒两次爬起来又踉跄铺了过去,终于抱住了那落满雪的小棺材,整个人撕心裂肺。 “六郎娘来了娘来带你回家”三夫人李氏被白锦桐扶着哽咽上前,想去摸一摸儿子冰冷的棺木,想扶着儿子的灵柩回家。 挺着大肚子的五夫人齐氏,似还稳得住,她本欲快步上前去丈夫的棺木前,可又硬生生克制住情绪,掌心用力按在腹部,含泪哽咽道:“大嫂先回去吧” 身上带伤的白锦稚被贴身婢女扶着,亦是朝同胞兄长白卿明的棺木走去。 董氏拳头死死握紧,明明心中恨意滔天,却还得言谢:“多多谢王爷。” 白卿言拳头紧紧攥着,同上一世一样,回来的只有祖父c五叔,明弟和小十七,可信王这个身受重伤 她看着车轮转动晃晃悠悠从眼前走过奢华马车,闻到从窗口隐约飘出的淡淡的酒味和檀香味,直起身凌厉的视线抬起,马车车帘被寒风掀起一角,她分明看到了车内娇如牡丹的美人儿正倚在“身受重伤”的梁王怀里,衣衫不整。 拥着狐裘立在人群之外萧容衍一向耳力过人,他耳朵动了动,听闻精致马车内有女人的娇嗔声,幽沉眸色越发冰凉,侧头看向护在身侧的护卫 侍卫会意,颔首匆匆离去。 白卿言转而望向抬棺的兵士,没有一个是白家军,都是信王麾下兵士,她死死攥住 藏在袖中的手。 信王的亲兵放下棺材,随着信王的马车进城,将四具棺材就搁在城门外。 董氏拼尽全力才能维持住庄重沉稳,不崩溃哭泣 她带着白家女眷跪下,行大礼叩拜:“白家嫡长媳白董氏,携白家女眷,恭迎父亲与我白家英烈回家” 白卿言含泪跪下,重重叩首。 百姓亦是跪倒哭声一片,嘴里痛呼着国公爷,绵延不绝的哭声,在这乌云蔽日的清晨,响彻九霄。 董氏在秦嬷嬷搀扶下站起身,立在祖父棺木最前端,死死咬着牙,含泪高声道:“抬棺撒钱引路” 白家仆从立刻上前立在四具棺材周围扛起抬棺木杆,董清岳是个粗人,他红着眼扔开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缰绳,上前亲自将棺木抗在肩上,声如洪钟吼道:“起棺” “起棺” 随着跟随而起的声音,百姓的哭声越发撕心裂肺。 为官者从没有人愿意替人抬棺,哪怕是自家亲眷都没有这样的 可董清岳不同,他也是国公爷手下出来的兵,他心中热血还未曾灭。 白卿言接过纸钱,深深看了眼四具棺材,只身立在最前面,将纸钱高高抛起 白锦绣跟随白卿言其后,也亲自接过纸钱,为白家英灵撒钱引路。 第七十八章:如此作贱 白卿言喝完一碗苦药,用帕子擦了擦嘴,靠坐在床头凝视插着红梅的白玉瓷瓶出神。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睁开眼竟回到了宣嘉十五年腊月十四。 她记得,腊月十五二妹妹白锦绣出阁,忠勇侯府世子来迎亲早到了半个时辰。镇国公府十七子尽数去了南疆战场,长辈提前安排拦门的表亲不成器凑在后院偏僻处斗蛐蛐赌钱,无人拦门,导致白锦绣提前一个时辰出门。 就是这提前一个时辰,迎亲队伍遇到了劫杀梁王的人,白锦绣听说梁王遇刺出手护住梁王,自己却命丧刀口。 想到梁王 白卿言闭眼,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气息不稳。 她脑海里全都是死前,梁王淡漠戏虐的目光,凌厉到让人心惊的五官。 他蹲跪在浑身是血虚弱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白卿言面前,说了很多。 说他如何联手祖父军中副将刘焕章坑杀了白家所有男儿,说他如何用白卿言赠予他兵书上祖父的笔迹,伪造了坐实白家通敌叛国的书信,又如何把白家一门遗孤逼上死路 上辈子她竟蠢得相信梁王对她情义无双,相信他登上高位的原因是为了替白家翻案,甘为他牛马随他出征为他挣下不世军功,成全他战神的名声,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可他害死了祖父父亲和她的兄弟不说,连她的妹妹们都没有放过,想起她七个妹妹经梁王之手无一善终的下场,白卿言血气涌上心口,胃里翻江倒海般绞痛,恨不能活撕了梁王那个薄情寡义的畜牲。 “大姑娘”大丫头春桃轻轻唤了白卿言一声,捧着攒盒低声道,“洪先生开的药好是好,就是太苦了些大姑娘吃颗蜜饯儿给嘴里换换味儿。” 白卿言捡了颗姜汁话梅含进发苦的口中,定定看着给她背后加了个软枕的春桃,春桃是母亲董氏奶妈的女儿,自小跟在她身边当差,忠心不二。 “二姑娘,这雪大路滑的,您怎么过来了” 院内传来洒扫婆子小心翼翼讨好的声音。 暖阁里,正要弯腰拢碳火的春妍搁下手中火钳子,挑了帘出去行礼,语气不善:“二姑娘。” 白家二姑娘白锦绣踏上台阶,解开披风,轻声问给她行礼的春妍:“长姐可好些了” “托二姑娘的福,大姑娘好着呢二姑娘明日要嫁去忠勇侯府了,海一般的事情等着二姑娘,二姑娘不赶紧准备着,何苦大雪天儿的往我们清辉院跑。” 春妍心里不痛快,话里夹枪带棒的。 原本和忠勇侯世子订了亲的明明是她们家大姑娘,就因为大姑娘十六岁那年随国公爷上战场受了伤落下病根子嗣艰难,这和忠勇侯世子定亲的就成了二姑娘,春妍心里怎能服气 春桃闻声朝隔扇外看了眼,替白卿言拢了拢锦被,问:“大姑娘,二姑娘来看您了,您见吗” 她一下握紧拳头,想起前世梁王说,他之所以留她一命,是因为白锦绣出阁当天替梁王挡了一刀,白锦绣临死前哀求梁王此生好好护着白卿言,不要负她。 她心头酸涩,沙哑着声音吩咐:“你去迎迎二姑娘。” 春桃应声从主屋里出来,双手交叠规规矩矩行礼唤了二姑娘,才道:“大姑娘刚喝了药,气色已经好多了,特让我来迎迎二姑娘,二姑娘快请” 春桃亲自给二姑娘白锦绣打帘。 白锦绣进屋暖气迎面扑来,怕过了寒气给白卿言,她站在进门的火盆前烤了烤,这才绕过屏风朝内间走来:“长姐” 再见白锦绣清丽秀净的面容,羞耻c愧疚的情绪在她内心汹涌翻腾,是她当初对梁王的当断不断让白锦绣以为她钟情梁王,拼死护下这个逼死白家满门的恶鬼畜牲,她愧对白锦绣愧对白家。 春桃让丫头给白锦绣端来杌子放在床边,不等白锦绣坐下,嘴里发苦的白卿言红着眼对白锦绣招手:“锦绣你过来” 白锦绣拎着袄裙裙摆,在白卿言床沿坐下,只觉白卿言整个人如老者般暮气沉沉,她满目担忧握住白卿言的手:“长姐,是不是因为明日” 不等白锦绣说完,她便摇头,哽咽道:“锦绣,长姐希望你能答应长姐,以后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必须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长姐”白锦绣摸不着头脑。 “你答应长姐”她用力握紧白锦绣的手。 白锦绣见白卿言气息不稳,忙不迭点头:“锦绣知道了长姐” 明日白锦绣出阁琐事繁多,只在白卿言这里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去。 送走白锦绣,白卿言遣了所有丫鬟,躺在床上,前前后后将梁王和白家 的事情想了个遍,只觉如一场大梦通体生寒。 从二妹白锦绣的死开始,白家就逐渐被推入深渊。 老天有眼让她重回二妹出阁前一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白锦绣和白家如前世那般。 明日白锦绣出阁,她得有万全的准备,万一那些不成器的表兄斗蛐蛐,也得有人能顶上。 还有梁王长安街遇刺的事,上一世结案时说是南燕细作行刺。 可如今细细想来,梁王一个名声在外懦弱无能的王爷,有什么值得历尽艰辛混进大都城的南燕细作来刺杀 再者,得派靠得住的人去一趟南疆,倘若能有机会救下祖父父亲他们最好,如果没有也要先一步掌握证据,不能给梁王陷害白氏一族的机会。 她白家儿郎恐怕尽损于南疆的事情不能瞒着祖母,得提前以缓和的方式让祖母心里有个准备。 这样等前方战报传回大都城时,祖母才不会受不住打击撒手而去。 只要白家还有祖母这位陛下的亲姑母在,就不至于和上一世一样太过被动。 白卿言身体还虚,又思虑过甚,一阵倦意袭来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梦到了祖父c父亲,还有她的十七位兄弟。 梦到祖母弥留之际拉着她和母亲的手泪流满面,说自己无用竟在白家最为艰难之际撑不住要先去找祖父了她把护着白家遗孀的责任交给母亲董氏和白卿言,望她们不要负了她的嘱托。 “祖母”她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胸口起伏剧烈。 见自己还在清辉院的床上,她几乎要撞出胸膛的心跳才逐渐平复。雪白的中衣被冷汗沁湿,泪水也沾沁湿了绣花枕。 她闭了闭眼,想到刚才梦里的情景不敢再耽搁该布置安排的得尽快安排下去。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来,掀开锦被沙哑着嗓音唤道:“春桃” 第七十九章:做作姿态 信王脸色瞬间血色尽褪,白卿言这番话要是传出去,让万民知晓势必将成为他登顶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好歹毒的女人信王怒火攻心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指着白卿言怒吼:“来人给我将她乱刀砍死” “我看谁敢”白锦桐拔刀护在白卿言身前,一双肃杀的眸子扫过那些信王亲兵。 “信王慎言”董氏疾步上前护住女儿,立在最前头通身的主母威仪,“若我白家战死之忠勇真有罪,那也自有陛下看过行军记录之后定罪可在陛下定罪之前他们都是为国舍命的英雄信王不敬反辱,如今若再杀我白家遗孀,就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吗” 身上带伤的白锦稚牙龈嚼出血腥味,血泪间全都是滔天的杀意,随同白家护卫通通上前,一副要护着白卿言同信王血拼的架势。 可白卿言已然怒不可遏,一把拽回护在她身前的白锦桐,上前两步以胸口抵住信王府侍卫刀尖,一身震慑人心的杀气竟硬生生逼得那侍卫退了一步。 “杀我来啊”她声嘶力竭,眼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就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让天下人看看,这大晋皇室的皇子是怎么样对待烈士遗孀让这天下人都好好看看为晋国血战身死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我的魂魄便立在这里睁大眼看着看将来谁人敢为晋国而战谁人敢为晋国而死你们林家江山还有谁敢为你们护” 立在人群之外仿若局外人的萧容衍,幽沉的眸子深敛流光。 旁人还听不明白,可他却听得出今日的白卿言理智在白家十七子头颅滚落的那一刻灰飞烟灭,言语中欲反的暗芒渐显,咄咄逼人,凌厉又骇人。 信王被白卿言震慑的一身一身的冷汗,眼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上前各个都像不怕死似的,大有要同白卿言站立一线对抗他亲兵的架势,信王喉头剧烈翻滚着向后退:“你们你们这些贱民是要造反吗” 百姓悉悉索索上前,恨不能将信王扒皮拆骨各个斗志昂扬,让信王心虚没底,想要故作镇定强撑,双腿却忍不住向后退。 人言可畏这个词,信王不是不知道,今日他以为白家男人尽数已死狂妄了。 就在信王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时,突然有内侍监骑快马而来,尖细的声音呼喊道:“陛下有旨信王速速进宫听训信王殿下请速速随小人进宫” 信王正愁无法脱身,知道这是自家爹爹派人为他解困,忙恭敬跪地叩首:“儿臣领旨” 信王站起身,面目阴狠用手指着白卿言的方向点了点,便上了内侍监带来的马车,朝皇宫方向而去。 白家上下,双眼通红带着恨意望着信王乘坐离开的马车,拳头紧握。 “祖父我的祖父啊孙儿才刚回白家,你还没有看孙儿一眼,怎么就去了祖父” 突兀的哭喊声响起,白卿玄跪地跪行着朝镇国公的棺木方向一边爬一边哭喊,声音之大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镇国公的孙子一般。 白卿玄是被白家有些巴结的仆从背着来了南城城门口,刚才见白家和信王剑拔弩张,悄悄躲在一旁不吭声,信王刚一走,这才做出这副悲痛欲绝的姿态。 “国公爷啊你怎么怎么就去了您的孙子白卿玄刚回来认祖归宗您怎么就走了”那妇人也捶胸顿足哭喊着。 董氏眸色阴沉,冷冷看着做出这般闹剧的这母子俩,厌烦无比:“闹什么” “世子夫人这话说的,这怎么能是闹呢我儿子卿玄是国公爷的孙子啊国公爷不在了,卿玄作为国公爷唯一的孙子自然要来迎国公爷啊”那妇人捂着心口,一副心痛难当的做作模样,“世子夫人一大早携白家遗孀前来南门迎国公爷,为何不叫我儿难道国公爷和二爷刚去世子夫人就迫不及待想要将我们母子俩赶出国公府大门了” “祖父啊你不在了孙儿该怎么办啊”白卿玄跪在国公爷棺木之前,拍着薄如纸的棺材,“孙儿刚回家就被打了一顿差点儿一命呜呼孙儿到现在也没有被记入族谱,祖母也不见孙儿没有祖父庇护孙儿怕是不久之后就要去见祖父了啊” 百姓见状,不由低声接耳 “那也是国公府的公子” “我想起了那日在满江楼前被大姑娘打了的那个庶子” “没想到国公府满门英豪,竟然也出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庶子” “再心狠手辣如今也是镇国公府唯一的男丁了怕是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刚才最冲动,最暴怒的白卿言看着这出闹剧,反到静下心来,她闭了闭眼不再和信王的亲卫对峙,也不欲再看这母子俩的做作姿态。 她开口:“白卿玄,今日之事你应当也看清楚了信王对我白家态度将来我白家前途如何 还是未知,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顶大罪的帽子扣下来满门皆灭既然你们不怕等我白家白事一过,母亲同我便请祖母主持将你记入族谱镇国公府将来荣耀也好灭门也罢你都不要后悔” 正在哭嚎的白卿玄浑身一个冷战,想起刚才信王的态度,如同立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嚎啕的嗓音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用力握了握白锦桐的手,看也不看做作的白卿玄,道:“走吧,迎我白家英灵回家要紧” 她转身走至双眸通红的春桃面前,拿过春桃给她带的白色狐裘,挺直脊梁走至抱着小十七尸身疯疯魔魔低声哄小十七的四婶王氏面前,蹲跪下身,用狐裘将小十七的遗体裹住。 “四婶,我们带小十七回家” 四夫人王氏抬头,充血的眸子泪如泉涌,眼神茫然空洞的万物不存,声音哽咽颤抖:“可可小十七的身体都被刨开了我也我也扶不住小十七的头我扶不住小十七的头” 第八十章:懵懂幼童 只这一声扶不住,竟是绞碎了她的心肝脾肺肾,辛辣酸涩让人绝望的悲痛情绪冲上心头,她险些克制不住哭出声,眼泪如奔涌。 她咬着牙道:“扶得住” “四婶,我们姐妹一起扶小十七,一定扶得住”她拼命攥紧狐裘,手背经络暴起,死死咬着牙喊道,“白锦绣白锦桐” 早已经泪崩的白锦绣c白锦桐闻声疾步前来,蹲跪在白卿言身边,白锦稚更是甩开了扶着她的贴身侍婢一瘸一拐朝小十七的方向走去。 “今日我们姐妹三人抱着小十七的身体,扶住小十七的头颅迎我白家英雄国之英烈小十七回家” 十岁小童身穿铠甲的身体早已经僵硬,白卿言从四夫人王氏怀里托住小十七的脊背,白锦桐扶住小十七的头颅,白锦绣抱起小十七的腿 “还有我”白锦稚死死咬着牙,双手托起小十七腰身,含着热泪高声喊道,“小十七姐姐带你回家” “扶起四夫人”董氏忍住哽咽,强撑着喊道,“回家” 漫天飘洒着纸钱,镇国公府主母董氏走在最前面亲自抛洒纸钱为忠魂引路。 董清岳扛起抬棺杠木,吼道:“起棺” 除了那口已经碎裂的小棺材,三口木管依次被扛起,在白家护院的护卫之下迈进了大都城南门。 刚还哭嚎的白卿玄忙跪挪至一侧,心里惶惶不安。 南门守正同守门兵士,见痛哭悲痛的百姓纷纷跪下,亦是跟着低头颔首单手攥拳击胸,对着缓缓入城的忠骨行军礼。 白卿言怀里紧紧抱着她最小的十七弟,白锦桐稳稳扶住小十七的头颅和颈脖相接,跟在三口棺木之后,步步稳健朝镇国公府走去。 白锦稚看着沿途跪拜痛哭的百姓,恨不得立时提起长鞭奔赴边疆,杀尽害了她白家男儿害了小十七的贼人。 “信王对我白家的态度便是皇室对我白家的态度,小四今天你亲眼看到他们怎么对小十七,这么对我们祖父和叔叔还有弟弟给他们用的什么棺木,又怎么对我们白家你可明白白家已经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白家了,如今的白家危如累卵,已没有时间再容你慢慢成长小四你得长大了” 白卿言目视前方眼眶酸疼,一字一句她身旁托起小十七腰身的白锦稚说道。 白锦稚眼泪越发受不住,哽咽点头:“小四明白了” 萧容衍负手而立,手中紧攥着那枚早已被养的通透无比的玉蝉,视线望着脸色惨白的白卿言,只觉她那双眼中呼之欲出的锋芒要藏不住了。 吕元鹏含泪跟着百姓一路往国公府步行,可人还没到国公府门口,就被吕相府的护院强行给请了回去。 百姓一路哭着跟随到了国公府门口,大长公主早就带着白家幼女在国公府门前等候,她亦听闻了南门城口信王做下的事情,尤其见四个孙女儿抱着小十七的遗体回来,大长公主睁大眼望着孙子的尸身伸手不敢去碰,放声痛哭,恨如头醋 “信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我白家儿郎我要进宫面圣我要”大长公主强撑着痛呼一声,人竟晕厥了过去。 “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蒋嬷嬷吓得脸色煞白。 白府门前乱作一团,董氏如定乾坤之柱石般立于镇国公府正门,命人将大长公主送回长寿院。安排国公爷c国公府五爷和六郎c十七郎重新清理遗体,装殓入棺。而其他没有能回来的白家男儿,以衣冠入棺。 白家如此悲惨,可想而知前方战事怕是已惨如地狱。 镇国公府敞开的几扇府门内,搭了天蓬的院中,二十多口棺材排开何其悲壮 痛哭流涕的百姓是哭镇国公府,也是哭这大晋,西凉南燕联军强犯晋国,国公府男儿尽死,何人还能护这大晋山河,护这大晋万民。 白卿言从长公主长寿院出来,望着阴沉沉的天,眼睛酸涩的撑不住,闭上眼已是泪流满面。 “长姐” 听到耳边传来七妹妹白锦瑟哽咽的声音,她忙偏过头不动声色抹去眼泪,转过身来,看着小手揪住她衣摆的庶妹白锦瑟。 她克制情绪,握住白锦瑟冰凉的小手,弯腰与她平视,哑着嗓音问:“小七怎么在这里你乳娘呢” 白锦瑟双眼红彤彤的,咬紧牙关问:“长姐,祖父和伯父c爹爹c哥哥他们是不是被人害了” 不等她张口,白锦瑟便道:“长姐,小七已经不是还未开智的懵懂幼童,我已九岁也同长姐读了兵法,也随先生念了圣贤书我不傻若非有人暗害,我白家男儿怎么会一个不留连十七哥都不肯放过,这不是斩草除根尽杀绝是什么” 望着白锦瑟眼底曾经的 清澈明净,被如今不同于稚童的沉稳之色取代,她紧抿着唇心中酸楚难当,抬手摸了摸白锦瑟发顶,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明应当是最无忧虑的稚嫩幼童,因骤失祖父c父亲c兄长好似一夜之间长大,她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小七”白卿言弯腰屈起食指抹去白锦瑟的眼泪,低声道,“母亲,还有祖母和婶婶们,还有众多的姐姐我们会为白家讨回公道,也都会护着小七平安长大前路漫漫,我白家未来皆在我们众姐妹手中。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等你长大后长姐会让你看这大晋国,谁家说了算” 白锦瑟似懂非懂望着白卿言重重点头:“小七明白” 余光看到董氏身边的秦嬷嬷进了长寿院,白卿言直起身,朝秦嬷嬷看去:“嬷嬷” 秦嬷嬷对白卿言行礼后道:“大姑娘,七姑娘,朔阳老家的人到了世子夫人让我过来同大长公主说一声,大长公主若是身子不适,世子夫人便找借口让他们改日再给大长公主问安,先让郝管家带人下去安顿。” 第八十一章:家破不存 白卿言喝完一碗苦药,用帕子擦了擦嘴,靠坐在床头凝视插着红梅的白玉瓷瓶出神。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睁开眼竟回到了宣嘉十五年腊月十四。 她记得,腊月十五二妹妹白锦绣出阁,忠勇侯府世子来迎亲早到了半个时辰。镇国公府十七子尽数去了南疆战场,长辈提前安排拦门的表亲不成器凑在后院偏僻处斗蛐蛐赌钱,无人拦门,导致白锦绣提前一个时辰出门。 就是这提前一个时辰,迎亲队伍遇到了劫杀梁王的人,白锦绣听说梁王遇刺出手护住梁王,自己却命丧刀口。 想到梁王 白卿言闭眼,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气息不稳。 她脑海里全都是死前,梁王淡漠戏虐的目光,凌厉到让人心惊的五官。 他蹲跪在浑身是血虚弱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白卿言面前,说了很多。 说他如何联手祖父军中副将刘焕章坑杀了白家所有男儿,说他如何用白卿言赠予他兵书上祖父的笔迹,伪造了坐实白家通敌叛国的书信,又如何把白家一门遗孤逼上死路 上辈子她竟蠢得相信梁王对她情义无双,相信他登上高位的原因是为了替白家翻案,甘为他牛马随他出征为他挣下不世军功,成全他战神的名声,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可他害死了祖父父亲和她的兄弟不说,连她的妹妹们都没有放过,想起她七个妹妹经梁王之手无一善终的下场,白卿言血气涌上心口,胃里翻江倒海般绞痛,恨不能活撕了梁王那个薄情寡义的畜牲。 “大姑娘”大丫头春桃轻轻唤了白卿言一声,捧着攒盒低声道,“洪先生开的药好是好,就是太苦了些大姑娘吃颗蜜饯儿给嘴里换换味儿。” 白卿言捡了颗姜汁话梅含进发苦的口中,定定看着给她背后加了个软枕的春桃,春桃是母亲董氏奶妈的女儿,自小跟在她身边当差,忠心不二。 “二姑娘,这雪大路滑的,您怎么过来了” 院内传来洒扫婆子小心翼翼讨好的声音。 暖阁里,正要弯腰拢碳火的春妍搁下手中火钳子,挑了帘出去行礼,语气不善:“二姑娘。” 白家二姑娘白锦绣踏上台阶,解开披风,轻声问给她行礼的春妍:“长姐可好些了” “托二姑娘的福,大姑娘好着呢二姑娘明日要嫁去忠勇侯府了,海一般的事情等着二姑娘,二姑娘不赶紧准备着,何苦大雪天儿的往我们清辉院跑。” 春妍心里不痛快,话里夹枪带棒的。 原本和忠勇侯世子订了亲的明明是她们家大姑娘,就因为大姑娘十六岁那年随国公爷上战场受了伤落下病根子嗣艰难,这和忠勇侯世子定亲的就成了二姑娘,春妍心里怎能服气 春桃闻声朝隔扇外看了眼,替白卿言拢了拢锦被,问:“大姑娘,二姑娘来看您了,您见吗” 她一下握紧拳头,想起前世梁王说,他之所以留她一命,是因为白锦绣出阁当天替梁王挡了一刀,白锦绣临死前哀求梁王此生好好护着白卿言,不要负她。 她心头酸涩,沙哑着声音吩咐:“你去迎迎二姑娘。” 春桃应声从主屋里出来,双手交叠规规矩矩行礼唤了二姑娘,才道:“大姑娘刚喝了药,气色已经好多了,特让我来迎迎二姑娘,二姑娘快请” 春桃亲自给二姑娘白锦绣打帘。 白锦绣进屋暖气迎面扑来,怕过了寒气给白卿言,她站在进门的火盆前烤了烤,这才绕过屏风朝内间走来:“长姐” 再见白锦绣清丽秀净的面容,羞耻c愧疚的情绪在她内心汹涌翻腾,是她当初对梁王的当断不断让白锦绣以为她钟情梁王,拼死护下这个逼死白家满门的恶鬼畜牲,她愧对白锦绣愧对白家。 春桃让丫头给白锦绣端来杌子放在床边,不等白锦绣坐下,嘴里发苦的白卿言红着眼对白锦绣招手:“锦绣你过来” 白锦绣拎着袄裙裙摆,在白卿言床沿坐下,只觉白卿言整个人如老者般暮气沉沉,她满目担忧握住白卿言的手:“长姐,是不是因为明日” 不等白锦绣说完,她便摇头,哽咽道:“锦绣,长姐希望你能答应长姐,以后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必须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长姐”白锦绣摸不着头脑。 “你答应长姐”她用力握紧白锦绣的手。 白锦绣见白卿言气息不稳,忙不迭点头:“锦绣知道了长姐” 明日白锦绣出阁琐事繁多,只在白卿言这里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去。 送走白锦绣,白卿言遣了所有丫鬟,躺在床上,前前后后将梁王和白家 的事情想了个遍,只觉如一场大梦通体生寒。 从二妹白锦绣的死开始,白家就逐渐被推入深渊。 老天有眼让她重回二妹出阁前一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白锦绣和白家如前世那般。 明日白锦绣出阁,她得有万全的准备,万一那些不成器的表兄斗蛐蛐,也得有人能顶上。 还有梁王长安街遇刺的事,上一世结案时说是南燕细作行刺。 可如今细细想来,梁王一个名声在外懦弱无能的王爷,有什么值得历尽艰辛混进大都城的南燕细作来刺杀 再者,得派靠得住的人去一趟南疆,倘若能有机会救下祖父父亲他们最好,如果没有也要先一步掌握证据,不能给梁王陷害白氏一族的机会。 她白家儿郎恐怕尽损于南疆的事情不能瞒着祖母,得提前以缓和的方式让祖母心里有个准备。 这样等前方战报传回大都城时,祖母才不会受不住打击撒手而去。 只要白家还有祖母这位陛下的亲姑母在,就不至于和上一世一样太过被动。 白卿言身体还虚,又思虑过甚,一阵倦意袭来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梦到了祖父c父亲,还有她的十七位兄弟。 梦到祖母弥留之际拉着她和母亲的手泪流满面,说自己无用竟在白家最为艰难之际撑不住要先去找祖父了她把护着白家遗孀的责任交给母亲董氏和白卿言,望她们不要负了她的嘱托。 “祖母”她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胸口起伏剧烈。 见自己还在清辉院的床上,她几乎要撞出胸膛的心跳才逐渐平复。雪白的中衣被冷汗沁湿,泪水也沾沁湿了绣花枕。 她闭了闭眼,想到刚才梦里的情景不敢再耽搁该布置安排的得尽快安排下去。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来,掀开锦被沙哑着嗓音唤道:“春桃” 第八十二章:国士忠魂 白卿玄反复想信王对白家的态度,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点头:“好娘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白家男人都死了这么大的葬礼肯定也顾不上我们娘儿俩你拣些值钱的东西这几天往外送藏好了,等我差不多养好了,我们就走” 见儿子已然下定决心,妇人连连点头:“为娘这就去准备” 一向柔弱的四夫人王氏,此次一心要守着儿子谁劝都不听,就紧紧抱着棺木不撒手要陪着儿子。 董氏同为母亲怎么能不知道四夫人王氏的心情,便命人端去火盆,给四夫人王氏披上厚厚的狐裘驱寒。 直到四夫人王氏体力不支晕厥,才被董氏命人抬了回去。 深夜,白卿言将母亲和几位婶婶劝去休息,姐妹七个人彻夜跪在灵前守灵,倒是白卿玄白卿言派人去请,却声称高烧不退伤口恶化,不愿前来。 五姑娘c六姑娘c七姑娘年纪虽小,可心中大悲大痛竟都成了支撑她们的力量,跪于灵前静候祖父c父亲c叔伯和众兄弟灵魂归来。 黎明之前的黑暗最幽沉也最冷不过,即便是裹着狐裘寒气已然爬上了白卿言的腰。 摇曳的烛火轻微发出爆破声响,她见七姑娘白锦瑟摇摇欲坠,轻轻撑开狐裘大氅将终于撑不住睡着的白锦瑟轻轻拥入怀,用狐裘大氅将她裹紧,让春桃将火盆炭火挑一挑,让炉火更旺些。 白锦绣也护住了眼皮打架的五妹妹,吩咐人去拿一床锦被来给五姑娘c六姑娘披上。 “小四,你身上有伤,去睡吧”她对白锦稚道。 白锦稚跪坐于蒲团之上,一语不发的摇头,满门男儿皆灭,连尸身都找不回来,她如何睡得着 白锦稚的所思所想就写在脸上,她看过眼眶发红心疼不已,垂着眸子低声道:“没有见到其他叔叔兄弟的尸身,一切就还都有转还的余地,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希望” 泪眼滂沱的白锦稚望着长姐,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心中陡然有了一丝光明,整个人都振作了起来,哽咽点头:“嗯” 天刚蒙蒙亮已有百姓前来国公府门前祭拜,也有人来国公府门前看热闹,看今日有没有达官贵人前来拜祭。 晨光穿透白雾,映着落雪的青砖碧瓦。 一辆榆木镶铜包边的华贵马车,停于国公府门前。 萧容衍侍卫拿过的櫈子,扶住他下车。 他拎着衣摆抬脚从容走上国公府高阶,解开大氅递于立在一侧的侍卫,在白卿言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对着白家二十多个牌位行大礼。 董氏带着孩子们还礼。 英俊儒雅的翩翩公子,身着一身白色直赘越发显得清贵,气度非凡。 他视线看向白卿言,又从容沉静对董氏长揖到底,眸色温醇深厚:“国公爷c世子爷,白府诸位公子,皆是晋国英雄,萧某虽为魏人,亦感佩至深望世子夫人节哀,国士忠魂自在民心。” 董氏因为一句“国士忠魂自在民心”泪水终于绷不住,又郑重对萧容衍一礼:“多谢萧公子宽慰。” 萧容衍还礼直起身后望着白卿言:“白大姑娘,节哀。” 她挺直了脊梁,微微福身,半垂眸子,极长的眼睫如扇,看似柔弱的气质之下掩藏着旁人难以窥见的锋芒。 白家管事将萧容衍请至后厅,命人上茶,萧容衍刚端起杯子,就听到当世两位鸿儒崔石岩老先生与关雍崇老先生前来吊唁。 崔石岩老先生和关雍崇老先生与镇国公白威霆乃是至交好友,如今白威霆突逢大丧,两位挚友又如何能不前来悼念祭奠。 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尤其是崔石岩年逾七十在家仆和关雍崇老先生搀扶下,颤巍巍抬腿迈过门槛,含泪唤了一声“不愚”已克制不住哭出声来:“不渝愚兄虚长你七岁,我还未去,你怎能先走啊” 不渝,乃是祖父白威霆的字。 祖父立志,愿还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间,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她用力攥紧拳头,重重叩首致谢,原本压抑在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似有什么直直冲顶到喉咙,堵的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本还如同一潭死水的灵堂,因为崔石岩老先生这带着哭腔的痛呼声,哭声起了一片,连同门外的百姓也都跟着哭嚎出声来。 萧容衍立于廊下,见两位文坛泰斗当世大儒对白家遗孀行礼,白卿言还的竟是师礼。 他眸子微微眯起,难不成这白家大姑娘竟师从两位大儒吗 关雍崇将白卿言虚扶起来,泛红的眸子望着白卿言直点头,这段日子以来白卿言的所作所为,关雍崇略有耳闻,心中感 慨颇多。 那年白卿言四岁,幼稚女童娇小可爱,挚友白威霆牵着幼女之手,去他林间小筑请他教授学文。 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何以劳神做学问” 有晨光透漏过层幛般密集的树叶,风过沙沙作响。 只见挚友含笑轻抚幼童发顶,声音徐徐:“学而明礼c明德c明义c明耻老夫不求我这孙女儿闻达天下,指望她知礼c知德c知义c知耻,作堂堂正正俯仰无愧于天地之人而已。” 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爱民护民,知礼明德c知耻明义,白卿言做的很好。 崔石岩老先生含泪点头,似安慰又似遗憾道:“你祖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长成如他所期望的那般” 她哽咽难掩,福身又是一礼。 “好孩子照顾好你祖母和母亲还有妹妹们”关雍崇声音里悲伤浓的化不开。 她颔首称是。 文坛两位泰斗前来白家吊唁的消息传出,清贵人家渐渐也都上门祭奠,原本死寂的镇国公府哭声震天,青围马车络绎不绝。 年迈的定勇侯携全家前来,一声“不渝兄”已是潸然泪下。 白卿言叩首还礼,刚直起身就见春桃拎着裙摆急匆匆从人后挤到她身后,喘着粗气压已极低的声音道:“大姑娘卢平护院传信,纪庭瑜回来了” 第八十三章:明明白白 纪庭瑜 她头皮发紧,一把扣住春桃的手,抬头看了眼还在行礼的定勇侯家眷,趁着众人不备强撑着已经发麻的双腿站起身,险些跌倒。 白锦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白卿言,不敢惊呼出声,低声问:“长姐” 她紧握着春桃的手:“走” 春桃低着头用力扶好白卿言,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白锦桐察觉出情况不对,她侧头低声同白锦绣耳语:“二姐劳烦你照顾妹妹们我去看看长姐” 白锦绣也担心白卿言身体撑不住,连连点头,白锦桐忙起身悄悄去追白卿言。 双腿发麻的白卿言踉跄走下台阶,就见卢平面色凝重迎了上来,他正要与白卿言说什么看到紧随而来的白锦桐,便规规矩矩抱拳行礼:“大姑娘c三姑娘” “人呢”她心里翻江倒海,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她害怕纪庭瑜带来回来的消息是沈青竹出了事,又期盼着纪庭瑜能告诉她南疆战场白家尚有存者。 “后院,是银霜发现的,洪大夫正在给止血。”卢平道。 “走”白卿言脚下生风,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饶是她心里有所准备,可到了后院听到纪庭瑜咬着木板因为疼痛发出的闷哼声,她还是心惊肉跳。 推开房门,洪大夫正用被火烤过的刀片按在纪庭瑜的断肢上为他止血,纪庭瑜一手扣着桌角,死死咬住木板,一张脸通红全身的静脉都暴起,豆大的汗珠和鲜血不断往下滚落。 “好了好了已经好了”洪大夫将刀片移开,带血的手拿过毛巾擦了擦汗。 皮肉烧焦的味道入鼻,让人心惊胆战。 若不是经历过战场对这样的画面早已熟悉,别说闺阁女儿家,就算是儿郎怕也忍不住腿软。 白锦桐睁大了眼,不明白纪庭瑜这是干什么去了,竟然丢了一只胳膊 “大姑娘”纪庭瑜双眸猩红,他全身已被鲜血湿透,没来及的换下的衣衫褴褛,他单膝跪地似因为缺了条胳膊身形不稳,哽咽道,“沈姑娘带我和魏高一路快马疾驰南疆,路上遇到三公子身边亲卫岳知周,岳将军嘱托我将三册行军记录竹简送回,可庭瑜有负所托,一路狼狈躲藏艰难回来,却只保住一册请大姑娘责罚” 语罢,纪庭瑜忙解开身后被血浸透的包袱,里面紧紧裹着一册竹简。 她双眸胀红,扶起纪庭瑜认真道:“你活着就好” 白锦桐这才恍然,原来长姐早已经派人往南疆去了吗 白锦桐上前接过纪庭瑜手中竹简,展开一边看一边念:“宣嘉十五年腊月十二,疾勇将军白卿明灭西凉小股骑兵,带一千兵力回营驰援。营地已为平地,疾勇将军救残兵四人残兵称一日前,信王见南燕五万大军前来,弃营带三千人夹尾而逃。守营疾风将军白卿瑜派五百兵士疏散后方百姓,率一千五百将士应战,疾风将军身死,尸身被焚。” “宣嘉十五年腊月十三,疾勇将军死守丰县,南燕大军攻城。疾勇将军白卿明称数百万生民在后主,白家军背水一战,不战至之后一人,誓死不退” 白锦桐看了眼面色铁青扶着纪庭瑜的白卿言,红着眼,接着道:“为乱大晋军心,南燕主帅云魄行挂副帅白岐山尸身于车前斩白家十七子头颅” 看到后面的文字,白锦桐目眦尽裂,眼泪决堤,一股血气冲上头顶,脸色骤然煞白,胸口如同被一剑贯穿喘不上气来,杀气震天。 白卿言夺过竹简,死死咬着牙细看竹简所书,字迹潦草 为乱大晋军心,南燕主帅云魄行挂副帅白岐山尸身于车前,斩白家十七子头颅,刨腹辱尸,白家十七子腹内无粮尽是树根泥土,云破行大惊白家军杀心激发,奋勇杀敌十岁小儿血性,吾羞愧难当,已至此时吾虽文人也敢扔笔执剑马革裹尸去也 心口如同同是被千万支锥子狠狠地穿透,一股子腥甜从胸口奔涌到喉咙,尖锐要命的疼痛让她全身颤抖,险些跌倒在地。 “大姑娘”春桃忙扶住白卿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哪怕是已经看到了小十七的惨状,可她没有想到小十七似的时候,竟是这般凄惨 她闭了闭充血的眼,牙齿死命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此时绝不能沉溺在这无尽的哀痛中,白家的伤c白家的惨烈,得让天下看她要将信王这皇帝嫡子脸皮撕给天下人看她借民怨民愤逼得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得不杀信王 白家的仇,她白卿言用命来报 此时,随着崔石岩和关雍崇老先生来祭拜之后,大都城内的权贵已纷纷前来,时机正好。 她睁开猩红的眼, 灼灼双目凝视满身凄惨的纪庭瑜:“纪庭瑜,我有一事要你做你身体可撑得住” “大姑娘吩咐纪庭瑜万死不辞”纪庭瑜咬紧了齿关。 “春桃,去将我房中取吴哲送回来得五册竹” “是”春桃出门一路疾步快跑。 她见春桃出门,咬着牙郑重交代纪庭瑜:“我要你带着六册竹简从我国公府正门入就在灵堂以这满身的凄惨将竹简奉上” “你是年前替我去南疆为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送冬衣的崇峦岭遇到被杀手追杀的白家军猛虎营营长方炎,随你去南疆的护院全数丧命才救下方炎将军,方炎将军说刘焕章叛变,与南燕还有信王勾结,信王为夺军功强逼祖父出战,害死数十万将士。前线溃败疾风将军白卿瑜一边舍命抵挡,一边疏散百姓,信王弃百姓于不顾,强行带走大半兵力护他夹尾奔逃你一路被追杀躲躲藏藏拼死护着这六册竹简回来,只求苍天还我白家英灵公道” 白卿言条理清晰,话里九分真一分假,已然将这六册竹简来源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八十四章:簪缨之家 白卿言喝完一碗苦药,用帕子擦了擦嘴,靠坐在床头凝视插着红梅的白玉瓷瓶出神。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睁开眼竟回到了宣嘉十五年腊月十四。 她记得,腊月十五二妹妹白锦绣出阁,忠勇侯府世子来迎亲早到了半个时辰。镇国公府十七子尽数去了南疆战场,长辈提前安排拦门的表亲不成器凑在后院偏僻处斗蛐蛐赌钱,无人拦门,导致白锦绣提前一个时辰出门。 就是这提前一个时辰,迎亲队伍遇到了劫杀梁王的人,白锦绣听说梁王遇刺出手护住梁王,自己却命丧刀口。 想到梁王 白卿言闭眼,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气息不稳。 她脑海里全都是死前,梁王淡漠戏虐的目光,凌厉到让人心惊的五官。 他蹲跪在浑身是血虚弱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白卿言面前,说了很多。 说他如何联手祖父军中副将刘焕章坑杀了白家所有男儿,说他如何用白卿言赠予他兵书上祖父的笔迹,伪造了坐实白家通敌叛国的书信,又如何把白家一门遗孤逼上死路 上辈子她竟蠢得相信梁王对她情义无双,相信他登上高位的原因是为了替白家翻案,甘为他牛马随他出征为他挣下不世军功,成全他战神的名声,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可他害死了祖父父亲和她的兄弟不说,连她的妹妹们都没有放过,想起她七个妹妹经梁王之手无一善终的下场,白卿言血气涌上心口,胃里翻江倒海般绞痛,恨不能活撕了梁王那个薄情寡义的畜牲。 “大姑娘”大丫头春桃轻轻唤了白卿言一声,捧着攒盒低声道,“洪先生开的药好是好,就是太苦了些大姑娘吃颗蜜饯儿给嘴里换换味儿。” 白卿言捡了颗姜汁话梅含进发苦的口中,定定看着给她背后加了个软枕的春桃,春桃是母亲董氏奶妈的女儿,自小跟在她身边当差,忠心不二。 “二姑娘,这雪大路滑的,您怎么过来了” 院内传来洒扫婆子小心翼翼讨好的声音。 暖阁里,正要弯腰拢碳火的春妍搁下手中火钳子,挑了帘出去行礼,语气不善:“二姑娘。” 白家二姑娘白锦绣踏上台阶,解开披风,轻声问给她行礼的春妍:“长姐可好些了” “托二姑娘的福,大姑娘好着呢二姑娘明日要嫁去忠勇侯府了,海一般的事情等着二姑娘,二姑娘不赶紧准备着,何苦大雪天儿的往我们清辉院跑。” 春妍心里不痛快,话里夹枪带棒的。 原本和忠勇侯世子订了亲的明明是她们家大姑娘,就因为大姑娘十六岁那年随国公爷上战场受了伤落下病根子嗣艰难,这和忠勇侯世子定亲的就成了二姑娘,春妍心里怎能服气 春桃闻声朝隔扇外看了眼,替白卿言拢了拢锦被,问:“大姑娘,二姑娘来看您了,您见吗” 她一下握紧拳头,想起前世梁王说,他之所以留她一命,是因为白锦绣出阁当天替梁王挡了一刀,白锦绣临死前哀求梁王此生好好护着白卿言,不要负她。 她心头酸涩,沙哑着声音吩咐:“你去迎迎二姑娘。” 春桃应声从主屋里出来,双手交叠规规矩矩行礼唤了二姑娘,才道:“大姑娘刚喝了药,气色已经好多了,特让我来迎迎二姑娘,二姑娘快请” 春桃亲自给二姑娘白锦绣打帘。 白锦绣进屋暖气迎面扑来,怕过了寒气给白卿言,她站在进门的火盆前烤了烤,这才绕过屏风朝内间走来:“长姐” 再见白锦绣清丽秀净的面容,羞耻c愧疚的情绪在她内心汹涌翻腾,是她当初对梁王的当断不断让白锦绣以为她钟情梁王,拼死护下这个逼死白家满门的恶鬼畜牲,她愧对白锦绣愧对白家。 春桃让丫头给白锦绣端来杌子放在床边,不等白锦绣坐下,嘴里发苦的白卿言红着眼对白锦绣招手:“锦绣你过来” 白锦绣拎着袄裙裙摆,在白卿言床沿坐下,只觉白卿言整个人如老者般暮气沉沉,她满目担忧握住白卿言的手:“长姐,是不是因为明日” 不等白锦绣说完,她便摇头,哽咽道:“锦绣,长姐希望你能答应长姐,以后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必须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长姐”白锦绣摸不着头脑。 “你答应长姐”她用力握紧白锦绣的手。 白锦绣见白卿言气息不稳,忙不迭点头:“锦绣知道了长姐” 明日白锦绣出阁琐事繁多,只在白卿言这里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去。 送走白锦绣,白卿言遣了所有丫鬟,躺在床上,前前后后将梁王和白家 的事情想了个遍,只觉如一场大梦通体生寒。 从二妹白锦绣的死开始,白家就逐渐被推入深渊。 老天有眼让她重回二妹出阁前一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白锦绣和白家如前世那般。 明日白锦绣出阁,她得有万全的准备,万一那些不成器的表兄斗蛐蛐,也得有人能顶上。 还有梁王长安街遇刺的事,上一世结案时说是南燕细作行刺。 可如今细细想来,梁王一个名声在外懦弱无能的王爷,有什么值得历尽艰辛混进大都城的南燕细作来刺杀 再者,得派靠得住的人去一趟南疆,倘若能有机会救下祖父父亲他们最好,如果没有也要先一步掌握证据,不能给梁王陷害白氏一族的机会。 她白家儿郎恐怕尽损于南疆的事情不能瞒着祖母,得提前以缓和的方式让祖母心里有个准备。 这样等前方战报传回大都城时,祖母才不会受不住打击撒手而去。 只要白家还有祖母这位陛下的亲姑母在,就不至于和上一世一样太过被动。 白卿言身体还虚,又思虑过甚,一阵倦意袭来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梦到了祖父c父亲,还有她的十七位兄弟。 梦到祖母弥留之际拉着她和母亲的手泪流满面,说自己无用竟在白家最为艰难之际撑不住要先去找祖父了她把护着白家遗孀的责任交给母亲董氏和白卿言,望她们不要负了她的嘱托。 “祖母”她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胸口起伏剧烈。 见自己还在清辉院的床上,她几乎要撞出胸膛的心跳才逐渐平复。雪白的中衣被冷汗沁湿,泪水也沾沁湿了绣花枕。 她闭了闭眼,想到刚才梦里的情景不敢再耽搁该布置安排的得尽快安排下去。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来,掀开锦被沙哑着嗓音唤道:“春桃” 第八十五章:谋划争取 纪庭瑜大概是为了把戏做的真一些,又砍了一截手臂 纪庭瑜从马上摔下来那一下,摔得不轻,他解开身上被血染红的包袱递给白卿言,用力握住白卿言的手示意她安心。 纪庭瑜额头青筋暴起:“大姑娘属下奉命替您去南疆为国公爷他们送冬衣,崇峦岭遇到杀手追杀猛虎莹莹章方炎我等拼死救下方炎将军” “方炎将军说刘焕章叛变与南燕还有信王勾结,信王为夺军功强逼国公爷出战,害死数十万将士。前线溃败疾风将军白卿瑜一边舍命抵挡,一边疏散百姓,信王弃百姓于不顾,强行带走大半兵力护他夹尾奔逃方炎将军托我等将这六册行军记录的竹简送回来我们一路躲躲藏藏全数兄弟尽死才护得这六册竹简回来只求苍天还国公爷c白家满门公道” 齐王听闻此时,满脸惊骇,行军记录竹简送回大都呈上御前这是常理,怎么还会有人沿路追杀 萧容衍垂眸喝茶不动声色,倒是被请进后堂休息喝茶的清贵齐齐起身前往正门口,好奇心作祟,欲第一时间清楚知道这白家男儿到底是怎么尽亡的 白锦桐看着被纪庭瑜鲜血浸湿的地板,颤抖着伸出手拿过从包裹着竹简的包袱,虽说她心里清楚纪庭瑜只有伤的惨烈,才能显得更真。 可真当纪庭瑜对自己下了这般狠手为他白家,白锦桐心里还是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白家的公道苍天和皇庭不愿清清明明的给,只能用这些自损八千的手段来求 白锦桐当着众人的面拆开包袱,颤抖着拿出一侧竹简展开。 世子夫人董氏c二夫人刘氏两位丈夫儿子都没有回来的妇人也挤开护卫上前,抓起竹简嬉戏浏览,意图在这行军记录之上找到自己丈夫儿子还活着的蛛丝马迹。 白卿言用力扎紧了捆着纪庭瑜断臂的绳子,厉声喊道:“平叔带纪庭瑜去请洪大夫救治快” 齐王推开身前拦着的护卫,上前两步,恭敬长揖到底道:“既有行军记录在,世子夫人可否交于本王,现在就带这几册竹简面见父皇” 齐王虽无大才,可是心里也清楚以镇国公白威霆的能耐,绝不可能如同昨天信王在皇宫里哭诉的那般刚愎用军不听信王劝阻,强行出兵 贪功逼迫镇国公出战,兵败弃百姓于不顾,就这两条足以阻断信王登顶之路 齐王心跳的速度极快,储位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信王为嫡,他为长虽说他自知没有文治武功之大能,却也不想让这江山落于信王那种心胸狭隘,只知享乐之徒的手中既然想要那至高之位,他便不能不为自己谋划争取。 董氏看着手中的竹简,血气直冲头顶,脑中麻木空白,齐王话音已然听不见,她目眦欲裂,泪如泉涌,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烧成灰烬。 二夫人刘氏跪在地上,翻看完一侧竹简,没有找到自家丈夫儿子的信息,又撕心裂肺哭着换了另一册。 白锦桐手握竹简,紧咬着牙关,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滔天情绪,力求口齿清晰,念道:“宣嘉十五年腊月初二,斥候来报,西凉二十五万主力埋伏于川岭山地,困白岐英驰援四万兵甲于中。信王督促元帅白威霆率全军主力奔赴川岭山地,与白岐英里应外合歼灭西凉主力。元帅疑有诈,信王奉天子命督战,强命白威霆出战,抗命则斩白威霆九族。” 百姓见白锦桐当众读行军记录,纷纷凑上前,仰头望着立在国公府门内的白锦绣,心中惊骇。 原来竟然是信王强命镇国公府出战 “宣嘉十五年腊月初十,副帅白岐山被困凤城五日粮绝,南燕大军活捉白家五子阵前脱衣剜肉羞辱,欲逼白岐山投降,副帅决意为护凤城百姓撤退与南燕铁骑死战拖延时间,含泪举箭射杀白家五子。副帅白岐山言,家中独子有高龄父母者退后一步,未成家留后者后退一步,余下敢为我大晋百姓而死者,随我出战迎敌白家十七子,年十,执剑上前,称敢舍血肉随父上阵为大晋百姓死战,绝不苟活白家军深受十岁小儿所感,纷纷拔剑三呼,宁死战,不苟活。” 白锦稚更血气直冲头顶,疾步上前随手抓了一册竹简展开,气息不稳念道:“宣嘉十五年腊月十二,疾勇将军白卿明灭西凉小股骑兵,带一千兵力回营驰援。营地已为平地,疾勇将军救残兵十人残兵称一日前,信王见南燕五万大军前来,弃营带三千兵力退逃。守营疾风将军白卿瑜派五百兵士疏散后方百姓,率一千五百将士应战,疾风将军身死,尸身被焚。” “原来是信王信王太不要脸竟然带着三千人夹尾逃了” “他娘的就这信王还好意思说国公爷刚愎用军明明就是他逼着出战的” “太不要脸了可怜镇国公府满门男儿,竟然就 这样被葬送了” 百姓哭喊叫骂着,顾不上信王乃是天潢贵胄,乃是皇帝嫡子,悲痛欲绝又怒火中烧,恨不能活活撕了信王。 “宣嘉十五年腊月十三,疾勇将军死守丰县,南燕大军攻城。疾勇将军白卿明称数百万生民在后主,白家军背水一战,不战至之后一人,誓死不退为乱大晋军心”白锦稚读到这里,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她握着竹简的手咯咯直响,怒火和悲痛撕心裂肺几欲化作喷薄而出哭吼,胸腔内灭顶的恨熊熊燃烧,椎心泣血,死死咬着牙,一字一句:“云破行阵前斩白家十七子头颅,刨腹辱尸,白家十七子腹内尽是树根泥土” 镇国公府门内,门外,一片寂然。 四夫人王氏听到儿子惨死的状况,整个人呆若木鸡,所有情绪凝滞后,喷薄爆发,她死死揪着自己的衣领,望着儿子的棺木,歇斯底里惨叫了一声迎头朝棺木撞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可怜人 “护住四夫人”董氏睁大了眼喊道。 萧容衍身边护卫身形极快,竟在四夫人王氏头堪堪离棺木一寸之距,把人给拉住了。 白卿言只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头如被浇了一勺热油,直到见四婶被萧容衍的护卫护住,紧紧攥在袖中的手才缓缓松开。 董氏冲过去一把抱住四夫人,哽咽道:“四弟妹你切不可做傻事啊” “这天杀的信王没心肝的狗东西他凭什么这么对白家凭什么这样对我的儿子老天爷啊你不长眼啊怎么没让信王那个狗东西死在战场上怎么不让他死” 柔弱的四夫人,丈夫c儿子皆死,已无所畏惧,管他皇室贵胄,管他圣上嫡子,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难不成还不能痛快咒骂一次吗 “母亲” “母亲” 五姑娘和六姑娘扑过去跪着抱住四夫人的腿,哭着。 “母亲,女儿已经没有了祖父和父亲不能再没有母亲啊”六姑娘白锦华哽咽难言。 五姑娘白锦昭哭道:“我和妹妹虽然不是母亲亲生的,可我们自幼是母亲抱大的,母亲就是我们的亲娘您要是随爹爹弟弟去了我和妹妹该怎么办” 四夫人王氏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一对孪生庶女,心头一软,整个人瘫软下来,抱着两个庶女失声痛哭。 那日信王扶灵回城,给国公爷和白府小公子用的是薄如纸张的棺材,那白家十七子出征时还没有马高,为国战死那黑心干的信王竟然都不曾让人将小公子的头颅缝合,存着折辱之心就那么带回来,简直是丧尽天良 十岁孩子尚且为国血战,死的那样凄惨,无粮可食腹里尽是泥土树根 这大晋国自有白家镇守之后,敌国不敢来犯,丰衣足食,谁家娃娃挨过饿就是那街边乞儿怕都不曾吃过泥土树根。 他信王一个皇子,一个马大人高的汉子,竟然狠毒至此,懦弱至此还将一应过错全部推到为国捐躯的忠烈身上 此人不仅无耻狠毒,懦弱自私,还是个毫无羞耻之心的寡廉之徒。 白卿言咬紧了牙关,痛过哭过也疯魔过,再听这行军记录,她以为自己心中已痛到麻木,可胸腔里还是犹如被人陡然浇了一碗热油,仇恨剧烈燃烧了起来。 她含泪从母亲c二婶c白锦桐c白锦稚手中拿过竹简,抱于怀中,在白家灵堂前郑重跪下叩首。 再抬头,那双眼灼灼如烈火,周身的凌厉杀气宛如尸山血海中归来的罗刹:“祖父c父亲c叔父弟弟被奸佞无耻之徒迫害屈死,我白卿言今日在白家忠魂灵前起誓,誓为白家亡魂争一个公道,不使刘焕章c信王之流偿命,不得青天明镜,万死不休” 说罢,白卿言利落起身,挺直了脊梁踏出镇国公府正门。 萧容衍幽邃黑沉的视线望向白卿言坚韧的背影,眯了眯眼白家大姑娘依旧还是那个骑烈马斩敌军的血性女子。要信王偿命这样的话,除了白家大姑娘,满大都城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白大姑娘,这是要带行军记录去哪儿”齐王颇为心急。 立于镇国公府牌匾之下,孝衣衣角翻飞的白卿言转过头来,她咬着牙说:“去宫门前,去敲登闻鼓去为白家鸣冤为我屈死的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讨一个公道” 齐王睁大了眼,明白过来白大姑娘这是要去逼他的父皇 “长姐我与你同去”涕泪横流的白锦桐紧攥着衣摆,抬脚跨出门槛,表情坚定。 双眸猩红的白锦绣咬牙站起身:“我也同去” “我也去” 白锦稚的话音刚落,就听大长公主如洪钟的声音从后传来 “阿宝你站住” 她闻言,死死抱住怀里的竹简,手指瞬间变得冰凉,身形亦跟着僵硬。 人可以因为血脉亲情变得无坚不摧,也会因为血脉亲情变得无比懦弱,铁心铁骨亦会被冲击的溃不成军。 可如今,在这白家二十多口棺材前,她不会为了祖母退。 就算是祖母想要阻止她,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大都城百姓众目睽睽之间,难不成她的祖母林氏皇家的大长公主,还能将她关回后院 她可失望还是会失望,心痛还是止不住,她的祖母大长公主在听到这竹简所书,知道她的丈夫c儿子c孙子如何惨死,知道她的孙子小十七是如何被斩首剖尸,竟还要为护那林家皇权 她转过头来,似被血染红又深沉如渊的眸子看向大长公主,声音变得很轻:“祖母要阻我” 看到亲自教养的大孙女眼底 的失望和戒备,看到三孙女儿全身紧绷蓄势待发怒意,大长公主到了喉咙口的话,一时竟没有能说出来。 可她到底是大长公主,虽以风烛残年,通身不怒自威的庄重威仪竟是随着年岁增长愈发厚重,哪怕容颜憔悴,鬓边银丝梳的一丝不苟,依旧将脊背挺得极直。 大长公主哭过的双眼通红,她紧握着虎头拐杖,在蒋嬷嬷的搀扶之下终于还是朝白卿言的方向走来,与白卿言对视,一向温和的嗓音染着一层沙哑:“白家大仇哪有让你一个闺阁女儿家冲在前头的道理老身是这镇国公府的镇国公夫人老身还没死我自己的丈夫自己的我儿子c孙子我就是舍了这身血肉之躯,也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出乎白卿言意料之外,又完完全全在情理之中。 她双眼越发红,心慢慢软了下来,相比起她们失去父亲和兄弟,真正的可怜人其实是她的祖母大长公主,一夕之间丈夫c儿子c孙子,全都葬身南疆,偏偏行恶者是她的母族。 都说,自古人生有三痛,少年丧父c中年丧夫c老年失子。 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她主动向前迎了两步扶住大长公主,哽咽:“祖母我们与祖母同去” 第八十七章:逼杀信王 大长公主用力握住白卿言的手,转头,沉凝的目光望向几个儿媳,目光极为平静,道:“老大媳妇,府里交于你和老二媳妇c老三媳妇照顾好老四媳妇儿和老五媳妇儿守好白家” 董氏忍住心中悲痛,朝向大长公主的方向福身行礼:“母亲放心,府里有我等,必不会乱” 皇帝亲姑母当朝大长公主,携孙女儿,在百姓跟随之下徒步前往宫门前。 “走我们也去同大长公主一起去告御状为英雄讨公道” “走一起去” 百姓群情激愤。 大长公主一手握住乌木拐杖,一手死死攥着白卿言的手向前,步子走的极为坚定,声音如从钟鼎里传来一般:“阿宝,逼杀信王此事,你太沉不住气,太迫不及待,太操之过急你可知你这是在逼着陛下杀他唯一的嫡子你就不怕这民情c民怨,杀了信王的同时也会成为刺入你心口的一把利刃说到底阿宝你还是不信我这个祖母,对否” 她紧紧握着祖母已经枯槁颤抖的手,说:“大都城内,百余民众随我同行,行军记录竹简已然公布于众,大晋皇帝若不怕百姓的悠悠众口,若不怕尽失民心,尽管拿了我这颗头颅去我曾为晋国征战,身受重伤不可生育我的祖父c父亲c叔父c弟弟都身死南疆,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之下我赌以皇帝不敢杀我” “阿宝身为白家女,若无壮士割腕的勇气和意志,提什么报仇” 大长公主脚下步子一顿,闭了闭眼复又抬脚,喉头微颤:“阿宝,你什么时候才能懂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祖母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了” 大长公主声音里尽显老态,纵深的褶皱之中褐色的斑痕清晰可见,如同她话音里对她的失望和担忧。 宫门外的侍卫远远看到积雪堆至两旁的道路,突然有人成群结队朝宫门方向走来。 声势浩大,引人注目。 守门侍卫全身戒备,已有侍卫奔回营房告知守门统领,等守门统领匆匆穿好衣衫从营房出来时,大长公主携身穿孝衣的白大姑娘c白二姑娘c白三姑娘c白四姑娘以及一众百姓已经到了武德门前。 守门统领上前对大长公主行礼,直起身后问:“末将参见大长公主,不知大长公主何以” 谁知,守门统领话还没说完,白家三姑娘便取下鼓槌,奋力敲鼓 数百年静置在宫门外,无人问津已然生锈的登闻鼓声响,惊得宫内鸟雀齐飞。 大长公主扶着虎头拐杖颤颤巍巍在宫门外跪了下来,守门统领吓得也跟着跪了下来。 只见白家姑娘连同白家忠仆,还有百姓纷纷跟在大长公主身后跪了下来,如浪潮一般声势浩大,让人猝不及防。 此时,正歪在软榻上喝茶看着娇柔美人儿弹琵琶的皇帝,隐隐听到有鼓声眉头一紧,喊了一声:“高德茂” 皇帝身边最得脸的大太监高德茂忙匆匆进来,跪地:“陛下” “哪儿来的鼓声听个曲儿都不得安生”皇帝颇为不悦。 “回陛下,老奴听着像是前面传来的,已经派了小太监前去查看了。”高德茂道。 武德门外。 白锦绣跪于大长公主身侧,拿着竹简唇齿清楚,含泪一字一句的念 白锦绣字正腔圆,虽带着哭腔,可吐字极为清晰又极快,让在场的人挺得一清二楚。 六册竹简,分明只是行军记录之事,可白锦绣抑扬顿挫连番念下来,竟让人仿若置身于那杀声震天c刀光剑影,鲜血四溅,你死我活的战场。 已经叛国的刘焕章,假传消息称粮草刚运至凤城,但被南燕骑兵突袭,五万铁骑围城粮草辎重被困城中,不等镇国公发号施令,信王狂妄自大命镇国公白威霆二子车骑将军白岐英率四万精锐信州驰援。 镇国公多年行军经验丰富,猜测其中有诈,可信王却拿出皇帝御赐的金牌令箭逼迫,镇国公万般无奈只能同意。后斥候来报,西凉二十五万主力埋伏于川岭山地,困白岐英驰援四万兵甲于中。 信王眼见中计,内心惶惶不安,强令白威霆率全军主力奔赴川岭山地,与白岐英里应外合歼灭西凉主力。白威霆疑有诈,但信王奉天子命督战,强命白威霆出战,称说白威霆若是不从命便禀告圣上,说白威霆见金牌令箭不从抗旨足以灭九族。 镇国公白威霆,只能冒风险部署,命骠骑将军白岐景率两万大军饶过丰县突袭西凉军营,副帅白岐山率五千精兵驰援凤城。 白卿明c白卿琦率一万白家军精兵驻扎灵谷要道以便策应各方。 白威霆亲带五万大军赶至川岭山地,命副将刘焕章率主力十八万兵 士隐蔽黑熊山伺机突袭川岭山地。 一如白威霆所料,他带五万大军入川岭山地中计,白岐英所带四万精兵竟尽数被灭,西凉四十五万大军整军以待镇国公,镇国公只能寄希望于副将刘焕章,带军拼死搏杀。 腊月初六,晋国大军苦战三日,吾万大军几乎消耗殆尽终不见副将刘焕章应援。 西凉主帅请见镇国公白威霆,称刘焕章为权位已背叛镇国公白威霆,系数将元帅布兵排阵告知西凉与南燕,西凉倾全国之力派出七十万大军,南燕亦是举国出四十万精锐,此次势要全灭白家军与白家人,打断大晋国脊梁。 西凉主帅还告知镇国公,刘焕章假借镇国公白威霆之名诱骗白家诸子,诱捕五人。如今带兵遁走以镇国公叛国为名,掉头直攻凤城,原本还在拼死挣扎的晋国大军,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军心溃散,如同羊群被狼群围住般再无力反抗。 元帅白威霆身中数箭,死前命猛虎营白卿辉c白卿阳带军情记录面见信王,禀告信王防刘焕章叛变号令全军上下不惜代价为为二人拼出血路。 第八十八章:舍生取义 而奉命奔赴凤城的副帅镇国公世子白岐山,在马不停蹄赶达凤城之时,发现凤城安然无恙。粮草府谷官称粮草并未到凤城,副将刘焕章曾凤城停留,称粮草已直入前线军营让粮草府谷官不必忧心。 世子白岐山知刘焕章叛变,掉头欲驰援川岭山地。谁知刘焕章竟率十八万兵士于骆峰峡谷道半路伏击,兵力悬殊副帅白岐山携一万兵甲无力招架,身负重伤,带一千残兵退回凤城。 副帅白岐山被困凤城五日,粮绝。刘焕章活捉白家五子阵前脱衣剜肉羞辱,欲逼副帅白岐山投降,白岐山决意为护凤城百姓撤退与刘焕章死战拖延时间,含泪举箭射杀白家五子。 副帅白岐山出战前,曾让家中独子有高龄父母者退后一步,未成家留后者后退一步,余下敢为大晋百姓而死者,随他出战迎敌 白家年仅十岁的十七子,执剑上前,称敢舍血肉随父上阵为大晋百姓死战,绝不苟活白家军深受十岁小儿所感,纷纷拔剑欲死战护民,三呼宁死战,不苟活。 而信王在南燕五万大军突袭大营之时,更是带走了三千兵士夹尾而逃,徒留两千白家军愿同疾风将军白卿瑜为民死战,为疏散后方百姓拖延时间。 白卿瑜派五百将士疏散百姓,带一千五百兵士饮壮行酒,称虽生不同时,今日为大晋万民同袍而战,便皆是血亲兄弟,一酒饮尽,来生再会 后疾风将军白卿瑜同一千五百兵士同死,尸身被焚。 疾勇将军白卿明死守丰县,南燕大军攻城。疾勇将军白卿明称数百万生民在后主,白家军背水一战,不战至之后一人,誓死不退为乱大晋军心,南燕主帅云破行阵前斩白家十七子头颅,刨腹辱尸,白家十七子腹内尽是树根泥土,云破行大惊 白家军杀心激发,奋勇杀敌 就连记录行军记录的随行史官,都在最后一笔写下这样的言辞 “十岁小儿血性,吾羞愧难当,已至此时吾虽文人也敢扔笔执剑马革裹尸去也” 六册竹简读完,武德门前白家诸人,大都百姓早已经泪流满面。 白卿言双手举起行军随行记录染血的六册竹简,高声喊道:“南疆粮草未见,副将刘焕章叛国信王贪功镇国公白威霆出战,至数万将士命丧南疆,却将罪责推于镇国公之身称镇国公刚愎用军。求陛下还英灵以公道,还忠骨以青白捉拿刘焕章c杀信王,正国法,安民心” 守门统领听完后亦是义愤填膺,热泪盈眶,他回头看了眼,好意示意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这登闻鼓敲一下三十杖还是先让三姑娘停了吧” “敲”白卿言双眸如炬站起身,“这一下三十杖,我来挨今天就是死在这武德门外,也必要这铮铮鼓声直达天听” 她以承受军棍之姿态单膝跪于最前方,死死盯住眼前宏伟摄人的武德门。 这些年来,登闻鼓立在这里形同虚设,更像一种象征,从无人敢上前击鼓。 行刑官手持大棍,死死握着这长棍,心中情绪澎湃翻涌,听完白家男儿如何身死,这棍他如何能打下去 眼前柔弱清艳的女子,这可是白家遗孀啊这让他着实是下不了手。 可下不了手也要下,手腕儿上留着点儿分寸也就是了。 “大白姑娘,规矩在前,我不得不动手还请您海涵” 那廷杖高举,克制着力道落下 闷棍带风直击,白卿言双拳紧握,整个人险些栽倒在地,她死咬牙龈只觉胸腔内泛起腥甜。 “我来挨我身强体壮我来”白锦稚上前拦住那长棍,与白卿言跪于一排,对刑官道,“我长姐那年诛杀贼寇伤了身,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来” “我敲的鼓自然是我来受罚”白锦桐用力击鼓,手下不停。 “我们姐妹一起挨”白锦绣亦是跪在白卿言一旁,“军棍我们都挨过不少,还怕这小小廷杖” 跪在人群中一泪流满面的汉子站起身,越众而出,跪下道:“我来替白家姑娘挨这廷杖白家众男子为国死战而亡,难道白家遗孀也要为了讨一个公道而亡吗白家忠义陛下定要还白家公道啊” “我来信王奸诈之徒勾结叛国刘焕章贪功诿过不说,还折辱为大晋捐躯之英雄遗体白家男子敢为国为民马革裹尸,我亦敢为白家公道舍生取义” 白面书生已是起身:“说得好好一个舍生取义在下乃一介书生,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在下便舍了着无用的身躯,只求英灵忠魂能得公道” 书生这话激起了民众情绪,连妇孺都忍不住哭出声来,尤其有孩子的妇人,一想到白家十七郎的那十岁孩童的结局,想到险些撞棺而亡的四夫人,竟也起身 称要替白家挨棍。 百姓群情激愤,受那起头几人一身侠义感染,纷纷响应。 白锦稚回头看着为他们白家出头的百姓,心口似有滔天骇浪翻涌,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喉头哽咽的连一个谢字都说不出来。 她陡然想起,初一那日长姐在清辉院教训她的话 我们朝堂无人本就举步维艰,若再无民心拥护,那就是万劫不复这便是操纵此事的背后之人要看到我白家的结局 原来,这就是长姐要的民心原来民心所向竟是如此强大浩瀚。 她心底澎湃的热血,指节慢慢收拢,如醍醐灌顶一般明朗难怪曾经寡言少语的长姐,要不厌其烦在人前力数白家功绩,表达白家爱国爱民之心。 以前白家做的多,说的少,民便认为理所应当。 如今,长姐将白家为这大晋国为大晋国百姓所做说出来,民便感激涕零。 俗语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话果真不假。 “我也来,我身强体壮,不论白家三姑娘敲了多少下,我都来挨着军棍” 第八十九章:百姓不安 越来越多的人情绪激愤愿替白家三姑娘领受廷杖,连七八岁的小童也站起身道:“白家护万民,万民亦能护白家,我虽年幼却也读圣贤书,我也愿意替白家姐姐挨棍” 刑官见状越发不敢动手,内心震撼无比,他从未见过百姓如此为护一个家族,被这气势汹汹要求替白家三姑娘领廷杖的蓬勃百姓,震得呆呆立在一旁手足无措,转身吩咐跟在身后的侍卫:“快去向上峰禀报,看如何处置。” 躲在武德门内探听消息的小太监见此情况,一路飞奔至皇帝大殿,连爬带跑到大殿门口,急忙对高德茂道:“高公公,镇国公府大长公主带着白家几个姑娘在武德门外敲登闻鼓,要求陛下捉拿刘焕章,杀信王,以正国法百姓全都在外面嚷嚷着要替敲鼓的白家三姑娘挨廷杖。” 饶是高德茂这样皇帝身边的人物听到这话都被吓了一跳,信王那可是皇帝和皇后的嫡子,这大长公主疯魔了不成,竟然敢要求皇帝杀嫡子 历来王子有罪除非是谋逆,否则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圈禁还以,白家大约是男子尽死已经疯了便不管不顾起来。 “高公公”小太监用衣袖擦了擦汗,“您要不要告诉陛下” 高德茂甩了一下拂尘,冷笑道:“这样触霉头的事情,自有人来报,我上赶着作什么昨日陛下刚给了信王一脚,今日白家就来找麻烦,最近你们当差都小心着点儿自己个儿的脑袋,别被牵连了。” 高德茂话音一落,果然守城统领便来禀报此时。 皇帝听完直接砸了手中青花绘缠枝红梅的瓷茶盅,气得坐不住来回走动,淡黄的茶水顷刻将细绒地毯弄的一片狼藉。 “放肆他白家放肆” 大殿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屏息不敢言语。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谁敢在皇帝怒头上说话,难道不怕被连累就连在皇帝面前极有脸面的高德茂都鹌鹑似的以首叩地,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片让皇帝看不见。 “微臣派人查清楚才敢来向陛下禀报,听说是今天灵堂之前,白家奉命去送冬衣的下人浑身是血拼了命将那六册竹简送回来,竹简被白家姑娘当众念出,百姓情绪激愤都跟着一起来跪在宫门外,为白家求公道” 怒火中烧的皇帝险些站不住,镇国公府当众念一遍,宫门口又念一遍,生怕百姓记不住啊竟然是一点儿余地不留 白家可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单手撑住沉香木桌角,咬了咬牙,转身吩咐道:“高德茂你去亲自把大长公主先给我请进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姑母,先安稳住大长公主,白家的那些孩子都好说。 打定主意皇帝看着被茶水沾湿的衣角,又发火:“还不给朕更衣” 武德门外,同大长公主跪于宫门前的白卿言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德茂一路小跑过来。 高德茂小跑过来行礼了跪在大长公主身边道:“大长公主,陛下让老奴来请大长公主” 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已经出来,白锦桐这才将鼓槌放了回去,跪于白卿言身旁。 大长公主用力捏了捏白卿言的手,拄着拐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大姑娘”高德茂笑盈盈对白卿言道,“可否将这行军记录的竹简交于老奴呈于陛下。” 白卿言郑重将竹简递给高德茂,一字一句开口:“这竹简我已过目,字字锥心望陛下能还为国捐躯忠魂公道否则白家不安,百姓不安。” 高德茂下意识朝陪白家跪在这宫门口的百姓看了眼,白大姑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往大了说可就是威胁今上了。 小心翼翼接过染血的竹简,高德茂道:“白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将这话带到。” 白卿言挺直脊梁跪在这里,目送祖母随着高德茂一起从武德门入 “长姐,你说祖母会不会被皇帝说动”白锦桐紧紧攥着身上的孝衣,眉头紧皱。 大长公主态度看似明确,却又不是分明朗,白锦桐如何不知 她望着那朱漆红门,望着祖母挺直的脊梁,原本坚毅的心有些许无力。 她只道:“形势逼人,祖母和皇帝都挡不住” “皇帝真的能杀信王吗”白锦桐反复去的想,大晋世上还从未有过被处斩的皇子,即便是之前的二皇子也是幽禁又自尽的。 “皇帝不处置信王,不足以平息民情民愤一旦动手处置这贪功冒进害大晋数十万将士葬生的罪,这怕担罪责将过错推于忠魂之身的罪,足以让信王此生再无能力问鼎高位,或圈禁或贬为庶民”她声音徐徐,杀气悄无声息从眼底漫了出来。 “便宜他了”白锦绣难见的面露狠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皇帝若是能狠的下心杀信王,至少在百姓心中还能留一个好名声,他若舍不得便是尽数将民心推于了白家忠烈为民反惨死,皇子苟且却保命,孰是孰非自在民心”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这隆冬凉气,挺直脊梁,“朝堂之地不容女子,可民心向背却不分男女。我们前朝无权,能挣的只有民心” “报仇简单只要有心总能杀了信王何必白白便宜皇帝动手落一个好名声民心这样强大的刀刃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不好吗信王贪生怕死背弃百姓想他死的大有人在,哪天不小心夜黑风高被人抹了脖子,除了皇室怕也无人为他落泪了”白锦稚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经历一事,白锦稚如今做事前也愿意动一动脑筋,不全靠自己的一腔冲动,她深感欣慰。 大殿内,皇帝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行军记录的竹简。 那桩桩件件记录的清清楚楚 他原本只知此战惨败,行军记录没有送上来,伤亡情况没有统计清楚。 他着实是想不到,会败的这么惨 第九十章:逆贼 南疆一战,折损他晋国数十万兵力,他晋国至少五年没有实力在与西凉一战,少不了要割地求和。 皇帝怒发冲冠手都在抖,他刚还恼火白家的逼迫,而此时他最恼恨的是他的嫡子信王 狂妄竖子没本事还强迫主帅出征,他懊悔当初为什么要给信王金牌令箭,自己的种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吗 是了,当时派信王去镇国公那里,本就存了让信王强压镇国公的心思,可他只是想让镇国公一门获罪只是想灭一灭这所谓将门不败神话的风头。 可他是大晋国的皇帝,从未想过让大晋国败的如此惨烈 白家人死不足惜,可那些死了的数十万大军可都是他的将士,他如何能不心痛 还有那个刘焕章 竟敢叛国 竟敢带着大晋的军队同室操戈 逆贼诛九族一定要诛九族 皇帝握着竹简的手一个劲儿的在抖,一想到武德门门口跪着身穿孝衣的白家女儿家和大都城的百姓,要强逼他杀了他的嫡子他更是怒火中烧。 他统共也就那么一个嫡子 皇帝头疼不已,心里恼恨的恨不得立刻下旨灭白家满门。 此时,皇后在大殿外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如今白家同百姓来势汹汹跪在宫门外,口口声声要讨公道,要让皇帝杀信王安民心。 皇后同皇帝多年夫妻,太了解皇帝喜欢沽名钓誉的那个性子,万一要是真的为了为护名声杀了信王 皇后都不敢想,皇帝多子,可她就那么一个儿子 殿内,皇帝看着面色沉沉的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姑母,我们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自然说自家话姑母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想求什么啊” 皇帝一双带着杀气的阴沉眸子朝大长公主望去:“真的要逼朕杀信王吗” “既然关起门来说自家话,那我便同皇帝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大长公主紧握着手中虎头拐杖,神容沉静,“我嫁于当初还是镇国公世子的白威霆前,父皇曾对我说说镇国公府白家乃国之柱石大晋脊梁,皇室需依仗白家,也须防备白家父皇年岁已高时日无多,望我替能他守住林家皇权,防备白家反心那天我是以我皇室之血起誓的。” 似乎怕这话分量还不够,大长公主紧紧握着虎头拐杖幽幽道:“当年父皇赠我一支皇家暗卫队,这些年我一直养在庄子上,哪怕国公爷和我那几个儿子上战场也未曾动用过,陛下可知我防的是什么” 皇帝望着大长公主的眼神变得郑重起来,他从未料到大长公主当年下嫁,竟还有这般内情。 连亲子上战场都未曾动用,那便是为防白家反心。 “我要替我们林家守住皇家权威不可侵犯,所以今日我向陛下谏言,信王该杀”大长公主紧紧攥着衣袖中的沉香木佛珠,长叹一口气,“不说白家私仇,只说这天下民心行军记录众目睽睽之下送到白家灵堂,信王之所作所为已然人尽皆知白家c百姓恨得咬牙切齿陛下应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皇权方能长久若陛下杀信王,这一次武德门外的百姓,就尽是陛下收揽的民心若不忍心杀信王,甚至不忍心责罚陛下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武德门外那些百姓的民心了。” 这话大长公主说得仿佛一心为了皇室,可她也有私心,她的确是想让皇帝杀了信王,为她的丈夫为她的儿子c孙子报仇 她最小的孙子,那般活泼可爱,他才十岁 若不是信王贪功冒进,逼迫白威霆出战,白家何至于满门男儿皆灭 信王该死 可她不能做女人家那副哭哭啼啼的姿态,以血脉之情求皇帝杀了信王。 大长公主从小就知道女人同男人不一样在哪里,和一个男人对峙,首先便不能把自己当成女人。男人的格局是天下,女人的心大多都太软所图的是骨肉血脉是后院的一亩三分田,这是她曾经教导嫡长孙女儿白卿言的。 大长公主一番话,说得皇帝心口突突直跳,他紧紧攥着手中竹简在案桌上敲了敲,随手丢在一旁,倚着金线绣金龙飞天的软枕,闭眼反复琢磨。 皇权稳固民心向背与亲情不舍之间较量,皇帝心口不多时就聚集了一股子浊气。 他闭着眼问:“姑母对朕说这些话,就真的没有半点杀信王为子孙报仇的意思” 到底是居至尊之位久矣,皇帝身上上位者权势滔天的威慑力十分摄人。 大长公主稳住心神,缓缓开口:“我是镇国公府国公夫人不假,可我首先是皇室的大长公主” 皇帝睁开眼,阴骘的眸子朝大长公主望去,充满探究 。 大长公主直视皇帝的双眸,声音沉稳:“为今之计刘焕章九族必是留不得了趁着武德门百姓俱在,陛下至少要做出样子来。让御林军亲围刘府,抄家吧信王正因为他身为嫡子,所以才严惩,即便不杀,但此生与这至尊之位无缘了至于白家只剩下些孤女寡母已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曾经先皇还在世时对皇帝说过,大长公主这位皇室嫡女是个本事且自负的人,这些年老人家吃斋念佛,眉目间都修养出一股子慈悲悯善的佛性,可真当遇事深入骨髓的那份杀伐决断没有变。 “姑母那个嫡长孙女,可是厉害得很呐”皇帝眸子眯起,提起白卿言来杀气不经意走漏,声音冷如寒冰。 大长公主握着沉香木佛珠的手一抖,轻轻拨弄起佛珠来,声音由弱变强:“后面的事我已经盘算好了,白家大丧从简办理,让这件事的风波早早过去随后我会来宫中自请去镇国公爵位,然后去庙里为国祈福长居还请陛下念在白家世代忠良的份儿上,让白家遗孀回祖籍朔阳吧。” 第九十一章:动摇国祚 不见皇帝吭声,大长公主闭着眼,眼角沁出些许泪意,哽咽开口道:“嫁入白家,却不能全心以待,对丈夫c儿子时时试探,处处防备。陛下可知我心中有多愧疚啊如今便让让白家远离大都城,给白家留一点血脉吧。她们毕竟体内也留着咱们林家的血也都只剩女儿家了,就算是姑母请求陛下为姑母留下一点血脉,成吗” 大长公主双眸含泪,恭恭敬敬对皇帝哀求,希望皇帝还有那么一点点怜悯之心,看到白家退让的姿态,不要赶尽杀绝。 皇帝手指摩梭着,半晌才开口:“姑母,朕不欲将白家赶尽杀绝,可这个白大姑娘” 盘点这点日子以来,这个白大姑娘所做所行,称得上锋芒毕露正是这个白大姑娘一路将白家之声誉推至鼎盛,他是皇帝岂能连这个都看不透 可这个白大姑娘,又是最像白素秋的一个 想到白素秋,皇帝眼眶隐隐湿润。 少年时求而不得的心头好,越是人到中年越是容易时时想起,时时悔恨遗憾。 对白家的忌惮,由来已久如冰冻三尺既然如今牺牲了数万将士走到了这一步,白家出类拔萃的即便是女儿家,不除干净了,皇帝不甘心也不放心。 大长公主见皇帝对白卿言有了杀意,手都在发颤。 她看了眼皇帝,带着哭腔着开口:“为了皇室安稳,陛下若说需杀了我这孙女儿,我绝无二话可陛下知道为何我这么看重我这个嫡长孙女儿吗” 皇帝朝大长公主看过来。 “因为我这孙女儿是最像素秋的”大长公主提到女儿眼泪如同断线,“个性刚强,宁折不弯活脱脱另一个素秋啊素秋去的那一年老身差点儿随她去了如今我将这满腔的感情寄予这孙女儿身上,望望陛下看在素秋的份儿上,饶了这孩子一命吧” 大长公主的话无疑是触动了皇帝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或许从坐上这个冰冷的皇位开始,皇帝的心就逐渐变得冰冷,可唯独藏着白素秋的位置柔软又温暖。 皇帝咬紧了后槽牙,垂眸盯着那带血的竹简,半晌下定决心般开口道:“扶大长公主偏殿休息,让谢羽长亲率御林军将刘焕章一家捉拿入狱,再把信王那个逆子给朕绑过来” 想了想皇帝又补充了一句:“从武德门出入” 大殿外如火上蚂蚁的皇后听到皇帝暴躁的吼声,惊得面色发僵。 武德门外。 御林军统领谢羽长快马而出,带着御林军直奔刘焕章府邸,声势浩大。 很快,昨日心口结结实实挨了皇帝一脚的信王,被侍卫用麻绳结结实实捆着,从武德门押了进去。 信王看到武德门门口的白家人和百信,那眼神如同毒蛇一般直直看向白卿言 求父皇杀了他的话,就是这个白大姑娘说出来的 这连番动静下来,百姓议论纷纷又热血沸腾,直说好歹天子还算圣明。 很快武德门内又疾步走出个小太监,他手里抱着拂尘,立于白家姑娘面前,尖着嗓子道:“陛下传白大姑娘” 白锦稚一把扣住白卿言的手,心跳速度极快:“长姐” 她望着双眸通红的白锦稚,轻轻拍了拍白锦稚的手,眼神坚定又明亮:“有祖母在,还有你们和百姓在这儿等着,不会有事的” 白锦稚听她这么说,才略有心安,缓缓松开攥着白卿言的手。 她站起身双腿已经有些发麻,从容不迫理了理身上的孝衣,转身对跟随他们白家来武德门前百姓行了一礼,才回身望着来传旨的太监。 “烦请公公前面带路” 红墙碧瓦的宫路,白卿言跟在带路公公身后,双眸幽深难测,脊背挺得极直,完全不像刚才挨了一棍的样子。 白卿言垂着眼睑,她上辈子透过梁王和杜知微对皇帝多少有些了解。 皇帝无治世之大能,多疑又猜忌。因自幼不受先帝看重过得十分清苦,问鼎之尊之位后,十分喜好奢华排场,还一心想要做一位要比先帝更有名望的贤君。 这样的一个皇帝,当比任何人都忌惮史官那根笔。 不然御林军出动为何走武德门毫不留颜面绑了信王,为何偏从武德门押入 皇帝既然从武德门宣她晋见,便已经说明皇帝不会杀她。 一会儿皇帝对她,无非或是威逼,或是利诱罢了。 不待白卿言多想,便已到大殿门前。 走进殿内,见面色发白的信王哆哆嗦嗦跪在一侧,她恭恭敬敬对皇帝行叩拜大礼,静静凝视眼前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 皇帝凝视伏地不语的白卿言,手里攥着一卷行军记录,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面前案几,声音凉得让人脊背发寒:“白大姑娘聚众于武德门前,是想要什么” 她缓缓直起身,跪于大殿内,仰头望着高座之上的皇帝,反问了回去:“这句话也是臣女想问陛下的,陛下让信王此等草包监军,想要的是什么” 白家护民百载,民心所向,乃是她的依仗,所以她打从心底不惧皇权龙威。 大晋国这位皇帝,最会审时度势。 如今她立在大势所趋这头,皇帝心里明白。 皇帝极力忍耐,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只觉这白大姑娘不止胆子大心计深沉,而且敏锐 她料定了他这个皇帝不能杀她,所以才敢在他面前如此张狂。 皇帝气急败坏,冷冷笑道:“为逼朕杀信王,煽动民情民愤,白大姑娘是意图动摇国祚,以此来逼朕就范吗怎么朕若不杀了信王,白家就要反吗” “染了血的行军记录竹简,还在陛下案前,陛下看过了吗”她视线扫过那几册竹简,抬头望着眸色阴沉的皇帝,为白家心寒不已,“臣女手中无权无势,亦无兵甲,身着孝衣不带刀戟,不过撑着一条命跪于武德门前,为祖父c父亲c叔父c兄弟们求一个公道,何谈反字” 第九十二章:永不相疑 皇帝猛地站起身,饶过案几,将手中竹简狠狠摔在白卿言面前。 “何谈得了行军记录的竹简不速速呈上来,大都城的百姓都比朕先听到这竹简所书。灵前立誓,带着情绪激动悲愤的百姓堵在武德门口,你就差逼宫了,你还敢说何谈你真当朕已经老到耳闭目昏,看不出白家的龌蹉伎俩”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竹简用素白衣袖擦了擦,最下面一行字迹入目副帅白岐山被困凤城五日粮绝,南燕大军活捉白家五子阵前脱衣剜肉羞辱,欲逼白岐山投降。 滔天的怒火在白卿言胸腔里被热油滚了滚,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咬牙出了声:“白家为求公道自保的伎俩龌龊,陛下派草包监军将金牌令箭赐予草包目的,难道就不龌龊了” “你放肆”皇帝目眦欲裂。 “西凉c南燕虎视眈眈,大梁c戎狄居心叵测。国之锐士与觊觎大晋的西凉c南燕大军舍命厮杀,不畏马革裹尸,不畏身首异处,不畏天地为墓,抛头颅洒热血,为家为国而战,誓死不退可在南疆战事如此吃紧时,陛下反忌惮臣子功高盖主,命从不涉沙场c兵法不通的皇子持金牌令箭监军抢功,难道不是天大的龌龊吗” “蠢才以金牌令箭相逼如今白家儿郎尽灭,晋国再无威慑大梁c戎狄十年不敢来犯的镇国公,朝内再无骁勇善战的将领数十万大军皆亡大晋可谓自断臂膀” 看着皇帝狰狞的表情,她忍不住冷笑:“等大晋前脚卑躬屈膝与南燕c西凉求和,后脚戎狄c大梁便敢扑上来分一杯羹,这局面陛下可满意了吗” 皇帝死死咬着牙关双目通红,白卿言所言正中红心,这便是皇帝为何看到竹简后怒不可遏,悔不当初的原因。 “陛下对白家赶尽杀绝也好就当给天下人提个醒,就算要为国尽忠,也千万别死心塌地不给自己留后路否则满门男儿皆灭连被扶灵回来,都只能用普通百姓都不用的如纸薄棺,连十岁孩童的都不能许他一个全尸” 不待皇帝开腔,信王已然怒喊出声:“你们白家不过是我皇家养的看门狗而已你祖父你父亲那个两个老不死的东西就是拥兵自重,你们白家心里还有我父皇这个君上,还有我林家皇权吗这林家江山社稷如何能容看门狗置喙白威霆那个老匹夫满口天下黎民社稷百姓,装出一副为国为民的风骨你敢说你白家没有为了窃取我林家江山,反我父皇铺路吗” “我父凤城水断粮绝仍负隅死抗,是要反吗”她站起身将手中竹简撑开,如血的眸子带泪,手中竹简抖得哗哗作响,“我五个弟弟被生擒,为避免西凉人借辱白家子嗣动摇军心,我父含泪举箭射杀我五位弟弟,是要反吗” “我胞弟白卿瑜被留于后方,明明可以借保护信王为由遁走,可他仍死战白岭一线,尸骨无存,是要反吗我十七弟他只有十岁,被困凤城,粮绝五日,死后被西凉贼人刨心挖肝腹内尽是泥土树根这是要反吗” 她高昂声音携着杀气,在这大殿内惊心动魄的回荡着。 “我十七弟他才十岁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可深入骨髓的忠义之心,世代相传的铮铮铁骨,让他明知死路,还要举剑杀敌这样的忠心放眼天下除我白家,还有谁” “大晋称霸列国数十年,拿得出手的武将凤毛麟角为替大晋培养后继足以震慑列国之将才,祖父和父亲将白家满门男儿尽数带去前线,不为家族留余地,不为白门留后路,这样的赤胆忠心陛下视若无睹我白家全族誓死效忠,数代碎首糜躯,换来的是什么是朝中奸佞的栽赃诬陷是陛下的疑心陛下的猜忌和陛下的忌惮”她痛得五内俱焚,忍着撕裂刀绞之痛看向信王,“若白家要反你信王手中的金牌令箭不过一块废铁,焉能号令我祖父你焉能有命回大都” 太监跪地抖如筛糠,天子之怒,令人惶惶。 信王唇瓣嗫喏,皇帝紧抿着唇。 气势宏伟的大殿内,静的针落可闻。 她手持竹简,又缓缓跪下,哽咽低语:“陛下,可还记得初被立为太子之时,在那红砖绿瓦的东宫,曾经对我祖父说过什么陛下说姑父年长孤十岁,孤自幼视姑父为父兄,不以姑父为朝臣。姑父胸怀天下万民,为天下苍生谋求海晏河清,孤亦如此。朝中有孤,战场有姑父,终此一生,托付军权,永不相疑。” 皇帝身侧拳头收紧,思绪似被拉回那年白雪纷飞的隆冬腊月,白威霆极为威严的五官郑重,双眸发红,长揖到底,语音铿锵:“必不负太子所期。” 那些话只是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初登一步之遥那个位置,想为自己寻求靠山的一番算计罢了 白威霆当真了吗 皇帝思绪恍惚。 “这就是祖父为何全家效忠,不为白家留一丝退路带 我白家男儿尽数去南疆的原因” 她看到皇帝的神情,接着道:“祖父说,自古武将最受君王忌惮,可祖父有陛下的信任便什么都不惧怕祖父说陛下心怀鲲鹏大志,要的是王霸天下,他所求是天下太平。若他有生之年志向无法达成,白家后人当以此为志若有一日,四海一统天下太平,白家后人需将皇帝许予的兵权主动奉还皇家。因为削弱权臣,权归中央,是每个皇帝平定天下后都会也应该做的。只要白家做人取忠,做事取直,不恋栈权位,不论皇家谁坐在那九鼎之位,必会以最温和的方式保全白家平安。” 皇帝唇瓣嗫喏,他竟不知镇国公白威霆竟是如此高看于他。 她抬头望着手悄悄扶住沉香木桌的皇帝:“陛下,祖父如此信任陛下,可陛下做到了永不相疑吗” 第九十三章:竭力主战 偏殿一直提心吊胆的大长公主,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脊背软软靠在软枕上,两行热泪闭着眼也抑制不住的往外涌。 刚才白卿言激烈言辞高昂的情绪,几次都让皇帝起了杀意。 可此言一出,她大孙女儿的命算保住了。 还好,白卿言到底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懂得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皇帝望着不卑不亢一身孝服素衣跪于大殿正中央的女子,像极了白素那一身傲然风骨。 心头最温软的脉脉情怀被触动,皇帝直勾勾看向与他对视的女儿家,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 这世间,忠臣不难求,难求的是忠且义的能臣,可往往能臣却最容易被佞臣攻讦被皇帝忌惮。 隔了良久,皇帝才脊梁挺直,缓缓开口,语声带着些无力:“信王我将他贬为庶民,圈禁于信王府内至于刘焕章夷九族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父皇父皇”信王不可置信张大了眼,跪行上前哭喊道,“父皇儿子可是你的嫡子啊” 皇帝咬紧了牙,对这个嫡子失望至极,恼火至极,声线凌厉:“把信王拖出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还是舍不得杀了嫡子啊 皇帝不杀不要紧,她也会杀,不过是徒留信王多活几日,多受一些折磨罢了。 她恭恭敬敬对坐上皇帝叩首:“还望陛下严查竹简所书关于粮草辎重未至凤城之事,以还白家英灵一个公道” 见女子俯身,长发簌簌从肩头滑落,皇帝闭了闭眼彻底按下杀心。 罢了,一个同素秋一般风骨的女子,就当让她替素秋活着吧。 “粮草之事,事涉忠勇侯秦德昭,你二妹妹刚刚嫁入忠勇侯府” “陛下,秦朗已自请去世子位搬出忠勇侯府,他又是陛下口中称赞的士族子弟表率,白家只求公道,不愿株连。” “粮草之事,朕必细查”皇帝饶过案几,带着威仪落座于龙椅之后,凝视白卿言片刻后问,“你刚才说,大晋前脚与南燕c西凉求和,后脚戎狄c大梁便敢扑上来分一杯羹,此言切中要害,很有见地。不求和西凉南燕大兵压境,求和戎狄c大梁虎视眈眈。” 皇帝抿唇不语,静待白卿言开口。 镇国公白威霆称赞过的将星,皇帝也想看看她有何能耐。 原本白卿言便想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奔赴南疆,没成想皇帝竟然把这个机会送到了面前。 她要去南疆,除却寻找和接应白家幸存者之外最要紧的是白家的根基在军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军队才是白家最应该经营的地方,振臂一挥一呼百应,那是换作大晋国任何一个姓氏都做不到的。 她思量片刻,叩首道:“南疆一战,绝不可避,不容他念割地c赔款c求和,低姿态使西凉南燕暂时撤兵,戎狄c大梁扑上来一样难缠可若此次在此惨败的情况下依旧胜了,列国便都知道大晋国威仍不可犯。” “你这话,可是有胜的把握” 皇帝此话问完,轻轻啧了啧舌尖。曾经灭蜀归来的庆功宴上,镇国公白威霆说他这孙女天生将才,他只笑不语,心道白威霆言过其实,闺阁女儿家虽说是有斩落蜀国大将庞国平的名头,肯定也都是旁人帮扶的。 而如今,他竟然和这个他曾不屑一顾的闺阁女儿家,议起前线战事,国之战和方略。 不知怎得,皇帝又想起将才白卿言说镇国公白威霆称他有鲲鹏大志之言。 亦忍不住忆起,他曾对国公爷说终此一生,托付军权,永不相疑。 皇帝心头顿时萌生愧疚,闭上了眼。 说悔丧失忠勇能臣,他悔 说不悔功高盖主的几代功勋,势力瓦解,再无人能威胁他的皇权,他也不悔。 心头那淡淡的煎熬,也不过是难以避免的怅然若失罢了。 “那要看是谁去战。”白卿言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抬头望着那居高位者,“一兵之勇唾手可得,一将之才十万不得其一也。” 背靠金色软枕的皇帝,手指收紧。 “金革之事不避,舍孝尽忠若陛下还信得过我白家,白卿言愿以白家百年荣誉起誓,不灭犯我晋国者,誓死不休若陛下已不愿信白家” 皇帝双目如炬:“朕若不愿信,如何” “那就请陛下为晋国百姓万民忍一忍,哪怕派一位皇子随行,军功白家不要此战胜后,想必列国惧晋更甚,那时大晋有大把的时间培育后继将才,臣女便回朔阳老家,为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守孝。” 皇 帝摸索软枕棱角的手指一顿,白卿言话里的意思是将军功双手奉送随行皇子 皇帝抿了抿唇:“军功奉送你甘心” “陛下,宫宴那日臣女以为臣女已经说的很清楚,白家从来不曾想要什么军功,白家世代舍命相护的,是这大晋的河清海晏,百姓的盛世太平白家军的风骨,是不灭犯我晋民之贼寇,誓死不还” 皇帝手心蓦然收紧。 不灭犯我晋民之贼寇,誓死不还 若是将才,镇国公府白家满门男儿皆死,皇帝有哀无悔,此刻心境已迥然不同。 他心如被毒蝎蛰了一下。 曾经,他许诺永不相疑,可他还是疑了镇国公。 但他不能悔,镇国公功高盖主太甚,大晋江山林家天下不能在他手上出乱子,否则他对不起林氏祖宗。 宁错杀不放过,他是对的他是皇帝便一定是对的 皇帝手指轻颤,良久哑着嗓音道:“你去偏殿扶了你祖母回去吧,朕想想” 白卿言叩首从正殿退了出来,就见祖母已在正殿门口候着她。 祖孙俩通红的双眸对视,彼此搀扶一语不发望宫外走。 “你是为了逼陛下杀信王,所以才竭力主战,自请去南疆”大长公主指尖冰凉。 “不是我竭力主战,而是不得不战。今日孙女同陛下之言,并非危言耸听。” 第九十四章:君子气节 “护大晋的河清海晏,守百姓的盛世太平”大长公主轻轻念叨着这一句话,用力捏住她的指尖,“你同你祖父可真像啊” 白卿言垂眸望着脚下长路,心中怅然。 不,她和祖父并不像。 她的祖父是真君子,她不是。 重生后,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盘算私利的小人。 去南疆,她并非全然是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她的确可怜边疆百姓,可她主要是想去迎一迎她有可能尚存的弟弟,去经营笼络白家在军中开始涣散的势力。 曾经少入军旅的白卿言,太清楚军权意味着什么。 曾经祖父坐拥晋国兵权,却对今上俯首听命。 旁人说祖父迂腐也好,愚忠也罢,她都深知那是这个世代最难能可贵的君子气节。 但她,不是君子。 乱世中强者为尊。 卑劣也好,道貌岸然也罢,即便是要用小人手段能守白家平安,能护百姓太平,能让大晋国的皇帝之位有能者居之,这个小人她当了。 半晌,大长公主声音轻颤着问:“你祖父当真说陛下心怀鲲鹏大志” 她冷笑反问:“祖母觉得,今上像吗” 不过是前头言辞太过激烈,冷静之下借祖父之言的一二描补,故意让皇帝心怀愧疚罢了。 皇帝若稍知何为廉耻,便应该惕厉自省配不配得上“鲲鹏大志”这四个字。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如此她便能放心了对她这个孙女儿。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亲自教养的孙女儿比她更厉害,审时度势,因势利导,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她用力握了握孙女儿的手,唇角含笑眸底难掩怅然悲伤:“阿宝长大了,比祖母预计的长的还要好,如此祖母也可放心去寺庙清修,为你祖父为白家英灵守丧。”只盼着能抵消心底对丈夫c儿子c孙子的一些愧疚。 她作为大晋的大长公主,责任是尽到了 可是作为妻子c母亲和祖母,她又总有那么一点点保留。 大概只有对素秋和阿宝吧,因为她们是女子,故大长公主从未想过女子能做出什么威胁林家江山社稷的事情来,所以一腔拳拳爱意全都倾注于女儿和这个孙女儿身上。 或许也是造化弄人,因为素秋的死,让白威霆痛下决心将孙女儿也带在身边沙场历练,竟也给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同皇庭对抗的余地。 金革之事不避,舍孝尽忠。 大长公主心底念着刚才大殿之上孙女儿冠冕堂皇的话,她隐约能猜到孙女儿想去南疆的原因,是因为军队才是白家的根基。 她如今只在心底暗暗祈祷,孙女儿要的只是皇帝不敢动白家的底气,而并非推翻林家江山的力量。 从武德门出来,白家仆人已经带着马车在门口候着了。 白卿言拜谢了随他们而来的百姓,告知皇帝允诺会还白家公道,武德门外欢呼声不断。 “多谢诸位,大恩大德铭记于心”她再次郑重对之前要替她挨棍的百姓行礼。 白卿言刚扶大长公主上马车,就见立于百姓最末背着行囊的秦尚志遥遥对她长揖一礼,便转身离去。 “长姐,你在看什么”白锦桐扶着白卿言顺她视线看过去,颇为茫然。 “没什么。”白卿言说着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一到国公府门口,陈庆生将櫈子放好,还没来得及和白卿言说话,人就被佟嬷嬷给隔开了。 她回头看了眼陈庆生,陈庆生会意点头。 一进国公府正门,她便松开佟嬷嬷的手,道:“嬷嬷帮我重新准备孝服,我去看看纪庭瑜” 佟嬷嬷见白卿言孝衣上还带着纪庭瑜的血,眼眶一下就红了,点头:“哎老奴这就去准备” 见佟嬷嬷走远,陈庆生立刻小跑上前,从胸前拿出一本已经暖热的名册递给白卿言:“大姑娘,这是两个月前由忠勇侯负责筹备送往南疆粮草的经手之人名单” 她抿唇,拿过名单展开 上面除了记录经手粮草的人员名单官职之外,有的后面还有陌生字迹写下了此人生平c个性,墨迹很新。 “这是” “这是客居于我们府上的秦先生帮忙添上的,先生说或许对大姑娘有用。”陈庆生颇为汗颜,“小的查粮草经手人之事,不知道这位秦先生如何得知,将小的请了过去补全了这名单,否则小的怕没有这么快将名单拿到手名单上的人小的已经去细细核查过了,这名单的确 没有问题。将才秦先生又差人将小的唤了过去添了这几个人的生平c个性。” 秦尚志能伺机刺杀梁王,必定关注梁王动态,梁王和忠勇侯有所勾结,秦尚志必会细查,以秦尚志的能耐这名单定然不会有假。 镇国公府对他有救命之恩,秦尚志是君子,他一直未离开国公府一来是养伤,二来也是想伺机报偿国公府一二。 如今得知她想要这名单,秦尚志便出手相帮,还了恩情才安心离去。 可当初救回秦尚志的是卢平,她也不过是许了秦尚志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合了手中名册,她心有感激思量片刻吩咐道:“你去准备一百两盘缠,再准备一匹骏马,随我出城一趟。”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秦尚志身上带伤,走的并不快,刚至距城门一里地的折柳亭,便听到陈庆生唤他。 “秦先生留步秦先生留步” 秦尚志回头,只见快马而来的陈庆生勒住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恭恭敬敬对他行礼:“秦先生稍后,我家大姑娘来送一送先生” 秦尚志攥着包袱的手一紧,朝城门方向望去。 只见一辆镇国公府寻常仆从出门时用的柞木马车飞速朝他而来,缓缓停在他面前,秦尚志挺直了脊梁。 驾车的是白卿言的乳兄肖若海,他一跃跳下马车,对秦尚志恭敬一礼的间隙春桃已然挑开了马车车帘,扶着白卿言下车。 第九十五章:君子一诺 白卿言换了一身衣裳,身披狐裘遮挡住内里的孝衣,未带一个护卫,身边只带了春桃。 “秦先生”她浅浅对秦尚志福身行礼。 秦尚志忙长揖到底:“大姑娘。” “先生要走,白卿言不敢挽留,便来送送先生吧”她从春桃手中接过灰色的包袱递于秦尚志,“骏马一匹,狐裘一件,防身匕首一只,愿先生一路坦途,鹏程万里。” 秦尚志心中感怀,唇瓣嗫喏,眼见面前眉目清雅风骨峭峻又温润如玉的女子,推辞的话到嘴边,还是含笑收下了白卿言的好意:“多谢白大姑娘” “先生太过客气。” 秦尚志攥着手中的包袱,低笑一声抬头道:“不瞒白大姑娘,秦某于白府养伤之际,观大姑娘智谋无双,胸襟广大,不止一次萌生入府为姑娘出力的念头。” 她手心紧了紧,略有错愕望着秦尚志。 可到底,秦尚志还是选择要离开,若今日她开口强留秦尚志,反而让秦尚志心中总存有遗憾。 “先生胸怀大仁,有匡扶天下的智,白卿言万万不敢以镇国公府小小后宅困先生这条蛟龙。”她说完,突然话锋一转,无比郑重对秦尚志一礼,“但若来日白卿言肩能扛起我白家军大旗,以女儿身在那庙堂之高占一席之地,自当扫席以待,万望先生不弃,与卿言携手同肩,匡翼大晋万民。” 秦尚志胸前被激起骇浪,他没想到眼前这沉潜刚克的女子襟怀这般洒落,家中突逢大变,满门男子皆身死,她竟还有匡翼大晋之志。 晋国脊梁镇国公白家,果然家风清正,明大义,有担当,品格之高他望尘莫及。 久违的年少热血不禁澎湃,豪气冲天之感突如其来,秦尚志只觉自己也年少了起来。 他按耐不住心头情绪,抬手:“君子一诺” 白卿言唇角笑开,与秦尚志击掌:“君子一诺” 目送秦尚志蹬上陈庆生骑来的那匹骏马,扬鞭而去。 她拢了拢狐裘,眉目舒展。 如今秦尚志离开大都,也能同上辈子抑郁不得志的命运错开吧。 郊外寒风凌厉,春桃上前低声提醒道:“大姑娘回吧” “嗯” 她颔首,刚转身,便听到有人唤她。 “白大姑娘。” 她回头,瞧见萧容衍身边那个身手奇高的护卫对她恭敬行礼:“我家主子请白大姑娘折柳亭一茶。” 她抬眼朝山丘之上的折柳亭望去,只见一身白色狐裘的萧容衍从容沉静立于折柳亭内,迎着她的视线浅浅颔首。 前日南门前萧容衍的属下出手劈裂信王马车,今日四婶撞棺亦是萧容衍属下相救,她欠了萧容衍两声谢。可一想起那人的潜藏在温润儒雅之下的凌厉,还有那日满江楼对望时的孟浪,她还是心有余悸。 “乳兄你同陈庆生在这里稍后。”她回头叮嘱了肖若海和陈庆生一声,便扶着春桃的手随萧容衍的属下朝折柳亭走去。 陈庆生手心不由发紧,折柳亭里那位先生是谁他心里门儿清。大姑娘交代的事情他没有办好,反给大姑娘留下后患,这是他的过失。 陈庆生望着大姑娘白卿言的背影,又看向那凉亭之内的风度翩翩的男子,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做事当更谨慎,扫尾干净,决不能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见白卿言踏入亭内,萧容衍对她颔首行礼,举止很是风雅,眸中笑意温醇深厚:“白大姑娘。” 她松开春桃的手,郑重福身:“白卿言欠萧先生两句谢,一谢先生前日城南出手至信王马车车轴断裂,二谢先生今日救我四婶。白卿言非知恩不报之人,他日先生若遇困顿,白家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白大姑娘请”萧容衍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率先跪坐于小几前。 天下第一富商来这折柳亭,带的是金线绣制的软垫c沉香木的小几c小火烹茶,用的还是一套白玉茶具,大都城天香阁的精致点心,果真一副纨绔做派。 春桃与萧容衍的属下立于折柳亭外几步之遥的位置,不至于靠的太近听到他们说话,也不至于看顾不到。 她跪坐于萧容衍对面,只见萧容衍极为修长的白净手指拎起炉火上的茶壶,亲自为她斟了茶,将白玉茶杯推至她面前收了手,这才含笑徐徐开口:“白大姑娘若对萧某说谢言报,那那日宫宴提醒之事,萧某又该如何回报啊” 长相极其俊朗清雅的萧容衍,声音轻柔,目光带笑,看似温雅平和气韵之下难掩锐利深沉。 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收紧,隔着冬日里茶杯氤氲的白雾 她凝视对面从容温润的男子,他如同冬日蛰伏骤然苏醒的蛟,正死盯猎物伺机扑食,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就连萧容衍身边那个身手奇高的侍卫,刚才都隐隐透露出杀气,这何尝不是萧容衍对她的一种威慑。 上一世,她对萧容衍颇为了解,他的温和也只是看着温和。他骨子里毒辣c冷血,心中那股狠劲儿配得起他要这天下的野心。可他心底却又执着的留存了几分疏朗正直,否则上一世也不会赠她贴身玉蝉,给她生机,让她逃命。 想起前生,她心底难免五味杂陈。 折柳亭外,有雪花飘落,枯柳摇曳被隆冬之风吹得簌簌作响。 亭内虽有火盆,可到底四面透风,还是暖和不起来。 她浅浅颔首:“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挂怀。于我而言,于白家而言,先生两次出手,才称得上恩情深重。” 早知萧容衍厉害,即被查出与其否认,等将来萧容衍查到实证坐实此事怀疑她有所图谋,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下来。 看着对面磊落坦然的女子,萧容衍眼底笑意愈深:“白大姑娘,既敢传信,便是已知我身份” 她没有正面回答,语气如常,不惊不惧道:“先生不论何等身份,既心怀侠义,又有恩于白家,卿言便当先生是位侠士吧。” 第九十六章:敌国密探 这回答,像是对萧容衍的真实身份并不看在眼里。 萧容衍猜不透这白家大姑娘是想要在他这里结个善缘,又或是想要左右逢源。 他深知这大姑娘的能耐,也清楚这大姑娘的手段。可即便曾经蜀国皇宫白卿言披风烈马让他印象尤深,哪怕晋国宫宴上他曾视白卿言为他母亲的知己,心底也难免防备慎重起来。 他肩扛的并非只是自家功业,自家争功业败了,最多缓几年再来就是了。 他肩负的是大燕复兴的责任,群雄逐鹿争霸败了,便是亡国。 败了,他担待不起 “侠义之心,侠义之士,白大姑娘莫不是想同萧某人说,那日传信警示,不过是白大姑娘心存侠义”萧容衍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梭着茶杯,垂眸不看白卿言,眸色越发深沉,“对敌国密探心存侠义白大姑娘这是敷衍之词,还是有意搪塞啊” 萧容衍将“敌国密探”四个字咬得极重。 今日既碰上,又把话说开,萧容衍便不能容已知他身份的白卿言顾左右而言他。 见萧容衍凌厉之意已显于眉目之间,她稳住心神,亦是打算和萧容衍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侠之小者,拔刀助弱。侠之大者,匡救万民。” 女子清明沉稳的声音传来,萧容衍攥着酒杯的手一紧,抬眼。 她直视对面的英俊男子毫不退缩,眉清目明,眼底没有丝毫怠慢,十分郑重。 见萧容衍眼底笑意逐渐深敛,她又徐徐道:“所以侠义之心可贵。侠之大者更可贵,此贵不分世族寒门,亦不分晋国魏国。当今之乱世,不论是何人,只要有平定乱世之能,治国用兵之能,在白家人眼里便是大侠士。” 不论是何人当然也包括了眼前这位大燕王爷萧容衍,所以她称他为侠士。 这话,可谓说得十分大胆。 她等于明明白白告诉萧容衍,如今乱世风起云涌,列国各自为战,欲争雄王霸。不论哪一国君王有心逐鹿天下,只要心志在于平定这乱世,才德能还天下太平,便值得白卿言或是白家的尊重,白家甚至乐见其成。 话说到这一步,萧容衍也不再遮掩,问:“白家世代镇守晋国,忠义之心列国共鉴,大姑娘这番话是因白家诸子葬身南疆的愤怒之语” “白家世代忠义不假,可忠的是以赋税养我白家的大晋百姓。保境安民这四个字,才是白家子嗣世代相传的信仰”她声音慢条斯理,说得风淡云轻,“至于愤怒” 她垂下暗藏锋芒的目光,痛悲都被她深藏在心底:“功德有厚薄,期质有修短,都是命定,何来愤怒之说” 后话她没有说完,天道盛衰,国之气运,同样也都是定数。 上一世,守卫这大晋江山的白家被皇帝不容,被奸佞构陷,白家家破人亡后,不过十年,这位大燕摄政王萧容衍,便率领铁骑叩开了晋国皇宫的大门,一如当初晋国踏平了蜀国皇宫一般。 所以白家根本不必再为气运将尽的林家皇权,赔上全族性命。 她祖母大长公主有句话说的很对,如今重要的是活下来的人,她不得不为白家长远而谋划算计。 前世萧容衍如何拿下大魏国,她不曾忘,忠于大魏的丞相公孙一家被连根拔起,一夜鸡犬不留。 论起阴谋毒辣之手段,萧容衍堪称行家里手。与这样智谋无双,又冷酷无情的人交手,若在白家鼎盛之时,白卿言还敢一博。 可如她今并无可与萧容衍抗衡的实力,亦没有这个自信在与他博弈较量中,护白家毫发无伤。 此时的白家需要蛰伏,需要时间经营运筹,而非和人勾心斗角。 既如此,那便不必将在此时,将彼此至于对立面。 至少不要在白家大难未平安渡过之前,就让这位大燕摄政王萧容衍认为白家愚忠晋国,哪怕仅剩女眷,亦要誓死拥护晋国,拥护林氏皇权。 如此,心中尚存良善的萧容衍,才不会在今时今日便彻底至白家于死地。 萧容衍是绝顶聪明的人,故能将白卿言话里的意思,且听得明明白白。 他含笑倒了白卿言面前那杯温凉的茶水,重新拎起炉上茶壶,替白卿言斟了一杯:“白大姑娘的意思,是至于究竟最后谁问鼎江山,白家并不在意。” 白卿言早已知他身份,话又说得如此明白,他也便不绕弯子了。 她视线扫过拿杯热气蒸腾的茶水,眉目平和从容,言辞斩钉截铁:“卿言有幸生于镇国公府这样从不轻看女子之家,少时随关雍崇老先生读过圣贤书,亦随祖父征战过沙场。虽愚钝,也知唯 有天下一统,方能还百姓万世太平。” 她知道萧容衍有这样的雄心抱负,将来亦有这样的能耐。 白家不过是万古长时中的蜉蝣罢了,何必做那螳臂挡车的愚蠢之事。 萧容衍心底震了震,眼底如藏了一泓幽远深泉,她才多大啊,竟能以如此沉静从容之态说出唯有天下一统,方能还百姓万世太平这样的话来 这些年萧容衍为了大燕四处奔走,西凉c大魏c大晋这三大强国的国君他都见过,他们雄踞一方每每说什么天下太平,却都参不透其中道理。 就连他也是奔走列国多年之后,才有此悟。 他一时间竟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位看似性情温和却坚毅磊落的女子。 是白家巨变让她失了对晋国的忠心还是她的心胸格局本就如此广大 想起这位大姑娘劝秦朗自请去世子位时,大破大立的胆识气魄满江楼前料理那个庶子时,凌霜傲雪之姿宫殿之上更是傲骨嶙嶙,满腔的爱民之心,通身正气浩然。 萧容衍相信,白卿言属后者。 这白大姑娘的通透和睿智,是可以模糊她年岁与性别的,与她相对而坐萧容衍萌生的不是莫欺少年郎之感慨,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服气。 第九十七章:退而蛰伏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胸心,如此大智,倘若再假以时日,她该是怎么样的人物 萧容衍不由想起自己的母亲,手指微微握紧了玉蝉。 他从不因男女之别轻看任何女子,早先便觉得这位白大姑娘手段了得,心胸城府更是了得。今日一茶,萧容衍对这位白大姑娘已不仅仅只是刮目相看。 他心口热血汹涌澎湃,若能得这样的人与他共匡大燕,何愁大燕不能王霸天下 萧容衍挺直腰脊,抬手行礼致敬,态度较之前更为郑重:“白大姑娘所说,虽是征战杀伐之言,亦有鸿儒悯世之仁心,萧某敬服” 白卿言不敢托大,随之恭敬还礼。 今日这些话,白卿言说得十分郑重,算是给萧容衍透了一个底,白家只护大晋万民,不护林家皇权。 城北土丘的折柳亭内,萧容衍目送白卿言乘马车离开,心中感怀颇深。 这位白家大姑娘虽为女子,襟怀格局胜当世之男儿不知几筹。 今日折柳亭一茶,萧容衍险些按耐不住想邀白卿言入燕。 可大燕如今,内乱未平,外患交迫,富饶山河大半尽失,曾经的帝都大都城都奉送于晋国,才得以保全存国。 这样的国,他不知白卿言这样有治世之心,亦有征战之能的人物,是否愿意屈尊啊。 “主子,这位白大姑娘果然知道了主子的身份,会不会” 萧容衍拢了拢大氅,眸中含笑道:“不会,收起这分担心吧” 这白大姑娘能出手一救,便不会事后小人做派害他。原本今日这一叙,也不过是萧容衍想得知白卿言救他之图谋而已。 如今得知白家大姑娘根本对他就无所图,心底倒隐隐生出几分失落。 若有所图该多好,有所图便有往来,有往来便能建立情谊。 “起风了,回吧”萧容衍开口。 “主子,大都城今年因国公府大丧,怕元宵节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不如我们提前启程”萧容衍属下试探询问。 “嗯,回去收拾吧”萧容衍缓缓开口,“等镇国公府白家的葬礼结束,我们就启程。” 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上,白卿言闭着眼思量着白家日后,路该如何走她心中大致有轮廓。 退而蛰伏,暗中蓄力。 等白家丧事一过,她c白锦绣c白锦桐三人各自分头,各自行事。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利用秦尚志留下的这份南疆粮草经手人名单,让如今处在暗处不动的梁王动起来 梁王就如同藏在阴暗夹缝中伺机而动的毒蝎,去南疆之前料理不了梁王,她不安心。 忠勇侯同梁王看着没有什么明面儿上的联系,可前世白卿言跟在梁王身边,自然知道忠勇侯和刘焕章是都投了梁王门下的。 如今忠勇侯秦德昭入狱,不知道梁王和杜知微着不着急啊 马车一到白府后角门,春桃扶着白卿言下了车,陈庆生见肖若海牵着马车离开,上前愧疚道:“大姑娘,都是小的把此事想得简单,办事不利,才让姑娘受了那萧先生的纠缠,小的日后定当谨慎行事。” 陈庆生是个聪明又有能耐的人,一次错能让他心生警惕很好,白卿言也怕陈庆生矫枉过正。 “不碍事总归是他欠了我们人情,只是道谢罢了,谈不上纠缠”白卿言对陈庆生还是很满意的,“名册的事情你还是办的很好的。” “此事秦先生出力最多,小的不敢居功。”陈庆生十分恭谨。 “明天开始,你便跟在三姑娘身边听从三姑娘的差遣,我会吩咐郝管家让你好好挑几个趁手的帮手。以后好好办事争取早点儿和三姑娘回来”白卿言握了握春桃的手,“也好,让春桃有个好归宿” 春桃和陈庆生两人都闹了一个大脸红。 春桃羞涩目光闪躲,反到瞧见了匆匆而来的佟嬷嬷。 “大姑娘,佟嬷嬷来了” “你先去吧”她对陈庆生道。 陈庆生这才恭敬退了下去。 佟嬷嬷走至白卿言面前行了礼才道:“大姑娘,清辉院里的嬷嬷来禀,清辉院那两位收拾了银钱细软,还有国公府房内的摆件儿,听厨房的王婆子说还要了好些腌肉干粮,看样子是准备要逃了。” 白卿玄母子俩一向趋利避害,此次信王回都城对白家态度有目共睹,信王是嫡子乃是最有可能问鼎至尊之位的人。 而今日大长公主却率白家诸人去宫门前逼杀信王,白卿言是个聪明却又不那么聪明的人,自然要想办法逃,这都是情理之 中的事情。 “没关系让他们走,动静最好闹大一点,让别人都知道是他们母子俩非要在白家大丧当口走的。”她想了想又说,“这事交给我两位乳兄去办,他们刚到国公府,得指派他们做点儿什么才能立住。” 佟嬷嬷当即就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肖若海兄弟当初一个跟在董氏陪嫁大掌柜身边学如何搭理生意,一个跟着董氏陪嫁农庄总大庄头学理事,为的是将来白卿言出嫁两个人能跟着白卿言去婆家,成白卿言最好用的左膀右臂,故而他们和白家诸人少打交道。 如今白家突然遭难,虽说他们两个人是白卿言的乳兄,白家的下人和忠仆会敬着,可他们要做不出几件事情来,一时半刻怕是还融不进白家来。 佟嬷嬷扶住白卿言,一摸白卿言的手心冰凉,眸子缩紧:“大姑娘出门没有带手炉吗怎得手这么冰凉” 说着,佟嬷嬷双手捂住白卿言的手,怒目训斥春桃:“春桃你是怎么回事儿看你平时做事沉稳妥帖,明知大姐儿畏寒怎么” “嬷嬷”不待佟嬷嬷说完,她便温柔握了握佟嬷嬷的手,踏上游廊台阶,“是我没有让春桃备着手炉,总不能因为畏寒就把自己当成病秧子对待。以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能扛得住,现在狐裘加身,不过是没带暖炉而已,我受得住,嬷嬷太小心了。” 第九十八章:得寸进尺 春桃忙跟着补充道:“嬷嬷不知道,现在咱们大姑娘已经可以扎马步一个时辰了,手上因为缠着铁沙袋悬臂练字,如今也有了力气。之前奴婢也同嬷嬷一样担心,后来见大姑娘身子骨越来越好,就连洪大夫都说姑娘气色比去岁冬日里要好,所以春桃在这些事上便听咱们姑娘的了。” 佟嬷嬷这才点了点头,还是不住的揉搓白卿言的手想让她暖和起来。 回去的路上佟嬷嬷嘴没有闲着,还说了那两位朔阳老家来奔丧的庶老爷刚去见了董氏辞行的事。 朔阳老家的人辞行白卿言并不意外,今日武德门前逼迫皇帝杀信王的声势浩大,他们也怕万一今上恼怒,祸连自身吧。 “结果这两位庶老爷还没走,朔阳老家老族长的嫡长子就来了,一进门这位爷就同世子夫人说,国公爷出征之前朔阳老家曾派了人来国公府,同国公爷商议过完年打算给族里置办田产还有重修祠堂c祖坟c学堂,还有请鸿儒去授课的事情。” 白卿言颇为意外,虽说祖父对朔阳老家那里一向是有所求无不应,可这件事这件事祖父走之前为何并未交代只言片语 佟嬷嬷见白卿言似有疑虑,接着道:“这位爷说,此事原本商定下了回头国公府回朔阳送年礼时一并处理,可如今国公府突逢大难,老族长的意思是族里也不敢麻烦国公府,就让这位爷将账册带来给世子夫人,林林总总下来竟然要四十五万两银子不拘是银票还是现银,必需赶在明日他们出发前备齐就好,还特意说这是老族长的意思。” 佟嬷嬷刻意压重了“必需”两个字,就是想让白卿言知道这朔阳祖籍的人,要欺他们镇国公府无男儿狮子大开口。 春桃瞪大了眼:“这是抢银子还是讨银子白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派了两个庶老爷来奔丧,丧事没办完就要走现在来了一个嫡支的老爷,竟然是上门要银子的” 春桃一向好脾气,也被气得不行。 白卿言垂着眸子,细细想了想。 朔阳祖籍的人敢这么理直气壮,不仅仅是欺负镇国公府无男儿,更是因为祖父曾经待他们太过客气太好说话,惯出的毛病。 有句俗语叫斗米恩升米仇,她早就告诫过祖父和父亲。 或许是男人心性同女人所思总有不同 祖父说,这世间唯有血脉之情不能以金钱衡量,更何况白家宗祠在朔阳多亏族人照看,如今族长亦是祖父未出五服的叔父。 父亲说,国公府这等武将世家最不缺的就是世俗之物,若能用世俗之物换得族人日子安泰,白氏一族兴旺发达有何不可。 祖父c父亲倒是心善,可朔阳祖籍那些所谓族人,却早已无感激之心,只视国公府为他们的钱袋子,予取予求。 天下知恩图报如秦尚志这样的君子多,狼心狗肺如白家宗族这样的白眼狼也多。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问:“母亲怎么说” “还不知道,如今朔阳那位族长长子与那两位庶老爷正在世子夫人处,同夫人详细叙述算账,诉苦这些银子如何紧巴巴不够用呢”佟嬷嬷道。 她立在廊中,垂眸想了想,抬眸道:“去看看” 白卿言人走到正厅廊下,见小丫头正要行礼,她示意小丫头不要出声,就立在廊下盯着对面檐角被风吹得摇曳的灯笼,静听厅内动静。 董氏随手合了账本,丢在一旁,冷笑道:“修祠堂也好,祖坟也好,或是学堂什么都好,照理说的各家出力都是应该的可国公爷和世子爷走之前没有交代过此事,堂兄进了国公府的门,一不上香,二不祭拜,张口便同我说银子的事儿好不容易上了香,又同我说明日必需备齐四十五万两银子。四十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当国公府是开银号的吗” 这些年公公和丈夫都纵容着朔阳宗族,反到纵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对国公府予取予求也就罢了,还如此理所应当,真当国公府欠着他们的了 那位朔阳来的嫡支老族长的嫡长子白岐云,被刺得脸色难看,咬了咬牙道:“我是奉了老族长的命令来的,弟妹你这推三堵四的说国公爷没交代是什么意思是说族人胡言讹你国公府的吗” 见嫡长兄如此硬横,年长的那位庶老爷擦了擦汗,忙出来打圆场:“弟妹莫怪,堂兄也是领命而来,太过着急了。你看因为南疆战事吃紧的缘故,昆山玉的价格翻倍的涨,可修安置牌位的地方可不能减料,否则让祖宗如何能安弟妹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刚才来见弟妹之前堂兄同我说了,他来之前老族长特意叮咛了,如今国公府的情景是决计不能让国公府全出的,国公府只要出了大头,其他的咱们族人自己凑。” “如今国公爷和世子爷相 继过身,这你这位国公府主母若是拿不了主意,那我就拿了账本去见大长公主”白岐云甩袖道。 “好啊”董氏笑着用帕子压了压唇角,端起茶杯,“那堂兄便去吧请自便” 见董氏一副端茶送客的架势,白岐云心口一堵,没有董氏派人领路他如何进的去后院 董氏心里和明镜一样,知道等白家大丧过后还是要回到朔阳才能保全他们这些孤儿孤母,可越是这样董氏今日就不能让他们这般踩在她头上,否则日后回了朔阳他们还不得更肆无忌惮压榨她们孤儿寡母。 她若今日忍让成全,白氏族人不但不会感激,反会得寸进尺。以前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以至于稍有不顺他们意便会被他们怨恨上,眼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来之前白岐云的父亲也就是族长对白岐云说,如今国公府男子皆战死南疆,白家只剩女眷,五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又不知道是男是女,镇国公府不能没有男人支撑门楣,否则爵位便无人继承,他让白岐山同大长公主和主母董氏商议,将白岐云的嫡次孙过继于镇国公府。 第九十九章:分寸 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后就是镇国公,白岐云欢天喜地按耐不住的热血澎湃,满脑子都是他儿子要当镇国公了国公爷这爵位的荣耀不必说,国公府多年征战积财甚多,以后也都是他们家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为此白岐云高兴得成宿睡不着觉。 谁知道他刚从朔阳出发,沿途就人听说国公府二爷竟然在外面有一个庶子。这庶子刚被接回国公府就因视百姓为贱民,让嫡长女白卿言按在长街结结实实打了一顿。人人都说国公府爵位要落在此子头上,直感慨可惜。 白岐云一听这事,气得在路上病了一场,心里憋了好大一口气。国公府二爷在外有庶子的事情,回朔阳报丧的国公府下人怎么都没有提过。 原本白岐云都准备打道回府了,却被身边的乌管事拦下。乌管事说既然出发了好歹去给国公爷上柱香,说不定事情有什么转机,可他们不去就全然没有转机了。 白岐云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来,乌管事便派人先行一步去国公府打探那个庶子的情况。 今日午后,白岐云和乌管事到大都城时,正是大长公主带着孙女儿们在武德门前逼杀信王之时。 白岐云一听这消息,顿时打了一个冷战,生怕白家触怒圣上降下塌天之祸连累他们,便传令让两个庶堂弟立刻辞行。 谁知他派去给堂弟传令的人刚走,乌管事派来大都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说国公府二爷那个庶子已经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开溜。 乌管事脑筋一转,又给白岐云出了个主意。 乌管事说白家逼杀皇帝嫡子将来肯定得不了好下场,但眼下国公府有百姓拥护应该暂时安然无恙,如今这庶子提前察觉到危险遁走,他们朔阳白家自然也不能蠢到过继儿子往国公府这个火坑跳。 但是,这庶子一走国公府无男丁,宗族要是再不肯过继儿子给国公府,女眷多半要回朔阳老家来依靠宗族。 不管是国公府将来是要回老家,还是求宗族过继儿子,总之都是国公府求着族里。他们大可趁此机会以为宗族置办田产,重修祠堂c祖庙c祖坟c学堂,还有请鸿儒授课的事为借口,要上一笔。 国公府主母董氏是个聪明人,若知将来要依托族里的庇佑,就必定不敢不给。 白岐云来国公府之前,乌管事还特意叮嘱他说话时姿态要摆得高一些,毕竟国公府女眷说不定往后要指望族里。族里必需要趁国公府的孤儿寡母人还在大都城时,先给一个下马威,往后等他们回到朔阳才好替族人找董氏要好处。 白岐云觉得乌管事说得有理,加上心里有火,说话难免盛气凌人。 立在廊下的白卿言垂眸思量了片刻,轻轻侧头对春桃道:“去前面将三姑娘和四姑娘叫过来别叫二姑娘知道了” 春桃点头正要走,又被白卿言拉住,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你再去让你表哥快马去一趟萧府,面见萧容衍,告诉萧容衍我要借他第一富商的名头做一笔买卖,绝不损他丝毫,他若能相帮我白卿言感激不尽。” “好”春桃应声后,匆匆朝前面灵堂跑去。 之所以让陈庆生去找萧容衍,不过是因为当初便是陈庆生给萧容衍送的信,白卿言希望萧容衍能看在当初送信的份儿上借他的名头让她用一用罢了。 佟嬷嬷多聪慧的人,白卿言一说不让叫二姑娘过来,就知道白卿言有什么谋划怕可能会伤了声誉,有些担忧的皱眉:“大姑娘有什么吩咐,您交给老奴来办就是了您和三姑娘四姑娘都还是闺阁女儿家,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逼杀信王这样的事情我都做了,还担心什么闺誉啊”她同佟嬷嬷笑了笑低声道,“嬷嬷就不要担心了,我有分寸。” 大厅内,白岐云拍桌而起愤怒道:“大长公主在镇国公府后院,你你不让仆从带我去,我如何见得上大长公主” 董氏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一双凌厉的眸子朝白岐云看去,冷笑:“原来你还知道这是镇国公府还知道我是国公府主母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朔阳白家要是来吊唁祭奠的,我国公府欢迎。若是来要银子的就好好的等我白家大事过了之后,此事再谈你们若等不急现在就可以出门回朔阳,又或者在国公府门前让百姓来评评理也好让天下人看看朔阳宗族在我白家大事当口,都存了些什么不仁不义的下作心思。” “你”白岐云气得一张脸通红,站起身指着董氏。 一时间,厅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立在董氏身边的秦嬷嬷微微抬起下颚,笑眯眯十分和善开口:“这位爷,我劝您把您的手指收回去,我们世子夫人是堂堂朝廷一品诰命,你对夫人不敬,可是要下狱的再者我 们国公府是世代武将之家,仆人血性,看您这么指着当家主母,冲动起来怕是您这根手指就保不住了。” 白岐云被秦嬷嬷这么一唬,原本绷直指着董氏的食指微微弯曲,随后一甩袖背在身后,居高临下望着董氏,傲气十足道:“董氏你可要想清楚了,国公府二爷的那个庶子已经收拾行装准备跑了国公府爵位无人继承,你等女眷还不是要回朔阳祖籍寻求宗族庇护你如今对宗族之事推三堵四,这可是在断你们自己的后路” 白锦桐与白锦稚两人一听春桃传信,便偷偷找了借口从灵堂溜了过来,两人还没来得及同白卿言说话,就听到了白岐云盛气凌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白锦稚瞬间怒火上头,抬脚就要往里冲,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咬了咬牙转身。 瞧见长姐和三姐正望着她,就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儿没有沉住气又闯祸,她耳根一红,走回来问:“长姐,需要我和三姐做什么” 第一百章:打劫 白卿言招手,示意她们凑近,三个姐妹凑成一团之后,她开口:“我要你们演一场戏。” 佟嬷嬷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看着那三个姐妹商议事情,眉目间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等白卿言细细说完,白锦稚双眼放亮:“长姐知我的,什么名声我从来不惧更何况这一次咱们占理长姐放心,小四这次绝对不会坏事,一定克制住自己” 说完,白锦稚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进厅内,草草对董氏行礼之后,转过头怒目横眉:“我白家大丧当前,院内停放二十多口棺材,白家遗孀举步维艰,你们身为族人不但不帮衬,反到趁此机会要从我白家抢银子你们还要不要脸” “小四退下” 白卿言和白锦桐携手踏入正厅,对董氏行礼。 朔阳来的两位庶老爷看到白卿言,心里还是略略吃力的,这国公府的嫡长女实在是太厉害,连皇帝的嫡子都敢逼杀,怎么能不让人心怵。 “我不退下他们是个什么东西敢伸手指大伯母论身份贵贱大伯母是一品诰命夫人他这么大年纪了才是一介秀才,有什么在大伯母面前狂论宗族身份,呵”白锦稚冷笑,“当初我高祖父生有四个嫡子,除却嫡长子也就是我曾祖父在外,其余嫡子全部战死又不曾留后我曾祖父自觉既坐镇国公之位护卫大晋,便无法再身兼族长之职为宗族出力,便将一庶子记在我高祖母名下当做嫡子领族长位,这位庶子便是堂伯父的祖父所以根源上讲,你们一家子本就是庶出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白家正统嫡长媳呼喝” 白岐云这辈子最讨厌就是有人拿他祖父庶子的身份说事,那些年白岐云还小时,每每遇到族内大事,那些所谓四叔公c六叔公的,都会用祖父的身份压祖父 如今白锦稚这个小女娃娃也拿他祖父身份说事,这让白岐云怎能不恼火:“你董氏这就是你们国公府教养的孩子” “庶出的就算是给了尊贵抬了嫡,自小不是主母身边教养长大可见这教养还是欠缺体统自己教养失了体统也就罢了,还要祸遗子孙呢”白锦桐开口。 国公府关于庶子教养的规矩极大,所有庶出子嗣绝不得和生母搅和在一起,一律由乳母带着养在各自嫡母身边。不到大年节绝不允许庶子女同生母见面,若发现庶子女私下与生母见面,妾室生母一律打死。 当初国公爷之所以定了这个家规,是因为担心嫡出子嗣倘若如上一代般系数战死,庶出的子嗣再同嫡母不亲近,嫡母老来日子不好过,这才定了这条家规。 妾在白家,便是高一等的奴,虽说有人伺候,可奴就是奴,说破大天也只能是奴。 白家子嗣,庶出也是主子。 主c奴,不可同语。 白锦桐就是庶出,她自出生后便被教养在李氏身边,虽说一应吃穿用度上不如嫡出,这也是应该的,况且嫡母从未苛待过她,她从无怨言。 “董氏你就看着你国公府这小小庶女出言侮辱族长”白岐云自恃身份不愿意和两个孩子吵,只对董氏发难。 “董氏也是你能叫的”白锦稚下意识往腰后一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鞭子不在腰后。 “堂伯父若还想商量宗族的事情,那便恭恭敬敬同我母亲认错,把态度放端直了,咱们再来谈”白卿言自径坐在董氏下手的位置。 两位庶出的老爷端起茶杯装作喝茶,都没有吭声,唯有白岐云冷冷看了白卿言一眼:“长辈说话岂容你小辈置喙。” “你”白锦稚最见不得谁对她长姐不敬。 “我是国公府嫡长女,名取白家男子排行的卿字战场我上过,敌国大将的头颅我斩过蜀国我灭过祖父c父亲c叔父c兄弟皆身死南疆,国公府荣耀今日起便由我来承担”她抬眸平静幽深的视线望着白岐云,丝毫不收敛身上骇人的杀气,“事关我国公府,便没有我不能开口的。” 那从尸山血海归来的戾气悄无声息在这大厅中蔓延开来,让人没由来的脊背发寒。 “佟嬷嬷,带白锦桐c白锦稚去祖父c父亲灵前叩首谢罪,既然当初曾叔父已记在我们高祖母名下,便是嫡子,此事不容再提下次再犯便自去领十鞭” “长姐”白锦稚梗着脖子,“我不服” 白锦桐皱眉拉着白锦稚往外走:“走吧别让长姐生气” 佟嬷嬷亦是规矩立在一旁劝道:“四姑娘若是不走,大姑娘叫了卢平过来,四姑娘这顿鞭子可就逃不了了。” 白锦稚红着眼,硬是被白锦桐拉出了前厅,出了门还在犟嘴:“我不服我就是不服这宗族就是看我们只剩孤儿寡母前来打劫的” 两位庶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低着头不吭声 。 “堂伯父,还要继续说吗不说的话我母亲同我可要去灵堂守灵了。”白卿言慢条斯理道。 这是要逼着白岐云给董氏致歉认错。 董氏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卿言,我们走吧” 白岐云脸色难堪,偏过头冲董氏的方向揖了揖手:“世子夫人包涵” 白卿言这才侧身朝董氏的方向,开口:“母亲,宗族里的事情也算是大事,既然堂伯父等不急给祖父c父亲各位叔叔上香,就要谈,那就谈吧谈完了还请堂伯父好好的去给我祖父c父亲和叔叔们敬香。” 两位朔阳庶老爷听到这话,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母亲,既然此次三位叔伯来我国公府不为吊唁,只为拿银子修宗祠c祖坟c学堂,哦对,还要给族里置办田产我刚听堂叔说修安置牌位的地方可不能减料那就是祖庙也要修一修可是这意思” 董氏看向白卿言,没有明白女儿的意图,便先静观其变抿着唇不吭声。 第一百零一章:海涵 “这是自然”白岐云脸色微霁。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向董氏:“前几日祖母倒是同我说起,等国公府大丧过后是有让我等回祖籍朔阳的意思。原本打算这几日便同您说一说我们嫡支闲置在朔阳的祖宅重新修缮的事情郝管家说祖父老早就有这个意思,命祖籍看宅的老管家送来了修缮图纸。咱们祖宅本就大,若是好好修缮七七八八算下来大约需要花十八九万两银子,这还不算添置一些东西。因为数额巨大咱们国公府一时拿不出来,所以就给搁置了。” 白岐云心头一跳,以为白卿言是要用修缮祖宅的事情,搪塞过去不给银子吧 白岐云一张脸憋得铁青。 刚才说国公府女眷要回朔阳祖籍,是他说的,人家要回去肯定是先修祖宅要紧,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却依旧冷笑:“国公府百年武将之家,修缮祖宅拿不出十八九万两银子,堂侄女儿这是哄谁军粮军饷国公府随便拿一拿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儿都不止这个数” 她眸色一沉:“堂伯父慎言您好歹也是年过不惑之人,说话竟然如此不当心。贪污军粮军饷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堂伯父敢说我国公府可不敢接。” 白岐云抿住唇,他的确是一时气恼失言了。 深深看了白岐云一眼,她才接着同董氏道:“给族里置办田产c修祖庙c修祠堂,祖坟c学堂这些事,既然当初祖父应承了,即便是祖父如今不在了我们也得办,族里要四十五万两,修缮祖宅就当二十万两,这下来便是六十五万两” 白岐云眉头直跳,这的确不是一笔小数字。 “母亲,您和诸位婶婶的嫁妆肯定是不能动,就算为了凑修白家祖庙c祠堂,祖坟c学堂,给族里置办田产,不论说到哪里去,也断断没有动儿媳妇儿嫁妆的道理女儿寻思着那就将国公府公中的铺子c宅子,全都卖了还有大都城郊区的农庄良田也都卖了凑银子,反正最终国公府遗孀还是要回朔阳依靠宗族,不如就干干净净的走,别再大都城留什么牵绊了” 白岐云和朔阳的两位庶老爷都愣住了,没想到白卿言说了这么一堆最后不是要推辞,只来了这么一句。 董氏一脸狐疑看向女儿,只见女儿对她浅笑颔首,董氏皱眉心安了下来,端起茶杯道:“这些家业可不是说卖就能卖的。” 白岐云心头大动,国公府这些产业在大都城可都是顶顶赚钱的,要是国公府为了凑银子把长街铺子什么的卖出去,他倒是可以悄悄让乌管事买下一两间,以后可就不愁了。 “我知道堂伯父要的急,说要明日便备下”她冷笑一声,侧头对董氏道,“母亲,如今第一富商萧容衍尚在大都城,碰巧咱们府上陈庆生和萧府管家十分相熟,可以让郝管家同陈庆生一起去问问,放眼天下怕也只有萧容衍可以在一时半刻拿出这么大笔银子来。” “其实”白岐云开口,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道,“其实卿言说得对” 他原本是想说其实也不着急,甚至还想劝董氏和白卿言慢慢卖个好价钱,好给他时间从中谋利。 可这话一出口,就同他着急着明天就要的话相悖,他只能将话吞回去。 “既然说拢了,那就请三位堂叔伯正正经经给我祖父c父亲上柱香,告诉他们宗族的事情我们国公府应了。也让祖父和父亲知道宗族承了我们国公府的情,以后宗族会好生照顾国公府遗孀,也好让我祖父和父亲放心” 白卿言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拿了人家倾家荡产凑的银子若连一句承诺都给不了,那也太无耻了 朔阳的两位庶老爷见白岐云没吭声,便轻轻拽了拽白岐云的衣袖,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堂兄,这话有理这些年国公府对宗族照顾颇多,而且刚才您太着急了,一进门不上香便同世子夫人说这事情,好多人都看到了,就是为了挽回一二,你确实应该好好上柱香。” “对啊国公府出了银子,宗族得了实惠,她们孤儿寡母要的无非是个面子,就是上柱香当着来吊唁的来客面前说几句白家遗孀守诺的话,也是值得的再说这话当着来客面前说了,国公府也就不能仗着孤儿寡母耍赖不给银子了” 刚才白岐云是太着急了,他是想抢在两个弟弟辞行之前说这件事儿,他也不是有意没有上香的。 既然目的达成,他也不必再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国公府里总归是在办丧事。 “原本没有上香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着急”白岐云说完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这件事敲定了,那就上香禀告国公爷和世子爷,好让他们知道世子夫人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董氏侧头对秦嬷嬷道:“秦嬷嬷,你带三位爷去上香。” “是”秦嬷嬷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恭敬对三位朔阳白家老爷行礼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见那三人前脚出了大厅,后脚董氏就急不可耐站起身问:“阿宝,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镇国公府倒是能拿得出那几十万两银子,只是这事宗族做的太气人,就算要给哪能给的就这么痛快 “阿娘”白卿言挽住董氏的胳膊,一边往前面灵堂走一边道,“我们既然要回到朔阳祖籍,与其到时候不停被宗族盘剥,倒不如这一次直接干净利落的把手边明面儿上得产业全卖了趁着祖父灵堂设立在院门外,再让锦稚和锦桐把这件事闹大,让宗族和世人都知道此次我们被逼着帮扶宗族连手中产业都系数变卖。宗族的人这一次拿了钱之后,以后碍于人言可畏也不能再找我们孤儿寡母帮扶宗族,这是其一。” “其二是要做出退出大都的姿态,让皇帝安心”董氏问。 第一百零二章:情谊 见白卿言点头,董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满目心疼,若女儿的祖父c父亲和弟弟们都在,哪里又用她一个女儿家为家族前程殚精竭虑的 她笑着捏了捏董氏的手:“阿娘心里什么都清楚,女儿也是什么都瞒不过阿娘。” “可这大魏富商萧容衍,能一口气买下这么多得铺子和农庄良田吗”董氏攥着女儿得细心盘算,“这可不是一笔数目啊” “这就是我要同母亲说的了,我让陈庆生去同萧容衍说,此事之事只借他的名头,钱我们国公府出。只有这个法子能将国公府明面儿上的所有的铺子田庄,转到私底下,还是由您攥着。”白卿言望着董氏,“就是不知我们国公府一时之间,拿不拿得出四十五万两给宗族的人” 董氏听着白卿言的话脚下步子一顿,想起昨日弟弟董清岳同她说信王马车车轴之所以断裂,便是萧容衍身边的那个身手奇高的护卫所为。今日萧容衍也是一早便来国公府祭拜,又是萧容衍身边护卫出手救下了要撞棺的四弟妹。 她抓着女儿的手一紧:“你和萧容衍,私下见过有来往你和阿娘说老实话” 董氏问题像连珠炮似的,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虽说士c农c工c商,商排最末,可大晋国并不那么低贱商人。这萧容衍生得英俊潇洒不说,身上那股子书生儒雅的气质更是出类拔萃她女儿的自不必说品貌超尘拔俗,难不成两个人有了情谊否则白卿言如何就肯定萧容衍会帮国公府 若白卿言真与萧容衍有了情谊,那她就得另作打算,之前和母亲董老太君说的法子便不能用了。 女儿平安重要,可平安之余能让她这辈子顺遂如意也重要。 眼下,白家身后立着大都城的百姓,皇帝一时间还不会拿国公府如何,若女儿真对这个商人有情,她此时就需要开始筹谋,待到试过这个萧容衍人品属上乘,她才敢把女儿托付于他。 萧容衍那样的气度,怎么就是一个商人这要是让女儿跟了他那就不仅仅只是低嫁了,怕这在世人看来就是自甘堕落自甘轻贱吧 普通清贵人家哪有把女儿嫁入商家的道理,更别说是镇国公府这样百年荣耀列国皆知的簪缨世家。 不过是须臾间,董氏心里已百转千回。 白卿言望着董氏变幻莫测的面色,磊落对董氏开口:“今日我去城外折柳亭送人,偶遇萧容衍说了两句话。不过,女儿让陈庆生去找萧容衍商议此事的原因,却不是觉得几面之缘,说两句话便能在萧容衍那里得这个面子。” 她扶着母亲一路往前,一边低声同董氏解释:“自萧容衍入大都城,母亲细想萧容衍每每一掷千金的作风。他要的是在这大都城扬名,甚至在晋国扬名,把大魏第一富商的名号变成天下第一富商,让天下人知道有萧容衍这么一号人物” “而今在晋国之内镇国公府举国瞩目,对萧容衍来说有什么比一口气吞下国公府手中所有的铺子c农庄良田能让他更快达成目的” 白卿言刚站在廊下时,在心底什么都盘算过了,萧容衍当初宫宴上说要等大都城十五灯会一过再走,为何无非就是想借着灯会天下文人雅士聚集大都城之时,展示财力,打响天下第一富商的名号。 可如今因为国公府的丧事,这个期望怕是要落空。 既如此,白卿言便将机会送到萧容衍的面前,萧容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绝不会错过这次即能向天下展示财力又能让国公府欠他一个人情机会的。 董氏看着女儿内敛锋芒的目光,攥住她冰凉的手,问:“这萧先生不论仪貌还是品格都堪称鳌里夺尊,你对他”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母亲的话,待反应过来了被母亲弄得哭笑不得:“阿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自己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清楚,此生已经打定主意要赖在母亲身边了,更何况我们国公府如今更是举步维艰,哪有余地容我有那样的小女儿心思” 不待董氏开口,她又道:“母亲,不论是什么事,我们都等到祖父c父亲c叔叔和弟弟们的丧事过了之后再说。” 董氏眼眶发红,哽咽点头。 “世子夫人c大姑娘。” 只见古老先生被小厮搀扶着走了出来,行了礼便急急追问:“宗族来的岐云四爷呢走了” 古老先生是国公府忠仆,自高祖起古老先生祖祖辈辈都在国公府内,可以说世世代代为国公府殚精竭虑。 古老先生这些年一直主理府内最为要紧的账房,银钱调度上都是古老先生在管,所以古老先生不论是在国公府内还是在朔阳宗族内,都很得人望。 刚才白岐云端着架子来找董氏,秦嬷嬷便悄悄派人去找古老先生来镇场子,只 是没料想白卿言过来不过一会儿就将此事敲定,古老先生到底来晚了一步。 “刚才母亲答应了宗族提出来的要求,打算变卖国公府手头所有的铺子c农庄田产凑足这笔钱,堂伯父已经去前面上香禀告祖父和父亲了。”白卿言恭恭敬敬对老人家道。 “老朽去与他们理论”古老先生拄着拐杖,又颤颤巍巍朝着前面疾步走去。 “古老” 董氏正欲唤住古老先生,却被白卿言攥住,她深深看了眼古老的背影,收回视线沉稳镇定望着董氏:“母亲,让古老去添一把火,正好” 太阳已经落山,敛尽天际最后一丝余晖。 前院灵堂前,摇曳的烛火之下,白岐云终于正正经经行了叩拜礼。 他跪在蒲团上开口道:“伯父c堂弟,你们虽去了,可弟妹是个守诺的,之前伯父应承要给宗族修祠堂,修祖庙,修祖坟c学堂这些事弟妹都应下来了” 白锦稚一听这话,按照白卿言交代怒道:“什么大伯母同意了” 第一百零三章:何去何从 “锦稚”白锦桐做戏拉她。 白锦稚甩开白锦桐的手,怒问:“大伯母为什么要同意这起子小人的讹诈我们国公府不倾家荡产怎么能凑齐四十五万两大伯母怎么能答应啊若真是倾家荡产了我们国公府遗孀该怎么办” “小四”白锦绣哽咽出言,意图阻止。 白锦稚情绪却越发激愤:“更何况,此事若是真的,为何祖父从来没有交代过此事这宗族堂伯父一上门来不先祭拜吊唁,反到说什么国公府遗孀要靠宗族庇护,要我们拿银子买平安,和强盗一般做派大伯母那么要强一个人,为什么要服软我们国公府又凭什么服软这些年宗族从我们国公府拿走的银子还少吗我们祖父c伯父和我父亲c叔叔c哥哥弟弟们尸骨未寒,宗族里的人就逼着我们孤儿寡母拿银子买平安这和乡间恶霸又有何区别” 白锦稚本就嗓门大,又是习武出身,这一嗓子吼,将院内的宾客,院外的百姓全都引了过来看热闹。 满门男子都葬身南疆,今儿个上午先是行军记录逐渐被忠仆舍命送了回来,皇宫武德门前百姓陪着闹了一场 此时大都城百姓无不挂心国公府的,都不愿意看到国公府再出什么茬子。 刚才这宗族的人来了,不叩拜不上香,直朝内院冲去,百姓和宾客也不是没有看到。 闹了半天,那么匆匆忙忙是逼着白家遗孀拿银子买平安啊 白岐云双眼瞪大:“你这小辈满口胡说什么谁要你们国公府拿银子买平安那是你祖父镇国公和世子爷早就和族里商定好的,原本就定在今年送年礼时做安排,国公爷常说国公府作为族内最显耀的人家为族里出力这应当应分的,且历年来为宗族内做事国公爷也是全盘揽下,族长怎么劝国公爷让其他族人出点力,国公爷也都只说宗族荣耀我们白家才能更加昌盛族长怕国公府丧中还惦念着宗族内的事情,又腾不出人手来办,这才让我上门你这小女子颠倒是非黑白不说,又是怎么对长辈说话呢” 白岐云虽然爱拿架子,可不是个一蠢到底的,当着这么多外人在,他怎么会拿出刚才在厅内逼迫董氏的嘴脸授人话柄 他当然是把国公爷捧的高高的,族长也自然是因为体谅国公爷那份为了宗族荣耀和前程的心,这才派了他来。 “小四退下国公府二十多位英灵面前吵闹成何体统”白锦桐拉扯了白锦稚一把,双手将手中香递给白岐云,“请堂伯父为我祖父c伯父c父亲c叔叔和兄弟们上香” 白岐云看了眼被白锦桐制止的白锦稚,嘟哝了一句:“欠缺家教” “你” 白锦稚还要上前理论,却被把锦桐死死按住手腕。 白岐云举香鞠了三躬,正要上香时,手中的三炷香居然齐齐断成两截。 “断了” “香怎么断了” “这是国公爷不肯吃他的香啊” 百姓议论纷纷,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看热闹。 白岐云脸色难看,抬头朝着镇国公黑漆牌位望去,心中陡升惶惶,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他在国公爷尸骨未寒之时逼上门来,企图讹诈国公府遗孀,本就心虚,眼下香断两截,如何能不心慌 白锦绣看出白锦桐递香时的门道,垂眸没有做声。 “怕是香受潮了,堂伯父重新点香吧”白锦桐垂眸掩住眼底笑意,重新点了三根香递给堂伯父,“堂伯父上香吧” 白岐云忍住心中忌惮,越发恭恭敬敬鞠三躬,再次上前上香时,手中三炷香居然又整整齐齐断掉跌落地上,惊得白岐云连连向后退。 “我就说我祖父从来没有交代过,要我要国公府要把家产全都交给宗族”白锦稚一下就跪在了灵堂前,哭喊开来,“祖父祖父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也看到宗族的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祖父你是在替我们鸣不平,所以不吃他的的香火是不是” 灵堂前的烛火突然剧烈摆动,牌位影子也跟着在墙上胡乱晃动,门口又无风窜进来,一时间人人都提起了心。 “国公爷显灵了” “是国公爷显灵啊” “国公爷” 门外百姓突然哭喊着都跪了下来,家中仆人各个热泪盈眶跪了下来,高呼国公爷。 白岐云脸色惨白,手中捏着断成两截的那三炷香尾,又向后退了两步。 白锦稚跪在了灵前重重叩首:“祖父前有信王攀诬,后又宗族逼迫,国公府遗孀步步艰难,求祖父明示我等小辈该何去何从啊” “宗族也太不要脸了”气如洪钟的老人家声音传来,惊得白岐云回头。 只见古老先生被小厮搀扶着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双眸通红,怒发冲冠。 古老匆匆而来,眼见国公爷魂魄不安,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愤怒指着白岐云的鼻子骂:“宗族还要不要脸啊啊” “古古老”白岐云轻轻唤了一声。 古老拐杖将这青石地板敲得咚咚直响:“我这些年管着国公府的张目,最清楚不过国公府这些年对宗族的帮扶每年国公府进项,包括陛下的赏赐,哪一次国公爷没有惦记着宗族哪一次没有分一半之数运回宗族” 古老说到这里,直接跪在了灵堂之前,捶胸哭喊道:“老奴早早就应该劝国公爷和世子爷啊斗米恩升米仇,这宗族的胃口果然是被养大了,开口就找国公府要四十五万两银子这些年国公府年年将一半进项分与宗族,怎么拿得出四十五万两银子国公府拿不出银子,他们就逼着世子夫人变卖国公府所有的铺子c农庄田产这要是都卖了,将来国公府这上百口人都要怎么过活啊都是老奴不好没有尽忠直言老奴老奴愧对国公爷信任,愧对这国公府上下,老奴这就死了算了” 第一百零四章:一点安宁 说着,古老陡然站起身,朝着灵堂实木供桌撞去。 “古老”白锦绣睁大眼,张开双臂拦住古老,竟被撞得和古老一同跌倒。 灵堂瞬间乱成一团,拉古老的拉古老,忙去扶白锦绣的扶白锦绣。 百姓被激得义愤填膺。 “国公府也太倒霉这还给不给国公府遗孀活路一天下来,差点儿逼死国公府两条人命这都是做的什么孽,这宗族都不怕天打雷劈吗” “呸也忒不要脸了国公府这么大的丧事,宗族不知道赶紧派人来帮衬人家孤儿寡母,竟跟个强盗似的抢家产” “真是贪心不足国公府每年一半进项都给了宗族,谁家这样大方我看就是国公爷太好心性了,让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越发不知足,这才给国公府遗孀酿下如此大祸。” “我看,他们就是欺负国公府没有男人了国公府男儿为国为民而亡,这不要脸的宗族好意思欺负人家遗孀吗” 见百姓群情激愤,白岐云向后退了两步,和自己两个庶堂弟站在一起,显然被刚才“国公爷显灵”之事吓得方寸打乱。 “闹什么” 国公府世子夫人董氏被白卿言扶着缓缓走入灵堂,董氏主母威仪十分摄人。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要惊动大长公主吗” 古老愧疚难安,重重叩首:“世子夫人老奴没有做到忠义之言,老奴不配为国公府家仆啊” 董氏说着,走至古老面前,扶起双眸通红的古老,道:“古老何出此言古老一家子从高祖起祖祖辈辈跟着国公府,世世代代为国公府辛苦我如何不知啊” “世子夫人”古老老泪纵横,哽咽不能语。 “虽说此次国公府为了给宗族置办田产,修缮祠堂c祖庙c祖坟和学堂,倾家荡产才能勉强凑足银子。可我董氏在此立誓,必会以我全部嫁妆奉养为国公府辛苦的忠仆c家奴,我董氏有一口饭吃,便绝对不会让国公府任何一人挨饿。” “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 白家仆人c家奴系数跪地,感激董氏恩德。 董氏虽是后宅女流,却是个胸有城府又有决断之人。 白卿言望着母亲心中满是敬佩叹服,刚才母亲压着她一直等在后头不出面,直到古老被逼得要碰死,烧起百姓的心中那把火,母亲这才不紧不慢出来收拾场面。 今日母亲在灵前称将用嫁妆奉养白家忠仆c家奴,那便是将来退回朔阳,宗族看到了国公府浩浩荡荡回去的仆从,看到国公府吃穿用度一如往昔,也不能再拿什么宗族大义来逼迫国公府为宗族出银子,毕竟这用的可都是她母亲的嫁妆。 宗族再无耻不要脸,也不能把为宗族贡献的说头,按在族人媳妇的嫁妆上,更不可能手伸的那么长去查白家媳妇的嫁妆。 否则,以后谁家敢嫁白家郎 她想了法子,可母亲却将她的法子补得更为周全,关于宅子里这点儿事情她在母亲这里还有得学。 “此次为了宗族,银子我们国公府倾家荡产凑了可话我也要先同族堂兄说清楚”董氏看向白岐云,一字一句,音声如钟,“此次为宗族出力,我国公府既拆家散业挑了大梁,下次宗族要是再有什么可别再打我们这些遗孀嫁妆的主意,毕竟我们的嫁妆还要养活女儿,养活这些为国公府奉献处理的忠仆c家奴待我们回到朔阳老家,还求族内给我们这些国公府遗孀一条生路,一点安宁。” 白岐云和两个庶堂弟立在一起,本应为挽回宗族声誉辩上一辩,可一想到刚才烛火无风摇曳,两次断香,死死抿住唇不敢开口。 声誉,乃是一个宗族的立世之本。 他万万没有想到,国公府这群将来要依靠宗族过活的妇人c女童,竟然连世族之本都不顾了,彻底与宗族撕破脸。 这要是让白岐云的父亲如今的族长知道,白岐云腿怕是保不住了。 “国公府家财散尽不要紧,所幸还有我等妇道人家的嫁妆,还怕养活不了我们的孩子和国公府的忠仆家奴吗”挺着肚子的五夫人齐氏被贴身嬷嬷扶着也来了灵前,她恭敬对董氏一礼,“只要能花银子买我国公府遗孀一条生路,莫让宗族把我们逼死国公府家财散尽又有何妨不止有嫂嫂的嫁妆,还有我的嫁妆,嫂嫂我们国公府诸人同舟共济,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一直倚在儿子棺材前,不欲恋生的四夫人王氏哑着嗓音开口:“还有我的嫁妆” “还有我的虽说我的嫁妆比不上大嫂的,可当年也是十里红妆嫁妆流水似的抬了一整天”三夫人李氏闻讯而来,人还未到声先闻。 自古以 来,出嫁的女子无不将自己的嫁妆看得比命还重要当宗族逼迫国公府倾家荡产用银子买平安时,国公府诸位夫人站出来,称愿用嫁妆来养活国公府余下的子女,愿意养国公府的仆从c家奴 这等比较之下,国公府诸位夫人是何等的气度这朔阳白家宗族又是何等的龌龊 民间百姓不是没有家里死了男人又无男丁的绝户,那些孤女寡母谁又能保住男人给留下的产业大多都是被宗族抢了去。 没成想,就连白家这样的世族,也是这样的龌龊。 白卿言垂下发热的眼眸,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婶婶们义薄云天,虽说平日里几房相处难免有口角,心生不愉,可一旦真的遇到难关,白家便无比团结。 这便是白家数百年来,生生不息,荣耀愈加繁盛昌茂的原因。 世间只有血脉之情不能以银钱衡量,祖父这话并未说错 “国公爷曾说过,国公府是白氏一族最为显赫的人家,为宗族出力本属应当应分,宗族并无逼迫国公府遗孀的意思只是此乃国公爷的遗愿,族长这才派族堂兄来同世子夫人商议此事,世子夫人如此说,实让宗族难堪让天下人以为我白氏宗族族长乃是夺人遗孀产业之人既如此宗族倒不敢领受国公爷这份好意了” 第一百零五章:天下耻笑 立在白岐云右侧的朔阳白家庶老爷,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说完,伸手去拽白岐云。他想趁机带着白岐云溜之大吉,毕竟宗族的声誉要比这银钱贵重的多。他们本不占理,再对峙下去难免露馅。 白锦绣二话不说拦住了三个人的去路,紧咬牙关,声嘶力竭:“这会儿说不敢领受刚才咄咄逼人要我伯母明日凑齐四十五万两的,不是你们吗气指颐使让我们拿钱买后路的,不是你们吗满嘴说着我祖父高义,实则暗指我们国公府遗孀是不义之徒陷害宗族你当我是傻子听不出来既如此你们敢不敢对着我祖父的灵位发誓,你们没有逼迫我大伯母你们若敢发誓我白锦稚今天以死向宗族谢罪你们敢吗” 三位朔阳来的老爷,谁真敢发这个誓啊 白锦稚愤怒高昂的话音刚落,急促而来骏马突然被勒住,稳稳当当停在镇国公府门前。 身披白色大氅的萧容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随手将马鞭递给随行侍卫,在门外恭敬理了衣摆,这才抬脚便迈上镇国公府台阶。 萧容衍进门未言,先行大礼叩拜,后才起身对董氏长揖到地。 董氏同白卿言回礼,不待萧容衍开口,白卿言便先道:“想必萧先生已经见过国公府管事了,萧先生可有盘下我国公府铺子c农庄良田的意思宗族这边儿催得急,明日就要见银子,母亲和我思来想去只觉放眼大都能一夜之间拿出五六十万两的,也就只有您这天下第一富商萧先生了本想得了先生的准信,再让管家同管事带了契约登门,不曾想萧先生竟亲自来了。” 萧容衍望着慢条斯理说话,面色从容镇定的白卿言,朝身后伸手,随从立刻递上一个十分精致贵重的红木盒子。 萧容衍双手将盒子奉上,温淳的嗓音徐徐道:“镇国公府白家之忠勇,天下有目共睹。萧某亦感佩国公府满门忠烈萧某身为商人,身份低下,能拿的出手的也唯有这黄白之物这里是一百万两汇通银号的银票,刚印出来。如果不够,明日我再让人送两万百万两过来世子夫人c白大姑娘尽管开口,再多萧某也拿得出来。” 白家灵堂摇曳的烛火灯笼之下,身形修长挺拔的萧容衍黑眸沉着自若。 满室烛光灯火勾,勒着他极其清雅分明的五官棱角。平静似水的幽邃目光也因火苗摇曳,忽明忽暗,一派温润矜贵的醇熟气质。 白卿言就知道,机会送到萧容衍面前,萧容衍只会比她预料的做得更好 如此豪气对国公府遗孀,既展示了财力雄厚富可敌国,又博得了好名声。 听到百姓纷纷赞赏萧容衍高义,她眸色越发幽深。 今日之后,萧容衍天下第一富商的称号便坐稳了,一个义商的名头也少不了。 董氏浅浅福身行礼:“多谢萧先生援手,国公府承了萧先生的情。不过生意便是生意还是要按规矩办事。萧先生尽可命掌柜管家带人来同我府上账房盘算铺子c农庄良田价值几何,该多少是多少绝不能让萧先生多出一钱。” “世子夫人” 董氏抬手,示意萧容衍不必再劝,神色温和:“萧先生能在国公府艰难之际雪中送炭,已是难得国公府上下铭感于内。只是国公府家法严厉,就算山穷水尽,也绝不能不多拿百姓一针一线国公府家规不可违,硬骨不可折更别说国公府有我等妇人在,并未到穷途末路。” 萧容衍郑重行礼致歉:“是萧某鲁莽,国公府虽男儿尽马革裹尸,但国公府硬骨精气长存,萧某感佩如此,便依世子夫人所言” “不过”萧容衍视线扫过被白锦稚拦住的朔阳白家三位老爷,道,“既然这朔阳白家宗族这三位老爷如此着急,可先将银票给予。死者为大,国公府如今大丧在前,先办丧事。待到丧事结束,再慢慢计较生意对账交接之事,世子夫人以为如何” “萧先生高义,国公府感激不尽。”白卿言恭敬行礼后道,“母亲,对账交接怕是需要些时日,我们既然答应了三位族内堂叔伯明日备齐,便不能失信。如今国公府突逢大丧,忙得不可开交。既然萧先生信得过国公府,不如先请萧先生拿了四十五万两给三位堂叔伯,待到国公府丧事一过,再对账交接。” 董氏颔首:“那便有劳萧先生了。” 萧容衍这才将手中锦盒递给身后侍卫,侍卫拿出十张十万两的银票,又拿了五张一万两的银票,一手夹着装银票的木盒,一手拿着银票走至白岐云三人面前,态度散漫单手将银票递了上去。 白岐云不是个傻子,这四十五万两银票要是在人后收倒也无妨,刚才闹了一场,来吊唁的清贵和百姓都看着,宗族逼得白家遗孀变卖国公府产业给宗族凑银子,现下来了一个商人反到给国公府送银子,他要是收了这银子,他们 白家宗族才真要让全天下耻笑了。 白锦稚出言激白岐云:“堂伯父,银票来了您怎么又不敢伸手拿这银票了该不会因为祖父显灵,你怕了莫不是祖父答应给宗族办这办那的话,不过是你欲强夺国公府产业,编出来骗人的说词” 白岐云又不由自主想到刚才无风摇曳的烛火,断了两次的香,手心里起了一层腻汗。 一直跪在灵前的白锦绣抬头,缓缓开口:“堂伯父如此犹豫,莫不是我四妹妹的揣度是真的堂伯父难不成是怕昧心着良心收下银子,夜里我国公府英灵会找伯父算账不成” 白岐云慌得向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你胡说什么这这本就是原先说好的” 话这么说,白岐云却迟迟不敢伸手接银子,惧怕之意显而易见。 倒是立在白岐云身后的庶老爷咬牙上前一步,双手接了银子。 第一百零六章:恩情 “只望宗族拿了银子,真能够还我们镇国公府遗孀一个平静”白卿言长长叹了一口气,“天色已晚,让下人带三位堂叔伯去安置吧待国公府大丧过后我母亲亲自派人护送三位叔伯回朔阳” 白锦稚一听又沉不住气上前:“长姐他们这般对我们国公府” “我国公府,宁天下人负我,绝不负天下人,此乃义。” 白岐云看着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的国公府诸人,哪有勇气在国公府住下来 “不不必了我们自有住处”白岐云紧紧握着庶堂弟的手要走。 “堂伯父,大都城离朔阳虽说不远,但也不近,堂伯父怀揣四十五万两银子,如此回去难免不稳妥国公府丧事未办完之前,实在腾不出人手护送您三位回朔阳,为稳妥计不如等丧事结束后,国公府派人护送您三位回朔阳为好。” “长姐”白锦稚气红了眼,满腔愤懑不满。 不等白岐云开口,刚才那位接了银子的庶老爷道:“此次我三人本就是为国公府丧事,与国公爷遗愿来的,自然得等国公府丧事之后再走只是护送之事不敢再麻烦国公府,否则我等得羞愧而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白卿言颔首,命人请萧容衍内厅喝茶致谢。 白岐云三人在百姓注视之下灰溜溜离开。 围观百姓却不免觉白卿言对族人太过软弱。 “虽说宁天下人负我,绝不负天下人,可白家宗族的人这么作贱他们国公府,白大姑娘连信王都敢逼杀的人,怎么面对宗族那么软弱。” 聚作一团提灯往回走的百姓议论纷纷。 “怎么那么软弱那还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听世子夫人说丧事过后,国公府白家的遗孀要回朔阳了能怎么办她们孤儿寡母的总不能和宗族硬来吧” 说到这里,有心肠软的妇人不住抹眼泪:“镇国公府满门忠烈,怎么就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要是国公爷知道定然死不瞑目啊” “可不是死不瞑目吗就刚才别人上香都好好的,偏那个朔阳白家的族老爷上香,香就断了还两次烛火无风摇摆,那可不就是国公爷显灵了嘛” “哎呀这天都黑了,你怎么说这个怪瘆人的” “怕什么,国公府一家都是为了护卫我们百姓而亡的,难不成死后英灵还会害我们吗就算死后也会护着我们,什么妖魔鬼怪能害我们” 天色已沉沉黑了下来,大都城往日最热闹的红灯长街被笼罩在一片蒙蒙雾色之中,隐约能看到百姓c商户自发换上的白色灯笼,大约是为了哀悼为国为民而死的国公府英灵。 国公府长廊里c檐角上的白色灯笼,随风清浅晃动。 不一会儿,雪粒如被磨碎的细盐一般往下落,轻轻砸在灯笼白绸缎面上,噼里啪啦直响。 董氏c白卿言坐于厅内,缓缓与萧容衍细说国公府只借用他名头的事情。 “此事,算我国公府欠了萧先生一个人情,还烦请萧先生同国公府把这场戏做足,可好”董氏声音徐徐。 萧容衍放下手中茶杯,郑重道:“世子夫人这话,便是折煞萧某了。萧某虽愚钝,却也知此乃是白大姑娘看透萧某大都之行所图,给了萧某借国公府达成目的的机会。” “士c农c工c商,商者多为人轻贱,国公府未低看萧某出身,反助萧某,萧某铭感于心,只盼他日世子夫人与大姑娘能给萧某机会,报偿一二。” 能让尘世之人所看重的,无外乎三样东西,一曰权,二曰名,三曰财。 三样东西,可以说相辅相成 权柄在握,可得财,可得名。 名,可以成就权,成就财。 财,亦能成就名,成就权。 而其中最容易掌握便是财,其次是权,好名声最难 萧容衍既然要用第一富商的名号行走列国,想得他国勋贵甚至是皇庭青眼,自是要将名声推至鼎盛。有了盛名,萧容衍不论走至哪一国,都不必他再花费心机接近那些权贵人物,只要名帖递上自是相见何人都可。 尤其此次,萧容衍同世间忠义之名最为耀目的白家扯上关系,那便是为萧容衍这个名字镀了一层金。 白卿言这是把站在白家肩上,为他萧容衍博好名声的机会拱手送到了萧容衍面前。这对他将来与各国门阀c世家打交道大有裨益,以萧容衍的心智,他怎么会看不明白 董氏望着坐于灯下极为英俊的儒雅男子,他眸色沉稳内敛,眉目间被摇曳的烛火染上一层温润暖色。虽为商贾,却无铜臭,通身清雅,言行举止间颇有矜贵从容之态,话音温醇平和,让 人好感倍生。 董氏轻轻握紧手炉,眉目间略略含笑,望着萧容衍点了点头。 萧容衍是个极为睿智通透的,虽说那眸色如一泓深泉让人望不到底,但董氏能感受到,萧容衍坐于此间同她说话,并未有所藏掖,直抒胸臆,是真心领受了国公府这份恩情。 董氏倒是不图日后萧容衍能有所报偿,她不过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劲。 “也是感激萧先生城南出手拦信王,今日棺前又救了我白家遗孀。”董氏望着门外簌簌的落雪,“雪天路滑,萧先生回去路上小心。三日之后,国公府必将四十五万两如数奉还。卿言,送萧先生” 萧容衍起身恭恭敬敬对董氏行大礼后,才随白卿言从厅内走了出来。 “萧先生慢走”白卿言福身。 明灯长廊之下,掌灯婢女在前挑灯引路,萧容衍与白卿言并肩而行,春桃和一众丫头连同萧容衍的护卫,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一路无言,倒是萧容衍先出声道:“宁天下人负我,绝不负天下人,这话怕是此时此刻已经传到陛下耳中。最晚后日,关于信王之事,陛下定有所决断。” 白卿言垂着眸子没有吭声。 国公府决意退回朔阳老家的姿态,摆出来给皇帝看了。 第一百零七章:略作谋划 皇帝想听的话,也借着朔阳宗族逼迫之事说了。 是个人就总有心,心再冷也总有一丝温情能被触动。 那日大殿之上,她信口捏造祖父说皇帝鲲鹏大志的言语,已让皇帝心存愧疚。 她深信,再让皇帝看到国公府“宁天下人负我,绝不负天下人”的仁义,皇帝必有决断。 “宗族逼迫,变卖国公府产业,助萧某达成所图,推进皇帝决断,为国公府日后回朔阳不受宗族钳制铺路。”萧容衍摩梭着手中玉蝉,心中敬服,低声问,“宗族逼迫之事也是白大姑娘一手促成” 这位白大姑娘有每每惊人之举,必定令人刮目相看,而后又必存后手,环环相扣,让人叹为观止。 “宗族人心不足,我也只是顺势而为,略作谋划,求存罢了。” 在萧容衍这等心智之人面前否认,他必要同她饶舌,逼她承认,不如痛痛快快认下来。 “不论如何,此次白大姑娘助我,萧某没齿难忘。” “不过各有所求,各得实惠,谈不上谁助谁,就算做相互成全。况且今日折柳亭内,白卿言说了他日先生若遇困顿,白家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说话间她已将萧容衍送至偏门,她拢了拢身上狐裘,侧身望着立于白家偏门灯下的男子:“若萧先生仍内心不安,就当白家这是报答先生两次出手相助之恩了。” 国公府家仆已将萧容衍的马牵至门前,马儿看到萧容衍,鼻子喷出白雾,踢踏着马蹄想凑过来。 “萧先生请吧” “告辞。”萧容衍对白卿言行礼后,抬脚走出国公府,潇洒利落一跃上马。 他一手攥住缰绳,一手接过国公府家仆递来的乌金马鞭,高坐于马背,朝门内白卿言的方向望去。 随风摇曳的白绸灯下,身着孝衣孝布的女子浅浅福身行礼,面色苍白有几分病弱之态,隔着薄雾雪籽,依旧掩不住的明艳夺目的惊鸿美貌,和熠熠矜贵的气质。 清雅恬静,从容淡然,内里心智坚韧,城府谋算深都不可测。 这样的人物,萧容衍敬佩。 男子幽如深井的眸子凝视了她片刻,终还是挥鞭而去。 “这一天过得,真是好生漫长啊”春桃扶着白卿言的手臂,忍不住低叹,“大姑娘累了吧” 她点了点头:“回吧先去看看祖母,再去看看纪庭瑜。” 国公府后院厨房,两个仆妇端着簸箩一路小跑进厨房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籽,仰头看那一片雾色直叹气:“今儿个这天气可真是怪了这么大的雾,又下这么大的雪籽。” 另一个婆子左右看了看无人,这才附耳对同伴低声道:“我听说,二爷那个不争气的庶子,刚和他亲娘雇了辆马车,拎了好几个大包袱从后门溜了国公府也不知道哪路菩萨没有拜对,朔阳祖宗逼的世子夫人要倾家荡产,那庶子要是跑了国公府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看来还是府上的活计,还是太轻省了。”大长公主身边掌管膳食的管事嬷嬷立在厨房门内,双手交叠在小腹前,不怒自威。 两个仆妇被吓了一跳,连忙福身行礼退至一旁,头也不敢抬。 那位穿着墨青色衣裳气派十足的嬷嬷瞪了两个仆妇一眼,踏出忙得火热朝天的厨房,身后跟着一排拎着黑漆描金食盒的丫头鱼贯而出,沿着明灯回廊朝大长公主内院方向走去。 大长公主长寿院正房里炉火烧得极旺,侍奉丫头正规规矩矩摆善,管炭火的婆子用裹铜长夹添了极快银霜炭,将铜罩罩在火炉上。 蒋嬷嬷陪着白卿言c白锦绣立在廊下,听大长公主身边掌管膳食的管事嬷嬷同她们说完白卿玄和他亲娘溜了的事情,摆手示意管事嬷嬷下去。 管事嬷嬷颔首,恭敬行礼退下。 “这事我知道。”白卿言坦诚道,“清明院里的嬷嬷早便同我说那庶子要走,也是我没有让人拦着。” “走就走吧”白锦绣眉头紧皱,难见面露厌恶,“那妇人那庶子,都不知我父亲是怎么”是怎么瞎了眼看上那种作为的妇人。 子不言父之过,白锦绣心中全是恼火,终闭了闭眼什么都不曾再说。 白卿言垂眸,望着廊下噼里啪啦落在廊檐下的雪籽,语气淡薄如风:“祖母是什么意思想把人扣下来吗” “大长公主还不知道呢,大姐儿国公府男子都没了,好歹那是咱们国公府的一点血脉,孩子性情不好原是没有教好的缘故。大长公主前几日还同老奴说,等陛下处置信王和刘焕章还有忠勇侯秦德昭的圣旨下来,咱们国公府大丧一过,便自请去爵位,去母留子, 由她亲自来管教这个庶子。”蒋嬷嬷见白卿言垂着眸子不吭声,上前一步握住白卿言的手,“大姐儿啊,大长公主老了丧夫c丧子,失去孙子,心里苦不堪言总要给她一点盼头,给她找点儿事儿做,这苦不堪言的日子大长公主才好熬一些” “嬷嬷说的我都知道。”白卿言温润的腔调掩住心中肃杀之意,“人的确是我有意纵他们离开的,是因我深知以那庶子趋利避害的本性,只要皇帝处罚信王的圣旨一下,他必定还会再回国公府。嬷嬷信我。” “信嬷嬷当然信大姐儿是嬷嬷多心了大姐儿别忘心里搁。”蒋嬷嬷对她福身行礼。 “嬷嬷。”她叹了口气,扶住蒋嬷嬷,“嬷嬷这就是折煞阿宝了,嬷嬷跟了祖母一生,当算得上阿宝和锦绣的半个长辈。祖母同蒋嬷嬷相处的时间,比我等孙女儿还要多。有您操心祖母,是我们的福气。” 蒋嬷嬷双眼泛红,用帕子掩着嘴眼泪吧嗒吧嗒掉:“大姐儿c二姐儿你们不知道,自咱们国公府出事,大长公主她心里苦如黄连,可她强撑着不能倒下,夹在皇室和国公府间左右为难,心跟成日都滚在那沸油里,无一日安生啊。” 第一百零八章:守孝 蒋嬷嬷说的这些她心里十分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愿意为祖母竭力克制杀念,留那个庶子一命。 “去母留子这件事,我会替祖母做好,就别让祖母她老人家再费心了。”她说。 “嬷嬷,祖母难长姐不难吗”白锦绣紧紧攥着帕子,含泪替白卿言说话,“我父亲留下的那个孽障,留在白家就是个祸患当日长街之上,那个孽障说的那些话不让人后怕吗把他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给家里招来塌天大祸是不是到时候又得长姐跟在后面收拾残局长姐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这个家殚精极虑,今儿个武德门前长姐生生挨了一棍,到现在都没有能闲下片刻让洪大夫好好给把把脉,嬷嬷不心疼心疼长姐,却在这里求长姐想办法留下那个孽障” 白锦绣喉头哽咽难当,眼泪跟断了线一样:“从小到大,长姐即便有伤,也从不喊疼从不喊难受,难不成嬷嬷就真觉得长姐金刚不坏,全然不知疼吗” 灯下的蒋嬷嬷如梦大醒,惊慌失措望着白卿言,上下打量着她,紧张兮兮的声音带了哭腔问:“大姐儿,大姐儿你可还撑得住啊是嬷嬷糊涂是嬷嬷的错嬷嬷这就让人去请洪大夫” “洪大夫此时正守在纪庭瑜,纪庭瑜失血过多,怕”她抿着唇没说后话,想到纪庭瑜为了国公府,将好不容易止住血的胳膊又砍断,她眼眶发酸,“我不要紧。” 和纪庭瑜比起来,她挨了一棍算什么 她攥了攥白锦绣的手,安抚白锦绣:“行刑官手下留情,比起家法军棍可要轻不知道多少倍,否则我这身子骨还能站在这里” 听到房内珠帘晃动,珠子磕碰的声音,丫头婆子细数从正房退了出来。 蒋嬷嬷擦干眼泪,替白卿言c白锦绣打了帘,进屋时就见董氏已经扶着大长公主已在圆桌前坐下。 董氏是来同大长公主禀变卖国公府产业的事情,事情的前因后果处理方式。董氏说得很清楚,大长公主知道董氏和白卿言是为了国公府遗孀日后回朔阳计,并无什么异议。反到觉得董氏和白卿言十分有决断,倒是不担心以后他们回了朔阳被宗族欺负。 同董氏说完她心里舒畅了一截儿,正准备用膳,就听到门外蒋嬷嬷的话。 大长公主和董氏立在屋内听了一会儿,才从珠帘后出来, 大长公主闭着眼,手指拨了拨佛珠,鬓间银丝在烛光之下生辉,越发显得容颜憔悴。 “阿宝”大长公主对她伸出缠着佛珠的手,双眸通红。 她刚挪步刚走至大长公主身边,就被大长公主搂在了怀里,大长公主闭上眼,泪如泉涌,她死死咬着牙,睁开眼大声道:“让人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给阿宝瞧瞧。” 这便是听到刚才他们的话了,她望着大长公主:“祖母,我不要紧,您不必担心。” “你便听你祖母的”董氏早就焦心不已,双眼红得不像样子,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扯烂了,“自家人面前,你要什么强” 今日她只知道大长公主带着孩子们去敲登闻鼓,瞧着几个孩子完好无损回来,还以为一切顺利,谁成想女儿居然在武德门前挨了一棍,怎么也没有人回来禀一声 要早知道女儿挨了一棍,她如何能让女儿这般劳累 “哪里就不要紧了你这孩子从小大到便是这样,不论哪儿疼哪儿伤从不喊一个疼字非得要把小毛病弄成大毛病,被发现了才勉强承认”大长公主声音严厉,“你若是不想祖母担心,就让太医好好瞧瞧” 请太医的事情定下,大长公主又狠下了心开口:“那孽障要走,便让他走吧,我国公府没有这样骨头轻贱的子嗣。” 因白卿玄是白锦绣父亲的孽障,白锦绣心中愧疚:“祖母” 大长公主睁开通红的眼,硬挺着庄重威严,坚定道:“少了这个孽障,我国公府还可以指望老五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即便那孩子也是个女儿郎,难道我国公府女儿郎就撑不起白家门楣了吗坐下用膳蒋嬷嬷派人去前面灵堂把几个孩子都叫回来用膳。” 看了眼满桌子的素斋,大长公主语气不容置疑:“虽说要守孝,可孩子们正在长身体,哪能跟我这老太婆一样不沾荤腥” “祖母我们身上带孝”白锦绣红着眼说。 “不沾荤腥哪来的力气守灵哪来的力气撑起我们国公府孝义在心不在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上。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你们守来有个什么意思阿宝身子弱,锦绣成了亲得调理好身子为将来打算,你们妹妹年纪又都还小,若真守上三年,身体还要不要了你们康健c平安,这才是对你祖父c你们父亲尽的最大的孝此事不容再议,旁人说嘴便是我这个老太婆用孝道压着你们吃的” 大长公主提起精神,对身旁婢女道:“让小厨房给孩子们用鸡汤给孩子们下碗面,放些酸笋c松茸,卧两个蛋年前小厨房备下的云腿蒸上两碟明日开始厨房里肉汤不能断,就说是我说的” “乖孩子,大伯母知道你孝顺,可你祖母说的对”董氏拍了拍白锦绣的手,“你祖父他们人都已经不在了,总不能连你们的身体也都因为一个孝字折进去听你们祖母话” 劝了白锦绣董氏又吩咐婢女:“给二姑爷也做一碗面,配上爽口的小菜端过去,这几天二姑爷扎扎实实在国公府帮忙,着实辛苦。” 灵堂里不能离人,白锦桐c白锦稚带着三个妹妹过来,母亲同婶婶们便都在灵堂里守灵。 用完膳,乳母带着五姑娘c六姑娘和七姑娘回去休息,大长公主亲自盯着太医给白卿言号了脉,听太医说白卿言无内伤,大长公主这才放心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滔天富贵 白卿言同白锦绣c白锦桐和白锦稚四人刚从长寿院正房出来时,外面已是鹅毛大雪。 婢女提灯撑伞,陪着她们慢步往外走。 “今日长姐让我同三姐那么闹了一通,虽说以后回朔阳这宗族便不敢找我们麻烦,可这四十五万两银子给的实在憋屈”白锦稚心里愤懑,“就宗族那吸血臭虫的做派,我宁愿用这四十五万两银子开个粥棚接济穷困人家,都比给了他们强。” “国公府如今只剩女流之辈,就当花钱买平静吧”白锦绣笑着抚了抚白锦稚的脑袋。 “不过,那萧先生倒是真高义”白锦稚提起萧容衍,眼底带着几分敬佩,“真是一派风光霁月之姿,与我之前见过满身铜臭的商人完全不同呢到像是清贵世家的公子哥儿。” 萧容衍本就不是真正的商人,自然身上无铜臭。 刚出长寿院,就见小丫头撑伞扶着刘氏身边的管事嬷嬷罗嬷嬷匆匆而来,罗嬷嬷说刘氏遣她来唤白锦绣去一趟。 “长姐,三妹妹c四妹妹,我就先去母亲那里,随后便去灵堂” 白卿言颔首。 白锦绣行礼后匆匆同罗嬷嬷离开,不住地问罗嬷嬷是不是母亲刘氏有什么不舒服。 寒风瑟瑟,她侧身望着两个妹妹:“我去看看纪庭瑜,你们先去灵堂。” “那我陪长姐去吧小四你先去灵堂,那里离不开人。”白锦桐把白锦绣支开,是不想让妹妹再看到纪庭瑜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 “好”白锦稚点头。 白锦桐陪着白卿言到纪庭瑜那里时,纪庭瑜已经睡下,洪大夫说纪庭瑜刚才疼醒了吃了药又睡了。 “能睡好啊”坐在方桌前一直守着的洪大夫摸着山羊须道,“睡着了就不那么疼了。” 望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若纸的纪庭瑜,白卿言红着眼从内室出来,问卢平:“纪庭瑜的家人可都知道了” “今天纪庭瑜刚回来,郝管家便遣人去庄子上告知纪庭瑜的姐姐了。”卢平点头替白卿言和白锦桐打帘出来。 “不派人去告知纪庭瑜父母妻儿一声吗”白锦桐问。 卢平立在廊下徐徐开口:“漳州匪患的时候,纪庭瑜的父亲没了,母亲五年前也没了。腊月初纪庭瑜刚娶了媳妇,可媳妇儿年纪还小郝管家派去的管事怕纪家无长辈,新媳妇经不住事。便又赶到纪庭瑜姐夫家里,同他姐姐说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转身望着卢平道:“平叔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悄悄去办。” “大姑娘吩咐”卢平抱拳。 “我估摸着明儿个一大早,我那位族堂伯白岐云便会怀揣银票动身回朔阳。”她垂眸轻抚着手中手炉,慢条斯理说,“你挑十个忠诚可靠,武艺高强,且口风紧的,悄悄跟着他,等快到朔阳边界,让他们扮作盗匪劫了白岐云。” 白锦桐一愣:“长姐” “是”卢平应声。 “平叔劳烦您现在就去挑人,挑好了来逸风亭同我说一声。” 卢平抱拳后,匆匆离开。 “我还以为,长姐让我和小四做了那么一场戏,只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占个理字,要一个面子,便会将银子给宗族,小四为此心里还不高兴呢。”白锦桐眼里藏着笑,打劫这做派真真像极了小四。 光是想到白岐云被劫后哭天喊地样子,白锦桐就觉得解气。 “理字要,面子要,实惠也得要,不然对不起你和小四辛苦一场。”她望着卢平匆匆而去的背影,对白锦桐道,“都说穷家富路,你能多四十五万两傍身,记得要多谢白岐云这位族堂伯啊” “长姐说的是。” 看着这满地落雪,她转过身来,郑重问白锦桐:“你可是打算出海” 白锦桐自小年夜宫宴回来之后,日日都在思量这事。 若没有皇帝殿前对长姐那一问,如果没有白家满门男儿尽折损南疆,她很是愿意按照祖母安排的路走下去,慢慢为白家积暗财。 可那日他望着坐于齐王身后的大魏第一富商萧容衍,终于明白,财是能通天的。 白锦桐不知长姐对白家未来如何谋划,可她能从长姐只言片语中,察觉到长姐意欲威慑皇室意图。 否则,为何长姐要在这大都搅起风波,以民情民愤逼迫皇帝,又为何每每只提国公府爱民忠民之心只提国公府保国安民之大义 长姐从头到尾,也未提过要忠这林家皇权。 所以,白锦桐猜,长姐绝不会将白家军权拱手。 当白家手握军权,又富可敌国那她白 家在这大晋乃至天下,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白锦桐很想看到这一天。 那日清辉院中,长姐同她说,以她才智能做到何种地步,是她的造化也是白家造化。所以,她必需不遗余力叩求那滔天富贵,为将来打下坚实的基础。 有些话,白卿言从来没有同白锦桐说透过,可白锦桐睿智机敏,心里太清楚白家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富贵险中求,这世上没有凭白来的富贵。”白锦桐负手而立,眉目间带着几分飒飒英气,“出海风险极大,可利润实在太过诱人不瞒长姐祖母指派给我的管事,我已先后派出一大半出发去海口买船c雇人。等十五一过我便亲自带人搜罗货品,一来一往货船不空,只要老天爷眷顾,最多五年锦桐不敢说天下,却有自信成为大晋第一富商。” 她望着自己这三妹妹,心中感怀良多。 幸而她们生在了国公府白家,祖父c父亲他们从不因她们是女儿身而轻看,她们学得任何东西也不比男儿少,骨子里少了女子柔弱和本该对这个世道的畏惧,反到满身降伏天地的斗意。 “我父亲曾有一位幕僚姓柳,祖上是靠海吃饭的,有一套祖传预测天气的能耐,很是厉害,我请他出山助你。”白卿言拉着白锦桐的手从台阶上往外走。 第一百一十章:永生不灭 一直候在院门口的春桃,和白锦桐的贴身侍婢丹芝,见两位姑娘出来忙撑开了伞,疾步进来接两位姑娘。 白锦桐拿过丹芝手中的伞,撑在白卿言头上道:“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和长姐走走” “灯给我。”白卿言拿过春桃手中的灯。 姐妹两人沿着落了雪的青石板路,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往逸风亭走。 “我听祖母说,给你安排了几个身世说词让你自己挑,你可选好了”她问。 “选好了,我挑了个崔凤年的名字,觉着好听,且崔家本就是商贾出身,只是十几年前败落了,崔家还有一个双目皆盲神志不清的祖母在,别人也不至于怀疑我这身份是假的。” 她点了点头:“平叔挑的人,等事办完之后,我想着就让他们就跟着你,听你差遣。” “长姐,祖母已经给了我很多人了”白锦桐说。 她脚下步子一顿,转过头来盯盯看着白锦桐:“那些人是祖母给的,必定得用,你可以好好用,可有些事情需要只听命于你一人的人来办,你手下便不能没有自己的人” 白锦桐抿住唇,猜测这是不是长姐含蓄的在叮嘱她防备祖母。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祖母伤心。”她牵着白锦桐,继续往前走,“祖母到底年纪大了,她老人家更愿意看到,是国公府与皇室相敬相扶的太平门面,有些事你若做的超出祖母预料,祖母必不会不闻不问。你心中需牢记,祖母是我们的祖母,也是大晋的大长公主。” “我知道了长姐,我必会让祖母看到她想看到的。”白锦桐说。 卢平手下知根知底可以交付后背,统共就那么几十个,他慎之又慎挑了嘴巴最严的十个,拿着名册来同白卿言禀报。 白卿言将名册递给白锦桐:“以后这些人你用,你要去见见吗” “平叔挑的人我放心,就不去看了,总有要见的时候。”白锦桐说。 她点头,抬眼望着卢平,眸色幽深,语速极稳:“即是盗匪,那就扮得像一些别露出什么破绽,更不必刻意给白岐云一行留命。事毕后,更不必折返复命,分散两路。一路直奔五道坡,以我父亲之名请柳家堡柳正余先生出山。一路乔装普通商户管事家仆在事发之前进朔阳,替少东家崔凤年购置朔阳白茶出海交易买卖。以后他们便都跟着三姑娘听命行事。” “是”卢平颔首。 已是子时,长寿院门外,撑着伞的蒋嬷嬷听完外院婆子的回禀,打赏了一个荷包,拎着袄裙下摆又匆匆进了上房。 头发花白的大长公主闭眼,靠坐在床头吉祥如意双花团枕上,盖着条绛紫色富贵团花锦被,手中拨弄佛珠,帷帐还未曾放下,半个身子都隐在烛光照不到阴影里。 “大长公主”蒋嬷嬷走至大长公主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二爷的庶子已经安顿到庄子上了,该说的话也都传到了,如今年节之下他们母子俩已无处可去,即得了大长公主保他平安的许诺,又仗着自己是国公府唯一的血脉,自然是先去庄子上安顿对他来说好处多一些,只待他们住进庄子,那妇人定是不能活着出来。”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这事,别让阿宝知道了” 听到这话蒋嬷嬷又红了眼:“其实,大姐儿原也没有想到那个庶子的命。” 大长公主闭着的眼角沁出湿意:“我不是为了防着阿宝要老二那庶子的命,我是不想让阿宝手上沾那腌脏妇人的脏血阿宝那么小个孩子为这个家做的太多了,损阴德的事就让我这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太太来做吧” 蒋嬷嬷应了一声跪在大长公主床边,轻轻握住大长公主的手:“老奴就知道,大长公主还是最疼大姐儿的” 第二日一早,果然如白卿言预料的那般,白岐云带着四十五万两的银票带着他来时的人马出城,是回朔阳的方向。 临走前,白岐云交代两位庶族弟,今日再去国公府一天,明日必需出发回朔阳。 不到中午,皇帝四道旨意接从皇城发出,内容让大都百姓都不住跪地叩拜,高呼皇帝英明。 第一道旨意,皇帝命大理寺卿主捉拿忠勇侯秦德昭,严查审南疆粮草一案。 第二道旨意,刘焕章通敌叛国,抄家灭族。 第三道旨意,信王杖一百贬为庶民流放永州永世不得回朝,信王子嗣贬为庶民圈禁于信王府内。 第四道旨意,追封镇国公为镇国王,追封镇国公世子为镇国公。 大长公主亲率白家遗孀跪在门口接圣旨,两位还未离开的庶老爷惊得脸色发白,对望一眼,满心惶惶。 皇帝追封镇国 公为镇国王,这是说皇帝不但没有厌弃国公府的意思,且还要加恩 封王啊异姓王虽是追封也是高不可及的荣耀啊 跪在灵前的白卿言给镇国公上了一柱香,郑重叩首,再抬头已是泪眼朦胧,心头酸涩难当。 “祖父父亲叛贼刘焕章抄家灭族,信王被贬为庶民流放永州永世不得回朝苍天终还我白家男儿清白,我白家男儿各个都是顶天立地,无愧百姓的忠义君子白家一门肉身虽死,精魂永生不灭诸位叔叔c弟弟们,可以安息了” 她重重叩首。 白家诸姐妹含泪跪于白卿言身后,叩首。 国公府门外百姓听闻“安息”二字,捶胸痛哭,那藏在心中巨大的悲痛相护感染,哭声震天。 此生,她总算没有让祖父背负着“刚愎用军”四字,屈辱下葬,留下一世骂名。 可就算追封王爵又有何用她白家满门的忠义儿郎,还能活过来吗 她再也不会将白家的生死,将白家的荣辱,寄托在旁人手里。 她要权要势 要白家不再成为砧板之鱼。 此次皇帝对信王的处罚,比之前在大殿内皇帝同她说的要判的重。 她敢断定,皇帝已经拿定了主意让她去南疆,因此才做出这般的示好,甚至是退让和妥协。 第一百一十一章:冠冕堂皇 只是不知道皇帝让哪位皇子跟她去,如果是齐王也就罢了,倘若是梁王 白卿言望着灵堂摇曳的烛火,眼底杀气森然,那军功她依旧可以奉送于梁王,不过梁王这条命就得留在南疆了。 只是,若梁王留于大都,白卿言走的怕就不能那么放心了。 那便要好好想想办法,要么将梁王按死在大都,要么将梁王的命带去南疆。 “虽说,陛下追封了镇国王但逝者已逝一切丧仪还是从简吧”大长公主手里捧着圣旨,望着满院子的棺材,闭上眼泪流满面,“让我国公府英雄早日入土为安” 大长公主走至灵堂前望着镇国公府的牌位,心中满都是愧疚。 倘若她能在丈夫出征时,动用了皇室暗卫暗中跟随保护,说不定能救下哪怕一个人 “不渝,陛下没有忘记你的功劳百姓也没有忘记过你的恩情你安心的走吧我会替你守着白家守着守着” 话还没说完,面色蜡黄无血色的大长公主似是支撑不住,向后踉跄一步。 “祖母” “母亲” “大长公主” “快请太医” 灵堂前因为大长公主突然晕厥乱成一团,国公府门前自发来吊唁镇国公一家的百姓心又提了起来。 国公府可不能再有人出事了啊 灵堂只留下秦朗在看顾,秦朗心乱如麻,为他的父亲忠勇侯秦德昭担心,也为大长公主担心,脸色很不好看。 长寿院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直到太医和洪大夫相继诊断,说大长公主只是忧思过度,这几日又未曾休息好,一屋子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世子夫人不必忧心,我开副药,让大长公主静养就是了。”太医十分恭敬对董氏道。 “多谢太医”董氏红着眼颔首。 “既然母亲没事了,就让孩子们先去前面灵堂守着吧那现下只有二姑爷一个人在不合适”三夫人李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同董氏商量。 “秦嬷嬷,你去和孩子们说一声母亲没事,让她们去前头吧,别在这里守着了”董氏对秦嬷嬷道。 秦嬷嬷应声退出正房,匆匆来了长寿院偏房暖阁,将太医的话同几位姑娘说了。 白卿言颔首:“那就好,劳烦秦嬷嬷转告母亲,前面灵堂有我们姐妹,让母亲和婶婶好好侍奉祖母就是了,如今祖母是我们国公府的主心骨,决不能倒下。” 她扶着春桃的手立起身,望着冻得脸色发白还没缓过来的三个幼妹又道:“小五c小六c小七,先在这里歇一个时辰。让人给她们热碗羊乳,端些点心来让她们垫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正用帕子抹泪的秦嬷嬷连连点头:“好,大姐儿放心。” 从长寿院出来,走在白卿言身侧的白锦绣便眉头紧皱说道:“长姐,这旨意中对信王所罚与长姐回来时所说不同,我细细琢磨了旨意之后,总觉得皇帝有所谋,可所图是什么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如今南疆大败,皇帝虽先一步派人去求和,稳住局势,可昨日宫门下钥前找见了户部尚书,暗地里怕是已经准备要打硬仗。” 白锦绣睁大眼:“难不成” 她点头:“那日大殿之上,我同皇帝说,愿意去南疆,军功让与皇帝的皇子” “长姐”白锦绣一颗心提了起来,用力握住白卿言的手。 “凭什么啊”四姑娘白锦稚沉不住气,冲过到白卿言面前喊了一声,“长姐凭什么要让军功于皇子” “你嚷什么嚷”白锦桐一把扯住白锦稚,“小声点儿” 白锦桐心里清楚,南疆长姐是定要去的,不论以何种方式。 白卿言勾唇拍了拍白锦绣的手:“我如今武功尽失,就算去也只是出谋划策而已,别怕这次皇帝重罚信王,便是向白家示好。” 皇帝之所以派信王监军,不就是为了让他的皇子拿军功吗她的退让正好退在了皇帝的痒处,皇帝不会不同意。 “可凭什么”白锦稚死死咬住唇,红了眼,“长姐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挣下军功凭什么要给那个狗皇帝的儿子” 白卿言看着白锦稚恼怒的样子,心境还算平和。 在皇帝面前,她将去南疆的借口说得冠冕堂皇说是去守白家世代粉身糜骨守卫的山河,所以可以军功不要双手奉送。 可实则,她去南疆是为了经营白家根基,是去告诉白家军,告诉大晋的将士,不论何时,白家都与他们同生死共患难。 “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从南 疆回来之后,用军功向皇帝换一点好处,让你二姐成为这大都城内第一个超一品的诰命夫人想必皇帝也不会不答应,算起来咱们也不亏” “长姐”白锦绣一脸意外。 白锦稚紧皱的眉目也舒展开来,颇为惊讶。 二姐成为超一品诰命夫人,那秦朗 白锦桐一向敏锐,她压低了声音问:“长姐的意思,是要替二姐夫拿到忠勇侯的位置” “秦德昭敢在南疆粮草上动手脚,谁又能说不是和已经叛国的刘焕章勾结在了一起毕竟刘焕章假借以粮草被困凤城诓骗祖父,行军记录又有记载,称刘焕章对凤城粮草府谷官称粮草直入大营说他们没有联系谁信啊” “对啊”白锦稚双眸放亮,“刘焕章怎么知道粮草有问题的那只能说明秦德昭早同刘焕章有勾结,早就知道内情了啊” 白卿言笑着朝白锦稚望去:“你看小四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旁人就想不到吗” “可这万一要是真的,会不会牵连二姐”白锦稚又问。 “秦德昭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也绝不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人,他不会让忠勇侯府陷入那等境地” “大姑娘,马车备好了。”佟嬷嬷手里那这件黑色的斗篷,上前福身道。 “长姐要出去去哪儿”白锦绣问。 第一百一十二章:正妃 她伸手从佟嬷嬷手中接过斗篷,道:“去大理寺狱中,看一看那位忠勇侯秦德昭,你们好好守灵堂。” 见白卿言扶着佟嬷嬷的手要走,白锦稚不放心,追了两步:“那我陪长姐去吧” 瞅着白锦稚一脸紧张的模样,她心头发软:“隔着牢门他还能将我怎么着了不成更何况我两位乳兄跟着,他们两人可都是武功顶好的” “那那我送长姐出门。”白锦稚挽住白卿言的手臂。 她没拦着白锦稚,任由白锦稚磨了一路,快走到角门门口时,她才道:“祖父追封镇国王的圣旨刚下,想必一会儿大赌城的亲贵都要上门吊唁,你我两人都不在太引人注目,你大伯母问起来你二姐三姐也不好遮掩。” 白锦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情愿点头。 目送白卿言扶着佟嬷嬷的手上了马车,白锦稚抱拳对肖若江兄弟二人行礼:“劳烦两位照顾好长姐。” 肖若江c肖若海抱拳,对白锦稚长揖到底:“四姑娘放心。” 望着马车越走越远,白锦稚垂眸盘算,白家突逢大难,大伯母c长姐支撑白家如此其艰难。 如今长姐和皇帝达成协议要去南疆,她也应该同长姐一起去南疆,好歹能护长姐周全。 白锦稚下意识向腰后伸手,才想起自己的鞭子被长姐收缴了。 她紧紧抿着唇,当初是怕在大都城伤了人命她才用鞭的,要是去南疆的话还是红缨枪好用吧 偌大的书房内,皇帝歪在金线绣金龙盘飞的流苏团枕上,屏退左右只留下了齐王一人。 皇帝手里端着杯热茶,垂眸用杯盖压了压浮起的茶叶,不紧不慢道:“你这次谨慎一点儿,不要如信王一般自作聪明但到底白卿言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她的提的任何战法你都要同诸位将军商议,诸位将军都觉得可行你才能下令” 齐王心跳速度极快,他知道这是父皇在为他铺路自然喜不自胜:“父皇放心,儿臣自知从无沙场征战的经验,一定多听取白大姑娘和诸位将军的意见,绝不贪功冒进” 皇帝阴沉沉的视线抬起,看了眼面色郑重并未显出雀跃之意的长子,用杯盖压茶叶的动作一顿,道:“南疆战事一了,不论胜败,白卿言便不用跟着回来了” 原本皇帝念在白卿言同白素秋有几分相似的份儿上,的确存了饶白卿言一命的意思,可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口言人语的三眼白虎将他扑食后,睡卧于他的龙床之上。 他被惊醒,想起那三眼白虎看他的眼神竟与白卿言如出一辙,再想到白卿言姓白,属虎,他整个人立时便惊出一身冷汗。 齐王微怔,抬头朝皇帝方向看去:“父皇” “朕说的,便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皇帝将茶杯盖子盖上。 齐王十分有眼色上前接过皇帝手中的茶杯,放在案几上,内心有几分不忍,低声说:“父皇,可若白大姑娘能胜,那便是大功一件,而且这白大姑娘不贪功,儿臣以为不如留她一命。” “你心存仁厚,这很好。”皇帝侧头凝视规规矩矩立在自己身旁的长子,语调低沉,“可这个白卿言不能留,她的心里和眼里都少了对皇室的敬畏之意。她若败了,以死谢罪算朕宽厚。她若胜了,这样的人将来若生了反心,便是心腹大患为长远计自当未雨绸缪。” 齐王想到抱着行军记录竹简,在国公爷灵前起誓的坚毅女子,他咬了咬牙跪于皇帝面前又道:“可父皇,白家世代忠骨,白大姑娘此次更是墨绖从戎,忠义之心天地可鉴儿臣想为白大姑娘求个情还请父皇饶她一命” 皇帝看着叩首求情的齐王,恼火之余又有些许欣慰,欣慰这孩子不同于信王他心中留有一点慈悲,能为白卿言求情,日后也必能容得下信王与信王一脉活路。 “你给朕站起来”皇帝声音严厉,“此事不必再议” “父皇若白大姑娘真的胜了,那便是不可多得的良将,留下白大姑娘于我大晋有益无害儿臣知父皇对白大姑娘的猜忌,儿臣有一策或可两全其美”齐王抬头,郑重道,“不如,让白大姑娘嫁入我皇家,出嫁从夫,如此白大姑娘便是皇庭之人,又怎能生了反皇室之心” 皇帝眉头一跳,细细思量了片刻,视线又落在长子齐王身上,他眯起眼问:“你可是见白卿言容色无双,所以” 齐王脸色一白,心慌意乱连忙叩首:“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已有正妃与侧妃,难不成还让白大姑娘入府为妾吗白大姑娘是父皇亲封的镇国王嫡长孙女儿,只有正妃之位才能配得上啊” “正妃”皇帝身子略略向后靠了靠,“那便是梁王了” “儿臣正是此意”齐王 抬头接话。 缄默片刻,皇帝才幽幽看向跪在递上不敢起来的齐王,道:“如此,此次朕让梁王同白大姑娘一同去南疆可好” 皇帝漆黑眸色阴沉不定,如被朦胧月光蒙上了一层清冽之色。 齐王几乎不敢犹豫,挺直了脊梁,一字一句:“既然此次虽儿臣为统帅,却不需儿臣行统帅之责,那么这个统帅换了谁都可以只要是有利我大晋的,儿臣怎会不愿意正好趁此机会,让梁王同白大姑娘培养培养感情将来白大姑娘便是我大晋一把锋利的剑刃。” 皇帝眉目舒展,看了齐王良久,才开口:“容朕想想,你先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齐王从大殿内退出去后,皇帝身边侍奉的高德茂悄悄进来给皇帝换了一盏茶,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宸妃娘娘派人给陛下送了亲手做的玉蔻糕,陛下要尝尝吗” “高德茂,你说大长公主那个嫡长孙女儿,朕要是让她嫁给梁王当正妃怎么样”皇帝目光飘忽,似在问高德茂,又似在问自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杀人灭口 高德茂装傻笑了一声:“哎哟,那陛下可真是给了白家天大的恩德啊梁王殿下那可是陛下的皇子,谁能嫁给陛下的皇子那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见皇帝眯了眯眼,高德茂突然话锋一转:“只是陛下,这白大姑娘身有顽疾,听说子嗣缘分上有些福薄让白大姑娘当梁王殿下的侧妃都是陛下您实打实的抬举白家,陛下是天子心存仁厚,念在白家男儿皆亡的份儿上给白大姑娘体面让白大姑娘当梁王殿下的正妃。可老奴是个小人,心眼儿小,私心里啊就觉得太过委屈陛下的龙子了。” 皇帝视线朝高德茂看去,忍不住低笑一声:“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老奴这都是肺腑之言”高德茂对着皇帝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大理寺牢狱之中,常年潮湿阴暗处处泛着霉味。即便是白日里,不点灯也暗的不见天日。 忠勇侯秦德昭盘腿坐于灯火灰暗的牢房之内,还算镇定。 从龙之功自古不容易拿,从他计划搭上梁王而上信王这条船之前他就明白,信王赢他荣耀,若信王输,他也会满盘皆输。 秦德昭做事一向先为自己留后路,这次之所以无所畏惧敢一博,是忠勇侯府有保命的丹书铁券在。 粮草运出大都城从他手中转交出去之前,至少明面儿上是上好的新粮,该灭口的他已经灭口,收尾干净。 如今粮草有失,就算查下来他也只是一个失职之罪,祸不至牵全族。 “大白姑娘,忠勇侯人在这里,但探视时间不宜过长,还请白大姑娘体谅一二。”狱卒哈着腰低声道。 白卿言乳兄肖若江上前,笑盈盈给狱卒递上银子:“请兄弟们喝茶。” “这可使不得”狱卒连忙推辞,情真意切,“我等在这繁华帝都,皆受镇国公府儿郎守护,只恨不能报偿一二,如今怎可收大姑娘钱财不可不可” 秦德昭睁开带着红血丝的眼仁,见那摇曳烛火之下,取下斗篷黑帽的竟是五官清艳的白卿言。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 已经在这大理寺狱中待了一天一夜,秦德昭身上那藏青色的斜襟长衫虽然还算干净,可脸上到底已显出疲惫姿态。 望着狱卒已然离开的背影,秦德昭低笑一声:“那狱卒也是白大姑娘收买的人心啊” “这人心是白家用命收买回来的,忠勇侯若愿舍命这人心亦可归于忠勇侯,只可惜”白卿言抬手解开斗篷取下递给佟嬷嬷,手握素银雕花手炉立在狱门之前,“忠勇侯家风一向惜命,怕舍不得啊。” 秦德昭脸色沉下来:“白大姑娘屈尊来这牢狱之间,不会就是为了讽刺本候几句吧” 她深深看了秦德昭一言,朝背后伸手 肖若海将怀中名册拿出放入白卿言手中,佟嬷嬷搬了一条长櫈,用帕子擦干净了扶着白卿言坐下。 肖若江打开随身携带的食盒,拿出笔墨锦帛,执笔跪坐于地。 几人行事有条不紊,可秦德昭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这白大姑娘是要来审他 “沈西耀,九品钱粮官,于宣嘉十五年腊月初一,死于醉酒失足落水,年四十六” 白卿言念出这个名字时,秦德昭手便下意识抓紧了衣裳,他死死盯住白卿言,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肖若江手下写字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白卿言念完便已经在锦帛上书写完毕。 “李三海,胶州粮草府谷管,于宣嘉十五年腊月初六,夜宿花楼,饮酒过多而亡,年三十八。” 白卿言每念一个名字,秦德昭的心就乱一分。 尤其是白卿言念的这些人,都是参与了分贪年前送往南疆粮草且已经被他灭口的人。 这些人,白卿言都是这么知道的 这本名册里,白卿言只挑着里面已经死了的念完,果然见狱中秦德昭脸色大变。 念完了那些死了的人,白卿言合了名册问肖若江:“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肖若江说完,将锦帛拿起来递给白卿言看。 白卿言看完又将锦帛递给肖若江,这才看向牢房里的秦德昭道:“今日一早,陛下下旨,追封我祖父为镇国王,我父为镇国公。刘焕章抄家灭族,信王及其子嗣贬为庶民不说,信王本人也要被流放永州永世不得回朝了” 秦德昭喉头翻滚,死死咬着后槽牙。 “你说我要是把这分名单交上去,陛下又会如何处置你”白卿言抖了抖手中的锦帛,眼底并无笑意,“梁王若知我今日来大理寺牢狱见过你后,便得到了这么一份名单从,梁王又会不会着急杀人灭口 啊” 秦德昭睁大了眼,他死都想不到白卿言竟然知道背后还有梁王 梁王是信王的人,如今信王被贬为庶民流放,梁王肯定要想尽办法自保 秦德昭想起自己下令杀了李三海沈西耀等人时的情景,如果他是梁王也是必要杀了知情人最多的人自保。 “刘焕章远在南疆,是如何得知粮草有问题,以那不翼而飞的粮草做借口骗得南疆军内大乱是否忠勇侯早已和刘焕章勾结若如此刘焕章是叛国忠勇侯又该是什么罪过若忠勇侯咬出梁王,梁王有该是怎么样的罪过” 白卿言语调慢条斯理,却让恐惧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悄无声息游走至秦德昭四肢百骸。 “或许我白家儿郎的死,在陛下看来微不足道,甚至陛下盼着我白家儿郎死绝,可大晋数十万锐士因你等私欲葬身南疆,以致大晋一代强者只能卑躬屈膝向西凉南燕求和,割地都是小事,大晋一旦认输大梁c戎狄便随时会扑上来,你说陛下心里恨不恨” 皇帝不满白家,秦德昭心里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敢在粮草上动手脚。 可白卿言的话没错,皇帝想让白家死可没想让这数十万将士陪着白家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保命 秦德昭咬紧了牙,双眸通红看向白卿言:“白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某不明白。” “忠勇侯不明白不要紧,很快梁王便会让你明白”白卿言也不欲同秦德昭废话,站起身将锦帛交于肖若江,命他将锦帛收进食盒里。 “忠勇侯好自为之吧” 见白卿言要走,秦德昭手心发紧,喊道:“白大姑娘” 可白卿言脚下步子未停,秦德昭心一慌,再不见刚才从容自若的镇定模样。 他踉跄起身冲到门口,可只能看到白卿言决绝离开的背影,那架势看起来是真的不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或诈出什么来。 秦德昭一时慌乱失措,双手紧紧抓住栏木,喊道:“白卿言我是秦朗的父亲,白锦绣的公公我若出事你以为他们俩逃得开吗” 这话果然让白卿言脚下步子停下,她回头,灯火下忽明忽暗的幽沉深邃的让人看不到底:“所以啊,多亏忠勇侯夫人那么一闹,我白家才费了那么大劲让他们搬出忠勇侯府秦朗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赞誉,再大义灭亲将这分名单交上去,有我祖母大长公主出面做保秦朗也就是当之无愧的忠勇侯了。日后,我定会让我二妹好好谢谢忠勇侯夫人” 秦德目眦欲裂:“白卿言你你好狠毒的心肠你竟然要秦朗子告父这是大不孝” “狠毒”白卿言眉目间染了一层深不见底的冷寒,“你等为满足一己私欲在帝都玩弄阴谋心计,致使我晋国多少儿郎命丧南疆他们本是怀着一腔热血保家卫国的,却不是堂堂正正死在敌国兵刃之下,而是死于你们这些为王为侯者的私欲算计中,数十万儿郎他们的孝谁来尽难道指望侯爷你吗” 稍稍平静了情绪,白卿言回过头凝视前方,道:“比起狠毒我难望侯爷项背。” 说完,白卿言带着佟嬷嬷c肖若海c肖若江两兄弟朝大狱之外走去。 秦德昭此时内心惶惶,急着想要见到梁王的人陈情,却又怕梁王的人来了便是灭口 他得在秦朗将那份名单递上去之前,见到梁王的人,如此才能保住他一命 可是,这位梁王天下人皆知他是陛下最懦弱无能的一个皇子,但骨子里他却是一个心肠极为狠辣的人。 当初,让秦德昭料理干净李三海等人,便是梁王的主意。 梁王说,只有死人才能彻彻底底保守秘密。 秦德昭手心立时起了一层粘腻细汗,脊背寒意丛生。 丹书铁券可没法把他的命,从梁王手中救出来。 且他要是死在这狱中,任谁也不会怀疑到那个懦弱无能的梁王身上。 今日白卿言来看他,不问粮草去向,竟是为了要他的命吗 秦德昭闭上眼,拳头死死攥紧,该如何保命如何保命啊 大理寺狱门口。 佟嬷嬷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扶着身着黑色斗篷的白卿言从大理寺牢狱出来,刚走了两步佟嬷嬷脚下一绊食盒跌在递上,里面的纸墨笔砚跌了出来。 肖若海惊呼一声,匆忙捡起险些被墨沾了的锦帛,见锦帛被墨水沾了一些,用衣袖没有沾掉,皱眉捧给白卿言看。 立于暗处的梁王下属高升,远远看过去只见那锦帛上密密麻麻记了些字,他耳朵动了动,闭眼细听。 “这个沈西耀的名字被弄污了,要不大姑娘先回府,我重新誊抄一份让秦德昭重新画押”肖若海说。 “罢了,弄污了一点而已,再进去被梁王的人发现了难免再生波澜,回吧” 说着,白卿言便走下高阶,上了马车。 高升将自己身影隐于转角,直至那简陋的马车走远,才匆匆提步跟上。 百姓听说大理寺围了忠勇侯府,将忠勇侯秦德昭抓入大理寺,纷纷感慨幸亏当初白家二姑娘同秦朗从忠勇侯府搬了出来,此次才能免受牵连。 还有和大理寺狱使有亲戚关系的百姓打听到,说障城太守称运往南疆前线粮草被雨水冲泡打开后竟发现全是荞麦皮,这折子一个月前就抵达,但被信王压住了,直到昨日傍晚才被送达圣前,皇帝发了好大的火,让必需彻查粮草一事。 在镇国公府陪妻子为国公爷守孝的秦朗,眼看着跪在他脚下哭得不能自已的吴嬷嬷,负手而立,清隽的眉目间看不出情绪。 那日忠勇侯夫人蒋逢春被忠勇侯秦德昭送走,临走前蒋逢春死活哭求将心腹吴嬷嬷留了下来,托吴嬷嬷照顾她的一儿两女。 到底多年夫妻,秦德昭看蒋逢春抱着儿子哭得不能自已,想着不过是一个照顾儿子女儿起居的嬷嬷,便也同意了。 忠勇侯府遭难, 眼看着大理寺围府不让进出,吴嬷嬷脑子转的快,借了白府的威势说要给秦朗送刚做好的衣衫才得以出来。 虽然秦朗搬出了忠勇侯府自请去世子位,也是他们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围了白家的侍卫想到秦朗是白家的姑爷,又只是一个仆人婆子送衣服而已,便命人跟着一路来了。 “大理寺围府谁都不让进出,小公子吓得直哭,两位姑娘也手足无措求大公子看在这些年夫人待公子还算妥帖的份儿上,救一救您的妹妹和弟弟吧” 镇国公府正门口的石狮子之下,吴嬷嬷跪在秦朗面前,头都碰青了。 “吴嬷嬷,如今我已经不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我只是一介白衣有心也无力,嬷嬷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求求母亲的母家蒋家,说不定还有余地。”秦朗声音徐徐。 “大公子可以救的可以救的陛下对白家还是很看重的,只要大公子请大长公主在陛下面前说一句话,那比什么都管用啊”吴嬷嬷满目期待望着秦朗。 白锦绣听到这话心中怒火陡升,正欲起身,却被白锦桐按住了。 “三妹”白锦绣侧头疑惑看着眼神深沉的白锦桐。 第一百一十五章:胆子 “秦家的事情,自有二姐夫解决,若他连一个老刁奴都处理不好,这般无礼的要求都无法推拒,以后如何护二姐又如何坐稳忠勇侯的位置”白锦桐道。 白锦绣想起白卿言走前的话心有不安,她到目前为止还从未想过秦朗还可以坐上忠勇侯之位。 白锦绣还未回神,便听得秦朗一声叹息:“吴嬷嬷,母亲当初纵容两位妹妹伤了锦绣,不认错不说,还拿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嫡长孙女子嗣艰难说事。如今大长公主丧夫,儿孙也无一保全,伤心欲绝病倒,忠勇侯府出事我怎还有脸求到大长公主跟前” 秦朗话说得很客气,意思却很明了,不愿意求大长公主。 “我们忠勇侯府和镇国公府可是姻亲啊好歹让大长公主先撑着给候府说了情啊”吴嬷嬷泪流满面。 白锦稚太阳穴直跳,一直默念要忍要忍,可听到这句话着实是忍不住了,站起身立在门口吼道:“让我祖母拖着病躯,忍着丧夫c失子c失孙之痛给你们候府说情,你哪儿来的脸” “何为恬不知耻,今日白锦桐领教了”一身孝衣的白锦桐负手立于高阶之上,将白锦稚拉至身后,缓缓走了下来,“当日忠勇侯府两位小姐欲要我二姐性命,忠勇侯夫人擅自打死我二姐身边陪嫁丫头,又用孝字强压我二姐不得诉苦申冤我白家灵堂摆在这里,几日忠勇侯都不见来祭拜,也不知是心里愧疚怕我白家亡魂索命,还是人性凉薄现在出了事一个老刁奴也敢提什么姻亲关系” 吴嬷嬷全身一哆嗦,见白锦桐一步一步走下镇国公府高阶,跪着向后退行了一步。 白锦稚沉不住,立在那高阶之上怒喊道:“大理寺围了忠勇侯府,正是因为忠勇侯负责送至南疆前线的粮草有问题白家二十多口棺材还摆在这里,我十七弟腹部被剖开里面尽是树根泥土忠勇侯安排的粮草在障城就变成了荞麦皮没送到前线就不知所踪你哪里来的狗脸哪里来的底气在这里让我祖母撑病躯去给忠勇侯府求情” 秦朗身侧拳头收紧,心中亦是愧疚难当,毕竟忠勇侯是他的父亲。 白卿言换了一身孝衣,刚到灵堂便听到吴嬷嬷这一番言论,眸中杀气凛然。 她从灵堂后走至人前,冷冷道:“堂堂晋国大长公主,难道是你忠勇侯府的奴才吗可以随意任由你们驱使即便是病也得爬起来给你们求了情再说忠勇侯府好大的派头啊” 吴嬷嬷一见白大姑娘心就发怵,头碰的咚咚直响:“老奴不敢啊老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啊” 络绎不绝来镇国公府门前祭拜的百姓,听了忠勇侯府嬷嬷这不要脸的言辞,有人当即就啐了吴嬷嬷一脸。 “这老狗可真是脸大” “张口就要大长公主拖着病躯去给他家求情人家白家灵堂摆在这里直至忠勇侯被抓入狱之前都不见来上柱香,这会儿想起人家镇国公府了” “可不是,军粮全都是荞麦皮,没运到南疆就不见了,白家十岁的小将军肚肠里全是泥土树皮,他们忠勇侯府还敢让大长公主去陛下面前求情,好生不要脸” “要什么脸啊怕忠勇侯府早就不知道脸字怎么写了”有汉子双手抄进袖子里,“当初那忠勇侯夫人还在时,就敢动人家二姑娘嫁妆,主母都这般做派,想想那忠勇侯府蛇鼠一窝,能有个什么好东西” 那汉子刚说完,就被自家婆姨拽了一把,示意他秦朗还在呢。 汉子这才缩了缩脖子,跟着自家婆姨匆匆离开。 “秦朗,你与二妹妹随我来,我有话同你们说”白卿言绷着脸道。 秦朗颔首,回头望着跪在地上哭声不断的吴嬷嬷道:“回去吧,好生照顾弟弟妹妹大长公主悲痛欲绝,我身为孙婿不能替大长公主分担已觉愧疚不已,怎能还让大长公主为忠勇侯府之事费神” 吴嬷嬷还要说什么,秦朗却不能再容她败坏忠勇侯府名声,拂袖厉声道:“弟弟妹妹如今只是不能自由出入忠勇侯府,不曾有性命之危,军粮一事圣上亦自有公断,事关国事,我等不应置喙,回去吧” 说完,秦朗便抬脚迈上镇国公府高阶,不欲与吴嬷嬷再做纠缠,上前扶着白锦绣跟上白卿言的步子离去。 “大公子大公子求你救救二公子和两位姑娘啊那可是大公子你的嫡亲弟妹啊大公子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吴嬷嬷哭喊道。 白锦桐看着还立在那里的侍卫道:“你等还不将忠勇侯府这婆子带回去,是准备事情闹大了,真的惊动我祖母,惊动陛下吗” 负责看守忠勇侯府的侍卫一惊,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抱拳同白锦桐致歉后便拖着哭喊不休的吴嬷嬷回了忠勇侯府。 隐在人群之中的高升看着秦朗同白卿言 离开,立时想到大理寺狱门前那份名单,头皮一紧忙赶回梁王府。 白卿言将白锦绣与秦朗带到院中假山凉亭之中,让佟嬷嬷将那份写于锦帛之上的名单递给秦朗。 秦朗粗略扫过一眼,看到这上面的人尽死,心中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可是年前经手南疆粮草官员名单” “对,这么多经手南疆粮草的官员竟然这么巧,都在两个月内死于意外。”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石桌。 肖若江抱拳对秦朗行礼后,道:“二姑爷,这名单是半个时辰前,我们随大姑娘去大理寺狱中,从侯爷处得到的。” 秦朗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这就说明粮草出事父亲早就知道,甚至很有可能真的是父亲动的手 秦朗坐不住猛地站起身,他来回踱了几步:“大姑娘,你可可有办法让我见父亲一面” 肖若江垂着眸子:“为忠勇侯安全计,二姑爷还是不要见的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动手 秦朗眼睛瞪大:“这话的意思是父亲背后,还有人指使是谁齐王不齐王为人宽厚,就算是与信王夺嫡,也绝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是信王” 白卿言垂着眼睑,看吧不会有人猜到,忠勇侯背后之人是那个懦弱声名在外的梁王。 “不论是谁,忠勇侯未曾明言,这都不是你该过问的。”她缓缓抬起视线看向面色惨白的秦朗,“你是个聪明人,从小便是忠勇侯世子,想必你应当知道世子之责当以满门荣耀为重,个人性命荣辱次之忠勇侯把这份名单交给你,便是希望你能够挑起大梁,承担家族重担。” 不论如何忠勇侯始终是秦朗的父亲,坦然直言她自问对秦朗没能信到这个份儿上,也不认为秦朗为了白家的公道能连他的亲生父亲也舍弃。 哪怕这个父亲曾经纵容继母刁难于他,曾经视他为无物。 “大姑娘。”秦朗喉头耸动,“父亲可还说什么了” “侯爷只说有愧于白家,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可我回来的路上细细琢磨,我今日去见侯爷之事怕是瞒不住,这名单上面的人应该都是侯爷派去的灭口的,定然有迹可循,你若想守住忠勇侯府的光耀,便需要细细想一想这些人死前的日子候府有哪些人员调动,以候府大公子的身份问清楚,尽快拿着这分名单去大理寺” 秦朗面白若纸,拼尽全力冷静下来盘算。 去大理寺接发父亲吗可是父亲该怎么办 在军粮上动手脚,致使白家满门男儿因此丧命南疆不说,数十万将士也没了。 而且,刘焕章是用粮仓诓骗的信王和镇国公 粮草 秦朗一口气没有上来,险些跌倒在地,若不是扶住了身后的石桌,怕是已经腿软撑不住了。 刘焕章叛国,这可是灭族的罪啊 “看你如此反应,应该是想明白了你父亲此案和刘焕章之间的联系”白卿言眉目间裹霜夹雪,“这便是我今日去大理寺狱见你父亲的缘故,毕竟我二妹妹嫁于了你,若秦家真有事,我二妹妹也无法逃脱,所以即便是军粮出事,即便我再恨忠勇侯,也必须为了我妹妹走这一趟。我祖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人才重要。” 秦朗这才回神,惨白着脸对白卿言长揖到地:“多谢大姑娘大姑娘救我秦家大恩,秦朗此生必报。” 他直起身,看了眼坐在垫着垫子的石凳上的白锦绣,狠下了决心道:“不如,我先写一封和离书签了字,锦绣先拿着,如果秦家真的出了事,也好” “大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白锦绣眼眶更红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吗那前几日大都城纷纷扬扬都在传我白家要倒霉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一封和离书呢” 看到秦朗对待白锦绣还算有情有义,她心中也可放心不少:“你和锦绣若还是夫妻,此事闹出来后今上或许能看在祖母和白家众人牺牲的份儿上,对忠勇侯府留情,这你可知道” “我知道”秦朗点头。 他看向白锦绣:“锦绣,我欠你良多,只是不想连累你” 说着,秦朗便红了眼:“况且此次,父亲做下的事情,让白家诸人我实在愧对白家” “本是夫妻,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是公公做下的又不是你做下的我是同你成亲过日子,又不是同公公过日子你能为了我搬出忠勇侯府,我难道要在你困顿时舍你而去白家儿女忠义传家,危难时弃你而去,我做不到于你我们有夫妻之情,我更放不下”白锦绣语气十分坚定。 “秦朗,如今该是你当起忠勇侯府担子的时候了忠勇侯此次定免不了一死,可忠勇侯府的满门荣耀却有可能续存。”她握着手中暖炉,平静道,“若是你行动够快,或可在你父亲背后之人灭口之前惊动今上,只要此案今上关注且提审你父,也许能让你父亲多活几日亲自赎罪。” 秦朗紧紧咬着牙,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大姑娘提点我这就回忠勇侯府。” 白卿言颔首。 待到秦朗走远,白锦绣这才转头望着白卿言:“长姐那名单真是忠勇侯给的” 她视线凝着秦朗消失的方向,幽幽开口:“幸亏忠勇侯同秦朗并不亲近,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否则今日这番说辞,怕是骗不过秦朗。” 在秦朗心中,即便父亲更偏爱幼子,可形象还是高大伟岸的。 如今白卿言编排出秦德昭迷途知返,要牺牲一己,以保家族平安的说词,让秦朗大义灭亲来维持门楣荣耀不绝,秦朗以己之心度秦德昭之腹,又怎么能不信 果然是蒙骗秦朗的,白锦绣叹气。 她不是了解忠 勇侯,而是太了解长姐。粮草出问题,连累白家满门男儿尽损,长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秦德昭的。 再者,长姐说了要推秦朗上忠勇侯位,自然已心有成算。 “你是否觉得长姐如今行事,同秦德昭他们无不同,连自己的妹夫都算计其中” 白锦绣摇头:“是这世道,人人都在算计,逼得长姐这样忠直磊落之人也不得不算计。” 白卿言侧头望着白锦绣眉目间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祖母说葬礼从简,是该想想如何写祭文了。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一切都会好起来。” 今天从她出府去大理寺狱开始,高升就跟在她身后,怕此时已经回去禀报梁王了,梁王必会有所行动。 她猜以梁王小心谨慎的个性,秦德昭怕是连今晚的月亮都见不到了。 接下来,若是国公府当家主母董氏累倒,国公府上下松懈,梁王便会觉机会到了 若此生,他还要行上一世污蔑祖父与敌国通信之事,定会动手安排。 第一百一十七章:面子 只是那个刘焕章不知是已经被梁王攥在手心里,还是在南疆哪个角落苟且静待时机回大都攀诬祖父。 “乳兄”白卿言唤了肖若江一声。 “大姑娘吩咐”肖若江并未因白卿言一声乳兄托大,很是恭敬。 “乳兄轻功极好,替我去一趟大理寺卿府上,就说秦朗会替他解决南疆粮草案的麻烦,望他看在秦朗无辜又是白家女婿的份儿上,替秦朗在今上面前说说好话,白家感激他的恩德,他日必报” 曾经祖父为替御史大夫简从文翻案时,如今的大理寺卿吕晋还只是七品大理寺丞,那一案吕晋崭露头角,后才步步高升,如今官至正三品大理寺卿。 白卿言想,大理寺卿吕晋怎么也会看在祖父的份儿上,看在白家满门男儿皆灭的份儿上,卖白家一个面子。 坐在火炉之前的梁王闭着眼,听高升禀报今日白卿言见过秦德昭的事。 梁王烤火的手攥成一个拳头,眉头紧紧皱着,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再睁眼眸底杀气凛凛:“这么说,秦德昭都告诉白卿言了” “大理寺狱之外,属下的确看到那老嬷嬷没拿稳的食盒掉在地上,里面是笔墨纸砚听他们说起锦帛上的名字也对得上” 高升话音刚落,就听管家老翁敲门:“殿下,高侍卫的人在外面着急请见高侍卫。” “殿下”高升似在询问梁王是否先去见一下。 梁王拢了拢黑色大氅颔首:“先去看看什么事。” 高升称是出去,不过片刻又回来。 他对梁王行了礼,接着道:“殿下,派去看着国公府的人回来说,我走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秦朗从国公府后角门离开,回了忠勇侯府属下的人已去询问我们在忠勇侯府的暗桩,看看秦朗回忠勇侯府做了些什么。再有,国公府主母董氏在灵堂上体力不支晕倒,现下国公府人心惶惶” 梁王突然抬眼看向高升:“大长公主撑不住了,董氏也撑不住了” “属下倒认为不至于是撑不住,一般来说人就算是撑不住也都是提着一口气等诸事皆了,一口气散了,这才会倒下。白家大事小事这位主母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稳而不乱,估计是太过劳累。”高升对董氏十分钦佩,话语间带了几分敬意。 也是,白家突逢大难,留下的全是女眷。虽说白卿言倒是刚强,可国公府到底是董氏才是当家主母,从除夕夜消息传来回,董氏悲愤交加怕是一刻也无法安心休息,又得处理国公府诸事,还要应对白家宗族之人,力竭也正常。 可这当家主母一倒,国公府下人必然也会跟着乱,梁王脑中灵光一现:“盯着国公府的人说,国公府人心惶惶” 高升点了下头。 梁王紧紧攥着拳头,望着火盆出神,他没有忘记年前就是这位主母将国公府整治了一番,这才让国公府跟个铁通似的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什么消息也递不进去。 此时这位主母倒下,国公府人心惶惶,他们必然可以趁乱联系上春妍。 梁王思及此心头发热,眼底灼灼:“刘焕章人到哪儿了” “刘焕章人已经安顿在城外隐蔽山洞中。”高升道。 梁王细细思量之后,压低了声音开口:“立刻派人去国公府和春妍取得联系,告诉春妍本王对白大姑娘十分爱重,对她也有怜惜之意,可如今白大姑娘因为王府上那个叫红翘的丫头对本王心存芥蒂,所以需要她帮忙将几封本王写于白大姑娘的情信,想办法送到国公爷书房那里” “届时,本王会想设法让人发现这几封情信,将事情闹大。本王会同世子夫人董氏说国公爷早就发现本王爱慕白大姑娘,扣下了本王写于白大姑娘的这几封信,说等南疆归来便为本王与大姑娘做主成亲,让本王与大姑娘再不可私下通讯,以免败坏了白大姑娘的名声。不曾想国公爷在南疆出了事,既然这几封信面世本王也愿意承担责任,迎娶白大姑娘为正妃等白大姑娘过门,本王纳她为侍妾。” 高升望着自家主子,论起摆弄人心他们家主子当属一流,几封信必需放置在国公爷书房的缘由安排的清清楚楚,若春妍对自家主子有心,必会遵从。 梁王起身,走至书架前拿出早就仿写好且封腊的信递给高升:“叮嘱春妍不要拆开这几封信,以国公爷的格调绝不会私拆晚辈信件,这件事需稳妥计,否则前功尽弃,白大姑娘怕是会越发厌弃本王” “是”高升双手接过几封信。 听到管家老翁敲门的声音,高升连忙将几封信装进胸前。 “什么事”梁王皱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殿下,高升侍卫的副首田维军 回来了,请见高升侍卫。”管家老翁道。 高升抱拳对梁王说:“田维军去忠勇侯府联系暗桩的。” “让人进来”梁王裹着狐裘走至炉火前坐下。 很快,身上带着寒气的田维军疾步进门,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高大人,小人去忠勇侯府买同大理寺的护卫,借口探看府中老舅娘是否安全见了暗桩一面,听说秦朗回府之后,招了忠勇侯身边得力的几个幕僚管事进书房密谈,不许任何人靠近。” “看来,秦德昭是见信王被贬流放,以为无法再得从龙之功,打算全盘托出了。”梁王如鹰隼般的眸子盯着火盆,“秦德昭此人留不得了。” “王爷放心,属下亲自去办”高升立刻揽下此事。 话音刚落,童吉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苦药进来:“殿下该喝药了” “去吧”梁王对高升说了一句,坐直身子准备喝药。 大理寺狱中,秦德昭闭眼不看放在牢房门口的水饭,只盘腿坐在稻草之上一动不动。 秦德昭生性小心谨慎,生怕梁王要他的命在水饭里下毒。 第一百一十八章:结案 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停在他牢房门前,秦德昭手一紧,睁开眼朝门口望去,只见狱卒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秦德昭心头一紧,故作镇定站起身,理了理沾了杂草的斜襟直裰,问道:“敢问先生何人” “大人您慢聊”狱卒对那人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开。 那人取下斗篷帽子,秦德昭一看竟然是梁王身边的高升,感受到了来自高升眼底最冷淡的杀意,他不免心跳快了几拍。 秦德昭沉住气,负手而立,保持着气度道:“高大人,劳烦您转告梁王殿下,白卿言已知在粮草上动手之人名单,怕是要借机生事发难,还请殿下早作准备。” 高升视线扫过门口原封不动的水和饭菜:“侯爷可知,秦大公子已经带着您给的那份名单,还有秦家忠仆,去大理寺门前击鼓了动作如此之快难道不是得了侯爷的指点” 秦德昭脸色一白,已经猜到秦朗被白卿言给骗了。 “高大人莫要信口开河,那名单并非本候给了白大姑娘,白大姑娘今日来,就坐在这里誊抄了一份名单,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便走了,白家怕是早已经掌握了这份名单,以白大姑娘心智殿下需小心啊”秦德昭表忠心,“至于那逆子,本候就是被提审,也定是一个字不会说此事与本候无关,本候将军粮交出去的时候可是好好的” “这么说来,侯爷对殿下很是忠心了”高升声音冰凉无任何起伏。 “不仅是对殿下忠心,也是为了保命认下来少不了一个死字不认,苟延残喘也算是活着。”秦德昭定定望着高升,此时一味表忠心反到显得虚伪,图保命才显真诚。 高升抽出腰间短刀,秦德昭被惊得向后退了两步,身体撞在墙壁上:“高大人” “殿下曾对侯爷说过,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说完,高升几乎是一瞬便移至秦德昭面前,吹毛断发的锋利短刀没入秦德昭腹部,秦德昭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前只生下狱内墙壁之上摇曳的的烛火。 高升搂着秦德昭的颈脖,动作极为缓慢扶着秦德昭蹲跪下来,平静的眸子无丝毫情绪。 直到秦德昭紧紧拽着他衣袖的手松开,高升才放开秦德昭,将腰间短刀镶嵌着宝石的鞘藏进秦德昭的鹿皮靴子中。 刀是一把好刀,轻而易举穿透秦德昭的皮肉,刀柄堵住伤口,一丝血都没有留出来。 高升戴好斗篷转身离开,那狱卒前来锁门,竟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离开。 从年三十南疆战况传回之后,大都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年前才自请去世子位的秦朗,在看守忠勇侯兵士的押送之下,携秦家忠仆正跪于大理寺门前,手捧一份锦帛名册,高呼为南疆粮草案大义灭亲呈上证据。 此案皇帝尤为关注,大理寺卿吕晋命人将秦朗及秦朗带来的秦家忠仆请进大理寺,详细询问。 秦家忠仆在看到那份名单之后,已信了秦德昭要牺牲一人,让秦朗这位大公子守忠勇侯府荣耀的说词。如今他们已视秦朗为秦家新主,自然按照秦朗刚才同他们在书房内商议的那般统一言辞。 秦德昭的幕僚称,秦德昭是因见别人押运粮草都有利可图,因此才生了贪墨之心。 但因心底有愧,又是第一次做贪墨这样的事情,露出了许多马脚被下面的人拿住把柄。原本以为满足了一个大家相安无事,不成想粮草只要到一处,一处便要抓着秦德昭的把柄克扣,越到后面的官员胆子越大,逐步将上好的军粮调换成麦麸。 最后这些人更是胆大包天,连那些麦麸都在运至凤城之前全部换成银两,眼见事情闹大,忠勇侯怕连累到自己,又起了杀心。 幕僚详细交代自己曾经为秦德昭出过什么主意,忠勇侯府的护卫又是如何将这些人灭口,一下子吐了个干干净净。 大理寺卿吕晋拿了忠勇侯府忠仆的供词,将人关押入狱,准备进宫面见圣上。 秦朗与忠勇侯府不和,这事早在秦朗搬出忠勇侯府时已经人尽皆知,更何况秦朗是皇帝和皇后都称赞过的世族子弟表率,又有白家请他保下秦朗,大理寺卿自是不能怠慢秦朗,便将秦朗安置在偏厅,让秦朗暂时先在大理寺候着。 秦朗遵从,跪地称愧对皇恩,求大理寺卿转告圣上,愿将忠勇侯府家产系数上缴国库,以此为父赎罪一二。 大理寺卿吕晋看着秦朗满面羞愧的模样,又想到镇国公府管事找到他说的那番话,点了点头:“秦大公子放心” 这个案子在大理寺卿原本以为将会是一个特别棘手的案子,没想到还没开始审呢,忠勇侯 的儿子就把证据送到了案前来。 大理寺卿也算对秦朗心存了几分感激,所以在回禀皇帝的时候,大理寺卿不着痕迹替秦朗美言了几句。 皇帝并未看大理寺卿交上来的证词,他闭眼听大理寺卿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完,顿时怒火中烧。 “忠勇侯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咬紧了牙,怒火中烧,大骂秦德昭的话正要出口,却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关窍,猛地站起身来。 “刘焕章是用军粮诓骗了信王,可刘焕章人在前线又是怎么知道这粮草到不了凤城的”皇帝眉心紧皱。 大理寺卿恭敬行礼道:“据忠勇侯家仆交代,这份名单上记录的,都是已经被做成意外身死的官员名单还有一位未死便是刘焕章妻弟孙毅明,去年腊月初一秦德昭派出去的人没有能将孙毅明杀死,反倒露了痕迹,死了两个护卫巧的是这个案子京兆尹安靖国曾同臣提起过,说查遍了孙毅明结过仇的人,也没有查出来个所以然现在看来京兆尹手中的案子,倒是可以结案了。” 刘焕章的妻弟 第一百一十九章:奸诈狡猾 皇帝屈起指节,用力敲了敲桌子,隐隐透出杀气。 “微臣以为,忠勇侯秦德昭应如忠勇侯府幕僚所言,怕不过是为了点银子秦德昭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他没想到会被下面的人拿住把柄,下面那些小人自觉上面有忠勇侯这样的大人物顶着,便肆无忌惮越做越过分秦德昭这才听从了他府上那位幕僚的主意,痛下杀手以撇清自己。”大理寺卿声音徐徐,“更何况忠勇侯府和国公府乃是儿女亲家,为自己儿子着想,秦德昭也不会真的谋害自己亲家。” 皇帝觉得大理寺卿说得有理,凝视着殿内红漆圆柱,目光幽沉:“你说的有理” “刚才微臣来回禀陛下之前,秦大公子跪请微臣转告,想将忠勇侯府一应家产上缴国库,以此来替父亲赎罪微臣倒是想起陛下赞许秦大公子为世族子弟表率的话来,秦大公子大义灭亲,舍孝尽忠,的确是正直忠义之人,若我大晋多些这样的儿郎,何愁不兴旺啊” “吕爱卿这是在为秦朗说情”皇帝听出大理寺卿吕晋话中意思,但不以为然,“这到底是为尽忠大义灭亲,还是为了自保,两说” “陛下,微臣相信陛下的眼光,秦朗是陛下赞许过的好儿郎微臣亦在大理寺多年,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却很少见有儿郎能有秦大公子那般清明的目光微臣愿意相信秦朗的确是个难得的忠义儿郎,而非奸诈狡猾之徒” 大理寺卿吕晋这些话有几分肺腑之意,秦朗目光清明透亮,的确不像大都城内那些老油条一般的纨绔。 皇帝听了大理寺卿的话,想了想,侧头高德茂吩咐:“去让谢羽长把秦德昭给朕提来,朕亲自审问。” “是”高德茂匆匆告退出殿,命御林军统领谢羽长去提秦德昭。 不过多时,谢羽长竟一人回来,回禀皇帝秦德昭自尽于狱中。 大理寺卿吕晋睁大了眼,吓得立时跪地:“陛下都是微臣看看管不力请陛下恕罪” 皇帝死死咬着牙,沉默片刻问:“可曾留下遗书之类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留下,臣去的时候人还是热的,应该刚死没有多久”谢羽长道。 皇帝脊背靠于龙椅上闭上眼,心头烦躁不已。 忠勇侯秦德昭畏罪自尽于大理寺狱中的事情,又在大都城掀起一层风浪。 秦朗坐于大理寺内,听到父亲自尽的消息,险些摔了手中的茶杯。 他以为他已经够快了,拿到名单他便立即回候府与父亲的幕僚商定说词,他以匕首抵着脖子才得以带着父亲的幕僚c护卫,来大理寺认罪,原本想着在天黑之前让此事传至天听,必能让父亲多活几日。 可,竟还是晚了。 若父亲非被灭口,而是自尽,那父亲便是在决意保住秦家满门荣耀时,就已有了必死的决心。 不多时,大理寺卿吕晋回来,他看着面色苍白的秦朗,说了句节哀:“陛下已经命人将刘焕章妻弟孙毅明捉拿归案,待审问孙毅明后,若能洗脱了你父与刘焕章勾结的嫌疑,忠勇侯诸人才能自由出入,你且先回忠勇侯府,不要胡乱走动” 秦朗恭敬对吕晋长揖到地:“晚辈,可否带家父回府安葬” 吕晋摇头:“陛下要查你父死因,如今你父尸身还不能归家。” 秦朗身侧的手紧了紧,再次对吕晋行礼。 离开大理寺,秦朗让随从去给白锦绣报了个信,他得回忠勇侯府准备父亲丧仪,但一进忠勇侯府怕就难以出来,叮嘱白锦绣好好留在白家为国公爷守孝。 此时,镇国公府主子都聚在大长公主的长寿院内。 皇帝下旨册封镇国公为镇国王,按理说葬礼规格还得提高一个档次。 可那日在皇宫,大长公主已同皇帝说过,葬礼简办。皇帝给了镇国公体面追封为王,何尝不是因为大长公主自请去爵位的许诺在前故白家需更加谨慎谦卑,才能得以保全。 大长公主精神不大好,半倚着西番莲纹的姜黄色大团枕,强撑坐于软榻之上,拨弄着腕间缠的一串沉香木佛珠:“就定在初十出殡吧” 董氏点了点头,那满院子的棺材摆在那里,一看到便会想起丈夫c儿子尸骨无存,那痛时时割心,不如早日下葬,或许眼不见便不那么痛了。 大长公主话音刚落,蒋嬷嬷便匆匆进门,行礼之后道:“大长公主,传来消息忠勇侯在狱中自尽了,如今二姑爷已经回忠勇侯府准备丧仪,刚才二姑爷派人来传信,说就让二姑娘留在白家莫要回忠勇侯府。” 刘氏沉不住气,惊得一下站起身来,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这会不会连累姑爷” 白 锦绣下意识看向坐于灯下半垂着眸子的白卿言。 她手里捧着半凉的茶杯,心里明白这是梁王动手灭口了。 “二婶儿别急,若是会连累秦朗,秦朗怕走不出大理寺。”她搁下手中杯子,“秦朗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赞誉过的世族子弟表率,陛下不会自扇嘴巴。更何况此次是秦朗大义灭亲,尽忠舍孝,我估摸着等事情了了,后面还有嘉奖。”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个侄子大长公主也算是了解:“阿宝说得不错,你且放宽心,不论如何还有我在,断不会让锦绣的姑爷出事。” 刘氏这才点头,含泪对大长公主道谢。 从大长公主院子里出来,白卿言挽着董氏的手臂陪董氏一边往院子外走,一边低声说事:“母亲放心将府内一应调度交由我,我一定将白府看牢,必不会出乱子,母亲就好好准备初十的事情。” 董氏攥着白卿言的手轻轻揉搓:“你做事谨慎,母亲很放心,就是怕你太累。” 同董氏分别后,她在去灵堂的路上问佟嬷嬷:“派去看着春妍的人,可说那边儿有动静了吗” 第一百二十章:大张旗鼓 “还没有”佟嬷嬷扶着她的手,低声说,“倒是昨日,春妍到老奴这里来哭哭啼啼,说知道错了,想回到姑娘身边伺候,还塞给了老奴一只金镯子,老奴收下了。” 朱漆雕花的长廊里,挂于檐下的白灯随风轻轻摆着。 白卿言捂着手炉,神色平静温和。 春妍是因为什么被挪出清辉院的国公府上下都清楚,自然不会给春妍什么好脸,要不是春妍有平日里白卿言赏她的那些物件儿和银子撑着,她怕是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 眼看着傍身的东西快被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下人明偷暗抢拿光了,她这才想起清辉院的好处来。 重生回来后,她一直再想,上一世信王是如何将那几封仿了祖父笔迹的信放入祖父书房的。 能出入祖父书房的人不多,除了祖母大长公主之外,便是她。 她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春妍身上,前生她对春妍信任有加,春妍与春桃是她面前最得脸的大丫头,倘若春妍借口要替自己从祖父书房拿东西,或借口替自己将祖父书房里的书还回去,趁机将信藏于其中呢 前生在祖父书房搜出那几封信时,她已被董氏送出大都城,具体细节不甚清楚,全凭猜测。 如今她已经做好了局请君入瓮,那便将春妍重新放回身边,派人仔细盯着她。 片刻后,她幽幽开口:“这几日倒是想起了那油茶面的滋味,可不论是大厨房c小厨房,还是春桃c春杏她们,都做不出那个味。” 佟嬷嬷早已活成人精,自是听明白了白卿言的话,只道:“往年冬日里,春妍那丫头喜欢做油茶面这个吃食,得了大姑娘不少赏大姑娘想这个味儿了,老奴便去提点提点春妍,权当没有白收她送的金镯子” “嬷嬷去办吧春桃陪我去灵堂就行了。”她说。 春妍听佟嬷嬷说,今日白卿言想吃油茶面,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自给佟嬷嬷磕头:“多谢佟嬷嬷指点多谢佟嬷嬷指点” “咱们为奴为婢的,能攒下些可拿得出手的物件儿不容易,我总不能白收你的金镯子。”佟嬷嬷眉目间带着几分凌厉,“不过话我可说在前头,若是大姑娘真念旧情准你回清辉院,你皮给我紧着点儿要是再犯不等姑娘开口,我就先料理了你,到时候你可别说嬷嬷无情。” “知道了知道了嬷嬷放心,奴婢定然不会再犯,只全心全意侍奉大姑娘”春妍说着又从怀里摸出几颗白卿言赏的金花生递给吴嬷嬷,情真意切,“这是奴婢最后一点儿私房,还是去年大姑娘赏的就算是春妍答谢嬷嬷了” 吴嬷嬷收了金花生,低笑一声又道:“大姑娘在灵堂守灵,到了后半夜肯定又冷又饿” 春妍双眸一亮,重重叩首:“多谢嬷嬷提点” 子时刚过。 白卿言让身上还有伤白锦稚带着三个妹妹回去休息,她与白锦绣c白锦桐在灵堂内守着。 佟嬷嬷拎着一个黑漆描金食盒进来,悄悄跪于白卿言身后:“大姑娘,您和二姑娘c三姑娘用点儿东西吧否则撑不住的。” “嗯”她点了点头,“锦绣,锦桐过来用点东西。” 姐妹三人坐在一旁,见佟嬷嬷打开食盒,白锦桐被香气吸引的凑了过去:“好香啊” “油茶面”白锦桐颇为意外。 佟嬷嬷笑着应了一声,给三人一人盛了一碗,从食盒里拿出几碟新做的爽口小菜。 白卿言端着小碗尝了一口,侧头问佟嬷嬷:“今日这油茶面是谁做的,味道倒是和春妍做的十一般无二。” 佟嬷嬷规规矩矩跪坐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低声道:“正是春妍那丫头做的那丫头听说大姑娘让院子里做了油茶面,可总觉得不对味儿。想着大姑娘在灵堂守灵辛苦,便做了油茶面送过来。” 白锦桐低笑一声,嘴里吃着春妍做的油茶面,却一点儿都没有吃人嘴短的意思,冷笑道:“我看是想求长姐放她回清辉院吧我可是听说了,这丫头这段时间日子可不好过。” 白卿言抿唇不语,将一碗油茶面吃完,放下碗勺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道:“春妍人呢” “还在外面候着。”佟嬷嬷说。 白锦桐冷笑:“果然” “她想回清辉院,便让她回去吧,叮嘱她安分些,别在我眼前晃。”白卿言说完起身,继续去守灵,倒是看不出喜怒。 佟嬷嬷待到白锦绣和白锦稚用完,这才收拾了碗筷食沿长廊来了垂花门处,春妍扶着墙急不可耐向前走了两步:“嬷嬷大姑娘可说要见我了” 佟嬷嬷端着架子,将食盒递给春妍,用帕子沾了沾嘴 角,道:“大姑娘念旧情,这是你的运道收拾收拾回清辉院吧安分些,别在大姑娘眼前晃悠,你若能安安分分待上一年半载,想必大姑娘还是会念你的好,重新提拔你到身边也说不定。” “谢嬷嬷提点谢嬷嬷提点”春妍喜极而泣,用手捂着嘴直哭。 “好了快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一早回清辉院。” “好”春妍千恩万谢之后,拎着食盒离开,只觉日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佟嬷嬷看着春妍走路还有些不利索的背影,眸底一片冷清之色,甩了帕子转身朝灵堂走去,给白卿言复命。 “老奴专门叮嘱她明日一早回清辉院,按照那蹄子不肯吃亏的个性,既得了大姑娘恩准,明日定要大张旗鼓回清辉院,好好出一口气。”佟嬷嬷低声道。 佟嬷嬷说话时,白卿言没有让避着白锦绣和白锦桐。 白锦桐听着睁大了眼:“长姐你让春妍回清辉院不是念旧情难不成有什么谋划。” 她恭恭敬敬将香续上,磕了头跪于一侧,才道:“嬷嬷让人盯住了春妍,春桃你这几日同春妍多亲近亲近,你如今是我面前最要紧的大丫头,你同她亲近一分她便能宣扬成五分。” 第一百二十一章:百章之言 “大姑娘放心,奴婢晓得。”春桃点头。 “我估摸着,初十出殡那日,春妍怕是要给咱们带来一场大热闹,且看着吧”白卿言对两个妹妹道。 不论是梁王或是春妍,若想生事自然是趁着国公府最忙乱的时候生事。 初十出殡的消息放出去,要么梁王会提前寻上春妍,让她趁初十国公府诸人紧着出殡事宜时,乱中作怪 要么就是在初十寻上春妍,让她想办法当日便将信放入祖父书房。 不论如何,初十出殡这日,这两人必有所行动。 灵堂上黑漆金字的牌位,在烛火摇曳之中格外醒目。 她看向祖父和父亲的牌位,只求若祖父和父亲真的在天有灵,保佑初十那日让她一举将梁王那个小人按死,如此她才能放心去南疆。 初九,天还未亮。 大长公主便将几个儿媳妇儿都请了过去,说白卿玄的事情。 高台上的灯芯被挑的极高,在琉璃罩内轻轻摇曳,将这一室映得极为亮堂,也将大长公主憔悴的神色,照的一清二楚。 大长公主一夜未眠,左思右想此事还是要下个决心。 毕竟明日出殡,总需要一个摔孝盆的人。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这个庶子,我也不喜欢。可他的确是老二的血脉,白家仅剩的男丁。”大长公主声音徐徐,“此次将这庶子接回来,他那娘就不留了,让他留在我身边,我亲自教导。老二媳妇儿若愿意,便将他记在你的名下,若不愿意将来你们一个在朔阳,一个在我身边,眼不见心不烦。” 几个儿媳妇儿望着大长公主,都不吭声,听大长公主徐徐说着。 “左右,明日出殡之后,我便会进宫请去白家爵位,必不会让爵位落在这个庶子头上,也能将退的姿态做足。将来若天佑我白家,让老五媳妇儿生个男子,他长大后再入仕途,我白家今日之退所积攒的声名,必会成为他一大助力” “母亲已经考虑清楚,那便接回来吧”董氏开口道。 董氏做了大长公主这么多年的儿媳妇儿,太了解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将话说成这样分明就已经下定决心,再劝怕也无用。 再说,那日女儿白卿言也说了,白家落难那庶子逃走,等皇帝处罚信王的圣旨下来,那庶子定还是要回来的,她心里早有准备。 “那便这样吧我让蒋嬷嬷备车去接人,明日之后你们和孩子们就能好好歇一歇了。”大长公主冰凉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佛珠,眉目一如既往的慈善,“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白锦稚带着三个幼妹将换了白卿言同白锦绣c白锦桐,让她们去小憩一会儿。 回了清辉院,她洗了把脸没有急着去休息,询问了纪庭瑜今天的情况,知道纪庭瑜已经醒来只是失血过多太过虚弱,她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大姑娘守了一夜,快些歇一会儿吧”春桃看着眼底红血丝密布的大姑娘心疼不已。 她摇了摇头,立在书桌后,想为祖父父亲他们写祭文,可提笔蘸墨,却迟迟没有落笔。 她腹有百章之言想说与祖父他们听,却都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在心里说说罢了。 一个时辰后,春桃守着白卿言睡了,才轻手轻脚从房内出来。 回了清辉院的春妍和佟嬷嬷打过招呼,见到春桃出来对春桃露出笑容凑上前:“春桃我又回来同你做伴了” “嘘”春桃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想起大姑娘交代她亲近春妍,这才扶着春妍走至一旁,压低声音道,“大姑娘守了一夜刚歇下,你小声些。既然回来了,以后可别再做伤了大姑娘的事情,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 春妍挽住春桃的手臂,道:“我还记得大姑娘说你为我求情的事情,几次想向你道谢,可你一直在忙。” 春桃心里腻味极了,硬生生忍着:“明日府里还有的忙,你身子不利落就在屋里别出来,省得碍事,也别在大姑娘眼前晃悠” 这话要是往常,春妍定是要给春桃甩脸子的,可今日却是笑脸应声:“我知道了佟嬷嬷让我和银霜那个小傻子住一起,可我总念着我们以往的情分想和你住一起,等府里大事过了你能不能同春杏说说,让她和我换一下啊” 春桃在心里冷笑,她那里可是一等大丫头的住处,这春妍莫不是当她是个傻子,嘴里说念着往日情分想同她一起住,心里是惦念着那份大丫头的荣耀吧。 “再说吧”春桃拨开春妍挽着她手,“我还要给大姑娘办事,你先去安置。” 说完,春桃便朝清辉院外走去。 春妍也不计较,她 想到刚才那起子作贱过她的小人听说她得了大姑娘的恩准回清辉院时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就觉得痛快。 春桃是个榆木疙瘩,哪有她机灵 等大姑娘心里的气顺了,她春妍还是大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头。 春妍回到清辉院,佟嬷嬷念在春妍身上有伤没有安排什么活计,只让她指点指点银霜规矩,银霜倒是乖乖听话给春妍行了礼。 可春妍看到银霜那个小傻子就心烦,人懒懒地趴在床上一会儿指派银霜给她倒水,一会儿让银霜给她剥瓜子,一会儿又要银霜给她捏腿。 银霜傻乎乎的春妍让干什么干什么,春妍看银霜这才顺眼了许多。 晌午佟嬷嬷过来问银霜规矩学得怎么样,银霜耿直道:“学了给她倒水,还学了给她剥瓜子” 银霜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给她捏腿” 春妍一张脸涨红,见佟嬷嬷脸色沉了下来,心虚呵斥道:“你混说什么呢不过让你倒了一次水你就在佟嬷嬷面前编排起我了佟嬷嬷这规矩我可是不敢教了” 银霜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可也是个有脾气的姑娘,瞪大了眼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就将有伤在身的春妍推到在地:“倒了八次水不是一次” 第一百二十二章:功亏一篑 银霜可都记着呢,这春妍第一次嫌她倒的水凉,第二次嫌热一直到第八次春妍才说过关。 春妍瞪着银霜,红着眼看向佟嬷嬷:“嬷嬷你看她” 佟嬷嬷差点儿绷不住笑,还以为银霜这丫头推到了春妍要说什么呢,结果就是纠正了一下是倒了八次水不是一次。 可该训还是得训,佟嬷嬷板着脸训银霜:“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姑娘面前难不成你也要这般不成体统行了也别在这里学规矩了,听春桃说你有一把子好力气,正好来给我搭把手,走吧” 春妍眼睁睁看着佟嬷嬷带走了银霜,可嬷嬷也没有给她指派活计,她心里更慌了,刚回清辉院却被晾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儿 春妍倒是想追出去,可刚被银霜推了那么一下撞倒伤口,这会儿疼得她腰都直不起。 “春妍姑娘,门口有人找,说你今儿个早上回来的时候把东西落下了,特地给你送过来。”同睡大通铺的丫头回来,笑着同春妍说了一声。 见春妍绷着张脸一声不吭扶腰往外走,连一句谢也没说,那丫头立时耷拉下脸,气呼呼拿过了放着绣绷的簸箩朝春妍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还当自己是大姑娘跟前的大丫头呢” 春妍一出来,见门口立着个面生的婆子,眼神戒备:“我什么东西落下了” “春妍姑娘”那婆子笑盈盈对春妍行了个礼,“我是受人之托,梁王府上的侍卫来找您,说有要事同您说。” 春妍一怔,挨过板子还没好全的地方又开始作痛,可心却是更痛。她咬了咬下唇,眼眶子一下就红了,这些日子梁王殿下联系不上她一定很着急吧 可是,她才刚被接回清辉院,要是此时去见梁王殿下的人被发现了,佟嬷嬷肯定要打死她。 “我我养伤这些日子,耽误了清辉院好多活计,着实走不开,有什么话劳烦您传达一下,我就不出去了”春妍忙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银子塞进那婆子手里。 那婆子掂量了一下分量,笑盈盈道:“那成,老奴就替姑娘跑一趟。” 在门外等候的高升没等来春妍,听那婆子说:“春妍姑娘养伤的这些日子,清辉院落下好多活计都等着春妍姑娘回来安排,春妍姑娘实在是脱不开身,有什么话您尽可告诉老婆子,老婆子虽不识字,可替您和春妍姑娘传话是肯定没问题的” 高升听完抿着唇一语不发的转身回了梁王府,将此事告知梁王:“属下怕国公府内有暗卫高手,恐打草惊蛇坏了殿下的事情,便没有擅自闯进去。” 虽说此次高升并没有见到春妍,可去了一趟国公府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白卿言念旧情已经让春妍回了清辉院,如此春妍行动起来便更为方便。 高升见梁王绷着苍白无血色的脸,低声道:“殿下,此事已不容再耽误了,刘焕章听说刘府诸人被下狱的事情在城外待不住,已经乔装回城万一要是刘焕章被抓住这几封信还没有放入国公府,那就功亏一篑了。” 梁王穿着一件绛紫色的斜襟直缀,坐于书桌之后,将写坏的一副字揉了丢在一旁,恼火刘焕章的不知轻重,一时气急咳嗽了两声,牵扯的胸前伤口发疼。 “殿下”高升面色一紧,“我去让人唤大夫过来” 梁王抬手阻止高升,单手覆在心口处,稍作平复后,一双阴沉沉的眸子望着高升,哑着嗓子道:“看守刘焕章的人不论是谁,让他自去领罚” “是”高升抱拳称是。 梁王双手撑在书桌上,怒火无法平复又砸了桌上的白玉镇纸。 春妍不见高升大约也是因为以前没有和高升来往过,那便只能叫童吉去了,童吉是自己身边贴身小厮,春桃必然会见。 想到这里,梁王面色阴沉高声对门外喊道:“叫童吉过来” 不过多时,忙着亲自给梁王煎药的童吉就跑了进来:“殿下,您喊我” “把信给童吉”梁王说。 高升闻言,将怀中的几封信递给童吉。 童吉懵懵懂懂接过几封腊封好的信,看向梁王。 “一会儿”梁王话一出口又抿住了唇,今日高升已经去找过春妍,若此时又派童吉去找春妍太引人注目,他改口道,“明日国公府出殡,你带着这几封信去找春妍。” 梁王将之前想好的说词说与童吉听,童吉听完死死攥着手中的信,替自己主子不值当。 “明日国公府出殡,应该又忙又乱,你告诉春妍绝不可错过这次时机,否则至少半年内寻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让她务必将信放入国公爷书房”梁王见童吉眉头紧皱,厉声问,“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殿下那个白大姑娘上次说您是小人,说就算是嫁猫嫁狗一场也不嫁给殿下,殿下又何苦非要这个白大姑娘不可这白大姑娘除了一副皮相好看之外有什么好的子嗣缘那么浅薄,您何苦来的您是咱们大晋尊贵的皇子,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啊”童吉低声劝自家主子。 “你这是想来做我的主了”梁王因为刘焕章私自回大都的事情,心底怒火中烧,语气难免凌厉。 “主子”童吉立时跪下,“童吉不敢童吉是真的替主子委屈我们殿下这样贵重的人物她白家大姑娘在殿下面前有什么可傲的就怕主子这样低声下气把这白大姑娘娶回来,她将来越发嚣张欺凌到主子头上” 梁王狠下心肠,对自小陪着他不离不弃的童吉道:“你若真对我忠心,便好好去办这件事事情办砸了你就收拾东西走吧我梁王府也不留你了” 童吉脸色一白,紧紧抿着唇,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还强忍着不敢哭出来,委屈的不行。 “出去吧”梁王看着童吉那样子,声音软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醉生梦死者亡 童吉忙慌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给梁王叩首后,哽咽道:“既然主子喜欢这白大姑娘,小的就一定让春妍姑娘把这事儿给主子办成了主子小的自小就在主子身边,主子千万别赶我走童吉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给殿下添乱” 梁王心有不忍,哑着嗓子说:“事情办好了,便不赶你走了” “多谢殿下”童吉小心翼翼将信揣进怀里,恭敬退了出去。 童吉虽说百般无用,可梁王还是将童吉留在身边,只因童年情分 不遗余力将白家拉下神坛,只为了偿还当年佟贵妃同二皇子的恩情,这便是高升愿意追随梁王的原因。 高升看了眼梁王,垂下眸子恭敬说:“刘焕章不能带进王府,还是属下亲自去盯着刘焕章,免得他又有什么异动。” “去吧”梁王疲惫捂着胸口,在椅子上坐下,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白卿言睡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起身。 春桃用铜钩挽起帐子,看向坐在床边穿鞋的白卿言,担忧道:“大姑娘每日就睡这一个多时辰,怕是熬不住啊” 候在廊庑之下捧着温水铜盆c帕子c痰盂c漱口香汤的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白卿言起身洗漱。 春杏带着一排拎着食盒的丫头进屋摆膳,等白卿言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时,春杏又带着一众丫头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春桃替白卿言盛了一碗鸡汤小米粥,放在白卿言面前,低声道:“今日大姑娘刚歇下没多久,便有人来寻春妍,不过春妍没去见。门口婆子说那梁王府的侍卫出手很是阔绰,就是生得一副冷面模样,有些吓人。” 原本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白卿言并不意外。 她低头喝了一口清淡的小米粥,叮嘱:“不要惊动了春妍,暗中把人看住了,她那边有任何动静,随时来禀” “奴婢知道”春桃郑重点头。 立在门外伺候的春杏见白锦绣过来,忙迎了两步行礼:“二姑娘。” “长姐可是起了” “正是呢,大姑娘正在用膳,我这就去通禀” 春杏还没有来得及打帘,就见春桃已经挑帘出来:“大姑娘让我来迎一迎二姑娘春杏让人给二姑娘添副碗筷。” 春杏应了一声。 白锦绣将手中暖炉递给青书,嘱咐青书就在外面候着,自己进了屋。 春桃为白锦绣盛了一碗小米粥,便退出上房,让姐妹俩安静用膳。 她见白锦绣愁眉不展,捏着筷子迟迟没有下箸,问:“担心秦朗” “长姐,大理寺卿吕晋与我们白家并无交情,如今我白家更是男儿无存,吕晋此人风评虽好可人心隔肚皮会帮秦朗吗”白锦绣眉头紧皱,侧身看向白卿言。 “往日里,我们身处后宅不知前朝事,你会担忧实属正常。”她搁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柔声细语同白锦绣慢慢分析,“这几年朝臣在储位之争上多偏向皇后嫡出的信王,信王可谓炙手可热,甚至可以说若无南疆之事,按照之前形势将来问鼎大位的多半是信王朝中那些会审时度势的大臣纷纷追随,可这位大理寺卿吕晋却始终中立不参与其中,且几次信王之人犯在他手里,他都铁面无私毫不容情,原因无非有四。” “一,此人心中尚存气节。二,此人或许心中另有明主。三,此人深谙纯臣方为官场立身之道。四,此人无进取上进之心。” 白锦绣放下手中筷子,点了点头,道:“可若无进取上进之心,何以短短数年晋升大理寺卿” 她颔首:“先说其一,若这吕晋是心有气节,他便是看在白家忠义男儿为护国护民马革裹尸的份儿上,也会护上一护白家的女婿若是其二,在吕晋心中名正言顺炙手可热的嫡子信王不是明主,那要么吕晋利欲之心极大,要的是从龙之功这样的利欲小人,看在祖母大长公主的份儿上,也会愿意卖国公府一个人情要么他轻蔑信王的品格,这样的人心中必有气节。” “若他深谙纯臣之道,便不能参与党争,不能参与到夺嫡中去。如今信王虽然被贬为庶民,可信王府上幕僚谁愿意同信王这条大船一起沉了那些幕僚定是想尽了在粮草之事上推敲做文章,企图为信王翻身,你说吕晋会甘愿成为信王手中的刀刃吗” 白锦绣认真听完白卿言为她掰开揉碎的分析,一脸恍然,心中大骇:“长姐,竟将人心算得如此细致。” 廊庑里挂着的素白灯笼与素缟翻飞,屋内罩着雕花铜罩的火盆中炭火忽明忽暗烧得极旺,可却安静的针落可闻。 她紧紧握住白锦绣的手,低声叮咛:“这披了一层繁华外衣的大都城,其实与南疆战 场并无不同那里是真刀真枪,血战肉搏,刀枪箭雨中,仅有一腔孤勇者死,有勇有谋者赢大都城内是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被这繁华迷眼,醉生梦死者亡,能算无遗漏,善断人心者胜。锦绣你留于大都,必定比我和三妹都难” 自得知祖父c父亲c叔伯和众兄弟身死南疆之后,白锦绣头一次清清楚楚明了的感知到从今往后无人再护着她们,娇惯她们了。 以前有亲长兄弟在,何须长姐如此精于心计 长姐字字句句没有说她错,可她已深知自己错在哪里 那日长姐教训小四,已经说了白家如夜半临渊,她却没有将此话深刻至骨髓。 不是长姐算得太过细致,而是她想得太过肤浅。 今时今日,何止是没有余地容得小四率性而为,也没有余地容得她如以前那般疏懒遇事不肯极尽费神的反复思量,得过且过。 如今长姐还在大都往后可就只剩她一人了。 白锦绣口中如同咬了酸杏一般,她起身对白卿言行礼:“今日是锦绣想得浅了日后定不再犯,长姐放心” “好了,用膳吧”她伸手拉着白锦绣坐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釜底抽薪 白锦桐这几日安排谋算日后行商该做何为,实在疲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 得知长姐和二姐早就去了灵堂,她忙慌慌起身垫了两口点心,就穿上孝衣出门。 白锦桐疾步沿着白绢素布装点的长廊往灵堂小跑,远远瞧见祖母身边的蒋嬷嬷身后跟着一个外院婆子,两人脸色凝重,步履匆忙,往长寿院方向走去。 她心中存了几分疑惑,一到灵堂便将此事说与白卿言她们听。 “祖母那里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白锦稚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颇为担忧。 “今儿个早上我听我母亲说,祖母说明日出殡不能没有人率孝盆,要把那个庶子接回来,约莫是那个庶子的事情吧”白锦绣道。 不容姐妹几人多说,又有人上门吊唁,白卿言一行人跟着叩首还礼。 明日国公爷出殡的消息传出去,登门来祭奠的人越发多,她们更是脱不开身。 长寿院内。 大长公主坐于靠在西番莲纹五软枕上,听完跪于地上的仆妇颤抖着说完庄子上的事情,她缠着佛珠的手一把扣住身旁黑漆桌角,睁大了眼,不可置信提高了音量:“你说那个孽障做了什么” 仆妇被大长公主通身唯一吓了一跳,忙重重叩首,哆哆嗦嗦道:“公子他他今日一早,非要纪家新妇伺候他早膳,后来后来不知怎得,纪家新妇竟一头碰死在房中,公子他被伤了脸气急之下将那纪家新妇砍成几段,命命人丢出去喂狗,可那新妇是良民之身” “孽障”大长公主一巴掌拍在黑漆小桌上。 非要人家新妇伺候,逼得新妇一头碰死,还能是为了什么 大长公主气得手都在抖,忍着心头汹涌怒火问:“那个孽障叫那新妇去侍奉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吗” 那仆妇点了点头:“老奴已经大听过了,公子要纪家新妇去侍奉的事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了,初七那日嬷嬷遣人将公子送到庄子上,公子在马车上瞧见了纪家新妇生得漂亮,当时就说要人来伺候,那新妇不愿意,公子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庄子伤的人怕公子发怒连累他们,好多人都去劝解纪家新妇了。今儿个一早庄头家的婆子带着庄子上几个与纪家新妇交好的妇人,又去劝了两句说公子要走了,让纪家新妇去侍奉用个早膳,对她家男人在国公府的前程也好,纪家新妇才去了没想到竟竟然死在了那里” 蒋嬷嬷上前轻抚着大长公主的脊背,道:“庄头已将知道这新妇之死的人全部捆了扣住,遣了前去接人的两个婆子回来禀报此事,等待大长公主决断。” “这个畜牲怎么能如此恶毒”大长公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怒火之下心更是凉了一截,老二这庶子竟被教导成了这副狠毒做派。 若不是看在这庶子说不定便是国公府最后一个男丁,她当真不愿留下此等比畜牲还不如的孽障。 蒋嬷嬷示意跪在递上的婆子出去,盯着那婆子叩首出去后,蒋嬷嬷才皱着眉头说:“大长公主,还有更棘手的死的那个新妇是纪庭瑜年前刚娶的媳妇儿” 大长公主急火攻心,一把扯住蒋嬷嬷的手腕,竭力压低了声音:“纪庭瑜那个前几日冒死为国公府送回行军记录竹简的纪庭瑜” “正是这个纪庭瑜都是老奴不好竟然把人安排到了这个庄子上这要是让大姐儿知道了,可怎么是好啊”蒋嬷嬷握住大长公主的手,见大长公主脸上血色一瞬褪尽,攥着佛珠的手直颤,忙轻抚着大长公主的手背,“大长公主,您先别急” 死了一个良民不要紧,是新妇也不要紧,可偏偏是纪庭瑜的新妇妻室被污而死,只要是个血性汉子怕都不会就此忍下。 这纪庭瑜为白家能舍生忘死,心中还没有几分血性吗 此事要是让大孙女阿宝知道了,怕是要翻天覆地,那庶子还能有命活 大长公主缓缓松开蒋嬷嬷的手,绷直挺立的脊背缓缓佝偻,闭眼靠在软榻之上,指尖冰凉。 她虽然对老五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存了厚望,可大长公主私下问过太医院院判黄太医,黄太医说话保守只说大多数可能是女胎。 真如此,这庶子可是白威霆最后一点儿血脉了。 她这辈子都愧对白家,愧对白威霆,是真的想替他守住那一点点血脉,否则白卿言这一代之后,白威霆不就断了香火了。 此事刚发生,趁着还没有闹开,若想瞒死便得尽快决断。 庄子上的人都知道这畜牲要纪家新妇去伺候的事情,就算将知道纪家新妇已死的人都灭了口。可若今儿个接回这畜牲,纪家新妇就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难保等纪庭瑜回去旁人不会乱嚼舌根。 到时候纪庭瑜若是要来国公府要人,必然会惊动她的大孙女儿,以阿宝的能耐这事儿定然瞒不住。 可皇城脚下,总不能将庄子上数百人尽数灭口,那纪庭瑜回去后难不成就不生疑了 想到纪庭瑜,大长公主攥着佛珠的手骤然收紧。 杀百人隐藏此事,不如杀一人釜底抽薪。只要纪庭瑜一死,没有来国公府要人,就让庄子上的人以为纪家新妇跟随纪庭瑜来了国公府伺候纪庭瑜了吧 只要能瞒得住阿宝,其他人大长公主都能以强权压住。 纪庭瑜受了那么重的伤,救不过来也不足为奇。 杀人,大长公主自幼在宫廷长大不是没有做过。可杀了对白家有恩之人,这般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她良心如何能安 大长公主眼角沁出湿意,可那孽障到底是她的孙子她的孙子死了够多了真的不能再死了 她必需给白威霆留一脉,哪怕死后阎王要她刀山油锅向纪庭瑜这样的忠勇之士谢罪,她也认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文章 孙子和恩人之间,她只能选孙子,愧对恩人了。 大长公主心中有了决断,语气深沉得如同沁了幽井冰水:“庄子上知道新妇已死的人,都不用留了。将那个孽障接回来,对外就说纪家新妇跟随那孽障回国公府照料纪庭瑜了,你安排个同纪家新妇年纪相仿的女子进府,让她装得像些。纪庭瑜伤重今日半晚起便昏迷不醒,明日国公爷下葬后忠勇之士纪庭瑜撑不住去追随国公爷,纪家新妇伤痛欲绝殉情。就如此了结这件事吧” 大长公主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了纪庭瑜的生死。 蒋嬷嬷明白,大长公主以雷霆之速处理这件事,为的是在大姐儿还揪心白家丧事腾不出精力和手时,将此事结果迅速做死。 蒋嬷嬷大小跟着大长公主,知道大长公主一旦有了决断,谁也劝不动,可还是忍不住道:“大长公主,如此做法将来要是被大姐儿知道了,大姐儿怕是要要和您离心啊” “那就别让阿宝知道”大长公主睁开发红的眼,攥着佛珠的手一个劲儿的颤抖,“永远别让阿宝知道” 否则,她该如何面对孙女。 她是从深宫之中长大的女人,从不敢说手上未沾过无辜之人的鲜血,可她内心最龌龊阴暗的一面却不愿意让最疼爱的孙女看见。 明知孙女已对她处处忍让,明知孙女惦念着与她的骨血情亲才容了那庶子一命孙女为了白家世代守护的这片土地为了她才愿意臣服不反,明知她若杀了纪庭瑜必会将孙女儿逼至她的对立面。 可以阿宝的秉性,若知白卿玄那个孽障逼死了纪庭瑜的发妻,断断不会容下那孽障活命 那么多的明知她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她贪心,存了那么一丝侥幸,侥幸希望即能保住那个庶子,又能保住她同阿宝的祖孙情。 大长公主神情悲痛,终还是落下了泪。 大都城的天彻底黑下来时,白卿玄回国公府了,只有一个人,大长公主将白卿言的生母留在了庄子上。 大长公主并未亲自见白卿玄,只让蒋嬷嬷传话给白卿玄,让他自去灵堂守灵,见到长姐白卿言务必恭敬顺从,若违逆长姐白家大事过后定要重罚。 白卿玄面上恭恭敬敬称是,跟着蒋嬷嬷一起去了灵堂。 一见白卿言,白卿玄便长揖行礼,低着头不愿让人看到脸上被女人指甲抓挠出来的伤:“长姐安好,二姐安好。” 白锦稚一看到跟在蒋嬷嬷身后的白卿玄,火气立时冲上头顶,冷笑一声:“不是跑了吗怎么陛下追封祖父的旨意下来,又觍着脸回来了” 白卿玄眉头跳了跳,垂眸掩住眼底的狠色,跪于灵堂前不吭声。 “大姐儿c二姐儿c三姐儿c四姐儿,大长公主让玄哥儿今夜过来守灵,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如此甚好”白卿言也没有客气,扶着春桃的手站起身,视线扫过白卿玄脸上的血痕,对妹妹们道,“我们回吧,明日出殡还有得忙。” 回到清辉院,春杏忙让丫鬟捧了温水过来,伺候白卿言洗漱,又安排丫头摆上几样清淡的小食,让白卿言好歹吃点儿东西再睡。 “下午纪庭瑜可曾醒来过”她用热帕子擦了脸,转头问春桃。 正在整理床铺的春桃咬了下唇,克制着鼻酸将被子抖得更大力了些,答非所问故意笑着岔开话题:“我听说今日纪庭瑜的媳妇儿来了,说要亲自伺候纪庭瑜,我偷偷去瞅了一眼是个顶漂亮的娘子呢” 佟嬷嬷交代了,纪庭瑜突然陷入昏迷的事情暂时不能让大姑娘知道,纪庭瑜是白家功臣,洪大夫必定会尽心救治,没得让大姑娘跟着一起白操心,这些日子大姑娘每日就睡那么一两个时辰已经够累了。 纪庭瑜年前娶了新妇的事情,前几天她听卢平说过。 她将帕子递给丫鬟,转过头来叮嘱春桃:“纪庭瑜家中无长辈,想必新妇一人在家心里也不安,让他们夫妻团聚也好,吩咐下面的人礼待纪庭瑜妻子。” “大姑娘放心,夫人得知纪庭瑜妻子过来了,便让秦嬷嬷亲自去提点过,下面的人对纪庭瑜的媳妇儿很是恭敬。”春桃已将帐子放了下来,“大姑娘快用点东西就歇着吧我点了些助眠的香,明日还有的忙呢” 从年三十消息传回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她的确很是疲乏,可心里却放不下锦桐说今日蒋嬷嬷带人匆匆去祖母长寿院的事。 “春杏,你叫佟嬷嬷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春杏福身退出去。 她坐于方桌之前,端起春杏放在黑漆小桌上的温水喝了两口,刚用了两块点心,佟嬷嬷便来了。 “大姑娘。”佟嬷嬷行礼。 “事情查问清楚了吗”她端起羊乳喝了一口。 如今府内一应调度董氏都已全权交于白卿言,佟嬷嬷是白卿言身边的最得脸的嬷嬷,查问起这些事情来十分顺利。 “查清楚了,今日蒋嬷嬷带进府的那个婆子是外院的姓祁,今日蒋嬷嬷遣了几个婆子去庄子上接二爷的庶子,那个祁婆子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是那祁婆子一个人回来要见蒋嬷嬷,再后来蒋嬷嬷就把人带到了长寿院。从长寿院出来那婆子又去了庄子上,随后才同二爷的庶子一起回来的后来老奴再去找这个婆子,就找不到了一起去庄子上接人的婆子c马夫竟都不在”蒋嬷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纪庭瑜的媳妇儿,也同这个祁婆子还有二爷的庶子一道回来的,听说纪家就在这个庄子上。” 去接那个庶子却又一个人回来,匆匆见了祖母,第二趟才将这庶子接回来,这事本来就透着古怪。 如今去接人的婆子c马夫都不见了,这里面要是没文章她不信。 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如今白家决不能行差踏错。 第一百二十六章:全族斩尽 二叔那个庶子本就不是一个老实的,不论他又闯了什么祸或做了什么孽,她都必需全部知晓才能有对策,这样白家不至于突然被人拿住把柄,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去庄子上接人的刃都不见,明显是庄子上有事发生,有人想将此事瞒住,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能装做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抬眼看向佟嬷嬷:“此事,嬷嬷还未惊动蒋嬷嬷吧” “若刚才大姑娘没有唤春杏来叫老奴,老奴就准备去长寿院问问蒋嬷嬷了,毕竟大姐儿关心祖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佟嬷嬷低声道。 “嬷嬷去吧一会儿不论蒋嬷嬷说了什么,嬷嬷都记清楚了一会儿一个字都不要差的告诉我” “是” 见佟嬷嬷出门,她也放下筷子起身,强撑起精神:“春桃,那我的大氅,我去见一见纪庭瑜的妻子。” 既然纪家正巧在那庶子待的那个庄子上,纪庭瑜的媳妇儿肯定知道庄子上发生了什么事,之所以让佟嬷嬷记清楚蒋嬷嬷的每一个字,不过是想知道这纪庭瑜的媳妇儿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 倘若蒋嬷嬷和纪庭瑜媳妇儿每一个字都说得相差无几,那便是提前对好了说词,背诵牢记再心底用来对付她的,那么庄子上的事她便必需要派人细查。 “大姑娘”春桃眼睛发红。 她回头见春桃抱着她的狐裘大氅咬着下唇立在那里不动,伸手拿过大氅,低声问:“怎么了” “大姑娘”春桃突然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出声来,“其实纪庭瑜不好今儿个下午纪庭瑜媳妇儿来之前,纪庭瑜突然怎么叫都叫不醒佟嬷嬷已经派人去请洪大夫了佟嬷嬷心疼大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不想让姑娘白白担心叮嘱我不让说” 她只觉全身的血液直冲上头顶,脊背僵直了那么一瞬,出门迎风疾步出了清辉院门。 “大姑娘”春桃一路跑跟在白卿言身后,扶住白卿言,哭着认错,“都是奴婢不好,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瞒着大姑娘,大姑娘您慢些” 她人到纪庭瑜这里时,并不见洪大夫,只有一个陌生的郎中正坐在方桌前的油灯下打盹。 看到面色惨白没有血色的纪庭瑜闭眼躺在那里,怒火直冲天灵,头皮都是麻的:“人呢洪大夫人呢守在这里伺候纪庭瑜的人呢” 郎中被吓了一跳,突然惊醒险些摔倒在地,看到眼前身着孝衣面色阴沉的女子,知道这是主家连忙行礼。 一个年轻妇人手中端着刚熬好的药匆匆从门口进来,睁着圆圆的眼睛,不知所措看向白卿言。 她转身,看到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姑娘手中捧着汤药,惶恐不安看向自己,声音压不住:“你是纪庭瑜的媳妇儿” “回答大姑娘,民妇是纪柳氏”那年轻妇人忙福身行礼,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白卿言。 “洪大夫人呢”她压着怒火问。 “听说被请走了”年轻妇人说。 她凌厉的眸子凝视垂眸不敢抬头的纪柳氏,眼神冷如寒冰:“春桃你速去我母亲那里,命人速拿我母亲的帖子去请黄太医” “是”春桃忙跑出院子。 “纪庭瑜怎么样了”她压着心头翻涌的情绪,问大夫。 “这这这汉子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 这野郎中的话和洪大夫的话全然不同,她没有这个心思继续听下去,掀了帘子出来高呼一声:“来人” 守在外院的伺候婆子忙小跑进来:“大姑娘” 卢平本再巡夜,不想遇到疯跑前往董氏那里的春桃,知道纪庭瑜这里的情况忙赶了过来,谁成想还没进院门就听到白卿言怒火冲天的汗声音,也进了院子,行礼:“大姑娘” “洪大夫被谁请走了”她问那婆子。 白卿言周身杀气毕露,吓得那婆子忙跪倒在地:“回大姑娘的话,是永定侯府的小公子腿摔折了到现在还没醒,永定侯夫人听说洪大夫是太医院院判黄太医的师兄,就求到大大长公主处,原本是说洪大夫去看上一看就回来了,不知道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们府上派人去请了,可是可是他们说永定侯府小公子矜贵,必需等他们小公子醒了才放洪大夫” 一听这话,她攥紧了拳头,永定侯府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声音止不住拔高:“卢平你带两队护卫速去永定侯府给我把洪大夫接回来,若黄太医在那里一并给我带过来若永定侯府敢拦,就告诉他们纪庭瑜是为我白家c为我祖父c为数万白家军舍命护竹简回来还他们以清白的忠勇之士是我白家的恩人谁敢和纪庭瑜抢大夫就是和我白家过不去,我白卿言将倾毕 生之力将其全族斩尽别说一个小公子就是鸡犬也别想留若永定侯府还拦不论拔剑杀人还是血染永定侯府,半个时辰之内必需给我把人带回来一切罪责我白卿言一人承担” “卢平领命大姑娘放心半个时辰之内人带不回来卢平提头来见” 卢平对白卿言行礼了一礼,转身吩咐跟在他身后的护卫:“留在这里听大姑娘吩咐” “是”护卫声音极高。 刚才白卿言的话他们都听到了,白家的大姑娘为了舍命护竹简回来的纪庭瑜不惜同永定侯府翻脸,如此强硬的让将大夫抢回来,放眼大都城能有几家这让他们为白家护卫的男儿们心中如何能无动于衷 屋内年轻妇人瑟缩在角落,端着汤药的手不住在抖。 那郎中不安看了眼床上毫无血色的男人,双腿发软 她死死攥着拳头,镇定下来,吩咐:“给我端把椅子过来将屋内纪柳氏同那个大夫给我请出来” 纪柳氏同郎中被请出来时,白卿言正坐在廊庑下,院内两排带刀护卫分列两侧,看起来气势格外吓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深仇大恨 郎中立时腿就软了,直接跪在地上叩首哭喊道:“不关我的事的大姑娘,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突然被请了过来,我说了我医术不行,是你们府上嬷嬷说我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反正人是要死的” 反正都是要死 她一把扣住椅子扶手,脊背阵阵发凉,这是有人想要了纪庭瑜的命 因为纪庭瑜送回了行军记录竹简还是因为旁的 她指甲几乎要嵌进木椅扶手里,怒色骇人,声音高昂:“去查,今天是哪个嬷嬷把这个郎中给带进来的查到了直接把人给我捆了带过来若敢不从打死了直接拖过来让这郎中指认” “是”一个护卫应声疾步出门。 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角落已经缩成一团的纪柳氏身上:“纪柳氏” 纪柳氏忙上前跪在白卿言面前:“大姑娘,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我素未蒙面,倒是清楚我是白家大姑娘”白卿言平静冷漠的声线如裹着一层寒霜,“我问你,今日派人去庄子上接白家那个庶子回来,可曾发生什么事了” 那纪柳氏低着头,慌得眼睛乱转,声音压得极低道:“回答姑娘,不曾发生过什么事的” 看在纪庭瑜的份儿上,她对纪柳氏的态度已经竭力克制:“你好好想想,我身边的嬷嬷已经去问了,一会儿嬷嬷回来回禀的要和你说的不一样,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大姑娘,我就是一个普通妇道人家,府上的嬷嬷说让我跟来伺候我男人,我就来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望着纪柳氏的眼神越来越冷,缓缓靠在椅背上:“去个人在清辉院门口候着,见到佟嬷嬷让她过来再让我的大丫头春杏给我拿个手炉,今夜还长着呢” 纪柳氏打了一个寒战,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液。 很快佟嬷嬷虽春杏一起过来,春杏行了礼便忙上前将手炉递给白卿言。 “你去进去守着纪庭瑜,把炉火烧旺些。”她拿过手炉吩咐春杏。 “是”春杏连忙挑帘进屋。 “嬷嬷可在蒋嬷嬷那里问出结果了”她望着佟嬷嬷。 “问出来了”佟嬷嬷快步走至白卿言身边,“蒋嬷嬷说,是大长公主要将那庶子的母亲留在庄子上,可那庶子不愿意,闹着不想上马车回来。” 她看向纪柳氏:“纪柳氏,此事你可知道” 纪柳氏将身体匍伏的更低:“民妇不知” 白卿言听到如此回答,抿唇不再问 廊庑之下,素白色的灯笼摇晃,满院子的人,却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 突然大开的院门之外,有灯火极速朝这个方向而来,她下意识立起身,看到卢平背着洪大夫c后面的侍卫背着黄太医跑来。 看到人的那一瞬,白卿言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稍稍有所回落,下意识迎到了门口:“洪大夫快看看纪庭瑜” 洪大夫从气喘吁吁的卢平背上下来,见面色苍白的白卿言也在,拱了拱手就随白卿言一起往里走:“大姑娘,卢平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又昏迷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随后被年轻护卫背过来的黄太医也下了地,他这一路被颠了一个七荤八素,官帽都歪了,可也顾不上仪容,扶正官帽,拿过护卫手中的药箱就跟着往里走。 一见太医都来了,那郎中吓得抖成一团,脸色白得连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洪大夫一进门,顾不上坐下就捞起纪庭瑜的胳膊诊脉,手一搭上脉洪大夫的脸都白了:“怎么会中毒了” “什么中毒中了什么毒”随后进门的黄太医忙放下药箱凑上前,翻看了纪庭瑜的眼仁,又掰开纪庭瑜的口,看了舌苔,凑近嗅了嗅纪庭瑜的口中气息。 “一日眠” “一日眠” 洪大夫同黄太医异口同声。 一日眠,此毒毒如其名中毒一日便会毒发身亡,这毒也算是温和让人中毒之后昏睡,在睡梦中死去。 “应该用量不多,中毒也不深发现的也早,否则唇色该变了你来写药方我来施针”洪大夫对黄太医道。 白卿言只觉脑子里嗡嗡直响,纪庭瑜竟然在白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她咬紧牙关,恭敬福身对洪大夫和黄太医行礼:“这里就拜托两位了春杏你们在这里听洪大夫和黄太医吩咐,平叔跟我出去审一审那郎中” 说完,白卿言带着一身骇人的肃杀之气,紧紧握住佟嬷嬷的手踏了出来。 前去查是哪个嬷嬷带这郎中回来的侍卫一人进门,抱拳对白卿言道:“大姑娘,说带这个郎中进府的 是祁嬷嬷,祁嬷嬷家中有事不在府中,是否要上门拿人” 佟嬷嬷听到祁嬷嬷的名字,忙对白卿言道:“祁嬷嬷便是今日去庄子上接二爷庶子的嬷嬷,就是她先回来见过大长公主,后来又将纪家媳妇儿带了进来,今天老奴去问的时候外院也是说祁嬷嬷家中有事。” 祁嬷嬷,那庶子,长寿院,大长公主 这一条线串起来,还不明了吗 祁嬷嬷和纪庭瑜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必须要纪庭瑜死的 可是祖母呢她又为什么非要对白家有恩的纪庭瑜死 想到此事是大长公主所为,她本就不平静的心又被浇了一勺热油,手都在抖。 她阴沉如冰的眸子看向跪在院中直打哆嗦的郎中:“一日眠,你带进来的” 郎中吓得直叩首:“大姑娘饶命啊不关我的事啊我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这样了大姑娘明见啊我我只是来做个样子你们府上的嬷嬷知道啊” 她强压下怒火,视线看向全身打颤的纪柳氏,咬牙切齿道:“我给把这个郎中的手指关节,一节一节砸碎若他还不说实话,就把他全身每一个关节都敲碎就在这个院子里砸” 卢平走过去一脚将那郎中踹趴在地上,狠狠踩住郎中脊背:“动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绝不失手 “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啊”郎中惊恐嘶喊,可脊背被卢平死死踩着根本动弹不得。 两个护卫疾步而去,按住那郎中的两只手,一个护卫手执石块,扬起落下干脆利落 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那郎中痛不欲生的凄厉喊声,响彻国公府上空。 纪柳氏被吓得魂不附体,缩在那里哭都不敢哭出声,身体之下已经是一片淡黄色的水渍。 郎中疼得一边哭一边喊:“大姑娘饶命我都说毒不是我下的我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昏迷了我以为就守着人死了就行,我真的不知道是中毒啊我对天发誓啊若有假话无后而终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突然,那郎中看向纪柳氏,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喊道,“这个妇人就是这个妇人那个嬷嬷送我来这里要走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嬷嬷对这妇人说,等这男人一死什么的我没听太清楚毒肯定是这个妇人下的真的和我无关啊” 白卿言冰凉的视线朝纪柳氏看去:“纪柳氏” 听到白卿言唤她,纪柳氏浑身一个寒战:“大姑娘明鉴我没有下毒我我可以以死以正清白” 说着,纪柳氏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自尽。 佟嬷嬷大惊:“快拦住她” 护卫眼疾手快一脚踹飞了纪柳氏手中的簪子,将纪柳氏制住。 白卿言脸色越发寒凉:“看起来,你不怕死怕得是生不如死” 她已逐渐冷静下来,既然知道这纪柳氏对纪庭瑜无情,她也就不用看在纪庭瑜的份儿上留情了。 纪柳氏整个人抖如筛糠,看着被踢远的簪子,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她在椅子上坐下:“纪庭瑜是你的丈夫,为什么要害他你若不说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说,指甲盖和脚趾甲盖里钉铁钉,十指连心多少硬汉都抗不过,你要试试吗” 纪柳氏身子一下就软了,从头凉到脚,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 她喉头发紧,哭着爬至白卿言脚下:“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我我也是被逼的我根本就不是纪柳氏我叫玉莲是庄头王万更的庶女,我爹用我娘的命要挟我,让我假冒纪柳氏等到纪庭瑜一死就自尽假装殉情,我要是不这么做,我娘就要死大姑娘我不想死,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死” 玉莲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这就是那个嬷嬷给我的她说若大姑娘明日出殡之前来了,就让我找机会给纪庭瑜服下大姑娘我什么都说了我真的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求大姑娘饶命,只求到姑娘给我一个痛快求大姑娘给我一个痛快吧” 她拿过泛着清冽光着的白瓷瓶,用力攥紧,问:“纪柳氏呢” “纪柳氏已经死了”玉莲哭着一股脑什么都交代了,“国公府的公子看上了纪柳氏,想要逼迫纪柳氏屈从,谁知那纪柳氏顽抗挣扎不过竟一头碰死在了屋里,公子公子就把人砍成几节,命人将纪柳氏的尸体丢出去喂狗,我和我娘看到了这事,我爹说我要是装作纪柳氏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我娘就能活否则我们都是一个死字” 她那一瞬,冷得浑身麻木,体内因怒火沸腾如岩浆的热血刹那间凉的透彻,比这隆冬时节穿堂而过能凝水成冰的寒风还凉。 所以,祖母要替那庶子遮掩,这才是纪庭瑜必死的理由。 所以,在祖母的心里,一个心肠狠辣连畜牲都不如的庶子,要比为白家舍生忘死的忠义之士重要 祖母这样的作为与皇室对白家所谓,有何区别 春桃刚走到门前,便听到玉莲那些话,脚下步子一顿,抬眼看着立在廊灯之下脸上血色尽褪的白卿言,旁人不知道大姑娘和大长公主的祖母情,可她清楚。 白卿言整个人阴沉的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寒霜,眼底汹涌着浓烈的杀意:“将这玉莲和这个郎中捆了,就扣在这个院子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从这个院子带走任何人你们给我把这里给我守住了” 说完,她抽出近前护卫腰间的长刀,朝院外走去。 “护住这个院子”卢平叮嘱一句匆匆跟上白卿言,追于白卿言身后劝道:“大姑娘,明日镇国王c镇国公他们要出殡,国公府眼下不能乱,只要纪庭瑜没事,不如明日再说” 只见周身带着浓烈戾气杀意滔天的白卿言未答话,手握长刀,紧抿着唇一语不发疾步前往灵堂方向。 国公府虽然大,可白卿言刚才又是让卢平带护卫队去抢人,又是在院内打杀,早就惊动了阖府上下,来来往往的仆妇c下人被周身杀气的大姑娘惊到,纷纷让道脊背紧贴着墙壁,驻足望向白卿言。 白锦桐闻讯第一个往过赶,人还没来得及赶到,隔着长廊就见白卿言提着剑往灵堂 方向走。 “长姐”白锦桐一跃翻出长廊,朝白卿言追去,“长姐你提刀是要去杀那个庶子出了什么事” 见白卿言握刀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脚下步子生风,白锦桐从未见过长姐如此失态过,就连竹简送回来时长姐都没有这样克制不住。 白锦桐一把扣住了白卿言握刀的手,郑重道:“长姐不论长姐要杀谁锦桐执刀,绝不失手” 白锦桐语气坚定。 她看着妹妹果断坚决的目光,眼眶发烫。 她喉头一哽,用力握住白锦桐的手,咬紧牙道:“你别怕长姐心中有数” 白卿言怒火攻心提刀而来弄得府上人尽皆知,就是要让她的祖母大长公主知道,她已知晓此事若祖母还想动纪庭瑜,除非先杀了她。 祖母不费吹灰之力在纪庭瑜与那庶子之间选了庶子,那今天她便亲自要了那个庶子的命,她倒要看看祖母是不是要为了那个庶子动用暗卫来对付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贵重 现在她去灵堂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种那庶子在灵堂,那也许此事也并非祖母所为,也许是那庶子的亲生母亲,或者是玉莲的庄头父亲害怕纪家新妇已死的事情被纪庭瑜得知,所以买通了国公府去接那庶子的仆人做下此事。那她便一刀结果了那个畜牲再结果了那个庶子的母亲,和那个庄头。 一种那庶子不在灵堂,那便是在她让人查是谁带那个郎中入府之时祖母知道了,提前将那庶子挪走,那这一连串的事情串起来就十分明朗,是祖母要纪庭瑜的命。 她心中澎湃着滔天盛怒,也有让人骨缝发寒的悲凉,更有对祖母最深最让人难过的失望,可她绝不能失去理智方寸大乱,重生归来她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大局未定,还不到她能方寸打乱的时候 白卿言拍了拍白锦桐的手,紧攥长刀疾步去了前厅,踏入灵堂。 庶子果真不在。 可她没有料到,等候她的是双眸含泪的大长公主和蒋嬷嬷。 她的心向下沉了又沉。 “大姐儿”蒋嬷嬷唤了一声便哭出声来。 在没有看到大长公主那一刻,即便那个庶子已经不在灵堂,她心中还可以存一丝幻想或许要纪庭瑜命之事并非祖母所为,祖母只是在为那个庶子母子俩所为遮掩 她握着刀的手直抖,寒意从心底阵阵漫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眼眶已然通红。 她提刀大张旗鼓而来,是为了让大长公主看到她要杀那庶子的决心,要护着纪庭瑜的决心。 大长公主在灵堂等她,又何尝不是为了让她看到她要护着那个庶子的决心 “祖母” “大长公主” 白锦桐与卢平对大长公行礼。 大长公主望着白卿言手中明晃晃的那把刀,面色如常温和从容,还是那副慈悲的模样,开口:“你们都从灵堂出去吧,离远些我与阿宝有话要说” “是” 白锦桐与蒋嬷嬷c卢平一离开,大长公主抽出三根香,握着香的手直颤怎么都没有办法对准火苗,她稍作平复之后又重新抬头,眯着朦胧泪眼终于将三根香点燃:“阿宝,祖母让你失望了” “失望二字祖母用的实在轻了”她紧紧攥着手中长刀,静静望着她那位祖母,失望到极致整个人诡异的冷静了下来,只是整个人都想被浸在了带冰的冷水中,冷到全身都麻木了,“若无纪庭瑜舍命护竹简,祖父刚愎用军的污名便扣在头上死不瞑目,白家一门忠烈魂魄难安他是对白家有恩的忠义之士而祖母你为替一个畜牲都不如的庶子遮掩他逼杀纪庭瑜妻室,又挥剑辱尸这样人神共愤的事,竟然要纪庭瑜的命世上哪有如此恩将仇报狼心狗肺是非不分之人” 大长公主身子僵了僵,慢吞吞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祖母这一辈子,一直都在亏欠别人为了皇室,亏欠你祖父,亏欠我的儿子,亏欠我那些孙子。为了白家香火,亏欠对白家有恩的纪庭瑜”大长公主喉咙哽咽,“拆东墙补西墙祖母也是狼狈的很” 大长公主转过身来,鬓边银发在烛火下格外清晰,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疲老之态,语音沙哑:“阿宝,原本祖母不想让你看到祖母最不堪的这一面,也不想让看到祖母双手沾血的样子可对祖母来说白家的血统要比一个忠仆来的尊贵,祖母只能舍弃忠仆选这个庶子。” 尊贵 听到这两个字,她生生压在心底的怒火直冲太阳穴。 她抬头,望着大长公主的眸中肃杀冷冽:“白家人的尊贵从来不是在血统,而是尊贵在世家气节,尊贵在世代薪火相传生为民死殉国的赤胆之心尊贵在骨子里的舍身护民的忠勇那庶子他有什么资格被称作白家人纪庭瑜那是为我白家求公道连命都不要的忠义之士那才是真的尊贵那个庶子为白家做过什么就因他体内留着白家的血,就因他姓白,他的命就比其他人的高贵” “那你想要什么”大长公主渐渐挺直了脊梁,大长公主的威仪悄无声息压向白卿言,“如今纪庭瑜新妇已经死了,你难道还真要为了一个普通百姓,要至白家最后的血脉于死地吗” 她丝毫不怵大长公主,紧紧攥着拳头上前一步,被摇曳烛火映亮的双眸灼灼:“白家最后的血脉五婶肚子里的不是白家血脉吗我不是白家血脉吗白锦绣c白锦桐c白锦稚c白锦昭c白锦华c白锦瑟,她们哪一个不是白家的血脉” 大长公主提高了音量:“可你们都是女孩怎么继承家业怎么给你祖父留根” “怕白姓血脉会断,招婿上门不成吗”她厉声问,“难道你的孙女们她们体内白家的血液,都比那个庶子少了吗” 曾经大长公主无数次教导告诉她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女子生来艰难,可国公府从不以男女论英雄。但其实,在大长公主心中,孙子和孙女还是有所区别的吧 被逼至哑口无言的大长公主定定望着白卿言,恼羞成怒:“阿宝,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摔了手中长刀,高亢的语音掷地有声:“我要一个公道为白家忠仆纪庭瑜,为纪柳氏要一个公道” 灵堂内,良久的沉默后,大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阿宝,这个世道并不存在什么天公地道你们都是大晋国大长公主的孙子孙女,是镇国公府的血脉,这就注定了你们与普通老百姓不同你们从小锦衣玉食有的百姓却食不果腹,你们屋内随随便便一个摆件儿要的银子,或许就是普通六口之家十几年的嚼用,要说公道这公道吗人生来就有贵贱高低之分,那庶子即便大奸大恶之徒,可他是你二叔的种,他就是比别人贵重” 第一百三十章:不得好死 “是祖母说得不错我们是自小锦衣玉食是比普通百姓过的好可白家子嗣年满十岁便需随长辈前往沙场征战,驰马举剑沙场与敌军血战厮杀,普通百姓谁家十岁孩童上战场我们是享了人间富贵难道我没有用这一己肉身还吗”她抬手指着灵堂之上的牌位,“难道弟弟们不是用命偿了百姓奉养之恩” 大长公主看着因为愤怒和恨意全身颤抖的孙女,紧紧抿着唇。 “祖母要杀纪庭瑜,与皇帝要杀我祖父杀我父亲杀我叔叔兄弟又有何区别”她眸中含泪,提起白家已死的英灵,心口绞痛,几乎嚼穿牙龈,字句带血,道,“难道这个世间越是忠勇心存大义之士便越是不能存活祖父死于磊落正直不愿折节趋炎附势白家男儿死于心存万民宁战死亦不愿弃民逃生苟活纪庭瑜便要死于对白家恩深义重是不是在这个世上,心存良善,心存大义,心存底线之人,便注定不得好死” 白卿言如剜心椎骨,语声铿锵有力,一字一句质问得大长公主心慌手指发麻。 大长公主藏在袖中的手一个劲儿的抖,提起丈夫和儿子c孙子,她心如刀绞。 是啊阿宝说每一个字都没有错 白威霆死于磊落正直不肯屈膝折节,不肯与那趋炎附势之流同流合污。 白家男儿死于不愿意弃百姓不顾,他们各个都是为了护身后数万生民而死 纪庭瑜正是因为他对白家恩深义重,大长公主才不得不杀他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忠仆,大长公主便可以权势强压,以名利诱惑,他何须死啊 白卿言双眸猩红,在这灵堂之前,恨意汹涌滔天。 她这位祖母,骨子里和皇室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是了,她是大长公主 她即便是嫁入白家同祖父生儿育女,她始终还是当朝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问道:“你当真要杀白卿玄” “血债血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白卿言话音利落。 大长公主仰着头,老泪纵横:“可那是你的弟弟啊他姓白啊” “纪庭瑜是为白家舍命的忠仆,他的妻子被这畜牲折辱而死论法c论理c论情他都该死”她眸子深幽的看不见底,“品格低贱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祖母千万别侮辱白这个姓氏,让祖父蒙羞死不瞑目了” 闻讯而来的董氏c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还有白锦绣c白锦桐c白锦稚都在外面焦急候着。 五夫人齐氏被丫头扶着,一过来便问:“怎么回事儿我听下面的人说阿宝提刀要杀人是不是要杀那个庶子” 白锦桐一直候在这里,事情的前因后果卢平和蒋嬷嬷已经全部都告诉她了。 她已知晓那个庶子,意图奸一污纪庭瑜的新婚妻子,纪庭瑜的妻子一头撞死在了门柱上,而白卿玄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牲,竟然折辱尸身让人死无全尸难怪今天他来灵堂时脸上有抓痕 白锦桐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纪庭瑜回来那日,白锦桐一直跟着长姐,她知道纪庭瑜为了白家做到了何种地步,纪庭瑜可是连命都不要了,为白家拼一个公道可祖母竟然为了要替那逼死了纪庭瑜新妇的庶子遮掩,要杀纪庭瑜 她转过头已然泪流满面,她心中尚且如此悲愤难过,长姐一向与祖母情深还不知心里难受成什么样子 灵堂里沉默了很久之后,大长公主终于还是退了一步:“阿宝,你若是愿意相信祖母,这件事交给祖母处置,等白家大事过后,祖母会还纪庭瑜一个公道可否” 抛开让人迷眼的祖孙情,让她相信一个要毒杀纪庭瑜的人能还纪庭瑜公道她不信 她死死咬着牙,整个人阴郁的如同蒙上了一层冷雾:“祖母若是愿意信我,便不会那个庶子藏在庄子上,让他害了纪庭瑜的新婚妻子。”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嫡长孙女这话就是不肯信她了 “祖母要么现在便将那个庶子交出来,我拎着他去纪庭瑜床前一刀宰了他要么祖母就好好把他藏起来,否则我一旦找到,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后悔来这世上一遭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祖母当了解我言出必践” 她凝视老态毕现的大长公主,眼里燃烧着怒火灼灼,悲痛与激愤填胸。 “又或者,祖母为了那个庶子,连我都可以舍现在便可让暗卫杀了我”她双眼红得吓人,但全都是坚定和不服输,“我今日便当着白家英灵的面发誓,我与那庶子这世上只能二存其一他不亡我不得好死” “阿宝”大长公主目眦欲裂。 门外董氏听到女儿的誓言吓得险些冲进来,却又硬生生忍住,眼泪如同棉线。 她看着面前这位曾经宠过她,爱过她,她高热不退便愿意折寿十年换她平安的祖母,心口的血像被这冬日里寒冷的温度都冻住了。 她跪地,对大长公主重重一叩首:“祖父曾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日多谢祖母,让我能彻底了断” 大长公主如被长剑贯穿心口,身形摇晃险些站不住:“阿宝,你这是要断了和祖母的祖孙情分” 她死死咬着牙一语不发,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往灵堂外走。 “阿宝阿宝” 大长公主急切唤着白卿言,可她头也未回。 从灵堂出来,看到母亲和婶婶还有妹妹都在,冷风一激热泪竟然怎么都忍不住。 终于,还是和祖母走到了这一步 “阿宝”董氏走上台阶,轻轻攥住女儿冰凉入骨的手。 “阿娘,我没事。”她声音哽咽沙哑,“我想去看看纪庭瑜。” 董氏点了点头:“去吧这里有母亲在” 不愿再让母亲c婶婶和妹妹们看到自己懦弱狼狈的模样,垂着眸子行礼,抬脚朝后院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杀人灭口 佟嬷嬷c春桃与卢平行礼后连忙跟上白卿言。 “长姐”白锦稚喊了一声要追,却被白锦桐拉住。 “长姐是不愿让我们看到她软弱的样子,你先等等”白锦桐说。 “可可长姐哭了” 白锦绣回头看了眼烛火通明的灵堂,垂下眸子:“是啊长姐哭了,与至亲骨血异轨殊途,长姐的心里是真正的苦如黄连,如钝刀割肉让人寝食难安。” 蒋嬷嬷望着白卿言了离开的方向早已经泪流满面不知如何是好,她劝过大长公主杀纪庭瑜之事若是被大姐儿知道,祖孙俩必然要生嫌隙,可蒋嬷嬷怎么也没有料到大姐儿竟然如此决绝,要断了和大长公主的情分 蒋嬷嬷顾不得许多,忙冲进灵堂里,生怕大长公主出了什么意外。 “那庶子不能留”五夫人齐氏突然开口,“我去同母亲说” 说着,五夫人扶着后腰进了灵堂。 “锦绣c锦桐c锦稚辛苦你们三个过一会儿去看看你们长姐,别让她太难过了告诉你长姐你们祖母这里,我们来劝”董氏轻声叮咛。 “是”白锦绣福身行礼,带走了两个妹妹。 “大长公主”蒋嬷嬷惊慌失措的声音出来。 董氏和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三人皆是一惊,提着袄裙下摆也匆忙进了灵堂。 董氏见大长公主昏厥在灵堂里,喊道:“快拿我名帖去请太医秦嬷嬷叫人过来抬母亲回长寿院” 灵堂里霎时乱成一团,可董氏为白卿言名声计却不能让大长公主与白卿言灵堂对峙后晕厥的消息传出去 她一把拽住要匆匆出去叫人的秦嬷嬷道:“大长公主是与我们忆起公公,伤心不能自已晕倒的记住了” 秦嬷嬷连连点头。 后院。 白卿言进了院中,那血流不止的郎中虚弱瘫倒在地,冒充纪柳氏的玉莲跪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哭。 见到白卿言回来目不斜视往屋内走,玉莲连忙膝行上前喊道:“大姑娘求你给我一个痛快让我死吧” 她脚下步子一顿,拳头紧攥着,转过头对卢平道:“平叔,你命人带这个玉莲回庄子上,将庄头王万更一家全部看管起来,厚葬纪庭瑜的妻室纪柳氏再让秦嬷嬷派一个得力的管事过去,细查这几年王万更都做过什么,证据搜集完全,以国公府之名交于官府处置” “是”卢平抱拳应声。 “大姑娘大姑娘求你就在这里杀了我吧不然我娘就活不成了求你了大姑娘”玉莲满目惊恐。 她侧头看向玉莲,声音平淡如水:“你娘,怕早已经先你一步下黄泉了” 杀人灭口。 祖母怎么会留下玉莲母亲这个知情人 他们给玉莲安排了一条死路,玉莲的母亲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这世上最真的情,是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换亲人苟且偷生,可不应把亲人生死交于别人之手更不该还要用别人的命去换。 玉莲睁大了眼:“不会的不会的我爹答应了我的” “那你就自己回去看看带走吧” 说完,她抬脚踏入内室。 此时,药已经给纪庭瑜灌下,也扎了针,白卿言进门时纪庭瑜正趴在床前向外大口大口呕着黑血。 “好好好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洪大夫也不嫌弃,一边给纪庭瑜顺背一边欣慰道。 白卿言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回落。 黄太医让春杏将纪庭瑜吐出的黑血端走,给纪庭瑜号了脉:“幸亏中毒不深,还好要是这一夜都没有人发现,那就真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多谢黄太医,多谢洪大夫”她郑重行礼。 “大姑娘这是哪里话,我们乃是医者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黄太医拱了拱手,坐于发发那个桌前,“我来开些清毒温补的方子” 那夜,白卿言坐于纪庭瑜房内,静静望着面无血色的纪庭瑜,不知等纪庭瑜醒来该如何对纪庭瑜说那庶子害了他新婚妻子的事。 太医为大长公主施了针,大长公主转醒服了药后再也无法入眠。 她倚着彩色丝线绣制的海棠花靠枕,让蒋嬷嬷从暗格中拿出调动暗卫的半块黑玉龙纹玉佩,细细摩梭着玉佩。 蒋嬷嬷生怕大长公主要动用暗卫按住白卿言,那样大长公主和白卿言的祖孙情谊必然会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她含泪跪在大长公主床前:“殿下老奴知道殿下心里苦,您是想给白家留根,可大姐儿说的对啊咱们国公府女儿郎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哪一个留在家中招婿都比那 个庶子强啊大姐儿是您一手教养疼着宠着长大的难道您真的要为那个庶子要断了您和大姐儿的祖孙情吗好在现在纪庭瑜无事,还有挽回的余地殿下千万不可再护着那个庶子了啊殿下想想刚才大姐儿灵堂上发的誓难道殿下真的要大姐儿死吗” 再次听到蒋嬷嬷称呼她为殿下,大长公主用力握紧手中的玉佩,想起孙女儿阿宝跪地三叩首与她断绝情谊的模样,心头如撕裂一般疼痛难忍,闭上眼满脸泪痕。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两全之事 她太贪心,想要保住那个庶子,还想要她和阿宝的祖孙情谊,因此弄得阿宝与她反目,发誓要杀了那个庶子。 我与那庶子这世上只能二存其一他不亡我不得好死 想起阿宝灵堂之上发的誓,大长公主手一抖,全身都是冷寒。 不,她做不到为了那个庶子,让阿宝死 阿宝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揣在怀里捂大疼大的 她不能 二选其一,她只会选阿宝 不论是出于为白家,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龌龊东西,那里能和她的阿宝比 阿宝以她自己的命做筹码时,她便已经输了 想起今日灵堂里孙女儿的那一番话,大长公主终于意识到自己老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初十 哪怕祖父c父亲叔父兄弟们尽数葬身,白家突逢泼天大难,她的孙女儿依旧还能守住本心,保持心中那份疏朗正直,保留良善底线白家立世之根本的气节与硬骨她更是兼具一身。 大长公主心痛之余又很欣慰,欣慰她虽满手血腥,可还好阿宝不是如此,阿宝才是真真正正的白家人 “你起来吧”大长公主睁开眼,神色疲惫,“你把这半块玉佩交给阿宝,以后这支已经训练好的暗卫我交于她了” 蒋嬷嬷终于喜极而泣:“哎老奴一定好好和大姐儿说” “你告诉阿宝,那庶子等明日出殡之后,她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我不再拦了”大长公主长叹一声,心酸至极,声音低哑,“让她别记恨我这个祖母我老了很多事情上,容易被血缘和愧疚蒙蔽双眼。” 丑时,佟嬷嬷迈着小碎步进屋,对白卿言行礼后道:“大姑娘,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来了,说要见大姑娘。” 她凝视着床上呼吸已然均匀的纪庭瑜,放下手中火热的手炉,对还守在这里的洪大夫道:“有劳洪大夫守着纪庭瑜,我去去就来” “大姑娘回去歇一个时辰吧出殡之事还有的要忙,纪庭瑜情况已经安稳,老朽必不会让他有事” 她颔首福身,拿了手炉披好大氅从炉火旺盛的房中出来。 冷风迎面扑来,见蒋嬷嬷立在门口,她握紧手中的手炉,抬脚出来。 “大姐儿”蒋嬷嬷迎上前行礼之后,眼泪就簌簌往下掉。 “嬷嬷有话快说,我乏的很了。”她有气无力的话音里透着几分冷意,全然没有平日里对蒋嬷嬷的亲近。 蒋嬷嬷走至白卿言跟前,双手捧着半块黑玉龙佩递给白卿言:“大姐儿应该知道大长公主手中有一支皇家暗卫这是号令暗卫的黑玉龙佩,暗卫只听从半块龙佩所持者的号令明日出殡之后魏忠便会来拜见大姐儿,以后只听从大姐儿号令,大长公主让老奴将此玉转交给大姐儿,还说明日出殡之后,大姐儿想如何处置那庶子,她不再过问” 见白卿言不接玉佩,蒋嬷嬷碎步走至白卿言身边抬手扶住她的手:“我陪大姐儿一边回清辉院一边说” “我去灵堂。”白卿言说。 祖父c父亲众位叔叔弟弟那里不能没有人守着。 蒋嬷嬷点了点头,扶着白卿言往灵堂方向走:“大姐儿大长公主说她老糊涂了,被血缘和愧疚蒙蔽双眼,让大姐儿别记恨她大姐儿老奴跟了大长公主一辈子,只听大长公主认过两次错,都是对大姐儿认的大姐儿让大长公主在您和那庶子之间做选择,可大姐儿是天上的云是大长公主的心头肉,那庶子贱如泥尘,何德何能能与大姐儿相提并论” 深夜寒风最是冻人,却不比人心凉来的更刺骨。 再热的话,都暖不回人已死的心。 “这一次,大长公主更是将手中暗卫队交了出来。大姐儿大长公主这就是给大姐儿看她的诚意,大长公主不日就要去皇家庵堂清修,大姐儿要回朔阳,说句不好听的以后祖孙俩再见或许就是阴阳相隔大长公主老了活不了几年,就请大姐儿多多谅解一二白家男儿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人不可再离心了”蒋嬷嬷语重心长。 “嬷嬷这话,可曾劝过大长公主了” 白卿言声音凉的让蒋嬷嬷手指发颤,大长公主而不是祖母,大姐儿这真的是要斩断和大长公主的情谊 “大姐儿”蒋嬷嬷咬了咬牙用力握紧白卿言的手,“毒杀纪庭瑜这主意是嬷嬷给大长公主出的大姐儿要是不解气,奴婢这就回去自尽偿还还求大姐儿不要再恨你祖母了,好不好” 她脚下步子一顿,看着蒋嬷嬷陡然就想到了那个为了救母来毒杀纪庭瑜的玉莲。 她从蒋嬷嬷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定定望着蒋嬷嬷:“嬷嬷,这世上最蠢的事,便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将自己心中分量贵重之人的性命或是未来交于他人之手嬷嬷还是活着好好伺候祖母吧暗卫队我收下了,只是嬷嬷我与祖母之间除了这个称谓,情分是定然回不到过去了。” 白家诸人还需要祖母大长公主的庇护,只要大长公主不再护着那庶子,她便也不用做的太过决绝。 毕竟曾经的祖孙情,不曾作假。只是如今也的确是各路不同,再回不去了。 她拿过蒋嬷嬷手中半块玉佩,转身朝灵堂方向走去。 蒋嬷嬷泪眼朦胧立于灯下,看着白卿言同佟嬷嬷和春桃渐行渐远叹了一口气,最终祖孙俩还是起了隔阂,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再消除了。 白卿言走至灵堂前还未进去,便停下步子,她转头对佟嬷嬷道:“嬷嬷替我同平叔说一声,挑十几个武艺 高强的护卫守在灵堂外,只要那个庶子一进灵堂不论是谁带着,立时给我拿下按死,不得有误” “是”佟嬷嬷颔首称是。 她抬脚进了灵堂,只见原本都回去休息的白锦绣c白锦桐c白锦稚都在。 “长姐”白锦绣站起身。 那一瞬,她眸子便红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总不能让祖父c父亲c叔伯兄弟这里无人守着。”白锦桐道。 “长姐”白锦稚走到白卿言身边,郑重道,“明日我必定会一刀结果了那个庶子长姐放心” 她勾唇轻轻抚了抚白锦稚的发顶:“我们姐妹,就在这里陪陪祖父他们。” 初十,大雪半夜突降,将整个人大都城被笼罩在深重朦胧之中。 寅时一刻天还未亮,镇国公府已是炊烟袅袅,仆妇和丫鬟婆子们角门进进出出。 各院粗使的丫头或拎着描梅花热水铜壶或拎着黑漆描金的食盒,在厨房鱼贯而入鱼贯而出,轻手轻脚沿着素绢白灯笼装点的曲径回廊各归各院,井然有序。 第一百三十三章:矢志不渝 今日,皇帝下旨追封的镇国王镇国公同白府诸位爷和公子今日出殡,需在太阳升起之前,将人下葬。 寅时末,白府阖府上下全都聚集于前厅。 秦嬷嬷扶着双眼红肿的董氏进灵堂时,几位夫人和孩子们都已经到了。 “五弟妹,今日下雪路滑不好走,你身子重,便不要去了。”董氏望着腹部高耸的五夫人齐氏道。 齐氏轻轻扶着腹部,哽咽开口:“我和孩子得送白家英雄最后一程” 随后,一身白衣拄着虎头杖的大长公主也扶着蒋嬷嬷的手而来。 “母亲” “祖母” 众人福身行礼。 “母亲,您也要去”董氏问。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视线落于白卿言身上,却见白卿言低垂着头,并不看她,也不似平日里那般上前扶住她,心中悲伤难以抑制,她道:“送我白家男儿最后一程,我撑得住” 董氏长叹一口气,打起精神道:“郝管家,开门吧” “开门” 郝管家一声吼,伴随着木门吱呀声,挂着白灯素缟,气势宏大的镇国公府六扇的朱漆大门齐齐打开。 可董氏不曾想到,镇国公府门外竟然聚集了那么多提灯而来的百姓 还有勋贵人家的年轻或年迈的官爵之士,他们静静立于雪中,就在这镇国公府黑漆金字的门前。 没有人告知他们镇国公府出殡的时辰,他们早早便来这里候着想要送一送这一门忠烈之士。 董氏看到弟弟董清岳一身戎装,同几位朝内武将立于最前方,头戴孝布手提明灯,姿态挺拔英朗。 这让董氏想到除夕那夜百姓陪同白家在这里等候消息,想到初五那日全城百姓提灯冒雪,同白家在南门迎白家英雄回家。 董氏心中情绪翻涌,的泪水终于再也绷不住。 昨夜董清岳一夜未睡,穿梭于朝中诸位武将之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请诸位将军同他前来亲扛棺木,送镇国王白威霆一程。 见府门打开,手执明灯的董清岳放下羊皮灯笼,行军礼单膝跪地:“末将董清岳,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少年将军白家军之魂,永生不死” 立在董清岳身侧的武将石攀山红着眼抱拳跪地:“末将石攀山,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少年将军白家军之魂,永生不死” “末将江如海,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少年将军白家军之魂,永生不死” “末将甄则平,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少年将军白家军之魂,永生不死” “末将张端睿,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少年将军白家军之魂,永生不死” 快马而来的戎装武将一跃下马,跪于后方,高呼道:“末将刘宏,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少年将军白家军之魂,永生不死” 二夫人刘氏看着门外立于鹅毛大雪之中,一个个跪下恭送白家英灵的武将,终于绷不住露出声来,整个人都软靠在白锦绣的怀里,捶胸痛哭,为死去的丈夫,为已逝的儿子 三夫人李氏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反倒是白家十七公子回来那日悲痛欲绝,欲撞棺而死的四夫人王氏,她静静立于一角,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之前,双眼早已失去了神采,如同木偶不知悲喜。 五夫人齐氏转过身去,死死咬着唇,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敢松口,生怕克制不住哀嚎出声。 立在门口的百姓,皆跪地哭喊,哀嚎声震天,高呼镇国王c镇国公高呼白家满门本是大好年华,却为护民而亡的少年将军们。 郝管家用袖子抹去眼泪,克制着哭腔,高唱:“跪” 长街百姓早已经跪哭泣不成声,白家诸人亦缓缓跪下。 “拜” 白卿言含泪叩首,一拜她向白家英灵立誓,定会舍命护白家遗孀一世周全。 “再拜” 她含泪二叩首,二拜她向天地立誓,定要让亏欠白家者血债血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三拜” 她以头叩地,三拜她向祖父立誓,此生她将承袭祖父志向,尽她所能护百姓周全,还天下太平。 “诵祭文,明诸公生平” 萧容衍一身狐裘立于众人之后,静默凝视,仿佛鹅毛大雪不能近身的方外之人。 大晋的皇帝不明白这百年将门镇国公府,功高盖主不假,可这国公府实乃是大晋脊梁 白家一倒 便是除大晋国之履鞋,卸大晋国之甲胄。 乱世之中,列国争雄,各自为战,萧容衍敢断言,白家诸将一亡,这雄霸一方的晋国,必定无缘问鼎天下江山。 遥遥而望,他见白卿言起身,下意识向前挪了一步。 只听女子的声音清亮铿锵,平静如温水而过,不若她几次人前开口那般震耳发聩,绵绵孺慕之情藏于其中让人触动情肠。 大长公主望着门外哭声撼动天地的百姓们,看着那戎装而来恭送镇国公府英烈的武将们,忽而就想起父皇过世之时。那时的百姓也哭百官也哭,却哭得不如这般情真意切。 她紧紧攥着佛珠的手紧了又松开,心中早已不知是何滋味。 白家比皇室更得人心啊 明明是极为简单的葬礼,明明没有通知任何人下葬时辰,可朝中武将c都城亲贵还有最普通的百姓,他们却都来了,声势虽不如当年她的父皇出殡时那么浩大,却比那更为催泪,更为让人触动情肠。 她忽而就想起几个时辰前,在这灵堂之内她的孙女儿说,白家的尊贵不在血统,在气节,在薪火相传生为民死殉国的赤胆之心,在舍身护民的忠勇 所以,百姓是真的记得白家,念着白家 白家的立世之本,在为民c忠义这四个字。 大长公主闭上眼,想起丈夫白威霆的字不渝。 孙女念祭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吾问祖父,何以不渝为字祖父答曰,愿还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间,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第一百三十四章:不忠不孝 泪水,顺着大长公主的眼角滑落。 “吾父,生为世子,每每战事传来,身先士卒吾母常忧夜不能眠,循循劝之,吾父道国若有战,民若有难,白家儿女责无旁贷,皆需身先士卒,舍身护民,此乃白家气节风骨,与白家军黑帆白蟒旗一般,绝不可倒,方能鼓舞士气,灭犯我晋民之贼寇。” “吾生而嫡长,十七子皆为吾弟,诸子生不同时,有长幼之分,志若一辙,无出长短。若有问生平所求,必答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吾弟皆承白家风骨,忠烈c磊落c耿直c顶天立地,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以肉身报大晋百姓之奉养,以性命护边疆生民得以生还之一线之机。” 门外白姓c清贵与武将们,双目含泪,有失声痛哭,有衣袖拭泪,亦有挺立腰身双眸雾水朦胧者。 白家之忠义,自在人心。 白卿言嘶哑着嗓音读完祭文,含泪跪于火盆之前,将祭文投入火中。 大长公主侧头低声吩咐:“蒋嬷嬷把人带上来” 总得有人摔孝盆,摔了孝盆之后大长公主便将着庶子交于白卿言,是杀是剐都随她了。 蒋嬷嬷颔首称是,对灵堂外喊了一声:“把人带进来” 很快,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跟随着那庶子进来。 谁知白卿玄刚一紧这灵堂正厅,还没来得及走到大长公主跟前行礼,突然一队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护卫直接将白卿玄擒住,按跪在灵堂之中。 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吓得蒋嬷嬷立刻将大长公主护于身后,各位夫人身边的忠仆亦是做出护主的姿态。 就连跪于门外的董清岳等武将都惊得站起身,一把按住腰间佩剑,蓄势待发欲拔剑而入。 大长公主扣住蒋嬷嬷高高抬起护着她的手臂,抬眼朝面色冷清毫无意外之色的白卿言看去,大长公主心中顿时了然,知这是白卿言的安排。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白家唯一的孙子未来的镇国王你们敢和我动手是不想活了吗放开我否则等我继承王爵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那庶子狂妄的嘶喊,大长公主颤抖着嗫喏的嘴唇,闭上了眼扣着蒋嬷嬷的手缓缓松开。 当着这么多白姓的面就敢如此张狂这狂妄竖子,着实该死 白卿言眸底杀意滔天,紧紧咬着后槽牙冷眼看向白卿玄,就像看到了浸满毒汁的腐臭烂肉,厌恶和怒火交织,眸色深沉:“镇国王王字三横一竖,上顶天,有厚德流光之品格,下立地,能建抚民定邦之功业。凭你也配称镇国王” 白卿玄被人按跪在灵堂之中,十分不服气,几次欲挣扎起身,又都被按跪了回去,愤愤不平紧咬着牙,又带了几分得意:“呵我如今是国公府唯一的男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是镇国王等我承袭王爵,我要你”跪地叩首求饶。 后话,白卿玄吞了回去。 他依仗的无非就是如今白家只剩他一个男丁,所以才敢如此张狂 可大长公主昨日让人接他回国公府,明确让那位蒋嬷嬷传达要他尊敬这位嫡长姐,他如今先忍下一时,将来定要给他这位不能生育的嫡长姐,安排一个极好极好的归宿,才算不枉费他今日所受之辱 “你想要长姐怎么样”白锦稚上前咬着牙,恼怒到那庶子要敢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立时让他毙命 白卿言视线掠过大长公主,最终落在白卿玄身上,冷声道:“有什么样的才德,才能当什么样的位置,你无才无德不知礼义廉耻,心狠手辣畜牲不如,何谈镇国不能护百姓周全,也就罢了哪怕你是个堂堂正正的小人我国公府也认可你手段残忍毒辣,意图奸污舍命替我白家忠烈洗刷冤屈护送竹简的恩人纪庭瑜之妻,纪柳氏宁死不从撞柱而亡,你却动手毁尸命人将其尸身拖出去喂狗你这样的畜牲配得上白姓也敢自称镇国王” 门外的白姓无人不知纪庭瑜此人,那日纪庭瑜断了一臂,一身鲜血从快马上跌落下来,九死一生替白家送回了记录行军记录的竹简,这才让镇国公洗脱了刚愎用军之名,才让信王之流伏法 白姓大惊,那庶子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白家突逢如此大的丧事,他身为唯一的男丁,不在灵前尽孝,竟然还要强逼人妇行那苟且之事,逼得人自尽不说还要毁尸把人拖出去喂狗事情败露竟还妄图承袭镇国王之位他都不怕报应不怕那纪柳氏化作厉鬼找他索命吗 白家男儿各个忠义,怎么就出了这个么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畜牲 白卿玄看了眼门外已然义愤填膺的白姓,心中一慌朝大长公主望去,想让大长公主救他。他可是白家最后一个男丁了,这白卿言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让他无法做人, 就是让白家无法做人祖母怎么能忍得 白锦桐上前一步,挡住白卿玄朝祖母求救的视线,冷冷看着那庶子。 白卿玄心中惶惶不安,却色厉内荏养着脖子道:“我知道你们因为我是庶出瞧不上我可我如今是镇国王白威霆剩下唯一的血脉唯一的孙子你们怎么敢如此对我你们就不怕祖父死不瞑目,就不怕白家绝后吗” 白锦桐冷声道:“真要你继承王爵,祖父才真是要死不瞑目我白家子孙哪一个不是上过战场保家卫国之后,才坦然受百姓万民奉养祖父带走白家满门男儿血战疆场,难道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畜牲不如的蛇蝎让路,让你躺在祖先功劳簿上享福吗” 大长公主心中悲痛,紧紧攥着手中虎头杖,眼见这庶子如此张狂,心生悔意 阿宝说得对啊,这样的畜牲留下他就是白家的祸患 第一百三十五章:胜似君王 白锦绣悲恸难耐,上前手指黑漆金字的牌位:“他们才是我白家的好儿郎他们生于镇国公府启蒙之时便知身为国公府子嗣身为白家儿女的责任担当祖宗功劳就算比天厚,他们也没有一个依靠祖荫留在在这繁华大都享福他们都选择奔赴九死一生的战场舍身护民那才是铁骨热血的白家儿郎” 说罢,白锦绣朝着大长公主的方向跪下叩首:“祖母白家即便自请去爵位,也决计不能让这样的衣冠禽兽c鼠胆败类,辱这镇国二字今日我白家英灵葬礼之后,求祖母入宫自请去爵位,莫要让此不仁不义畜牲不如的宵小之徒,抹黑我白家门楣” 大长公主缓缓颔首。 白卿玄不可置信睁大了眼:“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是疯了吗自请去爵位难不成白家百年的荣耀你们都不要了吗” “白家百年荣耀,是因世代为民舍命你不配”白卿言掷地有声,“平叔将这庶子捆下去,等白家忠烈下葬后处置” 白大姑娘一句百年荣耀,是因世代为民舍命,让百姓哭声更盛 大长公主声音徐徐:“你祖父他们出殡不能没有人摔孝盆,让这畜牲摔了孝盆,大事过后,祖母将他交于阿宝处置,可好” “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的狗东西有什么资格替我祖父摔孝盆难道我白家的晚辈都死绝了吗”白锦稚怒发冲冠上前一脚踹在白卿玄的心窝处,将他踹倒在地,“让奸污逼死我白家恩人发妻的人摔孝盆,我怕祖父c大伯死不瞑目” 明明都要出殡了,白家突然又出一乱事。 “白家英灵的孝盆我来摔自古不让女子摔孝盆,不就是因为怕女子将来嫁入别家吗我白卿言今日在祖父c父亲灵前立誓,生为白家子孙,死为白家亡魂,此生不嫁祖母,如此我有没有资格摔这个孝盆”白卿言一双灼灼目光望向大长公主。 “我同长姐一起摔白锦桐立志成为可以撑起白家的女儿郎,此生绝不嫁于他家”白锦桐亦道。 大长公主看着白卿言和白锦桐,白锦稚亦是跃跃欲试上前要起誓,颔首道:“你们姐妹一起摔吧” 白锦绣已经是外嫁之身,立在一旁不曾上前,白卿言c白锦桐与白锦稚握着孝盆。 门外随董清岳而来的戎装将军们从侧门而入,顶替了白家护卫立于各个棺木之侧。 其余武将立于国公府门前两侧,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静静等候摔了孝盆起棺。 “孝盆摔得越碎越好,我们姐妹勠力同心,让祖父c父亲和众叔叔兄弟们走好”她看着两个妹妹道。 一c二c三,高呼之后,姐妹三人一起摔碎孝盆。 董清岳咬牙,高呼:“起棺” “起棺” “起棺” 武将浑厚如钟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洪亮如雷,棺木一口接一口离地而起,又一口接一口从国公府门而出。 大长公主手握虎头杖,立于正门之前看着那一身身戎装而来的战将肩扛国公府英灵棺木。 看那陆续而来身着铠甲的武将手握长剑,自发护卫于丈夫白威霆与白家诸子的棺木两侧 长街上全都是提灯带孝的百姓,棺木所到之处百姓皆跪,高呼“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少年将军”,真情实感哭得悲伤不已。 刘氏哭得站不住,被罗嬷嬷和白锦绣搀扶着立于大长公主身后。 李氏搂着白锦稚绝望失声,泪如雨下。 大长公主生而至今,从未见过这样的葬礼。 漫天的大雪,漫天的纸钱,茫茫一片让人看不清前路,哭声却能为人引路 她不知道此时,在深宫之中的皇帝,是否听到了这大都城百姓的撼动人心的哭声,若是听到了不知道他做何感想,他会不会后悔,后悔因为他的疑心葬送了这白家一门的忠烈。 “大长公主”郝管家上前轻唤了一声。 大长公主视线落于整装待发的白家护卫身上,深吸一口这隆冬寒气,开口:“走吧” 白卿言侧头交代佟嬷嬷:“府上之事交于秦嬷嬷和佟嬷嬷了” 秦嬷嬷与佟嬷嬷红着眼行礼称是。 白卿言跟在母亲董氏身侧,走下镇国公府高阶之时目光不经意撞上萧容衍幽邃不见底的视线。 隔着鹅毛大雪,她轻轻颔首同萧容衍致意,谢他能来送白家英烈。 萧容衍亦是颔首回礼。 大长公主先行,带着白家遗孀,冒雪跟于棺木之后浩浩荡荡朝着墓地徒步走去,她始终没有等来阿宝与她同行。 萧容衍只带一护卫两匹马,牵着缰绳缓步跟在送葬队伍身后 ,他见跪于长街两侧的百姓纷纷起身尾随于白家护卫队之后,手提明灯相互携手搀扶亦步亦趋,心中陡然感慨万千。 他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葬礼,不是君王胜似君王。 送葬队伍从大都城南门出。 南门守正立于高墙之上,望着茫茫大雪黑夜无际之中,一整条长街上全都是提灯立于两侧的百姓,灯笼暖澄澄的团光将那二十多口棺材映亮,在这黑夜之中格外醒目。 被百姓震天的哭声感染,南门守正胸腔情绪奔腾,热泪翻涌。 他手握腰间佩剑携守城门兵士走下城墙,让人将正在营房里轮班休息的兵士也唤了出来。 见排成一排的棺木缓缓而来,立在城门外的南门守正同几百守成兵士,行军礼单膝跪地,以拳击胸。 “恭送镇国王c镇国公与诸位将军” 几百兵士动作如出一辙,洪亮之声异口同音,竟有战场杀伐的如虹气势。 那一路走的极长,天即将放亮时终于抵达。 下葬,埋土,叩拜 白卿言立于墓碑之前,含泪望着那一口口棺材消失在视线中,心中悲痛不已。 从此世间再无一身浩然正气的镇国公,再无才学武艺惊艳大都的白家十七儿郎。 第一百三十六章:共生共死 快马而来的家仆为了不引人注目,老远便下马,匆匆行至白卿言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梁王身边那个小厮来了,花了重金请看门婆子传话要春妍出府一见那婆子正在府上候着,佟嬷嬷命小的快马而来询问大姑娘如何处置。” 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梁王耐不住,定要在今日白家出殡之时趁乱生事。 她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之前,挺直脊背凝视着祖父c父亲与白家诸人的墓碑,缓缓开口问道:“梁王身边的人见不到春妍是不会走的,让佟嬷嬷不用着急,等送葬回城的白府诸人和都城百姓进了长街,再让守门婆子去通知春妍童吉在门外等着见她若是两人只是有所言语,让人留心他们说了什么,若是两人交换什么物件务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两人捆了,送至大长公主与诸人面前。” “是”家仆应声之后对着墓碑三叩首,这才起身匆匆离开。 还有五天,白锦桐就要离家,她心中不安:“长姐五天后我就要离家了,我心中不安,我怕家中再起事我不在” “别怕,家中有我母亲,不会有事的”白卿言说。 只要今日,能将梁王之事处理妥当,白家便也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了。 白锦桐抬眼,看向眼中含泪如定海神针立在人群人群最前方的董氏。 刘氏c李氏c齐氏已经不哭的不能自已,王氏的失魂落魄双目呆滞仿若无从悲喜,董氏依旧挺直脊梁,冷静而稳重。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大伯母一力撑起白家,遇塌天祸事白家乱成一锅粥,大伯母却能有条不紊应对,将一应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董清岳带戎装武将亲自掩埋了白家诸位忠骨,他将铁秋插入脚下冻土之中,望着镇国公白威霆的墓碑,眼含热泪开口:“佩护我之甲胄,与子同敌同仇” 白家军军歌 佩护我之甲胄,与子同敌同仇,两句一出,白卿言嘴里如同咬了一口酸杏,酸涩悲痛冲冠,眼前一片模糊。 “握杀敌之长刀,与子共生共死” 更多武将跟着董清岳将悲痛化作震撼人心歌声,吼唱声。 她抬眼朝舅舅望去,在眼中积聚盘桓的眼泪霎时如决堤般狂涌而出。 “卫河山,守生民,无畏真锐士。不战死,不卸甲,家国好儿郎” 原本都还能挺住的白锦绣和白锦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首她们出生起便听便学的歌,一唱起,仿佛便将她们拉回那壮怀激烈的战场,拉回披战甲挎长刀立誓死不休战的出征前夜。 大长公主手已经抖得握不住拐杖,热泪奔涌 不战死,不卸甲 白家男儿,都做到了 连小十七那样的小二郎,都做到了 放眼天下,有谁家能做到白家这般忠勇为国大爱为民 此时此刻,大长公主心中已然悔恨不已,曾经兄长问她,诸子中谁可立为储君,她荐了今上,是觉今上仁厚心胸宽广。可她不曾料到,今上坐上九鼎高位之后,竟变成这般猜忌不休之人。 白家的马车早早就到了,家仆扶着哭得无法站立的主子上了马车,百姓跟在缓缓慢行的马车之后,哭声要比来时更小一些。 大长公主倚着马车内的团枕,眼泪就没有断过。 亦是泪流满面的蒋嬷嬷替大长公主倒了一杯热茶,劝道:“大长公主莫要再哭了,仔细坏了眼睛。” 大长公主闭着眼摇了摇头,喉胀痛哪里还喝得下茶水。 白卿言c白锦绣c白锦桐和白锦稚四个姐妹同乘一车。 白锦稚没有随军出征,同将士们唱这首军歌的经历,听到这首歌随悲痛却不如白卿言c白锦绣和白锦桐这般撕心裂肺,歌声一起便是要人命的刻骨铭心。 看着三位姐姐双眸通红闭眼不言的模样,白锦稚心中难过:“长姐” 白卿言缓缓睁开眼,对白锦稚道:“一会儿回城,秦嬷嬷和佟嬷嬷会擒了同梁王身边小厮私下见面的春妍,若这两人是交接信件之类的东西,小四等他们交代清楚,你便撕开信件当众诵读。” “春妍那个贱婢还敢和梁王府人来往”白锦稚怒不可遏,一拳砸在身旁软枕上,“要我说长姐你当初就不该留她就应该直接一顿乱棍打死了事” “长姐说留着春妍有用,可是等着今天”白锦绣望着白卿言问。 她点了点头:“若今天真有什么信件你们听了,便知道在背后要覆灭我白家之人是谁了” “长姐是说梁王”白锦桐睁大了眼。 白锦稚亦是不能相信:“可梁王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子而已册封为王是诸王子中最晚的不说,要不是前年宫宴上西凉使臣叫错了称谓,怕是陛下都想不起来给他封王” “这便是梁王值得你学的地方”她定定望着四妹妹白锦稚,“梁王能以懦弱胆小和无能怕事,将自己伪装得无懈可击有了懦弱无能这层外衣很多事人都怀疑不到他的头上,他便可光明正大在暗地里为所欲为。小四你可明白” 白锦绣看着长姐眸中凌厉的冷冽杀意,面色逐渐泛白,她以为梁王对长姐情根深种,甚至不介意长姐子嗣缘薄一心求娶长姐:“长姐可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一会儿看了就知道。” 守在国公府后角门的童吉双手抄在袖口里,冷得一会儿跺脚,一会儿往双手上哈气揉搓已经快要冻僵的耳朵。 “童大爷要不然,您上马车等着吧”梁王府马夫低声劝童吉。 童吉摇了摇头,梁王殿下吩咐他要将此事妥帖办好,否则就要赶他走,他心急如焚这件事没有办好,怎么在马车里坐得住 想到这里,童吉眼眶都红了,他背过身去擦了把眼泪:“我就在这里等” 第一百三十七章:办妥 不过一会儿,角门突然打开了,出来的还是刚才传话的那个婆子,童吉心往下沉了沉:“春妍姑娘呢没发出来” “您放心,春妍姑娘随后就来,我这不是怕您等急了,先来和您说一声,您不知道我是多难才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把话传给春妍姑娘。”那婆子抄着手,笑眯眯说。 童吉心中鄙夷,不就是要银子么 童吉又从心口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那婆子,脸上掩饰不了心中鄙夷,连客气话都没有说出来,被冻得通红的脸绷得紧紧的。 只见婆子欢天喜地收了银子,道谢后又缩进角门将门关上。 童吉本来都要追上前啐那婆子一口,可是一想到怀里揣着的那几封信,想到梁王叮嘱了务必交到春妍手中,硬是忍了下来。 那婆子又捞了一笔银子,满面喜气回到火盆烧得极旺的门房里数银子,秦嬷嬷和佟嬷嬷说了这些银子她尽可以留着,府上还要给她记一功,这样的好事她自然欢喜。 数完银子,那婆子小心翼翼将银两藏好贴身放好,端过一碟花生坐于火炉旁煨红薯吃。 很快,有人便来通知那婆子可以去通知春妍了。 那婆子脚下利落,很快就去了清辉院。 这几日佟嬷嬷没有给春妍派活计,大姑娘和春桃又一直在灵堂,春妍连一个在大姑娘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心里焦急不安一头扎进厨房,准备做几样大姑娘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让大姑娘惦记起她的好,重新安排她去身边伺候。 清辉院洒扫的丫头一溜烟从院外小跑进小厨房,拍了拍肩膀上的落雪,回头冲着春妍道:“春妍,外面有一个婆子唤你。” 春妍皱着眉正要说没空,可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梁王,她放下手中的煽火的蒲扇理了理发丝从厨房里出来朝门口走去。果然,一出来便看到了昨日替梁王向她传讯的那个守门婆子。 见春妍出来,那婆子匆匆走到了无人处,春妍会意跟上,心里惴惴不安,手里使劲儿绞着帕子。 “可是梁王殿下有什么话”春妍耳朵发红,心里真真儿思念那金尊玉贵英武非凡的男子。 “是呢是呢春妍姑娘老奴这可是冒着风险来给您传信的您将来要是攀了高枝可要记得老奴的好啊”那婆子笑眯眯道。 春妍连忙从手腕脱下一个镯子塞到那婆子手心里:“知道嬷嬷冒了风险,春妍感激不尽嬷嬷还是快些说吧,别一会儿让旁人看到了” 婆子掂了掂手中镯子分量,悄悄藏进袖子里,才道:“门外梁王殿下身边的童大爷来了,说要见您,刚才一直有人我脱不开身,好不容易抽了空才能过来,童大爷都等了好一会儿,我来前替姑娘去看过了,童大爷还在好像有极重要的事情和姑娘说姑娘快去吧” 说完,那婆子左右看了看又匆匆离开。 春妍心里一团乱麻低头拍了拍自己素色袄裙上并未沾染的面粉,理了理发丝这才匆匆朝着门口的方向疾步走去。 见春妍离开,银霜从树上一跃而下,悄悄跟在春妍的身后。 佟嬷嬷交代了银霜,一旦春妍离了清辉院就立刻跟去,记住春妍和谁说过什么话,只要能一字不落就有糖吃 春妍一路小跑,快到角门门口时停下平了呼吸,理好头发衣裳这才从角门出来。 看到有马车,春妍一下慌了:“殿下也来了吗” “你怎么才出来”童吉见春妍出来,忍不住出声抱怨。 “对不住那看门婆子得避开人,我就出来的晚了些”春妍一双眼睛止不住往马车上瞟。 往日里梁王来都是乘坐的仆从所用马车掩人耳目,春妍便以为梁王在。 “殿下没来你不用扯长脖子看了”童吉心里窝火说话也不客气,“殿下有事交代” 说着,童吉将怀里揣着的几封信拿了出来,将梁王叮咛的话一字不漏说与春妍听。 当童吉说梁王对她也有意,春妍越听心跳越快,脸红不已。 “事成之后,白大姑娘嫁入王府,殿下便会向白大姑娘讨了你,纳你为妾所以此事不容有失这信你也不可拆开看,否则就露馅了毕竟以国公爷的品格断断不会拆开晚辈的信件私下窥看。”童吉叮嘱,“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要记住” 春妍手有些抖,殿下说要纳她为妾她心动不已,可要将这信件放入国公爷书房的确是有难度,但若是能成为殿下的女人,这险她怎么也得冒。 而且,她们家大姑娘这样子嗣艰难的女人能嫁什么好人家梁王殿下那可是皇子,倾心于她,还有什么姻缘能比跟了殿下更好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姑娘 想到这里,春妍不再迟疑,从童吉手中接过信件:“你转告梁王,奴婢一定会想办法将信件放入国公爷的书房” “殿下说,今日国公府出殡,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今日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到时候若中途大姑娘的婚事有变,那可就无望了你千万切记。”童吉怕春妍前怕狼后怕虎,特意又说了一遍。 若大姑娘婚事有变,那她可就再也见不到梁王殿下了,春妍脸色发白,一下便知晓了此事的紧迫性。 她手里紧紧攥着几封信,点头:“你让殿下放心,今日我定将此事办妥,办妥后我会想办法找人传信于殿下” 白家去送葬的队伍回来正路过深巷前头的路口,童吉回头看了眼,忙道:“也别找人传信了我就在这里候着送葬队伍已经回来了,再耽搁就没有机会了,你快去放好了立刻来同我说一声” 童吉话音刚落,角门突然大开,十几个护卫同粗使婆子一下子涌出来将手握信件的春妍,连同童吉和梁王府的马夫一起拿下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可是梁王贴身小厮你们敢对我不敬”童吉高声呼喊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名节 虽说国公府后角门人迹罕至,可此时白家去送葬的队伍已经回来,正从这条深巷前面的巷口路过,童吉这一声高呼倒是引得不少人驻足朝深巷里看来。 佟嬷嬷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本就肃穆的脸阴沉沉的,她望着春妍开口道:“春妍,你好大的胆子,上一次为什么挨得板子都忘了吗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还敢私下同梁王府小厮来往不说,竟然还意图假借国公爷之名用这几封信,强逼大姑娘不得不嫁于梁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能耐” 被粗使婆子按住跪在地上的春妍吓得全身发抖:“嬷嬷嬷嬷我没有我没有”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否认当我老眼昏花了吗”佟嬷嬷气得声音高高吊起,“早知上一次就该活活打死你” “嬷嬷饶命我这是为了大姑娘啊嬷嬷”春妍哭求。 佟嬷嬷冷哼一声:“兹事体大事涉皇子与我们家大姑娘,咱们还是去大长公主面前好好断一断” 佟嬷嬷凌厉的视线如刀扫过春妍,又落在童吉身上:“押着他们就从这巷子绕出去,去正门把他们交于大长公主处置” 佟嬷嬷说完,前面带路,白家护卫押着春妍c童吉c梁王府马夫,牵着梁王府的那车一路朝正门走去。 “你们放开我我是梁王府的奴才,轮不到你们国公府抓我放开我” 被押着前行的童吉一边走一边高喊。 春妍的双腿发软,想到二姑娘身边明玉的结局吓得只顾哭喊认错:“佟嬷嬷奴婢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了我,别带我去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知道了奴婢就没有命了啊佟嬷嬷我是你自小看大的求嬷嬷放奴婢一条生路啊” 佟嬷嬷却仿佛铁石心肠一般,带着护卫c粗使婆子一路朝走出巷口,在众人瞩目之下直直朝着镇国公府正门走去。 大长公主刚被蒋嬷嬷扶着下了马车,就见佟嬷嬷突然疾步上前,直愣愣跪在大长公主面前,高声哭喊:“大长公主要替大姑娘做主啊” 大长公主一愣,转头看向已经下了马车的白卿言,只见白卿言也一脸茫然,步履匆匆朝着佟嬷嬷的方向走来:“佟嬷嬷出了何事” 百姓送白家遗孀回来还未离去,见白家刚刚将英烈下葬,又起波澜,都驻足探头想知道个所以然。 “大姑娘大姑娘救我”春妍看到白卿言激烈挣扎着要冲出来,又被粗使婆子按住,眼看着白卿言头也不回往前走,她心生绝望,呼喊扶着白卿言的春桃,“春桃你救我你救救我啊我曾经救你一命求你也救救我” 春桃听到春妍的呼喊声,眼中含着热泪,冷下心肠头也不回。 大姑娘这一路走的有多难,春桃不是不知道,春妍作为自小陪着姑娘长大的丫头不知道帮衬,反到每每给大姑娘添乱,意图败坏大姑娘名节强逼大姑娘嫁于梁王,简直罪不可恕。 佟嬷嬷朝着白卿言的方向重重叩了个头,又对大长公主叩了个头,这才道:“这春妍上一次背着大姑娘私下同梁王身边的小厮来往请大姑娘私下里见梁王,夫人因此整治了内院,发卖了五家子奴仆。大姑娘念在春妍从小伺候的份儿上网开一面,留了春妍一命谁想到这个贱蹄子不知道感恩,竟然又私下里见梁王殿下的贴身小厮巧不巧被银霜这个小丫头发现了来禀了我” 大长公主对这件事早就有所耳闻,心里还觉着阿宝对下人太过心软,但到底是阿宝清辉院中的奴婢,她也不好置喙,现在看来奴就是奴决不能因心软纵容 “老奴带着护卫和粗使婆子到了角门口,就听见梁王殿下这贴身小厮对春妍说,让春妍趁着国公府出殡大乱,将梁王殿下写给大姑娘的几封情信放入国公爷的书房中,还细心叮嘱春妍不可将信拆开以国公爷的品格不会私拆晚辈信件,到时候梁王会设法让人发现这几封情信将事情闹大” 大长公主被惊得睁大了眼,这是要坏阿宝名节 佟嬷嬷话音又快又稳:“梁王的小厮说,梁王会对夫人谎称国公爷早就发现他爱慕大姑娘,扣下了他写给大姑娘的信,说等南疆战事一平回来后便为梁王与大姑娘做主成亲还说到时候这几封信面世大姑娘名节坏了,他会站出来承担责任迎娶大姑娘,等大姑娘过门便纳这个贱蹄子为侍妾这贱蹄子真就答应了还收下了信,那信还在那贱蹄子手中握着,老奴还没来记得拿过来” 白锦稚虽然刚才在马车之上已经被白卿言叮嘱过了,可乍一听了梁王这阴险的打算还是耐不住走过去一脚将春妍踹翻在地,又一脚踹翻了童吉。 “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设计我长姐”白锦稚低着头四处找趁手的家伙,打算先打这童吉一顿再说。 原来如此,原来上一世梁王是这 样说动了春妍,许以侍妾之位,所以春妍才帮梁王行此事,让国公府满门忠烈背负着叛国之罪死不瞑目。 白卿言视线扫过被春妍紧紧捏在手心里的信,又看向一直没有咬着牙忍痛没有吭声的童吉,故意开口激童吉:“先是让春妍传话称想借阅我祖父亲自批阅过的兵书,以此邀我相见男女有别我不见,顾忌彼此颜面,我只让春妍将高祖皇帝批注过的兵书赠予梁王,望梁王知晓我不欲与他来往的意思,不再纠缠可惜梁王并未领会我意” “不过几日,梁王又来请见,我母亲因此发落了白家十数家仆结果一计不成,梁王再生一计,竟安排梁王府女婢来我府门前污我与他有往来今日更是趁我白家出殡处心积虑出此下作手段,全然无廉耻之心,想假借我已逝祖父之名,行骗婚之实是也不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衣冠禽兽 听到白大姑娘出言侮辱梁王,童吉再也忍不下去,忍着心口疼痛,梗着脖子喊道:“你不过是一个无法生育的老女人,我们殿下倾心于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满大都城除了我们殿下,还有谁能费尽心机只为娶你我们殿下对你这般情深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她冷笑,童吉承认了就好。 她温凉不惊声音透着极寒:“那日在我白府之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即便梁王是皇子,可我白卿言就是瞧不上他那般小人行径,嫁猪嫁狗也绝不嫁他梁王不但不反躬自省,反变本加厉,手段越发龌龊,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简直是衣冠禽兽” 童吉听闻白卿言骂梁王,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吼道:“你竟然称我们殿下衣冠禽兽我看你才是猪狗不如狼心狗肺你根本就配不上我们殿下” “我打死你这个满口喷” 白锦稚正要上前怒骂,便被白锦绣死死拽住,白锦绣声音清亮徐徐:“既然你觉我长姐配不上梁王,我长姐也瞧不上你们梁王你又何苦替梁王跑这一趟,居心叵测做这等毁人名节之事你做了这便为不义你身为梁王仆从,不知规劝你主子磊落行事,反助纣为虐,此为不忠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有什么资格辱骂我长姐” “大长公主大姑娘”春妍哭喊出声,“殿下对大姑娘一片真心求大长公主和大姑娘明鉴奴婢这都是为了大姑娘的以后着想大姑娘子嗣艰难,这大都城清贵人家谁愿意取这样的正妻只有殿下他不论是国公府显赫,还是国公府男丁皆亡荣耀不再,殿下从未变过对大姑娘的一片痴心大姑娘细想,大都城除了殿下谁还能对大姑娘如此费尽心机啊” 如此深情,如此费尽心机,只为了求娶心上人,正如春妍所言哪怕国公府荣耀不再,梁王依旧对白大姑娘初心不改,这应当算得上是深情了吧 百姓有心软者,心中已有动容。 “好一个梁王好一个费尽心机我竟不知世上还有把龌龊行径当做深情来看的”董清岳眉目间尽是怒气。 “听你这意思,只要是愿意为了长姐用手段的,长姐都得谢他深情,不论他做出何等事情,哪怕是毁我长姐名节,假借祖父的名义强娶,我长姐都得感恩戴德的顺从了这是谁家的道理”白锦桐怒气填胸,尾音不住往上扬。 “请媒人上门这等光明正道你梁王不走,偏要三番两次行这小人行径,还敢说什么以正妃之位求娶我儿简直荒天下之大缪”董氏再也忍不住愤怒道,“我白家难道是拦过你梁王的媒人不成污人名节犹如害人性命,这样的痴心我儿可真是万万担待不起” 白锦稚想起马车上白卿言的交代,甩开白锦绣的手上前从春妍手中一把夺过那几封还没有拆封的信:“我到要看看,这信中梁王是如何对我长姐表情的,还不让人拆开看” 说着,白锦稚已经撕开了其中一封,念道:“镇国公大人,惠书敬悉,晋国南疆排兵布阵” “这不是写给长姐的情信啊”白锦稚霎时想到长姐马车上所言,一瞬睁着圆圆的眼睛抬头看向大长公主同白卿言,“梁王这是要栽赃祖父通敌叛国,才让春妍把书信放入祖父书房的” 白卿言眸色沉沉,寒凉入骨的视线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春妍,咬紧了牙关:“接着念” “晋国南疆排兵布阵,吾王已知,钦派王远哲将军与西凉大将云破行共议大计镇国公亲笔书信吾观后完璧奉还,还望镇国公安心,吾等绝不为镇国公留后患。” 白锦稚读完,果真在信封里找到了另一封信,可是那并不是国公爷的亲笔书信。 “祖母这后面附上了一封书信可根本就不是祖父的笔迹”白锦稚道。 大长公主的手都在颤:“把把信拿过来” 白锦稚三步并作两步将信送到大长公主手中。 “这是这是高祖皇帝的笔迹”大长公主是皇室的嫡出公主,自然见过宫中存有量极少的高祖笔迹。 待大长公主看过那封所谓国公爷亲笔信之后,白卿言也接了过来不出白卿言所料,那书信竟然真的是高祖的笔迹。 梁王可真的是不让她失望啊 信中将她的祖父“镇国公”将排兵布阵细数告知南燕郡王不说,还称这一次带十七子上战场,是要将兵权牢牢把控在白家手中,要让白家成为晋国的无冕之王。 字字句句,皆都正正好点在了皇帝怀疑白家之处,难怪上一世皇帝下旨处置白家那样雷霆。 她心中血气翻涌,对大长公主跪了下来:“祖母,年前二妹妹出嫁前那夜,梁王托春妍借要祖父批注过的兵书为借口邀我想见,我给梁王的便是高祖亲自批注过的兵书,希望梁王知道我白家不欲与梁王有所 往来刚才梁王身边小厮已经承认,不知梁王是否误会那是祖父的笔迹,仿之欲害我白家” 她双眸含泪:“都说梁王懦弱无能,可他这等行径哪里无能了梁王并非是要逼婚,而是要颠覆我整个白家啊我白家到底与梁王何怨何仇他竟心狠手辣做到这一步我白家满门男儿为国捐躯,可他竟还要栽赃白家英灵一个叛国之罪还要我白家遗孀的命今日幸亏银霜发现了春妍与梁王小厮私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大长公主心头的血凉了又凉 今日若非佟嬷嬷发现这春妍同梁王小厮私会一举将两人拿下,只要这几封信进了国公府,那国公府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满街的百姓亦是大惊,好歹毒的梁王 第一百四十章:命运使然 这几封信是哪里来的,百姓们都在这里亲眼见证 怕是梁王连他身边这个小厮都给骗了,这小厮还以为这信是情信,以为梁王这是不惜败坏白家大姑娘名节也要娶白家大姑娘入王府对白大姑娘深情一片,那小厮刚刚还为梁王鸣不平 不成想这书信居然是要诬赖已逝的镇国公叛国,这要是大姑娘身边的丫头真的贪图王府侍妾之位,将这几封书信放入国公爷的书房,后果当真不可想象 白家英烈蒙上污名不说,就连白家遗孀怕都要无法保全啊 “难怪梁王要叮嘱春妍不可拆信原来这信根本就是要覆灭我白家的祖母今日本就打算进宫面圣,自请去爵位孙女请祖母今日进宫务必请今上还白家一个公道,护白家遗孀平安吧”白卿言重重叩首。 “阿宝,你先起来祖母定会护着你们的”大长公主含泪哽咽道。 童吉的脸都白了,他怎么都想殿下明明说那是情信,怎么就变成通敌之信了呢 那信一直是他揣在怀里的,也是他亲手交给春妍的 “不是我们殿下那信那信不对肯定是你们是你们栽赃我们殿下”童吉挣扎喊道,“我们殿下明明说是情信” “真没有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难不成是我们追到梁王府强逼梁王来我国公府送信的吗是自己你追到我们国公府角门和府上丫头私会,难不成也是我们也能未卜先知先准备好这些悔我白家名声的信”白锦稚愤怒之际,之恨腰后无鞭,不能狠狠抽这梁王走狗一顿。 她转头看向童吉,冷声开口:“即使如此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大理寺断一断此案” 说罢,白卿言对还未离去的百姓行礼:“不知诸位谁愿做人证,证我白家仆从不曾更换过此信随我一起去大理寺击鼓状告梁王” 她一向不惧将事情闹大,此事是她做局不假,可这信却是出自梁王府,就算是再详查也只能落在梁王的头上。 “我愿意为国公府证清白”有人高呼。 有妇人亦道:“这信是四姑娘当着众人的面拆开的我们都看到了我愿意为人证” “我亲眼看着这位嬷嬷带着人从府内冲出来压住了这小厮和这婢女,直接带了过来,信一直在这婢女手中握着,无人更换我愿作证” “我也愿意梁王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国公府儿郎为国马革裹尸,他还要攀诬陷害我看说不定就是这梁王和敌国勾结,才害死了镇国王他们” “我等受白家世代庇护,愿意为白家作证求青天明镜,哪怕让我挨上一百棍一千棍我也绝不让白家忠烈受辱,绝不让白家遗孀蒙不白之羞” 白卿言看到群情激愤的百姓之中,有人悄悄朝人群外挤,眸子眯了眯 事情闹得如此大,梁王的人定然要回去报信。 上一世,梁王便是用这几封信同刘焕章一起发难,这才将污名坐实扣死在了白家的头上。 这一次她用南疆粮草那份名单引蛇出洞,梁王便着急让春妍趁今日白家大乱将信带入白家,放入祖父书房。 凭此,白卿言便已敢断定刘焕章此时人不在南疆,而是在梁王手中在大都 没有刘焕章举发祖父叛国,皇帝又能有什么样的理由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禁军围了白府抄捡白家这几封信又怎么才能面世 她让佟嬷嬷一旦抓住春妍便在人前闹开,就是为了让梁王知晓此事。 以她对梁王和杜知微的了解,以她推演了梁王和杜知微知道此事之后短时间内的无数种筹谋安排,她笃定梁王和杜知微定会先想办法将梁王从此事之中完好无损摘出来。 可毕竟梁王信是梁王贴身小厮送来的,那唯一能将梁王摘出来的方式,便是梁王称说此信和梁王无关,梁王写的就是几封情信,给童吉时便是情信,他只是为了逼白大姑娘下嫁,称说他也不知道童吉为什么送来的会是这样的信。 童吉嘛,自然也是应该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梁王贴身小厮同刘焕章勾结,梁王更是脱不开关系。 那最好的替罪羊,自然就只剩下刘焕章了 那么不论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梁王总得拿出一个章程,不论是亲自去,还是派人去总得同刘焕章商议 如此,她派人盯死了梁王府,就能够找到刘焕章,在他们还来不及商量对策,便一举将刘焕章拿下。 这一步棋,白卿言走的有些险。 曾经她同白锦绣说过,在这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的大都城内,能算无遗漏,善断人心者才是最终胜者。 若是在刀枪无眼的沙场上战死,那是命运使然,半点不由人 可若是在这大都城被阴谋诡计算计而输,那便是蠢,死的不值。 更别说,她此生占了对梁王杜知微了解的先机,若还是无法胜梁王杜知微之流一筹,那可真是枉费了老天爷让她回来一遭她又有什么脸面在祖父灵前发誓护白家遗孀周全 白卿言侧头看向乳兄肖若海,见人群中的肖若海目光亦是注视着那个着急离开的汉子。 四目相对,白卿言对肖若海颔首。 肖若海带着十几个仆从迅速分散跟在梁王府仆从之后,直直朝梁王府走去。 百姓深受感染,义愤填膺,纷纷表态愿给白家作证,以正镇国王和白府清白,将国公府门前吵得热火朝天。 董氏心中大为触动,喉头梗塞,眼眶通红,胸腔之中澎湃着难以抑制的情绪,白家诸子甘为百姓舍命,百姓亦愿为白家正清白。 民心所向,大都城难在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世家。 “阿宝,这信交于祖母,祖母这就进宫在陛下面前为我白家讨一个公道”大长公主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封信,怒愤填膺,攥着虎头杖的手指节泛白,“蒋嬷嬷,进宫” 第一百四十一章:皇权君威 董氏郑重对大长公主行礼后开口:“我与母亲同去” 如今白家大事已毕,董氏无需在府中坐镇,若为白家讨公道怎能少了她 “我与大长公主c阿姐,同去”董清岳亦道。 “我也去”白锦稚高声喊道,“我也同祖母同去” 五夫人齐氏护着肚子,被身边嬷嬷扶上高阶,红着眼眶,语声坚定:“我也与母亲同去,白家英烈刚刚入土,便被居心叵测狼心狗肺之人栽赃诬陷,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白家遗孀就是死也决不能让忠魂蒙冤” 身怀六甲的五夫人哽咽之声透着坚韧,那誓要为白家英烈讨公道的决心,感染众人,百姓纷纷应和。 “对不能让白家忠魂蒙冤”有义士高呼。 “不可都去。”大长公主轻轻拍了拍董氏的手,出言制止,“我们是去求陛下,而不是去逼迫陛下你们就在家里等候我回来” “既然祖母不让我等同去,那我等便在武德门外等候吧”白卿言清雅如画的容颜肃穆,一双黑亮的眸子如同隆冬极寒的夜里凝成的冰晶,让人不敢逼视的惊艳夺目,“若陛下有传召要对峙,也好劳烦百姓为我白家做个见证” 大长公主攥着虎头杖的手收紧,望着目光沉着幽深的大孙女儿,阿宝这是不信她,她们祖孙到底是离了心啊 她这孙女儿怕是打定了主意,以民心c民情来护卫白家,宁愿用形势逼迫今上,也不愿意依仗她这个祖母。宁愿信和她毫无干系的百姓,也不愿意信她这个祖母。 大长公主身形几不可察的晃了晃,心不断向下沉。 丈夫c儿子和孙子离去之痛,加上孙女儿离心之痛大长公主险些坚持不住。 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是说她们祖孙之事的好时机。 不等大长公主再开口,白锦稚已先一步抱拳冲着百姓长揖到地:“求各位义士随我等在武德门外等候,若陛下意欲对质,请诸位为我白家见证” “四姑娘不必如此即便四姑娘不说我等也必会随白家遗孀一同前去武德门” “对我等同白家遗孀一同前去要是陛下偏袒我等就为白家敲登闻鼓绝不让白家英烈蒙冤我们走” 不等白家遗孀动弹,反倒是百姓们已经先热火朝天的吵吵着,结伴往武德门方向走去。 “长姐我们也去吧”白锦稚眼底火苗簇簇,望向白卿言。 “祖母坐马车,应当比我们更快我们就在武德门之外等候祖母好消息。”白卿言浅浅对大长公主福身,声线冷静从容。 “阿宝”大长公主唤了白卿言一声,“你若是怕祖母偏袒梁王,便随祖母一起进宫吧” 再去武德门喊冤,这行径与初七敲登闻鼓逼迫皇帝,实出一辙。 不能再让白卿言带着百姓逼到武德门,上一次皇帝已经因为白卿言带人去敲登闻鼓被逼无奈处置梁王而迁怒白卿言。这一次若是白卿言随这些百姓去了,就算白卿言不出头,皇帝也会将百姓再次围武德门之事算在白卿言的头上。 皇权君威,不可挑衅。 大长公主怕到时候明着皇帝顾忌民心不敢对白卿言作什么,暗地里对白卿言痛下杀手。 “长姐,我认为你应当随祖母进宫以防陛下听信梁王推脱之词,此人若真是以懦弱无能来伪装自身那心计便极为深沉,不得不防”白锦绣低声对白卿言说,“宫外有大伯母和我等,宫内便拜托长姐了。” 白锦绣觉得白卿言进宫与梁王对质更为稳妥,省得梁王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将此事推脱干净之后又借势向皇帝求娶,圣旨一下长姐连转还的余地都没有。 “长姐宫外有我们你放心”白锦桐亦道。 上一次白卿言在武德门前挨了一棍的事情,董氏现在想起来都揪心不已,她并不是仅仅只管住后宅那一亩三分田的无知妇人,也知道此次去武德门之事不能再由白卿言出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镇国公府白家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董氏不能再让女儿步后尘。 “阿宝,随你祖母进宫去吧”董氏缓缓开口,“宫内交于你,宫外有母亲” 她如何能不知道,此次母亲和妹妹们是不想让她再做强逼皇帝的出头鸟。 白锦绣说的对,梁王诡诈,祖母对皇室本就心重,若是一时心软,或者同皇帝达成什么协议将此事化小,此次便白白布局一场。 只是,白卿言也并非全然没有防备,若是祖母这一次真的还是心向皇室,那么她便用最愚蠢最简单的法子,杀人放火 宰了梁王,再一把火将梁王府点了。 可不到万不得已,她必不能用此法,梁王身边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升不说,行此法必会留下痕迹,她没有完全的把握一击将梁王毙命,万一自家人反被梁王的人活捉更是将白家百年盛誉葬送。 更重要的是梁王一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没有完全的把握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今跟随在梁王身边的都是曾经二皇子的旧部,二皇子当年身边能人异士奇多,后来白卿言随梁王上战场之时见过不少,杜知微就是其中一个。 为梁王谋划,让梁王装傻充楞明着以信王马首是瞻暗中蛰伏积攒军功,等信王同齐王争得两败俱伤梁王便可带军功归来走入皇帝眼中的,便是杜知微。 对杜知微此人,白卿言十分忌惮。 更别说,若真兵行险招做了杀人之事,则需白家忠仆舍命,甚至牵连无辜 这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最下下策。 她靠近白锦绣耳侧,细心叮嘱了一番,白锦绣双眸放亮,颔首:“长姐放心锦绣明白” 皇帝一心想要做一位比先帝更贤明的圣明君主,名留青史,自然在意虚名,这是皇帝最大的弱点。 第一百四十二章:性命攸关 既如此,那便让白锦绣带着百姓大肆称赞圣上不徇私情,秉公灭私面对嫡子信王也毫不容情,乃天下最为圣明的国主皇帝 让白家诸人带着百姓们高呼,相信皇帝必会公正处置意图污蔑白家的梁王 百姓盛赞的话传入皇帝的耳中,贪图虚名的皇帝本就不甚喜爱梁王这个唯唯诺诺的皇子,难道不会为了一个好名声处置梁王吗 白卿言要让百姓给皇帝将帽子戴的高高的 逼迫,不止只有上次敲登闻鼓那般气势强横,行硬碰硬之法。德行的高帽往往更让人闻风丧胆,又不得不带。 皇帝坐在至尊之位,比任何人都惧怕百姓的悠悠众口,史官的笔诛墨伐。 她颔首,郑重行礼:“那便辛苦母亲和诸位婶婶了” 目送母亲和诸位婶婶妹妹,一起随同大都百姓朝武德门的方向走去,她这才随大长公主上了马车。 祖孙俩坐于车上。 头发花白仿佛一夕老了十岁的大长公主闭着眼,薄唇抿得紧紧的,手中不断拨动着沉香木雕琢的念珠。 白卿言亦是规规矩矩坐在一侧,沉静如水。 梁王今日在府中坐立不安,童吉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他每每派人去探都说童吉还立于国公府角门之外等候,并未见到国公府女婢。 如今虽说高升制住了刘焕章,可刘焕章担心妻儿家眷,已经耐不住要去举发镇国公白威霆叛国。 只要那几封信春妍今日能成功带入国公府,哪怕不是国公爷的书房,只要信在镇国公府加上刘焕章的证词,以他父皇对白家的忌惮,还有对白卿言这几日行径的不满,白家这个叛国的污名就能定下了 错过这次机会,他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白家碾进泥里。 至于利用白卿言之事,等白家女眷系数被捉拿,他再想办法救出白卿言和白家一两个女眷,他就不相信白卿言不会对他死心塌地。 梁王心中情绪翻涌,闭上眼剧烈咳嗽了几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大氅。 再睁眼,梁王眸中尽是冷戾之色。 只要能毁了白家的百年声誉,也算是为佟贵妃还有二皇兄报仇了 至于利用白卿言得军功为以后拿下之尊之位铺路,他此刻倒是对这样的想法淡了许多。 此次遭遇行刺,伤了他的心肺,还不知道日后有没有那个命坐上那个位置。白卿言如今对他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当着百姓的面称说冥一婚也不愿意嫁他,梁王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竟让白卿言对他的态度突然大变。 “殿下殿下出事了殿下”梁王府管家的老翁立在书房门口高呼。 梁王眉头紧皱:“进来说” 梁王府管家连忙进来,行了礼后道:“殿下,童吉去国公府角门见白大姑娘那个贴身婢女,被国公府的嬷嬷逮了一个正着,正巧碰到送葬队伍回来,事情闹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结果您写的那信当众拆开,竟然是镇国王同南燕郡王来往信件,里面一封所谓镇国王的亲笔信却是高祖皇帝的笔迹白家大姑娘当众说曾经您找她要过国公爷批注过的兵书,她为了表明不欲和您往来的意思,将高祖批注过的兵书给了您” 高祖批注的兵书 白卿言给他的那本,居然是高祖批注过的兵书 梁王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险些站不稳向后踉跄一步。 “殿下”梁王府管家连忙上前扶住梁王,“殿下您要不要紧” 梁王头疼的厉害,心口突突直跳,像是要撞裂他刚刚愈合的伤口似的。 “童吉呢”梁王下意识问道。 “大长公主带着信件,和童吉,还有那个婢女去宫里面见陛下了”梁王府管家声音都在颤。 进宫了 他得冷静下来好好想办法 即便是高祖的笔迹,也可以说是白威霆谨慎同南燕君王来往的时候用的是高祖笔迹,只是这信是从童吉身上搜出来的这就比较麻烦了。 梁王府管家慌得不行:“殿下,这可怎么办啊这一定是有人要污蔑殿下啊童吉一定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殿下若能撑得住还是要进宫和陛下解释一下啊” 脸色阴沉的梁王突然抬眼看向管家,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说词,他用力握了握管家的手。 他给童吉的一定是情信,他只是仰慕白家大姑娘想要迎娶白家大姑娘而已,至于童吉手中的信是怎么变成国公爷同南燕郡王的信他一概不知,只要在父皇面前装傻,装受到了惊吓,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就让 高升以救下刘家满门为条件,带着刘焕章去敲大理寺的鼓,亲证镇国公叛国。就说他冒死回来为的就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所以才在得知梁王意图之后换了童吉手中的情信, 虽然有行军记录在,可刘焕章冒死回来指正已故的白威霆,世人怕也要多思量几分,父皇也就有借口重审此案。 信王乃是父皇嫡子,父皇和皇后难道就不想保全信王吗刘焕章的出现,便是信王之事的转圜余地。 即便父皇只想做圣主明君不愿意承认自己下旨为白威霆封王的圣旨错了,因此放弃了信王这个嫡子。 可刘焕章的出现,总能给白家这忠义的盛名留下一抹污迹吧 梁王闭眼细细思索,只要这一次将他摘干净了,将来他可再徐徐图之。只要命在他总能将白家那层忠义之皮给撕下来,把白家踩进泥里,让万人唾弃。 时间紧迫已不容梁王多想,他对管家道:“叫田维军立刻过来快” “是”管家匆匆出门去喊田维军。 梁王起身走至书桌前,提笔给高升简单写了几句话,吹干了墨迹刚叠好,田维军就匆匆而来。 梁王将信交给田维军:“时间紧迫来不及给你交代让你传话把这个去交给高升,让他照着办不得有误性命攸关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天下赞誉 田维军见梁王面色沉重阴沉,接过信揣进怀里,不敢逗留立刻出门。 田维军从角门出来一跃跨上马匹,飞驰而去,没有留心身后传来的口哨声。 国公府守在梁王府各个出口的十几护卫,听到肖若海的暗号哨声,极速朝声源处而来,一路飞驰追在马后 只可惜田维军一心向前,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身手奇高追他而来的身影。 田维军狂奔至北巷偏僻处的一家纸扎祭品的铺子,下马。 肖若海举起的双手手势变化,很快功夫极好的侍卫在田维军敲门之时,悄无声息将铺子围了起来。 铺子不大且看起来有些年头,十分破落。 田维军来不及栓马急急抬手敲门,肖若海一双鹰隼似的眸子死死盯着田维军,门刚一开,肖若海高举的手用力一握。 四五个护卫从屋顶一跃而下,铁链在田维军刚开口发出第一个音时便已绕住田维军的颈脖,两个护卫用力一扯,便将正准备开口田维军活擒。 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着浓烈的危险气息,屋内高升在听到屋顶发出动静之时,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后退的同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拔剑, 见田维军被制住,高升点脚从屋内一跃飞出,剑气逼人却不是救人,而是直直冲着田维军去的。 高升动作极快,快到白家护卫只能看到一道虚影冲过来,还未来得及拔剑,高升的剑锋便已没入田维军心口。 可高升却想不到,他的剑端才没入田维军肉身不过半寸就无法再进,他侧头对上肖若海沉着冷静的瞳仁,一瞬便感觉到来自肖若海的强烈威胁感,高升极速点脚一跃飞出护住那道门。 两人短兵相接,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快到武艺极高的白家护卫只能看到一道残影,两人便结束交锋。 高升望着一手长剑一手短刀的肖若海,心中大为惊骇,这个人能阻止他的快剑不说,竟然一手长剑一手短刀 若刚才高升退的稍有迟疑,肖若海手中的短刀一定会插进他的颈脖。 高升心头萌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就像是立在高山之巅依旧终于棋逢对手 不过,如今不是较量的好时候,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不给高升喘息的机会,肖若海已经先行进攻,白家余下侍卫早已冲进了那纸扎祭品的铺子。 屋内刀光剑影之后传来刘焕章吃痛的喊声,高升眸子一眯竟甩不开肖若海。 侍卫依计行事,抓住刘焕章便带着他往武德门的方向走,门口高升听到动静转而进屋,肖若海也追了进去。 里面杀伐声不断,田维军也从刚才高升要杀他的震惊之中回过神,嘶吼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白府护卫。 “你们是什么人”田维军鲜血不断从心口往外冒。 一个护卫想起刚才田维军手似乎想要从心口拿出什么东西的动作,大手探入田维军心口果然拿出了一张纸,展开看了眼,眼睛睁得老大,恼怒之余用刀柄直接砸在田维军的脑袋上,将田维军打晕了过去。 “妈的太阴毒了竟然想给我们国公府按一个通敌之罪小看梁王那个狗杂种了” 护卫将信纸叠好放在心口处:“我们依计行事,先带这个走狗去武德门快” 高升听到外面要带田维军去武德门的话,想冲出去,可这个肖若海真是难缠的紧,滑不留手又像是沾在身上的泥巴让人甩不脱,高升想到了已经被活捉的刘焕章眸色阴沉,刘焕章此人留不得了 屋内剑拔弩张,血肉横飞 肖若海不得不承认高升武艺奇高,他带来的都是国公府的顶级高手护卫,可是高升竟然能在以一敌十的情况下,连杀三个护卫,就连肖若海都受了伤。 屋内血腥味浓重的让人作呕 高升佯装要进攻肖若海,一个转身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直直扎入刚要被护卫带走的刘焕章身体里,一剑贯穿前胸后背,不留丝毫余地。 高升不能让国公府的人拿到刘焕章做文章,若刘焕章将同梁王密谋之事合盘托出,本就不得皇帝宠爱的梁王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如此高升的脊背也暴露在肖若海的攻击范围,肖若海不欲伤到高升长剑偏了几分穿透高升的肩甲。 刘焕章睁大了眼,喷出一口鲜血,低头看着穿透自己的长剑,回头看到面露杀色的高升眸中难掩不可置信,气绝。 肖若海长剑穿透高升肩胛骨,短剑紧抵高升的喉管,将人押着跪倒在地,却没有动手杀人,他看重高升的身手,喘着粗气意欲替白卿言招揽:“你身手很好,何苦跟着梁王这样下 作小人大可弃暗投” 肖若海话音未落,高升竟以颈撞短剑,显然报了逼死决心,心中惜才的肖若海大惊短刀避了一避,高升借机挣脱一把抽出穿透刘焕章的长剑,从窗口越出要去截杀田维军。 肖若海暗咒一声,追了出去,与重伤流血不止的高升再次纠缠在一起。 皇宫内,皇帝听着大长公主的哭诉,目光从手中信件中抬起,看向乖觉立在大长公主一侧的白卿言。 大长公主哭得不能自已,泪眼婆娑道:“白家英灵刚刚下葬,梁王就出如此下作的手段迫不及待要给白家扣上污名白家诸子为国舍身,是陛下亲封的镇国王c镇国公啊此等栽赃陷害的行径到底是为了给已死之人的抹黑,还是要指责陛下有眼无珠错把叛国之人当做忠臣追封王爵啊” 皇帝视线从白卿言身上收回,看向大长公主 不得不说,大长公主最后这一句话,说到了皇帝的正痒处。 他处置了嫡子信王,追封白威霆镇国王,得到了天下赞誉 倘若这几封信真的送进国公府白威霆的书房,那天下人该怎么看他 被白家愚弄在鼓掌之中,竟连嫡子都处置了,结果所谓忠臣竟然是叛国的罪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敲鼓 皇帝气恼咬了咬牙:“派人去梁王府把那个叫高升的给我带来要是不在府上让刑部去抓” 梁王垂眸在心中盘算,大约是高升知道他被传进宫,所以让人带着刘焕章来敲登闻鼓状告镇国王叛国,虽然不是依计行事,但也可行 这下便能够将他和童吉,完完全全摘干净了。 看到梁王悄悄松了一口气放松脊柱,白卿言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之前轻轻收紧,只希望一切顺利。 武德门外,肖若江将登闻鼓敲得震天响。 那天下人只会觉得他这个天子无能,只会觉得他这个天子容易哄骗 皇帝心中腾腾火气,怒不可遏。 “陛下,梁王殿下到了,人就在门外”高德茂低声在皇帝耳边道。 “把那个畜牲给我叫进来” 高德茂侧身让小太监出去喊梁王进来,面容苍白的梁王弓着腰一脸怯懦从门外进来,一看到皇帝阴沉的面色好似腿都发软,直接就跪在了门口,还是小太监搀扶着才走到正中间跪下。 他怯生生看了眼大长公主和白卿言,这才开口:“儿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看了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子,视线又落在面前这几封信上猜测梁王这样胆小懦弱的性子,真的能做出这种模仿人笔迹栽赃国公府叛国的事情来 皇帝视线又不由自主落在一直垂眸不语的白卿言身上,可这若是白卿言设的一个局,她又是图什么 难不成白家满门男儿尽死,她也要他这个皇帝的儿子也都死 皇帝太阳穴跳了跳,先是信王,现在又是梁王 “安朕哪儿来的安”皇帝语气幽沉,“畜牲说为什么要让你的贴身小厮买通国公府女婢,将这样的信放入镇国王书房中” 梁王浑身一个哆嗦重重叩首,倒像是被吓坏了忙不迭承认:“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实在是太过倾慕白大姑娘,可是白大姑娘十分厌憎儿臣,儿臣这才出了这样的昏招求父皇宽恕” 皇帝眯起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搁在案几前的信:“倾慕白大姑娘,所以仿镇国王的笔迹写了一封通敌叛国的信,要放入镇国王的书房” 梁王瞪大了眼,脸色惨白若纸:“父皇何出此言啊儿臣写的只是几封给白大姑娘的情信啊儿臣只是想假借镇国王之名,强强逼白大姑娘嫁于儿臣而已啊” “陛下手中这几封信是梁王贴身小厮送到我们国公府角门,这小厮刚将信交于我们府上丫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拿下,信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拆开诵读的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传召梁王的贴身小厮与那贱婢询问”大长公主哽咽望着皇帝道。 “是是儿臣让童吉去的可是儿臣给童吉的分明是情信啊”梁王仿佛慌张不知道如何自证清白,忙慌慌哭着叩首膝行爬上前,“父皇不信可以问童吉啊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啊” 皇帝眯了眯眼道:“把人带进来。” 很快,被结结实实捆着的童吉和春妍都被带了上来。 童吉还好怎么说都是从小跟在梁王身边,也不是没有见过圣驾,可春妍整个人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圣上一句话小命就没有了,鹌鹑似的缩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抖,连掉个眼泪都怕被皇帝砍了,忍着不敢哭。 “童吉你快和父皇解释啊我给你的到底是什么信怎么会变成仿镇国王笔迹的信啊” “殿下,奴才不知啊”童吉也吓得直哭,和梁王一个德行,“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情信会变成白家四小姐读的那样” 白卿言缓缓开口:“梁王殿下将信交于你之后,你可曾离过身或是碰到什么人告诉了别人梁王殿下让你将情信交于国公府婢女的打算若梁王殿下是冤枉的,只有你照实说,才能查出真相。” 童吉急着替梁王正清白,忙道:“没有没有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殿下给我之后,信我不曾离身也绝对不曾告诉其他人当天晚上我怀里揣着这几封信,因为替殿下委屈一夜未睡对了此事高升也知道这几封信就是高升当着殿下的面交给我的” 想到高升,童吉突然转过头望着梁王。 “殿下殿下您之前是不是让高升去找春妍了奴才听国公府角门的那个嬷嬷说咱们府上一个冷面侍卫去找过春妍了,可是春妍没出来见高升身手奇高定然没有人能从他手中换信那只能是高升要害殿下啊”童吉越说脸色越白,几乎笃定了就是高升陷害梁王,哭喊道,“奴才从高升手中拿到这封信之后高升出府就没有回来啊奴才早就说过高升那样的人不能留在殿下身边,他肯定是跑了” 梁王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全然没有料到童吉竟然会扯出高升来 白卿言眉头跳了一下,童吉咬出高升对她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了。 高升是已逝的二皇子旧部,当年二皇子为了救下佟贵妃母家,意图举兵逼宫,被皇帝射杀在武德门内,二皇子身边能逃脱的便去投靠了梁王,梁王身边留着二皇子旧部皇帝该怎么想 “即使如此,那便请陛下传召梁王身边的侍卫高升,问一个究竟吧看到底是有人要挑拨梁王与我白家不和,还是梁王殿下真的要至白家于死地”白卿言恭恭敬敬对皇帝行礼后道。 皇帝望着从容镇定的白卿言,还未开口就听到远处传来“咚咚咚”震人的鼓声。 登闻鼓立于武德门近百年,一直都是摆设象征,从未有人真的敢去敲这登闻鼓。 可今年也不知道犯了哪路风水,一个年都没过完登闻鼓就被敲了两次,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皇帝心中火大至极,烦躁难安,话音也止不住拔高:“谁又在敲鼓” “陛下息怒,老奴已经遣人出去问了,稍后便会有人来禀”高德茂脊背也是一层冷寒。 皇帝气恼咬了咬牙:“派人去梁王府把那个叫高升的给我带来要是不在府上让刑部去抓” 梁王垂眸在心中盘算,大约是高升知道他被传进宫,所以让人带着刘焕章来敲登闻鼓状告镇国王叛国,虽然不是依计行事,但也可行 这下便能够将他和童吉,完完全全摘干净了。 武德门外,肖若江将登闻鼓敲得震天响。 第一百四十五章:报应不爽 皇帝气恼咬了咬牙:“派人去梁王府把那个叫高升的给我带来要是不在府上让刑部去抓” 梁王垂眸在心中盘算,大约是高升知道他被传进宫,所以让人带着刘焕章来敲登闻鼓状告镇国王叛国,虽然不是依计行事,但也可行 这下便能够将他和童吉,完完全全摘干净了。 看到梁王悄悄松了一口气放松脊柱,白卿言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之前轻轻收紧,只希望一切顺利。 肖若海受了伤,跪坐在一旁,双眸死死盯着高升。活捉高升死了六个国公府高手,他左臂险些废了,可见此人能耐 被活捉的高升,已经死绝的刘焕章,还有田维军,三人被国公府护卫压的死死的跪在武德门前。 田维军咬着牙,眼眶发红看向高升:“高升,高大人你竟要杀我” 高升面无表情道:“你既已被擒,徒留生变,不如就此了结,也免得你进牢狱受苦” 田维军睁大了眼,目眦欲裂,这话是曾经梁王对他说过的 那个雷雨夜,梁王命他一箭射穿了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见他有所迟疑,梁王便是这般对他说既已被擒,徒留生变,不如就此了结,也免他进牢狱受苦。 田维军张了张嘴欲辩驳,却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这本就是梁王的一贯作风,以前梁王能让他射杀他的兄弟,今日又为何不能让他当做兄弟的高升来杀他 果然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白锦桐手中拿着白家护卫从田维军身上搜到的梁王亲笔书信,为避免皇帝为护子私藏,当着众百姓的面诵读 “事生变化,命你以刘焕章全族性命为筹码,要挟刘对大理寺自首,向大理寺卿承认童吉怀中信件由他更换。刘换信之目的在为坐实白威霆通敌叛国务必要刘一口咬定舍命回大都状告镇国王,只为自己求一个公道他若不从,或意欲以全盘拖出与我等合作之事要挟,本王必要刘家全族与他黄泉相聚。若刘追问行军记录已曝光之事,让他不必忧心,本王有后招” 百姓听白锦桐诵读完,心中惊骇 这是谁啊自称本王难道真的是梁王 白锦桐读完心中恼火不已,白锦稚一脚踹在高升受伤的肩膀上,将高升踹得跌倒在地,怒火冲天的双眸含泪:“说你等同刘焕章合作了什么事与南燕郡王通敌的是不是梁王是不是因为你们通敌叛国所以才至我白家男儿无一生还” 百姓听到白锦稚这话,早已经义愤填膺,嘴里叫嚷着要将这三人五马分尸,他们想起白家留在南疆不曾回来的男儿们,想到白家才十岁的第十七子更是双眼通红,恨不能立刻提刀再杀刘焕章一次。 高升是个硬汉咬着牙要站起身,又被压得单膝跪地,就那么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前方的武德门,他的主子二皇子同他的兄长,都死在了那里。 很快一个白家护卫匆匆而来,掩唇在肖若海耳边说了一句:“京兆尹知道在大都城找到了刘焕章,已动身进宫向陛下请罪。大理寺卿吕晋府上老翁说,吕晋听闻梁王要栽赃国公府通敌叛国大长公主携信件进宫时,便已经动身出发,恐怕现在人已经快到御前了。” 高升耳朵动了动,侧头朝肖若海望去,这时心中才了然梁王他们怕是中了白家的计了。 高升挺直的身子微微弯下了些。 很快武德门的守门将士就被带进了殿内,回禀皇帝。 皇帝一看到守门武将就不由怒从中来,厉声问:“谁在敲登闻鼓” “回陛下,是白家忠仆。” 皇帝听到回答,阴骘的眸子朝白卿言看去:“你又出什么幺蛾子,朕难道没有在这里审此案吗” 白卿言抬头,装作惊愕:“陛下,臣女难道在武德门吗” 皇帝:“” 大长公主看着皇帝越发阴沉的表情,下意识抬手将白卿言拽到身后护住。 “怎么回事儿还不说”皇帝将心头怒火撒在了守门武将身上。 “回陛下,白家忠仆死战一番,抓到了刘焕章和梁王府的两个侍卫,不顾身上的伤来敲登闻鼓,称要为白家申冤,状告梁王通敌叛国,要栽赃忠烈” 白卿言心中大定,交叠放于小腹前的手缓缓松了力道,凌厉的视线睨向梁王。 “刘焕章”皇帝带着玉扳指的手一紧。 梁王全身一抖,立刻哭喊:“冤枉啊父皇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下如此事情啊” 梁王嘴里哭喊着冤枉,心里飞快盘算该如何应对。 “父皇儿臣没有啊” 梁王全身都在颤抖,一把鼻涕一把泪,将一个懦弱无能贪生怕死的小人演得淋漓尽致。 “把人都给朕带上来朕亲自审”皇帝咬着牙开口。 “是”守门武将看了眼哭喊不休的梁王,抬头又道,“还有一事,刘焕章已经死了。是梁王府的侍卫为了灭口而杀,另一个梁王府侍卫被擒后,也险些被那个叫高升的侍卫灭口。” “给朕把人带上来”皇帝一把将案几上的茶杯挥落在地。 “是”守门武将连忙退了出去。 梁王哭得更委屈惶恐:“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啊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小太监迈着碎步疾步而来,恭敬道:“陛下,大理寺卿吕晋求见陛下。” “让吕晋进来”皇帝被梁王哭得头疼。 很快,肖若海连带高升c田维军被带了上来。 已经死透的刘焕章已身死带进宫不吉利,便留在宫外,皇帝派去查认的人随肖若海c高升c田维军,一起回来,跪下禀报:“回禀陛下,微臣让人提了刘焕章妻女前去认人,死的是刘焕章无疑。” “高升你为什么要害殿下要不是殿下收留你你早就死了殿下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陷殿下不义”童吉一看到高升就恨不得咬那个冷面铁心的男人一口。 第一百四十六章:阴沉戾气 高升紧抿着薄唇,跪于殿中一声不吭,任由鲜血浸湿了身上玄黑色的衣衫,还未止住的血滴滴答答跌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皇帝看着高升,眯起眼只觉好似在哪里见过此人。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下如此畜牲不如之事啊儿臣自小胆小父皇您是知道的啊”梁王继续哭诉。 “闭嘴”皇帝恼火吼了一声,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懦弱不堪的儿子。 梁王与童吉都被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再出一声。 白卿言立于大长公主身后,静静看着,心中漠然无任何波动。 皇帝捏了捏眉心,皱眉对大理寺卿吕晋道:“吕晋,你来问” 吕晋对皇帝恭敬行礼之后,看向肖若海:“你是抓住了刘焕章和梁王府的护卫” 肖若海颔首:“是草民” “前因后果,你细细说来” 一身是血的肖若海不见丝毫畏惧之色,恭敬叩首后,道:“前头梁王贴身小厮怎么约见我们大姑娘贴身婢女春妍的事情,草民不知。草民只知道今日送葬队伍刚回来,大姑娘身边的管事嬷嬷就押着婢女春妍,同梁王身边的小厮,求大长公主为大姑娘做主说梁王要让春妍将殿下写给姑娘的情信放入镇国王书房中,梁王自会设法让人发现那封信,然后以国公爷曾说出征回来便为梁王同大姑娘办喜事的说法为由求娶大姑娘,顺便纳了这个叫春妍的丫头为妾室春妍便答应了那叫童吉的小厮还叮嘱春妍不要拆开信件,因为拆晚辈信件不是镇国王的格调。童吉说他就在后角门等着,让春妍速速去放然后给他说一声” 肖若海说话调理分明,声音徐徐,让人很容易听得进去。 春妍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想哭着向白卿言求情,又惧怕皇帝威严,几度都要昏死过去。 “结果我们家性情耿直的四姑娘想看信中到底写了什么能逼我们大姑娘嫁于梁王,就当众拆开来看不成想内容竟是镇国王私通敌国的信件后面还附上了一封所谓镇国王的亲笔信,可那亲笔信却是高祖皇帝的笔迹”肖若海抬眼朝着童吉看了一眼,“事情到此,大人可询问梁王贴身小厮是与不是。” 吕晋看向童吉与春妍:“是与不是” 春妍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张了张嘴竟然紧张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童吉倒是诺诺弱弱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可是” 不等童吉继续,肖若海继续道:“草民当时立在高阶之上,看到有神色慌张之人挤出人群匆匆离开,觉得其中有蹊跷,便带了一队人跟上,不曾想竟然看到那神色慌张之人进了梁王府草民派一人回去向主子禀报,等候吩咐。谁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见此人从梁王府匆匆出来,快马飞驰而去” 肖若海看了眼田维军:“于是,草民便带人追悄悄追了上去想一探究竟,谁知追到了一个纸扎祭品的铺子前,竟听到了刘焕章的声音刘焕章通敌叛国害我白家满门男儿,仇恨当前我等白家忠仆欲活捉刘焕章谁知梁王府这位身手奇高的大人,眼看着从我等手中救不下刘焕章,便一剑将刘焕章杀了大人可询问梁王府这两位护卫,是与不是。” 高升神情不变,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田维军垂下头颅不吭声。 肖若海停下不语,给高升与田维军辩解的机会,两人都不说话,吕晋道:“你接着说” 肖若海这才接着道:“那位身手极高的大人杀了刘焕章之后,又见我等活捉了从梁王府来报信的护卫,转而又要杀这护卫。说来也好笑,竟然是我等舍命拼死护下了这位去报信的梁王府护卫,并从这护卫身上搜出了一书信。书信所书是要用刘焕章全族性命为筹码,要挟刘焕章去大理寺自首,承认童吉怀中信件是刘焕章更换还要焕章务必一口要定换信的目的是为了坐实镇国王叛国信件在此,大人也可询问这两位梁王府护卫,以鉴草民所说是否属实。” 肖若海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高高举过头顶 梁王信中大骇,怎么都没有想到刘焕章会被白家忠仆发现,他下意识抬眼朝着白卿言的方向看去,谁知竟看到白卿言那双清明从容的眸子亦是正望着他。 脑中一瞬有什么划过,他突然想起白卿言从秦德昭那里拿到的那份名单。 难不成,他中计了 “陛下这高升要杀刘焕章和田维军大人肯定是他陷害殿下的陛下您明鉴啊”童吉哭着对皇帝叩首,“信我是从高升手中接过来的是他一定是高升” 童吉的哭喊声,让梁王心底愈发寒凉。 吕晋走上前,从肖若海手中接过信看了一眼,神色大惊 竟然是梁王 亲笔书信 “这”吕晋忙转身望着皇帝道,“陛下,这字迹像是梁王亲笔所书” 白卿言一怔,亲笔书信 杜知微怎么能让梁王出如此昏招,留下亲笔书信就等于将证据拱手他人,杜知微断断不会有此纰漏 皇帝见梁王脸上血色一时间褪的干干净净,连哭也不会了,几乎嚼碎牙银:“拿过来” 梁王的字迹,作为梁王的父皇又怎么会不认得 看到那封信皇帝气得手都在抖,吕晋见状上前道:“陛下,臣以为笔迹可仿,不如请老帝师谭松老大人同寿山公两位在书法造诣上堪称大成者来判别一番而且这纸张同纸上的墨迹也需好好查一下,以免冤枉了梁王殿下” 帝师谭松已致仕,这些年在家中颐养天年,为人德行厚重,皇帝信得过。 寿山公,是大都城里有名的闲人,其书法造诣上大都无人能出其左右。 “去请” 皇帝铁了心今日便要把这个案子断清楚。 高德茂连忙命人去请帝师同寿山公。 第一百四十七章:鼠辈 “殿下您还要护着他吗他都要这么害您了”童吉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转头对着皇帝叩首,“陛下肯定是高升害我们殿下他以前是” “童吉你给本王闭嘴” 一向懦弱的梁王厉声中带着滔天的阴沉戾气和怒意,令人心惊,连那高高坐在皇帝都被惊到。 白卿言望着梁王心中冷笑,梁王一向将懦弱无能演绎的如火纯青,精湛程度比城南西苑唱戏的伶人还要入木三分,不成想竟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殿下”童吉也被一身力气的梁王吓住,眼泪都凝滞在眼眶里。 只是一瞬,梁王身上暴戾的气息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散,跪着膝行朝皇帝爬去:“父皇父皇儿子有多胆小难道父皇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是给儿子一万个胆子,儿子也不敢勾结敌国啊儿子只是想要救信王哥哥求父皇明鉴” 白卿言抬了抬眉,却也不太意外。 梁王原本明着就是投靠信王一方,如此将此事全部推托到信王的身上倒也不污可能,毕竟与秦德昭也好,与刘焕章也好,他都是借着信王的名义下命令往来。 她朝着皇帝福身行礼,道:“陛下,既然梁王殿下已经承认此乃亲笔所书,可否让祖母与臣女一观梁王书信的内容” 皇帝一听到白卿言的声音,心底就烦躁,随手将信丢了过去。 白色的纸张飘飘然跌落在地,她也不恼,俯身捡起信纸大致浏览后,送到大长公主的面前,也好让大长公主知道知道,梁王如何算计欲至白家于死地的。 刚才被儿子气势一时惊骇到的皇帝,反复琢磨了梁王的话,想到他话中儿子二字,心底到底顾念起了父子情分,哪怕愤怒至极,也只是一掌拍在桌上,吼道:“混帐东西你都做了什么还不从实说来” “父皇是知道的,信王哥哥是嫡子,所以儿子一直都同信王哥哥走的近,这些年多亏信王哥哥照顾信王哥哥被父皇贬为庶民后,儿臣子焦急万分就在这个时候信王哥哥府上的幕僚找上了儿子” 梁王用衣袖抹了把鼻涕眼泪:“信王哥哥的幕僚找到儿子求儿子救哥哥一命,早前儿子就同哥哥说过,喜欢喜欢白家大姑娘,还同白家大姑娘身边的婢女来往之事,不知这个幕僚是怎么知道的,便便给儿子出了这个主意救哥哥” “起初儿子也觉得这么做不妥”梁王说到这里小心翼翼朝着大长公主的方向看了眼,声音弱了下去,“那幕僚说镇国王已死可哥哥还活着,救哥哥要紧否则流放之地苦寒,哥哥娇生惯养长大,定然受不住父皇那是儿子的亲哥哥啊是父皇最看重的嫡子儿子不论如何都想救哥哥一命所以才从了” 皇帝紧紧扣着座椅扶手的手缓缓松了些力道,若是为了救信王,皇帝倒是觉得有情可原:“那幕僚人呢” “回父皇那幕僚同儿臣说,他见过秦德昭之后就离开大都城,可”梁王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害怕的事情,身体抖了抖,“可后来,秦德昭就死了那幕僚也不见了,儿子儿子真的是怕极了” 梁王眼泪鼻涕一起往下往下流,整个人看起来若胆小无能的鼠辈一般。 这般装傻充愣的梁王,无非是想把一切都推倒了信王的头上,专程牵扯上秦德昭更是把如今吕晋正在查的粮草案也推到了信王头上,反倒是将他摘干净了。 “刘焕章又是怎么回事儿”皇帝指着高升和田维军,“这两个总是从你梁王府出来的吧这笔信总该是你写的吧” “刘焕章在大都城也是信王哥哥府上那个幕僚告诉儿臣的,那幕僚让儿子派人看管住刘焕章,他走之前叮嘱儿子,要在确定那几封信放入镇国王书房之后,命人带刘焕章去敲大理寺的鼓,告镇国王叛国,这样就可以将哥哥从整件事中摘出来了,儿子这才叫高升去看管刘焕章。” 梁王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眼面色阴沉的皇帝,又一脸害怕的低下头去:“原本,儿子是打算等信放入镇国王府上之后,就带着刘焕章来见父皇,再在父皇面前给白家求个情,反正镇国公一家儿郎都已经死了,父皇又一向仁厚定不会要了白家遗孀的命,我我也能救下哥哥。” “直到今天这几封信被白家四姑娘当众读了出来,儿子知道不能如愿大事化小,只能闹大了才能救下信王哥哥。父皇儿子只是想救哥哥”梁王说着又看向大长公主,哭得十分悲切,像个孩子一般,“姑祖母,白家儿郎已死,人死不能复生,您真的要让我哥哥也赔上一条命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皇帝握着座椅扶手的手微微一颤,虽说他这个儿子又蠢又胆小,可到底还是一副赤子心肠,只想救自己的兄长而已,他又有什么可责怪的 大长公主死死抿着唇,半晌才缓缓开口,语音中尽显 老太疲惫:“殿下,皇室之事哪有只论家理的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听殿下刚才的意思,似乎信王同此次粮草之事也有关系”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哽咽哭出声:“我那排行十七的小孙,被敌军剖腹腹中尽是泥土树根,若有粮草何须死的如此惨烈为夺军功强逼白威霆出兵迎战老身尚且能够理解信王欲建功立业之心可自断大军粮草,这是为何难不成这也是为了抢功所以要坑害自家将士” 大长公主抖了抖手中的信:“老身另有不解,殿下信中所书,称刘焕章若不从或意欲以全盘拖出与殿下合作之事要挟,殿下必要刘家全族与刘焕章黄泉相聚刘焕章同殿下合作了何事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明断 “就是攀诬镇国王之事。”梁王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颓然跪坐在自己脚上,湿漉漉的通红眼仁看向皇帝,“父皇,儿臣真的只是想救哥哥,儿臣知道父皇最看重就是哥哥,儿臣不能看着哥哥受苦,也不想看着父皇伤心” 到还真是至纯至孝啊,白卿言垂着眼。 “殿下大谬”大长公主拄着虎头杖站起身来,凝视梁王,郑重道,“世家大族立世之本,便是名声二字信王如今尚无性命之忧,殿下却意图败坏白家名声保全信王荣华,此为一错白家诸人舍身忘死,护大晋江山,殿下身为皇子不心存感恩,反恩将仇报,欲使忠烈蒙羞史册留污名,此为二错皇子乃陛下之子,有可能继承皇位,犯此二错让天下如何看我大晋皇室而后谁敢为大晋舍生忘死,谁敢拥护林家皇权” 梁王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一时间涕泪横流,对着皇帝重重叩首:“父皇是儿子无知儿子知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父皇知道儿子一向胆小懦弱,我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是想救哥哥谁成想给父皇闯了如此大的祸” 大长公主转身望着皇帝:“陛下,老身见殿下信中言辞犀利果断,杀气逼人,可不甚像无知懦弱毫无城府之人啊还是说这信是别人口述,殿下亲笔所书的我家忠仆说,他们追形迹可疑之人到梁王府,半柱香的功夫便出来了想来吕晋大人派人去问一问梁王府仆从,当时梁王在哪儿,是否一人,便清楚这信上的意思出自梁王还是旁人。” 梁王心头一颤,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抖不敢抬头,想到自己亲笔写下的那封信他闭了闭眼,的确是慌乱之下的败笔 可梁王不愿认输,他心中飞速盘算,刚才他已称信王府上幕僚,杀了秦尚志之后离开 “若是,梁王救兄心切又无知被人利用倒也罢了若是顺水推舟另有所图心机如此深沉,陛下便好好好考量了”大长公主徐徐开口。 一直被大长公主护在身后的白卿言不吭声,她知道祖母这是要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梁王的种子,一旦人心底有所怀疑,往日里细小微弱的蛛丝马迹便会被不经意放大。 祖母比她更了解皇帝此人,只要皇帝发现梁王并不是如同平时表现那般懦弱无能,而是在藏拙,那么皇帝再联想到当年梁王与二皇子过从甚密,到今日梁王布局设计要栽赃白家叛国,又装作怯懦的模样不着痕迹将秦德昭之死,南疆粮草案同信王绑在一起,皇帝会怎么想 定是觉得,他这个儿子能耐可真是大了大到已经跳脱他的了解和掌控。 这样一个有继承皇位资格,且心计深沉演技精湛,不在他掌控之中的皇子,还能留吗 难道,皇帝就不怕梁王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撕掉这身绵羊皮,露出本来的凶狠之貌,同二皇子一般起兵逼宫要了他的命,夺了他的皇权 “姑祖母我一直对姑祖母礼遇有加,随称不上孝顺也总惦记着姑祖母,姑祖母为何害我”梁王抬头,犹如不知所措的受惊小兽,满目被至亲之人背叛的伤痛。 大长公主挺直腰脊,望着梁王,义正言辞道:“殿下,我是你的姑祖母,可更是这大晋的大长公主先国后家对白家如此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已经年迈的大长公主声音里透着悲切,哽咽开口:“陛下,我老了十五我便去皇家清庵为国祈福。以后怕也护不住白家这些孩子可到底是忠勇之士的遗孀,过完年开春之后便让她们回朔阳老家白家家风清明,世代忠骨,从无,既然如今白家男儿皆身死,爵位无人继承,我便替白家在这里自请去爵位,只求陛下能保全白家遗孀一生平安顺遂” 大理寺卿吕晋抬头望着大长公主与表情一直从容的白家大姑娘,他可是听说白家找回来了一个庶子,怎么要自请去爵位了 白卿言上前扶住大长公主,压低了声音对大长公主道:“祖母,我看那个侍卫很是眼熟,到像是曾经二皇子麾下的侍卫” 她声音并不大,似与祖母在窃窃私语,音量恰好能使皇帝听到。 二皇子,这三个字一直是皇帝心中之痛,他猛地抬头:“你说哪个侍卫” 皇帝的话虽然是问白卿言,视线却已经直直朝着高升的方向看去,似是想到什么人皇帝惊得站起身来。 皇帝的心突突直跳,难怪觉得这个侍卫眼熟,当年二皇子造反二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干将高远险些一刀斩了皇帝的脑袋,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刀锋已经微卷的带血刀刃贴着头皮擦过的感觉,到现在还忘不了高远那冷肃阴森的五官。 “你和逆贼高远是什么关系”皇帝高声问。 “家兄,二皇子护卫队高远。”高升丝毫不畏惧,直视皇帝,仿若一心求死,“于宣嘉七年,被射杀于武德门,九族皆灭,只存余一人。” 皇帝视线震惊无比转向梁王,只见梁王亦是一脸错愕的望向高升。 梁王的错愕,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高升会自己承认身份。 事已至此,高升必然是活不了了。 他心中一瞬间便是百转千回,果断对皇帝叩首:“父皇儿臣儿臣不知道高升的身份啊” 皇帝紧紧握着拳头,平静了心情后缓缓坐了下来,悄无声息攥住了龙椅的扶手。 大长公主看着皇帝的表情,慢条斯理对皇帝行礼后道:“陛下,此事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大都城百姓人尽皆知,此时武德门外百姓高呼陛下乃明君英主,深信陛下能够还白家公道,盛名之下要做到名副其实才能尽得人心啊该怎么处置梁王,全凭陛下明断” 第一百四十九章:进言 大长公主携白卿言福身,正欲同皇帝行礼告退,就听童吉哭着道:“大都城人尽皆知,还不是你们白家闹的要不是白四姑娘当众读信又邀百姓为白家作证,百姓怎么会聚集到武德门外” 听到这话,她压了几个时辰的火终于,再也压不住:“照你这话的意思,梁王想要对我白家为晋国捐躯的英灵泼脏水,我们白家就得恭恭敬敬接了这盆脏水梁王要用假借我祖父之名强迫我嫁,我四妹拿到信难不成还要欢天喜地的亲自放入我祖父的书房” 童吉话堵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一张脸憋得十分难看。 “若不是我四妹当众拆信,怕还引不出梁王这封亲笔信也看不出与我同岁的梁王,竟是如此的杀伐决断,谋略果敢更不知道梁王殿下唱戏的本事如此精湛超群白卿言甘拜下风”她冷冷发笑。 厚颜无耻之流她不是没有见过,可的确是没有见过无耻的这么理直气壮之人。 梁王身侧的手收紧,还是那副又蠢又胆小的模样:“父皇儿臣冤枉啊” 皇帝看着梁王,想起刚才梁王呵斥童吉闭嘴时周身那股子逼人的戾气,再想起那个白虎杀他的梦,梁王与白卿言同岁属虎 最终,皇帝视线中落于高升的身上,手指不由自主收紧。 比起白卿言一个女流之辈,他的儿子梁王倒是更有可能肖想这皇帝之位。 “你这些年,都被梁王庇护在梁王府”皇帝靠在团枕上,镇定自若询问高升。 “是”高升回答,“但梁王并不知我身份。” “那今日,为何你又承认的你的身份” “梁王当年收容大恩,高升不能恩将仇报。”高升十分坦然。 肖若海倒是没有想到高升还有这一层身份,只在心中暗暗可惜,不能替大姑娘将此人收服,若此人能护大姑娘,不久的南疆之行姑娘的安危也就多一重保障。 吕晋看着跪在高升身边似乎思绪万千的田维军,问:“你有何话说” 田维军朝哭的全身都在抽的梁王,闭了闭眼道:“没有” “父皇,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儿臣啊”梁王还在痛哭。 “吕晋,这个高升还有那个护卫,和梁王身边的小厮,全部交给你审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务必在他们身上审出些东西出来”皇帝抬眼,阴沉沉的眸子朝梁王看去,“梁王先关入大理寺待审问了这三人之后,依法定罪” 梁王瞳仁一颤,全身紧绷,不论什么方法那便是任何折磨都可 “父皇父皇儿子伤还未痊愈,求父皇让童吉跟着儿子父皇要关也好要怎么都好总得给儿子身边留一个伺候的人”梁王心中方寸大乱,以头抢地重重叩首求情。 “殿下”童吉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也看向皇帝求情,“求陛下让奴才伺候殿下吧不然派个人伺候殿下也是好的” “还不把人带走”皇帝咬牙切齿高呼。 侍卫从殿外而来,奉命押着高升和田维军往外走,拖住正往梁王身边膝行的童吉往外拉。 “殿下殿下童吉不在你要按时吃药要好好保重身体”童吉高声呼喊。 梁王听到童吉的声音里全都是哭腔惊恐还不忘叮嘱他吃药,不敢回头,只用力在青石地板上磕头:“父皇童吉和儿子一样自幼体弱,怕是受不了大刑求父皇饶过童吉吧” “为正你清白那三个人不得不受刑奴才而已,你和需求请。”皇帝垂眸看着不断叩首的梁王,心中那点子骨血亲情,随着那个梦不断的回放而消散。 梁王撑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收紧,手背青筋暴起,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上,映出梁王紧咬着牙恨意滔天的阴狠模样。 “带下去”皇帝中气十足。 高德茂一挥拂尘,侍卫连忙将梁王也带了下去,吕晋也行礼退出大殿回大理寺审案。 叫唤着冤枉的梁王,被侍卫拖出大殿,眸色便沉了下来,猩红的眸子阴郁可怖。 皇帝看向大长公主和白卿言,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朕的儿子不争气,让姑母受累了”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多谢陛下为白家主持公道,事既已毕,老身这就带着孙女儿离宫了。” “姑母先行,朕有几句话要同白大姑娘说,姑母殿外稍后。”皇帝道。 大长公主沉默了片刻,这才行礼转身,肖若海连忙上前扶住大长公主。 待大长公主出去之后,白卿言上前规规矩矩跪在大殿中间,垂着眸子,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大长公主要去皇家庵堂清修,你送大长公主去后,便同齐王起身去南疆”皇帝手指摩梭着玉扳指,“ 议和使臣已经出发,三国正坐下来商议议和条件,这段时间想必暂时不会起战事去南疆的路上你好好想想,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败了你就不用回来了朕的意思你可懂” “陛下,若臣女胜了,想在陛下这里求一恩典。”她恭恭敬敬叩首。 皇帝眯了眯眼:“讲” “若胜了,请陛下册封我二妹,秦朗之妻白锦绣,超一品诰命夫人白家遗孀系数回朔阳,可我二妹妹已嫁于秦朗,忠勇侯府又出此大事,我二婶实难放下我这性格柔弱的二妹妹,故而白卿言斗胆,请陛下念在白家忠勇的份儿上,赐我二妹妹这份体面。” 皇帝看着跪于大殿中央,双眸沉着平静,仿若胜券在握的女子,唇瓣动了动,颔首:“准了” 她叩首谢恩之后又对皇帝道:“南疆得胜之后,白卿言便回朔阳,今日进言陛下为长远计,应多多提携新锐将才。” 皇帝略微混浊的眼仁恍惚了一瞬,仿佛看到了白威霆与他进言时的模样。 白家,到底还是忠义传家的吧 皇帝不自觉又想到那年宫墙之下,他许白威霆此生不疑的誓言,心中不免酸涩,他摆了摆手示意白卿言出去,心中对白卿言的杀念到底是少了。 第一百五十章:美人壶 就在白卿言已走至门前时,皇帝突然开口:“白卿言,你此次去南疆,若中途叛国” 白卿言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不等皇帝说完转过身来,对皇帝行礼后道:“南疆此行,前有祖父乃为臣尽忠,后有白卿言是为子尽孝” 忠,孝 白威霆的确是为他尽忠了,正如白卿言所说那般,白威霆带走白家满门男儿不为白家留余地不为子孙不留后路。 活着的人,但凡思及他亏欠过的已故之人,忆起的都是已故之人的好。 白威霆的忠义之心,让皇帝心中愧疚难当。 再看白威霆这孙女,她应当是铁了心要去为她白家男儿复仇的吧 皇帝更心软了些:“去吧” “臣女告退。” 大长公主立在大殿门口朱漆红柱旁,握着虎头拐杖的手心起了一层腻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白卿言刚烈顶撞皇帝,让皇帝生了杀心。 思绪在心中百转千回的大长公主回头看向紧闭的殿门,余光不经意扫到了一身污血的肖若海,不知是大长公主心中不安的缘故,还是肖若海本人不够引人注目,大长公主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一个肖若海。 她问:“今日捉拿刘焕章之事,阿宝知不知情” 肖若海忙躬身,依旧是大殿内那副温润从容的音调,缓慢道:“回大长公主,大姑娘非神又岂能未卜先知” 肖若海没有说实话,因大长公主为白家庶子杀纪庭瑜之事大姑娘已经同大长公主反目,肖若海信不过大长公主,他的主子只有大姑娘一个。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殿门再次打开,白卿言完好无损从大殿内出来,大长公主吊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回落,忙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拽住白卿言的细腕:“陛下和你说了什么” “叮嘱我去南疆只能胜不能败,败了就别回来了。” 白卿言语调平静又稀松平常,大长公主却惊得身形不可察的晃了一晃:“什么” 听到这话,大长公主还能不明白皇帝的打算 明着派人过去商谈宜和之事,暗地里却打算派白卿言过去反扑。面对南燕西凉联合的大军,若是兵力未损白家男儿与白家军尽在,还可一战 可如今战将已死,残兵苟存,如何与南燕西凉大军相抗 白家满门男儿已经系数葬身南疆,皇帝怎么能连白卿言都不放过 大长公主手克制不住的颤抖,转身要进去大殿求情:“我去同皇帝说”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无强将江山堪忧,南疆我必要去。”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气势恢宏的宫殿廊下,宫人正将硕大的如意宫灯一盏一盏点亮。 白卿言纤细单薄的身姿立于忽明忽暗的摇曳灯火之下,风骨傲然,从容不迫,又无所畏惧。 大长公主望着孙女漆黑如墨的眸,那里透着坚韧刚强的冷光,勃勃野心被藏于一层坚定不屈的沉稳之中,尽是为将者的风华同威严。 她大长公主心中陡生不安,可想起那日孙女称为白家世代护卫之民不能反之言辞,她心绪稍稳又如困兽陷入家国两难之间。 白卿玄被捆了丢进柴房里,整个人惶惶不安。 已入夜,还没人来给他送水送饭,外面护卫安静的像个死人。 他来回在柴房里走来走去,凑在门前对外叫骂:“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放我出去我是白家最后一个男丁,独苗你们现在张狂,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杀了你们还要杀了那个白卿言你们给我等着” 门外带孝的护卫如同听不见一般,静静守在外面一语不发。 白卿玄坐立不安,想起大长公主今日的态度,想必爵位是不要想了,那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白卿玄顿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应当不会吧他可是白家最后一个男丁了 正想着,白卿玄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站起身。 柴房的门打开,只见白锦绣c白锦桐带着一众护卫仆从而来,白卿言只身立在柴房门外,不曾进来。 原本处理这庶子,是白锦绣一人前来,毕竟这是她父亲留下的孽障。 可祖母唤诸人去长寿院,她路上遇到了长姐同三妹。 她本意是让长姐和三妹等一等她,不成想三妹白锦桐硬拽着长姐一起来了。 双手结结实实被困在身后的白卿玄向后退了两步:“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国公府唯一的男丁了你们难不成还敢杀我吗” 从满江楼前第一次见,再到这庶子强逼纪柳氏撞墙而亡,又将纪 柳氏斩首分尸着命人将尸身抛出去喂狗这庶子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白卿言的容忍。 原本她念在这庶子是白家血脉的份儿上,可以给他一个痛快,可如今她已经不容这庶子死的这么便宜。 此等心狠手辣的畜牲,该死于他折磨别人的手段。 她绷着脸,手握手炉立在门口不愿踏入那柴房一步。 “杀了你,未免太过便宜。”白锦绣眸底带着凌厉了冷色,“听说你很喜欢美人壶,既然如此我便将你变成美人壶” 白卿玄脸上血色尽褪,十分没有底气:“你敢” 白锦桐沉着脸开口:“大都城内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士族子弟不在少数,我等必会将你送于最精通喜好此道的公子,每日必会有人为你涂脂抹粉,让你成为最漂亮的美人壶,供人玩乐” “你们敢我是白家最后的男丁我是白家最后的男丁我是要继承镇国王爵位的” 白卿言面色阴沉寒凉,连冷笑都懒得给那庶子,看着白卿玄就像看着沾染了秽物的物件儿,漫不经心抖了抖大氅上的落雪,视线失焦的望长廊望去。 “还做梦呢”白锦桐眼底掩不住的嘲弄,“祖母已经自请去爵位,最晚明日圣旨就会下来而你这个逼死白家恩人的庶子,今夜白府便会对外宣称你挨不住家法已经身亡” 第一百五十一章:遇劫 白锦绣多看父亲这庶子一眼,都觉得恶心,侧头吩咐:“灌药” 见两个护卫端药进来,白卿玄不住向后退:“你们敢我是国公府唯一的独苗,祖母怎么可能舍得我死一定是你们这几个贱人背着祖母害我” 一个护卫擒住挣扎不已的白卿玄,一个护卫直接卸了白卿玄的下巴把那一碗哑药系数灌入白卿言的嘴里,又将白卿玄的下巴装了回去。 白卿玄腿软跪地,剧烈的咳嗽,使劲儿的呕想要把那苦药呕出来,可不论如何都无济于事,嗓子灼烧似的疼痛传来,白卿玄疼得倒地打滚,歇斯底里喊着救命,可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哑,直至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砍断他的双臂和双腿,止住血,小心别弄伤他这张脸,丢去九曲巷,王家少爷看到如此细皮嫩肉的小官,自会好生招待”白卿言说完不愿意在此久留,转身离开。 九曲巷王家少爷,出了名的慕残又喜爱长相极为俊俏的小官,这些年死于王家少爷之手的贱籍小官不知几何,白卿玄到了王家少爷手中,怕是要过得生不如死了。 白锦绣见白锦桐还立在原地静静望着痛哭挣扎的白卿玄,侧头唤了她一声:“锦桐” 眸色冰凉的白锦桐从柴房内出来,对守在门口的护卫道:“这庶子挥剑砍断纪柳氏的尸身命人丢出去喂狗,那就如法炮制砍了他的手臂和腿,让他睁大眼亲眼看着他是如何被喂狗的” 那护卫一怔,想起这庶子对纪庭瑜新婚妻子所为,咬了咬牙:“三姑娘放心” 白锦桐颔首,她抬眼望着行于白灯同素绢摇晃飘零的游廊中的两位姐姐,疾步追了上去。 白卿言正侧着头,对白锦绣徐徐说着:“银霜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笨拙,可有一把子好力气,也忠心,平日里只有个吃零嘴的喜好,等佟嬷嬷略教一些规矩便让她去你身边伺候。长姐知道你武功不差,可有银霜在便多一层保障,你一人在大都,我也放心些而且南疆之行凶险我也着实没有办法将她带在身边。” 白锦绣点了点头:“长姐放心,我会照顾好银霜,出门在外一定带上银霜。” “有银霜能够顶上一段时间,你便有时间可以调教自己能用起来得心应手的人。” “长姐去南疆带上小四吧”白锦桐步行于白卿言身侧,担心长姐去南疆后身边无人用,便道,“今日小四将祖父送她的那杆银枪翻了出来,只怕长姐要是不准,她可要偷偷去了那妮子胆子大着呢。” 白卿言微怔,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想想。” 姐妹三人一路行至长寿院时,董氏和五夫人齐氏还未到。 蒋嬷嬷让人给几位姑娘上了羊乳和点心,不多时董氏同五夫人便一起进了上房。 屋内炭盆烧得极旺,蒋嬷嬷知道白卿言畏寒,让小丫鬟拿铜制长夹往火笼里添了几块银霜炭,罩上镂空雕花的铜罩,往白卿言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带着一众下人退出上房。 坐在莲纹八福软垫上的大长公主,倚着金线绣制的祥云团枕,低声开口:“白家大事已了,我已禀明圣上自请去爵位,白家遗孀回朔阳,十五那日我便去皇家庵堂清修,身边就留下三姐儿锦桐伺候。明日老大媳妇儿派几个得力的管事回朔阳修缮祖宅,想必等到全部修缮好晾晒晾晒,能住人得等到五六月份了。届时老五媳妇儿生了孩子做完月子,你们便随老大媳妇儿回朔阳老家。” 此事大长公主早就透了口风,董氏c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和五夫人齐氏早就知道,并无什么异议。 况且,白家留于大都城,的确是遭他人算计不断。 今日幸而梁王意图栽赃陷害白家通敌之事未成事,否则这白家一门怕是都不能存活了。 “还是你们有人想要回母家的”大长公主睁眼柔声询问,并无责怪的意思。 屋内无旁人,连蒋嬷嬷都在门外守着,大长公主无非是给想离开白家的儿媳留颜面罢了。 “母亲”二夫人刘氏红着眼揪着帕子,哽咽开口,“儿媳没有存要离开白家的心思,可锦绣人在大都,儿媳不想离开,要不儿媳陪母亲一起去清修吧” 刘氏的丈夫c亲子包括庶子都死在了南疆,就只有白锦绣这么一个心肝儿肉,不能时时见到,不能知她是否安好,这让刘氏怎么能放心 白锦绣握住刘氏的手,低声劝道:“母亲,陛下虽说追封祖父为镇国王,那也是因为我白家做出了退出大都的姿态,祖母是大长公主留于大都是自然,我已嫁做秦家妇自然也不能离开大都可母亲不同至少目前母亲是必需随大伯母一起走的所幸还有将几个月的时间,又不是让母亲立时就走” “二伯母倒不必着急,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日后我们白家还能回来”白锦桐心知长姐谋划,安抚刘氏道。 刘氏死死握着女儿的手不吭声,一旦回了朔阳要回大都哪里就那么容易了 “老二媳妇儿,你先跟你大嫂回朔阳,若真放不下锦绣想回大都,三年孝期一过,我亲自同亲家商议,做主给你一封放妻书,让你回母家,可好” 大长公主放下姿态,语气轻缓同刘氏商议。 婆母将姿态做得如此低,刘氏心有戚戚,含泪道:“母亲,我真的不是想要放妻书,我只是放心不下锦绣想着一回朔阳和锦绣离得那么远罢了罢了回朔阳就回朔阳,同三姐儿说的,也不是没有回大都的机会” 刘氏话音刚落,就见蒋嬷嬷打了帘子进来,她立于翠玉珊瑚镶嵌的八宝屏风后不曾进来,只低声道:“大长公主,朔阳老家的白岐云老爷路上遇劫,狼狈折返回来,全身是伤,称国公府赠予宗族的银两被劫,求过国公府做主。” 第一百五十二章:舍命相护 白锦桐知道此事乃是长姐授意,端起茶杯喝茶不吭声。 “被劫了哈哈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白锦稚忍不住幸灾乐祸,站起身问,“全身是伤,残了没有” 屏风外的蒋嬷嬷被白锦稚弄得哭笑不得:“前院来禀,老奴还未曾去看过。” 白卿言垂眸冷嗤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我白家遗孀皆女子,爵位还在时,在朔阳宗族面前尚且式微保不住白府家业,如今没了爵位孤儿孤母还能怎么给宗族做主更何况当初祖父灵前我曾说过,堂伯父怀揣四十五万两银子回朔阳,路上难免不稳妥,请他们等丧事结束,派人护送他们回去,他们非要自己走如今称说被劫了不找当地官府衙门,反到来白家,怕不是还要打我母亲和诸位婶婶嫁妆的主意吧” 一向泼辣的刘氏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眼角泪水,恼火道:“我看阿宝说的对不去找当地的官府衙门,找咱们有什么用咱们现在已经没了爵位,一家子寡妇怎么给他做主当初他拿了银子要走,阿宝没劝吗还是宗族真真儿的想把咱们嫁妆也抢走,将咱们孤儿寡母逼死才甘心让他滚” 倒是董氏不急不缓开口:“算时间儿媳猜,这位族堂兄应当已去过当地衙门,此时回来应该是想借母亲大长公主的威势,来强压地方官员为他找银子。” 大长公主难道对宗族就没有火吗真当大长公主是他朔阳宗族的牛马可以任由他们驱使 大长公主眸色一暗,身形松散靠着团枕,语调平缓:“我老了,十五便要去皇家清庵静修,余下的心力除了这事国公府诸人的事情能够管一管,其余杂事,无心亦无力。” 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诉白岐云,她不想管宗族之事,但若事涉她的这些孙女儿,她定不会坐视不理,这何尝不是告诫宗族,不要想着在朔阳可以随便欺负她的孙女儿和儿媳们。 “说到白家家业”白卿言侧身看向董氏的方向,“义商萧容衍仁义,还未派人来催缴一应账目契约。可我白家不能因萧先生仁义,便耽搁此事。既白家大事已了,母亲派管事去萧府商议对账交付地契铺子的日子吧” “阿宝说的对,老大媳妇儿此事宜早不宜晚。”大长公主道。 董氏起身对大长公主行礼:“母亲,儿媳先去安排此事,再去安顿了族堂兄。” “辛苦了”大长公主真心诚意对董氏道。 董氏离开后,大长公主让白卿言留下,其余人回去休息,毕竟折腾了这么久白家诸人都已疲惫不堪。 白锦绣挽着刘氏的手臂从长寿院出来,陪刘氏往回走,嬷嬷丫鬟都离得较远,白锦绣压低了声音同刘氏说话:“母亲不用担心我一人留在大都城,祖母还在且忠勇侯已死,蒋氏更被命此生不许回候府,我必不会受欺负。” 刘氏含泪握住女儿的手:“可眼下秦朗世子位也没有了你你一个人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 “母亲”白锦绣双眸通红,反握住刘氏的手,“若母亲是为了女儿,那便随大伯母回朔阳,母亲冲动易怒凡事要多听大伯母的,大伯母霁月风光又护短,必会护好母亲母亲静待来日,锦绣定会在大都城内恭候母亲与大伯母回来。” “锦绣,你这话的意思母亲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刘氏有些茫然,可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你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之事” “母亲,涉险的不是我,是长姐”白锦绣用力握紧母亲的手,一步一步脚下步子走的极为实在,“长姐她要去南疆了此事日后定是瞒不住母亲,所以我今日便提前先同母亲说了,母亲不要外传。” “什么”刘氏心头一跳。 白锦绣压低了声音:“长姐是祖父称赞过的天生将才皇帝想要长姐去收拾南疆的烂摊子,长姐应了且在陛下那里为女儿求了恩典,长姐要用此次南疆之行的军功请陛下册封女儿为超一品诰命夫人。” 刘氏脚下步子一顿,睁大了通红的眼,怔愣片刻摇头:“不行那不能让你长姐去你长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武艺拔群能手刃敌军大将头颅的小白帅了且南疆都是残兵败将你长姐去了万一万一也回不来了,你这超一品的诰命能拿得安心,娘可无法面对你大伯母了这不行绝对不行” 小白帅是当年白卿言手刃蜀国大将军庞平国后,白家军军中诸将军对白卿言的戏称。 “娘”白锦绣握着刘氏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皇帝圣旨不可违且去南疆为祖父c众叔伯兄弟复仇,乃是长姐所愿长姐虽然武功尽失,可心智谋略无双,我信长姐娘你也得信长姐” 刘氏心中慌乱心酸又窝心无比,白卿言去南疆前还为白锦绣求了一个超一品诰命,是真的将白锦绣在大都城的艰难和前程放在了心上。 “娘 ,你若心中难安便在府中求神拜佛,祈求神佛与白家英灵,护长姐平安归来南疆艰险长姐临行也不忘设法护我,往后朔阳也不见得能得太平,娘一定要护好大伯母” 白锦绣了解自己的母亲,虽说大伯母内蕴刚强不必她娘亲护,可她总得给刘氏找些事来做。 长寿院内。 白卿言端坐在大长公主身旁,看着正在叩首的魏忠。 琉璃罩中的烛火燃的热烈,直直往上蹿。 魏忠跪于正中,垂眸不曾抬头直视大长公主与白卿言。 已风烛残年的大长公主,银发梳的齐整,手握念珠,一副慈悲为怀的温善样貌,眼底却是杀伐决断之色:“此次大姑娘奔赴南疆,你等必要护大姑娘全身而退不得有误我已将半块黑玉龙佩交于大姑娘,从此你等与我这个老太婆子再无关系,大姑娘才是你们的主子,你等需舍命相护” 第一百五十三章:失信 听完大长公主的话,魏忠略微抬眼,视线落在白卿言脚下绣鞋上,转向白卿言的方向,郑重叩拜:“魏忠见过主子” 刚才这魏忠进来之时,白卿言细观他气息和步伐,应当是个相当厉害的练家子。 魏忠已年逾四十,右手断了一指,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硬朗,声音相比平常男子更为细一些,未曾蓄胡。 她心中大致猜到,魏忠怕是早年随祖母一起入白家的太监,那他便不是暗卫队的首领,只负责联络。 “正月十五祖母要去皇家清庵,劳烦魏忠叔安排暗卫队首领与我见上一面。”白卿言说。 魏忠既已认主,自是只听白卿言吩咐,叩首后道:“不敢当主子劳烦二字,主子放心,魏忠定然安排妥当,不让人察觉。” 魏忠走后,大长公主看着不曾到她身边来的白卿言,双眼泛红:“去了南疆,一切小心” 白卿言起身行礼:“祖母放心,若无他事,卿言便先退下。” 大长公主抿着唇,容色悲切,良久点了点头:“这段日子,最辛苦的便是阿宝,阿宝去歇着吧” 见白卿言规规矩矩行礼从上房退出去,大长公主唇瓣嗫喏泪水终还是从眼角滑落。 “大长公主”端着一碗羊乳红枣茶的蒋嬷嬷迈着碎步饶过屏风,抬手拨了珠帘进来,见大长公主落泪,上前柔声劝道,“从二姐儿出嫁开始,大姐儿每日都不停歇,今日大事已毕,大姐儿想必已是心力交瘁。” 不见大长公主吭声,蒋嬷嬷眼眶愈发红了,她强撑着打起精神笑道,“大长公主不想用晚膳,老奴瞧着上次大姐儿送来的红枣还有,让人给大长公主煮了一碗羊乳红枣茶,大长公主可要尝尝今日的蒸糕也不错,不如也给您上一碟” 良久,大长公主摇了摇头:“给阿宝送去吧” 白卿言看过纪庭瑜后,由已经包扎了伤口的肖若海陪着往清辉院走。 “肖若江已经带人先一步出发去南疆,沿途会陆续派人快马回来同大姑娘禀报消息,力求在大姑娘到达南疆之前,将南疆状况尽数掌握。”肖若海跟在白卿言身侧慢半步的距离,微微颔首弯腰姿态恭敬道,“另外,大姑娘交代之事已经查清楚了,梁王府上那位叫杜知微的幕僚,于二姑娘出嫁那日替梁王挡刀,不治身亡。” 她脚下步子一顿,死了 廊间白绢素布在她眼前飘摇一晃,想起梁王那封亲笔信。 总算知道,为何梁王会出此纰漏。 梁王此人唱戏扮相入木三分,心计也深,可到底不如杜知微那般有能掌控全局并设套谋划的能耐。 杜知微之死她的确深觉可惜,看来梁王的确是命不该绝,前生有她二妹白锦绣挡刀,此生有杜知微舍命,活下来的总是梁王。 若梁王身边无杜知微,此人她倒不必那么放在心上。 她回头看着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肖若海:“辛苦两位乳兄了” “为大姑娘办事应该的”肖若海迟疑了片刻,还是撩开衣襟下摆跪地叩首,“今日同梁王护卫高升交手,属下意欲替大姑娘招揽,手下容情,不成想连累三位兄弟枉死,还望大姑娘恕罪。” 白卿言从未怪肖若海。 她将肖若海扶了起来,道:“乳兄早已猜出南疆之行皇帝会要我性命,所以想我身边能多几个得力之人相护,乳兄急于招揽人才无非是想将我毫发无损带回来,不愧对父亲,我懂。” 肖若海始终弯腰俯身,姿态恭敬,听白卿言提起她的父亲,身子俯的更低了些,垂着泛红的眸子不吭声。 “乳兄回去休息吧,十五送走祖母去皇家清庵之后,我们便要准备去南疆了。”她低声道。 “送大姑娘回清辉院,属下便回。”肖若海坚持。 她未阻拦,点了点头。 肖若海立在清辉院不远处,目送白卿言进了清辉院这才转身离开。 白卿言进门,春桃替她脱了大氅,低声说道:“大长公主刚才派蒋嬷嬷来,说是大姑娘晚上没有吃好,大长公主惦记着让人给大姑娘送来了羊乳红枣茶和点心。” 她立在火炉前,伸手烤了烤火,余光扫过小几上放着的羊乳红枣茶和香气幽淡的梅花蒸糕,沉默片刻终究是让人撤了。 刚才见的那个魏忠是祖母的人,白卿言不打算用。 卢平是白家护卫队极得威望之人,得留给母亲。 至于那暗卫队 三妹白锦桐不日远行,身边虽说派了人,但出门在外身边武艺精湛非凡的高手越多,越能够保她万全。 春杏挑了厚厚的毛毡帘子进来,俯身行礼后问:“大姑娘备水吗” 忙碌了这些日子,白家诸人下葬,梁王也已入狱她心中那股子劲儿一卸,整个人只觉疲乏不已。 “备水吧。” 春杏得了话,俯身出门安排丫鬟婆子们备水。 那夜,白卿言睡得极不踏实 她梦到了南疆战场之上,她的祖父c父亲c叔叔和弟弟们。 梦到血流成渠,到处都是残肢断骸,到处都是血战拼杀的嘶吼声,武器碰撞处的火花就擦着她的眼仁而过,可她不敢眨眼。 她一瞬不瞬看向远处苍穹之中那黑压压一片,数万利箭如铺天盖地的蝗虫带着破风的呼啸声极速而来,她踩着血土和成的泥水朝着那朝尸山之上不断砍杀敌贼的身影冲去:“爹爹爹爹快跑” 她刚爬至爹爹身边,还未触碰到爹爹的铠甲,就听“咻咻”的声音从耳边而过,爹爹猛地转身以肉身将她护于怀中压倒,她耳边是利箭穿透铠甲入肉之声。 她惊惧万分睁大了眼,看着面色铁青死死咬着牙的爹爹,用力抓紧了爹爹胸前护胸,泪如泉涌:“爹爹爹” “阿宝,爹爹曾想等天下太平,带着你和娘娘还有阿瑜,游山水写诗赋,过过寻常人家最普通的日子可爹爹要失信于你阿娘,也再无法护你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为傲 箭雨中,她望着爹爹英俊儒雅的脸上带着笑意,轻轻抬手抹去她脸上泪水:“爹爹的阿宝长大了,要替爹爹守好你阿娘,莫复仇,莫含恨,安稳余生,能活便好” 眼看着爹爹的身影如流沙随风而逝,她心中乱成一团,五内俱焚,慌乱伸手去抓可什么也抓不到 “阿姐” 闻声,她猛地回头,看到胞弟浑身是血立于尸山之下,她疯了般朝胞弟冲去:“阿瑜阿瑜” 明知道,爹爹和弟弟早已身故。 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催人心肝,让人五内俱焚的梦,可她还是不愿意醒来 因为这里有她的亲人在 白卿瑜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懊悔的笑容,低声哽咽:“阿姐,阿瑜答应得胜班师要为长姐奉上南疆最漂亮的鸽血石,阿瑜要食言了” 她一把抱住胞弟,闭上眼放声大哭:“阿姐不要鸽血石阿姐不要阿姐只要阿瑜好好的阿瑜阿瑜” “阿宝” 闻声,她回头:“祖父” 祖父身着平日里在家练功时的衣裳,如往常那般笑着冲她招手,眉目慈祥和蔼。 她手中拽着弟弟的手陡然一空,面前再无弟弟身影,她喉咙发紧只能含泪一步一步朝祖父走去,悲痛欲绝跪于祖父面前,抱住祖父的腿放声痛哭:“祖父祖父” 祖父弯腰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牵着她的手,苍老和蔼的声音徐徐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阿宝护住了妹妹,撑住了白家祖父甚是欣慰,祖父以阿宝为傲。” 她死死咬着牙用力摇头,不她做的不够好她配不上让祖父为傲,她若能早一点振作,不把自己当做病秧子养着,能早一点从头恢复武功,便能与祖父他们并肩去南疆说不定可以用她一死换白家哪怕一二亲属平安。 祖父笑得越发温润慈祥:“阿宝可知,祖父平生何愿啊”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祖父点了点头,声音里是饱经沧桑之后的慈悲柔肠:“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生逢乱世,百姓所求无非太平二字。阿宝可愿继承祖父遗志,为这芸芸苍生尽一份力啊” “白家世代忠臣良将,光明磊落,一心为民,克己奉公,却落得主疑臣诛满门不存的下场,祖父还要我护着大晋江山” “阿宝以为,人活一世为何啊”祖父温声询问。 不等她回答,祖父的身影便在一片柔光之中涣散,她喉咙发紧伸手想要拉住祖父却抓了一个空。 “祖父祖父”她心慌意乱大声呼喊着祖父,可空空荡荡的峡谷之间只有她的回声。 “长姐长姐” 耳边传来白锦桐的呼喊声,她猛地睁开眼。 “长姐”趴在床边的白锦稚站起身。 “长姐”白锦绣双眼通红,见长姐睁开眼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转头对外间喊道,“大伯母,长姐醒了长姐真的醒了” 正在屏风外与洪大夫说话的董氏一听,拎着裙摆匆匆进了内间。 白锦绣忙擦了眼泪扯着白锦桐和白锦稚让开床边,董氏喉头翻滚,坐于床边抬手摸了摸白卿言的额头:“不烧了真的不烧了真是谢天谢地” “阿娘” 白卿言沙哑的嗓音响起,董氏眼泪一下就绷不住掉了下来,用力攥住她的手,死死咬着下唇:“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长姐,你已经睡了两天了”白锦桐道。 两天难怪浑身虚弱无力。 “长姐你可吓死我们了”白锦稚声音哽咽。 “是啊”白锦桐心中松了一口气,说话也轻快起来,“长姐突然发起高热,连黄太医和洪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是那个萧先生听说后,说他家中兄长曾在母亲过世下葬后有如长姐一般的症状,洪大夫按照那位萧先生所说的方法施针,没想到这么有效,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长姐就醒了。” “家中上下都很担忧长姐,祖母在这里守了两天一夜,刚才被大伯母劝回去。”白锦绣低声同白卿言笑道,“小五c小六和小七也都是熬不住了刚才走,要知道长姐会醒来,她们一定赖在这里” 洪大夫给白卿言诊了脉,长长呼出一口气:“无碍了无碍了有惊无险将养两日便能好,这几日饮食清淡些,我再写几个药膳” “辛苦洪大夫了”春桃忙给洪大夫打珠帘送洪大夫从内间出来,写方子。 春桃伺候白卿言梳洗后用了点清粥,身上的渐渐有了力道。 阖府上下得了白卿言醒来的消息,先是大长公主c后是几位叔母妹妹都来看过,这才放心里去。 白锦绣同白锦桐c白锦稚,陪白卿言围坐于火炉之前,说起日后之事。 “如今梁王的案子牵扯上了南疆粮草案,忠勇侯府定然脱不开身,忠勇侯已死秦朗回了候府,我打算十五送祖母去皇家庵堂清修后,便也回候府”白锦绣声音徐徐,“我同秦朗是夫妻,白家丧事已了,该筹备起候府的丧事了。” 白卿言脸色苍白无血色,垂眸端起手边温热的茶杯暖手,低声开口道:“若你身体扛得住,今日便回候府,时间拖久了旁人难免会对你有所议论。” 白锦绣望着长姐,只听长姐徐徐道:“此事候府生乱无首,正是能任你拿捏调度,将大权与人心攥入掌中的时候长姐知道你对祖母的孝心,祖母就在皇家清庵来日方长。” 这个白锦绣不是没有想到,她原本打算初十白家出殡之后便回去,谁知后来长姐突然高热不醒,她就多留了两天。 既然已至今日,她便想再留两天送祖母和三妹离开之后再走。 “嗯”白锦绣点了点头,“知道长姐无碍,我也可放心了东西我已收拾妥当即刻便走,银霜暂时留在府中,等忠勇侯府一切妥当之后,我再接银霜过去。” 说罢,白锦绣起身行礼。 第一百五十五章:辅国正途 “诸事小心”白锦桐不放心叮嘱了一句。 “十五那日姐姐恐怕不能去送你了,出门在外,万事小心”白锦绣眼眶发红,又看向白卿言,“长姐南疆之行,若锦绣无法前往送长姐,长姐切记也千万小心,锦绣在大都等长姐携全家荣耀归来。” “我送二姐回去”白锦稚站起身道。 白卿言对白锦稚道:“你去祖母那里请蒋嬷嬷亲自送锦绣去忠勇侯府,你等随行好叫忠勇侯府上下都知道锦绣背后站的是祖母大长公主和我白家遗孀,让大都城诸人都明白,锦绣不是好欺负的。” “长姐,祖母昨日说了,等二姐回候府时,蒋嬷嬷相陪乘大长公主车驾将二姐回忠勇侯府的路能铺多平,便铺多平。”白锦桐低声道。 虽然,这事在情理之中,可白卿言是真没有想到祖母竟会主动这么做,她主点了点头:“好,那我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看着三个妹妹离开,她对春桃道:“春桃,更衣派人唤肖若海过来。” 春桃见白卿言脸色极差,想劝又知无用,只能含泪福身:“是” 还不到她可以酣睡之时,她竟睡了两日。 不知这两日狱中梁王是否有所异动,高升c童吉还有那个田维军那里有没有审问出来一个所以然。 肖若海得知白卿言醒来的消息,早就候着白卿言唤他,所以来的极快。 “大姑娘身边叫春妍的丫头刚一用行就什么都招了个干干净净,昨夜失血过多而亡。高升是个硬汉子,听说大理寺卿手下有一审讯能人亦在他身上审不出任何消息。童吉在狱中受尽折磨,但一问三不知。只有那个田维军将知道的都说了,但都不是切中要害之事,可南疆粮草案定然同梁王脱不开关系了。” 肖若海规规矩矩着弯腰,将狱中消息言简意赅转述给白卿言。 “还有一事,白府出殡第二日齐王曾乔装来了白府,递了令牌给大长公主似乎是想见大姑娘,可当时大姑娘没有醒,大长公主与齐王密谈约半个时辰后,悄悄离府,此事只有大长公主与夫人知道。” 白卿言不意外,没了信王齐王被立为王储顺理成章,南疆之行除却齐王不做他想。齐王临行前想要来探探她虚实,也实属正常。 至于祖母与齐王说了什么,她已不再挂心。 “大姑娘,三姑娘突然过来了” 春桃话音一落,喘着粗气的白锦桐已经挑帘进门。 “长姐”白锦桐对白卿言行礼后道,“宫中旨意,齐王被册封为太子,正月十五亲征南疆,陛下命户部侍郎亲自征调粮草。” 白锦桐一得消息就赶忙跑了过来。 太子出征,长姐定要随行,那就是说长姐十五也要离都了。 正月十五,这么快。 她手指轻轻摩梭衣角,颔首:“我知道了。” 守在院外的春桃看到董氏身边的秦嬷嬷疾步走来,行礼:“秦嬷嬷” “大姑娘可醒着” “醒着,正同三姑娘说话,奴婢这就去通禀。” 春桃正欲挑帘进门就听秦嬷嬷道:“太子殿下来了,在前厅要见大姑娘,夫人正陪着殿下用茶。” 春桃一怔,忙进门。 白卿言已经听到了,她起身吩咐春桃:“拿狐裘来” 十五便要出征,太子殿下或许想来问一问白卿言应对南燕西凉合军之策,这也是应该的,毕竟这军功是太子的,太子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一仗能胜,以此军功来奠定他不可动摇的储君之位。 她随秦嬷嬷疾步来到前厅,董氏正同太子殿下喝茶,余光见那一身素衣白服的清瘦女子扶着婢女的手跨入正厅,太子放下茶杯起身:“白大姑娘。” “见过太子殿下。”白卿言垂眸行礼,“言病中,未曾恭贺太子殿下入主东宫之喜,还望殿下恕罪。” 眼前女子面色苍白羸弱之态,却也不掩其风华惊艳之貌。 太子无轻渎之心,反恭谨还礼:“德不配位,孤心中了然,只望能与大晋有才德之士勠力同心,共翼大晋,匡孤于辅国正途。” 白卿言微微侧身避开太子的礼,轻声问:“殿下此来,可是为十五出征之事” “大姑娘大病初愈,不知体力能否支撑远行” 太子没有避开董氏的意思,董氏便也没有退下。 白卿言抬头看了眼太子,深知太子今日来其一是想看她是否已经转醒,十五能否随他出征,其二只是想探问她准备以什么方式确切的说是以什么身份随他出征,才能将军功系数给他,如此罢了。 “殿下放心,撑得住。只是此次出征南疆言身为女儿身多有不便,欲女扮男装以幕僚身份跟随殿下左右,不知殿下觉得是否妥当” “白大姑娘思虑甚是。”太子得了准信,心中已无忧虑,他笑着道,“如此,大姑娘好好养病,孤特意命人拿了上好的补品来,望能助白大姑娘恢复一二。” 太子竟不问南疆战事 她低垂着眸子,视线落于太子殿下的鹿皮软靴上,慢条斯理开口:“今日我二妹锦绣欲回忠勇侯府,与秦朗祸福同当,白家诸人都劝不住。眼下白家男丁已无,言斗胆唤太子殿下一声表哥,不知表哥可否送二妹回忠勇侯府,为锦绣助一助声威,也好让忠勇侯府两位姑娘知道,白家男儿虽逝,可锦绣亦有表哥相护,她们心中有所忌惮,必不会再伤锦绣性命。” 太子殿下要从她这里拿军功,她可以给,但太子也应投桃报李给白家点儿好处。 她将姿态放低,以表兄妹之情求庇护白锦绣平安,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推托。 果然,太子一口应了下来:“孤与白家本是亲族,白家男儿已逝,孤便是白家诸位姑娘的亲兄长举手之劳,怎会不应大姑娘放心,有孤在一日,必不会让二姑娘受辱。” 白卿言刚醒来身子还弱,只将白锦绣送至府门口。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通 “长姐外面风大,回吧” 她用力握了握白锦绣的手,不知今日一别何日才能想见,姐妹两人皆是双眸通红。 “去吧”她低声道。 白锦绣点头,转头看向正用帕子沾眼泪的刘氏,郑重对董氏行礼叩拜:“大伯母,劳烦您多多照顾母亲。” “好孩子,起来吧”董氏将白锦绣扶了起来,拍了拍白锦绣的手,“放心” 刘氏担心女儿,可是一想到白卿言用南疆军功为女儿换超一品的诰命,又请太子殿下亲自送白锦绣回忠勇侯府,她目光不免落在羸弱的白卿言身上,心跟油煎似的不是滋味。 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南疆战场,白家儿郎全都葬身在了那里,万一白卿言要是回不来,她余生如何安心啊 “娘,孩儿走了” 白锦绣说完,转身登上马车,深深看了自家长姐一眼,还是弯腰进了车厢内。 当日,白家二姑娘白锦绣承大长公主车驾,太子殿下与白家三姑娘四姑娘亲白锦绣送回忠勇侯府,百姓听闻,无不感叹白家风骨清正。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若旁人夫家出事被围,既人在娘家奔丧,定会顺理成章躲在娘家避祸,更别说当初这白二姑娘是险些被婆家两个小姑子害了性命,当初横着出了忠勇侯府。 可白家二姑娘在白家丧事了结后,竟毅然决然回了忠勇侯府,其品德当为楷模。 忠勇侯府那两位姑娘,在听说白锦绣回忠勇侯府乃是新册封的太子相送,且太子在忠勇侯府门前,还对白锦绣以表妹相称,叮嘱看守忠勇侯府的兵士要对白锦绣及其身边诸人多加照顾之后,惶恐不安,尤其是年幼的二姑娘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吴嬷嬷怎么安抚都无用。 “这下可怎么办啊”秦二姑娘缩在床角抖个不停,泪眼蒙蒙望着吴嬷嬷,“这白锦绣回来,我们我们都活不成了吧” 吴嬷嬷手里端着鸡丝粥,眼泪吧嗒吧嗒直掉:“不怕的二姑娘咱们不怕白家最注重名声,她不敢害姑娘的” “可就是因为白家注重名声,名声好之前我和妹妹又”秦家大姑娘说不下去紧紧搂着幼弟,哽咽道,“爹已经死了,我们姐弟三人无人护,她回来肯定是要报仇的娘要是在就好了,娘肯定会护着我们的” 秦家二姑娘闺阁内主仆几人正惶惶不安不知所措之时,又一道圣旨下来,秦家两位姑娘险些晕了过去。 天子使臣持圣旨立于忠勇侯府门外,宣旨册封白锦绣超一品诰命夫人。 听说这到圣旨是太子殿下护送白锦绣回忠勇侯府之后,担心白锦绣被欺负,便立刻进宫与皇帝说情请下的恩旨。 百姓无不赞叹太子殿下高义,皇帝情重,一时间又想起白锦绣当初险些在忠勇侯府被害了性命,再联想到秦德昭与南疆粮草案,想来是秦德昭早已同梁王c刘焕章之流暗中勾结下黑手坑害白家男儿,否则怎敢肆无忌惮纵女伤了刚嫁入秦家的白家二姑娘。 忠勇侯秦德昭虽死,可骂名传遍天下,梁王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一己私欲坑害国之柱石大晋脊梁,已至忠魂命葬南疆,大晋不得不卑躬屈膝派使臣前去同南燕西凉求和,何等耻辱 刘焕章叛国与南疆粮草案凑在一起,稍有见识的平头百姓都能将其拼凑完整,更何况手握人证物证的大理寺卿吕晋。 只是大理寺卿吕晋心中疑惑,不论是皇帝也好还是能争储君之位的皇子也罢,如今晋国面临南燕西凉合军压境,白家倾巢而出为国灭敌,信王就算为夺军功也不会蠢到要在大战未胜之际坑害白家战将。 若真如梁王所说是听从信王吩咐办事,那时信王本人便在南疆,他就不怕连自己也葬送在那里吗 若此事是梁王攀诬信王为己脱身,梁王又是为何要这么做即便信王死在南疆太子只为也只能是齐王,轮不到他啊 不通不通啊 吕晋坐于灯火幽暗的大理寺狱内,听着童吉被行刑之时的惨叫声,反复琢磨思量。 “大人这小厮晕过去了。” 听到刑官回禀,吕晋屈起指节敲了敲案几,慢条斯理道:“泼醒,继续审” 白府。 “外面都在传这是太子殿下的恩德二夫人咱们二姑娘这般年纪便成了超一品的诰命夫人,满大都城可是头一份儿啊” 听着仆妇道喜,二夫人刘氏并无那般高兴。 女儿这超一品的诰命是怎么来的,刘氏心中清楚,那可是白卿言要用命去南疆换啊 刘氏眼眶发红,想到女儿的叮嘱,用帕子按了按心口,道:“去将年前我让人给少爷做的护心镜 拿来。” 护心镜是年前刘氏让人给儿子做的,谁知道还没有赶得及命人送到南疆,儿子就没了。 前几日罗嬷嬷捧着这做好的护心镜回来,刘氏触景伤情又哭了一场便让罗嬷嬷将护心镜压箱底了。 既然如今白卿言要去南疆,她这个做婶婶的无能不能帮上忙,就将这护心镜送于她,求神拜佛保佑她平安吧 清辉院中,佟嬷嬷和春桃已经开始着手为白卿言收拾去南疆的行装。 白卿言让春桃将她的银甲红缨枪,和射日弓找出来。 春桃叹了口气,命人将落了灰的红木箱抬进来打开,里面放着白卿言的银色战甲c红缨枪,和射日弓。 白卿言立于摇曳火光之下,见到放在银甲之上的那枚使用痕迹极重的兽骨韘shè,拿了起来,轻轻套在拇指之上在灯下细观。 韘又叫扳指,这是她习射日弓时祖父送她的,这东西原本是为扣弦拉射而生,可后来晋国随高祖皇帝开国以武得爵的世家皆不愿子孙习武,这东西倒成了世家贵族的佩饰。 她手上这枚髓腔被汗液沁出一层薄薄的黑色,远不如祖父那枚黑璋环绕属当世名品。 第一百五十七章:大胆 佟嬷嬷打帘迈着小碎步进来,福身道:“大姑娘,肖若海来了,请见姑娘。” “请” 她脱下扳指放回木箱之中,让春桃将这口箱子收好,这是她要带去南疆的。 肖若海一进屋,行礼后便将皇帝下旨册封白锦绣超一品诰命夫人之事告诉了白卿言。 “不知是谁先提起太子仁义,如今百姓皆赞太子殿下仁义与陛下厚德,称太子殿下不负忠臣,愿善待忠臣遗孀” 她略微意外的挑了挑眉:“欲借白家得仁义之名,这可不像太子殿下的心计啊太子殿下怕是得能人了。” 她刚借着太子的声威为二妹讨了一点好处,太子殿下便借她白家为自己壮声势,一点儿亏都不吃。 对皇帝来说,这道圣旨原本就是她讨要的,不过早一点下旨,在出征之前还能卖给她和百姓个好,名利双收皇帝何乐不为 也算是互惠互利吧。 肖若海颔首称是:“属下派去尾随之人称,如今还未搬出齐王府的太子回府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出府进宫,随后旨意才下来” 果然,有人点拨齐王了,下这到圣旨的时机真真儿极好。 肖若海接着道:“如今齐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听说太子殿下回府后重赏了一位秦先生,想必就是这位秦先生点拨了太子殿下,如今秦先生已是太子府的坐上之宾,细问姓名之后得知这位秦先生名唤秦尚志。” 秦尚志 难怪。 她抿了抿唇,没想到此生秦尚志终还是到了太子的身边,成了太子的幕僚。 秦尚志大才,只希望此生太子不要负了秦尚志才是啊 也希望他们彼此有朝一日不要站在对立面,并非她怕与秦尚志为敌,只不过是怜惜秦尚志罢了。 杜知微心计深沉手段阴毒损辣是真小人,防不胜防,秦尚志却与杜知微不同,秦尚志有智谋手腕但秉性良善是真君子。 “这位秦先生若真得太子殿下看重,此次南疆之行必会见到,留心些便是了”她望着肖若海地上到,“倒是乳兄,南疆之行时间紧迫,都准备妥当了吗” “大姑娘放心,我们的人分几批已经都派出去了,沿途尾随军队之后而行,不会引人注目。” 肖若海余下担忧未说,只是高手太少此次大姑娘南疆之行风险还是太高。 春杏打帘进来,俯身道:“大姑娘,夫人朝清晖院来了。” 她颔首,对肖若海道:“辛苦乳兄了” 听到白卿言这话,肖若海忙称不敢,便匆匆退下。 送走肖若海,她怕母亲发现她成日缠在腿上和手臂上的沙袋,便让春桃解开藏起,亲自出门将母亲董氏迎了进来。 一进门,董氏攥着白卿言的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红着眼眶将女儿扯至内间,细长的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你大胆” 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南疆之事,她挽着董氏的手臂扶她坐在床边,低声问:“今日锦绣走后,阿娘也套车出门了,是去舅舅家借人了” 董氏能如何 太子上门提起南疆之行,可见女儿南疆之行已成定局,即不可更改董氏能做的便只能是最大程度护女儿周全。所以送走白锦绣之后,董氏立刻命人套车出门,向董家借死士随女儿一同前往南疆,至少能护她性命。 只是,之前董氏与董老太君商议定下阿宝与董长元之事,就得搁置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横,白家男子皆葬身南疆,你既知你为家中嫡长又在你祖父灵前立誓要撑起白家门楣你何敢乘危而徼幸”董氏说着眼泪便顺通红的眼眶往下掉,眼底有怒也有心疼。 她望着阿娘双眸酸涩的厉害,她用力挽住阿娘的手臂,阿娘每次都是被气急才会掉书袋 阿娘博学,每每爹爹都被阿娘说得哑口无言,连连告罪。 她忽而想起年幼时,樱花树荫之下,爹爹被阿娘训得满脸涨红拂袖而去,不过几息便又回来手捧茶盏向母亲致歉,含笑低语:“娘子,为夫错了。” 她下巴枕在阿娘的肩膀上,克制着心头百味,学着爹爹的腔调低声道:“阿娘,阿宝错了” 董氏瞪着她,瞪着瞪着再绷不住哭声,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搂紧。 “阿娘,南疆我得去。想护住白家仅凭民心是不够的只有攥住兵权,才能真正的让皇室忌惮惧怕,才能真正的护住白家。” 她对母亲本就无所保留,说得坦然:“我睡了两天,梦到了父亲,梦到了阿瑜我不想让白家再有任何一人落得父亲和阿 瑜那样的下场往小了说我想护住母亲和婶婶还有妹妹们往大了说我愿继承祖父遗志” “阿娘,一人活一世仅短短数十年,而世族大家之所以能长存于世却不被湮灭在这万古长时之中,除了家族血统的延续,还有风骨同信仰的传承我等白家子孙能承担得起白家意志c风骨,白家才能真正得以传世若家族志向不存,迟早会被岁月吞噬,被光阴遗忘。” 听着女儿的软声细语,董氏一腔怒火消散只留满心担忧和难过,明明应该是被娇养的天之骄女,却要担起男儿家族之责。 女儿心有大志,她为娘的还能拼死阻拦不成 董氏死死咬着下唇,用力攥住女儿的手,将她抱紧:“此次,你舅舅从董家带来的一百死士系数随你去南疆,只听你一人调令你舅舅已派人快马回登州,余下人马追上你,会想办法同你联系” 世族大家豢养死士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越是显赫的大家族死士便越多,也只有世族大家才能养得起那些死士,说白了死士便是世家的私兵。 舅舅这是把董家的私兵交到了她的手里。 “阿娘,我不会愧对外祖母和舅舅这份信任的”她低声道。 “你外祖母和舅舅同阿娘一样,只希望你能平安回来”董氏喉咙哽咽,难见在女儿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阿娘已经没有了你父亲和阿瑜,阿娘不能没有你了,你可知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匹配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红着眼抱紧阿娘,哽咽开口,“阿娘放心,我一定把我自己完完整整的给阿娘带回来,阿娘信我” 董氏将号令董氏死士白玉玉佩递给白卿言:“这是号令董家死士的信物。” 她收下低声道:“我身上重孝,否则一定亲自去见外祖母和舅舅一趟,谢他们” “你外祖母和舅舅不在意这些你好生在家里收拾行装尽量妥帖些你二婶刚才将年前定做的护心镜送到我这里来,嘱托我转交于你,让你南疆带上我看了用料极为扎实,是个好东西你带上”董氏将女儿鬓边碎发拢在耳后 “嗯”她点头轻笑,“有阿娘和外祖母c舅舅,还有诸位婶婶惦记,我一定尽力敢在回朔阳之前回来” “好”董氏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无限惆怅。 董氏走后,白卿言安排起清辉院诸事。 佟嬷嬷c春桃c银霜三人被悄悄叫了进来,规规矩矩看着坐在铜制火炉前烤火的白卿言。 “我走后,你们多听佟嬷嬷的话,尤其是银霜” 懵懵懂懂的银霜点了点头。 “老奴倒是想同大姑娘求个恩典。”佟嬷嬷看了眼傻乎乎的银霜,道,“老奴没有女儿,想收银霜做干女,虽然老奴身份不高可到底是大姑娘身边的管事嬷嬷,银霜成了老奴的干女,想必其他家仆也不敢随意欺辱她。” 白卿言还未同佟嬷嬷说过,打算让银霜去二妹那里。 “嬷嬷,我是打算让你教银霜一些日子,等忠勇侯府诸事定下,便将银霜送到二妹那里去” 佟嬷嬷颇为意外,怔愣片刻忙道:“那也无碍,老奴只是怕旁人欺负了银霜去。” “好,倘若银霜愿意,此事嬷嬷同银霜商量便是” 春桃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扑通跪在白卿言面前,膝行两步叩首,双手扶在白卿言膝头道:“大姑娘,就让奴婢跟着大姑娘吧奴婢保证不给大姑娘添乱好歹让奴婢随行伺候大姑娘一应饮食,好不好” 春桃的忠心她如何不知,可是此生她不能让春桃随她一同去战乱之地,前世春桃因她而死,此生她必要护春桃周全。 “你走了谁替我守清辉院啊”她笑着将春桃扶了起来,用力握了握春桃的手,“清辉院里我信得过的就是你们,银霜一走,佟嬷嬷年纪大了或有个头疼脑热的,万一让人钻了空子怎么办嗯” 春桃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断了线。 “别怕,我还要回来送你出嫁呢”她同春桃笑着说。 这不是玩笑,前生她欠春桃一个婚礼,此生必要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春桃哽咽。 “战场我不是没去过,此次跟随太子身边无非出谋划策,有何可惧” 知道自家姑娘决心已定,春桃只能掉着眼泪帮白卿言收拾,心中难受极了。 一连几日,国公府抬着成箱成箱的账目从后角门进进出出,今日终于将所有账目对清楚,交于萧容衍之手。 旁人看着热热闹闹,可那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也只有董氏心腹和萧容衍心腹知晓。 萧容衍当日在宗族逼迫白家之时出手相助,于情于理此事告一段落之后,都该请萧容衍艺一宴。 可白家无男儿,管家c管事出面身份太低,虽说对商人身份的萧容衍来说足够,可若是对白家恩人就未免身份不够。 这日账目对清,董清岳携子董长元替董氏出面,于国公府宴请萧容衍,倒是让萧容衍受宠若惊。 萧容衍不是没有听说董氏打算将白卿言许给董长元之事,董长元少年解元公,品貌端方,学问不凡,的确是难得的好儿郎。 然,在萧容衍的眼中,董长元陪白卿言还是稚嫩了些。 白卿言虽为女子,可心怀大志,襟怀洒落,格局智谋无双又有用兵谋国之能。这样的女子非当世英豪不能与之匹配。 董长元随父亲前来宴请萧容衍,虽说瞧不上萧容衍商贾的身份,但到底有恩于白家,他便来了。 谁料,几番交谈下俩,董长元竟被萧容衍的胸怀与见识谈吐与气度折服,只觉此人实乃温润君子。 董清岳举杯替董氏敬酒:“今日举杯,四谢先生一谢先生城南出手阻信王去路二谢先生救白家四夫人三谢先生于白家遗孀被逼之际出手相助四谢先生指点洪大夫行针,卿言才得以苏醒我替家姐敬萧先生一杯。” “董大人折煞晚辈,晚辈怎敢当这一声谢,碰巧而已”萧容衍举杯略低于董清岳,姿态恭敬,“白家于衍之恩德深重,盼有来日能报偿一二 ,若有所求衍必倾尽全力。” 董清岳眸中含笑将杯中酒饮尽:“今日能得萧先生一诺,甚幸。” 董清岳望着眼前举手投足尽是矜贵雍容之气的年轻人,只觉后生可畏。 他多年观人,知此人非池中物,能得此一诺对白家来说总归是有益无害。 “听说,先生不日便要离开大都了”董长元问。 “陛下下旨,今年十五不办灯会,举国为镇国王哀,我便不留于大都了。”萧容衍道。 如白玉温润的翩翩公子董长元,含笑举杯:“那便祝先生一路顺风。” 正月十五,天还未亮。 白家诸人送大长公主去皇家清庵清修,车马队伍从白家正门出发,浩浩荡荡上山,于晨光初现时,停于气势宏的高阶之下。 董氏亲自扶着大长公主沿高阶而上,三夫人李氏还不知白锦桐将要离开大都,殷殷嘱托她好生照料大长公主,晨昏定省关切祖母身体不能懈怠。 白锦桐一一应下。 “你等回去吧不必再送了让阿宝送我进去便好。”大长公主轻轻握了握董氏的手,“以后无事也不必来探望我,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几个儿媳妇儿立在清庵门口,恭敬行礼,目送大长公主进去,折返前殿进香叩拜。 第一百五十九章:称病 白卿言同白锦桐一左一右跟在大长公主身侧,只听大长公主克制着情绪低声叮咛:“今日,你二人皆要离家,切记万世小心尤其是阿宝你要去南疆,那里刀剑无眼,千万记住紧跟太子殿下方可保你平安。” “是。”她低低应声。 将大长公主送入院子,白锦桐叩拜后红着眼出门,去更衣准备出发。 皇家清庵的小院厢房,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是什么都不缺的。 厢房内地龙已经烧了起来,挑开厚毡帘子,如春的暖气迎面扑来。 她送大长公主入内,看婢女上了热茶后,福身道:“祖母既然安顿好,孙女就告退了。” “阿宝”大长公主见白卿言要走着急起身。 她沟壑纵横的枯槁大手攥住白卿言的手,将她腕间佛珠挂在白卿言的细腕之上:“这是光合大师开过光的,定能佑你平安归来” 白卿言看着这串祖母常年佩戴的佛珠,没有推辞,福身行礼后道:“多谢祖母。” “阿宝,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大长公主眸子红了一塌糊涂,克制着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 她浅浅颔首退出厢房,退出小院,听到院内挑帘的声响她回头看了眼见大长公主在蒋嬷嬷搀扶下挑起毛毡帘出来,正泪流望着她。 她终是不忍,浅浅对大长公主福身后离开。 白卿言到白锦桐那里时,白锦桐换好了男装,她带着白锦桐从清庵偏门出,让她从山北面离开。 两人刚走至北山竹林,便见到翠绿竹叶翻飞之下立着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 魏忠匆匆上前行礼:“主子,卫队半数十人在此。” 她颔首,侧头对白锦桐道:“祖母将她手上一支暗卫队交于我手,这一半随你走” 白锦桐抿唇想了想道:“长姐今日便要去南疆,更需要他们长姐带走” “我跟在太子身边不会有事,可你不同,你隐姓埋名能依靠的只有人手”白卿言拉住白锦桐的手,送她往山下走,“我母亲已将白家各地排得上名号的铺子放于你的行囊中所幸天下皆知白家散尽家财,铺子异手旁人也不会引人注目” “嗯”白锦桐颔首,见山路难行扶了白卿言一把,竟摸到了白卿言手臂之上缠绕的铁沙袋。 “如今这世道在变,为长远计,你此次不能只将目光放在晋国,若以你之能可让生意列国遍布将来收集各国消息便方便上许多。” 世道在变 白锦桐心头莫名重重跳了一拍,心头如破开云雾, 是啊,不仅晋国在变,世道也在变 于晋国来说 内,朝中趋炎附势的谄佞奸徒,登高位掌大权。 外,西凉南燕联军迫境,朝中无敢去前线之武将。 内乱未平,外患交迫,亡国之兆。 于世道来说,曾经强盛一时的大晋霸主显露盛极必衰之象,西凉野心勃勃,南燕后起之秀,天下局势将变。 目光只在晋国,便只能看到晋国沧海桑田,而目光放于列国才能看清世道和局势如何变幻更替。 时局瞬息万变,谁能掌握先机,谁便可这乱世乱流中立足。 白锦桐深知,长姐所求是护住白家,但若力所能及在护住白家之余长姐的心志怕已不仅仅只在晋国。 白家还未脱险,长姐便已深谋远虑为白家世代所图之大志铺路,所图非小,她亦得调整策略,才能配合长姐步伐。 “长姐锦桐知晓轻重,长姐放心,锦桐必不负长姐,不负白家,不负祖宗信念。”白锦桐抱拳行礼,“长姐止步,锦桐自行下山” 她欣慰白锦桐明白了她的意思,颔首:“万事小心,你心存良善,但出门在外不可妇人之仁” “锦桐知道” 今日开始,白锦桐便要用他人身份行走。 暗卫悄无声息跟随白锦桐离开,直视肉眼所及已看不到白锦桐的身影 寒风吹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魏忠听到白卿言漠然的声音 “还有一半暗卫,等忠勇侯府围兵离开后,交于二姑娘白锦绣手中任二姑娘驱使不得有误。你年纪大了,从今天开始便跟随在祖母身边伺候,护祖母周全,安心养老,不必跟着我了。” 魏忠闻言没有丝毫犹豫,颔首称是谢恩。 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忠在宫中时见得多了,主子更替能得一个善终,于他们这些奴才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 出征大军辰时末巳时初便要出发,白卿言与太子约定在城外十里汇合。 今晨,她来送祖母和三妹,已先一步让肖若海带着明面儿上的护卫与行装在城外十里等候。 她一路下山同董氏同坐一车,董氏揽着女儿的肩膀眼泪直掉,一路皆是叮嘱之语:“你记住,千万不能和当年一样认为战局在你掌控之中便去涉险你要知道阿娘只剩下你了,听到没有” “阿娘放心,阿宝知道了阿宝一定紧紧跟在太子身边保自己周全。况且有两位乳兄相护,阿宝定会平安归来阿娘为爹爹守白家我还要活着替爹爹护阿娘呢” 董氏克制不住哭声,用力抱紧了女儿,心里难过不已。 明明说好的,若是女儿她教诗书,让女儿知书达礼,若是儿子丈夫教他武艺,让他保家卫国。 可为何,儿子死于沙场,女儿也要拖着病弱之躯奔赴。 送董氏和诸位婶婶回府,白卿言郑重叩拜后避人耳目悄悄离府。 秦嬷嬷来回禀董氏白卿言已走,董氏泪如棉线,良久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哽咽开口:“今日起,大姑娘称病” “老奴明白”秦嬷嬷红着眼道。 “大嫂大嫂” 三夫人李氏慌张失措的声音从院外就传了进来,董氏睁开酸胀的眼,侧头朝窗外看了眼,吩咐秦嬷嬷:“去迎一迎三夫人。” 三夫人李氏拎着袄裙裙幅匆匆进门,手里捏着一封书信,慌得泪流满面:“大嫂小四小四她” 第一百六十章:一呼百应 秦嬷嬷见状带着外间伺候的婢女退下,三夫人这才忙走至董氏面前,将信递了过去:“小四留信出走了说是要随阿宝去南疆我就说她这几日怎么这么乖顺,不惹事不说还每日来我这里叮嘱我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闹了半天她在这给我憋着这么一出今天早上她说不舒服就不去送祖母了,我还当她是真不舒服大嫂这可怎么办啊” “你先别慌”董氏接过信一边细看一边问,“什么时候发现小四不见的小四身边的人可都询问过了” “那几个婆子丫头说今早我们送母亲走后,那小妮子就拎了包袱骑马跑了”李氏心慌的不行,她的丈夫儿子全都死了,女儿要是出事她可怎么活 董氏一目十行看完信,道:“你别慌,她是去寻阿宝的,我这就命人去将她追回来秦嬷嬷” 秦嬷嬷应声挑帘进来:“让卢平亲自带一队人马往南,务必快马将四姑娘白锦稚追回来” “是” 李氏一怔,竟然让卢平亲自去 “嬷嬷等等”李氏忙唤住转身要走的秦嬷嬷,她上前一步攥住董氏的手,“大嫂,如今咱们府上最得用武功最高的便是卢平,你让卢平去追人万一大都有变数咱们府上怎么办” “除了卢平,又有谁能将小四带回来放心吧小四应该走的不远。”董氏对秦嬷嬷道,“去吧让卢平小心行事莫让人发现了。” “秦嬷嬷”李氏又把人叫住,她喉头翻滚着,双眸泛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卢平不能走罢了不追了左右她是去找阿宝了小四有一身武艺若遇危险应当不会拖累阿宝,也好让她在阿宝身边好好学学” 李氏心中明明不舍,明明担忧,却还是狠下心肠。 她虽不如董氏这般睿智什么都了然于心,可也能猜到白卿言之所去南疆是为了保全白家。 大嫂董氏也只剩下这一个身体羸弱的女儿,可为了白家大嫂不得不让白卿言去,她的女儿身体强健自己任性妄为跑了,她还要大嫂遣白家护卫去追,万一大都这边儿有事大嫂手里连个身手卓绝的人都没有 李氏下了狠心,眼底噙着泪,郑重道:“大嫂,劳烦您派个人找到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告诉她护阿宝平安回来,否则我打断她的腿” 董氏眼眶一热,轻轻握住李氏的手:“锦桐去陪母亲了,要是连锦稚都走了,你” 不等董氏说完,李氏摇了摇头:“小四仗着天资不错,任性妄为了这么多年,如今父兄都不在了,她也该去历练历练,该长大了更何况以小四那个性子就算是把她捆回来了,她找机会还是要跑。” 良久董氏点头,转头吩咐立在门口双眼发红的秦嬷嬷:“派个人去,找到四姑娘直接送到大姑娘那里,让大姑娘护好妹妹。” 白卿言的马车到城南十里坡时,出征大军还未到。 已换了一身男装的白卿言还未下马车,肖若海已经快马而来,对马车内的白卿言道:“大姑娘,二姑娘来送您了” 锦绣 她挑开马车车帘,弯腰下车见不远处随她去南疆的卫队一侧停着辆马车,披着披风的白锦绣立于马车旁,见长姐一身利落的男装,想起曾经长姐身着银甲披风英姿飒飒的模样,湿红的眼底有了笑意,疾步朝白卿言方向走来。 “你怎么来了”白卿言颇为意外。 白锦绣扶住她的手臂,朝卫队方向走去:“是太子殿下的安排,他让我来送送长姐,他这是在卖人情给长姐,信王c梁王相继入狱之后,我倒觉得太子倒是聪明了许多就比如这超一品诰命夫人的恩典是长姐换来的,却让太子和皇帝得了好名声。” “太子身边得了能人,不足为奇。”她握了握白锦绣挽在她臂弯的手。 “只是,太子得了能人,长姐南疆之行怕是更危机重重。”白锦绣脚下步子一顿,红着眼望向白卿言,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眼中满都是担忧,“长姐,真的就非去不可吗” 白锦绣怕南疆之行,皇帝不会让白卿言活着回来 她知道白锦绣的担忧,徐徐道:“虽说白家军溃败,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白家真正的根基不在大都,在军中振臂一挥一呼百应,那是换作任何一个姓氏都做不到的。我去是要告诉仅剩的白家军,我白家骨血与白家军同在刀山火海生死相托,那才是我们白家应该经营的地方。” 她用力捏了捏白锦绣的手:“乱世当道,军权方为立身之本。” 白锦绣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忙用手背擦拭。 远处,出征大军已缓缓而来,白锦绣心中不舍,哽咽道:“长姐,万事小心,我等长姐平安回来” 她回头看 了眼浩浩荡荡而来的出征队伍,太子榆木精致的奢华马车行于前方,后面跟着两辆规格偏小的马车,两侧皆是护卫兵士。 很快,齐王贴身伺候太监快马而来,下马对白卿言行礼道:“太子有令,请白大姑娘马车跟于太子马车之后,以护白姑娘周全。” “多谢。”白卿言浅浅颔首。 “长姐”白锦绣声音哽咽。 “好了,回去吧” 说罢,她松开妹妹的手,上了肖若海备好的马车。 “长姐,定要平安归来” 听到白锦绣带着哭腔的声音,她抬手撩开湛青色的帘子,对白锦绣颔首。 肖若海亲驾马车,双手勒住缰绳,带着人马缓缓朝出征大军的方向而去。 大军随行传令兵前后传令,让先头部队提快了速度,又缓缓压慢了后面行军的速度,让白卿言的马车借空插了进去,位于太子殿下马车之后。 这辆马车是肖若海选的,虽不如太子殿下马车那般奢华惹眼,可车体宽敞,车厢是用压实了的实木制成,即便最锋利的箭矢也难以穿透。 第一百六十一章:一日千里 此次,皇帝倾全国之力聚齐五万大军出征南疆,沿途官道定然是平坦,肖若海细心木案上摆着棋盘,大约是怕路上枯燥让白卿言解闷儿的。 车内暗匣里有书本,还有易于存放的点心吃食,煮茶的小炉子,一应茶具,取暖的铜罩火盆,连香炉这样的小物件儿都很齐整,当真是费心了。 如今陛下已先遣议和使臣稳住局势,后命太子亲自帅兵出征,再战之心显而易见。 太子知兵贵神速不敢耽误,一路车马颠簸抱着痰盂吐了好几次,却未曾叫苦也不曾让队伍减缓前进速度,硬忍了下来。 五万兵士安顿至营地,太子车马被当地太守恭敬请入府内休息,太守宴请被面色不佳的太子推辞了。 可宴已设,太子劳累不愿赏脸,太守便盛情相邀太子带来的幕僚,白卿言称病未去。 多年不曾出入过军营,白卿言立在土丘之上望着营地演武场,四周旗帜猎猎作响,高高架起的火盆火舌摇曳将演武场映的亮如白昼,兵士们围着两个肉搏较量的百夫长,起哄声一阵比一阵高,热闹非凡。 寒风席卷而过,白卿言却觉这场景无比熟悉,心中竟有游子归乡之感。 “公子,风大回去吧”跟在白卿言身后的肖若海低声道。 她手中握着手炉颔首往土丘之下走,问道:“小四到哪儿了” “四公子尾随大军已在城中客栈住下。公子放心,属下派人暗中护着四公子,必不会让四公子出事。”肖若海压低了声音说。 “明日出发之前,把她带到我跟前来另外派人给母亲和三婶送个信,好让她们安心。” “是”肖若海应声。 秦尚志带着随行小厮立在不远处,远远看到一身男装的白卿言含笑长揖到地,姿态很是恭敬。 白卿言含笑与秦尚志相望。 秦尚志专程来这里等白卿言必是有话要说,如今白卿言男装行走,倒也不必太过避讳男女有别。 肖若海备好茶水,起身立在白卿言一侧,余光悄无声息打量着这位曾经客居白府,如今又成了太子幕僚的秦先生。 白卿言与秦尚志相隔一桌,相对而坐。 “初十一别,不曾想今日再见先生已是太子幕僚,言以茶代酒恭贺先生。”白卿言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 秦尚志看了眼肖若海,见白卿言没有让肖若海退下的意思,便知此人是白卿言心腹,他举杯轻抿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道:“大姑娘可知,此次南疆之行于大姑娘而言,危机四伏” 她放下茶杯端坐握住手中半凉的手炉,望着秦尚志道:“先生能来与我说危机四伏四字,言铭感于心。” “秦某曾蒙大姑娘收留,方可苟活,故而今夜前来打扰,是为了告知大姑娘此次不论大姑娘胜也好败也罢,今上都不能容大姑娘存活于世”秦尚志神情郑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秦某有一计,可使大姑娘在抵达南疆之前脱身。” 身着素白色暗纹左襟长衫的白卿言,望着秦尚志缓缓道:“先生,我一人荣辱性命不足道哉,南疆我必去。” 秦尚志没有问为何,看着眼前身形清瘦的男装女子,陡然想起那日有兵士家眷在国公府门前闹事,白卿言字字铿锵之语,她说前线艰险总须有人去因那里数万生民无人护 她手指头顶匾额,称镇国二字,当是不灭犯我晋民之贼寇,誓死不还生为民,死殉国只为护我大晋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生死无悔 油灯烛火之下,秦尚志搁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想起那日白卿言掷地有声之语,心中热血澎湃。 白家是真正以忠义二字传家,将为国为民刻进了傲骨里。 白家男儿虽葬身南疆,可只要白家精气风骨不灭,白家便能在这世族大家皆如昙花一现的历史长流中,永存不朽。 秦尚志郑重行礼:“镇国公府白氏,满门英豪,可叹可敬” 秦尚志是君子,便已君子之心度白卿言人之腹自是以为白卿言今日赴南疆,如当年的镇国公白威霆一般只为护民守国。 交浅不能言深,白卿言不欲同秦尚志多加解释,坦然替祖父c父亲受了秦尚志这一礼。 第二日,寅时。 偌大的演武场只有旗帜猎猎作响,皎皎月光之下,白卿言清瘦身影立于靶场,以极为标准漂亮的姿势将射日弓拉了一个满弓,只可惜箭未射出她已力竭,腹腔那口气一散,来不及收势羽箭射出一小段距离软塌塌跌落在地,她亦是弯腰扶着双膝直喘粗气,双臂肌肉酸胀发抖。 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下颚嘀嗒嘀嗒往下滴,衣襟 已经被汗水湿了一片,肺部难受如同快要炸开。 白卿言身体虚力道和从前不能相比,可身体对弓箭的记忆还在,她说是从头再来但到底不是初学者,加上这段时间白卿言日常都缠着铁沙袋,力道还是恢复了些。 扶膝休息了一小会儿,白卿言直起身,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继续练。 前生,她为了恢复武艺没日没夜的练,比这痛苦百倍,眼前这点难受算什么,远远不够瞧的,她知道自己一定能一次比一次做的更好。 重新调整气息,搭箭,拉弦 肖若海立在一旁看着白卿言坚韧的背影,想起白卿言小时候被逼着练弓箭的模样,大姑娘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任何事都不轻言放弃要么不做,要做便做到最好,不论这期间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也从不气馁。 当年都说小白帅天资不凡武艺超群,可无人知道白卿言为了那身武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如今从头再来,白卿言身上除了当年那股子韧劲儿和拼劲儿之外,少了急躁更多了几分沉着稳健。 短短数日,从连普通的弓都拉不开,到一点一点拉开射日弓,白卿言这可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前行 可白卿言还不满足,她练到全身湿透发抖也只是稍做休息重整旗鼓再来,每日如此不曾间断。 天际放亮之时,全身衣衫被汗水湿透面颊通红的白卿言,吩咐肖若海收了弓箭,咐道:“劳烦乳兄加重我日常绑臂的铁沙袋加重,以后每隔两日加重一次。” 她眼下要稳扎稳打,不能太过急躁从而透支身体,得每日不间断慢慢一点一点加量,否则一定会如同前生一般提前将身体拖垮得不偿失。 白卿言回去洗漱换了一身衣裳,正往手臂缠新增分量的铁沙袋时,就从窗口瞧见肖若海派去接白锦稚的赵冉回来,正立在檐下在同肖若海说话,脸上有伤。 听到白卿言出来的开门声,肖若海挥了挥手让赵冉退下。 她开口把人唤住:“赵冉你过来,四公子呢” 赵冉忙快步走至白卿言面前,满面愧疚行礼道:“属下无能,没有能将四公子带来,请公子责罚。” “公子,四公子怕是误会了,以为赵冉他们是抓她回大都城的,所以和赵冉他们动了手,逃窜间四公子遇到魏国富商萧容衍,向其求救。那位萧先生命他的人出手护下四公子又拦住我们的人,四公子又称不认识赵冉等人,所以那位萧先生拒不交出四公子。” 萧容衍 萧容衍似乎是说过,十五就要离开大都返乡,不曾想这么巧竟然和小四碰上了。 “你先下去处理伤口。”白卿言对赵冉道。 “是,属下告退。” 赵冉走后,她问肖若海:“大都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刘焕章的叛国之罪定是翻不了案了,但因为刘焕章一死,南疆粮草案大理寺卿吕大人查起来就颇为棘手,田维军的证词又都无法证实梁王并非奉信王之命办事。梁王到现在抵死不认,高升受尽酷刑一概不说,小厮童吉一问三不知,这个案子也是难为大理寺卿吕大人了。”肖若海道。 杜知微死了,刘焕章也死了,前世梁王的谋臣和战将都没了 此生,白家军必不会被梁王接手,没了杜知微,她倒要看看梁王要如何翻盘。 “左相李茂那边还没有动静”她又问。 前世梁王与左相李茂相互勾结参奏祖父叛国,此生梁王已入狱,李茂倒是坐的很稳。 李茂奸滑,她猜李茂前世定然是看透梁王明面儿上追随信王,实际上不过利用信王,怕将来齐王与信王两败俱伤,这位梁王上位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才暗中倒向了梁王。 可上一世,李茂却在齐王将要册封为太子的关口,弃了这个纯臣的身份,与梁王一同参奏表明立场 杜知微此人,做事一向留后手,既然前世能让李茂同梁王联手共參祖父叛国,要么是李茂的把柄攥在梁王杜知微手中,逼得李茂不得表明态度要么李茂便是铁了心追随梁王,好要那从龙之功。 若是前者,李茂现在怕是要急着清理把柄。若是后者,李茂应该会设法救出梁王。 可以李茂的向来喜欢左右逢源的品性,她笃定是第一种。 肖若海摇了摇头:“来人未报,不过临走前按照公子吩咐已派高手将左相府牢牢看住,稍有异动我们的人定会察觉,另外派去看守左相府的一个小子正巧碰到了个机会混入左相府,只是人才刚进府中要起作用还需时间。” 她活动舒展了还在不自觉发抖的双手,点头:“之后李茂府邸的任何动向,都派人向二姑娘禀报一次,就说是我临走之前交代的,以防我身处南疆鞭长莫及让她随机应变,谨防李茂此人” “是”肖若海应声。 “乳兄,你亲自去一趟把小四接回来,告诉她我不会送她回大都记住不要同萧容衍的人发生正面冲突,接到小四尽快赶上大军步伐。” 肖若海抱拳:“属下这就去” 太子临行之前,皇帝再三交代此一战需大胜的重要性,太子镌心铭骨时刻不忘,虽然昨日在马车上被颠了一个七荤八素,今晨还是强撑着起来,命大军按时开拔。 太子被搀扶着临上马车之前,见白卿言一身利落男装,未披披风,再看白卿言脚下易于步行的防滑鞋履,颇为诧异问了一句:“白大公子,这是打算步行” “马车颠簸,走走也好。”白卿言道。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慢慢训练恢复体力,她便周身缠着加了分量的铁沙袋,以步行代替训练。如今是急行军之时,为不拖累行军速度,她必需跟上,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策。 只希望在到达南疆之时,至少她能够重新将射日弓捡起来。 昨日在马车里窝了一整天,骨头都快被颠 散的太子听了这话,命人给他拿了双易于行走的鞋履:“昨日坐了一日马车,骨头都僵了,孤也走走。” “殿下,我们是急行军,殿下与白公子不同不是少入军旅,步行恐耽误时间。”秦尚志劝道。 太子摆了摆手只道:“白公子走得,孤也走得。” 话说出口,大军出发。 然,走出不到两公里太子已经跟不上速度,三公里时为不耽误行军速度太子被扶上马车。 行至十里之,白卿言发丝被这寒风吹得略有些散乱,脸和鼻尖通红,汗水顺着下颚嘀嗒嘀嗒向下掉,缠着铁沙袋的腿如同灌铅一般酸麻到抬不动,马车近在咫尺,她随时可同太子一般上马车,舒舒服服坐车而行。 可她只要一想到祖父c父亲,众位叔父和弟弟的死,心就如同油煎火烧,一口气沉到腹腔咬牙前行。 到南疆最快一个半月便可到达,那个砍了小十七头颅,剖了小十七腹部的云破行就在南疆。 难道,她要拖着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身子去同云破行较量不成 她这些年体弱,因由不是病重不是寒症。而是她认同了大夫的话亦自认病弱而不勤勉练习,夏药膳冬进补,整日卧床将养,将自己越养越弱。 第一百六十三章:苦甜对半 呼吸间白雾袅袅模糊了她发热的眼睛,耳边只剩下大军行进整齐的一致的步伐声。 她调整呼吸,目视前方,紧紧攥着拳头,胸口如同火烧火燎一般难受。 祖父c父亲谁不曾受过重伤,哪一个有她这么娇气了 他们教了她一身的本事,难道就是为了让她自怜自惜的小时候学武千般苦都吃了,荒废了和么多年如今想把武艺再捡回来,难道想想就能回来吗 苍天公平,人生苦甜对半。 这些苦都是她这些年落下的,她得补齐了才能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武功,都是应该的。 肖若海快马追上行军队伍时,见白卿言未坐马车一跃下马,疾步走至白卿言的身边道:“公子,属下没有能接回四姑娘。四姑娘拒不同属下走,口称不认识属下。那位萧先生说他此行亦是往南,四姑娘是公子的妹妹他必会好生照顾,若公子实在不放心可亲自去接人,只有见到公子他才相信我等是公子的人,才能将四姑娘交还。” 白卿言脚下石子一滑,僵硬的身形险些摔倒,幸而肖若海一把扶住:“公子” 她脚步若停顿,身后队伍步伐必然都得跟着乱,她不是没有行军经验的深闺女儿,立刻借肖若海的力挺直腰身,疾步向前:“知道了” 她重新找回呼吸和步伐,思索萧容衍的意图。 让她亲自去接人 白卿言在心中嗤笑,她要离开行军队伍去接人,比得和太子说明缘由。 萧容衍怕是有所图谋想与太子同行又怕刻意,这才想借她的嘴传话让太子去请他吧。 毕竟,太子身为皇子,在繁华热闹的大都城享了惯了,这一路马车之中枯燥乏味,有个能谈天说地的知己相伴,便不那么难熬了。 皇亲贵胄的公子习性和做派,萧容衍倒是明白的很。 她不免又回想起她发热昏睡那两日,期间太子与祖母密谈的半个时辰,她再想到临行前祖母几乎是明示她一言一行都必需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不要离太子殿下身边。 她想,应当是太子答应了祖母她此行只要不生异心,不离他视线做有碍皇室之事,便保她性命。 肖若海没有劝白卿言回马车休息,他深知白卿言的秉性,劝也无用,索性牵马护于白卿言身旁一路随行。 天黑透之时,大军终于赶到曲沣。 白卿言亦险些脱力,她人坐在营房内,颤抖着手解开缠绕在身上的铁沙袋,沙袋已能滴出水来。 静坐时,汗比行军途中出的更多。 肖若海命人给白卿言提了水亲自在门口守着,让白卿言可以好好沐浴解乏。 太子看着灯下为他脚上药的小太监,皱眉问:“白家大姑娘,真得一天都走下来了” 今日他不过走了几里路,脚上便磨出泡来无法再前行,这白卿言一个姑娘家,竟然随军走了一天 太子的贴身太监全渔替太子穿好罗袜,笑道:“这也不奇怪,白家大姑娘自小同国公爷出征,想必是习惯了,真是个有福不会享的,偏要自己折腾自己” “话不能这么说,她病了这些年,那身体可大不如前了”太子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颇为不甘心,他竟连一个女人都比不过了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可千万不能自降身份和那些耐劳之人比。”全渔净了手给太子送上一碗温度刚刚合适的燕窝,“殿下用了燕窝早点儿休息吧明儿个还要赶路呢” 太子小口用燕窝粥之时,全渔已经命人点了助眠的熏香铺好床铺。 待太子漱口后,他扶着太子上了床榻,眉目间尽是崇敬:“殿下为国为民如此操劳辛苦,百姓必都铭记殿下恩德,等南疆大胜归来,殿下定会更得人望。” “少拍马屁”太子嘴上这么说,眼底却尽是笑意。 大军卯时末便要开拔。 白卿言日常训练结束从演武场回来,更衣洗漱后卯时便去见了太子,将白锦稚之事告知太子。 “小四年幼莽撞怕被送回大都,便谎称不识在下身边护卫,萧先生也不敢贸然人将小四领走,故而在下想劳请殿下身边的公公将小四从萧先生那里接来。” 说着,白卿言朝全渔的方向颔首致礼,全无清贵人家轻贱太监那高高在上之姿。 全渔受宠若惊,连忙还礼。 白卿言一身男装,身形削瘦却挺拔,一派英姿飒飒的男儿姿态,言语间也无女儿态,倒是让人辩不出雌雄,只觉是个相貌比女儿家还漂亮的少年郎。 “对啊,容衍有事要先往平阳城再归国,与我们同路”太子突然笑着 转头看向全渔,“你去客栈将四姑娘接回来,再问容衍可否愿意与大军同行,速去速回不可耽误开拔时辰。” 白卿言垂着眸子不吭声,太子殿下在车内坐的定是相当乏味了,听到萧容衍同路竟这般高兴。 “殿下放心,白大公子放心,奴必不会耽误时辰”全渔领命,对太子殿下与白卿言行礼后匆匆出门。 白卿言身边的人去了两次都没有把人带回来,太子殿下身边的奴才去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在大军整装出发之前,萧容衍一行人连同白锦稚便到了。 白卿言立于太子身后,见身披狐裘大氅的萧容衍骑马踏着破晓晨光而来,他身后跟着一队二十多人的带刀护卫,排场十分排场。 极为儒雅温润的男子从容下马,身后清晨初升的辉光为他周身渡了一层熠熠金色。 他遥遥向太子行礼,嘴边噙着笑意淡淡,举手投足尽是腹有诗书的风雅气度。 跟在萧容衍身侧一身男装的白锦稚亦是跟着萧容衍向太子行了一礼,便飞速朝白卿言的方向跑来,她跑至白卿言面前怯生生看着自家长姐,乖乖立在白卿言身侧,低头用手指一个劲儿扯衣摆。 “容衍,你要莫骑马了与孤同坐马车孤也有个说话的人”太子笑着唤了他一声。 第一百六十四章:切莫逞强 萧容衍将手中乌金马鞭递给护卫,走至太子面前又躬身一礼,通身温醇厚重的儒雅气质。 他含笑的眸子幽邃眸子朝白卿言看去,平静的目光极为内敛高深,似能洞悉一切。 见她一身男装,到像清贵人家样貌惊艳如画的矜贵公子,不免想起蜀国皇宫她战马银枪的飒飒英姿。 他朝白卿言躬身一礼:“白公子。” 白卿言姿态洒落还礼:“有劳萧先生对舍弟照顾。” 看到白卿言脚下鞋履,萧容衍温声询问:“白公子不坐马车” “听闻步行可强身健体,试一试罢了。”白卿言沉着道。 “走吧要出发了”太子对萧容衍说了一声,又对白卿言道,“白公子坚持不住便上马车,急行军速度极快,切莫逞强。” 白卿言对太子行礼:“言谨记。” 太子拉着萧容衍上了马车,随行将军安排萧容衍的人跟在后面,大军准备开拔出发。 “四公子上马车吧”肖若海对白锦稚道。 白锦稚将随身携带的银枪长鞭和包袱丢进马车里,又小跑回白卿言身边:“我同长姐一起走路。” 随着号角声响起,军队出发,白锦稚不安跟在白卿言身边:“长姐,你别生气,我就是害怕你让肖若海把我送回大都以前祖父不让我去战场,是因为觉得我定性不够,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姐去南疆涉险,自己窝在大都城享福。” 见长姐目视前方只顾前行,白锦稚眼眶发红:“长姐我有一身武艺,不求去南疆建功立业,只求能跟在长姐身边,以肉身护长姐一个周全长姐是我们姐妹的主心骨,而小四是我们白家最无用之人,此行万一有难小四愿为长姐舍命” 她听着白锦稚哽咽之语,心底情绪翻涌,感怀万分。 “小四出息了,宁跟在旁人身边也叫不回来当真是一出门就野了”白卿言压低了声音。 “率性于外,沉稳于内长姐说的小四都记得”白锦稚说着朝太子马车的方向看了眼,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不是小四使性子不回来,而是小四觉得这个萧先生有些古怪,想留在他身边详细查证罢了。” 白锦稚陡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她觉得意外。 同太子坐于马车中的萧容衍眸子陡然一眯,侧头轻轻撩开随车身晃动而摇曳的马车帘子,看向正凑近白卿言说话的白锦稚,目光又忍不住落于身形修长清丽的白卿言身上。 白卿言似有所感抬眼,四目相对,见萧容衍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她心头一跳,猜到萧容衍怕是听到了白锦稚的话,快了几步将妹妹挡在身后。 她知道萧容衍厉害,一粒花生米都能成凶器伤人,练家子听力出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她却没想到白锦稚如此小声,周围又都是车轮声c步伐声,萧容衍竟然还能听到,可见此人身手何等厉害。 萧容衍看着白卿言的动作,缓缓放下帘子,笑容温润对太子道:“白大姑娘本就体弱,这样步行恐怕撑不住吧” 太子摇了摇头,歪在软枕上:“昨日白大姑娘走了一天,到底是从过军的。” 见长姐快了几步,白锦稚怕长姐以为她无的放矢,忙追了几步道:“真的长姐那个萧先生身边的人各个身手不凡也就罢了,竟没有一个偷奸耍滑惫懒的,且言行十分齐整,自律性极高,令行禁止这可不是普通商人能做到的,到像是训练有素的军旅者。” 她既然不能明着告知小四萧容衍的身份,又不能让萧容衍以为小四已知他身份准备告密,便没有阻止小四说下去。 “而且,我昨晚想偷偷去看他们这次押送往平阳城的货物,发现这批货物竟然有身手极高暗卫把手,他们说这批货物是普通香料,香料多为草植,药物也多为草植,多种味道混在一起,分的清楚吗再者装满草药的马车车轮压过可留不下那么深的车辙印子,我怀疑他们这数目巨大的货物,是草药和兵器长姐你说这萧容衍会不会是西凉或者南燕的密探” “出门在外,你能留意这么多这很好”她欣慰一向大大咧咧的白锦稚,竟也会观察这些了,“但在商而言商,如今南疆战场以天门关和凤城为界,多处于丰县c黑熊山c骆峰峡谷一带,属于南疆以东,南疆以西的平阳城几郡相对安稳,可草药与护身兵器价格奇高,萧容衍运送草药兵器过去有利可图,有何奇怪” “那他为什么要掩人耳目大大方方又有何不可”白锦稚不解。 “商有商道,隔行如隔山,里面门道你若想知可去请教萧先生。” 白锦稚听出长姐这是不怀疑萧容衍,便道:“其实小四也明白,萧先生在白家困 顿之时出手相助,这份恩情至少能容萧先生一次解释的机会,小四是准备查清楚了后,告知长姐再去询问萧先生的,这是义小四没忘。” 她欣慰颔首:“小四长大了。” “长姐那你不怪我了是不是那你不会送我回大都了是不是”白锦稚兴高采烈凑上前问。 “这一路直到归来,你就在我身边,寸步不可离,否则我立刻让乳兄捆了你八百里加急将你送回三婶儿身边去。” 听到长姐这话,白锦稚开心的不得了,连连点头,规规矩矩跟在白卿言身边前行。 可这一路越走到后面,白锦稚心里越难受。 她看到长姐一身衣衫被汗水沁湿,仍不上车坚持步行,步伐坚定不曾拖慢队伍一分。 等入夜到达白沃城之时,长姐解开缠绕在衣衫里的铁沙袋,都已可以拧出水来。 白卿言沐浴时,白锦稚一语不发从屋内出来,忍不住问肖若海:“长姐,这两天就是缠着这么重的铁沙袋走一天的” “今日大姑娘已能适应了,明日还要增加重量。大姑娘欲在到达南疆之前拿起射日弓,时间紧迫才用了此等方式。” 第一百六十五章:好算计 肖若海垂眸看着个头要比白卿言低一些的白锦稚,见小姑娘眼眶通红,他低声安抚道:“大姑娘心中有分寸,四姑娘放心。” 铁沙袋白锦稚并不陌生,白家诸子练武的时候都用过,可这么重的铁沙袋白锦稚可从没用过。 长姐身子那么弱,吃得消吗 寅时末。 寒风呼啸,白沃城飘起了三三两两的雪花。 演武场内,被高高架起的火盆中,熊熊火光迎风热烈摇曳。 万籁俱静中,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断响起,跌落,再响起,碰到草把,又跌落。 汗水顺着白卿言下颚嘀嗒嘀嗒向下掉,她胸前和脊背的衣衫已经湿透,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在这寒气极为逼人的黑夜中蒸腾着热气。 她调整呼吸,沉着如水的目光一瞬不瞬凝视目视火光之下的草把红点,再次拉开一个满弓,绷着劲儿,咬牙将一张弓拉到极致,弓木发出极为细微声响。 她的骑射都是爹爹手把手教的,爹爹是大晋国无人能敌的神射手,她也是 零丁雪花落在她极长的眼睫上,她松手 “咻” 肖若海忍不住攥紧拳头,克制着激动的声音,道:“公子,中了” 正中红心 准头,白卿言一向有这个自信,只是力道还是欠缺的厉害,毕竟草把的距离是被肖若海挪近了的。 白卿言喘息修整了片刻,又重新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刚搭上弓眸色一沉,猛地转身,毫无留余力,箭指来人,弓木紧绷到极致一触即发。 不到十丈,仅带一个护卫的萧容衍立于风雪之中,沉静黝黑的眸子望着那搭箭拉弓身姿极为利落漂亮的纤瘦身影。 迎风剧烈摆动的火光,将她那双锋芒锐利的眸子映得忽明忽暗,极为骇人的杀气那一瞬呼之欲出,箭矢寒光毕现。 “白公子”萧容衍远远朝着白卿言行礼。 她收了箭势:“萧先生起的好早。” 萧容衍不动声色,缓缓朝她走来,看着她鬓角汗水顺着曲线优美纤长的颈脖没入衣领中,错开眼,温淡笑道:“白公子手中的射日弓可否借萧某一观” 她将手中射日弓递给萧容衍。 萧容衍借着火光细细看了射日弓之后,感慨道:“这射日弓出自大燕已故大司马大将军唐毅之手,曾经乃是大将军唐毅送于姬后所生的皇长子十五岁的生辰之礼,皇长子弃之不用,不曾想这射日弓最后在白公子手中出了名,若唐毅将军地下有知定然欣慰。” 白卿言当年随祖父出征,得了小白帅的称号,其最有名的便是三样,疾风白马,红缨长枪和这箭无虚发的射日弓。 只是,疾风护主已死,红缨长枪和射日弓也随着白卿言受伤被束之高阁。 萧容衍双手将射日弓奉还,她接过递给肖若海:“萧先生是否为小四昨日那番话而来” “小四公子聪慧倒是超出萧某意料之外。”萧容衍眸底是温润浅淡的笑意,谈起小四如同长者带着几分欣慰之感。 “萧先生于白家有恩,小四知道分寸。” 萧容衍回头看了眼跟随他的侍卫,那侍卫抱拳行礼后退下。 见状,白卿言亦转头对肖若海颔首,肖若海亦颔首退下。 “萧先生有话直说即可。”她道。 萧容衍望着她的目光柔和深邃,解开身上大氅披在白卿言的身上,垂眸帮她系带,略带剥茧的指腹刮过她下颚,她本能地躲了躲,却见萧容衍垂着眼睫十分专注,动作温和又轻柔。 “萧先生” 她抬手阻止,却被萧容衍本能地攥住了手。 四周寒风呼啸,雪花七零八落,火光灼灼熠熠,两人人影幢幢,她耳边只剩演武场四周旌旗猎猎作响的声音。 错愕之余,她整个人已被陌生的男子气息包裹,鼻息间淡雅低敛的稳重男子味,像沉水香又似乎有区别。 她想抽手,可被萧容衍大手包裹的指尖纹丝不动。 四目相对,男人犹如刀斧雕刻般的五官棱角硬朗,眼睑深重,高挺的眉骨令他的轮廓更显深邃,在这火光摇曳的黑夜竟似有倾倒众生的沉稳魅力。 她耳根滚烫,呼吸凝滞片刻,才惊觉自己手臂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不是因为练得太久她脸早已热得通红,此时她定然露怯。 萧容衍极为安静注视着她,火光映在他暗黑的瞳仁里,没有轻薄放浪,亦没有戏弄之意,目光尽是温柔敦厚。 “怕我” 萧容衍沙哑的嗓音里,暗藏随时欲破茧而出的某种情绪,可想到大燕国现状又似被迎头浇了盆冷水,眼底的炙热之色犹如沉入谷底。 与其说她怕他,不如说忌惮更贴切。 前生这位大燕摄政王留给她的印象太深,行事手段堪称毒辣,他对白卿言来说如果是对手,那绝对是最让她顾忌的对手,比十个杜知微加起来还要有威胁。 她稳住心神,坦然回答:“男女有别。” 萧容衍这才缓缓松开她的指尖,温醇的声音坦然:“我运送的货物,的确不是香料,而是草药c盐c铁兵器。” “是年前,大燕向大梁高利借的那批”她反应极快。 年前大燕水患旱灾来势汹汹,让本就贫瘠的大燕更是雪上加霜,大燕曾向各国求援却只有双方土地不接壤的大梁愿意高利借于大燕。 萧容衍没有瞒着,颔首:“东西原本分六路送回大燕,一路粮资兵器已被戎狄截获,如今大燕式微不能与戎狄较量,各国虎视眈眈恨不能大燕就此灭亡分之后快,萧某这才不得已将六路归一,铤而走险从大晋境内而行,由萧某一人送回。” 若是寻常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南疆战况焦灼,粮食五谷还好说兵器与盐铁这类官府从许百姓商贩私自之物,越是靠近南疆盘查的越是严苛,必不好通过。 萧容衍这是想借太子的势,随同大军一路将粮资兵器送至与大燕接壤的平阳城。 好算计 第一百六十六章:可见明月 他此行同太子和出征大军一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盘查且此次出征急行军行军速度极快,各府城门大开。更何况与太子同行,可堂而皇之走官道,一路省下的时间就是大燕能救下的性命。 今时今日的大燕的确艰难,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摇摇欲坠的大燕国,十年之后会灭四国,成为军事实力令列国闻风丧胆的大国 “萧先生,言是晋国人,先生与言说得如此详细,就不怕言坏了先生的事” 若说这个世上有哪国最不愿意见到大燕强盛起来,那必然是晋国。 “连白家小四都能看出的事情,以白大姑娘聪慧,不会看不出”萧容衍瞧着她笑,“与白大姑娘坦白,无非是想告诉白大姑娘,至少眼下萧某并无与晋国为敌之意,只为救大燕百姓罢了。” 那日折柳亭一茶,萧容衍已知白卿言并非愚忠大晋之流,且心有仁义慈悲,故而才来坦然告知,给白卿言一个心安,让她不必过多防备做出什么举动来。 倒不是萧容衍害怕与这位手段心智无双的白大姑娘交手,而是此次事关大燕百姓存亡,萧容衍不能拿大燕百姓的命来赌,大燕赌不起。 “太子那里有一幕僚,名唤秦尚志,萧先生以为以秦尚志之才看不出蹊跷” 萧容衍声音越发轻柔:“秦先生高才,可秦先生并不知萧某与大燕关系,萧某身为商人,在商言商攀借太子威势于平阳城谋利,又有何不对” 萧容衍果然算计的很明白,她垂眸解开大氅系带,将风毛极为厚实的大氅还与萧容衍:“言一身是汗,怕弄脏了先生大氅先生即是救人言绝不多事。” “出了汗,着风易受寒,披上吧”萧容衍轻轻将大氅推了回去。 和白卿言同住一屋的白锦稚刚才突然惊醒,见长姐的床上已经没了人影,就追了出来。 谁知道竟然看到长姐和萧先生在一起,还亲眼看到长姐解开了大氅还给萧先生,小丫头眯了眯眼,想到今日她说萧容衍押送货物有问题的话,长姐还替萧容衍辩白了几句 小丫头眼睛一亮。 天爷呀她这是发现了什么她们家长姐,红鸾星动了 妈呀长姐对这个萧先生动心了也对这个萧先生堪称玉树临风儒雅,就连皇子都没有这位萧先生身上雍和从容的气度也都没有这位萧先生长的好看 嗯长相上和气度上配得上长姐 而且长姐定然是要招婿上门的,这个萧先生商人的身份低了些,可对白家有恩又是第一府上,勉勉强强配得上她们家长姐吧 她都以为她们家长姐这辈子都不会对谁动心的,没想到长姐竟然喜欢上了这个萧先生 想到萧容衍将来要入赘白家,别人见了他称一声白萧氏,小丫头突然缩着脖子捂嘴偷笑。 “谁”萧容衍鹰隼般的目光朝黑暗处望去。 白锦稚屏住呼吸,将自己往树后缩了缩,不会是说她吧 不容白锦稚多想,只觉眼前一道寒光而至,萧容衍的护卫同肖若海的剑锋齐齐朝她而来 “哎呀哎呀哎呀是我是我”白锦稚身形利落敏捷躲开萧容衍护卫的长剑,忙对肖若海道。 肖若海忙收了剑势:“四四公子” 白锦稚瞪了一眼萧容衍护卫一眼,撒腿朝白卿言的方向跑去:“长姐” 白锦稚跑到白卿言眼前,顺势从白卿言手中拿过大氅给白卿言披好:“长姐,萧先生说的对着风易受寒披上多谢萧先生了” 萧容衍含笑对白卿言白锦稚行礼后,道:“大姑娘保重身体。” 望着萧容衍同那侍卫走远的身影,白锦稚直冲白卿言傻笑:“长姐你和萧先生约好了啊” 她转头望着白锦稚,脱下肩上大氅放入白锦稚怀里,叮嘱道:“以后出门在外,说话小心些,隔墙有耳。将这狐裘还给萧先生。” 白锦稚张了张嘴,想到刚才那么远的距离她只是偷笑了一声,便被萧容衍听到,顿时只觉脊背发凉。 白锦稚忙抱着狐裘追上往营房走的白卿言:“今日我同长姐说的那些话,萧先生都听到了” “在外说话不知顾忌,若这位萧先生真是大魏密探或有意搅乱南疆战场,你小命就保不住了。且不说萧先生能耐如何,萧先生身边那个护卫便是一等一的高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出门在外,做事说话都要慎之又慎。” 白锦稚抱紧了怀里的狐裘,点了点头,这个在向萧容衍求救之时,她便看出来了。 “小四记住了”白锦稚认真道。 第八日,大军达到崇峦岭,在崇山岭内设营驻扎。 白卿言让肖若海备了纸钱和一壶酒,告知太子殿下之后,携白锦稚出了军营祭奠为白家护送记录战事情况竹简而丧生的猛虎营营长方炎。 幽谷深静,夜黑风高,万籁俱静。 一簇极为微小的火苗在谷口平坦之地窜起,映亮了跪于朝南方向的一对姐妹。 白锦稚将手中纸钱开了,一张一张放入火堆中,眼眶发红。 白卿言倒了一杯酒,高举过头顶,第一杯谢方炎将军为民血战之功。 她将酒撒于火堆周围,酒液将烧纸的火舌压灭片刻,火舌复又窜起比刚才燃烧的更为热烈。 第二杯酒,谢方炎将军为白家舍命之恩。 第三杯酒,敬告方炎将军刘焕章已死,将军尽可安息 皎月从层云中缓缓露出,清冷的月光落地成霜色,将这静谧谷口映亮。 她抬头看向高悬于空中的皎月,喉头哽咽难言,眼眶发酸。 拨开云雾终可见明月。 “长姐,等南疆回来,我们给方炎将军立一块碑吧”白锦稚声音嘶哑低沉。 “好”她应声。 姐妹两人朝着那堆即将燃灭的火堆叩首后,随肖若海翻身上马,离开谷口回营。 过崇峦岭后,一路坦途,行军速度要比之前预计更快。 第一百六十七章:山河破碎 白卿言让肖若海改为每日增加铁沙袋分量,以图增加自身力量,至第十日钰青山白卿言开始负重练习射箭。 第十五日大军至障城之时,白卿言手持射日弓,一箭便将草把射到在地。 肖若海一路所见,白卿言为捡起射日弓所做努力,眼眶发红:“公子” 她用肩膀拭去脸上黄豆似的汗珠,抽出一支羽箭,眸色沉着对肖若海道:“草把拉远” 肖若海颔首,急奔于草把之前将草把扶起,往后挪出五丈,增加草把底盘之重。 满脸是汗的白卿言搭箭拉弓,尽显幽沉锋芒的眼仁直视草把红心。 “咻” 悬在极长上眼睫上的汗水随着她放箭的动作,也跟着滴落。 箭矢破空之声,与十五日之前相较,充满了力量与肃杀之气,长箭尾翼嗡鸣在这寂静之夜格外清晰,极重的一声闷响后,被肖若海加了重量的草把剧烈晃了晃又堪堪重新站稳,箭无虚发依旧正中红心。 不够,还是不够 她又抽出一支羽箭,再搭箭拉弓。 白锦稚站在白卿言身后,环视已经出现在演武场的诸位将军和兵士。 这几日军中已经传遍了长姐每日寅时准时练箭之事,随军出征的石攀山将军c甄则平将军c张端睿将军都来了。 她心中略略有些吃力,害怕太子知道长姐能耐,等此次大胜之后不给长姐活命的机会。 甄则平静静凝视着白卿言挺拔漂亮的身形,从眼前坚韧刚强的女儿郎身上,恍若看到了镇国公世子白岐山的身影来。 甄则平此生从未见过比白岐山射箭姿态更为潇洒之人,也从未见过比白岐山射箭更为精准之人,而白卿言比其父毫不逊色 “真是,虎父无犬女啊”石攀山不免感叹。 “不是说镇国公府嫡长女当年受伤之后武功全废,是个废人了吗”有人问。 “大概是在祖父c父亲和叔父弟弟们去世之后,想重新将那一身本事捡起来吧”张端睿握紧了身侧佩剑,想起那年随国公爷出征的灭蜀之战。 这位人称小白帅的女娃子,一手银枪使得出神入化,一把射日弓箭无虚发无人能出其左右,每每出战带着她那一支女子护卫队必为前锋,勇破敌阵,何其张扬 比起那时,此时的白卿言已无年少倨傲的那股子劲头,竟沉下心来日复一日练习这枯燥乏味的动作,进步之神速逐日追风,让人胆战心惊,称之为一日千里毫不夸张。 都说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 果然 即便是身受重伤武功尽失,可经历丧亲剧痛之后,即便是个女娃子亦能振作起来,沉下心拼尽全力要成长为能抗得起镇国公府满门荣耀的好儿孙。 对于曾经与白家军共战过的张端睿来说,他更能体会白家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顶天立地的风骨。 大军拔营出发之时,太子看向已经连着走了十几天的白卿言,目光里已不仅仅只是敬佩,而是叹服。 白家不出废物,就连女儿郎都是这般坚韧 也难怪,父皇会忌惮镇国公府 太子望着白卿言叹了一口气终还是上了马车,全渔说的对,他是天潢贵胄是储君,他不是一个征战杀伐的将军,不必与这等心志坚韧的将军比拼谁能吃苦。 他要学得,是治国御下的权衡之术。 白卿言抬脚往南,今晚必到宛平,近了离云破行越来越近了。 如今西凉南燕联军大破天门关,因为议和之事军队止步于此,不曾往前。 五万大军若到宛平,和天门山之间便仅只隔了瓮城。 她拳头紧紧攥着,压下心头沸腾的杀意。 跟在她身侧的白锦稚悄悄握住她用力到泛白的手,低声道:“长姐,近了” 从障城往宛平这一路,目光所及都是背着行囊从宛平方向与他们擦肩去往障城而去的流民。 有富裕一些的,赶着牛车前行的。 也有推着独轮车带着自家婆娘孩子的壮汉,也有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追上队伍怕被落下的老人家,还有哭哭啼啼喊饿的孩子 有人衣不蔽体,有人蓬头垢面,可无一例外,各个满面沧桑,脸色灰黄。 乱世征战,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为活命,只能被迫离乡,颠沛流离。 白卿言双手紧握,断断一月时间一向富庶安稳的大晋竟让人有中,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之感。 这些活下来的百姓,都是她的父亲c叔父和弟弟,还有白家军,用命换回来 的 他们见到浩浩荡荡的军队连忙往两侧避开,停下脚步,瞩目凝望,窃窃私语。 “这是朝廷派来的军队吗” “是镇国公府白家哪位将军来救我们了吗” “这是要出征夺回咱们的丰县吗我们能回家了吗” “哎,有什么用,镇国公府满门的将军都死在了南疆,白家已无将军了那云破行太厉害了打不过的”有老者叹息。 “这是哪家将军啊”有大胆的汉子问。 坐在马车外檐的全渔忍不住替自家太子爷吆喝:“太子爷亲自领兵出征必斩云破行首级” 可出乎全渔意料之外的,百姓并没有高呼太子爷英勇,竟出奇一致的沉默了下来。 “走吧没有白家将军是赢的不了还是逃命去吧”牵着十岁稚童的老者叹息,摇头拄着拐杖向前。 满身大汗稳步向前的白卿言深沉视线看向那老者,四目相对,那老者脚下步子一顿,凝视与他擦肩而过的白卿言,忽而想想起什么转身朝大军行进的方向追了两步。 那个清瘦挺拔身影他见过 四年前,南燕来犯,守城将军坚守丰县不敌,就在南燕大军破城们之时,高举白家军黑帆白蟒旗的骑兵极速逼近,将军与百姓热血沸腾奋起反击,能拿自家锄头的拿锄头,拿铁秋的拿铁秋,纷纷与南燕大军拼命 白家军急先锋杀入城中,一位人称小白帅的白家将军一杆银枪,将他的唯一的孙子从敌军大刀之下救出。 第一百六十八章:重担 老者顿时热血冲涌眼眶,牵着自己的小孙子踉跄追着速度极快的大军,大喊道:“是小白帅吗是白家军的小白帅吗” 再次听到小白帅这个称呼,一阵酸辣之气冲上头府,她眼眶酸胀,死死握着拳头,咬紧了牙,步伐沉稳向南。 她武功尽失,已不是当年那个小白帅。 她自重伤之后只知娇养,还怎配被人称做小白帅 老者一手拐杖一手牵着孙子竭力在后面追赶,高声道:“老朽是丰县一教书先生四年前是将军将老朽这唯一的孙子从敌军刀下救出四年后是白家将军和白家军以血肉护我等生民逃生将军可是镇国公白家后人啊可是来南疆为我等小民夺回家园丰县的吗” 白锦稚眼眶泛红热泪险些冲出眼眶,她心中情绪澎湃。 原来,在边民眼中白家军就是希望。 她侧头望着双眸直视前方的白卿言:“长姐,长姐那老人家在身后唤你。” 大约是听到白家将军四字,百姓接二连三停下脚步,朝着老者追赶呼喊的方向驻足,也有人听闻白家之名跟上了老者的。 “小白帅是镇国公府那个白家的后人吗” “不是说太子来了吗有白家的将军随行怎么没说” “是哪位白家将军啊” “那清秀公子袖带黑纱,是在服丧啊定是镇国公府白家的小将军” 眼见军队越走越远,老者追不上便忙将自己的小孙扯到跟,前按住小孙跪下:“快春儿跪下磕头,那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被唤作春儿懵懂幼童跪地重重朝着大军行进的方向叩首,老者也扶着拐杖颤颤巍巍跪下,高呼:“白家诸位将军同白家军为护我等边民而死,我等铭记于心小白帅,白将军您一定要将我国土丰城夺回来,为诸位将军同枉死于贼寇刀下的晋国之民报仇啊” “真的是白家将军” “白家还有将军吗白家诸位将军不是都已经战死了吗还有哪位将军还敢来南疆算了吧天门关已破我们还是早点儿逃生吧否则西凉大军一到,我们就都没有命了” “呸你那什么话白家将军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以为和你一样贪生怕死” 有抱着包袱和孩子的妇人,已然泪流满面随着老者一起跪下,高呼:“白将军,我男人被西凉人杀了求白将军为我等复仇,为我等夺回家乡啊” “白将军” “白将军,一定要赢啊我们不想背井离乡啊” 边民情绪受那妇人哭声感染,纷纷跪下他们高喊着凤城或丰县的土话方言,一声高过一声地呼喊白将军,请白将军为国收复失地,为民收复家园,为战死的白家将军复仇。 民逢大难,白家诸位将军前赴后继奔赴南疆为民舍命,这样的恩德怎不让人感怀在心。 坐于车内太子挑开车帘探出头向后望去,萧容衍端坐车内视线看向双眸通红的白卿言,又看向远处接连不断跪下的百姓,心中难免感怀。 如此得人望的白家,被边民视作救世之主,若得幸遇明君自是可以建一番旷世的惊天伟业,可若遇庸主,忌惮功高盖主,落得如此下场已算是不错了。 肖若海并非头一次见到百姓跪送大军的情形,以前是欢欣鼓舞 可如今,百姓哭喊跪送视白家将军为希望,便是将重担压在了白卿言的肩膀上。 白锦稚忍不住扭头,看着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跪地送行的百姓,红着眼眶身手扯白卿言的衣袖:“长姐,你真的不回头看看那些百姓都跪下了” 她死死咬着牙。 随老者跪地哭喊的百姓泪眼滂沱,只见那位身量单薄却挺拔臂弯带黑纱孝布的男装少年转过身来,对着他们长揖到地一拜,一语未发便转身随大军而去。 跟随白卿言身后的白锦稚与肖若海,亦是对百姓一拜。 这一拜,谢百姓没忘白家,没忘白将军。 她会带着他们的期望,将他们的家园夺回来为枉死的百姓与白家军为她的祖父c父亲和叔伯弟弟们复仇 跪地的百姓,沸腾起来。 “白家将军真的是白家将军啊” “有救了啊我们有救了” “白家将军来救我们了我们不用逃亡当流民了啊” 随着大军行进,越靠近宛平流民便越多,大多都是不愿离开家乡却又因战事不得不离家之人,生怕议和不顺,两国开战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性命不保。 见五万大军前来,流民纷纷驻足,心底盼望着此次国家锐士能帮他们夺回故土。 当夜, 大军抵达宛平大营,宛平城中的已不复往日热闹,郡守说百姓听闻镇国公与白家诸位将军系数战死惶恐不安,实在惧怕西凉铁骑,富庶人家已经拖家带口离开宛城避难去了,城中余下的也都是些老弱。 安顿之后,白卿言请太子召集此次随行所有将领议事。 府衙内,烛火通明。 太子带诸人立在展开的巨型地图之前,道:“如今已到宛城,明日一早开拔,马不停蹄深夜便可到瓮城,一到瓮城我们明里议和暗地调动兵马之事必然藏不住,大战一触即发,我等面对的是西凉南燕联军,且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诸位将军可有取胜良策” “西凉已占天门关,南燕盘踞丰县,依我看只可分而击之”石攀山双手抱臂看了地图良久,转身抱拳对太子道,“南燕不可惧,西凉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彪悍之师,甲兵强健尤其是云破行这位西凉名将,除了在镇国王手中吃过败仗之外,可以说战无不胜,只能智取” “说了和没说一样”甄则平性子急,他抱拳对太子道,“殿下,只需给我一万精兵,我绕开天门关从平阳城出直捣他西凉老巢我就不信他西凉皇帝老儿不召回云破行守他们老巢只要云破行带强兵一走,我们熟悉天门关地形由张端睿将军领兵,必能一举夺回天门关” 第一百六十九章:屠戮殆尽 张端睿想了想,略略点头:“可行” 太子见白卿言立于明亮灯火之下一直未发一语,目光似乎盯着瓮山方向,他朝白卿言走近了两步问:“白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可是在看瓮山” 白卿言恭敬对太子一礼后才道:“言在想,太子领兵出征的消息想必密探早已经告知西凉与南燕,为何到今日他们还迟迟没有动作” “此次急行军速度如此之快,想必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或者是没有摸清楚我们的意图”甄则平说得十分不确定。 “五万大军从大都开拔,西凉同南燕的密探不是个瞎子,密探报信,多为千里快马,日夜兼程,若能多人换骑日夜不休,想必只需六七八日便能将信送到,也就是”张端睿朝着地图上看了眼,“我们到崇峦岭之时,怕西凉和南燕就已经得了消息。” 她点了点头:“即便是他们十一二日才得到消息,既知要再战,为何不出先兵攻打瓮城难道要等到我们五万援军到达再开战吗西凉人可没有这样的君子之风” 张端睿很快明白卿言意思:“白公子的意思,是西凉与南燕两国对继续征伐还是要点好处就走,意见不合” 她点头转过身来望着几位神色凝重的将军:“南燕不如西凉兵强马壮,之前因刘焕章与南燕勾结,南燕在白家军中有位高权重的内线细作提供消息,便敢与西凉一同出兵一方提供消息,一方派兵遣将,这是平等交易而如今刘焕章一死,南燕消息来源被断,不能提供大晋兵马布置的南燕与西凉便不再处于平等位置。那与西凉土地接壤的南燕,还如何敢再妄动” 石攀山想了想点头:“南燕不动,西凉不想让南燕不出力只占便宜,也怕南燕背地捅刀子,所以也不动。” 她又点了点头:“如今五万大军已到宛平的消息,哨兵已快马前往瓮城告知退守瓮城的将领,而西凉南燕细作定然也已前去报信南燕暂时的确不足畏惧,可怕的是雄心勃勃的云破行” 她抬手指向瓮城与宛平之间的九峰山路:“我若是手握重兵的云破行,此时得知大晋五万援兵到达距瓮城一日之距的宛平,便会分出一部兵力饶过瓮山,抢先在九屈峰弯山道设伏随后再带小部兵力佯攻瓮城,引五万大军急速驰援瓮城,驰援大军贵在神速,不能绕行便只能走九峰弯道前去驰援奔驰半日的援军,必然精力不济,西凉的伏兵便可将大晋援军截断斩杀于此” 张端睿再地图上点了点九曲弯,转过头来:“从宛平到瓮城,要快必经九曲峰山道” 她颔首又指了指瓮城:“已退守瓮城的白家军,再加上瓮城原本驻军守兵,有不到两万兵力。瓮城易守难攻,若瓮城将士得知西凉大军将五万援军困于九曲峰,正在攻城的西凉大军又突然不再攻城,直线朝瓮山奔袭,意图过瓮山大峡谷同西凉大军汇合,斩杀这五万援军那么退守瓮城已晓勇著称的白家军程远志将军,必不会龟缩于瓮城,定率白家军驰援九曲峰弯道西凉大军设伏于瓮山,便能将余下白家军一举屠尽。” 石攀山面色惊恐,望着地图细看,指着瓮山:“瓮山又称旋风山,高处勘望,其山脉走势如旋风由低到高拔地而起,瓮山大峡谷处于山脉缝隙之中,若由瓮城方向入九曲峰弯道,入时谷口平地宽广,而出处时两侧山势极高出口极小,十人一排方能得出果真极好的伏击之地” “所以”白卿言郑重看向太子,“言斗胆,请太子今夜便派张端睿将军率五千精兵赶往九曲峰弯道抢先设伏,若见西凉伏兵前来不要声张,探明其兵力来禀,按兵不动再派石攀山将军率一万五千兵士赶往瓮山峡谷九曲峰出口设伏与明日可能从瓮城驰援的白家军两路夹击甄则平将军率两万兵力前往丰县攻城,务必要让南燕无法出城再请殿下派人前往平阳城,调三万平阳城驻军强夺凤城,阻断西凉援军命五百兵士带引火之物直扑西凉大营后方烧毁其粮草再于骆峰峡谷设卡阻断西凉粮道” 女子干净沉着的嗓音又快又稳,一席话让人倍感紧张,仿佛大战之机已到刻不容缓。 府衙内灯芯高耸的烛火轻轻摇曳,安静无声。 “西凉知道我们五万大军驰援,要还是担心南燕背后捅刀子,或者不想让一份力都不出的南燕占便宜,就是窝在天门关不动呢”甄则平皱眉问,“又或者要是西凉集合全部兵力攻瓮城呢再说了平阳城接壤大燕,那里的驻军可不能轻易动啊虽然白大姑娘与国公爷出征过,箭也射得好可到底年纪小,这些也只是白大姑娘的猜测之语,我还是觉得我带兵骑袭西凉老巢的好” “两国交战,兵将以帅为首,所以要想胜,便必需知道一军之帅想要的是什么这些年云破行有战无不胜之名,他率领的军队号称攻坚铁骑,可唯独面对白家军从无胜绩,云破行视此为生平最大的耻 辱直到同南燕联手,一举灭了镇国公府满门男儿,白家军险些被屠戮殆尽,他才胜了这么一次” “可白家军到底还有一万余兵力在人人都说云破行畏惧白家军如小儿畏父,他如鲠在喉云破行想洗刷耻辱想扬名天下想列国惧怕所以他便必定要将以不败之名闻名天下的白家军在此次大战彻底结束之前消灭让这世间从此再无黑帆白蟒旗” “末将深觉白大姑娘说的有理”张端睿对太子道。 太子心里有些没底,他承认白卿言的确厉害,可白卿言也确实如同甄则平说的那般年纪小,她又并非是镇国公那位作战经验丰富老谋深算的元帅。 第一百七十章:话语权 “待待孤想一想”太子眉头紧皱,十分头疼。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纵然是白家之后,镇国公白威霆的孙女,也曾手刃敌国大将军头颅,但太子与诸位将军始终觉得,她再厉害以往行军打仗也都是听从长辈安排行事而已。 故而,这第一战,太子未必会听她的。 她之所以把对西凉大军所虑所谋藏在心中,拖到宛平才请太子召集随行将军来议,其目的 一,在于为了让太子和诸位将军看到她的能耐,为日后军中话语权铺路 二,是为了不给太子和诸位将军更多谋划的时间,在明日大战突至之时,争得一个与余下白家军会面的机会。 三,是为了白家军有可能在宛平的虎鹰营。 白家军虎鹰营是骑兵又善于山地伏击作战,能以绳索于峭壁而行如飞鹰直下,极为骁勇彪悍,故称作虎鹰营。 她知虎鹰营还在,是因前世她为梁王效命之时,听说刘焕章有两支奇兵,号称天降奇兵,她虽然未曾见过,但笃信那两支奇兵营的前身便是虎鹰营。 虎鹰营乃白卿言五叔白岐景创立,直属善于山地战的白岐景,行军记录中祖父派五叔白岐景率两万大军饶过丰县突袭西凉军营,已五叔谨慎的个性,必不会将全部虎鹰营带走。 若虎鹰营还在,白卿言猜不是在瓮城,就是此时她所在的宛平。 她深知,此次南疆之行太子要用她也要防备她,不到万不得已必然不会让她用白家军。 可若今夜太子不用她的计策,明日瓮城战报传来,太子再探知九曲峰山道有埋伏 届时,战局大变,太子未能占得先机,瓮城战况紧迫,太子要么用她,要么失瓮城。 可偏偏,太子输不起 她平静俯首,假意劝道:“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殿下速速决断” “劳累一天,诸位先去休息吧孤想一想”太子道。 她从府衙里出来,见宛平城已被冰凉的月色笼罩,除却府衙门前亮着两盏大灯笼之外,也只有依稀两三商户的灯还亮着。 “长姐”白锦稚应了上来,“说好了吗太子出兵吗” 白卿言摇了摇头。 “太子请长姐来不就是出谋划策的,怎么不听长姐的”白锦稚一脸着急,“我们白家军瓮城的最后一万将士决不能再出事长姐既然猜虎鹰营可能在宛平,不如” “白公子”张端睿追了出来,对白卿言一礼,白锦稚将未说完的话音收住,退至一旁同肖若海立在一起。 张端睿道:“今夜殿下应当不会按照白公子所言对大军调遣安排,不过我一会儿还会再去劝谏,但若是还是失去良机,不知白公子可还有对策” 白卿言还礼后,直起身道:“张将军若能如实告知言,白家军虎鹰营何在,言或许还有对策。” 白锦稚听到“虎鹰营”三个字,一双发亮的眼睛看向张端睿,心潮澎湃。 张端睿唇瓣嗫喏。 临走前,张端睿与太子被陛下唤至御前,陛下再三叮咛允许白卿言献计,但决不能让白卿言再见白家军。 如今,虎鹰营损失大半,仅剩不足两百人。 白家军的虎鹰营的训练方法一直由白威霆第五子白岐景掌握,旁人不得其法,陛下之意是不论如何要保住虎鹰营,探寻其训练方法,将来这些人会再为大晋再训练出一批如虎鹰般骁勇的锐士。 望着白卿言沉稳平静的目光,张端睿心虚迟疑良久,还是摇了摇头:“不知。” 张端睿不说,白卿言也并非全然没有办法知道, 白家创立白家军,其自有一套密不外传的联络方式。 她对张端睿行礼:“即是如此,还请张将军好好劝一劝太子殿下” 白锦稚憋了一肚子的话,一直忍着同白卿言回到房中关了门,这才开口:“长姐,白家军骨哨传信,试一试吧或许能找到虎鹰营呢” 白家军军营中,每一营设有十人配骨哨,能传密令。 此法,是为了避免战场上临近交战的敌军探知我更换布置,非骨哨传令人不可知其意,是比旗语更为隐秘的手段,但骨哨非千钧一发之时不可用。 “你去联络,不必碰面。”白卿言心底隐隐盼着明日到来,她大开那口放着她银甲的木箱,“只要查清虎鹰营是否在宛平即可,千万小心些。” “知道了”白锦稚兴奋无比出了房门。 白锦稚嘴里咬着个哨子,提着灯在月色皎皎的宛平城中看似吊儿郎当闲逛,时不时吹几声,整个儿一个无所事事的 孩童。 临街正上门板准备关门酒肆老板瞅见白锦稚一个小女娃在街上逛,喊了一声:“女娃子,快回去吧宛平城不比平日,别再街上闲逛了,小心让人拐走了” 白锦稚眼睛一转,想同商户打听消息便乖巧对商户行礼。 不多时,白锦稚从酒肆老板那里沽了一壶酒,走出酒肆还抿了一口,辣得只吐舌头。 她将酒壶一甩搭在肩上,吹着哨子悠哉悠哉往回走。 正走着,白锦稚突然听到了极为短促的一声哨响,她喉咙一紧,脚下步伐不停,又吹了一遍:“虎鹰营可在” 哨声回道:“在” 白锦稚又问:“所剩几人” 哨声回:“一百六十三人。” 白锦稚眸底发亮,吹了“候命”二字,哨声便不成调子随白锦稚飘远。 心情愉悦的白锦稚回来时,正巧碰到从郡守陪太子下棋回来的萧容衍。 见气度雍和儒雅的萧容衍正下马车,白锦稚心情愉悦,拿开咬在唇角的骨哨喊了一声:“萧先生” 萧容衍侧头,看向朝他跑来的白锦稚,眼角眉梢尽是温润笑意。 白锦稚跑至萧容衍面前,笑着问:“萧先生从太子那里回来” “正是”萧容衍说着转过身朝护卫伸手。 那护卫立刻将手中的黑漆食盒放入萧容衍手中,他接过食盒亲自递于白锦绣:“这是太子赏的点心,偏甜你应该喜欢” 第一百七十一章:紧急传召 见白锦稚迟疑,萧容衍又道:“放心点心用的素油。” 只道白白家恐怕还在守孝,萧容衍才提了一嘴。 白锦稚正要推辞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反正萧先生以后就是自家姐夫,姐夫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她毫不客气接过食盒,一边同萧容衍往里走,一边打开看了眼:“呀是宫里的梅花酥多谢萧先生” 白锦稚拿出一块尝了口,眼睛一亮:“嗯这是御厨的手艺,还是新出炉的殿下出征还带厨子了” 萧容衍笑了笑。 白锦稚心里对这位太子的作风不满,想了想将自己手中那瓶酒递给萧容衍:“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新沽的酒就送给先生了” 萧容衍身后护卫忙接过酒。 “那就谢四姑娘了”萧容衍声音温醇,极为好听。 “萧先生还是叫我小四吧” 白锦稚回头看了眼萧容衍的侍卫,凑近萧容衍压低了声音问:“萧先生,我长姐不喜欢甜食,你切记啊” 萧容衍看向白锦稚微怔,白锦稚却冲萧容衍眨了眨眼,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鬼精模样拎着食盒跑了。 萧容衍停住脚步,望着白锦稚跑远的身影,半晌反应过来,抿住唇垂眸低低笑了起来。 跟在萧容衍身后的护卫略有些意外,视线朝着白锦稚消失的方向瞅了眼,心中惊骇原来他们家主子喜欢白家四姑娘这种跳脱野蛮的姑娘啊难怪主子不愿意同他们大燕美貌与才气集于一身的第一美人儿亲近 萧容衍的护卫拎着酒瓶上前一步,问:“主子,既然已经向太子辞行,明日何时启程” “城门一开就走,让我们的人今晚做好准备”萧容衍道。 太子已经同宛平郡守打过招呼,明日萧容衍出城不会受阻,此行已然要比萧容衍预计的快太多,为稳妥计,萧容衍打算绕过平阳城回大燕,但求能赶得及多救一些百姓。 想到明日便要走,萧容衍想不知怎得,竟想同白卿言说一声。 已至夜半,白卿言房中的灯还亮着,窗扇被敲了敲,她抬头收了桌上地图:“谁” “是我。” 听到萧容衍朝门口走去的脚步声,白卿言举着油灯走至门前,将门拉开。 萧容衍刚走至门前,没有料到白卿言开门如此之快,两人反到离得近。 “白大姑娘。”萧容衍对白卿言颔首行礼。 她不曾踏出门槛,只问:“萧先生深夜前来,有事” 油灯烛火因风剧烈摇晃,昏暗的柔光也在两人间忽明忽暗,大约是风太大一瞬便将油灯熄灭,唯余悬空之皎皎明月映着男子棱角鲜明的五官轮廓。 “你走之后,太子殿下便招了三位幕僚议事,那位秦先生倒是据理力争请太子今夜排兵,可太子另外两位幕僚觉得这些都是大姑娘的凭空猜测,不足为信秦先生争不过最后只能建议,先派哨兵去九曲峰弯道,同瓮山峡谷九曲峰出口打探是否有伏兵。” 秦尚志之能白卿言知道,他能据理力争请太子出兵,白卿言并不意外,太子未全听秦尚志之言,白卿言更不意外。 前世,秦尚志便是如此在太子麾下,郁郁不得志的。 萧容衍见白卿言未语,波澜不惊的深邃视线,凝向她白皙惊艳的脸庞,又落在她唇上,望着她的眸子:“明日,我便走了” 他低醇的声音,内敛又稳重,极为动人。 与他对视,她略感心悸,举着已灭油灯扣手收紧:“萧先生,一路平安。” 古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许是夜色惑人,又见她灯耳根渐红,让一向克己自控的萧容衍,心中情动翻涌难以抑制,朝白卿言迈近了一步。 萧容衍从不是一个沉不住气藏不住事的人,只是想到白卿言宫宴前给他送信,想到她明知他身份却不曾告发。 宫宴上,见他离席更是全身紧绷的状态,见他平安归来微微放松的肩脊曲线。 再到此次大军出征南疆,她即便猜到他想借她之口向太子传信,意图与大军同行有所图谋,她还是在太子面前做了这个传话人。 这种种过往,在萧容衍的脑中反复盘旋,精准无比让萧容衍感受到了白卿言对他的某种在意。 抛开两人身份,就论男女,白卿言对他的这种过分在意,是否便是他对她萌生的这种好感与情愫 因为心中有所猜测,所以萧容衍的动作算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男人身上沉深幽邃的气息逼近,高大挺拔的身躯将月色隔开,将白卿言笼罩于 他高大阴影之下。 萧容衍又靠近了半步,两人仅隔一拳之距,呼吸的热气扫过她额头,她攥着油灯的手越发用力,眼睫轻颤,心跳也跟着剧烈了起来。 萧容衍低头凝视她脸上的表情,却再无下一步动作,只是目光深深望着她。 她唇瓣动了动,喉咙却似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来,因为她似乎隐隐知道了萧容衍眼中深藏又未说出口的是什么。 然,他们之间身份天壤之别,且白家未曾平安脱险,她无暇也没有那个心力去顾及男女之爱。 她已立誓此生不嫁,只求能尽余生之力保白家诸人平安,继承祖父遗志。 “萧先生,早些歇息。”白卿言垂眸向后退了一步。 萧容衍眼底明灭的灼灼之色凝滞,沉了下去,半晌才缓缓退了半步,又是那副儒雅从容之态含笑道:“白姑娘也早些休息,告辞。” 萧容衍转身,眉目间雍容笑意如云雾消散,不免自嘲失笑。 寅时末,有哨兵骑快马入城直奔府衙。 白卿言如旧在校场练箭,没有丝毫懈怠。 很快,府衙内灯火通明,太子一边穿衣一边命人去请诸位将军前来议事。 白卿言大汗淋漓射完箭筒里最后一根箭,已有传令兵前来唤她:“白公子,太子紧急传召” 臂弯里搭着披风的肖若海心头一紧,知道白卿言所盼见白家军的时机到了,他将擦汗帕子递给白卿言:“公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措手不及 手握银枪练得气喘吁吁的白锦稚也凑到白卿言身边,难耐心头激动眼睛都是亮的:“长姐” 白卿言看了眼白锦稚示意她沉住气,接过肖若海递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解开缠绕在手臂之上分量十足的铁沙袋,拿过披风往身上一裹,道:“走吧” 白卿言进府衙大门之时,石攀山拽着正在扣战甲披风的甄则平紧随白卿言身后进来。 她回头对石攀山与甄则平行礼,两人亦是抱拳还礼。 “这大半夜的,难道是西凉大军偷袭了”甄则平还没进门粗犷的声音先进门。 太子与他的三位谋士还有张端睿将军立在地图之前,正在细说什么,听到甄则平的声音回头。 太子见白卿言里在甄则平与石攀山,三人正对他行礼,视线落在白卿言身上:“不必多礼,哨兵来报,西凉大军正于九曲峰弯道还有瓮山峡谷九曲峰出口东面设伏,此时正往山上运送木头c石头,还有火油九曲峰兵力约有两万之众,瓮山埋伏多少尚不知道,只是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怕是藏有上万兵士” 甄则平睁大了眼,竟然让白家大姑娘给猜对了他猛然回头朝白卿言望去。 一身白衣身着披风的清瘦身影,立于通明的摇曳烛火之下,白皙惊艳的五官没什么表情,目光幽深沉稳,既无将西凉军此战部署全部料中的欣喜,亦无因太子不听她所献计策而失去战机的恼火,镇定从容又冷静自持。 “西凉军在这两地部署,等于切断了我们前往瓮城最快之路若绕行九曲峰与瓮山,此刻马不停蹄出发,急行军到瓮城最快也要到申时”石攀山咬了咬牙,献计,“若瓮城守兵能坚持到申时,我们或许能绕开九曲峰与瓮山,在瓮城与守军里应外合歼灭西凉大军。” “不可”白卿言摇头。 她抬脚朝地图方向走去:“若此时大军开拔绕开九曲峰与瓮山急行军赶往瓮城,到达之时五万大军人困马乏,如何一战更何况五万大军不是五个人,移动行踪难不成西凉大军的密探是个瞎子看不到一旦云破行知道五万大军绕开他设伏的地点,那么西凉些伏兵便可通过九曲峰山道与瓮山峡谷,先我们几个时辰到达瓮城周围,重新排兵布阵那我们这五万援军便如羊入狼群,被西凉铁骑团团围住退守瓮城的白家军血性,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五万援军在他们眼皮子下被屠戮,定然救援接应云破行目的同样可以达成” 昨晚白卿言已精准无误预测了西凉大军今日布局,此时不论是甄则平还是石攀山亦或是太子,都无法再存轻视白卿言之心,沉默了下来。 秦尚志思索片刻抬眼:“或者殿下可先派人去平阳长传令调三万兵力驰援,再命单骑直奔瓮城传令,不许瓮城诸将出城救援,死守瓮城云破行既然想要埋伏,伏兵看到快马单骑并非大军必不会拦截” 秦尚志上前点了点地图:“只要瓮城守将死守,我等分兵两路,一路前往丰县阻止南燕出兵一路避开云破行锋芒缓缓绕九曲峰与瓮山行军,让云破行摸不清我们大军的的意图,再命一队骑兵快马直奔西凉大军大本营点上他一把火只要西凉大军大本营一乱,云破行就得重新部署我们就有机可乘,再根据云破行布置随机应变” “不稳妥”不等白卿言开口,太子属下年纪最大的幕僚已经先行道,“西凉南燕合军之兵力胜于我晋国数倍,你这边点了人家大营,难保云破行不会怒火中烧围剿我们这五万大军秦先生所言根据云破行布置的行动随机应变,那更是将主动权交于他人之手,我们太过被动,太冒险了” 太子点头也赞同老幕僚的话。 可白卿言倒对秦尚志刮目相看了。 都说最好的防守是攻击,可等别人出手了再接招看起来被动,却给了你将结果望你所期望方向操纵的机会。 虽然秦尚志深谙其道,但到底其中带了赌博的成分,对于只能胜不能败的太子来说,的确是欠缺稳妥。 “白公子”张端睿朝着白卿言的方向抱拳长揖到地,“白公子昨日说,若殿下昨晚未按照白公子所言布局,今日还能有对策,请白公子直言” 愁眉不展的太子忙看向白卿言:“白公子有对策” 石攀山亦是看向白卿言。 急性子甄则平急得不行忙道:“白公子昨日是我不好轻看你了如今大敌当前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白卿言沉住气,语气平稳道:“昨日言是曾对张将军说有对策,但言也明言若白家军虎鹰营在,言才有对策” 她话音刚落,府衙外哨兵高呼:“报瓮城方向来报,云破行率大军突袭瓮城” “什么时辰突袭的”张端睿上前一步问。 单膝跪在门口 的哨兵道:“丑时便在攻城” 太子一怔,藏在袖中的手悄无声息收紧,想起临行前父皇叮咛,不过片刻太子紧攥的手又松开,道:“虎鹰营在,就在宛平” 白卿言没有露出任何激动的神色,转身望着地图,沉默片刻,沉稳而迅速的语声响起 “此次大军可分为四路张端睿将军率一路为鱼饵,带一万三精兵与两千强弩手前往九曲峰山道,放西凉密探前去报信,切记缓速慢行以两个时辰达到九曲峰为准,不得入九曲峰山道石攀山将军一路,率一万精兵绕至九曲峰山道东侧之后,杀西凉伏兵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开始交战,西凉大军知无法伏击我军,必然全力同石将军交战,但九曲峰一战,石将军只许败不许胜”她望着一脸错愕的石攀山,手指绕着地图上九曲峰走至乌丹河,“石将军切记,装作慌不择路引西凉大军绕九曲峰去乌丹河方向” 第一百七十三章:好计策 “乌丹河连接瓮山峡谷地势是最低且最为宽广也是唯一的入口,追赶石将军的西凉大军知峡谷内有西凉伏兵,又知峡谷入口宽广九曲峰方向出口幽窄,必然想方设法将石将军赶入瓮山峡谷九曲峰出口方向,以图在瓮山峡谷将石将军所率部众全歼” “张端睿将军”白卿言又看向张端睿。 张端睿颔首,静候白卿言安排。 “在石攀山将军与西凉大军交战开始,张端睿将军便带大军往宛平方向急速撤离,奔袭半个时辰之后,兵分两路,张端睿将军带两千强弩手与一千近战兵掉头重回九曲峰设伏命副将率一万两千兵士奔赴瓮山峡谷乌丹河入口隐蔽埋伏,放谷内西凉军派哨兵前去同云破行报信,但却不许西凉大军退出来一旦见到云破行西凉主力全部进入峡谷山,便立刻将出口扎死” “甄则平将军一路,率两万精兵绕九曲峰东侧长途奔袭瓮山峡谷,斜面登上峡谷东侧,与西凉瓮山峡谷伏兵交战,依旧许败不许胜,随后兵分两路,一路佯装溃兵由甄则平将军将部分西凉军引入瓮山峡谷,一路反方向引西凉军远离峡谷至瓮山瓮中凹,我亲率带五千人于此处埋伏。” “石攀山将军c甄则平将军,两位一旦在瓮山峡谷汇合,便立即设法带兵从瓮山峡谷九曲峰出口而出,将西凉军引入九曲峰张将军伏击之处”她转向看向张端睿,“张将军可用西凉军帮着运送上上的木头c石头,还有火油,与石攀山甄则平二位将军竭力将西凉大半兵力斩杀于此西凉军发现埋伏必要回退,张将军c石将军c甄将军尽力能杀多少是多少,随后带兵守住幽窄通口,截断西凉大军往九曲峰方向之路” “云破行得知西凉伏兵皆被引入瓮山峡谷,粗算兵力云破行必会认为除张择端将军所带一万五千援军之外,其余三万五前兵力已倾巢出动来偷袭西凉伏兵,以云破行急于扬名天下誓灭白家军的心性,加上白家将军皆亡,他无所畏惧必然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兵力又胜于大晋几倍之数,欲将这三万五千援兵与白家军全部斩杀在瓮山峡谷之中那他只能按照原计,带主力部队奔袭瓮山,将白家军也拖入瓮山峡谷之中” “接下来就是白家军虎鹰营,虎鹰营有一能,可在悬崖峭壁之间拉起索道供急行军通过”她指着九曲峰与瓮山之间的那道深渊,“太子可命虎鹰营即刻出发,在九曲峰与瓮山万丈悬崖之间的悬崖拉起索道,时间紧迫能拉几条拉几条” “石将军甄将军与张将军合力将大部分西凉军斩杀后,石c甄二位将军堵住瓮山峡谷九曲峰出口九曲峰山上的张将军立即带强弩手和近战兵从虎鹰营在九曲峰与瓮山之间拉起的索道而过,隐蔽于西凉军设伏的峡谷西面,以防西凉军登上西面峡谷侧援峡谷内的西凉军” “我带兵埋伏于峡谷东面,以防西凉军登上东面只要云破行带着西凉主力一进瓮山峡谷,前是石攀山与甄则平将军,后是白家军与隐蔽在峡谷乌丹河入口处的一万两千精兵,左右乃是峭壁,上方是大晋兵士与强弩手,云破行内遁地无门,称之为瓮中捉鳖也不为过。此一战我等务必将西凉大军主力斩杀于瓮山峡谷和九曲峰之间让西凉至少三年没有能力来犯如此才能让南燕与西凉惧怕” 安静的府衙内,摇曳的烛火中,女子沉稳笃定的声音,急促且稳健。 秦尚志听完只觉心潮澎湃,头皮发麻,以目前的兵力白卿言这一番安排,他寻不出丝毫破绽 秦尚志敢断定这这一战,定会是以少胜多的旷世之战此战若白卿言让功于太子,必会让太子一战成名 眼前这位镇国公府白家嫡长女,到底是昨夜便想好了这样的计策,还是今日根据云破行的安排随机应变 秦尚志思及昨夜白卿言谏于太子的计策,再想到今日的计策,心中对白卿言只剩叹服。 曾经白威霆称他这个嫡长孙女是将才,他只以为是镇国公白威霆夸大其词,不曾想白卿言小白帅之称,的确非浪得虚名。 “这是要用云破行的计来对付云破行”张端睿听完白卿言的作战安排,心中大振,全无刚才担忧之态,“反倒是辛苦了云破行命人将那些东西送上山,便宜咱们大晋军队了” “的确是好计策”石攀山也忍不住赞了一声,“若是云破行知道他的大军是折损于他九曲峰与瓮山峡谷设伏弄上去的东西大概会气死吧” 太子身边年老的谋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点头:“如此确实是良策,只是石将军和甄将军十分危险,尤其是从瓮山峡谷九曲峰出口处出来时,那里宽之能容纳十人一排而出。” “打仗哪有不危险的”石攀山对白卿言已经一脸服气,他道,“此计已将我军的损失降到最低否则正面迎战我们这五万大军还不够云破行塞牙缝的就算石某死在那 里也不惧” 白卿言望着张端睿:“此战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张将军所带的两千强弩手与以前近战兵,张将军需在九曲峰一战灭敌后,立即过瓮山峡谷守好峡谷西侧不让西凉有机可乘,方能保万全” “明白”张端睿颔首。 “殿下”她看向太子殿下,“若觉可行便下令吧” 太子紧紧抿着唇,似乎还是有所迟疑。 出征之前,太子只指望白卿言为他出谋划策,可没有想过让白卿言带兵啊 张端睿单膝跪下抱拳道:“殿下昨日我们已经失了先机今日不可再错过了殿下下令吧” 石攀山与甄则平也都跪下请求太子殿下下令。 “白公子体弱,实在是不适合带兵换一个人吧”太子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底气 张端睿颇为诧异抬头望着太子:“殿下,白公子这一路以来每日不停歇,其箭术” 不等张端睿说完,太子已经上前亲自将白卿言扶了起来,郑重道:“此次之战,全盘皆由白公子谋划布置,只有白公子坐镇宛平,遇到突发情况,孤才不至于慌乱,白公子还是留在孤身边,孤才能放心啊” 太子此言情真意切,若不是顾及到白卿言是女儿身男女有别,定要用力握一握白卿言的手以表真情。 她明白太子在防她,所以哪怕是目下无可用之将太子也不愿让她领兵,更不愿意让她与白家军会面。 虽说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白卿言对太子还是不免失望。 今日他们所面对的是号称几十万雄狮的西凉大军,以弱胜强本就艰难,在无将可用此战又只许胜不许败的情况下,将士性命家国山河竟还大不过他的疑心。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对皇室的灰心之感,垂眸恭敬道:“既如此那便请太子殿下速做安排,言先回去换身衣裳。” 刚才白卿言直接从演武场过来,披风之下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浸透湿嗒嗒贴在身上。 太子没想到白卿言竟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辛苦白公子了,快回去更衣吧” 秦尚志见白卿言要走,心里着急:“太子殿下,此次引西凉部分兵力进瓮山瓮中凹,我等无法提前预知西凉兵力几何,也不知是谁带兵白公子之前随镇国王南疆征战过,熟悉瓮山地形,只有白公子令五千人设伏才能以保万全” “殿下”张端睿站起身来道,“末将愿意项上人头替白公子做保,殿下让白公子领兵吧” 此次出征,能用的将领无非就是他张端睿一个甄则平一个石攀山一个再就是曾经的小白帅白卿言 张端睿深知陛下与太子对白卿言的防备,可是此战紧迫,想要以少胜多便一步都不能出错 白卿言谋划兵分四路,由他们四人带兵,只要不出差错,那此战必胜,可如果少了对瓮山情况最为熟悉的白卿言,变数就更大了 太子见白卿言正用沉静从容的深沉目光望着他,仿佛能够看到他心中对白家对白卿言的惧怕,他心脏不受控的跳了两跳,沉住气道:“白公子乃此战统筹全局之人,怎可去瓮山舍命冒险只有白公子坐镇宛平,遇突发情况孤才不至于措手不及。” 甄则平脑子简单,赞同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这话有理啊” 张端睿紧紧咬住牙。 秦尚志还想再劝,白卿言已经行礼告辞。他望着白卿言的背影长长叹气,只求此次在瓮山瓮中凹设伏的将军要能灭了西凉军才好 一直在府衙外等候的白锦稚与肖若海,见白卿言出来,忙迎了上去。 “长姐怎么样”白锦稚问。 白卿言裹紧了披风,跨出府衙门槛,立于灯下望着依旧漆黑一片的宛平城,道:“一如所料,太子殿下让我留在宛平。” 白锦稚怒火中烧,都要冲进去找太子理论了,想到长姐说一如所料这四个字,她眨了眨眼,茫然问:“长姐有安排” 虽然不出她所料,可到底是要拿无辜将士的性命来博,她心情沉重地走下府衙台阶,往兵营方向而行,半晌才垂着眸子对白锦稚说了句:“回去好好休息最晚到今日下午,就该我们了” 刚才在安排布置时,她选了带五千兵士于瓮山瓮中凹埋伏,并非是因为在瓮中凹设伏要比甄则平与石攀山诈败引西凉兵入峡谷要安全 相反瓮山瓮中凹才是真正凶险,瓮中凹地形并不陡峭相反与西凉兵设伏的瓮山峡谷东侧一般,都是斜坡较为平缓易于登顶。 若在瓮中凹占据高地设伏,兵力对等自然稳胜,可若是对方兵力多余伏兵数倍,被逼入绝境的西凉军将领想活,便可命敢死者以肉身挡箭杀上去 西凉军哪怕只有一营人杀出瓮中凹,重新占领瓮山峡谷东侧,那么在瓮山峡谷之中兵力弱于西凉的晋国军队恐危矣 秦尚志与张端睿都知道瓮中凹地形复杂,若非熟悉地形的将领带兵,恐有闪失,可太子还是不愿意她领兵。 瓮中凹这里,她有这个自信,随军出征的将领中除了她没有人能领五千兵士,将西凉军困死在瓮中凹。 因为除了她曾经在瓮山与敌军交战过这个缘由之外,她的乳兄肖若江早已到南疆,将这里的所有地形摸透 此时,肖若江奉上的瓮山地图,就在她手中此图以白家军绘图之法细致到标出山脉地形,内容详尽世上绝无仅有。 并且,肖若江已将云破行麾下所有将军的脾气秉性全部摸 清楚,在她来南疆的路上,分批送于她面前,故而她对西凉大军内的将领行军偏好她也同样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便是白卿言的底气 她让甄则平诈败遁逃,分为两路而行 一,是为了给西凉慌不择路的感觉。 二,是为了将齐整的西凉军队先于瓮中凹吞掉一部分 三,是为了减少从幽窄谷口而出的晋军数量。 四,则是为了竭力保全甄则平诈败溃逃分出的一万兵力。 可如今太子既然不让她领兵,那这一万兵士与西凉军一同涌入瓮中凹,能否保全已不做考虑,甚至一旦西凉兵将设伏的大晋五千人杀干净占据高地,很快就能将这一万人屠戮殆尽。 到那个时候太子只要不想输,不想瓮山峡谷里地晋军全军覆没,就必需让她出战 她算得很清楚,所以才给虎鹰营安排了拉绳索任务之后,就不再做安排 虎鹰营完成任务撤回,修整后正好与她一道出战 她还得多谢太子殿的防备,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 白卿言回营时,巧遇萧容衍正欲上马车出发。 第一百七十五章:霸行天下 遥遥相望,雍和从容的萧容衍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行礼。 白卿言脚下步子停下,亦是对萧容衍还礼,目送萧容衍登上马车。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也希望再见时两人不会是敌人。 “长姐,你不和萧先生说几句吗萧先生要走了”白锦稚低声问。 她摇了摇头。 卯时末,大军按照白卿言安排出发之时,白卿言已经睡下养精蓄锐。 太子立在城墙之上目送他带来的五万大军一批批出城,奔赴疆场,在心中暗暗祈求上苍庇护此战必胜 虽然太子从不曾挂帅出征过,却也知道,自从镇国公府白家一门将领全部丧生之后,晋国士气大挫,只有此战以少胜多才能大振士气,威慑南燕西凉。 送最后一批大军离开之后,太子侧头问身边的贴身太监全渔:“白大姑娘此时在做什么” “回殿下,听说白大姑娘回去之后就睡下了。”全渔笑眯眯道,“这白大姑娘定然已经是胜券在握的,否则怎么敢睡下殿下放心此战必会大胜从此殿下就会扬名四海了” 太子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但愿吧 太子想了想叮嘱全渔:“一会派人在城门口候着,若白家军虎鹰营回城,切记拦住,让虎鹰营暂时在城外候命,不得进城” 秦尚志一听,便知太子这是为了防止白家大姑娘与虎鹰营碰面。 “殿下秦某以为殿下可按昨夜白大姑娘提出的建议,调动平阳城守军,一小队去突袭西凉大军粮草,一路赶往丰县威慑南燕”秦尚志抱拳行礼,郑重道。 “不可”太子身边的老谋士摇了摇头,“平阳守军是为了威慑大燕,若是调走平阳守军,大燕若知道我晋国正与西凉南燕合军激战,难免不会跳出来分一杯羹所以平阳守军万万不能动” 秦尚志心生烦躁,据理力争:“大燕本就已经被晋国赶到了贫瘠之地,去年大燕先是水患后又是旱灾,水患旱灾之后颗粒无收,大燕国民能否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年前还向各国求援,哪里能有余力来分一杯羹” 老谋士摸着自己的山羊须,倨傲的视线扫过秦尚志,从容淡然开口:“大燕其主胸心壮志不可小嘘,而且这还是秦先生您三方两次提醒过殿下的如今怎么又称大燕能否熬过这个冬天难说秦先生所言前后矛盾,到底是年轻啊” 秦尚志咬紧了牙,只看向太子:“殿下您来做定夺” 太子沉默半晌之后,才对秦尚志道:“秦先生是为了孤好,孤知道可秦先生年轻还是要同方老多多学习啊” 秦尚志:“” 午时白卿言醒来时,前方不断有战报传来。 白锦稚急不可耐,想去前线查看战况,却硬是被白卿言压着好好用了午膳。 申时,宛平城门三个全身带血快马入城的兵将直奔府衙,跌落下马,府衙门口的差役立刻将人刚拖扶进府衙内。 一看到太子,那浑身是血的将领便哭喊道:“太子殿下属下无能瓮中凹五千伏兵与引西凉入瓮中凹的一万精兵,全部全部被西凉斩杀西凉悍兵已知中计,嘶吼着要重新杀回瓮山峡谷东侧伏击点,要将我晋国援兵杀尽啊” 太子听到这话,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面色煞白对太监全渔喊道:“快快请白公子” “若江派人传信,虎鹰营回来之后,被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拦在了城外不许进城想来是为了防止虎鹰营与大姑娘碰面”肖若海弯着腰压低了声音在白卿言耳边耳语。 “长姐”白锦稚急吼吼冲进来,因为跑的太急直喘粗气,“领兵在瓮山瓮中凹伏击的那个王将军回来了,败了西凉悍兵正杀回瓮山峡谷东侧伏击点。” 她扶着座椅扶手的手一紧,抬眼,眸中暗芒肃杀。 她紧紧咬着牙,站起身道:“小四c乳兄,换甲” 时机到了 他们白家的白家军,决不能更名他姓 皇帝不是惧怕白家将白家军当做自家私兵吗从今日始白家军便之能是白家私兵 “是”白锦稚抱拳一礼,又匆匆冲了出去。 肖若海喉头翻滚,心潮澎湃肩膀不可察的颤抖着,他从屋内出来用力握紧了拳头眼眶发红,今日他定要一雪前耻,让在天有灵的世子爷白岐山看到,他回来了 全渔带着一队护卫骑快马从府衙奔赴营地,太着急险些从马上跌了下来,疼得脸色煞白,狼狈被营地门前的兵士扶起。 “快殿下急召白公子快去喊人”全渔忙推搡着扶住他的兵士,“快去啊” “不必了” 白卿言沉着的声音传来,全渔抬头朝着营地门内望去。 只见,手握银枪,一身银甲戎装的白卿言红色披风猎猎,英姿飒飒,步伐敏捷稳健,迎面而来,滔天杀气骇人。 全渔眼中白大姑娘,一向温和有礼,他从未见过白卿言周身杀气是何模样,今日乍见白卿言战甲加身,被白大姑娘身上霸行天下的杀气镇住,头皮发麻。 跟随白卿言身后的,是已穿戴铠甲的白锦稚肖若海,两人目光沉着,眼中燃烧着欲战的斗志。 白卿言跨出营地,一跃骑上全渔来时的红马,居高临下,单手勒住缰绳,眸色冷肃道:“借马一用” 不等全渔点头,白卿言已调转马头绝尘而去,肖若海与白锦稚骑上护卫队来时坐骑,追随白卿言而走。 被扶起来的全渔望着白卿言的背影,心跳速度极快,忙道:“快快快快扶我上马” 坐于府衙内惶惶不安的太子来回在地图与门口之间走动,迟迟不见白卿言来,他回头问三位谋士:“你们可有计” “殿下应立刻派白公子率宛平两千守军快马直奔瓮山峡谷东侧伏击点”秦尚志抱拳道,“只要白公子能拖住西凉大军,不让他们援助峡谷内的西凉军,我军或可一胜” 第一百七十六章:誓死追随 年龄最大的谋士方老,摸着胡须的手一顿:“峡谷之间,东侧是西凉军,西侧是张端睿将军,西凉军被我军夹于峡谷之中,我们晋军也未必是输啊” “此战,只有秦先生所言,我军方能一胜,别无他法” 闻声,太子转身朝门口望去,身披战甲的白卿言踏入府衙内,正抱拳对太子行礼。 太子瞳仁轻颤,白卿言戎装而来,怕非要出战不可了 白卿言直起身,语声极快:“西凉大军之数胜于我军数倍,若西凉悍兵杀回瓮山峡谷东侧伏击点,见西侧张端睿将军带兵伏击,难道不会分兵击之一旦张端睿所带强弩手被西凉悍兵拖住,此一战我军必全军覆没于瓮山与九曲峰” 听到全军覆没四个字,太子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此次,五万援兵全部死于瓮山,那大晋便只能成为西凉与南燕砧板之肉,任其宰割 可此战要是赢了,他的太子之位稳固,扬名四海 若是输了,那他这个太子也就别当了 “殿下不可迟疑了”秦尚志跪地高声劝道。 白卿言亦是抱拳单膝跪地,郑重道:“此战,殿下允许我去我要去不允许我去,我还是要去此战之计是我的出的我不能看着数万将士因为瓮山瓮中凹的失误丧生也不能看着仅剩的白家军被云破行屠尽,背负污名” 太子拳头紧紧的攥着,想到昨晚与今晨白卿言两次献计,想到白卿言是战无不胜的镇国王白威霆称赞过的将星,他一瞬下定决心,让白卿言去 他扶起白卿言,将手中兵符递给白卿言:“那便辛苦白公子了孤这就派人去召集宛平两千守兵,瓮山战场之上的所有晋军,听凭白公子调遣” “太子殿下不必麻烦,言从营地来之前已让守兵将领集合兵士,以备太子调遣不过太子乃是储君,国之本,宛平守军不可尽出须留一千护太子殿下。”白卿言漂亮话说完,这才拿过兵符道,“请太子命白家军虎鹰营随我奔袭瓮山峡谷,此战不胜白卿言提头来见” “太子殿下白公子所言有理”老谋士方老道,“殿下乃是国之本,不可无人护卫” 太子咬了咬牙,战事已迫在眉睫的确是没有时间再耽搁,就算是要防备白卿言也好先等胜了这一仗之后吧 “虎鹰营就在城外半里破候命,你带走吧”太子道。 “白卿言必不辱命” 说完,白卿言转身疾步朝外走去。 太子望着那英姿勃发的身影忍不住跟了两步出来,见白卿言疾步出门将手中兵符丢给白锦稚后一跃上马,沉着道:“白锦稚速带兵符前往军营,调一千兵力随我上瓮山峡谷死战杀敌” “白锦稚领命”白锦稚一把抓住兵符,快马疾驰而去。 “公子”肖若海将手中银枪抛给白卿言。 她单手接住银枪,背夸射日弓,一夹马肚飞速冲了出去。 太子喉头翻滚剧烈,这就是白家将军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吗 威风凛凛,一身凛然之气,所有调令经她嘴中说出,竟让人满腔激昂,恨不能随她一同上阵杀敌 秦尚志跟于太子身后,拳头紧紧握住。 秦尚志头一次上战场,看到白卿言英姿不免想到,若是今上能深信白家忠心,能容得下白家,白家儿郎在战场上应该是何等雄姿伟貌别说西凉大军,就是吞下这个天下怕也之事时间问题。 百年将门镇国公府,至白威霆手中已是白家最为辉煌荣耀鼎盛之时,儿孙满堂无一人是庸才废物,志向远大,数代人同心同德,只为一统天下而战可他们的主上,却没有一吞天下的雄心壮志,所以皇帝才会如此惧怕白家 这才是白家必死的因由所在 可惜可叹啊 肖若海紧紧追随白卿言背影,朝城门疾驰而出,朝半里破快马而去。 半里破,虎鹰营两个骨哨传令兵凑在一起,刚说起昨夜听到骨哨传令让他们候命之事,就听哨兵说有快马飞骑前来。 虎鹰营众人都站起身来,手里牵缰绳朝远处眺望。 坐于枯树下,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的虎鹰营副营长沈良玉站起身来,眯眼朝远处眺望,骏马之上的少年郎,一身银甲,手持红缨银枪 沈良玉只觉那身影无比熟悉,他吐出嘴里稻草向前走了两步,似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直到快马飞驰近前,马上之人猛地拽缰勒马,激得战马前蹄高抬,沈良玉这才睁大了眼:“小小白帅” 虎鹰营几年前的旧人听到沈良玉喃呢,认出白卿言,激动高呼:“是小白帅小白帅回来了” 高马之上的白卿言紧紧拽着缰绳,待战马前蹄落地,锋芒骇人视线扫过仅剩一百多人的虎鹰营诸人,高声道:“我乃白家军副帅白岐山长女白卿言,今日我军与西凉一战于瓮山峡谷,战况危急敢随我杀敌救我同胞者,立即上马奔赴瓮山” 说完,白卿言调转马头与肖若海疾驰而去。 沈良玉在看到白卿言身影那一刻,早已热泪盈眶,热血翻腾直冲百汇穴,他一跃上马声嘶力竭吼道:“末将誓死追随小白帅虎鹰营上马” 训练有素的虎鹰营锐士,一跃翻上马背,挥马鞭直追白卿言。 快马奔袭的瓮山的白卿言,与领命带宛平守军一千驰援瓮城的白锦稚,在通往瓮山的路上汇合。 白锦稚快马追上白卿言:“长姐” “旗都带了吗”她侧头看着追上前的白锦稚问。 “长姐放心一面都没有没落”白锦稚保证。 “沈良玉”白卿言回头高呼。 沈良玉听到白卿言唤他,挥鞭提速上前,激昂应声:“末将在” “命你带虎鹰营登瓮山峡谷与九曲峰出口山顶,于高出射杀西凉兵掩护我等将我白家军军旗插于最显眼处,壮我军声威” 第一百七十七章:披靡无敌 白卿言话音一落,肖若海便将怀中瓮山地图抛给沈良玉,沈良玉接图,单手抖开地图,乍看到一副无比详尽的瓮山地图,已然眼仁发热,似觉有这地图和小白帅在必然胜券在握,不敢迟疑他高声道:“末将领命” 沈良玉领命后,带虎鹰营离队而去,准备从侧方抢先登山,为白卿言所带一千兵力掩护。 “肖若海” 肖若海闻声提速上前:“属下在” “命你带一队二十五人,扛白家军战旗以最快速度冲上东侧峡谷,让白家军旗展于东侧峡谷,威慑峡谷内西凉军” 肖若海咬牙颔首:“属下领命” “白锦稚” 听到长姐唤她,白锦稚顿时热血沸腾,立刻快马上前准备领命:“白锦稚在” “此战,不可离我超两步若违军法处置” 白锦稚微怔,随即追问:“长姐怎么他们都领了军令,就我得跟着长姐长姐小看我” 小四这是真真正正第一次上战场,而此时她也懂得了父亲曾经对她的那份担心,不论她多么骁勇,父亲都想把她护在身边,如同此时她对白锦稚。 “时间紧迫如今我只重拾了射日弓,你在长姐身边,近战能护长姐周全” 她这话除了要把白锦稚紧紧捆在身边护住之外,也确实不假 时间紧迫她重新捡起的只有射日弓,虽她手持红缨银枪,却无法像曾经那样靠着杆银枪所向披靡,只是这杆红缨银枪她不得不带,这只是一种象征,烈马银枪射日弓,白家军看到才能知是她来了 就如同白家军军旗,只要立在那里便能壮所有白家军将士的胆魄声威。 听白卿言这么说,白锦稚又振奋起来:“是白锦稚领命” 说完,白锦稚摸了摸怀里偷偷揣着的那面军旗,不成想摸到了怀里的兵符,她忙拿出兵符还给白卿言:“长姐兵符” 那份地图白卿言早已烂熟于心,她带兵抄近路疾行,必要以西凉军想像不到的速度赶到瓮山峡谷。 瓮山峡谷上方,云破行的出征必带的鹰隼盘旋嘶鸣。 峡谷之内,厮杀声震天,血流成渠,泥浆飞溅,断矛c碎裂的盾牌,还有早已堆积无数的尸体,断肢到处都是 将士们踩着敌军或战友的尸体,手持大刀长矛,各个杀红了眼。 峡谷西侧,张端睿带着强弩手瞄准谷底西凉军射杀,一千近战兵于强弩手身后布防,以防西凉悍兵从西侧而上偷袭。 峡谷东侧,西凉悍将带着弓箭手瞄准谷底晋军放箭,只可惜他们送上峡谷东侧的火油c石头c木头都在西凉军这一头,这一头晋军少西凉军多,他们束手束脚不敢往下抛石c木c火油。 瓮山峡谷与九曲峰出口,甄则平c石攀山已极大的代价与张端睿将一部分西凉军斩杀,已按照原定计划将出口封死,甄则平又带兵冲入峡谷之中,与西凉军近身肉搏。 而埋伏在瓮山乌丹河峡谷入口的一万二精兵,与程远志将军所带一万白家军封死了西凉军乌丹河方向退路,杀成一片。 头戴孝布的程远志刚砍下西凉一名悍将头颅,峡谷东侧之上一支西凉羽箭呼啸而来,直直扎穿透程远志肩膀里,力道之大竟射得程远志从尸山上向后栽倒进血水之中。 混着泥浆的腥味血溅在脸上,遮挡住程远志的视线,一阵混乱之后他被高喊着将军的将士扶了起来。 他用大刀撑起自己的身子,抹去脸上血水,双眸猩红咬着牙折断羽箭尾部,看向东侧峡谷之上正举箭瞄准他的西凉悍将,高声嘶吼:“不必管我白家军听令此役死战必斩云破行头颅为白家诸位将军与兄弟复仇” “复仇” “复仇” 血战之中的白家军各个血气翻腾,拿出死战之心态,杀红了眼,杀的西凉大军直往后退。 被西凉诸位将军护在正中央盾牌之下的云破行听到程远志要取他头颅的话,大笑出声:“连白威霆都不能奈何于本帅,程远志不过白家军小小一末位将军,竟敢口出狂言要斩本帅头颅我西凉倾全国之力出兵七十万大军虽然我等在峡谷之内被围,可我西凉军骁勇,兵力又强你晋国不知几何,只要本帅能撑到天黑,西凉大军必会来驰援,到时候就是踩都能把你们这些残兵败将给踩死程远志我要是你就速速遁走逃命” 云破行话音一落,上方峡谷东侧面忽而杀声震天,原本举着弓箭射杀谷内晋军的西凉军一脸惊骇纷纷调转后方射箭,可还不等西凉弓箭手搭箭拉弓,突然九曲峰与瓮山出口山顶,箭矢接踵而来 虎鹰营弩箭齐上,下面西凉军惨叫一片,有中箭的 西凉军不断从峡谷上坠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峡谷之内西凉军顿时乱了心神。 西凉弓箭手瞄准九曲峰与瓮山相接的山顶放箭,却因低处射箭无法奈何高处的虎鹰营。 只见沈良玉咬着牙凭借绳索急速狂奔冲上山顶,取下背后所背的白家军战旗,双手握紧旗杆,嘶吼着用全力将军旗插在山巅 顶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黑帆白蟒旗迎风一瞬展开,猎猎作响 “是黑帆白蟒旗是白家军” “是白家军定是虎鹰营的兄弟来了” 山谷内白家军将士欣喜若狂,高呼之后斗志昂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奋力举刀杀敌:“我白家军锐士,剑锋所指,披靡无敌杀啊” 就连带兵占据峡谷西侧高地的张端睿亦是热血奔腾,嘶吼道:“放箭” 白卿言按照地图抄近道从瓮山峡谷东侧中段杀出,瓮山峡谷东侧因为整体地势高的缘故,坡度十分缓和。 兵贵神速,白卿言为快速登顶打西凉军一个措手不及,命兵士骑马而上。 等西凉军发现这一千晋军时,虎鹰营以弩箭掩护晋军快马急速冲上瓮山,已与西凉军展开近战肉搏。 ------题外话------ 其实关于这个书名,大家体谅一下哈哈哈,原本秃头作者君最水心的名字应该是大都传:红妆山河,但是这个名字不引流啊还请各位衣食父母小祖宗多多推荐,让更多人看到这本书吧 也谢谢很多为了这本书专程充值阅读的小祖宗,铭感于心谢谢小祖宗们给秃头作者君一口饭吃 第一百七十八章:杀声震天 白卿言骑于快马之上奔行,锋芒毕露的眸子凝视远方峡谷上方高空盘旋的鹰隼,抽出一根羽箭搭弓,瞄准那只鹰隼 西凉带兵伏击在此的悍将身体紧贴峭壁躲于峭壁之下,阴沉锐利的眸子一扫,精准捕捉到了骑于马背之上搭弓射箭英姿飒飒的白卿言。 见白卿言正在瞄准云破行的鹰隼,他大惊,那只鹰隼是云破行的象征,这些年除了晋国白家军,可以说但凡见到这只鹰隼的军队都会吓得丢盔弃甲,此鹰隼是西凉军的士气,绝不可被射下他立刻搭弓。 白卿言鬓角已有细汗,她沉下心,紧咬牙关。 谁料,还不等白卿言放箭,只听得箭矢急速破空而来,她坐下战马亦是发出凄厉嘶鸣,连同白卿言一起摔了出去。 “长姐” “公子”肖若海一跃下马朝白卿言冲去,“公子接枪” 肖若海将白卿言银枪丢了过去,白卿言接枪平本能转身尽全力一刺,一西凉军顿时毙命。 肖若海抽出长剑,护在白卿言身旁,白锦稚亦下马冲至白卿言身边将她护住。 “肖若海去立军旗”白卿言吼道。 “是”肖若海领命。 西凉悍将再次举箭瞄准白卿言,战场上天生的敏锐,让白卿言提前感知到危险正飞速逼近,她用力将银枪插入地缝,一把按住白锦稚的头将她压下护在怀里俯身躲避,羽箭擦着白卿言脸颊而过瞬间鲜血淋漓,可这恰恰也让白卿言一眼找准朝她射箭的西凉悍将。 白锦稚顺着白卿言目光看过去,见那西凉悍将又搭弓瞄准白卿言,她立刻捡起射日弓扔于白卿言:“长姐接弓” 她一手接弓一手抽箭,转身躲过飞来羽箭顺势拉弓,利落放手。 那是比西凉悍将速度更快更具爆发力的一箭,直中西凉悍将咽喉,一箭封喉毙命 “将军”西凉军大惊。 西凉军最善于骑射的主将,竟被人一箭封喉,瓮山东侧还在拼杀的西凉军军心松动。 眼看肖若海马上要带着扛旗兵士,冲到峡谷峭壁边缘。 一匹无人驾驭的战马受惊朝她飞奔而来,她立刻将射日弓挎于身后,拔出银枪,一跃上马,对白锦稚高呼:“小四” 白锦稚抓住白卿言朝她递来的红缨银枪借力上马,烈马飞驰,坐于白卿言身后的白锦稚一手握枪刺穿西凉军心肺,拔枪反手一挑又杀了一个。 “拿着”白卿言将手中红缨银枪递给白锦稚,双腿紧夹马肚,抽箭搭弓,箭锋所指正是峡谷高空盘旋的鹰隼。 快马一跃跳起,越过正在搏杀交战兵士,向上猛冲。 精准她从不在话下,唯怕这些日子加紧训练之后力量仍是不够。 她将射日弓弓木拉得发出细微声响,还在拼全力向后拉弦,全身紧绷,鬓角全是汗水。 瞄准,放箭 箭矢急速穿破空气,带着呼啸的哨声,直直朝高空之上那只活物冲去,一瞬穿透。 高空之上一声凄厉尖锐的鸟鸣声后,被一箭贯穿的鹰隼迅速朝从高空坠落。 就是现在 她紧紧拽着缰绳,举起银枪厉声高喊:“展旗” 肖若海死死咬着牙怒吼着用全力将白家军战旗插入高地,高呼:“展旗” “展旗” “展旗” 刹那间,二十多面白家军军旗接连迎风高展,占据峡谷东侧上方高地。 急奔颠簸的战马之上,白锦稚耳边全都是咆哮风声和嘶吼声,她咬牙从胸膛盔甲里摸出一面叠好的军旗,套在她的长缨枪之上。 在快马已经冲至崖壁边白卿言急速勒马之时,白锦稚银枪撑地借力侧翻下马,疾行十步狂奔崖壁最边缘,将曾经白卿言用过的黑帆红莽旗高高举起,含泪嘶吼摇晃 这面旗是白锦稚偷偷带来的,黑帆红莽旗是长姐头一次随祖父出征之时,她们艳羡长姐的众姐妹们一起将白莽涂成红莽的,二姐说长姐是女子,当为红妆将军,该用红莽旗 后来,这黑帆红莽旗二姐出征时用过,三姐出征时也用过 白锦稚将这面旗带来,就是为了让尚存的白家军都知道,哪怕白家儿郎已经全部身死,可白家女儿郎只要还一息尚存,绝不会苟存于世,定当同白家军诸位兄弟同袍同祸福,共生死 天已半黑。 瓮山峡谷之内,象征着云破行的鹰隼跌落,随之而来的便是占据峡谷东侧的白家军猎猎招展的军旗 被西凉众将士护于正中间的云破行脸色骤变,仰头看着那让他惧怕胆寒的黑帆 白蟒旗,大吼:“不可能这肯定是大晋那个太子的奸计哪里还有什么白家军,白家的血脉早就被本帅杀光了” 就连谷内白家军都怔住,不知道这是那一路白家军。 激烈刺耳的战马嘶鸣声,在峡谷上空响起 程远志抬头,一瞬便锁定了坐于战马之上,背带射日弓,手持红缨枪的身影,再看到白锦稚用力摇晃的黑帆红莽旗,程远志睁大了眼血气瞬间涌上头顶,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将士 黑帆红莽旗,烈马银枪射日弓那是曾经与他们同战同袍,所向披靡从无败绩的将军小白帅 堂堂七尺男儿,被利箭穿胸都不皱眉头的程远志,激动的热泪夺眶,声嘶力竭:“小白帅是小白帅回来了” 程远志忍不住大笑两声,中气十足含着热泪怒吼道:“奶奶个云破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便是我们元帅的嫡长孙女儿曾经手刃晋国大将军庞平国头颅的小白帅云破行你他娘的今天死定了” 看到黑帆红莽旗,本已有些力竭的程远志抡起大刀指向云破行的方向,全身斗志澎湃:“白家军众将士们小白帅回来了我等誓死随小白帅杀敌今日必斩云破行头颅杀” 谷内立时杀声震天。 瓮山九曲峰相接高山之上,几百虎鹰营锐士嘶吼着凭借绳索飞奔直下,如展翅雄鹰,其彪悍程度看得西凉军心头发麻。 ------题外话------ 快月底了,真得别藏着月票了投给秃头作者君,来慰籍作者君渐渐高升的发际线tt 第一百七十九章:决一死战 放眼天下,天下除却白家军骠骑将军白岐景,无人能训练出如此强悍的猛士 谷上东侧,白卿言带来的一千兵士各个血气蓬勃,奋力与军心溃散的数倍西凉兵殊死搏杀。 “白锦稚骨哨传令命程远志率白家军与我晋军速撤谷外,死守瓮山峡谷乌丹河入口,静待截杀溃逃西凉军” “是”白锦稚血液沸腾不敢延误,立刻吹哨传令。 谷内白家军骨哨传令人闻讯,直冲正举着大刀与西凉大军血战的程远志身边,喊道:“将军,骨哨传令,命将军带领白家军与晋军将士速撤谷外,死守瓮山峡谷乌丹河入口,静待截杀溃逃西凉军” 对于小白帅白卿言命令,程远志没有任何怀疑,大刀一举:“撤” “撤” “撤” 谷内白家军与晋军将士纷纷得令,掉头直往谷外方向冲去,倒让一众西凉正举着大刀长矛拼死搏杀军士摸不着头脑。 “不好”云破行率先反应过来,峡谷东侧之上有他们西凉军昨日运上去的木头c石头c火油,那个小白帅是要用这些对付他们西凉军 云破行满脸惊悚的前后看了看,他此时身处西凉军护卫圈正中心,后面是瓮山与九曲峰弯道出口,可那里幽窄不说西凉大半兵力堵在他身后,不等他杀过去,怕已经葬身火海 而往瓮山峡谷乌丹河入口方向越走越宽阔,那里才有生机,可白家军与一万晋军在那里 前有狼,后有虎,可已没有时间让云破行犹豫。 他声嘶力竭喊道:“快撤往乌丹河峡谷入口撤” 谷内西凉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从云破行命令传至最前方的兵士,再开始行动撤出何其困难 白卿言看着下面已经开始传令撤退的西凉军,喊道:“传令砍断拦木绳,拦石网,上火油,备火白锦稚紧跟肖若海不得离身” 语罢,白卿言调转马头,沿着峡谷断崖边缘朝乌丹河方向奔袭,顺手从一刚准备好火把的晋兵手中夺过火把,疾驰而去。 已经从山上下来的虎鹰营锐士得令,纷纷砍断拦木绳,拦石网,将火油朝谷内砸去。 深谷之中,一片惨叫哀嚎。 护在云破行身边的西凉军立刻举盾,将云破行护在其中。 云破行闻到火油味道,急得直骂:“他奶奶的快杀出去杀出去” 之前被西凉铜墙铁壁护于中间的云破行,此时简直是寸步难行,晋军已经用了火油,再耽误下去一旦晋军放火,他就要死于火海之中了 云破行目眦欲裂,抽出腰间佩剑,怒吼道:“给我杀出一条血路快” 云破行亲卫也知要是不迅速出去,必将死在这里,抽出长剑斩杀了将后背交于他们用血肉之躯护着他们的西凉兵士,高举盾牌一路向外飞奔。 那些死于西凉自家人手中的将士,死前皆瞪目口张,难以置信。 西面山谷之上的张端睿一见东面峡谷之上的战士开始砸火油,点火堆,双眸放亮,心潮澎湃高喊:“备火” 天色已越来越黑,东侧高崖之上可以看到一个手举火把,驰马迎风而行的身影。 风声呼啸的峡谷内,刚才还令人胆战心惊的杀伐声,被从天而降的巨石c巨木与火油攻击的惨叫哭嚎所取代,西凉军恐惧不安。 白卿言快马驰骋,本欲奔至乌丹河瓮山峡谷入口与白家军汇合,不成想竟然看到西凉大军固定在东峡谷之上,为住拦截大军退路的大型拒马。 狂风带来火油浓烈的味道,那拒马竟都是被火油浸透了的 她向峡谷内望去,见白家军大旗与大晋军旗已撤出拒马拦路的位置,不再迟疑,将手中火把朝那拒马丢去,一瞬火光冲天,竟将这瓮山峡谷上方的天空映的通红发亮。 她沉住气,抽出羽箭,一箭又一箭,射断了所有捆绑着拒马的绳子 轰隆隆声响不断,被铁链结结实实扎在一起的粗壮木体拒马,顿时从东侧高崖滚落,两端削尖的带火木栏,有的直直扎入土中拦住西凉大军去路,有的砸在西凉兵身上让西凉兵一命呜呼。 西凉大军慌不择路,靠近瓮山与九曲峰弯道出口西凉军,拼死同甄则平与石攀山所带晋军厮杀,企图杀出一条生路。 刚还在谷内血战的甄则平退出峡谷,与石攀山死守幽窄出口,西凉军想活着出来难如登天。 “点火放箭” 无数带火的利箭朝谷内冲去。 箭矢之火与火油撞在一起,火苗如伏地巨蟒急速蔓延开,又在一瞬拔地而起,声势浩大似要直冲天际 熊熊热浪冲天,火光热烈燃烧摇曳如鬼魅吞噬一个又一个西凉兵,温和又不见的血的杀戮,残忍又迅速 云破行被盾牌护在正中央急速朝谷口行进,余光可见盾牌之外高低火光跃跃欲试朝他扑来,惨叫声让云破行的脸色更难看,再不出去这峡谷之中的尸体被点燃,火势不能阻挡他云破行今日就得被活活烧死在这里 盾牌发烫,将士们用衣袖包括,疾步往外冲,外面全是箭矢的声音呼啸,让人心惊肉跳。 他云破行可不想死在这里,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赢白威霆,如今终于将白威霆儿孙屠尽,可不能他奶奶的死在白威霆的孙女儿手里,尤其还让白威霆的孙女儿以少胜多,那他这辈子打不过白家军的名声就再也甩不脱了。 已经退至瓮山峡谷出口的晋军将军王喜平正双手扶膝喘着粗气,脸上身上全都是泥浆血水,他回头看着还不断往出奔袭的晋军与白家军,他们各个全身狼狈血泥分不清楚黏在身上盔甲上 突然,他见谷内突然火光冲天,忙挤到白家军程远志将军身边,抱拳问:“程将军,我等撤出峡之后呢” “在这里守住瓮山峡谷出口,与溃逃出来的西凉军决一死战”程远志握紧了手中大刀,双眸比那火光还要灼人。 ------题外话------ 这个书名啊,简介啊,秃头作者君真的是尽力了只能辛苦小祖宗们辛苦辛苦宣传宣传了再继续跪求小祖宗们赏月票我这个月票真的太可怜了 第一百八十章:雪耻之战 还不曾冲至谷口的白家军斩杀了第一波逃出来的西凉兵,这才赶来汇合,同程远志禀报情况。 “晋军领兵将军何在”瓮山峡谷右侧高坡之上,跨坐于战马之上的白卿言高声问道。 王喜平握紧手中剑锋已破损的长剑,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她克制着疾驰而来的喘息,举起手中兵符,声音又稳又快:“兵符在此,吾命你率晋军将士急援峡谷东侧宛平一千守兵,务必将西凉军队全歼于瓮山之中,不留活口违命斩” 王喜平收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膀大腰圆的程远志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王喜平险些跌倒。 程远志将手中大刀入鞘,冲到最前,激动的肩膀直颤,红着眼哽咽喊了一声:“小白帅” 王喜平:“” 被程远志推开的王喜平幽怨看了程远志一眼,莽夫急个什么 王喜平看向高台之上的白卿言,抱拳:“末将领命” 王喜平奉命带晋军驰援离开之后,她收了兵符望着眼前脸上带血身上带伤,戴孝布的白家军将士们,想到刚才峡谷之中,他们高呼要为祖父c父亲c叔叔还有她的弟弟们复仇时声音里藏不住斗志高昂,骨子里不怕死的决心与热血。 她心中辛辣的情绪翻涌,双眸猩红,这就是白家世代率领的白家军忠勇c无畏同生共死 “小白帅”程远志泪水奔涌而出,抱拳单膝跪地,哽咽高喊,“请小白帅带我等为元帅,为副帅为诸位白将军和白家军兄弟复仇” “请小白帅带我等复仇” “请小白帅带我等复仇” 白家军将士齐齐跪地,抱拳高呼,情绪激昂,声震九霄。 她眼中热泪再也藏不住,紧紧攥着缰绳,下马对白家军将士们抱拳:“诸位皆是我白家军铁血男儿是当之无愧的威勇锐士受言一拜对不住,言来迟了” 她下马对白家军将士们长揖到。 “小白帅”程远志已哽咽不能言语。 白卿言从高坡上一跃而下,扶起程远志:“程将军请起,诸位将士请起” 程远志忍不住低低哭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末将无能没有护住副帅让副帅的头颅被挂在西凉军营中,至今无法夺回末将苟且偷生至今,不是贪生,末将只想斩云破行头颅复仇,如此才有颜面去见副帅” “我白家军将士各个骁勇无比,何来偷生一说”她望着白家军仅存的这些将士们,难耐满胸的悲愤怒火,对诸位将士喊道,“祖父c父亲倒下了,可我白家女儿郎还在我白卿言还在只要白家有一人一息尚存,便必不会让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倒下只要白家有一人一息尚存,必将与白家军将士同战共死” “誓死追随小白帅”程远志举剑高呼。 “誓死追随小白帅” “誓死追随小白帅” 肖若海与白锦稚快马而来,老远便听到白家军极为高昂,誓死追随白卿言的呐喊声,澎湃情感在胸口翻涌。 “长姐”白锦稚一跃下马,高声道,“云破行带人杀出来了” 闻言,她高举背后射日弓,用力攥攥紧,咬牙高呼:“白家军将士们此一战,乃我白家军雪耻之战复仇之战白家军血性男儿谁敢随我舍命杀敌” “杀敌” “杀敌” “杀敌” 白家军三呼杀敌的洪亮吼声,震撼人心。 死中求活的云破行刚从火海狼狈逃生,还惊魂未定,便听到谷口传来强大浩瀚的喊杀声。 他头皮发紧,推开扶着他的副将,阴沉暴戾的眸子凝视谷口前方,拔出腰间弯刀,粗犷的声音喊道:“浴火重生的西凉勇士们晋国不败神话白威霆被我们斩杀他的儿孙被我们砍头现在他小小孙女竟敢在谷口叫嚣杀我西凉最勇猛的勇士我们堂堂西凉勇士能死在女人刀下吗” “不能” “不能” “不能” 从烈火中逃生的西凉悍兵嗷嗷直叫。 “是绝对不能”云破行双眸猩红,气如洪钟,“我西凉天神只庇佑战场上最为勇敢的战士本帅要你们拿出狼的勇气拿出鹰隼的精神斩尽最后一支白家军将白威霆的孙女儿变成我们西凉勇士的胯一下玩物为死在白家军刀下的西凉锐士复仇” 逃出生天的西凉军热血澎湃,拔刀高呼。 “复仇” “复仇” “复仇” “无坚不摧的西凉勇士们冲啊”云破行声嘶力竭嘶吼,弯刀直指谷口。 谷口。 白卿言听着深谷之中西凉军的喊声,语速稳促吐字清晰,吩咐:“白锦稚,传令虎鹰营沈良玉,带六十虎鹰营锐士快马饶过天门关,直扑西凉大营后方照地图标示,火烧西凉军三处粮库c兵库,不得有失” “白锦稚领命”本就站在高坡之上的白锦稚一跃上马,快马而去。 “肖若海”她将怀中兵符扔给肖若海,面沉如水,“你持此兵符,速命哨兵快马回宛平报信,命宛平五百守军趁夜色押送干粮兵器补前往丰县方向,待扫晋军清瓮山峡谷东侧西凉大军后,命石攀山与王喜平各率一万部下于奔赴丰县途中补充体力,更换兵器,而后攻下丰县你带一百虎鹰营锐士趁夜色潜入丰县火烧南燕粮草,与晋军里应外合,务必在明早之前拿下丰县” 今夜瓮山幽谷火光冲天,想必南燕探子早已回报瓮山军情,兵力是晋军数倍的西凉军被系数歼灭在瓮山峡谷之中,南燕怕是胆子都要吓破了吧 此时,若晋军直攻丰县,拿下必不在话下。 “肖若海领命”肖若海翻身上马,持令而去。 峡谷之中,狂风刚劲,呼啸之声如鬼哭狼嚎。 白家军严阵以待,以手持射日弓的白卿言为首,封死了瓮山峡谷出口,锐利沉着的目光死死盯着峡谷深处。 她握紧了手中的射日弓。 ------题外话------ 感觉秃头作者君写的这类文,喜欢的小祖宗应该不多,tt求啊求啊求月票 秃头作者君要开始给下个月攒爆更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走狗烹 听着呼啸的风声和峡谷深处传来的呐喊,她闭上眼耳边响起幼时祖父抱她于怀中,教她下棋时的一番话。 为将者,若敢身先士卒,则能激发将士方刚血性,战必胜攻必克 如今的她早已不复当年身手,可她要扛起白家军大旗就必须舍身,必需站在最前端的位置,身先士卒率白家军奋勇杀敌 只有她站在这个位置,一马当先才能激励白家军锐士心中无惧。 深谷之中西凉军嘶吼的声音逼近,她睁开眼,举弓搭箭,拉至满弓,瞄准那狂风大作的漆黑幽谷。 父亲说国若有战,民若有难,白家儿女责无旁贷,皆需身先士卒,舍身护民,此乃白家气节风骨。 从今日起,她便继承祖父与父亲的气节风骨 不战死,不卸甲 杀声逐渐逼近,她如炬视线捕捉到深谷弯道中第一个西凉军冲出来,咬着牙将弓箭拉至圆满,放箭。 箭矢逆风破空,直直穿透那西凉军的喉咙,一瞬白家军军心大振 热血澎湃激昂的白家军勇士只听白卿言高呼:“活捉云破行杀啊” “杀啊” 拔剑举矛的白家军随白卿言朝深谷奔袭,正面强硬迎敌,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奔袭中她接连抽箭搭弓,直指西凉溃军种背带披风的西凉将军们,射日弓箭无虚发。 西凉逃生残兵,见白卿言但凡搭弓,必死西凉将军,不由心中生寒,再看满腔热血澎湃飞速冲杀如虎狼一般的白家军,顿时心惊胆战生了惧怕退意。 尽管程远山护在白卿言的身边作掩护,可白卿言肩膀上还是挨了一刀。 她的箭射光了,便从身边尸体上拔出,然后再射出去 远远看到被三个盾牌护在中间的云破行,她踩住一旁西凉军将军的尸体,用力抽出羽箭,箭头滴答着鲜血的羽箭带风虎啸朝云破行扑去,速度快到让人无法拦截,一箭穿透云破行厚厚铠甲,力道之大将云破行击倒在地。 “元帅” “元帅” 西凉军大惊失色,慌张惊呼。 闻声,西凉残兵已经军心溃败不成样子,不过片刻竟如同手无缚鸡之力一般,被斗志燃烧所向披靡的白家军系数斩杀,云破行也被白家军团团围住。 此时,云破行的身边只剩不到十人。 云破行紧捂着临近心口的羽箭,鲜血簌簌冒出,他咬牙强撑着被西凉兵士扶了起来,环视将他围住各个杀意十足的白家军,心中不服,难道老天爷非要他今天死在这里 他云破行不惧死,可他不想死在白家军的刀下不想死在白威霆的孙女儿手里他活一世只为一个千古留名而已,哪怕让他回西凉之后再死也成啊他才好不容易屠尽白威霆儿孙,好不容易才摆脱“畏惧白家军如小儿畏父”的名声,苍天为什么要这样待他啊 “闪” 程远志浑厚如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各个杀气十足,摩拳擦掌蓄势待发要将云破行撕了的白家军让开一条路。 云破行抬起猩红的眸子,望着从白家军中走来的银甲女儿郎望去。 在这狂风怒号的黑暗幽谷之中,那身着战甲的女儿郎脸上带伤,身上染血,手握射日弓,一双眼沉着又锋芒毕露,如白威霆如白岐山,周身尽是骇人的杀伐之气,步伐铿锵有力逆风而来,被鲜血浸透的红色披风猎猎,束发的发带与长发翻飞,气势同杀神临世般让人脊背生寒。 云破行听说过白威霆的嫡长孙女,虽然外面都在传曾经灭蜀大战,是白威霆的嫡长孙女亲斩一代悍帅庞平国头颅,可云破行只当是白威霆为了神话白家血脉故意放出来的传言,这传言不过是白威霆为了让列国知道他白家的种不论男女都所向披靡的伎俩而已。 后来,云破行听说白威霆的嫡长孙女受重伤武功全废,他就更加肯定这是白威霆的计谋,怕被人识破他的孙女儿是个废物。 可谁知道,在他杀尽了白家男儿以为晋国再无可战之猛将之时,白威霆这个嫡长孙女儿居然悄无声息就冒了出来。 他行军多年,仅观她一身狠戾锐气,和她眼底冷冽凌人呼之欲出的锋芒,便知此女乃是比白威霆还能狠得下心肠的人物。就如同草原狼群的新任狼王,总是比老狼王更矫健更狠辣。 天要亡他啊 被西凉残兵团团护在中间,满脸狼狈的云破行心中凄怆,抬手扣拨开护着他的西凉勇士,上前一步,紧咬着牙看向已立距他不过两丈的白卿言,紧咬着牙故作镇定冷笑:“没想到,白威霆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不是说你武功尽废吗怎么来这 男人的战场,是为了给我们西凉勇士做玩一物的吗” 这是白卿言第一次见到云破行,四十六岁正值壮年,有着西凉人粗犷的嗓门和高大的身形,那双眼充满杀戮和沧桑,十分老辣。 “你”程远志欲拔刀,却被白卿言按住。 她压下满腔熊熊燃烧的仇恨,狂风带来的焦灼味和血腥味让她保持着一分不被怒火击溃的清醒。 她恨恨不得生啖云破行血肉,他斩首刨腹辱她十七弟,他将她父亲头颅斩下挂于西凉军营威慑挑衅白家军,她怎么能不恨 原本只要一箭,她就可以要了云破行的命,可以让他死的干净利落,可以斩他头颅剖他心肺把他的头丢进西凉军营中 可是她还是故意射偏了。 因为,理智告诉她,云破行不能死,云破行死了皇帝和朝中那些小人便会无所顾忌,再也容不下白家,容不下白家军。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而良弓藏。 南疆必要留下一个晋国除她之外,除白家军之外,再无人能战胜的敌国悍将来威慑善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大晋皇帝,皇帝才会诸多忌惮。 她望着云破行充血通红的眸子,强迫自己沉住气。 ------题外话------ 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八十二章:一当十 “是啊,几年前我武功尽废,是个废人”她凝视已是强弩之末的云破行,“可我听说有一个叫云破行的,惧怕我白家军之名甚深,如小儿惧父为壮胆纠集南燕这等鼠狼之辈壮声势,又与我祖父副将刘焕章暗中苟且勾结,集结百万大军用尽阴谋手段,才将我白家男儿斩尽” “我便想即便我是个废人拼尽全力定能斩你头颅只是可惜啊,我这个废人还未曾发力,你已溃不成军成我砧板之鱼要任我宰割了,当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她眉目冷清:“看来没有南燕助阵,没有刘焕章传信,云破行还不如我个女流废人” 云破行目眦尽裂,死死咬着牙:“黄口小儿你辱我太甚” “对你来说,阐述事实就是辱你太甚”她怒目而视,咬牙望着云破行,“你斩我十七弟头颅,剖我十七弟尸身,这难道不是滔天大辱你虽用阴谋诡计杀我祖父与我白家男儿,但你为敌国元帅,为母国西凉取利,我敬你。可你堂堂七尺男儿,对十岁孩童挥刀,斩其头颅也就罢了,刨腹辱一尸你不配为人我瞧不起你” 云破行想到白家那个临死前亦是傲骨铮铮十岁的小娃娃,他咬紧了牙关,喊道:“两军交战,不论孩童老翁,拿起刀剑便是战士哪来那么多妇人之仁” 云破行话音刚落,箭矢破空,眨眼间穿透他膝盖而出,快到让人连虚影都看不到,鲜血喷溅,云破行单膝惨叫出声,直冒冷汗咬牙切齿望着白卿言。 “大帅” 西凉残兵拔刀,可他们在白家将军的包围威慑之下并不敢动。 “这一箭,为我十七弟”她眸色沉冷。 又是一箭,穿透云破行右侧膝盖,云破行狼狈跪下。 “这一箭,是为了让你给我十七弟跪下谢罪” “要杀便杀我云破行不惧”云破行嘶吼。 “杀你”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射日弓,“杀你这样手无缚鸡力的窝囊废,太侮辱我这把射日弓了。” “小白帅用我的刀我不怕云破行的血辱我宝刀”程远志忙将自己宝刀抽出送上,“脏了我洗洗再用” 云破行不堪受辱,咬紧牙关,拔出弯刀朝自己的脖子抹去欲自刎。 “铛” 云破行举着弯刀还没有碰到脖子,就被一支羽箭射中手腕,弯刀跌落在地。 “大帅” 西凉残兵双眼发红,如被逼入穷巷的恶狗,呲牙瞪着白卿言。 “云破行今日我放你走”她说。 “小白帅不可啊他杀了元帅,杀了副帅怎么能放他”程远志睁大了眼,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恨不能抽了云破行的筋,扒了云破行的皮,砍下他的脑袋当夜壶,怎么能说放就放 她不改口风,只强压恨意望着错愕的云破行,道:“我给你三年时间,让你滚回西凉准备,三年之后尽带你云家儿孙前来叩关,你若不来,我便带白家军直入你国,屠你西凉子民,灭你西凉皇族宰你云破行九族,鸡犬不留” 疼痛难忍无法站立的云破行抬头,望着眼前戾气沸腾杀气冲天,却能冷静自持的女子,心头竟生惶惶。 “闪”她高举射日弓,命令白家军闪开,给云破行放出一条路。 “小白帅”程远志抱拳跪了下来,“不能放云破行要为所有白家军复仇啊” “小白帅不能放啊” 白家军将士心有不甘,上前一步,做出誓死不让的姿态。 她通红的眸子扫过不愿退让的白家军将士,吼道:“违命者斩闪” 军令如山,即便白家军将士不甘,也只能闪开,磨牙凿齿,怒目望着云破行。 双腿已不能走路的云破行被西凉残兵架起,他望着白卿言:“你真放我走” “你只有三年只盼三年后你能强一点别让我如切菜瓜般,胜得如今日这般简单” 说完,她侧身让开,白家军将士也愤愤不平把路让开来。 尽管有白卿言这话,西凉军还是不放心,举刀护在云破行四周,神情戒备小心翼翼试探着从恨不得生吞了他们的白家军中间穿过。 很快,西凉残兵扶着云破行走出谷口,一身形健壮的西凉兵背起云破行,急速狂奔消失在黑夜中,像生怕白家军反悔。 “小白帅,放了他是为何啊”程远志忍不住悲痛问道,“虽是军令可末将不甘心云破行他斩了副帅的头颅挂在他们军营示威羞辱我白家军小白帅是副帅的长女怎能放走杀父仇人啊” 白卿言目视那一片黑暗,拳头紧紧握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云破行她才转头望着程远志,强压满目恨意,道:“我知道程将军 不甘心,诸位将士也都不甘心我祖父c父亲c叔叔和弟弟们死的那般惨烈我甘心吗我更不甘心可今日我若不放云破行走,此次南疆一战太子必不会留白家军一个活口” 幽谷咆哮寒风中,女子铿锵之声响起:“你们以为,为何祖父出征陛下会让从不涉战场的信王持金牌令箭监军你们以为为何信王敢强逼祖父出兵迎敌你们以为梁王如何敢伪造书信攀诬祖父通敌叛国因为当今皇帝与朝中趋炎附势谄佞奸徒早已视我白家军为卧榻之侧的猛虎,欲除之而后快为何因为你们是白家军因为你们举得是黑帆白蟒旗因为他们视白家军为白家私兵因为我白家军太过勇猛因为我白家军可以一当十因为白家军之盛名威震列国因为我白家军之人望,晋国无人能及” “白卿言今天还能站在这里,与诸位同战同生死当跪谢方炎将军跪谢岳知周将军跪谢白家忠仆吴哲c纪庭瑜是他们舍生忘死,用命将行军记录送回大都城,才为我祖父洗刷为夺军功刚愎用军的污名洗刷我祖父通敌叛国之罪逼得必陛下不得不严处信王还我白家公道,不得不留我白家遗孀性命” 第一百八十三章:军心必乱 “也当谢云破行,若无云破行,朝中奸佞小人与皇帝会想方设法阻我来南疆太子会千方百计阻我出战与白家军相会我只能枯坐于大都城,眼睁睁看着我白家仅剩的这一万将士,被小人当做马前卒,一个不留战死南疆” “白家军上至我祖父,下至诸位冲锋锐士,从无反心,是大晋国最为忠勇之士我等立誓为天下百姓海晏河清而战为天下一统而战可如今皇帝与朝中奸同鬼蜮者他们只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我等不反可今日我白卿言既然要扛起这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便要誓死护我白家军将士,哪怕心机手段有违我白家做事取直的家风祖训我白家军的骁勇锐士,可死于沙场杀伐可死于敌军强弩利箭之下但绝不可死于居心叵测之徒的龌龊伎俩之中。” 头戴孝布的白家军听完白卿言一番话,心口顿时燃气熊熊烈火,全身发烫发麻,眼眶发热。 白卿言双手抱拳,郑重对诸位白家军将士一拜,撩开战甲下摆单膝跪下:“我白卿言对战死南疆的白家军诸位烈士起誓,以我白家二十三位英灵起誓三年之后,我白卿言必带诸位亲斩云破行头颅报仇雪恨请诸位信我” “小白帅”程远志人高马大个汉子,含泪抱拳跪地。 白家军满腔激昂的热血男儿也都跪了下来。 “我等信小白帅死生不疑” 这三年,是她给云破行的期限,也是她给自己的期限。 三年之后,她要整个大晋国再无人动她白家人 三年之后,她要整个大晋国再无人敢觊觎白家军 三年之后,她必报仇雪恨 安抚了白家军将士,白卿言站起身来,郑重道:“刚刚放云破行走,等云破行回到已被烧了粮草本就军心大乱的西凉军营,西凉军见云破行十几万大军出,几十人狼狈回,定知今日云破行瓮山一役大败,粮草绝,主帅败军心必乱” 她含泪高声下令:“白家军将士立即回瓮城修整,一个时辰后,点两千人随我杀进敌营,夺回我父帅头颅” “是”程远志声如洪钟应声后,转身用手指吹了个极为响亮的口哨。 白家军纷纷吹哨,召唤战马。 突然,峡谷之上,张端睿骑快马而来,高声道:“白将军谷内西凉兵见主帅已逃,纷纷称降,要命甄则平c石攀山打开出口,放他们出来吗” 她抬头望着张端睿,眼神沉着,没有丝毫犹豫:“杀一个不留” 张端睿一怔:“这” 自古不杀降兵,这是惯例。 “张将军若怕担这千古骂名,我白卿言来担今日多杀一个西凉强兵,来日我大晋便能少死几个百姓,白卿言手持兵符,此为我一人之令,与张将军无关”白卿言语气不容商议。 张端睿迟疑片刻,他知太子兵符在白卿言手中,只得抱拳:“得令” “屠尽谷内西凉兵士之后,张端睿将军甄则平将军清点人马,前往瓮城修整,等候命令明日一早随我与白家军夺回天门关” 一听今夜便要夺回天门关,张端睿立时热血沸腾 虽然刚刚经历一场大仗,大家多少都会疲乏,可此战以少胜多,正是士气最旺盛的时候,一夜修整之后,必能夺取天门关。 手举黑帆红莽旗,背缠白卿言红缨银枪的白锦稚骑快马回来,她举着旗一跃下马,将背后红缨银枪丢给白卿言:“长姐,接枪” 白卿言一把接住红缨银枪:“上马回瓮城” “回瓮城”程远志亦是跟着高呼,他双眸熠熠,对白卿言道,“还在养伤的卫兆年和谷文昌c沈昆阳他们见到小白帅,定会以为时在做梦” 宛平城内,太子披着厚厚的狐裘立在城墙之上,望着远处瓮山峡谷顶空的一片通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还没有哨兵前来回报军情吗”太子身侧拳头紧紧攥着。 秦尚志跟在太子身边抿唇不语,只在心中祈求苍天庇佑,让白卿言旗开得胜。 远远看到有快马而来,秦尚志忙上前指着远处:“殿下你看” 太子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屏息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拳头也越攥越紧。 快马到了城下,那哨兵勒着缰绳,高声喊道:“快开城门瓮山大捷瓮山大捷我军将西凉贼寇全歼瓮山峡谷之中” 太子只觉血气冲上头顶,只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赢了真的赢了 他脸都激动的发麻,转身急匆匆下城墙,脚踩住狐裘一角差点儿摔倒,多亏守城将军扶了太子一把。 “太子小心。” 那将军说完, 便规规矩矩退到太子身后。 “赢了赢了啊”太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扶着冰凉的城墙快步走了下去。 那哨兵直冲城中,看到太子立刻下马,喊着大捷扑跪在太子面前激动道:“我军大捷,白将军下令不留活口,我军已将西凉十几万大军全部灭于峡谷之中白将军命五百守军趁夜色押送干粮兵器补前往丰县方向同石攀山c王喜平将军汇合,补给之后,直奔丰县,天亮前必夺下丰县” 秦尚志一听双眼发亮,他上前一步:“殿下时不我待快快下令让人准备补给武器啊” 可太子却脸色发白,颤着声问:“全部杀了降兵呢也杀了吗” “回殿下,全都杀了”哨兵道。 太子脸色愈白,此战胜了固然好,可名义上这场仗是他打的若斩杀降俘的事情传出去,他名声就完了他原本还想在将来与西凉谈判时用降兵换一点好处 他心中顿时后悔,那时他就不该为表信任将兵符交于白卿言,真真儿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殿下”秦尚志疑惑太子为何迟疑。 “造孽啊”太子身边年纪最大的谋士方老亦是被吓得脸色发白,“自古两兵交战,不杀降俘啊斩杀降俘的名声要传出去,列国该怎么看我晋国定当视我晋国如虎狼啊” ------题外话------ 秃头作者君:每日一求月票问一下有男同胞看这本书吗还是看书的都是小姐姐 第一百八十三章:惊涛骇浪 听到谋士方老这么说,太子的脸色愈加难看。 “话不能这说我们此次只带了五万援兵,若留下那些降俘,还得费兵力去看管降俘,以防降俘中途要反当如何杀是对的”秦尚志抱拳再次恳请太子,“太子殿下速速下令让守城五百兵士运送补给趁现在南燕正处在惶惶不安中,我军以雷霆之速打过去,必能夺回丰县啊” 听秦尚志满腔激动说完,方老不紧不慢朝着秦尚志看了一眼,幽幽开口道:“殿下,我军战士激战一天,早已疲乏,丰县南燕军队精力充沛,此时攻城于我军不利啊” 秦尚志看了眼那位方老,咬着牙又道:“殿下此时瓮山顶空一片通红,那片通红不灭,我军的士气不倒若不趁南燕军心惶惶之际攻城,一旦明日一早西凉南燕缓过神来再次合兵,夺回丰县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殿下”哨兵抬头看向太子,“白家军让准备的补给和兵器,还还准备吗” “殿下不可迟疑啊”秦尚志紧咬着牙,“殿下想想白将军这几次所献计策,哪一次不是正中要害哪一次不是将敌军行军布置算得无一错漏白将军乃是镇国王都称赞过的天生将才您要信白将军啊只要此次,我军能一夜间大破南燕与西凉联军,从此之后便再无人敢挑衅我晋国威仪了” 太子想到西凉埋伏地点都被白卿言算得一清二楚,且他已经将兵符给出去了,除了白卿言如今他也不知道该信谁,他点了点头:“快去按照白将军吩咐,命宛城五百守城兵士不去八百八百守城兵士去运送补给和兵器要快” “是” 眼看着哨兵跑远,太子才转过身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谋士,抱拳一礼道:“烦请三位帮孤想想,这杀降俘之名,孤要怎么怎么挽回” “这仗既然是白将军打的,这坑杀降俘的事情也是白将军下的令,殿下只要声称同您无关,再重责白将军将其斩首示众,天下必然会看到殿下的仁义之心殿下勿忧”方老从容自若说道。 太子想了想似乎在认真考虑方老说斩首白卿言之事,道:“可这样这瓮山之战旁人不就知道并非是孤之功” 秦尚志看着灯下皱眉的太子,心惊肉跳之余心中一时间竟已不知是何滋味。 既不想背负杀降俘之名,又想要瓮山之战功,太子也是太过贪心了。 镇国王与白家诸位将军一死,已经是除大晋之甲胄,若太子若再杀了白卿言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将之才,大晋就真的只能任人鱼肉了 想到太子一向倚重方老,秦尚志头皮发紧,忙上前一步道:“殿下,白将军不可杀此战大捷白将军功不可没献计不说又与诸位将军浴血奋战才得瓮山大捷,若殿下斩杀白将军,必然会让众将士心冷,以后谁还敢为殿下舍命,谁还敢为晋国建功啊” 太子又在认真思考秦尚志的话。 “再说了,西凉南燕大军未退,战事未平,白将军虽是女流之辈,可在调兵遣将方面尽得镇国王真传,殿下怎可对出谋划策的战将有杀意若此次白将军一死,南疆之战不要说夺回国土,怕就是我等脚下之城也保不住啊”秦尚志双眸发红。 不论是于公于私,秦尚志都想保白卿言。 “秦先生这话可笑,难不成我晋国竟要指望一个女流之辈才有胜仗可打”方老难得动怒,吹胡子瞪眼睛瞥了秦尚志一眼,拱起双手朝太子一拜,“秦先生此言,将太子置于何地将我大晋其他悍将与我等太子府谋士至于何地” 秦尚志心里堵的发疼,咬着牙厉声问道:“此次之战,我等太子府谋士与大晋悍将,哪一位如白将军一般全部料准了云破行的兵力部署又有哪一位在战报传来之后能提出行而有效以少胜多的胜敌之策又是谁在瓮山瓮中凹一万五千兵力全部折损的情况率一千守兵迎战,使我晋军瓮山大捷” “老夫早已说过,有守在峡谷西侧的张端睿将军,峡谷之间虽东侧是西凉军,可西侧是张端睿将军,西凉军被我军夹于峡谷之中,我们晋军也未必是输此战之大胜难道不是理所应当”方老气得胸口起伏剧烈,“秦先生领着太子府的俸禄,心思倒是每每都偏到白卿言那里去真不知在秦先生心里你的主子是那白将军,还是太子殿下” 方老拂袖,负手而立,一副不屑与秦尚志多言的清高姿态。 秦尚志胸中怒火中烧,几乎要不住火几欲拔剑,却又不能真与老者较量,硬是将这股子邪火给压了下去:“方老莫不是忘了,这克敌制胜之计是谁出的方老一口一个老夫早已说过,好像这排兵部署全都是方老一手安排似的” “秦先生”太子一双阴沉的眸子看向秦尚志,心中对秦尚志颇为不满,“方老是长辈,秦先生连最起码对长辈的礼仪都没有了吗还是秦先生真的忘 了谁才是秦先生的主子” 秦尚志:“” 尽管气得几乎呕血,可秦尚志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目送太子一行人离开,秦尚志立在这狂放呼啸的城墙之上,转头望着瓮山峡谷方向一片红光的天空,闭了闭眼眼角湿润。 大都城十里坡,白卿言身穿孝衣送他宝马狐裘与防身匕首时,曾说 若来日白卿言肩能扛起我白家军大旗,以女儿身在那庙堂之高占一席之地,自当扫席以待,万望先生不弃,与卿言携手同肩,匡翼大晋万民。 那时,他心中震惊白卿言身为女子,可她的志向竟是匡翼大晋万民他心中惊涛骇浪,热血澎湃,恨不能再年轻几岁,随这位心怀大志的女子做出一番成就。 ------题外话------ 我和小祖宗们约一下下个月的月票,下月有爆更哦,秃头作者君正在攒爆更 第一百八十四章:苍天有眼 可冷静下来之后,秦尚志又难免觉得当时,只是被白卿言所言震惊故而一时冲动。 这世道女子想要出头何其困难,更何况他已经年过四十,大都城内白家如履薄冰,他以为他或许等不到白卿言能扛起白家军大旗那一日,等不到白卿言成长到能够与他携手同肩匡翼大晋万民那一日 所以,在他遇到太子之后,选择跟随太子。 不成想,短短时日白卿言便确如她所言的那般,来了南疆来扛起了白家军的大旗 悔啊 他后悔轻看了那巾帼不让须眉的白家嫡长女。 可他是文人,是谋士 谋士贵在忠直,一旦定主,绝不二心,绝不二侍,否则后世留名必被天下耻笑 他不能轻贱了作为谋士应有的风骨 虽然他不能如同十里坡承诺的那般,与白卿言携手同肩,可他愿在此次南疆之行拼了性命保白卿言一个平安。 瓮城刚才就已经得到消息,瓮山峡谷大胜 在瓮城之中养伤的三位白家军将军,听说小白帅白卿言来了,正率瓮山得胜的白家军回瓮城,大吃一惊。 卫兆年c谷文昌c沈昆阳,他们三位全都是军中的老人,他们都知道白卿言当年伤得有多重,腹部受伤隆冬腊月跌进湍急的河水里,那种情况之下能活命他们当初都觉是上苍庇佑,也曾可惜过小白帅武功尽失。 可如今,小白帅怎么又回来了 她武功尽失怎么上战场 此战程远志又有没有好好的护着小白帅,有没有让小白帅受伤 瓮城之内养伤的白家军,登上城墙朝远处眺望。 拄着拐杖,用细棉布缠着伤口的白家军,远远见有大部队快马而来高举黑帆白蟒旗,不知是谁,兴奋高呼:“回来了回来了我们白家军回来了” 瓮城城墙之上,顿时沸腾起来,纷纷高呼:“白家军回来了” 拄着拐杖的谷文昌,压抑着心头激动,轻声询问伤了一只眼睛一身白袍的卫兆年:“看到小白帅了吗” 卫兆年还没有来的作答,就听沈昆阳指着远处高呼:“你们看那是不是小白帅最前面手持银枪的那个身影” 快马越来越近,谷文昌c沈昆阳都看清了驰马在队伍前方的白卿言,就连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卫兆年也看清楚了。 卫兆年紧紧咬着牙,眼眶发红,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他以为,白家所有将军战死,白家军便不再是白家军,剩余这一万白家军怕是也要折损于南疆。 他以为今日他没有拦住程远志带一万白家军出城救援朝廷派来的五万援兵,今日便会成为白家军的忌日,他以为从此往后世上再无白家军 可是,小白帅居然悄无声息来了,得胜之后将那一万白家军带回来了 卫兆年胸中血气翻涌,至此时他总算相信五万援军的确胜了云破行十几万大军,镇国公的嫡长孙女儿白卿言乃是天生将帅之才,从来都是算无遗漏。 卫兆年仰头望着漫天星辰,死死咬着牙 苍天有眼,不绝他们白家军 是元帅c副帅和白家诸位将军,死去的白家军将士们保佑着他们这一万残存的白家军,所以将小白帅唤来了 “果然是小白帅快随我出城迎小白帅”谷文昌热泪盈眶高喊了一声,激动难念的谷文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城墙下走。 沈昆阳c卫兆年连忙跟在谷文昌身后往城墙下走。 被战斧砍出痕迹的沉重城门缓缓打开,碎木削混着鲜血满地都是,这是西凉军攻城之后留下的痕迹,瓮城兵士只清理了尸体,因为害怕西凉军回杀一个回马枪,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这些残留的痕迹。 谷文昌c卫兆年c沈昆阳三人,带着伤残的白家军立在护城河吊桥最前端,看着黑夜中奔驰而来的战马,如望着一片漆黑中的莹莹之光,哪怕微弱也让人向往。 “长姐前面有人”白锦稚指着瓮城吊桥之前隐约可见的几百人影道。 “那是老沈他们”程远志抬手,示意疾驰的队伍放慢速度。 白卿言手握缰绳快马到瓮城吊桥之前勒马,看着眼前的白家军伤兵见他们都头戴孝布,眼眶涨疼。 她下马,喉头哽咽,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胡子拉碴的沈昆阳一声小白帅,白军伤兵便都抱拳单膝跪了下来。 “谷叔c沈叔c卫将军,卿言来晚了”白卿言眼中饱含热泪,跪地对三位将军一拜。 “不晚不晚”沈昆阳情绪激动,他忙冲上前扶起白卿言,见白卿言肩膀上 的血已干结,他努力睁圆了眼睛不让自己泪流满面,哽咽问道,“小白帅还畏寒吗武功恢复了这次大战伤得重不重” 沈昆阳在军营中看着白卿言成长,初入军营的白卿言就在沈昆阳麾下,那时的白卿言天之骄女,年轻倨傲,一把射日弓,一杆红缨银枪,敢于向沈昆阳麾下所有悍兵单挑挑衅,直至连沈昆阳也打赢了,这才得了一个前锋的位置。 在沈昆阳的眼里,白卿言是小白帅,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一个晚辈。 “小四”她回头朝着白锦稚唤了一声。 白锦稚应声朝她跑来。 “这是我四妹,我二叔嫡女白锦稚”白卿言对沈昆阳他们介绍白锦稚。 白锦稚爽朗抱拳向三位将军行礼:“白锦稚,见过三位长辈” 沈昆阳c卫兆年c谷文昌忙对白锦稚还礼。 “四姑娘”沈昆阳红眼望着白锦稚,“总听元帅说,四姑娘是最像元帅年轻时候的孩子我们一直盼着能见四姑娘,今天总算见到了” 沈昆阳说着,声音倒是弱了下来,心中难受不已:“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的。” 白锦稚亦双眸通红,用力握着身侧拳头,祖父真得觉得她是最像他年轻时候的孩子吗 “别在这里说话了先回瓮城”谷文昌忍着哽咽,抬头看向远处各个带伤的白家军,“将士们都要处理伤口小白帅也是等处理好伤口再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分布图 “对对对小白帅,先进城再说”卫兆年也点头让开路让白卿言先进。 白卿言点了点头牵着白锦稚,看向没了一只眼睛的卫兆年四叔麾下最有谋略的将军。 她对卫兆年郑重颔首后,随众位将军与在这里迎她们的白家军伤兵一同进城。 因白卿言是女人,军医大多都是男人,她的伤口是白锦稚给处理的。 白锦稚处理完白卿言肩膀上的伤口,红着眼端了一盆血水出来就见肖若江正带着洪大夫在门外候着。 “肖若江洪大夫”白锦稚惊讶唤了一声,满脸意外,“你们怎么在南疆你们也是偷偷跑来的你们偷偷进的军营” 替洪大夫背着药箱的肖若江看着白锦稚端着的一盆血水,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规矩行礼之后道:“是大姑娘遣小带人的先行一步,来南疆打探消息刚刚赶到瓮山的洪大夫听说大姑娘带白家军回了瓮城便来了,小的正好碰到要进军营的洪大夫,这才能托了洪大夫的福进来。” “这是大姑娘受伤了”洪大夫大惊,“伤到哪儿了” “伤到了肩膀,还好伤口不算深,已经制住血了”白锦稚心里难受,她回头朝着屋内喊了一声,“长姐,洪大夫和肖若江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白卿言脸色苍白坐于点着油灯的桌前,将衣裳系好。 肖若江对白锦稚再次恭敬行礼之后,才进去:“大姑娘,小的无能刚退回瓮城,瓮城就封城了不许进也不许出小的才没能及时面见大姑娘” “大姑娘要不要紧”洪大夫一进门就,拿出脉枕坐下示意白卿言身手给她号脉,“来我看看” 毕竟白卿言是女儿家,伤在身上洪大夫不能看,只能诊脉。 “我没事洪大夫”白卿言依言将手腕放在脉枕上,让洪大夫诊脉。 “还好还好”洪大夫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带上了几分喜气,“此次给大姑娘诊脉,倒是发现大姑娘体内的寒症似乎好了不少,看来以前老夫让大姑娘静养为宜是不对的” “洪大夫怎么没和董家死士在一起,反到来瓮城了”她放下衣袖问。 “老夫本是想去战场救治我们白家军受伤战士,谁知道等老夫赶到瓮山的时候,大姑娘已经带白家军将士回瓮城了,老夫这才追了过来。”洪大夫将脉枕收紧药箱里,“我再去看看白家军其他受伤的将士” 见白锦稚进来,她道:“小四替洪大夫提药箱。” “是”白锦稚十分乖巧跑过来替洪大夫拎起药箱,倒是让洪大夫忙称不敢。 “洪大夫您就别客气了走吧”白锦稚背起药箱率先出门,洪大夫这才对白卿言揖手行礼匆匆离开。 屋内只剩白卿言与肖若江,她这才问:“可查到我七弟c九弟和沈青竹的消息” “回大姑娘,小的没能查到七公子与九公子的消息,但知道沈姑娘独自一人前往西凉国都了,属下已经派人去寻沈姑娘,下令他们若见沈姑娘务必护沈姑娘平安归来。” 肖若江垂着眸子慢条斯理回禀完,从胸前拿出一张叠的齐整的羊皮图纸,躬身递给白卿言:“按照大姑娘吩咐,小的已将西凉大营摸清楚,这是兵营分布图。” 她点了点头:“乳兄辛苦了” 见白卿言举着油灯细看西凉大营兵力分布图,肖若江撩开长衫下摆,跪了下来,道:“小的听说半个时辰之后大姑娘要点两千人去西凉大营夺回世子爷头颅,小的请命跟随大姑娘一同前往此次之战云破行将他的长子和长孙带在身边,却从不曾让两人出战,为的是给他的子孙积攒战功,将来回西凉讨要官职” 肖若江抬头,红着眼说:“小的已经识得云破行长子同长孙,此次必定斩下此二人头颅,也让云破行的儿孙试试尸骨无存的滋味。” 除了这个缘由,肖若江亦是想去护着白卿言。 白卿言此次瓮山一战受了伤,且她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肖若江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听说来南疆这一路白卿言几乎是以凌虐自己的方式捡起了射日弓,可近战白卿言还是不行,否则又怎么会受伤 如果此次闯西凉军大营没有人保护她,再让白卿言受了伤,他便有负白家主母董氏与他母亲的托付,也有负曾经副帅对他与兄长的救命之恩。 白卿言知道,肖若江是想到了她爹爹此时还高挂在西凉军营里的头颅,想到此次她爹爹并没有能回归大都的遗体。 她喉头翻滚,明白肖若江一片赤胆忠心,点了点头哽咽道:“那就辛苦乳兄和我走一趟了” 整个白家军因为小白帅的回归气势旺盛,纷纷补充体力,嗷嗷叫着要随小白帅闯西凉大 营夺回副帅头颅。 就连伤了一只眼的卫兆年亦是穿上了战甲,拿起了长剑,准备同白卿言一同闯西凉军营,他听说洪大夫在伤兵营帐里便赶过来同洪大夫打招呼。 正赤裸着上身,让洪大夫拔肩上断箭的程远志看着已经穿上战甲的卫兆年,笑道:“老卫你就别去了你这一只眼睛看不见,黑灯瞎火的到时候再从战马上跌下来” 程远志话音刚落,洪大夫便猛地将箭拔出,鲜血喷溅。程远志死死咬着牙,一张脸涨红,就是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立在洪大夫身后,来帮忙的小军医忙用棉布按住程远志的伤口。 “按住别松手,一会儿给他上药包扎起来,这伤口伤在肩甲处,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洪大夫说完,用水净了手拿过帕子擦了擦,又去看下一个受伤的将士。 洪大夫跟了白威霆一辈子,虽然只是军医,但在白家军中威望极高,这也就是为什么肖若江跟着洪大夫就能轻而易举进军营的缘故。 白卿言来了临时搭建让洪大夫处理伤兵的营帐,撩开帘子进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天意 “小白帅” 不知是谁眼见先看到了白卿言,喊了一声。 白家军身上带伤的将士听闻小白帅来了,还在处理伤口的白家军将士都坐不住了,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 “小白帅”程远志也跟着站起身,忙将自己裸一露的身体用衣裳裹住。 她望着伤兵营内浑身是血的白家军,忙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白卿言只是来告知各位,今夜白卿言带两千白家军锐士必将我白家军副帅头颅,夺回来明日一早轻伤者,随我拿下天门关,后再取凤城诸位安心养伤,好好休息,以备来日之战” 说完,白卿言对受伤的诸位将士一拜,转身朝帐外走去。 “小白帅”卫兆年追了出来,抱拳道,“卫兆年愿随小白帅一同前往西凉军营,竟我白家军副帅头颅夺回来” 白卿言望着面色沉着的卫兆年,虽然卫兆年已经失了一只眼睛,可他心底复仇之心强烈。 她抱拳道:“那就有劳卫将军带我四妹白锦稚,与一千八百将士在徽平道提前准备设伏,待我与二百锐士夺回我副帅头颅从徽平道一过,便拦截西凉追兵” 卫兆年眼睑一跳,竟然只带两百人闯营 “小白帅,只带两百人是否不妥”卫兆年不放心。 “我心中有数,卫将军放心”白卿言道。 卫兆年不再争辩抱拳称是,目送白卿言离开后想了想立刻转身吩咐人准备火油和箭弩,他打算以西凉兵之道还治西凉兵之身,同样的法子他也用上一用。 两千白家军,趁夜色出瓮城,正巧遇到了扫清瓮山峡谷战场带晋军回瓮城的张端睿将军。 张端睿见白家军出瓮城,忙快马先行而来,看到带头的是白卿言,问:“白将军,现在就要出征天门关了吗” “张将军带兵回瓮城修整,待我归来天色放亮便出发天门关”白卿言道。 张端睿抱拳称是,他坐于马上注视着高举黑帆白蟒旗的将士直奔天门关方向,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已饶过平阳城回到大燕边境的萧容衍,此时立在临川高山之上,看向东方天际亮起的那一片红光,猜测那应该是瓮山方向。 “主子,老叔来了”萧容衍的护卫从山下上来,对萧容衍躬身道。 “知道了” 萧容衍应声,朝山下走去。 下山这路他都在思考。 如今晋国c南燕c西凉乱成一锅粥,是否该到了大燕动一动的时候。 大燕去岁天灾连连,隆冬之中百姓食不果腹,冻死饿死不知几何。 可若不趁此三国混战拿下从大燕分割出去的南燕,以后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好的机会。 萧容衍从山上下来,便看到穿着黑色夹袄的白发老者精神奕奕对他躬身行礼,难耐激动情绪:“小主子多年未见小主子一向可好啊” 此老翁未曾留须,声音也偏细一些,显然是宫中太监。 这位便是曾经在姬后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冯耀,姬后葬身火海之时,是冯耀抱着年仅七岁的萧容衍逃生,后来冯耀便跟在姬后的长子也就是当今大燕皇帝身边,可谓忠心不二。 “老叔”萧容衍对冯耀还礼,问道,“兄长身体可还好晕厥之症可还有犯” 冯耀叹了口气摇头,眼眶发红用衣袖沾了沾眼角,才道:“国无治世能臣,陛下事事亲躬,今年大燕又是这副光景民不聊生,老奴来之前陛下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萧容衍袖中拳头紧握,他咬了咬牙:“让兄长再坚持些时日,我定将神医给兄长找到治世能臣我也会找到” “哎”冯耀应声之后,忙从怀中拿出一枚兵符递给萧容衍,“陛下这次专程让老奴来给,是为了让老奴给小主子送这个谢荀奉命训练的新军已经小有成果,如今小主子在晋国行走,万一要是遇难,可持此兵符调动藏于临川山脉中训练的新军,至少护小主子平安回国陛下说了,什么都不如小主子的安危重要” 摇曳火把之下,萧容衍幽邃深沉的眸子忽明忽暗,他望着冯耀捧在手心中的兵符,瞳色愈深,胸中似有情绪翻涌,用力攥着手心中的玉蝉。 这是天意吗 他刚还在想着可否趁此次机会,将南燕收回来,老叔就送来了兵符,且谢荀就在他所在的临川山脉训练新军。 让谢荀这个毫无名气的无名之辈训练新军,是萧容衍的主意,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兄长会让谢荀在临川这里训练新兵。 萧容衍拿过兵符,又问:“谢荀在临川山脉训练的新军,有多少人” “三万。”冯耀道。 三万 超出萧容衍预计太多,他喉咙一阵阵发紧,转身对身后属下道:“拿地图” 属下忙拿出地图铺开在马车驾车坐板上,接过一支火把举高。 萧容衍垂眸看着地图,他从宛平出发之前接到消息,南燕皇帝下令让已经占下丰县的南燕军队就扎扎实实窝在丰县,等议和之时,南燕会和西凉谈条件,让西凉用凤城换丰县,毕竟丰县一直是西凉想要的地方,可凤城却是西凉和南燕都想要的地方。 南燕皇帝已经命国内筹措粮草送往丰县,让南燕军队好过冬。 萧容衍手指挪向地图上遥关的位置,点了点,南燕粮草辎重若想去丰县欲要快必过遥关 他将手中兵符递还给冯耀,道:“老叔,你带兵符命谢荀率新军,高举白家军黑帆白蟒旗在遥关设伏,夺南燕押送往晋国丰县的粮草而后三万甲士就地将藏于遥关,继续设伏,不出四日南燕攻晋大军必狼狈溃逃回国,依旧要过遥关命谢荀早作准备务必在这里将南燕精锐全歼于遥关,不可留活口” 让谢荀高举白家军黑帆白蟒旗夺南燕粮草,即是为了借白家军的势,暂时遮掩南燕耳目让南燕暂时不防备大燕。 第一百八十七章:列国卑视 也算是他帮白卿言一个忙吧 若丰县南燕主帅知道南燕粮草被“白家军”所劫,对白家军之惧怕是要更上一层楼,必不战自溃。 那么,退回南燕的南燕精锐定然会惧怕被白家军追击,也就只能走遥关了。 此次南燕敢倾全国之力与西凉合军攻晋,不过是觉得大燕今年天灾甚多自顾不暇无力聚兵挑衅南燕 正是因为如此,大燕才要出其不意 这潭水已经被搅混了,大燕若不趁此灭南燕骁勇精锐,等南燕缓过神来必定要吞掉大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机灭了南燕主力,再挥师直攻南燕都城 一旦拿下南燕,就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和兵器运往大燕,大燕的百姓也就有救了。 “小主子,可如今我们大燕的国力实在是” “老叔,你只管去下令信我”萧容衍一双如姬后一般漂亮坚韧的眸子望着冯耀。 冯耀自知只是一个奴才,因为救过萧容衍所以才显得地位超然了一些,自然是不会忤逆萧容衍的意思。 更何况陛下已经将兵符交给萧容衍,其中大有将这支新军交给萧容衍调遣之意 “小主子,老奴有一虑”冯耀为尽忠,开口,“藏于临川山脉的新军,原本是为了防止晋国发兵,如果小主子将心病调走,万一晋国知道我们攻打了南燕军队,会不会掉头来打我们” “晋国如今面对南燕西凉联军,自顾不暇能征善战的白家军已经被那个无能的皇子尽数折损在南疆现在晋国巴不得我们和南燕开战好让他们喘一口气”萧容衍摩梭着手中玉蝉,慢条斯理道,“此次,乃是我大燕收回失地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明年也必与南燕有一战,且不能如同今日一般收回失地” 冯耀忙躬身称是:“老奴即刻带兵符去向谢荀下令” 看着冯耀翻身上马,萧容衍又道:“老叔,见到谢荀将兵符交于他告诉他兵符给他,兄长与我信他只要他能将南燕精锐系数灭于遥关,南燕对他来说便是坦途任他驰骋让他务必趁此大乱之际能夺回我大燕多少失土便夺回多少待他出发遥关后,请老叔快马回都城,让兄长征调兵马前往天曲河驻防,天曲河一应驻兵接听兵符调遣,配合谢荀不得有误” 天曲河是南燕和大燕的交界,大河以北是大燕,以南是南燕。 在姬后死后,晋国攻打大燕,肃王庶子仗着天曲河天险趁机从大燕分割出去,自称南燕。 萧容衍与大燕皇帝曾在姬后墓前立誓,要将大燕所失之疆土系数夺回来,一雪前耻。 后来,为能使大燕夹缝中存国,萧容衍奔走列国,才悟出母亲姬后之前为何想要一统天下 姬后少时,穷苦出身,深知天下大定方能四海太平。 虽然如今大燕偏处一隅,列国卑视,可萧容衍与其兄长还是想继承母志,一统天下,开创盛世山河,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萧容衍与兄长也并非大晋皇帝那般,他与兄长都能做到用人不疑,既然用谢荀便敢将全国兵力交于谢荀,任他驱使 大致方略已定,萧容衍目送冯耀带一队人马快马离开,吩咐人将粮食兵器押送回都城,便带着自己的人悄然离开大燕境内,涉险前往南燕,以图与谢荀里应外合。 瓮城离天门关极近,白卿言带两百勇士绕开天门关从山路赶到西凉军营的时候,时机刚刚好。 她带人蛰伏隐藏在山林之中,锋芒如炬的眸子紧紧盯着灯火通明的西凉军营,目光落在被西凉大军高高悬挂在西凉军营正中间随风摇摆的那颗头颅,心中热血翻涌,恨不能现在就杀过去夺回父亲的头颅。 她酸辣滚烫的泪水盈眶,却不得不强压着自己再等等,等整个西凉军营里传遍云破行狼狈归来大败的消息,她再带人杀进去不迟。 她侧头对肖若江道:“乳兄对西凉大营熟悉,就烦请乳兄带十个人悄悄潜入西凉营中,烧了西凉大大军的兵器库” 云破行一行人徒步走了好远,好不容易弄了几匹马,狼狈回营,西凉军营内霎时乱成一团,几位悍将高喊军医。 云破行的长孙哭喊叫着祖父 双膝中箭的云破行被众将士簇拥回帅帐,他咬住木棍,脑子里全都是那个杀气凛然滔天的女子,粗声粗气让军医拔箭。 云破行长孙跪于云破行床前,用手背抹着眼泪:“祖父” 军医刚净手,给云破行拔了肩膀上和双膝的箭,将膝盖处碎骨头都取了出来,这才让人立刻撒上止血粉按压止血。 云破行疼得脸色通红,颈脖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硬是咬着木棍一声不让自己发出惨 叫。 因主帅惨败而归,西凉大营已经流言纷纷,人心惶惶。 突然,一支带火的箭狠狠扎入帅帐门前木板之上。 霎时,西凉大营内慌张的喊声此即彼伏。 “有人闯营” “救火啊起火了” “拿兵器有人闯营” 云破行惊得要站起,可双膝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又让他跌坐回去。 “祖父”云破行长孙忙扶住云破行。 “父亲安心治伤,儿出去看看看是谁敢来闯我西凉军营”云破行长子抽出弯刀,率诸位将军往帅帐外走。 云破行的儿子走至帐外,见二三十人骑快马杀入他们西凉大营喊道:“放箭放箭把这些人给我射成刺猬” “副帅”西凉兵狼狈跑来道,“箭已经射光了我军兵器库被烧,弓箭和弩都在里面火势太大进不去外面还有人在放火” “他妈的”云破行儿子爆了一声粗口,“给我用长矛帮他们刺下来” 云破行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住,喊道:“扶我出去” “可是祖父父亲让祖父安心治伤”云破行十七岁的长孙哽咽道。 “哭什么哭白家十岁儿郎死前眼睛都没眨一下你已经十七岁了还要祖父护你多久我西凉勇士流血不流泪眼泪擦干架我出去”云破行喊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回家 “祖父,孙儿知错了祖父别生气” 云破行的孙子越哭越厉害,让云破行恼火不已。 云破行刚被两名健壮的西凉兵架出来,一眼便看到骑着匹快马从他主帅营帐之前飞速掠过的白卿言 云破行睁大了眼,白家军的小白帅 她不是给他三年吗怎么突然杀到他的军营里来 肖若江护在搭弓射箭的白卿言身边,奋力斩杀那些围上来的西凉兵。 她瞄准悬着父亲头颅的绳子,放箭 箭矢插入木杆之中,羽箭颤动不止。 眼见父亲的头颅从高空之中坠下,她勒紧了缰绳,坐下骏马一跃跳出西凉兵的包围直冲过去,她一把接住父亲的头颅紧紧抱在怀中,泪水如同断线 “父亲,阿宝来晚了”她咬紧了牙关,“阿宝这就带父亲回家” 她忍着悲愤的泪水,紧咬着牙,单手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撕开披风裹迅速住父亲头颅背在脊背之后,一手抽出羽箭将箭头在用射日弓瞄准了正举着长矛要刺向肖若江的西凉兵,一箭穿透那西凉兵太阳穴而出,鲜血喷溅竟让围在肖若江身边的西凉军纷纷退后两步。 今日主帅云破行率十几万大军出,瓮山峡谷上空的一片通红,云破行几个人狼狈回营不用任何解释西凉兵已经能猜到势怎么回事,五万大军大胜十几万大军,西凉军不禁猜测这样的军队该是多么勇猛现在他们看到这些将士竟追着云破行直闯西凉大营,这怎么能让他们不心生寒意 在西凉军营外为掩护白卿言的白家军,按照白卿言吩咐快马驰骋火烧西凉营地,纷纷射出带火的弩箭,弩箭落在哪里,哪里便迅速窜起一片火苗,窜升老高。 西凉军营内,救火的救火御敌的御敌,一时间乱七八糟,自己人和自己人撞在一起。 瓮山大火还没有灭,通红一片的天空还正在震慑着西凉军,他们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就是火 眼见西凉军营里乱成一团,云破行的儿子反应还算敏捷,他立刻翻身骑于烈马之上举着弯刀,声嘶力竭喊道:“出营迎” 云破行儿子话音还未落,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箭矢穿透了他战马的头颅,战马吃痛高亢抬起前蹄,竟将云破行的儿子摔下马 “撤”白卿言收了射日弓一声高呼,命人往西凉营外冲。 此行是为了夺回父亲头颅,不是为了杀敌已经夺回父亲的头颅,此行已非常圆满,她不欲连累白家军将士在此丧生。 云破行的儿子落地一个滚翻,兵士立刻聚拢将云破行儿子护在其中,可还没有看清楚箭到底从哪个方向而来,就只见一匹烈马从他们头顶跃起,寒刃刀光闪现 云破行睁大眼望着儿子的方向,声嘶力竭大喊:“阿亚小心” “父亲”云破行的孙子险些晕过去,膝盖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 肖若江的快刀已精准无误砍下云破行儿子的头颅,鲜血喷溅在凌空马蹄上,头颅滚出老远,落地之后还是一脸震惊惶恐的模样。 肖若江抽出一根羽箭,挑起地上云破行儿子云渡亚的头颅高高举起,扯着缰绳掉头,一双发红的眸子看向云破行的方向,大刀指向云破行的孙子。 “咻” 一箭穿透云破行孙子的胸膛。 云破行的孙子低头看着穿透他胸膛的羽箭,睁大了眼,口吐鲜血,浑身虚软无力跪倒在地:“祖祖父” 混乱中,云破行刚要下令,就看到孙子到底不起。 “阿玉阿玉”云破行心如刀绞,甩开架着他的两个兵士,跌跪在递上,一把抱住自己的孙子,“阿玉没事儿的祖父在祖父在” 已冲至大营门口的白卿言勒马,调转马头隔着猎猎燃烧的大火,那双与云破行对望的眸子杀气震慑人心,她用羽箭挑着云破行儿子的头颅高高举起,那姿态似是在告诉云破行,三年之后她会如同今日这般,将云破行的儿子斩尽 云破行望着儿子眼睛都没有闭上的头颅发指眦裂,血气冲上喉咙险些涌出一口腥甜,整个人悲愤欲绝。 “放箭”云破行目眦欲裂,指着白卿言的方向声嘶力竭喊道,“给我将她乱箭射死” “禀大帅兵器库被烧了羽箭没了” 昨日,云破行要在瓮山峡谷与九曲峰弯道设伏,本就大走了西凉军大批羽箭,还剩下一少部分羽箭放在兵库帐中,谁知道竟然被烧了。 云破行丧子丧孙,顿时悲痛欲绝怒火攻心,心口绞痛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大帅” “大帅” 云破行悲痛难忍,几乎嚼穿龈血撕心裂肺 吼道:“方中辉,给我带全部骑兵追上他们务必将我儿头颅抢回来将他们全部乱刀砍死一个不留” “领命”方中辉抱拳领命,喊道,“骑兵速速集合上马,随我追杀敌贼” 白卿言一行二百人去二百人,快马回穿过徽平道不曾停留。 见白卿言带人已通过徽平道直奔瓮城,卫兆年所率一千八百伏兵全身戒备,死死盯远处。 追赶白卿言的大批西凉骑兵因要集合准备出发,早已被白卿言落下一段距离。 徽平道有卫兆年早已再此设伏,她不担心,她只需先一步回瓮城安排准备带军掉头再攻天门关。 当她带着父亲的头颅回到瓮城时,所有的白家军都不曾入眠,他们都在城内等着小白帅将白家军副帅白岐山的头颅带回来。 沈昆阳命人抬出一口还未盖棺的棺材,里面是用木头雕的身体穿着白岐山的铠甲。 当初沈昆阳自责没有能抢回副帅白岐山的遗体,反让云破行砍了副帅的头颅又一把火将副帅和其他白家军将士烧成了灰烬。 为此,沈昆阳自责的恨不能跟随副帅去了,全无生念。 可一想到副帅还挂在西凉军营的头颅,沈昆阳又强撑着爬了起来,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先给副帅做一副身子,再将副帅的头颅夺回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遍地开花 所以他便亲自看着木匠为副帅用木头打造了这副身子,以图夺回副帅头颅后,让副帅能安稳下葬 谁知道不等他行动,小白帅来了 如今小白帅亲自去夺副帅的头颅,必能马到成功。 谷文昌立在沈昆阳身旁,看着棺木中栩栩如生的身体,眼眶发热,抬手拍了拍沈昆阳的肩膀,哽咽道:“小白帅一定会将副帅的头颅抢回来你不必再自责了” “小白帅回来了” 闻声,沈昆阳与谷文城转过头朝军营门口方向望去。 只见骑着匹红棕骏马的白卿言一马当先,手持马鞭率冲了进来。 “小白帅”沈昆阳与谷文昌迎上前。 白卿言一跃下马,将父亲的头颅牢牢的抱在怀里。 “小白帅,末将命木工为副帅做了一副身子还请小白帅将副帅放入棺木之中,也好让副帅能能有个全尸安葬”沈昆阳哽咽不能语。 她点了点头,紧紧抱着父亲的头颅上前,解开披风 父亲面颊已经风干,全部凹陷看不出他儒雅俊朗的模样,她心痛如刀绞。 她恨自己没有能早点儿来南疆,让父亲少受一些罪 也恨自己,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她明明可以将他一箭穿心,却不能杀他,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悲痛烧心的情绪,让她生不如死,死死咬着唇才能抑制住颤抖的哭声。 原来上一世,父亲的头颅就那样被高悬于西凉军营,到最后都没有能抢回来 她亲手将父亲的头颅放入棺木之中,双手紧紧扣着棺木边缘,努力睁大眼强迫自己望着父亲惨不忍睹的面容,在心中暗暗立誓三年之后,她就是粉身糜骨,也必会为白家诸人与白家军复仇 “长姐”白锦稚轻轻拽了拽白卿言,“别看了等我们得胜之后就将伯父带回家” 是啊,得胜之后便可以将父亲带回家 可是白家其他尸骨无存的人呢她又怎么带他们回家啊 此时已寅时末。 只要卫兆年将军带伏击西凉军的白家军回来,她便要领兵奔袭天门关。 云破行定想不到,白卿言在带着两百人探营夺回她父亲头颅之后,还会二度折返带大军杀入西凉大营。 “去请张端睿将军”她吩咐道。 刚刚眯了一会儿的张端睿将军听说白卿言回来,急匆匆赶过来 得知白卿言率两百人夺回白家军副帅白岐山的头颅,张端睿对白卿言更是敬佩不已,深深生出一种后生可畏之感。 白家男儿尽折损于南疆,大都城谁人不道百年将门镇国公府从此怕是要陨落了。 谁知,白家嫡长女白卿言却战出来,其风骨智谋堪称白家表率啊 白卿言对张端睿说完谋划布置,道:“西凉大军必不会料到,晋军会二度袭营此时的西凉军见十几万大军葬身祸害,主帅溃败苟且逃生,本就已经内心惶惶加上刚才我等一次袭营,军营又被纵火,正是疲乏胆怯之时这也便是我军攻天门关的最佳时机” 张端睿点了点头:“白将军说的是因为瓮山大战全胜,此时晋军士气正旺,若知道要夺回天门关,必定也是嗷嗷直叫咱们就等拿下天门关之后再修整” “晋军那边的士气,就劳烦张将军了”白卿言躬身一拜。 “必不负白将军所托。” 卫兆年剿灭了西凉派人追击白卿言的西凉骑兵后,一回城便看到将士们整装待发。 白卿言与张端睿立于旌旗招展,火盆高架的将台之上,似在静候他的归来。 如此肃穆的气氛,让卫兆年身体轻微发麻,他骑快马上前,抱拳道:“末将已将西凉追击的骑兵尽数消灭于徽平道” “辛苦卫将军了”白卿言握着手中红缨银枪上前一步,对双眸中皆燃烧着熊熊战火的晋国将士们开口,“诸位,我已带二百白家军探过西凉军营,二百人皆毫发无损而归西凉所谓悍兵并非如传言那般无坚不摧,生死无惧他们也是人侵略他国疆土,残杀他国百姓,他们心中有愧,哪敢死战我白家军不败神话之所以终结于西凉兵之手,乃是因为有我祖父刘焕章通敌南燕西凉,又有信王手持金牌令箭逼战白家军之所以有不败神话是因为白家军从无侵略他国的作为,白家军由始至终都只为保境安民护我山河而战” 她声音高昂:“今日不论是白家军亦或是我晋国锐士都是为守我晋国百姓而战为护我晋国河山而战我等便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不败之军我晋国之民我等来护我晋国国土我等来守敢犯我晋国者,我晋军必诛之” “诛之” “诛之” “诛之” 不论是白家军还是晋军,情绪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昂奋。 白卿言一跃上马,高举手中红缨枪:“出发” 将士们各个嗷嗷直叫,跟随嚷嚷着要杀敌保民。 卫兆年亦是热血沸腾,他望着红马之上的白卿言,知道从此以后,包括他在内的这一万白家军,将会至死不渝的跟随将他们从瓮山带回来的白卿言,成为白卿言的战斧,成为白卿言的后盾只要她剑锋所指他们必会出生入死冲锋陷阵 那夜,瓮山峡谷之中,因为万人尸骨烈火烧得愈演愈烈。 南疆战火也遍地开花。 大晋长途奔袭南疆的五万援军,先于瓮山峡谷折损西凉十几万大军后,一路晋军大将率兵攻打丰县,一路晋军与白家军合力夺天门关。 如白卿言所言,西凉军这一夜先是遭遇主帅溃败十几万大军死于瓮山火海,再被白家军袭营到处放火弄得狼狈不堪主帅派出去追杀白家军两百袭营骑兵的方中辉将军,没有能带回西凉全部奇兵营,反到带来了白家军与晋军。 疲惫不已又军心涣散的西凉军,谁能料到已经偷袭了一次的晋军居然会卷土重来一夜之间两次攻上门来 第一百九十章:传奇之战 西凉军虽然人数众多,依旧被打得狼狈不堪逃出天门关。 丰县之战,因为有虎鹰营相助,天亮之前南燕军队大败撤出丰县,途中听说西凉大军被击溃正逃出天门关,已失去粮草南燕大军顿时人心惶惶,南燕主帅当即下令先往遥关方向缓慢撤军接应南燕送来的粮草,再等候西凉有何打算再做安排。 此战,史称瓮山之战,亦是当世传奇之战。 五万晋国援军,加瓮城一万残余白家军,竟然一夜之间,击溃了号称百万雄师的南燕西凉怜军。 其瓮山峡谷之战,更是成为以少胜多的经典之战。 后来,具还留于瓮城的百姓描述,瓮山峡谷的火烧了整整半月都不熄灭,空气中焦肉的味道也是久久弥漫于瓮城。 天门关被晋军重新夺回,晋军士气大盛。 白卿言让人将云破行之子的头颅高高挂在天门关城门之上,当初西凉军如何折辱她父亲折辱她白家军,她便要如数奉还 有人提议一鼓作气追上西凉残兵,将他们赶尽杀绝。 白卿言却按兵不出,重新在天门关布防,让激战了一天一夜的白家军与晋军将士好好休息。 将士们吃着馒头喝着肉汤激动不已说着此次大战,尤其是白卿言带两百锐士冲进西凉军营,取云破行儿子头颅之事,谈起来便让将士们热血沸腾 大约是此战着实太累,得知白将军让他们修整今日不出战,将士馒头都还没有吃完,便相互依偎着竟睡着了。 虽然已经是白日,白卿言让人在将士中间点了篝火,又命人拿出棉被来给将士们披上,防止将士们受寒。 白锦稚双眼熬的全都是红血丝,跟在到处巡视检查的白卿言身后,低声劝道:“长姐,你身上还有伤,歇一歇吧这事我来做” “小四去歇着吧,不用跟着我”她回头对一脸疲惫的白锦稚道。 白锦稚在随白卿言来南疆之前,也算是在大都城内娇生惯养的孩子,此次她多久没睡白锦稚就多久没睡,孩子还真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受得了 “长姐也一起休息吧不然我也不去”白锦稚明明已经困急了,却还是扯着她的胳膊坚持。 一直跟在白卿言身后的肖若江开口:“四姑娘先去歇息吧,大姑娘这是照副帅的惯例大战之后巡营,大姑娘必会走完的” “回去歇着吧”白卿言替白锦稚拢了拢披风,压低了声音道,“长姐如今近战都需要你护着,咱们仗还没打完,你就想倒下吗” 白锦稚摇了摇头。 “去吧长姐巡营后就回来” 白锦稚想了想,也实在是撑不住了最终点头,她得养精蓄锐,往后的战场上好好护住长姐 看着白锦稚走后,白卿言走完全营见连伤兵都已经休息,这才上天门关往远处望去 “有七弟c九弟同沈青竹的消息了吗”她问。 等这场仗打完,如果还没有他们的消息,她便打算亲自带人去西凉境内找人了 “回大姑娘,暂时还没有”肖若江回答的犹豫。 她点了点头,对肖若江道:“乳兄派个人守在营中,虎鹰营知道白家军在天门关一定会来,一会儿虎鹰营回来了,让人转告他们好好休息乳兄也快去休息吧” “小的送大姑娘回去”肖若江道。 白卿言回营房时,白锦稚已经睡着了,她替白锦稚盖好被子,在白锦稚身侧躺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身处天门关白卿言的梦里全都是她的弟弟和白家军们。 他们有人怪她为何不早点儿来,有人叮嘱白卿言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绞得她心口巨痛不止,她只能闭上眼用双手死死捂着耳朵,不让那些声音入耳。 “阿宝” 听到父亲的声音,她抬头眼前一片黑暗。 “阿宝” 她心头发酸发紧,猛地站起身,四处张望寻找父亲的声音,高声喊道:“爹爹” “阿宝,爹爹在这儿,别怕” 闻声,她只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极其宽厚的怀抱中,抬头便能看到爹爹儒雅英俊的五官。 “爹爹”她再也忍不住鼻酸,在爹爹的怀中痛哭出声,“对不起爹爹是阿宝来晚了让爹爹受苦了” “阿宝来的不晚爹爹都看到了,我的阿宝为了捡起射日弓有多么努力,阿宝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娇气爱抱怨的小姑娘能受得了多大的苦,我的阿宝就能担得起多大的责任爹爹以阿宝为傲白家的列祖列宗都以阿宝为傲” 她哪里就值得父亲骄傲,哪里就值得白家的列祖列宗骄傲 “长姐长姐” 沉睡中的白卿言睫毛颤动,缓缓睁开酸胀的眸子。 “长姐,你吓死我了”白锦稚到底是个孩子,忍不住一下哭出了声,“长姐睡梦中一直哭一直哭我怎么叫都叫不醒长姐再不醒我便要派人回瓮城请洪大夫了” 白锦稚看样子是被吓坏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长姐只是梦到了白家人。”她坐起身,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发顶。 白锦稚表情沉痛,她垂下眸子用衣袖抹去眼泪,哽咽道:“我也梦到了,我梦到了爹爹爹爹说让我好好护着长姐长姐是可以撑起我们白家的人” 她听到这话,喉头越发的胀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抬手拭去白锦稚脸上的泪水。 “长姐,爹爹说的我信”白锦稚含泪的眸子灼灼,“祖父曾经说长姐是天生的将才长姐能以五万之兵胜西凉十几万大军,这样的智谋绝无仅有我白锦稚发誓要成为长姐这样的人要成为能抗得起我白家军大旗的人绝不再同以往一样使性子耍脾气凡事三思而后行” 看着白锦稚坚毅且韧劲儿十足的目光,她知道她原本应该被人护在羽翼之下的四妹,经历南疆战场之后,心智进一步成熟,已是可以撑起白家一角的女儿郎了 她对白锦稚点了点头:“长姐信你” ------题外话------ 还是撑着写完了三更,准备去睡了小祖宗们求月票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带话 萧容衍乘坐马车以大魏富商萧容衍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入南燕境内时,正赶上南燕边城蒙城年初的第一场集市。 清晨辉光透过云层,将一派热闹非凡的蒙城镀上一层金色。 萧容衍的马车马队踏着晨光入城,喧闹叫卖的吆喝声便立时从马车之外传进来,萧容衍挑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眼,入目的是全然不同于大燕的市井热闹景象。 在这南燕边城蒙城之内,有穿绫罗绸缎的贵族,也有破衣烂衫的百姓,更有被关在笼子里叫卖奴隶。 货郎挑着担子,同骑马入城的客商吆喝夸耀自己的皮毛上好。 早早占据集市中稻草棚顶摊位的老板,怕位置不够显眼,高举自己家上好的货物,嘴里唱着段子企图吸引客商或富贵人家的老爷。 还有梳着妇人发髻臂弯里挎着篮子的妇人,为了一钱两钱的同人争得急赤白脸。 到处都充满喧嚣热闹的世俗之感,这是如今在大燕难以见到的繁华嘈杂,着实让人艳羡。 身披狐裘大氅的萧容衍从马车上下来,款步慢行,身边十几个带刀侍卫护卫,排场极大,这也吸引了不少怀揣边城少见珍奇的摊贩上前跃跃欲试想让萧容衍看看自家珍宝,却又惧怕萧容衍身边的带刀护卫。 萧容衍在集市中一路走一路看,所到之处但凡他看上了谁家的东西,必定让人收揽一空。 众人眼见萧容衍出手如此阔绰,对于萧容衍身边护卫的惧怕之心倒小了不少,隔着侍卫高举自家货物喊着让公子过过眼。 就连贩卖奴隶的商贩都忍不住上前,叫嚷着:“公子买几个女奴回去吧娇嫩的很” 南燕遵循姬后推行新政之前的大燕旧治,奴隶市场泛滥,尤其是在这边城更是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有脖子上带着链条的孩童被卖主看重,丢给商人银子牵着孩童脖子上的绳索要走,被关在笼子里的说着晋国边城土话的女人哭得歇斯底里,带血的双手用力摇晃着笼子,恳求卖主将她一起买走不要让她同她的孩子分离,可换来的却是卖主狠辣的几鞭子,女人只能哭得生不如死目送自己哭喊不休的孩子被人如同牲畜一般买走。 萧容衍朝集市中专门为买卖奴隶分出的区域走去,奴隶商贩立刻热情起来,纷纷拉出自家奴隶介绍着。 “公子你看,我们家这奴隶身体强壮”奴隶商贩扯着自家人高马大的奴隶追随萧容衍步伐,隔着带刀护卫向萧容衍介绍,“公子买回去就是一个壮劳力,让他干什么都行” 还有扯着女奴的的商贩高声喊道:“公子公子我们家的女奴可是相当漂亮的您别看她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可卖回去洗干净就行最重要的还没破瓜是个雏儿当丫头当通房都是不错的” “我们家的奴隶才是顶呱呱公子我们家的奴隶年纪都小,买回去可以从小培养啊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听公子的” 萧容衍仔细听着笼子里奴隶的动静,他听得出这些奴隶都是这些奴隶贩子从晋国和大燕带过来的。 大燕来的奴隶多都面黄肌瘦,面如死灰。晋国来的奴隶,大多都哭啼不休,一个劲儿的哀求奴隶贩子放了他们。 南燕与西凉联军攻打晋国,晋国的边民就遭了殃 而大燕,则是因为去年天灾连连,百姓食不果腹,不如卖身给奴隶贩子好歹能有一口饭吃。 萧容衍直直穿过奴隶市场往马市方向而去,奴隶贩子这才都扫兴的离开重新回到各自摊位叫卖。 萧容衍老远就看到了一匹白马,那白马身形健硕,看起来桀骜不驯踢踏着马蹄在原地转圈几个马贩子都制不住,买主过去牵缰绳竟被那白马甩开,买主不曾防备狼狈撞在木栏上摔倒一只手按进了热乎乎的马粪中。 见此马如此性烈,买主爬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愤怒擦掉手上马粪后连连摇头摆手称不买了 马贩子忙陪着笑脸:“老爷您再看看我们家别的马我们家别的马都强壮又乖顺,是真的您看看您看看这牙口,这体型放眼整个马市都找不到我们家这么好又这么便宜的马我算您便宜点儿” “不了,我去别家看看” 马贩子眼看着拦不住买主,气急败坏用马鞭狠狠抽了那匹白马一鞭子,激得白马抬起前蹄,鼻子里喷出急促的白雾,险些拉倒了系着缰绳的木桩。 不知为何,萧容衍看到那匹马竟是想起几年前白卿言有过一匹名唤“疾风”的坐骑,疾风马行如疾风,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驹,后来听说那匹疾风为护白卿言而亡,从那以后白卿言似乎就再也没有养过马了。 “你看看看看这都第几个买家了今天要卖不出去你这匹死马我晚上就宰 了你炖肉吃”马贩子凶狠瞪着白马道。 “你们家的马我都要了”萧容衍开口。 那马贩子转过头,见通身贵气雍容无比的儒雅男子立在晨光之中,眸底淡然含笑,温润又矜贵。 萧容衍身后的护卫上前,掏出钱袋子丢给马贩子问:“够不够” 马贩子大开钱袋一看,连连点头:“够够够当然够只是只是我家这支白马性子烈的很” “无碍,我很喜欢这匹白马”萧容衍说着走至那匹白马面前,轻轻抬手正要扶那白马的马毛,就见那白马向后退了两步冲着萧容衍的方向一个劲儿喷着热气,全身肌肉紧绷抗拒的十分明显。 萧容衍眉目笑意愈深,倒是一个十分有灵气的马儿。 他不想驯服此马,只是觉得这匹马配得上白卿言 萧容衍收回想要抚摸马毛的手,侧头对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道:“派个人,将这匹白马送到天门关白大姑娘的面前” 护卫微微一怔,猜测萧容衍是否因为对人家爱家四姑娘心动,所以开始讨好白家四姑娘的长姐 第一百九十二章:为祸列国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的护卫,点头:“属下这就派人将马匹送往白大姑娘处,主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白大姑娘的” 带话 萧容衍望着眼前这匹眼睛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白色骏马,想了想道:“就告诉她,谢她这一路照顾吧” 从曲沣他与晋国出征大军一路同行至他与晋军分开,白卿言未曾向太子秉明他的身份,这难道还不算是一路照顾吗 虽然说,即便是白卿言真的将他身份捅给太子,他也有办法收拾,可白卿言到底未曾这么做过。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话要带给白家四姑娘的吗”护卫小心翼翼试探自家主子。 萧容衍回头看了眼自家护卫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抬眉:“那就烦请四姑娘照顾好白大姑娘。” 护卫:“” 他们家主子的话,是不是带反了 萧容衍回头看着那匹毛发雪白的骏马,想了想道:“算了,让人帮我带一封信给白家大姑娘” 西凉大军被击溃,云破行一夜之间先是折损十几万大军,后又死了儿子孙子,气得吐了一口血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西凉军连凤城都不敢停留,绕过凤城退至骆峰峡谷道,谁知刚刚准备扎营就看到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逼近,立刻退至两国边界。 一直慢悠悠往遥关退的南燕军队,听说西凉军夹尾逃至西凉晋国交界,南燕主帅章天盛反到让南燕大军在离遥关不远的凤鸣山驻扎。 章天盛总觉得耗费这么大国力出征一趟,总不能徒劳而归,他想再等等看等晋国大军都去追西凉大军的时候,他趁机夺下凤城,好歹朝晋国要一点好处,让晋国赔付他们的开拔之资才成啊 谁知,刚刚入夜,遥关那边便传来消息,由章天盛儿子押送过来供南燕大军过冬的粮草辎重被白家军在遥关劫 章天盛一张脸霎时变白,咬了咬牙,心里不免惧怕又恼恨杀不尽的白家军。 “主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南燕大军没有过冬的粮草辎重,再在晋国耗下去怕是迟早要跟西凉大军一样,落得个十几万精锐葬身火海的下场”章天盛副帅提起瓮山峡谷之战,心有余悸,“听说这次这个晋国太子领兵,出谋划策的就是白威霆的长孙女儿,就是曾经砍了蜀国悍将庞平国头颅的那个白卿言这白卿言虽为女子,可心狠手辣,万全不同于白威霆带兵那般,简直就是杀神临世,惹不得啊” 章天盛摸着胡须,坐在帅帐中想了良久,终于还是畏惧瓮山峡谷到现在还没有熄灭的大火,点了点头:“我写一封奏疏,你派人快马送回都城,让陛下定夺是否撤军” 章天盛副将想了想点头:“也好” 可是,不等章天盛这封奏疏发出去,哨兵便突然来报,说从高举黑帆白蟒旗的白家军由凤城出发前往凤鸣山来了。 章天盛惊得站起身来,在营帐内踱了好几个来回,思考是战还是逃 可一想到战,他眼前就是烧到今日还没有熄灭的瓮山峡谷大火,顿觉脊背发寒,副将也是胆战心惊,从一旁小心翼翼劝章天盛。 “从凤城到凤鸣山,不过四五个时辰,主帅拿主意要快啊要死战便立刻召集将领布置迎敌要回南燕便得立刻拔营啊”副将抱拳道。 死战 章天盛闭了闭眼,想起白家军最先冲入丰县虎鹰营的那百人,骁勇的简直以一敌百 他们大军出征之时,陛下交代过章天盛他们此次随西凉一同出兵,其实也就是为了给西凉壮声势,没打算真得耗费自己兵力,顶多算是让这些战士前来战场好好历练观摩一番。 如今西凉都败的一塌糊涂退回两国分界线了,他们南燕一个摇旗助威的难道还留在这里挨白家军的狠揍吗 很快,章天盛下了决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大军拔营,快马直奔遥关,务必在天黑之前抵达遥关” 到了遥关就到了南燕与大晋的边界,他们也就不惧怕什么白家军了。 声势浩大的西凉南燕联军,在杀尽白威霆子孙之后,列国皆看好南燕西凉联军,可谁知在晋国太子带五万大军驰援南疆之后,竟然让两国兵力号称百万的大军溃败而逃。 这也让列国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晋国新太子的身上,瓮山之战虽然晋国大胜之战,可焚杀降俘以致瓮山峡谷,这已然激起了列国对晋国的不满,只觉晋国这位新太子太过残暴,不是个仁君,将来若继承晋国,必定会为祸列国。 这些年表面上与晋国交好的大梁皇帝,向晋国皇帝修书一封,以朋友之名十分婉转提出列国的担忧,建议晋国皇帝惩处太子,以安列国之心。 大梁皇帝读完这封信,沉默了良久,让人将大梁皇帝这封信原封不动八百里加急给太子送了过去。 这封信到太子手中之后,太子看完跌坐在椅子里忙唤来三位谋士。 秦尚志c方老和另一位总是沉默不语的谋士任世杰传阅了这封信。 “这下可怎么办焚杀降俘孤残暴之名怕是已经传遍列国了”太子脸色煞白,手指用力扣住坐椅扶手,对于之前将兵符交于白卿言让她随意调度晋军之事追悔莫及。 这几日他坐于瓮城之中,每每听到前方战况传来,都不是白卿言的请示,而是白卿言的先斩后奏 比如逼入焚杀降俘,比如调平阳城守军驻守天门关c丰县与凤城,比如已经带着晋军与白家军逼向西凉边界。这些全在他掌控之外,他甚至有些惶惶不安,不知此次他带军出征到底是来当主帅的,还是当摆设的。 “焚杀降俘的是镇国王白威霆的嫡长孙女白卿言,并非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据实向陛下写奏折,请求陛下下旨将白卿言斩首,以撇清太子”方老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争人心 “万万不可”秦尚志对太子拱了拱手,“殿下,焚杀降俘列国已然对殿下不满,若殿下再请旨陛下将白将军斩首,列国必会觉得是太子殿下想要推托罪责,便将罪过全部推于一个女子身上” 太子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所思。 “再者白将军与晋军浴血同战,殿下这么做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如此便会将殿下变得里外不是人,方老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尚志知道了方老对太子殿下的重要性,故而这次说这谏言的时候,折节对这位他极为看不上的方老表现的十分敬重,只希望太子能听进去他所言能保住白卿言一命,那么折节也值了。 方老看了眼秦尚志,摸着自己的山羊须,大约是觉得一向宁折不弯的秦尚志竟然也学会了服软,目光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视之意,慢条斯理道:“秦先生所言,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在下有一计太子可上表陛下为白将军请功,力陈白将军此次大战之功,为白将军请封且明发书文于天下,力证白将军焚杀降俘乃是因为我晋军五万兵担心西凉降俘反水如此一来,列国便尽知我大晋在镇国王之后还有智谋无双的用兵如神的白卿言白将军镇守二来,殿下也可得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美名将来何愁无人追随太子殿下”秦尚志弓着身子对太子长揖到地,“国之战将,邦国利器,必悍勇铁血手段狠辣,方能震慑列国国之储君,邦国基石,必德行仁义端方磊落,方能安邦定国所以殿下不应该争军功,而该争品性,争仁德,争人心” 方老眯了眯眼,细细想了秦尚志所言 是啊,殿下已经是太子,又不是储位尚未确立之时需要军功来增加夺储的分量。放眼陛下诸皇子信王和梁王废了,威王不过是五岁稚童也不见得多聪慧,罗贵妃肚子里那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目下来说太子的储位是稳当的。 且,尽管方老不愿意承认可秦尚志的计策的确尚佳,与其杀了白卿言向列国认错,还不如以此方法将功过全部推于白卿言一人之身,届时殿下再出面为白卿言做保,必能将白卿言收于麾下,如此以来名利双收,又可得一骁勇悍将效忠。 “殿下,老朽以为,秦先生之法可行”方老徐徐道。 见方老都这么说太子心中大定,尽管拿不到军功心中有所不甘,可若能用此换来白卿言这样将才的忠诚追随,倒也不算太亏。 太子点了点头:“孤也以为秦先生说得十分对,孤是储君不是战将,军功无用应夺人心才是” 秦尚志听太子如此说,终于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白卿言的命算保住了吧 白卿言率三万晋军与一万白家军加虎鹰营于西凉边界扎营,两军相隔一条荆河而忘,却都迟迟没有再战。 西凉军是怕对面大营中随风招展猎猎作响的黑帆白蟒旗,白卿言则是在等她七弟c九弟和沈青竹的消息故而不曾妄动。 太子打算将军功与焚杀降俘之罪全部推于白卿言身上,将他摘干净的事情,秦尚志已书信一封派人快马送到了白卿言手中。 当然,秦尚志所书的内容,为避免被太子的人看到,都是站在太子的角度上,阐述太子如何大度自觉不能强占她军功,又详说了太子如何信任她,且会在皇帝面前力保她无罪。 此乃秦尚志为保她性命努力得来的结果她心中有数,秦尚志的这份人情,她领受了。 白锦稚从她手中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心中恼火不已,道:“这太子好不要脸要是没有瓮山峡谷焚杀降俘一事,他定是要夺军功的可现在出了这事儿他竟然恬不知耻说什么不能强占长姐军功,分明就是害怕担焚杀降俘之责” “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心里看得开,皇家人一向如此,这种事情做的还少吗 她白卿言虽然不是个君子,但也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此次南疆之战说好了军功让与太子,她便是真心实意想要将军功让与他,毕竟她已经提前用军功换了白锦绣的超一品诰命夫人。 所以,瓮山之战,她敢焚杀降俘,就有在焚杀降俘之后替太子脱责的对策和说词。 但既然太子如此沉不住气,她便也正正经经领了太子这份情,回头好生谢谢太子表表所谓忠心吧。 她立在荆河岸边,望着隆冬仍然不曾结冰水流湍急奔腾的水流,心中全都是有可能还活着的七弟和九弟。 不多时,肖若江突然骑马朝荆河而来。 肖若江不等马停稳,便一跃下马,抱拳道:“大姑娘沈姑娘刚刚派人送了口信,说刘焕章派人设伏,七公子和九公子还未到达西凉都城就被半途截住,她已查到两人受了伤后在白家军的掩护下逃走,只是 目下还是不知所踪,沈姑娘正在寻找。” 几天前,肖若江接到消息,七公子和九公子所带突袭西凉的白家军全军覆没,他一直强忍着没有敢同大姑娘说,幸亏那日大姑娘追问他担心大姑娘撑不住便只字未言今日这消息这简直是柳暗花明 闻言她猛地转过头来,心脏剧烈跳动着,逃走了这也就是说七弟和九弟,极有可能还活着 别说她,就是白锦稚一听都差点儿跳起来,一双眼睛发亮:“七哥和九哥逃走了那就是说还活着真的吗” 肖若江藏在袖中的手收紧,难以克制心头大喜之情,用力点头:“真的” 她压下欣喜若狂的情绪,追问肖若江:“七弟和九弟在哪里被截的沈青竹如今人在何处传信的人呢需要派人去帮忙吗” “回大姑娘,沈姑娘派来传信的人未曾说,且传信的人已经走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底气 肖若江说话时激动的声音都在发颤:“不过,兄长让我禀大姑娘一声,他来不及禀报大姑娘,便带人擅自离营追赶那人,说是想去给沈姑娘帮忙,早日找到七公子同九公子” 因为得到两个弟弟逃生的消息,白卿言难得一次喜形于色,紧紧攥着拳头点头:“我知道了,乳兄若是派人回来送信,你直接将人悄悄带我跟前来” “小的省得”肖若江点头。 此次,也实在是事出突然,肖若江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没有来得及将人扣住,还是兄长肖若海听说之后率先反应过来,找借口说去周围探探西凉军营布置,便带着一直暗中跟随白卿言的董家死士去追了。 她又转过头交代白锦稚:“此事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让旁人知道了否则传到太子耳中,再传回大都,祖母如今在皇家清庵白家怕是要遭殃” 白锦稚如何能不知道情重,皇帝对白家的敌意,在宫宴之上的时候就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了。 “长姐放心此事尘埃落定之前,我一定沉住气,就是烂在小四肚子里也不能往外说”白锦稚神情激动,终于明白长姐要来南疆除却经营白家在军中势力之外,怕还是要来接七哥和九哥吧 虽然白锦稚嘴上说着沉住气,可还是忍不住红着眼问白卿言:“长姐,我这不是做梦吧七哥和九哥真的有可能还在” 到底白锦稚还是个孩子,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能强忍着不落泪已经很让她刮目相看了 她点了点头,捏了捏白锦稚的小手,幽幽道:“荆河这里没有旁人,想哭就哭一场,有人问起就说思念祖父c父亲” 白卿言话音一落,白锦稚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太好了七哥和九哥还活着,要是四婶知道七哥还活着,一定不会如同行尸走肉一心求死,一定会为了七哥长命百岁好好的活着 在荆河旁哭了一场,白锦稚同白卿言刚回到军营,便得了消息,太子殿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白卿言没有料到太子来的如此之快,竟然和秦尚志的信一前一后。 为了表现出对太子的感恩戴德,她吩咐人将此次夺下天门关时缴获的一把绝世宝剑拿了出来,准备献给太子表表忠诚。 白卿言坐在帅帐内,看着那把剑身通体发寒,吹毛断发的宝剑,想起她的胞弟阿瑜来,阿瑜用剑是最好的,整个大都城都难逢敌手。 她记得她第一次出征时,还不她胸口高的阿瑜拽着她的缰绳,仰着脖子咧开掉了乳牙的嘴,露出粉嫩嫩的牙龈对她笑,说:“阿姐出征,要是能缴获敌将的宝剑可记得要给阿瑜留着啊” 那个时候她应下了阿瑜的宝剑,可后来一直没有遇到能配得上阿瑜的剑,如今遇上了可阿瑜却不在了。 她没有能实现对阿瑜的承诺给他一把宝剑,阿瑜也没有能兑现承诺,欠她一块南疆最漂亮的鸽血石 心中悲痛的情绪翻涌,她握着宝剑红了眼。 听得肖若江来报,说太子的车驾已经快到大营门口了,她将宝剑入鞘,闭了闭眼缓和情绪。 一会儿,还得在太子面前好好演一场戏呢 既然内心对太子感激不易,知道太子来了,总得老远去迎一迎吧 将宝剑放置在帅帐内最显眼的架子上,她带人骑快马一路朝着太子车马的方向飞奔。 全渔坐在车驾上,看到英姿飒飒的白卿言带了一队身着铠甲的将士前来迎接,忍不住扭头对车内的太子道:“太子殿下,白将军带人来接您了可见心里是有殿下的” 虽然说,在太子还是齐王的时候,全渔就在太子身边伺候,可那些清贵人家的公子哥,或是贵女一向瞧不起太监下面那些想法设法要巴结齐王的人,嘴里甜言蜜语一口一个爷的叫他,可哪个背后不骂他一句阉人 如同白卿言这般出身的国公府嫡女,望着他的目光不似看着一个玩意儿,像看个人,眼神尊重而非谄媚,让全渔内心触动极大,总觉得在白卿言注视之下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尤其是后来,白卿言一身铠甲为国征战大挫西凉南燕联军,更是让全渔对他敬佩不已,再想起镇国公府白家数代忠烈之士,他虽低贱也有一腔未冷透的热血。所以,全渔也是头一次在没有收银子的情况下,愿意在太子跟前说一说白卿言的好话。 太子闭眼倚着马车内的团枕,心中对于放弃军功还是略有不甘,但听到全渔这么说心里到底舒服了一点儿。 很快马蹄声逼近,只听勒马的声音响起,太子便知白卿言已经下马。 “不知太子前来有失远迎了”白卿言态度恭敬,话说得漂亮却不谄媚,不卑不亢。 “白将军”全渔笑着对白卿言行礼,“还未恭喜白将军连连告捷” “多谢”白卿言浅浅颔首,没有居高临下亦无轻贱全渔之意。 全渔只觉心情大好,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太子抬手掀开马车车帘,看向立在马车外英姿飒飒的白卿言,含笑道:“我只是来看看,不是什么大事,怎好让白大姑娘来迎不过白大姑娘来了也好,陪孤沿荆河走一走。” 要收服一个人为他所用,那便要施恩之后,让那个人心里明白他的好,让她知道她处境堪忧唯有依附他这个太子才能存活 太子含笑扶着全渔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视线扫过白卿言带来的那一队人马与接手白卿言手中缰绳的白锦稚,最终落在一身戎装风骨峻峭白卿言身上。 或许是白卿言戎装的关系,莫名让太子想到了镇国王白威霆和镇国公白岐山,说来可笑,虽然他是皇子,可自小对这两人通身的杀伐威仪甚为惧怕,此时面对白卿言不自觉少了几分来时的底气。 白卿言跟在离太子后半步的位置,陪太子在荆河边走。 第一百九十五章:君臣佳话 太子双手负在背后,沿河边而行思虑了一番,才缓缓停下脚步。 跟在太子身后的白卿言也停下,只见太子回头看了眼远处离他与白卿言还有一段距离的护卫,开口:“来南疆之前,父皇曾经给过我一道密令,南疆战事结束白大姑娘便不用跟着回大都城了,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要我的命吗” 白卿言说得十分坦然磊落,反到让太子心虚不已,他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也不知方老他们出的主意好用不好用。 “可孤是想保你的”太子道。 荆河水流湍急的声音很大,几乎要湮灭太子的话音。 可白卿言却抱拳对太子道:“太子于我有恩,我不能让太子为难可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但还请太子留我的命到战事彻底平定之后哪怕是战死沙场也算不负我白家之名。” 听到这个“恩”字,太子的耳朵动了动,不免想起白家世代忠烈为国为民之心,他摇头:“孤虽不才,可却知我晋国眼下确实没有比白大姑娘更为出色的将才白大姑娘不能死,孤哪怕拼了性命也会保你万全。” 太子的话三分真,七分假感情拿捏的相当有分寸,若是旁人怕都信了。 可她一想起,曾经祖父便是被当今身上这样蒙骗,将一心的忠诚全交给了当今身上,却换来了一个身死南疆的儿孙不存的下场。 如今的太子,和当年的陛下何其相似啊 白卿言做不出热泪盈眶的样子,只能单膝跪下抱拳问太子:“可我怎能让殿下为难” 太子将白卿言虚扶起来:“再为难,孤也必会护住白大姑娘,不为别的就只为大晋边民百姓白大姑娘可愿追随孤啊” “殿下”白卿言抿了抿唇,开口道,“敢问殿下,殿下此生何志” 太子手心紧了紧,想起来之前秦尚志交代的话 秦尚志说,白家这位大姑娘秉性风骨全然承袭白家之风,生为民死殉国这六个字,便是白家的家族使命,太子若想将白卿言收为己用,便需要让白卿言看到他的志向 秦尚志还提醒太子殿下不要忘记,在白家葬礼上白卿言念的那篇祭文,镇国王白威霆的字是不渝,愿还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间,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太子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望向白卿言清冽平静的眸子,开口道:“孤之志,愿万民立身于太平盛世。” 她沉默看向太子,猜测当初皇帝同祖父说那番话时,是否也如今天的太子一般表现的这样真诚毫无保留 “殿下可知,我祖父为何要将白家满门男儿尽数带来南疆战场” 意料之外的,白卿言并未同他表忠心,而是说了见不相干的事情,太子错愕之余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便顺嘴应了声:“不知” “当初陛下同我祖父说,志在天下,我祖父既然忠于陛下,为陛下之臣,自然要为陛下之志做图谋打算。陛下要这个天下,那么晋国便不能没有能征善战的猛将其他诸侯不愿意让自家子嗣上战场祖父便让白家男儿不论嫡庶全部出来历练,以为陛下将来要征战列国做准备” 太子心头震了震,他着实没有想到白威霆带白家满门男儿上战场,做的竟是这个打算 “所以今日,白卿言既然要效忠殿下,便需要问清楚殿下的志向,请殿下如实同我讲清楚,否则若如同我祖父和陛下一般,我祖父不清楚陛下所想只一根筋埋头做事,反到让陛下不喜,弄君疑臣。” 太子认真望着白卿言,白卿言这话可谓说得十分大胆,若非是真得想要投效于他,如此大胆等同于斥责当今陛下的话,她怎么敢说出口 自古以来,但凡有才能的人择主,怕都是害怕将来落得白威霆那样的下场吧 白卿言无子嗣缘,若投效他此生不嫁人,定然会忠心耿耿。 方老还建议过太子将白卿言收个侧妃纳入府中,可虽然白卿言貌美,太子一见到一身凌然正气的白卿言便觉她神圣不可侵犯,无法生出亲近之心,思虑良久还是断了这个念想。 此时,太子在心中打鼓,到底是如实告诉白卿言他直想守住大晋这繁华,还是如秦尚志所言向白卿言展示他的“雄心大志”。 太子没有着急回答,白卿言便静静听着荆河流水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太子终于还是抬眼对白卿言道:“父皇错疑镇国王,孤不会错疑白将军自古明君贤臣乃是佳话,孤也希望百年之后,史官记载孤与白将军也能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白将军 太子改了称呼便是告诉她,他没有把她当成姑娘看,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倚重可以 成就君臣佳话的臣子看。 半晌,白卿言郑重朝太子跪下,一叩首:“白卿言愿为太子之志,肝脑涂地,刀山火海亦不退缩。” 如此,白卿言便算是正式投入太子门下。 太子颇为激动,他弯腰又将白卿言扶了起来:“不过,图天下太平,不可操之过急,还需徐徐图之,先平稳大晋为先啊” 白卿言也并非真信太子志在天下。 今日与太子荆河之行,不过是太子演给她看,她又演给太子看的一场戏罢了。 太子所图仅仅只是守住大晋如今的霸主地位,道不同不相为谋,却暂时还可以利用。 想到这里,她陡然愣住 当初皇帝对祖父说那番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存了她这样利用的心思 经历这么多之后,到底她还是变了,她辜负了祖父的教导,辜负了白家的祖训,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不过,她不悔。 前路崎岖,只要能保全白家,保全白家军,完成白家数代人的志向,她便当一个光明磊落的小人。 见白卿言迟迟没有答话,太子手心攥紧,问:“白将军以为孤所言不妥” 第一百九十六章: “言以为,太子所言甚是”她抱拳向太子行礼。 大事敲定,太子怀着愉悦的心情去巡营,在将士面前表彰了白卿言,与将士们同饮,又肯定了白卿言的战功。 既然要收服这个人,太子必然会将事情做的漂亮一点,这一点太子同当今皇帝如出一辙。 白卿言将那把战利品宝剑送给了太子,又恭恭敬敬将太子送出军营。 太子临上车前已有些微醺醉意,他被全渔扶着对白卿言认真说道:“兵符交到你手里,孤信你不论别人说什么孤都信你兵将随你调遣,只要别再让我晋国边民受苦便好” 白卿言抱拳郑重道:“必不负殿下所托” 看着全渔将太子扶上马车,白卿言又对全渔道:“辛苦公公照顾殿下。” “奴才应分的”全渔忙对白卿言行礼,“白将军身体不好,在外要擅自珍重” 话说完,全渔有觉他说这话不妥当,忙补充了一句:“如此殿下才能放心啊” 两人粉饰出将在外君不疑,将忠君的一派太平。 马车一动,刚还一副醉态的太子,便睁开眼来,侧目看向马车内白卿言送他的那把宝剑。 都说酒后吐真言,但愿刚才他临上马车之前的那番话,白卿言会信。 送走了太子,白卿言正准备回帅帐,肖若江便上前低声在她耳边耳语:“大姑娘,萧先生身边的护卫来了,说是奉命给您送东西。” 白卿言未回头,只问:“人呢” “在荆河边等了好一会儿了。”肖若江道。 “先回帅帐,一会儿再过去看看” 说完,白卿言转身先回了帅帐。 萧容衍的护卫在荆河边吹了好一会儿冷风,他坐在马背之上,手中牵着那匹白马的缰绳,见白卿言与手持火把的肖若江骑马而来,他立刻翻身下马。 远远瞧着一身戎装的白卿言,萧容衍的护卫倒是吃了一惊,之前在大都城内见过这位白大姑娘,柔弱纤瘦却仿佛有移山之坚韧,绝色惊艳。 而如今,白大姑娘一身戎装,长发束于脑后,手持乌金马鞭,周身多了杀伐凌厉之气,倒是让人不敢逼视。 快到河边那人跟前时,白卿言勒马停住,问:“你是萧先生的护卫” “小的是萧先生的护卫,此次奉命来送这匹马给白大姑娘这匹马是我们家主子在南燕蒙城集市上看到的主子还让我给白大姑娘带了一封信” 说完,那护卫忙从心口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恭恭敬敬举起。 肖若江下马从那护卫手中接过信,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交给白卿言。 她拆开信借着肖若江手中的火把看信。 萧容衍在信中告知了白卿言,他借用白家军黑帆白蟒旗劫了南燕粮草的事情,说为了感谢白卿言一路的照顾,又因此次未告知便借用了黑帆白蟒旗,他心存歉意,所以送上一匹良驹算是致歉。 他还在信中详说此次见到这匹白马时,便想起曾经在蜀国皇宫,见白卿言骑着那匹疾风白马披风猎猎的情景,这才让人将此马送来给白卿言。 他说此马性烈,还无人能制服,想来也是在等候主人,他认为白卿言定能驯服此马。 信的内容很简单,字迹铁画银钩自有一种霸道之感,白卿言猜这信多半是自萧容衍的亲笔。 萧容衍去了南燕 看起来,萧容衍打算趁着大晋西凉之乱,将曾经从大燕分割出去的南燕收回去了。 大燕去岁接连天灾,已经是千疮百孔,众人都以为大燕这个冬季怕是要自顾不暇,谁成想萧容衍还藏了这样的雄心,高瞻远瞩且还行动了。 时机的确是刚刚好。 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她会先假借白家军黑帆白蟒旗劫粮,地点应该会定在遥关,劫了粮食之后继续在遥关设伏,等待南燕大军回朝,再在遥关歼灭南燕精锐。 遥关这个地方设伏最易,不利用起来都愧对这份地利。 只是,大燕还能出得起兵吗 萧容衍这个人想来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信中如此坦然告诉她他的行踪,等于将大燕的计划送到她的面前,而且还是亲笔所书,这跟个把柄有什么区别 她余光看着萧容衍那个护卫,一直目光灼灼盯着她看,她眼睛也不眨,当着那护卫的面儿将信烧了。 “替我多谢你们家主子好意”她望着火苗将那信纸逐渐吞噬松手任由火光将信纸少干净,“马我收下了你们家主子千里送马,是还想要从我这里借 什么” 萧容衍的护卫抬头看向白卿言,表情略有错愕。 火把在河边大风中不住摇曳发出呼呼声,将白卿言惊艳清丽的五官映的忽明忽暗。 那护卫在腹中反复琢磨了白卿言的语气同神态,确定白卿言不是讽刺不是不悦,而是正正经经的询问,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主子没说。” 白卿言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匹白马身上,道:“那便替我谢谢萧先生。” 那护卫恭恭敬敬行礼之后,将那匹白马留在原地,一跃上马正要走,就听白卿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想拿下南燕不是仗打赢就成的,南燕遵循大燕旧治,百姓十几年来皆为王侯牛马,由奢入俭难经历过姬后新政的百姓,怕早已对南燕朝廷心怀怨怼”白卿言轻轻点了一句。 百姓的力量才是巨大的,若大燕大军到了南燕城池之下,百姓夹道欢迎岂不是不战屈人之兵 如此,大燕便可以最小的损失,趁乱拿回南燕。 也能让南燕的百姓,少受些苦 历来打仗,受苦都是百姓。 萧容衍的护卫一惊,头皮都跟着麻了一麻,这白大姑娘是怎么知道他们主子要夺回南燕的 难不成主子连这样的事情都在信中和白大姑娘说了 还是,其实主子早就和白大姑娘达成什么约定,只是他们这些做护卫的不知道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平安 萧容衍护卫望着白卿言的目光越发郑重,竟重新下马正正经经给白卿言行礼之后道:“多谢白大姑娘,您的话,小的一定快马带到” 白卿言颔首,萧容衍身边的人,各个都是通透的。 只是上一世,萧容衍手腕铁血,从不用这种温吞又平和的手段。 她曾经与萧容衍交手数次,知道萧容衍明面里不论多么儒雅温润,骨子里却一直都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威势逼迫也好,利诱威胁也罢,甚至会将阻碍他之人九族连根拔起鸡犬不留,城府极深,行事冷酷,胆大心细。 这样聪明睿智又自负的人,其实才是最无所顾忌的,他轻看世俗,不惧神灵,不惧天地公道,不惧礼仪道德,不惧人言可畏,除了自己所期望达成的目的,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一路征战杀伐,用阴谋诡计将敌国世族大家或忠直之臣赶尽杀绝,虽然是为了一统天下还百姓太平,可他后来的手段太肆无忌惮,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仿佛都不值一提,攻城会死多少百姓又会使多少百姓遭殃,为了粮草夺尽百姓口粮。 如今白卿言想起曾经那些事情,都觉脊背生寒。 所以,白卿言内心畏惧萧容衍的,哪怕如今的萧容衍还未成长成为上一世那个萧容衍,可上一世他给她留下的阴影还在。 俗语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白卿言背后有白家遗孀她就是那个穿鞋的大燕山河破碎,萧容衍便是那个光脚的。 她今日开口提醒萧容衍,何尝不是希望趁萧容衍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善良慈悲之时,在大燕兵力匮乏之时,让他以这种方式减少大燕的损失,也让他明白民心所向之可贵之处 望他日后做事能念及夺下南燕时百姓众望所归助他,对百姓容情。 “去吧”她说对萧容衍的护卫说。 萧容衍的护卫一跃上马,冲着白卿言的方向拱了拱手,怀里揣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快马加鞭离开,他得昼夜不休赶快赶回主子身边将白大姑娘的话带到才是。 见萧容衍护卫骑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白卿言才道:“乳兄,牵了马我们回去吧” 肖若江伸手去拉那匹白马的缰绳,被那匹白马却偏头甩开,若不是肖若江身上有功夫,怕是得跌到河里去。 “果真是匹烈马”肖若江不但没有生气,反到一脸高兴的样子,“我记得世子爷刚带疾风回来的时候,疾风也是这个样子” 肖若江忍不住笑道。 疾风的确是匹烈马,当初父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疾风带回大都,她那个时候年纪小父亲原本想着让训马师傅替她将马训好了,再给她送去,谁知一连六个老成的驯马师傅都不成,其中两个被疾风伤到,险些丢了命。 白卿言听闻后瞒着父亲偷偷去了马场,用了整整一天驯服了疾风,回来的时候整个跟个泥猴似的不说,身上青一坨紫一坨的也不在意,挥舞着手中马鞭兴高采烈同白岐山说她驯服了那匹六个训马师傅都没有驯服的烈马,还给那匹马起了名字叫疾风。 “我来吧”白卿言翻身下马,走至那白马面前。 缰绳被肖若江攥在手里,白马挣脱不开马蹄将河岸鹅卵石踩的直响,鼻息喷出极为粗重的白雾。 她抬手摸了摸那白马的鬃毛,白马抗拒地发出嘶鸣声,抬起前蹄却怎么都挣不开缰绳。 “好家伙真烈啊”肖若江用力扯住缰绳。 白卿言来了兴致,扶着马鞍一跃上马,这白马反抗的更厉害了,激烈挣扎险些将白卿言给甩下去。 “乳兄缰绳” 见白卿言好久都没有这样兴致高昂,肖若江想着自己在一旁守着也不要紧,便将缰绳丢给白卿言,立在一旁高高举着火把。 大约是有驯服疾风的经验,她双手死死拉住缰绳,身体随着白马跳动前后轻摆,如轻而易举黏在白马身上一般,让它怎么都甩不脱。 那匹白马蹦蹦跳跳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已然力竭再也跳不动了,就趁此时白卿言将手中缰绳一挽用力撕拽缰绳,白马吃痛发出长长一声哀鸣,又开始跳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这匹性子刚烈的白马终于在白卿言手中服了软,白卿言轻轻甩了甩缰绳,那白马便垂头丧气往前走几步。 肖若江看得啧啧称奇,也是白卿言马术好这要是搁了旁人怕早就把人甩下马了。 白卿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时,已累出一身薄汗,那匹马垂头丧气往白卿言身边走了几步,颇为不服气地偏过头去。 她笑着摸了摸白马的鬃毛道:“以后这匹马就叫平安吧,给小四送过去,小四一定喜欢” 这世上 没有什么比平平安安更好了。 肖若江眼底刚才因为白卿言兴致勃发而亮起的光芒又微微沉了下去,记得小时候他和哥哥去国公府看刚出生的白卿言,那么小小一个却又那么漂亮,娘亲叮嘱他和哥哥这辈子要好生护着大姑娘,大姑娘不仅仅是他们的乳妹,更是他们恩人的掌上明珠。 肖若江同肖若海都以为,生在大都城内最煊赫的镇国公府,这样的女子定然是天之骄女,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如珠似宝的娇娇女。 可白卿言没有,她身为白家嫡长女比白家任何姑娘和公子都能吃苦,战场上受伤后人就变得沉郁起来,少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再到白家突逢大难之后,她又一肩扛起白家,为几个妹妹谋划打算 来南疆如此凶险,大姑娘却把身手卓绝的暗卫死士给了三姑娘,给了大都城的二姑娘,唯独没有给她自己留 此次,得了这样一匹好马,大姑娘却要将这匹马给四姑娘。 大约这就是身为嫡长的责任与担当,她总要时时刻刻惦记着幼妹,就如同当初世子爷白岐山还在时,总惦记着国公府几位弟弟是一样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人情 肖若江把劝白卿言留下这匹马的话咽了回去,暗暗下决心等哥哥回来之后一定要和哥哥商量商量想办法尽快给大姑娘再找一匹宝驹 回到营地,白卿言让肖若江把白锦稚唤了出来,听说这匹白色宝驹是给她的,白锦稚眼睛都亮了,满目的欢喜。 “真的吗”白锦稚身手去摸平安的鬃毛,谁知平安性烈喷了白锦稚一脸的热气,高傲的挪着步子走到了白卿言另一侧。 白锦稚立时瞪大了眼,她还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马,惊愕之余满目欣喜:“这马还挺灵性的和当年” 疾风二字卡在白锦稚的喉咙里没有说出来,谁都知道疾风为了救主而死,最后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长姐,我觉得这匹马同我没有缘分,倒是和长姐有缘”白锦稚是真得喜欢平安,这番话却也是真得发自肺腑,这平安和当年的疾风性情很像,如果平安留在白卿言的身边也算是一种慰籍吧。 “我记得以前你大伯答应过你,待你出征之时送你一匹如疾风一般的良驹”白卿言笑着轻抚平安鬃毛,“这是我替你大伯,送你的不过平安性烈也不是全然没有驯服之法,长姐已经替你试过了,只要你骑上去能不被它甩下来,它定会服你,若你能带着它一段时间,培养出感情来,它定会认你为主” 以前她答应过阿瑜的不曾做到,阿瑜答应过她的也没有完成。 如今父亲虽然不在了,她却可以替父亲完成还未完成的承诺 听长姐提到待她如亲女的大伯,白锦稚眼眶发红,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小四就谢谢大伯,谢谢长姐不退辞了” “你大伯看到你能让平安认主,定然欣慰”她笑着看着幼妹。 驯服和认主,这是两回事 驯服一匹马,它可以任你驱使,却不会给你忠心。 若认了主,那匹马便会如同疾风一般,用命来护着你,她希望将来战场之上小四也有这样一匹马与她并肩而战,她的平安会多几分保障。 “长姐放心三日之内我必让平安认主”白锦稚信誓旦旦。 “长姐信你” 白锦稚望着白卿言双眸发亮,她觉得每一次长姐说信她的时候,她都满腔豪气翻涌,因为还从未有人对她说信她这样的话别人总觉得她是个冲动又莽撞的孩子,连母亲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长姐说信她,她就特别想做出一番成绩给长姐看,因为她从心底里知道长姐每一次都是真的信她,她不想让长姐失望,更不想让长姐分出多余的精力来操心她。 萧容衍的护卫快马加鞭赶回蒙城,想将白大姑娘的话带给萧容衍。 一听说去给白卿言送马的护卫回来了,萧容衍让人收了山河图坐在火盆前让把人带了进来。 “属下参见主子”侍卫带着寒气进门,单膝跪地行礼。 萧容衍用铜钳子挑了挑火盆中的炭火,垂眸问:“马和信都送到了” “是送到了信白家大姑娘看完之后当着属下的面儿烧了。”护卫道。 萧容衍望着火盆内烧的灰中透红的银霜炭,唇角略略勾起,大约白卿言看出了那是他的亲笔信所以才当着护卫的面儿烧了,让他安心吧 “白大姑娘可说了什么” “白大姑娘问主子是不是还想从她那里借什么,但白家大姑娘不像是恼怒也没有戏谑,就只是平平常常那么一问。属下没把话说死,只答说主子没说后来属下要走的时候,白大姑娘说想拿下南燕不是仗打赢就成的,南燕遵循大燕旧治,百姓十几年来皆为王侯牛马,由奢入俭难经历过姬后新政的百姓,怕早已对南燕朝廷心怀怨怼。” 白卿言的话,这护卫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萧容衍。 萧容衍挑火的动作一顿,细细琢磨了白卿言的话,他眯了眯眼,白卿言这是在提点他利用民情民怨啊 莫名的,萧容衍就想起之前在大都城,年三十当晚大都城百姓自发聚集在镇国公府门前,陪同镇国公府的女眷等候宫内传来消息。 还有镇国公遗体回大都的时候,百姓们几乎全城出动,提灯撑伞聚于南门迎接白家忠魂。 萧容衍望着炭盆中跃跃欲试的火苗,可若提前透了口风南燕这边儿一旦有准备,凭如今大燕那点儿兵力,还能趁乱拿下南燕吗 萧容衍的护卫静静跪在那里不吭声,半晌之后只听萧容衍吩咐道:“去叫王九州过来” 主子宣王大人,这便是下定决心了。 那护卫忙称是起身出去叫王九州。 王九州匆匆进门,只见萧容衍本就深邃沉着的眸子此刻愈发波澜不惊,带着几分袭人的 凉气,问道:“这蒙城大集市还要开几天” “回主子,不算今日还要开两天”王九州恭恭敬敬回答。 “你派人这两天从集市开始一路去南燕大都放风声,就说大燕的军队要打过来了”萧容衍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火,放下手中铜钳子,“但大燕皇帝已经下令不许大燕军队屠杀百姓,此次乃是为了将名不正言不顺的南燕皇帝拉下马,让大燕完整,推翻曾经被姬后废除的大燕旧治,重建大燕正统,为百姓谋福祉。” 蒙城集市是南燕最热闹时间开的最长来往人流最多的集市,主子这是想借这些人的口传消息出去。 王九州立时就明白了萧容衍的意思,颔首道:“主子放心,小的必定办的妥妥当当” 萧容衍颔首。 见王九州出去,坐于火盆之前的萧容衍眸色沉了沉,利用民言他还真从未想过这样行事。 试一试吧,说不定白卿言的方法见效,能让他们大燕少损失些兵力。 只是若真得见效,他可就又欠了白卿言一个很大很大的人情了啊,该拿什么还 想到此,萧容衍眼底竟染上了一层极为浅淡的笑意。 第一百九十九章:人中龙凤 第二日徬晚,天还未黑透,蒙城市集各个摊位上就将澄黄色的灯笼高高挂起。 整个蒙城被笼罩在一片暖意中,人头攒动,孩童的嬉闹声,和货郎的叫卖吆喝声不断,喧闹又嘈杂,却无端端让人感觉热闹温馨。 萧容衍明早便打算动身往南燕都城去,所以今日来是为了凑一凑这晚市的热闹。 大约是萧容衍第一日来的时候排场太大,出手又太阔绰,所以好多眼见的商贩都识得萧容衍,举着自家的货物往前凑。 萧容衍那日来被一匹白马吸引,错过了奴隶市集那里,今日专程来是想去那里看看。 他在带刀护卫护卫之下走到奴隶市集时,市集里最大的奴隶贩子正扯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站在高处叫卖:“不要看这小丫头蓬头垢面,可你们看看这小丫头身上穿的料子绝对是晋国富庶人家的孩子定然是细皮嫩肉的,买回去好好调教,将来可有享不尽的福哟” 奴隶贩子洪亮的声音刚落下,就有看热闹的汉子挤在人群中喊道:“穿着这么厚的衣裳,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细皮嫩肉,扒了让我们看一看摸一摸,也好让我们知道是不是真的细皮嫩肉啊” 有围在奴隶集市看热闹的妇人皱了皱眉,拂袖离开。 被奴隶贩子扯着胳膊的小娘子全身颤抖,用力抱住自己,脸色煞白,要是当众扒了她的衣服,再被人摸了,她也没脸活下去了,她立刻挣扎不休:“放开我士可杀不可辱我决不能受这样的折辱” 那小娘子带着哭腔,知道士可杀不可辱,又说了一口晋国官话,想来的确是富庶人家的姑娘。 台上的小娘子挣扎的越激烈哭得越凄惨,台下看客就越起劲儿。 “摸一摸可不成但确实能让诸位爷好好看一看的” 说着,那奴隶贩子就去撕扯那姑娘的衣裳。 可还不等那奴隶贩子真的将那姑娘的衣裳扯开,那奴隶贩子的手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抽了回去,见了鬼似的睁大眼左右瞧了瞧,一时不防竟然那哭啼不休的小娘子挣扎开了他的手,险些一头撞在柱子上,幸亏被奴隶贩子的两个打手给及时揪住了。 奴隶贩子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见鬼了 “哎你到底让我们看不看”下面有汉子起哄。 “这位爷看了买吗”奴隶贩子笑呵呵问道。 被问的那汉子双手抄袖,耳朵一红缩进了人群里,不过是想占个便宜而已,要真有那个余钱买努力他还不早去青楼里快活快活 被奴隶贩子打手擒住的小娘子还在哭哭啼啼,求奴隶贩子给她一个痛快,让她一死 原本对这个一口柔软晋国官话的小娘子感兴趣的富庶爷们,一见这小娘子要寻死便歇了这个念头,否则买回去这丫头寻了死,不是拿银子打水漂么。 萧容衍离得远,视线落在跌在木板搭起的高台上,见那奴隶贩子脚边不远处有一粒石子,目光又越过人贩子朝他身后的笼子望去。 笼子黑暗处,有一个盘腿坐在角落衣着褴褛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岁数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坐如青松,自有一股子世家公子的姿态。 大约是察觉到有人看他,那少年抬起眸子 萧容衍眸子微微缩了缩,那孩子的双眼长的倒是有些眼熟,目光幽沉深静,既然能以石子击开那奴隶贩子的便有几分身手,又是怎么被抓到的 或是家中贫苦被卖了 少年从容沉稳坐在笼子中丝毫不避萧容衍的目光,哪里像是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且十五六岁正是壮劳力,又不是三四岁只会吃喝指望不上的娃娃。 萧容衍想了想,侧头吩咐身边的王九州一声。 王九州点了点头,饶过围在前面的人群去后面找到奴隶贩子,指了指笼子里那个盘腿坐着的说要买。 奴隶贩子连连陪着小脸道:“您眼光可真好那个是我路上救下来的一个晋兵,身强力壮买回去干什么都不在话下就是贵了点儿” 王九州笑眯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奴隶贩子,道:“这么多买这个晋兵,还有刚才那个晋国的小姑娘够不够” 奴隶贩子打开一看,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态度比刚才更谄媚殷勤:“够够够绝对够只多不少啊这么着收您这么多银子我心里过意不去您再挑两个带走” 奴隶贩子那架势似准备敞开了给王九州努力介绍自己这些奴隶,王九州笑着道:“不了,就要这两个我们家主子还候着,不敢耽搁也不敢擅专” 奴隶贩子这才连连点头,让人将刚才那个姑娘和笼子里的少年给提了出来让王九州带走。 那少年临走前倒是望着奴隶贩子长揖到地行了礼,谢这奴隶贩子救了他一命,不论这奴隶贩子出于何种目的,可冰凉刺骨的荆河之中,若非这奴隶贩子救他他早已被冻死。 奴隶贩子大约是头一次见到被人卖了,还给人行礼的,愣了一愣,没等回神就见少年同那管事走远了。 王九州带着买回来的两个人,回了萧容衍落脚租下来的大宅子。 让人提水让两人沐浴更衣,王九州自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喝着茶,猜测主子要买下这一男一女的意图。 很快沐浴更衣的少年郎换了衣衫出来,饶是阅人无数的王九州也惊了一惊。 那少年郎一身直赘,身形挺拔修长,五官英俊非凡,尤其是那双眼锐利暗藏锋芒,气度可绝非是普通人家的少年,堪称人中龙凤。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沦落到奴隶贩子手中 疑惑之余,王九州更觉自家主子目光如炬,那样蓬头垢面窝在笼子里,他们家主子也知道此少年不凡啊。 大约是少年身上气度矜贵的缘故,当惯了奴才的王九州对少年说话十分客气,请少年随他一同去见他的主子。 第二百章:关心则乱 少年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不盛气凌人,给人一种沉稳入骨之感,嗓音极为温润有礼:“烦请您带路。”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度,王九州猜测这少年怕是贵族世家风骨教养极好的公子,故而对待这位少年的态度更加谦卑恭敬。 将少年引入萧容衍的书房,王九州便退了出去。 萧容衍正坐在火炉前,一手执棋子,一手拿书,垂眸研究面前棋盘,视线看也没看那少年。 那少年也沉得住气就静静立在门口的位置,光明正大的审视萧容衍,倒是有几分世家公子身上倨傲的姿态。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国公府白家七郎,小十七的胞兄白卿玦。 火炉上茶壶壶水被煮的沸腾扑出了一些浇在炭火上,发出噗嗤声。 萧容衍这才合了手中书本搁在手边的小几上,用帕子垫着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问:“会下棋吗” “略通一二。”白卿玦回答的疏朗大方。 白家诸子,皆为人中之龙,哪怕颠沛流离衣衫褴褛,都遮挡不住骨子里那份傲岸不群。 萧容衍抬眸朝少年的方向望去,抬手指了指棋盘对面的位置,笑道:“坐” 白卿玦没有客气,撩起下摆姿态清雅跪坐于萧容衍对面。 萧容衍给垂眸看棋的白卿玦倒了一杯茶,嗅到来自少年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猜测少年怕是身上有伤,可刚刚他竟丝毫看不出来。 “公子是大晋人”萧容衍笑着问。 白卿玦目光从棋盘上抬起,望着一派雍容儒雅的萧容衍,颔首如实相告:“是” “世家公子”萧容衍又问。 “随父亲出征历练,不曾想晋军大败侥幸被奴隶贩子救了一命。”白卿玦回答的十分磊落,可关于名字白卿玦却不打算如实相告。 萧容衍点了点头,将茶壶放回火炉之上,细细观察着少年的表情:“萧某大魏商人萧容衍,不日前跟随率五万援军出征南疆的晋国太子一同到了宛平城。” “太子”白卿玦抬头,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便是之前的齐王殿下”萧容衍耐心解释。 想来这少年受伤被救之后便无法得知晋国消息了,不知道齐王已封太子也是应当的。 萧容衍看着白卿玦那双与白卿言极为相似的眸子,垂眸道:“公子恐怕还不知道,以金牌令箭强逼镇国王出征的信王,已经被贬为庶民了。” 白卿玦眸色沉静,幽幽望着萧容衍,风骨清隽。 “镇国公已经被追封为镇国王了,信王诬陷镇国王刚愎用军,谁知道峰回路转白家忠仆竟然送回了行军记录的竹简,白家大姑娘带着竹简敲登闻鼓以民情民怨逼迫晋国皇帝还白家一个公道。” 听萧容衍说到长姐,白卿玦眸色愈深,他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情绪,竭力克制表情不让自己显露异样。 长姐身体那样弱,敲登闻鼓 可那的确是长姐的心性会做出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长姐如今怎么样了。 萧容衍摩梭着茶杯边缘,饶有兴趣望着镇定自若的白卿玦,心里感佩白家子孙果然各个都非俗物,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然有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如此沉稳从容,果真没有辱没他的姓氏。 “说到白大姑娘,那可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萧容衍慢条斯理道,“此次白大姑娘跟随太子一同出征,这一路身缠铁沙袋随军步行,生生捡起了射日弓瓮山一战更是仅凭五万晋军将十几万西凉军于瓮山峡谷杀尽不知公子可看到瓮山方向冲天的火光,那里焚烧的便是西凉军的尸骸。” 白卿玦不自觉咬紧了牙,心神俱颤,他只觉血气一阵阵往头顶冲,长姐怎么来了南疆还一路缠着铁沙袋随军步行 他死死攥住衣摆,狗皇帝逼迫长姐 不以长姐的心智,若长姐不愿意狗皇帝逼迫不了长姐。 可长姐那个身体怎么能出战祖母和大伯母也没能阻止长姐吗 白卿玦心乱如麻,略显急促的呼吸还是泄漏了情绪,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收紧又缓缓松开,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消息是真是假还犹未可知,他是关心则乱了。 望着坐于对面,眼底含笑儒雅英俊的萧容衍,他很难相信这样一位通身读书人清雅气度的男子,会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所以此时白卿玦并未全然相信萧容衍的身份。 萧容衍放下茶杯:“忘了问,公子今日出手护那姑娘,那姑娘可是与公子相识” “不相识,同是晋国人,不能看着她受辱罢了。”白卿玦深深望着萧容衍,“先 生买我,为何” “萧某是个生意人,日后自然少不了与晋国世家打交道,见公子气质不凡,身手卓绝,想必是世家子弟,想结个善缘,故而才请公子过来。”萧容衍用词很客气,用的请并非卖,“不知公子可否直言相告是哪家公子,萧某也好安排人送公子回晋国。当然若公子不方便透露家世,萧某也不追问,若将来有缘再相逢,还望公子不嫌弃萧某商人出身,能与萧某喝一杯水酒。” 萧容衍别人家都没有说,专程点出祖父和镇国公府还有长姐,白卿玦心里多少明白萧容衍怕已知道他是白家子孙。 白卿玦是聪明人,又怎会听不懂萧容衍话中意思 白卿玦端起面前茶杯,举杯对萧容衍道:“在下欠了先生的恩情,在下自己来还,万不敢将家族拖入其中,还望先生谅解。” 既然萧容衍没有点出他的身份,他也不打算直说,可白家人向来有恩必报,那奴隶贩子救他所以他不逃走,任由那奴隶贩子贩卖 原本,他是打算若被人买走,买主只要并非让他作什么腌臜事情,他报了恩便自行离去。 没想到被魏国富商萧容衍救下,萧容衍这个名字可以说盛名在外白卿玦不是没有听说过。 第二百零一章:通天之能 可不论眼前这个萧容衍是真是假,他既然买下了他,这个恩情他必定会还萧容衍,然他决不能把白家牵扯其中。 生在世家,维护家族利益尊严对白卿玦他们来说,是比命更重要的事情和责任。所以白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因为己身受人恩惠,便将家族拖入其中来替他偿还这份恩情。 萧容衍颇为意外,他笑了笑没接那杯茶,问:“公子打算如何还” 白卿玦语声坚定:“先生赎买之资,十倍奉还在下愿为先生效命三件事三件之后自会离开。” 白家人有白家人的风骨在,知恩图报这点,萧容衍也从白卿言的身上已经领略过。 即使如此,萧容衍也不勉强,抬手接过白卿玦手中的茶杯,算是应允了下来,笑着问:“那萧某该如何称呼公子” “王七玦。”白卿玦道。 白卿玦在白家排行七,母亲姓王,所以取了王七玦这样一个名字,等到还清了欠萧容衍的这个名字便再与他无任何关系。 “好,七玦公子今日起便做我的贴身侍卫,三件事满银两奉还,七玦公子便可自行离开。” 说着,萧容衍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让人带白卿玦去休息。 如今晋国形势复杂,这位白家公子暂时不回去也好,万一让晋国太子或是晋国皇帝知道,怕对白家遗孀不利。 不过,好歹先给白卿言传个信让她安心些也好。 白卿玦走后,萧容衍唤来王九州,让王九州请个大夫来给白卿玦看一看。 王九州明白主子这是重视那位少年公子,忙颔首称是,接着又说了一事:“主子,那位公子随我过来时,在路上留下了标记,说来惭愧小的没有留意,还是咱们的暗卫发现了。” 萧容衍眉头抬了抬,颔首表示知道。 “主子看要不要抹去标记”王九州问。 “不必了没关系。”萧容衍说。 难怪不着急着回晋国,想来这位白家公子一是因为一时莫不清楚晋国情况,不敢贸然回去,二来是留了标记等着他们白家的人来寻他吧,果真是个极为聪明且沉得住气的人物。 约莫十六岁的年纪,虽然萧容衍说不准是白家哪位公子,但确定是白家子嗣无疑,若是白卿言知道了定然会很高兴。 萧容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唇角勾起浅浅笑意,将手中剩余棋子系数放入棋盒中,起身走至书桌前铺开信纸,左手提笔徐徐书写,而后吹干了墨迹撞入信封,让人将上一次给白卿言送马的护卫叫过来,让他快马加鞭将信给白卿言送去。 第二日刚刚破晓,晨光穿透隐约翻滚的云海,斜照在远处苍茫巍峨的山川轮廓之上,光线随旭日高升顺着自西向东水流湍急的荆河,朝晋军大营与西凉军营方向移动,逐渐驱走阴暗。 荆河南岸安静了数日的西凉大营,突然出来了一队人马,直奔荆河边缘叫喊要见白卿言,带骑马立于最前的便是云破行。 如今云破行双腿膝骨已碎,再也无法站立,可腿脚还有只觉,骑马旁人看不出破绽。 云破行遥望晋军军营里高悬着自己儿子的头颅,他死死咬着牙关双眸泛红,不过片刻翻涌的情绪又如同被破了盆冷水沉下去。 有道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杀了白威霆,将白威霆儿子的头颅挂在他的营地中为鼓舞西凉勇士的锐气,没想到风水轮流,白威霆的孙女竟杀了他的儿子孙子,将他儿子的头颅高高悬在晋军营地中。 云破行闭上眼,双眸阖动,似有热泪顺脸上的沟壑纵横。 坐于帅帐之中的白卿言听闻云破行要见她,略微思索了片刻,低低笑出声来:“想来西凉的粮草怕是今日就要到了,所以云破行才有胆子来找我谈条件。” 敌众我寡,这是白卿言最大的软肋,粮草被烧不足以支撑出兵,这是云破行的软肋。 所以,云破行高挂免战牌,白卿言也就按兵不动,与西凉大军隔河相望。 之前云破行不敢找白卿言谈条件,是因为只有西凉粮草到了云破行才有谈不拢就打的底气。 可白卿言早就派了沈良玉带虎鹰营的人盯住了西凉军营,除却有西凉方向的而来的传令兵之外,并未见粮草入营。 且西凉粮草被烧之后,每日大营只见一次炊烟升起,故而粮食短缺一定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白卿言可以断定,今日西凉粮草必到。 她快步走至沙盘前,细看附近山脉地图。 之前,她曾让人在驼峰峡谷道设伏断西凉军粮草,可那个时候西凉军在天门关,所以送粮 草最快的便是走驼峰峡谷道。 如今西凉大军已退至荆河对岸,西凉军运送粮草要快只能走川岭山地,也就是她祖父葬身之地。 她拳头下意识紧了紧,开口:“白锦稚,传令沈良玉,带虎鹰营在川岭山地设伏,将西凉粮草烧尽你随沈良玉同去” 白锦稚原本还想跟着长姐护卫长姐安全,可一想长姐与云破行到底隔了一条河应该也无大碍,便领命出营。 没了粮草,除非云破行能变出粮草来,否则吃不饱饭的将士可打不了胜仗啊。 不多时,白卿言骑马带着一队从大晋军营而出,直奔荆河边。 骑在马上的云破行看到白卿言,立时想到自己已死的儿子和孙子,忍不住悲愤沸腾,可再一转念想到白卿言的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都是死在他的手里,他又觉得有几分痛快。 云破行侧头对身边的兵士道:“派一个人,渡河过去,告诉白卿言,我欲约她面谈,地点她定。” 有西凉士兵领命之后,一人独撑木筏过河。 肖若江抬手,弓箭手立刻护在白卿言之前,举箭搭弓瞄准了过河的西凉士兵。 “不必如此,只来了一个西凉兵,乳兄还怕那西凉兵有什么通天之能吗”白卿言目光望着云破行,声音极淡。 第二百零二章:一线希望 那西凉兵一人艰难渡河后,望着凛然骑在骏马之上,甲胄泛着寒光的白卿言,不由想起瓮山峡谷被焚烧的西凉军兄弟们,他只觉看到了嗜血修罗一般,低下头道:“我家主帅欲面见白将军,地点白将军定。” “哦”白卿言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抬眼朝云破行望去,“你带话给你们家主帅,那便在荆河上游见吧我事多繁忙,就此时还有点儿时间,你家主帅要是还得准备,那便改日战场上见也是一样的。” 白卿言这也是防着云破行设伏,所以既然要见那便快,不给云破行设伏的时间。 西凉兵又撑竹筏回去,将白卿言的话转告云破行。 云破行用马鞭指了指上游的方向,率先骑马动身。 白卿言动身前,转头吩咐身后的晋军骑兵:“派个人,回去将太子赏的点心拿一盒。” “是” 很快,白卿言与云破行快马而行一路到上游河面窄浅的位置,云破行为表示诚意骑着马淌水过河而来。 “白将军,云某是来求和的。”云破行直抒胸臆,“只要白将军还我儿头颅于老夫,此后我西凉与晋国互不相犯荆河为界,我们三年之后再战。” 果然,云破行有了粮食底气便足了,败了还敢想如之前一般两国以荆河为界。 白卿言不怒反笑:“议和之事,我不敢擅专不过倒是觉你口气不小,你西凉联合南燕来攻我晋国,败了就想相安无事一如往昔,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想如何”云破行问。 “不是我想如何,而是西凉想要止战应当便需割地c赔款c质子,方有求一线之机。”白卿言望着云破行的眸子寒光乍现,“至于你儿头颅,我拦住晋军将士将其当做尿壶,已经违我本心行事,想要回可以,三年后。” 云破行被气得手直抖,咬紧了牙:“看起来白将军是想要再战了,你可别忘了,我们西凉大军胜你晋军数倍” “是啊,你也别忘了瓮山峡谷之中是谁放你一条狗命容你苟且”她面沉如水,眼中不掩讽刺,“更别忘了,我是怎么将你数十万西凉军,斩杀于瓮山峡谷之中,一个不留的” “你狂妄”云破行气急败坏,“老夫一时不防,败了一场你以为你次次都能胜于老夫吗” “那为何你数日高挂免战牌不敢出战”她低笑了一声,“对了,你怕是没有粮食,等着西凉给你运送粮草辎重,让我猜猜你的粮草是不是要从川岭山地过来那里有一处山势险峻之地,我想那个地方便是你曾经对我祖父设伏之地” 云破行瞬间就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他浑身紧绷,紧张的情绪影响了坐下战马,马儿不安的踏着蹄子。 “你今日敢来找我,以如此狂妄的口气说所为议和,不过是因为你西凉大军的粮草将至,你有了底气敢来和我谈条件。不过可惜啊我是不会让西凉的粮草送入西凉军营的”白卿言勾唇浅笑。 云破行回头示意跟自己而来的属下前去报信,肖若江眸子一沉抬手。 弓箭手立刻拉了一个满弓,瞄准云破行一行人。 一时间,人惊马嘶,云破行的人纷纷拔刀,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骑马准备过河急奔去报信的西凉兵,更是被白卿言一箭穿心,跌落进河里。 “白卿言,你这是何意”云破行大喊。 白卿言收了射日弓,风淡云轻开口:“云帅这几日怕是没吃饱过吧我这里有太子送的一盒点心,云帅就在这里安安生生吃点心,等你西凉粮草被截的消息传来,你再走不迟” 云破行望着端直坐于马背之上的,盛气凌人的白卿言,杀气森森让人不敢逼视,心中强压心中慌乱。 白卿言说的没错,正因为今日粮草要到,所以云破行才沉不住气来向白卿言讨自己儿子的头颅 好生厉害的女娃娃,竟然将他算得如此准 云破行头一次对除了白威霆之外的人心生胆寒之意,头皮都跟着发麻。 云破行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看着晋军一个兵士捧着点心盒子过来,面色已然惨白若纸,面目扭曲望着白卿言,恨不得将白卿言立时斩杀 “还有一事关于南燕,不知道云帅听说了没有,南燕的粮草在遥关被白家军劫了算日程今日折返南燕的大军应该就要到遥关了你说白家军能不能在遥关将南燕精锐斩尽,断了西凉与南燕再次谈条件,请南燕出兵的可能呢”白卿言谈论数万锐士的生死,如同谈论风月般轻描淡写。 风声裹着湿意呼啸过耳,云破行惊心目眩,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他竭力压制仇恨的怒火与心中的畏惧, 死死盯着白卿言,那女子稳坐于马背之上风淡云轻,已照亮河水湍流的晨光映着她眼中的锋芒与寒光,让他只觉被河水浸透的衣衫被风吹冻成冰。 杀机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而显然不动声色的白卿言杀气更胜。 输了 这一仗,输的彻底。 可他不明白,既然这个女娃子这么厉害,白威霆为什么不继续带她上战场 难道这个女娃子,才是白威霆留给白家的最后一线希望所以白威霆才敢将白家儿孙系数带上战场 不明白,云破行不明白的太多,可心底里却是实打实的怕了。 哪怕他西凉军比晋军多,他也不敢再打下去,从同白卿言交手开始,她便算无遗漏,将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狼狈退回荆河以南。 悲怒至极云破行反倒是冷静下来,白卿言带来的多是弓箭手不说,白卿言本身就是一个神射手,他想要拼死突围回去报信怕是没有指望了。 既然白卿言没有立时杀他,等到粮草被劫的消息传来就定会放了他。 他认命般,沙哑着嗓音问白卿言:“你给我三年,可是真的” 第二百零三章:退堂鼓 “若是你好好在这里吃完这匣子点心,等西凉粮草被劫的消息传来我是白家人,自是言出必践。”她眸色漠然望着云破行,“可若你不识抬举,那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云破行垂死挣扎,恼怒道:“白卿言两军交战,我亲自来谈和,你敢杀我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白卿言眉目清明,低笑一声道:“瓮山的西凉几万降俘我都杀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什么悠悠众口” 云破行闭了闭眼。 双方人马还在戒备,沉默自云破行白卿言两人之间蔓延,只剩河水湍急嘈杂之声。 不多时,从西凉军营方向一匹快马而出,奔到荆河边却不见云破行茫然四顾,看了眼残留在河边湿地里的马蹄印子,才极为不确定的朝西驰马,奔行几里那西凉兵果然看到了云破行。 “主帅主帅”那西凉兵骑着快马而来,在荆河南岸才看到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吓得噤声不敢言语,亦是不敢过河。 “想来是有急事找你,让他过来你也好听听到底是什么事”白卿言似笑非笑看着云破行开口。 云破行心里知道,自己的兵既然来了,要么就是带来了粮草被劫的消息,他们一起走要么有什么消息就要在这里说出来,然后跟他一起在这里等粮草被劫的消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云破行别无他路,抬手让人过来。 那西凉兵骑马趟过河,正要在云破行耳边耳语,却听云破行说:“不论什么消息,大声说出来” 传信的西凉兵抬头,朝着骑于马背居高临下的白卿言看了眼,这才低声道:“南燕派兵前来求援,说说昨夜在遥关被伏击了求主帅派兵去救。” 遥关 白卿言眸色如常平静,如果还是在遥关的话,那就是说萧容衍真的要提前拿回南燕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破行陡然就觉自己老了, 他以为杀尽了白威霆的儿孙,以后就再也不怕什么白家军了,可天意弄人却来了个更厉害的白卿言。 是他太轻敌了,可就是不轻敌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赢白卿言。 都说白家一代比一代强,到白威霆这一代已是白家鼎盛时期,这话果然不假白威霆的孙女儿都如此厉害,也幸亏啊此次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将白威霆的一众儿孙全部斩杀,否则西凉将来面对的晋国将领可就太可怕了。 思及此,云破行心中因为儿孙之死的痛苦和懊恼倒是少了些,虽然儿子和孙子死了可敌国大晋的脊梁被打没了,此次出征也不算惨败。 他睁开眼看向白卿言,只是此白家女还留着,便是西凉一大祸事 电光火石之间,云破行心中有了一计。 倘若,若此次白卿言若没死,那他就只能等三年后和白卿言的一会,希望那个时候他已经能够摸透白卿言行军打仗的作战方式。 “看起来,云帅是想夜袭我军营啊”白卿言看到云破行眼中亮光,唇角带笑点出来,就见云破行脸色黑青黑青的。 “老夫所思,就那么明显”云破行没有恼,反到十分认真询问。 “是啊,你看着我的眼神变了,从丧气到强撑起精气应该是想到了能置我于死地的办法,内心大约觉得只有我死了,大晋才不足以成为西凉的威胁。”白卿言望着他,眸子漆黑深幽,又明亮柔韧,声音徐徐,带着几分倨傲,“可是你能确定杀了我晋国就真的再出不了能人了吗你以为斩尽白家满门男儿晋国便不足为惧,却让西凉十几万精锐死在我这个废物手上” 肖若江颇有些意外,落井下石不是大姑娘的格调,狂妄自大更不是大姑娘的品性,可大姑娘又为何要对云破行说这样一番话 云破行抿唇不语,随后再无话说。 等到云破行军营派人来报,粮草辎重都被烧了。 云破行望着白卿言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撕了,可又奈何不得白卿言分毫,颓然坐在马背之上。 此次运来的出了粮草之外,还有大批的弓箭 上一次西凉军营的弓箭被白卿言带人烧了,云破行一边向西凉国内求援,一边向南燕借箭应急谁知南燕不借。 他好不容易等到国内调集的弓箭与粮草一起运来了,却因白卿言要劫粮草将他困在这里 他心中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至少能保住一批弓箭,可白卿言竟然又烧了 老天爷非要这么难为他西凉吗 白卿言这边儿,沈良玉与白锦稚前来复命,说是被烧毁的还有西凉送来的羽箭,白卿言眉头挑了挑,这才命人收了弓箭,骑马离去。 云破行坐在马背上,半晌未 动,冷笑一声 所以说年轻人沉不住气如果是他知道对方要夜袭他营地,他便不做声任由他们行动,自己早早布局设套,等他们一冲入军营,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白卿言打了几场胜仗,便自以为她算无遗漏,轻视了他,他今晚就要教会白卿言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云破行快马回到军营前,朝着晋军大营的方向看了眼,隐约能看到自己儿子被高高挂起的头颅,他发誓今夜一定要将儿子的头颅夺回来。 晋国帅帐里。 白卿言将射日弓挂好后转头对外喊道:“召所有将领过来。” 白锦稚觉得奇怪,问了一句:“长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今晚云破行要来袭营。”白卿言道。 肖若江微怔,心中的疑惑骤然解开,刚才大姑娘是故意将云破行的意图挑明,故意用那样倨傲的语气同云破行说话,原来是为了让云破行以为她胜了几场仗便撑不起轻狂起来。 所以今晚不论如何,云破行都会来袭营。 云破行被大姑娘用那般高傲的神情揭破,恐怕会觉得大姑娘打了几场仗张狂了不再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当场拆穿。而一般人计谋被戳破,便会打退堂鼓。 第一百零四章:虚张声势 且,云破行儿子的头颅还挂在大晋军营中,他恐怕时时都惦记着要夺回去,又有什么时机比今晚这个时机更好 就算云破行没有这样的打算,怕也会生出这样的打算来。 大姑娘这是攻心啊 沈良玉原本就跟在白卿言身边,不多时张端睿c甄则平c石攀山c卫兆年c程远志一同入帐,谷文昌与沈昆阳因为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胳膊,白卿言将两人分别留在天门关和凤城守城。 “今晚,云破行会来袭营,所以今日一入夜,便请程远志将军,张端睿将军,率五千精兵绕灵谷要道与黑熊山偷袭云破行军营我与甄则平将军率五百兵在营内做饵,卫兆年将军率白家军,石攀山将军率其余兵力,潜伏四周,定要让西凉军有来无回” 白家军的卫兆年将军自不用说,经过瓮山之战,甄则平c张端睿c石攀山军已对白卿言信服不已,自然一口应下。 “白将军留下做饵是不是太冒险了”甄则平道,“我一人留下便是了” 白卿言有些意外甄则平会担忧她,她摇了摇头:“云破行吃一堑长一智,此次只有确定了我在,云破行才会来” 白锦稚心突突急跳,生怕白卿言会将她支开,抓着白卿言的手不松,打定主意要与白卿言共在一处,以护白卿言周全。 她透过帅帐门口朝着荆河南的方向看了眼,眼底有了一丝笑意:“传令大军,下午吃饭之前,来一场操演,就操演袭营” “啊”甄则平有些纳闷,“这是为啥” “为了让云破行觉得我是在虚张声势,恐吓他”白卿言道。 “末将领命”卫兆年二话不说抱拳领命。 “末将领命”张择端也领命。 甄则平虽然一肚子的官司,还是跟着石攀山一起抱拳领命。 毕竟,白卿言之能他们没有人怀疑。 晋军军营在下午造饭之前,突然号角吹响,战鼓齐鸣。 如惊弓之鸟的西凉军惶惶不安抄起手边武器,各位西凉将军都疾步跑出营帐,一边盯着荆河对岸俱是旗帜翻飞沙尘飞扬的晋军军营,迅速奔往云破行帅帐。 见云破行已经被人扶上战马,西凉将军各个面色惨白,问:“主帅是晋军突袭了吗” “全军戒备我去看看”云破行一颗心惴惴不安,咬着牙喊道。 “我随主帅同去” 几位将军亦是翻身上马跟在云破行身后,骑马朝荆河便疾驰去。 越是靠近,就越是能听到对岸晋军军营中杀声震天。 云破行立于河岸,胯下骏马不安的来回踢腾马蹄。 只见河对岸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高举白家军黑帆白蟒旗的将士,护在云破行身边的将士纷纷拔刀将云破行护住。 “快撤备战” 不知谁是喊了一声,可却云破行坐于马背之上不动,皱眉死死盯着对岸。 只见,那白家军竟然直接冲入了军营之中。 云破行和身边诸位将军恍然,原来晋军竟然在河对岸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练兵。 对岸战鼓催动,杀声如沸,尘土滚滚,号角声惊破九霄。 云破行眯着眼,只能看到晋军军营内猎猎招展的战旗,还有他儿子那颗随风摆动的头颅。 “这晋军搞什么鬼操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干什么威慑我西凉大军,告诉我们他们要来夺营吗笑话”西凉一位将军将手中宝剑入鞘,没有了刚才那份紧绷,整个人恼火不已。 云破行眉毛挑了挑,突然就有了笑意:“是啊,他们就是在威慑我西凉军” 云破行估摸着,大约是白卿言回去之后,她身边那个砍下他儿子头颅的男子劝说了白卿言,白卿言也自觉今天突然挑明了他的意图张狂了,所以才弄出了一个袭营的演练来威慑他。 这说明,白卿言大概也怕了吧 否则静悄悄候着他就是了,干什么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威慑他呢 如此,云破行今夜袭营的心就越发坚定。 操练结束,一身银色铠甲红色披风猎猎的白卿言登上高台,抬手 演武场内数万兵将立时鸦雀无声,神色肃然望着高台之上的白卿言。 “今夜乃是我晋军与西凉的最后一战今夜我晋国好儿郎必将西凉蛮贼底打趴下,让那些觊觎我晋国的蛮贼再不敢轻视我晋军锐士让那些蛮贼听到我晋军之名就瑟瑟发抖让他们数年无胆再犯我大晋之民”白卿言抱拳,眉目间尽是肃杀之气,“诸位白卿言在此替数万边民,谢国之锐士为他们舍命报家园谢国之锐士为 他们浴血奋战无惧生死” 张端睿见将士们士气正旺盛,立刻派人给诸位气喘吁吁的将士上酒。 白卿言接过张端睿亲自端上来的酒,高举敬将士们:“同仇敌忾,护我山河不死,不卸甲” 将士们各个热血翻涌,齐声三呼呐喊 “不死不卸甲” “不死不卸甲” “不死不卸甲” 将士们高亢的吼声,惊天动地,震耳发聩,令人耳际嗡嗡直响。 云破行坐在西凉帅帐之内,看着放在主帅案几上的圣旨,脸色很不好看。 西凉变天了 西凉皇帝被人刺杀身亡,虽然皇宫内庭将消息瞒得死,可还是泄露了消息 西凉皇帝膝下无子,只有两女,皇帝又来不及下圣旨指定哪位皇弟登基,三王爷耐不住性子起兵逼宫夺位,皇后做主让皇帝嫡长女登基为女帝,六王爷以皇帝之名发了圣旨指皇后牝鸡司晨,要云破行即刻拔营回都城云京,助他夺回皇位,以辅皇家正统。 云京生变,云破行是必需回去的可走之前他要先杀了白卿言再说,这个人留下后患无穷,比如今西凉的内忧更让人恐惧。 他垂眸看着地图,开始合计今天怎么偷袭 粮食有限,此次乃是他最后背水一战,若是还是输了 他就再也压不住先皇出事前派来的求和使臣了 第二百零五章:女帝登基 他最后奋力一博,如若还是输了,那便是天意如此怨不得人,他也认了 只是派出多少人,是个问题 白卿言狡诈,白家军净是些悍兵,尤其是那个虎鹰营云破行想起来就脊背发凉。 可若此次舍不得人,要不了白卿言的命,袭营只为夺回自己儿子的头颅确实亏了些。 云破行下定决心,等入夜万籁俱静之后,西凉军营中一般人马杀入晋军营中。 既然今天入夜之后要打,那就得让战士吃饱了 可炊烟只要升起,白卿言必然知道西凉大营造饭,会不会多想 应该不会,她又是口头威胁,又是操演威慑的,应该是胸有成竹,等兵士们完饭他就做出要拔营回国的样子,让兵士们绕黑熊山与灵谷要道而行。 如此还能让白卿言以为自己认输,放松警惕。 云破行不在迟疑,下令立即造饭。 远远的晋军军营内也是炊烟袅袅,卫兆年与白卿言立于帅帐门口望着荆河南岸的炊烟似笑非笑道:“看起来,云破行晚上是真的要来袭营啊” 白卿言已经接到消息,西凉帝都云京生乱,西凉女帝登基。 云破行是带兵的行家,必然知晓炊烟一燃她定会知道西凉大军将要有所动作,她猜云破行大约是想做出让将士们吃饱然后退军姿态,绕黑熊山与灵谷要道转而偷袭他们晋军军营吧 她抬头看了眼云破行儿子被悬在高出的头颅,既然云破行要光明正大行事,她也趁机光明正大让人带兵去灵谷要道设伏吧省得到时候两军在灵谷要道或者是黑熊山碰上,正面厮杀他们可没有西凉那么多兵力。 军营里的火油原本是留给来袭营的西凉军,可既然袭营的西凉军来不了,就送给对面的西凉军用一用吧 今日她安排操演的夺营阵型与绞杀方式,也完全可以用在今夜袭营之中,让西凉军再无还手之力。 “传令,饭后程远志将军c张端睿将军c石攀山将军,率四万精兵,与卫兆年将军所率白家军做出退回凤城姿态。卫兆年将军,石攀山将军带三万人入夜后设法过河,悄悄潜伏西凉军营东西两侧,静候命令。程远志将军与张端睿将军领一万人不必那么远绕去黑熊山了,就在灵谷要道设伏,将今夜来袭营的西凉军,斩杀与灵谷要道” 卫兆年颇为意外:“可是现在天还没黑,如果让云破行看到我们大军撤了” 卫兆年说到此处,突然一怔,恍然大悟。 是啊,让云破行看到大军撤了,小白帅在这里,云破行袭营的心不就更加坚定了袭营的心。 “派个人去西凉军营走一趟,把云破行儿子的头颅送回去”白卿言吩咐肖若江,“就告诉云破行,就说云京大乱这仗他怕是打不下去了,这是我给他的送行之礼。” 肖若江明白,白卿言这是要让云破行以为她已狂傲到完全不把云破行放在眼里了,好让云破行放心来攻。 “我亲自去”肖若江抱拳道。 白卿言颔首。 白卿言刚回帐中,就听有人喊肖若江,同肖若江说:“外面有个骑马的练家子,说要见小白帅,好像是来给小白帅送信的” 肖若江想到了那日来送马的侍卫,进帅帐禀报。 送信,又是萧容衍的人 她颔首:“我知道了你准备去西凉军营的事情。” 白卿言步行从大营内出来,果然看到是萧容衍的侍卫,那侍卫看到白卿言立时恭恭敬敬行了礼:“白大姑娘” 这侍卫拿到信昼夜不停赶了过来,只求不耽误萧容衍的事。 “你家先生有信”白卿言问。 “正是”侍卫忙从胸口拿出信递给白卿言。 白卿言当着侍卫的面儿拆开,里面写了他打算用白卿言的方法来拿下南燕之外,还以先谈的口吻写了一件事,说他在奴隶市场上救下了一个晋兵。 他听奴隶贩子说这晋兵是在荆河里救下的,风度教养皆属一流,言谈举止当是晋国世家子弟,说他是随家中长辈来战场历练的,却不愿意被他送回晋国,因为他不愿己身之恩牵上家族,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字,叫王七玦,说要在他身边为他做三件事,报恩两清之后自行离开。 一阵热流气直冲白卿言头顶,她捏着纸张的手不自觉颤抖着。 王是四婶的姓氏,阿玦是七郎,所以他称自己王七玦。 阿玦还活着 他还活着 他有没有受伤可知道了大都的消息 原本到嘴边想要问萧容衍侍卫阿玦身体情况 的话她咽了回去,不自觉竟热泪盈眶无法克制。 不想让萧容衍的侍卫知道太多,白卿言极力压着酸楚的心情,问那侍卫:“带火折子了吗” 那侍卫将火折子恭敬递给白卿言,看着白卿言烧了信之后,他躬身行礼:“白大姑娘可有话让我带于主子。” 萧容衍给自己带来这么一封信,自然是对阿玦的身份有了怀疑 她便说:“告诉你家主子,白卿言在此谢过了。” 虽然萧容衍的侍卫不知道白卿言谢主子什么,还是应声称必会将口信带到。 多余的话,白卿言一个字也不能说 有这封信已经足够了,毕竟没有什么比阿玦还活着更重要 如同小四说的,四婶要是知道阿玦还活着一定会喜极而泣,小十七之事带给四婶的伤大约也能稍微平复一点。 这大概是白卿言重生回来之后,听到过最值得她高兴的消息了。 定然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在天有灵,终还是护住了阿玦。 还有小九,希望小九也能如同阿玦一样平安就好。 萧容衍能写信暗示她,便必然会保证阿玦的安全,这方面白卿言不担心。 至多将来同她讲讲条件罢了。 再者,阿玦有阿玦的坚持和风骨,他要对萧容衍报恩,那么就等他报完恩之后她再接他回来。 不过阿玦身边不能没有人 第二百零六章:中计 白卿言视线看向对岸西凉军营的方向,等一会儿肖若江回来他便让乳兄去蒙城寻阿玦,阿玦聪慧必会留下记号,肖若江照记号去找便是。 萧容衍的侍卫跨上马,正准备离开时,巧不巧碰到了驯马回来的白锦稚。 白锦稚见白卿言就在大营门口,兴高采烈对白卿言笑着挥手:“长姐长姐我让平安认主了” 萧容衍的护卫一怔,与白锦稚擦肩而过 那不是他们家主子送给白大姑娘的宝马吗难道上一次他们家主子给白大姑娘的信里,说了对白家四姑娘的意思,所以白大姑娘就把马送给了四姑娘 白卿言望着兴高采烈的白锦稚笑,眉目温柔平和,全无杀气。 阿玦还活着的事情,还是等此次南疆大战胜了之后再告诉小四吧 肖若江抱着用锦盒装好的头颅,带了一队护卫去了西凉军营。 正在帅帐中思索今夜如何突袭晋军大营,突然帐外来报,说白卿言派人来见云破行,给云破行送礼。 云破行想了想让把人带了进来。 一见来人是白卿言身边那个斩下自己儿子头颅的男人,云破行咬紧了牙克制住杀意。 云破行帅帐里西凉将军各个神色愤恨,气氛剑拔弩张,像是只要云破行一声令下就会将肖若江撕碎。 肖若江一脸平静,从身后的晋军士兵手中接过盒子恭敬递给云破行:“我家小白帅说,既然西凉国都生乱云帅准备撤兵回国平乱,那她便在云帅临行前送云帅一个礼物,也免得云帅想不开自投罗网来我晋军军营抢。” 云破行扣在案几上的手收紧,死死盯着那个红木盒子,知道那里装的是自己儿子的头颅,他目眦欲裂满腔愤恨,死死望着沉着自若的肖若江,猜测肖若江这是来替白卿言试探他的。 他紧紧攥住的手缓缓松开,咬牙切齿道:“替我,多谢你家小白帅,告诉她别忘了三年之约三年后本帅必定回来取她项上人头” 肖若江眯了眯眼不动做出一副审视云破行的模样,倒是云破行帐内的将军拔了剑,双眸猩红:“晋狗还不滚” 肖若江这才收回视线,带着晋兵离开。 云破行沙哑着嗓音让人把儿子的首级拿到面前,他没有勇气打开盒子,哽咽含泪抬手用力按住锦盒,抬眸眼底全是杀意,愤怒上头全身都在颤抖,他道:“今夜,能取白卿言首级者,赏万金” 西凉悍将单膝跪地,咬紧了牙关道:“主帅放心我等一定为公子和小公子报仇” 西凉大军饱餐一顿后在太阳还未落山之际,便有几位大将带了一半兵力回撤。 不多时,便有西凉哨兵来报,说晋军大部队也已经开始往凤城方向回撤。 云破行带着恨意的眸子里如有烈火燃烧,灼灼明亮的视线盯着对岸的晋军军营:“白威霆这孙女儿和她祖父比起来,还是少了谨慎竟真以为一次操演,一次败仗就能吓破我的胆了以为随便找个人便能试探出我到底是真退还是假退,这么放心大胆的让晋军往回撤” 入夜,湍急的流水声作掩护,卫兆年将军c石攀山将军带军从左右两侧悄无声息围在了西凉大营周围静候命令。 晋军大营一片灯火通明,云破行坐于帅帐之中静候河对岸动静。 “报”西凉兵跪在帅帐外对云破行道,“河对岸晋军小队人马出了军营朝西去,不知是何缘故” 听到这话,云破行不知为何右眼直跳:“去探看他们干什么去了” “报”又一个西凉兵跪在帅帐外,“河对岸晋军小队人马出军营朝西去,不知缘故” 云破行沉默半晌,只觉眼睛跳的更厉害了:“去探” 不过几柱香的,已经几个探子来报晋国军营里陆续出来好几波三十多人的小队人马。 云破行心中不安,那种对白卿言的恐惧悄无声息从脚底攀上了他的小腿,寒意急速窜上脊背,他咬着牙问:“刚才去探晋军出营去做什么的探子,回来了没有” “回主帅还没有” 云破行顿时心惊肉跳,可不等他想明白为何心惊肉跳帅帐外有带着红光的一片直直朝西凉军营扑来。 哨兵看到西凉军营右侧的天空,突如其来在黑夜中亮起一片,还来不及反应第一支带着火的箭矢闷声插入哨兵高台木柱之中,尾翼直颤,幽蓝色的火光向下蔓延 是带火的箭雨是火油 “不好了敌军来袭箭上有火” 哨兵话音刚落,一直利箭穿透他的衣裳起火,他尖叫着拍打身上的火苗,从高台上掉落下去。 云破行坐在帐中, 听到外面无数箭矢破风从天而降,密密麻麻急速扑来,穿透西凉军营内大大小小的营帐。 中计了 云破行全身发麻,喉咙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一般,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支箭羽穿透云破行的帅帐,帅帐上方被利箭穿透的窟窿有微小到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火苗渐渐将窟窿舔舐的更大。 “主帅敌军用火攻兵力不少来势汹汹,我等护主帅先撤”几个将军冲进元帅帐中道。 云破行回过神来,喊道:“不要恋战,立刻往川岭山地方向撤快” “是” 云破行被护卫扶出营帐之外用盾牌抵挡箭雨,上了马他驰马朝远处举着火把的一片通红望去,又看着从军营外冲进来的晋军,心中大骇。 不对晋军的兵力不对 晋军兵力看起来最多只有两万那今天从晋军军营中撤走的人去了哪里 云破行喉头翻滚着,只觉六神无主,他想起今日傍晚从晋军大营中撤走的那些大军,他猜此时是不是就在川岭山地等着他 第一轮火攻之后,西凉军营内四下里赫然大火冲天,淌水过河的晋军却被不慌不忙,高举黑帆白蟒旗,旗帜翻飞,依序冲入西凉军营,杀声撼动天地。 ------题外话------ 小祖宗们今天暂时先这一更,还有两更明天中午前奉上,今天出去庆祝生日没带电脑,所以来不及更新另外两章了 第二百零七章:骨哨声 晋军重甲步兵脚下生风,卷起黄沙尘土于火光四溅中飞扬。 云破行死死拽着缰绳,战马受惊在原地打转,他视线惊乱,目光所及皆是神色狼狈惊恐的西凉兵,和如饿狼一般嗷嗷直叫的晋军。 晋军正如今日在对岸操练的那般,进退有序已阵型和混战交合的方式绞杀着他的西凉兵士,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 完了全完了 他此次倾全国之力带出来的西凉军,若是都死在他手上,他万死难恕啊 冲天火光映着云破行失去人色的脸,他暂时已经来不及考虑川岭山地是否有伏兵,抽出宝剑声嘶力竭高呼:“撤立刻撤” 隔着火光,云破行看到了骑马稳稳立在西凉军营之外的白卿言,目光交汇,那女子身上凌冽而沉敛的杀气凝重又肃杀。 云破行咬着牙全身都在颤抖,撕心裂肺喊道:“白卿言你许我三年为何现在出兵” 可是,回答云破行的只有号角撕裂云霄的高亢之声。 护在云破行身前的一位将军见箭矢朝云破行的方向飞来,快速驾马飞身一扑替云破行挡住箭,人却和战马一起摔倒滚落,那将军一身狼狈,看向云破行的方向吼道:“主帅快撤啊” 白卿言所布置的阵型一出,善战者便知道西凉军败的连一点回寰余地都没有 云破行看了眼自己的属下,双眸充血通红,在也顾不上其他,一挥马鞭朝西凉军营外冲去。 宣嘉十六年二月十四,大晋锐士跨荆河夜袭西凉军营,又在灵谷要道截杀欲夜袭大晋军营的西凉。 此一战是此次南疆战场的最后一战,以南燕西凉联军惨败而告终。 那一夜,荆河以北的大晋军营其实只有不到五千人而已,荆河以南的西凉军营火势冲天,西凉悍兵被杀的片甲不留 灵谷要道程远志将军与张端睿带领的一万晋军早有准备,几乎将西凉军杀绝此,哀嚎声震天。 萧容衍护卫马不停蹄日夜不歇追上萧容衍一行人时,已经是二月十六清晨。 他翻身一跃下马,急速冲进正门十分煊赫的大宅子里。 萧容衍正在湖畔练剑,剑气所到之处竹落叶纷纷。 立在一旁端着茶水和汗巾帕子的王九州看到护卫跑来,笑着对萧容衍道:“主子,月拾回来了。” 萧容衍收了剑势,身上已是一层薄汗,他将手中长剑丢给王九州,拿过帕子擦了擦脸,转身看着已经跑到跟前的月拾。 “主子,信送到了白家大姑娘看完之后,让我转告主子,白卿言在此谢过了。”月拾转述道。 萧容衍将帕子放回王九州手中的黑漆托盘中,端起茶杯问:“没有别的了” 月拾摇了摇头,突然想起那匹白马便道:“白大姑娘没再说别的了,可是属下这次去发现白大姑娘将那匹白马给了白家四姑娘,我去的时候正巧碰到四姑娘骑马回来,好像说过四姑娘已经让那匹马认主了” 萧容衍喝茶的动作一顿,半晌抬眸看了眼月拾:“知道了” 萧容衍不自觉想到了自家皇兄,从小大到有什么好东西,皇兄都是留给他。 罢了,回头再找一匹宝驹送她吧 “让派出去放风的人今天事情办完,我们明日一早继续出发”萧容衍说。 “是”王九州恭敬应声。 刚到中午,一直安守护卫本分守在萧容衍身边的白卿玦卸下腰间佩剑要去用午膳时,突然听到了专属于白家军下令的骨哨声。 白卿玦攥着佩剑的手收紧,重新将佩剑挂于腰间,避开人寻声从隐蔽处翻出院墙。 肖若江在这栋宅院后的柳树下候着,一见有人翻墙出来,立刻藏身于柳树之后,还未等他探出头去看来者是谁,就只觉一股寒意逼来,肖若江还未来得及拔剑一道寒光就已经抵在了他的颈脖之上。 好快的剑 白卿玦师从顾一剑,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别动”白卿玦望着肖若江的背影,声音沉沉。 “七少是我”肖若江喉头翻滚。 听到肖若江的声音,白卿玦这才收了剑,颇为意外:“你你怎么来了” 肖若江和肖若海是长姐的乳兄,曾经也在白家军中历练,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伯父让肖若江肖若海兄弟俩回去养伤,之后这两个人就再没有到白家军军中报道。 肖若江回头,看到一身直裰身形挺拔如松的白卿玦,眼眶一下就红了,撩开衣襟便跪了下来:“七少” 白卿玦收剑将收回扶起肖若江:“怎么是你来了” “是大姑娘让我来找七少的”肖若江喉头翻滚哽咽,“大姑娘此次随太子殿下出征南疆,为的就是来找您和九少,救了您那位萧先生曾经在大都城出手助过我们白家,四夫人听到竹简所书记录十七公子死时惨状时差点儿撞棺,就是这位萧先生的护卫出手救下了四夫人。” 白卿玦唇瓣微张,他没想到这位萧先生不但救了他,还救了他的母亲。 “萧先生猜到了您的身份,便让护卫给大姑娘送信,大姑娘怕七少身边无人,让我带着董家的死士来接应七少”肖若江说着从胸口拿出一枚玉佩递给白卿玦,“大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这是可以调令董家死士的玉佩” 白卿玦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中,抬眼问:“为什么是董家死士” 肖若江把白卿言对白锦绣c白锦桐所做安排,还有人员调动全都告诉了白卿玦,包括这一路以来白卿言所吃的苦头,多艰难才在云诡波谲的大都护住白家。 白卿玦越听双眸越红,他死死攥着手中的玉佩,又问:“长姐身边除了小四还有谁肖若海” 肖若江摇了摇头:“我兄长去追沈青竹姑娘,去找您和九少了。” 白卿玦紧咬着牙,道:“长姐身边不能没有人我在这位萧先生身边没有什么为先,你给我留下两个人给我让长姐安心,其他人你带回去,护长姐平安要紧” 第二百零八章:和亲 肖若江也不放心大姑娘,但就此回去怕没法对大姑娘交代。 看得出肖若江的顾虑,白卿玦说:“你告诉长姐,是我不放心长姐非逼着你带人回去的再说我跟在这位萧先生身边,自有人护,死士放在我这里反倒是浪费我若是需要一定会派人去找长姐要人” 说完,白卿玦将玉佩塞回肖若江手中,他不能出来太久,便压低了声音在肖若江耳边道:“这位萧先生,名为大魏富商,我观其行事怕身份并非如此简单,看起来倒是和大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千万叮嘱长姐与此人来往交易需万般谨慎” 白卿玦在萧容衍身边的时间尚短,如今也只能确定这两点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摸清楚。 肖若江抱拳称是:“七少放心,我一定转告大姑娘” “长姐就拜托你相护烦请你兄长和沈青竹务必找到小九”白卿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略显哽咽。 当初白卿玦与白卿雲一同受命骑袭西凉都城,但却被人提前设伏,他身为兄长本应该拼死护下九弟白卿雲,可他受伤,是白卿雲抓紧时间为他换上普通兵士衣衫,将他推入荆河带人引开西凉伏兵,以此来换得他的一线生机。 白卿雲说,祖父定下的规矩庶护嫡 当一嫡子同庶子一同遇难,庶子需舍命保嫡子。 白卿雲为庶,白卿玦为嫡,故而白卿雲舍命保只为替他争夺一线生机。 虽然说是家规不错,可作为兄长白卿玦心中始终愧对白卿雲,只希望白卿雲能好好的活着。 他跟在萧容衍身边,已知西凉大都生乱,西凉皇帝遇刺身亡西凉女帝登基。 所以,白卿玦猜或许这便是白卿雲所为。 白家子嗣一向如此,既然领命,千难万阻都会完成使命。 只希望白卿雲行刺之后给他自己留了退路,能全身而退。 肖若江为了避免白卿言担心白卿玦,自作主张留下了十个董家死士听候白卿玦调遣,与白卿玦相别之后,立刻带人奔赴西凉境内的幽华道。 二月十四那日晋军大胜,白卿言便调动了平阳城守军三万,与她所率的四万多军队前往幽华道驻扎,此时应当已到幽华道了。 西凉号称七十万大军出征浩浩荡荡出征大晋,列国回避无人敢逆其锋芒,可南疆一战,西凉c南燕惨败。西凉都城女帝登基,六王谋反,云破行不敢与晋国再战,带不足八万西凉兵回国直奔西凉都城云京,斩杀六王于马下,拥护女帝登基,结束西凉帝都混战史称云京之乱。 西凉云京之乱平息,云破行被太后亲封辅国大将军,在西凉成为红极一时的人物。 而对云破行来说是耻辱的南疆之战,却是震撼列国。 白威霆嫡长孙女白卿言,以五万晋军,一万白家军,仅六万兵力,大破西凉南燕联军,焚杀西凉降卒不留活口,杀神之名,威慑四海。 一时间,晋国因杀神临世而锋芒毕露,无一国再敢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大燕突然举兵直入南燕腹地,打着恢复大燕正统之治的旗号,所到之处被旧治压迫的平头百姓纷纷与守城将士抗争,将城门打开,夹道欢迎 前有南燕精锐尽数被斩杀于遥关,后有萧容衍前方探路布局。 南燕兵士也因旧治被压迫了很久,消极对战,又遇南燕新锐将领谢荀战无不胜便更是怯战,南燕对谢荀来说几乎成了一条坦途。 南燕四处求援遭拒,列国知南燕尽失民心,大燕打着恢复正统的旗号百姓欢欣鼓舞,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过问,南燕皇帝又不愿厚颜来求最不愿看到大燕做大的晋国,晋国师出无名只能眼睁睁看着南燕灭国近在眼前。 二月末,西凉女帝便派出议和使臣前往晋国,与此次率兵出征的晋国太子接洽,如白卿言所说的那样c割地c赔款不过西凉却没有质子,而是选择让女帝胞妹李天馥来晋国和亲。 此次随议和使臣前来的,除了女帝的胞妹李天馥之外,还有云京之乱护女帝有功的炎王李之节。 二月十四日将西凉大军打得溃不成军,西凉撤军之后,白卿言便将晋国军营推进到西凉境内的幽华道,此处乃是西凉天险,正正好与西凉的秋山关遥遥对望。 太子得知西凉议和使臣已到秋山关,他亦带着大晋的议和使臣来了幽华道。 这日,白卿言率诸位将领在荆河边迎接太子,太子一下船边看到身穿甲胄而来的白卿言与诸位将领立于河边迎接,太子心情非常不错。 “看来,孤这是将白卿言给收服了吧”太子低笑一声道。 方老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点头:“是啊恭喜太 子得此猛将,现在列国纷传白卿言乃是杀神临世,听到这个名字都要抖三抖有这样的人物效忠太子,将来边疆定然无忧。” 秦尚志走在最后面一声不吭,见白卿言英姿飒飒率部下前来,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白卿言的命算是保住了。 “末将白卿言,参见殿下”白卿言抱拳单膝跪地。 “白将军快快请起”太子忙上前两步虚扶起白卿言,“此次南燕西凉合并犯我大晋,多亏白将军我晋国才能大胜啊” “末将不敢居功,此次大胜乃是全军将士齐心合力所得末将对太子殿下深信不疑赐兵符更是感激不已” 白卿言话说的极为漂亮,太子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点头同白卿言一边向前走一边道:“胜而不骄,白将军不愧是镇国王的嫡长孙女,白将军放心此次回朝之后,孤定会向陛下为白将军请封。” “殿下,此次大胜议和结束之后,白卿言回大都便会同白家遗孀一同回朔阳老家了。” 秦尚志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白家此时当是急流勇退,白大姑娘做的很对。 听白卿言说这么说,太子脚下步子一顿。 第二百零九章:本分 他转过头来望着白卿言:“白将军这话是何意啊” 太子眉头紧皱,若是之前军功系数归于他,那么白卿言回朔阳自然是极好的,可如今白卿言军功如此之盛,她若回朔阳天下该怎么看大晋皇室 且他近一月来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拿蜀国之战与此次瓮山之战为白卿言在各国声张造势宣扬坐实杀神之名,是要卖白卿言一个好换她一个忠心也是要天下人都看到即便杀神都臣服于他的脚下更是要让列国都知道虽白威霆已死,可晋国还有这样一个比白威霆更雷厉风行更狠的杀将可不是为了白卿言战后缩回朔阳的。 再者,如今白家在晋国国内声名太过显赫,已有超越皇室之态,可焚杀降俘却是天理不容,只有将白卿言捧于高位且白卿言心安理得领受了这份荣耀,白卿言嗜杀之性才能人尽皆知,才能给白家仁善之名抹黑。可她战胜之后不贪功,反退回朔阳嗜杀之名怕是无法给她坐实了。 方老也颇为意外,他手指微微一抖。 在各国抬举白卿言为杀神这主意,是方老出的。皇帝和太子为此弄出这么大动静,连潜伏在敌国的暗桩都用了,要真让白卿言缩回朔阳,皇帝怪罪不说太子以后怕不能再对他言听计从了 方老陡然想到他出此谋划之时,秦尚志力阻太子时的那些话,他称白卿言虽蜀国之战斩首庞平国,瓮山之战大胜也称不上杀神这样的名号且瓮山之战白卿言为晋国焚杀降俘冒天下之大不韪,若太子这般宣扬抬举白卿言,怕白卿言知道太子用心将不会继续效忠于太子。 那时,方老出言嘲讽秦尚志,可此时的情况却正正应验了秦尚志的话,此人心智无双若真让太子启用了秦尚志,他还哪有立锥之地 方老一双已略显混浊的眸子望着白卿言,似乎在判断白卿言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白卿言余光见秦尚志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已然有数。 这些日子来,她好战嗜杀之名在列国日盛煊赫程度甚至有超过祖父的架势,起因固然是她焚杀降俘的骇人之举所至,可若说没有人在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她决计不信。 至于是谁推涛作浪,她还能想不明白将杀神之盛名冠在她头上,名为盛赞实为捧杀,除了晋国这位太子殿下和皇帝还能有谁 她是白家子嗣,白家家风磊落仁德,嗜杀成性之名落在她一己之身不要紧,可她不能连累白家名声。 “太子是知道我的身体状况,白卿言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此次随军出征实乃是我晋国国难当头,白卿言不敢不来南疆一战之后西凉再无力犯我大晋从此大晋便可安然无忧白卿言自然也该随母亲回朔阳”白卿言对太子抱拳,“不过父亲曾经说过,民若有难,国若有战,白家人义不容辞只要太子与百姓需要白卿言再次披甲上阵,白卿言定然万死不辞殿下放心” 太子心中大动,这意思就是说白卿言听他号令了 其实白卿言退回朔阳也好,虽说太子打算回去为白卿言请封,可心底也还是怕白卿言成为第二个拥兵自重的白威霆。 主子需要的时候就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乖乖的窝在一旁不把控兵权,不要权势,天下君王谁不想要这样忠心又听话的臣子 白卿言到底是个女儿家,不会如同男子那般恋栈权位这大概就是女子为将的好处 也罢,回头他密折奏请父皇下一道极为恩重的圣旨册封赏赐白卿言,他再从中劝说白卿言上一道折子以身体为推拒,再由他出面奏请父皇封白卿言一个县主或是郡主,如此在外人看来便是全了君臣情谊,也能让白卿言更加对他死心塌地。 “孤听说,父皇欲下旨好好封赏白将军的若白将军真的无意留于朝堂之上,恐怕父皇会觉得白将军生了异心,那便不美了”太子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方老眼神微微一亮,立刻上前俯首道:“殿下,白将军之忠勇陛下远在大都不得而知,可殿下却十分清楚殿下可为白将军做保,想来陛下定会允准只是白将军这样天大的功劳,得胜之后退回朔阳” 方老欲言又止,将话留给太子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一脸惋惜道:“是啊,这么大的功劳你却不要封赏荣耀打算回朔阳,对你不公啊” “生为晋民,为国出力乃是本分,白卿言不敢居功”她垂眸道。 “这样吧孤会向父皇请旨,封白将军为郡主”太子靠近了白卿言一些,压低了声音说,“白家朔阳宗族在国公府大丧之时所做的事情,孤有所耳闻。你有了郡主的身份,想必他们也就不敢再造次” 明白太子是在对她示好,她抱拳单膝跪地:“多谢太子殿下隆恩。” “白将军快快请起自家人 何必说两家话”太子忙弯腰将白卿言扶起,“你与孤是表兄妹,你此次大胜孤亦是与有荣焉” 说完,太子回头看了眼皇帝派来议和的使臣:“此次负责议和的大理寺少卿柳大人为你带来了一封家书” 太子说完,大理寺少卿柳如士皱眉上前深深看了白卿言一眼,难掩对白卿言的不满,随手将白锦绣亲笔家书递给白卿言。 此次之所以让柳如士来议和,是因为西凉议和使臣中有一位是西凉炎王李之节,李之节此人风流不羁,是出了名偏爱长相俊美精致之人,故而此次议和大晋斟酌之后派出的皆是年轻又长相儒雅温润之人。 “多谢”白卿言双手接过。 柳如士却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回立于太子身后,清高自傲看也不看白卿言。 柳如士是儒生,得知白卿言焚杀十几万的西凉降卒,早就心生不满。 第二百一十章:必当遵从 焚杀啊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 想当初镇国王所率之白家军,所到之处从不曾烧杀抢掠,从不曾屠城,也绝不杀降俘,仁德之名四海传颂。 白卿言为白家子孙,竟和当初镇国王白威霆仁德之名相差甚远,当真是最毒妇人心,他柳如士不屑与这样的恶毒之人为伍。 白锦稚看到柳如士对白卿言的态度,心中大为不满,死死盯着柳如士要不是太子在这里,她非得赏那个酸儒几鞭子他在她长姐面前有什么好傲慢的若没有长姐征战哪里有他以胜国使臣来议和的这份体面 太子余光看了眼柳如士挑了挑眉,与方老对视一眼,又笑着对白卿言说:“想必白将军急着看家信,我们还是快快回营,稍作修整之后也好和西凉议和使臣见一见” 白卿言抱拳称是。 西凉炎王李之节再三恳请晋国太子前往秋山关赴宴,似乎有意想让太子提前与西凉公主李天馥见上一面,想让李天馥入太子府。 太子再三思虑之后,决定在幽华道与秋山关之间同西凉炎王还有西凉公主相见,故而今日来了幽华道。 全渔扶着太子上了马车,太子却招手让方老随他一起上了马车。 白卿言一跃上马,在最前带队,护着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幽华道走去。 马车内,太子倚着团枕看向方老笑道:“果然,方老的建议还是起了效果的,之前对白家推崇备至的柳如士今日对白卿言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那是自然”方老笑着颔首点头,“还是太子殿下足够决断,陛下天纵英明,才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将白卿言杀神之名传播四海白卿言焚杀降俘之事传扬出去,朝中儒学之士与稍有学识的百姓怕都要对白家有怨言,就算白卿言做出退回朔阳不欲贪恋权势的姿态,怕是也扭转不了局面,白家百年来仁德之名在白卿言手里就算不毁,也定然大不如前了。” 太子心情大好,点了点头:“如此情况之下,孤若还护着白家白卿言自然得对孤忠心耿耿多亏有方老在孤身边时时出谋划策,孤才能走到今天” 柳如士来的时候,给太子带了一封大晋皇帝的密信,信中皇帝夸赞他自从坐上太子的位置倒是稳重干练不少,希望他能好好驾驭白卿言。 自小到大,太子极少得到陛下的夸赞,此次他拿着陛下那封密信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次,心中满怀欣喜。 方老一听,双眸含泪,颤巍巍跪在马车车厢之内,含泪叩首:“这都是太子殿下愿意相信老朽,老朽这才有施展的余地啊太子殿下是老朽的伯乐啊” “方老快快请起”太子将方老扶起坐下,“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方老被太子扶起坐好后,又道:“不过殿下,若是要毁了白家在百姓之中的威望,还是要将白卿言焚杀降俘这样的事情,在百姓间好好大肆宣扬一番才是如此百姓才知道镇国王白威霆的后人是何等心肠毒辣的人物,白家往后的锋芒自然就盖不住心怀仁德的陛下与太子殿下” 见太子正细细琢磨,方老又补充了一句:“且如此一来,白家诸人必定怪罪白卿言污了家族名声,白卿言越是名声大噪焚杀降俘之事就越是为人诟病,皆时白卿言处于众矢之的,殿下却待她亲近,那白卿言便只能依附太子殿下了。” 太子点头:“方老所言有理,一会儿孤便安排” “还有白家军”方老摸着山羊须,缓缓道,“我看最好就将白家军留于幽华道,等和西凉和谈结束,就让白家军去西凉割让之地镇守如此白卿言人在朔阳,白家军远在边塞,白家军与白卿言对陛下与太子殿下的威胁也就不足为惧了。” 太子来到幽华道晋军大营,巡营时同诸位将领商议,一会儿去幽华道与秋山关居中地点赴宴时,带谁去。 石攀山想也不想便笑道:“当然应该让白将军陪殿下去有白将军在定然能威慑西凉那群议和使臣,也好多为我们大晋讨要一点儿好处啊” 太子点了点头,笑着看向白卿言:“就是不知道白将军愿不愿意陪孤辛苦一番啊” “太子殿下有命,白卿言必当遵从”白卿言抱拳道。 太子心情越发愉悦,笑道:“那白将军便快快回帐中梳洗,一会儿同孤与柳大人一同赴宴巡营有张端睿将军他们陪着就行了” “是”白卿言应声带着白锦稚离开。 她一进大帐便拿出白锦绣送来的家信,拆开信封。 哪怕知道这信中内容怕是已经被太子看过,她还是迫不及待。 白锦稚凑到白卿言的身边,问:“二姐写了什么” 白卿言一目十行看完,心中大定 她生怕杀神之名传回大都,母亲婶婶她们知道后会怪她,可白锦绣字里行间都写的是白家安稳的状态,且忠勇侯府的事情已经结束,白锦绣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想来是成亲那日有的,白锦绣说这孩子随她经历生死还在腹中,想来定然是个坚韧的。 “呀二姐有喜了”白锦稚开心的声音制不住往上扬,“那我是不是要当四姨了” 她侧头看着兴高采烈的白锦稚笑着点头:“是啊,你要当四姨了,等回到大都你可好好想想怎么给孩子做小衣裳小鞋子吧” “长姐你这莫非是在刁难我长姐看看我这双手像是会穿针引线的吗”白锦稚笑着伸出一双手,眼角眉梢全都是喜气,“不过,我以后可以教小外甥或者是小外甥女学骑马学鞭子十八般武艺我都能教” 她笑着点了点头。 真好啊 白锦稚怀孕了,小七也还活着如果小九也能平安那真是上苍保佑。 不论如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至于她的名声如何,她已经不在意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傲骨美人 欣喜之后,白锦稚想到今日柳如士对白卿言的态度,道:“长姐,此战已经胜了,想必太子会让我们同西凉的议和使臣回大都,那白家军我们要带回大都吗” 没想到小四竟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她笑了笑说:“皇帝和太子是不会让我们将白家军带回去的,不但不回让带回去,恐怕还会派白家军去镇守此次西凉割让之地。” 白家军是白家的依仗,若白家军不跟着回去 “那怎么办”白锦稚眉头紧皱。 “不回去也好,这也正合我意”白卿言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发顶,“放心吧,长姐心中有数。” 虽然有很多事情白锦稚想不明白,可长姐说心中有数便必然有数,白锦稚不担心。 傍晚,白卿言c张端睿c柳如士等人带一营兵马,陪同太子殿下前往幽华道与秋山关中间之地赴宴。 西凉炎王李之节一身浅紫色长衫,黑色披风,手中握着一把铁骨折扇,立在临时搭建的奢华营帐外,候着晋国太子。 他远远看到骑马走于最前一身银甲手持红缨枪的白卿言,潋滟的桃花凤眸微微眯了眯,侧头问身边幕僚:“银甲c银枪,射日弓,那位可就是杀神小白帅” 李之节的幕僚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不曾蓄胡,一张脸白净清秀,规矩立于李之节身后,听到李之节的话这才抬起眸子朝远处看了眼,又垂下眼睑子上前一步,道:“确是小白帅。” 此幕僚虽身着西凉平常男子服饰,可言行举止姿态竟是极为标准的宫人之姿,恭敬又内敛。 李之节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凉薄浅笑:“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清瘦些她虽然与你有杀父之仇,可此次到底是我们西凉放低姿态求和,阿卓你可不要失了分寸啊” 那位被称作阿卓的幕僚颔首浅笑:“王爷放心,属下心中有数。” 此名唤阿卓的幕僚,是蜀国大将军庞平国的义子,名唤陆天卓,是庞平国的义子,庞平国对陆天卓恩深义重。 后来庞平国被白卿言斩首,蜀国被灭国,陆天卓怀着一腔悲愤颠沛流离来到西凉,阴差阳错净身入宫伺候嫡公主李天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入了李之节的眼,成为李之节的幕僚伺候左右。 陆天卓以残躯苟且至今,唯一想做的就是替义父庞平国与蜀国复仇,此次西凉能下定决心与南燕联军征伐晋国,陆天卓功不可没。 也是陆天卓奔走牵线,借着南燕郡王之妻与刘焕章之妻的关系搭上刘焕章,让刘焕章成为南燕内应。 不过陆天卓也知道,此次南疆之战白家落得白家满门男儿被诛的下场,是晋国内斗c他国策划还有君王疑心白家等,多方筹谋博弈的结果,并非他一人之能。 “只希望这晋国太子能看中公主的美貌,若晋国太子能主动开口求娶公主,那便是最好”李之节道。 陆天卓眸子垂的更低,负在背后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眼见骑着骏马的白卿言越走越近,一向以风流自称阅女无数的李之节,微微错愕了片刻。 能征善战的悍将还是个女人,李之节猜想白卿言大约是个满身腱子肉,长相又五大三粗像个汉子的姑娘,没成想这白卿言越走近他便越是能看清白卿言精致的五官轮廓,隐隐能猜出那姑娘怕是有着天人之姿。 也对,被他们活捉的白家子嗣那般俊美,想来白家也是出美人儿的。 李之节唇角勾起,左手握着铁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右手掌心:“没想到这小白帅还是个美人儿啊离得这样远我都能闻到美人儿的香气了。” 陆天卓知道李之节喜好美色,对于长相俊或是美漂亮的人,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和耐心,当初陆天卓也是因为长相俊美,才入了李之节的眼。 若非李之节爱好人间美色,又对九鼎之位无念想,此次云京之乱李之节完全可以借机上位。 陆天卓压低了声音耐心提醒道:“王爷可莫要忘了我等此次身负议和之责,当以国之大利为主。” “知道知道”李之节灼灼桃花眸看向白卿言的方向,笑意愈深,“你真当本王是个色令智昏的人么不过即便双方敌对,也不妨碍本王欣赏这小白帅之美本王虽好色也只是欣赏可从不贪色,本王会保持风度,就算不能给晋国一个下马威,必不会让晋国轻看。” 很快,晋国的车马队伍已经到了大帐之前,坐于红棕骏马之上的白卿言先行下马,来迎的李之节望着她发愣,一双狭长的桃花眸灼灼似火。 她神色沉着从容望着李之节,目光沉静又幽邃。 陆天卓迈着碎步上前,压低声音:“王爷” 李之节这才回神,双眸越发明亮,大约是自觉失礼,长揖对白卿言行礼极为恭敬:“这位便是白将军吧” 分明该是个惊艳夺目的娇弱女子,一身戎装,身姿挺拔,反到多了几分英姿勃发的飒飒之姿,李之节还从未见过如此清艳又显得风骨冷俊的女子,当真是人间绝色,千古难遇的傲骨美人儿啊 陆天卓:“” 他不想看他们家王爷了,说好的保持风度就算不能给晋国一个下马威,也不能让晋国轻看呢 一见面就给敌军将军行了如此大礼,见到晋国太子难不成要折节跪下吗 白卿言颔首道:“炎王客气” 陆天卓垂着眸子立于李之节身后,总觉得这是让白卿言给西凉了一个下马威。 全渔扶着太子下了马车,李之节上前迎了迎,却觉得太子长的差那么几分意思,还不如刺杀西凉先王那个白家子长的好看。 李之节倒是很给太子面子,长揖到地行礼:“太子殿下” “炎王客气了”太子内敛颔首。 “殿下请”炎王侧身恭敬对太子说了一声,视线又落在白卿言的身上,“白将军请” 第二百一十二章:绝无好处 西凉奢华的马车内。 公主李天馥面带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媚气十足的潋滟眸子,神色有些恹恹地侧卧于香车之内,手里攥着李之节从列国为她搜罗来的话本子,似有心事看得十分心不在焉。 “公主殿下,晋国的太子殿下还有那位杀神小白帅都到了,炎王请您即刻拾掇拾掇过去,晚了怕晋国太子怪罪。”西凉太监在香车之外细声细气同李天馥说道。 李天馥听到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气恼摔了手中的话本子,话本子书脊撞在木案上摆放的纯金瑞兽香炉上,发出“咣当”一声。 香车内的几个宫婢立刻跪了下来,不敢言语全身打颤。 李天馥骄纵又愤怒的语气从马车内传出来:“怪罪我看李之节真是被晋国打得脊梁骨都没了,我堂堂西凉嫡公主就是今日不出面谁又能奈我何晋国太子一来就这么上赶着巴巴的让我拾掇拾掇送上门去给人家瞧我看他是忘了我父皇是怎么不在的了真不知道我皇姐怎么会选了他来议和这脸都让他丢到别国去了” 西凉嫡公主,自小被皇帝和皇后捧在手心里正儿八经的天之骄女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眼圈就红了。 她是千百个不愿意来和亲,可是母后却说,此次原本就是西凉与南燕合谋伐晋在先,后又被大晋以少胜多,如果不割地c赔款和亲,就是要质子。与其质子,不如让她来和亲。 母后还说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只要她能得到晋国太子的欢心,将来等太子继位她生下身有西凉血脉的太子,晋国也就算是西凉的了。 可凭什么啊她和皇姐一母同胞,同是嫡女,她虽不如皇姐睿智不能继承皇位,可皇姐继承皇位她至少可以封一个王爷吧凭什么她就得来和亲 越想越委屈,李天馥干脆窝在马车里不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去告诉李之节,本公主下病了,晋国太子想见,就亲自来本公主这里晋见” “殿下”马车外传来陆天卓的声音,“奴知道此事让殿下受了大委屈,殿下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 听到陆天卓的声音,李天馥忙坐起身子,细白如玉管似的手指挑开香车幔帐,见眉清目秀如翩翩公子的陆天卓立在马车外,李天馥本就被雾气填满的黑亮眼睛更是大滴大滴往下掉眼泪。 “殿下就算是再生气也要为了大局忍忍”陆天卓抬头见李天馥正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目光幽怨望着自己,心口微微刺痛,垂眸从胸口衣衫里拿出叠好的干净帕子,双手递给李天馥。 李天馥咬着下唇,娇蛮夺过帕子,撒开挑着帐子的细白小手,用帕子沾眼泪。 鼻息间隐约嗅到帕子上沾染了陆天卓身上清如木兰的香气,李天馥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板着脸吩咐车内的宫婢道:“你们都出去陆天卓你进来沏茶” 马车外陆天卓手心收紧,颔首:“是” 李天馥望着马车内跪了一车的宫婢们:“还不出去” 宫婢们立刻应喏,规规矩矩退出了马车。 “陆大人,您请”李天馥的贴身女婢恭敬对陆天卓行礼道。 所有人都知道陆天卓是个阉人,所以对于他与公主独处车内,无人会多想。 陆天卓撩起长衫下摆从容自若上了马车,跪拜对李天馥行礼后,让人端来了水净手后,亲自为李天馥泡茶。 李天馥倚在团枕里,看着眉目清秀儒雅的陆天卓优雅拎起小炉子上的茶壶烫温了茶具,当真摆出一副要为她泡茶的架势,李天馥再也忍不住三步冲入陆天卓怀中,陆天卓不防脊背撞在木板上,木案上茶具也是一阵作响。 马车外宫婢都低着头,全当没有听到。 车内,李天馥双手环住陆天卓的颈脖,隔着脸上那层面纱吻住陆天卓,眼泪跟断了线似的。 陆天卓喉头翻滚,小心翼翼攥住李天馥的肩甲,轻轻将她推离,幽沉的眸子里全都藏也藏不住的心疼,他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奴奴是个阉人,配不上殿下殿下忘了奴吧” “你让我怎么忘”李天馥声音哽咽,骄横撕扯着陆天卓的衣裳,“你教我男女情爱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个阉人今日本公主就要你” 陆天卓胸前衣裳被扯开,他抓住李天馥的双手,红着眼哽咽开口:“殿下,奴是个阉人,殿下真要这么折辱奴吗奴只想殿下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做丈夫,求殿下给奴留一点尊严。” 虽然李天馥要求多次,可在自己心爱女人的面前,陆天卓怎么能让她看到自己残缺的身体 要恨,之恨他已不是一个男人 可若非他净身入了西凉皇宫,又会遇上李天馥 李天馥一双 含泪的眸子瞪着陆天卓,可瞪着瞪着里面的愤怒就全变成了一腔哀怨。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李天馥哭得不成自持,心中愤懑无比,视线落在陆天卓被她撕扯开的衣襟,想也不想一口咬住陆天卓的肩膀。 陆天卓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李天馥趁机抽出双手跨坐于陆天卓身上死死抱住陆天卓,咬得嘴里全都是腥甜的血腥味依旧不松口。 陆天卓鼻翼煽动,肩膀上的痛比不上心底的痛,他忍不住抬手轻轻环住李天馥的细腰,温热的掌心轻抚李天馥发颤的脊背,任由她撕咬,企图平复李天馥的情绪。 发了狠的撕咬最终变成低低的呜咽,李天馥哭声如同幼兽满腔的不甘和悲愤不知说与谁听。 华帐之内鼓乐齐鸣,灯火辉煌,轻歌曼舞中太子与李之节推杯换盏。 李之节一双桃花眸谈笑间不离白卿言,就连太子都已注意到,心里难免不悦。 西凉炎王李之节还未有正妃,难不成他是对白卿言动了心思若是白卿言嫁去西凉,那对大晋绝无好处,这点他明白父皇必然也明白。 第一百二十三章:慎言 只是,这李之节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若白卿言对李之节动了心,那结果如何确实不好说。 太子心中忧虑面上却不显,笑着端起酒杯欣赏歌舞,仿佛已被舞姬曼妙的舞姿吸引。 跪于白卿言身侧的女婢规规矩矩低垂着眉眼,拎着酒壶要为白卿言斟酒:“将军,奴婢为您斟酒” 白卿言目视舞姬,身侧沈青竹的声音入耳,她不动声色道:“换杯茶吧我不饮酒。” “是”女婢退下,很快端了一杯热茶上来,放于白卿言木案之前,又躬身悄悄立在一旁。 她端起茶杯,揭起杯盖徐徐往茶杯中吹了口热气,沈青竹在茶杯盖上写了一个九字又圈了起来。 小九被囚 她只觉心脏突突跳了起来,一瞬的功夫,她被这个消息震的半个身子都麻了 不要紧被囚不要紧,只要活着就好 活着,她就有办法救出小九 白卿言不动声色轻轻抿了一口茶,强迫自己很定下来。 如此便端看一会儿李之节会不会用小九作为议和筹码了。 若李之节以小九为议和筹码,在明面而上提出来,那么大晋议和使臣同太子无论如何都会换回小九,毕竟皇室一向喜欢将面子功夫做好,绝不会愿意臣民看到大晋皇室不愿意换回为晋国征战被敌国俘虏的战将 更何况镇国公府满门为民战死沙场,若是小九被俘可就是白家明面上的独苗了。 但,若是李之节知道晋国君臣相疑之事,要拿小九私下同太子做什么交易,那小九活命之机便渺然。 如此,那她就只有拼着和西凉撕破脸,强行救人了。 白卿言端着茶杯,望着舞姿轻盈的舞姬眯眼,西凉到底要如何用小九,她得想办法试一试啊 “平阳公主到” 帐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报声,正在跳舞的舞姬整齐有序停下舞步,规规矩矩弯着腰退至大帐两侧。 李之节忙放下酒杯,他下意识朝着白卿言方向看了眼,只见白卿言身子挺拔坐于席位中,未饮酒端着茶杯正喝茶,一举一动间端庄雍容,冷冽逼人的气质不沾染尘世烟尘,清澈如冰。 白卿言长相的确实堪称绝色,极清极艳,李天馥虽然五官上不如白卿言,但若说到妩媚白卿言确是没有办法与李天馥相匹敌。 李天馥天生娇媚入骨,是能无形中勾得男人心头发痒的媚骨天成。 李之节虽然好美,也只是喜欢欣赏各色美人儿,绝不是个贪色的小人,所以他宠着这位堂妹,可绝不是因为生了什么肮脏的心思。 李之节起身笑着看向帐口的方向,挑着瑞兽镂空铜制香炉的宫婢撩起幔帐,香雾袅袅妖娆中,用金色薄纱遮了半张脸的李天馥入帐,浓密的睫毛如同扇子,一双水汪汪的眼仁媚意十足。 几乎是出于女性天生的直觉,李天馥下意识就朝坐于晋国太子下首仙鹤琉璃灯之下的白卿言望去。 暖澄色的幽光勾勒着那女子动人心魄的精致轮廓,她长发系数高高束起于发顶,未施粉黛,不曾佩戴任何发饰珠翠,却比这一室华贵更明艳夺目。 惊鸿美貌明明古韵柔美,可那双黑白分明的幽邃深眸,宛如浩淼星空丝尘不染,带着冷肃逼人的寒意,一身卓尔不群的傲然之气。 能来这大帐一身戎装,想来她应该就是那位让云大将军惨败的杀神小白帅白卿言吧 李天馥一向自负美貌,她还以为白卿言应当是一个膀大腰圆,长相粗野的女子,谁能想到这小白帅还是个绝色美人儿 李天馥心中不高兴,慢条斯理解开身上火红披风,衣衫装扮到颇有大晋之风,一身雪青色金花掐牙斜襟衣裙,腰系赤色丝攒花结长穗束腰,罩了件同她面纱一色的轻纱,乌云般的秀发挽了个飞云髻,鬓发带了镶珠云纹玲珑青玉华胜,细腕带了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步履间玉佩一同系在腰间的清脆铃铛作响,当真是人未到声先闻。 “公主”李之节笑着对李天馥行礼后,又向太子介绍,“这位便是我们陛下的胞妹,平阳公主。” “太子殿下”李天馥浅浅福身垂眸对太子行礼,声若鸟啼,让人酥麻入骨。 太子眯了眯眼,笑着朝立在大帐中央的李天馥颔首:“公主殿下不必多礼,请入座” 坐于太子下方的白卿言,抬眼朝着李天馥望去,这位平阳公主步履间香气弥漫飘散,白卿言隐约嗅到了她身上幽甜的香气。 李天馥坐下,摘了面纱露出浓桃艳李之姿,美目骄横朝白卿言望去,带着几分天之骄女的傲慢:“你就是列国疯传的杀神白卿 言” 被点名,她看向李天馥,略略颔首行礼:“公主殿下,在下实不敢” 不等白卿言说完,李天馥冷笑一声,语气难掩讽刺:“你小小年纪就不怕天谴折福,竟敢自称一个神字好不要脸” 白卿言抬眸,西凉公主李天馥率先撕破脸,倒是给了她可以试探西凉打算如何利用小九的机会,所以她并不生气。 张端睿表情沉了下来,抱拳道:“西凉公主,可要慎言啊” 李天馥一向娇纵惯了,哪里知道什么慎言,此时看到白卿言就想到自己是因为白卿言大胜所以才必需得来和亲,对白卿言更是恨之入骨。 太子垂眸掩住眼底笑意,他与方老当初出的谋划,要就是这个结果。 李天馥唇角浮现出一抹勾魂夺魄的浅笑:“你焚杀我西凉十几万降俘,难不成就是为了扬你一个杀神之名白家好歹是闻名列国的忠义之家,你祖父要知道你为一己私名焚杀降俘导致白家风评在列国一夜臭不可闻,棺材板还盖的住吗” 白卿言脸色沉了下来。 “公主”李之节脸色微变大声唤了李天馥一声,忙起身对白卿言长揖告罪,“白将军勿怪,公主殿下自幼被先皇娇宠长大,略有些口无遮拦,还望白将军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同公主计较。” 第二百一十四章:绝不扫兴 “若白将军不计较,本太子却要计较呢”太子脸色沉了下来,一双含着怒气的眸子看向娇艳明媚的李天馥,一点儿都不买美人儿的帐。 李天馥一怔,美目瞪圆望着晋国太子,没想到这位太子竟然替白卿言出头 她咬着下唇,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不服输的看着白卿言:“难不成晋国的太子殿下也是这位杀神的裙” “公主”李之节忙开口阻止李天馥说出裙下之臣四个字,“公主刚才车内饮酒,怕不是醉了” 晋国太子出面性质可就不同了,再纵容李天馥说下去,两国和谈怕是要出岔子。 眼下女帝刚刚登机不久,西凉朝中还不稳,若因为李天馥口无遮拦再起战火,怕西凉有异心之人要借机生事。 “西凉纠集南燕联合号称百万大军犯我晋国,输了便来控诉杀你国降俘,西凉倒是真的要脸啊”白卿言眼底带着几分处变不惊的笑意,风淡云轻道,“我晋军五万,你西凉瓮山出兵十几万,不杀西凉兵难道等着西凉兵来杀我晋兵吗还是西凉公主的意思是只要你西凉想要灭哪国,哪国便需引颈就戮,否则便是天理难容有失忠义西凉怕不是还在梦中未醒竟当自己是这天下之皇了谁给西凉如此大的脸公主殿下自己吗” “你”李天馥蹭地站起身来,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竟敢如此无礼” “先无礼的是西凉公主自己”白卿言那双眼沉着幽深,平静似水,“战败之国来和亲的公主,我晋国给你体面你就是公主,不给你体面你便什么都不是既是来屈膝求和的,就拿出求人的态度,不要在胜者面前摆什么姿态,弱者没有这个资格这么简单的道理,公主难道还要旁人来教” 李天馥怒火中烧,左右而视想要拔剑活劈了白卿言,却被李之节按住了手腕。 李之节哪怕再欣赏白卿言美貌,可两国和谈白卿言下的是西凉的脸面,他焉能折节眼看母国受辱公主的个人尊严虽不值一提,可国之尊严断不能辱 李之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已经笑不出来,深深望着白卿言,话却是对太子说的:“太子殿下,虽说是我西凉公主无礼在先,可贵国白将军这话实是辱我西凉太甚,看来白将军大约是喜好杀戮,不愿和谈了啊” 太子手心收紧,欲开口说几句调节一下气氛,可不等太子开口,就听白卿言道:“辱就事论事便是折辱那炎王倒是说说,我白卿言那句话是假的炎王这说法到和贵国辅国大将军云破行的说法如出一辙,莫非西凉的传统是陈述事实便是侮辱人” 李之节转头看向太子,笑了笑道:“太子,看来白将军之意是不愿和谈了,那太子之意呢” 白卿言望着李之节,冷笑一声,步步紧逼不给太子开口的机会,语速沉稳:“炎王这话算是说对了,我是不愿意和谈因为此战乃是西凉挑起你西凉鼠胆狼心,聚南燕壮胆,意图分我大晋而后快败了竟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求和休兵世上哪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国,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彼时,西凉南燕联盟势强我晋弱你西凉便夺我晋国城池,屠戮我晋国子民夺一城屠一城鸡犬不留敢问那个时候西凉怎不觉辱我大晋太甚那个时候怎不说求和休兵”白卿言凌厉视线扫过面色泛白的西凉求和使团,“因为你们西凉心里清楚,乱世争雄,强者为尊怎么如今反过来我大晋以少胜多打得你西凉溃不成军了你西凉人就装作不知道这样的道理竟也好意思在这儿同我大晋扯什么颜面,谈什么羞辱” 柳如士虽然瞧不上白卿言焚杀降俘的举动,可他是晋国议和使臣自然要为护晋国颜面,也冷笑应和了白卿言一句:“西凉揣着明白装糊涂,无非是强撑着想要一点脸面可西凉似乎忘了自家脸面这东西,别人赏脸给了你你不接非要蹬鼻子上脸,那摔了c疼了,就是自己活该了” 两国和谈一向都是如此,各方凭口舌为国谋利,撕破脸谈不拢的不是没有。 原本李之节是想要和和气气处理了这一次议和之事,给两国都留些颜面。可如今李天馥沉不住气撕破了脸,难堪的也只是他们西凉而已,毕竟此次是他们西凉低头求和。 李之节见晋国太子坐于上首之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道:“两国交战,杀人夺城在所难免” “我晋国镇国王与列国交战多有交战,可有屠过任何一国的任何一城”张端睿抱拳冲着高举,抬眉问,“炎王同我等说难免,不觉牵强” “可你晋国白将军也将我西凉降俘尽数焚杀我们辅国将军受了重伤,儿子被白将军的属下取了首级,孙子被白将军一箭穿心,也算是”西凉一位议和使臣原本想说相抵,可一想到白家满门男儿皆死之事,改了口,“也算是受了教训。” “受教训”李天馥气得怒火直冲太阳穴,一双美目死死瞪着自家使臣,“你是疯了还是被马踢了天灵盖你是西凉的臣子吗这么喜欢向着晋国说话你去晋国领俸禄算了白卿言杀我西凉十几万降俘,烧得瓮山峡谷半月大火不灭,晋国此事要是不给我西凉一个交代此次议和作罢谁愿意和亲谁去,本殿下不去” “公主殿下”李之节眼看着要控制不住从小被娇惯坏了的李天馥,用力攥着李天馥的手腕,“莫要忘了临行前,太后与陛下对您的殷殷叮嘱” 女帝皇位不稳,暂时西凉打不起。 柳如士见状,放下酒杯脊背挺得极直,郑重道:“好啊西凉有再战之勇气,我们晋国绝不扫兴” 第二百一十五章:激荡难抑 白卿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双眸闪耀着明亮的灼灼之光:“届时,白卿言定当率军直入西凉云京,再会平阳公主。” “你你狂妄”李天馥还是头一次处于下风,怒极眼眶发酸。 “镇国王战功赫赫,仁德之名天下皆知,又虚怀若谷白将军乃是镇国王子孙应当秉承镇国王之风骨,怎得如此好战”西凉议和使臣心生不满。 “西凉不好战”柳如士微微转过身,视线对上那位西凉议和使臣,他虽然生得眉清目秀,可眼尾高挑入鬓,板着脸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唬人,“既然西凉不好战,那为何西凉要联合南燕莫名其妙犯我大晋国土啊” 柳如士笑了一声:“都打到我晋国瓮山了还不许我们还手啊哦你们西凉攻打我大晋就是应该我们大晋报复就是好战西凉这般只许你国放火不许我国点灯,横行霸道强词夺理,可知无耻二字如何书写啊” 白卿言目光灼灼望着快要哭了的平阳公主李天馥:“平阳公主不是问我,我祖父要知道我焚杀降俘导致白家风评在列国一夜臭不可闻,棺材板还盖不盖的住吗那我便告诉平阳公主” 白卿言含笑站起身来,手握腰间佩剑,锋芒幽暗的眸子望着李天馥,杀气凛然:“我杀你西凉降俘,是因你西凉先犯我晋国领土是因你西凉先屠我晋国百姓我祖父镇国王若在,此时早已挥师南进杀入云京,你西凉杀我晋国百姓一人,我晋国锐士就杀你西凉百人千人万人直到杀尽屠我晋国百姓的西凉鼠贼杀得你西凉十年之内再无胆敢犯我大晋边境杀得你西凉听到我大晋之名便瑟瑟发抖” 白卿言掷地之声,节节拔高,震耳发聩。 她凝视或愤愤不平,或敢怒不敢言的西凉议和使臣,语音沉着:“杀神恶名臭名哪怕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白卿言全都当了可你等西凉人给我记住了今日允许你等议和全然是因念在西凉百姓无辜,我等大晋战将才愿意忍辱止刀兵若日后你西凉再敢无故来犯,再敢对我大晋百姓挥刀,莫说杀你西凉十万降俘,我晋国锐士必踏平你西凉国土届时西凉亡国世上不存,我倒要看看你等还哪来的脸面和底气,同我大晋谈什么辱不辱的话来” 白卿言这一番话,极为提气,不论是让柳如士此等议和文臣,还是张端睿这等沙场战将都是满腔情绪高涨,只觉大长晋国威仪,心中激荡难抑。 李天馥气得一张俏脸通红,屈辱难忍,高声喊道:“白卿言你焚杀降俘不知悔过,还敢出言侮辱我西凉,你心如蛇蝎,难怪白家要断子绝孙全都死在战场上” 李天馥此话一出李之节心里咯噔一声,还不等李之节致歉,白卿言便已沉着脸一脚踹翻面前摆放美食的案几。 李之节忙将李天馥护在身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帐内霎时针落可闻,众人屏住呼吸。 李之节是真没料想到李天馥竟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更没料到白卿言看似娇弱美丽,竟然如此暴戾。 “白将军息怒”李之节这话说的没有底气。 “西凉公主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西凉辅国大将军云破行砍我年仅十岁幼弟头颅,剖腹辱我幼弟尸身”白卿言看向柳如士,“柳大人,我幼弟尸首回大都之时的惨状,晋国举国上下有目共睹你是议和使臣可要记着,议和的时候为我幼弟讨个公道多要些城池来慰籍我幼弟在天之灵,切莫让大晋百姓寒心啊” 白卿言这话是明着给柳如士递台阶,让柳如士借小十七之死为晋国多要些城池,柳如士又不傻自然接话:“白将军所言极是白家第十七子回大都之时,举国哀痛,仅此事西凉不赔偿十七个城池绝不能了事” 李天馥倒吸一口冷气,这晋国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你们” 李之节用力攥住李天馥的细腕,阻止李天馥继续再说下去,看向晋国太子出言挑拨:“白将军,贵国太子殿下还坐在上位,您便这般掀桌,还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吗” “炎王还是省省力气,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我晋国朝堂可不比你西凉朝堂那般龌龊肮脏,我晋国臣忠主不疑否则我大晋哪里来这气势如虹的大胜局面” 坐于上首的太子不论如何也不会在李之节面前拆白卿言的台,此时是两国对立,自家要是窝里闹起来岂不是让旁人看笑话。 再者,白卿言在这里争,是替晋国争便是替他这位晋国未来的主子争,他焉能助李之节气焰,灭自家威风 太子便道:“白将军所言极是孤信白家军如信孤自己,否则也不会将兵符托付白将军。” 李之节没想到太子竟然将兵符交给了白卿言,难怪白卿言这般有恃无恐,他知道借晋国太子之威怕是压不住白卿言了。 李之节沉住气,克制 怒火开口道:“战场刀枪无眼,难不成贵国镇国王将十七子带上南疆战场,只打算让十七子领功,不打算让十七子舍命建业的白将军在两国和谈之际动辄扬言要踏平我西凉国土,到底是因自家血脉死于战场欲用晋国锐士寻私仇,还是为天下百姓,白将军自己心里清楚” “两军交战,云破行若是战场上光明磊落杀尽我白家血脉我白卿言认了可他将我幼弟斩首不算还剖腹辱尸,这也是刀枪无眼”她立于灯下,望着李之节与李天馥,冷冽道,“你西凉率先挑衅,如今是败军之国,既前来屈膝求和却不反躬自省,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左一句私仇右一句杀神,即使如此我白卿言若不寻私仇,不喜好杀戮,反倒是对不起炎王与西凉公主这番美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陪葬 “你”李天馥瞪着白卿言,气得眼泪差点儿都忍不住。 只听白卿言冷声道:“我白家诸子皆葬身南疆,白家多了二十三口棺材今日若是西凉不能赔我晋国二十三座城池不能交出西凉辅国大将军云破行三族内的二十三个男丁来任我斩头剖腹我白卿言就是违背太子陛下之命也要带白家军杀入云京,让西凉皇室与云家九族陪葬以告慰我白家诸子英灵届时还请云京诸位洗净脖子,别污了我白家军将士的宝刀” 白卿言此话张狂至极,甲胄泛着森森光寒,修罗血池中厮杀的煞气迫得人脊柱生寒,不敢逼视。 “你白家二十三口棺材又怎么了我父皇西凉的皇帝,难道不是死在你们晋国刺客的手中你们晋国拿什么赔我们西凉的皇帝”李天馥声嘶力竭喊道,满腹悲愤,满腹的屈辱委屈,“拿什么赔我的父皇” 白卿言心下一松,西凉公主还忍不住说出来了 之前她步步相逼,可李之节却咬死不曾顺势将小九行刺说出来为西凉扳回一局,她心中一直不安。 现在,既然李天馥开了头,就看李之节要如何说这刺客之事。 若他说刺客已死,那沈青竹等人便需即可救出小九,且刻不容缓。 若他说刺客被抓,那如何将人换回来,就是太子与议和使臣之事了。 李之节闭了闭眼,没料到公主李天馥最终没有沉住气。 “公主殿下这话好笑,既然公主说是我晋国人刺杀西凉皇帝,刺客何在”白卿言一双幽如古井的眸子深深望着李天馥。 “刺客已当场毙命”李之节放缓了语气,“只是当时那刺客身着晋国衣衫,所以公主殿下误以为是晋国刺客,此事我西凉还正在详查正如白将军所说我们西凉是来屈膝求和的,若是因为此事闹出攀诬晋国的笑话来,怕是又少不了赔偿。之所以一开始未说此事,只因本王也是在等调查结果。” 闻言,白卿言眸子暗了暗,这李之节果然是想将小九捏在手心里以作图谋 她转过身朝向一身西凉宫婢装扮的沈青竹做了个“带虎鹰营救九”的手势,沈青竹略略颔首,悄无声息从大帐中退了出去。 既然已经知道李之节扣下小九别有用心,那就不能让李之节再将小九攥在手里 李之节不打算将小九当做和谈明面儿上的筹码,自然也不会将小九带在身边,那就只能留于秋山关内。 而两国使臣选在两军驻扎中间之地议和,为保万全太子殿下带来了五千精锐,还有虎鹰营跟随,西凉必定也是精兵尽出。 若此时沈青竹在秋山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带虎鹰营救小九,等消息传过来李之节也无回天之力了。 毕竟是他自己亲口说刺客当场毙命,难不成还能当着太子的面儿反口说刺客是小九不成 即便是李之节真的说了,两国正处于议和之时,都是各自为国争利逞口舌,太子是晋国的太子又怎么会真信西凉炎王李之节的话。 心中有了底气,她冷笑着跪坐在自己席位上,望着李之节。她要做的便是在这里拖住西凉议和队伍。 她开口:“所以,西凉公主这还是信口开河啊难不成这也是西凉的传统西凉就打算如此胡乱攀扯,以信口开河之言来与我晋国讨价还价说谈和的” 李之节回头看了眼已经掉眼泪的李天馥,知道今日原本想让太子看中公主李天馥美貌之事怕是无戏了,公主李天馥性情冲动又被娇惯坏了,留在这里只会添乱。 他叹气捏了捏李天馥的细腕,吩咐道:“先送公主回秋山关,公主累了” 白卿言手心一紧,慢条斯理开口:“慢” “你还想干什么”李天馥愤怒尖细的声音带着浓重哭腔。 “如今议和帐内两国剑拔弩张,白卿言是小人,我晋国储君在此,不免担心炎王送公主回秋山关是为调兵遣将困我晋国太子殿下,以此作为议和筹码” “你” 李天馥本欲发作,却又被李之节拦下:“败军之国,岂敢啊若白将军真的如此担忧,那便公主在此落座便是” 李之节对李天馥行礼,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委屈委屈吧两国议和向来是口舌之上你来我往,公主切勿恼火让晋人抓住口实,再生战端啊。” “生战端就生战端怕他晋人不成我西凉国富兵强不过输了这一次而已,我西凉有的是血性男儿,倾全国之力与他晋国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李天馥眸子里全都是红血丝,胸口起伏剧烈,全身都在颤抖。 “公主这话好笑,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这意思是反正左右都是晋国死,你就是不死”柳如士抄着袖子冷笑一声, “你西凉倾全国之力,我大晋只依仗白将军所率之军既然西凉公主如此自信,那便烦劳白将军与诸位将士再战,等打到西凉云京我等再来谈也不迟” “你”李天馥抄起桌上的酒杯就要砸柳如士。 “公主殿下”李之节抓住李天馥手中酒杯,压低了声音道,“不日臣定将这份委屈数倍还与白卿言,还望公主大局为重,一会儿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殿下要信臣如今的西凉打不起打了女帝的皇位就保不住了” 李天馥心中冲天翻涌的情绪终还是因为李之节这句话被缓缓被压下来。 她沉默良久,尽管心中屈辱无比,还是按李之节所言坐了下来。 “公主放心,关乎西凉,臣心中有数”李之节示意李天馥安心。 “战与否,还望炎王与西凉议和使臣给句话,别再用那些那些信口开河之言,戏弄我晋国否则西凉血流成河后,我等再详说议和之事。”柳如士缓缓道。 李之节看着柳如士英俊清秀的模样,只觉这柳大人不如来时那么好看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将帅之才 “今日,本王备下美酒佳肴,本是意图向晋国示好,不成想竟然闹出这么多不愉快”李之节陪着笑脸倒是能屈能伸,他坐下拿起铁骨扇在手心里拍了拍唤人进来,“快将白将军面前的桌子扶起来,给白将军重新上酒上菜本王敬各位一杯,权当赔罪” 大约是李之节长相俊美气度不凡的缘故,他态度软下来,晋国议和使臣脸色也都缓和了不少。 柳如士却不买面子,只想趁热打铁:“赔罪不必还请炎王拿出西凉议和盟约,将此事尽快敲定的好” 既然是西凉求和,必然是西凉要先呈上议和条件。 议和之事,两国之间必定要讨价还价扯皮,最终敲定不会那么容易,越早开始议和之事,就能越早将南疆之事了结。 李之节点了点头,让人呈上竹简给太子和大理寺少卿柳如士一人一份。 “我西凉愿割让八座城池,赔付晋国开拔军资美女c珠宝也已经都在路上,只要盟约签订,便可系数送往晋国”李之节缓缓说着议和盟约的上的内容。 “二十三城池,一城都不能少”柳如士一目十行看完,合了手中竹简搁在一旁,从袖口掏出一张精致的羊皮地图。 跟在柳如士身后的护卫,立刻拿出笔墨,柳如士大笔一挥,十分豪气将西凉铜古山以南地区全部圈入晋国之土后,让护卫将羊皮地图拿过去给李之节看。 “以铜古山为界,以北包括秋山关c白龙城c中山城在内的二十三城,系数归于我大晋西凉除却要赔付我晋军开拔之资之外,还要赔付此次我军伤亡兵士的抚恤金”柳如士挺直脊背端坐,绷着脸狮子大开口,“除此之外,我大晋数十万白家军乃是我大晋引以为傲之悍勇之军,他们的抚恤金当是普通军士的十倍之数,此事不容商议另外你西凉要依我晋国白将军所言,交出西凉辅国大将军云破行三族内的二十三个男丁,任白将军斩头剖腹报仇” 让西凉交出云破行三族内二十三个男丁,不过是为了向西凉要更多好处的一个说法而已。云破行如今已经是西凉辅国大将军,若真交出三族二十三个男丁任白卿言砍杀,西凉颜面何存 且,就算是西凉敢送来,白卿言也不能真杀,否则就真要将白家的声名毁了。 白卿言只是没有想到,柳如士竟然还会为白家军讨要十倍之数的抚恤金。 李之节手垂眸看着羊皮地图,握着铁骨扇的手骨节泛白,温润笑道:“晋国如此,未免胃口太大了吧” “炎王莫不是忘了,是谁先兴兵犯我晋国这会儿来谈胃口大西凉动我晋国的心思犯我大晋边境之时,胃口难道就不大吗”柳如士作为战胜国的议和使臣,气度极为傲慢,“西凉女帝初登大宝,龙椅还没有坐热,西凉境内蠢蠢欲动者甚多西凉求和,是我晋国陛下与太子仁善才给西凉女帝一个喘息之机,若西凉不想要,我晋国绝不介意在西凉浑水中走一遭” 柳如士虽然是个酸儒,但是对西凉国内之事倒是颇有见地。李之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中铁骨扇,眉目含笑和和气气,心底却凛然陡生。 看起来,晋国这是一点儿回旋余地都不给西凉。不过这位柳大人话却没错,是西凉先出兵攻晋,又是西凉此时内忧迫在眉睫 李之节暗中思量,要不要将白家之子拿出来作为一个交换条件毕竟他手中的白家之子是白家仅存的男丁了。 李之节不免又想到了陆天卓,他已经答应了陆天卓用这个白家子当做诱饵,伏杀白卿言为他义父庞平国将军复仇。 他之所以答应陆天卓并非全然因为两人之间情谊,而是李之节也觉得白卿言对西凉的威胁比白威霆更甚。 今日见到白卿言,李之节便更加肯定。白卿言身上不论是杀气还是戾气都太大,再回想云破行将军说此女算无遗漏,亦帅亦将将来一旦西凉大晋有战,此人将会是西凉的最难缠的劲敌。 李之节陷入两难之中 若将白家子用于和谈之中,那西凉与大晋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却要错失伏杀白卿言的机会。若不用于和谈之中,那就得接受大晋开的漫天要价。 “晋国如此胃口,就不怕我西凉带着金银珠宝去求大晋东侧的戎狄或是大梁,届时戎狄大梁出兵一同伐晋,也够晋国喝一壶吧况且这位柳大人也说了,你们晋国依仗的是白将军,可白将军一人也分身乏术啊”李之节笑着开口,“不如各退几步,议和结束,我们两国也好各自安生。” “炎王不必替我晋国忧心,在来议和之前,我晋国陛下已经派使臣与大梁c戎狄签订了互不相犯的盟约,盟约还正热乎呢更何况我大晋可不仅仅只有白将军这一将可用” 柳如士笑着抬手示意李之节看向张 端睿方向:“这位,便是在瓮山之战中将西凉十几万大军射成刺猬的张段瑞将军我晋军之中,还有骁勇的甄则平c石攀山将军还有白家军程远志将军c沈昆阳将军c卫兆年将军这些都是你们西凉耳熟能详的将领吧” 柳如士唇角带着一丝轻蔑冷笑:“再说白家我晋国镇国王府白家,除却白将军白卿言之外,此次白家四姑娘也同白将军一起上了战场,杀得你西凉大军片甲不留更别说白家早就在战场厮杀过的白家二姑娘c白家三姑娘她们各个智谋无双,承袭镇国王白威霆风骨,生为民,死殉国不战死,不卸甲炎王啊你真以为西凉杀尽了白家男子,白家就无人了吗看看我们白将军你就该知道,白家的女子各个巾帼不让须眉,各个是将帅之才你还怕我大晋无人能战” 每每说起白家军,说起白威霆,柳如士便无比推崇敬仰,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题外话------ 第三更,求月票的同时,预约一下小祖宗们11月月票啊为秃头作者君爆更加油打气呀 第二百一十八章:活着 李之节早就听闻,大晋镇国公府白家,不论儿郎女子年满十岁皆需上沙场历练。 虽说柳如士此言或许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可尽是实言。 听闻白家二姑娘已嫁作人妇,所以此次并未出征,万一他杀了白卿言,反到激怒晋国激怒白家,若是白家再冒出几个白卿言一般的人物和西凉死战呢眼下西凉是真战不起啊 他目光落在眸色夹霜裹雪的白卿言身上:“云江军乃是我西凉辅国将军,从三族之中挑选二十三位男丁交于白将军之手,我西凉绝不能答应,还望白将军体谅一二但白将军所言云江军处置白家第十七子的手段是有失,我西凉愿赔付银两为小将军修建陵园,不知白将军觉得可否” 柳如士看向白卿言,似乎在询问白卿言的意思,白家男儿尽死白卿言又是白家嫡长女,事关白家自然要白卿言首肯。 白卿言颔首。 柳如士这才道:“好,修建陵园的一应费用,我会命人合算清楚,请西凉一次性赔于白家” “这是自然”李之节颔首。 李天馥听得心中窝火不已,却难得沉住气没有嚷嚷开来,只淡淡往柳如士的方向看了眼,便垂眸凝视自己帕子上绣的青竹叶,。 李之节说的对,西凉不能再战,她已经搅黄了李之节将她送入晋国太子府的意图,既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要懂得见好就收,否则真要因为她两国和谈崩裂,即便是最后不用和亲回到西凉,怕母后也容不下她了。 此生李天馥想要的很简单,她不愿卷入到王公贵族后宅或是后宫争斗之中,她只想当一个闲散富贵人,身边有陆天卓相伴一生就够了。 什么身为公主的使命,什么诞下有西凉血统的他国帝王,又和她李天馥又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突然有一西凉兵士从帐外小跑进来,以手掩唇在李之节耳边耳语,李之节眸子眯了眯摆手示意那兵士立在一旁,打开手中铁骨扇轻笑一声:“太子殿下,我等在此议和殿下却安排女婢混入议和大帐中,又杀我西凉一兵士跑向晋军驻扎的方向,这是为何啊” 那西凉兵士是陆天卓派来的,陆天卓今日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帐中,是因为他刚才正立在高处监视晋军的一举一动,思考如何设伏才能杀了白卿言。 可一柱香之前,他看到沈青竹从大帐内出,脱了一身西凉奴婢的衣裳一袭黑衣身手矫健,他派人前去询问沈青竹,不成想沈青竹竟出手杀人之后直奔晋军驻扎之处。 陆天卓藏于暗处顿时心惊肉跳,他竟不知何时晋国的人居然混到了他们西凉议和队伍中。 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女婢,可那女婢身手卓绝,关键时候出手杀人毫不手软,不得不防。 陆天卓这才才派人通禀炎王,让炎王随机应变,他单枪匹马跟随而去想看看大晋到底要干什么。 白卿言不动声色垂眸,婢女晋军方向想来是沈青竹的行踪被发现了。 白卿言抬眼,缓缓开口:“炎王这话好笑啊,我国太子带我等前来,除了白卿言一人之外并无女子,你们西凉跑了女婢就栽赃是我们太子殿下安排,我若说你们西凉女婢跑去我们晋国驻扎的方向意图刺探我方,炎王又怎么说莫非有意拖延议和” 太子被李之节问的莫名其妙,听了白卿言的话真以为李之节这是故意拖延,便道:“炎王这话是何意捉着拿脏啊这般信口开河,是不想和谈了吗” “若是炎王派去刺探你方的女婢炎王何苦说出来”李天馥实在忍不住开口道。 “那可不好说,西凉犯我大晋杀我大晋子民,西凉公主却口口声声称白将军杀你西凉降俘,贼喊捉贼这事儿,你们西凉连公主都干了,更何况是其他人”柳如士淡淡冷笑。 “柳大人,议和说事,乃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柳大人不要牵扯我西凉公主”李之节脸色微沉。 “那便请炎王安抚好你国公主,不要在议和之时无事生非,信口胡言”白卿言声音冷淡。 柳如士是男人李之节还能用男女之别与柳如士辩上一辩,可白卿言是个女人,她说出这番话来,李之节只能点头。 “太子殿下”李之节朝太子方向拱了拱手,“既然,我西凉觉得是大晋派女婢混入我议和队伍中,大晋认为是我西凉派女婢去刺探大晋,不如今日议和到此为止,明日两国再谈。” “原来,这才是炎王之意啊胡乱攀扯出一个什么莫须有的女婢,只是想拖延时间做准备,怎么明日炎王想怎么谈大兵压境”白卿言必需将李之节拖延在这里才行。 李之节脸色微变,他的确是拿不出证据,看大晋这架势今日就要压着他将议和盟约谈好才肯离去啊。 “天色已晚,明日再谈也是一样的”李之节望着太子笑道,“殿下您说是不是” 太子端起手边茶杯徐徐吹了一口气道:“今日前来赴宴的时间,是炎王定下的,这会儿又说天色已晚,炎王啊你是觉得孤闲得慌吗” 李之节:“” 罢了,左右有陆天卓盯着,若有事他定会来报。 且如今晋国是战胜之国,难不成还真能不顾列国侧目将他一个小小炎王与西凉嫡公主斩杀在这里吗 晋国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更何况晋国此次前来赴约议和的这一群人,看起来可没有一个傻子。 大帐内,议和还在继续。 西凉c晋国,两国议和使臣互相掰扯,讨价还价争论不休。 而距此不足半里地的晋军驻扎之处,篝火摇曳。 陆天卓谨慎,跟了沈青竹一段路,见有晋军哨兵便不敢再往前,心中十分疑惑。 沈青竹顺利联系到肖若江,又见到了白锦稚,当白锦稚知道白卿雲还活着的时候激动的哭出声来:“真的我九哥还活着” 沈青竹颔首。 第二百一十九章:救人 白卿雲是白锦稚父亲白岐钰的庶子,白锦稚的庶兄。 “四姑娘,救人要紧先去见沈良玉将军”肖若江道。 得知沈青竹奉命来掉虎鹰营前往秋山关救人,白锦稚没敢耽搁,二话不说便带着沈青竹去见沈良玉。 沈良玉骤然知道白家少年将军白卿雲还活着,激动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沈青竹曾经是小白帅护卫队队长,随同小白帅出生入死,故而沈良玉对沈青竹的话深信不疑。 “我奉大姑娘之命,带虎鹰营前去救人”沈青竹五官肃穆,眸色凉薄如霜,“但我的意思是必需要掩人耳目悄悄带人走,救出九公子也决不能送回晋军军营,我和肖若海会护送九公子回凤城安置,沈将军带人回幽华道,最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若真的被人发现了便说是奉了大姑娘之命,前去秋山关刺探情况,对救人之事定要绝口不提。” 肖若海与董家死士此时就在秋山关内,紧紧跟着李之节押送白卿雲的人马。 刚才议和大帐之中,白卿言分明是等李之节不打算用白卿雲议和之后,才让沈青竹带虎鹰营救人的 沈青竹跟随白卿言多年,两人默契十足,沈青竹自然知道白卿言为何非要等李之节表态了“刺客”生死之后才下令,也就自然不能将九公子带回幽华道,让太子知道九公子还活着。 虎鹰营调动也最好也做到无声无息,否则虎鹰营动向一旦被太子知道,难免给大姑娘添麻烦。 既然白卿言命沈青竹前来带虎鹰营去救人,沈良玉必然听从沈青竹的,他抱拳称是,挑选了二十多个虎鹰营精锐,避开耳目不声不响带人同沈青竹离开。 肖若江没有随沈青竹同行,他得留在这里为沈良玉等人作掩护,再者白卿言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用但救人自然是高手越多越好,他做主将手中的董家死士分与了一半给沈青竹,又派了两人快马直奔凤城接洪大夫过来。 九少是杀了西凉皇帝的刺客,想必已经受过刑,定然需要大夫。 这世上肖若江知道的大夫里绝没有比洪大夫更厉害的。 陆天卓一个人守在晋军驻扎之地的南面,完全未曾留意到已经从北面绕山路直奔秋山关的沈青竹c沈良玉一行人。 陆天卓望着篝火旺盛的晋军驻地,细细回想刚才那个悄悄混进晋军里的婢女。 他们议和队伍里的婢女可都是他从西凉挑选的,他见过那个婢女,确信那个婢女是他挑选的绝对没有错 难不成,那个婢女是晋国早就安插在晋国的暗桩,可她为何突然冒出来前往晋军驻扎地还要用那样遮遮掩掩掩人耳目的方式说不通啊 突然,陆天卓瞳孔一缩,难道是为了被他们活捉的白家之子 可是可能吗炎王与他严防死守,那白家子不曾随议和队伍一同出发,即便那个女婢是暗桩她怕也无从得知白家之子的事情吧 毕竟当初白家子行刺之后身受重伤一跃从城墙跳下护城河,所有人都以为那刺客已经尸骨无存,是他认出那少年同白威霆第三子白岐钰长的极为相似,偷偷救下了那刺客,打算将来好利用一番。 那刺客还活着的事情,除了他与炎王李之节绝无第三人知晓。 陆天卓心中一团乱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理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是不是得请炎王派人回去防备有人营救那个白家子 风口中,隐身在树后的陆天卓闭了闭眼,冷静下来 端看白卿言与云破行一战,就知白卿言足智多谋,万一这是白卿言布局设套,为的就是试探出白家子的位置呢 陆天卓想了想,那便派人回去在秋山关布防,严防有人出入关卡。 思及此,陆天卓返正在议和之地,悄悄进入争吵激烈的议和大帐,在李之节耳边耳语。 李之节对陆天卓摇了摇头,示意陆天卓坐在一旁。 入了这大帐,晋国的人怕是不会让陆天卓离开的,除非这次议和之事敲定。 陆天卓微怔,随即颔首规规矩矩坐于李之节身后。 李天馥看也不看陆天卓,垂眸摆弄着自己的帕子,她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喝了好几杯茶,听两国议和使臣吵来扯去就是那么几句,头都要炸了。 此次议和,西凉女帝给了李之节十分大的权力,女帝告诉李之节不论如何不能再战,只要晋国出的条件李之节认为够能接受,便可以代替女帝直接答应,这是西凉议和使团全都知道的事情。 两国议和使臣一直吵到丑时末,终于将议和之事敲定。 西凉将包含秋山关c中山城c白龙城在内的二 十座城池系数割让给晋国,从此西凉秋山关天险尽归大晋所有西凉赔付晋国此次大战所耗费军资两倍之数,还要赔偿晋军抚恤金,白家军抚恤金高于普通晋军十倍之数,更要承担白家十七子修建陵园的一应费用。 如此,西凉元气大伤。 可西凉只能以此结束外患,好腾出手脚来整理西凉国内乱,收拾那些不服女帝包藏祸心的宵小之徒。 两国使臣签字,盖印。 太子拿到两国签订的盟书眼底眉梢全都是笑意:“如此,我两国便化干戈为玉帛,望西凉能在王爷与公主随我等入大都之前便能将这二十城交割清楚,我两国才能再无战事永结盟好。” 李之节听出太子话中有话,这是担心他们西凉拖延抵赖,他只觉这晋国太子太过小心了,毕竟他们西凉内乱未平,哪有精力再和大晋纠缠这些。 若非内乱,他们西凉又哪需这般折节求和,打就是了 这所谓和谈,不过是晋国恃强凌弱西凉跪地求和罢了。 幽华道与秋山关上空,繁星明月,夜风寒凉而清爽,一出帐便迎面扑来,让人立时清爽不少。 白卿言心中略有不安抬头望着漫天繁星,不知沈青竹是否已经将人救出。 第二百二十章:伺机杀之 只希望祖父c父亲各位叔父和弟弟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沈青竹与猛虎营将小九救出来 李之节恭恭敬敬将晋国太子送上马车,转头又笑着对白卿言道:“没想到白将军征战杀伐是好手,口舌也厉害得很啊” “征战杀伐也好,口舌之利也罢都是于国谋利而已。”白卿言说完对李之节抱拳,一跃上马。 李之节双手抱拳,一副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模样浅浅对白卿言颔首行礼:“此次盟约签订,随后本王要同平阳公主随太子与白将军一行前往大都,这一路还请白将军多多照顾。” “炎王客气。” 目送晋国的议和使团离去,李之节这才露出一副疲惫之态。 他收敛了脸上笑意眯着桃花眼,想起刚才大帐内议和之时,那个白卿言虽然不声不响,却会在关键时候开口说那么一两句,大大助长晋国气焰,这才让大晋的议和使臣柳如士把条件提的如此之高。 陆天卓说的对,白卿言的确不能留啊 可惜了那么惊艳绝伦的一个傲骨美人儿,若不是为了西凉他是真的舍不得那样的美人儿死。 “回吧”李之节转身朝马车方向走去,压低了声音对陆天卓道,“我们随后要随晋国太子入晋,你小心藏好那位白家子,弄弄清楚到底是白家第几子这样我们才能给那位白将军一个说法,引她上钩,伺机杀之。” 跟在李之节身后的陆天卓神色凝重:“王爷,今日那个女婢之事多有蹊跷我刚才清点人数的确是少了一个叫千舟的婢女,王爷还是速速赶回秋山关,以防晋国有什么动作” “盟约已经签订,晋国占尽了便宜,哪里还会有什么动作,怕是那个叫千舟的婢女晋国的密探,借此机会回国罢了回头好好查一查这个婢女的来历,接触过什么人,都知道些什么事”李之节说完,上了马车。 “是”陆天卓躬身称是。 目送李之节的马车离开,陆天卓从仆人手中接过缰绳,可还不等他上马,李天馥身边的贴身宫婢便匆匆而来,对陆天卓行礼后道:“陆大人,公主请您过去泡茶。” 陆天卓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沉默片刻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仆从:“是” 西凉公主奢华的香车内,李天馥斜倚着团枕,笑望着正在为她沏茶的陆天卓道:“想必不等我到晋国大都,刁蛮任性无知愚蠢又恨晋之名便会传遍大都,我看晋国哪个皇室贵族还愿意娶我如此我就能同你一起回云京,我会让皇姐封我一个王爷到时候你来我身边,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 李天馥语气娇俏带着几分洋洋得意,或是因为谈及同陆天卓的未来,一双眼睛明亮如水,充满对来日希冀。 马车四角悬挂的琉璃宫灯随马车行进而摇晃,陆天卓沉默不语,姿态优雅娴熟为李天馥泡茶。 他无法告诉李天馥,此次意图设计杀白卿言,他是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李天馥不满,随手抽出倚着的团枕丢向陆天卓:“和你说话呢” 幸亏陆天卓眼疾手快接住团枕,否则定要打翻热水。 李天馥视线落在陆天卓肩膀上,有些心虚又很是心疼:“还很疼吗” 陆天卓将团枕放在一旁,摇头温润笑了笑,将泡好的香茶恭敬递给李天馥:“茶泡好了,公主若无其他吩咐,奴便退下了” “你给我坐着”李天馥眼眶又红了,她咬着下唇,“你就这么厌恶我和我多待一刻都不行吗” 陆天卓端坐与木案一头,深沉视线望着李天馥,终是不忍心叹了口气,垂眸道:“公主若是乏了便眯一会儿,到了奴叫殿下。” 李天馥负气躺下转过身去不看陆天卓,胡乱扯了一条白绒毯子盖上,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委屈往下淌,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白卿言快马先到晋国五千精锐驻扎之地,巡视一圈见虎鹰营沈良玉还未回来白锦稚也不在,她猜白锦稚大约是知道小九活着的消息,一起去救人了。 她垂眸思索片刻,调转马头朝太子马车停驻的方向跑去, 坐在马车内的太子,闭眼反复回想刚才白卿言对西凉炎王说晋国臣忠主不疑的话,他心底隐隐自得,白卿言大约是真的以为他不曾疑她,才能有底气说出臣忠主不疑这样的话吧 到底还是将白卿言给收服了 坐在马车外的全渔突然看到原本在前头带队的白卿言骑马而来,双眸一亮:“白将军” 刚才全渔一直伺候在太子身旁,自然看到了那议和大帐之内白卿言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尤其是白卿言说要杀得西凉十年之内再无胆敢犯大晋边境,杀得西凉听到大晋之名便瑟瑟发抖那 番话,全渔只觉自己热血沸腾,恨不能跟着白卿言一同举剑杀贼,太长晋国志气了 白卿言对全渔抱拳,一边随马车往前走,一边道:“劳烦您向太子通报一声,白卿言有事请见太子” 太子闻声不等全渔通报,便挑开马车帘子,面带喜气:“白将军既有事要说,先上马车,让全渔为白将军烹茶” 白卿言称是下马,踏上太子奢华的马车,垂眸跪下,将手中兵符高举过头顶:“今日与西凉盟约已签订,白卿言已能安心,特将兵符归还太子殿下” 太子微怔,原本太子和方老还在担心白卿言不愿归还兵符,后悔自己当初给白卿言兵符给的太痛快,两人合计着签订了盟约之后,得设法逼白卿言交回兵符,谁料白卿言竟然自己将兵符交回来了,倒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太子手指轻轻收紧,道:“孤刚才明言信白将军如信孤自己,兵符放于白将军之处并无不妥,白将军为何如此着急” “本在大局已定西凉求和之时便应将兵符归还太子,可当时盟约未曾签订,言怕求和乃是西凉缓兵之计,故而未曾将兵符奉还今日既然盟约已定,自然是要将兵符归还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把柄 太子看着白卿言心中越发舒坦,点了点头将兵符接了过来道:“全渔,扶起白将军” “白将军,快请起”全渔忙虚扶着白卿言坐下,跪坐在一旁为白卿言烹茶。 “全渔公公不必麻烦,茶就不喝了言前来见太子殿下,有三件事,除了归还兵符,第二件事,是关于所剩的这一万白家军” 听白卿言说到白家军,太子调整了坐姿,手指轻微摩梭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太子和方老商议后的意思,是让白家军去接手此次议和西凉割让的城池,当然越靠近西凉离白卿言和白家越好,如此白卿言才能无依仗全心全意跟随自己。 “我的意思,就让剩余白家军镇守铜古山吧” 听到白卿言的话,正在腹中打腹稿怎么同白卿言说让白家军镇守铜古山的太子,一时愣住。 “此次议和之后,铜古山以北已经尽是晋国国土,只有白家军镇守铜古山方能威慑西凉。”白卿言徐徐到来,所言所虑仿佛只为晋国与太子考虑,“卫兆年c谷文昌c沈昆阳c程远志四位白家军四位将军各有所长,卫兆年将军与谷文昌将军皆是练兵的一把好手,可调卫兆年将军去守白龙城,谷文昌将军可守中山城,只要晋国能好好休养生息几年两位将军定能为晋国为太子再训练出一批骁勇锐士两位将军分别去白龙城和中山城之后,太子可派嫡系将领一同随两位将军镇守此二城,卫兆年将军与谷文昌将军负责练兵,太子殿下嫡系将军掌兵如此将来这批精锐,便会为太子殿下所用等将来时机成熟太子欲取天下,剑锋所指锐士便会前赴后继” 太子听白卿言这么说,心脏陡然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马车内烛火摇曳,太子望着神色沉静有条不紊安排白家军诸将领的白卿言,心头翻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对白卿言百般防备,可白卿言所思所虑皆是在为他考虑,还想为他练兵 她看着太子眸色变化,不动声色低声说:“沈昆阳将军和程远志将军带领白家军一同镇守铜古山,便可防备西凉反扑。有这两位最善战的将军在,铜古山必定无恙若太子觉得可行,言便派人快马回凤城请沈昆阳c程远志c卫兆年c谷文昌四位将军前来,也好给西凉施压尽早让白家军与西凉军交接,派我军前去驻防,毕竟城池拿到手里才算踏实。” 她建议太子让沈昆阳程远志率白家军镇守山高皇帝远的铜古山,让卫兆年与谷文昌两人分别守中山城与白龙城,看似将白家军几位将军分化,实则为的是将这三地连起的这片区域变为白家的养兵c练兵之地。 太子听着白卿言的分析不住点头:“白将军所言甚是,那便即刻派人去请四位将军。” 说完,太子又抬头望着白卿言,低声道:“可你亲掌白家军也不是不可啊,孤说了信你如信孤” 太子最后一句话说的略显心虚。 白卿言垂下幽静的眸子,语气郑重:“殿下,言的身体,殿下是知道的殿下志在天下,言只能尽我所能为殿下安排一二罢了等回归大都,言便要回朔阳了,白家军还是交于殿下手中,方能为殿下大志所用当然言还是那句话,只要殿下需要百姓需要,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臣子对他这样一片忠心,不要说太子,就是一旁的全渔都已感动的双眸泛红。 “白将军,一片赤胆忠心孤铭感于内”太子真心诚意朝白卿言一拜。 “本分而已,万万不敢当太子一拜”白卿言忙还礼。 见时机已成,她这才又道:“这第三件事,言是来向太子请罪的” “白将军这话何意啊”太子坐直了身子。 “今日在议和帐中,西凉炎王李之节先是要送西凉公主回秋山关,眼看不成,又说要明日再议和,太子殿下没有准许,他又在议和途中攀诬殿下安排婢女混入议和大帐杀了他们西凉兵意图改日再谈议和之事正如太子殿下所言今日约见的时间是西凉炎王定下的可西凉却这样反复,不得不防所以言便派四妹白锦稚带了几个虎鹰营锐士,去秋山关探西凉动向了” 太子眉心一紧,想起这件事也觉得蹊跷的很,想到白卿言的忠心,太子不疑有他:“白将军是为了孤安危着想,孤不会怪白将军的只是毕竟盟约刚刚签订,白四姑娘去探秋山关若是被西凉抓住把柄口实,对我们晋国不利啊” 她皱眉做出一副自责的样子,道:“太子所言极是只是不日西凉公主与炎王就要同殿下一起回大都城。这一路同行,为太子安危计,还是探查清楚了,言才能安心” 太子一听白卿言是为了他的安危,心里感动又舒坦。 “此事是言关心则乱莽撞了。为弥补 ,望太子允准我带一小队人马悄悄前往秋山关接应唤回四妹,以免被西凉拿住把柄” 太子沉吟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好,白将军速去速回路上不可耽搁能探得消息最好,打探不到也不要紧务必做到全身而退。” “殿下放心,我带十几个虎鹰营精锐前去,悄无声息进找到四妹便悄无声息出,绝不会给太子添乱。”白卿言道。 得到太子首肯,白卿言退出马车,骑马飞奔至队伍最前端,勒马对张端睿将军道:“太子有令,速传沈昆阳c程远志c卫兆年c谷文昌四位将军即刻前来幽华道张将军我另有他命在身先行一步,有劳张将军护送太子先回幽华道” 张端睿抱拳称是,立刻命传令兵快马飞骑赶往凤城。 白卿言先行一步到虎鹰营,点了六十个虎鹰营猛士和骨哨传令兵,随她快马前往秋山关接应沈青竹他们。 ------题外话------ 怎么求不动月票啊小祖宗们 第二百二十二章:险象环生 临行前,白卿言看了眼地图,吩咐肖若江:“你派两个死士,去凤城接洪大夫火速赶往铜古山旁边的少阳郡接应九公子” “小的已经派人去请洪大夫了,但没有说去少阳郡,不过要去少阳郡还得路过幽华道,我会命人在幽华道传令。”肖若江低声道。 她点头收了地图,卷好交给肖若江一跃上马,声音冷静又坚韧:“带上所有死士,出发” “是” 连白卿言c肖若江在内不到百人飞速策马而去。 白卿言骑快马沿山路而行,心中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 她不知道小九的情况如何,心急如焚。 她耳边全是风声和她的心跳声,那一路她没有点燃火把,借着皎皎月色一路疾驰秋山关。 “驾”她加快速度,恨不能插翅。 刺杀西凉皇帝的刺客,她不用想便知小九会遭遇怎样的酷刑凌辱怎样的折磨践踏。 白家九子,白卿雲是白家诸子中最像纨绔的一个,心高气傲又死鸭子嘴硬,那些年祠堂没有少跪,藤条没有少挨,却从不改那副犟脾气。 曾经白卿雲对白家庶护嫡之说嗤之以鼻,可真当身逢大难他却毅然决然护住了他的兄长白家四房嫡出的第七子白卿玦,以身引开追兵,且深入西凉云京完成刺杀任务。 她知道,当大难突逢那一刻,她的九弟白卿雲面对骨肉亲情几乎是本能的做出决定,舍己护兄,舍己护白家嫡出正统得以延续。 这世道总说什么嫡庶尊卑,可对她来说这嫡庶尊卑大不过骨肉亲情,大不过她希望小九能平安活着。 酸涩就卡在她的嗓子眼儿里,又被她拼尽全力咽了回去,她死死握住缰绳,幽暗深邃的目光坚定沉着,必需救回小九,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肖若江见山下宽道上缓缓而行回秋山关的西凉议和队伍,压低声音唤了白卿言一句:“大姑娘你看” 山下,举着火把的西凉军队伍蜿蜒如长龙,那些西凉兵是西凉炎王李之节带去议和的,此时他们正往秋山关走。 白卿言凝视山下的西凉军,咬紧了牙关:“肖若江在前带路,抄近道前往秋山关,务必在李之节大队回秋山关之前,救出小九” “是” 队形变换,肖若江单人快马冲在最前,一行人迅速交替插入排成一队,随肖若江在最滑最窄却最快的山路,骑马而行。 夜黑风高,万籁俱静,幽森深林中,黑影幢幢,道险路难,骏马矫健,蹄踏飞扬。 狂风树枝迎面刮过,她仿若不知疼,没见到小九她不能安心,她热血翻涌,心神难安,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儿 秋山关坐落于秋山峡谷之中,两侧峭壁林立,秋山关乃是西凉第一道天险,欲从幽华道去往铜古山,或欲从铜古山前往幽华道,怎么都绕不开秋山关。 秋山关天险,秋山铜古山方向的截面峭壁下便是宽广的天神湖,除非长了翅膀才能不过秋山关城池关来往幽华道与铜古山,否则便只能费时费力的绕整座秋山与秋山。 秋山关城池内,一家客栈前院突然窜起大火,街面儿上敲锣打鼓,远远望去红彤彤一片被夹裹在黑烟之中,火势汹汹,连客栈隔壁的酒楼都被熏得黑漆漆的面目全非。 街上还穿着中衣的百姓拎着水桶水盆一个劲儿的往火里泼水,可火苗刚被压下去,又突然“轰”的窜起,比刚才更猛烈,火光带着股子要烧穿九霄的狠劲儿,火舌顺着水流乱窜,逼得人节节后退。 秋山关百姓大惊失色。 “火油是火油水扑不灭有人纵火” “快去官府敲鼓有人纵火” 冲天大火到底是惊动了秋山关守城军,守城将军派兵前去救火。 客栈内,刀光剑影,虎鹰营锐士与董家死士殊死与李之节的人搏杀。 沈良玉心里清楚,客栈一起火便需要迅速撤出去,否则引来秋山关守城西凉兵,他们怕是都不能活着出去了 他着实没有想到,西凉炎王豢养的死士里竟然有这样的智者,竟然知道放火引起秋山关西凉守军注意。 沈良玉见西凉死士拼死要将他们困在这里,咬紧了牙,目眦欲裂喊道:“迅速突围” 身上带伤的肖若海目光沉着,一手长剑一手短刀,背上背着已经晕过去全身鲜血淋漓的白卿雲,用绳子将他与白卿雲死死绑在一起,沈青竹c沈良玉c白锦稚三人将肖若海背上的白卿雲护在中间,在死士与虎鹰营锐士保护圈内,背困在此处寸步难行。 白锦稚红着眼,于白卿雲背后手持银枪,咬紧了牙环视四周, 以防背后被袭。 突听箭矢破风而来,白锦稚睁大眼推开左侧沈青竹:“小心” 反正寒光的箭矢穿透白锦稚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臂,白锦稚死死咬着牙闷哼一声。 “四姑娘”沈青竹用手中长剑将朝他们飞来的羽箭打落。 “东南角”白锦稚捂着胳膊喊道。 虎鹰营锐士闻声,精准找准屋顶箭驽手的位置,三人一跃而上,手起头落一片血雾在月色喷起又随虎鹰营三人翻身而下消散。 近身肉搏,族皇室豢养的死士,往往不如虎鹰营这种真正无数次在战场上拿命博的铁血战士来的更加骁悍,招招狠戾,步步夺命,险象环生。 杀红了眼的沈良玉,猛然抬眼朝客栈前院火海方向看去,他听到了马蹄重甲的声音,嘶吼道:“不要恋战撤快撤杀出一条血路快” 董家死士与虎鹰营得令,纷纷聚拢于沈良玉一行人身侧,前赴后继不要命搏杀出路。 白锦稚头一次置身于这样的生死一瞬,看着虎鹰营锐士在她身旁倒下,看着董家死士以胸挡刀只为多杀几人让他们一行人向前推进几步,白锦稚只觉鼻息间全都是滚烫的血腥味,头皮发紧,想也不想掰断箭尾护住白卿雲身后四面警戒。 第一百二十三章:给我杀 鲜血顺着白锦稚大臂不断向下淌,她整个手臂疼到发麻全然没有知觉一个劲儿的抖,手却还死死握着银枪以防万一,毕竟没有什么比护着白卿雲活着离开这里更重要 “将军”虎鹰营锐士杀了把手客栈小侧门的最后一个死士,对沈良玉高呼一声已先一步出去探路。 “转”沈良玉突然带头,调转方向往客栈侧门退,箭矢刀光中,且退且战。 李之节死士带头之人喊道:“让守城兵拦住他们” 客栈侧门打开,沈良玉断后,让肖若海c白锦稚c沈青竹刚从客栈出来,便被高举火把的守城西凉军团团围住,弓弩手齐齐对准了沈良玉c肖若海一行人。 白锦稚喉头翻滚,下意识一手护在白卿雲脊背之上,一手紧紧攥着银枪,双眼竟被那摇曳烛火晃的生疼。 “晋人”骑在高马之上的西凉守城将军用弯刀指着沈良玉,咬牙切齿如同与晋军有着血海深仇,“你们是晋军杀了我们西凉十几万将士的晋军” 白锦稚死死咬着牙,瞪向那坐于高马之上的西凉守城将军,已做好殊死相搏的准备。 沈良玉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负于背后的手做了一个围护白卿雲的手势,心中带着必死的决心要为白卿雲和白锦稚杀出一条血路,冷声道:“老子白家军虎鹰营沈良玉” 虎鹰营猛士毫无畏惧,举刀上前。 董家死士皆退至白卿雲与白锦稚身旁,用血肉之躯将他们人护住。 那西凉守城将军双眸通红,怒目嘶吼道:“杀了这群敢踏足我西凉国土的晋国狗贼为我西凉将士报仇雪恨” “杀”沈良玉一声令下,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虎鹰营猛士在西凉军箭矢飞射出来的同时二十人动行如一辙般飞奔上前,翻身一跃,剑刃泛着寒光的长剑一过,率先割断了西凉弓箭手的喉咙,杀入敌军之中。 沈青竹c白锦稚贴身护在肖若海身旁,握紧兵器。 董家死士与西凉军刀兵铿锵碰撞之声激烈,长刀入肉,鲜血喷溅就在眼前,白锦稚热血沸腾想要冲进鏖战之中杀尽这些西凉兵,可她得护着重伤在身的白卿雲。 董家死士与虎鹰营锐士在沈良玉带领下,用血肉之躯抵挡住西凉兵,给背着白卿雲的肖若海c沈青竹和白锦稚拖延出撤退时间。 “一会退到山坡,你护四小姐和九公子骑马先走小心羽箭我替你们拖延时间”沈青竹脸色沉着开口,护着肖若海与白锦稚一边急速往后退一边道。 “围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跑了”西凉骑于马上的将军高声喊道,他鹰隼般的目光凝视着背肖若海背在背上鲜血淋漓昏死未醒的白卿雲,瞬间便明白这些白家军不要命了都是为了救那个人 那西凉将军扯住缰绳,一夹马肚,战马嘶鸣,带着身后锐士直直朝着肖若海他们的方向冲了过去,他手中高举的弯刀杀意逼人。 “肖若海护姑娘公子先走”沈青竹咬紧了牙,持剑迎面朝着那位将军冲去。 她踩住墙面一跃而起长剑直冲马上战将而去,那西凉战将忙举弯刀挡住,谁知沈青竹左手竟急速从背后抽出短刀,与肖若海一般一手长剑一手短刀,刀刃寒光逼向西凉战将喉咙。 西凉将军瞳仁睁大,身体后仰躲过沈青竹的袭击,却没有同沈青竹纠缠,烈马一跃而起直直朝转身欲跑的肖若海纵身而去,马上西凉将军弯刀高高举起只要落下就能砍掉肖若海或白卿雲的头颅。 肖若海长剑撑住身体,猛然转身握紧短刀意图挡住那来势如风雷的敌刃。 白锦稚睁大了眼嘶吼着的抄起银枪,朝那跃起战马的颈脖刺去。 电光火石间,不知从哪儿卷风破空而来的嗡鸣箭矢带着浓烈寒气洞穿西凉将军喉咙,直直扎入对面酒楼屋檐之中,箭羽颤抖不止。 被白锦稚刺瞎穿了颈脖的战马抬蹄凄厉嘶鸣。 那西凉将军高高举起的弯刀没有来得及落下,他睁圆了眼望着明月高悬的险峭坡顶,一人一马搭箭拉弓居高临下,戎装甲胄寒光逼人,红色披风猎猎,周身是如同地狱罗刹般凌厉而浓烈的森然杀意。 可不等西凉将军高呼出声,鲜血便从颈脖上的窟窿往喷射,他连张嘴预警的余地都没有,喷出一口鲜血随被刺死的战马一同跌落,血雾飞洒。 白卿言心中怒血奔腾,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她眸底寒芒骇人,高举射日弓,咬牙切齿喊得嘶力竭:“给我杀” 被月光映照冰冷如霜的陡滑石破之上,闻声望去的西凉兵见喊杀之声震人心魄的白卿言身后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近百战马。 马嘶扬蹄,声破云霄,近百骑 兵无所畏惧,以雷霆万钧之势从险峻高处俯冲而下,彪悍到让人脊背发凉,汗毛倒立 白锦稚看到冰凉如霜的月光之下,带头冲下来的便是白卿言,她热血奔涌,克制不住眼泪,高声哭喊:“长姐” 她以为今日她要同九哥一起死在这里了 虚活十几载,白锦稚在大都城难逢敌手,瓮山激战也有长姐在旁有浴血同战的同袍相护,她从未如同今日这样觉得孤立无援,从未觉得死亡离她如此之近。 惊魂未定之时看到长姐,她如同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激动的热泪无法忍住。 长姐都来了,她还有什么怕的 险峻棱石陡坡之上喊杀声,震撼四野。 白锦稚如饮牛血顿时热血翻涌,她咬紧了牙,用衣袖抹去眼泪,一脚踩着马头拔出自己的银枪,咬牙切齿提枪冲上前与围了他们的西凉兵厮杀:“来啊西凉的杂种们” 肖若海护着背在身后的白卿雲,双手紧握戒备。 近百战马冲入包围圈,手起刀落收割了一大片西凉军头颅,将包围肖若海的西凉兵队形冲散,西凉军见如此悍兵心生惧意,手握长刀缓慢向后退。 ------题外话------ 求月票呀呀呀呀呀 第二百二十四章:来生 西凉地盘救人,如同虎口夺食,凶险可想而知。 西凉兵士前赴后继接连不断,沈良玉所带虎鹰营虽然骁勇善战可双拳难敌四手,二十位虎鹰营锐士已经战死一半,董家死士更是战死多数,就连沈良玉也中了一刀,若非这一刀偏了怕是要当场毙命。 沈青竹一手长剑一手短刀,刀锋所到之处必取人性命,可太多了西凉兵真的太多了沈青竹再勇独自一人已然有些吃力,胳膊变得沉重,剧烈粗重的喘息间眼前全都是白雾模糊视线,血雾喷溅于脸上凝结成冰悬挂于眼睫之上,她凭借本能如燕身形不停歇穿梭于西凉兵之间,隐隐听到高处战马嘶鸣,她趁喘息之机抬头,就见骑马而来的萧飒身影人未到,杀气已临。 自白卿言受伤以来,她这样的身影在沈青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沈青竹也无数次自责当初为何没有保护好大姑娘,让白家军丢了那个算无遗漏骁勇无敌的小白帅 可如今,她又回来了 沈青竹热泪盈睫,冲化了悬于眼睫的血冰,嘶吼着握紧了双刀,仿佛有无限勇气与力量从脚底涌出,能杀他千百西凉贼。 骨哨声不断从高处传来,肖若海背着白卿雲耳朵动了动。 肖若海c沈青竹速带九少撤往少阳郡 骨哨反复吹响,反复命令,他听到了听得非常清楚。 黑色骏马之上的肖若江看到满身是血的肖若海,喊了一声哥,猛夹马肚朝肖若海的方向冲去对肖若海伸出手,肖若海利落收剑一把抓住肖若江的手,他被拽上马的同时肖若江翻身下马稳稳落地。 肖若江眸色沉着冷漠,一刀穿透西凉兵的胸口,寒刃拔出那一刻鲜血飞溅,他冲着肖若海嘶喊道:“走” 肖若海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执刀,看了眼背后的白卿雲,回头就见凛然骑于马背之上的白卿言眸色幽黑,以风雷之速拉弓放箭,杀气让人心胆俱寒。 箭矢从白卿雲耳边裹风呼啸而过,一箭射穿透向肖若江举刀的西凉兵的颈脖。 白卿雲被鲜血黏住的墨发被箭矢之风带起,他无力垂落在肖若海身侧血肉模糊的手指动了动。 白卿言双眸泛红,快马上前,终于看到被肖若海死死用布条缠在身上的白卿雲,他身披肖若海外衣,除了那张脸之外裸露出来皮肤没有一块好肉,一瞬她目眦欲裂。 白卿雲到底受过怎么样的酷刑凌辱,肉眼一见便能分辨,她心中怒火冲天,抽出羽箭,恨不能杀尽对白卿雲动手的西凉狗贼。 她喊道:“速带小九离开” 肖若海点头,咬着牙夹紧马肚:“驾” 马背颠簸中,绵软靠在肖若海脊背上的白卿雲眼睑极为艰难张开一条细缝,竟模模糊糊看到了骑马与他擦肩而过的白卿言。 长姐是梦吗长姐怎么会在这里 “长姐” 白卿雲张了张嘴,极为虚弱的声音被湮灭在震天的喊杀声之中。 他能感觉到长姐眸中杀气锋芒内敛而凌厉,红色披风翻卷如雄鹰展翅,手持射日弓,一如当年般骁勇无敌。 “长姐”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抓住长姐翻飞而起的披风,却抓了个空全身无法动弹,只有黑色的眼眸转动想跟随白卿言,可却在颠簸中越行越远,意识又逐渐快被黑暗吞噬。 是长姐来救他了吗 可长姐病弱之躯又怎能拉得动射日弓他应该要死了,所以在做梦吧 这梦可真好啊 死前能梦到长姐来救他,能梦到长姐并未因为他是庶子就放弃他,此生无憾了。 他知道,长姐若真在定会救他就如同以前每一次他被罚跪祠堂,总是长姐救他一般 好希望人真有来生。 来生,他还做白家子 来生,他还做白家军 只愿七哥还能活着,嫡子活着白家传承就有希望 他平生最嗤之以鼻的庶护嫡,可在生死千钧一发之际,他终还是明白白家家规庶护嫡是为什么 不是祖父偏心,而是世道视嫡为正统传承 白家嫡子,不能死 白卿雲只觉秋山关城内那片明亮的光点离他越来越远,以为自己死期已到,却遗憾死前还是不知道七哥有没有能活下来。 秋山关内,白卿言带近百人骑马而来,飞马踏敌寇,长刀斩敌头,纷纷接应自家将士c死士,把人拉上马背便撤往高山之地,再举起弓弩掩护正在登山的虎鹰营锐士与董家死士。 被白锦稚长枪捅死的西凉士兵睁大眼双手死死拽着白锦稚手中银枪,白锦稚咬紧了牙没有能拔出来,眼 见四面皆有西凉战士举刀,寒光朝她而来,白锦稚屏住呼吸脑子一片空白,嘶吼着想要拔出自己银枪。 “小四捡刀”白卿言声嘶力竭,快马直冲向白锦稚,抽出箭筒里最后三支箭,搭弓射出 肖若江闻声回头,动作比脑子快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而起一刀宰了一个西凉兵,抬手按住已经懵了的白锦稚的脑袋,将她护在怀中以脊背抵挡西凉利刃。 三支羽箭,一箭穿透西凉兵胸膛,一箭传过西凉兵颈脖,一箭射空 寒光砍落在肖若江肩膀上,几乎要消掉肖若江的整条手臂,他怒吼着转身挥剑,将那西凉兵头颅斩下 “小四”白卿言伸出手。 肖若江咬牙将白锦稚抱起递向白卿言,直到白锦稚结结实实抱住白卿言的铠甲,这才回过神来:“长姐” 白卿言抬眼望着远处虎鹰营快马冲进西凉军中的骁勇战士已经将沈良玉他们拉上马,在箭雨中狂奔而来,高喊道:“撤” 沈青竹盯住一匹无主的受惊之马,收起短刀,一把抓住马鞍一跃而上,高呼传令:“撤” “撤” 虎鹰营c董家死士,闻讯纷纷抓住临近战友的手上马,快马朝陡坡之上攀爬。 白卿言俯身从石坡死尸身上抽出羽箭,拉弓朝西凉兵射去,朝狂奔而来的沈青竹喊道:“先走快” ------题外话------ 爆更在月底,求小祖宗们给加油打气啊月票啊月票啊小祖宗们不给月票的样子才像极了渣男 第二百二十五章:嗜杀 沈青竹咬紧了牙关颔首,驰马朝陡坡之上冲。 坐于骏马之上的白卿言,视线望着背驼虎鹰营与董家死士的烈马纷纷往山上急奔,扯紧缰绳如定海神针般立于山坡中下方的位置。 高坡之上,百箭起发,从白卿言身后飞往前方,所到之处西凉兵惨叫倒下一片。 李之节一行人还未到秋山关,便听到城内喊杀声震天,似有火光冲天。 前头带队的西凉将军立刻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快马跑至李之节马车之前,喊道:“王爷城内似乎有情况请王爷稍后末将带人去探明情况” 队伍没有进城突然停止前行,陆天卓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看了眼已经哭累睡着的李天馥掀开马车车帘,骑马朝李之节马车方向狂奔而来:“王爷可是出事了” 李之节听闻城内出事已经下了马车,正要与西凉监军同行去查看情况,见陆天卓骑马过来,他翻身上马道:“一起去看看” 城门一开,李之节一直被困在城内无法出去的死士忙上前:“王爷,有人劫人” 李之节握着缰绳的手一紧:“谁” “白家军,虎鹰营” “人呢截住了吗”李之节睁大了眼,握着缰绳的手青筋高高凸起。 此次李之节没有将那个白家子用在和谈之中,为的就是以此白家子为诱饵杀白卿言,可若这个白家子被救走了或是死了,那便失去他大老远将那白家子带来的意义。 “属下不知”李之节手下的死士垂头道,“是严达大人让属下去给王爷报信,可是秋山城门不开,属下没有能出去” 陆天卓呼吸粗重,顾不上等待李之节的命令,一夹马肚快马朝关押白家子的客栈狂奔而去。 李之节咬了咬牙,带兵急速朝客栈方向而去。 还未靠近就见冲天火光,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西凉兵弓弩手蹲跪在山脚下,不断交替朝高坡方向射箭。 李之节冲至山下,一把拉住缰绳,胯下烈马激昂扬蹄止步,来回踢踏着马蹄似意欲冲上那高坡,与骑马立于顶端居高临下之人决一死战。 他死死拽着缰绳,制住他身下烈马,潋滟深邃的桃花眸望着山上的方向瞪得极大,竟然是白卿言 她怎么知道白家子在这里她怎么会亲自来救人且来的这么快 刚才分别之时,他亲眼看着白卿言随晋国太子离开,她怎会先他一步来到秋山关 李之节突然想到了那个叫千舟的婢女,难不成那婢女还真是大晋安排在西凉的暗桩 不不对 即便是那婢女是暗桩,又怎么会知晓他藏了白家子怎么会知道白家子在哪儿晋国太子又怎么会让白卿言来救白家子不让人暗中杀了此子都是好的 李之节心脏突突直跳,他似乎都感觉到了白卿言眼神正看向他,冷漠嗜杀。 想到小九身上的伤,白卿言就恨不能将李之节碎尸万段,将李之节给小九带来的屈辱折磨成百倍还给他。 皎皎圆月之下,风骨清隽傲岸的白卿言用射日弓指向李之节的方向,虽无箭但如地狱修罗的杀气如破风而至,李之节坐骑灵敏感应到冷肃杀意,生生退了两步。 白锦稚坐在白卿言身后,双手死死抱着白卿言的腰身,看着山下徒劳放箭的西凉兵,还有已驰马到山脚下的西凉炎王李之节,她说:“长姐,我们走吧” 听到小四的声音,想到小四身上的伤,她收回射日弓,用力一扯缰绳 李之节胸口起伏剧烈,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卿言坐下怒马嘶鸣,扬蹄而去。 陆天卓死死咬着牙,调转马头:“王爷派我一百兵力,我去追” 李之节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桃花眸中平静幽沉:“就算你追上了也杀不了白卿言的,不过是多送些人头给白卿言罢了阿卓你要沉住气,要知道本王如今比你更想杀了这个白卿言,此女留下将来两国开战,便是西凉的大祸患” 陆天卓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回头朝高坡之上看了眼:“可” “追杀不行得用别的方法”李之节脸色铁青,看着倒了一地的尸体,其中还有晋国普通死士亦有虎鹰营的人,他眯了眯眼道,“我就不相信,白卿言来救白家子的事情敢同晋国太子说她必然是偷偷带人前来的将这些晋国死士和虎鹰营的尸体都装起来现在本王就带着这些尸体,前去向晋国太子讨一个说法。” 说罢,李之节弯腰俯身从一西凉兵尸体上拔出虎鹰营所用短刀,用力插向自己的肩膀。 “王爷” “王爷” 西凉兵将士大惊失色。 李之节死死咬着牙拔出利刃交给陆天卓,抬手捂着伤口,鲜血簌簌从指缝往外冒,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 “传军医大夫” 李之节咬着牙对陆天卓冷声道:“抬起这些晋兵的尸体,随我前往幽华道问一问白卿言同白家军虎鹰营在和谈盟约签订之后来刺杀本王意欲何为” 他扣押私藏了白家子的事情,既然和谈事没有说,一会儿便也不能说所以白卿言来秋山关不是救人是干什么来了只能是来刺杀他西凉炎王李之节 两国和谈刚刚签订盟约,晋国白家军虎鹰营的人便偷偷夜袭秋山关,刺杀西凉炎王,晋国太子知道了后会怎么想 晋国君臣之间的信任本就危如累卵摇摇欲坠,晋国皇室对白家一向是且用且防备。 难道不会觉得,是白卿言怕被收缴兵符,丧失兵权,所以意图再挑起两国战事 即便是今日晋国太子不处置白卿言,他也要在晋国皇室的心里埋下一根刺,让晋国皇室知道,今日她白卿言只剩一万白家军,就敢背着晋国太子在晋国太子眼皮子低下调动白家军刺杀已与大晋签订议和盟约的西凉亲王明日白家军壮大,她白卿言就敢做出让晋国皇室最害怕的事情来。 ------题外话------ 李之节真的不是一个无脑颜狗,哈哈哈哈 第二百二十六章:阴谋 白卿言足智多谋,李之节不想给白卿言过多喘息准备的机会,打铁要趁热,他这就带着还热乎的尸体前去幽华道向晋国太子讨说法 他倒要看看晋国是否真如白卿言说的那般,臣忠主不疑 白卿言命董家余下死士全部跟随沈青竹前往少阳郡,她带着余下虎鹰营回幽华道。 路上,她详细交代了所有虎鹰营锐士,一会儿回幽华道后,对外就称白锦稚与沈良玉是她派去暗中巡查秋山关是否有异的,结果白锦稚沈良玉他们见秋山关城内一家客栈有身着晋服之人进进出出,心生疑窦便去查探。 谁知那些人被发现,他们与那些人交起手来,那些人肆无忌惮火烧客栈引起秋山关的守城西凉兵的注意,西凉兵与那些人一同绞杀他们,幸而白卿言去的及时带人将他们救了出来。 关于董家死士与白卿雲,还有肖若海c沈青竹,一个字都不要提。 此次,白卿言等人未能来得及打扫战场,董家死士的尸身与虎鹰营锐士的尸身来不及夺回,即是如此那便将事情半真半假回禀太子,将董家死士算作西凉李之节的人,如此才能防止李之节用董家死士与虎鹰营锐士尸身做文章。 天即将放亮之时,幽华道守营将士见白卿言带着受伤的虎鹰营锐士回来大惊,连忙将大门大开,放他们进来。 为护白锦稚背后被砍了一刀的肖若江面色惨白,强撑着骑马一路回来,战马一入军营,他再无力支撑从马背上跌落。 “传军医快”晋军高呼道。 “肖若江”白卿言翻身下马,命人背着肖若江即刻去军医帐中救治。 她看着肖若江鲜血淋漓的背影,咬牙,又对白锦稚和虎鹰营的将士们道:“你们先去处理伤口,我去见太子殿下” 白锦稚点头,她担心肖若江,立刻跟了上去。 身上带伤的沈良玉,上前一步道:“末将身上的伤暂时不要紧,与小白帅同去见太子是末将等先到秋山关的,只有末将才能同太子殿下说清楚秋山关之事。” 白卿言犹豫片刻颔首,带沈良玉朝太子大帐方向走去。 太子已经睡下,全渔见一身铠甲染血的白卿言与满身是伤的虎鹰营沈良玉带风而来,忙迎了出来:“白将军,您这是” “我有急事见太子殿下秋山关内有情况”白卿言对全渔抱拳道。 全渔一惊,连忙转身回了大帐唤醒太子。 太子迷迷瞪瞪被叫醒,听全渔说白卿言与沈良玉铠甲染血而归,称秋山关有异,顿时清醒过来。 太子披了件大氅让人亮灯,命人唤白卿言与沈良玉进来。 白卿言与沈良玉带着一身寒气入帐,银甲染血吓了太子一跳。 “殿下秋山关有异”白卿言单膝跪下。 “全渔扶起白将军唤张端睿几位将军前来”太子对于战事不懂,既然秋山关有异他必得将几位将军一同叫来听听,想了想太子又补充道,“将方老c任世杰还有秦尚志请来” 这三位是太子的谋士。 在事情闹开之前,白卿言所言会让人先入为主,这对白卿言有好处她没有拦着。 很快,张端睿几位将军火速赶来,听沈良玉叙述秋山关之事。 “今日我奉小白帅之命,与白四姑娘带了二十人前去秋山关城内探情况,谁知竟在秋山关城内看到一群身穿晋服的练家子在一家客栈进进出出。我与四姑娘察觉有异,便带人悄悄潜了进去,想弄清楚那群人是作什么的。没成想我们刚进去就被发现,那些人身手奇高,警觉性极强我等本欲抓活口审问,谁知那些人竟然一点儿都不怕惊动秋山关守兵,竟然在客栈内放火引起秋山关守兵注意而那些秋山关西凉守兵来了之后,竟然同那些身着晋服的高手一同绞杀我等,二十多人死伤大半,我与四姑娘险些也命丧秋山关若非殿下派小白帅及时驰援,我等怕有去无回” 沈良玉称太子派白卿言驰援,这说法非常巧妙,隐隐给了在坐诸位将军错觉认为虎鹰营秋山关之行也是奉了太子命的缘故。 白卿言见鲜血顺着沈良玉衣衫往下滴答,便道:“沈将军速速包扎伤口,剩下的我与殿下与诸位将军说” “去吧”太子对沈良玉颔首。 沈良玉这才抱拳离开太子大帐之中。 白卿言望着太子道:“议和之时,西凉炎王李之节便诸多说词,甚至扯出殿下安排了一个什么女婢混入议和帐中想要推托他日再谈议和之事秋山关城池之中,又有身着晋服的高手与西凉秋山关守军一同绞杀前去查探情况的虎鹰营,这其中必有问题” 张端睿想起议和帐中李之节 的确三番两次推托,说要改日议和之事,再想到秋山关城内之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娘的我看这西凉狗是没有挨够打还想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打他狗日的”甄则平愤怒骂了一句。 “西凉如今内政不稳,我倒是觉得他们若想打也不必前来求和了”白卿言装作垂眸细细思索之后道,“就怕,西凉是有什么阴谋可我一时却想不透他们安排了一群身着晋服的高手在秋山关内,到底是想作什么” 坐在一旁的方老摸了摸山羊须开口:“既然是穿了晋服,自然是和我们晋国有关” 张端睿咬了咬牙:“可西凉安排这些人想作什么” 白卿言摇头:“沈将军他们本想抓个活口,可西凉守军来的太快,他们自顾不暇到底还没有没有弄明白。” “总不至于,是让那些人来刺杀太子吧”石攀山抬眉说了一句,“西凉敢吗” 太子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 秦尚志亦是没有弄明白,如今西凉内乱频生,议和于他们有利啊为何又要来这么一出 “既然摸不清楚他们的意图,我们倒不如主动出击”秦尚志缓缓开口。 ------题外话------ 秃头作者君头已秃tt,求月票安抚 第二百二十七章:谢白家军 白卿言听完秦尚志的话颔首,对太子抱拳道:“那么,便请太子派人要回我虎鹰营锐士遗体,看看西凉作何解释吧” “不可”方老摸胡须的手一顿,急忙看向太子,“不论如何,现在秋山关还是西凉的,晋国派人去探已属不妥当,此事我们晋国掩盖都来不及怎能前去要遗体那不是向西凉承认我们派人去了探秋山关了吗太子三思啊” 秦尚志一听方老开口与他唱反调,眉头紧皱,立时就不愿意再说话了,反正只要方老一开口,太子必定听从方老的,他多说无益。 白卿言余光扫过那位故作沉稳的方老,垂眸应声:“方老顾虑也对,原本殿下也交代了要悄无声息回来,是我等无用辜负了殿下” 太子见白卿言十分自责单膝跪下,示意全渔扶起白卿言,徐徐道:“白将军无需自责原本就是因为李之节在议和大帐中推三堵四,不惜攀诬孤安排什么女婢非要改日议和,我晋国去探他秋山关也属谨慎行事,且不探又怎么知道秋山关里竟然还藏着一批身着晋服的练家子能与西凉守城兵联手” 白卿言被全渔扶起来,看向方老,姿态十分恭敬:“不知方老有何良策” 方老看着白卿言恭恭敬敬的模样,心中颇有些自得,越发拿起架子来,他故作深沉摸着胡须,侧头看向太子:“依老朽拙见,倒不如以静制动我等加强防备保护好太子安危,且看西凉炎王李之节想要作何打算” 太子想了想点头:“诸位觉得呢” “眼下不清楚西凉意图,这样也好不过总不能让我晋国虎鹰营锐士的遗体不能归国吧” 张端睿是个军人,怎么说虎鹰营诸位兄弟都是随他们一起战场浴血拼杀过的战友,他们的遗体何能丢下不管这会寒了晋军将士的心啊 方老抬眉一副居高临下姿态望着张端睿,高声问质道:“难不成几具遗体,要比我晋国盛誉更重要” 方老这个问法,让帐中几位将军皆朝他侧目,眼神不满又漠然。 “你们这些文人酸儒懂个什么”甄则平激动站起身咬牙道,“国之英雄,为国舍命难不成他们命就贱如草芥难不成他们的遗体不值一文他们就不是娘生爹养的不成” “对啊,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可是为了大晋的盛誉,哪怕是将我这把老骨头挫骨扬灰我也甘之如饴,作为军人难道这觉悟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生为晋民当为晋国区区一副骸骨算什么”方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中气十足。 甄则平睁大了眼:“放你娘的屁” “你士可杀不可辱你个粗野之徒这样羞辱老夫太子殿下,您就这样看着”方老被气得险些晕过去,一张脸涨红。 “好了好了此事让孤再想想”太子本就是睡梦中被叫起来,脑子一团浆糊,甄则平粗声粗气一嚷嚷太子不免头疼,“白将军受伤了吧先回去包扎伤口,稍作休息” “是”白卿言恭敬行礼后,才从太子大帐之中退出去。 伤兵营内,白卿言看了眼此次随她前去救人受了伤的虎鹰营诸位锐士都安好,又在已经服了药睡着的肖若江床前站了良久,身侧拳头微微收紧,转头对军医说:“好好照顾他。” 军医看着白卿言身上和铠甲上的伤口,道:“将军,您的伤口怕是也要处理一下这位是自荐而来的女医官,医术确是不错,让她给您看看吧” 带着面纱的女医官上前给白卿言行礼,抬眼望着白卿言:“将军” “有劳了”白卿言对女医官颔首。 拉上帘子,女医官小心翼翼替白卿言脱下战甲与衣衫,瞳仁轻颤 她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身上有白卿言这样多的伤口,目光所及,伤口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有陈旧的,还有新鲜没有愈合,还有前几天受伤已经结痂又裂开的。 女医官抬头看向眼坐于櫈子上,面色平静眼睛也不眨的白卿言,想起为护丰县百姓而亡的白家军疾勇将军白卿明,眼眶忍不住发红。 她是个被西凉军玷污毁容的残花败柳,本要举刀自尽,是疾勇将军白卿明一跃下马用他的披风将她残躯裹住,一双眸子灼灼似火望着她说:“白家军将士前线浴血厮杀为的难道是让我们以命所护之百姓得救之后举刀自尽的吗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活着才不愧对白家军数万将士舍命之德” 所以,她咬牙苟且活了下来。 女医官动作轻柔用细棉布沾了热水清理伤口边缘,忍不住低声开口:“将军,我父亲是丰县草安堂的大夫,丰县百姓有幸得白家少年将军白卿明舍命相护,得以活命小女替丰县百姓谢白家少年将军谢白家军” 这就是她为何要冒险前来幽华道的原因 白家诸位将军为护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百姓而亡,当她听说早些年前身受重伤武功全失的白家嫡长女白家军小白帅,在白家诸位将军战死之后,从大都奔赴便将领军杀敌,保境护民,她一腔热血顿时沸腾不已。 她想着,小白帅为女子,她受伤之后军医多无法细观诊治,她是女子又有一身医术,定能帮上小白帅,所以她给父亲留信,偷偷来了幽华道。 白卿言看着眼前双眸通红,低垂眼睫带泪的少女,陡然想起了自己的姑姑,她的姑姑白素衣师从洪大夫,洪大夫曾说过姑姑青出于蓝胜于蓝,医术早已远超于他又比他多了一腔报国热血。 她不免对面前的小姑娘心生好感,低声问道:“多大了叫什么” “十六了,姓纪,名唤琅华。”纪琅华手下动作轻柔又利索,努力睁大眼不让自己泪掉下来,“我的命是白家军和白卿明将军给的。” ------题外话------ 秃头作者君正在声嘶力竭求月票小祖宗们你们听到了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臣服 “西凉大军围困丰县之时,我就在城墙上帮忙给白家军伤员包扎伤口,我是亲眼看着西凉主帅将白家十岁小将军斩首刨腹” 纪琅华哽咽难言说不下去,用衣袖擦了把眼泪,接着道:“我也是亲耳听到疾勇将军高呼白家军不战至最后一人,誓死不退白家军上至白帅下至普通将士,皆为护民战死我这等命如草芥之民,也想为诸位将士出一份力。” 听到丰县二字,白卿言难免想起白卿明与小十七,心头酸涩难当,哽咽之声如同叹息:“丰县啊” “是丰县”纪琅华喉咙胀痛。 白卿言似乎能透过纪琅华的面纱到她脸上狰狞的刀口伤疤,悲伤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沙哑:“如此,你可得好好活着,别辜负了死去的白家军啊” 纪琅华听到白卿言这话与白卿明如出一辙,含泪称是。 她替白卿言包扎好伤口,小心翼翼替白卿言穿戴好还未来得及擦去血迹的战甲,福身行礼送白卿言离开。 已经包扎完伤口的沈良玉还未休息,拎着一个酒坛正要去白锦稚帐中,见白卿言从治疗伤兵的大帐中出来,忙上前几步:“小白帅” “怎么还不去休息”白卿言视线落在沈良玉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想到今日四姑娘受了伤,给四姑娘送这个”沈良玉笑着将手中酒坛举了起来。 大约是救出了白卿雲,沈良玉心情愉快,整个人看起来丝毫不见疲惫。 “蜜酒啊”白卿言伸手接过,“我以前也喝过听说这可是你们家祖传秘方啊我给小四送去,你快去休息吧” “是”沈良玉颔首,看着白卿言铠甲上的血迹又问,“小白帅也受伤了要紧吗” 她摇了摇头:“都是西凉军的血” 沈良玉松了一口气,点头抱拳告辞,回去休息。 激战了一夜,沈良玉也的确是乏了。 此时太子已经睡意全无,他听着方老徐徐之声裹了裹大氅。 “不论西凉藏了什么祸心,此次虎鹰营的人潜入秋山关发现了这些晋装高手且大战一场,西凉炎王心里想必也是怕的,他们要不然就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对这件事绝口不提要么必然所动作想要先发制人” 秦尚志抬眸看向坐于灯下的方老,略微颔首点头表示赞同。 方老摸着山羊须,半阖着眸子:“只要他们有动作我们便能知道西凉的意图这就是为何老朽同太子殿下说要静观其变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都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否则我们就得先解释为何要派虎鹰营进入秋山关城池,于晋国在列国的声誉不利” 秦尚志听到方老后面这番话睁大了眼,险些又被气了一个倒仰,方老前一番话还有道理,后面说的这些秦尚志决不能苟同。 “殿下方老前面所言秦某赞同,可此次虎鹰营奔赴秋山关城池探查主要是因为此次议和时间分明是西凉安排的,可西凉炎王在议和大帐之中,百般借口推诿磨蹭想改日议和,我晋国焉能不防万一西凉有所图谋呢反倒是他们在秋山关内藏着一批身着晋服的高手是想做什么我晋国是战胜国他西凉必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秦尚志气愤道。 “秦先生年轻气盛啊上次瓮山之战白将军焚杀西凉十万降俘,列国已经视我晋国残暴虎狼之国如今议两国和盟约签订我晋国却在西凉还未同我国移交城池之时,仗着自己是战胜之国派兵夜探秋山关,晋国名声还要不要列国会如何想我晋国”方老看也不看秦尚志,对太子抱拳,“太子殿下,三思啊” 秦尚志眼见太子点了点头,一口气堵到嗓子眼儿差点儿气吐血,干脆紧紧抿着唇不吭声。 太子从黑色大氅中伸出手烤了烤火,道:“此事就暂时依方老所言,以静制动秦先生同任先生先去休息,孤与方老还有事要说。” 秦尚志心中憋闷,起身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倒是任世杰恭恭敬敬对太子与方老行礼之后才退出大帐。 方老睨视秦尚志气冲冲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而看着太子态度温和又恭敬:“太子殿下遇到难事了” 太子摇了摇头,将手中兵符摊开给方老看。 方老略显惊讶:“兵符” “刚才回来,孤实在太过疲乏,便没有唤方老前来这兵符是白卿言在议和结束之后主动交于孤的她说之前之所以没有上交兵符,是因为议和盟约未曾签订,担心西凉反复如今议和盟约已经签订,她便将兵符归还不仅如此”太子看着火盆里忽明忽暗的炭火,语气里带着感怀,“白卿言还奏请孤,让白家军镇守铜古山,将军带着白家军几位将军一个派往中山城,一个派往白龙城,守城的同时为孤练兵” 方老微怔,他想了想铜古山c白龙城还有中山城的位置,眉头紧皱:“让白家军的将军守城同时为殿下练兵意思就是要让白家军的将军带领晋兵了殿下不得不防啊” “方老你过分谨慎了”太子笑了笑道,“白卿言还说,让孤派嫡系将军与白家军的两位将军一同镇守白龙城和中山城,白家军的将军负责练兵,孤的嫡系掌兵如此将来晋国的精锐战士皆为孤所用剑锋所指前赴后继毕竟她身体不好,只能将白家军交于孤手中。” 方老看着太子的表情,便知道太子对白卿言已经深信不疑了:“殿下,那虎鹰营呢虎鹰营白卿言是如何安排的” 太子一愣,眯眼道:“白卿言到没有说但想必只要孤做出安排,白卿言必不会违逆” 方老想到刚才大帐之中,白卿言对他尊敬的态度,他摸了摸山羊须点头:“太子温厚仁德,就连白卿言这样的骁勇之将也对太子殿下臣服恭喜殿下从此手握白家军” 第二百二十九章:生死一瞬 太子见方老都这么说,彻底打消了对白卿言的最后一丝疑虑。 他紧紧握住手中兵符,思索片刻道:“她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等这次回大都我会奏请父皇,封白卿言为公主,算是给白家和白家军加恩” “太子殿下对白家与白卿言恩深义重,想必白卿言必会同老朽一般,对殿下忠心不二”方老笑呵呵道。 太子点了点头,又问方老:“那依方老所见,虎鹰营应该带回大都吗” “老朽以为,殿下对沈良玉可按之前与陛下所商议之策略,以许沈良玉将军以高位,给他金银珠宝,安顿他的亲人家眷锦衣玉食让他再为陛下与殿下训练出一批如虎鹰营锐士,仅为陛下和殿下效命殿下不如就如白卿言对白家军其他将军安排一般,派一个殿下信得过的将领掌兵,沈良玉只负责练兵” “方老所言甚是”太子颔首。 “如此白家军之事大定太子殿下也该好好想一想三月二十八陛下寿辰,殿下要送什么礼,才能让陛下开怀,赢得陛下欢心啊”方老出言提醒太子。 “方老提醒的是,想必太子府已经开始准备,回去后方老还要帮我参详参详” “殿下您没有明白老朽的意思”方老摸着胡须笑了笑道,“有什么礼,比太子殿下大胜班师途中遇到天降祥瑞,更能让陛下高兴啊殿下若是觉得可行,此事可交由任世杰去做,此人虽沉默寡言,但做事极为稳妥。” 太子双眸一亮,笑而颔首:“孤身边,多亏有方老时时提醒。” 白锦稚大帐内,她已经包扎完手臂上的伤口,换下了血衣,正坐在火盆前看着自己那杆银枪出神,反复回想刚才生死一瞬 长姐声嘶力竭喊着让她捡刀,可她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只顾着拼命拔自己的银枪。 如果不是长姐和肖若江,此时的她大概已经去见阎王了吧 白锦稚瞳仁颤抖着,激战之时她未曾觉得怕,可事后回想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却不由让她脊背发寒。 白卿言拎着一个酒坛进帐,便见白锦稚对着那杆银枪出神,她抬手揉了揉白锦稚的发顶。 白锦稚这才回神,抬眼朝白卿言看去,声音嘶哑:“长姐” “怕了”她笑着问白锦稚。 白锦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双充满红血丝但晶莹明亮的眸子望着她,搁在腿上微微颤抖的手指收紧:“刚开始是怕的我看到董家死士和虎鹰营的锐士倒在我面前,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和嘴里,血的味道带一点咸,我真的以为要和九哥一起死在秋山关了只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多杀几个西凉狗可是我看到长姐来了” 白锦稚干裂的唇角对白卿言露出一抹笑意,眼眶发红:“看到长姐我就不怕了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还能再杀他成百上千个西凉狗贼” 见幼妹双眸发亮的样子,她抬手揉了揉白锦稚的脑袋,含泪将白锦稚拥在怀中。 她知道白锦稚这种感觉,就像曾经她陷入困战之中,只要看到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由远而来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她知道白家人带着白家军来驰援她了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的白卿言永远冲在第一个,因为白家诸人与白家军就站在她的后方,是她最坚实的后盾,能让她全无后顾之忧 身为长姐,她本应当起为幼弟幼妹遮风挡雨的责任,她本应该就是他们身后最坚实的后盾可她这些年任由自己娇着病着养着,她若能早一点让自己坚强起来强大起来如今的白家诸子何以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四比长姐当初要厉害长姐第一次上战场,身边有一支护卫队相护,小四如今只身一人杀得西凉军片甲不留”她轻轻抚着白锦稚的脊背,“长姐相信,假以时日,我家小四一定会成为战场上最耀目的白家军红妆将军” 白锦稚用衣袖擦去眼泪,直起身望着白卿言,坚定道:“长姐信我我就一定能做到” “这是沈良玉将军让我给你带来的蜜酒说里面加了他们家祖传的秘药,喝几口睡着了就不疼了”她将酒坛递给白锦稚,“我以前也喝过,管用” “嗯” 白锦稚接过酒坛,就听外面守帐的白家军兵士来报沈昆阳c卫兆年c谷文昌和程远志四位将军已从凤城赶到了幽华道,此时已去了沈良玉将军的帐中。 “你好好睡一觉”白卿言说着起身拍了拍白锦稚的脑袋。 白锦稚原本想开口劝长姐休息,可是看着长姐挺拔如松的背影又将劝长姐的话咽了回去。 劝了又有何用,长姐为护白家为护白家军只能夙兴夜寐,谁让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谁让她还不够强大,没有办法替长姐分 担 白锦稚抬手按住自己手臂的伤口,至少她要快快好起来,不要让长姐担心,给长姐帮不上忙,也决不能成为长姐的拖累让长姐担心 她拿过就酒坛,拔塞,忍着那火辣辣的灼烧之感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卫兆年c程远志c谷文昌与沈昆阳白家军四位将军一来,便去拜见太子,可太子身边那个叫全渔的小太监说,太子同幕僚刚议完事躺下。 他们四人没有见成太子,便去了沈良玉的帐中。 本已经歇下的沈良玉听说卫兆年c程远志c谷文昌与沈昆阳白家军四位将军来了,匆匆起身屏退左右,将白家九子白卿雲被救出的消息低声传递给他们。 程远志激动的差点儿嚷嚷出声,幸亏卫兆年一把按住了他的伤口处,让程远志到了嘴边的大笑变成了嗷嗷直叫。 “独眼老卫你往哪儿按”程远志疼得呲牙咧嘴。 卫兆年余光不动声色朝外看了眼,用铜钳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压低声音道:“太子在这里,我们还是小心些” 第二百三十章:遇昏君则反 谷文昌与沈昆阳点了点头赞同。 “老卫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小声些” 沈良玉眼尖,看到帐外疾步而来的白卿言,起身唤了声:“小白帅” 程远志看到从帐外进来的白卿言,忙站起身来。 卫兆年抬头看到白卿言亦起身唤道:“小白帅” “小白帅”程远志表情藏不住的高兴,“听说” 程远志刚想说听说白卿雲救出来了,可一想到卫兆年刚才的话,硬是将话吞了回去。 谷文昌拿起拐杖就要起身,却被已经进帐白卿言按住肩膀,她轻轻拍了拍谷文昌的肩膀,在谷文昌身旁坐下:“谷叔坐着吧沈叔程将军,卫将军都坐吧” “小白帅,急调我等前来,是不是有要事安排”程远志沉不住气问。 白卿言颔首:“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小九还活着,且已经被救出来了” 几个人神情激动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她坐在炭火烧得极旺的火盆前,伸手烤了烤火,声音沉着平稳,“小七阿玦也活着,也已获救,如今人在南燕。” 火盆中发出极为轻微的炭火燃爆声,白家军如今仅存的五位将领看向眸色内敛深沉的白卿言,忍住心中的激动澎湃紧紧握着拳头,静待白卿言的吩咐。 她抬眼,精致清艳五官被火光映成暖橘色,眸底暗芒翻涌。 “我已经奏请太子,让程将军与沈叔带所余白家军镇守铜古山谷叔守中山城,卫兆年将军守白龙城”她声音极低,“我会派人送信给阿玦和阿雲,让他们在铜古山c中山城c白龙城这三地连起的这片区域,养兵c练兵届时有诸位在必不会让人发觉” 卫兆年受伤的眼睛发烫,他最先反应过来,难掩震惊的双眼看着眸色波澜不惊的白卿言,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白卿言要养兵c练兵,是要为反做准备吗 卫兆年凝神屏息,低声问:“小白帅这是要养私兵” “不错。”白卿言承认的痛快,“白家军欲存,白家欲存,便必需有除了白家军之外无人能战胜的敌人我留下云破行的命,许他三年苟活,为的就是存白家存白家军可若不到三年后云破行就死了,或者他不敢来晋国下战书,又或者三年后再战他战死了呢狡兔死走狗烹,白家军这样的结局我不愿意再看到白家人与白家锐士,数代奋斗不止,为信仰粉身糜骨,欲还百姓盛世太平的志向,白卿言至死铭记,不敢相忘” “所以,没有足以威慑当今晋国皇帝的敌人,我们便为他培养让他惧怕的敌人,至少需要让如今的晋国皇帝以为外有强敌,不得不依靠白家军,不得不依靠白家如此能存白家,能存白家军,且壮大白家军” “若将来白家军遇明君,欲为万民安身立命,平定天下,白家军便是明君手中利刃若遇贤君,只欲富国强民,白家军锐士便保境安民,至少护我大晋百姓一个太平山河若遇昏君,使晋国百姓民不聊生,白家军亦不忘建立之初衷乃是为民平定内乱外战护民安民这四个字是白家军建立的初衷亦是军魂每一位白家军将士都该刻骨铭记,永不能忘” 白卿言这话简直就是直白告知在坐的这五位将军,若来日晋国遇昏君误国害民,白家军便要造反护民了。 如今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小白帅,依旧一身银甲,可却不是以前那个初生牛犊鲜衣怒马的热血少年,她此时表情沉静坐于他们这些死忠于白家军的将军面前,内敛c沉稳,目光坚毅深沉,哪怕白家军如今只剩一万余残兵,她亦不忘白家军建立之初衷,数代浴血平定天下的信仰,深谋远虑为将来做打算。 卫兆年虽然是白家军,可在他心里他与其他几位将军不同,他虽决定誓死追随白卿言,却怕白卿言会对他有保留 如沈昆阳自小白帅入伍便在沈昆阳麾下,谷文昌亦是被小白帅称作谷叔,沈良玉不必说虎鹰营乃是镇国王第五子白岐景的嫡系,程远志是悍将曾与小白帅同战浴血,且死忠白家军无人不知 只有他卫兆年,虽然是镇国王第四子白岐川麾下嫡系,但那些年随白岐川镇守大晋东部,并无与小白帅一同征战浴血过的经历。 刚才他冒失之下,问白卿言是否要养私兵,话出口心头惴惴,没想到小白帅毫不避讳对他直言若遇昏君则反。 此时卫兆年才觉自己自诩聪明却小人之心,小白帅心底从未拿任何一个白家军将士外看。 遇挫折,不气馁。 身处困顿,依旧不忘大志 气吞山河 白家风骨,当是如此 从此,卫兆年再无顾虑,誓死追随小白帅。 “誓死追随小白帅”卫兆年咬紧了牙关,头一个抱拳单膝跪地,郑重望着白卿言,“誓死不忘白家军之志” “我程远志是个粗人,我只认白家人只认小白帅”程远志单膝跪地道,“小白帅让我作什么我便作什么绝无二话” 沈昆阳c谷文昌与沈良玉皆抱拳跪地,发誓至死不忘白家军军魂,至死追随小白帅。 “小白帅,那我怎么安排”沈良玉没听到白卿言对他的安排,忍不住问道。 “白家军让列国惧怕,其中虎鹰营更是让列国闻风丧胆所以今上与太子必定会对虎鹰营有所安排此次今上与太子不论对虎鹰营做出任何安排,你听从就是虎鹰营的训练方法太子并不知晓,必定还需倚重于你” 白卿言深眸望着沈良玉,慢条斯理:“你大可直言相告太子,天险秋山关与川岭山地,还有瓮山,皆是训练虎鹰营的好地方不论太子让你带兵在哪里练兵,你都遵从便是,只一点同太子讲清楚,你练兵有自己的章程,不喜他人插手过问,希望太子海涵” 第二百三十一章:诛伐气魄 不过白卿言料想,太子不会让沈良玉在瓮山练兵,白卿言在那里焚杀西凉降卒太子怕是想起瓮山心里都会不舒服 而不论是太子选了川岭山地还是秋山关都没什么区别,带虎鹰营去哪里练练十天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只要无人插手,便是沈良玉说了算。 “末将明白”沈良玉抱拳,心中透亮,“末将会时时与铜古山c白龙城c中山城方向通信” “几位将军见过太子之后,定会被留在幽华道”白卿言双眸湿红,抱拳郑重望着他们,道,“如此,白家军与白卿玦c白卿雲,便托付诸位此番一别,三年后再见” 朝阳跃出翻涌云海,金光穿透晨雾,勾勒出雄浑壮阔的山脉,湍急奔涌的河流c冰川。 风吹云散,终露出巍峨奇美直入苍穹的山顶,千年不曾消融的积雪被初晨最耀眼的万丈光芒映照得金碧辉煌。 耀目曙光从山川那头缓缓而来,照亮这广袤辽阔的天地旷野,驱散笼罩在晋军帐篷之上的云雾与黑暗。 “长姐长姐”白锦稚人未到声先闻。 她喘着粗气冲进沈良玉帐中,略显慌张道:“那个西凉炎王李之节,带着虎鹰营锐士和董家死士的遗体,说要来找太子问个说法” 竟来的如此之快 程远志一听就火了,蹭地站起来喊道:“问他娘个腿” “他还敢来”沈良玉咬紧了牙,转身去拿自己的佩刀。 他一想到冲进那个阴森的地窖里,看到白卿雲全身是伤,不论是脚趾还是手指指甲盖里都扎着枕双腿已经被夹断,全身血流不止,他就恨不得活劈了那个西凉炎王李之节。 白锦稚心口起伏剧烈:“我刚去看了眼,那个炎王浑身是血被人从马车中抬出来长姐我们走的时候那个炎王还好好的,他带着这一身血来,怕是有目的” 白卿言眸底暗芒冷肃。 李之节浑身是血 她定了定心神,想起李之节那双潋滟含笑的桃花眼,知道那人并非旁人看到的那般是个潇洒不羁的风流种子。 他抬着虎鹰营与董家死士的遗体,又浑身是血,看来是有备而来。 “西凉炎王他们人呢”她问。 “就在我们军营门口” “先去太子那里看看”白卿言说完,率先出帐,朝太子大帐的方向走去。 “我们也去看看”卫兆年忍不住担心,抬脚跟上白卿言。 白卿言单手握紧腰间佩剑,踏着晨光从沈良玉帐中而出,侧目朝大营外的方向看去 李之节被陆天卓扶着立在晋国营地门口,他肩膀位置缠着被血沁红的细棉布,身上还是昨日那一身浅紫色长衫,染透他半个身子的鲜血已经干结,看起来触目惊心,面色惨白如雪,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似乎感受到白卿言带着寒意的目光,立在晋军大营门口的李之节抬眼,凝望身上带血戎装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白卿言,薄唇紧抿。 白卿言竟然如此大胆回到晋军营中还不赶紧毁灭消除秋山关一战厮杀的痕迹,居然就穿着那身带血的铠甲在军营中行走。 那女子手握佩剑,身姿挺拔,步伐铿锵有力,身后跟着白家军五位身经百战将军,全然一副主帅派头,声势威严沉稳,周身尽是骇人的诛伐气魄,望着他的眼神竟毫不敛藏杀意,锋芒逼人。 李之节眼睑重重跳了两下。 “王爷,白卿言看起来应该已经有所准备,否则不会这么大胆,身着带血戎装在军营中走动。”陆天卓垂眸压低了声音在李之节耳边道。 他们已经来了晋军军营,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李之节视线紧紧跟随白卿言 “事已至此,本王也没有打算借这件事真将白卿言怎么样,只要能在晋国太子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本王这一刀就算没有白挨。”李之节道。 太子刚睡下没有多久又被吵醒,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听说是李之节带着虎鹰营锐士的遗体还有二十多个晋装男子的尸身前来,顿时清醒一大半。 他一边让全渔给他更衣,一边吩咐人将方老c秦尚志还有任世杰请来。 方老等人穿戴妥当拎着直裰下摆当匆匆赶来时,张端睿c白卿言与其他几位将军都已经到了,正在太子大帐门口候着。 张端睿急得直跺脚,却只能看着太子带来的宫婢与小太监端着铜盆c热水c帕子,鱼贯似的进进出出。 “这西凉炎王来者不善啊”张端睿朝着大营外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问白卿言,“白将军,昨日一战,难道虎鹰营的兄弟伤了这西凉炎王了” 方老听到这话,也转头看向白卿言。 不等白卿言摇头,白锦稚就先沉不住气道:“绝对没有昨日大战我同长姐是看着所有活着的虎鹰营兄弟全部撤上山,最后才撤的等我和长姐已经撤上山之后,那西凉炎王才骑马出现,我们连他一根毫毛都没有碰” 方老眯着眼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 此事,白卿言在太子大帐之内说过了,碰到炎王之事也说过了当时确实没有说伤了炎王。 “想来,这炎王怕是担心晋国追究他们秋山城内藏了一批晋装高手的事情,想借此事率先发难毕竟西凉人手中攥着我们晋军虎鹰营锐士的遗体,自然是这个西凉炎王想怎么说怎么说了”秦尚志眉头紧皱。 方老眼睑跳了跳:“在他们定下的议和时间去议和,随后西凉炎王百般推诿想要改日议和,秋山关内的晋装高手,再到今日炎王受伤而来,抛开我们虎鹰营锐士这个变数,怕这就是西凉炎王安排那些晋装高手在秋山关候命的原因啊” 秦尚志猛地抬眼看向方老,瞬间就明白了方老的意思:“方老是说,倘若昨日太子应允改日再议和,西凉会假意安排这些晋装高手刺杀西凉炎王” 第二百三十二章:刺杀 方老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如此,西凉便可向列国告知,我们晋国胃口太大,在议和之时两国没有谈拢,便派死士杀他们西凉议和使臣炎王泄愤,如此西凉就有借口求援各国,再来征伐我晋国” “方老所言,也不无可能”张端睿点头。 “可既然如今议和盟约已经签订,西凉闹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给我们晋国按一个议和盟约签订之后,又觉得没占大便宜,气不过才去刺杀那个什么炎王的吧”甄则平想不通,“我们晋国是战胜国,要觉得盟约不合适,接着打就是了,谁信战胜国还要弄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便应该是打算以他受伤为借口,想平息此次之事了”方老徐徐开口。 几个人在太子大帐之外讨论的热火朝天,可白卿言与白家军诸位将军心里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皆抿唇不语。 秦尚志c方老和张端睿将军他们讨论不休,白卿言静静立在一旁,嘻嘻琢磨李之节此来的目的。 她想李之节必是不敢告诉太子虎鹰营与那些死士之所以前往秋山关,是为了救出他手中捏着白卿雲。 即便李之节今日说出这件事儿也来不及了,昨日议和他不曾明说白家子在他手里,偏偏在今日才说这件事,以太子多疑的个性会怎么想自然会以为是西凉是在撇清与那些晋装死士的关系,顺便挑拨晋国的君臣关系。 “我等在这里多无意,还是随太子一起去见过西凉炎王,才知他到底唱的哪一出”张端睿身侧拳头紧了紧。 “张将军说的对,在这里猜没有任何意义,西凉炎王既然已经到军营门口了,一见便知他来意,何苦在这里猜” 穿戴整齐披了一件披风的太子从大帐内出来,众人忙参拜行礼。 “不必虚礼了,还是先去看看这西凉炎王到底想干什么吧” 太子皱眉率先朝营外走去,这架势看起来是不打算请西凉炎王李之节进来了。 白卿言跟在太子身后,半垂着眸子随太子朝大营门口走去。 此时,太子对李之节已经全无好感,谁家战败之国的使臣敢在议和之时出这么多幺蛾子一个安生觉都不让人睡。 晋军大营的门缓缓打开,披着黑色披风的李之节抬眼,被陆天卓扶着走至营前,在太子还未出来,便已经恭敬行礼,将姿态放得极低。 李之节的态度让太子怒气少了一些,太子负在背后的手收紧,皱眉道:“炎王这一身的血来我晋军大营,意欲何为啊” 李之节被陆天卓扶着直起身来,没有答太子的话,视线落在白卿言的身上,将目光中的清冽藏于瞳孔漆黑的桃花眼之后,做出一副恼火的模样。 “白将军,本王同白将军可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白将军在两国议和条约签订之后带着让列国闻风丧胆的虎鹰营将士,与这些死士高手来刺杀本王” 李之节指着马车上那些尸体单刀直入,以为会打白卿言一个措手不及。 程远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咬紧牙已经握住了自己腰间佩刀。 反倒是白卿言自己,听到李之节这么说一颗心陡然放下。 她低笑了一声:“原来炎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冲着我来的。” 太子冷肃的眸子眯了眯,视线扫过虎鹰营的将士与那些晋装死士的遗体,侧头与磊落含笑的白卿言对视。 她浅笑对太子颔首,似乎实在示意太子不要恼火先听听李之节说什么。 太子负在背后的手轻微摩梭着,只觉隐隐猜透了李之节想要做什么,他收回视线:“炎王的意思,白将军带虎鹰营的锐士与这些晋装死士,刺杀你了” 李之节见白卿言与太子的互动,心里没底,只能硬着头皮道:“大约是有人不愿意看到两国签订盟约,怕双方止刀兵之后,就会被收回兵符丧失兵权,所以这才要带晋国虎鹰营锐士和这些死士做出刺杀本王未遂的样子否则以白将军手中的射日弓,本王怎能在白将军手下活命是这样吧白将军” 白卿言只笑不语,李之节言外之意是说她怕丢了兵权不愿停战,故意带虎鹰营演了这一场刺杀未遂 看来,李之节的目的在于挑拨她与太子之间的君臣关系,让太子以为她为掌控兵权不顾晋国利益,甚至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欲在征伐之中损晋国而壮大白家军。 可巧不巧,在她带着虎鹰营的人去秋山关之前,为表全然归顺太子她未曾拖延及时将兵符交还,没想到李之节却偏偏提起兵符。 这大概也算是歪打正着,倒是将西凉炎王李之节有意挑拨太子疑心晋国大败西凉的战将,以此令晋廷主疑臣的目的给亮了出来。 “炎王这话,有挑拨我晋国君臣之意啊”张端睿一双灼灼眸子望着炎王,冷冷开口道。 眼下不论是太子,或是方老c秦尚志这些谋士,还是张端睿这些将军,都弄明白李之节带着虎鹰营与这些死士的遗体来晋军大营,是意图是做什么了。 若说之前李之节在议和大帐中三番两次意图改日再谈,是谋划了一场假刺杀栽赃晋国在议和失败后欲杀西凉议和使臣,求援他国来攻晋。 那么此时,便是西凉炎王的奸计被奉太子之命带虎鹰营去探秋山关的白卿言撞破之后,李之节的顺水推舟,他率先带伤登门兴师问罪,大约是想以此事来挑拨晋国君臣关系。 白卿言是此次晋国战胜西凉的最大功臣,西凉惧怕晋国有如此将帅之才,挑拨理所应当。 可人算不如天算,太子心里最清楚兵符白卿言在盟约签订后就及时上交于他不说,白卿言更是对他陈情她身体不好无法带领白家军,将白家军全都交给了他,还为他日后有能用之兵费心安排。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李之节说的那种为抓牢手中兵权损母国利益的卑鄙小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先发制人 “所以呢炎王想要如何啊”太子因李之节三番两次滋事,已然有了怒火,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冷意。 李之节见晋国太子眸色沉沉,呼吸略急促起来,显然心中已乱。 陆天卓轻轻扯了扯炎王的衣袖,恭敬对晋国太子行礼后开口道:“太子殿下息怒,炎王并非有意挑拨晋国君臣,只是事发突然白将军突然带虎鹰营锐士与这些死士杀到秋山关,炎王疑心求和却遭到这样的对待,心中惶恐不安又愤懑难忍,这才前来找白将军对峙还望太子殿下念在炎王受惊的份儿上,不要在言语间同炎王计较。” 白卿言黝黑深沉的眸子,朝低眉顺眼的陆天卓看去,这身着常服的小太监倒是机警,发现炎王无法挑拨她与太子,就要在话里话外坐实她去刺杀西凉炎王之事。 甄则平被气得冷笑连连,只觉西凉好不要脸,开口:“既然我们白将军害怕被收缴兵权,假意刺杀你们西凉炎王,带着虎鹰营的锐士前去也就够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带这些身着晋服的死士” 李之节桃花眸望向白卿言,一副虚弱的样子:“这就要问白将军了” 白卿言淡然立在那里,身姿欣长挺拔,握着腰间佩剑,眉目清明,镇定从容,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会被太子殿下疑心。 太子余光看了眼平静沉着并未着急对他解释的白卿言,心底隐隐生出欣喜来,之前他还担心白卿言若是抵挡不住西凉炎王这等风流人物的示好,与李之节两个人生了情愫。 现在看来李之节怕是因为白卿言发现了他在秋山关藏着一群晋服死士之事,与白卿言对上了想要将这群晋服死士也栽赃在白卿言身上。 李之节越是这样着急往白卿言身上泼脏水,他就越是要护着白卿言,这样才会让白卿言觉得不负她对他的一片赤胆忠心。 白锦稚双眸泛红,想起九哥满身都是伤的样子心里火大的恨不得将李之节撕了,忍不住学着程远志的粗话骂了一句:“问你娘个腿” 一向风流不羁深受女子爱慕的炎王李之节,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姑娘家用粗话骂了,不由一怔,视线落在气鼓鼓的白锦稚身上。 小姑娘家被气得双颊泛红,眼睛充满愤恨瞪着他。 白卿言抬手将白锦稚扯到自己身后。 卫兆年与沈昆阳c谷文昌一听白锦稚的粗口,皆侧头瞪着程远志。 程远志回神见那三人都瞪着自己,一脸茫然:“你们三个看我干什么” 沈昆阳皱着眉压低声音训斥程远志:“让你一天到晚在四姑娘面前嘴没把门你看把四姑娘教成什么了” 程远志:“” 太子因为白锦稚对李之节那一骂,心情竟然有了几分舒畅,他唇角勾起浅笑道:“孤也想问问炎王,昨日议和的时辰是炎王所定,结果炎王却推托说时辰太晚,又扯出一个什么婢女,接二连三意图改日议和今日又闹出这么一出大戏炎王是觉得孤的脾气好,可以随你折腾” 说到此,太子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虎鹰营夜探秋山关,是孤的意思你西凉包藏了什么祸心,孤不是个傻子心里清楚得很议和盟约已经签订,孤本不欲太过计较,可你却再三衅生事试探孤的底线现在还想挟持虎鹰营锐士的遗体先发制人,是也不是” 李之节看着一身铠甲染血的白卿言,右眼跳了跳,心里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太子派白卿言去的秋山关,难怪白卿言丝毫不收敛敢穿着这身带血戎装在大营中走动。 “殿下,西凉炎王身上的伤也并非我带去的任何一人所伤对此白卿言敢在此立誓若炎王身上的伤,是我白卿言带去秋山关任何一个人所为,我白家九族死无葬身之地”白卿言望着李之节,“炎王既然说,是我带人刺杀,可敢在这里向西凉天神起毒誓” 听到天神二字,跟随李之节前来的西凉兵士,纷纷低头以示敬意。 西凉信奉天神,天神对西凉而言万分神圣。 见李之节脸色大变,白卿言似笑非笑问:“怎么,炎王不敢” 发誓李之节敢,可对天神发誓李之节自问不能。 见李之节紧抿唇不语,太子拿出了十足十的战胜之国储君气场:“此次本就是你西凉伙同南燕先犯我晋国,如今议和盟约已经签订,若西凉还想生事,孤也不介意将西凉在秋山关藏了什么又有什么目的,全部公布于天下,邀列国与我晋国一同征伐分割西凉,届时白将军必带我晋国锐士踏平你西凉云京” 白卿言垂眸恭敬对太子抱拳颔首:“末将必不负太子所望” 太子因为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西凉意图故作高深含糊不清的话,落在李之节和陆天卓的耳朵里,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太子所言在秋山关藏了什么,是指那些晋装死士。 可李之节与陆天卓却下意识认为,太子知道秋山关里藏着白家子,所以派了白卿言前去救人。 李之节陡然怀疑南燕消息的可靠性,晋国皇室真的已经疑心功高盖主的白家了吗真的对白家人且用且防备吗 可若晋国皇室真的对白家有防备之心,太子为何会派白卿言领虎鹰营去救白家子 李之节稳住心神,此次扣押白家子却在议和时没有说出来,是他们西凉理亏,晋国太子说的对若晋国将此时昭告列国,觊觎他们西凉沃土的戎狄难道不会来分一杯羹 想到此,李之节身体微微发麻,靠近胸口的伤口突突直跳,又沁出鲜血来。 太子双手负在背后,眸色沉着:“炎王若是还想息事宁人,那便留下我虎鹰营锐士遗体,即刻离去孤倒是可以念在西凉百姓无辜的份儿上,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若是再敢生事,孤怕得让西凉远在云京的皇室贵族见识见识我晋国锐士的刀刃有多硬了” ------题外话------ 天天裸奔更新的秃头作者君急需要小祖们的月票加油打气,这样才有力气攒爆更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大逆不道 李之节目光在太子和白卿言之间来回移动,只见那两人几乎并肩而立,望着他的眼神几乎如出一辙,到像是同仇敌忾 算错了晋国太子对白卿言的信任,输了他认栽。 白卿言握着佩剑,转过身避开李之节的视线,侧头低声对太子道:“殿下,那些晋装高手的尸身若可以留下,虎鹰营有些手段,倒是可以从那些人尸身上找找线索,说不定能弄清楚西凉最准确的意图,也好有所防范” 见立在太子背后的方老朝她看来,白卿言又对方老抱拳:“方老以为呢” 方老见白卿言如此恭敬,心中不免喜悦,抬手摸了摸山羊须颔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太子背后道:“殿下,白将军所说极是,如今西凉的种种目的,皆是我们的猜测之语刚才殿下那一番话显然是已经震慑住了西凉炎王,想必他们也不敢再生事了。” 太子点了点头。 秦尚志眉心跳了跳,不免朝着白卿言看去 白卿言姿态如此低想要那些晋装死士的尸体,真的只是弄清楚西凉的目的 秦尚志觉得不像,他甚至有种感觉,那些晋装死士怕是同白卿言脱不开关系。 秦尚志太阳穴突然突突跳了两下,陡然如被醍醐灌顶般脑中霎时通透,睁大了眼看向白卿言正正好与白卿言四目相接。 望着白卿言眼底的澄明幽沉,秦尚志身侧的手收紧,喉头轻微翻滚了一下。 秋山关之事,他们皆是从白卿言与沈良玉口中听说的,并非他们亲眼所见,若白卿言与沈良玉他们说一半藏一半,甚至半真半假呢 白卿言乃是重情重义之人,若那些晋装死士是她的人,她必不忍心看着那些死士遗体被人作贱糟蹋。 可白卿言为何要带人去夜袭秋山关 “炎王可还有事,若无事留下这些遗体,便可以走了”太子道。 程远志c沈昆阳c沈良玉c谷文昌四人已经按住腰间佩刀,那架势好似若李之节不将遗体留下来,今日就走不了了。 事已至此,李之节只能暂时忍下这份屈辱。 来日方长,还有去晋国那一路,他总有办法的。 “多谢太子宽宏”李之节咬着牙折节屈膝低头对太子道。 “希望炎王对得起孤这份宽宏才是。”太子声音徐徐。 李之节行礼之后,被陆天卓扶上马车,铩羽而归。 “王爷莫要太过生气,来日方长今日之辱他日定要晋国百倍偿还”陆天卓安抚李之节。 李之节眯着桃花眼,苍白无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啊来日方长本王不急。” “沈良玉,让人将我虎鹰营兄弟遗体抬回去好生安葬这些死士的遗体便交于虎鹰营,你们务必要查出东西来,不要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白卿言转头吩咐沈良玉。 沈良玉咬紧了牙颔首:“小白帅放心” “殿下一夜辛苦,快快回帐好生歇息,余下的交于张将军与我来处理。”白卿言抱拳道。 太子看着白卿言苍白憔悴的面色,点了点头叮咛道:“白将军也一夜未睡吧你身体本就不好,还是要好好休息,事情都交给张端睿将军做吧” 张端睿抱拳称是,他心中感怀不已,白家就连一个身体病弱的女儿郎都能这般为国尽心不辞劳苦,实在是让人敬佩 “白将军昨日激战之后,又去探望伤兵,一夜未休息,还是去睡一会儿吧”张端睿道。 “谢殿下挂怀,言能在军中的时间不多了,总想能多为殿下做一些便多做一些,等回朔阳之后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白卿言对太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言送殿下回帐,还有事同殿下说” 太子点了点头随白卿言一同往大帐方向走。 “刚才沈昆阳将军他们来的时候知道殿下辛劳一夜刚睡下,就没有去打扰,不过言已经见过他们,同他们说过了殿下心中大志,他们也都起誓日后一切听从太子殿下安排”白卿言慢条斯理道,“程将军是个粗人,有时候说话难免有些不妥当,届时还请殿下海涵不过殿下放心程将军对大晋的忠心天地可鉴” “孤明白白家军诸人各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好将士”太子同白卿言踏着晨光往回走,听着白卿言如同安排后事的叮咛和请求,心中竟生出一抹惆怅来。 若白卿言不是女子,若她身体康健,或许等他登上九鼎之位之后,可以让她继续领白家军,毕竟能对他这样忠心又能征善战的战将不可多得 “还有沈良玉,虎鹰营在白家军种地位超群,又是我五叔亲率的嫡系,沈良玉虽然忠心不用质疑,但难免心高气傲, 练兵之事怕是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可五叔去后除了沈良玉怕是无人再能训练出虎鹰营那强悍之兵,殿下在练兵之事上尽可听他所言,可其他事情上还需让殿下嫡系将军压他一头,否则会助长沈良玉傲气,将来战场恐不听帅令,擅自行动。” 太子侧头看着正轻声慢语的白卿言,心底越发熨帖白卿言果然是事实都为他打算。 秦尚志的话果然不假,白家人心怀大志,只有让白卿言知道他亦是一位心怀天下的主子,白卿言才会效忠于他。 太子回到大帐中,已经全无睡意,倒是同方老喝起了茶。 “老朽观白将军对虎鹰营沈良玉的安排,的确是全心全意为殿下考虑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倒是老朽处处小心防备小人之心了”方老笑呵呵将所有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给太子戴高帽。 太子心情愉悦笑了笑道:“方老也是为了孤,孤心里清楚孤临行前父皇本交代让人探到虎鹰营训练方法,便将虎鹰营” 太子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殿下”方老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对太子道,“殿下虽然接下来的话大逆不道,可老朽身为殿下的谋士,有些话却不得不说,若冒犯了还请殿下见谅” ------题外话------ 秃头作者君日日升高的发际线,只有月票能够慰籍 第二百三十五章:舍生忘死 “方老一心为孤,孤如何能不知方老对孤无不可言”太子道。 “虽说,如今陛下已经立了殿下为太子,可当今陛下多疑又善变,殿下为子c为臣,忠于陛下没有错可殿下也是储君将来大晋的皇帝,所以不能愚忠,忠于陛下的同时要给自己留一手如今白将军将白家军尽数交给了殿下,只要殿下将白家军攥在手里日后哪怕陛下对储位起了别的心思,陛下也得权衡权衡”方老压低了声音对太子道。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可从太子深信不疑的方老嘴里说出来,太子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是个人都有私心,太子自问做不到白家人那般,只心存家国将风骨二字刻于祖训家规之中。 尤其是面对那至尊大位,身为皇子谁不想要 方老的话正好说在了太子的心坎儿上,在太子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他的储君之位便还有变数,尤其是父皇现在正当壮年,说不定还会再有皇子不说其他皇子虽然都年幼,可难保父皇不会撑到幼子长大,再起了立其他皇子的心思。 他还是要给自己留有余地才是 太子点了点头:“如今看来,虎鹰营倒是大可不必如父皇说的那般,尽数斩杀” 唾手可得且现在就能用的骁勇悍将不要,非要再费心费力培养出一批,这不是傻么 “正是”方老颔首,“不过此事殿下心中有数就好,若是让陛下知道了,陛下难免会觉得殿下有不臣之心,反到对殿下不利” 见太子点头,方老不再说这件事,顺势转了话题:“如今大事已定,殿下派任世杰先行一步去准备天降祥瑞之事。” 当日,太子写了为白卿言请功的奏折让人快马送回大都,他想等白卿言回到大都得知他这位太子早早便为她上奏请功,必定感恩戴德从此对他俯首帖耳。 心情愉悦的太子用了点简单的鸡汤小米粥便蒙头大睡,直至太阳快要西沉才转醒。听沈良玉回禀并未从那些晋装死士的身上查出什么异样,看起来都是晋人,可为何会同西凉在一起不得而知。 太子沉默良久,让沈良玉将尸体处理了,便不再多说。 沈良玉领命告退。 董家死士虽然不是虎鹰营锐士,可对沈良玉来说,同浴血同生死过便是兄弟 白卿言带着白锦稚与白家军诸位将军,将虎鹰营锐士与董家死士的遗体葬在荆河旁。 夕阳余晖映照着辽阔壮丽的大地山河,雄浑的翻涌的茫茫云海尽是瑰丽霞色。 白卿言带着白锦稚跪地三叩首,以酒祭英烈豪杰,谢他们奋不顾身,舍生忘死,救小九出虎口。 “沈良玉,放一把火,烧些枯柴树枝,回去后就禀告太子将那些晋装死士烧了。”白卿言道。 “是”沈良玉起身带人去捡枯树枝。 都是从军的人,行动敏捷麻利,几个人搭把手不一会儿枯树枝就堆得和小山似的。 沈良玉专门挑拣了些湿嗒嗒的树枝,这样的树枝烧起来烟大,最好能让幽华道那边儿看到,也就可以交了差。 点了火,白卿言牵马立在火堆旁,看着随风高低乱窜的火苗和黑烟,对身旁沈良玉开口:“今日我对太子说,你心高气傲,练兵之事上定然不许旁人指手画脚让太子尽可听你所言,可其他事情上让他的嫡系压你一头,如此才能拿捏住你。” 沈良玉一听就知道白卿言是什么意思,白卿言只有如此说才会让太子觉得她是真心为太子打算,太子才会听从白卿言所言,不让他人对练兵之事指手画脚。 沈良玉颔首:“末将明白,有舍才有得让太子的嫡系在其他事情上压着,练兵之事太子的人才插不进去手。” 白卿言回眸看向沈良玉,眸底含笑:“那可要委屈你做好桀骜不驯的样子,别被拆穿了” “末将明白”沈良玉颔首。 如今白家军局面困顿,一万残余白家军,是白家军的火种所以白卿言已尽她所能做出最好的安排,他们这些白家军的老家伙们得给小白帅帮忙,不能添乱。 所以,今日小白帅说他桀骜不驯,他哪怕是个胆怯懦弱的人都得装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来给太子看。 篝火燃尽之时,夜色已临,明月皎皎悬于荆河那头。 白卿言翻身上马。 明日,白卿言就要随太子回大都城了,诸事皆以安排妥当,白卿言也没有什么再放心不下的了。 “白大姑娘白大姑娘” 已经上马的白卿言回头,朝声源处望去 月色之中,萧容衍的护卫骑着匹骏马飞奔而来。 那护卫快要靠近之时白卿言才看清楚,萧容衍护卫手里还牵着一匹通体黝黑的宝马。 萧容衍的侍卫勒马一跃而下,对白卿言抱拳行礼:“白大姑娘,奉我家主子之命来给白大姑娘送信c送马” 说罢,月拾从胸前摸出一封信,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递给白卿言。 在月拾奉命来送马送信之时,谢荀所率领的大燕军队已经马上要拿下南燕都城了。 主子说,是白大姑娘那番话,让他明白民心所向之浩瀚,也是因为白大姑娘那番话此次他们大燕才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收复南燕,且他们打着恢复大燕正统之治的旗号,尽得民心,列国也不好擅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燕收复故土。 月拾对白大姑娘感佩之至无以言表,便越发恭敬。 白卿言看着月拾递来的信半晌未动,白锦稚轻轻夹了下马肚上前,扯了扯白卿言的衣袖:“长姐萧先生的信” 白卿言接过信,拆开 信中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告诉白卿言这匹宝马是昆天城马倌献给她的,他觉得这匹马虽然不如之前那一匹性子刚烈,却也是不可多得的良驹,特来送于白卿言,希望这匹马能在战场上助她,望她笑纳。 ------题外话------ 三更毕秃头作者君要去给小祖宗们攒爆更了 萧容衍:爆更会有我的戏份吗 秃头作者君:不好说 萧容衍:小四 白锦稚:来了来了姐夫鞭子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各不相欠 萧容衍竟然已经到了昆天城,那离南燕都城很近了,估摸着萧容衍这个护卫送信来的这段时间萧容衍应该已经拿下南燕都城了吧。 白卿言看完,就着沈良玉手中的火把将信纸点燃。 看着火苗将信纸吞噬后,她对月拾道:“这匹宝马你带回去吧,晋国与西凉已止刀兵签订了盟约,回晋国之后我便再也用不上这样的宝马了” 月拾一怔,抬头朝马背上坚毅又沉稳的女子望去,见白卿言眉目平和,看样子不像是客气,倒像是真不打算收。 萧容衍上一世曾对她有恩,虽然她最后没有能逃出大都城去,可萧容衍赠她玉蝉让她逃命之恩她却未忘。 大都城宫宴上出手提点相帮,对他的身份三缄其口,本以为能还了萧容衍,可他后来出手相助白家,相救四婶,让白卿言又觉欠他良多。 上一次,她提点萧容衍收回南燕最便捷最不伤百姓之法,她自觉已能还了上一世萧容衍的恩德。 后来萧容衍又救了她的九弟,但九弟执拗有恩必报必,称报恩之后才会离开,所以今日她便不能再收萧容衍的马,否则长此以往两人之间还算得清楚吗 她只愿从今往后,各不相欠。 说罢,白卿言一夹马肚,快马冲了出去。 原本高高兴兴领命来给白卿言送马的月拾愣在那里,他看着白卿言驰马而去披风翻飞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脑袋,难不成是他们家主子信里写了什么惹白家大姑娘不高兴了 幽华道军营中,任世杰领了命,要先行一步去为此次三月二十八陛下寿辰准备祥瑞贺礼。 任世杰林走之前,来送任世杰的方老悄悄将他唤至一旁叮咛任世杰:“你此去除了为陛下准备寿礼之外,还要尽你所能,将白卿言此次焚杀西凉降俘的暴行宣扬出去,让晋国百姓知道白卿言有多阴毒残暴” “方老您不是已经不怀疑白卿言对殿下的忠心了吗为何还要如此做” “自然是为了让白卿言只能依附于殿下白卿言这样的人物,能征善战又智谋无双,这样的人只能为殿下所用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啊你想想看若晋国万民都惧怕她残酷暴虐,届时殿下站出来为她说几句公道话,她难道不会更对殿下感激涕零,更忠心于殿下吗”方老徐徐道。 任世杰抿了抿唇,似乎不忍心,又道:“可是我们来时,那些百姓纷纷跪地请求小白帅为他们收复家园,他们会认为白将军残暴吗” “百姓愚昧,端看你怎么引导”方老说完幽幽叹了口气,“此战,白卿言功绩太过耀目,已经盖过太子此战乃是太子领兵之战,我们作为太子谋士,绝不能让百姓视白卿言为英雄,助长她的气焰她要时时居太子之下才行” 方老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白卿言一行人快马回营。 他止住话音,对任世杰道:“记住我的话去吧” 任世杰对方老长揖到地,回头朝正策马回营的白卿言看了眼,上了马车。 白锦稚快马跟在白卿言身侧,压低了声音对白卿言:“长姐,那像是太子身边那个不爱说话的谋士啊明天不就要回去了吗他怎么这么反到要趁天黑了离开这其中肯定有鬼要不要派个人跟上” 白锦稚话出口才想起,剩余的董家死士长姐全部让沈青竹姐姐带走去护九哥了,白家军的将士又不能动:“长姐,不如我先行一步,偷偷跟上那个谋士去看看” 白卿言握着缰绳,放慢了速度,视线落在朝她看过来的方老身上,对沈良玉道:“派个擅长跟踪的跟上去,只要探明太子那个谋士往哪个方向去即刻,天亮前必需回来。” “是”沈良玉抱拳。 “长姐万一太子知道了” “放心吧太子高高在上贵人事忙,哪有时间掌握白家军每一个士兵的去向。”白卿言回头看着白锦稚,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欣慰一向冲动的白锦稚居然也知道谨慎了。 白卿言一行人回营之时,方老还在营门口候着,他视线扫过跟随在白卿言身后的几人,笑盈盈上前长揖一礼:“刚才殿下派人去传白家军几位将军,不成想将军们不在。” 她下马对方老还礼,道:“几位将军随我去送秋山关牺牲的虎鹰营锐士了抱歉让殿下久等” 说完,她转头看着沈昆阳几个人:“你们随方老去见太子殿下,莫让太子殿下久等” 方老很满意白卿言的态度,抬手摸着自己的山羊须。 白锦稚牵着的平安突然踢踏着马蹄朝方老走近了两步,白锦稚来不及扯回缰绳,就见平安湿漉漉的鼻子凑着方老的脸嗅了嗅,方老被吓了一跳忙弯腰躲开,用手驱赶平安。 “平安”白锦稚忙扯回平安的缰绳。 平安不悦的转身,用马尾狠狠在方老脸上抽了一下,方老当即就变了脸色。 白卿言忙致歉:“对不住方老这畜牲野性难驯,可没伤着方老吧白锦稚还不对方老致歉” “啊”白锦稚摸着平安的鬃毛,看到长姐的眼神,忙作揖致歉,“对不住方老,可曾伤着您来,都是我不好” 白卿言姿态摆的低,方老也不能下了白卿言的面子,他拍了拍自己被马毛甩了一身的泥土,道:“罢了罢了这也非白四姑娘的错,老朽这把年纪了还能跟一个小畜牲计较吗还是去见殿下要紧,几位将军请” 目送几位将军随方老离开,白锦稚牵着平安上前低声问白卿言:“长姐你对那个谋士这么客气干什么那老头子我看和那个柳如士一半,只会摆臭架子” “那个谋士在太子面前说一句话,比得上旁人说百句千句。”白卿言将手中缰绳递给白锦稚,“这个世上聪明人多,能在太子身边占有一席之地能在朝中占一席之地的人,不仅聪明而且有能所以对别人客气一点,就是给自己留余地。” 第二百三十七章:狠戾 她对小四尽量将话说的浅显易懂。 白锦稚点头:“小四明白了以后见到太子身边的人,都尽量客气一点” “你速去虎鹰营,安排人去探太子哪个谋士的去向。”她说完又叮嘱白锦稚,“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了,你早点儿休息。” “长姐”白锦稚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唤了白卿言一声,“长姐才是最需要好好休息的我们白家和白家军,都还要靠长姐长姐千万不能倒下了” 白锦稚眼眶发红,自从祖父和叔伯兄弟他们的死讯传来之后,白锦稚就从未见长姐睡一个囫囵觉。 出征之后,长姐为了捡起射日弓,更是没日没夜的练,白锦稚怕这样下去长姐的身体会撑不住。 “长姐心里有数,去吧办完事早点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心长不高。” 白锦稚立在原地看着长姐的背影,咬了咬牙只想快点儿长大,能帮一帮长姐。 伤兵大帐外,几个轻伤的晋兵围着背着小包袱要离开的纪琅华,抖开了纪琅华的包袱,里面除了掉出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瓶和装着盘缠的荷包之外,还有一件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暗红色披风。 “哎呦,这小娘子的包袱里还藏着一件披风啊”一个脑袋上颤着细棉布的晋兵抖那件披风,往自己身上一披,“小娘子这是看上我们哪位将军了爷我是百夫长此次我晋国大胜,爷我瓮山峡谷中斩了西凉两个将军的脑袋,回去之后定会得到封赏,到时候也是个将军,要不小娘子你摘了面纱给我瞅瞅,要是长的漂亮,爷勉强收了你做婆姨” 围着纪琅华的几个伤兵起哄大笑。 还有围在大帐口看热闹的,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 这一个多月来,晋军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将士们生死一线神经都紧紧绷着。如今议和盟约已经签订,明日他们将便班师回大都,等着他们的将是丰厚的赏赐,他们难免得意忘形。 纪琅华咬紧了牙关,双眸涨红,不去捡地上的药瓶和盘缠,反到不要命似的冲上前抢夺那件披风:“还给我” 披着披风的百夫长笑盈盈侧身一闪,反到一把抓住了纪琅华的胳膊:“小娘子,听你口音当是丰县人吧我等拿命为你等小民夺回丰县,你连看都不让我们看一眼,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就是就是小娘子双眼生得这样漂亮,识趣一点儿,让我等看看呗又少不了一块肉” 军营中许久不见女子的兵士言语轻挑,无理至极。 纪琅华咬紧了牙:“把披风还给我” 百夫长见纪琅华如此不识趣,笑着环视周围看热闹的兵士问:“兄弟们,你们说要不要将这小娘子的面纱摘下来,咱们也瞧瞧看是不是个天仙” 立在伤兵营门口的白家军看着这样的状况,劝了两句,可没人听便转身回了营帐中。 “看了你可要负责娶人家啊”有士兵笑着起哄。 百夫长哈哈直笑:“爷看过,要是漂亮,爷我自然是负责的” “可就怕人家心怡哪位将军就没你什么事儿了,哈哈哈哈” 那百夫长扯下纪琅华的面纱,一张刀口纵横交错的脸陡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吓得那百夫长一愣。 纪琅华激烈挣扎一巴掌挥在那百夫长的脸上,像个疯子似的扯着那百夫长的领口:“把披风还给我你这个混蛋” 百夫长陡然被一个女人打了一巴掌,脸上被指甲刮出两道抓痕,火辣辣的。 那百夫长眸子冷了下来,攥着纪琅华胳膊的手收紧,几乎要将纪琅华的手臂捏断,可纪琅华却丝毫不怵,睁着一双通红的眸子咬牙切齿看着那百夫长,带着不惜与那百夫长同归于尽的决绝狠戾。 片刻的鸦雀无声之后,围观的兵士勾肩搭背笑了起来。 “怪不得拿面纱蒙着,原来是个丑八怪啊” “哎哟老杜你不行啊,让个娘们儿给打了一巴掌哈哈哈哈” “老杜你可把我们晋军老爷们儿的脸给丢尽了要是个天仙也就罢了,你居然被个丑八怪给打了,哈哈哈哈” 耳边的嘲笑声就像火辣辣的巴掌扇在那姓杜的百夫长脸上,他咬紧了牙关,恼羞成怒扬手:“他妈的我看你是活腻了” 可不等那百夫长的巴掌落在纪琅华脸上,就见带风而来的白卿言拉过纪琅华,抬脚直直揣进那百夫长的心窝子里。 那百夫长被踹得狼狈向后倒了几步,险些跌倒之际被人扶住,正准备叫骂一看是白卿言,脸色一变喉头翻滚着站直身子,抱拳行礼:“白将军” 笑呵呵围在这里看热闹的晋兵,见来的是白卿言,连忙收敛笑意立好站端 ,纷纷抱拳行礼。 “白将军” “白将军” 白卿言此次一战大胜,在军中威望极高,虽是女子,可晋军上下无人不敬佩叹服。 有眼明心亮的晋军知道自家百夫长闯了祸,连忙偷偷跑去求援。 纪琅华用衣袖抹了把眼泪,顾不上捡地上的面纱,飞快朝百夫长冲去夺回披风,忍着恨意用力将披风抱在怀里,哽咽对白卿言俯身行礼:“多谢小白帅” 已经回到伤兵营帐里的白家军听到小白帅来了,又都从帐内出来,谁知竟见白卿言满眼的怒火。 她面沉如水,视线凝着弯腰不敢抬头的百夫长:“百夫长好大的威风啊” 那百夫长额头冒出细汗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不过是见这小娘子一双眼睛生得漂亮却带着面纱,想要摘了面纱看一看真面目,谁成想竟然让白将军给撞上了,白将军是个女子,定然要为护女子,只能是他倒霉了。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与这位姑娘玩笑,做的有些过火了,还请白将军恕罪。” 听到玩笑二字,她越发火大,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又是一脚踹在那百夫长的腹部,围观看热闹的将士匆忙让开,生怕累及自身。 第二百三十八章:护国,护民 “好笑吗”白卿言眉梢抬高,怒气已然快要压不住。 她的祖父c父亲c叔叔和弟弟们,还有白家军数十万将士用命护着的百姓,难道是给他们羞辱玩笑的吗 那百夫长被踹得连连后退,站定后又抱拳躬身不敢抬头,拳头死死握着,骨节泛白。 白卿言又是一脚,声音拔高:“欺辱女流之辈好笑吗” 百夫长还未站定,随之而来又是一脚,直接将人踹翻在地。 “恃强凌弱好笑吗” 百夫长再次站定,抱拳躬身,咬着牙不吭声。 闻讯而来的王喜平人还未到,听到白卿言怒火中烧的高昂声音,忙喊道:“白将军白将军” 王喜平从人群中挤过来,朝他手下的百夫长瞪了眼,这才抱拳对白卿言行礼,道:“白将军息怒,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是这个杜三保的错只是呢这个杜三保在瓮山大战连斩西凉两个将军的脑袋,算是立了大功的难免得意忘形,好在只是调戏民女,也没有铸成大错,白将军就饶他这一次吧” 见白卿言脸色越发难看,王喜平忙道:“白将军放心,末将一定让这个杜三保给这位姑娘好好赔礼道歉杜三保,愣着干什么” 百夫长杜三保上前,朝纪琅华方向一拜:“对不住” “白将军,您看要不就算了。”王喜平一向护短。 白卿言紧握腰间佩剑,压着心口翻涌的怒火,冷着脸视线落在眼底露出喜意的杜三保身上,满目的肃杀之气,威严逼人:“照王将军所言,在晋军中将士可以以功造过,亦可以以功抵过,那我今日便将这百夫长斩杀于此,王将军说以我南疆取胜之功,杀不杀得了他” 杜三保一听这话,脑门生汗跪了下来,白卿言可是连降卒都敢杀的杀神,他对着王喜平道:“王将军,末将知错了王将军救我,我是您的兵啊” “你吃的大晋百姓交纳的粮食领的是大晋百姓交纳的税赋你摸着良心扪心自问你是谁的兵”白卿言语声铿锵,“国之所以有军,是为护国安民为军者奋勇杀敌那是本分论功行赏封将封爵,难道是为了让你们持功凌辱自家百姓的” 王喜平张了张嘴 “白家军何在”白卿言咬牙高呼。 凑在门口看热闹的白家军伤兵立刻上前,抱拳行礼。 “见有人辱我晋国百姓,你等身为白家军锐士,竟袖手旁观”白卿言问。 白家军伤兵张口欲解释,可一想到他们的确是袖手旁观了,又辩无可辩。 “我们数十万白家军弟兄是为什么而死你们都忘了吗”她紧紧握住佩剑,如炬目光扫过白家军伤兵,“就在数月前,凤城被围,副帅所率白家军兄弟为拖住敌军助凤城百逃命,战死凤城无一人退缩疾风将军白卿瑜率一千五百白家军锐士应战,给百姓拼杀出活命之机,与西凉死战尸骨无存疾勇将白卿明所率之军死守丰县这些白家军兄弟全部战死,无一人存活为何” 军营内,一片肃然无声。 火盆内火苗随风高低乱窜,将白卿言阴沉至极的面色映得忽明忽暗。 白卿言声音含怒高昂,有气盖山河之势:“四个字护国,护民” 纪琅华紧紧抱着怀中的披风,痛哭出声。 她又想起白卿明一跃下马,用这件披风将她裹住时,对她说的那番话 如果可以,纪琅华愿以下十八层地狱,换回白卿明将军。 她紧紧咬着牙:“今日,我白家军上至元帅将军下至同袍兄弟舍命所护之民就在你等眼前你等却看着我晋民受辱对得起死去的白家军兄弟,配与他们共称白家军吗” “这位纪姑娘,是丰县坐馆大夫的女儿,因感激白家军救命之恩,知道我等在前方保民激战,特从丰县赶来只为以一身医术多救几个护民护国的伤兵,为此战尽绵薄之力一弱质女流尚且知道舍命报恩可你们呢怎么对为你们包扎救治的恩人” “属下知错”白家军一受伤伍夫长眼含热泪,单膝跪下,“愿领责罚” “属下知错,愿领责罚” “属下知错,愿领责罚” 白家军伤兵悉数认错,自愿领罚。 “但凡知错的,自去领五十鞭不知错的此次伤愈便可自行离开不护民者,不配为兵数十万白家军兄弟与晋军兄弟,用血与命守护的百姓,永远比我们命重要,容不得任何人轻视糟蹋” “是” 白家军伤兵,齐声道。 “至于你”白卿言回头捡起地上纪琅华的面纱,对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的杜三保说,“要么脱了这身衣裳回家种地,要么自去领八十军 棍,此次军功全无,从最普通的兵士做起我记得你的名字杜三保王喜平将军我白卿言眼里不揉沙子,此人之名我会告诉张端睿将军,你若要保,但愿你承担得起后果。” 王喜平一脑门子的汗,连忙抱拳称是。 他抬头看着白卿言扶起纪琅华抬脚入帐的背影,心中似有百味。 是他高看自己了,王喜平不是没有听说过白家军军纪严明,可他以为同白卿言一同打过仗,也算在白卿言这里排得上名号,就前来求情,希望能让白卿言卖他一个面子 王喜平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虽然刚才白卿言算是下了他的面子,虽然刚才白卿言一番话是说给白家军的,可他此时也难免心潮澎湃。 谁人当初入伍之时,没有一腔报国护民的热血啊 可这些年,征战在外的总是白家军,他们这些晋军养尊处优,在外排场煊赫,风气一向如此,入伍时间久了王喜平这些晋军战将和晋军兵士便渐渐忘了初心。 王喜平背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余光突然见杜三保咬牙切齿站起身来,他皱眉问:“怎么,你还不服” 第二百三十九章:提醒 “服”杜三保此时已是心潮翻涌,他转身看向大帐的方向长揖到地,抬头喊道,“白将军纪姑娘杜三保知错了这就去领罚从今日起杜三保从普通兵士做起,定找回初心” 白卿言一番话,让杜三保想起当初入伍是因为蜀国杀晋国边民,辱晋国女子,他身为晋国热血男儿,听说边民遭遇怒不可遏欲舍身杀贼,这才从军。 四个字护国,护民 这四字,曾经是杜三保入伍的初衷。 可后来他升至伍夫长,十夫长至到今天的百夫长,军职越来越高,初心越来越少。 今日白将军一番话,发聋振聩。 这罚,他杜三保认了 白卿言回头朝帐外看了眼,见纪琅华垂眸擦拭眼泪怀里死死抱着那件披风,轻声开口:“这披风” 纪琅华咬了咬唇,十分不舍的摸了摸披风,含泪捧起递给白卿言,哽咽开口:“这是白卿明将军的,我被西凉玷污,是将军救了我,这披风我原本是想留个念想的,如今还是还给小白帅吧”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纪琅华捧起的披风,这披风已经清洗干净,就连破了的地方也已经小心缝补妥当,她眼眶湿了那么一瞬,原来是阿明的,难怪这么眼熟。 她望着纪琅华道:“即是想要留个念想,那你就留着吧,好好活着” 热泪盈于睫,纪琅华死死咬着唇,用力抱住这件披风,望着白卿言道谢:“多谢小白帅我一定好好活着,已定不愧对白卿明将军和白家军将士舍命相护之恩。”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着纪琅华这问:“你这是要走” 纪琅华点了点头:“两国盟约已经签订,这仗既然不打了,我也该回去了。” “夜里走不安全,万一遇上狼群你如何应对先好好休息,明日随班师大军一起走,到天门关后我派人送你回去。”白卿言见纪琅华要推拒,便道,“这几天我伤口换药,还得托付于你。” 纪琅华望着白卿言精致分明的五官,抱紧怀里的披风无比感激地点头。 肖若江已经醒来,正坐在窗边让军医给换药,见白卿言进来,忙扯过衣衫胡乱往身上套,动作幅度牵扯到伤口疼得眉头紧皱,潦草系好衣衫,他对白卿言拱手行礼:“大姑娘” “今日可好些了” 肖若江颔首:“好多了” “明日就要随太子回大都了,舟车劳顿,你身上有伤怕是经不起折腾,不如留下养伤等伤好之后你再回大都。” 肖若江抬头看向白卿言,见白卿言眸色幽邃清明,他朝四周看了看,凑近白卿言:“大姑娘吩咐” “回大都之前,若小九伤势若撑得住,我想见一见小九。” 如今白卿玦在萧容衍身边,此次她怕是见不到了,可小九就在少阳郡或可一见,但这件事需要人来安排,没有比肖若江更合适的人了。 肖若江点了点头。 “你是我的乳兄,若是留在这里养伤,太子必然会派人盯着,行事务必小心,哪怕此次无法相见也必须要做到稳妥” “大姑娘放心” “此次一路回去,我会禀告太子要沿途去祖父c父亲c叔父和兄弟们去世的地方祭拜,若能见骨哨传信” “全渔公公,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卿言话还没有说完,帐外就传来白锦稚的声音。 快要走到大帐门口的全渔回头,见英姿飒飒的白锦稚双手背后朝大帐方向走来,他笑着对白锦稚行礼后道:“太子殿下有事传白将军,所以奴亲自过来请” 白锦稚步伐轻快走过来,双手负于背后,压低了声音问道:“难不成是太子殿下也知道我长姐在这里发了脾气太子殿下不会怪我长姐吧” 全渔笑了笑:“四姑娘多虑了,怎么会” “真知道了啊”白锦稚做出一脸担心的样子。 全渔抬眼便见白卿言出来,他忙行礼:“白将军,殿下召见白将军和一直跟在白将军身边的白家忠仆。” 她握着佩剑的手一紧,白家忠仆说的是肖若江吧。 “跟在我身边的白家忠仆”她装作不知,“说的可是我的乳兄” “正是”全渔姿态很恭敬,抬脚上前了两步,压低声音对白卿言道,“殿下见过白家军几位将军之后就有些不悦,白将军还是快些,不要耽搁” 全渔提点白卿言。 她对全渔颔首致谢:“多谢提醒” “小四,你去告诉肖若江殿下要见他,让他速速换了衣裳过去,我先随全渔公公过去。”白卿言对全渔做了一个请的 手势,全渔忙颔首在前带路。 白锦稚看着长姐朝她看来的目光,轻轻颔首。 见白卿言随全渔离开,白锦稚匆匆冲入大帐之中。 那一路,白卿言随全渔而行,脚下步子不停,脑子也没有停。 全渔说,太子见过白家军诸位将军之后有些不悦,是因为白家军要见她和她身边的人,还是因为别的 若是事关白家军,传她身边的肖若江作什么 是秋山关之事,还有话要问。 又或者,太子发现之前伺候在她身边的肖若海变成了肖若江,关心起她身边之人的调度 难道张端睿他们没有早早将此事禀报太子太子怎会此时才想起来盘问这事 很快,白卿言便到了太子大帐内。 “参见太子殿下”白卿言恭敬行礼,见方老坐在太子身边,已是笑着对方老揖了揖手。 太子正坐在棋盘前,看不出有什么不悦,只盯着棋盘对白卿言道:“你身边那个下人呢” “殿下,那是言的乳兄,并非白家下人。”白卿言不卑不亢道。 立在一旁的全渔抬头看了眼太子又看了眼白卿言,心里替白卿言捏了把汗,他来之前还提醒过白卿言太子有些不悦,怎么白大姑娘还这么耿直和殿下说话,不会绕着弯儿哄着点儿啊 太子将手中的那把棋子全都丢进了棋盒里,转头看向白卿言。 第二百四十章:不识趣 “白卿言孤把你当成自己人,所以和你说话就不绕弯子了梁王伪造镇国王与南燕郡王通敌的书信,虽然此案已经审明,可你是不是得避避嫌,离南燕远一点为何要派你的乳兄去南燕又或者是你的乳兄私自去了南燕你也不知” 白卿言恍然。 “殿下是怀疑我”白卿言不急不恼语气平和。 太子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提高了音量:“孤要是怀疑你,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同孤说话回头父皇这么问,难道你也要这样答你还要瞒着孤” 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进账,行礼后道:“殿下,白将军的乳兄来了” “叫他进来” 肖若江听到太子传白卿言与他,怕是有事要问,白卿言是为了避嫌所以没有等他先行一步,他却得加快步子赶过来,省得到时候太子问了什么他和白卿言答的不一样,他几乎是一边穿衣服一边跑过来的。 肖若江气息粗重,低眉顺眼疾步进来,跪地叩拜,装出惶惶姿态,细声细气道:“草民,参参见太子殿下” 见跪地叩拜的肖若江似乎被他的太子之威震慑,抖得说个话都畏畏缩缩,太子略略放心了些,就怕来个骨头硬的,他还真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太子拿出十足的气场,睨着跪地缩成一团的肖若江:“孤问你,你前些日子去了南疆是作什么去了奉了谁的命” 肖若江被太子最后提高音量的话吓得一抖,抬头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 “孤在问你话,你看白将军干什么”太子恼火道。 肖若江立刻以头碰地,不敢再抬起视线半分:“草民草民” 白卿言叹了口气:“殿下,我乳兄胆子小,又是头一次见殿下,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既然殿下想知道” 她声音顿了顿,抱拳对太子行礼:“事关言的名节,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以头叩首的肖若江盯着自己膝盖,明白了白卿言话里的意思,关乎名节就是要拿大姑娘的名节说事。 太子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抬手示意方老和全渔他们出去。 很快,大殿内只剩下白卿言c太子和肖若江。 “乳兄,你别怕太子殿下是护着我的,否则此时你同我不会在太子这里陈情,怕是要被押回大都了”白卿言低声安抚肖若江。 太子听到白卿言这话,心情莫名舒畅,也说了一句:“你尽可照实说来” “回太子殿下,小的去南燕的确是奉了我们家大姑娘之命,小的是去找富商萧容衍的”肖若江声音里带着惧怕,着急忙慌抬头解释,“可是殿下我家大姑娘同那个萧容衍绝对没有私情还望殿下明鉴啊都是那个萧容衍缠着我们家大姑娘” 肖若江着急忙慌说完,又忙低下头叩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太子眉头跳了跳,萧容衍 自从在宛平城与萧容衍分别,他去平阳城之后他便再无消息了,萧容衍居然去了南燕萧容衍心悦白卿言缠着白卿言 太子朝着立于灯下的白卿言望去,眉目舒展开来 也难怪,白卿言长相的确是极为惊艳夺目,自古英雄爱美人,可萧兄喜欢的这个美人儿是不是也太彪悍了些 动辄焚杀西凉十几万人的美人儿,谁消受得起啊。 “那个萧容衍简直是登徒浪子先是给我们大姑娘送马就是那匹平安,因为四姑娘喜欢,我们大姑娘就留下了那匹马给了四姑娘,他还给我们大姑娘送信,写的写的尽是些淫词艳句”肖若江说到此处,似乎是恼火极了,声音都大了不少,“大姑娘都当着送信人的面把信烧了可萧容衍的手下竟然还送大姑娘不堪被萧容衍骚扰,这才命我去南燕找萧容衍,与他说清楚,我们大姑娘是立誓终身不嫁的就算是嫁也绝不会嫁他这样的登徒子还是个商人的低贱身份” 原来,是一桩风流事啊 “殿下,言原是想着萧先生与殿下交好,所以不想将事情弄得太难看,所以才派乳兄去了一趟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误会不瞒殿下说我这位乳兄因为胆子小的缘故,做事极为谨慎,若是真去南燕做通敌叛国之事,绝无一人能发现他的行踪” 白卿言望着肖若江,又补充了一句:“就如同此次出征南疆,便是我这位乳兄先一步出发来南疆,单枪匹马摸清楚了西凉粮仓在哪里,西凉人却无法发现。” 太子眼睛一亮,看向低眉顺眼跪在地上的肖若江,白卿言话没错越是胆小的人就越是谨慎 此次白卿言同他出征南疆,身边只带了个乳兄,他还以为白卿言身边没有死士是因为白家十七子上战场时白家死士都去保护十七子了 原来,白卿言的乳兄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言还有一位乳兄,出征之时殿下应该见过,荆河一战便是他摸清楚了西凉军军营布防,此时他人应该已经在铜古山,以防西凉趁与我晋国驻防军交接前在铜古山安插暗桩。” 与其将来被太子追问,她还不如现在就给太子一个说法。 “白家果然能人众多啊”太子忍不住感慨。 “如今白家也就两位乳兄当用了,太子殿下知人善任,身边盘龙卧虎”白卿言垂眸掩住眼底笑意,“不论是方老还是秦先生,又或是那位任先生,哪位不是人中之龙,智谋无双。” 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难免有恭维的嫌疑,可从风骨峻峭的白卿言口中说出来,太子觉得非常受用。 只是这白卿言有点儿不识趣啊他都称赞的人她难道不该顺势将她这两位乳兄送于他用 罢了罢了,白家人硬骨,的确不是这样趋炎附势之人,且就算白卿言真的敢将这两人送于他,他怕也不敢真的派这两个人做什么要紧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一章:举表称降 “其实萧先生算是个人物,为人风光霁月孤还是王爷时便同萧先生交好。此人虽然是商人身份,可身无铜臭,尽是读书人儒雅气度白家如今无男丁,倘若萧先生对白将军真的有心,愿以入赘的话除了身份低了些,孤其实到以为是个良配”太子幽幽开口。 若能让萧容衍因为白卿言入赘,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他便不担心白卿言外嫁,萧容衍又与他交好,学识气度皆属一流,若能留于晋国,那便是晋国第一富商 太子想起萧容衍在大都城内每每一掷千金的阔绰手笔,眯了眯眼。 白家已经依附于他,萧容衍若入赘白家,必也会希望他顺利登上至尊之位博一个从龙之功,定然会成为他的钱袋子,他若有事需要打点可就方便多了。 白卿言皱着眉头,似乎将最难以启齿之事说与太子听,面子上也挂不住:“殿下,萧先生再好,与言也是无缘,毕竟言子嗣艰难。” “缘分这种事情,难说”太子还是没有打消心中盘算笑着同白卿言说完,又对肖若江道,“以后做事谨慎些,这件事是撞倒了孤的手里,要是上达天听你可知道要给你们家大姑娘惹大麻烦” 肖若江连忙叩首:“太子殿下教训的是,草民以后一定谨遵太子殿下教诲,做任何事都谨慎,不给大姑娘惹麻烦” “去吧”太子对肖若江道。 肖若江连忙叩首退了出去。 太子看向立在一旁的白卿言:“这次之事并非孤不信你” “言明白,若非太子将言当成自己人,又怎会唤言同乳兄过来,又怎么替言训斥乳兄太子的情谊言心中明白” 太子点了点头,眉目间都是笑意:“白将军也去休息吧,明日要带着西凉炎王李之节与西凉公主一同回大都,这一路还需要打起精神,不要让包藏祸心的西凉有机可乘。” “是” 白卿言从大帐中出来,对方老揖手告辞,回头就见白锦稚与肖若江还在门口等着。 回营帐的路上,肖若江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此次拿萧先生做挡箭牌,以那位萧先生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七少的事情怕是” “放心吧,萧容衍不会说的。” 萧容衍派人来送马送信也没有遮掩行踪,想必也是不怕太子知道。 她防备晋国皇室的事情萧容衍心里清楚,萧容衍身份特殊她也清楚,两人都有秘密被对方尽知,自然都要替对方掩饰一二。 南燕都城,匡平。 南燕皇帝慕容沛怀中抱着玉玺,见象征着大燕正统的玄鸟青雀旗由远及近,大燕明德皇帝十六匹黝黑骏马的车驾,于耀目晨光之中,声势浩大而来。 慕容沛捧着玉玺的手颤抖着,带南燕皇族群臣跪于宫门前,将玉玺高举过头。 当年姬后一死,大燕内乱,慕容沛趁机偷拿玉玺逃回大燕旧都匡平,推翻姬后新政,恢复旧治,得到了大燕老世族拥护,自此与大燕以天曲河为界自称南燕立国。 此次大燕悍将谢荀杀入匡平,斩尽当年拥护慕容沛自立为王的老世族,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谢荀单枪匹马叩开皇宫正门,带来大燕九王爷慕容衍密令,称不日大燕皇帝将抵达匡平,若慕容沛不想皇族之血染红匡平城,便手捧玉玺亲自出宫门跪迎,如此可保慕容沛全族平安。 慕容沛自知大势已去,何能让还年幼的孩子们陪他一同葬身匡平且回到大燕旧都自立为王恢复旧治以来,老世族倒是高兴了,可弄得民怨沸腾,百姓哪个不在背地里骂他昏君 罢了罢了 他本就是肃王庶子,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享尽十数年人间富贵,又做了十数年世族傀儡,只要能保住他的幼子们活命,丢脸就丢脸吧 毕竟,自己的确不是正统。 大燕明德十三年三月初三,南燕惠文皇帝慕容沛于大燕旧都匡平皇宫外,跪献玉玺,举表称降,结束大燕长达十九年的分裂。 同日,南燕丞相林崇义自缢殉国,慕容沛封明都王,举家迁往边境明都。 匡平皇宫内。 大燕明德帝在萧容衍与老太监冯耀陪伴下,沿着儿时熟悉无比的宫墙走廊,在朝阳之下缓慢朝母亲曾在匡平的寝宫揽凤阁走去。 冯耀是早年一直伺候在姬后身边的老人了,在明德帝慕容彧和萧容衍来之前,冯耀派人按照以前他对揽凤阁的记忆布置,重新收拾过揽凤阁了。 清瘦修长的明德帝慕容彧刚走到揽凤阁宫门口,就见几片被风吹至门槛上的海棠花瓣,他俯身去捡,却下了冯耀一跳:“陛下您要作什么吩咐 老奴就是了” “朕无碍,老叔莫慌。” 慕容彧从披风中伸出棱骨分明的细长手指,捡了片海棠花瓣,缓缓直起身,笑着看向院中那棵被金色朝阳照得发亮的海棠树。 “二十多年了,那棵阿娘亲手种下的海棠,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慕容彧与萧容衍如出一辙的幽深眸子,带着暖融融的笑意注视着那棵海棠树。 明德帝慕容彧明明不过才三十七,正直壮年,却病态羸弱。 慕容彧是闻名遐迩的美男子,眉目五官与姬后如出一辙,比女子还要惊艳耀目,让人不敢逼视。若非骨架高大修长,又是一身沉稳厚重的帝王气场,定会被人当做女扮男装的羸弱美人儿。 萧容衍立于慕容彧身侧,瞳孔漆黑深幽,袖中手指摩梭着那枚玉蝉,慢条斯理开口:“我不大记得了” 当年姬后迁都大都城之时,萧容衍才两岁,自然是不记得旧都皇城的事情。 萧容衍此时脑子里,都是为慕容彧寻良医之事。 此次为减少大燕损失,萧容衍才出了让兄长长途跋涉秘赴匡平的主意,此次百姓得知大燕明德帝亲自前来,也的确如萧容衍所料那般夹道欢呼,纷纷高呼,盼大燕正统明德帝可以恢复姬后新政。 第二百四十二章:师出无名 可他实在没想到,兄长的身体竟然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一路车马吐血两次,晕厥六次。 萧容衍心烦意乱,眉头紧皱。 兄长的身体,已经耽误不得了。 萧容衍想到了白家那位姓洪的大夫,听说那位洪大夫是晋国太医院院判黄太医的师兄,医术高明 慕容彧笑着握住萧容衍的手,牵着他走近揽凤阁的宫门,在揽凤阁廊庑的柱子上找他们幼时比身量高低时所刻画的痕迹。 “还在”慕容彧弯腰手指摸着那些刻画痕迹,脑海中似是回想起曾经他们兄弟四人围在母亲身边嬉闹的画面,那时阿衍还是个流口水的小娃娃,总跟三弟闹成一团,可如今四个兄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陛下,您进去歇歇吧”冯耀在一旁小声提醒,“虽已经三月,可这风还凉着呢。” 慕容彧紧紧握着弟弟的手,直起身来,视线望着院中那棵海棠树,喉头轻微翻滚,道:“阿衍哥哥想阿娘了。” 冯耀突然听慕容彧说起姬后,眼眶一红,垂着眸子不再吭声。 慕容彧病态白皙的脸上带着浅笑:“老叔,给朕和阿衍泡壶茶,一会儿朕和阿衍就坐在海棠树下喝茶。” 这揽凤阁虽然还是原来那个揽凤阁,但留有阿娘气息的,便只有那棵海棠树了。 “好”冯耀用衣袖沾了沾眼泪,“老奴给陛下和小主子拿个软垫垫在石凳上。” 见冯耀已经垫好了垫子,萧容衍本想扶慕容彧过去坐下,慕容彧却拉着萧容衍的手立于原地不动。 等冯耀离开,慕容彧才望着萧容衍道:“阿娘要是能看到你已经长大,且这么出色,阿娘一定会很欣慰。” 慕容彧不想当再着老叔冯耀的面提起母亲,提起母亲老叔总是会很伤怀。 “看到兄长身体好起来,阿娘会更高兴”萧容衍说。 慕容彧望着如今已经成熟,气度威严不凡的弟弟,笑着摆了摆手:“哥哥这身子,只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罢了倒是你如今已快而立之年,南燕失地已经收回,成家之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次哥哥来是想问问你,孟尚书之女孟昭容才貌俱佳,你可有意” “你我兄弟二人,曾经向阿娘灵位起誓,要收复大燕故土,完成阿娘天下一统的心愿。如今才刚刚收回南燕,大都城并未拿回来,晋国依旧虎视眈眈”萧容衍眸色愈深,“大业未成,何敢言成家” “大厦之材,非一丘之木,太平之功,非一人之略。”慕容彧脚下步子一顿,含笑的眸子凝望幼弟,低声道,“阿娘的宏愿是一条极为漫长,且艰难的路或许需要几代人戮力同心才能达成如今列国争雄,盘踞鼎立,哥哥同你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统的那天,所以我们才要成家,留下子孙留下后人,让他们去完成这样的伟业。阿衍这条路关乎太多生民,得稳稳地走,急是不行的。” “这条路是艰难且险阻,我等因为难便将此事留于后人去做,若是后代亦都如此想,何时才能真正的的天下太平啊兄长”萧容衍温润醇厚的嗓音徐徐,“曾有一女子对阿衍说,唯有天下一统,方能还百姓万世太平,阿衍深以为然。” 慕容彧瞳孔微微一动,女子女子竟有这样的见识 “如今,乱世风起云涌,列国只欲逐鹿争雄王霸一方为各自利益,起战端引战火,百姓十不存一”萧容衍望着兄长,俯身一拜,“阿衍有幸得母亲和兄长庇护教诲,生逢乱世,衣食无忧,读书立志,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至死不渝” 慕容彧望着态度坚决的幼弟,只觉阿衍的志向抱负,阿衍的心胸格局,还有这性子与阿娘太像。 可他是长兄,长兄如父,如今阿娘走了他得担起责任,照顾好幼弟不能让他为了大业奔波而舍终身之事。 慕容彧扶起萧容衍,握了握他的手:“哥哥总得看你成了家,日后去见阿娘才好同阿娘交代啊否则阿娘会怪哥哥为大燕耽误你的终身之事,怕是要拿藤条抽哥哥了你若是不满意孟昭容,便换一个阿衍心中,可是有人了” 比如,那个对阿衍说,唯有天下一统,方能还百姓万世太平的女子。 不知为何,萧容衍脑中竟浮现出,那个从容淡然,目光坚韧深沉的女子,她惊鸿之貌明艳夺目,明明单薄病弱,削瘦的身姿却挺如松柏,凌霜傲雪,一身的浩然正气。 慕容彧眉目有了笑意:“果真是有了心怡的姑娘说来给哥哥听听,是哪国哪族的闺阁千金” 能说出唯有天下一统,方能还百姓万世太平的姑娘,学识气度,非名门望族不能养成。 萧容衍 波澜不惊的幽沉的双眸里似有浅浅笑意,棱角鲜明的五官轮廓也显得柔和起来:“兄长,阿衍心中有数,若有朝一日阿衍有幸能得她芳心再告知兄长不晚。” 慕容彧点了点头:“不要让哥哥等太久。” 萧容衍我这玉蝉的手收紧,想起那日白卿言的抗拒,垂眸笑了笑。 “三月二十八,是晋国皇帝的寿辰。”慕容彧望着院中的海棠树,“此次大燕趁着晋国与西凉纠缠在一起,已迅雷之速收复南燕,晋国皇帝心中想必很不痛快。如今西凉与晋国议和盟约已经签订,就怕晋国和西凉会腾出手脚来对付大燕。” “我倒觉未必。”萧容衍陪慕容彧缓缓步行,“南疆一战,西凉十几万锐士折损,西凉女帝登基西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没有这个经历再来对付大燕。晋国亦是元气大伤,晋国皇帝心眼儿不算大,南燕与西凉进犯晋国的仇他不会忘且大燕表示灭南燕只为恢复大燕正统之治,百姓欢欣鼓舞,列国即便欲对大燕动兵,也师出无名。” 第二百四十三章:污眼 “如今南部丰饶之地已经收回手中,依靠阿娘新政,只需三两年南部的沃土粮仓便足可富民,民富才能兵强,兵强才能国强国强才能图大业”萧容衍深深望着慕容彧,“为稳妥计,若兄长觉得可行,便质子于晋,诚意给足了晋国,至少可以换大燕三两年的安稳。” 质子 慕容彧眉头紧皱,思虑片刻点了点头:“阿衍说得对,大燕国弱民贫,行事的确更需谨慎稳妥。” 慕容彧话音刚落,一阵眩晕感袭来,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 “兄长”萧容衍一把扶住慕容彧,高呼,“来人快来人” “无事,别惊动旁人。”慕容彧用力握住萧容衍的手,强撑着扶住廊庑间的柱子,“阿衍扶哥哥去坐一会儿便好。” 萧容衍全身紧绷,小心翼翼扶着慕容彧在石凳上坐下,死死咬着牙双眸泛红。 闻讯而来的冯耀,忙从衣袖里拿出药瓶,给慕容彧喂下一颗药。 慕容彧缓了缓开口:“三月二十八是晋国皇帝的寿辰,此次便由朕亲自带次子前去为晋国皇帝祝寿,将次子质于晋国。” “陛下不可啊陛下千金之躯,若是前往晋国遇险” “朕这残躯,哪有大燕重要啊”慕容彧望着萧容衍,“若朕遇险,这大燕朕便交于阿衍了” 萧容衍垂眸若有所思,西凉晋国两国盟约签订,太子必然会在晋国皇帝寿诞之前班师,那此次随白卿言去南疆的洪大夫定然也会回大都吧 他抬眼看向病容憔悴温润含笑的兄长,颔首:“如今南疆已定,我先行一步前往大都,为兄长打点安排,以防不测另外大都有一位大夫十分了得,可以请他为兄长看看,若此次能够治好兄长的弱症,那便是大燕之福” 萧容衍说完又看向冯耀:“老叔放心,我就是舍命也会护兄长周全。” 当日,萧容衍带商队出发,沿途购买南燕特产皮货c胭脂等物,运往晋国。 大燕明德帝慕容彧密旨送回都城,命人带二皇子前往临川与他汇合,同去大都城为晋国皇帝贺寿。 月拾风尘仆仆赶到匡平,知道萧容衍已经先行带商队出发,本欲去追,却被冯耀带到了陛下面前。 望着苍白而削瘦的慕容彧,月拾学着那些文人儒士文邹邹的模样郑重叩拜:“月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寝可安否餐食几何” 月拾是陛下与主子捡回来的,因为是在月圆之夜捡到的,主子便给他取名月拾。 “好,朕寝甚安食尚可”慕容彧看着已经长成大人的月拾,满目欣慰,“今日唤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可知道你们家主子心怡的姑娘是哪国哪家的千金” 冯耀看着呆愣愣抬头的月拾,戳了下月拾的脑袋:“陛下这是关心小主子的终身大事,你日日跟在小主子身边,难道也不知道” 月拾想到白家四姑娘不禁皱了皱眉头,白家四姑娘和疯丫头一样,感觉和他们家主子不太配,可主子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是哪家的千金啊”慕容彧笑着问。 “是晋国镇国公府,白家四姑娘。”月拾老老实实道。 慕容彧一怔,镇国公府啊 慕容彧想起年少时随舅舅一同出征,曾遥遥见过伟岸威严镇国公白威霆,四国逼境而不迫,一战连斩六将,挫四国锐气,一身鲜血骑马立于黑帆白蟒旗之下,当真是傲骨嶙嶙。 晋国镇国公白威霆名震四海,心怀家国天下,铁骨铮铮,堪称大晋国脊梁,白家军更是堪称不败神兵。 列国曾有传闻晋国百年将门镇国公府从不出废物,白家十七儿郎各个顶天立地。 此次南疆一战,白家十岁儿郎被云破行斩首之前,高唱白家军军歌,无惧生死,更是让慕容彧敬佩不已。 那样门风清明,风骨傲然的家族,难怪能教出那样有见地的姑娘家。 慕容彧勾唇笑了笑,既然阿衍喜欢,那么此次他亲去晋国,便向晋国皇帝替阿衍求娶白家四姑娘。 若将来有一日他真的不在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妻子,对阿衍未来所图之大业想必定有所助益。 三月初四,晋国班师大军在如血残阳中,穿过满目疮痍的正在重建的凤城。 西凉公主李天馥挑开香车幔帘往外看,一路车马她看到官道两侧都是因为火烧留下黑漆漆的残垣断壁,话本子上所记载的繁华凤城,此刻也只有零星的几家店铺开张。 凤城百姓无论老幼,都尽己所能搬石挑土重建家园,有身体健壮的晋国男子,在这样还未完全暖和起来的天气中赤裸着上半身“一二走”的呼喊着,抬举硕大的木材。 骑马护在李天馥马车后的陆天卓一夹马肚快了几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对李天馥道:“公主别看了,污了您的眼” 白锦稚刚买完祭祀用品,正准备快马去城外找长姐祭拜完大伯后去骆峰峡谷道祭拜,与前行队伍擦肩时听到陆天卓的话眉头一抬,勒马道:污了眼呵是啊看看你们西凉造的孽多污眼若你们还有一点儿羞耻心,就该日日悔罪” 说完,白锦稚一夹马肚扬蹄而去,李天馥气得甩了帘子,闷在马车内:“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本殿下面前叫嚣了” 话虽然这么说,李天馥也知道战败之国无尊严的事实。 正如那个白卿言所说,她是战败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晋国给面子她是公主,不给面子她什么都不是。 李天馥眼眶一酸,咬了咬牙,等西凉缓过来她一定要报今日之辱。 深夜,终到天门关。 大约是因为西凉大军曾经在天门关驻扎,故而天门关并没有凤城和丰县那么凄惨。 晋廷新派来的天门关守将带几位将领,亲自在天门关外相迎。 车马队伍缓缓停在驿馆前,大军已经随石攀山将军回军营修整,只留下几队人马护卫太子和西凉炎王公主。 第二百四十四章:坦荡 太子刚下马车就见祭拜完父亲的白卿言与白锦稚归队,遥遥对白卿言颔首后,便笑着请西凉炎王c公主入驿站。 白卿言与白锦稚将马交给驿站马倌,正要进驿站,就见柳如士与张端睿行礼之后仰着头往驿站里走,白卿言抬手拦住白锦稚让了柳如士一步。 柳如士见状不但不言谢,反到冷哼一声,甩袖负手进了驿馆,又是那副不愿意与白卿言为伍的架势。 张端睿一愣,原本以为议和大帐中,柳如士与白卿言一唱一和,柳如士定然已经放下了心中成见,没想到还是那股子酸儒之气。 白锦稚被柳如士气得不轻:“你” 不等白锦稚说完,白卿言已经按下白锦稚指着柳如士的手,示意白锦稚看驿馆内 驿馆内,受伤的李之节就站在楼上,笑盈盈望着门口的方向,桃花眸潋滟看不出情绪。 晋国内里就算不合,也不能让西凉外人看了笑话,白锦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白将军”张端睿上前笑着对白卿言拱手,“柳大人在大都城之时便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白大人海涵啊” “不过是一个酸儒,有什么好摆架子的要不是长姐与诸位将军一胜,轮得到他在这里耀武扬威,真是不识好歹”白锦稚对着柳如士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对张端睿抱怨。 “文人书生大多都是那个样子四姑娘海涵”张端睿笑呵呵打岔,“白将军四姑娘,先请” 白锦稚虽然不高兴,可一想到明天可以在丰县见到九哥,暂且就将这股怒气压下去。 趁着太子还未曾休息,白卿言去同太子说了明日一早想去丰县祭拜白卿明之事,太子点了点头准了,叮嘱白卿言祭拜完早日追上队伍:“有你在,孤才安心。” 她从太子房中退出来,却见秦尚志立在不远处,正负手而立望着她。 上次她想李之节讨要董家死士之事,虽然太子和方老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白卿言知道以秦尚志的才智,怕是已经发现了端倪。 虽然秦尚志曾给她送过信,可他到底是太子的谋士,焉能不为太子只为她 白卿言与秦尚志两人立在驿站后面的山坡之上,秦尚志侧头望着白卿言:“我小心派人去探了荆河边的火堆,里面根本就没有烧碎的骸骨,所以白大姑娘西凉炎王李之节带来的那些死士,根本就是白大姑娘的人,是也不是” 秦尚志虽然与白卿言相识时间不久,却知道白卿言此人智谋无双,且重情重义。 见白卿言不答话,秦尚志道:“某,曾受白大姑娘救命之恩,故此次只为借力护白大姑娘以命但某为太子殿下谋士,断不可看白大姑娘将殿下愚弄于鼓掌之中” 说罢,秦尚志对白卿言长揖到地,转身离去,要去找太子将此事道明。 “秦先生”白卿言不紧不慢唤住秦尚志,“那些死士,的确是我的人。” 秦尚志转过头望着白卿言,满目怒火:“为何不惜舍死士和虎鹰营锐士性命刺杀西凉炎王,就是为了破坏此次西凉大晋议和为了以战养兵某以为白大姑娘是一个心怀天下与镇国王一般忠贞不二之人,难不成你真要天下百姓陷于战火,来争权夺利” “我九弟在秋山关。”白卿言声音徐徐。 秦尚志满腔的愤怒之火像是触碰了冰块,猛地缩回去,愣了一瞬之后气焰低沉下来:“九弟白家儿郎” 繁星耀目之下,夜风吹动白卿言束发的红色布带。 她声音压得极低:“我九弟便是刺杀了西凉皇帝的刺客,他被李之节活捉一路秘密带到了秋山关我一直在等着李之节议和之时以我九弟当做筹码,可西凉割地c赔款,不论晋国开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条件都不曾将我九弟之事摆在议和桌面上来说,秦先生说我难道要眼看着我自家弟弟在西凉人手里受折磨吗” 白家竟然还有一子尚存,秦尚志低声问:“那九公子,还活着吗” 她轻轻颔首点头。 秦尚志身侧拳头一紧:“可此事不能让陛下知道,陛下之所以能让白家留存,不过是因为白大姑娘你再厉害也是女子,若让陛下知道白家尚有一子存活,可继承白家爵位,怕是” “秦先生都明白的道理,言自然也明白。”她望着秦尚志,“所以,还请秦先生念在往日白家相救之恩,对此事三缄其口。” “我是太子的谋士。”秦尚志最后两个字说的极轻,“且,就算是我不说,太子身边的方老和任世杰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虽然他们暂时没有想透,明白过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尤其是任世杰我听说他在前去为陛下准备贺礼的途中,经过荆河停留过。” “言只是让先生瞒住九弟存活一事,先生如今是太子的谋士,自当为太子谋,言心中明白先生现在便可去告诉太子,那些黑衣死士是我的人,也可告诉殿下黑衣死士被我葬在荆河边并没有烧毁”她长揖到地对秦尚志一拜,“言,谢过先生送信之恩,谢先生容我九弟活命之德。” 她不是没有想过开口让秦尚志同自己携手并肩,只是如今她还未曾在那庙堂之高占据一席之地,怎敢贸然相邀 秦尚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望着白卿言:“你让我去告诉殿下,又意欲何为” 以白卿言的心智,敢让他去告知太子殿下,定然有恃无恐甚至是有什么在后面等着。 “为得太子的信任”白卿言坦荡直言。 “既然要太子的信任,为何不直接去告诉太子”秦尚志话刚说出口,又抿住唇,若是告诉太子白家第九子在秋山关还活着,那么就是陛下也知道了此事。 他跟随太子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看出来,这位太子对当今圣上怕得紧,算是个好儿子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杀 但除了太子,他还能辅佐谁 “今上诸子中,梁王阴毒,信王暴戾,只有太子虽无大才可还算温和,但太子也像极了今上生性多疑所以若要辅佐太子,最先便要取得太子信任如同方老太子信任方老,所以事事听从太子并未完全相信秦先生,故而秦先生所献计谋,太子一概要思量。” 白卿言的话正中秦尚志之心,提起这个秦尚志也是郁闷得很。 “可太子一开始对我便是且用且防备,若要得到太子的信任,就必须在一次次的误会,又一次次解开误会中,加深太子的信任。”白卿言见秦尚志皱眉,笑道,“秦先生是君子,自然不屑用此法,可白卿言是女子,且白家现在危如累卵,既想保全白家,又想完成祖父遗志,只能如此行事,还望先生见谅。” 白家的情况秦尚志自然知道,白家在白卿言手中能保全至今日这样的状况,秦尚志内心是佩服的。 秦尚志默了默。 不可否认的,若白卿言想要辅佐太子,那么她比他更需要得到太子的信任,因为她是白家人。 他陡然想起这女子曾经邀他携手同肩匡翼大晋的言语,此女子的胸心抱负如同已逝的镇国公一般伟岸。 罢了心机也好手段也罢她都是为了辅佐将来的大晋国君,只要不伤及晋国利益,又有何不可 秦尚志也不想再看到,白卿言这样的大才在为殿下出谋划策之时,屡屡被方老掣肘。 若大晋将来的王,能够倚重白卿言,那大晋将会是怎样一番疏阔峥嵘的景象。 秦尚志不由想到,将来某一日,白卿言为晋国皇帝统帅晋国兵马,他为晋国皇帝内政出谋的景象,他想那个时候大晋必然会成为能有实力吞并五国,一统天下。 白卿言回来时,纪琅华正揉着眼睛,手拎药箱立在她房门口等着给她上药,见白卿言回来,忙福身行礼:“小白帅” “这么晚了,你可以先休息,明日换药也是一样的。” 对于这个白卿明曾经救过的女子,白卿言待她总归是有些不一样。 “今日事今日毕给您换了药我才能睡踏实。”纪琅华谦卑又恭敬,随白卿言进屋关上门,净了手给她换药。 刚帮白卿言缠好细白棉布,就听白卿言五脏庙一声轻响。 刚回来白卿言便去找太子,还来不及用膳。 纪琅华净了手带药箱告辞,不到两盏茶的时间,纪琅华又敲响了白卿言的房门。 她端着的黑漆托盘里放着两碗面,立在门外对白卿言行礼:“草民借用驿馆厨房下了两碗素汤面,给小白帅和四姑娘。” 今日白卿言与白锦稚去祭奠白家军副帅的事情,纪琅华知道。 如今白卿言和白锦稚都在守孝,所以纪琅华下了两碗素汤面。 素汤面卧了个鸡蛋,纪琅华将泡椒和泡菜切成如发细丝撒在汤面之上,洒了些芝麻油,闻着酸辣扑鼻,倒是让人很开胃。 “多谢早些歇息吧”白卿言刚接过黑漆托盘,就见拎了两包点心的白锦稚过来找她。 姐妹俩吃完了一碗素汤面,从胃暖到了脚趾,白锦稚连汤都喝光了,赞了一句好吃,白锦稚便问:“我们几时出发” “天不亮就走。”白卿言摸了摸白锦稚的发顶,见白锦稚跟着她出征这段日子,原本娇俏小脸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心中难免心疼。 “明天就要见到九哥了,长姐我高兴”白锦稚双手还捧着面碗,眼眶发红,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希望九哥,没事” 她想到白卿雲的那双骨骼变形血肉模糊的腿,眸色沉了沉道:“睡吧” 希望洪大夫有办法,能治好小九的腿小九那么骄傲的少年郎,若是没了腿,她怕小九从此会一蹶不振,这才是她想要在离开之前冒险见小九一面的原因。 第二日,天还未亮,天际繁星闪烁,明月未沉。 臂弯里挎着小包袱正要上马车的纪琅华,见白卿言和白锦稚一跃上马,她望着白卿言挺拔的背影突然就想起白卿明将军来,知道她们这是要去丰县祭奠白卿明,她眼眶一红行礼上了马车。 秦尚志立在窗口,见白卿言与白锦稚已经出发,转过身望着正在用早膳太子道:“殿下白大姑娘和白四姑娘已经出发了。” 太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眸色冰冷:“让张端睿亲自带人跟着,多带点人若她只是去祭拜亲人,回来后让她来见孤若并非去丰县或是去做除了祭奠之外的事情,更甚者与什么人会面,直接抓了,就说是奉我命,若是反抗杀秦先生细心,此事做的很好,以后诸事还有劳秦先生多费心” 秦尚志眉心跳了跳,想起昨夜谈话结束临走时,白卿言说他不找她,她出发去丰县前也会找他 如今只希望白卿言有所准备诸事皆安排好了。 虽然白卿言没有明说,可是她昨夜让他不要隐瞒来告诉太子,必然是清楚太子会有所行动,今天她要脱离大军队伍去丰县祭奠白卿明,太子让人跟着她必然在情理之中。 担心之后,秦尚志咬了咬牙,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太子的谋士,为什么要替白卿言白白担心。 太子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愚弄在鼓掌之中,若是那些死士都是白卿言的家奴,若西凉炎王李之节真的是被白卿的人所伤 太子太阳穴一个劲儿的跳,可白卿言图了什么 他没脸叫方老过来商议,他在方老面前信誓旦旦已经收服了白卿言 方老也是个糊涂蛋,竟然觉得白卿言已经全然折服在他的太子威仪之下 “若是这些死士都是白卿言的,你说她是为了什么闹这么一出若是真的为了以战养白家军,又为何上交兵符” 太子话音陡然一顿,抬起眸子来,目光带着冷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怜人之心 太子恼火至极,冷笑一声,声音也跟着拔高:“孤忘了调令白家军她要什么兵符她一声令下白家军无不从命” 很快全渔战战兢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昨夜快马派去幽华道的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太子绷着脸立在那里。 很快两个便装侍卫回来,对太子行礼后道:“殿下,属下昨夜奉命前往幽华道,还未到荆河便碰到了回来给殿下送信的信使” 信使跪在叩首之后开口:“殿下,鲁大人让属下来回禀太子,在幽华道养伤的肖若江不见了” 太子脸色更加难看,那种被愚弄的感觉越发强烈:“好好得很” 他居然还给父皇上表力保白卿言,称他能拿的住白卿言,还给白卿言请功封她为公主加恩 他这个脸都丢到父皇面前了,要是让父皇知道,父皇不骂死他才怪 太子一把扫落了桌上的碗盘,精致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吓得门外的太监都跪了下来。 “太子,莫让西凉炎王听到了且此事还是等白将军回来之后,殿下亲自问她,让她给殿下一个交代吧若是交代不出来,殿下治罪生气也不晚毕竟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或许白将军没有烧了那些晋装死士,是因为可怜他们是晋人呢” “一个连十万降卒都活活烧死的人,你跟孤说她有怜人之心”太子站起身来将帕子摔在狼籍的黑漆桌上。 秦尚志一怔:“殿下,瓮山之战敌众我寡,若不杀那些降卒,放出来了西凉反扑,哪有我大晋这般大胜的景象殿下您此次领兵征战南疆,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当是情况危急,说这样的话会冷了白将军的心啊” “一个心中无孤的将军,孤还怕冷了她的心”太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约是被气得很了,他攥了攥拳头眼底除了愤怒还有不甘心,沉默片刻,他突然开口,“去叫张端睿过来孤要亲自跟上白卿言,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秦尚志略有些不可置信:“殿下您的意思是大军今日要停留天门关吗” “大军正常行进,让张端睿多带些人”太子道。 “可是殿下,如此怕是不安全啊”秦尚志不敢让太子冒险。 “在晋国的国土上,谁还能将孤怎么了不成”太子一锤定音。 秦尚志看着太子眉目间怒气,知道太子尚在气头上不便再劝,颇为担忧地朝窗外望去。 同样遭受过战火洗礼的丰县,比凤城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好在丰县百姓心气儿都在,就连孩童都加入到重建丰县的队伍中,干不了重活,便忙帮给大人们端茶送水。 白卿言与白锦稚为了方便,都脱下了铠甲,换了普通男子的衣裳。 可两人骑马入城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守城的将军知道来者是白家军的小白帅,特来祭奠丰县祭奠兄弟的,忙唤来了守城将军。守城将军姓周,对白卿言和白锦稚的态度极为客气,原本想陪这两人一起去祭奠,听说两人已经在城外烧了纸,周将军又请两人去府上用饭。 白卿言推辞周将军后,突然回头看向正在下马车的纪琅华道:“那位纪姑娘,此次奔赴前线为伤员包扎,十分辛苦日后丰县内还望周将军多多照顾” 周将军是个识趣的人,连忙打包票。 白卿言见已经下车的纪琅华对她行礼,颔首点头后,已经注意到一路便装跟他们入城的人, 对周将军抱拳:“我还要在丰县看看,周将军军务繁忙,不必相陪” 周将军连连点头:“是是是” 白卿言与白锦稚进了一家生意冷清的酒楼,跟着小二进了二楼雅间,白锦稚随手丢了块碎银子给小二打赏,让小二上他们店里最好的饭菜,还特意叮嘱快点儿,她们吃完还要赶路。 关上雅间的门,白锦稚心跳速度极快,她快步走到窗前,视线从外面的茅草搭起的茶棚挪向城门入口的方向:“长姐的确有人跟上我们了那些人是先于我们到达丰县的刚才就在下面坐着,我们进了这家酒楼他们也进来了后面还有人” 白卿言给白锦稚倒了一杯茶:“小四,过来喝茶。” 紧张的手心都冒汗的白锦稚这才回到白卿言身边:“长姐,太子派人跟着的情况下,真的能见九哥吗九哥的腿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白锦稚担心白卿雲不方便移动,要是被太子的人抓了一个正着,九哥怕是活不成了。 “别怕”她望着神容紧张的白锦稚笑容从容温和,抬手将白锦稚鬓边碎发拢在耳后,“不会有危险的,你相信长姐长姐不会将你们置于险地” 凤城祭奠父亲 的时候,和肖若海短暂的一面,让白卿言大胆做了一个大胆冒险但绝对有把握的决定。 秦尚志按耐了这些日子没有找她,大概是因为没有想透她带着那些死士和虎鹰营去秋山关到底做什么,聪明人都自负,他大约是想要想明白了再来找她谈。 可已经几天过去了,秦尚志应该已经按耐不住,且就算他能按耐住细细琢磨,她亦是可以在出发来丰县之前去找他。 重生回来到如今,哪怕白卿言暂时护住了白家,大胜西凉云破行,她都从未因此而松一口气,她一直都让自己保持紧迫和清醒。 仇恨是胸腔里不灭的熊熊烈火,祖父遗志是心中滚烫沸腾的热油,时刻提醒着她要珍惜这重来一次的机会,不能愧对上让她回来的这份怜悯,她要谨慎,要稳妥,不可涉险,不可冒进。 她不能将她必需用命去守护的家人们,陷入到危险之中。 她捏了捏白锦稚被晒黑的清瘦小脸:“一会儿好好吃饭” 大约是长姐温润平和的声音太让人安心,原本手心冒汗的白锦稚情绪竟也缓缓平静下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重获新生 “可是怎么见九哥啊”白锦稚还是忍不住追问。 凤城外面见面的时间非常短暂,白锦稚负责放风所以不知道肖若海同长姐到底是怎么商议的。 “不用着急” 白卿言话音刚落,就听到小二又带了一拨人上楼,语气熟稔:“公子放心,您订的雅间今儿早上收拾妥当后就谁都没让进去过,今儿个怎么就您一个人,怎么不见王公子来求到纪神医帮忙看腿了吗” “没有”熟悉的声音叹了一口气,“纪夫人经不住我们哀求,告知我们纪神医去幽华道找女儿了,所以我们大概扑了一个空” 白卿言倒水的手一顿,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不多时,小二给白卿言白锦稚上了菜,就退了出去 雅间内的红木软榻处突然传来声响,白锦稚下意识按住自己腰间的小匕首,睁大了眼静看向白亲眼。 “别怕”白卿言安抚白锦稚,“好好吃饭” 说完,白卿言起身走到红檀木软榻旁边,屏息将软榻推开 正在吃饭的白锦稚睁大了眼,她清清楚楚看到那软榻背后竟然有一个能通过一人大小的洞,正连着隔壁的雅间。 一身绸缎衣衫的肖若海就蹲在那洞口,随着白卿言推开软榻从那便钻了过来。 “大姑娘,四姑娘”肖若海声音压得很低。 白锦稚放下碗筷,急急走过去往洞那头看,却空无一人,不见九哥,她回头正要问,就听长姐的声音传来。 “不是说小九已经在丰县了吗” “大姑娘,今天一早我去九少房间,发现九少和沈姑娘离开了”肖若海咬了咬牙道,“是肖若江帮着他们走的。” 白卿言身侧的手收紧:“留信了吗” “口信。”肖若海抿了抿唇,“九少说,他不想让大姑娘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他要去盘罗山找七少的师傅顾一剑” 她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白锦稚亦是睁大了眼:“为什么要去罗盘山那里有多危险九哥不知道吗” 曾经白卿玦的师傅顾一剑见过白卿雲,意图收白卿雲为关门弟子,可白卿雲桀骜不驯并未答应。 白卿言身侧紧握的手缓缓松开来,眉目间有了笑意:“我知道了” 道足以忘物之得丧,志足以一气之盛衰。 不愿意双腿残疾的面目见她,更不愿意被她庇护,所以要重新开始找出路。 所以她的九弟,还是那个骄傲又不服输的白卿雲,他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挫折击垮。 这一次想见小九一次,无非是因为担心那个傲骨少年会被击垮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和小九说,看来是不需要的 白家人可身死,但精气不能灭,硬骨不能折,锐气不能沉 祖父的教诲仍在耳边,她湿红着眼眶,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是她弱看了她的弟弟,白家的好儿郎,没有一个是能被挫折和困苦压垮脊梁骨的。 她期待着将来回来的九弟白卿雲,他必当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长姐”白锦稚看到白卿言红了眼眶的样子,拽了拽白卿言的衣袖,“长姐你别难过,我去把九哥追回来” “不用,我只是高兴他没有消沉,阿雲是我白家的好儿郎”白卿言看向肖若海笑道,“乳兄,这场戏做完,劳烦二位乳兄去追小九,替我照顾他让他必不有后顾之忧,尽可做他想做白家我们姐妹在,告诉他白家所有人都等他回来” “是”肖若海红着眼抱拳。 “去吧可以让人上来了” “是”肖若海镇定自若道。 可白锦稚就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别怕一场戏而已,没有危险”白卿言抚了抚白锦稚的脑袋,“去吃饭” 白锦稚点了点头,看着肖若海从那个洞钻过去之后,帮着白卿言将软榻推回去后便坐回桌前乖乖吃东西。 此时,已经更换便装同张端睿在丰县城外等候的太子,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马车外,太子派去监视白卿言的人正在马车外同太子回禀:“白将军同白四姑娘进了雅间之后吃完饭,要了茶,暂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但是我们的人在城内发现了一群人,其中一个就是白将军那位受伤留在幽华道养伤的乳兄。” 在马车内伺候太子的全渔听到这话,脸色都吓白了。 太子眸底杀气翻涌,直接砸了手中的茶杯。 瓷片热水飞溅,全渔吓得忙跪了下来,心底着实为白将军捏了 一把冷汗。 全渔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白将军千万不要背叛殿下,否则殿下恐怕会直接要了白将军的命。 她白卿言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傻子啊 他这段时间竟然深信白卿言已经被他收服 他想到那个肖若江曾说去南疆是为了见萧容衍,呵 恐怕那个肖若江去见了萧容衍不假,在见萧容衍的时候还趁机干了点儿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就如同这一次,白卿言明着说是来祭奠她的弟弟,其实呢包藏祸心 说乳兄要留在幽华道养伤,现在又出现在这丰县城内,这不是来和白卿言接头是做什么 “去那家酒楼”太子缓缓开口,“孤倒要看看她想要作什么” 骑在马上的张端睿舔了舔唇瓣,心里也忍不住烦躁。 虽然说如今张端睿也算是在太子的麾下应该为太子着想,可此次南疆一战,张端睿对白卿言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论是白卿的毅力还是白卿言的智谋。 太子殿下对收服白卿言可是势在必得,若此次真的让太子发现白卿言背着太子在作什么,怕是白卿言小命不保,可当着太子的面儿他又不能让人提醒白卿言什么,着实是心烦。 只能希望白卿言没有什么反心,做的也并非是背叛太子之事 哪怕只是对白家诸子之死心存疑虑,派人去寻找这太子应该也能理解,毕竟白家那么多人的遗体并未被带回大都城。 第二百四十八章:忘恩负义 张端睿扯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一夹马肚带着队伍浩浩荡荡进了丰县城。 刚到酒楼门口,派去酒楼监视的人就连忙过来抱拳行礼:“属下没有能将两侧雅间都包下,白将军所在雅间西侧雅间里有人了,那雅间里的仆人说他们家主子不缺银子,所以不愿意拿银子走人,属下怕闹大了惊动白将军,便只能包下一间。” “有人去和白将军相会吗”张端睿问。 那人点了点头:“刚进去了几个人。” 太子阴沉着一张脸,咬紧了牙,负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抬脚就跨入了那并不大的酒楼。 小二刚要上前相迎,就被杀气凛然的护卫退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只能怯生生望着被一群人护卫着上楼的太子。 酒楼里的伙计可人,纷纷猜测那是哪家的贵人竟这么大的排场,怕是朝廷一品大员也赶不上这派头。 “公子,这边请”张端睿对太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太子却立在雅间门口,朝白卿言所在的雅间看了眼,抬眉看向一直跟着白卿言的人,似乎是在问他白卿言此时是不是就在隔壁。 见那人点头,太子抬脚进了雅间,在背对着隔壁雅间的软榻上坐下,拳头攥的死死的。 几个人进来,将门关上动作整齐地拿起桌上的宽口茶杯扣在墙壁上,听隔壁的动静。 这家酒楼隔音并不怎么好,只要这边雅间里足够安静,那边声音稍微大一点,就算不以这样的方式偷听,也隐约能听到。 太子闭上眼,屏息听着对面的谈话和动静。 “地点就定在钰青山怎么样这里虽是山路,可地势开阔在这里将它放出来容易被发现,容易动手拿下,就算太子不行,晋军也定然不会让它跑的那么容易,尤其是咱们大姑娘的箭术箭无虚发,也就是一箭的事情” 隐约听到“太子”二字,太子沉不住气站起身推开一个用杯子贴墙听隔壁动静的下属,亲自上阵细听对面在说些什么。 “我们的目的,是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找太子,臣服于太子,让太子亲手抓住它献给陛下,并非杀了它要是真的死了我们费这么大劲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太子听出这似乎就是白卿言那个乳兄的声音。 “大姑娘,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太子” “不用告诉太子,太子畏惧陛下甚深,告诉太子反而会坏事。”白卿言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几天劳烦乳兄一定要照顾好它,让它知道到时该去找谁。” 太子眉头紧皱,这言语间似乎并没有打算伤他的意思,只是想要他在钰青山亲手抓住什么人而已。 太子满腹疑惑,可她手上到底攥着什么人竟要设局让他来抓 想到白卿言那句“太子畏惧陛下甚深”,太子心头冒火,什么叫告诉他反而会坏事在白卿言的信里他只配是她随意摆弄的一枚棋子吗 “殿下,要过去抓人吗”张端睿低声问。 太子攥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随手丢在桌上,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压下心头怒火想了想开口:“暂时先不抓孤倒要看看,她想要在钰青山让孤抓什么人。” 如今大晋能够威慑敌国的大将也就是白卿言了,非必要太子的确是想杀白卿言,尤其是在刚和西凉签订议和盟约,晋国还没有完全将西凉割让的城池土地与赔偿的银钱拿到手。 太子想了想看向张端睿:“张将军,此事务必让你的人闭紧嘴巴不可对白卿言透露一丝一毫,否则白卿言若真是因为白家男儿之死记恨了大晋,做的是什么坑害大晋之事,你张端睿就是大晋的罪人” 突然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张端睿连忙抱拳:“是” 刚说完,临街窗外突然传来吵吵嚷嚷声。 太子既然已经知道白卿言的目的,便没有兴致,留在这里,出雅间下楼 临上马车之前,太子朝着那喧嚣之地看了眼。 “两军交战,你见过谁家是斩杀降俘的我看这白家军小白帅就是罗刹托生的还护民等她杀光了西凉人,就要回来杀你们了” “可不是十万西凉兵啊虽然是敌国,可是他们已经投降了啊他们也有妻儿有父母,她这一把火下去,瓮山峡谷半月大火不灭,烧毁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可见这个小白帅没有仁心” “这焚杀降俘是有点过了”有百姓跟着点头。 “你放屁” 太子亲眼看着那个一直跟随着白卿言带着面纱的女医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台阶上高呼:“各位乡亲千万不要被这几个人挑拨了那些西凉兵哪一次撞开我们的城门,不是屠杀我们的亲人, 凌辱你们的妻女是白家军一次又一次的舍命相救,我们才能活命可今日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外乡人说小白帅残忍焚杀降卒,你们竟然也跟着点头说小白帅嗜杀,这难道不算是忘恩负义吗我们丰县百姓哪一个不是被白家军将士舍命救下的别人都可以指责白家军小白帅,可我们丰县百姓绝不能” 太子深深朝着那个医女看了眼,咬牙上了马车。 白家军,小白帅 此次大战,是他领兵出征,可百姓记得的却只有白家军小白帅 难道晋军没有死战吗白家军死了难道晋军没有死吗 “小白帅率五万晋军对十几万西凉悍兵,不杀降卒难不成要等着那些降卒杀了我们晋军锐士,然后再来屠杀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晋国子民吗”纪琅华双眸通红,死死咬着牙,“小白帅曾为护百姓,武功尽失,可此次白家男儿全部战死,小白帅为护民还是来了边疆我为小白帅疗伤时,从未见过哪一个将军身上有比小白帅更多的伤新的旧的那些都是小白帅护国护民的印记若连她拼命护下的百姓都要指责她,她该多难过” ------题外话------ 爆更是22号提醒一下,顺便求月票啊小祖宗们 第二百四十九章:一条狗 纪琅华情绪激动,指着那几个散播白卿言好战嗜杀的外乡人:“你们为晋国百姓上过战场吗你们以五万兵力对十几万兵力,敢留下十万降卒吗你们要是说敢我今日就带你前去追太子车驾,让你陈述你以五万对十几万能胜且能保留十万降卒且能胜的良策你们若说敢我纪琅华以死想你们谢罪你们敢是不敢” 被任世杰派来散布白卿言好战嗜杀的人慌了神,想向后退,可被纪琅华手指着,被丰县怒目横眉的百姓拦着,他们想遁走也走不掉。 “什么杀十万降卒为白家报仇那是屁话那十万降卒是小白帅我们边疆晋民杀的西凉人生性好战,这些年哪一次不是西凉屡屡犯晋两国才开战的留着那十万西凉降卒等小白帅一退,他们必定会卷土重来,那时晋国没有可抵御西凉之兵,死的难道不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辱的难道不是你们的妻子女儿杀神怎么了杀神就是我晋国边民的守护神小白帅就是我们晋国边民的守护神” “我纪琅华今日将话放在这里,凡是说小白帅残暴的,我草安堂从即日起绝不再为其诊治开药,绝不会为此等狼心狗肺之人浪费一两药材” 有人深受纪琅华一番话所感,情绪澎湃激动,喊道:“就是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我们丰县的百姓都是白家将军和白家军舍命救的我们只相信我们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小白帅焚杀那十万降卒,我们此刻怕还回不了家园”有汉子撸起袖子,揪住一个三散播谣言的人,喊道,“这群杀千刀的定然是敌国细作,大家伙抓了他们去见官,让官府好好查查他们的底细”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边疆野民我们只是路过商旅,随口说一句罢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放开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锦稚立在楼上窗前看着纪琅华,和揪着那几个生事之人要去见官的百姓,眼眶发红,她侧头看着自家目光平静如水的长姐,哽咽道:“长姐” “嗯”白卿言点了点头,明白白锦稚是心里感动。 边疆百姓,身受西凉之苦,自然不容易被派来散布流言的人迷惑。 可身处盛世太平的百姓或许不会这么想,既然有人都会来丰县散布流言想必这一路回去,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她杀降俘的事情。 南疆一战破西凉南燕联军,太子也好,皇帝也罢,或是西凉,他们都想借焚杀降俘之事,让列国与百姓以为她嗜杀成性,为白家仁德之名抹黑。 杀神真是好大的名头。 在列国宣扬了不够,还要在晋国宣扬。 她大约也能猜到太子的用心,抹黑白家的同时大约是想要在她声名狼藉被所有人嫌弃之时,开口为她正名,然后将她彻底收服。 她眯了眯眼,毕竟在绝望中有人对自己伸出手,给予自己最大的善意,会令人无比感激和感恩。 这一世太子对她的处置手法,与上一世梁王对她的处置手法异曲同工。 其实从南疆战局大定西凉求和之后,她便一直在想祖父那样忠心皇室都容不下,那么他们到底想想要什么样的臣子 她想,他们想要的是要能力替他们征战沙场守护国土的能臣,而且这能臣还要对他们无比顺从忠心如走狗,不能忤逆,不贪权力,不要名誉,更不要什么志向和风骨,从头发到脚趾都全部装着他们的利益,以能为他们舍命当垫脚石为荣,满心满骨子里只能装着对他们一腔忠心。 忠心到他们要这能臣杀儿,这能臣就连女儿的头也一同奉上,他们要这能臣弑父,这能臣就一定会将父母的头颅一起放在他面前,像只摇尾乞怜的狗只求他们能看他一眼,知道他的忠诚。 呵 所以白家人的死,大概在皇帝的眼里,是白家人自作孽在信王眼里是白家人自己不识好歹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傲骨,没有如同朝中佞臣那样曲意逢迎。 因为他们心中存着的是家国百姓,而不是他那位皇帝。 因为他们的盛名超过了皇帝,竟敢不自己引颈就戮。 白家的人应该怪他们自己,皇家是这样想的吧。 生在晋国,遇到这样的皇室,她如今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和能力,可她也放不下气节c志向还有尊严,去做一条狗。 所以她只能算计太子的心,让他看到一个对他忠心到骨子里,却因为尊严总被他误会的忠臣 如此,太子才能为她所用。 “走吧,该去追赶队伍了”白卿言转身离开窗口。 白锦稚回头看了眼,见纪琅华已经从台阶上下来,要随百姓扭送那几个散布流言的人去见官,忙追上自家长姐。 从酒楼出来,长街上还因 为那几个散布流言的“商人”吵闹不休,纷纷嚷着要去府衙告这几个人,查这几个污蔑小白帅之人是不是敌国细作。 白锦稚见自家长姐故若罔闻,一跃上马,她也忙跟着上了马背,跟在长姐身后。 正在城墙下帮忙给抬木汉子忙帮跑腿的十岁稚童,抱着一摞空碗往供给茶水的茶棚走时,正好和骑着高马而过的白卿言打了一个照面,那满头大汗的孩子步子一顿,仰着脖子,一双纯净如雨水洗刷过的漆黑眸子紧紧追随骑马而过的白卿言。 突然,那孩子一路小跑回茶棚,将空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忙扯着正在煮茶老者的衣裳:“爷爷” 老者回头,见稚子指向城门方向,混浊的视线看了过去。 “小白帅恩人小白帅”孩子激动喊道。 老者看着那马背之上挺拔清瘦的背影,瞳仁一颤。 白锦稚随白卿言出了城,想到此次没有能见到九哥白卿雲信里难免遗憾:“九哥此次去盘罗山,不知道顾一剑还会不会收九哥当徒弟,万一要是顾一剑不收的话,那九哥怎么办毕竟” ------题外话------ 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双十一了你们有没有做尾款人 第二百五十章:自立为王 毕竟白卿雲的腿已经废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不能拜顾一剑为师,只要你九哥心气还在,就什么都不怕”白卿言眉目间带着清浅的笑意,“长姐相信,将来你九哥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白卿言相信,白卿雲是二者兼具于一身。 “小白帅” “小白帅” 闻声,白锦稚与白卿言转头。 远远望去,只见丰县城门口,竟是成群结队而来的丰县百姓。领头的是个牵着稚童的老者,那老者便是丰县唯一的教书先生。 丰县百姓见那骑马远去的两人闻声回头,更加肯定那其中一位便是小白帅。 老者牵着自己的孙子颤巍巍跪了下来,含泪朝着白卿言的方向叩首。 丰县百姓纷纷跟着老者跪下,谢小白帅不负众望为他们夺回家园,免他们颠沛流离之苦,更谢小白帅杀西凉贼寇,护他们命如草芥的边疆生民。 只有白家的将军,只有白家军把他们边民当成人看,而不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牲口。 白卿言下马,对着丰县百姓的方向长揖到地还礼后一跃上马,带着白锦稚离开。 老者被孙子扶起身目送着白卿言与白锦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爱怜抚着孙子的脑袋道:“春儿,你要记住,白家军和白家的诸位将军都是我们丰县百姓的恩人。” “爷爷的教诲春儿都记得所以春儿一下就认出恩人了”幼童语气极为清明,他望向白卿言消失的方向,无比坚定回答道,“春儿长大了,也要去白家军,也要成为同小白帅那样可以护国护民的将军要是有幸能再见到小白帅,春儿定会好好给小白帅叩首,谢小白帅几次救命之恩。” “好孩子有志气,知恩图报,是我们徐家的子孙”老者笑着颔首。 入夜,队伍终于到了瓮城。 白卿言进驿馆时,听说李天馥正在发火嫌行军队伍太快,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白锦稚听了冷笑一声:“西凉公主殿下要赶着去投胎,吱一声,白锦稚乐意效劳。” 屋内的李天馥听到了正要出来找白锦稚算账,却被陆天卓按了回去,摇头示意她不要同白锦稚起冲突。 战败国和亲的公主,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李天馥揪着帕子,忍着眼泪偏过头去连陆天卓都不理了。 晚膳时分,太子专程唤白卿言过去陪他下棋,试探问白卿言今天去丰县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白卿言专心落子,垂眸敛着眼底笑意:“没有。” 全渔望着白卿言欲言又止,低头给白卿言上了茶。 太子咬了咬牙,他机会已经给过白卿言了,是她不愿意对他坦白的。 方老说的对,不论这一次白卿言想借他的手抓谁,只要抓到了便知道白卿言的目的,堂堂太子难不成还能被白卿言给利用了 太子沉住气落子,到时候他反到可以利用白卿言想让他抓之人,握住白卿言的把柄,比起单纯的用利诱和虚无缥缈的志向收服白卿言,利诱加威逼太子才觉得最实在。 回去不比来时是急行军,从瓮山出发到钰青山太子慢吞吞走了整整八天。 原本坐在马车内被颠簸得没了精神的太子,一听要过钰青山立时打起精神来,他坐直了身子挑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还真是地势开阔啊 “去,叫白将军和张端睿将军过来”太子对全渔道。 全渔立刻应声出马车,让护卫马车行进的兵士去传令。 擒贼先擒王不管白卿言要做什么,把白卿言放在他的身边,张端睿也在,一旦有什么变化可以抢先制住白卿言。 很快,白卿言与张端睿骑马而来,上了太子车驾内。 太子视线扫过面色如常的白卿言,将放在面前案几上的竹简推至白卿言和张端睿的方向:“戎狄乱了,戎狄王狩猎途中重伤,前往雪宫修养,于半月前过世,留下遗诏让王弟阿夫木继位戎狄太子称阿夫木在戎狄王受伤后将戎狄王幽禁雪宫,逼迫其留下这到旨意,又将戎狄王杀害如今阿夫木手持皇帝遗诏,在雪宫自立为王,立国称南狄。” “这是要学当年的南燕了”张端睿眉心跳了跳。 白卿言仔细看完竹简后,问太子:“戎狄派使臣来晋国求援了吗” 太子心脏突突跳了两下,没想到白卿言一下就能问到点子上,他调整了下坐姿颔首:“戎狄派来了使臣,带了钱财珠宝,请求晋国援助,听说最先是去了大梁,谁知道 那阿夫木送去了比他们多三倍的金银财宝,请求大梁不要插手他们戎狄内政” “所以此次阿夫木也给晋国送来了三倍的财宝”张端睿问。 太子颔首:“除此之外,阿木了还带来了数万匹马” “那我们不妨和大梁一样,财宝骏马收下看热闹就是了”张端睿认真道。 太子看向若有所思的白卿言:“白将军以为如何” “若是白家军还是在南疆一战之前那般强盛,此次我们倒可以以戎狄太子相邀之名,直入戎狄,光明正大在戎狄派兵驻防为吞下戎狄做准备。可此次南疆一战晋国虽胜,却是惨胜西凉割让之地没有交接清楚,白家军不能动”白卿言抬手将竹简往张端睿的方向推了推,“密报上还说,大梁调兵逼近与我晋国交界方向,意图不明” 太子眯着眼:“当初灭蜀一战,我晋国冲在前头,他们大梁躲在后面捡便宜,他们大梁皇帝可是个爱占便宜的大梁调兵逼近与我晋国交界,万一等的就是晋国出兵助戎狄之时,打晋国一个措手不及呢当年分蜀之时,平关天险被我晋国攥在手心里,大梁可一直都在惦记着。” 白卿言垂眸想了想之后,又道:“不过,若殿下和陛下敢冒险,言以为此次可以一试吞下戎狄我晋国就有了最大的马场,战马一直是晋国军队最大的短板,一直深受戎狄和西凉掣肘。” ------题外话------ 求月票啦啦啦啦啦 第二百五十一章:天命所归 西凉之所以成为强国,并非因其国策体制强,也并非因其综合混一的国力强盛,而是因为西凉骑兵强悍,骑兵强则军强,军强则国强 西凉与戎狄接壤,有大片土地处在高寒地区,高寒地区养良马,晋国便没有这样的便利。 在晋国养马的代价极其昂贵,养一匹马比养活三十人所费粮食还要多,这些年晋国一直都是戎狄还有西凉贸易交换,但弊端便是晋国军队的战斗力会受他国牵制。 白卿言十分理智同太子分析:“且,若殿下有一统之心,那么将来戎狄与大晋必有一场事关生死存亡之战,与其等到将来戎狄缓过神来有能力与我晋国一战,不如现在趁戎狄内乱之时,将戎狄一举拿下。” “可此次西凉割让赔付的土地,已有适合养马的高寒之地”太子想了想,“孤认为,父皇应该会收下珠宝c马匹毕竟西凉割让的高寒之地,与南狄接洽,晋国想在这里养马,自然就要和南狄处理好关系。” “殿下以为呢”她可。 “孤也以为收下珠宝c马匹,看热闹上佳”太子手指在案几上点了点,“此次南疆一战,我晋国损失实在是惨重,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更何况大梁意图不明,若我晋国军队皆陷于戎狄,大梁届时攻晋,我晋国危矣。” 她抿唇不再劝。 拿下戎狄为将来天下一统做准备,本来就是一场豪赌,大梁的国君不敢赌,晋国的国君和储君同样不敢赌。 突然,太子马车突然一颠,木案上的茶杯洒了一案,全渔和车夫立刻勒马。 外面突然乱糟糟的喊声。 “白鹿” “神鹿” “神鹿真的是神鹿快看” “天呐真的是传说中的白色神鹿” “白色神鹿好漂亮的白色神鹿” 太子听到这话,忙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去。 一只身形矫健骏硕的纯白巨鹿,顶着如树般岔枝而立的扇形巨角,宛如王者,优雅尊贵地抬起线条漂亮的颈脖,朝行军队伍的方向看来,一身白色干净的毛发,在夕阳余晖照耀下泛着一层圣洁的金光。 晋国以白鹿为象征 太子白鹿见过不少,可如此漂亮且巨大的白鹿却是第一次见到 他忍不住下马车,朝高坡的方向望去。 张端睿也被如此漂亮的巨鹿震撼到。 突然,那白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扬蹄朝行进大队的方向狂奔而来,四条纤细而漂亮的腿,看起来力量和爆发力惊人。 张端睿忙将太子护在身后,拔剑高呼:“保护殿下快保护殿下殿下快上马车” 将士们拔刀立盾,抽箭拉弓纷纷护在太子车驾之前,若那白鹿敢冲过来必定会立时毙命。 太子被吓得脸色发白正要躲回马车之上,手臂就被白卿言一把扣住:“殿下,别怕,它会臣服于殿下的相信我” 太子猛地回头看着面色沉着冷静的白卿言,她太子轻轻颔首语气坚定,往太子手中塞了个什么东西:“殿下,信我” 眼见那巨鹿从高坡冲下来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受控制,哪怕太子车驾前有重重叠叠的将士护着,张端睿的心依旧提到了嗓子眼儿,拔出剑高呼道:“殿下快上马车” 太子眉心直跳,白卿言这哪里是想借他的抓到什么人,这简直是想借着白鹿的手杀了他 从马车上下来的方老,急速朝太子殿下的方向跑来,一张脸惨白,高呼道:“殿下快上马车” “白鹿是晋国神兽,若神兽臣服于殿下那殿下便是天命所归将其献给陛下做寿礼便是祥瑞” 看着方老急切的表情,太子在回头看试图拉着他冲出护卫圈白卿言,心里乱成一团。 地点就定在钰青山怎么样这里虽是山路,可地势开阔在这里将它放出来容易发现也容易动手。 我们的目的,是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找太子,臣服于太子,让太子亲手抓住它献给陛下,并非杀了它要是真的死了我们费这么大劲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太子的心剧烈跳动,死死望着拽着他推开张端睿往保护圈外走的白卿言,所以白卿言他们说的时这只白鹿 她想让这只白鹿在众目睽睽之下,臣服于他,亲手抓住献给父皇 “闪”白卿言紧紧拽着太子的手腕高呼道。 张端睿望着太子等待命令:“殿下” 白锦稚骑马而来,将手中射日弓抛了出去:“长姐射日弓” 白卿言一手接过射日弓,一手抓过弓箭手的羽箭筒,深沉的黑眸灼 灼:“殿下,时不我待” 太子视线落在白卿言手中的射日弓之上,心跳剧烈,白卿言射日弓箭无虚发,有她在应该不会让自己出事 可太子打从心底里,怕白卿言而不是那么相信白卿言的。 即便是那天在他在酒楼隔壁听到了白卿言的那些话,似乎一切已经明了,可那有着巨型犄角的白鹿气势汹涌朝山下冲来,若是白卿言故意射偏,他命休矣。 太子看着还在向下冲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生为凡人他还是心有恐惧,他已经是太子了,还用着着以这样搏命的方式稳固自己的地位吗 就在太子迟疑间,白卿言已迅速抽出羽箭折断箭头撕下一片衣襟将箭端缠绕包裹住,搭箭拉弓朝那只巨鹿瞄准。 太子手心一紧,察觉刚才白卿言塞入他手中的香囊,用力握住,抬头喊道:“闪” 张端睿朝着冲刺速度越来越快的巨鹿,抬手喊道:“闪” 太子喉头翻滚,在白卿言护卫下,抬脚朝着直直朝下方队伍冲来的巨鹿走去。 太子全身紧绷,手心里全都是汗,眼看着那巨鹿冲过来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的意思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秦尚志屏息看着立在盾牌阵最前端的太子和白卿言,心中已然明白白卿言要做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神鹿天降 巨鹿越来越近 二十丈 “殿下”方老睁大了眼躲在护卫之后,声嘶力竭喊道,“殿下快回来啊白卿言会害死殿下的” 太子咬紧了牙关,身子一个劲儿的抖。 白卿言不动如松柏挺立,目光沉着,被布包裹的箭头,始终指向巨鹿的眉心。 十五丈 “殿下”方老吓得腿都发软,“殿下快跑啊白卿言你要害死殿下啊” 太子额头冒汗,那巨鹿光腿便有一人那么高,那巨大的犄角让人看着就胆战心惊。 十丈 五丈 四丈 太子终于承受不住迎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下意识抬脚向后腿。 白卿言拉弓的手一松,一把抓住太子的手腕将人扯了回来:“殿下” “你松开孤”太子睁大了眼目光死死盯着已经马上冲到跟前的巨鹿,“白卿言你要害死孤吗” “长姐”白锦稚惊叫出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白卿言眸色一沉,抓住太子攥着香囊的手,几乎是拖着太子向前走了两步,举起太子的手。 “白卿言你这是想要谋害太子这是灭九族的大罪”方老喊的嗓子都破了。 “太子信我”白卿言死死咬着牙,她信她的乳兄肖若江,肖若江说能够训成就一定能够训成 “白卿言”太子暴怒喊了一声,眼看着巨鹿还有一丈就到眼前,他挣脱不开白卿言的手绝望闭上眼。 谁知,那巨鹿闻到了太子手中香囊的味道,突然猛地向左绕开了白卿言和太子,巨鹿转弯太急蹄子打滑摔倒在地,直直朝着晋兵立着盾牌的方向翻滚过去。 举着盾牌的晋兵脸色大变,纷纷向后退。 那巨鹿翻滚了几圈停住,前蹄撑起身子站起身,鼻息喷出浓重的白雾,它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吓得晋兵惊呼着向后退,有晋兵已经吓得跌倒在地,仰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都心生惧意。 白鹿在晋国是神鹿,在晋国是绝不能杀的,更别说眼前这庞然大物是他们平生都从未见过的巨大,谁知道是不是鹿神。 那巨鹿起身似乎也没有伤人的意思,它抖干净身上的毛,竟然转身迈着高傲的步子朝太子和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太子面色惨白,几乎是依靠着白卿言才能勉力站稳。 “殿下”白卿言扶着太子,“没事吧” 太子紧紧咬着牙,全身抖得厉害,他被白卿言扶着朝前走了两步。 见那巨鹿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太子仰着脖子对上巨鹿那双黑亮透彻的眸子。 巨鹿嗅了嗅味道,低下头来,太子匆忙向后退了两步。 “殿下”白卿言攥着太子的手腕儿将太子拉了回来,举起他攥着香囊的手 太子抗拒着还想要向后退,却被白卿言用力按住:“殿下,你的将士们都在看着你” 太子喉头翻滚,朝着如长龙般的队伍看去,见晋军将士全都看向这个方向,紧紧咬牙克制颤抖。 那巨鹿鼻子嗅了嗅太子手中的香囊,并没有做出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来。 白卿言见状,松开手准备向后退,谁知她刚一松手太子亦忙收回手和白卿言一起退了两步,定定望着眼前巨大无比的白鹿。 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跳出来的方老率先反应过来,忙跪地高呼:“神鹿天降亦臣服我晋国太子我大晋国祚兴永世不衰大晋万年” 张端睿亦是忙跟着跪下:“大晋万年” 晋军将士们纷纷放下手中武器盾牌,跪地叩拜。 “大晋万年” “大晋万年” “大金万年” 坐在香车内的李天馥挑帘,看向山脉雄浑开阔高坡之上 天际被红日染成一片壮观绮丽的霞色,夕阳璀璨的金色余晖映着豪气万丈的群山,亦是用神圣耀目的金光勾勒着巨大白鹿,将于立在白鹿面前的白卿言与太子的身形轮廓染上了壮丽宏伟的摄人气魄。 受伤坐于马车之中的李之节亦是挑着帘子,那双潋滟狭长的桃花眸死死盯着披风猎猎翻飞的白卿言,见她眉目沉着清明身姿挺拔,完全不同于晋国太子那般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李之节唇角勾起 晋国神鹿呵有意思 只是,不知道驯服这神鹿到底是算太子,还是算白卿言啊 “神鹿天降,殿下若能将神鹿在陛下寿辰之日献于陛下,陛下必会很高兴。” 白卿言沉着的声音传来,惊魂未定的 太子这才回神。 清风拂面而来,一身冷汗的太子突如其来打了个冷战。他紧紧握着手中香囊,自知在丰县是他误会白卿言了,他还以为白卿言是想借他的手抓住什么人,原来是想要让晋国神鹿对他做出臣服之姿,来稳固他的太子地位。 可白卿言为什么不告诉他 太子畏惧陛下甚深,告诉太子反而会坏事。 太子手心收紧。 当时太子听这话只觉得恼火不已,以为白卿言将他当成棋子。 可,现在静下心来细想,白卿言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没有说错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他也的确是惧怕父皇甚深,他不是嫡子,从小便是父皇的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他魂飞魄散。 如果白卿言提前告诉了自己,那么在父皇的追问下,自己一定会露馅告诉父皇这所为祥瑞是他提前安排的。 这样父皇就算是高兴,喜悦之情也会七折八扣。 既然是为了让父皇高兴,自然是真的天降祥瑞才能让父皇高兴,也能让父皇觉得就连晋国神鹿都臣服他这个储君,他才是将来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即便是将来父皇有另立他人之心,想起今日神鹿之事,怕也要好好想想。 尤其是,若晋国百姓都知道神鹿臣服于他的事,自然也会同神鹿一般认同他的太子之位。 白卿言用心良苦,他却误会白卿言,着实不该。 太子转头望着神容平静如常的白卿言,心头滋味复杂:“白将军,多谢” 第二百五十三章:大都城 白卿言抱拳对太子俯首:“护卫太子,是言应尽的职责,太子太客气了。” 太子心中感激之情越发浓郁,白卿言一点儿都不贪功,他致谢是为了她费心安排神鹿之事,可她却装作不知。 太子紧紧握着手中香囊,既然白卿言这么费心为他,这份情他领了,将来必然会加倍奉还她 “只是这神鹿该怎么带回大都城”太子犯难。 “此事殿下可交于张端睿将军,殿下受惊了,上马车休息便是”白卿言道。 太子颔首,唤来张端睿处理神鹿之事,深深看了眼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的白卿言,英姿飒爽,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殿下”方老上前对太子长揖到地,白着一张脸,压着声音可,“殿下可伤到了哪里” 太子摇了摇头:“方老不用忧心,孤没有伤到。” “白卿言实在是太大胆了这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她一百个脑袋都赔不起”方老咬牙切齿,一想到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就脊背冒冷汗。 跟在后面的秦尚志垂眸,他好不容易忍住与方老理论的冲动,就听太子不悦开口:“方老勿要如此说白将军白将军做事一向有成算” 秦尚志眉头一跳。 这还是秦尚志跟随太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太子对方老的话不赞同。 方老也十分错愕。 “你们先去吧” 说完,太子上了马车。 传令兵直奔上前同最前方带队的白卿言说太子等人已经上车,兵士也已经归队,白卿言颔首,拉住缰绳高呼:“出发” 传令兵一路快马,顺着蜿蜒如龙的队伍疾驰高呼传令:“出发” 心跳速度极快的白锦稚跟在白卿言身侧,手心都是汗,刚才看着那巨鹿冲向长姐的时候,真快把她吓死了:“长姐,你受伤了没有” 白卿言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发顶笑道:“没有,放心吧” 她说完抬眸朝着高坡之上望去,乳兄肖若江办完这件事之后,便要马不停蹄去找阿玦,希望乳兄身上的伤撑得住。 宣嘉十六年三月十二,太子于南疆班师回朝,经钰青山,天降白鹿神兽,晋视之为祥瑞。神兽臣服,与队随行,前往大都。 三月二十五。 大都城,白府。 天还未亮,仆妇庭前洒扫,下人在角门进进出出。 古朴卓然的白府上空已是炊烟袅袅,各院领了热水的丫头婢子,有序从厨房进进出出,沿着廊间轻手轻脚各归各院,脸上都是生气蓬勃的喜悦。 今天,远征南疆的大姑娘与四姑娘要回来了。 南疆一战大胜,大都城再也无人敢说,白家儿郎尽数葬身于南疆,白家从此于大都再无立锥之地。 白家哪怕是女儿郎,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这一战,胜得太给白家提气了。 那些曾经因为白家男子葬身,便拜高踩低的小人,绝对想不到白家竟然会在他们家大姑娘的手中翻了身,一想到那些小人听说白家大姑娘南疆得胜消息时险些惊掉下巴的样子,白家仆就觉得扬眉吐气。 原本,三夫人李氏是想同董氏今日一同去大都城外迎接白卿言和白锦稚的。 可董氏说,白卿言如今风头太盛,大都城内对白卿言南疆焚杀降俘一事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她们还是在家门口迎迎就是了,都城门口相迎太扎眼了。 尽管话是这么说,可董氏作为母亲知道女儿在前线出生入死,一颗心一直揪着,如今女儿凯旋归来,自然是恨不得插翅飞到女儿身边,看看女儿可还好。 她几乎一夜辗转难眠,早早起身吩咐厨房准备白卿言和白锦稚爱吃的菜后,便坐在前厅随时听外面仆人禀报消息,董氏紧张的帕子上全都是她手心的汗。 三夫人李氏没过多久也来了,五夫人c四夫人和二夫人都来了前厅等着白卿言同白锦稚。 三夫人李氏坐不住伸长了脖子频频往外看。 “三弟妹,你别急,南门有咱们家家仆在,见到了人自然会回来禀报的再说了大军德胜归来定是要先去宫里见过陛下,才能回来” 李氏也不是没经历过,可这一次她实在是心急如焚。 大都城南门口。 吕元鹏带着大都城内的纨绔子弟带着酒骑马而来,想在南门迎一迎凯旋大军,也是为了看一看那只白鹿神兽,更重要的是来迎一迎白家姐姐。 说实在的,最开始当南疆连连捷报传来,他还以为是太子之功 ,是张端睿c石攀山c甄则平他们之功。 谁知道后来竟然传来消息,说太子率军一到宛平便战况告急,是白家姐姐白卿言率五万驰援晋兵大胜西凉十几万大军的。 吕元鹏这才知道,白家对外称病的白家姐姐竟然也去了南疆 他无法想像,白家姐姐在武功尽失的情况下拖着羸弱病重的身子,竟然能大胜西凉让人闻风丧胆的主帅云破行。 白家姐姐一个女儿家,都为护国护民奔赴南疆,抛头颅洒热血,他吕元鹏一个堂堂男儿竟然龟缩大都城内他顿时羞愧不已又热血沸腾,召集了大都城内和他要好的纨绔,一同提劍驰马准备奔赴南疆,谁知他们刚出城,就被各自家中的长辈派人给捉了回去。 吕元鹏这个提议去南疆的最惨,被祖父抽了二十鞭子,一直关在家中思过,直到南疆战局大定西凉求和,祖父这才将他放了出来。 知道今日大军便会到都城,吕元鹏特地呼朋唤友一起来了南门。 吕元鹏来时,大都城已经有了不少百姓也聚集在了南城门口,议论着南疆战事,议论着那从未见过的白鹿神兽,还有人在议论那位西凉前来和亲的公主李天馥,和炎王李之节。 “来了来了” 骑在高马之上的吕元鹏隐隐看到远处招展的旗帜,整个人激动不已。 等看到远处如黑龙般蜿蜒绵长的军队时,震人心肺的整齐马蹄声似鼓点般催得人心潮澎湃。 第二百五十四章:白将军 吕元鹏回头四望不见秦朗,转头问骑马立在他身旁的司马平:“秦朗呢他怎么没来” 司马平是御史中丞司马彦的幼子,秦朗已逝祖母的侄孙,两人是朋友更是表兄弟,关系一向亲密。 “秦朗是白家的女婿,自然是和白家人一起行动方便,不然他一个妹婿专程跑这里来接大姨子算怎么回事儿”司马平凑近吕元鹏,压低了声音,“再说了秦朗原本与白家姐姐有婚约,背着媳妇儿单独和咱们来你觉得合适吗” 吕元鹏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哎哎哎吕元鹏,你看那是不是皇宫里也来人了”有纨绔问吕元鹏,“咱们准备的酒是不是用不上了” 吕元鹏回头,只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德茂亲自骑马而来,身后跟着身着铠甲的禁军侍卫,派头极大。 皇帝派来的传旨太监一般会将凯旋的将军直接迎去宫中,他们还有机会和白家姐姐说上话吗 “咱们大都城越来越热闹了这月二十八陛下寿诞,各国纷纷遣派使臣来了大都不说,听说今年大燕的皇帝要带皇子亲自来为陛下祝寿” “对啊听说这大燕皇帝是姬后子嗣,长相与姬后如出一辙,有当世第一美男子之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眼见聚集在大都城南门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在趁机将早点摊子挪到城外来的小贩处用早点的百姓,都起身往前凑,踮起脚尖远远望着浩浩荡荡气势如虹的凯旋大军,猜测那来和亲的西凉公主是什么模样,猜测哪位是西凉炎王。 吕元鹏四下张望不见萧容衍,问身旁的司马平:“萧兄怎么还没有来昨日咱们给萧兄接风的时候,萧兄不是说要来迎一迎太子殿下” 司马平回头朝着城内看了眼:“是啊,难不成昨夜萧兄喝多了” “怎么可能,就萧兄那个酒量,把咱们全都喝倒了萧兄也无事”吕元鹏言语里全都是对萧容衍的佩服,他回头吩咐自家小厮道,“你快去萧府问一问,萧兄怎么没来。” 吕元鹏话音刚落,司马平就忙用手肘撞了撞吕元鹏:“来了来了我看到萧兄的马车了” 闻声,吕元鹏回头,见护卫月拾正扶着萧容衍下马车,他一跃下马将手中马鞭丢给小厮朝萧容衍马车的方向走去,行礼:“萧兄” 气质儒雅雍和的萧容衍,松开手中拎着的直裰下摆,从容对吕元鹏还礼,笑了笑道:“元鹏来的早啊” “对啊,想早点儿来迎一迎白家姐姐”吕元鹏一把扯住萧容衍的手腕儿,拉着人就往前面挤,“马上就要到了萧兄快随我来前面” 萧容衍硬是被吕元鹏拉到了前面,他幽沉深邃的视线朝着远处缓缓而来的大军,最前方的是精甲骑兵,马蹄声如出一辙,气势极其壮阔。 他眯了眯眼,若大燕有这样的重甲骑兵,该多好啊 望着带队走于最前方一身银甲的纤细身影,萧容衍轻轻攥紧了手中玉蝉,平静似水的眸底有了几分极浅的笑意,瞳孔漆黑又明亮炙热。 那骑马走于最前方身穿戎装银甲的女子,长发束与脑后,背带射日弓,手握红缨枪,英姿飒飒。 万丈晨光跃然穿透云层,戎装女子胯下骏马如踏着光辉而来,银甲金光熠熠,整个人沐浴圣洁之光,如神临凡,明明纤瘦却有力拔山河气贯长虹的摄人气魄。 “看到了看到了回来了回来了”百姓激动高喊,“得胜大军回来了白将军回来了” 这一声白将军,让多少百姓忆起当初镇国公与白家诸位将军大战得胜回都时的盛况 白将军 白家的哪位儿郎不是白将军 如今,就连白家的女儿郎,都成为了白将军,率五万晋军与一万白家军大胜西凉南燕号称百万雄师,打得西凉无还手之力,只能屈膝求和。 “晋军好样的白将军好样的” “谁说女子不如郎镇国公府白大姑娘带着五万晋军打得西凉落花流水” “可不是前段时间都说白家大姑娘病了,谁知道南疆突然传回消息,就说南疆大胜这仗不是太子打得,而是白大姑娘领军打的” “可见百年将门白府,一向视百姓为骨肉血亲,边疆之民受苦,白府绝不会坐视不理白大姑娘这才奔赴南疆血战” “白家不止男儿敢为国为民马革裹尸,就连女儿家也如此铮铮铁骨豪情壮志,为国为民肝脑涂地我大晋有这样的白家守护,何惧西凉何惧列国” 百姓情绪纷纷被感染,想到除夕之夜白家满门男儿葬身南疆消息传回来时,白家的惨烈,想到信王护灵归来时对白家所做的事情,白家还是敲了登闻鼓才得到一个公道。 但即便是白家男丁都已经为国战死,可白家女儿郎尽失武功不失硬骨壮志凌云,其胸襟洒落不输男儿,奔赴南疆扛起重责,扛起白家军大旗,护国安民一身护国安民的浩然正气,这让人怎能不内心震撼,怎能不心生敬佩 都说,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 想想已经身死的白家十七儿郎,哪一个不是才学惊艳哪一个不是冠绝大都 老弱妇孺激动的掩面而泣,哽咽喊着白将军。 吕元鹏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内心大为触动,喉头哽咽,一股汹涌的情绪在内心激荡:“我从不知女儿郎,竟然也能如此光耀万丈,原来白家姐姐戎装之时气势竟然是如此的摄人” 队伍越来越近,离大都城南城城门不过十丈之时,大太监高德茂身边的小太监急忙迈着碎步朝大军方向跑去。 吕元鹏看到那小太监跑至队伍前行礼后说了什么,走在凯旋大军最前端的白卿言勒马高举手中红缨银枪,重甲铁骑瞬间静止,肃然定立,鸦雀无声,只有传令兵调转马头向后传令。 ------题外话------ 小祖宗们别等更新了,今天有事耽搁了暂时只能更一更,中午十二点前补上另外两更抱歉小祖宗们笔芯爱你们 第二百五十四章:从戎 高德茂见状这才下马,带着那一队禁军,朝着得胜凯旋的大军的方向走去。 先太子一步回到大都的谋士任世杰跟在高德茂一行人身后,带着太子府的人来迎接太子。 看到萧容衍,任世杰笑着对萧容衍颔首致意。 百姓亦都跟随在高德茂身后,朝凯旋大军走去。 吕元鹏耐不住性子,扯着萧容衍呼朋唤友快速朝凯旋大军方向挤。 很快,诸位将军下马,太子同西凉炎王李之节还有西凉公主李天馥全都来到了最前方,接皇帝口谕。 “陛下口谕,南疆一战,太子与白大姑娘还有诸位将军辛苦,除太子之外其余人不用进宫复命,各自回府休息凯旋晋军由张端睿将军带回修整,择日封赏。神鹿由太子府人照料。西凉炎王与公主暂居驿馆,养足精神,明日进宫赴宴。” 皇帝这道口谕只说明日设宴,却不知是为南疆大胜设宴,还是为西凉炎王c公主接风设宴。 此时,白卿言与白锦稚早已经是归心似箭,不进宫复命对她们来说更好。 虽说得胜的将军在将士陪同下直入皇宫这一路,接受百姓瞻仰欢呼是最荣耀的时刻,可白卿言已不是当初年少意气爱出风头之时,早已不在意这样的虚名。 太子领旨起身,与西凉炎王李之节客气了两句,回头看向白卿言,似乎是怕白卿言心中不高兴,便道:“百姓都知道你是这次大败西凉的功臣,就算是不进宫百姓也都知道属于你的封赏,孤一定会为你争到” “殿下放心,言并无不满,且已归心似箭”白卿言真诚对太子道。 太子对白卿言点了点头,抬头间便看到了目光紧盯白卿言跃跃欲试想要上前的吕元鹏,自然也就看到了拽住吕元鹏的萧容衍。 “容衍”太子惊喜唤了一声后,又似笑非笑看了眼白卿言。 气度温润的萧容衍上前,含笑对太子行礼:“衍,恭贺太子殿下,白将军凯旋。今日得知太子归来,特来城南相迎。” 太子看着白卿言笑了笑,暧昧不明说道:“你到底来迎谁,孤心里有数听白将军说不日前你人在南燕” 白卿言抬眸对上萧容衍深沉炙热的眸子,握紧腰间佩剑,神容波澜不惊。 她相信萧容衍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在太子这里圆这个谎。 萧容衍几乎没有犹豫,笑着答话,声音徐徐:“正是,说到这件事衍还得多谢殿下,让衍的货队随大军一路才护了那匹货物平安余后之事等殿下修整之后,衍再与殿下详说南燕之事。” “好”太子笑着又朝白卿言的方向看了眼,抓住萧容衍的手腕,“容衍与孤同乘辇,孤有话要同你说” “是” 萧容衍应声,得体对白卿言行礼后,这才随太子殿下上了马车。 目送太子的车驾离开之后,吕元鹏忙上前,行礼看向白卿言:“白家姐姐恭喜白家姐姐凯旋白四姑娘凯旋白家十七儿郎都不在了,我替他们来为白家姐姐和白四姑娘送上一杯贺酒” 说罢,吕元鹏回头对自家小厮招手,那小厮立刻捧上一壶酒。 吕元鹏倒了一杯酒,递给白卿言:“白家姐姐恭贺凯旋” 当初白家十七儿郎还在时,从来不曾吕元鹏是纨绔而疏远过,吕元鹏更与白家十郎白卿墨为好友。 “多谢”白卿言接过酒杯,真诚道谢后仰头饮尽。 吕元鹏接过白卿言手中的空酒杯,又看向白锦稚,倒了一杯酒递给白锦稚:“四姑娘恭喜凯旋” 白锦稚还是头一次见到吕元鹏这么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着接过酒,对吕元鹏举杯示意后仰头喝下,克制着被辣到的表情,顺手将酒杯放在小厮手中的黑漆托盘里:“多谢” “白家诸位女子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吕元鹏惭愧将来若有机会元鹏也想同白家姐姐和四姑娘一般从戎,血战沙场” “好”白卿言望着吕元鹏,眉目间是如同看弟弟的浅笑,道,“若有那么一日,我将这杆红缨银枪赠予你” 吕元鹏看着白卿言手中耀目晨光之中泛着幽幽寒气的红缨枪,眼睛一亮:“白家姐姐当真” “君子一诺” 吕元鹏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傲骨嶙嶙的白家姐姐这话掷地有声,他对着白卿言长揖到地:“君子一诺” 从小吕元鹏就不爱读书反到喜欢舞刀弄枪,可偏偏祖父吕相压着不允许吕元鹏从戎,如今看到白家姐姐手中这杆红缨枪,他便更是确定了想未来想要走的方向。 百姓们因为吕元鹏这一群纨绔 在,手里捧着得胜酒却迟迟不敢上前,只能望向白卿言和白锦稚的方向泪眼汪汪喊着“白将军”。 白卿言对百姓们长揖行礼。 正要上马车的李天馥回头朝着被百姓包围的白卿言望去,冷哼一声:“一个好战嗜杀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吹捧的” 就连不远处准备同任世杰先回府的方老亦是朝被百姓包围的白卿言方向望去,他问身边的任世杰:“不是让你沿途将白卿言焚杀降俘之事宣扬出去吗” 任世杰愣了一下,随即恭敬道:“那日太子派人前来,说白将军已经准备了祥瑞白鹿神,让我不必再继续准备,直接回太子府。我以为便不用在沿途宣扬了,更何况在丰县之时,我派去的人是被丰县的百姓给打出来了” “糊涂”方老压低了声音,“宣扬这件事,是为了让白卿言更加依赖太子从而离不开太子老夫难道没有告诉你那样善战之人只能为殿下所用你怎么办的事” “是任某糊涂,这就派人去宣扬”任世杰忙道。 “多派些人,趁现在大军凯旋在大都城内风头正盛,就要在现在宣扬出去”方老说。 “方老放心”任世杰保证。 第二百五十六章:欲求知己者 方老转身,看了眼远处正在和太子府人商议如何安置神鹿的秦尚志,眼底隐隐透出不悦,垂眸上了马车。 吕元鹏替白卿言牵着缰绳,看着白卿言白锦稚姐妹俩翻身上马,他仰着头又高声对白卿言说了一遍:“白家姐姐我一定会去从军的你信我” 百姓已经纷纷让开一条路,含泪望着马背上的白卿言和白锦稚。 白卿言笑着颔首,拉过缰绳一夹马肚飞奔出去。 马背上的白锦稚对吕元鹏抱拳一礼,一夹马肚去追自家长姐。 太子车驾中。 “喜欢一个姑娘就直接给人家送情信送马可孤看容衍你行事稳妥也不是这么冒失的人啊”太子笑着问萧容衍,“还是你们大魏人都这么直接” 萧容衍垂眸笑了笑,知道太子这是指南疆战场让月拾去给白卿言送信送马之事,他当初并未让月拾遮掩,太子知道也是理所应当。 “白卿言的乳兄后来去找你有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太子又问。 萧容衍虽然隐约知道太子大约是将他给白卿言送信送马之事看做一桩风流事,却也不敢太过肯定,便笑着摇头:“那倒没有。” “你放心,你是孤的挚友,孤知道你的品貌无可挑剔,唯独一个商人的身份虽然孤不在意,可是世俗眼光却难免轻看于你你若是真的喜欢白大姑娘,愿意考虑入赘的话孤倒是可以从中帮你周旋一二,毕竟现在白家已无男丁,招婿入赘是必然的如此你倒也不算配不上白大姑娘” 太子看着萧容衍只觉是看着自己未来的钱袋子,自然愿以竭力促成这桩好事。 看来白大姑娘是投入太子门下了,萧容衍手指摩挲着玉蝉,望着太子浅笑,只是白大姑娘胸怀格局皆不一般,能真的效忠这位虚情假意又疑心甚多的太子 “衍,敢让人给白大姑娘送信,送马,自然是已经清楚了白家的情况,否则区区商人而已,怎敢妄想高攀白家大姑娘” 太子面露喜意,他最喜欢的就是萧容衍这点,从不高看自己,知情识趣 到底萧容衍对太子来说算是这些年头一个交了心的朋友,太子抿了抿唇又道:“还有一点你可要想清楚,这白大姑娘子子嗣缘上浅薄,若是入赘将来想要纳妾定然是要受阻挠的。” 太子这话可就是真的站在萧容衍的立场考虑了,谁知萧容衍却笑着道:“若能得白大姑娘为妻哪怕子嗣缘浅薄也无妨,过继一个便是最终能陪伴终身的还是夫妻,所以衍择妻更看重的是两人是否能相知一生,欲求知己者,而非为子嗣传承。” 这话倒是让太子意外:“容衍这想法,孤倒是闻所未闻” 世人哪一个成亲不是为了子嗣传承,萧容衍竟然不看重子嗣 可萧容衍的话,却也不无道理。 最终能陪伴一个人一生的的确是妻子,可男人哪一个是只有一个妻子的,但凡有点儿权势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糟糠之妻哪有新鲜娇嫩年轻漂亮的妾室可爱 求知己者 太子笑了笑望着萧容衍:“容衍的言论,总是让孤意外。” “衍与殿下不同,衍只是商人,求得是一生富贵荣华,日子过的有情趣可太子肩负的是晋国,自然需要子嗣繁茂才能延续大晋绵长不绝” 萧容衍的话让太子心生愉悦,他拍了拍萧容衍的手:“下一次,别再莽撞到时候得罪了白大姑娘得不偿失凡事告诉孤,孤定然会为你做主孤巴不得将你留在晋国,孤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萧容衍笑容越发温润儒雅:“衍还要在大都城停留一段时间,终身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倒是明日大燕皇帝入大都城之事,陛下单独传召殿下去宫中大约是为了这件事。” 太子也猜到了:“大燕皇帝拿下南燕之后,对晋国的态度倒是比以往更加恭敬了你前一阵子在南燕,可知大燕与南燕战况如何真的如传言那般几乎不战而胜” 萧容衍浅浅笑着点头:“衍听闻南燕有战,前往南燕做生意,那一路看到南燕百姓对大燕军队夹道欢迎,盛况空前所以此次倒是比衍预料之中的少赚了些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衍见到了大燕皇帝的那位胞弟九王爷,得到允准可以在匡平做一些生意。另外衍在匡平遇到了一件珍奇,给殿下带了回来,等殿下从宫中回来,献于殿下,贺殿下南疆凯旋。” 太子眼睛一亮,并非太子眼皮子浅竟然贪图一个商人的礼物,只是萧容衍每次出手便是绝世奇珍,让人爱不释手。 白府。 董氏听说凯旋大军已经到了南门,陛下下旨只召太子进宫,让其他将军可回府休息,一下就在家中坐不住了,带着白家诸人站在门口,伸长 了脖子往远处眺望,希望能看到女儿的身影。 先到的是已经怀孕的白锦绣和秦朗,秦朗扶着白锦绣从马车上下来,立在府门外往东面张望的卢平c郝管家和诸位管事连忙对白锦绣与秦朗行礼。 二夫人刘氏走下台阶扶住女儿:“你不必来这么早的,你长姐回来了母亲自然回派人去唤你” 秦朗对白家诸位长辈行礼后,小心扶着白锦绣迈上台阶,言行间低声叮咛全都是对白锦绣的爱意,刘氏现在看着秦朗好歹算是满意一点了。 “二姐”白家五姑娘挤到白锦绣的面前,抬手轻轻抚了抚白锦绣的肚子,“二姐是带着小宝宝专程回来迎接长姐和四姐的吧” “是呀”白锦绣轻笑,温柔无比揉了揉五姑娘的脑袋。 立在府门下的卢平看到耀目晨光之中两匹骏马飞驰而来,两人英姿勃发,激动得一瞬热泪盈眶:“回来了回来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回来了” 被秦嬷嬷扶住的董氏手心一紧,连忙向前迎了两步。 ------题外话------ 第三更奉上笔芯小祖宗们赏个月票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屹立不倒 清晨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董氏热泪就在眼眶中翻涌,模糊了女儿英飒之姿。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三夫人李氏望着跟在白卿言身后的女儿,又哭又笑,用帕子按着心口,回头和妯娌们道,“可算是回来了我这颗心啊总算是能放下了” 白家五姑娘c六姑娘和七姑娘已经从台阶下冲下来,含泪对远处白卿言和白锦稚挥手,毫无闺秀礼节高喊着“长姐”“四姐”。 离白府越来越近,白卿言心中那翻涌的情绪就越来越酸辣。 她从未有如此急切想要回家的情绪。 看到不断挥手的三个妹妹,看到满脸笑意的卢平,白卿言一把扯住缰绳急速勒马,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白锦稚跟着翻身下马,看向用帕子捂嘴直哭,眸底又似有笑的母亲,哽咽唤了一声:“娘” 卢平连忙上前替白卿言牵住马,红着眼开口:“大姑娘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白卿言颔首,将红缨枪递给卢平,带白锦稚上前立在门口,仰头望着母亲董氏和白家诸位女眷长辈,郑重跪下,重重叩首一拜。 她红着眼抬头:“母亲c二婶c三婶c四婶c五婶白卿言不辱白家盛名,南疆得胜,带四妹平安回家” 董氏望着沐浴在晨光之中,整个人都熠熠生辉的女儿,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好好” 不知道她的丈夫白岐山有没有看到,今日他们的女儿如同他曾经一般得胜归来 不知道她的丈夫有没有看到,他们的女儿护住了他舍命也要守护的边疆之民 不知道丈夫又有没有为他们的女儿骄傲 跪在白府正门之前的白卿言望着董氏,哽咽开口:“阿娘,阿宝将爹爹夺了回来,但因大战不知几时休,便将爹爹葬在了天门关,葬在了爹爹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 董氏眼泪再也忍不住,咬着牙哭出声,用力点头。 南疆,的确是白岐山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 大都城已经有了白岐山的衣冠冢,她相信比起将丈夫安葬回来,在百家数代人天下一统的宏愿完成之前,她的丈夫更愿意守在天门关,守住边疆百姓。 “谁说我白家从此在大都城再无立锥之地白家儿郎虽死,女儿郎仍在”五夫人齐氏望着白卿言笑中含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声音拔高,“我白家仍屹立不倒” 留在刘氏身旁的白锦绣按耐不住,从高阶上小跑下来,跪扑过来一把保住白卿言:“长姐” 秦朗看着戎装的白卿言,不免想起曾经送白卿言出征时的情景,白家的女儿郎各个都是顶天立地。 如今白家的儿郎虽然都不在了,可白卿言还在她依旧能撑起白家门楣。 白卿言这样襟怀磊落风骨傲然的女子很好,可于他来说并非良配。 秦朗视线落在白锦绣的身上,他何其有幸能娶到白锦绣这样的女子为妻,他该好好珍惜才是。 这段日子,白卿言人在南疆,白锦绣无时无刻不再担心,如今看到长姐平安归来,白锦绣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如同断线:“长姐可曾受伤” “没有没有受伤,小四一直在身边护着我”白卿言抬手拭去白锦绣脸上的泪水。 白锦绣又抬手搂住白锦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长姐” “长姐” “长姐” 白家五姑娘c六姑娘和七姑娘都跑过来。 几个姐妹跪成一团,几个年纪小的哭得泣不成声。 明明很高兴,却都止不住哭声和眼泪。 “好了好了哪有在门口哭成一团的快快快先起来,让你们长姐和小四进去梳洗换衣服咱们再好好坐下说话”二夫人刘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从高阶上走下来,亲自将白锦绣与白卿言扶起来。 白府的忠仆c丫鬟婆子们都挤在门内,见大姑娘和四姑娘回来,各个高兴的不行。 白卿言抬头朝四婶的方向看去,只见四婶王氏两月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双眼也不似以前那么有神采,脊背略微佝偻,手缠佛珠,眸底是看破红尘的淡漠,整个人平静如一潭死水。 骤然丧夫失子,四婶王氏本就柔弱,若不是为了一双还未长大得女儿,想必早就随丈夫儿子去了。此次白卿言将白卿玦未死的消息带给四婶,希望四婶能够振作起来。 “快先回去再说”董氏走下台阶牵住女儿的手,用力握住,摸到女儿手心里的茧,她眼眶更红了,“回家” “嗯”白卿言点头。 跟白锦绣一同前来的银霜 见大姑娘的目光朝她看来,冲白卿言咧开嘴笑,从口袋里逃出攒了好久的糖递给白卿言:“大姑娘吃糖” “这个傻丫头”罗嬷嬷忍不住笑着在银霜脑袋上点了一下。 清辉院中。 佟嬷嬷正在院子里盯着丫鬟仆妇重新打扫。 “动作都麻利一点儿大姑娘马上就回来了得让大姑娘看到一尘不染的清辉院” 春桃人在小厨房,亲自给白卿言炖燕窝,她用扇子煽了煽火,听到动静从小厨房里出来,一见不是白卿言进院门,又回小厨房,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大姑娘有没有受伤。 那些年大姑娘出征,每一次回来都是一身的伤。 尤其是那年,虽然也是大胜归来,可大姑娘是昏迷着被抬回清辉院的,春桃吓得魂不附体。 “老天爷保佑,大姑娘平安无伤若得所愿,春桃愿以折寿十年,一生吃素” 这话从白卿言出征到现在,春桃念叨了无数遍。 “佟嬷嬷大姑娘回来了大姑娘回来了已经进了垂花门马上就要到清辉院了” 被佟嬷嬷派去前院等消息的小丫头喜眉笑眼冲进院子里,高声喊道。 清辉院仿佛是水入热油,一下就沸腾起来。 “吵什么吵什么”佟嬷嬷克制着喜悦,故意板着脸训斥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恩人 “大姑娘沐浴的热水都备好了吗春杏大姑娘一会儿要换得衣裳,你备好了吗” 春杏捂嘴直笑:“嬷嬷放心,春桃姐姐都已经备好了” 春桃唤了一个小丫头过来盯着燕窝,自己从小厨房出来:“我去看看沐浴的水温怎么样。” 不多时,董氏送一身戎装的白卿言进了清辉院的大门。 佟嬷嬷带领清辉院丫鬟婆子立在清辉院内,一看到白卿言,忙福身行礼:“恭贺大姑娘凯旋平安归来” 春桃看着身着铠甲的大姑娘,眼眶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白卿言瞅着这满院子的熟悉面孔,眉目间有了笑意:“我不在这些日子,辛苦嬷嬷和大家守着清辉院了” 董氏用帕子沾了沾眼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了,快去梳洗。” 春桃忙上前接过白卿言身上的射日弓:“大姑娘,水已经备好,奴婢伺候大姑娘沐浴” 她握了握春桃的手,笑着点头。 春桃伺候白卿言沐浴,看到白卿言身上的伤,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可因为董氏在外间坐着,春桃怕自己惹得董氏伤心,硬是咬着下唇不吭声伺候白卿言沐浴。 沐浴后,董氏亲自给白卿言绞头发,低声同女儿说起朝中之事:“你舅舅说,此次南疆一战焚杀西凉十万降俘之事朝中已经有人上奏想让皇帝严惩,可皇帝却将折子留中不发,你舅舅怕皇帝是为了等你回来之后治罪,派人传信,让你务必小心应对。” “阿娘放心,我心中有数。”白卿言攥住母亲的手转过头望着董氏,“女儿不孝,让阿娘担心了” 董氏红着眼笑了笑,抬手将女儿搂入怀中:“你爹爹要是知道,阿宝护住了边疆生民,一定会以阿宝为傲,阿娘也以阿宝为傲” 她眸子通红,轻轻环住母亲的腰,孩童似的在母亲怀里蹭了蹭:“阿娘,在南疆之时阿宝本来是打算大胜之后带爹爹回家的,可是阿宝想爹爹一生心系边民,这才和小四还有白家军诸位将军将爹爹悄悄葬在了天门关。” 董氏点了点头,她明白:“比起葬在大都城,你爹爹定然更想在边关守护大晋边民。” “好了,头发干了后就好好睡一觉晌午母亲在繁华设宴,为你和小四接风。”董氏轻笑。 董氏走后,白卿言坐在铜镜前,对正在整理床铺的春桃道:“春桃你派个人去请平叔半个时辰后过来,我有事要问。” 春桃放下手中活计,转身:“大姑娘不睡一会儿吗” “我去看看四婶。”白卿言道。 佟嬷嬷一边为白卿言绞头发,一边看向镜中白卿言:“虽然大姑娘黑了也瘦了,可气色要比之前好” “是啊洪大夫也说之前让我静养恐怕不对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眉目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头发干后,佟嬷嬷将白卿言乌黑浓密的头发,挽了一个斜弯月髻,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着。白卿言还在孝中,换了一身素白色裹银镶边的罗裙,外罩一层淡薄如清雾的月牙白半透绢纱,绢纱之上用金丝银线勾勒绣制银杏叶片,光线下熠熠生辉。 换回女儿装的白卿言,眉宇间少了几分戎装时的英气,多了几分女子华贵柔和的气韵。 “大姑娘,卢平护院已经在院外等候了。”春桃打帘进来道。 已是三月末,天气逐渐和暖起来,白卿言看着房内还燃着的火盆,道:“嬷嬷让人把火盆撤了吧。” “哎”佟嬷嬷笑着应声。 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跨出院门,卢平上前行礼:“大姑娘。” “平叔边走边说” “是”卢平颔首,跟在白卿言身后半步之距。 “纪庭瑜怎么样了”白卿言问。 卢平抿了抿唇,紧握腰间佩剑,低声道:“纪庭瑜知道新婚妻子惨死的消息,当晚便离开白家,说要回庄子上祭拜妻子,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我亲自去了一趟,告诉纪庭瑜大姑娘为了替他们夫妻争公道已经处置了那庶子,可纪庭瑜还是不愿意回白家来。”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闭了闭眼,抬脚前行。 白家,还是寒了纪庭瑜的心。 “纪庭瑜身体怎么样大夫没说恢复了多少” “但凡是毒,对身体都有损伤,想要完全恢复成以前那般,必然是不可能了,幸而纪庭瑜年轻,要想恢复好,得好好养几年” 她点了点头:“我刚回来事多,过两日亲自去见纪庭瑜一趟,让人照顾好纪庭瑜的生活。” 纪庭瑜是为白家舍命的恩人,不该落得这样的结 果。 卢平点头:“夫人也是这样的吩咐的,大姑娘放心。” 明日皇帝宫中设宴,接下来就是皇帝的寿辰,不过纪庭瑜白卿言还是要抽时间亲自见一次。 四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灵云刚从厨房给四夫人拿了冰糖炖雪梨回来,便远远瞧见大姑娘白卿言好像朝他们丽水苑方向来了,她忙回院子打帘进了暖阁禀报关嬷嬷:“嬷嬷,大姑娘朝咱们丽水苑来了。” 关嬷嬷刚迎到院门口,白卿言便已经带着春桃到了,她扭头吩咐灵云:“快去禀报四夫人,大姑娘来了” “是”灵云应声而去。 关嬷嬷向前迎了几步:“大姑娘刚刚回来,怎么不歇一歇” 白卿言对关嬷嬷笑了笑:“四婶呢” 关嬷嬷在前引路,说起四夫人略有愁眉不展:“四夫人近日有些轻微的咳嗽,但不肯用药,老奴便吩咐灵云去厨房取了冰糖炖雪梨回来,这会儿正准备用。” 已经通禀四夫人的灵云立在门口,给白卿言行礼问安后打帘:“大姑娘请。” 一进门,隔着缠枝莲纹绸帐下的百鸟翠玉屏风,她见身穿浅绿色绣云水纹衣裙的四婶坐在临窗红木软榻上,倚着金丝楠木小方桌,腿上搭着条绣菱花纹的薄被。 四夫人王氏面颊削瘦,深深凹陷的眼窝带着一圈明显的乌青,精神明显不济。 第二百五十九章:避讳 她手里捏着汤勺,透过半开的窗棂盯着后院已经冒出绿芽的大树,神色木然。 白卿言饶过屏风,低低唤了一声:“四婶。” 四夫人王氏回神,将手中的汤匙放在汤盅盖子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揭开搭在腿上的薄被,正要下榻便被白卿言出声阻止:“四婶,我来说两句话就走。” 灵云端着热茶进门,给白卿言上了茶便退到屏风外等候吩咐。 春桃笑着对关嬷嬷道:“关嬷嬷,前几天关嬷嬷说有个花样子让我看看怎么绣,灵云也跟着去瞅瞅吧” 这话的意思,便是大姑娘有话私底下同四夫人说,关嬷嬷哪能这么不识趣杵在这里,连忙应声带着灵云同春桃一同出了上房。 “四婶,此次我去南疆,有一个天大的收获”她望着四婶王氏浅笑,“阿玦还活着” 四夫人王氏浑身一颤,眼底瞬间积聚泪水,满目的不可置信:“什么阿宝你说什么” “四婶”她握住四婶的手,“四婶应当知道白家男儿都是如何葬身南疆的,所以目下,阿玦还活着的事情,不能公之于众,阿玦也没有办法回大都。但四婶放心,阿玦隐姓埋名不日将会与我们白家军汇合,为了阿玦的安全,四婶一定要将此事藏在心中不可宣之于口” “阿宝阿宝你说的是真的吗”四夫人王氏哭出声来,语无伦次道,“你不是骗四婶吧还是我在做梦你真的不是在骗四婶吧” 以为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都葬身南疆,王氏心里有多苦没有人知道,她每天过的和行尸走肉一般,无一天不想着去地下与丈夫和孩儿们团聚,可白卿言回来却说阿玦还活着 她眼眶泛红,点了点头,艰难对四夫人王氏勾唇:“四婶,阿宝以祖父和父亲的在天之灵向四婶起誓,阿玦还活着若有虚言阿宝愿死无全尸” “四婶信你好孩子四婶信你”四夫人王氏用力握紧了白卿言的手,用手抹去眼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表情难看地望着她,“阿宝,谢谢你谢谢你” “所以四婶,为了阿玦你要振作起来”她抽出帕子替四夫人王氏擦眼泪,“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只有知道的人越少阿玦才能越安全等我们回到朔阳,相对安稳下来,阿玦定然会让人给四婶送信回来机会合适的话阿玦也会回来与四婶相见。” “明白”王氏哭着点头,表情郑重,“四婶明白四婶都明白” “所以四婶,既然身子不舒坦就要用药才是否则等阿玦回来,四婶将身子拖垮了可怎么好阿玦会伤心的” 王氏咬着牙克制哭声,张了张嘴想要答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强撑着用力拍了拍白卿言的手,感激之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卿言从丽水苑出来就听关嬷嬷唤灵秀去请大夫,她回头往丽水苑看了眼,眉目带着浅笑扶着春桃的手往回走。 清辉院内,白锦绣已经等白卿言有一会儿了。 见白卿言回来笑着起身行礼:“长姐,原本想着来看看长姐,若是歇下了我便等会儿再来,没成想长姐去了四婶那里。” 白锦绣内慧,一听白卿言去了四婶那里,便知道有好消息。 白卿言笑着扶住白锦绣打量了一圈,眼底都是喜悦:“怎么也不见你胖,反到瘦了” “回大姑娘的话,我们姑娘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吐的一塌糊涂,自然瘦了不少不过姑爷爱重姑娘,想尽了办法让姑娘吃东西,眼下已经补回来了不少了呢”青书行礼后笑着道。 “长姐你听她胡说”白锦绣朝青书看去。 青书忙退了两步,惶恐地低下头去,她怎么就忘了这姻缘原本是大姑娘的,她是见大姑娘和二姑娘如此亲厚,她是怕大姑娘担忧二姑娘才照实说的,却忘了这茬。 “你瞪青书作什么。”她拉着白锦绣的手往屋内走,笑着道,“缘分本是天定的,就算长姐曾与秦朗以前有婚约也是有缘无分,而且还是妹夫和姐姐的缘,这件事你不必避讳。” 白卿言把话说开,也免得白锦绣心里总是避讳。 白锦绣一怔,随即笑着颔首:“长姐说的是” 春桃给两位姑娘上了茶,笑盈盈道:“佟嬷嬷知道二姑娘喜欢食酸,让给二姑娘上了酸枣茶,二姑娘尝尝可还合口。” 白锦绣端起尝了一口:“嗯,不错,还是佟嬷嬷细心。” “挑拣些酸梅子拿过来。”白卿言端起茶盏吩咐身侧春杏。 “是” 不一会儿春杏端着黑漆方盘进来,里面除了腌制的酸梅之外,还有几碟精致爽口的时令点心,两双细银筷子。 春 杏有眼力价儿,东西放下就乖巧出去将隔扇关上,离开上房。 见春杏离开,白锦绣这才急不可耐问:“长姐,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她点了点头:“阿玦和阿雲,还活着” 白卿言话一出口,白锦绣只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是一麻,忙用帕子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来,她通红的双眸含笑带泪,忍不住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这才追问:“我这我这不是做梦吧” 她拉着白锦绣的手,让她坐下:“此事不宜张扬,我已经叮嘱小四谁都不能说,你和四婶知道也就罢了不能再对其他人说起。” 白锦绣用力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过了好一会儿,白锦绣平静情绪之后,拿出白锦桐寄来的信:“这是锦桐寄来的,算日子她已经出海有半月了。” 白卿言人在南疆,送信艰难,白锦桐便将信都寄到了白锦绣那里。 按照白锦桐信中所说,她此次一去至少半年,再通信便是半年之后了。 白锦桐一切都好,就是担心在南疆的白卿言,叮嘱白锦绣照顾好白家,别让身在南疆地白卿言再为家中担心。 第二百六十章:十分匠气 “此次虽然长姐于南疆大胜,可朝中左相李茂一干人等纷纷上奏瓮山焚杀降俘之事,希望今上严惩长姐,上奏的折子今上一直留中不发,也不知道是作何打算。”白锦绣眉头紧了紧。 “西凉炎王李之节同西凉公主都来了大都城,今上必不会在外人面前给我难堪下了我的面子,否则便是明着告诉西凉陛下对此次大胜南疆的战将不满。”白卿言手肘搭在桌子上,端着茶杯徐徐往里吹了口气,“今上虽然疑心重,心眼也不大,却十分好面子,又怎会让他国探知我们朝中君臣不合之事” 白锦绣亦是端起茶杯细想近来朝中动向:“今上态度暧昧不明,既没有训斥左相李茂一系,又压下折子,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约莫是因为太子没有回来,今上不知道南疆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今上不知道太子是否已经将我收服。此次今上没有让得胜将领进宫,只叫了太子一人前去,我想最晚在明天宴会之上,赏赐一定会下来” “那便要看今上是赏长姐和小四什么了。”白锦绣攥紧茶杯,望着白卿言,“若是郡主之类的册封,那便是不打算再用白家,若是将军那就表示我朝要启用女子为将了。” “所以”她抬眸看向白锦绣,眼角带着浅淡的笑,“今上绝对不会册封将军,当今圣上可没有大燕姬后那样的魄力启用女子为将必定会导致满朝非议,今上不会为了一个白卿言将他自己架在火炉之上,即便如今是启用女子为官的最好时机。” 她视线落在手中热气氤氲的水杯上:“可今上他总得嘉奖太子,嘉奖此次大胜而归的张端睿c石攀山,甄则平将军,嘉奖白家军的诸位将军。今上对白家对我和小四越是不公平,我们白家军的心就会越齐。” 白锦绣点了点头,是啊长姐是白家军的小白帅,是此次大胜西凉最大的功臣,若今上薄待了长姐,以白家马首是瞻的白家军将士会怎么想必然觉得不甘,从而心越发的向着白家向着长姐。 “还有一事。”白锦绣放下手中茶杯,抬头郑重道,“梁王半个月前从狱中出来了。高升不日将要问斩,田维军和童吉两个人死于严刑拷打。大理寺卿吕晋从童吉嘴里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田维军问出了一些全都是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梁王一口咬定是为了救信王,皇帝便让人将梁王圈禁于府中。”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童吉忠心,梁王谨慎定不会让田维军接触到能够要他性命之事,那些阴损恶毒的命令,田维军应当是从高升这里领命的 高升嘛自然是会一力承担,称所有事都是他一人安排为家兄复仇,与梁王无关,梁王自然就只是一个为救兄长犯下大错的皇子罢了。 “这月十五日,梁王称自己戴罪之身,不便出现在宫宴之上,更不便进宫为陛下送贺礼,想将早早给陛下准备的贺礼送进宫。听说是一副梁王亲手绘制的画,可奇就奇在这幅画送进宫的第二天陛下便册封了一位秋贵人,十分得宠。我从福灵公主那里打听到这位秋贵人正是替梁王进宫送画之人。因为涉及宫闱之事,我不好细问,不过已经派出人去查了,应该快有结果了。” 白卿言眉头抬了抬:“梁王这是明着送画,实则送人。太子知道了一定会比我们更急,朝中谁不怕枕头风啊” “你上次信中没有提,不知道秦朗此次春闱下场了没有”她回头望着白锦绣笑着问。 提起秦朗,白锦绣眸底有了笑意:“今年春闱下场,秦朗名次都还不错,原本今年应该是十五殿试,可正赶上南疆大捷和陛下的寿诞,钦天监算了吉日奏请圣上将殿试挪到了四月初一。我听福灵公主说,有人在陛下面前提说我是超一品诰命夫人,可秦朗还是白身,估摸着若此次殿试秦朗能够排得上名次,就算是拿不回爵位,官职也不会太低。” 她点了点头又问:“秦府那两位姑娘,还有秦朗的弟弟,可曾再找过你麻烦” 白锦绣摇了摇头:“如今秦家两位姑娘已经坏了名声,那三人现在避我还来不及,怎敢寻衅挑事” 上头没有婆母拿捏,白锦绣在大都城新妇中过的算是极为舒坦的,羡慕白锦绣者不知几何。 只是秦府也不是没有糟心的事情,白锦绣不想说出来凭白让长姐为自己担忧,便转了话题:“长姐,秦府有一位嬷嬷,是秦朗亲生母亲以前的陪房,整治药膳的一把好手,后来秦朗母亲过身,她便被调到了庄子上去。我今日把人带来了,想让她留在长姐身边,让她给长姐调调身子,长姐千万不要推辞” 白卿言的身子,一直都是白家上下最担心的事情。 “好”她笑着点头。 太子此时正规规矩矩陪着皇帝立在御湖旁钓鱼,刚才望着皇帝充满了孺慕之情的眼神,已然带了 几分后悔的灰败。 今日,太子是从小到大头一次听父皇夸赞他有御人识人之能,头一次听父皇说他要比年轻时候的父皇更出色,他眼眶发热脑子也跟着发热,不论皇帝问什么都一股脑老老实实的交代,包括那神鹿的由来。 原本,太子是打算将神鹿是白卿言安排之事瞒下的,只有瞒下了神鹿的由来,他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可他 太子在心底叹气,今日冲动了,枉费白卿言一番苦心。 “看起来白卿言真的被我儿收服了”皇帝手指摩挲着鱼竿,笑着回头对太子说,“不过,白卿言就是怕你告诉父皇,所以才瞒着你,你这么一股脑全都告诉父皇,倒是辜负了白卿言的一番苦心。原本你不说此事你便是天命所归,说了这事是人为,便十分匠气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压力 太子忙跪了下来,对皇帝叩首:“父皇乃是儿臣的天,儿臣即便万死也绝不能欺瞒父皇再说儿臣的太子命和太子之位全都是父皇给的,父皇就是想全部拿回去儿臣身为人子也绝不能有怨言,又怎敢用不实之言欺骗父皇” 皇帝十分满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太子眼眶更热了,抬头望着皇帝,哽咽唤了一声:“父皇。” “上次你密信请旨想为白卿言讨一个公主的位分,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白卿言已经被你收服,你就没有想过让她留在朝中为你所用”皇帝凝视着水面问。 “我朝从无以女子为官的先例,儿臣虽然也看重白卿言的才华,可若给她武将官职怕惹得群臣非议,定然让父皇为难,所以儿臣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帝点了点头,欣慰这儿子没有一味的为他自己招揽臂膀而忘记他这个父皇。 “明日大燕皇帝携皇子来大都城,之后便要质子于晋,你是太子明日便由你去亲迎大燕皇帝入宫,一应事宜都交于你来办”皇帝说完,想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望着太子,“你刚从南疆回来,会不会觉得乏累” 太子重重叩首以示忠诚:“为国出力乃是儿臣的本分儿臣必定尽心尽力” “陛下” 清脆如黄鹂的欢快少女声从太子身后的方向传来,太子抬头见皇帝视线朝他身后望去,双眸一亮,放下手中鱼竿站起身,神情颇为激动。 太子忙起身退到皇帝身侧,悄悄顺着皇帝的视线看过去,竟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骑马装的妙龄少女将长发用白色发带高高扎起束在脑后,手握乌金马鞭,轻盈欢快朝湖边跑来。 太子瞳仁收缩了一瞬,只觉这少女这身装扮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等太子想起来,那少女带着一阵香风已然扑进了皇帝的怀中,太子和立在一旁的太监宫婢连忙都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再看。 “高公公说这是陛下亲自命人为臣妾做的骑马装,臣妾立刻就穿上来给陛下看看陛下给臣妾做骑马装,送臣妾马鞭,是要带臣妾去骑马的对吧”少女欢快的声音带着几分骄纵,“臣妾自幼习马,陛下可敢和臣妾比一比” 皇帝眸子里全都是宠爱和疼惜:“高德茂,去让人准备,朕和秋贵人要去赛马” 气喘吁吁追着秋贵人而来的高德茂笑盈盈颔首:“老奴这就命人去准备。” “陛下你真好臣妾最喜欢陛下了”秋贵人眉目笑意干净,“可就算如此,一会儿臣妾也是不会让着陛下” 皇帝抬手将秋贵人跑乱的碎发拢在耳后,笑道:“委屈了,你能在宫里骑一骑马,等到过一阵子朝中大事一过,朕带你去皇家牧场骑马。” “臣妾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陛下能在皇宫里陪臣妾骑骑马,臣妾就已经很高兴了”秋贵人说完,似乎这才注意到身旁有人,忙从皇帝怀里退出来,声音里带着娇嗔,“陛下怎么也不告诉臣妾有人” “这是太子”皇帝的声音不如刚才那么高兴。 “殿下”秋贵人行礼。 太子再糊涂也能看得出当下这贵人正得宠,连忙恭敬还礼。 “太子从南疆回来也是辛苦,回去休息吧”皇帝说完,牵着秋贵人的手笑盈盈离开。 回太子府的路上,太子坐在马车内反复在想那位秋贵人,那一身骑马装他真的在哪里见过 猛地,太子突然想到幼年时见父皇经常拿出来看的那副丹青,他睁开双眼:“白素秋” 那少女一身白色骑马装,分明就与画卷之上的白素秋如出一辙。 白府,繁花阁。 繁花阁是白府观景最好的地方,十分敞亮。 白锦稚睡了一觉醒来只觉精神百倍,和李氏先一步到了繁花阁,兴高采烈说着此次去南疆的见闻,详说此次长姐白卿言如何大胜云破行。 五姑娘c六姑娘和七姑娘听得瞪大眼睛,紧张的不行,频频回头问白锦绣:“二姐,真的吗战场上真的这么凶险” “你看小四身上的伤就知道了。”白锦绣笑着道。 再听白锦稚说起他们出征去南疆途中,百姓跪求小白帅为他们夺回家园,还有丰县百姓对白卿言的为护,繁花阁内的白家女眷各个眼含热泪。 董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可想而知女儿奔赴南疆时,内心压力是极大的吧 大着肚子的五夫人齐氏用帕子沾了沾眼泪:“百姓,还是记得我们白家的。” 听到外面婢女婆子叠声唤着大姑娘,白锦绣和几个妹妹放下手中果子茶杯站起 身朝外迎了迎。 白卿言进门行了礼不见四婶王氏,问了句:“四婶呢” 五姑娘白锦昭歉意道:“母亲礼佛的时间到了,说就不过来了。不过母亲今日让人请了大夫过来,总算是肯喝药了。” 自从白卿言走后,四夫人王氏越发的沉默寡言,成日里就在佛堂里不出来。 白锦稚身侧拳头紧了紧,回来前长姐交代了关于七哥和九哥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让四婶知道七哥还活着就好,所以白锦稚连母亲李氏都没有说。 白卿言点了点头,她猜测四婶应该是怕旁人看出什么端倪来,所以在尽力保持之前的行事作风,今日已经请了大夫,若白因卿言回来她变化太大怕惹人疑心,担心万一让皇帝知道了,白卿玦的处境危险。 母亲都是这样,生怕自己一点点的不妥便会影响到孩子的性命前途。 其实皇帝就算是疑心再大,又怎么会派人监视到后宅妇人的身上。 罢了,只要四婶能为了阿玦振作起来,旁的都是小事。 “长姐,四姐说长姐骑在马背上握着射日弓,一箭就射穿了云破行的鹰隼长姐你已经重新捡起射日弓了吗”白锦华仰头问白卿言。 第二百六十二章:成好事 她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望着妹妹闪闪发亮的眼睛,柔声询可:“想学” 白锦华用力点头:“可以吗” “等回朔阳,先和你四姐学好骑马,长姐便教你。”白卿言道。 “是”白锦华应声,回头高兴地看向白锦稚。 “秦嬷嬷,你去看看,席面若准备好了就开席吧”董氏侧头对秦嬷嬷道。 秦嬷嬷颔首饶过锦翠百鸟屏风去看了看后,回禀董氏已经准备妥当。 白卿言扶着董氏落座,董氏笑着道:“咱们都有孝在身,所以两个孩子回来,不能设宴庆功,就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便算是我们自家人为她们庆功了。” 白家无男丁,原本董氏还想着请娘家的几个侄子过来陪秦朗,谁知秦朗送白锦绣过来之后,就称有事先行告退,说晚上过来接白锦绣。 白家人还没有开始动筷子,门口便来报,说那位曾出手帮过白家的义商萧容衍前来拜会。 萧容衍虽然只是一个商人的身份,可是在白家被宗族刁难之际出手相助,又救下了险些撞棺的四夫人王氏,于情于理萧容衍来了都该接待。 白卿言猜,萧容衍此时登门,想必和太子追可南燕之事,还有七弟白卿玦之事有关。 郝管家已将萧容衍请到了正堂,命人给萧容衍上了茶,请萧容衍稍后。 萧容衍始终保持着儒雅的风度,含笑道谢,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不多时白卿言挽着董氏的手臂,从门口进来,萧容衍忙放下茶盏,朝着董氏行礼:“夫人,大姑娘。” “萧先生不必多礼,坐。”董氏对萧容衍态度很客气,她在椅子上坐下,笑着道,“我听大姐儿说出征之时四姐儿曾打扰过先生,多谢先生照拂四姐儿。” “夫人太客气了”萧容衍笑意温润,幽沉的视线转向白卿言,“此次登门,是带了些贺礼,贺大姑娘与四姑娘南疆大捷,礼已送到,衍便不久留了” “母亲,我送送萧先生。”白卿言对董氏福身道。 董氏微微一怔,颔首:“去吧,快去快回” 白卿言对萧容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有劳大姑娘了。” 两人沿游廊不紧不慢往外走,春桃带着婆子婢女跟在后面稍远的距离,不打扰两人说话。 “今日见过太子之后,太子有些话衍有些听不明白,特来请教大姑娘,以免日后在太子那里答错了什么。”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春桃等人也都停了下来。 她福身对萧容衍行礼:“有劳萧先生担待。” “无妨”萧容衍眉目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极为好看。 “太子得知乳兄肖若江曾去过南疆,我便让乳兄推托说是因先生送马送信之故,乳兄深觉先生孟浪,便前去告诫先生自重。”白卿言心底有愧,耳朵隐隐泛红,垂眸又是一礼,“事出突然,还望先生海涵。” 正午光线斜照下来,正正好映在她的眉眼和晶莹如玉的颈脖上,将她白净无暇的五官映出一层淡淡的暖色,越发显得容色倾城。 萧容衍垂眸看着眼前耳根泛红的惊艳女子,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幽邃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声音还是如旧醇厚深沉:“无妨,不过太子似乎起了兴致,意图为你我前线做媒。” 她抬头望着眼前英俊非凡眉目含笑的男人,手心微微收紧。 萧容衍先抬脚往前走,直视前方:“今日我虽然将话题岔开,难保太子不会有所动作,毕竟现在大姑娘明面儿上已经投入太子门下,若我能与大姑娘成好事,太子便会多一个钱袋子。” 这个诱一惑力,的确足以让太子费心撮合她与萧容衍。 “既然我已经明了白姑娘是如何告知太子的,那么必会将爱慕白大姑娘这个角色演好,白大姑娘不必忧心。”萧容衍侧头看了眼与他并肩而行的白卿言,不等她开口又道,“还有我救下的那个晋国少年,执意要报恩,我便让他留在南燕替我做三件事,前几日我接到信,说那少年的家人似乎已经到了南燕。” 这是白卿玦的消息,萧容衍没有直接点明白卿玦的身份,大约是不欲挟恩图报。 白卿言看向萧容衍,点了点头,还是出口道谢:“多谢” 眼看着快要到门口,萧容衍对白卿言行礼:“白大姑娘止步。” “萧先生慢走。” 酉时末,大都城长街明灯璀璨,满街的热闹繁华,到处都在议论此次南疆大胜之战。 就连烟花柳巷之地的恩客,三两成群左拥右抱谈论的竟也 是此次南疆之战。 吕元鹏今日高兴,邀了平日里关系好的狐朋狗友,十分大手笔请了繁雀楼的头牌樱鸾姑娘弹琴助兴,嚷嚷将来要骑马举剑杀贼寇,就如同白家姐姐那样。 已经喝高了的司马平,勾着吕元鹏的颈脖,转头对樱鸾姑娘道:“樱鸾姑娘,会弹白家军军歌那个调调吗” 樱鸾姑娘笑容有些难为:“司马公子这就是难为奴家了,奴家低贱,哪里会白家军的歌。” “我来”司马平摇摇晃晃走到樱鸾姑娘身侧,醉醺醺一歪,坐了下来。 伺候樱鸾姑娘的丫头连忙将樱鸾姑娘护住,扶着樱鸾姑娘起身,将琴留给司马平。 司马平手指拨弄了几个调调,倒是像模像样的开始弹奏了起来,世家公子大都精通音律。 吕元鹏兴起走至编钟前,拿起木锤,也在编钟上敲了敲。 “佩护我之甲胄,与子同敌同仇。” 浑厚的编钟声c琴声同男子粗犷的歌声响起,盖过了楼下的靡靡之音和嬉闹声。 不论是坐在恩客怀里的姑娘,还是正在左拥右抱的恩客,都被着突如其来的歌声乐声惊得一愣,抬头朝楼上看去。 铿锵有力的琴声,和雄浑壮阔的编钟声,让人肃然起敬。 “握杀敌之长刀,与子共生共死。” “卫河山,守生民,无畏真锐士。” “不战死,不卸甲,家国好儿郎。” 第二百六十三章:赢一个 白家军的军歌调子简单,但十分大气宏伟,歌声响起的那一瞬,让人激动得全身鸡皮疙瘩冒了起来,就如同无数的力量从脚底涌上心头,让人热血沸腾又眼含热泪,欲握杀敌长刀,死守山河护卫百姓。 原本歌舞喧闹的繁雀楼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楼上那群纨绔激昂响亮的歌声,让人感到英勇悲壮,亦让人深受鼓舞。 歌声和乐声停下之后,荡气回肠的余音让繁雀楼安静了良久。 “哈哈哈” 突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冷笑在繁雀楼响起。 “什么白家军什么白家军军歌你们在这里歌颂白家军的同时有没有想过,那个白家嫡长女杀了西凉十万降俘她让我们晋国变成了列国惧怕的虎狼之国”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推开坐在她怀里的美人儿,站起身来,望着周围已经酒醉半酣热泪盈眶的恩客女支子们。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十万人啊十万个西凉儿郎便是十万人家他们也有父母孩子那个女人说杀就杀将来若再有战事哪一国敢饶过晋国降俘我们晋国舍命保家为国的好儿郎,将来便会因为那个女人瓮山的一把火,尸骨无存你们居然还在这里庆祝” “可不是”有一个大魏人倚在美人怀中笑道,“你们晋人坑杀降俘,已经在列国臭名昭著了将来若是有战,他国斩杀你们晋国降俘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魏人把玩着美人儿细腻入骨的小手,低声笑语:“你们晋人可别这样瞪着我啊我们大魏和晋国相距甚远从无战事,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毕竟哪一国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哪一国愿以浪费那么多粮食养降俘啊一杀了事多好你们说是不是” 晋国所处的位置微妙,除了同魏国之外,与其余几国皆有国土相接。 所以这话不论是哪一国人说出来,都不合适,只有与晋国没有土地接壤且从无战事的大魏人说来才有让晋人心头一惊的效果。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晋人,有的顿时静下心来若有所思,有的却笑称道:“我们有白家军小白帅在,难道还会怕败吗” “可就算白家嫡长女和当年的镇国公一样战无不胜,到底只有一个人啊你说你们晋国,东临戎狄,西临大燕,南接西凉,北是大梁,若是这四国都起战事,这白家嫡长女难不成还会分身术吗”那魏人眯着眼笑眯眯喝了一口酒,“可惜啊,若是镇国王和白家诸子都在,或许就是四国开战你们晋国都不怕,可偏偏镇国王满门男儿被贬为庶民的信王给害死了” 那魏人许是喝多了酒,眼神迷离含笑:“所以此次你们晋国焚杀十万降俘得以大胜西凉,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作为魏人我自是高兴的,我们魏国边界屡屡遭受西凉抢掠屠城,这一次焚杀西凉精锐,想必他们有一段时间不能来我魏国烧杀劫掠了。” “白卿言杀西凉十万降俘,他日列国就会杀我晋国十万c二十万c三十万c四十万甚至更多”刚才衣衫不整的男子笑着看向周围沉浸在醉生梦死中的众人,“你们竟然还在这里觉得高兴居然还觉得白家军威武,你们这是在为晋国日后的被人屠杀庆祝” 楼上已经喝多了吕元鹏听到楼下那晋人和魏人传来的话,早就已经怒不可遏,直接砸了手中酒杯带着一干纨绔从二楼之上往下看了眼,撸起袖子朝下冲。 “这十万西凉兵中难道就没有孩子,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难道不想为父辈复仇届时我大晋要有多少孩子失去父亲,多少双亲失去儿” “我去你妈的”吕元鹏为首率先下楼,一脚踹得那衣衫不整还在侃侃而谈的晋人跌倒在地,一脚踩在那人胸口之上。 司马平更是揪住那大魏人,将人从繁雀楼美人怀里扯出来,扬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揍。 跟着那衣衫不整的晋人和那魏人一同而来的同伴,被大都城的纨绔打得惨叫连连。 平时歌舞升平的繁雀楼,尖叫声不断。 吕元鹏在家时就听祖父说了,左相李茂他们不干人事上奏请求皇帝责罚白卿言,内容无非也就是觉得焚杀降俘残忍,觉得以后若遇战事,旁人也会对晋国的兵士一杀了之,这些人倒还真是会替晋国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忧。 “知道吗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干啥啥不行,整天跟我们这些纨绔一样花天酒地贪生怕死,不敢上战场为国舍命,别人打胜了就在这里满嘴喷粪指点江山,说别人这是错的那是错的有能耐你上啊就你和李茂那种无耻小人,丢在战场上怕你们得吓得屎尿裤一裆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别人杀降俘你带五万军队倒是去和西凉几十万军队干啊”吕元鹏狠狠在那人近乎赤一裸的胸口狠狠踩了一脚,“不杀降俘,你去赢一个” 被吕元鹏踩在脚下的人顿时喷出一口血 ,司马平更是打得眼睛发红,将那醉醺醺的魏人从雅座中丢了出去,撞得屏风都倒了:“娘的,未来他国杀我晋国儿郎未来仗还没打你们倒是能掐会算啊这么怕死滚去魏国啊” 繁雀楼的姑娘生怕殃及自身,尖叫着到处躲藏,更有胆小怕事的恩客往外冲。 龟公和繁雀楼的打手在门口拦人,生怕有人浑水摸鱼没有结账就跑。老鸨立在舞姬跳舞的高台之上急得跳脚,甩着帕子声嘶力竭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哎呀各位小祖宗别打了呀别砸” 繁雀楼那夜热闹无比,先是几位大都城内最出名的纨绔一起将繁雀楼砸了一个稀巴烂,差点儿闹出人人命,后来惊动了巡防营这才将几位纨绔制住。 巡防营统领范余淮带着火气来的,结果一看这全都是大都城权贵家的小祖宗,顿时头大。 ------题外话------ 秃头作者君到现在存不出来爆更,应该是因为小祖宗们不投月票呜呜呜 第二百六十四章:不利 和属下商议后,他只能派人去各府请人来,将他们自家的小祖宗领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这事儿便成了各家早膳桌上最热的谈资,就连春杏都忍不住将此事说于白卿言听。 白卿言用帕子擦了擦嘴,漱口后问:“没说是为什么打起来了” “听说,是因为吕公子他们在繁雀楼弹唱白家军军歌,结果有人拿瓮山焚杀降俘之事说事,吕公子就与他们打起来了。”春桃声音压得很低,明显对吕元鹏这些纨绔有所改观。 不论怎么样他们平时怎么浑,昨晚那一架可都是为了维护他们大姑娘。 “在我回来之前,大都城里对这件事议论的人很多吗”她起身一边往身上缠铁沙袋,一边问。 春桃忙跪地替白卿言缠绕腿上的铁沙袋:“在大姑娘回来之前大都城里也有人议论,不过没有闹大,而且百姓更多关心的是大姑娘胜了。” 春杏跪在另一侧,拿起铁沙袋缠绕,仰头望向白卿言笑着说:“听说吕公子是被他父亲拧着耳朵提回去的。” 白卿言笑着理了理衣袖,对春杏道:“春杏你去佟嬷嬷那里拿一匣子粽子糖,亲自去趟秦府把糖给银霜那个小丫头,叮嘱她别贪多吃坏了牙。” 春杏起身称是退出了上房。 见春杏离开,白卿言对春桃说:“一会儿去告诉平叔,让他这些日子多派些人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在查一查被吕元鹏那一群纨绔打了的晋人和魏人。” 春桃连连点头:“是” 白卿言刚整理好衣衫,佟嬷嬷便打帘进来,福身禀报:“大姑娘,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回来了,给夫人请安后说来看看大姑娘。” 立在铜镜前的白卿言沉默了片刻,道:“佟嬷嬷请蒋嬷嬷进来吧” 白卿言转身坐在临窗软榻上,听蒋嬷嬷询问佟嬷嬷她的身体状况的声音由远及近,垂眸着眸子理了理袖口,心中滋味复杂。 蒋嬷嬷回来,定然是祖母得到她回大都城的消息派蒋嬷嬷来的。 按照道理说她昨日就该去皇家清庵探望祖母,甚至将七弟和九弟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祖母。 可,白卿言没有忘记,她的祖母先是大晋林家的大长公主,而后才是他们的祖母。 她十七个弟弟,如今只剩两个,她不能拿他们的安危去赌祖母的慈心。 佟嬷嬷和蒋嬷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大姑娘这一次回来气色也好了不少,洪大夫说之前让大姑娘静养想来是不对的,不相信蒋嬷嬷您自个儿瞧瞧。” 说着佟嬷嬷替蒋嬷嬷打帘,让蒋嬷嬷入内。 蒋嬷嬷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拎着裙摆进门,饶过屏风看到端端坐在软榻之上的白卿言,蒋嬷嬷眸子又红了。 她迈着小碎步上前,对白卿言福身行礼:“大姐儿可回来了” “嬷嬷不必多礼,春桃给嬷嬷上雀舌茶,再拿碟爽口的点心过来。”白卿言侧头吩咐。 春桃称是,悄悄退出上房。 “祖母安否寝时几何餐食几粟”白卿言平静淡然的嗓音如常响起,言语用词都是循例,反而显得少了亲昵。 蒋嬷嬷知道因为纪庭瑜一事,大长公主彻底冷了白卿言的心,可到底是祖孙啊哪有什么隔夜仇,何以就到如此地步 “大姐儿,不去看看大长公主吗”蒋嬷嬷声音低低似哀求。 春桃给蒋嬷嬷和白卿言分别上了茶,又笑着行礼退下。 白卿言垂眸端起茶杯,幽幽开口:“去的,今日陛下赐宴,明日陛下寿宴,所以耽搁了后日我会带着妹妹们去探望祖母。” 蒋嬷嬷点了点头:“大长公主遣老奴来同大姐儿说一声,南疆焚杀西凉降俘之事,怕朝中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若此事最后当真闹大,大姐儿可求援吕相。” 说着,蒋嬷嬷起身将怀中揣着的一支被细棉布包好的发簪捧起递给白卿言:“大姐儿拿此物去找吕相便是。” 白卿言没有接,抬眼望着蒋嬷嬷:“嬷嬷这是何意” “当年吕相欠大长公主一个人情,此物乃是吕相母亲遗物,吕相曾言若大长公主有所吩咐,必当遵从。”蒋嬷嬷老老实实回答。 她垂着眸子,将茶杯放在一旁:“嬷嬷将此物拿回去还与祖母,此时我有能力将其把控在掌握之中,如此宝物祖母应当留着,关键时刻再用。” 蒋嬷嬷抬头凝视白卿言,她看着白卿言长大,自然知道白卿言心性,既然白卿言说了不收,便不会收,蒋嬷嬷只能笑了笑重新将簪子包好:“好,那就等关键时刻,大姐儿再来向大 长公主讨。” “这月十五日梁王派人给陛下送了一幅画贺寿,那送画的人第二天便被册封为秋贵人,听说这位秋贵人同姑姑白素秋倒是有几分相似。” 蒋嬷嬷一怔,只听白卿言徐徐说:“梁王的狠辣和野心,想必祖母心里清楚,倘若这个秋贵人是梁王的人,怕会对我们白府不利” 蒋嬷嬷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攥着簪子的手收紧,起身对白卿言行了一礼:“老奴这就回去禀告大长公主” 她颔首:“辛苦嬷嬷了” 大都城内百姓早早就听说,有着天下第一美男之称的大燕皇帝要携子前来为晋国皇帝祝寿,都眼巴巴等着一睹第一美男的风采。 还有胆子大的世家千金,包下了长街上临街雅间,约了几个要好的手帕交,等待大燕皇帝入大都城的车驾,暗暗盼望大燕皇帝骑马而入,也好让她们也能看得清楚些。 很快长街两侧被兵士围封,穿着大燕国黑色戎装的大燕骑兵骑胯下骏马皆穿锁子甲,只能看到骏马黝黑的双眼,缓缓入城。 手握团扇遮挡了半张脸,正一脸兴奋立在在雅间倚栏前窃窃私语的贵女们,最先看到的是大燕铁甲骑兵,声音不由放轻了些。 不知为何,看到这支骑兵先入城,总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题外话------ 求小祖宗们赏月票呀 第二百六十五章:以身饲虎 随后而入的,是一辆并不奢华但做工却十分精细的马车。 百姓和楼上的贵女们难免有些失望,大燕皇帝既然是坐马车入城的,他们便无法一睹当世第一美男的风采。 大燕早在要夺回南燕之时,为表只为恢复大燕正统之治无意冒犯大晋,称愿将皇子质于大晋,所以大燕质子的府邸半个月前便已经准备好了。 当时南燕与西凉合攻大晋,大晋皇帝也乐得看到大燕和南燕打起来,以解大晋燃眉之急。大晋皇帝为了在面子上显得同大燕的关系亲厚,便将一座极为奢华的府邸当做质子府来用。 只是面子功夫归面子功夫,当大晋皇帝知道大燕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南燕拿下之后,心里还是不舒服了好一阵子。 此次大燕皇帝入晋,太子同幕僚商议决定请大燕皇帝下榻质子府,美其名曰让大燕皇帝看一看他儿子将来的生活环境,以安大燕皇帝的心。 马车内,将要质于晋国的慕容沥跪坐于慕容衍脚下,只有十一岁的小娃娃仰头望着神情悲悯的父亲,清澈干净的目光坚韧又平和:“父皇,替二哥前来做质子,是儿所愿。儿是嫡子,比二哥更具说服力,二哥天生骁勇,假以时日,必是我大燕虎将,质于晋,必会使二哥荒废,于我大燕无益。儿一介孩童,武艺不如二哥,却会谈文论章,在大都方便与晋国清贵公子交往。父皇不必替儿忧心,儿会时时惕厉自省,不忘读书学武。” 话虽如此,可这是他的嫡次子才十一岁。 “你才十一岁,质于晋国,无家人,无亲友,你不怕吗”慕容彧望着儿子尚且稚嫩的面庞,低声问。 “怕”慕容沥双眸泛红,“可晋国白家十岁儿郎被斩头路之前,还在高唱白家军军歌那样的硬骨,那样的勇气,儿深为敬佩九叔曾言,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儿虽年幼不才,也知我大燕困境,若能解大燕之困,儿愿以身饲虎。” 慕容彧闭了闭发红的眸子,哽咽难言,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好孩子父皇的几个儿子都是好样的大燕有你们兄弟们在,又何愁不能强大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慕容沥握住慕容彧的手,眼眶红得厉害:“父皇切莫为儿忧心,要保重身体。” 慕容彧点头,又叮嘱了一遍:“记得见了九叔,可不能忘形,你九叔为我大燕出生入死,稍有差池便会害得你九叔性命不保。” “父皇放心,儿都记住了”慕容沥叩首。 慕容彧笑着扶起慕容沥:“来过来,父皇再抱抱你” 世人皆说,抱孙不抱儿 可慕容彧今日与儿子一别,却不知再见之日又是何时,情实难自已。 慕容彧轻轻将儿子拥在怀中,眼角泪盈于睫。 太子立在质子府门前,在太子府属官陪同之下静候大燕皇帝与皇子。 想起昨夜他邀请萧容衍陪他一同来迎接大燕皇帝的荒唐事,太子忍不住赞了萧容衍一声:“幸亏容衍今日未曾来,孤倒是不介意容衍的商人身份,可大燕皇帝要是因为此事不高兴,闹到父皇那里去,父皇难免会觉得孤失了分寸。” 全渔笑了笑道:“天下哪能所有人都和殿下一般不看重身份,只看重一个人的才华不过萧先生的确是懂得分寸,昨夜虽然不好拒绝殿下应下了,今日一早便派人来说昨夜饮多了酒起不来,还送上厚礼向殿下告罪,实在是个细心妥帖的人。” 太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昨夜萧容衍前往太子府赴宴,赠太子一颗绝世夜明珠,与太子说起南燕之行奇遇南燕九王爷,通过南燕九王爷同大燕皇帝身边最得势的大太监冯耀相识,一同谋划做些生意。 太子不免感慨萧容衍的运气,还有萧容衍赚钱的能力,许是喝多了酒,太子想到晓萧容衍与大燕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相识,就顺口邀请萧容衍与他一同来迎接大燕皇帝。 幸亏萧容衍懂得进退,并非一心只想攀龙附凤的小人,这也足以说明他有识人之明。 眼见大燕的骑兵已缓缓而来,太子拿出自己大国储君的威仪走下高阶,含笑看向远处。 很快,那辆精致的马车在质子府门前缓缓停下。 见大燕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扶着大燕皇帝下马车,太子忙上前垂眸先行行礼:“见过大燕皇帝” “太子不必多礼。” 那徐徐温润的嗓音传来,让人如沐春风一般舒坦。 太子笑着抬头,当大燕皇帝那显得病态的白皙面容,微微怔住。 有着第一美男之称的大燕皇帝,眉目五官竟然比女子还要惊艳耀目,无一处不显得精致,晨光之 下燕帝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圣洁之中,美丽又神圣,惊鸿一瞥,夺魂摄魄。 怔愣片刻,太子自觉失礼,忙又看向下车的慕容沥,凭借慕容沥的年龄和几乎与慕容彧如出一辙的样貌,推断出这应该是大燕皇帝的嫡次子,心下当即一跳。 没想到,大燕皇帝竟然将嫡子质于晋国 太子作为东道主,先行行礼:“四皇子为两国互盟情谊留于晋国,实乃高义,孤钦佩之至” “不敢担太子殿下如此赞誉。”慕容沥规规矩矩还礼。 “陛下,四皇子,请”太子对大燕皇帝慕容彧与慕容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边陪着往里走,一边道,“此处,乃是我父皇亲自下令为四皇子安排的住所,一应的仆人婢子都是临时的。想必四皇子远道而来陛下也不放心旁人伺候,等陛下和四皇子安顿妥当,这些仆人婢子孤就带走了。对了府门口也还未曾挂匾额,孤想着既然是四皇子居住,那由四皇子取名最合适。” 这是他们晋国给大燕的诚意,他们不会在质子府安排任何人手,也给予质子慕容沥以最大的自由。 ------题外话------ 这个慕容沥,便是上一世萧容衍辅佐的君主。 慕容衍:替秃头作者君求个月票,听说求了月票就可以见我九叔了想念九叔。 第二百六十六章:周旋 晋国更不会将这府邸称之为质子府,晋国让四皇子自行给自己的府邸取名,便是将四皇子当做他们晋国请来的上宾对待。 “让太子费心了”慕容彧浅笑颔首,“朕这嫡次子,自小娇纵日后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太子多多替这孩子周旋”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太子笑着道,“陛下与四皇子远道而来,想必累了,陛下与四皇子好好歇息,明日孤亲自来迎接二位入宫。” “有劳太子”慕容沥对太子行礼。 “冯耀,替朕送送太子”慕容彧笑着道。 太子临走前又忍不住抬头朝大燕皇帝看了一眼,果真是美丽到让人不敢逼视,由此可见当年的姬后应当是怎么样的绝色佳人,想必如今能与姬后之美貌相提并论的就只有 太子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白卿言的模样。 其实,平心而论,若非白卿言一身戎装杀气太甚,当真称得上是绝色佳人,比那个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南都郡主柳若芙不知胜出几何。 可偏偏,白卿言一身硬骨,往往会让人因为她身上太过凛然的傲气,忽略她的美貌。 “殿下请” 大燕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冯耀尖细的声音在太子耳边响起,太子这才回神带人行礼告退。 被冯耀往外送的太子突然想到萧容衍,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问冯耀:“孤有一好友萧容衍,听说与冯公公相熟” 冯耀一怔,随即笑道:“算不得相熟,是我们九王爷抬爱,觉老奴伺候了姬后一辈子又伺候陛下辛苦,让老奴跟着萧先生赚一点体己钱罢了。”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容衍倒是同孤说了与大燕九王爷相遇之事,容衍这名与你们九王爷名是同一字,竟也未曾怪罪,你们九王爷倒是个宽厚人。” “我们九王爷说,到底萧先生是魏国人,名字是父母赐的怪不得萧先生,也算是我们九王爷与萧先生的缘分。”冯耀规规矩矩低垂着头,恭谨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是在大燕皇帝身边得势的太监。 太子乘坐马车从质子府那条巷子一出来,便直奔皇宫。 之前大燕说要质子与晋,可未曾说过是要质嫡子,太子必需马上进宫将此事告知于皇帝。 因为明日便是大晋皇帝寿辰,各国使节来贺都在大都城内,听说大燕皇帝来了,纷纷亲自到大燕皇帝下榻之地送上礼物。 萧容衍在大燕有生意,又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冯耀有合伙生意,自然也是要来送礼的,且备了两份礼,一份送给大燕皇帝,一份送给大太监冯耀。 萧容衍去的时候,给大燕皇帝送礼的各国使臣还都未走,他在府邸之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冯耀才慢慢悠悠从府内出来。 萧容衍见状连忙上前躬身一礼:“萧容衍见过公公。” 冯耀端着架着,笑盈盈说了句萧先生客气,萧容衍便让月拾将装着账册的小木箱送给冯耀,压低了声音问:“这次来的为何是小阿沥” “小主子您不是不知道,四皇子自小主意大,这次是四皇子自己非要替二皇子来的”冯耀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同神容不卑不亢的萧容衍道,“小主子您也不必太过忧心,四皇子一向机敏睿智。” 木已成舟,萧容衍还能说不行吗 他抿了抿唇又道:“我刚才看到戎狄的使臣来了” “嗯,但陛下没有见。” “劳烦老叔转告兄长,私底下可以派人去接触一下戎狄的使臣,此次我大燕可借口助戎狄平乱出兵,即能夺得戎狄这天然马场,又能为日后夹击晋国,与同大梁一战做准备此事虽然冒险,可时机难得,兄长若敢放手一搏,于我大燕百利。” 萧容衍说完,笑着对冯耀长揖到地。 冯耀笑眯眯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装着账目的匣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转身回了府邸。 驿馆内。 西凉炎王李之节听说大燕皇帝携子入晋,但今日中午并不去宫中宴会的消息,薄唇紧紧抿着。 等医馆给他换完了药,退出房间之后,李之节系好衣裳,吩咐陆天卓:“你备一份厚礼,送到燕国皇帝那里。” “是”陆天卓应声出门。 李之节穿好衣裳,端起茶杯想了想,后唤人进来道:“去给公主说一声,让公主今日在驿馆内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日为晋国皇帝贺寿,今日中午的宴会我们就不必去了。” 今日的宴会没有请已经到晋国的大燕皇帝,想必是为南疆大胜的庆功宴,此时他们西凉凑上去只有挨羞辱的份儿,不如他称伤重,公主称精神不急,都不去参加。 明日大 晋皇帝寿宴上,公主殿下献舞,再一鸣惊人得好。 因着明天便是皇帝的寿宴,今日午宴从简,皇帝只请了此次南疆得胜的功臣及其家眷。 皇帝听说西凉炎王和公主一个称伤势未愈,一个称水土不服疲乏,只说想养足精神明日出席皇帝寿宴,觉得西凉还算识趣。 又听太子回禀说大燕皇帝带来的是嫡次子,错愕片刻之后,倒是觉得大晋威仪震慑四海,大燕皇帝这才带了嫡次子来向晋国示好。 到底大燕现在已经沦为贫弱小国,就算是重新吞下了南燕,也不敢在晋国面前造次 皇帝心情比早上更加好了些,吩咐太子:“既然大燕皇帝如此诚意将嫡子质于晋,我们晋国也不可失了气度,燕国四皇子在大都的日子,什么踏春诗会,你记得多带带他,和大都城那些纨绔都打个招呼,切莫招惹到这位四皇子头上。” “儿臣明白父皇放心。”太子恭敬扶着皇帝从内室出来,“四月初六,三皇叔办了场马球赛邀儿臣前去,届时儿臣会带燕国四皇子一同前去,一定带大燕四皇子早日熟悉大都城内的人,让大都城以吕元鹏为首的那些纨绔,与四皇子成为好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纨绔交好 第二百六十七章:心生欢喜 呵,日后这大燕国的四皇子还有什么前途 若是大燕皇帝那位嫡出的皇长子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一个纨绔回大燕领国,那大燕才真是要热闹非凡了。 皇帝见太子明白自己的意思,抬手拍了拍太子的手:“我儿果真是长进了” 对于这个儿子,皇帝是越来越满意。 “大燕皇帝此次前来,还有要同晋国缔结姻亲之意,想为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大燕九王爷求娶一位晋国贵女。西凉嘛和亲公主都送到家门口了,还得好好挑个人西凉炎王李之节怕是也有求娶意,你要好好留意。”皇帝叮嘱太子。 太子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就想到白卿言:“父皇,您说他们会不会求娶白卿言” 皇帝脚下步子一顿,随即笑了笑:“白卿言已经立誓终身不嫁,就算是朕也不好强逼她嫁,若是大燕九王爷和西凉炎王不介意入赘,朕倒也觉得是好姻缘” 榆木马车内,董氏攥着女儿的手,细心叮嘱:“咱们家回朔阳的日子已经定在了五月初一,这天诸事皆宜,只要回了朔阳天高皇帝远便什么都不怕了所以一会宫宴上若皇帝提起焚杀降俘之事,给你委屈受,你也要忍一忍,以免让皇帝再起杀心。” “阿娘放心,阿宝懂得” 董氏看着样貌气质出众的女儿,抬手将白卿言鬓边碎发拢在耳后,心中已迫不及待带女儿回朔阳,她就怕皇帝一时兴起给女儿指婚,圣旨不能不从到时候女儿该怎么办 她忍不住想要与女儿再提董长元之事,又怕女儿抵触,硬是压下了话头。 只是董氏摸着女儿掌心的茧子,和腕间缠绕的铁沙袋,嘴里又泛苦,只觉女儿太过辛苦。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白卿言扶着母亲董氏走下马车,比她们先到一步的张端睿将军家女眷还有甄则平家女眷忙上前,十分客气同董氏还有三夫人李氏寒暄客套,一个劲儿的夸赞白卿言和白锦稚巾帼不让须眉。 白锦稚一下马车就凑到了白卿言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刚得的消息,西凉炎王李之节和平阳公主今日不来了。” 这摆明了是西凉大胜的庆功小宴,西凉人凑上来作什么李之节是个脑筋清楚的。 张家和甄家的姑娘规规矩矩跟在各自母亲身后,看到白卿言清艳夺目的姿色心底大骇,不曾想到他们父亲在家中赞扬智勇无双毅力超群的白大姑娘,竟然有着这般摄人心魄的美貌。 几个姑娘想上前与白卿言和白锦稚打招呼交好,可一想起白卿言是个能焚杀十万人的铁石心肠,又都有些不敢。 直到张夫人和甄夫人催促自己的女儿们上前,她们才期期艾艾朝白卿言行礼道了声好。 张六姑娘看着含笑还礼的白卿言,低声同甄家三姑娘道:“这白家姐姐真的是生得好颜色,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忍得下心杀十万人的人啊” 白卿言年幼时随祖父在外历练,后来受伤回大都静养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故而这些大都城的贵女对白卿言的样貌并不熟悉。 即便是后来大都城内那些纨绔都传白家嫡长女白卿言有着天人之姿,贵女们也都撇撇嘴觉得言过其实,她白卿言再漂亮能漂亮过南都郡主柳若芙 今日一见,张家和甄家的姑娘们才知道,那些纨绔当着没有半分夸张,这白家嫡长女白卿言之容貌不知胜过柳若芙几筹,简直无一处不精致动人。 唯独那气韵如高岭之花一般,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人不可貌相,上过战场的连人头颅都斩过,还有什么是狠不下心的”甄家三姑娘声音压得极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过我父亲说了,若是不杀那些西凉兵,死的就是我们晋国的兵了我父亲还说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升斗小民,才会说焚杀降俘残忍,战场之上哪怕是孩童只要拿起刀刃便是敌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能讲那么多妇人之仁” 张六姑娘年纪还小听得懵懵懂懂,可甄家三姑娘说的升斗小民四个字她懂,她不愿以被甄家三姑娘看做是升斗小民,所以装作听懂点了点头。 倒是张家大姑娘撇了撇嘴,眸子毫不掩饰上下打量着这位“杀神”。 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白卿言视线看了过去,目光平静波澜不惊,幽沉的像古井 张家大姑娘手心一紧,无端端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她皱眉收回视线用帕子按着心口,只觉这白卿言身上戾气太重了些,以后还是要离她远一点儿好。 宫宴,皇后并没有出席,自信王出事之后皇后就一直病着,后宫诸事皆由太子生母俞贵妃主理,今日陪同皇帝出席宴会的,便是俞贵妃和新册封的秋贵人。 大约是母凭子贵, 俞贵妃一改往日内敛的,头戴凤钗,身着华服,倒是显得十分气派,与之前宫宴白卿言所见的内敛相差甚多。 殿内,舞姬手持木剑,身着铠甲,跳剑舞。 乐声倒是杀伐之气浓重,可舞姬门手持木剑绵软无力,更在意姿态美丑,毫无杀气。 白卿言无心歌舞视线落在皇帝身边的秋贵人身上,那秋贵人生得极为美貌,白卿言对自己那位姑姑白素秋已无印象,可这秋贵人一双含笑明眸灵动果真画中的姑姑像极了。 秋贵人视线一转看向白卿言,反到对白卿言露出极为明媚的笑意,端起酒杯遥遥对白卿言举杯。 白卿言不敢怠慢,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皇帝余光看到秋贵人动作,视线扫过白卿言,十分亲昵靠近秋贵人低声问:“喜欢白卿言” “嗯”秋贵人唇角笑容明媚,“不知为何,一看到白大姑娘就觉得倍感亲切” 皇帝攥着人秋贵人的手,轻轻摩挲着,记得当初白卿言降生之时,白素秋是极为喜欢她的,想来这秋贵人定然是素秋转世,否则怎么会一见白卿言就心生欢喜。 第二百六十八章:做媒 “陛下,之前臣妾还在梁王府当差的时候,听说梁王与白家大姑娘情投意合呢”秋贵人软软的小手攥着皇帝的大手,“如今,臣妾有幸遇到陛下,总想着应该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前白大姑娘因为一个红翘的婢子与梁王殿下一刀两断,白大姑娘还说了些绝情的话,可臣妾想两人心底里肯定是如同陛下与臣妾一般,深深爱慕者对方的就如同臣妾知道陛下去了别的姐姐那里,心里也恨不得以后再也不理陛下了一样” 皇帝摩挲秋贵人手背的手轻轻一顿:“你这是想给梁王与白卿言做媒” “臣妾只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同陛下与臣妾一般,如此臣妾就心满意足了。”秋贵人似乎说到动情处,眼眶湿润,“而且臣妾着实喜欢白大姑娘,想同白大姑娘成为一家人。” “可这白卿言已经立誓终身不嫁,子嗣缘分上又浅薄,怕是不妥”皇帝幽幽开口,倒也没有一口回绝,“朕想一想再说。” 秋贵人倒也没有勉强,只含情脉脉望着皇帝:“嗯” 俞贵妃朝着秋贵人与皇帝的方向飘了眼,端起酒杯压低了声音冷笑:“一副勾栏做派,哪里像那位了” 俞贵妃不是不认识白素秋,那位一身磊落风骨,冷傲逼人,别说让她做出这副谄媚姿态,就算是看到,怕都会嗤之以鼻吧。 倒是白家那位嫡长女白卿言,身上倒有白素秋的气度。 一曲歌舞毕,皇帝笑着开口:“此次南疆大胜,多亏了诸位将军与将士们舍命此次大战有功锐士者得赏,诸位将军更该赏高德茂宣旨” 众人立刻跪地接旨。 张端睿封抚军大将军。 甄则平封怀化大将军 石攀山封云麾大将军。 赏千金,赐新府邸。 圣旨念完,耿直的甄则平抬头望着高台之上的皇帝:“陛下,白将军可是此次大战首功之臣啊” 甄则平怕皇帝也因为白卿言焚杀降俘之事,怪罪于白卿言。 “瞧瞧”太子殿下笑着看向皇帝,对皇帝着道,“父皇,儿臣说什么来着,这急性子的甄将军肯定要急吧” 皇帝眉目间笑意更浓了些。 太子笑了笑道:“甄将军,放心不论如何父皇都不会忘记白大姑娘的,只不过白大姑娘是女儿身,不能封将军,所以父皇另有封赏。” 白卿言低垂着透露,保持叩首的姿势,宠辱不惊。 皇帝吩咐高德茂宣旨。 高德茂展开另一卷圣旨,高声唱道:“镇国王嫡长孙女白卿言,大义骁勇,奔赴南疆解国难民危,不负镇国王盛名,赐封镇国郡主。白家四女白锦稚,赐封高义县主” 后面高德茂所念的赏赐,白卿言没有听进去 镇国郡主,这封号的确是足够响亮了。 南疆大胜得了这样一个封号,能说不尊贵吗 尊贵是自然的,可这样的称号却接触不到实权,皇帝是不打算用白家用她,却还留了一线余地,让白卿言担上了一个镇国之名。 既担镇国之名,将来晋国需要她出力她能不出吗皇家人啊真是算计的真是一清二楚。 世家的闺阁千金得了郡主c县主的封号,未来议亲能够抬高身价,三夫人李氏倒是很高兴,毕竟白卿言和自己的女儿都不是儿郎,封郡主和县主可要比封将军实惠多了。 白卿言与白锦稚叩首谢恩。 太子笑着同白卿言道:“父皇赏了镇国郡主一座宅子做镇国郡主府,还是父皇亲自提笔写的匾额,这样的深恩在满大都城可是头一份儿啊” 白卿言眉心跳了跳,规规矩矩跪下叩首行礼:“多谢陛下与殿下抬爱,不过朔阳老宅那便已经修缮好,母亲与诸位婶婶商议后,定在五月初一启程回朔阳,怕是不能久住郡主府了。若将来有幸能得陛下召见进大都,倒是能在郡主府落脚。” 白家的镇国公府是高祖皇帝赏的,如今白家自请去爵位又要回大都城,以后那白家便不能再称为白家。 太子闻言,眼睛一亮,顺势跪下对皇帝道:“父皇,儿臣想求一道恩旨,白府原是高祖皇帝赏赐给白家的,镇国郡主从小在白府长大,感情深厚,不如将父皇亲笔所书的匾额挂在白府,将白府赐予镇国郡主吧。” 白卿言低眉睡眼跪在那里没有吭声。 皇帝眯着眼想了想,说是赏其实也就是换个名字罢了自从白家自请去爵位之后,镇国公府的匾额便换成了白府,如今也不过是将白府换成镇国郡主府而已。 “那便依太子吧”皇帝缓缓开口。 “叩谢陛下,叩谢太子” 皇帝大寿之前的小宴时间并不长,皇帝说,明日才是这儿八经的庆功宴与寿宴,让他们早早回去养足精神。 从宫里一出来,白锦稚就央求了三夫人李氏要挤到董氏和白卿言的马车上,三夫人李氏拗不过白锦稚,笑着说有事和董氏商议,让她们姐妹俩同乘一车。 一上马车,白锦稚接过春桃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嘀咕:“这皇帝和太子可真会做买卖,给咱们家重新挂一个匾额,就当成恩赐了” 看着小姑娘腮帮子鼓鼓气呼呼的样子,她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宅子是高祖皇帝赐的,的确是不属于我们白家,能留着我们自小长大的地方,我们也不妨承了太子这份情。” 白锦稚颇为不满地皱着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今日宫宴真的没什么意思,都没吃饱” 春桃闻声,笑着跪在一侧,从马车内的小匣子里拿出做的十分精致的小点心来捧给白锦稚:“四姑娘垫垫吧。”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白锦稚皱眉抬手撩开帘子探出脑袋往前面看了看,见董家三位表姐正从马车上下来,前去同董氏请安,眼睛一亮,回头对白卿言道:“长姐,是董家两位表哥和三位表姐” 第二百六十九章:私下见 白锦稚口中的董家两位表哥和三位表姐,是白卿言大舅舅董清平的儿女。 不多时,董氏身边的秦嬷嬷过来,在马车旁低声问:“大姑娘,四姑娘,董府的表少爷和表姑娘想邀大姑娘和四姑娘一同游湖,夫人让我来问问两位姑娘的意思,看想不想同表少爷和表姑娘去透透气” 董氏觉得白卿言和白锦稚两个人从南疆的尸山血海中归来,应该松快松快。 再者让女儿与自己母家亲近,在董氏看来这自然是好事,难得她的亲侄子亲侄女都不曾因为白卿言在南疆焚杀降俘之事心存惧意,欲邀白卿言一同游湖,董氏怎么会不答应 “长姐长姐”白锦稚一声比一声急切,眼睛亮晶晶望着白卿言,就差扯着白卿言的衣袖哀求了。 白卿言看着白锦稚眼巴巴的模样,笑了笑道:“那就劳烦嬷嬷转告母亲,我与四妹晚些再归家” “好老奴这就去禀报夫人。”秦嬷嬷声音很是欢喜,来之前她还怕大姑娘会拒绝。 董氏不放心让秦嬷嬷亲自跟着,董家的三位姑娘听说大表姐要去欢欢喜喜的凑到白卿言的车里来。 “表姐表妹”董葶珍拎着裙子上了马车,看到白卿言就露出笑容,“昨日本来就要去探望表姐和表妹,可母亲压着不让去,说表姐和表妹南疆归来定然疲累的很,让表姐表妹好好休息我们几个知道今日你们要参加宫宴,特地在这里等了一早上,可算是把表姐和表妹给堵住了” 白卿言微微一怔,还以为是巧遇,没成想是专门在这里堵她们的,她笑了笑望着董葶珍:“你提前派个人说一声便是,何苦等一早上。” 董葶珍眸子有些红,她攥着白卿言的手,上下打量了白卿言问:“表姐此次去南疆可曾受伤爹爹和娘亲知道表姐去南疆的消息都吓死了整天提心吊胆的。” 她轻轻握了握董葶珍的手道:“没事,放心。” 相比嫡女董葶珍的熟稔亲切,董葶妤和董葶芳高兴是高兴可在白卿言面前显得稍微拘谨了些,约莫是因为白卿言身上总是若有似无透出些凌厉之气让人害怕。 不过她们倒是同孩子心性的白锦稚玩儿的很好。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城,还未到桃隐湖,就听到沿途踏春孩童少女的嬉闹声。 在前面骑着马的董清平长子董长生,看着这热闹的情景调转马头来到马车旁,低声道:“妹妹们,外面春色正好,你们要不要下来走走” 董葶珍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满目的春色盎然,满目的生机勃勃,她忍不住笑道:“正是春色好时候,这沿途的桃花柳绿可漂亮了,不如咱们下车走走吧表姐” “长姐外面好热闹,花都开了可漂亮了”白锦稚也转过头眼巴巴望着白卿言。 若不是因为白锦稚相求,白卿言早都回府了,见妹妹又眼巴巴看着自己,她透过白锦稚撩开的帘子往外看了眼,见外面阳光正好,他们护卫c嬷嬷带得也够多,便点了点头:“那就下车走走吧” 白锦稚得了长姐的准许,撒了欢儿似的让车夫停车,牵着董葶妤和董葶芳的手下了马车。 “表姐”董葶珍在下车之际突然抓住了白卿言的手,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长元哥哥求着哥哥和我帮他私下见表姐一面,表姐你可千万别恼了我” 白卿言怔愣间,人已经被董葶珍扶下了车。 已经下马立在一旁的董长生与董长庆对白卿言和白锦稚行礼。 “二位表妹好” “表姐好表妹好” 董长生比白卿言大三个月,算是白卿言的表兄,白卿言已经听母亲说了,董长生四月十五要迎娶寿山公的嫡孙女。 她对董长生董长庆回礼后笑道:“听母亲说表哥今年也下场了,成绩不俗,卿言在此提前恭贺表哥大小登科双喜临门。” “那便多谢表妹了,还请表妹届时送上厚礼才是啊。”董长生生得温润儒雅,这样同白卿言开玩笑,倒是拉进了不少距离。 董氏刚才给白卿言和白锦稚留了不少仆妇c护卫,董长生他们兄妹几人出来又带了不少,乍一看这清贵人家的公子哥和姑娘出游,排场极为煊赫,原本路上玩闹的百姓纷纷携子避让。 白锦稚拉着董葶妤和董葶芳在前面摘花闹成一团,偶尔有话音传过来,似乎是白锦稚在说此次封了一个没多大意思的县主。 董葶珍挽着白卿言的手,身后跟了一大群婆子和护卫,低声同白卿言说:“表姐,长元哥哥的事情你千万别恼我也别告诉姑母,否则我就该挨家法了” “怕挨家法,你也敢这么诓我母亲我母亲身边的秦嬷嬷还 跟着呢,你以为秦嬷嬷是吃素的”白卿言面上显不出喜怒淡淡开口。 “表姐你不知道,长元哥哥特别可怜,人都瘦了一大圈”董葶珍想起自家堂哥的模样就觉得心疼,“从表姐去了南疆,长元哥哥就没有一日安宁,原本连大儒鲁老先生都说长元哥哥此次会连中三元,可没想到此次差点儿落榜” 董长元差点儿落榜的事情,她也听阿娘说了,阿娘很隐晦的告诉她,董长元是因为担心她在南疆所以没有考好,春桃还同她说董长元得知白卿言来探了好几次病,后来不知怎么知道她去了南疆,找阿娘求证后,出门翻身上马就要去南疆,还是被卢平给拦下的。 对于董长元,她时真的拿他当做弟弟,至于别的她没有那个心思。 “二叔和二婶走的时候,将长元哥哥托付给了我爹娘,如今表姐回来了,长元哥哥说殿试之前想私下和表姐见一面,我和哥哥不忍心,这才出了这个馊主意,表姐你要怪就怪我吧”董葶珍眼圈发红道,“不过表姐你放心,除了我和哥哥之外他们都不知道,都只当今日来游湖的” ------题外话------ 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章:萧先生 白卿言垂着眸子随董葶珍漫步,直觉上她认为董长元表弟并非是个执着男女情爱之人。 所以母亲暗示她董长元因担心她未考好时,她只当母亲还存了撮合她与董长元的心。 现在想来,董长元考场失意,怕是因为董家因为她的事情闹了不愉快影响到他了吧。 董葶珍是真希望董长元和白卿言能成好事,尤其是看着董长元从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变得那样低沉削瘦,董葶珍可真是难受极了。 “表姐,你看到前面桃隐湖码头停的那艘红漆画舫了吗表姐若是愿以见长元哥哥,便随我上画舫,若不愿意也算是我这个做堂妹的对长元哥哥尽到心了,好表姐我就怕你生我的气。”董葶珍颇有些不安的晃了晃白卿言的胳膊。 “萧兄” 陪白锦稚和两个庶妹走在最前面的董长生,突然唤了一声。 白锦稚也特别豪气跟着喊了一句:“萧先生” 桃隐湖上停靠画舫游船的码头之上,萧容衍的带刀护卫两排警戒,还有看起来陌生的练家子怀里抱着刀在四处戒备,一副生人勿近的排场。 萧容衍身旁立着一位身量与萧容衍一般高的男子,虽然看不清楚样貌,可远观气度绝非凡夫俗子。 走在萧容衍与那男子前面的,是一位年事已高却未曾蓄胡的老者,还有一位不过十几岁的孩童,言行举止十分优雅矜贵。 白卿言抬眸朝前看去,只见白锦稚仗着自己同萧容衍相熟已经先一步朝萧容衍的方向跑去,董长生抬手都没有拉住,只得连忙跟上。 白锦稚还未靠近,便先被身带杀气的陌生护卫拦住。 萧容衍倒是笑了笑,对身旁的男子说道:“这位是镇国王府白家的四姑娘。” 立在萧容衍身旁的男子一听是白家四姑娘,笑着开口,声音温润让人如沐春风:“平邑,让白家四姑娘过来。” 得了命令,那位一身杀伐戾气拦住白锦稚的男子才让开。 白锦稚极为高兴一跃上了码头,正要行礼却在注意到萧容衍身侧男子的容貌时,顿时愣住。 白锦稚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她还以为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便是萧容衍了,没成想世界上还有如此漂亮精致的男人她心里有些不确定应该是男子吧身着男子的服饰,骨骼也像男子。 董长生看到那男子的样貌也是怔愣了片刻,甚至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了萧容衍身侧男子的身份,这男子的样貌如此惊艳绝伦,身边又有一个未曾蓄胡的老者相随,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身份不言而喻。 只是萧容衍怎么会同燕帝在一起 董长生是个识趣的,既然燕帝是便装出行,必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笑盈盈上了高台,同慕容彧颔首然后将白锦稚拽到身边,儒雅含笑:“萧兄带友人出来游湖” 董长生话音刚落,白锦稚便回过神来,忙对萧容衍指向后面:“萧先生,我长姐在那里” 萧容衍早在看到白卿言那一刻,负在身后的手便已缓缓收紧,他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如此巧,竟然碰到了白卿言。 刚抽了嫩芽的柳树柔枝在风中摇曳,一身素色衣衫的白卿言立在其中,衣袖随风摇曳,仿佛随时羽化登仙的仙子一般。 慕容彧看了眼性子欢快的白锦稚,视线落在弟弟身上见弟弟视线毫不避讳看向远处,他亦是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的姑娘正立在柳树之下,气质超尘出众。 董家的两个庶女见状也没敢上前,转过头看向白卿言的方向。 萧容衍一行人逆光而立,倒让她看不清楚萧容衍一行人的长相,直到扶着春桃的手踏上渡口,走到萧容衍一行人面前时,白卿言才看清楚萧容衍身边那堪称惊艳绝伦的美貌男子。 大约是萧容衍身上的气场太过厚重,太过耀目,几个人竟都是走近了才发现萧容衍身边立着一位绝世美男。 “白大姑娘”月拾一见到白卿言就忙行礼,目光充满了崇敬之情。 “白大姑娘”萧容衍郑重行礼,“好巧,不成想白大姑娘也来踏春。” 站在一旁的董长生眉头跳了跳,视线落在萧容衍身上,又落在白卿言身上,总觉得萧容衍对白卿言说话的情绪不同寻常。 “萧先生。”白卿言略略福身,又朝燕帝颔首示意,视线落在那气度不凡的十一岁少年身上,亦是浅笑点了点头。 萧容衍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敢这么光明正大带着燕帝和大燕皇子游湖。 不过也是,萧容衍越是不避讳同燕帝与大燕皇子交往,将商人逐利的姿态做足,倒是也不会有人怀疑他 和大燕皇帝有什么关系。 毕竟若他真是大燕的九王爷,此时应当躲避大燕皇帝都不及,又怎么会凑在一起让旁人看。 慕容沥一听“白大姑娘”四个字,再看月拾的态度,便知道眼前这位便是白家军的小白帅,态度十分友好的冲白卿言笑了笑。 “长姐,既然巧遇萧先生,不如我们一起游湖吧”白锦稚开心笑道,十分用心在给白卿言与萧容衍牵线。 “小四过来。”白卿言的脸沉了下来。 萧容衍能同燕帝游湖,想来画舫上两人应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若是被白锦稚横叉一脚搅黄了呢 白锦稚看到长姐脸色一变,心里发毛,忙小跑到白卿言身边:“长姐” “打扰萧先生陪友人游湖了。”白卿言依旧是那副温凉的模样,视线落在慕容彧身上浅浅颔首,“先告辞。” “白大姑娘留步”慕容彧笑着开口,“既然都是来游湖的,不知白大姑娘可否屈尊与我等同游,白四姑娘性子率真难得,我等皆是沉闷之人,有白四姑娘在画舫也能多些欢声笑语。” 慕容彧目光柔和干净,声音也温润,倒是令人好感倍生,就如同一位温润的长者。 ------题外话------ 即将22号,马上就要爆更,亲亲不考虑月票鼓励一下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敌意 难得弟弟遇到了心怡的白四姑娘,慕容彧如此关心弟弟的终身大事,自然乐于促成。 “我长姐已经是郡主了今日陛下亲封的”白锦稚声音欢快道,“镇国郡主” “失礼”慕容彧笑了笑,“不知镇国郡主可否赏光” “长姐”白锦稚扯了扯白卿言的衣袖。 “听说镇国郡主的棋艺超群,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与镇国郡主对弈一局”慕容彧如同世家公子一般笑着对白卿言一礼,全无皇帝高高在上的架子。 白卿言侧身避过慕容彧的礼,朝萧容衍看了眼,见他幽邃的眸底含笑,这才应了下来。 慕容彧见白卿言看了眼弟弟,心中略有疑惑。 “秦嬷嬷,我身边的春桃和小四身边的灵芝跟着就行了。”白卿言转头吩咐秦嬷嬷。 到底是上别人家的船,怎好将自家的护卫婆子全都带上去。 “是”秦嬷嬷颔首福身。 对于萧容衍秦嬷嬷还是放心的,虽说是登商人的画舫有失白卿言身份,可萧容衍于白家是恩人,也就无妨了。 萧容衍随行的管事连忙上前道:“郡主c县主,诸位姑娘c公子请” 董葶珍朝着停在远处的画舫看了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长元哥哥还在巴巴等着表姐,这可怎么是好 见状,董长生便笑着对萧容衍揖手道:“那我们就沾表妹的光,厚颜在萧兄的画舫上讨一杯水酒了。” 董家的两个庶女看到慕容彧和慕容衍,人都呆了还是白锦稚拽了一把这才面红耳赤跟上,可眼神一个劲儿往慕容彧和慕容衍的方向偷偷看,又怕被旁人瞧见畏首畏尾。 董家这两个庶女大舅母宋氏虽然不曾亏待过,却也不愿意费心教导,让各自生活在各自姨娘处,两个庶女难免有些缩手缩脚,不如嫡女那般进退有度,温和大方。 虽说是人都有爱美之心,可董家的两位庶女有些忒明显了。 作为天下第一富商,萧容衍的画舫有上下两层,气派之大大都城无人能及。 下层通透宽敞奢华,一水儿的红木家具,难见的精致漂亮,就连挂的都是名士古画真迹,一踏入内便是香气缭绕,四周挂了一层华贵刺绣的薄纱遮挡日光,极为清雅。 刚才慕容彧说了要同白卿言手谈一局,萧容衍身边的管事很快就让人端上棋盘来,婢女打开棋盒,给众位上了茶水点心,便退下了。 董长生与萧容衍说起吕元鹏来,听说吕元鹏又跪祠堂了萧容衍笑着端起茶杯摇了摇头。 “虽说吕元鹏总是闯祸,不过这一次我倒是挺欣赏他的”白锦稚顾不上喝茶捏着点心吃了口,漫不经心说道,那样子倒像是饿了。 “给县主端杯牛乳茶来,多加点糖。”萧容衍吩咐身侧婢子。 慕容彧唇角勾起,在棋盘上落子。 “多谢萧先生,正饿了,宫里的宫宴实在不是人吃的端上来的时候都凉透了”白锦稚在萧容衍面前倒是什么都说。 董葶珍用帕子掩唇笑了笑:“表妹你真当宫宴是让你去吃东西的吗” “不是去吃东西叫什么宴啊”白锦稚满不在乎。 慕容彧下着棋,却分心关注萧容衍与白锦稚他们那边,心中颇为疑惑他的弟弟当真会喜欢白家四姑娘这种性子跳脱的女子 萧容衍笑着视线落于白卿言身上,见她正低头心无旁骛专心下棋,又低声吩咐让人给白卿言上一盘牛乳蒸糕。 白卿言垂眸落子,直觉对面的燕帝对自己的妹妹白锦稚过分关注了。 她落子,猜测燕帝慕容彧的意图。 大都城中有传言说,燕帝此次来大都,除了送儿子来晋为大晋皇帝祝寿之外,还要为胞弟九王爷慕容衍求亲。 白卿言攥着白子的手一紧,燕帝难不成想要为胞弟慕容衍求娶小四 “春桃,你去给我换一杯茶来凉了”白卿言开口。 春桃连忙应声,端着白卿言面前的茶杯离去。 她落子。 白家朝中无势力,军中也无人掌权,此次南疆大胜之后她和四妹也只是被封了郡主和县主,手中没有实权。 如今燕帝质子于晋,别说燕帝为大燕九王爷求娶小四,就是求娶公主皇帝怕也会同意。 白卿言手中白子原本都要落下了,却转了一个方向,刚还温吞的棋局瞬间变化,让燕帝慕容彧失去了大半江山。 慕容彧一怔,抬头看向对面垂眸下棋的白卿言,略作思量,落了子。 白卿言紧跟着落子,慕容彧又失去一大 片黑子,败局已定。 慕容彧刚才与白卿言下棋分心于萧容衍处,没想到再回看棋局首竟然要输了。 “棋盘如战场,镇国郡主果然是天生将才,某自愧不如”慕容彧将手中黑子放入棋盒之中,认输。 原本说下棋也不过是慕容彧欲将白四姑娘邀上画舫的借口,下棋慕容彧也未曾用心,输赢对他来说不甚重要。 “棋盘何止如战场,这尘世便是庞大的棋局,王侯将相皆是这风云棋局中的棋子”白卿言拿过一枚慕容彧所执的黑子,“可就是这小小棋子,若是执棋人不能完全把控,翻起大浪来也是会灭一国,要人命的” 说着,白卿言落下黑子。 一瞬落子,棋盘风云变幻,白子全胜之局,顷刻覆灭。 白卿言抬头,一双平静幽沉的眸子望着对面略显震惊的燕帝慕容彧,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甚至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慕容彧心口重重跳了两跳,不明白白卿言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是为何。 他朝着正在说笑的白锦稚看了眼,顿时心中了然,想来这位镇国郡主约莫是以为他对白锦稚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吧。 慕容彧是兄长,明白白卿言此刻的心情,没有恼火反到低声笑了笑。 慕容彧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故而笑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也美得十足惊心动魄。 ------题外话------ 千山万水总是情,投个月票行不行就想进个前十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势必奉陪 他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怕是误会在下了,在下对白四姑娘无非分之想,在下年长四姑娘太多,身体孱弱,只是想到家中” “白家女儿不嫁便是不嫁,嫁必然要嫁于自己心悦之人相伴一生,若有人意图利用我四妹余生幸福,白卿言绝不介意鱼死网破” 白卿言声音压得很低,面对燕帝这话说是威胁也不为过。 对白卿言而言,她是内心惧怕萧容衍,事关她自己她可以退也可以让,可事关的妹妹,她白卿言半分也不会退。 萧容衍耳朵动了动,他不动声色垂眸喝茶。 “白卿言喜欢丑话说在前面,若燕帝觉得冒犯,还请海涵”白卿言略略对慕容彧颔首,可态度却十分傲慢,“白卿言点拨大燕兵不血刃拿下南燕,是因为大燕拿下南燕于南燕百姓有利,且大燕拿下南燕于我而言无直接利害关系,可若大燕得寸进尺还想捏住我四妹婚姻,白卿言也不介意给大燕找点麻烦。” 望着对面锋芒毕露的白卿言,慕容彧脸上温润笑意渐退。 虽说燕国势微,可慕容彧到底是一国帝王,涉及燕国安危慕容彧如何能不重视。 白卿言有软肋,她的软肋便是她的家人,作为长姐守护妹妹们平安喜乐,早已是她此生深入骨髓的信念之一。 若燕帝敢打她妹妹的注意,哪怕和萧容衍站在对立面搏一搏,她也不怕。 亲情有时候会是一个人的软肋,但有时候也会是一个人的铠甲让人生死无惧。 “郡主这话,说的未免张狂。”慕容彧笑意冷冽。 白卿言勾唇一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笑:“萧容衍慕容衍,燕帝真当大燕棋高一着,九王爷行事隐秘无人察觉” 慕容彧手心一紧,眸底深处藏着杀意。 “白卿言无意插手贵国部署之事,也无意给贵国找麻烦也请燕帝手别伸的太长了。若燕帝和九王爷真想同白卿言斗上一斗,白卿言也绝不扫兴,势必奉陪” 慕容彧听明白了,白卿言这意思是如果他敢替弟弟向晋国皇帝求娶白家四姑娘,白家大姑娘就要对燕国出手。 若是旁的女儿家说出此等话,慕容彧或许不会在意,可对象是镇国公府白家的嫡长女,虽然白家满门男儿都已经没了,可眼前的女子用南疆之战,用萧容衍的身份,用这一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局已经显示了她的能力城府。 大燕如今势微,之所以质子于晋国,完全是为了得到喘息之机徐徐图强,慕容彧不愿节外生枝。 慕容彧历来能忍,他望着白卿言如画般轮廓惊艳的清艳五官,低声问:“镇国郡主为何不问问白四姑娘的意思呢或许白四姑娘自己愿意呢” “燕帝为何不问问你弟弟,现在国穷民贫的大燕,能与我一战吗” 白卿言带着杀气说完,落下手中白子,起身对慕容彧福身一礼,望向萧容衍:“萧先生,还请画舫靠岸。” 正在说笑的白锦稚一怔,她看得出长姐这是生气了,她朝着燕帝的方向看了眼:“长姐” 萧容衍站起身笑道:“郡主可是觉得闷了不若去上层坐坐那里敞快些” 慕容彧看到棋局又是风云变色,强压住心底的惊骇,亦是笑着起身,沉住气对白卿言长揖到地:“若是某言语上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董长元惊得站起身来,他倒是没有想到燕帝竟然对白卿言长揖赔礼,一点儿皇帝的架子都没有。 白卿言已经同燕帝撕破了脸,也不怕脸撕得更难看些,让燕帝知道她绝不允许燕帝插手白锦稚婚姻的决心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燕帝身后是一国,仅凭这一点燕帝就不敢同白卿言赌。 白卿言带笑看着萧容衍:“还是说,萧先生的船上了就不能下” 一直陪在慕容沥身边的老太监冯耀抬眼看向丝毫不买燕帝面子的白卿言,手心收紧,望着白卿言的目光不善,视线又落在燕帝慕容彧的身上,似乎是在等慕容彧的命令。 “又或是”白卿言目光直视冯耀,又落在慕容彧身上,“燕帝国皇帝真敢在晋国都城,命人杀了镇国郡主和高义县主” 萧容衍能感觉到白卿言心中滔天怒火。 他没有想到兄长同白卿言头一次见面,居然就如此不愉快。 慕容彧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看起来若他真为萧容衍求娶白四姑娘,怕是这位白大姑娘真的会以死相拼。 “燕c燕帝”董葶妤睁大了眼看向慕容彧。 董葶珍不安看向白卿言,她从未见表姐如此失态过:“表姐” “表妹。”董长 生忙站起出来想要打圆场,“表妹别动怒,萧先生还是将画舫靠边吧。” 白锦稚反应过来立刻小跑到白卿言的身边,满脸戒备看着慕容彧,手已然握住腰间别着的小匕首。 慕容彧见白锦稚为护白卿言的样子,实在不想让萧容衍为难,便开口:“萧先生靠岸吧今日某言语上得罪郡主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萧容衍上前,长揖到地:“敢请镇国郡主借一步说话” 白卿言并未给面子:“于礼不合,且事无不可对人言,若萧先生有话,不妨明说” “哥,咱们的画舫跟过来了”董葶珍扯了扯董长生的衣袖。 “长姐”白锦稚似乎是在询问白卿言的意思。 她绷着脸,神色未改:“既然萧先生不肯靠岸,那就等董家画舫过来,我等就告辞了” “还请郡主看在衍曾经出手助救下白府四夫人的份儿上,借一步说话。”萧容衍姿态摆的十分低。 萧容衍又何止救过四婶,白卿玦也是萧容衍救下的。 见白卿言没有拒绝,萧容衍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火已经发过了,想必燕帝也明白了她的态度,也知道白家并非真的无人是可以随他们摆弄的棋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夫纲不振 她压下心头怒火,浅浅对萧容衍福身,敛了身上戾气:“萧先生于白家大恩,白卿言没齿难忘,萧先生不必开解。” 说完,白卿言转头望着慕容彧,福身行礼:“白卿言有得罪之处,也请燕帝海涵。” 慕容彧笑容更深了些:“今日没有燕帝,郡主必不如此,某也有得罪之处,算作彼此包涵吧” 还没等画舫内的气氛轻快起来,月拾便进来抱拳道:“主子,有画舫靠近,说是董家的画舫。” “既如此,那白卿言就先告辞了。”白卿言福身,看向董长生,“表兄” 董长生尴尬笑了笑,气氛既然已经如此僵了,不如早早离开,他抱拳对燕帝和萧容衍一礼:“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慕容彧眸色沉了沉,颔首后带着慕容沥往楼上走去。 董葶珍目送燕帝上楼,这才带着两个庶妹行礼后往画舫外走,白锦稚也抿了抿唇对萧容衍抱拳往外走。 董长生先上了自家画舫,伸手扶妹妹们从萧容衍的画舫上下来。 白卿言对萧容衍颔首正要抬脚跨出画舫,却被萧容衍一把攥住手腕,扯回画舫内。 脊背轻撞在木板上的白卿言吃痛却丝毫不怵,压着怒火抬眼望向离她极近的萧容衍,她知道萧容衍耳力超群,刚才她威胁大燕皇帝的那一番话他必然是听到了。 她视线朝外看了眼,见董长生和董长元正扶着董葶珍上了董家画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了句:“萧先生知道我白卿言向来说到做到,燕帝若敢打我四妹的主意,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萧容衍攥着白卿言细腕的手收紧,手指摩挲着她的腕骨,醇厚的嗓音压得极低:“这不是我的意思。” “不论是谁的意思,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人人都有逆鳞你们大燕不要逼人太甚我身后不过一个白家,你们身后可是整个大燕”白卿言奋力想要从萧容衍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怒火愈盛,“放手” 萧容衍向白卿言逼近一步,她退无可退,紧紧咬着牙,手抵住萧容衍靠得过分近的胸膛。 “你这怒火,是因为我哥哥动了四姑娘的心思,还是以为我动了四姑娘的心思”萧容衍眼底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有差别”她反问。 萧容衍又逼近一步,距离近到太过日爱日未,他低哑着嗓音说:“有差别很大的差别白大姑娘何等聪明的人物,难不成是在同萧某装傻” 萧容衍身上清冽的气息逼近,白卿言轻轻屏住呼吸,眼睫颤了颤。 他就差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前者是为了维护妹妹,后者是因为他。 “长姐呢”白锦稚回头不见白卿言。 白卿言一个激灵推开萧容衍,理了理衣裳从画舫内出来。 董长元一看到白卿言眼底有了掩不住的笑意,激动地上前,对白卿言伸出手:“表姐” 白卿言扶住董长元和董长生的手,从萧容衍的画舫踏上董家画舫。 萧容衍眯了眯眼,看着董长元略带敌意的眼神,从容浅笑。 冯耀立在正在喝茶的燕帝身侧,低声道:“陛下,这个白卿言,要不要想办法处理了” 冯耀听说了南疆战场的事情,对这个白卿言还是很忌惮的。 “我们此次来晋国是求和的,并非结仇”慕容彧仔细揣摩了白卿言话里的意思,似乎只要不伤及白卿言的家人,白卿言并无意与大燕为敌。 且当初兵不血刃收复南疆的方法,的确是白卿言提点的。 也就是说,白卿言也不在意晋国的利益。 慕容沥转头看了眼董家越走越远的画舫,抿了抿唇,他今日还没有来得及和白家军的小白帅说话呢。 “父皇,小白帅可是因为父皇要替九叔求娶四姑娘生气了” 慕容沥话音刚落,就见萧容衍人已经上来了。 “九叔”慕容沥笑着站起身。 萧容衍对慕容彧行礼后,郑重道:“兄长,还请不要乱点鸳鸯谱。” 此时,慕容彧要是还不知道慕容衍心怡的到底是谁,就是蠢了。 “这镇国郡主兄长可没有办法为你求娶,大晋皇帝是绝不会让镇国郡主外嫁的。”慕容彧放下手中茶杯,望着弟弟的眸子带着温润的笑意。 刚刚见白锦稚性子跳脱,慕容彧还在疑惑,白锦稚怎么会说出侠之小者,拔刀助弱,侠之大者,匡救万民,这样的画。 后来白卿言因白锦稚显露锋芒,言说因为大燕拿下南燕于南燕百姓有 利,慕容彧才略有些反应过来怕不是月拾约莫是弄错了人。 如今再听萧容衍说让他不要乱点鸳鸯谱,慕容彧便彻底了然。 “所以,镇国郡主知道你的身份,与你生了情意,才会这般生气”慕容彧问。 “兄长,你是兄长,她是长姐为护弟妹之心,我以为你能理解她的怒火。”萧容衍唇角含笑。 “啊九叔喜欢小白帅”慕容沥一脸反应过来的模样,“九叔,小白帅将来会是我的九婶儿吗” 慕容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上敲着,思虑片刻叹了口气,:“阿衍,你心怡的若是旁人,哥哥都能替你想想办法,可若是这白卿言你且想想她的封号,镇国郡主晋国皇帝哪能轻易让她别嫁” “我心里有数。” 见萧容衍似乎拿定了主意,慕容彧也不欲给弟弟找不痛快,笑着摸了摸慕容沥的脑袋:“看来得找机会好好向你这位未来九婶儿致歉,以免牵连你九叔终身大事啊你九叔给你找了这么厉害一个九婶儿,就怕将来要夫纲不振啊” 话虽然如此说,可慕容彧心底始终不安,白卿言身份特殊,能力又非比寻常,他胞弟这终身大事怕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了。 冯耀恍然,原来小主子喜欢的竟然是那个白卿言。 萧容衍坐下端起茶杯,岔开话题道:“兄长派人去见过戎狄使臣了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休妻 白锦稚坐在画舫内,一边啃点心,一边看向画舫船头正在与长姐说话的董长元,她压低了声音问董葶珍:“长元表哥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是会试压力太大了” 董葶珍胡乱点了点头:“长元哥哥这次考得不好,心里有压力吧希望表姐能够开解开解长元哥哥” “我长姐肯定能开解好我长姐说话最有道理了”白锦稚将点心塞进嘴里。 立在船头的董长元垂眸盯着湖水,开口:“知道表姐平安归来,长元也就放心了只不过如今大都城内各国使节都来了,料想明日皇帝寿宴之上定会有使臣向长姐提亲,长元是怕皇帝随便将表姐指给他人,所以求着长生哥让我能见表姐一面,只要表姐点头我这便去找姑母,若是皇帝真的指婚表姐也好有推脱之词若是表姐日后遇到心怡男子,长元便让长辈解除婚约。” 董长元并没有肖想白卿言的意思,当他知道白卿言在南疆大获全胜之时,便知道他和白卿言之间的距离是他怎么样都赶不上的。 白卿言望着头也不抬的董长元,低声问:“可是因我的婚事,让二舅舅和二舅母有了龃龉” 董长元没想到白卿言竟然猜到了,他诧异抬头看向白卿言,又皱着眉目光闪躲开。 果然如此。 虽然白卿言与这位长元表弟接触不多,却也不相信这位表弟是会被儿女情长所困之人。 所以白卿言猜或许是因为她的事情,让二舅舅和二舅母不合,这才让董长元分了心。 “母亲有意替我定下外祖家表妹,我父亲不同意,祖母也不同意,想着等表姐从南疆回来后来南疆的事情传回来,母亲她”董长元只觉母亲那些话难以启齿,抿了抿唇接着道,“母亲说话不好听,觉得父亲和祖母偏心,非要耽误我的终身大事让我等着表姐,闹得不可开交,父亲一怒之下要休妻。” 董长云的母亲崔氏话说的难听,说白卿言焚杀降俘天理不容,心狠手辣,又说董老太君心长偏了,非要嫡亲的孙子等着外孙女儿,难不成还要等到董老太君的外孙女确定了不要董长元,才允许董长元议亲,若是董老太君和丈夫非要这么作贱她的儿子,她就要带儿子回娘家。 董清岳一怒之下,便要休妻。 总之,鸡飞狗跳。 所以此次会试,董长元考得一塌糊涂,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白卿言没有想到因为她的事情竟然让外祖家闹成这样。 “那长元表弟执意相见莫非是从大舅舅那里听说了什么” 董长元点了点头:“听说大梁的使臣向大伯打听表姐是否订亲的情况。” 大梁此次有皇子前来,董长元怕若是真的让白卿言被大梁皇子求走了,婚姻不顺白卿言的意,日后祖母和父亲都会怪母亲。 “长元”白卿言轻轻唤了董长元一声,“此生我已经立誓终身不嫁,留在白家事情因我而起,我会给外祖母和舅舅去信,告诉他们我的意思舅舅与舅母是患难夫妻,一时气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你应该好好准备殿试,否则若真让此事影响了你的前程,舅舅和舅母之间的嫌隙定会越来越大。” 董长元身子轻微一颤,挺直了脊背朝着白卿言望去。 她对董长元勾着浅浅的笑意:“长元表弟若是能在殿试拔得头筹,喜事当前,舅母和舅舅一定会和好如初,长元表弟届时寻机同好好同舅舅舅母详谈此事,话说开也就是了。” “可表姐,你呢若是大梁求娶怎么办若是陛下赐婚怎么办” “皇帝宁愿嫁一个公主,也不会让我嫁入他国的,且我立誓不嫁在前大都城的人都知道,皇帝不会那么强人所难。”白卿言安抚董长元。 董长元抿唇想了想对白卿言长揖到地:“是长元先前想左了,多谢表姐开解。” “长元表弟博览群书才华横溢,虽会试不尽如人意,可我深信,长元表弟殿试一定能出手得卢。” 董长元听着白卿言温润如泉的和煦嗓音,闻言抬头朝白卿言望去,见白卿言眉目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点了点头:“定不负表姐所望。” 今日天朗气清,就连大梁四皇子魏启恒也来游湖,想着能偶遇个大家闺秀漂亮的名门千金,结一段露水情缘,谁知风流潇洒又英俊的四皇子一路骑马过来,倒是碰到了几个千金闺秀可能入魏启恒眼的却没有一个。 大梁四皇子魏启恒百无聊赖靠在画舫倚栏上,拿着鱼食喂鱼只觉特别没意思,懒懒散散抬眼间,董家的画舫正正好从眼前驶过。 魏启恒眼睛直往与他们擦肩而过往画舫里瞅,什么还没看清楚就见画舫尾部从他眼前划过,与一少年立在画舫尾部的惊艳素色陡 然出现在眼前,魏启恒愣住,视线紧紧追随着那正在与少年说话的清瘦身影。 湖上柳枝摇曳,清风涟漪,画舫中女子轻薄的广袖翻飞,远远望去如将要登天而去的仙子一般,美得如画如诗不似真人。 “那那是不是就是南都郡主柳若芙”魏启恒转头对护卫和船夫喊道,“快快快给我追后面那个画舫快啊” 白卿言回到白家时,镇国郡主府的匾额已经挂在了白府门口。 她被封镇国郡主的事情也如同长了翅磅似的,登门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 清辉院的时候,佟嬷嬷正带着丫头们给房内换纱,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换些浅色的纱帐看着也清爽些。 董氏已经派人将各府送来的礼物送到清辉院,秦嬷嬷帮着春桃将所有的礼物登记入库时,打开炎王李之节派人送来的礼盒,却见精致红木锦盒里放着一枚扳指,里面压了一封信。 秦嬷嬷见状一怔,忙和春桃将红木锦盒给白卿言拿过去。 白卿言闻言放下手中毛笔:“嬷嬷拿来我看看” 第二百七十五章:人尽皆知 秦嬷嬷抱着红木锦盒上前,打开。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见锦盒里是一枚扳指,眸子骤然一缩,这是二弟白卿琼的扳指,是白卿言当初送他的。 她将扳指拿起看了看,紧紧将攥在手心里,拆开叠好的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酉时驿馆,一人前来详谈,过时不候。 酉时 现在已经申时末了。 白卿言闭上眼,咬紧了牙关脑子里飞快地思量盘算。 李之节在南疆之时,吃了一个大亏,此时送上扳指让她酉时去驿馆见她,要么是暗杀,要么就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她。 可是,若二弟白卿琼真的还活着在李之节的手里呢 对于白卿言来说,什么都比不上白卿琼来的重要。 去是一定要去的信中指名让她一人前去,她若带了别人,李之节怕是不会将白卿琼的消息告知她。 如此 那她便先单独去,看看那李之节要说什么,随后让白锦稚随后带人过来,再派人将李之节送来得这份礼物送到太子那里去,若真是栽赃陷害她也算提前给太子说过了。 “佟嬷嬷c春桃你们派人分别去唤小四和卢平过来,我有事要吩咐”白卿言一边说,一边拆下腕间的铁沙袋。 佟嬷嬷和春桃立刻派人出去唤四姑娘白锦稚和卢平。 “秦嬷嬷此事先不要告诉阿娘,我能把控住,不必让阿娘跟着一起担忧。”白卿言看向秦嬷嬷,“还有一事需要秦嬷嬷来做” “但凭大姑娘吩咐”秦嬷嬷看着大姑娘长大的,大姑娘说能把控就必然能把控,她信大姑娘。 “一会儿我会让平叔请太子去西凉炎王和公主下榻的驿馆,嬷嬷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就混在驿馆外的百姓中,等看到太子一到”白卿言靠近秦嬷嬷的耳侧低声交代。 白锦稚来的很快,一进门见白卿言已经换了利落的衣裳。 “长姐”白锦稚喘着粗气,不明所以看着白卿言。 白卿言将箭筒系在腰后,拿过射日弓叮嘱白锦稚:“我走半柱香后,你带着白府侍卫闯驿馆就称找李之节要你二哥动静闹大一点,最好人尽皆知” “长姐你说什么二哥二哥也在李之节手里”白锦稚睁大了眼。 “别问回头再同你细说记住长姐的话” 白锦稚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用力点头:“长姐放心一柱香时间,小四一定闹得大都城人尽皆知” “大姑娘,卢平护院来了。”春桃行李后道。 “抱上李之节送来的红木锦盒,给卢平。” 白锦稚颔首抱起桌上的红木锦盒,跟在白卿言身后出了上房。 卢平规规矩矩在清辉院外候着,见白卿言出来忙超前迎了两步,还来不及行礼就听白卿言说:“半盏茶后,平叔你带这个锦盒直奔太子府,就说这是西凉炎王送来的贺礼,我让你将这个交给太子的,太子要问你别的,你就说不知道。” 见白卿言手握射日弓,卢平明白轻重忙颔首称是:“大姑娘放心” 李之节立在驿馆鱼池旁,手里拿着盒鱼食喂鱼,陆天卓规规矩矩站在李之节的身后,目光时不时朝外面看。 “阿卓,你怎么就肯定白卿言定然会前来赴约,而不是告诉太子”李之节凝视水里正在争鱼食的肥硕锦鲤,被那波光粼粼晃的眼睛眯起,“本王倒是觉得白卿言和太子之间的情谊,不一般。” “属下赌上一次秋山关白卿言救人之事,太子并不知情甚至太子到现在也不知道白卿言带人去秋山关是救人的。”陆天卓半垂着眸子,“一入大都城,属下便见过了埋在大都城的暗桩,也多番打听,听说这白大姑娘之前在大都城可是做出不少惊人之举,比如敲登闻鼓逼杀晋国皇帝嫡子信王,这样的臣子属下不信晋国皇帝会深信不疑,更不相信太子不忌惮。” 陆天卓见李之节垂着眸子不吭声,又接着道:“即便是白卿言告诉了太子,太子询问王爷也可说因为在南疆将白卿言给得罪狠了,此次送上白家二公子的扳指骗白家大姑娘过来,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同白卿言讲和的机会,想要求娶白家四姑娘这和我们本来的目的也无相差。” 李之节勾唇浅笑,掩住眸底危险的冷光,低声问:“那么阿卓,你告诉我本王你是什么时候背着本王,抓到了白家二公子白卿琼的” 李之节将手中鱼食全部撒进了鱼池中,转过头桃花眸含笑潋滟:“若不是因为此次你设局需要本王帮忙,还打算瞒本王到什么时候” 原本李之节很是愿意相信陆天卓,可最近他接连发现 陆天卓瞒着他的秘密 比如,陆天卓和李天馥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在了一起。 比如,陆天卓手中竟然还有一个白卿琼。 这让李之节不免怀疑,他当初给陆天卓十足的信任,放手让他调动自己的人马是否是错的。 甚至怀疑,秋山关白卿言一行人得知白家子在他的手里,会不会也是陆天卓背着他打算以白家子为诱饵杀白卿言故意放风给白卿言知道的。 李之节一向有一个原则,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相应的,李之节给了一个人信任,他也需要对方回馈毫无保留的忠诚。 结果呢陆天卓瞒着他的事情可远远不止一件。 陆天卓跟了李之节多年,知道李之节的脾气,他不紧不慢跪下请罪,声音坚定且平和:“王爷,属下并非有意欺瞒王爷。这些年来王爷对属下十分照顾,属下的命都是王爷的,只是王爷知道,属下欠了义父一条命,属下想要为义父复仇。属下可以对义父在天之灵发誓,绝对不曾做过背叛王爷之事。” 李之节漂亮幽邃的桃花眼凝视跪在地上的陆天卓,声音缓慢而冷漠:“等晋国事毕之后,你就留在公主身边伺候,不用再跟着本王了。” ------题外话------ 20号了爆更倒数计时还有两天请求月票支持 第二百七十六章:为国舍命 陆天卓身体一颤,不敢抬头,他知道李之节虽然看起来不羁宽和,但说一不二,这件事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不是想要报仇么,若公主留于晋国和亲你随公主留在晋国,报仇的机会岂不是更多”李之节唇挑凉薄,“也算你没有辜负你的义父,也尽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陆天卓知道,李之节没有因此杀了他,已经是天大的宽和了。 “多谢王爷。”陆天卓叩首。 “王爷”李之节的西凉护卫匆匆跑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陆天卓微微错愕一瞬后,对李之节道,“晋国的那个白将军来了,一个人” “比意料之中要快啊”李之节抬手摸了摸自己靠近心口处的伤,垂眸凝视跪地不起的陆天卓,“所以白家二子白卿琼活着还是死了” 陆天卓声音平静柔和:“已于我义父坟前,斩首” 李之节垂眸看向陆天卓:“还跪在这里干什么既然要挑拨晋廷君臣关系还不想办法去告诉晋国太子白卿言私下来见本王之事。” “是”陆天卓忙起身恭恭敬敬退下。 李之节见白卿言一身利落的骑马装,腰后箭筒,手持射日弓,他低笑一声:“镇国郡主” “我二弟在炎王手中”白卿言立在距李之节几丈之地。 “西凉兵打扫战场时捡到的扳指,一看不是俗物便交了上来,不成想有人认出这是白家二公子的东西,便送到了镇国郡主府。”李之节浅笑。 白卿言动作利落的抽箭,面色沉着拉了一个满弓指向李之节:“所以,炎王以我二弟的扳指将我骗来,是想设局杀我又或者想引晋廷君臣相疑,最好能让皇帝对我弃之不用炎王的计谋还真是浅薄啊” “浅薄不要紧,有用就是好计谋。”李之节唇角勾起笑意,“当然若镇国郡主在此杀了本王,镇国郡主今日死在这里,想必晋国也不会对西凉再动武,也没有这个能力再动武,我一介闲王换晋国大将一命,值了。” 李之节虽然作风轻浮,可必要时为国舍命的气节,他有但不是今天。 白卿言将射日弓拉得更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二弟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李之节从腰后抽出铁骨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潜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全都冒了出来,箭指白卿言。 李之节笑道:“白大姑娘就不怕杀了我,你二弟也活不了” 白卿言面色沉着:“所以,炎王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人构陷,还是欲用我二弟和我谈条件” “镇国郡主痛快,本王听说燕帝欲为其胞弟大燕九王爷求娶高义县主,不巧本王这一路与高义县主同行暗生情谊,明日本王欲在陛下寿宴上提出此事,还望镇国郡主能助本王促成此愿,若是如此本王自当将白家二公子奉还。”李之节桃花眼里都是璀璨笑意。 白卿言唇角勾起。 李之节这是想要在皇帝和太子那里,坐实她同李之节私下过从甚密,甚至与李之节达成什么协定,愿意将妹妹嫁给炎王李之节以此来巩固协定。 如此,李之节即能娶到小四,随时来威胁她,又能让皇帝和太子对她疑心,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出乎李之节意料之外,他听到箭矢破空声随风而至,睁大了眼向后退了两步,打开铁骨折扇阻挡,可他的速度没有利箭的速度快,未能挡住来势汹涌凌厉的羽箭不说,箭刃直接穿透李之节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擦着他的肩胛骨将他贯穿带倒,狠狠扎进身后大树之中,箭羽直颤。 “王爷” “谁敢动” 待所有人反应过来之时,手握羽箭的白卿言已踩住李之节的胸口,拉满弓举箭指向李之节,只要松手李之节便会立时毙命。 “不要动”李之节咬紧了牙,示意弓箭手不要轻举妄动,他捂着伤口对白卿言浅笑着,“镇国郡主在晋国内杀西凉炎王,看来镇国郡主不但不想要回你二弟,更是盼望两国继续开战啊” “若我二弟已经死了,我却受了你的诓骗,等于将我四妹这个软肋拱手送到你手中。”白卿言冷笑看着李之节,“若我二弟还活着,知道我用四妹换回他,他定然不会让自己存活于世你不该用我二弟来换我四妹,你输在太不了解我白家人的作风。” 李之节桃花眸缩了缩。 “不妨告诉炎王,此时你送到我府上的礼物,已经到了太子手中我四妹也应当已经将炎王手中攥着我二弟之事闹得人尽皆知议和时不曾说我二弟在你手里,反而在议和盟约签订后,利用我二弟密谋见我,你说我今天就是杀了你,大晋又有谁会怪我恐怕西凉还得给我晋国一个交代” 李 之节脸色微变,强撑着笑道:“你说那是我送去的礼物就是我送去的了难不成就不能是白大姑娘你因为我秋山关设计挑拨你和太子关系之后,对我心存不满,意图栽赃陷害要我性命” 白卿言唇角勾起,眸底尽是杀意:“那我们就来看看太子是信你这个敌国王爷,还是信我这个为晋国尽忠的镇国郡主” 见白卿言拉弓的手要松开,李之节瞳仁一颤:“你不想要你二弟活命了” “对你西凉天神起誓,我二弟在你手中且还活着”白卿言眼底肃杀之气骇人。 听到天神二字,西凉弓箭手都略略低了下头,再抬头死死盯着白卿言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李之节咬紧了牙望着白卿言。 西凉人从小信奉天神,那种对天神的敬仰同崇拜深入每一个西凉人的骨髓,对天神撒谎起誓,那是亵渎,西凉人宁死也不能亵渎天神。 在幽华道时,他没法起誓,如今也无法起誓。 “果然”尽管心中绞痛难当,可白卿言双眼依旧平静似水。 “让西凉炎王李之节那个王八蛋把我二哥交出来” ------题外话------ 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七章:英明神武 白锦稚暴怒地喊声从外面传进来。 驿馆门外,围观百姓义愤填膺,白锦稚所带的白家护卫与李之节的护卫队剑拔弩张。 百姓们高喊让李之节将白家二公子白卿琼还给晋国,否则必要跪请皇上发兵灭西凉。 “我们镇国郡主搞不好中计了他们西凉人诡计多端,说不定是利用白家二公子的消息骗镇国郡主前来,要杀镇国郡主啊” “是啊,此次西凉大胜都是因为镇国郡主把云破行打怕了,要是镇国郡主一死,西凉可不是就不用再畏惧晋国了四姑娘快带人冲进去救郡主啊” “好狠毒的西凉人” 白卿言知道,这是太子来了 她让秦嬷嬷安排的人在驿馆门口,一看到太子到了驿馆门口,就说西凉人用白家二公子的消息骗了镇国郡主,郡主在驿馆内可能中了埋伏,西凉人要杀镇国郡主,杀了镇国郡主西凉就再也不怕晋国诸如此类的话。 自然还安排了人高呼,深信太子是贤明的储君,一定会想办法救出镇国郡主。 小四和秦嬷嬷安排的人,闹得越大越好。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一定会救出镇国公主的” 李之节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看起来,太子来了,希望炎王已经想要好如何同太子解释了” 白卿言话音刚落,只见李之节瞳仁一紧,天生对危险的敏锐感让她察觉到背后逼来的危险,她立时转身放箭 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窜出来的陆天卓手持长剑,差点儿都要偷袭成功了,不料却被白卿言察觉,险些被白卿言羽箭贯穿。 “陆天卓”李之节咬紧了牙关喊道。 今日杀白卿言可不在李之节的计划之中,若是今日白卿言死在这里那给了晋国顺理成章出兵西凉的借口不说,白家军怕是要杀入云京为白卿言复仇。 西凉现在不能乱,更乱不起 李之节是忌惮白卿言领兵打仗的能力,可是他更忌惮晋国的白家军。 虽然说,白家军只剩下一万但想一想那个白家子就知道白家军和白家人有多么骁勇。 云京若乱,西凉就全乱,届时晋国若是邀请盟国讨伐西凉,灭西凉分西凉,西凉就不复存在了 李之节眼看着陆天卓避开白卿言的剑,脚踩鱼池旁的汉白玉护栏,手持幽光凌人的利剑急速朝白卿言冲来。 李之节眸子一沉,不顾身上的伤,三步并作两步竟护在白卿言身前,打开铁骨扇二十三股铁扇骨,朝陆天卓的方向袭去。 陆天卓狼狈翻身躲过,却被李之节一股扇骨刺中李之节膝盖,吃痛单膝跪地用剑撑住身体。 “陆天卓你给本王住手”李之节面色阴沉,半个身子被鲜血染红让李之节看起来气场越发瘆人。 白卿言眯着眼,倒是看不明白了,李之节身边的人要杀她,李之节却护着她 陆天卓咬紧了牙,抬头 他净身入西凉皇宫,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为的不过就是替义父报仇,那个斩下义父头颅的人就在这里。他手中的剑淬了毒,今日他必要杀了白卿言为义父报仇,错过今日他便在也没有机会了。 “王爷,对不住今日我必须要白卿言的命,王爷对陆天卓的大恩,陆天卓只能来世再报了”陆天卓说完,一双如鹰隼的眸子死死盯着白卿言,提剑朝白卿言和李之节的方向冲来。 白卿言利落抽箭拉弓瞄准陆天卓,丝毫不惧。 李之节下意识抬手将白卿言护在身后,高呼:“都是死人吗还不将他给本王拿下” 驿馆内动静太大,到底惊动了李天馥。 李天馥闻声过来时,见身着西凉服饰的兵士与陆天卓打了起来,倒是一身是血的李之节竟然将敌国的白卿言护在身后。 “住手都给本殿下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李天馥拔出身旁护卫佩剑,杀入鏖战之中。 西凉兵一见是公主李天馥,都停了下来。 李天馥将膝盖受伤的陆天卓护在身后,看了眼陆天卓膝盖上血流不止的伤,怒火中烧:“李之节你是疯了吗” 不等李之节回答,陆天卓扣住李天馥的肩膀,声音低哑:“公主殿下对不住了” 话音一落,陆天卓一把推开李天馥举剑,可他还未曾来得及朝白卿言的方向冲来,只听破空声随风而过,陆天卓喉头翻滚,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之节一怔,转过头望着白卿言手中已无羽箭的射日弓。 被推倒在地的李天馥睁大了眼,尖叫出声。 陆天卓低头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可鲜血却簌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裳。 他抬手捂着颈脖被羽箭贯穿的洞口,鲜血从指缝争先恐后的往外冲往嗓子眼儿里灌,他张大了嘴却发喘息,整个人直愣愣的向后倒去。 “陆天卓陆天卓”李天馥推开扶她起来的婢女,飞速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差点摔倒在地的陆天卓,惊慌失措用手按住他的颈脖,“陆天卓大夫大夫快叫大夫啊” 陆天卓一双发红含泪的眸子望着吓得惊慌失措直掉眼泪的李天馥,他知道自己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可是他舍不得李天馥。 人人都说李天馥刁蛮任性张狂霸道,但陆天卓知道她只是一个想被父皇和母后关注的小姑娘而已,她内心善良又脆弱。 她的争强好胜她的虚张声势,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脆弱和无助的伪装而已。 若不是李天馥当初救了他,他怕就被西凉皇宫里的那些太监打死折磨死了。 他这一生都在为复仇活着,以为自己的未来就只剩下替义父复仇,李天馥是他生命里的一个意外,是他内心无尽灰暗里的唯一的一道光亮。 他不怕死,可怕他的死会让李天馥伤心难过。 陆天卓被鲜血染红的手用力握住李天馥的手,鼻翼轻微煽动,眼角的泪就跟断了线似的,他对李天馥勾起唇,已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题外话------ 求求求求月票,亲亲小祖宗们,爆更倒计时了,少小离家老大还,赏个月票中不中 第二百七十八章:守她一世 “没事的没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李天馥用力抱紧陆天卓,疯了似的尖声喊道,“李之节叫大夫快啊他要是出事我让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陆天卓张了张嘴,口中冒出鲜血来 他想告诉李天馥,可如果有来世,他一定还守在李天馥的身边,可是来世他不想再当一个太监,他想要成为李天馥的男人,成为她的丈夫护她一生,守她一世。 但话还未说出口,陆天卓的瞳仁便涣散,攥着李天馥的手指也缓缓松开了力道。 “陆天卓陆天卓”李天馥撕心裂肺般喊着,哭着,“你别丢下我陆天卓你答应要陪着我的陆天卓你给我起来起来” 白卿言就立在李之节背后,看着身上衣衫被血染红,绝望又崩溃失措的李天馥,这才猜出李天馥和陆天卓的关系怕是不一般。 此刻,她已明白那个陆天卓为什么非要杀她不可,这陆天卓是庞平国的义子。 当初她斩下庞平国的头颅灭蜀之后,皇帝下旨灭庞平国九族,祖父向晋国皇帝进言饶过庞平国家眷,无谓再制造杀戮。 不曾想,却留下了这样一个祸患。 李之节害怕晋国太子看到他们前来和亲的公主抱着一个太监的尸身,引起太子的反感,在太子进来之前,命人将李之节和李天馥拉开。 “放开我混帐东西你们敢对我动手把阿卓还给我李之节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李天馥全身颤动,声嘶力竭,犹如快要走火入魔的疯兽,“我是西凉公主你们谁敢对我动手我杀你们九族” “太后陛下有旨,此次议和和亲一切事宜皆由本王主理,赐本王专断之权”李之节沉下脸看着被李天馥发疯推开的护卫婢子们,咬着牙道,“还不将公主送回寝食,不得本王命令不允许公主踏出半步,否则本王要了你们的脑袋” 李天馥挣扎尖叫哭喊着,绝望又痛哭喊着陆天卓的名字,却还是被孔武有力的护卫架起来送入寝室之中。 太子与萧容衍还有白锦稚,带着太子府府兵和白家护卫一同闯了进来时,看到的是陆天卓身死李之节重伤这样一副场景。 刚才萧容衍正巧在太子府,他正同太子说今日陪同燕帝与其嫡次子慕容沥游湖之事,称与他有生意的大太监冯耀得知他有画舫,便请了他过去陪同。 谁知他与太子刚说完,白府的护卫就抱着锦盒前来。 萧容衍听说白卿言拿了射日弓去驿馆找李之节要人,不放心,便跟太子一起赶了过来。 眼下白卿言毫发无伤,萧容衍幽沉的视线朝李之节望去。 “长姐”白锦稚看到李之节身后的白卿言,拔出腰间佩刀直指李之节,双眸发红,“李之节,我二哥呢把我二哥交出来” 何止是白锦稚要白卿琼,就连外面的百姓也是群情激昂纷纷喊着让西凉交出白家二公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子面色阴沉入水。 白卿言收了射日弓望着太子,跪地叩首:“殿下,今日炎王送到白府的礼物盒子里,放着我二弟射箭用的扳指和一封信,约我一人前来驿馆我到之后李之节说明日要在陛下寿宴之上求娶我四妹,我若是助他达成心愿,他便将我二弟还于我” 白卿言重重对太子叩首:“请太子殿下为白家主持公道要回我二弟。” 李之节脸色一白,这白卿言对太子还真是坦诚的过分啊 萧容衍望着跪地表情决绝的女子,深敛眸中笑意,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白卿言对太子越是坦白,太子便越是信任白卿言。 想来白卿言已经明白,太子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臣子。 只要太子以为白卿言忠心,那么白卿言就算是捅出天大的篓子在太子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会保白卿言平安。 事出突然不容李之节多想,他忙开口:“太子殿下,那日在幽华道外臣对晋国高义郡主一见钟情,因为得知燕国皇帝欲为大燕九王爷求娶高义郡主,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不管你上策下策,既然你用我二哥威胁,要么现在你把我二哥还回来要么我现在活劈了你再杀入云京宰了你全家”白锦稚怒火上头,攥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白锦稚声音暴躁且坚定,李之节看向正绷着脸直视他的太子,心中知道不妙。他闭了闭眼,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有样学样,学着白卿言的样子对太子坦白,装作一副认命探语气俯首道 “太子明鉴,外臣手中只有这枚扳指,且是已经死了的那个奴才将扳指交给外臣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他说此法可以助外臣迎娶高义县主之外,还可以让晋国皇帝与太子疑心镇国郡主,若镇国郡主从此不再领兵,我 西凉也可大大喘一口气。只是外臣没有想到他竟然要杀镇国郡主” 白卿言眉心跳了跳,眸底带着极为深的杀气。 她从初见李之节便知道此人聪慧非同一般,却没想到此人竟有破釜沉舟的气魄,不怕晋国与太子怪罪,将计谋半真半假合盘托出。 “炎王将所有罪责推到一个死人的头上,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吗我二弟的扳指是你送到我府上的今日要么你交出我二弟,要么你就拿命来偿” 白卿言一字一句,声音冷得让人骨缝发寒。 太子眉心一跳,白卿言一向说到做到,可他作为晋国太子可不能让西凉炎王死在晋国的国都,他忙开口:“镇国郡主你若信得过孤,此事交由孤来处理,你与高义县主关心则乱,难免偏颇。” 白卿言紧紧攥着射日弓,沉默半晌才开口:“我信太子” 太子松了一口气。 “但是”白卿言看向李之节,“我要炎王对天神发誓,护我二弟周全,我二弟若有事炎王全族不得好死” ------题外话------ 明月几时有,月票有没有 第二百七十九章:认输 李之节深沉的桃花眸望着白卿言,垂眸道:“我李之节对西凉天神起誓,我从未见扣押过白家二公子,送到镇国郡主府的扳指,是从已死的陆天卓手上得到的若有虚言全族不得善终。” 听了李之节的誓言,白锦稚瞳仁一颤,心中的希望被人打破,握着长剑的手无力垂了下去。 “所以”白卿言将此次设局未曾明说的意图点破,“炎王此次是用一枚扳指在骗我,让我以为二弟在你手中,是意在让我亲手将我四妹这个软肋送到你的手中,来日若西凉再犯我大晋,你们西凉手中便握有我的软肋,让我不敢胜西凉” 太子听完白卿言这话,瞳仁颤了颤。 太子原本认为,只要不是白卿言嫁到别国去就万事大吉,现在看来不仅仅是白卿言,白家的嫡女都不能嫁到他国。 否则,白卿言重视骨肉亲情,定会为未来留下祸患。 “呸我就是嫁猪嫁狗也绝不嫁西凉狗哪怕拼着违抗圣旨摸了脖子,也绝不和李之节这种奸诈猥琐的小人为伍”白锦稚被愤怒冲的全身发抖,提剑指向李之节,放下狠话,“太子殿下为我做个见证,若是有人想要逼死我,大可向陛下开口给我赐婚,我白锦稚必让他血溅当场” 今日,李之节被陆天卓算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也着实没有想到,白卿言会让太子和晋国百姓都会知道此事 他以为白卿言顾及白卿琼的性命,必然不敢声张,只能独自一个人悄悄前来。 她也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可没想到白卿言有后招,她来后不久太子和白锦稚也跟着来了。 白卿言棋高一着,他认输。 “殿下”白卿言对太子郑重一拜,“言相信太子,请殿下务必还白家一个公道。” 太子对白卿言点头:“你放心” 得到太子肯定的回答,白卿言带着妹妹白锦稚从驿馆内出来。 驿馆门口,除了百姓之外,还有刚刚得到消息乘马车而来的白锦绣。 白锦绣双眸通红,见白卿言和白锦稚出来,连忙拎着月华裙裙摆疾步跨上台阶,哽咽问:“长姐二哥有消息了” 白卿琼是白锦绣一母同胞的哥哥。 白卿言摇了摇头,将扳指递给白锦绣:“回去再说” 看到白卿琼的扳指,白锦绣的眼泪如同断线,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拿过扳指,睁大了眼望着白卿言:“长姐” 姐妹三人回到白府时,董氏和二夫人刘氏已经在门口候着,尤其是刘氏简直心如油煎,乍一听说儿子还活着,刘氏怎么能不喜极而泣。 她沉不住气让人套车准备去驿馆门口问个究竟,却被董氏拦住,这才和董氏一起立在门口等着。 见白锦绣的马车回来,刘氏拎着衣裙下摆从高阶上下来,见到白卿言就问:“阿宝阿琼还活着是不是被西凉人活捉了是不是西凉人打算提什么条件来威胁晋国” 望着满目期待的刘氏,白卿言久久无语,有什么事情比给了绝望之人希望之后又打碎来的残忍 “娘我们回去说”白锦绣从马车上下来攥住刘氏的手。 双眸含泪的刘氏满目的期待和不安,忙点头:“对对对回去再说我们回去再说” 白卿言望着亦是双眸充满期盼的董氏,她轻轻对母亲摇了摇头,董氏喉头翻滚眼泪顿时就如同决堤。 刚才二弟妹得到消息有多高兴董氏不是不知道,要是这欢喜变成一场空对二弟妹来说又是另一场折磨。 白锦绣紧紧攥着手中哥哥留下的扳指,她决定给母亲留一线希望,她转头看向长姐对她颔首示意。 白卿言点了点头,知晓白锦绣是想让她说词含糊一些,给二婶留一点希望。 但凡母亲就没有不希望孩子还活着的,白卿言即便说得再含糊刘氏也从中能找到白卿琼还活着的蛛丝马迹。 所以,当她告诉二婶,白卿琼的扳指是西凉炎王李之节手下给的,那属下是庞平国的义子,此次利用扳指设局要杀她却被她反杀,所以炎王也不知道白卿琼如今在哪儿。 刘氏听完沉默了半晌,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说道:“说不定阿琼已经逃走了,所以他们只能拿扳指来设圈套想要害阿宝最糟糕就是西凉不愿意交出阿琼,是想要以后利用阿琼作什么,不过都不要紧,只要阿琼还活着就好” 白锦绣攥住母亲的手点头:“女儿也相信老天爷会保佑哥哥的哥哥智勇双全,定然是逃走了只是如今大都城内云诡波谲,哥哥一定是在别的地方徐徐图谋,只要哥哥还活着,咱们总有一天能团聚” “对你说的对 ”二夫人刘氏用帕子抹着眼泪。 驿馆内。 李天馥跟疯了似的砸了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后来房间里安静下来,李天馥的贴身宫婢端着饭菜进去时发现李天馥已经悬梁,宫婢被吓得魂不附体。 幸亏李之节来得及时,这才将李天馥救下,只是李天馥颈脖上难免出现一道红到发紫的印子。 “公主转醒之后一语不发,抱着双膝坐在床角,手里攥着陆天卓当初送的耳坠子,哭也哭不出声,丢了魂儿一般,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好像决心要将自己饿死随陆天卓一起去了。”李天馥的贴身宫婢全身打颤跪在地上,对李之节交代李天馥的现状。 天已经快亮了,眼看着就要到晋国皇帝的寿宴,李天馥这个样子怎么去献舞 李之节太阳穴突突直跳,伤口仿佛也跟着要再次裂开一般,他闭眼按着自己的伤口 李之节错就错在知道陆天卓的身份还把他弄到身边,信任给给他权力,结果陆天卓临死前居然这样摆了他一道。 太后早就告诫过李之节,以貌用人的毛病要改一改,可李之节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一次也算是陆天卓给他了个大警醒。 ------题外话------ 明天爆更小祖宗们,所以今天只能暂时奉上两更小祖宗们我们22号见爱你们求个月票撒 第二百八十章:不惜跪下 他叹了一口气,可是陆天卓人已经死了,他就算是再恨,再怪陆天卓又有什么用 李之节按住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哑着嗓音开口:“去将给公主准备的燕窝粥拿来,本王亲自给公主送去” “是”婢女连忙爬起来向外退。 李之节端着燕窝粥进门时,就看到李天馥那双发红的眸子狠狠瞪着他,如同濒临绝境的幼兽。 他让看着李天馥的人都出去,慢慢走到床边,视线落在李天馥颈脖上骇人的痕迹上,他知道李天馥不是做样子,是真的想死。 他低声开口:“阿卓死了我知道你难过,想随阿卓一起去了,可你有没有想过阿卓大仇未报,尚且死不瞑目” 李天馥张了张口可伤到了嗓子发不出音来,恼火踹翻了李之节放在床边的燕窝粥来表示她的愤怒。 李之节也不恼,他抖了抖沾到衣摆上的粥:“阿卓的真实身份你可能并不知道。” 李之节望着李天馥瞪着他的双眼,见她眼泪吧嗒吧嗒直掉,从袖口掏出帕子递给李天馥:“阿卓是蜀国大将军庞平国的义子,他之所以净身入西凉皇宫,就是为了为他的义父庞平国报仇,对阿卓来说没有什么比为他义父报仇更重要。” 李天馥一怔,眼泪如同凝固在眼眶中一般。 “他这辈子最大的意外,大约就是你”李之节目光幽邃,“他利用了所有人,包括我,却不曾利用过你如果他想利用你应该鼓励你去接近晋国的皇帝,成为晋国皇帝的宠妃,然后让你给晋国皇帝吹枕头风,让你借晋国皇帝的手杀了白卿言,灭了白家全族毕竟你对他言听计从,可他没有这么做” 陆天卓可以利用他李之节,李之节照样也可以以陆天卓来劝服李天馥。 “他借我的手约白卿言前来,就是为了杀白卿言,可是公主我是西凉的炎王,我不能眼看着白卿言死在驿馆,我们西凉眼下可是再也打不起了。” 见李天馥不接他的手帕,他抬手替李天馥擦去脸上的泪水:“若没了阿卓,公主真的不想活了,何不帮阿卓完成心愿等公主成为晋国皇帝的宠妃或者晋国未来皇帝的宠妃,杀白卿言,灭白卿言九族为阿卓复仇,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天馥紧紧攥着手中耳坠子,咬住下唇瞪着李之节。 “公主是不是在想,我说这些不过是为了骗你给西凉卖命”李之节叹了一口气,“我李之节对西凉天神起誓,关于阿卓绝无一字虚言公主若能成为晋国皇帝或者未来皇帝的宠妃,没错是对西凉有利,可我们是西凉人,为西凉取利是应尽的本分,这和你替阿卓复仇没有任何冲突。” 李之节的声音始终温润徐徐:“公主可以好好想想我的话,若是公主愿意就换上舞服,宫宴之上用你的舞姿去征服晋国皇室,若公主不愿意,我也绝不阻止公主” 说完,李之节起身对李天馥行礼一拜出了李天馥的厢房,命人进去收拾被李天馥打翻的燕窝粥。 李天馥蜷缩在床内,望着手中的一对耳坠子,直到晨光照亮她的窗户,夕阳的余晖又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她的床边,一夜一天未曾进食的李天馥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带起了那对耳坠子起身。 李之节立在李天馥放门口望着西方还未完全沉落下去的落日出神,若是李天馥还是那副恹恹的样子不肯去赴宴,他便称昨日陆天卓伤了李天馥吧 在一同入晋的使臣第三次催问之后,李之节终于转身推开了李天馥的房门。 身着火红色华贵舞裙的李天馥,此刻正端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贴眉心花钿。 暖橘色的夕阳正从半开的窗外照射进来,柔和的光线映着她明艳动人的精致五官,肌肤如玉,烈焰红唇,尤其是那一双眼,明明清澈如少女却带着夺魂摄魄的抚媚,纯洁又妖娆,如靡丽盛开的曼陀罗花。 “公主”李之节恭敬立在门口行礼。 李天馥对着铜镜露出一个艳丽夺目的笑容,这才带上面纱起身,嘶哑着嗓音说:“走吧” 因晋国南疆大胜的关系,今年晋国皇帝的寿宴要比以往更加隆重奢华。 各家夫人按品阶大妆,妙龄贵女锦衣华服精心装扮。 帝后还未到,相互熟识的贵女凑在一团,有的在说昨夜大梁四皇子魏启恒进宫求娶南都郡主柳若芙之事,有的在说镇国郡主白卿言昨日闯入驿馆逼西凉炎王交出白家二公子,且杀了西凉炎王一个属下的事情。 “上次大梁四皇子骑马进的大都城,我正巧在燕雀楼上喝茶,那大梁四皇子可真是英俊呢南都郡主是咱们大晋第一美人儿,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对啊,听说好像是昨日 那个大梁四皇子不知道在哪儿见到了南都郡主,连夜进宫叩求陛下赐婚,后来陛下传南都郡主的父亲如今晋国仅存的异姓王闲王进宫,大梁四皇子不惜跪下请求闲王,闲王这才松了口。” “真的跪下请求闲王啊”一个贵女用团扇遮住吃惊的嘴巴,满眼艳羡,“那以后南都郡主嫁给大梁四皇子,大梁四皇子还不得把南都郡主捧在手心里啊” 大理寺卿吕晋的女儿吕宝华同南都郡主柳若芙在宫人带领下进来,身着华衣盛装而来的柳若芙一瞬成为焦点。 柳若芙之美称作秋水芙蓉之姿完全过不过,肤若雪瓷,小口晶莹嫣红,含水美眸黑白分明如清凉的琉璃珠子,一身月白色绣花繁复精致得衣裙,行走间华服裙摆摇曳却不露脚,姿态娴雅端庄。 落座后,吕宝华用团扇掩着唇,眉目间都是喜意,压低了声音同柳若芙说:“你看,满大都城的贵女们就没有不艳羡你的我听说大梁四皇子一见你便新生爱慕,还同闲王起誓若能娶得你永不纳侧妃与妾室,可是真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心生欢喜 柳若芙一双美目垂着,面颊上飞起一抹红晕,语气里带着贵女应有的矜贵:“是啊,否则我父王和陛下也不会同意,毕竟远嫁我父王可只有我一个女儿。” 闲王年逾半百,膝下却只有柳若芙这么一个女儿,毕竟是远嫁大梁,若不是条件诱人闲王又怎么会同意。 柳若芙同吕宝华落座后,不少贵女前来恭喜柳若芙。 柳若芙目光扫过一个贵女头上的华贵珠钗,又落在她衣裙绣纹如她同出一辙的衣裙上,笑着说:“既然穿了如此华贵的衣裙,再佩戴红宝石缠金丝的流苏簪子未免累赘,不若去了簪子以免喧宾夺主。” 柳若芙是好意,这些年柳若芙的穿着打扮总被人争相模仿,但却仿不到精髓,往往东施效颦。 故而,遇到相处不错的,柳若芙还是会出言指点指点。 被柳若芙指点穿着打扮的贵女一怔,握紧了手中玉骨团扇,尴尬笑着道谢后取下头上的簪子,又笑着可:“郡主是在哪里遇到的大梁四皇子你们说话了没有” 柳若芙浅笑,摇了摇头,言语中带着几分傲然:“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昨日在城外桃隐湖吧,昨日我和宝华相约去游湖。” “同样是郡主,可不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封了郡主也只会打打杀杀昨日镇国郡主杀入驿馆,将西凉炎王的一个属下杀了,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西凉炎王那么彬彬有礼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那镇国郡主人家好歹是来咱们晋国和谈的,怎得就凶神恶煞如母夜叉一般若西凉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晋国女子各个如此实在是丢人” 有人提到白卿言。 “可不是仗着自己是此次南疆大胜的有功者,就滥杀无辜将我晋国的大国气度置于何地” “这当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吕宝华皱眉不大愿意相信白卿言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我听说,是西凉炎王送去的贺礼是白家二公子的一枚扳指,还留了信让镇国郡主独自一个人前去,那个西凉炎王想利用白家二公子设伏杀镇国郡主,多亏了白家四姑娘和太子及时赶到。” 吕宝华是南都郡主柳若芙的好友,那些说白卿言不是的不愿意得罪柳若芙,便笑着换了话题:“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大梁四皇子还是有眼光,竟把咱们晋国的第一美人求走了” 柳若芙想起她来大都之前有人给她传信,说大都城之中纨绔们都称那个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白卿言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儿,胜出她柳若芙不知几何。 “听说,那个白卿言长的特别漂亮,堪称当世第一美人儿。”柳若芙理了理衣袖,垂眸掩藏眼底的嘲弄之意,“也不知道美成什么样,竟然让那群纨绔如此盛赞。” 见过白卿言的贵女用团扇遮住脸,目光闪躲游离。 谁不知道柳若芙最在意的就是她那个第一美人儿的称号,哪个人又敢说真话去触柳若芙的眉头,回头柳若芙在陛下面前一哭,还不知道谁家要倒霉。 “哪有若那白卿言真是当世第一美儿,怎么大梁的四皇子偏偏就求娶您而不求娶她啊”有贵女笑道。 “那”柳若芙垂眸看着自己刚绘了蔻色的指甲,“说不定是大梁四皇子没有见过白卿言呢” “郡主,你可要想想大梁四皇子为娶到你,以皇子之尊跪地求闲王将你许配给他,怎么样的惊艳容貌才能让一国皇子只见了一面就跪地求娶,这世上哪里还能有人越过您去您再看看那边儿”有女眷用团扇挡着脸示意柳若芙看白锦绣,“那位就是镇国郡主的妹妹,长得也不是国色天香啊” 柳若芙眉目间掩不住的傲然之色,她想也是那群纨绔懂什么,大约是见着白卿言会打仗又有那么几分姿色,所以才把人夸到了天上。 她神色倨傲,淡淡道:“约莫那白卿言也有几分姿色吧,毕竟吕元鹏那些人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儿,不过吕元鹏到底年纪小还不稳重,看着别人会领兵打仗心生爱慕吧可我们女儿家合该是被娇养,多学学琴棋书画修身养性。打打杀杀多遭杀孽,到底还是戾气太重。这样的女子厉害是厉害,可谁家敢娶” 那些见过白卿言的贵女干笑了几声,轻轻摇着手中团山。 “哎哎哎那个那个是不是大梁的四皇子” 有贵女压低了声音喊了句,大殿内坐于席位的矜贵女儿家皆用团扇掩面,视线朝大殿门口的方向看去。 踩着鹿皮靴的魏启恒在大梁使臣跟随下抬脚踏入殿中,英俊少年高冠玉面,一身绛紫色莽纹直裰,腰系白玉宽腰带,入目无一处不精致,雍容华贵,可看出四皇子却如传言那般,极受大梁皇帝宠爱。 如今大梁储位未定,若将来四皇子能登高位,柳若芙可就要一飞冲 天成为一国国母了。 思及此,有人凑近柳若芙,压低了声音道:“哎呀大梁四皇子好像朝郡主看来了” 柳若芙抬眸,正巧见魏启恒朝她的方向看来。 闲王与皇帝都已经同意大梁四皇子和她的婚事,如今更是满朝皆知,她也不故作矫情,大大方方站起身朝魏启恒的方向福身行礼。 魏启恒是个风度翩翩的温柔公子,见晋国贵女朝他行礼,亦是笑着还礼。 柳若芙见魏启恒玉树临风之姿,不禁心生欢喜,笑容越发显得明丽。 魏启恒是个贪美的人,看到美人儿对他示好,自然是心生愉悦,对柳若芙颔首后才坐回席位,笑着同西凉炎王李之节打招呼。 “那西凉炎王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呢”吕宝华笑着用团扇掩唇,“我还以为按照大梁四皇子求娶郡主那个架势,一见到郡主就着急过来和郡主说话呢” “国宴之上,岂能如此”柳若芙嗔了吕宝华一句。 第二百八十二章:天下第一美 周围贵女笑得越发高兴起来:“哎呀郡主姐姐这还没有嫁过去呢,就护上了” 柳若芙被说的耳根发烫,美眸潋滟,含羞带俏:“你们再这样胡说,我就不理你们了” “哎呀哎呀快都别说了小心一会儿大梁四皇子听到了,还以为我们欺负郡主,说不定要怪罪我们呢”吕宝华掩唇笑着。 虽然是被调侃,可柳若芙心里却是高兴的。 尤其是听说昨日那大梁四皇子跪下求娶她,且立誓从今往后不纳侧妃和妾室,柳若芙是真的很心动的。 今日又见这大梁四皇子生得如此英俊非凡,心中也觉得如父王所言这确是段不错的姻缘。 “镇国郡主来了” “镇国郡主也来了” 白卿言与四妹白锦稚跟在董氏身侧,正在和同僚寒暄的甄则平看到白卿言,连忙唤了自家夫人和女儿上前打招呼:“夫人,镇国郡主c高义县主” 董氏笑着福身还礼,甄则平的夫人看着白卿言满目的崇敬之情,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腕,将女儿拉到白卿言面前同白卿言打招呼。 听到女眷们的窃窃私语,柳若芙转头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望去,却见一群武将和其家眷围在门口同白卿言打招呼,正好挡住了柳若芙的视线,让她看不到白卿言的样貌。 听到太监高唱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驾到。 与董氏和白卿言c白锦稚寒暄的武将及其家眷,这才忙退至两侧,对进门的太子行礼。 昨夜,太子派人送信去镇国郡主府,告知白卿言李之节手中的确只有扳指,他原意只是为了挑拨他们晋国君臣离心,没想到白卿言忠心不二将此事告诉了太子本人,也算是破了李之节的计谋。 太子让人给她传话,让她节哀,不仅如此,还送上了厚礼。 她抬眼,看到跟在太子身侧的萧容衍,想到昨日画舫里萧容衍一番暧昧不明的话,垂眸错开萧容衍的目光。 萧容衍浅笑,长揖对董氏白卿言行礼,姿态十分恭敬。 太子妃看向白卿言,视线又落在太子身侧的萧容衍身上,用帕子掩着唇轻笑:“夫人和镇国郡主c高义县主快落座吧,父皇和母后马上就要到了。” “是”董氏低头颔首,跟在太子与太子妃身后,带着白卿言白锦稚二人朝靠前的席位走去。 之前并未见过萧容衍的女眷纷纷低声议论,猜测萧容衍的身份。 萧容衍一身白色直赘,腰系翠玉腰带,极为简单的装扮,却掩不住那人身上华美尊贵的气度,样貌生得极为英俊,眉骨高挺,越发显得眼阔深邃,眸色幽静,偏偏那人唇角带笑,又是一身读书人的的儒雅风度,堪称惊艳。 柳若芙被太子身旁的男子吸引了目光,不待她回神,本已落座的大梁四皇子魏启恒突然站起身,撞得桌子上三脚瑞兽香炉盖直响。 魏启恒扶稳了桌子,面红耳赤匆匆忙忙起身朝白卿言的方向飞奔而去,迎面拦住白卿言的去路,行礼:“郡主” 柳若芙视线跟随魏启恒,落在白卿言身上,一怔呼吸凝滞,险些揪烂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她以为白卿言也不过是略有姿色,没成想竟是如此清艳至极的女子,那女子肌肤在宫灯照耀之下细腻的近乎透明,完全不像在南疆征战月余之人,骨架轮廓欣长优美,带着羸弱病姿完全不像是习武之人,唯独那双深沉幽如深潭的平静黑眸,让人只觉她有习武之人的坚韧,雄厚且从容。 娇美与强大,兼具一身,美得尊贵又厚重。 柳若芙呼吸有些粗重,耳边传来女眷们听不大清楚的窃窃私语,隐隐听出是别人赞白卿言比她更美,这让她觉得难堪极了。 “这镇国郡主竟有这般惊艳的容色,以前咱们都不知道,那群纨绔果然没有骗人,当真是称得上天下第一美啊” “那边儿坐着的晋国第一美刚才暗指吕元鹏是因为镇国郡主会带兵打仗心生爱慕,所以才觉得镇国郡主漂亮,现在看到镇国郡主本人怎么不吭声了” “可不是么仗着自己的第一美人儿的称号,总是居高临下指点别人的穿着打扮,看看人家镇国郡主一身素衣,不施粉黛,那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 更有大胆的清贵女眷用嘲弄的眼神朝她看去,柳若芙耳根烫得厉害 “别理那些人”吕宝华朝着嚼舌头的人瞪了一眼,“不管怎么说,你的姻缘是别人怎么都羡慕不来的男子嘛天生就敬佩征战沙场的战无不胜的将军,这说明大梁四皇子不轻视女子,是好事” 听吕宝华这么说,柳若芙心里好受了一些,她唇角勾起,心中带气笑道:“是啊,男子 大都敬佩能战善战的将军,不过军中皆是男子,怕没有几个男子有这个胆量,敢将在军中厮混过的女子娶回家吧哦除了那个秦朗之外” 吕宝华不太赞同柳若芙最后这一句话,却也知道柳若芙这是因为心中不痛快,笑了笑没吭声。 “依我看,这镇国郡主怕不是上战场打赢的,那样的容貌往战场上一站哪个男人舍得伤她,一个眼神过去怕都要腿软如同郡主说的,军中都是男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若真将一个厮混于军营的女子娶回家,怕是要祸累家族。” 与柳若芙交好的贵女低笑一声,接着道:“你们看看,这秦家不信邪娶了白锦绣,可如今秦家有多倒霉,先是忠勇侯夫人被送入清庵,后来忠勇侯死了不说,秦家连爵位都丢了” 柳若芙用帕子掩唇轻笑,心里痛快了不少:“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白卿言莫名其妙看着双眸灼灼的魏启恒,面色如常福身对魏启恒还礼,不紧不慢跟在董氏身后朝席位走去。 魏启恒这还是头一次被美人儿忽视,他发亮的目光痴痴追随白卿言的背影 第二百八十三章:命定之人 他暗中握了握拳头,反正晋国皇帝和闲王已经同意他求娶郡主之事,今日宫宴便会公布,他不急在一时,就算郡主对他没有情谊,他也相信他会让郡主喜欢上他。 魏启恒视线仿佛黏在白卿言身上一般坐回自己的席位,眉目间都是掩不住的喜悦之气。 他阅女无数,可能让他只一面便如此牵肠挂肚的,却只有那一个女子,他愿此生不再有任何美人相伴,只求她一人足以。 魏启恒想,他大概如同大皇姐所说的那般,遇到命定之人了吧 听到太监高唱,晋国皇帝与大燕皇帝驾到,大殿中诸人起身行礼。 白卿言抬眼朝着大燕皇帝看去,不经四目相对,白卿言沉静的眸色暗含敬告,慕容彧错愕了片刻,颇为头疼的笑了笑,看来上次将弟弟喜欢的姑娘得罪狠了。 晋国皇帝与大燕皇帝慕容彧一同前来,席位并列同在高台之上。 跟在大燕皇帝慕容彧身侧的小皇子慕容沥看到白卿言,眸色放亮,被太子亲自引导了他身旁坐下。 太子对慕容沥态度温和,如同兄长。 慕容沥克制着回头看向九叔的冲动,还是太子装作不知他们游湖之事假意引荐,慕容沥这才道:“昨日游湖乃是萧先生相陪,沥识得萧先生。” 燕帝看向慕容沥和萧容衍的方向,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对萧容衍示意。 萧容衍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端着酒杯站起身恭敬一礼,用衣袖遮挡着仰头一饮而尽。 太子倒是十分高兴,昨日更是在得知萧容衍与燕帝一同游湖之后,交代叮嘱萧容衍多多与燕帝来往。 “燕帝识得萧先生”晋帝可慕容彧。 “是啊,朕身边的大太监与萧先生在南燕相识,昨日幼子闹着要游湖,还用的是萧先生的画舫。”慕容彧没有隐瞒照实回答。 “萧先生才学惊艳,虽然是商人身份,却深得我晋国陛下喜爱,没想到燕帝也如此欣赏萧先生。”皇后道。 久未露面的皇后陪伴皇帝出席了这场盛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太子生母俞贵妃竟然坐于皇帝下首,反倒是如今正得宠的秋贵人竟然被皇帝带在身旁。 就在众人震惊秋贵人如此得宠,震惊燕国皇帝竟是如此惊艳江山的人物时,一阵急促的胡琴声响起,鼓点密集。 一身穿火红火红舞裙带金镶玉佩饰,面带金纱的女子,伴随乐声赤脚踏入宫殿之中,步伐轻盈,踩着鼓点的每一步脚踝金色铃铛便清脆作响,身后跟随十几个捧鼓而来的西凉壮汉。 白卿言视线朝李天馥看去,昨日面对陆天卓之死痛不欲生的李天馥,今日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尽显妖娆抚媚,且视线直直看向皇帝目的似乎十分明确。 她转头看向高座之上,正侧头与秋贵人说着什么的皇帝,唇角略略勾起,看来李天馥这一身眉骨再勾人,也吸引不到皇帝了。 西凉女子穿着上一向大胆,几乎袒胸,丝毫不吝惜让人欣赏她的美丽,腰肩白皙如脂的肌肤与那红裙对比十分鲜明强烈,让大殿内多少儿郎心马意猿。 婀娜多姿的女子踩着鼓点上前,水蛇般的纤腰张力十足,随鼓点左右摇晃,舞姿摄魂夺魄,眉目妖娆朝着皇帝的方向一笑,如羽扇般的睫毛之下,眼神充满了神秘莫测的勾人抚媚。 随着胡琴声一变,女子比桃花还要媚的明眸含笑,轻盈一跃落在壮汉高捧于头顶的鼓上,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此女子竟然轻盈能做鼓上舞 李天馥含笑展袖,脚尖轻点这鼓面,高速旋转,那衣裙因为她旋转的速度太快凌空飞起,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梅,美得惊心动魄,令人血脉喷张。 铃声c鼓声c琴声,催得极快,那女子旋转得速度也越来跳跃快。 就连皇帝都坐直了身子朝李天馥看去 李之节唇角勾起,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掌心。 眼看着李天馥在如此高速的旋转之下从一面鼓移动到另一面鼓上,快到人只能捕捉到她的红色残影,所有人替那曼妙女子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竟是看得热血沸腾。 琴音突然一挑,李天馥的旋转也立时停止,她手指扣成孔雀状,稳稳立于鼓上那些本跪地的壮汉缓缓起身,大殿中璀璨宫灯明照之下,李天馥仿佛一只高高在上的孔雀。 她回眸朝皇帝的方向望去,清澈的眸子如同含欲,让男子看了皆是心痒难耐。 她缓缓舒展手臂,细腰,踏着鼓面而下赤脚落在地上,仿佛从苍穹而来的仙子,盈盈跪地一拜。 这样的女子别说在坐男子,就是白卿言这 女子看了都觉得被勾了魂。 李之节起身对皇帝颔首行礼,道:“西凉公主为大晋皇帝献舞,恭祝大晋皇帝千秋无期” “好”晋国皇帝拍手,“公主的舞姿,的确是天下无双。” “此次外臣奉我西凉女帝之命,送公主前来和亲,愿与晋国永世修好。”李之节笑道。 被皇帝拉着坐在身旁的秋贵人手心微微收紧,见皇帝已经哈哈笑出声来,她轻轻攥住皇帝的衣裳,一双莹莹含水的眸子朝着皇帝看去,哀怨至极。 皇帝笑着握了握秋贵人柔若无骨的小手,笑道:“西凉公主生得如此美丽动人,若能嫁入我晋国自然是好事,只是太子已有正妃,只能委屈公主侧妃之位了。” 说着,皇帝视线落在秋贵人的身上,充满了宠溺和纵容。 太子妃一怔,抬头朝着坐上皇帝看去,瞳仁轻颤,绞紧了手中帕子。 太子颇为意外,连忙起身谢恩。 李天馥自负美貌,在西凉只要她想,还没有男人不臣服在她的脚下她的目标原是皇帝,不成想皇帝竟然对她不动心 她手心收紧,太子也好只要留在晋国权力中心,就总能将白卿言一家斩尽杀绝。 她抬头,勾人摄魄的眸子看向皇帝,抬手摘下面纱,盈盈一拜。 第二百八十四章:一生一世 “我们公主伤了嗓子,这是在叩谢陛下。”李之节对皇帝笑着致歉,“还望陛下恕罪。” “陛下”秋贵人娇滴滴与皇帝窃窃私语,“您今日赐了太子殿下一段良缘,梁王殿下也是您的儿子,而且还是因为梁王,臣妾与陛下才能有这样一段缘分,若不能报还梁王这份情谊,臣妾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不如趁着今日高兴,陛下便成就梁王与镇国郡主的这一段良缘吧” 坐在一旁端着酒杯燕帝慕容彧心头一跳,下意识朝自己弟弟萧容衍看去。 大梁的使臣没有听到秋贵人与皇帝的悄悄话,只觉皇帝心情好,便笑着道:“陛下,我大梁亦愿与晋国联姻,与晋国修好,为我大梁四皇子求娶晋国第一美人儿南都郡主为正妃。” 吕宝华笑着用手肘撞了撞柳若芙,柳若芙咬着下唇,双颊染红,朝魏启恒看去,却见魏启恒目光一瞬不瞬凝视白卿言,柳若芙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朕听说,燕帝也要为大燕九王爷求亲”皇帝笑着看向燕帝,“燕帝若已经有了钟意的人选,不如说出来,也好趁着今日朕寿宴再成就一段良缘。” 慕容彧浅浅颔首,儒雅又矜贵:“原本想替九弟求娶高义县主,却觉得朕的九弟与县主年龄相差太大。” 慕容彧看向白卿言:“后来想替真的九弟求娶镇国郡主,又得知镇国郡主起誓不嫁,便欲替他求娶南都郡主。谁知昨日傍晚又听说大梁四皇子求娶南都郡主,且起誓此生不纳侧妃与妾室,朕自问朕那弟弟做不到如此,便也歇了这个念头,若将来朕的九弟有幸入晋遇到心怡女子,还请陛下定要允准啊。” 魏启恒听到燕帝的话,起身对燕帝道谢:“谢燕帝成人之美。” 吕宝华用团扇掩唇,低声说:“不曾想那大燕皇帝竟然如此英俊,还如此温润儒雅,真真儿是天下第一美男想来大燕九王爷与大燕皇帝一母同胞,必然差不到哪里去,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我父王已经答应大梁四皇子了而且”柳若芙撇了撇嘴,“大燕一个贫穷弱国,去了岂不是要吃苦” 魏启恒转头见白卿言端坐于席位,不为所动的样子,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柳若芙睁大了眼,满眼的不可思议。 魏启恒摘下腰间玉佩恭敬递于白卿言:“郡主,我乃大梁四皇子魏启恒,昨日桃隐湖遥遥一见,对郡主倾心不已,欲求娶郡主为正妃,恒已向闲王与陛下起誓,此生只求郡主一人为妻,绝不纳侧妃与妾室,只求与郡主一生一世。” 萧容衍攥着酒杯的手一紧,抬眸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 白卿言颇为意外,不是说大梁四皇子求娶南都郡主柳若芙吗她朝柳若芙看去。 柳若芙脸色更加惨白,拳头死死攥着,白卿言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秋贵人一听心头一跳,忙道:“陛下,四皇子昨日求娶的是南都郡主啊,为此您还专程将闲王召入宫中,怎么四皇子” 昨日魏启恒向皇帝和闲王求娶柳若芙之事早已经传遍了大都,因为魏启恒许诺此生不纳侧妃妾室,这段姻缘已经成为了大都城内的一桩美谈。 好事者笑着对魏启恒指了指柳若芙的方向:“四皇子莫不是认错人了这位可不是南都郡主,是镇国郡主白卿言,南都郡主在那里” 魏启恒顺着那人手指朝柳若芙的方向看去,只见柳若芙惨白着一张脸,而闲王此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梁四皇子魏启恒跪求闲王将南都郡主嫁给他这件事,就是好爱面子的闲王自己三散播出去的,谁知道这大梁四皇子竟然前脚求了自己女儿,后脚就向白卿言求亲。 “啊”魏启恒一脸茫然看了看柳若芙,又回头看着已经站起身来的白卿言,“可不是说南都郡主柳若芙才是晋国的第一美人儿吗怎么” 魏启恒呆头呆脑的一句话,简直是将柳若芙的面皮按进了泥里。 大梁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柳若芙配不上大晋第一美人儿的称号 不少平时看不惯柳若芙的女眷用团扇挡住唇直笑。 柳若芙一向骄傲,又对自己的外貌格外自信,如何能承受这份侮辱 可她却笑着起身,得体行礼之后道:“原来,大梁四皇子将镇国郡主误认成了我,第一美人乃是虚名,柳若芙万万不敢承担。镇国郡主乃是我此次南疆一战我晋国的最大功臣,大梁四皇子慧眼,恭喜镇国郡主了。” 柳若芙有意提点魏启恒,白卿言便是焚杀西凉十万降俘的那个悍妇,就是想看着魏启恒刚才信誓旦旦而后知道白卿言身份退却的模样。 如此,才能让笑柄从她挪到白卿言身上去。 萧容衍抬了抬眉,勾唇浅笑,总是有人自不量力以为自己能胜白卿元一筹。 可惜啊,白卿言不论是口舌功夫,还是计谋城府,在坐的怕没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掌上明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闲王如何能够沉得住气,他垂眸略略思索皇帝对白卿言的态度后,接着女儿的话才开口:“在我晋国,可不是长的漂亮就能被称作第一美人的,本王的掌上明珠,品c貌c才能皆出类拔萃,这才被称作大晋第一美人德c言c功c容,德在第一,容在最末。” 闲王因为是晋国唯一的异姓王,所以特别谨小慎微,尤其喜欢体察圣意,直觉告诉闲王陛下很乐于看到白卿言的狼狈之姿,故而言辞更加犀利。 “晋国从来不以貌取人,女子当以柔顺为美,良善为德,一身杀伐戾气的女子怎能称美过分刚硬的女子,又如何勤俭持家,孝顺公婆,相夫教子更别说不顾礼义廉耻,竟在外魅惑大梁四皇子,又不表明身份故意陷他人于尴尬境地,其心可诛” 第二百八十五章:无病呻吟 董氏抬眼望着那以前在她丈夫面前谄媚的异姓王,正欲开口为护女儿,却被白卿言轻轻按住了肩膀阻止。 白卿言淡漠冰凉的视线朝闲王看去,她无意与人口舌,可也绝不是任人踩踏的软和性子。 一向能沉得住气的白锦绣咬着牙看向闲王,冷笑:“闲王这是” 谁知不等白锦绣说完,大梁四皇子魏启恒就先忍不住了。 “闲王这话倒是让人听不懂了,是本王弄错了人求娶南都郡主的时候,就是佳偶天成,求娶镇国公主的时候,就是镇国公主有意勾引闲王说晋国不以貌取人你这是指本殿下是个色痞还是踩着镇国郡主来抬高你南都郡主”魏启恒一脸的不高兴,“镇国郡主貌不必说,自然再南都郡主之上镇国郡主率军平定南疆,守护晋国万民之德行难道还比不上那些矫揉造作弹个琴,无病呻吟做个诗的所谓才女强什么道理” “噗”白锦稚忍不住笑了一声,悄悄给魏启恒竖了一个大拇指,只觉这大梁四皇子说话忒损了,和那吕元鹏有得一拼。 “昨日宫中,本殿下对闲王跪下求娶之事,是闲王你自己为了彰显你家女儿矜贵,专程派人大肆宣扬出去的你以为本殿下不知道我们大梁使臣早都发现了,只不过本殿下以为你是我心爱之人的父亲才容忍了下来,闲王莫不是觉得本殿下是个傻子任由你做小动作而不知”魏启恒眉头抬得高高地质问。 闲王看着昨日在自己面前循规蹈矩,姿态放得极低的大梁四皇子竟然如此同他说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下去不去,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白卿言福身行礼,对闲王道:“闲王,我祖父c父亲在世时,闲王每每前来大都,必去国公府拜访,在外总称与我父情同手足我父为国捐躯,闲王不曾派人吊唁,此次来大都也未曾登门,就当闲王贵人事忙。但若闲王真与我父情同手足,会踩着自个儿侄女儿名声捧自己的女儿人走茶凉的道理白卿言懂得,可两幅面孔也千万别做的太明显,会让人戳脊梁骨的。” “毕竟,不是白卿言拉着大梁四皇子去游湖的,不是白卿言对大梁四皇子自称柳若芙,也不是白卿言拉着四皇子进宫求娶用刀逼着闲王答应这件婚事,更不是白卿言逼着闲王将大梁四皇子跪下求娶南都郡主之事大肆宣扬的,闲王丢了脸怎好算在我的头上” 慕容彧端起酒杯,浅笑抿了一口,作壁上观。 “白卿言”闲王幽幽唤着白卿言的名字,他早就听说白卿言口舌锋利,倒也沉得住气,“你白家南疆大战失利,陛下宽容念在你白家男儿皆身死的份儿上容你去南疆替白家赎罪,可本王作为晋民却无法忘记你祖父c父亲致使我数十万晋国锐士葬身南疆之罪固然信王持金牌令箭逼迫你祖父就不能据理力争吗” 白卿言眸子眯起:“闲王这是说,我祖父没有违抗金牌令箭也是错的” 闲王抿住唇不答此话,只是冷笑:“太子求情陛下宽厚,念在你南疆大胜才赐了郡主之位你本更该谨言慎行,勤修女德。可你却如此同本王说话,论年纪本王年长于你,论爵位本王好歹是王爵,你当着陛下的面都敢如此牙尖嘴利,将陛下放在眼里了吗” “闲王勿要拿陛下之龙威,为你张目我白家祖上数代人糜躯碎首随高祖打下这片江山。柳家祖上却是一边资助大燕,一边替高祖张罗银钱,欲博从龙之功,几面讨好,左右支应,浑水摸鱼得了一个王爵,竟也之值得显摆” 白卿言不急不缓嗓音徐徐,带着几分不屑和冷笑,当即让闲王白了脸。 燕帝慕容彧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这镇国郡主好厉害的口舌,他视线看向萧容衍,却见萧容衍唇角含笑,似乎与有荣焉。 慕容彧这下明了,他这弟弟日后若与镇国郡主成亲,口舌之上怕占不了便宜,注定要夫纲不振了。 “白卿言”闲王咬紧了牙关,“你斩杀降俘戾气太重,毫无良善可言当着陛下的面牙尖嘴利毫无妇德,将来谁人敢娶本王年长于你好心劝告你不要不识好歹” 皇帝稳坐与高位置上,似乎十分乐见白卿言陷入这种境地之中:“好了好了闲王你也是的,这把岁数了竟然和你一个孩子置气” 帝王之术,便是驭人之术。 只有一个人陷入困顿之中,再对此人伸以援手才能让此人彻彻底底臣服,皇帝等的就是白卿言众叛亲离的一天,所以才放纵大都城中关于白卿言杀降俘残忍的流言。 “陛下,为臣正因为年长镇国郡主,才怕镇国郡主戾气如此重,将来无人敢娶耽误终身啊” 谁知,闲王的话音刚落,魏启恒转过头望着白卿言,郑重将手中玉佩递给白卿言:“镇国郡主,魏启恒有意求娶郡主为妻此乃我大梁皇子身 份象征,从此我魏启恒只求郡主一人,绝不二心,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闲王:“” 这大梁四皇子是和自己八字不合么昨日那个彬彬有礼又谦卑诚恳的大梁四皇子哪儿去了今天是被附身了还是怎么着,专和自己过不去 “多谢四皇子抬爱” 不等白卿言说完,皇帝便开口打断了白卿言的话。 “四皇子怕是有所不知,镇国郡主曾在镇国王灵前起誓,此生不嫁”皇帝缓缓开口,面沉如水,“若是大梁欲求娶镇国郡主同我晋国联姻,怕是不成。” 白卿言垂着眸子在心中冷笑,皇帝这不想让她嫁于他国的心思昭然若揭,竟然连句话都不让她说完了,生怕她答应似的。 大梁使臣也没有料到自家四皇子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头疼的不行。 第二百八十六章:缘分天定 昨晚求娶南都郡主,寿宴求娶镇国郡主,哪有这样的 魏启恒怔住,转头望着白卿言满眼不可置信。 “白卿言早已立誓,此生不嫁且四皇子恐怕不知,白卿言早年受伤子嗣缘浅薄,不敢耽误四皇子。”白卿言恭恭敬敬行礼,丝毫不避讳此事,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嫁的。 董氏眉头紧皱揪了揪帕子,叹气。 魏启恒一脸错愕。 柳若芙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笑着道:“镇国郡主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了,大梁四皇子钟情于镇国郡主,想必不会介意子嗣之事” “若芙”闲王看向柳若芙,示意柳若芙不要意气用事,先坐下。 毕竟皇帝已经开口,怕是不会允准白卿言嫁他国,若柳若芙还较劲,怕被皇帝厌恶。 “南都郡主可是我们晋国第一美人儿,虽然四皇子认错了人,也不妨碍与南都郡主成就一段良缘啊”秋贵人笑着看向皇帝,“您看南都郡主得知大梁四皇子心悦镇国郡主,还愿意帮着说和,可见心里也是有四皇子的。” 白卿言颇为意外,视线落在秋贵人身上,秋贵人这是在替柳若芙圆场 她又看向闲王的方向,晋国唯一的异姓王,且手握兵权 白卿言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难不成,梁王已经与闲王勾结在一起了 皇帝点了点头,只一心看着自己身边的美人儿:“秋贵人说的是。” 柳若芙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这秋贵人是羞辱谁呢 闲王脸色也不好看,正要拒绝,就听大梁使臣赔着笑脸道:“秋贵人说的正是,这说明南都郡主与我大梁四皇子缘分天定。” 见皇帝点头,闲王只能将拒绝的话咽回去,以免得罪了皇帝。 大梁的使臣示意副使将已经愣在那里的四皇子拉回席位。 魏启恒此时也陷入了两难,虽然说他对大梁皇帝之位没有肖想,所以不纳侧妃妾室完全可以,可没有子嗣却是万万不能的。 可若得镇国郡主为妻,不纳侧妃妾室的誓言是他说的,总不能反悔,那镇国郡主肯定不会嫁给他。 “此次陛下寿宴,成就了郡主与大梁四皇子的良缘,也成就了太子与西凉公主的良缘,当真是可喜可贺呢”秋贵人如水眸子望向皇帝。 “爱妃说得极是。” 皇后清了清嗓子,皇帝还沉浸在秋贵人的似水春眸中,俞贵妃打圆场道:“陛下如此惦记太子,太子也惦记着陛下欲将神鹿献于陛下,当真是父慈子孝,我大晋之幸” 太子借机,连忙命人请上白色神鹿。 在晋国白鹿乃是圣兽,如此巨大的白鹿在坐诸位都是第一次见到,好奇得不了。 晋国皇帝圣心大悦,又将太子夸赞了一番,他起身,举杯,声如洪钟:“天降祥瑞,佑我大晋,我大晋国祚昌盛绵长” “大晋昌盛绵长” “大晋昌盛绵长” “大晋昌盛绵长” 百官叩拜,三呼昌盛。 好似如此,便能真的令大晋国祚昌盛。 白卿言跟随叩拜,面无表情。 殿外一小太监迈着小碎步从后面绕至高德茂身边,单手掩唇在高德茂耳边耳语。 高德茂听完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下去,这才笑眯眯走到皇帝身边:“陛下,大长公主派蒋嬷嬷来给陛下送贺礼,想面见陛。” “姑母竟然还惦记着朕的寿辰。”皇帝心情愉悦笑了笑道,“让蒋嬷嬷进来吧” 高德茂转头示意小太监带蒋嬷嬷进来。 很快,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姿态端庄恭敬的蒋嬷嬷从大殿外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抬着被红布遮盖的大物件儿进来,隐约能猜出是屏风。 蒋嬷嬷叩拜行礼之后道:“老奴参见陛下,大长公主在皇家清庵清修为国祈福,特命老奴为陛下送上贺礼” 蒋嬷嬷微微侧身,命人将红布揭开,果然是一架屏风。 皇帝看到这架屏风,瞳仁一颤,猛地站起身来。 蒋嬷嬷却似看不到皇帝的失态,幽幽开口:“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大长公主嫡女素秋姑娘还在世时,曾答应过将陛下的画作绣成屏风当做生辰之礼送于陛下,可这屏风只绣了一半姑娘便仙逝了,这屏风便被大长公主收在库房中。不成想此次大长公主竟遇到了一个奇人,其绣工手法与我们姑娘如出一辙,大长公主便命人寻到了这位姑娘,这家屏风今晨那位姑娘才刚刚绣完,大长公主便命老奴给陛下送来,当是替我们姑娘完成了当年欠了陛下的承诺。” 皇帝唇瓣轻颤,疾步从高台之上走下来,看着那屏风绣线一半陈旧,一半崭新,可技艺手法的确如同全部出自白素秋之手。 见皇帝眼眶泛红,蒋嬷嬷又跪在皇帝身侧叩首:“陛下,大长公主还想向陛下求一个恩典,当初陛下说过欠我们姑娘一个郡主的封号,等我们姑娘从胶州回来便请求先皇赐封号,可是胶州疫情缓解,我们姑娘却没有能回来大长公主想要收这位绣工与我们姑娘如出一辙的卢姑娘为义女,替代我们姑娘领受郡主头衔。” 皇帝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姑母这是老糊涂了吗只是绣工与素秋一般而已,怎可代替素秋” 他的素秋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蒋嬷嬷忙叩首,似乎很难为开口:“可陛下,这卢姑娘这卢姑娘” “蒋嬷嬷你回去告诉姑母,若是喜欢就当养在身边的一个猫儿狗儿,平民不可与素秋相提并论”皇帝心中有火,说话也不甚客气。 蒋嬷嬷一咬牙,重重叩首后道:“可陛下这卢姑娘今年十八,是二月初六生的与我家姑娘绣技如出一辙不说,且与我家姑娘长的也几乎一模一样” 蒋嬷嬷语速极快说完,又是一叩首哽咽开口:“原本大长公主是不让老奴说的,可是陛下那姑娘对大长公主来说并非是猫儿狗儿,老奴和大长公主都觉得那姑娘是我们家姑娘转世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城府毒辣 “大长公主求神拜佛这么多年,老爷天终于将姑娘送回大长公主身边了,大长公主又怎么舍得我们姑娘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啊陛下” 秋贵人手心收紧,不安的攥紧了手帕,她知道自己能够得宠全凭与白素秋相似的外貌,结果现在大长公主那里来了一个白素秋转世。 大长公主是白素秋的亲生母亲,若是大长公主都认为是女儿的转世,那陛下呢 董氏一脸错愕。 白卿言垂着眸子,那日她告诉蒋嬷嬷梁王借送画之名,将与姑姑白素秋相似之人送上了皇帝的床榻,今日祖母便出手了。 作为素秋姑姑的母亲,祖母怕是最不能容忍有人利用她已逝的女儿做文章,且还是个对白家不安好心之人。 祖母的手段,可要比梁王假借送画之名送人高明多了,蒋嬷嬷完全是被逼无奈之下才透露了祖母为何这么在意这个卢姑娘的原因。 这个卢姑娘还未露面,就已经占据了皇帝的心,不论如何梁王送到皇帝身边的秋贵人即便是不失宠,怕也无法和之前一样宠冠六宫了。 她看着皇帝失神的模样,唇角浅浅勾起。 她一直都知道,只要在不动摇林氏江山的情况之下,祖母还是会护着白家和白家人的。 当晚,直到宫宴结束,李之节也没有再敢提起要求娶白锦稚之事。 白锦绣从宫门出来,扶着贴身女婢翠碧的手上了白卿言的马车。 “祖母这一手,是因为梁王送进宫的秋贵人”白锦绣望着白卿言,眉目间都是喜意,“祖母还是厉害,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卢姑娘还未露面,就已经夺了皇帝的心想来秋贵人离失宠不远了。” 马车四角悬挂的宫灯摇晃着,将白卿言的眸子映的忽明忽暗。 她点了点头:“梁王也的确是厉害,竟然连如此隐秘之事都能知道,提前安排找了一个同素秋姑姑相似的姑娘,且还能让那个姑娘忠心于他秋贵人还是不可小觑,但我更担心的是闲王,怕闲王已经同梁王勾结在了一起。” 闲王手中有兵,得防着梁王同上一世一般孤注一掷谋反。 至于梁王或许已经同闲王勾结在一起之事,回头就交给太子殿下去烦恼吧 “长姐如何看出的”白锦绣话音一落,突然就想起秋贵人对柳若芙的为护,陷入深思之中。 白锦绣如今怀有身孕,她不愿让白锦绣多思多想,笑着转移了话题:“明日我同小四去探望祖母,随后去庄子上看纪庭瑜,你怀有身孕就不要跟着去了。” 白锦绣手覆在腹部,轻轻对白卿言点了点头:“也好,这月十五刚去探望过祖母,祖母吩咐了以后三月去一次。” “嗯”白卿言抬手在白锦绣的腹部摸了摸,“好好在家养胎重要。” 白锦绣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二哥白卿琼,垂着通红的眸子道:“若是二哥还活着该多好啊长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与西凉周旋,还要与太子周旋,长姐当真是辛苦,可偏偏她在这些事情上无法替长姐分担。 “等回朔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白卿言说。 第二日一大早,佟嬷嬷吩咐人套了车,春妍准备好了茶具和点心,随白卿言与白锦稚上马车,在卢平所带的一队护院的护卫下,前往皇家清庵探望大长公主。 白锦稚想去去年今日她被哥哥们带着去了古平镇庙会的事情,对白卿言道:“长姐,探望了祖母和纪庭瑜后咱们去古平镇庙会吧去年今日哥哥们偷偷带着我去了庙会,原本我们是要去吃宝香楼只有庙会才会做的宝香鸭,但被我爹发现提着我的耳朵把我给提溜回去了,我都没有能吃上” 白锦稚低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其实她不是贪嘴,就是想念哥哥们了。 “好,一会儿从皇家清庵出来先去庄子上看纪庭瑜,若时间来得及长姐便陪你去吃宝香鸭。”白卿言柔声开口。 “长姐最好了”白锦稚抬头露出笑容。 清晨山间空气还带着凉意,鸟儿在晨光之中飞落于青瓦檐角之上,叽叽喳喳叫着,望向小院子内被蒋嬷嬷指挥忙成一团的仆妇下人。 得知白卿言白锦稚今日要来探望大长公主,蒋嬷嬷进进出出几乎脚不沾地,又是让人备清油点心,又是让人备白卿言和白锦稚爱喝的茶,一会儿让人把花挪进来,一会儿又让人给院子观景最好的石凳上铺上软垫,怕冰着两位姑娘。 见蒋嬷嬷正在张罗两位姑娘的午膳,立在一旁的魏忠对蒋嬷嬷道:“嬷嬷,你不用忙了,我猜大姑娘不会多留的。” 蒋嬷嬷听到这话,高兴的表情凝滞一瞬又 笑开来:“不论大姐儿呆多久,咱们做奴才总得伺候妥当才是。” 魏忠摇了摇头不再阻止,立在一旁。 银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大长公主坐在佛龛前,拨动佛珠,诵经,三脚瑞兽香炉袅袅升起白雾,是让人沉静平和的檀香味。 昨天夜里,皇帝便装在晋军护卫之下来到清庵,说是请见大长公主,可大长公主知道是为了见那个和白素秋近乎一模一样的姑娘。 可大长公主没有让皇帝见成,只对皇帝说那孩子替她采药去了,约莫得两三天才能回来,皇帝喝了一杯茶,详细询问大长公主那位卢姑娘的情况,这才离开,说三日后再来。 大长公主太清楚她这个侄子,对皇帝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大长公主就是要让皇帝惦念着,却得不到。 如果不是梁王将一个冒牌的白素秋秋贵人送到宫中去,这样的行径恶心到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也不想行此法。 可梁王心机城府毒辣,若不如此,还不知道梁王要借那个秋贵人怎么作贱白家。 蒋嬷嬷看了眼沙漏,见时间差不多了,打了帘子进门,就见大长公主正要起身。 第二百八十八章:悲恸 蒋嬷嬷忙疾步上前,将大长公主扶了起来。 “阿宝还没来到吗”大长公主可,眉目慈祥。 蒋嬷嬷心细如尘,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大长公主声音里的忐忑,她笑了笑语调轻快:“应该快了前儿个老奴回来同大长公主说,大姐儿南疆走了一趟倒是硬朗了不少,大长公主还不信,等下大姐儿来了大长公主就知道老奴可没有虚言。” 大长公主笑了笑,虽然多年来积威的气势极盛,却容色温和,声音极为心疼:“只是不知道阿宝又吃了多少苦,那孩子从小就是众兄弟姐妹中最能吃苦的。” “如今南疆归来,陛下封了大姐儿郡主,往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蒋嬷嬷扶着大长公主从屋内出来。 魏忠还没有来得及向大长公主请安,就看到敞开的院门之外,白卿言与白锦稚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之下,缓缓而来。 “大长公主,大姑娘到了”魏忠道。 大长公主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攥住了腕间佛珠,侧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眼眸一下就红了,她吩咐魏忠:“去将卢姑娘唤过来。” 魏忠称是低头迈着步子离开。 白卿言带着白锦稚一进门,就看到立在廊下望着她和白锦稚浅笑的大长公主。 数月未见,祖母比之前看起来更为削瘦,也憔悴了不少,尽管威仪未改,可身上的素色华贵的衣裳已掩不住她日渐佝偻的脊背身形。 本是已过甲子的垂垂暮年,又经历丧夫尽失儿孙之痛,哪怕是端庄持重手段卓绝的祖母,经历巨大悲痛之后,难免显露疲惫老态。 白卿言带着白锦稚进门口对大长公主行礼:“祖母,我们平安回来了。” “嗯,平安就好”大长公主声音如常,似有泪光藏在她眼角沟壑之中,她慈祥道,“进屋吧,外间有些凉。” “大姐儿,四姐儿快进屋吧今儿个一大早,老奴便让人熬了红枣牛乳茶,大姐儿四姐儿喝一盅暖暖身子。” 白锦稚规规矩矩跟在白卿言的身后,仰头望着白卿言似乎在等白卿言的吩咐。 曾经的大长公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同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扶着蒋嬷嬷的手率先转身进屋,坐在西番莲花纹的姜黄软垫上。 一进门,白卿言与白锦稚要跪,蒋嬷嬷忙命人拿来了蒲团。 看着两个孙女儿跪地郑重三叩首,大长公主眼眶湿红,笑着让蒋嬷嬷把两个孩子扶起来坐下:“阿宝看起来的确是硬朗了,小四出去这一趟怎么就成了一个黑炭小子了。” 白锦稚在大长公主面前一向拘谨,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是啊我也觉着奇怪,明明我同长姐都是骑马的,怎么长姐还是白白嫩嫩,就我晒得这般黑。” 蒋嬷嬷用帕子掩着唇直笑,见卢姑娘端着红枣牛乳茶进来,吩咐仆妇婢子们都退下,让魏忠在外面守着。 虽然蒋嬷嬷还未引荐,白卿言已知道正低眉睡眼给她上红枣牛乳茶的女子便是卢姑娘,余光悄无声息打量着。 大长公主将腕间的佛珠取下搁在黑漆小方桌上,端起红枣牛乳茶小小抿了一口:“这位便是卢姑娘,等祖母收了义女之后,论辈分你们得唤她一声小姑。” 白卿言这才正儿八经朝着卢姑娘望去,见女子不卑不亢立在大长公主身边,她可:“像吗” 白素秋这位姑姑离世的太早,白卿言那时还小,对姑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可是作为姑姑的亲生母亲就不一样了,祖母定然是最熟悉和了解姑姑的。 “长相六七分,剩下的三四分,可用穿着打扮同言行举止来弥补。”大长公主放下天青碧甜釉瓷茶盅,“这几日蒋嬷嬷正在调教,虽然时间紧迫却也需稳妥为先。” 白家昌盛不衰百余年,如今儿孙尽死,只剩一众女眷皇帝仍然不放心,梁王仍有图谋,所以大长公主更要稳妥谨慎,步步为营。 白锦稚手里端着牛乳茶,满目好奇望着卢姑娘,听不太懂长姐和祖母这打的是什么哑迷。 “会医术吗”白卿言这话可的是卢姑娘。 卢姑娘略感意外,福身对白卿言行礼之后道:“回郡主,民女母亲祖上便是学医的,所以民女也略通一二。” 难怪祖母会选了这个卢姑娘。 如果不是不得已,怕是祖母也不会走这一步。 “孙女儿倒觉若陛下允准祖母收卢姑娘为义女,就让卢姑娘在祖母身边照顾起居,三妹可在五月初一随我等回朔阳。”白卿言说。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有这么一个由蒋嬷嬷和 大长公主指点的“转世白素秋”在,皇帝的心就会一直牵挂在这里,宫里那位秋贵人必是要失宠的。 自然,“白锦桐”回朔阳之后,便要对外称病。 “算日子,你五婶也该发动了”大长公主想到五夫人齐氏肚子里那个孩子,她对那个孩子寄予厚望,希望此次五夫人齐氏能够再为白家产下一子,至少给白家留个男丁,如此阿宝也可不用那样竭力支应门楣。 “母亲已经备好接生稳婆和产房,洪大夫也在家中候着,奶娘五婶亲自挑了两个后来又同母亲商议想要亲自喂养孩子。”白卿言说。 她能够理解五婶想要亲自喂养的心情,那是五叔的遗腹子,也是五婶唯一的骨血了。 大长公主神情难掩悲恸,似乎点了点头:“随你五婶吧” 蒋嬷嬷原本想留白卿言和白锦稚中午吃斋饭,白卿言却说:“不了,还要去庄子上看看纪庭瑜,看过纪庭瑜之后,小四想去古平镇庙会吃宝香楼吃宝香鸭。” 提到纪庭瑜大长公主唇瓣动了动,真正让孙女儿与她离心便是因为处置纪庭瑜之事。 她拨动缠绕在手上的佛珠,瞌着眸子点头,吩咐蒋嬷嬷:“去拿五百两银票给阿宝,让阿宝给纪庭瑜带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勇气 白卿言没有拒绝,替纪庭瑜谢过大长公主之后,带白锦稚离开了皇家清庵后面的雅致小院。 蒋嬷嬷送白卿言和白锦稚上马车,红着眼几度欲言又止,相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隔着青围马车垂下的幔帐,蒋嬷嬷道:“嬷嬷知道,大姐儿是个识大体明大局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在晋国危难之际奔赴南疆,解晋国之危可大姐儿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您的祖母大长公主啊大长公主可是将您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疼大的人啊丈夫c儿子c孙子都没有了,大长公主才是那个心里苦不堪言的可怜人啊” 奔赴南疆,白卿言从来不是为了晋国皇室,而是为了白家存世的根本,为了边民可怜,可这样的话她再也不能照实对祖母说了。 她时时想起她的祖母大长公主,无一次不是心头百味杂陈,酸涩难当的。 她知道也理解大长公主,可作为被大长公主亲自教养长大,彼此亲情深重的祖孙她不能谅解她的祖母。 白锦稚转头看着眸子泛红,却容色平静的长姐,低声唤了一句:“长姐” 白锦稚不知道为何长姐不将两个哥哥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祖母,若是祖母知道了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可长姐做事一向有长姐的道理,白锦稚深信长姐。 “大概是因为,我曾全心全意将所有信任和依赖都给予了祖母,将祖母当做这个世界上最能依靠之人,相信祖母绝不会舍弃这个世界上本应羁绊最深的骨肉亲情可祖母却先是晋国的大长公主,然后才是我们的祖母于其还相信我与祖母之间有世上深重的骨肉亲情,让这份亲情在彼此的防备算计中消磨殆尽,让彼此变得面目可憎,不如快刀斩乱麻。” 蒋嬷嬷怔住。 “嬷嬷是忠仆,阿宝深信嬷嬷能够照顾好祖母,还请嬷嬷时时开解,让祖母能痛快些。”白卿言垂眸,低声开口,“平叔,走吧” 春妍与佟嬷嬷对蒋嬷嬷行礼后,跟在马车一侧。 蒋嬷嬷立在皇家清庵门口,望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心跟钝刀割肉一般难受。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道路并不宽敞的庄子,庄子内闹玩的孩童见有漂亮的大马车前来,嘻嘻闹闹追在马车后面。 沿着田间车马通道,白家车马队伍一路向西,停在了一家还挂着白灯笼的小小院落前。 佟嬷嬷扶着白卿言下了马车,卢平前去扣门,佟嬷嬷命人将装在后面马车上,给纪庭瑜准备的一应吃食和日常用的物件儿拎了出来。 卢平见半天没有人开门,透过门缝往里瞧,分明看到屋内有人影。 他喊道:“纪庭瑜,我是卢平大姑娘来看你了,快把门打开” 杂草丛生的小院内传来纪庭瑜极为冷淡的声音:“寒舍脏乱,不敢委屈郡主,请回吧” 卢平还要敲门,却被白卿言拦住,她立在门口对着门内道:“纪庭瑜,是白家对不住你,对不住纪家妇你为白家舍命白家却差点儿连你的命都要了,我知道即便是处置了那个庶子,也再换不回你的妻白家欠你良多,此生白卿言将尽己所能竭力以图偿还一二,不若不想见我便收下这些吃食和日用物件儿。” 白卿言转头吩咐人将那些物件儿吃食都放在门口,走了几步将祖母给纪庭瑜的五百两银票塞进一床叠好的锦被之中。 屋内,纪庭瑜眼眶发红。 他知道此事不怪大姑娘,且在他差点儿被大长公主了结之时,是大姑娘拼了得罪人拼着和大长公主闹翻,将他救了回来。 他还记得在昏迷中,隐约听到大姑娘让人为她把洪大夫从永定侯府抢回来,说他是白家的恩人,谁敢和他抢大夫大姑娘便要将其全族斩尽,鸡犬不留。 听到大姑娘让将那郎中指节一节一节敲碎 后来,他还听说,大姑娘拔刀冲向灵堂,为他与大长公主争论,起誓那庶子不死,大姑娘自己便不得好死 甚至,断了祖孙情谊。 大姑娘如此为他讨公道,他若连大姑娘都恨,大姑娘又何辜 其实他该明白的,他之所以誓死效忠于白家,是因为白家的风骨,白家世代薪火相传的忠义,白家舍身护民的勇气。 大长公主的所作所为,确是冷了他的心。 可白家的诸位姑娘们,难道不是将这些品质集于一身难道不值得他纪庭瑜誓死追随难道就因为大长公主一人所为,他就要舍弃自己从前坚定不移的信仰 就在佟嬷嬷扶着白卿言上马车之际,那两扇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白卿言弯腰进车厢的动作一顿,回头便见失去一臂的纪庭瑜双眸通红从门内出来 。 她直起腰身看向纪庭瑜的方向,喉咙翻滚,眼眶滚烫。 纪庭瑜紧紧咬着牙,撩开衣裳下摆对白卿言跪下,重重叩首。 她从马车上下来,低哑着声音对卢平说:“平叔,扶纪庭瑜起来。” “哎”卢平忙将纪庭瑜扶了起来。 白锦稚望着卢平,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纪庭瑜,你不请我和长姐进去坐坐吗” 纪庭瑜望着一趟南疆被晒黑的白锦稚,视线又落在白卿言的身上,紧紧咬着牙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纪家的院子大约是因为无人打理,荒草丛生,屋内纪庭瑜倒收拾的整洁干净。 白卿言和白锦稚在黑漆方桌前坐下,纪庭瑜一只手拎着茶壶给她们倒水。 她没有阻止,只颔首道谢,询问纪庭瑜的身体状况。 “什么都好,就是清闲的很”纪庭瑜垂着眸子,声音落寞,“我少了一条手臂,很多事情都用不上我了,往后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作什么” 卢平一听忙道:“庭瑜你可不能这么想,不是不给你安排事情,是想让你好好养好身子” 白卿言抿了抿唇,转头看外面正在帮纪庭瑜整理院落的仆妇婆子。 第二百九十章:辜负 人人都应该有事做,有事做心气儿才能不散。 她垂眸,略作思索后开口:“平叔c佟嬷嬷c春妍,你们在外面候着,我有话同纪庭瑜说。” “是”秦嬷嬷与卢平行礼朝外走去。 春妍最后一个出去,替白卿言将门关上。 “纪庭瑜,我有事需要拜托于你。”她没有避着白锦稚,郑重对纪庭瑜开口,“我想让你去铜古山,帮着我七弟阿玦重建白家军” 纪庭瑜睁大了眼看向面色沉静的白卿言。 七公子 七公子还活着 纪庭瑜只觉自己腿和脸都麻了片刻:“七公子活着” 白卿言点了点头:“此次去南疆最大的收获,便是找到了阿玦,救回了阿雲,此事我连母亲也未曾说,只有我同小四知道。白家如今处境艰难,若让今上知道两个弟弟还活着,怕是又要陡生波澜。” 纪庭瑜张了张嘴,知道白卿言这是听出他刚才的不满,才会将此事告知于他,将南疆之事托付于他,可他这个样子 纪庭瑜悄悄攥住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袖管,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大姑娘不是想托付我,而是想要我振作起来不要再自怨自艾,所以才将如此重要之事告知纪庭瑜,纪庭瑜懂可是即便是去了我这个样子也是不成的,只会成为累赘” 见她还要说什么,纪庭瑜突然单膝跪地道:“大姑娘若还愿意用纪庭瑜,且等纪庭瑜一段时间,大姑娘重伤武功全失之后能捡起射日弓,纪庭瑜失去一条手臂也能重新用左手执剑” 她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只要纪庭瑜心里的那股子心气还在就好。 “好,我等你”她点了点头,亲自将纪庭瑜扶了起来,“五月初一,我们举家迁回朔阳,你可愿随我一同回朔阳” 纪庭瑜望着白卿言郑重道:“纪庭瑜已无牵挂,从今日起誓死追随大姑娘。” 她鼻头发酸,这便是祖母辜负了的白家忠仆 “那就准备准备,四月底回白府来。” “是”纪庭瑜颔首。 古平镇宝香楼。 萧容衍从马车上下来,转身亲自将穿着一身常服的慕容沥接下马车。 慕容沥朝台阶上踏了两步,转头看着古平镇庙会,入目处处是繁华,人山人海,小贩在摊位变着花样儿叫卖,吆喝此起彼伏。 慕容沥在大燕时,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吵杂,目光所及的晋国百姓虽是粗布麻衣,却不见褴褛,孩童骑在父亲颈脖之上,手举糖葫芦,遥看戏台之上唱戏的伶人,鼓掌叫好。 两侧摊位的道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到处都是谈笑声,还有来庙会看热闹的百姓与摊贩讨价还价的拉扯声。 这样的喧嚣,慕容沥很艳羡。 他希望若干年之后,他们大燕的百姓也能如晋国百姓这般富庶,不受战乱之苦。 “看什么呢”萧容衍笑着问慕容沥。 “羡慕大晋的富庶”慕容沥照实对九叔说。 萧容衍笑了笑,缓缓开口:“用不了几年,我们大燕也会如此不必着急” “我相信父皇,也相信九叔”慕容沥一双黑白分明的璀璨眸子望着萧容衍道。 萧容衍知道有人跟着,做足了对慕容沥恭敬的架势,请慕容沥与冯耀先行入宝香楼。 慕容沥正要踏入宝香楼见另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白锦稚干脆利落地一跃而下,他脚下步子一顿:“那位是高义县主” 萧容衍顺着慕容沥的视线看过去,见白锦稚转身对车内伸出手,白卿言低头从车厢内出来,扶着白锦稚的手走下马车。 萧容衍唇瓣微张,没想到竟如此巧,在这里遇到了。 他立在原地,凝望白卿言的方向。 抬头间,白卿言正对上萧容衍含笑幽邃的目光,她一怔,视线落在大燕四皇子慕容沥身上。 慕容沥到像个普通富庶人家知礼的小儿郎,笑盈盈对着白卿言的方向遥遥行礼一拜。 对慕容沥来说,白家军的小白帅可不仅仅只是他崇敬之人,更是他未来的九婶儿,他自然要恭敬有礼。 白卿言与白锦稚福身还礼,抬脚踏上宝香楼的台阶。 “镇国郡主c高义县主。”萧容衍行礼。 “镇国郡主与高义县主也是来吃宝香鸭的吗”慕容沥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有了大人沉稳的模样,有模有样邀请,“萧先生提前定了雅间,不知镇国郡主与高义县主能否赏脸那日我父皇得罪了郡主与县主,今日沥就借花献佛算是替父皇为两位赔罪。” 说着,慕容沥又是一礼。 白锦稚看了眼萧容衍,笑道:“长姐,咱们来的突然也没有定雅间,这会儿雅间肯定都被人定完了,我们总不能在楼下吃吧” “郡主今日既然巧遇,衍正好有事相求于郡主,不妨雅间内详说。” 萧容衍的表情郑重,她颔首:“那便打扰四皇子与萧先生了。” 萧容衍订的是宝香楼位置最好的雅间,打开窗便能看到热闹非凡的庙会。 慕容沥对白家军之事极为感兴趣,显露孩子心性与白锦稚趴在窗口一边看外面的热闹,一边说着白家军之事。 白锦稚像极了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讲述此次随白卿言出战南疆之事,比上一次在白府讲得更加惊心动魄,听得慕容沥双眸发亮,发出一阵阵惊呼。 萧容衍与白卿言坐在红木圆桌前,他替白卿言倒了一杯茶,这才低哑着嗓音道:“上次画舫之上,燕帝自觉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也不算,只要燕帝不打我白家女儿的主意,便不算得罪。”白卿言端起茶杯。 “人人都有逆鳞,郡主是长姐燕帝是长兄,细想便能知晓郡主为何恼火。”萧容衍端起茶杯捧在手心里,转头望着白卿言徐徐开口,“衍有一事需要白大姑娘帮忙,还望白大姑娘千万不要拒绝。” 她头一次看到萧容衍如此郑重的表情,放下手中茶杯。 第二百九十一章:白家血脉 “我兄长早年中毒身体十分虚弱,近日来接连咳血,衍想请白府的洪大夫替我兄长看看,不知可否”萧容衍问。 兄长 那便是燕帝了。 她略作思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着,不过片刻,她手下动作一顿,道:“此事我倒觉得不必掩人耳目。” 白卿言视线落在正一脸艳羡望着小四的慕容沥的身上,小四正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可以是四皇子听说我白府有一位神医洪大夫,请洪大夫前去为燕帝诊治,此事在晋帝眼皮子底下做的越光明正大,晋帝才越是不会怀疑,就如同你光明正大带着燕帝游湖,今日带着四皇子来逛庙会,越坦荡越好。” 刚才见白卿言半晌没有回答,萧容衍还以为白卿言在权衡利弊,没成想是在想办法。 “就如郡主所言。”萧容衍露出笑意,幽邃的眸子深深凝视白卿言,“依郡主看,让四皇子何时登门为好” “我五婶近日要临产,不如就让四皇子这几日四处打听打听名医,然后在我五婶产后登门,更为顺理成章,萧先生以为如何” 萧容衍对白卿言心生感激,颔首:“衍在此谢过郡主。” 白锦稚心满意足在宝香楼吃了宝香鸭,走的时候还给家里带了两只,高高兴兴同萧容衍与慕容沥辞行。 也不知道刚才白锦稚同慕容沥这孩子说了什么,等白卿言与白锦稚临走时,慕容沥看着白卿言的眼神里都带着光。 一上马车,白卿言便问白锦稚:“你同大燕四皇子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讲了长姐对瓮山与九曲峰的排兵,那孩子还挺聪明的,当时我在门外因为没有地图听长姐说的晕晕乎乎的,那孩子我一说他就明白了”白锦稚言语里掩不住对这个新小友的喜欢。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她笑着道。 白卿言的马车到镇国公主府门前时,门口的两盏大灯笼和四盏小灯笼已经点亮,将镇国郡主府的六扇朱漆木门映的极亮。 府内门房下人见是白卿言的马车,忙迈着碎步从门内跑出来,对马车内说:“大姑娘c四姑娘,五夫人发动了。” 白锦稚一听就急吼吼往里马车外冲,被她一把拉住:“你别慌,五婶儿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有经验。” “长姐,你说五婶儿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白锦稚心慌得厉害。 白锦稚自己就是女儿身,对女儿家并没有什么偏见,她只是害怕若五婶儿若生一个男娃娃,皇帝又要对白家出手了怎么办。 “不论男女,都是我们白家血脉,长姐都会护住”白卿言知道白锦稚的忧虑,她紧紧握住白锦稚的手道。 “我也会护住这个孩子的”白锦稚说。 她看着已经长大的妹妹点了点头,攥着白锦稚的手一起下马车,朝五婶儿的院子走去。 听说五夫人齐氏发动,就连远在秦府的白锦绣都坐不住,命人套了车回来。 二夫人刘氏担心女儿听了五夫人生产时的痛呼害怕,让罗嬷嬷将白锦绣安顿在青竹阁等消息。 白卿言和白锦稚到的时候,董氏刚让接生嬷嬷将鸡蓉粥断了进去,让趁着阵痛间隙让齐氏吃上两口,好有力气生孩子。 她握住母亲董氏的手道:“五婶儿生过两个孩子了,这一胎只会更顺。” 三夫人李氏点了点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青砖碧瓦下的廊灯已经全都亮起。 产房内乱哄哄的,不一会儿接生嬷嬷一声高呼要热水,捧着铜盆井然有序立在小厨房廊下的婢女们闻声立刻鱼贯而入, 小厨房内烧热水的两个婆子抬着大锅,往铜盆里倒热水,婢女们接了热水端着便端着铜盆挨个疾步进了产房。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蒋嬷嬷也回来了。 白家除了几个年幼的孩子在青竹阁陪着白锦绣之外,四夫人王氏在佛前祈求五夫人母子平安,其余人都坐在五婶儿院中等待消息。 三月末,夜风微凉。 产房内时不时传来接生嬷嬷让五夫人齐氏使劲儿的声音,听到接生嬷嬷高喊着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白卿言沉不住气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看到头就快了,到底是三胎比上次快多了” 产房内嬷嬷掀开帘子对外面喊了一声:“热水” 很快又一轮热水送了进去。 “用力啊五夫人快马上就要出来了”接生嬷嬷高呼。 坐于院中的白卿言听到五夫人声嘶力竭一声喊之后,新生 儿响亮的哭声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挽着衣袖的翟嬷嬷喜气洋洋迈着小碎步出来恭敬行礼后道,“五夫人生了,是位特别漂亮的姑娘” 果然,五婶儿还是生了一个女儿。 董氏松了一口气,用帕子压着心口,长长呼出一口气笑了出来:“这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还好母女平安快,翟嬷嬷派人去给五夫人的母家报个信,就说五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翟嬷嬷是五夫人齐氏的陪嫁嬷嬷,她一脸喜气福身应声道:“老奴早就让人套了车侯着了,这就让人去齐府报信,老太君知道了也能松一口气。” 董氏看到立在一旁松了一口气的蒋嬷嬷,又道:“蒋嬷嬷也尽快去给母亲报信,母女平安,别让母亲再担心了” 蒋嬷嬷笑着应了一声,一颗心终于落地,可要是位公子多好啊 “是啊多亏母女平安”二夫人刘氏一脸高兴,可高兴之余又难免觉得可惜,若五弟妹这一胎是个男娃娃就好了。 大约白家人人都会觉得可惜,可又有什么比得上齐氏母子平安来的重要 董氏转头吩咐白卿言和白锦稚:“行了你和小四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我和你婶婶们去看看你们五婶” 白卿言看得出蒋嬷嬷笑容里的失落,道:“蒋嬷嬷还是替祖母看一眼八妹再走吧。” 蒋嬷嬷点了点头:“大姐儿说的是” 第二百九十二章:狠心 等白卿言回清辉院换了衣裳,回五夫人院子里时,五夫人齐氏已经从产房挪了出来。 蒋嬷嬷也看过孩子,坐马车回皇家清庵向大长公主复命去了。 此时,五夫人正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催乳汤。 刘氏看了眼睡着的孩子,踩着红木踏脚在床边坐下,看了眼齐氏手中的催乳汤:“弟妹你还真打算你自己喂孩子啊” 虽然刚生过孩子,齐氏的状态还不错,含笑望着睡在身边的小女儿,满目慈爱。 这算是老天爷给她的恩赐,虽然丈夫和两个儿子都不在了,可老天爷还了她一个可爱的女儿。 “嗯左右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孩子了,我想亲力亲为。”齐氏眼眶发红,垂眸喝了两口几乎没有味道的汤,眉头微微皱着,忍着不适又喝了几口。 听外面婆子说,大姑娘c二姑娘和四姑娘c五姑娘c六姑娘c七姑娘都来了,齐氏将手中汤盅递给翟嬷嬷,用帕子擦了擦嘴。 白卿言行了礼,坐在床边看了眼依偎在五婶身边熟睡的八妹,笑着让春妍将她送给八妹的实心镶嵌宝石的紧锁放在孩子的身边,满目怜爱,轻声道:“小八我是你的长姐,谢谢你平安来到白家。” 白锦绣亦是笑着送上自己的贺礼,立在床边认真看着小八:“小八可真好看啊” “我觉得鼻子和五婶儿像”五姑娘白锦昭笑着看向孪生妹妹白锦华,“你说是不是” 七姑娘白锦瑟看了看说:“我觉得嘴巴和五叔像” “我怎么觉得像个小猴子”白锦稚端详了片刻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三夫人李氏上前戳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狠狠瞪了一眼:“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小八可比你出生的时候好看太多了你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的,还黑黢黢的,那才像个猴子呢” “母亲你胡说”白锦稚一张脸通红。 三夫人李氏瞧见白锦稚恼火的样子,忍不住用帕子掩唇笑了一声。 白卿言抬头眼底全都是温润笑意。 五夫人齐氏望着眉目浅笑,且从容柔和的白卿言,低声道:“我想给孩子起名字叫白婉卿希望小八宛如她的长姐一般坚韧,强大像她的哥哥们一样出色。” 她一怔,弟弟们是真的都非常出色,可她没想到在五婶儿眼里,她竟然是个强大的人 董氏抬手摸了摸白卿言的脑袋:“这事在你和小四回来之前,你五婶儿就和我们说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低头望着小嘴砸吧的白婉卿:“五婶儿觉得好,就好” 白锦绣笑着弯腰逗砸吧小嘴的白婉卿:“小婉卿,我是你的二姐呀” “我是你三姐” 趴在床边的七姑娘白锦瑟,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碰新生儿粉嫩嫩的小脸,笑道:“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一直笼罩在白家上方的阴霾,因为小八的降临仿佛被驱散,一室亮澄澄的暖色灯光中,是白家人难得的欢声笑语。 第二天一大早,白家五夫人齐氏产下一女的消息便传遍了大都。 最先登门的,便是五夫人齐氏的娘家人,齐氏的两个嫂子都来了不说,就连齐氏的兄长也亲自来了。 不过,齐氏的兄长没有进五夫人齐氏的院子,由郝管家在前院招待。 不多时,齐老太君用帕子抹着眼泪替齐氏掖了掖被角,让女儿好好休息,带着两个儿媳妇儿便随董氏一同从上房出来。 齐老太君笑着拉住董氏的手,同董氏道:“夫人,老身有几句话想同夫人说一说,不知道能不能去夫人那里讨杯喝杯茶” 董氏一向聪慧,哪里又看不出来董老太君要说的话多半还是与五夫人齐氏有关。 “老太君是长辈,怎么能说讨茶那么客套,齐老太君能赏脸去我那里坐坐,我高兴还来不及。”董氏声音柔和不卑不亢,带着晚辈应有的亲昵。 董氏笑盈盈带齐老太君和齐家的两个儿媳妇儿去了她那里,秦嬷嬷上茶后,齐老太君却没有喝茶,姿态放得极低肯请董氏屏退左右。 如此,董氏已经能猜到五弟妹齐氏的母亲,大约是想要从她这里求一封放妻书。 毕竟如今白家男儿皆已身死,长嫂如母除了大长公主便只有董氏才有这个权力。 屋内只剩下董氏还有齐老太君,秦嬷嬷招待齐老太君的两个儿媳妇儿在外间用茶。 齐老太君未语泪先流:“夫人,不瞒夫人老身腆着这张老脸来找夫人,是为了想从夫人这里讨一封放妻书” 果然,董氏笑意未改,等着齐老太君继续说。 “不是人性凉薄,老身的亲生骨肉只有一儿一女,这女儿是幼女,自小便是老身的心头肉,早前因为她怀着白家的骨肉,老身不曾提过此事,如今既然老身这幼女已经替白家产女,不知白家可否放她归家啊” 之前董氏的母亲董老太君也曾想让董氏回娘家,天下做母亲的都会惦念着自己的孩子,董氏作为女儿,作为母亲都很能理解齐老太君。 她低声问:“老太君,这是五弟妹的意思吗” 虽然知道这并非是五弟妹的意思,董氏还是问了一句。 齐老太君摇了摇头:“那傻孩子不愿意,可是她还年轻,难不成就要这样守一辈子这不是要我这个做娘的命么我来之前已经和她哥哥商量好了,当年她带来白家的嫁妆我们都不要了,若你们肯将婉卿交给我们齐家扶养,我们全家跪谢” “若是白家不愿意将婉卿交给我们齐家,那我女儿的嫁妆全都留给我那苦命的小外孙女若是将来我那外孙女还瞧得起我们齐家咱们就还当亲戚来往,我把那孩子当做心肝肉疼,将欠她的都补给她若是她不愿意认我这个外祖母,就当就当从没有过我这么狠心的外祖母吧” 齐老太君说到此处,越发觉得对不起刚刚降生的小外孙女,哭声断断续续,极为灼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指教 齐老太君忙擦着眼泪,对董氏颔首,哽咽致谢。 “可我和五弟妹除了是女儿和母亲之外,我们还是白家的妻室,我们都是与夫君拜过天地,有过生死不离约定的。且五弟妹刚刚生产,齐老太君身为人母,又怎么舍得看着五弟妹母女分离” “我是绝不会离白家的” 董氏的话音从屏风后传来,齐老太君和董氏皆是一惊。 “你”齐老太君扶着桌角惊得站起身来,“你疯魔了不成不知道自己还在月子中么怎么能出屋子” 董氏疾步饶过屏风,只见穿着单薄面色苍白的齐氏裹着件披风,紧攥着拳头立在那里,身后跟着诚惶诚恐不敢抬头的丫鬟们。 董氏将齐氏扶住,转头喊道:“翟嬷嬷呢怎么能让五夫人月子里冒风前过来秦嬷嬷,快拿我的大氅来,给屋内生个火盆” 齐氏脚下不动,紧紧握着董氏的手:“大嫂,我在月子中来你的院子已经是冒犯了,就不进去了” “这个时候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子,又不是旁人家避讳什么”董氏恼火齐氏不珍重自己的身子,绷着脸训斥了齐氏一句。 她拽着齐氏进来,将人安顿在了自己的床上,用锦被将齐氏裹住,又转头厉声问齐氏的贴身侍婢:“你们是怎么伺候五夫人的不知道五夫人在月子中吗” “大嫂”齐氏扯了扯董氏的衣袖,眼眶发红,“不怪她们,是我听到我娘要来找大嫂,就怕我娘是背着我来讨放妻书的,这才不放心所以跟了过来。” 说着,齐氏朝着董老太君看去。 董老太君眼泪跟断了线一样,用帕子按着心口在软榻上坐下:“我这都是为了谁” “娘,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白家,且先不论我与五郎的感情,不说我才刚刚生下的女儿我不能让世人看到这白家满门忠烈为护晋国百姓舍身,却落得家破不存的下场” 齐氏双眸酸胀,言辞坚定,这是曾经她无意听到大嫂与她娘家母亲的对话,齐氏深为感佩。 齐老太君听了女儿的话,唇瓣嗫喏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手指紧紧扣着身旁的黑漆木几,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口鼻哭得痛彻心扉。 因为她知道,她带不走她的女儿了 不止今日带不走,哪怕她就是求到皇后那里,求皇后赐和离懿旨,她的女儿也不会走了,她已经在白家扎了根。 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齐老太君的两个儿媳妇儿看到齐老太君从上房里出来,连忙迎上去一左一右将齐老太君扶住。 “母亲,我刚才看妹妹来了,母亲与妹妹还有大夫人可说好了等妹妹出了月子就能回家吗”齐家二夫人问。 齐老太君摇了摇头:“你们妹妹不走了” “啊娘”齐家大夫人回头朝着上房的方向看了眼,不见董氏出来送,压低了声音,“难不成是董氏不给不如我们去皇家清庵找大长公主求放妻书吧” 齐老太君抬头看着那抄手游廊下飘摇的灯笼,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角的沟壑纵横:“是你们妹妹不肯走罢了她不愿意走就不愿意走吧,以后你们做嫂嫂的多照顾这点儿也就是了” 齐老太君不傻,刚才见董氏那是真心训斥她的女儿,也是真心关怀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在白家凄凉无助,并非是因为担心回娘家被嫂子嫌弃,所以才不愿意跟她走。 想来,女儿在白家过的极好,才不愿意离开吧。 “娘您放心,妹妹永远都是我和大郎的妹妹,不论何时只要妹妹想要回家,我们齐家的大门永远位妹妹敞开妹妹若想留在白家,我们齐家便为妹妹撑腰,让谁都不敢欺辱妹妹”齐家大夫人紧紧攥着齐老太君的手,红着眼眶道。 齐老太君听到这话,鼻翼煽动,心中大为感动,用力捏着儿媳妇儿的手点头:“娘知道娘知道你和大郎都是好的” 齐二夫人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她的丈夫是庶子,就算是表了情齐老太君怕是也不信,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晌午用过午膳,翟嬷嬷趁着大太阳用软娇将齐氏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董氏不想让齐氏再挪动,可齐氏的一应用具都在自己院子里都倒腾过来也麻烦,齐氏坚持要回去,董氏也不好阻拦,只能让齐氏再挪动回去。 刚将齐氏送上软轿,董氏就听秦嬷嬷说,刚才前面门房来报,说大燕四皇子递上名帖请见镇国郡主。 如今白府已经是镇国郡主府,女儿白卿言才是这府邸的主人,大燕四皇子请见镇国郡主是正理。 可董氏 不放心,派秦嬷嬷去前面看看,那大燕四皇子见女儿作什么。 毕竟是他国的皇子,董氏怕让太子或是皇帝疑心。 慕容沥在冯耀的陪伴下坐在镇国郡主府正厅喝茶,一见白卿言前来,慕容沥起身将姿态放低先行对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侧身逼了半礼,这才还礼笑道:“不知四皇子登门有何指教” 慕容沥按照九叔叮嘱那般,对白卿言长揖到地,郑重开口道:“沥只镇国郡主府有一位洪大夫,其医术超群,沥此次冒昧登门,是为父皇求医而来,还望镇国郡主成全。” 此事本就是两方都说好的,走一个过场,演场戏给想看的人看罢了。 “不知四皇子如何得知我府上洪大夫的”白卿言问。 “沥听说,大晋皇宫太医院院判黄太医有一位师兄,其医术高明远超黄太医堪称神医,沥细细查找追问之后,才知这位洪大夫就在镇国郡主府上,这才冒昧来求郡主。” 白卿言叹了口气:“洪大夫医术的确超群,可却不似传言那么神乎其技不过既然四皇子亲自登门,言可让洪大夫同四皇子走一趟。” ------题外话------ 对,还有一更,这个秃头作者君已经爆更成傻子了月票小祖宗们还要藏着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恨如头醋 慕容沥露出惊喜的笑容:“多谢镇国郡主。” “可四皇子,言话得先同四皇子说在前面。若洪大夫也束手无策,还请四皇子勿要怪罪。”白卿言低声笑道。 慕容沥起身又是一礼:“父皇的病沥心里有数,若此次洪大夫能够医治父皇,便是我大燕的恩人若是不能够治愈父皇,也定然尽了心,于沥有恩沥心中明白。” 她点了点头,吩咐身侧春桃:“春桃,去请洪大夫。” “是” 见春桃退下,慕容沥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和白卿言讨论起行军打仗之事来。 “兵法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慕容沥十分认真请教,“瓮山之战镇国郡主以少胜多,可是因对地形掌握透彻” “除却对地形熟悉之外,更要了解对方主行军打仗的惯用手段,脾性习性。”白卿言望着一本正经的慕容沥唇角勾起浅笑,“兵法有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慕容沥站起身对白卿言行礼:“沥受教了。” 不多时,背着药箱的洪大夫便随春桃前来。 “洪大夫,这位是大燕四皇子” 洪大夫对四皇子拱了拱手,道:“来的路上春桃姑娘已经同我说过了,既然我们郡主同意了,老朽便随四皇子走一趟,若力有不逮,还请四皇子恕罪。” 慕容沥对白卿言恭敬道谢,又正儿八经对洪大夫道了谢,这才请洪大夫同他一起离去。 目送慕容沥与洪大夫离开,白卿言立在廊下望着院中的青石地板,片刻,转头吩咐春妍:“让平叔去庄子上接纪庭瑜过来,我有事托付。” “是” 董氏听白卿言说了四皇子的来意,倒是觉得四皇子这孩子孝顺明理。 “不过,大燕到底是他国,让洪大夫去诊脉知晓身体状况,洪大夫真的会没事”董氏有些不安。 此事是提前约定好的,昨日五婶生产后,白卿言便同洪大夫说了此事,此次不论洪大夫能否医治燕帝,对外都称燕帝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需慢慢调理。 给燕帝写方子也是明暗两张,以此掩人耳目。 “阿娘,您放心,洪大夫是我的长辈,我不会真的看着洪大夫去冒险。” 董氏拍了拍白卿言的手:“你做事阿娘一向放心。” 白家因为小八白婉卿的降生热闹了起来,几个姐姐一整天都围着小婉卿转。 董氏坐在齐氏床边,看着五姑娘和六姑娘手里拿着玩具逗弄摇篮里的小婉卿玩耍,转头问齐氏:“有件事我还是得同你商量商量咱们定了五月初一启程回朔阳,可我想着你生完孩子又着了风,为稳妥计你还是留在镇国郡主府,等坐满了双月子,再和小婉卿一起回朔阳。” 带着抹额的齐氏垂眸略有迟疑。 “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女人坐月子再重要不过了。”董氏说着又想到了白婉卿的满月宴,“虽然说,咱们还都在孝中,可添丁是天大的喜事,母亲刚派人传话回来,满月必需办的热热闹闹,明日小八洗三母亲就回来了,会一直住到办完满月酒,到时候我给齐老太君下帖子,届时你好好同齐老太君说说话,母女没有什么隔夜仇的。” “我知道了大嫂。”齐氏笑着道。 摇篮里白婉卿突然哭个不停,嬷嬷抱起白婉卿饶过屏风入内,行礼后笑道:“咱们八姑娘是饿了呢” 齐氏这是头一次亲自喂养孩子,可是遭了大罪,她从不知道会被孩子咗烂,疼的人头皮直发麻。 可一看到女儿可爱白净的小脸,齐氏又觉得能亲自喂养遭多大罪也是值得的。 当天晚上,卢平同纪庭瑜便赶回了镇国郡主府。 白卿言在院子的光华亭见了纪庭瑜,卢平和春妍就在假山下守着不让人靠近。 “朔阳东侧尽是山地,在这里藏人不易被发现,我给你挑几个人你们挑选好地方安营扎寨,随后我会让平叔会派人过去,你们装作山匪,在此地静候尽量在白家举家迁回朔阳之前弄出点动静,如此等白家迁回朔阳,才可名正言顺练兵剿匪。”白卿言道。 纪庭瑜的眼睛眨了眨:“郡主这是要练私兵。” 白卿言颔首:“如今乱世,局势和各国强弱变幻莫测,眼下看着四海太平,可谁知道将来哪一天会乱,还是早做准备吧” 白卿言坦诚相告,纪庭瑜便不再迟疑,他颔首:“郡主放心,纪庭瑜一定不负所托。” “记住,虽然说让你们闹出点动静来,可千万别真的伤及 人命,百姓无辜。” 纪庭瑜听白卿言这么说,唇角露出笑意,果然白大姑娘还是原来那个白大姑娘,立身端正,心怀百姓。 “大姑娘放心,纪庭瑜一定将事情办妥。” “平叔”白卿言喊了一声。 卢平应声从假山下上来:“大姑娘吩咐。” “给纪庭瑜派二十个可靠的忠仆跟纪庭瑜走,再给纪庭瑜拿一千两银票暂时先用,再准备五百两都换成小面额的银票,五十两小块的碎银子,在纪庭瑜明早出发致歉备齐。” 卢平看了眼独臂纪庭瑜,颔首:“是” “若之后纪庭瑜有什么需要,派人回来找平叔,平叔你只管应下,就说我吩咐的。” “是” 纪庭瑜看着白卿言暗藏锋芒的眼神,心潮翻涌,他隐隐猜到白卿言似乎是在布局。 隐瞒七公子白卿玦活下来的消息,让白卿玦在铜古山一带练兵。 如今,又让他先一步去朔阳扮作匪寇,要正大光明的练兵剿匪。 他们家大姑娘这是要兵呢 乱世之中,军权在手便可翻云覆雨。 纪庭瑜身侧的拳头微微收紧,他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大姑娘这是准备反了这林家江山吗 若是他纪庭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那几卷行军记录他看过,朝中奸佞青云直上他知道,还有大长公主与白家人完全不同的皇室作风,这些都让纪庭瑜恨如头醋。 ------题外话------ 好了,最后一更奉上,要去睡了秃头作者君爆更爆成神经病君和指头断掉君再见了小祖宗们 第二百九十五章:不能赌 白家的风骨,心系天下万民的厚德,胸怀天下的慈悲高义,那才是为君上着应该有的品格。 不论是大姑娘在替白家七公子白卿玦铺路也好,还是有意称女帝也罢,纪庭瑜都愿舍了这一身血肉为大姑娘铺路,死生无悔。 白卿言回清辉院时,洪大夫已经在清辉院内久候多时。 “大姑娘,洪大夫来了”佟嬷嬷迎上前对白卿言道。 洪大夫得知白卿言回来,踏出门槛,对白卿言一礼:“郡主。” 春桃忍不住掩唇低笑了一声:“咱们府上,现在对咱们姑娘的称呼可真是乱,一会儿叫郡主一会儿叫大姑娘。” 白卿言笑着对洪大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洪大夫还是唤我姑娘吧” 进门后,心不在焉的春杏给洪大夫上了茶,便随佟嬷嬷一起退出上房,春桃守在门口等候吩咐。 洪大夫替白卿言诊脉之后,压低声道:“大燕皇帝身上的毒很奇怪,发作时的症状像一味叫入劫的毒药,又像七星散,脉象里又似还中了勾魂草,老夫猜之所以之前的大夫都诊断不出来燕帝这病症,是因为这三种毒在燕帝的体内相互作用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种新的毒,所以无人能够诊断出到底是个什么毒,且想要解毒也是相当棘手的,稍微有一点药物的分量用错,一息之间就能要了燕帝的命。” 这就关乎大燕皇室的隐秘了 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着:“洪大夫可有医治的办法” “有”洪大夫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脉枕收了起来,“可用在大燕皇帝身上,那就是拿一国在冒险,我是晋人想必燕帝还有迟疑,虽然燕帝说要考虑几日,可老夫倒是觉得燕帝最后也不会同意。” 白卿言倒觉得不见得,她端起茶杯抿了口,又问:“若燕帝请洪大夫医治,洪大夫有几分把握” 一室明晃晃的烛光之下,洪大夫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成。” “洪大夫还是准备准备,万一燕帝真的请您过去医治,也不会措手不及。”她抬眸望着洪大夫,“洪大夫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说” 洪大夫低声开口:“今日在燕帝那里,老夫看到了乔装打扮的戎狄人,老夫进门之时那扮作菜贩子的戎狄人正千恩万谢往外走,老夫估摸着应当是大燕要助戎狄了,只是不知道大燕是打算是助北戎,还是南戎。” 白卿言听后,面色沉静。 以萧容衍的心智,她能想到此时出兵助戎狄的好处,他自然也能想到。 如今北戎c南戎的使臣都在大都城内,晋帝态度暧昧不明,不说要出兵助北戎,也没答应坐壁上观,南戎倒是坐得稳北戎当然沉不住气四处求援了。 晋帝的胸怀不是天下,只愿守住眼前的盛世繁华,所以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但大燕不同,萧容衍的心怀格局广大,放眼的是天下,他敢赌。 至于大燕要帮南戎还是北戎,这不难猜。 戎狄皇帝狩猎重伤于雪宫去世,按照道理说就本应该是太子继位,可戎狄皇帝的弟弟阿夫木手持让他继位的遗诏自立为王,名不正言不顺。 大燕收复南燕之时,打得是恢复正统之治的旗号,那么大燕就只能助戎狄正统北戎,如此才能更顺理成章。 但这对大燕而言也算是一场豪赌,若此时大燕出兵戎狄,他国来犯大燕危矣。 只可惜她的手中目下没有可用的兵啊,否则此时倒是在戎狄手中讨便宜的好时候,趁乱将自己的兵插入戎狄之地。 白卿言手心紧了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手中无人实在无暇分身,若强行派人去戎狄怕是捉襟见肘。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洪大夫辛苦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洪大夫点了点头,叮嘱白卿言:“虽然大姑娘身体恢复了些,可到底还是比常人弱些,等会儿老夫拟几个药膳,让佟嬷嬷每日给大姑娘准备。” “有劳洪大夫了。”她笑着唤了声春桃,让她送洪大夫回去,将佟嬷嬷唤了进来。 佟嬷嬷端了碟燕窝糕进来,像哄孩子似的哄着白卿言吃一点儿。 “我不在这些日子,嬷嬷觉得春杏当差可还本分”白卿言吃了块燕窝糕,端起茶杯低声问佟嬷嬷。 “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当差本分是本分,可超出本分的也绝不多做。” 佟嬷嬷这就是话中有话了,超出本分的绝对不多做那便是油瓶子倒了不该是她扶的,她也绝不伸手。 这样的奴婢在身边,只能是伺候人,旁的怕是指望不上。 她需要的是能用的婢女,虽然春杏挑 不出错,却不适合在她身边伺候。 等春杏嫁了之后,大丫鬟的位置腾出来,可以安排其他合适的人。 她抿了口茶,沉默了片刻问:“我瞧着春杏今年有十六了吧” “回大姑娘,十七了”佟嬷嬷立时明白白卿言的意思,“大姑娘是想找户人家将春杏放出去” 她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茶杯,想到春杏家里的情况,浅笑:“嬷嬷看人的本事我信得过,给春杏找一个老实本分,家里人口简单,富庶一些,公婆好相处的人家,不过得让春杏自己看过满意之后才行。” “大姑娘放心,春杏姑娘的事老奴一定上心。” 白卿言入睡前,加重了臂弯的铁沙袋,在院长扎马步,想早日将银枪捡起来。 等白卿言练完了,春桃照例让人备水伺候白卿言沐浴。 春杏今夜不当值,却难得没去歇着,主动给白卿言绞头发。 春杏在佟嬷嬷那里,听说了大姑娘让佟嬷嬷给她找户人家的事情,乍一听脸色惨白,以为自己被大姑娘厌弃了,谁知佟嬷嬷还说大姑娘叮嘱了,得让她看过点头之后才行,春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大姑娘立誓此生不嫁,她随姑娘陪嫁做姨娘的指望也就没有了,所以不想跟在大姑娘身边继续耽误下去。 ------题外话------ 小祖宗们,今天家里有点儿事儿,所以没来及的写完,还有两更明天中午更新。 第二百九十六章:成全 春杏长的虽然不算漂亮,可也是相当水灵的,前几日大姑娘封了郡主,她身价也沾光算是高了,毕竟她成了郡主身边的大丫头。 两日前,她娘来找她,说隔壁王大娘和户部尚书府的管事登门,说户部尚书庶子的正妻上个月难产之后不能再生育,所以尚书府欲替尚书庶子求一良妾,王大娘与户部尚书府管事的婆姨相熟,便举荐了在镇国郡主身边当差的春杏,谁知来一问才知道春杏是签了卖身契的。 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转身就要走,硬是被王大娘给劝了下来,王大娘舌灿莲花不断跟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说春杏好话,说春杏在郡主面前如何得脸如何受宠,若是开口赎身郡主肯定允准。 她娘也怕这好姻缘飞了,一个劲儿的点头打包票,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这才说,看在王大娘的面子上,只要春杏能赎身,这事就能成。 春杏娘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忙不迭的来找春杏,说家里还指望着她当上勋贵人家的姨娘,接济家里两个弟弟读书。 春杏听了心也扑通扑通直跳,户部尚书家的庶子春杏见过,在大姑娘回来前几日,她向夫人求了恩典回家,路上被人偷了荷包买了东西没钱付,险些被人当做贼,便是户部尚书家的庶子出面解围。 所以,她笃定是那户部尚书的庶子对她生了情。 她娘见她不反对,便让她来找郡主求个恩典,赎身回家。否则跟着郡主回了朔阳,还怎么照顾家里。 这几日春杏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同郡主开口,既然今日郡主愿意赐恩典让佟嬷嬷给她寻户好人家,不若她就趁机求郡主让她赎身。 白卿言倚在临窗软榻上,手捧着书脊,一手端着圆口青花绘缠枝莲茶杯,也没有追问今日春杏怎得如此殷勤。 等春杏替白卿言绞干了头发,见春杏出去了,这才跪在白卿言脚下幽幽唤了白卿言一声:“郡主” “还是唤我大姑娘吧。”白卿言放下杯子,翻了一页书,“你有事相求” 春杏咬了咬唇:“正是,大姑娘五月初便要回朔阳,可我爹娘都在这儿,奴婢想向大姑娘求个恩典,赎身” 她抬起视线望着跪地叩首的春杏,轻声道:“你我主仆一场,等佟嬷嬷给你找好了人家,成亲时佟嬷嬷便会将你的身契还于你,你不必着急。” 她声音顿了顿又问:“还是,你已经有心怡的人了” “回大姑娘,我娘她已经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春杏说这话时耳根泛红。 原本这话是不应该说的,她一个卖了身的丫鬟,爹娘没有这个资格给她寻亲事,该嫁谁全凭是主子一句话。 听春杏这么说她合了手中书本,浅笑着:“这是好事,你娘给你寻的那户人家,靠得住吗人是做什么的公婆怎么样” 倒不是白卿言对这事感兴趣,只是春杏那一对爹娘是个什么心性她听佟嬷嬷提过,怕春杏的爹娘为了银子,将春杏胡乱许人,到底主仆一场,总不能看着她入火坑。 春杏耳朵更红了:“是户部尚书府庶出的六公子,因为六公子的正妻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想寻一位良妾传宗接代。” 户部尚书楚忠兴的庶子 白卿言眯了眯眼,户部尚书楚忠兴明面上是曾经信王的人可实际上是左相李茂的人,虽然楚忠兴藏的深,可得益于上一世的经历,白卿言还是知道的。 她垂眸看着府跪在地上的春杏,眼神淡了下来。 平常人家的正头娘子不愿意做,却要上赶着去尚书府做庶子的妾室。 她没有恼,随手将书本搁在黑漆小方几上:“春杏,这是你娘的意思,还是你也是这个意思” 春杏摸不清楚大姑娘这话是恼了还是没恼,一时间不敢说,咬着唇低头不吭声。 “春杏,勋贵人家的妾室,哪怕是良妾也只是一个奴婢,将来的孩子不能唤你娘亲,不能同你亲近,若照你说的尚书府六公子的正妻难产伤了身子,那就更不可能把孩子放在你身边养,甚至还有在生产时去母留子的。这些后宅阴私咱们国公府没有,不代表别的府邸没有。”白卿言循循善诱。 这话往深里说,白卿言怕春杏听不懂,只能挑拣些她听得明白的说。 毕竟,春杏从来到她身边开始,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能说通了主仆俩别闹的太难看,也算是全了情分。 春杏听到白卿言这话,身子一抖。 “可即便是咱们府上,姨娘身边虽然有丫头伺候,衣食无忧,你见过哪个庶子庶女同姨娘亲近了你又见过咱们府上哪个姨娘敢不要命寻上姑娘公子的姨娘虽然不用在主母面前晨昏定省清庵,可连自己的 院子都不能出。”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春杏,人的心不能太大。姨娘从古至今都不是那么好当的勋贵人家的姨娘更不好当,一个不留神就丢了命倒不如让佟嬷嬷给你找一家富庶人家,为人正妻来的舒坦。” 春杏想到那日给她解围的英俊公子哥,咬着下唇,可是她相信尚书府的六公子对她是有情的,有尚书府的六公子在,一定会护着她的。 春杏眼圈发红,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对白卿言叩首后,抬头道:“望大姑娘成全。” 白卿言抿着唇,搭在书本上的手轻轻抚着书本边缘,见春杏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又道:“春杏,你可知道尚书府挑你做他们府上庶子的姨娘,或许是因为你是我身边贴身大丫头的关系。” “不是的大姑娘肯定不是的,我那日回家的路上被人偷了荷包,买东西没钱被老板当作是小偷,抓着我要去见官,是尚书府的六公子替我解围的”春杏急急解释。 她抚摸书脊的手一顿。 若是刚才还不确定尚书府是冲着她来的,那么此刻她已经能够确认,是冲着她而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先是设计巧遇解围,再是上门说亲,倒是算得很好啊。 可是李茂这是想用春杏做什么 见白卿言陷入了沉思之中,春杏再次叩首:“尚书府六公子喜欢奴婢,奴婢也喜欢尚书府六公子这里面绝对没有什么阴谋,求大姑娘成全若大姑娘能允准,春杏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大姑娘的” 她回神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叩拜的春杏,没有想到春杏竟然能说出这里面绝无阴谋这样的话。 是她小看春杏了,春杏可比她想得聪明多了,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 既然春杏明白,也好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她又道:“你可知道你是签了卖身契的,所以你的爹娘可没有资格给你说亲。” 春杏身子一抖,怯生生抬头望着大姑娘:“大大姑娘” “你是我的贴身大丫头,不比普通的丫头,要么就是在白府找个妥帖的配了你,要么就是得罪了主子将你发卖出去,留你一条命都算是仁慈。” “大姑娘”春杏摸不准大姑娘的意思。 “既然你要去别人家做姨娘,为了避免以后我们主仆闹得难看,我只能找个借口将你发卖,届时你让你母亲将你赎回,你婚嫁便与我们白府无人何干系了。” 白卿言望着春杏的眸子平静又淡漠。 春杏震惊睁大了眼,可若是如此她便不是郡主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了而且出嫁大姑娘也肯定不会替她准备嫁妆了 “既然你说尚书府挑选你做六公子的良妾,不是因为你身份是我大丫头的缘故,其中也没有什么阴谋,尚书府六公子只是想要你这个人。那么即便你没有了郡主贴身大丫头的身份,尚书府还是会要你的。” “可是大姑娘,奴婢被卖身上可就有污点了”春杏忙向前爬了两步,“求大姑娘开恩啊” 白卿言看着一向本分不显露聪明的春杏,她此刻算是知道春杏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春杏,你是卖了身的丫头,你爹娘给你寻亲事已经是不妥当甘蔗没有两头甜的,你既要攀高枝,又要借着镇国郡主贴身大丫头的身份抬高身价,天下的好事总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吧虽说我怕对身边的丫头一向不错,可也决不能让丫头蹬鼻子上脸,你明白了吗” 春杏一抖,喉头翻滚着,突然就想到了春妍。 算起情分,大姑娘和春妍的情分可是要比她更深,可是那样的丫头犯了错还是被大姑娘给打了最后死在狱中,所以她一直谨小慎微,不做什么惹大姑娘不快的事情。 就这一次逾矩,也没有伤大姑娘什么,就是想留着曾经伺候过大姑娘做过大姑娘大丫头的这份体面,这都不行吗 见春杏不说话,白卿言唤了一声:“佟嬷嬷” 春杏身子一抖,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佟嬷嬷应声进来:“大姑娘” “春杏你既然有了别的心思,我这镇国郡主府也就不强留你了今夜你去柴房呆一晚上,我也就不用辛苦佟嬷嬷唤牙婆子进府,再让你爹娘将你买回去这么麻烦,明日一早佟嬷嬷会派人通知你爹娘,来领你回家。” 白卿言这算是一锤定音。 “大姑娘大姑娘求您给我留下一份体面求大姑娘留我一份体面”春杏哭喊。 “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旁人给的正头妻室的体面你都不要,这个时候要一个丫鬟的体面”白卿言声音平静,“我不会对外说你犯了什么错,却也会放下话去,镇国郡主府日后不会再用你以及和你沾亲带故的人家,你好自为之。” 春杏还想再求,却被佟嬷嬷扯了一条手臂往外拉。 她冷眼看着春杏跪着不起来,哭着往她的方向爬:“大姑娘求大姑娘开恩啊求大姑娘留我一条活路啊” “春杏,你心气儿高,对尚书府的六公子生了情要去做姨娘,我不拦着你,可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让你父母领你出府你怎么又不乐意让我放你活路可见你心里是清楚尚书府为什么会找你当良妾的” 春杏双腿发软,看着白卿言冷清平淡的眼神,哭声顿了一顿。 “我容不得身边的人有二心,你若不知道缘由,我可以谅解你无知,可你要想装无知,借着我替你博前程那是不能的” “大姑娘大姑娘奴婢没有求大姑娘饶了奴婢吧” 佟嬷嬷手劲儿大,双手拖着春杏的下腋,咬着牙把让往外拽。 “大姑娘您饶了奴婢吧求您念在春杏多年伺候从无僭越的份儿上” “你若再嚷嚷下去惊动了母亲,我就只能请牙婆子进 府了。” 不等春杏说完,白卿言便绷着脸开口,半分情面都没有留。 春杏立刻噤声,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可白卿言的心却更冷了些,春杏这个丫头果然是个聪明的,可她越聪明白卿言就越是心寒。 她自问对身边的丫鬟仆妇都十分宽和,却养出了春妍和春杏这样的丫头。 当初的春妍是真的蠢所以做了蠢事,可春妍对梁王至少那份情是真的。 如今的春杏是真的聪明却还是做了蠢事,是因为她把旁人都当成个傻子,一心想攀高枝。 春杏这样的奴婢,比春妍更可恨,也更需要防备。 今日让春杏去柴房,明日让春杏的父母将她领回去,再放话镇国郡主府以后决不能用春杏,和与春杏沾亲带故的人家,即便国公府不说春杏犯了什么错,旁人也能猜出春杏必然是犯了大错的。 如此,就算尚书府还是要春杏这个被赶出主子赶出府犯了错的丫头,除了在春杏这里打听打听她事情,也用做不了其他用途了。 所幸,白卿言还算太信得过春杏,一般做事都是将春杏避开的。 春杏被佟嬷嬷锁进柴房的事,很快国公府就人尽皆知,议论纷纷,猜测春杏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题外话------ 第三更奉上 秃头作者君大概是年纪大了,爆更之后就有点儿缓不过来的感觉。 小祖宗们,月底了,记得投月票哦 第二百九十八章:洗三 谁知,春杏的母亲一到镇国郡主府,就听下人说,春杏昨夜被郡主关进了柴房,她当时就觉得不好,忙给角门看门的婆子塞了一个荷包,压低了声音恭敬道:“老姐姐,可是我家那丫头不知轻重开罪了郡主啊我怎么听说我家那丫头被关进柴房了” 那看门婆子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瞧左右无人忙塞进袖口里,道:“我听说,你们家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大姑娘的东西,这才被处置的。” 春杏娘脸色一白:“这不可能我自己的女儿我心里清楚,她绝不会眼皮子那么浅她马上就要去尚书府当姨娘了,要什么样的首饰没有犯得着偷郡主的。” 那婆子见春杏娘嚷嚷,吓得左右看了眼,瞪着春杏娘道:“大姑娘念着和你们家春杏的情分没有让牙婆子来已经是给了天大的脸面,你要是不想要脸你就只管在这里嚷嚷” 说完,那婆子一甩袖,扭头进了门房里。 春杏娘脸色难看,心里急得不行,若是让尚书府的管事知道春杏是被镇国郡主府发落了放出来的丫头,肯定不能要春杏了,那尚书府许诺的那一大笔银子岂不是就要飞了 人家户部尚书府要良妾,多少人家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往尚书府送,若不是因为春杏是镇国郡主身边的丫头,人家尚书府怎么会替子嗣选她的女儿 虽说是个庶子,可那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公子啊。 春杏娘眼睛珠子转了转,想着既然镇国郡主对她女儿还有情分不欲将事情闹大,那不如就先瞒着此事,对外就说郡主赐了恩典放她女儿出府了。 等她女儿嫁入了尚书府,到时候木已成舟生米熟饭,那尚书府的公子睡了他女儿,总不能还觍着脸来要银子吧 打定主意,春杏娘就在门口候着。 不多时,在柴房待了一夜,一脸憔悴的春杏臂弯里挂着一个小包袱,从镇国郡主府角门出来。 春杏一看到自己的娘亲,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什么都别说”春杏娘一把抓住春杏的手腕儿,压低了声音说,“大姑娘恩德放你出府这是好事,别哭” 听出她娘话中有话,春杏硬是忍住眼泪:“可是娘,我的卖身契还没有拿到。” 她娘一怔,朝着镇国郡主府的两扇黑漆门看了眼,紧紧攥着春杏的手道:“先回家再说” 春杏点了点头和她娘上了租来的马车,缓缓离开镇国郡主府后角门。 院中白卿言蹲完了马步,正在练红缨银枪,听佟嬷嬷说春杏被她娘带走了,白卿言点了点头从春桃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道:“嬷嬷费心,再从家生子里挑一个,替了春杏的位置。” “是”佟嬷嬷福身行礼之后,又道,“大姑娘还有一事,按照大姑娘的吩咐老奴去问了那看门婆子今早春杏娘来时的情况,那婆子说她说了春杏手脚不干净,春杏娘就在咱们府门口叫嚷,说她女儿要嫁入尚书府做姨娘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收了声,春杏出去哭的时候,还被她娘给阻止了,所以老奴便自作主张扣下了春杏的卖身契,打算今日晌午八姑娘的洗三宴结束后,亲自送去” “顺便告诉春杏的左邻右舍,以后但凡和春杏家沾亲带故的我们国公府一概不用,省得这春杏到时候做出什么丢了大姑娘的脸若大姑娘觉得不妥当,老奴这就派个人悄悄把身契送去。” 佟嬷嬷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本是准备按照白卿言吩咐将卖身契还给春杏的。 可一想到春杏那个钻在钱眼儿里的娘,就改了主意,只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春杏和春杏那一家子,才不能打着他们家大姑娘的旗号为他们自己敛财。 不然,将来若是出了事,别人可都要算在他们家大姑娘的头上。 “嬷嬷考虑的很妥帖,就按嬷嬷说的办吧。”白卿言将帕子放在春桃端着黑漆托盘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今日祖母要回来,就练到这里。” 春桃颔首称是,派了个丫头去传早膳。 今日祖母要将那个卢姑娘带回来,哪怕是做样子祖母也做出了一副对这卢姑娘上心的模样,专程蒋嬷嬷传话回来,说劳烦董氏派人将之前白素秋的院子拾掇出来,给这位卢姑娘住。 董氏一惊,这些年白素秋的秋霜院府上一直留着,每天都派人打扫,大长公主什么时候想白素秋了就去坐一坐,那院子里当年白素秋种下的柿子树如今枝蔓都已经出了院墙。 满府上下,就没人不对这个卢姑娘好奇的,就连白锦绣都是一大早套车回来,为了早早见到如今在大都城中疯传的白素秋转世。 反倒是跟着白卿言一起去见过大长公主和卢姑娘的白锦稚,最后一个 来了长寿院,规规矩矩对大长公主行礼后立在一旁,眼睛也不往立在大长公主身侧的卢姑娘身上瞟。 三夫人李氏看着白锦稚稳重的样子,还以为女儿边关一趟历练改了性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众人陪着大长公主见过刚出生的嫡孙女,大长公主给白婉卿了一套鸽子血的宝石头面当做见面礼,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说,大长公主心里还是有遗憾,觉得这孩子可惜不是个小子。 但一想到不是个小子,反到能保一家子平安,心理是又心酸又难过。 看着收生婆将盛有艾叶c槐条等中药浴汤的盆子放置好,长辈们添盆时,收生婆嘴里说着吉祥话,热热闹闹收了尾,拿了赏钱。 “这小丫头这样子,倒是让我想到了阿宝出声之时”大长公主眸子泛红,笑着道,“也是这样少见的漂亮,白白净净的。” 那孩子被大长公主抱在怀中,小手挥舞抓住大长公主手指咯咯直笑,三夫人李氏道:“这孩子和阿宝一样,同母亲有缘”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将孩子还给乳母,又叮嘱五夫人齐氏好好养着。 第二百九十九章:定夺 不多时,五夫人齐氏娘家的嫂子也来了。 原本五夫人的意思是孩子洗三就不大办了,正好大长公主回来,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是了。 齐大夫人笑盈盈同五夫人齐氏开玩笑,说昨日五夫人同齐老太君谈崩了,老太君这是抹不开脸却又惦念女儿外孙女儿,就把她支了过来,求他们家姑奶奶千万别把她赶出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董氏笑呵呵把人迎进来。 不多时,董氏的娘家嫂子宋氏也带着女儿来了。 幸亏董氏有准备,让下人多备了几桌席面,热热闹闹给白家的第八女白婉卿办了洗三宴。 让人想不到的,是太子妃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说是送礼,白卿言心里知道太子妃这是派人来看卢姑娘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大都城的勋贵人家看风向,主母都派的脸的婆子嬷嬷明着送礼,暗着来看卢姑娘。 谁知道大长公主将卢姑娘藏的极好,旁人问起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蒋嬷嬷都说卢姑娘为大长公主采药的时候伤到了胳膊,在秋霜院静养。 洗三宴上,大长公主难得喝了几杯桂花酒酿,双颊红得厉害。 白卿言和白锦绣将大长公主送回长寿院,让人婢女给大长公主上了茶,就听大长公主说:“听说你打发了身边的一个大丫头” “原本想给那丫头找个好人家,结果她心大,求了我让她赎身,想去户部尚书府上给户部尚书的庶子当姨娘。”白卿言接过蒋嬷嬷奉的茶。 大长公主和白锦绣都是何等人物,一听就知道里面怕是有事儿。 否则户部尚书府即便是个庶子,在府里找个丫头抬了姨娘不成吗非要别人家卖身的贱奴当姨娘 “祖母不必担心此事,佟嬷嬷一会儿会派人将身契送到春杏家里,也会挑明日后我们白家不会再用任何与春杏家里沾亲带故的人。” “你呀就是太心善”大长公主抬手指了指白卿言,眸色平静,声音却极为杀伐果断,“这种贱奴就该直接打死了事,以免留后患。” 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唤了一声:“蒋嬷嬷,你去叮嘱佟嬷嬷,去了那个贱奴家里,明着说那贱奴手脚不干净,偷了郡主房中的首饰,那簪子是先皇后的遗物我多年前赏给郡主的,那贱女见郡主多年压箱底,以为郡主忘了这簪子,想偷了换银子,郡主心善怕我今日回府要了那贱奴的命,所以才连夜将人放出府去” “是”蒋嬷嬷应了一声。 佟嬷嬷是个泼辣能干的,蒋嬷嬷这么一说,佟嬷嬷就知道应该怎么做,连连点头,上了马车前往春杏家去了。 大长公主热闹了一早上,这会儿乏了,白卿言和白锦绣伺候大长公主歇下,才相携从长寿院出来。 “我虽然未曾见过姑姑,可也觉得那个卢姑娘的确比那个秋贵人更像画卷上的姑姑,祖母打算送这位卢姑娘进宫吗”白锦绣皱眉问。 “素秋姑姑之所以让今上至今难忘,不就是因为今上未曾得到过。”白卿言缓缓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秦嬷嬷匆匆而来,行礼后道:“大姑娘,萧先生来了,说来给八姑娘送洗三礼,这礼送的太过贵重,夫人推辞,可那位萧先生便说让大姑娘过去看后定夺收与不收。” 说着,秦嬷嬷转头看向白锦绣道:“还是二姑爷陪着一起来的。” 白锦绣颇为意外,她对这位萧先生印象极深,且不说这位萧先生是曾经出手助过白家之人,就是秦朗也经常在白锦绣耳边提起萧容衍,经常盛赞萧容衍的气度和学识,每每皆说若是萧容衍弃商从文,定会成为当世文豪。 她回头望着白卿言:“长姐” 白卿言猜萧容衍怕是为了见她才来送礼的,她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 白卿言白锦绣二人到时,郝管家正陪着董氏在前厅招待萧容衍和秦朗。 一见白卿言姐妹俩进来,萧容衍和秦朗忙起身行礼。 秦朗对白卿言行过礼后,上前两步扶住有身孕的白锦绣。 “郡主c夫人”萧容衍眉目带着温润儒雅的浅笑,彬彬有礼。 “萧先生” 白卿言与白锦绣福身。 郝管家笑着道:“郡主,萧先生送的贺礼太过贵重,夫人推辞可萧先生却说要郡主看过之后再定夺收与不收。” 白卿言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了摆放在正厅中的一座凤凰翡翠玉雕,是整块极品翡翠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玉质通透水润不说,竟有半个人那么高,堪称稀世珍宝,别说白家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就是皇宫内庭 都难见这样的宝贝。 当做传世之宝,亦是绰绰有余。 董氏朝若有所思的女儿看了眼:“萧先生这礼未免太过贵重,我们白家实在是担不起。” 她平静的视线朝萧容衍幽邃的眸子望去,开口:“萧先生,借一步说话。” 萧容衍颔首,转身对董氏规规矩矩行了礼,又对秦朗和白锦绣拱手后,才从容自若跟在白卿言身后踏出门槛。 “秦嬷嬷,你和春桃陪着郡主去,看郡主有什么吩咐”董氏开口。 虽然说是在自家府内,可男未婚女未嫁的,董氏让秦嬷嬷和春桃跟着,算是避避嫌。 两人立在被阳光铺满的廊庑下,低声说话,秦嬷嬷春桃站在远处。 “燕帝,准备让洪大夫放手试试了”白卿言开口,虽然是问句,可语气笃定。 “正是,所以衍此次上门,是为了求白大姑娘允准让洪大夫悄悄随我兄长入燕。”萧容衍语气诚恳,对白卿言长揖到地请求。 这么多年燕帝看了这么多大夫,没有一个大夫能将燕帝的毒诊断的如此清楚。 燕帝身上是有三种毒。 燕帝是被他的父皇下的毒,而剩下两种毒,都是为了救燕帝的命,姬后给亲手灌下的。 原本,燕帝不想试,但最终还是被萧容衍劝动。 ------题外话------ 对不住各位小祖宗,我大概是真的被爆更伤到了,还欠一更明天早上起来更对不住对不住年纪大了 第三百章:一世周全 可事关生死,燕帝就是解毒,也不能留在晋国。 “好”白卿言颔首,“不过玉凤你拿回去,对外就还是说你送礼被我拒绝了。” “这是我兄长的心意。”萧容衍唇角带着极淡的笑意,“你不收,我兄长不能安心。” “收了徒惹非议。”白卿言态度坚决,“若洪先生此次能替燕帝解毒成功,我再收不迟,否着以朔阳宗族的德性,怕是会逼着我们白家将这传世珍宝交出去,反到辜负了燕帝和萧先生的美意。” 白卿言这话不假,朔阳宗族是个什么样子,萧容衍不是没有见过。 “那我带回去,就当是白大姑娘暂存在萧某这里的。”萧容衍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玉蝉,抬眼看她,将玉蝉递了过去,温和道,“既然如此,白大姑娘就先收下这个。” 玉蝉 她瞳仁轻微一颤,上一世萧容衍将玉蝉给她的时候,是她最狼狈之时。 萧容衍让他拿着他的玉蝉自去逃命 没想到,这一世,萧容衍又将这个玉佩送到了她的面前,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温润语气。 “这是萧先生的贴身之物,收下于理不合。”白卿言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萧容衍上前一步,用背影挡住秦嬷嬷和春桃的视线,越矩攥住白卿言的细腕,将玉蝉放入白卿言手中:“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当年有高人赠予我母亲,说是能够保平安,后来行宫大乱,我母亲将从不离身的玉蝉挂在我身上,让老叔带我逃生,我平安无事” 萧容衍稍稍退开凝视着院子中高耸,冒出嫩绿春芽的参天大树。 当年混乱的场景,到现在萧容衍还记得。 也记得母亲将玉蝉挂在他身上,用力抱紧他,叮嘱他一定要救下兄长,好好活着。 那是萧容衍记忆中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眼泪,她那样坚强且强大的一个人,因为深信丈夫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该是怎么样的绝望,当时萧容衍不懂。 后来兄长有了孩子,被父皇留下的余孽暗害时,他才隐约能体会当初母亲的心如刀割。 见萧容衍深深注视着那颗大树,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 “那时行宫的大树比这棵还要高大,老叔带我躲在树上,茂密的树叶枝丫遮挡,我看到父皇前来,本想要呼救,老叔却一把捂住我的嘴,我眼睁睁看着那些行宫黑衣刺客跪倒在父亲,我便知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栩栩如生的玉蝉上还有萧容衍掌心温度,白卿言垂眸看着果真与上一世的玉蝉一模一样。 萧容衍垂眸,从那种沉痛的情绪之中抽离,转头深深望着白卿言:“所以,我曾经起誓若我有一天娶妻,我一定对我的妻深信不疑,护她一世周全。” 他那双深沉又惑人的眸子,就那么静静望着白卿言,甚至让白卿言产生一中他眸底藏着神情的错觉。 就好像,这是他对她的许诺一般。 白卿言攥着玉蝉的手轻轻收紧,随即又捧着玉蝉送还到萧容衍面前:“如此珍贵的玉蝉,言何敢收,还请萧先生收回。” “若连玉蝉都不收,那萧某如何同兄长交代,白大姑娘还是莫要为难萧某了。” 不等白卿言再开口拒绝,萧容衍笑着转移了话题:“四月初六三王爷办了一场麻球大赛,不知道白大姑娘去吗” “届时让小四带着几个孩子去热闹热闹,我就不去了。”她转过身看着笑容,“还是萧先生有事” “若是我想请你去呢” 萧容衍醇厚温润的嗓音传来,白卿言心重重跳了一下。 他深邃的目光坦然又真诚,白卿言转过头避开萧容衍的视线,道:“我一向不喜欢那种热闹,怕是要辜负萧先生的美意了。” “无妨,白大姑娘刚从南疆回来不久,接连的宴会也没有休息好,我们来日方长。”萧容衍如此道。 白卿言没有搭腔,等她反应过来要将玉蝉还给萧容衍时,萧容衍已对白卿言行礼后离开。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蝉,就连这枚玉婵磕碰的一角都与白卿言上一世见过的一模一样。 可她颇为想不通,既然是母亲遗物,如此珍贵,为何上一世萧容衍要送给她 若说身份的象征,他哪怕给她一块令牌都比一枚玉蝉更合适。 这是为何 她紧紧攥着玉蝉,没有多想便被董氏唤了过去。 “你与那位萧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董氏眉头紧皱,“从咱们白家葬礼萧先生出手相助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那萧先生是对你有别的心思” 董氏到底是过来人,尤其是萧容衍望着白卿言的眼神又不加掩饰,她自然会担忧。 “阿娘,哪有的事啊我已经立誓此生不嫁了你放心与萧先生相处,我知道分寸。”白卿言挽着董氏的手臂送她回院子。 听到女儿说此生不嫁这四个字,董氏心就揪着疼。 心口那股子不悦也悄然散去,竟说起萧容衍的好话来:“那位萧先生虽然是个商人,可是气度和襟怀,样貌和才学都不错。阿娘问你不是怪你的意思,若是你也觉得那萧先生不错,又顾及到你立誓此生不嫁,可以考虑让萧先生入赘白家。” “阿娘,你越说越乱来了”白卿言耳根一红,“什么入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子嗣上没什么指望,何必耽误旁人就算是此生不嫁,我也能让自己过得逍遥快活,阿娘放心。” 董氏抿住唇,瞪着白卿言:“阿娘就是不放心,才和你说这些你外祖母到现在还命长元等着你,且就说是因为你把长元当成亲弟弟那旁人总行吧阿娘是害怕等将来阿娘不在了” 董氏说到此处难忍哽咽,用力攥了攥女儿的手,克制着眼泪:“阿娘害怕你一个人孤单啊” “阿娘,我有妹妹们我们姐们间感情一向深厚,您不用这么担心” ------题外话------ 第三更奉上秋月票了小祖宗们,已经月底啦没几天啦 第三百零一章:不可限量 白卿言见董氏是真伤心,抽出帕子给董氏擦眼泪,哄着董氏道:“不过缘分这种事情,也说不准,将来若是遇到合适入赘,且女儿心仪的,女儿绝不瞒着阿娘头一个就告诉阿娘,可好” “真的”董氏抽过白卿言手中的帕子沾眼泪。 她点了点头:“阿宝何时骗过阿娘了” 不敢再惹董氏,她岔开话题问道:“明日殿试,秦朗和长元弟弟都要下场,一个咱们白家的姑爷,一个是阿娘的亲侄子,阿娘可备好了礼” “昨儿个都派人送去了。”董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希望这次长元可别再分心了,此次吕相的两个嫡孙子和陈太傅的嫡孙都是此次殿试的热门,但只要长元发挥稳定拿个二甲头名应该不成问题吧” 陈太傅就是状元出身,儿子中书侍郎也是当年的状元,若是此次孙子也能夺魁,那绝对是一段佳话,状元世家。 吕相自是不必说,世家出身,当年最英俊的探花郎,儿子也都是在二甲之列。 “长元表弟师从大儒鲁老先生,我倒是觉得长元表弟至少能够拿个探花郎。”白卿言挽着董氏的手臂低声安抚,“所以母亲就安安心心给长元表弟和二妹夫准备贺礼吧” 自古探花都长相俊美,董长元才气不必说,更是玉琢似的风度少年,不过是年轻些。 可也正因为年轻,未来才不可限量。 她相信,没有白家的事情拖累两位舅舅和董家,董家一定会越来也好。 白卿言将董氏送回院中,刚出来就见清辉院中的小丫头匆匆忙忙寻了过来。 小丫头一见到白卿言立刻福身行礼,道:“大姑娘,门房那边儿来报说,宫里派人来说有紧急军情,请大姑娘进宫。” 紧急军情 如今西凉已经议和,戎狄内乱,大燕质子,就连燕帝如今也在大都城内。 那么就只能是大梁了。 她想起之前在他们班师回朝时,太子曾言大梁调兵逼近与晋国交界方向意图不明,想来这段日子以来已经显露意图是冲着晋国来的。 不过,大梁的四皇子还在大都,大梁这个时候动作就不怕大晋扣住他们的皇子吗 春桃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白卿言,私心里是不想白卿言去的,她怕白卿言一去,又要出征打仗。 白卿言颔首:“知道了。” 她转头看向春桃:“一会儿我走后,你同母亲说一声,别让母亲担心,我尽量早点儿回来。” 春桃颔首:“是” 宫里派来的人说军情紧急,白卿言快马进宫。 她到的时候,太子c张端睿c左相李茂c年迈的吕相c兵部尚书沈敬中c户部尚书楚忠兴c兵部侍郎c户部侍郎全都在。 兵部尚书沈敬中和户部尚书楚忠兴两个人,站在两个太监展开竖放的地图前,吵得不可开交。 兵部侍郎沈敬中声音本来就大,冲着户部尚书楚忠兴吼得脸红脖子粗:“大梁陈兵两国交界鸿雀山,派出来打探我晋国春暮山兵力布防的探子都被抓了,你跟我说打不起” 户部尚书楚忠兴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一甩袖转身远离兵部侍郎沈敬中几步,这才道:“此次南疆之战,你们兵部自己说打死了多少将士这些将士的抚恤金不用发吗西凉的赔偿还未到,此次陛下寿辰,各国来贺咱们不能薄待了前来的皇子和使节,更别提此次燕帝亲临户部为了不让他国轻看,已经是勉力之支撑了你们兵部一句要粮草我哪儿给你们弄去” “陛下,白大姑娘到了。”高德茂上前,低声在手里攥着折子头痛不已的皇帝耳边道。 皇帝烦的将手中折子丢在案子上,不耐烦摆手:“请进来” 见白卿言进门,兵部尚书沈敬中也不吵了,退到一旁,看着白卿言规规矩矩叩拜行礼。 太子看了眼皇帝,见皇帝颔首,忙道:“郡主快起来吧父皇这里刚才得了一份密报,说大梁陈兵鸿雀山,派探子探我晋国春暮山兵力布防,几个大臣几番商议不下,孤便求了父皇请郡主过来,也好同我们一起给父皇出出主意。” 刚才在殿外,白卿言就听到户部尚书楚忠兴在哭穷。 白卿言略微想了想 她想到大燕出兵助北戎的事情,猜测这所谓被活捉得大梁探子是不是萧容衍的一步棋,为了将大晋拖入与大梁的缠斗之中好让他们大燕放心大胆无后顾之忧的解决戎狄之事。 大燕助戎狄,最担忧的莫过于晋国和大梁,如果大梁和大晋打起来,这两国既腾不出手来趁大燕主力尽在戎狄之时对大燕发难,又可让大晋和大梁两败俱伤, 即便将来大燕要在戎狄驻军,大晋和大梁也都消耗的差不多,定然也顾不上或者说没有能力顾得上他们大燕的动作。 白卿言心头跳了跳。 打仗白卿言不怕,白卿言怕的是这仗打起来百姓遭殃。 打仗就是在打银子c打粮食c打人 户部没钱,要就得提高百姓赋税。 兵部没人,就得征兵。 此战,晋国并非必须要打。 “鸿雀山之地,与我晋国相邻不错,却也与戎狄相邻,或许是大梁准备出兵助北戎。”白卿言立在一旁轻声道。 “应该是不会,燕帝已经答应了要助北戎恢复正统,且此事燕帝已经同父皇说过了,大燕主力欲从扈邑出发,沿我国边界借道前去北戎。”太子负手而立,看了眼皇帝才说,“原本,孤还担心这是燕帝助戎狄是想要吞下戎狄,还是父皇天纵英明,提点了孤燕帝质嫡子于晋,又国弱民贫,怕是只想助戎狄恢复正统,拿点儿好处罢了。” 白卿言闭了闭眼,在心里暗叹,真是好英明啊算不算夜郎自大 大燕之所以质嫡子于晋,就是为了减轻晋国的疑心。 大燕国不论是燕帝还是萧容衍,都是有野心又足够狠心的人物。 第三百零二章:阴谋 不出十年,想必这世道格局便要从燕国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如此,臣女以为,不如陛下派遣使臣前去询问大梁皇帝意欲何为是否想与我国宣战,于此同时陛下可调兵遣将,陈兵于大梁边境春暮山,做出要与大梁一战的姿态,震慑大梁皇帝,大梁必定会忌惮。” “若大梁是真的要打呢”皇帝慢吞吞开口。 皇帝眯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面前木案:“如今戎狄内乱,不能掣肘大梁,我晋国肥田沃土尽在春暮山往南那一带,大梁可是眼馋很久了” “臣女揣测,至少目下,大梁不敢打”白卿言声音徐徐。 “愿闻其详,请郡主指教。”张端睿抱拳对白卿言的态度十分恭敬,毕竟他同白卿言曾一同血战,对白卿言的能力万分认可。 白卿言走至太监展开竖放的地图前,手指鸿雀山 “大梁之所以陈兵鸿雀山而不是别处,怕是在等,大梁在等戎狄求到晋国头上陛下到底是助还是不助。若是陛下允准晋国出兵助北戎,等我晋国主力尽陷于戎狄之时,大梁便可趁机打晋国一个措手不及” 白卿言收回手藏于袖中,向皇帝的方向颔首:“若是晋国收了南戎的财宝,欲做壁上观,那么大梁就出兵名正言顺的助北戎,便会如同臣女当初与太子殿下所进言一般,尽占戎狄这天然马场。” 皇帝不知道白卿言对太子进言过什么,朝太子的方向看去,太子立时脊背全都是汗。 兵部侍郎沈敬中看着地图点了点头,白卿言说的有道理啊。 “只是,大梁大概是没有想到,此次列国从未放在眼里的大燕,竟然答应了出兵助戎狄恢复正统。”白卿言垂着眸子,几乎把话已经说到明处了。 “那燕国此次出兵助北戎臣也担心大燕会不会也是打得这个主意”张端睿皱眉朝着皇帝的方向看去。 皇帝眸子一眯,身体朝后靠了靠,倚着祥云纹绣金龙祥的团枕,若有所思。 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太子想起之前白卿言给的建议,他当时拒绝了,生怕皇帝会怪罪,忙道:“毕竟大燕质子于我们晋国,且这么多年来都依附我们晋国,父皇在燕帝离大都城之前,告诉燕帝若是想要助北戎,要好处可以,但不能吞了戎狄,否则我们晋国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抿唇未语。 “毕竟,晋国就算是有心吞下戎狄,还有大梁盯着,晋国一旦出兵戎狄,大梁就会扑上来。户部尚书楚大人说的对,我们晋国刚刚经历了南疆之战暂时是没有银子打,可随后西凉的赔偿就会运来,到时候也不惧和大梁一战。” 太子说完见皇帝没有变脸,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们虽然得到西凉割让的城池,可是南疆一战损失惨重,此事该好好休养生息才是。” 张端睿皱眉思虑片刻便跟着点了点头,觉得太子这番话也有道理。 白卿言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当初与晋国鼎立的强国西凉如今在晋国眼里大约已经不足为惧。 这难道不算是世道变幻 西凉目下看来,的确是不足为惧,但谁知到将来呢 “就这么办吧陈兵春暮山震慑大梁的同时,派使臣出使,问问大梁皇帝调兵两国接壤边境意欲何为,是不是想与我晋国一战。”皇帝一锤定音。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皇帝半阖着眸子,看向跪地叩拜高呼他英明的白卿言,难免又想起白素秋来 “你们都退下吧,白卿言留一下朕有事想要问你。”皇帝开口说。 “是”她应声之后,又转头看向正要弯腰退出宫殿的户部尚书楚忠兴,“楚尚书这就要出宫了吗” 楚忠兴自问同白卿言没有什么交集,骤然被白卿言当着皇帝的面儿叫住,颇为诧异朝皇帝看了一眼,这才对白卿言道:“陛下已无吩咐,我等自然是要出宫了,郡主有事” “烦请楚尚书稍后片刻,我有事相告。”白卿言道。 楚忠兴有看了皇帝一眼,忙颔首称是,退出了殿外。 “你有什么事要同楚忠兴说”皇帝随口问了一句。 “臣女身边的贴身婢女说她娘给寻了一门亲事,特来向臣女求恩典赎身,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尚书府的管事找到了臣女那贴身婢女的娘亲,说要将臣女那贴身婢女抬入尚书府做良妾,臣女想着尚书府是高门大户,能让让这丫头做良妾也是她的造化,就允准了。” 皇帝皱眉,显然是以为楚忠兴要白卿言的贴身侍女做良妾。 皇帝眉头一紧 ,这楚忠兴是有什么癖好么要个良妾为什么非要白卿言的婢女,这是给白卿言找不痛快,还是 有什么阴谋 不等皇帝想明白,白卿言接着道:“谁知道那丫头,竟然背着臣女偷拿了祖母赏的一根红宝石簪子,她不知那簪子是先皇后的遗物,臣女一直放在柜子里是因为舍不得带,那丫头以为臣女忘记了簪子,偷拿了簪子想给自己当嫁妆臣女想着既然是尚书府要良妾,又是从我府上岀去的,还是同楚尚书说一声,以免日后引起什么误会,楚尚书还以为臣女不会调教人。” 皇帝看着低眉顺眼的白卿言,恍惚间仿若看到了白素秋,之前白卿言在他面前剑拔弩张的姿态已经模糊,只剩下如今的清丽面貌。 他喉头翻滚,调整了坐姿后问:“你祖母想要收为义女的卢姑娘,你见过了吗” 白卿言猜到皇帝单独留下她是为了询问卢姑娘之事,便道:“回陛下,见过了。” “长的十分像你姑姑吗”皇帝问完之后,却又觉得自己这话问错了人,白素秋当年走得时候白卿言还小。 “回陛下,臣女瞧着倒是同画上的姑姑十分相似,听蒋嬷嬷说这位卢姑娘同姑姑一样精通医术,十分得祖母的喜欢。”白卿言回道。 ------题外话------ 还有一更正在捉虫,捉虫之后就上 第三百零二章:蛇鼠一窝 竟然还会医术。 皇帝恍然,难怪那日姑母说,卢姑娘采药去了,原来不是搪塞之词。 皇帝点了点头,像陷入了某种缅怀的情绪中去,直到高德茂进来压低了声音同皇帝说,秋贵人亲手做了枣泥芙蓉糕请皇帝品尝,皇帝这才摆了摆手示意白卿言岀去。 白卿言行礼告退从殿内出来时,等在大殿门口的除了户部尚书楚忠兴之外,竟然还有太子殿下。 太子大概也想知道白卿言同楚忠兴说什么,所以在这里等着。 白卿言同太子行礼之后,对楚忠兴道:“楚尚书,听说尚书府想要我身边的贴身婢女做良妾” 楚忠兴一怔,没想到白卿言竟然会当着太子的面儿将这事儿挑出来,他藏在官服里的手轻微收紧,装傻:“郡主可是误会了荆妻是同我提过有想为我那庶子娶一房良妾之事,可怎么娶也不能抢郡主的贴身女婢啊” 白卿言也装作惊讶的模样:“可我那女婢同我说,尚书府要抬她做良妾,求我给了恩典赐身契,我想着尚书府也是个好去处,就准了” “谁知道那丫头偷拿了我一支放在柜子里没有用过宝石簪子,她以为我偏爱素净首饰忘了这支簪子,想偷了给自己做嫁妆可这簪子却是先皇后遗物,先皇后赐给我祖母,祖母又赐给我的” 白卿言朝着太子看了眼:“我是念着楚大人看中了这婢女,才在我祖母回来之前放了那丫头回家,给她一条生路,晌午还派人将身契送了过去,为此还让祖母好一阵不愉快。” 楚忠兴忙抱拳告罪:“此事下官的确不知,待下官回去问过荆妻之后,若真有此事,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人,决计不能让进我尚书府,多谢郡主告知” “那丫头平时倒是很本分的,这一次大概也是觉得要去尚书府,想左了若是尚书夫人真的喜欢这丫头,以后叮嘱了不再犯就是了。” 太子摇了摇头,示意白卿言跟她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行军打仗倒是雷厉风行,怎么对身边的奴婢这么心慈手软,这等贱奴竟然敢偷先皇后的遗物,就该直接打死,你还还她身契。” “这不是顾忌着楚尚书的面子。”白卿言笑着看向跟在太子右侧的楚忠兴。 楚忠兴忙停下步子又副手告罪,称自己实在不知。 白卿言从宫内回来,一进门就被大长公主叫了过去。 大长公主以为皇帝叫白卿言过去是为了问卢姑娘之事。 “孙女觉得今上虽然还没有见过卢姑娘,但是还是有几分相信卢姑娘是姑姑转世之事,否则一道圣旨宣进宫就是了,何苦相见还自己挨着。” 皇帝是晋国的天,他想要作什么不行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用银针拨了拨香炉里的香灰,点头:“阿宝说的有理。” “宫中那位秋贵人也是厉害,今日我从大殿出来之前,听高公公对今上说,秋贵人做了枣泥芙蓉糕。” 大长公主眸色一沉。 “祖母这枣泥芙蓉糕可是您体虚之时,姑姑专门为您做的。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且当初姑姑过世之后,祖父下了令不允许这道点心再上白家的桌,怎么这位秋贵人就连这个都知道呢” 大长公主拿起放在黑漆方几上的沉香木佛珠,闭着眼拨动起来。 “祖母,孙女儿想这位秋贵人大约是知道卢姑娘的存在,着急了,她太刻意模仿姑姑反倒是显得匠气所以卢姑娘,长相和气韵上像姑姑就够了,怕是得让卢姑娘做一些姑姑曾经想做而未曾做过,或者是您和祖父不允许做的事情,才能让皇帝相信,这就是姑姑的转世。” 大长公主拨动佛珠的手一顿。 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雕花随黄澄澄的光线映在地板上,满室只剩下袅袅轻烟,静得出奇。 她听到外头传来佟嬷嬷和蒋嬷嬷说话的声音,起身对大长公主行礼后道:“若无其他事,孙女就先退下了,祖母好好歇息。” 说完,她恭敬向后退了两步,饶过屏风出了长寿院的上房。 白卿言走后,大长公主才缓缓睁开眼,想做她和白威霆不允许做的,太多了 佟嬷嬷正和蒋嬷嬷说着去春杏家的事情,见白卿言出来忙行礼。 看到佟嬷嬷喜气洋洋的模样,白卿言就知道,佟嬷嬷的事情应该是办的非常顺利。 佟嬷嬷上前对白卿言行礼,笑着道:“大姑娘,事情都办妥了。” 她对蒋嬷嬷颔首后,带着佟嬷嬷往长寿院外走。 “老奴一到春杏家里,正巧遇到春杏的母亲正在和四周邻居吹他们家春杏得了郡主和户部尚书府的青眼,要 去尚书府做良妾了” 佟嬷嬷当即就让马车停了下来,气势摆的足足的从马车上下来,用帕子沾了沾唇角,鼻孔朝天说她是郡主身边的管事嬷嬷,问春杏娘是哪个。 春杏娘约莫是怕了没敢吱声,却有好事者讨好的给佟嬷嬷指了指春杏的娘。 佟嬷嬷绷着脸着打量了春杏娘一番,春杏娘连忙鞠躬哈腰称佟嬷嬷是贵客,请佟嬷嬷屋里坐。 佟嬷嬷冷笑一声,便说:“都说蛇鼠一窝,你们那蛇鼠窝我可不敢进,春杏连大长公主赏给我们郡主的先皇后遗物都敢动,我要是进了你们家,身上的金银首饰还不得被你们扒光了” 春杏娘就嚷着让佟嬷嬷空口白牙的别胡说。 佟嬷嬷一点儿都不怵,拿出春杏的卖身契冷笑:“大长公主可是生气的很呢你若是不承认,那我就只管拿了身契,按照大长公主吩咐将春杏打死了事” 佟嬷嬷话音一落,就命跟来的白家护卫去春杏家里拿人,将春杏娘吓得半死,堵着门直喊他们家春杏是要去尚书府当良妾的,镇国郡主就不怕开罪了尚书大人。 佟嬷嬷这才上前,将身契丢给春杏她娘,说:“看在尚书府的面子上,我们郡主放了春妍一马,但从今天起,镇国郡主府绝不用和春妍沾亲带故的任何人。” ------题外话------ 三更完毕,真的是年纪大了感觉爆更之后到现在都缓不过来,明天开始应该就可以正常更新了。 感谢小祖宗们的等候笔芯月底啦月票都不要放着了哦投给秃头作者君吧 第三百零三章:金榜 “刚才老奴回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送二姑娘回秦府回来的罗嬷嬷,罗嬷嬷同老奴说二姑娘回府的路上遇到寿山伯爵府的二夫人” “二姑娘装作恼火不已的样子,将咱们府上春杏攀了高枝,要去户部尚书府做良妾,却偷先皇后遗物想当做她自己嫁妆的事说了,还说要回府上查一查之前咱们白府给安排的仆妇婢子里,有没有和这春杏沾亲带故的,有的话可不敢用了。” 佟嬷嬷说完笑了笑:“二姑娘这也是担心春杏日后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旁人都算在大姑娘的头上,提前替大姑娘撇清呢。二姑娘真是个有心的” 白卿言唇角勾起笑了笑:“春杏去不了尚书府做良妾了。” 佟嬷嬷也不可为什么春杏不能去做良妾,既然他们大姑娘说春杏做不了,那春杏肯定就做不了。 不知道为何,佟嬷嬷想到今日对春杏百般为护的娘,若是春杏娘知道春杏没有办法嫁入尚书府,又丢了郡主身边贴身大丫头的身份,以后又无勋贵人家敢用春杏一家子,春杏娘又会怎么对春杏 今天白卿言当着皇帝的面儿说了一次,又当着太子和户部尚书楚忠兴跟前说了一遍,不论楚忠兴和李茂想用春杏做什么勾当,春杏如今只能是废棋。 若是实打实算来,春杏其实还并未作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可白卿言不能将全家的安危不置于险地,在明知李茂和楚忠兴或许要用春杏危害白家或者她之时,放过春杏。 就如同当初祖父因为一点慈悲,放过了陆天卓,可陆天卓却想要小九的命,想要她的命。 所以,慈悲和心善这两样东西,只有绝对强者和圣人君子才有资格给,她如今还只是时局中身不由己的蜉蝣,没那么多慈悲分给旁人,有这个心还是多怜悯怜悯自己和家人。 虽说春杏的危急已解,可李茂和楚忠兴若真非要对她出手,她只废掉一个春杏,未让他们伤筋动骨,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背后是白家的孤儿孤母,若等离开大都李茂和楚忠兴再兴风作浪,她可就鞭长莫及了。 “嬷嬷,你让平叔多派几个可靠之人,去此次会试之时考生落脚点最多的几个酒楼探可探可,是否有才高八斗,在考生中颇有威望却会试落榜的考生。”白卿言转头看着佟嬷嬷,慢条斯理吩咐,“他们谁曾有过怨言,认为有人名不符实” 年年春闱都有自视甚高的考生不服气,年年春闱都有人徇私舞弊,只是没有人甘愿做那出头鸟将事情挑出来,曾有三两出头之人要么发生意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么在金银权势面前屈膝折节。 这些年,勋贵世家屡屡在科考中向主考行贿,系数这几届科举寒门之子出人头地越来越少。 往年勋贵世家贿成风却一直无人管束,今年只会更甚,只怕这一届寒门子弟想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现在白卿言才开始做准备,稍晚了些,却也不算太晚。 若是此次科举查出舞弊,主考官翰林学士文振康左相就肯定保不住了,失去了能在皇帝面前进言的文振康,左相如同断一臂。 白卿言眸色深沉如水,李茂的手既然伸的这么长,伸到她的身边来,那她就要李茂体会体会断手之痛。 “另外再派人暗中盯着大都城内此次有子孙殿试者的勋贵与官宦人家,看有谁家提前大量采购包钱赏人的红纸c炮仗,在备宴。”白卿言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查可查可谁家在会试结束殿试之前,大量购米,准备施粥” 以往有子孙能走到殿试这一步的勋贵人家,都会准备些红纸包着的赏钱,准备炮仗,在家中备宴,等应试子孙殿试结束,觉得能在一甲占居一地,便立刻再派人去大量购米,等放榜之日大肆庆祝,散钱施粥,若二甲头几名自然也是要欢欢喜喜庆祝一番。 若是落在三甲,也就是意思意思散点喜钱也就是了。 因这些年,勋贵世家科举行贿成风,下无人敢出头,上无人愿管制,如今世家作风越发肆无忌惮,多数会在放榜之前,便准备好一应庆祝的手段,以免到时措手不及,或者名列前茅却办的如不别家热闹气派,遭人诟病。 所以,窥探这些勋贵世家采买动向,大约能猜测谁人会在前十之内。 佟嬷嬷颔首:“老奴明白。” 第二日便是殿试,二夫人刘氏自白锦绣和秦朗走后,一头扎进了四夫人王氏的小佛堂里,同四夫人王氏一起礼佛。 晚膳时分,大家伙儿凑到大长公主这里热热闹闹用晚膳时,三夫人李氏对大长公主说起此事,二夫人刘氏只道,临阵抱佛脚求个心安。 晚上回去就连董氏也叩拜了神佛,求神佛保佑董 长元和秦朗能拔得头筹。 刘氏辗转未眠,第二日派了好几拨人去探,直到白锦绣派身边的翠碧回回话,刘氏这才放心。 殿试可要比前几次考试舒服多了,毕竟是在御前。 皇帝出了考题,坐在高台龙椅之上,端着茶盏喝茶。他放眼看着大殿内,靠前坐着的年轻才俊,才隐约觉得自己老了。 大约是心里突然不是滋味,皇帝更是懒得循例在下去走走看看,摆了摆手让太子代劳。 因着秦朗是白卿言的妹夫,太子在秦朗身边多停留了一会儿,倒是没有认真看秦朗写的是什么,只觉得秦朗的字迹十分清秀干净。 殿试结束之后,刘氏派人去可了情况,秦朗说虽然现下还不知道能拿到什么名次,可自可已经尽己所能答到最好了,可此次殿试人才济济,能拿到什么名次全看天意。 白卿言倒是觉得,秦朗的名次不会低。 秦朗是今上单独提出来,称赞为世族子弟表率的人物,主考自然要卖今上的面子。 隔明日一天,后日张贴金榜。 第三百零四章:朝廷重臣 第二日清晨,白卿言在清辉院练完红缨银枪,替白卿言办事的佟嬷嬷便回来,给白卿言带了两份名单。 “这一份是姑娘吩咐去查,在各家客栈落脚的赶考考生,有才气者落选且心存不瞒的考生名单,上面圈出来的是已经离开大都的,没有圈的是还滞留大都城,约莫是想等着看金榜贴出来,看到底是谁高中的。” 佟嬷嬷又将另一份名单展开:“这分名单,是卢平亲自去查的各家采买情况” 白卿言接过春桃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和颈脖上的汗,吩咐春桃备水。 春桃将已经温了的茶递给白卿言,转身去吩咐厨房备水。 “说来也巧,今儿个一早卢平去了都城最大的米铺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听,那伙计便认出了卢平,他以为卢平是二夫人派出来替二姑爷采买的,那伙计便笑着说,咱们府上二姑娘做事也忒谨慎了,人家吕相府c陈太傅府c工部侍郎武府c还有抚军大将军张府,人家都是会试结束就派人大量采买红纸c炮仗,屯米准备殿试放榜之后食粥” “可咱们二姑娘一直没有动静,好不容易派人来让送施粥的米到府上,还不如人家吕相府和陈太傅府上的一半之数多还笑着问卢平是不是二夫人这个做长辈的知道了特地派卢平来再添买些。” 牵扯上的可都是朝廷重臣。 张端睿的府上也提前采买了 白卿言将手中茶杯递给佟嬷嬷,拿过名单看了眼,张端睿最大的儿子不过才十一岁,也参加殿试了没听张端睿说啊 佟嬷嬷见白卿言目光落在抚军大将军府上,忙道:“抚军大将军的兄长早亡,寡嫂此次带着长子来大都城应试,寄居大将军府中,抚军大将军的侄子此次也在殿试之列。名单上剩下的,都是从各地赶来的在都城里买了宅子,或是寄居在叔伯c外祖家的官宦子弟。” 细算时辰,此刻主考还未开始同皇帝商议名次。 白卿言将提前采买庆贺施粥的府邸名单交给佟嬷嬷:“让人将这名单悄悄传扬出去,就说这些官宦勋贵府上都贿赂了主考官,所以必会保证这些人必都在前十之列” “再派人装作商人或学子将此事在大都城中传扬开”她手指点了点第一份名单,“务必传到这些落榜考生耳里,一定要快可让平叔安排人鼓动这些考生在放金榜之前敲登闻鼓,求皇帝主持公道” 白卿言一边想一边道:“登闻鼓一响,皇帝必会查此次科场舞弊之事,可若是在金榜放出之前这些人的名字果真在前十,那皇帝便更会重视,更要细查就端看这些读书人,是敢用命为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博一个公道,还是在权势跟前屈膝。” “是”佟嬷嬷应声,转身匆匆去寻卢平办事。 大姑娘要做什么,佟嬷嬷一概不问。 虽然以前佟嬷嬷总想着规劝白卿言好好做一个女儿家,可是如今白家突逢大变,佟嬷嬷也知道白家得靠大姑娘撑着,因为大姑娘是长姐是嫡长女,这担子只能大姑娘挑。 皇帝寿宴之后,如今大都城内引人注目的便是此次殿试之后,状元到底是花落陈太傅府,还是吕相府,亦或者是哪个寒门子弟能够摘得。 赌坊里甚至已经开了赌局。 不知谁人泄露了内定前十的七人名单,称吕元庆c吕元宝c陈钊鹿c武安邦c张若怀c林朝东c汪成玉,都是勋贵官宦子弟,这七人各自府上早已给主考翰林学士文振康打过招呼送过礼。 还有人提起张若怀一个举人考了几次都没有考中,怎么这一次突然就一口气成了贡生要殿试了。 也汪成玉的同乡,称这位营州刺史的儿子汪成玉,出口成脏,胸无点墨,营州之时每每文人才子诗会,他总是贻笑大方,这样的人若是在殿试前十名,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除却大都城中吕相的两个孙子与陈太傅的孙子无人诟病之外,其余四个人老底被揭了一个底朝天。 魁首客栈内,在学子间名气极高的薛仁义因为落榜之事极为不服气,一个劲儿的喝酒,非要在这里等金榜出来。 他以为自己在会试中即便是得不到一个会元,也绝对在前十,断断不可能落榜此事听说了前十名单,正在痛斥此次科举果然有猫腻:“汪成玉那是个什么人那就是个草包我薛仁义落榜,他进了说出来谁信” 薛仁义的同窗都在安慰他。 坐在客栈一旁的汉子喝了口小酒道:“你们光在这里嚷嚷有什么用啊,有能耐就学人家镇国郡主,去敲登闻鼓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当初镇国郡主登闻鼓一敲,陛下可是连信王这个嫡子都给贬为庶民流放永州了” 正在安抚同窗的举子转过头,有点 儿烦那汉子的火上浇油:“人家镇国郡主当初可是握着记有行军记录的竹简,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怎么没有证据啊,这名单就是证据你们若敢用命为自己博一个公道,就敲登闻鼓啊有人舍命敲了登闻鼓,那陛下肯定要掂量一下查一查若在金榜还没放出来之前,这七个人真的是前十,那陛下听了还不得慌”那汉子夹了筷子菜塞进口中,“连我这粗人都能想同的道理,你们这些学问人想不通” 汉子笑眯眯端起酒杯,已然也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只有金榜还没有放出来之前,甚至那些主考官和副主考官还没出宫之前,你们便敲了登闻鼓面见圣上,这早早泄漏出来的名单才能起到最大作用” 几个落榜的举子你看我我看你,竟觉得这醉醺醺的汉子说得有理。 “我看你们是害怕得罪权贵,所以也不敢吧”那汉子搁下手中筷子,用手抹了抹嘴,“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最见不得那些官宦人家仗势欺人” ------题外话------ 先贴上来,还没捉虫 第三百零五章:硬骨头 那汉子一副江湖游侠做派,道:“你们若敢敲登闻鼓这棍子我帮你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举子挨好让那些权贵看看,我们穷苦人家也有硬骨头” 那已经喝的醉醺醺的薛仁义,一把砸了自己手中的酒杯:“我薛仁义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哪里能对权贵折腰我要去敲登闻鼓哪怕舍了我这条明,亦要替我等寒门学子求一个天公地道” 薛仁义说完,端起桌上的酒壶仰头一口灌尽。 薛仁义的同窗连忙站起身劝薛仁义,说大不了来年再来。 可薛仁义却说:“权贵只手遮天,徇私舞弊c贪墨渎职之事屡见不鲜,这些年更是愈演愈烈,你们自己看看寒门之子出头越来越难若我等不作先驱者,纷纷对权贵折节屈膝,这偌大的晋国将再无寒门读书人容身之地你们若还有血性便随我一起来” 说罢,薛仁义凭着一腔愤怒和热血,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全然不知大都城内,已将这七人名单传的沸沸扬扬的翰林学士文振康,与诸位副考官将殿试的策论排序,取前十捧到了皇帝与太子面前。 皇帝看过一篇之后就交于太子点评。 太子虽然才气平庸了些,可是策论的好坏耳濡目染还是能看懂些。 看完董长元的卷子,太子眼前一亮,忙恭恭敬敬递给皇帝:“儿臣以为此篇策论条理清晰,见解独到,虽然用词不算华丽,但胜在道理通透,文字锐利。” 皇帝点了点头,将董长元的卷子放在一旁。 看到秦朗的卷子,皇帝似乎是来了兴致,他认真看起秦朗的卷子来 秦朗是皇帝亲自称赞的世族子弟典范,皇帝对秦朗还是抱了希望,希望秦朗能给他长脸。 看完秦朗的卷子,皇帝眼底有了笑意,点点头将秦朗的卷子与董长元放在一起。 随后吕相两个孙子的卷子皇帝也看了,拿在手中对比文振康轻笑开口:“这两份卷子,不但文采斐然,且分析时局,往往都能切中要害,十分厉害微臣要有两个学识如此广博的孩子,定然要让他们分开参加科举,吕相让兄弟俩一起参加科考,这不是自家人和自家人争名次么” 皇帝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一声,看向太子:“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这道理,咱们在朝堂上纵横了一辈子的吕相,看来是忘了” 说着,皇帝将吕元庆和吕元宝的卷子与秦朗和董长元放在了一起。 皇帝又拿起陈钊鹿的策论,细细品读:“这字里行间很有陈太傅的风范,陈钊鹿这莫不是陈太傅的孙子” “陛下好眼力”文振康笑着朝皇帝作揖,“想当年陈太傅就是状元郎,陈太傅之子中书侍郎陈平兴当年也是状元,大都城里的百姓都在猜看这陈太傅的孙子能不能也夺得状元,若真能如此到是能成全我们晋国的一段佳话了。” 听到这话,皇帝想了想又拿起董长元的卷子:“朕到时觉得这十份卷子中,这叫董长元的策论最为出色。” 其实,说来说去,皇帝是觉得此次科举考试,贡生的水准没有以前好了。 文振康忙迎合皇帝:“陛下慧眼独具说的正是不过能捧到陛下面前来的十份策论都是此次科举中最为出色的,不论是陛下怎么定夺,这十位青年才俊自然都是要报效陛下的。” 皇帝点了点头,只觉文振康说的不错。 皇帝书房之内,君臣数人商定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将此次金榜排名定了下来。 为了延续陈太傅祖孙三代皆为状元的佳话,皇帝点了陈太傅的孙子陈钊鹿为状元。 吕相的面子不能不给,点了吕元庆为榜眼。 董长元的策论实在出色,皇帝又听高德茂提起董长元是个长相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样貌十分夺目,便定了一个探花,秦朗二甲第一名传胪。 剩下六人由太子排序,给了名次,吕元宝二甲第二名。 二甲第三由一寒门子弟所占,武安邦二甲第四c张若怀二甲第五c林朝东二甲第六c汪成玉二甲第七。 等这边儿敲定了金榜排名,文振康带着副考官刚从大殿内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听到远处武德门的方向竟然传来了震天的鼓声。 文振康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今年这是怎么了沉寂了几百年的登闻鼓频频响起,难不成又是镇国郡主 不管是谁,这登闻鼓一响,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文振康回头朝着大殿内看了眼,怕是皇帝又要头疼了。 坐在龙椅上刚端起茶杯喝茶的皇帝突然听到登闻鼓的响声,惊得端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溅出些许。 皇帝 心底一下就烦躁的不行,恨不得将那登闻鼓给撤了。 一个登闻鼓放在那里,几代皇帝怕也没听到过几次响,到了他这里到好了这从去岁就开始不安生,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太子也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到了白卿言,又觉得现下白卿言已经归于自己门下,有事应当会来求她,而非敲鼓惹父皇不快。 皇帝重重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怒喊道:“高德茂,去看看” 高德茂连忙抱着拂尘,迈着碎步朝殿外跑。 “一天到晚的敲敲敲什么天大的事非要敲登闻鼓,让不让朕安生了”皇帝想到了之前白卿言逼杀信王之事,心中越发恼火,端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整个大殿太监跪作一团,瑟瑟发抖。 就连太子都被吓得跪地请求皇帝息怒。 “这次要还是那个白卿言,朕可就真的容不下她了”皇帝说这话时,咬牙切齿一身的杀意。 太子原本想要替白卿言求情,仰头看到皇帝充满戾气的一张脸,忙垂下头,瓮声瓮气说:“肯定不会是郡主的,父皇已经给了郡主天大的恩赐,郡主不会不知道进退。” 皇帝冷笑一声,不做评价。 ------题外话------ 今天的第三更还是来的稍晚了一些,主要还是没缓过来我的妈呀秃头作者君得是老成什么样子,到现在还调整不过来,呜呜呜 月底啦小仙女小祖宗们求月票 第三百零六章:火气更胜 不多时,高德茂一边用帕子擦着冷汗,一边小跑进来,跪地道:“回陛下,武德门外敲登闻鼓的是此次会试落榜的举子们,举子们称此次科举舞弊,求陛下还他们公道。” 皇帝身体略微停止,心头那股子烦躁消散,表情郑重起来:“举子们可有实证” “回陛下,没有实证,可是带头的在外面高声喊着说前十之中有七个已经是内定的勋贵宦官之家子弟,有吕元庆c吕元宝c武安邦c张若怀c林朝东c汪成玉c陈钊鹿七人内定在前十之中,吕元庆c吕元宝与陈钊鹿他们不敢质疑,可武安邦c张若怀c林朝东c汪成玉草包之流能入前十,决计不可能” 高德茂抬头看了眼皇帝越来越阴沉的五官,接着道:“带头的那个还说,在会试结束榜单还没有放出来之前,在大都城内买了宅子的汪成玉c林朝东,和寄居在外祖家的武安邦,他们各家各户都采买了大量的庆贺用品,屯米准备施粥散钱。” 吕元庆c吕元宝c武安邦c张若怀c林朝东c汪成玉c陈钊鹿这七人,可不就是刚才前十之中的七个么 皇帝咬紧了牙问:“文振康和其他副主考都在哪儿,让禁军把他们扣住,不许出宫” “是”高德茂忙起身往外跑。 高德茂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不是不知道往年科场舞弊之事,勋贵人家给主考塞了银子,让人进去替考的比比皆是。 上一届科举时,高德茂就觉得勋贵官宦人家再不收敛,怕是要惊动皇帝,没成想这一次果然还是惊动了。 皇帝强压着火,声音冷得让人骨缝发寒:“太子,你去将此次殿试的所有试卷全部给朕封了带过来派人传国子监祭酒c司业各学博士全都来,你亲盯着他们一份卷子一份卷子给朕过” “儿臣领命”太子忙领了命去办事。 皇帝气得手指在抖,若此次科场舞弊是真的,文振康就该死 西凉的炎王还没走,燕帝也是明日才准备返程,文振康就给他弄出来一个科场舞弊案来让他难堪。 况且,历年科举是为了为朝廷选拔治理人才,虽然他喜欢奸臣不喜欢太过有能耐功高盖主类似白威霆那样的臣子,可也知道这朝中不能真的没有能人,若少真正有能耐的臣子干事实,晋国危矣。 “传大理寺卿吕晋”皇帝睁开眼,眸底一片杀色。 武德门外,越来越多的落榜举子跪于门外高呼科场舞弊,求皇帝换他们一个公道,这突如其来的热闹惊动了大都城几乎所有的百姓。 被点了名的几家惶惶不安,想处理掉提前购置的庆贺之物,又怕有了动静反到让人抓住把柄,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示好。 就连吕相都坐不住,把自己的儿子儿媳唤了过来,询问两个儿子儿媳,是否有给主考送过礼是否提前置办了庆贺用品是否提前购米准备施粥了 刚被人从祠堂放出来的吕元鹏,才悠哉悠哉喝了杯茶,便听到爹娘被祖父叫了去。 吕元鹏担心是祖父又要出什么管教他的主意,眼睛滴溜溜一转放下茶杯就跟上,透过书房的窗缝往里看。 “混账东西”吕相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你们四个人是疯了不成元庆c元宝两个孩子才学都是拔尖儿的,即便是不送礼也必能在二甲之内那文振康是个什么东西,我堂堂相府要给那种走狗送礼” “父亲,话不能这么说,旁人家都送礼了,咱们不送原本能在二甲之内,说不定就被挤到三甲了说不定那姓文的还会暗中搞鬼,让咱们家两个孩子连会试都过不了,往年又不是没有出过这种事”吕相长媳幽幽开口。 “妇人之见”吕相被气得脑仁儿疼,“我堂堂右相,他姓文的敢吗” 吕相的三子,吕元鹏的父亲皱眉开口:“那文振康是个什么人旁人不清楚,父亲您还不清楚吗圣人云宁得罪君子,莫开罪小人,如今陛下宠幸文振康,我与大哥也只是跟着风向行事,不求文振康真的帮忙,但求他不给两个孩子使绊子而已” “是啊父亲,况且您也说了,两个孩子必在二甲之内,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儿媳才同三弟妹商议后,派人出府采买毕竟家里出了两个贡生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吕相长媳又道。 吕元鹏的母亲对大嫂翻了一个白眼,她这大嫂从来都是好事想不到她,坏事儿就一定要将她也拖下水。 “是啊父亲,媳妇儿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嫂嫂提起的时候,儿媳妇儿就赞同了嫂嫂的主意,不成想却惹了大祸,还请父亲指点应该怎么补救。”吕元鹏的母亲对吕相福身行礼,一脸愧疚道。 吕相活成人精似的人物能看不出来大儿媳妇儿和三儿媳妇儿是什么意思,火气更胜。 “出了事,不拧成一股绳想办法,反到互相推诿,能成什么事你们可真是我们吕家的好媳妇儿”吕相脸色沉了下来,“此事,只能是我亲自进宫一趟,早点儿找皇帝如实相告” “可是两个孩子的功名怎么办”吕元鹏的父亲大惊。 “你老子我去了,两个孩子还有机会重考,不去两个孩子前程说不定就完了”吕相手紧紧扣着座椅扶手,咬了咬牙,“此事皇帝必然会让大理寺卿吕晋主审,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大理寺找吕晋,将贿赂主考的事情坦白我们家的动作越快,皇帝越是会从轻发落。” “可父亲,如此我们家就将其他贿赂过文振康的勋贵官宦人家,都得罪了啊”吕相长子皱眉道,“况且那些举子已经说了,若是咱们家元庆和元宝在十名之内,他们是服气啊” “正是因为这些举子都服气,但我们自己却做了行贿之事,我们吕家才更要去同皇帝和大理寺坦白” 第三百零七章:影响 吕相视线扫过自己的两个儿子,落在两个还不情愿的儿媳妇,强压下痛斥两个儿媳妇的念头,郑重道:“只有如此,等科考舞弊案坐实,此次科考成绩作废,两个孩子还能有一次重考的机会,否则就怕皇帝永不录用此次行贿的考生,那个时候,你们就可真的要害死两个孩子了” 一想起两个儿媳妇做的蠢事,吕相心头怒火越烧越盛。 “元宝就不说了,元庆可是我吕家未来的希望,难道你要你儿子折在这件事上”吕相声音止不住的拔高,“如今举子敲了登闻鼓,你以为那些贿赂过文振康的勋贵官宦人家,还能不受牵连得罪人和你们儿子的前程,全家的将来,孰重孰轻,你们自己选” “儿子知错”吕相长子连忙俯首。 “不要耽误,你们即刻出发去大理寺,我进宫”吕相一锤定音。 吕元鹏听到这话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爹娘胆子竟然这么大呢,居然敢贿赂考官 想到武德门前举子敲登闻鼓,有热闹看,吕元鹏回自己院中叫了小厮,便出府看热闹去了。 反正,他们家有祖父在,且祖父已经做出了安排,便出不了什么事 吕相家行动速度极快,吕相两个儿子去大理寺时,听说大理寺卿吕晋被皇帝招进宫里,此事正在武德门外安抚敲登闻鼓的举子们。 吕相一进宫就对着皇帝痛哭流涕,痛斥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对文振康行贿,他那两个儿子害了两个他精心培育的孙子,请皇帝连他那两个儿子一同处置。 皇帝看过吕相那两个孙子的策论,倒是觉得吕相的两个孙子的确是有点儿真材实料的。 再听吕相说,他的两个儿子儿媳是因为大都城但凡有应考的勋贵官宦人家都送了礼,担心不送礼文振康给两个孩子使绊子,脸色越发难看。 皇帝实在是没有想到,文振康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如此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子底下收贿赂。 难怪了他就觉得今年贡生的水准,大不如前。 “此事,老臣闻之,痛心疾首,只觉愧对圣颜,恭请陛下降罪老臣教子无方亦愿一同承担罪责” 皇帝压下心头怒火,睁开眼看着还在抹泪的吕相,知道吕相一向谨小慎微,此次怕是因为儿子和儿媳妇儿不争气,连累了两个孩子便道:“朝廷开设科举是为了为我晋国广纳人才,吕相两个孙子的策论,朕看过了还算不错不过吕相回去之后可要好好的教导教导你的两个儿子。” 吕相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诚惶诚恐对皇帝叩首:“虽然陛下宽宏,可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老臣自觉羞愧难当,请陛下罢免老臣官职,以儆效尤也好给朝中之人做个样子让他们以老臣为戒自此之后朝堂必可风气清明。就当是老臣最后能为陛下做一点事,报偿陛下多年来的照拂之恩。” 皇帝听了吕相这话,心中对吕相那点儿怒火悄无声息中消弥,皇帝叹了一口气,声音柔和下来:“高德茂,将吕相扶起来” “老臣愧对陛下,不敢起身啊”吕相声音哽咽,情真意切。 “吕相,自朕登基以来,你一路匡扶,朕心中有数此事乃科考舞弊风气所致,吕相能大义灭亲亲自到宫中来与朕举发二子,算是功过相抵回去吧” “老臣叩谢陛下天恩万死难报陛下隆恩,老臣此后必会好生教导家中子孙,让他们将来都能成为对陛下有用之人,报答陛下圣恩”吕相感恩戴德以头叩地,哭出声来。 皇帝满意点了点头:“高德茂,送吕相岀去。” 高德茂连忙恭恭敬敬请吕相往外走,吕相又是一番感恩戴德,诚惶诚恐,这才缓缓从大殿内退出去。 因秦朗也是参加殿试的贡生,白锦绣突然听闻这么大的事一下就坐不住了,严令秦府上下不许谈论此事后,让人套车回了白家。 刘氏和董氏也是坐立不安,生怕此次之事会牵连到秦朗和董长元。 听说白锦绣回来了,刘氏出来相迎。 白锦绣攥着刘氏的手,一边携手往垂花门内走,一边道:“此时大都城都乱套了,刚才秦朗的外祖家的表嫂还偷偷上门来替秦朗的舅舅询问,怕我也送了礼。如今但凡家里有参加春闱举子的,要么闹着去武德门前讨公道,要么就是惶惶不安生怕送礼的事情败露我来之前听说吕相已经进宫面圣,吕相的长子和三子也去了大理寺” 刘氏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听得胆战心惊:“那此次会不会影响到姑爷” “我们家没有送礼,可若是最后查出科举舞弊,此次春闱成绩作废罢了秦朗恐怕得再考”白锦绣同刘氏说完之后道,“母亲你先回院中,我去找长姐商议,咱们先都别着急” “对对对你去找阿宝商量商量,阿宝主意总是多些”刘氏点头。 白锦绣扶着翠碧的手进院子时,见白卿言正在练银枪,不断重复枯燥乏味的挑c刺。 “长姐” “二姑娘”春桃笑着行礼。 听到白锦绣的声音,满头是汗的白卿言收了寒光凛然的银枪,将银枪插入架子中,接过春桃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了手:“可是因为此次科场舞弊案回来的” 白锦绣提着月华裙进来,点了点头:“如今大理寺卿吕晋已经前去武德门安抚举子们,文振康等一干人等还未出宫,便被禁军扣住了只要行贿之事坐实,此次主考副主考人头不保不说,恐怕考生的成绩都要作废” “所以,此时你不能慌,回去让秦朗好好准备,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恐怕要再考一次了”白卿言对白锦绣说。 “长姐此事”白锦绣觉得长姐太过镇定,不慌不忙的,觉得这是长姐的手笔,她低声问,“此事和我们家有关吗” 第三百零八章:办好 “翰林学士文振康是左相李茂的人,这你应该知道可户部尚书楚忠兴也是李茂的人你恐怕不知道”白卿言示意白锦绣在石凳上坐,“既然李茂的手伸到了我的跟前来,不断他一臂,他怎么知道疼,怎么知道怕” 她将湿帕子放在春桃手中的黑漆托盘里,接着道:“事情是他们自己做下的,旁人能耐再大,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而已。” “户部尚书楚忠兴,也是李茂的人”白锦绣大感意外。 “当年二皇子谋逆,死后所有的人脉尽归梁王,所以锦绣千万不要被梁王懦弱的假象迷惑了双眼。”白卿言为白锦绣倒了一杯茶,推至白锦绣的面前,“我已经想过了,若是怕打鼠伤着玉器瓶,折不了李茂的臂膀虽说将事情闹大了成绩要作废可闹大也有闹大的好处,秦朗和长元表弟都是真才实学,重考也不怕” 白锦绣垂眸细想之后点头:“长姐说的有理” “秦朗呢”白卿言问。 “听说武德门落榜举子生事,被朋友叫去了武德门。”白锦绣说完,站起身来对白卿言行礼,“我去派人将秦朗唤回来,趁着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刻苦,争取重考之时发力才是” 她对白锦绣点头。 白锦绣刚走,卢平就来了。 卢平派出去探消息的下人回来了几个,带来了新消息。 称,吕相进宫后又出来了,不想去时那般匆匆忙忙,吕相的两个二子也都从大理寺出来回府缺了,陈太傅闻讯也已套车进宫。 吕相果然是朝中最会明哲保身的,滑不丢手跟泥鳅似的,刚闻风便去宫中请罪,陈太傅怕是看到吕相的行动,猜到吕相进宫为何,也匆匆去向皇帝请罪了。 这两人一旦在皇帝面前请罪,皇帝就会知道,如今科举行贿之风到底有多严重,皇帝越生气文振康就越是危险。 左相如今怕是正坐立不安呢吧 她眯了眯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石桌,如今外面科举舞弊消息传的如火如荼,文振康的家眷还不知道如何提心吊胆。 文振康头一次做主考,就敢这般张狂明目张胆的收礼,不知道会不会也是因为有左相李茂在后的缘故 若是左相李茂真的搅和在其中,又有人指点指点文振康的家眷去找左相求情,左相怕是坐立不安之余怕是要惶恐,即便是李茂明锐没有搅和其中,也是要头疼一番的吧 想到此,白卿言让春桃将佟嬷嬷唤了过来。 白卿言的意思是从内院着手,如今文振康的妻子定然关心则乱,从此处入手最为妥当。 佟嬷嬷一听就明白了:“这事儿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办好。” 此次殿试之后,原本四月初三贴金榜,可因为近百举子跪于武德门外,敲登闻鼓,求皇帝还公道,四月初三没有金榜,有的是科举舞弊案由大理寺卿与太子一同审理,限期三日内破案的圣旨。 太子头疼不已,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此次家中有参加春闱的勋贵官宦,哪一家没有送礼 偏偏父皇的意思是要严惩不贷,除了吕相府上的两个孙子,和陈太傅的那个孙子,策论的确是有水准之外,其他行贿的,一概严惩,且终身不得录用。 有人求到大理寺卿吕晋门下,谁知吕晋却关门谢客,礼一概不收,风头之上吕晋除非是不要乌纱帽,否则只能一概不理。 太子没有吕晋那么硬骨,先前还应付了几家勋贵,后来也实在是扛不住,找来幕僚商议,想要商议出个不得罪人的办法。 秦尚志的意思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是储君,应当立身端直,国法面前不容私情,如此才能让皇帝看到太子当用的一面。 可方老却说,让太子见了后挨个训斥,哭求的也先应下来,等回头判的时候,可与吕晋一起判得重些,然后再去皇帝面前求情,那么这些勋贵宦官人家可就是太子收揽的人心。 但秦尚志深为不耻,毕竟现在的太子已经不是当初的齐王了,他现在是储君是国本,国本当直,国才能正 可太子一琢磨,觉得方老的主意好,没把秦尚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国之储君,要得人心没错,可人心绝不是如此笼络之法,科举行贿败坏国家根基,如此大恶太子怎能容得若这些蛀臣留于朝堂,晋国还有何未来可言 四月初六原本三王爷举办的马球大赛,也因为科场舞弊案的影响,勋贵人家比预计来得要少一些。 涉及行贿的自然是没有心情来,没有涉及行贿的勋贵官宦人家,家中又有应试考生的,自然是要把人拘在家中苦读,以防皇帝让重考。 三 王爷举办这场马球赛,原本是为了给自家的儿子挑选各家贵女,看哪家贵女能入儿子的眼,他好让王妃探问探问,给他儿子找一个可心人的,所以对三王爷来说只要各家贵女来了就成。 马球场上,凑做一团讨论的都是此次的科举舞弊案。 白锦绣略坐了坐,探听到有人说文振康的妻室彻夜色前去左相府,听说待了好久才出来,便借故告辞,回了白家同白卿言说此事。 “文振康那妻室,本就和离之后的再嫁之身妇人们凑做一团,讲得都是些不入流的风月之事,可我倒是觉得既然文振康的妻室在左相府停留许久,想必曾和左相讨价还价,手中说不准有什么可以拿捏李茂的把柄。” 白锦绣凑近了白卿言一些,压低了声音道:“我会设法,从文振康妻室手中拿到把柄。” “不论如何文振康妻室手中拿着什么样的把柄,文振康的命都是保不住了。”白卿言抿了抿唇,笑着看向白锦绣,“若是你能拿到自然是最好,拿不到也不要勉强。” “长姐放心”白锦绣点了点头,就见佟嬷嬷打了帘从外面进来。 第三百零九章:宽纵 “大姑娘,二姑娘”佟嬷嬷脸色不怎么好看,福身行礼后道,“咱们府上派回朔阳老家主理修缮祖宅事宜的刘管事回来了,正在前面给夫人禀报此次修缮之事。” “是有什么不妥当吗”白卿言放下茶杯问。 “朔阳宗族的那些子人,简直好生无耻”佟嬷嬷说这话时气得太阳穴都在跳,“刘管事回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本家子的五老爷一家子都在祖宅里住着,刘管事四处一打听才知道,往年都是咱们府上提前送信要回去他们才搬出来,咱们一走,他们又搬回去住就那样族里还好意思说费心替咱们白府照料祖宅了,找我们夫人要好处” “咱们每一次回去他们都派人打扫,那分明就是怕败露了痕迹,也好意思觍着脸邀功” 佟嬷嬷早就在白家大丧之时,对宗族那做派和嘴脸已经厌恶至极,再听到刘管事回来禀报简朔阳宗族的事情,简直是气得心肝肺都疼。 白锦绣也变了脸色,将茶杯重重放在身旁黑漆小几上:“这般无耻” “刘管事还说,咱们宅子刚刚翻修好,刘管事人还没走,那五老爷一家子就又住了进去,说朔阳这祖宅是白家祖上传下来的宅子,是传给长子嫡孙的”佟嬷嬷揪着手中的帕子,眼眶都红了,“说咱们白府现在已经没有男子继承香火,那宅子自然是要归族里,他们一家子在宅子里住了多年,是得到了族长的允许若是咱们白家女眷回去,族里可怜白家女眷,在中间砌道墙,将祖宅让出一小部分给白家女眷居住,还说要将墙砌得高高的,以免以免我们大姑娘身上的煞气冲撞了他们。” 白锦绣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这宗族也欺人太甚了若真是如此说法,早干什么去了,偏偏等我们修缮好了好不要脸来抢,真是欺我白家无人了吗” “那五老爷一家仗着在朔阳人多势众,已经叫了工匠在院子中间砌墙,刘管事派人死命拦住了,立刻快马回来给夫人报信”佟嬷嬷气得胸口起伏极为剧烈。 白卿言眸色沉了下来,心口似有一把火在烧着,宗族多年来如同吸血蛀虫在白家身上要好处 如今眼见着白家满门男儿都没了,连脸都不要,净想着怎么从白家再捞点儿好处。 还是古老那句话说的对,斗米恩升米仇,是祖父和父亲他们的宽纵,将宗族的胃口给养大了。 “长姐你要过去问问吗”白锦稚问。 “我换身衣裳过去。” 详细的事情佟嬷嬷大约没有听全,白卿言还得亲自过去问问刘管事。 还有祖宅的一应房契地契,也不知道是在宗族里,还是当初在祖父手里攥着。 若在祖父手里,那么祖母应该在去皇家清庵清修之前,全部交于母亲董氏手中。 房契地契若在,那还好说,若是不在了就得另想办法。 白锦绣虽说已经出嫁,可对白家的事情依旧上心,她等着白卿言换了一身衣服,跟随白卿言到董氏那里时,刘管事还没走。 董氏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帕子都变了型,若不是教养风度还在,怕是要骂人了。 刘管事见白卿言和白锦绣进门向董氏行礼,忙站起身,眼眶一下就红了:“大姑娘大姑娘可算从南疆平安回来了” 刘管事人还在朔阳的时候,每每听到南疆战况,都是提心吊胆,后来听说大姑娘在南疆杀了十几万西凉降俘,南疆大胜,真的是既高兴又担心,他给镇国王和镇国公上了两柱香,求镇国王白威霆和镇国公白岐山保佑大姑娘平安,还哭了一场。 如今在看到白卿言毫发无损出现在面前,刘管事又怎么能不激动。 “让刘叔担心了”白卿言对刘管事笑道,“刘叔你坐,关于朔阳祖宅的事情,我和锦绣听佟嬷嬷说了一些,具体如何还请刘叔同我详说。” 刘管事将朔阳的事情,详细说与白卿言听,与佟嬷嬷说的大致相同,细节上稍微完善了些。 比如,给白家看着祖宅的老管事已经五老爷买通了,就连那个修缮图纸,都是宗族的五老爷之前出的,为的就是让白府花银子好让他们住的舒坦一些。 此次刘管事回去,那五老爷拿出府上的图纸大笔那么一挥,将住宅一分为二,他们占了多一半,给白家留了小一半,称他们家住在祖宅多年用的就是那些院落,且现在白府都是孤儿寡母的,前面的院子都是留给男人家用的,也就不给白府了。 那一派施舍白家孤儿寡母的姿态,将白家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全然视作做他们囊中之物。 后来,宗族六老爷知道了,也要来分一杯羹,不愿意让五老爷全部占去,兄弟俩还给打了起来。 这一打,族 内的人就都全知道了,有的觉得这事儿不地道的,也有意图来分一杯羹的,更有打着想让董氏过继自家子孙的,就嚷嚷着五老爷欺人太甚,虽然白家子嗣皆已身死,只要董氏若是从宗族里挑一个过继,嫡支就有香火了,说五老爷吃相太难看。 总之,乱的不行 刘管事见状,先派人拦住了要砌墙的工匠,又觉宗族里闹得正凶一时半会出不了事,便亲自回来报信。 “母亲,祖宅的地契房契可在母亲这里”白卿言问。 董氏摇了摇头,眉心紧皱:“若是祖宅的地契c房契都在我们府上,宗族的人也不敢如此嚣张咱们府上只有地契,房契在宗族那里。” 原本宗族族长之位应该是由嫡支的嫡次子担任,所以白家的房契一直都在族内,后来大战白卿言的曾祖父那一辈嫡子全部战死,便记了庶子在白卿言的高祖母名下当做嫡子领族长位。 按道理说,到了白卿言祖父白威霆这一代,应该是祖父的胞弟担任族长,可偏偏祖父没有胞弟 ------题外话------ 马上月底啦求月票票啦宝贝儿们 第三百一十章:污名 后来商议之下,便由记在高祖母名下的庶子继续领族长位,再后来又将族长位传给了他的儿子。 但房契,不论是曾祖父还是祖父都没有想过拿回来,一直放在宗族那里。 有地契没房契,倒是棘手的很。 “以前,朔阳白家宗族有镇国公府庇护,现在大姑娘封了郡主,他们能在朔阳横行还是托了咱们国公府和大姑娘的福,如今却这样欺负人大姑娘不知道,朔阳宗族白家,这些年做尽坏事,可旁人都觉得朔阳宗族是仗了镇国公府的威势,我无意中听到有人抱怨上苍不公,说好不容易镇国公府倒了,白家又出了一个女杀神,封了一个郡主,那白家肯定还有的张狂。” 刘管事提起这些就心中窝火不已。 他没敢告诉董氏和白卿言,前段时间有人在朔阳大肆宣扬白卿言焚杀十万西凉降俘之事,因为白家朔阳宗族作孽在前,朔阳如今人人都觉白卿言是冷血无情暴戾残酷的人物。 也正是因为白卿言名声已经坏了,朔阳宗族的人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强占祖宅。 “刘叔,还有话未说”她看着刘管事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刘管事朝董氏看了一眼,犹豫后才皱着眉头道:“大姑娘被封郡主的消息传回朔阳的同时,也有人在朔阳大肆宣扬大姑娘杀十万降俘之事,加上之前宗族在朔阳横行霸道,听说咱们府上男子战死沙场,有不少被宗族祸害过的百姓” 刘管事说不出口,只道:“总之后来大姑娘被封郡主的事情传回去后,官府还有人宴请朔阳宗族的人,朔阳百姓间对大姑娘传的不是很好。” 听到这些,白卿言倒是没有生气,董氏蹭地站起身来:“朔阳宗族在父亲在时,仗着父亲的威势在朔阳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官府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知道替他们遮掩了多少,弄得民怨载道多少朔阳百姓对国公府恨之入骨现在好了一边欺负着我们孤儿寡母,一边又扯着我女儿的大旗折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阿娘”她起身扶住董氏,轻轻抚着董氏的后背,“阿娘别着急,宗族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置,一定让阿娘满意。” “刚才没说,就是怕夫人着急既然大姑娘说能够处置,大姑娘就肯定能处置,夫人您别生气。”刘管事劝道。 董氏被白卿言扶着坐在椅子上,紧咬着牙,开口:“如此下去不行,这宗族得寸进尺,你祖母尚且还在,你也是郡主之尊,他们便敢欺凌我们是孤儿寡母,家中无男丁,若回到朔阳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得想个法子” “法子我来想,阿娘只管想想回去之后,怎么安顿咱们这一大家子之事”她捏了捏董氏的手,“阿娘信我” “你心里已经有章程了”董氏抬头望着女儿问。 “这件事说来,其实就是宗族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回朔阳,就必需忍气吞声依靠宗族照顾。”白卿言转身走回白锦绣身旁坐下,“可宗族这些年之所以作威作福,为祸朔阳,先仗了祖父的威势,如今又是仗着我这个郡主的虚名。” “对付宗族这些人,釜底抽薪的办法,便是不给他们这个威势可仗”她看向刘管事,“朔阳白家子嗣繁茂,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定然不在少数,惹出人名官司的怕也不在少数,混不吝的更是多不胜数吧” 刘管事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我亲自回一趟朔阳,向族长讨要房契,问问五老爷的事情,族长若给了且让五老爷搬出我们祖宅,念在血脉同源的份儿上,我们万事大吉,若是不给”她眸色冷清淡漠,“刘叔你回朔阳几个月了,各房子嗣的心性应该都已经摸透,便用你最擅长的做个局,将宗族里各家的混不吝都牵扯进来,届时必让宗族的人自己拿着房契送到我们跟前来。” 刘管事连连点头,有人拿主意人就有主心骨,他应声:“就听大姑娘的” 白卿言郡主之尊到族长那里讨要房契,若族长不给,可就别怪她踩着宗族洗清他们白家在朔阳百姓心中污名了。 “长姐回朔阳何时启程”白锦绣问。 “明日一早吧。”白卿言看向董氏,“阿娘,我速去速回。” “那让秦嬷嬷跟着吧”董氏还是不大放心。 “我骑马去,骑马回,会比较快秦嬷嬷还是留在阿娘身边吧”她想了想没有瞒着董氏,说,“张段瑞将军已经领兵前往春暮山,大梁陈兵于鸿雀山虎视眈眈,我得快去快回,以防边陲起战事,用不了几天,秦嬷嬷年纪大了,母亲就别让秦嬷嬷跟着我折腾了。” 董氏点了点头也没再劝:“那我让人准备好快马,你早去早回。” 说完,董氏又看向白锦绣:“今日既然回来了,就留在家里陪 你祖母和母亲吃顿饭。” “听大伯母的。”白锦绣笑了笑道。 大长公主得知今日白锦绣也陪她吃饭,高高兴兴让蒋嬷嬷命小厨房加了几道白锦绣喜欢吃的菜。 刘管事朔阳带回来消息,董氏没有告诉大长公主朔阳宗族的事情,怕令大长公主心烦。 白家的事情太多,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喘不过气来,董氏只想想一家子热热闹闹好好吃顿饭。 酉时刚过,白府的仆从低声说笑着,将廊间挂起的灯笼挨个点亮,灯火阑珊黄澄澄的灯光朦朦胧胧映着窗棂和青砖地板,在春夜里和煦的风中摇曳着。 长寿院今日十分热闹,大约是人都聚齐了,人气旺的缘故,连烛火都比平日里更旺盛,映得上房内那架绣着百鸟朝凰屏风鸟雀仿佛活过来了似的。 上房内几个稚子欢声笑语说着刚降生的八姑娘,企图逗大长公主一乐。 这段日子,大长公主人在清庵,长姐人在南疆,家中太过冷清,好不容易人都回来了,几个孩子自然高兴。 三百一十一章:纯挚磊落 “要是三姐在咱们一家人多热闹”白锦昭叹了一口气,想念起三姐白锦桐来。 “是啊,三姐要是回来了就好了”白锦华仰头望着大长公主,“祖母,三姐在我们回朔阳之前,能好起来吗三姐会回来送我们吗” 大长公主回来没有带着三姑娘,对外是说三姑娘得了风寒,怕回来过了病气给刚出生的八妹。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让锦桐好好养好身体要紧,他日再见也是一样的。”白卿言摸了摸白锦华的头,笑着道。 秦嬷嬷身后跟着手中挑着六角羊皮灯笼的丫鬟,领着手中提了黑漆食盒的十几个婢女跨入院门。 婢女们鱼贯而入,规规矩矩摆了碗碟,便退出去。 大长公主下令,虽还在孝中归孝中,可吃食上决不能短了这些还在长身体的孩子们的荤腥,这晚膳倒也有鱼有肉。 秦嬷嬷饶过屏风进了内室,笑盈盈行礼后对大长公主和董氏说,可以用膳了。 谁知这一家子饭还没吃完,蒋嬷嬷便打着帘进门,低声禀了大长公主:“三月二十五那日吕相府上最小的公子在繁雀楼打了的那人,在床上躺了这么多日子,到底是没有救回来,今日清晨死了。” 白卿言攥着筷子的手一紧,抬眸。 佟嬷嬷亦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卿言。 死了怎么可能 因吕元鹏此次与人动手是为了维护她,在得知被吕元鹏在繁雀楼打了的人重伤后,她怕吕元鹏惹上人命官司,专程派洪大夫走了一趟。 且吕相府也请了大都城内圣手云集的平安堂的一位大夫去看。 平安堂的大夫就不说了,洪大夫的医术虽不敢称作神医,可判断一个人重伤还是轻伤的本事还是有的。 洪大夫以吕府请派为说词,仔细检查了伤者的伤,也号了脉,回来禀报白卿言说,伤者都是皮外伤,故意赖在床上不起来,是为了讹吕府的银子。 且那对母子应该是已经拿了吕府的银子,有恃无恐,竟也放心大胆让洪大夫诊脉,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以为吕府这银子给的不心甘情愿,这才又派大夫过来,还说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穿鞋的。 四夫人王氏听不得死呀活呀的,忙念了声喔弥陀佛。 三夫人李氏被吓了一跳,用帕子按着心口:“那吕相府不是要摊上人命官司了” “是啊”蒋嬷嬷知道吕家这小魔星虽然性子纨绔胡闹了些,可好在心底良善,更何况此次吕元鹏出手伤人,满大都城都知道是为了为护白卿言。 白卿言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皱眉问:“蒋嬷嬷都听说了,想来事情闹得很大。” “大姑娘所言甚是,事情是闹大了这吕小公子打死的,还是个国子监的生员,名唤林信安。今儿个晌午,陪着林信安从西陵郡来大都读书的林母,因为不识字便请林信安国子监的同窗帮忙写了状纸,将此事告到了府衙,谁知府衙一看关系到吕家,不敢抓人国子监的生员们就陪着林母去敲了登闻鼓,命都不要了,说要给儿子讨个公道” 吕家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锦绣也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子,问:“吕元鹏被抓了吗” 蒋嬷嬷点了点头:“听说当时吕家小公子还正在武德门看热闹呢,突然来了一群身穿国子监生员服饰的学子们陪同一妇人敲登闻鼓,国子监的生员们拦住了要行棍刑的刑官,非要一人一棍替那妇人挨棍吕小公子没想到看热闹看到了自己头上,听那妇人是来告他的,沉不住气,提了马鞭就冲出去对着那群人一统乱抽太子当时就下令将人拘住了。” 蒋嬷嬷没有将那妇人在敲登闻鼓时,说的那些龌龊肮脏直指他们家大姑娘的话拿到台面而上来说,是想让那些话白白污了他们家姑娘的耳朵。 白锦稚看向了白卿言:“长姐,这吕元鹏这次是不是闯大祸了” 今年这登闻鼓响的可真是太勤快了些,从高祖皇帝算起,加起来也没有今上在位登闻鼓响的次数多。 大长公主端起手边汤羹喝了两口,一听就觉得这事儿背后不对。 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即便是要去敲登闻鼓,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号召国子监的生员们为她出头 若说此事没有人在背后策划筹谋,煽风点火,大长公主不信。 一个妇人敲登闻鼓不可怕,可怕的是国子监的生员们都跟着跪到了武德门外,这让白卿言想到了上一世,母亲留下那封问皇帝书,五婶血溅宫门求公道时,便是这些生员带着天下学子,为白家跪求公道的。 学子之心最为纯挚磊落,赤子 之情肠最是容易被这世间不平煽动,做出激进之事。 “或许,是有人见科举舞弊之事闹大,煽动国子监生员,意图转移视线。”白卿言抿着唇,“毕竟对百姓来说,勋贵仗势欺人c杀人,比科举舞弊更让百姓感同身受义愤填膺。百姓的视线被转移了,涉及科举舞弊的人即便是轻判,也不会激起民怨。” 围魏救赵的手段,白锦稚在兵书上看到过。 董氏点了点头。 “佟嬷嬷,你派人去查一下林信安一家子的底细,再向隔壁邻居都打听打听,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时候知道林信安的死讯的。” 白卿言话音刚落,就见大长公主放下手中青花甜白瓷勺,开口:“让蒋嬷嬷唤魏忠去查吧快些” 蒋嬷嬷称是,出门去吩咐魏忠。 白锦绣心思敏捷通透,猜道:“长姐是想从旁人得知林信安死讯的时辰,判断此事到底是人为,还是天意” “若林信安真是今儿个清晨死的,那个时候落榜举子还未曾敲登闻鼓,林信安便不是围魏救赵的一步棋。”白卿言今日说这些没有避开几个幼妹,“若林信安真是今儿个清晨死的” ------题外话------ 已经28号了,千万山万水总是情啊,跪求月票行不行 第三百一十二章:有惊无险 “那便是天意”三夫人李氏用帕子按着自己的心口问。 白卿言摇了摇头:“那背后,怕是有别的目的” 佟嬷嬷一副身,对各位主子道:“大长公主c各位夫人,早在吕相幼孙为护我们大姑娘出手伤人之后,大姑娘就派了洪大夫装成吕府派去的,给那个林信安查看过伤势诊过脉了洪大夫说了,是轻伤且那母子俩皆是贪财之辈,言语间似乎是已经讹了吕府一大笔钱,嫌弃吕府又派大夫来,却也不怕洪大夫诊治出什么问题,十分有恃无恐。” 立在火苗跳跃琉璃灯下的蒋嬷嬷,突然听到极为轻微的火花爆破声,一个激灵道:“刚才老奴的话没说完,那妇人敲了登闻鼓之后,痛斥权贵当道,又扯出了大姑娘焚杀降俘之事,说了一大串什么大姑娘焚杀降俘天理不容,各种恶毒的词都朝大姑娘身上招呼,问凭什么她儿子不能痛斥责骂大姑娘这样的” 后面的话太难听蒋嬷嬷实在是说不出口,紧了紧拳头才道:“还说大姑娘这样的暴戾之人,怎么配被封为郡主。” 白卿言搁在桌上的手指收紧,抬眸,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之色。 那妇人敲登闻鼓,作为母亲不倾诉自己儿子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博取百姓同情,替她儿子伸张正义,拼了一条命敲了登闻鼓,却是为了数落她的 一窍通,百窍通。 此事,从林信安繁雀楼醉酒出言悔她声誉开始,就是冲着她白卿言来的 那林信安为何会选择在繁雀楼那烟花之地说那些话因为烟花场所c赌场,这些地方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传播事情的速度最快。 只是,林信安或许没有想到中途会杀出一个吕元鹏来,还挨了一顿揍。 挨了吕相嫡孙的揍,要是旁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可林信安竟敢以贱凌贵,同当朝右相府上叫板,还敢讹银子 大都城中的一个国子监生员,前途不想要了 难道不是背后有人,所以才有恃无恐 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他林信安既然是国子监的生员,那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光脚的 若是冲着她来的,她倒觉得此事不难猜了,要么便是太子府那位方老所为,要么就是李茂c梁王之流。 不过,梁王被圈禁在府中之事还尚未了结,以洪大夫对林信安的描述,此人趋利避害若听从梁王吩咐毁她声誉,事被吕元鹏搅和后,他绝不敢再和吕相府纠缠。 左相李茂,同打着太子旗号的方老,倒是都有可能。 不过左相李茂做,与梁王做也没什么区别。 这夜,镇国郡主府诸人因那妇人咬着白卿言不放,辗转难眠。 董氏更是坐不住,前后派出几波人去看武德门外的国子监生员们是否还在,每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心就向下沉一分。 最后一次秦嬷嬷来报时,说国子监的生员们除了求皇帝严惩杀人者之外,还请求皇帝严惩擅自斩杀降俘的白卿言之罪,洗清晋国虎狼残暴之名,以正晋国。 董氏坐在软榻之上,揪着手中帕子,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棘手。 知道董氏睡不着,白卿言让佟嬷嬷准备了董氏最喜欢的酸梅汤,来了董氏的院子里陪董氏说话,与董氏一起等着魏忠回来复命。 魏忠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很快回来。 他人刚进垂花门,大长公主便让人去唤白卿言。 白卿言与董氏母女俩进长寿院院门时,魏忠也才刚到。 事情,魏忠已经查明白了,和林信安母亲相邻的两户人家,竟都是林信安母亲去敲登闻鼓后才知道林信安给死了。 那邻居们都说早上起来时,还见林信安的母亲为林信安熬药。 魏忠身上是有功夫的,悄悄潜进去看了眼林信安的尸首,细查之下发现人是被活活闷死的,用的是不留痕迹的杀人之法贴加官。 可既然魏忠能看得出来,那么经验老道的仵作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林信安的母亲不惜以命相博敲登闻鼓,看来不是真的想致吕元鹏于死地,而是绕了这么大一圈,意图煽动国子监生员对付白卿言的。 白卿言垂眸想了片刻,问:“国子监里,是谁带头先要替林信安的母亲挨棍刑的,可查了” 魏忠倒没有查这个,白卿言突然问起一怔。 “辛苦你连夜再跑一趟,查清楚此次国子监内带头的都有谁,我要他们的底细。” 魏忠望着语气波澜不惊的大姑娘,叩首称是,规规矩矩退出了上房,连夜去查。 “祖母和母亲都不必担心了,此次太子必会保 我。”白卿言说。 方老为太子出的主意,无非就是毁了她的名声,让太子不论何时都出面保她,以此让她对太子感恩戴德,从此依附太子,忠心不二。 所以,此事不论是李茂所为,还是太子身边的方老所为,太子最终都会被那个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方老劝说着出来保她。 这一劫,她有惊无险,吕元鹏亦是。 明日,她便可以放心的回朔阳了。 此时的吕相府,也是乌云笼罩。 吕相书房内灯火通明。 吕元鹏的母亲吕三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跪在吕相的书房外,求吕相不论如何都要将吕元鹏救回来。 出了事,爷们儿们在书房议事,妇道人家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在外跟嚎丧似的哭,这不是捣乱么 吕相眉心突突直跳,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压着怒火对坐立不安直往外看的三儿子道:“喊喊喊就知道喊你媳妇儿再闹,就送她回她娘家去喊” 吕相三儿子知道父亲这是真生气,忙作揖致歉小跑出来让人将三夫人拉回院中。 起先三夫人不愿意,还是听丈夫说,再喊下去扰乱父亲救吕元鹏的思路,吕元鹏就真的没救了,三夫人这才白着一张脸被贴身嬷嬷扶回后院。 书房这里安静下来,吕相连喝了两杯茶心情才平静下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死谏 “父亲,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吕相的长子坐于琉璃盏下,半个身子倚在座椅扶手上,手指捏着衣角摩挲着,“当初父亲将此事交给儿子处理,儿子想着也不是大事,便派管事前去想花点儿银子了事,正巧那林家母子伙同平安堂的大夫也是讹点儿银子,儿子就没有细查给了,只求此事早点儿过去” 吕相闭了闭眼道:“这些年我们吕府过的太顺了,所以你们才忘了我的叮嘱,居安思危,凡事多思多想。” 吕相长子站起身俯首认错:“是儿子的不是” “国子监管事儿的都被今上叫进宫里阅卷子去了,这些生员就闲的没事儿做,非要找点儿事儿”吕三爷心里憋着一口气,对国子监生员意见极大,“我们吕家哪里得罪他们了” “这事也算给我们吕家敲了一个警钟,以后处理事情,可上心着点儿吧”吕相垂着眸子凝视茶杯中起起伏伏的雀舌茶叶,“左邻右舍是等林母去敲了登闻鼓,才知道林信安死了什么样的娘亲,儿子死了竟然没有惊慌失措悲痛欲绝的痛哭惊动邻居,而是冷静沉着有条不紊的去国子监求住生员写状纸又煽动国子监生员陪她敲登闻鼓。” 吕相府早在吕元鹏繁雀楼动手打人之事闹开时,便去查了这林信安,林信安家住西陵郡,其父是个县令,其母在林信安年幼时因为私下收受贿赂,导致林信安之父差点儿丢官,林信安之父一怒之下休妻重娶。继母对林信安虽然不算坏,但也不闻不问,后来林信安考到国子监,其亲母便来了大都城租了个院落,陪林信安读书。 林信安之母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独子出事,这般冷静可不像是寻常妇人啊。 吕相想到了吕元鹏动手打人的原因,又想到那林信安的母亲去敲登闻鼓时那一番话,眯了眯眼 “这事看来并不是冲着元鹏来的,而是冲着白家那孩子去的。” 吕相话音刚落,派出去查看林信安尸首的人便回来了。 吕相眉头紧皱,随手将茶杯搁在一侧:“让人进来。” 吕府派出去的查看林信安尸首的属下说的和魏忠说的一般无二,林信安应该死于贴加官。 “如此看来,此事确实是冲着镇国郡主去的”吕相长子垂眸想了想,“只是,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不论是谁的手笔,这一次咱们元鹏只要不被牵扯其中就行了”吕三爷问吕相,“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把元鹏接回来” 吕相看了眼不争气的吕三爷,交代长子:“你接着派人去查此事,现在还很难说能不能将元鹏干净利落的摘出来,不过让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在牢狱里吃吃苦头也好” 说完吕相又瞪着吕三爷:“等那不成器的回来,你给我好好管教下次要是再闯祸你就跟你儿子一起去跪祠堂” 吕三爷忙起身点头称是。 吕三爷离开后,吕大爷又同吕相说:“父亲,此次带头闹事的生员里,其中一个是西陵郡的显贵之家,算是宫中宸妃的表外甥您说此事会不会和宫里的宸妃有关” “宸妃无子,又与镇国郡主无仇,没有动机。还是让人查一查这林信安生前都和什么人接触过,还有领头的那几个再查查林信安生前国子监人缘如何。” “儿子知道了”吕大爷点头。 宫中。 秋贵人跪在软榻旁给正闭眼休憩的皇帝按摩头部穴位,皇帝右手攥着拳头,轻轻朝额头上砸,简直是头疼欲裂。 国子监那群学生还不能抓,抓了怕是要出乱子。 自从白威霆一死,他简直不能安生 一个破登闻鼓,响了又响敲了又敲,难不成都把武德门当成他们自家门前的了吗 皇帝真是快要被烦死了。 “陛下,大理寺卿吕大人来了。” 皇帝听到这话,抬手示意秋贵人停下,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头疼的让他又想躺下去,只好用手按着额头,紧紧闭上眼。 吕晋进门行礼之后对皇帝道:“陛下,太子与臣已经将科场舞弊案查清楚,文振康与四位副考官收受贿赂证据确凿,且国子监祭酒c司业各学博士已经将殿试的卷子重新正理,反复商议之后重新推举了十份卷子原本在十名之内的,除了吕元庆c吕元宝c秦朗c董长元与陈钊鹿之外,其余几人都排在殿试末尾,国子监祭酒更是在会试卷子中找到了几个沧海遗珠,大约因为皆是寒门,未曾送礼所以” 皇帝睁开眼,眼底是一篇杀气:“文振康和四位副考官斩立决明发圣旨此次春闱成绩作废,明年二月重考。” “陛下英明”吕晋忙跪地高呼。 秋贵人给皇帝递上一方被冰块冰过的帕子 :“陛下,冰一冰能缓解头痛。” 皇帝接过冰帕子按在额头上,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又问:“太子呢” “回陛下,太子正在武德门外安抚国子监的生员,客客气气请人先回去。”吕晋低垂这视线不抬头,他其实不赞成太子将姿态放得这么低。 “外面那群生员都跪在那里,想逼朕做什么”皇帝一脸不耐烦问。 吕晋斟酌了片刻才开口:“回陛下,外面的那些生员说,晋国朝廷权臣只手遮天,百姓申冤无门,勋贵世族相护勾结包庇,求陛下严惩杀人者还说” “还说什么”皇帝声音一提高,头就疼得承受不住,死死攥住方帕。 “还说镇国郡主杀降俘天理不容,请陛下严惩残暴之徒,以正晋国强者仁德之名,莫要让真正为匡国于正途的大仁大义之士,白白屈死。否则他们国子监生员,必要死谏” 皇帝听到这话,怒火蹭蹭往上窜,直接摔了手中的凉帕子:“死谏那他们到是死一个啊一个个的跟抓住了朕的软肋似的,动不动就敲登闻鼓,动不动就以命要挟” 第三百一十四章:何敢以大国自居 “陛下,太医已经来了,不如让太医先给您看看”高德茂低声说。 皇帝痛苦地捂着头,对高德茂伸出手,示意高德茂再给他拿个冰帕子过来,却没说让太医进来:“从去年到今年,这登闻鼓就没消停过高祖到父皇加起来也没这几个月登闻鼓响的次数多怎么借着登闻鼓是要让朕知道朕是个昏君吗” 吕晋忙跪地行礼:“学子们万万没有此等心思啊陛下息怒” “息怒朕哪儿还敢怒啊”皇帝一把从高德茂手中夺过冰帕子按在头上,闭着眼,胸口起伏剧烈,“死谏是假,存心给朕难堪是真这是踩着朕的脸面给他们的虚名做垫脚石让御史将朕写成商纣王那样的昏君” 皇帝头疼的受不住,又一时间怒火攻心,人直愣愣朝软榻后倒去。 “陛下” “陛下” 大殿内乱成一团,高德茂扶住皇帝尖细的嗓音高声喊道:“太医快太医” 宫内,皇帝被气晕过去。 宫外,国子监的生员们都盘腿坐于武德门外,生员们大约都已经喊得筋疲力竭,只有寥寥几人沙哑着嗓音齐声喊着 “权臣只手遮天,百姓申冤无门,勋贵世族相护勾结包庇,求陛下严惩杀人者严惩残暴之徒,以正晋国强者仁德之名。” 一句话,包含了吕元鹏和白卿言。 “诸位诸位”太子高声喊道,“此案大理寺已经接手,此刻仵作正在验尸,只要确定是林信安是死于吕元鹏重伤,孤绝不包庇且此次前去验尸的仵作有大都城内德行最高的老仵作刘三金亲自验尸,还请诸位放心。” 刘三金个性是出了名的耿直,凭尸讲述,且从不避权贵,曾经有很多大案子都是在刘三金的手中破的,当年重审御史简从文旧案,佟贵妃的父亲以百金贿赂刘三金,却被刘三金直接将黄金交到了大理寺。 也是因此让刘三金名噪一时。 国子监的生员们一听是刘三金验尸,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点头。 “我们就在这里陪着林兄的母亲等结果”几个意气生员道。 又有人可:“陛下与太子殿下又要如何处置白卿言呢林兄之死和白卿言脱不开关系,她擅杀降俘,让列国皆视我晋国为虎狼狠戾之国,白卿言损我晋国仁德盛名,是为国贼陛下还封白卿言为郡主,我等不服求陛下严惩国贼” “话不能这么说,我等只是来为林兄讨公道的”有生员不赞同的皱眉,“可没有想来求陛下惩治镇国郡主,不论怎么说,镇国郡主也是为了护国,以少胜多不杀降俘如今受西凉人屠戮的就是我们晋国了” “你难道忘了繁雀楼那魏人的一番言论我晋国因此事已经在列国臭名昭著也如林兄所言,白卿言杀西凉十万降俘,他日列国就会杀我晋国十万c二十万c三十万c四十万甚至更多自古君子以品德立世,明君以仁德立国,大国以大仁德泽列国。我晋国称霸列国数十年,一向为列国表率,此次焚杀降俘,若列国纷纷效仿,人间将成炼狱。” “所以你们当时怎么不去用你们的德行击退西凉军” 太子眼看着生员们反到自己争辩了起来,反到没有给他为白卿言说话的机会,只能立在一旁静静看着。 武德门内突然有一小太监偷偷出来,在太子耳边低声说了皇帝晕倒之事,太子头皮一紧,连忙跟着小太监转身进宫。 第二日卯时,白卿言刚出门便听说,关雍崇老先生的车驾从城外进来,朝武德门的方向去了。 要陪白卿言一同去宗族的白锦稚一听,拽着缰绳的手一紧,扭头望着白卿言:“长姐” 关雍崇老先生是白卿言的恩师,能与崔石岩其名的当世鸿儒。 儒家的核心思想,便是仁c义c礼c智c信。 关雍崇老先生作为当时鸿儒,白锦稚担心关雍崇老先生接受不了长姐焚杀降俘之事,若是连长姐这位老师都觉得长姐有错,那么长姐可真就辩白无望了。 那些儒学大家和儒生远离战场,哪里晓得战场残酷,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白卿言一跃上马,道:“去看看” 白卿言到的时候,关雍崇老先生的车驾在武德门外停下,国子监的生员们知道关雍崇老先生来了,以为关雍崇老先生是来为他们壮声势的迎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关老先生怎得劳动关老先生前来。” 关雍崇老先生在家仆的搀扶之下,弯腰从四角悬着明灯的马车上下来,温厚的视线扫过手中提灯表情激动的儒生们开口:“听说,国子监生员在武德门外,逼着陛下严惩吕相之孙,和老朽的嫡传弟子白卿言,特来走一遭。” 国子监 的生员们脸色变了又变,白卿言竟然是关老先生的嫡传弟子 白卿言是个女子啊 “瓮山峡谷斩杀西凉十万降俘之事,老朽早已听说刚才老朽听到生员人说,君子以品德立世,明君以仁德立国,大国以大仁德泽列国,老朽也深以为然” 听到关雍崇老先生这么说,刚才说这席话的生员连忙对关雍崇老先生长揖到地,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 可关雍崇老先生话锋一转:“但西凉来犯,我晋国最晓勇的白家军几十万陷于阴谋中,尽数被斩杀。晋国天门关被破,门户大开,民心慌慌晋国不敌西凉,节节败退,何敢以大国自居当反躬自省,何以晋由强盛转衰才是。” 关雍崇老先生声音徐徐,浑厚如钟:“以仁德德泽列国不错,可诸位莫要忘了,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晋国百姓水深火热自顾不暇,又如何兼济天下,如何德泽列国瓮山峡谷一战,虽是以战止战,却也是被迫应战,否则她一女儿身,又重伤武功尽失,大可躲在这大都城,独善其身,免战火纷扰。” 第三百一十五章:巧遇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提着羊皮灯笼的生员们朝着关雍崇老先生的方向聚拢过来,表情认真虔诚,像是在听关雍崇老先生讲授儒学之道。 一身宽袖长袍的关雍崇老先生,望着这些生员们稚嫩认真的面孔,声音和煦又缓慢:“斩杀西凉主力,使西凉至少五年无力来犯我晋边,保我晋国边民至少五年平安,是此次镇国王南疆之行没有机会做到的,可白卿言继承祖父遗志以五万晋军同一万白家军做到了,虽是杀伐谁又能说这不是为晋国边民,立下的太平之功啊” 国子监生员们沉默着,望着那双鬓斑白,脊背略有佝偻的文坛巨匠,几不可察的点头。 “还记得白卿言第一次从战场之上归来,老朽问她身经疆场杀伐所见所闻白卿言答说,边塞战场目光所及,是白骨成山曝荒野,坟冢遍地无处埋,千亩良田无人耕,万里伏尸鸟踪灭,那是在这繁华大都城绝看不到的惨状,她愿尽余生所能,舍一己之身,还百姓以海晏河清的太平山河。言时年一十三岁,襟怀之广袤,悯世之仁心,老朽身为人师,却自认不及。” 见鸿儒崔老先生摆手摇头,提灯立在宫门口的国子监生员们,竟双眸泛红眼含热泪,他们不曾想过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襟怀。 舍一己之身,还百姓以海晏河清的太平山河。 十三岁的女儿家,便生有如此雄心壮志,让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男儿情何以堪让这些攻讦白卿言的男儿颜面何存 白卿言牵着马立在远处,看着年逾半百的恩师,天不亮便冒风立于宫门前,为她向学子们辩白,她心中情绪翻涌,眼眶涨疼发酸。 白锦稚亦是心中感怀,上前两步低声道:“长姐崔老先生真好。”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声。 鸿儒崔老先生陷入某种缅怀的情绪中,哽咽开口:“那年,镇国王携年幼稚女求老朽教授,老朽问,女子无才便是德,何以劳神做学问” “镇国王答曰,学而明礼c明德c明义c明耻老夫不求我这孙女儿闻达天下,指望她知礼c知德c知义c知耻,作堂堂正正俯仰无愧于天地之人而已。镇国王嫡长孙女白卿言没有让镇国王失望。虽是女儿身,但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乃尔等应当效仿之楷模才是,尔等何以在此地,攻讦于我晋国有功之人” 崔老先生视线扫过因为或羞愧,或难堪,垂下眸子的学子们:“老朽一生,四十三嫡传弟子,唯白卿言是女儿之身。然,老朽却以此女弟子为此生之傲” 带着寒气的凉风扫过白卿言发烫的眼睫,她克制在心口的情绪仿佛快要压不住。 若是,老师知道她已经不是十三岁时,那个只有一腔赤子之心,心胸磊落的学生,还会以她为傲吗 她望着恩师的方向,跪地郑重一拜,翻身上马:“走吧” 白锦稚也朝着崔石岩老先生的方向长揖到地,跟随白卿言翻身上马 刘管事亦是带着此次跟随白卿言一同回朔阳的护卫蹬马,一行人朝城外快马而去。 四月初七,巳时,科举舞弊案结案。 皇帝亲下圣旨,将此次科举受贿者斩立决,文振康抄家,男子流放,女子入贱籍为奴,涉行贿考生永世不得录用,祸遗家族,三代不得参加科举。钦定,明年二月重考。 消息传出,考生一片欢欣鼓舞,纷纷回家准备重考之事,希望在明年能拿到一个好成绩。 董清平派人给登州送了封信,告诉弟弟董清岳重考之事,打算就让董清平留在大都好好读书,免得来回路上折腾。他还告诉董清岳,董卿元此次原本董长元就在三甲之内,下次肯定会考得更好。 白卿言一行人一路快马疾驰,中间不停歇,终于在戌时进了朔阳城的城门。 此事,天空如被泼墨一般安了下来,星光点点,只剩天际还残留的一抹暗红之色。 她已经多年没有回来过,朔阳和多年前比变化并不大。 朔阳的晚市已经开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商贩摊位上方悬挂着羊皮灯,叫卖吆喝,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喧闹至极。 白锦稚还从未见过朔阳的晚市,十分好奇,白卿言便下马陪着白锦稚沿路走了走。 刘管事派人去朔阳最好的客栈定客房,因为白卿言一路走得急,刘管事也没法提前让人过来安排,白卿言又不让惊动宗族,那便只能住在客栈。 客栈掌柜客客气气同刘管事派去的人致歉,刘管事派去的人想了想,去找其他客栈,派了一个人回来给刘管事复命。 刘管事一听眉头紧皱:“全朔阳城可就那么一家有小院的客栈,我们倒是无所谓,可不能 委屈了大姑娘和四姑娘。” 牵着马立在长街陪白锦稚挑面具的白卿言闻声,道:“刘管事,换一家客栈吧。” 白卿言话音一落,就听有人唤她:“郡主” 白卿言回头,只见月拾神情激动地回头叫萧容衍:“主子” 立在贩卖机巧小玩意儿摊位前的萧容衍侧头,幽邃迷人的瞳仁显露意外之余,似一瞬被这灯火映成黄澄澄的暖色,他放下手中的小机巧,吩咐月拾买下,便朝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白卿言想起萧容衍的玉蝉,她悄悄攥紧了挂在身侧的荷包,里面装着萧容衍的玉蝉,她还没有来得及将玉蝉还给萧容衍。 手里拿着个老虎面具的白锦稚看到萧容衍,眼睛一亮:“萧先生” 萧容衍笑着对白卿言行礼,慢条斯理问:“白大姑娘怎么也来朔阳了” 白卿言还礼后,道:“祖籍朔阳” 萧容衍点了点头:“有幸巧遇,若白大姑娘白四姑娘不嫌弃,一同走走” 白锦稚用面具捂着嘴笑了笑,帮腔道:“长姐反正咱们客栈也还没订到,不如就和萧先生一同逛一逛。” 第三百一十六章:当孩子 “白大姑娘与白四姑娘若是不嫌弃,衍已包下了贵宾客栈,都是独居小院,必不会扰两位姑娘清净。”萧容衍说完对白卿言一礼,“还请白大姑娘,给衍一个报偿白家的机会。” “那就打扰萧先生了”白锦稚存了给白卿言和萧容衍牵线的心思,忙开口,“我早就听说朔阳的贵宾客栈一院一景,堪称一绝不成想刚才刘管事派人去定,说是被包下来了萧先生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白卿言:“” 白卿言转头深深看着白锦稚,见白锦稚忙用面具挡住自己的脸,她道:“那就打扰萧先生了。” 她捏了捏身侧的荷包,总是要找个机会将玉蝉还回去的,住在同一家客栈也方便。 “刘叔,今日就打扰萧先生,住贵宾客栈,让去找客栈的人回来吧” 萧容衍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白卿言将手中缰绳交给刘管事,同萧容衍一同前行。 月拾自打知道自家主子喜欢的是白大姑娘之后,越发觉得白大姑娘与主子天生一对,对白卿言除了敬仰之外,更多了几分将白卿言视作主子未来妻室的亲切感。 “既然此时在朔阳碰到白大姑娘,想来今早派人送到府上的名单,白大姑娘定然是没有看到。”萧容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白卿言略显诧异:“名单” “是此次国子监闹事学生的名单,及其亲眷关系,还有这些日子见过什么人”萧容衍声音压得极低,不急不缓说。 那正是白卿言让人去查的。 见白卿言表情诧异,萧容衍说:“国子监学生的家世和其家族关系,这个早在我初入大都之前便已经让人查清楚,毕竟将来的晋国栋梁,多半要出自这些生员中。” 萧容衍没有说的是,国子监的生员中有他们大燕的人。 “萧先生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啊”白卿言隔着荷包轻轻攥住玉蝉,一语双关。 萧容衍查这些竟比她还快,可见萧容衍在大都城的暗桩有多少。 再者,萧容衍能轻而易举查到这些学院最近见过什么人,必然是国子监也有人。 “生意人,别的长处没有,消息自然是比旁人更灵通些。”萧容衍说完,抬头看到现做糖葫芦的摊位,转头吩咐月拾去买两串糖葫芦来。 “萧先生此次来朔阳,是为了生意”她可。 “朔阳白茶十分有名,亲自来看看这生意能不能做,另外还有些从燕国带来的货品,打算让管事在朔阳盘个铺子做独门生意。”萧容衍唇角浅浅勾着,注视着白卿言回答。 萧容衍那双眼太过深邃温柔,似有深情厚意。 想起萧容衍船上的言辞,她已经对萧容衍的心思心知肚明,她攥着那枚玉蝉,垂眸避开萧容衍的目光,点了点头:“那便预祝萧先生生意火红了。” 月拾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萧容衍接过一串递给白锦稚,白锦稚高兴的道了谢,接过。 还有一串,萧容衍递给了白卿言:“白大姑娘” 白卿言一怔:“萧先生,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年龄有老幼之分,可嘴巴可不分老少”萧容衍立在灯火璀璨之中浅笑。 萧容衍这是把她当孩子了,白卿言笑了笑伸手接过道谢。 大约是白卿言同萧容衍一行人的容貌太过出色,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并肩而立的萧容衍与白卿言,立于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 头上带着花环的小姑娘,臂弯篮子里挎着刚刚采摘的鲜花,凑了过来,十分有眼色将花篮递给白卿言,一双黑宝石的眸子干净澄澈。 小姑娘的母亲见白卿言萧容衍身后跟着两排护卫,知道那公子和姑娘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忙惊慌失措从卖花的摊位之后绕到前面,唤道:“哑娘快回来” 小姑娘回头笑眯眯对母亲摆了摆手,丝毫不知害怕,眼前的哥哥和姐姐跟天上的神仙一样,一定是好人。 大约是听到小姑娘名唤哑娘,萧容衍弯腰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髻,拿过鲜花,往小姑娘的篮子里放了一锭银子。 小姑娘睁大了黑亮的眼睛看着那一锭银子,忙摆手,又将银子递还给萧容衍,用手比划着给多了。 “没关系,给你买糖吃”萧容衍声音温润。 小姑娘摇头,执着不收那一锭银子。 “刘管事”白卿言唤了一声。 刘管事忙上前从口袋里拿出几钱放在小姑娘臂弯的篮子里,笑着道:“去吧” 小姑娘鞠了躬,欢快朝母亲的方向跑去,举起 篮子让母亲看她卖的钱。 萧容衍直起身回头见白卿言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唇角似有浅浅笑意。 小姑娘母亲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将几个铜板递给小姑娘指了指对面正在卖糖葫芦的摊位,小姑娘摇头,十分坚定将银子放入母亲的钱匣子里。 萧容衍将手中鲜花递给白卿言:“白大姑娘” “送于萧先生了。”白卿言道。 萧容衍一愣,颔首,将鲜花递给月拾:“多谢白大姑娘赠花。” 萧容衍立在天香楼门前的管事看到萧容衍,忙拎着直赘下摆匆匆从台阶上下来,恭敬对萧容衍行礼:“主子,天香楼雅间已经安排好了。” “为谢白大姑娘赠花,衍请白大姑娘与四姑娘天香楼一茶” “长姐,天香楼能看到图灵寺的佛灵灯塔”白锦稚双眸发亮。 “正是呢,小的订的正是天香楼顶层,瞧图灵寺夜景最为漂亮”萧容衍身边的管事十分识趣儿开口。 “长姐”白锦稚扯了扯白卿言的衣袖,刚才她已经擅自做主答应了住同一家客栈,可不能再得寸进尺,否则长姐要生气了。 白卿言望着白锦稚的眼神带着几分纵容:“那就打扰萧先生了。” “请”萧容衍请白卿言先走。 店小二恭恭敬敬将这一群贵人往楼上请,转弯从二楼上三楼时,白卿言听到门半关的雅间内传来酒醉半酣的张狂之声。 第三百一十七章:明白 “你们怕那太守个鸟啊谁不知道这朔阳城是咱们白家说了算,白威霆再厉害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听我祖父的话我祖父是族长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无二话” “虽然现在白威霆死了,可是还有一个白卿言封了郡主,天下谁不知道现在白卿言已经投入了太子门下,只要等太子登基咱们白家照样屹立不倒姓白的照样是这朔阳城说一不二的爷” 白卿言步子一顿,眉头抬了抬,转头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刘管事。 刘管事会意颔首,错开几步笑着让其他人先上楼。 白锦稚强压下自己的怒火,装作没有听到,跟着白卿言上楼。 此次长姐回来就是专程处理宗族之事,既然长姐听到了没有管,自然有长姐的道理,她不能冲动行事。 倒是带路的店小二听到这话,几不可察叹了一口气。 白锦稚耳朵动了动,笑着问了一句:“小哥儿为何叹气啊” 店小二向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停止脊背,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过几日我们这天香楼就要易主,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干下去,扰了客官了” 白锦稚得到白卿言的示意,接着问:“易主天香楼生意一向不错啊” 店小二推开雅间的门,恭敬将白卿言一行人请了进去,一边倒茶一边诉苦:“客官应该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白家的厉害,这白家在我们朔阳城向来说一不二,这些年没少做缺德事儿,以前有镇国公撑腰,好不容易镇国公死了,又来了一个镇国郡主,听说这镇国郡主和太子关系非比寻常,说是将来太子登基,那镇国郡主不是皇后就是贵妃这白家恐怕就更嚣张了” 白锦稚差点儿破口大骂,她咬着牙脸色难看。 “这都是听白家人说的”白卿言在八仙桌前坐下,玉管似的手指端起茶杯,徐徐往茶杯里吹着气。 “不止白家,我们东家是知县的妻弟,知县也是这么告诉我们东家的”店小二苦着一张脸,“这白家人已经强夺了好几家铺子了,突然就盯上了我们天香楼。知县说我们东家是惹不起白家的人,给了算了那镇国郡主不日就要回朔阳了,要是不给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不好收场,倒霉的还是我们东家。” “哎,这白家人每次收了铺子之后,就会将伙计们的月俸减一半前儿个玉露胭脂铺的掌柜说上有老下有小,减一半月俸实在干不下去白家立刻找个因由把人打了个半残,结果老掌柜一口气没上来,当晚就没了这老掌柜的儿子不吱声,悄悄去太守那里把白家人给告了,不过我看就是太守可能也不敢管。” 白锦稚拳头收紧,指节咯咯直响,气得连图灵寺的夜景都不看了,饭都没好好吃就随白卿言回了客栈。 白卿言在客栈小院之中练红缨银枪,刘管事立在一旁同白卿言禀告今日之事。 “看起来,是白家宗族这几个小辈私下里背着白家长辈做下的事情。刚才,族长的幼孙已经叫天香楼大掌柜过去,说明日晌午让他们天香楼东家过来,应该是要强买天香楼了。”刘管事道。 看起来,都不用辛苦刘管事设局,明日晌午便是最好的时机。 白卿言耳朵动了动,眸色一沉,转身的同时猛地将泛着寒光的长枪掷出。 萧容衍立在原地纹丝未退,偏头躲开长枪锐利的枪头,单手稳稳抓住枪身。 刘管事忙低头规规矩矩向后退了两步,心中大骇,这萧容衍的身手似乎太好了些,靠他与大姑娘如此近,他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喘着粗气的白卿言见是萧容衍,眉目间戾气疏散:“萧先生喜欢如此不声不响的出现” 萧容衍一手端着黑漆大方盘,将手中的银枪丢给刘管事,立在门口不再上前,道:“今日见白大姑娘胃口不佳,特地让人炖了红枣燕窝给白大姑娘送来。” “怎好劳烦萧先生。” “白大姑娘与衍有恩,这都是应该的。”萧容衍笑着看向刘管事。 刘管事将银枪靠墙而放,上前接过萧容衍端来的红枣燕窝,笑着说:“多谢萧先生,时候不早了,萧先生应早些歇息才是。” 白卿言想起萧容衍的玉蝉,解下腰间的荷包,喊道:“萧先生” “白大姑娘有何吩咐”萧容衍闻声得寸进尺,含笑朝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刘管事连忙跟上。 白卿言从荷包中拿出玉蝉递给萧容衍:“此物,乃是萧先生珍爱之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萧容衍看着白卿言手中的荷包,认出那是白卿言贴身佩戴的,眼底笑意愈浓:“大姑娘一直贴身带着” 白卿言避开萧容衍 过分炙热幽邃的视线:“不知何时会碰到萧先生,故而带在身边,方便奉还。” 刘管事只觉心头一跳,贴身这样的用词太过暧昧,跟轻薄有什么两样 从萧容衍邀请大姑娘和四姑娘来着贵宾客栈,他就看出这萧容衍对他们家白姑娘别有用心,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容衍的行事作风这么孟浪 他在言辞上这样占他们家大姑娘便宜,偏偏他们家大姑娘仿若不知。 刘管事重重将汤盅放在石桌上,笑着道:“大姑娘,趁热用吧,不要辜负了萧先生一片好意。” “玉蝉赠予白大姑娘,也是萧某和兄长的一片好意,还请白大姑娘莫要辜负。”萧容衍笑道。 刘管事:“” 这萧先生还挺会顺杆子爬的 白卿言凝视萧容衍的眸子,开口:“刘管事,你先下去吧。” 刘管事不情愿开口:“是” 等刘管事离开,白卿言这才道:“萧先生赠我玉蝉为何意若只是单纯的感谢” “你明白我是何意。”萧容衍醇厚温润的声线在这黑夜,格外惑人。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皎皎月色下,树影婆娑,耳边偶有花丛之中虫儿细微的鸣叫声传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何敢分心 萧容衍此次望着白卿言的目光,已不同于上一次在宛平带着试探,带着不确定。 他过分炙热的目光,似乎已对白卿言势在必得,不论白卿言心仪他与否。 那层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白卿言索性趁着一次将话说开。 “萧先生,上次在船上,你的话我听明白了。”她将萧容衍的玉蝉放在石桌上,平静道,“可你我都不是适合谈风月的人。” “我身后有母亲婶婶和妹妹们需要护,你身后是百废待兴的大燕,我要护白家一门荣耀,你要重振姬后在世时的大燕辉煌甚至要问鼎天下。” 萧容衍眸底笑意渐渐内敛,深深凝望皎皎月色之下精致五官冷肃淡漠的女子。 “我在晋国举步维艰,大燕在列国之间又何尝不是步履蹒跚”白卿言声音很轻,“前路艰难,我们都如履薄冰,又何敢分心又何能容得下情爱之重” 萧容衍视线落在玉蝉上,向前挪了两步,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玉蝉,抬头看着离自己仅一步之遥的白卿言:“所以,你是不敢动心” 白卿言望着萧容衍高挺眉骨之下极为深邃的眼窝,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坦诚道:“白家前途未明,危如累卵,不敢动心。” 萧容衍攥住玉蝉,这一步几乎跨到她的跟前,白卿言要退却被萧容衍拽住手腕。 他把人扯到他跟前,深深凝视着白卿言,压低了声音问:“白卿言,只要你不讨厌我,我便有机会,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 白卿言极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手心里又被萧容衍塞入了那枚玉蝉。 她欲推辞,却被萧容衍仅仅攥住了手:“就当是个平安福也好,留在身边保平安。我母亲的一生极少有人能够理解,你算是她的知己。” 说完,萧容衍对白卿言极浅地笑了笑:“好好休息,若是有用得上萧某的地方,只管吩咐。” 目送萧容衍离开这古朴雅致的院落,白卿言垂眸看着手中那枚玉蝉在月光之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萧容衍怎么能明白,她的心早已没有了小女儿情肠。 她的心中,是上一世白家的惨状,是她的血肉至亲上一世结局,甚至一闭上眼便是浑身是血的白家诸子。 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护白家周全,继承祖父遗志,从未给风月之事留半分余地。 一直留在院子门口的刘管事见萧容衍走了,立刻进来:“大姑娘” 白卿言将玉蝉收进荷包中,对刘管事道:“明日一早我带小四回族里,劳烦刘叔想个办法,将宗族更多的人牵扯到天香楼之事中” 她转过头望着刘管事:“再想办法将我回朔阳却不曾回白家祖宅落脚之事,在明早之前透露给地方官。” 既然天下皆知镇国郡主白卿言已经是太子的人,那么她就借一借太子的威名,那些地方官知道她这位太子亲信突然回了朔阳,难道不会上赶着来巴结 她可不是祖父,不论对白家宗族的人如何生气,在外人面前也不会让旁人看了笑话 第二日清晨。 天还未亮,贵宾客栈门口已经停了两辆轿子,一身便服的太守刚从软轿上下来,就看到正坐在贵宾客栈对面早点摊位上随属官吃早点的县令。 县令见是太守,连忙放下碗筷,用手抹了抹嘴,小跑到太守面前,长揖到地:“大人” 太守似笑非笑看着县令道:“没想到周县令的消息如此灵通,竟然也知道郡主回来了” “也是今个儿个早起才得到的消息,这不早点都没有吃就赶过来了,下官想着郡主应该还没有起来,就先用点儿东西垫垫,大人要不要一起”县令对于太守的讽刺故若罔闻。 县令心道,都是来这里借着讨好郡主来讨好太子的,拿什么架子 太守似笑非笑摆了摆手:“不了还是周县令自己用吧” 说着,太守转头示意身边的人进客栈去给白卿言递帖子拜见。 谁知太守的人还不曾进去,白卿言就已经带着白锦稚从客栈正门出来,身后跟着一队护卫。 太守一眼就看到了跟在白卿言身边的刘管事,半个月前白家族长寿宴太守曾见过刘管事,听白家族长的儿子说那是刘管事,只是这位刘管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太守只是见了一面也不曾说过话。 太守上前,视线扫过后腰别着一条火红鞭子的白锦稚,立时知晓两个人的身份,朝向白卿言的方向一礼:“下官参见郡主c县主。” 周县令也赶忙上前,笑容谄媚圆滑,行叩拜大礼:“下官参见郡主c县主。” 白卿言一点儿也不 拿架子:“两位大人客气了。” 白锦稚立在白卿言身后,抬了抬眉不吭声,一副少年倨傲的模样。 “郡主和县主怎么提前回了朔阳下官接到的消息是五月初一啊”太守笑盈盈问道。 “是啊,郡主和县主回来怎么不通知一声,上次白家宗族族长寿宴之时,下官还同白家族长商议等郡主回朔阳,安排给郡主接风洗尘之事”周县令不甘落后,赶忙表示自己同白家宗族的关系更密切一些。 白锦稚冷笑了一声:“指望那个老匹夫给我长姐接风洗尘别是想要气死我长姐” “小四”白卿言低声呵斥白锦稚,看了眼周县令,叹气,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道,“我和小四只是回族里处理一点事情,如果顺利晌午就走了,便未曾惊动两位大人。” 老匹夫周县令眼角跳了跳,心里咯噔一声。 听高义县主提起族长这语气,再听镇国郡主说回族里处理事情 周县令觉得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呢 “可有下官能够效劳之事”太守倒是沉得住气,不急不缓问白卿言。 “家丑不可外扬,就不劳烦两位大人了”白卿言笑容勉强,“若是真的闹到要惊动两位大人,届时白卿言自会告知二位大人。” ------题外话------ 月初了是的秃头作者君又来求月票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措手不及 周县令脸色微白,家丑闹到惊动他们 言下之意镇国郡主要和宗族撕破脸了 可是白岐云不是说,不论是当初的镇国王还是如今的镇国郡主,都十分敬重他爹这位族长,几乎言听计从吗 见属下已经将马牵过来,白卿言开口:“还要回族里,就不耽误两位大人办事了,告辞” 太守忙侧身让开台阶,白卿言带着白锦稚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大人,这宗族和郡主莫不是闹翻了”周县令脸色十分难看,“那白家族长的儿子不是说,镇国郡主不过是个小姑娘,对族长的话说一不二吗可我怎么听这意思郡主要和族里撕破脸了。” 太守负手而立,眯了眯眼,想起昨儿个日听到的传闻。 听说,族长的胞弟占了大都城白家刚刚修缮好的祖宅。 太守撇嘴冷笑,道:“不论白家族里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此次镇国郡主回来丝毫不掩饰要和族里撕破脸的打算,高义郡主又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周县令可得看好风向,免得翻了船啊” 周县令一向同白氏宗族交好,这些年没有少替白氏宗族遮掩那些下作事,若是此次镇国郡主要收拾白家宗族,那些事情是比要翻出来,到时候他这个帮忙遮掩之人只怕不但在镇国郡主这里讨不到好处,还真的是要翻船啊 周县令脸色越发难看,转过头恭恭敬敬朝太守行礼:“多谢大人指点。” 白家族长正在用早膳,乍一听白卿言和白锦稚回来了,被吓了一跳,再想到胞弟老五强占了白家祖宅,族里闹得不可开胶之事,顿时明了,白卿言这怕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族长放下碗筷,吩咐人给他更衣。 族长院子中,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似乎是跪了一夜,墨色的发丝上落了露水,整个人冷得直发抖,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撑不住。 见族长出来,那少年忙膝行上前几步:“祖父,哥哥们再这样无法无天下去,迟早要毁了我们白家还请祖父出面,阻止哥哥们强夺他人店铺,将几位哥哥交给官府处置,否则若是真有人去大都告到御前,将这些年的事情翻出来,就是郡主也护不住我们白家啊” 族长睨着神情急切的孙子,不由怒从中来,厉声道:“严惩怎么严惩跪了一夜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他们是你的哥哥们就算是有天大的错那也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哥哥们,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对付你的哥哥,还帮着偷偷将人送到太守那里,我要是晚一步你几个哥哥就得进大牢,买凶杀人是个什么罪阿平祖父还没有死呢你就要将你几个哥哥置于死地吗” 白卿平咬紧了牙关,双眸泛红,哽咽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连皇帝嫡子信王都被贬为庶民流放永州了祖父,你是族长难道不该为了家族门楣,不徇私情吗” “好一个不徇私情”族长目眦欲裂,“祖父还没死,你就想同室操戈了让你读书你可真是读了一肚子的好书” 白卿平拳头紧紧攥着,倔强不肯服输。 “想不明白你就给我跪着永远别起来”族长说完,拄着拐杖朝外走去。 白卿平神情倔强,半晌听到祖父的脚步声走远,这才颓然跪坐在地上,他一向仰慕大都城镇国公府白家的一身风骨,他曾经以自己身为白家宗族子嗣而骄傲。 可后来,他发现朔阳宗族白家的人,同他听说的大都城白家之人不太一样。 尤其是他自小到大,看到他们族长这一支对旁支的欺凌,借大都城白家的威势在朔阳横行霸道,这些年大约是没有管制,朔阳的官府又都因为大都城白家向他们宗族示好,他们宗族越发无所顾忌。 他又觉得羞愧无比,同大都城白家一比,他们简直都不像是一家人。 现在朔阳白家和他一辈的兄长们,已经闹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再不管白家这门就完了 白卿平不明白,他都能想到的事情,为何祖父看不明白 白卿平身边的小厮在院外探头探脑,见院子中不见人这才忙一路小跑到白卿平的身边,给白卿平披上一件披风,压低声音说:“六少爷,镇国郡主和高义县主回来了。” 白卿平抬头,睁大了眼,心口顿时情绪澎湃。 自从白卿言同白威霆出征开始,就没有再回过宗族,先是因为四处征战不得空,后来是因为受伤在大都城养伤。 激动之余,白卿平又觉得羞愧难当,他祖父的亲弟弟强占了祖宅。 白卿平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宗族一边扯着大都城白家的大旗在朔阳城里作威作福,又一边如此欺辱大都城白家的孤儿寡母,先是打着吊唁之名逼着大都城白 家散尽家财为族里修这修那后又占人家刚修缮好的宅子,这让他这个读过圣贤书的男儿颜面何存 白卿言回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朔阳白家震了三震。 最不安的便是占了白家祖宅的五老爷,他在屋内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去族长那里去亲见白卿言打听,毕竟白卿言可是焚杀了西凉十万降俘的人啊 谁知道那白卿言发起疯来,会不会动粗。 白卿言身为郡主身份尊贵,见族长前来眼角眉梢含笑并未起身行礼,族长也自持长辈身份见白卿言未行礼,竟也直径走到上座,笑着道:“卿言和锦稚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堂祖父也好为你们准备接风宴啊。” 听出族长这是言语上要以长辈的身份压她,她随手将茶杯搁在身旁小几上:“此次我回来,是为了拿回祖宅房契” 族长没有料到白卿言竟然如此单刀直入,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祖宅房契一向是在族长这里保管,不知是除了何时竟让你这样急匆匆回来要” ------题外话------ 第二更,第三更稍微要晚一些,最近秃头作者君家里出了点儿事,精力就有些跟补上了。秃头作者君就不跟小祖宗们卖惨啦总之秃头作者君会努力调整,还是争取每天在最早的零点给小祖宗们更新,万一要是来不及,还请小祖宗们多多包涵笔芯爱你们 第三百二十章:妙不可言 族长双手攥着拐杖,一副慈爱的神容望着白卿言,像极了画卷上的弥勒佛。 “族长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白锦稚冷笑,“族长我们刚刚修缮好,结果就被宗族五老爷族长您的胞弟强占了去,我们要房契自然是为了告官讨回公道了” 族长心头跳了跳,眼底笑意沉了下来。 白锦稚这番言语可谓是目无长辈了,可白卿言并未阻止。 她不给族长向白锦稚发难的机会,端起茶杯幽幽往茶杯中吹了吹气:“听说让五老爷强占祖宅,还是族长授意的族长这是觉得大都城只剩下孤儿寡母,便可以任由宗族搓扁揉圆” 族长脸上慈爱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他缓缓坐直身子,挺直脊背目视前方:“论辈分,我是你们祖父镇国王的同辈,你们该唤我一声堂祖父论年纪我年长你们几十岁,又是族长” “论尊卑,我和小四一个郡主,一个县主,先国礼后家礼,族长也读圣贤书,岂会不知”白卿言用手中茶杯盖子压着茶叶,半阖眼眸,“说到底,不过是看着我同小四年纪小,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罢了” 说着,白卿言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青黄的茶汤洒出些许。 “我没那么多时间同族长绕圈子,这些年朔阳宗族扯着我祖父的大旗在朔阳城都做了些什么,想必族长心里清楚。如今祖父不在了,又来扯我这个郡主的大旗可这个大旗我给你扯,你才有得扯,我若是不给不知白家又能在朔阳猖狂多久” 族长用力攥着拐杖,转头如炬目光望着白卿言似笑非笑的侧脸:“白卿言,你祖父父亲才去不久,你就礼仪全无,毫不知尊重长辈,你不怕令你祖父和父亲蒙羞,也不怕我将此事说出去,你便会名声全无吗” “蒙羞朔阳白家恩将仇报都不羞,我祖父父亲羞什么”白卿言声音徐徐。 礼仪尊重 白卿言给他,他有 不给,他就没有。 名声白卿言自然是要,可也分在什么人面前。 百姓间的名声,白卿言自然是要。 可卑鄙小人面前的名声,白卿言不想要。 这个世上狼心狗肺以怨报德的人不少,白家宗族就是。 祖父念及骨肉血亲姑息,可对白卿言来说除了他们朔阳白家这嫡支之外,多行不义的朔阳白家在她心里还不如普通百姓亲切。 “本就属于我们白家嫡支的祖屋房契,族长给是不给”白卿言声音平静和煦,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十分张狂。 族长紧紧攥着手中的拐杖:“大都白家如今已经没有男丁,按照道理说这祖宅也算是白家的祖产,本应该收回族里” 白卿言没兴趣在这里听族长同她长篇大论,威逼利诱。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的灰尘,抬脚朝外走去。 族长睁大了眼,猛地站起身来:“白卿言长辈话还没说完” “长辈呵”白锦稚冷笑一声,“你将事做到如此地步,既要欺我白家无男儿,又要仰仗我长姐郡主威势,这会儿还同我长姐摆什么长辈架子,你真以为我长姐是普通女儿家,吃你这一套” 白锦稚看着红木小几上的茶杯,用力一扫,瓷器热茶碎了一地:“省省力气吧” “你”族长指着白锦稚。 “族长可好好端着你的架子,最好别求到我长姐面前来”白锦稚说完双手背后朝外走去。 她刚跨过门槛,便道:“你大可对外宣扬,今日我和长姐回来对你不敬,这样旁人也就知道,郡主和宗族不合,想来白家在朔阳的处境会妙不可言。” 说完,白锦稚有恃无恐的扬长离去。 “放肆放肆大都白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教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族长气得端起手边杯子恼火朝地面砸去。 可恼火归恼火,族长又不得不承认白锦稚说的对,这口恶气只能憋在心里。 他就不相信了,等他们大都白家回朔阳,孤儿寡母还能不依靠着宗族 族长紧紧握着拐杖,又不免想到如今的白卿言已经是郡主,身上有了品阶 当初胞弟来说想要占祖宅之时,他其实也有犹豫,可是胞弟却说白卿言虽然贵为郡主,可她因为南疆一战已经得了一个不好的名声,要是再在宗族这里得一个恶名这辈子就完了 且白卿言立誓此生不嫁,将来可是要宗族养老送终的,还能不巴结宗族依附宗族 再者朔阳宗族和大都白家血脉相同,一向都是同气连枝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大都白家是董氏当家做主,董氏一定不能眼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名声全无,日后 无人养老送终,一定会忍气吞声。 只要董氏忍下了这口气,以后他作为族长就好拿捏大都白家那些遗孀了。 但,如今看白卿言这架势,大都白家真的能同以前一样,与他们宗族同气连枝吗 白锦稚一跃上马跟在白卿言身后,笑道:“长姐,我砸了杯子,想必那个县令派去打探的人一会儿就会将消息送回去。” “刘叔,都准备好了吗”白卿言问刘管事。 “大姑娘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刘管事笑道,“宗族那几家子要银子不要脸的,都听说了族长的孙子打算不出银子拿下天香楼,都想跟去分一杯羹。” “那我们今儿个晌午,就在天香楼用午膳吧”白锦稚眉目笑意清明。 “四姑娘这主意极好。”刘管事亦是道。 刘管事自从回来主理修缮祖宅之事开始,受了不少鸟气,这一次大姑娘和四姑娘回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 这些年也是镇国王对宗族实在是太客气太好了,纵得朔阳宗族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拿他们当朔阳的土皇帝。 大姑娘和四姑娘就该给他们点颜色,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之所以活得这么滋润是托了谁的福。 第三百二十一章:为非作歹 “长姐,我们现在是回客栈休息吗”白锦稚问。 “自然是在百姓间走一走转一转,询问询问普通百姓对朔阳白家的评价,再问问朔阳白氏这些年做了什么好事,让越多人知道我在查问此事越好,最好让那位周县令也知道,那位周县令可是个妙人儿。”白卿言唇角勾起。 朔阳白氏竟然还以为她们白家回来后要仰仗宗族。 那她就让宗族知道,没有了她这位郡主立在朔阳白氏背后,朔阳白氏在这朔阳城到底算什么。 朔阳白氏自行不义,那她此次便借着他们,为祖父和白家洗刷多年来包庇他们的污名,也算是祖父这些年没有白白照顾朔阳白氏了。 周县令得到消息听说镇国郡主与高义县主回宗族后,与族长不欢而散,还摔了杯子,心里就惶惶不安。 随后又得知,镇国郡主与高义县主一行人,弃马步行,竟是沿途在打听这些年舒扬白氏在朔阳做下的那些欺凌百姓之事。 周县令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难不成以前的镇国公,同现在的镇国郡主,都不知道朔阳白氏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情镇国郡主这一次回来是来秋后算账的 周县令急得在书房里团团转。 不多时,又有下人来报,说镇国郡主一行人去了之前被白家族长孙子打死的掌柜家里。 周县令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这果然是回来秋后算账的吧 周县令想到了白岐云,顿时恨得牙痒痒,蹭地站起身要去找白岐云理论,可刚跨出门口,又将腿收了回来。 他现在想的不应该是找白岐云算账,应该是抓紧时间洗清自己才是。 周县令在屋子里转了转,突然脚下步子一顿,高声道:“来人快去让李师爷将这些年替白家遮掩的案子卷宗全都整理出来要快” 周县令喊完之后,又忙绕到书桌之后,将之前他压下来的几张状纸翻找出来。 白卿言随白锦稚在朔阳城走了这么一圈,不少百姓都知道有人在查关于这些年朔阳白家所做下的恶事。 起先百姓还说的犹犹豫豫,后来见白卿言一行人居然去了被白家族长孙子打死的掌柜家里去,还给了那家银子。 百姓们这才义愤填膺,如竹筒倒豆似的将这些年白家在朔阳做下的事情一股脑说了个干净。 白卿言随百姓坐在村头柳树之下,大概也算是听明白了。 朔阳白氏这些年,最开始造孽的就是族长这一脉,随着族长这一脉越来越肆无忌惮,朔阳的白氏旁支,看到族长这一脉仗着白卿言祖父威势,越来越富,胆子大一点儿的就开始有样学样。 后来,便有更多的旁支开始学族长这一脉的作风,也开始为了自家利益欺凌百姓,这便将朔阳白氏的名声败坏了个干干净净。 且百姓们都以为,这是白卿言祖父的纵容默许朔阳白氏的。 她明白,人心极易被富贵诱惑,当原本正直纯良的宗族本家,看到族长可以仗着祖父的威势富满流油,自然也会动摇,也会试探跟着有样学样,见相安无事之后便更加大胆。 朔阳的百姓自然更苦不堪言。 白氏宗族的庄子上,被逼得卖儿卖女的佃户不知几何。 告官吧官府畏惧白威霆威仪,只能强行将百姓压下去,甚至早先去状告朔阳白氏之人,反被判了一个诬告,一条裤腰带,以死明志。 百姓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在心里怨愤大都城白家。 白锦稚听闻这些事情,气得心口疼,她白家的名声就是这样被作贱没的。 白卿言转头望着跟着她一同来,正在奋笔记录的护卫:“都记完整” “是” 护卫们齐声答道。 百姓见白卿言这派头,有好奇之人不免询问:“看姑娘这派头,是哪家千金怎么会想起问朔阳白氏之事竟不怕得罪白家那朔阳白氏上头可有一位杀神镇国郡主,可怕极了” “胡说我长姐那里可怕了”白锦稚一脸骄纵道。 “长姐” 百姓纷纷看向坐在柳树之下,耐心听他们叙述白氏宗族之事的姑娘。 那姑娘漂亮的不似真人,通身矜贵耀目的气质逼人,纤瘦修长,明明看似柔弱,眸色却坚韧又果决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百姓纷纷噤声,不免后怕。 白卿言起身,对围在她周围的百姓郑重一拜:“这些年,竟不知白家宗族仗镇国公府威势在朔阳如此欺凌百姓,镇国公府未曾详查,让诸位受苦了” 百姓大吃一惊:“这这 是镇国郡主” 谁能将眼前这个漂亮又耐心的姑娘,同那个传闻中焚杀了西凉十万降俘的杀神镇国郡主联系在一起 “你是镇国郡主”有大胆的老者睁圆了眼睛问了一句。 白卿言朝着老者的方向鞠了一躬,神情充满歉意。 那原本拄着拐杖坐在石凳上的老者惊得站起身来,忙颤巍巍跪下:“郡郡主” 刚才还围在这里满腹抱怨的百姓们,忙跟着长者一起朝白卿言的方向跪拜 “不必多礼”白卿言扶住老者,又对百姓道,“诸位,请起是祖父父亲同白卿言失察,竟不知白氏祖宗在朔阳草菅人命c鱼肉乡里c为非作歹,请诸位放心,此次诸位所说之事查若属实,白卿言绝不姑息”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大相信白卿言说的话,神情躲躲闪闪。 白卿言也没有让人多加解释,对朔阳百姓一拜,一行人离开了村落,赶在午膳之前到了天香楼的门前。 酒楼内传来幼童的哭声和天香楼老板求饶声:“我签我签求公子们放过我家幼子稚子无辜千万别砍我儿手啊” 白卿言等人还未曾踏入天香楼的门,就被朔阳白家的仆从拦住,目中无人十分嚣张道:“我们是朔阳白家的我们家几个少爷今日和天香楼东家谈生意,一应闲杂人等不能进” 第三百二十二章:惶恐 白锦稚见长姐回头朝她示意,眸子一眯,干净利落攥住那仆从的手腕,抬腿就是一脚踹得那仆从跪倒在地。 不等守在门口的其他白家仆从反应过来,白锦稚已经从腰后抽出的长鞭,带着护卫冲进天香楼内。 天香楼里面传来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吸引了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不多时,白家仆从还有白家那几位来天香楼强买的白家少爷,竟然一个一个被人从天香楼里丢了出来,身上脸上全都是鞭痕。 族长的孙子白卿节强撑着站起身,看向踏出天香楼手中攥着长鞭的白锦稚,高声喊道:“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们动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白氏族长的孙子你敢动手打我信不信我要了你们走不出朔阳城” 白锦稚眸色冷沉,扬手就是一鞭,狠狠抽在白卿节的嘴上,霎时就是一道血痕,白卿节嘴里全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捂着半张脸,只觉牙齿都松动了。 “这一鞭,我抽你狂妄自大目无王法,区区一个族长之孙,竟然动辄敢扬言要人性命” “他妈的”白卿玄吐出一口血沫子,“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白家背后是镇国郡主是太子的心头肉,将来的皇后” 白锦稚又是一鞭子,这一鞭子更狠更重,抽得白卿节摔倒在地:“这一鞭子,我抽你借大都城白家之威,做尽猪狗不如欺凌百姓之事” 说完白锦稚不等白卿玄爬起来,白锦稚又是一鞭子抽得白卿节趴在了地上:“这一鞭,我抽你有眼无珠,竟然敢在我长姐满嘴喷粪,污我太子与我长姐的君臣之谊” 围观的百姓全都看傻了眼,这白家一向在朔阳城横行霸道无法无天,这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神仙,竟然敢对白家的人挥鞭子 意外至于,百姓心中无不暗暗叫好。 白卿节目眦欲裂:“今日,谁能抓住这些人,小爷我赏金百两” “你来试试”白锦稚气得发抖,暴怒甩鞭,一声破空脆响,让人肃然生畏。 跟随族长嫡孙白卿节一同来,逼迫天香楼东家无偿将天香楼赠予他们的其他几房少爷,见这情况不对,朝着脊背挺直立在天香楼牌匾正下方被护卫和那挥鞭少女护在中间的女子看去。 那女子负手而立,一身极为简单利落的白衣骑马装,明明五官惊艳夺魄,可那双眼却深沉平静的如同万里无风的海面,视线所及让人莫名心头发紧,威势感极强。 白卿言身后的拳头紧了紧,声音凉薄得让人脊背发寒:“白氏宗族,在朔阳原来就是这样仗白家之势为非作歹的” 有白家族内的公子少爷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看向白卿言。 “目无法纪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打死良民,强夺他人祖产,勾结官府强占他人祖传秘药配方,低价强买店铺却不善待伙计,逼死掌柜以大都城白家之威强压官府,令百姓无处申冤,罪行罄竹难书如今竟然还扯太子之威,为你等恶行张目” “我祖父镇国王白威霆,一生爱民如子,为民舍命征战一生,教导我等白家子孙既食天下百姓税赋奉养,必将视百姓当做骨肉血亲,当舍己护民镇国王府白家诸子,无惧生死为护民战死疆场,你们倒好竟然利用我祖父之威,为你等随意欺杀百姓的依仗” 在这里围观的百姓,听到这话,还不能清楚眼前之人的身份 躲在天香楼内,搂着幼子瑟瑟发抖的天香楼东家,还能不知道朔阳白家之所以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背后有一个被太子看中的镇国郡主 如今镇国郡主亲自过来,动手收拾了这些白家宗族之人,他们一家才躲过这一劫,天香楼的东家也不管这镇国郡主是来做戏的,还是真的对以前白家宗族所做之事全然不知。可既然镇国郡主选在他们天香楼对这些白家宗族之子开刀,那他今日便把这台戏闹得人尽皆知,说不定就能够保住他们家的天香楼。 天香楼东家二话没说,带着幼子出来,含泪对白卿言叩头。 “郡主要给小民做主啊白氏宗族与官府勾结,弄得我们这些商家全都没有活路了啊今日他们更是绑了小民最小的儿子来,说小民要是不将天香楼白赠予他们,他们就要剁了我幼子的手啊” 天香楼的东家将哭泣不止的幼儿搂在怀里,痛哭流涕。 “五哥”白家宗族子弟忙扶起白卿节,头也不敢抬,压低了声音说,“那是镇国郡主白卿言” 满嘴是血的白卿节一怔,看向白卿言的眼神发怵。 白卿言视线扫过那些宗族子弟,声音寒凉:“小四,扶起天香楼的东家,派人去请周县令过来,今日周县令若是不能秉公办理,太子那我必要参他一个徇私渎职 ,贪墨之罪” 周县令得知白卿言进城,就连忙收拾了一应案卷文书,朝贵宾客栈赶,谁知刚走到半道又听说白卿言来了天香楼 这不,他立刻让人调转轿头来了天香楼。 谁知刚一到,就看到白锦稚对白氏宗族这些纨绔子弟挥鞭,再一听镇国郡主唤他,周县令立时庆幸自己这些卷宗还算正理的及时。 周县令连忙从属官手中接过卷宗,在衙役的护卫下匆匆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中,高呼:“郡主郡主下官在此下官在此” 抱着卷宗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周县令扶了扶头上被挤歪的官帽,忙对白卿言行礼:“下官参见郡主” “周县令”白卿言视线落在周县令的身上,声音毫无波澜,“我昨日刚到朔阳,今日仅仅只走访半日,便从百姓那里听到不少白氏宗族这些年已做下十恶不赦之事你身为父母官,这些年来也是全瞎全盲全然不知吗你可曾民做主过” “下官惶恐” 第三百二十三章:依律判罚 周县令想到白卿言说要在太子面前参他之事,连忙将手中的卷宗高高举过头顶。 “郡主教训的是,小人并非不为百姓做主,而是实在是每一次白氏宗族准备都十分充足,下官只能按照晋律行事。” “这些年来,下官废寝忘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让下官找到了部分案件中白氏宗族买通证人,雇凶杀人的罪证还请郡主明鉴。” 周县令果真是个见微知著能够找准风向的墙头草,话里话外倒是将他撇的干干净净。 “周伯父,你与我父亲是挚友啊”白卿节睁大了眼。 周县令侧头冷笑一声:“本官乃是百姓父母官,谁会与你父亲这等狐假虎威的小人是挚友这些年本官含垢忍辱,为的不过是找到你白氏宗族的罪证,为百姓申冤” “你”白卿节怒不可遏。 白卿言淡漠不屑的目光落在白卿节的身上,对周县令道:“既然如此,想必周县令定然会秉公办理,谁在朔阳城中买凶杀人,谁在朔阳城中强买强卖,谁强抢民女,又是谁草菅人命一桩桩一件件都审清楚决不能徇私枉法” “今日我白卿言也将话放在这里,但凡查出朔阳白氏宗族谁人曾以镇国王c镇国郡主之威,做欺凌百姓之事一经核实,我必会请族长将其除族,并补偿被欺凌过的百姓。”白卿言指着白卿节一行人,“若族长不允将不配为白家子嗣之人除名宗族,我大都白家必会举家自除宗族,从此与朔阳白氏再无任何瓜葛” 周县令额头冷汗直冒,他听明白了,镇国郡主这是要断和朔阳白氏的关系,他喉头翻滚,庆幸自己反应快,抓紧时间给自己想了套含辱忍垢的说词。 白卿节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父亲白岐云明明说,将来白卿言还要靠族里养老,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和族里闹翻的 在白卿言看来,朔阳白氏的人这些年过的太顺了,顺到做事全然不用脑子,贪婪c自私,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们大都白家的孤儿孤母就必需依靠宗族过活,仰他们鼻息 简直蠢的不值得她用什么计谋手腕儿,让刘管事想办将宗族其他几房的人聚在这里,都是大材小用了。 现在想来,就是当初祖父将宗族族长的位置摆的太高,让他们真的拿自己当了盘菜。 可白卿言不是祖父。 这样的宗族,白卿言不想费心去纠正引导,也没有那个精力。 为了不使他们白家的盛名被污,白卿言可以干净利落甩掉朔阳白氏这个包袱。 她倒要看看,将来在这朔阳到底是谁过不下去。 白卿言对着围在一旁看人闹的百姓抱拳道:“诸位请转告亲朋邻里,但凡曾被朔阳白氏宗族之人为祸的百姓,皆可到周县令这里申冤。” 说完,白卿言又看向周县令:“周县令我这里只有一条,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依律判罚,不得姑息” “是”周县令转过头吩咐差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些挟持他人幼子,强抢他人酒楼之徒,给我抓起来” 在白卿节叫骂声中,白氏宗族今日来闹事的不论是主子还是仆从全都被差役扣住。 “白卿言你将来还要靠宗族养老,你竟然敢这么对我我祖父是族长会为了你将我除族你等着将来我绝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不用等将来我现在就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白锦稚扬手一鞭子抽过去,随着一声响亮的鞭响,白卿节一颗牙带血飞了岀去。 “这周县令和白氏是一伙儿的”有大胆的百姓对白卿言喊道。 “就是郡主您让他来审他肯定会包庇白家的”一个汉子说完,这才反应过来白卿言更是白氏的人,缩了缩脖子。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向周县令:“我已走访了不少人家,对于朔阳白氏这些年都做了那些天怒人怨之事,已让人笔录了下来。五月初一大都白家从大都出发回朔阳,第一件事我便是来找你查案子审的怎么样,周县令可别让百姓失望,别让我失望回头太子问起你的罪责这案子审的多浅,你的罪就有多重,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周县令脊背全都是汗。 “这白氏五房抢了我们家的良田,能还回来吗” “还有前两日他们抢走的胭脂铺子,还能还回去吗”有姑娘不满的说,“现在那胭脂铺子的价格翻了三番” “诸位尽可放心,只要是白氏宗族以不正当手段抢走的,查为属实,白卿言必会让宗族如数奉还若宗族不肯,白卿言就是倾家荡产也会补偿各位,毕竟诸位受苦,都是因我大都白家不察,才让白氏宗族仗势欺凌乡里在此白卿言替白家向诸位致 歉了。” 白卿言将态度放得极低,长揖到地。 对白家来说,在朔阳的声誉非常重要,将来白卿言要在朔阳以剿匪为由练兵,那么就必需得到百姓的支持。 所以,白卿言才要专程回朔阳,在这里陪着白氏宗族这些狂妄自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子嗣,费时间费精力折腾出了这么一场戏。 百姓望着高阶之上风骨峻峭,言行利落沉稳的女子,无端端感觉到了一种威信力。 白卿言上马临行之前,端坐于马背之上,一手攥着乌金马鞭,一手扯着缰绳,居高临下对周县令道:“周县令,在其位谋其职,既然身为一方父母官,就该爱民如子,为民做主是保不住自己位置的,你可明白。” “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百姓目送白卿言快马而去的一行人,沉默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那就是镇国郡主啊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镇国郡主刚才说昨夜到了朔阳,今晨走访百姓,难不成就是为了白氏宗族欺凌百姓的事情回来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舍弃宗族 “难道以前大都城白家,是真的不知道朔阳白氏宗族做的事情” 以前,朔阳的百姓总是听外来人来说镇国公白威霆如何顶天立地,如何耿直忠义,如何一身浩然正气,朔阳百姓大都是撇撇嘴。 再后来,白卿言在大都城长街处罚庶子之事,还有宫宴上力数白家功绩之事传入朔阳,朔阳城内只有一小部分人赞白家世代薪火相传的爱民之心,但被白氏宗族欺凌过的百姓大多都对白氏宗族和白家都已深恶痛绝,认定那是白家演得一场戏罢了 甚至在镇国公府满门男儿死讯传来之时,有人还在背后暗暗赞了一声好。 可如今,看着那位镇国郡主一身的磊落耿直,似乎能够想像镇国公白威霆的风骨,或许大都城白家真的不知道朔阳白氏宗族所做之事。 “大都城白家是不是被欺瞒,要看那个姓周的狗官会不会秉公处理,看那个镇国郡主会不会让白氏宗族将别人的东西还回去” 白卿言走后,朔阳城内风云变色,周县令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将白氏宗族今日在天香楼闹事的公子哥都抓了,还派了差役去了白家捉拿了几个做过草菅人命,强抢民女勾当的公子哥和管事。 朔阳白氏一族乱成一团,几个妇人哭着同丈夫寻到了族长处。 “族长族长不好了知县府衙来人将我家阿金抓走了啊” “那衙役冲入我们府上,二话不说就抓了我们家阿容族长您快帮我们要回孩子啊” 此时,族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白岐云亲自带了厚礼去周县令哪里,求周大人将白卿节几个人放出来,谁知道他连周县令人都没有见到。 周县令让人给白岐云带话,说白岐云骗他多年,是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一开始白岐云摸不着头脑,回来同族长一说,族长跌坐在椅子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白锦稚临走时说,让他端好架子,最好别求到白卿言面前的话。 白卿言竟然真的闹开了 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朔阳白氏与大都城白家,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白卿言怎么敢 就是白卿言的祖父白威霆,他也不敢做出如此让宗族丢脸之事,她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如此胆大。 难道她就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她就不想想除了族里以后谁给她养老送终她死后还要不要受族里的香火 可是族里能用来拿捏白卿言,也不过就是这两点,族里却要倚仗白卿言的郡主之威才能在朔阳城横行。 “大哥大哥” 族长的胞弟白五老爷也带着哭泣不休的妻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哥川儿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五老爷一看到白岐云,焦急道:“就是和岐云交好的那个周县令派人抓的川儿岐云啊你是不是得罪人家周县令了,人家周县令这才拿我家川儿开刀啊” 族长一看到胞弟五老爷心头无端端生出一股子邪火:“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这个混帐东西占了嫡支的祖宅,能闹到这一步吗还好意思问是不是岐云得罪了周县令是你得罪了白卿言,白家其的子嗣全都是被你这个混帐东西给连累了” 五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是大哥,我占祖宅这事儿也是你准了的啊” 族长朝五老爷的方向瞪去,五老爷面色难堪的躲开族长视线,在椅子上坐下,气得拍桌子:“这个白卿言就不是个东西” 五老爷气呼呼说:“上次岐云被劫匪劫了,她们不管这次竟然还害得我们族内晚辈被抓他们大都白家已经没有了男丁,按道理说所有家产就应该充入族内,我还给她们留了一半让她们住,她们竟然恩将仇报” “五叔,既然你觉得祖宅应该充入族里,你早怎么不在族里说,非要等到人家修缮好了祖宅,这才悄无声息又搬了进去,我们族里谁也不知道合着充入族内就是让你一家占便宜现在好了便宜你们家占罪过却要我们家孩子担凭什么”有厉害的妇人冲着五老爷喊道。 族长听到妇人尖锐拔高的嗓音,脑袋嗡嗡直响,攥着拐杖用力敲地板。 “吵什么吵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得想办法赶紧将孩子们给救出来” “是啊族长这话不假,是要赶紧想办法将孩子们救出来才是”族长的儿媳妇用帕子捂着嘴哭出声来,“咱们白氏的孩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这都做的什么孽” “可不是族长,这必须要让大都城白家给个说法,把人给我们放出来还有我们这些孩子进牢狱受的苦,她也必须做出补偿,否则别怪我对她们不客气”五老爷咬牙切齿。 一直立在门口的白卿平咬紧了牙,对祖父和家族亲眷心寒至极。 他掀开帘子扶着门框进门道:“大都城白家的孩子,年满十岁便上战场历练,堂兄弟们整日吃喝玩乐,鱼肉乡里,如今不过是进牢狱为自己所做的错事恕罪,怎么就不行了各位长辈不反躬自省,反到在这里商量着,如何威胁镇国郡主救人给你们补偿” 白卿平心口起伏剧烈,什么时候他的族人变得如此贪婪c自私,狂傲自大,蠢得让人头皮发麻,痛心疾首。 白卿平视线扫过满室因为他吼声一时愣住的长辈:“祖父与各位宗族长辈,难道现在还不清楚宗族错在哪里” “朔阳白氏之所以能在朔阳横行霸道,全然是因为大都白家得势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警醒镇国郡主向祖父要本该就是大都白家的房契,祖父不给,所以镇国郡主就不让朔阳白氏再借大都白家的势这是镇国郡主给宗族的敬告,宗族之人要是再不知天高地厚,镇国郡主就会彻底舍弃宗族,届时再看看我们宗族会变成什么样子” ------题外话------ 求啊求啊求月票 再次强调一下,秃头作者君每天在最早的零点更新,是为了让小祖宗们早上一起来就能看到更新,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熬夜啊熬夜会秃头啊小祖宗们,要以秃头作者君为戒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拼杀 白卿平声嘶力竭吼完,竟已是泪流满面。 他不知这眼泪是为他自己,还是为这已经腐朽的白氏宗族。 看着这一屋子满心贪欲毫无风骨的白氏宗族长辈,他不知为何曾经慈爱的长辈,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内心丑陋让人不忍直视。 这白家,也不再是他曾经引以为傲得白家。 这白氏宗族,离大都白家相差的已经太远太远。 大都白家,继承了曾经白氏先祖的志向和风骨,而他们朔阳把家从他们的族长开始腐烂,烂到了根里。 白卿平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镇国郡主一定会舍弃这如蛆虫般寄生在大都白家身上,却还要对着大都白家耀武扬威的白氏宗族。 “阿平你怎么说话呢退下”白卿平的母亲呵斥道。 “你这孩子说话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舍弃宗族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有见过谁舍弃宗族的,哪怕就是位高权重的丞相,也绝不敢舍弃宗族为人诟病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五老爷瞪着白卿平,责问白卿平的母亲,“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被宗族舍弃的子嗣,哪有舍弃宗族的人”有人帮腔。 白卿平闭了闭眼,竟生出一种众人皆醉的悲凉感,他哑着嗓子道:“位高权重者,不能舍弃宗族,是因为指望着宗族子弟能够科考为官,在朝堂之上多个血脉相亲可以放心交托后背的帮手。而家中位卑的子嗣不能舍弃宗族,是因为指望着宗族多加照顾。” “可我们朔阳白氏宗族呢朝廷之中,宗族无官这些年完全仰仗大都白家威仪,就更别提能够在朝中帮到大都白家。虽然说大都白家如今都是孤儿寡母,但嫡长女白卿言,同四姑娘白锦稚,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县主,即便是离了白氏宗族她们照样无人敢欺可白家宗族敢说离了镇国郡主和高义县主,还能在朔阳城过得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吗” “这些年,镇国王宽纵,可咱们宗族不论是长辈还是小辈,全都跟猪油蒙了心似的白氏宗族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是大都城白家需要仰仗我们宗族过活” “白卿平你放肆”五老爷用力拍了下案几,“你疯魔了不成怎么和长辈说话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礼仪孝道的” 白卿平连看也不看宗族五老爷,只望着族长高声道:“我曾听祖父您亲自说过,当初堂祖父镇国王要带宗族满十五的孩子去沙场历练,各家都不愿意,用尽了各种手段就是不让族内的孩子去” “后来族里说要孩子们专心科举,镇国王也给族里重建族学,重请学问斐然的先生,可放眼偌大一个白氏宗族,却连个贡生都没有出过。是白家的子嗣不够聪明吗” 白卿平摇头:“不不是是因为白家子嗣仰仗大都白家过得太好,所以失去了上进心,失去了志向这种懒惰c贪婪c安于享受的散漫是会传染的” “白家原本好学上进的子嗣,看到不学无术的堂兄弟胸无点墨照样生活滋润,看到大都城镇国王一家,用鲜血和命在沙场拼杀,自家子嗣死于战场,却让宗族之人扒皮吸血,谁又愿意成为第二个镇国王,让全家被宗族如此压榨” 白卿平喊得脸红脖子粗,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 但平日里,这些话他的父亲不让他说,说了就是忤逆尊长 今日,他若再同父亲一般,对这些事看透不说破,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宗族自寻死路。 “祖父c各位堂祖父c堂婶们,你们这就端着架子,去大都城白家要说法,要补偿吧”白卿平声音无力,“就这么宽纵白氏宗族的子嗣任意妄为,为非作歹将整个白家都毁了吧” 白卿平说完转身,扶住小厮的手,拖着跪了一天一夜酸软无力的腿离开。 “大哥你看看你看看这白卿平都被教成什么样子了”五老爷转头看着族长气急败坏道,“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有没有您这个祖父” 族长难见的沉默未语,竟认真思量起孙子的话来。 的确,就算是再位高权重者,也从无舍弃宗族的前例。 可子嗣不能弃宗族,这并非是律法,虽然没有过但不代表白卿言不会这么做。 更何况,白卿言可是连西凉十数万降俘都焚杀人,可见其杀伐决断的魄力有多大。 想到若白卿言舍弃宗族的后果,族长猛地握紧了手中拐杖。 他咬了咬牙开口道:“老五,你们一家子今天立刻搬出祖宅,回你们自己的宅子去” 五老爷一怔:“大哥您可是我的亲大哥” “我说立刻搬出去,族长的话你都不听了”族长如炬的目光望着五老爷。 五老爷缩了缩脖子,一脸苦笑:“哥我那个宅子,赌输了” “混账”族长气得心口疼,拐杖敲得直响,“之前你求着我将宅子给你赎回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让保证的你不是说再也不赌了吗” 五老爷吞吞吐吐开口:“我这不是想着,反正白威霆一家子也不回来,祖宅空着也是空着,我们一家子也是白家子孙,怎么就不能住了。” 族长被气的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捂着心口道:“你要是还想救你的孙子出来,就赶紧给我滚出祖宅这一次我亲自拿着祖宅的房契去大都城,就算是舍了这张老脸,我也要求着白卿言把那些孩子们放出来。” “那我那一大家子住哪儿啊”五老爷问。 族长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失望至极:“你这些年手里有多少银子你真当我不知道四天前你才从王家手上强夺了人家带温泉的那处庄子,还有那几百亩良田我不管你是搬到庄子上住也好,还是去买宅子也好总之五月初一之前,给我滚出祖宅” 族长一锤定音,吩咐人收拾行装,明日一早他亲自前往大都。 ------题外话------ 不是没有明白人,只是明白人发现说不明白,干脆一起醉生梦死,比如白卿平的父亲。 第三百二十六章:告破 “长姐,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同萧先生打个招呼吗”白锦稚问。 “已经派人娶贵宾客栈,同萧先生说一声。”白卿言侧头看了眼白锦稚,“你对这位萧先生似乎很有好感” “长姐不喜欢萧先生吗”白锦稚试探询问。 她看着幼妹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哪里有时间儿女情长 白卿言刚出朔阳城,就见太守一行人在城外候着。 见白卿言一行快马而出,太守忙上前行礼,拦下了白卿言的马:“见过郡主” 白卿言坐于马背之上,并未下马,似笑非笑看着太守:“太守倒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啊” “不敢,听闻郡主要离开朔阳回大都城,但最近朔阳地界儿上并不安全,已经发生了多起匪徒拦路杀人抢财之事下官担忧郡主安危,特带来精兵一百护送郡主回大都。”太守笑盈盈道。 “太守好意心领了,小小匪徒,不足为惧”白卿言一副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 太守抬头看向唇角含笑手握缰绳的白卿言:“请郡主切勿小瞧这些匪徒,前一阵子就连最有名的震天镖局都吃了这群盗匪的亏,还是小心为上啊” “知道了。” 说完,白卿言便快马离开。 这匪徒闹事才刚刚开始,等到白卿言回朔阳之后用不了多久纪庭瑜便能将“匪徒闹事”变成“匪患”,如今大梁陈兵鸿雀山意图不明,张端睿将军带兵前往春暮山,晋廷怕没有余力腾出手来收拾匪患。 那个时候,就是白卿言为国出力的时候了。 白卿言一行人快马而行,行至人烟稀少的山道,白卿言让其他人先行,自己带着白锦稚和两个死士前往同纪庭瑜约定地点见面。 纪庭瑜胆子不小,将白卿言约在了他们的扎营地点,山路险且阻,难行陡峭,天快擦黑白卿言才到。 白卿言与纪庭瑜立在山上,望着这一片地势。 “这巍岭一片,唯这牛角山的地形最好,位于巍岭正中央,山顶平坦广袤,四周地势险阻,四面陡峭,下面便是河,可开垦梯田于平时耕种自给自足等到将来招来的人多了,也不怕粮食跟不上”纪庭瑜言辞间透着十足干劲。 借着还未暗下来的天色,白卿言看着这地形,想到自己刚刚进来时的艰难,点了点头:“你建的这支队伍,在精不在多,我打算按照当初建虎鹰营的初衷来培养,却又不同于当初的虎鹰营的军队。” 纪庭瑜一怔,他原本以为,他只是负责闹“匪患”而已。 白卿言转头,暗藏锋芒的眸子看向纪庭瑜。 “南疆有沈良玉按照五叔练兵的方式来训兵,这里你没有沈良玉在军中挑选好苗子的便利。便需通权达变,按照我的训兵方式,练出一支,战斗力能与虎鹰营旗鼓一较高下的致胜奇兵。” 纪庭瑜不知道为何,看着大姑娘沉静如海的眼神,莫名心跳快了几拍。 白卿言与白锦稚刚回大都城,便听董氏说,四月初十也就是明日,西凉公主李天馥要入太子府。 李天馥和陆天卓有私情之事,白卿言心知肚明。 不论她是否真的忠于太子,此事都应该告知于太子,以免李天馥借太子生事。 “你走那日太子府送来的请柬。”董氏坐在临窗软榻之上,端着茶杯,见白卿言换了衣裳出来,放下茶杯道,“你的恩师崔老先生,那日在武德门前替你说话,随后太子也帮着你说话,国子监那些生员羞愧难当,以后应该没有人会再拿你焚杀降俘说事了。” “太子称,当时战况紧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不杀那西凉降俘,晋国军队必会被反灭。若当时你们出征有二十万之众,甚至是十万,你都不会行杀十万降俘之事。”董氏笑了笑,“太子此次随军出征,没有人比他的话更令人信服了。” 白卿言回府之时,这些事就已经听春桃叽叽喳喳说了一遍了。 恩师站出来为白卿言说话,是出于情分。 太子为何会站出来替白卿言说话,白卿言也明白,不过是为了卖她一个好罢了。 “我回来时已经听春桃说了。”白卿言也坐在临窗软榻上,接过春桃递来的茶杯,问,“吕元鹏的案子出结果了吗” 春桃将黑漆方盘拿在小腹前,摇了摇头,轻声慢语回禀:“虽然还没审出结果,但老仵作刘三金查明,林信安死于窒息,与之前的吕公子所伤并无关系,可能因为这还不足以证明林信安不是吕公子所杀,所以这个案子大理寺卿还在查,应该不日就会出结果。” “你和小四这一趟回宗族,没受气吧 ”董氏生怕女儿受了族长的气。 “阿娘放心,没有。”白卿言对董氏笑了笑,“用不了多久,宗族应该会来人奉上祖宅房契。” 女儿办事董氏一向放心,她点了点头,只要女儿没受气就好。 “以后,阿娘对宗族的人也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当初祖父就是对宗族之人太过客气,才会纵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宗族之人欲壑难填,又惯会得陇望蜀如今我们只剩孤儿寡母,若是还一味对他们包容,他们还以为咱们是怕了宗族,只会更肆无忌惮。” 董氏也早就受够了宗族的气,点了点头:“这个道理,阿娘懂” 董氏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公公白威霆在世之时,再三强调一族之和睦,于百年将门之家而言,多么重要。 因为只有家族和睦,疆场拼杀的男儿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全力杀敌。 董氏自幼承训于董老太君,更知道世家立世,宗族和睦多么重要。 可朔阳白氏那样的宗族,与悬疣附赘之物有何区别 当天下午,吕元鹏的案子告破,林信安乃是死于他人之手,而林信安亲生母亲贪生怕死受人胁迫,这才诬告吕元鹏。 具林信安的生母所述,林信安之前不知道从哪儿拿回去了五百两银子,说有位高权重之人让林信安在繁雀楼宣扬白卿言杀降俘之事,败坏白卿言的名声。 ------题外话------ 三更完毕,晚安小祖宗们求月票啦 第三百二十七章:图谋 谁知,此事被吕元鹏搅和不说,还被打了一顿,林信安就气不过讹了吕相府一笔银子,可就在四月初二午时,有人悄无声息闯入他们家中,用贴加官的方式闷死了林信安。 那人许诺给她一大笔银子,教她谎称不识字,先去找国子监的生员们写状纸,再去官府告吕相一家,随后向国子监的生员们哭诉官官相护,鼓动生员们陪她敲登闻鼓。 再借机提起,都是因林信安在繁雀楼训斥镇国郡主焚杀降俘的暴行,吕元鹏这才打死了林信安。此罪行之起因,为镇国郡主焚杀降俘,此暴行天理不容,不配为郡主。 若林信安的母亲不从,就是死路一条。 儿子已死,她不想死,便应了下来,只是为了给自己博一条生路。 大长公主与白卿言细细分析此事之时,她将此次科举主考文振康之妻在左相府停留许久之事,告诉了大长公主。 此事大都已经人尽皆知,大长公主自然知晓:“如今大都城内流言纷纷,皆说这文振康之妻与左相李茂的风流事,文振康之妻可是个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却沉住气没有破口大骂造谣者,要么就是她去找左相李茂的目的不能宣之于众,要么此事便是真的” 她望着坐于琉璃灯之下,手中拨弄着佛珠的大长公主,问:“祖母以为呢” 大长公主拨弄佛珠的手未停,布满褶皱的眼角有了笑意:“阿宝这是和祖母装糊涂” “蒋嬷嬷把东西拿过来。” 大长公主对立在屏风外的蒋嬷嬷说了一声,将手中沉香木的佛珠搁在小几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很快,蒋嬷嬷捧着个黑漆匣子进来,笑着递给白卿言。 大长公主这才单手放下茶杯,拿起佛珠,不急不缓道:“文振康的这位妻室,的确是和离再嫁之身,可很少有人知道,她之前的夫君便是二皇子府上谋士的妻弟。” 白卿言伸手接过黑漆匣子,还未打开,便问:“所以,这文振康之妻手中握着李茂的把柄,与二皇子有关” 大长公主从不怀疑这个孙女儿的聪慧,她点了点头:“想来文振康之妻手中攥着的,应该就是这匣子里少的那一封信。” 大长公主视线落在屏风的百鸟朝凰刺绣之上,暖澄澄的光线之下,那凤凰摻了银线绣制而成的凤目熠熠生辉,她眯了眯眼:“若是这文振康之妻是个聪明人,必然会将这封信交给李茂,告诉李茂她只求保丈夫一命,否则就会有人将剩下所有的信交到大理寺。” 她听着祖母慢条斯理的话音,将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竟然是李茂与二皇子的来往书信。 她静静坐在灯下草草看过瞳仁轻微缩了缩,二皇子举兵谋反竟然还有李茂的手笔。 李茂可是护驾的功臣 大长公主声音徐徐:“当初二皇子谋逆失败,被困于武德门内,李茂察觉有异,怕此事会牵连自身,立刻前往卫尉府,以全族性命做保,求卫尉调令禁军前往救驾他趁禁军与二皇子所带兵士鏖战之际,悄无声息带一队人马直逼二皇子府。” “当夜,怀有身孕的二皇子妃悬梁自尽。天亮之后,二皇子府上无一人存活,具李茂所说二皇子府诸人誓死不降,死战最后,他才无奈乱箭齐发平乱,并上交从二皇子府搜到的机密书信,牵连了近半数朝臣。”大长公主拨动佛珠的手一顿,幽远的目光收了回来,“后来,李茂扶摇直上,这大都城内也再无人敢提起二皇子。” 白卿言未看完那些信,便合了黑漆匣子,垂眸,手指轻轻在黑漆匣子上点了点。 若是如此,那么上一世这李茂竟才是最大的赢家。 煽动二皇子谋逆,二皇子失败,他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扶摇直上。 后来与梁王联手,他更是将整个朝堂都把握在了掌控之中,暗地煽动梁王造反。 这李茂,还真是有意思 位至左相之尊,竟然还不满足,他到底是图谋什么 既然李茂这么大个把柄在他们白家手中,那便让李茂在左相的位置上再坐一段时间吧,一个被握着把柄的人坐在左相之位上,总比换一个不了解的人坐上这个位置好。 于此同时,吕晋也正跪坐在灯下,在案几上整理科举舞弊案和林信安之死的案子。 吕晋整理着整理着,突然拿出一张空白纸张,将林信安在繁雀楼与吕元鹏发生冲突的时间和原因,还有林信安死的时间,林信安之母敲登闻鼓的时间,所说全部列在一张纸上。 又着重将林信安在繁雀楼的言辞,和背后之人命林信安母亲敲登闻时,抨击镇国郡主残暴的言辞圈了出来。 想到林信 安之母敲登闻鼓,正与举子薛仁义因科举舞弊敲登闻鼓是同一天,便将科举舞弊案敲登闻鼓的时间也列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吕晋脑中生成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提笔又将林信安之死,与科举舞弊案连了起来。 林信安案审完结束,看起来是针对镇国郡主的,可为什么林信安背后之人不在吕元鹏刚打完林信安之后就将事情闹大,做掉林信安 偏偏不早不晚非要等到薛仁义敲了登闻鼓,与科考舞弊案赶在一起太过巧合 科举舞弊案发生之前闹出吕相幼孙杀人案,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关注力都会在此案上 但若同科举舞弊案一同发生,必然会减少此案的关注度,这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便是背后之人,意图一箭双雕,减少科举舞弊案关注度的同时,败坏镇国郡主名声,甚至最好能够夺了镇国郡主的郡主之位。 放眼整个大都城,有谁会如此痛恨镇国郡主,又如此想遮掩科举舞弊案呢 吕晋眯了眯眼,想起四月初六妻女参加马球赛回来,说闲话说起此次科举主考文振康之妻在左相府停留许久之事。 ------题外话------ 小祖宗们,凌晨暂时一更,另外两更,小祖宗们中午来看最近真的是水逆家里事情太多焦头烂额。对不住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恶心事 吕晋突然低笑一声,在那张纸上写下了“李茂”二字。 看来,文振康之妻见左相李茂是去求救了,可文振康之妻又凭什么能求得动李茂救文振康呢 吕晋又在纸上写下了“把柄”二字,至于文镇康之妻手中握着李茂什么把柄,吕晋并不感兴趣。 他放下笔,拿着纸细细看完,挪开灯罩将这张纸烧成灰烬,转而分别写了两个案子的结案奏折。 四月初十,西凉和亲公主李天馥,嫁入太子府,为太子侧妃。 虽然太子娶侧妃于太子府来说是喜事,但对太子妃来说却算不得是喜事,可太子妃作为太子正妃却还得打起精神招待女宾。 幸而昨夜太子已经同太子妃再三保证,即便是娶了这位西凉公主为侧妃,也绝对不会心悦敌国女子,心中最重要的女人永远是太子妃,太子妃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白家有孝在身,别人家的红事还是要避开的。 董氏准备了厚礼派人送去太子府,直言白家有孝在身便不前往赴宴。 临近巳时末,白卿言正在屋内看书,佟嬷嬷突然打了帘子进来,将一封信递给白卿言:“大姑娘,刚才有人将这封信塞进咱们门房手里就跑,门房将信交给了卢平,卢平见信中内容事关重大,忙给大姑娘送了过来。” 白卿言合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鸡翅木的小几上,接过信打开。 里面就一行字 西凉公主意图刺杀太子 白卿言眸子一沉。 信到了她的手中,不论是真是假,作为忠于太子之人,今日都要去一趟太子府了。 若不去,此事为真,将来被有心人握住把柄说事,太子与皇帝一般多疑稍少信,反到又要对她有所怀疑,前面所做的就白费了。 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小几上敲着,若去了难保不会有什么圈套等着她。 思来想去,白卿言想到了秦尚志。 她将信装好,让佟嬷嬷去命人备马,与卢平直奔太子府角门,请秦尚志出来。 秦尚志一听是卢平来了,连忙从角门出来,谁知一出来竟然还看到的白卿言。 “郡主”秦尚志对白卿言抱拳一礼。 “秦先生不必虚礼。”白卿言将信递给秦尚志,“今日镇国郡主府门房收到了这么一封信。” 秦尚志忙接过信拆开,看到信纸上这一句话睁大了眼。 “这这不能吧西凉还想要打吗”秦尚志脑子飞快转着。 西凉战败求和,若是和亲公主变成刺杀太子的刺客,那两国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势必重新开战。 西凉内乱频频,自顾不暇,在被白卿言焚杀十万精锐之后,哪里还有余力和晋国对抗 “西凉公主李天馥此人,与之前在驿馆死了的陆天卓,关系非比寻常。不瞒秦先生我那日冷眼看着,倒觉得西凉公主与陆天卓有私情。”白卿言眉头微微颦着,“就怕这李天馥是要为陆天卓报仇。” “与一个太监”秦尚志略感意外。 白卿言点了点头:“我身上有孝,不宜进太子府,还请秦先生多费心,将此事转告太子,让太子多多防备才是。” 秦尚志点头,将信收好:“此事不论是真是假,总是有备无患的好,我这就去告知太子准备辛苦郡主查一查这封信的由来。” “平叔已派人去查,辛苦秦先生了”白卿言对秦尚志颔首。 见秦尚志匆匆进门去寻太子,白卿言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角门“吱呀”一声打开。 太子妃身边的嬷嬷从角门内出来,对白卿言行礼:“老奴见过郡主。” 太子妃知道白卿言对太子而言的重要性,她作为太子妃自然要拉拢,听说白卿言来了人在后角门,太子妃便派了身边的嬷嬷来请:“太子妃说,知道郡主重孝在身,请公主去太子妃那里坐坐罢了。” “今日实是有十分要紧之事,白卿言才如此冒昧,重孝在身便不进去,事情已经交于秦先生,太子妃还要忙于招待各府女眷,言就不进去打扰太子妃了,还请嬷嬷替言向太子妃请安告罪。” 嬷嬷见状也不好再勉强,笑着对白卿言点头:“郡主的话,老奴一定转告太子妃。” 老嬷嬷一番客套之后,刚送白卿言上门,后角门再次打开,全渔从角门内出来。 一看到白卿言,全渔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奴才参见郡主,郡主殿下已经看到了信,请您进府商议。” 见白卿言有所犹豫,全渔又道:“太子殿下说郡主不必心存顾忌,被迫纳妾而,已算不上是办喜事 。” 太子妃身边的老嬷嬷听到这话,低垂着的三角眼一亮,笑意越发深。 这就说明,太子的确没有把这西凉公主放在眼里,甚至都不觉得此次娶侧妃是喜事。 白卿言这才下马,让卢平在外面等着,随全渔避开人一同前往太子书房。 原本,太子在幽华道见过这位西凉公主李天馥时,就因为李天馥的刁蛮对李天馥倒进胃口,此次皇帝让他娶西凉公主为侧妃,他也认命了可是这李天馥竟然和太监有私情,还想刺杀他。 此次娶侧妃之事对太子而言不是喜事,简直是个吓人事,恶心事 白卿言到书房时,太子的三位谋士都在,见白卿言前来,三人起身对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参见太子。” “郡主不必多礼,坐”太子身着朝服手中握着那封信,面色阴沉,薄唇紧紧绷着。 白卿言对太子三位谋士拱手之后这才坐下。 方老摸了摸山羊须:“老朽在想,这会不会是大梁的挑拨手段毕竟现在大梁与我大晋可能要起战事了。” 白卿言半垂着眸子,开口道:“方老所虑也有道理,然此事不论是真是假,太子还需多多防备才是。” 秦尚志点头。 “今日有人将信送到我府上门房,送信之人言已经派人去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但西凉公主的轿子就要到了,所以还是给殿下身边多配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才是。”白卿言说。 第三百二十九章:孝中 “只有千日做贼的,那有千日防贼的”太子脸色越发难看,将手中那封信抖得哗啦啦作响,“前来和亲的公主是个和太监不干不净的公主还要刺杀孤西凉当真是欺人太甚” 和太监不清不楚太子尚且能忍可日后这个女人要住在太子府,成为他身边的侧妃枕边人,却随时有可能要刺杀他,这还让不让过安生日子了 白卿言望着太子:“可仅凭这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无法阻止西凉公主入太子府的门,尤其是西凉公主李天馥入太子府为侧妃,可是陛下的意思。” “以老朽之意,殿下不如还是照常迎娶侧妃,挑几个身手卓绝的护卫近身护在殿下身侧以防万一,另一方面等那个炎王李之节随同一入太子府,就让太子府的护卫将其看住了,若有异动当即抓住,也好做胁迫之用。”方老说。 太子转头看向白卿言:“郡主以为呢” “这封信,太子殿下可派人送入宫中,信的来由说清楚” “老朽以为郡主说的正是”方老一脸赞同,“即便是今日无事发生,他日这西凉公主若再欲行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在陛下那里就绝不能以夫妻吵架大事化小,太子殿下就是休了西凉公主也可。” 秦尚志对方老翻了一个白眼。 白卿言让将这封信送入宫中给皇帝的原因,是为了让皇都明白,不论今日西凉公主入太子府是否有事发生,太子都不会去李天馥房中过夜,但此举绝对不是因为不满皇帝的赐婚。 如此,将西凉公主迎入府之后,就把她当做一个摆件儿供在那里,命人严加看管就是了。 难不成还非要让太子以身试险,试出个刺杀什么道理 秦尚志发现这方老是真的老了,南疆之时有些话还有些道理,自从从南疆回太子府之后,简直是一言难尽。 秦尚志本欲开口反驳,可见连白卿言都没有说话,便皱着眉头忍了下来。 “殿下,侧妃要从侧门入府了,太子殿下要去迎一迎吗”全渔在门外低声问道。 按照道理说,所说只是娶侧妃,不必亲自相迎。 可若是侧妃家世好,或者太子愿意给脸面,都会岀去亲自在侧门将人迎一迎。 但此刻太子心里窝着火,哪里还会去相迎 太子捏着信的手一紧,将信装入信封之中唤道:“全渔你进来” 太子将信交给任世杰:“任先生,劳烦您亲自送全渔去皇宫,路上教一教全渔话应该怎么说。” 任世杰双手接过信,忙道:“太子殿下放心,某一定会教全渔公公将此事说明白。” “如此,言就先告辞了。”白卿言站起身。 “你先等等”太子转头看向白卿言,心里憋着一股子火,“今日你不用避开,告诉太子妃,镇国郡主是我太子府的座上宾。” 太子就是要让西凉人看看,他即便这个侧妃是西凉公主他也毫不在意。 太子要出气,可白卿言要是去了旁人只会说白卿言失礼,竟然重孝之身来参加旁人的婚礼给人寻晦气。 “殿下,言知道殿下爱重,可言今日入府已是冒犯,再出现在正厅怕是要引人非议。”白卿言对太子一礼,“不若言就在太子府后院等着消息,殿下平安无事之后,言再行离开。” “你是孤请来的,孤看谁人敢非议”太子语气强势,抬脚朝外走去。 迎娶侧妃进门,是要给太子妃敬茶的。 听说侧妃的轿子到了,太子没有前去相迎,太子妃心情又好了不少,扶着嬷嬷的手慢悠悠来了正厅,在主位之上坐下。 太子随后带着一行护卫和白卿言出现在正厅,倒是让不少人惊讶。 就连大都城那些同萧容衍站在一起的纨绔都吓了一跳。 “白家姐姐怎么来了”司马平压低了声音。 萧容衍亦是颇为意外。 与白卿言四目相对,萧容衍含笑略略对白卿言颔首。 被视为上宾坐在一旁的大燕皇子慕容沥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对白卿言露出笑容。 “殿下”太子妃起身对太子行礼,视线落在白卿言身上,知道白卿言来是为了什么,笑容亲切,“郡主。” “太子妃,今日镇国郡主,乃是孤亲自请来的座上宾你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太子含笑开口道,“此次南疆之战,因为有镇国郡主,我晋国才能大胜才有西凉嫡出公主和亲之事,故而今日,镇国郡主必需在此” “这是自然”太子妃笑着上前拉住白卿言的手拍了拍,“臣妾也是派了身边贴身嬷嬷去请镇国郡主,可镇国郡主都不愿意来,还 是殿下有办法。” 说着,太子妃转头对嬷嬷道:“去给镇国郡主端把椅子来,就坐在本宫身边。” 太子似乎还觉得不解气,道:“乐声都停了,镇国郡主还在孝中。” 众人心中惶惶,不成想太子竟然对这位镇国郡主如此看重。 方老欲开口说什么,却又皱眉忍了回去,混浊的视线朝白卿言看去,见白卿言低眉顺眼坐在太子妃身边,低声同太子妃说话,并未露出受宠若惊或是志得意满的表情,紧皱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 秦尚志不免替白卿言担忧,太子此举分明就是借着白卿言为自己泄愤,外人不知如何揣测太子与白卿言的关系,怕是会令白卿言名誉受损。 秦尚志隐隐有些后悔,他应该等确定白卿言走了,他再将信交给太子。 很快,李天馥一身桃红色喜服被扶着从侧门入。 太子妃拿出十足的太子妃气场,挺直了脊背,唇角笑意也真实了许多。 李之节到了太子府门前,没有听到乐声,当时就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等进了门,才发现竟无人说笑寒暄,纷纷盯着他们西凉公主李天馥看,眼神或怜悯或嘲弄。 李之节强迫自己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只见抱着乐器的乐师,正迈着小碎步从正厅侧门鱼贯而出。 第三百三十章:杀招 难道这是太子妃,或者是太子殿下给他们公主或西凉的下马威 气势恢宏的太子府内,琉璃碧瓦之下悬挂着红色灯笼和绸缎,看着喜庆,可安静无声却处处都是诡异之感。 李天馥完全不在意她的婚礼是否盛大,她今日盛装而来,为的是给陆天卓复仇。 隔着珠翠华冠前珠帘,李天馥通红的双眸望着那正厅之中的诸人,她是抱着逼死的决心踏入太子府大门的 是李天馥自己将她要刺杀太子的消息,派人送去了白卿言那里。 若是白卿言来了,那么李天馥就趁机杀白卿言 若是白卿言不来,李天馥就杀了太子,告诉今天所有来恭贺的宾客,她已经派人给白卿言送信说她要刺杀太子,可是白卿言却没有来,如此皇帝必然会恼恨白卿言。 即便是刺杀不成功,她身为西凉的和亲公主,却在婚礼上刺杀了晋国的储君,那么晋国还会放过西凉吗 西凉只能被迫应战,且背水一战 她要让整个西凉,来为陆天卓复仇 李天馥心里恨吗她是恨的 同样都是父皇母后的嫡女,长姐是父皇抱在怀里,手把手教着写字启蒙的,她只能跟着长姐学,自然是样样都不如长姐。 长姐成为了女帝,而她却成了和亲公主。 她恨父皇不公,恨母后不公,恨长姐让她来和亲。 她更恨陆天卓的仇人白卿言 如今陆天卓已死,大仇却未得报 那么,她李天馥此生之志,便是完成陆天卓的心愿,杀白卿言,灭白家鸡犬不留。 如此,她才能安心去见陆天卓。 隔着摇晃的珠帘,李天馥看到了坐在太子妃身侧的白卿言,发红的眼眶里眼仁神色逐渐深沉疯狂。 她目光死死盯着白卿言,手悄无声息摸上了缠绕在腰间的天丝剑,西凉国宝,剑身薄如蝉翼,可弯如棉绳,却削铁如泥。 白卿言随手将茶杯放入身侧侍婢手中黑漆方盘之中,视线从李天馥腰间垂落的翠玉禁步上挪开,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侧身对太子妃道:“太子妃要受侧妃的茶,言坐在这里不合适。” 太子妃没想到白卿言竟然如此识礼数,笑着颔首,为显亲昵拍了拍白卿言的手道:“委屈你了” 白卿言起身立在一旁,看着李天馥跨入正厅之门。 护卫太子的护卫暗暗朝太子方向挪了过去。 只见李天馥对太子与太子妃盈盈一拜,见太子妃身侧的婢女已经准备好了她要给太子妃敬的茶,还有嬷嬷贴心再地上放了蒲团。 李天馥垂着眸子朝太子妃的方向走去,如狼似的眼眸死死盯着白卿言,就在婢女要扶着她跪下的那一刻,突然寒光自李天馥腰间一闪,猛然抽出腰间天丝剑 秦尚志一直关注李天馥动向,眼前寒光一闪,便厉声高呼:“护驾” 顷刻间,正厅内陡生惊变。 护卫刀剑纷纷出鞘,护于太子驾前,坐于正厅之内的贵客发出恐惧震惊的尖叫呼喝,有的毫无仪态躲至椅子之后,有的匆忙冲出正厅避险。 毫无所知的太子妃睁大了眼,看着李天馥举剑,吓得尖叫一声躲进身旁嬷嬷怀里。 那嬷嬷以为李天馥要杀太子妃,死死将太子妃抱在怀中,以脊背护住太子妃,十分忠勇。 李之节面露惊恐,一边朝李天馥的方向冲来,一边高呼:“公主殿下不可啊” 眼见跟随李天馥身后的几个婢女纷纷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齐齐朝她的方向冲来。 她漂亮干净的眸色沉着,一边急速向后退,一边解开缠绕在臂弯之上的铁沙袋 护卫都在太子一侧,她手无寸铁,可李天馥手中寒光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杀机四现。 四目空中相交,白卿言镇定冷漠的目光让李天馥心中如火的滔天恨意,如被浇了勺热油,她记得白卿言一箭洞穿阿卓咽喉之时,便是那样无惊无澜的眸色。 她侧身避开李天馥劈来的软剑的同时,李天馥婢女手中的匕首袭来,她旋身闪躲,擦了毒的匕首几乎是擦着白卿言腰身而过。 利刃带毒,招招都是又急又狠的杀招,她如鱼游沸鼎,稍有不慎便死。 李天馥的软剑复又刺来,跟随李天馥从西凉而来的婢女们,也都跟不要命似的朝白卿言扑来。 一片混乱中,大燕皇子慕容沥起身在护卫相护之下向后退了几步,握紧了腰间佩刀,眸色沉着看向冲上前意图拦住李天馥的西凉炎王李之节。 眼下,谁还看不出李天馥这是冲着镇国郡主白卿言去的。 看着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寒气森森的利刃,她顺手抓过高几上的白玉花瓶企图抵挡,就在那些涂毒利刃与她一寸之距时,肩部突然一重,整个人被拽入一堵温墙之中。 “快护住镇国郡主”太子睁大了眼高呼。 月拾早已拔剑,陷入鏖战之中。 萧容衍拥着白卿言旋身而过,直裰被划破一条口子,完完整整将白卿言护在身后,眸色深沉,眼见有西凉婢女突破月拾,朝这个方向冲来。 慕容沥抽出腰间佩剑朝白卿言方向丢去,高呼:“镇国郡主接剑” 萧容衍一把扣住那婢女手腕,抬脚狠踹于那婢女胸前,她三步并作两步从萧容衍背后冲出,一把接住慕容沥丢来的佩剑,在萧容衍利落攥着那婢女的手腕,将匕首插入婢女心口的同时,白卿言手中长剑寒芒凌空而下,斩断那婢女的头颅,血雾喷溅。 “我的天我怎么不知道萧兄身手如此了得”司马平睁大了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被护卫护在正中央的太子抽出近身护卫佩剑,朝萧容衍的方向丢去:“容衍接剑” 萧容衍接住剑抬头便对上白卿言深沉的眸,她对萧容衍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萧容衍的身份是富商,来大都如此久就不曾暴露过他的伸手,就连司马平都意外,若是今日萧容衍因她暴露,太子怕是又要怀疑,于萧容衍不利。 ------题外话------ 今天赶上了 萧容衍:今日,终于可以护妻 秃头作者君:然而,你不能 第三百三十一章:含辱 她不想再欠萧容衍。 利落用剑挑开小腿之上重量骇人的铁沙袋之后,白卿言穿梭于正厅之中激战之地。 他望着白卿言抵挡那西凉婢女的杀伐身影,紧紧握住手中剑柄,高喊:“月拾,护住郡主” 她手腕全然还没有恢复到以前那么利落灵活,身体也不如以前那般矫健,行如燕梭。 应敌杀人她全凭天生对杀意的敏感,还有她的速度,与一腔孤勇。 白卿言剑锋泛着耀目冷森的寒光,行动的速度竟快到让人咋舌,剑留残影而过,便是鲜血喷洒,惊心动魄。 李之节以铁骨扇挡住手握天丝剑,死死盯着白卿言李天馥,额头青筋暴起,厉声喊道:“你杀不了白卿言的你这么做,只会让西凉万劫不复别忘了你是西凉的公主” 李天馥眼中迸出疯狂的暗芒,冷笑:“我当然知道我是西凉的公主” 她目光挪向白卿言正在拼杀的身影,声嘶力竭喊道:“所以,我要整个西凉,都来给我的阿卓复仇” 李天馥对李之节毫不留情,抽回软剑挥出,软件如勾直扑李之节的颈脖,若不是李之节急速打开铁骨折扇抵挡,此刻人头定会随削铁如泥的软剑抽离而落地。 李之节睁大了眼,捂住鲜血簌簌往外冒的颈脖,李天馥疯了竟然对他用杀招 在李之节和李天馥纠缠之际,李天馥的婢女们死的死,被拿下的被拿下,李天馥已孤立无援。 “将李天馥给孤拿下”太子咬紧了牙关,眸色阴沉至极,“不论死活” 李之节闭了闭眼,无力回天。 今日,就是李天馥这个疯子死在这里,也只能是死有余辜。 护卫军得令,齐齐朝李天馥袭去。 “白卿言我杀了你”李天馥尖叫着提剑直直朝白卿言的方向杀去。 正午耀目的日光,从全部大开的隔扇明窗之外照射进来,白卿言挽剑而立,血雾之中,她颀长挺拔的身影,杀意森森,人如刀锋清冽,幽沉冷静的目光沉静而深邃,让人凛然生畏,不敢逼视。 这是大都城这些勋贵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杀戮,更是头一次看到白卿言杀人。 那女子,虽然未曾穿戴甲胄戎装,可一身杀意,竟有雷霆万钧的磅礴气势。 司马平一杆纨绔喉头翻滚,紧紧握住同伴的手,不难想象这白家姐姐在疆场之上该是怎样的英武之姿,顿时心生崇拜与向往。 他们屏息等着看白卿言如何击败李天馥,谁知将活捉西凉女婢丢给护卫军的月拾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将不要命的李天馥逼得连连向后退,毫无招架之力,竟生生跌倒在地。 护卫军齐上,可月拾还觉不解气,一剑挑断李天馥右手手筋,踢开天丝剑,剑指李天馥颈脖见了血,这才罢手。 李天馥面色惨白紧紧捂着自己的手腕儿,眼泪疼到无法忍受,咬牙切齿泪流满面的瞪着眼眸中只有杀气的月拾,她见过那样的眼神所以她知道,若有异动这个护卫必然会杀了她。 可是,她今天没有能杀了白卿言,也没有能杀了太子,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没有帮阿卓报仇,她有何颜面去见阿卓 李天馥如同淬了毒的眸子朝白卿言望去,眼中雾气不断模糊视线,她几乎要看不清楚白卿言的身影,可她已经认认真真将白卿言刻在了她的心里,她的骨髓里 只要她不死,她誓要灭白卿言全族 李之节竟然折节跪在太子面前,道:“殿下,是外臣看管公主不利,才发生了此次之事请殿下看在所幸没有伤到殿下和镇国郡主的份儿上,饶平阳公主一命,待外臣携公主回西凉之后,定然会给殿下与晋国一个交代。” 太子冷笑一声:“平阳公主和那个要杀镇国郡主的太监,还真是鹣鲽情深啊西凉竟然要将这样的公主送入孤的太子府简直欺人太甚” 李之节闭了闭眼,任由颈脖处鲜血簌簌往外冒:“公主是受了那太监蛊惑,求太子殿下看在两国刚刚签订了盟约的份上,宽恕公主外臣保证定会给太子殿下和晋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所谓交代,不外乎赔款c割地。 太子绷着脸开口:“炎王,将你们西凉公主带回去驿馆去吧孤会派重兵把守驿馆,还望炎王能够理解,在明日你等离开之前,莫要生事” 李之节闭了闭眼,含辱称是。 原本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以闹剧收尾。 李之节等人在太子护卫的“看护”之下,被送出太子府。 李天馥被李之节命人捆住了双臂,由他们西凉兵士护着往外走。 在与白卿言擦肩之际,李天馥脚下步子一顿,侧头看向视线从容朝她看来的白卿言,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字字肺腑:“白卿言,我若不死,必然会要了你白家所有人的命,来为我阿卓报仇” “白卿言静候。”白卿言浅浅颔首,那淡漠的态度让李天馥恨之入骨。 “你给我等着”李天馥恨意如熊熊烈火,抬脚踏出太子府正厅之门。 太子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她是西凉嫡出公主,此刻她已经是死尸了” 萧容衍捡起地上白卿言平日里佩戴的铁沙袋,交给自家护卫,从容走至太子身旁,将手中长剑双手恭敬奉还太子。 太子看到萧容衍,眉目间总算是有了笑意,他接过长剑笑着道:“没想到容衍还有如此好的身手。” 萧容衍手微微收紧,笑着看向白卿言,似乎十分可惜似的叹了一口气,道:“怎及镇国郡主,本想英雄救美博人美欢心,不成想根本就没有这么机会,还险些受伤。” 萧容衍抖了抖自己直裰上被匕首割裂的锦袍,似乎有些后怕:“匕首上涂了毒,见血封喉,当真是间不容发,衍也后怕的很。” 太子爽朗笑了一声,凑近萧容衍:“孤不会告诉镇国郡主你后怕之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风采 说着,太子拍了拍萧容衍的肩膀。 白卿言亦是将手中的长剑还给慕容沥:“多谢殿下。” 慕容沥耳根泛红,接过宝剑入鞘,用力按了按剑柄,这可是白家军小白帅他未来婶婶用过的剑 “镇国郡主客气了。”慕容沥笑着看向白卿言,道,“能够一睹白家军小白帅风采,实乃幸事” 西凉公主李天馥,于婚宴上欲杀镇国郡主之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未出半个时辰传的满大都城都是。 今日未曾去太子府的白锦绣一听此事,坐不住,立刻让人套车带着银霜回了镇国郡主府。 白锦绣到时,白卿言还在沐浴。 听白府的下人说,白卿言回来时身上都是血,白锦绣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直到白卿言沐浴出来,白锦绣拉着白卿言看了又看确定长姐身上无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锦绣来时,皇帝已经下旨让西凉炎王明日便带着他们公主返回西凉,务必要给晋国一个交代。 “刚才回来,祖母c母亲和婶婶们也是这样拉着我看了又看,你还不放心”白卿言让白锦绣坐。 “二姑娘,喝杯红枣茶压压惊”春桃给白锦绣上了一杯茶。 白锦绣眼眸红意还未消退,接过春桃端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长姐怎么去了太子府” “接到消息,说李天馥要刺杀太子,便过去和太子说了一声。”白卿言全然没有将此事放在欣赏,示意春桃,“去把东西拿过来。” 春桃颔首,从白卿言的书架子上拿出一个黑色的木匣子,搁在鸡翅木的小几上,便带着伺候的婢女退下,亲自守在门口。 “这是什么”白锦绣放下茶杯,将黑匣子打开,见里面都是信件拿出看了眼。 “这便是李茂的把柄”白卿言端起茶杯,徐徐往里面吹了一口气,“下月初我们就要回朔阳了,这东西攥在你的手里,比攥在我的手里更有用。” 白锦绣粗略看了一眼,瞳仁瞪大,迅速浏览了几封信:“这是李茂的亲笔” “祖母说是,那必然是。”白卿言转头望着白锦绣,“文振康之妻手中的把柄,约莫是这里面少了的一封信,且大约已经交到了李茂手中,以此来威胁李茂救文振康一命此事我们不用插手,你派人好好盯着左相府,只要李茂出手救文振康,便会露出马脚和破绽,便又是个把柄” “长姐的意思,让李茂就坐左相之位上”白锦绣问。 长姐说的是把柄,并未说借此便将李茂拉下马。 “目下我们朝中没有自己的人,于其让旁人上位,不如让有把柄攥在我们手中的李茂坐在这个位置上。”她盯着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唇角勾了勾,“等有了可合作之人,再将李茂拉下来,腾位置就是了这个人选你要小心留意。” 她抬手按住那黑匣子,笑着对白锦绣道:“如今你手里的可是左相之位。” 白锦绣点头:“我明白了。” 春桃正在外面和银霜说话,银霜将自己腰间荷包解下来递给春桃,里面装满了松子糖。 春桃捡了一颗放进嘴里,又重新将荷包给银霜系回腰间:“姐姐吃一颗,其他的你好好留着,以后可别再往怀里揣了,化了可是要弄脏衣裳的” 银霜憨憨一笑,点头,如春桃说:“二姑娘好,给银霜糖吃” 春桃摸了摸银霜的脑袋:“怎么就这么爱吃糖,也不怕坏了牙” “不怕呀”银霜笑得一双眼睛弯起,“娘说,想爹娘的时候就吃糖我跟青竹姐走娘就给我糖吃了” 春桃听到这话,鼻头莫名一酸。 她还以为银霜是贪嘴,所以喜欢吃糖 原来,银霜是想亲人了。 春桃记得,银霜是被沈青竹姑娘带进府的,说这孩子吃饭多力气大,家里养不起就卖给了沈青竹。 也幸亏银霜是遇到了沈青竹姑娘,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银霜小丫头回来了” 佟嬷嬷和秦嬷嬷一进门就看到银霜,眉目间全都是慈爱的笑意。 “秦嬷嬷,佟嬷嬷”春桃笑着行礼。 “干娘”银霜站起身,扯下腰间春桃刚给她系好的荷包,“吃糖” 佟嬷嬷抬手点了一下银霜的脑袋:“等下干娘给你做好吃的,你和春桃姐姐在这里等等” 说着,佟嬷嬷便在门外禀了一声,得到白卿言允准进门,她打了帘子与秦嬷嬷进门。 秦嬷嬷笑着同白卿言和白锦绣道:“大姑娘,二姑娘朔阳宗 族来人了。” “又来了”白锦绣皱眉。 “这次是族长亲自来的,拿着咱们祖宅的房契,说是来还房契的,另外五老爷也已经搬出祖宅了。”秦嬷嬷满脸喜气。 意料之中的事情,白卿言并没有多惊喜:“是要唤我过去见” “正是,族长说要亲手将房契交到郡主手中。”秦嬷嬷用帕子掩着唇笑了一声,“可见咱们大姑娘这一次回去,把族长吓得不轻。” 她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抚了抚衣摆:“佟嬷嬷给我梳头更衣,去见族长。” 佟嬷嬷给白卿言挽了一个松散些的发髻,挑了身十分素净却华贵的衣裳,更衣梳妆后,朝前厅去了。 路上,她听秦嬷嬷说,这一次族里来了不少人,除了族长之外,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她估摸着,族长大约是想要伙同宗族长辈来逼迫她救出宗族那些在朔阳为非作歹的白氏子嗣。 她听秦嬷嬷这意思,大约族长还未曾在母亲那里说宗族子弟被抓之事,只是说要将房契亲自交于她的手中解除误会。 白卿言到前厅之时,族长此次果然是学乖了,起身朝白卿言行礼:“郡主。” 白卿言端着架子走至董氏身旁坐下,这才笑着道:“各位是长辈坐吧。” 族长忙拿出房契:“此次来,是为了给郡主来送祖宅的房契。上一次在朔阳,郡主或是有急事未曾同老朽说完话就先走了,故而老朽专程送了过来” ------题外话------ 三更完毕,日常求月票呀小祖宗们 第三百三十三章:手笔 春桃迈着碎步走至族长面前,行礼后接过族长手中的房契,规规矩矩将房契交给了董氏。 族长面色微烫,大约是没想到白卿言会直接将房契交给董氏。 有族老见状,忙讨好般插话:“五老爷也只是暂居祖宅,在我等启程之时五老爷已经搬出祖宅,并且已经打扫干净,还请郡主放心。” “辛苦各位族老。”白卿言对族老们颔首,慢悠悠问,“各位族老来的匆忙,祖母还不知道,要不要派人去禀祖母一声” “不敢惊扰大长公主,只是族里还有事来求郡主”族长视线同各位族老短暂交汇之后,幽幽开口道,“我等,望郡主能和朔阳县令周大人说一句话,让周大人抬抬手,将郡主族内的堂兄弟们,都从大狱里放出来。”。 董氏抬了抬眉,她说怎么此次宗族将身段儿放得这么低,全然没有之前那副拿捏长辈架子要与镇国公白威霆平起平坐的架势,原来是有求于人。 她垂着眸子喝茶,约莫猜到这应该是女儿回朔阳的手笔。 见白卿言没有吭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有族老生怕白卿言不答应,急忙开口:“咱们族内尽半数的子嗣被抓,宗族内人心惶惶,我等这才匆匆赶来大都,求郡主同周县令说句话只要郡主同周县令说一句话,那周县令定然不敢再扣着我们宗族子弟。” 不等白卿言说话,董氏便重重放下茶杯,视线扫过那些宗族长辈。 “各位族老倒是有意思,族里的子弟被抓了,来了不说这些子弟所犯何罪,张口就要我儿回朔阳以郡主自尊强压周县令放人一句话周县令便放人说得可真是轻省如此草率猖狂,将大晋律法至于何地难不成我儿一个区区郡主,还能高于大晋律法” 白卿言神色冷清淡漠坐于董氏一侧,慢条斯理抿了口茶,没有开口的打算。 族长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心中暗悔将房契交的早了,早知道等白卿言答应了放人再给她们房契也不晚。 事到如今,族长只能陪着笑脸:“郡主,不论怎么说,咱们都是血脉相亲的同宗同族,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来日后大都白家回朔阳,都是女流之辈,定然有用得着宗族各家的地方是不是宗族宗族之所以是宗族,不就是同宗同族守望相助,互相扶持,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 坐在族长下首的族老连忙搭腔:“是啊,而且那些孩子都是郡主同一辈的堂兄弟,如今大都白家已无男丁,将来不论大都白家是招婿入赘也好,还是出嫁也罢,还是从宗族过继子嗣,总是需宗族兄弟帮扶撑腰的不是再者将来郡主的堂兄弟们有了出息,争到功名,自然也会念着郡主的好。” 董氏冷笑,态度强硬:“各位族老还是莫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扯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白,两个字本就不是能一笔写出来的要想让我儿帮忙,就先说清楚宗族子弟都犯了何罪总不能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算是宗族子弟杀人越货,我儿也得替他们担待。” 白卿言一直不开口,董氏又太强势,族长在大都白家还从未有过如此待遇,脸色也沉了下来:“堂弟威霆与岐山刚走,董氏你便对宗族翻脸,就不怕堂弟和岐山魂魄不宁吗” 族长不提祖父白威霆和父亲白岐山还好,一提起,董氏心头怒火如同被浇了勺油,火焰猛地窜高,一双神色凌厉的吊尾凤眸朝族长的方向看去。 “当日我白家大丧,满门男儿尽数为国捐躯南疆,宗族却派白岐云来,说什么父亲与岐山答应了要为宗族做这做那,逼得我们孤儿寡母散尽家财凑够了银子,白岐云上香时连上三次,父亲与岐山都不吃白岐云的香火那时你们都不怕父亲与岐山魂魄不宁,我怕的什么” 提起此事,族老们各个脸色难看,视线闪躲。 董氏内心愤愤不平,嘴上也不饶人:“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真真儿是写给朔阳白氏宗族的逼干净了银子不算,还真是难为你们又能想到如何将我大都白家物尽其用。” 白卿言听到母亲怒火中烧之语,垂眸掩住眼底笑意。 族长被董氏一席话说得面色发烫,咬了咬牙,看向白卿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白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堂兄弟们入狱于郡主的名声也不好” “所以,镇国郡主纵容宗族朔阳草菅人命的名声就好听了”白卿言放下茶杯,声音徐徐,“强抢民女c打死良民,强夺大人祖产,底价强买店铺,逼死掌柜,为夺他人祖传秘药配方与官府勾结陷害他人,哪一件已不是宗族子嗣做下的” 有族老慌了神,昧着良心辩白:“这都是那些刁民胡言乱语,绝对没有的事情啊” “那么,白卿节为非作歹当街被我抓住,自报家门称背后有镇国郡主撑腰,还称镇国郡主与太子有私,是未来皇后,也是我胡言乱语”白卿言冰凉入骨的视线朝族长的方向看去。 白卿节是族长的孙子。 董氏一听朔阳白家的子嗣作贱女儿名声,怒发冲冠,直接砸了手中的茶杯,蹭得站起身来:“秦嬷嬷唤卢平带护院军过来,把这群白眼狼给我赶出去” 欺凌他们孤儿寡母,想要强占他们家产,董氏忍了可是董氏不能忍旁人欺凌到她女儿头上,拿她女儿的名声为他们为非作歹张目 一直以来,她都忍着忍着不愿意和宗族翻脸,今日这脸必需得翻 她要让满大都城甚至是满天下都知道,大都城白家与朔阳宗族今日起不共戴天 否则,女儿名声完了不说,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怕要以为白家起了争后位的心思。 第三百三十四章:不得姑息 自从白家男儿尽数葬生南疆之后,阴谋祸事此起彼伏,白家危如悬卵朝不保夕,早已经到了存亡绝续的关头。 若非女儿殚精竭虑苦心经营,现在有没有白家都是两说,她不指望宗族能够祸福与共,可也决不能让这群贪心不足欲壑难填的东西,拖女儿的后腿,污女儿名声。 族长惊得站起身来:“岐云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想回朔阳你还认不认宗族” “如此宗族不认也罢”白卿言声音慢条斯理,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衣摆的褶皱,一副要走的姿态。 “你站住”族长气得全身发抖,“族里不过是需要你说一句话援手,你便做出这副姿态,你既然已经起誓不再嫁,百年之后难道你也不受族里香火了” “香火我祖父与父亲都不敢吃的香火,我又怎么敢”白卿言转过身来,冷清幽静的眸子深深望着族长,“族长还需记住,我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儿家,我是大都城白家镇国王的后人,秉承祖父遗志,国有战,民有难,身先士卒,舍身护民,生食百姓税赋养,死受百姓香火何须宗族” 族老你看我我看你,望着风骨傲然的白卿言,喉头翻滚,镇国郡主,有品级有俸禄,且白卿言还是能战善战之人,当初灭蜀之战便在百姓之间呼声极高。 “族长,我们是来请郡主帮忙的,怎能将事情弄得如此难看”有族老想出来当和事佬,忙道,“郡主,族长就是这个脾气,其实族长不是这个意思,白氏宗族一向团结,我们想着也不过是郡主给周县令打声招呼的事情,这旁的勋贵人家也会这么帮宗族里的啊” “朔阳之时,我以为我已经将话说清楚了,既然诸位族老今日都在,那我便再说一次。”白卿言声音平和徐徐,“我已对朔阳百姓立誓,不论查出朔阳白氏宗族哪一人,曾仗大都城白家之威,欺凌百姓,一经核实,我必会请族长将其除族,并补偿被欺凌过的百姓,若族长不允不配为白家子嗣之人除名宗族,我大都白家举家自除宗族,从此与朔阳白氏再无瓜葛” 白卿言凉薄的视线扫过面露惊恐之色的族老们:“周县令那里我也已经打过招呼,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依律判罚,不得姑息” “你你”族长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白卿言。 族老们都有子孙被关进大狱之中,听到这话怒不可遏。 “镇国郡主你身为白家子嗣,不帮着宗族,竟然还如此坑害宗族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董氏双眸冷肃,“你们还是先问问宗族有没有良心吧大都白家对宗族已经是仁至义尽,宗族却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自己仗大都白家之威欺凌百姓,污我儿名节,现在想让我儿相帮竟还口出恶言我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卑鄙龌龊之人有这样的宗族简直是我大都白家之耻” 董氏话音刚落,卢平就带着气势汹汹的护院军到了。 卢平立在门口,绷着脸抱拳:“夫人郡主” “阿娘莫生气。”白卿言挽住董氏的手臂,望着各位族老开口,“话我已经放在这里,五月初一大都白家众人回朔阳,若是族长并未将那些做作奸犯科违法乱纪之人除族我便会告罪祖宗,敬告天地大都白家从此同朔阳宗族再无瓜葛” 白卿言目光平静无澜:“届时若有百姓想有仇报仇,宗族可千万别再自取其辱,求到我白家面前。” 说完,白卿言扶着董氏往外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浅淡的笑意:“阿娘气着自己不划算。” “太无耻了简直欺人太甚”董氏心口起伏剧烈,踏出门槛还不忘骂了一句,“无羞恶之心,非人也卢平,把他们赶出去不必给他们留颜面。” 敢给白卿言的名声抹污,谎称白卿言与太子有私情来给他们为非作歹张目,这何止触及到董氏的逆鳞 再思及这些年宗族所做所为,董氏没有让卢平活劈宗族这些老不羞的已经是涵养太好。 “荒唐荒唐这董氏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族长拐杖敲得青石地板直响,一张脸气得涨成红色。 卢平手握腰间佩刀,带着一队护院军踏入正厅,绷着一张脸开口道:“给我架出去” “是”护院军整齐高呼,列队进门。 几位族老被吓了一跳,睁大了眼,凑做一团,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在族长同几位族老的惊叫声中,白家护院果真就将几个族老凌空架起,几步朝镇国公府正门外走去。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白氏宗族族长” “白卿言,你全然不给自己留退路,就不怕有朝一日求到我们跟前吗” “董氏你敢如此对宗族长辈,你就不怕被世人唾弃吗” “你这样不给宗族留颜面,大都城和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们是背弃宗族的小人你们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白卿言正陪同气到浑身发抖的董氏沿抄手游廊往回走,听到宗族之人的叫骂声,脚下步子一顿,她侧头唤了一声:“佟嬷嬷。” 佟嬷嬷连应声上前。 “劳烦佟嬷嬷告诉刘管事,迅速派人将白氏宗族在朔阳所作所为在大都城传扬出去,包括朔阳白氏污我与太子殿下清誉,为他们为非作歹张目之事。” “再告诉郝管家想办法让朔阳宗族的族老在门外闹起来,闹的越大越好就说我白卿言说了,宁愿向祖宗告罪携白家女眷除族,也绝不会以郡主之尊,强压朔阳父母官,让朔阳父母官将为祸百姓的白氏宗族子弟放出来”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朔阳白氏宗族之人凭何例外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依律判罚,倘若地方父母官姑息,我白卿言也必上奏天听,势必还百姓公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必令其狂 佟嬷嬷表情振奋对白卿言福身行礼,匆匆离去。 春桃听着自家大姑娘这些话,只觉十分提气,攥了攥拳头,眼眶都红了。 “这样的宗族,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分离岀去”董氏气得咬牙切齿,“你回来时怎么说宗族那些恬不知耻的东西污你声誉” “便是知道阿娘会如此生气,所以阿宝才未说。”她轻笑着抚了抚董氏的手臂,“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宗族的气运将尽。阿娘放心,此事阿宝会妥善解决。但若是因为此事让阿娘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次宗族污我与太子有私情,我可以不计较,可太子殿下却不得不计较,若是此事传到皇帝耳朵中,以皇帝多疑的心性难免怀疑太子收拢我的意图,太子就算是为以正清白也得有所表示,届时没有我这个镇国郡主站在白氏宗族背后,便没人能护得住朔阳白氏。” 董氏听女儿这么说气稍微顺了一些。 “此事我必须去同你祖母说一声,也好从你祖母那里得一个准信,万一真的到最后闹到向祖宗告罪携大都白家女眷除族,也得你祖母同意。”董氏攥了攥女儿的手,内心已经有主意,她已不愿再同这些贪得无厌的宗族之人搅和在一起。 白卿言点了点头。 白锦绣还在清辉院等着她,与母亲分别之后,白卿言和春桃便折返清辉院。 不成想,路上见七妹白锦瑟同卢姑娘迎面而来。 “这几日奴婢听府里的仆妇c媳妇子们说,七姑娘经常同这位卢姑娘在一起,似乎很投缘的样子。”春桃压低了声音对白卿言道。 带着面纱的卢姑娘先看到白卿言,从容停下脚步行礼:“郡主。” 白锦瑟望着白卿言笑开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喜悦还有几分紧张,她行礼:“长姐” “卢姑娘不必多礼,这是要去祖母那里”白卿言问。 “正是”卢姑娘眉目浅浅含笑看了七姑娘白锦瑟一眼,“那民女就先去长寿院了。” 白锦瑟对卢姑娘行礼。 目送卢姑娘离开之后,白卿言看着七妹白锦瑟脊背挺直的模样,笑着问:“做了什么坏事,看到长姐如此紧张” 白锦瑟耳朵泛红,小跑到白卿言的面前,看向春桃,意思明确想让春桃避让。 春桃十分识趣对白锦瑟行礼后,退到一旁。 “长姐”白锦瑟对白卿言长揖到地,“小七有事相求。” “和卢姑娘有关”白卿言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位卢姑娘虽然说有用,可若是起了利用她妹妹的心思,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是”白锦瑟回答的坦然,她直起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望着白卿言,表情郑重,“长姐,我想留在大都城,随卢姑娘学习医术。” 她抬脚走至白锦瑟的面前,拉住白锦稚的小手,带着她一边朝前走,一边柔声询问:“为何想同卢姑娘学习医术等洪大夫云游回来之后,同洪大夫一同学习医术不好吗” 白锦瑟半垂着眉眼,盯着自己因为迈步而摇曳的月华裙裙摆:“我本来是想同洪大夫一同云游学习的,可是母亲没有同意。” 所以,白锦瑟就退而求其次,选了会医术的卢姑娘。 “你想同洪大夫一同去”白卿言颇为意外。 白锦瑟摇了摇头,鼓起很大的勇气道:“长姐,我不想做一个无用之人,也不想被人当做一个无知稚子看待,这个家长姐支应的很辛苦,小七也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小七知道长姐怕什么长姐怕小七年幼被卢姑娘利用。” 她深深凝视幼妹没有吭声。 “长姐,卢姑娘是祖母的棋子,小七能看得出。”白锦瑟从来未曾在白卿言这位长姐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早慧,“这颗棋子或许将来有一天于白家有大用,小七正是稚子年幼之时留在这位卢姑娘的身边,正好不被设防。” 白卿言心头一跳,拉着白锦瑟的小手往前凉亭方向走:“所以,你向母亲请求同洪大夫一同云游是为了退而求其次,顺理成章的留在大都与卢姑娘学习医术可你怎么就有把握,母亲会将年幼的你留在大都。” “原先想着大都有祖母在,若是祖母允准,母亲肯定会让我留在大都后来我害怕祖母不会让我留下。”白锦瑟手心里是一层细汗。 这事白锦瑟头一次将自己的聪明用在谋划某件事情之上,内心紧张在所难免。 “所以,你就来找长姐坦白”白卿言望着历经大难之后,白家稚子之中最先成长起来的幼妹,心中一时间竟然百味杂陈。 白锦瑟点头。 她抽出帕子,擦了擦白锦瑟手心中的粘腻的汗渍:“其实此事,你应该去找祖母坦白,而非找长姐。” 她带着白锦瑟在凉亭之中坐下,耐心点拨白锦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单刀直入最快,也最易达成目的,不必绕太多弯子。祖母才是你能否留于大都的关键,所以你应同祖母坦白你所思所愿,无外乎两种结果,其一祖母应允,其二祖母不允。” “祖母允了最好,若是祖母不允,你再来长姐这里说服长姐否则今日你同长姐说了,长姐若是觉你年幼不允,必会先一步与祖母提起此事,长姐若明确不赞同,祖母那里就算想留你首要考虑家中和睦你若先行找祖母,将祖母说服,祖母以留你身边侍奉为由,孝道在前,谁能说一个不字” 白锦瑟发亮的眸子望着白卿言,用力点头。 “日后,若你心中有期望所达成的目的,想清楚你所想要的结果,找到其中关键,谋定之后再好好想想成与不成带来的两种后果,若是不成必要有力挽狂澜之手段,或后招。切记为稳妥记,定要避免节外生枝,横生枝节,以免与你最初所期相差太远。” 第三百三十六章:瞒报灾情 白卿言所言有些深,白锦稚却听得明白,她站起身对白卿言长揖一拜:“锦瑟谨记长姐教诲。” 望着幼妹,白卿言不知幼妹早慧到底是不是好事。 她对白锦瑟笑了笑:“你记住,在林氏江山安稳的前提下,祖母必会拼尽全力护住白家,所以祖母必需确定这卢姑娘能为白家所用,你若与祖母坦白,愿为祖母分忧,祖母必会应允。” 有长姐这句话白锦瑟便有信心多了,白锦瑟对长姐一拜,朝祖母的长寿院跑去。 白卿言相信,祖母用这个卢姑娘,是因为宫中那个秋贵人是梁王的人,这才兵行险招,因为祖母比白卿言更清楚,白家如今前路多难, 若是有一个脑袋清醒又早慧的白家子,能在卢姑娘身边替祖母盯着卢姑娘,祖母必然能放心不少。 白卿言一回清辉院,就被白锦绣拽住问宗族之事。 “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从后面角门出。”她笑着对白锦绣道,“前面正闹着呢” 白锦绣惊得站起身来。 “你坐下”她拉着白锦绣坐下,“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长姐你就让他们闹” “闹是我让郝管家引着他们闹开来闹得越大越好”她不瞒白锦绣,“如此,才能让百姓知道,朔阳白氏宗族这些年为祸朔阳,我大都白家不知情,也算是为以后彻底与宗族划分开,起个头。” 白锦绣沉默了片刻:“宗族原本都是血脉至亲,本应族人蒙难便出手相帮,可这些年来宗族如同附于我们白家头顶的蚂蝗,白家蒙难不曾帮扶,反到趁火打劫若是能与朔阳宗族划分开,倒也是见好事。” 她点了点头:“此事你不用费心,好好养胎。” 白锦瑟去长寿院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才从长寿院出来,大长公主果然准了白锦瑟留在大都同卢姑娘学习医术。 白锦瑟踏出长寿院的门槛,紧紧绷着的脊柱终于微微放松了下来,她紧紧攥着拳头,眼眶湿润,她总算也能为这个家做一点什么。 白锦稚听说宗族族老在镇国郡主府门口闹事,差点儿沉不住气提着鞭子杀出去,硬是被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女灵翠给劝到了清辉院。 白锦稚进门之时,白卿言正和佟嬷嬷商量明日去探望恩师关老先生准备的礼品。 四月十二,关雍崇老先生大寿。 白卿言有孝在身,为避寿宴,便打算提前一天去。 看到白锦稚气呼呼进来,白卿言将她给恩师寻到的孤本竹简放入箱子中,吩咐春桃:“去给四姑娘上杯菊花茶清清火气。” 白锦稚行礼后自己找了绣墩坐下:“宗族的人太不要脸了竟然还敢在郡主府门前闹” 她笑了笑道:“闹大了,日后告罪祖宗自除宗族才不会被世人诟病安心坐着吧” 白锦稚眨巴了下眼睛,眉目间露出喜意。 端着菊花茶打帘进来的春桃,行礼后道:“大姑娘,四姑娘,银霜回来了” 白锦绣才刚带着银霜走了没多久,怎么银霜又回来了 “让她进来。”白卿言道。 “是”春桃给白锦稚上了茶,迈着碎步出门对银霜招了招手。 银霜进门,规规矩矩行礼了,忙将揣在怀中的信拿出来递给白卿言。 “辛苦银霜了”白卿言笑着接过叠的整齐的纸条,一边拆纸条一边对春桃说,“带银霜去吃点儿点心。” “二姑娘还在茶楼嘞”银霜对白卿言露出白牙,憨憨笑着,“等我回去,二姑娘给我桂花糕吃。” “好去吧路上小心”白卿言叮嘱银霜。 “哎”银霜应声。 银霜转身要走时,白卿言突然又唤住了她。 银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白卿言,只听白卿言道:“二姑娘怀有身孕,身边不能离开你,以后送信派旁人来,你要寸步不离守着二姑娘我知道你青竹姐姐教了你些功夫,我将二姑娘托付给你了,请你一定护好她和孩子。” “青竹姐姐说了,让我听大姑娘的话,我一定听话”银霜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白卿言笑了笑:“以后,你听二姑娘的话” “嗯二姑娘对银霜好银霜也听二姑娘的” “去吧” 银霜点头匆匆跑出清辉院,她要去守好二姑娘,大姑娘说了寸步不离。 白锦稚放下茶杯伸长了脖子往白卿言手中的信上看:“二姐有什么着急事,刚走就让银霜送消息回来” 白卿言还未看完信,门外就报说大长 公主身边的蒋嬷嬷和魏忠一同来了。 她猜,祖母派蒋嬷嬷魏忠前来要说的,和白锦绣送回来的消息相同,都是燕沃大饥荒。 “让蒋嬷嬷和魏忠进来。”白卿言将信递给白锦稚。 白锦稚忙接过细看。 蒋嬷嬷与魏忠进门行礼之后,蒋嬷嬷看了眼还坐在白卿言身旁看信的白锦稚,似乎犹豫此事该不该让白锦稚知道。 “嬷嬷前来,可是为了燕沃大饥荒之事”白卿言神容平淡,“此事不出一个时辰,大都城便会人尽皆知,说吧。” 言下之意,不必瞒着白锦稚。 白锦稚抬眼,眼睛落在魏忠身上。 魏忠随即上前,恭恭敬敬开口:“燕沃去岁七月大旱,其县令闵中盛因岁末便能荣升郡守,不愿中途出什么岔子,便瞒报灾情。南疆之战征粮,更是将百姓家中掏空。等新任县令上任之后,闵中盛强压县令收拾烂摊子,不许上报灾情” “大约,闵中盛原本指望燕沃能缓过来,谁知冬季燕沃又逢雪灾,三月暴雨连下一月,引发水患,良田被淹,颗粒无收,官府迟迟无粮赈灾,难民四处逃生,涌入平阳c广陵c洛鸿和胡水,难民所到之处树皮不存,已引发十数起人命案,四方县令这才知燕沃饥荒,此时折子已经送入宫中,听说太子也已入宫。” 燕沃倒是离大燕不远。 白卿言点了点头:“知道了” ------题外话------ 第一更 酒逢知己千杯少,再给几票好不好含泪求月票 第三百三十七章:镇民 魏忠对白卿言行礼后,规规矩矩退到蒋嬷嬷身后。 她看着低眉顺眼的魏忠,知道祖母这是让魏忠来显示他的能耐,好让她收用魏忠。 “魏公公十分当用,以后有你留在祖母身边照顾祖母,我们回了朔阳也能放心不少。”白卿言说。 蒋嬷嬷唇瓣动了动,大长公主话还未同白卿言说,就先被白卿言堵了话头,蒋嬷嬷只能带着魏忠行礼离开。 “长姐”白锦稚有些不明白,侧头看向白卿言,“二姐送来的消息,可没有那个魏忠查的详细,既然这人如此得用,长姐为什么不留下用呢” “有句老话,叫忠臣不事二主,魏忠是个忠心的,放在我身边得用是得用,就怕关键时刻要掣肘,还是不要给自己身边留个变数的好。”白卿言端起茶杯徐徐吹了吹杯中起伏的嫩芽。 且小七白锦瑟还要留于祖母身边,有魏忠这么一个人,小七也算是有人可用。 白卿言没有想让白锦瑟作威胁林氏江山之事的打算,她在祖母身边定然是安全的。 此时,她最担心的便是燕沃大饥荒之事。 上一世,她可从未听说过此事。 平阳c广陵c洛鸿c胡水,四府县令同时来报,可见灾情已经到了何种地步,饿死百姓不知几何。 如今紧要之事,便是赈灾。 可赈灾人选怕是不好定,如此大的灾情,极易发生民变,稍有不慎主理赈灾之人便是万劫不复,绝对称不上是美差。 宫内,皇帝用冰帕子按着脑袋,听着下面的人报燕沃灾情,头疼的眼睛都睁不开,气得胸口起伏剧烈。 “从去岁年末到今年,简直无一日安生无一日安生”皇帝摔了手中的冰帕子,气得站起身来,“竟为了升官瞒报灾情简直可恶至极杀给朕将闵中盛凌迟处死” 户部尚书楚忠兴上前行礼后道:“陛下,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赈灾,陛下还需定下赈灾人选,此次灾情闹得太大,怕是需要皇室之人出面赈灾,才能安抚民心啊。” 太子只是点了点头,却不曾上前揽下赈灾之事。 此次赈灾可不同往年那般算个肥差。 如今燕沃饥荒闹得太大,流民扩散,是赈灾更是镇民,其中分寸拿捏需得十分谨慎得当,稍有不慎便会激起民变,太子可不敢担这份责任。 “父皇,儿臣以为可以让三皇叔试试。”太子近前压低了声音对皇帝开口,“三皇叔一向清廉又仁善,此次民逢大难,必会竭力赈灾,不让他人有贪墨克扣之机。” “太子殿下说的有理,但微臣愚见若是此次太子殿下能亲自前往赈灾,必能令百姓振奋。”楚忠兴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可太子殿下贵为国之储君,此次灾情太大,若稍有不慎生民变,怕危及殿下安危。” 太子心剧烈跳了一跳,忙对皇帝道:“儿臣倒是不怕危及自身安危,只是儿臣无赈灾经历,此次灾情重大,儿臣恐力有不逮儿臣以为当派有赈灾经历之人主理,方能稳妥。诚如楚尚书所言,有皇族前往必能令百姓振奋,儿臣愿协助主理赈灾事宜之人,一同前往,为父皇分忧。” 太子这一席话,即对皇帝表达了愿意为皇帝身涉险境的忠心,又表示自己没有赈灾经验,去了只能当一个摆设,如此即便是最后出了事,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当真是聪明极了。 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他在椅子上坐下,结果高德茂递来的冰帕子按在头上,闭着眼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国之基石,不可以身涉险” 楚忠兴思虑片刻道:“微臣倒是有几个赈灾人选,只是自圣上登基以来,少有如此大的天灾,怕难以尽善尽美。” 近二十年来,最大一次天灾,便是胶州大疫,那年白岐山亲自赈灾,带白家军封住胶州,白素秋请命入城,胶州疫情缓解,百姓康复,可白素秋却永远留在了胶州。 皇帝眼眶陡然发酸,原本暴怒的情绪转为悲怆,他闭了闭眼道:“偌大一个大晋朝廷,难道还选不出一个能人赈灾了” 原本赈灾之人大可等明日早朝再议,可如今灾情紧急,多拖一刻便多一份生变的可能。 太子突然想到了梁王,信王已经废了,如今皇帝已经成年的皇子除了他便是梁王。 “父皇,此次赈灾除了需要主理赈灾之人外,还需要皇族之人压阵,既然儿臣不能前往,愿向父皇举荐一人,还请父皇千万不要动怒。”太子斟酌着缓缓开口,“梁王之前意图栽赃镇国王之事伤了父皇的心,可到底梁王也是受下面的人蒙蔽,如今一直关在府中反躬自省,父皇的寿辰也上了心,还请父皇给梁王一次自赎的机会,让梁王戴罪立功。” 皇帝侧头看着跪在地上为梁王求情太子,还未来得及细想,户部尚书便已经赞同道:“太子所言有理,梁王殿下乃是陛下之子,比三王爷更能振奋民心。” 高德茂上前给皇帝换了一方冰帕子,皇帝皱眉点了点头:“那就定一个梁王,主理之人呢谁人合适” “主理赈灾之人,微臣以为,需一文一武,武将带兵威慑,张段瑞将军如今已经带兵前往春暮山,故而南疆之战有战功的石攀山将军较为合适至于文可在近些年主理过赈灾事宜,且做的还不错的臣子中挑选。”楚忠兴紧了紧拳头,垂着眸子,沉着道,“微臣以为左相之子,李明瑞可用。” 皇帝头痛欲裂,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高德茂去下旨将秋贵人唤过来” 这段日子皇帝频频头痛,太医开了一堆的药也不顶用,只有秋贵人过来给皇帝推拿按摩才能舒缓些许。 太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差事不落在他的头上,是谁都行。 很快,皇帝的旨意便明发下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三年之约 皇帝命户部紧急调出粮库存粮,由梁王c李明瑞与石攀山将军星夜兼程,率先押送前往已被灾民集满的胡水和广陵。 户部尚书楚忠兴,继续征调粮食。 白卿言听说此次赈灾之事由李茂之子李明瑞主理,石攀山将军协同,梁王身为皇室勉强算个副主理。 户部尚书楚忠兴,左相李茂,梁王 果然还是都搅和在了一起。 比起已经坐上储君之位的太子,若是能扶梁王上位,李茂当是第一功臣。 她收了红缨银枪,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活动了一下手腕。 燕沃灾荒之事爆出,即能转移科举舞弊案的视线,又能借此机会让梁王重新出现在皇帝面前,更能让左相李茂的儿子李明瑞走到人前来。 因此此次燕沃饥荒,梁王和李明瑞一定会办到尽善尽美。 如此,白卿言倒是不担心,会有贪污克扣之事导致更多百姓无辜丧命。 她立在廊庑之下,想到逃亡平阳城的灾民,若是能将这些灾民引到幽华道,让阿玦接手,便算是一股兵源了。 兵源于民,民多则兵多,民强则兵强。 白卿言回屋写了封信,封好,让春桃将信交给卢平,命人快马送往南疆白家军沈良玉将军。 春桃伺候白卿言沐浴之后,立在灯下给白卿言绞头发,佟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捧着重新缝好的铁沙袋打帘进来,满目心疼:“大姑娘这铁沙袋也加得太重了些。” “带习惯了也还好。”她翻了一页书,望着眉头紧皱的佟嬷嬷笑道,“这是我偷懒的办法,已经轻省很多了,再说即便是不为旁的,我这身体到底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嬷嬷应该高兴才是。” 看着白卿言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佟嬷嬷是高兴。 当年洪大夫说,白卿言伤了下丹田之地,武功全失,更与子嗣缘分浅薄,佟嬷嬷成日的掉眼泪,武功全失不要紧,怎得就弄得子嗣艰难。 如今大姑娘身体一日强过一日,且也逐渐捡回曾经所学,佟嬷嬷总觉得子嗣方面上天也不会这么亏待了大姑娘。 第二日一大早,佟嬷嬷便命人套好了车,带了一队护卫随白卿言出城前往关雍崇老先生居所。 鸿儒关雍崇老先生与崔石岩老先生,常年居城外安玉山竹林之中,寄情于山水。 白锦稚做个儿就闹着要同白卿言一起去拜见关老先生,今日骑马随行。 镇国郡主府一行人刚刚出城,便巧遇了返程的西凉议和队伍。 李之节的属下老远看到了骑着马英姿飒飒的白锦稚,一夹马肚快了一步行至李之节马车旁,弯着腰对马车内的李之节道:“王爷,高义县主骑马出城来了。” 坐于马车之内,闭着眼的李之节睁开眼,问:“只有高义县主一人” “还有辆马车,属下觉得像是镇国郡主。” 李之节沉默片刻后开口:“让队伍停下,本王有话要与镇国郡主说。” “是” 西凉回程的车队缓缓停下,李之节被贴身侍从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白锦稚看到立于举着西凉护卫军旗帜队伍旁的李之节,压低了声音对马车内白卿言说:“长姐,那个西凉炎王李之节好像在等我们似的” 想起太子娶西凉公主为侧妃之时,那西凉公主跟疯了一样要杀长姐,白锦稚就心里窝火,生怕这李之节又出什么幺蛾子。 “无碍” 听到马车内长姐平淡的声音,白锦稚稳住心神,骑于高马之上,看着李之节的目光冷淡又鄙夷。 李之节见白卿言一行的马车越来越近,含笑让属下拦住了白卿言的车队。 “郡主,我们家主子炎王想要亲自同郡主致歉。”那佩戴着西凉弯刀的侍从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后开口。 春桃抬手挑开马车帘子。 白卿言视线朝远处的李之节看去:“致歉就不必了,炎王这回西凉的路上还是好好想想,和亲公主变成刺客该怎么补偿大晋,才能免战火。” 李之节见白卿言没有下马车的意思,抬脚朝白卿言马车旁走来,行礼致歉:“昨日之事,李之节当替我西凉公主向郡主致歉。” “炎王不必客套,送西凉公主前来和亲是个苦差事,炎王此行实在是辛苦,伤可还好”白卿言声音带着浅淡的笑意。 李之节按了按自己肩膀处的伤口,又抚了抚颈脖缠绕的细棉布:“是啊,实是辛苦,自从与镇国郡主一行议和至今,伤上加伤,险些丢命,看来本王与大晋风水实是不合若来日有幸能再入 晋土,定然得等晋国风水大变之后。” 白卿言眼底显露暗芒:“听炎王这意思,是有兴致为我晋土改风水了” “本王可没有这个心气儿,不过晋国之人便说不好了,皇室风水乃一国风水。”李之节做了一个翻手将手心朝下的动作,“皇权更迭,往往也只是转瞬之间,郡主觉得李某说的可对” 她望着李之节含笑道:“炎王这话,似是在挑唆我晋国君臣反目之意。” “是挑唆,还是郡主心中所想,郡主明白”李之节浅浅含笑,“否则,何以未将白家子还存活一人之事,告知大晋皇帝。” “你又焉知,这不是我与晋国未来之君太子殿下,商议的结果”她一双眼瞳沉稳笃定,深深凝望李之节,“让我来猜猜,炎王是意图以此来要挟我为西凉说话,只是可惜的很,你手中握着的,根本就不算是把柄啊” 白卿言话音慢条斯理,有种让人深信不疑的力量。 又或许是因为白卿言的表情太过镇定冷静,让李之节抓不到一丝破绽,李之节竟动摇了刚刚的怀疑。 “炎王于其在这里操心别国之事,不如速回西凉,好生辅佐你们西凉女帝,毕竟经此一事西凉定不复往日辉煌,而西凉辅国大将军云破行与我还有三年之约”白卿言唇挑凉薄,“他若不来,我可就去了。”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求月票啊啊啊啊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血债血偿 白卿言与云破行的三年之约,李之节知道。 “那便但愿三年之后晋国皇帝能让郡主领兵,舍得损兵折将与我西凉再战,只为报你白家私仇。不耽误郡主行程,告辞了。”李之节浅浅对白卿言颔首,转身面色便沉了下来。 春桃放下马车帘子,心中腹诽这西凉炎王怎得如此喜欢挑事,便听一旁马车内传来李天馥的声音。 “白卿言此次我不死回西凉,他日必会让你血债血偿。” 骑于马背之上,正好与西凉护卫在两辆马车之间,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对李天馥的马车翻了个白眼,听长姐毫不在意说走,一夹马肚率先离去。 安玉山关雍崇老先生林间小筑之外,白卿言静静候着。 小童进去向关雍崇老先生禀报之后,忙出来请白卿言:“我家老先生请郡主进去。” “多谢”白卿言对小童颔首,仅带了白锦稚一人进门,穿过竹林幽径,朝搭建在水面的小筑内走去。 关雍崇老先生与崔石岩老先生并肩而坐,一白衣小童跪坐一旁,用蒲扇煽着炉火煮茶。 白锦稚虽然不是头一次见两位鸿儒,约因心中敬畏的缘故,行动显得略微拘谨。 见白卿言跪拜行礼,白锦稚也忙跟着一起三拜行礼。 关雍崇老先生看着白卿言含笑点头:“好孩子快起来吧” 白卿言起身,又是长揖到地:“言,携四妹,前来探望恩师。” “坐”关雍崇老先生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弟子,心头满都是欢喜。 白卿言称是,与白锦稚跪坐于关雍崇老先生与崔石岩老先生对面。 “明日便是恩师寿辰,言有孝在身,明日不便赴宴,今日提前来探望恩师,愿恩师如卫武注1,百岁尚康强。” 关雍崇老先生慈祥的眉目含笑点头,望着跪坐于对面一身白衣,目光坚韧沉着的女子,似乎在她的身上隐隐看到老友的风骨,心中感怀,眼眶竟是湿了。 “那日,你祖父携你来我这竹林小筑,请我教授学文于你,我便知你祖父对你期望甚深。”关雍崇老先生语调悠长缓慢,似殷殷叮嘱,“你祖父因护大晋百姓而去,白氏的鸿志当由你承继,以你之能匡扶明君圣主,强国拓土,一统而救天下黎庶。” 白卿言唇瓣嗫喏,朝恩师方向一拜:“学生有一问不解,还请恩师教我。” “今日我与崔兄都在,你尽可说来听听。”关雍崇老先生开口。 “那日,学生梦见祖父,祖父问学生,人活一世为何学生不解,人活一世为何,困惑良久,故请恩师解惑。” 关雍崇老先生,头一次在自己这最为得意之弟子眼底,看到云雾之色。 人活一世为何 关雍崇老先生看向崔岩石,只见崔岩石如炬的目光深深凝望略显迷茫的白卿言。 “人之存,始于欲,暖饱之欲为肉身存续,淫一欲为繁衍后嗣。而后为权c为势c为财,或为美色此乃凡俗人之一世所求。”崔石岩老先生语句铿锵。 “而世家之子嗣,活一世,当超脱凡俗之欲,活则为风骨德行之传承,为矢志不忘的家族精气,为尊严,为信仰,为志向,为承诺,为死生不能辜负的亲族。这些于世族大家来说,都是比命更珍贵的东西。能屹立百年而不倒的世族大家,皆是代代同心,能为这些慷慨赴死的。” 崔石岩老先生出身世家,比关雍崇老先生更能理解世族大家的所为延续承袭。 白卿言搁在膝盖之上的手微微收紧,垂眸掩住湿红的眼眶。 为承诺 所以,即便是梦里,祖父因承诺,也要她护大晋江山。 皇帝不义,可祖父重诺,不能不忠。 为死生不能辜负的亲族 所以,祖父才不曾心狠下,放弃朔阳白氏宗族。 她闭了闭眼,强压住心头翻涌的酸辣气息。 可她不是祖父。 她从未给过皇室承诺,她的亲眷只有大都白家。 崔老先生这话,是在点她。 想必崔老先生已经知道朔阳白氏宗族,闹到大都之事。 崔老先生是鸿儒,对崔老先生来说有教无类,他认为她不应该舍弃朔阳宗族的亲眷,而该教诲点拨,使其走入正途。 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耗费在狼心狗肺之人的身上,她身处尘世,胸襟远无崔老先生这般广阔。 白卿言郑重向两位鸿儒一拜:“先生所言,令白卿言茅塞顿开。” “ 好了好了起来吧” 崔石岩老先生一向严肃,关雍崇心疼弟子,不愿再提这沉重的话题,转而问道:“回朔阳的日子定下了” 小童上茶,白卿言颔首谢过后,恭敬回答:“下月初一,若来日,还能回大都,定来探望恩师。” “会的”崔石岩老先生表情郑重。 白卿言向崔老先生颔首。 从关老先生的竹林小筑出来,白锦稚看了眼将她们送到门外便折返回去的小童,心情反到沉重了许多,她一边随白卿言往台阶下走,一边问:“长姐,崔老先生特意说了亲族,是因为知道了朔阳宗族之事吗” 她点了点头:“走吧” “崔老先生都不知道宗族那起子人做过什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白锦稚小声嘀咕,“哪里能和关老先生比” 她回头看着嘴巴翘的老高的白锦稚,低声道:“崔老先生是鸿儒,胸襟与我们这些凡俗之人不同,崔老先生自有儒家的风骨同信仰,以德报怨,好为人师,有教无类,这便是鸿儒气度。” 白锦稚自知失言,尴尬扯了扯唇角,抱拳对白卿言道:“小四失言了。” 她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凡称大儒者,定然学识渊博浩瀚,然能称得上当世鸿儒的,除了德高望重学识广阔之外,更需有厚德育人的品格。崔老先生能成为今天下学子敬仰的文坛泰斗,儒学楷模,便定有成就他今日声望的因由。” ------题外话------ 注1:卫武公,身体硬朗十分长寿。 第三百四十章:平安还都 在她的心里,崔老先生与祖父是同一类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他们那一辈人的风范与气度,她自认做不到,却从心底敬佩叹服。 且今日,崔老先生一席话,解了白卿言心中所惑。 “小四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白锦稚话音刚落,白卿言只觉后面有滞涩破空之声急速冲来,她头皮一紧一把扯过白锦稚,将她头颅按下弯腰闪躲。 一块被纸包裹着的石头,从白锦稚后背擦过砸落在石阶,朝台阶下滚去。 白锦稚抽出腰后长鞭,迅速将白卿言护在身后。 跟随白卿言白锦稚而来的护卫见状,纷纷抽刀一队护在台阶之下,一队急速朝高阶之上冲来。 白卿言看着远处林中,一道黑影急速窜入林中,消失不见,视线落在滚落台阶下被纸包裹着的石头。 白锦稚见状,视线落在那纸包的石头上,快步下了几层台阶,捡起石头,将纸拆开,瞳仁一颤。 她拿着皱皱巴巴的纸,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跨到白卿言面前,将纸展开递给白卿言:“长姐” 长姐,安玉山北峰安玉清庵请见。 是白卿玦的字迹。 白卿言心跳快了几拍,迅速将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里。 白锦稚心情澎湃,眼眶都红了:“长姐,是” 她紧紧攥住白锦稚的手,用力握了握,示意白锦稚镇定,淡淡说了句:“走吧” 白锦稚咬着牙不吭声,竭力绷着脸怕泄漏情绪。 春桃扶着白卿言上马车之时,白锦稚才听长姐道:“既然来了安玉山,便去安玉清庵看看三妹好些了没有,听说安玉寺的海棠花都开了,甚为好看,也给祖母带回去一两枝。” 白锦稚一跃翻身上马,用力攥紧缰绳,道:“去安玉清庵” 马车内,白卿言将纸张重新展开,放在案几上,用手抹平每一寸皱痕,喉头哽咽。 她本应该立刻烧了这张传信纸,可阿玦如今没有办法去见四婶,这是阿玦活着的证据,她想至少让四婶看一眼。 她重新将纸张叠好,贴身放在心口,闭上眼,眼睫已经湿润。 安玉清庵门前,白卿言下了马车,吩咐春桃和护卫队就在外面候着,她和白锦稚进去看白锦桐。 安玉清庵在安玉山北峰,清庵中男子往来太过显眼,但如今安玉山北峰海棠花开,偶有踏青而来的文人雅士,倒是不稀奇。 白卿言与白锦稚去祖母清修的院中转了转,从安玉清庵后门出,跟随暗记朝北峰上偏角一凉亭走去。 白锦稚仰头便看到了凉亭中,那一身青灰色直裰,负手立于凉亭内的挺拔身影,她想叫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眼泪簌簌往下掉。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眼眶发红,酸涩之感冲上眼眶和鼻头,眼中雾气一阵阵模糊视线。 如今看到活生生的白卿玦就近在数丈,她才深切感觉到白卿玦活着 不同于秋山关救下的白卿雲那般血肉模糊,白卿玦修长的身形挺拔立在高处,仿佛从未经历过过生死和摧折,还是那个才学耀目大都的白家七郎,就好像之前的种种皆是白卿言的一场噩梦。 她紧咬牙关,汗津津的手紧紧攥着裙摆,朝凉亭的方向抬脚。 “长姐小心”白锦稚一把扶住险些绊倒的白卿言。 白卿玦闻声猛地转身,几步走至凉亭入口,一眼便看到了高阶之下的长姐白卿言,他眼眶发热,疾步而下,在距白卿言两步之地,撩开直裰下摆,郑重跪地一拜,泪已是忍不住。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面对长姐,他再也忍不住。 白卿玦抬头,一脸的风尘仆仆,却丝毫不损他英俊容貌,白卿玦喉头上下翻滚着,哽咽唤了一声:“长姐” 这一声长姐,她曾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明明该是欢喜的,可她心口闷痛,如钝刀割肉一般难受。 她望着五官挺立,面部轮廓与四叔极为相似的白卿玦,曾经潇洒恣意的白家少年,如今已然成长为坚毅刚强的儿郎。 蒙大难,精气不灭。 历生死,风骨犹存。 这便是他们白家的好男儿 她松开白锦稚的手,上前欲扶起白卿玦。 白卿玦攥住白卿言手心遍布老茧的手,如剜心般难受,他未起只是紧紧攥着白卿言的手,仰头望着白卿言那双发红的双眼:“游龙骑兵营白家七郎白卿玦,平安还都。” 她 顿时泪如泉涌。 祖父出征平安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带白家家眷向祖宗敬香,让每一个白家子嗣,告知祖宗他们平安还都。 如今,只剩白卿玦一人回来。 虽不是在白家沐浴敬香,可于白卿玦来说有亲眷的地方,便是白家 有亲人听到,祖宗们也会听到。 “长姐,我来不及回去护住五哥,我没有护住五哥。”白卿玦死死咬着牙,此事如同大石头一般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时时无法喘息。 战场之上,最应该被护住的不是他,而是白家真正的传承镇国公府世子大伯白岐山的嫡子,白卿瑜 听到白卿玦提起阿瑜,她心如刀绞,疼得骨缝发麻。 她用力攥住白卿玦的手,弯腰搂住白卿玦轻抚着他的脊背,哑着嗓音道:“你和阿雲能活着,长姐长姐已经很欣慰了,总算我白家男儿,没有尽数折损南疆活着就好” “七哥”白锦稚跪在白卿玦身旁哭喊着白卿玦,用抱住兄长,哭得喘不上气来。 “小四”白卿玦一手抱住白锦稚,闭上眼也无法忍住眼泪。 白卿玦跪地未起,因为亲人的怀抱,再克制不住心中悲痛,他紧紧咬着牙不愿意哭出声却还是弄湿了长姐的衣衫。 姐弟三人哭成一团,良久之后,才坐于凉亭之中,听白卿玦说起南疆之事。 白卿玦与白卿雲受命带骑兵绕川岭直奔西凉云京,杀西凉一个措手不及。 ------题外话------ 姐弟再见就是三年后啦 第三百四十一章:问鼎中原 可,行至荆河两人察觉有异,欲折返回护白卿瑜,却遭遇埋伏 白卿玦坐骑护主而亡,自己也身受重伤,他让白卿雲舍他逃命,可白卿雲却说祖父有命,不论何时,庶护嫡,他们既然赶不回去护住五哥白卿瑜,那白卿雲便舍命护七哥这位嫡子。 战况危及,白卿雲只能匆忙给白卿玦换上普通士兵甲胄,将他推入荆河给他博一线生机。 后来,白卿玦被奴隶贩子所救,奴隶贩子见白卿玦身上有值钱的物件儿全都拿了去,倒也不算是黑心,好歹给白卿玦请了大夫给医治,总算是救了白卿玦一命。 这期间,白卿玦几次想走,想回南疆战场去,可他身体弱到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跑。 直到白卿玦在蒙城市集上,出手救那姑娘,反被萧容衍救下。 “萧先生是大魏富商萧先生吗”白锦稚双眼放亮。 白卿玦看得出白锦稚似乎对萧容衍的身份不知,便也没有挑破,点了点头。 “长姐,萧先生真的是我们白家的大恩人了,三番两次的帮我们”白锦稚是打从心底里敬佩喜欢萧容衍,甚至在心底已经认定了这个姐夫。 白卿言没有吭声,想到燕沃大饥荒之事,对白卿玦道:“燕沃饥荒,我已经写信给沈叔,让他派可靠之人趁此次梁王赈灾之时,引部分还未涌入平阳城的流民去幽华道,让你接手安顿,粮食沈叔和卫将军会想办法提前给你送过去。” “长姐我已着手在做了。”白卿玦道,“兵源于民,祖父说过的我都记得。” 白家世世代代的志向,深刻在每一个白家子嗣的骨血之中。 所以,长姐要做什么,又在布局什么,未来又图什么,他都知道哪怕他们姐弟不相见他也知道如何做。 于铜古山c中山城和白龙城之地练兵,首要便是兵源。 “不过大燕似乎早已开始引流民了入燕,已经有部分流民入了大燕。”白卿玦缓缓说于白卿言听。 燕沃离平阳城近,离大燕也近。 此次大燕开下了大功夫,派人在流民之中宣扬,大燕欲引民入燕,凡入燕者,皆享大燕新政,得良田房屋,免三年赋税。 大燕姬后的新政,激励农耕,以人头划分耕田面积,使得百姓人人有田耕种,且能献耕种良策使百姓增收者得爵,使得大燕家家存有余粮。 列国贵族倒是知者甚多,可百姓知之甚少,且就算知道只要日子还过得去,谁又愿背井离乡。 然如今,燕沃饥荒,灾民存亡之际,大燕愿意伸出援手给百姓活命之机,灾民自然涌入大燕。 随后,等百姓体会到姬后新政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也自然就舍不得离开大燕,成大燕之民。 其实天下百姓要的都很简单,四个字,吃饱穿暖。 白卿言抿了抿唇,看来大燕和萧容衍得到燕沃饥荒的消息,要比大晋朝廷和她早的多啊。 她甚至猜测,上一世灾情始终未曾报到帝都,是否因为科举舞弊案未曾爆出,且灾民大多被引入大燕,未曾发生暴乱。 而此次,科举舞弊案实在太需要有什么更重大之事,转移百姓视线,以此来给文振康一个活命之机,李茂这才允许燕沃饥荒浮出水面。 “我沿途在边疆零星不为人知的村落,找到了白家军不少弟兄,命他们将部分流民带回选好的藏兵之地,有沈叔和卫将军他们帮忙,正在建屋开田。” 这对白卿言而言,实在是一个喜讯。 白卿玦没有同白卿言说,他之所以不放弃还在搜寻,是为了找回被打散的白家军兄弟,也是为了找一找白家可能留存之人,白家十七子他不相信除了他和白卿雲之外,再无生还者。 以白家军的忠勇,必会舍命守护他们这些少年将军。 白卿玦此次回来,不过是为了给白家报个平安,他不能贸然回大都白家,便日夜兼程专程赶在关雍崇老先生大寿前一日来这安玉山等候白卿言。 他知道长姐有孝在身,明日必不会出席关雍崇老先生寿宴,但长姐定然要在前一天来为老先生贺寿。 短暂的相聚之后,白卿玦便要赶回南疆,为将来做准备。 尽管白卿言和白锦稚都不舍,还是送走了白卿玦。 回程时,正午骄阳正烈。 白卿言挑开马车帘子,望着窗外碧水绿湖的美景,心境缓缓平和下来。 萧容衍动作和消息的确快,这大概就是商铺遍天下的好处 这列国萧氏商铺,全都是大燕的消息来源。 大燕有萧容衍这样目光长 远的辅国之臣,有慕容彧那样的君主,难怪最后大燕会成为凌驾于列国之上的强国,三国联合亦不能撼动其分毫,反而给了大燕发兵灭国的口实。 她放下帘子,闭目沉思。 天下格局将变,来日逐鹿,不知谁人能问鼎中原。 白卿言一行人刚回府,就看到正欲离开的月拾。 月拾见白卿言下了马车连忙对正要上马车的萧容衍喊道:“主子,白大姑娘回来了” 萧容衍回头,见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正下马车,亦是转身走了下来,对白卿言一礼:“郡主c县主” “萧先生”白锦稚倒是很高兴见到萧容衍。 “萧先生。”白卿言得体浅淡询问,“萧先生从府中刚出来” “正是”萧容衍朝着白卿言走近了几步,“昨日郡主将铁沙袋丢在了太子府,今日衍特地给郡主送来,不成想郡主去了安玉山。” “有劳萧先生。”白卿言对萧容衍浅浅颔首。 “衍此来,还有一事请郡主帮忙”萧容衍深沉的眉目望着白卿言,“此次衍派人从朔阳采购意图运往大梁的白茶,中途被人劫了。如今朝廷忙着燕沃饥荒和大梁陈兵鸿雀山之事,太子称怕是无暇顾忌山匪之事,可衍在大梁的生意略有些着急,不能出差错,且此次衍所需白茶数目大,朔阳是郡主祖籍,不知可有相熟的世代经营茶山之家” ------题外话------ 猜猜是谁劫的哈哈哈哈 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三百四十二章:后顾之忧 被劫了 白卿言眉头抬了抬,想到了纪庭瑜,难不成是纪庭瑜带人劫的 可萧容衍手下高手如林,他的人护着的货品数目还不小,又是怎么纪庭瑜所带之人劫走的 白卿言抬眸看向眼底笑容别有深意的萧容衍,立时明白了萧容衍话里的意思。 她反问:“白家祖籍虽在朔阳,却从未居于朔阳,萧先生如此聪慧善察之人,竟会不知” “衍既然来找郡主,自是相信,此事只有郡主能助衍一二。”萧容衍就差没有将话挑明,他知道劫他货品的“匪徒”,是白卿言的人。 与其说萧容衍是请她介绍坐拥茶山之家,倒不如说萧容衍是给她提醒,让她将货物还给他。 她并不怕萧容衍知道所谓匪徒是她的人,毕竟萧容衍最大的把柄他的真实身份,她也知道。 白卿言让自己的人装匪徒,并未威胁到萧容衍的利益和大燕,萧容衍更不会在大燕还未雄冠列国前,与她为敌。 大燕如今要做的,是这乱世暗中图强,为来日王图霸业做准备。 既然萧容衍已知,她也就不同萧容衍卖关子了。 “萧先生果真是长目飞耳。” “倒也不算长目飞耳,上一次萧某去朔阳,是为去查看查看朔阳商情盘铺子,也是为了查茶叶被劫之事,衍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今晨才有消息送回来” 白锦稚听着白卿言和萧容衍的话,心头一跳,明白这萧先生大约是查出那“匪徒”是他们白家的人,所以才来找长姐的。 但是,萧先生不愿意挑破,大约会守口如瓶吧。 白锦稚着实是没有想到,这萧容衍竟然如此厉害,这样的人物能入赘白家给长姐帮忙,那简直再好不过。 萧容衍手下能人众多,从被劫道今日清晨才查出,他着实佩服白卿言手下这个纪庭瑜。 若非他的人在白府门前见过纪庭瑜,对这个舍命为白家送回竹简的忠义之士心怀敬佩,当真没法将这些匪徒与镇国郡主联系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知道是镇国郡主的人,萧容衍的手下才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回来让萧容衍拿主意。 太子早前便知道萧容衍货物被劫,原话是说虽然无法抽出兵力剿匪,但是太子可命当地父母官帮萧容衍找回货物。 今晨得知劫了他货物的是白卿言的人,萧容衍来镇国郡主府前,专程去了一趟太子府,说此事不麻烦太子,他欲求镇国郡主帮忙介绍朔阳世代经营茶山之家,以图同郡主拉进关系,求太子千万别让当地父母官插手此事。 太子一听,便笑萧容衍为博得和美人相处得机会,竟是连货物都不要了,便也收回了让当地父母官替萧容衍找回货物之令。 “萧先生谦虚了,燕沃饥荒之事,萧先生比晋廷知道的早太多,这还不算长目飞耳”白卿言唇角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 萧容衍袖中手指微微摩挲,极长的眼睫迎着耀目艳阳微微眯着:“看来,郡主的消息亦是灵通非常。” “长姐,咱们别站在府外说话了进去请萧先生喝杯茶啊”白锦稚双眼发亮,对萧容衍一拜,“不知萧先生可有其他安排。” 萧容衍没有回答,含笑的墨黑眸子看向白卿言,似乎想看白卿言的意思再做回答。 白锦稚相邀的话已经出口,且白卿言也有关于燕沃饥荒之事询问萧容衍。 “萧先生请”白卿言对萧容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容衍颔首:“那衍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进门后,白卿言让人上茶,后问萧容衍:“萧先生何时需要这批白茶” 萧容衍道:“最晚本月二十。” 白卿言垂眸想了想,望着萧容衍浅淡含笑的模样开口:“萧先生安心等消息,必不会影响到萧先生生意。” “借郡主吉言。”萧容衍对白卿言浅浅一拜,“此次郡主相帮,不知衍有何能报偿郡主的” “萧先生不妨坦然告知,是何时得知燕沃饥荒之事的”白卿言问。 “年初”萧容衍照实回答。 白卿言看了眼白锦稚,又问萧容衍:“萧先生可知大燕是何时着手准备将燕沃流民引入大燕的” 萧容衍慢条斯理从头与白卿言讲起 “燕沃还是大燕国土时,姬后曾经命水利名士大家司马胜,主持修建一条广河渠,虽说是为了缓解牛梁河以北的平阳城水患,可燕沃久旱之地也因此得利,赖此渠灌溉,成良田沃土之地” 白卿言点了点头。 “此渠因修缮时财力人 力都不够,司马先生担忧水患误民,修渠经过精巧构思,只有在牛梁河丰水期,广河渠才有水且充沛,但行此法广河渠至多只能维持二十年,若要使此渠利在千秋,必要在二十年之后重整重修,扩建延长至长河。” “而后燕沃归入大晋国土,却再无人提起修渠之事广河渠修成至今已有二十年。去岁七月广渠干旱,燕沃郡守以为今年必能得以缓解,可大燕早知这只是一个开始只是大燕也未曾想到后来燕沃与大燕一样,冬逢雪灾,牛梁河汛期广河渠盈满,又遇三月暴雨,加上广河渠未接通长河,自是要酿成水患” “正巧此时逢大燕已经收复南燕,有足够的粮食c良田来接纳流民,难免就要动这个心思。”萧容衍笑着道。 白卿言恍然。 “关于司马老先生的话,衍已经告知太子殿下,就是不知道晋国如今有没有这个精力腾出手脚,来重修广河渠毕竟大梁与晋国,可能要起战事了。”萧容衍道。 白卿言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萧容衍此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他若说可能要起战事,怕是真的要起战事了。 她抬眸看向萧容衍,猜测这里面有没有萧容衍的手笔。 毕竟,大燕主力开拔前往戎狄,若是晋国同大梁再打起来,大燕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插手 白卿言想到与大燕相邻的大魏国,大魏国君可是个有便宜不占就心疼难耐之人。 西凉如今自顾不暇,若让魏国知道大燕主力尽在戎狄,晋国大梁又纠缠在一起,会不会生了夺取大燕之地的心思 她抬头看向萧容衍:“萧先生许久未回母国,不知道若是大梁与晋国真的打起来,大魏又有何动作,大魏国土与西凉大燕相接,大魏君主更不是个安于现状之主。” 萧容衍点了点头:“正是,我大魏君主虽未有一统天下之心,却有雄霸列国之意,或许会有所动作。” 所以,萧容衍早已经派人回大魏打点,一有消息便会向他报来。 不日,在白卿言回朔阳之后,萧容衍也要离开大都。 萧容衍想起那日白卿言所言,她在晋国举步维艰,大燕在列国之间步履蹒跚,他们皆是如履薄冰之人,情爱的确是不适合此时的他们,却并非不适合未来的他们。 “大姑娘c四姑娘”郝管家进门行礼之后,看向萧容衍颔首致意,“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将族长同各位族老请去了长寿院。” 因为萧容衍在,郝管家话说的含蓄。 其实今天早上朔阳宗族的族长就带着族老来闹过一次,也就是那次惊动了大长公主。 刚才白卿言和白锦稚请萧容衍刚入府,宗族的人便又来闹事。 大长公主那边儿应当是得到了消息,蒋嬷嬷来的很快,说长公主下令请族长和族老们去长寿院。 她抬头看向郝管家。 这么说,这件事祖母要插手了 萧容衍起身,对白卿言和白锦稚行礼:“既然郡主府上有事,萧容衍便不久留了。” “郝管家,送萧先生。” “是”郝管家对萧容衍笑了笑道,“萧先生请。” 白锦稚起身,将萧容衍送至正厅门口,这才匆忙折返回来,皱眉问白卿言:“长姐,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宗族闹事之事,白卿言的母亲董氏意图脱离宗族,此事已经同大长公主禀告过。 此时祖母唤宗族过去,到底是说脱离宗族之事,还是意图敲打宗族维持现状 白卿言垂眸,手指轻轻抚着桌几边缘,良久站起身来道:“去看看” 长寿院内。 因着尊卑有别的关系,族长和族老们都坐在屏风之外。 大长公主长寿院上房陈设贵重。 白玉红玛瑙穿成的珠帘,成色极为通透水润的翡翠花瓶,随便哪一件拿出去都堪称传世之宝。 族长心中情绪翻腾,虽然白威霆不在了,可是这大都城白家的底蕴还在。 有族老想起族长的儿子白岐云被劫的那些银两,只觉得牙疼不已,看起来白岐云是上了大都白家的当,上一次白家所为变卖产业之事,根本就没有动到大都城白家筋骨。 隔着碧玉珠翠镶嵌的珊瑚楠木屏风,能隐隐看到端坐于内室的大长公主正拨动着缠绕在腕间的佛珠,一旁沉香木小几上搁着三脚鎏金瑞兽香炉,袅袅升起一缕细白烟雾,满室都是厚重深沉的檀香味。 “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郡主虽然贵为郡主,可也是白氏子孙啊,怎么能不盼着咱们白氏好,反到要周大人将堂兄弟们关入大牢之中即便是阿节他们那些孩子不知深浅冒犯了郡主,看在是自己人的份儿上,郡主也该海涵一二才是怎么就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族长还在絮絮叨叨同大长公主抱怨,大长公主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并不搭腔。 “董氏作为白氏的媳妇儿,张口就是要告罪祖宗自请出族,出族这是儿戏如今大都白家孤儿寡母,就是董氏要出族,宗族又如何能忍心让她们孤儿寡母出族真的让她们出族了,这天下百姓还不戳断白氏宗族的脊梁骨” 大长公主拨动佛珠的手一顿,端起小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族长也是说的口干舌燥,想要喝口茶,这才发现大长公主根本就没有让人给他们上茶。 大长公主搁下手中青花撒金的茶杯,温和地开口:“大都白家是欠了宗族的了” 族长一脸错愕。 “我这老太婆子还是晋国的大长公主,还没死你们就敢欺负到我儿媳孙女的头上,将来我这老太婆子要是死了,你们还不得将我这些孩子囫囵个吞了” 大长公主面色未改,就连声音都因吃斋念佛久了透着股子心如止水的平静。 拨动佛珠的声音,同大长公的话音一同传来,惊得族长连忙扶着拐杖跪下:“大长公主明鉴,宗族绝无此意啊” 族老们 也连忙跟着族长,给大长公主跪下请罪。 “宗族心里清楚,这些年仗着大都白家的威势得了多少好处,也清楚若是没了大都白家朔阳白氏未来的路艰难,便不要在我这个老太婆子面前耍什么花枪,说什么漂亮话,来糊弄我,我是老了可还没糊涂。” “大长公主,我等绝无此意啊” 大长公主闭着眼,还是那副镇定从容的模样:“我纵你们在镇国郡主府外闹了两起子,之后又让贴身嬷嬷恭恭敬敬将你们请进来,你们可知道为何” 族长搁着屏风看着内里,双鬓银丝梳的一丝不苟,端庄持重的大长公主,皇室威仪十分逼人。 族长一叩首,忙说:“大长公主胸襟宽阔似海,自然是希望宗族和睦”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老身是个妇道人家,心胸小得很呢宗族在镇国郡主府门外闹,不就是为了让满大都城甚至是天下人知道,镇国郡主是个不仁不义,是不伸手助白氏宗族的小人吗镇国郡主是白家人,可老身不姓白。” “若今日老身这大长公主之尊,当今圣上的亲姑母,被你们气出个三长两短,镇国郡主出于孝道一怒之下告罪祖宗自除宗族,可还有人说三道四啊旁人怕只会说,宗族连我这个大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一个郡主。” ------题外话------ 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四章:推波助澜 大长公主还是那副不冷不热,不悲不喜的腔调:“又或者,趁这个机会,我这个当朝大长公主与白氏正统嫡支的嫡长女镇国郡主请开祠堂,废族长和各位族老,将诸位与诸位的子孙除族,又可否啊” 大长公主毫不在意的态度,仿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间,一念朔阳白氏宗族升天,一念朔阳白氏宗族地狱。 这些人犹如蝼蚁,大长公主根本就未放在眼里。 “官场上的风向,向来是揣摩着皇家的人的心思吹的。你们说,朔阳的父母官,可还敢放出白氏宗族的子嗣可敢同我这个大长公主作对,与镇国郡主作对吗”大长公主拨动佛珠的手一顿,睁开眼问,“这两条路你们觉得哪一条好啊” “大长公主”族长猛地抬头,“镇国王白威霆最大的心愿,便是咱们白氏一族兴旺啊” 大长公主点头:“是啊,所以才纵容了你们这么多年,可做人呐总要懂得见好就收,你们不知道好歹,污我孙女儿名声,就是白威霆还在也是断断不会轻纵的” 蒋嬷嬷抬眼看了眼屏风那头满脸惊恐的族长,眼神冷冽。 说到此处,大长公主唤道:“蒋嬷嬷” 立在大长公身旁的蒋嬷嬷应声:“老奴在” “让魏忠飞速去传太医,就说大长公主被气焰嚣张的宗族逼迫,气得吐血后一头栽倒在榻上,让太医来救命。”大长公主慢条斯理道。 “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不可啊如此宗族就没有活路了啊” “大长公主我等知错了万万不可啊都是一家人不必闹到这个份儿上” 宗族族老慌忙跪求哭喊,见蒋嬷嬷从屏风之中出来,跪向蒋嬷嬷的方向,想要阻拦蒋嬷嬷。 可蒋嬷嬷冷漠的视线扫过宗族的族长和各位族老,出门唤了魏忠过来。 大长公主还在喝茶,族长已经叩首求饶:“大长公主求您开恩啊宗族这些年在镇国王帮扶之下越来越好大长公主要顾及镇国王的心愿,不可如此对宗族啊” 大长公主已不愿再和宗族之人多言,对一旁侍婢开口:“让卢平带人过来,他们丢出镇国郡主府,不必手下留情。” “大长公主开恩啊大长公主开恩啊” 大长公主身份高贵,不愿意同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多言,蒋嬷嬷有些话却不吐不快。 蒋嬷嬷双手交叠的小腹之前,声音中带着凌厉:“这些年宗族仗大都白家威势在朔阳作威作福不说,犯下罪行无数,此次族长的弟弟更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强占祖宅污镇国郡主与太子清誉当真是这些年白家对朔阳宗族太过宽纵,纵得朔阳白氏不知道天高地厚,真当能踩在我们白家头上” 族长慌了神,向前跪行几步叩首道:“大长公主,我等知错了待我返回朔阳定然好生教训胞弟还请大长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宗族到底是血脉同源的亲眷,还请大长公主给宗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白卿言到底是姓白,对他这位白氏族长还留几分颜面,董氏在他面前是晚辈,要不是涉及到自己孩子的名节,手段也不会如上次那般不留情面 可大长公主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嫡女,又非姓白,虽是白家媳妇儿可地位太过尊贵,若是大长公主不顾念白威霆对宗族的情分出手,宗族还有什么指望 廊庑之中,白锦稚拳头紧紧攥着,顿时觉得扬眉吐气,长长呼了一口气,高兴道:“祖母这可厉害了要我说这朔阳宗族的族长和族老们可真够蠢的,连蒋嬷嬷都知道的道理,他们反到不知道” 白卿言垂眸理了理禁步,眸色冰凉沉着:“是啊,所以他们是才小人。” 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这也是为朔阳宗族量身而写。 连蒋嬷嬷都知道朔阳的依仗是什么,他们却不愿意旁人提起,自己也不去想,在他们眼里怕是还觉得是白氏祖宗庇佑,大都白家才有这样的荣耀。 他们完全忘记了是仗了谁的势才能横行朔阳,他们本应该紧紧抓住大都白家,不要得罪大都白家,如此朔阳宗族才能得以长久。 可他们反而在白家大丧之时强夺家产,随后又霸占祖宅,只顾眼前利益,全然不为长远思虑。 大都白家才是白氏一族真正的正统传承,钟鸣鼎食之家,百年将门,即便是只剩女子,也绝不会卑躬屈己,任由宗族践踏拿捏。 今日,白卿言听了祖母大长公主不急不躁的这一番话,心底有了新的思量。 “小四”白卿言转头笑盈盈望着白锦稚,“祖母既然做了这一场戏,便有劳你推波助澜了” 白锦稚双眸一亮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 “长姐放心,这个我擅长” 卢平带人进来时,就听到上房内传来宗族族老们的哭喊求饶声。 见白卿言和白锦稚立在廊庑之下,卢平上前行礼:“大姑娘,四姑娘” “辛苦平叔了”白卿言对卢平颔首。 卢平带人进门,很快就将哭喊求情的族老们给拖拽了出来。 对比上一次董氏让人将他们拖出去,此次大长公让人将他们丢出去,更加让他们惶恐 逼得大长公主吐血晕厥,这样的传言一旦出去,白卿言脱离宗族顺利成章,没有了镇国郡主他们朔阳宗族怕是要完啊 被托架出来的族老看到立在廊下的白卿言,忙喊道:“镇国郡主镇国郡主你体内留着白家的血,是白家的子嗣啊白氏百年盛名不能就这样完了啊” 白卿言冷眼站在那里,冰凉如水的眸子连他们看都不看,侧身看向打帘出来的蒋嬷嬷。 白锦稚绷着脸开口:“白氏的百年盛名不会完,完的只是你们而已” “长姐,蒋嬷嬷我先去了”白锦稚对白卿言和蒋嬷嬷一拱手抬脚就走。 ------题外话------ 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五章:执棋布局 “四姐儿”蒋嬷嬷一怔,问白卿言,“大姐儿,四姐儿这是要干什么去” “祖母辛苦做戏一场,自然是要将其作用发挥到最大。”白卿言说。 蒋嬷嬷点了点头,对于欺人太甚的宗族,也恨得牙根子发痒。 “大长公主请大姐儿进去说话”蒋嬷嬷忙替白卿言打帘。 她进门饶过屏风行了礼,在大长公主下首坐下,就听大长公主道:“告罪祖宗出族之事,不要现在做,祖母知道你不在意你的名声,可祖母在意,你母亲在意” 白卿言望着大长公主,微微佝偻着脊背,和她鬓边梳的齐整的银色发丝,点了点头:“祖母以为,什么时候做合适” “你回朔阳做的事情祖母已经知道了,但要记住,世人之人多是喜欢同情弱者,此次宗族为让大都白家以权势强逼朔阳父母官放人,以弱凌强将大长公主逼得吐血,这个消息传出去,大都白家再告罪祖宗出族,世人必会觉朔阳白氏猖狂,将大都白家逼得不得不如此行事。” 大长公主耐心教导:“但,于我白家而言并非只有出族这一条路,你可回朔阳之后,已郡主的身份开宗祠,将有罪之人逐出宗族挑选一个知进退明事理,且对你有敬畏之心的族长,这样宗族便可为你所用,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只要用的得当便于白家有利。” 大长公主倒不是舍不得这个所谓宗族,只是既然白家仅剩的这些孤儿寡母要回朔阳,多个帮手总比多个仇家好。 “祖母所言,正是孙女所思。”白卿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宗族之中小人居多,而小人喜欢背后算计,使阴险手段害人,除非杀干净了,否则留下来难保他日不会背后生事大都白家在朔阳根基尚浅,若是能驱走宗族蛀虫,威慑余下可用的族人,届时让他们针锋相对,我们便可腾出手脚来来做别的事情。” 大长公主拨动佛珠的手一顿,略微混浊的眼仁看向白卿言:“别的事情” 她袖中手指微微收紧,点了点头:“今日萧先生来府上,说从朔阳运往大梁的一批白茶被劫了,他求助于太子,可太子殿下说,如今燕沃饥荒,大梁又陈兵两国边界战事一触即发,所以大概是无暇顾及山匪之事孙女儿从朔阳回来时,当地郡守曾想派人送孙女儿回大都,称当地有匪患,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人被劫掠过包括朔阳白氏宗族的族长之子。” “孙女担心再放纵下去,将来匪患祸民。为防患于未然,不如以民为兵,先做准备,若是将来朝廷剿灭匪患自然是好,就当让百姓强身健体。若朝廷迟迟腾不出手脚,孙女也决不能看着山匪坐大为祸百姓。”白卿言语气郑重。 大长公主深深看了白卿言一眼点头,眼眶微微湿润,她这个孙女和丈夫白威霆太像,以天下黎庶福祉为己任。 白卿言知道,她的祖母对她始终还存有一点戒心,所以与其将来练兵之时被祖母忌惮,还不如现在对祖母坦白,位居高位习惯了高高在上做执棋布局者,往往都自负。 只有将此时将此事告知祖母,让祖母这位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以为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凭借祖母对她的信任,将来才不会对她多加掣肘防备。 可若是有一天,祖母发现她明着练兵,暗中藏兵,并非为了这大晋,她们祖孙必会走到面目可憎的那一步。 虽然两个人都想保住白家,可祖母是希望白家在臣服于林家皇权之下再得以保全。 “锦瑟那个孩子,和你很像” 大长公主想起白锦瑟跪在她面前请命留下随卢姑娘学医术之事,看着那样的白锦瑟,让大长公主不免想起白卿言幼年之时,通透且有自己的想法,初显智慧胆魄。 “白家子嗣不论儿郎女儿家,都很像。”白卿言对大长公主道。 大长公主含笑点头,不经意间流露了沧桑老态,眼神感伤:“是啊,白家子都很像不论是你祖父c父亲c叔父c素秋,还是现在的你们” 嫁入白家,她所生的孩子最后竟然是一个都保不住。 大长公主在白卿言面前丝毫不掩饰老态,即便是抹额将头发箍的紧紧的,整个人显得肃穆庄重且威势感极强,可在宗族离开后放松下来,还是露出了疲惫和憔悴。 “太医他们马上便来了,阿宝你扶祖母去内室吧”大长公主对白卿言伸出手。 她起身恭敬扶着大长公主进了内室,替大长公主解开抹额,伺候大长公主躺下。 白锦稚在门外闹开来,破口大骂朔阳白氏宗族狼心狗肺,竟然逼迫祖母和长姐以大长公主和郡主之尊,强压朔阳地方父母官,将朔阳杀人c强夺他人祖产c强抢民女的无耻族人放出来祖母和长姐不允,竟然逼得堂堂大 长公主吐血晕厥。 白锦稚这么一闹,满街的百姓哗然。 昨儿个宗族在镇国郡主门口大闹说镇国郡主不顾宗族,不尽族人本分。 今日,有人亲眼看到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恭恭敬敬,将朔阳白氏宗族的各位族老请了进去,怎么还把大长公主给气吐血了 这这也太嚣张了吧 “人人皆知我白家孤儿寡母不日将回朔阳,朔阳祖宅刚刚修缮好,你们就强夺了去,是也不是我长姐不愿同宗族闹得太难看,正为这一大家子回朔阳住在那里头疼,你们倒好,追上门来竟然还要我长姐以郡主之尊强压朔阳县令放人” “我大都白家皆视百姓如骨肉血亲,但凡有对百姓不敬者,皆罚就是我曾因在这府门前对百姓挥鞭,领了军棍更别提朔阳白氏子嗣杀人害命,便更不能饶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年我大都白家对宗族仁至义尽,无愧于天地可宗族如何对我白家孤儿寡母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祖传 “我祖母还是大长公主我长姐还是镇国郡主,竟然被你们欺凌到如此境地害得我祖母吐血晕厥我白锦稚今日将话放在这里,若我祖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务必要你们这些狼心狗肺贪心不足的无耻小人不能活着走出大都城” 白锦稚说完,又高声道:“郝管家从今日开始,宗族这些人若敢上门或在门前闹事,不必再留情面以聚众闹事为由让府衙将他们全部带走入狱” “是”郝管家恭敬应声。 白锦稚手中握着长鞭,指了指宗族之人,转身进门。 郝管家冷眼看着已经全然傻眼的宗族之人,吩咐道:“你们若还不走,我便派人去请府衙的差役来拿人了” 百姓们看着面红耳赤的朔阳白氏宗族之人,心中骇然,议论纷纷。 “这朔阳宗族也太嚣张了,竟然将大长公主都气吐血了” “昨儿个还说镇国郡主不相助宗族子嗣,反要出族,我还想着这镇国郡主要回朔阳了,怎么还如此拿架子,日后不要宗族堂兄弟们帮扶了不成想原来是让镇国郡主压着当地父母官放害人性命的人难怪镇国郡主不帮了” “哎白家就是太仁善,连大长公主都气吐血了,还不让人将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捉拿起来,竟然放过了” “可不是,就上一次白家四姑娘被打的那一次,不就是因为四姑娘对一群收了他人银钱故意来闹事之人挥鞭,所以才挨了罚” “白家宗族如此嚣张,这还是在大都,都将大长公主气吐血,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大都白家这一门孤儿寡母,族长都是这个样子,还不如出族算了” “你们知道什么”有族老惶惶不安解释道,“那大长公主她根本就没” 族长一把攥住那族老的手,阻止族老再说下去。 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堂堂先皇嫡女当朝大长公主为了对付宗族会装吐血,旁人只会觉得宗族之人为了推脱罪责,什么谎言都说得出来。 族长摇了摇头,大长公主出手宗族狂妄嚣张名声很快就会传播开,如今在狱中的孩子们怕是救不出来了。 想到白卿言在朔阳时立下的誓言,若是不将那些宗族子弟除族,白卿言就要出族 正如大长公主所言,没了镇国郡主的庇护,宗族欺凌大都白家孤儿寡母,将大长公主气吐血的事情传到官场,官场之人看风向行事,白氏宗族要完 可,若是真的要将那些孩子除族,族长的孙子白卿节也在其中,这让族长怎么忍心 “族长,现在怎么办”有族老问。 族长咬了咬牙,看着守在镇国郡主府门口的护院军和郝管家,道:“先回朔阳,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很快,董氏和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都闻讯赶到长寿院,五夫人齐氏在月子中虽然没有亲自过来,却派了管事嬷嬷翟嬷嬷亲自过来探望。 五姑娘白锦昭,六姑娘白锦华和七姑娘白锦瑟也都匆匆赶了过来,卢姑娘闻讯拎着自己的药箱而来,十分急切。 白卿言在一旁看着,倒是觉得祖母什么都不瞒这个卢姑娘,同卢姑娘说了此事,卢姑娘一脸恍然后道:“若是义母信得过,我可以义母施针,虽然稍稍会让义母有些心慌,可却能瞒得过太医诊脉,等太医离去后,我再为义母施针便可缓解症状” 见大长公主点头,卢姑娘净手后,打开药箱取出金针来,用火烧灼金针。 白卿言认真端详眼前垂眸为大长公主施针的卢姑娘,开口问:“姑姑用的这套金针,看起来像是祖传的” 卢姑娘没有想到白卿言会唤她姑姑,略显错愕之后笑道:“算是祖传的,这是我母亲成亲之前,外祖父赠予母亲,母亲后来又赠予我的,不过外祖家倒是有一套祖传了几代的金针。” 白卿言点了点头不再问,退至一旁看着拨动手中佛珠嘴里念着佛经祈求上苍保佑祖母的四婶王氏,抬手抚了抚被她藏在心口的那封信。 太医院闻讯大长公主被白氏朔阳宗族逼得吐了血,黄太医带了三位国手一同赶来。 卢姑娘就伺候在一旁,与太医院诸位国手说起大长公主平日习惯,对大长公主近日所食所用描述详细,并同太医们一同讨论如何给大长公主用药,黄太医颇为欣赏望着卢姑娘,只觉这姑娘的医术绝不在他们之下。 黄太医不免想到那个卢姑娘是白素秋转世的传闻,再看和诸位太医斟酌药方的卢姑娘,一身淡雅素净的气质,当真与他师兄洪大夫的爱徒白素秋如出一辙,难怪大长公主会觉得是白素秋的转世。 也是,如今大长公主所生子嗣都去了,大长 公主总要着一个寄托才是。 黄太医开了药,交代了卢姑娘煎药的方法和用量,董氏将诸位太医送出长寿院,命秦嬷嬷亲自把人送出去。 卢姑娘重新为大长公主施针,安顿好大长公主,回头对董氏几位夫人行礼后道:“义母这里有我照料,各位嫂嫂还是回去歇着,到底这里也不宜人多。” 大长公主倚着团枕,拨动手中佛珠开口:“都回去吧。” “母亲,我还是留下来陪你照顾祖母,顺道和你学习。”白锦瑟对董氏行礼道。 董氏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你了” “祖母面前尽孝,是锦瑟应该应分的,怎敢称辛苦。”白锦瑟忙道。 众人同大长公主行礼后退出长寿院上房,董氏皱眉一脸担忧对白卿言道:“你的铁沙袋,是不是也太沉了些” “也还好,阿宝有分寸必不会伤到自己,阿娘放心。”白卿言将董氏送到路口,行礼目送董氏离开对春桃道,“走去看看四婶。” 丽水苑门口洒扫的粗使婆子看到白卿言往他们院子的方向过来,连忙进屋禀报关嬷嬷。 第三百四十七章:得力 不知道是不是白卿玦与四夫人母子之间有天生的感应,四夫人王氏笃定白卿言是给她带来白卿玦的什么消息,连忙从屋内出来。 刚迎到院门口,就见白卿言进来。 “四婶怎么在外面”白卿言笑着问。 四夫人王氏紧紧握着手中的佛珠:“听说你来了,出来迎迎,灵云那去将刚做好的羊乳酥给大姑娘端一碟子过来。” 关嬷嬷忙打帘,恭敬请白卿言进门,十分有眼色未曾进去,反到是让灵秀端来两个小绣墩,拉着春桃坐在廊庑下说绣花样子的事。 白卿言同四夫人王氏在临窗软榻前坐下,她将藏在心口的信递给四夫人王氏。 四夫人王氏抬头望着白卿言,眸子发红,攥着佛珠的手颤抖着,半晌才敢放下佛珠,伸出手将揉皱又被抚平的信接过来,喉咙胀痛。 指尖刚碰到信纸,四夫人王氏就绷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她慌忙用帕子沾去泪水,生怕会弄湿了纸张。 她将信展开,里面只有一句话,可确确实实是白卿玦的笔迹。 四夫人王氏攥着帕子的手用力揪住胸口,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大滴大滴往下掉,她鼻翼煽动,努力睁大了眼看向白卿言,似乎是在向白卿言求证是否见到了活生生的白卿玦。 白卿言对四婶点了点头:“伤已痊愈,比离家时,清瘦了不少,但精气神还在。” 四夫人王氏听到这话,险些呜咽出声,她用力捂住嘴,将信纸按在心口,瘦弱的肩膀不住抖动着,眼泪如同断了线一般,哭得极为压抑,生怕被旁人听到了哭声。 “四婶,我带回来让你看一眼,就要烧掉了”白卿言声音压得极低。 四夫人王氏哭着点头,她懂她懂,哪怕是信放在她这里也不安全,最安全的就是看过之后放在心里。 她想对白卿言说句感激的话,可生怕一张口再也忍不住哭声。 她谢白卿言不是骗她的,她谢白卿言带回来阿玦的信,让她知道阿玦真的还活着,她只能伸出手用力握住白卿言的手,拼尽全力握紧。 白卿言从四婶的丽水苑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那封皱皱巴巴的信纸,是四婶亲手烧掉的。 四婶说,她还是会照常吃斋念佛,祈求上苍保佑阿玦和白家诸人余生平安安稳。 朔阳白氏宗族将大长公主逼吐血之事,不出一个时辰竟然传的满大都城都是,百姓大惊,这朔阳白氏宗族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连大长公主都给逼得吐了血。 在秦府的白锦绣乍一听了消息,便坐不住让人套车赶回了镇国郡主府。 白锦绣回了府才知道虚惊一场,本就是祖母收拾宗族的手段而已,当下才松了一口气,来了清辉院。 白卿言正在看这几日佟嬷嬷整理出来,清辉院要随第一批车队运回朔阳的物品清单。 春桃见白锦绣过来,进屋给白卿言禀了一声,便随佟嬷嬷出清辉院大门迎白锦绣。 白锦绣如今已经五个月,肚子已经显现出来,不过约是因为习武出身的缘故,动作还算灵活。 佟嬷嬷扶着白锦绣往里走:“二姑娘您慢着点儿,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 “干娘”银霜对佟嬷嬷行礼。 二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婢翠碧也忙笑盈盈对佟嬷嬷和春桃行礼:“佟嬷嬷好,春桃姑娘好” 佟嬷嬷点了点头。 “不碍事,长姐呢”白锦绣问。 “刚才正同佟嬷嬷对头一批运回朔阳的物件儿单子呢。”春桃笑着替白锦绣打帘儿,送白锦绣进门后,又吩咐人给白锦绣端红枣茶来。 “长姐” 见白锦绣进来,她收了单子问:“听说了祖母的事,所以过来了” “嗯”白锦绣点头,在她一侧坐下。 “大姑娘”银霜见了白卿言行礼。 她对银霜笑了笑:“快起来吧” 佟嬷嬷怕她们姐妹有什么体己话要说,笑着道:“大姑娘和二姑娘先聊,老奴带银霜和翠碧去吃点羊乳蒸糕。” 她点了点头:“一会儿走的时候,再给她们给带一点。” 佟嬷嬷还以为银霜会高兴,没成想这丫头竟然摆了摆手,就紧紧贴着立在白锦绣身旁:“不行,我要寸步不离守着二姑娘” 翠碧听到这话用手掩唇笑了一声:“大姑娘您可好好管管银霜丫头吧您说要银霜寸步不离守着二姑娘,这丫头昨天夜里都没让二姑爷进房,跟个门神似的杵在二姑娘床边,就连” “翠碧”白锦绣耳根一红,呵 斥道。 “就连什么”她追问。 翠碧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银霜一副很骄傲的模样道:“就连二姑娘如厕,我都跟着寸步不离” 佟嬷嬷和满屋子的丫头都忍俊不禁,低头掩着唇直笑,银霜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白卿言,那小模样似乎在等待白卿言的夸赞。 白锦绣哭笑不得看着银霜,一脸无奈道:“长姐,你可管管吧要不是翠碧得力,怕是满府都知道银霜奉命贴身护我,不让秦朗在屋里睡。” 不让秦朗近身这话,白锦绣说不出口。 错愕之余,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白锦绣温婉,不难想象她大概是很尴尬,又得顾及着小丫头的自尊心,左右为难。 “银霜做的很不错”她笑着对银霜开口,“可是银霜得听二姑娘吩咐,平时对二姑娘贴身照顾很是辛苦,二姑娘让你去休息的时候,你也要去休息,否则二姑娘出门你哪里有精力照顾二姑娘是不是” 银霜想了想点头:“嗯” “所以,银霜要听二姑娘的话才是。”春桃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银霜点头:“我懂了二姑娘出门的时候贴身照顾寸步不离,二姑娘回府听二姑娘吩咐” “银霜真聪明”她笑着点头。 白锦绣在白卿言这里略坐了坐便起身回秦府,白锦绣出来的匆忙秦府一堆事情还没有安排妥当。 她亲自将白锦绣送到门口,派春桃唤了卢平过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拔山超海 凉亭内。 她转身压低了声音交代卢平:“后日,我母亲会派人将咱们府上第一批不常用一直压在库中物件儿先运回朔阳,这一次你亲自送回去,悄悄告诉纪庭瑜,让他将上一次劫的茶货运往松空山方向,自有人去接应,不必多问给了就是。” 卢平颔首:“是” 她垂眸想了想又道:“再问问纪庭瑜还缺什么,等这月二十六送第二批回朔阳时,府上给他备好,让他劫走便是。” “大姑娘放心,卢平一定办妥。”卢平郑重道。 望着眼下已有乌青的卢平,她说:“回朔阳之后,平叔恐会更辛苦,所以我想着平叔还是要着手在忠勇之人中挑选培养些,能委以重任的,避免将来遇事平叔你分身乏术。” 如今,足够忠心和能耐之人被逐渐分派岀去,若是再不着手培养可用之人,不说白卿言这里人不够用,若他日远在南疆的阿玦需要誓死忠勇之人呢若是为白家积财的三妹锦桐人手不够了呢亦或是在大都城的二妹锦绣需要不被朝廷和他人察觉的可用之人呢 要开始为长远用人,做谋划打算了。 白卿言本欲让卢平派人前往各地,网罗天下英才以备他日之用。 可这网罗天下英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不说,且需要大量银钱支撑,白卿言将白家的底子细细算过,除了白锦桐带走的,可动的余地本就不多,白卿玦那里虽说有几位白家军的将军帮忙向朝廷要,可也得有自己的储备。 白卿言难免想到朔阳白氏宗族。 如此看来,白卿言更不能带着大都白家出族,而应该将蛀虫赶出宗族,如此宗族才能为她所用。 毕竟,当初白氏正统嫡支的大都白家,为了帮扶宗族,每年都会将半数进项送回宗族,也是该到宗族为白氏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网罗英才,先不说。自行练兵,这可是要挽回朔阳白氏宗族在百姓心中不堪面目的好事,绝不应该是大都白家一肩扛,得宗族好好出力才是。 她心中有了计较,便需开始布置。 她想起今日萧容衍说,不日大梁与晋国将要开战之事,看来要让纪庭瑜在他们回朔阳之前,闹一次大的,想必朝廷也无力派人镇压。 如今白家暂时安稳,不论是白锦绣c白锦桐c白卿玦皆已有前路方向。 白卿雲虽然如今还不知将来如何,可既然有那份去盘罗山四海阁找顾一剑的心思,便是一身的志气傲骨未折,白卿言相信她的九弟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白家儿郎。 四月十五,董长生娶妻。 虽然今年发生了科举舞弊案,未放金榜,董长生无法同时大小登科,可到底明年二月还有再考的机会,他有真才实学倒也不惧再考,满面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喜悦。 董氏和白卿言身上带孝,已出百天,但未满三年。 即便是白卿言的大舅舅董清平不介意,去了也怕大舅母宋氏心里不痛快,故而礼到人不到。 可董氏到底是做姑母的,人就算是不去,心里也还是惦记着董长生娶妻之事,派了秦嬷嬷去观礼,等着秦嬷嬷回来给她说说董长元的新妇如何。 白锦绣已是秦家妇,也因要为秦德昭守孝,不得参加婚宴,也送去了厚礼。 白家子孙没有人会忘记,在白家突逢大丧之事,董家高义相助之情。 临近未时,一匹快马直奔镇国郡主府门前,一身黑衣的英姿飒飒挺拔女子从棕红色骏马上一跃而下,直奔镇国郡主府门内。 骄阳似火,白卿言周身缠绕着沙袋,紧闭清辉院大门在院中练红缨银枪, 她此时高高束起的长发略显散乱,丝缕被汗水沾粘在通红发烫的面颊和颈脖上,几乎全身湿透。 紧绷的手臂已经颤抖不止,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几乎是凭借超越极限的意志力,将手中银枪舞得凌厉生风,动作刚猛坚韧,银枪寒光虚影重重。 端着茶水立在一旁的春桃虽然每日都会看到白卿言这副全身湿透的模样,可还是不能适应,只觉揪心无比。 “咚咚咚” 听到有人敲清辉院的门,看门婆子忙迈着碎步沿廊庑跑至院门口,低声朝外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劳烦禀告大姑娘一声,沈青竹回来了” 沈青竹平稳利落的嗓音传来,春桃睁大了眼,朝白卿言看去:“大姑娘沈姑娘回来了” 她心头一紧,收住长刺之势,手挽银枪,旋身而立,寒气凛然的银枪头没有收住,在青石地板上划出一道极深的痕迹。 清辉院的大门缓缓打开。 沈青竹抬眼便看到立在院中的颀长的身影。 白卿言手持长枪,素白色的单薄衣衫被汗水湿濡,紧紧贴勾勒出她纤瘦挺拔的身形线条,汗水顺着下颚颈脖向下蜿蜒,没入素色衣领之中。 耀目日光之下,大汗淋漓的白卿言,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 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被汗水贴在白皙颈脖上的发丝,都染上了一层细碎的金光,其凌厉迫人的杀伐之气,让人不敢逼视。 沈青竹莫名眼眶发酸。 多久未曾见过白卿言提枪持弓,她已经不记得了。 沈青竹以为因为她的失误,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骁勇无敌的小白帅,再也回不来了。 此生还能看到白卿言拿起射日弓,能看到白卿言捡起红缨枪,沈青竹怎么能不热泪盈眶,怎能不热血澎湃。 她忘不了秋山关救人之时,白卿言一人一骑,人裹寒霜杀气,马嘶声裂九霄。 她仿若看到白家军声望极高的小白帅,飞马踏血,以雷霆万钧之势归来,持秋霜夏震之威,有拔山超海之力,能带着他们轻而易举杀敌取胜。 旁人不知道小白帅这三个字,对于白家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曾在白家军中与白卿言浴血同战过的沈青竹知道 在镇国王白威霆和白家诸位将军身死之后,小白帅便如同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能鼓白家军士气,能壮白家军声威。 ------题外话------ 小祖宗们,先来一更,还有两更今天中午12点前更新对不住啊今天除了理一些麻烦事,所以耽误了码字时间,希望周一就可以清清爽爽啦笔芯爱你们 第三百四十九章:以他为荣 沈青竹喉头酸胀难忍,含泪进门,见白卿言对她露出笑颜,轻声慢语道:“你回来了。” 沈青竹眼眶发胀,单膝跪下,用力压住喉咙哽咽:“属下回来了。” 白卿言轻轻将手中银枪靠在身后廊柱上,走至沈青竹面前,弯腰托住沈青竹的双臂要将她扶起:“回来就好” 沈青竹反握住白卿言不自主颤抖的手臂,竟摸到了紧紧缠绕在白卿言手臂上的铁沙袋,微微一用力,便能感觉汗水的湿意。 她一惊抬头朝白卿言看去,只见汗水顺着白卿言的下巴嘀嗒嘀嗒往下掉。 她听肖若海说了,去南疆那一路大姑娘是怎么捡起射日弓的,当时便心口绞痛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姑娘竟然也用如此极端之法练枪 “起来吧”白卿言道。 沈青竹站起身眼眶发红望着白卿言:“大姑娘” “进屋说。” “奴婢去给青竹姑娘泡姑娘最喜欢的大红袍,再给青竹姑娘准备点吃的。”春桃也高兴的不行。 白卿言拉着沈青竹的手腕进屋,用帕子擦了擦汗,一边拆解身上的铁沙袋,一边问:“你是从罗盘山直接回来的” 沈青竹知道白卿言是担心白卿雲,点了点头,解下身上佩剑放在一旁,上前蹲跪在白卿言身边,替她解腿上已经湿透的沙袋。 “我和魏高还有死士们护九公子到了罗盘山,九公子便让我等回来,说怕大姑娘和七公子身边没有人用,他在罗盘山不会有危险我等强行跟随,可罗盘山四海阁的规矩,不让我等入内,只让公子一人入山我便让魏高带将其他人留在山下等候九公子,我一人先回来。” 想到白卿雲那双退,她喉咙翻滚,低声问沈青竹:“阿雲好不好” “大姑娘放心,九公子硬骨和锐气还在九公子之所以不愿意见大姑娘直接奔赴罗盘山,就是不希望大姑娘看到现在的他,为他伤神九公子说罗盘山四海阁能人异士居多,他去诚信叩求七少的师傅顾一剑,看看四海阁有没有法子挽回他的双腿,若是实在没有法子,他便拜师顾一剑” “九公子说,就连病弱的长姐都为撑起白家,为边疆生民,披挂上阵,为重拾射日弓吃尽苦头他堂堂白家男儿,腿废了双手还在只要不死,他便不想当个让亲人牵肠挂肚的无用废人,白家数代人戮力同心粉身糜骨所期望达成的太平天下,他身为白氏子孙,亦应出力九公子希望再次相逢之时,母亲和长姐能以他为荣,而非为他伤怀” 闻言,白卿言已是鼻头发酸,顿时热泪盈眶。 白卿雲果然不论何时,都是白家的好儿郎。 有这样的儿郎在,白家不会倒。 “你刚回来,也累了去歇着吧等你歇好了,我们再细聊”白卿言看着沈青竹风尘仆仆眼底乌青的模样,就知道沈青竹定然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之后,还有很多事,我要辛苦你去做” 沈青竹没有强撑,点了点头:“好” 春桃端着大红袍进来时,见沈青竹要走,颇为意外:“沈姑娘不多坐坐佟嬷嬷已经张罗准备席面了。” “让青竹先去歇着,告诉嬷嬷晚上再备席面。”白卿言道。 “是”春桃忙替沈青竹打帘,道,“奴婢送沈姑娘” 白卿言透过窗棂看着沈青竹出了清辉院,垂眸看着被磨出血的掌心,缓缓攥住双手,紧握成拳。 她和她的弟弟相差的多远啊 她伤了,便娇养,她的弟弟失去双腿,仍然不失斗志,不忘白家先辈志向 她泛红的眼底透出浅浅的笑意,如今他们姐弟都在努力,她希望下次与白卿雲相逢之时,她也能让弟弟引以为荣,而非伤怀。 白锦稚知道沈青竹回来,匆匆赶到白卿言这里,谁知沈青竹已经回去歇息了。 白锦稚端着绣墩坐在白卿言身边,一边看着春桃给白卿言绞头发,一边道:“我听说皇帝这阵子头疼症越来越厉害了,只有那个秋贵人的按摩手法能帮皇帝缓解一二,太医院束手无策,原本黄太医推荐让洪大夫给皇帝看看,不知道皇帝是为什么,不大愿意” “不过我想,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洪大夫是白家的人,所以皇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防备。现在皇帝愿意了,可人家洪大夫人也离开大都了。”白锦稚幸灾乐祸。 白卿言视线从手中书本上抬起,看着白锦稚:“这些话,你是哪里听来的” “我听黄太医的孙女儿黄家阿蓉说的,我今儿个早上偷偷去长生表哥娶亲有多热闹,正巧碰到了跟我一样要守孝的黄家阿蓉,阿蓉也是偷偷去看热闹的” 白锦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们俩在茶楼里坐了坐,阿蓉说昨儿个傍晚,皇宫里派人去了黄太医府上,让黄太医请了洪大夫入宫,可黄太医说洪大夫早几日前就此行离开大都云游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阿蓉还纳闷,怎么皇帝不直接来咱们家请洪大夫,偏偏要去黄太医府上。” 若是消息出自黄太医府上,那倒是可信。 皇帝头疼,只有秋贵人按摩手法可以缓解 白卿言用书敲了敲手心,以前也没听说过皇帝有头疼的毛病。 且皇帝这隔三差五便头疼的毛病好像就是从秋贵人入宫之后开始的。 她垂眸想了想,转头看向白锦稚:“小四,你找个机会,不经意告诉阿蓉,我们祖母认下的义女卢姑娘,医术手段极为高超,咱们府上有仆妇婆子多年治不好的疑难杂症,都让卢姑娘给治好了。” 白锦稚眼睛一亮,这可是长姐交给她的任务,她点头:“长姐放心正好阿蓉走得急,把借给我的帕子落在我这儿了,我洗干净了,明日就给阿蓉送去。” 她点了点头,头发干了后,让佟嬷嬷随意给挽了个发髻,便去了长寿院。 第三百五十章:左相 大长公主正在卢姑娘的陪伴下,立在长寿院院里的大鱼缸前喂鱼,见白卿言过来,卢姑娘不愿打扰她们祖孙说话,行礼告辞。 “姑姑别着急这走,我们一起陪祖母回屋说会儿话。”白卿言唤住卢姑娘。 卢姑娘朝大长公主看去。 大长公主慈眉善目笑着道:“阿宝让你留下,你就留下” “是”卢姑娘恭敬应声,扶住大长公主另一侧,三人一同进了上房。 她将皇帝最近频频头疼之事告知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当即发怒,重重将佛珠拍在身侧小几上,通身的威仪骇人。 “若此事真是这秋贵人所为,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用一国之君的圣体安危当做她争宠的筹码” 大长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后宫女人,为了争宠什么样的阴私手段使不出来大长公主又没有见过。 “连太医院黄太医都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故而不太好说是不是秋贵人争宠的手段。”她说着朝卢姑娘看去,“不过,孙女倒是觉得可以借此机会,让卢姑娘同陛下见一面,自然了这话祖母去说不合适,得让陛下自己来请。” 卢姑娘听白卿言说要让她见陛下,并未露出惊慌失措或这不安的神情,宠辱不惊立在那里,平和恬静的气韵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姑姑,对你的医术可有把握”白卿言问。 卢姑娘对白卿言行礼后道:“不敢欺瞒大姑娘,宁嬅医术不敢称高明,可施针之法至少大都城怕没有人能胜过。” “宁嬅,是你姑姑的名字。”大长公主对白卿言道。 白卿言颔首,卢宁嬅这话的意思就是敢给皇帝医治了。 “祖母若觉得可行,便趁此机会让姑姑同陛下见一面,也正好让姑姑给陛下诊断诊断,看看陛下头疼到底是何缘由。”白卿言望着大长公主。 “好,此事你来安排,若需要用人,只管来知会蒋嬷嬷和魏忠。”大长公主一锤定音。 白家第一批运回朔阳的都是些不常用的物件儿,原本定在四月十四出发,可匪患的消息传来,原本定在四月二十回乡省亲的工部尚书府王老太君,派同董氏交好的儿媳来问问董氏看能否一同出发,这样队伍壮大,山匪必不敢来劫。 两人一合计重新翻了黄历,将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七,白家队伍与尚书府王老太君回乡省亲的队伍一同出发。 董长庆明年不用参加科考,自告奋勇,想随白家队伍去朔阳转转,便求着父亲董清平带他来白府董氏这里领了差事。 勋贵世家到了董长庆这个年纪的子嗣,是要去游学历世一两年的,不过自打镇国王一门男儿为国捐躯之后,不知为何这看似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世道背后,已经隐隐让人嗅出一丝危险的味道,故而勋贵世家,便迟迟没有放自家到了年纪的子嗣出门游学。 如今董长庆难得有这么一个出远门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董清平也想着既然有白家护卫队在,让董长庆出门一趟长长见识也好。 不过到底名义上是董长庆替白家办事,白卿言还是带着白锦稚于城外送了送董长庆。 董长庆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明知道自己是借着白家护卫队去朔阳长见识,怎能还要人家白家谢他 “表姐,表妹客气了是我借着白家护卫军想出门一遭的,怎敢担表姐表妹一声谢”董长庆笑了笑忙问,“表姐和表妹可有什么想要的朔阳特产,回来我给表姐和表妹带” “我们就快要回朔阳了,表哥不必麻烦”白锦稚双手背后既有女儿的娇俏,又英姿飒爽。 董长庆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白锦稚,耳朵更红了:“那我要是看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就给表姐和表妹带一些” “此行虽然有白家护卫军,还是要多加小心。”白卿言叮嘱董长庆。 董长庆长揖到地:“表姐放心” “大姑娘,四姑娘,工部尚书府的队伍来了,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卢平对白卿言抱拳道,“大姑娘四姑娘放心,属下一定护好表少爷。” “辛苦平叔了。”白卿言颔首。 董长庆随着卢平翻身上马,回头对白卿言和白锦稚的方向扬了扬马鞭,缓缓离开。 “长姐,我们也回去吧”白锦稚说。 白卿言想到刚才董长庆看白锦稚的眼神,低声问白锦稚:“小四你觉得长庆如何” “董家表哥很好呀”白锦稚回答的干脆,眼底带着几分不解,“长姐是要用董家表哥” 白卿言摇了摇头便不在多言,看来白锦稚对董长庆没有那个心思,她若将窗户纸捅破,小四以后怕是 要避着董长庆了,还不如让万事顺其自然。 扶着白卿言上了马车,白锦稚一跃翻身上马,慢慢悠悠回城。 在快要转入镇国郡主府所在巷子时,骑在马背上的白锦稚看到了左相李茂的马车。 她弯腰凑近白卿言马车窗口道:“长姐,这个时辰左相的马车回来,恐怕是皇帝头疼症又发作了,没能上早朝。” 这几日,皇帝头疼症越发严重,已经连着两天未曾早朝。 马车内,白卿言垂眸轻抚着手心厚茧,眸色凉薄开口道:“拦住左相的马车,就说我有话要说。” “好”白锦稚一夹马肚上前,马头正正好对准了李茂的马车车头,拦住李茂马车的去路。 白锦稚早就看左相不顺眼,尤其是早前在宫宴上,李茂明着在皇帝面前给白家上眼药时,白锦稚恨不得给这李茂一鞭子。 为左相李茂驾车的马夫连忙勒马,呼喝道:“哪家来的女娃娃,还不快让开,连左相的车驾都敢挡” “我乃高义县主白锦稚,我长姐镇国郡主有话要与左相说” 车夫一惊,忙下马车行礼。 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李茂听到这话,眸色沉了沉,挑开马车车帘,已是满面笑容,他道:“既然郡主和县主有话要说,不如去相府坐坐” ------题外话------ 三更完毕秃头作者君在线跪求月票 第三百五十一章:敢死者胜 白卿言的马车便从白锦稚身后缓缓而来,停在了李茂马车旁。 一只细长白净的手挑开马车车帘,正正好同李茂马车车窗相对。 看到白卿言那张微微含笑的精致面容,端坐于马车内的李茂亦是笑开来:“郡主既然有话要说,不如去老臣府上坐坐” “今日想与左相说说文镇康之妻去找左相之事,几句话的功夫,便不去左相府叨扰,以免打扰得左相夫人不安宁。” 李茂可不信白卿言是那种会在人面前嚼舌根的无知妇人,白卿言既然提起文镇康之妻,必有其深意。 他望着白卿言平淡凉薄的眼神,手指轻抚着朝服上的绣花图文,轻笑:“郡主这话何意,老臣有些听不懂啊” “那日文镇康之妻去找左相,约莫是给左相了一封信”白卿言望着李茂从容镇定的面容,声音徐徐,“可那信可不止一封,我这里也有不少看过之后才知道,当年二皇子和左相交情非比寻常啊” 突如其来的威胁,带着浓烈的恐惧感攀上李茂的脊背,让李茂心中惊涛骇浪。 白卿言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文镇康之妻也去找过白卿言 李茂手心一紧,故作不知:“郡主的话,老臣实在是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她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望着李茂,“只是让左相知道我手中什么,可以用来威慑左相。” “郡主这是何意”李茂眼底笑意略微深敛。 “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希望左相安分一点,不要给白家找不痛快,白家不痛快了,我自然也会让左相不痛快相安无事是我所愿,不知是不是左相所愿”白卿言明晃晃的威胁李茂。 李茂抿了抿唇,低笑一声后道:“虽然还是不明白郡主在说什么,但白家世代忠良,老臣自然希望能与白家建立情谊,相安无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既然左相这么说,我便安心了。”她一双深沉幽静的眸子望着李茂,“我也好心告诫左相,不要派人来我这里试探或者偷信,我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会做出什么可不好说,左相应该明白” 李茂搁在腿上的手用力收紧,攥住衣摆,唇角含笑:“自是明白的。” 自从白家出事以来,这白卿言每每出手,都是惊天动地,那些原本应该见不得光的应该深藏的,她全部将它们抖落于光天化日之下,身上尽是宁死不屈,不避斧钺的磊落之感。 敲登闻鼓c逼迫圣上严惩信王,这些看似破釜沉舟,毫无章法,胆大妄为的舍命之举,却往往收获奇效。 甚至让李茂这些心存见不得光之事的诡诈之人,心存忌惮甚至畏惧。 诡诈之人都阴暗怕死之徒,最忌光明c最忌遇到不怕死的。 狭路之中,永远是无畏敢死者胜。 白卿言笑着对左相颔首,放下马车帘子,吩咐车夫:“走吧” 白锦稚也一夹马肚跟在白卿言的马车之后,追上白卿言。 李茂放下车帘,闭了闭眼难以平复心中的慌张之感,任谁心中最大的隐秘被人知晓都难以平心静气。 只是真如白卿言所说,她有那些信 白卿言又知道了多少 李茂心里乱成一团,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如今看着白卿言的说法,似乎并不想与他为难,只不过是想相安无事 可为何白卿言会突然说让他安分一点 李茂抿了抿唇,难不成白卿言已经知道户部尚书楚忠兴是他的人 李茂攥着衣襟的手用力收紧。 其实原本白威霆死后,李茂并不打算与白家为难,只是梁王不知道为何非要白卿言,他迫于无奈才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想要先将白卿言身边的贴身女婢攥在手心里,以备将来之用。 可谁知道 李茂想到了已逝的镇国王白威霆,虽然他与白威霆算是对立,但却打从心底里敬佩白威霆的为人,那人的风骨当真是一身的浩然正气,顶天立地 白卿言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孙女,想来就算不能全然继承白威霆的风骨,也不会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若她手中真有当年他与信王的信件,会攥在手心里不向太子揭发他 李茂咬了咬牙,此事还需和府中幕僚商议之后再定。 白锦稚扶着白卿言下马车后,跟在白卿言的身边,低声问白卿言:“长姐今日似乎是在同李茂说,手中有他的把柄长姐为何要告诉他威慑吗” 看得出白锦稚似乎是不太赞同她将手中把柄告知李茂之事,她拎着裙摆跨入府门, 对白锦稚道:“是威慑,也是为了让他来试探,毕竟李茂可不是我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的人。” 她一点一点同白锦稚把话讲明白:“李茂为人小心谨慎,今日一见之后,定会试探我的手中是否真有他的把柄在。若只是试探,李茂出手便不会弄得很难看” 白锦稚点了点头,仰头凑近白卿言听得极为认真。 “如今,我们既然没有将李茂拽下左相之位的打算,那便先稳住李茂,让李茂不敢碰白家和白家军给他自己惹麻烦如此那便必需让李茂明白白家有威慑李茂的证据,和收拾李茂的手段,但白家不愿意主动与李茂为敌。” 这个白锦稚懂:“所以长姐今日这些话,就是为了逼他动手试探,再向他显示白家的手段能耐” 白卿言点了点头:“先礼后兵,敬告过了,他先出手,而后白家还击,才能让李茂既不会为了我们白家手上攥着这份证据,与我们白家走到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地步,也不敢再轻易打白家的主意。届时,白家掌握主动权,就该李茂上门求和了。” 白家现在正是需枕戈饮胆,暗地图强之时,白卿言便需要按住李茂至少三年 此次只要李茂敢出手试探,她便能以雷霆手段废了李茂的爪牙。 第三百五十二章:理由 如此,李茂才会明白,白家是不愿惹麻烦,并非没有给他制造麻烦的能力,他才会知道白家虽只剩下孤儿寡母,却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必需要李茂知道疼,知道怕,知道白家能做的多绝,他才会打从心底的忌惮害怕。 否则,李茂动了白家的心思,或是有事没事为远在南疆的白家军制造麻烦,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她需要白家平安,需要白家军顺遂,便需要将李茂按住,甚至让李茂出手护住白家和白家军。 如此李茂忌惮的那些信,也暂时会不见天日。 虽说白卿言心中恨李茂,可比起杀了李茂,如今能利用这位在高位者,白卿言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是晚几年动手收拾罢了,不急。 明白白卿言的意图,白锦稚用力点了点头:“那我这几日多多盯着左相李茂那边儿的动静,防着他出手” 白卿言点了点头。 白锦稚想起皇帝还未传召卢姑娘入宫诊治之事,心里有些着急:“长姐,你说我要不要再去找找黄家阿蓉,问问是不是黄家阿蓉没有把我的话转述给黄太医,皇帝都头疼上不了朝了,怎么宫里还没有来人请姑姑呢” “我倒是觉得黄太医定然是同皇帝提过姑姑了,再等等吧,应该快了。”白卿言道。 皇帝头痛找不出病因,太医院惶恐不安,若黄太医再听自家小孙女提起卢姑娘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种,难免会对皇帝提起卢姑娘。 毕竟,之前黄太医同卢姑娘一同为大长公主商讨过药方,对卢姑娘的医术十分肯定。 皇帝疼痛难忍,又本就对这个卢姑娘好奇万分,或许能治好头痛之症,又能借此名正言顺的机会见一见,皇帝为何不为 之所以迟迟没有让人来请卢宁嬅,怕是想见,又担心这位卢姑娘真的是素秋姑姑转世,如今白家在他的猜忌中落得如此下场,皇帝即便不愿承认他错了,内心深处也觉无颜面对素秋姑姑吧。 白锦稚刚提起皇帝还未曾派人来请卢宁嬅进宫替皇帝诊治,晌午黄太医府上便派人过来,说请卢姑娘随黄太医一同进宫替皇帝诊治。 卢宁嬅听到要入宫面圣的消息,倒也不曾惊慌,只是去请教蒋嬷嬷应该如何穿着,正巧碰到了闻讯而来的白卿言。 白卿言想了想道:“倒不必刻意选喜欢的颜色,样式想同就好,若是同那位秋贵人一般,反倒匠气。” 蒋嬷嬷点了点头:“大姐儿说的正是呢,不如就选前儿个刚做好的那身水蓝色月华裙,也显得清爽。” 卢宁嬅对蒋嬷嬷行礼道谢。 “祖母指派了谁随行伺候姑姑”白卿言问。 蒋嬷嬷忙道:“大长公主让老奴随卢姑娘入宫,卢姑娘头一次入宫大长公主难免担忧。” 白卿言点了点头:“言还有话嘱咐姑姑,便陪姑姑回去换衣裳吧” 蔣嬤嬤笑着道:“老奴去准备卢姑娘的药箱。” “有劳嬷嬷了。”卢宁嬅十分客气。 白卿言随卢姑娘一边朝外走,一遍笑道:“姑姑此次进宫,施针能够止住皇帝头痛即可,至于皇帝头痛的因由,既然太医院都诊断不出来,姑姑也不好将整个太医院得罪。且只有皇帝头痛之症好转,却不至于全好,才有能继续见姑姑的理由。” 卢宁嬅点了点头,对白卿言福身:“大姑娘放心,宁嬅知道分寸,也必会做好。” “姑姑不必多礼。”白卿言扶住卢宁嬅,“我是晚辈,姑姑如此折煞卿言了。” 蒋嬷嬷命人准备好药箱和一应用具,来唤换好了衣裳的卢宁嬅。 白卿言将卢宁嬅送出府门,行礼道:“那就辛苦姑姑和蒋嬷嬷了。” 卢宁嬅对白卿言还礼,被蒋嬷嬷扶上马车,手心紧紧攥着,这是她第一次见皇帝,成与不成就此一次,大长公主已经反复交代。 大长公主于她和母亲有大恩,若非大长公主她们母女俩人早就不再人世了,她此生唯有用这条命报偿大长公主,决不能坏了大长公主的事。 酉时,皇帝的赏赐随着卢宁嬅,一同回到了镇国郡主府。 白卿言与大长公主早早便候着卢宁嬅。 卢宁嬅回来后,详细说了今日在宫中的情形。 听到卢宁嬅说,皇帝屏退左右,独独留她一个人在殿中,望着她的眼神悲切,双眸湿红时,坐在姜黄色西番莲纹软垫上的大长公主,闭眼拨动手中佛珠,抿唇不语。 白卿言知道,卢宁嬅是姑姑白素秋转世这样的事,皇帝是信了。 “今日辛苦姑姑了。”白卿言对卢宁嬅笑 道。 “皇帝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是有人蓄意争宠,伤了陛下圣体”大长公主问。 对大长公主卢宁嬅不敢隐瞒,便道:“陛下脉象无异,所以宁嬅暂时不敢肯定。” “你且说来听听。”大长公主睁开眼,端起手边茶杯道。 “宁嬅观陛下手指不自主轻微颤抖,且体有独特暗香,猜测陛下似乎用了一种,西凉传过来的助情药,此药用时会让人觉得雄风威猛,但过量便会引起轻微中毒,头痛难忍。” 卢宁嬅说起这些,丝毫没有未出阁女儿家的娇羞姿态,落落大大,倒是大长公主嫌这些让白卿言听了白白污了白卿言的耳朵,眉头紧皱。 “姑姑见到秋贵人了吗”白卿言又问。 卢宁嬅摇了摇头。 白卿言想到只有秋贵人替陛下按摩方能稍稍缓解这样的头痛,便道:“若是陛下当真用了此药,可有何物能缓解这样的头痛” 卢宁嬅略作思索摇头:“这助情药是西凉传过来的,宁嬅未曾深入接触过,也只是外祖父曾经接诊过这样一个病人,见过而已,所以目前也只是猜测陛下约莫是用了此药,却不敢确定。” 白卿言眯了眯眼,西凉助情的药啊 “为陛下施针之后,我已建议陛下最近清心寡欲,独居食素十日。”卢宁嬅看向白卿言,“若是十日内陛下未曾头痛,宁嬅便可确认陛下是食用了这种助情之药。” 第三百五十三章:尽情尽兴 那就端看皇帝会不会听卢宁嬅的了。 “当年你外祖父,是如何医治那用了西凉助情药之人的”大长公主低声询问。 “外祖父施针之后,叮嘱那人不可再使用此助情之药,否则将来人底子被掏空,头痛是小,性命都堪忧。”卢宁嬅照实回答。 大长公主又开始拨动佛珠,眸色深沉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若是,长久服用此药,多久便会要人性命啊”大长公主突然开口问,还是那副眉目慈善平和的模样。 白卿言抬头看向大长公主,不知道大长公主突然问这话是何意 卢宁嬅也是一脸错愕。 “那要看是不是每日都用。”卢宁嬅镇定下来,从容开口,“若是每日都用,不出半年便会毙命若是每月两三次五年之内必定将人身体掏空。” “哦”大长公主应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眶突然发红,她拨动佛珠的手一顿,眸子看向卢宁嬅,竭力挺直脊背,话音肃穆,“陛下为国事操劳费心,难免遇到一个喜欢的秋贵人,闲暇之下稍微放纵也是理所应当,不知道宁嬅有没有办法让陛下尽情尽兴,却又不被头痛所扰” 祖母,这是想要陛下的命 白卿言不相信不过片刻的功夫,祖母便改了主意,不准备护着当今皇帝,反到要这位侄子的命。 卢宁嬅手心收紧,若是皇帝死了那她也就不用担心某一天,要忍着恶心备当做替身去侍奉那个皇帝了。 “宁嬅,必竭尽全力”卢宁嬅郑重保证。 大长公主眼底尽是悲切:“那就辛苦你了” 知道白卿言和大长公主定然有话要说,卢宁嬅行礼后随蒋嬷嬷出门离开。 大长公主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下来,倚着团枕,露出疲惫老态,缓缓开口:“当今皇帝年纪越大越多疑,史上皇帝晚年昏聩犯错的比比皆是于其让当今圣上坐在龙椅上,整天疑心白家,不如扶太子上位,太子如今对你信任有加,也答应过我必能保白家一个平安。” 当初她去南疆之前,祖母曾和太子长谈过一次,大约就是那次太子答应了祖母,保白家一个平安吧 她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林家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如今的太子也只是因为他还未登上太子之位,需要招揽人心,所以显得比皇帝更加宽和。 若是太子继位,也是一样的 就如同当今皇帝刚刚被封为太子之时,曾经为了巩固地位对祖父说了那一番话,可登基之后皇帝便忘了。 南疆之行,白卿言已经将太子看透,对此人不抱任何期望。 可她不愿意再反驳祖母,五年的时间,对白家来说应当够了。 “祖母安排就是。”白卿言颔首。 “嗯”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再不复从前亲热的孙女儿,闭上眼,想起灵堂之内,白卿言对她叩首断情分,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之语。 即便是血脉之情不能说断就断,她的孙女儿和她也已经离了心。 大长公主的确是没有想到,她嫁给白威霆几乎可以说一生过得幸福安泰,没成想晚年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大长公主长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阿宝回去休息吧,祖母也乏了。” 她起身告辞,从上房出来后,隐隐听到祖母哽咽难忍的细微哭声传来,却未回头,只垂着眸子朝长寿院外走去。 丈夫c儿子c孙子皆身死南疆,祖母作为妻子c母亲和祖母,当然是恨的,可她作为大长公主却只能选择维护林家皇权。 她猜到,祖母大约是想用皇帝的死,来平复心中的恨意。 如此以来,大晋皇权还在她们林氏手中,她又能泄心头之恨,抚平内心创伤。 大长公主是先皇与先皇后的嫡女,她所在意的并不是当今皇上,而是林氏皇权。 不论是谁坐在大长公主与白家祖母这个位置上,都难。 可这个世上谁不难呢祖母做了取舍,她选了已林氏皇权,便注定了将来和她南辕北辙。 白卿言从长寿院出来,见卢宁嬅就在长寿院外,似乎在等着她,见她出来,卢宁嬅上前对白卿言行礼:“大姑娘” “姑姑。”白卿言垂眸还礼。 “特意留下想与大姑娘一同走走。”卢宁嬅笑着道。 白卿言颔首与卢宁嬅一同往前走。 “虽然宁嬅名义上是大长公主的义女,可宁嬅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卢宁嬅清润的嗓音徐徐平和,“但大长公主于宁嬅有恩,有些话在 大姑娘面前说了,难免会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姑娘海涵。” “姑姑有事直说无妨。”白卿言语气平和。 “宁嬅不知大长公主和大姑娘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可大长公主疼爱大姑娘之心是真的,人生最怕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宁嬅经历过,故而斗胆劝一劝大姑娘。不论未来如何,目下既然疼爱大姑娘的长辈还在,大姑娘便不要让自己留遗憾才好。” 卢宁嬅说完,郑重对白卿言福身:“宁嬅多言,还请大姑娘不要怪罪才好。” “姑姑所言,我记住了”白卿言并未介意。 “若大姑娘没有其他吩咐,宁嬅便退下了。”卢宁嬅垂眸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 见卢宁嬅走远,春桃上前跟在白卿言身边,低声笑道:“这卢姑娘从背影看,倒与姑娘有几分相似呢。” 不是与她像,是与素秋姑姑像。 白卿言看着卢宁嬅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是啊,既然那目下疼爱她的祖母还在,她又为何要为未来方向不同而伤神 她回头朝着长寿院的方向看了眼,吩咐春桃道:“一会儿,让小厨房做些松软的点心给祖母送来。” 无法再同从前那般与祖母交心,送分点心也算是她对长辈尽了一份心意。 到底大长公主对纪庭瑜所做之事,让白卿言如鲠在喉,无法忽略不在意。 ------题外话------ 第三更奉上秃头作者君要去睡了晚安小祖宗们 有没有小祖宗给秃头作者君投个月票啊要是没有我明天再来问问。 第三百五十四章:害人性命 四月二十二日,卢平从朔阳回来。 纪庭瑜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部告诉了卢平,为了避免在大都城采买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卢平派人分批去其他地方采买。 两人商议好,等四月二十六白家送第二批家具物件儿时,他们在牛角山汇合,然后将纪庭瑜作势劫走。 如此一来,既可以让纪庭瑜得到眼下所急需的,也能将匪患之事闹大,给白卿言练兵名正言顺的借口。 卢平同白卿言回报此次回朔阳发生之事时,白锦稚也匆匆赶到了,白锦稚听说族长走投无路已经求到卢平面前,甚至奉上财宝,觉得十分扬眉吐气。 “现在知道服软了晚了”白锦稚冷笑一声。 “族长送来的财物我全都收了,正好用作此次采买之资。”卢平抬头看了眼面色平静的白卿言,紧了紧拳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禀告大姑娘,那天大姑娘和四姑娘走了之后,周大人抓了前去闹事的宗族子嗣而后宗族族长他们启程来大都城的那天傍晚宗族的几个子弟喝多了酒,前去要求周大人放人,周大人没有应允,便当街打砸叫嚷着周大人要是有本事就将他们都抓紧去,五老爷的庶孙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从桥上推了下去,那小姑娘的娘亲跳下河去救人,结果” “结果”白卿言眸中透出冷意。 卢平低声道:“结果那小姑娘的母亲把小姑娘救上船,自己却” 白卿言手心一紧,想起之前在朔阳城碰到的,名叫哑娘的卖花小姑娘,她记得那个小姑娘有着一双黑亮干净的眸子,极为懂事,不沾小利,又与母亲感情极深。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叫哑娘”白卿言问。 卢平点了点头。 白卿言只觉心头怒火攻心,满目的杀气森然:“然后呢周县令是怎么做的” “宗族族长的孙子白卿平前去禀告周县令,要求周县令抓人,周县令已经将人关了起来。原本,白卿平是想带那个叫哑娘的小姑娘回白家照料,可小姑娘抵触不愿意,白卿平便将小姑娘送到了隔壁邻居家中,给了银子让邻居代为照顾小姑娘。” 卢平声音沉重,他没有说他回来之前,他也给了那好心的邻居老奶奶一袋银子,到底是白氏宗族做下的错事,卢平内心也隐隐愧疚。 白卿言紧紧攥着手中茶杯,白玉瓷发出细微裂开的声音。 她将茶杯按下,手指骨节泛白,心口怒意沸腾, 白氏宗族怎么会出了这么多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闭了闭眼,可见族长选错了是要祸遗全族的。 “哑娘那不是那个给长姐卖花的小姑娘”白锦稚也没有忘记那个不收萧容衍银子的小姑娘。 见白卿言点头,白锦稚火冒三丈:“宗族之人不止猖狂,还蠢得令人发指长姐已经在朔阳警告一次,他们还敢如此不知收敛,竟然还敢害人性命” “宗族之中一个败类是其自身之错,两个败类也可勉强称其不成器,可若是败类居多那便是族长之过”白卿言眸色阴沉狠辣,“这族长必需要换。” “当初祖父就不应该顾及族长颜面,应当不论让二伯也好,还是我爹c或四叔或五叔,让他们任意哪一个回朔阳,接族长之位,说不定还能保住我白家一脉,宗族也不至于烂到根里宗族都出了些什么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白锦稚气得心口起伏剧烈,若非现在她人在大都鞭长莫及,一定要将宗族那些狗彘不若的东西抽得亲娘都不认识。 “除了顾及族长颜面之外,祖父还是太重和皇帝的承诺,为了皇帝那个虚假的“一统天下”之志,完全不给白家留后路,将子嗣全都带去南疆历练,为皇帝培养给来日可用之悍将。” 白卿言说着抬眸看向卢平,强压着心中怒火安排:“平叔你即刻派人回朔阳,告诉周县令我的意思,绝不能姑息白氏宗族之人,他若敢徇私便是与我作对,我白卿言必不轻饶,定要他全族无人再能入仕。厚葬哑娘的母亲,派人好生照顾好哑娘,回朔阳之后就将哑娘接到祖宅。” “是”卢平抱拳称是。 “长姐让平叔对周县令如此说,是要提前清理宗族了吗”白锦稚皱眉问,“可若是长姐回了朔阳,左相李茂出手了,长姐不在怎么办” 白卿言手在桌几上敲了敲:“大都城有你二姐和祖母在,不会出什么乱子,原本想等母亲和诸位婶婶回朔阳之后在清理宗族,可目下看来是等不得了。” 她的是在祖母大长公主身边长大的,祖母有什么样的能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茂出手也不过是试探的手段而已,祖母应付得来。 白锦稚还是不放心 ,二姐白锦绣如今身怀六甲,祖母白锦稚从心底已经有些信不过了。 她攥了攥拳头道:“长姐,不如我回朔阳我好歹有个县主的身份,也说得过去不然我实在是不放心大都这边。” 白卿言咬紧着牙关,摇头:“朔阳白氏宗族的事情更紧迫些,再纵容宗族下去,不知道还要为祸多少百姓再者李茂要试探的是我,我若不在,他也不一定会出手。小四你回去准备准,四月二十四回宗族。” “长姐,为何不二十六号随押送家具物什儿的队伍一同走”白锦稚问。 “二十六日平叔除了押送家具物什儿之外,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我们跟着反到累赘。我们提前走,带上护院军,处理完宗族的事情,我们再同护院军和平叔一同返回大都,接母亲和诸位婶婶们。” 白卿言打定了主意,站起身道:“我去同祖母还有母亲说一声,小四你回去收拾准备。” 长寿院内,大长公主听了白卿言说起朔阳宗族之事,已是怒愤填膺,她拨动着佛珠道:“趁着朔阳白氏宗族此次事情闹得大,你回去以雷霆手段收拾了也好” 第三百五十五章:借势 大长公主手中佛珠一顿,睁开眼望着白卿言:“至于李茂那里,你放心有祖母在,你安心回朔阳处理宗族之事。” 最主要的,是大长公主断定李茂暂时没有胆子也没有能耐,敢直接对白家下狠手,打白家一个措手不及,至白家于死地。 李茂生性谨慎,出手前必会先试探,但李茂若是要试探,想来不会选在白卿言不再之时,毕竟去找李茂的是白卿言,而非旁人。 “不过此次,让魏忠跟在你身边吧”大长公主郑重望着白卿言,“魏忠是宫里出来的人,有他跟在你身边,宗族之人便会忌惮。” “还是让魏忠留在祖母身边吧”白卿言回绝的很果断,“若是李茂出手,祖母身边得用的,便只有蒋嬷嬷和魏忠,若是让魏忠跟着我回朔阳,大都这里我不放心。” 见大长公主还要说什么,白卿言先道:“祖母放心,对付朔阳宗族之人,不用费什么神若是族人不愿意不将那些全无人性张狂妄为的东西除族,不愿意更换族长,那我便只能告罪祖宗出族了朔阳白氏宗族还需仰仗大都白家,不会不从的。”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你同你母亲说一声,准备准备,去吧此事宜早不宜晚,你今日便动身。” “今日怕是走不了,孙女儿打算一会儿去一趟太子府,和太子说一声。”白卿言幽幽开口。 既然现在全天下都以为白卿言是太子的人,为什么她不能借太子的势 之前太子身边的谋士派人大肆宣扬她焚杀降俘之事,不就是为了在她被万人唾弃之时,好让太子对她伸出援手,以此让她感激涕零从此效忠于太子 眼下她将伸出援手的机会送到太子面前,对太子显露信任,毫不隐瞒家丑,太子又如何会不助她 若是她告诉太子,宗族之人污她与太子有私情,仗太子之威在朔阳横行霸道谋害人命,她才以雷霆手段忍痛收拾宗族,不欲给太子声名抹黑,太子身边的方老难道不会建议太子派人跟她同去,趁机在朔阳百姓中为太子赚个好名声 她之所以选在二十四走,便是给足太子和太子幕僚商议查证的时间。 最主要的,白卿言还是希望太子看到朔阳白家宗族的污糟模样,让太子转述给皇帝,让皇帝知道白卿言回朔阳也艰难,并非可以在朔阳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让太子和皇帝知道朔阳白氏这些年做下了什么事,在百姓间的口碑如何低劣。 如此,等“匪患”频发,朝廷分身乏术,白卿言开始以民为兵,练兵剿匪,皇帝和太子才会以为白卿言这是为了挽回白氏在朔阳百姓中的口碑,甚至让太子以为白卿言是在为太子挽回口碑。 且,此次若让朔阳地方官都看到,太子对白家家族私事都如此上心,日后焉能同她作对 大长公主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点了点头。如果有太子安排的人跟着,便可借太子之势,如此白卿言此行将会十分顺利,但大长公主绝想不到,白卿言目光已经放在日后练兵之上。 从大长公主长寿院出来,白卿言便带着卢平去了太子府。 太子正和方老在书房内喝茶议事,方老的意思是此次梁王负责燕沃赈灾事宜,太子不应当让梁王办的那么顺利。 若是燕沃赈灾不出事,且让梁王将此办好了,那就失去了太子举荐梁王赈灾的意图,反到让梁王露脸将来或会让梁王有了与太子殿下争大位之心。 “陛下到底老了,人老了就喜欢念旧尤其是梁王又是陛下的儿子这些年陛下因为梁王殿下是养在佟贵妃膝下的,加上梁王生性怯懦,对梁王尤其不喜可是如果梁王将此次赈灾之事漂漂亮亮办好了呢” 方老提醒太子:“殿下可不要忘了,上一次,梁王胆大妄为竟借口男女情事,意图栽赃镇国公叛国,可见梁王绝不像是他素日里展示出来的那般懦弱无能。” 太子听了方老的话,心中咯噔一声,点了点头。 是啊,收买白卿言身边的贴身女婢,许以那女婢侍妾之位,以此来突破镇国公府。 若是梁王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就信王,哪里能那么早就卖通了白卿言身边的女婢,还以想要求娶白卿言为借口,让那婢女将信放入镇国公府。 可见,梁王心中并非毫无城府。 太子眯了眯眼:“此事,若非方老提醒,孤倒是要忽略了。”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自然是要我们这些做幕僚的来替殿下留意。”方老对太子略略颔首,“此事倒也不难办,燕沃之灾涉及几城,要彻底平复何其艰难,我们只要派人稍稍做些手脚,激发民变,届时梁王无法收场,肯定会惹恼陛下。” 太子垂眸摩挲着手中茶杯 细想:“可若是激发民变,梁王收拾不了,父皇若是派孤去呢孤能收拾得了吗” “殿下若是发生民变,那便需要派强兵镇压了殿下器重镇国郡主,还怕没有人用吗”方老笑呵呵道。 太子眉目舒展,是啊若是引发民变,那那些灾民便成了乱民,镇国公主带强兵镇压,杀神之名足以震慑那些乱民,想来也无人再敢生事。 如此以来,平复燕沃灾情之功,可就是他的了。 “殿下,镇国郡主求见。”全渔在书房门外细声细气道。 太子抬头,听到镇国郡主四个字喜上眉梢:“正说镇国郡主,镇国郡主就到了快请镇国郡主进来” 很快,白卿言随全渔到了书房,对太子行礼:“言,见过太子殿下。” 她起身看到方老,对方老略略颔首致意,方老已是颔首还礼。 “郡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事”太子笑着对白卿言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白卿言坐。 全渔亲自端着热茶上来,给白卿言上了茶便退出书房。 第三百五十六章:万死不辞 只听白卿言道:“言这个时候前来叨扰太子,是因为言要提前回朔阳一趟,却又担心大梁随时会与我晋国起战事,特来问问太子殿下,可有大梁大军的最新动向的军报” 方老垂着眸子喝茶不动声色,白氏朔阳宗族在大都城闹得那几场,太子如何能不知道,方老又如何能不知道。 太子想了想以为白卿言是被族长和各位族老逼得认了输,要先回朔阳,救她的族兄弟,若是如此太子倒是可以卖白卿言一个人情,派人和当地父母官打个招呼。 “大梁陈兵鸿雀山,最近一直按兵不动,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了,你放心去吧”太子说完,看着白卿言又问,“不过,你不是刚从朔阳回来吗怎么又要去眼看就到五月初一了,为何不等那时” 白卿言抿了抿唇,略略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满脸难堪:“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言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朔阳白氏宗族出了乱子” 太子做出仔细聆听的模样,等着白卿言下文。 “上一次言回朔阳,便是因为听说朔阳宗族子嗣仗着大都白家之威,在朔阳横行霸道,为非作歹,逼杀人命,言迫不得已才回去处理此事。谁知回去之后才知道,朔阳白氏宗族子嗣,竟然以太子之威为他们鱼肉乡里张目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他人商铺之时,竟敢谎称言与太子有私情,是未来的皇后,商铺东家若敢不从,便要商铺东家幼子之手。” 白卿言咬了咬牙,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言杀神之名已经背负,且早已立誓此生不嫁,不惧流言蜚语,可太子乃是国之基石,未来晋国的君主,盛名不可被污言便忍痛,请当地县令严惩,将为祸乡里的白氏宗族子嗣抓入牢狱,严惩” 看着白卿言郑重肃穆的表情,太子喉头翻滚,心中难免触动。 “后来族长带着各位族老来大都城闹事,逼迫言以郡主之尊强压县令放人,可言若答应强压当地县令放人,百姓便会觉得是太子殿下纵容白氏,言如何能应也正因此族长才带着族老们在镇国郡主府门前闹事。祖母将族长和各位族老请入府中,耐心详说不可轻纵宗族子嗣的缘由,却被族长和各位族老逼得吐血晕厥。” 白卿言声音顿了顿,抬头郑重望着太子:“后来护院军押送物品回朔阳,得知有宗族子嗣醉酒闹事,为逼迫当地父母官放人,竟又新添人命如今天下皆知言乃是太子门下,言不敢图能再为太子添新功,但也决不能成为太子负累,让百姓觉得太子殿下纵容包庇白氏。” 太子听白卿言这么说,难免就想到曾经他疑心白卿言跟随白卿言至丰县,不成想白卿言却是在丰县为他筹谋神鹿之事。 白家人重视名节,白卿言的确是一心一意为他这位未来国君着想。 太子心中百般滋味翻涌,他点了点头,声音不可察觉的柔和下来:“那此次,郡主回去打算如何处置” 白卿言攥了攥头,眼眶湿红,下定了决心一般,语句铿锵有力:“将白氏所有闹事的子孙全部除族,请当地父母官严惩不贷族长不能教导族人行善,罢免,更换新族长若是宗族不从白卿言便携大都白家告罪祖宗出族,从此与朔阳白氏再无瓜葛只有如此将来白氏宗族之人行凶也好作恶也罢百姓才不会将此算在白家头上,迁怒太子包庇白氏” 看着白卿言强忍心痛的模样,太子正要开口,却被方老抢过了话头:“郡主如此为太子殿下着想,老夫深感敬佩” 方老说着朝太子看去,几不可闻对太子摇了摇头,太子拳头收紧,沉住气,点头:“是啊孤也铭感于心” 白卿言做出一副略显吃惊的表情:“太子和方老此等说法,言不赞同此事乃白家拖累殿下声誉,太子殿下不怪罪,已是万幸,言何敢当殿下铭感,怎敢当方老敬佩殿下和方老若是如此说,要白卿言如何自处” 见白卿言的样子不像作假,方老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言知道,白氏宗族事已经做下,言即便是告罪祖宗出族,也不能弥补白氏宗族对殿下声誉抹黑之举此次平息宗族之事,若来日有机会,言必定想方设法为殿下赢回朔阳民心。”白卿言平静幽深的眼眸望着太子,满目笃定。 太子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内心更是有几分洋洋得意,到底他还是收服了白卿言这样的将才。 白卿言站起身向太子辞行:“既然如今大梁边界无异动,那言便放心回朔阳处理此事,处理完便火速赶回若期间大梁有变,殿下可派人火速传白卿言,言万死不辞” “不知郡主何时启程”方老问。 白卿言十分客气对方老道:“本想今日便启程,可处理宗族之事兹事体大,需要搜集齐这些年宗族子嗣所做之事的罪证,言这里只有一点,收集齐了 将这些子嗣除族才能站得住脚,言刚已派人先行出发回朔阳搜集罪证,言后日一早出发,回去便请开祠堂。” “郡主所虑周到,若是需要孤援手,千万不要客气”太子说。 白卿言摇头:“不能为太子分忧,反到让宗族连累太子,言已满心愧疚,不敢再劳烦太子殿下言就此告辞” 方老一颗心更是往下放了不少,若是白卿言刚才答应了太子,请太子援助,方老反到要怀疑白卿言此次来找太子的目的,她拒绝了太子的好意,方老这才觉白卿言或真的是为太子考虑。 太子亲自将白卿言送到府外,见白卿言与卢平骑马离开之后,转身回府。 跟在太子一侧的方老徐徐开口:“殿下,老朽以为,此事若查证后真如镇国郡主所言,太子殿下倒不妨派身边亲信和一直太子府护卫队跟着镇国郡主。” 第三百五十七章:谨慎 见太子侧头看向他,方老这才徐徐道来:“如此,一来可以显示太子并未因为镇国郡主宗族连累太子名声,而怪罪镇国郡主。二来,有太子殿下亲信跟着,镇国郡主回朔阳处理此事,必然更加顺遂,镇国郡主也会铭记太子之恩。三来,若是太子殿下派去的人,严令当地父母官严惩,也可替太子殿下收揽民心,可若是镇国郡主下令,民心可就是镇国郡主的了。” “方老所言前两点,孤甚为赞同可着第三孤不以为然,镇国郡主何其聪慧之人,孤派去的人若是同镇国郡主抢民心,岂不让镇国郡主心寒镇国郡主如今已经全然效忠于孤,孤若是如此做,让镇国郡主如何看孤啊” 太子幽幽说完,便道:“听说朔阳周边匪患猖獗,上次就连容衍的货物都被劫了就派全渔和两队太子府护卫跟着镇国郡主,一切听镇国郡主吩咐。” 方老跟着太子的步子微微一顿,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太子为白卿言这已经是第二次否他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方老面色不显,笑着点了点头:“那,老朽先派人去查证一番,毕竟镇国郡主后日才出发,还有时间殿下谨慎些好,您说是不是” 太子低笑了一声:“方老就是太谨慎了些随你吧,但不要耽搁了镇国郡主启程,孤还是想亲自送一送镇国郡主的。” 既然送人情,太子必然要做到面子上做的让人无可挑剔,所以亲自去送自是最佳。 而且,关于刚才方老所言,在燕沃赈灾之时给梁王使绊子之事,太子还想问问白卿言的意思,看白卿言怎么说。 白卿言从太子府出来,上马离开太子府那条巷子之后,正吩咐卢平,将她今日来找太子秉明后日回朔阳的消息放出去,尤其是左相李茂,务必要让他知晓。 没成想刚交代完,就听到有人唤她。 “白家姐姐白家姐姐” 闻声,白卿言勒马,调转马头。 白卿言一眼便看到与大都城一众纨绔立于酒楼门口的萧容衍,他眉骨c鼻梁与下颚棱骨分明,身着暗纹斜襟青衫,形修长挺拔,周身矜贵非凡的沉稳气场,在那一群骄子贵胄之中格外显眼。 吕元鹏兴奋地拎着直裰下摆,从酒楼台阶之上小跑而来,他欢欢喜喜跑至白卿言面前,仰头望着坐于高马之上,英姿飒飒五官惊艳绝伦的白卿言,露出笑脸:“白家姐姐这是去哪儿” “刚从太子府出来,准备回府。” 吕元鹏听到白卿言回他,得寸进尺伸手替白卿言拉住缰绳,仰着脖子笑道:“今日我做东,请萧兄c秦朗和司马平他们来庆祝我洗刷冤屈,白家姐姐也来喝一杯水酒吧给元鹏一个机会,谢白家姐姐。” 白卿言被吕元鹏的话逗乐,知道吕元鹏没有恶意,便道:“你该谢还你清白的大理寺卿吕大人,怎得来谢我了” 秦朗见是白卿言,身侧的手紧了紧,亦是朝白卿言的方向走来,刚走到跟前,便听见吕元鹏用一副你就别瞒我的口气,道:“我翁翁说了,最早派人去查看林信安死因询问邻里林信安死去时辰的,便是镇国郡主府的人。所以我猜白家姐姐一定早已知道我是被冤枉,会逢凶化吉的,要不然白家姐姐一定会找大理寺卿的,对不对” 秦朗立在一旁,看着吕元鹏将他祖父卖了一个干干净净,心中反到有些艳羡。 只有被娇宠长大之人,才会如此无城府吧。 秦朗长揖一拜:“郡主是准备回府” 白卿言点了点头,并未下马:“后日一早我要回朔阳宗族一趟,如今大梁陈兵边界,我有些不放心,去问问太子殿下大梁有无异动。” 大都城内,有什么人传消息比这群纨绔传消息传的更快 萧容衍与其他几位大都城勋贵人家的公子走了过来,对白卿言行礼。 她这才下马还礼。 月拾站在最后面,想同白卿言打招呼,却又不能挤到这些大都纨绔的前面去,只能眼巴巴望着。 “白家姐姐要回朔阳是不是因为朔阳宗族那个族长带着族老在镇国郡主府门前闹事的事听说还将老祖宗气得吐了血” 见白卿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吕元鹏顿时心头怒火翻腾,对朔阳白氏宗族已是厌恶至极。 真从未见过这世上竟还有如此以贱凌贵之无耻之徒,这还在大都城呢,就敢连当朝大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将来白家姐姐回朔阳,他们还不在白家姐姐面前翻天 百年将门大都白家,儿郎女儿家各个都是霁月风光,顶天立地,怎么宗族净是些面目可憎的卑鄙小人。 “看郡主行色匆匆,不知有何事,萧某可有帮得上忙的”萧容衍极为 深邃的眸子,含笑望着白卿言,态度温和从容。 “不必萧先生费心,言可自行处理。”白卿言对萧容衍拱了拱手。 “白家姐姐要不然后日我同你一同去朔阳吧”吕元鹏望着白卿言道,“只要白家姐姐一声令下,我定然是唯白家姐姐之命是从。” 白卿言对吕元鹏笑了笑:“我还应付的来。” 说完,白卿言对诸位纨绔拱了拱手:“就不打扰诸位,白卿言告辞了。” “郡主留步”萧容衍笑着转身,对吕元鹏着一群纨绔行礼后道,“萧某还有事与郡主详说,诸位先行一步,萧某稍后就到。” 萧容衍心悦白卿言之事,虽然还未在大都城传开,这些擅长风月之事的纨绔又如何看不出来。 虽说他们都与萧容衍交好,从未轻看过萧容衍的出身,可让大晋国郡主下嫁商人他们也都知道不大可能。 尤其是白卿言又曾在灵前立誓此生不嫁。 不过,既然萧容衍既然欲求白卿言,他们也不好明着阻止,毕竟萧容衍一向是行事极为有分寸,定然有自己的打算。 ------题外话------ 第一更请问有没有小祖宗头月票呀要是没有我下一更再来问一遍。 第三百五十八章:逾矩 不过吕元鹏倒是很担忧,最后萧容衍求而不得,又深陷不可自拔。 毕竟白家姐姐如此巾帼英雄,傲骨嶙峋,又美貌惊艳的女儿家,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心动难以自持。 吕元鹏与白家诸子交好,如今白家十七子皆为国舍命捐躯,他早已视白卿言为自家亲姐姐,萧容衍于他而言更是亦师亦友,若抛开身份他倒是很希望萧容衍能和白卿言在一起。 司马平忙圈住吕元鹏的颈脖,拉着身边的纨绔准备回酒楼,笑着道:“不着急不着急萧兄你将郡主送回郡主府再来,我们等你,绝对来得及” 萧容衍大大方方笑着颔首,忽略司马平的挤眉弄眼。 司马平和吕元鹏带着一干纨绔上楼之后,就听吕元鹏叹了一口气道:“就可惜萧兄的身份是个商人,咱们做朋友兄弟的虽然不会介意,可是难免白家姐姐家里那位老祖宗介意那位可是咱们大晋国的大长公主,决计不会将最疼爱的嫡长孙女儿下嫁商人的” 司马平搂着吕元鹏的颈脖坐在吕元鹏身旁,伸手就往吕元鹏脑袋上敲了一下:“那白家姐姐可是一个傲骨峻峭,说一不二之人,她已在镇国王c镇国公灵位前立誓终身不嫁的,你觉得白家姐姐会打破誓言嫁人吗” “那萧兄岂不是更没戏了”吕元鹏不知道司马平高兴个什么劲儿。 “元鹏,我说你们家几个兄弟是不是都把你翁翁的精明分光了,就给你留下了个榆木疙瘩脑袋”司马平叹了一口气,挑眉道,“白家姐姐可以不嫁,可谁说咱们萧兄不可以入赘啊” 吕元鹏眼睛眨了眨:“这怎么可能你看萧兄那像是入赘的人吗萧兄虽然是商人,可人品贵重,不同俗流,且读过圣贤书,学富五车堪称江海之学,若非祖上经商,家中又是独苗只能接手祖业,或已入仕,即便不入仕,其才学必能著书立说,这样的人物怎会甘心入赘。” 司马平看着吕元鹏的眼神发亮:“哟元鹏,看不出你也能说出这么文邹邹的话来啊” 吕元鹏脸一红,鼻孔朝天道:“小爷我怎么就不能说出这么文邹邹的话来” 吕元鹏没好意思说,这些话,都是他们家哥哥吕元庆说过的话,他不过是照搬而已。 “我跟你说,你不要操心白家姐姐和萧兄的事情,这个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司马平拍了拍吕元鹏的心口安抚他道。 长街之上,酒楼茶肆内已经点亮灯火,门口高悬的红灯也都逐渐亮了起来。 孩童追逐嬉闹声,和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白卿言同萧容衍并肩而行,月拾十分自觉替白卿言牵着马,和卢平走在白卿言与萧容衍后面。 “萧先生有事尽可直言。”白卿言道。 “倒不是有事,只是专程谢大姑娘设法将那批茶货运至崆峒山,能让衍的商队顺利按时进入大梁。”萧容衍随白卿言款步慢行,声音徐徐,“此事对衍来说至关重要,心中感怀,却不知当如何谢大姑娘。” “萧先生太客气了。” 白卿言和萧容衍都明白,萧容衍这批货本来就是白卿言的人劫的。 她脚下步子一顿,转身望着萧容衍:“萧先生若只是为了道谢,就先请回吧,酒楼中萧先生的朋友还在等候,萧先生不必再送。” 白卿言话音刚落,萧容衍突然抬头朝两人头顶上方看去,一把扣住白卿言的肩膀,将人猛地拽入怀中的同时急速向后退了两步。 “大姑娘”卢平睁大了眼。 花盆几乎是擦着白卿言的脊背砸落,在地上碎开,尖叫声一片。 楼上传来店小二惊慌失措的道歉声。 “没事吧”萧容衍结实有力的手臂,还紧紧搂着白卿言不盈一握的细腰。 白卿言心跳的极快,她抬头望着蹙眉的萧容衍,夕阳暖澄澄的光线和长街明晃晃的红灯映着他的轮廓硬朗的侧脸,让他五官愈发显得刚毅,那双眼也格外深邃。 呼吸间是眼前男子身上类似沉水香内敛低沉的气息,她横在两人之间的手臂意图推开萧容衍,萧容衍的手臂却用力收紧,将两人距离拉得更近。 他深沉的视线静静凝视白卿言的双眼,抿唇未语,已让人觉得眼底深藏情深。 见大姑娘没事,卢平这才送了一口气,对萧容衍的印象越发的好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酒楼掌柜一路小跑出来,鞠躬哈腰。 白卿言忙退出萧容衍的怀抱,转身望着诚惶诚恐的酒楼掌柜,负手而立,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克制着自己的乱糟糟的思绪。 “都是这个不长眼的东西”酒楼掌柜朝躲 在他身后的小二踹了一脚,“偏偏这个时候搬花盆差点儿伤到贵人实在是对不住” 店小二挨了掌柜一脚,唯唯诺诺跟在掌柜身后,眼圈儿都红了,眼前这一对周身气度不凡,穿着矜贵的贵人,便知道今天自己惹大大麻烦了,膝盖一软,普通就跪了下来。 “两位贵人对不住,小的不是有意的求二位贵人开恩饶过小的吧”那店小二带着哭腔说完,以头抢地砰砰叩首求饶。 白卿言望着双腿发软全身颤抖的店小二,低声道:“我既无事,你何过之有起来吧下次小心些,别伤到旁人了。” “是是是”店小二如临大赦,“多谢姑娘多谢过姑娘”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掌柜也忙跟着道谢。 白卿言深深看了那店小二一眼,见那店小二慌张失措又如蒙大赦的样子不像作假,这才抬脚朝前走去。 萧容衍与白卿言换了一个位置,让白卿言走在临街那一侧,郑重其事:“衍送大姑娘回去。” 白卿言本欲拒绝,可看到萧容衍平静认真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萧容衍将白卿言送到镇国郡主府门口,对白卿言行礼告辞,再无什么逾矩的行为。 ------题外话------ 第二更,第三更稍微等一下,秃头作者君再改一下 第二更继续问,有没有小祖宗有月票呀要是没有我一会儿再问 第三百五十九章:恍然 卢平立在镇国郡主府门口,望着远远离开的萧容衍主仆两人,心中多少有些觉得可惜,萧容衍那通身的矜贵沉稳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鸿儒一般,通身读书如人儒雅雍和的气质。 若非萧容衍只是一个商人身份,与他们家大姑娘倒也算得上是般配。 就刚刚两人并肩而行,他从后面看着,就如同一对金童玉女,当真是好看极了。 卢平收回视线随白卿言一同入府,低声问白卿言:“大姑娘,要不要去查查那个店小二” “不必应当只是一个意外,毕竟也无人提前知道,我们就要走那条路,我又正好要停在那家酒楼门口,巧合罢了。”白卿言道。 卢平点了点头抱拳:“属下这就安排人,将大姑娘后日回朔阳之事散布岀去。” 白卿言点头。 左相李茂府上得到消息,白卿言后日要回朔阳,叫来两位幕僚商议,一位幕僚认为趁此机会将白卿言斩草除根最好,可另一位却有人觉得,白卿言不会傻到将信随身携带,且大都城白家有大长公主在,绝不是那么好进的。 李茂坐于摇曳的烛火之下,听着争论不休的幕僚,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案几:“不能贸然出手,甚至到现在为止,我们并不知道白卿言手上是否真的握有那些信,还是先试上一试,且要在白卿言还在大都之时试。” 年纪较长的青衫幕僚道:“左相,鄙人倒有一计。” “说来听听。”李茂朝青衫幕僚望去。 “既然文振康之妻那里问不出什么来,又说其他的信她都放在可靠之人手中,但此人并非是镇国郡主而我们又不知道镇国郡主手中是否真的握有那些信那不如将镇国郡主这个潜在的敌人变成姻亲。”青衫谋士道。 李茂皱眉摆了摆手:“镇国郡主已经立誓此生不嫁,也是以此借口推拒了大梁的皇子,那更不会嫁入李家。” “左相,鄙人说的可并非是镇国郡主,而是高义县主”青衫幕僚缓缓开口。 李茂眉头一紧,若有所思的垂眸望着案几出神。 “高义县主如今年已及笄,左相最小的幼子年长高义县主三岁,还未订亲。如此以来左相与镇国郡主便成了姻亲,想来镇国郡主就算是手握这些信件,也不会轻举妄动。”青衫幕僚道。 “若是大长公主和白卿言不愿意呢”李茂垂着眸子,虽然说他的幼子并非纨绔,可也并非出类拔萃,大长公主和白卿言能愿意吗 “左相可以直接向陛下求恩旨。”青衫幕僚笑了笑,“如此,就算是大长公主和镇国郡主不愿意,也已经木已成舟,他们白家总不至于抗旨不尊。届时两家成了姻亲,先稳住白家,随后再慢慢试探那些信是不是在白家手中。” 白衫幕僚摇了摇头:“若是镇国郡主和大长公主不同意这婚事,激怒了大长公主和镇国郡主,将手中信件直接交到陛下或者太子那里又该如何” 听到白衫幕僚这么说,青衫幕僚双眸一亮看向李茂:“左相或可让夫人进宫求太子生母俞贵妃做这个媒,先让两个孩子订亲,等高义郡主出了孝期再行婚嫁若是镇国郡主和大长公主不同意这婚事,至少还有个回还的余地,不至于让镇国郡主与大长公主做的太绝” 青衫幕僚越说眼睛越亮:“想必镇国郡主定然会前来威胁让左相自去想法设法退亲,届时相爷提出要看到信才愿意去退亲,且保证不伤高义郡主名声,如此也可试探出信是否在镇国郡主手中,若真的在镇国郡主那里,镇国郡主又只求一个相安无事,我们便不要为了梁王去招惹镇国郡主,以免惹祸上身。” 白衫谋士也点了点头,十分赞同道:“就算是到时候信并不在镇国郡主的手中,左相之子能与高义县主订亲,也不算是损失。” 李茂眯着眼凝视案几上的琉璃灯罩,想了想,点头:“这也算是个办法” “眼下就要看,这个话如何同陛下说,能够让陛下同意这桩亲事了。” 两个幕僚正在苦思冥想,李茂却有了别的想法:“其实,倒也不用真的去向陛下请旨,放出本相要去陛下那里替我家幼子求娶高义县主的消息,若是大长公主与镇国郡主不同意定然会来找本相” 青衫谋士不赞同:“但若大长公主要是听到了风声,提前将高义郡主许给他人了呢” 李茂听到这话,反倒是勾起唇角笑开来,他凝视眼前在琉璃灯罩中向上蹿升的火苗,冷静笑道:“如此,便证明镇国公主手中,并没有那些信啊” 青衫幕僚顿时恍然。 是啊,若是镇国郡主手中握着那些信,一旦听到这个风声,自然是来找左相警告左相, 哪里会走匆忙给高义郡主订亲这条路 若是大长公主和镇国郡主真的走了这条路,便证明白家的手中,并没有那些信,镇国郡主只是不知从何处知道这些信的存在,来唬左相罢了。 但李茂可不觉得白卿言吃饱了撑的,只是为了来吓唬自己,李茂怕的是手中并没有那些信的白卿言用那些信来恐吓自己,背后是有更大的目的。 比如,想等他真的相信那些信在她手里时,便来要挟他做些什么。 若是白卿言手中真的握着那些信,李茂才信白卿言是为了要一个相安无事,他只要不为了梁王去招惹白家便是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青衫幕僚直起身,朝向左相的方向一拜:“左相手段高明,某敬佩之至。” 李茂屈指用力在案几上敲了一下,道:“镇国郡主二十二日便要回朔阳,今晚就把消息放出去,明早之前务必要传到镇国郡主府,此事早试探清楚,本相才能心安。” 白衫谋士抱拳称是:“左相放心,明早之前,消息定然会被送到镇国郡主府。” 李茂颔首,端起面前茶杯:“去安排吧” 第三百六十章:非空穴来风 今夜传出李府要为幼子求娶高义县主的消息,明早李茂再让自家夫人向中宫递牌子请见 将自家夫人进宫是想要替幼子求恩旨赐婚的消息放出去,若是白卿言那边儿没有来找他的意思,那便说明白卿言所为手中攥有他与二皇子信件的话,是唬他的。 想到那些信,李茂难免头痛。 当年他是为了取信二皇子,所以才应了二皇子身边谋士要求,与二皇子亲笔通书信,如此以来双方都攥有对方的把柄,便谁也不怕谁背叛。 后来,他挑唆二皇子逼宫,原本想着自己可以就此一步登天,谁知道还是败了 他搜干净了二皇子府,唯独这些信件没有搜出来,如今这信反到成了他的软肋。 还是得想个办法,将那些信件找到,销毁了,才能无后顾之忧。 白卿言练完红缨银枪,已是大汗淋漓全身湿透。 春桃扶白卿言进去沐浴更衣,又替白卿言绞干了头发,见白卿言还不打算休息正坐在灯下看书,便悄悄退出去打算给白卿言泡茶。 春桃刚走,便有一道敏捷灵巧的身影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见窗棂上映出白卿言轮廓,那人疾步走至窗前,脊背紧贴墙壁,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奉二姑娘命,前来向主子禀报左相府动静。” 来的是大长公主交给白卿言的暗卫,暗卫奉白卿言之命在白锦绣左右,任白锦绣驱使,可在暗卫心中只有攥着号令暗卫令牌之人,才是真正的主子。 故而,称呼白卿言为主。 白卿言抬头,扶着书脊的手一紧,抬手轻轻将木窗推开了一些,平静的瞳仁朝朝说话之人看去。 窗缝透射出一道黄澄澄的光线,落在暗卫脚下的青石地板上,窗缝内摇曳灯光映得白卿言的眉眼忽明忽暗,那毫无波澜的眸中暗藏锐利锋芒。 暗卫见状忙跪地一拜,语速又轻又快:“属下奉二姑娘的命,带人守住了左相府,二姑娘曾言,若左相府有动静,让我直接来禀主子。今夜夜里左相府分散三十几人出府,各自前往都城烟花柳巷和各家酒肆,散布流言称左相府有意替左相幼子求娶高义县主,且也未曾遮掩身份。” 她静静听着,面色未变,目光却越发深沉。 这就是李茂的试探 李茂的幼子李明堂那可是个人物啊,同样是纨绔可纨绔和纨绔可是不同的 有纨绔如吕元鹏一流,虽然闯祸不断,可到底行事还是有分寸有底线的。 也有如李明堂这样,醉心于男欢女爱,不顾人一伦,连李茂小妾都敢碰的畜牲。 李茂疼爱幼子,事发之后一尺白绫要了那小妾的命,将此事压得密不透风。 可从此李明堂成日流恋烟花柳巷,最后要死要活的欲将暖春楼的三等娼一妓娶回去做正妻。 李茂的夫人不允准,李明堂就不去参加科举考试,从此一暖春楼为家,成日的留宿暖春楼,兴致来了还会唤暖春楼多女同寝。 虽然李明堂从不在外表露身份,可那暖春楼的三等娼一妓却忍不住对外炫耀,左相之子欲求娶她为正妻。 后来,左相暗中出手便让那暖春楼一夜消失,暖春楼所有的妓子亦悄无声息消失在了这个世上,且扫尾干净。 虽说此事没有实质性的把柄和证据,可听说过此事清贵人家也不在少数,谁人不将此事当做笑话看 左相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李茂心里清楚得很,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激怒她。 她慢慢开口:“知道了,你去查查左相的幼子李明堂今日在哪家花楼。” “是” 一瞬,那暗卫便消失在廊庑窗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白卿言收回抵着窗棂的手,视线落在手中兵书之上,细细思索 李茂故意让人放出消息,且不遮掩身份,就是想看白家要如何应对吧 李茂大约是急着在她回朔阳之前就试探出来这些信是否在她的手里,所以才会这么着急,今夜便让人岀去放消息。 原本白卿言还想着李茂大约会等她从朔阳回来,再出手。 谁知道李茂这么喜欢赶早,那她便先招呼李茂吧。 李茂敢打她四妹的主意,就不要怪她出手狠辣。 如此,才好叫他知道她相安无事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晨光破晓,穿透笼罩在大都城上方的薄雾,映亮满城的青瓦飞檐。 清辉院的大门敞开着,白卿言晨练告一段落,正立在院中石桌旁,一边接过春桃递来的毛巾擦汗,一边听卢平同她 说起昨夜突然疯传起来的传言。 传言左相李茂要为幼子求娶高义县主。 “今日一早,左相的夫人已经向中宫递了牌子去求恩典,怕是晌午就能进宫,此事若是真的,左相夫人必是去求请皇后娘娘,为他们家幼子和咱们四姑娘赐婚的。”卢平语调有些着急,“那个李明堂虽说是左相嫡子,可有些传闻却不大好虽无实证可也绝非空穴来风。” 她放下帕子端过春桃递给她的茶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后才道:“左相的幼子李明堂在花满楼,平叔你亲自带人,找到这个李明堂” 她转头冷肃淡然的眸子望着卢平:“打断他的双腿,就在左相下朝必经之路等着,我随后就到。” 卢平一惊。 打打断腿 “大姑娘,那可是左相之子。”卢平有些心惊。 “我知道,平叔照做就是,我心中有数。”白卿言阴沉沉的眸色内敛有深沉,“平叔切记出手要狠即便打死也无妨,闹得越大越好。” 一个幼子,和全族性命,白卿言相信李茂这种势利之人,分得出情重。 大姑娘做事向来有分寸,既然是大姑娘让打断李明堂的双腿,打死也无妨,那他就打断他的双腿 “是”卢平领命离开。 正是清晨,花满楼的姑娘们还都没有起,留宿花满楼的恩客更是累了一夜,正是好眠的时候。 第三百六十一章:候着 卢平带着白家的护卫军,佩刀毫不客气冲入花满楼。 花满楼的打手原本想拦,却见卢平等人来者不善,各个身姿不凡像是军队出身,气势汹汹又都佩刀,吓得不敢上前。 花满楼的妈妈被龟公匆匆叫醒,趿拉着鞋,一边用外袍裹住自己一边往外跑,明明心慌的不行,却还矫揉造作的拉长音调,极其谄媚往卢平身边凑。 “哎呀大人不知道大人是有何事啊,吩咐我花妈妈一声就好了,何必这么大阵仗,可别吓坏了楼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您说是不是啊” 卢平凌厉的目光朝花妈妈看过去,绷着脸问:“左相之子李明堂在哪儿” 花妈妈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目光往三楼一瞟,忙道:“哎哟,我说爷您可别难为我了,能来我这花满楼的各个都是贵客,和您说了我这老命要是不要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卢平冷笑一声,用手中佩刀刀鞘抵开往自己身边凑的花妈妈,下令:“去三楼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给我搜搜到李明堂不必多言,往死里打” 花妈妈一听这话,立刻就察觉出不对了,这李明堂可是当朝左相嫡出的幼子,这一群人什么来头,竟然敢将左相之子往死里打 她位卑人贱,左相之子要是死在她这花满楼里,别说生意做不成了,就是活不活得成都是两说 花妈妈吓得全身发抖,命也不要了的往忙去拦从上三楼的护卫军,眼见着拦不住,又忙跪到卢平面前:“爷大爷您饶了我吧我一个小小花楼的妈妈,要是左相之子在我这里出了事,我也活不成了啊” 卢平不为所动,花妈妈伸手去拽卢平,可一触即卢平嫌弃的目光,忙畏畏缩缩跪在那里哭:“大爷官爷求您了您就当行行好,饶过我和这满楼几十号姑娘的性命吧” 三楼上,白家护卫军已经踹开了第一间厢房,里面传来姑娘的尖叫声,和恩客的怒骂声。 花妈妈满目惊恐回头朝楼上看了眼,也顾不上害怕,膝行两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卢平手中的佩刀,哭喊 “大人,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在你们这些大人眼里低贱的很可是人总得给自己着活路不是,您和左相之子的恩怨,我们这些低贱之人不知道,可要是左相之子死在我这花满楼里,我这楼里几十号姑娘可都要陪葬,暖春楼就是例子啊您就当放她们一条生路,行行好” 三楼尖叫声和怒骂声不断。 卢平看着脸上已经没有了谄媚,尽是惊慌失措和狼狈哀求的花妈妈,咬了咬牙对楼上高呼一声:“找到李明堂拖下来,当街打折他的腿” 花妈妈听到这话,如活过来一般,忍不住哭了一声就连忙对卢平叩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我这辈子定会铭记大人恩德我给大人立长生牌给大人立长生牌” “你们干什么”李明堂听到房门被踹开的声音,亵衣敞开着坐起身,将身后的美娇娘护住,怒目横眉骂道,“疯了我李明堂在的厢房都敢闯” “找到李明堂了”冲进来的护卫高呼道。 李明堂一听竟然是来找他的,一惊。 眼见那些佩刀之人气势汹汹朝他而来,立时睁大眼,又见那些人统一装束却又不是官府之人,李明堂便猜到这定是大都哪家勋贵人家的护院。 白家护院军冲进来,二话没说就扯住李明堂的手臂将他往外拽。 李明堂大惊,这些人知道他是谁还敢动他 “你们是哪家的护院我是左相之子李明堂你们敢抓我信不信我爹宰了你们是不是吕元鹏那个混蛋让你们来的” 卢平听到已经抓到了李明堂,抬眸朝台楼上看去。 剧烈挣扎的李明堂只穿着亵衣,便被白家护院军从厢房里拖了出来。 他剧烈挣扎着:“吕元鹏你个王八蛋你他娘的真敢让护院军抓我你就不怕我爹告诉你祖父吗” 李明堂整日沉溺于温柔乡,那里比得过护院军身体强壮,两个护院军架着李明堂下楼,跟玩儿似的。 花妈妈刚才哭过,这会儿见李明堂被拖拽下来,吓得躲在红漆圆柱之后不敢吭声,抖如筛糠。 “拖出去,往死里打,没我吩咐谁都不许停手。”卢平面无表情吩咐。 李明堂睁大了眼,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是吕家的护院:“你们是谁家的谁家的是不是吕元鹏的人我爹是当朝左相,你们谁敢动我都不得好死” 楼上楼下,挤满了看热闹的姑娘和恩客们,议论纷纷。 就连躲在红漆圆柱后的花妈妈,都忍不住揣度眼前杀气凛然的卢平是谁家护院,竟然如此嚣张,连左相都不放在眼里。 花满楼门口,李明堂 抱着头被打得连痛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卢平手握腰间佩刀刀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打断他的双腿,拖着他走” 片刻之后,李明堂的惨叫声响彻大都。 卢平面色沉着,命人就那么大大咧咧拖着被打断双腿的李明堂招摇过市,按照白卿言吩咐的那般,将事情闹大。 昨夜醉酒留宿在繁雀楼的司马平,闻讯披了一件外套,赤脚匆匆小跑至窗口,推开窗棂便看到李明堂被不知道谁家的护卫拖着,正招摇过市,浑身是血,惨叫不止。 司马平睁大了眼,惊得笑了一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的幸灾乐祸:“哎哟,这么大的喜讯要是元鹏知道了,还不得高兴的请我一同大贺三天啊” 说完,司马平立刻转身回去穿衣裳,准备去跟着看热闹,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再去找昨夜被他兄长揪着耳朵拖回去的吕元鹏,告诉吕元鹏这个喜讯。 白卿言的马车,已经在李茂下朝必经之路上候着了。 沈青竹见李茂下朝的马车缓缓而来,压低了声音对车内的白卿言道:“大姑娘,左相李茂的马车来了。” 三百六十二章:张狂 卢平拖着李明堂到的时候,左相李茂下朝的马车已经离得很近了。 “大姑娘,平叔来了”沈青竹说完,侧身退到一旁。 卢平对沈青竹颔首,走至马车旁,压低了声音开口:“大姑娘,给李明堂留了一口气,跟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知道了”她冷着脸应声,“等李茂的马车停下,让人将李明堂丢到左相马车前面。” “是”卢平抱拳应声,就同沈青竹立在马车旁,手握佩刀死死盯着李茂的马车。 李家的马车内,李茂闭着眼,思量今日朝上陛下说起燕沃灾情,太子那些替梁王的说话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太子将梁王抬得太高了,说梁王是陛下之子,且有左相李茂细心教导的长子随行,又有石攀山将军相助,哪次赈灾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让陛下不要因为梁王平日里不显露才能,便轻看了梁王,只要梁王上心定能平定此次灾情。 太子那一副以弟弟为傲的模样,陛下倒是满意了。 可言下之意,便是若灾情处置不好便是梁王的错。 李茂正想着,便听驾车的马夫道:“相爷,前面的路被堵了,看着像是镇国郡主府的马车。” 李茂手心一紧,睁开眼,白卿言还是来了 所以白卿言手中是有那些信的吧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说不定白卿言是虚张声势故意来吓唬他的,今天他必需同白卿言将话挑明白了,若白卿言不将信拿出来,他是不会相信白卿言手中握有那些信的。 李茂轻轻抬了抬下颚,理了理自己的领子,端坐,已然摆出了当朝左相的架子。 若白卿言不愿意拿出来,那他会好好叮嘱夫人,进宫后不论如何一定要求皇后娘娘下了恩旨,让高义县主嫁入他们李家 如此以来,那些信只要面世便是抄家灭族,高义县主也免不了 信若不在白卿言手中,那白卿言想要妹妹活命,就得帮他一起找 信,若在白卿言手中,那也就如同废纸了,除非她连妹妹都能舍。 “就停在镇国郡主马车前”李茂冷着声音道。 “是” 见李茂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卢平抬手对身后护卫军做了一个手势。 两个护卫军立刻拖拽着满身是血的李明堂疾步上前,将人丢在了左相马车前。 马夫突然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吓了一跳,对马车内的李茂道:“相相爷,镇国郡主让人往咱们马车前丢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还不等马车内的李茂反应,只剩一口气趴在地上的李明堂颤巍巍抬手,气若游丝:“爹” 马夫大惊:“六公子六公子” 马夫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冲过去扶着李明堂,一看的确是他们家六公子,忙喊道:“相爷是咱们家六公子咱们家六公子啊” 李茂一听是自己儿子,猛地站起身,险些被马车车顶撞掉了官帽,他扶着官帽弯腰从车内出来,见只穿着亵衣的儿子被人打的浑身是血,差点儿眼前一黑从马车上栽倒下来。 跟在李茂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按住腰间佩刀刀柄,虎视眈眈凝视卢平一行。 沈青竹上前一步,一身黑衣,怀抱一剑,视线扫过那些李府护卫,眸色冷肃煞气凛然,仿佛并未将这些护卫放在眼里,她一人就可以尽数收拾干净。 “堂儿堂儿”李茂拎着官袍从马车上跳下来,踉跄几步,官帽滚落一旁,若非护卫将左相扶住,必定栽倒。 “爹”李明堂看到自己父亲,虚弱无力唤了一声,头垂落了下去。 “堂儿”李茂大惊,跪倒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满身血,伸出手竟然不敢去触碰儿子,手不住颤抖着。 他咬牙切齿抬头看向白卿言的马车,视线又落在站在最前面的沈青竹身上,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白卿言你为何要伤我儿” 春桃从马车内出来,替白卿言挑开马车车帘,沈青竹这才让开站在一旁。 只见一身暗纹素衣的白卿言弯腰从马车内出来,就立在马车之上,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李茂,眸色极暗,徐徐开口道:“左相是没有将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啊。” 司马平从被白家护卫军拦住的人群中挤最前面来,只能看到立在马车白卿言的一个身影,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白家姐姐” 白卿言周身皆是尸山血海归来之后的骇人杀气,语调凉薄沁人:“我上次告知左相,欲与左相两家,相安无事,还以为左相明白了必不会再帮扶梁王于我找不痛快,谁知你竟敢打我四妹的主意” 李茂双眸通红阴狠的目光望着白卿言,似恨不能将白卿言生吞活剥,可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让人惧怕的寒意。 焚杀了十万降俘的人,可见其心肠狠辣 “我白卿言为人,向来眼里不揉沙子,别人敬我一尺我敬旁人一丈,别人欺我一寸我亦还旁人一丈你非要同我找不痛快,那我便让你更不痛快” 白卿言眸色沉冷,凌人之威锋芒毕露:“今日之事,是左相不识时务的后果。如何对旁人解释且不伤我白家名声,左相来想若今日我在日落之前听不到左相的解释,那左相便携全家洗干净脖子,等着去和陛下和阎王爷解释那些信是怎么回事吧” 说完,白卿言拂袖弯腰重新坐回马车里,扬长而去。 李茂死死咬着牙,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手背和额头青筋暴起,却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怒喊出声。 李茂死都想不到,白卿言做事竟然如此决绝,他闭着眼,喊道:“愣着干什么抬公子上马车回府请太医” 这一次,李茂是真的怕了,那种寒意从脚底攀升至脊柱,让人全身打颤。 白卿言若手中没有那些信,何敢在他面前如此张狂何敢将他儿子打得不成人形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啊小祖宗c小宝贝儿c小仙女 第三百六十三章:性命 镇国郡主白卿言命府上护卫军,将左相李茂的幼子从花满楼中拖出来,打了个半死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大都城都传遍了。 原本窝在床上不愿起来的吕元鹏,闻讯惊坐而起。 他睁大了眼望着司马平:“你说什么真的假的白家姐姐真的收拾了李明堂那个不要脸的” “我还能骗你我亲眼所见就是离得太远白家姐姐同左相说了什么我没听着”司马平语速极快道,“上一次太子娶侧妃时,白家姐姐那剑快得我都看不清楚英姿飒飒今日在左相面前都不下马车,那一身的气魄,真不愧是镇国王和大长公主带大的孙女儿,和这大都城里那些自以为是大家闺秀的闺阁千金,就是不一样” 吕元鹏嘿嘿一笑,挺直了脊背,神情难免抖了起来:“还是白家姐姐疼我白家姐姐定然是知道李明堂欺负我了” 司马平没听到吕元鹏后面这句话,他满脑子都是居高临下立于马车之上的白卿言,分明手弱女子,却似又拔山超海之力,傲岸不群,威严凛然,让人不敢逼视。 让司马平不由想到了已故的镇国王和镇国公,那样凌厉而内敛的气魄,非疆场浴血,身经百战,且顶天立地无惧生死之人,不能有。 “元鹏我决定了,这月二十五,随你同你一同去南疆,隐姓埋名入白家军”司马平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吕元鹏闻言,吓得直接从雕花木床上弹起来,趿拉着鞋忙冲到窗口伸头往外左右看了看,这才猛地将窗户关上,压低了声音冲着司马平嚷嚷:“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去就去呗你嚷嚷什么要是让我爹娘或者翁翁知道了,咱俩都走不了” “你走不了,我能走啊”司马平回神,似笑非笑看着神情紧张的吕元鹏,在临窗软榻上左下,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才开口,“我爹原本希望我大哥入仕,二哥入伍,所以我嘛就一直跟你做了一个纨绔如今我要是能做点儿正事儿,我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你也不能害我啊”吕元鹏亦是在软榻上坐下,冲司马平翻白眼,“就爹娘那个性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我锁家里还有我翁翁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是去投白家军的,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吕元鹏话音刚落,房门猛地被推开,身着月白色滚云纹镶边的吕元庆抬脚踏入房中,绷着一张脸问:“你要投白家军” 吕元鹏吓得浑身一哆嗦,看到自家不苟言笑的哥哥,喉头翻滚着,满心都是完了两个字。 司马平也很怵这个一向有冷面公子之称的吕元庆,吓得放下二郎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尴尬道:“那什么,元庆哥我就先走了” 司马平匆匆绕过吕元庆,往吕府外小跑。 吕元鹏对哥哥干笑了两声,见吕元庆他抬脚朝他走来,十分没骨气从软榻上滑下来跪在了地上:“哥好哥哥你可千万别告诉翁翁,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见吕元庆脚下步子未停,吕元鹏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一对耳朵,缩着脖子,生怕吕元庆又揪他的耳朵。 谁知吕元庆压根就没有揪他耳朵的意思,竟疾步绕过他,打开了柜子门。 红漆木柜里,躺着吕元鹏已经收拾好的包袱。 吕元庆转头深深看了吕元鹏一眼,抬手要将包袱拿出来。 吕元鹏立刻眼扑过去,一把按住自己的包袱:“哥你要这么着就没意思了我答应你不去了还不成吗” 吕元庆甩开吕元鹏,吕元鹏还要上来抢包袱,结果吕元庆手一指,吕元鹏便蔫蔫立在那里不敢上前,只能眼看着兄长将他的包袱解开。 包袱里,是吕元鹏的几件衣服,还有一大把银票和碎银子。 吕元庆挑起吕元鹏叠的皱皱巴巴的衣裳:“你带这几身衣裳去,还想隐姓埋名” 吕元鹏往包袱里塞的,都是平日里喜欢穿的衣裳,工刺绣精致不说,衣料更是华贵,非勋贵人家断不会用这种料子做衣裳。 “我们吕家即便是下人穿的衣裳,在普通百姓中,都是难见的若想隐姓埋名”吕元庆收了吕元鹏的银票,“这些不能带衣服换成普通百姓的衣裳” 吕元鹏颇为意外地看着自家哥哥:“哥,你的意思是你不告诉翁翁了” “出门的行装重新整理好,拿来给我过目。出行日子也不必太仓促,就定在六月外祖母寿辰之后,否则你若敢私下跑,我派人将你抓回来打断双腿可记得了”吕元庆冷着脸问。 “记住了记住了哥你放心”吕元鹏连忙上前小心翼翼扯过自己的包袱抱在怀里,对吕元庆嘿嘿直笑。 吕元庆跟看傻子似的看了眼自己的傻弟弟,叹气离开。 等吕元庆走了之后,吕元鹏才反应过来,他哥是不是把他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都拿走了 李府。 李明堂的院子里婢子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又端着一盆盆被血染红的水出。 左相夫人歇斯底里喊着儿子的哭声,和李明堂的惨叫声不断。 李府阖府上下的下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蹑手蹑脚的低眉顺眼干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牵连。 李明堂的腿算是废了。 可左相李茂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儿子的腿,而是全家甚至九族的性命了 想起白卿言临走前,那冷漠入骨的眼神 想起她那句让他在日落之前想办法解释此事,还不能伤到白家,否则就要他们全家洗干净脖子,等着去和陛下还有阎王爷解释那些信,左相不由脊背发寒。 这是什么道理把他儿子双腿打断,还得他来想办法解释此事 左相闭了闭眼,几不可闻的摇头,不能乱。 他攥紧拳头,强压下怒火和恐惧。 第三百六十四章:有恃无恐 白卿言手段狠辣,做事果决,若是他不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怕是白卿言真的会将信交到陛下那里。 毕竟,将那些信交上去,对他们白家来说是大功一件,可对他们李家来说可就是祸遗九族了。 左相手下的两位幕僚也是大感意外,没想到镇国郡主出手如此狠绝,丝毫不留余地。 可细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镇国郡主手握左相把柄,又是连十万降俘都能眼睛不眨,顷刻焚杀之人,又怎会忍气吞声来找左相讨价还价 如此看来,原本镇国郡主只是不想左相相助曾经意图攀诬镇国王,结果他们以高义郡主的终身大事试探,触怒镇国郡主的逆鳞。 这事要是放在他们身上,前脚刚刚警告过,后脚拿人便打自家妹妹的主意,他们也会勃然大怒。 只怕在镇国郡主那里,还以为左相是在寻衅,自然出手毫不容情。 他们错在将镇国郡主当做大都城普通的闺阁千金,可那镇国郡主可是沙场号令千军,说一不二之人。 青衫幕僚反复搓手,神容略显焦急:“镇国郡主要求在日落之前解释清楚,可如何解释镇国郡主打断了六公子的腿还那么兴师动众,堵住了左相下朝去路,将浑身是血的六公子丢在左相马车前,怎么看都太过猖狂了” 白衣幕僚眉头紧皱,思虑半晌,抬头道:“为今之计,只能是委屈六公子了” “如何委屈”李茂问。 于李茂而言,儿子的委屈甚至是儿子的命都大不过全家的命,大不过九族的命。 “相爷,不如便将上个月六公子做下之事,公布于众。”白衣幕僚表情郑重,“大都白家素有爱民如子之称,六公子犯错,左相夫人帮着扫尾,镇国郡主大义揭发,当然免不了会被御史台参一本,可这远比那些信被送到陛下面前要好。” 李茂脸色铁青,沉着脸细细思考。 白衣幕僚见李茂并未拒绝,便说:“若是相爷拿定主意了,便进宫面圣,自称教子不善,出事之后夫人更是隐瞒相爷,擅自处置将事情扫尾干净,若非苦主求告无门,巧遇镇国郡主,镇国郡主知晓后查出真相,才有了今日之举” “也不妥”青衫幕僚认真道,“镇国郡主要求是不能伤到白家,可若是如此说百姓会议论,镇国郡主为何不将查到的证据上交官府,届时镇国郡主发怒信一旦送入宫中,相府灭顶之灾” 青衫幕僚转头望着李茂:“相爷要想相府平安,稳妥计,不如入宫请罪。对陛下照实称是您替六公子扫尾,之后相爷日日愧疚彻夜难眠今日镇国郡主将六公子双腿打断送到相爷面前,是怕将六公子交入官府,官府惧怕相爷之威六公子还是会安然无恙也是为了让相爷明白法理昭昭” 见李茂还有所犹豫,青衫幕僚高声道:“相爷,要知置之死地方可后生此事若是不伤六公子,不伤相爷,便无法满足镇国郡主的要求相府危矣且镇国郡主给的时间紧迫已容不得我们细细思量计较了。” 李茂手指攥成拳头,用力砸在面前案几上。 憋屈,真的没有比他更憋屈的左相了 白卿言打断了他儿子的腿,他竟然还得要为护白卿言的名声 且今日白卿言这一番动作下来,他不但反击反而服软,定会有人猜到白卿言手中或许握有他的把柄,比如吕相 吕相多年来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暗地里经常同他作对,若是吕相暗中找白卿言合作,开出令白卿言心动的条件,难保白卿言不会同吕相合作,倒是他又该如何。 可眼下李茂顾不得那么多了,白卿言给的时间紧迫,先解了眼前之危再说。 李茂咬着牙下了决断:“将诚意给足了白卿言,就说她查到了实证,派人交到府衙,谁知近半月过去却了无音讯,一问才知,她派人送去的实证被销毁,这才有了今日打断明堂双腿之事。” “本相进宫,其他事情交于二位可此事顺了白卿言的意了结,却会留有后患本相在此大辱面前,不报复却服软大都城内聪明人太多,定会有人会猜出本相有把柄在镇国郡主手中,若来日本相仇敌与镇国郡主合作本相死无葬身之地” 李茂对两位幕僚拱手:“所以有劳二位要好好替本相想想,今日之后,该如何行事” 白卿言刚回清辉院,便吩咐卢平派人回朔阳通知周县令,她大约本月二十五到朔阳,处理白氏宗族之事。 卢平走了才半盏茶的时间,白锦稚就跑来了。 “长姐,这么大快人心的热闹事,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就应该让我用鞭子把李明堂给抽开花了” 春桃给白锦稚上了茶,颇为忧心立在一旁 道:“大姑娘,就这样打断了左相府公子的腿,还丢到左相车驾之前,百姓会不会觉得咱们镇国郡主府太嚣张对咱们镇国郡主府有看法” 听春桃这么一说,白锦稚也觉得今日高调张狂的行事作风,似乎和长姐平日里的性子不符:“长姐,不会出事吧” “有恃才能无恐。”她望着白锦稚道,“反之,无恐是因为有恃,做的越是嚣张,李茂才会越是忌惮。” 她端起茶杯,又低声道:“至于百姓间的的看法如何,这是左相应该想办法引导的事情,以左相的能力必然会安排妥当,我们就坐着看吧” 如白卿言所言,刚过申时,左相李茂入宫请罪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原来,左相徇私枉法,为其子掩盖强逼妇女,逼害人命的罪行,让苦主告官无门。那苦主府衙门前失声痛哭之事,百姓中还有人记得。 后来镇国郡主偶闻此事,派人去查证,得到证据之后上交官府,谁知官府畏惧左相之威竟偷偷将实证销毁。 堂堂帝都,竟发生如此不堪之事。 第三百六十五章:同病相怜 这才有了镇国郡主打断左相之子双腿,丢在左相车驾之前之事。 百姓交手称赞,不免又想起镇国郡主曾于长街之上,棒打欺凌百姓的白家庶子,又因四姑娘白锦稚对去白府闹事的奸滑之徒挥鞭,而罚了白家四姑娘。 纷纷感叹大都城白家人拳拳爱民之心,当真是将百姓当做骨肉血亲,并非说说而已。 左相纵容子嗣欺凌百姓,官府都不敢管,可镇国郡主却管了。 左相李茂,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称替儿子掩盖罪行后,日日被良心谴责,深觉愧对皇帝信任。如今镇国郡主将此事查出,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羞愧难当,特来请皇帝降罪。 皇帝一向信任李茂,气恼归气恼,却不知道为何竟然同李茂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左相李茂的儿子被白卿言盯上了,就被白卿言打断了腿。 皇帝的儿子也是被白卿言盯上了,然后白卿言就将皇帝逼得,不得不将嫡子信王贬为庶民,发配永州。 可是,这世上就算是普通百姓家,孩子多了也会出一两个不肖子孙,谁家老子不给自家儿子收拾烂摊子 难道人人都要同他镇国公府白家一般,孩子犯了错,便大义灭亲 这大都城中,为自家孩子收拾烂摊子扫尾的清贵官宦还少吗那吕相还不是不整日为他那个招猫逗狗的孙子擦屁股 只能说,李茂被白卿言盯上了也算倒霉,也怪李茂,给自己儿子屁股都擦不干净,活该让白卿言抓住把柄。 可这话作为皇帝他不能同李茂说。 “算了”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直言愧对君恩的李茂道,“你也是爱子心切,就先让你儿子养好伤,逼死也不是亲自杀人,可强行玷污他人妻室,按律要么流放边塞20年苦役,要么打断双腿既然镇国郡主已经代劳便这样处置吧你教子不严,朕罚你半年俸禄,回去后再派人去苦主家,赔银子了事,这事就这么了结。” 皇帝又想到了那个让人头疼的白卿言,闭了闭眼道:“至于镇国郡主那里,你不用担心去吧” “多谢陛下”李茂抬头感激涕零望着皇帝,重重叩首,“微臣不能替陛下分忧,还要让陛下为臣费心,实在是罪该万死陛下爱重罪臣之心,罪臣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之万一,微臣此生定结草衔环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好了少说漂亮话了,去吧”皇帝歪在金龙团枕之上,对李茂摆了摆手。 李茂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弓着身子退出大殿,直到站在大殿外,看到脚下青石地板被日光铺满这才站起身来。 他长长呼出一口,虽然说罚了半年的俸禄,可只要皇帝还信任他就好。 李茂攥了攥拳头,抬脚朝宫外走去,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信任,和未来皇帝的信任。 他和白威霆最大的区别,便是白威霆品行高洁,百姓之中盛誉滔天,求得是俯仰无愧天地。 而他并不在乎百姓怎么看他,也不在乎无愧于心,只在乎皇帝怎么看他。 只要那些信不复存在,或者永远不被皇帝看到,那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李茂离开之后,皇帝将太子唤了过来,让太子去同白卿言说一声,李茂之子的事皇帝已经知道,既然白卿言已经打断了李明堂的双腿,他也罚了李茂半年俸禄,此事也就算了结了。 皇帝还让太子亲自去给镇国郡主府送赏赐,不论私下如何对白卿言不瞒,明面儿上还得让百姓看到皇帝对镇国郡主维护百姓之心的赞赏才是。 太子得到消息时便一脸震惊,没有想到白卿言手段如此雷霆,竟直接打断了左相儿子的双腿,丝毫不留余地。 秦尚志一时间也都摸不透白卿言的意思,甚至替白卿言捏了一把冷汗,毕竟左相李茂可不是一个心胸开阔好招惹的。 谁知,最后竟然会是李茂进宫请罪认错,百姓赞扬白家爱民之心。 这一团乱的,连秦尚志脑子都是一团浆糊 左相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被镇国郡主吓到了 秦尚志眯了眯眼,会不会是左相有什么把柄攥在镇国郡主的手中,被镇国郡主逼得不得不这么做 可秦尚志并未将此怀疑告知太子,事关恩人白卿言,他不能随意对太子开口。 天色微沉,店铺鳞次栉比的长街上,酒肆茶楼内已点亮灯火,但青瓦飞檐下随风摇曳的灯笼还未亮。 将沉的夕阳余晖璀璨耀目,将半个大都城映照成金色。 太子带着皇帝的称赞口谕和赏赐,亲登镇国郡主府大门。 连皇 帝都称赞镇国郡主,大都城内谁还敢再说镇国郡主张狂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西方天际就只剩下一抹残留的暗淡霞色,太子也踏出了镇国郡主府的大门。 董氏携全家将太子送至门前,行礼与太子告别。 太子含笑道:“郡主,借一步说话。” 如今,太子已然将白卿言当成自己人,难免还是要叮嘱白卿言一二。 白卿言称是送太子到马车前,就听太子道:“郡主以后做事还是要谨慎些,不能总用战场上动辄伤人那一套,此事你大可告诉孤,孤来处置,何苦得罪左相左相可不是一个心胸款狂之人啊” 白卿言忙对太子行礼:“言多谢太子殿下提醒,陛下身体抱恙,太子如今替陛下处理国事,辛劳万分,言怎好拿这样的小事去给太子添乱” “且虽说左相心胸不够广阔,但到底李明堂有错在先。言是怕若此事私下了结,有左相先例在前,往后大都城内官员都会有样学样,一旦这样的风气贯穿整个朝堂,将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岂不是给殿下留下祸患” 听到这些话,太子心中熨帖极了,原来白卿言是为了他,才对左相出手如此狠辣。 太子点了点头,声音越发温和:“虽是如此,可” 第三百六十六章:七寸 “殿下”不等太子说完,白卿言又是一礼道,“言不日就要回朔阳,日后来大都的机会不多了,临走之前只想能为殿下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他左相有恨有怨,尽管冲我白卿言来可殿下将来的朝臣,绝不能都去学左相,目无君上,以权谋私,徇私枉法。” 太子抿住唇,白卿言果然是全心全意将自己当成了主子,只为他的未来着想,他心中感怀万分对白卿言长揖一拜,谢白卿言为他考虑周全。 “你身子弱,回去吧,风凉”太子关切道,“我已经派人去朔阳通知朔阳的地方官,你明日启程回朔阳,让他们好生听你吩咐助你安心处理宗族之事。” 白卿言又是一拜:“多谢太子殿下” 目送太子的车驾离开,白卿言在抬眼,眸底已是一片冷漠肃然。 白锦稚见事情发展全然如白卿言所料,高兴的不行,快步从高阶之上冲下来:“长姐,果然和你料的一样” “回去再说。”白卿言牵着白锦稚的手,笑着转身同白锦稚看着还生气的董氏。 太子来之前,董氏正在训斥白卿言,说她打断左相之子双腿的事情做的太过。 白卿言未将手握左相把柄之事告知董氏,可太子这么一来,说起左相在皇帝面前如何痛哭认错,且没给白卿言上眼药,董氏便明白,她女儿怕是捏着李茂的七寸了。 白卿言扶着董氏的手臂,送董氏回院子,董氏路上忍不住絮叨:“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你倒好还得罪李茂那种位高权重的小人” “阿娘,阿宝绝不会随便为白家招惹祸端,阿娘且看着,李茂定会在我们举家回大都之前,来服软示好,阿娘届时客气些就是了。” 董氏侧头看着特意叮嘱她客气一些的女儿:“你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总要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白脸阿宝唱了,红脸自然需要阿娘来唱如此左相才会觉得在白家有突破口可筹谋布置,不至于与白家以死相拼。” “所以,你手中果然有李茂的把柄”董氏道。 白卿言颔首:“祖母交于我,用来护着白家的,阿宝定会妥善使用。” “你有分寸就好”董氏拍了拍女儿的手。 天还未亮,雾气未散。 长街临街红灯未熄,大都城四下寂静,偶有犬吠之声。 早起摆早点摊子的小摊贩夫妻挑着扁担从薄雾中疾步而来,一到摊位两人就赶忙忙活起来。 妇人动作麻利系上围裙,点燃高挂的灯笼和灶炉,往锅里添了水。汉子用竹竿支起油布棚子,摆好桌椅板凳,正准备擦桌子,就听到长街西面传来踢踏的马蹄声。 只见马队从雾中而来,沈青竹率十几轻骑前方开路,后面是郡主规制的朱轮四驾马车,奢华气派。 白锦稚骑着一匹白马,跟在马车一侧,缓缓而行。 马车之后,跟着近四十白府护卫军,身着黑色便服,腰间的佩刀。 此次白卿言回朔阳,用得是郡主车驾,董氏想着白卿言此次回朔阳宗族是办大事,本欲让白卿言带走白府大半数的护卫军,可白卿言却说太子会给她送护卫军,她带四五十人足矣,她带的人越少,太子对白家才约放心。 多了让皇帝知道了,恐又要生疑。 刚一出城门,白锦稚就看到了城门外候着的太子府护卫军,还有太子的车驾。 白锦稚弯腰,压低声音对马车内白卿言道:“长姐太子已经在城外侯着了。” 马车内,正歪在软枕上借着琉璃灯盏的火光看书的白卿言,合了手中书本,坐直身子,又问:“太子带了多少护卫军” 白锦稚大致扫了一眼:“约莫百十来人。” 立在太子马车旁的全渔看到白家队伍出城,忙上了马车,端过热茶递给太子,道:“殿下郡主来了,您喝口茶,醒醒神。” 在榆木马车里闭着眼休憩的太子闻言睁开眼,打起精神,抬手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走吧” “外面凉,殿下披件披风。”全渔拿了件披风给太子披上,扶着太子下了马车。 白锦稚已经让白家马车队停了下来,先行上前对太子行礼:“白锦稚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笑着让白锦稚起身,抬眼便见春桃扶着白卿言下了马车朝他走来。 “言见过太子。”白卿言行礼。 沈青竹立在最前通体黝黑的马旁,视线扫过太子带来的护卫军,各个骑马,倒是不会耽误他们的行程。 “郡主不必多礼。”太子对白卿言笑了笑,视线扫过白卿言的车队,眉头不免皱起 ,“郡主回朔阳是要办大事,就带这么一点儿人,怎么震慑宗族” “最近朔阳周围匪患频发,白府就那么多护卫军,二十六日还需押送第二批送回朔阳的家具物什儿。我本意是带十人便足够,清理宗族,言不用以多欺少,好歹有陛下赐予的郡主之位镇着。”白卿言似乎颇为无奈,“是可母亲不放心,这才让我带了这么多人,于言而言已经多了。” “你啊,还是年纪小”太子与白卿言说话的语气亲昵又自然,真真儿如同兄长一般,“白氏宗族之人在大都城都敢将皇姑祖母气得吐血,你只是郡主之位,又只带十几人回去,哪能震慑得了那些倚老卖老的宗族族老们” “也怪孤”太子一副颇为自责的模样,“当初孤请奏,想请父皇赐封你为公主,可父皇却赐了郡主,孤应当为你据理力争一番以你的功绩若是男儿当继任镇国王之位。” 太子这话,是为了向白卿言施恩,白卿言如何不知。 “言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于言而言,太子对言之恩,才更为珍贵,言铭记于心”白卿言话说的极为漂亮。 太子笑了笑,道:“罢了,孤也知道你不在意那些虚名。不过你此次回朔阳所带人手的确是太少了,幸而孤有准备” 第三百六十七章:交差 听太子这么说,全渔连忙转头,将太子府护卫军的两位队率唤了过来。 “朔阳宗族之人放肆狂妄,你又是白氏宗族之女,难免会被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们拿捏,此次你回朔阳,带上全渔和太子府的护卫军的两队护卫,想来宗族之人知道你背后是孤,便不敢在你的面前放肆了。”太子道。 全渔忙笑着对白卿言行礼:“此次有劳郡主带着全渔去朔阳见识见识了,太子殿下已经吩咐了全渔,郡主之命便是太子之命,让全渔不得有违。” 太子很满意全渔这番话,点了点头。 白卿言表现出一脸震惊与感激之情,忙福身行礼推拒:“殿下万万不可全渔公公乃是殿下近身伺候之人,若是言带走了全渔公公,殿下身边没有贴心之人伺候可如何是好更别说d太子府的护卫军言若是带走两队,太子殿下的安危又该如何” 太子见白卿言的推拒不像是欲擒故纵,像是真心意外感激,又真心替他担心,笑意越发柔和:“孤一大早来这里候着,可不是为了让郡主拒绝孤的这是孤之命,镇国郡主领命便是。” 白卿言抬头望着太子,满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言领命,谢过太子。” “这就对了”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起梁王去燕沃赈灾,方老意思不能让梁王办好此事,可他还想听听白卿言的意思,他道,“郡主,借一步说话。” 白卿言颔首,随太子往空旷处走了两步,将方老的建议同白卿言说了。 “当初梁王买通你身边贴身侍婢,意图栽赃镇国王一个叛国之罪,可见其心思深沉,并非平素里表现的那般懦弱无能。方老的意思是派人稍稍做些手脚,激发民变,届时梁王无法收场,可能会需要你带兵前去镇压” 太子见白卿言眉头皱起,话音一顿,问:“看起来,郡主不赞同” 白卿言对太子一礼:“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晋国之民乃太子之民,虽是为阻梁王,但也决不能行损民害民之法,太子殿下需谨记,民为国之本。” 太子背后的手微微收紧。 “殿下,梁王曾意图攀诬言祖父险些害我白氏满门命绝之事,言不曾忘记,言不同于殿下还对梁王留有兄弟之情,对梁王言恨之入骨” “言那日命人打断左相李茂之子的腿,带去左相面前时,已经同左相说过,此次赈灾事宜结束之后,不希望左相助梁王,左相应顺应天命辅佐太子殿下。此次赈灾之事本就难办,办好了是职责所在,办不好便是罪责加身,即便是梁王办好了回都,无人辅佐也是难以威胁殿下之位,殿下尽可安心。” 见太子似乎还是有所犹疑,白卿言继续补充:“且此次赈灾梁王能否办好还是两说若办好了还好,办不好陛下追查下来,查出是太子动了手脚,这就成了太子之责,怕陛下会对殿下有所不满。” “此事殿下可再问问秦先生的意思,秦先生大才必能匡太子于明君坦途。” 太子垂眸细细思量 白卿言说的没错,论起对梁王的恨意,白卿言要大过他太多,白卿言比他更希望梁王出事。 所以,白卿言今日能对他说这样的话,还是为他考虑了的。 太子凝视白卿言,道:“好,郡主的话孤记住了,郡主还要远行,孤就不耽搁郡主了。孤也还要去早朝,待郡主回来,再与孤详说。全渔照顾好郡主,一切听郡主吩咐” 立在远处的全渔连忙迈着碎步上前,笑着行礼:“殿下放心,殿下叮嘱多次,全渔牢记在心。” 太子颔首。 “言恭送太子殿下”白卿言对太子行礼。 白卿言目送太子上了马车离开,全渔笑着对白卿言道:“郡主,我们也启程吧” “此行有劳了”白卿言对全渔和两位队率抱拳。 两位队率受宠若惊,忙还礼。 白卿言上了马车,脸色便沉了下来。 作为谋士幕僚,方老应当为太子出谋划策不错,可竟然出了这么阴损的一个招数。 想到太子刚才深沉的目光,她闭上眼拳头微微收紧。 作为储君应当爱民护民,若此次太子真的用了方老所献计谋,为稳固太子之位不择手段,也便般配为晋国未来之君了。 不论太子是否会用方老的计谋,她都得派人去给阿玦送封信,让他加快因灾民入幽华道。 太子一向对全渔宠爱有加,让全渔跟随白卿言去朔阳,还给全渔备了马车,虽然算不上奢华宽敞却也十分精致,上面还有太子府的徽记。 这对白卿言来说算是好事,这两队一共百人护卫军加上全渔,他们身上出 自太子府的标记越显眼,朔阳白氏宗族之人才会越忌惮,朔阳地方官才会越配合。 镇国郡主回朔阳的队伍,多了百名太子府护卫,沈青竹让太子护卫军殿后,重新列队后鱼贯雁行,浩浩荡荡朝朔阳方向缓行而去。 四月二十五,天刚亮,太守和周县令便已在朔阳城外候着了。 此次白卿言再次返回朔阳,非同寻常。 先是镇国郡主府派人回来,告知他们镇国郡主要回朔阳处理白氏宗族之事,且要求周县令对白氏宗族子嗣严惩不贷。 随后,太子府竟然也派人前来,告知他们镇国郡主要回朔阳处理宗族事宜,让他们竭力协助不得有误。 如此阵仗太守和周县令哪里敢怠慢,他们算了镇国郡主一行人到朔阳的行程,沿途又派人去打探镇国郡主车马队行至那里,诚惶诚恐在朔阳城外迎接。 原本预计镇国郡主在辰时初便会到,谁知已经辰时末还不见车马队的踪迹,周县令有些不放心。 “最近匪徒猖獗,可别事让镇国郡主遇到了”周县令颇为担忧,担心回头不好和太子交差。 临时搭建的遮阳棚里,太守四平八稳坐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第三百六十八章:撑腰 周县令见状,偷偷对太守翻了个白眼,他也真能喝的下去茶。 放下茶杯,太守才慢悠悠道:“太子府护卫军百人护卫郡主,除非那匪徒都不想活了,否则怎敢拦郡主车驾” “那倒也是”周县令点了点头,紧绷的头皮放松下来,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谁知这茶碗里的茶是仆人给刚倒上的,烫得周县令呲牙咧嘴,捂着嘴道,“怎么这么烫” 仆人缩着脖子,怯生生开口:“对不住大人,小的见看您一直没有喝,茶都凉了,就给您重新换了一碗热的。” “来了来了大人来了”县衙衙役高呼着朝凉棚跑来,他喘着粗气站定,扶了扶跑歪了的官帽,对太守和周大人行礼后,往后一指,“两位大人,郡主来了” 周大人惊得站起身,朝远处眺望。 时值槐月,朝阳璀璨耀目。 极长的马队,浩浩荡荡踏着金光而来,虽未举旗,可各个骑着高马,腰间佩刀,所到之处尘土飞扬,气势极为庞大。 太守理了理自己的官服,起身走出凉棚前往迎接。 朔阳宗族之人得到消息,太守和周县令在城外迎接镇国郡主车驾,吃了一大惊,族长赶忙让人通知各位族老,和宗族诸人随他一同出城相迎。 几天前,宗族族老将大长公主气得吐血之事,竟在白氏宗族族长同族老回朔阳之前,先一步传入朔阳。 朔阳百姓大惊,纷纷议论朔阳宗族果真是在朔阳当土皇帝当久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最近更是流言四起,百姓们说起前一阵子白卿言私下回朔阳,秘密详查朔阳白氏这些年都做了哪些天怒人怨之事,走访苦主之家,当街处置了族长之孙白卿节,又命周县令严查这些年白氏宗族做下的恶事。 还放下身段,向百姓致歉,称必会将欺凌百姓的宗族子弟除族,且让宗族补偿苦主,宗族若不肯,她便携大都白家自请出族。 百姓都说,或许这些年大都城白家真的全然不知朔阳白氏都做了什么。 以往,百姓们听到路过商旅或者外地之人,说起大都城白家和镇国公府如何如何高义,都只是撇撇嘴,如今想想镇国郡主回朔阳所为,想想被逼吐血的大长公主,多多少少算是信了大都白家有爱民之心。 白氏族长率族老和族众赶到城外时,白卿言的车马队刚刚停下。 族长看着白卿言带着过百的带到护卫回来,腿都要软了,心知此次若是不能满足白卿言将犯错宗族子嗣逐出宗族,白卿言势必不会罢休。 罢了罢了出族就出族,只要宗族私下照应着也是一样的。 看到太守和周大人站在最前端相迎,族长拄着拐杖颤巍巍朝太守和周大人的方向疾步而去,同太守和周大人长揖打招呼。 周大人看着平日里眼高于顶,拿自己当盘儿菜的白氏族长,今日竟然如此低眉顺眼,倒觉得稀奇,再想起这族长将大长公主气到吐血之事,心里隐隐也有了底。 怕是白氏知道强逼镇国郡主以威势压他放人是不可能了,所以才这么低眉顺眼的同他示好。 周大人面上不显,浅浅颔首之后,见白卿言的马车已经停稳,便随太守上前去迎。 有来看热闹的百姓低声说道:“镇国郡主这么大的阵仗回来,白氏宗族竟然都不知道吗镇国郡主都到了他们才匆匆赶来,比我们还来的晚” “说不定是给镇国郡主端架子呢,人家可是连大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都给气吐血了的” “呸,什么东西仗着人家大都白家的威势,还敢如此嚣张真希望镇国郡主自请出族,看他们白氏宗族还怎么嚣张” “哎希望镇国郡主真的和传言一般爱民护民,此次回来是处理白氏宗族欺凌百姓之事” “谁知道呢,看着吧可千万别只是做做样子” 白氏宗族的族长和族人听到百姓们的议论,臊得面红耳赤,急忙跟随族长上前,打算去迎一迎白卿言。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太守和周大人的面前,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否则要是让太守或周大人看出白氏宗族与镇国郡主水火不容,日后想要求周大人放人或从轻发落就更难了。 谁知,白氏族长一行还未靠近,就被沈青竹带人拦住。 白氏族长一肚子的火,却强压下去,赔着笑脸将姿态放低对沈青竹行礼道:“老朽乃是白氏宗族族长,知道郡主回朔阳,特带族人前来相迎,还请姑娘放行。” 沈青竹这才抬手示意护卫军让开。 春桃撩开马车帘子,正欲扶白卿言下马车,就见太子殿下身边的全渔公公已然立在马车旁 ,正笑眯眯望着她道:“我来扶郡主下马车。” 春桃知道全渔身份,颔首,弯腰立在马车上替白卿言打了帘。 太守视线扫过马车后,立在马下的护卫军,认出那些护卫军的佩剑上是太子府的徽记,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再看扶着白卿言下马车的竟然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太监,心中大骇。 太守认得,那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全渔,自幼陪着太子长大,不出意外将来太子登基,那全渔公公便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可绝对怠慢不得。 周大人虽然不知全渔身份,可一看全渔身上的服饰,便知道这太监不简单,压低了声音问太守:“大人,您猜那是伺候哪位贵人的公公” 太守倒也没有瞒着:“那是太子殿下身边最宠幸的宫人,全渔公公。看到后边那护卫军了没有,那是太子府的护卫军。” 周大人倒吸一口凉气,太子这是派人来给白卿言撑腰来了啊 其实,周大人倒觉得就算是没有太子撑腰,这位镇国郡主也能将白氏宗族收拾的妥妥当当,端看那镇国郡主一身杀伐不惧,沉稳又威严十足的气魄,便知此人手段卓绝。 可太子派人跟着来了,这就表示,太子对这位镇国郡主十分看重。 第三百六十九章:宗族之本 难不成真的如同传闻那般,太子真的心悦镇国郡主,打算将来立镇国郡主为后 见太守已经上前,周大人不敢多想忙回神上前,族长率族人也跟了上来。 太守与周大人见白卿言下了马车,疾步上前行礼:“见过镇国郡主。” “二位大人不必多礼。”白卿言为太守和周大人介绍全渔,“这位是太子身边的全渔公公。” 太守和周大人连忙见礼。 “二位大人客气了,我不过太子身边一个使唤奴才罢了,太子殿下听说白氏宗族的族老们将殿下的皇姑祖母逼吐了血,担心如同亲妹的镇国郡主来处理白氏宗族之事时没有人手使唤,被人倚老卖老欺负,特让我还有两队太子府两队护卫军,跟来听郡主使唤差遣。”全渔笑盈盈对两位大人道。 族长一听这话,腿都要软了,目光落在那一百多太子府人高马大的护卫军身上,脸色煞白。 周大人眉头一跳,如同亲妹 这就是说,太子殿下对镇国郡主并非是男女私情。 若不是男女私情,却愿意如此相帮,要么就是倚重此人,要么就是十分信任此人。 不论是哪一种,周大人都不可怠慢白卿言。 “冤枉啊”有族老忙喊冤枉,“我们没有逼得大长公主吐血啊那都是大长公主她” 族长连忙攥住那位族老的手,阻止他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可就是攀诬大长公主了,毕竟不会有人相信大长公主会为了一个小小宗族做戏吐血。 “见过郡主c见过大人”族长连忙对白卿言和全渔行礼,陪着笑脸,“郡主回家,怎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老朽也好带族人好生准备,早早来迎接郡主和这位太子府的大人啊” 白卿言并未回答,只望着周大人问:“我听说,上次我走之后,白家宗族子嗣闹事,将一幼女丢入河中,害死幼女之母,叫嚣让周大人将他们都抓进去,周大人抓了吗” “抓了抓了郡主放心,郡主交代的依法严惩,下官不敢忘”周大人忙道。 白卿言颔首,冷肃淡漠的眸子扫过白氏族人,问族长:“去府衙告诉周大人,且安顿好幼女的白卿平,今日来了吗” 族长没敢说,白卿平被他关入了祠堂,到今天还在跪着呢。 族长也是没办法,白卿平那可是他的亲孙子,可不关白卿平没有办法平息族人的怒气。 “在家中,在家中”族长低着头,不敢直视白卿言暗芒幽沉的眸子。 白卿言深深看了族长一眼,又问周大人:“白氏宗族哪些子嗣做下了哪些为祸百姓之事,这些日子以来周大人可都查证妥当,有实证了” 周县令一脑门子的汗,忙道:“回郡主,昨日刚刚全部查齐,原本是想着等着今日一同发落的” “好,今日午时就请族长召集族人开祠堂。”白卿言望着周县令,“劳烦周大人派人将狱中白氏宗族子嗣,全部押往白家祠堂,转告各位苦主前来白氏祠堂。” “这是要周大人放了我们宗族子嗣吗可为何还要苦主去我们白氏祠堂”有白氏族人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人。 “郡主,非重要年节和重大之事,祠堂是不能轻易开的。”族长小心翼翼试探。 白卿言闻言,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看着族长:“今日,白氏宗族要么有人除族,要么大都白家要告罪祖宗出族,算不算大事” 族长脸色煞白,族人满脸惶惶。 “难不成郡主是想要进祠堂”白岐云眉头紧皱,不敢看白卿言,只对族长道,“爹,女人自古是不能进祠堂的。” 族长抬头小心翼翼朝白卿言望去。 白锦稚咬了咬牙,正欲上前,却被面色沉静如水的白卿言拦住。 出乎族长意料之外的,白卿言点了点头不气不恼,语气平和,带着那么点居高临下的味道:“也好,我大都白家如今只剩孤女寡母,既然不得进祠堂也好,劳烦全渔公公和太守c周县令,做个见证,白卿言今日,只能向祖宗祭告罪书,携大都白家出族,自立门户了。” “郡主勿恼,自古女子不能进祠堂,是因我们晋国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内,祠堂乃是本族商议重大事宜之地,妇道人家只顾眼前一亩三分田,难以为大局做取舍,这才有不许女子进祠堂之说。可郡主是我白家本姓子嗣,又有领兵统帅之能,能领兵统帅之人必能为大局谋划,郡主自是可以进祠堂的。” 白锦稚听到族长不急不缓这一番话,抬了抬眉,冷笑,也是辛苦他为长姐进祠堂想了这么多说道。 族长都这么说了,族老和各位族人还敢说 什么 “即是如此,族长回去准备吧,我还有事,办完会直接去祠堂。”白卿言不给族长说话的机会,唤道,“沈青竹” “属下在”沈青竹上前抱拳。 “你带人,陪着小四和全渔公公,随周大人先去一趟府衙,将所有卷宗带上,午时赶到白氏祠堂。”白卿言道。 白锦稚上前应声:“是” 族长和族人眼见着白卿言又上了马车,白锦稚也随周大人一行去了府衙,各个都心慌不已凑到族长面前,七嘴八舌问着。 “族长,这郡主是什么意思还是要处置我们宗族子嗣吗” “真的将孩子们都除族吗可孩子们才是宗族之本啊孩子们都除族了,只留我们这些老东西,宗族未来怎么办难不成就指望他大都白家哪些女子” 族人纷纷点头,更有族老上前一步郑重开口:“族长,女人进祠堂我们全族可是要倒大霉的不能让她进祠堂啊” 族长脸色铁青,拐杖用力敲了下地面:“行了都别吵吵了不让她进祠堂现在我们宗族就要倒大霉还是赶紧先回去准备吧” 白卿言带了十个白家护卫军,十个太子府的护卫军,入城直径去接哑娘。 第三百七十章:潜移默化 豪华的马车入城之后极为引人注目,只见那马车穿过朔阳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往城东偏僻的民宅缓缓而去,停在了一处颇为简陋的宅子前。 “大姑娘,到了。”之前随卢平一同来看过哑娘的护卫对马车内的白卿言道。 春桃闻声帮白卿言挑开马车车帘,扶着白卿言下车 朔阳比不上大都,平民住的地方稍显破败,小小的两扇黑漆正门已经掉漆,门槛也早都被磨得中间下陷,露出灰扑扑木色,院内种着棵柿子树,枝丫伸出院墙外,但好在拾掇的还算干净。 白卿言同春桃立在门口,看着护卫上前敲门。 不多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过来开了门。 一看到门外这么大阵仗,妇人有些不安,忙道:“贵人找谁” 护卫对那妇人躬身一礼道:“这位嫂子,我是镇国郡主府的护卫,这是我家郡主,我家郡主是来看哑娘的,请问照顾哑娘的那位婆婆在吗” 妇人一听来的是个郡主,还是来看哑娘的,顿时面露惊慌,放下怀里的孩子不知道该跪还是该福身。 “嫂子不必多礼,哑娘在吗”白卿言问。 那妇人低着头,似乎十分害怕似的拉住身边两岁懵懂稚童的手,满身不自在道:“那个哑娘被亲戚接走了。” 白卿言眉头一紧,冷漠深沉的眸子盯着头也不敢抬妇人:“被什么亲戚接走了我记得白氏有人给了银子让照顾哑娘的。” 妇人明显已经慌了神,白卿言不冷不热补充道:“哑娘母亲溺水而亡,事关白氏宗族,需要我请周县令来亲自向你要人” 妇人一个激灵,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可张了张嘴也没有能说出哑娘去哪儿了。 “说,哑娘在哪儿”白卿言声音平静如水,却无端端让人觉得杀意十足。 “郡主恕罪,我婆母收留了哑娘之后,我家男人担心白氏宗族的人找我们算账,当天晚上便把哑娘送回她自己家了,但是我们没有贪银子,那个白家人给的银子,还有后来那个护卫大哥来给的银子,我们一文没留,全都让哑娘带回她家里了” 妇人被白卿言一吓,什么都交代了一个干干净净:“后来我婆母动怒,用拐杖打了我家男人,让我家男人去隔壁将哑娘接回来,可我男人没在隔壁找到哑娘,在门口候了一天一夜都没见哑娘回来,我男人现在还在外面找哑娘呢可怎么也找不到,我婆母也因为这事儿气病了,人还在床上躺着呢” 妇人声音里带着哭腔,说话的声音又急又快,不像是骗人。 白卿言虽然生气,可也只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她一语不发来到哑娘家门前,见门上落锁,让人翻墙进去查看。 护卫查看一圈回来之后道,屋里的门还开着,灶台上的锅里还放着未吃完的馒头,养的鸡也还在,看起来不想要出远门。 可这妇人说,等了一天一夜也不见哑娘回来。 白卿言拳头紧了紧。 哑娘那个孩子长的眉清目秀,又是没有母亲庇护的孤女,更不会说话若是遇到心怀不轨之人连呼救的余地都没有,加上被认定得罪了白氏宗族,旁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打什么坏主意。 都说人性本善,可她却觉人心险恶世道艰险,尤其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来说。 哑娘不见了两天,这中间会出了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她攥着拳头思虑片刻,转身,黑眸望着白家护卫,语速又快又稳吩咐道:“留一个人在哑娘家门口等着,若哑娘回来立刻来报告诉全渔,我要用太子府两队护卫军,分五人一队,敲锣打鼓大张旗鼓整个大都城寻哑娘。” 她声音顿了顿,语速更快了些:“重点去烟花柳巷之地,高声宣扬镇国郡主白卿言欲寻哑娘,不论何人今日未时之前,能将哑娘安然送至白家祠堂者,白卿言奉上白银千两厚谢日落之前若见不到哑娘,被我查出私扣哑娘者,便是与我为敌,必当祸遗亲族。” 哑娘样貌清秀漂亮,若是歹人欺哑娘无人庇护,将人强行掳走很大一部分可能会被送到烟花柳巷之地,希望她这个镇国郡主的威势足够震慑他们将哑娘还回来。 “是” 白卿言上了马车,闭上眼,压不住心中对宗族的怒意沸腾,好好一个白氏宗族让现在的族长给弄成了这副鬼样子,哪里还有丝毫白家人的模样 知错不改不说,为挑衅官府竟随随便便将稚童幼女丢如河中害人性命简直畜牲不如白家祖训,白氏风骨,早就不知道被他们丢到哪里去了 如今白卿言总算明白,为何祖父不允许白家庶子庶女与 生母接触,只能教养在嫡母身边。 生母为妾室,眼界手段皆是些后宅争宠的低劣伎俩,从小耳濡目染,就连性子都会被善于争宠的生母带歪,养成一副歹毒做派,且潜移默化自小看会学会的这些东西会影响其一生,影响子孙后代,生养出来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 即便是记在嫡母名下,也改不了做派。 白氏族长定要换人,白氏宗族也必要清洗。 “大姑娘”春桃知道白卿言担忧那个叫哑娘的姑娘,低声安慰,“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姑娘别太担心了。” “回祖宅”白卿言眸色沉沉说。 春桃对驾车的马夫道:“回祖宅。” 白卿言马上要回祖宅的消息传回祖宅,古老带着白家一众家仆早早在祖宅门口候着。 古老是上次随卢平押送第一批物件回朔阳时,跟着先一步回了祖宅的。 以前镇国王白威霆还在的时候,每年都是古老提前回朔阳打点,且管着给宗族银两的,对朔阳住宅这些下人的威慑力,定然要比其他人更大一些。 从古老到了朔阳就没闲着,手段狠戾干脆,将留在朔阳看住宅的一应管事全都打断了腿,全家老小全都丢出了祖宅。 ------题外话------ 还有一更,马上就来顺道在线求个月票 第三百七十一章:勿怪 没有签身契的,古老便打断腿后丢出祖宅,放话下去朔阳城内若谁家敢用他们这些人和这些人的家眷,就是同镇国郡主府作对 不仅如此,签了身契的婆子c丫鬟c奴仆,古老也做了一轮大清洗,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通知朔阳城内所有的牙婆子c人牙子,白府要重新买一批婢子c仆人,动静极大,速度也极快。 古老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白卿言一行人回来之前,将祖宅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正好今儿个,便是全城牙婆子和人牙子带人来祖宅的日子,古老想着既然大姑娘回来了,若是大姑娘得闲,正好让大姑娘看一眼。 古老带着上次与卢平先一步从大都城回来的管事和忠仆,立在门庭气势宏伟的祖宅外静候白卿言车驾。 远远看到郡主规制的马车缓缓而来,古老一脸喜气,连忙拄着拐杖带一众管事忠仆从高阶上走了下来。 有不少好奇的百姓也驻足留下,朝那朔阳城内并不多见的四驾马车望去。 车马停稳,古老拄着拐杖走至马车旁,见春桃正扶着白卿言下马车,忙用拐杖撑着身子跪下叩拜:“老奴恭迎郡主” 跟在古老身后的白家管事忠仆,也都上前,叩拜:“恭迎郡主” 尽管白卿言已经交代了白府上下还是称她大姑娘,可眼下在这里围观的百姓如此多,又是在朔阳,礼不可废 否则,要是连他们白家忠仆在外面都对白卿言不行大礼,宗族那起子人不就有借口不尊礼,轻看他们家大姑娘了 白卿言如何能不知道古老的用意,古老这是在助她立威。 她走至古老面前,将古老扶起:“都起来吧,古老是长辈行此大礼折煞卿言了。” 古老满眼笑意,低声问:“大姑娘一路可平安啊” 最近匪患频发,听说白卿言和白锦稚两人单独回来,古老着实担心了好几天。 “古老放心,有太子府两队护卫军相随,这一路平安得很。”白卿言转头,看着朔阳祖宅气势宏伟的朱漆红门。 六开大门,朱漆红柱,两座比人还高的石狮分立两旁,红墙绿瓦,绣闼雕甍。 白氏历经这么多代,将古香古色的白氏祖宅修缮扩建得越来越气派,虽不能同大都城的王公贵族相比,在朔阳城已经是难寻。 “大姑娘此次回来,可是为了料理宗族之事”古老虽然已经年迈,可眼明心亮,原本五月初一就要从大都动身回朔阳了,白卿言却这个时候回来,只能是为了动手收拾宗族。 “不瞒古老,卿言欲开祠堂换族长。”白卿言道。 古老脚下步子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如今的族长确实越来越不像个样子,那做派脾性同族长已经过世的母亲如出一辙。 古老自幼同白威霆一同长大,对族长那位母亲可算深为了解,大户人家的庶女学了一身让人看不上眼的毛病,若非是自幼订亲,上任族长又是后来才记在嫡母名下,白家断断不可能让她成为白家族长之妻。 “大姑娘的意思,是要将动静闹大”古老拄着拐杖不紧不慢跟在白卿言身边,细细询问。 “有白家祖训,白氏家规,更有族规,我们按规矩办事,今日族内怕是一大半的人都要被除族,族长一家也是”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就站在院中,道,“若是族人不应允,我便带白家告罪祖宗出族,及时断臂止损。” “族人仰仗的无非就是大都白家,以前是镇国王,现在是您这位镇国郡主”古老低笑一声,对族人的心性没有人比古老更清楚,“他们断断不会为了族长,舍弃您这位郡主且老奴听说此次大姑娘回来,太子还派人跟着撑腰,所以您这样一颗大树,族人是不会愿意也不敢弄丢的。” 说着,古老对白卿言恭恭敬敬一礼:“老奴在白家一辈子,管了一辈子的帐,小心翼翼存着每年大都送回朔阳的账目,若是此次之事大姑娘有用得着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古老这话的意思,是如果需要对账便可唤他过去。 以前族长私下贪墨大都白家送回朔阳的银子,白家知道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族长照料族人也算辛苦。 古老却觉得这是个天大的把柄,毕竟到了镇国王孙子这一辈,子嗣昌茂,古老还是想着将来,这族长之位还是要到嫡支正统的手上,那就必需有一个好理由来罢免这位族长。 后来镇国王的孙子都不在了,古老还以为这些账目都没有用了,没成想今日大姑娘要废了族长,那他便将这些账目拿出来,助大姑娘一臂之力。 “那一会儿,就辛苦古老了。”白卿言笑道。 古老看着眼前内敛又温润的白卿言,眼眶忍不住发红,人人都说大都白家满门男儿尽死,白家要倒了 然,他们大姑娘却一肩挑起了白家的重担,国宴慷慨激昂诉白家忠义,除夕向天下借棺,舍命为镇国王和白家讨公道,武德门登闻鼓前逼皇帝处置信王。 问世间,谁能有这样的气魄 只有他们大都白家姑娘 大姑娘去南疆那日日夜夜古老都辗转难眠,祈求镇国王c镇国公和白家诸位将军在天有灵护佑白卿言平安归来就好。 可他们大姑娘不但平安归来,而且荣耀归来,大胜西凉逼退南燕,他们家大姑娘做到了白家满门男儿此次南疆之行都没有达成的愿望。 古老与有荣焉。 若谁再说,女子不如男,古老第一个就不答应。 “不辛苦能为白家为姑娘出一份力,我这个老头子高兴得很。”古老湿漉漉的双眼望着白卿言,“若是镇国王还在世,能见到如此的大姑娘,定然定然会高兴的” 古老说着眼泪就没忍住,他忙侧过身去用衣袖沾眼泪,低笑一声掩饰:“人老了就有这迎风流泪的毛病,大姑娘勿怪。” 第三百七十二章:拨云睹日 她并未戳穿古老,听古老提起祖父,她心中亦是酸辣非常:“我们别站在这风口了,古老陪我在朱祖宅转转,同我说说母亲婶婶她们都分别安排在哪个院落。” 古老点头,拄着拐杖慢了白卿言一步,整理好仪容跟上,对正细细巡看祖宅的白卿言说起这几日回来后都做了什么,敢在四月底要做完的都完成了哪些。 “祖宅的事,古老安排的很妥当,辛苦了。” “一会儿,朔阳城的牙婆子和人牙子都要带人过来,大姑娘要亲自看看吗”古老问。 “午时开祠堂,怕来不及,让下面的人看着办,我们主要还是用从大都城白家带过来的人,这些人安排在外院,到不必那么费心。”白卿言道。 “这是自然,老奴心中有数,刚买进来的先让在外院做一些粗活,日后再慢慢拣选”古老道。 大都白家举家回朔阳不容易,别说主子要用的一应物件儿,就是家生子仆人拖家带口的哪一家子又没有需要往回运的东西,这才有了这几趟押送。 “还有一事,原本夫人的意思是让大姑娘主住宅的金风院,可老奴思量着金风院虽然大,可太偏了些,不若挪至夫人旁边的宝珠院,不知大姑娘意下如何”古老同白卿言商量。 “就住金风院,我每日练功恐影响母亲休息,让母亲担忧,偏僻一些也不扰人。”白卿言说道。 白卿言曾经对白家军诸位将士立誓,三年后定要带着他们为白家军死去的兄弟和祖父c父亲c叔父还有弟弟们复仇。 誓言已立,她半刻不敢懈怠。 可她也不想让阿娘看到她练功的样子,怕阿娘心疼。 白卿言从母亲的清和院出来,又对古老道:“给金风院改个名字,就叫拨云院。” 拨云睹日,终得青天。 “好一切都听大姑娘的。”古老点了点头。 守门婆子匆匆跑过垂花门,朝白卿言和古老的方向而来,行礼后道:“大姑娘,门外有一位姓萧的先生请见,说是带着哑娘来的。”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一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姓萧 萧容衍 “请进来” “是”婆子一溜烟又小跑了岀去。 白卿言来到前厅时,见萧容衍已经被入正堂在椅子上坐着,端着白家下人上的点心递给哑娘。 穿着孝衣的哑娘摇了摇头,她余光看到了白卿言,轻轻晃了晃萧容衍的手臂,示意萧容衍看外面。 萧容衍回头见白卿言吩咐古老不用跟着,抬脚跨入正厅台阶,他放下手中点心,对白卿言行礼:“大姑娘” “萧先生”白卿言还礼,见哑娘在萧容衍身边,她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萧先生怎么来朔阳了” “正好朔阳附近有事要办,想起郡主曾说要回来处理宗族之事,便在这里多留了一天,有桩非常要紧的生意同大姑娘谈。” 萧容衍不紧不慢徐徐说完,看了哑娘一眼,又道:“正巧,那日月拾碰到有人想要对哑娘行凶,将哑娘救下,我便将哑娘放在新开的铺子里,让掌柜收了哑娘当义女,刚才听说郡主在找哑娘,这才将哑娘带了过来。等白大姑娘忙完白氏宗族之事,衍再与大姑娘谈生意之事。” 什么要紧的生意在大都谈不成,要在朔阳专程等她当着哑娘的面她没多问,点了点头。 哑娘望着白卿言,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她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娘之外没有人在找她了,她和这漂亮姐姐还有漂亮哥哥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他们一个在找她,一个救了她。 白卿言没想到萧容衍已经对哑娘做了妥善的安排,她望着哑娘,让哑娘失去娘亲的是仗着大都白家之威的白氏宗族子嗣,她对哑娘有愧。 白卿言对哑娘说:“一会儿白家开祠堂,姐姐一定会还你母亲一个公道。” 哑娘点了点头,对白卿言比划她也想去,她想亲自看看那个把她推入河里,害她失去娘亲之人的下场。 白卿言沉默良久,颔首:“好” 镇国郡主回朔阳,欲开祠堂,先以家法处置在朔阳为非作歹,鱼肉乡里的白家宗族子弟,再将人交于周县令依法严惩之事已经传遍大都城。 饱受朔阳白氏宗族欺压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打算前去白家祠堂门外等着,看这镇国郡主会不会真的还他们公道。 随后,镇国郡主欲寻那日被白氏宗族之子丢入河中,致其母溺死的哑娘。 听说镇国郡主先去了哑娘邻居家中,寻哑娘,这才知哑娘不见 了。 曾经和哑娘母亲一起摆摊子的大婶大叔闻讯,也都自发四处寻找哑娘,事情闹得极大。 青楼妈妈们都让手下去查看,看看新买回来的丫头里有没有不会说话的,生怕万一要是不小心买到自家来,得罪了即将回朔阳的镇国郡主以后生意没法做。 镇国郡主那可是在南疆将西凉十万降俘焚杀之人 而且,朔阳城谁不知道,就连太子都派了亲卫回来给镇国郡主撑腰,这样的手段狠辣,背景雄厚的人物,谁敢得罪 别说,一家青楼里新买来的姑娘里,还真有不会说话的,青楼的妈妈本着宁错过不放过的原则,忙拾掇拾掇亲自带着小姑娘坐马车前往白氏祠堂。 还不到午时,白氏祠堂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更有年轻大胆的已经爬上了祠堂门前的几棵高树,伸长脖子往白氏祠堂里面看。 白氏祠堂,堪称是整个朔阳城最显赫的建筑,碧瓦朱檐,雕梁画栋,华美又威严庄重。 白氏祠堂外,种着的都是移栽过来上百年枝繁叶茂的大树,象征着白氏一族枝繁叶茂和昌盛。 族长拄着拐杖,端坐于族长之位上,面色铁青,各位族老坐在族老之位上,神色凝重。 白氏各家的子孙都立在各家长辈身后,都是愁眉不展。 族长的胞弟五老爷坐在族长下首,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手中把玩着一串菩提佛珠,视线落在族长身旁的位子上。 第三百七十三章:悔之晚矣 那个位子以前都是白威霆回朔阳时坐的,现在竟然要留给一个丫头片子。 听到白氏祠堂外传来走街串巷货郎的吆喝声,和外面顽童追闹的声音,宗族之人脸色各个都不好看。 白氏祠堂外多么威严庄重的地方,往常那些贱民连靠近都不敢靠近,如今到好,门口都成集市了,乱糟糟地吵闹不休。 “看这架势,半个朔阳城的百姓怕都都聚在咱们祠堂外了”有族老叹了一口气。 五老爷想到他被人从祖宅里赶出来的事情,对白卿言心中火越发大,直接将手中菩提佛珠拍在身旁小几上:“纵得她就是大哥你太好心性了” “你给我闭嘴”族长睁开眼指着五老爷就骂,“就属你事情最多,要不是你占了祖宅,白卿言回来要房契,能有现在的事情吗” 五老爷一对上自己亲大哥暴怒的眼神就怂了,他缩了缩脖子,语气放软了下来:“那真的要把孩子们都除族” “刚才我已经与诸位都说过了,除族不要紧,我们暗地里帮扶着就是了,毕竟血脉之亲咱们帮衬着又有什么错可是要是今日不满足白卿言,闹出她带大都白家告罪祖宗自请出族之事,那么周大人抓了孩子们就只是一个开始,宗族倒霉的还在后面” 族长老神在在迷眼看向祠堂之外耀目的日光,道:“只要我们还在白氏宗族,还能依靠着有太子撑腰的镇国郡主,日后再去找周大人说情,还能说得上话,若是白卿言出族,官场上那些见风使舵的还不得将我们宗族踩死” 之前跟随族长一同去了大都城的族老们纷纷点头,他们无一人忘记大长公主那些话。 以前,是大都城白家将宗族的位置捧的太高,他们几番试探白家几番让步,这才让他们肆无忌惮了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有人反躬自省知错了,并非宗族对大都白家来说重要,而是大都白家看重白氏宗族白氏宗族才重要,若是大都白家不看重白氏宗族,白氏宗族就什么都不是。 但也有如同族长胞弟五老爷这样,还不知清醒的。 “让你们准备的赔偿银子,还有孩子们强买回来的物件儿,和旁人的房契地契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族长问。 族老们肉疼地点了点头。 族长放心了一些,她又想到今日白卿言回来特意问了白卿平,族长回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次子:“阿平怎么样了” 白卿平的父亲白岐禾忙行礼道:“那孩子扎扎实实跪了这几天,这会儿站不起来,他母亲已经请了大夫去看了。” 五老爷瞪了白岐禾一眼,腹诽白岐禾是个没有用的,这些年就知道修什么古书竹简,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住,竟然纵得白卿平去官府告自家堂兄弟,简直不知所谓。 “恐怕一会儿白卿言要见他,你去把他叫过来,站不住端个杌子坐在我旁边。”族长皱眉说。 “是”白岐禾这才从祠堂门槛跨出来,吩咐在祠堂院中候着的小厮,回去想办法将白卿平带过来。 有立在树上的汉子看到了远远而来的周大人一行人,喊道:“来了来了” 很快,沈青竹和白锦稚,还有全渔c周大人便抱着各案卷宗,带着被衙役压着白家宗族二十一人一同前来白氏祠堂。 这些日子以来,白氏宗族的子嗣因为没有周大人打招呼多加照顾,在狱中过得十分凄惨,身上虽然还穿着锦衣直裰,可已然是一身的狼狈。 白卿节被压着走在头一个,全然没有了当初在白卿言面前的嚣张跋扈。 入狱这些日子,白卿节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这些年是被祖父和父亲惯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见五堂祖父占了嫡支的祖宅,又听五堂祖父说大都白家孤儿寡母将来还要依靠宗族,即便白卿言被封了郡主,也是宗族之女,还是得乖乖听宗族长辈的话,他就信了。 族里还在传,说白卿言还起誓此生不嫁,将来是要靠宗族养老送终,五堂祖父就算是占了嫡支祖宅白卿言也不敢放一个屁。 白卿节见祖父没有反驳五堂祖父和各族老这样的话,他就更深信不疑,所以在朔阳城越发的肆无忌惮。 可这些日子他被关入狱中,和几个堂兄弟们坐在一起反省思过,想起白卿平平日里同他们说的那些话,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人家周县令与父亲交好,非是冲着他们朔阳白氏宗族,而是冲着大都城的白家 所以,在白卿言命周县令将他们抓起来,周县令才会突然和白岐云翻脸,连白岐云见都不见。 话说白了,没有大都白家他们朔阳白氏什么都不是。 他们朔阳白 氏因为五老爷日渐不将大都白氏放在眼里,嚣张敛财,因为族长的默许和纵容,也就都跟着觉得大都白家得敬着宗族,不敢得罪宗族。 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可怕,就如同一滴墨水跌落干净清澈的盆水里,然后这种要命的自以为是,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影响整个宗族的人。 如今悔之晚矣。 他想起之前他听到外地商旅入城,说起白卿言毫不手软在大都城长街收拾欺民白家庶子之事,又想起那日白卿言起誓,若是族长不同意将他们这些犯错子嗣除族,她便带大都白家告罪祖宗出族之事。 白卿节知道,他们这些犯了错的宗族子嗣今日一定会被除族,哪怕他是族长的亲孙子。 他相信,经过白卿言这么一闹,祖父一定已经清醒的认识到,大都白家不是宗族之人可以得罪得起的,让白卿言出族白氏宗族就完了。 除了会被逐出宗族,他身上还背负了人命,活不活得成都是两说 白卿节想到这里,双腿发软,在百姓怒视之下被压入了宗族祠堂大门。 白氏宗族祠堂除了白姓不得入内,周大人将人压入院中,族长连忙迎了出来。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一r点币,还有ih一ne12cs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第三百七十四章:公道 “县主c公公c周大人”族长笑着打了招呼后,忙唤仆人给全渔c周大人还有白锦稚端椅子上茶。 那些宗族子嗣一看到自家老祖宗,全都哭喊着求各自的祖父救命,求族长救命,满腹牢骚抱怨着在牢里如何受苦,牢里的饭如何不是人吃的。 反倒是平时最受得不委屈的白卿节,被压着跪在那里一语不发。 白岐云担心儿子,想要上前去看看儿子,可见父亲绷着一张脸,硬是压着自己的担忧立在族长身后,紧紧攥着衣襟。 白锦稚用冷漠戏谑鄙薄的眼神扫过宗族那些满脸担忧,想上前又不敢,只能立在族长身后眼眶发红的族人,转身对周大人道:“我长姐应该快到了,劳烦周大人稍后。” “县主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周大人连连对白锦稚作揖。 那位青楼的妈妈连忙从马车带着哑女下来,立在白氏祠堂门口高呼:“周大人周大人听说郡主在找一个叫哑娘的,这丫头是我昨儿个刚买回来的,是个哑的不会说话,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娼妓也敢立在我白氏祠堂门前”白岐云不由怒从中来。 周大人忙摆手让衙役将那青楼妈妈拉开,到底这还是镇国郡主家的祠堂。 白锦稚倒是丝毫不介意抬脚朝外走去,全渔也忙跟上白锦稚,刚在椅子上坐下周大人见全渔一走,忙又起身跟上。 白锦稚见过哑娘,也很关心哑娘的安危。 她上前,看着立在青楼妈妈身边缩手缩脚满眼恐惧看着她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洗的干干净净,身上明显是被人临时套上了不合身的料子衣裳。 “四姑娘,是她吗”沈青竹问白锦稚。 白锦稚摇了摇头:“这不是哑娘。” 青楼妈妈觉得可惜之余,又松了一口气,这丫头刚被送来不听话,打了两次,身上都是伤,万一这就是郡主要找的姑娘就是这个丫头,看到这丫头身上的伤,还不得秋后算账。 很快,祠堂大门外,又有人高呼:“四驾马车,是镇国郡主来了。” 白锦稚侧头朝马车来的方向看去。 很快马车在人群之外停下,春桃扶着白卿言从马车上下来,周围立刻鸦雀无声,百姓们望着这位传闻中的镇国郡主,或敬畏,或惧怕,或好奇。 “长姐”白锦稚迎上前对白卿言道,“只有一个人带来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但不是哑娘” 白卿言伸手朝着那青楼妈妈一指,白卿言视线落在那全身不住颤抖的女孩儿身上,又看向那个满脸谄媚的青楼妈妈:“让人去问问那个妈妈,要多少银子,把那个孩子留在祖宅吧。” “是”沈青竹颔首。 “哑娘”白锦稚震惊看着弯腰从马车内出来的哑娘,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原来长姐都找到哑娘了” “郡主”全渔笑着行礼。 “郡主”周大人紧随全渔身后,对白卿言鞠躬哈腰。 白卿言对全渔道:“辛苦全渔公公派人岀去找哑娘了,如今哑娘已经找到,还请全渔公公让人都回来吧” “是”全渔应声。 “走吧”白卿言牵着哑娘的手,抬脚朝祠堂走去。 族长率各位族老前来门口迎接,跟在白卿言身后。 白氏族人一进去,族长便命人祠堂六扇院门关上,白卿言却道:“不必关门,将门打开我们就坐在这祠堂院中说事,不打紧,让祖宗和白姓都在这里看着” 白卿言在全渔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视线扫过还站在院中的族长和各位族老,还有被衙役压着的宗族子嗣,缓缓开口:“那就开始吧,从族长之孙,白卿节开始,犯了什么错,如何补偿苦主,我们一个一个过等偿还了苦主,我们再来谈如何惩戒。” 处理完了这些宗族子嗣,接下来就是宗族其他人,最后便是这位族长。 原本,白卿言是想清理了那些腐烂的族人之后,再以太子和她这个郡主的威势,逼迫族长让位,可如今有古老的账册在手,她不用威势逼族人怕是也不能再容他当族长了。 喝醉酒将哑娘推下河的宗族子嗣,见哑娘就立在白卿言的身侧,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抬头朝祖父五老爷看去求救。 白卿平被小厮搀扶着,看向面色冷清淡漠,眸色深不见底的白卿言,拳头紧了紧,仿若看到了他曾经崇敬无比的镇国王还有镇国公白岐山。 大都白家之人,都时这样傲骨天成,哪怕是白家的女子也是一般。 周县令拿出放在最上面的白卿节的罪书,念了起来 强买强卖,夺人祖产,欺男霸女,不 算明面儿上,让白卿节逼死的,他还沾了两条人命,一条是骑马时给踩死的,一条是青楼里和人抢女人,把人从楼上推下去摔死的 这些都是白卿节做出来的事,且证据确凿。 “苦主可在”白卿言问。 书面上苦主应当是七家,苦主只来了五家子,另外两家不知道是已经被欺凌的无人了,还是不相信白卿言会秉公处置。 族长早就知道,今日势必要偿还和补偿苦主,早就让族人都做了准备,他转头示意白岐云。 白岐云恨得牙痒痒,只得上前将该还的还,能赔的赔。 好大一笔银子,白岐云心头滴血。 头发花白的苦主拿到自家祖宅的房契和地契,激动地哭了起来,对着白卿言的方向直叩首:“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啊我本来没想着今天能要回来的,还以为还以为郡主只是做做样子,我儿子都不愿意来,没想到真的拿回来了真的拿回来了多谢郡主啊郡主的大恩大德老头子铭记一辈子。” 白卿言站起身来侧身避开老翁的礼,道:“本就是白卿节有错在先,身为白家之女,白卿言羞愧不已,不敢当老翁一声谢。” “周大人,下一个”白卿言开口。 周大人念一个宗族子嗣罪行,来了的苦主便上前,或拿补偿,或物归原主。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ei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第三百七十五章:叩首谢恩 欠有人命的,白卿言也称稍后,定会让周大人还死者以公道。 白卿言开祠堂,惩治欺凌朔阳白姓的白氏族人,且已有苦主拿回自家祖宅,或拿到等价补偿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朔阳城。 那些原本不相信白卿言会真的惩治白氏族人的苦主,奔走相告。 很快更多的苦主都来了,还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抱着儿子儿媳的牌位前来,求镇国郡主还他们公道。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粉基地,看书还可领现金 越来越多的白姓聚集在白家门前,拿到补偿的,无不感怀白卿言大恩,叩首谢恩。 宗族各位有孙子牵涉其中的族老,脸色越来越难看,即便是平日里没有跟着为非作歹,关起门来过自家日子的族人看到这阵仗也被吓得不轻,纷纷回头瞪着自家那不成器的孩子,眼神似在询问自家儿子孙子,到底在外面到底惹没有惹祸。 白氏祠堂里的动静太大,就连原本在家中等候消息的女眷都坐不住赶了过来,站在祠堂院中,忍着哭声,焦心望着自家孩子。 将哑娘母亲推入河中的白家子嗣,乃是族长胞弟五老爷的孙子,吓得直喊:“祖父救命祖父救命我不想除族啊” “祖父,族长我们再也不敢了,该还的都已经还了,我和哥哥就算是再混也从来没有害过人命啊” “祖父您快求求族长爷爷,饶了我吧” 五老爷的孙子一求情,跪在院中的其他白家子嗣纷纷开始求饶。 族长看向周大人身旁还放着一踏案卷,再看一脸淡漠的白卿言,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族老受不住,看向族长:“族长,你看咱们把该还的也都还了,能不能不除族他们这一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也长了教训了,要不您和郡主说说情看在同宗同族的份儿上就算了” 白卿言不动声色,只道:“这些白氏子弟,欺凌百姓,犯错无数族长你说是按照白氏的家法族规处置,还是交给周大人处置” 族长一个激灵,白氏家法族规那可要比律法严太多了,若是按照白氏家法族规来处置,几百棍子下来,这些孩子可就没一个能活的了 不如先暂且除族,等和白卿言关系缓和好了,在去求周大人从轻发落,这些孩子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父亲咱们白家的孩子何时吃过这样的苦阿节还那么小,大狱也去了,该还的也还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刚才不是把银子也赔了么为什么还要做到这么绝”白卿节的母亲看了眼跪在地上,连哭都不会了的儿子,对着族长哭喊道,“咱们白家可是开国功勋之家,这些年军功无数,这样的功德难道还不能庇护白家子嗣一个平安” 白卿言抬眼,眸色凌厉骇人。 “放你娘的屁”白锦稚被气得爆出口,抽出腰后的长鞭凌空一鞭,声破长空,气势凌人,吓得那开口求饶的妇人一个激灵。 “下个狱就算是吃苦了我十七弟不过年十岁,奔赴沙场为国舍命,随我大伯父举剑护民誓死不退,被人斩头刨腹,腹内尽是树根泥土这些猪狗畜牲有我十七弟苦能比过我十七弟小” 白锦稚想起小十七,心中绞痛,血气翻腾,白家孩子何曾吃过这样的苦什么样的苦能比得上她的十七弟 “我们白家的军功也配你你这等无耻小人,拿来为猪狗求情说道白家是开国功勋之家不假,这些年军国无数也不假可那都是我大都白家全家男儿疆场舍命所立军功他们舍生忘死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依仗我白家为白姓舍命之德,欺凌百姓草菅人命的吗” 白锦稚字字珠玑:“你们若是想要军功,我祖父c叔伯c兄弟们战死沙场之时,你们怎么不去南疆战场挣军功反倒是我大都白家早年为国身负重伤的长姐,冒死前往南疆力挫西凉c南燕,救晋国边民于水火白家无数军功之中你们在坐哪一位出过一份力你们竟也敢将功德往你们自己身上扯,以此来为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脱罪还要不要脸” 族长看向白锦稚,视线又落在全渔公公身上,硬是压下心头怒火,底气不足道:“我们白家同气连枝,都是一样的” 白卿言一双美目朝族长的方向睨去,眸色越发凉薄:“既然是同气连枝,就该知道白家世代奔赴战场,刀山火海舍命拼杀,要的并非是军功,绝不会依功造过,更不会厚颜无耻到企图以功抵过白氏祠堂之内白家祖宗在上,英灵在上白氏嫡支大都白家从随高祖打江山至今,已有数百牌位哪一个是寿终正寝,哪一个不是为国捐躯的生为民,死殉国,这六个字是白氏传承,我大都白家做到了可今日站在这里的宗族长辈扪心自问,你们谁家又做到了” 白锦稚看着 祠堂院门外,不由自主朝着白家祠堂正门靠拢的白姓,想起长姐在大都白家门前,力数白家功绩,让那些意图攀诬白家的奸诈小人心虚,让白姓民情沸腾维护白家。 想起之前长姐敲登闻鼓逼杀信王时的民心所向,想起长姐说以前白家拙言敏行,从不将忠义宣之于口,才会被人遗忘。 想起大都城民心所向,带来的浩瀚力量。 白锦稚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望着跪在祠堂院中的那些宗族子嗣,底气十足高声喊道:“我祖父花甲之年披挂上阵,带走白家满门男儿,连我十七弟那样的十岁稚子,亦在战场血战拼杀死战殉国他们的牺牲从不是为了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大都白家人并非不畏死,我白家之人也都是爹娘生养,有人殷殷盼归的,但我白家每一个好儿郎,都不曾忘记祖训,都愿死战护民是因白家视大晋白姓如骨肉血亲,是因边疆数万生民无人护,是因担镇国虚名愧怕对白姓赋税奉养” 第三百七十六章:公报私仇 “可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妄图依仗大都白家满门男儿沙场死战殉国的功德欺凌我白家世代守护之晋民,随意辱杀我白家世代视为骨肉血亲的百姓此等猪狗配为白氏子孙简直是为白氏祖宗的耻辱” 白卿言满怀欣慰看着情绪激愤的白锦稚,虽然怒愤填膺,确能够保持一份理智,趁势为白家夺得朔阳民心。 小四长大了。 白卿节的母亲还想说什么,白卿言一双冷冽入骨的眸子看过,她立刻哑声。 白锦稚转身抱拳,咬着牙,双眸通红道:“长姐,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若是不除族,我白锦稚第一个自请出族我这辈子就是同猪狗同姓,也绝不与此等畜牲小人同为一族” 看着风骨傲然的内敛自持的白家大姑娘,看着义愤填膺气红了眼的白家四姑娘,白姓感慨万分。 凑在白氏祠堂门前的白姓拳头紧握,听完白卿言和白锦稚的话,心中澎湃激昂的情绪翻涌着。 生为民,死殉国 是啊,镇国公的确已经是花甲之年,去南疆带走了白家满门的男儿,连那个最小十岁的都没有能活着回来。 他们想起曾经外地商旅学子来朔阳,说起大都白家的种种,想起那些商旅学子说起大都白家将白姓视为骨肉血亲之语,顿时热泪盈眶,原来大都白家真的是这样护民爱民的 若是大都白家只为了军功,而不护民,如何能连十岁孩子都带上疆场 白姓不是不知道,那些曾经以武得爵的人家,都不愿自家子嗣从戎在沙场以命博前程。 可大都白家分明是晋国最煊赫的钟鸣鼎食之家,子孙即便是如同朔阳白氏这些子嗣一般混吃等死,也是世代享不尽的富贵,可他们还是去了疆场。 曾经,他们不信大都白家仁德高义不信所谓百年将门镇国公府不出废物的传闻,只觉那是世人对权势的美化罢了。 如今眼见了,他们对白家爱民之心,信服敬佩的五体投地 镇国郡主毫不徇私,发落白氏族人,高义县主对族人一番怒骂,发自肺腑。 虽然都是白氏,可大都白家和这朔阳白氏当真不同。 曾经他们因为朔阳白氏宗族欺凌百姓,竟然被仇恨蒙蔽双眼,祈求神佛盼着大都白家满门什么时候遭殃死绝,好让朔阳白氏再无依仗。 关注公众号:书粉基地,关注即送现金c点币 可如今大都白家的嫡长女镇国郡主,和四姑娘高义县主回来,这一番动作,这一番话,当真是然他们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捶地痛哭,去跪在神佛面前,收回之前的祈求,愿折寿恳请神佛将大都白家的镇国王,将大都白家的诸位少年将军全都还回来。 不依功造过,不视民为草芥,有这样的白家镇守晋国,那才是真正是大晋百姓之福。 如今,大都白家的满门男子皆灭,独留女儿家 可惜之余,却又庆幸白家还有这样傲骨嶙嶙,一身浩然正气,让人敬佩不已的女儿家在。 窥一斑而知全貌,若是大都白家的儿郎们都在,他们又当是怎样顶天立地的正直儿郎。 “除族吧”族长紧紧攥着拐杖,开口道。 “祖父,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族长爷爷祖父你快求求族长爷爷,我不想被除族,我不想下狱了啊” “父亲,阿节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爹,你快求求族长啊不能啊” 白氏祠堂院中哭嚎声一片,白氏祠堂外白姓却觉十分解气,各个热血沸腾。 在一片嚎啕大哭声中,族长请了族谱,将这些犯错子嗣的名字划去。 从此这些子嗣,便同白氏宗族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大人,可以派人将这些有罪之人押回去,还请周大人尽快审理,依法严判,不可徇私给朔阳白姓一个交代”白卿言叮嘱。 周大人连忙起身对白卿言长揖道:“郡主放心,下官一定依法严判” 周大人又朝着白氏祠堂外的白姓长揖一拜:“各位放心,本官乃是白姓的父母官,一定会严惩这些罪人明日便开堂论罪,一定会还诸位一个公道” 说完,周大人挥手让衙役将这些哭闹不休被白氏宗族除名之人托了岀去。 那些已被出名的白氏子嗣的母亲受不住,眼见着哭求丈夫c公公和族长不成,拎着裙摆忙追岀去,在祠堂外抱着自己的孩子不撒手,一个劲儿的哭着对自家孩子说,不要紧,等回头会去求周大人放人。 在白姓鄙夷的眼神和唾弃声中,那些被除族的白氏子嗣到底还是被衙 役带走了。 宗族内哭闹声小了不少。 白卿言侧头对沈青竹耳语了一句,沈青竹颔首,退至不显眼处,从祠堂院墙翻了岀去。 五老爷见白卿言还坐的四平八稳,紧皱眉头瞪了眼白卿言,问胞兄族长:“现在可以散了吗” “五老爷急什么这刚清算了朔阳白氏子嗣之罪,这里还有这么多罪状想来苦主也都来了,我说了一个一个过”白卿言看向周大人,“既然五老爷这么着急,便从五老爷一家开始吧” 族长心沉了沉,果然白卿言这是要清理宗族了。 族长拳头紧紧攥着,视线再次落在正恭恭敬敬给白卿言换热茶的全渔身上,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山一般,连喘息都费劲,脸色十分难看。 连太子身边最得脸的太监,对白卿言都如此恭敬,想必太子心悦白卿言的传闻多半是真的,今日若是不顺了白卿言的意,白卿言告罪祖宗自请出族,随后太子的雷霆之怒,怕是他们白氏宗族承受不起。 五老爷一听这话,整个头皮都绷了起来,侧头看向自己的胞兄。 族长闭了闭眼,罢了罢了即便是将弟弟一家除族,只要他还是族长,多加照顾着就是了。 见族长没吭声,五老爷咬紧了牙关问:“白卿言,你该不会是为了之前我搬进祖宅借住了一段时间,打算公报私仇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祖训 白卿言抬眉,冷笑一声。 “就你也配我长姐费心”白锦稚已经全然不将这五老爷放在眼里,一想到这五老爷恶心到强占祖宅,白锦稚就恨不得赏他几鞭子。 “你”五老爷欲发怒,确不得不顾及白锦稚县主的身份。 被白氏宗族五老爷强夺了温泉庄子的苦主,一听要和五老爷算账,连忙上前,跪在白氏宗族敞开的六扇大门门口,高呼 “镇国郡主,您要为我等无人庇护的小民做主啊白氏宗族五老爷为强夺我家祖传的温泉庄子,和周县令串通一气,陷害我儿子谋人性命,为护住儿子性命我只能拱手将温泉庄子让出,可我儿子却因自责从山上跳了下去求郡主为我做主啊” 那老者含泪说完,重重对白卿言叩首,一下接一下,额头见血,足见其心中恨意。 “放你娘的屁”五老爷朝着周大人看了眼,想着那老不死的连周县令都敢告,周县令一定不会承认,便理直气壮喊道,“你们那庄子是你们心甘情愿卖给我的,白纸黑字,还想抵赖” “老人家莫急,我说了,这些年朔阳宗族所行恶事,我必会让他们偿还,老人家请起。” 白卿言话音一落,白家护卫便上前将那老人家扶了起来。 “周大人”白卿言朝周县令看去。 周县令一脑门子的冷汗,幸亏镇国郡主让她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已经猜到镇国郡主是要清洗白氏宗族,自然也想到了他自己曾经为巴结白氏宗族做下的那些事情。 他想着,这些事情他必需承认下来,否则拦了镇国郡主清理白氏宗族之路,他死的必然会更难看 这次,他如果为了显示对镇国郡主的忠诚,助镇国郡主顺利清理宗族,日后镇国郡主必会念着他的好,他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尤其是今日太子殿下身边最的脸的太监全渔公公在这里,这全渔公公回去和太子说起今天的事情,好歹他帮着镇国郡主,能在太子那里有个印象,于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利弊周大人早就在来之前便已权衡妥当,二话没说,干脆利落朝白卿言的方向跪下,道:“回镇国郡主,这王家老翁说的全都属实,但当时下官并非心甘情愿和五老爷串通一气,而是五老爷用大都白家之威强逼下官顺从” 周大人眼睛主子一转,又给五老爷按了一个新罪责:“白氏五老爷用我妻儿性命要挟,下官这才这才迫不得已顺从的啊” 说到这里,周大人竟然嘤嘤哭出声来:“下官身为朔阳父母官,应当护民,可是下官竟然为了妻儿顺从胁迫,下官有愧朔阳白姓啊”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粉基地,看书还可领现金 “你放屁”五老爷被气得嘴都歪了,“我什么时候用你妻儿的性命要挟了明明是你为了巴结我才” 族长用力按住五老爷的手,示意五老爷不要再开口,五老爷硬是压下了心头的火抿住唇,死死等着周县令。 “郡主你听,下官就知道这五老爷不会承认的就如同他也不会承认是用五两银子买了人家带着温泉的庄子逼死了人家儿子”周大人转过头看向那个告状的老翁,“是吧老翁” 老翁不清楚周县令为何突然咬了白氏五老爷一口,却听明白周县令是在为他作证,老翁连连点头:“周大人说的没错” 白卿言眉头抬了抬,这周县令可真是舌灿莲花啊次次都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周大人虽然是迫于妻儿性命受威胁,可确实是没有尽到作为父母官的责任但今日事是我白氏开祠堂处置族人之事,等处理白氏宗族之事,周大人自行上请罪奏折,否则我会替周大人上周大人可明白”白卿言望着周县令徐徐道。 “下官明白,郡主放心白氏宗族做的许多之事下官都算是人证,此次绝对不会轻纵那些借大都白家威势为非作歹之徒。” 周县令信誓旦旦的模样,白锦稚都已经相信了。 “温泉庄子的地契房契,派人回去取”族长对胞弟说。 五老爷一想到那么好的温泉庄子要拱手,难免肉疼,紧皱眉头不吭声。 “快点儿”族长呵斥。 白卿言拿族长的胞弟开刀,族长也只有听从的份儿,各位族老也都转过头询问自家人,强取强夺过旁人什么,赶紧都拿来,已经送人或是没有办法拿来的就折成现银。 看白卿言这阵仗,今日宗族不大出血,绝没有办法了事。 那些平日里仗势欺人的白氏宗族之人,现在各个头大如斗。 平日里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倒是还稳得住。 周大人将这些年白氏 宗族之人谁家强夺了什么,谁家逼死过人命,记录的十分详尽,为白卿言省了不少功夫。 不过这些年宗族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多,等全部处理完天已经黑透了,可围在白氏祠堂外的白姓未曾有一人先行离开。 白氏祠堂院子里灯火通明。 白卿言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白家祖训,取忠c取义,个人荣辱性命最末,这句话还挂在祠堂正厅之上。白氏子孙需爱民如子,以己所长所能,匡扶黎庶这是当初高祖赐我白家镇国公爵位时,祖宗对白家子孙的训示可你们看看你们,这些年在朔阳都做了些什么强抢民女,强夺他人祖宅c店铺,逼杀人命,无恶不作上愧对白家祖宗,下有负白氏荣耀,枉为白家子嗣” “虽说该偿还的偿还了,可只要他们还是白氏子孙,家法族规便不可废该怎么处置由族长下令”白卿言转头看向族长。 火光摇曳中,白卿言那双锋芒尽敛的眸子望着族长。 在这里站了一天,族长早有些体力不支,他攥着拐杖的手收紧,白家家法族规一向比大晋国律法森严数倍,若是真的挨个清算,谁能抗过军棍 第三百七十八章:不翼而飞 别人也就罢了,他的儿子c孙子,还有他的弟弟,因为这些年太过狂纵,所犯之罪若按家法数罪并罚,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见族长还在犹豫,白卿言转过头,给族长加了一把火:“小四,准备军棍,长鞭” 族长被白卿言之言催得心头发紧,闭了闭眼逼自己下狠心。 “如此为非作歹之人,不配为白氏子孙,不如除族之后,交给周大人处置,郡主以为如何”族长试探问道。 只要不行家法,只要人还活着,大不了等白卿言走后,他再想办法花点银子将孙子c儿子保住,若还有办法,自然也是要将弟弟一家保住的。 “爹”白岐云朝着族长跪了下来,“爹,我是你的儿子,未来的族长啊爹你不能将我除族啊” “大哥你疯了”五老爷惊得瞪大了眼,“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族长不能啊不能将我们除族啊” 半数族人跪了一地哭求哀嚎,可是族长却不为所动:“你们当初作恶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白卿平立在那里冷眼看着如今跪地求饶的族人们,抬头看向几不可闻摇头的父亲白岐禾。 宗族这样的结果,父亲早就提醒过,可是父亲每说一次,祖父就打罚父亲一次,后来父亲便不说了,只躲在自己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醉心修那些古竹简书籍的孤本。 隔着白氏祠堂的六扇大门,里面是白氏族人哭声不绝,外面是朔阳百姓满目振奋。 族长看着儿子一脸震惊苦求他的模样,狠了狠心,拨开儿子拽着他衣摆的手,义正言辞道:“我是白氏宗族的族长,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决不能纵容你们继续仗白家威势为祸百姓为白家百年声誉抹黑” 族人见族长连儿子都要舍弃,心一下凉了一截。 “别求了族长现在一心讨好镇国郡主,哪里还会管我们这些族人的死活,人家连儿子和亲弟弟都给除族了,还能顾得上我们” 跪地哭求的族人,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那些即将要被除族的族人压了满心的悲愤,总算是找到了发泄口,五老爷更是狠毒了自己兄长,一母同胞啊,他竟然不顾他的死活,要将他也除族。 五老爷被儿子扶着站起身,一双通红的双眼瞪着族长,喊道:“当初我们也都是和岐云有样学样,你当初不说我们错了,反而纵容,现在要把我们除族你可真是好族长好哥哥” 族长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瞪着不知好歹的胞弟,这些事情的起因完全都是因为五老爷占了祖宅,如若不然,宗族能出这么多事 且就他做出的那些事情,按家法族规处置,怕是命都没有了。 这话,作为族长他不能明说,可这些蠢货却也不回头好好想想,真的按照家法族规处置,他们还没有命简直是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敢怨他 “既然族长已经做了决定,就尽快处置吧” 白岐云膝行上前还要跪求,却听白卿言道:“让人拦住他们,族长除名之人就劳烦全渔公公派人协助周大人押入大牢,等候周大人发落了。” 全渔连忙称是。 周大人也忙道:“郡主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处理。” 族长提笔,将在儿子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将这些族人的名字勾除,族长这里勾除一个,太子府的护卫军和衙役就带走一个,没有在祠堂院子里的,便带人上门去抓。 很快,原本挤满了宗族之人的祠堂的大院子中,人少了下来。 只有四位族老带着自家的子嗣,脊背挺直立在那里,大约是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甚至心中隐隐还有些畅快和庆幸,庆幸他们没有纵容自家子嗣欺辱百姓。 白卿平视线扫过院中仅剩的一小半族人,看向白卿言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之情。 只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将宗族的蛀虫拔除之余,震慑宗族其他人才能让宗族彻底干净 其实,作为镇国郡主,白卿言大可不必这么费心,直接出族是最干净利落,也是省时省力的办法。 可白卿言并未这样做,白卿平打从心底感激白卿言没有放弃宗族。 族长颤抖的手放下笔,难以压住心头愤怒,问白卿言:“郡主如此,可满意了” 白卿言未回答族长的话,只侧头问身边白家护卫:“古老来了吗” 不仅族长,就连剩下的族老也有些腿软慌张,怎么还没完吗还要继续吗 “禀郡主,古老已经在外面久后多时了。”有白家护卫上前禀报。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看文基地,每天看书抽现金点 币 “让古老进来吧”白卿言端起茶杯,风淡云轻道。 很快年迈的古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竹简账册,身后跟着管理宗族账目的宗族管事,那管事缩手缩脚跟在古老身后,全身颤抖不止。 当族长看到宗族管事白雍和古老一同出现在这里,顿时脊背发寒,隐隐有了危机感。 “大姑娘c四姑娘”古老对白卿言和白锦稚行礼之后道,“老奴已经和管理祖产管事白雍,带人将这些年我大都白家送回大都的银子c所得赏赐,和为宗族置办的族田c商铺,各类收支明细全都对了一遍。” 族长支撑了一天,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子因为心头慌乱,摇摇欲坠,向后踉跄了一步。 “祖父”白卿言伸手扶住族长,险些随族长一同摔倒在地。 族长用力握紧孙子的手,知道白卿言这是冲着他来了。 “老奴手中这几册账册,便是未出现在祖产之中,不翼而飞的银子,和大都送回来的御赐之物,就连为宗族置办的族田c商铺,也不是当初报到我们大都白家要的数目还有这些义田c商铺的收支更是不对族长每年都要同镇国王哭穷,说族里多少人家又过不下去了,镇国王心疼族人受苦,便让老奴给族里拨银子这笔银子也从未出现在宗族账目之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难辞其咎 春桃上前从古老手中接过竹简,递到白卿言的面前。 古老抬头,如炬目光望向族长,气如洪钟:“这些年,大都白家送回宗族之物,族长说是为显郑重,总是族长同族长的长子白岐云接手,老朽一提要和宗族管事对账,族长就当着镇国王的面询问老朽是否不信任您这位族长,对账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不成想这后面竟然是这样的一团污秽。” 古老话没说完,镇国王知道族长在背后贪,但总觉得不痴不聋,不为家翁,便也宽纵了,没想到宽纵成了这个样子。 白卿平一脸意外震惊,他不知道祖父竟然还贪墨大都白家送回来的银子。 毕竟白卿平不当家,对家中进项一向不甚了解,只是按月领自己的应份的花销罢了。 白卿言粗略看过竹简后,将竹简递给护在她身边的护卫,神情淡漠开口:“拿去让各位族老看看吧” 侍卫应声,捧着账本来到仅剩的几位族老面前,几位族老迫不及待抓过竹简翻开 其中一副竹简,上面记着近些年大都白家每年都送回宗族的银钱总和,下面记着族内账目收到大都白家银钱的总和,对比来看简直触目惊心,族长是越贪越多到最后竟然私吞了半数之多。 还有一副竹简里,记着送回宗族的御赐之物,族长交到族里的又少了些什么。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看文基地,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族老们越看越火大,这些原本都是族里的东西,可是族长仗着他是族长居然私吞 “我说刚才怎么白岐云媳妇儿抱着白卿节说会设法求周大人放人呢原来族长是家底子厚啊大都白家全家男儿舍命光耀白氏门楣,你们却拿着大都白家给族里的银子中饱私囊,让你的子孙祸害百姓,损了白氏盛名不说,还拿着大都白家舍命得的银子救你的子孙,好算计啊可真是好算计” “这么多年欺上瞒下贪的比别人都多,还装出一副两袖清风,为族人鞠躬尽瘁的假象,真是个好族长难怪子孙都是那个样子,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年纪最大的那位族老想起族长的出身,讽刺冷笑:“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就算记在嫡母名下,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上任族长在世时,虽然也贪,但还尚且知道收敛,到咱们这位族长这里,这族长可就和他那庶出的娘像了个十足十,什么好的香的都往自己窝里巴拉,两爪子一伸都敢睁着眼说自己没拿” 白卿言余光看到立在门外的沈青竹,轻轻颔首。 沈青竹抱拳转身迅速离开。 族长强行镇定下来,握着白卿平的手却在不断颤抖:“此事与我无干此事我不知情堂兄我敬你年长,你可以训斥我我毫无怨言可我父亲已逝,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堂兄还需口下积德。” 这些年宗族和白家交接银两这些事情,族长自持身份没有沾染过,一直都是让白岐云去处理的,白岐云已经被除族,继任族长显然无望,所以他不能失去族长之位,只要他还是族长,就还能以族长之威护住儿子若是失去族长之位,他可就再也护不住儿子和孙子了。 族长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这些年,交接之事都是岐云在办,原本想着岐云是下一任族长,让他磨练磨练的郡主周大人,不如将岐云叫回来,听听岐云都是怎么说的岐云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他就算是再混,也不会贪墨大都白家赠予宗族的银钱,和御赐之物。” 族长知道,要是一口咬定是儿子所为,反而落了下乘,便摆出一副我们来查的姿态。 族长的话音刚落,他的老妻拄着拐杖哭哭啼啼进来:“当家的白卿言身边护卫,带着太子府的护卫军冲进咱家家里,砸开了库房们,跟土匪似的将咱们家里的东西都给拉来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族长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 很快沈青竹带着太子府的护院军在白姓的围观下,抬着珠宝c玉器,还有往年皇帝赏的贡品皮货c布匹不紧不慢进了院子。 天虽然已经黑了,可摇曳的火把将白氏祠堂周围照得宛如白昼。 百姓看着那一箱箱的耀目的珠宝珊瑚,不遮掩直径往里抬,眼睛都热了,心里怒骂这族长不是个东西,竟然贪了这么多宝贝 剩下的族人更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将族长剥皮扒筋。 年长的族老冷笑:“这就是族长的不知道东西都到你们家库房了,你还不知道瞎吗” 族长的老妻不明情况,抬头看向自家丈夫。 族长脸色煞白铁青,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他这才明白白卿言是有备而来,她并非只想将那些孩子和白岐云他们除族 ,而是要清理宗族,连他这个族长都要一同清理了 沈青竹怀抱竹简头进来,对白卿言抱拳道:“郡主,属下按照古老和宗族管事对出来的单子,在族长家库房里搜出了白家送回宗族,却不曾入宗族帐的物件儿,不少是贡品,并不难查缺失不曾找到的,属下已经用朱笔圈了出来,请郡主过目。” 说着,沈青竹将竹简放在白卿言身侧临时摆方搁茶杯的小几上,视线又看向立在院中局促不安的族长老妻:“属下派人搬东西的时候,族长之妻百般阻拦,口称这乃是他们自家私物,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属下不得已冒犯族长之妻,将其按住,还请郡主恕罪。” 白卿言并未翻看竹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小几上敲着:“族长真是枉费了我祖父的信任啊” 族长立在原地半晌张不开嘴说话,东西已经被从他们家库房里搜了出来,他说再多都是狡辩,良久他道:“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岐云竟然会做出这样愧对宗族的事情,身为岐云之父我难辞其咎,不敢再领受族长之位。” 第三百八十章:严厉处置 到头来,族长还是决定舍弃儿子,将他自己洗脱干净啊 白锦稚看了一副竹简,冷笑重重将竹简放回小几上:“你轻飘飘一句不敢再领受族长之位,可没法将这件事糊弄过去。这里面多是陛下的御赐之物,大都白家送回宗族还说的过去,可若是丢了或是送人了那可就是冒犯天颜之罪,陛下若是不高兴死罪事小,祸遗九族,难道要全族人都为你儿子的贪心送命吗” 周县令眼明心亮,适时补充了一句:“正是,御赐之物,当好生供奉,丢失c送人c损坏,都是大不敬大都白家将御赐之物送回宗族供奉是妥当的,可白岐云私扣御赐之物占为己有,这已经是犯颜的死罪了要是这御赐之物找不回下官也只好秉公上奏,还望郡主见谅” “当家的”族长之妻一听腿都要软了,真的会连累儿子的命吗好多好东西族长之妻可都弄会娘家了,她那弟弟可绝不会吐出来啊 剩下的族人一听,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讨伐族长,言辞犀利难听。 白锦稚又适时冷笑道:“之前白岐云来我大都白家,逼着我们白家散尽全部家产凑齐了给宗族四十多万两银子,该不会是白岐云做戏,私吞了吧毕竟这几十万亮银子到现在都不知去向,就算是打水漂它也该听个响吧” 此言一出,将族人的怒火拱的越发高,族人对族长一家的态度越发不收敛,将这些年对这族长全家的不满全部都嚷嚷叫骂了出来。 祠堂院落里吵吵闹闹,愈演愈烈,已经黑透的天起了风,淅淅沥沥的小雨随之而至,也没能让白氏族人的一腔怒火稍减。 廊中昏黄灯的笼下,清瘦颀长的白卿言缓缓站起身,灯笼底部漏下的光斑摇摇晃晃,映着雕花繁复的祠堂隔扇和青石地板,亦映着她白皙沉静的精致五官,似柔弱惊鸿,清雅恬静,又坚韧沉稳,矜贵逼人。 见白卿言已起身,族人逐渐安静,看向白卿言的方向,只听白卿言道:“身为族长,却未尽到族长之责,不遵祖训家规,擅拿御赐之物占为己有,不规劝教导族人,包庇自家子孙,纵容其行凶,且为其善后,以致白氏宗族风气败坏宗族子弟品性不端,行事狂悖,欺凌百姓,甚至害人性命,与族长立身不端,德行歪斜,贪婪成性,未尽职责,干系重大” 她侧眼看向面色苍白的族长:“罢免其族长身份,责令其十日之内,返还所有贪污大都白家送于宗族的御赐之物,和银钱。若十日之内无法返还,那便请周大人依法处置。” “对就是得让他们还回来,一钱银子都不能少”族人义愤填膺。 “此次,朔阳百姓因白氏宗族依仗大都白家之威,受苦颇多,如今朔阳周遭屡发匪患,朝廷腾不出手剿匪白卿言便将白氏宗族前任族长所贪污之银钱,用于剿匪之上,为朔阳白姓平定匪患,以作一二补偿” “好”门外百姓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好,白姓纷纷跟着叫好。 虽然匪患没有进城,可朔阳周围接连出现匪患,官府一直不派人去剿匪,白姓心中跟着不安,若是能平定匪患,那绝对是为百姓解决了心头大患。 白卿言对门外百姓一拜,又唤了白卿平的名字。 白卿平受宠若惊,忙上前对白卿言行礼:“郡主” “去向周大人举报你堂兄弟,安顿好哑娘之事,做的很好法不避亲,堂兄犯错你举报,而后为其善后,像我白家子孙”白卿言深邃幽沉的眸子凝视白卿平。 白卿平只觉内心情绪翻涌,鼻头酸胀,将头垂得更低,他内心其实是羞愧的。 “你年纪尚小,你父能教导出你这样的儿子,不负白家祖宗。”白卿言视线落在白卿平的父亲白岐禾身上。 白岐禾一怔,抬头看向那周身威严气度与镇国王如出一辙的白卿言,微微垂下眸子向白卿言抱拳。 经历过战场,从尸山血海中归来之人,即便年纪再小,身上的杀伐锋芒,还是无法掩盖。 毕竟,战场便是修罗场,无法狠心之人,便无法全身归来。 绵绵细雨沾湿了门外白姓,和祠堂内白氏诸人的发丝衣衫,青石地板除却立着人的地方是干的,已湿成一片,隐隐映出灯火之色。 “今日除族者众多,族长亦被罢免,白氏宗族元气大伤,但族人须知,除旧布新,大破方能大立,从此往后希望白氏全族上下,谨记白家祖训,谨记白氏护民爱民之心,立身端正,心怀光明,做俯仰无愧天地的堂堂正正之人。” 族老纷纷点头,不知是迫于白卿言的威势,还是真的从心底赞同。 “白氏宗族正待推陈布新之时,不可无族长,由白岐禾暂代族长之位。”白卿言望着白岐禾,“凡事多与几位族老商议,等大都 白家迁回朔阳,而后再定信任族长人选日后白卿言长居朔阳,若再听到有白氏子孙欺凌白姓之事,决不轻饶且白氏宗族之人绝不可帮扶因欺凌百姓被除族之人,若违背,族长需严厉处置。” 该做的事情做完,该说的事情说完,白卿言对各位族老和白姓行礼后,将余下之事交给白岐禾处置,自己先行离开。 立在细雨中的白岐禾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族长之位会“咣当”一下子,砸到自己头上,还是白卿平提醒,这才回神。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看文基地,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马车上,白锦稚心有不甘,一坐下,白锦稚便道:“长姐为何不将族长一家子处置干净那个族长应该全家除族,长姐怎么还让他儿子当族长呢还有其他家族人他们家里也不是没有罔顾祖宗家法的,应该将他们全都除族,白氏才能干净” 白卿言此次毫不徇私,铁腕整治宗族,看似雷霆,可确并非全部斩草除根,至少每家子都留了人,这让白锦稚极其不满。 第三百八十一章:过则为患 榆木精致的青围马车四角悬着明灯,摇摇晃晃的光线照进马车内,将白卿言深沉如水的眸子映得忽明忽暗。 “赶狗入穷巷,打狗打不着,恐会遭到反噬。”白卿言耐心同白锦稚解释,“达到目的即可,不必做赶尽杀绝之事,否则将他们逼上绝路,让他们鱼死网破,于我们无利。”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投资好文,现金点币等你拿 白卿言将事闹大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收揽民心,和练兵剿匪。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且留下宗族部分堪用之人可为她所用,何乐而不为 常言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前路绝了,他们便会无所顾忌,白卿言倒不是怕只是横生枝节,难免需要她分神在这些不值当的小事上。 白锦稚眉头紧皱,心里明白,嘴上却不愿饶人:“长姐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就他们那群人,拿什么和咱们家鱼死网破让他们还留在宗族真是不甘心不如出族来的痛快” “以为你长大了,怎么还这么毛燥”白卿言倒未生气,语音里带着笑意,“我们回到朔阳,还要用宗族之人,出族于我们不利如今得了民心,顺理成章为将来练兵铺路,且这笔银子还不用我们白家出,还不好吗” 白锦稚皱眉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刚才,虽然我叮嘱了,不许帮扶被除族之人,可血脉亲情在,他们能看着自家子孙或是父辈受苦,不去帮扶一把吗我们有言在先他们知错犯错,把柄在手,日后若想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白锦稚眼睛一亮,忙笑道:“长姐说的是” 她点了点头,叮嘱白锦稚:“凡事有度,过则为患,留一线,藏后手,才是御人之道。” “小四记住了”白锦稚认真点头。 白卿言的马车停在白家住宅门前时,沈青竹看到一位气度非凡的男子带着护卫,立于白家祖宅不远处。 见春桃已撩开马车车帘,沈青竹撑伞上前,护住白卿言下马车,低声道:“大姑娘,白府门前有人。” 全渔从白卿言四驾马车之后的马车上下来,看到萧容衍颇有些意外,却似又在情理之中,不免朝着白卿言望去,心里感叹大魏民风当真比晋国开放这萧先生倾慕郡主,竟然都敢追到朔阳来。 萧容衍身着白色祥云暗纹直裰,腰系金丝滚边暖玉点缀,于这细雨夜色中格外显眼。 月拾一手提着羊皮灯笼,一手撑伞,乖觉立于萧容衍身侧,暖澄澄的灯光,为萧容衍原本深邃凌厉的五官增添了一抹柔和之色。 白卿言抬眼朝萧容衍的方向望去,只见温润儒雅的英俊男子,举止雍容雅致朝她遥遥一礼。 想起萧容衍说,要同她谈一桩生意之事,她猜此事或是紧急,萧容衍这才屈尊在此候着。 “是萧先生”白锦稚眉目笑开,“萧先生怎么来朔阳了” 白锦稚猜这萧先生怕是为了长姐,心头更欢喜了些。 沈青竹不明情况,见白锦稚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隐隐放下了心头戒备。 白卿言下了马车,见萧容衍抬脚朝她走来,她上前行礼后问:“萧先生在此等候,是为了生意之事” 细雨沥沥,落在油纸伞面上,清润无声。 为白卿言撑伞的沈青竹满眼探究瞅着萧容衍。 “正是。”萧容衍颔首,深不见底的幽邃瞳仁带着十足郑重望着她,行礼道,“事关重大,需与大姑娘单独相谈。” 萧容衍目光平静内敛,并未存轻薄之意,而是将白卿言当做可以共谋大事之人。 全渔撑着伞上前,笑着同萧容衍行礼:“萧先生” “全渔公公竟也在”萧容衍朝着全渔浅浅颔首。 “郡主此次回朔阳,殿下怕郡主人手不够用,全渔旁的不会跑跑腿还是成的,就厚颜跟着郡主来了”全渔朝着白卿言看了眼,又望向萧容,衍眼角眉梢都是尽在不言中的笑意,“萧先生同太子说有生意上的事要出趟远门,原来是要来朔阳啊可真巧” 萧容衍听出全渔的玩笑之意,笑了笑道:“倒的确是为了白茶生意,特来请教郡主,望郡主能够指点一二。” “小四,你亲自带全渔公公去住处,再让管事安顿好太子府护卫军,今日辛苦全渔公公”白卿言道。 “郡主这话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是跑了跑腿而已”全渔不敢领功。 “全渔公公请吧”白锦稚不想让全渔再杵在自家长姐和萧先生跟前,笑着上前道。 全渔眼明心亮,明知太子殿下有心撮合白卿言和萧容衍,哪能这么不识趣还往跟 前凑,忙行礼告辞。 白卿言略略颔首,对萧容衍做出请的姿势:“萧先生入府一茶。” 孤男寡女,又要私谈,为避嫌,白卿言让人在湖心亭备了茶水。 湖心的八角凉亭,朱漆圆柱,四面通透,高翘的檐角下挂着四盏明晃晃的灯笼,将湖面都映得十分亮堂。 细细密密如毛细雨入湖,不闻声响,朦朦胧胧如笼罩一层薄雾于湖面之上。 雨水沾湿了湖心亭的红木倚栏,圆柱中间的锦幔和湘妃竹帘被瑞兽铜钩勾起,立着两只铜鹤顶灯,许是今日有雨湖上风大,罩在琉璃罩子里得火苗竟也摇摇曳曳。 沈青竹和月拾两人各自撑伞,就守在通往湖心亭的木桥上,见两位主子在厅内似乎在赏画看什么图,两人背对着湖心亭不得命领,谁也不敢回头看。 风势渐大,吹得石桌上舆图翘起一角,手持灯火的白卿言上前,抬手压住舆图一角,俯身用灯照看萧容衍展开的舆图。 萧容衍侧头,漆黑如墨的平静视线望着白卿言,她手中烛火勾勒着她白皙柔美的下颚曲线,他眸色深了深,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见上面有用朱笔圈出的几座山,离朔阳不远的牛角山极近,她不解看向萧容衍。 “崆峒山与牛角山中间这几座山,我的人周旋几年,一天前才全部买下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来日大业 萧容衍望着白卿言目光坦诚。 白卿言恍然。 她的人纪庭瑜就在牛角山附近,所以萧容衍才来找她。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投资好文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她视线掠过舆图,手指在石桌上点了点问:“萧先生所说生意,与这几座山有关” 萧容衍直起身,郑重望着白卿言:“不瞒大姑娘这几座山中,有铁矿。” 他抛开私情细细想过,白卿言的人藏身在这附近,他在这里开矿必定瞒不住白卿言。 于其在与各国斡旋的同时,还要与白卿言这样心智谋略的人斗智斗勇,不如坦然相告,以利聚而成友,互惠互利。 且,若这几座山有白卿言看护,他也就不怕被晋国朝廷察觉。 白卿言望着萧容衍的眸子,似笑非笑道:“萧先生,与其说是生意,不如说是打算以利诱之,就是不知萧先生能给言什么。” 立于灯下的萧容衍目光平静似水,温润从容,高深莫测的如一汪深潭不见底,看着白卿言手持烛灯灼灼双眸要笑不笑,仿若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不知为何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宛平城辞行那夜,皎皎月光洒落映着她清艳绝伦的五官和细长颈脖,白皙优美的曲线,她双眸沉着,一双暖玉琢成的耳朵去红了个透彻的羞赧模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目光专注凝视着白卿言,按耐不住微微上前一步,压低醇熟的嗓音,慢条斯理道:“衍是想与大姑娘携手共赢。白大姑娘藏人于山中,制造匪患,是为何衍心中清楚,白大姑娘心中明白。白大姑娘想要藏兵于山中以备来日,需要兵器,大燕欲强兵兴国,更是需要兵器。” 萧容衍靠的有些近,全然逾越礼仪,却再无轻佻之举,只静静凝望着她,暖澄澄的灯火映在他湛黑深沉的瞳仁中,似有温情脉脉。 她握灯的手微微收紧,萧容衍身上沉水香低敛深邃的味道,隐隐撩拨呼吸,她收回视线,垂眸,目光落在萧容衍华贵腰带和禁步之上,不动声色转过身避开萧容衍,垂眸细看那份舆图。 “所以,萧先生想同我做什么生意”白卿言不咸不淡问。 “衍在晋国并无根基,人手缺乏,而白氏一族树大根深,所以与其费神将大燕忠勇可用之人送至晋国,不如与大姑娘携手,衍买山大姑娘开矿,所得之三分皆属大姑娘。”萧容衍道。 说起来,白卿言出个人力,开矿尽得三分,条件已算十分优渥。 且萧容衍此时上门,可以说解了白卿言心头大患。 养兵需粮,也需兵器。 朔阳城内练兵尚且可以明目张胆采买,纪庭瑜现下人少也可以应付,将来兵甲充足人多了呢还有远在南疆的阿玦,虽说有各位白家军将军帮扶,可到底数量有限,多了晋廷怕会怀疑。 “若白家开矿,就得护此山不被晋廷知晓,被发现便是灭顶之罪”白卿言手指在羊皮舆图上点了点,“萧先生说的容易,办起来似乎白家冒得风险更大些。” “衍从商,商者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萧容衍垂眸望着白卿言精致的侧颜,耳廓和颈脖细腻的棱角曲线,情不自禁略略低头凑近了白卿言的耳边,嗓音很低,“白大姑娘同衍是同一类人,既已有筹谋,便不会游移不定。” 白卿言手心收紧,耳根略有些发痒,两人离得极近,她的肩膀几乎擦着萧容衍的胸膛,他说话时胸腔的起伏都尽在咫尺。 雨势渐大,亭顶青瓦被洗得乌亮,湖面雨水激起的水雾愈盛。 白卿言稳住心神,放下手中主灯,转身与半步之遥的萧容衍直视,眉目清净,不急不缓开口:“白家开矿,将铁矿炼成成可用兵器交于萧先生,白家也不占萧先生便宜,五五分” 萧容衍望着白卿言的眼神含笑,手指抚着石桌边缘,又朝白卿言逼近:“白大姑娘应当知道,三七分衍已做了很大让步了。” 白卿言半分未退:“大燕偌大一国,国内并非没有矿山,尤其是收回南燕之后,大燕国力大增。若是言猜的不错,萧先生之所以在晋国境内开矿山,是为日后驻兵戎狄的大燕军队提供兵器。与其将铁矿运往戎狄,再劳烦萧先生安排可靠之人在戎狄境炼制兵器,不如白家一手包揽,反正不论是往戎狄运送铁矿还是兵器,风险都是一样的白家包揽,萧先生便可将大燕忠勇可用之人都用别处,为来日大业将基础打牢靠些。” 来日大业 萧容衍呼吸重了几分,白卿言当真懂他。 成大事者,格局宽广,从不拘泥眼前利益。 为大燕考虑,只要今日萧容衍与白卿言能有携手共谋的起端,他日大 燕厚积薄发逐鹿中原,或亦可相邀白卿言共谋。 萧容衍从不曾忘,白卿言曾言白家护的是晋民,并非晋国林氏皇权。 “好。”萧容衍一锤定音应承下来,却迟迟不曾退开,只静静凝视她的双眸。 白卿言手心微微收紧,萧容衍身上的沉稳的气息着实扰人,她道:“萧先生若是再无旁的事,言就不送了,等安排好自会让管事前去与萧先生身边管事接洽。” 她无心风月,却不得不承认,萧容衍本身便是一位极具魅力的男子。 他容颜虽不如他兄长燕帝那般堪称惊艳绝伦倾城倾国,可被掩盖在温润气质下,如刀刻斧凿般深邃的五官轮廓,和历经尘世岁月积淀后的城府,却充满高深莫测的沉稳魅力。 大魏富商萧容衍,那怕身份低微,才学和气度依旧斐然,哪怕立于勋贵之中都如鹤立鸡群,引得不少贵女倾心爱慕。 带着水汽的凉风猛然穿堂,将高悬的灯笼吹得摇曳作响,陡然掀起摊开在石桌上的羊皮舆图,白卿言与萧容衍两人忙伸手去按。 下一瞬,她与萧容衍撞了满怀,额头碰上萧容衍炙热的薄唇。 耳边,是雨打湖面的哗哗声,灯笼烛火摇曳,光斑晃动,偶有锦鲤跃出水面激起水花作响。 第三百八十三章:举兵压境 额头传来的软痛,让她脑中一瞬空白之后,心跳猛然激烈跳动无法克制。 萧容衍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覆在她的手背之上不曾松开,不知是按着舆图,还是按着她的手。 萧容衍薄唇离开她的额头,一只手自然扶住她单薄的肩膀,低头静静望着她。 略有些迟钝的白卿言抬眼,见萧容衍深沉内敛的黑眸正凝视着她,欲抽回被萧容衍按在舆图上的手,萧容衍却胆大妄为,五指挤入她的指缝之间紧紧扣住她的手背,扣着白卿言肩甲的大手亦是滑至她的腰间,不给她后退的机会。 领红包现金一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投资好文领取 他呼吸略显粗重,难以克制,低头缓缓朝她靠近,目光深邃炙热。 她如被施了定身术般,竟挪动不了分毫,眼睫轻颤。 两人越靠越近,萧容衍高挺的鼻,轻轻碰上她的鼻头。 白卿言僵硬的脊柱战栗,手心收紧,死死抓住了萧容衍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 炙热的薄唇碰上她唇瓣的瞬息,白锦稚与沈青竹欢快的说话声传来。 “我让厨房给长姐和萧先生备了点儿酒菜送来,长姐今天在祠堂忙的都没有吃东西” 白卿言骤然回神,转身故作镇定抽回手,心不在焉理了理衣裳,将羊皮舆图叠好,耳根滚烫。 萧容衍清了清嗓,亦是理了理直裰下摆和禁步,略略调整呼吸便恢复如常,又是那副温润公子的模样负手而立,看向带着仆妇撑伞从木桥往湖心亭而来的白锦稚,还有月拾和沈青竹。 “长姐,萧先生”白锦稚行礼后笑道,“小四给长姐和萧先生准备了点酒菜” 白锦稚算着时间,想两个人应该快聊完了,这会儿上酒菜,长姐和萧容衍就能多待一会儿,萧容衍就能早日入赘,成她的姐夫。 仆妇们手中拎着黑漆描金的食盒,微微弓着腰,迈着碎步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打开食盒,将冷碟摆了出来。 不等萧容衍开口,白卿言便先道:“我与萧先生之事已经谈完,萧先生随后还有要事不便在白府停留。” 说着白卿言一本正经看向萧容衍:“青竹送萧先生。” 萧容衍见白卿言耳根已经红透,却面上不显,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模样,他眉目含笑望着白锦稚道:“有负四姑娘美意,萧某实是有事在身,改日萧某做东向四姑娘赔罪。” 白锦稚难免觉得有些可惜,点了点头:“那萧先生记着,可别忘了” “一定”萧容衍颔首。 沈青竹对萧容衍做了一个请的收拾:“萧先生请” 萧容衍回头朝白卿言长揖一礼:“有劳白大姑娘送萧某两步,萧某时间紧迫,还想与白大姑娘说说哑娘之事。” 白卿言不动声色收紧收紧,颔首。 白家祖宅十步一景,布局极为讲究,院内陈景的铜器摆设,都是百年往上数的物件儿,可见家世底蕴何其雄厚。 雨打树叶沙沙声极为轻盈,两人沿九曲游廊朝白府外不紧不慢前行。 “哑娘已认了义父,倒是不必强求送来白府养着,凭哑娘自己的意愿。”白卿言想起今日从青楼妈妈那里要来的哑女,“若是哑娘缺个伴,我让人将今日青楼妈妈带来的那个哑女送过去。” “那便送过去吧”萧容衍笑道,“哑娘的确是缺个玩伴,两人都不能言语,应当能相处好。” 白卿言让人留下那个哑女,也有这个意思。 “哑娘的事情,既已说定,言便不送萧先生了,萧先生慢走”白卿言对前面带路的沈青竹道,“青竹,送萧先生” “是”沈青竹颔首。 “萧某告辞。”萧容衍对白卿言行礼。 沈青竹撑伞挑灯走在最前面,恭恭敬敬将萧容衍和月拾主仆俩送出门,便命人关了白府大门。 月拾忍不住和萧容衍嘀咕:“白大姑娘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罗刹以前没见过” “白大姑娘身边能人众多。”萧容衍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跃上马,手持乌金马鞭,扬鞭而去。 “主子”月拾唤了一声,连忙收伞,驰马跟上。 萧容衍回朔阳刚买下不久的宅子,管事见萧容衍衣衫微湿,忙让人备姜汤和热水,为萧容衍沐浴。 沐浴后换了身衣裳,坐于灯下翻看手中竹简孤本,脑海里却都是今日湖心亭的一幕幕。 今日之事虽然是个意外,可按照白卿言那个性子,若是不逼她,她怕是永远也不会给她和自己一个机会。 中途虽说被白锦稚搅和了,可两人之间到底也算是进了一步。 至少,如此冒犯之举,白卿言未曾推开他,便是心底对他也有情,只是如她所言如今他们都前路艰难,她不敢对男女情爱存妄念。 萧容衍肩负燕国重担,从来不曾在男女情事上分神,不曾想遇到白卿言一动心便成浩劫,甚至有急功近利尽快平定战事,让她看到她所期盼的海晏河清之念。 书房外,月拾敲了敲门:“主子,大魏的消息” 萧容衍眸色一敛:“进” 月拾将门推开,携一黑色披风男子进屋,那男子全身湿透,寒气裹身,对萧容衍行礼后,双手捧着竹筒送于萧容衍面前:“主子,大魏欲调兵攻我大燕。” 男子捧着竹筒的手心被是被缰绳磨出的一片血迹,双眼通红,眼下乌青,嘴唇干裂,脸颊脏污,一看便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而来。 “给张岩拿水和点心来。”萧容衍一边拆竹筒一边道。 张岩接过月拾递来的水,大口大口往下灌,一碗接一碗,也顾不上礼仪,抓了点心就往嘴里塞,几度被呛着,好不狼狈。 竹筒里是一张薄薄的纸张,萧容衍一目十行往下看。 戎狄如今分裂为南戎和北戎,南戎得知大燕派兵助北狄之后,便派使臣向大魏求援,大魏探得知大燕已将兵力尽数调往戎狄,收了南戎的厚礼,举兵压境,意图在大燕主力尽在戎狄之时,吞下大燕刚刚收复不久的南燕沃土之地 第三百八十四章:思绪万千 事态紧急,已不容耽误,萧容衍将手中薄纸点燃,起身命人将王九州唤了过来。 他双眸深沉镇定,一边更衣一边吩咐道:“让人备马,派一队人随我即刻出发赶往大魏。张岩留下,今日好生休息,之后随你负责与白家接洽矿山之事,你交代妥后,立刻赶往大魏不得有误。” 王九州连连称是,拿了披风给萧容衍披上:“主子,回大魏万事小心。” 萧容衍去魏国王九州头一次没法跟着,心中难免担忧,可他知道矿山之事也需稳妥之人负责,他得替主子留在这里。 披上披风,萧容衍转头望着王九州,抿了抿唇道:“若是白大姑娘问起,就说我回大魏有急事回了大魏。” 王九州颔首:“小的明白,主子放心。” 白卿言辗转难眠,思绪万千。 开矿之事,要隐人耳目势必得费一番功夫,她打算就地炼造兵器,倒也不是费神的事。 只是,此事应当交给谁去做 沈青竹她信得过,可青竹年纪太轻镇不住场子,也并非是这方面的能人。等母亲和婶婶她们回来,白府平安离不开卢平,宗族之人她只敢将明面上练兵之事交给他们,旁的她是信不过的。 郝管家世世代代都在白家当管家,往那一站旁人便知道这是大都白家之人,不合适。 魏忠是个能人,但白卿言绝不敢放心用。 眼下可用的,便是白家忠仆刘叔刘望安,可刘叔年纪大了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人手到用的时候,便知短,这才是白卿言让卢平回朔阳之后开始培养可用之人的缘由。 她人尚且还在白家,就已经深觉人手短缺,不知道锦桐和阿玦身边又是什么样子。 此事便先让刘叔接手,日后再让合适的人替换。 大事定下,白卿言翻了个身,闭上眼听着窗棂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莫名浮现萧容衍棱角鲜明的五官轮廓,心也如唇瓣相触那一瞬般激烈跳动了起来。 守夜的春桃听到白卿言跟烙饼似的翻来翻去,低声问:“大姑娘,可是认床” “什么时辰了”白卿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回大姑娘,刚刚寅时。”春桃回完话,低声问,“奴婢给大姑娘倒杯热茶” 白卿言睡不着,起身。 春桃听到动静,撩开帐幔,见白卿言坐起身忙用鎏金铜钩将两侧帐子勾起。 拨云院有大又宽敞,西间白卿言当初交代过僻出一间做练功房。 春桃端了热茶过来,替白卿言绑好一身的铁沙袋,满目心疼立在一旁看着她们家姑娘练红缨枪,不免心疼他们家姑娘为了撑起这个白家太刻薄她自己。 天方亮,白卿言练得满身大汗,她将银枪放在一旁,今日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练得浑身酸软,颤抖的手解开铁沙袋,对春桃道:“分量不够,再加” 捧着一攥都能捏出水来的铁沙袋,春桃欲言又止,眼眶发红,这铁沙袋她一个人都拿不动,还要加分量 “奴婢已经让仆妇烧上热水了,姑娘沐浴后用过早膳,好歹在榻上歪一会儿,咱们下午再出发回大都吧”春桃柔声说。 “在马车上歪一会儿就是了。” 下了一夜的雨已停,青石地板落了一地的树叶,大树茂叶还嘀嗒嘀嗒滴着水珠。 白家车马队伍,连同太子派来的一百多护卫立在骏马一侧,整整齐齐在祖宅门外候着,只待白卿言上了榆木精致的四驾青围马车,才浩浩荡荡朝朔阳城外而去。 当地太守和周县令在白卿言回朔阳的时候,是在城门外相迎的,白卿言走的时候两人又不约而同来了城门外送白卿言。 周县令就觉这太守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些,来得比他还早,连忙笑眯眯上前进了竹竿撑起的油布棚子里,行礼:“刚下过雨,城外满是泥土潮气,大人竟然也来了,郡主去往大都数日之后就回来了,大人竟也辛苦前来相送。” 太守四平八稳坐在棚下喝着茶:“周县令一堆案子要判,还要谢请罪奏折,倒是有闲情逸致过来。” 周县令满脸尴尬,倒也不在太守面前掩饰,只道:“不敢欺瞒大人,下官指望着郡主和太子殿下身边那位全渔公公替下官在太子面前说说情,略备了薄礼。” 太守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劝你礼免了,将郡主的差事办漂亮了,日后自有前程。” 虽然太守没有说为什么,可周县令知道自己这位上司做官至今,虽然也逢迎拍马,可从未给谁下过绊子,他将信将 疑,最终还是决定一会儿不献礼了。 看到以沈青竹为首在前开道的马队缓缓从城门,太守与周大人起身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白锦稚看见两位大人上前,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两位大人忙上前对着白卿言的马车行礼:“恭送郡主c县主。” 白卿言细白玉如的手挑开马车幔帘,看向太守和周县令:“周大人,白氏宗族的案子就有劳了。” “郡主客气,应该应分的以前受人胁迫不曾为民请命吊民伐罪,下官实在惭愧的很”周县令忙道,语音哽咽,似愧疚极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卿言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又看向太守,“太守大人似乎清闲的很。” 太守态度恭敬:“倒也不算清闲,实是指望着,能为郡主效力一二。” 白卿言端详着态度恭敬有加的太守,笑道:“日后长居朔阳,有的是机会辛苦太守。” 说完,白卿言放下幔帘。 马车车轮缓缓转动,声势浩大的队伍又动了起来。 太守与周县令立在一旁,俯身行礼恭送白卿言与白锦稚,见全渔的马车从身边而过,周县令倒是肯折腰舍脸,长揖到地高喊了一声:“恭送全渔公公。” 太守抬了抬眉,似笑非笑看着长揖到地大有车队不走完便不起身的周县令,转身先行离去。 四月二十六,卢平压着第二批送回朔阳老家的物品浩浩荡荡出发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掘墓 第二批车队比第一批走时更加壮观,近百驾载物高耸的马车被油布覆盖,又用麻绳捆扎的结结实实,遮盖的密不透风,引得大都城百姓议论纷纷,都说这大都城白家约莫是连各位夫人的嫁妆都一同送回朔阳,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当年,白家诸位夫人嫁入白家时,哪个不是十里红妆,哪个嫁妆不是流水似的抬了一天 尤其是五夫人齐氏,齐老太君老来得女疼得和眼珠子似的,听说嫁妆因为怕越过世子夫人董氏,没有董氏排场,可暗地里齐老太君可是将齐家不少庄子和赚钱的铺子全都给了齐氏,生怕女儿在白家过的不舒坦。 百姓夹道目送白家浩浩荡荡的车马队被白府护卫军护在当中出了城,不由唏嘘感慨,从高祖开始荣耀至今的大都白家,在镇国王白威霆和白府满门男儿马革裹尸后,竟落得个黯然离开大都的下场。 大都城的百姓消息,总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加灵通,大都城无人不知张端睿将军南疆刚归来没多久,又领兵前往春暮山。 曾经,因为镇国公府白家在,威慑大梁十年不敢来犯,如今镇国王白威霆刚去没多久,大梁就开始蠢蠢欲动,哪怕大晋国还有镇国郡主白卿言在,大约也是因为镇国郡主是个女子大梁并未全然放在心上。 也的确,镇国郡主白卿言南疆大胜归来,不见皇帝有意重用的迹象,到底还是因为镇国郡主是女儿身吧。 可若是镇国郡主回了朔阳,再不涉战事,他国来犯不知还有哪位将军可以护国安民,哪家可以担得起镇国之称。 随着白家车马队热热闹闹离开,刚还吵吵嚷嚷的长街安静下来,白家的人虽然还都在大都城内,然白家如此壮观的载物马车离城之后,陡然给人一种大晋都城往日繁盛不再,隐隐已显颓靡之态。 见那壮观的马车车队终于走了,三三两两嬉笑追打了出来,少不知愁的稚童清灵欢快的笑声,将人心中呼之欲出的忧虑驱散,货郎扯着嗓子吆喝叫卖,看热闹的百姓这才说笑着各自散去。 立于燕雀楼雅间倚栏旁的秦朗,听到雅间儿内大都纨绔嬉闹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头沉甸甸的。 他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大约是因镇国公府世代居于大都镇守晋国,战无不胜的缘故,他们从不惧他国来犯,哪怕前方战事吃紧,大都城依旧歌舞升平。 如今镇国公府没了,就连镇国公府的人也要离开大都,这让他心头莫名惶惶。 四月二十七晌午,镇国郡主的车驾回城。 与镇国郡主离城时不同,镇国郡主走时悄无声息,回来时却是阵仗骇人,沈青竹带着白家护卫骑马在前开道,身后是太子府近百护卫骑马跟于其后,排场十分煊赫。 有不少百姓不知道来者是谁,还以为是哪国使臣来了大都。 镇国郡主府的管家带着护卫早早便在城门外相迎,见白卿言的马车缓缓停下,郝管家见太子府的那位全渔公公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正规规矩矩立在白卿言马车前同白卿言告辞,郝管家忙带着仆人迎上前。 白卿言挑着幔帘,浅笑对全渔道:“辛苦公公一趟,明日白卿言亲自登门,向太子道谢” 郝管家上前对白卿言行礼了,又笑着对全渔道:“公公辛劳一趟,镇国郡主府感激不尽,听说公公喜好收藏些做工精致的茶具,夫人特命老奴将这套茶具赠予公公,还望公公不要推辞。” 跟在郝管家身后的仆人上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茶具,最难得的是精雕别致精巧,一看便不是凡。 全渔慌忙推辞,便听白卿言开口:“公公收下吧如今大都白家势微宗族之人都能骑到我们孤儿寡母头上来,全赖太子殿下抬举,全渔公公又在宗族之人面前给我抬足了架子,我心里明白若无公公细心宗族之事怕是不能这么顺利解决” “可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全渔为郡主效命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全渔认真望着白卿言。 全渔是打从心底里仰慕白卿言,也的确是心甘情愿为白卿言办事,他承认自己是个势利小人,可心里却留有一份纯净,他不希望和白卿言之间扯上这种金钱关系,将他纯真的心意变成交易。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一r点币,还有ih一ne12cs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白卿言深深望着全渔认真的双眸,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言便不强人所难了,此行多谢全渔公公相助,言铭记于心。” 郝管家闻言,让仆人将锦盒收了起来。 全渔忙向白卿言行礼:“全渔分内之事,万不敢当郡主谢字。” 目送白卿言的马车进了城,全渔眉目间 尽是温润笑意,转身上了马车带队回太子府。 郝管家跟在白卿言马车旁,低声同白卿言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夜里守墓的护卫捉到此女,见此女正欲掘六公子的墓,下手没轻重打了个半死,今儿个一早城门一开便压着此女进城,送到了我们府上,夫人问那女子为何掘墓她绝口不言,夫人气得不行吩咐下人瞒着二夫人,让人将此女送官,可此女也只是欲行掘墓之事,无掘墓之实,官府警告了一番就放了” 白卿言挑开幔帘,眸色冷清望着郝管家:“继续说” “谁知那女子在官府门前大闹,说自己有起死回生的丹药,她并非想要掘墓,而是曾六公子于她有恩,她欲救活六公子官府的人见此女疯言疯语将此女赶走,此女竟跪在咱们府门口,求见大姑娘称她能救活六公子,现在还在府门口跪着” 郝管家仰头望着若有所思的白卿言:“看热闹的人极多,老奴倒是认为这姑娘似乎有意借镇国郡主府为其扬名。” 掘墓不成被抓,镇国郡主的母亲问她为何掘墓,闭口不言,却在官府门前大闹说自己有起死回生的丹药。 第三百八十六章:肉白骨 然后,又跪于镇国郡主府门前请见她,怎么看这都是别有用心的扬名之举。 “那女子,可是脸上有疤,名唤纪琅华”白卿言问。 郝管家一怔,连连点头:“正是大姑娘如何得知” 果然是她 白卿言听到那女子说六公子于她有恩时,便猜测此人是纪琅华,没想到真的是。 她并非没有与纪琅华相处过,看此人并非是这样满口胡言,存心扬名之人。 她放下幔帘,垂眸细细思索。 马车在镇国郡主府门前停下时,白卿言听到女子沙哑疲惫的声音力不从心喊着:“小女子纪琅华,请见镇国郡主,疾勇将军白卿明于小女子有恩,小女子舍血练就丹药,可起死回生,求郡主给小女子救疾勇将军白卿明的机会。” 百姓本就对鬼神崇敬,听闻此女手中有起死回生的丹药,好奇的不行,纷纷凑在镇国郡主府门前看热闹。 还有胆子大的汉子冲着纪琅华喊道:“小娘子,你既然说有起死回生的丹药,不如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啊” “对啊空口无凭,你这么着郡主是不会见你的” 有百姓看到镇国郡主的车驾停下,忙道:“是镇国郡主的车驾” 春桃打帘,扶着白卿言下了马车。 身着素衣的纪琅华一身狼狈,朝白卿言的方向看来。 纪琅华见身形挺拔颀长的白卿言下了马车,有气无力膝行两步,一双眸子清明灼人,对白卿言叩首:“小女子纪琅华,疾勇将军白卿明于小女子有恩,小女子舍血练就丹药,可起死回生,求郡主给小女子救疾勇将军白卿明的机会。” 她虽不清楚纪琅华的意图,但知道纪琅华此人知恩图报,她连阿明的披风都能够细心珍藏,断不会轻易损害白家。 观其目光清透,亦不像是被人蛊惑,昏了头的样子。 纪琅华头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抬起又重复道:“小女子纪琅华,疾勇将军白卿明于小女子有恩,小女子舍血练就丹药,可起死回生,求郡主给小女子救疾勇将军白卿明的机会。” 或是因为见了白卿言心头卸了力道,这一磕纪琅华身子一软倒在了镇国郡主府门前。 白卿言手心紧了紧,吩咐:“青竹,让人抱纪姑娘回府,请郎中前来医治。” “是”沈青竹领命。 百姓见白卿言竟然让人将那姑娘带回了镇国郡主府,忍不住猜测镇国郡主是否也信了那姑娘手中有起死回生的丹药。 “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难不成那丹药还能肉白骨吗” “我到是好奇,若这丹药是真的,镇国郡主是用这丹药来救白家六郎呢,还是救镇国王啊” “当然是就白家六郎啊,六郎要是活过来了,这白家可不就后继有人了嘛” “要我说还是白家十七郎那十岁娃娃吧当初南城门我看到那娃娃一身铠甲的尸身真是受不住” 晌午刚过,卢宁嬅刚为皇帝诊了脉,离开皇宫,有一女子手中有起死回生丹药,于镇国郡主府门前跪求镇国郡主给一次机会,救白卿明的事情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起死回生的丹药”皇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眯起眼。 “正是,听说这会儿那女子正跪在镇国郡主府外求见郡主,想请郡主给她救白家六郎的机会。”高德茂笑眯眯换了皇帝手中的茶杯,“陛下,卢姑娘走得时候交代了,让您多喝菊花茶。” 皇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抿了一口,似乎不太喜欢菊花茶的味道眉头颦着,但一想到是卢姑娘嘱咐,便又喝了几口,随口问了句:“那白卿言是如何处置那个要掘白家六郎墓的女子” “陛下您忘了,镇国郡主回朔阳了,还没回来,老奴估摸着郡主回来应当还有几日。”高德茂想起太子派护卫军送白卿言之事,笑道,“太子殿下对镇国郡主倒是有心,专程派了护卫军回去给镇国郡主镇场子,否则白氏宗族之人连大长公主都逼得吐血,恐怕镇国郡主有的头疼。” “你可太小瞧白卿言了”皇帝重重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满目冷笑,“白卿言可是连朕都敢逼迫之人,小小宗族之人她会放在眼里” “那也说不准的陛下,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她镇国郡主再张狂,也总有能镇得住镇国郡主的。”高德茂笑眯眯开口,“若是陛下想知道镇国郡主回朔阳的详情,不如等镇国郡主回来后,问问太子,太子身边的人跟着,肯定是最清楚不过了。” 皇帝没有吭声,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起死回生的丹药,如今他已是皇帝威胁林氏皇权的白家已经倒了,若说皇帝还有什么心愿,那 便是每个帝王都会想要的长生不老吧。 若是那个起死回生的丹药是真的,那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传说中起死回生的丹药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高德茂说者无心,皇帝心里却在意起此事来。 卢宁嬅回府下马车时围在镇国郡主府看热闹的百姓,还未完全散去。 她从百姓零零散散的议论声中,得知昨夜欲掘白家六郎之墓的女贼晕倒在镇国郡主府门口,镇国郡主白卿言回来将人带回了府中,正要去请郎中医治。 卢宁嬅垂眸想了想,手中攥着起死回生丹药的姑娘,不论真假想必白大姑娘都很看重吧。 她进门问守门的婆子:“郡主将那位姑娘安置在哪里我略通医术,可去看看” 白家上下待这位卢姑娘十分客气,看门婆子唤了个不当值的婆子过来,恭恭敬敬带着卢宁嬅去安置纪琅华的院子。 见白卿言将那称有起死回生药的女子安置在客房,卢宁嬅心中大致有数,谨慎对待起来。 那婆子弯着腰在前面引路,刚进院子春桃便看到了,她同白卿言禀报了一声,匆匆迎了出来:“卢姑娘。” 卢宁嬅浅浅一笑:“听说大姑娘派人去请大夫了,怕大姑娘着急,我医术虽然浅薄但勉强可以应付。” 第三百八十七章:秘药 卢宁嬅话音刚落,便看到白锦稚从屋内出来,她忙朝向白锦稚行礼:“四姑娘” “姑姑”白锦稚还礼,“有劳姑姑了” 白锦稚侧身让开门口,春桃打帘请卢宁嬅进屋。 白锦稚疲乏的揉了揉自己的颈脖,刚才见到这纪琅华便是南疆见过的纪姑娘,着实将白锦稚吓了一跳。 原本白锦稚想守在这里等纪琅华醒来,问个究竟,可长姐说纪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让她先回去收拾换身衣裳,吃点儿东西休息休息。 白锦稚骑了几天的马也确实累了,便乖乖听话先回去休息。 白卿言正立在床边,看着沈青竹摆了热帕子正给纪琅华擦脸,心中疑惑纪琅华闹着这么一遭让满大都城的人都知道她手中有一颗起死回生之药,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姑娘”卢宁嬅对白卿言行礼,“可否让宁嬅看看这位姑娘” 白卿言回头看向卢宁嬅,行礼:“有劳姑姑了” 卢宁嬅在一旁净手,用帕子擦了手后才坐姿床榻旁的绣墩上替纪琅华诊脉,视线不由自主落在纪琅华的脸上,眉头微紧仔细端详。 跟在卢宁嬅身后的婢女将卢宁嬅的药箱放在一旁,拿出卢宁嬅的包裹金针的牛皮小包。 卢宁嬅回神,抽出一根金针小心翼翼扎在纪琅华的虎口,轻轻转动。 不过片刻,纪琅华幽幽转醒。 卢宁嬅拔出银针,将纪琅华的手放入床榻被中,垂着眸子替纪琅华掖好被角。 纪琅华凝视卢宁嬅,瞳仁一瞬轻颤,几乎是下意识抓住了卢宁嬅的手,却又恍然松开。 “这位姑娘身上应当都是些皮外伤,或是太过疲乏所以才会晕厥,歇息歇息喝几副药便无大碍。”卢宁嬅细声细气对白卿言道。 白卿言视线落在卢宁嬅的身上,又落在纪琅华的身上,开口:“那就有劳姑姑,给纪姑娘开方子吧” 见卢宁嬅行礼,绕过屏风在外间写药方,白卿言收回视线望着纪琅华:“你大费周章,不惜做戏要掘阿明的墓,也要将你身怀起死回生之药的事情宣扬出去,是图谋什么” 纪琅华挣扎坐起身,望着眸色冷清淡漠的白卿言,双眸发红。 眼前的小白帅,身着女装,与她在南疆所见的小白帅差别甚大,越发显得五官惊艳逼人。 “小白帅,我绝无坑害白家之意。” 白卿言颔首,在春桃端过来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如常平和:“我记得,曾与你说过,好好活着,别辜负了死去的白家军。” 纪琅华深知小白帅明敏睿智,闻言便知小白帅或许已然猜出了她欲做何事。 纪琅华咬紧了牙,掀开被子下榻,跪在白卿言面前郑重叩首:“不敢欺瞒小白帅,琅华乃是当年牵扯于御史简从文之案的太医院院判,纪秉福的嫡亲孙女。” 白卿言眸色未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椅子扶手。 “当年祖父从简御史手中借阅孤本古书,祖父急着给佟贵妃诊脉,便将古书竹简放入药箱中带入宫,佟贵妃看到借阅却当着祖父的面,往古书中夹了那封简御史谋反的书信,并命人去请皇帝,吩咐祖父对皇帝亲证,古书打开时便已有这封书信。佟贵妃说这是皇帝的意思,祖父不信,可皇帝来后便言,要么这封信就是从简从文不小心夹进去的,要么这封信就是我祖父的,总要有人死,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纪琅华低着头羞愧难当:“祖父不敢违背皇帝,便称那信是佟贵妃打开时便有,因此害了御史简从文全族。” 白卿言眯了眯眼,所以当年御史简从文的案子审的那么利索,大理寺雷厉风行三天便将案子的来龙去脉审了个透彻,原来是有皇帝在背后做推手。 当年佟贵妃宠冠六官,可皇帝并非是长情之人绝不可能是为了替佟贵妃母族遮掩才要杀刚直不阿的御史简从文。 除了早年积怨之外,怕佟贵妃母族当年所做下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大多都得到了皇帝的默许纵宠和包庇,甚至在皇帝未登基之前,也曾参与其中。 皇帝总想得到一个贤君明主的名声,自然是不允许背后的污糟事被简从文捅出来,这才有了简从文之案。 “我祖父怕连累家人,将我父亲叔父悉数送往边陲之地,将姑姑嫁于平民汉子,妄图保全全家,但祖父因此日日羞愧,最终郁郁而终” “你祖父虽无错,可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你祖父的结局并不冤枉”白卿言眸色沉着,“你想为你祖父复仇” 纪琅华摇了摇头:“若是想要复仇,早年便应当开始布置谋划。我欲杀昏君,是顺心 而为,这个皇帝自私凉薄,阴毒之事做尽,还想留一个好名声,因此诛杀简从文御史九族大晋保家卫国全靠镇国公府,他又因镇国公府功高忌惮,纵容皇子害大晋忠良镇国公府满门男儿纪琅华贱命一条,若能取昏君狗命,此生也算不曾白活。” 皇帝一死,太子登基,可这太子也不见得会比当今皇帝好到哪里去。 且有卢宁嬅在,皇帝头疼之症缓解,又能活过几时 此事,本就不需要再搭进去一个纪琅华。 白卿言未对纪琅华多言,只道:“你好好休养,过几日再说,青竹让人看着她” “小白帅”纪琅华唤了一声,却没能让白卿言止步。 她原本在官府门口闹,再来镇国郡主府门口闹,不过是为了让更多人只道她怀揣起死回生的仙丹罢了,如今事已成她本应该离开才是。 白卿言从房内出来没多久,卢宁嬅便也跟着出来,见白卿言候在门口颇为意外:“大姑娘” “听说姑姑今日进宫为皇帝请脉了”白卿言示意卢宁嬅随她一同走走。 卢宁嬅跟在白卿言身侧颔首:“是,宁嬅已可以断定,陛下的确是用了西凉传来的助情秘药。” ------题外话------ 第一更,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八章:憔悴 白卿言点了点头,如今大局堪堪稳住,白家当蛰伏自强,若皇帝驾崩必会引发不必要的变数,所以她如今并不想让皇帝这么快就死。 “已姑姑的医术必能让陛下不受头疼之困,又能雄风威猛至少五年。” 卢宁嬅听懂了白卿言的言外之意,是要皇帝再活五年。 她道:“今日为陛下诊脉,听陛下之意,似乎有意让宁嬅入宫,以防头痛发作,却未曾勉强,不知道大姑娘以为琅华是否应该入宫” “姑姑同祖母商量吧”白卿言说完本欲要走,又道,“祖母知道你是纪秉福太医的外孙女吗” 卢宁嬅手心一紧,她不过因见到纪琅华露了破绽,白家大姑娘竟然能猜到。 “大姑娘为何不猜宁嬅是孙女儿呢”卢宁嬅不解。 “姑姑有一副金针,曾言是外祖在你母亲成亲前所赠,当时我看着也只是眼熟,直到今日见到纪琅华,才知眼熟是因在纪琅华那里见到过针尾雕花纹路一样的金针。”白卿言眯了眯眼,“可纪琅华说,御史简从文案后你外祖父才将你母亲嫁人的” 白卿言已知,卢宁嬅便不再瞒着:“不敢瞒大姑娘,我母亲当初是丧夫后带我回的纪家,后来纪家出事,外祖父本是让我同舅舅和琅华他们走,可我不愿和母亲分开,母亲携女再嫁祖父又着急,所以嫁的并不是很好。” 卢宁嬅藏在袖中的手收紧,眼眶发红,已经做好了被白卿言追问再次揭开疮疤的准备。 可白卿言只是又轻飘飘问了句:“祖母可知” “大长公主是知道的。”卢宁嬅眉目垂的极低。 她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卢宁嬅一眼:“有劳姑姑这几日照顾纪姑娘,开解开解她吧” 卢宁嬅似乎从白卿言话音里听到了叹息,她望着白卿言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拳头,转身又回了屋内。 白卿言回清辉院换了身衣裳,带着白锦稚去大长公主那里请了安,又在母亲董氏这里用膳,刚从母亲院中出来,郝管家便来禀,说镇国郡主府外有位秦尚志先生请见白卿言。 “秦先生”白锦稚皱眉想起之前南疆之行时太子身边的那个谋士,“太子的人” 秦尚志向来无事不会寻她,今日登门定然不是叙旧情的。 她细细思索,秦尚志此来,或是与之前太子询问要不要在燕沃赈灾事宜上动手脚有关,或是她对作左相李茂出手,李茂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心中存疑。 已是入夏,镇国郡主游廊已经挂上了竹帘纱帐,鎏金铜钩上缀着铜铃,清风夹裹着院中古槐花开的馥郁幽香拂过,细碎清灵的铃声此起彼伏。 她回神,对郝管家道:“先请秦先生去正厅。” “长姐我陪你去吧”白锦稚见白卿言回头望着她,忙道。 “刚从朔阳回来,回去休息吧你也没有多久可以休息的,等回了朔阳要好好帮着长姐练兵。” 白锦稚一听长姐让她帮忙练兵,眼睛发亮点头。 白卿言摸了摸白锦稚的发顶,朝前厅方向走去。 又或者,大梁战事一起她们姐妹又要奔赴春暮山。 萧容衍此人向来不妄语,既然他说大梁要起战事,必然就要起战事。 白卿言沿清铃声作响的游廊到前厅时,见秦尚志立在正厅前,正望着镇国郡主府高翘的檐角出神。 余光看到被婢女簇拥着的白卿言而来,他这才回神朝着白卿言的方向长揖一礼。 多日不见,秦尚志整个人看起上去憔悴了不少,衣袍有些宽了,眼下乌黑,精神也似有些不济,如同病了一场。 “秦先生怎得如此憔悴”白卿言对秦尚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尚志随白卿言入了正厅,抿着唇没有开口,白卿言摆手示意春桃带婢女下去,秦尚志这才道:“太子听了方老的谋划,已经派人前往燕沃,意图扰乱梁王赈灾,引发民变。” 白卿言端着茶杯的手一紧,垂眸望着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将茶杯盖子盖上抬头看向秦尚志:“太子那日送我之后,与你商议过此事吗” “商议过”秦尚志面色郁郁,“可太子最终还是听了方老的,原本我指望着能拖到郡主回来劝一劝太子,不成想太子当晚就派人去了燕沃。” “太子送我那日,我已经劝过了。”白卿言搁下茶杯,只希望阿玦的动作快一些,能尽快将灾民引入幽华道,“先生此来若是为了此事,我恐无能为力” 秦尚志颇为意外,他还以为这次来至少能请动白卿言去劝劝太子,即便太子不听劝,以白卿言的爱民之心,也必会派人前往阻止,哪怕此事 会让她与太子生了嫌隙。 秦尚志抿了抿唇,郑重看向白卿言的方向:“还有一事,李茂那般睚眦必报的人,为何会对郡主退避三舍郡主手中可是握有李茂的把柄” 聪明人总会察觉李茂的反常。 “倒也不算是把柄”白卿言垂眸道,“左相儿子所做之事被公之于众,左相舍弃儿子不过是为了挽回一二声誉,也好在陛下那里为儿子求个情。” 白卿言这套说词秦尚志倒也不是不相信,只是总觉得还有哪里说不通。 “不过郡主此次事情做的有些鲁莽了,左相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郡主日后还需小心。”秦尚志好心提点。 “事关我四妹,若非左相那么着急要让其夫人进宫向皇后娘娘求赐婚恩旨,想逼我四妹下嫁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我也不会做的这么绝,毕竟皇后的嫡子信王是因为白家将南疆之事闹大才被贬为庶民,再无登顶的可能我也只有将和左相不合之事轰轰烈烈闹大,陛下皇后才会忌惮百姓悠悠众口,不能下这道赐婚旨意。”白卿言抬眼看向秦尚志,声音平稳淡漠,“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是曾经先生教我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离开 秦尚志一怔,想起曾经被卢平救回白家,初见这位白家大姑娘时说的那一番话,亦是想起白卿言屈尊叩拜请他指点。 如今想来,他只是稍作指点,这位白家大姑娘便做的那样轰轰烈烈不留退路,又那样的好。 “先生在太子府屡屡受挫,不知道是否考虑离开太子府”白卿言侧头问秦尚志。 秦尚志手心一紧,记起白卿言曾经扫席以待之言,闭了闭眼摇头:“太子虽然无大才,但在陛下诸皇子中已是最佳,将来必定继承大统秦某倒不是贪图这从龙之功,只是太子身边有方老这样的人在,我若一走日后太子会成为什么样子谁都不好说,秦某不愿看到将来晋国有一个被方老指点带歪的君主愿尽己所能匡正太子,算是为晋国略尽绵力吧” 话已至此,白卿言不再劝。 秦尚志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谈论此事,笑着道:“太子身边的全渔回去后,绘声绘色给太子讲述了一遍朔阳之事,将郡主在朔阳如何受欺凌说的清清楚楚,想必五月初一郡主回朔阳时,殿下应当还会有所表示。” 这个白卿言倒是没有想到,她与全渔并无什么交情。 “秦先生是在试探我是否买通全渔”白卿言问。 秦尚志微微一愣,似乎错愕白卿言的防备,恭敬道:“郡主多心了已全渔如今在太子面前受宠的程度,和他的聪慧程度,不会在此事做此自断前程之事。” 等将来太子登基,全渔必定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这个时候就收别人的好处,被有心人知道了告知太子,全渔的前程就全完了。 正厅内,搁在厅内四角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铜鹤香炉,细雾袅袅。 “秦先生若是打定了主意留在太子身边,应该对我抱有怀疑,如此太子才敢放心用秦先生。”白卿言郑重看向秦尚志,“太子为何会如此信任倚重方老,秦先生没有想过吗太子并不喜欢他手下的人来往密切,尤其是他手下的人一团和气,互相帮扶,反会让太子有危机感,秦先生可明白” 秦尚志表情错愕,白卿言这是在点他 白卿言盖上茶杯杯盖,随手搁在身旁桌几上:“秦先生要想辅佐太子,便要先清楚太子的为人,太子如今的御人手法,与当今陛下如出一辙。” 秦尚志搁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心中百感惆怅。 明知道这样只醉心于制衡之术的君王,或许不会有那个心胸成为明君,可他别无选择。 他无法舍弃母国,去投奔他国,成为他国谋士 且他已经择主,哪有轻易更换的道理 “多谢郡主提点。”秦尚志对白卿言道谢。 之前南疆,秦尚志为保住白卿言的命,曾经向方老折节,可到底是本性难改,他骨子里的傲气还是看不上方老那种做派,无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屈膝含辱。 秦尚志今日登门本就是为燕沃赈灾之事而来,但他听白卿言说已然劝过不管用之后,白卿言也没有派人前去阻止的意思,他得另想办法,略坐了坐也就回去了。 当日日落前,佟嬷嬷将清辉院此次随白卿言回朔阳,还有留下看看守清辉院的下人名单,送到了白卿言手上。 白卿言坐于琉璃灯盏下,陡见佟嬷嬷也在回朔阳之列,颇为诧异,抬头望着佟嬷嬷:“嬷嬷” 佟嬷嬷笑盈盈道:“原本夫人体谅是让老奴留在大都的,可是老奴还是放心不下大姑娘,春桃虽说老成,可是到底还是个孩子。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大姑娘刚出生小猫那么大一点儿的时候,就是老奴照看的,老奴实在放心不下” “所以今儿个,老奴向夫人求了个人情,老奴儿子已经痊愈,老奴请夫人将他从庄子上调了回来,到大姑娘身边听吩咐,夫人已经准了。”佟嬷嬷说,“明日大姑娘要是得闲,老奴让那小子过来给大姑娘请个安。” 佟嬷嬷一家子都是白家的家生子,儿子曾善如虽然年纪轻,但因佟嬷嬷得力自己又有几分本事的缘故,年纪轻轻已经是庄子上的庄头了,去年向曾家提亲的媒人将曾家门槛都踏破了,可曾善如却一个都没有答应,一心扑在农田如何提产上。 若是将曾善如调到白卿言的身边,这可就如同从天上掉进泥里。 但佟嬷嬷和曾善如都不觉可惜,他们做奴才不就是主子需要作什么便作什么,只要自己有本事主,主子看在眼里还能不给前程 佟嬷嬷没有同白卿言说,她已叮嘱自家儿子,在大姑娘身边办事只一条,那便是手下利落嘴巴紧,不该说的决不能说,做好一个忠仆的本分,大姑娘便绝不会亏待。 虽然佟嬷嬷对白卿言所谋之事全然不知,却看得见白卿言辛苦, 她指望儿子能在白卿言身边听从吩咐,能为白卿言分担一二。 白卿言心中感怀,眼眶湿红,点头道:“好,那就明日见一见。回朔阳后,就辛苦嬷嬷了。” 四月二十八一早,蒋嬷嬷便踏入了清辉院大门,见白卿言刚练功沐浴完,正坐在临窗软榻上绞头发,笑盈盈道:“老奴来的可巧,大长公主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大姐儿爱吃的吃食,让老奴来请大姐儿一同去用早膳,有事与大姐儿商议。” 白卿言放下手中竹简古书,让春桃给更衣。 蒋嬷嬷伺候着白卿言挽了发,见春桃给白卿言身上缠绕极重的铁沙袋,唇瓣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未说。 白卿言同大长公主请了安,伺候大长公主膳食的嬷嬷便吩咐立在廊下的婢子传善。 十多个婢子捧碟鱼贯而入,将各色佐粥小菜c精致的点心,摆放妥帖,迈着碎步退下。 蒋嬷嬷穿过珠帘,绕过屏风进来,福身后道:“大长公主c大姑娘c卢姑娘,早膳已经准备妥当,可以用膳了。” 卢姑娘正欲上前扶大长公主去用膳,就听院子里传来声响。 ------题外话------ 第三更还是打滚求月票啦 三百九十章:入宫 看门房的婆子对守在门外的婢女道:“劳烦姑娘通报蒋嬷嬷一声,宫里来人了,说要接卢姑娘入宫。” 蒋嬷嬷闻讯忙岀去问情况。 大长公主侧头朝窗棂外看去,眉一紧:“莫不是皇帝身子又不舒坦了” 卢姑娘垂眸立在一旁:“宁嬅已经叮嘱陛下,房事上需克制,这些日子陛下都不曾碰过那药,即便是昨夜陛下又用了那药,今日也断不会身体不适的” 白卿言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她抬眸望着卢姑娘,语气笃定:“陛下传你入宫,多半是为了纪姑娘手中那颗起死回生之药。” 昨日纪琅华将事情闹得那么大,到现在大都城内百姓热议的还是那起死回生之药,想不传入皇帝耳中都难。 “昨日不知姑姑和纪姑娘谈的如何了”白卿言问卢宁嬅。 卢宁嬅摇了摇头。 “你们俩打什么肚皮官司”大长公主自然是知道纪琅华昨日闹得那一出,却不知纪琅华与卢宁嬅的关系。 “还未来得及禀报大长公主,纪琅华是宁嬅的表妹,外祖的嫡亲孙女儿。”卢宁嬅恭恭敬敬道。 大长公主微微错愕:“所以,这纪琅华闹出起死回生药这一出,是冲着皇帝去的” 卢宁嬅犹犹豫豫颔首:“还请大长公主勿要怪罪,她年纪还小” 怪罪大长公主倒不会怪罪,她只问:“是要替祖父报仇杀皇帝” “琅华说,白家诸位少年将军为护国护民而死,忠义之心撼动天地,她一介庶民,有幸承蒙白家少年将军相救,愿舍一命,为已死之人求公道。” 卢宁嬅朝白卿言看了眼,又垂下眸去,她不敢同大长公主说,纪琅华的原话是愿舍一命,为已死之人求公道,为天下百姓杀昏君。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眼眶红得厉害,连一个小小姑娘家都知道白家忠义,觉得皇帝是个昏君吧 蒋嬷嬷绕过屏风行礼后道:“宫中派了人来,说要接卢姑娘入宫。” “你去吧”大长公主说,“若是陛下问起那起死回生药,便说是无稽之谈” 卢宁嬅称是:“宁嬅知道。” 卢宁嬅走后,大长公主已然没有了胃口,白卿言猜得出是因为祖母看到一个与白家毫干关系的弱女子,无权无势,却凭借自己的聪慧,意图为白家报仇,而她身为人妻c人母c祖母,却不得不护住林氏皇权。 “祖母,早膳要凉了,先用早膳吧”白卿言道。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指望着等将来太子登基,能做得好一些。 晌午,有消息传回,镇国郡主府二十六日回朔阳的马车队被劫,犹如水入热油,在大都城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听说镇国公主这次押送回朔阳的全都是各位夫人的嫁妆” “早就听说朔阳周围闹匪患,没想到这么猖獗那镇国郡主府的马车队走得时候多壮观护着马车队的看起来各个都是人高马大的” “可不是我听说之前还劫了那个有天下第一富的大魏富商的货,到现在都没有能找回来” “最近怎么这么不太平” “肯定是太招摇了,所以那些土匪连命都不要下来抢了” “连镇国郡主的车队都敢劫,朝廷应该会派兵平乱吧” “这可不好说”一个汉子故作高深撇嘴摇了摇头,“现在大梁在两国边界陈兵,估计朝廷腾不出手收拾匪患,不过这匪患怎么都不会到咱们大都城来,咱们不用操着份儿心。” “哎哟,那这闹了匪患,镇国郡主不知道还回不回朔阳了” “我看是不敢了” 镇国郡主府。 “我等拼死相护,那些匪徒只皆走了极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我等都护下了,卢大人命人趁夜色快马送回朔阳祖宅了大半,剩下一点点卢大人会在白日里送回去。”来报信的护卫按照卢平的吩咐同董氏禀报,“卢大人说,这是为了防止宗族之人再用什么无耻伎俩,来逼迫白家出银子,让我等对外就称被大部分被劫走,只有白日送回的那少部分是余下的。” 董氏听护卫这么一说,一颗心才放下:“卢平太谨慎了,世人皆知白家的产业已经变卖给了宗族,剩下的都是我们的嫁妆,白氏宗族之人怎好意思再打我等嫁妆的主意再说如今已经更换族长,倒不必那么小心。” “还是谨慎些好”二夫人刘氏放下用帕子按在心口的手,端起茶杯,“宗族那起子人,还会嫌银子多了烧手” “辛苦了去好生歇着吧”董氏对护卫道。 护卫应声告退,董氏又问二夫人刘氏:“回 去朔阳的人选你哪儿可都定下了罗嬷嬷一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罗嬷嬷还是让留在锦绣身边我放心些。”二夫人刘氏叹了一口气,“不然,咱们都在朔阳,锦绣一个人在大都,还怀着身孕,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事我也想了。”董氏也是个当娘的,自然是明白二夫人,她道,“等锦绣顺利生产之后你再回朔阳,否则你也不能安心。” 二夫人刘氏看向董氏,眸色一亮:“可成吗” “自是成的。”董氏对二夫人刘氏笑了笑,“秦府如今没有长辈,锦绣生产的时候哪能无人坐镇。” 刘氏眉目间终于有了笑模样,就因为白锦绣怀孕她却要回朔阳这事儿,她好长一段时间睡不好吃不下,人也跟着瘦了一圈,毕竟女人生孩子便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她做娘怎能不担心。 如今在董氏这里得了准信,刘氏心一下就宽了。 “那等锦绣顺利生产,我便立刻回朔阳”刘氏眉开眼笑。 董氏摇头:“哪用那么着急,等孩子过满月时,咱们白家人肯定是要来大都的,届时再一起回去就是了。” “好,就听大嫂的”刘氏笑容更明媚了些。 此时,白卿言正在凉亭见佟嬷嬷的儿子曾善如。 ------题外话------ 第一更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一章:可以 许是多年劳作的缘故,曾善如体魄看起来健硕,皮肤黝黑,十分稳重的模样。 曾善如规规矩矩向白卿言行了叩拜大礼,立在一旁垂着眉眼,没有直视白卿言。 “将你从庄子上调到我身边来,委屈你了。”白卿言声音和煦。 “为郡主效力,是小的本分。”曾善如声音沉稳。 白卿言点了点头:“如今白家多事之秋,的确是用人之际,我手上也缺人。” 曾善如抱拳:“郡主吩咐,小的必万死不辞。” “这段日子你便陪着佟嬷嬷,等回了朔阳先跟在刘管事身边熟悉熟悉,刘管事是我极为相信的长辈,但年纪大了,很多事将来都要交到自己人手中,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曾善如心头一颤,交到自己人手中这话的意思是大姑娘并未拿他外看。 曾善如撩开衣衫下摆,跪下叩首:“郡主既不拿小的外看,小的也必不会让郡主失望,此生必忠于郡主,如有二心死无全尸,人神共诛。” 是个通透人。 白卿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以后还是唤我大姑娘,听惯了。” “是,大姑娘”曾善如从善如流。 曾善如此人,白卿言曾听肖若海提过一两嘴,肖若海与肖若江两人回庄子上养伤期间,似乎与曾善如打过交道,听说不怎么爱说话,但办事还算牢靠。 可曾善如是否能接替刘管事与萧容衍的人打交道,并且管理好矿山与炼兵器之事,还得等刘管事接触之后才能确定。 事关白氏一族存亡,哪怕曾善如是佟嬷嬷的儿子,白卿言还是存了一份谨慎。 守在凉亭假山下的春桃同清辉院中来报信的婢女说了几句,目送那婢女离开,这才拎着一群下摆匆匆上来,福身道:“大姑娘,卢姑娘回府了,正在清辉院等着姑娘回去说话呢。” “知道了”白卿言应声,视线落在曾善如身上,“你去找刘管事,我已经派人和刘管事打过招呼了。” “小的明白。” 白卿言起身扶着春桃的手,朝清辉院走去。 卢宁嬅心神不宁坐在偏厅喝茶,一看到白卿言进门这才稳住心神,起身行礼:“大姑娘。” “姑姑”白卿言还礼,“姑姑刚从宫里回来,去见过祖母了吗” 卢宁嬅同白卿言一起坐下,摇了摇头:“大长公主说,让宁嬅同大姑娘商议。” 白卿言知道祖母这是让她来用卢宁嬅的意思。 春桃挑开湘妃竹帘进来,给白卿言上了茶,行礼后规规矩矩退出门外守着。 “姑姑今日进宫,陛下可是详细询问了姑姑关于起死回生药之事”白卿言端起茶杯问。 一提到这个卢宁嬅心头便发紧,她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就听白卿言又道:“可是还问了,如今还在我们府上的纪姑娘都曾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卢宁嬅抬头望着正徐徐往茶杯中吹气的白卿言,她垂着睫毛极长的眼睑,神色从容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大姑娘竟然猜的几乎不差。”卢宁嬅搁在膝盖上的手收紧。 猜的自是差不多的,白卿言对那位身处高位,手握皇权的皇帝陛下多少有些了解。 人人都怕死,而纪琅华也是抓准了皇帝怕死之心,所以才利用如今大都城内最受人瞩目的镇国郡主府来一博,引皇帝知道此事。 卢宁嬅垂着眸子,紧紧攥着裙摆的手略有些发抖:“大长公主早早让蒋嬷嬷教会宁嬅如何利用皇帝的脾性,所以宁嬅能看出,皇帝这一次似乎格外固执。我不敢强硬的劝,只告诉他这是无稽之谈,可皇帝似乎还是趣浓厚,我怕琅华她只要一走出镇国郡主府,就会被抓入皇宫。” 说完,卢宁嬅突然含泪跪在了白卿言的面前,哽咽开口:“大姑娘,求你救救琅华,让我进宫都行琅华这辈子够苦了,不能再让琅华牵扯到这件事里,得让她好好的活着” 看着眼前克制着哭腔的卢宁嬅,白卿言能够理解,她想要护住自己姐妹的心情,就如同她 “姑姑”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轻轻将卢宁嬅扶起,“现在的白府,还没有办法同皇帝抗衡,稍有反抗皇帝便会将整个白家连根拔起,而姑姑你” 白卿言抿了抿唇,低声道:“即便是素秋姑姑站在皇帝面前,皇帝都不见得会为了素秋姑姑放弃长生不死,我们晋国这个皇帝最在意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即便是在卢宁嬅出现之前,皇帝对秋贵人宠爱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可那是在不涉及到皇帝利益的前提之上。 卢宁嬅咬 紧了牙关:“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但这在纪琅华”白卿言郑重望着卢宁嬅,“若是纪琅华见到皇帝,对皇帝说有这颗药是倾家荡产从旁人那里得来的,并非自己练就,皇帝试过丹药无用,确认纪琅华只是受骗,她便无事可若是纪琅华心存想要留在皇帝身边,她就必然能留在皇帝身边。” 若是纪琅华向皇帝自证这丹药是她自己炼就,皇帝必然会试试,若这丹药却无效,她便逃不了一个欺君之罪,便是一个死字 可若是皇帝试后有效,皇帝必会将纪琅华视为最重要之人,纪琅华若是想要再出宫,除非在丹药没有炼成之前,皇帝便已死。 又或者纪琅华和皇帝一起死。 “大姑娘,要不然就说这个丹药是我给的,我可以” “姑姑关心则乱”白卿言目光沉着打断了卢宁嬅的话,“与其我们在这里想办法耗费精力,姑姑不如劝纪琅华打消留在皇帝身边念头。” 卢宁嬅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她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就是因为知道劝不动,所以她才会来找大姑娘 白卿言深知,卢宁嬅因想护住纪琅华又无能为力,所以才会如此的难过心痛。 ------题外话------ 第二更,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二章:头颅 “我来试试吧”白卿言攥住卢宁嬅的手轻声开口,“我来试试劝她。” 毕竟,纪琅华是白卿明护过的人,所以白卿言对纪琅华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在,不想她白白舍命。 “多谢大姑娘”卢宁嬅道谢,心底却没有抱什么希望。 湘妃竹帘被挑起,春桃从外面进来,福身道:“大姑娘太子府派人来请,说春暮山军报到了。” 白卿言手心一紧,太子派人来找她是大梁要动手了吗 “让人备马。”白卿言道。 太子将春暮山军报摆在案几前,眉头紧皱,摸不透父皇将军报送到自己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父皇身边的高公公说,父皇在翻看宫内藏书阁中的一些古籍,似乎是在寻找早年关于西凉民间出现过返老还童之事的记载。”太子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难不成父皇是已经无心国事了” 方老摸了摸山羊须,转身朝向太子方向一拜:“老朽倒以为,陛下这是在考教殿下的处事能力,看看殿下能不能处理好此次大梁与我晋国锐士发生的小摩擦,不让此等小事变成大战乱。” 坐于方老对面的秦尚志忍住翻白眼的意图,拱手对太子道:“殿下,若说陛下这是在考教殿下,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殿下需要先明白为何大梁要选在此时挑衅,且处置之时不能只想着大事化小,更要考虑如何行事才能不损国威,任先生您说呢” 任世杰坐在方老一旁正好生喝茶,突然被秦尚志这么一点,手一抖茶水差点儿撒出来,忙放下茶杯道:“秦先生所言甚是。” 方老朝着秦尚志看了眼,又朝身后的任世杰看了眼,忍着那股子不悦道:“殿下想想,南疆一战虽然最后胜了,可我国耗损严重,且兵力不足,陛下现下会希望两国打起来吗万一西凉与大梁串通一气,我晋国有无这个兵力再一南一北与两国战” 太子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很赞同方老的话。 “殿下,镇国郡主到了”全渔小声在太子耳边道。 “快请镇国郡主”太子听到白卿言到了,心情立刻松快不少。 若是论行军打仗之事,有谁又能比白卿言更在行。 太子见一身利落素服的白卿言进门对他行礼,忙道:“郡主不必多礼,给郡主上茶” 秦尚志同白卿言行礼后,将太子下首的位置让了出来,请白卿言坐。 白卿言坐下便问:“春暮山出事了” 全渔亲自拿过军报,恭敬递于白卿言。 她道谢手握军报细细浏览。 大梁和大晋双方夜巡的骑兵在春暮山以北发生摩擦,双方动手后,大晋一骑兵被大梁兵卒刺死,大晋的夜巡骑兵便将大梁的兵卒全都给抓回军营中,张端睿将军与大梁的带兵主帅荀天章面见,张端睿将军深觉杀人偿命,荀天章却非要将人完好无损带回,称大梁的人他们大梁自会处置。 张端睿将军觉得事关重大,便让人快马带军报回来,请陛下圣裁。 白卿言看完军报,合了手中军报放在一侧,沉着问道:“此事不知道张端睿将军有何疑虑,竟需陛下圣裁既在春暮山以北发生摩擦,那便是大梁兵卒擅入我大晋境内,死有余辜荀天章要人把头颅送过去就是了。” 太子手指跳了跳。 方老心难免想起白卿言瓮山峡谷焚杀西凉降俘之事,心有余悸:“镇国郡主说的未免太过轻巧,头颅送过去,那两国怕是就要开战了,南疆一战损,我国精锐悉数葬送南疆,如今晋国能打得起吗就算举国力勉强一战,西凉那边儿见机卷土重来又该如何一次战两国晋国毫无胜算镇国郡主真是杀人杀习惯了,动辄就要砍人脑袋” “父皇将此事交于孤处置,多有考教孤的意思,不能鲁莽行事啊”太子适时开口。 “正是”方老朝太子点头,“打或者不打,都端看陛下的意思,太子殿下万不可鲁莽,若是揣摩错了陛下的心思,轻狂开战陛下怕是要怪罪殿下,所以处理此事,老朽的意思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否则给了大梁开战的口实,此战便不可避免了。” 白卿言锋芒毕露的冷厉眸色看向方老,好一个不求武功,但求无过。 她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关乎边民存亡的战和大事,不是以局势为考量,不是以边民存亡为考量,亦不是以一国尊严为考量,而是以君上心意为先 “依方老之见,应当如何处置”太子问。 “将大梁的兵卒放回去,警告大梁,若再犯晋国便对大梁不客气。”方老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道。 白卿言不愿与小人发生正面冲突,只看向太子道:“若此事发生 之时,张端睿将军便当机立断,将大梁兵卒头颅送去大梁军营,此战或还有可能避免若按照方老所言将大梁兵卒放回去,仅仅警告,此战便绝无法避免了。” 经过南疆一战,行军打仗之事上,太子可以说十分信任白卿言,听她如此说,忙郑重问:“郡主何出此言” “那队夜巡的大梁兵卒擅入我晋国领地,大约是荀天章故意派去试探我们大晋的,就是为了看看大晋在南疆一战之后,是否还有能力和底气同大梁对抗,若晋国的反应温吞甚至是退让,大梁便会无惧晋国放心大胆的开战。”白卿言声音平和,“就拿张端睿将军来说,若是晋国兵力强盛如同我祖父c父亲他们在世之时那般,会送这道军报回来吗恐怕当时便会给荀天章送去他们梁卒的人头了。” 太子细细一琢磨,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点头:“是这个道理” “晋国派张端睿将军领兵至春暮山,荀天章多日未动,并非是没有找到开战的缘由,而是在查晋国领兵之人的生平和底细,甚至是为人处世的习惯。毕竟如今乱世强者为尊,攻一国灭一国,早已不需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题外话------ 大梁要打晋国了 继续再来滚过来过滚去求个月票 第三百九十三章:意图 秦尚志颔首,深为赞同。 “张端睿将军的反应,等于已经告诉了大梁我晋国大不如前,甚至不敢一战陛下派张端睿将军领兵于春暮山,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吓吓他们大梁而已”白卿言侧头看向太子,“若太子再送去这样一道放梁卒归营的命令,恐怕张端睿将人送回大梁军营之日,便是大梁攻我晋国之日。” “郡主之言,未免夸大其词。”方老还是那副端着架子的模样,“我们晋国都将人送回去了,他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们晋国一个交代” “方老若有此大能,不妨亲赴春暮山送梁卒回梁营,再寻大梁要一个交代”秦尚志实在是听不下方老的话,忍不住呛了一句。 方老咬紧了牙:“秦先生这是针对老朽吗” “针对不敢,只是觉得方老怕不是梁国派来的细作,专来毁我晋国的”秦尚志压在心底这么多日子的火终于发出来,言辞十分不客气。 “你你”方老气得指着秦尚志的手直抖,“士可杀不可辱殿下您就这么看着他这么欺辱老朽” 太子清了清嗓子:“都是孤的谋士,出谋划策各抒己见这是职责所在,秦先生方老年长是长者,秦先生难道礼仪都不顾了” 方老听太子向着他,这才牛鼻子哄哄对秦尚志一甩袖。 秦尚志闭了闭眼强压下火,问白卿言:“若是此时殿下给张端睿将军下令,让张端睿将军将那些梁卒头颅送回梁营,可还来得及” 白卿言垂着眸子沉默未语,半晌才道:“殿下,即刻传令给张端睿将军的同时,派将领带兵前往春暮山,再做震慑如以此来恐怕需要再次大征兵,西凉边界与大梁边界都需重兵把守。” “传令同时派兵征调来不及,只能调动大都城的兵力,可如此以来大都就空了”太子眉头紧皱。 “事有轻重缓急若不派兵前往不能让大梁看到我国敢战的决心,此战就无法避免,一旦开战,都城兵力还是需要派往春暮山太子若担心都城安危,可再派兵前往春暮山同时,调回部分镇守戎狄兵力,如今戎狄内战自顾不暇,应该是无力犯晋国” 太子点了点头,犹犹豫豫说了两个字:“可行” 方老略微混浊的眸子看向白卿言,拳头微微收紧,殿下竟然又听取了白卿言的意见。 “殿下,陛下怕是不会同意将驻守都城之军调走的。”方老脊背挺直。 白卿言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至于太子听不听她的,便是两说了。 秦尚志见白卿言陷入了沉默,便知道白卿言不打算再劝,他起身对太子长揖到地道:“殿下,既然殿下能够揣摩出陛下并不想开战,也深知晋国目下应该休养生息,不能开战,那便按照镇国郡主提议的安排吧郡主曾随镇国王征战,南疆之战又充分向我等证明了郡主在行军打仗方面的天赋和才能殿下应该信任郡主才是,且郡主一心为了殿下,这点殿下是知道的” 秦尚志的话这么一点,太子恍然回神,想起白卿言背着他安排神鹿之事,即便是到现在也不曾在他面前请功,太子心中似有暖流涟漪波动。 “殿下若是真的想用镇国郡主之法,不如在下令之前入宫一趟请陛下定夺吧,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免得没有办好,被陛下责怪。”方老这样说。 方老这么多年在太子身边,自认为要比白卿言那个小毛孩子还更了解皇帝,只要让太子殿下知道他才是最了解皇帝的那个人,能帮太子赢得皇帝的欢心。 白卿言端起手边的茶杯,静静喝茶不再说话。 “我这就进宫去问父皇的意思,尽快下令决断”太子转头吩咐全渔,“备车” 进宫去问皇帝的意思,还能称得上是决断 太子起身着急要走,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到白卿言面前:“孤听说,镇国郡主府送回朔阳的车队被劫了损失严重吗” 白卿言行礼道:“有劳殿下挂怀,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前一阵子朔阳父母官也上奏,请求剿匪,可如今外忧频频,朝廷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言正要向太子殿下禀此事,言打算历年来族长贪污白氏宗族之银钱用在练民为兵,带民剿匪之上,算是对白氏宗族这些年亏欠朔阳百姓的一些补偿,也算是为朝廷解决隐患。”白卿言道。 朔阳白氏宗族族长贪污这事太子已经听全渔说过了,他点了点头:“孤回同父皇说,五月初一派兵护送白家诸人回朔阳,之后会让当地父母官协助你练兵剿匪。” “多谢太子殿下。”白卿言恭恭敬敬道。 太子走后,秦尚志将白卿言送出府,叹了一口气:“方老还是了解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畏惧陛下甚深啊方老一提陛下责怪,殿下就立刻进宫了,希望陛下能够理智一些。” 沈青竹拉着马儿的缰绳,立在一旁等候白卿言。 白卿言凝视太子府前的石阶,幽幽对秦尚志道:“陛下最后,大约会让张端睿将军将梁卒头颅送回军营,但绝不会再派人将护卫都城的军队带去暮春山。” “若是如此,战事能够避免吗”秦尚志小心翼翼问。 白卿言摇了摇头:“即便是让人带兵向荀天章施压,荀天章也未必肯罢手,更遑论晋国并未有所表示,且大梁朝廷内最好战的便是荀天章,此次梁庭派荀天章为主帅,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若郡主对上荀天章,有必胜的把握吗”秦尚志问。 “战事一向是形势瞬息万变,没有开始之前谁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白卿言说完,走下高阶,一跃上马。 她我这乌金马鞭对秦尚志道:“五月初一,我便回朔阳了,秦先生保重” 秦尚志对白卿言长揖到地,并未再言。 ------题外话------ 第一更 翻来覆去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四章:是非之地 白卿言与沈青竹骑马离开太子府门前,她速度慢了下来,沈青竹会意跟上。 她压低了声音对沈青竹道:“青竹,恐怕得辛苦你带人走一趟春暮山,或许不久之后大梁与晋国便要起战事,得提前做好准备” 沈青竹表情郑重:“属下简单收拾一下立刻出发” “多带几个人。”白卿言侧头看着沈青竹。 “是” 沈青竹话音刚落,吕元鹏的声音便从楼上传来。 “白家姐姐” 白卿言抬头就看到吕元鹏趴在红木倚栏上朝她挥手:“白家姐姐你等等我” “你先回去准备”白卿言对沈青竹道。 她下马,看着着急从酒楼里狂奔出来,险些被门槛绊倒的吕元鹏,忍俊不禁,眉目间都有了笑意。 “白家姐姐”吕元鹏跑到白卿言面前,“我听说白家送回朔阳的马车车队被匪徒劫了,现在这匪徒也太大胆了我想着这不是五月初一白家姐姐就要回朔阳了,我带着我们吕家的护卫队护送白家姐姐回去,看那些小小匪徒怎么张狂。” “不必了,让你送白家诸人回朔阳等你返途反倒让人挂心。”白卿言望着吕元鹏道,“而且,过一阵子可能要征兵,你若是感兴趣倒是可以试试,不过就是不知道吕相是否会让你入伍。” 吕元鹏背后有吕相这个后盾在,想必在军中会一帆风顺,无大危险。 “征兵要打仗啦和大梁” 吕元鹏倒是极为敏锐。 “也不一定,但征兵是肯定的,南疆一战损失晋国太多兵力,是该征兵了。”白卿言说。 吕元鹏要去南疆参加白家军的话险些破口而出,又咽了回去,他这是第一次是打算谁都不靠隐姓埋名去参军的,要是告诉白家姐姐,白家姐姐还以为他想要照拂呢 他要在白家军中闯出个名堂,然后站在白家姐姐面前,堂堂正正赢得白家姐姐手里那把红缨枪。 白卿言翻身上马,对吕元鹏道:“保重” “五月初一我会去送白家姐姐的到时再说保重也来得及”吕元鹏退后一步长揖行礼。 白卿言见吕元鹏清明干净的双眸含笑,轻轻颔首,骑马离去。 吕元鹏目送白卿言离开,怀着激动的心情奔上楼,带给了一众随他玩乐的纨绔一个消息,大梁或许要开战了。 藏书阁内,皇帝歪坐于铜鹤灯下,看着下首分坐于左右的小太监们正在一个一个过竹简,眉目间全都是不耐烦。 今日皇帝招来的全都是宫中识字的小太监,让他们在藏书阁的古籍中翻找关于那些长生不老c返老还童和起死回生的传闻记载。 高德茂跟随皇帝多年,知道皇帝这是对那个在镇国郡主府前大闹的女子手中的起死回生药产生了兴趣。 高德茂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些心动,他虽然不敢妄图长生不老,却也期盼着真有可以起死回生,再造人躯体的药。 作为太监,高德茂这辈子最大的痛处,便是他这副残破的身躯。 若能得个全尸下葬,也是好的。 藏书阁外,一小太监低着头,跨入藏书楼,迈着小碎步沿朱漆红柱后悄悄走至高德茂身边,单手掩唇压低声音道:“高公公,太子殿下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皇帝听到动静睁开眼道:“让太子进来。” “是” 很快,太子进来,向皇帝行礼之后,说起春暮山军报之事,征求皇帝的意见。 皇帝手指摩挲着团枕边缘,沉默未语,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儿子,猜测这主意并非是他这个儿子自己的意思。 太子沉住气道:“儿臣以为,梁卒踏入我晋国领地,或许是大梁的试探,若是不还以颜色怕大梁还以为是我们晋国怕了他们大梁。” 半晌之后,皇帝开口道:“这次大梁的主帅荀天章,是梁庭中一向主战之人” 太子跪坐在皇帝身边,静静等着皇帝的后话,皇帝拿起一副竹简在面前案几上敲了敲道:“但,不杀那些梁卒,的确是有损晋国国威。” “那父皇的意思是” “就按照你的办法,让张端睿将那些梁卒的头颅送去吧”皇帝不急不缓开口。 皇帝没有提派兵前往之事,太子也不敢再问,称是退出藏书楼。 “陛下,是不打算派兵前往春暮山吗若是大梁荀天章真的攻打晋国如何是好”高德茂细声细气问,“陛下要用镇国郡主吗” 皇帝半阖着眸子,不紧不慢开口:“大梁若真的敢用兵也不会等到今日,即便是真 的敢和我晋国打,那便派高义郡主去吧。白卿言此人不到万不得已,朕绝不会再用。” 白卿言南疆一战,已经在朝中武将心中树立了威信,他可不愿意再给白卿言机会。 倒是白家四姑娘白锦稚,她亦是白家女自幼学习兵法,虽然应当不能和白卿言相比,可至少是白家子嗣,必然不会差,更重要的是毫无城府比较好掌控。 秦尚志得到消息,见皇帝的处置竟然与白卿言所说毫无相差,沉默了良久。 纪琅华被春桃请到春晖园时,白卿言刚刚练完银枪。 见纪琅华过来,白卿言将银枪插回架子上,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请纪琅华坐。 纪琅华行礼后道:“小白帅不必再劝,琅华倒是很希望小白帅能够带表姐离开这是非之地,皇帝那里有琅华一人就够了。” 白卿言见纪琅华表情倔强,她解开缠绕在小臂上的铁沙袋,搁在石桌上,坐下:“杀了皇帝,太子继位也不见得会比当今圣上好多少。” 春桃上前给白卿言和纪琅华倒茶。 白卿言端起茶杯,语调平和温润:“如今西凉大患刚解,与大梁的战事一触即发,若此时皇帝驾崩太子能顺利继位是好,若是不能晋国便如西凉一般内乱频频,西凉定然借机反扑,如今晋国国力尚不足以同两国战,受苦的只有边境百姓,而非大都皇庭。你杀了皇帝并非为晋国尽绵力,而是惹祸端。” ------题外话------ 第二更 扭来扭去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五章:变数 纪琅华身侧拳头紧握。 “要说恨,我比纪姑娘更有资格和恨,可现在不是时候,我需要皇帝再活至少三年甚至五年此事有姑姑卢宁嬅在,本十分稳妥,而你是陡生的变数。”白卿言看向纪琅华。 轻薄面纱之下,纪琅华死死咬住唇,眸中含泪。 “你很聪慧,知道借镇国郡主府闹事让皇帝知晓你的存在,可你费劲心机为的却是手起刀落一时痛快,而不思长远和大局,在我看来你还不如我年幼的四妹稳重。” 纪琅华喉头翻滚着:“我也能做到让皇帝再活至少三年甚至五年让卢宁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白卿言摇了摇头:“卢宁嬅对皇帝而言是我姑姑白素秋的替身,这就注定了卢宁嬅不能离开大都城,且卢宁嬅医治皇帝的头痛之症,却从不给皇帝经口之物,这能让卢宁嬅在皇帝身死那日全身而退。可你不一样,你若是成了,弑君是死你若不成,皇帝发怒亦是死白家军和白卿明救你可不是让你来大都城送死的。” 纪琅华拳头收紧。 “你若是想要报仇,那便随我一同回朔阳吧”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郑重邀请纪琅华,“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 纪琅华含泪的眸子对上白卿言深邃冷漠的目光,心惊肉跳。 纪琅华深觉白卿言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中,似乎蕴藏着如海广袤的仇恨,却全都被她惊人的自制力克制压抑在了心底深处。 “你若想明白了,便对皇帝说,你舍血协助高人炼丹,只得这一丸丹药用来救白卿明的,在皇帝眼里你若只是一个想报恩被江湖骗子糊弄了的疯子,他便不会怪罪于你。” “想必在白家回朔阳之前,皇帝便会派人来请你。”白卿言没有再劝,只对纪琅华道,“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也想想你应该怎么同皇帝说。” 纪琅华站在原地迟疑不定,白卿言已起身回上房沐浴更衣。 纪琅华在清辉院内立了片刻,看着执壶捧水的婢女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这才转身离开清辉院,神色略显茫然。 卢宁嬅就在清辉院门前等候纪琅华,看到纪琅华眼眶一瞬湿红,她勉强对纪琅华露出笑意:“我陪你走走” 四月三十日一早,皇帝派人来传卢宁嬅入宫,让卢宁嬅顺道带上那个称手中有起死回生丹药的纪琅华。 卢宁嬅头一次因为入宫如此紧张,尽管纪琅华说她打算和大姑娘白卿言回朔阳,愿意为大姑娘驱使,能为白家尽一份力,也算是偿还白卿明的救命之恩,可事情未尘埃落定,卢宁嬅始终不放心。 明日白家便要举家迁回朔阳,丫鬟婆子们早已经收拾妥当,与相好的友朋告别。 白家诸位主子也都聚在长寿院,今日便留于长寿院陪伴大长公主。 已嫁入秦家的白锦绣今日也在秦朗的陪伴下回了白家,秦朗本以为明日大都白家举家迁回朔阳,只有大长公主c白家三姑娘和白家七姑娘留在大都城,临别前定然是哭声一片,就连白锦绣在来白府的路上,都几次红了眼。 没成想秦朗陪着白锦绣跨过长寿院的门槛,竟听到上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天爷呀我一去祖母的小库房那堆的跟小山似的玉器金玩和这缠枝莲花锦锻就不说了,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三尺来高沉香木貔恘雕兽,整块儿沉香木已经难得了,更别提这雕工看着就不是凡品祖母你这是考验我们姐妹定力呢吧” 四姑娘白锦稚清灵的笑声,隔着雕花隔扇传了出来 “祖母考验咱们定力也就罢了,考验小八什么啊你看小八那个憨货正在长姐怀里吐泡泡呢。” 白云过隙,骄阳耀目,清风穿过枝繁叶茂绿萌如盖的长寿院,拂过廊庑下勾着湘妃竹帘铜钩上缀着的鎏金铜铃,一片沙沙声夹着铜铃声,让人陡然有了入夏之感。 白锦绣脚下步子停住,似是一时间不忍心打断那屋内的欢声笑语。 大长公主低笑了几声,倒也不恼:“小四这眼力价儿倒是厉害,即使如此那沉香瑞兽就送你了你们刚去库房的时候还看上了什么,尽管说来,趁着今日从祖母这里哄了去,明儿个一早赶紧搬走,省得祖母后悔” 明明明日便要分别,可被白锦稚这么一插科打诨,气氛反倒是欢快轻松了起来。 一早大长公主让蒋嬷嬷开了库房,挑挑拣拣将些压箱底的好玩意儿都拿了出来,打算分给孙女儿们。 “二姐儿c二姑爷”蒋嬷嬷笑着迎上前对白锦绣和秦朗行礼,引两人进屋。 “二姐你可来了”白锦昭上前挽住白锦绣的手臂,俏生生唤了一声,“二姐夫” 秦朗对白锦 昭笑着颔首,规规矩矩给大长公主和董氏c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和刚出月子的五夫人齐氏行礼。 白卿言只觉手心一热,怀里的白婉卿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白卿言难得慌了手脚站起身,忙道:“乳娘” 突然被襁褓婴孩尿了一手,她这还是头一遭经历,自家妹子虽然不嫌弃,可也十分手足无措。 白婉卿的乳娘连忙上前接过白婉卿,笑道:“奴婢先带八姑娘下去。” 五夫人齐氏用帕子掩着唇笑了一声:“大姐儿从来都是这群孩子里最老成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姐儿这样子” 白卿言耳根泛红笑着行礼,去换身衣裳,回来时秦朗正要走,两人在廊下碰了个正着。 “郡主”秦朗忙侧身让到一旁,对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颔首:“以后,我们不再锦绣身边,还望二姑爷对锦绣更上心些。” “这是自然,郡主放心,此生秦朗对锦绣必将护之爱之,此生不负。”秦朗语声郑重。 她点了点头,本意是点到为止,秦朗却起了誓,如此可见秦朗对锦绣的爱护之心,回朔阳她也能安心了。 ------题外话------ 第三更 飞来飞去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六章:平安 白卿言穿过垂帷和竹帘,绕过那架楠木翠玉的屏风进来时,五夫人齐氏正在打趣白锦绣:“你祖母给你的这对石榴,可是多子多孙的好意头,你就别推辞了,收了可记得要全你祖母想你多子的心愿啊” 二夫人刘氏看着那对足足有小甜瓜那么大个儿的红玉石石榴,其成色堪称举世难寻不说,雕琢的跟真的似的,放在普通勋贵人家当个传家宝都是绰绰有余的。 白锦绣抱着黑漆描金花的盒子,脸红得不行,起身对大长公主行礼:“多谢祖母。” “阿宝想要什么”大长公主望着回来的白卿言,笑着问。 她笑着道:“阿宝只要白家诸人平安就好。” 尤其是不再眼前的阿玦和阿雲,望他们诸事顺利,平安康健。 大长公主望着眉目平和的孙女,手心微微收紧,眼眶陡然就红了。 是啊,有什么比白家人都平安更好 五月初一,天还未亮,头顶繁星明月未落,镇国郡主府门前仆役顾规矩局立在马车旁,等候主子们出门登车。 晨光渐盛,由东自西缓缓升起,处于天际明暗之间的明月轮廓已然淡了下去。 镇国郡主府门前,蒋嬷嬷吩咐留于大都的仆妇,将今儿个一早让厨房做好的蒸糕点心和时令水果送上马车。 大长公主一手握着乌油发亮虎头杖,一手攥着白卿言的手,强忍着泪水立在门前叮嘱:“回去路上小心,最近不太平” 白卿言望着大长公主沟壑纵横的手,抬头对大长公主颔首:“祖母放心,平安到家后,我会派人回来向祖母报平安的。” “母亲,放心吧”董氏太守扣住白卿言的肩头,对大长公主笑道,“太子派了护卫军相送,不会出事的。” “母亲,长姐”白锦瑟对董氏和白卿言福身行礼,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母亲和长姐一路多多保重,小七会照顾好祖母,也会用心同卢姑姑学习医术。” 白卿言垂眸摸了摸幼妹的脑袋,视线落在不住掉眼泪的白锦绣身上。 白锦绣略略颔首,她知道总有一天,长姐会带着白家诸人荣耀归来 长姐在下一盘大棋,她必需有所准备,将来才能助长姐一臂之力。 “走吧走吧”大长公主捏了捏白卿言的手,哽咽道。 董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c五夫人齐氏,与白卿言c白锦稚c白锦昭c白锦华,拜别大长公主和二夫人刘氏。 二夫人刘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大嫂,等锦绣顺利生产出了月子,我立刻回来” 董氏拍了拍刘氏的手,笑着点头,在秦嬷嬷搀扶下先上了马车。 “大姑娘”卢宁嬅终于瞅到机会上前同白卿言说话,“琅华就拜托大姑娘了” 白卿言颔首:“祖母和七妹这里,有劳姑姑多多照应。” “大姑娘放心”卢宁嬅点头。 昨日,纪琅华到底是按照白卿言交代的那般同皇帝说了,后来那颗药丸皇帝让太医院的人来看过,发现只是普通的补药,皇帝大失所望,纪琅华痛哭流涕直呼不可能。 皇帝看着几乎疯癫的纪琅华,竟感慨说也是个可怜人,便让卢宁嬅将人带走,算是纪琅华过了一关。 大长公主见白卿言拎着裙摆踏上马车,再也忍耐不住,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嘶哑哽咽:“阿宝” 今日一别,大长公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孙女儿,她已经年老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日子。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白卿言听到大长公主悲怆的喊声,听到大长公主尾音的抽泣克制着的哭腔,她脚下步子一顿。 她的祖母大长公主要强了一辈子,端庄持重了一辈子,在外人和下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何曾露出过这样脆弱的悲切。 她转头,看着满头银发的大长公主终于绷不住老泪纵横,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含泪望着她。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回放。 祖母握着她的手教她描红时,眉目间慈祥和煦的浅笑。 祖母在她高烧不退时,双眸通红跪于佛龛前,祈求折寿十年换她平安的哽咽之语。 她拎着裙摆复又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沉着而坚定。 “阿宝”大长公主轻声唤她,湿红的眸子望着白卿言,正欲快步走下高阶,却见白卿言朝着她的方向跪下。 她对祖母重重三叩首,这才扶着春桃的手起身,转身上了马车 “阿宝”大长公主喉咙哽咽,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祖母,您别担心,长姐她们会平安到朔阳的。”白锦瑟上前扶住大长公主。 随着一声“出发”,镇国郡主的车马队伍缓缓动了起来。 大长公主一行人立在门口,直至天际放亮,晨光映亮了整个大都城,车马队伍消失在视线中,二夫人刘氏这才上前低声劝大长公主:“母亲,回吧” 大长公主擦去泪水,点了点头,转头朝镇国郡主府内走去,吩咐蒋嬷嬷道:“让人准备准备我们回清庵吧” 蒋嬷嬷颔首:“是” 大都城城门外,吕元鹏带着司马平一群人候着,老远看到镇国郡主府的车马队,正要上前,就见身着镇国郡主府护卫服的男子快马行至吕元鹏面前,一跃下马,对吕元鹏着一群纨绔抱拳行礼后道:“吕公子,郡主派小人前来同吕公子说一声,车马众多城门外便不停留了,还请吕公子擅自珍重。” 吕元鹏急着正要开口,司马平便一把拉住了吕元鹏,笑着对镇国郡主府护卫道:“来日与白家姐姐定有相见的机会,别忘了白家姐姐可是许你了一杆银枪。” 听司马平这么说,吕元鹏身侧拳头紧了紧点头,等他外祖母大寿过后,他便要出发去南疆入白家军了,等他混出名头再与白家姐姐相见,到时候那杆银枪也拿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吕元鹏对白家护卫道:“劳烦转告白家姐姐,珍重” 第三百九十七章:拨冗莅临 “吕公子放心,一定带到”护卫对吕元鹏拱手之后一跃上马,又快马回到白卿言的马车旁,佝偻着腰对马车内的白卿言回了话。 虽然吕元鹏知道今天见不到白家姐姐了,却也没有着急走,就立在原地看着镇国郡主府的马车队缓缓离去,心头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吕元鹏对司马平道。 司马平负手而立,沉默了片刻开口:“大概是一个鼎盛王朝的颓败之势已显吧” “啊”吕元鹏有些不明白。 “回吧”司马平笑着一跃上马。 白家浩浩荡荡的车马队,静默的沿着官道缓缓而行,朝朔阳的方向不紧不慢而去。 略有些颠簸的马车内,白锦稚单手拖着脑袋,百无聊赖看着马车案几上摆放的鎏金瑞兽三角香炉,对三夫人李氏道:“那不让我出去骑马,要不然我去长姐马车上吧” “你给我好好坐着让你长姐好生休息整天叽里呱啦没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你看看你南疆回来这小脸还没养回来,来往朔阳这两趟晒得更黑了,比咱们家护卫还黑”三夫人李氏解开香炉盖子,用银针挑了挑,添了点儿香料。 白锦稚不耐烦看李氏捣鼓这些,挑开幔帘往外看。 官道还算平坦,两侧绿植茂密,白锦稚每一次跟白卿言来往朔阳都是骑马,对这条官道十分熟悉。 这会儿她是真的跃跃欲试想要骑马。 “娘” “安安静静坐下看会书,你长姐不是也在马车里坐着吗你怎么不学学”三夫人李氏打定了主意要磨一磨白锦稚的性子,硬是压着不放白锦稚出马车。 白锦稚气得两颊鼓鼓,干脆直接歪在吉祥如意双花团枕上,学着长姐的模样拿起一本书看。 三夫人李氏偷偷用帕子掩唇笑了笑,违心的出声赞赏自家孩子:“嗯,这才像个样子。” 就连跟在李氏身边伺候的胡嬷嬷,都忍不住用帕子掩唇直笑。 扎扎实实被李氏在马车上压了三天的白锦稚,终于在五月初三看到朔阳城城门时,被李氏从马车里放了出来。 太守带着周县令在朔阳城门外迎接镇国郡主一行人时,白氏宗族的人也在暂代族长之位的白岐禾带领下,于城门外迎接镇国郡主。 远远看到镇国郡主煊赫壮观的车马队,光是回来的仆役都已多到吓人。 白岐禾的妻子方氏手心紧了紧,她原本还想着送仆妇去白家祖宅同白卿言套交情,可看来白卿言这是将大都城的仆从都带回来了,这下她得另想办法从别处着手了。 白卿平抬眸看了眼使劲儿绞着帕子的母亲,忍不住低声道:“母亲,大都白家和我们朔阳白氏不同,大都白家才是真正的白氏嫡支传承,真正的钟鸣鼎食,连平日里的一应用具都是有来历有年头的,更遑论真正放在身边用的,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家生子,母亲若是想送人进去,怕是怕垂花门都挨不到。” 方氏突然被儿子挑破心思,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视线四面环顾一周,才侧头看着儿子:“娘没有那个意思” “母亲有没有这个意思,儿子都不建议母亲在大都白家人面前提起送人之事,避嫌最好母亲千万不要忘记了祖父的前车之鉴,父亲能领受这个族长位置,实属侥幸,且以后能不能继续当这个族长,还得看镇国郡主的意思”白卿平声音压得极低。 母亲方氏的心思白卿平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出言提醒。 白氏一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大都白家男子皆亡,这煊赫了几百年的朔阳白氏一族,若是再不紧紧依附镇国郡主,团结一致,怕是他们这一代人之后,朔阳白氏就要被大都白家踢出白氏自立门户,那朔阳的老白氏便要同当初的青州老谢氏一门那般,在世族之中再排不上名号。 镇国郡主白卿言承袭镇国王白威霆与镇国公白岐山的风骨,只要白氏一族不过分,白卿言必不会舍弃白氏宗族。 春桃挑开幔帘看了眼,对白卿言道:“大姑娘,朔阳白氏族人好像都来了朔阳的父母官来了,我看着好像还穿着官服。” 白卿言放下手中竹简,想了想对佟嬷嬷道:“嬷嬷,一会儿劳烦嬷嬷下马车,对白氏族人和父母官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直接回白府,多谢他们前来相迎,不日白府会备宴,届时请他们拨冗莅临。” “让人去同母亲和婶婶们说一声,她们不必下马车,旅途乏累回白府还有得忙,不必在这里费精神。” 白卿言话音一落,春桃便吩咐人去给董氏和诸位夫人报信。 白卿言视线从新落回自己手中的竹简孤本上, 想起那位太守,觉得练兵之事倒是可以试着用一用。 她手指摩挲着竹简边缘,想了想道:“让曾善如悄悄给白卿平传信,让他两个时辰之后,来白家祖宅。” 太守和周县令,还有白氏族人得到消息,客气了几句,忙让开了城门,让镇国郡主一行壮观的车队通行。 朔阳百姓议论纷纷,又振奋不已,他们都没有忘记镇国郡主曾说要将白氏宗族上一任族长贪墨的银钱用在剿匪之上。 哪些匪徒越来越猖狂了,竟然连镇国郡主的车队都敢劫掠,百姓生怕什么时候那些匪徒就会在附近的村庄杀人放火,甚至是杀到朔阳城内来。 毕竟官府一直没有动静,百姓惶惶不安也属正常。 不过大多数人因为镇国郡主回朔阳而感觉到振奋,毕竟镇国郡主是曾经可是在南疆大胜西凉南燕联军之人,有这样的人物在朔阳城内,便能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在白家一行人回到白府之前,古老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将主子们日常用惯了的物件儿摆放进主子的院子里,若是主子不喜欢陈列装饰的帷幔颜色,明日换了就是。 第三百九十八章:阿姐 白卿言上一次回朔阳,已在拨云院住过一晚,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春桃将白卿言用惯了的青花绘缠枝莲的茶具摆放在圆桌上,回头见自家姑娘正倚在姜黄色的双福如意团枕上看书,挑起竹帘岀去吩咐在院子里洒扫的仆妇声音再轻些。 佟嬷嬷跨入拨云院,匆匆打帘进入上房,对白卿言行礼:“大姑娘,人来了” 佟嬷嬷说的是白卿平。 她放下手中书本:“我过去见见。” “老奴伺候姑娘更衣。”佟嬷嬷转身准备去拿衣裳。 “不必了,就这样”她说。 白卿平坐在正厅之中,颇为不安,不知白卿言单独将他唤过来有什么安排,但他知道这或许是因为他出于愧疚安顿了哑娘,让白卿言看到了他与白氏宗族之人相比尚存良善。 可他并非做了什么值得褒奖赞赏之事,他只是做了一个普通人应该做的。 因为明白这些,白卿平内心才更加惶惶不安,明白白卿言对白氏宗族有多失望。 余光看到一身利落装束的白卿言跨入门槛,白卿言稍有错愕之后,忙站起身朝白卿言行礼:“见过郡主。” 今日的白卿言同他之前见到的不同,上一次白卿言全副郡主车驾回来,衣着光鲜隆重,与大都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千金一般出入由婢女扶着,可大概是因为白卿言出入沙场的缘故,身上那股子英气和杀伐之气让人畏惧,他以为那便是白卿言。 而此刻,白卿言穿着最利落普通的衣衫,白卿平才明白什么叫做杀伐之气,明明眉目平和,威势感却让人心头生惧。 “不必多礼,坐” 见白卿言直径走至主位上坐下,白卿平这才紧紧拽着衣角,拘谨落座。 “关于练兵剿匪之事,太子和当今圣上已经知道,亦会让当度父母官来协助白氏来完成,有关征人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婢女端着黑漆描金的黑色方盘,迈着碎步轻手轻脚上了茶,匆匆退下。 “不敢欺瞒郡主,对于练兵征人一事,白氏族人皆以为是郡主回来之后主持,故而一直在静候吩咐。”白卿平回话时略有些紧张。 “我问得不是白氏族人,是你的想法” 白卿平抬头,正对上白卿言幽邃又平静的双眸:“郡主的意思,是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可是我年纪尚轻,会不会做不好” “大都白家十岁儿郎都已经奔赴战场了,你还小吗”白卿言语气不急不缓。 尽管白卿言同他说话时并无高高在上,可大约是白氏宗族错事做的太多,白卿平只觉在白卿言面前抬不起头来:“白卿平惭愧。” “倒不必这么着急认错,我并没有说你错了,若是寻常人家你这个年纪的确还小,可我们不是平常人家的子孙,我们是白氏子孙。”白卿言望着低垂眉目坐在那里的族弟,轻声说,“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但我们可以在做的同时慢慢摸索,不必一开始就认定自己做不好,这不像我们白家人的作风,白家人从不气馁即便是做错了做的不好,找出缘由更正就是了。” 白卿平望着正平和耐心教导他的白卿言,眼眶湿红。 他从记事起,不论是祖父祖母还是母亲都在告诉他他还小,大人的事孩子不必插手,从来没有人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你愿意试一试吗”白卿言声音温和。 白卿平咬了咬牙,起身对白卿言郑重一拜:“还请阿姐教我,该如何做” 陡然听到“阿姐”二字,白卿言手指微微一动,难免想到了阿瑜。 她望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少年,瞳仁颤了颤回神,再开口,声音不免更温和了些:“我们族田不少,你可先在佃户身上下功夫,比如家中出几名年轻力壮之人,可免几成租子,白氏宗族又能给多少银子,必然会有人愿意尝试,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后面便会顺利许多。” 白卿平听得认真,点了点头,琢磨着除了佃户之外,其他地方可想办法的也不少。 “阿姐将此事交给我,我必当竭尽全力,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阿姐指正”白卿平道。 “你负责征人,练兵方面有白锦稚和卢平会带着白府护卫来做,若是之前留于族内贪污的银两不够,你来告诉我,我想办法。”白卿言说。 “我明白了”白卿平道。 送走白卿平,她却坐在原地迟迟没有站起身。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点灯婢女们迈着碎步鱼贯而入,沿着正厅两侧挂着幔帐的黑檀四柱后而行,动作轻缓点亮了分列两侧一人多高的几座一十六头金枝莲花 铜灯。 厅内逐渐被映亮,春桃也跨入正厅低声在白卿言耳边道:“大姑娘,秦嬷嬷来唤姑娘过去同夫人用餐。” 白卿言这才回神,扶着春桃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跨出正厅,抄手游廊一盏盏六角如意灯已被点亮,暖澄澄的灯光映着廊下青石地板与朱漆红柱,湘妃竹帘也已被放下,将庭中隐匿在垂柳高槐喜追逐光火的飞虫隔绝在廊外。 她沿着游廊往母亲的院落而行,耳边尽是风吹铜铃响的声音,却止不住对阿瑜的思念。 阿瑜,还欠着她一块世界上最美的鸽血石呢。 其实她心底总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阿瑜没有死,他和阿玦还有阿雲一样,只是被困在那里或者被什么好心人给救了。 她知道母亲也是想念阿瑜的,只是她们都怕对方伤心难过,对此闭口不谈。 董氏让秦嬷嬷备了白卿言喜欢的简单吃食,与白卿言用餐时商量起起五月初六宴客之事。 “刚才族长之妻方氏派人递话进来,说大都白家刚回朔阳,人情关系上或有不清楚的,能用得尚她的,她必当效劳。”董氏往白卿言的碟子里放了一片蒸云腿,垂眸喝了口碗里的鸡丝粥道,“这个方氏怕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这是想借着大都白家来给她装门面。” 第三百九十九章:警惕 董氏语气平淡,并未将一个方氏放在眼里,见白卿言吃完了蜜蒸云腿,又给白卿言夹了筷子朔阳风味的酱腌小菜:“只要阿娘唤她过来问了人情关系,转脸她便会蹬鼻子上脸,摆出一副主子的家世代替白府接客。” 董氏民抿了口粥,低笑一声与白卿言说:“阿娘猜这方氏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以阿娘不知朔阳人情关系多说费神为由,替咱们白府写请柬。” 论后宅之事,董氏才是个中高手,什么牛鬼蛇神在董氏面前才是真的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方氏虽然不怎么样,可儿子倒还不错。”白卿言低垂着眸子喝粥。 “所以,你这族长之位不是给白卿平父亲的,而是给白卿平的”董氏望着女儿的眉目含笑。 “既然咱们大都白家已经回来,族长有没有才能不重要,能用听话才是关键。” 白卿言也是不想让做得太绝,至少让上一任族长看到,他被除了族长之位,可却是他的儿子领了这个位置,他便不至于鱼死网破。 “阿娘不必在这个方氏身上费神,不用派人去给她回话,她必会明白白府的意思,如今她丈夫的族长之位只是暂代并未坐稳,她也不敢闹出太大幺蛾子。”白卿言说。 白卿平从白卿言这里领了练兵招人之事,当天回去便去和父亲商议。 原本只醉心于修古书孤本的白岐禾,听儿子说完今日在白府之事,倒是认认真真思考怎么替白卿言办好这招人之事。 “白氏宗族年满十四的孩子也可以一起去,算是给朔阳的百姓做个样子,好让朔阳的百姓知道,我们白氏一族是真心赎罪,铭记着白氏祖训的。”白岐禾道。 以前都是白岐禾的父亲说了算,如今白岐禾暂代族长之位,也想做出点儿什么来弥补朔阳百姓一二,倒不是贪恋这个位置。 白岐禾希望,镇国郡主白卿言回来整治白氏一族之后,族人都真的知道错在何处,踏实悔改。 “父亲说的是”白卿平颔首。 白岐禾的目光落在目光沉稳的儿子身上,都说长子承担家族重担,次子吃喝玩乐,可偏偏他的哥哥白岐云被父母宠坏,他的长子也被他的父母惯坏了,反倒是次子幸而没有长歪,身上隐隐有了白氏风骨。 白岐禾眉目间带着浅浅地笑意:“你虽是次子,却比你兄长要稳重,为父很放心难得郡主看重你,你要好好为郡主办事,如今我白氏一族能依附只有镇国郡主这颗大树。当然为父此言并非让你逢迎讨好,你只需记得,如今白家当以镇国郡主为首,齐心协力光耀门楣,千万不要学你祖父,只在眼前这一亩三分田里折腾,只争眼前营营小利,而失长远” 真正钟鸣鼎食的世家,讲究的是戮力同心,白岐禾深知这一点,甚至不惜在儿子面前指出父亲错误来警惕儿子。 白岐禾头顶上没有一个族长父亲的压制,又陡然领受了族长的位置,辗转几日难眠之后,竟然也隐隐生出几分光复白氏的壮志雄心来。 “父亲放心,儿子懂”白卿平郑重道。 方氏那日派人往白府送去口信之后,一连两天都没有收到回信儿,如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一早,白府给白岐禾送来请柬,方氏终于沉不住气将传话的婆子唤了过来,询问话到底传到了没有。 那婆子十分笃定话一定是带到了,可是传没有传到董氏的耳朵里便不得而知了。 方氏沉默了良久,让人给她更衣套车亲自前往白府。 谁知方氏到了白府门前,通禀的人却回方氏说:“我们夫人今儿个身子不爽利,还要为明日宴客忙碌实在不得空,还请见谅。” “那郡主呢郡主可得空”方氏身边的婢女忙问。 方氏扯了一把自己的婢女,董氏都见不到了还问郡主,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白府那通禀的下人倒也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神情,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两日前,我曾托人传信给夫人,想着明日宴客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到底是自家人,可以帮忙,可一直不见回信,不知夫人收到信了没。”方氏笑道。 那下人笑着说:“白府有白府的规矩,不该我这个做奴才打听的,打听了就是罪过,是要挨板子的,您可别为难我了。” 方氏扯了扯唇强撑出一个笑意,侧头看向身边女婢。 那婢女忙将一个荷包递上,白府下人脸色一变推辞道:“夫人,我们白府规矩严,收了您这荷包我怕是要被管事发卖的。” 方氏紧紧揪着帕子,这白府当真如铁通一般 铩羽而归的方氏回到自家院子,砸了两套 茶具心头怒火还是不消。 这些年仗着公公是族长,方氏还没有在谁面前吃过闭门羹,如今她男人是族长了董氏还是这般不给她面子。 哪怕她知道如今朔阳白氏是依附大都白家的,可看惯了之前婆母和嫂子她们的行事作风,她总觉的时来运转,也该轮到她威风威风了,可却事事不顺心。 难不成现在自家男人当了族长,她反到要夹起尾巴来做人吗 “夫人莫恼,要是让族长知道了,怕是要生气”方氏的贴身婢女蒲柳进门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道,“昨日族长已经同夫人说过了,对待大都白家诸人一定要谨慎,要是让族长知道夫人从白府门前回来发了脾气,必要生气了。” 方氏扯着帕子,满腹的牢骚:“我舍了这张脸去白府,还不是为了让旁人知道白家待我们家不一样,如此就没有人敢和他争族长位置了” 想起已经被除族的白岐云还端着兄长的架子训斥她,说白岐禾就算是暂代族长也长远不了,得仰仗大都白家的鼻息过活,方氏这心就跟油煎了似的 别人越是这样看他们,她就越是想要旁人都看看,大都白家依靠她才能办好回朔阳的首次宴会。 第四百章:有心 可董氏竟然连她见都不见,她可是族长之妻 “奴婢当然知道夫人是为了族长好,也知道夫人是想帮着白府筹备宴会,以此来让那起子等着看族长笑话的人看看白家是倚重族长和夫人的”蒲柳手中捧着碎瓷片仰头望着怒意未消的方氏,道,“可是夫人要明白,大都白家那在大都城都是能称得上是勋贵人家之首,这样的人家有这样人家的规矩,不是咱们去了相见就能见的,您说是不是” 蒲柳今个儿有事没有能陪同夫人前去白府,刚才听回来的婢女一说,便知道方氏是为了什么发脾气。 “奴婢说这话夫人可能不爱听,可也只有奴婢敢同夫人说这样的话了”蒲柳站起身行了礼之后才道,“族长之所以领了族长的位置,还不是镇国郡主一句话,夫人现在想的不应该是同以前族长那般和大都白家平起平坐,而是应该捧着大都白家才是” 蒲柳这句话才算是说到了方氏心中所想。 她就是想同以前那般,那堂堂镇国公白威霆都和她公公平起平坐了,凭什么现在她男人领了族长的位置和她不能大都白家平起平坐,那白卿言算起来还是她的晚辈。 “说句不中听的,大都白家给面子族长的确是可以和大都白家平起平坐,大都白家不认你你就什么都不是您看这一次镇国王的孙女儿镇国郡主,一回来就换了族长”蒲柳走至方氏面前压低了声音道,“还有那太守和周县令,完全是看着镇国郡主的眼色行事权势面前白氏一族的族长真的不算什么。” 方氏虽然被蒲柳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蒲柳是她身边最贴心的婢女,是从娘家跟着她嫁入白家的,她知道蒲柳这番话全都是为了她好。 方氏心头一委屈,眼眶子就红了起来:“别人当族长的时候都是风风光光,偏偏到了我们这儿还得伏低做小吗” 蒲柳在心中叹着方氏拎不清,可这是对自己恩深情重自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只能弯腰再劝:“倒不必伏低做小,只要夫人一心交好董氏,听从董氏吩咐就是了,做事不要越过董氏去,卖个好就是了,用不着非要强出头做到最好最出挑最引人注目,风头咱们让给董氏就是了。这不算委屈也不是伏底,而是为长远图谋忍辱负重。” 方氏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忙用帕子沾了沾泪水道:“蒲柳,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就是不服气觉得委屈,尤其是我那嫂子都已经被除族了,还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笑话岐禾只是个暂代的族长,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看看” “我知道的夫人我都知道”青浦安抚方氏,“夫人现下不用着急,明日赴宴之时面对董氏姿态放低一些。” 方氏擦了擦泪水颔首:“我知道了。” 五月初六,白府设晚宴。 夕阳西沉,西方霞光漫天之际,太守与周大人便都携家眷来了。 白府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亮,府内更是灯火辉煌。 一踏入六扇打开的朱漆正门,绕过壁影,便看到院内每十步设一铜铸仙鹤灯,让人顿感肃庄重。 周大人一进门便被白家这雕梁绣柱给惊到了,知道白家底蕴深厚,却不曾想白家的底蕴如此身后,他进门只是略略一扫,便知道这白家祖宅的一应用具大约都能追溯到前朝去。 这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应有的气度和排场。 除了族长一家子,和已经被除族的五老爷一家子,族中几乎没有人来过白氏祖宅。 人都来的早,天刚刚擦黑白府便已开宴。 董氏和白卿言几位婶婶都不曾来,白卿言一人端坐在主位上,倒是让一心想要在董氏面前讨好的方氏有些失望。 “白家本还在孝期,不应宴饮,故而今日无歌舞助兴,只是一顿家常便饭”白卿言端起面前茶杯,“招待不周,以茶代酒,请太守与周县令海涵。” 白卿言这话的意思并未将白氏族人外看,多多少少让白氏族人松了一口气。 白卿言话音刚落,仆役们便鱼贯而入,端碟执壶,分工明确,流水似的将各色佳肴呈在宾客面前,动作轻盈又利落。 周县令看着眼前六七碟精致的时令糕点,精致的让人咋舌,就是这盛放糕点的碟子,怕都是前朝的物件。 最难得的是白家竟然有这么多套完整的,可见其底蕴深厚。 白家还在守孝,不管内里长辈们是否已经让她们碰了荤腥,明里还是不能碰荤的,所以今日的一应饭菜,全都是素食。 这宴会完全不是方氏想的那般热闹。 无雅乐歌舞本就冷清,主位上的白卿言更是安静从容用着饭,摆正了态度,打定主意食不言寝不语,旁人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方氏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白卿言的准备的什么宴啊,这根本就是下马威。 白卿言用晚饭,按照规矩漱口,让人撤了面前碗碟之后,茶水鲜果便端了上来,那句家常便饭可真不是客气。 可就算是如此,白家这阵势在朔阳诸人看来,已经是相当正式的了。 “练兵招人之事,不知道族长筹备的怎么样了”白卿言放下茶杯郑重问道。 白岐禾忙直起身对白卿言长揖一礼,道:“如今白氏族内子弟,和族人田地c族田的佃户都踊跃出人,还有不少百姓因为可以分得月钱,也报了名,只是练兵场地一事族内还在商讨。” “官府的演武场应该是够用的”周县令率先开口,亦是朝向白卿言的方向长揖,“在郡主回来之前,太守已经吩咐下官将演武场扩建,不出三日便应该能用了。” 太守倒是没有想到周大人竟然在白卿言面前卖了他一个好,这个命令可不是他给下的,他可不好意思夺美,他忙直起身道:“下官也只是在周大人面前提了一嘴演武场怕是不够用,倒也算不得是命令,是周大人有心了。” 第四百零一章:效命 “太守有心,周大人辛苦了。”白卿言适当还是需要表示一下,“若是他日太子问起,白卿言必会如实禀报。” “下官曾经做过许多错事,身为朔阳百姓父母官却没有为百姓做主,惭愧之至如今能帮着郡主为百姓出力,下官觉得心里高兴得很,并不辛苦若郡主有需要尽管使唤下官,下官乐意效命”周县令忙道。 “既然如此,便定在五月初十正式开始练兵,练成之日便是替朔阳百姓剿匪之时”白卿言端起面前茶杯,“此事还要辛苦两位大人,同族长” 周县令眼睛珠子一转,立刻就将自己的儿子拎了出来:“郡主,这两个乃是下官的嫡出儿子,郡主可以指派他们当白氏族长的帮手也好,练兵也好,哪怕是当个普通的兵卒也好,下官只是希望两个儿子能好好磨练磨练,还希望郡主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白卿言看着周县令两个年纪并不大的儿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白卿平的身上:“周大人这两个儿子与你年纪相仿,你们倒是可以多多来往。” 周县令听到这话目光一喜。 白卿平直起身颔首,朝着周县令两个儿子的方向拱手示意。 周县令两个儿子也连忙还礼。 太守看着周县令不免在心中暗笑,这周县令还真是会见缝插针的上赶着找机会,这种人在大晋这种从内腐败到外的朝廷,想必将来定能如鱼得水。 正在周县令拜谢白卿言时,卢平突然匆匆从正厅外进来,沿着正厅两侧挂幔帐的黑檀四柱后行至白卿言身侧,单手掩唇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沈姑娘最新送回来的消息,大梁夜袭晋国兵营,两国开战了。” 白卿言喝茶的动作一顿,抬起眸子朝卢平方向看去。 “青竹带回来的消息,没说张端睿将军是如何应对的”她亦是低声询问。 “说张将军已经后退十里,旁的没有提。”卢平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回首见众人都朝她的方向看来,她坐直了身子,不紧不慢开口道:“诸位,太子殿下送来消息,大梁与我晋国在春暮山开战。” 此言一出,白氏族人惊慌不已,议论纷纷。 可太守和周县令,却已暗自揣摩起白卿言在太子心中的分量,即便太子对白卿言并非男女之爱,也定然是十分倚重的,如此他们必得好生侍奉好这位镇国郡主才是。 “南疆战事刚平,北方战事又起,如今朝廷腾不出手脚来料理朔阳匪患,想必日后这些匪徒只会更猖獗故而练兵剿匪之事,还请诸位多多上心,这是为民除害,更是为国除患吾等必倾全力” “必倾全力”周县令第一个响应。 随后白氏族人也跟着纷纷嚷着必倾全力。 宴会结束,郝管家代替白卿言送了太守c周大人和白氏族人。 白卿言人在拨云院坐在临窗软榻之前,手握沈青竹送回来的信件细看,信中所书与卢平同她说的几乎不相差,只是沈青竹的信更为详细一些,且在书信之中,沈青竹说她已经开始着手疏散百姓了。 白锦稚凑在白卿言的跟前看完了信,眉头紧皱问白卿言:“长姐,张端睿将军这一仗能赢吗” 白卿言没吭声,半晌之后,挪开琉璃灯罩,将手中信纸点燃,幽蓝色的火光逐渐将信纸吞没,火光消散,看着那一封信烧成灰烬之后,她才开口:“怕是赢不了。” 张端睿将军有才,但他顾及太多,如今晋国把兵力全都打没在了南疆,与大梁之战张端睿将军顾惜兵力,不敢全力出战。 而大梁的主帅荀天章,此人用兵手法一向狠绝,不惧死对少兵卒,只要一个胜子。 狭路相逢,敢死者胜。 这就注定了,心有顾及的张端睿将军在荀天章的手中赢不了。 白锦稚听到这话,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即便是她心里知道只要张端睿将军胜不了,皇帝就该派长姐出征了,可是私心里她不愿意张端睿将军败。 这个世上除了骨肉亲情之外,最难以切断的羁绊便是同战同死之情 白锦稚曾经同张端睿将军一同在南疆浴血奋战,情分自然不一般。 “若是长姐出战,可否胜”白锦稚虚心求教。 “荀天章此人,一向不在意兵卒性命,就拿此次暮春山试探来说,他早就料到了那些踏入暮春山的梁卒会死,可他根本不在意,用一队人的命将他的猜测变成实证,如此买卖在荀天章看来划算得很”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着,“既然荀天章不在意兵卒性命,晋国要想胜那便可将梁卒分儿杀之,有言说蚕食此可谓蚕杀。” 白锦稚急急问道 :“长姐可否向张端睿将军提个醒,告诉张段瑞将军与荀天章一仗应该怎么打” 白卿言凝视还未盖上琉璃罩子的摇曳烛火,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若是张端睿与大梁一战胜了,那她便不用前往春暮山。 如此,朔阳练兵之事就能更能稳妥一些。 “既然长姐也有此意,不如我去一趟春暮山,亲自告诉张段瑞将军”白锦稚跃跃欲试。 白卿言抬眼,对白锦稚摇头:“你一出朔阳,便会有人禀报大都皇城,届时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会以为你是我派去春暮山对白家心存疑虑,必会耽搁我们练兵之事,影响大局。” 白锦稚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没有吵闹。 白卿言让卢平派稳妥之人前往暮春山,设法见到张端睿将军,务必告知张端睿将军赢荀天章之法,留在春暮山静观战况,若是战不胜,则提前协助沈青竹疏散百姓。 朔阳白卿言这里还算稳得住,可大都皇宫里接到大战的消息时,皇帝顿时头疼不已,他没有料到大梁竟然真的这么大胆,铁了心要和晋国开战。 “卑鄙卑鄙”皇帝气得砸了手的茶盅。 第四百零二章:失望 大殿内他见宫女跪了一地,各个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天子发怒他们谁触了霉头,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太子闻讯赶入皇宫,听到皇帝在寝宫里叫骂,迟疑着不敢进去。 还是小太监悄悄同高德茂说太子到了,高德茂忙迈着小碎步迎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快点儿进去吧” 太子脚下步子不动,望着高德茂:“父皇很生气吗” “正是呢战报传回来之前燕沃新任太守和左相之子李明瑞的奏报先后送到,梁王殿下未处置好赈灾之事,激起民变,如今燕沃一地正等着陛下派兵镇压乱民陛下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谁知道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大梁与我晋国开战的消息便传来了陛下能不生气吗” 太子手指动了动,看来派去的人事情办成了,他心中大喜。 此次燕沃闹民乱,春暮山起战事,两件事正好赶在一起,依照父皇的个性,梁王必定会被迁怒。 高德茂见太子眼底神色,似乎比刚来时要沉稳许多,眉目间不经意染上了喜意,忙道:“太子若是有了好的主意可赶紧告诉陛下吧,陛下头痛发作又怒火不消,再这么下去,怕会出事啊” 太子清了清嗓子,开口:“公公莫急,让孤再想一想,力求稳妥。” 太子脑子飞快转着,如今大梁与他们大晋已起战事,燕沃又生民乱,他们晋国缺兵 他想到了白卿言,春暮山与大梁一战,或许需要白卿言那样将帅之才统领,才能以少胜多。 而燕沃如今梁王已经办砸了,他去收拾烂摊子不论解决成什么样子,父皇都怪不到他的头上,且燕沃民乱造反的都是些贱民而已,和大梁锐士相比,应当相当容易解决。 打定了主意,太子便随高德茂一同跨入正殿,规规矩矩同皇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都是你举荐的好人选”皇帝直接将奏本砸在太子面前,气得扶着额头来回在案几前走动。 太子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叩首:“父皇恕罪,儿子也不知道梁王会将事情办成这样,梁王是儿子举荐,如今出了事儿子作为兄长自然要替弟弟收拾,儿臣扣请父皇,让儿臣亲自带兵前往燕沃,平息此次民乱。” 看到太子真诚又惶恐的模样,再想想这儿子也是为了帮一把弟弟,到底是心底太纯良,皇帝闭了闭眼:“大梁起战事,燕沃民乱,都是刻不容缓之事,将驻守戎狄的兵力调回需要时日,大都城的守军带走大都可就空了。” 太子忙直起身道:“儿臣想同父皇举荐镇国郡主,镇国郡主乃是镇国王的嫡长孙女,最擅长以少胜多之战,父皇可命人快马前去朔阳传旨,命镇国郡主奔赴春暮山接替主帅位置,有镇国郡主在一定程度上便能震慑大梁” 皇帝紧紧咬着,头又开始抽痛,他抬手覆在额头之上,绕过案几在龙椅上坐下,闭上眼细细思索。 派白卿言前去皇帝并非没有想过,可是即便白卿言是个女儿身,皇帝也怕极了白卿言会成为另一个镇国王白威霆。 毕竟,白卿言的行事作风,可要比镇国王更加果决狠辣,但凡出手便是惊涛骇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皇帝更怕的,是万一这白卿言要是趁着燕沃民乱,去了春暮山之后胆大妄为带兵反了呢 当初镇国王白威霆曾于皇帝有誓言在先,皇帝都对白威霆都颇多忌惮,更何况是比白威霆手段更为凌厉的白卿言。 见皇帝半晌不出声,太子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看去,道:“父皇儿臣有信心镇国郡主必能替我大晋解决大梁忧患,儿子也必当尽全力,处置好燕沃民变之事。” 皇帝看着一脸郑重的太子,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问道:“白卿言离开态度之前去过太子府,是否同你提起过春暮山战事说过若是大梁与我晋国开战,让你举荐她领兵” 太子见皇帝眼中尽是防备之色,连忙摇头:“镇国郡主关心春暮山战事不假,可却从未说过让儿臣举荐她领兵,儿臣以为镇国郡主对春暮山战事的关切,完全是出于对我晋国的忠诚,这一点儿臣敢舍命为镇国郡主做保” 皇帝想起之前太子交代神鹿之事,觉得儿子大约是因为神鹿之事,放下了对白卿言的警惕之心,太过信任了。 “白卿言之后有没有在你面前再提起神鹿之事”皇帝问。 太子摇头:“并未,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所以父皇儿臣相信镇国郡主的忠心,也请父皇相信。” 皇帝咬了咬牙,不免又想到了白威霆曾经对他许诺的誓言。 可是即便是有誓言在,当白威霆的声望一日高过一日,当边疆之民将大都城把家奉为救世主 ,完全忘记了他才是这个大晋的皇帝之时,他还是会惶惶不安。 皇帝闭了闭眼,对太子道:“白卿言此人,你可以用,但决不能信且要压着她否则她的声望一日高过一日,高过了你,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帝王之术便是恩威并施,越是能臣便越是不能让他坐大,懂吗” 太子一怔,他的父皇这是在教他御人之道 “父皇之言儿子虽然不十分懂,但回去之后一定细细揣摩不让父皇失望” 皇帝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受教的儿子,对高德茂开口:“高德茂,传旨命高义县主白锦稚,奔赴春暮山协助张段瑞将军。” 太子原本想问皇帝,是否让高义县主带兵前往,又怕父皇觉得他蠢笨,硬是忍着没有问。 “太子明日一早,带兵亲自奔赴燕沃,镇压乱民将梁王那个蠢货给朕抓回来”皇帝提到梁王便咬牙切齿。 连赈灾之事都办不好,他竟然还以为梁王便是梦中预示的那只白虎,如今看来他是想多了,梁王怕是没这个本事。 第四百零三章:可观 魏国,瓶栾山。 萧容衍应邀前来西怀王瓶栾山行宫,同大魏一干贵胄皇亲于瓶栾山饮酒作乐。 西怀王乃是大魏皇帝一母同胞最疼爱的幼弟,约莫是喜好玩乐做个富贵闲人又对大魏皇帝十分忠心,大魏皇帝对这个胞弟更是百般纵容。 西怀王此生最喜欢之事,便是同风雅之士,饮酒吟诗。 萧容衍才高八斗,又是天下第一富商,过得穷奢极欲,与西怀王乃是同道中人,两人都精通享乐,日子同样过得纸醉金迷,自是成了至交好友。 西怀王得知萧容衍归国,便在瓶栾山行宫的天露阁设宴。 瓶栾山行宫,是西怀王生辰之日,皇帝赐给西怀王的,可见其受宠程度连皇子都望尘莫及。 天露阁设在整个瓶栾山行宫山顶最高处,是后来西怀王特意让工匠修建的。 天露阁以插入峭壁的二十六根结实的梁木为支撑,悬于悬崖峭壁之前,十二根金漆黑檀的粗重柱子撑着顶棚,凌空于峭壁之前的三面无护栏,设立在边缘一人多高的青铜仙鹤灯忽明忽暗,白纱幔帐随风摇曳,丝竹之声如同仙乐,从山下望上去还以为那是神仙居住之处。 西怀王穿着刚刚泡温泉出来时的那一身白色长衫,衣襟敞开着,手握用酒樽,一脸醉意穿梭在媚眼如丝的舞姬之中,因饮了五石散的缘故,双眸里尽是如梦似幻的迷离之感,活脱脱的浪荡公子。 见同样一身白袍,慵懒散漫靠坐软垫之上独自饮酒的萧容衍今日兴致不高的模样,醉醺醺的西怀王摇摇晃晃走至萧容衍身旁歪坐下,勾着萧容衍的肩膀,笑道:“怎么今日兴致不高啊是嫌舞姬不够美还是嫌冷食不够精致” 西怀王见萧容衍面用美酒冲化的寒五石散还在,笑容越发痴了起来:“连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碰” 萧容衍捻起一粒花生米,单手搓开红衣丢入口中,颇为烦躁道:“不日咱们大魏便要对攻打大燕,此事我知道的晚,怕大燕的生意来不及撤出,一旦开战损失必然不小,烦啊” 西怀王哈哈直笑:“这事竟然也值得你烦恼” “从去岁开始,便在南燕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打算将萧家商铺开满南燕,谁知南燕竟然被大燕收复了,我只得从头再来,好不容易见了起色,咱们晋国又要攻打大燕。”萧容衍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今年时运真真儿是差的很” “此事简单”西怀王拍了拍萧容衍的肩甲,“等咱们大魏拿下了大燕城池,你的生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的商号我会让人叮嘱下去,绝对不碰” “我是魏人,咱们魏国攻了大燕大燕还能让我去做生意不打杀了我的人就是好的”萧容衍叹气,“罢了,我也不是那只知自家利益,不顾家国大义之人,损失了便损失了吧” “你我挚友,我焉能看着你损失”西怀王笑着朝萧容衍靠近了一些,“放心吧,这一仗不会这么快打起来你动作利落一点,尽快将生意和你的人都撤出来,等到我们大魏打过去占了城池,你再重新回去” “不会这么快打起来”萧容衍颇为不解,他凑近了西怀王一些,“不是说如今大燕主力尽在戎狄,此时不是我魏国攻燕最好的时机” 西怀王本不应该同萧容衍议论朝政,可一想到眼前的是自己至交好友,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萧容衍道:“将相意见不合,之前大燕突然冒出一支新军,其将领谢荀骁勇骇人丞相本就不主战,怕大燕看似主力尽在戎狄,实则是隐藏实力以作它途,所以我皇兄命大兵压境以作试探” 萧容衍颔首。 “谁知道”西怀王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谁知道,那大燕白日里看似平常,我们的探子夜里却听到马蹄声,那大燕境内的山坳里,每每到夜里便炊烟滚滚,怕大燕藏兵于其中,正等我们魏国前去好瓮中捉鳖,如今丞相和将军都派了人去查,得等到结果送回来,才知能否一战。” 萧容衍突然坐直身子看向西怀王:“说到这个,衍突然想起一件事,王爷知道之前我被困于南燕,大燕九王爷身边之人曾向我采购过大量的铁和兵器,我在晋国境内运的那批铁和兵器的数目不算大,也不算少,原本想着晋国和南燕西凉开战,卖到平城定然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高价买走的竟然是大燕的人” 西怀王攥着酒杯的手一紧,酒醒了不少:“要铁和兵器,就说明有兵啊” “这个衍不得而知,后面陆陆续续衍又送往大燕了不少铁矿和兵器,与晋国太子府谋士合作,五五分如此衍也赚了不少,利润十分可观。”萧容衍继续道。 西怀王心头突突一跳,五五分还赚了不少,那得是多高价 大燕不惜重金求铁,这 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说不准大燕山内真的藏了兵,就如同大燕谢荀所率领的那支精锐。 想到此处,西怀王坐直了身子道:“我得进宫一趟” 萧容衍劝道:“可大燕卖铁也不一定非是用在军队上,或是农具王爷这么匆匆入宫找陛下说此事,又无实证不妥。” “你都说的这般不肯定,我还是进宫一趟告知皇兄毕竟若是大魏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没有这般骄奢放逸的日子过了”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西怀王贵在最有自知之明,他将酒樽中的酒饮尽,起身让婢女给他更衣立刻进宫。 月拾在天露阁栈道之下静静等着萧容衍,不多时便见醉醺醺的萧容衍被西怀王的仆从用肩舆抬了下来。 月拾连忙上前从落地肩舆之上将萧容衍扶了起来:“主子” “月拾啊”萧容衍痴痴一笑。 “是属下”月拾扶着萧容衍上了马车,同西怀王府上的管事拜别。 第四百零四章:平安 西怀王府的管事笑着同月拾道:“萧先生用了五石散,得好好发散发散,照顾好萧先生。” 月拾身侧拳头收紧,依旧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拱手:“多谢告知。” 一上马车,醉醺醺的萧容衍便闭上了眼,神色里再也刚才因饮酒过多而痴醉的神色,马车摇摇晃晃从行宫出来,月拾这才一跃上了萧容衍的马车,低声道:“主子,从行宫出来了” 萧容衍睁眼,拉出马车内的木桶,按压腹部催吐。 月拾端起茶杯递给萧容衍,满眼的怒火。 每一次主子来大魏都要被折腾的半死,这几年大魏勋贵以西怀王为首,竟然流行起吃五石散来。 这东西吃下之后让人有超凡脱俗之感,仿佛羽化登仙,因此在大魏贵族间极为盛行,但此物决计对人身体有害无益,多少人都死在了这个东西上面。 然,在魏国与西怀王交好的无人不碰这个东西,每一次主子都是到最后才会饮下这个东西,出了门就催吐。 有时候催吐不急,回府之后便需要冷水浇身,受尽折磨。 这就是月拾不愿意魏国的因由,觉得主子因这五石散太遭罪了。 吐完,萧容衍用茶水漱口,趁着精神还未恍惚叮嘱月拾:“大魏丞相已经派人去查大燕山坳是否藏兵,你派人快马送信回去,让人在大燕境内高价找各国商贩买铁矿,务必让大魏丞相派去之人知晓,此事要快且一定要稳住大燕边境之民” 刚才西怀王所说,大燕境内山坳夜半炊烟滚滚之事,本就是萧容衍故布疑阵。 现在只能是能拖一时拖一时,如今大魏将即将攻燕的消息故意传到大燕,只要大燕边境百姓稳住,大魏便不敢轻易攻打大燕。 只要能拖到谢荀从戎狄回来,一切便都好说了。 萧容衍突然想起昨日接到的消息,说白卿言已经着手开始在朔阳招揽人手,准备练兵剿匪了。 他闭了闭眼,能猜出白卿言这是要以民为兵,为来日做打算布局。 当真是目光长远。 可他借由此事倒是有了别的盘算,若是将大燕边民练成兵士,以民为兵,以兵为民,大燕边境就是哪国来犯也都不惧了。 此事,需要同兄长去信一封,抓紧时间办起来。 五月初九。 白卿言一早又收到春暮山的战况报告,荀天章的手段如白卿言预料一般,很舍得手下兵卒的性命,故意设计引诱张端睿将军中计,将张端睿将军派出的五千兵士同他们大梁的两千人一同葬送在了山坳之中。 而张端睿却因此一战损失太多兵力,打定了主意守城不出,拒不应战,让荀天章气恼的不行。 白卿言将手中战报烧毁。 张端睿将军一向稳得住,两军僵持未尝不是好事,可若此时张段瑞将军能派人夜袭大梁军营,用荀天章用过的方式将荀天章一军,绝对能将梁军逼出春暮山之外。 可以白卿言对张端睿将军行军打仗方式的了解,张端睿将军在有十足把握之前,是绝不会再有动作,以免更多的晋国兵卒丧命。 白卿言沐浴后刚用完早膳,佟嬷嬷疾步进了主屋,行礼后道:“大姑娘,宫里来人了让咱们四姑娘立刻去接旨。” 这个时候宫里来人,让小四接旨 正在看书的白卿言抬眸,眸色一沉,放下书起身便带人朝前院走去。 白锦稚因为明日要开始练兵之事,兴奋不已,正在屋里挑趁手的兵器和衣服,准备明日在演武场大展身手,必定要将那些百姓练成如同白家军那般骁勇的兵士。 谁知衣服还没挑完,前院便来传信,说皇帝圣旨到,让白锦稚立刻前去接旨。 手里拿着粗布练功服的白锦稚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让我去接旨不是让长姐去接旨” 这个时候来圣旨,就连白锦稚都能猜到是因为春暮山之事,可春暮山战事吃紧皇帝不应该赶紧派长姐出战吗 “是四姑娘没错”白锦稚身边的灵芝语气肯定,“前院来传话,奴婢也以为听错了专门问了好几遍,姑娘可快着些吧那传旨的内侍可还在外面候着呢” 白锦稚点了点头,朝着前院小跑而去。 接圣旨是大事,董氏携白家其他几位夫人姑娘都到了白府正门口,恭恭敬敬行礼聆听圣旨。 三夫人李氏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道皇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单独给白锦稚下圣旨。 听到皇帝要白锦稚一人立刻奔赴春暮山,协助张端睿将军击退大梁,三夫人李氏差点儿晕过去。 白卿言抬头看了眼传旨的公公,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让白锦稚奔赴春暮山协助张端睿击退大梁朝廷当真是没有人用了吗 她隐约能猜到皇帝派小四去春暮山的意图,皇帝怕是指望着她能设法退春暮山梁兵,又不想让她再立战功,于是便派小四前往春暮山。 小四是她的妹妹,她若想小四平安,便必会在背后为小四出谋划策。 三夫人李氏见白锦稚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接了圣旨,沉不住气,问道:“公公这圣旨是不是有误让高义县主一人前去吗这高义县主可还是个孩子” 董氏按住李氏的手,示意李氏沉住气,笑着让秦嬷嬷给了传旨公公银两。 那公公捏了捏丰厚的荷包,这才眉开眼笑道:“奴才可不敢假传圣旨,高义县主乃是镇国王的孙女,陛下定然是看重高义县主这才下了这到旨意,县主可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啊” 送那传旨公公离开,白锦稚捧着圣旨回头,见白卿言面色铁青,小心翼翼唤了一声:“长姐” “回去再说。”白卿言对白锦稚道。 白家正厅内,李氏已然坐不住,音量极高:“这皇帝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小四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要小四前往春暮山,还强调一人还要立刻” “皇帝强调一人,是怕我会同小四一同前往。”白卿言慢条斯理开口。 第四百零五章:无可奈何 三夫人李氏眼眶红得厉害,担忧和恐惧战胜愤怒,挤满心头:“这可怎么办,皇帝让小四立即出发,还是一个人出了事可怎么办” 白锦稚看着快要掉眼泪的母亲,抬手轻轻抚了抚母亲的手臂,按耐着心头激动开口:“娘,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我之前不是也同长姐一起去了南疆战场吗而且我在长姐身边也学了这么多,又有张端睿将军在,肯定没有问题的。” “那怎么能一样有你长姐在你长姐自然会管住你且你长姐性子沉稳,绝不会让你冒进可要是你一个人去,你还不跟那脱缰的野马一样那可是战场战场万一要是”三夫人李氏已经哽咽到说不下去。 万一要是白锦稚有个三长两短,让她怎么活下去 “小四”白卿言思虑良久,抬眸望着白锦稚,认真道,“去了春暮山以后,凡事听从张端睿将军的,告诉张段瑞将军,就守在城内拒不应战,只要你们不出战荀天章也无可奈何。” 三夫人李氏忙扭头看向白锦稚:“你长姐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不要掐尖要强就和张端睿将军在城内,不要应战” 白锦稚心道这也太窝囊了一些,可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还是点头应声:“我记住了长姐” “你也不要觉得不服气和窝囊”白卿言一开口就戳中了白锦稚的心中所想,“荀天章好战,且为胜不择手段,张端睿将军一向稳重,又爱惜兵卒性命,在战事上若无全胜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战,白白牺牲将士性命,虽然旁人看来是龟缩于城内,可这也是目下最好的办法。” 对春暮山真实战况白卿言一无所知,且沈青竹送回来的消息多半都是多日前的消息,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白卿言也不好在盲猜的情况下为张端睿将军和小四替什么对敌之法,所以张段瑞将军守于城内拒不应战,是对的。 “小四知道了,长姐放心,小四去了之后一定一切听从张端睿将军吩咐,绝不冒进”白锦稚忙应声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又看向紧紧揪着自己领口的三婶李氏,道:“三婶放心,我已经提前让沈青竹去了春暮山,等小四过去我会让沈青竹贴身护着小四。” 一听沈青竹已经被白卿言提前派到春暮山,三夫人李氏当下就松了一口气,沈青竹武艺高强李氏是知道的,她连连点头:“还是阿宝有远见,提前将沈姑娘派了过去,有沈姑娘在春暮山我能放心不少。” 皇帝圣旨所书是即刻启程,三夫人李氏不敢耽搁陪着白锦稚一起回院子里收拾东西。 白锦稚看着这也要给她带那也要给她装的母亲,忙抱住李氏的胳膊:“好了呀娘我是骑马去的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带呀” 李氏撇过脸不愿意女儿看到她落泪的模样,从白锦稚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低着头将包袱绑的扎扎实实:“都给我带上” “好好好好我娘说带我们就带”白锦稚这个时候不想再惹李氏不痛快,连连点头。 李氏紧紧攥着白锦稚的包袱,眼泪再也忍不住跟断了线似的,丈夫儿子全都死在了战场上怎么皇帝就连她的女儿也不放过 越想越难过,李氏抬手掩着唇,低低哭出声来。 “娘”白锦稚头一次见李氏在她面前这样哭,就连得知父亲和哥哥弟弟们死讯的时候,李氏都没有当着她的面这样哭过。 李氏抽出帕子擦了擦泪水,忍着哽咽开口:“去了春暮山,记得要听张端睿将军的话要记得你长姐说的,不要鲁莽冲动” 李氏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望着白锦稚,声音难见的温柔:“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娘你放心,这一次长姐不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乖乖的,绝不冒失”白锦稚乖乖道。 李氏拉着白锦稚的手,听到外面传信说已经备好马了,李氏刚收回去的眼泪险些又冲了出来,她紧紧攥着白锦稚的手,鼻翼煽动,泪如断线。 “娘,我会小心的你放心我每隔三天便派人给你送信回来。”白锦稚抱住李氏的胳膊,“南疆那么凶险我都没事,春暮山不过是守城,不会有危险的” “娘送去岀去”李氏拿起白锦稚的包袱,攥着白锦稚的手抬脚往外走。 董氏c四夫人王氏c五夫人齐氏和白卿言c白锦昭c白锦华,都在门口送白锦稚。 大约是因为平时白锦稚的个性太冲动,此次独自一人前往春暮山又无人管束,长辈们无一不担心的。 四夫人王氏非要白锦稚带上一串佛珠,说是可以保平安用的,白锦昭和白锦华也塞给了白锦稚以前在庙里求来带了好几年的平安福,只希望她们的四姐能够平安归来。 白锦稚看到卢平也背着行囊,牵了两匹马立 在白府高阶之下,身后跟着一队护卫,颇为不解看向白卿言。 “长姐,平叔不是要操持明日练兵之事吗”白锦稚问。 她回道:“练兵之事你不用担心,平叔跟在你身边我放心些。” “长姐我要是带走了平叔,这不是耽误练兵之事吗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白锦稚表情坚定。 “练兵之事已经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了,这里是朔阳城,有太守和周大人会协助,练兵可用的人不会少。”白卿言语气不容置否,说完看向卢平,“平叔,小四就拜托平叔了” “大姑娘放心诸位夫人放心”卢平抱拳朝着白家诸位主子行礼,“卢平定会将四姑娘平安带回。” 白卿言颔首,她望着白锦稚,眸中不掩担忧,开口道:“去吧” “白锦稚拜别大伯母c四婶c五婶,长姐两位妹妹”白锦稚双眼发红,心中除了几分忐忑之外,更多的是激动和澎湃,“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 第四百零六章:清楚 这是白锦稚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而且还是要去战场,她怕却也激动。 她想要建功立业,想要证明给长姐看她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白家女儿郎,哪怕是一人奔赴战场也定然会为白家增添光耀。 白锦稚对着母亲李氏勾唇笑了笑,疾步走下台阶一跃翻身上马。 卢平行礼后上马看向白卿言的方向,见白卿言对他颔首他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肚随白锦稚朝朔阳城外飞奔儿去。 “小四”三夫人李氏哭着喊了一声追下台阶,“要小心啊” 白锦稚未曾回头,扬起手中鞭子挥了挥,便绝尘而去。 白卿言立在门外,看着四妹妹骑马而去的背影,身侧拳头不住收紧。 刚才圣旨一下,白卿言趁着白锦稚去收拾东西更衣之时,将卢平唤了过来。 她叮嘱卢平,在到大都城之前,派人先一步到大都让白锦绣将手中暗卫分出一半跟随白锦稚奔赴春暮山,护白锦稚周全。 白锦稚的心性,白卿言在清楚不过,虽然曾经在秋山关救白卿雲一战,让白锦稚头一次知道了沙场残酷,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甚至如今回想起来白锦稚还会后怕,可比起建功立业这种怕不足以威慑白锦稚。 为了以防万一,白卿言需要在白锦稚身边安排足够的人手。 兵可以不练,可白锦稚的安全不可以不护。 但凡是现在还活着的白家之人,她一个都不允许出事一个都不允许 “三婶”白卿言走至三夫人李氏身旁,轻轻握住李氏的手,“有平叔和沈青竹跟着,小四不会出事的。” 三夫人李氏望着白卿言含泪点头。 白锦稚因一道圣旨出发奔赴春暮山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朔阳城。 族长白岐禾想起练兵之事,原本白卿言说要高义县主白锦稚和一个白府护卫军负责的,如今白锦稚奉命奔赴春暮山,谁负责练兵这还得白卿言拿个主意。 刚用完午膳,白岐禾派人去唤儿子白卿平随他一同去白府。 方氏一听,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儿,看着正在漱口的白岐禾道:“既然要去见镇国郡主,不如将咱们两个女儿都带上,让她们也同镇国郡主亲近亲近,叙叙姐妹之情” 方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儿靠谱,放下手中的筷子,兴致勃勃道:“这高义县主不是刚被陛下派到春暮山去了吗镇国郡主担心高义县主定然心情不好,咱们两个女儿去了,说不定能替镇国郡主排解排解,以后咱们女儿要是成了白府的常客,将来议亲的时候媒人还能说与镇国郡主如同亲姐妹,也好听不是” 白岐禾用衣袖掩口,吐了漱口水后,用帕子擦了擦嘴,侧目朝一脸喜悦的方氏看去:“你觉得镇国郡主,像是那种会和自家族妹叙姐妹之情的人你那点儿小心思我明白,还是收起来吧不要将镇国郡主当做普通闺阁女儿家,你就算是让两个孩子去了镇国郡主府,也不可能让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且镇国郡主为人眼里不揉沙子,若是知道这两个孩子在镇国公府内打听什么消息,怕是届时我们全家都要跟着没脸” 方氏听白岐禾怎么说脸一下拉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着让两个女儿去镇国郡主府同白卿言交好,打听打听白卿言的喜好,我也好给她保个媒怎么说她都是咱们的晚辈,我一个做长辈的关心关心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像不安好心一样” “镇国郡主孝期未过我们就不说了,况且镇国郡主已经立誓此生不嫁的事情你不知道”白岐禾眉头皱的越发紧。 “对啊我当然知道啊”方氏拍了一下手,“所以我这个做婶子的才要操心啊虽然不嫁但镇国郡主可以招婿入赘啊你看大都白家满门都只剩女儿家了招婿入赘延续白家嫡支血脉,这是不是正道” 白岐禾听方氏这么一说,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都白家才是白氏正统嫡支血脉,五夫人齐氏又只生了一个女儿,若是不招婿入赘,那大都白家这一支就要断了。 或者便是从旁支过继 可是看镇国郡主那个态度,怕是不会接受从旁支过继子嗣。 白岐禾心里清楚,大都白家现在是镇国郡主说了算的。 见白岐禾若有所思的模样,方氏眼睛更亮了,她凑近白岐禾压低了声音说:“你看,我娘家二哥的嫡次子” 方氏话还没说完,白岐禾一双凌厉的眸子就炒着方氏瞪了过来,吓了方氏一跳。 白岐禾一向温和,还从未用如此骇人的目光看过她,方氏后面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只望着白岐禾。 “你二哥的嫡次子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心里不清楚”白岐禾陡然就一肚子的火,“你想给娘家谋利并无大错,可不能太过了” 方氏二哥的嫡子次,那是个正儿八经吃个玩乐的混帐东西,成日里和娼妓厮混,没个正形,这样的东西给别说入赘白家,就是给镇国郡主提鞋都不配,方氏也好意思说出口 方氏绞着手中的帕子,脸色难堪,梗着脖子和白岐禾狡辩:“那能一样吗那是要一个好好的男子入赘,不管怎么说那可是我二哥的嫡子” “既然如此,不若你去给你大姐家保个媒,看看你大姐愿不愿意将亲生女儿许给你二哥的嫡次子”白岐禾是真的动了怒,可清俊的脸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语气明显是恼了。 原本以为白卿言此次出手,干净利落料理了宗族,他这个妻室方氏定然能够看清楚如今白氏宗族需要依仗镇国郡主,收敛收敛态度,不成想竟然还敢在镇国郡主身上盘算。 方氏脸一阵白一阵红,死死揪着自己的帕子,一副想哭的模样:“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若是白卿言和我二哥的嫡次子成了” 第四百零七章:怠慢 方氏身边的贴身侍婢蒲柳急得忙给方氏使眼色,让方氏可别再说了。 可方氏这会儿正说到兴头上,完全没有看到蒲柳的示意,更没看到白岐禾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你这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娘家,你自己心里清楚”白岐禾起身打断方氏的话,看也不看方氏,道,“方氏,你为你娘家在我这里谋利可以,但你若是将主意打到镇国郡主头上,连累我们白家满门,你便回娘家去吧我们白家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说完,白岐禾拂袖而去。 方氏一脸错愕愣在那里,半晌缓不过神来。 直到白岐禾掀了竹帘离去,方氏才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看向蒲柳:“白岐禾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说要休了我吗” 蒲柳忙上前低声劝道:“夫人,您今儿个的确是过火了,那镇国郡主是白氏嫡支的嫡长女即便是咱们方家大爷的嫡长子怕是都配不起,更别说是二爷那位嫡次子又是个只会玩儿乐的主,您将二爷的嫡次子拿来同镇国郡主凑作对,这不是打咱们老爷的脸呢吗那可是郡主” “郡主怎么了也不看看都多大年纪了老姑娘一个子嗣还艰难还要招婿入赘,她还想挑什么样的人物来王孙公亲吗谁家王孙公亲能入赘啊”方氏不服气高声喊道。 蒲柳真的是被方氏这异想天开惊得一身汗。 “夫人,您好好看看那镇国郡主,不说旁的就那样貌,那需要怎么样的人物才能配得起就不说王孙公亲了,明年二月一开考,就是榜上捉个状元回来入赘也是当得起的您这一开口竟然要咱们方家最不成器的嫡子与白氏嫡支嫡长女凑对,老爷可是白氏族长,这对老爷来说这便是奇耻大辱不论如何您可都要记得老爷和镇国郡主都姓白” 方氏听蒲柳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错了,绞着手中的帕子委屈的红了眼:“那他不能好好和我说啊人家都说人后教妻,他也不教我就会冲着我板脸,我还不是为了他啊他这个族长只是一个暂代的,若是镇国郡主身边有一个能替他说话的,他这族长之位能不定下来” 蒲柳叹气:“夫人您听奴婢的,等晚上老爷回来您去同老爷致歉,好好说话” “我不去”方氏赌气扭过身去。 “那奴婢晚上让人炖上猪脚汤,晚上给老爷送去,替夫人认个错夫妻之间总要有人低头,这日子才能和美。” 方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抽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晌午刚过,白岐禾带着儿子白卿平一同蹬了白府的大门。 白卿言听到下人通报,便知道白岐禾和白卿平是为练兵只是而来。 毕竟原本练兵的人选已经定下,白锦稚却被一道圣旨叫去了春暮山,卢平也走了。 此事白卿言想过,可以让太守帮忙想办法,若是太守也暂时找不到人可以练兵,她也能自己来,亲自带几个人出来也就是了。 白卿言已派人去请太守,谁知太守还没来,倒是白岐禾与白卿平先到了。 见白卿言跨入正厅,白岐禾与白卿平头一次见到白卿言如此利落装束时一般,被白卿言身上杀伐利落之气震慑,态度变得越发恭谨起来。 “坐吧”白卿言在主位上坐下,待婢女奉茶之后才道,“我知道你们前来是为了练兵之事,我已派人去请太守,看看太守有无办法找到练兵之人,若是有人协助练兵之事我可以亲自来。” 白卿平一怔:“亲自来” 她颔首。 郝管家匆匆而来,立在正厅门口朝白卿言一拜,道:“大姑娘,太守到了。” “快请” 太守进门时见白岐禾与白卿平忙起身向他行礼,态度恭谨完全区别于上一任族长,浅浅笑着颔首后向白卿言行礼:“下官见过郡主。” “太守不必多礼,坐” 见白卿言姿态洒落,太守也没有藏着掖着:“下官在来前已经听说,原本定于明日训练百姓为兵的高义县主被陛下一道圣旨调去了春暮山,郡主命下官过来可是为了重寻练兵之人” 白卿言问:“不知太守可有人选推荐” 太守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白卿言一礼:“郡主觉得下官之子如何” 白岐云和白卿言颇为诧异看向太守,太守的儿子会练兵 “太守三子,皆非从戎出身啊”白岐云忙道。 “下官三子虽然并非从戎出身,可郡主并非训练精锐,而是以民为兵,基本的我那三子还可以教授,若是郡主有意下官已经将三子带了过来,就在门外候着,郡主可以一试。” 白卿平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却又觉太守似乎对自 己三子格外自信,转头看向白卿言,似乎在等白卿言示下。 虽然白卿平没有明说,可他倒是觉得既然是白氏出钱练兵,这兵应该掌握在白氏之人手中才是,太守三子练兵,这兵不就等于掌握在太守手中了 这太守竟然是有备而来,她略略思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请三位公子进来。” 立在门口的郝管家应声,派仆从出门去唤太守的三个儿子进来。 太守三子,生得浓眉大眼,样貌极为相似,可与太守反而不像,大约是儿更像娘一些。 三人跨入门槛,跪地对白卿言一拜,声音洪亮有力,是常年习武之人。 “太守之子皆是人中龙凤,但正如我白氏族长所言太守的三子皆非从戎出身,我实在是不放心。”白卿言望着太守道,“思来想去还是我亲自来练兵,就辛苦太守挑一位公子同白卿平协助吧日后就要辛苦太守的公子了” 白卿平立刻起身称是。 太守也没有勉强,防人之心不可无,镇国郡主有戒备之心也是应该的。 “太子殿下命朔阳地方官全力协助郡主练兵,下官不敢怠慢”太守道。 ------题外话------ 第三更 今天已经三十号了明天最后一天 各位小祖宗,秋月票了只要冲进前十就加更呀 第四百零八章:斗志昂扬 见白卿言浅浅颔首,太守这才慢悠悠开口:“且下官实属真心想为郡主效力,只要有郡主用得上的地方,郡主尽管开口,下官定是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那就先辛苦太守的公子,日后练兵剿匪上定还有事要劳烦太守,还指望着太守多多襄助。”白卿言对太守道。 太守是个聪明人,白卿言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意思已经很明白,先拣选了太守的一个公子试一试,若是得用,日后定然会用他。 太守还算沉得住气,笑盈盈试探道:“还有一事,听说高义县主已经奔赴春暮山,小人这里有十几个家仆,武功身手极好,若是郡主信得过,倒是可以让他们现在就赶往春暮山,护高义郡主平安。若是郡主已经安排好了,这十几人可以听从郡主调遣,为练兵出一份力。” “那就让太守的家仆跟着白卿平和太守的公子吧”白卿言朝着太守颔首,“太守费心了。” 事关白锦稚的安危,白卿言可不敢用白锦稚来试太守的诚信和忠诚。 听白卿言这么说太守便知道需要适可而止,他点了点头,来日方长,他总会让镇国郡主相信他是真心实意效忠投靠的。 太守离开后,白卿平才开口问:“阿姐让太守的儿子同我一起,是让我防着太守的儿子吗毕竟这一次是我们白氏出银子练兵,阿姐是否担心兵权会被太守攥在掌心里” 白卿平害怕弄不清楚白卿言的意思,这才想要问清楚。 白岐禾却意外白卿平同白卿言的亲近,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欣慰,白家人自当如此同心同德才是。 “平日里让太守的儿子跟着你,你也不必太防备,要紧的不要让他知道便是。”白卿言叮嘱。 “阿姐放心,我一定做好”白卿平起身保证。 白岐禾带着儿子从白府出来,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满目欣慰上了马车,幸而儿子比妻室要懂事, 初十一早,天际隐隐放亮,演武场四周高高架起的火盆中火苗随风猛蹿摇曳。 场上,已经立了近两百朔阳城百姓,嘻嘻哈哈说说笑笑。 这些百姓里有为了减免租子的白氏佃户,也有被强迫过来的白氏族人,更有为了月银的普通老百姓,真正为了剿匪而来的凤毛麟角。 白卿平同太守第三子沈晏从立在高台之上,看着这些懒懒散散的百姓眉头紧皱,心底思量这些散民真的能训练成剿匪之兵 “得在郡主来之前让他们列好队。”沈晏从拳头紧了紧视线落在一把弓箭上,正要行动,突然想起父亲的叮嘱,转头笑着队白卿平道,“不知道白公子有什么办法吗总不能让郡主来了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白卿平手无缚鸡之力,他知道此时最好的便是武力震慑,可是他却没有那个实力。 不等白卿平开口,骏马嘶鸣之声响起。 众人朝演武场入口看去,只见一身利落练功服的白卿言手执乌金马鞭从骏马上一跃而下,幽邃平淡的目光凝视着在演武场如一盘散沙的朔阳百姓,并没有如同白卿平与沈晏从那么心急,只抬脚慢条斯理朝着演武台上走去。 她身后跟着一队训练有素的白家护卫军,各个佩刀,步伐整齐,靴声如雷,每一步都像是踩到人的心尖上。 许是因为白卿言身上杀伐之气太过逼人,身后又有气势骇人的护卫队跟随,其威势压得整个演武场顿时鸦雀无声,百姓窸窸窣窣回到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神色肃穆望着已经立于高台之上的白卿言。 本身就都是普通百姓,年龄又参差不齐,刚开始一盘散沙实属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都在白卿言意料之中。 记得祖父第一次带她去白家军军营的时候,正巧遇到第一批新兵入军营,沈昆阳将军如何训练新兵白卿言还记得一清二楚,对百姓稍作改变也就是了。 “抬上来吧”白卿言侧头吩咐身侧的护卫军。 很快三名护卫军抱上来三筐分量不等的肉,白卿言看着拘谨站在演武场的百姓,道:“今日开始训练,每日前三名都能领到这样的三份肉,可以带回家去。” 平常百姓人家,尤其是因为能免租子或是稀罕这月例银子来训练的百姓,家中多是困苦,一年到头也过年能吃上肉已算是不错了,肉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十分有诱惑力的。 百姓顿时议论纷纷,各个神情激昂。 “今日的训练内容,由白卿平和沈晏从向诸位公布,日落之前公布结果,并会裁减三位跟不上训练强度者。”白卿言声音沉着冷漠。 原本打主意过来浑水摸鱼之人都愣住,问道:“那是不是免租子的事情也就没有了” “自然”白卿言颔首。 说完,她回头看向白卿平与沈晏从道:“可以开始了。” 今日练兵,白卿言说白了只是来镇场子的,她坐在演武场高台之上看书,练兵之事全都是白卿平与沈晏从负责。 第一日总是艰难的,可当来参训的百姓看到晌午的饭食竟然有肉,全都欢呼雀跃起来。 白卿平说,以后但凡来参训之人,餐餐有肉,且吃饱为止,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训练剿匪。 那些本要浑水摸鱼之人,看到这样的餐食,想到若是努力训练便能将那一筐肉带回家中,让家人也能吃到肉,顿时心中热血澎湃,斗志昂扬。 白卿言余光注意着沈晏从带来的人,看他们教导百姓训练的样子,倒像是在军中待过多年。 白卿言特意留意了一下其中两人,教导新兵的手法与颇有些白家军的影子,心中存疑。 下午百姓训练的要比上午更努力,各个汗流浃背,却无人再喊累。 日落西山,白卿平和沈晏从分别选出了前三名和最后三名,前三名得到了应得的肉,后三名得知要离开,舍不得这里的餐食,三人哀求不已,称明日一定会加倍努力绝不拖后腿。 第四百零九章:侮辱 白卿言被求得有些心软,正准备看向白卿言求意见,便听沈晏从道:“规定便是规定,今日你们三人的努力我看到了,可是你们体力的确是跟不上,今日即便是让你们留下,将来剿匪怕是会命丧悍匪刀下,让你们走是为了你们好且此次练兵白家出钱出力,也不是为了养闲人的。” 白卿言听到沈晏从的话,心里放心不少,合了书本起身,一语不发带着一队护卫军离开。 白卿平转身朝白卿言看去,明白白卿言这是赞同沈晏从的意思。 沈晏从见状,唇角勾起笑意,心中隐隐有些得意,父亲最后选了他来就是知道他能得到镇国郡主青眼吧 他一定会证明给父亲看,选他是没错的。 沈晏从吩咐人将帮着前三名将肉送回家中,其余人解散回营帐,这才同白卿平告辞离开。 很快,今日前往演武场练兵被请离三位百姓,就将今日演武场之事传扬了岀去。 那些原本没打算去练兵剿匪的百姓,听说去演武场训练吃食管饱不说,还顿顿有肉,若是当日练习能拿到前三,每日还可以得到肉给家里人改善改善伙食,各个心动难耐摩拳擦掌也想要去。 可那些人凑做一团前往演武场前一问,说是这一批招收的人已经够了,筛选之后还要裁减一些,若是裁减之后人手不够才会继续招选。 前去询问的人无不失望,不少人打定主意镇国郡主下一次再招人的时候,他们一定头一个过来占个名额,届时练得好了能给家里挣肉吃,练不好了能把自己混饱也是不错的。 一连三天,白卿言都出现在演武场,依旧是裁减每日最差的三人,奖励练得最好的头三人肉。 被裁减之人出了军营,会觉得可惜悔恨,却也难免与乡邻说起军营之中伙食待遇。 白卿言给前来军营的百姓吃的要比军营之中还好,还能惠及家人,这消息十传百百传千甚至还有外县之人专程赶过来,询问朔阳白家何时再招人。 五月二十,西凉将南疆之战要赔付大晋的银两正式交到了大晋国手中,并且因为西凉平阳公主李天馥在嫁入太子府当日欲杀镇国郡主一事,西凉又向大晋又赔付了不少银子,当然其中还有专程送给镇国郡主的奇珍异宝,名义上是说向镇国郡主致歉压惊。 而此次西凉出使晋国的使臣做得最妙的是将西凉送于镇国郡主的礼物单子与给太子的赔罪礼单,公布于众,自然也呈于了大晋皇帝和太子,其丰厚程度,可要比给太子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皇帝同太子看到这份礼单时,两人会心一笑。 皇帝看向太子问:“你可知道西凉使臣这么做的用意” 太子忙起身回道:“儿臣猜测,西凉使臣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挑拨儿臣同镇国郡主的关系,因此让儿臣心生不满” 皇帝点了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这招虽然看起来不高明,可是却很管用。” 面对自己儿子,皇帝倒是不藏着 曾经大梁也曾用过这样的方法来离间他和镇国公白威霆,虽然皇帝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有了想法,再到后来白威霆功高盖主,他就越发的不满。 “儿臣初看礼单,心里也极为不舒坦。”太子如实相告,“可儿子也明白镇国郡主乃是大败西凉的功臣,西凉越是挑拨,儿臣就越是不能让他们如意要让他们西凉看到我晋廷君臣和睦所以儿臣打算将此次西凉赠予儿臣的各类财宝,都派人大张旗鼓给镇国郡主送去,让镇国郡主用来练兵剿匪,如此百姓也能记得我皇室恩德。” 皇帝颔首:“你能如此想,父皇很欣慰。” 皇帝一开始还对白卿言在朔阳练民为兵剿匪之事心存疑虑,可如今却是并不看好,他派去查探的人回来禀报,白卿言招揽的皆是些农人佃户,且那些人多是冲着有肉吃或是减免租子去的,不过百人而已又能成什么气候。 若是成功剿匪,也算是解决了朝廷一桩麻烦,皇帝届时褒奖一番也就是了。 若是不能剿匪,那耗费的也是他白家的银钱,皇帝又肉痛什么 太子当日便派人将西凉赠予他与白卿言的赔罪礼,大张旗鼓送往朔阳。 白卿言听说太子命人扯旗放炮将西凉赔付之礼送往朔阳,眉头挑了挑,派人通知纪庭瑜先去查看,若有把握便偷偷劫了太子派人押送的赔罪礼。 谁让太子殿下如此大张声势,不惊动连镇国郡主都敢劫的匪徒实在是说不过去。 春暮山战报搁两天便会传回来一次,最开始沈青竹在信里说白锦稚还算沉得住气,每日跟着张端睿将军练兵,分析战况,任由大梁派人在城外叫骂就是不应 战。 最近,大梁得知白锦稚也去了春暮山,便开始在外辱骂镇国王,辱骂白家一门,言辞间颇有侮辱白卿言之意,白锦稚差点儿没忍住就杀了出去,还是张端睿将军亲自把人给按住了,白锦稚对张端睿大发脾气,指责张端睿将军惧战。 看完沈青竹的信,白卿言照例用烛火将信点燃,细细思索,提笔给白锦稚去了一封信,吩咐白锦稚大梁越是沉不住开始侮辱白家人,就说明大梁越是着急尽快结束着一战,让白锦稚务必沉住气,等待张端睿将军找到战机,且张端睿将军身为武将并非惧战,只是稳重且爱惜将士性命,白锦稚需敬之尊之,不可冒犯。 信派人送出去后,白卿言心中担忧不已。 荀天章虽然是个激进不择手段之人,可一向对各国武将尊重有加,尤其是大都白家忠义之命天下皆知,又怎会出言侮辱 荀天章曾言,此生敬佩之人有三 一为大燕姬后,姬后以女子之身,将大燕国力推至鼎盛,其新政主张极初看荒缪,实行之后才知能让国力大增 第四百一十章:杀手 二为大晋高祖明昭皇帝,明昭皇帝与白氏先祖白毅携手打下天下,君臣关系亲如兄弟,且明朝皇帝敢放权于白毅,许白毅先行后奏之权,但凡于国有利明昭皇帝从不责怪,明昭皇帝能容权臣,可见其胸襟广阔。 三为大晋镇国公,镇国公所率白家军,乃不败之军,白家军之精神忠魂,领他这位对手亦是感佩至深。 如今荀天章不惜侮辱白家来逼迫白锦稚冒进出战,难不成是大梁朝廷出了什么事,这才逼得荀天章不得不如此 白卿言思虑再三,招来刘管事,让刘管事派人前去问问萧容衍的人,大梁朝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今白卿言可用人手毕竟有限,而萧容衍商铺遍布各国,消息自然要比白卿言更加灵通。 “曾善如不知刘叔觉得他如何”白卿言问刘管事。 刘管事点了点头,眉目间有了笑意:“是个干实事的人,就是话少了些,可但凡说话便能切中要害这样也有好处,让人觉得沉稳踏实” “卢平临走前匆忙给了老奴一份名单,让老奴试试名单上之人的忠心,看他日能否得用前几日老奴自作主张连带着试了一试这个曾善如的忠心,倒是出乎意料的忠诚,大姑娘若是想让曾善如接手矿山之事,倒是不错的人选” 之前白家还在大都之时,白卿言同卢平说过要着手培养可用之人的事情,想来那个名单便是卢平挑选出来的人。 白卿言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刘叔再带带曾善如,时机合适便将此事交于他。” “大姑娘放心,老奴心中有数”刘管事道。 不到傍晚,刘管事带着萧容衍身边的王九州一同来了白府,说有要事求见镇国郡主。 白卿言放下手中竹简,更衣去了前厅。 见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跨入正厅,王九州忙放下手中茶杯,朝白卿言行礼:“参见郡主” 王九州已然知道自己主子对白卿言的心思,故而对白卿言的态度恭敬有加。 “王管事不必客气,听刘叔说王管事有要事”白卿言在主位坐下,望着王九州。 “的确是有件要紧事要同郡主说”王九州看向立在白卿言身边的春桃。 白卿言会意,侧头示意春桃先出去。 四下无人后,王九州才道:“郡主,西凉此次派人送赔付银两和给您与太子的赔罪礼入晋,然,此次押送赔付银两和赔罪礼的队伍中藏有十余杀手,消息小的早就已到手,但一直不知西凉为何要将杀手藏于入晋队伍中,直到昨日这十余杀手乔装进了朔阳城,还曾想人打听郡主练兵剿匪之事,想来应当是冲着郡主来的,故而来同郡主说一声,让郡主有个防备。” 白卿言表情到无多大变化,想来这大概是李天馥的手笔。 “你们萧先生果然是消息灵通啊”白卿言低笑了一声,又问,“不知萧先生布置了多少年,大燕才有这样的消息网。” 王九州尴尬笑了笑,事关大燕却是不好如实相告,可这位可是他们主子的心上人。 如实告知,这情报网姬后在世时便秘密开始铺排,万一最后主子和这位镇国郡主不成呢 正在王九州迟疑该怎么回话时,便听白卿言先行开口:“萧先生和王管事能将此事告知于我,这份情谊我记住了,多谢” “不敢”王九州长揖到地,“郡主若无其他吩咐,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大梁朝廷是否有异动,王管事能否告知”白卿言视线凝着王九州。 “回郡主,大梁朝廷的消息还未送到,但上一次消息传来,听说大梁四皇子回到国都之后,劝皇帝止战停兵大梁皇帝一向疼爱四皇子,或许会听从四皇子的也说不定。” 她点了点头:“若有确切消息,辛苦王管事及时告知刘管事,如今我四妹在春暮山,我心中不安。” “郡主放心,一旦有确切消息,小人一定告知刘管事” “辛苦”白卿言看向刘管事,“刘叔,帮我送王管事。” 看着刘管事送王九州出门,白卿言手指轻抚着桌几边缘,她已经几日不去演武场,今日听王九州说那十余杀手意图混进演武场,那她便多多出现在演武场,让他们以为进了演武场便容易得手些。 那些杀手应当是李天馥派来的吧 李天馥能派来的人必然是杀手中的精锐,让他们来教一些资质尚佳的百姓本事,也算是不枉费李天馥千里送人的好意。 五月二十三日,太子派人送往送往朔阳的西凉赔罪礼被劫,此事震惊朝野。 镇国郡主白卿言闻讯带白家护卫军赶往崆峒山,却只救 下了太子府护卫,西凉赔罪礼悉数被劫。 太子肉痛西凉送来的那些珍宝,恼怒之余再次传令,让朔阳地方官协助白卿言剿匪不得有误。 然以民为兵,训练尚需时日,一时间还无法前去与悍匪对抗。 晋国春暮山战事吃紧,朝廷又无法分兵剿匪,镇国郡主第二次在民间招揽剿匪人手,就连临县得知消息的都老远赶来录名,一时间朔阳城热闹非凡。 沈晏从和白卿平得到白卿言的示意,让他们主意仔细留意外来者,但凡有功夫底子的名字单独录于一册,只要能在白家护卫手中过十招便可成为十夫长,若是胜于白家护卫可晋为教官,同白家护卫一同执教。 很快,沈晏从与白卿平便将有武功底子的外来者名单送到了白卿言的手中。 “可有发现,有隐藏身手的练家子”白卿言问。 白卿平正欲开口,就听沈晏从道:“回郡主的话,但凡有武功底子的绝逃不过我的眼皮子。” 白卿言凝视名单没有抬头,看到名单上有几个名字被圈了起来,又问:“这圈起来名字的,又是什么说头” “这几个人是我认为有问题的人”沈晏从又道,“身手不凡,口音有些怪,都说是从南疆来的,听到镇国郡主练兵剿匪,特来投靠。” 第四百一十一章:战死 沈晏从抬头,见白卿言仔细听着,这才道:“小人以为若是陆续还有南疆边民前来,那便有几分可信,若是没有那这几个人便有问题,需要好好审问审问” 白卿言点了点头,这个沈晏从倒是有几分聪明。 “这几个人命人悄悄留意就是,不必惊动,也不必太过在意。”白卿言将名单放在一册,看着黑瘦不少的白卿平和沈晏从,“你们辛苦了” 白卿平没有争功的意思,不好意思道:“我倒没有出多少力,主要是晏从辛苦。” 沈晏从连忙推辞称不敢,心底里不知为何就对不争功也不掐尖要强的白卿平亲近了起来,从镇国郡主府出来,沈晏从甚至还相邀白卿平一同去酒肆饮酒。 白卿平婉拒:“新招进来的那些人我还不太放心,你去吧这几日你着实辛苦,松快松快就早点儿回营,万一要是出了茬子,咱们担待不起。” 沈晏从见白卿平真诚的态度,有意与白卿平交好,便对白卿平拱了拱手:“刚才在郡主面前我算得上是抢功了,可平兄却不与愚弟计较,愚弟铭感于心愚弟并非故意,而是平兄乃是镇国郡主族弟,而我只是一个外姓人所以我只是想在郡主面前多多表现要是有得罪平兄之处,还请平兄包涵” “功不功的我不在意,况且本身便是你比我出力多,咱们只要能将郡主吩咐的事情办好谁的功劳都一样以后我们好好配合办好练兵之事”白卿平对沈晏从笑道。 沈晏从听完这话,酒也不去喝了,说要跟随白卿平一同回营,将新招进来的一批人安顿好。 两人刚准备上马,白卿平就看到曾经跟在白岐云身边的乌管事鬼鬼祟祟在树后探头探脑往白府看。 白卿平牵着缰绳未上马,喊了一声:“乌管事” 乌管事闻声一哆嗦,瞅见白府门口是白卿平,张皇失措地跑了。 已经上了马背的沈晏从朝着无人的树后看了眼,问:“那谁啊” “我大伯父身边的一个管事”白卿平说完,翻身上马与沈晏从一同赶回大营。 白卿平和沈晏从走后,春桃随同白卿言回拨云院的路上,眉头紧锁颇有些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白卿言抬手在春桃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大姑娘”春桃嗔了一声,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抬眸认真望着白卿言说,“奴婢只是想到了春妍,感觉那个沈晏从的个性和春妍有些像,奴婢怕他会” 怕他会背叛大姑娘。 “我们春桃竟然也开始想这些事情了。”白卿言眉目间尽是笑意,慢条斯理抬脚往拨云院走,“你是觉得那个沈晏从好大喜功” 春桃跟在白卿言身侧,点头:“而且,白卿平少爷似乎有些太老实了。” 春桃刚才看得真真儿的,几次白卿平少爷想要开口说话,都被那个沈晏从给打断了。 “老实”白卿言眼底笑意越发浓,“那你可看错白卿平了。” 春桃不解。 “白卿平已经摸透了沈晏从的个性,知道沈晏从此人虽好大喜功但为人义气,他这是找到了和沈晏从的相处之道”她声音徐徐讲给春桃听,“沈晏从有白卿平如今能用得上的本事,他得依靠沈晏从才能办好练兵之事,所以风头和功劳他愿意让给沈晏从,只要沈晏从能配合他行事便好。” 反之,若是白卿平表现的运筹帷幄,足智多谋,沈晏从不但不会同白卿平配合,反倒会处处较劲掣肘,于他们所谋之事并无好处。 白卿平是一个能为大局屈伸之人,如今他年岁还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春桃还有些不太明白,可大姑娘既然说白卿平是对的,那白卿平就一定是对的。 五月二十九,春暮山战报传入大都,张段瑞将军战死。 皇帝夜半三更被这个消息震得半晌缓不过神来,脸色煞白。 “你再说一遍”皇帝衣衫不整从龙榻上下来,指着跪在地上的满身是血的传信兵。 “梁军攻城,张端睿将军战死,春暮城被攻下,梁军入城后烧杀抢掠,请陛下速派兵驰援啊”那传信兵几乎要哭出声来。 皇帝气息不稳,高德茂连忙上前将皇帝扶住:“陛下莫急,不如老奴立刻派人请太子殿下c吕相c李相和兵部尚书入宫吧” 皇帝颔首:“速派人去” 高德茂亲自在大殿外迎接太子,心里不免感叹,若是镇国王白威霆还在,高德茂也不会如此心慌意乱。 大梁已经破了春暮城,若是无人能阻,任由梁军长驱直下,大都城危矣。 老远看到带着厚实帽子的太子急匆匆朝 台阶上跑来,高德茂连忙向太子迎去:“殿下您可来了” “张端睿将军战死了那高义县主呢没拦住梁军吗”太子喘着粗气一边往大殿方向疾走,一边问。 今年真是无一日太平,他原本五月初七要启程去燕沃平息民乱,谁知刚走了一天就被马从马背上甩了下来,伤到了头,悄悄被送回大都城。 因这头伤他舒舒服服休息了这么些日子,没想到大梁突然就攻城了。 “战报没有提高义县主”高德茂回道。 就在快要跨进大殿门时,太子脚下步子突然一顿,转头看向高德茂:“父皇此事很生气吗” 高德茂不免腹诽,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子居然还要问皇帝的心情,余光看到被内侍搀扶着小跑上台阶的吕相,高德茂忙说:“殿下,大梁攻城如今陛下心情能好吗” “太子殿下”吕相喘着粗气唤了太子一声,朝太子行礼。 高德茂对太子行礼后,又转身去扶吕相。 太子调整呼吸,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转身朝正向他行礼的吕相颔首,亲自扶了吕相,跨进大殿门。 大殿内雕镂盘龙的金漆黑檀柱子,被灯火映的通明。 皇帝闭眼坐在龙椅上,克制着情绪,心中焦躁烦闷。 第四百一十二章:不知所踪 直到李茂也匆匆赶到,皇帝才睁开眼:“都知道了,谁有什么好办法” “陛下,如今戎狄正在内战,可调驻守在戎狄的兵力,前往春暮山增援,不日率兵前往燕沃平乱的石攀山将军就回来了,应当能够胜任,妥善起见最好在派刘宏将军一同前往。”左相李茂开口道。 兵部侍郎沈敬中上前道:“微臣以为江如海c石攀山c甄则平三人皆是沙场立过功的武将,此次大梁是由荀天章带兵,既已开战,便不可小视” “江如海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不如谢羽长稳重,谢羽长做了这么多年的御林军统领,此次或可派往春暮山一试。”李茂趁机举荐谢羽长。 吕相捻了捻胡须,想到一个人,但他觉得就算是提出来以皇帝对白家的忌惮,大约也是不会用的。 “父皇,儿臣以为可派镇国郡主前往春暮山南疆一战镇国郡主已展示了其在领兵作战方面的惊人天赋” “镇国郡主镇国郡主”皇帝拳头收紧,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个度,“什么事都是镇国郡主,难道离了镇国郡主连这个太子都当不好了” 太子双腿一软,立刻跪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吕相适时开口,“老臣知道陛下是觉得我晋国目下还不至于派出一个女流之辈迎战,让列国耻笑,可太子殿下所思所虑是担心边民受苦,也有一颗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陛下息怒” 吕相先把高帽子给皇帝带上,然后才徐徐道:“不过殿下所言,倒是点醒了老臣,镇国郡主乃是镇国王的嫡长孙女,自幼由大长公主和镇国王教导,启蒙之后读的便是兵书,可以说在兵书堆里长大的,且如今高义县主全无消息,镇国郡主定然担忧,陛下若能派镇国郡主前去郡主定然感恩戴德” 吕相的话,让皇帝心里略略舒坦了一些,他闭了闭眼:“让朕想想。” 一提起镇国郡主,左相李茂心中总是吃力,他迟疑要不要附和太子举荐镇国郡主。 “左相,你怎么说”皇帝突然问李茂。 李茂一个激灵,上前一步,视线不免落在太子身上,却又怕被太子看出什么来,硬着头皮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如让镇国郡主试试,若陛下不放心,可派几位将军随行就是了。” 皇帝咬了咬牙:“传旨,从戎狄边界调三万兵力前往春暮山,谢羽长c甄则平c刘宏而人率三人万人从大都城出发,即刻派人前往朔阳命镇国郡主,赶往春暮山。” 皇帝想了想又道:“此次以刘宏为帅,务必要将梁军拦在玉山关外” 张端睿战死的消息,在二十九日天刚亮便被送入朔阳城。 白卿言刚沐浴出来,还来不及绞头发春桃就一路跑着进来,将信给了白卿言。 卢平送回来的消息也很简单,张端睿出城迎敌身陷埋伏,白锦稚带兵前去救人沈青竹陪同,可荀天章派人送回来了张端睿的尸身,白锦稚失去消息。 凉意瞬时从脚底爬上她的脊柱,惊惧在心中翻江倒海,心跳撞得两肋发疼。 她原以为有张端睿c卢平和沈青竹,定能按住白锦稚,可为什么张端睿会出城迎敌 荀天章设计让张端睿看到了能胜的希望 白卿言就着烛火点信的手颤抖着,在脑中飞快盘算。 “春桃立刻派人吩咐郝管家选二十人护卫随我前往春暮山唤刘管事c曾善如过来,我有事吩咐要快”白卿言声音顿了顿,站起身来,语速又急又稳,“再派人去大营传信白卿平沈晏从,即日起征民练兵之事交于他二人负责,若有无法决断之事,询问刘管事佟嬷嬷给我收拾两套便服,将我的射日弓和银枪拿来。告诉母亲小四出事,我需去春暮山,让母亲一定瞒住三婶,等我带小四平安回来” “是”春桃应声转身就往外跑,按白卿言吩咐办事。 白卿言面上看起来还稳得住,可手心里早已经是一层细汗。 她从未这么怕过,就连接到南疆战报时都没有这么怕,或许是因为她早就知道白家男儿的结局,所以对她而言能找到一个白家男儿,就算是她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个 可小四不同 前生小四活的好好的,且成为了敌国战将 那时,小四身边有她的两位乳兄相护,可如今身边只有一个沈青竹。 摇曳的烛火,逐渐将信纸吞没,泛蓝的火光温吞而缓慢的将纸张蚕食成灰烬,恐惧也如巨蟒正在一点一点吞掉白卿言的镇定。 消息从春暮山到朔阳已经不知道过去几天了,小四是否安全犹未可知。 除此之外,路过大都城时,怕是还得去同 太子说一声,否则皇帝同太子起了疑心,就算是白家避于朔阳也难幸免。 她必需立刻赶往春暮山,哪怕只有一线之机,她也要去将幼妹平安带回来 此生她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任何一个 白卿言刚简单收拾了行装,更衣准备走,董氏便匆匆赶来。 董氏闻讯连头发都没有梳,披着件披风,在秦嬷嬷的搀扶下脚下生风疾步来了拨云院。 “大姑娘夫人来了” 春枝禀报的声音刚落,就见董氏挑开湘妃竹帘跨了进来。 “阿宝” 已经换装,将未干长发利落束在头顶的白卿言,望着面色发白的母亲,上前扶住董氏的手,将董氏请至软榻上坐下:“阿娘,张端睿将军战死,小四不知所踪我得去春暮山把小四带回来” 董氏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她死死咬着牙关用力攥着女儿的手,私心里她不想让女儿去,可是她知道以女儿的心性是绝对不会放着小四不管的,她是长姐从懂事起,就知道要护着弟妹。 白卿言望着董氏,眸子微红:“阿娘放心,阿宝一定会带着小四平安回来,阿宝说话算话” 第四百一十三章:圣旨 阻止女儿前去春暮山的话,董氏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她唇瓣嗫喏,未语泪先流,她强压着难受:“秦嬷嬷给阿宝拿一件披风过来,虽已入夏,可早晚还是有些凉” 秦嬷嬷擦了擦眼泪,忙拿了一件素色披风正要为白卿言披上,端坐在软榻上的董氏亲自给白卿言系披风带子,哽咽叮嘱:“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和小四平安回来” “家里,就交给阿娘了我得尽快赶到小四身边” 白卿言抬手擦去董氏脸上的泪水,直起身要走,又被董氏拽住,董氏再也克制不住哭出声,咬牙叮嘱:“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白卿言双眸越发红,她点了点头:“阿娘放心” 背着射日弓拿起银枪,深深看了董氏一眼便朝外走去。 董氏本想起身送女儿到门口,可看着女儿的背影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站不起来,眼泪如棉线。 白卿言刚走至壁影前,就见郝管家c刘管事c曾善如三人已在门内候着她了,三人皆知白卿言要去春暮山之事,神色肃穆又难免担忧。 郝管家疾步走下台阶对白卿言道:“大姑娘,二十护卫全都整装在门口候着大姑娘马也已经备好。” 白卿言颔首,跨上台阶:“家里辛苦郝管家照看” 刘管事跟着白卿言一同往外走,语速极快:“老奴与曾善如亦会不负大姑娘所望,将事情料理清楚,若是有无法处置之事,我二人商议后再决断” 刘管事说的很含糊,倒不是因为郝管家信不过,只是开矿山炼武器之事知道的人越少白家越安全,白卿言是因为时间紧迫才将他们叫到一起,可不能往外说的事情刘管事就是死也不能透露分毫,这是白家人应守的规矩。 “刘叔你手上的事可以交给曾善如,从即日起负责监督征兵之事。曾善如你遇事,可与刘叔还有王九州商议,王九州不会也不敢让我们白家吃亏。”白卿言跨出门槛,望着郝管家c刘管事和曾善如,“朔阳拜托三位了。” 说完,白卿言一跃上马,带二十护卫快马绝尘而去,素色披风翻飞猎猎。 “大姑娘保重”郝管家对白卿言长揖到地。 刘管事与曾善如也忙长揖行礼,恭送白家大姑娘。 白卿言离开朔阳城的消息,当日晌午白府上下才知晓。 临行前白卿言叮嘱了董氏,务必要瞒住三夫人李氏,董氏只得沉住气对三夫人李氏道:“阿宝去了春暮山,张端睿将军战死,阿宝怕卢平和沈青竹按不住小四,便亲自走一趟” 饶是如此说,三夫人李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慌得差点儿坐不住。 “张端睿将军战死”李氏喉头翻滚,一把攥住董氏的手,“那春暮山的战况得成什么样子,大嫂是不是小四出事了不然阿宝怎么走得这么急我是小四的亲娘,大嫂可不要瞒着我” “就是怕你会慌阿宝才没告诉你”董氏拍了拍李氏的手,“你放心,有阿宝在她能让小四出事吗” 可董氏的话并没有让李氏放心,她心慌意乱的厉害,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去了四夫人王氏那里,同王氏一同跪在佛龛前,求神佛保佑白锦稚能和白卿言平安归来。 从朔阳前往春暮山路途遥远,白卿言沿途换马人不歇,于第二日天不亮便到了大都城,白卿言需为突然回大都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便派一人直奔皇家清庵,告知大长公主白卿言以大长公主几日前传信回朔阳身体不适为由回大都,今日到达大都。 白卿言则入城直奔太子府。 太子刚起还未换朝服,就听门房来报,说镇国郡主人在太子府门外请见,太子连忙道:“快请镇国郡主进来” 白卿言立在太子府正厅之中,看到太子匆匆而来跨入正厅,她朝外迎了两步:“殿下” “你这么快就接到圣旨了”太子颇为诧异,即便是派去传旨的太监不眠不休马不停蹄,此时应当也没有到朔阳吧。 白卿言揣着明白装糊涂:“圣旨” “你还没有接到圣旨那你怎么回大都了”太子问。 “前几日祖母传信回朔阳,说身子不适,言便快马加鞭回了大都,谁知还未入大都城就听说了张端睿将军战死之死,便特来问问小四的情况”白卿言装作刚刚知道的模样,满目的焦急,“殿下,我四妹如何了” “你先别着急”太子安抚白卿言,抬手请白卿言先坐,“目下还没有高义县主的消息,不过父皇已经派甄则平c刘宏和谢羽长三人率两万大军前往春暮山驰援,又调了三万镇守戎狄之军孤知道你会担心高义郡主,当夜便奏请父皇允准你去春暮山,父皇已经同意下旨,你应当是同传旨内侍错过了 。” 白卿言抱拳朝太子行礼:“既然如此,言就不耽搁了,这就前往春暮山” 知道白卿言救妹心切,太子吩咐立在外面的全渔:“全渔,去将父皇赐给孤的那匹宝马牵出来送于郡主” “多谢太子殿下”白卿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从太子府出来,白卿言的坐骑已经换成了太子赠予的宝马,全渔行礼叮嘱:“镇国郡主千万小心” 白卿言对全渔颔首,快马带着属下朝城外狂奔而去。 渴了马背上喝口水,饿了马背上就口干粮,狂奔三天三夜跟着的护卫都受不住,白卿言才命人下马整顿,眯了一个一个时辰,又再次上马出发,她恨不能插翅飞至白锦稚身边,拧住白锦稚的耳朵将她狠狠教训一顿,可这前提是找到白锦稚。 卢平心中,消息全无四个字就想眼睛里磨人的沙砾,时时钝磨着白卿言的心,让她坐立难安。 此时此刻,白卿言才明白父亲在她捧着庞平国头颅回来时,为何骂她。 为保证尽快抵达春暮山,每逢驿站白卿言一行人便更换马匹,添干粮和水。 第四百一十四章:荒唐 其行速之快,远远将带两万兵士前往春暮山的急行军甩在后头。 越往春暮山方向靠近,便越是能看到更多的流民。 官府封了官道,不许流民再往南走,流民便背着干粮牵着孩子绕山路而行。 有传言,大梁主帅荀天章有言,每入一城便屠一城,百姓惶恐,怕不往南走命就没了。 再往北行到幽化城,白卿言一行人穿城而过,城内一片混乱,大街小巷各家各户都在往架子板车c牛车c驴车上摞箱笼细软,孩子的哭啼声和汉子的吼声,还有被抢了鸭子的妇人立在牛车前尖锐的辱骂声,交织吵嚷。 到处都是正在忙忙碌碌往城北门运送拒马的晋兵,小队率叫喊着让扛铁锹前去北门挖壕沟的晋兵快点儿。 城内全然兵荒马乱之景。 百姓们抱着装满细软的包袱,满腹牢骚骂骂咧咧往南门方向而去 坐在牛车上的小姑娘因为掉了玩偶想回去拣,却被爹爹骂了一顿,扯着嗓子在牛车上嚎啕大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梁军来了把你抓走” “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当年镇国王还在的时候,咱们晋国啥时候被打得这么惨过梁军怕连城春暮山都过不了就被打回老家去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怪就怪那个通敌叛国的刘焕章,还有那个挨千刀的信王” “嘘你不要命了皇子都敢说” 白卿言坐于高马之上并未下来,回头示意一护卫下马问问。 护于白卿言左侧的护卫一跃下马,拦住了那叫嚷着让晋兵麻利的小队率,问道:“梁军要打到幽化城了” 白卿言此次是疾行,几乎不下马背,没有护卫能比白卿言更快一步提前过来打探消息,他们一行人入了这幽化城,实则还是两眼一抹黑。 “放开我的孩子放开我儿子” “娘娘救我娘” “你这个傻寡妇,梁军就要打到幽化城了,我们现在逃走能带得干粮有限,把你儿子卖给别人,老子才能带着你走,不然你和你儿子都得死” 幽化城内百姓见状,看了眼那个风评不好早就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的寡妇,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孩子可怜,便都自顾自离开,如今连官府都顾不上管的事,平头老百姓谁愿意出这个头。 人牙子扯着那孩子的手臂,将几两银子丢在被地痞流氓拽住的寡妇脚下。 “我不要银子我要我儿子把我儿子还给我” 白卿言利落从箭筒抽出羽箭,眸色阴沉,箭矢破空,一瞬穿透那人牙子的发髻,力道之大带得那人牙子踉跄倒地,吓得尖叫不已。 那地痞流氓朝着白卿言的方向看去,触及到坐于马背之上女子的凌厉目光,心胆俱寒。 寡妇见状忙挣脱那地痞流氓的手冲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像是护崽的母兽,咬牙切齿瞪向那地痞流氓,一把拔下自己头上簪子,神色凶狠:“你再敢让人碰一下我儿子试试,我杀了你” 地痞流氓看着面色煞白摸着自己头上羽箭的人牙子,转身匆匆离去,那人牙子亦是连滚带爬离开。 见两人都走了,寡妇这才回过头,用力将儿子抱住失声痛哭。 那小队率打量着眼前气度不凡的护卫,视线又看向他们的马队,目光触及一身凛然之气坐在马背上,手持射日弓的白卿言,不禁压低了声音问护卫:“你们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是镇国郡主。”护卫也没有瞒着。 “镇国郡主”小队率被吓了一跳,睁大眼朝着白卿言望去。 白卿言回眸看向那小队率:“梁军是兵临城下了吗,竟然让你们守城军便慌成这个样子连城中抢掠之事都不顾上了” 小队率双眸一热,直接跪了下来,“镇国郡主梁军已经打到龙阳城了龙阳城的百姓都已经往南逃了,只要龙阳城一破下一个就是幽化城,我们将军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让百姓赶紧逃,让我们留下御敌的” 正拉着牛车c驴车和架子车,拎着包袱准备出逃的百姓闻声脚下缓缓停了下来,皆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窃窃私语。 “真的是镇国郡主吗是朝廷派镇国郡主前来率兵将梁军打回去的吗” “镇国郡主就是那个瓮山焚杀十万降俘的杀神镇国郡主” “那不是镇国王的孙女儿” “镇国郡主来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背井离乡,当难民了” 守城将军刚从城墙上下来,忙碌了一天一夜,正准备回府眯一会儿,谁知道刚骑马走至街角就听到有人说镇国郡主,守城将军一跃下马朝白卿 言的方向疾步而来。 “末将幽化城守城将军王德安,见过镇国郡主”王德安慌忙行礼。 “敌军未至,自乱阵脚荒唐”白卿言压不住心头怒火。 王德安心中不安头低的更低:“末将知罪” 白卿言绷着脸,紧紧攥着缰绳,道:“立刻整肃城内治安,出现烧杀抢掠之事,依照晋法严厉处置派知晓军情之人与我同行即刻赶往龙阳城” “是”王德安站起身朝身后高呼,“李春耀” 王德安副将李春耀忙从人群中挤出来:“见过镇国郡主” “郡主,关于此次军情,但凡末将知道的,李春耀都知道让他随您同行”王德安忙道。 白卿言看了李春耀一眼,道:“上马边走边说” 说完,白卿言率先一夹马肚朝幽化城北门疾驰而去。 李春耀见镇国郡主所带护卫皆上马背,连忙转身对王德安抱拳一礼,一跃上马追上。 从李春耀的口中得知的军情,要比军报和卢平送回的消息更为详细。 如今梁军已经越过春暮山,破濮文城。 张端睿将军的部众已退入龙阳城,因为朝廷派的援军未到,幽化城守城将军王德安怕龙阳城破危及幽化城百姓,曾派人送过一批粮草,当时就是李春耀亲自押送粮草过去的。 ------题外话------ 新年的第二天,这个秃头作者君继续打滚求月票小祖宗们这几天都是双倍月票不要藏着月票啦快快投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战无不胜 可是问起李春耀关于高义县主白锦稚的消息,李春耀却摇头,说高义县主带兵出城援救张端睿将军,可是后来荀天章派人将张端睿将军的尸身送了回来,却没有送回高义县主的消息。 白卿言更是心焦不已。 翌日清晨,白卿言一行人到了龙阳城南门。 李春耀上前高呼:“我乃幽化城守城将军王瑞安副将李春耀,随镇国郡主一同前来,请开城门” “镇国郡主”城门上的守兵低头往城下一看,也没有见有援兵,就那么二十几个人,忙转头喊道,“快去报将军,说镇国郡主来了,只带了二十多个人” 不多时,张端睿的副将匆匆登上城楼往下一看,的确是镇国郡主白卿言,连忙喊道:“快开城门” 既然镇国郡主前来驰援,怎么没有带援兵 张端睿将军的副将林康乐来不及多想,匆匆赶往城门迎接。 城门吊桥放下,城门大开 城中还隐隐能嗅到未散的焦味,约莫是梁军攻城时用了火罐,残垣断壁上还留有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 龙阳城内的百姓能走的,都已经走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或是不想背井离乡之人,都帮着晋军在城北布置防御。 白卿言一行人骑马而入,林康乐率众恭迎。 此前南疆之战,林康乐随张端睿一同出征,曾经和白卿言同战过,如同张端睿一般对白卿言深信不疑 南疆之战外人看来,白卿言大胜似乎是运气使然,可是跟在张端睿将军身边的林康乐不曾忘记白卿言曾先一步料到云破行行动,而后在太子未曾听取意见眼看要大败之时力挽狂澜,大破西凉大军。 白家人天生就是为打仗而生的,他们对战局的敏锐程度,超乎寻常。 哪怕白卿言只带了二十多人来到龙阳城,可对林康乐而言,看到白卿言就看到了胜的希望。 守城兵高呼了一声开成门,在白卿言一行人入城之后,吊桥被升起,城门也缓缓关上。 “郡主张端睿将军出城之前叮嘱过,要末将死守春暮城,末将没用把春暮城丢了”林康乐望着白卿言激动到眼眶发红,单膝跪下,“郡主要替张将军报仇啊” 白卿言一下马,将手中乌金马鞭递给护卫,问林康乐:“可有高义县主的消息” 林康乐咬牙摇了摇头:“高义郡主率两千人出城去救中了埋伏的张将军,之后便失去了消息,恐怕” 白卿言不愿想那个恐怕,又沈青竹在白锦稚身旁,她必不会让白锦稚出事。 突然,高亢的号角声响起,大梁来犯 “梁兵来了梁兵来了”有人高声喊道。 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乱了龙阳城内的平静,有老者忙不迭拽着自家幼孙回家躲避,生怕梁军砸入城的火罐伤到自家孩子。 “郡主”林康乐握紧了腰间佩剑。 “大姑娘”卢平闻讯骑马而来,一跃下马,“大姑娘” 白卿言朝卢平颔首,转身高声吩咐身后护卫:“先退敌换甲” 白卿言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二十护卫纷纷下马穿戴甲胄。 “林将军,你先去城楼,我随后就到”白卿言开口。 林康乐抱拳成是,上马疾驰而去。 “可有小四的消息”白卿言问卢平。 卢平一脸惭愧,摇头:“卢平有负大姑娘所托,没有看住四姑娘” 白卿言抿了抿唇:“沈青竹也没有送消息回来” 卢平摇头,却从心口拿出一张叠好的牛皮纸舆图,与几张薄纸:“但,沈姑娘已经将春暮山地形图,还有这一次大梁所遣大部分将军所擅长战法个性,查证清楚留在了我这里,让我留在军中等大姑娘来了转交大姑娘。” 白卿言接过,大致浏览了一下薄纸名单和详记内容,更换战甲。 镇国郡主先驰援大军赶来之事,让守城军和张端睿部下深为振奋,立在城墙上的王喜平将军一听双眼放亮,忍不住又问了林康乐一遍:“郡主先来了镇国郡主” “对镇国郡主”林康乐扶了扶头盔,抬手拍拍王喜平的肩膀。 眼看着梁军大军来势汹汹已经停在了远处,率兵将领骑马上前,在护城河前挑衅高呼:“哎你们大晋白家一门男子死绝之后,不是出了一个杀神镇国郡主白卿言么不是战无不胜吗张端睿都死了你们晋国皇帝还不派她来是怕来了送死吗” 这段日子梁军总是用白家挑衅,车轱辘话来回的说,晋军都能倒背如流了,仿佛除了这个他们大梁就没有什么可来辱骂诋毁晋国的一般 。 “王将军王将军”穿着铠甲的杜三保一路狂奔而来,看到林康乐也在一旁,忙行礼,之后憨憨笑着问王喜平,“王将军,镇国郡主来了吗我听说镇国郡主先驰援大军一步来了龙阳城” “对刚才林将军说镇国郡主来了”王喜平都没有察觉自己说话时,声音里带着喜意和底气。 杜三保咧嘴着露出一排白牙,转身高呼道:“兄弟们我们镇国郡主到了南疆一战是镇国郡主带着我们以少胜多,杀西凉十万锐士打得西凉屁滚尿流求和如今镇国郡主也定能带着我们将犯我晋国边境,杀我晋国边民的大梁狗贼赶回去” 杜三保声音粗矿洪亮,一席话震耳发聩,一瞬就提起士气。 “赶回去” “赶回去” “赶回去” 一身银甲,红色披风,手持射日弓的白卿言踏上城楼。 将士们望着英姿飒飒,脚步稳健敏捷的白卿言,各个热血沸腾,如同高打了鸡血一般战意满满,炙热发亮的目光望着身着银甲,后跟二十余银甲护卫,疾步而过的女子。 不论是这个世道,还是军中,一向是强者为尊 曾经随镇国王带领晋军灭蜀国,南疆一战又以少胜多的白卿言,即便如今还算不上是战神c杀神,可在晋军眼里依然战无不胜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毕竟双倍一张变两张的说 第四百一十六章:猛将 斩蜀国大将庞平国头颅,灭西凉十万精锐,这并非是运气二字可以囊括。 为将帅,能领兵致胜,且从无败绩者,那个人便能成为一支军队的士气。 更重要的是白卿言是白家人白家乃是世代武将之家,自跟随高祖打下晋国开始,便是晋国脊梁,镇国柱石。 而白卿言是镇国王亲自教导,是镇国王白威霆的嫡长孙女,白家军小白帅 围于城下的大梁士兵,看着成楼上嗷嗷直叫的晋兵,不解的你看我我看你。 “今日这晋国的将士发什么颠” “而且还不止一个” “难道是什么新的战术嗷嗷叫就能打胜仗” 梁军满不在意说说笑笑。 骑着匹通体黝黑骏马的大梁将军赵同立在最前,用手中银枪指着城墙之上的了林康乐:“我说张端睿战死之后,晋国就没有人敢再战了吗就龟缩在城内苟且偷生连人家高义县主那个白家女娃子都不如” “说到这个高义县主啊应该也快被我们梁军活捉了,不如到时候我就带着你们高义县主到这龙阳城下来,一件一件剥光了衣服,让我们大梁人也长长见识,看大晋国的女人和我们大梁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赵同转过头喊道:“哎对了那个女娃子的军旗是不是被咱们给缴获了来来来派两个人把那黑帆白蟒旗拿出来” 林康乐见白卿言戎装而来,连忙躬身行礼:“郡主” “白将军”王喜平喉头翻滚,或许是一同在南疆出生入死过,王喜平对白卿言有着天然的信任和崇敬之情,觉只要有白卿言在,他们便必胜 且,王喜平实在是没有想到镇国郡主竟然甩开了驰援大军,先行到了龙阳城,算算日子王喜平不难知道,白卿言定然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而来,这让王喜平怎能不心生感动。 “白将军”杜三保眼眶一热,单膝跪地,“张端睿将军战死了,小白将军出城救援也失去了消息白将军要救小白将军啊” 白卿言立在城墙之上,看着骑着黑马不耐烦在下面叫骂的赵同,听意思他知道小四的下落。 她沉住气,不紧不慢解开缠绕在手臂上的铁沙袋。 卢平上前低声在白卿言耳边道:“这是大梁曾经死于镇国王手下的将军赵毅之孙,赵同。大约是三日前攻城那位大梁樊将军受了伤,今日换了赵同前来估摸着荀天章耐心要耗尽了,才派了如此猛将前来攻城。” 只见两个梁卒拿着黑帆白蟒旗从盾牌阵后出来,在赵同身旁摊开丢在地上,两人嘻嘻笑笑解开裤带,打算尿在黑帆白蟒旗上,以此来激怒晋军应战。 “大姑娘”卢平睁大了眼。 黑帆白蟒旗那是白家军和白家的象征,岂容人如此凌辱 白卿言一语不发,双眸锋芒骇人,抽出两支羽箭搭上射日弓,满弓拉到极致,弓体吱吱作响。 稳住,放箭 箭矢破空呼啸,带着哨声贯穿两个裤带还未解开的梁卒喉头,带血的白羽利箭直插入梁军最前方的盾牌之中,箭头入木近半寸之深,震得重甲盾兵手臂都是麻的。 梁卒颈脖鲜血喷射而出,散成血雾。 又有箭矢从头上飞速掠过的呼啸之声,梁军中高高举起的“赵”字旌旗,猛然断裂,同那两个本意凌辱黑帆白蟒旗的梁卒一同倒地。 两个梁卒倒在黑帆白蟒旗旁,旗上白莽几乎被染成红色。 赵同胯下黑马受惊,扬蹄嘶鸣,他用力攥紧缰绳,制住胯下受惊烈马,视线落在直插入盾,箭羽滴血的羽箭上,睁大眼转头朝城楼之上看去。 立于城墙上的晋军心潮澎湃,发出高呼。 白卿言眸色冷清肃杀,凝视赵同。 即便相隔如此之远,赵同依旧能感受到那银甲将军带来的杀意。 “展旗鸣鼓”白卿言高声下令,目光死死凝视赵同,“应战” 白卿言身后白家护卫齐声称是。 林康乐一听忙上前,道:“郡主您日夜兼程而来,还未做修整,这个赵同乃是荀天章麾下一员猛将” 赵同是不是猛将白卿言不在意,她知道小四的消息,那今日就必需将他活捉回来,问出小四的下落。 况且,因为张端睿将军战死之事,晋军士气低迷,急需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 她还需得谢谢这位赵同赵将军,让她知道小四还活着 梁军在看到龙阳城门上陡然立起的黑帆白蟒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顿时鸦雀无声,片刻又沸腾了起来。 “晋军的援军到了吗” “黑帆白蟒旗,是那个杀神镇国郡主到了吗这么快” 梁军中议论纷纷。 “赵将军先撤吧回去禀报主帅”赵同的副将喊道。 赵同咬了咬牙,勒住缰绳正要退,就听龙阳城楼上战鼓响起,高亢的号角齐鸣。 赵同骑马立在原地,见护城河吊桥缓缓放下,只见骑于白马之上的银甲女子,带二十银甲护卫,手握银枪缓缓从吊桥那头而来,二十银甲护卫骑骏马一字排开立于白卿言身后。 赵同用手中长枪指着白卿言:“你是何人” 白卿言冷眼凝视赵同声音淡漠:“白卿言” 赵同看着白卿言清瘦的身影,低笑一声:“你就是杀神白卿言好一个美人儿杀神二字这都是你们晋国自己吹出来的吧” 赵同的副将看了眼盾牌上的箭羽,想喊赵同回来,可前来叫阵的是他们,总不能现在晋国应战了他们反到退了。 “试试便知”白卿言用长枪指向赵同。 白卿言如今长枪使得并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水准,可胜在这些日子坚持不懈加重铁沙袋,力道倒是能够与看起来擅长使枪的赵同一战。 她心里明白,此战不宜拖,一旦交手时间过长,赵同定然会看出她的破绽。 明白自己的短处,白卿言只能速战速决。 赵同冷笑一声,一夹马肚朝着白卿言的方向冲去。 ------题外话------ 第三更完毕明天见小祖宗们爱你们笔芯顺带求个月票呀呀呀呀7号前月票都是一变二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三招制敌 白卿言视线落在赵同那匹通体黝黑的骏马身上,赵同一瞬看出白卿言攻击他马的意图,视线亦是落在白卿言胯下白马身上,唇角勾起。 射人先射马 看来这位镇国郡主是想要将他打下下马 赵同眼底尽是胜券在握的笑意,举枪,抢在白卿言之前直直朝着白卿言胯下白马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白卿言手腕一转,挥枪直下长枪铁杆碰撞出火花,她将赵同刺向她胯下白马的长枪死死压在地上,震麻了赵同的手臂,赵同长枪脱手。 白卿言借力而起将赵同踹下马的同时抽抢,凌空旋身直扎跌落地面的赵同,赵同从未想过一女子手中力道竟然如此之大,闪躲不及,泛着寒光的银枪枪头直直穿透赵同肩甲,将他死死定在地面之上。 三招制敌 “将军赵将军”赵同副将声嘶力竭喊道。 赵同那匹黑马扬蹄嘶鸣一声,掉头狂奔回到梁军阵营。 赵同还欲反抗,被白卿言一脚踩住胸口,又给踩了回去,他目眦欲裂握住白卿言贯穿他肩甲的银枪,竟然反抗不得。 白卿言身后的二十银甲护卫迅速上前,她这才拔出带血银枪,赵同痛呼一声,被白家护卫拖拽起来,押入城内。 城墙之上全都是晋军欢呼之声,战鼓敲得越发用力。 白卿言一跃上马,快马上前,梁军重甲盾兵立刻上前,将赵同的副将护在其后。 白卿言快马行至那两名已经死透的梁卒身边,用长枪挑起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收入怀中,冰凉入骨的视线扫过梁军骑于马上的各将领,银甲冷冽,红色风氅翻卷作响,带血的长枪指向梁军,似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高声问道:“还有谁敢战” 银枪尖头滴血,耀目日头下,寒光逼人。 即便是刚才赵同多多少少是败于轻敌,可三招制敌足以证明此女非等闲之辈,且白卿言南疆一战得了杀神之称,已足以让梁军肝胆俱寒。 她是晋国镇国王白威霆的孙女,据报曾经随镇国王征战沙场,从无败绩,即便是那一场重伤之役,也是斩了敌军主帅头颅的 更别说,此女子眼睛眨都不眨焚杀十万降俘,可见其心肠狠辣。 赵同副将从心底惧怕,见无人再敢上前应战,他握紧了手中缰绳,抬手:“退” 白卿言看着梁军撤退,调转马头回奔入城。 吊桥升起,城门关闭。 城内百姓将士振奋,在百姓将士欢呼雀跃声中,白卿言一跃下马,卢平急忙上前牵住缰绳。 她转头凝视林康乐问:“赵同在和何处” “正押往狱中。”林康乐扭头高呼。 白卿言将手中长枪扔给白家护卫,一跃上马,望着林康乐:“带路” 她此刻最着急想要知道的便是白锦稚的消息,迫不及待 白卿言到龙阳城大狱之时,赵同已经被军医简单包扎过。 赵同被白家护卫压着让其跪在地上,赵同不跪,白家护卫用剑柄砸在赵同脸上,强压着他跪下。 赵同双眸带着阴狠的笑意,满脸不服气仰头等着居高临下立在那里,面色阴沉的白卿言,吐出一口血沫子:“怎么镇国郡主这是看上老子了想和老子睡一觉” 白家护卫军心中大怒,朝着赵同脸上就是一脚,顿时牙落两颗。 痛得脸色发白的赵同被拖起来,按跪在那里,只听白卿言问:“就凭你们还想擒获高义县主” “用不了几天了,你们不知道高义县主在哪里,没法驰援,我们大军困都能困死他们”赵同咧开带血的嘴直笑,“你也别想从我嘴里得知高义县主的下落,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就是有点儿可惜,没有能亲手杀了你要是能亲手杀了你,我赵同定然能扬名列国” 白卿言不动声色走至火盆前,拿起已经被烧得火红的烙铁看了看,声音极淡:“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高义郡主被困在哪里,我留你一命,等他日大梁求和时,放你生路。” 赵同视线扫过白卿言手中烧得通红的烙铁,笑出声来:“我大梁四十万大军,荀天章将军为帅凭你一个女人也想胜你祖父和你父亲都在还差不多” 白卿言冷清淡漠的眸子凝视火花爆溅的通红炭火,问:“娶亲了吗” 赵同没想到白卿言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突然笑出声来:“怎么,难不成你还真看上爷爷我了小爷我虽然还未曾娶亲,可倒是可以先纳妾” “没娶亲就好,省得耽误别人家姑娘”白卿言放下手中的烙铁,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对赵同开口,“我曾听说,你祖父 曾经创了一种专门审讯抓来舌头的刑罚,便是将烧至通红的烙铁反复烙烫子孙根,直至烫熟让其掉落下来” 赵同脸色一白,他紧紧攥着拳头,咬牙看向白卿言。 “有人说,你祖父赵将军还算仁善,这一种审讯方式只用来对付成了亲留有子嗣的敌国兵卒,可大约我是个女人,所以只会站在女人的立场来想子孙根都没有了的废物,又凭什么耽误旁人家的好姑娘你说是不是” 赵同只觉胯下一紧,喉头翻滚着,视线落于放着烙铁的火盆之中:“你若敢等我赵家军抓到你那个妹妹,定然让她生不如死” 白卿言转头看着卢平:“平叔,审到他说为止别折腾死了,死了就没意思了,还要留着他的命引梁国赵家军来救,他即便硬骨,我就不相信赵家军所有人的骨头都这么硬,总有能审出来的” “大姑娘放心当年赵老将军曾用在咱们白家军身上的招数,卢平都会用在赵同身上,也算是不枉费赵老将军想出这么多审讯之法。”卢平抱拳道。 白卿言深深看了赵同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白卿言你站住”赵同嘶吼。 林康乐跟在白卿言身后,深深看了脸色煞白的赵同一眼,紧随白卿言之后。 第四百一十八章:名副其实 从大狱里一出来,林康乐便问:“郡主要引梁国赵家军的人来救赵同” “不用引,今日他们必会有所行动,龙阳城当年的建造图纸是否还在”白卿言问林康乐。 林康乐点了点头:“我等一入城,龙阳城的县丞便将图纸交于末将手中,郡主若需要,末将这就派人去取。可是郡主赵同并非主帅,赵家军真的会来救赵同吗” “一定会来”白卿言对林康乐道,“赵同是赵家人,赵家军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出” 就如同,白家军的诸位将士,在白家人遇险之时,一定会舍命相救这是一个道理。 “林将军烦劳即刻派人向梁营递送战书我已到龙阳城,荀天章定会疑心猜测我晋国援军是否已经抵达,如此荀天章必会派人来摸清晋国兵力,好定接下来的行兵策略。赵家军也定会借机自请前往龙阳城,摸我军军情,再救赵同。”白卿言吩咐林康乐。 “若是荀天章应战了呢我方援军还未到”林康乐颇为迟疑。 “荀天章此人虽然不择手段,但为人谨慎,不摸清楚晋国兵力不会冒然应战”白卿言说。 从荀天章派梁卒越过春暮山边界试探晋国,便可得知荀天章是一位喜欢掌控全局运筹帷幄之人,她的出现于荀天章来说是变数,不摸清楚这个变数,荀天章绝不会轻率应战。 否则,荀天章也不会在张端睿将梁卒尸身送回梁营几天之后,才正式对晋国宣战。 “劳烦林将军同我讲讲,你如今都掌握了梁军布兵的哪些情况,梁军扎营何处。再辛苦林将军派人将我带来的护卫安置妥当,他们随我日夜不歇疾驰而来,都已经疲乏的很了”白卿言对林康乐抱拳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林康乐忙道。 此次镇国郡主一到,三招制敌,活捉赵同,大涨晋军士气,林康乐心中亦是热血激昂,对白卿言之言自当遵从。 梁营。 赵同的副将回营,急速将白卿言出现在龙阳城,三招生擒赵同之事报进主帅营帐之中,众将哗然。 ”赵同长兄赵胜紧紧握住腰间佩剑,拔高了音量:“不可能我二弟赵同可是我们梁军最勇猛的悍将之意,你说的那个白卿言一个女人能三招生擒” “这可不好说,那个可是镇国公白威霆的孙女儿,曾经手刃庞平国头颅之人,不可小觑”有梁将开口。 “且几个月前,晋国南疆一战,这个白卿言杀的云破行仓皇溃败,可见绝非是泛泛之辈” “虽然之前杀神之名传来,我梁廷上下都觉可笑,但如今想来怕是有几分名副其实,是我们小看白家的女子了张端睿已死,难不成此次晋军更换的主帅,就是白威霆的这个孙女” “可这晋国的援军是不是到的也有点儿太快了会不会是这位镇国郡主白卿言,一人日夜不歇先行赶来的”梁将满腹疑问。 跪坐在主帅之位上一身戎装的荀天章面色沉沉,他双鬓已经斑白,唇瓣泛白,可威势不减,浓眉之下双眸炯炯,丝毫看不出病态。 沉思片刻,荀天章欲站起身,荀天章之子上前去扶,荀天章却咬着牙抬手示意儿子不必上前,他枯槁的双手撑在面前案几上,强撑着站起身来,紧抿着唇走至挂在主帅帐中的晋国舆图前,众将皆跟在荀天章身后一同立在了舆图前。 荀天章点了点晋国与戎狄的边界,声音徐徐:“也有可能,晋国将驻守在与戎狄边界安平大营的驻军调了过来,再命镇国郡主白卿言马不停蹄疾驰而来汇合,又或者是镇国郡主担心自家妹子,脱离援军队伍率先前来。” 白家人重情重义,这一点荀天章最为明白。 “可是我们的探子并未回禀有援军靠近,几万人马不可能悄无声息进了龙阳城” 帐内梁将话音刚落,就听帐外传来梁兵传报声。 “报禀报主帅,晋军送来战书” 荀天章眸色一紧,转过头来。 “父帅,看来晋军的援军真的到了”荀天章之子道。 立在舆图前的荀天章接过战书,打开看了眼,晋国措辞强硬,完全不同于之前。 他猛地将竹简合起,想了想道:“今夜,派人去探,抓住一个两个舌头问问,务必确认晋国援军是否已经到了” 赵胜忙处理抱拳道:“主帅,让我们赵家军的人去吧顺便救回我二弟赵同” 荀天章看着赵胜坚定的双眸,知道即便是他不许赵家军前去救人,怕赵胜也会派人前往,且赵家军乃是梁军精锐,派赵家军的人前往会来的希望更大些,罢了就让赵家军的人去吧。 荀天章颔首:“记住, 摸清援军是否已到才是要务赵同即便是留于晋军手中,晋军也必不敢要了赵同性命。将来晋军求和,我们将赵同将军要回来便是,可战情决不能耽搁” “末将明白”赵胜抱拳。 荀天章想了想又道:“若是赵家军潜进龙阳城,摸清情况之后,若有余力能找到晋军的粮仓,一把火点了” 只要烧了晋军粮草,哪怕是晋军援军已到,荀天章也敢破釜沉舟,敢分散兵力,四面攻城,拼死一搏。 都说晋国白家,百年将门从不废物,荀天章不敢轻视。 西凉之战,荀天章看得出,这个人称小白帅的白卿言,小小年纪用兵如神,智勇双全,若是不趁着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梁军战况,迅速取胜,将其斩杀于此地她便会成为此战最大的变数,更遑论日后此女,将会如同镇国王白威霆一般,成为威慑大梁近十年不敢收复失地之人。 赵胜一怔,随即郑重道:“定不辱命” “告诉晋军派来送信的,让他回去转告他们新主帅,我梁军不占晋军便宜,他们援军刚到疲累困乏,本帅许他们歇息几日再战” 第四百一十九章:一雪前耻 荀天章说完摆了摆手,众将士退出主帅大帐,荀天章之子这才上前扶住荀天章满目担忧:“父亲今日又不是出战之日,何苦穿着一身重甲,您的身体撑不住啊” 荀天章半个身子都靠着儿子,他望着帐外远处可见的连绵山脉,眸子微红 他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拿回原本属于梁国的玉山关,白威霆一门死后,他虽然惋惜却也觉得拿回玉山关的时候到了。 他知道自己的寿数恐怕不久,若老天怜他,便让他在死前为母国夺回曾经丢失在他荀家手中的玉山关,如此他才有颜面去见荀家的列祖列宗。 “咳咳”荀天章重重咳嗽了几声。 “父亲” 荀天章用力握住儿子的手,不让儿子声张。 大战在即,主帅病重,此乃不详。 他强撑着请命出战,可不是为了让大梁锐士止步于此的。 他誓要夺回玉山关,一雪前耻 “你派人去通知围堵晋国高义县主的顾将军,务必要在三日之内擒获晋国高义县主,不论死活”荀天章一字一句道。 白卿言拿着龙阳城的建造图细细查看,食指落在龙阳城水渠的位置。 大梁北面临海,梁人极通水性,定然会从这条渠入。 卢平端着热汤进了白卿言所在的单独营房,低声劝道:“大姑娘,喝了汤眯一会儿吧咱们府上护卫都已经睡了。” 白卿言端起热汤喝了一口,目光未离图纸,问:“赵同审的怎么样了” “是个硬汉子”卢平道。 大梁赵家人,自然硬骨。 “白将军王喜平求见”王喜平在外高声道。 白卿言放下热汤:“王将军进来吧” 王喜平一脸喜意进门,对白卿言一拱手:“让白将军料中了,梁军果然不应战” “若是今晚梁军派人来救赵同,或是来龙阳城探查我军情况王将军就要辛苦你手下的人走一趟梁营”白卿言眸中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火烧梁军粮草” 梁军粮草告急,要么背水一战,要么按兵不动。 荀天章谨慎,在未能摸清楚晋军军情,便不会妄动。 若是此时晋军姿态强硬再递战书,荀天章即便是不退,也不会冒然应战,更不会冒然攻城。 如此,必然能拖到安平大营的援军到达。 “但凭白将军吩咐”王喜平抱拳,郑重道。 入夜之后,林康乐将军减少了城墙上的守兵,增加了巡逻兵,更是在水渠入口设下伏兵,就等梁营夜探龙阳城的探子入城。 龙阳城城楼之上,高高架起的火盆火舌随风高低乱窜。 一行黑衣夜行之人,脊背紧贴着城墙根,一个接一个急速潜入深广的水渠之中,朝龙阳城内游去。 来的十人皆是赵家军精锐,他们悄无声息潜入龙阳城,正好碰到一队巡逻兵挑灯城内夜巡,一行人忙紧贴渠壁,屏息入水,仰头看向水面,直到火光逐渐走远这才冒出水面,动作敏捷灵巧一跃上岸。 打头之人见随行的十三人全部上岸,压低了声音道:“我等分散行事,两人去找晋军粮库,两人去抓舌头,询问晋军是否援军已到,其余人随我去狱中救公子半个时辰之后,不论事成与否,都必需出城” “是” 梁军正要分散,突然城楼火光一亮,早早便埋伏好的晋军拔刀而出,将这十三人团团围住。 赵家军精锐一看情况不妙,自知中计,拔刀死拼欲跳渠逃走。 谁知那个最先杀出包围要跳入渠中的赵家军精锐,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羽箭贯穿喉咙,立时断气。 紧接着第二个要入渠的也被贯穿喉咙,又被晋军砍了一刀,跌入渠中,顿时血色一片。 羽箭呼啸穿过人群,直至扎入带队入城之人的胸膛,赵家军精锐立刻将此人扶住护围在当中,手持长剑,满目戒备看着将他们团团包围的晋军。 “闪”林康乐一声高呼。 将赵家军十数精锐围住的精锐,立刻闪开一条通道。 林康乐率众将领,不紧不慢朝着如同困兽的赵家军精锐走来,目光冷冽凝视他们道:“既然是来救赵同的,那就把他们送到赵同那里去” 很快,赵家军潜入龙阳城的精锐便被缴械,押入大牢之中。 当他们进入满是可疑肉香味的大牢时,便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等看到被脱去裤子,四肢被绑在木板上的赵同时,顿时明白时怎么回事,眼眶一热纷纷跪了下来:“将军” “晋狗你们竟然敢如此对我们将军”赵家军精锐怒不可遏,冲过去似要同压他们入狱的晋军拼命,可是他们手脚被结结实实捆在一起,根本不是晋军的对手,被晋军一脚踹了回去。 “将军将军”赵家军膝行至已经疼晕过去的赵同身旁,咬紧了牙关,泪却止不住。 “不过是用了你们赵老将军对付旁人的方式,对付了你们梁军而已还以为你们赵家军早就司空见惯,不成想用在你们自家将军身上,竟然也是知道疼的”卢平慢条斯理开口。 “晋狗你们不得好死我们主帅一定会带领我们梁兵,踏平你们晋国灭了你们这些晋狗” 赵家军精锐目眦欲裂,如困兽办,咬牙切齿死死看着卢平。 “要救你们赵将军也简单,说吧高义郡主在哪里,不说你们和赵同一个下场”卢平眸色冷冽。 心口中间的赵家军冷笑一声:“呸想找高义县主等着见尸首吧” “不急,长夜漫漫,我们有的是时间审问”卢平命人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小小的铁球,从小拇指头那么大,一直到极小的,上面连着一根极细的铁链。 赵家军十几精锐脸色一变,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还是赵家军审问敌军舌头时用的,将那小小的铁球烧红,放入人的肚脐眼中,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这样精致的小东西,你们赵老将军曾在我们白家五爷,和我们白家军兄弟身上用过。” 第四百二十章:急招 卢平抬手轻抚着锦盒,深深藏着眸底的恨意,绷着脸不紧不慢开口:“你们赵老将军以此法,未曾在我们五爷口中得到过一丝消息只是我们白家军的兄弟实在坚持不住漏了口风,后来他们以死谢罪不愿苟活于世,只有一位被我们世子爷救了下来今日,我很想看看,你们赵家军的骨是不是就真的比我们白家军硬” 白卿言未从城墙上下来,她察觉刚才入城的赵家军精锐人数不对,怀疑还有人留于城外放风,若是潜入城这些赵家军精锐未按照约定时辰出城,放风之人便会回梁营去报信。 沈青竹之前早一步来春暮山,已将梁军大部分将领的行事作风摸清楚,此次率赵家军而来除了赵同之外,还有赵胜。 赵胜此人心思缜密,不会蠢到一股脑让人全都入城,连一个通风报信的都不留。 王喜平将军快步跑上城楼,对藏身于黑暗之中的白卿言抱拳道:“白将军,卢平已经审出了梁军粮仓所在,他们粮仓竟然并未在军营之中,而是藏于濮文城与他们大军军营的山坳之中,距离他们军营不足两里地,我挑选的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城,末将猜这城外定然有梁军把风之人,为了避免走路风声,所以特意挑了会泅水的,可这渠从城内到城外太长了,我们晋人水性不成,有点儿玄乎,末将打算让他们从东门或者西门出绕点路。” 荀天章将军果然谨慎。 “开城门,就从北门出让人带着猎犬紧随其后出城,在四周搜搜寻,若看到把风之人欲回梁营通风报信,杀”白卿言转头望着王喜平,“告诉去烧粮草之人,找到粮库点了之后,回途设法再抓几个舌头,审问高义郡主被困在哪儿” 倒不是白卿言不相信卢平能从那些赵家军口中审出什么,毕竟当年赵同的祖父赵毅,曾经审人的手段堪称活阎王,她不相信活捉的十一个赵家军,各个都是铁骨。 让王喜平的人抓个舌头再问一次,不过是因为想要确定消息的准确性和真实性。 王喜平抱拳道:“是” 白卿言抽出羽箭,搭在射日弓上,虽是夜黑风高,可她已经盯着那片黑暗之地良久,双眸已隐隐适应,只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挪动,她必能察觉。 很快城门打开,吊桥缓缓被放下,以杜三保为首的二十黑骑战士从城内快马城内冲出,卸甲轻装,只带引火之物,急速朝梁营方向飞驰。 隐藏在暗处的一名赵家军见状,匍匐在地,不安地按住自己腰间佩刀,全身戒备。 直到狂奔骏马从他身旁飞驰掠过,那赵家军兵卒这才缓缓露出头,深深朝着龙阳城的方向看了眼,只见龙阳城吊桥未收起,城门亦未关,不由心提了起来。 不多时,城门内突然传来犬吠声,他单脚踩地弓着腰撑起身子,做出随时撤退的姿势。 眼见高举火把的晋兵牵着九只嚎叫着的猎犬出城,他紧紧握住佩刀缓慢向后移动。 白卿言视线来回在黑暗中巡视,黑暗中隐约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轮廓似在往后挪动,她陡然拉了一个满弓,泛着寒光的锐利箭头直直瞄准了那个还在慢慢移动的黑影。 随白卿言一同立在城墙之上的弓箭手,齐齐搭弓,指向白卿言箭矢所指的方向。 “放” 白卿言一声令下,黑暗中无数箭矢破空之声交错,铺天盖地如同蚂蝗般直直朝着那赵家军兵卒直扑而去。 那正在缓慢移动的赵家军,听到破风之声,抬头一支泛着寒光的羽箭直直扎入他露出惊恐之色的瞳仁之中。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已经从吊桥那头出来的晋军放开猎犬,九只猎犬闻声呲牙咧嘴朝声源处扑去,晋兵紧随其后一路狂奔。 很快,被射成刺猬已经断气的赵家军被拖入城内。 就连那些赵家军来时所骑之马都被猎犬找到,让晋军给牵了回来。 “果然有收获啊”王喜平看着眼前的赵家军和十四匹骏马忍不住感慨。 白卿言目光落在眼前十四匹通体黝黑,线条健硕的骏马身上,走近其中一匹轻轻抚着骏马的鬃毛,心下恍然。 难怪萧容衍会那般斩钉截铁对她说,大梁一定会对晋国开战。 想来大燕答应出兵助北戎,便要北戎将强健的马匹给予大梁,让大梁有底气敢于晋国开战。 北戎想要大燕相助,可大燕却怕晋国背后捅刀子,那么将晋国拖入战事之中是最好的选择,北戎自然会答应。 而大梁,兵强之余又得良马,加之镇国王白威霆一门男儿尽数葬送于南疆,戎狄陷入内战,大燕出兵助戎,大梁收复失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焉能忍住不动 萧容 衍算得还真是清清楚楚。 “到处都查了吗就这一个把风的”白卿言看着那全身扎满箭的赵家军问。 “我等已经细细查过了,连马蹄印子都仔细辨别了,来的只有十四匹马,都在这里了”王喜平一属下恭恭敬敬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今夜诸位辛苦了早些去歇息吧” 见白卿言上马并非往军营方向走,王喜平上前两步问:“白将军您不回营吗” “我去大狱看看。”白卿言抬手拿过晋兵递来的乌金马鞭。 “白将军您也快去歇息吧从到龙阳城到现在您一刻也未曾停歇,这样下去不行”王喜平劝道。 “无碍我心中有数” 白卿言还未来得及扬鞭而去,就见王喜平的手下快马来报。 “报白将军王将军主帅刘宏携圣旨入北门,急招龙阳城内所有将领,于演武场听令” 此次皇帝任命刘宏将军为帅,在大军出发之前,皇帝专程将刘宏传入宫中叮咛过他,此次与大梁之战,能不能用白卿言就不要用白卿言,且要压着白卿言。 一来,是不能让他国以为,晋国男子不得用,得依靠一女子才能取胜。 ------题外话------ 第一更来了来了今天还是双倍月票,一张变两张小祖宗们快投吧只要进入前十,秃头作者君,头发掉光光都会加更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风头 二来,也是不想让白卿言在军中树立的威望过高,否则白卿言一旦盛誉如同白威霆,以白卿言刚烈的心情,又对皇家少有敬畏之心,白卿言定会拥兵自重,皇帝不好驾驭不说,一个弄不好白卿言便有可能起兵造反。 刘宏打从心底里尊敬这位拖着病弱之躯,在南疆大胜西凉的白家女儿郎。 所以一开始,刘宏也觉得皇帝有些担忧过甚,可回去后细想白卿言在宫宴上的慷慨陈词,想到白卿言敲登闻鼓逼杀信王,却觉得皇帝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刘宏心知,自己没有如同镇国王白威霆和镇国公白岐山那样的本事,皇帝之所以让他为此次主帅,无非是因为他从皇帝还未登上至尊之位之前便忠心于皇帝,从不揽权,亦无什么雄心壮志,且至今未改。 所以,在刘宏得知白卿言一路从朔阳快马,带一队护卫直奔龙阳城时,想到皇帝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让白卿言立军功之语,顿时心急如焚,干脆也舍弃大军,带了一队骑兵日夜兼程而来。 刘宏怕派其他人来,都压不住白卿言,唯独他是一军主帅,白卿言必需听他的。 可这一路,刘宏人不下马背,被折腾的不轻,大腿内侧全部被马鞍磨烂,进城前更是发起了高热,他听城内的守兵说白卿言一到,未曾歇息便应战,对上梁军猛将赵同,将其三招制服,大涨晋军士气。 更是预测到梁军夜里会有所行动,且晋军刚才已经将偷偷潜入城的赵家军活捉,随后白卿言又命人前往梁营烧大梁的粮草。 刘宏看着那守军溢于言表的敬仰之情,心中吃力,也不敢去休息,立刻命人召集众将前往演武场。 演武场,所有高高架起的火盆全都被点燃,旌旗猎猎,火舌随风高低乱窜,将演武场映得恍如白昼。 面色苍白的刘宏坐在椅子上,他发热难受,呼吸很烫,口腔也是烫的。 他不是不想休息,只是不想让退入龙阳城的将士们觉得他们的主帅还不如一个女娃娃。 刘宏是强撑着凭借着一口气坐在这里,他怕躺下了没有一天他醒不来,得先见过各将领做好安排。 白卿言一行人到的时候,一身重甲披风的刘宏坐在演武场高台之上,左右两侧立着佩剑骑兵,主帅威仪十分排场。 “末将见过主帅” 一行人立在高台之下,对刘宏行礼。 刘宏原本想要起身,奈何浑身酸软,关节都引发热疼痛不止,他只能坐于此,对诸位将军拱手:“诸位将军见谅,本帅偶感风寒,全身酸软,便不站起来了。众将士听令,即日起不得本帅号令不得擅自应战行动违令者已叛国罪论处诸人皆需于城中,静待援军抵达,再行计较。” 众将士你看我我看你,抱拳称是。 白卿言抬眼朝刘宏看去,刘宏忙挪开视线,有些心虚不敢与白卿言那双深沉平静的眸子对视。 刘宏拼了老命一路追来,为的就是下这道命令。 “都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援军一到我们将梁军赶回大梁”刘宏中气十足说完,亲卫连忙一左一右将刘宏扶起。 目送刘宏离开,林康乐转头看向面色如常的白卿言,唇瓣嗫喏却没有出声。 在场的聪明人谁看不出来,刘宏这命令是对白卿言下的 “白将军日夜兼程而来,也是该休息休息,想来安平大营的援军最晚三日后就能到,届时我晋军怕与大梁要有一场恶战,白将军在我们晋军才有底气啊”王喜平忙上前对白卿言说,生怕白卿言心里不舒服。 白卿言颔首,抱拳与在场诸位将军告辞。 王喜平立在林康乐身边,拱手送其他人离开后才道:“这主帅似乎是在有意压白将军啊是怕白将军抢了他这个主帅的风头吗” 南疆之战时,太子是主帅,可大获全胜却全靠当时连个官职都没有,拿了虎符率兵的白卿言。 林康乐眉头紧皱:“如今大战当前,身为主帅不想着如何团结众将领一同御敌,竟然担心手下将军抢功” 林康乐曾经同白卿言一同血战过,感情不一般,自然反感刘宏这种行径。 林康乐的确是将刘宏给冤枉了,刘宏也不想如此,他心中亦是对白卿言敬佩不已,可是圣命难违。 大狱之中,卢平为了避免多人一起审,得到消息不准确,将那十一个赵家军,包括重伤的一个,都单独分开关押,分开审讯。 整个大狱之中充满了赵家军绝望凄惨的哀嚎声,恍然一听还以为到了地狱之中。 不得不说当年赵毅老蒋军审敌国兵将的确是有一手,所用刑罚让人生不如死,尤其是那小小的 铁球烧得火红之后,放入人肚脐之中,简直是死去活来,只想求速死。 卢平不但审出了粮仓所在,天亮之时还审出了白锦稚如今就在火神山之中。 赵家军率队而来救赵同,被白卿言一箭射中心口的队率倒是个硬骨头,但最终没熬过烙刑,得知他们小队中已经有人透了消息,一口气没上来便死了。 卢平不敢耽搁,带着连夜审问出来的结果去找白卿言。 白卿言翻看单独分审的竹简,其中三个说白锦稚在火神山,其余的是真的都不知道,倒是吐出了点儿别的东西。 既然知道了白锦稚的消息,白卿言不愿耽搁,她略微想了想,让卢平抱着竹简前往主帅所在营房,请求主帅让她带兵前去救白锦稚。 白卿言刚出来,杜三保一行人就回来了。 杜三保知道白卿言担心白锦稚,一回来,让其他人去找王喜平复命,自己朝着白卿言的营房跑来。 天刚肚白,脸上被烟熏黑的杜三保满头的汗,用衣袖一抹,只露出一个白白的额头,对白卿言露出一排白牙,抱拳单膝跪地,道:“白将军,我分别抓了两个舌头问了,说是高义县主在哪儿他们不知道,可是他们顾将军带了一万人前往火神山,想来应该就是为了捉拿高义县主。” ------题外话------ 第二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双倍双倍哦 第四百二十二章:决断 白卿言点了点头:“辛苦了你起来,随我去见主帅” “哎”杜三保忙站起身,跟在白卿言和卢平身后,疾步往主帅营房走去。 主帅刘宏来了的消息,杜三保一进城就听说了,既然主帅来了要去救高义县主,自然是要请示主帅的。 杜三保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要是主帅允准了白卿言去救人,他一定要跟在白卿言的身边,与白卿言一同血战。 白卿言人到主帅营房门前,对刘宏的副将拱了拱手:“劳烦通报主帅,白卿言有要事请见” 刘宏的副将对白卿言行礼后道:“郡主,主帅来龙阳城时感染风寒,高热不退,强撑到了龙阳城,如今刚吃了药睡下” “这里是战场不是大都城”白卿言如炬双眸望着刘宏的副将,一字一句,不怒自威,“军情紧急,需主帅决断” 刘宏副将一脑门子汗,他知道镇国郡主不好对付,所以刘宏才交代谁都不见。 可,正如白卿言所言,这里是战场并非大都,战场之上军情瞬息万变,只要主帅没有死,需要他决断的他都必需爬起来,因为主帅的决断关乎着战争胜败,关乎着数万将士的性命。 “军情紧急,耽误了军情,这个责任是你担待吗”杜三保大着胆子质问主帅副将。 高义县主带着三千兵马,没有粮草补给已经快半月了,都不知道高义县主和那些兄弟们现在惨成什么样子,他们在这里多耽误一刻,高义县主他们就多一份危险,这主帅的副将还在这里磨磨唧唧。 刘宏副将自知这个责任他担待不起,抿了抿唇,半晌这才道:“郡主稍后,末将前去禀报。” 刘宏迷迷糊糊被副将扶起来,喉咙发干,关节疼得厉害:“什么军情” “镇国郡主没有说,可末将看在镇国郡主身后那个一身便装的晋兵,应该是刚从城外回来,带来了什么军情”刘宏副将道。 刘宏抬手捏了捏还胀痛不已的额头,知道事情紧急,指了指自己的衣裳让副将帮他披好,这才道:“快请镇国郡主进来” 白卿言带着卢平和杜三保进门后,朝刘宏行礼。 卢平将审讯出来的竹简放在刘宏面前案几上,杜三保抱拳道:“主帅,末将今日奉命出城去烧梁军粮草,回来的路上抓了两个舌头,分别问过了,如今大梁顾将军率一万人在火神山,想来是为了围布高义县主” 卢平亦跟着道:“今日,小人从潜入城的赵家军身上,不但审出了梁军粮仓所在地点,还审出了高义县主如今就在火神山。” 白卿言对刘宏抱拳:“请主帅允准我带五千人马,赶往火神山救人” 刘宏点了点头,救人的确要紧 他能明白,白卿言这么着急赶来龙阳城多半就是为了救高义县主。 “可是,如今援军未到,若是派五千人马出城,万一梁军主力来攻”刘宏也有自己的考量。 “明日一早,请主帅亲自将此次潜入龙阳城的赵家军头颅送去梁营,以主帅的身份向梁军主帅荀天章下战书,荀天章此次本就未曾摸清楚援军是否到城中,主帅亲临,荀天章多疑必会怀疑我晋国援军已到,不会轻易应战更不会开战攻城”白卿言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 按时间算,晋国的援军的确应该未至,可刘宏此次来的及时,先是白卿言应战,后是晋军新任主帅刘宏亲自宣战,总会让荀天章迟疑一下子。 荀天章迟疑的这段时间,白卿言就有信心将白锦稚救回来。 刘宏点了点头,再抬眸看向白卿言时欲言又止,想了半晌,手按住案几上的审讯竹简,开口:“郡主明日随本帅一同前去梁营宣战,本帅身体不适,需有三招生擒他大梁猛将的郡主在来壮我军声威火神山救人派林康乐和王喜平两位将军率一万人前去更为妥当毕竟林康乐将军和王喜平将军,已在北疆数月比郡主更加熟悉地形” 这已经是刘宏做得最大让步,即能派人去救回白锦稚,又能按照皇帝的吩咐压住白卿言。 白卿言抿着唇,静静看着刘宏。 刘宏唇瓣干裂苍白,对白卿言道:“我知道郡主救妹心切,可郡主本就身体羸弱,日夜马不停蹄而来,就连我都只撑不住,更遑论郡主一个女儿家高义县主是镇国王的孙女,亦是南疆之战的功臣必需救可郡主你也必须休息这是帅命” 刘宏此言发自内心,白卿言和白锦稚都是镇国王的血脉,在能救的情况下,刘宏不愿看到镇国王白家的血脉再受损。 白卿言颔首。 刘宏立刻让副将去传令,白卿言转过头吩咐卢平:“平叔,辛苦你赶在林康乐将军身边,便于寻找小 四” “是”卢平抱拳称是。 “郡主放心我杜三保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将高义县主平安带回来”杜三保一双眸子灼灼。 看着卢平与杜三保梁人离开,刘宏松了一口气,语气不免软了下来,对白卿言道:“听说郡主从到龙阳城就不曾歇息,如今高义县主有了消息,也有人去救,郡主还是好好歇息歇息吧” 白卿言看着主帅营房窗外已经逐渐亮起来的天色,转过头看向跪坐于摇曳烛火下的刘宏,平静开口问道:“刘将军被任命为主帅,出征之前,陛下是否曾叮嘱刘将军防着我” 刘宏拳头一紧,脸色沉了下来:“郡主这是在质疑本帅,还是质疑陛下” “不敢”白卿言神色从容,“只是陛下对我白家防心甚重,所以言才有此一问刘将军曾在白府门前送别我白家英灵之情,白卿言从不曾忘,白卿言将刘将军视为长辈,所以今日是想向刘将军交底,我白家之人忠义之心列国皆知,晋国边民,皆是我祖父c父亲,和数代白家军拼死所护白家人绝不会反更不会在国危时,盘算私利。”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双倍月票 第四百二十三章:不舒坦 “因为白家人忠的是晋国万民,粉身糜骨所护的也是晋国万民。”白卿言视线郑重看向刘宏,“这,也是陛下动摇了对白家信任的原因。” “南疆之战陛下给了信王金牌令箭,致我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死于沙场如今与大梁之战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悲剧,因为不论是陛下或是刘将军还是晋军的将士兵卒,或是我白家人,来这里的,都是为了保境安民这四个字” 白卿言的坦然相告,让刘宏没由来心慌,他手心收紧,想问白卿言那是否有朝一日,民不聊生白家人亦会为了百姓而反林氏皇权。 可这话,他不能问,他的内心甚至已经知道了答案,问出口说了他是忠臣,便不能不禀报皇帝,若如此使白家蒙难,他宁愿不问不知。 因为这天下如同白家一般忠义,且心怀大志的家族,已经很少了。 今日白卿言这番话坦诚,刘宏心里也有了底,白卿言说的对,他们来这里都是i为了保境安民,与其担心日后晋国民不聊生白卿言会不会带着白家反,不如多想想如今怎么退敌保民。 再者,刘宏觉得不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子,虽然算不上是一代明君雄主,可也绝不会将晋国弄得民不聊生。 倒大可不必为日后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忧,白家忠于晋国万民也好,忠于陛下也罢,说法虽然不同,但总归都是忠于大晋。 刘宏点了点头:“郡主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但是这话还是不要在旁人面前说了,我知道郡主和白家忠义,可难免陛下听了心里会不舒坦。” “多谢刘将军指点”白卿言垂眸,恭顺道,“言请带人绕行前往梁军大营与火神山中途必经之道,若火神山梁军回营搬救兵,言也可在此伏击。” 刘宏知道白卿言顾虑是对的,不在这里设伏,等火神山梁军回营报信,荀天章带主力反扑火神山,别说高义县主,就连林康乐和王喜平带去的一万将士都别想回来。 “此事不必你亲自去我只会派人前往,你放心”刘宏望着白卿言声音柔和,“去歇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你随我去约见梁军主帅荀天章。” 白卿言颔首称是退下。 刘宏望着白卿言离去的背影,叹气,不论是镇国王白威霆也好,还是镇国公白岐山,亦或是如今的镇国郡主白卿言,都太耿直了,难怪会被陛下怀疑。 白卿言从刘宏营房出来时,天已大亮。 她今日对刘宏说这些,不过是觉刘宏当初能随舅舅董清岳亲自前去白府门前送白家英灵,心中定然还存着一份军人的忠义和耿直。 祖父白威霆,作风取直,取忠,满朝皆知,就连曾经未涉朝堂的秦尚志都知道,刘宏又怎会不知 白家耿直之风早已深入人心,那她不如就以磊落直言白家不会反,是为民不为君,来与刘宏达成共识,齐心协力退梁军,让刘宏对她不要太过防备,以免使百姓因帅将不和而受苦。 刚才刘宏劝她不要将今日对她所言说与旁人,想来是已经被她说动了。 大都城南门城外,司马平牵着一匹骏马,马背两侧放着他的包袱和佩剑,正挑眉看着吕元鹏。 吕元鹏换了一身普通老百姓的粗布蚂蚁和布鞋,去了头上的玉官,用一小块布包裹着发髻,背了一个缝着补丁的小包袱,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还哪儿有一点儿风流倜傥的模样。 吕元鹏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装扮,再看看一身锦衣华服的司马平,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自家哥哥给坑了。 “不是说好了隐姓埋名去参军的吗你看看你那身衣服咱们这种勋贵人家,即便是下人穿的衣裳在普通百姓众都是难见的若想隐姓埋名,你那个宝马c那个包袱,还有你这身衣服都得换了” 吕元鹏学着自家哥哥吕元庆的口气,对司马平道,心里十分不服气。 司马平抿了抿唇,他是真没有想到吕元鹏为了隐姓埋去参军竟然还能做到这个地步,他牵着骏马上前拍了拍吕元鹏的肩膀:“元鹏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被你家哥哥给坑了” “你才被你家哥哥给坑了”吕元鹏一脸怒火。 “就算是咱们要隐姓埋名去参军,至于从大都开始就穿成这副德行吗就不能等快要到了在换这身衣裳况且马都没有,就靠你这两条腿走到南疆,就你得走十年吧” 吕元鹏一怔,好像是这个道理 司马平叹了一口气:“你翁翁那么精明,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一个傻孙子” 吕元鹏垂眸细细思索着,好像琢磨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我觉得我哥好像不想让我去南疆,想让我去北疆”吕元鹏突然抬头认真望 着司马平,“我今日走的时候,我哥和我说了朝廷征兵去北疆之事,还说如今北疆战事吃紧,时势造英雄正是立功的好机会,还告诉我白家姐姐如今也在北疆然后他还没有给我马,不给我银子,就给了我一个叫王三的名字,是不是想让我自己去报名从军,去北疆” 司马平眉头一紧,也琢磨出不对味来。 吕元鹏想去南疆参加白家军也是为了追随白卿言,而吕元庆告诉了吕元鹏如今白卿言人就在北疆,意思的确在显然不过。 吕元鹏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去北疆吧你新身份准备好了吗” 司马平点了点头:“马三” 吕元鹏:“” 怎么都是三,现在取假名字都这么随意了吗 “你换身衣裳,咱们现在就去城北外的军营征兵处报名入营。”吕元鹏说着将自己背上的包袱拿下来解开,将一套一副塞到司马平的怀里,“你快去换好咱们就走” 司马平上下扫了眼吕元鹏身上那灰扑扑的衣服,怀里抱着带着补丁的衣裳有些不大愿意,但还是去换了。 ------题外话------ 第一更。 吕元鹏:要去找白家姐姐了开森 萧容衍:又是见不到媳妇儿的一天 秃头作者君:又是滚来滚去求月票的一天,为了月票我可以左右滚,毕竟双倍啊 第四百二十四章:造化 司马平走之前,他的父亲专门叮嘱交代了,让他一定要跟紧吕元鹏,因为吕相一定会派人暗中保护吕元鹏,他也能因此受益。 再者,要是真的让吕元鹏一个人去了北疆战场,司马平可是真不放心。 在这个大都城中,司马平看着和谁都亲近,可真被他当做朋友的,却只有看起来好骗又不怎么聪明的吕元鹏而已,他可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 此去北疆战场路途遥远,他要是不跟着,吕元鹏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司马平抱着衣裳去树后更换妥当,也全无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模样。 吕元鹏看着和自己一样灰扑扑的司马平,捂着嘴偷笑, 见自己的骏马和包袱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把剑被吕元鹏抱在怀里,司马平皱着眉问:“我的马和包袱呢” “哦看到了两个乞丐,送他们了” 司马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平静了下自己心中翻涌的怒火:“元鹏那个包袱里,有咱们俩的盘缠五百两呢” 吕元鹏一怔,随即清了清嗓子道:“嗨咱们俩是去军营,跟着部队走的,难不成还能把咱俩饿死吗一看你就没有去参军的诚意,你说咱俩穿成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去军营,身上带五百两银子合适吗没经验走吧” “好”司马平皮笑肉不笑地攥紧了手中的锦缎绣花衣衫,“到时候你可别哭” 晋军军营可不像白家军军营,若是无银子上下打点,又不暴露身份求庇护,那最累最累最脏的活肯定是他们干,希望到时候吕元鹏还能坚持得住。 司马平去城内的当铺,将自己那一身衣衫当了,同灰扑扑的吕元鹏背着小包袱,徒步往城北走。 谁知刚走出没几步便被平时一起玩儿的纨绔给认了出来,那纨绔从马背上下来,围着司马平和吕元鹏笑得前俯后仰:“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隐姓埋名去参军”吕元鹏回答的一身正气,“去北疆,把梁狗赶回梁国去” 似乎被吕元鹏这一身正气所感,那群纨绔纷纷下马,没想到吕元鹏竟然也有这样的男儿血性,有人想了想一时心血来潮竟然喊道:“哎哎哎我说我们平时总玩儿在一起,不如也一起去参军吧” “别胡闹了我们是去参军,又不是去玩儿的”吕元鹏昂头挺胸。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了诸位连最喜欢胡闹的吕家元鹏都要去参军了,咱们还能在这大都城里风花雪月吗我们也去把梁狗赶回梁国之后,再来举杯欢庆也有能拿的出手的经历和人家花楼姑娘吹嘘啊” “说得轻巧,你们谁家祖父爹娘能同意你们去参军”司马平双手抱臂,抬眉轻笑。 “那你们俩怎么让你们祖父爹娘同意的”有纨绔问。 “这还不简单,偷偷去啊隐姓埋名,我叫王三司马平叫马三”吕元鹏得意洋洋道。 “那我们也能偷偷去啊反正这一次征兵的募兵令说不论什么身份都能去,就连乞儿也行我们胡编乱造说没户籍,说不定还给我们落个籍我就叫李三了” “你们这位身衣服哪儿来的” “就是啊衣服哪儿来的咱们也去弄一身穿穿” “那我叫于三吧” 一群纨绔说说笑笑,或是因为一时冲动,或是因为想和吕元鹏司马平一起玩闹,竟然都换上了普通老百姓的衣服鞋子,一起浩浩荡荡前往军营参军去了。 吕相下朝回来,听说大都城以吕元鹏为首的那干纨绔,今日一同浩浩荡荡换了平民的衣服去城北兵营报名参军去了,吕相额头突突直跳。 明明让吕元庆叮嘱了,要吕元鹏悄悄去悄悄去怎么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今纨绔参军,已经成了大都城街知巷闻之事。 他这个孙子总是不着调,行事出人意料之外,简直让吕相头疼不已。 可是,吕相静下心来想一想,这样也好,事情闹大了皇帝也就知道并非是吕相有什么盘算才让孙子去军营,而是吕元鹏胡闹,偷偷溜出了家带着那一干纨绔去投军,要渠参军将梁军赶出晋国,皇帝听闻想必也会高兴吧 也幸亏吕元鹏没说要去北疆追随白家姐姐这样的话,否则皇帝怕是又要疑心了。 吕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反正吕元鹏是大都城出了名的纨绔,他胡闹投军皇帝必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只希望吕元鹏能争气一点,别到最后吃不了苦回来了,若是他能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也算是他们吕家的造化。 “相爷相爷不好了巡防营统领范余淮上门来哭丧着脸,说求相爷管管元鹏少爷,别把他们 家独苗带去北疆战场,不然范大人担心老娘亲和他拼命” “相爷相爷不好了寿山公他老人家亲自来了,说求相爷让咱们家元鹏少爷将他小重孙子放回来” 吕相手中茶杯一抖,忙站起身来:“快先请寿山公和范大人进来” 白卿言跟着刘宏骑马在龙阳城与梁军大营中间的龙母河等候荀天章。 今日天色阴沉,风尤其大。 不多时,荀天章立在战车之上缓缓而来,赵胜骑马带着一队精锐在一旁相伴。 刘宏让人将昨夜入城的赵家军探子头颅,送到荀天章的面前,笑着道:“荀将军若是想知道我晋军什么军情,何苦如此麻烦派人入城来探不如问我和白将军,刘宏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来之前,白卿言专程叮嘱了刘宏,态度要强硬,且务必要给梁军限时,表示晋军开战的急切,梁军才会相信晋军援军已到。 荀天章视线落在那些赵家军的头颅之上,用力握紧了战车扶手,看向骑于马上一身银甲,眸色冷漠淡然的白卿言。 看来,晋国的援兵果然是到了,所以才敢如此强硬,否则定会如张端睿那般迟疑不够果决。 ------题外话------ 1c秃头作者君重审一下更新时间,更新一天最早的凌晨零点更新,不是更新晚了,而是这个时间是一天的开始,秃头作者君更新的时间是最早的,望各位小祖宗周知 2c每天六千字更新,秃头作者君一向稳如狗,偶尔有一天最早更新不出来的情况,也必定会在这一天之内补齐 3c视身体情况和精力,或者是编辑要求,月票进了前十,加更。 4c秃头作者君说了,下月过年,月票这月进前十秃头作者君就开始存稿,准备爆更爆更最近月票双倍,一张边两张,小祖宗们不要错过 第四百二十五章:分而吞之 赵胜握着缰绳的手一紧,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凝视着活捉了他弟弟赵同的白卿言,似恨不得将白卿言生吞活剥。 “昨日我军已修整一日,不知荀将军可休息好了,能否一战啊”刘宏眉目含笑说的十分轻松仿佛胜券在握,“还是荀将军粮草被烧,如今要等粮草到了之后才能一战” 提到粮草被烧之事,荀天章心口就疼得厉害。 他专程没将粮草运往大营,怕的就是晋军袭营之时粮草损失,没想到还是让人把粮草给烧了。 荀天章沉住气,笑着看向白卿言:“小白帅曾经打仗手法,老夫都有好好揣摩过,原以为小白帅擅长偷袭之战,没想到此次晋军换了主帅,竟也耐得住性子只是派人去烧了我军粮草,没有前来袭营。” 白卿言抬起暗藏锋芒的眸子看向荀天章:“今日必去。” 刘宏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唇紧紧抿着唇。 荀天章看到刘宏的反应,哈哈哈直笑,朝着白卿言的方向拱了拱手:“那老夫今夜就在营中恭候小白帅了” 刘宏不等白卿言回答,便对荀天章道:“荀将军要等到粮草一到修整好了,才能一战可我晋军等不得,本帅给荀将军三日,三日之后,荀将军若是还不应战,那本帅可就要带兵强攻了。” 白卿言垂着眸子没有吭声,刘宏反复到粮草,且态度强硬,催促其三日之内准备应战,似乎是想要劫梁军粮草。 “自然” 荀天章命人将赵家军兵卒头颅带回,双方掉头回各自营地。 刘宏眉头紧皱,问白卿言:“今夜,郡主真的要去袭营可郡主为何先一步对荀天章说此事如此他们定会所防范。” “荀天章生性谨慎,我既然说了今日要去,他必会有所安排,设伏兵等着我,让他们去折腾吧等林康乐将军和王喜平将军回来,火神山战报传过去,荀天章就知道今日我们已经去过了。” “不过刚才荀天章说起郡主你惯用的战法,我觉得郡主可以带兵前往梁国运送粮草的要地设伏,劫了或是烧了他们的粮草没有粮草梁军必会溃不成军。”刘宏眯了眯眼道。 “末将想过,不过从梁国到春暮山,再到梁军大营,运送粮草并非只有一跳路可选,若是想要劫粮草,那便需要多地设伏,分散我晋国兵力,说不准荀天章会趁这个机会,以粮草为诱饵,将我晋军分散,分而吞之。”白卿言道。 刘宏点了点头:“郡主所言极是,可就白白放过了这次机会,就这么看着他们将粮草运到,对我晋军不利啊” “那便派人提前将其他运粮之路封死,只留一条路,但如此一来便是要正面同大梁主力对上,若是您有必胜把握,倒是可以一试。” 荀天章今日在龙母河旁,便已经察觉了龙母河的风很大,暴雨即将要来,回营之后立刻让人送来的龙阳城的地方志。 龙阳城靠近龙母河,六月下旬开始多雨,且龙母河进入汛期。 荀天章手指在地方志上点了点,龙阳城地势低,若是能设法在汛期到来前挖好沟渠,水淹龙阳城这必是能将梁军损耗减至最少的办法。 荀天章抬起头来看向帅帐外远处似已隐隐看到黑云翻滚的天,眼眸放亮,只觉时不我待,当机立断:“传杜将军过来” 荀天章交代梁军将领,今日入夜之后,点兵立刻前往龙母河,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夜时间,必需挖好渠。 荀天章安排好今夜挖渠之事,整个人疲累跪坐在主帅案几前,他闭上眼反复会想今日与晋军主帅刘宏还有白卿言会面之事。 不论白卿言今夜会不会来袭营,他都要做好万全准备。 大营之中留五千人,其余人除了杜将军带走挖渠的将士之外,埋伏于营外,若是白卿言敢来定让她有去无回。 很快,荀天章命自己儿子传令做准备。 赵胜接到在营外埋伏的命令之后,前来主帅大帐请见荀天章,说起粮草之事,担心晋军回劫他们的粮草。 荀天章低笑一声:“真是如此,反到正合我意了,派人前去几条送粮要道盯着,若是晋军真的分散兵力在各个运粮要道设伏,我们大梁兵力数倍于他们晋国,正好将晋军分而吞之” 赵胜颔首:“末将这就派人前去盯着” 运粮要道c挖渠之事,还有今夜设伏,三件事安顿好,荀天章忠于散了劲儿,双手抚着案几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抓起案几上的帕子掩住口,只觉口腔里一股子腥甜冲上来,他挪开帕子一看,上面一口鲜红。 荀天章忙用帕子将嘴角鲜血擦去,紧紧将帕子攥在手心里。 当日傍晚晋国守将符若兮,率安平大营援军抵达龙阳城,于城外驻扎。 援军一到,刘宏顿时就有了底气,立刻将众将领召集在一起,商议退梁军之法。 刘宏知道自己行军打仗能力一般,但他有一点好处,便是能听得进去他人意见。 派去看着梁营的探子突然来报,梁军大营有人带君出营。 “往那个方向”白卿言心提了起来。 “似乎是往火神山方向”探子道。 白卿言心一下提起,又问:“可看清楚了带兵的是何人,兵力多少” “带兵之人未明,兵力约莫两万” 白卿言转头看向刘宏:“看来林康乐将军和王喜平将军带兵前往火神山救人之事,已被荀天章知晓,请主帅派我带人即刻前往火神山驰援” 刘宏紧抿着唇,思虑半晌开口:“还是辛苦符若兮将军带兵走一趟,郡主留于营中,与我等商议退梁之事” 留下白卿言,刘宏并非故意阻拦她,而是白卿言乃白家子嗣,深谙用兵之道,虽然白卿言年纪小,可用兵方面刘宏打从心底里还是依仗白卿言的。 白卿言拳头紧了紧,对符若兮将军拱手:“那便辛苦将军了” ------题外话------ 第三更秃头作者君在线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二十六章:星夜疾驰 符若兮将军这些年镇守戎狄,对战经验丰富,一定能救回小四 “郡主放心” 符若兮领命,立刻带人疾驰火神山方向。 “郡主,刚才你说龙母河”刘宏追问。 白卿言心跳极快,但还是稳住心神,站在沙盘前,继续同刘宏与诸位将军说起梁军恐会水淹龙阳城之事。 “今日龙母河之上,梁军主帅荀天章一定已经注意到龙母河汛期即将要到,龙阳城地势地,恐怕荀天章会用水淹龙阳城之法取胜,还请主帅下令,命晋军帮扶百姓尽快收割麦子,疏散百姓。”她道。 “提前收麦,疏散百姓那万一梁军并未打算水淹龙阳城呢”有晋国将领提出疑问,“况且,若梁军有动向,我们探子定会提前回来报知郡主担忧为时过早了,不过白白浪费力气” 白卿言也不争辩,只极为肯定道:“是与不是今夜还请主帅,派人去龙母河一探便知” “若是梁军主帅真的要水淹龙阳城,难道我们就只有疏散百姓这一条路可走”刘宏望着面前沙盘细想之后看向白卿言,“与其耗费人力提前收割麦子,不如我们提前在龙母河设伏,将前去挖渠的梁兵了结在龙母河” 白卿言似乎早已想过此法,望着刘宏道:“此法倒也可行,不过若是不能将荀天章派去挖渠的梁军全歼,哪怕只剩一个逃回梁营,反倒打草惊蛇,让我们晋军处于被动。言倒是以为,还是提前收麦疏散百姓要紧,渠让梁国去挖,届时设法将梁军引入龙阳城,就用梁军辛苦挖的渠,来对付他们梁军。” “郡主这个办法最主要的便是引梁军入城,可若梁军不入城呢”有将领眉头紧皱颇为不赞同道,“梁军不入城便是枉费心机前次梁军攻下春暮城和濮文城烧杀抢掠了一番,便离开,并未在城中驻扎届时梁军水淹龙阳城,损失的可是我们晋国” “郡主已有想法”刘宏倒是对白卿言十分有信心,只觉白卿言绝不会无的放矢。 白卿言点了点头:“即刻放出流言,就说龙阳城内藏有春暮城与濮文城两城被攻占之前运走的财宝,天下第一富商萧容衍的宅子就在龙阳城内,有密室暗道藏珍宝无数,财帛动人心梁军军营之中必然有将领会想攻下龙阳城,抢先入城将财宝占为己有。” “之后,再请主帅派人将梁军运粮的粮道全部捣毁,只留靠龙阳城近的这一条”白卿言点了点沙盘中的几条粮道,“荀天章为护粮草周全,便必会派重兵护此粮道,以防晋军劫烧梁军粮草的同时,吞掉前往埋伏的晋军” 白卿言手指沙盘中梁军此时所在之地,语声又快又稳,眸色坚韧镇定,似已胸有成竹:“此时我晋军主力尽数前往梁营袭营,务必要让梁军看到主帅和晋国战将都在,以为我军主力攻营,引荀天章护粮道重兵回营驰援,我军再佯装败走,一路且战且退将其引入龙阳城,假装不敌溃败逃出城” “此时的梁军能不在城中搜一搜财宝毕竟淹不淹龙阳城全凭荀天章一声令下待他们梁军在城中凑搜敛财宝之时,可派林康乐将军已绕至绕至龙母河,掘开渠口水淹龙阳城” 白卿言细看过军报,梁军入春暮城和濮文城两城时,荀天章都给了三天的时间烧杀抢掠,他们有时间来水淹梁军。 刘宏听着白卿言的口述,心中热血顿时澎湃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沙盘边缘案木:“好” “没想到郡主竟然已经想的如此详尽,末将佩服”刚才持怀疑态度的将领朝着白卿言抱拳。 一身银甲神容镇定自若的白卿言颔首,全无洋洋自得之态,声音平和从容:“主帅可现在便派人前往龙母河蹲守,天黑之后梁营必会有所动静” 白卿言将此时荀天章可能考虑到的作战方略,全都考虑了进去,再三推演之后,认为唯有此法能胜梁军,且晋军伤亡最小。 水淹龙阳城,虽然要计较重新修建龙阳城耗费人力物力,可在白卿言看来,人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有人在重建城池不是难事。 就怕两军交战,晋军将士死伤过多,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就如同南疆一战,若非因信王误国,晋国数十万将士葬身南疆,晋国兵力大损,大梁此次敢出兵攻打晋国吗 刘宏已经派人传信从大都前往龙阳城的援军,星夜疾驰不得有误。 如此等水淹梁军之后,才好合力将梁军残兵赶出晋国。 临近酉时,城外大风忽大忽小,天色阴沉不见日光,已然暗了下来。 众人静待火神山方向的消息,也在等着龙母河那边的消息。 白卿言心焦不已,立在城墙之上望火神山方向眺望,见火神山方向隐隐似 有火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决定亲自去一趟。 她转身正欲去向刘宏请命亲自前往。 “白将军”有晋兵喊了一声白卿言,手指向远处。 白卿言转身,顺着晋兵手指方向看去,见有骑兵从火神山方向疾驰而来的,旗帜翻飞,马踏灰扬,沙尘满天。 白卿言沉住气,拉弓搭箭,高呼:“弓箭手准备” 卢平也拿起弓箭,搭弓瞄准远处。 来者虽然高举晋军大旗,可人未临近,未看清楚还需防备。 龙阳城城楼上方吹响号角,全城戒备,以防敌军来犯。 刘宏率晋国众将士骑马而来,直奔城楼之上望远处眺望。 “好像是我们的人” 白卿言拉弓姿势未收,眸色幽沉:“等靠近看清之后再说” 两军对峙之中,对方又是荀天章那样不择手段的主帅,还是需要小心。 马蹄声越来越近,当白卿言看出清带兵快马冲在最前方的是浑身带血的林康乐c王喜平,还有符若兮将军。 符若兮身后跟着的骑兵,马背上几乎都是两人,想来是将火神山的晋军带回来了。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继续打滚求月票啦 第四百二十七章:不要恋战 可全城依旧保持高度戒备,直到骑马在最前方的符若兮拎着梁国战将顾善海的头颅,高呼:“末将符若兮,火神山驰援归来斩获梁军战将顾善海头颅” 没想到符若兮如此英勇,救人之余还斩了梁军猛将头颅 刘宏高兴不已喊道:“快开城门” 白卿言迅速冲下城楼,卢平与白家护卫立刻跟上。 眼看着城门打开,符若兮c林康乐c王喜平骑马进城,符若兮一下马便道:“快准备吃的喝的被困火神山的兄弟们都饿坏了” 说完,符若兮疾步朝着神色紧张的白卿言走来,抱拳对白卿言道:“郡主,梁军突然驰援,高义县主为了被困近半月的晋军兄弟们,带人将梁军引开深入深林,如今梁军放火烧山,山下围困,属下无能实在没有办法救出高义县主,只得先回来还请郡主恕罪” “郡主放心”王喜平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道,“杜三保带了一营人正在山中搜寻高义县主。” 白卿言握着射日弓的手一紧,顿时寒意丛生,脊柱战栗,她紧咬着牙一语不发,解开缠绕在双臂上的铁沙袋,疾步上前扯住缰绳一跃上马:“白家护卫军上马” “是”白家护卫军声如洪钟。 卢平咬紧了牙关,带白家二十护卫军一跃上马,全身沸腾的杀气,要随白卿言一同奔赴火神山救白锦稚。 “郡主”符若兮心怀愧疚唤了一声。 “郡主”刘宏睁大了眼高呼,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拽住白卿言马匹的缰绳,高喊道,“郡主梁军烧山,高义县主已无生还可能连符若兮将军都没有办法,郡主你即便是去了也是送死” “所以,将杜三保他们一营人留在那里,是为了让他们去送死”白卿言眸色夹霜裹冰,用力扯回缰绳。 刘宏一咬牙,挡在了骏马之前,为阻白卿言赶往火神山送死,高声喊道:“郡主与杜三保等人不同,虽然我为晋军主帅,可郡主将帅之才,乃我军制定行军方略之人杜三保可死但郡主不能有闪失” “让开”白卿言怒不可遏,她救妹之心如焚,双眸发红,不欲呈口舌之利与刘宏争辩,挥鞭驾马直直朝着刘宏方向冲去,“驾” “主帅小心”符若兮冲过去直接将刘宏扑开。 白卿言所驾骏马一跃而起从刘宏与符若兮身上越过。 刘宏还未站起身,便高呼道:“拦住镇国郡主” 主帅一声令下,众将士不要命似的上前用肉身堵住城门,白卿言坐下骏马扬蹄嘶鸣,生生停住了步伐。 “恶为一己私欲杀一人,善为天下万民杀百人,即便是舍你四妹救晋国边民,又有何不可镇国王白岐山,为护晋民不让敌军乱军心,举箭射杀白家五位公子而你只囿于救眼前一人,你还配得上镇国二字” 刘宏匆匆起身,一边朝白卿言冲来,一边喊,喊得声嘶力竭,颈脖经络凸起,上前再次扯住白卿言的缰绳:“郡主大局为重数万边民为重啊” “晋军行军方略已经定下,刘宏将军依计行事难道也不会晋国众将士真的无用到需要我一个女人才能胜” “郡主今早与我说,不论是白家人还是晋国将士,还是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保境安民四个高义县主也是郡主为高义县主一人前去涉险,这是高义县主想要看到的吗高义县主想要看到的是将梁狗赶回他们梁国去”刘宏语速又快又急,“郡主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决不能有闪失用这样的将帅之才,去换活下来机会微乎其微的高义县主值得吗” “白家高义若是牺牲一己之身能保全同袍平安,白家都愿舍生取义所以高义县主才会舍身引梁军入深林我相信高义县主与镇国郡主情深,必不希望郡主前去涉险” 白卿言用力扯回缰绳:“你若与我说义,那我便告诉你什么道义白家军的道义,是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生共死的浴血同袍这才是白家军奋勇无畏死,放心将后背交于同袍,为大局自涉险境的因由这更是白家军之所以长胜不败的因由今日困在火神山的即便不是我四妹,是晋军之中任何一个为救同袍舍生忘死之人,白卿言亦会舍命相救这无关善恶,无关值与不值这才是信念才是道义若今日战场之上你可以舍一人,他日你便可舍万人这和荀天章这样视将士性命为无物的主帅又有何区别” 刚刚从火神上奔袭归来的晋军将士们听到白卿言的话,不知为何心头热血奔涌。 身为晋军,他们曾经艳羡过常胜不败的白家军,原来白家军常胜不败,是因为知道同袍不会抛弃他们,所以敢于将后背交给同袍,敢于自涉险境。 刘宏身侧手指未动,突然便想起白家军那首军歌来 共生共死 说的,便是白家军这种不舍弃同袍之情。 “你若与我说情被困火神山的那是我四妹,我是长姐护住白锦稚的责任比我的命更重要即便叫我身首异处死无全尸来换她一丝平安之机,我也甘之如饴”白卿言咬紧了牙关,幽沉的眸子锋芒毕露,扫过拦路的晋军,“我不欲与自家同袍刀兵相向,速速让开我只带白家护卫,不带晋军一人若有人敢阻可别怪我失手伤人闪” 白卿言杀意森森的一声“闪”,震慑住齐齐将她拦住的晋军,纷纷让开路。 刘宏知道白家军的作风,再看白卿言态度强硬,知道不能再拦,他侧身让开路。 白卿言急火焚心,刘宏一让便带白家护卫军疾驰而出。 刘宏拳头一紧,高声道:“王喜平将军,命你带人轻装护送郡主前往火神山救人务必护郡主和县主周全不要恋战,救了人,立刻折返” ------题外话------ 第二更来鸟继续打滚求月票 第四百二十八章:戒备 “是”王喜平眼眸发亮,高声领命,解甲一跃上马,高呼,“晋军将士们敢随本将前往火神山同卫镇国郡救人者,即刻解甲上马” “是” 刚刚从火神山狂奔而归的晋军将士们,凡听到王喜平所言,齐齐应声脱甲,声撼九霄。 时间紧迫,白卿言已先一步出发,王喜平来不及点兵。且今日带去的大多都是林康乐麾下亲兵,王喜平的兵未在,点兵集合耗费时间,王喜平又担心白卿言只能采取自愿。 “安平大营柳平高,愿率营跟随镇国郡主王喜平将军救人”安平大营来的将领一跃上马,带队狂奔出城。 “飞熊营王金,愿率营跟随镇国郡主王喜平将军救人”张端睿麾下亲兵营长亦是上马高呼,带人望城外飞驰。 众将士翻身上马,人数之多远超两千人不止,刘宏心中骇然。 有这样愿与将士们同生死,不放弃任何一个血战同袍的将军,将士们怎么会不誓死效忠 难怪白家军都忠于白家,至死不渝。 白卿言一骑当先,冲在最前,她就应该在知道小四消息时,第一时间冲去火神山救她 她明明知道,不该寄希望于旁人,明明知道不该把自己重要之人的安危交到旁人手中,可是她竟然还是把小四的安危交到符若兮的手上。 蠢蠢简直蠢得令人发指 他们那些人是晋军,并非白家军他们只会权衡利弊来考量得失,该放弃小四的时候丝毫不会犹豫。 小四出了哪怕一点点意外,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愚蠢。 风沙不断从白卿言脸上刮过,她仿若不知疼,随着越来越靠近火神山,白卿言甚至能闻到火神山方向传来的焦味,心如油滚。 她只求沈青竹能带着白锦稚能多撑一会,哪怕是刀山油锅,粉身碎骨,她都一定趟过去将她们救回来 天已渐黑,白卿言抄极为险阻的近道小路快马而行,山崖陡峭,风声就在峭壁一侧的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呼啸,马蹄踏过打滑,碎石顷刻簌簌滚落,一路险象环生。 卢平带着二十白家护卫军紧随白卿言其后,丝毫不敢放慢速度,拿命与时间博弈。 不论再难,他们都得尽快赶到火神山去救白家四姑娘白锦稚哪怕长途奔袭而去可能希望渺茫,但能快一瞬,希望就多一点。 火神山。 白锦稚架着为护她身受重伤晕厥过去的沈青竹,一手持剑撑地,身形已站不稳摇摇欲坠,杜三保等人将白锦稚和沈青竹护在身后,满目戒备看着堵住他们去路的梁军,已然显露精疲力竭之态。 白锦稚又饿又累,体力已到极限,全身酸软提不起劲,几不可察向后退,可背后火光冲天,带着的热浪的火舌高低乱窜,甚至已经开始试探着去碰白锦稚的后背,虽然衣物未燃,可那火烧火燎的热浪依旧烤得人皮肤生疼。 背后是足以吞人的火,前方是梁军,他们仿佛已经陷入绝境。 甲胄带血的赵胜手持银枪立在最前方,开口道:“只要你们降,便可活我们梁军不是你们晋国的镇国郡主,不会杀降俘我也只是要用你们护着的高义县主去同镇国郡主换回我的弟弟而已何必死战” 赵胜目光冷肃,指了指被白锦稚扛着的沈青竹:“你们之中,最厉害的已经倒下了再拖下去性命堪忧明明都能活,却非要死我是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除杜三保以外的晋军将士已经开始动摇,看向杜三保:“十夫长” “放他娘的屁他是梁国赵家军,梁国赵家军怎么对付降俘的你们没听说过吗是死不了,但却都生不如死”杜三保紧紧咬着牙。 赵胜唇角勾起笑了笑:“不如这样,你们也别顽抗了把高义县主交给我你们都可以走我这里有五百人,山下还有几万人一人一脚都能踩死你们” “白家军宁死不降”白锦稚说完,咬紧了牙,架着沈青竹,转身欲冲进火中。 赵胜眸色一沉,高呼:“拿下” 梁军齐上,晋军刚刚因为赵胜的话已无再战的心力,几乎是瞬间被制服。 刚冲入火中,被火舌撩了挡脸手背的白锦稚,被赵胜扯住衣领一把拽了回来。 白锦稚早已经力竭,被赵胜这么一扯,和晕厥过去的沈青竹一同倒地。 “青竹姐”白锦稚挣扎起身要扑过去扶沈青竹,却被赵胜一脚踩在脊背上,将其踩了回去。 赵胜抬起阴骘的双眸,看向还在奋力抵抗的杜三保,高呼:“墨迹什么除了我脚下的这个,其余的都杀了” 被俘晋军声嘶力竭:“你刚说投降不杀的” 白锦稚已然力竭,无法撑起自己的身子,眼前只有杜三保还在奋战嘶吼的模糊身影,和跌落在不远处手指动了动的沈青竹。 很快,杜三保体力不支,被梁军制服按压跪在地上,他眼前视线模糊,眼前顺着睫毛滴滴答答全都是血。 一梁卒举刀,寒光毕现。 杜三保意识逐渐模糊,心里不禁感慨火神山竟然要成为他的葬身之地,他原本还想要当大将军的,看来只能是下辈子了。 白锦稚嘶吼着用力握紧长剑,撑地想要撑起身子要去救杜三保,赵胜唇角尽是冷冽笑意,脚下一用力又将白锦稚给踩了回去。 举刀梁卒,手起刀还未落,只听得一声箭矢带哨的呼啸声从那梁卒颈脖穿过,直插带火树干之中,箭尾白羽颤抖不止,举刀梁卒瞪大了眼,喉咙顿时鲜血喷溅如泉涌,直愣愣倒地。 赵胜一惊,拔剑高喊:“戒备” 白色骏马踏人扬蹄一跃,以风雷之势冲来。 白锦稚睁大了眼,看着银甲映着火光之色的白卿言,不知为何顿时热泪翻涌,哭出声来,嘶哑着嗓音高声喊:“长姐” 被围困半月之久,梁军派人把守水源,他们只能吃生肉饮血来活命时,她没哭 ------题外话------ 第三更也来啦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四百二十九章:快撤 毅然带沈青竹冲进火海,一心求死时,她也没哭 可一看到长姐,不知为何,仿佛脆弱的不堪一击。 骏马之上的银甲女子,甲胄寒光凌厉,搭箭拉弓,面色镇定瞄准赵胜 四目相接短短一瞬,赵胜睁大了眼,电光火石之间,身体先行反应过来急速一退,翻身滚至一旁,可羽箭还是直直贯穿了他的锁骨,卡在厚甲之中,力道之大震得他头嗡嗡直响,若刚才他慢一瞬,被贯穿的就是他的喉咙了。 紧随白卿言身后的白家护卫军,纷纷驾马而来救人。 没有射死赵胜,却将其逼开,白卿言扯住缰绳,马嘶扬蹄,俯身一把拉住白锦稚伸长的手臂将她拽上马。 白锦稚横趴在马背上,扭头看着白卿言哽咽唤了一声“长姐”,便在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卢平下马,正要将失血过多沈青竹扶上马,就见一梁卒朝卢平举刀。 白卿言反手从箭筒抽箭,搭箭c拉弓c放箭,速度快到只剩一片残影,精准射穿那梁卒喉咙,厉声道:“撤” 白家护卫军骑马来的太突然,梁军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训练有素的白家护卫军将晋军拽上马,便狂奔而去。 白卿言有命,此次救人为主,不要恋战,救人之后直冲栈道,不与梁军交手。 白家护卫军谨记白卿言之言,救了人就走,丝毫不做恋战姿态。 见救人的白家护卫军悉数骑马撤退,白卿言这才收弓带着掩护众人护卫军调转马头挥鞭而去。 赵胜掰掉箭尾,按住鲜血之流的伤口,咬牙高呼:“弓箭手给我射” 弓箭手立刻搭弓拉箭,朝着白卿言一行人逃离的方向射击,可白卿言一行人只顾奔逃,速度极快,又因是山林追捕白锦稚,弓箭发挥作用不大,赵胜便只带了少数弓箭手,完全射不到逃窜经验丰富的白家护卫军。 “追”赵胜用剑撑起自己的身子,咬牙切齿道。 “报”山下梁军兵卒冲上山,跪地禀报,“禀报赵将军山下晋军来攻我军群龙无首,请将军立刻下山” 晋军竟然还敢折返来攻 赵胜看了眼白卿言一行人快要消失的身影,咬了咬牙,错失今日,不知何日能杀白卿言 “下山”赵胜立刻带兵下山。 山下交战的王喜平,见山上举着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向山下而来,王喜平便判断白卿言已经将人救出,即便是白卿言还未将人救出,正好他可以带兵撤退,引梁军追袭,给白卿言救人时间。 王喜平立刻高呼:“撤快撤” 王喜平调转马头,带着骑兵急速撤退。 龙阳城内,刘宏坐立不安,就立在城墙之上,静静等着。 夜黑风高,不见明月,冷风阵阵夹着湿意,暴雨将至。 刘宏凝视城外的高低起伏的山丘,不见半点火光,只有火神山方向天际一片通红。 正如白卿言所料,梁军入夜之后竟派数万之众卸甲前往龙母河旁挖渠,果然是要水淹龙阳城。 不过晋军也没有闲着,刘宏按照白卿言吩咐,今夜便派人将百姓转移至龙阳城和幽化城之间的高山之地。 派一万人分五路,前去捣毁梁军运粮通道。 又让林康乐带人去收割麦子,务必要在今夜将麦子全部收完。 在黑夜的掩盖下,梁军和晋军,都在悄无声息的行动着,为战事做准备。 到此,刘宏已不得不佩服白卿言的目光深远,竟然算准了荀天章要用何种方式来对付他们晋军。 其实刘宏也想了,若非白卿言在南疆一战以少胜多,大胜西凉,立下战功,以镇国郡主的年纪来说,即便镇国郡主出身白家,他恐怕不会相信镇国郡主。 正是因为西凉之战依靠镇国郡主白卿言大胜,刘宏才会如此在意白卿言所言,也才觉得晋国如今决不能再失去白卿言这样的将才 “算时辰,也应该能一来一返了吧”刘宏心中担忧不已。 “主帅也别太担心了”受了伤包扎好伤口回来的符若兮劝道,“镇国郡主一把射日弓箭无虚发,又有白家护卫军和王喜平将军带兵相护,不会有事的” 刘宏点了点头。 龙阳城守城将军急匆匆而来,禀报道:“主帅南门来报,说外面来了一队人,自称是白家护卫军,护送了一名女子过来,要求进城面见镇国郡主,属下特来请示主帅如何处置。” 刘宏转过头看向守城将军:“白家护卫军要见镇国郡主” “正是”守城将军 点头。 如今白卿言不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是梁军派来的呢 “让他们在城外稍后,等郡主回来后问过郡主,在做打算”刘宏说。 “是”守城将军应声而去。 火神山归来伤兵,在伤兵营里包扎好出来,担忧不已。 “不知道王喜平将军能不能将百夫长救回来”有伤兵担忧道。 伤兵口中的百夫长,便是杜三保。 南疆一战,杜三保因为欺辱纪琅华被夺了军功,从百夫长降为十夫长。 可在将士们心里,杜三保骁勇善战为人义气,一直都是他们心中的百夫长。 “肯定能,镇国郡主不是都去了嘛你们忘了刚才主帅阻止镇国郡主前去救人的时候,镇国郡主可是说了白家军的道义,就是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生共死的浴血同袍镇国郡主肯定会将咱们百夫长还有高义县主救回来的” “之前南疆之战时,在伤兵营里就听白家军说,镇国郡主和咱们百夫长一样,打仗的时候总冲在第一个那白家的高义郡主更是为了掩护兄弟们顺利平安逃出,带人引开梁军能跟着这样敢和将士们一起拼命,又不舍弃自家兵卒的将领打仗,心里踏实,怪不得白家军心那么齐” “可不是,看看咱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军们,永远躲在最后面,就想着万一咱们打不过死了,他们好快快逃跑” 第四百三十章:暴雨 原本在杜三保手下,如今是百夫长的伤兵道:“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打仗咱们兵出的力,将帅是指挥,分工不同” 晋军凑成一团正在议论,就听城楼之上突然有人高呼:“回来了回来了镇国郡主回来了后面是王喜平将军” 刘宏心下一松,喊道:“快开城门” 龙阳城内等候消息还未休息的兵卒全都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望城门看。 乌云蔽月,狂风大作,皆是暴雨即将要来的征兆。 一片漆黑之中,白卿言狂奔而归的一行人,并未点火把,一路迎风快马直奔回程。 紧随白卿言与白家护卫之后的,是王喜平所带高举火把的骑兵。 白卿言马背上,是已经因为精疲力竭晕厥过去的白锦稚,大约是因为长姐在身旁,马背上被颠了一个七荤八素也没有醒来。 半个月了,白锦稚的脑子始终紧绷成一条线,她在见到白卿言那一刻终于卸了力,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绕城河上的吊桥伴着铁链摩擦的声音放下,白卿言一行人快马冲进城中。 刘宏已经带人从城楼之上下来,见白卿言一跃下马,白家护卫军也一跃下马,忙上前帮白卿言将马背上的白锦稚扶下来,架着前往伤兵营。 “百夫长”伤兵看到被救回来浑身是血趴在马背上的杜三保,忙喊了一声上前。 “先送他们去伤兵营”白卿言道。 “是” 卢平下马背起沈青竹就往伤兵营跑。 “郡主,辛苦了”刘宏望着白卿言道。 随后,王喜平率部归来,一跃下马,精神奕奕道:“我一看梁军下山,就知道郡主已经得手,立刻撤兵。” 回来这一路,风越发急,白卿言不免担忧,问道:“大雨将至,不知主帅是否已经疏散百姓,派人前去收麦,毁梁军粮道” 刘宏颔首:“放心吧都已经派人去做了果然和郡主预料的一般无二,梁军是想要水淹龙阳城,且派去挖渠的人不少,怕是欲趁着天黑一夜之间挖好渠,意图尽快结束龙阳城之战。郡主快去休息吧养精蓄锐,后面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呢” “对了”刘宏突然想到南城门外的白家护卫军,“龙阳城守城将军刚刚来报,说南门外有几个白家护卫军护送了一位姑娘前来,要见郡主” 白卿言回头吩咐离她最近的白家护卫军:“你去看看” 说完,白卿言对刘宏抱拳告辞,朝着伤兵营的方向走去。 回来这一路,白卿言检查了白锦稚身上并未有大伤口,想来是因为太累才晕了过去,倒是沈青竹为护白锦稚伤得不轻,白卿言实在是放心不下。 白锦稚的确没有大碍,就是太累太困,睡着了,除了手背上的烧伤之外,其余在身上的军医不好检查,可脉象倒是还算平稳。 沈青竹身上刀伤c箭伤都有,加上筋疲力竭,实在是撑不住了才倒下,军医说情况有些不妙。 白卿言看着面无血色的沈青竹,对军医道:“拉一道帘子,我进去检查沈青竹伤口,告诉你她身上的伤口情况,你教我应当如何处置。” “可行”军医颔首。 帘子拉好,白卿言刚脱了盔甲用热水净手准备进帘帐内,就听道纪琅华的声音:“大姑娘” 白卿言回头,见风尘仆仆的纪琅华小跑过来:“大姑娘我在大姑娘出发后就紧跟着出发了,还是没有能赶上大姑娘” 纪琅华看了眼帐子:“是四姑娘受伤了吗大姑娘放心交给我” 朔阳城时,纪琅华知道白卿言出发前往北疆,她赶忙收拾了行装想同白卿言一起来北疆,毕竟上了战场就难免受伤,白卿言和白锦稚都是女子,有她在也可以帮着疗伤 可等她到前厅时白卿言已经走了,还是董氏当机立断,派白家护卫军送纪琅华去追白卿言,谁知道这一追,从朔阳不下马背星夜不歇,竟然追到了龙阳城都没有能追上白卿言。 纪琅华的医术白卿言信得过,有纪琅华在她就放心了,白卿言替纪琅华挑开帘帐,忙道:“是沈青竹辛苦你了” 白卿言未曾离去,就在帘帐里给纪琅华帮忙。 等纪琅华处理完沈青竹身上的伤后,写好了药方,就那么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还未亮,外面电闪雷鸣,暴雨随之来。 白卿言替沈青竹掖好被角,立在廊下看着这瓢泼大雨,忧心麦子不知道收完与否。 闪电烨烨,划破黑夜那一瞬,能清楚看到低头弯腰,冒雨在麦田力收麦子的兵士 们,和站在高处举箭以防大梁探子来探的警戒兵。 今夜行动一定要快,要悄无声息,这是军令,人人都得遵守。 晋军一夜之间收割了麦田,梁军一夜之间挖好了大渠。 天刚亮,荀天章的儿子伺候荀天章刚喝完药,便听探子冒雨来报。 全身湿透滴答着雨水的梁将匆匆进账,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主帅探子来报,昨夜晋军毁我梁军运粮通道,只留平明道一条路,怕是要断我军粮草啊” 荀天章拳头一紧,沉默片刻,摇头:“晋军若是想要断我军粮草,应该将粮道全部阻断,只留平明道一条路,分明是想引我军分兵去平明道” 晋军大约是想要先吞掉大梁前去护粮草的兵力,再吞掉粮草,那个时候大梁兵士无粮下肚,怎么打仗 “元帅眼下应当如何处置” 荀天章拿起帕子擦了擦因为苦药泛酸的嘴角,沉着镇定道:“主力前往平明道,将那里的晋军全部歼灭招众将领来帅帐议事。” “是” “渠挖好了吗”荀天章转头问儿子。 荀天章的儿子点头:“昨夜挖渠的兵卒刚回营歇下,儿子也已经派了一营人前去接管,只等父亲一声令下。幸亏父亲昨日当机立断,天还未亮就开始下暴雨,儿子虚活了这四十多年,可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 第四百三十一章:袭营 荀天章的儿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加龙母河已经到了汛期最鼎盛之时,这雨只要连下一天,水淹龙阳城就有眉目了,一定能尽快消灭晋军。” 荀天章又咳了几声,用帕子掩住唇,瞬时擦了嘴角不让儿子看到帕子上的血迹,强撑着打起精神:“速战速决吧只要能拿回玉山关,为父就死而无憾了” 荀天章时日无多,心中不免焦急。 “会的”荀天章的儿子替父亲轻抚着脊背,低声道,“父亲好好喝药,咱们大梁锐士在父亲的带领一下,一定能够拿回玉山关” “报”探子一声高呼,匆匆骑马从瓢泼大雨中冲入营中,一跃下马跪在帅帐外道,“禀报主帅,晋国镇国郡主c符若兮二人疑带主力出城” 听到有白卿言,荀天章手心一紧,用力攥住手中的帕子:“再去探,是否前往平明道方向” “是” 很快梁军将领匆匆而来,荀天章思虑在三下令命儿子亲自带重兵前往平明道,务必保住粮草,全歼晋兵。 梁军将领们各个摩拳擦掌,仿佛已经胜券在握,都想要第一个冲进龙阳城去搜寻财宝。 从主将营帐内出来时,梁军将领们还在议论着天下第一富商萧容衍的宅子里,都能藏着些什么稀世珍宝。 有人说,萧府的宅子里藏着一座一人高的金雕瑞兽,全身镶嵌满了宝石,随便扣一颗下来都价值连城,就是太重太显眼,萧容衍没敢运走,将这金雕瑞兽藏在了密室里,届时怕是还有好一番找。 暴雨倾盆,狂风呼号,黑沉沉的天如同要塌下来一般。 刘宏冒雨立在城墙之上,望着白卿言一行人带主力离开,被风雨打得眼睛都睁不开,不断用手抹脸。 今日这雨实在是太大了,但愿白卿言和符将军c能够顺利绕至龙母河左翼,避开梁国大军,此役胜败便在此 刘宏立在城墙之上,咬着牙,等着探子来报大梁军营动向。 一个时辰之后,梁军军营终于动了。 刘宏握紧了腰间佩剑,侧头问林康乐:“高义县主他们已经平安出城了吗” 林康乐颔首:“都是百家护卫军送出城的,而且还有那个女医跟着,肯定不会有事,刘帅放心。” 半个时辰之后,刘宏转身走下城楼,高声吩咐:“王喜平命你即刻带三千精锐直奔龙母河,务必斩杀守渠梁兵一个不留” “末将领命”王喜平抱拳领命。 晋军将士们早已经在城内整装待发,雨中身子挺拔直立,各将领骑马在前,只等主帅一声令下,直奔晋军军营。 几位主要将领心中都清楚,此战需要诈败而走,主要目的是将梁军引入龙阳城。 静待水淹梁军之后,再将梁军杀个片甲不留让那些梁人再无来犯晋国之胆量。 “晋军将士们”刘宏拔剑高呼,那样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几乎要被湮灭在倾盆大雨声中。 “在” 晋军将士们高声应答,气势地动山摇。 “大梁兴兵犯我晋国边境,夺我晋国城池,杀我晋国百姓屠春暮c濮文两城鸡犬未留今日便是我晋国血性男儿复仇之日将梁狗赶出我晋国”刘宏喊得声嘶力竭。 “杀” “杀” “杀” 晋军将士气势高涨,三呼杀贼。 刘宏一跃上马,高喊:“开城门” 很快,城门大开,晋军主帅刘宏一马当先,率兵出城,浩浩荡荡前往梁营方向。 白卿言符若兮带晋军主力假意前往平明道伏击梁军粮草,却在快到平明道时抄近道绕到了龙母河左翼。 狂风暴雨,对人视线影响极大,五丈外人畜不分,十丈外无法视物。 但对于悄悄潜行准备袭营的晋军来说,这场大雨算是帮了大忙。 白卿言与符若兮带兵在距梁营不足两里之地,分为两路,一路由白卿言带领于梁军军营右侧策应,一路由符若兮带领于梁军军营左侧策应。 晋兵们冒雨蹲跪于陡坡马腹之下,严阵以待,手握兵器,目光坚毅,等着带军将军下令。 虽是六月底,可是这样的大雨不断浇在盔甲之上,时间久了冷得人直打哆嗦,将士们咬牙忍着。 一身银甲的白卿言手持银枪,立在骏马旁,眺望梁营的方向,静候梁营的号角声。 雨顺顺着她的盔帽断线珠子似的遮挡视线,她挺直的脊背却未因大雨佝偻,也未因大雨浇透衣衫感到全身沉重。 平日里白卿言都是身缠铁沙袋而行,如 今全身铁沙袋解开,白卿言只觉身轻如燕。 走之前,白卿言与刘宏已经商议妥当,刘宏在梁军出发半个时辰之后出发,直奔梁营袭营,白卿言与符若兮会在刘宏攻袭梁营开始,迅速加入战局之中,造声势,引梁军惶恐。 雨声之大,大到让人听不到马蹄飞扬之声,等梁军哨兵反应过来,刘宏c林康乐岁率晋军已经不足一里地。 梁营之中,顿时吹响号角。 “晋军来袭晋军来袭” “快去禀报主帅” “弓箭手快” 梁军毫无防备,全然没有料到主力前往平明道的晋军竟然敢袭营。 梁军接连不断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白卿言眸色一沉翻身上马:“杀” 晋军迅速上马,追随一骑当先的白卿言高声喊杀冲向梁营。 坐于帅帐之中的荀天章猛地站起身,又因体力不支险些跌倒,幸亏有梁军将士眼疾手快扶住了荀天章:“主帅” 荀天章看着帅帐之外,梁军将士冒雨拿着弓弩朝军营门口跑去,高声问道:“晋军来了多少人” “雨太大了,看不清楚”跪在帅帐之外的将士高声道,“为主帅安全,请主帅先行撤退” 荀天章紧抿着唇,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好似刚要想到什么灵光便转瞬而逝。 荀天章未来得及沉下心做决断,就听外面梁卒高呼:“右侧右侧有敌军快弓箭手右面” “左边左边也有敌军快来人啊” 梁营霎时乱成一团。 第四百三十二章:中计 “黑帆白蟒旗是黑帆白蟒旗快来右侧”梁卒发出见了鬼似的嚎叫声。 “报”被瓢泼大雨淋得睁不开眼的兵卒冲到帅帐门前,抱拳喊道,“报主帅晋军三面夹击,晋军主帅刘宏与林康乐亲自带兵,两侧是黑帆白蟒旗和符字旗” 跪在帅帐之外的将士回头看了一眼:“主帅,请立即离营撤退,以防不测” 再晚就可来不及了 主帅刘宏c林康乐c符若兮,还有一个让荀天章最为忌惮的白卿言,晋军最厉害的将领全都在这里 荀天章突然抓住总是抓不住的灵光,脸色霎时一白:“不好中计了快派人火速追上前往平明道的荀将军,让他立刻吊头驰援,晋军主力正在攻营快” 在听到黑帆白蟒旗的那一刻,荀天章就知道自己一直抓不住的灵光是什么,他太大意中计了 他自以为看透战局,以为是白卿言是察觉了他派人去盯着粮道,知道了他欲将劫粮道的晋军分而吞之的意图,这才毁了其余粮道只留一条,主要目的在于断梁军粮草,让梁军不战自败。 尤其是听说白卿言和符若兮带兵前往平明道,荀天章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才派自己带重兵前往平明道,意图一战击溃晋军主力,没想到晋军竟然调虎离山,转而来攻梁营的 荀天章以为自己是黄雀在后,却万万没有想到背后竟然冒出一条蟒蛇来 荀天章脊背发寒,被红血丝布满的瞳仁颤抖着,生怕儿子来不及带兵赶回来,此一战将梁军部分兵力折损于此。 更可怕的大梁被白家军震慑数十年不敢妄动,如今白家军主帅白威霆的孙女白家军小白帅一到,三招制敌活擒他们梁军猛将赵同,已让梁卒胆寒若这一仗再胜了,梁军必定士气大减,以后再见到黑帆白蟒旗,心生惧意如何能胜 “主帅请先离营撤退,与荀将军汇合”大帐之外的梁军将领还在恳求。 荀天章想透想明白了,反到镇定下来,他咬紧了牙关,带好盔帽,走至剑架旁,拿起宝剑,大步流星朝帐外走去。 他是一军主帅,敌军袭营他怎可逃走 他若逃走,便是认输梁卒士气必然一落千丈,连胜得可能性都没有 帐外梁军将领见荀天章提前欲战,忙拦荀天章:“主帅不可啊” 荀天章不顾阻拦,冒雨从帅帐之中出来,高呼道:“传在营将领立刻前来” 稳住心神的荀天章,立刻召集将领,迅速做了调整安排,刚才因措手不及有了乱势的梁营逐渐有序起来。 “刘将军c李将军,带兵防御右侧史将军c司马将军放于左侧重骑兵立刻穿戴甲胄,于营中集合待命钱将军率步兵围于重骑兵之后,等我号令,随重骑兵一同出营,杀晋军一个片甲不留要让晋军知道,我们梁军是狼不是羊要让晋军怕让晋军看到我梁军大旗就吓得龟缩于城中不敢应战” “杀” “杀” “杀” 梁军气势大盛,各将领急速按照荀天章的安排吩咐有条不紊准备。 刘宏坐于高马之上,在军队最后后方,雨太可视范围极低,军旗传令显然行不通,此战只能依靠传令兵。 白卿言临行之前,已经专程同刘宏说过,此战若是想要荀天章那样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相信,晋军真的是调虎离山攻梁营,便需要以不灭梁军誓不还的架势来打,不要心存侥幸觉得此战只是为了引梁军入龙阳城,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 这个道理刘宏懂,可若是白卿言没有在临行前还叮嘱,刘宏一定不会舍得下血本去打。 主帅刘宏一声令下,传令兵领命驾马在狂风暴雨之中四散冲至最前方传令高呼:“重盾营,准备” “重盾营准备” “重盾营准备” 荀天章登上瞭望台时,正听到晋军传令兵高声沿晋军最前快马狂奔传令。 晋军正在朝梁军军营射箭的弓弩营迅速向后退,重盾营举盾,迈着沉重整齐的步伐上前,重盾纷纷落地溅起血红泥浆无数。 大雨冲刷着将士们倒地的尸身,真正的血流成渠大概就是目前这副光景。 晋军重盾营将士们发出“吼喝”声,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朝梁营逼近,梁军箭矢射来全都被中盾阻挡。 重盾营打头逼近,这可不是好兆头,荀天章转头看向:“重骑兵准备” 梁军军营之中,重骑兵早已经按照荀天章的吩咐集合完毕,只荀天章一声令下。 重骑兵营的骏马,身配锁子甲,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重骑兵更是被厚甲包括的严严实实。 对面晋国的战鼓声,号角声催得十分焦急。 荀天章咬紧了牙关,抓紧时间鼓舞士气:“重骑兵营的将士们你们便是我大梁国最锋利的刀刃你们要为身后的梁军锐士撞开晋军的重盾如同一支穿透晋人胸膛的羽箭只要晋国失去重盾我们梁国锐士便能如同宰猪杀羊一般,将他们晋卒全部斩杀本帅就在这里为你们擂鼓此战斩敌首多者本帅记首功杀” “重骑兵营的兄弟们冲啊” 将领带头,梁军重骑兵营马嘶人吼冲出军营,无数马蹄踏进血红的泥水里,溅泥无数。 “梁军重骑兵来袭准备准备”传令兵骑马高呼。 荀天章咬牙一把扯住瞭望台上正在射箭的射手,喊道:“把晋军的传令兵,给我射下来” “是” 射手瞄准了传令兵,沉住气放箭 一箭便将晋军大雨中狂奔的传令兵射下了马。 “好样的”荀天章用力拍拍了拍弓箭手的肩膀,“此战结束,你若活着去找荀将军” “是”那弓箭手眸子发亮,立时战意满满,更加卖力。 可不等那弓箭手再次搭弓拉箭,陡然一支羽箭洞穿那弓箭手的喉头,扎入瞭望台圆木之中,带血的箭羽直颤。 第四百三十三章:默契 荀天章猛然回头,只见大雨中只能隐约看到远处那一身银甲的轮廓,见那清瘦挺拔的女子似乎再次拉弓 “主帅小心”荀天章护卫军一把将荀天章推开,第二只羽箭直直扎入那护卫军的胸膛。 那护卫军喷出一口鲜血,霎时倒地不起。 荀天章被推倒撞在瞭望台内,瞳仁轻颤,他没想到白卿言竟然如此骁勇,竟然敢身先士卒几乎带着晋兵杀到梁营门口,还要杀他 果然,是他大意中计了。 荀天章冷汗浸透衣襟,紧紧捂着胸口疼得脸色发白站不起身来,看着漫天箭矢飞来,几乎要将瞭望台射成刺猬,他强忍着痛心中飞快盘算。 他儿子不是个蠢货,他率兵去平明道定会先派探子前去平明道探晋军埋伏何地,若是探子没有找到晋军,他的儿子一定会反应过来中计了。 荀天章把儿子放在身边教导这么多年,若是他在没找到晋军还反应不过来中计,那便是蠢到家了 眼见重骑兵冲开了晋军被雨水冲刷得冷光骇人的黑铁重盾,梁军将军拔刀高呼:“晋军重盾阵已破,梁军锐士们杀啊” 梁卒随他们的马上骁悍的将军直冲高坡之下,与晋军近身肉搏,盾光刀影,鲜血喷洒,残肢断骸。 大雨声c金戈铁器碰撞声c怒吼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鲜血与雨水混合,将这满地的泥浆都染成了血色。 修罗地狱不过如此。 白卿言长枪用的虽然不如以前,可只要不遇到个中高手,勉强应付梁卒还不算吃力,更别说她身旁有刘宏专门派的一队人死死将她护住,根本不让梁卒近她身。 白卿言几度欲冲出去,都被这些晋兵死死护住,他们言主帅刘宏有命,若白卿言伤了一根头发,要他们提头去见。 荀天章率兵前往平明道的儿子,比白卿言预料的回来得更快,杀声从远处传来,怒马长嘶,赵胜率骑兵快马冲入交战之中,挥起偃月刀,气势如虹,偃月刀寒光所到之处必是鲜血喷溅,身首异处。 被围在正中央的白卿言正欲抽箭,可箭筒已空。 晋军传令兵快马飞速传令。 “梁军主力右翼突袭速护主帅” “梁军主力右翼突袭速护主帅” 大雨之中,赵胜露出胜利者的嗜杀笑容,一路直直朝着黑帆白蟒旗的方向杀去。 回来路上,荀将军知道梁军袭营,便安排赵胜正面带骑兵而来,主力绕至右翼突袭,荀天章的儿子之所以没有绕到晋军后方,是为了不断晋军退回城的后路,让晋军退回城好水淹晋军。 梁军有心将晋军逼回龙阳城,晋军有心将梁军引入龙阳城,打得十分默契。 晋军且战且退,梁军不断将晋军往龙阳城内压,原本以为将晋军赶至龙阳城外,晋军必会回城,谁知到了城外,晋卒还在死战为身后晋军兄弟拖延入城时间,荀天章的儿子担心被晋军主帅刘宏与白卿言看出异常功亏一篑,为了将戏做足,鼓舞气势让梁军将士们一鼓作气冲杀入城中 城内。 已经入城的晋军得令后迅速在各自将帅带领下,迅速从北门出前往天澜山。 白卿言骑在骏马之上,看着退入城中的晋军一批一批迅速撤离。 此战,白卿言负责殿后,因与梁军交战引梁军入城乃是最重要一环,这里不能出事 梁军距离护城河吊桥已不足一里,白卿言转头问身边的骑兵道:“你们中有人会说梁国土话吗” “小的会”最后面的一个晋兵道。 “好”白卿言点了十个人,对那晋兵道,“你等脱下晋军盔甲,骑马以梁国土话传令梁军,先杀入城者,宝物自得你就教他们这一句话” “是”会说梁国土话的晋兵抱拳称是。 白卿言又道:“你等传令之后不必回城,绕城快马直奔天澜山” “是” 十人脱下铠甲,牵马从城门挤出,一跃上马散开往两侧奔袭,绕至梁军先头部队,高呼传令。 “先杀入城者,宝物自得” “先杀入城者,宝物自得” “先杀入城者,宝物自得” 梁军眼看着大胜,杀红了眼,再加上知道龙阳城里有之前春暮c濮文两城的宝物,甚至还有天下第一富商萧容衍的宅子和珍宝。 财帛动人心,谁人不想要 这命令一到,梁军更是振奋不已,有在前方拼杀的梁军将领高呼:“梁军将士们杀入城财宝便尽可是我们的拿了宝物回家娶媳妇儿置办田地,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先入城者 宝物可以占为己有杀啊” “虎狼营的锐士们春暮城c濮文城,两次宝物都让旁人夺去,我们虎狼营出力最多,却什么都没有抢到此次两城宝物和天下第一富商的宝物尽在龙阳城我们虎狼营的锐士定要第一个杀进去拿到我们应得的宝物” 梁军将领纷纷高呼,梁军亦如同饮了鸡血亢奋不已,嘶吼着拼杀,气势上早已经压过了晋军。 “撤快撤”晋军被梁军这不要命的气势吓到,眼看城门近在咫尺,高呼道。 梁军高呼:“快别让他们关城门了快杀冲入城财宝就是我们的” 白卿言就骑马在骑兵护卫下立在城门内,只要晋兵入城,便会有人高呼:“丢盔弃甲一路直奔城北快” “白将军撤吧”奉命护住白卿言的人开口道。 白卿言朝着城外看了眼,颔首带着骑兵一路奔袭出城。 晋军撤退,梁军杀入城后,见晋军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的朝着被城门外奔逃,如丧家之犬一般,梁军见大势已定,谁也没有去追杀晋军残兵的念头,一入城便再也顾不上晋军,纷纷去搜寻财宝。 果然,梁军纷纷涌入城中,开始四处搜寻抢掠。 就连梁军的将领也都快马入城,赛马似的,朝着龙阳城内宅子最宏伟的方向奔袭,都想抢在最前面找到天下第一富商的财宝。 第四百三十四章:军法处置 荀天章的儿子听说晋军溃败,已经往幽化城的方向逃了,心中不免觉得可惜,原本水淹龙阳城,定能折损晋军大半兵力。 可是若是没有办法水淹龙阳城,等大军开拔前往幽化城又要恶战。 “白家军小白帅”骑马随荀天章儿子缓慢进了城的赵胜冷笑一声,抹去脸上雨水,“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打的溃逃” 荀天章的儿子问赵胜:“找到赵同了吗” “赵家军的人去找了,应该快了他们那么狼狈逃走,定然来不及带走赵同” 赵胜话音刚落,就见赵家军的一个十夫长疾步而来,单膝跪地道:“将军,找到赵同将军了,赵同将军被被” 赵胜心头一紧,下马一拉拎起那赵家军十夫长问:“我弟弟怎么了” 荀天章的儿子也下马:“你先别急” “赵同将军被晋军用了赵老将军所创的审讯之法子孙” 那人还没说完,赵胜便一脚踹在了那十夫长的心口,那十夫长捂着心口忙撑起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无能” 赵胜咬紧了牙,拳头紧紧攥着,心头恨毒了白卿言。 他踩着雨水,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问道:“此事,还有几个人知道” “回将军,只有我们去牢狱之中救赵同将军的六人知道” 赵胜蹲下身,如同鹰隼的眸子望着那十夫长道:“回去告诉其余五个,此事要是传了岀去,我要了他们的命” “是”那赵家军的十夫长连忙低头称是。 “带我去”赵胜起身开口。 荀天章的儿子看着赵胜急着去救弟弟骑马走远,抿了抿唇冒雨上了城楼,看着城内梁军举着到四处搜寻财宝破门而入的情景,总觉得梁军这样的习性还是要改一改 他抬手抚着龙阳城城墙的砖石,总觉得不淹龙阳城也好,他们梁军又不是为了打了就走,之后龙阳城便是他们梁国的城池,也避免了以后梁国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重建龙阳城 他拍了拍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城楼砖石,转头吩咐道:“回去同主帅报信,我军已经攻下龙阳城请主帅入城” “是” 天澜山就在龙阳城和幽化城之间。 且从龙阳城往天澜山的方向,越走地势越高,自古便有龙母之怒止天澜之说,只要到了天澜山,便不惧水淹。 白卿言与刘宏派部分兵力撤回天澜山,早早将附近船只全部备好就在天澜山与龙阳城之间静静等候着。 当夜,暴雨依旧不曾停歇。 经过今日一战,身体已经有些城不住的荀天章更是难受不已,他住进了龙阳城县衙之内,却还在担心龙母河会引发水患之事。 “父亲不必担心,今夜雨太大了,实在不适合在城外驻扎”荀天章的儿子端着药过来低声劝道,“明日一早,我军就开拔前往幽化城就算是会有水患也不会这么快您就算是不为您自己想想,也要为咱们梁军将士们想想您听听外面还正在搜寻财宝呢您现在一声令下让撤退,谁愿意” 荀天章接过儿子端来的药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再派些人去驻守河堤渠道,万一有松动的话,我们提前撤出” 暴雨浇不熄梁军搜寻宝藏的热情,外面吵得热火朝天,有的攀比自己抢到了什么,也有人问在萧宅翻出什么没有。 荀天章听到有人笑着高呼说,程将军几乎将萧宅的墙都砸了,正在找密室呢 也有人开玩笑喊道:“何苦纠结于萧宅的宝物到时候主帅一声令下要要,你们不是白忙活” “去你娘的咱们主帅才不是那样贪财之人” 府衙外有荀天章的亲兵把守,可是这样的吵闹笑骂声还是不断传来。 荀天章坐在府衙内心不安啊 晋军的确是丢盔弃甲逃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次就是可惜了”荀天章的儿子叹气,“是我忘了,晋军并非白家军,他们是会弃城而逃的要是白家军就好了,白家军在这里一定会死守龙阳城,届时水淹龙阳城谁都逃不了” “我这心不安总觉得,有那个白卿言在,她是绝不会这么轻易弃城而逃的,那可是白威霆的嫡长孙女就连白威霆都称赞过的将帅之才”荀天章拳头收紧。 “再厉害,这里的也都是晋军,并非他们白家军再说了这次主帅是刘宏,刘宏难不成还能听她一个黄毛丫头的”荀天章的儿子给荀天章吃定心丸,“父亲别忘了,我们的探子可是说了,晋国皇帝应当十分不喜欢这个镇国郡主白卿言,以晋国皇帝连白威霆那样忠臣都容不下的性子,能容得下在他面前肆 意妄为的白卿言再建军功” 荀天章点了点头。 “而且,晋军着一战的确是拿出了不战死不退的架势,后来大约是真的觉得大势已去,才丢盔弃甲跑了父亲不必想太多好好歇息,明日这雨若是还不停,我等冒雨开拔父亲还有得劳累” 荀天章颔首:“你去传令,告诉我们的将士们,连日暴雨,明日开拔,以免龙阳城遭遇水患今夜不论搜寻到多晚,谁耽误了明日军法处置” “是” 荀天章听着外面的暴雨声,压下心头的不安,被儿子扶着躺下歇息。 已是深夜。 白卿言c符若兮带着晋军立于地势居高之处,即便暴雨中可视范围极低,他们站在这里,也尿崩看到龙阳城内火光大胜的光点。 见此情景,晋军便知道梁军大约现在寻宝寻得不亦乐乎。 晋军将士们哪里还有今日在城内丢盔弃甲的模样,各个挺直脊背立在雨中,整装待发。 白卿言已经派人一千人前往龙母河,杀驻守堤坝和水渠的梁军,将堤坝和水渠掘开。 算时辰,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船只是刘宏早早命人运上山的,就等着水淹龙阳城之后,让晋军乘船入城,斩杀被洪水淹得半死不活的梁军。 ------题外话------ 第三更先给小祖宗们贴上来,然后我回去从第一章开始捉虫爱小祖宗们笔芯 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五章:即刻出城 白卿言转头看了眼大小参差不齐的船只,回头凝视龙阳城抿唇不语,原本她曾对刘宏提过建议,说船只有限她应当与符将军分兵,符将军留下带兵乘船在龙阳城剿灭奄奄一息的梁军。 她则率兵绕过龙阳城前往濮文城与龙阳城中部,静待梁军溃兵将其全部斩杀,只有如此此战结束之后,才能让梁卒见晋军旗帜便胆寒不敢前。 可刘宏却觉得太过冒险,尤其是暴雨倾盆,前路不明,生怕白卿言有什么闪失。 对刘宏来说,不必一次便彻底将梁国打趴致胜,在保证白卿言安全的情况之下,慢慢一步一步将丢失的濮文城c春暮城拿回来,再将梁国赶回去才算稳妥。 刘宏将军谨慎,白卿言也不曾强硬勉强,毕竟刘宏将军才是主帅。 只是,此一战若是给梁军留有余地,退回濮文城,保不齐梁军会国内增派援军再打回来,那才真是来来回回消耗晋国兵力。 对比刚刚南疆一战损失数十万将士的晋国来说,北面靠海只与晋国和戎狄相邻的大梁正是开疆拓土的好时候,大梁兵强马壮且戎狄已经陷入内乱,她若是梁国皇帝,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利害关系,白卿言已经同刘宏分析过了,只希望刘宏在撤军途中能想明白,派兵绕龙阳城前往濮文城与龙阳城中间,也是以防荀天章向濮文城求援。 梁军几乎快将一座挂着萧宅字样的宅子反过来,掘地砸墙也没有找出一个所以然来。 明明人困马乏,可梁军闯入萧宅的众将士,犹如竞赛般行动,谁都不愿去休息,生怕错过天下第一富商萧容衍藏于萧宅的宝物。 不知是不是因暴雨太大城中水渠无法及时排水的缘故,龙阳城中的水已经没过人的脚踝,还有逐渐在增高的趋势。 荀天章和儿子在楼阁之上歇息,倒是还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可从牢狱之中救出自家弟弟的赵胜在照顾自家弟弟的同时,已经察觉到异常,立刻将赵家军唤了过来。 赵胜已经将赵同挪到了二楼之上,跪坐于灯火之下,全身带着湿气的赵家军将领上楼,单膝跪下朝赵胜行礼:“将军” “我隐约听到外面的人说,杀入城中之后不见一个百姓,也不见一个晋军”赵胜问。 “那是自然,我们梁军杀得晋军片甲不留,晋军哪里还敢留下”那五大三粗的将领得意洋洋道。 倒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将军照实开口:“倒也不是,还有些没有能逃走的晋军,已经被我们悉数斩杀了,只是进城之后大家伙儿都忙着强夺财宝,让晋军逃走了不少” 赵胜眉头一紧,垂眸细细思索:“百姓你们有没有看到” 跪在阁楼当中的几位将军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百姓,就算是有百姓又不是梁民,看到了自然是一刀劈了,谁还会留意这个 见几个将领的样子,赵胜猛地站起身来:“出事了” 赵胜不敢耽搁,立刻疾步下楼朝主帅荀天章所在之地狂奔而去。 寅时,守于城楼之上的梁卒难免抱怨,就连最后入城辎重营的人都去到处搜罗纸钱的东西了,他们却要还要冒着暴雨在这里守城。 他们谁不想看看那天下第一富商的用来镇宅的金雕瑞兽到底多华贵,也想能上前扣下一颗宝石,能回去孝敬老娘亲不说,说不定还能娶一房媳妇儿。 “算了,别抱怨了,谁让咱们是荀将军麾下的兵呢占便宜的事情总轮不到我们,舍命的时候我们总是冲在最前”梁卒叹气,朝着远方望去。 “你们看那是什么” “这么大的雨天又黑,你还能看到什么”有梁卒笑着打趣,却也凑过去朝着同袍所指的方向看去。 远处有黑压压的一片在暴雨之中狂奔而来,如同受惊牛群,势不可挡,带着洪水咆哮声,直扑而来,巨大的浪潮夹裹着断枝石块,急速冲来 那急扑而来的洪水,猛烈撞在城门城墙之上,急速从城门缝隙挤入城中,冲击声让人震耳欲聋。 “洪水是洪水”梁军高呼,立刻吹号鸣鼓。 守城警戒的梁卒转身朝着城内高呼:“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可雨声太大,洪水声也太大,将梁卒的喊声几乎湮灭,夹裹在洪水之中的巨石树木狠狠砸在厚重的城门之上,一波接一波,几乎要将城门撞开。 那梁卒连忙从城墙之上下来,正欲火速前往主帅所在之地,可当他从城墙之上下来洪水已经到了他的腰部,还在飞速往上升。 龙阳城城墙高不过两丈,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就会淹没城墙。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守城梁卒四处高喊。 还在萧宅里翻找宝藏的梁卒只觉这个水涨的速度太快,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水已经没过了膝盖,还正在往上升,听到暴雨中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和擂鼓声,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同寻常来。 赵胜刚刚走到荀天章所在楼阁门前,就听到城楼方向传来号角声和鼓声,这声音夹杂在暴雨声中不甚明显,可还是惊醒了荀天章。 “来人啊” 荀天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守卫在楼下的护卫军忙应声上楼。 赵胜也顾不得其忙跟上:“主帅出事了末将觉得这是晋军设的一个局我们梁军入城不见一个百姓,说明百姓早已经提前被晋军疏散,我们水淹晋军的意图怕已经被察觉,需尽快离城才是” 荀天章镇定下来,又问:“城门擂鼓是怎么回事儿” “回父亲,还不知儿子已经派人去看了”荀天章的儿子道。 此时荀天章心跳的很快,他一边穿靴一边道:“让将士们集合即刻出城” 荀天章儿子派去探查城门之人,刚走至长街,便听到厚重城门被接连重击的声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城门突然被撞开,重重拍在城墙之上。 ------题外话------ 第一更,下面是第二更,然后第三更写的不满意,秃头作者君重新整理一下,一会儿再发笔芯爱小祖宗们继续打滚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六章:罢战 翻腾汹涌的洪水如同猛兽群冲入城中,朝四面八方扑去,浪潮冲击声震耳欲聋。 “发洪水啦”那梁卒高喊一声,转身刚跑出两步便被洪水扑倒在地,随即吞没。 立在高山之上的晋军看着龙阳城内的灯火逐渐熄灭,便知洪水已至,很快刚还灯火通明的龙阳城一片漆黑。 符若兮握紧了腰间佩剑,忍不住心情畅快道:“我好似已经听到了梁军的惨叫声,痛快” 洪水如猛兽,即便是善泅者也难以再这样又急又猛的洪水中活命,更别说那洪水中石块木头居多,加之城内被冲出来的家具浮木,水中情况极为复杂。 只是白卿言没有料到荀天章出手这么狠,大约当初荀天章命人挖渠之时心太沉了,想着龙阳城的城墙高两丈,要将晋军大部分了结于此,堤口就得大开。 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天大亮之后,暴雨还未停歇,白卿言等人所在的山下洪水带来了无数梁卒的尸体。 龙阳城已经成了一片泽国。 符将军见状对白卿言道:“白将军,我看已经淹成这个样子了,我们不如撤吧暴雨未停这洪水还要再涨,我们也需要尽快离开此地,以免发生不测。” 白卿言颔首,如今看这个状况应当是不必再痛打落水狗了。 “撤吧”白卿言开口。 天澜山。 靠近天澜山雨势便没有龙阳城那么大,晋军全部在天澜山地势广阔处扎营,与从大都而来的援军汇合。 刘宏站在帅帐门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反复琢磨白卿言那番话 若是这一次放过梁军不在龙阳城通往濮文城之中设伏,梁军逃回濮文城合兵,他们攻城必将艰难不说,届时同梁军打拉锯战,于南疆损耗兵力太多的晋国来说不利。 想了良久,刘宏突然握了握负在背后的拳头,喊道:“换林康乐将军过来” 很快,林康乐便进了帅帐。 刘宏将白卿言的想法与林康乐说了一遍,林康乐听后沉默片刻:“末将以为,白将军所虑甚是且南疆战时,白将军所言无不应验,末将信白将军若是主帅允准,末将愿亲自带兵绕龙阳城龙母河,在龙阳城前往濮文城的必经之路设伏。” 连林康乐都这么说,刘宏心里便没有了什么顾虑:“命你带两万人,前去设伏,若是敌军主帅荀天章还活着,务必活捉” “主帅放心”林康乐道 天完全亮起之后,白卿言和符若兮回营。 听说主帅安排林康乐将军率兵两万,前往龙阳城前往濮文城的必经之路设伏之后,便歇下了,白卿言便未去打扰。 只要刘宏肯下决心在龙阳城前往濮文城的必经之路剿灭溃败梁军,接下来的濮文城和春暮城便会轻而易举夺回来,战事也就要结束,她也可以带着小四和沈青竹回家了。 她回了帐中去看白锦稚和沈青竹,两人都还没有醒来。 见白卿言进帐,刚给沈青竹换药的纪琅华惊得起身,见白卿言全身湿透忙道:“大姑娘我去给大姑娘拿一套干净衣裳,大姑娘可曾受伤,要不要我看看” “无碍”白卿言看过沈青竹和白锦稚后,才在屏风后脱下战甲和湿嗒嗒的衣裳靴子,她的脚已经全部被泡白发胀,腿部被马鞍磨雪白的中衣更是与皮肉粘黏在一起,都不好分开。 纪琅华用火烤热趟过小刀子之后,一点一点,将皮肉和衣裳分开,血肉模糊,让纪琅华都不忍直视,她强忍着泪水给白卿言上了药,又用细棉布将白卿言腿上的伤包扎好。 旁人看白卿言,自是风光无比,只觉白卿言战无不胜,可没人知道这个女子她身上全都是伤痕,新旧交织在一起,十分骇人。 纪琅华帮着白卿言换了衣裳,双眸发红:“一会儿,我给大姑娘手上也涂点药。” “没事,辛苦你照顾小四和青竹了你去歇着吧”白卿言一边扣衣裳扣子一边道。 纪琅华摇了摇头:“大姑娘去歇着吧我在这里随时能看四姑娘和沈姑娘的情况。” 白卿言没有勉强,她换了一身干衣裳,这才舒坦不少,简单用了点热乎乎的汤粥,她听到床上白锦稚梦中喃呢突然唤了一声“长姐”,揪心不已,又走至床边坐下,握住白锦稚的手,低声道:“长姐在呢” 听到白卿言的声音,白锦稚僵硬紧绷的身体缓缓舒展,手却死死抓住白卿言的手不松开。 白卿言摸了摸白锦稚的额头,有些许发热但不算严重,应该是被吓到了。 原本在来的路上,白卿言几次三番在心中发誓,找到白锦稚 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一定扯住她的胳膊狠狠给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女子一耳光,可真的见到白锦稚了,却只剩下心疼。 她垂眸看着白锦稚被树枝刮出小口子的脸,还有被细棉布包裹着的手,轻轻抚了抚,心里全都是后怕。 若是她去晚半盏茶的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她赶到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将自己亲人的安危交到旁人手中,再也不会了。 “四姑娘只是受惊发热,不要紧,沈姑娘的情况也已经暂时稳住,两人都没有醒来,是因为太累了好好睡个一两天就没事了”纪琅华宽慰了白卿言之后,视线落在沈青竹的脸上,“不过沈姑娘的情况,最好还是能回去养一养要是这仗再打下去,最好也不要让沈姑娘再老累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语气平淡但十分笃定:“这场仗不会再拖很久,很快就会结束的。” 白卿言这话如同预言,水淹龙阳城一役,荀天章儿子死于洪水之中,而带残兵逃往濮文城的赵胜为掩护梁军主帅荀天章逃离,被活捉。 而后,晋军先后夺濮文城,又多春暮城,消息传回梁国帝都,梁王大惊,梁廷上下时战时和之说争论不休。 晋国皇帝派出特使柳如士前往梁国,率先送上议和盟书。 ------题外话------ 第二更,第三更等一等,写的不大满意需要改一改,小祖宗们早点休息,明早起来看吧继续打滚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七章:气绝 晋国称,只要大梁交出曾经晋国灭蜀时侵占的几座城池,此次便可罢战,否则必要于梁国血战到底。 柳如士在梁廷之上侃侃而谈,提及南疆一战,说起晋国白家军从无败绩,笑容善战算无遗漏的小白帅镇国郡主白卿言。 而梁廷上下,这才得知,水淹龙阳城一战,主帅虽为晋国刘宏,出谋划策却是晋国镇国王白威霆的孙女那个在南疆斩杀西凉数十万降俘的女子。 柳如士称,若是此次晋国给了大梁脸面,大梁不肯议和,那他怀中还揣了晋国皇帝一道圣旨,换镇国郡主白卿言为帅,必要杀得大梁如同西凉一般精锐尽损,至少五年内再无力敢犯晋国边界。 荀天章连上六道折子,请梁王派援兵增援,愿立军令状定要为大梁夺回玉山关。 然,梁王决意议和止刀兵,割让城池,与晋国盟好。 荀天章闻讯,喷出一口血,气绝于春暮山。 白威霆曾有言,只要有白家军在一天,必会将梁国挡于春暮山之外,可荀天章不信这个邪,玉山关丢在荀家的手中,他就一定要再堂堂正正拿回来。 没想到荀天章到死,也没有能再到玉山关一次。 议和盟约签订,大军班师之时,白锦稚已经生龙活虎。 为照顾沈青竹的伤,回朝途中,卢平亲自驾马车,沈青竹与纪琅华坐马车而回。 过幽化城时,百姓们更是夹道相迎,纷纷叫嚷着“白将军”c“镇国郡主”。 那日白卿言过幽化城曾让守城将军王德安整肃城内治安,那个时候,百姓便知只要白家的将军来了,他们就不必再逃,不必当流民了。 能保他们免受征伐之苦,能护他们有家可归,这样的将军怎能不让百姓敬佩 哪怕旁人都说镇国郡主白卿言杀神临世,可正是这位杀神护了他们,他们依旧感恩戴德。 刘宏听到百姓欢呼雀跃唤着白卿言,眉目间全都是笑意,百姓相迎这样的盛况,还是曾经镇国王白威霆在时有过的。 不过此次,白卿言名副其实,此战他为主帅,能胜却都因为他听了白卿言之策。 大军走得并不快,回大都城那日,已是七月十二。 太子亲自带人在城外相迎,就连白家七姑娘白锦瑟也闻讯赶往城外相迎。 白锦稚老远看到人群中的白锦瑟,连忙一夹马肚快了两步上前:“长姐,二姐和小七也来了还有蒋嬷嬷和魏忠。” 白卿言朝白锦瑟和白锦绣看去,两人被护卫护在马车旁,一看到白卿言白锦瑟就忍不住朝着她挥手。 魏忠规规矩矩立在正在用帕子抹眼泪的蒋嬷嬷身边,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今日大约是因为太子出城相迎的关系,白姓都聚集在了北城门,清贵人家也有前来相迎的。 “奇怪了,城外这么热闹,怎么没有见吕元鹏那一群纨绔”白锦稚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 白锦瑟扶着白锦绣的手臂,一看到自家长姐和四姐,眼眶一红眼泪就忍不住了,明明才相别不到两个月,白锦瑟却像是许久未见过白卿言和白锦稚一般。 见刘宏和白卿言一行人下马,太子忙上前长揖道:“辛苦诸位将军了” 白卿言等人忙还礼称不敢。 “此次我晋军能胜,全赖白将军神机妙算,末将虽为主帅,实是不敢居功”刘宏笑容满面道,并无丝毫不悦。 太子闻言笑了笑,看向白卿言,对刘宏道:“孤明白刘将军之感,毕竟南疆之战时,孤也为主帅,可能胜则是全靠镇国郡主啊” 白卿言忙对太子抱拳:“也是太子和刘将军能信言。” 全渔带着内侍们上前,捧着酒,太子举樽称为诸位将军贺。 此次大胜归来,皇帝早早让宫中备宴,就等大军在城外驻扎之后,主将们回府稍作修整,便入宫赴宴领赏。 白锦稚立在白卿言身旁,看着那眉清目秀的全渔公公恭敬向白卿言递上酒后,居然还有她的,她忙笑道:“谢全渔公公” 太子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柳如士,让全渔去给柳如士也送一杯酒,笑道:“柳大人辛苦” 柳如士颔首忙称不敢。 “各位大人先回府歇息,更衣换装,父皇已命人在宫中备下晚宴为诸位将军接风庆功”太子高声笑道。 太子话音一落,各位将军家中家眷出城相迎的全都迎上前,热泪盈眶。 “孤送郡主回镇国郡主府。”太子知道白家大都城中已经无人,大长公主身体不是身边需要三姑娘白锦桐照顾,故而遣了蒋嬷嬷带着白家七姑 娘来,可和别的将军举家相迎比难免显得冷清。 太子这是有意抬举白卿言,毕竟白卿言现在已经为他效力。 白卿言忙道:“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长姐小四”白锦绣和白锦瑟在护卫相护之下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而来。 “长姐可曾受伤小四可曾受伤啊”白锦绣难忍心头酸涩的情绪,扯起白锦稚的手看,“果然是烧伤了,这肯定要留疤了” 北疆战场的消息不断传来,白锦绣在大都城内如坐针毡。 “没事儿的二姐,留疤总比丢了命好”白锦稚满不在意道,大约是因为太子和白姓都在的缘故,白锦稚又补充道,“再说了,用这一点伤,换边疆百姓平安,小四觉得划算的很” 白卿言抬手拍了拍白锦稚的脑袋,唇角止不住上扬。 白锦稚听到马车车夫喊“吁”的声音,回头。 马车停稳,只见马车旁骑马而行的月拾一跃而下,立在马车旁扶着一身月白色直裰,身形修长气质温润沉稳的萧容衍下了马车。 萧容衍朝着白卿言和太子的方向长揖一礼。 白锦稚萧容衍,一脸惊喜:“萧先生” “容衍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太子亦觉惊喜不已。 萧容衍视线落在白卿言身上,道:“晋国境内一路坦途,故而来的要比预料之中快一点。” 白锦稚心里偷乐,这萧先生肯定是为了她们家长姐赶来的。 ------题外话------ 秃头作者君对不起各位小祖宗,这章这么晚才到,做完本来打算在桌上趴一下起来改,结果趴到了秃头作者军家的孩子叫秃头作者君醒来,一看都这个点儿了tt 第四百三十八章:触其锋芒 “郡主c秦夫人c县主c七姑娘。”萧容衍笑着同白家几位姑娘行礼,态度不卑不亢,语声醇厚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之前白卿言人在北疆,可关于大燕和大魏的消息,耳边却一直没有断过。 两月之前,魏国趁大燕主力尽在戎狄之时,调兵前往大燕边境意图生事多地开疆拓土,可不知道为什么魏国陈兵大燕边境,大燕却未曾派兵前往,而魏国又迟迟未曾开战。 之后便又有消息称,大燕意图征伐魏国已久,早前大燕是有意收敛锋芒,欲先夺回南燕失地,而后再攻魏。 大燕夺回南燕后国力大增,如今正等着魏国朝他大燕出手,才能名正言顺的攻打魏国,占魏国城池土地。 魏国正是因此迟疑不敢动,谁知七月初大燕猛将谢荀率大燕主力回国,直奔大燕边界,大燕使臣也奉大燕皇帝之命入魏国王城,直言大魏半月之内,若不将边界之兵撤回,大燕将视为魏国宣战。 此时的大燕已经完全控制戎狄,得天然牧场,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大魏何敢触其锋芒 戎狄内战暂时停歇,但大燕并未将南戎全部消灭,这本就是大燕想要的。 如今大燕以助戎狄之名,驻兵戎狄,又称大燕有危,以大燕锐士当先护母国为由,将主力悉数撤回大燕。 南戎频频生事,戎狄需依靠燕军,魏国陈兵大燕边境这一举动,看似大燕自顾不暇不得已从南戎撤回主力,可暗里反倒使大燕尽得其利。 北疆之时,白卿言听闻这个消息,便想到萧容衍那夜急急离开朔阳回魏之事,立时猜到此事乃是萧容衍的手笔。 去岁,大燕还是在夹缝中求存之国,列国嘲其国小民贫,仿佛任何一国都能轻而易举灭其国,它悄无声息自立自强,夺回南燕沃土之后,让大魏都不敢对其轻易开战。 白卿言从萧容衍所行所谋之中,已窥见到他欲得天下的雄心壮志,他正稳扎稳打为将来大燕所图大业做准备。 而晋国皇室,不论是这位太子,还是那位皇帝,所想的都是蝇营狗苟,勾心斗角的权衡之术。 四目相对,白卿言难免会想到朔阳白府那夜凉亭之中发生的事,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略略颔首:“萧先生。” 太子垂眸一笑,心中觉得萧容衍这是为心上人星夜兼程,想要迎一迎凯旋而归的白卿言。 “大姐儿和四姐儿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大长公主听说四姐儿受了伤,吓得几日高热不退,整日跪求上苍保佑,可算是将大姐儿和四姐儿盼回来了”蒋嬷嬷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开口,“大姐儿呢大姐儿身上可有受伤大姐儿打小就是受伤不言语的,大长公主担忧极了。” 白卿言对蒋嬷嬷笑了笑道:“嬷嬷放心,不曾受伤” 说完,白卿言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白卿言对太子抱拳行礼后道,“言来朔阳时,祖母便身体不适,如今北疆战事平定,言想去清庵探望祖母,还请太子殿下替言在陛下面前陈情一二,言实在是担心祖母,今夜恐无法进宫赴宴,等探望过祖母,明日启程回朔阳之前,定会入宫向陛下请罪。” “明日启程回朔阳”太子颇为意外,“这么快” “言也想早日带四妹回朔阳,以免母亲婶婶她们担心。”白卿言说。 太子看了眼萧容衍,有心撮合,点了点头道:“不知道容衍可愿替孤护送郡主c县主,还有秦夫人与白家七姑娘前往清庵” 萧容衍忙长揖到地:“太子殿下吩咐,衍何敢不从” 不等自家长姐开口婉拒,白锦稚连忙先对萧容衍道谢:“那就有劳萧先生” 太子意味深长朝着萧容衍笑了笑,扶着全渔的手上了马车。 白锦绣侧目朝白锦稚望去,垂眸覆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微微收紧,萧容衍心悦长姐之事,几乎已经到了大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太子为自家长姐牵线是为何白锦绣心里清楚,可小四这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长姐对这位大魏富商萧先生也动了心思 但以白锦绣对自家长姐的了解,不到白家重振,可以威慑林家皇权之时,长姐绝不会谈论儿女私情。 “郡主请”萧容衍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卿言也没有客套,吩咐卢平将沈青竹和纪琅华送回镇国郡主府,便上了白锦绣的马车,让白锦稚去同小七白锦瑟同乘一辆好好说说话,吩咐白锦瑟照顾好受伤的白锦稚。 蒋嬷嬷听出这是白卿言和白锦绣有话要说,忙道:“大姐儿放心,老奴会照顾四姐儿的” “辛苦嬷嬷”白卿言对蒋嬷嬷颔首。 白锦稚扶着白卿言上马车时,压低了声音,对白卿言压低声音道:“长姐,萧先生肯定是知道长姐今日到大都,专程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白锦绣点了点白锦稚的脑袋,暗含警告看了白锦稚一眼:“别乱说话” 白锦稚嘿嘿一笑,规规矩矩朝着白锦绣行了礼道:“是遵命” 白锦绣被白锦稚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上了马车。 如今七月,白锦稚已经有了近八个月身孕,肚子已经很大,萧容衍特意吩咐了马车走慢些。 萧容衍马车在前,带刀护卫骑马于两侧护卫三辆马车缓缓前往皇家清庵。 全渔回头见白卿言一行人上了马车离开,对太子禀了一声。 太子今日心情不错,点了点头,闭上眼歪在团枕之上。 南疆一战,他曾强捧白卿言为杀神,多少人当初将此为嘲讽之称,当然众人嘲讽也是顺了太子的意。 而如今,北疆与大梁一战,白卿言可谓再次名震列国,即便是还够不上一个杀神之称,也绝对算得上让列国胆寒的一位战将 他们晋国有如此猛将镇守,还能惧怕他国来犯 只是白卿言那个身体,是个大问题 在晋国没有新的足以震慑列国的猛将之前,白卿言可千万不能死啊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求月票啦啦啦啦啦 第四百三十九章:国之本 马车之上,白锦稚与白卿言说起这些日子以来大都城发生的事情。 “左相幼子李明堂的双腿算是彻底废了,左相开了李家祠堂告罪祖宗,将李明堂送回了祖籍,倒是左相的长子李明瑞在此次赈灾之中,立了功,如今被调到了户部去当差,皇帝钦点其任了户部侍郎,大都城不少人眼热都说这李明瑞是沾了父亲左相的光,可谁知道李明瑞一上任将此次北疆之战筹措粮饷之事办的极为漂亮,倒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白卿言半垂着眸子,李明瑞的能力毋庸置疑,他为李茂长子,自小便是由李茂亲自教导长大,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此次燕沃灾情激发民变,后来太子去赈灾出发一日便摔下马受伤回都,后来兵至燕沃,凡遇乱明格杀勿论总算是镇住了此次民变。李明瑞回都之后,曾对皇帝言,流民大多都前往大燕方向去了,且有人传言凡去大燕者,享大燕姬后新政,可得良田房屋,且减免税,皇帝听闻倒是挺高兴的,觉得流民入燕,有燕国头疼的” 白锦绣说这些话时,眉目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 民乃国之本 这五个字,是祖父翻来覆去教导他们的 若无白姓,何来一国。 且民强才能兵强,若连民都没有何谈兵又何谈兵强 “长姐此事若是真,大燕了不得啊”白锦绣抬手轻抚着腹部,忍不住发出感慨。 是啊,大燕的确了不得 白卿言见过那位燕帝,也见过大燕质于晋国的那位嫡次子,更知道萧容衍。 同是皇室,经不起比较啊 感叹完大燕,白锦绣又道:“说起燕沃灾情,梁王此次被押了回来,进宫后面见皇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皇帝几次设宴倒是派人将梁王也唤了过去。梁王做足了孝子模样,隔三差五进宫请安,还是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每次见到太子都是诚惶诚恐,平日里除了皇帝召见去向皇帝请安会出门之外,在梁王府里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的确是一日比一日更得皇帝宠爱” 白卿言眸子眯了眯,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对梁王施恩,尤其是在梁王燕沃赈灾之事办砸之后。 “长姐,我想来想去,是不是因为皇帝知道了太子在此次赈灾之事上对梁王使了绊子,不想伤及太子颜面又想要给太子警告,所以才故意对梁王施恩的”白锦绣对此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白卿言想了想之后问:“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可有变化” 白锦绣摇头:“这倒不曾。” 白卿言闻言,缓缓靠在马车团枕之上,细细思索,手指无意识抚着团枕流苏,半晌才道:“想来,是梁王做了什么事,迎合了皇帝的心思” 可梁王做了什么事能够迎合皇帝的心思白卿言不免想到了他们白家在离开大都之前,纪琅华闹得那一出。 皇帝当时将纪琅华唤入宫中,白卿言可不相信皇帝只是单纯的好奇,皇帝必然是对此事上了心的。 梁王向皇帝献了秋贵人,但因为卢宁嬅的出现让秋贵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 燕沃赈灾,梁王又办砸了。 依照皇帝的个性,一向不喜唯唯诺诺的梁王,梁王罪责定然难逃。 可皇帝却没有责罚,反倒施恩,隔三差五将梁王召入皇宫之中,可见其中猫腻。 白卿言想到刚才蒋嬷嬷有意当着太子的面,专程提起大长公主发热之事,分明就是有意让她前往清庵探视祖母。 想来,定然是卢姑娘发现了什么,需要在她进宫之前,先与她通气儿吧 如果她猜的没有错,皇帝之所以开始向梁王施恩,怕与之前纪琅华所闹之事有关。 若真是如此,梁王可真是一只打不死的臭虫,可真是会想方设法的翻身。 “还有一事,我爹的那个孽障自从被送到九曲巷王家少爷那里,我便派人盯着九曲巷,说来也怪,这几日倒是发现梁王府的管事不知道怎么和九曲巷的王家少爷搅和在一起。” 白卿言听到白锦绣此言,眉头一紧:“此事,你再派人细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若是在长姐回朔阳之前,没有得到结果,等出了消息,我便派人快马前往朔阳给长姐报信。” 白卿言看着腹部已经高高隆起的白锦绣,抬手轻轻抚了抚白锦绣的腹部:“辛苦你了,怀着身孕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长姐这话就让锦绣羞愧难当了长姐为撑起白家比锦绣辛苦太多锦绣只盼着能为长姐分担一二”白锦绣道。 “如今洪大夫还未回大都,你怀着身孕凡 事多留心一些洪大夫说最晚会在你临盆前一个月回来,应该快回来了届时有洪大夫坐镇,我也能放心些”白卿言望着白锦绣的肚子轻声道。 “没关系的长姐,即便是洪大夫赶不回来,有卢姑娘在还有黄太医在黄太医是洪大夫的师弟,医术也不差的”白锦绣说着眉目间便有了几分暖意,秦朗更是担心不已,早早便同黄太医打过招呼,黄太医曾偷偷和白锦绣说过此事,言语间对秦朗很是欣赏。 “秦朗那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可曾再闹过什么幺蛾子”白卿言又问。 白锦稚摇了摇头:“都是小打小闹,不过是想着以孝道逼我将他们的母亲蒋氏迎回来,为她们亲事操持,可几次三番都被挡了回去,昨日秦朗也明言,她们若是想念母亲,可以送她们去同母亲团聚,想来她们也不敢再闹了,长姐放心。” 如今秦家这两个姑娘年纪渐大了,亲事也该提上日程,眼看着没法将蒋氏接回来,两个姑娘只得依靠这个身有一品诰命的白锦绣。 可是秦家两个姑娘有蒋氏那样的母亲,谁家敢于她们说亲偏偏这两个姑娘还心高气傲的不行,高不成低不就。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四百四十章:九死一生 一个异想天开想同吕相家那吕元庆结亲,一个更是将从未蒙面的董长元一口一个长元哥哥叫着,说沾亲带故也算是董长元的表妹,倒是可以亲上加亲 白锦绣也是涵养太好,才没有冲着那两个姑娘冷笑。 今年出了一个科举舞弊案,虽然金榜未发,可谁位列三甲倒是悄悄的传了出来。 如今,陈太傅的孙子陈钊鹿,吕相之孙吕元庆,还有登州刺史董清岳之子董长元,三人是贵女们议亲最热门的人选。 见陈太傅和吕相家的门槛她们两个人够不到,就专心打起了董长元的主意。 抱怨白锦绣说,陈钊鹿和吕元庆就罢了,可那董长元可是自家表哥,怎么就不能亲上加亲还说只要白锦绣肯开口,就没有不成的 白锦绣便好好言好语告诉两人,亲事眼光不能太高,传扬出去名声不好。 两人便大哭大闹,说白锦绣记仇故意用婚事拿捏她们,她们没有母亲做主还不能说上两句了。 白锦绣倒也不曾和秦朗告状,只是挑了秦朗在屋内小睡的一日,在偏厅见了这两个姑娘,秦朗听白锦绣身边的翠碧说,这已经不是秦家两个姑娘第一次来白锦绣面前闹了,白锦绣想着秦朗读书辛苦不能分心,也不让她们告诉秦朗此事,将才两个姑娘在院门外寻思你活,白锦绣怕影响秦朗休息,这才在偏厅见了两个姑娘。 秦朗当即大怒。 那董长元可是登州刺史的嫡次子,就连陈太傅和吕相都想将自家孙女嫁给董长元,怎么就能轮到她秦家的姑娘了她们不知道她们母亲是个什么德行,不知道她们父亲是怎么死的不知道秦家已经没有了爵位,竟然也敢妄图借着白家攀亲戚肖想 虽然生气,秦朗也还是忍着怒火劝了两人,告诉他们在长嫂怀孕之际,要帮扶长嫂,不要在长嫂面前胡闹。 后来两人收敛了几日,又开始左缠又闹,见白锦绣就是收了董家的帖子,也不带她们去董府做客,心中恼火不已。 昨儿个秦朗那两个妹妹在秦朗的书房前哭,说思念母亲。秦朗被哭烦了,只说若是她们想母亲想到日日来烦扰他读书,他便送她们去同母亲团聚,那两个秦家姑娘吓得忙回去不敢再提此事。 此等小事也算是闹停当了,白锦绣并未费什么大功夫,更不值得拿这些家长里短来同白卿言细说。 白卿言见白锦绣眉目间的笑意真心,用力握了握白锦绣的手:“只要秦朗对你好,就好” 提到这个,白锦绣望着白卿言,问:“长姐可是对那位萧先生有意” 白卿言垂下眸子道:“白家前路未明,何敢儿女情长” 何敢 白锦绣攥着帕子的手收紧,那便是说长姐对这位萧先生果真有意。 白锦绣沉默片刻,来回来去想了想萧容衍这个人:“长姐,我们姐妹私下里说话,若是长姐对这位萧先生真的有意,可让这位萧先生入赘我们白家也好啊” 入赘 白卿言看着白锦绣低笑了一声,大燕九王爷怎会入赘白家 “锦绣,白家前路未明,白家世代所期望的海晏河清还未达成,长姐不会考虑男女之事”白卿言笑道,“你不必在此事上费心” 白锦绣欲言又止,长姐之志绝不是嫁人生子,拘于后宅,她懂。 马车缓缓停在皇家清庵门前,白卿言扶着白锦绣下了马车,见身姿挺拔颀长的萧容衍立在清庵桂花树下,仿佛周身都是那桂花的香气,高阔眼轮之下那双漆黑幽邃的眸子含笑,正温情脉脉注视着她,眼神如同那夜朔阳湖心亭中一般。 萧容衍五指挤入她的指缝之间,紧紧扣住她的手背时掌心火热的温度,似乎卷土重来,让她手心发痒。 白卿言稳住心神,上前对萧容衍行礼:“多谢萧先生一路相送,辛苦了” 萧容衍还礼:“能为白大姑娘效劳,衍甘之如饴。” 白卿言笑着对萧容衍颔首后,随蒋嬷嬷和白锦绣c白锦稚c白锦瑟踏入了清庵大门。 月拾上前低声问注视着白卿言离开的萧容衍,问:“主子,我们走吧” “不急”萧容衍唇角带着一抹笑意,他刚才分明看到白卿言的耳朵红了。 白卿言皮肤极白,她虽克制的极好,却还是藏不住双耳通红。 时值七月,大长公主所在的院落,已是阴遂满院。 院内用月怀纱搭起了天蓬,倒是不必担忧树荫下有飞虫。 大长公主与卢姑娘就坐在院中树下下棋,卢宁嬅见大长公主目光时不时想院外瞟,笑道:“今日大姑娘和四姑娘回来,义母的心 不定了。” “是啊”大长公主将手中棋子悉数放入棋盒之中,“战场之上九死一生,两个孩子肯定都受伤了,尤其是阿宝受了伤从来不说,都是自己硬抗着,怕我们担心” “义母放心,一会儿大姑娘来了,宁嬅就先给大姑娘诊诊脉,若是大姑娘身上有伤,定然瞒不过”卢宁嬅说着起身拿起茶壶,“宁嬅去给义母重新换一壶茶,就换大姑娘喜欢的雀舌可好” “好”大长公主颔首。 远远大长公主听到蒋嬷嬷与白卿言说话的声音,忙扶着石桌起身往门前走了两步。 看到还未来得及换甲的白卿言和白锦稚,大长公主眼眶就红了 耀目日光之下,那一身银甲的少女,将长发利落束于头顶,身姿挺拔修长,步伐铿锵,满身的杀伐之气。 恍然间,大长公主想到了自己的丈夫c儿子和孙子 他们各个都是这样顶天立地之姿,可到底却都还是折损在了南疆。 大长公主眼眶一湿,仿佛看到白家十七子身着银甲出征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如今再也没有白家十七郎 见白卿言一行人快要进来,大长公主用帕子沾了沾眼泪,打起精神转身回到石桌前坐下,从棋盒里捡了几颗棋子,攥在手心里目视棋盘。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求月票啦小祖宗们 第四百四十一章:丹药 “长姐,刚才小七在马车上和我说,吕元鹏那一群纨绔参军去了北疆我想他们应该就在我们回来时,去边塞驻防的那一批新军里”白锦稚声音十分欢快。 “对呀”白锦瑟乖乖巧巧道,“吕元鹏走得时候闹得挺大的,都城里和他们玩儿的好的纨绔一群人浩浩荡荡,都跑到军营里去了后来寿山公c巡防营统领范余淮范大人都跑到吕相府,求吕相管管吕元鹏,几位大人更是跑去军营想接自家孩子回来,吕元鹏还挺义正言辞,说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白家连女儿家都奔赴战场为国舍命,而诸位大人身居高位,食天下百姓税赋养,难不成是想拘着自家热血男儿在家绣花嫁人吗” 白锦稚听到这话,眼睛睁得圆圆的:“吕纨绔还能说出这话呢” 想了想白锦稚又觉得有些不对味儿,眉头紧皱:“我怎么觉得吕元鹏这话,是在说我们白家女儿家应该绣花嫁人呢” 白锦绣用帕子掩着唇低笑道:“不过吕元鹏这一番话,倒是让大都城的百姓对这群纨绔有所改观,就连陛下也称赞他们是晋国的热血好男儿,虽是纨绔,瑕不掩瑜。” “后来,那些以强权压着军营放人,强行将自己家孩子拽回去的,又连忙将自家孩子送去了军营倒是白白累得吕相之前屈尊挨个致歉。”白锦瑟光是想起那场景都想笑。 吕元鹏虽然喜欢招猫逗狗,可本性不坏,吊儿郎当之下又有几分赤子心肠,否则当初白家儿郎也不会同吕元鹏亲近。 眼看马上到小院子门口,魏忠快行两步,替白卿言一行人挑开天蓬纱帐。 大长公主一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只插了根金镶翠玉的簪子,身上穿着去岁做的夏衣,上头绣着海棠花样式,舒适又雍容。她就坐于院中石桌前,手执棋子,垂眸观棋盘。极淡的日头光晕从树叶间隙投下,映着一旁插着几支桂花的甜白釉花瓶,似有一圈朦胧的光晕。 相比上次相见,大长公主清减不少,许是一直食素的缘故,双颊削瘦,眼窝也更深了些。 白卿言带着三个妹妹进来,恭恭敬敬对大长公主三叩首后,才起身问道:“给祖母请安听蒋嬷嬷说祖母病了,祖母可曾好了些” 大长公主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盒之中,沙哑着嗓音问:“北疆之行,可曾受伤小四的手可好了” “回祖母的话,手背小伤不碍事”白锦稚按照白卿言交代的回了大长公主,带着笑意的目光澄澈纯粹,还是一团孩子气长不大似的。 大长公主看向白卿言,想伸手唤白卿言到身边来,可看着她一身战甲的模样,想起儿孙,心中愧疚攥着佛珠的手始终抬不起来。 风过,树叶沙沙作响,铺在石桌上青碧色的螺纹桌布被掀起一角。 大长公主还是低声问:“阿宝,你呢” “劳祖母挂心,阿宝一切都好”白卿言回道。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就见卢宁嬅挑开湘妃竹帘从偏房出来,手里端着黑漆描金的方盘,有碟子如拇指盖那么大做得十分精致的海棠花样的点心,还有瓶温了许久的桂花甜蜜。 卢宁嬅和众人见了礼,这才笑着道:“今日大姑娘和四姑娘凯旋,大长公主特地让人备了一壶桂花甜蜜来代酒,恭贺两位姑娘” 这里没有白家祠堂,出征她带得也并非是白家军。 可大长公主今日仿佛惦记起了,白家曾经大胜归来热热闹闹敬告祖宗平安还都的场景。 白卿言上前对卢宁嬅颔首后端起黑漆方盘里的酒盅,饮尽桂花甜蜜,再朝大长公主跪拜行礼:“白家长女白卿言,平安还都。” 白锦稚眼眶微热,她想起那日见到七哥时,七哥跪在长姐面前,说平安还都时的情景,她多希望白家的每一个男儿,都能回来,都能跪在祖母面前,敬告祖宗长辈,他们平安回来了。 白锦稚有样学样,上前喝完甜腻腻的桂花甜蜜,朝大长公主再拜行礼:“白家四女白锦稚,平安还都” 大长公主含泪点了点头:“好平安就好” 蒋嬷嬷也将卢宁嬅泡好的茶端了出来,让人给石凳上垫了几个软垫。 白锦绣怀着身孕,蒋嬷嬷给白锦绣上的是桂花茶,香气四溢倒是很好闻。 “小七你带着你四姐去多折些桂花来,今儿个你长姐在今日晚膳,让蒋嬷嬷亲自下厨,做一道你长姐喜欢的桂花山药来。” 大长公主有意支开白锦稚和白锦瑟两个孩子,白锦稚不是听不出,她点头拉起白锦瑟道:“好许久未曾吃过蒋嬷嬷做得桂花山药,小四倒是想念的很” 白锦稚同白锦瑟离开之后,大长公主让卢宁嬅坐。 半晌之后,大长公主 才一脸心痛开口:“皇帝现在是越来越荒唐了” 卢宁嬅起身行礼后道:“这一阵子,宁嬅给皇帝诊脉,觉皇帝精神奕奕,脉象却有些奇怪,仿佛是食用过丹砂的迹象” “姑姑是说,陛下在服用丹药”白锦绣一惊抬眼看向卢宁嬅。 “正是不过丹药这样东西,听说是近些年在大魏世族之间盛行起来,服之可令人红光满面,精神奕奕,有传言说可以延年益寿,虽说丹砂这样东西也属药物,若是适量内服,可治心悸易惊,失眠多梦,癫痫发狂等症,但绝不宜多食,更不宜久食。” 若是说延年养生丹药这个东西,真正应该算是从晋国盛行起来的,大长公主的祖父文德皇帝便是因为延年养生丹药这东西撒手而去的,后来大长公主之父继位,第一件事便是禁皇室子嗣因患病需要之外,沾染服用这类丹药。 白卿言垂眸细细思索,所以梁王是向皇帝进献了丹药,才会被皇帝施恩的 卢宁嬅看了大长公主一眼,才继续道:“若是皇帝一直服用此丹药,再加上西凉情药,皇帝怕是撑不了两年。”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继续求月票啦啦啦 第四百四十二章:铲除干净 “皇帝开始服用丹药,对梁王日渐恩重”白锦绣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下子想透了其中关窍,“难不成是梁王进献的” 此时,魏忠适时开口:“梁王在去燕沃赈灾之前,遣散了府中大批奴仆,只留了洒扫之人,和几个平时贴身伺候的,其余人都打发了如今梁王府有陛下亲自派去的暗卫护着,如同铁桶,倒是不好打探消息。” 白卿言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皇帝派暗卫护着梁王府 仅仅就是为了梁王进献了丹药,皇帝就如此看重梁王了又或者说是看重梁王府 若是为了护卫梁王,在梁王身边派了暗卫也就是了,为何要护卫梁王府 难不成,皇帝不敢明面上违背祖上禁止皇室子嗣沾染丹药禁令,便命梁王在梁王府炼丹 “可查过梁王府这段日子的采买情况”白卿言问。 魏忠和白锦绣都没有想到这里,魏忠率先告罪:“是奴才疏忽” “着重查查,梁王府是否采买过三黄c硝石c松脂等物。”白卿言道。 白锦绣点了点头:“这个交给我,应当很快能查清楚。” “若是皇帝真的碰了丹药这个东西”大长公主摇了摇头,“怕是命不久矣,但此事皇帝做得极为隐秘,但凡去劝说皇帝之人,必定会被皇帝疑心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作为大长公主,她更不能去劝了,她是大晋国的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姑母不错,可是在皇帝眼中,她也是白家人 虽说,令皇帝寝食难安的兵权白家已经悉数交出,可皇帝却还不放心白家对她的孙女白卿言百般防备,这个时候她这个白卿言的亲祖母再去劝,皇帝即便不会对大长公主做什么,也一定会想釜底抽薪对白卿言甚至全部白家遗孤动杀心。 与其如此,不如就让皇帝自己去折腾吧让太子尽快继位也好,至少太子信得过白卿言。 白卿言到不担心应当让谁去劝皇帝,只是担心皇帝死的过早,徒增变数罢了。 “之所以在你进宫之前把你叫过来,除了告诉你这件事之外,还是要你小心梁王”大长公主说完之后,对魏忠道,“把人带上来” 魏忠颔首称是转身出了院子。 白锦绣看向大长公主,不解:“祖母” “自从梁王承认,让阿宝身边那个婢子将那所谓仿了你们祖父笔迹的书信放入你们祖父书房以此来救信王之后,我便日日在想梁王此人总觉得梁王并非蠢钝到连叛国是何罪都不知的愚蠢之人,他如此行事,想来是为了将白家置于死地”大长公主说起这个难免心惊,不自主拨弄起手中佛珠,“我便让魏忠去查,为何梁王要如此对白家,也算是总算查出些眉目。” 大长公主话音一落,很快魏忠便拎着一个双腿发软战斗站不直的青年男子进门。 那男子未蓄胡,皮肤白细,缺一臂。 他一进门看到一身银甲杀伐之气的白卿言,再看到威仪十足的大长公主,膝盖发软直接跪下,哆哆嗦嗦打颤,硬是被魏忠拎着后领口,拖到了大长公主和白卿言c白锦绣面前。 那男子慌忙跪好,重重朝大长公主的方向叩首,头也不敢抬。 “你是何人”白锦绣凝视跪在地上的男子问。 “奴奴才,乃是梁王府上伺候梁王茶水的,以前奴才是跟在童吉公公身边听从童吉公公吩咐,后来童吉公公死后,梁王殿下遣散了梁王府的下人仆从,奴才也调到梁王身边伺候梁王,奴才便顶替了童吉公公伺候梁王” 那太监试探抬眸,却在看到白卿言银甲下摆时,又吓得将头埋在地上,老老实实交代:“一日,奴才奴才为了能让梁王殿下知道自己和童吉公公关系不错,能高看小的一眼,便设计偷偷给童吉公公烧纸让梁王碰到,顺势与梁王说奴才与童吉公公关系非常要好。” “谁知小的竟然撞到了梁王同一个黑衣男人说他和白家有着血海深仇,说当年镇国王为御史简从文翻案,意图逼死佟贵妃,二皇子这才迫不得已造反要是没有镇国王多事现在的储君本就应该是二皇子的,二皇子当年何须造反那黑衣男子说镇国王白氏一门男儿皆死,为何梁王还要至白氏一门于死地梁王说,因为因为镇国郡主还未死,白家的荣耀就还在他要白家家破人亡,盛誉全毁才能泄心头之恨,所以是诚心合作” 那太监说这话时,满心的惶惶不安,全身颤抖不止,似乎还很后怕。 “奴才自知听到了梁王天大的秘密,想赶紧逃离,没想到惊动了梁王奴才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之前的说词,说是要偷偷给童吉公公烧纸钱梁王却说,既然奴才与童吉公公关系如此要好亲如兄弟,不如就去地下陪伴童吉公公,如此童吉 公公便也不寂寞了” “然后梁王身边的护卫就将奴才打晕了,等奴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上,他们把奴才带到童吉公公的墓前,要将奴才活埋在童吉公公身边,奴才要逃那护卫就抽刀要杀我,奴才只得跳入河中才躲过一命,这条手臂也是那个时候没的这还要多亏了魏大人将奴才从河里救了出来,又安排了死尸顶替奴才,否则奴才这条命休矣” 那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哭哭啼啼说完,抬眸看了眼白卿言,正正好碰上白卿言审视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 “那黑衣人是谁,你可看清楚了”白卿言问。 “不曾”太监说完又忙道,“不过,小人听梁王称呼那人为王爷说请王爷放心,本殿下是诚心与王爷合作” 王爷 白卿言垂眸摩挲着手中茶杯,细细思索。 与梁王合作的王爷,白卿言排除了大都城内几个王爷,大都城内有鸿志和能力的皇家血脉,早就在皇帝初登基之时,便被视为威胁铲除干净 ------题外话------ 第二章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四百四十三章:一点便透 皇帝余下的几个兄弟,他们求的是荣华富贵,都是全无野心之人。 再有一个王爷,便是异姓王南都闲王。 可皇帝如今无意削藩,闲王独霸一方,不过若是他还有更大的野心,想要利用梁王呢 但,梁王是用想让白家家破人亡,盛誉尽毁,来同对方合作,白卿言认为除了闲王之外,敌国的王爷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明面儿上,她如今是晋国最得力的悍将,他国难道不会欲除之而后快 梁国有可能,西凉自不必说,魏国也有可能,而大燕也不是全然没有这个念头。 明枪白卿言不怕,就怕暗箭冲着白家人来,尤其是白锦绣如今有孕在身,又人在大都她明日回朔阳,若是暗箭冲着白锦绣而来,那可不妙。 “你先带他下去吧”大长公主对魏忠道。 魏忠颔首,将人带了下去。 白锦绣眉头紧皱,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当年梁王是养在佟贵妃膝下的” “你今日出门,怎么没有将银霜带在身边”白卿言看向白锦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长姐可是想银霜了一会儿回都城我让银霜去给长姐请安。” 白卿言摇了摇头:“梁王不知道是与敌国的王爷合作,还是与闲王合作,但不论如何,梁王灭白家之心如此坚定,你人在大都又身怀有孕,还是需要谨慎些,出门将银霜带在身边,保险” “长姐放心,我知道了”白锦绣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大长公主身上,笑着道,“不论如何大都城有祖母在,必然会护着我的” 蒋嬷嬷笑盈盈点了点头,很是欣慰白锦绣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话不假,白锦绣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大长公主自然会护着白锦绣。 不多时,同白锦瑟采摘桂花回来的白锦稚悄悄凑到白卿言身边,说:“长姐,我刚才爬树摘桂花的时候,看到萧先生在外面喝茶,是不是在等长姐啊” 白卿言抬手拍了一下白锦稚的脑袋,随蒋嬷嬷去脱了战甲,换上寻常衣裳,伺候大长公主歇下之后,同白锦绣在清庵之中走了走,交代一些事情。 “如今要查的,有三件事,一梁王府采买过三黄c硝石c松脂等物。二弄清楚梁王府管事同九曲巷王家到底因何来往”白卿言说。 “那要不要查一查闲王,好排除一个”白锦绣还是很想弄清楚同梁王合作之人是谁,否则这样两眼一抹黑,只知道梁王难免被动。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来设法查”白卿言朝着清庵外看了眼,萧容衍手中的情报来源可要比白家多太多了。 “你先回祖母哪里歇息,我去去就回。”白卿言对白锦绣道。 萧容衍人还未走,想必是有要事欲同她说。 白锦绣知道长姐怕是要去见那位萧先生,虽说男女单独相见不合礼数,可长姐做事一向有分寸,白锦绣便不再多言,行礼后离开。 大约是长久没有能等到白卿言出来,萧容衍随行的护卫在桂花树下铺了一层青色螺纹布单,沉香木的小几上,搁着棋盘,摆着套萧容衍常用的白玉茶具,和几碟做得极为精致的点心。 点心旁的木质雕梅花的翠玉筷枕上,还摆着两双雕花镂金的细银筷,沉香木小几旁是个方便携带的小炉子,炉里火苗摇曳,茶水煮的咕嘟嘟直响。 他跪坐于桂花树下,手握竹简,喝茶下棋,倒是十分惬意。 皇家清庵四面环山,四面却都种着不同的花,四季都有花开,什么时节有景便开哪道门。 据传说当年高祖明昭皇帝终身未曾立后,便是因为心爱之人在这清庵之中清修不愿嫁于明昭皇帝,明朝皇帝曾许诺若心爱之人肯下嫁以皇后之尊迎娶,故而就连明昭皇帝身边的贵妃也是到死才追封了皇后。 为博心爱之人欢心,皇帝在这清庵四面种上了不同花季的花,为的就是让心爱之人不论什么时节都能看到花开之景。 月拾抱着剑立在萧容衍身后,耳朵突然动了动侧头朝着清庵门内看去。 萧容衍落子,放下手中逐渐起身,拂落直裰上落下的桂花,笑盈盈朝清庵门内望去。 见白卿言已经换了一身素色常服出来,萧容衍长揖到地:“白大姑娘” 白卿言视线扫过石桌,语声平和:“萧先生,倒是自在。” “衍知白大姑娘刚从北疆归来,定然与大长公主有许多话要说,但衍这里也有要事要同白大姑娘说,只能在此处下棋消磨,等白大姑娘出来。”萧容衍从容自若,深邃的双眸瞅着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白大姑娘请” 沉香木小几对面,还放置了一个金线绣祥云的藏青色蒲团,上面落了些许桂花,想来是萧容衍早就料到她会出来。 月拾十分有眼色对白卿言行了礼,然后带着护卫退出三十步外,不打扰萧容衍与白卿言说话。 白卿言在萧容衍对面跪坐下来,只见萧容衍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方帕子,搁着帕子拎着茶壶把手,给白卿言倒茶。 “不知萧先生有何要事”白卿言问。 萧容衍垂眸将手中的茶壶放回小炉子上,这才朝白卿言看了过去:“白大姑娘务必要小心梁王” 白卿言放在双腿上的手微微收紧,陡然便想到刚才那个太监说起,曾有黑衣人密会梁王,梁王称其为王爷之事。 白卿言心中豁然开朗,唇角不自觉勾起笑意:“所以,梁王殿下是找萧先生合作了” 萧容衍似乎有些意外,却也没有瞒着,他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找大燕九王爷合作。” “萧先生这意思,是大燕九王爷亲临与梁王合作,而萧先生在梁王那里还是大魏富商萧容衍” 若是萧容衍并没有以真面目与梁王合作,那么便说明并非真的要同梁王合作。 白卿言聪慧,不论萧容衍说什么都是一点便透。 ------题外话------ 萧容衍:在下大魏富商萧容衍,字酱油。 吕元鹏:萧兄的字,好特别 秃头作者君:他是说他一个男主,沦落为酱油这是变相想加戏 吕元鹏:世上竟还有如此加戏之法,那在下吕相幼孙吕元鹏,字也是酱油。 萧容衍: 秃头作者君:加不加戏的另说,你们让开,让我先滚来滚去要月票,看看能不能滚来几张月票 第四百四十四章:能者问鼎 其实原本梁王在燕沃抓住大燕派去散播流言之人,与那人说要与大燕合作请见大燕九王爷,萧容衍原本是打算置之不理的。 可这梁王却说,白卿言如今列国惧怕,将来亦会是大燕的劲敌,他愿意和大燕携手,至白卿言于死地,萧容衍这才觉得不能放任此事不管。 后来梁王燕沃赈灾引发民变,萧容衍便派了自己的人前往大都,让他在大都城中看形势处置,若是梁王被押解回大都城后,有能耐让皇帝不处罚他,便让他的人以大燕九王爷慕容衍的身份去见梁王,看看梁王有何打算。 若是梁王被处置了,置之不理便是了。 谁成想到,梁王竟然真的有这个能耐让皇帝轻轻放过,甚至还有愈加宠爱之态,萧容衍的人这才去见了梁王。 “多谢萧先生提点”白卿言脊背挺直,郑重朝萧容衍颔首,“不知萧先生可否告知,梁王意图如何与大燕九王爷合作” 萧容衍望着白卿言的眸子带着极淡的笑意,风淡云轻道:“借兵于他,不过如今梁王除了许诺之外无他物可予大燕,即便是亲手将把柄送到大燕的手中,可他的命在大燕的眼里并不矜贵,大燕九王爷便让梁王等到有足够筹码时,再谈合作。不过为了显示大燕愿意等梁王的诚意,梁王若是有事需要效劳,只需要去上墨书斋,不过分大燕都会帮” 也就是说,萧容衍如今还很看不上眼这个装痴装傻的梁王。 萧容衍没有派人在梁王身边,而是用了以进为退的法子,来掌握梁王动向,也是为了避免梁王伺机再找他国合作。 大燕如此做,梁王才会觉得大燕的确诚意。 尽管如此,白卿言的心还是不曾放下。 见白卿言垂眸静思,倒也不曾在他面前掩饰,萧容衍抬手将面前放着海棠酥的描金碟子,朝白卿言面前推了推:“特意嘱咐了厨子,做得偏淡,用的也是素油,你尝尝。” 白卿言闻声抬眼,正撞入萧容衍内敛而沉静的黑眸之中,沉静的一如那夜朔阳般深沉。 “北疆之战,可曾受伤”萧容衍醇厚温润的声音响起。 “有劳萧先生挂怀,不曾。”白卿言垂眸视线落在小几棋盘上,端起茶杯,姿态洒落,举杯对萧容衍道,“忘了恭贺萧先生,如今这天下棋局应当是萧先生所期。” 萧容衍端起面前的茶杯,对白卿言说:“衍也恭贺白大姑娘谋划布置妥当,几年后这大晋天下,定是白家说了算了。” 萧容衍也好,白卿言也罢,两人都是如履薄冰,绝处求生,何其艰难走到今日这一步,心中除了藏于心底不敢不能明言的情愫之外,还有惺惺相惜之情。 “说起来,衍还需要好好谢一谢白大姑娘,兄长来信说因为洪大夫的关系,兄长身体日渐好了起来洪大夫已经在回大都的路上,算时间不出三日,应该就会到大都了”萧容衍放下茶杯轻声道。 听到这个消息,白卿言心下一松:“此事,若是萧先生不提,言也要问问了。” 毕竟白锦绣如今月份日渐大了,虽说有一个卢宁嬅在,可到底不如洪大夫在让白卿言安心,只是辛苦洪大夫那么大年纪了还要来回奔波。 “洪大夫为兄长开了药,只要按方按时服用好好将养几年,虽说身体回不到常人那般康健,但也不用再受毒发之苦。”萧容衍说到此处是真的很感激白卿言,肯让自家府上的大夫去救治他的兄长。 坐在古树绿茵之下,风过便是桂香扑鼻。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白云过隙,真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约莫从他决意离开大燕,为国奔波开始,就从未有一日这样松快过。 即便是与那些富贵闲人看似闲坐在哪里,脑子也不曾停过。 正如白卿言所说,因如今的天下局面已经尽如萧容衍所期,所以他才能略略松一口气。 不过也只是略略松一口气。 大燕还需以国弱民贫自警,暗自图强,大力发展军农,以备来日。 萧容衍想起前一阵子听太子府暗线来报,说白卿言曾在知晓戎狄之乱时,建议太子出兵助戎狄可尽得戎狄天然牧场,可太子和皇帝都没有听白卿言的。 也是白卿言手中实在无人,否则以她的心智和胸怀远见,给她人,给她兵她会将白的路铺稳不说,更会将来日揽天下入怀的路铺稳。 未到桃李之年,便有这样的见识和谋略,着实了不得。 风过,枝繁叶茂的古桂花树,沙沙作响,日光穿隙留下的斑驳光点摇曳,桂花亦纷纷飘落,与白卿言发丝萦绕纠缠,落在她肩上,让萧容衍忍不住想抬手替她拂去。 “若有一日天下太平,能与白大姑娘桂花树下饮茶,倒是自在的很。”萧容衍道。 “看来,萧先生对大业胸有成竹了。”白卿言将落了桂花的茶随手泼了岀去。 萧容衍低笑一声,再次用帕子拎起茶壶,为白卿言斟茶:“有白大姑娘相助,衍自是胸有成竹。” 白卿言知道萧容衍之意想将她拉上一条船,便特意扯出开矿山之事:“谈不上相助,不过互惠互利” 白卿言不接话,萧容衍便知道还不是时候,就是不知白卿言是目下还瞧不上大燕国的实力,还是有意让晋国皇权更迭换她白姓,或让这天下成她白姓。 今日难得有机会,萧容衍便将最不想问的问题问了:“白大姑娘也想榄天下入怀让这天下姓白”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谁人一家之姓的,群雄逐鹿,能者问鼎。能造福利数万民者,千古长存,造杀伐视白姓为蝼蚁者,即便揽天下入怀,也只如过眼云烟。”白卿言深深望着萧容衍,“天下一统,登极顶之位,建立这样的不世功业之后,前路将会更艰难更沉重,否则为何秦一统天下,却二代而亡。” 第四百四十五章:必不负你 萧容衍正襟危坐,犹如醍醐灌顶,整个人紧绷了起来,就在刚刚他还想着,天下一统便能过几天松快日子,随心随性。 可白卿言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心中猛然生出警惕来。 大燕还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他便想过松快日子,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天下一统,大燕朝堂甚至下至黎民难道不会生出这种懈怠之意 前几年,大燕举国上下拧成一股绳,戮力同心,要的是收复南燕。 而后,大燕军队野心勃勃,要的是征伐天下。 而天下一统,虽然看似遥远,可稳扎稳打正一步步往前走,他确实应该提前打算筹谋,一统之后,大燕的方向,如此才不会措手不及。 乱世争雄之后,便是治世 五国一统,对五国白姓可推行姬后新政,白姓必将欢欣鼓舞。 而各国世族势力盘根错节,姬后新政必会遭到世族强烈反击,总不能一一都灭了,如何权衡处置,将会是一统之后的第一难题。 萧容衍心中大撼,又深觉若有朝一日,白卿言能入燕助燕,燕将如虎添翼。 “衍受教”萧容衍诚心道。 “言今日同萧先生所言,乃是祖父曾经教导父亲之语,祖父每每说起秦二世而亡,便深觉惋惜,时时与父亲探讨,今日凑巧说来与萧先生听听罢了。” “镇国王当真乃是镇国柱石”萧容衍不禁感叹。 白家不仅有平定天下之志,更有匡扶万民之心,当真可敬。 话说到这个地步,白卿言对萧容衍一拜:“白家先祖曾立誓,食百姓一粟,护百姓一世,若有朝一日,晋国林氏气数已尽,白家必取而代之。若言有生之年可见此日,届时言必与萧先生各自逐鹿中原,看谁能问鼎江山” 萧容衍因白卿言一席话,顿时心潮沸腾,就如下棋高手,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难免技痒难耐。 萧容衍也终于明白白卿言为何会将她祖父教导之语,说与他听。 白家是真正将匡扶万民四个字,刻进了风骨之中,白卿言所希望的是日后天下一统不论是由她白家达成,还是由他大燕达成,一国当权者都要思后路,稳住这来之不易的一统山河,别让百姓经历征伐之苦,以为苦尽甘来之后,又陷入更大的战乱中去。 一统是为了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任何意图王霸天下的之国之人,都不能忘。 萧容衍望着白卿言很想应下来,可这一应下来,两人距离似乎便会被拉得更远,成为对立面。 见萧容衍半晌不应声,白卿言先行起身对萧容衍道:“言送萧先生。” 萧容衍颔首,起身。 月拾见状,这才带人上前来收拾小几茶具。 “衍有从魏国带回来的两件小玩意,送于白大姑娘与白四姑娘,刚才放在马背上忘了拿来,劳烦白大姑娘挪步,随衍取一趟。”萧容衍似乎是怕白卿言拒绝,补充道,“的确是小玩意儿,白四姑娘性子跳脱,定然会喜欢” 就当是谢白四姑娘费心为他同白卿言制造机会,虽然有事也会坏事,可心是好的。 白卿言颔首,随萧容衍走到那匹白色骏马旁。 萧容衍从搭在马背的锦袋里拿出一根长鞭和一个锦盒,那长鞭通体火红一看就是给白锦稚的。 “我替小四谢萧先生”白卿言接过长鞭。 萧容衍含笑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直玉质纯粹温润的簪子,可雕工似乎不怎么样。 他拿出簪子道:“在魏国时得了一块极好的玉石,头一次做簪子,手有些生,日后熟练了再雕更好的给你。” 说着,萧容衍自然从容朝白卿言靠近两步,不给白卿言退后的机会,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将玉簪插入白卿言的墨发之中。 男人身上沉郁内敛的气息逼来,让白卿言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抬头视线正落在萧容衍凸起的喉结之上,只听萧容衍的声音徐徐传来。 “衍想与白大姑娘打个赌。”萧容衍带好玉簪,垂眸望着白卿言白皙精致的五官,视线深沉又炙热,“若是燕国最终得天下,望白大姑娘不弃能为衍妻” 白卿言攥着长鞭的手指一颤,不动声色微微收紧。 萧容衍见镇定自若的白卿言耳根攀上红潮,望着她的目光越发郑重温润,又道:“若是白家得天下,望白大姑娘不弃能以衍为夫。” 与萧容衍对视,心跳越来越快,耳根也跟着发烫。 萧容衍扣着白卿言肩膀的大手顺着她的肩膀滑下,一如那晚般,将她的手背包裹在掌心之中,五指穿过她的指缝,紧紧将她的手攥 住,他似乎有意引白卿言想起那日的情景,想要完成那晚未曾完成之事。 他低头缓缓靠近,挺拔的鼻梁,轻轻碰上她的鼻头,让她紧绷的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正欲将手抽回来,人却被萧容衍手腕使力一拽,趔趄入怀。 他扶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却不打算松手,就那么静静凝视着她。 白卿言一颗心激烈的仿佛要撞出胸膛,手紧紧攥住萧容衍胸前的衣裳。 萧容衍克制着粗重的呼吸,紧紧将人搂在怀里,低头慢慢靠近白卿言,视线落从白卿言轻颤的眸子上挪开,落在她的唇瓣上,喉结翻滚,低哑着嗓音道:“白卿言,你若敢赌,我慕容衍此生,必不负你” 慕容衍,是他的真名。 萧容衍说话时,炙热的薄唇擦着白卿言的唇瓣,让她只觉呼吸急促又困难,又似有某种令人意乱情迷的悸动,让她期待着萧容衍即将压下来的唇。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头一次和成年男子有如此亲密举动。 她并不反感,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内心深处对萧容衍是藏着一份仰慕的,自知道萧容衍的心意以来,她亦是压着自己的感情,因为对她来说,守护白家,守护白家军,完成白家数代人的志向 第四百四十六章:改变分毫 这些都远比男女情爱对她来说,来得要重要太多。 可若是,一切大定,天下太平之后呢 从前白卿言从未想过。 听到月拾一行人收拾完东西,疾步小跑而来的脚步声,白卿言推开萧容衍,清了清嗓子整理衣衫,视线不免看了眼萧容衍胸前被自己拽皱的一块,正儿八经朝萧容衍行礼:“萧先生慢走。” 萧容衍见白卿言要走,上前一步攥住白卿言的细腕,将人扯回墙后,骨节分明的大手撑着清庵院外的墙壁,低下头来问她:“赌吗” 白卿言正欲开口,便听到白锦稚的声音 “咦怎么不见长姐了不是说来见萧先生吗哎前面跑的那个月拾,是叫月拾吧你们萧先生和我们家长姐呢” 白卿言一个激灵,动作敏捷从萧容衍臂弯下钻出,攥着手中的鞭子从转角走了出来。 “小四”白卿言唤了一声。 白锦稚闻言,欢快朝白卿言跑了过来,挽住白卿言的手臂:“长姐,蒋嬷嬷做好了桂花山药,祖母让蒋嬷嬷唤长姐去尝尝,我怕蒋嬷嬷看到长姐和萧先生在一起,便说长姐在后院乘凉,特地来告诉长姐一声,长姐可别说漏了。” 一连两次被搅和,萧容衍心情不大好,他还是理了理衣衫抬脚走了出来:“四姑娘” “萧先生”白锦稚忙转身笑着行礼。 “这是萧先生从魏国给你带回来的,还不谢过萧先生”白卿言将手中火红的鞭子递给白锦稚。 火红的皮鞭手柄上,镶嵌着宝石,却不在手握的位置,白锦稚一见就爱不释手,接过挥了一下,破空之声清脆,试好鞭子 白锦稚眉目间全都是笑意,忙行礼:“多谢萧先生还惦记着小四” “应该的”萧容衍不曾托大,依旧是那副雍容儒雅的姿态还礼,又看向白卿言的方向一礼,“赌约之事萧某,便当白大姑娘应允了。” “言不是好赌之徒。”白卿言手心收紧,唇角带着浅笑。 “无妨,萧某也不是,全当消遣。”萧容衍说完,对白卿言同白锦稚一礼,带着护卫离开。 白锦稚颇为好奇,挽着白卿言的手臂进了清庵,低声问:“长姐你和萧先生打什么赌了” “赌这天下最终花落谁家”白卿言慢条斯理开口,“不过,我并未打算同萧先生赌。” 白锦稚余光瞥见白卿言头上的玉簪,抬头看去:“长姐多了根簪子啊一定是萧先生送的” 白锦稚朝着白卿言挤眉弄眼。 刚才萧容衍的话来的太突然,白卿言忘了将簪子还给萧容衍,她抬手将簪子取了下来藏进袖里:“不过是个谢礼罢了” 白锦稚笑得意味深长:“哦谢礼啊” 白锦稚同白卿言两人踏入大长公主小院时,大长公主已经醒来,白锦瑟和白锦绣,正坐在院子里陪大长公主吃桂花山药。 “蒋嬷嬷这是偏心长姐呢,长姐不喜欢吃甜食便做的偏淡”白锦瑟笑眯眯道,“一会儿四姐该嚷嚷了” “谁说我要嚷嚷只要长姐喜欢吃什么样味道对我来说都好”白锦稚今天得了鞭子心情不知道多好,她已经将鞭子藏在了马车上,省得祖母看到了问东问西的。 大长公主放下手中银筷子,对白卿言招了招手:“来阿宝,你来尝尝” 蒋嬷嬷笑眯眯立在一旁:“还有还有,这一碟子是给大姐儿的,偏淡等一会儿出锅的就甜一些。” 白卿言净了手,用银筷子夹了块桂花山药尝了尝,味道清淡和以前蒋嬷嬷做给她的一般无二。 “蒋嬷嬷手艺还是这么好。”白卿言笑着说。 “回头老奴将大姐儿喜欢的一些吃食,整理出来,将方子给佟嬷嬷,大姐儿若是想吃,便可让佟嬷嬷做。”蒋嬷嬷看着白卿言又夹了一筷子,高兴极了。 在大长公主那里用了饭,白锦瑟送白锦绣和白锦稚c白卿言到清庵门外。 白锦绣叹气道:“祖母这里也太冷清了,伺候的人就只有蒋嬷嬷和卢姑姑,再就是小七” “人多了三姐不在的事情就瞒不住,祖母也是为了大局。”白锦瑟笑了笑道,“二姐放心,小七一定会照顾好祖母的” 白锦绣点头,上了马车。 知道明日白卿言就要走了,白锦瑟多少有些舍不得,红着眼眶对白卿言说:“长姐,回朔阳替我问母亲好,告诉母亲我一切安好,让母亲不必操心” “祖母这里有什么事需要告诉长姐的,你便去找你二姐,你二姐自会派人传信于我遇到难事也不要怕给你二姐添麻烦自己闷着想办法,去找 你二姐,知道吗”白卿言望着早慧的妹妹,柔声叮嘱。 “长姐放心,小七明白”白锦瑟后退一步,对白卿言郑重行礼。 从清庵回到大都城时,大都城长街已经亮起了红灯。 大都城还是一如往昔,稚童嬉闹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与白家离开大都城之前一般无二。 白卿言挑开马车车帘,看着外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捏糖人儿的老汉身旁围了一群个头高低不一的孩子,挂着红灯的酒楼门前店小二招呼着客来客往,嘴皮子极为麻利。 偶尔能看到勋贵人家的马车朝画舫花街的方向而去,三三两两喜欢招猫逗狗的纨绔,在楼上最华贵的雅间儿内饮了几盅就,便高谈阔论嘴里说着此次与大梁一战,晋军如何威武,如何水淹龙阳城灭梁军,敌国主帅荀天章又是如何被气得吐血身亡。 大都城少了吕元鹏那群纨绔,热闹一丝也未曾减少。 大约是因为,大都城不缺清贵,大都城也不缺纨绔,他们走了总会有人顶上,偌大的大都从不会因为谁走谁留,而改变分毫。 只有还留在大都城镇国郡主府的二夫人刘氏,听闻白卿言和白锦稚北疆平安归来,早早便立在门前焦心等着。 第四百四十七章:玉簪 白锦稚率先一跃跳下马车,朝刘氏行礼:“二伯母” 白卿言亦从马车上下来,扶着白锦绣下车后,才朝刘氏行礼:“二婶” 刘氏看到白卿言和白锦稚都平安,眼眶发红:“就等着你们姐妹三人回来开宴呢快走吧” 跨过垂花门,刘氏一路走,一路拉着白卿言和白锦稚上下查看她们身上是否有伤。 见白锦稚手背烧伤狰狞,刘氏眼泪一下就忍不住,又怕惹孩子白白跟着伤心偏过头去用帕子沾了沾眼泪,紧紧握着白锦稚的手:“不论如何,能平安回来就好” 从白锦稚去北疆开始,刘氏的心就悬着 白家的人死的太多了,这些孩子一个都不能再出事。 后来,听说张端睿将军战死,白锦稚救人下落不明,白卿言又奔赴北疆,天知道那些日子刘氏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天天晚上都是噩梦,生怕两个孩子有什么好歹。 白锦绣陪着一起简单用了点东西,就要赶回亲赴。 她看着亲自将她送至镇国郡主府门前的长姐,满心都是不舍:“长姐再停留几日回朔阳不成吗” “为了不让皇帝起疑,还是明日一早入宫见过皇帝后,便启程”白卿言轻轻握了握白锦绣的手,“来日方长不急” 送白锦绣离开,刘氏握住白卿言和白锦稚的手:“好孩子,快去好好睡一觉” 白卿言颔首。 白卿言去探望了沈青竹和纪琅华,见沈青竹在纪琅华照料下一日一日好起来,白卿言对纪琅华十分感激。 “今日去皇家清庵因为不放心青竹,未曾让你随行,你若是想念卢姑姑,可在大都城小住几天随后我再派护卫送你回朔阳。”白卿言望着送她出院子的纪琅华道。 纪琅华曾经被皇帝因为那丹药召见过,久留大都城恐生事端,尤其是纪琅华行走带着面纱,反倒惹眼。 “不用了。”纪琅华对白卿言浅浅笑着,“我们姐妹有幸得大长公主和大姑娘庇护,彼此都放心的很琅华还是跟着大姑娘,大姑娘去哪儿琅华就去哪儿” 白卿言点了点头。 清辉院还是那个清辉院,但少了佟嬷嬷和春桃便显得冷清。 白卿言坐在琉璃灯下,手里握着竹简古籍细阅,婢女给白卿言上了茶,又规规矩矩退至屏风外,转身出屋替白卿言将隔扇关上。 屋内再无旁人,白卿言放下手中竹简,将一直藏在袖中的玉簪拿了出来。 这支玉簪上雕刻了大雁,虽然并非那么栩栩如生,却也看得出雕刻之人用了心。 她轻轻拂过玉簪大雁的眼,抬眸朝半开窗外的那轮皎皎明月望去。 大雁向来是忠贞之鸟。 白卿言生在白家这样钟鸣鼎食之家,什么样的宝贝没有见过,即便是这玉簪的玉质实属难见,也绝不至于乱了白卿言的心,真正乱了白卿言心的是送她玉簪的人。 白卿言,你若敢赌,我慕容衍此生,必不负你 萧容衍醇厚低哑的嗓音,在她脑中想起,她猛然攥紧了手中玉簪,只觉被萧容衍炙热薄唇擦过的唇瓣微痒。 她解开腰间系的香囊,将一直搁在香囊里的玉蝉取了出来。 玉蝉在琉璃灯盏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她拇指轻微摩挲着。 我曾经起誓若我有一天娶妻,我一定对我的妻深信不疑,护她一世周全。 这话是萧容衍那日赠她玉蝉时说的。 白卿言心不静,找了块巾帕将玉蝉和发簪包好收了起来,如往常一般在院中练枪。 第二日一早。 白卿言晨练结束正要用膳,白锦稚火急火燎来了清辉院,吩咐婢女给自己添了幅碗筷便道:“长姐,昨日宫宴的消息传出来了说皇帝在嘉奖刘宏将军的时候,刘宏将军称自己不敢居功,此次北疆大获全胜,全靠长姐献计恳请皇帝嘉奖长姐,后来皇帝说长姐的确居功至伟,至于赏什么皇帝要细细想想,等长姐今日进宫再赏,想来等早朝一下便会有内侍前来传旨请长姐入宫。” 白锦稚端起粥碗,急切的目光望着白卿言:“长姐,你说皇帝此次知道了长姐的能耐,会不会封长姐一个大将军” 让女子为将,白卿言倒觉得皇帝不会有这个度量,且也不会开这个头。 许女子为将,便是要将晋国女子的地位抬高,那么被困于后宅之中多少有才情有谋略的女子都会想走到人前来,晋国将会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说皇帝不答应就是晋国的男子怕是也不能接受。 就拿大燕来说,即便是当初姬后用了 十年时间,修建大都城迁都大都,实行新政,使百姓得利,将大燕从一个弱国变成强国。 可当大燕皇帝从痴傻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杀姬后,大燕上下连百姓都拍手称快,只因男尊女卑作怪。 所以,皇帝此次至多便是赏白卿言些厚重的金银财宝,再重便是赏她一个公主之位,绝无可能让她以女子之身涉朝堂半寸。 毕竟要命她为官将,皇帝就需同晋国勋贵世家还有男人较劲,白卿言不认为皇帝会如此舍得为她费力气。 白卿言早膳用完没有多久,皇帝便派人来宣白卿言入宫。 白卿言换了身衣裳,描眉轻妆,镜子中女子气色不佳,嘴唇泛白,比之白卿言从前还要显得羸弱。 皇帝多疑,白卿言身体越是不好,皇帝就越是放心。 白锦稚换了衣衫回清辉院,进门看到气色不佳的白卿言吓了一跳:“长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长姐身体本就不好,此次征战北疆,消耗太多气色不好是自然的,需要回朔阳好好将养才是。”白卿言捏了捏白锦稚来扶她的手。 白锦稚会意点了点头。 皇帝大约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堵住悠悠众口,竟然派了声势浩大的车驾队伍前来镇国郡主府门前,接白卿言和白锦稚。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最近月票制度有改,秃头作者君去看了一眼,现在嫡长女月票排名第四,1月份咱们月票要是能拿到前三,秃头作者君在2月除夕给小祖宗们爆更不是加更是爆更所以小祖宗们投月票呀 第四百四十八章:进宫 五驾马车,禁军护卫,排场何其煊赫规制甚至已经超出她的祖母大长公主。 “陛下特派老奴,前来接镇国郡主同高义郡主进宫”高德茂抱着拂尘笑盈盈上前,行礼道。 “劳烦高公公了”白卿言对高德茂颔首。 白锦稚紧紧跟在白卿言身后,上了马车才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皇帝竟然派了高公公来接” 白卿言笑了笑没有吭声。 她透过被风吹气的马车幔帘,见护卫将白姓拦在道路两侧,供马车通行。 皇帝面子上的功夫做得越是到家,一会儿赏她和白锦稚实在的东西就越是少。 “一会儿见了皇帝,还是多要些实惠的东西”白卿言叮嘱白锦稚,“金银越多,以后剿匪的兵就越多。” 白锦稚颔首:“我懂封赏虚名推辞金银珠宝收下我年纪小,稚子无知撒泼打滚多向皇帝要一些也是应当的” 白卿言眉目间笑意愈浓,颔首。 来接镇国郡主和高义县主的车驾一路招摇进了宫,皇帝在太子陪同下,于书房召见了白卿言和白锦稚。 皇帝的气色看起来极好,似年轻了好几岁一般,不知是北疆大捷使皇帝龙心大悦所致,还是丹药所致。 白卿言带着白锦稚恭恭敬敬对皇帝行了礼,皇帝赐坐,两人起来时白锦稚快了一步忙上前将白卿言扶起。 皇帝这才看清楚,白卿言的脸色极为不好,她本就生得极白,如今细看之下连嘴唇之上都无血色。 太子亦是大惊:“昨日见郡主还觉郡主气色尚可,怎么突然病了要不然传黄太医来看看” “多谢太子殿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言身体本就不好,此次北疆之战拼着一口气,大胜之后言便觉心力不支,直到昨日回到大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昨日下午就发起了高热不过殿下放心已经请卢姑姑看过了,不碍事”白卿言声音徐徐,透着几分无力。 “太子表哥你可好好说说长姐吧长姐就听太子表哥的卢姑姑说了长姐旧疾在身,此次更是太过耗费心力,积劳成疾,若是长此下去”白锦稚一副哽咽到说不下去的模样。 太子因为白锦稚这句长姐就听太子表哥的,心情大好,却不好显示在脸上,忧心道:“此次,孤也听刘宏将军说了,辛苦镇国郡主了” 白卿言诚惶诚恐起身,一拜:“言身为晋民,身为晋国的镇国郡主,为晋国出力乃是本分,不敢当太子殿下这句辛苦白家世代都为晋国抛头颅洒热血,言身为白家子嗣自当继承先辈风骨,只是病躯累人,不能为晋国镇守边塞,实是惭愧。” 皇帝看着跪地俯首的白卿言,她身体不好,倒是让皇帝心中安稳不少 “高德茂,扶镇国郡主起来”皇帝侧头吩咐道。 高德茂连忙迈着碎步上前,将白卿言扶起:“郡主快坐” “多谢陛下”白卿言行礼后坐下。 此时,皇帝和太子一般,还需要威名能够震慑列国的白卿言好好活着 “此次北疆,大胜梁国,镇国郡主居功至伟”皇帝目光凝视面色惨白的白卿言,手指摩挲着团枕,慢条斯理开口,“太子进言,请朕册封镇国郡主为公主,高义县主为郡主,朕也深觉十分妥当” 皇帝看得出白卿言对太子似乎是真心臣服,也乐于将人情送于太子。 太子会意,笑道:“父皇知道此前朔阳宗族将白家掏空了,此次还有些东西是私下里赏给郡主的” 高德茂忙迈着碎步上前,将皇帝私下赏赐的物品单子送到白卿言面前。 白卿言忙起身谢恩,又道:“言与四妹,为国尽忠实属应当,陛下所赏赐言必会都用在朔阳剿匪之上,替陛下太子清除匪患,以报陛下太子深恩。” “皇帝伯伯”白锦稚突然开口。 皇帝摩挲团枕的手一顿,视线看向睁着圆圆眼睛看向他的白锦稚,似乎是有些意外白锦稚这皇帝伯伯的称呼。 但,若是真的算起来,大长公主是她的姑母,白锦稚的父亲便是皇帝的表弟,白锦稚的确是要唤他一声伯伯。 见皇帝朝她看来,白锦稚提起衣裙小跑至中央,跪下叩首:“锦稚有个不情之请,皇帝伯伯还是不要封锦稚当什么郡主了,郡主县主对锦稚来说都是一样的比起当郡主锦稚更想平定匪患。如今我朝刚刚平定南疆和北疆,但西凉与大梁还是野心勃勃,如卧于我晋国榻旁饿狼,时时窥视,大晋不得不重兵驻防。” “今岁晋国天灾人祸不断朝廷腾不出手脚收拾匪患,白锦稚与长姐一般,愿为皇帝伯伯和太子表哥分忧,锦稚不要郡主的尊位,厚颜请皇帝伯伯多 赏赐些金银等俗物,让锦稚能有银钱好好在朔阳多多召集些人手剿匪不然那些穷苦百姓家的人吃都吃不饱,肯定不愿意舍命随锦稚去剿匪啊” 白锦稚目光清澈干净,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倒是娇憨可人。 皇帝轻笑了一声,看向太子:“倒来了一个朝朕讨银子的” 白锦稚嘿嘿一笑。 “我看这高义县主,要银子召集人手去剿匪是假,要银子召集人手陪她去玩儿是真的”太子也忍不住笑,“不过有镇国郡主在,定能” 太子原本是想说定然会很快解决匪患,话到嘴边见白卿言一脸苍白柔弱的样子,又改了话音:“定能盯着高义县主。” 白锦稚忙叩首一拜:“皇帝伯伯和太子表哥放心,白锦稚定然会将银钱的每一笔用处都写的清清楚楚,每个月都快马让人送来给皇帝伯伯和太子表哥过目” 皇帝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问:“看起来,这剿匪之事镇国郡主是交给高义县主了” 白卿言直起身对皇帝拱手,朝着白锦稚看了一眼,似乎是恼了白锦稚,白锦稚忙缩了缩脖子。 ------题外话------ 第二更讲真啊1月月票前三就爆更第几名决定秃头作者君爆更多少小祖宗们啊千万不要吝惜月票 第四百四十九章:命不久矣 她眉头紧皱,同皇帝道:“回陛下,昨日卢姑姑在皇家清庵为言诊脉之后,叮嘱言需静养不可再耗费心力劳累,否则恐会伤身。锦稚这孩子就想从言手中揽下这剿匪之事,可锦稚年纪小,言不甚放心,未曾应允,不成想这孩子胆大妄为,今日竟在陛下面前卖弄小聪明想借陛下之口将此事揽下来。” “长姐欺君卢姑姑明明说长姐再耗费心力,恐命不久矣”白锦稚含泪朝着皇帝和太子叩首,“皇帝伯伯,太子表哥不是锦稚胆大妄为,祖父c父亲和伯叔父,还有白家诸子都战死沙场,锦稚不想失去长姐求皇帝伯伯做主,将剿匪之事交于锦稚锦稚定然用心办好一定不会比长姐办的差,还请皇帝伯伯给锦稚一个正名的机会” 卢宁嬅的医术,皇帝信得过 命不久矣吗皇帝摩挲着团枕,细细思索。 “锦稚,答应朔阳百姓剿匪的是我,你这样向陛下和太子哭诉,岂不是难为陛下和太子”白卿言训斥白锦稚。 “高义县主也是一片好心”皇帝徐徐出声,“镇国郡主回朔阳之后,还是要好生将养,身体为重才是啊剿匪之事就交给高义县主吧” “多谢皇帝伯伯”白锦稚急忙叩首,像是生怕迟则生变。 宣嘉十六年七月,晋国与大梁一战大获全胜。 镇国郡主白卿言册封镇国公主,成为晋国史上,唯一以武得封公主的女子。 高义县主白锦稚册封高义郡主。 主帅刘宏封抚军大将军,其余参战将领,皆有封赏。 太子亲自送白卿言与白锦稚出宫,笑道:“等今日晚些时候圣旨一下,便要改口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了” “皇帝伯伯真真儿是太大方了我原本是想用郡主的位分换银子的,没成想皇帝伯伯竟然又给银子又给郡主之位以后朔阳城我还不横着走”白锦稚大大咧咧道。 “白锦稚”白卿言朝白锦稚看过去。 白锦稚连忙干笑两声:“玩笑玩笑而已” 太子也被白锦稚逗乐:“今日圣旨未到,郡主和县主怕是无法启程回朔阳,若郡主身子还撑得住,不如去太子府坐坐,孤有事请教郡主” 白卿言颔首,转头对白锦稚道:“你先回府” 白锦稚求救似的看向太子:“太子表哥,你记得一会儿多多在我长姐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别让她骂我了” 太子眼底笑意更浓,点头:“县主放心,一定” 白锦稚行礼告辞,上了马车。 一到太子府,太子便吩咐全渔派人去请萧先生,还特意叮嘱让萧容衍骑马来,又让府上备素宴。 为白卿言和萧容衍保媒之事,太子还未放弃。 萧容衍每一次来大都,都要给太子带些奇珍异宝,太子难免会贪心。 毕竟那么大一个钱袋子放在那里,太子怎么会不动心 太子将白卿言请入书房之中,又派人唤了方老c秦尚志和任世杰前来。 白卿言上次见到秦尚志时还是离开大都之前,那时秦尚志气色便不是很好,此次再见人又瘦了一圈,倒是方老年纪虽大却春风满面,老当益壮。 看到白卿言,秦尚志与任世杰忙向白卿言行礼:“见过郡主” “两位先生客气”白卿言颔首,视线落在方老身上,对方老浅浅颔首,“方老” 方老这才不紧不慢对白卿言行礼,唤了一声:“郡主” “都坐吧”太子率先坐下。 全渔带婢女上了茶,亲自端了杯玫瑰花茶放在白卿言面前,低声道:“郡主体虚,饮用些花茶为宜。” “多谢全渔公公。”白卿言朝全渔颔首道谢。 全渔看着白卿言面色苍白削瘦的模样,倒很是担忧,规规矩矩退到门外候着。 “魏国使臣秘密入晋,面见父皇,呈上国书,称大燕卑贱,却居心叵测,这些年暗自图强,不露家底,出手便吞并南燕,又助戎狄对抗南戎,意在窥戎狄天然牧场,其狼子野心欲谋天下之意,已昭然若揭。若再纵容燕存于世,恐来日其兵强马壮,列国危矣当今之世,能灭燕者除了魏国便是晋国,魏国有意同我晋国互盟,一同灭燕分燕诸位怎么看” 白卿言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大魏有能人啊,一看便看破了大燕所图。 秦尚志倒不似以前那般痛痛快快与太子直抒胸臆,竟如同任世杰一般,沉默着坐在那里喝茶。 “陛下怎么说”方老问。 “父皇似乎有意历练孤,叮嘱此事让孤好好想想,三日之内告诉父皇,孤想如何处置”太子眉头紧了紧,颇为担忧,怕自 己回头答的和皇帝想的不同,被皇帝训斥。 白卿言垂眸看着杯中起伏不定的玫瑰花苞,她倒不觉得皇帝这是在历练太子,只觉皇帝的心思怕已经不在国政之上了。 方老摸了摸山羊须,半眯着眼故作深沉思索了片刻之后道:“殿下,老朽以为,我晋国刚经历南疆之战,又与大梁起战事北伐,实在是不宜再战,当休养生息为好魏国前些日子陈兵大燕边界,却迟迟未敢与大燕开战,如今遣使入晋不过是想聚众壮胆。” 太子点了点头,侧头望着方老认真倾听。 “合力灭燕,分燕说的好听,可怎么个分法整个大燕最肥沃之地,尽在南部南燕与魏相邻,若是真的灭燕,分燕之时南燕定然是大魏的而燕北之地,地瘠民贫,逢冬便灾,我晋国要这一半燕地做甚难不成是为了每年拨付银两赈灾损我晋国国力吗此次若真与大魏合兵灭燕分燕,忙活一场最终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帮魏国拿到眼馋已久的南燕沃土而已。” 太子恍然,点了点头又看向白卿言:“郡主以为呢” 白卿言放下茶杯,徐徐开口:“方老所言有理,不过格局却小了些” ------题外话------ 第三更不要怪秃头作者君啰嗦啊上个月说了月票前十月初加更,结果到了月末月票竟然被甩出前二十了可怕不可怕 好不容易现在咱们在第四了,当然保持在前四还是会加更可是要是前三就爆更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啊小祖宗们 第四百五十章:嫌弃 方老眉头一抬,朝白卿言看去:“愿听郡主赐教。” “如同方老所言,我晋国与大魏合兵灭燕分燕取地,南燕沃土临于魏,燕北贫瘠之地临于晋,确实于我大晋无利可大魏有句话说对了,这些年大燕暗自图强,不露家底,国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列国不知,这难道不让人怕吗想想当年姬后主政之时,推行新法,列国不耻,彼时大燕也是这般不露家底,十年之后,新军突然出现,大燕锐士所向披靡无人敢逆其锋芒,灭小国,吞他国沃土,若非后来大燕皇帝清醒掌权废新政,以当时大燕的国力,灭其余诸国,一统指日可待” 白卿言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可曾记得,南疆凯旋之时,言曾建议殿下出兵助戎狄,以夺天然牧场,为来日一统大业奠定基础,那时殿下和陛下深觉晋国征战兵力损耗巨大,应当休养生息,便未曾派兵前往戎狄。” 白卿言话里是对太子和皇帝的恭维,却说的极为诚恳,太子忙点了点头:“是” “可大燕却在此时出兵助戎”白卿言慢条斯理道,“殿下不要忘了,大燕皇帝慕容彧乃是姬后之子,姬后教养长大,他从未忘记过姬后一统天下的宏愿他趁乱收复南燕,重夺肥沃故土,助戎狄对抗南戎,意在窥戎狄天然牧场这都是在为将来一统打基础” “我晋国所处之地,虽说占据心腹之地,可四面临敌,呈四国夹裹之势,若此次能够灭燕,将来欲夺天下时西面就能避免被大燕掣肘,晋国不必分兵于西。此一战虽无近利但长远计,却能为将来大业奠定基础。” 秦尚志连连点头:“殿下,镇国郡主所言甚是啊大燕意在窥夺天下,虽说灭燕我晋国无法得利,可长远计,灭燕是为了扫清将来我晋国一统天下的最大绊脚石” “秦先生此言未免夸大其词,小小燕国,如今国弱民贫,竟能成绊脚石秦先生未免高看燕国了”方老一脸不屑瞪了秦尚志一眼,朝太子拱手,“即便如镇国郡主所言,燕国野心勃勃,意在天下可殿下燕国国力可跟不上燕国的野心啊天下一统此事何其艰难,就燕国那破破烂烂的模样,也敢言一统” 太子垂眸静思,不自觉点了点头。 “故而,老朽以为,我晋国应当防着燕国,但如今大可不必出兵替魏国做嫁衣裳太子殿下可将魏使秘密来晋,意图与晋合谋灭燕分燕之事,告知质于晋国的大燕皇子慕容沥,让其将消息回母国,让燕国同魏国去打吧我晋国大可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也可看一看大燕到底是何实力。”方老说完对太子一礼。 “是啊,应当告知大燕皇子,毕竟大燕质嫡子于晋,可是天大的诚意,我们晋国不能寒了燕国的心啊”太子似乎很满意方老这一计谋,眼底全都是满意的笑意。 秦尚志紧紧抿着唇,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 若是晋国不与魏国联手,魏国定然不会妄动 如同刚才白卿言所言,大燕未曾露过家底,魏国心中难道不惧吗 白卿言垂眸,作为晋人她应当进言的已经都说了,至于上位者是否采纳,那便是太子和皇帝的事情。 太子见白卿言未吭声,不愿冷落白卿言,便道:“郡主以为呢” “若殿下用方老之计,言倒是觉得可以加上一些。”白卿言声音平和,“若是大燕与魏国真的开战,我晋国坐壁上观,可等两败俱伤之后,我晋国再同魏国结盟共伐燕国,那时什么地方归晋国,什么地方归魏国,我晋国说了算” 秦尚志眉头皱的越发紧,这也算是办法中的办法 可是前提是,魏国会在不与晋国结盟的情况下,攻打燕国。 “好”太子心情大好,“晚膳前,孤进宫同父皇复命。” “全渔”太子朝门外唤了一声,“去问问萧先生到了没有,若是到了便开宴,贺镇国郡主凯旋” 听到萧容衍的名字,白卿言刚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抿唇。 太子笑着对白卿言说:“昨日,你忧心姑祖母,父皇宫中设宴未曾前去,今日咱们就在太子府设小宴,为你庆贺放心无歌舞不饮酒,皆是素食你可不许再推辞啊” 白卿言起身道谢领命。 白卿言一行人随太子刚从游廊转角过来,便远远看到月白色广袖袍,身形修长的萧容衍正坐于金桂之下赏花,周身透出一股子闲适从容之感。 离得太远,白卿言不甚能看清楚萧容衍的五官神色,却能感受到男子稳重又温文尔雅的气质。 花随风落,萧容衍姿态淡漠,扫落膝上落花。 “容衍”太子亲切唤了萧容衍一声。 萧容衍闻声起身,慢条斯理朝着太子的方向恭敬一礼:“殿下” 他又看向白卿言,眉目含笑:“郡主” 白卿言朝着萧容衍颔首,视线却落在萧容衍头上的玉簪上 那玉簪,与萧容衍昨日送她的,一模一样。 萧容衍抬起深眸,深邃湛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视线平静而深沉。 太子笑着走至萧容衍身边,道:“今日之后,便要改口称公主了走吧里面说话” 太子亲密地拉着萧容衍的胳膊,同他入正厅内。 “郡主请”全渔压住了准备迈步入内的方老,对白卿言做了请的姿势。 方老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却也知尊卑有别,眼看着白卿言入内之后,这才抬脚。 太子有心撮合,便将萧容衍的座次安排在白卿言的下首。 “因镇国郡主还有孝在身,今日虽是恭贺郡主凯旋之宴,但也不宜歌舞奏乐,更不宜饮酒,素食宴太子妃亲手酿的桂花露,还望容衍不要嫌弃啊”太子笑盈盈道。 “怎会,太子殿下思虑周全”萧容衍直起身对太子笑着端起面前酒盅。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一章:君子协定 萧容衍饮尽杯中桂花露:“衍有幸,得尝太子妃亲手所酿的桂花露,荣幸之至。” 白卿言亦是朝向太子的方向颔首浅笑:“太子殿下细心,言感激不尽。” “这话就客套了,你我本就是表兄妹一家人”太子笑道。 因着无歌舞助兴,又无酒,素宴结束的倒也快。 “恐父皇会让人去镇国郡主府宣旨,孤就不留镇国郡主了,容衍你替孤,送镇国郡主回去。”太子笑道。 留白卿言在太子府用膳,为的就是给白卿言和萧容衍相处的机会。 秦尚志抬眸朝着白卿言看了眼,又朝着萧容衍看了眼,心中了然太子为何会如此。 可秦尚志却觉得,太子将白卿言一个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作为他图谋萧容衍银钱的利器,难免太过凉薄。 以白卿言的心智,秦尚志相信,她早已明白太子的意图,太子如此作为,恐会令白卿言心寒。 “言告辞”白卿言朝太子行礼。 萧容衍此来是骑马,未曾备马车 太子也装糊涂未让太子府给白卿言备马车,其心思显而易见。 萧容衍对白卿言道:“还好,从太子府回镇国郡主府这一路绿树成荫,走走倒也无妨,衍也好同白大姑娘说说话。” 白卿言藏在袖中的手收紧,颔首:“萧先生请” “白大姑娘先请” 抱着剑的月拾带着护卫牵马立在不远处,偷偷笑,在心里夸了夸晋国这位太子爷。 “言知萧先生要说什么。”白卿言负手同萧容衍并肩而行,沿着林荫道一路缓慢向前。 “衍,也知白大姑娘要说什么。”萧容衍有条不紊道,“衍,于白大姑娘来说,算是他国之人,且所图所谋大致相同,若是此时定下情谊,难免会在需决断时,被情义所累。” 萧容衍心中什么都明白。 她垂眸开口:“若无情义,各自为各自利,理所应当若有感情羁绊,便会对彼此抱有过高期望当年与晋国皇帝一母同胞的安乐公主为了替还是太子的晋国皇帝稳固地位,嫁入蜀国为妃。灭蜀之战是我亲自带兵管控蜀国后宫,安乐公主自信与皇帝一母同胞,所以并未带着儿子女儿逃跑,而是随凯旋大军一同回了大都,她以为皇帝会念在他们姐弟自小相依为命,饶过她的儿子女儿,她也能回归故里,可是皇帝选择斩草除根安乐公主也因此狠毒了皇帝,在密谋刺杀晋国皇帝时被乱箭射死。” “此事,皇帝错了吗作为晋国皇帝斩尽杀绝,他无错安乐公主刺杀皇帝错了吗她也没有错错的是感情皇帝可以对安可公主的儿女赶尽杀绝,但无法杀了自己相依为命长大为了稳固他太子之位嫁入蜀国,屈尊妃位的姐姐安乐公主自信姐弟情深,随大军回晋国,却落得儿女身首异处的结局,她选择刺杀皇帝也在情理之中。”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转过身,黑白分明的清明瞳仁,郑重看向萧容衍:“这世上,万事都有道理可讲,唯独感情不可以道理衡量,人心皆是如此,谁能例外啊” 感情的确是这个世上最无道理可讲之事。 风过,枝叶婆娑,沙沙作响。 凉意扫过白卿言的长袖下摆,她微微屈身对萧容衍行礼:“萧先生留步,前路言独行。” 白卿言起身欲走,萧容衍便一把将其手腕攥住。 跟在萧容衍和白卿言身后牵着马的月拾和众护卫,忙转过身去不敢看。 “萧先生”白卿言四下看了眼,这附近住的都是勋贵人家,平常百姓无事不会前来,此事晌午太热,正是午憩之时,街上并无人。 萧容衍手指修长削瘦,骨节分明而有力。 他将白卿言轻轻朝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深眸认真凝视白卿言白皙精致的面庞。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到白卿言能看清萧容衍极长的眼睫。 “你所言,我明白我母亲那样心智超越男子不知百倍的女子,也是栽到了一个情字上头,那时我母亲和父亲尚且属于同一国,还是落得那样的下场,你的顾虑我都懂”萧容衍神色平静,说的极为认真,“我不逼你,只做君子协定何时天下一统,何时你我结为夫妻” 白卿言欲退,萧容衍却更进一步,挺拔的身躯几乎贴上她,一手紧攥她的细腕,一手攥住削瘦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此协定,非为定情,而是为了你我之间除彼此不会再有他人你白卿言若有夫,其人必为慕容衍,我若有妻,其人必为白卿言。” 萧容衍幽邃的目光认真又深情:“你可敢应” 白卿言手心收紧。 带着热气的风窜入白卿言颈脖,让她耳根烧了起来。 如此强词夺理,这已经是私定终身了,还不算定情 “我几年前受伤,子嗣无望。”白卿言亦是压低了声音,“你是大燕九王爷,无嫡子你皇兄怕是不能应允。” “能诞下子嗣的女人天下皆是,白卿言只有一个,衍求妻非求子” 萧容衍靠的很近,声音又压得很低,说话时热气扫过她的眼睫,让她睫毛止不住的轻颤。 “我若未想清楚,也不会冒然同你说这些曾经太子同我说,若我入赘白家,即便白大姑娘子嗣缘浅薄,我身为赘之婿想纳妾定会受阻我同太子言衍择妻看重的是两人能否相知一生,求得是知己者,而非为子嗣传承” 萧容衍话说完,才稍稍松开了白卿言一些,望着她道:“终此一生,衍心之所向,只求白卿言一人相伴相守” 萧容衍这话的分量极重,重到白卿言不敢接话,喉咙如同被人扼住一般。 他摩挲着白卿言的细腕,语速低缓:“何时天下一统,何时你我结为夫妻在此之前你我互惠互利,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不谈情义,如此君子协定,你可敢”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啊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二章:击掌为誓 白卿言抿唇不答,手腕挣扎,反被他搂得脚下趔趄,心跳越发快了起来。 “你心中于我并非无情,正如你所言你我肩有重担,前路坎坷未明,如履薄冰,不敢分心不敢动心情理之中,我求的也并非此时,而是来日” 萧容衍姿态强硬又深情,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咄咄逼人意图定下终身。 他静静望着白卿言,慢慢低下头,低哑着嗓音问:“你可敢” 白卿言喉咙像被人扼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对萧容衍,白卿言心底并非无情,上一世她与萧容衍是棋逢对手,生死关头萧容衍的人将她从晋军手中救出,赠她玉蝉让她自去逃命。 此生,她对萧容衍遗有前世的感激,更有敬佩,敬佩他如同姬后那样将一个贫瘠的燕国,变成列国惧的大燕国,敬佩他与白家世代相传如出一辙天下一统的抱负,敬佩他的手腕智谋。 这样沉稳内敛且城府深不可测的强大男子,很难让人不动心。 鼻息间萦绕着萧容衍身上幽沉的木兰气息,白卿言撑在萧容衍心口的手不自觉攥住他的衣襟,望着萧容衍湛黑深沉的眸子,开口:“我曾在祖父灵前摔盆立誓,此生不嫁” “届时天下太平,燕国无患,将国事交于兄长手中。”萧容衍缓缓低头,两人脸越靠越近,他试探用鼻梁触碰她的鼻头,醇厚低沉的声音压得极低,“你不嫁衍自入赘便是。” 从头到尾,萧容衍也从未说过一个嫁字,只说以彼此为夫妻。 她攥着萧容衍衣襟的手顿时汗津津的,耳根也跟着发烫:“若是有朝一日,两军交战你我之间亦能不容情” “绝不容情”萧容衍郑重道。 察觉萧容衍搂着她腰的结实手臂收紧,按耐不住低头要吻她,白卿言屏住呼吸,手推住萧容衍的胸膛:“君子一诺,击掌为誓。” 趁着萧容衍松手的间隙,白卿言后退一步,抬手欲与萧容衍击掌。 萧容衍眉目间是极为内敛克制的浅淡笑意,与白卿言轻轻击掌:“君子一诺,击掌为誓” “走吧”白卿言转身率先迈步,击掌立誓的那只手紧紧攥住,心中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同一个男子定下终身,她甚至从未想过她也会有男女情爱之事。 萧容衍与白卿言并肩缓行,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衍今早接到消息,洪大夫约莫今日傍晚便会入城。”萧容衍此时语声温润从容,完全不似刚才那般言语咄咄,“洪大夫的确是忠于白家,担忧秦夫人生产有危,马不停蹄往回赶。” “洪大夫看着我等自幼长大,在洪大夫眼中我们姐妹与他孙女无异。”白卿言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情绪随着萧容衍的温声轻语渐渐平复。 萧容衍想起之前大燕那边儿来信,说洪大夫除了医治兄长之外,专程去了一趟寒极之地寻找医治寒症的一味药材,想来应当是为了白卿言。 “大魏密使入晋的事情,萧先生知道吗”白卿言问。 萧容衍原本不想同白卿言提起这件事,以避免给白卿言他所为倾慕之语只是为了从她这里得消息的错觉。 可既然白卿言说了,萧容衍也不妨同白卿言说说:“大魏密使不但来了晋国,还去了西凉和大梁” “萧先生消息,果然灵通啊”白卿言低笑道。 “因为魏密使入晋还是跟随我的商队进来的”萧容衍哭笑不得道。 白卿言恍然,难怪萧容衍消息灵通,原来是从根源处掌握消息。 “大梁山高水远与大燕隔海又隔晋国,若是要远征伐燕,要么走水路,要么借道晋国,代价太高得不到实惠,大梁不会与大魏联手西凉女帝至今才逐渐平乱,朝堂有了稳定之象其威全仗云破行手中兵力之称,不能冒然调兵攻燕至于晋国晋国和大魏想要的都是燕南沃土,只要分利不均便无法联合。”萧容衍细细分析。 “可从长远讲,晋国占据居中之地,南临西凉,北临大梁,东临戎狄,西是大燕,若此次能灭燕,将来晋国剑出天下可免西面受敌之窘况,西面也会成为晋国可退之地所以晋国若欲揽天下,需先灭西面的大燕,或先灭北面的大梁” 萧容衍知,白卿言一言,直击要害,眼界长远。 “白大姑娘有远见,可不见得晋国皇帝和太子会采纳”萧容衍笑了笑道。 晋国这位太子,完全揣摩着皇帝的心思来办事,一心只想着讨皇帝欢心,而晋国皇帝好逸恶战,并非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 “是啊”白卿言语音里透出几分怅然来,“该说的都说 了,端看皇帝和太子如何抉择。” 萧容衍点了点头,送白卿言往镇国郡主府走。 他心中一丝也没有怪白卿言的意思,两人本就不是一国,处对立面,白卿言迟迟不敢与他定终身,便是因为有这方面的顾虑。 在大业成就之前,他们二人是对手,不论给对方出了什么难题,都是理所应当。 待到大业成就之后,才是他们论情分之时。 萧容衍将白卿言送至镇国郡主府门前,长揖告辞,眼底有几分留恋不舍。 目送白卿言入府,月拾牵着马上前,低声问:“主子,你怎么也不进去坐坐” 今日能与白卿言定下终身之约,萧容衍已经很满意了,不能得寸进尺。 白锦绣就坐在清辉院中等着白卿言,一见白卿言进院子,便起身笑道:“长姐回来了” 昨日白卿言吩咐白锦绣派人去查梁王府上采买的情况,有了消息白锦绣便立刻赶了过来。 今日圣旨一下,明日便要启程回朔阳,秦朗知白锦绣和白卿言姐妹情深,命人给白锦绣套车,叮嘱白锦绣安心在白府用晚膳,晚些时候他亲自来镇国郡主接白锦绣。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啊求啊求月票呀 第四百五十三章:亲事 姐妹两人进了上房屏退左右,在临窗软榻上坐下,让小丫头将门窗关严实。 白卿言拿了个绣金双福的流苏团枕,垫在白锦绣身后,这才坐下详阅白锦绣送来的梁王府采买单子。 “梁王府倒是没有采买三黄c松脂等物,只是买了大量的硝石,我派去的管事打听过了梁王府的采买说,梁王要自己制冰做冰雕来博皇帝欢心,所以才买了大量硝石”白锦绣手肘支在小几上,凑近了白卿言一些,“长姐,我怀疑三黄和松脂梁王府是交给九曲巷王家去置办的” “派人去查了吗”白卿言问。 “派人去了,想来用不了多时便会有人回禀”白锦绣说完,眉头皱着,“若是梁王真的在替皇帝炼丹药,长姐打算如何用此事,我也好提前做准备。” “暂时倒不用,如今梁王盛宠优渥,此事这个时候掀出来皇帝就算明着罚了梁王,暗地里还是会补偿梁王,与我们没什么好处。”白卿言说。 很快,王家这几个月的采买单子也送了上来。 白卿言见白锦绣热的直摇扇子,命人去端盆冰进来。 白卿言一向畏寒,夏日里清辉院从来不用冰,可白锦绣自从怀孕之后就极怕热,这夏日里甚是煎熬,平日里在秦府冰也是没有断过的。 “不用了长姐就这么一会儿我还忍得。”白锦绣怕白卿言身子受不住,笑了笑道,“长姐若是怕我热,就让人再给我上一碗冰镇梅子汤。” “你已经喝了两碗了,到底有孕在身克制一些”白卿言说着拿起王家的采买单子看。 婢女捧了冰进来,将冰放在白锦绣那一侧,倒是立时凉快了不少。 王家采买单子上倒是有三黄,数量也是正常量,最近这一月反倒是要比上月更少一些。 那王家和梁王府管事来往过密,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白卿言正垂眸静思时,清辉院的婢女打帘进门,搁着翠玉屏风朝屋内的白卿言和白锦绣行礼道:“大姑娘c二姑娘,董府的三位表小姐过来探望大姑娘,二夫人遣人来唤大姑娘同二姑娘。” “知道了”白卿言应声,“让四姑娘先过去,在临湖凉亭招待三位表姑娘。” “是” 婢女离开后,白卿言用火点燃手中王家采买的单子,叮嘱白锦绣道:“王家和梁王府管事来往的事,还是要细查,但不能打草惊蛇,此事你若是不好再办就派人去告诉祖母,祖母身边那个魏忠,我看到是有几分本事” 大长公主如今也在防备梁王,要查清楚梁王府管事和九曲巷王家的关系,大长公主应当会尽力。 白卿言换了身轻便衣裙,同白锦绣到临湖凉亭时,董葶珍脸红了一个透彻,见白卿言前来,忙起身行礼:“表姐,你可管管她们吧” 白锦绣用帕子掩唇笑了笑:“葶珍脾气一向是最好的,今日气成这样肯定是她们不好” 董葶妤笑了笑道:“是是是都是妹妹的错,以后再也不拿姐姐的亲事说嘴了” “哎呀都是自家姐妹说说又怎么啦”白锦稚朝着董葶珍挤眉弄眼,“葶珍姐姐,你倒是说说你见过陈太傅这孙子吗我可是听说了这此要没有这个科举舞弊案,陈钊鹿就是金科状元啦” 董葶珍脸更红了,故作生气道:“你们再这样,我可不要理你们了” “你们也真是的,姑娘家的亲事也是你们能这样拿来说嘴的”白锦绣抬手点了点白锦稚的脑袋。 “陈太傅请媒人提亲了”白卿言笑着问董葶珍。 董葶珍眉目间带着几分烦躁,红着脸在桌边坐下,点了点头,扯着帕子说:“今儿个一早,谭老太君便上门来同母亲说了此事,母亲只说要同父亲商量商量,也还没有定下偏这两个到处说嘴” “姐姐息怒,妹妹也没有到处说嘴啊这里都是自家姐妹,才说来好玩儿罢了姐姐别生气,妹妹不说就是了”董葶芳亦是用帕子掩着唇笑。 “可是帝师家的谭老太君”白卿言又问。 帝师谭松虽然已致仕,可在大都城可谓是德高望重,陈太傅若是请了谭老太君来说媒,那当真是诚心实意。 “陈钊鹿此人,我倒是听秦朗提过,是个端方君子,又是状元之才,满大都城多少勋贵人家盯着,若是真与葶珍妹妹成就好事,倒是不错的姻缘。” 董葶珍眉头更紧了些,扯着手中的帕子,偏头看向湖面,心中约莫是不痛快。 “葶珍你可是心里有人了”白卿言问。 董葶珍一惊,脊背挺直,眼神闪了闪,垂眸抚着皓腕上一指宽的玉镯子道:“没有,表姐多心了” “葶珍,婚姻一旦定下就是一辈子,舅舅和舅母一向疼爱你,定不愿看着你在终身大事上委屈自己,你若真是心有所属,当早日同舅舅和舅母明说,若是良缘舅舅和舅母也必不会因为陈钊鹿是状元之选,便硬是逆了你的心愿,将你嫁于陈钊鹿。” 听着白卿言轻声细语的开解,董葶珍细细想了想,抬头看向白卿言:“表姐放心,我就是心里有些没底,若真有了心仪之人,定然是要同父亲和母亲说的对了长元哥哥知道表姐和四表妹要晋封了,让我们三个带来了贺礼。” 董葶珍岔开话题,将两个锦盒分别递给白卿言和白锦稚,里面各放着一枚寿山石的印章,是董长元亲手雕琢的。 “哎呀好漂亮的印章啊替我谢谢长元表哥”白锦稚爱不释手,摸着印章顶头那只活灵活现的小猫,忍不住感慨,“是不是董家的人都这么手巧,表姐们是连表哥也是。” 白卿言手中的印章上面雕着梅花,倒也别致。 看着手中雕工精良的印章,白卿言难免想起了萧容衍亲手雕的玉簪子,耳根微热。 她将印章放回锦盒里。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继续求啊求啊求月票小祖宗们加油投啊月票前三下个月爆更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提亲 董葶珍c董葶妤c董葶芳是知道明日白卿言就要启程回朔阳,这才同宋氏说了说,来镇国郡主府坐坐,眼看着日头要西沉了,三人这才依依不舍起身告辞。 白卿言亲自送董葶珍三人,还未出门,皇帝身边的高德茂公公便带着内侍前来宣旨了。 董葶珍三人也忙跪在后面,跟着一同听旨,三人见皇帝封了白卿言公主,白锦稚郡主后,流水似的赏赐往镇国郡主府内抬,当真是羡煞了董家那两个庶女。 白锦稚倒是挺高兴,听着太监唱报那些赏赐,止不住的朝着白卿言挤眉弄眼,表示这事都是她努力要回来的,长姐应该夸她。 白卿言叩首领旨之后,道:“陛下圣恩,白卿言与四妹感激不尽,此次陛下所赏赐财物,白卿言必悉数用于朔阳剿匪之用,绝不私留一丝一毫,以报陛下圣恩” 二夫人刘氏连忙让贴身婢将红包分送给今日来宣旨的内侍们,又单独送了高德茂一个荷包,里面塞着银票。 “辛苦高公公了” “二夫人这是哪里的话,镇国公主c高义郡主北疆之战劳苦功高,才得了这个封赏,老奴不过是个跑腿的”高德茂说着漂亮话,拱手告辞。 “表姐,陛下赏赐了这么多好东西,你真的全都要用在剿匪上啊”董葶芳看着那些耀目的矜贵各色玉器珍宝,实是羡慕。 粗粗那么一扫,一眼便看到了价值不菲的金胎掐丝嵌宝海棠形五福捧寿的炸金粉盒,更别提那一整套花丝镶嵌编金枝的红宝石头面,那宝石如鸽子蛋那般大,华贵夺目。 董葶芳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这可都是表姐和锦稚妹妹战场上用命换回来的,怎么不留着当嫁” 董葶芳话还没说完,董葶妤便扯了扯董葶芳的衣袖。 自知失言,董葶芳缩手缩脚往后退了两步,福身向白卿言告辞。 董葶芳倒是好意,可是她忘了白卿言曾经在镇国王灵前摔盆立誓,此生不嫁的。 “表姐葶芳没有恶意”董葶妤对白卿言解释。 “无妨,我知道”白卿言笑道。 送走董家三姐妹,刘氏已经开始忙着张罗让人去给大长公主报信,又是让家里备席面,说即便是不庆贺,自家关起门来也该乐一乐。 以前府里有事都是董氏独当一面,刘氏没经历过,难免喜中生乱,好在白锦绣在,吩咐了下去,下面的下人照吩咐办事也就是了。 罗嬷嬷看到高兴坏了的刘氏,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二夫人,您这一高兴,可是把灶上的莲子炖乳鸽给忘了吧” “哎哟”刘氏拍了下脑门,高兴的直乐,“快快快,派个人去端下来,差不多了” 莲子炖乳鸽是刘氏近日亲自下厨给白卿言炖的,今儿个白卿言入宫前小脸儿白的,可把刘氏给吓着了,她记得以前白卿言食欲不好的时候,董氏总是炖了莲子乳鸽给白卿言用,左右今日无事便亲自下了厨。 董府的两辆马车缓缓从街角转出来,董葶珍靠在团枕上,垂眸轻抚着腕间的镯子,听着马蹄声,和马车檐角挂着灯笼轻轻磕碰车厢的声响,她朝外面问了声:“什么时辰了” 跟着马车随行的婢女听到董葶珍问话,应声道:“回姑娘的话,约莫申时末了” 申时末了,那他大约也不会在等着了吧 董葶珍咬了咬唇,手用力捂住腕间镯子。 马车刚从长街一头转出来,董葶珍细白如玉的小手还是挑开了马车小窗的锦缎帘子,对贴身婢女道:“你去同两位妹妹说一声,我要去食芳斋给母亲买点心,让她们先回府” “是”董葶珍的贴身婢女应了一声,便小跑去后面那辆马车旁。 从长街转角之后,两辆马车分开而行,一辆回董府,一辆朝着长明巷而去。 马车在食芳斋门前停下,董葶珍身边的婢女一路小跑进去,不多时又小跑出来,凑近马车小窗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殿下还在等着姑娘呢” 董葶珍只觉的信自己心跳都快了几分,她咬了咬唇迟迟未动。 “姑娘殿下可等了姑娘两个多时辰了”婢女低声道。 董葶珍狠了狠心,带好围帽,扶着婢女的手款步从马车上下来,被婢女扶着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董葶珍的贴身婢女看到守在雅间门外的小厮,对其颔首,那小厮立刻将雅间门推开。 立在门外的董葶珍搁着围帽薄纱,看到那立在窗前的挺拔身姿眼眶一热,抬脚进入雅间之内,那婢女连忙将雅间门关上,同小厮一同守在门外。 梁王就立在窗前,看着取下围帽的董葶珍立在原地不动,眼 眶湿红:“我听说陈太傅为陈钊鹿请谭老太君,去你们府上提亲了” 董葶珍立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围帽颔首。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要去你们府上求亲,即便是跪断了我这双退,我也要求董大人将你嫁给我”梁王神情激动,往前走了两步,脚撞在桌腿上,身形不稳趔趄向前。 “殿下”董葶珍吓得快步上前扶住梁王。 “葶珍”梁王看着将他扶住的董葶珍,堂堂男儿竟然就那么哭出声来,“我知道,我蠢也笨我配不上你以前为了救信王哥哥,我听信谗言还差点儿害了镇国王府满门我知道错了我也得到惩罚了我自小到大他们都欺负我,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只有你对我好要是连你都没有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葶珍我不能没有你” 董葶珍心中大撼,眼眶也红的一塌糊涂。 她没想到六岁进宫赴宴时她不过拉了一把被信王欺负的梁王,给了他一方帕子擦脸,他竟然记到如今,竟然说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 她不知道梁王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这样小小的举手之劳,他竟然记了十几年,竟说这是对他好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求啊求啊求啊 第四百五十五章:效命 她听梁王说,梁王之前之所以求娶表姐白卿言,是因将表姐当成了宫宴上给他帕子的小姑娘。 他知道表姐受重伤,无法有子嗣之后,他怕表姐伤心,所以之前才费尽心力求娶。 可,见表姐对他如此绝情,他心跟被刀绞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对他那么好的姑娘,长大后竟像变了一个人 他还以为,小时候那个笑起来比窝丝糖还甜的姑娘,也嫌弃他是个废物。 董葶珍就是这么被梁王打动,她心疼梁王,明明身为皇子,却过得如此可怜,她想对梁王好,想尽己所能让梁王开怀。 毕竟梁王是那种很容易满足的人,董葶珍不过是看在他在董府侧门等的久了,让人给他送了一碟子点心,他竟然能藏在怀里带去燕沃,又从燕沃带回来,说带着她给的点心,就好似她陪在他身边一样。 这样一个如此珍视她心意的男子,董葶珍又怎能不心动 “我是个窝囊废我知道我比不上陈钊鹿,陈钊鹿是状元之才,可我什么都不是我胆小懦弱,无知又无能葶珍你这么好,我却”梁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董葶珍被梁王哭得心都化成了水,轻抚着梁王的脊背,柔声道,“你是皇子没有人能和你相比的” “那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娶到你”梁王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董葶珍,满眼都是期望,“葶珍我知道我笨你教我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我就是刀山火海也不害怕” 董葶珍抽出帕子替梁王擦眼泪,她知道梁王懦弱无能之名在外,可是她心疼这个男人,明明该是天之骄子,可大都城内却人人可欺,她想护住梁王。 之前梁王将表姐错人成了她,知道表姐无法生育还是一心求娶,可见他的真心,董葶珍不想再迟疑了。 “你敢为了我去求陛下吗只要陛下肯赐婚,圣旨一下就算是我母亲和父亲也无法再阻止我们在一起”董葶珍下定决心后道。 梁王攥住董葶珍的手,眸子里没有丝毫退却闪躲:“但是,经过上一次我将镇国郡主误认成你,胡闹到父皇那里的事,这一次我去求娶你,恐怕父皇不会应允的” 董葶珍扶着梁王坐好,将自己脖子上的平安锁解下来,递给梁王:“这是我自小贴身佩戴平安锁,是我外祖母寿山伯夫人在我出生之时打的,我从未离过身我手上带着你送的镯子,就算是到了御前我们两情相悦,我也是敢认的” “葶珍”梁王又低下头,哭得双肩耸动,他用力摩挲着董葶珍的手,“这么做会伤你名节是我对不住你我没用只能用这种方法娶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不想伤你名节分毫” “没事的没事的”董葶珍轻抚着梁王,“这是我的愿意的我不怪你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梁王用力点头:“葶珍,我把你看得比我命还重要,要是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眼下那个陈钊鹿实在是太出类拔萃,状元之才,我害怕你被抢去,只能用这种办法了我以后会加倍补偿你,我也会努力活出一个人样来,不让会让别人看不起觉得你嫁给我这么一个废物我发誓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绝不纳妾” 董葶珍感动的眼泪流个不停。 “我知道,我之前差点儿害了镇国王府满门,董大人肯定是厌恶我的为了你我可以去镇国郡主府找白卿言致歉求她原谅这样你在你父母面前也不会那么为难。” 董葶珍点了点头,感激梁王对她的用心。 董葶珍带好围帽从雅间儿内出来时,眼眶还是红的,上了马车脱下围帽之后,她垂眸摆弄着自己手中被泪水沾湿的帕子,又忍不住羞涩的低笑出声。 尽管梁王懦弱,可他对自己是真的用了心的,她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多好可是父亲还是抬了两房姨娘,她知道每一次父亲去姨娘房里歇一宿,母亲房里的灯就亮一宿。 她做梦都想要话本子里,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恩爱之情。 所以,哪怕梁王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只要他愿意这辈子就守着她一个人,她也甘愿满足了。 董葶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心口缺了的平安锁,满心都是小女儿家对未来的憧憬。 梁王动作倒也利落,从食芳斋一出来,手里握着董葶珍的贴身平安锁直奔皇宫而去。 知道已经不能将白卿言攥在手心里为己所用,梁王便想到了登州刺史董清岳,可惜啊董清岳没有女儿,但董清岳的哥哥鸿胪寺卿董清平有 梁王要一步一步来,只要他娶了董清平的女儿,那么夺嫡之争想让董家站在他这一边,想来是十分容易的 毕竟董葶珍 是董清岳的侄女,而白卿言不过是外甥女 他将来争那至尊之位,可以许诺董清岳和董清平将来予以他们重权,重用他们的儿子,若再让他们以为他是个易于他们掌控的傀儡皇帝,他们自然愿意跟随他,亦会帮着他说服白卿言为他效命。 等他得到那个位置,要收拾白家不是轻而易举吗 他之前是想差了,总在如何覆灭白家之上费精力,忘了最简单的其实应当是夺得皇位,等他坐稳皇位,白家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日头西移,霞光铺满了天际,整个大都城也被映成金色。 到底是将要日落了,天儿也凉快了下来,不如晌午那般蝉鸣鸟叫热得人心慌意乱。 镇国郡主府清辉院,西侧有高树林立,到了这个时辰树影斜长,将院子笼在树荫里,倒是凉爽。 白卿言重伤身患寒症,大都城夏日里极热白卿言不能用冰,白威霆便让人在清辉院南面种上低矮的树植,西面种上参天大树,如此既不遮挡视线,又能夏季取凉。 ------题外话------ 第三更滚啊滚啊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六章:堤防 白卿言让丫头们都下去休息,给手臂腿上缠绕上比平日里更重的新制铁沙袋,准备去院子中练枪。 还未出门,她脚步突然一顿,寒气肃杀的眸子朝窗口方向望去。 “主子,二姑娘吩咐小人来向主子回禀梁王动向。” 这是上次那个暗卫的声音,白卿言掀开湘妃竹帘,从屋内出来,那暗卫连忙双膝跪地叩首不敢抬头,只能看到白卿言白色的练功鞋被穿过高树间隙的夕阳映成暖色。 白卿言漫不经心整理着衣袖,垂眸问:“梁王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回主子的话,属下奉命盯住梁王,今日梁王在食芳斋雅间停留两个多时辰,见了一位姑娘属下发现是鸿胪寺卿董府的马车,属下特来向主子禀报”暗卫语速极快。 白卿言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猛然想到了今天凉亭里董葶珍心不在焉,抚手腕镯子的动作。 陈太傅嫡孙陈钊鹿,如今当算得上是大都城内最炙手可热的儿郎,陈太傅亲自教导,人品方正,又是翩翩佳公子,多少清贵人家想要将女嫁入陈家,谁家女儿家能得到这样人家的垂青,即便不成将来议亲也能被人高看一眼。 所以,就算是董葶珍不愿意嫁给陈钊鹿,能被垂青女儿家心态也该是有些欢喜,而非厌烦的 除非,她心里有旁人。 白卿言手心一紧,梁王骗董葶珍莫非是因为舅舅登州刺史董清岳 难不成,梁王已经不打算咬着白家不放,想要参与到夺嫡之中来了 梁王别的本事没有,论起欺骗女人从来都是一骗一个准 董家人不论是外祖母还是舅舅,或是各位表弟妹,最重情义。 如果梁王以两情相悦为借口,骗董葶珍对他死心塌地嫁于他,那么夺嫡之争就算是董家不参与,也站在了梁王的船上。 早前,在皇帝寿宴那次,白卿言还以为梁王已经暗中得到了南都闲王的支持,将来必会用南都闲王手中的这一支兵,可谁会嫌自己手中可用的兵少 再者,南都闲王唯一的女儿南都郡主柳若芙已经许给了大梁四皇子,没有姻亲结盟,以梁王谨慎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也不会用闲王手中的兵,闲王更是不会轻易将手中的兵交给梁王用。 说白了,梁王和闲王之间的同盟关系,没有能被牢牢捆绑在一起,比如用姻亲。 所以,梁王便想到了董家如今年纪正合适的嫡女董葶珍。 白卿言拳头紧了紧,她表妹的情义决不能成为梁王算计董家的利器,她的两位舅舅更不能如同上一世的她一般被梁王利用,为梁王牛马。 “梁王呢”白卿言眸色暗芒毕露。 “梁王从食芳斋出来,便直奔皇宫了。”暗卫道。 等了两个多时辰,见了董葶珍人之后直奔皇宫 白卿言眉头紧皱,垂眸细思,很快便将陈钊鹿求亲,和梁王直奔皇宫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梁王怕是进宫,求赐婚圣旨的 白卿言拳头攥住,正欲喊人备马,又觉此事不能没有两手准备,她在心中飞速盘算。 “去告诉二姑娘,将梁王府采买大量硝石制冰,欲做冰雕献于皇帝,博皇帝欢心之事,大肆宣扬出去要快让人称赞梁王孝顺皇帝之心当是众皇子表率” 暗卫应声之后,便消失在了清辉院中。 守在清辉院外的两个婆子正准备偷懒,坐在石墩上打算剥花生吃,突然听到清辉院门开的声音,连忙将帕子里的花生塞进怀里,低眉睡眼行礼:“大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让人备两匹马,在北偏门候着”白卿言看着另一个婆子,“你去唤四姑娘来北偏门见我” 今日白卿言和白锦稚得以册封公主和郡主,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从正门走太过引人注目,只能从北偏门出发。 “是” 两个婆子手脚麻利领命办事。 白卿言衣裳都来不及换,在偏门前等到来匆匆跑来的白锦稚,压低了声音叮嘱:“你去一趟太子府,告诉太子,外面正在传,梁王要亲手做冰雕博皇帝欢心,其孝心是众皇子表率而刚才梁王入宫,似乎是要向皇帝求赐婚圣旨,娶大理寺卿董清平之女登州刺史董清岳的侄女董葶珍。梁王已开始在皇帝面前争宠,又以姻亲为谋划意图拉拢登州刺史手中兵权,夺嫡之意逐渐浮出水面,请太子堤防” “什么”白锦稚瞪大了眼,“葶珍姐姐不是要和陈太傅家的孙子陈钊鹿说亲了吗怎么又扯上梁王了” 白卿言来不及同白锦稚解释,只道:“别问那么多去吧马已经备好在门外。” “好”白锦稚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长姐,我要不要请太子进宫阻止” “照长姐的话说,说多了反倒显得刻意,自会有人提醒太子入宫”白卿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不经意向太子殿下提一提,当初皇帝寿宴之上,梁王送到皇帝身边的秋贵人,三番四次出言相助闲王和柳若芙,不知道梁王在私底下是否已经拉拢了闲王。” “我知道了长姐放心”白锦稚一溜烟窜了岀去。 白卿言快马赶到董府时,董清平正坐在在后院桂花树下同董长元下棋。 听说白卿言来了,直接去了董葶珍那里,意外至于倒是挺高兴的:“这姐妹俩不是刚见过来了也好让夫人准备准备,留阿宝用饭,阿宝以武得封公主,她母亲不在,咱们得替阿宝好好庆贺庆贺还好长生和长庆带着两个妹妹刚走,应当还未到燕雀楼。” 说着,董清平转头吩咐长随:“你去追上去燕雀楼参加斗诗会的两位公子和姑娘,就说镇国公主来了,让他们回来” 今日燕雀楼里有斗诗会,大都城里的公子哥和青年才俊都去凑热闹,按照惯例自家有姐妹的也早早定了雅间儿,让姑娘家也能去看个新鲜,万一有钟意的也可做将来婚嫁之选。 第四百五十七章:平安善终 这不,董长生一直等着三位妹妹回来,想带她们一起去,谁知道董葶珍一回来就说今日不去了。 董长生还以为董葶珍因正要与陈钊鹿议亲的事羞涩,怕和陈钊鹿碰到,便也没有勉强她。 董长元垂眸看着面前面前的棋盘,却觉没有什么好庆贺的,他相信姑母宁愿表姐没有这个公主之位,也不愿意表姐战场上舍命冒险。 董葶珍坐在妆奁前,手里攥着梁王送她的玉镯子,痴痴的笑。 “姑娘姑娘表姑娘来了”董葶珍的贴身婢女海棠小跑进门,行礼后道,“表姑娘已经进了院门了” “表姐”董葶珍忙将手中的玉镯收紧红木盒子里,起身朝外迎了两步,就见一身便服身姿飒飒的白卿言进了院子。 “表姐”董葶珍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满面春风朝白卿言迎去挽住白卿言的手臂,“才刚见过,表姐怎么来了” “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吧,我有话同你说”白卿言望着董葶珍,柔声道。 见白卿言神色郑重,董葶珍颔首让海棠带伺候的人都下去,将门窗关紧,同白卿言在临床的罗汉床上坐下。 “表姐,出来什么事”董葶珍柔声询问。 “你心仪之人是梁王” 董葶珍心头秘密陡然被挑破,搭在小几上的手收了回来,紧紧攥在小腹前,道:“表姐既然表姐知道了,我也就不瞒表姐了,我与梁王的确是互有情意,之前梁王还将表姐错认成了小时候的我,所以才闹了那么一出想求娶表姐。我之前也想过若是我接受了梁王,会不会让表姐难堪,可是我” “葶珍,我今日来,并非是因为觉得你同梁王在一起会让我难堪才来的,也并非为了阻止你,我只把事掰开了同你讲一讲,以你的聪慧定能判断出应当如何处置你们这段关系,表姐绝不干涉可好”白卿言声音徐徐。 董葶珍一直都是众多姐妹中最为温柔聪慧,也最不让人担心的一个。 更何况,白卿言与董葶珍虽为姐妹,到底不是一同长大的,不能用对待自家姐妹的方法来强硬与董葶珍说梁王。 见白卿言并不强势,只说讲道理,董葶珍揪着帕子点头:“表姐请说。” “在你的眼里,梁王大概是一个受人欺负的可怜虫,你一向心善,起初只是可怜梁王,可梁王却将你视为此生全部,你从不忍心到动了心,想护住这可怜的梁王,让旁人再也没法欺负梁王,表姐说的可对”白卿言问。 “表姐,梁王是真的可怜他”董葶珍想到梁王过得那些日子,眼眶就止不住发红。 白卿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但凡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家,听了梁王的遭遇都难免心生同情,而我要同你讲的,是梁王诓骗我贴身侍女春妍,将那所为情信放入我祖父书房之后的事情。” 董葶珍紧紧攥着帕子,咬唇不吭声。 “梁王说被人蛊惑,欲救信王,这才要攀诬我祖父通敌叛国,通敌叛国抄家灭族的大罪,梁王会不知道吗一个能仿他人笔迹之人,会是个废物再说梁王身边的护卫高升高升在大都城内看管刘焕章,被我乳兄擒获,高升为避免刘焕章反水转而杀了刘焕章我乳兄带着刘焕章的尸体和高升去敲登闻鼓之事,想必你也还记得” “高升其武功高超,即便是我的乳兄加上白府的精锐,也是损兵折将才将高升拿下,这样的人物甘为梁王效命,梁王会是个草包吗” 董葶珍不吭声,手心起了一层细汗。 “大殿之中,我乳兄呈上一封梁王的亲笔信,用词杀伐果决,称刘焕章若不从或意欲以全盘拖出与梁王合作之事要挟,梁王必要刘家全族与刘焕章黄泉相聚且从梁王府的仆人回去报信,梁王书写,到那封信送出梁王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梁王在大殿之上面对我祖母大长公主的逼问,也没有能解释清楚那封信到底是旁人口述他执笔,还是他亲自所书” “秦德昭合谋在南疆粮草上动手脚,以致大军被困无粮可食,而梁王亲笔所书那封信里,虽无实证,言辞隐约能看出梁王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白卿言看着董葶珍逐渐苍白的面色,低声道:“人之间情义二字最为可贵,尤其是女儿家的情义,不该成为阴谋的牺牲品而整个董家也不该成为梁王夺嫡路上的牺牲品成亲嫁人,说起来是一人之事,可也是关乎全家之事,尤其是沾上夺嫡二字,成一人为王,跟从者不见得会落得好下场。败皆为囚徒,跟从者又有几个能平安善终” 董葶珍垂着眸子不抬头,那句既如此白卿言又为何要跟随太子的话,被董葶珍咽了回去。 “表姐的顾虑我都懂,可梁王不见得有夺嫡之心”董葶珍抬头望着白卿言,“而且表 姐,动了心,覆水难收我已经将我的贴身的平安锁给了梁王,梁王入宫便是去求陛下赐婚的” 说着,董葶珍眼泪便掉了下来。 白卿言拳头一紧,董葶珍怎么能如此糊涂,将贴身之物给外男 白卿言闭了闭眼,稍作平复之后道:“你若能想通,其他的我来办” 董葶珍摇了摇头:“表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一向襟怀洒落,品性端直,葶珍知道表姐是怕我所托非人才来劝我,并非是因为梁王曾经爱慕过表姐可是梁王是我自己选的,这个世道给女儿家选择的权力并不多,此次算是我自己为我自己的亲事做主,我很高兴” 白卿言唇瓣紧紧抿着。 “我自小便羡慕表姐”董葶珍目光十分真诚,“表姐生于白家,被大长公主和镇国王亲自教导,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可以练武,可以骑马,可以同男子比试,可以训练自己的护卫队” 第四百五十八章:成全 董葶珍喉头翻滚着:“表姐甚至可以同男子那般上战场,即便是个女儿身亦是扬名列国,成为让列国惧怕的悍将,这是多少男子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真的很羡慕,表姐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左右自己的方向” 董葶珍小时候,去白府看到白卿言同镇国王白威霆在院中以竹为剑比试,回来之后也那竹子比划,却被母亲训斥,想骑马却被母亲逼着学刺绣,想练武却被母亲逼着学弹琴。 她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做过决定。 甚至在梁王出现之前,她以为她的人生便是精习琴棋书画,与母亲学好如何管理中馈,然后嫁人生子,学会如何在丈夫和公婆之间周旋,学会如何驾驭丈夫的妾室。 这大概就是大多数大晋国女子的一生。 董葶珍笑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我已经选了这条路,那我不走过去怎知这条路是对是错呢或许梁王是个有野心之人,他图谋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或许梁王的懦弱无能全都是他想让旁人看到的,可这些我没有亲自看看,我永远都不知道” 董葶珍站起身,对白卿言福身一礼:“梁王娶我,若真的是为了我们之间的情义,我便赢了若是他娶我是为了以得到二叔这位刺史,和表姐这位晋国悍将的支持,那我也不会让他如愿董家人一向是人待我真心一寸,我待人真心一尺人负我真心一寸,我玉石俱焚” “你爹娘如珠似玉将你养大,是为了让你和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玉石俱焚的”白卿言克制不住心头怒火,声音拔高,“葶珍,我今日这些话无法阻你嫁梁王之心” 董葶珍紧紧咬着牙:“表姐,便纵我一次吧求表姐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我爹娘,否则即便是闹到御前,我也只会承认我与梁王私定终身,届时董氏女子的名节都会受影响,我不想走到这一步” 白卿言拳头紧握,顿觉有心无力,即便是梁王手中握着董葶珍贴身的长命锁,只要说通了董葶珍,白卿言也能设法圆回来。 可若是董葶珍执意要嫁梁王,她即便是再多手腕也无法施展。 只期盼着太子入宫,能够阻止。 她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冷静下来道:“不至于玉石俱焚皇帝不会莽撞到看到你的平安锁便下旨赐婚,舅舅并非不开明的人,你若真是非梁王不可,可先定亲,一两年之后,若是你仍旧深觉梁王是良人可以托付,便嫁若你发觉梁王对你并非真心而是利用,也好快刀斩乱麻葶珍若是为任性一次,作贱你自己的一生,才是最不值得的更何况成亲之后你若有了孩子,难不成要孩子看着双亲玉石俱焚” 既无法劝动董葶珍打消念头,那便让董葶珍去同舅舅坦白,也好让舅舅有个准备。 哪怕是最后还是无法阻止董葶珍嫁梁王,最糟的结果不过是订亲,也有回旋的余地。 梁王要那个位置心切,而他又不曾坐在太子位上,皇帝如今吃着丹药一旦出事,登基的便是太子,梁王能不着急 急最容易出乱。 “一两年,你都不愿意等”白卿言又问。 董葶珍摇头,想了片刻,颔首:“我这就去找爹爹和娘亲表姐能不能陪我同去” 董葶珍绞着手帕,心中有些怕。 “好”白卿言颔首。 梁王入宫,着急求见皇帝,正在听秋贵人弹琴的皇帝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谁知道梁王往皇帝面前一跪,哭哭啼啼便说起了自己如何将白卿言错认成了小时候倾心的姑娘,所以才要求娶白卿言,如今找到当年不嫌弃他脏给他帕子擦脸的姑娘,谁知道他还来不及向皇帝秉明求皇帝赐婚,这姑娘就被陈太傅看中已经请了已经致仕的帝师夫人谭老君上门,为陈钊鹿说亲。 皇帝一听,这中间还有这般弯弯绕绕,顿时起了兴致:“你这哭了半天,朕还没听明白这是谁家的姑娘” “回父皇是鸿胪寺卿董大人的嫡女,董葶珍”梁王忙拿出董葶珍的贴身长命锁高高举过头顶,“这是葶珍的长命锁,葶珍就是怕父皇不相信我们两情相悦,将此物给了儿臣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儿臣这辈子非葶珍不娶求父皇了” 梁王重重叩首。 立在皇帝身旁的秋贵人,适时抽搭了两声,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陛下,梁王与董姑娘如此情深,倒让臣妾感怀不已,陛下何不成全这一对有情人呢” 皇帝看着自己一向懦弱的儿子,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求到自己跟前,他眯着眼靠在盘龙绣锦云的团枕上,问:“你和这董姑娘你们有肌肤之亲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梁王诚惶诚恐跪地叩首,“父皇葶珍是个再知礼不过好姑娘,这次葶珍之所以将贴身的长命 锁给儿臣,是因为之前儿臣认错镇国郡主闹了那么一出,怕父皇不相信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才给了我这个求父皇明鉴” “陛下”秋贵人撒娇似的拽了拽皇帝的衣袖,“您看您将梁王殿下吓得这说明梁王殿下是真的爱重那董姑娘陛下何不成全了梁王殿下呢” “父皇,儿臣这辈子什么都怕什么都躲可是事关父皇和哥哥们,儿臣就好像有天大的胆子,如今儿臣对葶珍也一样,儿子有幸找到了葶珍,葶珍不嫌弃儿子无能,不嫌弃儿子是个废物” “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朕的儿子谁敢嫌弃你是废物”皇帝被梁王自称废物弄得心烦。 梁王是他的儿子,就算是个废物,他作为皇帝能说,谁不要命了敢嫌弃他的儿子 “父皇”梁王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看去,涕泪横流,“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动心 “父皇,儿子虽然蠢,可儿子不傻他们都明里暗里欺负儿子那些年童吉在的时候,都是童吉在儿子身边舍命护着儿子的,儿子知道父皇为国事操劳已经很累了,不想让父皇因为儿子的事情再忧心所以就一直忍着现在童吉走了,也没有人再护着儿子了好不容易儿子找到了葶珍,儿子担心葶珍被抢走了,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儿子这才斗胆来烦扰父皇求父皇成全” 梁王扎扎实实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磕了两个头,秋贵人又扯了扯皇帝的衣袖:“陛下您看梁王多真心啊臣妾这都感动了您就答应了梁王殿下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吧” 皇帝看着自己儿子委曲求全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想起了自己幼时那些时光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般懦弱无能,什么都怕,因为没有疼爱他的父皇,虽然他是皇子,可宫里面位分高的奴才都能踩他一脚,姐姐为了在他生辰给他争一口好点儿的吃食,对着膳房的太监低眉顺眼,他们可是皇子皇女啊 幼时艰难情景在脑中如同走马灯一般晃过,皇帝拳头紧紧攥住,又缓缓松开 他的儿子不过是想要一个女人,竟然还得这么可怜巴巴来求他他是皇子是皇帝的儿子怎么能过得如此委屈 这些年,皇帝过得顺风顺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曾经的卑微,如今再看到自己这儿子可怜懦弱的模样,皇帝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子怒火和怜惜来。 “你是皇子是朕的儿子不过要一个女人罢了用得着这么哭哭啼啼的给朕站起来”皇帝把火发在了高德茂的身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将梁王扶起来” 高德茂连忙迈着碎步上前,将梁王扶了起来:“殿下您快起来,您可是龙子,您看上的女人谁敢和您抢,就是陈太傅也不敢和天子的儿子抢姑娘啊是不是” 梁王眼泪还挂在脸上,抽抽嗒嗒看着皇帝。 皇帝一把抽过秋贵人手中的帕子丢在地上:“把眼泪擦擦像什么话” 梁王上前捡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又委屈了起来:“儿子儿子在外面都不哭的在父皇面前,才才” “陛下,梁王这是在自己亲爹爹面前,掉掉眼泪不算什么的”秋贵人忙帮着打圆场,生怕皇帝为此不高兴。 皇帝心里气顺了不少,感觉梁王这样子,就如同自己少年时的缩影,不过这孩子比他那个时候,更懦弱更胆怯也更无能一些,也大约正是因为如此,梁王心也更良善无城府手腕些。 最主要的,还是梁王对他这个父亲的真心 “行了不就是一个女人么”歪在软枕上的皇帝不耐烦撩拨着团枕上的流苏,道,“派人把董清平唤来吧那个平安锁,留在这里” “父皇父皇您千万别和董大人说葶珍将贴身平安锁给我的事,葶珍家里家教严格,只是为了让父皇相信才给我的我不想连累葶珍被董大人罚更不想别人说葶珍的闲话”梁王又忙道。 皇帝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秋贵人忙笑道:“陛下您看看梁王,这还没过门呢,就护上了真好这让臣妾也想起每次犯错,陛下都是这么在皇后面前护着臣妾的” 皇帝对着梁王摆手:“平安锁带走带走高德茂把梁王给朕请出去看着他头疼” “谢父皇谢父皇”梁王用衣袖抹了把眼泪,嘿嘿直笑着给皇帝叩了首,紧紧攥着自己的平安锁就岀去了。 皇帝看着自己这兴高采烈的儿子,眉头紧皱:“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傻儿子” “可梁王殿下在陛下面前,却是真心想要当一个好儿子的这个臣妾看得出来您看梁王殿下去燕沃为了替陛下将那位炼丹药的仙人请回来,连差事都耽搁了,被群臣责怪也全都担了下来最重要的是陛下用了那丹药之后,的确是龙虎精神,这一点臣妾深有体会。” 皇帝听到这话,笑着摸了摸秋贵人的手。 白锦稚赶至太子府,将白卿言交代的话传达给太子,太子听完一愣。 他从来未曾想过,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弟弟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 “梁王想要孤这太子之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太子冷笑,并未将梁王放在心上。 白锦稚拳头紧了紧:“我长姐也只是说让殿下堤防,刚才长姐让我来给太子殿下报信的时候,已经前往董府,应该是未雨绸缪给董家舅舅打招呼。” 方老摸了摸山羊须:“殿下,高义郡主所言甚是,到底梁王也是陛下的皇子,不是没有夺嫡的可能。老朽倒是觉得梁王不论是讨好陛下,或者是娶董家的女儿,分开看倒可以说是无意,可是若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便值得殿下警惕和深思了” 太子神色凝重起来。 方老眉头紧皱,想了 想又道:“登州刺史董清岳大人无女,若真让梁王娶了鸿胪寺卿董清平大人家的嫡女,登州刺史董清岳大人不会偏向梁王” “锦稚还想起一事来,也不知道想的对不对”白锦稚抬眼看向太子,“锦稚记得当初陛下寿宴上,梁王送于陛下的那位秋贵人,三番四次替南都闲王说好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暗地里已经在拉拢闲王了” 方老听闻这话,瞳仁一颤,朝着太子身边跨了一步:“殿下往陛下身边送美人儿,暗地里拉拢兵权在握的闲王,又急不可耐的想以姻亲关系收买董家,梁王这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太子目光朝方老看去,整个人突然紧绷了起来。 虽然说白卿言支持他,可是亲疏算来,白卿言姓白不姓董。 且,若是梁王娶了董家女,将来梁王登位,董家可就是外戚了董家难保不会动心 第四百六十章:失望至极 暗地拉拢手握兵权的闲王,又要同董家联姻,梁王的心是真的大了 太子拳头紧了紧,若是梁王已经拉拢到了闲王,再有董家相助,手攥中有兵权,必然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防 “殿下,您当立即进宫一趟”方老郑重道,“若是梁王真的要求娶董家女,殿下决可不放任,一定要劝住陛下” 白锦稚原本还想再补几句,可想起长姐的叮嘱,立在一旁也不吭声。 太子思虑片刻,点头,吩咐人备车进宫。 白卿言陪着董葶珍去见董清平和舅母宋氏,谁知话还没说完,宫里便来人传董清平入宫。 趁着董清平借口更衣的空子,董葶珍只得长话短说,谁知董葶珍刚说到将贴身的平安锁给了梁王,宋氏便气得让人将董葶珍的贴身侍婢海棠乱棍打死。 宋氏胸口起伏剧烈,脑子却无比清楚,她镇定道:“海棠那贱婢趁姑娘沐浴的时候,偷了姑娘的贴身物件,乱棍打死,通知她爹娘老子来收尸” 跪在院中的海棠一听,吓得面色煞白全身发抖,要膝行上前却被宋氏身边最得力的嬷嬷给按住,往嘴里塞了帕子。 “母亲母亲求你饶了海棠吧你能不能这么做东西是我给梁王殿下的女儿是真心想要嫁给梁王殿下” 胸口起伏剧烈的宋氏一听这话,扬手给了董葶珍一巴掌,董葶珍捂着脸尖叫一声,全身颤抖跪在地上。 若非白卿言拦住,宋氏还要再打。 “贴身物件儿给男子你是疯魔了这若是让旁人知道的了怎么看我董家家教你铁了心嫁梁王,如此不折手段你知不知道你还有妹妹葶兰才六岁旁人要知道她若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姐姐,你让她以后怎么说亲礼义廉耻你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宋氏怒极眼泪直掉,等着跪地表明非梁王不嫁的董葶珍,“我干脆勒死你算了,就当我从未生过这个你这个女儿” 董葶兰是宋氏琴声的幼女,董葶珍的胞妹。 白卿言扶着宋氏开口:“如今葶珍非梁王不嫁,若是闹到御前,说不定皇帝见梁王做出可怜之态,便直接赐婚了毕竟梁王今年已经弱冠舅舅不妨找个由头先订亲,只要不是赐婚边还有回旋余地,拖上一两年这段时间,也让葶珍好好想想” 董清平气得脸色铁青,反倒冷静下来,望着跪在地上直哭的女儿道:“葶珍你一向是最让为父省心的孩子,梁王并非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无害,你若嫁梁王便是将我们董家拖入夺嫡漩涡之中为父和你二叔,都会被视为梁王一党除非为父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将事闹大如此以来为父必会被皇帝不喜,你的妹妹们将来说亲也会被人质疑品性为父以为我董清平的女儿葶珍,并非是为一己私欲,便至全家于风口浪尖之人你若敢说为了梁王,情愿董家全家刀山火海,为父今日进宫,便应了梁王之请” 说完,董清平便去更衣。 立在书房之中的董葶珍面颊瞬间血色褪尽,董清平平日里和和气气,说话却一针见血,直戳董葶珍心窝,与诛心无异。 董清平就连董葶珍想说绝不连累董家人,与董家断绝关系的话,都给堵死了 她如何敢说,为了梁王情愿董家全家刀山火海她若说一个敢字置父母和兄弟姐妹于何地 刚才这话白卿言同董葶珍说过,可董葶珍却觉得白卿言是太子的人,自然要替太子顾虑怕梁王生了夺嫡之心,担心董家会支持梁王,所以董葶珍不大能听得进去。 董葶珍心中悲痛,忍不住掩面痛哭。 董清平在偏房换好衣服,走至书房门前,未踏入书房之内,问道:“葶珍你可想好了为父这就要进宫了” 闻声,董葶珍哭得越发伤心,却不答话。 “好,为父这就进宫,为你应下梁王这婚事全家刀山火海全一全你的心愿,望你余生良心上能过得去” 董清平说完,抬脚朝院外走去。 “好好真真儿是我养出来的好女儿你一个人作孽,全家都得陪你”宋氏怒火攻心,一下就哭出声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董清平从内院出来,不见董葶珍追上,心中顿感失望至极。 董葶珍将贴身的东西给了梁王,已经是有嘴说不清了,事情又闹到了皇帝那里,她又铁了心要嫁梁王,董清平反对又能如何 也幸亏此事外甥女白卿言提前察觉,告知董家,他还不至于被完全打一个措手不及。 白卿言并没有董清平那么悲观,且不说太子此时应当已经进宫,不会坐视梁王娶董家女。 从舅舅刚才同董葶珍所言中,她也能听出舅舅心中清明,深知董家 不能搅和在夺嫡之中去。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订亲,只要还未成亲便还有转还的余地。 宋氏因为董葶珍将贴身物件儿交给梁王的事情,已经气哭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被白卿言劝住。 董葶珍向董清平和宋氏陈情时,瞒得一丝不露,如今董府几个孩子不知家里发生的什么,可也能察觉府上气氛不对。 董清平入宫之后,没想到太子也在。 皇帝同董清平说起梁王和董葶珍的事情,董清平故作不知大惊朝皇帝叩首,声称自己女儿不可能同梁王定情,自家女儿同表姐镇国公主白卿言如同亲姐妹,自是同气连枝说句不中听的,梁王曾闹出那么大的乱子,险些害了白家满门,自己的女儿有怎么可能同梁王发生情义。 太子也在一旁帮腔,问皇帝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皇帝这才说,董葶珍将贴身平安锁给了梁王,以作两情相悦之证。 董清平更是大惊,叩首道:“微臣小女贴身的平安锁已经不见好几日,今日拙荆查出是小女贴身侍婢所盗,已经那贴身侍婢打死” 第四百六十一章:喜不自胜 皇帝听完董清平的话,咬了咬牙,面上和煦的笑容消失不见,他的儿子虽然懦弱无能可决不能被一个臣子瞧不起 皇帝的语声中带着明显的怒意:“董卿,你这是不满意真的儿子” 董清平做出一副惶惶的目光,连忙叩首:“微臣万不敢欺君,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深觉丢了面子,心中不满。 太子见皇帝眉头紧皱的模样,故作不解道:“父皇,这梁王以前和镇国公主的是情信,如今和董家姑娘的是贴身物件儿,是不是又是一厢情愿,总得查清楚啊” 董清平一听太子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忙叩首道:“陛下,若是梁王钟意小女,那是小女几生修来的福分梁王请媒人上门便是,微臣能得龙子为佳婿,自是喜不自胜还请陛下劝劝梁王,万不可如此行事,微臣膝下还有三女,若是葶珍名誉受损,将来微臣其他女儿该如何说人家可怜天下父母心,望陛下能可怜可怜微臣那三个女儿,千万莫要让梁王殿下以小女贴身饰物来说亲微臣自当在府上恭候梁王殿下遣媒人上门,定然会将这订亲之事办的妥妥帖帖。” 董清平说的诚恳又实在,又用天下父母心来打动皇帝,皇帝心中虽说舒坦了不少,却又难免怀疑起梁王来。 董清平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皇帝总不能还叫董葶珍前来对峙。 皇帝面子上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 明明是他的儿子,大大方方不好吗为何求一个女子,非要用这种不是塞情信,就是拿旁人贴身物件儿的猥琐手段 “你去吧”皇帝道。 董清平恭恭敬敬叩首之后出了大殿。 “梁王这干的叫什么事”皇帝心中恼火不已,“他这作为也像个皇子也算是朕的儿子” 太子眼明心亮,上前将茶盏端给皇帝,先给皇帝顺气:“儿臣倒觉得,也有可能是董大人不知道自家女儿和梁王私下定了终身,不过董大人说的也在理,若是梁王拿人家董家女儿的贴身饰物说亲,传出去董家其他姑娘都没法做人了。” 皇帝接过茶盏,又听太子道:“不过梁王这事做得的确是不太合适,他是皇子又已经到了弱冠之年,父皇难不成会不关心他的亲事难道会非要逼着他娶一个他不想娶之人他正儿八经的来同父皇好好说说,父皇难不成不会给他赐婚吗难道父皇会棒打鸳鸯吗非要拿了人家的贴身物件儿来找父皇,没得败坏了人家姑娘名声,真心疼惜那董姑娘,就不该让董姑娘无法做人,让人家姑娘除了他再不能别嫁” 皇帝皱着眉满脸不悦。 “也幸亏,这董大人是鸿胪寺卿,并非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否则儿子都要怀疑这梁王不惜败坏人家姑娘名声,也要娶人家董家姑娘的目的何在了”太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如同玩笑一般。 皇帝喝茶的动作却一顿。 董清平是没有兵权,可是董清岳有啊 董清岳和董清平兄弟关系一向十分要好不说,听说董清岳无女,是将兄长董清平家的女儿当做亲闺女一般。 太子看着皇帝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知道大约已经说到皇帝心坎上了。 自从二皇子起兵逼宫谋反之后,皇帝最忌惮的就是皇子与手握兵权的重臣来往,就怕再经历一次二皇子谋反的事情,哪怕是嫡子信王这些年也从不敢如此。 皇帝放下手中茶盏,可梁王无能又懦弱,是不是凑巧了 皇帝莫名的再次想到了那个白虎之梦,想到了二皇子让童吉闭嘴时,那骇人的滔天戾气。 太子见皇帝深思也没有打扰,静静立在一旁做给皇帝按肩膀这样奴才做的细活。 皇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团枕刺绣,梁王给他献金丹希望他身强体健,难不成是担心他一死皇位就会由太子顺理成章继承,他便没有了机会。 皇帝回头看着正在认真帮他按肩膀的太子。 太子抬头见皇帝看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问:“可是儿臣按的太重了” 皇帝又想到石攀山从燕沃回来之后,曾在他面前为梁王求情,大力夸赞梁王在燕沃赈灾时,上下事宜处理的十分得当,最后引发民乱,的确是那些闹事者太过火。 皇帝靠坐在龙椅上,让太子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细细思索。 太子是皇帝自己立的,太子纯孝且对他甚为畏惧,所以定然不会逼宫谋反,这一点皇帝有信心,所以他没有另立太子,或是再扶持起来一个皇子与太子相护制衡之意。 不论是哪一国,自古储位之争都是流血不断,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皇帝对皇储心有防备,这才会让人钻空子。 所以给梁王选梁王妃,可要好好斟酌,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高德茂”皇帝唤了一声。 高德茂立刻迈着小碎步上前:“陛下,老奴在呢” “你亲自去,悄悄的和梁王说,董家和白家是姻亲,之前梁王曾意图攀诬镇国王叛国,故而董清平不同意这门婚事,让他不要坏了董姑娘的名节,将董家姑娘的平安锁交于你,你找个时间悄悄给董清平送回去”皇帝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了一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定会给他指一门好亲事” “是老奴这就去办” 高德茂正要走,又被皇帝唤住:“朕好像记得,已致仕的帝师谭松,膝下似乎有两个孙女儿,是帝师长子前头那个夫人生的” 高德茂立刻会意,忙道:“正是呢后来帝师家的长媳生子时,难产去了,如今的夫人是续弦,也是帝师有福气,这续弦长媳李氏进门没几年就给帝师生了两个孙子” “帝师家那两个孙女可有婚配”皇帝问。 “长孙女去岁已经成婚,谭二姑娘还没定下,若是帝师知道孙女儿能嫁于梁王殿下为妃,定是高兴”高德茂笑道。 第四百六十二章:不得空 皇帝颔首,谭帝师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倒是十分合适,帝师的孙女配皇帝的儿子,也算是相得益彰。 “你将朕的意思告诉梁王”皇帝到底顾念着儿子还要给他炼金丹,让先去问问儿子的意思,皇帝眯了眯眼望着高德茂,“你再以你之言劝说梁王,董家一向看重名声,若梁王强娶,怕董清平就容不下他那个败坏了门风的女儿了你帮朕好好看看梁王的反应回来后要一个表情不落的告诉朕” 高德茂心一惊,知道皇帝这是开始怀疑梁王了,连忙称是。 看着高德茂岀去,皇帝这才缓缓靠坐在龙椅之上,抬手摸着龙椅扶手的龙头。 对于梁王这个儿子,皇帝对其疑心从未彻底消散过,攀诬白威霆那次他说他为了救信王,粮草之事秦德昭已死死无对证,皇帝便将其圈禁在府中,看着后来那段时间梁王还算乖顺,加上太子求情让他去主理燕沃赈灾之事,皇帝想着到底是自己儿子,也就准了 后来,燕沃赈灾的事情没办好,梁王给皇帝带回来了一个丹师,说是为了找这个炼丹师所以才办砸了燕沃之事,皇帝又因梁王的一片孝心而感动。 皇帝可以纵容梁王有夺嫡的心思,也可以纵容梁王有夺嫡的行为,但是他绝不能纵容梁王和去手握重兵之臣密切来往。 当年二皇子谋反逼宫之事,到如今皇帝还心有余悸,决不能让这件事再发生。 皇帝眯了眯眼,梁王若是真心只为那董家女子,应当是舍不得董家女子没命。 可他若是看重的是董清岳手中的兵权,打算不择手段,那就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无情了。 白卿言从董家出来时,天已经黑透。 白锦稚一看到白卿言出来,忙迎了上去:“长姐太子已经进宫了,你放心那个方老叮嘱了太子,要是梁王想要娶葶珍姐姐一定不能放任那葶珍姐姐会怎么样” “放心,葶珍不会有事的”白卿言揉了揉白锦稚的脑袋,随她一同往已经挂了镇国公主府匾额的白府方向走去。 董葶珍一颗心已经全扑在了梁王身上,尽管她因白卿言的话对梁王也有了那么一丝怀疑,可舅舅董清平将话说道那一步,董葶珍也只是哭不曾松口,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董家人加起来的分量,在董葶珍心中都不如一个梁王重要,可见梁王多会拿捏人心。 可白卿言并不怪董葶珍,上辈子她也是这样着了梁王的道。 觉得梁王无能懦弱,为了她却甘愿上进去争那个之尊之位,好给白家给她的祖父洗刷冤屈。 月光皎皎,为牵马而行的白卿言蒙上了一层冷冽色泽。 从勋贵人家居住,人迹稀少的康安巷一出来,白卿言便看到立于长街灯火阑珊之中一身月白色直裰,腰系玉带,禁步华贵的萧容衍。 他挺拔修长的身姿,气度尊贵儒雅,如同鹤立鸡群,长街之上十分打眼。 白锦稚偷笑看了白卿言一眼,上前接过白卿言手中的缰绳,率先打招呼:“呀萧先生好巧啊” 萧容衍眼阔深邃的眸子含笑望向白卿言,对着白卿言和白锦稚的方向长揖一礼。 白卿言浅浅还礼,直起身便见萧容衍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身后只跟着月拾和两个护卫。 “还未来得及恭贺白大姑娘得封公主,白四姑娘得封郡主”萧容衍眉目间浅笑极淡,“知道明日大白姑娘和白四姑娘便要回朔阳,正准备带着月拾去镇国公主府送贺礼,不成想在这里巧遇白大姑娘和白四姑娘。” 白卿言负在背后的手悄悄收紧,直到抱着礼物盒子的月拾出声恭贺,白锦稚忙对月拾挤眉弄眼,示意月拾到她身边去。 月拾这才恍然连忙抱着礼物盒子绕过去,立在白锦稚身后,不妨碍白卿言和萧容衍说话。 “衍送白大姑娘和白四姑娘回府吧。”萧容衍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卿言颔首:“有劳萧先生了” 白卿言同萧容衍并肩而行,看到前方燕雀楼门前车水马龙,想起今日燕雀楼有斗诗会,找了这个话题,问:“听说今日燕雀楼有诗会,大都城内勋贵人家的公子都去参加了,萧先生才华出众为何没有去参加” “参加这种诗会,不过是为了扬名先前得白大姑娘出手相助衍之名较之从前更盛,倒无谓再去凑这份热闹。”萧容衍侧头望着白卿言,“再者,衍还要去给白大姑娘白四姑娘送贺礼,实在不得空。” 斗诗会还未开始,清贵人家的姑娘们手握团扇,倚在雅间儿临街的倚栏上,用团扇挡着半张脸,说是看看这长街的红灯夜景,可久居大都城的人谁没看过这长街红灯 姑娘们的眼睛都巴巴的瞅着楼下,想瞧瞧陈钊鹿c吕元庆和董长元这三位来没来。 毕竟若是今年没出这个科举舞弊案,这三位可就是状元c榜眼和探花了 “哎那不是萧容衍萧先生吗”有贵女眼尖看到了萧容衍,“萧先生身边那位,是镇国郡主” 甄家三姑娘听到白卿言在,眼睛一亮,拎着裙摆小跑出来朝楼下看去,果然看到英姿飒飒的白卿言与萧容衍并肩而行,俊男美人,相当养眼。 “该改口称公主了”另一个贵女扭头用团扇遮着脸,回头朝楼下看去,“萧先生这样的人物,可惜是个商人身份镇国公主也是都封了公主了,也该注意言行举止,两人还没订亲呢便同行,简直是” “这算什么人家镇国公主还和男人一起打仗,同住军营呢不知道和多少男人近身过,还怕同行这等小事坏名节吗”又有贵女酸不溜秋说了一句,“也就萧先生是个商人身份,若是寻常白衣即便入赘,恐怕也不敢选镇国公主这样的人物” 第四百六十三章:后悔 “小声点儿让旁人听到了,小心挨鞭子”那用团扇遮脸的贵女笑着用团扇拍了下闺友,忍住笑意,“没看到人家身边跟着爱挥鞭子的高义郡主吗” 甄则平的女儿甄家三姑娘听到那群贵女碎嘴便不乐意了:“我爹说了,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是当真的巾帼不让须眉,承袭镇国王风骨,晋国除了当初胶州大疫自请入城的白家嫡女白素秋之外,就数镇国公主和高义县主当得起巾帼英雄这四个字” 那贵女瞅着甄家三姑娘冷笑一声,倒也不接茬,只甩了甩帕子注视着白卿言同萧容衍身后跟着白锦稚同护卫从燕雀楼门前而过。 “镇国公主” 大燕四皇子慕容沥同吕元庆c陈钊鹿一同来参加斗诗会,看到白卿言高兴地唤了一声,便从马背上下来,同白卿言行礼。 “燕四皇子,吕公子c陈公子”萧容衍笑着行礼。 萧容衍的才气,陈钊鹿和吕元庆早已钦佩之至,当初萧容衍一首平川夜雪名扬天下,偶有文章流出皆可称旷世佳作,他们如何能不折服,于是对萧容衍十分客气。 “萧先生”几人对萧容衍还礼。 “今日燕雀楼有诗会,若是镇国公主c高义县主与萧先生不嫌弃,不如一起凑个趣”陈钊鹿温文尔雅,浅笑平和道。 慕容沥可不想让陈钊鹿打扰了自家九叔和九婶相处,忙道:“若镇国公主c高义郡主和萧先生有旁的事,也不必勉强。” 楼上贵女们看着颇受欢迎的白卿言,心里不免犯酸,难免想到被大梁四皇子认错的南都郡主柳若芙,笑着道:“听说,今日斗诗会南都郡主柳若芙也要来南都郡主要是看到这大都城的青年才俊都围着镇国公主,还不知道要酸成什么样子” 虽然大梁皇子认错了人,可已经求娶了南都郡主柳若芙,将错就错大梁也认下了。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正是因为如此,柳若芙便被外祖家留在大都城,怕柳若芙将来嫁入大梁便更少机会见,故而闲王回南都时,柳若芙并未走,今日也会来参加诗会。 “这镇国公主可真是魅力无穷啊,就凭那一张俏脸儿,这大都城不知有多少公子甘愿成为群下臣。”户部尚书楚忠兴家的嫡四女,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太失分寸,转而笑着说起大都城那群纨绔来:“幸亏吕元鹏那些人不在,否则听到镇国公主四个字,还不得冲出去跟个哈巴狗似的摇尾巴” 一听那贵女说吕元鹏哈巴狗,甄家三姑娘顿时怒从中来,瞪了那贵女一眼,冲着楼下就喊:“元庆哥哥,户部尚书的楚四姑娘说你们家吕元鹏是哈巴狗” “你”楚四姑娘握紧了扇柄,满脸通红瞪着甄家三姑娘。 甄家三姑娘抬了抬眉,转身朝楼下走去。 “不愧是武将之家出身的,不懂礼数”楚四姑娘眼睛都气红了,又不敢转头去看吕元庆,用团扇挡着脸从倚栏处回了雅间儿内。 那吕元庆可同吕元鹏不一样,看着一张冷脸什么都不在意,可但凡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不动声色就把人收拾了,记仇得很。 甄家三姑娘下楼,笑盈盈对白卿言和白锦稚行礼:“恭喜公主,恭喜郡主” “多谢三姑娘”白卿言还礼。 “多谢三姑娘”白锦稚笑盈盈道。 “公主和郡主也来参加诗会吗”甄家三姑娘问。 “明日要会朔阳,还需回府准备,今日便不凑热闹了,四皇子c陈公子c吕公子,三姑娘,告辞”白卿言抱拳。 白卿言有样学样,也抱拳告辞。 “衍还有事,便不凑热闹了”萧容衍亦是告辞离开。 甄家三姑娘望着白卿言离去的飒飒英姿:“好羡慕啊我也想同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一样,奔赴沙场征战” 燕雀楼外灯火耀目,红绸灯笼透出的光晕将甄家三姑娘的小脸映得红彤彤的,极为好看。 吕元庆朝楼上倚栏说笑的贵女看了眼,问甄家三姑娘:“你刚说户部尚书楚忠兴之女,嘲笑我家元鹏” 甄家三姑娘回神,用力点头:“楚家四姑娘” 吕元庆颔首,绷着脸同陈钊鹿和慕容沥朝燕雀楼里走去。 在吕元庆这里,吕元鹏怎么蠢都是他的弟弟,他可以说可以骂可旁人不能说他弟弟一根汗毛。 萧容衍将白卿言和白锦稚送回已经高挂镇国公主府匾额的白府,让月拾送上礼盒,长揖告辞。 虽说,两人击掌为誓,天下一统再谈情义,可誓言归誓言,男女相悦之情任谁也不能收放自如。 “不送萧先生了”白卿言立在镇国公主府明灯之下,对萧容衍道。 “白大姑娘和四姑娘进去后,衍便走。”萧容衍笑容温润。 白锦稚偷偷捂嘴笑,清了清嗓子道:“那就告辞啦萧先生” 白卿言耳尖微红,对萧容衍颔首转身跨入镇国公主府内。 “回吧”萧容衍笑道。 白卿言刚回清辉院换了身衣裳,董府那边儿便有了消息。 董清平回府之后,告诉董葶珍,他已经同皇帝说了,让梁王好好的遣媒人来董府,他定会应允,求皇帝千万不要让梁王拿董葶珍的贴身饰物宣扬,否则董家其他姑娘就没法做人了。 董葶珍跪地叩谢董清平之后,信誓旦旦说,梁王绝对不会如此。 董清平还告诉董葶珍,等董葶珍嫁于梁王之后,便不必再回董府他和宋氏就当没有生过董葶珍这个女儿。 董葶珍哭得极为伤心,却也没有能改变董清平和宋氏的决定。 皎洁的月色,映着廊下光可鉴人青石地板,身着白色练功服的白卿言坐在石凳上擦拭手中银枪,仿佛从董葶珍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对董葶珍有心疼,也有怒其不争,她害怕董葶珍如今为了梁王不管不顾,舅舅连话都说到了那一步,她都还不改口想同梁王在一起。 将来她发现是被梁王利用和哄骗,不知道要多么的后悔痛苦。 第四百六十四章:争位 上一世,萧容衍给了她的玉蝉让她自去逃命,可她没有走,她全身沸腾着恨意的毒血和毒汁,只想同梁王同归于尽,拼死将他拖入地狱,玉石俱焚 她那个时候有多恨梁王,便有多悔恨。 她不想让董葶珍经历同她一般的事,不想她以后如同她当初一般悔恨的恨不得将自己也碎尸万段。 随后又有暗卫来报,说皇帝身边的太监高德茂去了梁王府,至于说了什么因梁王府有皇家暗卫看守他们进不去,便不得而知。 “不过,梁王亲自送皇帝身边太监离开之后,脸色不怎么好看。” 梁王脸色不怎么好看 白卿言垂眸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梁王怕是不能如意娶董葶珍了,想必这中间太子功不可没。 “知道了,去吧盯好梁王府”白卿言道。 虽说暂时梁王不能如意娶董葶珍,可若是董葶珍那个丫头铁了心要跟梁王,谁又能拦得住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执拗起来,几头牛怕都拉不回来。 要是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那真就法挽回了。 明日一早,她便要回朔阳,她怕等她离开之后出了什么事,她才真是鞭长莫及,得想个法子 皇帝派了高德茂亲自去梁王府的事情,白卿言这里知道,太子那里也得到了消息。 太子一进宫,方老便派人去盯着梁王府,皇帝面前的红人高德茂前去梁王府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回禀太子。 太子在宫内的情况,回府后已经悉数告知方老。 方老摸着山羊须问:“殿下是在说了董大人并非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否则便要怀疑梁王不惜败坏董姑娘名声也要娶董姑娘目的何在之后,陛下才的出得神吗” “孤是想让父皇想到登州刺史董清岳才如此说的,方老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太子净了手,接过全渔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后问。 “并无不妥想来陛下没有直接下旨,而是让身边的高公公去了趟梁王府,梁王与董家姑娘的亲事至少目前是成不了的” 太子颔首:“这是自然,父皇一向多疑” “老朽的意思,是将太子殿下所说变为实证,让陛下认为梁王确实是居心叵测”方老坐在灯下,一双略显混浊的眸子极为认真,“若梁王明知陛下已经不允这桩婚事,却还是将手中有董家女儿的贴身佩饰之事宣扬出去,以此来逼迫董大人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他呢陛下心中已经对梁王意图存疑,知道此事又会怎么想” 太子若有所思接过权益递来的茶杯,眉头紧皱:“孤明白,方老是想要在父皇这里,堵了梁王的与孤争储的可能,但若是这么一闹,董大人就不得不将女儿嫁于梁王,届时梁王与董家就是姻亲关系,那么对董清岳来说自然是梁王登位,要比孤坐在这个位置上对他更有利,这不是将董家推到梁王那边么” “殿下,这第一步需先要要陛下对梁王存疑太子殿下可别忘了,当初梁王意图仿镇国王白威霆笔迹攀诬白威霆叛国,又收留了当初逼宫谋反的二皇子一党余孽那个叫高升的护卫,这事当初糊里糊涂的了了,多半是因为牵扯到信王,陛下不想再查的缘故可若陛下对梁王生疑,我们借机再将此事翻出来做文章,便能让梁王绝无与太子殿下争位之可能” “方老心中已有章程”太子提起精神,手中的茶都没有喝,放在一旁拱手请教方老,“还请方老指点。” “为太子殿下效劳乃是老朽的本分,怎敢当太子请教二字太子殿下放心,老朽已经派人去查那个高升是否还有那些过从甚密之人,届时威逼利诱,那么被陛下怀疑的梁王,太子想让他有什么罪,梁王就是什么罪”方老说完笑了笑,“自然了,这个寻人非一朝一夕之事,老朽这里还有一法,就是怕太子不用。” “方老说来听听。”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镇国公主举家离开大都之前,左相李茂意图为自家幼子娶高义郡主,结果被镇国公主打断腿的事情”方老压低了声音,眸色闪烁。 太子点头。 全渔听闻这话,抬眸朝方老看去。 方老坐在放置着琉璃灯盏的红木高几之下,侧着身子与太子细语:“镇国公主将高义郡主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要紧,人尽皆知,若是梁王打高义郡主的主意,镇国公主定然不会放过梁王,那镇国公主为了护着妹妹做出什么对梁王不利的事情,陛下怀疑不到太子殿下头上不说,也会好好想想这梁王曾经倾慕镇国公主求娶不成,便改口要娶董家姑娘,同时又意图败坏高义郡主名节,将高义郡主也收入府中,是什么意思。” 太子皱眉看向方老,似乎有些不赞同。 方老却没有住口,只继续道:“且梁王若是打高义郡主的主意,以镇国公主的脾气,怎么对梁王都好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陛下定然不会责怪镇国郡主,还能让陛下与董家知道梁王其心可诛如此,若梁王去董家求亲董家难道不会犹豫若梁王去求陛下赐婚,也只能加重陛下的疑心” 太子听完方老的话缓缓靠在座椅上。 求赐婚不成,亲自求亲也不成,如此才能彻底断了梁王与董家结亲的可能,让董家即便是不参与夺嫡,也同梁王反目,甚至站在他这一头来。 自从白卿言入了太子门下,太子对白卿言日渐倚重,甚至几次三番因为白卿言否了他,方老又怎么能放任长此以往他在太子这里还有什么地位 若是借此机会让镇国郡主和太子殿下之间疏远,于他来说再好不过。 全渔看着太子的模样,心头一紧,垂眸想了想顺手给太子换了一杯茶,笑道:“殿下,太子妃殿下请人来您过去用晚膳,已经在外面侯了有一会儿了,您看” 第四百六十五章:一举两得 方老闻言笑呵呵站起身,笑道:“老朽所言,太子殿下想想,若是觉得可行,派人来交代老朽老朽便去安排准备不过,明日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可就要回朔阳了,要是殿下觉得可行,需尽快做决断。” “好”太子颔首。 看着方老出去之后,太子侧头看向全渔,端起茶杯眉目带着几分笑意:“全渔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殿下,奴才这胆子还不都是您给的太子殿下是全渔见过最有情义的主子,全渔这才敢在殿下面前放肆”全渔笑盈盈道,“奴才是觉得殿下今日忙碌一天连歇歇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太累了,所以这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见太子徐徐往茶杯里吹着热气,情绪似有所缓和,全渔这才开口道:“殿下,刚才奴才听方老那意思,是要利用高义郡主啊可是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姐妹情深的,镇国公主又对殿下忠心不二奴才刚才看殿下有所犹豫,是否是怕寒了镇国公主的心” 太子点了点头:“是没错,可方老所说的也有道理,孤还得好好想想。” 全渔听太子这么说,便没有敢再劝,只能点了点头说去给太子传善。 等全渔带着鱼贯而行手里拎着黑漆描金食盒的宫婢们回来时,见有人从太子书房内出来,似乎是朝方老院子的方向而去。 全渔立在雕梁画栋的长廊之下,眉头紧皱,担心这太子要是碰了高义郡主,此事让镇国公主知道了,定然会同太子势不两立。 太子居然连这个都没想明白 全渔不想看到太子将来失去镇国公主这样一个能臣,也不想看到镇国公主伤怀。 跟在全渔身后弯着腰低眉顺眼的宫婢,见全渔立在随风摇曳的六角宫灯之下半晌未动,迈着碎步上前,低声唤了一句:“公公” “走吧”全渔回神,带着宫婢们朝前走去。 任世杰刚刚按照方老的安排,派人岀去散播梁王拿了董家姑娘董葶珍的贴身平安锁,进宫向皇帝求赐婚之事,没成想梁王府再次传来消息,梁王在高公公走后没有多久,便去了董府。 方老听闻后,眯了眯眼,猜测梁王或许是想要亲自上门求大理寺卿董大人。 任世杰低声道:“这梁王前往董府,不知道是不是陛下让梁王去董府归还董家姑娘的平安锁,还是梁王想再去求求董大人。” “不管梁王去董府是什么意图,这一次是我们替太子阻断梁王夺嫡可能的一次好机会”方老端起茶杯和任世杰秦尚志道,“你们想想看,上一次梁王意图陷害镇国王白威霆通敌,而且还插手南疆粮草之事,陛下为什么还是放过了梁王那是因为梁王是陛下的儿子,且没有真正触及到陛下的逆鳞” 方老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接着道:“当年二皇子率兵逼宫谋反之事,一直是陛下心中的一道坎,陛下可以念在血脉之情上纵容他的儿子做任何事,但绝对不能纵容他的儿子意图染指兵权所以梁王越是不愿意放弃董家女,陛下对梁王的疑心便越重” 坐在琉璃灯下的秦尚志抬眸朝着方老的方向看去,虽然方老有时候能将人气得七窍生烟,可不得不说方老对皇帝还是很了解的。 对于秦尚志来说,只要能阻止梁王登顶之路,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那位董姑娘是镇国公主白卿言的表妹,哪怕会伤及到那位董姑娘的名声,他也顾不了了,谁让那位董姑娘不开眼,选了梁王 秦尚志垂眸,将心中那一点点不安压了下去,夺嫡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路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不人 “方老c任先生c秦先生”小太监朝着太子的三位谋士行礼,“太子殿下让小的来传话,关于梁王之事,方老可自行安排,太子府未计入名册的死士,皆听从方老调遣” 秦尚志眉头一紧,朝着眼睛发亮的方老看去,方老还要做什么 “谢太子殿下信任”方老摸了摸山羊须,派身边的护卫去将太子府未曾登记在册的死士唤过来。 “方老,您还要安排什么事”任世杰忙起身问。 方老在等死士过来的间隙,大致将意图设局让梁王败坏高义郡主名节,激镇国公主出手对付梁王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本白府有护卫军在,铁桶一般,可白府众人迁回朔阳,护卫军也跟着回去了白府反倒容易进一些,此事并不难办” 方老志得意满,眉目间全都是笑意:“试想一下,以镇国公主对高义郡主的在意程度,若是能将梁王腿打折那便是最好的结果,陛下怎么也不会立一个残废的储君,且此事还与我们太子府扯不上任何关系以镇国公主刚毅果决的个性,也定不会让高义郡主嫁于梁王董家与白府是姻亲关系,若是 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再将女儿嫁于梁王一举两得” “不可”秦尚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激动的站起身来。 方老不悦朝着秦尚志的方向看去。 秦尚志甚至方老喜欢拿架子,咬了咬牙,对方老长揖到地:“方老莫急,容秦某细细说来,太子殿下能收服镇国公主实在是难得,镇国郡主智勇无双,若是让镇国公主知道是太子府设计梁王败坏高义郡主名节,镇国公主定然会与太子府势不两立” 方老垂着眸子不吭声,他要的虽然不是白卿言和太子势不两立,也想要白卿言对太子心冷,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谋臣必需是他 可如今被秦尚志挑明,他脸上挂不住,也怕秦尚志闹到太子那里去。 秦尚志看了眼方老,态度更加恭敬:“方老看人一向奇准深知镇国公主刚毅果决的个性,若是镇国公主查明此事倒向梁王,那局面只能对太子不利啊”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啊求月票 第四百六十六章:死于非命 秦尚志见方老若有所思,又补充道:“方老对太子忠心,可做到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但其他人未必能做到如同方老对太子殿下这般方老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任世杰眉头挑了挑,朝着秦尚志看去,秦尚志品行高洁,一向不屑方老小人做派,今日竟然能说出方老这些好来。 方老被秦尚志这一连番吹捧,弄得心情大悦,抬手摸着山羊须:“秦先生所言甚是,届时若是镇国公主知晓此事,我方某人自会站出来,承认此事是我方某人一人所为太子殿下毫不知情方某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秦尚志咬了咬牙,脑子飞快转着,拼尽全力想说词:“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离不开方老啊” 方老眯了眯眼朝着秦尚志看去,也察觉出不对味来,秦尚志似乎是想保高义郡主啊。 方老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居高临下看向秦尚志:“秦先生这般阻止,莫非心悦高义郡主” 秦尚志差点儿忍不住呸方老一脸,这个老头子心里就只有这些龌龊的东西吗秦尚志的年龄差不多都能当白锦稚的爹了,心悦一个孩子 “方老误会秦某之所以阻止是因为此事于太子府无利” “太子殿下都已经同意了,秦先生就不必这般阻挠了”方老心意已决,搬出太子来,冷笑道,“秦先生可不要忘了,你是太子府的谋臣,千万别通风报信,否则老朽定会禀告太子” 秦尚志身侧拳头紧紧攥着,突然想到方老最开始说梁王私下已经开始拉拢闲王之事,忙道:“方老,秦某阻止方老牵扯上高义郡主,是因秦某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方老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秦先生说来听听” “南都郡主柳若芙”秦尚志上前一步,弯腰立于方老身侧,“高义郡主手中并无兵权,可是南都闲王可有啊且南都闲王只有南都郡主一女,若是梁王意图败坏南都郡主柳若芙的名节,又求娶董家女,陛下又会怎么看方老曾经说过陛下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方老一想,倒真是这么个道理,若是真的与白卿言对上,太子府虽然不惧有个这样被皇帝不喜的敌人,可是也棘手。 “可若是南都郡主真的嫁给了梁王,梁王岂不是得到了闲王的支持闲王手中可是真的有兵权的”方老其实之前想过柳若芙,只是害怕最后柳若芙真的成了梁王妃,反倒难办。 “那便,让梁王意图败坏南都郡主名节,但不要让梁王成事此事让陛下和董家知道便是,不必大肆宣扬毕竟南都郡主已经与大梁订亲,陛下也不想在与大梁议和之事刚开始,便出这样的丑闻,所以定然不会让南都郡主嫁于梁王” 秦尚志立在方老身边,一边想一边接着说:“再者南都郡主心高气傲的,怎么会看上梁王这要是让闲王知道梁王意图毁他女儿名节,闲王会不会恼了梁王而且方老您想,高义郡主可是上过战场的武艺高强,在镇国公主府动手,若是惊动镇国公主以镇国公主的箭术,我们的人怕是有去无回而南都郡主柳若芙一向被娇养惯了,可比高义郡主好对付的多” 任世杰想了想之后道:“如此来说,选南都郡主柳若芙可是要比选高义郡主对太子府来说划算的多,方老觉得呢” 方老拳头紧了紧,按照秦尚志所言的确是选南都郡主柳若芙,要比选高义县主更合适。 可方老这一次串掇太子选高义郡主,除了是真心为太子出谋划策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要白卿言和太子离心以后离太子远一点,这样太子才能对他言听计从 见方老还有所犹豫,秦尚志又道:“若是方老犹豫不决,怕改了主意太子殿下怪罪,那秦某去找太子,就同太子说是我们三人坐在一起细细思量之后,觉得换成南都郡主柳若芙更为妥当,当然若是方老愿意受累去太子殿下那里走一趟,自然是最好” 秦尚志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若是方老害怕担责任,那他去就说三个人商量出来的结果,若是方老觉得换成柳若芙不错,那功劳全都是方老的,方老可以自行去太子殿下那里。 方老看了眼已经很久很久不愿意对太子进言的秦尚志,听到护卫进门说已将死士带来,方老这才对秦尚志幽幽开口:“我们三人同为太子府谋臣,若是能一直这么齐心协力为太子办事,才能真正的成大事秦先生可明白这个道理了” “这是自然方老年长秦某许多,以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方老包涵。”秦尚志将姿态放得极低,端起桌角茶杯递到方老的手中。 方老笑着颔首:“老朽这就去太子那里一趟,同太子说说秦先生这法子。” “是方老先提了这个法子,我和任先生不过是按照方老的法子尽量的往周全里想而已,怎能称是秦 某一人想出来的”秦尚志垂着眸子,声音极低。 方老看着极为上道的秦尚志,也不敢耽搁,起身朝着太子居所疾步走去。 见方老带着那六名死士走后,任世杰笑着看向秦尚志:“秦先生这就对了,方老此人跟随太子殿下的时间最久,年纪也最长,难免会高傲一些,我们两个人来的晚,多敬着方老一些,方老自然会好说话一些。” 秦尚志视线望着方老离去的方向,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 这话曾经任世杰劝过他,可秦尚志心里不屑。 今日,他听从召唤过来议事,原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若非为保住白家四姑娘,秦尚志定然是不愿意朝方老低头的。 他秦尚志,最在意的便是气节。 曾经,他便是不愿折节对梁王和梁王身边那个姓杜的谋士低头,所以全家死于非命 第四百六十七章:过从甚密 他闭了闭眼,心中因刚才对方老屈膝的姿态,感到耻辱。 很快太子府的六位死士,悄无声息潜出太子府,分成两批,一批前往董府,一批前往柳若芙外祖父家。 梁王登门,不论董清平心中有多那么的不痛快,还是让人将梁王请进了府中。 梁王进门之后,让董清平屏退左右,竟然对着董清平跪了下来,吓得董清平跟着一起跪下直叩首,头都不敢抬。 “董大人,我是真心爱慕葶珍的”梁王一开口便哽咽不已,险些哭出声来,他将之前对董葶珍的说词又同董清平讲了一遍,讲的极为可怜,仿佛没有董葶珍便活不下去。 董清平大约猜到皇帝恐怕因为二弟董清岳的缘故,不允梁王娶董葶珍,梁王这才上门来求。 董清平揣着明白装糊涂:“梁王殿下,今日陛下召微臣入宫,微臣已经转告陛下,请梁王殿下请媒人上门提亲,只要不提小女贴身饰物便是不知梁王殿下为何又上门说了这番话” 梁王唇瓣嗫喏,皇帝不同意这样的话梁王对董清平说不出口。 若是皇帝不同意,一个臣子强行将女儿嫁给梁王,这不是和皇帝做对吗哪个臣子敢如此做 “殿下您先起来”董清平膝行上前,将梁王府起来之后道,“梁王殿下,您看时辰已经不早了,您先回府歇息,殿下倾慕小女是小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微臣又怎么会不同意这样的缘分殿下尽管遣媒人上门,陈太傅那边微臣明日便让拙荆登门致歉,婉拒亲事,殿下放心” “董大人,不瞒董大人,父皇父皇就是没有同意,我这才没有办法登门的”梁王说着眼眶就红了。 董清平脸上笑意微微一僵,又问:“这是为何啊今日微臣进宫陛下不就是为了同微臣说这件事可是其中有什么误会,陛下是怎么同梁王殿下说的” “父皇想为我为求陈太傅家的孙女儿为正妃,可是我只想要葶珍一人我的正妃只能是葶珍啊董大人我愿意向董大人立誓,此生只娶葶珍一人,绝不纳妾”梁王郑重道。 “您看殿下,微臣只是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哪有胆子忤逆陛下啊”董清平一脸难为道。 梁王还想说什么,董清平忙又道:“殿下要知道的臣绝对是十分愿意将女儿许配给梁王殿下的,可最重要的还是需要陛下同意,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殿下不如去求求陛下” 梁王欲言又止,湿红的眼睛看向董清平。 董清平更难为了,只得小心翼翼道:“殿下总不至于让微臣亲自去求陛下吧这要是让陈太傅知道,微臣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陈太傅啊” 梁王眉头紧皱,他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拉拢董清平,让董葶珍和董清平知道他娶董葶珍的心有多坚定,只要董清平不将董葶珍许配给旁人,他便还有机会。 至于陈太傅的孙女,陈太傅也算是朝廷重臣,且门生众多。 倘若最后实在不得已,娶了陈太傅的孙女儿,梁王也有办法让董葶珍自愿入梁王府为妾。 梁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愣了片刻,又对董清平长揖到地:“董大人放心,为了葶珍,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明日一早我便入宫娶跪求父皇且关于葶珍送我贴身平安锁之事,我也不会对外说一个字想来父皇随后会让高公公将葶珍平安锁还于董大人” 董清平松了一口气,道谢后将梁王送到门口。 看着梁王上了马车,董清平转身回府一张脸就垮了下来,还是要尽快将董葶珍的亲事定下来才是。 宋氏知道梁王到府上,早早就到了,在正厅后面躲着,梁王一走宋氏便从正厅屏风后出来道:“夫君,既然皇帝不同意这门亲事,咱们得尽快将葶珍的亲事定下来才是,那陈太傅家的陈钊鹿着实不错” “陈家之所以想要定下葶珍,是因为以为我们董家家教好,加上此次白府蒙难,婉君不离白家,将白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突逢大难却没有被压弯脊梁否则陈家钊鹿这样好的儿郎,会说咱们葶珍”董清平头脑极为清楚,“梁王若是心有不甘,将手握葶珍贴身配饰的事情,传扬出去,陈家不但不会要葶珍,还会质疑咱们董家的家教和品格而且你看看葶珍那个样子,就算这事没有传扬出去,她铁了心跟梁王,和陈家的亲事,怕也不会成” 宋氏心头发闷,眼泪眼看着就要下来,有气无力扶着座椅扶手坐下:“我怎么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障” “明日,你亲自去找谭老夫人,就说葶珍贴身饰物被贴身丫头海棠给偷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梁王手中,葶珍知道此事后气愤又惧怕一病不起,恐怕暂时不能同陈家议亲了” 宋氏紧紧攥着帕子点头:“夫君放 心” 白卿言敢让白锦稚给太子府传话,就知道方老哪个不省油的灯。 明日她便要和白锦稚回朔阳,正准备想个法子彻底按死梁王娶董葶珍的可能性,没想到太子府和梁王府就先后有动静报来。 白卿言立在清辉院皎皎月色之下,垂眸静思。 梁王去董府的目的并不难猜,皇帝没有如梁王所愿赐婚,梁王定然是去舅舅面前哭求表真心,也是为了做给葶珍那个傻丫头看。 太子府先前派出去传梁王手握董葶珍贴身佩饰之人,已经被卢平带去的人全部解决干净。 至于太子府后来又派出的六人,三人前往南都郡主柳若芙的外祖家,三人前往董府方向蹲守 风过,清辉院西墙的参天之树沙沙作响,她手心一紧抬眸,心中顿时清明。 皇帝此人子嗣又多疑,他的儿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都可以包容,唯一不能容忍的便是他的儿子与手握兵权的重臣过从甚密。 第四百六十八章:好算计 究其根本,是当年二皇子逼宫谋反之事在皇帝心中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但凡沾上兵权儿子皇帝便极易草木皆兵。 今日白卿言突然得知梁王打算骗娶董葶珍,她便故意让白锦稚在太子跟前点出梁王或许正在拉拢南都闲王之事,太子或许是想制造梁王一边求娶董葶珍,一边同已经和大梁四皇子订亲的柳若芙牵扯不清之象,给皇帝看。 如此以皇帝多疑且忌惮皇子沾染兵权的个性,必会认为梁王欲以婚事,得到手握重兵的闲王与董清岳支持。 那梁王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而此时,正逢大梁要与晋国议和的当口,皇帝即便内心是不愿让柳若芙嫁去敌国大梁,也必不能让这样的丑闻传出来给大梁口实,与晋国讨价还价。 让梁王吃了亏,又不让梁王得实惠。 真是好算计啊 原本白卿言都打算在梁王违背祖训炼丹上做文章,没想到太子府倒是先沉不住气有了动静,还一波一波的。 白卿言回头看着跪在院中来报消息的两个暗卫,吩咐道:“回去让其他人继续盯着太子府派出去的六人,每一刻钟派人来报一次情况,若有特殊情况随时来报。” “是” 暗卫很快消失在院中,白卿言琢磨片刻,有派人去唤了卢平过来。 今夜,卢平先是被白卿言派出去收拾了太子府去传梁王与董葶珍流言之人,回来复命后一直等着白卿言吩咐,这边儿白卿言派人来唤,卢平便立刻赶往清辉院。 “平叔,辛苦你现在就走一趟董府,务必要见到舅舅,告诉舅舅若是舅舅放心,明日我想带着葶珍一同回朔阳,就当是让葶珍去陪陪我母亲,也让葶珍散散心远离大都城这是非之地若舅舅和舅母应允,明日我们辰时出发,我们车队提前去董府接葶珍。”白卿言望着卢平道。 “大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卢平抱拳行礼,二话没说便往外走。 已经子时,离辰时还有几个时辰,够白卿言安排妥善。 白卿言在院内石凳上坐下,手指轻抚着石桌边缘,若是太子府出手想要做成梁王和柳若芙之事,白卿言便成人之美,力保太子的人不出纰漏的将此事处理妥当。 最好的,是能让葶珍那个傻丫头看清梁王。 她手指微微屈起,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石桌。 梁王打董葶珍的主意,无非就是为了董家手中的兵权,而梁王与闲王不论是否已经达成盟约,都没有足够深的约束,将两人牢牢捆绑在一起。 所以,在董家婚事目下无法达成,他和柳若芙又被太子设计凑在一起的情况下,若是让梁王做选择,梁王定然会选闲王独女柳若芙。 至于闲王,比起让女儿远嫁梁国,自然是他成为晋国国丈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 问题在于梁王现在的实力,没有办法同太子较量,若是太子铁了心将此事瞒死,梁王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到眼下,白卿言对梁王可有两个策略。 其一,是任由太子作为,看着太子借此次机会将梁王踩死,让皇帝从此厌弃梁王。 其二,白卿言可以帮梁王一把,让他娶到柳若芙,如此太子便会死盯上这个意图同他夺嫡又被皇帝不喜的梁王,与梁王纠缠不休,相互制衡,她回朔阳坐山观虎斗,暗自图强。 只有朝堂有两方力量相互缠斗,旁人才不会惦记上朔阳白家,否则太子一人独大若是生了什么不利白家的心思,白家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等到白家军和白家的羽翼渐丰之时,便是白卿言了结梁王此人之时。 白卿言恨梁王,恨不得扒了梁王的皮,生啖其肉 可为白家长远计,白卿言愿意选其二之法。 她明日恐怕还要见一见梁王,在帮上梁王一把,如此她出手收拾了那几个太子府岀去传流言之人,太子才能怀疑到梁王的身上。 第二日,天还未亮。 梁王抱着自己的衣衫匆忙从王府后门出来,一张脸煞白,躲在树下正穿衣裳,就听到有马蹄声靠近,他吓得紧紧攥着自己还未穿好的衣衫,屏息躲到树后,手中紧紧攥着防身的匕首,心脏怦怦直跳,惊魂未定。 刚才,梁王一睁眼看到躺在身侧的柳若芙,吓得差点儿从床上翻下来,他沉住气没敢出声,心脏砰砰直跳,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昨夜从董府出来,有一个女子隔着马车车帘,对他说董葶珍知道他来董府想约他一见,原本去董府梁王就有做戏给董葶珍看的成分在,不疑有他便跟着去了,谁知道后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若非他心中 保持着一份警醒,他这个时辰怕是醒不来。 他看到身边是柳若芙,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决定抱着衣服逃跑,有人设计他就定然不会让他顺顺利利娶柳若芙,尤其是在大梁正要和晋国议和的当口上,只会惹父皇讨厌。 “梁王殿下,不必躲了,出来吧” 梁王一怔,这是白卿言的声音。 她怎么知道他在这里,难道是白卿言设计他的 白卿言视线落在梁王露出的衣角之上,抬起冷戾的眸子,拳头紧紧攥着克制自己的杀念。 “梁王殿下,我今日要回朔阳,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同你耽搁” 白卿言的声音再次传来,梁王咬了咬牙,直起身穿好外套,系了腰带,将防身匕首藏在后腰,从树后出来。 见白卿言缓缓从马车上下来,梁王收起如鹰隼般骇人的目光,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白卿言:“镇国公主,这事难不成是你设局害我” “若是我设局害你,绝不会让你从王府出来便将事情闹到陛下那里去” 白卿言说完,卢平便让人拖出那三个太子府未记入名册的死士,那三人已经死透了。 梁王脸色惨白,视线从那三名死士的身上挪开,直视似笑非笑的白卿言。 第四百六十九章:陪葬 思想还在迟疑,梁王身体便先行做出紧张兮兮的姿态,像是被吓到了般后退两步,揪着自己衣角:“镇国公主这是何意” “这是太子府的人”白卿言语声冷肃,“梁王意图求娶我表妹董葶珍,陛下之所以未曾答应,是因为看出梁王窥视我舅舅董清岳手中兵权的意图,若是今日,梁王又同手握重兵的闲王之女柳若芙有了牵扯,污柳若芙名节,迫使柳若芙不得不嫁于你,你说陛下会怎么想” 梁王身侧拳头收紧,望着白卿言:“镇国公主出手帮我又是为何我曾经可是陷害过白家的” “为了不让我的表妹董葶珍伤心谁让我的表妹非你不嫁呢”白卿言慢条斯理开口,“现在,梁王能选的只有两条路,若你对葶珍真心,便上马车我会安排你与葶珍远离大都城这是非之地,做一对平常人家夫妻,可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梁王” 梁王脊背挺直,担心董葶珍就在马车里,瞳仁轻颤,委委屈屈道:“可是我不能,毁了南都郡主的清白就一走了之” 白卿言看着把个心善愚蠢之人演得入木三分的梁王,道:“这件事开闹之后,太子殿下会入宫承认情难自持与柳若芙一夜春风之人是太子殿下,自然了太子殿下娶了柳若芙,闲王必会偏向自家女婿,势必是要扶太子上位的,毕竟只有太子上位,将来她女儿的孩子,才有机会成为晋国皇帝。” 梁王喉头翻滚:“可” “太子殿下没有那么愚蠢,将柳若芙推到你的身边去毕竟柳若芙身后的闲王可是有兵权再手的” 白卿言见梁王犹犹豫豫的样子,她低笑道:“若是你对葶珍并非真心,此事到此为止我便撒手不管,你自去与太子斗上一斗。自然我如今已经入太子门下,定然要为太子出谋划策,还得将你打晕了丢回去,或者让人将梁王看管起来,直到太子殿下入宫向陛下请罪求亲之后,再放了梁王殿下不过届时太子在陛下面前是怎么说的,陛下又会治梁王一个什么罪,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见梁王视线往马车的方向瞟,白卿言眉头挑了挑回头吩咐卢平:“让梁王看看葶珍并不在马车里面。” 梁王拳头收紧,看到卢平将马车车帘掀开里面无人,因为装作懦弱常常佝偻着的腰身挺直。 白卿言继续向梁王施压:“太子进宫后会怎么说呢哦梁王殿下见娶董家之女董葶珍不成,便卑鄙无耻惦记上了闲王手中的兵权,给南都郡主柳若芙下药意图生米熟饭毕竟南都郡主是闲王独女,娶了南都郡主就等于得到了闲王的支持太子为救人也中了招,迫不得已玷污了柳若芙的清白,愿意娶柳若芙。” 梁王一惊,是啊如此一来,能凸现太子品性高洁,他反倒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却惹得一身骚。 “梁王若是考虑清楚了,便上马车,我会安排你和葶珍远走高飞,此生梁王殿下虽然无法登至尊之位,可我也能保你们衣食无忧,生活富裕优渥” 白卿言这话,可以算是逼着梁王同董葶珍远走高飞了。 可是梁王却还在犹豫,他的路还没有走绝,曾经大燕九王爷对他说过,若是有需要可以上墨书斋。 梁王咬了咬牙,问道:“即刻就要走吗” “对晚了太子一旦进宫,你就走不了了还在犹豫”白卿言眉头挑起。 梁王望着白卿言开口:“我不能走” “莫非你并非真心喜欢葶珍,而是看上了我舅舅董清岳手中的兵权如今冒出一个闲王独女柳若芙,你便觉得柳若芙比葶珍更具利用价值” 梁王不吭声,他咬紧了牙关道:“我不走镇国公主不要再强人所难若是镇国郡主想要打晕我将我再丢回去,随镇国郡主处置” “果然啊,在梁王殿下的心里,我表妹的一腔情意一文不值值钱的是葶珍姓董,是她为登州刺史董清岳的侄女”白卿言似自嘲似的低笑,“可登州刺史之女这样的分量,比不上手握重兵的闲王独女理所应当” 躲在马车背后的董葶珍用手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如同断线一般。 “可梁王,你以为你留下了就能斗得过太子”白卿言抬眸看向梁王,“为了不让我表妹伤心,我只能强行带你走了,平叔” 卢平上前,梁王立刻向后退了两步,从衣兜里摸出防身匕首抵在自己的颈脖上:“都别过来” 白卿言眸子眯起。 梁王视线又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还是未放下戒心,喉头翻滚着:“镇国公主今日已经插手到这件事里,若是我死在里镇国公主想想看,我父皇会放过你吗你已经害得他的嫡子流放永州,我父皇早就对你恨之入骨我若死你得陪葬” “表姐你不用逼他了”董葶珍终于承受 不住,从马车后一跃而下冲了出来,一把拽住了白卿言,她连看都不敢去看梁王,只觉一颗心碎的稀巴烂。 梁王瞳仁一颤,果然白卿言的确是带着董葶珍来的。 他没有退路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能娶到柳若芙,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董葶珍哭得全身都在颤抖,这就是她不顾董家全家刀山火海,也要跟随的人 父亲那些话,她时时想起就跟刀子似的将她心扎得鲜血淋漓,而此时此地听到梁王这些话,看到表姐强迫梁王都不愿意跟她私奔的情景,父亲那些话就又像烙铁,将她的心反复煎烫,让她痛不欲生。 “表姐我们走我跟你回朔阳我们走我不想不想再留在这里了”董葶珍死死拽着白卿言的手臂,整个人哭得溃不成军只求快点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第四百七十章:渔人得利 “好我们走”白卿言冷冷望着梁王,对卢平道,“留两个人,抓住梁王将梁王丢回去,哦若梁王真的敢死,也不要紧,就说因为侮辱了南都郡主畏罪自尽” 说完,白卿言扶着整个人都倚在她怀里的董葶珍上了马车。 梁王因白卿言稀松平常的冷漠语气,脊背发寒。 见状,梁王二话没说拔腿就跑。 “追”卢平一声令下,两个侍卫立刻冲了岀去。 白卿言回头看向卢平,卢平会意对白卿言颔首,白卿言这才弯腰进了马车里。 梁王疯了似的一路狂奔逃跑,听到身后脚步逼近,转身猛地用匕首胡乱划,这才逼退了两个朝他逼近的白家护卫。 梁王头上全都是汗,他自那日长街被刺险些命丧黄泉之后,元气大伤,如今这点身手,根本就不是两个护卫的对手。 就在梁王脑子飞快转着寻找出路时,突然有一高手刀客从高翘的屋檐上一跃而下,剑光寒气迸闪,一瞬后那两个刚还围捕梁王的白家护卫直挺挺倒地。 那刀客背对梁王,长刀入鞘。 “你是何人” “大燕九王爷属下奉命护梁王一次不死我家主子曾有言若梁王需要,我可出手救梁王一命,救下梁王之后,便需转告梁王,仅此一次,否则我家主子要怀疑梁王能力,可否是合适的同盟对象”那人依旧背对着梁王,慢条斯理道,“梁王先行一步,这里我来处理” 和大燕九王爷合作之事,除了他没有旁的人知道,梁王看了眼倒地的两位白家护卫,不疑有他,颔首后转身朝着巷外跑去。 听到梁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子中,倒地的那两个护卫立时爬了起来,笑嘻嘻问立在那里的刀客:“怎么样我们兄弟俩演得像吗” 那刀客抬手拍了两人的脑门,道:“还不快走” 三人飞速离开小巷,骑马去追白卿言的马车。 梁王从小巷出来后,便没命的往梁王府跑,他喘息剧烈,扶着墙壁按住心脏激烈跳动的心口,不免想起刚才白卿言所言,若是让太子入宫将脏水泼在他的身上,踩着他娶了柳若芙,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那他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什么不能是太子给柳若芙下了药,想要强占闲王独女,而他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之后会和柳若芙躺在一张床上 他可是个乖儿子,害怕极了,悄悄从柳若芙外祖家出来之后,就赶忙去和他的父皇说一声,求他的父皇拿主意,他害怕事情闹大了被陈太傅知道,坏了父皇赐给他的姻缘,也害怕董葶珍知道以为他是个无情之人 梁王拿准主意,便直奔皇宫,就那么一身狼狈守在宫门口,宫门一开便去见了皇帝。 “父皇要给儿臣做主啊要是葶珍知道该多伤心儿臣可以不娶葶珍,可是不能让葶珍觉得儿子是个无耻之人儿子昨天去董府求董大人不要难为葶珍,从董府出来有人突然就告诉儿子,说是太子哥哥要占了南都郡主的清白,将南都郡主娶回府去儿子就想着如今咱们晋国和大梁议和在即,要是太子哥哥抢了南都郡主,那必定要给梁国落口实,儿子就赶紧往太子府赶,谁知道刚转身,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儿子醒来时就看到身边躺着南都郡主,儿子害怕极了儿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赶紧进宫来求父皇拿主意” 看着哭哭啼啼的梁王,皇帝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垂眸看着跪在他脚下,拽着他衣角满目惧怕的梁王,咬了咬牙:“你醒来之后,可惊动了什么人” 他来的路上已经想清楚,若是告诉皇帝他来之前惊动了旁人,皇帝定会怀疑他的用心,怀疑他故意惊动旁人,然后栽赃太子,想要渔人得利 再则,要是将白卿言扯出来,皇帝必然要追问他是怎么从白卿言手中逃脱的,难不成他要对皇帝说,他和大燕九王爷合作了吗 梁王莫名想到了白卿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没由来的一寒 “没有没有儿子什么人都没有敢惊动直接就进宫来了儿臣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躺在南都郡主的床上父皇求您救救儿子就连儿子从南都郡主外祖家府上出来都是偷偷溜出来的,谁都没敢惊动” “偷偷”皇帝眉头紧皱,“王府的人都死绝了吗能让你偷偷溜出来” “儿子不知道啊儿子一醒来身边就是一个南都郡主,然后儿子吓得抱起衣裳就跑”梁王说着说着,似乎也察觉不对味儿了,仰头看向皇帝,“房间里没有守夜丫头,儿子跑出来那一路也没有碰到人” 皇帝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禁想去昨日太子说起董清岳手握兵权之事。 梁王手上有几个可以动用的人皇帝在清楚不过,尤其是梁王 开始替他炼丹药开始,皇帝就将梁王府上的人查了个一清二楚,毕竟炼丹之事事关重大,不能让人知道他这个皇帝违背祖训沾染丹药。 梁王在没有人可用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顺利的绕过王府众多守卫,进入王府,又什么人都没有碰到溜出王府 皇帝低头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梁王,抬头对高德茂道:“去,把太子给朕叫过来,朕有话要问” 说完,皇帝又对梁王道:“去,洗把脸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梁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道:“父皇,求父皇千万要阻止这件事传出去,不能在一起葶珍和儿子已经很痛苦了儿子不能再让葶珍听说这样的事情” 皇帝抬手拍了拍梁王的脑袋:“去吧” 太子正在更衣准备去早朝,宫里便来人唤太子进宫。 方老颇为疑惑,若是皇帝派人来唤太子是因为梁王和南都郡主之事被抓住,为何他派出去的三人迟迟没有回来复命 第四百七十一章:好事 方老心有不安,却也不能阻止太子进宫,毕竟皇帝派来的内侍还在等着,不好耽误太久。 方老只得叮嘱太子道:“殿下,若是陛下问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殿下一定要切记,在陛下面前演好一个好兄长,就说梁王一时糊涂,建议陛下在大梁和晋国议和的当口,将此事瞒死” “方老放心,孤记住了”太子理了理衣袖,扶着全渔的手,上了马车。 看到太子离开,方老立刻派人前往礼部尚书王大人府邸探明情况。 天已经放亮,凑在早点摊子上吃早点的平头百姓,三两凑做一团嘴里竟都议论着有人看到梁王衣衫不整,被南都郡主柳若芙从礼部尚书王大人府上偏门送出来的事,听说两个人还在门口腻腻歪歪。 “真的假的那南都郡主柳若芙不是被大梁四皇子求亲了” “嗨大梁都被我们镇国公主打成什么样子了,连主帅荀天章都死了南都郡主怎么会嫁去大梁呢” “也是” 没过多久,柳若芙转醒,当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柳若芙极为爱惜的如雪肌肤上,全都是痕迹,床榻上也有刺眼的红,她身子如同被摔打过似的,疼痛难忍。 柳若芙的两个贴身侍婢是在听到柳若芙的尖叫声之后转醒的,竟发现她们躺在后窗下,两人慌张失措冲到前院,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见王老太君和王家的三个儿媳妇儿一同急匆匆赶来。 谁知王老太君一行人刚跨入院门,就听到了柳若芙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王老太君顿时心惊肉跳,甩开扶着她的长媳,吩咐:“快去请太医” 柳若芙的两个贴身侍婢,慌张跪在门口,伏地不敢抬头:“见过老太君” “宝珍宝珍”王老太君拄着拐杖,一边喊着柳若芙的乳名,一边快步往上房走。 王老太君身边的老嬷嬷推开门,疾步饶过屏风上前,看到柳若芙慌张用被子裹自己,露在外面颈脖上的痕迹,吓得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王老太君见状,更是直接昏死过去 王家此时乱成一团,而白卿言一行人已经慢悠悠前往朔阳方向去了。 董葶珍趴在白卿言的腿上一直哭,将白卿言的衣裳都哭湿了。 她轻抚着董葶珍的脑袋,柔声安抚:“好了葶珍,为一个只想利用你的男人不值得,去陪陪我母亲,在朔阳散散心,等回头大都城安稳下来,陈家若还有意,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和陈家议亲,陈钊鹿我见过是个品格端方的好儿郎” 白锦稚看了眼还是哭泣不止的董葶珍,轻抚着董葶珍的后背:“哎呀葶珍姐姐你这都算幸运的了,幸亏长姐及时察觉,否则你肯定被梁王祸害了,该高兴才是” 董葶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含泪望着白卿言,握着白卿言的双手:“表姐这次多亏你,你同我说了那么多都没有能将我敲醒,辛苦表姐用这样的法子让我看清梁王的真面目” “我们是姐妹,不说两家话”白卿言笑着握了握董葶珍的手。 上一世,因白家之事连董葶珍也受了连累。 此生,她愿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住董葶珍,不让她重蹈自己上一世的覆辙。 董葶珍又靠在白卿言的怀里直哭,直到一行人到了驿馆休息,董葶珍的情绪才稍有缓和。 白锦稚趁着董葶珍重新梳妆的间隙,同白卿言在附近走了走。 “长姐这梁王真的会入宫,攀诬太子设计他和南都郡主柳若芙吗”白锦稚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放心,“要是皇帝不信呢如果皇帝真的信了,太子岂不是要倒霉,那梁王不就得势了” “事情的确是太子做的,只要人做过就会留下证据,皇帝一查便能查到太子一向畏惧皇帝甚深,估摸着不用皇帝去查,太子就会一股脑全说了” “不过,太子的初衷是想让皇帝看清楚梁王并非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懦弱,让皇帝看清楚梁王意图借姻亲关系,染指兵权的目的。再说了太子又不傻,真的让梁王娶了柳若芙于太子无利所以皇帝会想不明白这个皇帝不会对太子怎么样的” 白卿言回头看着满脸好奇的白锦稚道:“你要是好奇,等大都城送来消息你在一旁跟着我听。” “好嘞”白锦稚满脸喜意。 此时,大都城内的事情,也一如白卿言所料。 太子稍微被皇帝一下,就跪地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吐了一个干干净净。 包括之前幕僚建议他用高义郡主,可他担心镇国公主脾气不好,会将梁王的腿打折了,这才想到了南都郡主。 太子称,他只是想让皇帝明白梁王意图染指兵权,让皇帝小心他害怕皇帝因为梁王是自己的儿子被感情蒙蔽双眼,这才出此下策。 皇帝原本的意思是将此时遮掩过去了,可谁知道早朝刚下,宫外关于梁王和柳若芙的风流韵事传的沸沸扬扬。 礼部尚书府也乱成一团,仆从进进出出,各个如临大敌。 王府一向是王老太君手握大全,此时王老太君被气晕了过去,长媳下令让全府上下闭紧嘴巴,到底威严不如王老太君,也还是有一丝丝消息从王府透露了岀去。 礼部尚书王老大人匆匆进宫,求皇帝招梁王前来问话,如实告诉皇帝柳若芙昨夜失贞了。 皇帝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外面现在梁王和柳若芙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梁派来的议和使臣便前来请见,皇帝气得差点儿头疼症又犯了。 王老大人一退下,皇帝就气得用茶盏砸太子:“你看你干的好事” “父皇父皇我没想让这件事闹大的闹大了对我们晋国没有什么好处啊”太子跪在皇帝面前,“儿臣只是想让父皇看清楚梁王的用心,可没有想着让梁王真的娶了柳若芙郡主啊”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翻滚求月票,月票第三,下个月爆更啊小祖宗们 第四百七十二章:欢心 “而且儿子只是将梁王给打晕了,给两人用的都是使人沉睡的香”太子也是一脸懵,脸色煞白煞白的,“梁王他怎么可能对郡主作什么不可能啊” 皇帝太阳穴直突突,太子心里那弯弯绕绕他还能不明白 太子当然不想让梁王娶了柳若芙,柳若芙背后是闲王,那是闲王的独女,闲王手握重兵 皇帝闭着眼,这些年他之所以高看闲王,许闲王掌握兵权而不怀疑,是因为曾经闲王舍生忘死救过皇帝的命,而且还因此没了子孙根,膝下只有柳若芙这一个女儿 皇帝深觉欠了闲王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一直宠信闲王,且将柳若芙视如己出的原因。 南都那边儿闲王如今是还没有得到消息,若是得了信儿,怕是得气吐血来,闲王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如今名声受损,他必然受不了。 可这消息怎么就传的如此快 难道是梁王 皇帝不免有开始怀疑自己那个懦弱无能的儿子,此事传开来只对梁王有好处。 事已至此,大梁肯定不会给他们四皇子迎回去一个名声受损的郡主,为了安抚闲王,只有让梁王娶了柳若芙。 可皇帝又有那么几分不甘心,还是想要试一试梁王,看他到底真的是被太子坑害,还是顺水推舟想娶闲王独女。 皇帝眯了眯眼,对高德茂道:“去唤梁王来” 洗完脸换了身衣裳的梁王被高德茂带入大殿,恭恭敬敬对皇帝和太子行礼。 太子正要开口,皇帝却拦住了太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梁王道:“刚才礼部尚书王老大人进宫,说你与南都郡主柳若芙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就连大梁前来议和的议和使臣也前来求见,你觉得这事应当怎么处置” 梁王不敢抬头,手心忍不住收紧,这是他求娶闲王之女柳若芙的机会。 他一脸震惊抬头朝着皇帝看去:“怎么会怎么会人尽皆知了” 梁王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太子太子哥哥难道” “太子疯了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皇帝极力克制着心头怒火,咬了咬牙道,“说吧,此事当怎么处置” “父皇,我我”梁王颓然低下头,声音极低道,“葶珍是不是也知道了,葶珍知道了该多恨我” 太子差点儿忍不住当着皇帝面呵斥梁王装什么可怜,却听梁王哽咽道:“可南都郡主也是无辜的,儿臣儿臣既然败坏了南都郡主的名节,儿臣愿意当起这个责任来” 梁王话音刚落皇帝的茶杯就狠狠朝梁王砸去:“朕真是没有看出来啊朕的儿子竟然还有这份心胸,居然想方设法想要娶手握重兵的权臣之女,你是想干什么想逼宫吗” 梁王脸色瞬间血色尽褪:“儿子不敢儿子不敢啊父皇儿子绝对没有这个心思,父皇你是知道儿子的,儿子胆小又懦弱,可是儿子是个男人啊父皇说已经人尽皆知了,儿子能怎么办啊” 皇帝看着不断叩首,额头在青石地板上碰出血的梁王,拳头紧了紧后,不耐烦道:“好了别磕了” 梁王吓得一哆嗦,差点儿趴在地上,全身发抖一直低声呜咽。 “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你娶了柳若芙,但你记住这是朕最后一次容忍你懂了吗”皇帝开口。 梁王只顾着磕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愤懑难忍,回到太子府之后,听说方老派出去盯着梁王的死士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多半是已经死了,更是对梁王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忌惮之感。 他没想到,梁王手中竟然还有人可用 不用想,柳若芙和梁王的事情,定然是梁王派人传出去的。 可要太子又担心,这个时候太子在进宫和皇帝再提起此事,皇帝细查那他府上养了死士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今日承认派人设计梁王的时候,太子就在担心皇帝会查这件事,所幸皇帝没有细查,他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再提起这件事,不是自己找死么 以太子对皇帝的了解,皇帝唤梁王过来问如何处置柳若芙之事,不过是试探,梁王说要娶柳若芙皇帝必会对梁王产生戒心 “派人盯着梁王府是狐狸总会露出狐狸尾巴”太子阴沉沉开口,“更何况南都郡主柳若芙一向心高气傲,如今被梁王玷污不得不嫁给梁王,心里必然是有气的对了把太子妃叫来孤得叮嘱太子妃去好好探望探望柳若芙” 全渔应声称是,迈着小碎步岀去派人请太子妃。 白卿言一行,因为带着不常出远门的董葶珍的缘故,走走停停,到朔阳时已经是七月十八了。 此 次白卿言和白锦稚在北疆立战功,一个得以晋封公主,一个得以晋封郡主,这在普通百姓和宗族之人看来,便是白卿言和白锦稚盛宠优渥。 虽然白卿言回朔阳之前只派人向朔阳白府通禀什么时候回来,可董氏并未告知宗族之人。 白岐禾倒还老实,觉得白卿言要是不曾说过,那便不要去打听,否则只会惹白卿言不快。 可白岐禾之妻方氏心却大的很,背着白岐禾派人去打听白卿言的行踪,被白岐禾知晓,两人大吵一架,今儿个一早方氏直接收拾了包袱回娘家去了。 太守和周县令再次在城门口相遇,两人见怪不怪,周县令朝抬手拱了拱手笑道:“听说大人的幼子跟随镇国公主,如今在演武场帮着练兵,很得镇国公主欢心啊下官在这里恭喜大人了” 太守依旧四平八稳坐在油布棚子下,手中端着茶杯喝茶,慢慢悠悠道:“白氏宗族的案子,周大人都审完了” “这是自然,这不听说今日镇国公主回朔阳,特来和镇国公主回禀一声,该流放流放,该去做苦力做苦力依法严惩”周县令笑容满面。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打滚求月票 第四百七十三章:平安回家 前些日子,周县令的请罪折子送上去,还以为这一次免不了被降级了 谁能想到,上面只罚了半年月俸 他猜测大约是白卿言在太子面前说了好话的缘故,这才贬职,故而周县令最近心情十分好。 半年月俸对周县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镇国公主肯为他说话,将他当成自己人,这才重要。 远远看到骑着高马的护卫身后跟着车队缓缓而来,太守站起身走出油布棚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立在原地恭候。 骑着马的白锦稚远远看到太守和周大人,眉头抬了抬,弯腰对着马车内说了一声:“长姐,太守和周大人两个人又在城门口相迎了,他们俩还真是次次都不落啊” 马车内白卿言放下手中古竹简,看了眼已经睡着还未醒来的董葶珍,抬手微微将马车帘帐挑开一条缝隙,对白锦稚道:“一会儿略做停留打个招呼就是了。” “知道了” “叫平叔过来”白卿言道。 很快白锦稚将卢平叫了过来,卢平骑马跟在马车旁,唤道:“大姑娘” 白卿言视线从还未醒来的董葶珍身上挪开,挑开帘帐对卢平道:“一会儿回去安顿妥当,辛苦平叔去问一问纪庭瑜,他可知道我们回来沿途听说的匪徒劫走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是大姑娘放心,我一定问清楚”卢平颔首。 朔阳匪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白卿言心里清楚得很 纪庭瑜怎么可能下山劫孩子 这回来的一路上,最开始是听说孩子是莫名其妙就丢了,今儿个快要到朔阳前又听说是匪徒骑马下山,光明正大的抢孩子。 那些被抢了孩子的父母追上山去,就被山匪一刀了结在了山上。 白卿言思来想去,还是让卢平去问一趟妥善。 眼看着车队走到朔阳城门前,周大人忙转身从仆人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快步跟在太守身后,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见白锦稚坐于高马之上未下马,抬手和周大人先向白锦稚行了礼。 太守道:“还未恭贺郡主” “这是下官给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准备的贺礼,虽然不值钱,可却是下官的心意,还请郡主收下”周县令笑盈盈上前,举起手中的锦盒。 “周大人的好意心领了,礼还是拿回去吧”白卿言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太守见白卿言玉管似的手指挑开马车帘帐,隐隐露出半张脸来,忙长揖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在回朔阳沿途经过几个县时,听说最近匪徒猖獗,掳掠了好多人家的孩子,我们朔阳可曾也出过这样的事”白卿言问。 周县令上前一步,忙道:“回镇国公主,除了山上那些匪徒时常下山烧杀抢掠之外,倒没有人来府衙上报丢孩子的” 太守看了眼周大人,徐徐同白卿言开口:“朔阳虽然目下还未曾出现丢孩子的情况,可有消息称那些丢了的孩子,都是被山匪掠走的那些匪徒可当真是日渐猖獗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周县令身上:“虽未上报,周大人身为父母官,还是要多留心,好好体察民情才是” “公主放心,下官一会儿就去体察民情绝对不会让咱们朔阳有一户人家丢孩子”周县令打包票。 “如此甚好”白卿言撒开帘帐,道,“多谢两位大人前来相迎,这一路疲累,便先回白府了,两位大人自便” 马车车轮转动,董葶珍也转醒,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坐起身来问白卿言:“表姐,到朔阳了吗” “嗯,到朔阳了一会儿回家就能见到母亲”白卿言对董葶珍笑了笑,“一会儿我让春桃煮几个鸡蛋,给你滚一滚眼睛。” 董葶珍摸了摸发烫肿胀的眼皮,愧疚的鼻头泛酸:“表姐” “好了,你可是答应了我,到了朔阳可不许再哭鼻子了,别让我母亲担心,嗯”白卿言从马车小抽屉内拿出一方帕子递给董葶珍。 董葶珍紧紧攥着帕子擦了擦还未流出来的眼泪,郑重对白卿言道:“表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姑母担心的” “嗯”白卿言点头。 董葶珍来朔阳的事情,董氏知道,可董氏不知道董葶珍是因何来朔阳,白卿言更不想同董氏说了让董氏白白担心。 娘家侄女要来陪她,董氏自然喜不自胜,命秦嬷嬷将一处雅致的小院落收拾了出来,又给安排了几个临时伺候的丫鬟婆子。 三夫人李氏一得到白卿言一行人进城的消息,匆忙来唤了董氏要出门相迎。 白卿言一行人的马车 在白府门前停下时,董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和抱着小八白婉卿的五夫人齐氏,都赶来门前相迎。 “娘大伯母四婶五婶”白锦稚一跃下马,抱拳跪地行礼,“白锦稚,平安回家” 春桃早就立在白府台阶下,一见白卿言的马车听闻,便上前去扶白卿言下马车,看到紧随白卿言下马车的董葶珍,春桃欢欢喜喜行礼唤道:“表姑娘好” 董葶珍眉目间都是笑意,对春桃颔首,转头朝着白府高阶之上看去,福身行礼:“姑母c三夫人c四夫人c五夫人” “母亲三婶,四婶,五婶”白卿言跪地行礼道,“白卿言,平安回家” 董葶珍忙去扶白卿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董氏走下高阶,摸了摸白卿言的脸,又牵起董葶珍的手,“怎么眼睛如此红” “母亲,路上同葶珍讲起军中之事,葶珍哭的”白卿言笑道。 “可不是表姐这可真真儿是水做的”白锦稚搭腔。 “你这手怎么了”董氏抓起白锦稚的手看。 “没事儿伯母”白锦稚忙将手缩回去,谁知还没来得及李氏就已经一把抓住了白锦稚的手,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没事儿娘小伤”白锦稚被母亲凶惯了,突然看到母亲这样掉眼泪,略不习惯。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七十四章:太子的人 李氏瞪着白锦稚,用力戳了一下白锦稚的脑门,千言万语全都咽到肚子里去,上战场的哪有不受伤的 家里这几个上过战场的女娃娃,哪个身上没有伤能保住命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三婶,不要紧,黄太医给开了药,说是回来按时擦以后疤痕也不会太明显”白卿言安抚李氏。 李氏颔首,道:“都别站在门口了,咱们回去说话” 董氏攥着董葶珍的手,用帕子沾了沾眼泪笑着点头。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往里走,秦嬷嬷听卢平命人将董葶珍的行礼先搬进去,她忙从高阶上下来,亲自去迎董家陪着董葶珍一同而来的嬷嬷和婢子。 没有瞧见董葶珍的贴身婢女海棠,秦嬷嬷微怔朝着正踏入白府的董葶珍看了眼,也没有多问,笑盈盈带着董家的嬷嬷婢子往里走。 一家子凑做一团,问了战场上的情况,见白卿言抱着小八白婉卿不撒手,五夫人齐氏笑着让乳娘将孩子接过来,嘱咐白卿言和白锦稚赶快去休息。 李氏拽着白锦稚回了自己的院子,又是让人备水,又是检查白锦稚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如今董葶珍来了,董氏不好冷落董葶珍,便陪着董葶珍去看给董葶珍准备的小院子,春桃陪着白卿言往拨云院走。 一路上,春桃那小嘴就没有停,问完白卿言身上有没有伤,又将族长白岐禾家的热闹说给白卿言听。 佟嬷嬷带着拨云院一众仆从等在门口,老远看到白卿言,一路小跑着迎上前,行了礼就拽着白卿言的手,上下打量,问:“大姑娘北疆之行,可还顺利,身上哪里受了伤” 这段日子,春桃和佟嬷嬷两个人提心吊胆的,生怕白卿言出什么事。 毕竟,去北疆战场不像去南疆,南疆那里好歹有白家军在,可去北疆,大姑娘身边可就只有带去的那二十白家护卫。 “没有嬷嬷我没有受伤一点儿都没有”白卿言对佟嬷嬷笑了笑,攥着佟嬷嬷的手往拨云院走,“我不在这段日子,辛苦嬷嬷和春桃了。” “大姑娘” “大姑娘” 拨云院的婢女仆妇们都在门口,笑盈盈朝着白卿言行礼。 有小丫头叽叽喳喳同白卿言说,佟嬷嬷一早就起来做大姑娘喜欢的点心,这会儿小厨房里还冰镇着给大姑娘的酸梅汤,问白卿言要不要凉凉地偷偷喝上几口。 白卿言体寒,夏日里有时会偷偷喝上几口冰镇酸梅汤,只要不过分,佟嬷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白卿言笑着颔首。 “沐浴的水一直温着,大姑娘是沐浴后再喝酸梅汤,还是喝了酸梅汤再去沐浴” “先沐浴吧” “好嘞” 回到有家人,有忠仆的地方,才算是回到了家,白卿言乐的坐在那里看佟嬷嬷和春桃忙得团团转。 白卿言沐浴后,换了身衣裳,坐在书桌前看大都城白锦绣刚派人送到的信,春桃立在白卿言背后给白卿言绞头发。 白锦绣信中说,梁王同柳若芙的亲事定下来了。 可奇怪的是,外面流言蜚语称有人看到柳若芙将梁王从外祖父礼部尚书王老大人家送出来,两人还在门口卿卿我我,但白锦绣听几位夫人说,一开始称死都不嫁给梁王,可柳若芙的清白的确是没了,王老太君被气得晕死过去好几次,王家几位夫人也都背地里在骂柳若芙,毕竟柳若芙在王家出了事,王家所有女儿家的声誉都要毁了,结果柳若芙还说她不嫁。 王老太君问柳若芙,不嫁梁王清白是被谁毁了的,可柳若芙根本不知道是谁占了她的清白,在一向疼爱柳若芙的王老太君的劝慰下,柳若芙终于还是点了头,现在就等闲王从南都来大都城,两人亲事定下,怕是要成亲了。 另外,关于梁王府和九曲巷王府的来往,大约是出了梁王之事,两家这段时间都没有来往,不太好查,还需要再等等。 白卿言看完信,对有流言称柳若芙送梁王出府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毕竟是她派人散布的流言。 只是柳若芙的清白真的没了 按道理说应当不会 为稳妥计,太子的人定然是将柳若芙和梁王弄晕了才是,再则梁王可不是一个能被什么催情药物左右之人,只要给他一丝喘息之际,他醒来看到柳若芙必能明白中计,还会在王府留到那个时候被人算计 绝对不会的 难不成是太子授意,故意让人玷污了柳若芙清白 白卿言将信纸点燃,放进面前的笔洗之中 太子绝对不会想让梁王真的娶了 柳若芙,所以太子定然不会真的让人玷污柳若芙清白,栽赃到梁王头上。 可将梁王和柳若芙凑在一起的,的确是太子的人。 难不成,是太子的人见色起意 那胆子也太大了些 这件事要查起来,怕是要费些功夫,白锦绣如今有孕在身,她不想让白锦绣再劳神,便提笔写了封信,让直接送到大长公主那里去,此事交给魏忠去查。 白卿言刚写好信,佟嬷嬷打了湘妃竹帘进来,绕过屏风对白卿言行礼道:“大姑娘,白卿平和沈晏从在外求见。” “咱们大姑娘才刚回来,这还没喘匀气儿呢”春桃心疼白卿言。 “约莫是为了练兵之事,大姑娘这些日子不在,他们两人应当有一堆事情要同大姑娘禀报呢。”佟嬷嬷倒是能够理解。 原本佟嬷嬷的儿子曾善如也大姑娘一回来,就想来见大姑娘回禀矿山之事,硬是被佟嬷嬷压住,让他明日再来。 白卿言将信封好道:“嬷嬷让他们在前厅稍后,我就来” “是” 佟嬷嬷刚转身,便听白卿言又道:“嬷嬷,若是曾善如有空,你派人唤他过来见我,我有事要问。” “是”佟嬷嬷应声。 白卿言换了身衣裳,头发简单束起,便去前院见白卿平同沈晏从。 沈晏从见白卿言进来,忙跪地叩首:“见过镇国公主”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月底啦月底啦小祖宗们投月票啦,月票第三下月爆更呀 第四百七十五章:先她一步 沈晏从动作太大,吓得正在喝茶的白卿平忙放下茶杯,慌里慌张要跟着跪下。 白卿言对白卿平摆手示意不必跪下:“虚名而已,沈公子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以后见我不必下跪,揖揖手也就是了” 沈晏从听到“自己人”三个字,心情尤为激动。 白卿言上前在主位上坐下,问:“你们两人来,是为了练兵之事” “正是”白卿平颔首。 沈晏从坐下后,对白卿言开口道:“那几个从南疆过来,来历不明之人,在公主前往北疆之后,几次三番想要逃走,都被我和平兄想法设法给扣住了” 白卿言垂眸,这些人是李天馥派来要她命的,她一走这些人自然也迫不及待要去追。 “你们做的很好”白卿言朝沈晏从和白卿平看去,“这些人教的怎么样” “这些人身手都极好,一些搏斗技巧,也极为实用很多招数已经被平兄都记录下来,让大家伙都跟着学”沈晏从这一次没有抢白卿平的功劳,笑着看了眼白卿平,对白卿言说道。 白卿平忙拱手:“多亏晏从兄指出这些人技巧厉害,否则我也想不到记下来让大家都学。” 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白卿言眼底有笑,若是李天馥知道她送来的杀手在朔阳替她练兵,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还是要盯紧那些人”白卿言说完又问,“此次我从大都回朔阳的路上,听说朔阳临近的几个县陆续有孩子丢失,还有人目睹匪徒下山抢了孩子就跑的。” 白卿平点头:“是有这个传闻,所以最近我和晏从兄正在加紧训练,或许再过半个月,便可以尝试第一次剿匪了” 白卿言颔首:“这次圣上赏了不少金银,一会儿沈公子去清点一下,全部用作练兵剿匪之用。” 沈晏从一听让他去清点圣上赏赐之物,喉头翻滚,只觉白卿言这大概是不拿他外看了,连连称是。 “佟嬷嬷,你带沈公子去清点,登记造册白卿平你留一下”白卿言道。 沈晏从有些错愕的看了眼白卿平,顺从行礼退下,同佟嬷嬷去清点。 “阿姐可是要问我母亲之事”白卿平手心收紧,颇有些难堪。 “听说你母亲回娘家了,走得时候大张旗鼓”白卿言端起茶杯徐徐吹了一口气,轻抿一口。 “不瞒阿姐,我母亲糊涂,她竟然派人打探阿姐的行踪,我父亲气得要休妻,我母亲便收拾行装回娘家去了。”白卿平说起自己的母亲,总觉得对不住白卿言,十分不自在。 “打探行踪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父亲大可不必如此苛责,只要你母亲不过分,族长之妻的体面还是要给的”白卿言摩挲着手中茶杯,“你如今在演武场帮着练兵,不可因为这些事情分心。” 白卿平的母亲怎么折腾白卿言不管,她就怕此事会影响到白卿平。 “阿姐放心,卿平知道情重,不会因私忘公”白卿平直起身,对白卿言长揖到地,“阿姐从北疆战场之上刚回来,多多休息,卿平正将军营之中的事情整理成册,等整理好了,送来让阿姐过目。” “不必,你来管练兵之事我很放心。”白卿言对白卿平笑了笑道,“去吧,和沈晏从一一点圣上所赐之物,你心里有底,便知道接下来要招收多少人。” “是”白卿平对白卿言郑重行礼。 当日晚膳前,白卿言见了曾善如,曾善如简单将矿山之事同白卿言禀报之后,白卿言将假冒大燕九王爷的白家护卫,和那两个已经在梁王面前“死去”的护卫,叫了过来,让他们以后跟着曾善如。 曾善如连忙道谢,他想起今日矿山之事,对白卿言道:“对了大姑娘,昨日那个负责矿山的王九州王管事,带了一个男子去矿上,姿态很是恭敬,却未曾对我说起那是何人” 白卿言莫名便想到了萧容衍,问曾善如:“那人身后是不是跟这个愣头愣脑的护卫” 曾善如连连点头:“对那个护卫,好像叫什么十,大姑娘知道此人” 她颔首,应该是萧容衍没有错,没成想萧容衍竟然先她一步来了朔阳。 “大姑娘”佟嬷嬷跨入凉亭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对白卿言道,“夫人派秦嬷嬷请您过去用膳,今日您和四姑娘回来,董家表小姐也来了,夫人让一起热闹热闹,将席面摆在了咱们白府景致最好的韶华院。” “好”白卿言颔首,“曾善如赶着过来怕也还饿着,嬷嬷给他准备点吃的,陪他好好用顿饭,母亲那里春桃陪我去便是了。” 知道白卿言这是再给他们母子相聚的时间,佟嬷嬷笑着应了声:“唉” 韶华院建在白府东南的位置,在一片茂密的古树当中,听说这古树是原先就有的,白家先祖在这里造了假山,又引了湖水过来,在此顺势建了三层楼高的韶华厅,顶楼更是四面八根朱漆红柱,湘妃竹帘半垂着,极为透光的锦光纱帘垂下,既挡住了飞虫,院内的景也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好看极了。 夕阳余晖消失在了西方天际,韶华院内却是灯火明通,栩栩如生的铜铸鸾鸟灯立于院中鹅卵石子儿铺就的小路两旁,火光摇曳,映着名贵的花草,景致极为好看。 董葶珍这是头一次来朔阳白家祖宅,真真儿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底蕴深厚,她原以为董家老宅已经算得上是内蕴厚重,不成想看到白家才知道他们董家和白家相比还是差了些。 当初白家蒙难,满大都城的勋贵都避着白家,只有董家人上门之事白家人不曾忘,故而白卿言的几个婶婶都拿董葶珍当自家侄女儿一般疼爱。 席间董葶珍看到白白嫩嫩的小八白婉卿,欣喜难耐,抱着不撒手,谁知道白婉卿竟然尿了董葶珍一手,弄得董葶珍哭笑不得,只得去洗漱更衣。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四百七十六章:绝不会失信 董葶珍回来后竟然还想要抱白婉卿,白婉卿吐着泡泡,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董葶珍头上的流苏步摇看,董葶珍当即就拔了下来送了白婉卿玩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约莫是白卿言同白锦稚都回来了,白府上下难得的欢声笑语,满府的婢子仆妇行走间眉目上都带着喜意,被嬷嬷带着在韶华厅进进出出婢子面对面相迎,便是笑意莹莹相互行礼,说着里间主子们正因什么笑得开怀,热闹极了。 廊庑垂下隔绝飞虫的轻纱和竹帘,随风摇曳着,鎏金铜钩上的铃铛清铃作响。 白府婢子在嬷嬷带领下,执壶捧碟,鱼贯入了韶华厅,又迈着碎步轻手轻脚从右侧楼梯上,左侧楼梯下,将一碟碟时令鲜果和点心冷碟往上送。 今日董氏高兴,让人温了一壶玫瑰甜酒,说董葶珍沾沾唇图个热闹。 又见席面上有荤菜,董葶珍有些不安,毕竟白家还在孝期,可不能因为她来做客就照顾她。 五夫人齐氏拍了拍董葶珍的手道:“大长公主说了,守孝不沾荤腥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真要三年不沾荤腥孩子们的身体都得跟着一起垮了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是了,你不是外人咱们好好吃饭,身体康健,祖宗们才是真的高兴” 董葶珍一听这话,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她瞧着围着白家姐妹坐在一起说北疆战场之事,心中好生羡慕,虽然大都城里有不少勋贵人都家说,白家对待庶子庶女太好了可他们却不知道白家是这样热闹的。 就拿董葶珍自己来说,虽然和两个庶妹的关系还算不错,可她是嫡女,心里明白自己和庶女是有区别的,多少会自视甚高。 可白家,嫡庶打成一片,却能看得出她们姐妹都是真心亲近,眼里没有虚与委蛇的意思。 董葶珍羡慕了片刻,又释然了,每一家都有每一家日子的过法,白家是世代将门,需要嫡子庶子关系融洽,才能在战场上拧成一股绳,同心协力所向披靡。 他们家父亲从文,自然看重嫡庶尊卑。 董葶珍被包围在白家的欢声笑语之中,倒是逐渐将梁王抛在了脑后,心情也开怀了不少。 席间五夫人齐氏因着要带孩子回去休息,先走没多久,贪杯多喝了几盅玫瑰甜酒董葶珍双颊泛红,目光都有些迷离。 董氏笑了笑起身要送董葶珍回去休息,白卿言也陪着董氏一起离席。 将董葶珍送回院子,董氏盯着丫头们伺候了董葶珍洗漱躺去床上之后,才起身同白卿言一同离开。 约莫是认床,董葶珍喝了几杯甜酒刚还睁不开眼,这会儿倒是灵醒了起来。 她起身撩开浅缥色织锦帷幔,看着屋内陈设着当初董氏陪嫁的楠木八宝镶嵌翠玉的珊瑚屏风,鎏金铜花香炉里点着她喜欢的沉水香,味道极为馥郁却雅致幽远,一闻便知是精品。 不止父母视她如珠似宝,就连姑母表姐也带她如此之好,她为何还要为了一个利用她的男人伤怀。 白卿言挽着董氏的手臂,沿着两侧挂着竹帘纱幔的长廊往回走,长廊之中灯火明亮,秦嬷嬷带着丫鬟婢子隔了好几步跟着,不打扰白卿言母女俩说话。 “阿娘今日还没有时间好好问问你,怎么突然将葶珍带来朔阳了可是出了什么事”董氏攥着白卿言的手,跨上长廊台阶。 “能出什么事儿,不就是阿娘的寿辰快到了,阿宝将葶珍接过来为母亲贺寿。”白卿言扶着董氏上了台阶。 “你少在这里糊弄阿娘了你来信说要带葶珍回来时,阿娘就觉得有异,若非是临时决定依着你大舅母那个性子,定然是早早就寄信过来更何况此次葶珍来朔阳连贴身伺候她的海棠都没有带过来,你以为你能瞒住阿娘。”董氏瞪着白卿言,“你还不说实话” “阿娘,没什么大事,就是陈太傅家请人董家替陈钊鹿说亲,葶珍不大乐意,心中不快,我带葶珍来朔阳散散心”白卿言握了握董氏的手笑道,“阿娘知道的,葶珍一向脸皮薄,阿娘可千万别提也别暗示什么,这段时间等葶珍自己想通了就好。” “我记得那陈太傅家的陈钊鹿可是个十分有才气的儿郎啊”董氏垂眸想了想,“葶珍这是心里有倾慕的人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阿娘可千万别问葶珍,不然葶珍还以为阿宝喜欢背后说人呢” 董氏被白卿言逗得笑了一声,抬手在白卿言脑门子戳了一下,柔声细语问:“去北疆可曾吃苦我听佟嬷嬷回禀说不曾受伤,是你交代的还是真的” “真的不曾受伤”白卿言不想董氏担心,便道,“此次北疆之战,阿宝只负责给刘宏将军献策而已,阿宝说过会带着小四平安回来,绝不会 失信于阿娘。” 董氏用力握了握白卿言的手,笑着点头,女儿的平安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白卿言将董氏送回清和院,刚从清和院出来,拨云院的春枝急匆匆赶来,朝着白卿言行了礼:“大姑娘二姑娘派人送信回来,佟嬷嬷吩咐奴婢来唤大姑娘。” 春桃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儿个大姑娘刚回来二姑娘的信已经送来一封了,怎得这会儿又来了一封信,难不成是大都城出事了 白卿言微微一怔,疾步同春枝往拨云院走,一进拨云院的门,就见立在廊庑下的佟嬷嬷手里握着信上前迎了两步扶住白卿言,对春枝道:“你下去吧,春桃伺候就行了” 春枝行礼退下。 佟嬷嬷将揣在怀里的信拿出来递给白卿言:“大姑娘,来送信的人日夜兼程追上来的,卢平不在,老奴身边跟着春枝一同接到的信,所以没能瞒着春枝” “不打紧,也趁找个机会试试春枝,若是得用,可以放在身边用一用”白卿言拿了信进屋,坐在灯下将信拆开。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月底了没几天了哦月票第三下月爆更 第四百七十七章:心腹大患 白锦绣信中所书内容,是查清楚了梁王府与九曲巷王家的凑在一起,竟然是梁王府同九曲巷王家交易孩童,白锦绣一直派人盯着九曲巷王家,也盯着梁王府的管事。 白锦绣派出去的暗卫,亲眼看着两方凑在一起,听梁王府的管事说,以后要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且下一次要十男十女,随后便将王家带来的五个童男和五个童女悄悄弄进梁王府。 白卿言将信纸点燃,见燃烧的差不多了,才放进笔洗里。 梁王府要孩子干什么 皇帝已经派了暗卫将梁王府护住,梁王将十个孩子弄进府中皇帝不会不知道。 难不成与炼丹有关 白卿言手心一紧,坐在椅子上久久抿唇不言。 曾经纪琅华在大都城里闹了那么一出起死回生丹药之后,皇帝好似对此事便上了心,梁王更是利用这一点,以丹药来讨好皇帝。 一股血气冲上白卿言的头顶,她只觉脑中嗡嗡直响。 若是真如她猜测,梁王真敢做出用孩童炼丹讨好皇帝这种畜牲不如之事 若是皇帝知情,也敢真的服用,甚至是皇帝下令 那这晋国林家皇权的气数,便是真的尽了。 “刘叔在府上吗”白卿言转头问佟嬷嬷。 “应当是在的”佟嬷嬷道。 “嬷嬷让人去请刘叔和郝管家,在前厅等我”白卿言说完,提笔给白锦绣回信。 白卿言让白锦绣派人继续盯着王家,不要打草惊蛇,小心派人在梁王府打探一下情况,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保全那十个孩子的安全。 有些事情,现在已经不适合交给身怀有孕的白锦绣去做,太子倒是正合适。 给白锦稚的信写完封好,她又提笔给太子写了一封信。 白卿言告知太子梁王或许正背着皇帝私下炼制丹药,且罔顾人命用孩童炼丹,若太子能设法揭发梁王,必能为太子除去梁王这心腹大患。 如今梁王即将要娶柳若芙,柳若芙背后可是手握兵权的闲王,太子比任何人都着急。 若是再让太子知道,梁王私下炼制丹药,他定会将其当做把柄,以此来对付梁王。 即便是太子背后的谋臣猜出梁王炼制丹药是为了皇帝,可在阻止闲王独女嫁于梁王,和得罪皇帝之间,太子定然会选阻止闲王独女柳若芙嫁于梁王。 即便太子自信已将白家军收入囊中,可白家军远在南疆之地太子心里肯定是怕的。 而且只要阻断了梁王登顶之路,除了那几个年幼的,皇帝也就仅剩太子这个儿子能当大任,便没有能同太子再争。 利弊权衡方面,太子身边那个方老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白卿言将两封信封好,一同带去前厅。 刘管事和郝管家早已候着白卿言,见白卿言进门屏退左右,两人便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刘叔,你派两个可靠之人,将这两封信日夜兼程送去大都,这封给锦绣”白卿言将另一封写着太子亲启的信也递了过去,“这封送去太子府” “是”刘管事应声出门。 “郝管家,一会儿辛苦你亲自去一趟太守府,和沈晏从说明日一早我要去演武场巡视随便打探打探闹匪患的这一带已经上报丢孩子的都有多少人家”白卿言说。 郝管家虽然不知道白卿言这事何意,却知道大姑娘做事自有大姑娘的道理,他颔首称是:“大姑娘放心。” 回来的路上白卿言听说了不少丢孩子的事情,偏偏这么巧梁王府就从九曲巷王府那里领回去了十个孩子,白卿言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郝管家代表着白家,这在朔阳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郝管家去太守府,太守若是想要示好白卿言,自然会将知道的全都同郝管家说。 见刘管事和郝管家相继出来,春桃这才抬脚进了正厅。 挂在雕镂描金的黑檀柱子两侧的帷幔和轻纱被银钩拢起,十六头的绕枝铜灯火苗高低摇曳,黄澄澄的灯火映着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白卿言,跟幅美人图似的。 春桃心疼白卿言回来到现在未曾歇息,碎步上前,低声问:“大姑娘,忙完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奴婢刚才听说那四姑娘回来就歇了一觉,刚才韶华厅一散,四姑娘困得眼睛都张不开了,还是被三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背回去的。” 只有他们家大姑娘,进门到现在就沐浴的时候闭眼歇了歇,就一直没停。 白卿言闻声对春桃颔首,起身随春桃沿着游廊往拨云院走,心里还是匪徒劫孩子的事。 虽然卢平 还未从纪庭瑜处回来,可白卿言有一种感觉,说不准这劫孩子的匪徒便是看中朔阳周遭匪患猖獗,连太子和镇国公主的东西都敢劫,这才将地点选在了朔阳附近。 不论这劫孩子的“匪徒”是王家或是梁王的人,既然他们来了那就别想全须全尾的离开。 毕竟白卿言为民练兵剿匪之事,上至皇帝下至黎庶,人人皆知,正好拿这批所谓匪徒开刀,也算对皇帝有个交代。 明日白卿言便要去校场看看,若是已经练得有些模样,倒是可以带出去试一试,也好让那些带着混吃混喝混银两心思的知道,这些吃食和银两不是白给的,将来若有人还想入营,也得掂量掂量分寸。 白卿言回了拨云院也没有歇着,让春桃给她绑上加了重量的铁沙袋练银枪,春桃和佟嬷嬷心疼的不行,可她们家姑娘向来说一不二,谁也劝不动,只能是姑娘不睡他们也陪着。 直到郝管家从太守府回来,白卿言才将银枪插回架子上,用帕子擦了擦汗,让佟嬷嬷请郝管家在院中说话。 “太守说,如今他所辖范围加上今日报上来的七个,一共丢了二十一个孩子,这二十一个孩子中,被匪徒劫走的一共十六个。”郝管家立在白卿言身旁,垂眸弯腰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辛苦郝管家了,您去歇着吧”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马上就要第三了马上就可以春节给小祖宗们爆更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浅尝辄止 “太守还说,若是郡主想知道的更详细些,他改日来同郡主详说。” “好”白卿言颔首,“对了,郝管家您派人去和门房说一声,要是平叔回来了,让人立刻来拨云院报。” “是” 春桃欲言又止,十分担心白卿言的身体。 白卿言得到的消息越多,此事的轮廓便越清晰,至此时白卿言直觉丢孩子的事,同梁王脱不了关系。 白卿言立在廊庑下,用帕子擦了擦脖子和额头上的汗,垂眸细思,梁王若是还在纠缠白家欲至白家于死地而努力,白卿言倒是愿意继续和他过过招。可他若是为了那个位置,最起码的人性都丢了,他也便不用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从北疆到回朔阳,白卿言殚精竭虑,的确是已经身心俱疲,她还等着卢平回来,衣裳也未脱,倚在软榻之上,竟就睡了过去,梦里都是匪徒劫孩子的事情。 她梦到梁王恼羞成怒,举刀朝向小八白婉卿。 她拼尽全力将射日弓拉满,可箭矢之速眼看着要赶不上梁王挥刀之快。 “白卿言” 白卿言猛地睁开眼,胸口起伏剧烈,浑身汗如出浆,头发都湿了。 “做噩梦了” 白卿言喉头翻滚,惊魂未定看到坐在她软榻旁的萧容衍,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她正紧紧抓着萧容衍的手。 她忙松手,撑起身子:“你” 萧容衍从软榻上站起身:“抱歉。” 白卿言环顾四周,见这是她的拨云院,皱眉问道:“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矿山” 萧容衍定睛望着白卿言,不是怪他闯了她的闺阁,却是担心出了什么急事,对白卿言给他的这份信任,萧容衍十分愉悦。 “是有紧急之事。”萧容衍刚说完,就见白卿言要起身。 他忙俯身阻止白卿言要起身的动作,含笑望着她,低声道:“听说你回朔阳了,思念难耐,原本是想看你一眼就走,不成想白府的暗卫比预料中要厉害,再加上你梦魇了,所以” 白卿言闻言微怔,随后耳根一片通红,想起他们两人在大都城时已经定情。 “你以前” “第一次”萧容衍不等白卿言追问先道,“你放心,我让月拾将白府的暗卫和你的贴身侍婢都引开了,原本真的只是来给你送样东西看你一眼就走” 为了送东西看她一眼,这风险冒得是不是有些大了。 “白府暗卫身手极好,且都不是蠢的,从我闺阁里走出一个外男,萧先生想我如何同母亲交代”白卿言问。 虽然白卿言早已立誓此生不嫁,白家上下皆以白卿言为主心骨为家主,白卿言虽是个女儿身,做的比任何男儿都要出色,即便是深夜与外男商议要紧之事也说得过去,但前提是萧容衍正儿八经从正门入,或者是在旁的地方同白卿言见。 这在白卿言闺阁相见,算个怎么回事儿 萧容衍知道此次的确是他冒失,他从衣襟里拿出一瓶大燕宫内密不外传的疗伤之药:“你向来要强,受伤也从不明言,长此以往难免伤了根本,这药是大燕的秘药,半个时辰前刚送到我手中,每三日温水化服一粒,对你有好处这药洪大夫看过,你放心用” 以前未同白卿言定情之时,萧容衍动情但尚能克制,可定情之后他便如那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也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何等难捱。 今日药一到,他借口送药也不过是为了来看一看白卿言罢了。 白卿言视线落在萧容衍修长而有力的大手上,伸手接过,将于小玉壶攥在手心里:“多谢” 这是萧容衍第一次踏入女孩子的闺阁,他不知是不是所有姑娘都同白卿言一般,屋内如此简单利落,环顾四周,除了床榻c香炉c屏风和小几书卷之外,倒是没有旁的什么花花草草。 满室都是白卿言身上幽沉馥郁的气息,萧容衍负在背后的手收紧,呼吸略略快了些,他刻意放缓了呼吸。 “我送你出去吧”白卿言倒不曾惊慌,白家不论是护卫还是死士,嘴巴都严的很,她并不担心外传。 白卿言掀开春桃搭在她身上的薄被,起身对萧容衍道:“萧先生稍后” 不等白卿言绕过屏风,细腕便被萧容衍攥住。 白卿言回头,看向高鼻深目的萧容衍,心跳快了一拍。 “此事是我莽撞。”萧容衍垂眸望着白卿言被他攥住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略略用力攥,拇指摩挲着她的腕骨,“实是情难自禁,很是思念你” 萧容衍抬眸静静望着白卿言,幽邃又深沉 的眸底,藏着让人沦陷的深情。 他轻轻将白卿言拽到面前,专注凝视她的目光温情脉脉:“初尝动情滋味,从不知道思念竟然如此难捱” 黑暗中,萧容衍低沉醇厚的嗓音说着情话,好似格外迷人,让白卿言呼吸微乱。 萧容衍大手攥住白卿言削瘦的肩头,低下头轮廓分明的五官缓缓靠近,声音哑的厉害:“你可曾这样思念过我,阿宝” 听到萧容衍唤她乳名,白卿言呼吸一窒,眼睫因为紧张轻颤。 萧容衍攥着她肩头的滚烫大手捧住白卿言侧脸,视线落在她的唇角,试探着用拇指摩挲她的下颚,似试探着要吻下来。 她攥住萧容衍棱骨分明的结实手腕,推拒:“萧容衍,你” 萧容衍动作微顿,认真望着目光闪躲的白卿言,强迫她看着自己,带着她一只手环住他的窄腰。 沉默伴随着某种欲望,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蔓延开来。 见白卿言不再抗拒,他低下头轻轻碰了碰白卿言唇角。 白卿言心中有一瞬失神,鼻息间全都是萧容衍身上强势迫人的气息。 未关掩饰的窗外透进皎皎月光,落于两人脚下。 风过,婆娑树影摇晃,耳边尽是沙沙声,和夏季虫鸣之声。 萧容衍浅尝辄止,深眸凝视五官精致无暇的白卿言。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票啦马上第三了马上第三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土匪之名 他呼吸略显粗重,动作轻柔将她鬓边微湿的碎发拢在而后,有力的手臂把人揽到跟前,薄唇再次压了下来。 她屏住呼吸,忽而听到小厨房的脚步声,白卿言双手抵住萧容衍的胸膛,将他推开,先开口唤道:“春桃” 喘息粗重的萧容衍不得不顺势松开了她。 他听力极好,比白卿言先一步听到小厨房传来的动静,不过舍不得松开她罢了。 白卿言理了理衣裳,就听到端着热茶从小厨房出来的春桃小跑进来:“大姑娘可是要喝水” 刚才春桃突然惊醒,察觉水凉了,担心白卿言半夜起来要喝,便去换了壶热茶。 谁知,春桃刚转过屏风,就看到了立在屋内的男子,吓得手中黑漆描金的托盘差点儿砸在地上,幸亏萧容衍眼疾手快接住了。 “小心”萧容衍低声对春桃说完,将托盘放在圆桌上。 春桃瞪大了眼,手心里全都是汗,一张脸煞白她刚出去的时候,这屋内还只有大姑娘,这活生生的男人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春桃虽然震惊恐惧,但大姑娘没让她喊人,她屏息看向白卿言。 多亏屋内没有点灯,春桃才未看到自家姑娘面红耳赤的模样。 白卿言做出一副正经模样,吩咐春桃:“去将院内暗卫调开,陪我送萧先生出府” “是”春桃转身鼻头猛地撞在屏风上,吓得她还没稳住身形先慌忙去扶屏风,生怕弄出什么声响惊动旁人,若是让人看到外男在她们大姑娘闺阁里,她们大姑娘还怎么活人。 “不必亲自送了,春桃将暗卫调开,我便能出白府。”萧容衍看了眼白卿言还攥在手心里的药瓶子,道,“记得按时吃药。” 此药制作繁杂,其中几味草药更是来之不易,萧容衍知道他无法劝动白卿言莫要太劳累,毕竟如今白家得靠她撑着。 他只希望白卿言能好好调养调养身子,亦希望早日一统,让白卿言也好歇一歇。 春桃调开守着拨云院的暗卫后,进门道:“大姑娘都遣走了让他们去盯着前院” “多谢”萧容衍对春桃道谢后,出门消失在黑夜之中。 “大姑娘”春桃惊魂未定的模样上前,“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刚刚就在屋内,那萧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他” 白卿言推开窗,望着萧容衍消失的方向,将手中药瓶子攥紧,低声道:“萧先生有极为重要的消息送过来,平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春桃点头,“只是大姑娘睡着了,佟嬷嬷没让惊动。” “去唤平叔过来。”白卿言说。 春桃对白卿言深信不疑,真的以为萧容衍是有极为重要的消息送来,才闯了她们大姑娘的闺房。 不过,春桃也知道轻重,关于萧先生出现在大姑娘闺房之事,即便是佟嬷嬷和卢平也不能提,越少人知道越好。 卢平回来后心里有事也没睡,听说大姑娘唤他,二话没说就同春桃一起进了内院。 拨云院的大门敞开着,白卿言就坐在院内树下石桌前等着。 卢平快步上前同白卿言行礼:“大姑娘,纪庭瑜说出了山匪烧杀抢掠和劫孩子的事之后,他亲自去查了,发现一共有三伙人,其中一伙子人是仗着朔阳匪徒名声,假借土匪之名烧杀抢掠,而他们掳去的孩童最后都送去了大都方向另外两伙人不过是仗着匪徒的名声劫道罢了,若是大姑娘没有派属下去找纪庭瑜,纪庭瑜也要想办法将消息传回来了。” 果然,和白卿言想的一样。 “纪庭瑜让属下给大姑娘带话,既然是剿匪那就得有剿匪的样子”卢平将揣在怀里的羊皮地图交到了白卿言手中,“这是纪庭瑜画的图,大约是因为纪庭瑜他们在矿山附近,这三群人倒是没有靠近。” 三伙人 白卿言垂眸看着地图上纪庭瑜标出的几处位置,他还专程将劫孩子的匪徒标出,似乎对着些劫孩子的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纪庭瑜说,这群抢孩子卖孩子的太过了,还请大姑娘考虑先剿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卢平指着地图上劫孩子的匪徒所在地,“这里纪庭瑜已经摸清楚,共有三十三个人不算来往带走孩子的那几个” “这里有十二个”卢平点了点纪庭瑜圈出的另一处匪患地点,又挪到了第三处,“这里有二十六个,但目前还陆续有人去” 人数都不是很多,收拾起来倒也简单。 白卿言颔首:“辛苦平叔,平叔去休息吧明日随我去校场也看看训练的如何,是否堪用” “是”卢平见白卿言眼下亦有乌青,轻声叮咛,“ 大姑娘也好好好歇歇啊四姑娘那么生龙活虎一路回来都受不住,更何况大姑娘本就体弱。” “平叔放心,我心中有数,平叔去歇息吧”白卿言对卢平笑了笑。 卢平走后,春桃低声劝道:“大姑娘,这会儿可以安心歇下了” “嗯”白卿言将手中纪庭瑜交上来的羊皮地图收了起来,起身回了上房。 春桃替白卿言宽衣后,看着白卿言躺下放下帷幔轻手轻脚退到了屏风外。 白卿言躺在床上闭上眼就想起萧容衍望着她的深沉目光,想到萧容衍唤她阿宝的低哑嗓音。 她翻身将半张脸藏在极薄的被子中,轻轻抿住唇瓣,手心和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她没想到,对于萧容衍深夜闯她闺阁,亲吻她的事情,她意外却一点都不反感,甚至见到他还有那么一点点欣喜。 多日不见,白卿言对萧容衍也有思念,只不过事情太多她没有精力为他再分神。 白卿言身体已经极为疲惫,可思绪未停,浑浑噩噩到天快亮才睡着。 佟嬷嬷天还未亮便起来了,在上房门口听了好几次都不见大姑娘起来的动静,忙让人去吩咐拨云院的仆妇婢子动作清点,大姑娘未起之前院子先不用洒扫。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章:打量 往日里大姑娘这个时辰都已经晨练结束,要沐浴叫水了,从来都风雨无阻,今儿个还在睡着,可见北疆之行大姑娘累成了什么样子。 仆妇婢子们各个踮着脚尖走路,说话都凑到对方耳朵根儿上,生怕惊动了大姑娘。 白锦稚好不容易回家,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精神百倍,听拨云院的小丫头来传话,说今日白卿言要去演武场,让白锦稚收拾好了就过去。 白锦稚高兴的洗漱完早膳都未用,便急匆匆去了拨云院。 听到拨云院院内正在洒扫的婢子仆妇叠声唤着四姑娘,蹲跪在地上给白卿言穿靴子的春桃笑道:“估摸着四姑娘这肯定是高兴的早膳没用,就过来找大姑娘了。” 白卿言理了理袖口,站起身道:“让小厨房多备一副碗筷,上两碟子她喜欢的小酱菜。” “长姐”白锦稚自己撩开湘妃竹帘进来时,见白卿言正从离间出来,笑道,“今日去演武场,我可以试试那些人的身手吗” “这你得问平叔”白卿言笑着在圆桌前坐下,示意白锦稚坐下用早膳。 今日镇国公主要来演武场的事情,沈晏从一早便交代了。 李天馥派来的人蠢蠢欲动,沈晏从视线不着痕迹扫过那几人,侧头压低了声音在白卿平耳边道:“这几个人务必盯紧了,千万不要给他们机会近镇国公主的身,一会儿公主来之前我看得把他们安排到离公主最远的地方” 白卿平连连点头:“还是晏从兄考虑的周到。” 白卿平命人将演武场上的弓箭悉数全部收回兵器库中,刚将李天馥派来的人安排至离点将台最远处,白卿言同白锦稚便在卢平和白府护卫随行下,来了演武场。 见白卿言一身利落装束,骑马从演武场外进来,沈晏从连忙跑下高台恭恭敬敬前去迎接白卿言同白锦稚。 白锦稚一跃下马,朝着演武场列队姿势有模有样列队的新兵看了眼,道:“长姐,看着有点儿样子了” “公主,这些人已经是我和平兄一同挑选过的,公主可以再掌掌眼,若是没问题,这些人都可以一用”沈晏从恭恭敬敬道。 白卿言颔首下马,将手中乌金马鞭丢给身后护卫,对沈晏从道:“一会儿你陪着平叔一同看一看,将平叔觉得还不成的人留下,其余的人就等这几日派人去摸清山匪情况之后,随我出城剿匪。” 要是连卢平都觉得不成的人,带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白卿平有些意外,没想到白卿言这么着急,摸清情况之后便要派人前去剿匪。 “是”沈晏从双手抱拳称是。 白锦稚见白卿言抬脚往高台之上走,忙唤了一声:“长姐” 脚已经踏上高阶的白卿言回头,见白锦稚故意装可怜的模样被逗笑:“去吧跟在平叔身边,别胡闹” “好嘞”白锦稚欢快应声。 白卿言登上点将台,立在台下的训练了有些日子的新兵,鸦雀无声,仰头望站在将台上的白卿言。 虽然白卿言是女子之身,可是不论是南疆之战,还是北疆之战,白卿言大获全胜,这样的功绩,便是让人信服的威慑力。 “不知诸位是否听说,现今匪患日益严重,有山匪下山烧杀抢掠,杀人夺子之事屡有发生我从大都城一路回来,更听闻邻县有百姓被山匪抢走孩子,追至山下者,成山匪刀下亡魂” 此事是有传闻传入朔阳城,因此朔阳城百姓最近将家里孩子看得十分紧,天刚擦黑便将孩子喊回家,不让其在外玩耍。 白卿言负手而立,声音洪亮坚定:“当初招民为兵,是因匪患猖獗,白卿言有心为民剿匪,诸位投身前来,为的是剿匪安民,如今诸位昼夜训练已两月有余,不日我亲自带队,诸位可敢随我一同登山剿匪” “剿匪” “剿匪” “剿匪” 演武场士气极旺。 他们是要跟随,连敌国精锐都无法战胜的镇国公主去剿匪,心中自然有底。 且镇国公主来前,沈晏从和白卿平说了能随镇国公主一同去剿匪的,斩匪徒头颅者可得十金,这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极大的诱惑。 即便是他们并非为了剿匪安民,为了金子也要去啊 自古鸟为食死人为财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没有被选上的不知道心底有多羡慕,纷纷下定决心好好努力训练,等日后也有机会去赚那十金。 立于高台两侧的传令兵,挥动手中令旗。 战鼓齐鸣,随着令旗变幻,台下已经训练的有模有样的新兵分为 两队,呼喝厮杀。 这些新兵不要说和纪律严明的白家军新军相比,就是同晋军的新军比起来也稍有逊色,可这已经比白卿言预料的要好太多。 慢慢来,有兵用总比没有兵用强。 被白卿平安排到了最远处的几个人,一听不日要跟着镇国公主一同上山剿匪,便想等去了上山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镇国郡主,如此他们也能顺利回去交差。 否则,这般光明正大的刺杀镇国郡主,怕是还没有近身,便先被镇国郡主身边的白家护卫军给拿下了。 虽然刺杀任务都是九死一生,可若是有生的机会谁不想活着 白锦稚与沈晏从和卢平巡视到李天馥派来的人时,白锦稚在这几人面前停下脚步,问沈晏从:“你说身手极好的,便是他们几个” 李天馥派来的人,立刻停下对打,朝白锦稚行礼。 “回郡主正是”沈晏从恭敬道。 白锦稚眯了眯眼,见这几人行礼姿势极为统一,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白锦稚不是没有见过普通老百姓行礼,别说是南疆那边儿远离亲贵皇族的普通百姓,就连大都城的百姓若非经过专门训练,也绝不可能行礼姿势如此标准,更何况这几人还如此统一,作揖鞠躬的幅度,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负在背后的手收紧,似笑非笑打量着那几人。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月票已经第三了小祖宗们,只要稳住春节爆更爆更月票名次越前爆更越多 第四百八十一章:物尽其用 尽管他们装束与其他人一般普通寻常,长的也算是没有特色,可这样的动作约莫是已经深入骨髓,做得极为顺畅自然,如同走路奔跑一般,可见这几人绝非是普通的老百姓。 “平叔,我想和他们过过招”白锦稚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开口。 “我等是粗人,怎么敢和郡主过招”其中一人忙开口道,“万一伤了郡主的千金玉体,我等万死难赎” 白锦稚眉目有笑:“沈晏从你不错啊,招的人竟然还会成语呢普通人家会读书的是少数,既然读过书为何不去考科举呢” 见白锦稚要和这几个人谈心的架势,沈晏从朝卢平看了眼,见卢平没吭声,也乖觉立在一旁,笑道:“凑巧凑巧” “读过几天书,可是不是读书的料就没有读了”那人又道。 白锦稚侧头朝着卢平看了一眼,卢平会意,出其不意朝着那人出手。 其余几人拳头攥起,整个人都绷紧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察觉了。 “哎哎哎平叔说好了今天我来试新兵身手的您怎么动手了”白锦稚冲着卢平嚷嚷,转头又瞅着其他几个,“你们谁跟我试试打赢了我不日去剿匪正好可以保护我长姐” 说完,白锦稚也动手。 那几人一听,保护白卿言这不是瞌睡送枕头么杀起白卿言来就更方便了,于是和卢平交手的那位,和同白锦稚交手的这位顿时提起精神,招招凶狠,杀气十足。 卢平那边打得不可开交,白锦稚过了几十招,稍有不防便被人锁住了喉咙,白锦稚身形一僵,那人连忙撒手,跪地告罪:“草民失手请郡主降罪” 白锦稚颈脖上已经被按出了红印子,她信中不由感叹好厉害的招数 再看卢平那里,与卢平对打之人身手极好,其身法矫健,招招皆是舍命杀路,丝毫不留余地,这倒像是世族皇家豢养死士所学的招数,其招数目的只为完成任务,不为惑人留余地和生路。 白锦稚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颈脖,视线扫过那几个神情紧张的十余人,对卢平喊道:“平叔可以了这几个人身手不错” 卢平闻言,收了招数,那人也停下来。 “没看出来啊你们几个南疆来的身手这么好”沈晏从笑着道,“还藏私了,这么好的招数要是让大家伙都学一学,没准将来能保命呢” 刚与卢平过完招的人似乎是这群人里领头的,他抱拳朝着沈晏从行礼道:“常年在南疆的地界儿上,总是要学一些本事,才能抵抗是不是来劫掠的西凉兵” 卢平一副认真的模样点了点头:“这话倒不假不过你们这身手当个普通兵卒可惜了,不如这样吧,沈公子若是让他们各自带一队训练怎么样公主身边也用不着十几个人保护,等出发剿匪前可让两队两队交战,谁带出的队伍胜出,谁便护在公主身边,当然护在公主身边保公主安全,也可得十金” 沈晏从一听就明白卢平的意思,是想逼着这十几个人倾囊相授,连连点头:“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他们应当都想在公主跟前保护,毕竟跟在公主身边安全,还能得金你们可要加把劲儿啊” 说完,沈晏从又同卢平还有白锦稚又去别处巡查。 那十几人凑在一起,看着白锦稚和卢平他们走远了,有人道:“头,我们要不要就这么杀过去,取了那个镇国公主的命此事也就了结了,我等已经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再不回去怕” “是啊而且这毒月月发作,让人痛不欲生,半年后就会要了人的命,我怕我们届时赶不回去全都要死在晋国”也有人低声附和。 “这么杀过去,我们能活下来的人能有几个说不定全都死在这里,虽然我们是死士,可能活的情况下谁不想活着毒发那点儿痛苦和死去比起来,不算什么”那带头之人擦了把头上的汗,冷静深沉的眸子凝视白卿言的方向,将手上的布条重新缠绕好,擦去鼻头汗水,“既然是我带你们来的,我就想将你们都带回去再等几日我们在上山之后解决了镇国公主,就回西凉若是还是不能解决镇国公主,再行鱼死网破之法也来得及” 那带头之人一声令下,其他人终于还是重新归队,跟着一同训练。 沈晏从速度很快,白卿言一行人离开之后,他便将此次随同上山剿匪的新兵分为十二队,让自己人同那群西凉来的杀手一同训练新兵,静待上山剿匪前选出谁人护卫镇国公主。 白锦稚骑着马跟在白卿言身边缓慢说着今日演武场上的事情,她道:“那些人的身手我看了,招招都是要人命的杀招这可是死士的路子而且那些人虽然极力掩饰,可行礼时姿态如出一辙,定然是被人调教过,绝对不会是普通百姓” 如今,白 锦稚越发的稳重,遇事喜欢多思多想,不再同之前那般沉不住,随性而为,白卿言很欣慰。 她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不错,那些人是西凉来的杀手,约莫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不打紧,如今将他们放在军营之中,让他们教那些新兵,也算是物尽其用” “可这太危险了长姐”白锦稚和那些人粗粗交手,便知那些人各个身手不凡。 有如此身手,又对白卿言心怀叵测之人,白锦稚如何能不担忧白卿言的安危。 “他们若是想要以死相拼,当初便不会入军营,直接杀入白府就是了放心吧此事还在掌握之中,不会有事”白卿言见白锦稚眉头紧锁的模样,心头软了软,又安抚她道,“且在军营被沈晏从管的滴水不漏,他们就是想来白府行刺,也从出不来啊” 姐妹俩说这话,就到白府门口。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四百八十二章:问个安 只见白府门口停着一辆青围马车,一穿戴齐整的中年男子立在马车前头,不住往远处张望。 看到白卿言和白锦稚在白家带刀护卫陪同下骑马回来,那中年男子连忙小跑上前,谁知还未靠近,便被白家门口小跑出来迎接白卿言的护卫拦住,呵斥其不许靠近。 “镇国公主镇国公主我乃是白氏宗族族长的妻兄,今日送妹妹归家,特来向公主问个安。” 昨日方氏收拾了东西回娘家的事情,满朔阳城都传遍了。 方氏的兄长弓着腰,笑眯眯对着白卿言的方向作揖,见白卿言下马又要上前,可白家护卫并未放行。 那白岐禾性子执拗,是真的被方氏这小人做派弄得急了眼,决意休妻。 今日方氏这兄长将方氏送回白府,白岐禾一开始倒也没有那般不留颜面,以为方氏知错还是让方氏进了门。 可谁知方氏进了白家门,竟然摆出一副要同白岐禾谈条件的架势,说要让她回白家也可以,除非白岐禾能设法让镇国公主见一见她兄长的嫡次子。 白岐禾一听当即翻脸,直接掀了桌子,让下人拿来已经写好的休书丢给方氏,让方氏回方家去。 方氏从未想过白岐禾会真的休妻,气不过,便拿自己嫁妆说嘴,可她没想到白岐禾竟然昨日便已经让人将她的嫁妆给收拾妥当,方氏当即气得哭泣不止,称白岐禾没良心,她为白岐禾生儿育女,如今白岐禾当上族长了,就这般对待糟糠之妻。 方氏自小被家中的长辈宠坏了,哭得不行,好在方氏的兄长还算拎得清楚,他一看这样的情况,连忙出来打圆场,说当初在白卿言还是郡主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家高攀不起,更别提现在白卿言已然是公主之尊,他们方家绝对没有这个心思,方氏这么说也只是在气头上,又是被他这个兄长送回来,而非是白岐禾去接,面子上过不去,才如此口不择言,希望白岐禾看在白卿平的份儿上,饶过方氏这一次。 方氏的兄长提到儿子,白岐禾闭了闭眼,觉得若是真的休了方氏儿子面子上也不好看,毕竟方氏是儿子的生母。 可方氏却流着泪称要和白岐禾鱼死网破,白岐禾气得说这次非要休妻不可,拂袖离去。 方氏哭哭啼啼的嚷着要哥哥带她回家,可方氏的兄长转念一想,想着如今只有镇国公主出面,或许还能挽回白岐禾休妻的念头,方氏的兄长忙带着方氏来找白卿言。 白卿言下马,并未让护卫撤开,只将手中的乌金马鞭丢给卢平,看向方氏的兄长。 方氏的兄长没想到没想到镇国公主这般不给面子,好歹两家算是沾亲带故的。 可人家是公主,他只是一个乡绅,若非这层亲戚关系,怕是镇国公主脚步都不会停留,方氏兄长相通之后态度放得极为地,跪地叩首行礼后道:“公主,昨日白氏族长和其妻室方氏发生龃龉,起因是因为方氏打探了公主的行踪,这不方氏也是为了能早早的去迎一迎公主,谁知道族长生了大气,眼下要休妻草民为了妹妹只好厚颜来求公主劝一劝族长”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人家两口子吵架,你跑来求我长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白锦稚随手将马鞭丢给护卫,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盯着跪在地上的方氏兄长,视线往那青围马车的方向瞟了一眼,道:“不是我说族长这妻室,公主的行踪也是她能打探的我长姐这是不较真若是较起真来,方氏图谋不轨打探公主行踪,怕是少不得入牢狱接受盘问。” 方氏的兄长伏地称是:“她已经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还求镇国公主在族长面前美言两句” “我能立在这里,听你说完这许多,是因为你是白氏族长的妻兄。”白卿言声音不咸不淡十分平静,“于礼我是族长的晚辈,不宜过问长辈房中之事于情我极不喜有人打探我的行踪,若非她是族长之妻,白卿平之母,此刻应当在狱中受刑我的话你可明白” 方氏兄长脊背微微出汗,叩首称是。 听到白卿言一行人入府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方氏的兄长才敢抬起头来,他二话没说,小跑到青围马车旁,对还坐在里面直哭的方氏道:“妹妹我看还是好好回去求一求白岐禾吧这镇国公主和镇国王不同,不会如同镇国王那般尊重白氏宗族族长,和族长之妻的” 方氏兄长只觉自己也是鬼迷心窍了,之前方氏在白卿言还是镇国郡主之时,还想着镇国郡主无法生育,自家嫡子入赘倒也不无可能 现在想来,当时简直是猪油蒙心痴人说梦,别说如今这白卿言已经是镇国公主了,这女子身上的气势如此之胜,绝对是看不上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刚才白卿言的话坐在马 车内的方氏也听到了,她揪着帕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还怎么求他我刚才也说了,只是让他安排镇国公主见一面而已,又不是要给他们订亲他直接就掀了桌子我不回去了,我要回方家我不要在白家受这份气” “你糊涂啊早些年白岐禾在家中不受重视之时,你都陪着他熬过来了,现在日子好了他还当上了族长,你反倒给旁人挪地儿了你是不是傻就白氏族长白岐禾这样的你信不信,若是你离开了白家,多的是人家愿意将黄花闺女送进去当白岐禾之妻”方氏兄长低声劝着。 方氏紧紧咬着牙,可她就是不甘心,以前白岐禾还在她跟前服软,可是自从当上了这个族长之后,这真是腰杆子挺直了,竟然敢说要休妻 方氏想到这里又开始嘤嘤哭泣:“白岐禾那个没良心的我陪了他这么多年,因为他这个嫡次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现在是族长了,就威风起来了”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四百八十三章:请见 方氏的兄长听到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好言相劝:“好了好了你要是抹不开这个面子不如去校场找卿平,你到底是卿平的亲生母亲,孩子总会向着你的让卿平替你在白岐禾面前说说好话” 说着,方氏的兄长便让车夫掉头,往校场的方向去了。 进了白府的白锦稚心里气不过:“什么东西给几分颜面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求人连个求人的样子都不会,坐在马车上难不成还是等着我过去给她请安么” “那些年,祖父将白氏宗族的族长抬举惯了,那方氏看的多了便以为如今族长还能和白家平起平坐,拎不清也是蠢人一个,不值得你生气” 白卿言话音刚落,门房便匆匆追上白卿言行礼:“大姑娘,门外有位萧先生请见,这是名帖” 门房仆人将名帖递上,白锦稚不等卢平伸手率先接过来,笑嘻嘻看了眼白卿言,心中因为方氏上门生的那点子不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哎呀是萧先生呀萧先生登门那肯定是有大事快请” 白锦稚回头看自家长姐耳朵晶莹红透,抿住唇不让自己偷笑出声。 “长姐,我这刚才演武场转了一圈,灰扑扑的,我去换衣服,长姐和萧先生慢慢谈”白锦稚说完,一溜烟跑了。 她才不要在这里打扰长姐和萧先生说话。 白卿言立在正厅门口,见身着直裰腰系玉带的萧容衍抬脚跨入白府,身后跟着月拾和王九州,一众护卫都被他留在了府外。 立在白卿言身后的卢平眼底也有笑意,吩咐人去同董氏说一声。 不论如何,在大都城时,萧容衍出手解白家之困,又救下险些撞棺的四夫人,白家上下视萧容衍为恩人,自是不会轻贱萧容衍商人的身份。 身姿颀长纤瘦的白卿言立于正厅高阶之上,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飒爽,气魄庄重逼人,唯独那双耳朵太阳光下晶莹红透。 萧容衍眉目间带着读书人极为温润儒雅的浅笑,举止间尽是沉稳内敛的格调。 “大姑娘”萧容衍立在高阶下,从容长揖行礼。 跟在萧容衍身后的王九州与月拾也连忙朝白卿言行礼,两人对看一眼,问安的话嘴边嗫喏着都没有能说出口,他们家主子称呼镇国公主为大姑娘,他们也要跟着称呼大姑娘吗 不等王九州和月拾两人眼神交流明白,白卿言已经先行还礼:“萧先生,里面请” 卢平侧身让开门口位置,朝着萧容衍打招呼:“萧先生” 萧容衍对卢平颔首,跨入白府正厅。 落座后,婢子给萧容衍上了茶又规规矩矩退出正厅。 “萧先生今日登门,可是有事”白卿言视线从门外收回来,一本正经看向萧容衍,若是耳朵未红的话,或许这端庄持重之态更能唬人些。 正厅内只有白卿言和萧容衍两人,卢平与月拾和王九州在正厅敞开的雕花隔扇外守着。 萧容衍手肘搭在小几上,压低了声音道:“此次来,是有一事需提前告知大姑娘。” 白卿言看向萧容衍,颔首:“萧先生请讲。” “衍得到消息,西凉女帝已经同意与大魏同时陈兵大燕边界,意图夺取大燕燕南沃土之地分之。为稳妥计,衍在派人入魏与西凉游说同时,大燕遣使入晋献宝,已说服晋国皇帝调兵前往西凉边境以作威慑,晋帝似乎有意让刘宏将军率将刚刚从晋国北疆得胜而回的大军,前往南疆。” 萧容衍之所以来将此事告诉白卿言,是知道白卿言在南疆的有所部署,特来告诉白卿言一声,给白卿言时间让她做出相应的调整和安排。 若说有哪一国不想看到西凉再次强盛起来,除了大燕之外,便是晋国 年初南疆一战,白卿言斩杀西凉精锐,西凉又生云京之乱,西凉可谓元气大伤,若是此次与魏国合兵攻燕,得到燕南的大片沃土,怕是国力会逐渐缓过来。 晋国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使邻国西凉无法再与晋国并雄,自然是要压着西凉才行,否则强敌在侧皇帝即便是无开疆拓土之心,也必会时时担忧,如鲠在喉。 大燕正是抓住了皇帝和太子这样的心思,才遣使入晋,献宝请晋国陈兵西凉边界威慑西凉,使西凉不敢妄动。 原本萧容衍大可不必前来告知白卿言的,可他来说了,白卿言领这份情:“多谢萧先生前来告知此事。” 萧容衍含笑凝视白卿言:“大姑娘早作准备” 萧容衍话音刚落,秦嬷嬷便扶着董氏来了,萧容衍连忙起身行礼。 得知白卿言从校场回来的春桃,也从拨云院赶来,见董氏和秦嬷嬷入内,悄悄拎着 裙摆跨入门内,从黑檀柱子后绕至白卿言身后,规规矩矩立着。 “萧先生乃是我白家恩人,不必多礼。”董氏不掩对萧容衍的欣赏,坐下后见见萧容衍还站着,道,“萧先生坐,不知萧先生登门是否有事” 萧容衍朝白卿言看了眼,对董氏长揖道:“最近匪患频发,衍有一批白茶急于运出朔阳,特来问问白大姑娘,此时出城是否妥当。” 白卿言一力揽下剿匪之事,且太子还下令让地方官全力配合,萧容衍来找白卿言问此时最正常不过。 董氏颔首,笑着问白卿言:“可是谈完了” “已经谈完了”白卿言颔首。 董氏点了点头这才与萧容衍说了些闲话,谈起萧容衍在朔阳的生意,听说萧容衍买下了几座茶山,意图将朔阳白茶销往各国。 且如今朔阳白茶在大梁勋贵间已经盛行起来,听说萧容衍给白茶还起了个极为雅致的名字,叫雾云茶。 萧容衍对董氏倒是极为坦白,称要将雾云茶运往魏国和西凉,做独门生意。 魏国自是不必说,萧容衍本就与那些皇子关系非同寻常,但凡萧容衍要做的生意都分利于那些皇子勋贵,自然能独揽生意。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四百八十四章:合适 西凉的生意萧容衍如今才刚刚打开局面,但对于萧容衍来说也并非难事。 更重要的,是如今萧容衍在晋国遍开商铺,载货去他国,回程带他国特色货品,一来一往皆有利可图。 萧容衍将自家生意详说于董氏,倒是十分真诚,董氏笑了笑道:“萧先生生意遍布列国,实是有道理的” 见已经说的差不多,萧容衍起身告辞,装模作样朝着白卿言方向长揖:“剿匪之事,利在百姓和我等商贾,若大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衍必竭力相助。” 白卿言颔首,让卢平送萧容衍出门。 董氏看着萧容衍挺拔修长的背影,端起茶杯,心里不免觉得萧容衍这商人身份可惜了。 论气度样貌,董氏倒觉能比得过萧容衍的可谓凤毛麟角,若非是个商人身份,不知多少清贵人家都愿意将女儿嫁于这般人物。 董氏有意想试探试探这萧容衍是否愿意入赘白家,可一想到女儿心思不在儿女之事上,且子嗣方面又缘分浅薄,又怕耽误了萧容衍。 搁下茶杯,董氏见白卿言若有思索,试探问了问:“阿宝,这萧容衍你觉的如何” “阿娘我有点事情,晚上陪阿娘用膳。”白卿言说完起身朝董氏行礼后,带着春桃匆匆出了正厅,唤卢平同她一起走。 董氏看着白卿言匆忙的背影,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己劝自己打消给白卿言和萧容衍牵线的念头,她这女儿哪里有一点惦记终身大事的模样。 白卿言交代卢平:“派可靠之人去南疆分别给沈昆阳c谷文昌c卫兆年和程远志,还有沈良玉送信,就说皇帝要派兵前往西凉边界,让他们小心行事” 与其说让他们小心行事,不如说让白卿玦小心行事,千万将兵藏好,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不过,有沈昆阳他们几人在,只要提前得到消息,必能相互配合掩护好白卿玦。 “是”卢平应声离开。 白卿言立在湖边,细思皇帝意图陈兵西凉边界之事。 萧容衍所言称大燕遣使入晋,献宝说服皇帝陈兵西凉边界以作威慑,便是说皇帝兵没有同西凉开战的意图,只是为了震慑西凉而已。 萧容衍算得很清楚,大魏陈兵大燕边境却迟迟没有动手,无非是忌惮大燕这些年不露家底,摸不透大燕的国力如何,可若是与西凉合攻大燕便有了底气。 然此时,若晋国掣肘西凉,西凉必不敢冒然出兵,西凉也会怕晋国会趁他们将主力尽数调往大燕,夺西凉国土城池。 萧容衍本就有天下第一富商的名头,若是此时商队入西凉境内,散布流言称晋国陈兵西凉边境等的就是西凉主力陷于大燕,而后占西凉城池,西凉即便是有所怀疑,派人入晋打探之后,也必会迟疑。 白卿言身侧拳头紧了紧,若是只做威慑不愿开战,其实原本也有不这么兴师动众耗费粮草辎重之法,若是能让她前往晋国与西凉边境,或能起到更好的震慑之用,白卿言曾杀西凉十万降俘,在西凉兵士心中必然是惧怕的,她不相信太子和皇帝想不到。 只不过白家军就在边境,所以皇帝和太子宁愿费时费力陈兵边界,也不愿意派白卿言前往南疆。 当天下午,白锦绣的消息便送了回来,信中所书便是皇帝和太子似乎意图派兵前往南疆之事。 白锦绣的消息已经算快,可比起萧容衍这个当局人,自是要慢了不少。 白卿言倒不怕皇帝派兵前往南疆,她只是在想如何利用此事,将白家军的利益最大化。 北疆之战的兵士,皆是曾经与她南疆同战过的将士,大多都已经跟定了自家将军,比如那个杜三保便是王喜平的人。 这样的军队去了南疆,不一定会听沈昆阳程远志他们的调遣。 可,若派过去的是刚刚招收的新兵,由白家军来训练,将来这些新兵便极有可能为白家军所用。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就如同当初舅舅董清岳曾在白家军中历练,对白家军舅舅心里便会存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重要的是,这件事交于谁去劝太子 白锦绣怀有身孕,白卿言不愿让她受累。 此事太子没有遣人送信问她,她便不能提否则太子便会疑心她时时关注大都情况意欲何为。 她想到了左相李茂,但若是将此事交于李茂,就等于告诉李茂她欲壮大白家军势力。 清风拂柳,绿叶婆娑,蝉鸣愈盛。 穿隙光斑晃动落于白卿言裙摆上,她转过身,背对碧波微漾的湖水,眸色沉着冷静。 她需要有极 为合理的借口,让自己的人回大都城。 如今她手上,唯一能成为合理借口,便是能抓住梁王或是王家派来假扮劫匪劫孩子的人,作为梁王泯灭人性以孩童炼丹的人证。 可让谁回大都城最为妥当,白卿言倒是想亲自回一趟大都城,但由她送人证回大都城,太过刻意。 但派亲信前往大都城送人,又未必能见到太子的面。 思来想去,只有白锦稚一人合适。 白卿言派春桃唤了刘管事过来。 她吩咐刘管事派身手极好又可靠的护卫,前往那群劫孩子的“劫匪”处,只需活捉一人,捉到后在崆峒山等候四姑娘的同时,审问清楚他是奉了谁的命假扮劫匪抓那些孩童,等四姑娘白锦稚一到,一同前往大都。 刘管事领命离开后,白卿言亲自去了趟白锦稚的院子。 此时,三夫人李氏正在白锦稚的院子里,压着白锦稚刚换了身衣裳,正打算让白锦稚去找董葶珍玩儿,听说今日董葶珍带着白锦昭和白锦华在韶华院调香,三夫人李氏也想让白锦稚跟这去学上一学。 大都城董家嫡女董葶珍,那调香的本事,可是出了名儿的。 至于白锦稚,虽然她不大擅长这些东西,却知道董葶珍手巧,但凡竟董葶珍手调出来的香都极为好闻,她还想讨一点。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啊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五章:一定要快 就是一连被李氏按着试了两套衣裳,白锦稚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进院门时,得了信儿的白锦稚已经迎到门口:“长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吩咐我去做” 三夫人李氏闻声,提着裙裾,抬手打帘出来,笑声爽朗:“阿宝来了” 三夫人李氏穿着件素色莲花纹缠枝的洒金,梳了垂云髻,用一根珍珠流苏簪子绾发,耳朵上坠了对儿珍珠耳坠子,装扮素净又贵气。 李氏最擅长的便是梳妆打扮,白锦稚尚在守孝,装扮上多用素色,可三夫人李氏用了心,即便是清净颜色,也能将白锦稚打扮的十分出挑。 “三婶”白卿言朝着李氏行礼,后道,“大都城方向送信过来,祖母让锦稚回大都一趟,我过来唤锦稚去我那里拿点东西,顺便交代她几句。” “回大都”李氏一怔,“大长公主可说是因何让锦稚回去” “祖母信中未曾详说。”白卿言扯出大长公主的大旗,李氏也不好细问。 李氏有些不放心,手里紧攥着帕子,表情透露出几分不安,又问了句:“那让锦稚何时动身” “今日便动身吧”白卿言眉目带着浅笑,做出平常的模样想让李氏放心,“我让平叔带人跟着锦稚,三婶放心。” 见白卿言表情含笑,又听白卿言说让卢平跟着,李氏放心不少,对白卿言笑道:“三婶知道你一向妥帖,也是白问一句,你先同锦稚说话,我看着人给锦稚收拾行装。” 李氏知道白卿言有意避开她与白锦稚说话,可她并非是气量狭小目光短浅之人,如今白家满门男儿已无,白家如临深渊,正是需要手足和睦,同心同德之时,白卿言为了白家尚且可以拖着病躯奔赴南疆,她的女儿自然也能为了白家奔波于大都朔阳之间。 “辛苦三婶了”白卿言屈膝行礼告辞。 白锦稚跟着白卿言跨出院门,便挽住白卿言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长姐,可是有要是吩咐我去做” 白锦稚跟着白卿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白卿言若是真的要让她去拨云院拿什么东西,派个丫头过来传话就是了,既然亲自来了必然将东西带着,没戴东西又说让她去拿东西,分明就是为了避开母亲,有旁的事吩咐她。 “一会儿你和平叔去崆峒山的方向,带个人回大都城,此人乃是梁王或是同梁王合谋的九曲巷王家派来装作匪徒,劫走孩童供梁王炼丹之用的假匪徒将人审清楚尽快交于太子。” 白锦稚闻言,睁大了眼,用孩子炼丹 梁王竟敢如此丧尽天良 白锦稚咬了咬牙,双手抱拳:“长姐放心,小四定然昼夜不停火速赶往大都城” 白卿言定定望着强压怒火的白锦稚,抬手攥住她抱拳的手,道:“此事乃是给你一个出现在大都太子面前的理由,你此去大都最重要的任务,是要不经意向太子提一提我原本想要建议太子将新兵送往南疆,辛苦白家军的将士来为晋国训练新兵,却怕会被旁人以为别有用心,便不曾对太子提起,你却深觉这是一件好事” “另外,见了太子身边那位方老,记得不必刻意讨好,且对他亲近些,亦可以在这为方老在场时,对这位方老抱怨抱怨长姐太过谨慎求得这位方老的赞同。” 虽然不清楚白卿言这是何意,白锦稚还是用力点头:“长姐放心,小四此刻出发,中途换马人不歇,明晚必能到大都,将此事办妥” 白卿言颔首:“此事紧急你简单收拾之后就赶往大都,一定要快” 否则,一旦皇帝圣旨一下,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了。 白锦稚冲动莽撞且无城府的名声在外,此事由白锦稚说与太子听最为妥当,太子也不会多想。 很快,白锦稚便带着李氏给收拾好的包袱,在李氏依依不舍中出门。 白卿言立在门外叮咛卢平一路照顾好白锦稚,目送白锦稚和卢平一行人,踏着夕阳余晖,快马离开的背影,白卿言心头陡然有种欣慰之感。 不知不觉中,小四已然长大,成为白卿言可以托付重任的女儿郎,若是三叔在天有灵看到如今的白锦稚,想必定会十分欣慰。 宝剑锋从磨砺出,或许白卿言如今应当试试放手让白锦稚自己去做,而非她安排好让白锦稚按令行事,等她从大都回来,便应当让她自己学会做决断。 群狼环伺白卿言总不能将她拴在身边一辈子。 只要是在朔阳的地界儿上,即便是白锦稚做错了也无所谓。 直到白锦稚卢平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春桃这才唤了一声:“大姑娘,我们回吧” 白卿言颔 首,正欲回府,突然听到有人高呼:“镇国公主” 白家护卫军拔刀,迅速将白卿言团团护住,春桃忙挺身护在白卿言身前。 只见,从树后跑出来的中年男子扑跪在白府高阶之下重重叩首:“镇国公主小人乃是跟在前任白氏宗族族长身边的乌管事,有要事告知镇国公主” 白卿言凝视那个不住叩首,抖如筛糠的男子,摆了摆手,示意护卫退下。 白府带到护卫军退下,乌管事听到长刀入鞘的声音这才敢抬起些视线,可目光刚落在白卿言脚下的靴子上,便又重重叩首垂下头,道:“还还请镇国公主,能容小人私下同公主说此事十分要紧,小人已经在白府门前徘徊了快两月有余,今日终于有机会见到公主,还望公主相信小人” 白卿言曾经听古老说过,白氏宗族有一个乌管事是个能人,此人跟在白岐云身边,如同白岐云的智囊。 在白府白卿言倒不怕这个乌管事有什么手段,吩咐道:“带他进来” 护卫称是,几乎是架着这位乌管事进了白府,将人带进正厅,乌管事小心翼翼跪在正厅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上,规规矩矩叩首。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啊稳住第三春节爆更的哈 第四百八十六章:左相李府 半晌没有听到白卿言开口,乌管事正要悄悄拿眼神去瞅白卿言,可视线抬高至白卿言的鹿皮靴子处,便听到白卿言清嗓的声音,立时吓得不敢抬,目光盯着地板一动不动。 以前乌管事不是没有进过这白家祖宅,自是知道这青砖碧瓦,雕梁画栋的白家祖宅何等排场,一水儿的黑漆描金的楠木柱子,一应陈设皆非凡品,能摆出来的物件儿都有来历和年头,就连那十几头的缠枝青铜灯都有几百年的头,处处彰显着白家底蕴深不可测。 可不知是正主回来了还是因为重新返修拾掇过,如今再踏入这正厅,乌管事手心冒汗,未抬头便已被这正厅这气派压得喘不过气,脊背绷直。 白卿言理了理素青暗纹银线滚边的袖口,嗓音一如既往平静,问道:“乌管事有何要事” 只淡淡这一句,乌管事便听出了居高临下的味道,完全不同于之前镇国王的和颜悦色。 如今,这乌管事算是明白了,白家这位镇国公主可不会给宗族当初镇国王给宗族的那份体面,镇国王曾经讲的是血脉情分,这位镇国公主说的却是上下尊卑,要是惹这位镇国公主不快,怕是被拖下去打死都有可能。 乌管事忙叩首,态度越发的郑重恭谨:“回镇国公主,小的此次前来,是因在镇国公主举家回朔阳之前,曾有大都城来的人,在族长前族长面前打探公主的把柄那人约莫是听说了公主您发落了前族长,将不少族人除族,故而各处联系意图和被除族的白氏族人联手对付您” 白卿言半垂着眸子,并未有任何表示,春桃上前接过婢女手中黑漆描金方盘里的茶杯,递给白卿言。 她端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迟迟等不到白卿言追问,乌管事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眼睛滴溜一转,接着道:“最开始那人是去找前族长的长子白岐云,白岐云心动不已,带着那几人前去与前族长商议此时,被前族长呵斥了一顿,前族长说如今嫡次子是族长,且白氏一荣俱荣一损具损。” 白卿言视线望着跪在正厅当中的乌管事,不知这乌管事是前族长派来求和的,还是另有打算,索性只顾喝茶,静待这位乌管事将话说完。 不见白卿言搭腔,乌管事心里越发没底,说话声音都没有了底气:“后来小人留了个心眼,送那几个来求合作之人出门时,说了一句既然是来合作的,不自报家门,也太没有诚意了些等公主带着大都白家女眷回朔阳之后,那些人便又来了,自报家门说是左相李府上的” 听到白卿言茶杯搁在红木桌几上,发出的轻微磕碰声,乌管事被吓得一个哆嗦,慌忙叩首,扎扎实实头磕地,撞得头晕眼花。 “自报家门左相李府,可有实证”白卿言垂眸望着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一个劲儿抖的乌管事。 “回镇国公主,那人给族长看了左相府的令牌,还言公主您打断了左相幼子的腿,所以让族长不必怀疑左相府与族长合作的诚意。如今那些人昨日还在大都城里,在粉巷租了个院子,看起来是要长久留在朔阳城,搜查公主您的把柄。”乌管事说完又是一叩首,“公主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 白卿言轻轻摩挲着手中甜白釉茶杯,沉默片刻,又问:“乌管事此次来找我说了这件事,是想讨个什么赏” 乌管事将头垂的极低:“回镇国公主,小的祖上也算是白家的老人了,祖父原是一直留在朔阳跟着白家嫡支族长的,后来就一直跟着前族长,若是能为公主效力,小的定会为白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白卿言似笑非笑望着脊背绷紧的乌管事,徐徐往茶杯中吹了一口气:“即是如此,不知乌管事可愿意留在白岐云的身边,替我盯着白岐云,有事随时来报” 乌管事一怔,这同他想的有所不同,他以为不论如何白卿言都会将他安排进白府。 可,若是错过这一次机会,以后再想见白卿言就难了。 乌管事下定决心,朝着白卿言叩首:“小的,必定不负公主所托” “春桃,让人送乌管事岀去今日乌管事登门之事不要外传”白卿言话音一落起身朝外走去。 乌管事不敢起身,跪地叩首头,余光看到白卿言被夕阳余晖拉长的影子挪动,朝白卿言的方向转了半圈,恭送白卿言离开正厅这才敢抬起头来。 虽然白卿言话是说不让将他登门之事外传,可这白府前面便是朔阳城内顶热闹的阳明大街,整日里来来往往多少人,他刚才在白府门口那一跪,惊动了白家带刀护卫,定然有不少人看到了白府门前的动静。 若是真的要回到白岐云的身边,乌管事怕是还要为今日之事想一个极为妥当的说词才行。 眼看 着白岐云这“未来族长”被除族不成了,乌管事只能为自己谋划谋划前程,来之前他也想到了白卿言不会轻易用他,如今让他留在白岐云的身边,或许这是白卿言对他办事能力的一种考验。 白卿言跨出正厅,如漆黑眸沉静如水,侧头吩咐春桃让郝管家去查一查昨日在粉巷租了院子的人,是否出自左相府。 若李茂的手真的伸到了朔阳,那便是打断他儿子的腿也没有能让他学乖,白卿言便需要更雷霆的手段,才能让李茂安分。 暮色四合,白府内穿着青绫衣裙的婢子,手中握着用驱虫的熏香将长廊内的蚊虫驱赶后,放下被铜钩勾起的轻纱帐幔同湘妃竹帘。 点灯婢子,将挂于廊庑下的六角羊皮灯笼一盏盏点亮,随微风摇曳灯笼映着长廊的青石地板,黄澄澄的光线隐隐从湘妃竹帘透出忽明忽暗的亮光,扑火飞蛾在竹帘外煽翅扑腾。 长廊两侧,垂柳高槐,花草芬芳,水声淙淙。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七章:深厚 莹莹火虫或飞舞于树间,或栖息于树脚绿苔,蝉叫虫鸣,静谧又温馨。 白卿言换了身水绿色绣山茶花银丝莲纹镶边衣裳,藕色罗裙,沿亮灯长廊,来到了清和院。 上房内,董葶珍正坐在临窗软榻前摆弄三脚鎏金瑞兽香炉,换上她今日专程为董氏调的安神香,细心同董氏讲着她都用了哪些香料。 白卿言立在院中,视线看向半开的窗棂内,只见董葶珍坐于灯下手中拿着小铜勺子,动作雅致往香炉里添了香,盖上香炉盖子,笑着让董氏闻一闻。 董氏低头凑近,一手轻揽着衣袖,用手轻轻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笑着夸赞:“嗯,香气幽沉又清淡,很好闻。” “姑母要是喜欢,我回头将方子写下来,若是姑母不想动手,葶珍也可代劳”董葶珍将银勺放在一旁,笑盈盈道。 “大姑娘来了”秦嬷嬷看到白卿言,忙打帘迎出来,笑道,“夫人正同表小姐论香呢,当初夫人也算是制香高手,遇到咱们表姑娘也只能自叹不如了” 秦嬷嬷这话里多有夸赞董葶珍的意思,毕竟自从白家出事以来,董氏少有笑颜,此次董葶珍来朔阳陪着董氏,倒是让董氏开怀不少,时时想起还在董家做姑娘时的些许趣事。 母亲擅长且喜欢这些雅事,但从开始管家之后,便没有了时间去做这些。 如今回到朔阳,不比在大都城时那么繁忙,葶珍来陪着母亲调调香弹弹琴也是极好的。 秦嬷嬷笑着给白卿言打了帘,进门朝着董氏行礼,董葶珍忙起身缓缓快快的唤了一声表姐。 董氏心思似乎还在这香上,抬手指了指小几上的点心鲜果:“阿宝要是饿了就先垫垫,秦嬷嬷今日要给咱们尝些精细的菜式,且得等一会儿呢” “正是呢”秦嬷嬷顺手从婢女捧进来的黑漆描金方盘上端起茶水,给白卿言上了茶,“大姑娘暂且等等,老奴也是听府上婆子说朔阳有这么几道菜,虽然做法琐碎麻烦,却也觉得新鲜,想给夫人和两位姑娘尝尝鲜儿” “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外祖母就是最精于饮食之道的。”白卿言在杌子上坐下,笑着接过秦嬷嬷递来的茶水,“秦嬷嬷自幼跟在外祖母身边,自然也是厉害” 秦嬷嬷是董氏的陪嫁,是董家的家生子。 董氏一族,在登州也是家族底蕴极为深厚的。 “表姐这话不管是夸祖母和董家,还是夸秦嬷嬷葶珍都要与有荣焉骄傲了呢”董葶珍用帕子掩着唇直笑。 刚说到董家,清和院外便有仆妇前来送信,说是登州董家的信。 秦嬷嬷出门接了信,拿回来递给董氏,她一边看一边对白卿言说:“你舅舅寄信说长澜要来朔阳,你外祖母让长澜送些东西过来。” “还有几天就是姑母生辰了,祖母和小叔定然是遣长澜哥哥来看姑母的”董葶珍立刻就猜到了董家派董长澜来朔阳的意图。 今年白家有孝在身,董氏的生辰不打算庆贺,只要女儿能在身边陪着她吃顿饭也就是了,然董老太君作为母亲,自然是惦记着女儿的。 董氏眉目间有笑,反复将董清岳的亲笔信看了好几遍,算了算日子确定董长澜七月二十一到,董氏抬眼看向秦嬷嬷:“长澜携妻后日就要到了,秦嬷嬷你明日命人将君子轩规整规整,等长澜来了,就让长澜住在君子轩。” 如今白家都是些女眷,董氏又考虑起谁来陪同董长澜,白卿言放下茶杯道:“回头我同白卿平说一声,让他提前过来陪长澜,还是母亲想要多叫一些族兄弟过来” “长澜哥哥又不是外人,何必那么见外还要找人过来陪同。”董葶珍倒是丝毫不介意,毕竟白家的情况董家不是不知道,白氏宗族的做派董家也有耳闻。 董氏一想起白氏宗族的人,就觉得心里不舒坦,目前也就看一个白卿平还是个好孩子,摆了摆手:“葶珍说的对,长澜又不是外人,叫卿平过来就成了。” 秦嬷嬷今日给上的,是朔阳本地的五福豆腐,做法颇为繁琐,用肉汁将嫩滑的豆腐煮透,沥干后晾凉,将豆腐两面煎至焦黄,用刀子划上齐整的口子,涂上玫瑰蜜膏,用果木熏烤,蘸着酸梅酱,外焦里嫩,入口果木清香,抿唇即化,滋味无穷。 朔阳本地的出名菜色不少,可能入秦嬷嬷眼的并不多,这道五福豆腐秦嬷嬷尝过不错,这才敢安排上主子的桌。 在董氏的清和院用完膳出来,董葶珍同白卿言并肩而行,跨出清和院入长廊后,董葶珍这才正儿八经的朝着白卿言屈膝行了一礼。 “葶珍,你这是为何”白卿言以为董葶珍有事相求,抬手扶起董葶珍,“你若有事,说 一声便是了。” 董葶珍摇了摇头,抬头泛红的眼望着白卿言道:“梁王之事,多亏表姐当头棒喝葶珍还以小人之心度表姐之腹。若非表姐,我定泥足深陷而不自知,被人利用还以为他对我是一腔真情。” “你我是自家姐妹,虽不同姓,可血脉之情乃世上最深的牵绊,我是你表姐自当护着你”白卿言对董葶珍笑了笑。 血脉之情乃世上最深的牵绊 董葶珍听着白卿言这话,想起父亲曾言,让全家刀山火海,全她想同梁王在一起的愿望,她当时竟然都不曾去阻父亲,她又将血脉之情放在了哪里 董葶珍越想心底越愧疚,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不知道当时父亲和母亲该对她有多失望。 “好了”白卿言将帕子递给董葶珍,“只要你能回头,舅舅和舅母不会怪你的这段日子就在朔阳好好散心,等天气凉下来,想去哪里让小五和小六陪你一起去,她们俩最喜欢和你玩闹了” 董葶珍点头,用帕子擦去泪水,转了话题:“听说今日锦稚出门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八章:太过谨慎 “嗯”白卿言抬脚送董葶珍回去,“祖母想念小四,让小四回大都城一趟。” 董葶珍点了点头没再问。 那一夜,董葶珍因为白卿言一句血脉之情乃世上最深的牵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忘记了。 董葶珍用缠枝莲花纹的薄被悄悄擦去眼泪,只觉无颜再回去见父亲c母亲和兄弟姐妹了。 夜已深。 白卿言照例练完银枪,沐浴后,倚着隐囊,手里拿着册古籍竹简细看。 春桃将白卿言的头发绞干,又去小厨房端了碗极好克化的牛乳,绕过屏风,撩开水绿色莨花纱帷幔进来,将白釉绿彩的细瓷碗放在白卿言手边,低声劝道:“大姑娘,喝了牛乳早些歇下吧” 白卿言应了一声,却未动。 春桃叹了口气,只得将几个红木高几上的灯盏灯芯挑高些,又重新罩上琉璃罩子,屋里霎时亮堂了不少。 “春桃,你去歇着吧,今夜不必守夜了。”白卿言端起牛乳喝了一口。 佟嬷嬷专门叮嘱了小厨房的人,牛乳撒上了腌过的桂花未放糖,不甜十分合白卿言的胃口。 “奴婢陪着大姑娘吧”春桃拿过簸箩,在小桌旁坐下,拿起绣棚道。 白卿言视线落在春桃手中的绣棚上,见上面绣的是鸳鸯,低笑一声:“这是为陈庆生做的想念你表哥了” “姑娘”春桃闹了一个大脸红,“我这是绣枕头呢” 白卿言也不戳穿春桃,直笑不语。 白锦桐已经出门有半年了,只送了一次信,后来再不曾送消息回来,也不知道是否平安。 春桃这么久没有得到陈庆生的消息,担忧是自然的。 只盼望白锦桐能平安带着忠仆归来。 白卿言合了手中竹简,侧头透过半开的窗棂凝视院中的参天古树,半垂的湘妃竹帘和薄纱幔帐将廊庑笼住隔绝飞虫,鎏金铜钩上的铃铛轻微作响。 也不知白锦稚走到哪里了,能不能来得及在皇帝下旨之前赶到大都城。 七月二十,酉时末,白锦稚骑马从大都城外入,一路狂奔至太子府。 正值盛夏,太阳落山后,风仍是热的。 太子衣衫敞开,正歪在四角置冰的凉亭内,看自家妾妃跳舞,听到全渔跪在竹帘外称高义郡主在太子府门外有要事求见太子,太子忙站起身,将中衣系好,唤全渔进来给他更衣。 昨儿个夜里,太子刚接到白卿言的信,她在信中说梁王派与九曲巷王家合伙,派人假扮劫匪,劫了孩童用于炼丹。 方老当时看过信,便觉若是白卿言信中所书属实,梁王真的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此次一击不但能阻止梁王娶闲王独女柳若芙,还能让梁王再无力同太子争夺储位。 今儿个白锦稚突然从朔阳赶回大都,太子猜定然是白卿言有极为重要之事,让白锦稚来禀他没敢耽搁。 “派人个去让方老先行迎高义郡主入府”太子高声道。 全渔应声,遣了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去请方老。 方老自打昨夜接到白卿言的信,心里就惦记着梁王炼丹这件事,一听白锦稚风尘仆仆出现在太子府门前太子命他前去相迎,便猜到或许白锦稚是为了这事儿从朔阳回来的。 方老撩起直裰下摆,快步从九曲回廊往正门方向走,还未靠近正厅,方老就看到立于正院壁影前方的白锦稚,她身旁还跪着一个被白家护卫押着身上带血的男子。 白锦稚手中攥着乌金马鞭,负手而立,看到方老匆匆而来,挥了挥手道:“方老这里” 方老跑的满头汗,他走出回廊用帕子擦了擦汗,理好了直裰,自觉不会失礼这才上前对白锦稚长揖行礼:“郡主” “方老客气了”白锦稚朝着方老拱了拱手,用马鞭指着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的男子,“这个就是在朔阳假冒匪徒,劫孩子送往大都城给梁王炼丹的假匪徒之一我长姐让我快马加鞭给太子殿下和方老送来,看能不能助太子殿下和方老一臂之力” 说着,白锦稚从袖中拿出审问之后画押的供词递给方老:“是个软骨头,没费什么力气,稍微一用刑就什么都招了” 白锦稚来之前,白卿言交代了让白锦稚对这位方老亲近些但不必可以讨好,白锦稚小心翼翼在心里拿捏着分寸,做出对方老十分信任,在方老面前不拿架子十分随性无城府的模样。 方老接过画押的供词看了眼,双眸发亮。 “真是烦死了方老你说说看都画押了,我长姐还让我把人送来,要不是因为路上带着这么个累赘,我 早就到了”白锦稚说着,双手背后,一脸烦躁瞪了眼那匪徒。 方老笑眯眯将画押过的供词拿在手中,道:“镇国公主谨慎,这也是为了稳妥,不让梁王有口实说咱们污蔑他辛苦高义郡主了” 白锦稚双手背后,颇为不赞同道:“说到谨慎,我就是觉得长姐太过谨慎了之前长姐本来是想向太子表哥提议,将招收的新兵派往南疆,让白家军帮忙训练新兵如此必能为我晋国训练出一批可用的锐士而且晋国派兵前往西凉也能起到震慑西凉不敢妄动的作用,可长姐却担心别人说她别有用心,硬是不愿意向太子表哥提议简直是谨慎过头了长姐是什么人太子表哥能不知道吗只要是利国利民之举就算是有人质疑长姐,太子表哥也定然会护住长姐的” 太子匆匆赶来,就听到白锦稚这么一番牢骚,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话可敢在镇国公主面前说啊” 白锦稚闻言转身,忙对太子长揖到地,笑嘻嘻道:“长姐又不在这里,我不过同方老发发牢骚罢了太子表哥可千万别告诉长姐啊” 见太子只笑不语,伸手接过方老递来的供词,白锦稚又指着那劫匪,气不过道:“要是不带这人,只带画押的供词来,我今儿个早上就到了”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九章:何乐而不为 太子凝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劫匪,开口问道:“是王家派你去劫孩子的” 那人重重叩首,颤抖着嗓音答道:“正是王家”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孩子是送入梁王府的”太子将供词叠好询问。 “小的小的之前抓过一些个乞儿,和王家管事一同去送孩子听王家管事说来领孩子的便是梁王府的管事那梁王府的管事后来嫌乞儿又瘦又不干净不收,再后来小人和小人的兄弟们便在大都城外的村落近抓了几个孩子送入梁王府,王家觉得在都城附近太过显眼,便将我们安排去朔阳附近的山沟里,假装劫匪劫孩子至于梁王府这管事要孩子干什么用,小的是真的不知道求太子殿下开恩,小的什么都说,求太子饶小的一命”那劫匪连连叩首。 太子抬眼,示意太子府的护卫将此人先押下去:“好好看着” “方老怎么看”太子将证供递给方老。 “如今人证已经有了,物证就在梁王府上,梁王若真的用孩童炼丹,不可能将痕迹清理的一干二净”方老垂眸看着手中的证供,笑了笑道,“老朽以为,此事一定要揭发,但不能太子殿下出面” 太子郑重看向方老:“方老明言” 方老视线朝着白锦稚看了眼,见白锦稚正俯身拍自己衣襟上沾的灰,又看向太子。 太子会意,转头看了眼白锦稚,吩咐全渔道:“全渔你去命人备水,让高义县主梳洗一下” “不用麻烦了”白锦稚对太子和方老抱拳,“人锦稚已经给太子表哥送到了,出谋划策之事锦稚反正也不擅长,就不留在太子府了,我先回镇国公主府,还能和小七玩一会儿” “好”太子颔首,倒是有几分喜欢白锦稚这洒脱的个性,“去吧” 目送白锦稚出府,方老一边随太子往书房方向走一边道:“此事揭发,老朽以为不应当太子殿下经手” “愿闻其详。”太子侧头望着方老。 方老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压低了声音开口:“殿下想想,昨日我们派出去的人想要入梁王府打探,却发现梁王府有暗卫护着殿下再想想梁王在燕沃办砸了差事回来,陛下没有处罚梁王,反倒盛宠日盛之事,再想想梁王用孩童炼丹之事” 太子脚下步子一顿,表情震惊:“方老的意思,是梁王炼丹之事或许父皇知道,或许这丹药就是给父皇炼的” 方老点了点头:“所以,如果是由太子殿下亲自将此事揭开,陛下难免迁怒太子殿下,原本老朽是想只要能阻断梁王与殿下夺嫡之路,即便是暂时得罪了陛下也不要紧可今日高义郡主将人证和供词全都送了过来,老朽细细琢磨了一下,太子殿下没有这个必要在这个时候得罪陛下” “方老已有章程”太子认真请教方老。 “既然有这个人证,又有供词那再加上一个苦主,去敲登闻鼓就是了只要太子不沾手,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人尽皆知”方老笑道,“此事不论是交到大理寺还是借御史台的手告上去,都不如敲登闻鼓来的声势浩大,能够让晋国百姓人尽皆知只有让晋国百姓知道梁王是何等残暴畜牲不如,梁王以后才能和至尊之位无缘就如同信王” 太子眯了眯眼,想到当初信王带着镇国王的尸身回大都,假装重伤却在马车内同娼妇苟且,百姓对信王恨到何种咬牙切齿的地步,点了点头:“方老说的对” 见太子点头,方老对着太子长揖一拜:“殿下允准的话,此事老朽立刻派人去办” 丢孩子的人家该有多着急,知道自家孩子进了梁王府,就算是敲登闻被打死,也想要尽快将孩子救出来,毕竟梁王用孩童炼丹药,还不知道怎么个炼法,谁家不着急。 “那就辛苦方老了”太子笑道。 方老想了想又道:“太子殿下,还有一事” “方老请讲”太子对方老态度越发和煦。 “刚才高义郡主说,镇国公主原本想要提议将新招收的新兵送往南疆,让白家军来训练新兵,老朽倒是想起燕使入晋,陛下意图让刘宏将军率北疆得胜归来大军前往西凉边界,威慑西凉之事”方老朝着太子走进一步,“老朽到以为,既然太子和陛下只是想要威慑西凉,何苦派精锐前去” 太子立于长廊红灯之下,听着蝉鸣声,思量片刻,道:“方老的意思是,将近日征召的新兵派往南疆” “正是”方老笑了笑不忘在太子面前给白卿言上眼药,“镇国公主之所以不愿意在殿下面前提起此事,不过是因为怕此事由她提出,旁人诋毁她之时,太子殿下不护着她可她却忘了当初国子监学子闹事,便是殿下力排众议护着她的她更不知道殿下为了护着她,还训斥过老朽几次” 太子眉头紧了紧,抿唇不语。 原本太子是想请皇帝派白卿言前往南疆威慑西凉的,可后来想到那里驻守的军队是白家军,太子便犹豫了。 “晋国精锐应当留于都城,护陛下和太子殿下周全新兵缺乏磨练白家军训练新兵极为有一套,让新兵前往南疆,即可以满足大燕所请,让大燕欠我们晋国一个人情,又可以达到训练新兵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方老那句晋国精锐应当留于都城,护陛下和太子周全,太子倒是深为赞同。 他点了点头道:“反正晋国此次前往南疆的粮草辎重都是大燕出,让新兵去历练历练也是对的明日孤便进宫同父皇说说,父皇必会同意。” 方老笑着点了点头。 白锦稚突然回镇国公主府,吓了二夫人刘氏一跳,她还以为是朔阳发生了什么事,半晌等不到白锦稚来见她,二夫人刘氏又匆匆去白锦稚的院子。 第四百九十章:杀意 二夫人刘氏刚跨入院中,就婢女听说白锦稚一回来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都没能来得及宽衣。 刘氏素手挑开湘妃竹帘,绕过屏风和天碧色素菱帷幔跨进内室,见卢宁嬅和七姑娘白锦瑟都在。 白锦瑟忙向刘氏行礼:“二婶” “锦稚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刘氏满目担忧看向趴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白锦稚。 卢宁嬅闻声,收了诊脉的迎枕,起身行礼道:“回二夫人,四姑娘这是太累睡着了不打紧” 明日是卢宁嬅入宫为皇帝施针的日子,故而今日卢宁嬅正巧在白府歇息。 刚才白锦瑟听说白锦稚一回府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吓得立刻将卢宁嬅请来,还派人去请了已经回到白家的洪大夫。 “卢姑娘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锦稚就是了”刘氏望着卢宁嬅,“卢姑娘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早些歇息才是” 卢宁嬅颔首,行礼后告退。 白锦瑟没留在这里打扰白锦稚休息,说去告诉洪大夫一声,免得洪大夫白跑一趟。 刘氏坐在床边替白锦稚盖了盖薄被,又让人摆了个帕子拿来,给白锦稚擦了擦脸,和脏兮兮的手,好让白锦稚睡得舒服些。 日夜兼程而来,白锦稚已经乏的很了,隐约察觉到有人给她擦脸,她也累得睁不开眼。 刘氏放下勾在铜钩上的素色菱花纱帐,起身从上方出来,心里不免担忧:“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把小四累成这样” “听说四姑娘一回大都就直奔太子府,应当是事情都办完,人松了一口气,否则也不会来不及向您请安,便睡着了”青书扶着刘氏的手低声道。 “嗨”刘氏爽朗道,“给我请不请安的都不打紧,我就是怕朔阳有什么急事不过你说的对应当是事情都办完了” 刘氏跨出院门,又吩咐跟在身侧的青兰:“你去吩咐厨房,炖上鸽子汤,用小火煨着,四姑娘一醒来,就给四姑娘用鸽子汤下碗细面” “唉”青兰应声后转头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第二日临近晌午,白锦稚才在浑身酸痛中睁开眼,连着在马背上颠了一天一夜,白锦稚整个人跟散架了一样。 “四姐你醒了”白锦瑟趴在床边,看着呲牙咧嘴睁开眼的白锦稚直笑,“卢姑姑说,你这应当是骑了一天一夜的快马,等你醒来肯定浑身酸痛卢姑姑让人给你准备了药浴说泡上一泡,就能好一点。” “四姐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准备”白锦瑟问。 白锦稚想了想,咂巴了下嘴:“瓜子儿” 白锦稚是让两个婢女架着起来的,隔着一道屏风,白锦瑟坐在屏风外给白锦稚讲着这些日子大都发生的事儿,白锦稚整个人泡澡药浴中果真舒服不少。 “虽然南都郡主柳若芙不愿意嫁梁王,可清白已经被毁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七姑娘白锦瑟一边同白锦稚说大都城里的热闹,一边给白锦稚剥瓜子仁儿,“还有那户部尚书家的楚四姑娘,前儿个去参加花宴,不知怎得竟然从画舫上跌进了湖里,虽说后来被自家亲哥哥救上来了,可在场的人都瞧见了,丢了大脸,哭着就回府了。” 户部尚书家的楚四姑娘,白锦稚想起来那日燕雀楼斗诗会,这个楚四姑娘好像说人家吕元鹏哈巴狗。 呵这可真是无事不报时候未到。 白锦瑟剥好了一盘子的瓜子仁儿给白锦稚端了进去:“算时辰卢姑姑差不多要回来了,我去门外迎一迎姑姑。” 白锦稚看着白锦瑟给她剥好的瓜子仁儿,心头满是暖意。 白锦瑟立在镇国公主府门前,见雕刻着白家徽记的榆木青围马车缓缓而来,便知道那是卢宁嬅回来了。 她如同往日一般在马车挺稳之后,上前去迎卢宁嬅。 白锦瑟虽然人小,却也知道她这个白府七姑娘表现的对卢宁嬅越是尊重,外人才会越觉得大长公主是真的看重卢宁嬅,将卢宁嬅当做姑姑白素秋的替身。 所以,越是这种细微处,越是不能马虎。 她抬手扶着卢宁嬅下马车,竟发现卢宁嬅手心里是一片滑腻的汗渍,她抬头看向面色如常的卢宁嬅,却见卢宁嬅穿的并非走时的素纱衣:“姑姑” 卢宁嬅的手不住抖,她紧紧攥着白锦瑟的小手,装作风淡云轻问道:“四姑娘可醒来了” 白锦瑟余光看到立在马车旁的护卫,露出稚子纯真无邪的笑容道:“醒来了一醒来就喊浑身疼,谁让她骑那么长时间的马” 卢宁嬅颔首,转身对着立在马车旁的护卫行礼:“多谢这位禁军大哥护送我回府” 白锦瑟闻言,朝着那护卫看去。 那护卫长揖行礼:“已经将卢姑娘送到,小人就告辞了” 见那护卫翻身上马离开,卢宁嬅强撑着攥住白锦瑟的手跨入白府,刚绕过壁影,险些摔倒。 “姑姑”白锦瑟声音压得极低,忙将卢宁嬅扶起,抿唇不语往内院走。 卢宁嬅的心跳跟闷雷似的沉重,今日她入宫后,为皇帝施针后打翻了茶水,宫婢带着她去换衣裳,竟然碰到皇后与符将军密会,皇后要符将军拥护信王回大都城,逼宫夺位,符将军还未答应。 可这等密事被人碰到,皇后又怎么能让知道隐秘之人活命 那婢女被刚才那护卫一剑活劈了,卢宁嬅察觉在屋内不由自主的颤抖,只能拼死让自己镇定下来换衣裳。 她知道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高声唤那婢女让她将自己旧衣裳上的香囊拿来。 卢宁嬅的声音惊动了护卫和皇后,她听到开门声,背对着屏风一边系衣裳一边道:“将我的香囊取来” 皇后不动声色拿起卢宁嬅放在外间的香囊,绕过屏风递给卢宁嬅。 卢宁嬅回头看到一只柔若无骨的的细长手指捧着香囊,抬头见是皇后,镇定接过香囊不卑不亢行礼问安。 第四百九十一章:崔氏 见是传闻中的白素秋转世卢宁嬅在室内,她又好似并未看到符若兮,也并未听到他们谈话的如常模样,皇后这才压下了杀意。 卢宁嬅并非普通的宫婢,若是这个所谓白素秋转世死在宫里,皇帝发起疯来谁知道会不会严查。 皇后怕揪出符若兮来,便称那宫婢被她指派去做旁的事情,让亲信亲自送卢宁嬅回白家,叮嘱亲信若是卢宁嬅一切如常就罢了,要是露出异常,宁错杀不放过。 卢宁嬅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回来,脑子里第一件事便是要得将此消息送到白卿言那里。 她先去了白锦稚的院中,白锦稚刚从药浴里出来,正坐在雕花铜镜前绞头发,卢宁嬅一进门白锦瑟便屏退左右,让卢宁嬅细说出了什么事。 卢宁嬅进屋后,什么也没有说,提笔便给白卿言写信,一边写一边道:“四姑娘,这封信劳烦你送回朔阳给大姑娘,但不要着急着现在就走若是可能今日岀去约见几个好友,随后买点儿点心,去皇家清庵看过大长公主之后,再回朔阳我估摸着白府外此时恐怕有人盯着。” “卢姑姑,有什么事不能对我二人明言”白锦稚问卢宁嬅。 “在大都城,两位姑娘知道的越少越好”卢宁嬅奋笔疾书,“四姑娘回朔阳见到大姑娘自会知晓,等明日一早七姑娘随琅华回到清庵,宁嬅必定知无不言。” 不仅白锦稚要如常会友,然后离开大都,就连卢宁嬅也要如常出门去育善堂给那些孤儿看诊,去药材铺子购置些草药,再给大长公主买些点心。 白锦稚和白锦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见卢宁嬅还在写信,白锦稚出门吩咐下人前去约黄太医的孙女儿黄家阿蓉,一会儿去燕雀楼喝茶。 卢宁嬅写好了信封好交给白锦稚,回去换了身衣裳,稳住心神,带着白锦瑟出门说说笑笑往育善堂。 没过多久,白锦稚也骑马去了燕雀楼,她刚到黄家的马车也停在了燕雀楼前,黄家阿蓉唤了白锦稚一声,两个小姑娘欢欢喜喜牵着手上楼去了。 大都白家,一切如常。 消息报到皇后那里,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要杀了卢宁嬅回头需要扫尾的事情太多,如今她手上可用的人不多,符若兮又不肯帮她,还劝她收了逼宫夺位这份心思。 皇后立在大殿檐下,仰头望着正午刺目艳阳,恍惚头顶晕出七彩光圈。 认命 她从来都不认命,否则也不会坐到中宫正位之上 她的儿子是嫡子,注定了要继承大统的,否则她舍了心爱之人,不择手段爬上这个位置,拼了半条命才生下儿子,图了什么难不成就只图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吗 朔阳白府午后得了消息,登州董家的董长澜已经进城了。 白卿平知道董长澜要来,专程在白府候了一天,等着帮忙招待董长澜。 约莫是这两天白卿平被方氏折腾的夜不能寐,眼下乌青严重,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 董氏带着董葶珍和白卿言在门口迎董长澜夫妇,远远看到带车队骑白马在最的俊秀青年。 “长澜哥哥是长澜哥哥”董葶珍压低了声音对董氏指着远处。 董长澜虽比不得弟弟董长元那般眉目清秀,却也生得挺鼻深眼,极为英隽。 他头戴玉冠,穿着青竹色滚云暗纹的左襟长衫,左手攥着缰绳,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着乌金马鞭,稳重又英俊,十分引人注目。 董氏看到侄子,自然是喜不自胜,上一次见还是去岁三月初九长澜娶亲的时候,一晃一年多过去,白家已是沧海桑田,从大都城子孙满堂的簪缨世家,到被逼退回朔阳的孤女寡母,天翻地覆。 董长澜远远看到董氏和董葶珍,还有负手而立身形纤瘦颀长的白卿言眉眼露出笑意,扭头吩咐车队再快些,便一人快马先行上前,一跃下马撩开衣衫下摆,单膝跪地一拜:“长澜见过姑母” 董长澜与舅舅董清岳一般,长了两颗虎牙,笑起来露出虎牙略有些可爱,稍损沉稳气派。 董氏拎起裙裾,快步走下高阶将董长澜扶起,笑着上下打量董长澜:“澜哥儿瞧着比去岁见要高了些,也黑了些” “长澜哥哥”董葶珍笑着朝董长澜行礼。 “表姐”董长澜朝白卿言长揖行礼。 董长澜比白卿言小了不过一月,因是长子的缘故,看起来内敛又温润。 白卿言笑着颔首,给董长澜介绍白卿平:“这是我族弟,白卿平” 白卿平忙朝董长澜长揖行礼:“表哥” 白氏宗族做的那些龌龊事,董长澜有所耳闻,但白卿平既 然是白卿言亲自引见,想来必定同白氏宗族之人不同。 “表弟”董长澜十分给面子的笑着还礼。 载着董长澜妻室崔氏的马车缓缓在白府门前停下,董家的婢子推开马车车门,撩起车帘,穿着霁色缭绫单衫,银线竹纹滚边绫裙的崔氏,款款下了马车,落落大方朝董氏和白卿言c董葶珍行礼:“姑母c表姐c葶珍妹妹。” 这是白卿言头一次见到崔氏,是个出挑的美人儿,生得白净修长,在日光之下皮肤似泛着珍珠光泽,又着一身沁凉色的衣衫,如炎炎夏日里的山涧清泉,让人看着极为舒心。 “容姐儿越发漂亮了”董氏牵起崔氏的手,道,“走咱们进去说话” 白卿平笑着对董长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哥请” 董长澜也没客气,颔首跟在董氏身后跨入白府门槛。 秦嬷嬷和郝管家在主子们跨进正门后,忙从高阶上走下来,安排董家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护卫军,让白家下人将董长澜和崔氏的箱笼往里挪,亲亲热热同跟随董长澜和崔氏前来朔阳的董家嬷嬷说话。 董氏拉着崔氏走在前面,崔氏嘴甜,同董氏说着她们临行时董老太君恨不能把登州搬过来的玩笑话,逗得董氏直笑。 第四百九十二章:长袖善舞 董葶珍在一侧时不时迎合凑趣两句,长廊里全都是欢声笑语,气氛好的很。 董长澜看着眉目间透着浅笑的白卿言慢条斯理走在后面,与他并肩而行,问起白卿言剿匪之事:“来的路上,我听说现在这些劫匪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童,无法无天。” “是啊”白卿言应声,一边随董长澜沿着长廊往前走,一边轻声道,“所以我打算等母亲寿辰之后,便带新兵上山剿匪。” “长澜愿助表姐一臂之力”董长澜抱拳,郑重开口,“此次护送长澜来朔阳的六十三人,皆是登州军精锐。” 登州靠近已经分裂出来的南戎地界儿,戎狄民风彪悍,登州将士自是得身手了得才能制住戎狄。 舅舅董清岳是登州刺史,作为登州刺史的长子,董长澜身手也不必怀疑。 但,此次白卿言所为上山剿匪,不过是为了抓那些假冒劫匪抢孩童之人,也好让皇帝和太子知道,她练民为兵是真的为了剿匪,哪里就需要董长澜帮忙了。 “大姑娘”秦嬷嬷快步上前追上白卿言,朝着白卿言和董长澜c白卿平行礼后道,“萧先生来了。” 萧容衍 白卿言藏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他今日怎么又来了 董长澜看向白卿言:“萧先生可是曾在大都城出手相助白家的那位天下第一义商萧容衍” 董长澜曾听董清岳提起过这位萧容衍萧先生,董清岳曾言这位萧先生绝非池中物,乃人中龙凤,虽是商人身份,却气度非凡,决不能小觑。 这位萧先生白卿平也知道,近来他在朔阳接连开商铺c当铺,最近似乎还在筹备赌坊,名声日盛,又因和太子c白家关系非凡,早已成了当地官员巴结的对象,生意做的顺风顺水。 “卿平,你陪长澜先进去” “我陪表姐一同去见见这位萧先生吧曾听父亲提起过这位萧先生,长澜十分好奇机会难得,倒想见一见。”董长澜幽沉的眉目含笑。 父亲说义商萧容衍非池中物,可越是有能耐的人,心思越是深,城府越是藏深藏不露。 所以,他更需看看这位萧先生是否对白家有所图,刻意接近白家。 大都城时,萧容衍几次三番出手相助,董长澜怕白卿言因心底感激之情,看萧容衍此人时会有偏颇。 白家如今只剩孤儿寡母,全靠表姐白卿言撑着,不可行差踏错。 若是萧容衍有旁的心思,董长澜便要提醒白卿言一二,以免白卿言着了萧容衍的道。 董长澜这么说,白卿言倒不好拒绝,颔首带着董长澜与白卿平一同去见了萧容衍。 今日,萧容衍穿了一身利落的月白色衣衫,靴底有泥,见白卿言身后跟着白卿平还有一个样貌与董清岳十分相似的男子而来,萧容衍立时知道了董长澜的身份。 刚刚萧容衍到白府时,见门前停着车马队伍,郝管家便笑着告知萧容衍说,董氏娘家的侄子来了。 “白大姑娘”萧容衍浅笑朝白卿言行礼。 背后背着个竹笼的月拾也朝白卿言行礼,因不知道该唤白卿言什么,嘴巴抿得紧紧的。 “萧先生”白卿言负手而立,浅浅颔首,为萧容衍引见,“这位是我表弟,董长澜。” “董公子”萧容衍含笑行礼。 董长澜见眼前男子挺鼻深目,目光幽邃温润,周身都是读书人的儒雅气度,倒看不出是个商人,竟像是鸿儒大家那般雍和从容。 “萧先生”董长澜还礼,笑意莹莹道,“曾听家父提起萧先生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乃人中龙凤。” “承蒙董大人高看,衍愧不敢当”萧容衍深目带笑,仿若对这样的称赞习以为常,并没有不敢当的惶惶之态,坦荡又磊落。 “萧先生今日前来,有事”白卿言问。 萧容衍点了点头,笑着从月拾手中接过竹笼:“今日去城外垂钓收获颇丰,便送来给白大姑娘尝尝鲜,不曾想白府有贵客到。” 白卿平见白卿言颔首,快步上前,从萧容衍手中接过竹笼,致谢:“多谢萧先生。” 白卿平话音刚落,董氏身边的贴身婢女听竹便迈着碎步轻轻而来,立在白卿言身后,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大姑娘,夫人说萧先生来的巧,若萧先生不忙,倒不妨留下用膳。” 听竹不大,却也不小,萧容衍本就听力极佳,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萧先生若是不忙,不妨留下来用膳。”白卿言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收紧。 “今日闲暇,承蒙白大姑娘 相邀,衍自当从命。”萧容衍笑道。 给董清平和崔氏的接风宴董氏依旧让设在了韶华院,韶华厅三楼宽敞,备了两桌席面,中间隔着一道楠木雕楼竹叶的屏风,女眷坐在内间,男子坐于外。 席间,董长澜原本还对萧容衍抱有戒心,可一番相谈下来,却发现此人眼界见识皆不一般,且胸花洒落,对于董长澜不懂之事,问必详答,不曾藏私,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个磊落温润的翩翩君子。 且不论是董长澜谈论地方风情,或是谈论诗词,亦或是军务之事,萧容衍都能切中利弊,语速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亦能从旁的角度给董长澜以启示。 董长澜心胸如董清岳一般,虽还未完全放下对萧容衍的戒心,却也难免对萧容衍心生好感。 白卿平话不多,约莫是因为董长澜和萧容衍都是健谈之人,但每每开口却有抛砖引玉之效,如今白卿平还小再历练几年可堪大用,白卿言身边有这样的人相助,董长澜倒是放心不少。 里间崔氏是个性子活泼的,同董氏和白卿言讲着登州的趣事,不曾刻意说,只不着痕迹将董老太君身体康健描述的清清楚楚。 崔氏是董老太君亲自挑的孙媳妇儿,撇开家世不谈,人品自是贵重的,且言谈间能看出长袖善舞。 第四百九十三章:无坚不摧 此次崔氏前来,不但给董氏和白卿言备了礼,给白家众姐妹和夫人都备了礼,虽然不甚贵重,却在细微处能让人看出定然是用了心挑选准备,绝无敷衍,应当是个能担当宗妇重任的。 “祖母就是担心表姐,我看只有将表姐放在眼跟前,祖母才能放心”崔氏朝白卿言看去,“表姐若得空了,可来登州小住几个月,也好让祖母放心” 白卿言笑着颔首:“好” 正午是最热的时候,可这韶华院风带凉气,庭有古树高植,草木繁盛,阴遂满园,又有流水潺潺,韶华厅更是建在层绿叠青之间,偶有光线从层层叠叠的高树绿叶中投下,金丝带似的好看,白色垂帘纱帐凉风摇曳,铜钩铃铛作响,远远望去,越发显得韶华厅如梦如幻。 午膳过后,众人在韶华院二楼用了些茶点,听下人来禀,说给董长澜和崔氏准备的君子轩已经收拾停当,萧容衍便起身告辞。 董长澜与白卿平两人将萧容衍送至门外,目送萧容衍离开后,白卿平折返回来向白卿言辞行。 白卿言见白卿平精神不济,眼下乌青严重,问他:“你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影响到你了” 白卿平身侧的手收紧,欲言又止,他实在是没有脸告诉白卿言他娘在校场门口对他破口大骂,说他忘恩负义不报母恩,就连舅舅也说他不孝。 可他一个做儿子的,难不成要绑着父亲去舅舅家接母亲回白家吗他的母亲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父亲为何生气为何要休妻,一味只知道埋怨他们父子无情无义。 白卿平昨夜去见过父亲了,父亲说母亲实在是太拎不清楚,如今镇国公主还能看在他和父亲的份儿上给母亲颜面,可若是继续这样纵得母亲更不知轻重,将来惹下什么塌天大祸呢 如今他的母亲敢肖想让母家侄子入赘白家,来日保不齐会用什么阴私手段,若是母亲真的做了,那就算是断了白家与镇国公主的情分,届时白氏宗族无所依靠,那些被逐出族的族人下场,便是他们一家的下场。 这些话,白卿平如何不明白不明白的是白卿平的母亲。 白卿平甚至也在想,让母亲回来继续留于白家是好是坏,若是母亲留在母家没有依仗也便没有机会和胆量去做那些不可挽回之事。 可作为儿子,他自是希望父母和睦的。 “你父亲闹到休妻我看不至于,顶多让你母亲回母家想想清楚这对你母亲也是有好处的。”白卿言劝了劝白卿平。 他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回去好好歇息,休息一日,校场那里还要多辛苦你,没有白家自己人看着,我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白卿言说。 白卿平点了点头之后又道:“阿姐,我觉得白氏宗族里还是有可用之人的,阿姐考虑用一用吗” “此事你自己看着办,若是觉得族中有谁当用,不必来告知我,你做主便是。”白卿言这是在给白卿平逐渐放权,“沈晏从那边儿你要如何用此人,便要有相应的说词,你自己斟酌。” 白卿平深觉自己肩上担子又重了些,却也因白卿言的信任而欢心,他长揖行礼:“阿姐放心,卿平晓得轻重。” 白卿平话音刚落,郝管家便已经快步上前,立在白卿平身后,似乎有话要说顾忌着白卿平在,白卿平十分识趣的向白卿言告辞。 “粉巷那几人的确是从大都方向来的,老奴一直派人盯着,今日有人快马离开往大都方向去了,老奴让人小心跟上,定能查出这些人是否出自左相府。”郝管家颇为担忧,“大姑娘,在大都之时,我们白家将左相府得罪的狠了,如今这些人勾结被除族的白氏族人,怕是要对我们白府不利啊” “先盯着,看他们都与哪些人来往,这是在朔阳地界儿要收拾他们并不难,若真的确定这些人和左相府有关联,也就是时候给左相送一份大礼了。”白卿言倒是不惧李茂能联合被除族的白氏族人,翻出什么浪花来。 白卿平顺着九曲回廊离开时,回头看了眼,见郝管家正皱着眉头站在白卿言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回禀什么,眉目间尽是担忧。 反观白卿言还是那副波平如镜的模样,仿若任何事情在她这里都不值一提。 白卿平没敢多看,跟随着仆从往白府外走去。 白卿平是打从心底里敬佩自己这位族姐,七个月前他虽然人在朔阳,可大都的消息每每传来都让他胆战心惊。 大都白家男儿尽损,她这位族姐却比儿郎做的更好,向天下借棺激起民情,敲登闻鼓激起民愤,以民心护白家,南疆北疆战场所向披靡,一力撑起了白家门楣荣耀,好似无坚不摧,放眼晋国哪怕是出类拔萃的儿郎怕是 都做不到他族姐这般顶天立地。 可他,身为男儿,竟然都做不到齐家。 他敬佩白卿言,也羡慕白卿言的魄力,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成为白卿言这般的人物。 白卿平回头看了眼白府的黑漆描金匾额,紧了紧拳头,翻身上马,朝校场而去。 二十二日一早,卢宁嬅与白锦瑟乘马车回到皇家清庵,立刻便将宫中撞破皇后和符将军私会之事告知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听闻后,手中拨动的佛珠都没有停顿,只冷笑道:“看来皇后也是黔驴技穷了。” 卢宁嬅和白锦瑟不解。 “宁嬅你做的很好”大长公主对卢宁嬅笑了笑,“去歇着吧” 等卢宁嬅和白锦瑟走后,大长公主让蒋嬷嬷将魏忠唤了过来,问魏忠:“阿宝让你去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大长公主,老奴查到玷污了南都郡主清白的,乃是太子府的暗卫,不过这个暗卫也是受人蛊惑,才会见色起意,至于受谁蛊惑老奴正在详查,因为大姑娘让暗中查,所以老奴有些束手束脚。”魏忠道。 第四百九十四章:惶恐 “此事你可以先放下了”大长公主拨动着佛珠,神色淡漠开口,“今日起,你亲自盯着符若兮,若是符若兮有异动,随时来报。另外你留于宫中的暗线人手,让他们盯着皇后,有什么动静,以免皇后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是”魏忠应声。 七月二十三日一早,太子还未下朝,方老便在太子府前厅候着,脸上带着喜色。 听到太子回府的车马声,方老连忙迎到门口。 刚跨入正门的太子见方老小跑而来,吩咐全渔:“你亲自去和太子妃说一声,孤这里有事,晌午过去陪她用午膳。” “是”全渔颔首称是。 太子同方老走至偏僻处,问道:“方老有急事” “回太子殿下,丢孩子的苦主今儿个城门一开便进了大都城,过会儿怕是就要去敲登闻鼓了,老朽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此时最好进宫,观察观察陛下听闻此事的反应,看这丹药是为了陛下炼的还是为了梁王自己炼的力求随时掌控此事行进方向,切不可给梁王再翻身的机会”方老语速又急又快,“昨日殿下入宫后,陛下不是已经准了派新兵前往南疆吗殿下正好可以将此次征兵人数报上去给陛下,请陛下早下决断” 方老从衣袖中拿出刚刚送到太子府的征兵详报,恭敬递给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接过征兵详报:“孤身边多亏有方老替孤盘算” “老朽能得遇太子殿下,乃是老朽的福分这一次太子殿下切记,不论这丹药是为陛下炼的,还是为梁王自己炼的,殿下都要咬死了不知道此事否则陛下便会觉得太子殿下是要用当初白卿言逼陛下处置信王所用之法,逼死梁王” “孤知道了” 太子拿着详报未曾入府,便转身又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下了朝,皇帝换了身便服,倚着金线绣了龙飞的团枕,坐在铺了凉席的临窗罗汉床上看奏折。 大殿内四角搁着冰,皇帝脚下那头的青铜器皿里也盛着冰山,宫婢用扇子将凉风煽往皇帝的方向,十分凉爽。 高德茂轻手轻脚进了殿内,压低声音对皇帝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嗯”皇帝心情不错,应了一声,“来的正好,让他也来看看这些奏折,将来这重担要交到他身上,提前让他适应适应。” 皇帝如今看这些奏折实在是乏味的很,还不如去后宫,最近这秋贵人的花样子多的很,别样缠人。 他也看开了,现在晋国势强,他这皇帝何苦还要如同以前那般自苦,交于太子就是了,再说,那仙师说了吃过丹药后要静心修养,劳碌不得。 高德茂笑得脸上尽是褶皱:“要不说陛下慈父心肠呢这可是要手把手的教太子殿下了” 说着,高德茂退出殿外,亲自将太子请了进去。 太子进了大殿,恭敬想皇帝行礼后,先将征兵的详报放在皇帝案几前,道:“父皇,这是此次征兵的详情,如今已经征集了两万新兵,可先派往南疆。若是父皇觉得兵力不够,可从北疆驻守边界的新兵中抽调一万,随后去南疆也就是了” “抽调一万”皇帝细细琢磨。 “此次大梁可是被咱们晋国打惨了就连荀天章也一命呜呼,就算是抽调一万新兵前往南疆,大梁也不敢打什么歪主意您看这次议和南都郡主不嫁他们大梁,他们也不是没敢说什么”太子笑道。 此次议和,大梁使臣之所以没有揪着南都郡主悔婚不嫁他们四皇子的事不放,是因为来议和之前他们四皇专程叮嘱了,死都不娶这南都郡主柳若芙。 没想到歪打正着,柳若芙同晋国的皇子有了首位,他们大梁当然是就坡下驴,也不提此事了,他们还怕万一拿此事说嘴,晋国皇帝说流言无稽,让柳若芙嫁去梁国,那四皇子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大梁议和使臣,也是难啊。 皇帝端起后宫送来的百合甜汤喝了一口,颔首:“你是太子,此事你若是觉得可行,便这么做这里还有这些奏折你也来看看,历练历练,有什么无法做决断的你尽可来找父皇” 太子一听这话,吓得忙跪下:“父皇父皇这是何意啊” 太子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皇帝这是在暗指他手伸的太长了,要越俎代庖。 皇帝:“” 皇帝看着太子惊恐的表情,也不知是否因自己以前对太子太严厉了些,竟然让太子如此惧怕他。 “你先起来,朕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觉得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应当早日熟悉政务帮朕分担另外朕有意请崔石岩老先生教导你,你意下如何” 听皇帝这么说,太子算是松了 一口气,又忙慌慌表忠心:“父皇如今还是龙湖精神,千秋万岁,大可慢慢教导儿臣,何以如此快便要让儿臣熟悉政务,儿臣十分惶恐,父皇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明言” “起来吧之前交给你的一些政务你办的很好,父皇对你很放心,起来记住你是太子不必每日如此诚惶诚恐” 皇帝眉头紧皱,端起手边的百合甜汤,垂眸正欲喝上一口压压火气,甜汤还没喝到嘴里,武德门方向便突然响起了鼓声。 皇帝手一抖,百合甜汤差点儿撒出来。 这不是登闻鼓的声音,是什么 皇帝气得差点儿砸了手中的汤盏,他刚准备将奏折交给太子,自己松快松快,好嘛登闻鼓又响了 自从这登闻鼓被白卿言敲过之后,简直变成了闹市人人可敲的玩物,是个人都能来敲两锤。 皇帝重重将手中汤盏放在案几上,高声喊道:“高德茂” 太子忙起身立在皇帝一旁,他心中明了出了何事,还是略有些紧张,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拳头又舒展开来,方老交代过,这一次不论如何都不能同父皇说实话 第四百九十五章:血脉 登闻鼓一响,高德茂心里都是咯噔一声,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大事,听到皇帝喊他忙抱着拂尘小跑进来:“老奴在呢陛下您吩咐” “怎么回事儿登闻鼓又响了” 从皇帝拔高的嗓音中,便能知道皇帝有多生气。 “陛下息怒老奴已经遣人去问了,应当很快就会有回音陛下千万别急,老奴这就去外面候着,有消息立刻进来禀报陛下”高德茂跪地连声安抚皇帝。 看着高德茂一路小跑岀去,皇帝咬紧了牙关,面色铁青,心里不免又开始暗恨白卿言,若非白卿言开头,这登闻鼓怎么会响了又响 武德门外,早已经聚集了大都城众多百姓。 那妇人和汉子从长街一路哭过来,敲了登闻鼓,说要状告九曲巷王家和梁王草菅人命,禽兽不如用孩童炼丹,求皇帝做主救他们家被抓入梁王府的孩子 最近丢孩子的传闻是越来越多,起先是丢小乞丐,后来有人在乱葬岗看到那些丢失了的小乞丐的尸体,再然后就大都城城外丢孩子,约莫是靠近大都城,官府管的严了之后,就再没有发生过此等事情,反倒是靠近朔阳那边儿出现了山匪劫孩子的事情发生。 眼下这对夫妻,便是大都城外丢了两个儿子的农户,这两人带着一个被困的扎扎实实的男子,敲登闻鼓,高声诉冤,称人证在此,物证就在梁王府邸,求陛下速去派人去查。 两人不识字,也没有状纸一个劲儿的哭喊,求皇帝做主,救救他两个孩子,怕晚了自家孩子被炼成丹药。 方老这头早有安排,且梁王以孩童炼丹之事太过骇人听闻,在农户于武德门前状告九曲巷王家和梁王之时,此事更是以风雷之速传遍大都城。 下面的人将此事报上来,皇帝一怔,脸色很不好看,因心虚的缘故火气降下来不少。 又听闻外面敲鼓的那汉子敲了登闻鼓,挨了一百多丈,已经血肉模糊,皇帝咬了咬牙道:“去传令,让他们别打了” 此事不用查,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 梁王炼丹是为皇帝炼丹,但用孩童炼丹皇帝确实不知。 “把梁王叫来”皇帝唇瓣紧抿着。 “是”高德茂连忙派人去唤梁王。 结果梁王还未到,御史和大理寺卿吕晋便先行入宫。 吕晋言此事已经街知巷闻,若不尽快处置,怕百姓会疑皇家疑皇权,后果不堪设想。 御史也跪地叩首,求皇帝彻查此事,若属实必要严惩梁王,决不能轻纵。 皇帝身侧的手收紧,道:“朕已经派人去唤梁王了两位爱卿不必着急” “陛下”御史上前,道,“陛下应当派谢羽长谢将军即刻带兵围住梁王府,以防梁王府转移销毁证据啊” 皇帝咬了咬牙,若是梁王为他这个皇帝炼丹药的事情走漏岀去,百姓朝臣议论他违背祖训是小,怕更会觉得是他这个皇帝授意用孩童炼丹,为自己延年益寿的,到时候才是有罪说不清了。 “随随便便抓了一个人,说是人证就是人证了如此轻率派兵围了梁王府,皇家威严何在”皇帝做出怒极的模样道,“先将那状告梁王之人,和所谓人证,一并收监,一切等朕见过梁王之后再说” 皇帝说完,拂袖离去。 大殿内只剩下大理寺卿吕晋和御史面面唏嘘看向太子,可太子一向畏惧皇帝,这会儿皇帝正在气头上,太子又如何敢去触霉头。 坐于秦府的白锦绣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白锦绣思索片刻放下手中盛乳酪的小银盏,将小银勺搁在一旁,用帕子擦了擦嘴,侧身吩咐翠碧派身手非凡的可靠之人盯着梁王府和九曲巷王家,若梁王府和王家意图转移证据,或是杀人灭口,不论用何种方法一定要保住那些孩子,力求让大都城百姓都知道。 吩咐下去后,白锦绣坐在窗棂下,轻抚着腹部,长姐虽然不让她插手此事,可推波助澜她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银霜见碧翠领了任务离开,往白锦绣面前走了两步,双眼亮晶晶的跃跃欲试瞅着白锦绣,等白锦绣给她安排任务。 白锦绣望着银霜,笑了笑道:“银霜,辛苦你跑一趟镇国公主府,同我母亲讨些酱菜来,我不方便时时回府,但着实是想那个味道了。” 银霜郑重颔首:“是” 梁王被请进了宫,九曲巷王家也跟着乱套了。 九曲巷王家只知道梁王要这些孩童,可却不知道梁王是拿这些孩童来炼丹的啊 而且,王家那独子王坤实在是不成器,喜欢小清倌儿就不说了,且还喜欢缺胳膊少腿的小清倌儿。 那些送到大都 城的孩童,王坤瞒着家里长辈选了一遍,留下些长相清秀自己喜欢的男童,余下的才会被送往梁王府。 此事要是被捅破了,梁王是皇子不说了他们王家定然第一个倒霉 那些男童没有卖身为奴,可都是良民啊 王乡绅慌得不行,连忙吩咐人将家里王坤藏的那些小清倌儿给处理了,王坤不乐意,可一听自己亲爹说此事已经闹大,也不敢再争辩,任由自己亲爹处理。 王乡绅一不做二不休,下令让将以前王坤收入家中的小清倌儿和新入府的孩童全部闷死,丢入后院枯井,将枯井填了。 白卿玄算是王坤如今最喜欢的一个摆件儿,那张小脸儿长的漂亮不说,时时露出那惊恐的表情,王坤喜欢极了。 白卿玄虽然哑了但是没有聋,他被王坤安置在白瓷花瓶内,听到王乡绅的话,睁大了眼不住呜呜哀求。 王坤回头看了眼脸色煞白惊恐万分的白卿玄,一个劲儿的哀求让王乡绅给他留一个,可王乡绅却说,只要过了这一劫,到时候王坤想要多少都行,王坤这才忍痛点头,不去看白卿玄。 白卿玄目眦欲裂,他可是镇国王的孙子镇国王唯一的孙子唯一的血脉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第四百九十六章:宵衣旰食 白卿玄张着嘴咿呀咿呀嚷着,声音如乌鸦一般嘶哑难听,让人辩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王乡绅最烦的就是儿子这些心头好,扯着儿子的手臂从屋内出来,吩咐管家道:“快点儿处理了别留什么痕迹” 白卿玄咿呀声越发高亢,嘶哑锐利的如同猫爪子抓过养鱼的瓷缸,让人听了极为不舒服。 王家这边儿正准备将那些孩童勒死丢进枯井里,突然九曲巷内响起震天的铜锣声。 不等院外的喊声传来,院子里的仆人婆子先尖叫喊嚷声。 “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 王家后院黑漆漆的浓烟不断往上窜,九曲巷里一声高过一声的走水声喊起,如同助长了火势气焰一般,火苗蹭的窜起老高,王家后院顿时陷入火光和浓烟之中。 王家的婢子仆妇用怕湿帕子捂着口鼻,扶着王家的老太太和各自主子从后院一窝蜂似的冲出垂花门,往外跑。 拎着水桶前去救火的仆从,只觉越往里跑,那热浪越骇人,扑面而来的热浪里带着浓重的猛火油气味,这分明就是有人纵火。 火势随风直往垂花门的方向扑,张牙舞爪吞噬一个院落又一个院落,雕梁画栋的九曲长廊不一会儿就被浓烟熏的发黑,王宅里的草植被热浪扑得蜷缩在一起,高树熏得乌黑 仆从拎着水桶往上一泼那火苗缩了回去,片刻又“轰”的高高窜起,猛烈的火舌高低乱窜,火苗底部蓝色底焰稳扎稳打的蚕食木柱屋檐。 “老爷有人纵火全是猛火油的味道” 眼见王家火势越发大,邻里都派出家中护院仆从前来帮忙救火,毕竟王宅大火要是灭不了可就要烧到他们家中去了。 “救人啊先救人后院有人啊是一群孩子快啊”有人高呼。 王乡绅脸色大变,连个拒绝的不字都说不出口。 如今围在九曲巷的百姓众多,救人救火的更多,他总不能拦着让别去救人 可人要是救出来了,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哎哟孩子”百姓中有人恍然道,“那敲登闻鼓去的,不就是找孩子么那夫妻俩状告的就是九曲巷王家和梁王用孩童炼丹,偷了人家好多孩子别是那些孩子吧” “要是那些孩子就好了好歹还活着,爹娘还有些盼头” “快救人啊” 百姓高声对那些救火的护院喊着。 “爹爹这可怎么办啊”王坤上前压低了声音问自家爹爹。 王宅正门和几个侧门不断有人捂着帕子冲出来,王乡绅的几个爱妾人都被熏黑了,有的头发被火燎了,顶着冒烟的头发朝王乡绅冲来,哭喊着:“老爷这可怎么办啊我的细软可都在屋里呢还有老爷给我的房契地契,这可怎么办啊” “人活着就不错了还关心什么细软”王乡绅的正房太太冷笑一声,就看不惯那妾室的妖娆做派,端着正室的架子道,“老爷,这猛火油的味道这么明显,显然是有人纵火我看赶紧派管事去报官要紧说不定趁着大火没有烧完,还能查出些什么” 见王乡绅只是死死盯着门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乡绅的正方太太侧头吩咐身边的婆子,派人去报官。 “报什么管先救火救人要紧”王乡绅嘶哑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王乡绅的拳头紧紧攥着,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盯着拎着水桶进进出出的护院和仆从。 此时的王乡绅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这么多人的眼皮子下,他只希望那一把火将里面烧个干干净净,将那些孩子和儿子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全都烧的尸骨无存,毫无痕迹才好。 可惜,事与愿违,很快巡防营闻讯带人赶来,命巡防营将士冲进去救人救火。 王乡绅家里那些还没有来记得处理掉的孩子,还有王坤那些爱物,就被救了出来,有的烧伤了哭喊着要爹娘,有的已经吓傻了,还有机灵的抱着救他出来的将士求救命。 王乡绅满脑子都是完了两个字,想跑已经晚了。 此时,梁王正跪在皇帝面前。 将才皇帝发怒拂袖离开,留下太子c大理寺卿吕晋和御史在殿中,为的就是避开他们单独见被他招进宫的梁王。 “说吧孩童炼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皇帝压制着声音里的怒火,一双如炬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跪于青石地板上的梁王。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还是吓得梁王一抖,他低着用极小的声音说:“儿臣第一次给父皇献丹药之后,父皇的头痛之症还是发作了一次,儿臣担忧不已便去问仙师,仙师说普通人家为自家长辈延年益寿,只要童子之身的子嗣献血就够了可父皇是天子,而 且儿臣年纪大了不如十岁以下的孩童鲜血纯净,说要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与儿臣之血一同入药,药力会更好一些,所以儿子才” 梁王翻起自己的衣袖,梁王胳膊上深深浅浅的刀痕还在,已经愈合有的呈粉色,有的略深一些,但都是进几个月的新伤。 皇帝闻言起身绕过案几,垂眸看了眼梁王的胳膊,身侧拳头收紧。 这孩子,怎么这么 梁王抬头泪眼汪汪朝着皇帝看了眼,又叩首道:“最开始儿臣是用儿臣的血,可是正如仙师所言,用在父皇身上效用微乎其微。” 梁王说着又哭了起来。 “儿子知道,以童男童女炼丹此事做的太残忍,可儿臣一想到一想到父皇这些年为国为民操劳宵衣旰食,落得一身顽疾,儿子就夜不能眠,儿子见父皇服用了用童男童女炼就的仙丹竟然如此管用,想着要是能为父皇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就算是让儿子刀山火海儿子都愿意儿子怕父皇知道觉得此事残忍不愿意再服用丹药,所以就瞒着父皇行事,还请父皇降罪” 梁王以头抢地,撞得青石地板砰砰直响。 第四百九十七章:认罪书 “好了好了别磕了”皇帝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梁王此事虽然做的不对,可也是一片孝心,皇帝心中难免动容,尤其是看到梁王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刀痕,想到这个孩子用自己的血为自己炼丹药,心就柔了下来。 皇帝的儿子不算多也不算少,然能与梁王比孝心的却实是没有,就连太子也比不上。 “父皇”梁王膝行两步抱住皇帝的腿,“父皇儿子没想到此事会闹得这么大,此事父皇就当作不知道,儿子会全部认下只是以后儿子不能在父皇跟前尽孝了,父皇一定不要太操劳,千万保重身体” 皇帝垂眸看着抱着他的腿直哭,并未向他求情,而是请他保重身体的梁王,皇帝心中难免动容,一时间慈父情肠占据上风,缓缓抬手摸了摸梁王的脑袋,低声道:“好了别哭了” “陛下”高德茂在殿外高声道,“巡防营统领范余淮范大人求见,说那敲登闻鼓的夫妇状告的九曲巷王家着火了,从王家救出了不少孩童,都是最近丢了的孩子,有的被折断了手,有的被砍断了腿,惨不忍睹大一点的还能说出自己是朔阳郊区农户,被劫匪劫了,想回去找爹娘。” 皇帝和梁王在殿内密谈谁都没有留,就连高德茂也不敢冒然进去,只能在殿门口回禀。 九曲巷王家 皇帝眉头抬了抬,垂眸看着正抱着自己痛哭的梁王,心头一动,开口:“你一片孝心,虽然事情做错了可你是朕的儿子,朕还是会护着你的” 梁王脸上挂着泪水,仰头看向皇帝:“可可父皇,都敲登闻鼓了,瞒不住的” 皇帝看着自己的傻儿子,蹲下身来和梁王平视,叮嘱道:“这件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和你无关一切都是王家做下的王家不过是看你好欺负,扯着你的大旗办事你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梁王微怔:“可可儿臣府上炼丹炉还在,还有那些孩子的尸首,有的还没有来得及运出去,还在梁王府内” “朕是天子,朕说了和你无关就和你无关你记住就好其他的交给父皇”皇帝说完起身,看着懦弱又孝顺的梁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去吧” 梁王装作一头雾水的模样对皇帝叩首之后,退出大殿,同高德茂一同在外面候着。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皇帝终于跨出大殿,带着梁王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皇帝一到,范余淮便上前将九曲巷王家着火,找出丢失或被劫走幼童之事禀报于皇帝:“王家一干人等已经抓入狱中。”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皇族,请陛下立刻派人前往梁王府搜查”御史上前同皇帝道,“如此事属实,应当当机立断” 当机立断什么,在场的人都明白的很,这话也就只有御史敢说。 梁王抬头朝皇帝看去,接到皇帝示意的眼神,梁王连忙哭道:“父皇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父皇” 太子看到梁王战战兢兢跪在殿内,侧身低声同皇帝说道:“父皇,梁王是儿臣的弟弟,儿臣相信梁王心地良善,绝不是那种会罔顾人命用孩童炼丹之人父皇可以派范余淮大人前去梁王府搜证,以正梁王清白” 大理寺卿吕晋见状也上前道:“是啊陛下若梁王殿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如派人进府查看一番,也别冤枉了梁王殿下。” 梁王又惊又怕看向皇帝,目光中全都是恳求。 皇帝抿着唇看向范余淮:“那王家的人审过了吗” 范余淮一怔,摇头:“还未曾。” 这审问也不是他们巡防营的职责啊 “还未审王家的人,就要去搜梁王府传出去皇家还有颜面可言”皇帝声音里带着怒意,少少平复了一下道,“范余淮你带人去围了梁王府,不许任何人出入” “微臣领命”范余淮领命出了大殿。 皇帝手指轻抚着金线绣飞龙的团枕,眸色阴沉沉唤道:“吕卿” 大理寺卿吕晋连忙上前:“微臣在” “王家的人交给你审,若是真的审出和梁王有关再搜梁王府也不晚”皇帝视线又落在梁王身上,“梁王就先回府呆着吧你若是被冤枉的,父皇绝对不会让人随攀诬你” “儿臣领命” “微臣领命”吕晋叩首领命朝着殿外退去。 吕晋从大殿内出来,看着这艳阳天眯了眯眼,皇帝刚才那番话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护着梁王,说给他听的。 吕晋拳头紧了紧正要从走下高阶,就听太子唤他。 他忙转身朝太子长揖行礼:“太子殿下” “辛苦吕大人了还望吕大人定要为民主持公道,孤最 怕的就是百姓对皇家寒了心,觉得皇家只维护自家利益,将百姓视为草芥自古多少王朝便是因为尽失民心而亡的吕大人父皇可是将皇家托付给你了” 吕晋眉头挑了挑,太子这话的意思,他倒是听不明白了,到底是希望他审出来和梁王有关呢,还是希望他审出来和皇家无关。 太子左右看了看,这才上前一步扶起吕晋道:“若是梁王真的牵扯其中,吕大人做到公正,皇家能做到不徇私,才能尽得民心。” 吕晋恍然,再次长揖到地:“殿下放心,微臣定会将审讯结果如实上报。”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吕卿快去忙吧” 吕晋弯着腰退出几步,这才拎着官服下摆朝台阶走去。 吕晋一出宫,立刻命人去将王家一家子全部提到大理寺来。 百姓又见巡防营声势浩大将梁王府围了起来,都眼巴巴盯着等着皇帝命人进去搜查梁王府,可只见兵士将梁王府围了,却不见人进去搜查,议论纷纷。 吕晋还在大理寺中等着下属将人提来,可半个时辰之后,前去提人的下属回来禀告吕晋,王家一门悉数自尽于狱中,留下认罪书。 第四百九十八章:惶惶不安 吕晋惊讶的瞪大眼,一把夺过认罪书仔细阅读。 王乡绅认罪书中称,自家独子王坤喜欢那些小清倌儿小孩童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已经发生了几次在外伤人之事,他不得已将那些男童都处理了。 如今王坤越来越收不住,王乡绅怕一旦被官府知道,就要瞒不住了,他的独子王坤答应说,只要父亲能给他弄来足够多的小孩子够他用,他就不在外惹事生非。 所以王乡绅才扯着梁王的大旗,好让那些人死心塌地为他儿子找那些孩子进府,如今事情被揭发,他无颜活在世上,留下认罪书,这就以死谢罪。 吕晋看完认罪书,坐在案几后沉默了片刻。 王乡绅一家死的似乎太巧了些,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良心发现上认罪伏法一门自尽 这罪即便是再大,也没有大到满门需死的份儿上,王乡绅何以带着全家走绝路 吕晋想了想将认罪书交于属下:“找人辨一辨这笔迹,是否是这位王乡绅的” 消息传入太子府,正歪在隐囊上吃葡萄看奏折的太子惊得从坐榻上立起来:“什么认罪自尽” “回太子殿下,正是”来复命的下属,吓得将头垂下应声。 得了信的方老拎着长衫下摆走近四角置冰的凉亭,摆手示意太子府的护卫下去,对太子长揖行礼:“殿下,此事看来要么是陛下要护着梁王殿下,要么就是梁王手中还有可用之人,将王家处置了” 太子咬了咬牙:“孤可真是小看梁王了。” 方老细细思量之后道:“若是梁王手中我们不知道的人,这事便十分棘手,若是陛下出手相助” “若是父皇出手,更棘手”太子心中有气,“就梁王那么个东西父皇这样护着他” “若是陛下出手护着,那就表示梁王的丹药的确是为陛下所炼”方老安抚太子坐下,低声同太子道,“您看,陛下下令让巡防营围了梁王府,却没有说搜查如今梁王府不仅仅只有暗卫保护,而且还有巡防营围着,要是有人想进梁王搜证,那是难上加难,即便是有人想故技重施,在梁王府纵火暴露梁王炼丹之事,也是没处下手” 这太子还能不知道父皇这是明着监管实则是护着梁王。 方老见太子满脸烦躁,连忙又道:“其实陛下护着梁王也算是好事,这说明陛下是愿意护着自己亲生儿子的,您是太子,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以后若是也犯了错,陛下肯定也会护着您的” 太子知道这是方老安抚他的话,可情绪还是稍微平静了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向方老:“方老心中可是有章程了” “那敲登闻鼓状告梁王和九曲巷王家的夫妇,汉子挨棍没挺过去死了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妇人,那妇人去看了从九曲巷王家救出的孩子,没有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以为自家儿子烧死在了王家院子里,当场就晕了过去若是此时有人告诉那妇人儿子说不定在梁王府,您说她会不会去梁王府闹,会不会要去梁王府里找毕竟梁王府可是她最后一线希望了” 太子听了方老的话一怔,朝方老看去。 “此事,陛下的意思应该是在九曲巷王家这里了结,所以才拦着不让查梁王府可若是太子殿下正好碰到这妇人在梁王府外求进去看一看呢太子仁德不忍心妇人哭求,更不愿意自己的弟弟被怀疑,便带着这位妇人进梁王府,一是探望自己的弟弟,二是为了证实梁王清白” 太子脊背略微挺直,眸色一亮似乎觉得可行,可以想到皇帝威严的目光,又靠回隐囊上:“可是若是父皇怪罪” “殿下若是陛下怪罪您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您只是看那妇人可怜,也是为了弟弟清白谁知道梁王真的做下这样的事情再者关于给陛下炼丹这事,梁王可以为陛下炼丹您为什么不能为陛下炼丹呢” 太子手心收紧,可炼丹这事违背祖训。 “梁王能因为炼丹博得陛下欢心,太子殿下您本来就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您若是为了陛下炼丹,陛下不是会更加宠爱您吗”方老压低了声音,斟酌用词之后,又道,“殿下不必顾及祖训这件事,祖训是皇帝订的现在的皇帝是陛下将来的皇帝是您您有什么可怕的” 太子被方老这么一股劲儿,点了点头,信心倍增,下了决心道:“如此,方老着手去安排吧孤让全渔来给孤更衣,哦对了,叫上太子妃,带上几样点心,孤和太子妃要去看看这位应当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的弟弟” 白锦绣坐立不安,听说那位敲登闻鼓的妇人死了丈夫,却没有能在九曲巷王府救出来的孩子里找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现下已经去梁王府门前闹了。 可梁王府她的人实在是进不去,外有巡防营 的人围着,内有皇室暗卫护着,如今白锦绣不知道那些孩子怎么样了,心里惶惶不安。 抱了一坛子酱菜回来的银霜,让小厨房给白锦绣切了一碟子,小厨房的婆子想着白锦绣今日膳食用的少,又下了碗鸡汤细面让银霜端进来,见白锦绣似乎坐立不安,银霜将黑漆描金的方盘放在圆桌上,喊了声:“二姑娘,酱菜还有面” 白锦绣心里焦躁不安,却也不想在银霜面前表露出来让银霜担心,便扶着翠碧的手在临窗软榻压上坐下,笑了笑道:“嗯,闻着挺香的,面银霜替我吃吧我这会儿不饿那碟子酱菜端过来我吃一口,正想着这个味儿呢。” 翠碧对银霜笑了笑,端着酱菜过来,搁在小几上,将筷子递给白锦绣。 银霜看了眼碗里的面,端起来朝着白锦绣的方向走来,将面碗放在酱菜旁边,一板一眼认真对白锦绣说:“替不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无力回天 想了想,银霜盯着白锦绣的肚子又补充道:“一人吃两人补小公子吃” 翠碧被银霜逗笑了,望着白锦绣说:“银霜这话可不假,二姑娘一人吃两人补,银霜可不是替不了二姑娘嘛” 白锦绣也被银霜逗笑,轻抚着腹部道:“好,银霜说得有理,我吃。” 大夏天的,白锦绣这一碗鸡汤面吃完,热得满身都是汗,翠碧在白锦绣身边用扇子轻轻给白锦绣煽着风。 银霜又忙慌慌端了碗梅子汤进来给白锦绣。 白锦绣刚喝了两碗梅子汤,就听下面的人来禀报,太子和太子妃去梁王府探望梁王。 “太子和太子妃车驾停在梁王府正门前,正巧碰上了在梁王府门前哭求的那妇人,听说那妇人的丈夫因为敲登闻鼓被活活打死,妇人的两个儿子也没有找到,那妇人伤心欲绝,笃定自家孩子就在梁王府里,那妇人磕头求太子和太子妃救她的孩子,头都磕破了” 白锦绣手扣紧了小几的边缘,急急问道:“然后呢” “属下先行回来给二姑娘报信,还未有结果有消息还会有人回来禀报二姑娘”那人道。 “知道了你去吧盯紧梁王府,有消息随时来报” 白锦绣话音刚一落,就听到院子外传来翠玉唤秦朗的声音:“大公子回来了” “锦绣呢”秦朗将手里拎着的黑漆食盒,交给翠碧,“里面是盛食斋的点心。” 翠玉一听,笑开来:“今儿个一早,夫人说想吃盛食斋的碧云糕,没想到大公子就记在了心上。” 秦朗笑了笑,拎着直裰下摆朝上房走去。 白锦绣看着单膝跪于面前的暗卫,示意暗卫先走,那暗卫从后窗一跃而出,白锦绣扶着翠碧的手起身往外迎了几步,见秦朗从婢女挑开的湘妃竹帘外进来,她笑道:“回来了” 秦朗连忙上前两步扶住白锦绣,大手轻轻抚了抚白锦绣的肚子:“你身子重,迎出来干什么今日有没有折腾你” “几步路,那就那么娇气了”白锦绣笑着低头看了眼高高耸起的腹部,笑道,“挺乖的,倒是没有折腾我。” 见秦朗扶着白锦绣饶过屏风往内室走去,翠碧和翠玉忙拉住正要往里跟的银霜。 “哎呀快出来吧小心到时候二姑娘又在大姑娘面前告你一状”翠碧笑着拉住银霜往外走,“走,跟姐姐走姐姐带你吃糖” 梁王府外。 妇人绝望凄厉的哭声,让太子妃心里难受,她看向太子:“殿下” 因为这个妇人在梁王府外这么一闹,已经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太子道:“今日陛下面前,梁王已经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九曲巷王家已经在狱中畏罪自尽,此事真的不关梁王之事梁王是孤的弟弟,孤深信孤的弟弟是一个心善之人,绝不会做出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孤不忍看你如此难过,也不忍弟弟冤屈今日孤便带你进梁王府,让你看一看,也好证实梁王清白” 百姓听太子如此说,纷纷称赞起太子仁心。 守在梁王府的巡防营副统领心里有些不安,这陛下下旨是不许任何人出入,可太子说要带着这个妇人进去,他们是放行还是不放行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那妇人忙磕头谢恩。 巡防营副统领握了握腰间佩剑,抬脚朝太子和太子妃的方向走来,长揖一礼:“太子c太子妃,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太子微怔,随即笑道:“梁王今日受了委屈和惊吓,孤和太子妃只是来看看梁王,至于这妇人因寻子丧夫,已经够可怜了,让她进去看看也好死心啊” 巡防营副统领满脸难为:“殿下这请您不要难为小人,不如太子殿下进宫请旨,若是陛下首肯,小人自当放行” 太子被巡防营副统领气笑了:“孤现在进宫请旨,怕是还没出来宫门就下钥了” “殿下,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所以,你连孤这个太子都要挡在外面”太子咬了咬牙,眉目间尽是怒火,指着那个满脸惊慌失措,不知道若是进不去梁王府怎么办的妇人,“于公,孤是太子这是孤的民孤不能看着她武德门前舍了丈夫寻子,她也得跪死在梁王府门前于私孤是梁王的兄长,不能眼看着梁王受屈” “如今,王家一门死在狱中,外面多少人议论纷纷说这是梁王为脱罪下杀手,杀了王家满门今日你若拦在这里便是坐实了梁王的罪行让梁王背负污名你担待的起吗”太子声音节节升高,义正言辞道,“孤不为难你,今日你让进孤要进你不让进孤还要进除非你敢在孤面前拔刀,将孤这个太子斩杀于梁王府门前” 太子话音一落,太子府的护卫军纷纷上前拔刀,巡防营的人又怎么敢对着太子拔剑,只能往后退。 太子冷着脸,将那妇人扶起来,上前一步,巡防营就向后退一步,被逼得节节败退,只能看着太子带着那妇人由护卫军护着,进了梁王府。 巡防营副统领咬了咬牙,转身吩咐身边的下属道:“进宫去禀报陛下,太子强闯梁王府” 太子闯梁王府不要紧,这一闯便看到了梁王府里没有来得及处理的炼丹炉。 梁王约莫是觉得皇帝会护着他,回府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又继续和天师捣鼓丹药,等得到消息说太子闯进梁王府里来的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后来,那妇人虽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儿子,可太子带着太子府的护卫军,却从梁王府救出了被放过血半死不活的一些幼童。 因着太子在梁王府门前和巡防营的人纠缠了那么一会儿,来围观的百姓聚集了更多,都等着那妇人出来,没成想竟然就这么坐实了梁王用孩童炼丹之事。 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已经无力回天。 第五百章:拥护信王 梁王府门前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听说,太子发现梁王用孩童炼丹,痛心疾首被晕了过去,人是被太子府护卫抬着出了梁王府。 那妇人更是哭得昏天黑地,不知去何处找自己的孩子。 当晚,大都城里因梁王以孩童炼丹之事,热议沸腾,没想到既信王之后,皇家竟然又出了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皇子。 白锦绣听说孩子获救,倒是松了一口气。 而从朔阳粉巷来大都之人,也是在这夜悄悄入大都城,又悄悄进了左相府。 白锦稚怀中带着卢宁嬅写给白卿言的信,一路快马飞驰,依旧是换马人不歇,终于在二十三日当晚赶回了朔阳白府。 她一跨入白府大门,就匆匆去找白卿言,将信交于白卿言手中。 见风尘仆仆的白锦稚端起凉茶就咕嘟咕嘟往下灌,肚肠里传来肠鸣声,白卿言没顾得上看信,吩咐春桃道:“让人打盆水让四姑娘洗把脸再去给四姑娘端碗羊乳和点心来让小厨房赶紧下碗细面,切些泡菜,卧两个蛋,再将云腿给四姑娘蒸上一碟,多撒些蜜。” “还是长姐疼我”白锦稚咧开嘴笑。 白卿言坐在琉璃盏下,将信拆开大致浏览了一遍,颇为意外。 她竟没有想到皇后还有这分儿心胸,竟然意图联合符将军逼宫,拥护信王上位。 白卿言与符将军一同经历沙场,可以看出符若兮并非一个是非不分之人,且卢宁嬅信中也说符将军并未答允皇后所请。 符若兮不笨,逼宫夺位,成了便是从龙之功,可败了那全族的脑袋可都要丢了 如今符若兮虽然远在安平大营,可朝廷上可没有多少武将可用,此次北疆之战符若兮又立了战功,将来只要起战事,符若兮必会被重用,又不是走投无路,何苦拿全族冒险。 白卿言好奇的是,为何皇后要找符若兮将军,皇后和符若兮将军之间有何交易,或是情谊,皇后竟然敢在符若兮面前直言逼宫之事。 白卿言将信点燃,见烧得差不多了放进笔洗里,抬头就见坐在软榻上的白锦稚趴在小几上已经睡着了。 春桃捧着黑漆方盘绕过屏风进来,正要开口,就见白卿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起身走至白锦稚身旁,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拢在耳后,压低声音道:“让佟嬷嬷去和三婶说一声,小四快马赶回来累极了,在我这儿睡了再吩咐小厨房炖上燕窝粥用小火煨着,等四姑娘醒来吃。” “哎”春桃应声,帮着白卿言挪开了软榻上的小几,小心翼翼将白锦稚放倒,又给取了枕头和薄被来。 白卿言脱下白锦稚的鞋子,将白锦稚安顿好,坐在软榻旁凝视白锦稚的睡颜,替她拉了拉被子。 算时间,小四应当是去也不停歇,回来也没有停歇,的确辛苦,难怪会累成这个样子。 这几日连番折腾,小四人不离马,大腿已经磨破了,隐隐透出血迹,白卿言坐在灯下给白锦稚清理伤口。 琉璃灯盏内传来烛火火花爆破的细微声响,火光跟着摇曳了两下,白卿言净了手起身,将高几上的琉璃灯盏灭了,好让白锦稚睡得好些。 崔氏听说白锦稚回来直奔白卿言这里,估摸着时间要紧事也说完了,这才带着婢女和给白锦稚的见面礼来了拨云院。 谁知,被白卿言迎进了暖阁,一问才知道白锦稚竟在白卿言这里睡着了,白卿言怕两人在里面说话吵到白锦稚。 崔氏听闻后,竟是沉默了片刻,心底实是羡慕白家这样的姐妹情深。 直到春桃给崔氏上了茶退下,崔氏才笑着对白卿言开口:“不怕表姐笑话,我很是羡慕白家上下如此齐心,要说我们崔家也算是和睦了,至少我母亲知道,不论是嫡庶一家子兄弟姐妹应当拧成一股绳,共同光耀门楣可我爹的那些姨娘和庶兄弟,只知道在后院折腾,蝇营狗苟,争那针头线脑三瓜俩枣的别说让我那些庶妹睡在我的屋里,就是多在院子里待会儿,我都怕又什么不干净的等着我。” 崔氏说这话时有些伤怀,说完了才猛然回神,她回头朝着白卿言看了眼,掩饰眸底红潮,低笑一声:“瞧我,本是艳羡表姐姐妹和睦,怎么说到这个了” 坐在琉璃灯盏旁的崔氏穿着一身藕粉色常服,只带了珍珠头饰,看起来温婉又恬静。 白卿言知道,此次崔氏跟着董长澜一同来朔阳,除了母亲生辰来替外祖母和舅舅送礼之外,也是想来让洪大夫帮忙看看,为何成亲一年多了还未曾有身孕。 崔氏是白卿言二舅母的娘家的亲侄女,与董长澜青梅竹马长大,且二舅母也视崔氏为亲生女儿, 从未往董长澜房里送过女人,到现在也未曾给董长澜纳妾,可她还是没有身孕。 正是因为如此,崔氏心里才越发觉得不安,半年前就开始背着家里长辈偷偷摸摸寻医问药,后来她听闻白家有一位洪大夫是太医院院判黄太医的师兄,便想来试试。 不想不巧因为白家二姑娘白锦绣怀孕的关系,白家将洪大夫留在了大都城照顾白锦绣。 白卿言放下手中的甜瓷茶杯,手肘搭在小几上,也不藏着掖着,坦然直言道:“白府有一位纪姑娘,虽然年轻但医术了得,你若愿意可以让她替你诊诊脉。” 崔氏一怔,她来后听说洪大夫在大都便未曾提起过此事,连董氏都不曾提过,白卿言是如何知晓的 陡然被戳穿心中所想,崔氏脸上一热,耳朵都跟着红了,紧紧地攥着帕子,意外之余,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怯之态,咬了咬唇:“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白卿言笑了笑道:“倒也没有,否则母亲会问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太心急了,你和长澜成亲才不过一年多,想来外祖母和舅母也不会催你” 第五百零一章:如愿以偿 原本这些话,崔氏不应该和白卿言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可约莫是因为白卿言年长于她,又是表姐,崔氏也就说了。 “祖母和婆母倒是没有催促,可我听说锦绣妹妹刚嫁入秦府就有了身孕,我这就心焦的不行”崔氏揪着帕子,没好意思同白卿言说的更透些。 白锦绣嫁入秦府回门当日受了重伤就被抬回白府,就这样都有孕了,她和董长澜青梅竹马夫妻恩爱,董长澜别说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日日歇在她那里她都没有身孕,这让她如何能不着急。 “春桃,去请纪姑娘过来给小四诊诊脉。”白卿言吩咐立在门口的春桃。 崔氏知道白卿言这是在借着四姑娘为她遮掩,心中感激不易:“多谢表姐” 等纪琅华来的间隙,崔氏同白卿言说聊起她偶尔听董长澜提起登州军粮饷之事:“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听说,粮饷还能欠着的,说是南疆北疆之战国库损耗严重,皇帝又要重修白沃城的行宫,表姐你说说这到底是修葺行宫重要,还是给将士的粮饷重要公公为这事在家气得摔了好几套茶具了。” 皇帝要修葺白沃城的行宫,白卿言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皇帝拖欠给登州军的粮饷,白卿言倒不觉得意外。 “皇帝和朝廷大约是觉得南疆北疆已平,而登州军为的就是震慑戎狄,戎狄如今陷入内乱之中,登州军便没有那么重要了”白卿言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微叹。 “对那个掌管粮饷发放的宁大人就是这么说的,说戎狄内乱南戎北戎搅成一锅粥,肯定顾不上来晋国边界骚扰,所以朝廷的意思是先紧着皇帝修行宫。”崔氏眉头紧皱。 “戎狄本就是游牧民族,正是因为今年戎狄大乱,南戎北戎乱成一锅粥,冬粮储备肯定要出大问题。”白卿言眉头紧皱,凝视着琉璃菱花八宝灯,“等今年秋季一到,恐会舍命大肆劫掠,边民百姓空要遭殃” 崔氏没想到白卿言说的竟然与公公董清岳说的相差无几,忙点头:“正是,公公也是这般说的,所以连上三道折子请朝廷增派人手,那折子跟石沉大海似的了无音讯” 白卿言视线挪向崔氏:“不够的军饷,舅舅可是补贴了” 崔氏颔首:“不过也是杯水车薪而已” 果然如此 倒不是说朝廷里缺乏有远见的官员,只是如今朝廷风气怪诞,奴颜媚上的奸佞之臣扶摇直上,忠言逆耳的直臣,在朝中逐渐被边缘化,尤其是祖父白威霆去后,朝中敢直言不讳的诤臣便更少了,毕竟就连煊赫百年的大都城白家都落得个险些满门被灭的下场,朝中百官谁能不自危 现下的朝廷上至太子下至百官,无一不是顺着皇帝的心意行事。 源洁流清,形端影直。 皇帝这个上梁不正,下梁自然好不好到哪里去。 白卿言上一世跟在梁王身边,也是到最后才明白皇帝为何对白家翻脸,将白家厌之入骨。 皇帝自小卑微惯了,得势后便喜欢人捧着他崇敬他,而如祖父白威霆这样千仞无枝,风骨傲岸,兵权在握,又能够对皇帝针砭时弊的耿直孤臣,皇帝势微时会忍着本性做出礼贤下士,聆听教诲的姿态。 可一旦皇帝居高位久了,身边又都是溜须拍马奴颜媚上,会揣摩他心意的奸佞小人,祖父白威霆便会如同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多时,蒙着面纱的纪琅华便虽春桃一同来了拨云院。 纪琅华给白锦稚诊过脉后,转头笑道:“没关系,四姑娘这是太累睡着了,并无大碍,还是大姑娘有事需要将四姑娘唤醒” “这几日小四辛苦,辛苦纪姑娘走着一趟不过是为了个心安”白卿言视线落在有些拘谨攥着帕子立在一旁的崔氏,又对纪琅华道,“这位是我的表弟妹,劳烦纪姑娘也给她诊诊脉,看看是是否因体寒不易有孕。” 纪琅华也是个通透人儿,听白卿言这么说,又见上房里没有婢女伺候,连春桃都被遣了岀去,立时就明白给白锦稚请脉不过是个幌子,大姑娘请她过来是专程给大姑娘这位表弟妹诊脉的。 “琅华或可一试。”纪琅华朝着崔氏的方向行礼。 崔氏耳尖微红,在屏风外的圆桌前坐下,静静望着给她诊脉的纪琅华,紧张的手心都冒汗。 见纪琅华皱起眉头,崔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纪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董少夫人曾经长时间用过含有麝香的香料”纪琅华柔声问。 只见崔氏脸色一白,点了点头。 纪琅华看崔氏这样子,也不像是不知道久闻麝香不易有孕的模样,便知道这大概是后宅阴私一类之事,她也不 便问。 “纪姑娘我可是,这辈子都有不了身孕了”崔氏声音哽咽,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董少夫人夜言重了,那不至于”纪琅华手起了脉枕,开始给崔氏写方子,“现在还未有身孕对董少夫人来说是好事,否着身体没有调理好,反倒对胎儿不好我给董少夫人开几副温补清毒的药,再拟几个药膳,董少夫人只要好好调理几个月,定能如愿以偿。” 崔氏听到这话,终于面露喜意,却又一副快哭的模样:“真的吗我就说肯定有影响可那些大夫却都说我身体康健” 年幼时发生的事情,在崔氏心里是个疙瘩,成亲一年多无孕,大夫又诊断不出个什么,这才是崔氏最揪心的 刚才她还什么都没说,纪琅华就诊断出她年幼时长时间用过含麝香的香料,就凭这个就足以让崔氏对纪琅华的医术深信不疑。 “多谢纪姑娘”崔氏转头看向白卿言,漂亮的眼仁湿漉漉的,“多谢表姐” 崔氏拿了药方和膳食方子起身告辞,白卿言对纪琅华说了一声:“我送表弟妹回去,辛苦纪姑娘在这里照顾照顾小四。” ------题外话------ 第一更,小祖宗们冲呀最后一天啦月票不要藏着啦笔芯爱你们 第五百零二章:心疾。 “大姑娘放心”纪琅华点头。 白卿言送崔氏回君子轩的路上,崔氏非常隐晦的将幼时,娘家庶妹送给母亲却被她拿去用的香料有问题之事,告诉了白卿言。 临到君子轩门口,崔氏对白卿言道:“表姐要是不介意,就叫容姐儿吧祖母和姑母也都是这样唤我的” “好以后叫你容姐儿”白卿言笑着点头。 董长澜听说白卿言将崔氏送回来了,笑着迎了出来,长揖行礼:“表姐” “长澜在正好,我有事要同你说。”白卿言送崔氏回来,便是为了来找董长澜的。 崔氏现在满心都是自己怀里揣着的药方子,自然是笑着行礼告退,先回了君子轩。 “我陪表姐走走”董长澜伸手接过挑灯婢子手中的羊皮灯笼。 知道这姐弟俩有话要说,春桃带着婢女婆子跟在身后十来步的位置。 “我听容姐儿说,此次登州军的粮饷不够” 董长澜垂眸看着脚下的鹅卵石幽径,点了点头:“虽说朝廷说等行宫修葺好再给登州军补上,可这马上就要到秋季了,戎狄今年必定会大肆劫掠。” 白卿言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开口:“戎狄因内乱,今年过冬的粮食储备必然不足,戎狄人的作风一向是没有了便抢所以,今年秋季来袭的戎狄军,必定会比往年更加猛烈,尤其是登州方向面对的是南戎。” 董长澜手心收紧:“父亲已经有所安排,若戎狄来袭,便向安平大营求援” “等母亲寿辰过后,你便回登州,告诉舅舅皇帝没有失地,是绝不会肉痛的”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清明平静的眸子望着董长澜,“等秋收之后,不要耽搁立刻让百姓撤离,若戎狄来犯,不必死守,退就是了向朝廷报戎狄因内乱冬季粮食不足,大肆劫掠,登州粮饷不足,将士食不果腹,难以抵挡。” 白卿言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董长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中大骇 为将者,他所思所想皆是保家卫国誓死不退,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可表姐所言,倒是让董长澜觉得稍有些痛快 皇帝和朝廷克扣将士粮饷,将士吃不饱了,自然守不住城。 “戎狄,向来是抢了就跑,若是没有抢到,怕是要继续祸害邻县百姓的”董长澜立在白卿言对面,凝视手中火光摇曳的灯盏,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驻守戎狄的不是还有安平大营么戎狄来犯时就派人去通知安平大营防范来援,但安平大营不一定会动。”白卿言话音中有几分笑意,“等皇帝丢了城池,肉疼了,自然会派人送去粮饷,届时让舅舅多要一些,再同皇帝诉诉苦,抱怨抱怨兵力不够,请朝廷援兵若朝廷不肯,让舅舅再上奏折让朝廷给朔阳百姓些便利,就如同朔阳一般,以民为兵,趁势壮大登州军。” 董长澜攥着灯笼挑杆的手一紧,敏锐的察觉到白卿言话中有话:“趁势壮大登州军,表姐此话何意” “天下格局要变了长澜”白卿言直言不讳,“我等应当早做准备。” 高树之上知了声,和潺潺流水之声,越发大了起来。 鹅卵石幽道一侧的长廊灯火,从竹帘内透出来,忽明忽暗映着白卿言精致白皙的五官。 白卿言没有敢将话同董长澜说的更深,若是白卿言此次面对的是舅舅董清岳,她定会建议舅舅逐步蚕食南戎。 如今大燕以帮助戎狄恢复正统之名,掌控住北戎,得天然马场。 若为将来大业打基础,舅舅应缓缓占据南戎,否则不出三年大燕会因南燕丰沃之地国力大增,吞下南戎,晋国就会被大燕两面夹击。 那个时候,西凉被晋国压制不能发展强盛起来,大燕跻身强国,两面进攻那亡国的速度可就快了。 一步一步来,先等舅舅能够接受诈败逼朝廷拨付粮饷,再劝说舅舅以晋国军饷养自家私兵。 虽然如此会阻燕国大计,可她与萧容衍有言在先,为各自之利不论情谊。 董长澜看着将这话说的波澜不惊的白卿言,心中已然是骇浪滔天。 白卿言抬脚款步向前,董长澜迟疑不过片刻,便抬脚跟上。 “在这乱世没有兵力是不行的我等无法护住天下万民,总要护住眼前的百姓”白卿言话音还是如常平和。 “表姐的话,长澜记住了长澜一会儿回去便给父亲去信一封,让父亲早作准备” “写信中途容易被劫,不用那么急,等母亲生辰过后,由你亲口告知舅舅此事,让舅舅做准备来得及。” 董长澜此刻也算是明白了白卿言练兵剿匪是为了 什么。 剿匪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练民为兵。 纪琅华等到白卿言回来,从上房内迎了出来:“大姑娘” “刚才你说我那表弟妹曾经用过含麝香的香料,不影响有孕可是真的”白卿言是怕纪琅华担心给崔氏压力所以才这么说,总得问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 “回大姑娘,是不影响的,甚至都不用再吃药调理,不过琅华猜董少夫人之所以一直未有身孕,应当是因为心中总惦记着曾经用过麝香之事,心里压力过大,所以琅华给董少夫人开了些温补清热解毒的方子,夏季用来无伤大雅,那些药膳也只是调理而已。” 医者医人,可心病还是要心药医。 之前崔氏遇到的大夫并非都是庸医,只是体会不到崔氏心中之苦,便照实说崔氏身体无恙,崔氏心里有疙瘩,又迟迟未有孕,自然成了心疾。 纪琅华如此一说白卿言才放心了下来。 “辛苦你跑着一趟,青竹也是因为有你照顾才能恢复的这么好”白卿言对纪琅华笑道。 “大姑娘说这话就折煞琅华了琅华的命白将军救过一次,大姑娘又救过一次能在白家位大姑娘效力,琅华高兴得很。”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最后一天啦 第五百零三章:庆贺 纪琅华情真意切,眼眶有些湿红。 “让我春桃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大姑娘”纪琅华背起小药箱,“白府的路我还是识得的,让春桃姑娘伺候大姑娘赶紧歇着吧” 白卿言将纪琅华送出门,目送春枝离开,转身正要回上房时,余光看到春枝坐在垂着纱帘的廊庑角落灯下,一手拿着本书在看。 春桃见白卿言瞅着春枝的方向,笑着道:“这几天春枝不知怎么竟然开始读书了,倒是比较用功,有不认识的字还懂得请教。” 白卿言点了点头:“多识字是有好处的。” 看到春枝读书,她不免想到军营里的新兵,那些新兵多是目不识丁,寻常村落里有一两户人家有人识字已经算是不错。 虽说兵卒目不识丁也可,可这第一批招收进来的新兵不论是白卿平和沈晏从负责的校场,还是纪庭瑜负责的“山匪”,将来至少应当能做伍夫长c十夫长,若是大字不识可不妙。 “你去和春枝说,让她去同郝管家说一声,在府上寻几个上了年纪能识字的忠仆,去校场给那些新兵教识字。”白卿言说完挑开帘子跨进上房。 “哎”春桃应了一声,忙小跑去找春枝。 白卿言坐在灯下拿起书,又觉得能去校场报名剿匪的,大多数都是勇夫,让他们如孩童一般去学字怕是不用心,恐怕还要出奖罚措施,比如每日识字表现良好的前三,如同每日训练前三一般,都可得肉带回家中。 如此或可挑选出可文可武之人,着重培养将来可委以重任。 纪庭瑜那边便交给平叔去办才更稳妥些。 萧宅。 萧容衍坐在两站三十六头的缠枝铜灯下,倚着隐囊,正看从大燕送来的信件。 秋季将至,大燕在戎狄的大军在冬季会面临粮草短缺的危急,如今大燕收回南燕沃土,粮食倒是不愁,难得是运至北戎,毕竟戎狄和大燕之间隔了一个晋国,所以此事还需萧容衍来办。 如今萧容衍的商队已经进入西凉,在西凉大肆宣扬,晋国要陈兵西凉边界,只等西凉和大燕缠斗在一起,顺势再夺西凉城池。 等晋国这边大军出发,消息必能以最快的速度传入西凉和大魏,西凉使臣想必也要入晋了,可晋国绝对不会坐视西凉夺得南燕之地,使其国力增强。 所以这件事萧容衍可以暂时放一放,开始盘算起往戎狄运送粮草之事,此事还需要找晋国太子,光明正大的将粮草运过去,分些利给太子也就是了。 且戎狄有了粮食,不会同往年一般抢晋国的,太子定然是乐意的。 萧容衍此行,去带着粮食,回来可带着马匹,半数高价卖于晋国,半数带回燕国。 看完信件,萧容衍烧毁之后,又打开了从大都城送来的密信。 密信上说,皇帝已经准了将此次招收的新兵派往西凉边界,再从驻守大梁边界的新兵中抽出一万兵力,也派往西凉边界,并未让此次北疆得胜归来的晋军前往南疆。 新兵 萧容衍拿着信看了片刻,眉头紧皱。 半晌,萧容衍突然想明白,低笑一声应该是白卿言的手笔。 晋国皇帝派到南疆边界的这几万新兵,想来白卿言会毫不客气的笑纳。 白卿言总是能抓住时机,将事情走向把控到于她有力的方向,萧容衍倾佩之余心中亦是与有荣焉。 想起那日韶华院宴席上,董长澜说此次来朔阳,是为了给白卿言的母亲董氏生辰送贺礼,萧容衍觉得自己也该准备起来。 虽说,白家此次不设宴,可自家总要凑在一起为白卿言的母亲庆贺庆贺。 七月二十六日是董氏生辰,天气极好。 白家因在孝中并未举办宴会,按照董氏吩咐的给下人们发些赏钱,一家子凑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是了。 董氏刚醒,秦嬷嬷便笑着上前用铜钩将幔帐勾至两侧:“夫人醒了。” “外面怎么了”董氏昨夜想起丈夫和儿子,在床上默默垂泪,睡的不是很好,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用手指按着胀痛的太阳穴。 秦嬷嬷见董氏双眼肿胀,也没拆穿董氏,只笑着道:“大姑娘和四姑娘正带着五姑娘c六姑娘在小厨房里捣鼓呢,说是她们要亲手给夫人做碗热乎的长寿面,后来表少夫人也去了,好似捣鼓出来味道不好,大姑娘又将纪姑娘给请了过来,这会儿都凑在小厨房呢。” 秦嬷嬷知道白卿言是害怕今日这样的日子,董氏想起阿瑜伤心,这才一个早就带着妹妹们凑过来烘热闹,不想让董氏想起伤心事,秦嬷嬷也就 纵着那群孩子在厨房胡闹。 董氏意外之余心头有些暖,她透过窗棂往外看了眼,起身坐在雕花铜镜前拿起碧玉梳子梳头发:“给我摆个冷帕子,敷敷眼睛。” 董氏这里刚收拾停当,白卿言就带着崔氏和三个妹妹在外间摆早膳。 白锦稚一见董氏从十二抬的楠木屏风后出来,笑着朝董氏行礼:“大伯母,小四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伯母,小五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大伯母,小六祝您身体康健,平平安安” 崔氏也笑着上前,福身行礼道:“那我就祝姑母,吉祥如意,春辉永耀” “母亲,吃碗长寿面吧”白卿言立在红木圆桌旁,手执筷子递于董氏,“面是我们姐妹齐心搓的,长长一根” “都有心了”董氏笑着让秦嬷嬷给孩子们一人封了一个红包,坐下吃长寿面,“都坐吧,还未用早膳吧一起用。” 虽然清贵人家用膳时,讲究一个食不言寝不语,可今日是董氏的生辰,又都是自家人在,白锦稚又是个活泼的,那顿饭吃的极为热闹。 崔氏看着这说说笑笑的场景,好不羡慕。 白家堪称是世家表率,底蕴深厚,这样的人家站出去便是表率,哪怕是在食时言,谁又能说白家无礼 ------题外话------ 第三更也来啦最后一天啦稳住月票第三给小祖宗们在春节爆更,要是能争到第二,就多多给小祖宗们爆 第五百零四章:多多示好 反倒让人觉得白家,家常的让人心生艳羡。 坐在这里的白家女儿郎,用餐礼仪各个都让人挑不出错来,举勺无磕碰碟碗之声,喝汤无一丝窸窣响动,就是崔氏都做不到如此。 崔氏回想到在娘家时,祖母用膳,母亲得在一旁伺候着,母亲用膳,姨娘要在一旁伺候着,冷冷清清的只有筷子夹菜的声音,那里有白家这份热闹。 早膳刚用过没多久,三夫人李氏和四夫人王氏,还有五夫人齐氏抱着八姑娘白婉卿,不约而同聚到了董氏的清和院里。 妯娌几人说说笑笑,姑娘们坐在一起也玩玩闹闹。 白卿言看着如今生机勃勃的白家,心中感怀颇深,她感激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才能看到白家如今的局面。 等将来白卿玦和白卿雲归家,她相信白家又是另一番景象。 屋内正热闹,春桃迈着碎步打帘进来,在白卿言耳边道:“大姑娘,郝管家说,粉巷那边儿有消息了” 白卿言颔首,将手中的青釉花口的茶杯搁在小几旁,起身不动声色从上房内出来,跨出清和院的院门,朝长廊方向而去。 郝管家在长廊处候着,一见白卿言过来,上前行礼:“大姑娘,粉巷和大都城都有消息传回来了。” “您说”白卿言定定望着郝管家。 “前些日子离开粉巷回大都城的,我们的人看着进了左相府,随后被左相府的一个青衣谋士亲自送到了侧门口,那人回来之后便同被逐出族的白氏族人白岐云凑在了一起。” 白卿言听郝管家说着这些倒是也不惊讶,她凝视纱帐外被阳光招摇的潺潺流水和地衣,道:“李茂还是不安分啊” “老奴已经派人严密看着被除族的白氏族人,绝不允许他们生事” “不必如此麻烦。”白卿言幽沉的眸底尽是不动声色的凌厉杀气,“左相府派来的人,头颅全都送回去就是了。” 郝管家毫无犹疑,应声称是。 “再派个人和二姑娘说一声,左相李茂的手伸到了朔阳,想来是威慑不够,让她不要正面和李茂对上,挑一封李茂曾经写给二皇子的亲笔信,派人抄写下来满大都城撒出去,要让大都城内都议一议当年二皇子逼宫之事。” “是” 郝管家应声,正准备去安排,就见若有所思的白卿言抬手制止他离开的动作,又补充道:“再告诉二姑娘,梁王府用的什么纸和什么墨,散播出去的信便用什么纸和什么墨,能留些梁王府的痕迹更好。” 白卿言慢条斯理说完,又转身看向郝管家:“记得让二姑娘好好找人将信临摹出来一封,将李茂那封亲笔信,派人以大燕九王爷之名设法交到梁王手中梁王拿到信若是按兵不动也就罢了若是有所行动,便让二姑娘将临摹李茂笔迹的那封信交到御史大夫裴老大人手中,打李茂一个措手不及” “是” 郝管家应声离开,去吩咐白家下人做事。 比起当初在大都城的举步维艰,如今退回朔阳对白家来说,反倒是好事,她做起事情来不必那么束手束脚。 李茂本来就有把柄在白家手里,白家人都不需要去警告李茂,将李茂派来朔阳之人的人头送回大都去,想必李茂就明白他们左相府祸从何来。 白卿言之所以要将梁王拉入局中,自然是希望在皇帝c梁王和李茂心中都埋下对彼此怀疑的种子。 当有迹象表明散播这封信的风,是从梁王府吹出来的,李茂即便怀疑这事她的手笔,即便知道梁王没有如此做的动机,也自当对梁王也存一份疑心。 梁王要是将这封信藏妥善,以备他日不时之需,时过境迁,当梁王将这封信拿出来用之日李茂会如何想还会想当初梁王做这件事的动机吗自是不会的只会认定当初梁王害他。 若是梁王此时便将这封信拿出来,收买李茂或是让李茂为他做旁的事情,转头御史大夫却将临摹之信呈上去,李茂还能心中毫无芥蒂的和梁王联手吗 梁王擅长临摹他人笔迹,且还是个中高手,此事李茂不会不知。 而皇帝拿到的信件哪怕是仿写赝品,以他多疑的性子,也会对李茂存疑,怀疑李茂当年是不是真的投诚于二皇子,但眼见二皇子逼宫不成这才,这才临阵倒戈护驾的。 大都城朝堂这一趟浑水搅得越浑,于白家和远在南疆的白军军来说就越安稳。 前一阵子李茂的儿子封了户部侍郎,约莫心里高兴,加上闲了下来,所以才敢将手伸到朔阳来。 这倒是给白卿言提了一个醒,得让那些对白家和白家军虎视眈眈的人忙起来,他们才无 暇来找麻烦。 长廊一头,白家门房的婆子匆匆而来,朝白卿言行礼后道:“大姑娘,萧先生来了。” 萧容衍 他今日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来得太勤快了些。 白卿言手心微微收紧,颔首:“去看看” 萧容衍已被请入正厅,正坐在正厅喝茶。 余光看到颀长清瘦的白卿言跨入正厅,萧容衍起身,深目含笑,朝白卿言的方向长揖一礼:“白大姑娘” 身着水绿色菱纱衣裙的白卿言颔首还礼,见萧容衍头上带着那支与她一模一样的雁簪,面颊微热:“不知今日萧先生登门,所为何事” 婢女进门给白卿言上了茶,又退出了正厅。 见正厅只剩下他们两人,婢子都在厅外守着,萧容衍这才压低声音道:“听说今日是夫人的寿辰,衍特来给夫人送寿礼。” “母亲并未打算设宴,连白氏宗族的人都不知,萧先生竟知是今日。”白卿言端起茶杯,清亮的茶汤映着白卿言含笑的眉目。 正厅内无旁人,萧容衍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日后总要成为一家人,总得打探清楚,多多示好,来日方能不被为难。” ------题外话------ 二月啦小祖宗们秃头作者君说话算话咱们月票第二,秃头作者君在春节给小祖宗们爆更 第五百零五章:同喜 白卿言抬眼便撞入萧容衍的深目中,轻轻握紧了手中的白釉描金茶杯。 那人目光带着极淡的笑意,波澜不惊,仿佛未曾说什么出人意料的惊人之语。 白卿言垂眸,眼底笑意更深了些,耳根也跟着泛红,稳住心神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颔首道:“萧先生有心了。” “听说,皇帝要派新招收的兵士前往南疆,衍在此恭喜大姑娘得偿所愿。” 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亦是对萧容衍道:“也恭喜萧先生,得偿所愿。” 晋国皇帝派去的新兵由白家军训练,将来便有可能为白家军所用 而只要晋国在西凉边界陈兵,便自会解了大燕之危。 此次,不论是白卿言还是萧容衍,都能在此事上得利,可谓同喜。 萧容衍坐在白卿言下手,望着白卿言精致白皙的五官,心头发热,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并不好受。 这些日子有大燕的事情绊着萧容衍,且他日日来白府上也不合适,夜闯白卿言的闺房更怕白卿言无法与她的母亲交代,硬生生忍了这么些日子,借着给白卿言母亲生辰送礼才上门来见她。 他只觉即便是就这样坐在一起喝茶,对他来说觉得惬意安宁。 萧容衍刚喝了一口茶,就见春桃款步从正厅外进来,从黑檀描金的柱子后绕行至白卿言的身侧,用手掩着唇低声在白卿言耳边道:“二姑娘让人送信回来了,人刚到。”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向萧容衍的方向:“萧先生稍坐,我去去就来。” “不急”萧容衍低声说道。 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从正厅跨出来,走至长廊入口处,立在那里的黑衣护卫忙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信:“大姑娘” 白卿言接过信:“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黑衣护卫退下后,白卿言将信拆开。 信中,白锦绣同白卿言说了梁王炼丹之事的进度。 当日太子和太子妃前往梁王府探望梁王,谁知道竟然发现梁王真的在府上炼丹药,且是以孩童鲜血入丹,太子当场就气得晕了过去,被太子府护卫军抬了岀去。 太子府护卫军更是将那些奄奄一息的孩童从梁王府救了出来,当着大都城众多百姓的面直奔医馆,事情闹得极大,连皇帝也无法再护住梁王。 梁王被收入狱中,在狱中对炼丹之事供认不讳,并且称自己受到了那仙师的蛊惑才用童男童女的鲜血炼丹,但梁王还算聪明,称这童男童女是他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吕晋还在梁王府里搜到了这些孩子的卖身契。 后来还有人牙子去作证孩子是他卖给梁王的,他也是从旁人手中买回来的这些孩子。 此案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结案,梁王手中有那些孩子的身契,也幸而这些孩子都还活着,只是失血过多。 梁王违背祖训私下炼丹,被皇帝训斥,下令让其禁足府中自行反省。 吕大人应御史要求,几乎将梁王府翻过来,也没有找到那些没有找到的孩童尸身,反倒是在九曲巷王家搜出了不少尸身,那妇人看到自己儿子残破不全的尸身,人都疯了。 王乡绅留下认罪书带全家畏罪自尽,死无对证,更无从辩白,所以最后结案,梁王没有受多大牵连,王家背了黑锅,且全家一个不留。 九曲巷王家找出来还活着的孩子,都被送回了各自家中,王家被抄家。 还有王家公子王坤被救出来的“玩物”,也统一都送到善堂去了。 皇帝原本要追究是谁在九曲巷王家放了一把火,可后来王家烧得太干净什么也没有能查出来,具被救出来大一点的孩子说,当时那些人要杀了他们,后来就起火了。 百姓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说这放火之人是在替天行道,否则那些孩子恐怕一个都活不成。 白锦绣心中不安,她当初认为九曲巷王家被烧,王家诸人也都入狱了,便撤了盯在王家的人手,没想到就让旁人钻了空子,将那些孩童的尸体送到了九曲巷王家。 她信中顺便还提了一嘴被送到九曲巷王家的白卿玄,白卿玄也被救了出来,大约是因为被装在瓶中移动不得,一边脸已经被烧毁,高烧一直不退,去善堂救治的大夫说活不活得成全看天意。 白卿言看完信立在廊下细细琢磨,深觉此事是皇帝的手笔,皇帝这是要护着梁王啊 梁王府由皇帝派暗卫把守,他们的人不太好靠近,怕被发现打草惊蛇,梁王在皇帝监控之下自然要做出无权无势蠢笨无能,无人可用的模样。 能在白锦绣派出去监视梁王府的人,和太子府派去盯 着梁王府的人眼皮子底下,将那些孩童的尸体送到九曲巷王家,也就只有皇帝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又或者,梁王去了上墨书斋,找萧容衍的人帮忙了 毕竟,晋国朝廷越乱,对大燕来说越有利,于萧容衍来说让梁王活着比死了的用处大。 很快白卿言就将自己这想法否定了,萧容衍的人再厉也不可能在皇帝暗卫包围的梁王府带着那些孩童的尸身出入。 白卿言听着越来越领人烦躁的蝉鸣声,对晋国这个朝廷越来越失望。 如此说来,皇帝应当是知道梁王用孩童炼丹的,可这些孩童的命对皇家人来说如同草芥,不值一钱,就如同白家人对皇帝来说,在用不上的时候也是不值一钱,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风过,鎏金铜钩与铜铃发出极为细微磕碰声,长廊里的纱帐摇曳,茂盛古树,繁枝茂叶沙沙作响。 白卿言只觉眼眶酸胀。 民为国之根基,皇帝登高之后怕是忘了。 孩童,便是国之未来 大都城能看出此事蹊跷的人,定不在少数,勋贵人家一向是望着皇室的风向而动。 如今皇帝袒护炼丹的梁王,不知多少勋贵人家会跟风开始炼丹服用丹药,届时大都城勋贵炼丹成风,皇帝也就能名正言顺安排梁王继续替他炼丹。 ------题外话------ 第二更小祖宗们二月好呀这个月还是求月票的一个月有月票有加更爆更哦 第五百零六章:剿匪 此次,虽然棋差一招,没有将梁王置于死地,好歹救出了一部分孩童。 剿匪之事也不能再耽搁,要在被王家安排来朔阳的假匪徒逃离之前,声势浩大的出城剿匪,也算是给皇帝和太子交了一次差。 “春桃,你去告诉郝管家,派人去同白卿平和沈晏从说一声,明日一早出发剿匪,叮嘱沈晏从山上高树林立,羽箭无用武之地,新兵佩刀即可。”白卿言开口道。 “好,奴婢这就去。” 白卿言将白锦绣的信叠好放进衣袖里,这才转身回到正厅。 正厅之内,月拾正弯腰同萧容衍说着什么,见白卿言进来,月拾忙直起身朝着白卿言的方向长揖一拜:“大姑娘” 昨日,月拾已经问清楚了,主子说暂时唤白大姑娘“大姑娘”就是了,月拾没明白暂时是个什么意思,可既然主子说了就先这么唤着,等什么时候主子让改口唤别的称呼时,他再唤别的也成。 白卿言颔首,一边朝着主位走,一边问:“不知道,萧先生对南都郡主柳若芙和梁王之事,可知道内情” 萧容衍倒也没有瞒着白卿言,点头:“知道” 不止知道,萧容衍还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太子自然是想要梁王“玷污”了南都郡主被皇帝怀疑意图染指兵权,却又不想梁王真得实惠娶了南都郡主。 可萧容衍想要的,是晋国两个皇子因夺嫡纠缠起来,晋国朝廷斗得越厉害,越乱对大燕越有利,所以萧容衍的人便顺水推舟推波助澜,让太子的人成全梁王和南都郡主做一对真正的夫妻,替梁王和南都郡主有了夫妻之实。 如此白卿言便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坐下:“后来我命人假冒大燕九王爷救了梁王一命,如此算来梁王应当对大燕九王爷感恩戴德才是。” 萧容衍只笑不语。 “今日夫人寿辰,不知道衍可有幸亲手送上贺礼,向夫人祝寿”萧容衍望着白卿言低声问。 白卿言将守在门外的婢子唤进来,让她去清和院问一问母亲,萧先生前来贺寿看母亲见是不见。 “多谢大姑娘。”萧容衍笑道。 不多时,董氏身边的秦嬷嬷亲自过来,笑着朝白卿言和萧容衍行礼后,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和蔼道:“夫人让我来传话,有劳萧先生惦记,白家有孝夫人生辰并不打算设宴。萧先生来者是客,若是不嫌家常便饭粗陋,请随老奴一同前往韶华院。” 萧容衍从容起身朝秦嬷嬷一礼:“承蒙夫人相邀,衍不胜荣幸。” 董氏也是想着今日家宴,白家无男子可与董长澜一席,正巧萧容衍来了,萧容衍又是对白家有恩之人,正好请萧容衍随董长澜一席。 “萧先生请”秦嬷嬷侧身对萧容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容衍颔首,转而看向白卿言:“白大姑娘请” 秦嬷嬷走在最前方带路,白卿言和萧容衍保持着距离并肩而行,一路说着话,沿着九曲回廊很快就到了韶华院。 萧容衍已经来过一次韶华院,可跨入门槛还是忍不住再次赞了声韶华院的景致,难怪那已经被除族的白家五老爷之前想要霸占白家祖宅。 曲径清凉,花香似锦,绿云如盖,阴逐满园,蝉鸣鸟叫,流水潺潺,鱼跃欢腾。 这样的景致真是再难寻得。 董氏一行人早已经到了韶华院,正坐在二楼说笑。 董长澜喝着茶偶尔说起在登州的趣事儿,引得几个孩子赞叹连连,纷纷嚷着有机会想去登州看看。 见白卿言和萧容衍进门,白锦稚眼睛一亮,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唤道:“长姐萧先生” 董长澜回头,也忙起身笑道:“表姐,萧先生。” 萧容衍上前两步,恭敬向董氏和白家其他人问安。 四夫人王氏见到萧容衍,心中感激,拨动檀木佛珠的手一顿,起身笑着对萧容衍颔首。 萧容衍让月拾将给董氏准备的生辰礼锦盒拿了过来,月拾打开,里面是一尊雕工极为将精致的瑞兽玉雕,玉质通透一看不是凡品,更让人惊讶的是瑞兽眼睛里镶嵌的两颗夜明珠,爪嵌宝石,都不知道是怎么嵌进去的,做工极为精妙。 “衍曾听闻,在龙阳城时,有传说萧某的宅子在龙阳城内,有一座一人高的金雕瑞兽,全身镶嵌满了宝石,衍想着约莫说的就是这尊雕像,可外面传的太过夸张了些。”萧容衍笑着朝白卿言看去。 白卿言垂眸凝视茶杯之中清亮的茶汤,若无其事。 白锦稚转头朝自家长姐看去,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旁人不知道,北疆一战的将领可都知道啊那 不过是长姐诓骗梁军的。 “萧先生此物太过贵重,还请收回”董氏笑盈盈开口。 “还请夫人千万不要推辞”萧容衍起身朝着董氏长揖一礼,“此物在衍手中,也是怀璧其罪,不如献于夫人,愿夫人健康安泰。” 萧容衍语气诚恳,董氏反倒不好推辞,想着将来也重礼还回去就是了。 只是一来一往,长此下去便有了交情,然萧容衍虽是商人身份,可人品贵重,董氏倒是不介意,来往也无妨。 笑了笑便道:“如此,便谢过萧先生了秦嬷嬷收起来吧” 萧容衍这才笑着坐下。 “萧先生以前去过登州吗”白锦稚笑着问。 “倒不曾”萧容衍转头看向董长澜,又道,“不过,衍倒是听说登州往前的几个县,因为靠近戎狄,所以几乎年年秋季都会遭到戎狄的劫掠。” 董长澜点了点头:“戎狄多是游牧为生,冬季粮食不够,自然要出来劫掠。” 萧容衍想了想放下手中茶杯,笑着对董长澜道:“衍是个商人,在商而言商来说,为何登州不开放互市如同大燕蒙城每年开放互市,西凉部分牧民可在互市之中换取粮食,蒙城百姓可换得皮货马匹,如此以来各取所需。登州若如此,不是能最大程度上避免戎狄劫掠吗”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五百零七章:大国威仪 董长澜看向萧容衍很是惊讶萧容衍会想到互市,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萧先生所言,早些年家父曾经也向朝廷上过奏折,可是陛下认为若是晋国率先提出互市,就是向戎狄低头,有损晋国大国威仪,再者也怕戎狄细作混进来。” 后来董清岳曾想秘密派人去戎狄,与戎狄商议让戎狄低头先求互市,可被董清平给劝住了,生怕弟弟派人前去戎狄一片好心,却落个通敌叛国之罪。 白锦稚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大国威仪难不成边民受苦年年被劫掠就不损大国威仪了 大国威仪,难道不是不使百姓受战乱之苦,不使百姓被他国劫掠,不使百姓食不果腹 要让白锦稚说,就应该让皇帝也去登州生活几年,体验一下边民之苦,他便明白什么才是大国威仪 萧容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白府传善的婢子鱼贯而入,拎着黑漆描金的食盒上了三楼摆善,又从另一处楼梯而下。 等楼上午膳备好,秦嬷嬷下来,请一行人才上了三楼。 今儿个午膳有一道菜是董葶珍亲自下厨做的,登州风味的烤饼,虽说比登州时的味道差了些,可能让董氏吃到故乡有名的登州烤饼,董葶珍还是很有心的。 “这个烤饼,表小姐天还不亮就起来折腾了,折腾了好几锅,也就这锅味道最像”董葶珍的贴身侍婢笑道。 “葶珍有心了”董氏握了握董葶珍的小手。 男女席间依旧是隔了一道屏风,约莫是今日萧容衍将互市起了一个头,董长澜席间都是在同萧容衍谈论此事,十分虚心请教萧容衍蒙城互市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萧容衍是到过蒙城,正巧在蒙城互市那几日正在蒙城,毫不藏私,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都告知于董长澜。 董长澜听得极为认真,似乎对这个互市十分感兴趣。 两人席上谈论到了席下,直到暮色四合,白府灯盏逐一亮起,萧容衍起身告辞之际,董长澜还有些意犹未尽,随同白卿言一同将萧容衍送到门外。 董长澜在门外郑重向萧容衍发出邀请:“萧先生,若他日得闲,定要来登州看看长澜对萧先生所言十分有兴趣,想来家父也是一样” 萧容衍朝董长澜拱手:“登州,衍是一定要去的届时必会登门打扰。” 目送萧容衍离开随白卿言往回走时,他道:“表姐,我觉得这位萧先生,似乎对表姐有意。” 董长澜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白卿言一句。 董长澜也是个男子,十分明白一个男子望着女子的眼神代表着什么,这位萧先生虽然掩藏的极好,可每次只要表姐开口,这位萧先生目光必定望着表姐,其欣喜和笑意,是藏不住也装不出来的。 白卿言手心一紧,看了眼董长澜:“长澜何出此言啊” 董长澜以为白卿言对萧容衍无意,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表姐,原本祖母和我父亲的意思,是想让表姐嫁于长元,如此便也不怕表姐受婆母磋磨,可表姐对长元无意,且白家也需要表姐撑着,祖母和父亲也就不在勉强,可他们嘴上不说,心底还是担忧表姐的终身大事。” 董长澜偷偷瞅了眼同他一起沿着长廊往回走的白卿言,见白卿言没有恼火的迹象,这才接着道:“若是不嫌弃这位萧先生的出身,倒是可以考虑让其入赘白家,这位萧先生胸襟广阔,格局眼光独到,若是真心对表姐,倒不失为良配。” 白卿言抿唇未语,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半垂着眸子,半晌才道:“等这乱世结束之后吧” 乱世结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董长澜也不再劝,见已经快要到君子轩门口,董长澜对白卿言长揖一礼:“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登州了,表姐所言长澜一定会一字不差带给父亲” 白卿言颔首:“明日我要出城剿匪,定然是赶不及送你们,路上小心,到了记得派人送信来报个平安。” “表姐放心”董长澜此时已经是归心似箭,想尽快将表姐所言带给父亲,早日为戎狄秋季突袭做准备。 入夜,白卿言悄悄去了董氏的清和院,并未让丫头们通报。 秦嬷嬷在上房门口守着,眼眶发红,对着白卿言指了指上房内,示意董氏这会儿正难过。 往年,母亲生辰时,就数阿瑜点子多,记得前年,阿瑜还带着兄弟们一早在院内舞狮为母亲庆贺。 十七个样貌英俊的少年郎,穿着舞狮服,怀里抱着狮头单膝跪地贺董氏身体康健的画面尤在眼前。 阿瑜立在最前,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傲岸不群 ,单手抱着一个狮头,笑起来眼里盛满了艳阳的细碎华光。 可今年白家十七儿郎,一个都不在。 今儿个一早,她是想起父亲还在时,每年母亲过生辰,父亲都要早起亲手给母亲搓根长寿面,所以才带着妹妹们来了清和院小厨房闹。 白卿言立在上房门口,隐隐听到屋内传来母亲极为压抑的哭声,她眼眶泛红,眼泪来的悄无声息,她偏头皱眉不着痕迹抹去泪水。 其实对母亲来说,最好的生辰礼物,应当是父亲和阿瑜的那声,平安回家吧 她紧紧咬着牙,她不能怨上天不公,上天给了她回来的机会,给了她护住母亲和诸位婶婶妹妹的机会,她心存感激。 她恨的是自己,是自己荒废后娇养自己,荒废的那些年。 “秦嬷嬷,我还是不进去了”白卿言的声音十分闷沉,“劳烦你照顾好母亲。” 秦嬷嬷跟了董氏这么多年,自是知道董氏这个时候定然也是不想让大姑娘看到,她颔首道:“大姑娘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夫人的。” 第二日天还未亮,朔阳上空繁星闪耀,明月皎皎。 校场四周高高架起的火盆,将这里映的恍如白昼。 第五百零八章:一较高下 白卿平和沈晏从已经安排妥当,一会儿要护着白卿言的,除了这几日卯足了劲儿教授新兵本领的西凉杀手之外,还有沈晏从和太守府的高手,务必要将白卿言的周全放在第一位。 沈晏昨夜接到消息,说今日一早白卿言便要带人上山剿匪,便专程回家了一趟,他父亲叮嘱沈晏从,此次若是沈晏从能护住镇国公主安危,便能让镇国公主刮目相看,因此还将沈府身手最好的十个护卫给了沈晏从。 白卿平看得出沈晏从跃跃欲试,希望能在白卿言面前大展身手,被白卿言另眼相看,也不挣风头,今日选择留在营中。 西凉来的杀手,昨晚也已经商量过了,今日山上斩杀白卿言之后的退路,摩拳擦掌等白卿言前来。 很快有人快马冲进校场,勒马高呼道:“镇国公主有令,沈晏从率军于北城门与镇国公主汇合,上山剿匪” 沈晏从紧紧握着腰间佩剑,一跃从点将台上而下,抱拳高呼道:“沈晏从领命” 语罢,沈晏从朝着白卿平拱手:“卿平兄,校场就交给你了” 白卿言忙还礼:“晏从兄放心一定要多加小心,护好镇国公主” 沈晏从颔首,一跃上马,视线扫过校场内打起精神全身紧绷的新兵,高声喊道:“出发” 新兵头一次上阵就没有不怕的,有人还未出发便已经双腿打颤,甚至生出些退意,但一想到能斩山匪头颅便可得十金,咬咬牙又强撑着跟在队伍之中朝北门行进。 白卿言与白锦稚和白家护卫早早就在城北候着,远远看到举着火把的新兵朝这个方向而来,白锦稚胯下骏马喷出粗重的鼻息,马蹄踢踏。 按照道理说,新兵头一次上战场,将领要在点将台上激发士气才是。 可是,那是对如同白家军和晋军那样的正规军队。 正规军队,所言应当震耳发聩,慷慨激昂,方能鼓舞士气 而面对这些因钱而聚,训练不过几月的民兵,对付山匪讲国之大义,并不能鼓舞士气。 所以,白卿言选在城外,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自己消化害怕的情绪。 沈晏从看到骑在骏马之上的白卿言和白锦稚,扭头和身边人说了一声,一夹马肚先行冲向白卿言,一跃下马行礼:“镇国公主,高义郡主” 白卿言颔首:“可有中途退缩的” 沈晏从笑了笑道:“倒是有犹豫的,但最后都跟上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着高举火把的新兵集合在北门口,白卿言轻轻一夹马肚上前,目光扫过新兵或害怕或紧张的表情,问:“都怕吗” 新兵几乎想也不想,高声三呼 “不怕” “不怕” “不怕” 白卿言眉目间染了一层极淡的笑意,开口道:“我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身边有一支女子护卫队保护,可我还是怕的” 在这些新兵的眼里,白卿言虽是女子,可她可是南疆北疆之战都战无不胜的镇国公主,威严十足,他们还以为白卿言是那种无惧生死的将军,可她却说她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害怕。 “怕,没有什么可耻的”白卿言扯着骏马的缰绳,立于手中举着摇曳火把的新军之前,“边疆锐士,哪个上战场不是用命换命哪一个活下来的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们难不成就不怕死吗不是的是人都会怕死我也会怕” “可我们不能因为怕,便放任那些山匪不管,今日他们劫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再放纵下去他日劫的就是我们自家的孩子”白卿言神情逐渐肃穆,“我们面对的并非他国训练有素的敌国精锐,而是心肠歹毒对本国百姓暴徒,我们训练数月你们又都是优中选优战斗能力极强的翘楚,难道还比不过从未经过训练野路子出身的山匪” 火光摇曳之中,那些头一次要实战的新兵们,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 是啊,他们可都是被挑选出来的,平日里对战训练,他们可都是胜者 “所以,此次该怕的是那些山匪那些山匪,他们知道我们正在练兵意图剿匪,还敢下山光明正大掳掠孩童挑衅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练兵数月,练的不是花架子,腰间的刀更不是过家家,刀出鞘,必饮血” 新兵们此刻已然是摩拳擦掌,意图与那些山匪一较高下。 白卿言调转马头,对沈晏从道:“出发” 沈晏从视线从白锦稚背后背着的箭筒上收回来,纳闷也没见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带弓啊,背一筒箭作什么 昨日,镇国公主不是专程交代了,山上高树林立,羽箭无用武之地,带刀即可吗 他骑马上前,高呼:“出发” 西凉杀手们见白卿言未带射日弓,心放了下来,早就知道白卿言射日弓箭无虚发,若是白卿言带弓箭他们生机就小一些。 天际将将露出一丝亮光,新兵已经将山下包围。 沈晏从下令让人各自带队,灭了火把,从不同方位,悄悄向山上逼近,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损耗,拿下山匪。 临行之前,沈晏从又给新兵们鼓了劲儿,他按照白卿言的思路,将这些山匪形容成野路子出身的菜瓜,说谁先到营地抢到山匪的脑袋,谁便能得到十金。 见白卿言和白锦稚下马吩咐白家护卫留在山下,她们二人要与新军同行,沈晏从又笑着对新军们喊道:“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虽然将护卫军留在山下,可她们可是武艺高强啊,咱们千万可别被公主和郡主抢了先,丢了十金啊” 新兵们一看镇国公主脸护卫军都不带,更不将那些山匪放在眼里,顿时卯足了劲儿,跟竞赛似的往山上冲。 沈晏从选了六个西凉杀手跟在白卿言身边,他们手握长刀见新兵已经都急吼吼冲上山去抓山匪,对视一眼,猛然拔刀转身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袭来。 第五百零九章:但求速死 全身除去铁沙袋的白卿言,周身轻盈如燕,她一把推开白锦稚,眸色深沉,竟不避突如其来的寒刃,手中长剑出鞘,寒光迸现急速上前的一瞬,血雾飞散,那人头颅朝山坡之下滚去,带血的头颅面容狰狞,目眦欲裂。 沈晏从虽早有防备,却没有料到西凉杀手的动作会这么快,那西凉杀手一动手,沈家护卫立刻拔刀相对。 “长姐后退”白锦稚迅速拔剑护在白卿言身前。 血腥气弥漫在深林月色之中,一片轻薄的青云缓缓将明月遮住,四周光线和声音亦跟着逐渐消失,万籁俱静,鸦雀无声。 杀手领头看着身上沾血长剑滴血,被白锦稚和护卫迅速护在身后,眸色镇定杀意十足的白卿言,饶是再迟钝也察觉出白卿言对他们有所防备,今日白卿言暴露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以身为饵给他们下套罢了 杀手领头心中大骇,直呼不好,可已经被发现,且走到了这一步,完不成任务逃走是死,完成任务其他活着回去的人,还能活 心一定,西凉杀手领头人,吹了个哨声,便与沈家护卫纠缠在一起。 处处皆是刀锋碰撞之声,处处皆是剑影扑朔之影。 白锦稚手握长剑将白卿言护在身后,很快混在上山捉拿山匪队伍里的杀手全部折返,白家护卫军也冲了上来。 白锦稚护着白卿言不住向后退,白卿言抬手扣住白锦稚的肩膀,冷静平稳的嗓音在白锦稚耳边响起:“没事,别怕你能护住长姐” 对,白锦稚是怕,不是怕受伤也不是怕送命是怕自己护不住长姐。 此刻再与长姐并肩而立,面对厮杀,她不由想起在秋山关救九哥白卿雲那夜,若不是肖若江将她护住,她早已人头落地。 又想起火神山,若非长姐及时赶到,她怕已经葬身火海。 “大姑娘”白家护卫高呼一声,将白卿言的射日弓丢于白卿言。 白卿言一把接住,从白锦稚背后的箭筒摸出羽箭,搭箭拉弓。 正与西凉杀手缠斗的沈晏从只觉带着寒气的箭矢,夹裹风雷之势,擦着他的耳朵嗡鸣而过,他只看到一道虚影,霎时滚烫的血雾喷射他一脸,面前对他举刀的西凉杀手,颈脖洞穿,那羽箭险些穿树而过,箭羽颤抖声仿佛就在人耳边。 知道白卿言射日弓的厉害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另一回事,沈晏从难掩震惊。 不等沈晏从反应过来,箭矢呼啸之声从背后接踵而来,箭无虚发,箭羽离弓必取人性命。 沈家护卫耳边穿过箭矢之声从耳边擦过,都心有余悸,白家护卫军还在奋力搏杀,丝毫不担心自家大姑娘的箭会伤到他们。 西凉杀手领头看准了白卿言的位置,以胸膛迎了白家护卫一刀,扬手将暗器朝白卿言的方向发去,高呼:“撤” 是他带着兄弟们来的,只要他能用命换来将镇国公主一击即中的机会,兄弟们回去就都能活命了否则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白卿言对危险的敏锐程度极高,凭借本能一把扯住白锦稚的衣领,将她脑袋按下的同时,旋身绕树,有极为细微的呼啸声擦着白卿言的发丝带风而过 十几枚泛着幽绿光泽的细针牢牢定在树上,若是白卿言和白锦稚稍稍晚一霎那,如今怕是已经成这毒针下的亡魂。 被白家护卫军利刃穿透胸膛的杀手领头,见白卿言旋身绕树躲过他身上唯一的暗器,抽箭拉弓,竟又夺一人性命,自觉无力回天,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狼狈倒地。 遮月云翳缓缓而去,明月皎皎清晖遍地,树影幢幢。 山上喊杀之声陡然高昂响起,深林之中飞鸟惊起,山匪据点如犹如热锅般嘈杂。 而山腰中央,已是尸首一片,鲜血蜿蜒。 白家护卫军和沈家护卫,各活捉一人,押了回来,将浑身是血的两人按跪在白卿言面前。 “大姑娘,舌后藏毒已经被取出来了可带回府审问”白家护卫军上前,抱拳对白卿言道。 气喘嘻嘻的沈家护卫也上前,对白卿言和沈晏从道:“镇国公主,公子此人齿后的毒也取出来了。” “镇国公主若放心,可将这两人交于我审问,我定当审个水落石出”沈晏从急于在白卿言面前立功,上前请命。 “不用审了。”白卿言接过白锦稚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沾染的鲜血,“西凉公主李天馥派你们来的,是吗” 那两人跪地垂头,咬死了不吭声。 “西凉除了那个什么阳公主李天馥,没人会做这种蠢事”白锦稚眸色凉薄,她没有忘记在太子娶侧妃的婚宴上,那什么狗屁西凉公主要杀她 长姐的事情,也亏得她是个公主,要是别人白锦稚一定宰了她。 沈晏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既然公主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留着也用了,不如杀了了事。” “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今日人头落地,要么我派人送你们去大都城你们与太子坦白李天馥拍你们来杀我之事,自然了你们西凉死士服用的那个每月发作一次,半年丧命的毒我也可以让人帮你们解。” 白卿言话音一落,那两人似有心动,挣扎不过片刻,其中一人抬头道:“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人话音一落,对沈晏从颔首,沈晏从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鲜血喷溅。 “你呢也如此硬气吗”白卿言看向另一人。 “但求速死”那人道。 “是条汉子,放心去吧,我会将你们葬在一起。”白卿言说完转身率先向山下走去。 沈晏从毫无犹疑,一刀结果了那人,彻底将李天馥派来的死士杀尽。 山上热闹非凡,九曲巷王家本就不入流,派来的也并非绝世高手,不过是借着悍匪之名,加上有几分身手,对付普通百姓还成,面对这些经过训练且人数众多的新兵,必然溃不成军。 第五百一十章:光宗耀祖 白卿言和白锦稚带着白家护卫军在山下候着,在朝阳从山头跃出,照亮这山峦大地之时,山上传来了欢呼声。 白锦稚眉目间露出笑意:“长姐,看来能给太子还有皇帝交差了。” “这么大的喜讯,自然是要去给太子禀报的” 报给太子之后,怕是还要让纪庭瑜一行人再劫一场,以此来向太子表明,匪患未清,朔阳还得加紧练兵。 朔阳城内,百姓早起之后都听闻了今日一早便听闻镇国公主带兵上山剿匪之事,有人远远看到镇国公主带新兵从朔阳城北而来,纷纷奔走高呼。 “镇国公主回来了镇国公主剿匪回来了” 靠近北城门的百姓放下手中的活计,围在城门往外看,果然看到远远一队人马缓慢朝朔阳城的方向走来。 百姓奔走相告。 “快看啊是镇国公主剿匪回来啦” 一时间,朔阳城的百姓纷纷走至长街,挤在北城门伸长脖子往外望。 眼见骑在高马之上,一身利落装束的白卿言和白锦稚走在最前,不知是谁高呼:“真的是镇国郡主,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肯定是剿匪得胜回来了” 随白卿言c白锦稚与沈晏从一同回来的新兵,老远看到朔阳城的百姓在北门口欢呼,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自豪愉悦之感。 被搀扶着回来受伤的新兵抬头朝着城门口的方向看去,压低了声音问:“是在迎接我们吗” “自然是迎接你们的啊你们可是为民剿匪,荣耀而归的”沈晏从转过头笑着道。 新兵们原多都是家中种田的农户,听到沈晏从如此说,面色涨红,忍不住挺直脊背,保持着最佳仪态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剿匪新兵进城,百姓们夹道欢迎,议论纷纷,脸上全都是笑容和崇敬。 新兵们头一次实战归来,就被百姓夹道相迎的阵仗,极大满足了他们的自豪感。 茶楼之上月拾听到楼下喊声,推开隔扇出来往外看,可城楼挡住了视线,直到看到白卿言入城,月拾忙转头对萧容衍道:“主子,白大姑娘回来了。” 今日一早,得知白大姑娘带兵出城,他们家主子就来了茶楼。 虽然说对付几个小毛贼根本难不倒白大姑娘,可他们家主子还是挂心的。 萧容衍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立在二楼倚栏处看向快要从茶楼下过的白卿言。 晨光渐盛,耀目金光映着骑于高马之上,身姿挺拔的清瘦的纤细身影,明艳惊鸿,从容坚韧,如有秋霜夏震之威,通身威势深入骨髓,无法遮掩,让人不敢逼视。 萧容衍不禁想起白家七公子白卿玦,眼底含笑,白家子孙,各个傲岸不群,风骨清隽。 约莫是感觉到茶楼之上的视线,白卿言抬眸,正正撞入萧容衍的深眸之中。 白衣公子矜贵温润,浅浅朝白卿言颔首,炙热藏在极为沉静克制的漆黑眸色下,隐隐透出让人惊心动魄之感。 白卿言攥紧了缰绳,收回视线,唇角几不可察勾起淡淡的弧度。 有小姑娘看到白卿言身上的血迹,高声问道:“公主受伤了吗” “不是这是贼人的血”白锦稚笑着对那小姑娘道。 小姑娘没有料到会得到郡主的回应,一张脸通红,怯生生点了点头,张了张嘴竟然紧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卿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对小姑娘笑了笑,突然侧头向后唤了一声:“沈晏从” 沈晏从连忙一夹马肚上前走至白卿言身侧:“镇国公主吩咐。” “我一身血就不回校场了,你将新兵带回校场,此次立功的除了十金的奖赏之外,可以升十夫长,给两天假回家去看看”白卿言道。 沈晏从颔首:“镇国公主放心,小人一定办妥” “走吧。”白卿言同白锦稚说了一声,一夹马肚率先朝白府方向而去。 白锦稚与白家护卫紧随其后,快马离去。 “镇国公主可真好看啊”刚才那小姑娘呆呆道。 “可不是都说这镇国公主是杀神,可杀神护我晋国百姓,护我朔阳百姓呢这镇国公主就是史上最美的杀神”有之前被白氏宗族坑害,愈白卿言才得以公道的朔阳百姓高声道。 立在长街两侧的百姓中,有老者在新军队伍里看到相熟的年轻人,高声笑道:“二娃你出息啦打架都能打出名堂,打了胜仗,可以光宗耀祖啦” “是呀打赢了斩了山匪一颗头颅,有十金能回去盖房子娶媳妇,给我爹娘养老啦”年轻人身上小伤已经处理,眉目间全 都是喜意。 “出息回头我让我家山根也去报名,你要多照顾这点儿啊”老者高声喊道。 “放心吧德叔你让山根尽管来新军营里顿顿吃肉,每天训练拿了前三还能给家挣肉吃嘞现在新军营里还来了几个先生叫我们识字,脑子好的字认的好写得好,前三名也能给家里挣肉嘞”年轻的新兵二娃扭头扯着嗓子对那老者喊道,“山根脑子好,打架不行,识字肯定行的他来了我铁定照顾他我俩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以前听闻新军营里顿顿吃肉,朔阳百姓有的还多有不相信。 如今,这新兵当着长街两头百姓的面说出来,不少百姓心动不已,更何况去军营还可以识字这简直是天大的好处。 普通人家为何不识字,还不是上不起私塾。 有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让自己娃儿也去,就算是不为吃肉好歹学几个字,全家也不至于一看字就成了瞎子。 心思活络的已经挑起扁担匆匆往家里方向跑,打算回去和自家婆姨商量商量,让儿子也去当新兵。 白卿言到白府门口时,正遇到董长澜带着崔氏一行人要出发回登州。 见白卿言一身血迹回来,正在白府门前送董长澜的董氏,吓得脸上血色一瞬退了个干干净净。 “表姐你这是”董葶珍睁大眼盯着白卿言身上的血迹。 第五百一十一章:无伤大雅 “表姐”董长澜也愣住,神色紧张,“表姐你受伤了” 白卿言一跃下马,身形利落,她垂眸看了眼衣衫,笑道:“旁人的血,我无事。” 崔氏也被吓了个小脸发白,听白卿言这么说用帕子按住心口,只觉胃里翻涌,她忙拍了拍心口强压下这种感觉,她自小就见不得血。 “长澜,容姐儿一路平安”白卿言笑道。 董长澜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扶着崔氏上了马车,崔氏素手撩开马车幔帘对白卿言道:“表姐,得空要来登州,祖母很是想念你。” “知道了”白卿言颔首。 “葶珍,你真的不去登州”崔氏又问董葶珍。 原本董长澜和崔氏的意思,是带着董葶珍一同回登州的,等到年节大都董家回登州董葶珍便可随大都董家人一同回大都,可董葶珍十分喜欢朔阳,又觉得董氏寂寞,不愿意走。 董葶珍摇了摇头:“我想留下多陪陪姑母还想随锦稚妹妹去见识见识校场练兵呢” 这是白锦稚私下答应董葶珍的,刚下马的白锦稚听到这话,忙朝着大伯母董氏看去,见董氏没有不高兴,这才道:“小事情” 董葶珍不愿意走,崔氏也未曾勉强,只叮嘱了她几句,让她不要给表姐添麻烦。 “姑母,表姐长澜走了请姑母和表姐一定要照顾好身子时常给登州来信,好让祖母放心” “长澜哥哥,你带我问祖母和二叔二婶安”董葶珍上前一步,朝董长行礼。 董长澜颔首,对董氏和白卿言一拜,这才上马,带着董家护卫缓缓离开。 董氏目送董长澜一走,就扯着白卿言和白锦稚的手腕儿往拨云院走,吩咐婢女即刻备水为两位姑娘沐浴。 董葶珍用帕子掩唇低笑,扭头对自己的贴身侍婢道:“我们去给表姐和表妹准备一点吃食,今儿个一早就出发剿匪,想必此时已经饿了。” “大伯母,我是真的没有受伤,要不您拖着长姐去沐浴就行了,我回我自己院里行不行”白锦稚陪着笑脸道,生怕董氏要让她脱了衣裳检查。 “母亲,我也没有受伤。”白卿言也道。 董氏一语不发,拖着两人回了拨云院,果然亲自检查了白卿言和白锦稚身上有无伤口。 确认两人无恙,董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去白锦稚的院里给白锦稚取一身衣裳过来。 隔着一道屏风,白锦稚和白卿言两人各自沐浴,白锦稚低声对白卿言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伯母要同我母亲那般,跟老虎似的恶狠狠直接剥了我的衣裳检查,要我是敢不从就用巴掌往我胳膊上抽没想到大伯母这般温柔,平日里大伯母那么端庄持重,我还当大伯母比我母亲还凶呢。” 白卿言眉眼里有笑:“回头这话要我同三婶儿说。” “哎哎哎长姐这姐妹私房话可不兴向长辈告状的”白锦稚忙喊道。 两人沐浴出来后,白锦稚同白卿言坐在临窗软榻下,一边由婢子绞头发,一边喝着董氏让秦嬷嬷端来的鸽子汤,和董葶珍送来的点心。 白锦稚抬头看了眼专心喝汤的白卿言,开口道:“长姐,一会儿我就带着被活捉的那两人去大都给太子送个信吧第一次剿匪的成果总得让太子殿下知道知道。” “大都你不用去了,我自会安排旁人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白卿言说着抬手示意正在绞头发的婢子岀去。 白卿言将汤勺放在一旁,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才道:“长姐想让你去料理被除族的白氏族人白岐云。” 白锦稚一怔,一脸不解望着白卿言。 “白岐云与左相府的人勾结,想要对付我们白家,左相那边你不必操心,想想如何了结了这个白岐云,且还不会让前族长与白氏被除族之人,同我白家死拼。”白卿言挑重点叮嘱白锦稚,“白岐云身边那个乌管事倒是可用,但此人说话不可全信。该怎么做你自己来想,不许莽莽撞撞用鞭子刀子解决,做错了也不要紧,全当练手。” 她一向是听从长姐命令行事,让她去做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有些慌。 白锦稚张了张嘴想问白卿言从何处下手,却见白卿言只望着她没有丝毫提点的意思,又将唇瓣抿住,心里更乱了。 “小四,没关系做不好无妨,收拾不收拾白岐云都是无伤大雅之事,只是为了让你练手而已。” “那我试试”白锦稚手心里全都是汗,这比在大都城先生上课,背不出昨日所学就挨板子还让白锦稚紧张。 白卿言笑着点头:“另外,还有小五和小六,从明日起你带着她 们练习骑射。” 这个白锦稚喜欢,白锦稚笑着点头:“长姐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好” 白卿言一行人剿匪当日下午,白卿平便被他的祖父唤了过去。 白卿平打帘一进上房,见已经被逐出族的大伯白岐云也在,朝着祖父和大伯行礼。 “阿平不必多礼,你坐祖父有几句话问你”白卿平的祖父拄着漆黑油亮的乌木拐杖,满脸都是慈祥和煦的浅笑。 白岐云亦是堆着笑,难见对白卿平露出如此和煦的表情。 “听说这些日子,你用了不少族内的族兄弟替镇国公主办事,他们做的还都挺不错的”白卿平的祖父声音徐徐,慢条斯理问道。 婢女挑帘进来,上了茶,又退出了岀去。 “正是,祖父若是对此事感兴趣,不妨唤父亲前来,父亲对此事知道的比我更清楚。”白卿平恭恭敬敬道。 白岐云朝父亲看去,急切示意父亲赶紧问正经事儿,那架势大有父亲要是不问,他可就要端着大伯的架子问了。 白卿平的祖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副无意的模样,问了句:“听说今日一早,镇国公主带着新兵上山剿匪去了,可曾将劫匪从你大伯身上劫走的那些银票找到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俯首认错 白卿平垂着眸子,还是那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拳头却悄然钻进,他波澜不惊道:“剿匪的时候我并未跟去,个中详情不甚知道。” “你不知道,可那个整日里和你混在一起的太守之子沈晏从肯定知道啊”白岐云对白卿平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颇有微词,“你也不知道问问那可是四十多万两银子啊” “若是找到这四十多万两银票,镇国公主要么会将这笔银子用在练兵剿匪之上,要么就是按照之前所言,用在修宗族祠堂c置办族田等等事宜上如今大伯已经被除族,不知道问这笔银两是何意啊” 白卿平心中对白岐云这种行为厌恶到了极致,却还不能表露出来,言语上难免凌厉了些。 白岐云被堵的有片刻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和大伯说话呢” 白卿平的祖父忙摆手示意白岐云稳住,对白卿平道:“这笔银子原本是给族里的,可银子在你大伯这里被劫走了,你大伯总惦记着这件事,觉得愧对族里所以问问,这又有什么不妥当,值得你这样同你大伯说话” “我看就是跟在白卿言屁股后面,为白卿言办了几件事就觉得自己能耐了”白岐云剜了眼白卿平。 白卿平也不恼,起身对祖父长揖一礼道:“族姐以命在沙场上博得镇国公主的尊位,宽宏大度,不计较宗族曾今如何对大都白家孤儿寡母苦苦相逼,允许孙儿跟着她办事,庇护提携白氏族人,祖父应当知足,有羞恶之心,不应该再惦记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放肆”白卿平的祖父脸色霎时被气得铁青,“无羞恶之心,非人也,你这是在骂祖父不是人吗” “孙儿不敢孙儿只是觉得祖父已经年老如今大伯被除族,可是我父亲还是族长希望祖父能为父亲留些颜面,不要让旁人觉得咱们白氏朔阳族长一家子,都是见利忘义之人罢了” 说完,白卿平朝着祖父一拜,转身朝门外走去。 白岐云气得胸口起伏剧烈:“父亲你看白卿平这个样子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刚跨出门槛打帘准备岀去的白卿平脚下步子一顿,侧头对着屋内的白岐云说了一句:“我奉劝大伯不要有不该有的贪念,否则如今镇国公主能够顾念着我父亲还是族长,饶过大伯,可若是大伯做的过了,镇国公主可绝不是心软容情之人。” 说完,白卿平大步朝院子外走去。 “爹你看看这白卿平都成什么样子了”白岐云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白卿平的方向对自己亲爹嚷嚷。 白卿平的祖父沉默着,用力攥紧手中的拐杖,一直以来自己这个孙子就是白氏宗族里最清醒,比他这个前任族长要更清醒。 白岐云原本惦记着那四十多万两,也是觉得那四十多万两本就是白氏宗族的,既然弟弟白岐禾如今是族长,如果找回来了自然要交到族长的手里,到时候让白岐禾分他一点,也算是不枉费他辛苦从大都白家要回来。 可如今看白卿平这个架势,就算是银子要回来了怕是也要巴巴儿的亲自送到白卿言那里,让白卿言练兵用。 “行了回去吧”白卿平的祖父拄着拐杖撑起身子,对白岐云道,“以后别再惦记着那些银子了。” “爹爹你也要不管儿子了吗”白岐云有一瞬的慌张。 从弟弟白岐禾成为族长之后,白岐云就担心自己会被父亲放弃,毕竟白岐禾也是父亲的儿子。 没有得到父亲的回答,白岐云面无人色凝视着父亲的背影,内心惶惶不安。 七月二十八日戌时,左相李府偏门被敲响,守门婆子一开门,看到摆在石阶上整整齐齐的七颗头颅,吓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门房里听到动静的另一个婆子冲出来,吓得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向后退爬起来就往内院冲。 左相李茂正在书房里练字,府上青衫谋士和白衣谋士匆匆而来,在李茂书房门前请见。 李茂写完最后一笔,搁下手中紫毫笔,用湿帕子一边擦手上沾染的墨迹,一边欣赏自己的这副字:“请二位先生进来” 两人一进门,青衫谋士便道:“左相出事了我们派去朔阳之人的头颅,被送了回来” 李茂一怔,抬头看向自己的两位谋士,脸色大变,陡然想起自己儿子双腿被打断那次。 “定然是白卿言发现了。”李茂咬了咬后槽牙,将帕子丢在桌上,眉头紧皱,“千叮咛万嘱咐小心一点小心点怎么还是被发现了都是干什么吃的” 所幸,白卿言只是将人头送回来给他警告,而不是直接将信送到太子府去 想到这里,李茂喉头滚动,忙道:“快派人去太子府门前盯着,看太 子府有没有什么异常” 若是此次真的激怒白卿言,她不愿意被人抓住把柄,干脆直接除掉他呢 这次是李茂冒失了,他不是一个习惯让人握着把柄的人,他习惯了掌控,超出他掌控的任何事情都会让他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所以他才会派人去朔阳,让自己的人与朔阳宗族之人接触,试图找到甚至是制造白卿言的把柄。 “会不会是被除族的白氏族人,告诉了镇国公主”白衣谋士若有所思。 “白家的人心若真有这么齐,当初哪里会有强占祖宅的事情发生”青衫谋士摇头道。 “派人去朔阳,向镇国公主俯首认错吧”白衣谋士当机立断,想到之前白卿言打断左相幼子李明堂腿的事情,陡然脊背生寒。 白衣谋士有种极强的感觉,白卿言绝非善类,惹毛了白卿言,即便白卿言此次不会左相的命,也会让左相脱一层皮。 若是让白卿言知道,他们的人和朔阳宗族计划的龌龊手段,怕是会直接要了左相的命也说不定。 第五百一十三章:立于不败之地 经过上一次高义郡主的事,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白府的人便是镇国公主的逆鳞。 见李茂被摇曳烛火映的忽明忽暗的五官紧绷着,两个谋士都望着他,等他下决断。 李茂思索良久,手指摩挲着衣角,半晌才下定决心抬眼看向青衫谋士:“有劳子源亲自走一趟朔阳即刻出发不要耽搁到了朔阳见机行事,若是镇国公主只是将这几个人的头颅送回来,便再无动作,子源便斟酌行事。” 李茂的意思很明白,要是白卿言只是把人头送回来警告一下,便让这位被称作子源的青衫谋士,斟酌着在朔阳和白家宗族之人联系联系,不管怎么样能抓住白卿言的把柄最好。 而青衫谋士蔡子源也清楚,李茂之所以让他去,是因为这主意是他出的 让他去,是让他替李茂请罪,也是让他去任由镇国公主处罚的意思在。 青衣谋士蔡子源稍有错愕之后,便点了点头,主意是他出的,他收拾残局也是理所应当。 随即,他朝着李茂长揖一拜:“必不负左相重托” 说完,蔡子源当即转身离开书房,让人备马连行装都来不及收拾,骑马带了两名护卫直奔朔阳城。 左相心有余悸,眼皮一直在跳。 白衣谋士安慰道:“相爷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毕竟我们还未来得及做什么,镇国公主将人头送回大都,有震慑之意,应当只是警告一下,子源去认了错,想必也就无事了。” 李茂抬手按了按自己直跳的眼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也坐” “相爷,容某说一句不该说的此次相爷和子源计划同白氏被逐出族的族人联手便有些失误”白衣谋士坐下后徐徐道,“某知道,相爷因着镇国公主手握相爷把柄之时,所以坐立不安可是换一个思路来想如今梁王以为相爷曾经跟随二皇子,暗中是他的人将来若是梁王登基相爷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茂朝着白衣谋士看过去,做出静静聆听的姿态。 “而相爷又有把柄握在镇国公主手中,只要不触碰镇国公主逆鳞,甚至明着协助镇国公主,将来太子登基,不论如何左相明着也算是太子一党,总不至于遭贬斥作为镇国公主,她是女子远离朝堂,朝中有您这么一个位高权重被她攥住把柄的朝臣,她能不想方设法让登基后的太子重用您,从而达到操控您的目的吗” 李茂眸子眯了眯,一听似乎是这个道理。 这大概就是白卿言为什么,不曾将那些信交上去的缘由。 她自以为握着那些信,便能掌控他这个朝廷重臣,这比起将那些信交上去要了他的命,于白卿言来说不交上去对她更有利。 若他是白卿言,在无法触及朝堂之时,也会做出如此选择。 “况且此次我们还没有对白家的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镇国公主未必是真的有心对付相爷您,且以镇国公主的性子,必定是不动手则已,动手定会惊天动地,哪里会这么轻飘飘的将人头送来了事” 李茂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先生说的有理,那我们便向镇国公主示好就是了” “某正是这个意思,如此相爷也算是在梁王和太子之间,左右逢源,立于不败之地。”白衣谋士笑开来。 李茂颔首,心更宽了些:“希望子源此次去朔阳,能将此事办妥当。” 此时的李茂并不知道,白锦绣已经命人将左相李茂当年与二皇子的这封来往书信誊抄了几百分,又临摹一封,又将信件正本送到了梁王手中。 誊抄的几百份儿书信,白锦绣命人送往还在歌舞不休的烟花场所,与酒肆c酒楼等最热闹的地方。 当天晚上正在花楼和花酒的清贵公子哥看到那封信,再看到那封信的落款是左相李茂,议论纷纷,几乎是人手一份,都在细细研读。 这可是李茂写给因为谋逆被处死的二皇子的信,信中李茂极尽阿谀奉承之词,甚至还称此生效忠,让二皇子放心。 这封信是白锦绣精挑细选过的,不涉及任何政事,却足以让人看出李茂曾经是二皇子一党。 白卿言派人来吩咐白锦绣挑一封信,白锦绣便知道长姐没打算对李茂下死手,或许是留着李茂还有用,这一手只是为了震慑李茂,让李茂安分。 当夜,李茂被侍妾伺候着刚刚安置,就听管家急匆匆在门外唤他。 李茂心里有事本就睡得不踏实,起身掀开幔帐朝门口问道:“什么事” “出大事了相爷”管家道。 李茂心里咯噔一声起身披了衣裳就走,美妾素手挑起床幔喊了一声:“相爷” 李茂顾不上娇妾的呼唤,裹着外衣匆匆出门,眸色沉沉看向管家:“出了什么事” “您与二皇子当年的书信,不知怎得在大都城里流传开来”管家将揣在怀中的信递给李茂,“相爷您看” 李茂一把拿过信,展开一边往书房走一边看,吩咐管家去将大公子李明瑞和白衣谋士请来。 李茂这才明白,不论是他有没有对白家的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只要敢动这样的心思,白卿言便不会轻轻放过他。 送人头回来是警告,这封信也是警告。 毕竟白卿言手握他的把柄,是真正有恃无恐的那个,自然可肆无忌惮。 这一次,李茂的确是冒失了,他不该想尽办法要去掌握甚至是制造白卿言的把柄,以此来和白卿言相互牵制。 他与白卿言交手本就处于劣势,只能被动受其胁迫。 但,正如他的谋士所言,他有把柄和软肋被白卿言掌控,恰恰是他可以左右逢源的时机。 左相府的白衣谋士被叫了起来,披了件外衣便去了书房。 李茂已经将这封信读了好几遍,的确是他写给二皇子的信,但是并非他笔迹,这事有人誊抄了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另有所图 管家说,现在外面烟花柳巷c酒楼c酒肆,到处议论的都是这封信,照这个速度算起来,明日大都城最热闹的谈资,怕就是左相李茂的这封信了。 当初李茂为了取得二皇子的信任,将自己放得极低,甚至在信中直言,二皇子乃是皇帝诸子自重最出类拔萃,将来必登大宝,他愿意肝脑涂地跟随二皇子。 李茂现在看着这信中所书内容,恨得煽自己老脸几巴掌。 看到白衣谋士进门一拜,李茂忙道:“先生不必多礼,想必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现在这封信已经大都城流传开来,明日早朝或许会有人提出让陛下严查此事” 白衣谋士接过李茂手中的信,在李茂对面坐下,细细浏览之余听着李茂的话。 “此次向朔阳出手,的确是冒失了”李茂咬了咬牙。 李茂话音刚落,李明瑞就撩开衣摆进门朝着李茂行礼:“父亲” 坐于灯下的李茂阴沉的神色带着几分疲惫:“可知道了” “知道了”李明瑞亦在李茂对面坐下,又从白衣谋士手中接过信,细看了信的内容,手指摩挲着纸张,又嗅了嗅上面墨的味道。 白衣谋士抬头看向李茂:“这应当也是镇国公主的警告,相爷镇国公主这是在告诉我们,她手中的确是握着信,让我们安分些,不要逼急了她否则镇国公主也不会挑选一封这样留有余地的信” 李茂眉头紧皱:“现下该如何处置” “今日早朝必会有人攻讦左相,左相不如提前去找陛下坦白毕竟当年二皇子谋逆,左相可是护驾有功之臣”白衣谋士道。 “父亲,如今这封信传的沸沸扬扬,明日大都城必定是热议沸腾,谁能看不出这是有人刻意为之”李明瑞抬头,漆黑深沉的眸子里映着摇曳火光,认真对李茂道,“儿子倒觉得,父亲应当否认不承认此信是出自父亲之手求陛下严查栽赃陷害父亲之人” “这事还不是明摆着的事情,这是镇国公主做的,为父要是喊冤叫屈,请皇帝彻查万一查到镇国公主头上,镇国公主将所有的信交了出去” 李茂心里烦躁,出言打断儿子的话,却说到一半声音猛然一顿,看向自己儿子。 皇帝本就对白家忌惮颇深,白卿言是先将信直接交于皇帝还好说,可若白卿言等到皇帝查到她再将信交出去,皇帝也会怀疑白家别有用心,李茂观白卿言的行事作风,她不会这么蠢。 此乃事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又不是非常时期,她不会用。 白卿言的目的在于警告他安分,真想对付他,将信交于太子便是了,还不用惹一身骚。 “父亲忘记了,当初您和陛下曾说过,察觉二皇子有异便投入二皇子门下,想要替陛下探知二皇子到底要作什么,不成想二皇子要逼宫造反,只是父亲当时再二皇子门下时间尚短,知道此事时已经来不及通知陛下做准备” “为父自然记得,为父怕的不是这封信而是其他的信这封信的确是只能表明为父曾投入二皇子门下,可当初二皇子谋逆”李茂咬了咬牙,没有说下去。 当年二皇子谋逆,可是李茂推着二皇子走了这一步,那些来往信件里记得清清楚楚,他怕的是白卿言手中那些信件。 李明瑞将手中的信纸放在木桌上,推至李茂面前:“镇国公主选了这封信,也就是不想至父亲于死地,否则大都城传的纷纷扬扬的就不应该是这封父亲您这是因为上次弟弟断腿之事,太紧张了” 李明瑞明白,父亲这是对镇国公主产生了惧意,有些沉不住气了。 “父亲想想,纸张多矜贵普通清贵人家纸张多是用在传信之上,也只有底蕴深厚的世家才多用纸张。”李明若手指在纸张上点了点,“所以这纸张的来源和墨都比较好查,镇国公主不会犯如此错误或许此事是镇国公主想要借我们左相府的手,除去谁也说不定。” 李茂眯着眼若有所思,良久之后道:“明瑞你再派一人,追上子源让子源同镇国公主致歉结好,也告知镇国公主我们李府会尽力化解信件之事,若是化解不了,只能在朝堂之上否认自保,求镇国公主谅解一二,来日镇国公主若有所吩咐,我们左相府定全力以赴。” 这样左相府,也算是上了太子的船。 “明瑞明白”李明瑞起身立刻去办。 李明瑞虽然建议李茂恐早朝之上喊冤,可李茂仍觉不妥当,他明日一早应在早朝之前就见皇帝一面,将这封信解释清楚,顺便提醒皇帝有人拿此信大做文章,似乎另有所图。 若是皇帝让他喊冤他便喊冤,若是皇帝让他认下,他便认下。 李茂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什么都不 要紧,只是千万不能让皇帝对他产生疑心。 梁王炼丹之事被揭开,皇帝命其禁足在府中之后,便撤了巡防营和暗卫,梁王府的下人也能自由出入。 梁王听说李茂与二皇兄来往的信件被人誊抄散播,在大都城弄得人尽皆知,心中隐隐替李茂捏了把冷汗。 毕竟,梁王能用之人,全都是当初二皇兄留下的人,李茂算是其中最位高权重之人。 且此次在燕沃若非李茂之子李明瑞明里暗里相助,揣摩出父皇当初将那位称有起死丹药的女子唤去宫中询问,是对长生不老和延年益寿产生了兴趣,他也无法及时找到那位炼丹的仙师,以此来博得父皇欢心。 如今的梁王,非常看重李明瑞,虽然比不上杜知微在他心中的分量,可如今梁王身边没有又用的谋士,只能依靠李明瑞,心底又对太过聪明的李明瑞有那么一点防备。 所以,当白锦绣的人很顺利以大燕九王爷之名将信送到了梁王手中,称送梁王一个人情,让梁王收服左相李茂时,梁王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第五百一十五章:举步维艰 他猜测,或许散播这封信的事便是大燕九王爷所为,为的就是将大都朝堂搅乱。 让他以这封信收服左相李茂,得到可以和太子缠斗的资本。 可大燕九王爷不知道,左相李茂原本是二皇兄的人,现在虽然明着未表态,可暗中就是他的人。 即便如此,梁王还是十分诚恳的向大燕九王爷致谢。 梁王坐在临窗软榻上,拿着那封信反复的看,不免又想起当初二皇兄曾经与杜知微说过,李茂此人口蜜腹剑心口不一且十分圆滑,要想用此人便要恩威并施牢牢攥住李茂的把柄才行。 以前,梁王一直不知道二皇兄是如何攥住李茂把柄的,看来应当是李茂的亲笔信件。 他相信李茂给二皇兄的亲笔信肯定不止这一封,定然有更致命的,可这些信都在哪里 梁王又想起杜知微来,要是杜知微在就好了,他也不至于这般举步维艰。 梁王凝视琉璃盏内摇曳的烛火,垂眸凝视手中的信件,拇指摩挲了片刻,突然扬声唤道:“红翘” 红翘应声进来,搁着屏风朝梁王行礼:“殿下” “你过来”梁王下定决心后,凝视绕过屏风进来行礼的红翘,道,“红翘,如今本王身边能信得过的,便只有你了” 红翘听闻这话,抬头,双目通红,慌忙跪下对梁王道:“殿下若有命,红翘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也必会尽力完成” “我只是想起了杜知微和童吉,感慨罢了红翘本王没有了他们,你可决不能再出事啊”梁王开口道。 红翘忙叩首,喉头酸胀哽咽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王将信递给红翘:“我来仿写,你可有信心,将新信做旧成这般模样” 红翘摸了摸信纸,又嗅了嗅信纸上的气味,点头:“不敢称能十足十的相似,也必会做到八分” “八分就够了你去找相同的纸来,本王写你来做。”梁王又问,“需要多久” 红翘垂眸细细看了手中信纸之后,道:“至少三个时辰。” “好去办吧” 左相李茂一夜未睡,穿戴好官服一早便带着昨晚管家交上来的信去了宫里,在早朝之前求见了皇帝,战战兢兢将信呈上。 “陛下知道的臣当初发觉二皇子行事不对,手上又没有实证,这才迫不得已投入二皇子门下,想替陛下探一探,谁知道等臣知道二皇子要谋反的时候已经晚了,也多亏臣反应过来才能及时救驾可这信不知道落在了谁的手中,竟然大肆抄写在大都城派发,臣真的是惶恐极了。”李茂跪地朝皇帝一拜。 皇帝抬眸看了眼李茂,阴沉沉的视线又落回信纸上,信上只能看出李茂对二皇子阿谀奉承,称二皇子将来必登大宝,比嫡子信王更出类拔萃,甚至贤明会超过皇帝之语,除此之外,也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李茂平日里对皇帝也是阿谀奉承,这信的确像出自李茂的手笔不说,李茂也认的坦坦荡荡。 若李茂当初真的只是为了取信二皇子,倒也情有可原。 “二皇子会比朕更贤明”皇帝声音冷沉。 李茂连忙叩首:“陛下那都是微臣为了取信二皇子才胡言乱语的啊陛下乃一代圣君,二皇子虽为龙子,可有谋逆之心不忠不孝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啊” 皇帝手指摩挲着信纸,凝视李茂,当初为了取信二皇子如此阿谀奉承,如今又何尝不是为了取信于他这个皇帝,在阿谀奉承呢 皇帝眯着眼凝视跪在大殿中的李茂,甚至有些怀疑李茂是不是就等着二皇子谋逆,二皇子赢了他是从龙之功,二皇子没有赢他是救驾之功,不论如何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后来,李茂是眼看着二皇子起事要败,这才倒戈救驾的 不过这些年李茂的确是忠心耿耿,皇帝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今看到这封信,想起李茂当初口称发现二皇子似乎意图谋反,接近二皇子,又检举二皇子,这中间李茂可是瞒得一丝风声都没有向他这个皇帝透露。 若是他早说了,他这个皇帝有所防备,也不至于被逼到险些被砍了脑袋的境地。 皇帝眸色越发阴沉,却丝毫不显:“朕知道了,你去吧” “是”李茂不敢抬头,规规矩矩退出大殿,只觉凉意向细蛇顺着脚踝爬上来。 他知道今日来找皇帝坦白,或许会让这位多疑的皇帝怀疑他,可若是不来陈情皇帝会更怀疑他。 和皇帝已经打过招呼,可皇帝并没有吩咐他此事应当如何处置,若是一会儿有御史参奏,他该认下还是不认 还没等李茂想明白,皇帝头疼又犯了,高德茂匆匆派人去请卢姑娘入宫,皇帝也未临朝,李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得知御史的参奏折子送了上去。 李茂的儿子李明瑞同父亲同坐一辆马车回府,路上压低了声音告知李茂:“父亲,今日儿子来早朝的路上,梁王身边的那个红翘来来找儿子,告知儿子让父亲放心父亲的那些信梁王已经悉数取得。” 李茂心里咯噔了一声:“梁王悉数取得” 那信可都在镇国公主哪里啊梁王又是怎么取得的 李茂眉头紧皱,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两个的都说手上有自己的把柄信件。 镇国公主那里,到现在也未曾见她真将信件拿出来过。 可梁王是二皇子曾经最亲近的弟弟,若是在他那里倒是也有那么几分可能。 “此事是真是假” “还不确定,儿子等一会儿会亲自去趟梁王府证实此事若信件真的悉数被梁王拿到,儿子必会设法将其毁去不让父亲有后顾之忧。”李明瑞朝着李茂长揖一拜。 虽然李茂不甚相信梁王能够从镇国公主那里得到那些信件,可凡事都有万一,还是让李明瑞走一趟确定清楚了,他才能放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掣肘 “你办事,父亲放心切记一定要看清楚,那是否是出自咱们李家的信”李茂用力捏了捏儿子的手,暗中示意,“此信关乎我李家满门的人头,是留在肩上,还是见血落地啊”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轻重”李明瑞郑重道。 在李明瑞以探望梁王为名,带着酒和点心登梁王府门后,亲眼看着梁王从一个装满信件的锦盒里拿出了一封交给李明瑞。 李明瑞看后认出父亲笔迹,心头惊骇,又在梁王垂眸喝茶的间隙,装作看不清楚的模样将纸张至于从菱花窗棂透进来的日光之下细看,光线中浮尘飘动,映着纸张上极为清浅非强光之下才能堪堪到的一个隐约李字,李明瑞心沉了下来。 信,果真是出自李家。 他视线看了眼梁王身旁的锦盒,为表示恭敬,起身将信放在梁王案几之上:“不知殿下从何处得到这些信的这些信一直没有找到,是父亲的心病,倒不是旁的就怕有人用这些信借机生事,梁王殿下朝中便无人可用了。” “本王如何得到的,目下还不能对明瑞直言,还请明瑞海涵。”梁王彬彬有礼说完,将那封信又放回锦盒之中。 “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李明瑞对梁王态度越发恭敬,“微臣是殿下的属下,哪里能过问主子的事情” “明瑞这话便是见外了本王一直视明瑞如兄弟,从未将明瑞外看过”梁王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从锦盒里将那封信重新拿了出来,展开让李明瑞看了眼,直接点燃。 “殿下”李明瑞颇为意外,目光死死望着被火苗逐渐吞噬的信纸,喉头翻滚。 “左相亲笔已毁,朝堂之上,左相大可否认此事”梁王将快要烧完的信放进笔洗里,手拍了拍锦盒道,“明瑞,不瞒你说信是本王昨夜刚刚得到的这些信在本王这里请明瑞和左相放心,绝不会见天日左相曾是皇兄身边的肱骨之臣,本王决不能眼看着左相被旁人威胁。本王希望左相能如当初辅佐二皇兄一般,同本王戮力同心,共谋大业” 梁王的话,说的既明白,又不那么明澈。 李明瑞余光落在那锦盒上,眉心跳了跳,不知道梁王这话是以信威胁父亲听命于他,还是并未将那些信全都得到 若是梁王真的看过那些信,必然能看出当初二皇子造反是父亲一力鼓动,且也是父亲答应二皇子在外策应,最后发觉二皇子不能成事才弃了二皇子立刻救驾的。 李明瑞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在燕沃之时,李明瑞听从父亲吩咐,已经先一步对梁王示好,以表忠诚。 可李明瑞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 从梁王府出来上了马车后,李明瑞眸色沉沉,想起梁王刚才烧信的动作,只有烧了让信从世界上消失才是最稳妥的。 如今不能确定梁王手上有多上封信,也不能确定白卿言手上到底有多少。 朔阳白府他们的人打探过来,暗卫守得如铁桶一般,而梁王府皇帝刚撤去了暗卫和巡防营的人,趁着梁王还未曾得势,现在是下手最好的时机。 从文振康之妻上门以信威胁父亲开始,这事便没完没了,他们李家,绝对不能因为这些信,被更多的人掣肘 李明瑞比李茂更果决,当晚便派人火烧梁王府,皇帝半夜被叫醒,听说梁王府走水,吓了一跳,忙问梁王如何,得知梁王平安,这才放心下来。 次日早朝,御史大夫裴老大人上奏,参左相李茂与曾经谋逆的二皇子过从甚密,直言二皇子能登大宝,必定是比当今圣上更为贤明之君裴老大人求陛下彻查李茂是否参与谋逆,并送上了左相李茂写于二皇子的亲笔书信。 左相李茂被暂时革职,收入大牢,其长子李明瑞阅信之后直言那封信是有人仿冒,求陛下请来书法造诣极高的谭帝师和寿山公前来辨别,两位大人似乎也认为这信有仿冒嫌疑,为稳妥计需要更多时日来研究。 大都城一日比一日热闹,大都城百姓谈资不断。 与此同时,左相府被称作子源的青衣谋士也到了朔阳,于白府门前送上左相府的名帖求见镇国郡主。 白卿言得信的时候,正在研究历年来戎狄抢夺登州的时间约莫在什么时候,听佟嬷嬷来禀,白卿言应了一声,让把人请到正厅,她随后过去。 左相府的青衣谋士在正厅坐立不安,他一跨入白家正门,便被白家深厚的底蕴震慑,再想到之前他为李茂出谋划策,派人来朔阳抓住或者制造白卿言把柄之事,他深觉自己当初如井底之蛙。 他未曾来过朔阳之前,以为白卿言回朔阳之后也是举步维艰,没想到朔阳才是白家真正的根基,怪不得白家要退回朔阳自保。 更让青衣谋士不安的,是白卿言正在练兵 这几乎算是白卿言的把柄,可她练兵却在皇帝和太子那里报备过了,甚至皇帝还赏下金银供白卿言练兵用。 青衣谋士心头大撼,白卿言在朔阳练民为兵,等将来炼成那日,白卿言便完全能够成为这里的土皇帝,一呼百应。 青衣谋士心头焦躁,紧紧攥了攥拳头。 不多时,见白卿言款款而来,青衣谋士连忙跪地行礼:“小人见过公主。” “你是左相府上的幕僚”白卿言视线睨了那青衣谋士一眼,慢条斯理走至主位上坐下。 那谋士膝行转身,朝着白卿言叩首:“回公主,正是左相此次派小人来是向公主请罪。小人不敢欺瞒公主,左相是因把柄攥在公主手中,日夜不安,所以小人才派人来朔阳,伺机能同公主换回把柄,并未存其他心思,此次惹得公主雷霆之怒,左相已经知错,特派小人前来向公主认错,任由公主处罚,求公主宽恕一二。”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上月月票第二,春节给小祖宗们爆更啊秃头作者君正在努力攒稿子下个月会不会爆更就看月票第几名了小祖宗们 第五百一十八章:城去 白卿言将萧容衍的信点燃烧毁,大致能猜到萧容衍去戎狄,可能是给驻守在戎狄的大燕守军送粮食。 毕竟冬季马上就要到了,虽说或许北戎会为大燕将士送粮食,可萧容衍谨慎定然会做万全准备,不会让大燕军队被粮食掣肘。 看着逐渐将信纸吞噬的幽蓝火苗,她不免又想起登州,不知道是否应该亲自走一趟登州,与舅舅促膝长谈一次,以舅舅的胸怀,若是知道皇室有多昏聩,甚至已显亡国之象,定然会提前筹谋,于乱世之中设法护登州百姓。 那日和董长澜将话没有说的更透,是因为隔着个人传话,容易词不达意。 可她是不能轻易出朔阳,她只要离开,便会立即有人将她的行踪送往大都城。 白卿言看着已经烧成灰烬的信纸,细细琢磨。 下个月就是中秋了,或可与母亲商议商议,借着给登州外祖母和舅舅送中秋节礼,或者是去接外祖母前来朔阳小住,去登州一趟。 出发去登州之前,可以派人给太子送个信,就对太子说为了防止太子有什么急事送信来说朔阳她不在,再赶往登州浪费时间,如此倒也合情合理。 当晚白卿言陪董氏用晚膳时,同董氏说了想去登州送中秋节礼,接外祖母东老太娟来小住的事情。 董葶珍颇为意外:“长澜哥哥走的时候姑母不是已经让将中秋礼带回去了,表姐去登州可是担心戎狄秋季劫掠之事” 董葶珍聪慧,经梁王一事更是将白卿言视作自己的亲姐姐,在董氏和白卿言面前说话便没有避忌什么。 白卿言点了点头,对董氏道:“那日我同长澜说的不够深,中间传信又怕出事,最好的便是亲自走一趟。” “北疆刚回来几天,你这又琢磨这要走”董氏眉头紧皱颇为不满意。 “北疆是战场,登州是外祖家怎么能一样。”白卿言笑着给董氏夹了一片笋片。 董葶珍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那日长澜哥哥走的时候,多少人看到了车队是载满的,表姐不如就说我闹脾气,要去登州,表姐送我过去或者说我和小四闹脾气拌嘴也是可以的” “姐妹拌嘴这要是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董氏不赞同。 董葶珍细思了片刻,抬眸:“那便称表姐送我去登州,就说我梦到祖母,想念祖母了” “葶珍就不要去了,我快马去,这一路颠簸你怕受不了。”白卿言打定了主意,“你就在朔阳好好陪着母亲,我接了外祖母快回就是了。” “这次还是带着小四吗”董氏知道女儿的性子,一旦下了决心谁都拦不住,“将卢平和刘管事也带上吧” “这次就不带小四了,带上平叔和青竹吧”白卿言想了想还是将刘管事留下给白锦稚用。 董氏心口闷的厉害,点了点头:“去吧” “阿娘”白卿言攥住董氏的手,对董氏笑了笑,“今岁戎狄定然回来劫掠,登州难免不安稳,我是真的打算将外祖母接来在朔阳住上一段日子,您觉得怎么样” “你到了登州,问问你外祖母的意思,看看你外祖母愿不愿意来吧”董氏道。 事情定下,白卿言就往外放出风去,白卿言要代替母亲前往登州接董老太君来朔阳小住,并派人前往大都送信给太子,让太子若是有急事,直接将信送往登州方向,以免从大都到朔阳,再从朔阳到登州耽误时间。 去程的路上,白卿言还想和纪庭瑜见一面,想具体问问按照她曾经训练她女子护卫队的方法来训练新兵,是否有见成效。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蒙蒙细雨如雾笼罩朔阳城,空气里带着微凉的氤氲冷气。 细雨袅袅无声将飞翘高檐和瓦片洗得乌青发亮,白家院内林立层翠叠绿的树植,叶尖儿上缀着要掉不掉的水珠子,雕梁画栋的九曲长廊外垂着的香妃帘和铜钩上也蒙着层水汽,风过细碎的同铃声闷闷响着。 白卿言如寻常晨练结束,沐浴后让春桃给换了身利落衣裳。 “大姑娘要出门”春桃蹲跪下身子,为白卿言系好铁沙袋,“外面下着雨,虽然不大,可晨起凉气儿还是很足的。” “取件披风来就是了,我骑马出城转一圈,顺便去校场看看,一会儿就回来。”白卿言理了理腕间衣袖,垂眸想了片刻,从匣子里取出那支雕雁的玉簪子,插在束起的发髻里,这才出了拨云院。 白卿言从白府正门出来时,卢平正牵着马立在高阶之下,见白卿言出来行礼。 白卿言手中握着仆从递来的乌金马鞭,披着披风走下高阶,问:“平叔在这里候着,可是有事要说” “ 纪庭瑜派人送信”纪庭瑜声音压得极低,“约莫是大姑娘前去剿匪惊动了那些趁火打劫的匪徒,那些人竟然前去投奔纪庭瑜了,纪庭瑜的意思是这些人就收了,大姑娘若是要再剿匪恐得另寻机会。” 白卿言颔首,翻身上马:“知道了。” 说罢,白卿言一夹马肚,朝着长街外快马而去。 她刚骑马走出巷子没多久,便听到迎面而来急促的铜铃声和马蹄声,白卿言看到从雨雾中而来的身影,连忙勒马,动作太过急促激得坐下骏马在原地转了一圈。 从稀薄雨雾中驰马而来的萧容衍看到白卿言亦是一脸意外,拉住缰绳勒马。 四目相对,萧容衍看到白卿言这身装扮,便知白卿言这是要出城去送他,极为幽邃的眸底有了无法克制的笑意,他轻轻夹了下马肚,骑着马缓慢走至白卿言面前。 一黑一白两匹马面对面,或是好奇互相瞅着,马蹄踢踏着小步向前,将湿漉漉的鼻子凑近对方,又都突如其来喷了对方一脸白气,甩着头往一旁躲了躲。 白卿言和萧容衍忙扯住缰绳,等两匹马稳住,两人已经离得极近,相对而立肩膀几乎都要挨在一起。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呀呀 第五百一十七章:好意 青衣谋士未听到白卿言应声,不敢抬头。 春桃端着茶杯,绕过黑漆描金的檀柱,给白卿言上了茶。 她端起茶杯道:“我以为上次打断了李明堂的腿,李茂已经得到教训,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青衣谋士叩首:“此事,都是小人所为,还请公主息怒。” “李茂就这么把你推出来,就不怕我杀了你”白卿言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似笑非笑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青衣谋士。 “小人出的主意,小人自当来领罚就算是公主杀了小人也是应当应份的”青衣谋士回答的极为诚恳。 “说说吧,原本和被除族的白氏族人准备如何抓我的把柄”白卿言慢条斯理往杯子之中,吹着热气。 “我们的人对朔阳并不相熟,所以本只是想看被除族的白氏族人有什么办法,可白氏族人出的注意,只能说小打小闹,无非就是在女子名节上做文章,龌龊的不值一提。”青衣谋士照实回答。 白卿言点了点头:“既然李茂把你送来了,那你就留下吧” 青衣谋士一怔,没弄明白白卿言这是要留下他的命,还是旁的意思。 “你叫什么”白卿言问。 “回公主,小人叫蔡子源。”蔡子源低声回答。 “你既然是李茂的幕僚,想来学文应当不错,就留在军营里,给那些新兵教授学问吧”白卿言说完,吩咐春桃,“跟着蔡先生的两个护卫也不用走了,就留下陪着蔡先生,省得蔡先生人生地不熟的,寂寞。” 蔡子源闭了闭眼,他明白了他身为谋士,进了朔阳城,看到朔阳白家的状况,听到朔阳百姓热情高涨让自家男人孩子去新军营,略略一想便明白了白卿言日后所图,他回去见了左相难免会为左相出谋划策,在这方面抓白卿言的把柄,白卿言自是不会让他走了。 “蔡先生如此安排可好”白卿言笑着问。 “谨遵公主吩咐”蔡子源叩首。 “如此,我便派人去左相府说一声,也多谢左相送来蔡先生的好意”白卿言放下茶杯,不紧不慢从正厅走了出来。 郝管家见白卿言视线看过来,连忙上前:“大姑娘” “派人寸步不离的照顾好这位蔡先生。还有左相府那两个护卫,放去新兵营吧,让沈晏从好好照顾照顾”白卿言说完,回头朝伏地不动的蔡子源看了眼,“派个人去左相府说一声,蔡先生以后就留于朔阳了,多谢左相送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谨遵大姑娘吩咐”郝管家道。 白卿言军营里如今正却能教人识字的先生,也缺能训练新兵的好手,李茂把人都送到朔阳来了,她不用岂不是对不起李茂的心意了。 白卿言的脑子里,还全都是历年戎狄劫掠之事,戎狄劫掠一般在九月左右,此时晋国百姓秋收结束,而戎狄人要为过冬做准备,当人是趁着战马膘肥体壮之时前来劫掠。 如今已经七月末,用不了两个月登州军怕是要面对一场硬战,就是不知道舅舅不会按照她所说,疏散百姓,弃城而逃。 白卿言从前院回到拨云院时,白锦稚正惴惴不安在院子里的树下坐着等白卿言。 一见白卿言回来,白锦稚匆忙放下手中盛着酸梅汤的甜白瓷汤盏,朝白卿言跑去:“长姐” “专程在这里等着我”白卿言随白锦稚一同往上房走。 白锦稚点了点头,乖巧将湘妃竹帘撩起来,等白卿言进去后,跟着也跨入了上房:“上次长姐不是让我收拾白岐云,还不让和宗族之人对上嘛” 见白卿言在临窗软榻前坐下,白锦稚也跟过去坐在白卿言对面,没个正形趴在黑漆方几上,道:“我绞尽脑汁这几天,终于想到了个好办法我想想让刘叔设个局,让白岐云出城教人假冒劫匪,一刀结果了白岐云就是了如此白岐云死于山匪刀下,可不就与我们无关了” 白卿言倒也没有打击白锦稚,又问:“白岐云此前被山匪劫过,愿不愿意出城你打算让刘叔设个什么局怎么设你可有想过” 白锦稚被白卿言问得稍微有些懵,想了想之后,对白卿言道:“这个乌管事说,白岐云似乎很想知道我们上一次去剿匪的时候,是否找到了在大都城时从我们白家坑来的两银票长姐觉得我用这件事设局怎么样” 白卿言颔首:“当然可以,你可以好好想想如何设局,不必这么着急,郝管家c刘叔你都可以用,长姐信你。” 白锦稚听到白卿言这“信你”二字,不自觉挺直脊梁,长姐眼中温润的笑意,并非是哄孩子那般,长姐一如既往相信她,她便一定要办好给长姐看 “ 哎呀差点儿把正事忘了”白锦稚忙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白卿言,“我今儿一早去校场看了一圈,回来的路上遇到急急忙忙的月拾,月拾说是萧先生命他来白府给长姐送信,我见他着急,就自告奋勇领了这个差事,将信给长姐送来了。” 白卿言接过信,大约是和萧容衍已经定了终身的缘故,怕萧容衍在信中写些什么被白锦稚看到,她对白锦稚道:“没事了便回去吧,多陪陪三婶儿” “长姐要偷偷看信呀好我走”白锦稚偷偷笑着给白卿言行了礼,欢快从拨云院出来,朝自家娘亲的院子小跑去了。 白卿言搁着透光的菱花窗棂,见白锦稚跨出院门,这才将手中的信拆开来。 萧容衍铁画银钩似的笔迹入目,白卿言眉目间就染了笑意。 萧容衍在信中告诉白卿言,这几日绞尽脑汁也未曾想到登门的借口,不能夜闯白府,又不能来的太过频繁,对白卿言甚是思念。 他说,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戎狄,今日事忙恐无法亲自前来同白卿言告别,希望白卿言能爱惜身子不要太过操劳,等他回朔阳。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五百一十九章:珍重 许是一夜未睡的缘故,萧容衍本就幽邃的双眸,更深沉了些,眼底可见疲惫的红血丝。 这段日子,大燕有些不安稳。 北戎新王遣使入燕,称为了稳固两国关系,请大燕赐嫁公主为后,为此愿意向驻扎在北戎的大燕军队献牛羊和粮食过冬,并且献上他们戎狄治疗伤寒的方子。 如今大燕驻扎在戎狄的军队,才是大燕能够控制北戎,让北戎惧怕臣服的最强有力筹码,可大燕军中如今突发伤寒,已然是外强中干,如今北戎需要大燕军队,所以才会提出和亲换方子,求一个彼此安心。 但若冬季来临,南戎北戎因粮食不足无法再继续缠斗,日子久了即便是有南戎在侧,也难免会让北戎对大燕生戒备之心。 燕帝无女,郡主不知九王爷慕容衍早已不在燕国,为国奔波。 为解大燕驻军困境,郡主在大殿之上当着戎狄使臣的面自请和亲,戎狄使臣欣喜不已,燕帝眼见无法再劝,便将郡主封了郡主为公主下嫁,萧容衍昨日得到消息的时候,大燕的郡主已经在和亲路上。 萧容衍从来都不赞成和亲之事,且大夫和草药萧容衍已经送去了一批,北戎驻军粮草辎重萧容衍也已在筹措,又何以需要他们大燕女子前往和亲 再者,郡主可是他们大燕如今最勇猛的战将谢荀的心上人,不论如何萧容衍也要赶在和亲队伍入戎狄之前,设法将郡主拦下,为谢荀留住心上人。 细雨蒙蒙,沾湿了萧容衍的发丝,白卿言肩上的披风也被蒙上了一层水汽。 “原本想趁着还有半个时辰出发,去白府向你辞行”萧容衍含笑的墨深眼仁里,映着朔阳城阳明大街上彻夜不息的明灯。 黄澄澄的灯光映着萧容衍棱角鲜明的面部轮廓,让他五官越发挺拔,少了平素里视人的儒雅,倒显出几分说一不二的威严气魄。 白卿言轻轻点了点头,攥紧了缰绳:“我原也是想着,出城送一送你。” 听到这句话,萧容衍抬手轻轻攥住白卿言纤细的手腕,拇指摩挲着她的腕骨,眼底笑意更深,喉头轻微翻滚,竭尽全力才压制住自己想将白卿言掳到自己马背上的冲动。 “我送你出城吧。” 白卿言话音刚落,风过吹落了白卿言罩在头上的黑色披风帽兜,萧容衍亲手雕琢的大雁玉簪此事正插在白卿言如墨的发丝之中。 他大手一拽,带得毫无防备的白卿言往他的方向趔趄,肩膀撞在萧容衍的胸膛。 看到白卿言头上的雁簪,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将白卿言掳到了他的马背上。 白卿言整个人被萧容衍拥在怀中,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呼吸错乱。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白卿言抬眼便能看到萧容衍极长的睫毛,近到萧容衍低头便能吻住白卿言的唇。 白卿言手心收紧,还死死扯着缰绳没有松手。 他视线凝着白卿言的唇角,喉头翻滚,略显粗重的呼吸缓缓靠近,带着试探。 初晨带着细雨的空气湿凉,可当萧容衍的挺鼻碰到她鼻尖时,她的脸还是不可遏制的滚烫了起来。 她紧紧攥住萧容衍结实的手臂,忍着心跳,偏头避开道:“这是在街上” 萧容衍点了点头,将怀里的白卿言搂的更近,哑着嗓音道:“下雨你身体本就不好,回去歇着吧,我送你回府。” 说着,萧容衍下马,又将白卿言扶了下来,两人牵马往回走。 “王九州还是暂留朔阳,除了矿山之事以外,若是你有什么事不方便白府的人出手,可以使唤王九州,他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萧容衍对白卿言说。 “这是在朔阳,还不至于有人手不方便的时候,倒是你前往戎狄一路难行,要珍重才是。” 萧容衍侧头笑着看了眼一本正经道别的白卿言,眉目间笑意更深,颔首:“嗯,不必担心我,常年在外行走,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药有没有按时吃” 白卿言想起那日萧容衍闯入她闺阁送药之事,这一阵子忙她倒是将药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见白卿言不答话萧容衍便知白卿言约莫是忘了:“若是开始用的话,便晚间用能睡得好些。” “记住了。” 白卿言在即将要转入白府那条街时停下:“到这里便好,别送了路上小心,切莫心急,安危要紧。” 萧容衍朝白卿言靠近一步,将她被风吹落的帽兜带上,大手自然而然落在她的削薄的肩膀上,声音压得极低:“早日一统,方能圆衍以阿宝为妻之愿,衍何能不心急啊” 白卿言手心微痒,仰头望着目光 平静又深邃的萧容衍,心跳越来越快。 从和萧容衍定情开始,每每都是萧容衍努力朝她靠近,白卿言心中很难没有触动。 肩上的担子再沉重,理智也无法约束感情,动情之后便是覆水难收。 见四下无人,她脚下步子朝着萧容衍靠近了一些,攥住萧容衍的手臂,踮起脚尖,眼睫因为紧张而颤动。 萧容衍见白卿言靠近,意外之余,忍不住搂住了白卿言的纤腰,微微低下头来迎合她。 当白卿言的唇瓣碰到萧容衍炙热的薄唇时,打更的梆子声从明阳大街传来,白卿言忙放下脚尖,垂着红透的脸要把人推开。 萧容衍头一次遇到白卿言主动,哪肯就此让开,他揽着白卿言细腰的结实手臂收紧,将人又搂回怀里,低头将白卿言重新吻住,一手扯了把缰绳,两匹马马蹄踢踏,将两人围在当中。 白卿言带在头上的帽兜再次滑落,抵在萧容衍胸膛的手收紧,紧紧攥住他的衣裳,甚至能感觉到萧容衍坚实有力的心跳,和他烫人的体温。 鼻息间男人幽沉如木兰的气息强势入侵心肺,白卿言不知是因为这还未放亮的细雨初晨太凉,还是因为旁的,身上战栗,颈脖上也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二十章:求情 梆子声越来越近,白卿生怕打更人过来,紧张地推拒男人,双臂绵软无力,她越是推拒男人环绕在她腰脊上的手臂就收得越紧,吻得越发用力。 白卿言招架不住,不住向后退,萧容衍这才松开喘息剧烈的白卿言与她额头相抵,呼吸极重,声音也哑的厉害:“别怕,打更人不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我听得出。” 说着,萧容衍又轻啄白卿言嫣红的唇,努力克制调整呼吸,腾出一只手又帮白卿言将帽兜带好,见她已是满脸猩红,炙热的眸色越发深了些。 良久,梆子声从巷子口而过,越走越远,萧容衍这才松开白卿言,柔声道:“回去吧,我走了” 白卿言还难以平复,呼吸极为急促,只抿着唇点了点头。 萧容衍一跃翻身上马,又深深看了白卿言一眼,这才驰马离开。 白卿言咬着有些红肿刺痛的唇瓣,目送萧容衍离开,迟疑片刻上马,又调转马头去校场看了眼,直到天完全亮了起来,才回到白府,雨也跟着大了起来。 拨云院内,雨打古树密密层层的绿叶,从窗棂外传来极细的沙沙声。 白卿言刚换了一身茶白色菱花衣裙,就见春桃打帘进来,黑漆描金的托盘里是盅热汤。 刚才白卿言回来,身上的披风都已经湿透了,身上也是凉的,春桃便将佟嬷嬷早早炖在炉子上的萝卜姜汤端了进来,给白卿言驱寒。 冒冒失失的白锦稚连伞都没有撑,匆匆跨进拨云院,立在廊庑之下拍了拍衣裳:“这雨怎么突然既大了起来。” 坐在临窗软榻上皱眉喝姜汤的白卿言侧头,见春枝上前行礼,又请白锦稚去暖阁清理手势。 “春桃,你去请四姑娘进来收拾不必去暖阁了,再将姜汤盛一盅过来给四姑娘驱寒。”白卿言说完,皱眉将汤盅里热乎乎的姜汤饮尽。 春桃应声出门,笑着同白锦稚行了礼,将白锦稚请入上房,又吩咐春枝让丫头端了热水帕子进去给四姑娘清理,自己去小厨房给白锦稚端姜汤。 白锦稚搁着屏风将自己湿嗒嗒的外衣脱下,收拾利索从屏风后出来,坐在白卿言对面:“长姐,我们要去登州接董老太君了吗” 婢女们又端着盥栉用具,迈着碎步鱼贯而出。 “四姑娘,喝口姜汤吧”春桃上前将汤盅放在白锦稚的面前,柔声提醒。 白锦稚对春桃笑了笑,只目光急切望着手里握着古籍竹简翻看的白卿言:“咱们什么时候走上次听长澜表哥说登州的风情,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尤其是云境山脉,听说壮阔非凡” “你便不去了,你留在朔阳,照顾妹妹们”白卿言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兴致勃勃的白锦稚,压下唇角的笑意道,“更何况,你忘了长姐交给你的事情了,事情都没有处理好,你怎么去登州” 白锦稚一愣,这一次长姐竟然不带她。 可是想想也是长姐让她收拾白岐云,可是到现在她也没有办好,一来是白锦稚对这件事儿的确没怎么上心,她更喜欢给两个妹妹教骑射。 二来,也是白卿言没有给期限,白锦稚便觉得能拖便拖,那总也不是自己擅长的。 春桃又用银盏端了酪浆和点心进来,放在白卿言和白锦稚面前,摆了摆手将杵在屏风处的春枝一起唤出了上房,让白卿言白锦稚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那我在长姐出发前要是处理好了白岐云的事情,长姐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吗”白锦稚焦急问道。 白卿言抖了抖手中竹简,将其合起放在一旁,用小银勺舀了一勺酪浆小口喝着:“就是办好了,这一次长姐也不能带你,长姐不在朔阳需要有人看顾。小四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是小五和小六的姐姐,要好好的照顾她们,替长姐守住朔阳。” 白锦稚咬了咬唇,自小到大她前面都有长姐和二姐c三姐,照顾妹妹这样的事情从来不用她,可她得承认长姐说的对,她是姐姐得照顾妹妹,就像长姐照顾她们一样。 “小四,长姐将朔阳交给你,可能放心”白卿言抬眸望着白锦稚问。 白锦稚手心收紧,郑重点头:“长姐放心,小四一定将朔阳看牢了” 八月初一,太子得到消息,初次剿匪小有成果,倒是很高兴。 白卿言派去报信的人说,不过此次剿匪匪徒数目与他们知道的少了不少,猜测狡兔三窟,怕那些匪徒或是还有旁的据点。 太子一看此次剿匪斩获匪徒头颅数目,也觉得不对,若是这么一点儿人,怎么敢劫他这个太子和镇国公主的车队。 太子略略叮嘱了前来报信的白府护卫,又让人开库房备了些珍奇玩意儿,和 白卿言补身子用的人参鹿茸让白家护卫带回去,以示对白卿言的亲近。 白家护卫道谢后,带着太子的赏赐,又直奔出城回朔阳。 这几日,太子心里其实很不痛快,因为他强闯梁王府,闹出梁王炼丹一事皇帝这段日子都很不待见他,几次求见皇帝都没有见太子。 而说是让梁王在府内禁足修身养性,梁王未曾出府父皇的上次却不少,前去梁王府拜会的官员更是不少。 大都城内更有人家已经望风,光明正大将炼丹师请入府中,炼好了丹药送到梁王府,御史参奏此事,皇帝却丝毫没有管束梁王的意思。 这下,眼看着炼丹就要成大都城清贵人家盛行之事,城内连硝石的价格都涨了不少。 太子甚至觉得这一次挑破梁王炼丹的事情得不偿失,失了圣心又没有能给梁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反倒是让百官看到了皇帝对梁王的维护,有人已经开始前往梁王府巴结起梁王了。 方老听说朔阳方面送来了关于剿匪的消息,觉得这是太子进宫向皇帝示好的好机会,让太子进宫呈朔阳剿匪得胜的消息,然后再趁机同皇帝告罪,哭着求情也就是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月票好少呀哭唧唧 第五百二十一章:登州董家 太子害怕皇帝的雷霆之怒,迟疑着不敢去。 “殿下去了之后,就说听梁王说是在为陛下炼丹,殿下不能容忍梁王污蔑陛下,才怒不可遏让太子府护卫将那些孩子送出梁王府的,也就是了,否则父子之间难不成要永远这么生分下去吗” 在方老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下,太子这才不情不愿换了衣裳,带着朔阳剿匪的详情,进宫去见皇帝。 如方老所言,太子进宫之后,将奏报呈上,就开始哭着求情。 皇帝这才发火,指着太子,一脸痛心疾首道:“你说说你已经是太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要去害你的弟弟” “父皇你冤枉儿臣了儿臣没有想害弟弟儿臣那日真的只是想进去看望弟弟可是当儿臣看到弟弟真的是炼丹药,弟弟口出狂言说是给父皇炼的,儿臣哪里能容忍他这般污蔑父皇命令护卫将孩童送出府救治,就气晕了过去” 太子仰头望着愤怒至极的皇帝,脑子转的极快,哽咽开口:“儿臣后来后来见梁王没事,这才知道,梁王真的是在替父皇炼丹,儿子是真的生气也难过” “怎么”皇帝提高了音量,已经再暴怒边缘,“你这是对我这父皇生气了父皇让你失望了” “是父皇是让儿臣失望了儿臣是太子本应该是父皇最信任的人”太子泪流满面,眼神中带着愤怒和不甘,“给父皇炼丹关乎父皇龙体的事情,父皇应当交给儿臣来做才是儿臣才应该是父皇最信任的儿子而不是梁王” 皇帝已经窜上头的怒火,陡然像被人浇了一盆水,不但压下去了心头还有些暖意。 闹了半天,这是太子在这里争宠呢。 皇帝慢条斯理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呜呜之哭的太子,将一方明黄的帕子丢在地上:“哭什么哭这么大的人了和弟弟争宠你也不嫌臊的慌还好意思和朕说” 太子膝行上前捡起递上的帕子菜了擦眼泪,还在哭。 “朕为什么不将此事交给你做还不是因为你是太子就如同现在梁王炼丹已经被圈禁在府中,这御史台的折子还跟雪花一样的往朕的案桌上飘呢你身为太子若是炼丹,你这太子的位置还要不要” 太子仰头看着皇帝,错愕之后又道:“父皇可是您是儿臣的父皇,儿臣最近敬爱之人,儿臣为父皇作什么都是愿意的还请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来做儿臣一定会比梁王做得更好” 虽然说太子这次针对梁王,搅和了他丹药的事情是让皇帝不高兴,但太子此举是为了争宠,将他当成最最敬爱之人,倒是让皇帝气消了不少。 “好了起来吧”皇帝歪在团枕上,“此事你还是不要沾手,好好当你的太子,将来朕这个位置是要你来接手的不要为了旁的事情分心,你要记得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一定是你正因为是你所以才不愿意让你沾手违背祖训之事。” “父皇”太子还要再争一争,就见皇帝抬手制止。 “此事不必再议你要是真的闲的就帮父皇多处理处理奏折朕书房里堆了半屋的奏折” 太子见状,叩首称是,乖乖退出了大殿。 立在一旁的高德茂见皇帝眉目间似有笑意,给皇帝换了一杯茶,笑着逢迎拍马:“虽说太子殿下搅和了炼丹的事情,可真是实打实的对陛下一片真心这倒是让老奴想起曾经听说,寻常百姓家幼子争宠的事情,无伤大雅且很是有趣儿,没成想今日就见到了。” 皇帝接过茶杯笑道:“是啊太子是个有孝心的” 喝了茶,皇帝问高德茂:“上次梁王送进来的丹药还有多少” “回陛下,还有十颗左右。”高德茂忙道。 皇帝点了点头,吩咐道:“取一颗丹药来再将书房里的奏折都送到太子府去,以后除了极为要紧的奏折,不要往朕这里送了” 高德茂应声称是。 皇帝就着水服下丹药之后,在软榻上躺下休息。 自从皇帝开始复用丹药之后,对政事是越来越不上心,那书房里堆积的奏折可不都已经堆了半屋子了么就这样这些奏折每日都经过大臣塞选过后才送进来。 可皇帝却觉得,如今这日子才是皇帝应该过的日子。 曾经登皇位,他是高兴,高兴终于成为万万人之上的那个人,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他了。 可畅快过后,就是无尽的负担,要做一个好君王,要比父皇做得更好,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做的事情是否合乎白威霆的心意,生怕白威霆因为小事便与他说长道短,口口声声匡正君王,可让他无比烦躁。 如今,白威霆死了,晋国再也没有白家,皇帝松快了不少,却又担心史书记载,将来被口诛笔伐。 幼时,是因为怕被欺负,所以每天过的惶惶不安。 登基后,又因为害怕做不好,所以每天过得战战兢兢。 可若是打从心底真的放下了,好似一切也都不那么重要。 太子如释重负回到太子府,紧接着被送入太子府的便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太子为了让皇帝对他刮目相看,钻进书房里处理奏折不敢懈怠。 太子夙夜不懈,等看完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之后,还未从书房出来,新的奏折又送进了太子府。 以至于听到白卿言派人来送信,说是要替母亲董氏去一趟登州接董老太君回朔阳,让太子有什么急事,派人往那个方向送信,太子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八月初三,董氏正张罗着让人将带给登州董家的节礼往马车上装。 白卿平驰马而来,打算送白卿言出城。 白锦稚凑到拨云院来,她不放心扭扭捏捏了半晌,见已经白卿言正坐在软榻上看大都方向白锦绣的来信,将想同白卿言一同去登州之事咽了回去,没敢说出口。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呀呀呀 第五百二十二章:拼尽全力 白锦绣在信中说,她将李茂那封信散播出去的第二天,李茂便在宫门还未开便进了宫,想来以李茂狡猾的个性,定然是先去见了皇帝,承认了那封信。 后来梁王府走水,御史裴老大人参奏左相李茂,谭老帝师和寿山公细细比对之后,发现这封信是造假,新被大理寺卿吕晋收着,左相李茂沉冤得雪可如今却还在府上修养,倒是儿子李明瑞似乎不怎么往梁王府钻了。 看起来,李茂这一家子应当是同梁王生了嫌隙,而皇帝也对李茂有了疑心。 皇室林家当真是从来不让白卿言失望,就是不知道梁王拿到那封信后到底对李茂做了什么,竟然让李家对梁王生了芥蒂。 或许李茂会想着退下来,早些为儿子李明瑞铺路,可不论是李家谁在朝堂,只要白家握着李茂和二皇子的来往书信,那便是灭族的大罪,李家应当是再不敢得罪白家了。 白锦绣还在信中说起八月十五的日子。 八月十五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大长公主在皇家清庵清修为国祈福,不知白卿言作何打算,是派人去送节礼还是派白锦稚亲自回大都城一趟给大长公主请安,也好提前派人个回大都城传信,白锦绣好做准备。 “大姑娘”佟嬷嬷进门对白卿言行礼后道,“车马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春桃眼眶发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上前:“大姑娘,您就让奴婢跟着吧不然这一路都没有人伺候您” “这不是有青竹在呢么”白卿言目光含笑看着一脸不放心的春桃,“你和佟嬷嬷,一个身子弱,一个年纪大,带上你们这一路车马劳累,若是病了反倒拖慢队伍行进的速度” “要说身子弱,大姑娘才是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春桃跪在白卿言面前,“姑娘好歹带上我啊我连小包袱都收拾好了这一路春桃一定好好儿的,绝对不会病了拖累队伍,求大姑娘允准” “是啊长姐就带上春桃吧不然的话一会儿说不准大伯母得让你带上秦嬷嬷了”白锦稚也替春桃说话。 白卿言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急切的春桃,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谢大姑娘谢大姑娘奴婢这就去拿小包袱”春桃用衣袖擦了把眼泪,忙慌慌起身行礼,退出上房去拿自己的小包袱。 白卿言将白锦稚写的信点燃焚尽,这才对白锦稚道:“长姐不在,你好好在家照顾妹妹和婶婶们” 白锦稚点了点头:“长姐放心,长姐也要早去早回” 没有长姐,白锦稚便觉没有主心骨。 白卿言此行除了临时加上的一个春桃之外,只带了三十多个护卫和刚刚痊愈的沈青竹,还有卢平,董氏难免不放心。 白卿言没让婶婶和妹妹们送,只挽了董氏的手臂,一路往正门走,一边道:“有平叔和青竹还有春桃在,阿娘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阿娘八月十五便是举家团圆的日子,祖母还在皇家清庵,八月十五该派谁去给祖母请安,母亲还要早做安排,让人给大都城二婶送个信,也好让二婶早作准备。” “此事我已经同你三婶商议过了,小八年纪太小,旅途颠簸,你五婶自然是走不了的你四婶本就身子不好,就让你三婶带着小四和小五c小六回一趟大都城去探望你祖母,有孩子们在也能让你祖母热闹热闹,再来也给各位夫人母家送节礼。”董氏低声和女儿说着。 三夫人李氏一向长袖善舞,回大都城,人情来往上三夫人李氏很是在行。 “小四母亲倒是可以考虑留在朔阳,我不在练兵之事若有白卿平和沈晏从拿不了主意的,还需有人做主。”白卿言说。 跟在白卿言身侧的白锦稚听到这话,只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这倒也没错”董氏点了点头,随白卿言一同跨出门槛。 白卿平闻声,转身看向白府门内,对董氏和白卿言白锦稚长揖到地:“夫人c公主c郡主” 在外面,白卿平一向称呼白卿言公主,从无越矩。 “这段日子我不在,练兵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过来和四姑娘商量。”白卿言望着白卿平叮嘱交代,“那个送去教新兵识字的蔡子源,和一同入了新兵营的李家护卫,让沈晏从看牢了别出什么乱子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动,便不用留了。” “是”白卿平恭敬应声,“卿平送公主出城。” 白卿言颔首,转身朝着董氏一拜:“母亲,女儿出发了。” “好”董氏喉头翻滚,即便是知道女儿只是前往她的母家,还是难免担忧她路上折腾,“路上小心,到了记得派人回来传信” 白卿言点头,视线落在白锦稚的身上: “家里交给你了” “长姐放心”白锦稚对白卿言抱拳,“小四拼尽全力” 白卿言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转身上了马车,沈青竹也对着董氏和白锦稚长揖到地,快步走下高阶一跃上马,跟随卢平在最前方带队。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大姑娘的”春桃朝着董氏行礼,信誓旦旦道。 董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去吧” 春桃这才拎着衣裙下摆,匆匆上了马车。 白卿平对董氏和白锦稚长揖到地,跟着上了马车,一路护送白卿言出城。 路上,白卿平骑马跟在马车旁,低声与单手挑开马车幔帘的白卿言说话。 “以前白家宗族子嗣不看大用,不过是因为有样学样,都想着吃喝玩儿乐,躺在族内等着宗族养活。如今慢慢启用了一些族人子弟,父亲借鉴了咱们新兵营的管理法子,做的好的有赏,做的不好的有罚,如今族人挣着将事情做好,想着能在阿姐面前露个脸,好博个好前程,倒是用心了很多”白卿平说起族内如今的情况,眉目间终于有了笑意。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啊求啊求月票呀 第五百二十三章:立身不端 “等用心调教几年,想来也就能为阿姐效力了。”白卿平信心十足。 一个宗族能否长盛不衰,得看族长如何带领。 若身为族长都立身不端,那宗族自然是要衰败的。 如今白岐禾顶上族长位子管理宗族,将心思从那些古籍中收了回来,全部用在重振白氏宗族之上,眼下看来是颇具成效的。 “如此,宗族的人倒是可以都用起来,但一定要防微杜渐” 毕竟宗族之人,之前可是从根子上都烂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卿言要用也要防。 春桃跪坐车厢内,忙碌着点香,给白卿言泡茶,又往白卿言的腰后塞了个绣合欢花的姜黄色缎面隐囊。 对于白卿言和白卿平所说之事听不懂也不操心,只想怎么才能伺候的白卿言更舒坦些。 白卿平颔首:“阿姐放心,这个父亲已经反复叮嘱,暂时我留在身边的只有三个族兄,等一两年后,这三位族兄倘若能够始终如一,且能为宗族和阿姐可用,我便带来见阿姐,若是不可用,便派去做些无关紧要的活计也就是了。” “你办事一向稳妥,我很放心。”白卿言望着骑在马背上的白卿平又道,“这段日子你同沈晏从关系处的不错,要是有机会,不要漏了痕迹打探打探沈家的来历。” 白卿平一怔,太守一家的来历要查对于白卿言而言应当并不难,可白卿言突然说要白卿平从沈晏从处打探,他便知白卿言这是对太守一家子有了什么怀疑。 “我明白了,阿姐放心”白卿平点头。 “好了别送了,回新兵营去吧。”白卿言含笑对白卿平道,“辛苦了” 白卿平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一夹马肚走至一旁,对白卿言抱拳行礼,目送白卿言的车队离开,白卿平这才调转马头回校场,并将白卿言叮嘱打探沈家来历之事放在了心上。 卢平沈青竹带队,一行人出了城进入山道没多久,在最前带队的卢平便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背上背着小包袱的沈青竹和卢平调转马头,骑行回到白卿言马车旁,就见白卿言已经下了马车,一跃上马接过护卫递来的缰绳。 白卿言扯住缰绳,将一封信交给卢平后,又对卢平道:“平叔,派人将这封信给南疆的程远志将军他们送去,你带着队伍先往前走,我随后跟上。” “是” 立在马车旁的春桃仰头望着白卿言,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大姑娘小心啊” 白卿言颔首。 目送白卿言和沈青竹快马沿小路而去,春桃这才惴惴不安上了马车,卢平亦是派了个人前去送信,自己打马上前带队缓缓往前行进。 白卿言信中所写,无非是让程远志有什么难处可直接找太子要,毕竟如今在太子眼中,白家军就是太子手中的私兵,他定然会多多照顾。 纪庭瑜已经在约定地点久后多时,听到马蹄声,这才从土坡上方的高树冒头,见是白卿言和已经换了男装的沈青竹,纪庭瑜忙带着人从高树上一跃而下,迎上前来。 白卿言看到纪庭瑜勒马,只见纪庭瑜匆匆上前,单膝跪地:“大姑娘” “起来吧”白卿言下马,看着跟着纪庭瑜在这山里窝了这么些月,黑瘦却更加精神了的白家护卫军,笑道,“看着都精神了不少” 纪庭瑜视线落在沈青竹的身上,笑着颔首打招呼:“沈姑娘” 沈青竹点了点头从白卿言的手中接过了缰绳,白卿言一边同纪庭瑜往山上走一边道:“今日我将青竹带了过来,让她女扮男装助你训练新兵你如今可还遇到什么难处” 沈青竹身份特殊,在一切还未准备万全之前,决计不能让纪庭瑜训练的新兵知道沈青竹便是镇国公主白卿言身边的护卫。 “按照大姑娘的吩咐,不参考虎鹰营训练方式,集中速训这些月下来,大致已经摸清楚兵士所长,如今难在征兵,晋国南疆北疆接连两次大战,举国征兵,我们所能招揽的人数有限。”纪庭瑜皱眉道。 白卿言看着纪庭瑜笑了笑:“举国征兵,难道不是我们征兵的好时候么朝廷下令征兵,府兵首当其冲,府兵之所以愿意成为府兵,是因朝廷给了地且免赋税,可如今豪绅大族强占土地的事情屡见不鲜,府兵无地难以过活,朝廷接二连三征兵,府兵逃散设法接引过来便是” 纪庭瑜所训练的这支队伍在精不在多,白卿言让纪庭瑜在训练中摸清兵士所长,取十人一队,各有所长,相辅相成,协作互助,那么这支小队便不仅仅只是能山地战,夺城战,只要利用得当任战事,都可成为插入敌军重盾之中的羽箭 此法虽然没有 朝廷征兵的便利,却也不失为如今召集人手的一个好方法。 而且,白卿言有一个极为冒险的想法,既然纪庭瑜带人连太子的车队和镇国公主的车队都敢劫,为什么不能劫一支刚刚招募的军队回来。 晋廷征兵,一般都是朝廷下征兵令,指派武官携征兵令前往地方,招募完毕,又亲自送新兵前往各大军营进行训练编排。 纪庭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个方法,他试探同白卿言探口风:“大姑娘,小的想劫个征兵令,把兵带回自己家地盘。”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侧头看向纪庭瑜,没想到纪庭瑜竟与她想到了一起:“纪庭瑜你胆子很大啊” 纪庭瑜看白卿言眸底带笑的模样,便知白卿言是同意了。 他们大姑娘胆子可要比他想的大得多。 “朔阳因为练兵剿匪的缘故,所以不曾征兵,可从别的地方劫了新兵,怎么悄无声息带回来,还有沿途补给,新兵入山之后如何将他们按在山中不得出入,你可有想过”白卿言问。 纪庭瑜点了点头,心中里已经有了极为完善的策略:“不过,这都需要大姑娘派人协助。”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五百二十四章:乱像已显 “你若觉得可行,同刘叔商议便是,练兵之事交给你,万事自是你来做主。”白卿言对纪庭瑜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纪庭瑜对白卿言长揖到地,郑重道:“大姑娘放心,等来日大姑娘需用兵之时,纪庭瑜绝对会给大姑娘一支可用之军。” 当初大姑娘将他安排出来在这里办山匪的时候,纪庭瑜便知道大姑娘未曾明言但说出来却足以令人惊心动魄的目的。 纪庭瑜愿为白家还有大姑娘的志向,穷此生之心力,呕心沥血,只求能看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一天。 因为纪庭瑜知道,皇室倾颓之势已显,居高位整日里却只算计些蝇营狗苟,而晋国只有胸怀大志白家人,才能担得起平定乱世的担子。 纪庭瑜,愿意跟着白卿言反了这林氏皇权 白卿言离开之前将沈青竹留在了纪庭瑜这里,等回程的时候再提前送信让沈青竹汇合。 当年白卿言训练女子护卫队,沈青竹跟着白卿言一同训练,深知其中乾坤,此次留在纪庭瑜身边,是为了替纪庭瑜参详一二。 白卿言刚追上卢平所带前往登州的队伍,卢平便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白卿言:“四姑娘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白卿言颔首接过信下马,弯腰上了马车。 “大姑娘回来了”春桃忙摆了个帕子递给白卿言擦手。 信还是大都城的方向送来的,白锦绣在信里说,南都闲王到了大都城,见过皇帝之后去了梁王府,不知道和梁王都商谈了些什么,出来后第二日去了皇宫,又将南都郡主柳若芙接回了大都城的宅子,随即皇帝便下旨,将梁王和南都郡主柳若芙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 还有当初太子带回来在皇帝生辰之日,献给皇帝的那头晋国圣兽白鹿夜里突然死了,皇帝雷霆大怒,杖毙了照顾白鹿的一干奴才七十三人。 再有便是大燕要送公主远嫁北戎,成为戎狄王的新后,要从大晋国内借道,故而燕派使入晋。 白鹿是晋国的神兽,神兽突然暴毙,这是不详的征兆,皇帝自然是雷霆之怒,看来晋国林姓皇权的气数,真的是要尽了。 白卿言看完信,将放在桌案上的三脚鎏金香炉盖子打开,点了信放进去,又将香炉的盖子盖上 梁王和闲王如果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以梁王那个口才和骗人的能力,说服梁王将独女柳若芙嫁给他,并非难事。 而闲王独女柳若芙嫁给梁王,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梁王的人,可闲王是先见了皇帝然后才见了梁王,这其中意味倒是值得深思。 只是燕帝怎么会这么节骨眼儿上,让公主去和亲 是因为粮食出了问题又或者是因为驻守在北戎的大燕军队出了问题 前往登州的车队还在缓缓前行,白卿言倚着团枕,闭目静思。 如今天下局势在变,不论大燕是军队出了问题还是粮食出了问题,将南戎掌控在自己手人手中这比什么都重要。 否则,来日大燕势强,必会对晋国行程两面夹攻之势。 卢平所率的车队一路快马加鞭,在进入云境山脉之后,速度慢了下来。 云境山脉,山路险且陡,山间沟壑纵横,崖下波涛奔腾,气吞山河。 一队三十人的马队护卫着马车,缓慢行于云境山脉起伏连绵不绝的山峦绿翠,和悬崖峭壁之间。 峰有积雪,隐有云海翻腾,日耀山峦,雄奇壮丽,气势磅礴。 偶有云翳蔽日,不过须臾,又是金光大盛,将层绿叠翠与前行马队勾勒出金色轮廓。 马队从云境山脉走出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终八月十七日终于抵达登州。 董老太君和董清岳早早得了信,一早便让董长澜带董家家仆去城门口迎接白卿言。 董长澜老远看到车队踏着渐盛的耀目晨光缓缓而来,眼底露出笑意,一跃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冲了岀去。 卢平看到董长澜,连忙调转马头小跑至白卿言马车旁,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董家大表少爷来了” 白卿言应了一声,放下手中古籍搁在一旁。 董长澜打马快速上前,朝卢平颔首之后,亦在马车旁停下,唤了一声:“表姐” 春桃忙手挑开马车幔帘。 白卿言见穿穿蟹壳青色左襟祥云暗纹长衫的董长澜骑于马上,清秀儿郎英姿勃发,露出笑容:“长澜。” “祖母和父亲让我来迎一迎表姐。”董长澜调转马头,不紧不慢跟在马车车旁,低声道,“算表姐来的时间,应当是和我派人送去朔阳报平安的信错过了。” 信里,还有董长澜和董清岳详谈之后的结果,不过因为是送信而非亲自传达,董长澜信中说的很隐晦,旁人怕也看不懂。 白卿言颔首:“一会儿再说。” 董长澜点了点头:“我去前面领路。” “好”白卿言应声让春桃放下幔帘。 董长澜打马上前,亲自在前领路,带着朔阳城来的白家马队进城。 春桃忙活着收拾马车车厢内的桌案,将茶具和点心都收进车厢内的小匣子里,又简单给白卿言了,拢了拢头发,理了理衣裳。 董老太君和董清岳c崔氏,小崔氏还有家中一个庶子和两个庶女都陪同董老太君在门外立着,等候白卿言的到来。 老远看到董长澜的身影,崔氏扶着董老太君笑道:“母亲,来了” 董老太君手颤檀木念珠,穿着件金线滚边的紫檀如意对襟外衫,银发梳的一丝不苟,头上嵌着鸽子血宝石的寿纹抹额绷得紧紧的,显得十分精神。 一听说外孙女来了,董老太君拎着裙摆,扶住儿子和儿媳的手朝台阶下走了一步,眼底笑意越发浓了起来。 “阿宝这一路应当也辛苦了,到家就好啊”董老太君不免感叹。 从知道白卿言出发来登州,董老太君就每一日睡安稳过,总操心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毕竟如今匪患猖獗,世道乱像已显。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啊求啊求月票昨天那么甜怎么就没有小祖宗投月票呢 第五百二十五章:明事理 直到马车停稳,春桃扶着白卿言弯腰从榆木精致的马车车厢内出来,董老太君总于忍不住喜色,匆匆往高阶之下走,极为高兴唤了一声:“阿宝” “母亲您慢点儿”崔氏也是满面笑意,和动情玉一左一右忙小心护着董老太君走下高阶。 自打知道白卿言并不愿意嫁给董长元之后,崔氏这心就稍稍松快了一些,不做婆母只做舅母崔氏还是很喜欢白卿言的。 加上后来崔氏和董清岳闹得厉害,影响了董长元心情连带着也没考好,还是白卿言出面开解,董长元才能在殿试得了皇帝青眼。 再后来,董长元c董氏相继寄信回来,这才免于董清岳和崔氏和离或休妻的结果。 崔氏对明事理识大体的白卿言,更多了几分喜爱。 “外祖母”白卿言一看到身体康健,精神状态也不错的董老太君,便跟个孩子似的直笑,下了马车便被董老太君攥住了手。 “怎么连个嬷嬷都没有带,那佟嬷嬷不是很能顶用的吗”董老太君皱眉问道。 “佟嬷嬷年纪大了,原本我的意思是让春桃也留在家里,帮忙调教刚送到院子里的丫头。我一个人出门惯了,车马速度都快,带上春桃和佟嬷嬷怕她们俩身子受不住,反倒拖累行进速度,可春桃执意要跟,这才将她带上” 白卿言回了董老太君的问题,这才屈膝行礼,挨个唤人:“舅舅,舅母” 董老太君笑着看向春桃,眼神都喜悦了几分:“这丫头是个好的” 春桃被董老太君夸的脸红,忙行礼:“老太君安” “表姐”董清岳与董长澜相差半岁的庶子董长茂上前,恭恭敬敬向白卿言长揖一拜。 董长茂眉目远不如董长元和董长澜那么清秀,但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俊美少年,一身墨灰色绣竹纹的直裰,是沉稳,却也显得有几分老气。 两个庶女董葶芸和董葶枝也忙上前行礼。 董葶枝穿着一身杏色衣裙,梳着圆髻,头上只簪了根碧玉簪子,有些怯生生的。 倒是一直养在董老太君身边的董葶芸,今日拾掇的倒是很隆重,水红色轻绡衣里是件鹅黄色金云滚边的中衣,下着金线绣蝶的水红色罗裙,头上簪着炸金缠枝嵌红宝石的步摇,行礼后,她直起身笑着同白卿言道:“表姐可算是来了,祖母她老人家这些日子日日念叨” 小崔氏容姐儿也上前,笑着问白卿言:“表姐来的路上可还稳妥怎得不多带些护卫” “都别站在外面说话了”董老太君满眼喜意,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些,只顾拽着白卿言的手上下打量,“走咱们进屋说话” 董老太君几乎是搂着白卿言不撒手,一路往垂花门的方向走,一边又是吩咐人赶紧将给白卿言准备好的吃食往桌上端。 董清岳跟在一旁直笑,又见白卿言的气色比之前在大都城要好太多,便知道姐姐来信说白卿言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不是安慰之语。 董葶芸胆子大,跟在小崔氏身旁,一个劲儿的问白卿言南疆北疆的战事,董老太君攥着白卿言的手,扭头嗔道:“你表姐这才刚进门,气儿都没喘匀呢,你哪儿来那么多话” 董葶芸笑着用帕子掩着唇,和董老太君插科打诨:“表姐才刚到祖母就嫌芸姐儿话多了表姐你来评评理平日里祖母可是说我话多热闹呢祖母这莫不是看表姐比芸姐儿长的漂亮,就将芸姐儿丢到一边儿去了。” 白卿言眉目间带着浅笑,并不言语。 小崔氏笑着抬手戳了一下董葶芸的脑门,却也明白这话只有养在董老太君身边的董葶芸敢说了。 登州董家亦是树大根深的世族大家,亭台楼阁,雕廊画栋,陈列的格局章法颇有古风,清雅又显内敛矜贵。 董老太君嫌弃董葶芸话多,这一路才是真真儿问了白卿言一路,直到穿过廊庑,踏进董老太君的院子,白卿言才去了董老太君命人给她拾掇出来的暖阁更衣梳洗。 董老太君爱重白卿言,崔氏和小崔氏的意思原本是给白卿言拾掇出来一个院子,可董老太君舍不得将白卿言放在旁处,就想搁在眼皮子底下,便让在自己这安顿下来。 白卿言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换了件霜色单衫衣裙,扶着春桃的手来了董老太君的正房,正正好听到屋里正热闹,不知道是谁端来了凉的酸梅汤,董老太君让人将酸梅汤撤了,让人用银盏盛了酪浆端来,还吩咐儿媳c两个孙女和孙媳,若是白卿言去她们那里,一定要将冰撤了不可再用。 白卿言寒疾不碰冰凉之物,董老太君时时记在心上,白卿言心头一暖。 “表姑娘”董老太君身边的王嬷嬷忙迎出来打 帘请白卿言进来,王嬷嬷穿戴齐整,又生得个圆脸,看起来十分和气。 竹帘发出响动,屋内的人齐齐朝门口的方向看来,只见绕过屏风,穿过珠帘,朝内室走来。 小崔氏忙起身相迎:“表姐,快来祖母身边坐” 白卿言笑着颔首,走至董老太君身边,被拉着手说了好些话,又让董老太君遣来伺候她的女婢将给董家诸人带来的礼物奉上,等用过饭人都散了,白卿言倒是没有能正经和舅舅董清岳说几句话。 董老太君留白卿言在屋内说话,王嬷嬷借口春桃身上衣裳的绣花好看,想请春桃给描个花样子,将春桃也带出了上房。 摆在上房正中央的鎏金瑞兽香炉,香烟袅袅,云雾般消散在室内。 直到晃动的珍珠珠帘摆动声停了下来,白卿言这才说起想将董老太君接到朔阳的意图。 董老太君坐在紫檀软榻上,手肘搭着黑漆描金的檀木小方桌,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外祖母老了,经不起这长途折腾了,等什么时候我们阿宝成亲,祖母再去登州吧此次阿宝来了就多陪外祖母些日子,外祖母还不知道有多少日子能活。”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呀呀 第五百二十六章:朔阳 “外祖母”白卿言抬手轻轻攥着外祖母的手,“外祖母身体康健,定然能看到长澜c长元娶妻生子,我舅母是个好性子的,可性子太和顺了,说到教养孩子还得外祖母才能镇得住。” 董老太君听到这话轻笑着拍了拍白卿言的手,又将白卿言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攥在手心里,眼眶都红了:“长澜和长元,外祖母不担心,外祖母就是放心不下你” 老太君的语声里带着几分哽咽。 自古女子便活的艰难,尤其是自己这外孙女儿又子嗣艰难,将来这婚姻大事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真若是此生不嫁,指望白氏宗族那些人 呵不是董老太君瞧不上白氏宗族的人,那些人也就是见着如今她这外孙女儿势强才俯首的,若是当初白家出事时,她这外孙女没有立起来,指不定她们大都白家的孤儿寡母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指望白氏宗族,还不如指望他们董家 “阿宝,外祖母也有私心,外祖母啊就想将你放在外祖母身边,才好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了你,你当真瞧不上长元”董老太君眼眶子红得厉害。 按照道理说,这话董老太君不该和白卿言这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可自己这个外孙女性子坚韧要强不说,主意也大,白卿言这儿不松口,就是自己的女儿也无可奈何。 “外祖母,阿宝不是瞧不上长元表弟”白卿言摇了摇头,“我所求的,并非后院这一亩三分田,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可白家人数代人戮力同心,世代相传的志向,总得有人去继承。” 从白卿言不肯嫁董长元,以民情民心逼迫皇帝换白家公道,又在南疆大胜,平安带白家女眷回朔阳开始,董老太君心底就已经知道白卿言心中自有鲲鹏大志,怕并非是后宅能困住的女子。 可这条路太难,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她想做出一番事业,定然会比男子更为艰辛。 做长辈的,奔波劳碌一辈子,不就是想将子孙后背的路铺平坦些,让他们将来的路走得稳些,偏偏她这外孙女儿选的是最难的一条路。 董老太君用帕子沾了沾眼泪:“罢了罢了外祖母不过白说一句。” “外祖母,阿宝这次想接您去朔阳,因为今年戎狄来袭或许会是最猛烈的一年,外祖母随阿宝去登州,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白卿言柔声劝董老太君。 董老太君一愣,扭头望着白卿言,容色郑重:“你倒是和你舅舅想到一起了。” 这些年在董家,董老太君虽说内宅之事已经逐渐放权给崔氏,只想着颐养天年,可到底是董家的主心骨,大事还是要东董老太君首肯,舅舅董清岳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或烦闷的事情,也还是喜欢来同董老太君商议。 董老太君年轻时跟随董老爷子左右,就连董老太爷对董老太君的意见也是十分看重的,更遑论做儿子的董清岳。 “登州不安全,外祖母还是随我去朔阳,就当是陪陪母亲,等登州安稳了再回来。”白卿言见董老太君还要说什么,便道,“外祖母也不必急着拒绝,所幸阿宝还要在登州停留上一段日子,回头与舅舅再商议商议。” 董老太君担心白卿言风尘仆仆一路劳累,催促着白卿言去歇一歇,白卿言反倒是伺候着董老太君午歇了才小心翼翼从内室退了出来。 母亲远在朔阳无法在外祖母面前尽孝,白卿言既然到了登州,便想替母亲在外祖母面前尽尽孝。 王嬷嬷给白卿言挑开珠帘,送白卿言出来,低声同白卿言道:“前一阵子,表姑娘不是在南疆就是在北疆,老太君这心就无一日放下的,成日跪在佛龛前祈福,如今姑娘只剩下表小姐了,表小姐可千万要珍重自己啊” 王嬷嬷口中的姑娘便是白卿言的母亲董氏。 白卿言点了点头,又对王嬷嬷道谢:“母亲不在外祖母身边,多亏王嬷嬷还能陪同外祖母说说话。” “表小姐这是哪里的话老奴跟了老太君一辈子,老太君是主老奴是仆,伺候老太君这不是应当应份的么”王嬷嬷说到这里又笑了笑,“表小姐一来,我看老太君整个人都精神了,面色红润,真真儿是这几年少见的气色好” 白卿言笑着让王嬷嬷止步:“外祖母身边不能离人,嬷嬷回去照顾外祖母吧。您派到我身边的这几个嬷嬷和婢子必都是精明能干的,若是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我再同您说” “哎好”王嬷嬷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穿着婢女衣裳的自家侄女秋环身上,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她们有什么伺候不妥当的地方,大姑娘尽管让春桃姑娘和这几位嬷嬷打骂教训,千万可别心软反倒惯出她们德性来。” 白卿言的身 份不同,是公主之尊,能在白卿言身边伺候的丫头婢子,将来身份定然是要往上提一提的,就是将来嫁人,伺候过公主的婢子也要比府上普通婢子嫁的更好些。 王嬷嬷知道自家侄女儿不是个省油的灯,丫鬟的命确是个小姐的身子,这也嫌累,那也嫌脏。 原本,王嬷嬷是不打算指派这个小丫头片子来伺候白卿言的,可谁知这小丫头片子打着她的招牌,走了夫人崔氏身边嬷嬷的门路,硬生生挤到了表姑娘的身边。 董氏原想着白卿言身边不带佟嬷嬷,好歹有个沈青竹也还好,谁成想白卿言竟将沈青竹留在了纪庭瑜处,因而王嬷嬷的侄女也就被提到白卿言身边,和春桃一起贴身伺候。 所幸,老太君心疼表姑娘,吩咐让将表姑娘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王嬷嬷自觉有她盯着,她这个侄女想来是闹不岀什么幺蛾子的。 “嬷嬷放心。”白卿言依旧浅浅笑着。 “好好伺候表姑娘,”王嬷嬷板着圆脸,冷声叮嘱。 董府的丫鬟婆子齐声应是。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求呀求月票 第五百二十七章:疏散百姓 刚才白卿言还没有好好和舅舅说上几句话,她也不知此事舅舅在不在书房,也不好莽莽撞撞擅自去找舅舅,正要指了一个婆子去问一问此时舅舅是否得空,就见在院门外久候多时的小崔氏笑盈盈朝着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跨出院门,望着神色清爽的小崔氏,笑着唤她:“容姐儿” “是长澜让我在这里候着表姐的,父亲和长澜在书房等着表姐,怕表姐不识路,特让我来接表姐过去。”小崔氏说着顺势挽住白卿言的手臂。 春桃连忙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向后退了两步,跟在白卿言身后。 倒是王嬷嬷的侄女秋环见春桃退到后面来,忙见缝插针越过春桃,上前扶住白卿言的手臂。 白卿言余光见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回头看了眼,道:“我还未曾老到七老八十,不必搀扶。” 秋环脸一红,低声称是又退了回去,却未退回原位,而是和春桃并肩而行,仿佛如此做便能将自己身份提到和白卿言贴身婢女春桃一般的位置。 小崔氏一路与白卿言说着话,沿垂着湘妃竹帘的九曲回廊缓缓而行,路程倒像是也短了许多。 约莫是董长澜有吩咐,所以小崔氏和白卿言跨进书房院门,并未被守在院门外的护卫拦住,小崔氏回头吩咐自己的贴身嬷嬷不必跟进来在院子外面守着就是了。 白卿言也回头吩咐春桃也在外面候着。 董长澜听到院外的动静,从书房内迎了出来,笑着长揖一拜:“表姐” 白卿言还礼。 “那表姐和父亲c长澜先说正事,我去给表姐做几样拿手点心,之前和表姐说过的可是在朔阳的时候,因为配料不足,没能亲手做给表姐尝尝,这次表姐来了正好”小崔氏笑着找了个借口,不过是不想杵在那里,妨碍白卿言还有自家公公c丈夫说正事。 虽说,女人家一般都不会参与到男人院外的正事之中去。可在朔阳之时,小崔氏也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位表姐并非是与她们一般妇道人家一般,甘居于后院的。 小崔氏行了礼后,笑着退下,命人将院子守好了不许旁人进去,自己去了小厨房准备点心。 董长澜亲自替白卿言挑开湘妃竹帘,将白卿言引入书房内:“上次表姐托我带给父亲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可是众将士都担心若是冒然将百姓疏散,恐会让登州城人心惶惶。” 白卿言进门之时,董清岳正坐在案前,手里握着被太子批阅后送回来的折子,和府上幕僚说什么,神情略有些疲惫,日光从窗棂外透射进来,浮尘在光线中浮动,隐隐可见董清岳发间几根银丝。 见白卿言进来,董清岳抬头唇角露出笑意,并未打断自家幕僚之言,示意白卿言在一旁落座。 那谋士声音顿了顿,见董清岳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大人派人送去的银两也只是杯水车薪,只能是先照顾因历年为戍守朔阳伤残无法劳作的兵士,但此次皇帝修建行宫而短登州军粮草之事,已然让军中不满了。” 董清岳眉头紧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谋士这才起身朝着董清岳一拜,又朝着董长澜和白卿言的方向一拜,心中对白卿言的身份隐约能猜到几分。 虽然谋士没有见过董家后宅女眷,可董清岳能让踏入这书房重地的女眷,除了董老太君和妻室之外,怕就只剩下那个外甥女镇国公主白卿言。 董长澜亲自给白卿言倒了茶,在白卿言身边坐下,就听白卿言单刀直入问:“舅舅,上次我让长澜带话所言,不知道舅舅还有何迟疑舅舅可是还对朝廷抱了一线希望” 董清岳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随手将手中的折子递给白卿言:“你看看吧这是刚刚收到的太子的批复。” 从董长澜去登州前到现在,董清岳已经连上了十几道折子都石沉大海,谁知道晌午便有人将太子批复送了过来。 白卿言打开看了眼,太子的意思很简单,说董清岳小题大做,如今戎狄内乱,南戎北戎打成一团,大燕已经摆明了要助北戎恢复正统之治,南戎巴结晋国都来不及,又哪有这个胆量敢来大晋头上动土,难不成不怕晋国跟大燕一同合力打他一个小小南戎。 至于拖欠粮饷,太子倒是一字未提。 这个结果白卿言并不意外,这的确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白卿言将手中的批复放在一旁,看向董清岳:“如今朝内皆是曲意逢迎之辈,全都学着揣摩皇帝和太子的心思做事否则也不会发生这克扣军饷来给皇帝修葺行宫之事发生更不会有舅舅连上十几道折子石沉大海之事” “只要下面官员看 出皇帝对舅舅这折子不满,便自会替皇帝想到借口,不论是什么南戎北戎内乱不敢调挑衅我晋国又或是惧怕晋国同大燕一同攻打南戎,这些大多应当都是朝臣揣摩着皇帝的意思,给皇帝找的借口。甚至不会将舅舅后面的折子呈到御前。” 董清岳的折子如白卿言所说,第一次递上去,高德茂见皇帝粗略扫过一眼便丢在一旁,且没有做批示,便示意了下去,后来董清岳的折子就再也没有到过皇帝的御案前。 再后来,还是皇帝让太子开始处理奏折,吕相这才不动声色偷偷摸摸又将折子送到了太子面前,指望着太子能出这个头,好好劝一劝皇帝。 好嘛,谁知道太子和官员一商量,给董清岳了这么一个回复。 董长澜眉头紧皱,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父亲已经派出了探子去探南戎动向,若是南戎真有动静,立时来报。” “舅舅还是要早做打算,就算是不为旁的,就算是为了登州城的百姓,也该在秋收之后,便疏散百姓,以免戎狄来袭无辜百姓丧命。”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呀呀呀呀 第五百二十八章:置身事外 白卿言想了想,也没有瞒着董清岳,直言相告:“舅舅,想必长澜应当已经告诉你,我朔阳练兵另有所图之事。” 董清岳看着外甥女暗藏锋芒的幽邃黑眸,点了点头。 只听她不紧不慢道:“不知道舅舅有没有听说,大都城九曲巷王家的案子” 董清岳颔首,略调整了坐姿:“略有耳闻,听说此案民间议论纷纷,都说那王乡绅所犯之罪不至于一家子都走上绝路,为何会在狱中全家畏罪自尽。” 白卿言望着董清岳开口道:“皇室昏聩,梁王为满足皇帝为求长生不老丹药之愿,以孩童性命炼制丹药,为了包庇梁王,皇帝将王乡绅一家悉数了结在狱中,又将梁王府孩童的尸首送进王府,哪怕如此简单粗暴处理会让此案有种种不合理,可皇帝还是做了且此案还是以摧枯拉朽之势结案,舅舅这样的皇室,这样的朝廷,气数尽了。” 董清岳瞳仁一颤,脊背挺直看着白卿言没,眼底带着几分不赞同:“可太子似乎还是” “舅舅,太子是一样的”白卿言定定望着董清岳,“当年皇帝未登基之前,何尝不是如今太子这般模样,登基之后有祖父在,皇帝还算压得住本性,如今祖父不在了,皇帝本性便逐渐显露,刚愎自用,满腹猜忌,胸无为君者的气魄和格局,不思开彊拓土,强民富国,只安于眼前,贪图享乐,视百姓为草芥。如今朝中上行下效,朝臣各个奴颜媚上,弄权逐利,朝中再不见峥嵘之象,这样的朝廷已经从骨子里烂了,内瓤发腐焉能不亡” 董清岳眉头紧皱,垂下眸子,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着,细细思索。 见董清岳动摇,白卿言起身对董清岳一拜:“要救晋国,需江山换血,皇权更迭至大能之手,方能救这溃烂糜臭的大晋国,舅舅曾在白家军之中历练,当知白家军建立之初衷乃是为民平定内乱外战护民安民这四个字是白家军建立的军魂既然皇家如今视百姓为草芥,为一己私欲追求长生,肆意杀戮懵懂幼童民为国之本,幼童才是一国将来” 四目相对,白卿言黑白分明的眸子,眸色坚韧:“昏君误国害民,我等食晋国百姓赋税供养之人,难不成要置身事外吗即便是舅舅以为太子尚可,但也当早作准备才是如今大燕借着北戎求助顺势出兵驻扎在北戎,尽得北戎天然牧场舅舅也应当趁势蚕食南戎,否则他日大燕一旦成事,我晋国将被大燕两面夹击,危矣” 董长澜听了白卿言一番话,知道他这位表姐今日这是实实在在给他们家交了底,又因白卿言目光长远而惊骇,视线看向神色镇定从容的白卿言。 “所以,朔阳的匪患实则是你的人,你在朔阳练民为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兵可用”董清岳看向自己的外甥女,不安的调整了坐姿,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阿宝啊,推翻这林家皇权,晋国大乱又有谁能坐上那个位置造反容易难得是长治久安,你又何敢保证,当你举事之后,没有对那至尊之位心存妄念之人浑水摸鱼,届时遭殃的还不是百姓” “舅舅阿宝所求,并非定晋国一国安宁,阿宝无一日敢忘白家先辈宏愿,是还天下百姓万世太平,阿宝求得是天下一统,求得是海晏河清,至死不渝” 白卿言一番话陡然让董清岳想到了镇国王白威霆想到了镇国公白岐山,眼眶陡然湿红。 镇国王白威霆的字是不渝。 愿还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间,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这是镇国王白威霆取字的由来。 白家的胸襟和抱负,董清岳曾在白家军中又如何能不懂 董清岳抬眸朝着白卿言望去:“所以,白家军留于南疆,是为了以备来日,朔阳练兵也是为了来日准备,如今你想让舅舅做的,是把控南戎为将来能和大燕抗衡。” 白卿言颔首:“长澜回登州应当同舅舅说过了,舅舅也知道今年南戎来势必会必往年更加凶猛为百姓安危计,何不提前将百姓疏散,丢了城池便向皇帝求援便是了,阿宝倒觉得,舅舅不妨狮子大开口,用向皇帝讨来的银子在南疆的天然马场之上,训练自家骑兵。” 董长澜用手指用力扣了一下案几,抬眸望着董清岳:“父亲,儿子觉得表姐此计可行。” “舅舅,即便是不为平定天下,为了能护住在你眼前的登州百姓,舅舅也当在秋收之后先让百姓撤离,否则一味听从皇命,等戎狄人进城遭殃的只能是百姓,皇帝远在千里之外不会受牵连不说,恐怕还会将罪责怪在舅舅头上,如同当初污蔑我祖父刚愎用军一般。”白卿言对董清岳郑重道。 董清岳一想到当初信王扣给镇国王白威霆刚愎用军的污名,心头就有按耐不住的愤慨,点了点头:“阿宝说的疏散百姓之事,舅舅都知道了。 ” 董清岳垂眸说完,抬起如炬双眸望着白卿言,又问:“说说你是打算如何蚕食南戎的。” 舅舅这意思,便是同意了白卿言的说法。 “此次等南戎来袭,舅舅便退上奏告知皇帝粮饷不够,将士无心卖命节节败退,向皇帝求粮草求银子,皇帝不给就再退一城丢城失地皇帝必会肉痛,等粮饷银子到位,舅舅便直扑打回去,派忠诚可靠之人,比如长澜表弟,打入南戎腹地,于此同时舅舅可以向朝廷请奏,派兵驻扎南戎,训练骑兵,若是皇帝准那便让长澜表弟长留南戎腹地,尽可能在朝廷派遣之人来之前,掌控全局,粮草补给只管向朝廷要就是了” 董长澜听明白了白卿言的话,喉头翻滚着朝父亲董清岳望去。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五百二十九章:一统之希望 白卿言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若是皇帝不准,长澜表弟就带兵留在南戎腹地自行练兵,时时与舅舅通信,以演练为名军演,舅舅败退,接着再向朝廷要银两粮草就是了。” 董长澜眉头紧皱:“表姐,可打入南戎腹地,后面粮草补来不及送来怎么办” “戎狄人会劫掠我晋国百姓,难道我们就不能劫掠他们了吗”白卿言这话说的理所应当,“登州军可以俘虏南戎人,将他们便成可用之军,教他们如何耕种,私下开放互市,将南戎人逐渐变成晋人不论是戎狄也好还是晋国也罢,百姓所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四个字当年大燕姬后主政,之所以能快速灭小国收服其民,而无人反,其原因首要的便是让百姓吃饱穿暖了这才是百姓甘愿俯首的因由” “普通百姓活于世,最主要的便是食能果腹,使人不死,衣能蔽体,不受冻苦,而后才是识字c计较吃食好坏,计较衣衫布料毛皮是否上乘。这一点上,戎狄百姓和我们晋国百姓是一样的”白卿言目光落在董长澜的身上,“这条路或许不好走,但却能得到戎狄百姓的拥护,若是我们如同大燕一般,我们也驻军于南戎,百姓必然会抵抗,因为大燕是被北戎请去的,而我们是打过去的” 董清岳长长呼出一口气,靠在背后隐囊之上,端起案几前的茶杯,轻轻拨着茶叶,深觉自己这外甥女,有经天纬地之才。 “舅舅,民心向背浩瀚之力,不可估量,地要取人心也要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征伐杀戮。”白卿言道。 “长澜你怎么看”董清岳抬眸看向长子,眸中亦是熠熠暗芒。 董长澜是董清岳的嫡长子,自小便是董清岳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教养着长大的,董清岳很想听听董长澜对此事的看法。 “父亲,儿子以为表姐所言十分在理儿子率登州军前往南戎,后面一应事宜,可交给长茂来负责儿子定会将此事办妥当”董长澜朝着董清岳抱拳行礼,心中依然是热血澎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以前,在董长澜的心里,戎狄和晋国势不两立,可今日听了白卿言一席话,他茅塞顿开。 这天下本不应分什么晋国c戎狄,若是戎狄百姓吃得饱谁有愿意舍命来晋国抢夺。 若是不止顾眼前利益,目光放长远,格局落在平定天下之上,教习戎狄人学会耕种,学会织布,学会识晋国文字进来一统,戎狄便不会生乱。 武将之家出身之人,谁人没有一颗随英明君主达成一统天下这样旷世伟业之雄心只不过是晋国皇庭昏聩,武将如今也只能顾着明哲保身而已了。 而白卿言一番话,让人看到将来一统之希望,董长澜如何能不心潮澎湃 董长澜不免在心中感慨,此次幸亏是表姐来了,否则他怕是想不了这么多,也无法说服父亲,这让董长澜对他这位白家表姐更是敬佩不已。 董清岳点了点头,将茶杯搁在案桌上,认真道:“此事还需要更详细的计划和部署,便交由你和长茂兄弟二人去做,秋收之后,登州百姓撤离之事,为父来安排” 一锤定音。 白卿言唇角勾起笑意,她一直都知道舅舅的壮志雄心从来没有灭过,不过是主上不够英明,舅舅即便是有天大的抱负也无法施展。 以前,祖父在舅舅还能看到希望,后来祖父不在了,舅舅想必那样一颗热血之心也就跟着冷了下来。 “待到登州疏散百姓之时,怕会生乱,舅舅我这一路是打着来接外祖母前往朔阳小住的旗号来的,不如就让我接外祖母和董家女眷回朔阳暂避,等登州安稳下来,再送外祖母回来。” 董清岳摇了摇头:“接走你外祖母就是了,若是董家女眷都离开登州,百姓们眼睛盯着怕会以为我们董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先送走女眷,心生不满,容易引发乱事。” 董清岳的顾虑白卿言也明白,也在理 “二少爷,罗姨娘请留步,老爷和大少爷正在书房内议事。” 董长茂和生母罗姨娘带着董长茂的亲舅舅前来拜见董清岳,被董清岳身边的亲信护卫拦在了院门外。 秋环一看到董长茂那四五不着调的舅舅,吓得脸都白了,原本和春桃并肩而立,这会儿倒是悄悄往后挪,藏在了春桃身后。 春桃颇为诧异回头看了眼秋环,一回头正对上董长茂舅舅罗富贵轻挑打量的目光,心底没由来的不舒服,眉头紧皱,垂着眸子本本分分立在那里。 罗富贵今年已经三十有一,以前说过一门亲事,可罗富贵好赌又沉溺于烟花柳巷,好好的亲事让他自己给搅黄了。 后来,罗姨娘没办法这才求了董清岳,说让罗富贵去军中历练历练,不指望着 罗富贵能当什么五夫长十夫长,只要罗富贵能改掉好赌,和总往烟花柳巷跑的毛病就知足了。 登州军军纪也算是严明,董清岳让罗姨娘把人带过来看看,若是形神散漫,是个懒骨头就算是罗姨娘加上董长茂一同跪地哭求他也绝不收。 罗姨娘知道董清岳一向说一不二,一直拖着没有敢让罗富贵来见董清岳。 这不,今儿个董清岳最疼爱的外甥女镇国公主来了登州,罗姨娘便想着趁这机会让董清岳见一见自家哥哥,说不定董清岳心情好也就收了她哥哥呢。 “是老爷让我和长茂带着兄长前来拜见的放心吧老爷知道”罗姨娘笑盈盈说着,就抬脚准备进门,却被董长茂一把拉住。 “姨娘,父亲正在和兄长谈正事,我们等会儿再来就是了”董长茂皱眉道。 罗姨娘还想开口,可看到儿子对她摇头,想了想点头:“行吧,一会儿再过来也好”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五百三十章:春秋大梦 说着,罗姨娘转身看向自己的哥哥,正欲同罗富贵说一会儿再来,就见自己哥哥盯着一个婢女看,罗姨娘咬牙切齿上前,朝着自家哥哥胳膊上拧了一下。 罗富贵吃痛回神,皱眉揉着自己的胳膊道:“你拧我干什么” “走一会儿再来拜见老爷”罗姨娘说着狠狠瞪了不成器的兄长一眼,甩了帕子朝前走去。 罗富贵视线又朝着春桃望去,见春桃视线正从长相极为清秀漂亮的罗姨娘身上转落回他身上,立时对春桃露出极为猥琐的笑容,吓得春桃忙垂下头去。 春桃被吓得不轻,不知道那么漂亮的罗姨娘,怎么又那么猥琐的一位兄长。 那种猥琐之感,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令人心生恶心。 秋环见罗富贵跟着罗姨娘一行人走远,这才轻轻拍着胸口从春桃身后走出来,并排与春桃立在一起,低声同春桃道:“春桃姐姐,你不知道那罗姨娘的兄长有多可怕,前年这罗姨娘的兄长看上了罗姨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后来罗姨娘说是将那丫头放了出去,我悄悄打听了,人放出去之后就被罗姨娘这兄长活活磋磨死了,罗姨娘将此事压得密不透风,知道的人没几个” 春桃眉目一跳,侧头看向秋环:“所以你便躲到我身后去了” 秋环原本看着春桃木木呆呆的,想借机说给她一个秘密听好拉近两人关系,没想到春桃竟然没有领会她的好意,还直接将她刚才的心思挑破。 秋环脸一红,忙道:“我们不是不一样的呀春桃姐姐,春桃姐姐是镇国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生杀大权不在董府,可我们却不一样啊” 春桃深深看了秋环一眼,垂眸立在自己的位置一语不发,打定了主意在董府这段日子要离这位秋环远一点,哪怕这丫头是董老太君身边王嬷嬷的侄女。 罗富贵跟着外甥和妹妹刚走出不远,罗富贵便小跑着上前扯住妹妹的衣袖问:“妹妹,刚才那个穿着一身嫩碧色衣裙,不同于你们董府婢女打扮的小婢女,是谁的丫头” 董长茂听到这话心里一个激灵,忙道:“姨娘,那可是镇国公主的贴身婢女,别的婢女舅舅若是脑子发热见色起意也就罢了,要是对镇国公主的婢女也没轻没重心里没有一个数,届时父亲发落了你,你可别怨我这个亲子不为你说情” 说完,董长茂拂袖离去。 董长茂本就不同意罗姨娘将那个不成器的亲舅舅弄进登州军里去,后来亲娘朝父亲开了口,他生怕自己这个娘带着亲舅舅来见父亲闹出什么笑话,让他以后无法在董府抬头见人,这才跟了过来。 罗富贵见董长茂走远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同罗姨娘抱怨:“你看看你看看你生的这个是个什么东西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亲娘对我这个亲舅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就罢了他自己还闹不清楚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罗姨娘最见不得谁说董长茂不好,气得一巴掌拍在罗富贵的胳膊上:“不许你这么说长茂你再说长茂一个字你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哎呀好妹妹好妹妹我这不是为你打抱不平么”罗富贵连忙对罗姨娘赔笑脸,“妹妹我同你好好说呢那个镇国公主身边的那个婢女好像对你哥哥有意思” 罗姨娘上下打量了自己亲哥哥一眼,她倒是没有留意那婢子长什么模样,可就人家镇国公主身边的人,能看上她这个哥哥 “你做的什么春秋大梦人家能看上你”罗姨娘一甩帕子,冷声道。 “怎么就不能看上我我好赖也算是董大人的小舅子,她不过是镇国公主身边一个可随意打杀的婢子”罗富贵一想到春桃那张清秀娇俏的小脸儿,便心痒难耐,压低了声音同罗姨娘说,“你不行和董大人吹吹枕头风,让把那个婢子许给我做小妾你看怎么样这样一来你和那镇国公主也算是攀上了点儿关系那可是公主啊” “你疯了不成”罗姨娘瞪着自家亲哥哥,冷笑一声自径往前走去,“人家镇国公主的婢女,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家老爷做主,你想得好到还给你当小妾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罗富贵连忙追上罗姨娘,一边小跑一边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当不了小妾那当正妻也成啊董大人是镇国公主的亲舅舅,亲舅舅帮她身边的婢女做媒,她怎么也不好为了一个婢女,拂了亲舅舅的面子,妹妹你说是吧” 见罗姨娘不为所动自顾自往前走,罗富贵又道:“你想想看,你在这个董府地位不高,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娘家没人给你撑腰我要是成了镇国公主贴身女婢的夫君,将来跟着镇国公主一同去朔阳,那不比去军中有前途届时我吹吹枕头风,让那婢女在镇国公主面前多说说你的好话,那镇国公主的母亲给登州来信时能不提你提起了你 你的地位自然就高了啊” 罗姨娘脚下步子一顿,她一向知道镇国公主的母亲董婉君在董老太君心中位置极高,董老太君爱屋及乌连带着疼爱镇国公主这个外孙女。 董老太君一直都是董家后宅主事之人,若是董婉君肯替她说好话,想来她在董家的日子会过得更舒坦些。 见罗姨娘似乎有所动摇,罗富贵连忙加了把劲儿:“你之前不是说,总给哥哥补贴,哥哥都快把你掏空了吗你想想哥哥要是娶了这镇国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回头镇国公主赏她个什么,那东西不就成了哥哥的,哥哥到时候都给你也算是偿还你以前接济哥哥也让你在董府过过好日子” 罗姨娘眉头紧皱,甩了甩帕子,转过身认真看着今日将自己拾掇的十分利落的兄长。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快过年了,重新梳理了大纲给你们准备了个惊喜 第五百三十一章:仿西凉女帝之心 看着兄长这副模样,似乎也有可能被小婢女倾心,罗姨娘又问:“你能十拿九稳那镇国公主的贴身婢女对你有意思” “那当然了你哥哥我可是阅女无数的那小姑娘眼睛就跟长在了你哥哥身上一样”罗富贵夸大其词,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她定然是心悦于我” 罗姨娘虽然有些不相信,可试一试也不会掉儿肉,说不准那小婢女真的喜欢他们家哥哥呢 “我试试吧”罗姨娘抬眸朝着自家兄长望去,“你这段日子也别给我生事,今日镇国公主刚到想来老爷也没有空见你,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好嘞哥哥就知道,咱们家啊就你最疼哥哥了要是事成了,哥哥一定好好报答妹妹”罗富贵拍着胸脯道。 当晚,董清岳亲自去见了董老太君,意思让董老太君同白卿言去朔阳,也当是陪一陪董氏。 董老太君稍作犹疑之后,便道:“娘不能走,娘要是走了等戎狄来袭,百姓会怎么想你这个登州刺史娘在登州待了一辈子也还算是有些威望,等你疏散百姓之时,娘虽然帮不上大忙可号召百姓在戎狄来之前随娘走,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否则你空口无凭要百姓们离家,那老一辈人怕是不能肯啊” 登州的年轻人倒也还好,或许见董家女眷都开始撤离,也会跟着撤离,可那些年迈走不动的老人家,定会抱着侥幸心理不愿意挪窝。 “毕竟都是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老人家就怕死了都回不来”董老太君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这仗打起来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停,董清岳又不能将计划合盘对百姓托出。 屋内烛火摇曳,越发显得董老太君脸上沟壑纵横,她转头望着自己的次子,笑道:“娘在,好歹还能为你镇镇场子,娘这岁数一年大过一年,能帮你一次少一次不愿意看着儿子孙子在牵线拼命,我这个老不死的反倒去朔阳躲着。” “娘”董清岳最不喜欢听母亲说这些死呀活呀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娘知道你不爱听你阿姐也不爱听这话,你兄长也是那娘就好好活着”董老太君笑起来眉目慈祥和善,“等看到阿宝终身有了依托,我也便能瞑目了。” 说来说去,董老太君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白卿言。 董清岳抬手攥住董老太君的手:“娘,阿宝承袭镇国王风骨,其谋略格局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她的志向不在后宅但娘可以看着阿宝以女子之身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或许那一天到来之后,会有更多如同母亲如同阿宝这样,才智出尘拔俗胜出男子不知几筹的女子,能够有更广阔的天地母亲想想那将是怎样一番景象” 当初西凉女帝登基的消息传来,董老太君就感慨颇深,直言西凉女帝登基会让西凉有才智的女子走到朝堂为国出力,若是西凉没有内乱,定会越发强盛。 “你说是”董老太君心头一跳,抬眸朝百鸟朝凰的楠木屏风外看了眼,见外间亮堂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说阿宝有效仿西凉女帝之心” “且先不说阿宝有没有效仿西凉女帝之心,阿宝却有平定天下之心亦有匡救万民之智,儿子愿助阿宝一臂之力,若阿宝所图真是这不世功业,儿子不愿置身事外,能成也算是没有白在世上活这一遭。” 董清岳自幼在母亲身边长大,知道自己的母亲有着何等的智谋,父亲拿不定主意的都要去闻讯母亲的意思。 他在母亲的教导之下,从不轻看任何女子,也从不认为女子就应当拘于后宅相夫教子,这世上如同母亲和姐姐还有阿宝这样的女子不在少数,可她们大多都被世俗礼教束缚,只能一生困于后宅。 就如同他的母亲,母亲虽然有能,却不能如同男子一般走到人前来,董清岳心更多的是可惜,和心疼。 董老太君咬了咬牙,用力攥着儿子的手:“这话,你心里知道即刻,千万不要宣之于口,阿宝信你这个舅舅,说与你听,可你要时刻将此事藏心,以免给阿宝招来祸端” “母亲说的儿子都懂”董清岳应声,“阿宝此次来登州便是为了同我见一面,将该说的话都说了,打算接了母亲便回朔阳,如今母亲不走怕是阿宝也留不了几天了。” 董老太君点了点头:“朔阳还有事情等着她,她自是不能在这里多住的” 白卿言坐在临窗软榻上看兵书古籍,春桃在给白卿言绞头发。 高几上,从琉璃灯盏透出的五色光斓,映着如白玉精雕的美人儿,画面十分好看。 用香熏完床榻的秋环见状,放下手中的香,忙凑上前伸手就要代替春桃给白卿言绞头发:“春桃姐姐我来” 见春桃眉头一紧,秋环生怕春桃说出什 么拒绝的话来,忙用双手攥住帕子绞紧 “嘶” 白卿言头发被一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秋环见状惶恐失措跪了下来:“公主饶命啊奴婢只是想着春桃姐姐伺候公主沐浴辛苦了,想替公主绞头发而已,不成想春桃姐姐大约是计较今日在老爷书房外” 白卿言不等秋环说完,将手中古籍重重往小几上一搁,垂眸看着跪在地上装作惶恐不安的秋环,十分腻味这小丫头的小伎俩。 “春桃,去将王嬷嬷请过来”白卿言道。 秋环吓得一个激灵,仰头看了眼面色平静淡漠的白卿言,忙叩首:“公主饶命啊” 春桃跟在白卿言身边久了,又经历过春妍和春杏那两个吃里爬外的,又怎么会看不出秋环这耍的是什么心眼子。 春桃应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秋环,绕过屏风去唤董老太君房里的王嬷嬷。 ------题外话------ 第一更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五百三十二章:恨毒了 所幸,白卿言被董老太君安置在一个院子里,费不了春桃几步路。 春桃打从心底里也十分看不上这秋环,心里不住庆幸幸亏她是跟着大姑娘来了登州,否则这在大姑娘身边伺候的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公主”秋环眼见春桃离开,忙朝白卿言叩首,“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公主没有旁的心思,那春桃姐姐是怕秋环夺了您的宠爱,这才给奴婢使绊子,奴婢奴婢” 秋环看着白卿言冷肃淡漠的目光,越说声音越小,直至最后头都抬不起来,一声不吭跪在那里直打哆嗦。 王嬷嬷听说白卿言唤她,又见春桃脸色不是很好看,心里咯噔一声,猜测是不是自己侄女儿惹了什么麻烦。 她放下首长活计,忙朝白卿言屋内走去,结果一打帘进了门,便隔着还在摇晃的珍珠帘,和喜鹊楠木屏风,看到跪在地上的秋环。 王嬷嬷心里顿时吃劲儿,连忙挑开珍珠帘子,绕过屏风进去。 听到帘子响动声,秋环身子一抖,见来的是王嬷嬷,忙用目光朝王嬷嬷求救。 王嬷嬷深深瞪了眼秋环,朝着白卿言行礼:“表姑娘” “王嬷嬷,这婢女王嬷嬷还是带回去吧”白卿言倒也没有说什么因由,表情极淡。 “是”王嬷嬷也不敢多问,只道,“明日一早,老奴带几个聪明伶俐的过来给表姑娘挑一挑。” “聪明伶俐是次要的,我喜欢老实心眼儿正,且不会口舌挑拨搬弄是非的”白卿言拿起手中的古籍继续翻越,“这次是看在嬷嬷的份儿上,我便饶过这个婢子,嬷嬷以后可千万别让这婢子在外祖母跟前伺候,外祖母年纪大了受不起这分折腾。” 王嬷嬷立时明白,白卿言这是已经知道了秋环和她的关系,忙叩首行礼:“多谢表姑娘,表姑娘放心,老奴是绝不会让这丫头在老太君面前伺候的,此次是老奴失误,让这丫头钻了空子来了表姑娘身边,表姑娘心善绕过她,老奴也不会绕过她老奴给表姑娘赔不是了” “嬷嬷快快请起”白卿言伸手虚扶了王嬷嬷一把,“嬷嬷在外祖母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算得上我半个长辈,万万没有让嬷嬷同我行此大礼的道理我还不知道嬷嬷的为人吗我没有怪嬷嬷的意思嬷嬷还是带回去好生调教,到底是家生子,不比外头买回来的那些,她出了岔子旁人都会算在嬷嬷的身上” 白卿言这话是为了王嬷嬷,王嬷嬷后宅待了这么多年怎能不清楚其中道理,这一次这秋环这小丫头片子,不就是扯着她的大旗来了表姑娘身边。 王嬷嬷将秋环带走,毫不留情面,让人抽了几鞭子丢回去让反省。 这下秋环心里可把春桃给恨毒了,猜测定然是春桃趁她不备,在镇国公主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否则镇国公主怎么可能将她赶走。 秋环不知,她今日在董清岳书房院子外所作所为春桃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同白卿言说过,她不嫌这些事丢人,春桃还嫌给白卿言心里添不痛快呢。 第二日天还未亮,王嬷嬷果然带来了一个老实话不多的来伺候白卿言。 那小姑娘就是有些太老实了,诚惶诚恐跟在春桃身边,春桃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且都做的十分好,可见王嬷嬷是会挑人的。 崔氏从董老太君那里请了安回来,用完早膳,接过玫瑰香露漱口后,用帕子掩着唇将吐了香露,便听贴身嬷嬷压低了声音同她说昨儿个夜里,白卿言换了王嬷嬷的侄女,由王嬷嬷亲自挑选了一个婢女送到白卿言那里去。 崔氏用帕子沾了沾唇:“换了” “听说,秋环还挨了几鞭子。” 崔氏越发的惊讶:“可是秋环伺候的不好” 人是崔氏安排进去的,自然操的心多一些。 “不清楚,镇国公主身边那个春桃口风紧的很,尤其又在老太君的院子里,不好打探不过人是王嬷嬷的侄女,真的出了岔子也怪不到夫人的头上。”崔氏身旁的贴身伺候的嬷嬷道。 “嬷嬷这是什么话”崔氏不满的将帕子递给婢女,起身,“表姑娘是个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怪在我头上来,还是去问问若是那个秋环哪里伺候的不妥帖,也好警醒府中上下,别再犯了,让表姑娘住的舒坦些,昨日听老爷说表姑娘恐怕住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那嬷嬷听崔氏这么说,笑得脸上褶子都堆了起,忙扶着崔氏往外走:“夫人心胸果然宽广,哪是老奴能比得上的” 白卿言这边儿陪着董老太君用了早膳,就听董老太君同她表达了不愿意随她一同去朔阳的想法。 董老太君夹了块子红枣芸豆山药糕放在白卿言面前的白玉碟子 里,攥着筷子的手清浅摆了摆,笑着:“外祖母老了,折腾不动了得好好留在登州养着等我的小阿宝什么时候成亲了,外祖母再拼一拼,撑着这身子亲自去看我们阿宝成亲” 说完,董老太君也夹了筷子红枣芸豆山药糕咬了一小口,这是王嬷嬷亲自下厨做的,白卿言小时候王嬷嬷做过一次,白卿言吃得口齿生香,王嬷嬷就记住了,今儿个专程起了一个大早,赶在早膳前将这道点心摆上桌。 白卿言见外祖母目光和煦,依然是拿定了主意,她点了点头低头吃山药糕。 看着白卿言今日用了不少,董老太君也高兴,用香露漱完口,董老太君一边用湿帕子擦手,一边笑道:“你和你母亲一个样子,都爱吃这些味道极淡的东西倒是能和我吃到一处去” 在董老太君眼里,白卿言还是个孩子可这孩子却在祖父和父亲都去了之后,不得不担负起重担来,这让她怎能不心疼 董老太君看着言行举动优雅端庄的白卿言,眼眶子又忍不住红了,忙偏过头去用帕子沾了沾眼泪。 ------题外话------ 第二更外祖母是个特别好的外祖母秃头作者君也有个特别贴别好的外祖母 第五百三十三章:天之骄女 “今儿个,你二舅母母陪嫁庄子上送来些时令果子,那蜜瓜尤其的甜,虽然你不喜欢吃甜食,倒是可以尝个鲜” 说完,董老太君让王嬷嬷备了棋盘,又让婢女去切一盘果子来。 白卿言故作不知董老太君落泪,只觉心里一酸,垂眸点头,掩饰通红的眸子。 难得董老太君兴致高,白卿言陪着董老太君下了几局,王嬷嬷和董老太君房里的几个丫头凑趣,说白卿言棋艺精湛名冠大都,老太君平日里也是棋艺超群,让都下个注看看谁会赢呢 白卿言见外祖母兴致高,每次将将好输一子半子的,哄老人家高兴。 没成想,董老太君将棋盘上的白子捡入棋盒中,笑对白卿言道:“到底老了啊,就是不如年轻人脑子活泛,输了” 捧着个茶壶立在白卿言身后的春桃,是个直肠子,忙道:“老太君这明明赢了啊” 王嬷嬷用手掩着唇笑:“你个小呆子看不出你们家姑娘这是故意让着老太君呢” 春桃被爽利和气的王嬷嬷叫了小呆子,小脸一下就红透了,又小声问了句:“那老太君这算输还是算赢啊我和外面几位姐姐压了我们姑娘赢呢” 春桃这话一出,倒是让屋里笑倒了一片,王嬷嬷直说春桃是个小财迷。 王嬷嬷心里感叹,老太君这里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还多亏表小姐来了。 在董老太君的房里闹了这么一通,白卿言又伺候董老太君歇午觉,结果这午觉也没歇成,白卿言反倒被董老太君拉着说私房话。 董老太君靠坐在榻上倚着隐囊,屏退左右紧紧攥着白卿言的手,如炬的眸子望着白卿言,说起今上昏聩之事。 “林氏皇权气数一旦是从你手中了结,你可想过如何面对你祖母啊”董老太君见白卿言皱眉不肯言语的模样,叹气伸手将白卿言搂在怀里,跟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不是外祖母要专戳你的心窝子,你祖母是林家的大长公主,皇家是她的娘家,她不看顾又怎么能成你祖母出身皇室,有傲骨,也有傲气,亡林氏皇权之事可以有,她不惧做亡国公主,但亡林氏皇权的决不能是她的子孙,尤其你是自小被她揣在怀里捂大的。” 董老太君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白卿言,柔声问:“你可明白” 白卿言抿着唇窝在董老太君怀里不吭声,比起亲近白卿言与大长公主当是比董老太君更为亲近,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话,会是外祖母同她说,可见外祖母是真的疼她。 董老太君之所以将此事拿出来同白卿言说,是因昨夜董清岳同她说了白卿言的志向。 董老太君怕以大长公主那个性子,若是真的由白卿言亲手亡了林氏皇权,大长公主说不准就一条白绫,去向祖宗谢罪了。 但若真如此,这得在白卿言这孩子的心里留下多大的伤痛,尤其是这孩子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怕会成为这孩子一辈子的心结,会认为是她不孝害死了自己最亲的祖母。 与其事后再去开解白卿言,不如早早的和孩子说明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有个防备。 “孙女儿明白”白卿言在董老太君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嘴上说着明白,心里却到现在也没有能拿出一个章程来,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该如何同祖母说,如何劝慰祖母,她都没有想好。 董老太君轻抚着白卿言的脊背:“外祖母倒是想替你走一趟,去劝劝你祖母,可如此一来,你祖母更会心凉,觉着你这个她自小含在嘴里长大的孙女儿和她疏远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阿宝啊你要懂得这个道理。” 白卿言不吭声,只在董老太君怀里点头。 祖孙俩说了一会子贴心话,白卿言这才伺候董老太君躺下。 白卿言刚从董老太君房里出来,就见董葶芸笑盈盈跨入院门,身后婢女还拎着个藤竹食盒。 “表姐”董葶芸笑着问,“祖母可是歇下了” 白卿言颔首:“已经歇下了。” “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表姐可得空,我这儿有新酿的玫瑰葡萄酒,还有我姨娘做的莲花酥,表姐要不要尝尝”董葶芸转身从婢女手中接过食盒,大有要同白卿言坐坐的意思,视线不着痕迹看了眼规规矩矩立在白卿言身后的春桃,有些拘谨笑着道,“还有点子事情和表姐说呢” 董葶芸没有去过大都白家更没有到过登州,不知道白家嫡庶相处的关系,可是在她们这种人家,嫡庶尊卑界限分明,她一个庶女长辈在的时候和嫡女说几句话,嫡女碍着长辈的面子会应承几句。 可若是私下里,嫡女一般都是瞧不上庶女的,更遑论她这位表姐是曾经镇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长 ,真正的天之骄女,如今更是公主之尊,董葶芸不知道自己冒然开口相邀,白卿言会不会瞧不起她,会不会找个借口就走了,心里忐忑。 白卿言闻言,点了点头。 董葶芸见白卿言没有拒绝,也没有勉强的模样,笑容越发明丽欢快:“那不如,就去山水亭吧那里景致极好” 春桃见状上前接过董葶芸手中的食盒,又退回白卿言身后,跟着一同往山水轩走。 山水亭,顾名思义,依山傍水,坐落在假山之上,一侧是碧波粼粼荷花盛开锦鲤追逐的湖水,一侧是青绿深翠的高树林立。 春桃和董葶芸的贴身婢女将荷花酥和一碟子海棠酥,又将装着董葶珍酿的玫瑰葡萄酒的白玉酒壶拿了出来,摆上细长雕花的银筷子和酒杯。 摆放妥当,春桃和董葶芸的婢女行礼退下。 凉风习习,纱帐摇曳的山水亭内,董葶芸给白卿言斟了一杯酒,笑道:“表姐来登州之前,可能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妹妹” “来之前母亲已经同我说了。”白卿言声音平和,又问,“不知表妹有何事要与我说”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关于董家庶女地位多低下,低下的因由,明天会简单解释一下,明天就除夕啦 第五百三十四章:手段 董葶珍规规矩矩坐下,这才开口:“我姨娘无意间听到,罗姨娘的兄长同罗姨娘说,表姐身边那个春桃姑娘对他有意,似乎想请罗姨娘和爹爹说一声,求表姐给个恩典,将春桃姑娘赐给罗姨娘的兄长做妾室。” 白卿言眸子一眯朝董葶芸看去,淡漠深沉的眸子明明平静似水,却无端端让董葶芸感觉到了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她坐下,有些拘谨揪了揪帕子:“我姨娘的意思,其实是想让我来给表姐提个醒,那罗姨娘的兄长不是个好人,沉溺烟花柳巷且还好赌我姨娘是偷偷听到的,因为不受宠所以也不敢声张,又怕到时候害了春桃姑娘,惹得表姐和爹爹生了嫌隙,这才让我多事走一趟。” “舅舅不会糊涂至此,你多虑了。” 垂着眸子的董葶芸听到白卿言这话,似乎怕白卿言不信,抬头认真朝着白卿言望去:“表姐,今日我来同表姐说这么多,并非是想要挑拨离间,借表姐的手作什么我知道父亲或许不会同意,可万一要是罗姨娘用了什么龌龊手段呢表姐不得不防” 她咬了咬唇:“我是个庶女,庶女不比嫡女,不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即便是同一个爹爹生的,旁人也不会将庶女当回事儿,庶女么将来要么是给旁人为妾,要么是为家中嫡子嫡女铺路的,是主母眼里可有可无的摆件儿,除了不能发卖之外,可以随意打骂发落我有幸生在董家母亲宽厚,祖母又怜惜我姨娘是个懦弱的将我养在身边所以我打从心底里感激祖母和母亲,我不想祖母c父亲和母亲因为罗姨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伤心,所以今日才斗胆和表姐说了这么多,还望表姐不要怪我多事才好” 董葶芸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即便是被董老太君养在身边,她看着好像比妹妹董葶枝更活泛一些,可骨子里的自卑没有办法改。 尤其是曾祖父那一辈儿,曾经有同一姨娘生出的两个庶女闹出过大事,险些害得怀有身孕的祖母一尸两命,当是祖母已经怀孕六个月身孕,生下两个死胎,也伤了身子无法再孕。 当初祖父还在时,大伯父家的庶姐董葶芳降生时,祖父连喜都不让报,说等出了月子让送到清庵去养着,后来还是祖母一力压了下来,说到底是自家血脉。 后来,董家庶子庶女降生不报喜,便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崔氏的母家费尽心力的将小崔氏嫁进来的因由之一。 她记得小时候每年看到姑母董氏派人送年礼回来,总是没有他们庶子女的,她还为此难过了很久,后来才听姨娘说姑母多年未回登州,并不知晓有她这个侄女。 “你的孝心我不怀疑,有你在外祖母身边伺候,逗乐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才能快活些,这些我都听王嬷嬷说了。”白卿言语声平和,“今日之事,你告知于我,情我承,一定记在心里。” 董葶芸忙摆了摆手:“我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家和睦,怎么敢让表姐承情,表姐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只要表姐信我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就好” 白卿言朝着守在假山之下的春桃看了眼,同董葶芸开口:“我只是信你的,即便是不信你我也信外祖母的眼光,外祖母睿智,断不会将一个精于算计狼心狗肺之人养在身边。” 董葶芸听到这话,眼眶子都红了。 董葶芸之所以没有敢去找父亲说这件事,而是来找表姐,就是因为她说了父亲或许都不会信,反倒会怀疑她是不是学会了庶女那套上不了台面的龌龊手段,意图栽赃陷害,没成想表姐竟然信她。 她忙点了点头:“表姐说的对,我若真的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祖母定然不会养我在身边我承认我心思深了些,可都是这些年防着罗姨娘暗害我姨娘炼就的,从无害人之心父亲他成日里忙着公务,对后宅之事一无所知,母亲因为担心后宅生乱会被父亲训斥,一味的压着不许报到父亲那里惹父亲心烦,那罗姨娘又惯会讨好母亲,我” 董葶芸像是开了闸一般,一口气说了好多,声音又突然嘎然而止,用帕子沾去眼泪朝白卿言行礼:“对不住表姐,我平日里就话多,一开口就忍不住了。” “无妨。”白卿言对于能在董老太君面前尽孝的董葶芸,有着多一份的宽容,一来心疼董家庶女艰难,二来也是谢她能让董老太君开怀。 从山水亭出来,白卿言扶着春桃的手往回走,问了春桃一句:“昨日在舅舅书房院门口,你可是见着外男了” 春桃没有瞒着白卿言:“昨日好像是董府上的一位姨娘,带着兄长要去拜见董大人。” 白卿言侧头望着春桃问:“你看到那人什么模样了吗” 春桃一想到罗富贵看她时那轻挑放浪的眼神,心头就莫名恶心,皱着眉道:“又瘦 又黑的,个头也不高,但看人的眼神,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好人。” 白卿言点了点头:“以后你离那个罗姨娘的人远一点,记住你是镇国公主的贴身侍婢,这个府上除了外祖母c舅舅c舅母和长澜c容姐儿,还有她们身边你见过的贴身嬷嬷和贴身侍婢,旁人你可以一概不搭理拿出你镇国公主贴身侍婢的款儿而来可明白了” 春桃不懂白卿言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一想到自己是大姑娘的贴身侍婢,怎么找也不能短了她们大姑娘的气势,便挺直脊背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大姑娘放心奴婢记住了” 白卿言被春桃挺胸的动作逗得一乐。 申时刚过,崔氏c小崔氏和白卿言,还有董长澜,正陪着董老太君说话,门外婆子突然匆匆进门说董清岳请大公子和表姑娘去书房。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是除夕了呀除夕快乐呀小祖宗们 第五百三十五章:杀声震天 白卿言同董长澜对视一眼,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阿宝这后日就要走了,老爷应当让阿宝多陪陪母亲才是啊怎得又着急着把阿宝往书房叫”崔氏皱眉道。 崔氏话音刚落,就听吃完一块点心的董老太君道:“你们去吧” 董老太君接过王嬷嬷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端过热茶笑道:“有你舅母和弟媳陪着我说话就是了去吧别耽搁正事” 白卿言起身朝着董老太君行礼后,才随董长澜一同出门前往董清岳的书房。 董清岳之所以这么着急叫白卿言和董长澜过来,是因有探子来报,大燕送亲的队伍在中途遭南戎伏击,且大燕送亲队伍已经派人前来登州军和安平大营求援,大燕来的求援兵此刻正在董府上。 白卿言看了眼董清岳挂在书房内的舆图,轻轻点了点探子来报大燕送亲队伍遇袭的地点,眉头紧皱:“大燕已经向晋国借道送亲,为何不走晋国与大梁边界靠近之地,穿春暮山直达戎狄,反而要绕这么大个圈子,从晋国和南戎相接之地过再到北戎,这不是专程给南戎机会吗” 白卿言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燕帝或者是萧容衍为何和亲选了这么一条路,难不成是为了摸清楚晋国边界兵力,为来日吞下晋国做准备 可按照道理来说,如今大燕最应该探的并非晋国的兵力,大燕厚积薄发为一统天下做准备,按照地理位置,最先应该灭的当是魏国和西凉,在然后才是晋国,最后为大梁 断不会先灭晋国,让大燕处于四面夹击的状态。 那就是想探南戎兵力,难不成大燕是想要连南戎都吞下吗 白卿言突然抬眸,难不成,大燕这是为了脚踏实地绘制确切的地形图 董清岳手中端着茶杯,抬眸看着立在舆前的白卿言和董长澜,道:“依你们的意思救是不救” “儿子觉得应该救,如今大燕质燕帝嫡子于晋,此次借道晋国亦是送上厚礼,也大有求晋国庇护的意思,若是此次父亲不救两国邦交若是出了差错,怕是皇帝会将此事怪罪在父亲头上”董长澜转过头望着董清岳道,“父亲若放心,就让儿子带兵前去吧” 坐在董清岳书房内的谋士也都颔首:“可以先将大燕的公主救回,再派人快马加鞭送折子去大都询问陛下应当如何处置,这也能让大燕和北戎欠我们晋国一个人情。” “阿宝的意思呢”董清岳看着白卿言纤瘦挺拔的背影,问道。 “救”白卿言转过身,幽沉的目光看向董清岳,“不救怎么知道大燕的目的何在,我带着白家护卫军和长澜一同去。” 兵贵神速,董清岳下令出城救,董长澜立刻前往军营点兵。 白卿言吩咐人去通知白家护卫军换甲于董府门外等候,又回了董老太君院里让春桃去准备战甲,她简单同董老太君和崔氏小崔氏说了一声要出城救人,便回了房中,解开缠绕在身上的铁沙袋,让春桃换甲。 董老太君一听说白卿言要出城从戎狄人手中救人,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虽说白卿言南征北战都大胜而归,可是董老太君还是不放心,忙拄着拐杖被崔氏和小崔氏扶起身匆匆往外走。 王嬷嬷忙打帘,董老太君刚从内室跨出来,就见一身银甲,正在系腕甲的白卿言跨出房门。 已西沉的橘色夕阳,映着白卿言那一身寒气森然的战甲,每一步都是杀气凛凛,那是只有身经百战,浴血沙场无数次之人才有的凌厉杀气,明明内敛却锋芒毕露,让人惊心动魄。 白卿言这样的气魄,董老太君真真儿时头一次见,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系好腕甲,正身朝董老太君的方向一拜,转身朝院外走去。 小崔氏望着白卿言的背影,下意识攥紧了董老太君的胳膊:“表姐上战场原来,竟是这样的气魄。” 董老太君回神,忙拄着拐杖朝外追了两步,对着白卿言步伐带风的背影喊道:“阿宝要小心啊” 卢平身着战甲,带着护卫军就在董府门外,立于马侧,见一身银甲手握射日弓的白卿言带着前来求援的大燕士兵跨出董府大门,卢平立即上前:“大姑娘,白家护卫军皆在此处” “上马城外同登州军汇合”白卿言疾步走下高阶,一跃上马,扯住缰绳一夹马肚飞奔了岀去。 “白家护卫军上马出城”卢平高呼一声,翻身上马,紧追白卿言而去。 登州城门外,董长澜已清点一千人马,几乎与白卿言一同出城,求援燕兵在前疾驰带路,一千登州军将士加白家护卫军快马相随。 西方山峦只剩下天际那一抹暮色,草原的天空星辰闪烁 ,静谧又神秘,而此时,靠近晋国和南戎边界上,萧容衍所带护卫与燕国送卫队,正在拼死同南戎精锐厮杀。 大燕明诚公主的披红挂彩的婚车已被点燃,火苗高低乱窜,榆木被熏得焦黑,噼啪作响。 黑暗如同吞人的野兽,已极快的速度占据多半天空。 箭矢呼啸,金戈碰撞,杀声震天。 南戎近三千锐士,对上大燕的送亲队伍,三百大燕亲兵已经死上过半,月拾带着萧容衍带来的暗卫拼死搏杀。 月拾全身都是血,粘稠的血液沾粘在他的衣衫之上,沉重的连举剑都费劲,可他全凭强大的意志力坚持,妄图杀出一条血路来。 戎狄三千锐士围困,包围圈不断在缩小,带火的箭矢从重盾之外飞来,直直插入明诚公主的车驾幔帘之上,极为细微的幽蓝火光从箭矢跌落下来,那圆圆一点带火的油,像是年迈的老人一点一点啃食着木质车板。 被箭矢穿透的幔帘沉寂片刻,猛然窜起火苗,惊得车厢内嬷嬷婢子尖叫声不断。 草原上带着凉意的风从南向北刮过,掀开带火的马车幔帐 ------题外话------ 给小祖宗们准备的惊喜下一章见分晓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五百三十六章:鬼面将军 火光映着萧容衍棱角鲜明的五官,他鼻尖带汗,幽沉湛黑的眸子映着暖黄的火光,越发显得眸色冷冽肃然。 萧容衍目光落在戎狄重盾营之后骑着通体黝黑骏马之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一身戎狄装束的将军。 若是萧容衍记得没有错,那位便是南戎新冒出来的鬼面将军。 那位鬼面将军并非是贵族出身,是南戎王一次围猎之中,被这位还是奴隶的鬼面将军救了性命,便一跃成为南戎王亲卫,再后来便是将军。 萧容衍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扯着明诚公主的手臂,将其护在身后眼看燕军和自己带来的暗卫不敌,萧容衍咬了咬牙道:“下车跟紧我” 明诚公主点头,死死攥着手中的绣着并蒂莲的荷包,仿佛那荷包就是她所有气力的来源。 他拉着明诚公主从被火箭射中的马车上刚冒头,就见那鬼面将军,举箭搭弓,箭矢指向萧容衍的方向,瞄准放箭。 带着寒光的箭矢破空而至,萧容衍推了一把明诚公主,箭矢擦着萧容衍的面颊带血而过,直直插入木板之中,羽箭嗡鸣。 “公主”车厢内婢女尖叫一声。 萧容衍来不及多想,一手按住明诚公主的脑袋,护着她一跃下马车。 两人刚跳下马车,被萧容衍护在怀里的明诚公主便突然倒地 萧容衍回头,见明诚公主的颈脖不断有鲜血冒出,原来那鬼面将军的羽箭擦过萧容衍的面颊之后,有从明诚公主的颈脖处划过,箭矢锐利,划断了明诚公主的颈脖脉络,刚才婢女的尖叫声,便是看到明诚公主颈脖处涌出的鲜血。 “明诚公主”萧容衍蹲跪下身,撕开衣襟,用衣裳紧紧按住明诚公主的颈脖伤口。 明诚公主身穿着火红的衣衫,鲜血没入衣衫之内,是让人分辨不出流了多少血的猩红。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荷包,高高举起给萧容衍看,另一只全是鲜血的手攥住萧容衍的手腕,张嘴想要同萧容衍说什么,鲜血却不断从嘴里往外冒。 萧容衍一双眸子充血通红,双手摁住明诚公主只冒血的侧颈不敢撒手,顾不上隐瞒身份,他咬着牙道:“他还在等着你,你千万坚持住” 侥幸从马车上逃下来,跪在一旁的婢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声一声唤着“公主殿下”。 全身带血的月拾带人已经退回萧容衍身旁,他看了眼约莫已经救不过来的明诚公主,紧捂着心口,用长剑撑住身体,道:“主子撑不住了南戎人多势众,再拖下去就走不了了我和兄弟们用命替主子杀出一条血路” 月拾话音刚落,南戎兵士就已经冲破防守,朝着马车的方向冲来。 那位鬼面将军已经下马,持剑朝着这个方向杀来,似乎打定主意要活捉和亲的明诚公主,其剑术干净利落,剑势狠戾,寒光剑影扑朔间,必取人性命,那剑法路子全然不属于戎狄。 戎狄和西凉人习惯用刀或者弯刀,而晋人和燕人才擅长用剑。 何止用剑,就连行军打仗的方式都不同于戎狄人以往的习惯,军队行动十分有章法,且竟然还用上了重盾,这可是以前戎狄军队绝不会用的。 眼看着那鬼面将军即将带人杀过来,月拾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主子不能耽搁了” 可萧容衍不愿就这样丢下明诚公主。 萧容衍看着那哭喊着“公主殿下”的婢女,道:“过来按住公主的颈脖” 那婢女手脚并用,连忙跪爬到萧容衍面前,用力按住明诚公主的颈脖。 萧容衍抱着明诚公主起来,那婢女也忙跟着起来。 “走”萧容衍高声道。 月拾护着萧容衍撤退,只觉背后似乎有带着寒气急速破空的飞矢扑来,他转身妄图用手中长剑抵挡,却被一箭贯穿右肩。 力道之大险些带得月拾踉跄跌到。 月拾抬眸,充满红血丝的眸子望向那举着弓箭的鬼面将军,撕开衣裳下摆咬在嘴里,拔出箭,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生来,脸上却憋得一片通红,迅速用衣裳缠好伤口,月拾高呼道:“护住子离开” 喊完,月拾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去,凭借蛮力同南戎前赴后继的兵士厮杀。 就在南戎悍兵将月拾团团围住,举刀欲取月拾头颅之时,忽而从月拾后方冲出一带哨箭矢,直直洞穿那南戎悍兵喉头,力道之大,竟将那悍兵带倒在地。 随后如蝗虫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遮天蔽月,朝着南戎军队的方向扑去。 那鬼面将军见状,睁大了眼,嘶哑如同被火熏烧的难听嗓音高呼道:“重盾” 只见戎狄大军立刻集合,重盾凌空举起将南戎兵卒护于盾下,抵挡箭雨。 “弓弩手准备”鬼面将军身边的副将高呼道。 蹲跪隐藏于重盾直下的弓弩手,立刻准备,只等这一阵箭雨过去重盾落下,便朝着箭雨来的方向射杀。 白卿言驰马冲在最前,从身后箭筒抽出三根羽箭搭弓射出,又复抽出两根,速度之快,只能看到颠簸马背上白卿言素手残影。 月拾看着身边倒地的南戎兵卒,回头 只剩一丝余晖的西方下,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不知从那里杀出轻骑兵队伍,那为首的一身银甲,骑于飞驰白马之上,搭弓射箭的,正是大都城白家嫡长女白卿言 “白大姑娘”月拾睁大了眼,耐不住兴奋高呼 萧容衍闻言抬眸朝箭雨来的方向看去,瞳仁一颤,白卿言怎么会在这里 曾经蜀国皇宫,一身银甲,披风猎猎的女子,仿佛与眼前驰马在一望无际草原之中狂奔在最前的女子重叠。 她稳坐于疾驰骏马之上,搭弓拉箭,英姿勃发,红色披风翻飞,锐气逼人,人未至,杀气已临。 身后跟随一千轻骑,策马纵横,更是气势如虹。 董长澜紧随白卿言身后,在第一轮羽箭射出之后,再次抬手高呼:“弓弩手准备放” ------题外话------ 来鬼面将军能猜到是谁吗猜到了就投月票呀月票呀月票呀 第五百三十七章:银甲女子 一千轻骑弓弩对天,无数羽箭呼啸窜出似要冲破九霄,又在翻滚的黑色云海之下飞速而下,扎向南戎重盾之上,其力道之大险些将扛着重盾护顶的重盾手击倒。 登州军最出名的,便是轻骑弓弩手。 轻骑弓驽手,不需要准头,要的是速度,和数千支羽箭起发,逼迫敌军不敢上前,甚至逼退敌军的气势合,和力量。 白卿言和董长澜此行都清楚,他们是来救人的并非是来打仗的,只要将大燕的明诚公主救回登州城中便是,所以只带了以前精锐轻骑,为的就是抢到人就走。 萧容衍抱着明诚公主,在护卫环绕拼杀之下往包围圈外冲,趁着后方箭雨铺天盖地袭来,戎狄军队回撤重盾之下,萧容衍的护卫看到希望,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更加卖力拼杀,企图为萧容衍杀出一条血路。 刀剑碰撞发,火花四溅,那婢女抖成一团,面色惨白,汗如浆出,她死死咬着唇,忍住想和身旁嬷嬷调换位置的冲动,眼泪如同断线却不敢哭出声,只紧紧按住明诚公主颈脖处的伤口,又紧紧贴在萧容衍身边,低头不敢去看,箭矢从她耳边刮过,她更不敢发出尖叫,生怕要是露了怯萧容衍这一行人会丢下她。 南戎军见增援轻骑已到,无心恋战纷纷朝着重自家主帅鬼面将军的方向跑去,萧容衍的护卫和南燕送亲亲卫军见状,拼尽全身之力护着萧容衍杀出重围。 白卿言单人快马而来,与朝她奔向而来的萧容衍四目相对,眼见浑身是血的萧容衍怀里抱着一身火红嫁衣的大燕公主,颇为意外,萧容衍怎么会在这里 萧容衍冒然前来救大燕和亲公主,竟不怕暴露身份 不待白卿言多想,就听护在萧容衍身后的月拾兴奋高呼:“白大姑娘” 白卿言回头看了眼董长澜,董长澜会意一夹马肚冲了岀去,率轻骑直奔前方,用弓弩压制南戎人,白卿言带白家护卫军快马行至萧容衍一行人身边,一跃而下。 看到萧容衍怀里还剩下一口气的大燕公主,白卿言视线又落在浑身是血,脸上带伤的萧容衍身上。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萧容衍如此狼狈。 萧容衍喉头翻滚,声线沙哑:“你怎么在这里” 白卿言看了眼在前领队的董长澜,不想让萧容衍因为大燕公主暴露了身份,伸手要从萧容衍怀里接过明诚公主:“大燕公主给我,带着你的人快走” 萧容衍倒没有拒绝白卿言接过明诚公主的动作,只是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走,得看着明诚平安” 白卿言去接明诚公主的手一顿,又收了回去,沉静幽邃的眸子望着萧容衍开口:“若你不怕难以对晋国太子和魏国交代随你,但明诚公主我定然是要接到登州城去的你我有言在先即便你是我白家恩人,家国面前,也不容私情” 说完,白卿言回头吩咐白家护卫:“护送他们回登州,速速让大夫给大燕公主看诊快” 这种出血较多的伤,越快治疗越好 白卿言话音一落,拉住缰绳一跃上马:“萧先生不妨在去登州的路上,也好好想想如何解释萧先生会出现在这里,当然萧先生也不要想着逃走燕国向我晋国求援,我晋国可决不能让魏人将大燕公主带走又或是萧先生有信心靠这些残兵败将能带走大燕公主。” 白卿言说完,一夹马肚朝着前方冲去。 “主子”月拾穿着粗气,回头看了眼策马闯入杀局之中的白卿言,又看向自家主子,“主子,我们是走是留” 萧容衍缓缓将明诚公主放下,看着明诚公主极为难受的表情道:“明诚你可还撑得住” 明诚公主眨了眨眼睛,她意识已经出现一阵阵模糊,可她知道晋国来援,绝不会让萧容衍将她带走,与其让萧容衍剩下的人拼命不如随晋军回登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意识发懵之中,明诚公主想到刚才那个一身银甲,手持弓箭的女将军,想来那便是镇国王白威霆的嫡长孙女白卿言,白家军小白帅吧 明诚公主挣扎着朝着那个模模糊糊的背影望去,她很是艳羡镇国公主这样的女儿家,金戈铁马,巾帼不让须眉,成为以女子之身震慑列国的悍将,不像她只能以和亲来替母国解难。 她也是想和谢荀并肩而战的。 明诚公主想到谢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手中紧紧攥着那只荷包,眼前全都是谢荀含笑望着她的模样,明诚公主唇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若是这一次活不下来了,她希望谢荀如她出嫁前祈祷的那般,将她忘了 “人找到了撤”白卿言对董长澜高呼。 董长澜应声,带着轻骑绕了半圈调转马头,一边朝 南戎军队放弩箭,一边往来时的方向回奔。 萧容衍已经抱着明诚公主上了白家护卫军的马,一手扯住缰绳,一手将明诚公主颈脖死死按住。 董长澜一马当先,冲到萧容衍身边,看到抱着明诚公主的人是萧容衍一怔,又见明诚公主伤到了颈脖,没敢耽搁多问,忙道:“快回城” 萧容衍颔首,加快速度。 登州轻骑和白家护卫军一个接一个将萧容衍的人,还有送亲队伍的亲兵拽上马背,朝登州城方向而去。 在登州军护卫之下朝着登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将军”董长澜的副将唤了一声董长澜,董长澜转身朝副将伸出手,一跃上马回撤。 董长澜转头看向还在断后的白卿言,高呼道:“表姐撤” 如今没有了登州轻骑弩箭掩护,又怕戎狄军用箭射杀,白卿言要为登州军拖延出时间来。 南戎鬼面将军从重盾之中冒头,拔剑正准备让南戎军弓弩手放箭,却看到了那骑于高马之上,夺过南戎军手中长枪所向披靡,挑起一南戎兵士甩出去撞倒一片南戎将士的银甲女子。 ------题外话------ 大年初一,吉祥如意。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三十八章:人情 她胯下白马惊嘶,扬蹄飞踏,一跃飞出南戎兵士包围,率兵撤退。 鬼面将军面具之下,双眸睁圆,面具之下露出的颈脖皮肤隐约可见烧伤痕迹,他余光见身边副将朝白卿言举箭,他一把按住副将胳膊箭矢飞出,直直射入护在鬼面将军面前的重盾之中。 “将军”副将转头不解看向鬼面将军。 鬼面将军喉头翻滚着,半晌那凌厉漆黑的眸子才看向副将,一本正经道:“收兵暂时还不能和晋国对上,若是将晋国和大燕都逼到北戎那边去,于我们南戎无利,且那个大燕和亲公主中我一箭,定然是活不了了撤吧” “将军所言甚是”副将颔首,高声喊道,“收兵” 白卿言听到南戎军队鸣金收兵之声,转头朝南戎军队看去,只看到一带着鬼面具,身着将甲的男子坐于黑色高马之上,身姿挺拔,整个人冷寂而内敛,莫名的让白卿言感觉熟悉,可说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白卿言还想再看个究竟,可那带着鬼面具的将军已经调转马头,带南戎兵士撤退。 回过之后,白卿言眉头紧皱,想回去后定然要打探打探南戎这个鬼面将军的来历。 董长澜带着萧容衍一行人回到登州城,此时明诚公主已经晕了过去,萧容衍一路抱着明诚公主,董长澜按住明诚公主的颈脖,一路疾步往府内走,高声呼喊着让将府医和登州城的大夫都叫过来。 将明诚公主放在厢房,府医连忙先给明诚公主之血。 而萧容衍身边跟来的护卫,还有明诚公主送亲燕兵,身边的一个嬷嬷和一个婢女全都被看管了起来。 萧容衍明白,这是理所应当的,晋国将大燕和亲公主救了回来,第一件事除了救大燕公主之外,再有就是将送亲燕兵和婢女嬷嬷扣在一起审讯,弄清楚事情因由。 月拾和萧容衍的护卫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应答。 萧容衍在明诚公主之后,朝着董长澜长揖一礼:“多谢长澜兄救命之恩” 董长澜命人给萧容衍准备一身干净衣衫,亲自带他去客房换衣裳,路上问:“萧兄怎么会在大燕送亲队伍里” 虽然董长澜对萧容衍也心存疑惑,可到底萧容衍是白家的恩人,董长澜对待萧容衍自然是要客气些。 “萧某此次在戎狄生意了结之后,想起长澜兄相邀来登州之事,原本是想要顺路过来看看能否在长澜兄所提互市之事上,出一份力将来多分一份利,谁想到遇到了南戎军和送亲队伍纠缠在一起。也是我太贪心了,想着出手相助救出大燕公主,也好让北戎皇庭欠萧某人一个人情,以后往来生意更方便些。谁成想差点儿将自己也折在那里,多亏长澜兄和白大姑娘来得及时”萧容衍说着又朝董长澜一拜,“衍多谢长澜兄,和白大姑娘救命之恩” “萧兄不可如此”董长澜虚扶起萧容衍,“萧兄先去沐浴更衣,父亲若是知道萧先生到了,定然会高兴。” 萧容衍笑着颔首,再次行礼之后随董府仆从踏入客房去洗漱更衣。 白卿言人一到,让白家护卫军回董府去处理身上的伤口,自己连一身铠甲都来不及换便带着卢平直奔扣押大燕和亲队伍,和大燕和亲公主一个嬷嬷和女婢的地方。 趁着他们分开关押,什么都还没有想明白,这个时候是最容易问出东西的时候。 显然董清岳与白卿言想到了一起,两人同在登州大营门口遇到。 “舅舅,我去审明诚公主身边的婢子和嬷嬷,舅舅来审其他人”白卿言道。 董清岳颔首。 卢平跟在白卿言身边,刚推开被重兵把守的营房门,就见那嬷嬷和婢女抱作一团,不住向后退。 见来的是那位女将军,那嬷嬷反应过来晋国有一位杀神,乃是镇国王的嫡长孙女,她一看白卿言年纪,便猜到白卿言身份,连忙跪地叩首:“多谢镇国公主救命之恩,不知道我们公主怎么样了,求镇国公主开恩,让老奴和喜鹊去照顾我们公主啊” 老嬷嬷说着顿时老泪纵横,一把扯住身边都快吓傻的宫婢喜鹊跪下。 白卿言看得出着老嬷嬷是真的焦心大燕公主的情况,便道:“你放心,大夫已经去给大燕公主看诊了,让你去伺候大燕公主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要请教嬷嬷和这位宫婢,还请两位如实回答,否则我也必不敢放你们去大燕公主身边伺候。” “镇国公主请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婢子见嬷嬷叩首连忙也跟着叩首:“奴婢也一定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卢平见状给白卿言端了把椅子过来。 “大燕送公主前往戎 狄和亲,既然已经遣使入晋借道,为何不从晋国境内直达北戎,反而要绕行南戎地界儿,多此一举”白卿言在椅子上坐下,平静问道。 “回镇国公主,我们只是奴婢对路线一无所知,因着为公主安全着想,除了带队送亲的彭大人之外,就连护送公主的亲兵都不知道且路线是出发前我们陛下定下的,若是公主不信,可遣使入燕,我们陛下定然会给晋国答复”那嬷嬷忙道。 大燕明诚公主身边的嬷嬷说的话,倒是十分在理。 白卿言又问:“说说你们又是如何遭遇南戎大军的” “老奴正陪着公主在车内看记录北戎风土人情的地方志,前来送亲的彭将军突然传令,让掉头回撤,谁知道还没有来得及撤,那戎狄人就四面八方举着旗子,骑马冲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后来就是混战,老奴还有喜鹊一直护着公主躲在马车内,知道突然冲进来那个白衣男子,自称姓萧,名唤萧容衍,说是与我们九王爷是故交,来救明诚公主的后来眼见着马车受不住,那为萧先生便要带着公主逃,下马车时,公主的脖子被箭射中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啊 第五百三十九章:不曾受伤 老嬷嬷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若是这位老嬷嬷所言属实,那便是说南戎人早早就在那里等着埋伏,只等大燕送亲队伍一到,跟包饺子似的便将其团团围住。 “大燕送亲的那位彭大人,在大燕任何官职”白卿言问。 “回镇国公主的话,彭大人乃是曾救过我们陛下性命,被陛下封为中军司马,此次由彭大人带亲兵送亲,乃是给了我们公主极大的荣耀。”那嬷嬷又道。 白卿言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知道这位嬷嬷知道的东西恐怕有限,想从这位嬷嬷口中得知燕国为何要绕行送嫁,白卿言倒觉得不如去问萧容衍。 萧容衍既然刚刚好出现在南戎地界儿,想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赶来的。 她抬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嬷嬷和宫婢,倒不觉得这二人说又说谎的必要,只是知道的太少,起身欲走。 “镇国公主”那嬷嬷大着胆子膝行上前,哭着朝白卿言叩首,“镇国公主,求您让我和喜鹊去伺候我们公主殿下吧” “等着吧,等都问清楚了,自然会让你们去伺候你们主子。”白卿言说完,又同卢平踏出营房,对营房内的哭求声充耳不闻。 明月皎皎,清辉遍地,映着白卿言沾血的白净五官。 白卿言从台阶上走下,眸色比这月色更冷。 她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骑于黑马之上的鬼面将军 “大姑娘,与其在这里审这些人,卢平倒以为大姑娘不妨审一审萧先生”卢平眸色冷肃,“那萧先生出现在南戎和晋国边界,实在是颇为可疑虽说这位萧先生是咱们白家恩人,可到底是魏国人不得不防啊” 白卿言转过头看向卢平:“今日,南戎那个带着鬼面具的将军,平叔你可看到了” 卢平一怔,握住腰间佩剑剑柄皱眉想了想,摇头:“卢平未曾留意,可是有什么不妥” 白卿言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我总觉那带着鬼面具的将军,十分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卢平抱拳道:“卢平定会替大姑娘查清楚,南戎那位将军的来历,大姑娘放心” 白卿言颔首,她估摸着等舅舅审完怕是还需要几个时辰,与其在这里等舅舅浪费时间,不如问一问萧容衍南戎到底为劫大燕和亲公主,届时与舅舅审问出来的证词一对,便知虚实。 “走吧,回去问问萧容衍”白卿言说完,从兵营里出来,一跃上马带着卢平直奔董府。 董府高高悬在门前的两个大灯笼,随风四下摇曳,黄澄澄的光被笼罩在羊皮之中,将董府的朱漆红柱映的一清二楚。 董老太君带着一家子,立在门口朝城门口的方向张望,张望之余忍不住回头训斥孙子:“你怎么能让你表姐断后,你表姐要是受了一点伤,你就去祠堂给我跪着,什么时候阿宝伤好了,你什么时候出来” 董长澜知道祖母生气,忙陪着笑脸道:“祖母,孙儿知错了一定没有下次祖母您就别生气了,表姐已经平安归来,正和父亲审问燕国的送亲队伍,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啊祖母表姐武艺高强,身边又有白家护卫相护,不会有事的您老人家不如先回去候着,母亲带着我和长澜在这里候着,等表姐一回来,立刻通知您老人家还不成吗”小崔氏低声劝着董老太君。 可董老太君放心不下,绷着个脸,又瞪了孙子一眼,伸长脖子往长街一头看。 听到马蹄声,董长澜朝台阶下走了两步,笑着道:“是表姐和卢护卫回来了” 董老太君忙走下高阶,见白卿言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上去,那银甲上的鲜血看得董老太君胆战心惊:“哪儿受伤了” “表姐可回来了,若是表姐再不回来,我可要被祖母罚跪祠堂了”董长澜笑盈盈道。 “外祖母这是旁人的血,我不曾受伤”白卿言说完又问董长澜,“那位燕国公主如何了” 提到这位大燕公主,董长澜抿了抿唇道:“已经派人将登州城内有名的大夫都唤来了,血已经止住,可大燕公主能否醒来,全看天意之前来想登州求援的燕兵已经快马直奔燕国报信。” 这位大燕的和亲公主,若是能活下来,那燕国和北戎便是欠了晋国的人情,若是活不下来了,那便不好说了。 董长澜心中还在百转千回,白卿言便已被董老太君拽着上下打量,确认了白卿言身上无伤,董老太君这才拽着白卿言回去沐浴更衣。 白卿言进门前叮嘱董长澜:“长澜,舅舅回来了你便遣了人来告诉我。” “表姐放心”董长澜道。 白卿言沐浴 完刚绞干头发,还没来得及去找萧容衍,便有婆子来禀告白卿言董清岳回来了。 董老太君就在白卿言房里,硬是压着白卿言喝完了一碗燕窝粥,这才放白卿言去寻董清岳。 目送白卿言疾步出了院门,董老太君拄着乌木拐杖叹气,只觉自己这外孙女儿也太辛苦了些,若是外孙阿瑜还在何须外孙女儿如此辛苦。 想到阿瑜,董老太君心口绞痛,眼眶一下就湿了。 人年纪大了,不能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想起来便是钝刀磨心之痛,让人夜不能眠。 白卿言到董清岳书房时,董长澜和董清岳的谋士俱在。 白卿言简单说了从明诚公主贴身嬷嬷和贴身婢子那里审出来的,和董清岳对了对。 几乎差不多。 唯一可惜的便是那位彭将军,为护明诚公主死于南戎鬼面将军的剑下。 白卿言手心紧了紧:“舅舅对南戎这位鬼面将军可有了解” 董清岳摇了摇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案:“只听说过,这位鬼面将军用兵如神,毕竟我们晋国没有正面与南戎交锋,不太了解但听说和大燕悍将谢荀交过几次手,且谢荀并未从这位鬼面将军手中讨到过什么便宜。”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啊求啊求月票啦 第五百四十章:大谬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几次交战都是在戎狄地盘上,大燕的悍将往往不如被戎狄的将军对地形那么了解。”董长澜说。 白卿言点了点头,心头还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熟悉感。 既然是和大燕交过手,想来去问萧容衍,应当比问舅舅得到的消息更多。 “那位萧先生怎么会卷入其中,你可问过”董清岳问董长澜。 董长澜颔首:“那位萧先生说,北戎生意了结原本是想应儿子邀请来登州,看看互市之事能否帮上忙,他也好分一份利,结果遇到了南戎截杀大燕送亲队伍,他原是想救出大燕和亲公主,往后在北戎生意上方便些,谁知道差点儿身死其中。” 白卿言端起茶杯,垂眸不语。 董长澜话说完,手指摩挲道:“可儿子觉得这话里有漏洞,他是商人商人最易分辨利害关系,既然看到南戎鬼面将军带大军截杀,他身边的护卫哪里能敌得过三千兵甲,逃都来不及还赶着去救人逐蝇头小利而危自身性命,这不是大谬吗” 董清岳虽然欣赏萧容衍,可这种关乎家国之事上,他可不会含糊,考虑到萧容衍曾于白家有恩,董清岳道:“就先让萧先生住在府上,回头再细细盘问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儿子也是这个意思”董长澜道。 “既如此,这里的事情就照实报上朝廷,等皇帝定夺”董清岳拍板。 萧容衍坐卧不宁,不知明诚公主情况如何,却也不好冒然打听。 月拾等人定然是被扣住了,约莫等到审问清楚,便能送回自己身边 萧容衍从怀里拿出沾了明诚公主鲜血的并蒂莲荷包,他知道这是明诚公主托付他给谢荀的。 以前,萧容衍从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之事,自从遇到了白卿言,方知情为何物。 他也懂,家国当前,好儿女皆需为国舍情。 可原本他是有办法解决的,何须大燕和亲,可他知道兄长知道,明诚公主不知道,这才有了明诚公主大殿之上自请和亲之事。 说到底,还是因为燕国太弱,弱到明诚公主不相信燕国自保,否则何以舍己为国啊。 萧容衍凝视摇曳烛火,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忙将香囊藏入袖中,拿起案几前摆放的竹简,装作细细阅览。 不多时,有仆从上前敲门,低声道:“萧先生,我家表小姐求见。” 白卿言 萧容衍忙搁下竹简起身,亲自去开了门。 白卿言已换了一身霜色祥云绣银的广袖罗衫衣裙,负手而立,身旁婢女春桃相伴,立于皎皎夜色之下,五官晶莹如玉,美得惊心动魄。 萧容衍对白卿言露出笑意,跨出门槛,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衍见过白大姑娘,许久不见,不曾想今日一见便蒙白大姑娘相救,衍铭感于心。” 萧容衍脸上的伤是小伤,涂了药并未包扎,倒是为他轮廓鲜明的五官更添几分阳刚之气。 白卿言神色淡然,道:“白卿言前来是有要事闻讯先生,还望先生如实相告。” “白大姑娘救命之恩,衍没齿难忘,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容衍说完侧身做了一个请的自是,“大姑娘请” 白卿言随萧容衍进屋,门敞开着,春桃守在外间,好让白卿言同萧容衍放心说话。 萧容衍与白卿言相对而坐,仆从上了茶,便又退下 屋内栩栩如生的铜雀灯,火光摇曳。 白卿言坐于灯下,沉静如水的眸子望着萧容衍,问道:“为何大燕舍近道,偏要从南戎绕行,萧先生可否实言” “明诚公主和驻扎在北戎的燕国悍将谢荀,乃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萧容衍直视白卿言,“若是从北戎驻军所管辖之地过去,难免会出什么乱子” 白卿言唇角勾起低笑一声:“萧先生莫不是想用儿情长来搪塞于我因怕悍将生乱便让和亲公主冒险沿敌国边境而行,引敌国来截杀,言百思不得其解,这又是何等策略” 萧容衍知道瞒不过白卿言,他道:“此举是为了沿途记录详细山脉地形,找出从大燕通往南戎最快捷径。” 萧容衍没有告诉白卿言,那位送亲的中军司马彭大人,是个绘制舆图的高手。 遣使入晋,以送嫁之名,明目张胆勘察晋国地形,绘制详尽舆图,果然是好手段 白卿言抬眼看向目光沉着的萧容衍,又问:“萧先生又为何出现在南戎晋国交界” “此乃巧合,衍本意是来登州,不巧前方探路的探子回禀,看到了燕国送嫁队伍,便去看了眼,不曾想竟然遇到南戎设伏。” 萧容衍此乃实话。 说道南戎,白卿言又想起那个鬼面将军来,她皱着眉抬头看向萧容衍:“大燕与南戎交战数次,可对南戎那位带着鬼面具的将军有什么了解吗” 萧容衍没想到白卿言会问这个,他今日算是头一次和这位鬼面将军打交道,但谢荀的确是已经有过数次交战,几次三番在这位鬼面将军的手中吃了亏。 按理说,南戎兵力不如北戎,却将北戎打得四处求援,大燕派谢荀率主力前往戎狄之后,几次同这位鬼面将军交手,多是吃亏,即便是赢了也是惨胜,付出代价极大,鬼面将军即便是败也败的得利而归,这让谢荀好一阵恼火,誓要同这位鬼面将军一较高下。 “这位是戎狄的鬼面将军,听说是南戎王打猎时遇到的,并非戎狄显贵出身,此人极擅长行军打仗,多与戎狄拼勇斗狠之战法不同,颇具谋略,攻守极为有章法,又变化多端换,如今南戎朝廷极为倚重” 萧容衍说完传闻之后,想了想又道:“今日我有幸一见那位鬼面将军,只觉这位将军倒像是学过燕国和晋国的兵法,且西凉和戎狄人多用弯刀,而这位鬼面将军在衍看来,用剑当属一绝,在燕国和晋国都难有人能望其项背。” ------题外话------ 爆更求月票啦 第五百四十一章:活着 摇曳铜灯之下,萧容衍垂眸回忆那鬼面将军的剑法,暗赞不已。 他抬眸望着白卿言道:“其剑势狠戾,剑法干净利落,寒光扑朔间便能取人性命,这若非是极具天赋者数十年训练,绝不可达此用剑成就,且其人箭法也相当厉害,应当与你不相上下。” 白卿言手心陡然一紧,眼前再次闪现那鬼面将军骑马而立的身影,那身影与一身银甲骑高马之上英姿飒飒的阿瑜重合。 白卿言脸上血色尽褪,半个身子都麻了。 阿瑜 萧容衍看着面色煞白的白卿言,惊得挺直脊背:“怎么了可是今日受伤了” 白卿言回神摇了摇头,稳住心神,若那鬼面将军真是阿瑜白卿言当叩谢上苍,将她的弟弟换了回来。 她相信,若是阿瑜看到她来了登州,定会想方设法同她联系。 阿瑜若是真的活着,又怎么能忍心,她和阿娘如此伤心。 她人已经来了登州,并非远在朔阳他无法报信。 原本,白卿言是打算尽快回朔阳的,可如今白卿言要多留些日子,若是阿瑜不来同她联系,她便要深入敌境去会一会这个鬼面将军了。 白卿言站起身来,朝着萧容衍一礼:“萧先生好生养伤。” “白大姑娘”萧容衍跟着起身,向前追了两步,但因门敞开着,并未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只压低了声音道,“你今日可曾受伤” “多谢萧先生关心,不曾受伤告辞”白卿言略略对萧容衍颔首,扶住春桃的手跨出门槛眼眶就湿了。 萧容衍立在廊庑之下,凝视白卿言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担心白卿言是否身上有伤却没有同她明说,再想起白卿言问他那位鬼面将军之事后,突然惨白的脸色。 他还从未见过白卿言如此失态过。 萧容衍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难不成白卿言是怀疑那南戎的鬼面将军是白家哪位少年将军不成 白卿言跨出院门,抬头望着空中那一轮皎皎如玉的明月,不由热泪盈眶。 她越想越觉得那个鬼面将军就是阿瑜。 她的弟弟阿瑜还活着 那个鬼面将军,定然是阿瑜 “大姑娘”春桃惊诧看着落泪的白卿言,顿时血气冲上头顶,“可是那萧先生无礼了” 春桃到现在也忘不了那夜萧容衍夜闯白卿言闺房之事,总觉得这位对白家有恩的萧先生太对大姑娘太过放肆轻挑。 “春桃,我是高兴的”白卿言低低笑出了声。 有什么比阿瑜还活着这样的消息,更值得她高兴 曾经白卿言无数次想过,若能用她的命去换阿瑜的一线生机,她也是甘之如饴的 哪怕阿瑜此时是敌国悍将,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只要阿瑜还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春桃有些懵,却见白卿言笑中带泪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应当陪着白卿言高兴,还是陪着白卿言哭。 白卿言看着春桃木木的表情,喉头翻滚了下,抬手敲了下春桃的脑袋,道:“你去唤平叔过来,我就在前面湖心亭等他,有事吩咐他快” 春桃连忙应声,一路小跑着去找人唤卢平过来。 白卿言拼命的劝说自己沉住气,等阿瑜前来寻她,可阿瑜失而复得她又怎么能沉得住气 万一阿瑜被困无法送消息出来,无法来见她呢 白卿言决定,先让卢平带人乔装改扮,深入南戎腹地,去找这个鬼面将军,用骨哨传信,探一探他是不是阿瑜,是否被困于南戎无法脱身。 卢平刚清理完伤口,听说白卿言急着唤她,连忙穿好衣裳,挑着灯随春桃和董府的婢子一同疾步前往湖边。 老远看到立在湖心亭灯笼下垂眸静思的白卿言,卢平将灯递给春桃疾步走上前行礼:“大姑娘” 白卿言回神,转身望着卢平:“平叔,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托你去办” “大姑娘请说,卢平万死不辞”卢平直起身一脸郑重望着白卿言。 她手心里是一层细汗,紧紧攥住,抬脚朝卢平靠近一步,弯腰凑近卢平耳边低声道:“平叔劳烦你带几个人,乔装打扮,前往南戎腹地找到那位鬼面将军,骨哨传信,告诉他,长姐在等他平安回家。” 白卿言说完,泪水就夺眶而出。 卢平大惊,朝白卿言望去,还未开口,就被白卿言一把攥住了手腕:“此事绝密” 卢平喉头翻滚,看白卿言咬着牙关泪流满面的模样,便知白卿言此言非虚,他眼眶亦 是通红,激动的全身都绷紧了:“大姑娘放心卢平这就出发若真是白家公子卢平拼死也会将公子带回来” 对卢平来说,不论此次是哪一位白家公子,都是天大的喜讯 白卿言点了点头,卢平郑重行礼后,不敢耽搁立刻整装出发。 目送卢平离开,白卿言还立在凉亭之中,湖心亭高悬的灯笼四周,是飞蛾扑闪着翅膀,她望着被灯笼映得粼粼暖色的湖面,抬手擦去泪水,竭力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 她答应过阿瑜,给他寻一把好剑的,看来从今日起她要开始寻剑了,等阿瑜回来那一日,她便可以亲手交到阿瑜手中,圆了多年前对阿瑜的承诺。 白卿言平静的情绪再次翻腾起来,泪水如同断线一般。 从白家满门男儿南疆出事开始,白卿言心力总有一根弦紧紧的绷着,不敢难过也没有时间难过,只能咬着牙,想方设法保住白家,又想方设法为来日铺路。 哪怕是生死一瞬,她都没有这样流过泪。 她用手背抹去泪水,不知为何泪水却越擦越多,明明阿瑜未死这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她不知道阿瑜为什么要戴面具,是因为容貌毁了,还是因为害怕被人认出来 白卿言不知 她只道越是急切想要见到阿瑜,就越是要沉住气。 如今阿瑜在南戎为将,实则身处险境,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危。 ------题外话------ 继续爆更,继续求月票 第五百四十二章:青梅竹马 一切,当以小心谨慎为上。 春桃见大姑娘一直立在湖心亭,吩咐跟在她身边的董府婢女回去给白卿言取件披风来,自己迈着小碎步轻轻立在白卿言身后,柔声提醒:“大姑娘,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入夜之后这里飞虫多,且登州入夜凉气比较重,对大姑娘身体不利。” 白卿言点了点头,哑着嗓音道:“回吧” 春桃上前扶住白卿言的手臂,见白卿言脸上还有泪痕,心里揪着难受,她不知道大姑娘遇到了什么事儿,心里也急,只能开口道:“大姑娘,奴婢笨嘴拙舌,也不知道该和大姑娘说什么,可大姑娘要是真的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可以和董老太君说说,董老太君是将大姑娘放在心里疼的” 白卿言唇角勾起笑了笑:“傻春桃,不是什么难事,是高兴事将来等一切大定再说与外祖母听,不过春桃拙言敏行,很是得我心。” 春桃抬头见白卿言微红的眼睛里带着极浓的笑意,听出大姑娘这是夸奖她,小脸一红。 外祖母也是非常疼爱阿瑜的,若是有一天外祖母看到阿瑜回来,定然会高兴 还有母亲还有婶婶和妹妹们,阿玦和阿雲。 他们若是只道阿瑜还活着,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想着,白卿言眼眶又红了,她闭了闭酸胀的眼,克制住情绪,转移话题问春桃:“今日我不在,那罗姨娘可曾派人来寻过你” 春桃点了点头:“那罗姨娘身边的嬷嬷说,看奴婢身上绣花的花样子好看,让奴婢过去给描个花样子。不过春桃都按照大姑娘的吩咐,称忙脱不开身便没有去。” 果然啊,这罗姨娘真是动了这个心思。 白卿言颔首:“你做的很好,以后要是旁人来唤,你便这般回她,不要觉得抹不开面子撕破脸也没有关系,知道吗” 春桃只道自家大姑娘这是护着自己,眉目间露出笑意点头:“春桃知道了” 这里是登州董家,舅舅的妾室白卿言实在是不好插手,只能让春桃避着些。 不过往日里,春桃都跟着自己,倒也没有什么,只要万一她顾不上春桃,让春桃警醒一些也就是了。 白卿言回院里陪着董老太君说了一会儿话,伺候董老太君歇下,董老太君不厌其烦叮嘱白卿言:“往后不可莽撞,不可自己殿后你阿娘可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女儿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阿娘也就活不成了,你不在意自己,就是不在意你阿娘,听到了没有” 提起阿娘,白卿言难免又想到阿瑜,眼眶微红,望着外祖母的一头银丝和脸上沟壑纹路,笑着点了点头道:“阿宝知道了外祖母外祖母快歇下吧” 还不是告诉外祖母阿瑜还活着的时候。 白卿言从董老太君房中出来时,春桃迎上前扶住白卿言道:“大姑娘,董府上那位罗姨娘说给大姑娘送来了伤药,非要亲自送给大姑娘,还在院子外候着。” “你派个人去告诉那位罗姨娘,就说我无伤,好意心领了,告诉她我在董府这段子,彼此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白卿言声线冷清,“以后这个姨娘不论以何种理由请见,你自作主替我回了。” 白卿言让春桃替她如此回这位罗姨娘,便是明着给这位罗姨娘一个警告,春桃的主意不是她能打的,让她歇了这个念头,在她还在董府这段时间老实本分些。 春桃应声称是,却颇为意外,这位罗姨娘惹大姑娘不高兴了 不过说的也是,她们家大姑娘是镇国公主,那罗姨娘不过是个姨娘说到底也是个奴婢,身份云泥之别,若非她们家大姑娘住在董府,何时能轮到姨娘这样低贱身份的奴儿前来请见。 那夜回去后,白卿言睡得不大好,梦里全都是阿瑜,第二日一早竟是肿着双眼睛醒来的。 春桃忙去取了两个鸡蛋来给白卿言滚眼睛,白卿言收拾停当去董老太君房中请安之时,舅母崔氏和小崔氏,还有董葶芸和董葶枝都到了。 白卿言行礼后,被董老太君拉着在身边坐下,笑盈盈道:“你昨日奔袭救人累了,不是说了让你好生歇着,今日不必来请安了吗” “阿宝想着外祖母这里的吃食,就起来了。”白卿言笑着道。 董老太君一听这话,笑得不行,忙让人备早膳,让崔氏和小崔氏和两个孙女也留在这里用早膳。 白卿言知道照顾大燕公主的事情,舅舅交给了舅母崔氏,便问道:“舅母,大燕明诚公主今日情况如何了” “几个大夫轮流守着,如今大燕明诚公主高烧不退,那大夫私下里说大燕公主似乎有心求死,怕是凶多吉少”崔氏看到那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心里还是有些 心疼的。 自古和亲公主的命运都不大好,那么小小的年纪本应该是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却要远嫁戎狄,自然是觉得痛不欲生,不过崔氏还是希望这大燕的公主能醒来,好歹命在比什么都重要。 白卿言想起昨夜萧容衍说起,这明诚公主和大燕战将谢荀青梅竹马之事,不知道若是谢荀能来见上明诚公主一面,可否激起明诚公主求生意念。 用过早膳,白卿言听说舅舅已经将大燕送亲拿事之人放了出来,那些人就守在安置明诚公主的院落外严加防范,生怕旁人害他们公主似的。 救了大燕和亲公主的消息,董清岳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大都城,白卿言就怕若是这明诚公主万一救不过来,届时皇帝怪罪舅舅。 白卿言正陪着董老太君在屋里修剪花枝,董老太君见白卿言将她好好的盆景都快剪秃了,肉疼不已。 还是王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拦住白卿言:“哎哟,我的小祖宗哟这可是老太君最爱的一盆盆景儿了让您看看您都快剪秃了您看看老太君那脸色都快肉疼死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警告 白卿言回头,见到正坐在临窗檀木罗汉床上的董老太君,握着鎏金铜剪,一脸肉痛的模样,尴尬笑了笑:“我不太擅长” 一屋子的婢女都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笑。 “老太君,表姑娘老爷那便传信来,让表姑娘去书房,说大都来信了,是给大姑娘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婢女进门,笑着行礼后道。 大都的来信应该是锦绣,白卿言将手中剪子放下,朝董老太君行礼:“外祖母,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正好饶过我这些花花草草”董老太君忙对白卿言摆手。 屋内胆子大的婢女已经笑出了声,春桃也笑道:“我们大姑娘什么都会,就是这侍弄花草和女红,是决计做不来的。” 董老太君接过婢子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笑道:“人哪能什么都会,侍弄花草和女红都是闲下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我阿宝会的才是真正利国利民,建千秋工业之事。” 董老太君说起这些话来,声音里满都是自豪之意。 “快去吧许是锦绣那丫头的来信”董老太君说到这里,擦手的动作一顿,“算日子,下个月锦绣那丫头就要生了吧” 白卿言颔首:“是啊” “好回头外祖母被一份厚礼,你替外祖母带给锦绣”董老太君说完,摆了摆手,“去吧王嬷嬷快把我那盆景给我端过来让我修修” 白卿言应声行礼告退,带着春桃从外祖母的院子出来,正巧碰到专程在董老太君院外候着她的罗姨娘。 正在树荫之下握着团扇煽风,焦躁不安的罗姨娘一见白卿言出来,忙理了理自己的铜绿色绣白茶花的裙裾,又拖了拖赤金步摇,迈着碎步上前行礼:“妾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未曾见过罗姨娘,不知道眼前女子是谁,春桃忙好心提醒:“大姑娘,是罗姨娘。” 白卿言眉头挑了挑,并未让罗姨娘起身,只道:“罗姨娘是没有听明白,昨夜我让春桃传给你的话” 罗姨娘心头一跳,看着白卿言只是一个容色绝尘,身量纤细的弱女子,怎么看都像个心软至极的姑娘,可一开口说话,竟是如此凌厉。 说到底,罗姨娘还是受了自己那不成器兄长的蛊惑,说这几日罗姨娘见不到董大人可以来求见镇国公主,当着镇国公主的面儿替他求亲,到底罗姨娘是为董府生了董长茂,镇国公主定会卖罗姨娘几分面子,罗姨娘这才鼓起勇气厚着脸皮来了。 没成想,一见面镇国公主就如此疾言厉色,倒是让罗姨娘准备好一肚肠讨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罗姨娘规矩学得不是很好啊,我这是在外祖家身边不曾带护卫,若是在董府之外,罗姨娘贸贸然这么闯到我跟前,怕是还未开口人头已先落地。” 白卿言声音幽森寒凉,罗姨娘颈脖陡然一凉,忙跪了下来:“镇国公主饶命” “罗姨娘我念在长茂的份儿上,本是十分愿意为你留几分体面,可你要记住我给了你体面,你自己也要对得起这份体面,只要别算计到我身边人的跟前来,对于舅舅后宅之事我可以不闻不问,毕竟做外甥女的不好插手处置舅舅妾室,可你若算计到我眼皮子底下,别说我想要一个奴婢消失,便是我身边的婢女想要一个姨娘消失,这府上也必会有人前赴后继上赶着帮忙处置的干干净净。” 算计到镇国公主身边人的跟前 罗姨娘立时抖如筛糠,明明白卿言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就像是针尖儿扎在她心头上,她听明白了,镇国公主这是在说她此次来意吧 今日,罗姨娘本意想要借走春桃,安排和自家兄长见面,也问问春桃是否心仪自家哥哥之事。 “做事前,多想想董长茂,庶子在董府本就艰难,可别让他因为你这个姨娘以后在董府抬不起头来” 说完,白卿言带着春桃朝董清岳书房的方向走去。 直到听到白卿言的步子走远,罗姨娘才惨白着一张脸瘫坐在地上。 跟着罗姨娘一起跪在地上的婢子连忙跪爬至罗姨娘的身边:“姨娘,我们快走吧若是要让董老太君看到我们在这里,您怕是又要受罚了” 昏昏沉沉的罗姨娘原本还存了一份念想,想着镇国公主身边的婢女配自家哥哥也不算是低嫁,可如今白卿言一番话就像是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打醒 若非董家是镇国公主的外祖家,她一个董府姨娘在董府算什么她的分量怕是都比不过镇国公主身边女婢的分量,更别提是镇国公主的贴身婢女 是她因着镇国公主和董府的关系痴妄了,竟然听信了自己那个不成器哥哥的话,妄想让镇国公主的贴身婢女嫁于自家哥哥,简直是痴 人说梦 此事不成,自己被老爷责怪不要紧,要事连累长茂可如何是好 长茂是庶子,即便那般优秀在董府也是举步维艰,她原本是想要搭上镇国公主好让长茂以后在董府腰杆子更硬些,可若是事情不成拖累了儿子,罗姨娘也不想活了。 “扶扶我起来”罗姨娘忙道。 罗姨娘的婢女扶着罗姨娘回去,就见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的兄长忙硬上来,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人呢” 罗姨娘狠狠瞪着自家兄长:“我警告你,此事你不许再提了人家是镇国公主身边的婢女,那身份就是嫁到富贵人家去当正房太太也是要得的你少在这里痴心妄想了” 罗姨娘的兄长脸色一僵,顿时怒火上头,咬牙切齿问:“是那贱蹄子这样说的” “是镇国公主说的我告诉你你把你那心思给我收一收,不许用什么肮脏手段否则你要是连累了我的长茂,我就拉着你一起死”罗姨娘说着就要哭了,气呼呼甩了帕子回到房中,扑在一床锦被上就哭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料事如神 她恨自己蠢,也恨自己被兄长串掇的,差点儿害了长茂,幸亏镇国公主没有直接下狠手,否着她都没地儿哭去。 白卿言跨入董清岳书房院门之时,董清岳府上幕僚刚从董清岳书房里出来,纷纷朝着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浅浅颔首,跨进书房内,就见董清岳正端起茶杯喝茶。 “舅舅”白卿言上前行礼。 “来了”董清岳攥着茶杯盖子的手指了指桌角的信,“大都城来的,看看吧” 刚才董清岳和幕僚就大燕明诚公主之事商量的许久,话说的太多依然是十分口干,牛饮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才道,“明诚公主怕是不成了,至多还有三日。驻扎在北戎的大燕军同北戎皇庭已经派人来迎,明日应该就能到,届时我会将明诚公主交于他们,此事就此了结。” 白卿言正在拆信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董清岳。 白卿言心底明白,此事如此解决是对晋国最有利的 在明诚公主还活着的时候将人交还给大燕和北戎,大燕和北戎就欠了晋国人情。 那么,与大燕明诚公主青梅竹马的那位谢将军会来吗若是他能来或许明诚公主能挺过来也说不定。 “舅舅,北戎的大夫多是巫医,到底不如我们晋国的大夫,舅舅不若派大夫跟着一起过去,说不定能够救明诚公主一命”白卿言道。 对于明诚公主这位甘愿舍弃儿女之情,为国和亲的女子,白卿言心中是充满敬佩的。 若是能救,白卿言很想救一救这位明诚公主。 董清岳道:“本身我也是这个意思,可府上幕僚说的对啊若是派了大夫过去与北戎巫医治疗之法想左,我们晋国的大夫没有能妙手回春,这便成了罪了” 理上白卿言同意董清岳的话,可情上白卿言还是想要再尽尽力。 “大夫带上,照常看诊,不过用巫医的法子,还是用晋国大夫的法子,交给大燕来做决定,大燕和亲公主还未与北戎王成亲,还是大燕的公主,自当是大燕做主,我们尽人事就是了”白卿言郑重道。 董清岳手指摩挲手中甜瓷描梅的茶杯边缘,皱眉细思:“倒也可行。” 白卿言见董清岳细思此事可行与否,便垂眸拆开手中信封,展信细读。 白锦绣在信中告诉白卿言,皇后八月初三被诊出有孕,举国为皇后再孕嫡子欢庆,但皇后孕中思念信王,怀像不是很好,皇后之兄早朝之时恳求皇帝为国母和嫡子安稳,将信王接回大都城,以安国母之心,皇帝准了。 同一日晌午,太子妃被诊断出喜脉,已经三月有余,皇帝极为高兴。 再就是太子献于皇帝的那头晋国神兽白鹿,已确定死于中毒,可相关之人皆在皇帝暴怒之时被杖毙,皇帝如今单独拎出来梁王细查此事。 梁王得皇帝重用,梁王府开始大大方方炼丹,上行下效,大都城勋贵人家炼丹的风气越发风靡。 左相之子李明瑞自打梁王府走水之后,一段时间不去梁王府,如今在皇帝启用梁王之后,又开始在梁王府走动了起来。 在信的末尾,白锦绣才将她于八月初四早产生下一子,之事写了上去。 白锦绣说,母子平安,让白卿言放心,孩子的名字还未起,小名叫望哥儿,因为早产身子稍微有些弱,不过也不打紧,洪大夫说好好养养定能养回来。 白卿言看到信末尾,手心收紧。 白锦绣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她绝不相信白锦绣会无缘无故早产,这其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白锦绣不想让她担心,便轻描淡写过去。 不过,信是白锦绣亲笔所书,应当是平安的 白锦绣小产的因由白卿言回去后还是要查的,若是秦家那两个姑娘作怪,她们便去庙里陪她们的母亲吧 见白卿言眉目间显露杀气,董清岳放下手中茶杯:“出事了” 白卿言克制着情绪道:“锦绣早产生下下一子,母子平安且皇后和太子妃也有孕了” 董清岳眉头一紧:“皇后有孕信王可是药回大都城了” “舅舅料事如神。”白卿言起身立在董清岳的桌案前,将信纸点燃放进笔洗里,“看来皇后这身孕是为了信王怀的” 大约是如今眼看着太子地位稳固,皇帝又启用了梁王,皇后坐不住了。 皇帝子嗣算不上多,尤其是嫡子只有信王那一个,如今皇后有孕想来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皇帝都会视若珍宝。 也是辛苦皇后为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先是要同符若兮将军逼宫谋反让信王登位,眼见符若兮不从,便又怀孕 以子嗣为由头将信王召回大都城。 看起来大都城又要热闹了。 “舅舅,符若兮将军舅舅还是要多多防备,符将军同皇后的关系匪浅”白卿言想起之前卢姑娘送去朔阳的那封信,出言提醒董清岳。 “关系匪浅” 白卿言点了点头也没有瞒着:“皇后曾经想要请符将军将信王迎回大都,逼宫谋反,拥立信王登基,不过符将军并未答允可皇后居然能将谋反这样的事情同符将军说,想来两人关系应当非比寻常。” 董清岳一怔,他只道白卿言不会无的放矢,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皱眉琢磨。 “符家和皇后似乎并无交集。”董清岳细细盘算。 “世家背后的水深,不到山穷水尽谁也不知道世家背后牵连多少人脉。”白卿言只道,“如今符将军掌控安平大营,舅舅还是要防一防的。” 董清岳颔首:“我知道了” 正事说完,董清岳放下茶杯有笑着问:“你派卢平出城了” “我让他乔装去南戎腹地看看。”白卿言将那鬼面将军可能是阿瑜的事情瞒了下来。 “既然如此可是能多留些日子,陪陪你外祖母了”董清岳眉目间带着温润的笑意。 白卿言含笑点头:“嗯,多留些日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儒雅有礼 “住在你祖母那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要是觉着不方便,我让你舅母安排人拾掇出一个院子来。” 董清岳听卢平说白卿言有晨练的习惯,来登州这段时间,白卿言因为是住在董老太君的院子里,怕一个早儿起来练功,影响董老太君休息,白卿言已经几日不曾用功了。 “没有和外祖母住在一处,倒是可以好好替母亲尽尽孝,阿宝很高兴。”白卿言董清岳一旁坐下,看着董清岳鬓边的一小撮银发,“舅舅如今长澜顶得上用,舅舅不必事必躬亲,也应当好好歇歇才是。” 董清岳摇了摇头:“长澜还稍微嫩些,还得再放在身边好好历练几年才是啊不说这个了今日难得得闲,舅舅倒是有一事想要问问你,那位萧先生你怎么看” 白卿言看向董清岳,藏在衣袖中的手悄悄收紧:“怎么看” “如同长澜说的,这位萧先生出现在南戎伏击大燕送亲队伍的乱战之中,太过巧合,若说是为了救出燕国公主,好在北戎和大燕那里谋利,凭他所带的那些护卫,难道不算些过于牵强”董清岳来回细思了萧容衍对董长澜的那番说辞。 到如今,萧容衍明着说是让在董府养伤,实则被拘谨在那个小院子里根本出不来,不过萧容衍恐怕也知道此次出现的突兀,竟也老老实实窝在院子里,正儿八经养起了伤,也没有故意攀交情要见董清岳。 且董清岳听下面的人回禀,萧容衍居住董府倒是进退有度,对下人也从不盛气凌人,十分儒雅有礼。 “舅舅若是想一探究竟,最好的法子便是亲自会一会这个萧先生。”白卿言并未一味护着萧容衍。 “到底是白家恩人,也不好将人关在府中太久”董清岳思索之后道,“今儿个晌午吧,设宴会一会这个萧先生。” 白卿言从董清岳书房里出来,院门口未见春桃,心头一紧问道:“春桃呢” “王嬷嬷遣了秋环来请春桃姑娘,夏雨和冬梅陪着春桃姑娘一同回了老太君院子里。”留在门口的董府婢女行礼后道。 听说有人陪同,白卿言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抬眼便见春桃匆匆回来。 “去老太君那里了”白卿言问。 春桃扶着白卿言的手臂,摇了摇头道:“是秋环她借了王嬷嬷的名头将奴婢叫到一旁给奴婢致歉,想回大姑娘身边伺候,奴婢回绝了” 春桃没和白卿言说,那秋环的膝盖也忒不值钱了,将她叫到偏僻处就跪下求情,弄得春桃不知如何是好,拉了半晌也没有将秋环拉起来,春桃怕白卿言这边儿叫她伺候,就匆匆回来了。 “不是说有两个婢女陪同你一起去的吗人呢”白卿言眉心紧皱又问。 “被那秋环支开了,那两个婢女一走秋环就给奴婢跪下了,下了奴婢一跳。”春桃耳朵都红了,“若非想着那秋环是王嬷嬷的侄女,奴婢怎么都不回去的,突然那么一跪,奴婢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白卿言眉目间带着浅笑:“回头我和王嬷嬷说一声,咱们在董家期间,打发这个秋环去别处” 晌午,董清岳在风雅厅设宴见了萧容衍。 萧容衍还是那不卑不亢的模样,与董清岳详细交代了此次行程。 萧容衍心中腹稿已成,不急不缓徐徐道来,倒是说清楚了自己是全然无意卷入其中,只能硬着头皮救这位大燕和亲公主,萧容衍还问了大燕和亲公主的情况。 得知驻扎在戎狄的大燕军和北戎皇庭已经派人来接,萧容衍倒是告诉了董清岳一件事:“此次衍去北戎,听说驻扎在北戎的大燕军队似乎有人得了伤寒,染了不少人将大燕和亲公主送过去妥当吗” “伤寒”董清岳颇为意外。 “这也只是听闻,衍未曾到过燕军驻地,所以消息真假难辨。”萧容衍话说得十分真诚。 “到底是大燕的公主,晋国没有理由强扣燕国公主留于登州,若是这位公主真的不成死在了晋国,那晋国和大燕c北戎,可就结仇了。”董清岳抿了抿唇道,“不过,倒是可以派大夫随行,至于大夫大燕和北戎用不用,那便看他们吧” 董清岳觉得其实意义不大,几乎所有大夫都说,那大燕公主怕是不成了,如今也只是吊着命只等将这大燕公主活着交给大燕和北戎罢了。 萧容衍搁在膝上的手收紧,不动声色笑盈盈道:“董大人仁慈之心,想必大燕和北戎定会领受大人好意。” 如今谢荀身染伤寒,来接明诚公主之人定然并非谢荀,若是明诚公主真的不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谢荀最后一面。 董清岳从萧容衍分开审讯的护卫,和萧容衍口中得到此次事情的始末,虽然稍有混乱,可 无伤大雅大致想同,董清岳想来应当不会有假。 若真是众口一词,董清岳反倒要怀疑,是否提前将说词套好。 于是,当天下午董清岳便将萧容衍的护卫全都放了出来。 已经处理好伤的月拾,火急火燎来了董府守在萧容衍身边。 八月二十二日晌午刚过,北戎皇庭北戎王的胞姐和姐夫带着北戎军,同大燕驻军在戎狄的裴将军一同来了登州城。 董长澜奉命在城外相迎,让戎狄军和大燕军停留在城外,只允准大燕和北戎各带二十人入城迎接明诚公主。 明诚公主关乎戎狄和大燕盟约稳定,不论是大燕还是戎狄都不想让明诚公主出事。 萧容衍听说北戎王的胞姐和裴将军一同来了登州城接明诚公主,萧容衍抿了抿唇,将月拾唤道一旁,低声吩咐:“你设法派人去向裴将军传话,一定要让明诚公主留在登州城救命若是挪动恐有性命之危。” 月拾抱拳道:“主子放心,月拾一定办好” “小心这点儿,这是在董府,别露了什么马脚被人抓住把柄”萧容衍叮嘱。 ------题外话------ 两万字爆更奉上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五百四十六章:白家之人 “那关于主子怀疑彭将军身边有南燕细作之事,要不要送回都城让陛下知道或者干脆让裴将军就地查一查”月拾又问。 “暂时不必,我们暗中调查彭将军身边那位副手就是了。” 萧容衍话音刚落,就见月拾抬眸朝着远处高声唤道:“白大姑娘” 萧容衍回头,见身着霜色滚金镶边的衣衫,艾绿色绣竹下裙的白卿言在一众婢女婆子的跟随下,立在沿湖种植的绿柳之下,衣裙随柳轻摆,背后湖光粼粼,明艳芳菲,美不胜收。 炎炎夏日,高树之上蝉鸣声此起彼伏,耀目日光之下一席水蓝色直裰的萧容衍入目,显得极为清爽。 “白大姑娘”萧容衍朝着白卿言的方向长揖一礼。 自打在南戎和晋国交界,白卿言让他走他却要留下看着明诚公主安全之事后,再见白卿言,她便对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不曾过来瞧过他的伤势,更不曾派人来问询问询。 一开始萧容衍以为白卿言是在董府的缘故,后来又猜测白卿言是否是误会了他与明诚公主,可再一转念又觉得白卿言并非普通女子,不能以寻常女子来揣度白卿言,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晋国借道于燕,可燕国却暗中在这一路绘制晋国布防图,惹得她不痛快。 今日偶遇倒是也巧了,萧容衍想借机同白卿言说说话,想确定白卿言并非因明诚公主生了误会之后,请白卿言援手助他留明诚公主于登州医治。 白卿言是登州刺史董清岳疼爱的外甥女,她一句话要顶的上旁人一百句。 “萧先生”白卿言浅浅颔首。 萧容衍侧头吩咐月拾:“你先去吧我同白大姑娘说几句话。” 春桃见萧容衍朝着她们家大姑娘的方向走来,忙上前一副随时要护在她们家大姑娘面前,将萧容衍那个登徒子拦住的架势。 白卿言亦是抬脚朝着萧容衍的方向走去,两人立于高槐凉阴之中,看那架势便知道两人要说说话,董府的婢子都纷纷留在十步以外的位置。 一向有眼力价儿的春桃,今日却一反常态紧紧跟着白卿言,满目都是对萧容衍的防备。 白卿言侧头看了眼小脸儿绷着的春桃,低声道:“春桃,你在一旁候着。” 听自家大姑娘这么说,春桃这才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紧紧盯着萧容衍。 清风过隙,垂柳微扬。 萧容衍幽邃炙热的眸子望着白卿言,问道:“这几日我们同在董府,却不得见,我不好派人寻你,也不好朝长澜兄询问,不知你那日救人是否受伤” “倒是不曾受伤,这几日事忙,且是在董府总得收敛一二。”白卿言眉目间带着极淡的笑意。 萧容衍听白卿言这么说,视线朝白卿言身后不远处的低着头的丫鬟婢子看了眼,抬脚又朝白卿言迈进一步,沙哑醇厚的嗓音压得极低:“我这几日与你同在一府,却越是思念的厉害,你也不遣人来问问我的伤” 这话,似埋怨又似表情义,白卿言负在背后的手一紧,耳朵微微有些发烫:“那日南戎晋国边界相逢,我顾情怕你难做让你离开,你不走,我还以为是我错了,在登州应当公事公办不容私情。” “公事公办也好,不容私情也罢,你心里也不想我吗”萧容衍又上前一步问。 春桃竖起耳朵,连神色紧绷了起来,仿佛萧容衍再上前一步,或是让她听到萧容衍同她们大姑娘说什么放浪轻挑的话,她就要冲上前和萧容衍拼命了。 白卿言抿着唇,这几日她脑子里全都是阿瑜的事情,当真没有空出一分心思来想念萧容衍。 萧容衍余光瞅见斗鸡一般的春桃,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我们沿湖走走” 白卿言也有事问萧容衍,便颔首,一本正经道:“萧先生请。” “此次前来接明诚公主的为何不是谢将军燕国公主晋国边界遇袭这么大的事情,谢将军也不知道吗”白卿言问。 萧容衍倒也不瞒着白卿言:“大燕军中突发伤寒,谢荀也倒下了,此时无法前来。” 白卿言手心一紧:“你们或是连明诚公主遇袭之事,都不曾告诉谢将军吧” 萧容衍点了点头,下意识想要抚一抚玉蝉,才想起他的玉蝉已经赠予白卿言了,他轻轻抖了抖直裰上下摆,道:“谢荀眼下还不能倒,若是让谢荀知道了,怕是要出大乱子。” “可若是能让谢荀来见上明诚公主一面,或许能救下明诚公主的命”白卿言脚下步子缓慢,“大夫说,明诚公主全无生意若是洪大夫在或许还能一博,可眼下派人送信再将洪大夫请过来,怕是来不及了。” 白卿言说 的,萧容衍如何能不知,他抿着唇,沉默着。 “我和舅舅审过明诚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婢子,还有送亲的亲兵,那些南戎兵好似是提前知道了你们的送亲路线,早早就埋伏在了那里,若果真如此和亲队伍里,怕是出了细作,这个你应该已经想到了。” “能提前一天知道走何处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已经战死的彭将军,还有一个便是彭将军派岀去探路的探子,再有便是彭将军的副手。”萧容衍也没有避忌直言道,“探子如今下落不明,若是他是细作,如今已无大用,就怕彭将军的副手是南燕的暗桩。” 白卿言摇了摇头:“我以为可能性不大,大燕同戎狄并无直接土地相接,且戎狄人并不擅长谋略之术,能做到大燕中军司马副手这样的位置,除非是大燕的世家子弟,否则没有五六年的功夫怕是不成的。” “南戎以前是不善谋略之书,可自从南狄有了这个鬼面将军之后,可就大有不同了。”萧容衍想起那夜白卿言询问他关于鬼面将军之事,侧头看着白卿言问,“这鬼面将军,可是白家之人” 第五百四十七章:奴颜折节 萧容衍算了算那鬼面将军出现在南戎的时间,还有其剑法弓法都不一般,那夜白卿言来问询之后一走,萧容衍便已经能隐约猜到一些。 萧容衍坦然直言,白卿言也没有藏着掖着,眸底尽是笑意:“或许是吧我已派人前去南戎查探。” “衍,先恭喜白大姑娘了。”萧容衍由衷道。 白家子嗣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才,一同扎在晋国时看不出来,如今一个撑着晋国,一个去了南燕这才显示出来,白家人能征善战的本事。 萧容衍不免在心中感叹,若这样的人家生于大燕该多好。 “如今南戎北戎对立,燕助北戎,难免同鬼面将军对上,尤其是若此次明诚公主真的没了,谢荀怕是要同鬼面将军势不两立,誓取鬼面将军性命。”萧容衍脚下步子一顿,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所以,衍有一求,请白大姑娘从中斡旋,能让明诚公主留在登州养伤,救明诚公主一命。” 萧容衍说的极为诚恳,明诚公主乃是为了燕国才决定下嫁和亲,不论如何萧容衍都想护住明诚公主。 可这是在登州,萧容衍还未曾将自己的人提前铺设到这里,行事难免力不从心。 但白卿言是在外祖家,要比他行动起来方便的多。 白卿言立在萧容衍对面,看着诚恳相求的萧容衍道:“明诚公主虽然是大燕人,可我很是钦佩明诚公主主动下嫁和亲的勇气,和对母国那份忠心可若是留下明诚公主医治,一旦明诚公主人留不住,将来皇帝必会怪罪我舅舅我不怕担罪责但我不能让舅舅担罪责,这一点你可明白” 萧容衍直起身望着眉目清朗的白卿言,也明白,白卿言此话不假。 “但,要将明诚公主留下并非全然不成,此事成与不成全在大燕并不需要我出面在舅舅跟前替大燕斡旋。”白卿言语声平静,“明诚公主还未同北戎王成亲行礼,还是你们大燕的公主,大燕质嫡子于晋,两国交好,你们只要肯放下姿态请求让明诚公主留下治伤,给晋国皇帝一些好处,这个好处要大到舅舅无法替皇帝做主拒绝才可” 萧容衍皱眉细细思量。 “若燕国能如此,舅舅自然也就不会难做,晋国给了舅舅无法做主拒绝的好处舅舅总要上奏请示一下,即便皇帝不许,奏折一来一回,近一个月也便过去了,只是不知道燕国舍不得舍得为明诚公主这个和亲公主割肉。” 萧容衍不是没有想割城池给晋国,求让明诚公主好生留下治伤,毕竟城没了可以再打回来,可人要是没了,那便是真的没了。 但萧容衍不是白卿言,对董清岳也并非全然了解,就怕即便燕国主动割城求留明诚公主登州治伤,反倒弄巧成拙,让董清岳会怀疑燕国目的不纯,意图窥探登州布防,而不留人。 毕竟,能为一和亲公主安危割让城池的,史无前例,若萧容衍是董清岳也自是要怀疑一二的。 可若是白卿言愿意出面,那事情铁钉能办下来。 萧容衍对白卿言又是长揖一拜:“多谢白大姑娘出手相助,此次不论明诚公主是否能活下来,大恩大德衍都记在心里了,衍会示意燕裴将军割让城池,求董大人留明诚公主登州医治,绝不会让董大人难做。” “萧先生客气”白卿言颔首,“能为和亲公主割让城池,燕国气度白卿言佩服。” 萧容衍直起身,定定望着白卿言道:“这世上,忠勇之心不可辜负。” 忠勇之心不可辜负 白卿言轻轻念着这句话,眉目间染上了几分极淡的笑意。 是啊,这世上忠勇之心不可辜负,可惜大晋皇室不懂这个道理,负了白家满门忠骨,寒了朝中多少忠臣之心。 所以现在的晋国朝廷上下,尽是奴颜折节的逢迎之辈。 曾经鼎立一方的超级强国,也要开始没落了。 而大燕这样,君臣一心,甘为忠义女子舍城之国,必将聚拢举国上下之心,重回姬后主政之辉煌鼎盛。 当日,大燕裴将军除了向董清岳献上珍宝之外,果然向董清岳提出,大燕愿向晋国割让扈邑一带大小四座城池,以此来求让明诚公主留于登州养伤。 董清岳实是没有料到燕国会来这一招,一时没敢一口拒绝,想了想将幕僚和董长澜c白卿言唤来书房议事。 大燕出手如此大方,割让扈邑一代较为富庶的城池,以求让明诚公主留登州养伤,反倒让董清岳怀疑大燕以重利迷惑晋国,是想要留于登州窥探登州布防。 “若是让大燕和北戎的人退出城外,明诚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晋国边说不清楚了” “但是,燕国舍四 座城池,若是大人冒然拒绝,恐怕皇帝会因此心生不满,即便是皇帝不能直接训斥将军未曾替晋国收下城池,也会训斥大人破坏晋国和燕国两国邦交关系” 两位谋士眉头紧皱。 董长澜也是心中恼火不已,这大燕可是突然给他们扔个了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难的便是如何平衡,不让燕国和北戎窥探到我们登州兵力和布防,又能替皇帝拿下这城池。” “不是说,明诚公主撑不住了吗”其中一谋士道,“那便用拖字,拖到明诚公主不成了,此事也便了了。” 白卿言垂眸望着甜瓷茶杯中清亮的茶汤,轻轻合了杯盖,将茶杯搁在一旁开口道:“舅舅,此事倒也不难解,大燕给了如此厚礼,舅舅请示皇帝便是了写一封奏折,陈明利害关系,告诉皇帝,舅舅不敢替皇帝做主是否收下城池,又怕大燕以城池换一个和亲公主平安,是意在窥我晋国边界兵力布防所以舅舅只能暂时请北戎和大燕人暂居登州,将两国的人先看管起来,再派人快马加鞭将奏折送回大都,请皇帝明示。” 第五百四十八章:人物 董清岳看向白卿言:“将大燕和戎狄人留在登州,我可不敢啊不能小看燕人和戎狄人尤其是燕国,这些年暗自图强,能人辈出,且敢质嫡子于晋,绝非等闲之辈。” 董清岳看得清楚,燕国已非昨日的燕国,如今燕国家底不露,可但凡国难皆都平安渡过,若说单纯是因为燕国运气不错,董清岳可不信。 “清出一家客栈,请戎狄人出城回去,留下燕国人住进去,在明诚公主治伤期间,出入当有登州军陪同,不可随意走动,此也可以作为暂时留下明诚公主治伤的条件之一,告诉他们若是答应条件,舅舅便递奏折请示皇帝,若是不答应燕国和戎狄人即刻带明诚公主出城燕国人和戎狄人若是真为了救明诚公主,定然会同意若是他们不同意舅舅上表皇帝,也就说得清楚了。”白卿言道。 “是啊他们不同意我们的条件,便是意图窥我晋国,父亲不留明诚公主情理之中”董长澜眸色沉沉,“父亲,如今皇帝昏聩为避免波及自身,只能如此了” 能坐在书房的,都是绝对信得过之人,皇帝昏聩四个字已经不是他们头一次在书房说了。 两个幕僚也颔首赞同,事情紧急,眼下已经找不到比白卿言所言之法更合适的办法。 毕竟,若是用托字,让明诚公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在了登州,难免皇帝还是会怪罪董清岳。 略作思索,董清岳拍板。 随后,戎狄人出城,大燕裴将军所带兵士解甲卸剑,住入董长澜安排的客栈之中,言行皆受登州军监管。 董清岳见大燕眼睛都不眨便答应此事,心中憾然,不曾想大燕对一个和亲公主,竟然真的如此舍得。 大燕如此配合,董清岳也派人搜罗全城大夫和邻县名医前来,力求救下明诚公主。 萧容衍得到消息松了一口气,心中对白卿言感激不易。 与此同时,卢平带人也顺利进入南戎腹地。 南戎皇城,设立在之前戎狄王的行宫,行宫周围都是南戎将帅样式统一的帐篷,南戎普通百姓的帐篷在最外围。 卢平一行人身着戎狄人服饰,受萧容衍启发扮作商队,带着货物来同南戎百姓用交换皮货,他们简单被戎狄人盘问,戎狄人听说卢平带粮前来,是想要来用粮食交换皮货,便被放行了。 卢平所带之人中有会戎狄语的,在交换粮食之时,稍作探听便知道南戎鬼面将军的帐篷,便是最靠近行宫的那顶最大的帐篷,可别说这里便有兵士巡逻,他们无法靠近鬼面将军的长辈,就是靠近南戎普通将帅的帐篷处,都有重兵把守。 白日嘈杂骨哨声或许传不过去,卢平用粮食和当地百姓交换了一个靠近南戎将帅帐篷的住处,只等天黑之后骨哨传信,探一探那个南戎的鬼面将军是否是他们家公子。 天逐渐黑了下来,南戎人太阳一落山便都回到自己的帐篷内再不出来,不比卢平曾经见过的戎狄。 那个时候即便是天黑了下来,戎狄人也是在草原上点上篝火,围着篝火跳舞c喝酒c大口吃肉,男男女女围在篝火旁,遇到心仪的便上前请其跳舞,看对了眼说不准当晚就成夫妻了,作风相当豪放。 卢平听租借给他们蒙古包的南戎人说,入夜宵禁,是南戎王新下的令,让南戎百姓早早休息,隔日早起养足精神为明日收集过冬粮食做准备。 卢平颇为诧异,不曾想戎狄人也知道做准备了,以前戎狄人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没有了便骑上马去晋国边界,或者大梁边界劫掠一番,什么时候竟也懂得未雨绸缪了。 入夜宵禁,便是不能出帐篷了,卢平坐在帐篷内,望着眼前正烧着水的通红火盆,垂眸细思,想了想之后道:“你们就在帐篷里等着,我悄悄岀去溜一圈,一会儿就会来。” 那六人颔首:“大人小心” 卢平小心翼翼从帐篷内出来,避开巡逻的戎狄兵,躲在一顶帐篷之后,看向鬼面将军被重兵把守的帐篷。 他刚从脖子里拿出骨哨,就见巡逻佩刀的南戎兵举着火把过来,又忙猫着腰,半蹲着身子绕了帐篷一圈,看到巡逻兵手中摇曳火把映照的火光走远,他才拿出骨哨吹了起来。 鬼面将军正坐于案几前,他未曾佩戴面具,合衣跪坐,手握毛笔,露出半张被火烧毁的狰狞面容,火烧的痕迹一路蜿蜒至颈脖之中。 摇曳烛火,勾勒着鬼面将军另一侧轮廓完好的五官,深目长睫,挺鼻薄唇,可看得出曾经这位鬼面将军是怎么样一位清隽惊艳的人物。 正用羊皮绘制舆图的鬼面将军听到骨哨声,猛地抬头。 “白家护卫军,请见公子。” 鬼面将军身边那 个瘸了腿的侍从听到骨哨声,差点儿洒了给鬼面将军的茶,他好不容易稳住,睁大了眼跪在鬼面将军一侧,看向鬼面将军:“将军” 鬼面将军想起那日晋国边界,匆匆和阿姐一见之事,眼眶顿时湿红。 即便他成为这副鬼样子,阿姐还是认出了他了吧 那是他的阿姐啊,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所以阿姐才派人前来。 他握着笔的手轻微颤抖着,湿红坚韧的眸子朝帐外望去,可他这副鬼样子如何敢让阿姐知道,阿姐知道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知道他的死讯时,阿姐和阿娘应当已经伤心欲绝过一次,要是让她们知道他现在的模样 白卿瑜颤抖的手,轻轻覆在他被烧毁的半张脸上,眼眶烫得厉害。 “公子”白卿瑜身边瘸腿的侍从神色紧张望着他,“公子,要不要属下岀去” “不”白卿瑜打断了侍从的话,握着笔专心绘制舆图,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不用明日一早你派人去查一查,是不是有外来人,若有全部抓起来,就说我晚上听到了哨声,要审问外来人。”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第五百四十九章:白家公子 骨哨声他能听到,旁人也能听到 如若在听到骨哨声便冒然岀去见面,反倒是不妥当,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哨声在不同方位响了好几遍,终于消失在南戎的黑夜之中。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卢平一行人正在帐篷里休息,正爆抱剑熟睡的卢平耳朵动了动,猛然惊醒。 卢平随行的白家护卫军也都猛然睁开眼,一跃而起,手按在不离身的佩刀之上正欲拔刀,全神戒备。 卢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躺下。 来者脚不齐整,想来应当是南戎军。 卢平一行人装睡躺下。 很快南戎军闯入帐中,卢平一行会说戎狄语的那护卫做出一副被惊醒的模样,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能私闯他人帐子” “全都带走” 卢平一行人未曾反抗,被卸了佩刀佩剑押走。 这一行人被关在专门扣押审问人贩的大帐之内,一天水米未进,直至太阳西沉,那带着鬼面具身着铠甲之人,才带着亲兵来了大帐之中。 被捆着手脚,关在笼子之中的卢平等人盘腿坐于草堆之中,一见有人来,那会戎狄语的护卫忙冲到护栏旁边,高呼道:“将军,我们只是想用尽量少的粮食换些成色上佳的皮货,没有太坑戎狄人啊您要是觉得我们给戎狄人的粮食少了我们再加啊犯不着将我们这样关起来我们这也是用你们急需的,换你们不需要的不是” 卢平凝视那带着鬼面具,手握佩刀的南戎将军,只见那位将军解下佩剑递给身边亲卫,又在亲卫端来的椅子上坐下,姿态颇有几分戎狄人的飒爽。 “昨夜你们可有人吹哨”鬼面将军极为嘶哑难听的嗓音响起。 会戎狄语的白家护卫军连忙转头说道:“这位将军问,昨晚咱们是不是吹哨子了” 卢平拳头一紧起身道:“怎么,撒尿还不能吹哨了” 会戎狄语的白家护卫军忙向鬼面将军解释:“这位是我们东家我们东家自来了戎狄就水土不服,撒尿十分不爽利,每一次都要许久,还是一个戎狄老伯教的方法,给了我们东家一个骨哨,撒尿时吹哨还能稍微缓解一些。” 鬼面将军又盘问了一些事情,那会戎狄语的白家军答的都十分合理。 鬼面将军眯着眼,抬手指了指卢平:“把他弄出来,让他表演一下,是怎么吹哨撒尿的” 南戎军一听这话,纷纷哈哈大笑。 会戎狄语的白家护卫军,十分难为对卢平说:“东家,他们让你演示一下,你是怎么吹哨尿尿的。” 卢平脸色一变,面色难看:“士可杀不可辱” 似乎时见卢平不愿意,南戎军纷纷拔刀。 那会戎狄语的白家护卫军做出一副怂到骨子里的模样,跪行至卢平身边:“东家,您就从了吧不然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来南戎只是想同东家发个财,不想死在这里啊” “东家,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东家,您放心,这事儿回去后我们绝不外传。” 白家护卫军心知,这是卢平传信的最好时机,各个都似没有骨气的软骨头跪下求卢平。 卢平一副被迫无奈的模样,勉强从笼子里出来,背对着众人对着帐篷边缘,咬着骨哨吹却迟迟不能尿出来,苍白的脸上都是汗,耳朵却烧得通红。 “大姑娘传信,长姐等你平安回家” 鬼面将军手心微微收紧,表情被遮掩在那张面具之下,心中酸涩滔天的情绪翻涌。 折腾了许久,卢平终于尿了出来,还断断续续的,戎狄兵士笑作一团,鬼面将军亦是笑着上前,绕至卢平面前,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用拳头顶了顶卢平的胸膛,顶得裤子都没提好的卢平跌坐在地上,这才命人看着他们用粮食换了皮毛后尽快离开。 从大帐中出来,白卿瑜紧紧握住腰间佩剑,他没想到阿姐派来的居然是卢平,没想到阿姐竟然真的在等他平安回家。 可他现在无法回去,他好不容易才逐渐掌控南戎,形成如今和大燕对峙的局面,若是此时撒手离开,大燕尽占戎狄,将来便会对晋国形成夹裹之势。 如今他消息也算灵通,知道长姐已经开始在朔阳练兵剿匪,长姐手中需有可用之兵,登州有舅舅在和南戎连成一线,在加上南疆的白家军,他相信覆灭林氏皇权并非登天之事。 他是白氏子孙,从来不曾忘记过先祖之志。 他白卿瑜要反了林家要平定这天下 林氏皇家既然只贪图眼前富贵,胸无王霸天下之 志,那他也不必再对林氏俯首称臣,将一腔忠勇献于狼心狗肺之辈。 白卿瑜回到大帐之中,摆手让其他人全都岀去,摘下面具,跪坐在案几之前久久未动。 半晌,他睁开通红的双眼,起身入皇城想要借着今日之事,同南戎王说一说同晋国互市,让戎狄百姓安定下来,也不必去明抢晋国,和晋国较好,也好同北戎大燕抗衡。 如此也能将他放走晋国商人之事,给南戎王交代清楚。 卢平裤子里揣着刚刚白卿瑜塞进他怀里的羊皮,在南戎兵的监管之下将粮食尽数换成皮毛,便同白家护卫军快马离开。 卢平一路都不敢将裤子里的羊皮图拿出来看,直到已经跑出南戎腹地,这才将羊皮从裤子里拿出来,翻开。 他睁大了眼,上面是详细的南戎舆图,上面还标注了山路如何绕行安全。 果真 那个鬼面将军果真是他们白家公子 卢平堂堂七尺汉子,顿时热泪盈眶,他用衣袖擦去眼泪,辨别不出上面的字迹是哪位白家公子,犹豫着要不要杀一个回马枪回去将公子救出来。 可转念一想,如今公子在南戎位居要职,且可以看得出在南戎兵士中威望亦高,或许公子留在南戎还有大事要办,他先将羊皮图送到大姑娘手中要紧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总算是赶上了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五百五十章:做主 想到此处,卢平不敢耽搁,扬鞭快马飞驰,直奔登州城。 登州城内。 明诚公主被安顿在董府,登州四周县城的名医大夫齐聚,想方设法想留住明诚公主的性命。 董清岳约莫也是倾佩明诚公主为国和亲的忠义之心,吩咐了下去不拘什么药材,只要大夫能用得上董家绝不吝惜,董府没有的就是全城搜罗也会给明诚公主弄来。 萧容衍心中对董清岳感激不易,明诚公主的事情他插手不上,倒是和董清岳谈起和互市之事,称愿意去一趟南戎,探一探是否能安排两国互市之事,避免戎狄再来劫掠晋国。 可董清岳心中早已经有了其他打算,正等着戎狄来劫掠,便笑着拒绝了萧容衍,称晋国刚刚从南戎手中救回大燕明诚公主,坏了南戎的事情,此时让萧容衍前去南戎谈互市之事,怕萧容衍被无端连累,且此事还需要请示皇帝,还是等来年安稳之后再谈此事c 董清岳不赞同,萧容衍也不曾勉强,这几日倒是在董家护卫军的陪同下在登州城里看铺子。 萧容衍倒也没有瞒着董清岳和董长澜,说准备盘个铺子做接应点,届时从戎狄换来上好的皮货,可以在登州处理制成风氅衣裳,分别送往晋国和燕国还有魏国谋利。 按照萧容衍的一贯作风,和董长澜说起此事时,表示愿意分利给董长澜,董长澜却说只要萧容衍只是为了做生意,董家不私下取半分利,怎么说萧容衍也是白家的恩人。 但萧容衍却将董长澜的话听明白了,若是萧容衍之事规规矩矩做生意,董家人便不干涉,若是要将铺子做其他用途,董家可不轻纵。 萧容衍笑着应下,嘱托董长澜等铺子定下之后多多照顾自家铺子。 董长澜陪着萧容衍看了几家铺子,又陪着萧容衍在登州买了一座与董府相隔不远的雅致院落,那院落明明新修葺不久,可萧容衍除了满意那院落布局之外,处处挑剔,一会儿要在这里挖个湖,一会儿要在那里挪个假山,又要建观景亭,又是让人找来花商,要满院子的钟奇花异草,富贵公子一掷千金的做派十足十。 萧容衍院子开始修葺,按照萧容衍要求改造,怕是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萧容衍原本不好意思再叨扰董家,想搬出董府住客栈,董清岳却笑眯眯将萧容衍留住了。 私心里,董清岳觉着萧容衍这个人不简单,与其放出府去,不如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来得放心。 萧容衍看破不说破,便笑着在董府叨扰。 萧容衍刚由董长澜陪着去交了银子,将铺子买下回董府,就听董府上的人议论纷纷,说罗姨娘的兄长大张旗鼓拿了镇国公主身边侍婢的贴身中衣,来府上求董清岳说媒,要求娶镇国公主的贴身侍婢。 董长澜一怔,还未来得及细问,就见闻讯从军营快马会来的董长茂一跃下马,面色苍白朝董长澜行礼:“兄长” “可是听说了”董长澜负手而立,问道。 董长茂喉头翻滚,十分难堪点头:“父亲派人去将我唤了回来,兄长放心此事我一定处理好,我对不住父亲c兄长和表姐,我” “这怎么能怪在你的身上那个罗富贵是个什么人,我们都知道,此事和你无关,父亲唤你回来只是因为你是家中人,此事需要知会你一声,毕竟你即将娶妻了怕影响到你你不要多想”董长澜低声安慰弟弟。 董长澜越是如此说,董长茂心中就越是愧疚。 “萧兄,家中有事我便不陪着萧兄回院子了,我让贴身长随送你”董长澜对萧容衍抱拳。 “长澜兄请便”萧容衍笑着颔首。 董长澜带着董长茂一边几步往内宅走,一边低声安抚董长澜,叮嘱他一会儿千万不要冒头,跟在他身后就好。 此时,罗富贵已经被扣押起来,胆战心惊的罗姨娘也被董老太君唤到了院子里,哆哆嗦嗦跪在院子中的青砖地上不敢抬头,心中暗恨自家兄长怎能做出如此蠢事来。 那镇国公主贴身侍婢的东西,又怎么能被她那不成器的哥哥拿到手,定然是他拿了不知道是谁的东西,故意在董府宣扬,想用女子名节逼迫那镇国公主只能将婢女下嫁于他。 蠢简直是蠢得令人发指 只顾着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却忘了她的长茂 她那个蠢哥哥也不想想,他用这样龌龊手段娶了镇国公主的贴身侍婢,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亲舅,长茂该如何在这个家抬起脸面 罗姨娘想到董长茂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早知道她就听儿子长茂的话,将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撵出董府,再不许他踏入董府半步,可是她顾念着亲情也想着到底是长茂的亲舅舅往后 能帮衬着长茂 现在可好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罗姨娘一想起那日镇国公主的警告之词,便浑身哆嗦。 白卿言此刻阴沉着一张脸坐在董老太君旁边,春桃一张小脸煞白,手中死死揪着上面绣了春桃二字,还绣了桃花的中衣。 她转身猛然跪在白卿言面前,声音哽咽不已:“大姑娘这是奴婢的中衣没有错,可奴婢从来没有给过这个腌臜玩意儿奴婢是已经订了亲的大姑娘是知道的” “这件中衣分明就是你与我亲热只是落下的,否则我如何取得你的贴身之物”那罗富贵高声嚷嚷,冲着董老太君一叩首,“还请董老太君和镇国公主为我做主” 春桃还要说什么,却见白卿言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白卿言望着春桃问:“除了这件中衣你可还丢了什么旁的” 春桃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摇头:“奴婢不知就连什么时候丢了这一件,奴婢也没有留意” 此次跟着白卿言来的就只有春桃一个,春桃事必躬亲,成日里围着白卿言转,自己的东西倒是没有怎么留心收拾妥当。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五十一章:后悔终生 “你回去看看还少了什么物件儿”白卿言看着春桃手中的中衣,“这个中衣先给我” 春桃咬着唇起身,将中衣递给白卿言,退出上房。 董清岳稳坐泰山,不动声色,全然交给白卿言处置。 董老太君明白白卿言是作何打算,端起手中茶杯,漫不经心问道:“你既然说这件中衣是春桃落在你那里的,那春桃可还给了你其他的定情之物,总不至于春桃才来我们董府几天就莫名其妙同你走到情难自持这一步。” 罗富贵忙道:“没有其他定情之物,但那春桃的确实是说倾慕与我,想要嫁于我,小的不敢欺瞒董老太君,这件中衣并非是春桃落下的,而是小的怕她占了小的的便宜还抵赖,所以偷偷藏了起来。” 崔氏冷笑一声:“前来登州镇国公主身边只带了春桃一个贴身婢女,春桃几乎日日贴身伺候,我倒不知道春桃什么时候竟然去见了你。” 罗富贵仿佛正等着有人问他是什么时候和春桃见的,忙道:“就是八月二十,那日镇国公主去了董大人书房,春桃喊秋环来唤小人,小人一到春桃上来就引诱小人。” 王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自己那个侄女该不会是真的同这罗富贵,干了什么算计白卿言身边婢女的勾当。 白卿言眸子一眯,秋环 那日春桃告诉白卿言秋环假借祖母身边王嬷嬷唤她,将春桃骗至偏僻之处,还支走了身边跟随的两个婢女,朝春桃下跪告罪。 白卿言手里还拿着春桃的中衣,似笑非笑开口:“那就叫秋环过来问一问吧” 王嬷嬷手心收紧,应声亲自出门去唤秋环,打算警告秋环一番。 跪在院中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的罗姨娘看到王嬷嬷打帘出来,连忙挺直脊背:“王嬷嬷” 王嬷嬷目不斜视连看都没有看罗姨娘,直径跨出院门。 很快王嬷嬷找到了在董老太君院门外张望的秋环,忙喊道:“秋环你给我过来” 秋环看到王嬷嬷惨白着一张脸出来,便知道王嬷嬷是来寻她的,忙上前:“姑母,是不是里面闹起来了” 王嬷嬷揪着秋环的胳膊将人扯到一旁,咬牙切齿问:“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同罗姨娘那个不成器的兄弟搅和在一起,要算计镇国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 秋环手心一紧,心虚道:“没有我哪儿能这么做” “镇国公主要传你去问话,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要是镇国公主要你的命,我也绝不会救你你可明白”王嬷嬷郑重警告。 秋环心越发没底,可是转念一想,镇国公主既然唤她去询问,想来也没有那么相信春桃。 尤其是如今罗富贵已经宣扬的董府人尽皆知,春桃可是镇国公主的贴身婢女,若是春桃不嫁给罗富贵就连镇国公主的声誉都要跟着受损 秋环可不相信镇国公主会为了婢女,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 想到将来春桃嫁给罗富贵的可怜模样,秋环心里就痛快,长这么大她在董府一向是横着走,还从未有人给过她那么大的难堪,她一定要让春桃后悔终生。 “王嬷嬷”董长澜看到王嬷嬷和秋环唤了一声。 秋环忙转身立在王嬷嬷身边,随王嬷嬷一同向董长澜和董长茂行礼:“大公子c二公子” 董长茂看到自己的姨娘在火辣辣的太阳下跪着,身侧拳头微微收紧,表情越发难堪,问道:“王嬷嬷,里面怎么样了” “那罗富贵说当日是秋环帮忙传的话,表姑娘正招秋环进去问话。”王嬷嬷说着狠狠剜了一眼秋环。 董长澜视线落在低头不敢抬的秋环身上:“春桃跟在表姐身边,是个什么人,表姐心中一清二楚,秋环一会儿进去,你可要想好了说话,要是有半句不尽不实,即便有王嬷嬷在,我也定然是要发买了你的,你可懂” 董长澜嗓音清冽,寒意顺着秋环的脊背缓缓攀爬上来,她忙福身应声。 “进去吧”董长澜回头轻轻拍了拍董长茂的胳膊率先抬脚朝里面走去。 董长茂跟在董长澜身后,跨入董老太君的院子,看着泪流满面,惹得妆都花了的姨娘,身侧拳头收紧。 “长茂”罗姨娘一看到董长茂便哭出声来,委委屈屈掉眼泪。 董长茂狠了狠心不去看罗姨娘,跟在董长澜身后一同踏入了上房。 并非董长茂不念罗姨娘生恩,只是这些年罗姨娘总是毫无原则帮扶罗富贵,董长茂说过多次罗姨娘总是嘴上说不帮扶了,可次次都还是毫无底线的帮扶。 这还不算,罗富贵到处欺凌乡里,还宣扬是董长茂的亲舅舅,董 长茂也替罗富贵擦过屁股,为此董长茂在外面没少遭人嘲笑。 这一次,罗富贵竟然还敢打镇国公主贴身女婢的主意,就是不知道罗姨娘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若是罗姨娘也参与其中,那董长茂对罗姨娘就真的彻底失望了。 董长澜c董长澜和王嬷嬷带着秋环前脚进门,后脚春桃就轻点了自己的东西回来。 春桃跪在白卿言脚下,哽咽开口:“大姑娘,奴婢还丢了大姑娘赏的一副耳坠子,还有表哥送的玉佩” 那玉佩是陈庆生在春桃生辰时送春桃的,成色极好,春桃怕太过招摇,便将玉佩放在荷包中,也只是在思念陈庆生时拿出来瞧上一瞧,不敢带在身上,没成想也不见了。 秋环手心收紧,喉头翻滚着,那玉佩和耳坠子她偷了拿回去,还没有来得及送出换银子呢。 “那块玉佩我倒是见过,成色极好,那么好的东西被人惦记上也不奇怪”白卿言看向王嬷嬷,“王嬷嬷,卿言信得过王嬷嬷,便劳烦王嬷嬷亲自走一趟,去秋环的房中找一找,看看春桃的玉佩和耳坠子是不是在秋环的房里,王嬷嬷是秋环的姑母,想来也不会栽赃陷害秋环。”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五百五十二章:死罪 秋环全身一抖,缩在哪里不敢吭声,直到听到王嬷嬷福身应是,她才忙抬头求救似的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见秋环这副样子,便知道秋环定然是在偷春桃中衣时,顺手偷了春桃的玉佩和耳坠子。 王嬷嬷一颗心沉到谷底,她可是最得董老太君信任,更是这董府最得脸的嬷嬷,没想到她这侄女却眼皮子这么浅,还胆大妄为做出这等事情,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王嬷嬷希望秋环能心里明白过来,好歹只要保住春桃的名声,也就能保住她的命,否则她以后就再也无法在董府待下去了。 前脚王嬷嬷刚走,白卿言便问秋环:“罗富贵说你八月二十那日,你替春桃约了罗富贵相见,可有此事” 秋环也不算是一个蠢到家的,知道姑母刚才并未回应她,定然会从自己屋子里搜出春桃的物件,这会儿要是还与罗富贵一同攀诬春桃,她将来便无法在董府待下去了,说不定还会被发卖。 可是若是认下是她偷了春桃的中衣给了罗富贵陷害春桃,还手脚不干净,自己照样在董府待不下去,最后的结果保不齐还是会被发卖。 秋环手心攥紧,视线落在跪在她前方的春桃脚上那双绣工精良用料考究的鞋上,心头不甘的情绪翻涌着,既然结果都是如此,她凭什么又要将春桃摘干净 既然要倒霉,那就大家一起倒霉 秋环朝着白卿言叩首:“正是那日奴婢本是去找春桃姑娘致歉的,春桃姑娘却说若是能帮她约见罗姨娘的兄长,便在镇国公主面前替奴婢说好话,让奴婢回镇国公主身边伺候” “你胡说”春桃被气红了眼,“是你来董大人书房院门口找我的,说是王嬷嬷来寻我的,当是夏雨和冬梅都在,也是你遣走了她们,跪地求我向我们大姑娘说说好话让你重回我们大姑娘身边伺候” 秋环等春桃话音一落,便重重朝董老太君和白卿言叩首,自说自话并不应春桃:“而且镇国公主让姑母去奴婢房中搜春桃姑娘的东西,着实是奴婢冤枉,奴婢虽然是个奴才,可是姑母是老太君身边的嬷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绝不会眼皮子浅到去偷春桃姑娘一个婢子的东西,还请镇国公主明鉴。” 见秋环话说的义正言辞,崔氏一颗心都揪起来了,这秋环是她安排到白卿言身边伺候的,没成想竟然是这么一个没有心肝的东西,竟然攀诬起白卿言身边的贴身侍婢了。 那春桃可是白卿言母亲董氏的奶娘最小最疼爱的女儿,后来董氏奶娘在春桃四岁时撒手而去,董氏便将春桃接到了白卿言身边,可以说是陪着白卿言一同长大的,即便是没有订亲,将来董氏或者白卿言也定是要给指一户极好的人家,就罗富贵这样的春桃怎么可能看得上 再说了,那春桃的表兄陈庆生她也不是没有听董氏提起过,听说陈庆生被白卿言看重,前途不可限量,人家春桃放着这样的未婚夫不要,要罗富贵这样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罗富贵是比陈庆生年轻,还是比陈庆生英俊,又或是比陈庆生有才华了说出来都不怕脸红。 很快王嬷嬷捧着从秋环屋里搜出来的耳坠子和玉佩回来,气得双腿直颤。 春桃一见果然是自己丢了的耳坠子和玉佩,心下一松,从王嬷嬷手中接过玉佩道谢。 秋环见自己姑母将赃物拿来,不给自己留生路,心里越发恨,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秋环反应极快膝行几步叩首道:“秋环不曾拿过这些东西肯定是春桃春桃刚才回去房里清点自己的东西,定然是她放在我的房中诬赖奴婢若是奴婢真的偷了东西,也定然不会放在自己房中,肯定是早早弄出换银子了啊” “你胡说八道”春桃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手里紧紧攥着陈庆生送的玉佩,气得直抖,转头看向白卿言方向,“大姑娘,刚才奴婢回去看的时候,那么多人跟着怎么可能去秋环的房里放东西” 坐在董老太君身旁的白卿言开口:“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秋环联合这个罗富贵攀诬春桃,一个约莫是想要娶镇国公主的贴身侍婢,一个约莫是以为没了春桃她就能取代春桃了” 罗富贵见状忙叩首道:“小人没有胡言乱语,还请公主为小人做主啊” “为你做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替你做主”白卿言拿起春桃那件中衣,声线淡漠,“我如亲妹妹一般自小一同长大的婢女,也是你能偷拿一件中衣肖想的我今日能坐在这里,实是为春桃撑腰罢了否则让人闷头乱棍打死你就是了,犯得着耽误我的功夫” 春桃听到白卿言这话,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秋环身体一颤,仰头望着容色冷清的白卿言,贴身婢女的名声都被罗富贵糟蹋了,镇国公主这是还要护着春桃吗 白卿言起身朝着董老太君c董清岳和崔氏行礼:“今日之事事关我的贴身侍婢,处置上若有逾越还请外祖母c舅舅c舅母,多多包涵” 董清岳颔首:“你是公主之尊,别说处置他们,就是连带这长茂一同处置也是应当应份的” 董长茂一听这话,脸色煞白,忙跪下抱拳:“任由镇国公主处置” “春桃,你起来”白卿言将中衣递给春桃,“拿出去烧了” 春桃颇为意外,但还是听从白卿言的,起身将中衣拿着退出去烧掉。 这中衣被那种肮脏玩意儿碰过,春桃也实是不想要了。 罗富贵睁大了眼:“这这不能烧” “此事与长茂无关,怎么也怪不到长茂头上。罗富贵为了攀附镇国公主贴身侍婢,拿了件旁人的中衣无诬赖春桃,败坏我的清誉,我甚为生气,败坏公主清誉本是死罪,但念及董府二公子,便免罗富贵一死。”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五十三章:受罚 罗富贵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罗富贵庆幸,就听白卿言继续道:“罗富贵死罪可免,活罪不可赦,割了舌头,打折双腿,丢出董府,即日起不可再入董府半步”白卿言说完视线又落在秋环身上,“秋环是王嬷嬷的侄女,我便不处置了外祖母处置吧” 白卿言话音一落,立刻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仆从,拖着罗富贵往外走。 “长茂长茂”罗富贵吓得哭出声来,“长茂,我是你的舅舅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能在董府站住脚啊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见董长茂不为所动,罗富贵又哭喊着:“镇国公主明鉴啊都是秋环那个贱人拿着中衣来找我,说有办法帮我娶到镇国公主贴身侍婢的公主您饶了我吧” 秋环全身颤抖,直叩首:“没有奴婢没有全都是罗富贵冤枉奴婢姑母姑母你快给我说说情啊” 跪在地上的董长茂面色极为难堪,董长澜扶起董长茂:“表姐没说处置你此事和你无关表姐心知肚明,你不必如此诚惶诚恐。” 董老太君看着缩成一团的秋环,慢条斯理开口:“秋环,你姑母在我身边伺候多年,的确是劳苦功高,对你也算是尽力了,曾经安排你来我房中伺候,只可惜你的心太大了,我这院子都装不下你如今偷盗不说,还敢和外男联合算计起镇国公主身边的婢女,坏镇国公主清誉,依着我老婆子的脾气,便将你拖出去当着满府上下活活打死,以儆效尤” “都是老奴的错”王嬷嬷哭着跪了下来,“老奴总想着弟弟只留下了这一个女儿,便一味的护着,让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连镇国公主的婢女都敢算计,老奴知道老太君和老爷还有夫人看在老奴这张老脸上,已经轻纵过这个死丫头不知道多少次,老奴也无颜再替这个死丫头求情,请老太君按照规矩严惩否则老奴也无颜再在老太君身边伺候了。” 说完,王嬷嬷重重一叩首。 “王嬷嬷你起来我如今老了,能说话的人不多,是断断离不开你的再说这是秋环所为和你也多大干系”董老太君说着看向秋环,“你弟弟就留下了这个一个女儿,你照顾着她嫁了人也就算是对得起你弟弟了我便做主,将秋环杖责五十,若是能撑得过去活下来,便将她配给刘庄头做儿媳妇儿,虽然是个续弦,可刘庄头的儿子人老实本分,也算是良配” “不不要老太君那刘庄头的儿子是个傻子姑母那是个傻子”秋环睁大了眼哭嚎,朝着王嬷嬷求情,“姑母姑母我就您这一个亲人,您断断不能看着我跳火坑啊让我嫁给一个傻子,还不如让我去死姑母你这就是看着我去死” 王嬷嬷颔首,按照规矩,秋环闯了这么大的祸,连累镇国公主的声誉,就是打死都不为过,可董老太君看在她的份儿上,还给配了姻缘,虽说那刘庄头的儿子是个傻子,可到底家境殷实,是个好人家 “多谢老太君”王嬷嬷朝着董老太君叩首。 “不要不要啊姑母,你答应过我爹要照顾我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给一个傻子做续弦啊”秋环高声哭喊。 王嬷嬷咬着牙,扬声让人将秋环拖了岀去。 秋环哭喊的声音走远,董清岳这才开口:“将罗姨娘送去庄子上,无事以后不必回来了。” 董长茂脸色一白,睁大眼看向自己的父亲,却见董清岳说让将罗姨娘送到庄子上,就像是说随便将一个什么不用的物件儿丢了一般理所应当。 他喉头翻滚,想要上前替罗姨娘求情,可刚才迈出一步,就见董清岳凌厉的视线朝他看来,董长茂咬紧了牙关立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董长茂不明白,董老太君都能念及王嬷嬷一个奴才不严惩秋环,为何父亲要这样对自己的姨娘,姨娘可是他的枕边人啊 “父亲”董长澜朝着董清岳跪下,“此事罗姨娘并不知情,儿子以为父亲对罗姨娘处置有失公允。” 董长茂眼眶顿时滚烫,看向自己的长兄,满心的感激。 白卿言看了眼舅舅,又看了眼眼眶湿红的董长茂,便知道舅舅这是故意当着董长茂的面儿处置罗姨娘,好给他们兄弟感情加深的机会。 毕竟董长澜一向都护着自己的弟弟,定然会出声为董长茂抱不平,董长茂自然便会越发敬重和感激嫡长兄,长此以往董长茂必定会以董长澜马首是瞻。 如此一来,将来董长澜不论做什么事情,董长茂都将会是董长澜最忠心的助力。 尤其是现下,南疆之事在秋收之后就要安排起来,董长茂是否能对董长澜忠心,是此事能够悄无声息办成的关键。 所以舅舅才会在出事之时,派人将董长茂唤回来吧。 舅舅为 了这兄弟二人能够齐心,也是费了心力的。 察觉到舅舅的意图,白卿言便没有出声再劝,只见董长澜直起身开口:“罗姨娘即便是有错,也只是不舍兄妹之情,让罗富贵进了府,若是父亲真的要罚不如就让罗姨娘禁足一月,往后不许再招罗富贵进府便是长茂即将要成婚,还请父亲为了长茂,留罗姨娘一分体面吧。” 董长茂见董清岳眉头紧皱的模样,也忙跟着跪了下来:“父亲,姨娘有错,儿子知道不该替姨娘求情,哪怕父亲终身将姨娘软禁在院子里都可以,求父亲千万不要将姨娘赶到庄子上去” “你看呢”董长茂侧头看向白卿言。 “长澜说的有理”白卿言视线落在董长茂的身上,“就事论事,此事罗姨娘并未参与其中,却在知道事发之后,自发来外祖母院子里请罪,如今还在日头下跪着,就算是真的有失察之罪,也算是受罚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啊滚啊求月票 第五百五十四章:活着 董长澜忙拉着董长茂,朝白卿言一拜:“多谢表姐宽宏” 董长茂被董长澜护着,心中酸涩又温暖,望着自己兄长的目光极为感激。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不处置罗姨娘了告诉罗姨娘让她回去好好静思己过,不要再同那罗富贵来往,她若是能如长澜一般为长茂考虑,就自行禁足吧”董清岳搁下手中茶杯,起身朝董老太君告辞。 一行人从董老太君上房散了,白卿言才将春桃带回房中,春桃眼睛还是肿的。 白卿言望着抽泣不止,还不忘端水来伺候她净手的春桃道:“以后自己的东西要多留心一些,尤其是出门在外,不比在咱们自家府上,难免就有那些不开眼的想要还用些肮脏手段对付你” 春桃用力点头:“都是春桃不好,给大姑娘添麻烦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算计到你的头上,怎么能是你给我添麻烦”白卿言一边净手,一边看着掉金豆豆的春桃,伸手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好了,不哭了我看啊等陈庆生回来,还是请母亲做主早早的把你们的亲事办了,也免得我们春桃越长越漂亮,让旁人惦记。” “姑娘”正在哭的春桃脸一下就红了,跺着脚嗔了一句,端起白卿言净了手的水盆,转身就朝外走。 白卿言低笑一声,心里倒是真真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也不知道锦桐出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已经太久没有递信,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让白卿言心底隐隐不安。 白卿言在临窗软榻上刚刚坐下,拿起书籍,还未翻开,就见刚刚满脸羞红躲岀去的春桃匆匆进来,朝白卿言福身行礼后道:“大姑娘,卢平带人回来了,请见大姑娘” 她猛地站起身朝外走,卢平回来了就表示带着消息或者是带着阿瑜回来了。 “大姑娘您慢一点儿”春桃忙追在白卿言身后,小跑跟上。 白卿言一路疾行到董府垂花门,就见一身风尘仆仆的卢平立在那里,卢平一看到白卿言,眼眶湿红,疾步上前便跪在了白卿言面前,双手抱拳,哽咽到说不出一个字来,可表情已然让白卿言知道那鬼面将军,一定是阿瑜 白卿言顿时热泪盈眶,她强忍住情绪,立在垂花门的位置定了定心神,这才拎起裙摆跨了出来,手心里一层细汗全都沾在了衣裙上,弄皱了衣裙。 她望着跪在面前的卢平,努力睁圆眼睛不让自己泪水掉下来,可张了张嘴,便是谓语泪先流。 “大姑娘是公子”卢平声音沙哑,堂堂男儿这一路已不知泪目过多少次,可是见到大姑娘确还是忍不住哽咽落泪。 白卿言咬紧了牙关,眼泪如同断了线,她没有吭声,缓缓弯腰扶起卢平,攥着卢平手腕的手不住抖着,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他没回来” 卢平这才忙从胸前拿出白卿瑜塞给他的羊皮舆图,垂首恭敬递给白卿言:“这是短暂一面,公子交给属下的” 卢平已经羊皮舆图清理干净,白卿言手里紧紧攥着舆图,点头却没有着急看,只问卢平:“他可还好你们都说了什么” “与公子见面,戎狄军都看着,并无时机说话,公子带着面具,只借机给了这张南戎舆图公子还好属下隐约看到公子身上有烧伤,还有那双与大姑娘如出一辙的眼睛,属下斗胆猜测那应当是,五公子”卢平说到此处,鼻翼煽动,忙抬手拭去掉下的眼泪。 她知道啊,她知道那是阿瑜 那一定是阿瑜 白卿言喉头酸胀的厉害,她点了点头:“他康健吗” 卢平点头,笑中带泪,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实实在在一拳,砸的属下心口都疼,应当是康健的” 白卿言也低笑一声,用力攥紧了羊皮图,点头。 一定是祖父和父亲保佑阿瑜让阿瑜活了下来 “平叔辛苦,先回去休息吧”白卿言对卢平道。 卢平点了点头抱拳离去,白卿言找了个僻静的凉亭,将羊皮图摊开,细细查看。 完全是白家军记录舆图的方式,那里是近路,那里有水源,哪里又是险地,标注的一清二楚。 上面极为细小的字迹标注,那是白卿瑜的字迹。 白卿瑜的字是白卿言陪着练的,又怎么会不认得 白卿言轻抚着那些字迹,眼泪如同断线,阿娘要是知道阿瑜还活着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半晌,她突然拿那羊皮舆图,对着强光看了眼,心中隐隐有了份猜测,不敢耽搁立刻命人去告诉董清岳和董长澜,她手上有了南戎最精细的舆图。 董清岳让人请白卿言来了书房。 白 卿言将舆图拿出来,对董清岳道:“舅舅,让人将舆图誊抄下来,这图我还有旁的用处。” “我来吧”董长澜坐在书桌前,亲自提笔誊抄舆图。 “这是卢平带回来的”董清岳立在董长澜身后,仔细看着那羊皮舆图,“你让卢平去南戎腹地,就是为了此事” 书房内,只有董清岳c董长澜和白卿言三人,白卿言直言不讳道:“这图,是阿瑜交给卢平的舅舅阿瑜还活着。” 董清岳一怔,直起身来,满脸不可思议看向眼眶又红了一圈的白卿言。 董长澜亦是睁大了眼:“阿瑜还活着爹阿瑜表弟还活着” 白卿言表情不知要哭还是想笑,她喉头翻滚,点了点头:“是活着这图便是阿瑜交给卢平的” 董清岳一把拿过舆图,仔细辨别那写的极小的字迹,白卿瑜的字迹董清岳也认的,他望着那舆图,眼睛通红,点了点头:“真的是阿瑜” “阿瑜现在人呢可还安全,有没有受伤”董长澜着急询问。 “阿瑜,便是南戎的鬼面将军。” 白卿言没有藏掖,毕竟登州靠近南戎,将来战场之上,舅舅和长澜难免会遇到阿瑜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五十五章:夹裹之势 若是他们不知情,他日狭路相逢以死相拼,反倒会让阿瑜陷入两难之中,不如如实相告,虽然有风险,可白卿言信得过舅舅和长澜。 “此事,除舅舅和长澜之外,决计不能再有旁人知道” “我明白多一个人知道,阿瑜就多一份危险”董长澜用力点头,“表姐放心,为了阿瑜的安全,我和父亲必定三缄其口,除我父子二人之外,就连祖母也不告诉” 白卿言红着眼点头。 “阿宝,你要誊抄舆图,是否怀疑阿瑜会在舆图里传信”董清岳在白家军里呆过,自是知道白家军一向有自家的传信方式。 白卿言颔首:“等表弟誊抄之后,我姑且试一试,可又担心毁了上面所画地形,毕竟此次卢平见到阿瑜,两人身边有人没有能好好说说话,若是有信传回自是最好,若是没有” “没有也不打紧,定然是时间太紧,阿瑜来不及传信回来,如今我们知道鬼面将军便是阿瑜,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够了”董清岳轻轻拍了拍白卿言的肩膀,示意白卿言先坐。 董长澜抓紧时誊抄舆图。 “阿瑜活着,实在是意料之外,已然是大幸”董清岳长长呼出一口气,想起小时候阿瑜骑在他的肩头,放风筝的稚嫩模样,眼眶不由湿润,“阿瑜留在南戎,想来是同你想到了一起,意在把控南戎,不让大燕对晋国形成夹裹之势吧” “我想应当是”白卿言眉目含笑,白家儿女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忘记白家薪火相传的志向,阿玦如此阿雲如此,阿瑜身为白家传承,更是如此 董清岳知道白家皆是心志高远,而他的外甥c外甥女,更是白家嫡支传承。 董长澜抄完白卿瑜让卢平带回来的详细图纸,和董清岳c白卿言反复比对,确认无误之后,董长澜端起茶杯用手指轻轻水撒在整张羊皮舆图上。 很快,随着羊皮湿透,上面也显露出蓝色字迹。 董清岳c董长澜和白卿言都凑在案几前。 八月三十,劫掠登州,早作准备。 简单的一句话,便没有做别的交代,但实实在在是阿瑜的字迹。 白卿言将羊皮图攥在手中,克制不住翻涌伤怀的情绪。 只见董长澜垂眸想了想,问白卿言:“表姐,既然知道这鬼面将军便是便是阿瑜,那对南戎的方略需不需要变一变” 白卿言细思之后,摇了摇头:“不变,百姓该撤还是要撤城池要丢还是要丢,否则往后要从皇帝那里为登州军拿银饷还是会遇磕磕跘跘,要让他们知道南戎也是强敌在侧,要想大晋便将安稳,不但不能克扣登州军,还要好好的把银子送过来。” 董清岳也赞同白卿言所言:“我们还是依计行事,毕竟阿瑜在南戎也不一定全然安全,全然被信任否则阿瑜在见卢平之时,也不会连说话的空档都没有” 董清岳屈起的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语声坚定:“为防止阿瑜在南戎遇险我们才更应该将兵力部署至南戎,倘若有万一,也好接应阿瑜” 白卿言看向舅舅,心中感恩,朝着董清岳和董长澜一拜:“此事,便拜托舅舅和长澜了” “表姐这话便外道了咱们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董长澜说完之后,又对董清岳道,“今日已经二十四了,三十南戎攻城倒是与表姐预计的差不多,不过我们当是是打算三十撤离登州百姓,如今是否应该提前做准备” “明日一早,敲鼓集合百姓,我带着你祖母劝说百姓撤离登州”董清岳对董长澜道,“你安排长茂回军营安排,明日下午登州军帮助百姓悄悄撤离” 白卿言将羊皮舆图摊开放在桌案上,想让羊皮尽快晾干。 听到董清岳这么说,她抬头朝董清岳望去:“舅舅,还是暂且不要集合百姓劝说为宜,阿宝明白舅舅是不忍心百姓受苦,想要百姓提前将细软和财务粮食带出城去,以减少百姓的损失可舅舅毕竟登州城内也有皇帝的人,您如此大张旗鼓,回头皇帝追究起来,怕是舅舅还是要担上罪责。” “表姐有何办法”董长澜问。 “今日舅舅便可以先派长茂带人出城探一探戎狄动静,三日之后不论戎狄动不动,都让长茂回城称戎狄意图攻城。”白卿言看向董清岳,“舅舅也可即刻派人先放出风去,就说董府已经开始收拾行装,连续三日夜里安排车马往城外运送帐篷,派兵出城先行准备接收出城避难百姓,等驻扎营地安排好,便先送董府女眷出城” 董清岳眉头紧皱,如此一来登州城内回人心惶惶不说,百姓还不知道要将董家骂成什么样子,丢了民心的董家又如何在登州立足。 “三日后长茂回城称南戎倾巢出 动朝登州而来,舅舅先让官员携家眷出城,让流言在城内猛烈发酵起来后,舅舅再召集百姓说起出城之事,只要城外有军队接应,百姓也必会愿意。” “虽然如此会让登州人心惶惶,在百姓知道舅舅早已安排登州军在城外安营等候他们之前,可能会怒骂舅舅,可这却也是最大程度避免皇帝对舅舅疑心且能救民之法。” 董长澜内敛的眸色幽沉,声音压得极低:“而届时诸位官员家眷都被转移城外,长澜倒是可以官员安危为名,将官员全部监管起来。便让那几个朝廷派来的官员在与南戎之战中战死,也算是能为其家眷留一份体面。” 董长澜这是动了肃清登州的心思。 以前,董清岳并未将登州围的铁通一般,不让皇帝安插人进来,不过是因为不想给皇帝留下什么口实。 既然如今,他们要为来日做准备,那些人便留不得了 “或许皇帝还在登州留有暗桩,留心看看,还有谁派人往外送消息”董清岳叮嘱董长澜。 ------题外话------ 暂时两更,还有一更剩下一更明天中午前补齐今天走亲戚秃头作者君实在是累了两口子都是独生子女的痛啊,走亲戚都是双份儿走一天好几家tt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五十六章:生死相托 董长澜抱拳称是:“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董清岳拳头钻进,轻轻抵在桌案上,望着白卿言和董长澜:“阿宝即日起,董家上下便如白家说一般,为平定这天下,结束这天下战乱,而战上至你外祖母下至你表弟,与白家刀山火海,生死相托” 白卿言眼眶之中热意沸腾,坚定道:“同谋大业,祸福与共,不必向负” “董长澜此生,以表姐马首是瞻”董长澜朝着白卿言抱拳,“长澜深信,表姐定能带着长澜看到海晏河清,天下无战那一日为此长澜不惧生死” 董家人的血还是热的,生在这乱世谁不想结束这战乱,谁不想再看到天下一统之日谁不想在那青史留名,因这一统的不世功业流芳千古。 董家在登州按照原计划依计行事,除了心底知道那南戎的鬼面将军是阿瑜之外,其余的一切不变,是为了以防万一白卿瑜无法全然控制南戎,也是以防白卿瑜遇到不测方便接应。 八月二十四日,夜里有登州百姓见城门打开,有辎重车队出城,第二日城中热议沸腾。 接连三日,董府夜夜有车马在也深人静之时出城,有流言称,董清岳接到消息,戎狄要举全国之力攻城,提前收拾了董府的细软逃出去,打算弃城而逃。 有百姓望风而动,也将家中值钱的物件儿收拢,该装入包袱的赶忙装入包袱,若是戎狄真的攻城也好提前逃窜。 八月二十七日夜里,被董清岳派出城去打探南戎军情的董长茂快马入城,直奔董府。 登州城官员连夜被召集,董清岳告知诸位官员,董长茂已经探知南戎将倾全国之力攻登州城,此情况与当初董长茂预料一般,登州官员倒也无不信。 董清岳直言,此次登州军军中诸人早已因为皇帝修葺行宫而克扣粮饷之事心生不满,此时若战登州军军心不稳,恐无法得胜,为防止战败使登州百姓受屠戮,提议在南戎兵马到来之前,先由登州军护送官宦家眷撤离,随后再撤离百姓,留下登州军和武将官员守城。 官员无不表示赞同,毕竟谁不怕南戎军队攻入城,对登州进行血洗连累自家妻室子女。 八月二十八日一早,有早起的登州百姓,看到住着登州官宦人家的那条巷子,由巷头到巷尾,一片混乱,朱漆红门的高门大户门口都停着马车,各家女眷怀抱细软上了马车,其他财货被高高摞起在专门拉货的马车之上,用油布覆盖,又用结实的麻绳捆紧,在带刀登州军的护卫下,一家接着一家往城外走。 官员家眷这么一走,百姓的心便全都乱了,有人抄着袖子骂骂咧咧,有人则有样学样赶忙回家套车收拾细软跟随在官员家眷之后出城。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大骂董清岳,称董清岳这是要弃城而逃,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再有人去董府一探,听说董府财货是最先运走的,且董家女眷也最早出了登州,如今女眷中只剩下一个董老太君还未曾离去,董清岳和董长澜c董长茂也都还在。 当天下午,所有官宦人家转移出城之后,董清岳这才立在钟鼓楼上,敲鼓集合城中百姓。 看到董清岳,激愤不已的百姓已经顾不上什么礼仪准备,高声问道:“董大人,听说戎狄要攻城,官员和家眷都已经转移出城了董大人是否要弃我们登州百姓于不顾” 那人话音刚一落,就见一辆刻着董府徽记的榆木马车缓缓停在城门楼下,白卿言扶着董老太君从马车上出来。 董老太君拄着乌木拐杖,立在马车之上,双目炯炯,气如洪钟,高声道:“我董家,世代镇守晋国边城登州,从未有过弃城,弃登州百姓之事发生,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白卿言扶着董老太君下了马车,董老太君凌厉视线扫过围在鼓楼之下的登州百姓,挺直了脊梁,一手拄着油亮的乌木拐杖,一手扶着白卿言的手,朝着鼓楼之上走去。 众人视线瞩目着身着诰命夫人盛装华服的董老太君,老人家满头银丝梳的一丝不苟,将面容绷得紧紧的,老人家年岁已高,香粉已然遮不住脸上沟壑纵横的纹路,但她身姿笔挺,庄重自持,周身褪去平日的慈眉善目,周身都带着一股子杀伐决断的果决。 董清岳带着儿子董长澜和董长茂亲自从鼓楼之上走下,来迎董老太君,董老太君却摆了摆手,就立在百姓面前,高声道:“早于六月开始我儿董清岳连上十几道折子,告知皇帝今年南戎恐会倾全国之力攻我登州城,请皇帝早作准备派兵驰援,皇帝不但未准,反倒克扣登州军粮饷,用来修葺行宫之用” 百姓们听到董老太君老迈但洪亮的嗓音,缓缓朝着董老太君的方向聚拢。 “皇帝能弃我登州百姓不顾,董 家不能登州军不能所以我儿只得做出董家得了消息率先出城之状,派登州军先行出城搭帐篷建营地,好让登州百姓出城之后有地方落脚,不至于成为流民” “既然如此,为何那些官员带着家眷先跑了老太君这莫不是诓骗我等无知小民”有人高声问道。 董老太君朝着出声那人的方向看去道:“因为登州官员之中有朝廷的眼线,让登州军护送也是看管官员管出城,是为了防止有人提前给皇帝通风报信,皇帝以我儿小题大做扰乱民心为由,派人夺了我儿的兵权,再无人护我登州百姓只有将那些官员挪出登州管控起来,我董家才敢向诸位百姓直言相告” 董老太君说着将手中的拐杖交给白卿言,朝前迈了一步:“诸位乡邻,我董家世代守护登州城,谁能说出董家可曾有过一次弃城而逃可曾有董姓一人,弃百姓于不顾董家世代受登州百姓拥护,亦是世代守护登州百姓” ------题外话------ 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秃头作者君努力努力看看下一更能不能撑着赶出来 第五百五十七章:托付 百姓们静静望着董老太君。 正如董老太君所言,董家世代守护登州,宁战死,也绝不弃城,绝不舍弃百姓的 就连董老大人,都是为了登州百姓而死。 且当年董老大人战死,便是董老太君带人守住了登州城,硬是撑到了董清岳带白家军前来驰援,才免于登州被戎狄人屠城。 也是因此,董老太君在登州百姓之中威望极高。 董老太君想起自己战死的老夫君,喉头翻滚,声音略显哽咽:“我那为护登州战死的老夫君,曾言登州百姓,便是我董家的血脉至亲为人者哪有弃至亲于不顾的” “我以全族对天起誓,董家护民爱民,若有敢有一丝害民之心,天诛地灭全族无后而终请诸位乡邻信我董家信我董家儿孙” 说完,董老太君朝着百姓的方向一拜。 “董老太君这话折煞我等了我等受白家世代庇护,怎敢当董老太君如此大礼我等虽是升斗小民但也知董家爱民之心,我等愿意相信董家愿意相信董大人” 人群中有一身直裰的男子高声道。 那一人应声,百姓们纷纷响应,嚷着相信董家,相信董清岳,把个登州鼓楼吵得热火朝天。 董清岳见状,忙上前一步冲着百姓抱拳,道:“诸位乡邻愿意相信我董某人,我董某人必会护诸位周全,现下便请各位回家收拾细软,两个时辰之后北门汇合,由董某的长子董长澜和我老母亲一同陪着诸位乡邻去营中安置今日董清岳请诸位离家来日董清岳也一定会带诸位回家” 百姓们应声离去,纷纷回去收拾。 白卿言立在董老太君身旁,对自己这位外祖母实为敬佩。 “那位萧先生离开了吗”董清岳转身问董长澜。 董长澜摇了摇头:“没有,萧先生说他正巧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且他身边有护卫队,所以欲等着同祖母一同出城,等护送祖母到军营之中,便要出发前往燕国,但儿子已经同萧先生说了,萧先生之前不走,怕是再走就要等到登州战事结束了。” “如今大燕的明诚公主还在城中,只是不知道明诚公主是要跟着一同撤出登州,还是随北戎大燕离开”白卿言问董清岳。 “表姐不知,之前母亲带着容姐儿和两个妹妹出城之时,大燕的裴将军前来问过情况,曾提议他可以帮着说服北戎出兵攻打南戎,以此来解登州之困父亲以靠人不如靠己为由拒绝,当时便提议将明诚公主一同转移去驻扎之地裴将军也是同意了的当天夜里为掩人耳目已经同母亲她们一同出城了。” “所以,如今大燕的裴将军也在驻扎之地了”白卿言问。 董长澜点头:“我已经命人严加看管,表姐放心。” 见百姓纷纷散去各自回家去收拾东西,白卿言又问董清岳:“明诚公主大夫没有说可否能救” 董清岳摇了摇头:“不过是拖着罢了但想来也拖不过几日了我也明言告诉那位裴将军,还是让明诚公主相见之人速速来见最后一面。” 那位明诚公主昏迷不醒,偶有好转时便一直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想来是执念极深的。 “你也回去收拾收拾,之后随你外祖母一同出城。”董清岳抬手拍了拍白卿言的发顶,见白卿言还要说什么,董清岳带着白卿言走到一旁偏僻处。 董清岳望着眼前眉目沉静的外甥女,压低了声音道:“舅舅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借此机会见一见阿瑜,可此战是一场佯败之战你镇国公主常胜不败的威名决不能有损,这不是舅舅在乎你的虚名,而是这虚名是将来举事之时你身为女子之身最大的依仗和底气” 董清岳抬手拍了拍白卿言的肩膀:“等来日反扑之战,舅舅定会让你同阿瑜见上一面,你听话” 白卿言知道董清岳这话是真真儿为了她好,女子处世本就艰难,尤其是身为武将 她曾经之所以能在白家军中立足,除了她是白家的嫡长女之外,还因为她是白家军手刃敌国大将头颅,且从无败绩,所以她才会被称为小白帅 乱世之中,强者为尊,这是指男子。 而乱世之中,女子为尊,便要比男子胜出百倍千倍,董清岳深谙其中道理,所以他不敌南戎败了丢城不要紧,可他不能看着外甥女这不败神话的名声受损。 “这一次,你就安心躲在舅舅羽翼之下,让舅舅护你毕竟来日,舅舅不知道还能护你多久,离开登州后你前面的路更难更险,舅舅远在登州鞭长莫及。” 白卿言明白董清岳的用心,长揖对董清岳一拜,心中难免被酸辣的情绪填满:“那,阿宝此次,就将安危托付于舅舅了” 董清岳对白卿言露出温润笑意,抬手拍了拍白卿言的发顶。 不论是阿宝还是阿瑜,他的外甥女和外甥都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娃娃。 董清岳心中陡升一种老态,如今的娃娃们比他们那个时候强。 不论是白卿言还是白卿瑜,还有他的儿子董长澜。 或许真的如同白卿言所言,他该放手将有些事情交给董长澜去历练。 白卿言陪着董老太君上马车回董府收拾完行装出来时,便看到恭敬立在门外的萧容衍。 此次,萧容衍与董老太君同行出城,白卿言是听说了的。 “董老太君,白大姑娘”萧容衍朝董老太君和白卿言行礼。 董老太君看着眼前出类拔萃,儒雅英俊的少年,浅笑颔首,扶着白卿言的手上了马车。 春桃满目戒备的模样瞅着萧容衍,直到看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这才忙跟着上去,防贼似的放下马车车帘,隔绝萧容衍的视线。 月拾见状,悄悄上前一步:“主子,你是否得罪了白大姑娘身边那位春桃姑娘,春桃姑娘怎么对主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题外话------ 第三更来了好啦秃头作者君去睡啦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 第五百五十八章:全身而退 萧容衍倒是没有留意春桃对他是什么鼻子眼睛,毕竟从白卿言一出来,萧容衍视线就在白卿言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春桃姑娘”萧容衍这才响起白卿言身边那个看起来略有些不活泛的婢女,猜测约莫是上一次他情动难耐闯了白卿言闺阁,被那个小丫头看到,那小丫头对他起了戒心吧。 萧容衍笑着摸了摸鼻子,可见上次擅闯白卿言闺阁的事情,做得鲁莽。 见白府的护卫卢平带着白家护卫军出门,萧容衍笑着朝卢平拱手。 “萧先生”卢平对萧容衍的印象十分不错,到底是白家的恩人,卢平记恩。 董府马车车队以登州军将领打头阵,卢平带着白家护卫军紧随其后,登州军于两侧保护,董老太君的马车在最中间,接下来便是萧容衍的马车,跟着押送董家细软的车队,后面又是几百登州军压阵。 登州城城门口,董家车队到的时候,百姓大多数已经都聚集在了这里,有的赶着牛羊,有的还在板车上塞着鸭笼,有孩童背着景象吓到哭喊着要正在拉板车的娘亲,满城分明是兵荒马乱的景象,确又透着秩序。 南门口登州军帮着登州百姓推车牵牛,让百姓走在军队护卫当中,董长澜骑着匹白马在前,登州军这才举起火把照亮前路,浩浩荡荡朝着早已经搭好帐篷的营地出发。 董长澜此次护送董老太君和百姓前往驻扎地,还有一事,便是调登州其他官员回登州城。 如此以来,朝廷派来的人才能顺利在这场大战之中“战死”。 这一路倒是坦途并不难行,百姓们老远看到偌大军营亮起的灯火,兴奋不已 “原来董大人真的早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 “嗨我们真的错怪董大人了” “我早就说过,董大人不会舍弃我们登州百姓,我家婆姨还不信这下可算是信了” 百姓们虽然离家,但因为没有流落成流民,因为董清岳早有安排,顿时心生感激。 白卿言闻声,抬手挑开帘帐,朝着远处望去。 舅舅董清岳将登州人口算的十分清楚,早已经安排妥当,送来一批百姓,带走登州军,完全住得下。 董清岳于八月三十日南戎来袭之时,派可靠之人送信回大都城,称南戎来袭丢了登州城顺便呈上第一批战死战将的名单,其中便有董长澜。 只有董清岳的嫡子死了,皇帝才会真的相信登州战事惨烈。 如此,董长澜便能顺利带着一批“阵亡”登州军,直奔晋国与南戎边界靠近南戎方向,带走辎重于南戎练兵以备来日。 快马令箭兵情奏报,所到之处,畅通无阻,至多十日定能将战报送到大都。 军营之中,登州军按照白卿言安排,将百姓按照年龄和力气c男女之别,分为小队,有人负责做饭,有人负责洗衣,有人负责捡柴劈柴,有人负责分发食物和水,总之做到人人有事可做,人人都不能闲下来,共同出力,攻克困难,共同渡过这段艰难日子,等待可以回登州城的那一日。 八月三十日,南戎鬼面将军率五万之众突袭登州,登州军死伤过半,登州刺史董清岳身受重伤,登州军拼死护下逃出登州,其嫡长子董长澜战死,战况惨烈。 九月初八,消息传回大都,皇帝得知董清岳曾连上十几道奏折,陈情今岁南戎定会举国猛攻因由,十几道折子却被压了下去,震怒不已,兵部尚书沈敬中获罪入狱,受牵连罢免官员十一人,与此同时,皇帝下旨,安平大营符若兮即刻驰援登州,务必夺回登州。 九月初九,皇帝命大理寺卿吕晋严查,挪用登州军饷修葺行宫之事,涉案人员接连下狱,修葺行宫之事暂缓,由太子亲自押送粮草辎重前往登州,称得胜之后以三倍之数补发登州军军饷,且另有封赏。 此时,董清岳正扎扎实实窝在大帐之中“养伤”。 董长澜已经带着南戎的详细舆图带兵前往南戎,避开南戎设立哨点和设兵之地,带着粮草辎重设立自家在南戎草原的据点。 白卿言正陪着董清岳坐在帅帐之中下棋,落子后道:“估摸着皇帝会调安平大营的兵来登州驰援,抢回登州城。” “这些日子,南戎人占了登州城后,挨家挨户搜寻,那样子到不像往日那般打完抢掠过后就走,倒像是想在登州扎根,再徐徐图进。” 白卿言摩挲着手中棋子,略微思考了片刻道:“这不难猜,原因无非有三,其一这些年南戎不如晋国,最大的原因在与晋国百姓善于耕种,相比游牧民族生活更为安稳民富则国强,鬼面将军定会对南戎王献策攻占城池,让戎狄百姓占得晋国百姓的房屋良田, 得以过上稳定生活,所以此次南戎王才会倾巢而出。” “若是如此,这南戎王的野心也不小啊”董清岳落子,“这么倾巢而出,也不怕北戎捣他老巢” “其二便是南戎王有了鬼面将军,内心膨胀,在这个风口浪尖儿上攻占晋国城池,或许是想要和晋国讨价还价一番,要些好处。”白卿言半垂着眸子,“打的过就打,打不赢就跑,一向是戎狄人的作风,晋国在广袤草原之上的确是没有优势,补给无法跟上,越往草原内部走,晋兵越是不适应,这也是戎狄虽然兵力不强却无法剿灭的因由。” 董清岳慢条斯理点了点头。 “其三,那便是阿瑜在登州等着我,想要同我见一面”白卿言抬眸郑重望着董清岳道。 董清岳将手中一把棋子丢进棋盒里:“估摸着皇帝调安平大营前来驰援的圣旨用不了五六天就要到,若是符若兮来了,说不定会搅局,得让阿瑜全身而退才是。所以不论是这三个原因中的哪一种,明日一早我们便需出兵前往登州夺城了” “舅舅所言甚是” ------题外话------ 秃头作者君:昨天又是走亲戚的一天,所以先来两更,不过放心啦作者君一定更新完三更再睡小祖宗们明天早上起来看哦 第五百五十九章:大姑娘 白卿言深为赞同。 “此次你随行,好让你们姐弟正面交锋,给你们个机会见一面也好给镇国公主战无不胜的威名再添一笔。”董清岳笑道。 白卿言颔首,对自己的舅舅满心感激。 九月初十一早,登州刺史董清岳c与其子董长茂,携登州大小战将带兵,一同前往登州欲夺回失城,于登州陪伴董老太君的镇国公主白卿言前往登州相助,登州军军心大振。 董清岳与白卿言各率两万兵力,同时进攻登州南北二门,将南戎藏于登州城的主力分散引至城南城北,登州城南北二门战况焦灼,董长茂则带着三千轻骑隐蔽在登州城东门附近。 此次攻城,董清岳不再藏私,全力攻城遣三十死士沿护城河潜入城中,悄无声息截杀戎狄军,更换戎狄军服饰,以命相博,从城内打开南北城门。 登州南北城门即将失防,快要冲杀入城中的登州军气势如虹,南戎军队以肉身抵住已经被撞出宽逢足以过人的两扇城门。 “快来人帮忙关城门啊”坐于高马之上的南戎将军拔出弯刀嘶吼道。 更多的南戎兵士冲到门口用肉身,去抵挡那两扇沉重的城门,不愿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城池。 拼死推门撞门的登州军哪怕脚下踩着自家同袍的身体,踏着被鲜血和成的泥浆,舍命也要夺回失去的城池。 忽而,一支带哨箭矢直直从城门之外冲入,一瞬洞穿坐于骏马之上南戎将军的颈脖。 紧随其后,只听得一声怒马长嘶,只见一匹白色骏马,飞速从被推开只能过一人个半人的城门缝隙之中一跃而入。 白马之上,是个一身银甲,手握射日弓,红色披风翻飞的女子,居高临下,周身带血,杀气沸腾仿佛地狱罗刹。 “兄弟们镇国公主已经入城,射杀南戎将军杀啊” 带头的登州军高声怒吼,门外登州军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嘶吼着发力城门缝隙被越推越大,越推打开的速度越快。 “砰砰” 两声沉重城门撞在城门之上的沉闷声响之后,登州军喊杀声撼动天地。 骏马扬蹄,一路踏敌而行,如带疾风,银甲染血的白卿言,一手将射日弓挂在背后,目光直直锁定城北南戎兵中那位穿着似是南戎皇族的将军,顺手抓住南戎兵朝她刺来的长枪,用力一挑将人甩出,撞到几个南戎兵。 她快马上前,不过三招,便将一枪直直穿透一戎狄高位将军胸膛,将鲜血淋漓的南戎将军挑起,一手紧紧扯着缰绳四面戒备,如炬视线扫过被震慑不敢冒然上前的南戎兵。 卢平带着白家护卫军立刻上前,护于白卿言周围,不让人靠近白卿言分毫。 南戎兵士谁人不曾听说过那位号称杀神的镇国公主 此时,见这女子竟然用银枪将他们大皇子用银枪挑了起来,谁能不怕。 那南戎大皇子被刺透于银枪之上,嘴里还正扑簌簌往外冒血。 白卿言紧咬着牙,用长枪抵着马鞍,才勉强支撑将人挑起,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做出镇定的模样将人甩开,高声道:“缴械投降者活抵抗者格杀勿论” 已经冲入城中的登州军趁着刚才南戎兵被震慑片刻,已经将南戎兵团团包围,闻言,高声称是。 白卿言调转马头,带着卢平和白家护卫军一路朝着东门方向杀去。 南戎兵败,阿瑜毕竟从东门撤军,白卿言此次前来为的便是见阿瑜一面,即便是没有机会好好说一句话,她也要亲自确认阿瑜是否安好。 城中。 南戎鬼面将军听说城北已破,城南也危在旦夕,知道大势已去,命令副将留下几营人马断后,欲带兵先撤保全兵力。 董长茂之所以带了三千轻骑于东门外埋伏,为的便是白卿言不能在城内赶上白卿瑜,那董长茂便能在东门之外拖延时间,替白卿言拦住白卿瑜。 鬼面将军刚跨出他在登州暂居的董府大门,就听到北面传来戎狄人的喊杀声或是惨叫声,他侧头朝北面望去,那骑于白马之上杀气凛然的银甲女子勃勃英姿就那么毫无预兆撞入眼中。 白卿瑜青面獠牙面具之下的呼吸略有些粗重,眼眶胀痛,几乎是在一瞬同白卿言四目相对。 阿姐 白卿言看到白卿瑜朝她看来的目光,心头顿时酸胀难忍。 阿瑜的身姿要比出征前更挺拔颀长些,可他身上再不见那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将军”浑身带血的戎狄兵扑跪到白卿瑜的面前,“将军,晋国的杀神镇国公主来了将军快撤吧” 白卿瑜深深朝着白卿言看了眼,收回视线一跃上马,头也不回带兵朝着东门疾驰而去。 阿瑜二字,几乎要冲破白卿言的喉咙,她咬紧了牙关,紧握手中长枪,急躁挥枪,欲将拦住她去见阿瑜步伐的戎狄军全部斩杀。 可戎狄军真多啊,杀也杀不完,前赴后继她只能眼看着阿瑜的身影越走越远,心如绞痛。 他们还没有能说上话,她还没有靠近阿瑜看看他到底伤得如何。 她还没有告诉阿瑜,她不要什么鸽子血,她只要阿瑜能平安回家 白卿言双眸猩红,失常的急躁,杀招来的凌厉又凶狠,可大开大合却也暴露了极大的短处。 若非卢平与白家护卫军拼死相护,怕白卿言此时已经受伤。 “大姑娘”卢平见白卿言情绪失控只知冒进,高声喊道。 卢平一声大姑娘,总算是让白卿言回神,迎面一箭急速飞来,白卿言侧身闪躲,箭矢擦着白卿言的耳根而过,顿时鲜血淋漓。 温热的鲜血让白卿言冷静下来,她猛然扯住缰绳,不再强行冒进,骏马扬蹄立定,白卿言一把抓住背后射日弓,在骏马前蹄落定之时,抽出羽箭,朝着高处的弓箭手,沉稳放箭。 冒进只会白白丢了性命,他们姐弟即便是今日没有说话的机会,可只要都活着,就还有机会 ------题外话------ 还有一更马上就来 第五百六十章:来日 长茂还在东门拦截,她并非全然没有机会。 可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更别说,刚才她为震慑南戎军,奋力挑起那南戎皇室的男子,似是用力过猛略有些伤到了胳膊,紧绷的肌肉此时透出几分绵软之意。 卢平见白卿言冷静下来,招手让白家护卫军和登州军上前:“开路” 登州军胜券在握,已经杀红了眼,如今南戎败势明显,且战且退,早已无礼抵抗。 “杀出一条路,直奔东门”白卿言视线扫过亦正在血战的登州军,高呼道,“活捉鬼面将军” 鬼面将军虽然刚刚出名不久,可与大燕谢荀这位新锐战将几战,打得相当漂亮,登州离南戎如此近,登州军自然也知道南戎有了这位鬼面将军之后大不一样。 若是能将鬼面将军活捉,以后他们登州军还怕鬼面将军个鸟 登州军吼声震慑天地,握紧手中长刀杀得越发拼命。 卢平何尝不希望大姑娘能和公子见上一面他紧紧护在白卿言身边,低声吩咐白家护卫军找机会先杀出血路,护送大姑娘顺利前往城东。 东门口。 董长茂看到南戎人在城墙之上高喊着什么,东门缓缓打开,鬼面将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出城 带人隐蔽的董长茂一跃上马,拔出佩剑高呼:“截杀戎狄人活捉鬼面将军” 眼看着同袍都破了城,这样的功劳他们这些在这里候着的登州轻骑军没有份儿,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如今东门打开,南戎人定然是要从东门撤退,他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登州军个个热血沸腾,听到董长茂拔剑高呼,如同打了鸡血,三呼嚎叫。 “截杀戎狄狗活捉鬼面将军” “截杀戎狄狗活捉鬼面将军” “截杀戎狄狗活捉鬼面将军” 董长澜剑锋所指东门方向:“杀啊” “杀” 三千轻骑从陡然出现在隐蔽的高坡之上,先后朝着东门南戎军疾驰而出的方向拔刀狂奔而去,飞速驰骋。 一时间沙尘飞扬,三千铁骑潮水般涌来,马蹄渐急,杀声愈盛,声震天地,似要穿透九霄。 鬼面将军身边的大将看到此等情景,不由胆寒,喊道:“将军有埋伏将军带粮食先走我等断后” 白卿瑜算了算董长茂等人能冲下来的时间,必是拦不住他,他一手控制缰绳,一手解下腰间佩剑丢给那大将:“传令,不要恋战杀出血路带粮食回南戎要紧这些粮食才是我们南戎能不能抗过这个冬天的关键” 此次,董长茂并未让轻骑弓弩手放箭,来之前董清岳专程叮嘱了,决不能用弓箭且要董长茂略作阻拦,便放南戎离开,给皇帝一个交代就是了 否则,狡兔死走狗烹,董家不会有好下场,只有强敌在侧皇帝才会看重登州军。 董长茂知道如今兄长假死,兄长人正在南戎训练他们董家私兵,董长茂也要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情,才能助董家,助兄长 父亲说了,原本事关董家存亡之事,父亲并不想让他这个庶子参与,是兄长董长澜为他做保称愿意将性命交到他的手中,所以兄长才选择了由他假死前往南戎练兵,让董长茂这个庶子留于登州城助他。 为了兄长这份信任,董长茂愿意肝脑涂地,粉身糜骨 这场做戏的厮杀,并没有持续多久,董长茂放走了南戎军,随即带轻骑追赶 等白卿言一行人赶到东门之时,这里只剩下残肢断骸,和南戎还有登州军已经无主的骏马。 血色残阳,映着刚刚大战过后的登州城,映着远处雄浑壮阔的山峦,将那登州城的城墙都涂抹成暖色,也为那远山镀上了一层金光。 骑于骏马上之上的白卿言,影子被拉得老长 胯下骏马来回踢腾着马蹄,想要舔舐洒了满地的粮食,可它确不喜欢粮食中的血腥气,鼻子中喷出阵阵热气。 风中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她眺望广袤无际的草原,看着在远山之巅翻涌的云海,还有在这血色夕阳中展翅翱翔的雄鹰,失落之感,像一条巨蟒将白卿言死死缠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到底,还是没有赶上来见阿瑜一面。 卢平看着被余晖勾勒着背影的白卿言,轻轻一夹马肚上前,低声对白卿言道:“至少,大姑娘已经知道了公子是平安的。” 看到阿瑜上马骑马的动作利落,想来他如今是康健的吧 卢平视线落在远处,一具南戎将军尸体旁的佩剑之上,忙一跃下马,踩着鲜血和成的泥浆小跑过去 ,将那把宝剑拿了起来。 这宝剑上并未镶嵌任何宝石,但是图腾特别,当初卢平在南戎时见鬼面将军佩戴的就是这把宝剑,他认得出 毕竟那鬼面将军是他们白家嫡传公子,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卢平都记得 “大姑娘是那鬼面将军的剑”卢平将宝剑拿回来,递给骑在高马之上的白卿言。 白卿言回神,从卢平手中接过剑,拔开看了眼 锋利的剑刃已经卷曲,这卷曲绝非是刚才这么一小会儿激战能造成的。 而且,上面还带着新旧颜色不一的鲜血。 想来阿瑜定然是用过这把剑的。 白卿言想起萧容衍曾言,鬼面将军剑用的极好。 她眼角湿润,唇却勾起了一抹笑意,阿瑜还能用剑,这不是更能说明阿瑜如今康健吗 今日,她已经远远的见到阿瑜了,也知道阿瑜如今身体尚可,这也就够了。 他们姐弟,还有来日 她相信,用不了几年阿娘生辰的时候,阿瑜定然能赶回来为阿娘贺。 白卿言将宝剑入鞘,紧紧攥在手中,朝着远山的方向望去。 如今,白卿言该想的,是去寻一把能配得上阿瑜的宝剑,等他回家的那一天将宝剑交到他的手中去。 白卿言将宝剑挂在腰间,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回城” ------题外话------ 来了来了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五百六十一章:不宜远征 “速去传军医大姑娘受伤了快”卢平吩咐身边的一名白家护卫军道。 那护卫应声驰马而去。 白卿言这才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鲜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沁湿了她的半个肩膀。 不过,这点儿小伤白卿言未曾放在心上。 董长茂已经带着三千轻骑去追阿瑜,可董长茂自然是追不到的,他会将三千轻骑送到董长澜处,然后回登州城称三千轻骑被南戎全灭,上奏朝廷求援。 秋季之后即将进入冬季,动机草原气候复杂,不宜远征 所以,这个冬天皇帝只能安抚住登州军,期盼着登州军守住登州城。 别说皇帝没有壮志雄心,就算是皇帝有了灭戎狄之心,怕也得等到来年开春了。 这段时间,不论是阿瑜也好,还是长澜也好,他们都能安安稳稳的过一个冬天。 南戎军被击退之后,董清岳派人火速奔赴营地传消息,让百姓明日一早收拾回城,城中战乱过后乱成一团。 除了被鬼面将军征用的董府之外,其他官员的府邸,还有住着富庶人家的巷子,宅子被翻得天翻地覆。 登州军稍作修整,便开始清理登州城,为战死的登州军同袍兄弟收尸,将戎狄人的尸体清出城外以免吓到回城百姓。 登州军各自领命,有将领率兵四处搜查潜藏在登州城中的戎狄漏网之鱼,有将领带兵清理登州的清理登州,有将领带兵修补被戎狄军破坏的民宅c街道,分工合作,动作迅速。 白卿言回了董府,军医赶忙来给白卿言清理伤口包扎,那一箭极为凶险,险些就要擦着白卿言的颈脖过去,差一点白卿言就要落得和明诚公主一个下场。 董清岳来看了伤口,不免心有余悸,白卿言一向谨慎也是因此董清岳才让白卿言单独带了两万人攻北城门。 他估估摸着是因为阿瑜在登州城内,所以白卿言攻城之时难免冒进。 董清岳眼见白卿言已经无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能猜到董老太君若是看到白卿言耳朵上的伤,怕是得将他的耳朵给拧下来。 第二日天亮之前,登州军已经将登州城排查清理干净,大开城门迎百姓回城。 最先进城的便是董家的车队,随后是登州城官宦人家的马车,再后面便是赶着牛车,拉着板车的百姓。 登州城内刚刚被登州军用水冲洗过,血腥味虽然不那么浓郁,但还是能闻到些许,但街道齐整,被戎狄军破坏的门窗已经修缮完毕。 萧容衍也随着登州军回了登州城,却未曾再去董府叨扰,他买下了一家客栈暂居此处,听说不日便要出发回魏国了。 白卿言与董清岳立在董府门前迎接董老太君,远远看到雕刻着董家徽记的马车从长街那头进来,董清岳回头视线落在白卿言耳朵上包扎好的细棉布上:“一会儿你外祖母骂起舅舅来,你可要替舅舅说说好话啊” 白卿言眼里带笑:“这是自己冒进受的伤,外祖母又怎么会怪到舅舅头上,舅舅多虑了。” 眼看着董家护卫军已经下了马,董老太君的马车后面跟着崔氏c小崔氏c董葶芸和董葶枝的马车,董府三位姨娘的马车已经绕去董府偏门。 看到董老太君被王嬷嬷扶着下了马车,白卿言上前行礼:“外祖母。” 天还未完全亮起,被水冲刷了无数遍的董家台阶还是湿漉漉的,高高挂在檐角写着董字的灯笼随风来回摇曳,光影不稳,董老太君上了年纪还未曾看清楚白卿言耳朵上的伤,笑着应了一声,视线落在董府的朱漆大门上:“此次,虽然让百姓跟着我们离了家,可好歹也算是将百姓们都毫发无损的带回来了。” 双眸通红的春桃下了马车,看到白卿言眼眶就红了,匆匆上前又不敢越过董老太君去,只能再有偏高行礼:“大姑娘” 崔氏刚走到董老太君身边,听到白卿言唤了一声舅母,便看到白卿言包着耳朵的细棉布:“呀阿宝这耳朵是怎么了” 春桃视线落在白卿言颈脖上的稀棉布上,急得脸一瞬煞白,顾不上礼仪匆匆上前去看:“大姑娘你受伤了” 董老太君闻言脸色顿时一白,拎着裙摆匆匆跨上台阶,扯住白卿言的胳膊便去看白卿言耳朵上的伤。 “外祖母,不要紧的不过是擦了一下,舅舅不放心让军医来给包扎了一下,要让我说连包扎都不必。”白卿言笑着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细棉布笑道,“若外祖母不信,一会儿您收拾妥当歇下来,我让春桃拆了细棉布给您看看” “这孩子”董老太君嗔了白卿言一句,心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真的不要紧” 白卿言笑着点了点头:“舅舅刚才还担心不已,同我说若是外祖母骂舅舅,让我帮忙说说好话呢” 董老太君攥着白卿言的手朝董清岳瞪了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训董清岳:“你带阿宝来夺城的时候是怎么同我保证的毫发无损这就是你保证的毫发无损” “娘”董清岳扶着董老太君另一侧,低声道,“这满府的下人都在呢,您好歹给儿子留些颜面。” “外祖母,这真的不怪舅舅,是我自己心急想要活捉那个鬼面将军,有些冒进了,这一次受了伤也好,能让阿宝长个记性,来日若再上战场,绝不可心急大意,如此小伤换以后谨慎平安,阿宝以为是值得的。” 白卿言一番话倒也在理,董老太君用力捏了捏白卿言的手:“你以为外祖母不知道你这是为你舅舅说话呢” “是阿宝自己的过失,不赖舅舅的。”白卿言扶着董老太君的手,缓缓朝垂花门的方向走。 “你看看,你外甥女儿受了伤还向着你,你这个做舅舅的反倒要外甥女为你说情,羞不羞”董老太君这语气显然是已经消了气。 ------题外话------ 第一更,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六十二章:信我 “怎么不见长澜和长茂两个孩子还在扫尾吗”崔氏突然开口问。 关于董长澜“战死”之死,董老太君知道其中乾坤,但董清岳未将此事告知崔氏,在外驻扎之时董清岳对旁人称怕董老太君知道嫡长孙战死撑不住,让所有人都瞒着董家上下。 董葶芸和董葶枝两个人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这些日子都不敢大声说话,尤其是董葶芸也不敢往董老太君身边凑了,生怕自己忍不住将嫡长兄战死之事告知祖母,若是祖母届时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且,她是一个庶女,若是因她祖母出事父亲说不准便会直接将她送入清庵,永世不许再踏入董家半步。 董老太君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看了眼崔氏,和什么都还不知道懵懵懂懂的小崔氏,道:“男人家做正经事情,你就别多问了” 说完,董老太君朝着董清岳使了眼色,意思让董清岳好歹回去和崔氏透透风,崔氏本就不是一个要强撑得住的,万一以为儿子真的不在了,哭出个好歹来将来,长澜还不知道要怎么自责。 董清岳对董老太君点了点头。 送董老太君回院子之后,董清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向朝廷送奏疏,陈情此次大战登州损失惨重,求朝廷为百姓减免赋税,拨粮赈灾。 实际上登州的粮食早已经被董长澜带走了一半,此次又专程留于城中让白卿瑜劫走不少,虽说登州还有余粮,可能借这个机会向朝廷伸手,又为何不向朝廷伸手。 除此之外,董清岳还在奏折之中为白卿言请功,他称此次若非白卿言谋划得当,怕是暂时无法夺回登州,若是如此登州百姓失去故里只能变成流民,前往其他城县,给各地治安造成麻烦。 当日入夜之后,带着三千轻骑去追南戎溃兵的董长茂假装重伤回城,称三千轻骑悉数被南戎伏兵绞杀,为护他逃生,三千轻骑无一生还,而实际上这三千轻骑董长茂完完整整交给了董长澜。 董长茂全身是血在登州官员和百姓的注视之下,被人抬入董府,传府医救治。 董长茂为了戏做的真一些,竟也真的敢对自己下狠心,自行在身上留了不少伤,所幸都未伤及要害。 董清岳连夜又上折子,折子中明贬暗赞南戎鬼面将军用兵如神,和以往的南戎将领不同,似乎深谙兵法,登州军不敌。 小崔氏见董长茂重伤回府,却不见董长澜,坐不住来了崔氏这里,想要同崔氏打听打听消息,却被崔氏的贴身嬷嬷拦在了门外,说是董清岳在里面有事同崔氏说。 小崔氏一听这话脸色煞白,差点儿没站稳,幸亏身边的贴身婢子将她扶住:“少夫人” 董长茂重伤回府,公公便来找婆母说事还遣走了屋内的婢女,该不会是长澜出事了吧 “容姐儿” 小崔氏突然听到白卿言唤她的声音,转头朝白卿言望去,忙上前对白卿言行礼之后,声音微颤:“表姐长茂重伤回府,父亲便去找母亲说事,是不是长澜出了什么事表姐若是长澜有什么事,你可千万不能瞒着我” 不是小崔氏担心,而是她太了解董长澜了,若是董长澜和董长茂在一处遇袭,董长澜定然会拼死护下弟弟董长茂,将生机留给董长茂。 只因他是嫡长 白卿言轻轻攥住小崔氏冰凉打颤的手,道:“我来正是来找你说此事,你随我来” 小崔氏一听这话,犹如天塌一般,小脸儿煞白攥住白卿言的手,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挪动分毫:“长澜长澜真的出事了” 见小崔氏这副样子,白卿言侧头吩咐春桃和小崔氏身边的婢女退下,低声同小崔氏道:“长澜好好的没事,就连长茂身上的伤,都是他为了做戏自己弄的” 小崔氏不解望着白卿言。 白卿言对小崔氏笑了笑,牵着小崔氏的手来到长廊之中,扶着她坐下:“此次朝廷拖欠登州军粮饷之事你也知道,若是在这样下去,将来董家迟早会落得白家一样的下场所以舅舅需要长澜去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且不能用长澜的身份,为了不让旁人发现端倪,所以舅舅让长澜假死,让长茂假装重伤” 原本,白卿言并不赞同将此事告诉小崔氏,倒不是信不过,只是觉得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董长澜便越安全。 可是外祖母却说,小崔氏信得过,且必需告诉小崔氏,因为小崔氏已经有了身孕,这才刚怀上,若是不告诉她,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白卿言虽然不足够了解小崔氏,可她足够相信自己的外祖母,所以今日一听说小崔氏来找董氏,她便跟了过来,亲自为小崔氏解 惑。 “假死”小崔氏睁大了眼,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似是不相信以为白卿言骗她,眼泪如同断线。 “容姐儿,白卿言以我白家英灵发誓,长澜安然无恙今日我同你所言如有半字不实,白卿言不得好死”白卿言握住小崔氏的手,再次扶着她坐下,“你信我” 白卿言如此郑重发誓,小崔氏哪有不信的道理,忙慌乱失措的用帕子擦去眼泪,用力握住白卿言的手哭出声来:“不是的表姐,我不是不信你我就是害怕” 说着,小崔氏小心翼翼低头看了眼自己地肚子,紧紧咬着唇,抬头看着立在长廊灯下的白卿言,哽咽道:“我知道,父亲c长澜还有表姐都是做大事的人,我是个后宅妇道人家,表姐和长澜不会对明言要去做何事,在情理之中,我不是那不懂事的,可长澜他应当亲自对我说才是我们是夫妻难不成他连我都信不过吗” 见小崔氏的帕子已经快被揪烂,白卿言将自己帕子递给小崔氏。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五百六十三章:心高气傲 柔声道:“容姐儿,长澜不是信不过你,正是因为信他你能如此刻这般理解他所以放心假死离开,只是当时时间紧迫长澜并无时间同你详说这些事情,等他想要详说时,舅舅已经安排他假意战死了。” 小崔氏用白卿言的帕子抹了抹眼泪,即便是心里已经理解了董长澜,嘴上也不扰人,赌气道:“他不和我说,我有件事也不告诉他” 小崔氏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又站起身感激地朝着白卿言一礼:“多谢表姐告诉我此事,否则我定然胡思乱想夜不能寐” 崔氏的屋内,董清岳也将董长澜假死的事情告诉了崔氏。 “接下来,我们还得给长澜办丧事,原本我是想瞒着你,等丧事过后再同你说又怕你为此伤心病倒,反倒累得长澜担心,无法专心做事所以明日开始,你便对外称病,不要见客,不然肯定会露馅的”董清岳拿起帕子给崔氏擦眼泪。 崔氏一把从董清岳手中夺过帕子:“你说你一个当爹的,你怎么忍心让儿子假死还给儿子操办丧事” “若是不如此,白家满门男儿尽灭的下场,便是我们董家的来日”董清岳难得如此耐着性子同崔氏说话,他按住崔氏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董家得给自己留后路,长澜是长子嫡孙,这些事情得他去做我才放心,因为长澜便是我们的后路” 董清岳话可以同崔氏说,但不能全说。 若是他此事告诉崔氏,他们在为来日推翻林氏皇权做准备,崔氏怕是要吓晕过去。 九月十八日,安平大营符若兮接到圣旨,前来登州驰援,才知董清岳与白卿言已于九月十七将登州城夺回,故而符若兮让安平大军驻扎在城外,自行进城。 符若兮一到,就见董府门口高高吊着两个写着“奠”字的白稠灯笼,竖着铭旌,正在办丧事。 听说,董家的嫡长子董长澜在此次与南戎之战中战死,可丧事一直来来不及办,直到镇国公主白卿言相助夺回登州城,董清岳这才顾得上给儿子发丧。 外面都在传,董老太君和董长澜之母崔氏听说董长澜得死讯后,双双病倒,已经无法起身。 董长澜之妻小崔氏听闻董长澜死讯更是晕了过去,被大夫诊出怀有身孕,那小崔氏肚子里的可是董长澜如今唯一的血脉,所以如今也在后宅静养,不曾到前面灵堂来。 丈夫突然没了,这事放在谁的身上也都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刚刚有孕的孕妇,董家人自然是以小崔氏肚子里的孩子为主,不让小崔氏前来灵堂。 反倒董长澜那位庶弟,撑着身上的伤,跪于嫡长兄灵前,向来吊唁的宾客叩首还礼。 符若兮看到董家惨淡的样子,心生愧疚,给董长澜上了香后从灵堂出来,对董清岳抱拳:“对不住董大人,当初登州来求援,未得上令我等不能随意出兵” 董清岳摆了摆手,没有吭声不说理解,也不说怪罪,反倒让符若兮心里越发不好受。 符若兮尴尬立在一旁,看到一身素衣的白卿言在婢女簇拥下而来,连忙上前长揖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朝符若兮颔首:“符将军” “此次,幸有镇国公主出手助董大人夺回登州。”符若兮握着身侧佩剑,“符某因未得上令不敢出兵助登州之事,心中愧疚难安。” 这话是符若兮说给白卿言听的,也是符若兮说给董清岳听的。 白卿言未答话,符若兮又道:“听说,陛下已经命太子殿下押送粮草辎重来登州了。” 白卿言这才转过身来,正儿八经看向符若兮:“我曾与符将军浴血同战过,以为符将军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的道理。登州求援符将军是真的不得上命不敢妄动,还是因为旁的因由不出兵,董家也无意再追究” 符若兮攥着剑柄的手一紧:“镇国公主误会” “不论是否误会,我表弟躺在哪里”白卿言视线看向灵堂的方向,“符将军安平大军还在城外,既然登州已无战事,还请符将军速速带安平军回营,以免晚了,陛下怪罪” 符若兮将安平大军放在城外,只带一个副将进登州城,为的就是来承受董家的怒火,白家与董家素来关系密切,白卿言言语不善也在情理之中。 符若兮朝着白卿言一礼:“不论镇国公主和董大人相信与否,符若兮对天起誓,真的是因为未得上命不敢擅自出兵,董大公子的死符某也万分痛心愧疚,若是来日董家有用得上符某的地方,符某一定全力以赴还请董大人镇国公主节哀告辞” 说完,符若兮带着副将离开董府,一跃上马,朝城外疾驰而去。 符若兮刚走,大都城方向 的信便送来了 白卿言随董清岳去书房拆开看了眼,白锦绣在信中说,南都郡主柳若芙和梁王的婚事提前了,定在十月十五,白锦绣多番打探之后,查出柳若芙似乎是怀有身孕了,所以婚事才突然挪到十月,十分仓促。 白卿言想起之前见过萧容衍,他说起南都郡主柳若芙被玷污一事,萧容衍希望晋国朝廷更乱,所以鼓动太子府暗卫借梁王名头占了柳若芙的便宜。 那柳若芙腹中的孩子,便并非是梁王之子,想必梁王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以白卿言对梁王的了解,他既然看重的并非是柳若芙,而是南都闲王手中的兵权,那必定会认下柳若芙腹中之子。 可柳若芙呢柳若芙一向心高气傲真能嫁给无能之命在外的梁王 白卿言看完信烧毁后同董清岳道:“南都郡主柳若芙有孕,梁王和柳若芙的婚事要提前到下月十五。” “梁王”董清岳半眯着眼,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这个梁王,从攀诬你祖父叛国之时,我便觉着他不尽然是外面传言的那般无能若真如此,此人如此能忍城府颇深啊”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五百六十四章:节哀 “梁王曾经身边有一个谋士,叫杜知微此人乃是梁王智囊,不过此人已死。之前我以为没了杜知微的梁王,便不足为惧,不成想梁王因为柳若芙与闲王捆在了一起。”白卿言望着董清岳道,“梁王如今起了夺嫡之心,而皇帝被贬为庶民的嫡子信王也已回大都,中宫皇后腹中又怀了嫡子,大都城夺嫡这出戏看起来越来越热闹了。” 白锦绣信中所言,信王回到大都之后倒也安分,除了每日进宫探望皇后之外,出了宫便回府为皇后和皇后腹中皇子祈福不见客,也不出门。 因为信王府有皇后派去的暗卫护着,白锦绣的人进不去,不过说是信王府现在都快成道观了,整日里烟雾缭绕都是烧香的味道,皇帝还称赞信王懂事了许多。 虽然白锦绣未在信中写这件事对大都城的影响,但大都风气一向是上行下效,估摸着大都城勋贵人家炼丹的风气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白卿言的猜测并没有错,如今不止大都勋贵人家开始往家里请仙师炼丹,此风渐有在晋国盛行的苗头,普通富庶人家无法往家中请仙师的,便去道观求丹药,一时间各地道观门庭若市,就连香烛一时间都身价高涨。 就连朔阳白家宗族之人也有效仿,前去道观求丹的,族长白岐禾下令禁止白氏族人前往道观求丹,因此得罪了不少白氏族人。 “上次皇帝让梁王细查神鹿中毒而亡之事,锦绣信里没有写结果,想来梁王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一个所以然,然而皇帝也并未处罚梁王,所以梁王在皇帝这里的分量,恐怕要一日重过一日。” 白卿言猜测梁王身边是不是又得了什么能人,虽说李茂的长子李明瑞是个有能力也狠的下心胆子大的,可上一次李茂亲笔信之事,定然已经让李明瑞对梁王心存戒备,所以能为梁王出谋划策的,便并非是李明瑞。 “梁王此人你小心就是了,倒不比耗费精力盯着,梁王受宠信王回都,这些事情都让太子去头疼吧” 董清岳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太子押送粮草辎重的车队明日抵达登州。 董家在办丧事不适宜请太子入住,故而将太子住处安排在旁的官宦人家之中,谁知太子遣来报信之人却说,太子点名了要在董家下榻,且召镇国公主即刻出发前去相迎。 白卿言闻言,没有耽搁,换了身衣裳,带着白家护卫队就要出发,刚出门,便碰到了前来吊唁的萧容衍。 萧容衍扶着月拾的手下了马车,看到白卿言理了理直裰,朝白卿言长揖一礼:“白大姑娘” 耀目日光之下,萧容衍双眸中带着红血丝,似是未曾休息好,神情疲惫。 “萧先生”白卿言负手而立,浅浅颔首。 “白大姑娘这是要岀去”萧容衍说话时,视线已经落在白卿言耳朵上,面色紧绷,“你受伤了” “小伤不要紧。”白卿言笑了笑,“太子殿下要来登州,唤我前去相迎,萧先生自便” “白大姑娘可否稍后片刻,萧某给长澜兄上柱香,便随白大姑娘一同前去迎一迎太子殿下。”萧容衍对白卿言又是一礼道,“路上还有事要同大姑娘说。” 白卿言以为太子知道萧容衍在登州,也唤了萧容衍前去相迎,点头:“不急。” 萧容衍进门给董长澜上了香,与董清岳简单说了几句,便从董府出来。 见白卿言一跃上马,萧容衍也命月拾牵马过来,弃了马车同白卿言骑行,两人速度并不算快。 “耳朵上的伤要紧吗” “明诚公主怎么样了” 白卿言与萧容衍一同出声。 昨日登州百姓回城之前,大燕的裴将军便带着明诚公主和晋国的大夫启程回燕国,并未同行入城。 “我这不碍事,擦伤而已,倒是明诚公主,不知道如何了。”白卿言问。 萧容衍攥着缰绳的手收紧,声线低哑道:“昨日,明诚没了谢荀一路快马加鞭过去,只来得及见明诚最后一面,听说谢荀到的时候明诚清醒了那么一小会儿,让谢荀忘了她。” 萧容衍的人回来之后说,明诚公主告诉谢荀大燕有一位姑娘同她一般爱着谢荀,她决意出嫁之前已经将谢荀托付给这位姑娘,希望谢荀能娶了那姑娘好好过日子。 明诚说完便气绝死在了谢荀怀里,谢荀伤寒刚刚好转,这下整个人都垮了。 白卿言沉默半晌未语,明诚公主为国和亲是为大义,这样的女子白卿言原是想救一救的。 白卿言侧头看着五官轮廓分明的萧容衍:“节哀” “长澜兄的事,大姑娘也请节哀。”萧容衍隐隐对董长澜之死有所猜测,但既然董家 办了葬礼,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必宣之于口。 两人一路无言,于当日日落前,在汾平驿站见到了太子。 太子听说白卿言同萧容衍一同前来,颇为诧异,随即竟然低笑一声,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杯让全渔请人进来。 全渔应声含笑出来请白卿言和萧容衍,见到白卿言耳朵上包着细棉布一惊:“镇国公主这是受伤了” “不碍事,小伤。”白卿言笑道。 全渔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忙侧身让开,弯腰做出请的姿势:“公主请,萧先生请,殿下正在屋内候着公主和萧先生呢。” 白卿言进门时,太子正坐在椅子上由婢女伺候着按肩膀。 太子已然将白卿言和萧容衍当做自己人,见他们二人一同进门,没有放下茶杯也未曾叫婢女岀去,只一边喝茶一边对两人摆手,示意两人坐:“这一路可是将孤折腾的去了半条命,简直比南疆急行军还苦。” 这一路,马车颠的太子苦胆汁都吐出来了。 不过是十几天,太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白卿言同萧容衍刚坐下,全渔便让人上了茶,给白卿言的是红枣枸杞茶,补血养气。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五百六十五章:心安 “你们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太子望着白卿言和萧容衍直笑,眉目间藏不住的揶揄,“哦,孤想起来了,镇国公主是来登州接董老太君的我知道,容衍你呢难不成是知道镇国公主在这里,所以也跟过来了” 萧容衍儒雅地笑了笑,从容道:“说起来,衍又欠了镇国公主一命。此次原本是有生意前往北戎的,回来之时,想起曾和长澜兄在朔阳一见谈论起登州风情,衍便想着回魏国途中顺道过去看一看,谁知道正巧遇到大燕的和亲公主被南戎埋伏,若非镇国公主和长澜兄来的及时,衍怕是不能活着见到太子殿下了” “说起这件事”太子放下手中甜瓷描梅的茶杯,看向白卿言,“你表兄之事,还请节哀啊” 白卿言颔首:“多谢太子殿下。” “那容衍,你可要记得镇国公主的救命之恩,要图报啊”太子意有所指。 原本太子急招白卿言前来,是有事要说,不料想萧容衍也在,便问起萧容衍之后行程。 “原本衍今日去董府吊唁过长澜兄后,便准备出发回魏国了,衍是听镇国公主说太子殿下来了,这才跟着一同过来拜见太子殿下,见过太子殿下后,衍便要告辞了。” 太子明日便能达到登州,却在进城之前换白卿言过来,萧容衍心中有数太子定是有事要同白卿言说。 他过来一是为了同白卿言多待一会儿,二是来见一个人,三是为了来同太子延续延续交情,日后好利用罢了,目的达到萧容衍也不多留,起身向太子辞行:“衍听说汾平晚市十分热闹,打算去转一转便先回登州,明日一早出发回国就在此同太子殿下别过了。” “镇国公主替孤送送容衍吧孤这个身子实在不适”太子十分浮夸的扶了扶额,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 看着白卿言将萧容衍送出去,太子这才放下按着额头的手,端起茶杯难免欣喜,觉得自己将白卿言和萧容衍凑做一对的目的将要达成了,等到萧容衍入赘白家,他就多了一个钱袋子,有银子上下打点他这个太子之位,也能坐的更稳当些。 想到太子之位,太子就难免又想到如今大都城的乱局,顿时头疼不已,他疲惫道:“全渔,去唤方老和秦先生c任先生过来,就说镇国公主到了” “殿下,您忘了,刚到汾平时,任先生便同您说了,要回家去看老母亲,明日一早才能回来。”全渔笑着道。 太子恍然点了点头:“那便将方老和秦先生请过来。” 白卿言送萧容衍出门后,只听萧容衍笑道:“这位太子殿下向来是有事才会想到你,小心点应对,若是有需要可以派人去我在登州的铺子。” 这里有太子的人在,萧容衍和白卿言情话不好多说,她浅浅颔首:“放心吧你回魏国一路小心。” “嗯,平安到魏国,我会派人给你送信的。”萧容衍朝白卿言背后看了眼,见身后跟着仆从未曾往他们的方向看,他垂眸看着白卿言带着淤伤的纤细手腕,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拇指模索着那块淤青,压低了声音,“明日你回登州后,我会让人给你送药,记得擦,还有上次的药你要按时吃,过一阵子我会接着派人给你送。” “嗯,我知道了。”白卿言耳尖儿泛红。 听到白卿言的回答,萧容衍这才退后一步,一本正经对白卿言长揖到地:“告辞。” “萧先生慢走。” 萧容衍见白卿言黑白分明的深眸中带着一层笑意,因为明诚公主逝世而阴郁了一天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谢荀因为明诚的事情成了一探烂泥,可大燕如今能用的战将也就是谢荀了,其他人没有谢荀这样的能耐,二皇子虽然勇猛,可如今还不堪用。 萧容衍可得打起精神来,他还得回去将谢荀拉起来。 目送萧容衍离开,白卿言打起精神折返回来,正巧与方老还有秦尚志碰了一个正着。 “镇国公主”秦尚志先行向白卿言行礼。 秦尚志比上一次白卿言见到时,更加削瘦,原本他便生的高鼻深目,如今更是瘦到眼窝深陷,脸上骨架轮廓越发明显。 白卿言不免多看了秦尚志一眼,想起上一世秦尚志郁郁而终的结果,心中难免痛惜。 方老亦是朝白卿言拱了拱手:“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朝秦尚志和方老颔首,率先跨入厅内。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身后替他捏肩膀的婢女岀去,调整坐姿吩咐全渔:“全渔,你在外面守着别让旁人靠近” 全渔颔首,带着屋内的太监婢子退下守在门口。 太子叹了一口气:“如今梁王越发得父皇欢心,皇后有了身 孕是男是女犹未可知,这个节骨眼儿上信王也回来了信王自小便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的方老的意思是让梁王和信王c皇后去斗,孤得渔翁之利便好,可是如今孤坐着这把椅子,却觉越发觉得烫人了。” 方老见太子眉心紧皱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殿下,老朽以为殿下应当沉住气,如今殿下已经是太子,只要殿下不犯大错这个位置谁也动不了镇国公主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老这话已经同太子说过无数遍,可最近大都城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子又被皇帝支到登州这鬼地方来,这实是让太子越发坐立难安,方老这才将目标转向白卿言,企图让白卿言与他站在同一线上,好好劝劝太子。 但,方老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他想要突如其来在白卿言还无防备的时候试探她。 虽然说,太子好像收服了白卿言,可方老始终对白卿言存了一份疑心和戒心,毕竟这个白卿言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能让太子反驳他的人,方老又怎么能心安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六十六章:一节通节节通 白卿言察觉方老这是在给她挖坑,若是她不掩饰直接回答是与否,她人在登州关于大都城的消息确如此灵通,难道太子不会怀疑她吗 白卿言皱着眉,不急不缓开口道:“皇后又有了身孕信王又怎么会回都殿下恕罪,我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想起白卿言一直远在朔阳,后来又来了登州自然不清楚大都城发生的事情,太子抚了抚额头道:“秦先生,劳烦你同镇国公主说一说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白卿言朝着秦尚志看去。 秦尚志徐徐将皇后怀孕,因为思念信王所以怀像不好,便有朝臣为了皇后腹中嫡子上表请皇帝招信王回来,梁王因为炼丹被皇帝看重,委以重任查神兽中毒之事,还有梁王已经将那位在他府上为皇帝炼丹的天师送入宫。 “今日一早,大都送来的消息,陛下已经封那位天师为国师,在宫中公然炼丹除此之外,那位国师占卜出皇后腹中所怀龙子,乃是国之祥瑞,是那头神鹿转世,陛下因此喜不自胜”秦尚志道。 端着茶杯的白卿言眉头一跳,有些想不通的关窍,一节通节节通 难怪梁王查了这么久神鹿中毒身亡之事,查不出个眉头,原来皇后和梁王联手了。 可皇后和梁王是什么时候联手的 白卿言想起卢宁嬅的信,皇后没有能让符若兮拥护信王逼宫,所以转而和梁王联手将信王从永州弄了回来。 梁王可真是好手段,皇后有孕让天师算出皇后肚子里的是神鹿转世,让太子如坐针毡,意图引起太子和皇后的针锋相对,自己渔翁得利。 看太子如今的模样,想来是已经坐不住了。 白卿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太子:“殿下,您是因为天师卜算出皇后怀的是神鹿转世,所以才如此不安” 太子疲惫的点了点头:“若是皇后这一胎得男,神鹿转世天之祥瑞,还是嫡子孤这个太子就尴尬了。” “殿下,怀孕生子十月之久,谁能保证皇后就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即便是平平安安剩下孩子了,谁又能保证是个男胎谁又能保证男胎不夭折”方老声音越压越低,尾音隐隐透出几分阴狠之意。 秦尚志眉头一紧,想要开口又硬是将话头压了下去。 倒是白卿言开了口:“或许,有人将皇后这一胎的位置推到如此之高,为的便是让太子对皇后动手呢” 方老和秦尚志都朝白卿言看去。 白卿言望着太子:“天师是从梁王府出来的,算出皇后此胎是神鹿转世,最能威胁到的便是太子的地位若是皇后娘娘这胎出了问题,陛下第一个怀疑的怕就是太子殿下,殿下需谨记,但凡出手便必定有迹可循,只要让陛下查到蛛丝马迹,届时太子殿下的位置才真是岌岌可危。” 秦尚志暗暗点头,却已经习惯了不出声,默默听着。 “殿下从梁王设局陷害我祖父通敌叛国开始,难道殿下还没有觉得您这位弟弟梁王,心机城府其实深不可测吗”白卿言视线落在秦尚志的身上,“不知道殿下可否知道,秦尚志秦先生与梁王的旧恨” 太子倒是颇为诧异,没有料到白卿言竟然也知道这个,可太子也并未过多追问,只点了点头:“孤能留秦先生在身边,自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当是太子去查过这件事之后,还以为是梁王手下的人瞒着梁王行事的,毕竟梁王一向好拿捏,他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狗奴才奴大欺主,将梁王欺负的连饭都没得吃的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殿下还以为梁王真如外界传闻那般懦弱无能柔善可欺”白卿言视线落在方老身上,“我倒是觉得,方老之前说的很在理,殿下已经是太子了,不要因为小事乱了阵脚,只要殿下稳得住,立身端直,让人抓不到把柄,设局的人就该着急了” 太子听进去了白卿言的话,认真望着白卿言。 她接着道:“若是梁王真的有夺嫡之心,或许不用等到殿下出手,梁王便最先坐不住出手,否则前面有太子殿下挡着,后面又有皇后娘娘肚子里神鹿转世的嫡子,梁王离那个位置只会越来越远,梁王不会这么蠢他想要看到的是殿下和皇后娘娘腹中的祥瑞嫡子两败俱伤,他好渔人得利” 白卿言一席话让太子茅塞顿开,那些在他脑海里乱成一团的事情,仿佛也都被理顺。 他坐直了身子朝白卿言望去:“那,依照镇国公主的意思,父皇让孤离开大都城,反倒是好事” “至少殿下不在大都城这段时间,殿下是安全的,不用应付那些心机手段,可以轻松一阵子,等回到大都城之后,殿下还是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对皇后 出手但一定要防着旁人对皇后出手栽赃到殿下头上此事还需要仰仗方老和秦先生多多替殿下留意”白卿言转头看向方老和秦尚志,对两人浅浅颔首。 方老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秦尚志道:“镇国公主放心” “还有俞贵妃,太子殿下也要派人入宫对俞贵妃说一声,要防着旁人栽赃才是”白卿言口中的俞贵妃是太子生母。 见太子也点头,方老身侧拳头紧紧攥住,想开口却又不得不承认白卿言说的都在理,他找不出因由反对。 憋了半晌,只能道:“若是这并非梁王奸计,而是皇后故意抬高腹中嫡子,难不成我们那就那么看着那个祥瑞嫡子临世,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地位” 白卿言望着方老笑道:“方老所言是在理,不过借方老刚才一句话,如今殿下已经是太子,只要殿下不犯大错这个位置谁也动不了” 方老:“” 秦尚志看着方老被堵的说不出来话的模样,暗暗握了握拳,重重往外呼出一口气。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五百六十七章:开阔 不知为何,看着方老哑口无言的模样,秦尚志竟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忍不住眉头跳了跳,端起茶杯来。 太子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他笑了笑对方老和秦尚志道:“好了,方老也是为了孤好,孤是知道的这一路方老和秦先生跟着孤也实在是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 说完,太子看向白卿言:“你这一路过来,快马加鞭应当还饿着肚子,孤也是吐的一塌糊涂,胃里空的厉害刚才全渔让御厨备些简单的餐食,我们用一点。” 方老见这一路都愁眉不展,面容憔悴,不思饮食的太子,此刻已然是容光焕发,竟然主动要吃点儿东西,心中十分不快。 见秦尚志已经起身,方老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同秦尚志一同离开上房。 一出门,秦尚志蹬着他那双旧靴子,如同戏台上唱戏的武生一般,撩开衣襟下摆,大跨步走下台阶。 等全渔带着宫婢捧着碗碟,迈着碎步鱼贯而入,上了菜后,太子垫了两口,又因为烦扰了自己多日的事情被解决,高兴得喝了几杯酒。 约有些微醺之后,太子这才同白卿言吐露心声:“孤原本以为只要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等到孤做到这个位置上之后,却发现如坐针毡,四面楚歌孤不骗你,孤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 “殿下不可以说这样的丧气话,殿下身边有方老,有秦尚志,还有任世杰这样的大才,凡事交给他们处置便是了,殿下大可不必事必躬亲。”白卿言放下手中筷子,恭敬道。 太子殿下摆了摆手,示意全渔给他倒酒:“方老他们也不是事事都能替孤想到,比如这一次三个谋士,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多亏了你一番话,让孤茅塞顿开,否则孤今日怕是也吃不下去啊” 白卿言垂着眸子没有应声,那位任世杰白卿言不敢说,可秦尚志是真正的大才她不相信身在大都消息灵通的秦尚志,会看不透。 秦尚志不过是被那位方老压着,一开始是献计,但太子不用一味只听方老的。后来应当是有话也说不出来,索性沉默不语,任由方老表现吧。 空有大才,却无法施展,这才是秦尚志上一世真正郁郁而终的因由。 全渔捧着酒壶跪坐在太子案几旁,轻声细语劝道:“殿下,您这一路都未曾好好用膳,还是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少饮些酒吧” “殿下,少喝几杯吧明日一早还有半天的路程,难免会不舒服,今夜应当好生歇息才是。”白卿言也劝道。 太子这才笑着点头:“既然镇国公主都开口了,孤就不喝了孤身边有方老和秦先生c任先生,还有处处为孤打算的你,孤甚为幸运孤知道在晋国女子地位不如西凉c戎狄高,可在孤的心里,镇国公主比这世间男子不知强出多少倍若非你身体不好,孤不忍心劳累你,定会将你留在身边,有你在孤才能踏实” “言能得殿下信任,亦是三生有幸”白卿言见太子眼神迷离,吩咐道,“全渔还是扶殿下去歇息吧” 全渔应声,招了招手唤几个太监过来。 见几个太监将太子架起来,白卿言也跟着站起身来。 太子高声道:“没事儿孤没事儿孤没醉孤还要同镇国公主说说心里话” “恭送太子殿下”白卿言长揖行礼。 全渔亦是朝白卿言行礼:“镇国公主在此处稍后,全渔这就派人送镇国公主回寝室休息。” “不急,照顾好太子殿下”白卿言道。 太子被全渔和几个太监扶着回了寝室,几个太监小心翼翼将太子殿下安置在软榻上,宫婢们捧着铜盆和铜壶和帕子进来,全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亲自拧了一个帕子替太子擦了脸,又用铜剪饺了放在红木高几上的烛火灯芯,用琉璃罩子罩上。 听到太监宫婢都退了出去,太子这才坐起身来。 全渔忙唤了一声殿下,去给太子倒水。 太子并未醉,刚才也不过是假装酒后吐真言,向白卿言表明他是打从心底信任白卿言的罢了。 “殿下,喝口茶吧”全渔将温热的茶水递给太子,小心翼翼跪在软榻上替太子揉捏肩膀,“殿下为何要装醉骗镇国公主呢殿下若是想要休息,和镇国公主说一声便是了,镇国公主难不成还能拦着殿下,不让殿下休息” 太子低笑一声,喝了口茶道:“孤倒不是怕白卿言不让孤休息,孤只是想要白卿言知道孤信任她罢了毕竟白卿言远在朔阳,又不常与孤见面,孤总要给她一个心安。” 更何况,白卿言的母舅家是董家 若是将梁王往夺嫡的方向想,当初梁王要娶大理寺卿董清平的嫡女,何尝不是 冲着手握兵权的登州刺史董清岳去的。 如今柳若芙有孕,下月便要嫁入梁王府,闲王定然是支持自己女婿当太子,如此他的外孙才有可能成为皇帝,梁王手中便等于有了闲王的兵权,这个帐不难算。 父皇只会安慰他,他已经是太子,谁都越不过他去,可是这个被天师成为祥瑞成为神鹿转世的嫡子要是降生了呢难不成也不能越过他去 白卿言效忠他,白家军中也是由有他的人领兵,白家军将军只负责练兵,但若是能以白卿言为纽带,将白卿言视如亲女的董清岳也变成为他的人呢他手中出了白家军还有登州军,那才是万无一失。 至于皇后腹中那个嫡子,他也想的很清楚了,就按照白卿言说的,暂时按兵不动防着梁王出手,甚至还要想方设法逼着梁王机会出手。 大约是皇后这一胎怀上,让太子有了极为强烈的危机感,他脑子也越发活泛起来,开始考量自己身边的几个人,虽说方老的行事风格极为符合太子的心意,也对他忠心不二 ------题外话------ 第一更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五百六十八章:庶护嫡 可若是论大局观白卿言要比方老的格局更开阔些。 白卿言能领兵打仗,又能运筹帷幄,为他出谋划策,这样的人,他要用,要以情义收买 更要防。 太子思及此,不免感慨,幸亏白卿言是个女子,否则他绝对无法如此放心的用白卿言。 “全渔,你去捡上几瓶上好的伤药替孤给镇国公主送去,就说孤喝醉了还惦记着镇国公主耳朵上的伤,让你拿了药送过去,再派几个人好好伺候照顾镇国公主,记住了吗”太子转头看着正在为他捏肩的全渔道。 全渔一听太子是让他去找白卿言,喜气洋洋应了一声,去挑拣了几瓶上好的伤药,又想起白卿言将才席间并未动几筷子的菜,又去膳房拿了碟子刚做好的点心,这才前往白卿言的住处。 谁知全渔还未靠近,就被卢平拦住。 卢平笑着同全渔行礼:“全渔公公,不知可是太子有事召见我们大姑娘大姑娘已经歇下了” “哦公主歇下了,那全渔就不打扰了”全渔笑着将手中拎着的黑漆描金食盒递给卢平,“这里面放着几瓶上好的伤药,是殿下让奴才送来的哦对了,还有一碟子点心,奴才见刚才席间镇国公主并未用几口膳食,怕是膳食不合胃口,都是清油做的,绝不带荤腥。” 卢平接过食盒,朝全渔行礼:“有劳全渔公公费心了。” “应该的”全渔说完之后,没有走,反倒是犹犹豫豫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又问,“公主的伤真的不要见吗” 见全渔满眼关切,罗平怔了怔,还未回答便听全渔又道:“是殿下,非常关心公主的伤” 卢平颔首:“还请全渔公公让殿下放心,大姑娘只是擦伤。” “那就好那就好”全渔朝着卢平行礼,“那奴才就先回去同殿下复命了。” “全渔公公慢走。”卢平长揖到地。 目送全渔带着双手交叠弯腰碎步的婢女太监离开,卢平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此时,大姑娘正在与秦尚志说话,是大姑娘让他将秦尚志唤了过来,卢平猜大姑娘当是见秦尚志这么短时间人削瘦成这个样子,动了招揽之心。 卢平原本并不看好大姑娘此举,秦尚志此人卢平了解得很,他不轻易择主,可一旦择主便定然是一生。 当年卢平入白家军时,曾邀秦尚志来白岐山旗下效力,可秦尚志却说白家功劳太盛,家风又太过耿直清明,白威霆更是以为娶了大长公主便全然将后背交于皇室,对皇室全然信任不设防,将来迟早要栽在皇室手中,他择主之后便不会再更改,所以不愿意跟着白家一同沉船。 当时,卢平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白家满门男儿葬生南疆,大姑娘敲登闻鼓逼求皇帝还公道,卢平才反应过来,当初秦尚志的话不假。 秦尚志此人固执非常,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卢平不想白卿言是白费工夫,所以劝了两句,白卿言却说成不成在秦尚志,给不给秦尚志离开太子这个机会,在他们。 正是白卿言这句话,打动了卢平,卢平这才去悄悄将秦尚志唤了过来。 神形削瘦的秦尚志坐在黑漆方桌前,深沉的视线搁着摇曳烛火,望着坐于对面的白卿言。 因对外都称镇国公主已经歇下,屋内就亮着这一盏灯,黄澄澄映着白卿言精致无暇的五官,白卿言那双眼内敛又沉静但不知为何,这份沉静竟让秦尚志胆战心惊。 若说,在今夜白卿言让卢平换秦尚志过来之前,秦尚志对白卿言所图还只是猜测,那么如今已然清楚明朗,白卿言的确是有了悖逆之心。 白卿言肯俯首匡正太子,也并非是因臣服,而是因她是白家人,她心底尚存了良善和正直,不能眼看着太子用那阴损下作手段来保全这个位置,更是为了利用太子。 那么将来呢等到白卿言羽翼丰满的那一天,是否就要同太子比一比谁手中的刀更快,谁的人头先落地,谁能坐上那至尊之位 是他疏忽了,他想着白卿言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可他忘了白卿言的胸襟和智谋格局,绝非普通后宅女流之辈。她在大都城外送他之时,一番匡扶晋国万民的大志,让他热血澎湃 这样的女子,他不能将她当做女子看待,他应当知道有能力有雄心之人,往往都有极大的野心。 秦尚志起身,朝着白卿言一拜:“多谢白大姑娘看重,秦某自知能力有限,恐无法领受白大姑娘美意。” “既然秦先生唤我一声白大姑娘,足见没有将你我至于尊卑有别之地,还念着些许旧情。”白卿言将秦 尚志面前已冷的茶水泼了岀去,给他换了一杯热茶,将茶杯推至秦尚志面前,示意秦尚志坐下,“今日我让卢平唤秦先生过来,是惜才,也是顾念旧情秦先生在太子身边如此之久,难道还看不出来,秦先生是方端君子,若是学不会曲意逢迎,学不会圆滑待人,便永无出头之日。” 秦尚志身侧拳头收紧,紧咬着牙坐下。 “先生不愿走,我到想问问先生,为何效忠太子为血脉正统因为林姓皇权是晋国之主在先生心中,嫡c庶c尊c卑,生来便是定下的对否” 明明暗暗的烛火映着在白卿言的深眸中,却没能照亮白卿言的眼底, “大姑娘,这世间万物都有秩序规矩,就拿大姑娘来说你生来便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虽然身为女儿家可大姑娘能拜鸿儒关雍崇老先生为师,而白家旁的姑娘却不能拜关雍崇老先生为师为何是大姑娘能被镇国王亲自教养长大,而镇国王为何不亲自教养白家庶女大姑娘若世间无嫡庶尊卑,何以白家有训,庶护嫡”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六十九章:天命在德 秦尚志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力道极大:“因为这就是秩序和规矩嫡就是嫡君便是君,生而为人自当忠君爱国,先国后家,大姑娘以为对否” “忠于昏君便是愚忠,秦先生有大智,应当看得出,梁王为博皇帝欢心,以孩童炼丹,且皇帝更是知晓此事,且出手相护梁王。想必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甚至还想从梁王手中抢过这炼丹之事,来博皇帝欢心更不说如今大都城上行下效,清贵人家纷纷效仿炼丹,以秦先生聪慧细想皇帝为求长生不老,会不会做出更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而这位太子为得皇帝欢心,是不是什么都敢做” “所以我才要留在太子身边,我才要匡扶太子做一个明君是如今太子是被方老把持,可我在好歹能拦着些,我若走了,任世杰以方老马首是瞻,太子就毁了一国储君乃是一国基石基石一毁,家国无存”秦尚志说道此处胸口起伏剧烈。 白卿言抿唇看着因气恼脸红脖子粗的秦尚志,待他稍有平静之后才道:“君失其德,必失其鹿,历来如此,这晋国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家之姓,群雄逐鹿,谁登九鼎之位,谁便是正统,秦先生读史,天命在德,不在权,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秦尚志唇瓣嗫喏。 白卿言也不等他答话,语声沉着自若:“何为君之德曰治国安民,心系天下使百姓有瓦遮头,免饥冻之苦,使百姓能安居更能安心皇帝也好太子也罢,谁能做到” 秦尚志拳头紧紧攥着,起身对白卿言长揖到地:“大姑娘所言秦某不敢苟同,君失德,秦某以为当匡正劝导,而并非更换君主,使百姓受离乱之苦。” 秦尚志非但没有被白卿言劝服,反倒想要劝服白卿言:“大姑娘想想,镇国王若在世,是会反,还是会匡正白家世代忠骨,白姑娘怎能因私仇,坏白家百年清誉。” “白家人也好,白家军也罢,建立之初衷,乃是为民平定内乱外战为的是护民安民这四个字”白卿言稳坐于秦尚志对面,抬起深眸望向他,目光平静坚韧,“白家世代忠的,是民而非君君能安民,则白家臣服于君,若君逼民欺民,则白家舍身护民,万死不辞” 明明白卿言的语声并不高亢,平静如潺潺流水,可在秦尚志的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汾平夜市也是热闹得很,一条街上全都是黄澄澄的灯笼,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繁荣又热闹。 虽说这里的夜市比不上大都城夜里那般繁华,花楼欢声笑语,酒楼灯火通明,可这高高悬起的灯笼之下,到处都充满庶民的烟火气。 带着面具的孩童围着捏糖人儿的小摊贩,那带头的胖丫头做出一副大人模样,嚷着让老爷爷多放些蜜糖,莫唬弄他们。 刚刚做完苦力的汉子,脖子上搭着粗布帕子,从挂着半截青蓝布的茅草棚子里买了下酒菜,出来便直奔对面,茅草棚子上插着酒字旗的摊位,那摊位上灯明晃晃的,摆着大大小小酒坛子的摊位,老办将粗布汗巾往肩膀上一搭,接过汉子递来的酒壶,与汉子寒暄着。 还有汉子牵着个手里举着串儿糖葫芦的小娃娃,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递卖馄饨的妇,那妇人腰间围着半旧不新的青蓝色围裙,沾着面粉的手往围裙上蹭了蹭,接过铜板招呼着食客坐。 烧茶的老汉,正在半人高的火炉旁忙碌,老汉的儿子正笑盈盈擦着掉了漆的小方桌,请来客落座。 见萧容衍驻足在茶棚之外,那烧茶老汉的儿子忙从茅棚里小跑出来,哈着腰请萧容衍里面坐:“客是外来人吧那可要尝尝咱们家的甜梅茶,我爹这手艺可是我们老王家的祖传下来的,在汾平可是极有名的” 萧容衍看了眼茶棚,点头。 那烧茶老汉的儿子忙回头:“爹,来客了甜梅茶两碗” 萧容衍落座,月拾也跟着萧容衍低头跟着进了这逼仄的茶棚,在萧容衍身旁坐下。 谁知,热腾腾的茶盏刚端上来,便听到有人唤了一声萧先生。 萧容衍笑着起身,朝任世杰拱手:“任先生” 任世杰笑着低头进了茶棚:“萧先生也知道这王记甜梅茶” 萧容衍c任世杰和月拾个头都高,立在这茶棚内都弯着腰,场面极为滑稽。 “先坐吧”萧容衍笑着对任世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即对那烧茶老汉道,“再来一碗茶” 偶然相遇,任世杰与萧容衍倒是相谈甚欢,喝完茶亲自带着萧容衍在汾平夜市转了转,身后不远不近有人跟着,月拾早就发现了,可他们家主子却不让声张。 “那位秦先生,的确是才智无双,只是心高气傲又被方老压制,就算是有大才也无法施展。”任世杰一边同萧容衍往前走,一边笑着道,余光瞥见一直监 视他的人跟上,又笑着给萧容衍指了指馄饨摊子,“这家馄饨可是汾平夜市中最有名的馄饨摊了萧先生若是没有用过晚膳,倒是可以尝一尝。” 萧容衍笑着摆手,两人沿湖而行,任世杰从卖鱼食的摊贩手中买了鱼食递给萧容衍,两人立在灯火璀璨的明湖木桥之上,这里视线广袤不宜藏人,即便是监视任世杰的人也只能躲在绿茵暗处无法靠近。 这便是汾平有名的明湖湖中桥。 湖中桥灯火辉煌,夜里这么一照湖中各色肥硕德鲤鱼游来游去,因汾平的太守夫人喜欢鲤鱼,太守下了令不许捕杀鲤鱼,抓住了可是要重罚的,这里也便成是了汾平一景。 萧容衍眉头微紧,将手中端着德鱼食,洒下一把,垂眸看着湖中因争鱼饵的鲤鱼,随手将鱼食盒子递给月拾,接过月拾递来的帕子,一边垂眸擦手,一边听任世杰低语。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七十章:道不同 任世杰用手指轻碾着鱼食,撒入湖中:“之前我曾试探过这位秦先生” “你想引这位秦先生入燕”萧容衍凝视湖中鲤鱼,慢条斯理问,“此人当真如此厉害” “此人的确是大才所以属下冒险也想试一试,想着若是能引这位秦先生入燕,为我大燕出力,也算是属下为大燕立了一功,但险些被秦尚志识破身份,只能将此事按下不提,以免坏事。” 任世杰惜才,只觉让秦尚志如此磋磨下去,可惜他一身的才华,他想了想,建议道:“主子若是能设计驯服此人,此人必能成为匡翼我大燕的能臣。” 萧容衍垂眸将擦手的帕子递还月拾,不语。 人才,大燕实在是太需要了,可这位秦先生萧容衍虽然接触不多,也知道此人对母国情义深重,是绝不会背叛母国前往大燕,为燕国出力对付晋国的。 但凡有大能之人,都有自己的傲骨气节,这位秦尚志秦先生亦是如此,否则他应当早入白家门下。 萧容衍还记得大都城,白卿言在城外送秦尚志之事,虽然当时相距甚远,他不知道白卿言同秦尚志说了些什么,可萧容衍能看到秦尚志那情绪激昂的模样,他相信秦尚志当是是有跟随白卿言之心的。 至于后来,秦尚志为什么又选择了太子,萧容衍便不得而知了。 或许,秦尚志是想走一条捷径,又或许是觉得白卿言是个女子。 “燕廷的君臣之义,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设计诓来的,怕是不能让人心甘情愿为燕廷出力,罢了你的安危最为要紧,不必为了一个秦尚志,让你陷入困境。”萧容衍转头望着任世杰,“你这一路走的艰难,我心中有数,如今晋国朝廷已然乱成一锅粥,你自保便是。” “那属下便祝我大燕早日夺回大都,一统天下。”任世杰在此处不好同萧容衍行礼,可眸色之中都是恭敬和坚定。 萧容衍笑着拍了拍任世杰的肩膀:“太子身边多加小心。” 任世杰点头。 这个暗桩,萧容衍在太子身边埋了很久,在他人还未来大都之前便已经插进去了,任世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多少人拿命给任世杰把路铺出来的。 这些年,萧容衍能不用任世杰便不用,是为了他的安全,也是为了他有朝一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如今,燕国虽然求才若渴,可没有到求不到大才便会亡国的地步,大才和任世杰的安危相比,萧容衍必定会选任世杰。 任世杰在夜市遇到萧容衍之事,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到了太子的耳中。 但太子并未将此事当回事儿,萧容衍原本就说了要去夜市看看,碰到多年未曾返乡想要看看家乡风貌的任世杰,也不足为奇。 太子又听说萧容衍在汾平夜市转了转,便带着护卫回登州去了,便也就躺下了。 白卿言这边儿卢平亲自将秦尚志送了回去,见立在灯下的秦尚志面色苍白不好看,便说了一句:“大姑娘这是为了你好,你好好想想” 卢平说完便要走。 “卢平,你曾经在白家军中,可知道白家军建立初衷是什么”秦尚志突然开口问了卢平这么一句。 都已经走下台阶的卢平转头看向秦尚志,颇为疑惑,几乎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平定内乱外战,护民安民。” 护民安民,而非护国安民。 秦尚志紧紧抿住唇,他明白了白家世代忠的都并非是君,而是民 白家,比这晋国林氏皇家,更有君主的胸怀,世代都是,可白家世代手握兵权,却并未取而代之甘心臣服,乃是因为从当今陛下往上数的几代晋国君王,虽称不上明君也亦当是贤君,所以白家未生过反心,其忠肝义胆之命传遍列国,无人不敬佩。 见秦尚志闭上了眼,提着灯的卢平又走了回来,问:“怎么了” “你走吧”秦尚志喉头翻滚,睁开眼望着卢平,平静而坚定道,“卢平,你我曾是朋友,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回去转告大姑娘,我还是会留在太子身边,努力匡正太子,即便是太子没有大能,即便太子并非一个有壮志雄心开疆拓土的明君,我也会让他成为一位贤主,让他做一个有君主胸怀,心存百姓的君王。” 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且安心,以白家忠民之心,必不会反。 秦尚志愿留于太子身边,愿意为撑住白家和皇室之间平衡而尽力,以此让百姓免遭战火,让晋国安稳。 他秦尚志本有一身的豪情壮志,他想平定天下啊可是晋国君主不贤,储君性子不稳,奸滑之人时时在旁蛊惑。 至少目下,秦尚志以为太子还没有到不可救要 的时候,真的到了万不得已,即便是秦尚志违背原则和本性杀了那个方老也不是不可,只要太子身边没有这个方老蛊惑,他深信可以掰正太子,不让太子用那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行阳谋正道。 秦尚志让卢平带这番话给白卿言,也是告诉白卿言,白家的盘算和心思他不会告诉太子,会藏在腹中,他深信只要朝廷不走到官逼民反那一步,以白家护民安民之心,白家便只会做一个护晋国社稷安危的忠臣,绝不会成为将林氏朝堂换白姓的乱臣贼子。 见卢平欲开口劝他,秦尚志却抬手制止:“回去吧我意已决” 说罢,秦尚志转身回房将门关上。 挑着羊皮灯笼的卢平深深看了眼那被关上的雕花隔扇,摇了摇头,抬脚往回走。 卢平一回来,见大姑娘屋里的窗棂大开,大姑娘就坐在临窗灯下,手中握着书籍正看,小几上摆着的三脚鎏金瑞兽香炉,轻烟袅袅,黄澄澄的灯光勾勒着大姑娘绝美精致的侧颜,美得如入画了一般。 这处住处,是全渔知道白卿言要来专门找的,屋子里的书全渔也都精心挑过,都是些子棋谱之类的书籍,他私以为白卿言定然喜欢。 ------题外话------ 这个月二十八天还有七天就月底了小祖宗们求月票呀 第五百七十一章:稳定局面 哪怕白卿言只住一夜,全渔也希望能尽己所能,让白卿言更舒坦些。 卢平快步上前,在窗外行了礼道:“大姑娘,属下将秦尚志送回去了,秦尚志让我转告大姑娘,他还是会留在太子身边,匡正太子做一个贤主,做一个君主胸怀,心存百姓的君王。” 白卿言视线未离开书本,慢条斯理翻了一页:“知道了,即是如此,便算了。” 卢平虽然早都知道是这个结果,却也担心大姑娘心里会不痛快,便道:“秦尚志的确是有大才,属下会找机会再劝劝” “平叔不必再费神劝了,秦尚志却有大才,但也固执,绝非能为我所用之人,既然非能为我所用之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必在他身上耗费精力。”白卿言已经尽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明白了,“皇子身边的谋士难做,太子身边的谋士更难做,但愿秦先生能如愿,以一己之力匡正国本,若秦先生真能做到如此,我也是敬服的。” 若秦尚志真的能做到,上一世何以郁郁而终 罢了,她自问尽力了,秦尚志要选老路,她也无能为力。 她说了这么多能说和不能说的,秦尚志却依旧不能为她所用,她本不应该给自己留后患,可今日之人,是秦尚志而非旁人。 初见之时,秦尚志一席话点醒了她,在她心里对秦尚志存了半师之谊。 且,正如秦尚志所言,若秦尚志在好歹能规劝规劝太子,不要行龌龊伎俩,若是秦尚志不在了,太子只听方老一家之言,怕是会让这个朝廷崩坏的更加迅速,这于白家目前来说不利。 再者,白卿言对秦尚志的风骨和傲气有几分了解,只要不到民不聊生他窥见白家有意谋反护民之前,他定会竭力调和平衡,不让事情坏到这一步。 退一万步说,秦尚志即便是将这些话都告知太子,与太子说她有反心,太子会信吗方老会让太子信吗 更别说,而今的白卿言已经不是当初在大都城,赤身赤脚同皇室抖的白家嫡长女了,她殚精竭虑走到今天这一步,手中已有依仗。 “秦尚志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能坚守心中认定的正道,即便看到皇室的腐烂,还想要以一己之身力挽狂澜,这一点我敬他”白卿言看向眉头紧皱的卢平,“平叔,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可勉强。” 卢平想到刚才秦尚志道不同之语,点头应声:“属下记住了” 第二日一早,太子带着粮草辎重,还有皇帝的赏赐,出发前往登州。 方老昨夜一夜未曾睡好,气色并不是很好,直接上了马车,倒是任世杰见到白卿言,长揖到地同白卿言行礼。 任世杰行礼后本欲随方老上马车,却见白卿言似笑非笑望着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又是朝白卿言一拜:“镇国公主可是有吩咐” “昨日听说任先生回家了任先生是汾平人氏”白卿言手中握着乌金马鞭负手而立,身姿飒爽。 “正是”任世杰垂眸应声,半晌不见白卿言言语,他抬眸看了眼,见白卿言还盯着他,复又声线徐徐道,“昨日任某虽不在,但见殿下见过镇国公主之后,今日气色大好,想来昨日定然是镇国公主好好劝过太子殿下,为殿下献上好计策了。” “不过是替殿下将大都城的事情理了理罢了,并未献计,我非谋士,若说献计还是要仰仗方老c任先生和秦先生”白卿言深深看了任世杰一眼,一跃上马。 任世杰后退两步,看着白卿言带着白家护卫骑马先行,这才上了马车。 任世杰同方老坐了一辆马车,看着方老阴沉沉的脸,垂眸细思,在任世杰看来镇国公主未必忠于太子,可白卿言一到,便先劝服太子沉住气,显然这位镇国公主要的是维持大晋朝堂的稳定局面。 如今,因为皇后突然怀了嫡子,且还是天师指名的神鹿转世,朝中人心浮动,太子坐立不安,任世杰是指望着搅混这一池子水,晋国朝廷越乱越好,自然不能让太子的日子太过安稳。 任世杰抬眼看向眼底乌青的方老,摇头道:“殿下急招镇国公主前来,出的主意还是要按照方老所言平心静气,何必累得镇国公主这么跑一趟” 方老听到这话,心里全都是气,朝任世杰看去:“老朽老了,怎敌镇国公主那般花容月貌,语音动人。”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方老对殿下的良苦用心,世杰明白”任世杰郑重朝方老一拜。 方老见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任世杰都向着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摆了摆手:“罢了只要结果是太子殿下能沉住气,也就是了。” 汾平离登州不远,这一路顾念着太子的身子,走得并不 着急,大队人马押着粮草辎慢慢悠悠在太阳落山之前进了登州城。 因着太子派人来传令,说要入住董家,董家不得不在太子入城之前便草草将董长澜下葬,将董府洒扫一新,除了正门口那两盏白色的灯笼之外,府内挂在长廊红柱上素绢已除,看不出正在办丧事的模样。 太子见状,心知肚明是何因由,还是同董清岳客气了几句,称大可不必如此。 “长澜一去,微臣母亲和内人相继病倒,儿媳也卧床不能起身,未曾来相迎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董清岳说着又要跪。 “董大人”太子忙扶住董长澜,“董老太君痛失长孙,董夫人失子,董少夫人丧夫,此乃人生痛事,孤理解,何须请罪” “对了”董清岳侧身看了眼身后的董长茂,对太子道,“这是微臣的次子董长茂,殿下若有事,吩咐长茂便好” 董长茂忙向太子行礼:“董长茂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董长茂一番:“来的路上听说,长茂公子也身负重伤,辛苦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七十二章:铺路 太子以为,董老太君和董夫人崔氏,董少夫人小崔氏全都病倒了,定然无力布置他的住处,可他被董清岳带入环境雅致清幽的院子,倒是十分满意,这布置细微处可见用了心的。 董清岳一行人离开之后,太子端着个鱼食盒子,立在院子的飘着莲花灯的大水瓮前喂鱼,笑着道:“水瓮锦鲤莲花灯,董大人可不像是这么有雅情雅趣的人啊” 水瓮晃动的水面上,映着太子含笑的模样,风过古树枝叶沙沙作响,带来的还有一阵阵极为哀怨飘渺的琴声。 太子抬头,侧耳细听。 立在一旁的全渔忙道:“回殿下,奴才遣人去打听过了,说是因为董老太君和董夫人c董少夫人都卧榻不能起,所以殿下的住处是董大人府上的两位庶女费心布” “嘘”太子对话还未说完的全渔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顺手将手中鱼食递给全渔,循着琴音跨出院门。 全渔抱着鱼食,回头对守在廊下的护卫招手,一行人不远不近跟在太子身后,追随太子的脚步而行。 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太子在湖边停下脚步。 湖中八角亭内,白色纱幔飘摇,烛火摇曳,那黄澄澄的灯光之下,一身量纤细的素衣女子,正含泪弹琴,琴声之中是数不清道不尽的哀伤之意,闻者落泪伤怀。 有婢女捧着黑漆托盘,正要往湖心亭送热茶,看到太子一行人立在湖边,吓得险些摔了手中的茶壶,哆哆嗦嗦跪下行礼:“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此,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凝视亭中弹琴的女子,问:“亭中弹琴的是何人” “回回太子殿下,是我们家姑娘我们家姑娘思念长兄,所以找了这个僻静无人处弹琴。”那婢女道。 “你们家姑娘叫什么”太子又问。 “回太子殿下,我们家姑娘叫董葶枝。” 太子点了点头,又朝着厅内的女子深深看了眼,这才转身离开。 那婢女越发惶恐,低头跪着不敢吭声,直到太子一行人走远,那婢女才敢抬头,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家姑娘的算计能不能成,若是不能成怕是老太君知道今日之事,便容不下她们家姑娘了 太子眉目间尽是笑意,他未转头,脚下步子一顿,略想了想,抬手对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全渔勾了勾手指。 全渔忙迈着小碎步上前:“殿下您吩咐” “你刚才说什么孤那院子是董府的两位庶女布置的董大人有庶女”太子问。 “回殿下正是,听说是和董家祖上庶女用龌龊手段害过董老太君,所以董老大人在世时立下规矩董家庶女地位极为低下,庶子庶女降生,不报喜这庶子还好说庶女嘛,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也就没有人知晓董家还有庶女”全渔道。 这么一说,太子倒是想起大理寺卿董清平,若非是在大都,怕是旁人也不知道董清平有庶女。 太子之前还在愁董清岳无女,只能靠白卿言,没想到一到董府便有送上门的。 庶女布置了他的住处,自然清楚那八角湖心亭弹琴,他是能听到的 太子勾唇一笑,即便是庶女在董家不受重视,可到底也是董清岳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他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全渔:“去给那董家庶女。” 全渔一怔,接过玉佩颔首称是。 白卿言刚沐浴完,春桃正小心翼翼给白卿言耳朵换药,就听到王嬷嬷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押着什么人直接进了董老太君的上房。 春桃也听到了动静,她专心给白卿言换了药后,端起水盆要往外走,问:“大姑娘,要不要我去问问王嬷嬷有什么需要帮把手的” 白卿言用手指对着黄花木妆奁梳理长发,慢条斯理道:“若是外祖母需要,定会让王嬷嬷来唤,外祖母没有告知我们,便不要随意打探,这不是在白家,且外祖母行事心里有数。” “是”春桃倒不是想要打探董家私隐,只是好心想帮忙,毕竟董老太君因为嫡长孙董长澜过世之事已经伤心病倒。 董老太君上房内。 董老太君坐在火光摇曳的琉璃灯之下,冷眼看着满目惊恐被堵了嘴的董葶枝,拨动挂在腕上的沉香木佛珠,容色冷清:“记得那年,祖母要在你和葶芸之间选一人放在身边养着,你设计激怒葶芸,让她将你推下湖之时,祖母是怎么告诉你的” 董葶枝被嘟着嘴,只能一个劲儿的呜咽,想要膝行上前求饶,却被身强力壮的嬷嬷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祖母曾告诉过你,虽然你祖父定下规矩对庶女严苛,可你们到底是自家的 血脉,所以这些年祖母也从未刻意将你们丢在后院,不许出门”董老太君拨动着手中佛珠,“祖母也同你们姨娘和你们都明说过,不论如何将来都会为你们定一门好亲事,不求大富大贵,定要人品端方,家风清正,让你们去正头夫人绝不会拿庶女终身,为我董家前途铺路,作贱你们一生。” 董葶枝哭着点头。 “你聪慧,可这份儿聪明,应当用在正道之上。”董老太君神容肃穆,“你今日八角亭中弹琴,引太子前去,并非觉得你容色动人,能令太子一见倾心,而是想让太子知道董清岳的女儿对太子存了念想,若太子想要收揽你父,可收你在身边伺候,是也不是” 董葶枝低着头直哭,她嘴被堵着也无发辩解。 她承认,董老太君说的半分不差,她不愿意屈就当个普通人家的正头夫人,她若是能得太子青眼,只要得宠,太子继位她便是一步登天。 她如今依靠董家,攀上太子,来日得宠难道不报答董家吗难道不能成为董家的依靠吗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是能一博的机会。 第五百七十三章:赢了 若是未曾被太子看重,大不了挨训受罚,可若是被太子看重,董家人谁又敢顶了太子的面子罚她所以董葶枝这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正如董老太君所言,她不是自信到容色倾城,若说容色那位白家的表姐镇国公主白卿言,才称得上是容色惊艳,她也不是以为太子蠢到连她蓄意卖弄也看不出,她想要的无非是给太子一个信号,董家有女愿在太子跟前侍奉。 可她人刚从八角亭出来,就被王嬷嬷带人捆了直径来到董老太君这里,想来董老太君是不会给她侍奉太子这个机会。 她挣扎嘶吼,想要争辩,想要告诉董老太君送她去太子身边是有利董家的好事。 可董老太君压根就没有让人拿下她嘴里抹布的意思,锐利的目光凝视跪在地上的董葶枝:“曾经,你祖父说大都白家对庶女庶子法子就很好,出生起不许见生母,养在嫡母身边是我妇人之仁,不忍心,不成想让你的姨娘将你养成这么一副性子。” 董葶枝一听要牵扯到自己的姨娘,立时睁大了眼,朝着董老太君磕头求饶。 董葶枝知道,她的姨娘是使了手腕儿进的董府,是借了董家三伯爷的路数,被三伯爷强行送给父亲的,所以她们母女在董府并不得宠,姨娘过得很是艰难,她几次三番绞尽脑汁为的也是让她的姨娘过好一点。 “你从小到大,做过许多错事,祖母念你年幼教导处罚便宽纵了你,如今我也不想同你再费唇舌教导,即日起你同你姨娘,一个去家庙清修,一个去清庵了此残生。”董老太君不想再看董葶枝,闭着眼,缠着佛珠的手摆了摆,“王嬷嬷带下去吧让人备车即刻送往家庙,不得有误。” 董葶枝摇头,哭喊着祖母饶命,可抹布结结实实堵着嘴,董葶枝只能发出呜咽声,泪流满面,惶恐不已。 王嬷嬷应声称是,正要吩咐身旁的婢女去让人套车,便见一女婢匆匆打帘进来,搁着屏风慌张行礼后道:“老太君,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公公,说是太子有一物要赏给咱们府上的葶枝姑娘,请姑娘岀去接赏。” 董老太君握着佛珠的手骤然一紧,凌厉的视线朝屏风外看去。 太子殿下开口,难不成董老太君还敢硬顶了太子的面子,将她送入家庙 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董葶枝,心中狂喜,成了这事成了 她还含泪的眸子,转而看向坐在软榻上,高高在上的董老太君,小人得志的意气风发取代了刚才的惊恐。 董葶枝用力挣扎一下甩开按着她的粗使婆子,挺直脊梁望着董老太君,若非被抹布堵着嘴,她定要大笑三声。 这一局,她赢了只要她能成为太子的宠妃,就连这个老不死的董老太君都得在她面前俯首 更别说若将来太子继承大统,那她和她这位高高在上的祖母就是高低异位,这位祖母见了她也得规规矩矩弯下脊梁,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听她的教训。 董葶枝扭过头瞪着王嬷嬷,呜哩哇啦的嚷着,示意王嬷嬷赶紧将她松开。 “老太君”王嬷嬷亦是有些慌张,抬眸朝着面色铁青的董老太君望去。 “见过镇国公主” 还不待董老太君发话,外面就听到全渔同白卿言行礼的声音。 董老太君容色一动,转头冲着窗棂外看去。 白卿言对全渔颔首,视线落在全渔手中捧着的玉佩上,笑道:“这是太子殿下赏给我表妹的” “正是”全渔满脸堆着笑。 “太子赏赐,祖母和表妹定当是要重新更衣前来领受,可太子在董府,旁人难免伺候不周到,也不好让全渔公公在此候着耽误伺候太子,若全渔公公信得过我,不如由我转交表妹可好”白卿言笑着道。 全渔想了想忙双手将玉佩递给白卿言:“那就有劳镇国公主了。” 反正太子也并未说非要那位董葶枝姑娘亲自领受,镇国公主这是好意怕旁人伺候太子不周,且都开口了全渔哪里还能拒绝。 白卿言接过玉佩,垂眸摩挲着,抬脚送全渔出院子,似无意问了句:“太子殿下这是因居处布置妥当,所以赏表妹的吗” 全渔余光看了眼跟的并不紧的婢女,这才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说:“董葶枝姑娘今日在离殿下居所较近的地方弹琴纪念兄长,太子殿下怜惜董葶枝姑娘手足情深,这才赏的。” 白卿言颔首,送全渔跨出院门之后道:“公公慢走” 全渔珍重朝白卿言一礼,带着人离开。 白卿言手里攥着玉佩,凝视那条两侧立着仙鹤铜灯的青石路,清风明月,树影婆娑。 她侧头吩咐道:“去请舅舅来一 趟祖母这里” 白卿言跨入董老太君上房,看了眼被结结实实困住,嘴里塞了抹布,又被粗使婆子按住的董葶枝,便穿过珠帘,绕过屏风朝内室走去。 董葶枝喉头翻滚,不知为何竟被白卿言那毫无波澜的一眼,看得心底生寒。 “外祖母。”白卿言朝董老太君行礼。 董老太君露出疲惫之色,对白卿言伸出手。 白卿言攥住董老太君的手,在董老太君身边坐下。 “连你也惊动了”董老太君微微叹息,她本想悄无声息处置了这件事,不让白卿言再费神。 从白家出事开始,她这个外孙女一路如履薄冰殚精极虑,消耗太甚,这等微末小事董老太君着实是不想劳动白卿言。 “本想留葶枝一条活路,送她去家庙清修,若太子问起来便说是为我这个老不死的祈福,可如今太子让人送来玉佩,若是再强行将葶枝送走,引起太子不满是小事,就怕太子会对董家生了戒心。”董老太君咬了咬牙龈,紧紧攥着手中佛珠。 屏风外的董葶枝一抖,本想留她一条活路那现在呢 难不成,太子亲自开口要人,董老太君还敢要了她的命吗 ------题外话------ 第一更昨天三更,预存箱没把最后一更发出去 第五百七十四章:章程 白卿言轻抚着董老太君的胳膊:“祖母,我已经让人去请舅舅了,此事并非没有转还的余地,端看舅舅想如何处置。” 董清岳闻讯赶来,一进门凌厉的目光便落在董葶枝的身上,董葶枝忙低下头,吓得气都不敢喘,更别说求情。 “先带出去”董清岳对王嬷嬷道。 王嬷嬷颔首称是,让人将董葶枝押了岀去。 饶过屏风进来,董清岳先朝董老太君问安,落座之后才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要处置也简单,将董葶枝连夜送走对太子便称夜里暴毙,太子总不至于要一个死人”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董清岳又怎么能狠心真的要了董葶枝的命,送走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女儿。 “舅舅如此行事,怕是太子要起疑的,为何舅舅宁愿葶枝丧命,也不愿意葶枝入太子府,太子一旦对舅舅有了戒备之心,怕会在朝内给舅舅使绊子,尤其是现在皇帝沉迷炼丹,国政交由太子处置,舅舅对待太子应当慎之又慎。” 董清岳闭了闭眼:“自己做的孽便要自己承担,她董葶枝要入太子府,那便让她去吧从此她便不是我们董家的女儿” “可太子会这么想吗皇帝会这么认为吗她董葶枝只要是从我们董府岀去的,只要是你董清岳的女儿,她就同董家有脱不开的关系,旁人看她只会觉得她背后是你这登州刺史,是登州军”董老太君将手中佛珠重重拍在桌几上,“可恨的,是这丫头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正是太明白才想踩着你,踩着登州军为自己博前程就董葶枝这份心性,入了太子府必成董家大患。” 董老太君话说的十分急,急得咳嗽起来:“长澜用命在前博董家生机,决不能毁在只会钻营私利的董葶枝身上” “娘是儿子没有教好葶枝,娘您不要着急” 董清岳忙起身端起茶杯递给董老太君,却被呼吸急促的董老太君抚开,董清岳只好将茶递给白卿言,示意外孙女儿劝一劝董老太君。 “外祖母,先喝口茶”白卿言轻抚着董老太君的脊背,将茶递给董老太君。 “你也别想着让阿宝替你出头”董老太君抬眼瞪着自己的儿子,接过茶杯,“话,娘给你搁在这里了,董葶枝目光短浅,一门心思的想着自身名利,气量狭小决计没有那份笃爱和睦光耀门楣之心,若要她入太子府,董家诸人只能成为她的踏脚石,你好好想想你的儿子,为董家连命都能舍的儿子” 董清岳身侧拳头紧紧攥着,半晌下定决心似的松开:“娘心中可有章程” 董老太君将茶杯搁在方几上,明灯之下,瞳孔漆黑深幽,又明亮灼灼:“明日一早,将那柳姨娘和董葶枝送出董府去,就称早就有传闻这董葶枝并非是你的亲女儿,我这个老太婆子暗地查证,已经坐实,长澜刚去孙媳有孕,不想杀生,便将这一对母女赶出董家去了” 董老太君的意思很明白,赶出去任由这对母子自生自灭,若是太子还是要将这女子接入东宫,那这女子可与就与董清岳无半点关系了 即便是将来,董葶枝蓄意陷害,也可称其是怀恨在心,绝了董葶枝生恨陷害之路。 “也还好,这柳姨娘你一向不喜欢,也就是当年醉酒一场有了葶枝,才带回府上,从那往后府上谁人不知你只是将柳姨娘养着,不曾踏入她那院门半步即便是太子查也能说得过去”董老太君平静道。 当年柳姨娘是董老太爷的三哥硬灌醉了董清岳,塞给董清岳的,也是自那之后董清岳再也没有喝醉过,觉着差不多了,谁劝酒也不会再喝,生怕酒后误事。 只是此事,对男人来说堪称奇耻大辱。 但董家的安危,可比董清岳的面子来的要重要太多,董清岳欣然点头:“也算是留给她一条生路,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便是她自己的事了。” 白卿言摩挲着手腕儿上的铁沙袋,怕太子知道董家有两个庶女,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便道:“祖母恐怕还需让葶芸也抱病才是,毕竟相处了多年的姐妹,突然并非自己的亲姐妹,加上嫡长兄去了,自然撑不住。” “既然发现柳姨娘期满了这么大的事情,那阵仗也该摆起来”董老太君一向雷厉风行,高声道,“王嬷嬷,去将柳姨娘大张旗鼓捆来严令董府上下嘴皮子紧着,谁敢走漏半点风声,全家乱棍打死” 说完,董老太君回头看向白卿言,她心底里约莫是不想让外孙女看到这污糟事的,便道:“今夜你留在外祖母这里怕是无法安眠,我让人送去你葶芸那里,你去凑合一晚。” 董家家丑,白卿言姓白,不该掺合,她福身称是。 董家这夜果然是大阵仗,当董葶枝知道要去请柳姨娘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怕 是连姨娘都连累了,她面色惨白,顿时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佝偻着身子啜泣。 白卿言到董葶芸的院子,见出来迎她的董葶芸头发还未干,只笑着将白卿言请入正房。 “被褥已经全换成了新的,表姐放心今夜表姐在这儿休息,我去偏房”董葶芸笑道。 “打扰了,你头发还未干,快去绞头发吧。”白卿言见董葶芸唇瓣苍白,伸手摸了摸董葶芸的手,吓得董葶芸忙往后一退,又忙尴尬同白卿言行礼致歉。 董葶芸的手冰凉入骨。 白卿言回头吩咐春桃她们岀去,问董葶芸:“怎么一回事” 董葶芸咬着唇,她当真没有想到祖母会安排表姐来这里,就在刚才得到消息之前,董葶芸整个人正在冰水里泡着,为的就是让自己病倒。 她朝白卿言福身行礼后道:“我刚才在冰水里泡着,想明日起称病” 白卿言恍然:“你是怕太子对董家女动了心思”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还有六天月票就作废啦 第五百七十五章:兼顾大局 “父亲是登州刺史,手中握着登州军,太子能与父亲拉进关系的最好方法便是姻亲,但父亲没有嫡女,我只是一个小小庶女,若入太子府,顶多也就是一个侍妾,连侧妃的位置都够不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戒备心过重,可我看着我姨娘,我真的不想为人妾室,哪怕让我嫁于田头农汉,我也只想当个正头娘子,不想为人妾室。”董葶芸说着红了眼,“而且,但凡手握兵权之人,最忌讳的便是过早结党,若是我入太子府父亲不结党,旁人也会以为父亲结党的” 同样是庶女,同样能看透太子若要董家庶女是为了舅舅手中兵权,一个为私心绞尽脑汁想要踩着董家上位,一个同样也是有私心却也兼顾大局,避之不及。 难怪,祖母会将董葶芸养在身边。 这样的姑娘,聪明,知分寸,识大体。 “装病就是了,何苦真的为难自己。”白卿言拉着董葶芸在身边坐下。 “不想让父亲为难,父亲性情耿直不说,且本就对庶女有偏见若我装病,被父亲知道,怕又要受责罚。”董葶芸说到此处低下头,语音略有些哽咽。 董家庶女难为,白卿言知道的。 她拍了拍董葶芸的手道:“外祖母是你的祖母,你别怕外祖母会护着你的。” 董葶芸点了点头。 “去将头发绞干好好睡上一觉,别担心”白卿言安抚董葶芸。 第二日一早,太子刚起身便听说昨日董府之中有事发生。 太子用蜜水漱口后,拿起帕子擦嘴,问全渔:“昨日董府出了什么事” 全渔摇头:“奴才无能,没有探问出来。” 太子随手丢下帕子看着全渔轻笑:“登州董府,向来铁桶一般,连父皇都打探不出消息,更何况你,若是真让你打探出来了,孤才要怀疑这是否是董清岳想让孤知道的,摆善吧” “殿下鉴往知来,奴才跟在殿下身边,竟然连半分也没有学到,真是惭愧”全渔笑着摆手命人摆善。 太子要巡营,董清岳和白卿言自然相陪,路上太子似无意问了董清岳一句董葶枝,没想到竟让董清岳脸色大变,见董清岳唇瓣嗫喏,似是难以启齿,太子越发来了兴趣。 无奈之下,便将昨日董老太君查出董葶枝并非是他亲生之事告知太子,直叹气:“身为男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也幸亏董家庶子庶女降生从不报喜,知道董家有庶女的人并不多,否则微臣就要成天大的笑话了。” 见董清岳脸色青紫,果然是气急了,太子错愕片刻,拍了拍董清岳的肩膀,男人最能理解男人,这小妾给带了绿帽子,自己还给旁人白养了孩子,别说是董清岳,就是放在普通人家,男人怕也没法忍下去。 要说还是董清岳仁慈,这要是太子那孽种和那小妾绝对见不到今日的太阳。 刚想到这里,太子突然想起昨日自己让全渔送出去的玉佩,顿感尴尬,打算回去就让全渔一干人等将此事藏在心里绝口不提。 太子人刚到营中还未来得及替皇帝犒赏将士,便接到大都城急报,皇帝与秋贵人骑马时坠马,情况不容乐观,皇帝在昏迷之前,请已经致仕的帝师谭帝师回朝,与大长公主协助梁王主事,招太子速速回都。 太子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还哪有心情在登州犒赏将士。 皇帝重伤昏迷,皇后梁王难道不会趁机把持朝政万一要是他在皇帝咽气之后回去,谁能保证皇后和梁王不会铤而走险假传圣旨,弄出一个废太子,传位旁人的事情来,届时不在大都城的太子反倒成了乱臣贼子。 白卿言乍一听了消息,惊得拳头攥了起来。 如今白家需要的是稳定的局势,绝非让皇帝在这个时候出事,不过皇帝总算脑筋还算清楚,没有让皇后主事,而是请回了谭老帝师和祖母大长公主协助梁王,大都城的局势应当还能稳得住。 到底祖母姓林,是林氏的大长公主,皇帝还是信得过祖母的。 皇帝之所以选了梁王,大约是因除了梁王无人可选,也是觉得梁王软弱易于掌控,定然会听谭老帝师和大长公主的。 可实际上梁王狼子野心,如今又有岳丈闲王相助手握兵权。 但,若皇后已经同梁王联手,定已知梁王真面目,必然会有所防范,与梁王相互制衡。 然,梁王手中有兵,这样的制衡又能持续多久若是梁王真的执意要反,会不会危及祖母安危 白卿言坐不住,太子更坐不住。 “殿下大都生乱不可耽误,殿下需立刻回大都稳定大局”白卿言对太子抱拳道,“详情路上再议,殿下还是立刻启程言陪太子 一同回都。” “对镇国公主说的对”太子面色苍白颔首,“全渔立刻派人回去让车驾启程在城外候着,准备出发,将这个消息告诉方老还有任先生c秦先生,一会儿启程,让他们上孤的马车,与孤和镇国公主一同商议。” “殿下,要回去不能这么回去陛下昏迷,大都乱局,殿下这样回去,万一大都城有变,无异于羊入虎口那个时候若是再要救陛下和殿下不论是哪方兵马都名不正言不顺”白卿言说完看向董清岳,“登州军此次伤亡惨重,殿下何不调安平大营随殿下一同回大都,若是有变也不会鞭长莫及。” 太子不是不知道兵权的重要性,他拳头紧握:“可安平大营无陛下诏命不得擅动,孤” 董清岳见状,朝太子抱拳道:“镇国公主所言甚是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如今天子昏迷,储君便可代天子发令,符将军是臣焉可不听太子诏命” 太子稍作犹豫之后点头:“好车队绕行安平大营,孤亲自见一见符将军,带兵回都护驾” 太子也怕啊,谁让现在嫡子信王在大都城里,还有一个梁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还有几天就月底了,这个月只有28天小祖宗们求月票呀 第五百七十六章:不能乱 更别说皇后肚子里还有一个神鹿转世的嫡子,若是皇后真动了什么心思,他回去这一路上,怕是都会有人要他的命 太子颤抖的手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生怕被人看出他的惊惧。 他是太子,可以恐惧,但不能显露。 沉住气,太子静思,登州军此次的确是惨败,若是登州军随他回都,那登州便空了,唯一能调的确实只有安平大营。 白卿言却在太子话音刚落便摇头,沉声道:“车队太慢,让全渔公公带车队先行,太子殿下与言快马直奔安平大营,以免大都城内的奸佞之徒,抢在殿下之前以陛下之命调动安平大军,做出什么对太子殿下不利之事,言怕即便我们现在快马启程,尤觉已晚,耽误不得。” “那镇国公主先去”太子道。 “不可”董清岳亦是开口,眸色沉稳,“镇国公主并非太子,即便是得太子之命,符将军未必敢真的将兵马调给镇国公主恐需太子亲临。” 太子喉头翻滚,眼神有些飘忽,还是静不下心来,可他视线落在一如既往镇定自若的白卿言身上,心里就像是夏日里闷了数月的沤热天,突然响了一阵闷雷,陡然清醒了过来。 此时已经不是矫情的时候,正如白卿言所言,若是不能率先控制住安平大营,大都城那边儿给他扣上个谋逆的帽子,他连自保的余地都没有不说,就连怀了他孩子的太子妃怕都不能幸免。 只有他手中有兵,至少大都城的人才会有所忌惮,才能安安静静等他回去,大都城的皇后和梁王不存谋逆之心便好,若是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他还有一搏的机会。 “好我们快马疾行”太子点头。 见太子决心已下,董清岳高呼:“备马” 白卿言对董清岳道:“舅舅事情紧急,此次我随太子直接从军营回都,便不回董府同外祖母告别,还请舅舅代卿言向外祖母请罪。” 董清岳凝视白卿言漆黑如墨的眸子,不过片刻便明白白卿言的意思,在白卿言话音一落,董清岳便看向太子开口道:“此去安平大营,万一安平大营已经有变数,怕危及太子殿下安危,这样长茂” 董清岳转头唤了董长茂一声。 “父亲”董长茂抱拳上前。 “你点三千人,跟随太子护驾,若是安平大营有变,誓死护太子殿下退回登州”董清岳真正吩咐。 不等董长茂应声,白卿言便道:“舅舅,长茂伤势未愈,怕经不起奔袭的折腾舅舅需稳坐登州,以防南戎鬼面将军若真如舅舅所言安平大营有变,长茂重伤未愈反倒陷太子殿下于危中,若是舅舅信得过卢平便让卢平领这三千人,若安平大营之行顺利,便让卢平将人带回登州不过舅舅也要做万一之准备,至少要让太子暂有登州军可用,有时间再调南疆白家军。” 白卿言语速又快又稳,显然已有成算,太子心中又安稳了些。 “卢平曾与微臣一同在白家军中,微臣信得过卢平,不知殿下意下如何”董清岳望向太子,姿态恭敬请示道。 卢平忙抱拳朝太子行礼。 “就依镇国公主所言”太子看向白卿言,表情郑重,“孤信得过镇国公主和董大人” 白卿言和董清岳朝着太子长揖一拜,他们二人都清楚,太子并非是信得过白卿言和董清岳,而是形势所迫只能信白卿言和董清岳了。 董清岳握住腰间佩剑,朝点将台上高呼:“鸣号点兵” 点将台上,低沉肃穆的号角齐鸣。 几匹通体黝黑的骏马由一人带头,从军营那头狂奔而来,沙尘滚滚。 整个大营之中顿时如沸,佩甲将士闻号声,着即抄起长茂重盾,乱中有序于演武场集合。 太子吞咽着唾液,看着沙尘四起的演武场,兵士神色匆匆,奔跑集合。 即便曾经太子带兵前往南疆战场过,可他是在后方,前面拼死舍命的是白卿言,他从未真的见过这样的阵仗,一眼望去沙尘之中兵士狂奔集合,脚步声c吼叫声c马嘶声和号角声交杂在一起,让人耳中嗡嗡作响,仿佛只要张嘴人就会吃一嘴砂石。 太子看到这副场景,怕穿营而过的马会踏伤人,脚下步子不断往后退,内心越发慌乱,不由自主朝白卿言看去,却见白卿言神色肃穆,正与董清岳正抓紧时间商议若安平大营生乱,驰援之事。 白卿言同董清岳道:“舅舅需枕戈待旦,若安平大营真有变,还需舅舅带兵驰援,以救殿下,镇压安平大营大都生乱,决计不能再让晋国边陲出事,否则晋国危矣” 董清岳颔首:“狼烟为号我会让人随时留意安平大营动向” 通体黝黑的十几匹战马,穿营而来,领头带马之人一跃而下,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公主,将军,马到” “那就拜托舅舅了”白卿言说完,扯住骏马缰绳,看向额头冒汗的太子:“殿下上马” 太子这才忙慌应声,上前抓住缰绳,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踩着马蹬的脚软塌塌滑了下来。 “殿下”白卿言一把捏住太子的手臂,看着太子已然慌了的模样,用力捏紧,扶住他,“殿下,您是储君局势越是乱的时候,殿下越不能乱言一定拼死护殿下周全殿下信我也要信谭老帝师和祖母,能替殿下暂时稳住大都,等殿下赶回都城主持大局。” 太子吞咽着唾液,颔首,被白卿言扶上马。 “卢平,留下点兵,我随太子先行出城先坐安排,你随后带兵跟上”白卿言吩咐。 “卢平领命”卢平抱拳。 “白家护卫军上马”白卿言高呼一声,一跃翻身上马。 跟随太子而来的亲卫也纷纷上马。 “表姐”董长茂突然高呼一声,将命人取来的银枪丢给白卿言。 白卿言接枪,朝着董长茂的方向看去。 ------题外话------ 第一更还有五天这个月就结束了呀小祖宗们不要藏着月票啦能冲到前三加更呀 第五百七十七章:谋划 “表姐,这是我兄长的银枪,借于表姐”董长茂咬了咬后槽牙,“表姐一定要平安回来护好太子殿下” 白卿言颔首,一夹马肚率先冲了出去,太子被太子府亲卫与白家护卫军护在中间,也跟着快马而出。 董清岳注视白卿言快马离去的背影,沉稳矫健的身影转身疾步上了点将台,目色如刀,虽是准备出发镇压安平大营。 白卿言与太子从兵营出来,直奔登州城外。 方老这里得到消息最早,而后才让人将消息送到太子的手上,早已经动身出城。 方老知道分寸,当皇帝坠马昏迷的消息送到他手上的时候,方老便立刻下令不需收拾行装,带着太子车驾直奔城外与太子汇合,迅速回都。 春桃也在太子的车队之中,这是董老太君的意思。 大都城生乱,董老太君料定了白卿言定会护送太子回大都城,让春桃带上白卿言必要的行装,跟随方老一同出城。 方老不傻,如今大都乱象,太子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或者说需要兵的时候,镇国公主又是带兵征战的能手,他自然是要将镇国公主带在身边才能确保太子殿下安危。 方老坐在疾驰摇晃的马车内来回想,觉得不能就这么回大都城,若是大都城已经被皇后或梁王的人控制,太子这样回去,恐怕会被扣住。 届时,不论是皇后还是梁王,给太子扣上一个什么罪名又或者皇帝没能等到太子回去便驾崩,再弄出个传位他人的遗诏来呢 信王回大都城,皇帝坠马 方老怎么想,都觉得此事与皇后有脱不开的关系。 此时太子人就在登州,不如强令董清岳带兵护送太子回大都城。 可若是戎狄来袭呢 丢了太子的江山和性命,与丢了登州城相比,登州的分量便无足轻重了。 方老下定了决心,想着一会儿在城外见到太子,先不能着急就走,当与太子商议之后带走登州军才是。 太子的车队将将在登州城外停下,方老扶着任世杰的手下了马车,就见白卿言与太子便已经快马疾驰赶上。 “殿下”方老一看到白卿言和太子,忙甩开扶着他的任世杰上前两步,高呼,“殿下” “殿下”全渔也朝着太子的方向跑去。 白卿言勒马停下,下马,将手中银枪丢给白家护卫军,就看到春桃朝她的方向跑来:“大姑娘” 白卿言对春桃颔首,转头看着已经被太子府亲兵扶下马车的太子,全渔和方老一左一右扶住太子,等太子刚刚站稳,方老便道:“殿下,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大都城,得请董大人携登州军护送殿下回大都啊” “不可登州军不能动”秦尚志率先出声,“南戎不可小觑,上次夺了登州,虽说已经退兵,可谁知道会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登州如今不能丢” “登州不能丢难不成殿下的命就可以丢”方老视线看向白卿言,绷着脸高声道,:“此次殿下是为了给登州军送粮草辎重才远赴登州,如今大都生乱,董清岳当派兵护送殿下回都,否则若是陛下不幸宾天,太子却不能顺利回都,那才会使晋国大祸临头” “方老,秦先生,还请先上太子车驾,此事太子殿下已有对策,还是听太子殿下的意思吧”白卿言看向太子,“殿下,我等还要在此处等候卢平带登州军前来,不妨与三位先生细说。” 太子点头,紧攥着满都是汗的手,道:“对先上马车,车内详说” 全渔扶着太子上了宽敞奢华的太子车驾,白卿言同春桃说让她准备战甲,便紧随太子其后上了马车,再才是方老和秦尚志c任世杰上车。 太子看了眼白卿言,这才道:“孤与镇国公主商议过,调安平大营的守军,护送孤一路回大都城” 秦尚志点头。 “登州不能丢”白卿言看向方老,“若是大都城真有变,那么殿下还有登州可退,若是登州丢了难不成要殿下奔赴南疆吗谁能保证西凉密探探知晋国内乱之后,不会趁机拿回失土,届时我们便腹背受敌” 方老抬手摸着山羊胡,皱眉细思。 “而安平大营,向来是没有圣命调令,不得擅出若是皇后或梁王,在大都城内把控昏迷的陛下,又在大都城外把控安平大营那更是可怕,所以太子殿下应当在大都有所动作之前,抢先控制安平大营以防不测”白卿言看向方老,不给他多思多想的机会,“方老老成持重,可跟随我与殿下带三千登州军一同前往安平大营,以防情况有变,不知方老身体可守得住快马飞驰” 方老摸着山羊须的手一顿,颔首:“为殿下,就是舍了我 这把老骨头又有何难” 太子心生感动,轻轻拍了拍方老的手。 “那便由全渔公公和任先生c秦先生带着太子车驾一路先行,务必小心,若大都真生了变化,怕有人来刺杀太子,这一路太子车驾为幌子,如何不露痕迹,便端看三位的了”白卿言道。 “殿下与镇国公主放心,全渔一定守好太子车驾”全渔率先表忠心。 “殿下与镇国公主先行,这里有我和任先生,必不会让出事”秦尚志颇为担心,“可,此去安平大营也是危险重重” 私心里,秦尚志觉着此次皇帝突然坠马昏迷也算是好事,只要皇帝能撑到太子回到大都城再宾天,年迈昏庸沉迷炼丹的皇帝身故,年富力强的新君登基,必然能使大晋改换新气象新面貌,白家也不必走到造反这一步,如今白卿言这不正在为太子谋划呢么 “秦先生放心,我与方老,还有三千登州军,誓死护殿下周全”白卿言道。 全渔见白卿言神色坚韧,亦是对太子道:“殿下全渔为您穿戴护甲”。 白卿言见太子点头,对太子行礼后从太子车驾中出来,回自己的马车换甲。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七十八章:扣住了 春桃含泪跪坐在马车一旁,怀里抱着白卿言的射日弓,看着白卿言将最后腕甲佩戴好,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大姑娘,此去一定要小心” 春桃心里恨极了,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沈青竹沈姑娘,若是她有沈姑娘那样的身手,便能跟随在大姑娘身侧,一同前去安平大营保护她们家大姑娘。 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白卿言挑开马车垂幔往外看了眼,见卢平带兵疾驰而来,从春桃怀里拿过射日弓往背肩一挎,道:“我会留下几个白家护卫,送你回朔阳” “大姑娘,护卫得跟着大姑娘我就跟着太子的车队往大都城走姑娘不必担心春桃,春桃不能帮大姑娘,但也决计不能拖大姑娘的后退大姑娘信我” 春桃已因自己不能保护白卿言而自责,又怎么能让大姑娘分出身边的白家护卫军来护她。 见春桃表情郑重,白卿言不在勉强,只道:“照顾好自己” 说完,白卿言下了马车。 太子也已经换上了护甲,肩披盘龙披风,腰间佩剑,被全渔扶着下了马车。 方老年事已高,却也穿上了甲胄,跟随太子一同上马,不自在地扶了扶盔帽,心里也为自己这身子骨捏了一把汗。 “殿下”白卿言疾步走到太子身边,抱拳道,“请殿下上马登州军来不必停留,直奔安平大营” 太子点头。 全渔忙上前扶着太子骑上马,红着眼叮嘱:“殿下公主你们要小心啊” 身披战甲的白卿言一跃上马,扯住缰绳,顿时锋芒毕露,高声道:“太子府亲兵与百家湖卫军,随我快马直奔安平大营,即可出发” 威严的语音一落,白卿言双腿一夹马肚,骏马怒嘶,扬蹄而立,率先冲了岀去。 秦尚志喉头翻滚,望着披风翻飞,英姿勃发的白卿言,悄悄攥紧了拳头,想起他第一次在南疆看到白卿言翻身上马,对白锦稚下令时,令他热血激昂恨不能跟随白卿言而战的情景。 白威霆曾言,白卿言是天生将才,这话秦尚志信 同样的调令,不同人说出,会有不同的反响,白卿言明明是女子,但她久经沙场,常胜不败,就连下令的语声里,都充满了铿锵风骨,让人感受到她凌厉而炙热的杀气,和热血战意。 白卿言有御人之气魄,也有用兵之谋略,何止将帅之才啊 太子身边亲卫与白家军纷纷跟随驰骋,太子咬紧了牙关,也扯住缰绳一路驰马狂奔。 头戴盔帽的方老咬着牙硬受着,今日倒不是他被白卿言逼得不得不跟随太子,而是太子身边他必需在,如此才能不让白卿言将太子蛊惑了去。 白卿言驰马速度极快,太子和方老都是勉力跟从,只觉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和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就连呼吸都费劲。 可太子知道,自己不能喊跟不上了,前面带着白家护卫军和太子府亲兵的白卿言,和身后那三千登州军,都是为了护他这个太子能顺利回大都的 旁人辛苦是为了他,此时他如何能认怂喊苦 太子咬紧牙关,高声喊着:“驾” 眼看着快到安平大营 “卢平”白卿言回头高呼。 卢平闻声提速,扬鞭上前:“卢平在” “命你,带一千人隐蔽策应,派人守住安平大营通往大都城方向通道,不论是向安平大营传信,还是安平大营向外传信,都把人给我扣住了” “卢平领命”卢平应声减速传令,带一千人分兵而行。 安平大营内。 符若兮坐在主帅营帐之中,屏退左右,立在帐内灯下,看完大都城送来的信件,咬着后槽牙,将信纸点燃。 火苗缓慢吞噬了写满字符的纸张,映得符若兮半张脸忽明忽暗。 皇后派人送来密信,称皇帝坠马昏迷,如今正是拥立信王的好时机,只要信王坐上皇位,她便可以保住腹中孩子,否则太子继位,定然不会放过她腹中这个被称作神鹿转世的孩子,若皇帝有幸醒来,被人知道她怀孕月份不对,她和孩子都是死。 皇后称她已经掌控皇帝身边伺候之人,只要符若兮敢带安平大营之军直奔大都,皇后便会对外称,此次是太子因遭皇帝训斥,被皇帝遣至登州押送粮草辎重,而怀恨在心,想要杀皇帝然后拥立嫡子信王登基。 符若兮身侧拳头紧紧攥着,虽然皇后在信中未曾明言,那孩子是不是那天他一时失控让皇后怀上的,可皇后说月份不对,分明就是暗指这孩子是他的。 但,符若兮并非是个会被男女情爱冲昏头脑的蠢才,他虽然人在安平大营,符家却 会源源不断将消息送来,他知道皇帝也并非全然相信皇后,所以在昏迷之前,请谭老帝师和大长公主一个协助梁王主政,一个主理后宫。 谭老帝师素来便是诤臣,大长公主当初更是一力扶当今圣上登基之人,都是皇帝能信得过之人。 谭老帝师不说,大长公主绝非是普通后宅妇人,皇后真的能在大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符若兮只觉陷入两难之中,若是他按兵不动,皇后和她腹中之子若是有三长两短,符若兮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报”有哨兵突然快马直入,跪于帅帐之外,高声道,“禀报主帅,登州方向,有人高举太子旗帜朝安平大营方向而来” 符若兮手心收紧,转过头疾步走至大帐正当中,问:“来了多少人” “约莫两三千人左右”哨兵回道。 “将军”符若兮的副将也问询赶来,直入帐中,紧握着腰间佩剑,呼吸略重,“太子殿下一定是知道陛下昏迷只是,担心只身回都城遇险,所以这才前来安平大营,恐怕是要让将军护送回京。” 符若兮唇瓣紧抿着,浓眉紧拧:“安平大营,不得陛下诏令是不得擅自出兵的,否则我等也不会在登州遇袭之时,不敢出兵驰援。” ------题外话------ 第三章,继续求月票冲进前三加更啊小祖宗们 第五百七十九章:处置 那副将看了眼还跪在帐外的哨兵,摆了摆手,示意那哨兵先行退下。 见那哨兵退下之后,符若兮的副将才踱步至符若兮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将军,太子乃是储君,陛下昏迷,太子可代行天子令,太子之命便是天子之命” 本陷入两难的符若兮,电光火石之间镇定了下来 若是太子此次前来是为了让他带兵随他入都城的,他倒是可以对太子表忠心一口应下,一路随太子带兵名正言顺回大都城,届时若是皇后占了上风,他便一举将太子拿下,力保信王上位。 若是皇后未占上风,他也可称是皇后送来密令让他护送太子回都,以防不测,好歹保住皇后一命。 如此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想到此处,符若兮拿定主意,对副将道:“去召集将领随本帅出营,恭迎太子。” “是”符若兮副将抱拳称是,急匆匆出了帅帐。 符若兮拳头紧紧攥着在大帐内走动几个来回,脚下步子一顿。 他需要给皇后送个信,若是不送信,以皇后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见他带兵随太子回大都,定会以为他决意追随太子舍了他们之间的情义,难保皇后不会做出什么不可回头之事。 送信,又实在太过冒险,万一被人截获死无葬身之地。 不送,又怕皇后涉险。 符若兮犹豫片刻,突然对门口吩咐道:“将刚才送信之人换来” “是” 符若兮绕至案后跪坐,抽出只有向大都城内传紧急军报时用的纸张,在上面写下了“待机而动”四个字,装入信筒之中,抬头就见为皇后送信之人已到帐外。 皇后身边的死士,从大都一路昼夜兼程而来,信送到东西都来不及吃,便倒下睡了过去,这会儿陡然被叫醒,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你上前来”符若兮将信筒又装入布袋子之中,抬眼看着进帐跪于案几对面的死士,道,“此信,务必尽快送回大都,亲交于你主子手中,即刻出发要快” 那人双瞳充血,面容憔悴,却还是恭敬接过符若兮递来的布袋子:“是” 符若兮倒不是不能用自己的人,可是自己的人稍有调动便会惊动安平大营的人不说,他的人送信也无法毫无阻碍的送到皇后面前,只能先送到符家。 可此事绝不能让符家知道的,否则以他母亲的聪慧,定会猜出皇后要做甚,甚至会觉得皇后要利用他当年对皇后的愧疚,逼他谋反而在大长公主面前举发皇后。 所以那怕知道皇后派来的人已经疲惫至极,符若兮还是只能用皇后的人。 目送皇后的人离开,符若兮稍稍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准备出营迎接太子殿下。 符若兮胳膊夹着盔帽,从大帐之中出来高声道:“鸣鼓点兵” 在已经能看到安平大营之时,太子突然哑着嗓子出声唤白卿言:“镇国公主” 白卿言疾驰速度缓缓降了下来,与太子并肩而骑:“殿下有事吩咐” 放缓速度,太子侧头对白卿言道:“月前,符将军还在大都城之时,孤入宫向父皇请安,曾远远看到皇后身边贴身宫婢送符将军出宫,孤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大都城恐要生乱,符若兮我们不得不防啊” 太子没有对白卿言将话说完,太子随后还调走了当日出入皇宫的记录,对比之后发现,符若兮见过皇帝之后,还在宫中逗留了半个时辰。 太子倒没有揣测皇后会同符若兮有什么,他猜测皇后是否让其贴身女婢引诱符若兮,毕竟符若兮手握安平大营。 以前,此事太子放在心上留意便是,可如今皇帝昏迷,他这个太子又不在大都城内,大都城很可能随时生变,太子便不得不防了。 “镇国公主”被颠马颠的七荤八素的方老扶了扶盔帽,咬着牙从太子背后绕行至白卿言身旁,压低了声音对白卿言道,“此事,之前太子与老朽都觉,符若兮远在安平大营,多加防备就是了可如今大都形势有变,万一要是符若兮真的同皇后的婢女有所牵扯,说不准会被皇后牵制,老朽的意思是一会儿还请镇国公主找机会杀了符若兮,由太子殿下亲自掌兵” 这件事太子只告诉了方老一人,连秦尚志和任世杰都不知道,若非太子越靠近安平大营心越不安,此事太子也不想告诉白卿言。 白卿言握着缰绳的手收紧,远远看到从安平大营骑马而出的那一行人,抬手高呼:“停” 两千登州轻骑令行禁止,动静如出一辙。 惊得太子和方老连忙勒马。 白卿言勒马立定,冷清的 视线朝方老看去,看得方老脊背陡升凉意。 方老也看到远处出营的骑兵,颇为紧张,高声道:“快保护殿下” “方老不必惊慌”白卿言目视前方,声音平静镇定,“安平大营出来的最多不过两百人,想来是来相迎的” 说完,白卿言转头看向太子,拽着缰绳抱拳低声道:“殿下,符若兮掌安平大营,又数次立功,冒然杀之恐会让军心生乱,我已让卢平带人前往都城与安平大营必经之路拦截,若无人送信那便先让符若兮同我等一同回大都城,路上再想办法” “若有人来给安平大营送信,或是安平大营往外送信呢”方老急急追问。 “若有人送信卢平必会拦下,届时太子夺了符若兮的兵权,押解符若兮一同回都,等平安到大都城之后,太子再调出符若兮入宫记录,与皇后婢女对峙,依法处置就是了,可此时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杀符若兮乱军心。”白卿言调转马头朝着太子和方老靠近了些许,“殿下,凡事讲求公道二字,方能服众,尤其是如今,殿下更要收揽安平大营众将士的心才是。” “镇国公主是怕杀了符若兮引起哗变”方老问。 ------题外话------ 第一更月底啦继续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章:先行后奏 “到不至于此,只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白卿言视线又看向太子,“如今,如何保太子平安回都,才是头等大事殿下若不放心倒是可以先命符若兮亲自领安平大营一半兵力,及其麾下诸将随太子殿下一同回都,将安平大营交于登州刺史董清岳手中辖制。” 白卿言想到卢平,接着道:“正好卢平带了三千登州军来,可暂留安平大营等待舅舅前来接管,军中自来按规矩行事,一两日无帅也出不了乱子,且有舅舅董清岳接手登州军和安平大营,若是戎狄真的卷土重来,我晋国边界无忧” 白卿言有句话不能直说,那便是永远不要小看军人血性,和同袍浴血之情。 否则,白家人为何能在白家军之中一呼百应为何白家军会舍命护白家诸位将军公子 符若兮掌控安平大营多年,能坐稳主帅的位置,除了能征善战之外,与众将士同吃同宿,真正的做到了拿将士当做自家人看待,此时要了符若兮的命,军中总会有人愿意替符若兮复仇的,太子平安到都城这一路必定极为艰难。 何苦凭白为回都之路徒曾麻烦。 太子点头:“镇国公主所言甚是。” 说完,太子解下腰间佩剑递给白卿言:“这是孤的佩剑,在回大都城的路上,一应事宜孤全部交由镇国公主,镇国公主可先行后奏。” 方老看向太子,又看向白卿言,紧紧攥着缰绳眉头紧皱。 白卿言接过宝剑:“言,定平安将殿下护送回都。” 很快符若兮带头的两百多安平大营将士快马飞骑而来,马还未完全停住,符若兮一众人等已然翻身下马,抱拳单膝跪地朝太子行礼:“末将符若兮,见过太子殿下,镇国公主” 太子朝白卿言看了眼,见白卿言对他颔首,太子忍着长途奔袭的身体不适,强撑着不让自己双腿打颤,下马亲自将符若兮扶起来:“符将军,父皇坠马昏迷,孤恐大都生乱,特来安平大营,请符将军带兵护孤回都。” 白卿言跟随太子下马,就立在太子身旁,镇定望着符若兮。 “安平大营向来无天子令,不得擅出但太子昏迷,太子身为储君,当代行太子令,符若兮谨遵殿下吩咐”符若兮为表忠心道,“末将出营之前已经命人鸣鼓点兵,即刻便可随殿下出发” 白卿言闻言抬眸看向符若兮,漆黑的眼仁里是一片冷寂,出营之前已经命人鸣鼓点兵 符若兮已经收到大都方向的消息,皇帝昏迷不可能送消息,而皇帝临危将大都城托付给谭帝师和祖母大长公主,这二人都不可能将皇帝重伤昏迷的消息外传,必定会将消息守至太子回都主持大局。 符家在大都城早已经被边缘化,绝无可能在此时送如此重要的消息给符若兮,也没有这个必要送消息给符若兮 那符若兮的消息来源,除了皇后白卿言想不到第二人。 若是如此,白卿言怕不能让符若兮和他们体体面面的回大都城了。 “好”太子点头用力握了握符若兮的手,“回都一应事宜,孤全权交于符将军与镇国公主,孤骑了一夜马,已然疲累至极,需要稍作修整,孤已曾镇国公主孤随身宝剑,许镇国公主先行后奏之权,镇国公主所言便是孤所令。” 太子并非不知道白卿言也是骑了一夜马,可太子信不过符若兮,眼下太子最信的便是白卿言,只有白卿言跟着符若兮,他才能放心。 白卿言抱拳称是。 符若兮看了眼白卿言,唇瓣嗫喏,本意是想让白卿言也去歇息一会儿,又怕太子多想,也跟着应声称是。 倒是符若兮的副将悄悄上前,立在符若兮身后,见太子被扶上马,低声道:“太子殿下说,镇国公主所言便是殿下所令,这是何意” 符若兮没有吭声,见翻身上马的白卿言正居高临下望着他,他眉头一紧闪避白卿言的目光,也忙跟着上马,护着太子一同前往安平大营。 曾有传言说白卿言已经投入太子门下,符若兮将信将疑,毕竟他曾与白卿言北疆同战,深知白卿言此人智谋堪称无双,风骨傲岸,这样的人物不应当卷入党争之中。 可如今,太子居然说白卿言所言便是太子所令,太子若不是全然相信白卿言,又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白卿言跟在太子身旁,侧头吩咐从登州带来的登州军,一会儿一同入军营,务必寸步不离护在太子身边。 符若兮迎了太子回营,请太子前往帅帐先行休息,等安平大营内点兵将士集合完毕,再同白卿言前往点将台。 太子点了点头,朝白卿言看了眼之后又道:“只不过,安平大营不能尽数跟随孤回大都城,当留半数以防 戎狄这样安平大营交由登州刺史董清岳暂时接手,直到孤平安回都,符将军返回安平大营” 符若兮怔愣片刻,朝着太子抱拳:“可如今董大人远在登州,最快也需要一日才能到太子殿下如今应当尽快回都城,以防大都生变,难不成要让太子殿下在安平大营再耽搁一日” “安平大营如此多将士,何须劳烦董大人”符若兮麾下的将士也抱拳道,“末将位卑职低,虽说不如董大人位高权重,可在安平大营跟随符将军多年,符将军带兵前往北疆之时,便是末将看管安平大营,也不曾出乱子,此次末将有信心能胜任” 兵权乃是为将者的命根子,谁愿意让旁人将命根子攥在手心里这原也在白卿言的意料之中。 可此次,白卿言既然来了,便决不能白来一趟。 白卿言攥着太子赐的佩剑剑柄,手指不动声色摩挲着,说白了今日她就是来夺安平大营兵权的。 原本白卿言还想留符若兮一命,毕竟曾经同袍浴血过。 可符若兮欲攥着兵权不撒手,且恐已与皇后联手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能冲到前三爆更呀 第五百八十一章:杀无赦 白卿言朝符若兮望去,即便是暂时不杀符若兮,也决不能让他掌兵回都。 见太子沉默不语看向白卿言,符若兮便知道这主意是白卿言出的。 符若兮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后道:“殿下,安平大营之中,也并非没有能领兵之人,何必多次一举让董大人过来登州刚刚遭难,董大人怕是也事务繁重脱不开身,不能两头都照应好,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末将即便不在安平大营,其他将领也必能守好安平大营。” 符若兮话音刚落,就听营外有兵来报:“报,营外有一自称是白家护卫军名唤卢平之人,称有要事来禀。” 卢平符若兮怎么会不知,别说上一次驰援北疆与大梁一战之时,卢平也与他们同战过,就是此前,符若兮也听说过白家军卢平的名字,只不过后来卢平受了重伤,被白岐山安排回了白家,守护白家女眷安危。 符若兮心如擂鼓,面上不显,还是道:“快请” 白卿言拇指抵住剑柄,看起来卢平是拿下送信之人了。 身着铠甲的卢平,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架着刚刚截获的送信之人,符若兮脸顿时白了,见那人已经气绝,符若兮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卢平手握佩剑剑柄,步伐铿锵,单膝跪地行礼后,拿出从送信人身上搜出的装有信筒的布带,恭敬举过头顶:“卢平奉镇国公主之命,在安平大营与大都要道之上设伏,截获此人从此人身上搜出此物” “那人,不是刚才来营中给符将军送信的人吗”符若兮麾下有耿直莽撞的部下,按住剑柄欲朝卢平拔剑,愤怒道,“你这是何意” 符若兮一把按住自己部下拔剑的手,紧咬着后槽牙,顿时心乱如麻。 若此时他扣杀太子,名不正言不顺,会成乱臣贼子不说,安平大营之中不一定人人都会跟随他 可若是不扣杀太子,他今日必需为那封信找到一个万全的说法。 太子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往方老的方向靠了靠。 符若兮此时往大都城送信,表明了什么 表明符若兮有可能已经同大都城内某个意图夺嫡的皇子,甚至是皇后,勾结在了一起。 白卿言接过卢平递来的布袋,打开后里面是封好的信筒,她将信筒打开,抽出里面的纸张,上面写着待机而动,四个字。 白卿言捏着纸张,看向符若兮,方老先忍不住上前,一把夺过纸张,道:“符将军,刚才您麾下这位将军称那人是刚才来安平大营送信之人,此时您又是要让此人给谁送信,让谁待机而动说啊” 符若兮抿唇不语。 “将军”符若兮麾下将士不可思议看向符若兮,似是不信,道,“这定然是诬陷将军您说话啊” “难不成,符将军是想要否认吗符将军敢不敢让老夫比对笔迹”方老手指摩挲了一下信纸,朝符若兮逼近一步,“这纸张怕也是安平大营传军报所用的吧还有这墨如今天子昏迷,太子人在便将还未归都,符将军今日要是不能给个说法,只能以谋逆罪论处了” 方老气急败坏向符若兮讨要说法,一句接着一句催得符若兮心烦意乱,额间冒出细汗。 如今生息一线,已经逼到了符若兮的面前,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符若兮紧紧咬着牙不吭声,握着剑柄的手收紧,电光火石的一瞬便做出决定,煞气逼人的寒芒出鞘,白卿言眸色一沉,一把拽住方老衣领,将人往后一甩,利剑出鞘 “将军将军你在干什么”符若兮副将惊呼,未动兵刃符若兮还有得一辩,可若在太子面前动了兵器,符若兮就百口莫辩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如惊雷,安平大营众将士被震得目瞪口呆,纷纷按住腰间佩剑,却不知应当是拔剑阻符若兮,还是拔剑相向太子一行人。 符若兮的利刃擦过方老头上玉官,温润的白玉迸裂,他睁大了眼看着刀剑从他眼前堪堪滑过,半参银丝的头发顿时散乱,额头冒出血珠子来。 已到间不容发之地,符若兮见未能杀方老,直直朝太子方向扑去,意图斩杀太子,只要太子一死,他大可以太子犯上作乱,皇帝密信斩杀为由,控制安平大营,他自问在安平大营领兵多年,能制得住安平大营众将士。 太子睁大了连连后退倒地,寒光扑向太子那一瞬,刀剑碰撞的声音骤然响起。 白卿言冷静幽沉的目光一沉,手中宝剑寒芒森森,稳稳挡住符若兮离太子露头只有一寸的利刃,护在太子面前,反手抽出左侧符若兮麾下将士腰间佩剑,众人只看到一道寒光残影扫过符若兮握着剑柄的手臂 所有人都来不及看清发生何事,便在符若兮的惨叫声中 ,看到漫天血雾喷溅。 白卿言漆黑如墨的深眸,带着冷森的清冽寒光,镇定自若双手挽剑而立,如有风雷之势,护于太子身前,身姿飒飒,整个人蒙在一层猩红的薄雾之中,语音激昂凌厉:“符若兮意图谋逆,行刺太子即刻拿下,谁敢阻拦,同罪论处,杀无赦” 卢平率先反应过来,先发制人。 在卢平利刃出鞘同时,符若兮麾下将领纷纷拔剑,眼看着卢平的刀架在因为失臂痛呼的符若兮颈脖上,符若兮麾下将领长剑纷纷指向卢平。 “符若兮行刺太子,罪同谋逆怎么你们也要追随符若兮谋反不成” 白卿言话音一落,她从登州带来的两千登州军,顿时将帅帐处围得水泄不通。 白卿言眸色沉静,沉静的让人让人深觉冷寂无边,胆战心惊。 符若兮的副将惊慌无措,看了眼白卿言又看了眼已经被扶着站起身的太子,丢下手中利刃,单膝跪在符若兮身边,高声喊道:“将军将军你说句话啊” 见符若兮副将已经丢下手中长剑,安平大营众将士纷纷丢下手中兵器,跪地请符若兮快快辩白。 ------题外话------ 第三更月底求月票呀前三的话,下月就爆更呀 第五百八十二章:不得有误 “太子殿下,镇国公主此事肯定有内情,还请太子殿下和公主先让军医为符将军止血,容后再审”符若兮的副将双膝跪地,急急道。 “求太子殿下先救人啊”符若兮麾下战将一手按住符若兮冒血的肩膀,重重朝着太子和白卿言的方向叩首。 太子已经被符若兮突如其来的急攻杀招吓傻了,顾不上仪态,面色苍白全身发抖,腿软站不住。 披头散发额头带血的方老爬了起来高声喊道:“符若兮行刺太子,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镇国公主还在犹豫什么应当速速杀了这个符若兮” 听到方老这般声嘶力竭喊着,符若兮副将惊得睁大眼了:“求太子殿下和镇国公主给我们将军一个辩白的机会啊我等追随符将军多年,不相信符将军回谋逆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将军你快说话啊” 符若兮痛得几乎要晕过去,死死咬着牙,却因卢平架在他颈脖上的剑一动不敢动。 部下都求着符若兮辩白,可他还能怎么辩白他对太子挥剑还能怎么解释 此刻若再说皇帝密旨传信杀太子,已经不足为信,万一太子手中有皇帝招太子回都的圣旨,他更是无从辩白,安平大营众将士在有太子这个选择的情况下,还会跟随他吗 迟疑和犹豫,还有胆怯,让符若兮张不开嘴。 “求太子殿下和镇国公主先请军医为符将军止血,容后再审啊” “求太子殿下先救人啊” 白卿言寒刃入鞘,将符若兮麾下将士的剑丢下,侧头吩咐道:“去唤军医过来” “多谢镇国公主多谢太子殿下”符若兮的副将忙朝白卿言和太子的方向叩首。 “镇国公主”方老厉声上前,“符若兮行刺太子,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证据确凿此时不杀等待何时难不成要等着符若兮再来杀殿下一次你才满意吗” 白卿言转身朝着太子的方向长揖一礼:“殿下,符若兮虽行刺殿下,可事情还未查证清楚,且送信之人已死,不知符将军是否遭人胁迫,或另有苦衷即便符若兮真罪不容赦,也当带回大都待三司会审之后再行定罪谋逆事关重大,且符家老幼皆在大都城,白卿言不信符将军会无故做此行径符将军已断一臂,断不会再有刺杀殿下之能白卿言曾与符将军北疆同肩并战,愿亲自押送符将军回大都城受审,绝不给符将军再刺杀殿下的机会” 面色因为疼痛涨红的符若兮,被白卿言“符家老幼皆在大都城”这句话震得全身麻痛顿时消散不见,他周身被自己的血腥味包裹,顿时心中透凉只余恐惧,他一事冲动只顾皇后,却忘了符家老幼的安危。 太子紧紧握住扶他之人的手臂,想起刚才白卿言说不能此时杀符若兮,强撑着挺直脊梁,点头:“镇国公主所言有理” “殿下”方老还欲据理力争,却见太子抬手制止方老再言。 “符若兮今日虽然刺杀孤,但往日替我大晋守边陲也有功,此功足以给符将军一个回大都辩白的机会”太子看向符若兮,“符将军孝子之名大都城无人不知,孤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相信符将军会弃母亲和兄弟妻儿的性命不顾来刺杀孤孤也想知道,符将军这样为晋国忠守边陲的大将,为何要刺杀于孤。” 太子说完,对扶住他的亲卫道:“扶孤进去歇息,余事便交于镇国公主处置,方老你随孤进来” 白卿言朝太子颔首行礼。 太子进了大帐之后,军医便来了,军医见符若兮断臂,吓了一跳,战战兢兢跪在符若兮身旁替符若兮止血。 符若兮副将抱着符若兮的头,其麾下将军都跪在符若兮身旁,神色紧张劝符若兮有什么苦衷一定照说。 白卿言亦是立在一旁,还是那副淡漠浅淡的模样,垂眸凝视被她斩断手臂的符若兮。 “多谢镇国公主手下留情”符若兮的副将抬头哽咽朝白卿言道谢。 白卿言的剑极快,那残影一闪便断了符若兮的手臂。 在场的人都清楚刚才白卿言已经拦住了符若兮劈向太子的剑。 她那一剑分明可取符若兮头颅,可她并未要符若兮的命,反倒还在太子面前为符若兮求情,这让符若兮麾下众将领,对白卿言感激万分。 “曾经,祖父被信王污蔑刚愎用军,意图栽赃白家通敌叛国,险些连累我白家满门,同为将门出身不论符将军是被人胁迫还是另有打算,我都不想看到符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符将军你的命不是你一人性命,还关乎符家满门,符将军还需三思” 白卿言说完,望着卢平道:“即刻派人前往登州,通知登州刺史董清岳即刻前来接管安平大营,不得有误登州刺史 来前,安平大营一切事宜由你调度。” 卢平应声称是。 经刚才一事,安平大营符若兮麾下将领已经无人再敢争。 “诸位都是符将军麾下猛将,此次便护送太子一同回都,也是此次之事的人证”白卿言视线落在符若兮的身上,“送军医和符将军单独疗伤,守好了,军医需要什么东西送进去就是了不许任何人探望或交谈” “镇国公主” 符若兮麾下将士还想要说什么,却听白卿言道:“你们若真为符将军好,便不要再见,以免太子以为符将军与你等串供密谋,反倒对符将军不利。” 那军医也是跟随符若兮多年的老人,应声道:“诸位将军放心,老朽一定照顾好符将军” “拜托您了”符若兮的副将对军医行礼。 “把人抬入军医帐中,不得怠慢,凡有所需,不许延误。”白卿言吩咐道。 符若兮麾下将士看着痛呼的符若兮被抬走,又见登州军将帅帐周围围的水泄不通,纷纷看向白卿言的方向。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的更新来鸟还是老规矩啊月票前三爆更啊加油啊小祖宗们 第五百八十三章:筚路蓝缕 符若兮满身是血的副将对白卿言抱拳:“镇国公主,还请镇国公主向太子殿下求情,我们将军他他定然是受人胁迫的” “对那个送信之人”符若兮麾下那耿直将领指着那送信之人的尸体,“定然是有人派来,胁迫我们将军的” 白卿言颔首:“符将军戍守边陲多年一直忠心不二,若真是被人胁迫,逼于无奈,我必会亲自向太子和陛下求情,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送太子回大都,只要能将太子平安送回大都城诸位便都有功,届时论功行赏,诸位可为符将军求情” 白卿言这么一说,符若兮麾下几位将军纷纷点头,抱拳称是。 符若兮副将曾与符若兮一同奔赴北疆,与白卿言同战,对这位朱颜傲骨的镇国公主打从心底里敬佩。 更何况镇国公主乃是白家后人,且南疆北疆大胜皆是镇国公主功劳,这让安平大营众将士本身就对白卿言多一层敬意。 安平大营点兵半数,出发之前,白卿言将留于安平大营的卢平唤至一旁,低声叮咛:“此次,因符若兮当众刺杀太子一事,安平大营多数身居要职的将领都会被太子带走,你告诉舅舅让他务必掌控安平大营剩余这半数兵力。” 卢平颔首:“大姑娘放心” 夜间刚下过一场细雨,将青砖碧瓦洗得发亮。 天刚蒙蒙亮,就连平时最早起的商户还未起,城内挂着黄宅牌匾,黑漆金钉的富贵人家正门灯笼还未熄灭。 长街十数马蹄声疾驰而来,在黄宅门前勒马停住。 早在黄宅门房候着的张岩听到动静,将府门打开 只见一身月白直裰披着件黑色披风的萧容衍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握着乌金马鞭,一跃下马,满身的风尘仆仆。 张岩忙迎上前去,刚靠近萧容衍便嗅到了张岩身上的苦药味。 萧容衍将手中乌金马鞭丢给张岩,疾步跨上台阶,往黄府疾行,问道:“谢荀怎么样了” “明诚公主遗体刚一送走,谢将军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张岩语音里全都是担忧,“谢将军倒也不是不吃药,就是吃下去了也吐出来。” 萧容衍咬了咬后槽牙,轮廓鲜明的五官绷着,道:“吐了继续煎药,继续喂直到他能喝进去一碗药为止,带我去见他” 张岩应声,在前疾步带路,穿过垣墙粉壁,丹楹长廊,跨进了较为偏僻金桂满园的雅致院落内。 金桂盛开,馥郁芬芳,随夜雨落满了青石地面,还未来得及拾掇。 张岩上前推开隔扇,便侧身退至一旁。 雕花隔扇陡然打开,带着寒气的湿风入屋,烛火一暗复又明亮起来。 萧容衍撩开衣裳下摆跨入屋内,看到削瘦苍白的谢荀僵硬转过头来。 见来者是萧容衍,谢荀喉头翻滚,掀开锦被扶着床沿下榻,单膝跪地行礼,唇瓣嗫喏却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难过,迟迟没有唤出声来。 张岩十分有眼色将房门关上,立在廊庑之下守着。 萧容衍幽邃的目光注视着只着中衣的谢荀,扯开披风系带,随手将披风搭在一旁,在黑漆八仙桌旁望着谢荀坐下,眉目间是凝重内敛的肃杀之气:“明诚不在了,你便垮了” 谢荀低着头,身侧拳头紧紧攥着,眼眶一红,呼吸也跟着粗重急促了起来,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摇曳烛火映着萧容衍棱角鲜明的侧颜,他从袖中拿出明诚留给谢荀的荷包,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绣花:“明诚与你青梅竹马,有山盟海誓,情深义重,你可难过可伤怀,但不可倒下” 萧容衍将荷包搁在八仙桌上:“明诚也好你谢荀也罢,我曾以为你们都是我大燕热血儿女谢荀你告诉我我错看你了吗” “明诚为何而死,你不知她生也好,死也罢,都无愧母国你谢荀又可敢称无愧大燕”萧容衍语声掷地铿锵,遒劲有力,“彼时,大燕国弱民穷,内乱频频,外患交迫,你含泪跪于皇兄面前,称皇兄若敢信你,给你兵马粮钱,三年之内你必给大燕打造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铁甲精锐大燕那时几乎陷于灭国之危中,皇兄变卖先祖遗留的珍宝,下令皇家每日一人一餐,节约粮食钱财为新兵筹措粮钱,购买战马c刀戟c重盾大燕举国上至皇兄下至官员庶民,纷纷捐献家产寄希望于新兵身上,指望着新兵能振兴强国哪怕是雪灾饥荒都没有短你谢荀一粒粮粟,如今我大燕可震慑北戎的悍将只你谢荀一人,你撂挑子,躲在这里自怨自艾” 谢荀佝偻着削瘦的身子,闭眼已是泪流满面。 大燕这一路走的多难,谢荀不是不知道,那年他年幼可有一颗报国之心,生怕陛下不 敢信他,是九王爷力排众议,带他跪于燕帝面前。 这些年,他能专心训练新兵,是因为燕帝和九王爷,竭力为他撑起了粮钱,让他无后顾之忧专心练兵。 “大燕交到我们这一辈人手中时,是个烂摊子,大燕皇室与忠臣戮力同心,筚路蓝缕十数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稍有差池今日大燕的局面便付之一炬,大燕至今如履薄冰”萧容衍扶着八仙桌站起身来,长长呼出一口气,“谢荀啊明诚之所以弃你,前去和亲,是因为我们大燕还不够强大你若真的心疼明诚,就站起来,拿着你的剑,回北戎去牢牢将北戎把控于掌心之中,让北戎人再不敢提什么和亲之语” 谢荀面唇发白,抬头来朝萧容衍望去,看着萧容衍冷硬的侧颜轮廓,哽咽唤了一声:“王爷” 萧容衍手指点了点八仙桌上,明诚公主留给谢荀的荷包,锋芒毕露的幽沉瞳仁看着谢荀,凌厉而深沉:“待我大燕王霸一方,或一统天下之时便再无需我大燕女子和亲的方式,来换母国安宁” ------题外话------ 第二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月底了冲压小祖宗们为了你们的爆更 第五百八十四章:兵强则国强 谢荀望着萧容衍的眸子胀痛,眼泪悬在眼角,不敢眨眼。 看着谢荀愧疚的模样,萧容衍声音反倒平静了下来,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这才是你谢荀身为男人,身为军人,应当做的” 说完,萧容衍拉开隔扇,头也不回朝黄宅外大步走去。 谢荀跪于床榻之下,听到张岩追着萧容衍离去的脚步声,眼角泪水绷不住,滑进嘴里,苦涩难当。 不过多时,细雨悄无声息而至,雨声越来越大,廊檐多了一道雨帘。 谢荀双腿已麻,耳边尽是雨打金桂叶的声音,他转头看向未关的窗棂之外阴云重叠的低沉天空,虚弱无力扶着床榻边缘站起身来,视线不经意落在刚才萧容衍坐过的八仙桌上。 想起萧容衍临走前,手指敲击八仙桌边缘的动作,他艰难迈腿走至八仙桌边 当明诚公主亲手绣的荷包出现在眼前,谢荀顿时泪流满面,险些站不住摔倒。 他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那荷包,复又用力攥在手中,死死咬着牙,双眸充血通红,耳边全都是萧容衍临走前的那番话。 他谢荀得站起来,他要带着大燕铁骑横扫列国,他要大燕成为列国畏惧的强国,成为能一统天下霸主,强大到再也无需大燕女子远赴异国他乡和亲 乱世,兵强则国强,国强则民不惧邻邦强敌。 他谢荀,要成为大燕真正的战神,要让大燕百姓相信,他谢荀有能力率兵护大燕一国周全,要让大燕再无女子为国远嫁和亲之事发生。 宣嘉十六年九月二十四,安平大营两万将士护送太子启程回都,与遭遇两次刺杀的太子车驾,于九月二十七怀璧城汇合,直奔大都。 宣嘉十六年九月二十九,太子于华阳城受阻,华阳城守将称接到上令,只许太子车驾通过,安平大营诸将士不得圣命擅自出安平大营,若不速速返回,以叛国罪论处。 镇国公主高举皇帝招太子回都密诏,称华阳守将若敢拦截,以谋逆罪论处,九族皆诛,华阳守将见圣旨,打开城门放行。 皇后接到消息,于宫内坐立不安。 梁王一向以软弱无能示人,挂名理政,可如今朝政有谭老帝师和吕相把持,皇后插不进去手,宫内大长公主以皇后有孕皇帝疼惜皇后辛苦为由接管后宫之事。 如今皇后就算是去看望昏迷的皇帝,大公主都在一旁杵着,皇帝寝宫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就不给皇后在太子回大都城之前,有所动作的机会。 这一路白卿言将符若兮的消息藏的严严实实,皇后不知符若兮到底是为她而来,还是为太子而归,成日战战兢兢,胎像不稳,又将信王唤回宫中相陪。 信王入宫,屏退左右,跪坐于帷幔之下,低声同高座凤位上的皇后道:“母后,符若兮恐怕是靠不住,父皇若真的见过符若兮出入皇宫时辰的册子,一旦醒来母后便是万劫不复” 皇后背靠隐囊,细长如葱白的手紧紧握住膝上如意,眸色沉沉:“我信中已经说的明白,符若兮不傻,他难道就不会想到他出入皇宫的时辰登记在册他若不帮我们母子,一旦出事我必然会将他扯出来” 信王垂眸静思,起身拎着衣摆疾步走至皇后身旁跪下,压低了声音道:“虽说如今大长公主制住宫内,谭老帝师协助梁王主理朝政,可梁王是我们的人若是母后能给舅舅去信一封” “母后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想让母后联系你舅舅把控禁军,等太子回大都城进宫之时,半道截杀对否”皇后凤目朝着信王看去,眸色沉沉,“以为母后没有想过吗但大长公主早有防备,将你舅舅明升暗降,禁军怕不会听你舅舅的了再者梁王也是你父亲的儿子,他也有夺嫡的资格。” 信王一怔:“可梁王当初是为了儿臣,才仿了白威霆那个老东西的笔迹,想要” “你真当梁王是个懦弱无能,唯你命是从的天真”皇后厉声训斥了信王一句,腹部抽痛,她皱眉捂着腹部,咬了咬牙道,“都是母后早些年将你保护的太好,让你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那梁王并非如表现的那般软弱可欺,相反的你这个弟弟,极能忍耐,但凡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人,都是厉害角色,决不能轻视。” 信王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皇后瞪着信王,强压下自己的怒火,道:“你记住,离梁王远一些他说的话,莫要相信一切交给母后,你的皇位母后不会让任何人夺走眼下还不是我们同太子鱼死网破让梁王得利的时候,你要沉得住气只有沉得住气的人,才能赢” “儿子记住了”信王全然信任皇后点了点头。 皇后抬手摸了摸信王的脑袋,声 音也柔和了下来:“你府上知道你派人刺杀太子的那几个人不要留了,以免太子回来后追究,查出什么来” 信王垂眸不语,心里十分不屑,齐王不过是一个庶子若非他被贬为庶民,太子之位哪里能轮得到他。 皇后听说太子两次遇刺,信王只派出去一批死士,那么另外一批若是皇后没有猜错,定然是梁王派出去的。 毕竟,梁王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了,他的背后多了手握兵权的南都闲王,皇后不得不防。 宣嘉十六年十月初二,安平大营两万将士护送太子抵达大都城外,梁王c谭老帝师与大长公主率百官于城外恭迎太子回朝。 担惊受怕了一路的太子终于看到曙光,那颗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放下去松了一口气,反倒是发起了高热。 梁王与大长公主和谭老帝师三人,站在百官最前方,眼看着高举太子旌旗的护卫军越来越近,梁王也看清楚了骑白马在前领路的白卿言。 甲胄银光,寒芒逼人。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冲鸭 第五百八十五章:闻风丧胆 白卿言踏晨光而来,锋芒内敛,周身被金光笼罩,仿若一身气贯长虹的凛然正气。 谭老帝师望着戎装甲胄的白卿言,仿佛看到了曾经得胜归来,一身铠甲威武显赫的白威霆。 百年将门镇国公府,历代镇国公都是晋国真正的镇国柱石,国之脊梁。 至白威霆承袭镇国公之位,晋国哪里有战事,哪里便有镇国公府诸位将军和白家军南疆北疆,边陲之东,疆界之西,哪里没有白家军的尸骨,哪里又没有白家儿郎的英魂。 白家忠义之名,列国皆知。 白家善战之勇,列国惧怕。 仿佛只要有镇国公府在,这世上便绝无能战胜晋国之国。 谭老帝师的眸子有些湿润,镇国公府从不出废物,此言不假,白卿言这女娃娃曾经手刃敌国悍将头颅已让谭老帝师刮目相看,在白家逢难之时,这女娃娃更是胆大包天,用命逼着皇帝还白家公道。 那时,谭老帝师以为,为白家讨公道已是这女娃娃身为女子,能做到的最好。 不料,南疆之战这女娃子硬是打退了西凉悍将云破行,如一声惊雷,在此让白家威名,震动列国。 这个曾受重伤,武功全废的女娃子,不但没有辱没镇国公府门楣,反倒一肩扛起镇国二字,不坠镇国公府门楣。 有人说,这女娃娃是撞了大运,遇见西凉云京之乱,捡了个胜仗,否则南疆之战西凉悍将云破行怎会败的那般惨烈,白卿言自称杀神也不过是想挽救大都白家的颓势,自欺欺人罢了。 可后来,北疆大梁欲夺玉山关,大梁名将荀天章打得晋军连连败退,越过春暮山一路长驱直入,晋国大将张端睿战死,又是这女娃娃昼夜不歇奔赴龙阳城,一战打得大梁夹尾而逃,水淹龙阳城,杀得大梁闻风丧胆。 此战之后,大都谁人还敢再说,白卿言南疆之胜是运气哪一国又敢再来挑衅晋国 白家柔弱女子再次扛起镇国二字,正履行她在镇国公府匾额之下所言的那般不灭犯晋民之贼寇,誓死不还生为民,死殉国护大晋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生死无悔 谭老帝师想到此处,竟已眼眶湿红 白威霆曾对他言,他这孙女儿是一把宝剑,剑锋若磨砺而出,所向披靡,他只是不舍罢了。 若是镇国王白威霆还在,看到自己的长孙女剑锋终于磨砺而出,且如此出色,该多高兴,又该多心疼。 同时疼爱孙女之人,谭老帝师怎会不懂。 谭老帝师幽幽呼出一口气,若是白岐山和白家诸位将军还在,大晋如今该是怎样一番景象啊 眼看即将到大都城门前,白卿言抬手,骑兵令行禁止,鸦雀无声。 梁王带着笑颜,一副喜悦的模样向前迎了两步,眺望远处。 他想起那日在柳若芙外祖父礼部尚书王老大人家偏门,白卿言对他步步紧逼时的模样,身侧的手悄悄收紧。 从镇国王白威霆离世至今,白卿言从白家后院走至人前来,梁王总算信了杜知微曾言白卿言乃是天生将才之言。 他不知道为何,当初白卿言明明对他已有松动,为何会对自己态度转而改变,且这改变并非是因为他让春妍将白威霆通敌叛国书信放入白威霆书房之中,而是在这之前白卿言就已对他有所防备。 梁王迷眼看着在朝阳之中招展的太子旌旗,太子真是命大一路有白卿言和安平大营众将士相护。 如今,已经与白卿言撕破脸,她转而投入太子门下,想要白卿言效命于他怕是无望,既然无法让白卿言效命,那白卿言就不能留了。 梁王负在背后的手悄然收紧,发出极为轻微的响声。 只是,杀白卿言决计不能用闲王的人,否则一旦留下痕迹难免不会被人怀疑到他的头上,之时不知道大燕九王爷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白卿言让安平大营众将士在原地等候,带着从安平大营一路追赶上他们的卢平,护在太子车驾旁,随太子府亲卫先行来到城门前下马。 面色苍白的太子被全渔扶了下来,因为高烧的缘故,全身虚软无力,强撑着与白卿言一同上前。 “皇兄”梁王忙恭敬朝太子一拜,似是既高兴,“皇兄你终于回来了” “恭迎太子殿下平安归来”谭老帝师率百官跪拜。 “谭老帝师”太子忙快步上前,扶住谭老帝师,“老帝师不可拜” 扶住谭老帝师,太子又后退一步,朝大长公主和谭老帝师长揖行晚辈礼:“孤不在大都,辛苦大长公主和老帝师了” 大长公主身着盛装,手握乌黑油 亮镶金嵌玉的虎头杖,挺直脊梁,看到一身银甲英姿飒飒的白卿言,湿红的眼底有了笑意,眼角皱纹愈深。 白卿言分别朝大长公主和谭老帝师行礼:“祖母老帝师” 跟在白卿言身后的春桃也忙朝大长公主行礼。 谭老帝师看着太子恭敬谦卑的模样,忍不住点头,又看向白卿言:“这一路,辛苦镇国公主了” “此乃本分,理所应当,不敢当老帝师辛苦二字。”白卿言姿态不见倨傲骄矜,从容又恭敬,让谭老帝师越发心生好感。 “不知父皇如何了”太子询问大长公主。 “殿下放心,太医说陛下伤到了头府,所幸救得及时,这几日已经转好,估摸着最近一两天陛下就该醒了”大长公主道。 太子一听皇帝这几日要醒,没敢回府,直奔皇宫去皇帝寝宫里守着,要做个孝子。 临行前,太子命吕晋将符若兮收押,安平大营两万将士在大都城外扎营,将领随白卿言入城安顿。 白卿言安抚好符若兮麾下将领,告诉他们吕晋向来公正,让他们放心,便随大长公主先回白家。 符若兮被扣押,其麾下将领虽说信得过白卿言,可一入城,还是一窝蜂去了符家,打算请符家老太君拿个主意。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月票前三下月爆更哦眼看着就要到目标啦 第五百八十六章:有福气 白卿言与大长公主同乘一车,回白府。 微微摇晃的车驾之上,大长公主见白卿言又瘦了,详细检查了确定白卿言身上无伤之后,这才同白卿言说起白锦绣早产生下一子的事情。 大长公主眉目间全都是喜意,对那孩子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滔滔不绝了起来:“孩子乳名叫望哥儿,虽说是不足月生下的,可锦绣养的好,生下来倒也白嫩可爱,最开始几日不怎么喝奶,那么小小一丁点儿可愁坏了人,但出了月子那小东西的胃口就渐渐好了起来,如今几个乳母伺候着,小脸儿吃的圆乎乎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蒋嬷嬷跪坐在一旁替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大长公主手边:“大长公主您说了了这么许多,快快喝口茶润润大姐儿久未归家,也是一肚子的话,您好歹给大姐儿开口问问的机会啊” 大长公主接过茶杯,恍然笑开,眼角皱纹愈深:“好好好我不说了让阿宝说。” 白卿言笑着从蒋嬷嬷手中接过茶杯,攥在手里,抬眸望着大长公主,问:“祖母可知,锦绣早产是为何信中锦绣未曾详述,后来陛下出事,锦绣的来信便断了。” 听到这话,大长公主想起自家孙女儿命悬一线,若非那有着一把子力气的婢女,险些一尸两命之事,她脸上笑意浅了些,眸底隐隐涌动杀气和怒意,又强行将这翻涌的情绪按下去,转而握住白卿言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低道:“锦绣正在镇国公主府等着你,她叮咛祖母,此事她来同你说。” 大长公主知道白卿言回来后必然会问此事,没想到白卿言会一回来便问。 白卿言手心微微收紧,颔首,见大长公主鬓边银丝密布,陡然想起外祖母同她说祖母身为林氏大长公主,不能看着林氏皇权覆灭在她子孙之手的事,轻轻握住了大长公主的手,点头。 大长公主一怔,这是自打纪庭瑜之事后,她们祖孙立离心,白卿言灵堂叩首与她断情,大长公主以为自己这孙女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不曾想白卿言竟握住了她的手。 大长公主眼眶一热,笑着轻抚白卿言的手,忍着泪,笑道:“此次护送太子回都,这是大功,在大都城多留些日子,太子肯定不会说什么。” 白卿言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辛苦祖母了。” 大长公主握着白卿言的手,笑着摇头。 蒋嬷嬷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笑着将点心往白卿言的方向推了推,又将精致雕花的细银筷子双手递给白卿言:“大姐儿这一路回来该饿了,老奴给大姐儿备了点心,到家之前先垫垫,喝口热茶。” “多谢嬷嬷”白卿言接过银筷子,尝了一小口豌豆蒸糕,笑着道,“是嬷嬷的手艺。” “接到消息说你要回来,蒋嬷嬷专程借了御膳房给你做的糕点,天不亮就起来折腾”大长公主大约是因为孙女儿朝她示好的关系,语声格外轻快,紧紧攥着白卿言的另一只手不曾松开。 春桃跟在车驾一侧,沿长街往镇国公主往回走,陡然看到平日里与吕元鹏玩耍在一起的那群纨绔,颇为疑惑,不是大都城这群纨绔都去参军了吗 春桃注视着那群纨绔结伴跨入燕雀楼,却没有看到总往白家跑的那个吕元鹏,还没等春桃细看那入燕雀楼的纨绔还有哪些,突然有身着盔甲的将士骑快马从春桃一旁疾驰而过,前往官署方向去了,高喊着让百姓散开 马车内白卿言闻声,挑起幔帘朝外看去,春桃仰头一边走一边看向自家姑娘:“大姑娘有吩咐” “什么人在长街驰马”白卿言问。 “回大姑娘,是一身着盔甲的兵士,看这样子是往官署方向去了。”春桃回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垂眸细思片刻,猜测许是有军报送回大都了。 但战报没有直入皇宫,而是去官署应当是送往兵部,那便并非是紧急军情。 从大都城东门而来,难不成是戎狄方向的军报 “你吩咐卢平,去兵部打探一下,是什么军报。”白卿言道。 “是”春桃应声从车队中出来,小跑向前,去向卢平传令。 白卿言撒开幔帘,将手收回来,就听大长公主道:“送到兵部去的,想必不是什么紧要军情,你应当好好歇歇” “怕是戎狄方面的军情,如今安平大营被带回来了一半兵力,怕戎狄有意生事,早点知道发生何事,也好早作防备。”白卿言说。 大长公主望着面前自有着股子国之脊梁般清刚铁骨的孙女,垂眸轻轻抚着白卿言的手背:“你当真和你祖父一般,不论何时,都心系晋国,是我白家的好儿女。” 白卿言未曾吭声,一路沉默着同大长 公主到了镇国公主府。 镇国公主府门前,二夫人刘氏和白锦绣c白锦瑟c卢宁嬅,还有洪大夫都立在门外,迎大长公主和白卿言。 原本望哥儿满月之后,二夫人刘氏便应该随来吃望哥儿满月酒的三夫人李氏回朔阳,但董氏让三夫人李氏带来话,说白锦绣是早产的,让刘氏回朔阳去刘氏也不会放心,秦家没有长辈照料,锦绣又是头胎,让刘氏就留在大都城,一来照顾锦绣和望哥儿,二来也能照顾七姑娘白锦瑟。 刘氏别提多董氏多感激,也没有矫情便留在了大都城,想着等望哥儿过了半岁,她便启程回朔阳绝不耽搁。 老远看到大长公主的车驾,又看到跟随在车驾一侧的春桃,刘氏满脸喜意,拎着裙摆匆匆走下高阶:“回来了回来了” 初晨的耀目日光,越过城墙,将金色铺满了街道干净的大都城。 白锦瑟也匆忙走下高阶,眼底带笑,回头看向白锦绣:“二姐长姐回来了” 白锦绣笑着颔首,为人母后白锦绣言行间更增添了几分柔和,许是因为早产遭了大罪的缘故,比之前瘦了不少,不过气色尚可。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月票前三爆更啊爆更啊 第五百八十六章:战时为兵将 白锦绣朝着车驾的方向看去,眼底有湿意,若非长姐将银霜安排在她身边,今日她和望哥儿怕早已经悄无声息死在了宫里,只是银霜 想到银霜,白锦绣转过头去用帕子拭去泪水,长姐若是看到银霜没了一只眼,成日嗜睡的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好在小丫头性情豁达,有吃万事足,倒是很能看得开。 马车缓缓在镇国公主府门前停下,白锦绣扶着翠碧的手走下台阶就看到春桃先将白卿言扶了下来。 见白卿言一身银甲戎装,英姿飒飒,白锦瑟一下便扑过去,一团孩子气抱住白卿言细腰:“长姐” “大姑娘”卢宁嬅朝白卿言颔首,在外卢宁嬅算是白卿言名义上的姑姑,自是要端着些,才不会被旁人看出破绽。 “长姐”白锦绣眼眶湿润。 白卿言幽深如潭的眼眸里,是阳光细碎的暖意,她轻轻抚了抚白锦瑟的脑袋,视线落在初为人母的白锦绣身上,又向二夫人刘氏和卢宁嬅行礼招呼。 洪大夫摸着胡须,笑着说,一会儿回家旁的都可以搁一边,得先让他给白卿言诊诊脉。 笑声中大长公主也扶着蒋嬷嬷的手下了马车:“咱们一家子就别在门外行礼了,先回家让阿宝换身衣裳” 刘氏忙迈着碎步上前,笑着同大长公主见礼后扶住大长公主一侧:“母亲说的是,咱们先进屋罗嬷嬷去看看小厨房给阿宝炖的鸽子汤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先盛一碗,让阿宝喝了汤,赶紧沐浴更衣,松快松快” “二夫人您放心,刚才看到大长公主的车驾,老奴就已经命人去办了”罗嬷嬷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爽利地笑着。 见白卿言这一路回来未曾受伤,刘氏忙催着白卿言回去沐浴更衣,卢宁嬅和白锦瑟陪大长公主回长寿院,白锦绣送白卿言回清辉院。 路上,婢女低头垂眉,十分恭谨跟在她们姐妹二人身后十步的位置,不打扰她们说话。 白锦绣挽着白卿言的手臂,同白卿言说起左相李茂:“李茂被御史参奏与当年二皇子谋逆案有关,后来查清楚了信件是伪造之时皇帝已经将朝政交于太子,我猜是因为李茂之子李明瑞与梁王府过从甚密的关系,皇帝不提让李茂回朝的事情太子就装作不知道,不闻不问。” 白卿言垂眸,脚下步子缓慢,手指摩挲着,摇了摇头:“以李茂的能耐,若是此案查清想要重回朝中,只需示意门生上表,即便是太子不允准,他也必有办法,到现在未曾回到朝中,只有可能是李茂暂时不愿意回朝。” 白锦绣颔首:“正如长姐所言,后来谭老帝师协助梁王理政,梁王曾请李茂回朝,李茂却称病不朝,称力有不逮,上表祈骸,谭老帝师称李茂在他跟前不好以小卖老,万事需得等太子回来之后再做决断,将此事压下来了。” 听到这里,白卿言想起之前白锦绣在信中提及,说李明瑞又与梁王府来往之时,她摩挲的手指一顿,望着长廊一侧波光粼粼的湖水,道:“许是因为李茂位高权重,李明瑞提前察觉梁王想要利用李茂的左相职权为其做些什么,李茂不能拒绝推诿,所以干脆就称病不回朝” “梁王和左相府这边,我已经派人严守,有什么动静必会第一时间通知长姐”白锦绣说完又道,“最近还出了一见怪事,因着今年接连南疆北疆两次大战,我国兵力损耗严重,七月下旬皇帝又将新征收送往北疆镇守的新兵,调往西凉边界威慑西凉不能与魏联手攻燕晋国储兵不足,兵部急着召集征兵,结果倒好在白沃和华阳征得的兵,竟然不翼而飞了听当地的百姓说,征兵的将领带着新兵走了山路,可能遇到鬼打墙出不来了。” 白卿言听到这个消息,反倒是低笑了一声。 “长姐因何发笑”白锦绣颇为不解。 眼看着到了清辉院,白卿言与白锦绣进了上房坐下,婢女上了茶退出去后,白卿言才端起茶杯道:“白沃和华阳的新兵,应该是被纪庭瑜带走了” 这事儿,白卿言没有瞒着白锦绣,她还有事需要白锦绣办。 “纪庭瑜手中有兵,便不能没有粮草辎重,这往后可以让这些新兵平日事农桑,战时为兵将,可这头一年的粮食是十分紧要的这几日我安排人扮作将要入燕的商旅,分批前来买粮,你设法从中周旋,价格高一点没关系,一定不能短了新兵的粮食。” “长姐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办”白锦绣容色沉着。 “说完了正事,再来说说你”白卿言将手中甜瓷描金的茶杯放下,望着白锦绣,“因何早产祖母说,你要亲自同我说此事。” 白锦绣听到这话,轻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将茶杯放下后道:“此次的事,并非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卢 姑姑去的” 白卿言幽深漆黑的瞳仁沉静,她定定望着白锦绣,眼中已有杀气:“皇后” “皇后的身孕,皇帝高兴,在宫中设宴那日卢姑姑正巧入宫为皇帝施针,便也在宫宴之列,皇后宫宴上不知为何腹痛难忍,皇帝命卢姑姑为皇后诊脉,皇后先是不从称信不过卢姑姑,后来皇帝有命卢姑姑才给皇后诊脉施针,减轻皇后腹痛症状,称皇后此胎怀像不太好,需卧床静养。” 说着,白锦绣朝窗棂外看了眼,确定了没有人这才靠近白卿言道:“卢姑姑摸出皇后月份不对” 虽说是意料之外,可已经知道了皇后和符若兮情义匪浅,又知道符若兮同皇后私会过,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难怪啊,符若兮在安平大营之时,竟然惊慌失措,跟疯了似的要杀太子。 见白卿言缄默不语,面色肃穆,白锦绣又道:“皇后宴席之上因腹痛离开,皇帝担心皇后腹中龙胎跟随前往”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的滚来滚去求月票呀前三爆更哟 第五百八十八章:首尾 白锦绣话还未说完,就听春桃的声音在隔扇外响起:“大姑娘,蒋嬷嬷带了魏忠前来,说有极为重要之事请见。” 白卿言抬头朝窗棂外看去,隐约看到蒋嬷嬷身后跟着魏忠。 “长姐,我们等会儿再说”白锦绣端起茶杯道。 白卿言颔首,道:“去让人进来吧” 很快,蒋嬷嬷带着魏忠进来,朝白卿言和白锦绣行礼后,魏忠弓着腰开口:“主子,上次卢姑娘撞见皇后和符将军私下会面,奴才便替主子留了个心,细细查探了符将军与皇后陈年旧事不曾想,竟查出早年皇后与符将军定过亲,不过是自家长辈私下里说的,也未曾交换过信物知道的人并不多。” 订亲 白锦绣睁大了眼朝白卿言看去,见白卿言一派镇定,自己也暗暗稳住心神。 “那时,当今的陛下还是太子,先太子妃离世两年陛下都未曾再娶正妃,后来宫宴之年芳十五的皇后机缘巧合之下弹奏了先太子妃最擅长的曲子,先皇便有意赐婚,皇后母家早早得到风声,皇后便去符家找到符将军,想让符将军赶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前求娶她,可符将军本就觉得符家家世低配不上皇后,更不敢同太子抢人,便未去求娶皇后。” 白卿言没想到符将军与皇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情缘,可这么说来符将军对皇后到底是愧疚,还是钟情 想来,后来大约是皇后已经成为皇后,所以不论是符家还是皇后的母家,都会将此事压下去瞒的密不透风。 可两家人要埋藏的旧事,魏忠是如何查到的 “你是怎么查到的可有人证” “回主子,奴才派人扮作商人去大都城中那些个人牙子,使了银子,说是替父亲寻当年被迫卖了的亲妹妹,翻看了皇后母家仆役奴才买卖的记录,正巧看到皇后嫁于陛下成太子妃那年,符家发买了不少仆从亲随,皇后母家发卖了不少婢女,奴才便顺手查了查,查到了当年符家的老人,也查到了皇后母家的老人,两边一问便都知道了。” 魏忠说的极为简单,可此事办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可见魏忠的确是个能干的。 白锦绣本就知道皇后腹中孩子月份不对,再联想到卢宁嬅曾撞见皇后和符若兮私会,细算了一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皇后和符若兮,有了首尾 符若兮这次回都,可是被押回来的。 这段时间,大都城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没有来得同长姐说完,更来不及问长姐符若兮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符若兮为了皇后要反 “人呢”白卿言又问。 “人奴才问过之后没有惊动,但人在何处全在奴才掌握之中,若大姑娘要见不出半个时辰,奴才必定将人带到大姑娘面前”魏忠道。 “好,此事你办的很辛苦了”白卿言同魏忠说完,看向蒋嬷嬷,“蒋嬷嬷带魏忠下去歇息吧若有需要,我派春桃去唤。” 蒋嬷嬷颔首行礼,带着魏忠退下。 春桃将蒋嬷嬷送出清辉院,还未转身就见二夫人刘氏身边的大丫头青书,带着拎壶捧水的婢女鱼贯雁比而来。 春桃笑着同青书见了礼,快步走至廊下,朝屋内道:“大姑娘,二夫人派人来送热水,给大姑娘沐浴。” “在外面候着,我同二姑娘说几句话。”白卿言沉声说完,又看向白锦绣,“你继续说,皇帝担心皇后腹中龙胎离席后的事” “皇帝离席后,秋贵人使性子也起席回去了,随后便有自称是秋贵人宫中太监来唤卢姑姑,说秋贵人头痛,请卢姑姑前去施针,我席间坐立不安,细思只觉那太监神色不对,便匆匆前去寻卢姑姑,谁知那太监身手奇高,这才出了事” 过程白锦绣不想详说,怕徒惹长姐担忧,便只道:“不过好在,已然平安了” “此事,祖母可知道”白卿言问。 白锦绣摇了摇头:“卢姑姑知道轻重,此事牵扯到长姐还不容易谋划出的稳定局面,所以卢姑姑未敢将此事告知祖母,只是悄悄告诉了我祖母以为皇后是因卢姑姑撞见她与符若兮相会之事才下杀手,念在皇后身怀嫡子的份儿上,便以信王要挟皇后,让皇后不敢再轻举妄动。” “卢姑姑手无缚鸡之力,你虽然怀有身孕可曾经也是身手不凡,银霜我也特意叮嘱过寸步不离守着你,能伤了你的太监身手该有多高”白卿言声音突然一顿,见白锦稚用力攥紧帕子,脸色大变,“银霜呢” 白锦绣眼眶一红:“银霜为了护我,没了一只眼睛,洪大夫说伤了头府总是困倦瞌睡,如今我让她跟着望哥儿,今儿个长姐回来,银霜也是一同跟过来的,手里捧着松子糖坐在廊下说 要等长姐,谁知还没等长姐回来,银霜撑不住就又睡着了” 说到此处,白锦绣眼泪就忍不住了。 白卿言听到银霜捧着松子糖要等她,顿时眼眶发酸,起身道:“我去看看银霜。” “长姐,银霜一睡着,谁都叫不醒的。”白锦绣跟着站起身,声音哽咽道,“长姐风尘仆仆,沐浴过后等银霜醒来了,再见不晚。” 白锦绣没有劝住白卿言,跟着白卿言一同来了安置银霜的下房。 大通铺上,一只眼睛罩着眼罩的银霜睡得极熟,小丫头原本圆润的小脸削瘦许多,露在棉被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要给白卿言的那包松子糖。 “翠碧想着银霜爱吃松子糖,连夜给做了眼罩,上面绣着松子糖,银霜很是喜欢。”白锦绣说这些的时候眼眶发红,可再喜欢也换不回银霜的眼睛了。 白卿言垂眸,轻轻掰开银霜的手,取出松子糖放在她枕头边,替她掖好被角,手指轻轻碰了碰银霜的眼罩,眼眶已然湿红。 沈青竹已经没有亲人,只有一个义父沈昆阳神将军,她更是将银霜当做亲妹妹一般。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月票能到前三下月就爆更 第五百八十九章:攻打南戎 若沈青竹是看到银霜失了一只眼睛,定然比她更难受。 见白卿言难受的模样,白锦绣心里也不好受,朝白卿言靠近一步,轻轻抚了抚白卿言的手臂,低声道:“长姐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银霜,将银霜当亲妹妹一般,来弥补银霜。” 白卿言立在床边望着银霜,身侧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她眸色凌厉,杀气肃然:“皇后敢向我白家人出手,此事决不能就此揭过,否则皇后还以为我们白家人是软柿子任由她玩捏” 她曾经说过,谁敢对白家伸手,她便要谁体会到断手之痛。 李茂是,皇后也是 更别说,皇后差点儿要了锦绣和望哥儿的命 白卿言视线落在银霜眼罩上绣的松子糖上,面沉如水,她是想要稳定局面,可这稳定局面是要在无人能对敢对白家人出手的前提之下,既然皇后不想要安宁,那就不要都安宁。 “信王府有没有人盯着”白卿言眸色清寒。 “信王回都突然,来不及安排人进去,但信王府并非铁桶,尤其是信王被贬为庶民离都,信王府虽然被皇后保着留下了,但那段时间信王府下人渡日艰难,秦府账房的管事与信王府的管帐的账房倒是熟了起来,打算看看能不能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不着痕迹送我们的人进去。” 白卿言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往信王府送人,外面进去的恐怕连垂花门都摸不到。” 白卿言想了想后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恐怕这件事上,得花点儿银子。” 白锦稚看着长姐望着她的沉静目光,知道这一次长姐是真的压不住怒火了:“长姐,如此做怕欠缺稳妥。” “此事你不要插手,信王回都,最头疼的是太子,此事我会同太子说,让太子来办。”白卿言已然下定了决心。 看着清辉院上房里,婢女们已经兑温了洗澡水,春桃迈着小碎步打帘进来,行礼道:“大姑娘,水已经备好了姑娘先去沐浴,奴婢照顾银霜。” 银霜的事,春桃也是刚才在院子里听翠碧说了才知道,眼眶还是红的。 “春桃姐姐也刚回来,也先去歇息吧放心有我在”翠碧笑着道。 白卿言回清辉院沐浴更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准备问问春桃银霜醒来没有,便她听说洪大夫在院子里久候多时了。 “快将洪大夫请进来”白卿言放下茶杯道。 洪大夫进门还未曾给白卿言诊脉,就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搁在桌上,笑道:“大姑娘耳朵上这伤就算用细粉遮盖的再好,也瞒不过老朽这双眼睛,还是要好生擦药才是。” 白卿言也没有想着能瞒得过洪大夫,应声:“洪大夫放心,一定好好擦药。” 洪大夫颔首,给白卿言诊了脉,大为惊奇,白卿言的寒症虽然还在,可体魄确实胜出从前不知几何。 洪大夫笑着点了点头:“果然啊,不能静养,还是要动之前老朽一味让大姑娘卧床静养,险些害了大姑娘啊” “洪大夫这是哪里话当年若非洪大夫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白卿言理了理衣袖,又问洪大夫,“锦绣c望哥儿和银霜的命也是洪大夫救下的,就是不知银霜这睡症可有法子治” 提到银霜,洪大夫叹气摇了摇头:“药一直给银霜丫头用着,换了几个药方都不大见效。” 见白卿言面色沉沉,洪大夫将脉枕收入药箱之中,道:“当时情况紧急,二姑娘大出血,老朽和卢姑娘都先紧着二姑娘,等二姑娘安稳下来,老夫与卢姑娘去看银霜那丫头时,大夫为了保银霜的命只能去了银霜丫头的眼珠子,若是我能再早一步说不定能保住。” 白卿言咬紧了牙,她明白那个时候情况紧急,洪大夫和卢宁嬅自然是顾着有身孕的锦绣:“您也分身乏术,这是不怨您” “说到这个银霜丫头,老朽想来向大姑娘求个恩典,不如就让银霜丫头跟着老朽,一来呢日子也安稳些,二来放在老朽身边,也好时时给银霜换药方,说不准能治好呢” 洪大夫是打从心底里喜欢银霜这个小姑娘,都说银霜傻,可洪大夫倒是觉得这孩子是个有赤子之心的好孩子,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操心自己的眼睛,而是要找二姑娘,说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二姑娘,几个人都拦不住,就那么全身是血,在看到白锦绣母子平安之后,这才晕了过去。 “银霜是锦绣和望哥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白家的恩人银霜若是能跟着您,我很放心。”白卿言对洪大夫笑了笑,“不过还是得问问银霜的意思,看看银霜是想守着锦绣和望哥儿,还是想跟着您。” “这个是自然的”洪大夫连连点头。 春桃端着黑漆描金的托盘打帘进来,托盘上搁着盛放酪浆的银盏,她穿过茶白色的垂帷,将小银盏搁在桌上,对白卿言行礼道:“大姑娘,卢平回来了,院外求见” 洪大夫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听春桃说卢平来了,便知白卿言和卢平约莫是有正事要谈,拎着药箱起身告辞。 “春桃,送洪大夫”白卿言吩咐道。 “哎”春桃笑着应声,对洪大夫行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清辉院外的卢平见洪大夫出来,与洪大夫打了招呼,话来不及多说一句,便匆匆进门去向白卿言回禀今日送到兵部的战报。 “大姑娘,今日边境送来战报,大燕与北戎攻打南戎具体日子属下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可大姑娘南戎那里,公子在啊” 白卿言抚着桌几的手陡然一紧。 卢平满心担忧,生出几分急躁来:“登州城一战,南戎兵力损失不少,此一战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公子” 白卿言又问:“谁领兵” 卢平摇头:“还未打探出来了,属下一听说便匆匆回来禀报大姑娘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最后两天这个月就结束啦 第五百九十章:事关重大! 见白卿言手紧紧攥着垂眸细思,卢平抱拳单膝跪地,对白卿言道,“大姑娘,属下想带人奔赴南戎,助公子” “上一次你扮作商旅出现在南戎,这一次你去助他,又以什么身份”白卿言语气明显不赞同。 边塞军报快马加鞭昼夜不歇送来,约莫需要六天左右,也就是说六天前大燕和北戎便攻打南戎了。 白卿言留在府中想办法不行,得找个借口去见太子,探听探听具体军情才是。 “你先下去,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从宫中回来再说”白卿言吩咐卢平。 “我送大姑娘进宫”卢平坚持。 “你去备马” “是”卢平应声疾步出门,险些和送完洪大夫打帘进来的春桃撞在一起。 春桃见卢平急匆匆离开,挑帘进来:“卢护院怎么急匆匆的。” “春桃替我更衣,我要出门一趟。”白卿言道。 换好衣裳,白卿言一边往外走一边同春桃说“一会儿你去同祖母和二婶还有锦绣她们说,我入宫一趟,让她们用膳不必等我。” 春桃小跑追在白卿言身后,应声称是,直到将白卿言送出门,看着白卿言一跃上马,春桃这才转身回去向大长公主和二夫人刘氏禀报此事。 皇宫。 太子正歪在皇帝寝宫的软榻上,让黄太医诊脉。 全渔跪在太子身旁,摆了个冰帕子覆在太子的额头上,低声细语同黄太医道:“殿下这一路担忧陛下,食难咽寝难安,今早一到大都城门口就发起了高热,又强撑着进了宫。” 黄太医收回诊脉的手,道:“太子殿下是过于惊惧担忧,松了一口气,便发热了不碍事微臣给殿下开些清火的药,太子殿下服了很快便能好” 黄太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同太子说:“陛下此次有惊亦险,但好在微臣的师兄洪大夫在大都城,又有卢姑娘施针帮忙,总算是渡过危险了。” 太子点了点头:“辛苦黄太医了” “微臣本分,岂敢当太子谢字”黄太医忙起身朝太子行礼。 高德茂立在一旁听了半天,此时才插嘴对太子道:“殿下抱恙,还是要回府多多休息,否则陛下还没醒来,您先倒下了,这不是让陛下担心嘛” “孤这是不放心父皇”太子理了理衣袖,颇为担忧的视线朝明黄垂帷里的床榻望去。 “殿下的孝心,着实让人感动,等陛下醒来知道太子如此孝顺,定然会欣慰感怀,可眼下殿下的当务之急,是回太子府好生休息,从梁王手中接过政务替陛下处置政务啊”高德茂压低了声音点了太子一句。 高德茂是皇帝的心腹,自然是知道皇帝如今没有更换储君的意思,既然如此,高德茂为何不卖太子一个好,若是将来太子登基必得念他这一次提点,也好让他晚年过得舒坦些。 太子眼眸一亮,朝高德茂看去,可高德茂却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目光,微微欠着身子。 对啊,他光想着进宫在父皇面前当孝字,却忘了将政务抓到手上才是要事。 太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站起身,倒是十分肯放下身段对高德茂行礼:“高公公所言甚是,父皇这里就拜托高公公了,父皇一旦醒来,请高公公立刻遣人来同孤说一声。” “殿下放心,陛下要是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也定然是太子殿下”高德茂笑道。 太子对皇帝叩首行礼之后,才从皇帝寝宫出来,吩咐全渔派人去梁王府,让梁王将一应政务送来太子府交接。 全渔领命,立刻派人前去梁王府。 太子的马车刚从武德门出来,就碰到驰马而来的白卿言。 坐在马车外的全渔忙转头对马车内的太子禀报道:“殿下,是镇国公主” “快快停车”马车内太子说了一句。 全渔从听闻的马车上下来,将马车车门拉开,含笑朝勒马停下的白卿言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这是要入宫”坐在马车内的太子朝外探着身子,笑问。 白卿言下马朝着太子长揖一拜,郑重道:“言是有要事,请见太子殿下事关重大” 太子见白卿言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了一声,点头:“回太子府说。” 来的路上,白卿言已经想清楚了,既然皇后不想安稳,那就将大都城的水搅浑,她要将皇后胎儿月份不对之事告诉太子 毕竟信王是因为皇后又怀了嫡子才能顺利回大都,而皇后腹中那个所为嫡子更是被天师称作是神鹿转世,最心慌的便是太子。 太子身边那个 谋士方老,若是知道皇后腹中之子可能并非陛下之子,定然不会让皇后安宁。 白卿言便着急将如此重大之事告诉太子,再顺便问问军情,顺理成章。 太子这一路心惴惴不安,直到白卿言随太子进了太子府书房,听到太子让全渔去唤方老过来,白卿言这才道:“殿下,事关皇家颜面,言还是先说于殿下一人听的好。” 太子颔首,在案几后坐下,对全渔道:“全渔,你在外面守着,别让旁人进来” “是”全渔迈着碎步带一众太监婢女退出书房,因为顾及白卿言是未嫁之女,并未关门。 “殿下,殿下曾言见过皇后身边贴身婢女送符将军出宫,可有此事”白卿言在一旁坐下,目光灼灼。 要将皇后腹中之子并非皇帝之子的事情引出来,还不能牵扯到卢宁嬅和白家人,这才是白卿言的目的。 太子点头:“正是如今那出入宫禁时辰登记的册子还在孤这里。” “后来,陛下坠马昏迷,安平大营符若兮竟然疯了一般当众刺杀太子,全然不顾符家家眷还在大都城,太子难道就没有怀疑过”白卿言眸色灼灼,“太子殿下想想,从皇后怀孕到召回梁王,再到神鹿中毒,天师诊断出皇后腹中之子乃是神鹿转世,这一连串的事,难道背后就没有推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五百九十一章:怎么敢 “孤曾经怀疑梁王和皇后已经联手,毕竟父皇封的那个天师,就是从梁王府岀去的而如今后宫之中最得宠的秋贵人,也是从梁王府岀去的”太子眸色沉沉,想起梁王便咬牙切齿,“且当初梁王诬陷镇国王叛国是为了信王,孤不相信梁王如表现那般懦弱无能,想着这些事情都是梁王和皇后联手做下。” 太子手肘担在扶手上,朝白卿言靠近了些:“可镇国公主说事关皇家颜面,又提起符若兮,难不成这些事情都是皇后和符若兮所为” “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曾经言在年幼之时,曾隐约听祖母提过一嘴,似乎在皇后嫁予陛下成为太子妃之前,曾经同符将军有过婚约,但此事过去多年言已经记不太清楚,后来太子殿下说起,曾见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婢送符若兮出宫之事,言便觉奇怪” “再后来,言担心大都城方向会有人做出假冒圣命之事把控安平大营,命卢平在大都城与安平大营要道拦住往来送信之人,却截获了符若兮往大都城送的信再便是符若兮当着安平大营众将士的面,不顾符家上下死活刺杀太子殿下言深感奇怪,回大都城见到祖母,头一件事便问了祖母此事,祖母说当年的确是听说过此事,不过因为在陛下迎娶皇后之后,符若兮也娶了妻室,听符老太君说事自幼订亲,所以当年也只当这是无稽传闻罢了” 太子手心收紧,他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白卿言要说什么了,顿时屏住呼吸。 皇后和符若兮 他们怎么敢 白卿言看到太子陡然一白的脸色,便明白太子听明白了。 之所以搬出祖母大长公主,一来是因为皇帝和太子多少都会信白卿言的祖母当朝大长公主一些,二来此事既然是蒋嬷嬷带着魏忠来告诉白卿言的,祖母定然也已经知道 从卢宁嬅碰到皇后和符若兮私会,到魏忠去查皇后和符若兮的关系,或许祖母只是想要弄清楚皇后为何会找符若兮谋划逼宫,或许以祖母的睿智,已经怀疑皇后腹中之子是否为皇帝的骨血。 可作为大长公主,祖母又已经是白家人,即便被皇帝托付主理后宫,也不能冒然去盘查皇后,而大长公主绝对不能容许混淆皇室血统的事情发生。 不论此事是真是假,都是皇室丑闻,绝不能由大长公主揭开,否则恐怕会连累自己的孙女儿们。 此事就算是要揭开,也只能由皇帝后宫的人,或者是皇帝的亲儿子揭开,如此皇帝才不会为了守密杀人,毕竟此事对男人来说,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如今信王回都,皇后腹中子嗣身份不明,梁王欲做壁上观,等着殿下和皇后斗他好渔人得利,原本言以为太子殿下只要殿下稳得住,立身端直,让人抓不到把柄,设局的人就该着急可若是皇后腹中之子并非是陛下的,太子出手悄无声息查清此事,等陛下醒来告知陛下,让陛下私下处置全了陛下的颜面,反倒是大功一件” 听到大功一件四个字,太子打起精神来:“愿听镇国公主指教。” “殿下,如今当务之急两件事,其一查清楚当年皇后和符将军曾有婚约之事是否属实,此事查起来并不难,殿下可派人找大都城内的人牙子,翻看他们在陛下和皇后成亲那年,皇后母家和符家两家家中仆从变动找出被发卖的老仆,询问一二” 太子一张脸绷着,点头:“当年符将军和皇后有婚约之事要详查,可当务之急是要确定皇后怀孕的确切月份若是和符若兮出入皇宫,多逗留的那日没有相差,且那段时间父皇又不曾留宿皇后宫中的话” 太子话说一半,又想起皇后自从怀孕后,一直是由太医院的胡太医负责,还有宫宴之上皇后腹痛难忍,也是说让唤胡太医过来,说是胡太医熟悉皇后的身子和脉象,这话听起来没有错,可要是联系到皇后腹中之子并非父皇的,那便古怪了。 “若是真的并非是父皇之子,是皇后和符若兮的,那符若兮往大都城送的待机而动四个字是送给皇后的”太子对符若兮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却也生出几分欢喜来。 符若兮“待机而动”那四个字,太子还留着,准备做符若兮谋逆的证物,就是可惜那个送信的死士死了,问不出什么东西。 倘若皇后腹中那孩子真的是符若兮的,信王c皇后就永无翻身之日,那个梁王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太子眉毛挑了挑,长长舒了一口气,脊背靠在椅子上,唇角若有似无带着笑意。 事不宜迟,太子想了想吩咐道:“全渔,派人去将方老和秦先生c任先生唤来” “殿下此事关乎皇家颜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怕陛下会怪罪太子殿下。”白卿言又道。 太子一想是这么个理,他便道:“此事,孤倒是想 交给你去办,可父皇对你的疑心并未解除,你办父皇反倒要怀疑此事便交给方老去办吧” 立在门口的全渔听到这话,转身派人去唤方老。 白卿言能为他奔波,太子自然也要做出为白卿言打算的模样。 “言倒不怕被陛下疑心,就是怕坏了殿下的事情”白卿言起身朝太子殿下长揖一礼,“那此事便交给方老,方老老成持重必能办好,言便不多留了” 此事,白卿言只能充当一个点拨太子的人,而不能做那个将事情做完之人,否则太子定会怀疑她,所以即便太子不这么说,白卿言也会称大都城中无人,无法为太子详查此事。 “对了”白卿言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太子,“在回镇国公主府的路上,我看到有似乎有战报送往官署了,是从东边儿来的,可是安平大营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 鬼面将军:据说月票三名爆更,不知道爆更的时候有没有我 萧容衍:今日最后一天,不知道能不能冲到第三名。 吕元鹏:我觉得你们出来拉票可能不行,我和白家姐姐一起出来拉票才行 萧容衍:小四 白锦稚:姐夫鞭子在此。 鬼面将军:小四你说什么 白锦稚:溜了溜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不无道理 太子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那倒没有,是大燕和北戎联合攻打南戎,此事也能理解,这南戎设伏杀了大燕的和亲公主北戎的新后,大燕和北戎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自然是要打南戎的也好南戎刚刚劫掠我晋国登州城,也该吃点儿教训苦头。” 太子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殿下”白卿言突然表情郑重起身,朝太子一拜,“大燕和北戎攻南戎,此事我们晋国可不能置之不理,听之任之” 太子没明白白卿言的话,眉头一紧:“镇国公主此话何意是觉得晋国应当趁机剿灭南戎” 白卿言视线落在太子书房里挂着的疆域图上,起身朝疆域图走去,太子也忙跟上。 “殿下您看”白卿言手指向居于晋国之西的大燕,“大燕居于我晋国之西,如今更是掌控居于我晋国之东的北戎,若是此次一战北戎吞了南戎,大燕和戎狄关系密切,便会对我们晋国形成夹裹之势殿下南戎在,则与北戎c大燕纠缠,可使晋国安啊” 太子看了眼疆域图下方的大燕,又看了眼疆域图上方的戎狄,身侧拳头紧了紧:“南戎刚刚劫掠登州,难不成我们还要帮着南戎吗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居安而思危,忍一时意气着眼全局,才能谋得天下为我晋国安宁,白卿言请太子遣使前往北戎大燕予以警告,派人传信舅舅,可让安平大营和登州军枕戈待旦”白卿言长揖对太子道。 在军事之上,太子一向相信白卿言,毕竟南疆之战他曾对白卿言有疑,结果损失惨重。 太子殿下视线凝视着疆域图,拳头紧了紧:“可是父皇还未醒来,此事” “殿下,您将来迟早是要登上帝位的,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将朝政交于殿下之手,殿下要做出一些事情来,才能让陛下放心将大晋江山托付给殿下啊只要殿下觉得是为晋国好,便可以下令自然了此事若是殿下拿不准,可即刻招兵部尚书还有谭老帝师商议陛下托付谭老帝师辅政,老帝师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说来说去,太子还是还怕担责任,白卿言摸透了太子的心思,所以提议将此事与谭老帝师商量,得到帝师和兵部尚书赞同之后行事,太子就会觉得即便办错了他的责任也不那么大。 果然,太子点了点头,又吩咐全渔去召兵部尚书和谭老帝师速速来太子府。 对晋国来说,围在晋国周围的诸国越是分裂的多,越对晋国有利,白卿言明白这个道理,谭老帝师和兵部尚书也明白。 不论这一次北戎和大燕攻打南戎是为了替大燕明诚公主复仇,还是为了为来日布局谋划,白卿言都要护住南戎 因由,除了的确没有南戎之后对晋国不利之外,白卿言还要护住阿瑜,还要舅舅安然在南戎训练自家骑兵。 “此事你不用担心,和老帝师还有兵部尚书商议之后,孤会立刻遣使入大燕和北戎你回去好生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太子又吩咐全渔去开库房,给白卿言送了不少上等的补药,又派人送去金银,明着说供白卿言朔阳剿匪练兵之用,其实也就是赏给白卿言,为了卖她一个好的。 白卿言出府后没多久,方老便匆匆赶来书房。 太子已经换了衣衫,正倚在榻上,用冰帕子敷着头,听到全渔说方老到了,这才拿下头上的帕子坐起身,随手对方老指了指软榻旁的蒲团:“方老先坐” 方老拎着衣裳下摆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小太监迈着碎步上前给方老上了茶后又退下,太子才望着方老开口:“有一件事,要方老私下去查一查但要快” 方老朝着太子的方向拱手:“太子殿下吩咐便是” “你去查一查,父皇迎娶皇后为太子妃那年,符家和皇后母家发卖的仆从都被卖到了哪里,找几个问一问,当年符若兮和皇后是不是有婚约”太子眸色沉沉望着方老,郑重叮嘱,“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所以孤只告知方老一人,方老查的时候务必小心。” 方老一听,此事只告诉他,又见太子没有唤秦尚志和任世杰来,当下跪直身子朝太子行礼道:“殿下放心,此事老朽必定办妥殿下这可是怀疑皇后和符若兮的关系” 太子点了点头:“这皇后自打怀孕之后只让胡太医诊脉,孤想起之前皇后身边贴身宫婢送符若兮出宫之事,怀疑皇后腹中的孩子,并非是父皇的若是此事为真,那皇后c信王便是万劫不复,再也没有人威胁孤的位置了” 方老很快将太子给的消息顺了顺,猛然抬头朝太子望去:“要想将皇后和信王至于万劫不复之地,老朽倒是想起来一事” 太子将冰帕子丢进水盆之中:“方老直言。” “太 子殿下可曾记得,当年皇后入太子府后,得知俞贵妃已经生下了殿下,对俞贵妃百般刁难,后来皇后有孕信王未到足月,俞贵妃与皇后发生争执,以致信王早产当时皇后声称俞贵妃推了她,若非后来寿山伯夫人赶回来称皇后是自己绊倒,俞贵妃当时与她说话,是匆匆赶过去扶皇后的,怕是俞贵妃当时就性命不保”方老眸色沉沉,“如今想来,太子殿下难道不觉得,或许是皇后妊娠之期已满,想要借此来陷害俞贵妃吗” 太子听到这话,陡然抬眼,眸色之中杀气森然。 当年因为此事,母妃被父皇打了五十大板,险些一命呜呼,后来母妃身体渐渐好起来,可因为那五十大板没了孩子,后来再也无法有孕,他亦是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刁难,那段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方老所言不无道理” 太子心中陡然生怒,若真的是皇后陷害,那太子可断断不能放过皇后了。 ------题外话------ 第二更,本月最后一天,月票冲鸭 第五百九十三章:两情相悦 “此事还需要方老好好查证,务必还我母妃一个清白。” “殿下放心老朽这就去办必定不负殿下所托” 说完,方老起身朝太子一拜,转身匆匆离开。 方老刚走,一个小太监小跑而来,在全渔耳边耳语,全渔点了点头示意那小太监下去后,进门行礼道:“殿下,谭老帝师和兵部尚书沈大人到了。” “替孤更衣”太子声音里带着疲惫,只觉太子难做。 白卿言回到府中,让人唤来了魏忠,让魏忠暗中帮着太子府的人去找当年,被符家和皇后母家发卖的仆人,务必要保证太子查到。 魏忠应声称是,还没来得及退出清辉院,前院便传来消息,符家老太君上门求见镇国公主。 春桃给白卿言端来热茶和点心,放在小几上,又忙去替白卿言更衣,心疼不已:“大姑娘这刚到家,连口热饭都没吃,就没停下来过。” 白卿言穿好外衫,低笑理了理袖口:“祖父和爹爹在时,哪一个不是这样的。” “可当年镇国王和镇国公在的时候,也只是顾外院的事情,后宅都有夫人打理,如今大姑娘又要顾外又要顾内,可要辛苦多了。”春桃蹲跪在地上的春桃,替白卿言穿好鞋子,叹了一口气,“大姑娘,好歹吃两口点心,垫一垫。” “不好让符老太君久等,搁着吧,一会儿见了符老太君回来再用”白卿言说完,转身往外走。 婢女们忙低头打帘,春桃也小跑跟在白卿言身后出了清辉院。 符老太君在正厅坐立不安,全然没有心思喝婢女送来的热茶,一个劲儿的伸长脖子往外看。 此次,符若兮的祸闯大了。 派人往大都城送“待机而动”四个字还情有可原,但当众对太子挥剑,此事可不好解释。 符老太君听符若兮是白卿言保下来的,这才想来求白卿言为符若兮说情。 如今符府已经被围了,若非围了符府的是巡防营统领范余淮,董老太君决计是出不来的。 范余淮平日里与符家有交情,钻了太子令中的空子,称太子下令围了董府,并未说不让董府的人出入,便派人偷偷带符老太君来见白卿言。 不过,范余淮说董老太君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不论如何也要回去,否则他也难做,董老太君这才内心焦急,火燎似的。 符若兮对太子挥刀,董老太君心里清楚,是保不住儿子符若兮了,但她必需得保住孙子,保住他们符家满门 看到白卿言跨入正厅,符老太君忙起身对白卿言叩首向拜:“见过镇国公主多谢镇国公主为我儿说情” “老太君快快请起”白卿言忙扶起董老太君,“符老太君是长辈,不可行此大礼。” 符老太君起身,已经是泪流满面:“今日老身舍了这张脸,是来求镇国公主向太子殿下说说情,符若兮对太子挥刀死不足惜,可我家的儿媳和小孙子无辜啊” “老太君坐”白卿言将老太君扶着坐下,吩咐婢女退下,俯身攥着老太君的手,道,“老太君,我有一事相问,还望老太君如实回答。” “公主请问老身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年符将军和皇后,可有婚约是否两情相悦” 白卿言并未告诉符老太君她手中已握人证,就是要看看,符老太君能否以诚相待。 若是符老太君能以诚相待,白卿言便能设法保一保符家其余人的命,若是不能对她坦言,此事白卿言也只能袖手旁观,让太子处置。 符老太君攥着帕子的手收紧,咬了咬牙,又是泪流满面,道:“不敢欺瞒镇国公主,两人曾的确是两情相悦,有婚约,当初皇后还未嫁于陛下之前,先得到风声,前来符家让我儿前去提亲,可我儿因为自觉家世不如皇后母家显赫,又不能同天家争女人,为此事对皇后百般愧疚” 符老太君并未藏掖,她只死死拽着白卿言的手,仰头直哭:“当年我信皇后对我儿是有情分,可后来重重完全都是在利用我儿啊” 白卿言点了点头,又道:“老太君,符将军对太子挥刀,他的命定然是保不住了。” 符老太君听到这话宛如剜心,她腰身略略佝偻了下去,却还是坚定的点头:“老身明白可老身家中的媳妇儿和孙子无辜啊决不能被这个逆子连累” 说完,符老太君承受不住,额头抵在白卿言的手背上,放声痛哭,难过到腰都直不起来。 白卿言感佩符老太君当机立断,不做那寻常妇人家,一味只知道求人保住儿子的性命。 壮士断腕的勇气并非人人都能有,更何 况符老太君这舍的,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老太君能做取舍,有壮士断腕之气魄,白卿言感佩”白卿言打从心底里佩服符老太君,她攥了攥符老太君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君,太子已经着手在查符将军与皇后过往关系,老太君若能大义灭亲,替太子排忧解难,太子殿下就算为仁义之名,也会留符家满门性命,但也只能是留满门性命符老太君届时提前做好准备,往后也并非都是苦日子。” 白卿言这么一点,符老太君立刻就明白了。 全家死罪可免,但为正国法符家满门男子最轻也是流放,可能还会抄家,白卿言这是提点符老太君提前打点好,花点银子让孩子们可以过的舒坦些,等到新皇登基天下大赦,还有活路 符老太君听到这话,打起精神来,点头:“镇国公主说的对” “老太君事不宜迟最好即刻启程前往太子府”白卿言道。 符老太君再次拜谢白卿言,出门直奔太子府。 将符老太君送到门口的白卿言负手而立,注视车驾走远,想起刚才符老太君说信当年皇后对符若兮有情,后来就全是利用之语。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最后一天啦 第五百九十四章:凶险 她猜测,符老太君手中或者握有皇后利用符若兮的某些凭证,若是符老太君能将这样的凭证交于太子,以证明皇后在成为太子妃之后还和符若兮有往来,那皇后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平叔”白卿言唤了一声。 卢平上前:“大姑娘吩咐” “派个人悄悄跟上符老太君。”白卿言道。 “是”卢平应声转身去传令。 此时已是酉时末,黄澄澄的光晕如瓷杯上久未清洗的茶渍,蒙在这碧瓦朱檐,雕梁画栋的大都城,映着街道宽阔,照着来往煊赫的车马,可到底是日落西山,残阳暗沉,哪怕层楼叠榭鳞次栉比的长街商社已经挂了灯笼,大都城也不如正午时那么亮堂。 到底还是日薄西山了。 春桃见白卿言负手立在正门口已经站了良久,转头吩咐婢女去给白卿言备吃食,那婢女道:“春桃姑娘放心,二夫人早就让厨房给大姑娘备着吃食了。” 白卿言一回来就没有歇,都没能坐下好好吃口东西,这都是为了白家,二夫人刘氏怎么能不清楚,旁的事情刘氏帮不上忙,这些起居小事上刘氏自然是尽心照顾。 春桃一听,对二夫人感激不易,拎着裙摆准备走上台阶准备,唤看着长街出神的白卿言回去吃点儿东西。 “春桃姑娘” 春桃回头,见白锦绣身边的翠碧匆匆跑来,行礼后道:“银霜醒了,我来同大姑娘说一声。” 春桃一喜,点头:“好,我去同大姑娘说” “大姑娘,银霜醒了。”春桃走至白卿言身边,高兴道。 白卿言闻声,点了点头:“走吧,去看看银霜。” 白卿言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道:“让厨房准备些甜食,银霜喜欢吃。” “大姑娘放心,奴婢早就让人备下了,就等小银霜醒来。” 春桃欢喜应声,下意识伸手想要扶着白卿言下台阶,就见白卿言笑着对她道:“春桃,我身体已经大好,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需要你扶的病秧子了。” 春桃却坚持扶住了白卿言:“这是在大都城,姑娘还是柔弱一点好” 跟在白卿言身边这么久,春桃也不是没有见过不施粉黛的白卿言去见太子时,刻意用香粉擦唇让自己显得柔弱些。 之前春桃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如今春桃也能领会白卿言对太子示弱,是为了减少太子的疑心。 但既然做戏,那就必要做全套。 白卿言看着表情坚定的春桃,点了点头,任由春桃扶着走下台阶。 银霜一起来就找自己那包松子糖,乖乖巧巧坐在廊下等着大姑娘回来,好将松子糖给大姑娘,可是她好馋呀好想吃一颗。 银霜内心正在天人交战要不要吃一颗时,就见春桃扶着白卿言从清辉院外跨了进来。 “大姑娘”银霜猛地站起身,又想起之前在宫里被秦家两位姑娘训斥不懂礼数,给二姑娘丢脸的事,银霜忙向白卿言行礼,太着急手里的松子糖顿时撒了一地,“呀” 银霜惊呼一声,忙蹲下身去捡地上的松子糖。 翠碧看了眼白卿言,赶紧冲过去帮银霜捡地上的松子糖,一边捡一边道:“银霜,这些糖都脏了,你乖啊翠碧姐姐回头再给你” 翠碧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银霜已经捧着捡起来的松子糖朝白卿言跑来,喜滋滋将松子糖吹干净,捧给白卿言:“大姑娘吃糖” 白卿言看着只余一只眼睛,却还对她露出灿烂萧容的银霜,酸意冲上头,银霜这是为了锦绣和望哥儿的命,才没了眼睛。 她垂眸望着银霜手里捧着的松子糖。 翠碧被吓了一跳,忙站起身过去要阻止银霜,怎么能将脏的松子糖给大姑娘吃呢 谁知,还没等翠碧阻止,白卿言就已经捻了一颗松子糖放进嘴里,笑着对银霜道:“嗯,很甜” 翠碧不可思议看着大姑娘,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银霜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十分开心的样子。 曾经青竹姐姐对她说过,大姑娘过的很苦,银霜就想让大姑娘高兴。 白卿言抬手,摸了摸银霜的脑袋,牵着银霜往上房走,吩咐春桃:“去拿点心和酪浆来” 带着银霜进了上房,春桃便让人将吃食和给银霜备的点心都送了上来。 看着银霜吃了好多点心,白卿言笑着将帕子递给银霜让她擦手,问:“银霜,你以后愿不愿意跟着洪大夫” 银霜吞下嘴里含着的蒸糕,接过帕子,颇为疑惑:“大姑娘不是说,要 寸步不离守着二姑娘” 想了想银霜又补充:“府里不用,出门要跟着,银霜都记着” 白卿言点了点头:“是啊你做的很好,所以才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洪大夫,随我一起回朔阳” 银霜眼睛一亮,愿意两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却又咽了回去,问:“那谁跟着二姑娘和望哥儿要是银霜不在,又有人踹二姑娘的肚子,又凶又狠的要用刀扎二姑娘怎么办” 白卿言一颗心揪紧,白锦绣未曾向白卿言透露过在宫中遇险的细节,她知道锦绣是不想让她担心,但听银霜这么说白卿言就知道当时的情况又多么凶险。 白卿言咬了咬牙,眸色越发深沉。 银霜想了想道:“青竹姐姐说,我照顾好二姑娘能让大姑娘放心,银霜还是照顾二姑娘,还有望哥儿” 翠碧听到银霜这傻乎乎的话,眼眶跟着一红:“傻银霜,我和你翠玉姐姐都能照顾二姑娘啊” “你没有没有我厉害”银霜认真道。 “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二姑娘和望哥儿,而且你现在贪睡和小猫儿似的”翠碧笑着道,“万一你跟着二姑娘出门睡着了怎么办二姑娘遇到危险了还得设法护着你,你说是不是” 银霜想了想点头:“那我听大姑娘吩咐。” “那就跟着洪大夫吧,过几日同我一起回朔阳,离青竹也近一些。” ------题外话------ 三月好呀小祖宗们,二月月票第三啦,秃头作者君开始给小祖宗们攒爆更 第五百九十五章:钟家 “好”银霜欢快点头。 翠碧立在一旁,絮絮叨叨与白卿言说了不少那日宫宴的事。 那日银霜呼救白锦绣被救生产之时,秦朗命人去接洪大夫,洪大夫到的时候,秦朗一把扯住洪大夫,极为认真同洪大夫说,若是真的只能二保一,求洪大夫一定要先保住白锦绣。 白卿言听完心头倒是一松,秦朗能如此看重锦绣便好,也不枉当初他们白家为秦朗出府铺路。 没过多久,蒋嬷嬷来清辉院请白卿言前往长寿院用膳,说是望哥儿醒来了,这会儿就在长寿院,热闹得很。 白卿言回来到现在还未见过自己这位小外甥,命春桃从未搬回朔阳的小库房里,找出了那枚十岁生辰时祖父送的玉佩,找个锦盒装了起来,这才前往长寿院。 白卿言刚跨进清辉院的院门,便听到上方传来欢声笑语,似乎是望哥儿尿了白锦瑟一手,急得白锦瑟忙唤乳娘,逗乐了大长公主和刘氏,白锦绣也低声笑着。 上房内半敞开的窗棂里,亮堂的暖色灯火撒在廊庑的青石地板上,将长寿院映得暖澄澄的,却不及这满院的笑声令人觉着温暖。 白卿言立在院外,听着笑声c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眉目间尽是暖意。 十月份里,早已经没有了虫鸣之声,白府已经撤去廊庑和长廊c亭台处的轻纱同香妃帘子,各院落门口的帘子也都换成了应季颜色的绣花布帘。 大长公主这长寿院虽说不常回来居住,可二夫人刘氏依旧打点的极为妥当,门口换了一副天青色绣喜鹊落枝的帘子,极为雅致。 天仿佛被泼了一盆墨水,已然暗了下来,明月皎皎,星辰点点,云翳遮月,不过须臾,又是清辉遍地。 守在门口的婢女见蒋嬷嬷亲自挑着灯,带白卿言进了院子,忙福身行礼,挑开帘子请白卿言进。 白卿言刚要进屋,正巧秦府的奶娘抱着望哥儿要出来,准备带望哥儿去暖阁换尿戒子和衣裳,见婢女高挑起门帘,忙侧身退到一旁,屈身行礼。 奶娘怀里的望哥儿因为湿答答的尿戒子,闹脾气正哭着,白卿言看了眼望哥儿正如祖母所言,果真是白嫩可爱。 她侧身让开,笑道:“先带望哥儿去换衣裳吧” 望哥儿的乳母致谢抬头,见白卿言满目怜爱看着她怀里的望哥儿,顿时愣住。 “长姐”被望哥儿尿了一身,正要去更衣的白锦瑟看到白卿言,忙行礼。 望哥儿的乳娘早就听闻镇国公主貌美倾城,当初大梁的四皇见过镇国公主,以为镇国公主便是大晋的第一美人儿柳若芙,立誓终身不纳妾求娶,结果弄错了人,让南都郡主柳若芙成了满晋国的笑话。 望哥儿的乳母之前与人闲话的时候,还在猜这镇国公主该是怎么样的花容月貌,可今日一见,当真才知道什么叫做惊艳逼人。 廊下灯笼映着面前女子肌肤莹润,眉目间带着和煦温润的浅笑,完全不像传说中那个战场杀伐决断,狠戾残暴的杀神,周身莹莹暖光,竟是极美。 乳母愣神片刻,因望哥儿的哭声回神,忙恭敬低头弯腰抱着望哥儿去了暖阁。 “长姐来了”白锦绣穿过垂帷,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笑着对白锦瑟道,“快去换身衣裳。” “好我马上就来”白锦瑟笑着行了礼,先行岀去换衣裳。 见白锦瑟出了门,白锦绣这才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长姐刚才去太子府之时,派去监视信王府的人来报,说信王的贴身亲随前往皇后母家,钟家去了,行事极为鬼祟。”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从回了大都城后就一直龟缩在信王府的信王,突然派人鬼鬼祟祟联系舅父家,定要出幺蛾子。 可巧了,如今太子也正要查皇后,让他们去斗吧。 所幸,此次皇帝脑子还算清楚,在昏迷之前请回了谭老帝师和祖母,两人一合计怕皇后仗着信王回都,腹中怀有龙胎,太子又不在大都城,趁机生乱,便将信王的舅父钟邵仲明升暗降,去了其禁军副统领的位子,夺了他的兵权。 不过,钟邵仲在禁军之中的威望还是不可小觑。 “让人盯着信王的舅舅钟邵仲,这几日钟邵仲有什么反常的,随时来禀就是了,尤其要关注钟邵仲是否与禁军旧部来往。”白卿言说着同白锦稚一同绕过屏风跨进屋内,朝众人行了礼坐下。 蒋嬷嬷亲自端了红枣桂圆茶上来,放在白卿言手边的小几上,便立在大长公主一旁,笑盈盈看着换了衣裳和尿布被抱回来的望哥儿。 “我急得小八刚降生的时候,可是尿了阿宝一手这望哥儿今儿个又是毫不客气尿了小七一手 。”大长公主开怀道。 到底是大长公主重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大长公主喜欢的不得了,恨不能将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小东西。 白卿言从乳母手中接过望哥儿,约莫是因为有了抱小八白婉卿的经验,白卿言抱起望哥儿来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手忙脚乱。 屋子里因为望哥儿欢声笑语越发多了起来,换了衣裳回来的白锦瑟想从白卿言手中接过望哥儿,谁知道还没接过去望哥儿就哼哼着要哭了,白锦瑟轻轻点了点小不点儿的鼻子道:“你个小东西,长姐没来的时候最喜欢七姨抱了现在有了大姨就不要七姨了” “小七这话可没胡说,阿宝回来之前,望哥儿最喜欢的可不就是小七么”二夫人刘氏用帕子掩着唇直笑。 白卿言让春桃将玉佩拿过来,放在望哥儿怀里玩儿了一会儿,望哥儿便在白卿言怀里睡着了,小脸肉嘟嘟的,嘴角隐隐有口水,白嫩可爱。 耳边是大长公主和刘氏还有白锦绣白锦稚的欢声笑意,白卿言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不点儿,倒是想起小八来。 白卿言轻轻摸了摸望哥儿手指蜷缩在一起的小手,跟水做的似的,柔软的能安抚人心。 ------题外话------ 第二更本月还是老规矩,月票前三下月爆更所以小祖宗们不要客气,用月票砸秃头作者君吧 第五百九十六章:达成所愿 “大姐儿将望哥儿,交给乳母吧”蒋嬷嬷柔声道,“晚膳备好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圆乎乎的望哥儿交给乳娘,起身扶着正要从软榻上起身的大长公主,不紧不慢从垂帷屏风后出来,在外间摆着丰盛膳食的圆桌落座。 今儿个的晚膳是刘氏安排的,菜色几乎全都是白卿言喜欢的,刘氏笑着嘱咐白卿言多吃一些。 刘氏换了一双筷子,亲自给白卿言夹了筷子鱼:“这是锦绣舅舅送来的,听说是海边捕着后,马不停歇送来的,一百多条到大都就剩那么十七八条,金贵得很,味道极为鲜美,阿宝尝尝” 白卿言尝了一口,的确是鲜嫩,笑着道:“嗯,的确很细嫩。” “那就多吃点儿”刘氏又忙给白卿言夹菜。 白卿言刚应声,就听门房来报说太子身边的全渔公公来了,说太子让他来传话。 白卿言放下筷子,用蜜水漱了口,拿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道:“祖母c二婶,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估摸着是太子和谭老帝师还有兵部尚书商量出了结果,特意让全渔来同白卿言说一声。 白锦瑟抬头看着白卿言离去的身影,只觉长姐太累了些,长姐的眼底全都是红血丝,一看就没有休息好,她用力扒了一口饭,想要快快长大好替长姐分担。 全渔被请入镇国公主喝茶,见白卿言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公公请坐,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白卿言明知故问。 “也没有旁的事,太子殿下遣奴才前来是同镇国公主说一声,谭老帝师和兵部侍郎沈大人都觉不能纵容大燕北戎联合灭南戎,已经派了柳如士柳大人前往北戎”全渔说话时,身子跟随着往正座方向走的白卿言转动,“亦是下了军令,让登州刺史董大人带安平大营和登州军前往北戎边界,以威慑大燕同北戎。” 果然,同白卿言预料一般,谭帝师和兵部侍郎沈敬中还是有远见的。 见白卿言坐下,全渔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弯着腰放在白卿言手边红木桌几上,又恭敬向后退了几步道:“这是宫内的玉颜膏,听说对新疤痕有奇效,公主不妨试试” 全渔还惦记着白卿言耳朵上的伤,今日一回大都城,便想方设法弄来了这极为难弄的玉颜膏,听说宫中除了皇后之外,也只有俞贵妃和最得宠的秋贵人有。 白卿言含笑道:“公公替我多谢太子殿下,小伤不敢再劳烦太子殿下惦记。” 全渔倒也没有解释这并非太子赏赐,只是笑着称是。 白卿言将全渔放在桌几上描红梅的白玉瓷瓶拿起来看了看,似无意道:“今日符老太君曾来我府上,说起太子正在查证之事,后来我请董老太君前去寻太子,却忘了派人先去同太子禀报一声,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曾见过符老太君了” 全渔颔首:“回镇国公主,符老太君的确是来了太子府,说是镇国公主让符老太君前来见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这才见了符老太君。太子殿下同符老太君是密谈,奴才等人都被支开不曾靠近。” 白卿言点了点头:“即是如此,那我也能放心了,希望太子殿下能早日达成所愿。” “有镇国公主相助,太子殿下必能如愿以偿”全渔恭恭敬敬说完,便未再留下打扰,启程回太子府去了。 等白卿言再回长寿院,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秦朗亲自前来接白锦绣和望哥儿回府。 时隔几个月再见到秦朗,秦朗不知是不是因为削瘦了不少的原因,五官棱角越发分明,显得颀长和稳重了些,听刘氏说秦朗这段日子埋头苦读,想要在明年二月拔得头筹。 同大长公主和刘氏请过安,秦朗对着白卿言一拜:“镇国公主。” 白卿言浅浅颔首。 见秦朗从乳娘手中接过望哥儿爱不释手的模样,想起秦朗在孩子和白锦绣之间选了锦绣之事,看向白锦绣眼眸间都是浅笑。 目送白锦绣一家三口离开,白卿言扶着大长公主回了上房,陪着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本想伺候大长公主歇息,大长公主心疼白卿言这回来一天都未曾消停,让她早早回去休息。 疲累的白卿言刚从长寿院出来,就见挑着灯久候多时的卢平疾步上前行礼:“大姑娘” “平叔边走边说”白卿言说完,转头示意春桃。 春桃会意,压着挑灯的婢女等白卿言和卢平走出十步以后,这才压着婢女们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是”卢平挑灯跟在白卿言身侧,低声道,“符老太君从我们府上岀去之后,便去了太子府,最开始太子不见符老太 君,符老太君说是大姑娘让她去寻太子的,太子府的人这才将符老太君请了进去。” 符老太君不傻,相反极为睿智,白卿言点了她去找太子,她便直接打了白卿言的旗号,是为了向太子示好。 “符老太君约莫半个时辰之前出来的,这会儿人已经去了大理寺狱中,想来是去探望符将军的,大理寺狱一向守卫森严,我们的人进不去,便先回来报信了。”卢平说。 白卿言点了点头,眉目间有几分疲惫:“平叔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看样子我们还要在大都城多逗留几日。” 想起今日白锦绣说,信王的人悄悄联系了信王的舅父钟邵仲,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看向卢平,因为未休息好充血的眼仁,眸色笃定道:“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等着我们” 卢平微怔之后,颔首:“是” 大理寺狱。 符老太君得了太子的允准,进了大理寺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随着狱卒一路向大狱深处走去。 跟在符老太君的老嬷嬷头一次来这大理寺狱中,两侧灯火幽暗,只觉得越往里走越阴森,潮湿的空气里带着霉味,她脊背佝偻着,紧贴拄着乌木拐杖,脊背挺直的符老太君。 ------题外话------ 第三更三月份的第一天,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五百九十七章:一条好狗 “到了就是这里”大理寺狱卒开了牢门,对符老太君恭敬道。 “多谢”符老太君示意身边的嬷嬷给了狱卒赏钱,笑道,“辛苦了,请您喝茶的。” 双腿带着镣铐跪坐在稻草之中,丢了一只手臂,满脸脏污的符若兮抬头,借着大理寺狱中并不明亮的灯火看到自己母亲肃穆的五官,符若兮搁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干裂起皮的薄唇紧紧抿着唇。 那狱卒将装着银子的荷包掂了掂,笑眯眯揣进袖子里:“符老太君这是说哪里话太子有令我们这些做狱卒的怎么能不遵从,您慢慢聊小人先退下了” 符老太君笑着同那狱卒颔首,注视着那狱卒离开之后,视线才落在牢狱中蓬头垢面,少了一只胳膊的符若兮身上。 符老太君眼眶红得厉害,对身边的老嬷嬷道:“有人来了提醒一声。” “是”老嬷嬷颔首行礼,迈着碎步走到一旁候着。 符老太君从老房外进来,通红的双眸目光如炬望着符若兮。 符若兮喉头翻滚着,单手撑着稻草,脚下响起悉悉索索的铁链声,他垂眸不敢看符老太君锐利的双眸,只重重朝着符老太君叩首。 看着儿子空了的袖管,符老太君险些忍不住泪水,她挺直脊梁紧紧握着拐杖,开口道:“为了皇后,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啊我这个老不死的你不在意,你的兄弟c侄子你不在意,你的妻室你也可以不在意,你的两个儿子呢为了皇后你也要他们死吗” 符若兮听着符老太君愤怒哽咽的声音,身子佝偻的越发低:“娘皇后她,她怀孕了,是儿子” 符若兮话还没说完,符老太君举起手中拐杖就朝着符若兮挥去,打得符若兮一声闷哼。 符老太君泪水如同断线一般,咬着牙又抡了一拐杖,一下接着一下,符若兮单手撑地跪在那里,死死攥着膝下稻草,一声不吭任绷紧身子,由符老太君打,险些跌倒在地。 不知道符老太君往符若兮身上抡了多少下,打得符老太君实在打不动了,拐杖从符老太君颤抖的手中滑落。 符老太君也跪地哭出声来,紧攥着拳头砸符若兮的肩膀:“你是失心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话说出口咱们符家满门,会是怎么一个下场你真的是为了钟邵荣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符家上下几百人,你那两个儿子小的才六岁,他有什么错要为那个女人丢了性命你真的愿意看到符家满门上至八十岁老者,下至刚出月的小娃娃,一同上断头抬,为那个女人前程铺路” 符若兮想到自己幼子天真无邪的萧容,闭上眼,心中不忍。 “你想想当年简从文一家子简御史那小孙子只有四岁,跟着一同上了断头台,嚷着要吃苏糖的事情,你当时是如何说的你可记得旁人家的孩童你尚且不忍心,你的儿子才六岁六岁啊你怎么对他忍得下心啊”符老太君揪着符若兮的领口,放声痛哭。 想到当年简从文幼孙被捆了上断头台,同他母亲说回家要吃酥糖的事情,符若兮血气冲上头顶顿时,涕泪横流。 那时,符若兮听到四岁小儿之语,尚且不忍,险些冲入宫中去求陛下放过懵懂幼童。 可他被愧疚和情义冲昏头脑,却全然不顾自己老母亲和妻室孩子。 “娘”符若兮哽咽哭出声来,“娘孩儿,孩儿对不住娘,对不住兄弟和妻儿。” 符老太君哽咽难语,深深吸了一口气,扣住符若兮的肩膀,郑重对他道:“儿啊,你的命为娘是保不住了,可好歹能保住符家其他人的命,保住你儿子妻室的命你将皇后想利用你逼宫扶信王上位的事情说出来,就说皇后用符家人的命逼你太子便会保住符家其他人的命。” “娘太子的话,不见得能信”符若兮说。 “太子不能信,镇国公主难道也不可信为娘先去找了镇国公主,是镇国公主指点为娘去找太子的”符老太君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镇国公主的意思,是救不了你,但是能保住孩子们,只要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花点银子让孩子少受罪,等太子登基大赦天下的时候,孩子们也就能回来了。” 对于白卿言,符若兮还是信得过的。 符若兮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他知道,那日白卿言断他一臂没有要他命,用大都符家人来点他,就是为了给大都符家留一条生路。 不然,他当时一死,便坐实了刺杀太子,不敢说九族至少大都符家满门都活不成了。 凭这一点,符若兮便信白卿言。 可捏造皇后用符家人性命逼迫,皇后还能活吗 “儿啊不能犹豫了”符老太君连上纵横的沟壑里,都是泪水,焦心不已。 “娘,儿大理寺卿吕大人来审时,儿会如实相告,可让儿诬陷皇后,儿做不到啊”符若兮哽咽。 “好好你可真是个好儿子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父亲”符老太君摇着头,踉跄站起身,“符家人都不重要,就钟邵荣重要我可真是给钟邵荣生了一条好狗是我对不起你媳妇儿你儿子早知道我为何要为你娶妻室,害了人家好姑娘不说,还害了我的孙子是我对不住亲家,对不住儿媳啊” 符老太君声音虚弱无力:“亲家母咽气前将女儿交到我的手中,指望着我能护他们家幼女一世平安就好我昧着良心,为遮掩你与钟邵荣的事,让你娶了儿媳,这些年不在她打理中馈,侍奉婆母,尽善尽美这么好的儿媳妇儿,那么好的孙子,竟然因为我这个儿子舍不下对旁的女人的感情,去死” “娘”符若兮拳头紧紧攥着,已经泣不成声。 “你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符老太君捶胸顿足,仰头痛哭。 ------题外话------ 啊秃头作者君以为咱们第三了,没想到咱们被反超了咱们是第四 顿时心凉凉 不过秃头作者君还是会加更,小祖宗们因为这个名次真的努力过了,秃头作者君知道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何其狠毒 “老天爷啊我怎么生下了这么个东西他满脑子都是钟邵荣那个女人,全然不顾符家死活”符老太君紧紧攥着自己心口的衣裳,垂着自己的心口,“我对不住老爷,对不住符家满门,对不住儿媳,对不住孙子,更对不住过世的亲家母” “娘”符若兮膝行两步,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拽符老太君的裙摆,却被符老太君狠狠甩开。 “我没法看着儿子孙子被斩首,我这就先行一步,先去向老爷,向亲家母谢罪” 符老太君说完,突然拼尽全力朝着大理寺狱的墙上撞去,顿时鲜血飞溅。 “娘”符若兮惊恐睁大了眼,踉跄冲过去,单臂艰难抱住直挺挺倒地的符老太君,“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娘娘儿子错了儿子都听娘的娘” 守在外面的老嬷嬷闻声赶来,看到满头是血的老太君一惊,吓得险些跌坐在地上,忙高呼道:“来人啊出人命了来人啊” 很快,大理寺狱之中忙慌乱了起来,七手八脚将符老太君往外抬。 有狱卒偷偷摸摸从大理寺狱中跑出来,直直朝着离大理寺狱不远的阴暗小巷之中跑去,对着被太子亲卫护住的车驾行礼后道:“太子殿下,符老太君撞墙了。” 坐在马车之中的太子摩挲着拇指上佩戴的扳指,唇角勾起:“好吕大人到了吗” “马上就到。” 太子这才颔首,推开马车车门,下了马车,带人朝大理寺狱中走去。 太子刚跨上大理寺狱的台阶,就见吕晋急匆匆赶来,脚下步子一顿:“吕大人” 吕晋忙向太子行礼:“殿下” “何故如此匆匆啊”太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回殿下,殿下允准符老太君前来探望符将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符老太君竟然在狱中撞墙,下官忙来看看”吕晋喘着粗气道。 “什么”太子大惊,忙拎起长衫下摆,急匆匆往里冲去。 吕晋也跟在太子身后,急忙向大理寺狱中走去。 此刻,狱卒已经将董老太君挪至外面,大夫也刚到不久,正在替董老太君止血包扎。 太子跨进泛着霉味和潮湿的阴冷大理寺狱中,急匆匆朝符老太君的方向走去,高声问道:“符老太君怎么样了” 太子陡然拔高的声音,让闭着眼的符老太君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今日符老太君来见符若兮,并非为了劝服符若兮,而是为了此时这一场戏。 符老太君这出戏的最后一环,便是最后太子和吕晋来的这一场,也只有这一场戏再吕晋面前做好了,她的长子和幼子还有孙子c儿媳,才罪不至死。 她的儿子被情字所困,被皇后玩弄,那她这个老不死的就用命来为子孙铺路,至少能保他们一命。 所以,符老太君硬是撑着那一口气,睁开眼朝太子伸出手,声音沙哑细弱:“殿下” “老太君”太子忙疾步过去握住符老太君的手,又问大夫,“符老太君怎么样了” 符若兮单手死死握着狱门,想要往外看,却怎么都看不到,痛哭高喊着:“娘求大夫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 这大夫也不过是民间大夫,哪里见过太子这样尊贵的人物,吓得忙跪下,说话都不利索了:“回回太子殿下,小民医术不精,只能止血不敢断症。” “快去请黄太医过来”太子转身朝身后的亲卫喊道。 那太子府亲卫爆拳称是急匆匆离开之后,吕晋这才上前,见符老太君满身的血,难掩震惊。 “殿下”符老太君紧紧握着太子殿下的手,“殿下,老身对不住殿下啊刚才在牢中老身已经问清楚了,老身那不孝的儿子是被中宫皇后,用老身和我符家全家的性命胁迫啊” “什么”太子大惊。 吕晋也是变了脸色。 “不敢欺瞒殿下,在皇后嫁入宫中之前,与我儿有婚约,后来皇后设计博得先皇欢心,知道我儿伤心欲绝欲投军,又假意让我儿前去钟家求娶,我儿不肯皇后大哭大闹,称我儿欠她” 符若兮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娘亲他再了解不过,将此事都说出来,那便是铁了心要将皇后整死,他高声喊道:“娘” 一旁狱卒吸一口气,若这些事情是真的他们可就听到了皇家丑闻了,都寻思着要不要赶紧退下避开。 太子对符若兮的呼喊声故若罔闻,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望着符老太君,余光却将吕晋诧异的表情尽收眼底。 “前次,我儿北疆大胜归来,陛下召见,从陛下书房出来后皇后身边婢女碰见我儿,求 我儿不要出声随她前去救皇后一命我儿因当年之事对皇后有愧,便去了,谁知皇后竟然想要我儿带着安平大军拥护信王登基” 吕晋藏在宽阔衣袖中的手收紧,眸色深沉。 “我儿一向忠心大晋,忠心陛下,奉劝皇后莫要如此行事,只要皇后安分守己,念在旧情,我儿便不揭发皇后。” 符老太君泪流满面,哽咽之后又抬起头道:“谁知,等陛下身体欠安将朝政交于梁王主理,皇后便派死士给我儿送信,称她已给老身下毒,且陛下命不久矣,皇后要我儿举兵回都,拥护信王登基否则便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符老太君声音愤怒高昂,死死攥着太子的手瞪大眼,哭道:“皇后称,若是我儿连我的生死都不顾,一心忠君,那她便会与我符家鱼死网破,对天下人说,我儿在北疆大胜归来陛下召见之后,对她用强腹中之子也是我儿的,让我符家九族皆灭何其狠毒啊” 在牢狱之中的符若兮听带到符老太君这话,瞪大了眼,话就在嗓子眼儿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到此处,符老太君听到符若兮脚下铁链急躁的声响,恨得双眸充血。 ------题外话------ 第二更这个月咱们一起努力吧努力冲到三还是前三爆更哟过两天秃头作者君月票答谢加更 第五百九十九章:生敬佩 “娘求您别说了”符若兮痛苦道。 符老太君故若罔闻,挣扎要起来,头上的伤口迸裂,鲜血从细棉布中沁出来,暗红的鲜血在着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宛如细蛇在脸上蜿蜒。 “殿下啊我儿忠君,却也是大都城出了名的孝子,不想老身死,更不想连累符家满门,所以才会给皇后送了待机而动四个字,想要稳住皇后不要对符家下手他在众将士都护着殿下的情况下对殿下挥剑,只求能一死他以为他死了,皇后没办法利用符家救会放过符家” 符老太君哭出声来:“殿下细想,我儿若真的是皇后同党,想要行刺殿下,应当在旁人不在场时出手,方可夺殿下性命,何必在太子府亲卫c镇国公主和安平大营众将士都在时,向太子挥刀啊” “老太君老太君不要多言了我们回头再说”太子拍了拍董老太君的手。 符老太君摇头,含泪望着太子:“殿下我那儿子太孝顺老身就是死,也不能让自己的性命,成为儿子的拖累让他不敢直言实情可我那孙子和儿媳无辜,还请殿下一定要救救他们饶他们一命啊” 吕晋站在一旁,脑子飞快捋着符老太君所言。 “老太君老太君放心您的话孤都听进去了正如您所言若符将军真的想要杀孤,不会在众人都在时动手符将军是被皇后所迫,孤定然会保住符家满门老太君安心,医治要紧”太子说完,又回头,喊道,“黄太医还没来吗” 符老太君双手攥住太子的手,摇头:“殿下不必为老身费劲了老身老身” 符老太君撑着将事情说完,已然撑不住,整个人都缓缓软了下去:“老身只求太子庇佑,我符家满满门。” 说完,符老太君紧紧攥着太子的手就滑了下去。 “老太君”符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哭喊着跪了下来。 “大夫快”太子忙让开一旁,喊着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的大夫。 那大夫忙膝行上前,颤抖的手按住给符老太君脉搏,片刻之后又忙跪地叩首:“殿下老太君去了” “娘”符若兮惊慌失措,用身体撞着狱门,“娘放我出去让我见我娘娘” 符老太君的毒是在太子府服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为的就是用命栽赃嫁祸皇后。 符老太君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这一番话,符若兮都能听到,她这是用自己的命去逼着符若兮承认她所说这些事。 除非,符若兮重视皇后,重视到可以在他亲娘用命为符家儿孙,符家满门博出路之后,推翻亲娘所说,将自己亲娘的名声在死后至于污秽之地。 符老太君是了解符若兮的,以符老太君的命,加上符老太君的名声,还有符家满门的生路,这份量太重,符若兮的确不能 符若兮是个心软的人,以前他因为婚约对皇后愧疚,如今只会对丢了命的符老太君更愧疚。 “娘”符若兮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吕晋在心中将事情已经捋顺,将符老太君的话和整件事对起来,前因后果一目了然。 符老太君中毒之事,简单可以让仵作验尸。 可皇后腹中龙子,攀诬符若兮这怎么攀诬 吕晋若记得没有错,符若兮回大都城被皇帝召入宫中是七月二十日,皇后是八月诊断出来怀孕,虽说这是宫中隐秘,可吕晋多少从她夫人那里听说了一点 说是皇后的月信在月末,可到了八月中旬都不曾来,便传了两位太医诊脉,一位太医称诊断不出,而一直给皇后诊脉的胡太医说是喜脉,但因为怀像不好月份尚浅,所以摸不出来,等月份再大一点就能摸出来了。 难不成皇后假孕 “老太君深明大义,孤必会保全符家”太子说完,吩咐太子府亲卫用自己的车驾,将符老太君送回符府去。 吕晋陪在太子身边,立在大理寺狱门口,目送太子车驾送符老太君的尸身离开。 今日符老太君会死之事,太子早就知道,可是如今看着符老太君的尸身被送走,想起符老太君在太子府那一番言语,不免对符老太君心生敬佩 符老太君有这个勇气和魄力,同他谈条件,迫在眉睫,还能想出这种只身赴死,能助他达成所期,又能保全符家满门的法子,这是多少男子都无法做到的。 太子莫名想到了白卿言。 听到吕晋的咳嗽声,太子回神,语声含悲道:“早知道,孤便不允准符老太君前来看符将军了,累得符老太君失了性命可若符老太君不来,我们怕也不能知道皇后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没听到吕晋应声,太子这才转头看向吕晋问:“吕大人,此事您怎么看你觉得 符老太君所言,是真的吗” “符老太君所言皆可查证,唯独皇后的身孕微臣需要符将军出入宫禁的登基时辰,还有皇后的脉案,与陛下下榻于皇后处的记录做比对。” “或许还需要让信得过的大夫好好为皇后把把脉,确定皇后怀孕的时辰,甚至是确定皇后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吕大人方能下结论。”太子声音徐徐。 “正是”吕晋朝太子长揖行礼。 “符将军出入宫禁的登记册子,就在孤这里”太子负手而立望着吕晋,“回头,孤让人给吕大人送来皇后的脉案孤也可让太医院配合吕大人还有父皇下榻皇后处的记录,孤也算是能帮上忙” 太子眉头紧皱,叹气望着脚下大理寺狱灯笼映在地上的光斑:“可唯独为皇后诊脉皇后是孤的嫡母,孤不能不敬嫡母” 吕晋知道太子的难处,只道:“或许,等陛下醒来便可详查此事” “也只有如此了” 说完,太子突然转身朝吕晋行礼,吓得吕晋直接跪下。 ------题外话------ 第三更,三月才刚刚开始,小祖宗们让我们为这个月的第三名努力为爆更努力 第六百章:了结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何意啊”吕晋慌得头都不敢抬。 太子也被吕晋这毫无征兆,干脆利落直挺挺的一跪,吓了一跳,怔愣片刻,他忙上前去扶吕晋。 “吕大人请起”太子扶起吕晋后又道,“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孤只是想请吕大人再查清楚之前,不要宣之于口,隐秘行事,还有刚才的那些狱卒还请吕大人管束” 吕晋松了一口气,连连应声:“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那,此案就拜托吕大人了”太子朝吕晋颔首之后,走下高阶。 太子府亲卫牵来马,太子上马后,深深看了吕晋一眼。 吕晋忙长揖行礼,直到听到太子和太子府护卫军快马离去,这才不紧不慢起身拍了拍双膝上的尘土,直起身来。 符家符老太君吕晋可知道,虽是后宅女流之辈,却是个极有城府和魄力的人物。 今日之事,全都是出自符老太君之口,符若兮倒是未曾开口 可符老太君一死,死前几乎算是当着符若兮的面儿指证了皇后,符若兮几次唤符老太君想要打断,可都没有能说出更多。 单凭这一点,吕晋便知道真相是如何已经不重要,因为从符若兮这个最重要的人证口中说出来的,必定同符老太君一般无二。 因为符若兮,不能对不起符家满门的性命,不能对不起符老太君的性命,更不能对不起符老太君这一辈子的好名声。 大理寺狱中,狱卒小跑了出来,行礼后对吕晋道:“大人,符将军疯了似的撞牢门,说要见符老太君” 吕晋抿唇眯了眯眼,半晌才道:“去烫一壶酒,准备两个小菜,我亲自去看看符将军。”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狱卒退下后,吕晋立在大理寺狱门口迟迟未动。 直到大都城陡然起风,将大理寺狱门前的高高吊起的灯笼被吹得左摇右晃,吕晋双手背后,心中叹气,总觉得大都城如今明面不显,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 春桃端着盛了酪浆的小银盏进来,挑开已经放下的天青色垂帷进来,就见已经拆了发髻的白卿言披着一头鸦羽般的长发,合衣坐在临窗软榻上,背靠姜黄色隐囊,手握镇国王白威霆曾批注过的兵书详读,膝盖上搭着个薄薄的细绒毯子。 春桃迈着碎步上前,将小银盏和银制调羹搁在白卿言面前,柔声道:“大姑娘累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回了大都城,早些歇下吧” “眼下怕还歇不了。”白卿言端起手边热茶抿了一口,抬眸看向同样神容憔悴的春桃,“你去歇着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奴婢在这里陪大姑娘。”春桃随手把黑漆托盘放在一旁,动作利落将留了条缝隙的窗棂关上,又去挑灯芯,怕灯光太暗伤了白卿言的眼睛。 白卿言将书搁在膝盖上,对忙的和陀螺般的春桃道:“你若是累到了谁来照顾我起居,我再看一会儿就睡,今夜不用人在这里守夜,听话” 春桃还想再辩,可正如大姑娘所言,要是她倒下了谁照顾大姑娘起居,佟嬷嬷又不在。 春桃点了点头,对白卿言行礼退下。 子时刚到,白卿言便听到窗外传来极为轻微的动静,她合书,抬手将窗棂推开了些。 室内黄澄澄的光线,从窗棂内透出来,暗卫忙跪下,道:“主子,符老太君在大理寺狱中,撞墙身亡,死前见过了太子和大理寺卿吕晋,吕晋大人下令让大理寺狱卒将符老太君死前所言藏在腹中,又下令今夜值夜的所有狱卒即日起不许离开大理寺狱,属下无法详探。而今随符若兮从安平大营回大都的众将领,皆已经被请入大理寺中。” 白卿言搁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心沉了下来,安平大营众将领被请入大理寺不足为奇,吕晋要详查此案,必要招他们前去询问。 可她实是没有料到,符老太君会撞墙身亡。 符老太君并非是那种遇事撑不住,或者能以性命要挟符若兮的人,那么符老太君便是在用命做局,救符家满门。 白卿言闭了闭眼,符老太君在太子和吕晋面前说了什么白卿言不知道。 可白卿言能猜到,不论符老太君与太子和吕晋说了什么,皇后此次怕是要无翻身之地了。 皇后找上符若兮,连累符家满门,符老太君既然要死定是要拖上皇后的,也只有拖上皇后太子才会出手相助。 白卿言相信,以符老太君的睿智,定然已经当着众人的面,逼着太子不得不许诺保住符家满门了吧 符家多年虽然不算是大都城鼎盛的簪缨世家,可也是世代都有将才,世代忠于晋国,后来出 了一个符若兮旁人都说是符家祖上积德,能够光大符家之人 没想到却深陷情字,险些害了符家满门。 符老太君为了子孙,已经拼尽全力了 之所以,符老太君不得不用自己的命为太子的目的不铺,是因符老太君见过太子之后就会知道,太子和皇帝都是一样的。 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是符家表了忠心,可这忠心之人若是不能为他肝脑涂地拿命铺路,他也是不会耗费一丝精力去保符家的,所以她只能在相助太子的谋划中,为符家搏生机。 白卿言用力攥住盖在腿上的绒毯,这才稳住声音,道:“知道了,将这个消息传到信王耳中去。” 暗卫应声称是,烛火一晃,便消失在了廊庑之下。 她看着琉璃罩子里摇曳的朦胧烛火,想起符若兮来,不知道符若兮亲眼看着母亲自尽在他的眼前,他还能否如从前那般护着皇后。 她刻意让人将这个消息传到信王耳朵中,皇后定然会坐不住,此时太子回大都,皇后和信王本就处于下风,皇后最担心的便是符若兮将事情合盘托出,说不准会派人去了结符若兮。 而信王只会加紧催促他的舅父钟邵仲联系旧部。 ------题外话------ 第一更月票前三爆更哦这个月我们一起努力呀 第六百零一章:女中豪杰 如此,大都城的这一锅水,才算是真的煮沸了。 白卿言将书放在手边的黑漆小几上,疲惫掐了恰眉心。 卯时,天刚将将透出一丝光亮,皎皎明月还在高空之中悬着,星辰疏疏朗朗缀在空中,随着春桃一声大姑娘起了,春晖园上房的灯全都亮了。 弯腰立在廊庑之下的婢女怕捧着铜盆c帕子c热水c痰盂鱼贯而入。 婢女将垂帷拉开,用缠枝鎏金铜钩勾在两侧。 春桃试了试冒着热气的水温,命婢子再兑些凉水,这才疾步穿过垂帷动作轻将帐子挂在床榻两侧,见白卿言起身,又忙蹲跪下身子为白卿言穿鞋。 “今儿个一早,符府送来信,说符老太君过身了。”春桃低声道。 这事情,白卿言昨晚就知道了。 白卿言站起身,接过婢女送来的漱口水:“祖母那边儿知道了吗” “二夫人将才亲自去长寿院伺候大长公主起身,应当会说。”春桃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见白卿言掩着唇吐了漱口水,忙将帕子递上去,“二夫人说,昨夜便有人家得到了消息,大都城清贵人家都遣人岀去打探,有谁家要去吊唁,有几家子打探到了咱们府上。” 白卿言觉着,二夫人刘氏眼下约莫也是拿不准注意,才去大长公主那里求主意去了。 白卿言手浸入铜盆之中,弯腰净面,问:“二夫人给府上管事透露准话了吗” 春桃从碎步偻腰上前的婢子手中捧着方盘里拿起帕子,送到白卿言手边,摇头:“好像暂时还没有。” 白卿言颔首:“我去祖母那里用膳。” 春桃称是,替坐在妆奁前的白卿言梳头。 二夫人刘氏此时亦正在清辉院伺候大长公主洗漱,见蒋嬷嬷正替大长公主梳头,刘氏接过婢女送来的参茶递于大长公主:“大嫂不在,这事儿媳妇儿没经过,儿媳本意是想去吊唁,可都说符若兮此次对太子挥刀,此次符家难逃大难,再加上当初咱们白家办丧事,也不见符家来吊唁,儿媳妇儿心中总是有些不痛快,所以才来烦劳母亲。” 二夫人刘氏一向是一个风风火火敢爱敢恨的性子,当初符家未曾来,此次符家丧事她是不想去的但一想到符家恐怕也少有人前去吊唁,二夫人便回想到自家,又难免觉得不落忍。 满头银丝的大长公主坐在雕花楼空的黄花梨木铜镜前,垂眸饮了一口参茶,抬头透过铜镜看着立在身后眉头紧皱的刘氏,笑道:“母亲知道你是个心善的想到咱们家大丧符家当初未遣人来心里有气,可想起咱们家那时办丧事的冷清情景,又感同身受。” 刘氏点头:“母亲说的正是。” 大长公主眼底笑意更浓,对蒋嬷嬷道:“你瞧瞧旁人家此时是在权衡利弊,我这儿媳妇儿,顾的是自家感受。” 刘氏不是一个爱耍心眼子的,听大长公主这么一说,以为去了对白家不利,攥紧了手中丝帕,忙问:“母亲,是不是此时去了,对我白家不利” “那倒不至于,你也别焦心了如今阿宝在外人的眼里已经归入太子门下,一会儿你遣人去问问阿宝,去或不去会不会对阿宝有什么影响也就是了”大长公主道。 刘氏松了一口气,也不拿架子,颔首:“成,那儿媳妇一会儿去问问阿宝。” 刘氏话音刚落,就听外间婢女禀报,说大姑娘过来了。 蒋嬷嬷也替大长公主将头发梳好,笑着将翠玉梳子放下,道:“刚说到大姐儿,大姐儿就来了。” “阿宝这么早过来,怕是没用膳,让人传善吧”大长公主扶着蒋嬷嬷的手臂起身道。 “哎儿媳这就去让人传善。”刘氏笑着从上方退出来。 刘氏打帘从上房出来时,白卿言刚刚跨上台阶,朝刘氏行礼:“二婶儿。” “你祖母已经起了”刘氏吩咐立在廊下的青书去传善,同白卿言一同进了上房,这才开口,“阿宝,你说这符家派人来传了丧迅,咱们家去是不去”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转头望着刘氏,道:“阿宝以为,二婶不必介怀当初符家也如大都城旁的人家一样不曾早来吊唁。白家家风向来清正,至少要在百姓眼里白家是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的” 早先白家还未曾举家迁回朔阳之时,白卿言有意将白家盛名推至顶峰,便曾有此言,所以不论是论情,论理,或者是论利弊,白家都应当去。 刘氏点了点头:“那行,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 “我同二婶一同前往。” 白卿言说着便同刘氏绕过屏风进来,朝大长公主行礼。 大长公主看着睡了一夜,比昨日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的白卿言,问:“你护太子一路回来,累了这些日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想着来给祖母请安后,去符家吊唁符老太君,符老太君是位女中豪杰,孙女儿真心敬佩。”白卿言道。 大长公主听到白卿言这话,唇瓣微张有片刻失神。 昨日,符老太君来见过白卿言之后去了太子府,再后来符老太君便传来在牢中的死讯,大长公主又怎么会猜不出,或者符老太君是同太子达成了什么交易,舍命保符家满门安危。 今日白卿言如此说,大长公主便更能肯定。 符老太君为了符家满门,舍命 而她自己,则算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孙丧命南疆。 大长公主眼眶陡然一红,人也露出些许萎靡之态,视线朝着白卿言看去,心里揣测她的孙女儿是否还在怪她。 但,见白卿言目光澄澈清明,便知是她想多了。 约莫是于心有愧,所以才会时时想起吧,大长公主将手边热茶放在一旁,点了点头:“只要不影响太子对你的看法,用过早膳之后,你同你二婶但去无妨。” 很快白锦稚和卢姑娘也前来长寿院请安,一杯茶的功夫,早膳便摆在了外间圆桌上。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零二章:生死未卜 卢宁嬅每日都起的早,已经用过早膳,而白锦瑟想着要向卢姑娘请教几个昨日医书上看看不懂的问题,便随卢宁嬅一同离开。 大长公主并非那种喜欢磋磨儿媳妇的婆母,这些年也从未叫哪个儿媳妇在跟前立规矩伺候过早膳,便让刘氏一同坐下用膳。 用膳时,刘氏不知怎么说到了白卿言的大舅父,鸿胪寺卿董清平的家事来。 “九月初,这董家的庶女刚刚同符家长房那个嫡长子订了亲,交换了庚帖,我听黄家夫人说八字合出来是极好的,如今符家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董家会不会为女儿退了这门亲事” 此事,白卿言还未曾听说,若说九月初两家交换了庚帖,那时因着白卿言陪在太子身边,同白锦绣的消息断了,那昨日她回来锦绣为何没有将此事告知于她 她一想到自己昨日刚回来没得一刻清闲,应当是锦绣心疼她,所以有些事便未同她说。 但,符若兮的兄长只有一个嫡子,且怎么说也是符家的长子嫡孙,大都城有过嫡次子娶庶女为妻的先例,但还从未有过嫡长子娶庶女为妻的,就连续弦也没有。 见白卿言抬起头来,眼神错愕,刘氏忙道:“这事儿阿宝好不知道吧说来这不算是光彩的事,事关董家女孩子的名声,想来锦绣昨日也未曾同对你提起。”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用帕子沾了沾嘴,对白卿言道:“你舅父家那个庶女董葶芳落水,被符家长房的嫡子所救,后来约莫是为着姑娘家的清誉,所以两家订了亲,已经交换庚帖了。” 大长公主的话点到即止,白卿言也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见大长公主起了话头,从别家夫人那里听来些隐秘消息的二夫人刘氏,顿时憋不住话,朝着白卿言的方向凑了凑,便压低声音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听旁的夫人都说,这董家姑娘回去后,一尺白绫脖子就套进去了,说是被符家嫡子抱了,为保董家其他姑娘清白,但求一死,后来董夫人宋氏没办法了这才请兵部侍郎沈家夫人去符家说亲的” 大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可刘氏正说在兴头上,眉飞色舞的。 “还有人说,符家长房这嫡子都已经在和亲舅舅家的表妹议亲了,除了这事儿没办法硬是推了这门亲上加亲的亲事有人说,董家庶女的心机太重,这董家的这位庶女一向同符家长房嫡子正议亲的表妹亲近,定然是动了符家长房嫡子的心思,设局落水,又以死相逼逼得嫡母不得不舍下脸面去同符家说亲,不过也有说这董家庶女是个贞烈的” “二夫人”蒋嬷嬷笑着上前给刘氏盛了一碗粥,笑道,“夫人,再不用,就凉了。” 刘氏这才回神,小心翼翼看了眼皱眉的大长公主,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尴尬道:“总之这说好得少,说坏的多阿宝你还未嫁多了留些心,今日若是见了那庶女,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免得被连累声誉。” “阿宝记下了,多谢二婶儿提点。”白卿言对刘氏颔首。 刘氏也不敢应声,垂眸喝粥,心里暗叹自己怎么总是管不住这嘴。 用完早膳,刘氏换了一身素净衣裳,稍作修整,于巳时,同白卿言和白锦瑟一道出门,前往符府。 符府门前已经换上了写着奠字的白绸灯笼,朱门敞开,白缟素绢挂在符府高翘的房檐c长廊和门前,随风飘摇。 满府的下人已经换上了白色衣裳。 立在朱门外侯客的下人们许是知道,今日必不会有宾客上门,神色多有懒怠。 如今符家的主子正跪在符老太君的灵柩两侧,或哀戚恸哭,或嚎啕失声,有的为符老太君哭,有的为自己前路生死未卜而哭。 符若兮的长嫂更是紧紧攥着心口的衣裳,哭着对符若兮的妻室罗氏谩骂。 都说夫妻一体,符若兮做下的事情连累满门,罗氏一声不吭替符若兮受着,只是将怀里还在因为失去祖母痛哭的幼子双耳捂住,垂着通红的眸子,对儿子笑了笑,试图安抚儿子,可眼泪却止不住。 老远,符家门房下人看到有青围马车缓缓而来,待看清楚来的是白家车驾,忙遣人进去同主子禀报,说是白家来人了。 灵堂里谩骂声和哭声顿时止住,罗氏脊背挺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下人说是白家人来了,不知道镇国公主来了没有。 昨夜符老太君的尸身送回来之前,符老太君的贴身侍婢曾回来给罗氏送过口信,让罗氏要相信镇国公主。 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后来,侯老符老太君的尸身被送回来,伺候了符老太君多年的婢女大吃一惊,对罗氏叩首,称自己无父无母是符老太君养大的,如 今符老太君去了,她也要跟着去 若非罗氏身边婢女眼疾手快,符老太君的贴身侍婢此时怕也是一具尸体了。 很快,罗氏就见身着素衣的白家二夫人刘氏,身后跟着镇国公主白卿言,还有白家七姑娘白锦瑟一同进来。 罗氏眼泪顿时哗啦啦如同断线一般,心中百般滋味。 当初,白家蒙难之事,婆母符老太君原本想前去吊唁,是她和大嫂一同设法拦住了符老太君,满大都城的清贵人家都不曾前去吊唁,他们凑上前被陛下知道了,怕给远在安平大营的符若兮带去灾祸。 可如今,符若兮对太子挥刀,罪责定然是无法免逃,符家也落得无人敢前来吊唁的下场,就连符老太君的母家侄子都不敢来,可白家人竟然来了。 罗氏难过,又愧疚。 “是镇国公主”符若兮的兄长挺直脊梁,垂眸跪在那里低声道,“都跪好” 镇国公主四个字,让符家其他人如临大敌 符若兮刚才还气场十足怒骂罗氏的长嫂,此刻喉头翻滚,跪在一旁,连哭也不敢哭出声来。 ------题外话------ 第三更到晚安小祖宗们,不要忘记投月票哦 第六百零三章:名号罢了 满大都城的人谁不知道,镇国公主那是太子门下,此次符若兮对太子挥刀险些要了太子的性命,便是镇国公主断了符若兮一条手臂,救下太子的。 可一转念,符大夫人想到自己的嫡长子已经和镇国公主的表妹订亲,忙扯了扯自己儿子的衣袖,示意儿子一会儿和镇国公主说说话,希望镇国公主念在表妹与自家儿子议亲的份儿上,跟太子说说情,不求保全符家只求不要连累他们长房。 毕竟符家已经分家,长房分了岀去,符若兮做下的事情,他们二房自己担着就是了。 长房的嫡子眉头紧皱,一副很不乐意的模样,低着头装作没有感觉到没有,将身子往一旁挪了挪。 符家长房的夫人还想去拉儿子,就见二夫人刘氏已经跨入门槛,只能先同宾客行礼。 刘氏上了香,用帕子沾了沾眼睛,同符家长房的夫人和符若兮的夫人罗氏寒暄了两句节哀,便符家三夫人被请到后面去喝茶。 白卿言上过香,注视着符老太君的牌位,诚心鞠了三躬。 她指点符老太君去找太子时,的确没有想过符老太君会走到这一步。 见白卿言行礼之后要走,符家长房夫人忙站起身唤了一声:“镇国公主” 白卿言转头看向符家长房夫人。 符家长房夫人起身想拽自己儿子起来,她儿子眉头紧皱撤回自己的胳膊,朝正在上香行礼的白锦瑟还礼,丝毫不给母亲留面子。 符家长房夫人尴尬笑了笑道:“这是我们符家长房的嫡子,与镇国公主的表姐大理寺卿董大人之女订了亲,也算是镇国公主的妹婿了。” 白卿言看了眼垂眸红着眼眶,真心伤心的符家长房嫡子,点了点头,随符家三夫人前去吊唁宾客的歇息处。 符若兮的兄长是男子,不方便送白卿言去后面歇息,本指望着自己媳妇儿去,却见自己媳妇儿只顾着压低了声音训儿子,眉头一紧,不吭声跪在一旁。 符若兮之妻罗氏,望着白卿言的背影,等白锦瑟上了香还礼之后,见再无人登门,借口要去更衣起身,去找白卿言。 刘氏端起茶杯,眼瞅着冷冷清清的符家,想起白家办丧事时只有董家上门之时,叹了一口气,不免在心中感慨世态炎凉。 符家办丧事,竟是门可罗雀,清静的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刘氏还听说,昨夜护送太子回大都城的安平大营众将领,都被请入了大理寺,想来那些将领还在大理石未曾出来,否则符家也不会如此冷清。 他们白家多亏了世代忠义的盛名显赫,鸿儒关雍崇和崔石岩老先生都登门吊唁,后来也是因为白家还有大长公主在,有阿宝在,白家这才没有倒下。 但符家此次,能逃过满门抄斩都是幸事,也难怪没人登门了。 刘氏想着约莫再过一会儿董家就要来人了,董家和白家是姻亲关系,和符家虽然还未过门,交换了庚帖也算是姻亲吧,定然会来的。 想到这里,刘氏看向正徐徐往茶杯中吹气的白卿言,只希望白卿言离她那个表妹远着一些,别没得被她那庶表妹累得坏了名声,他们阿宝还没成亲呢 虽说阿宝这子嗣艰难,可谁说艰难就一定没有呢她还想着好好给阿宝说一门好亲事,让那些拿阿宝子嗣艰难说嘴的人,都消停了。 刘氏喝了口热茶,刚放下茶杯,就见一身孝服的符若兮之妻罗氏跨进门槛,同刘氏颔首之后,对白卿言行礼:“镇国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符夫人”刘氏忙起身走过来,将白卿言护在身后,笑盈盈道,“不知符夫人有何事” 刘氏这是怕罗氏用符老太君的死扮可怜,求白卿言帮忙为符若兮求情,再弄出什么白卿言不答应就不起来的事情,这不是让白卿言为难么 所以,刘氏干脆起身替白卿言挡了,绝了罗氏求情的可能。 白卿言知道刘氏这是护着她,起身扯了扯罗氏的衣袖:“二婶儿,没事儿的” 刘氏闻言,倒也不装着笑脸了,只同罗氏道:“符夫人,符老太君过身之事,还请节哀,但也请符夫人不要难为我们大姐儿一个孩子,她虽说是镇国公主,但也只是一个名号罢了,不是真的皇家公主,说话的也没什么分量。” 罗氏忙朝着刘氏行礼:“白二夫人放心,今日白家能登门吊唁,符家上下铭感于内,又怎能再厚颜无耻,难为镇国公主。” 有罗氏的保证,刘氏这才让开身,叮嘱白卿言少说几句就回来。 白卿言颔首,随符若兮的妻室罗氏来到偏僻处。 罗氏一到偏僻处,便登时跪在白卿言面前,泪流满 面:“镇国公主,昨日我婆母尸身送回来之前,曾让忠仆送口信回来,只说让我信镇国公主,之后婆母便去了。如今符若兮关在大理寺狱中,昨天夜里听说吕大人未从若兮口中得到供状,便将跟着若兮回来的安平大营众将领也请入了大理寺,我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求镇国公主告知,如今我能做些什么” “符夫人快快请起”白卿言将罗氏扶起身,“符夫人如今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替父符老太君办好丧事便是了,太子定会护住符家诸人,你安心。” 罗氏忍着心痛点头,泣不成声:“谢镇国公主谢镇国公主” 前头符若兮的嫂子见罗氏不见踪迹,猜到罗氏定然是去找白卿言求情,心里顿时火冒三丈,罗氏还真是好大的脸,算起来那镇国公主和他们长房才是亲戚,罗氏竟然抢在她的前头去找镇国公主求情。 这可不行符若兮的死活她管不上,可一定要保住他们长房 符大夫人怕罗氏利用他们长房和镇国公主那点子亲戚情分求镇国公主保住符若兮,万一太子不准,他们长房怎么办 她得快点儿去找镇国公主,为长房求情才是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下周一给宝贝儿们加更答谢上月宝贝儿们投月票给秃头作者君虽然上个月咱们没有第三,这个月咱们努力就是啦 第六百零四章:攀交情 否则,长房怕是得随符家这艘船一起沉了。 怎么说长房和符若兮的二房已经分家,镇国公主愿意搭把手,还是能救一救长房的。 长房符大夫人正要起身,就听外面禀报,董家前来吊唁。 符大夫人心中一喜,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果然看到鸿胪寺卿董大人带着家眷来了。 董大人可是镇国公主的舅舅,那董夫人宋氏是镇国公主的舅母,一会儿她亲自带宋氏去后面喝茶,便可顺理成章同镇国公主搭上话,也好叫镇国公主知道他们长房才是董家的姻亲,要求情照顾也应当是照顾他们长房才是。 董清平上了香,符家诸人还礼之后,符若兮的兄长起身亲自引董大人往后堂男客喝茶歇息处走,难免与董清平感慨世态炎凉,又反复谢了董清平,和镇国公主能够在符家处于风口浪尖的当口,来符家吊唁老太君。 白卿言也来了符家,全然在董清平意料之中,白家家风历来耿直如此。 且今日,董清平叮嘱了宋氏,见到白卿言无论如何都要邀白卿言去董府一趟,他还有要事要同白卿言说。 等宋氏带着董葶妤上完香,与符大夫人和符三夫人道了节哀,符大夫人就连忙拽着自己儿子给宋氏请安。 见自己儿子绷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符大夫人忙请宋氏往后面女客歇息处走。 因着没见董葶芳,符大夫人特意问了一句:“葶芳怎么没来,镇国公主和白家二夫人还有七姑娘也都来了,我原还想着葶芳许久不见镇国公主,这次见了能好好说说话呢。” 宋氏心里知道符大夫人那点子心眼,脸色略有些难看,笑了笑道:“葶芳三天前就病了,今儿个没见好转反倒更严重了,便不曾带过来,还请符大夫人见谅。” 符大夫人对这位原本十分不满意的儿媳妇儿,倒是关心了起来:“最近大都城这天儿晨起和夜里风凉,晌午热,葶芳体质本就弱,应当小心着点儿才是。” 宋氏点头:“符大夫人说的正是呢。” 符大夫人带着宋氏过来时,白卿言已经回来,见宋氏进门起身行礼:“舅母” 按理说,宋氏见了白卿言论尊卑应当先行礼,可见白卿言对宋氏如此尊重,符大夫人那点心眼子又活泛了起来:“镇国公主和董夫人如此亲近,又重视姐妹关系,等葶芳过了门,镇国公主大可将我们符家长房当做自己家,常来常往才好啊” 白卿言含蓄地笑而不答,董葶妤上前朝白卿言行礼:“表姐。” “董夫人”白二夫人刘氏上前,同董夫人宋氏见礼,“许久不见。” 宋氏笑着同刘氏还礼:“是许久不见了” 说完,宋氏扭头对还出杵在这里符大夫人道:“符大夫人今日事忙不用如此客气招呼我们,我们自己在这里坐坐说说话也就是了。” 符大夫人视线不住朝白卿言望去,见也没有旁人,便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跪了下来,双眸含泪:“镇国公主,我知道镇国公主是太子面前前的红人,此次符若兮对太子挥刀罪无可恕,可我们长房早已经已经分家分出去了,还请镇国公主念在我们与董家是姻亲的份儿上,向太子求求情,符若兮做下的孽和我们长房无关,求太子殿下绕过我们长房啊” 宋氏被吓了一跳,刘氏当机立断挡在了白卿言的面前,说是扶几乎是将符大夫人给扯了起来,皮笑肉不笑道:“符大夫人,这万事都有理有法,我们家大姐儿虽说与太子算得上是表兄妹,此次护太子乃是护国本,为国尽忠,国事政事之上是万万插不上嘴的符大夫人与其在这里求我们大姐儿,不如去求太子殿下更合适” “是啊”宋氏也被符大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弄得尴尬的不行,拽着白卿言的细腕,将人护在她的身后,笑着道,“镇国公主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儿家,晋国万事有国法,哪轮得到镇国公主在太子面前置喙,符大夫人还是莫要难为小姑娘了再说了符大夫人也说了,长房已经分了家,大理寺卿吕大人断案又怎么会不详查符大夫人总不至于觉得吕大人会断案不公,刻意为难符家长房吧” 原还指望着宋夫人替长房说话的符大夫人怔愣片刻,见白卿言被宋氏和刘氏扎扎实实挡在后面,只能低低应了一声,去灵堂了。 舅母宋氏和二婶儿刘氏都护着她,白卿言眼底笑意越发深:“舅母和二婶儿不必这般护着的,符大夫人我还是能应付的。” 宋氏转头攥着白卿言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翻,又拉着白卿言坐下:“昨日你回来你舅舅本就让我去白府看你,可舅母想着你刚回来得好好歇息歇息便没有过去,可看你这样子昨日还没缓过来,眼下乌青乌青的。” “是表姐 生的太白皙,所以这乌青才明显了些”董葶妤低声道。 宋氏摸着白卿言的手,眸中含笑带悲,却什么都不曾说,董长澜身死的消息传入大都,因着怕影响董长元明年二月的春闱应试,董清平和宋氏勒令董家上下不许谈论此事。 董葶芳和符家嫡子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如今人人都戳董家的脊梁骨,董葶芳悬梁自尽以正清白,在旁人眼里就更是心计深沉了。 宋氏身为嫡母,虽然不曾用心教导,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董家姑娘蒙冤,连累自己的嫡出女儿董葶珍和董葶兰,只能屈尊解释却成了为董家遮掩。 董家自从董葶珍和梁王的事情险些闹到不可收拾之后,便一事接着一事,宋氏也是疲惫不已。 符家办丧事,大都城除了白家和董家来了人略坐了坐之外,符若兮夫人罗氏的母家兄弟也赶在下午来了一趟,符家人也算是真正体味到了,何为人情冷暖。 符大夫人一心只顾着保全长房,想同镇国公主攀交情。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零五章:正事 符家二夫人罗氏,是真的为婆母过世伤怀。 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同婆母那般坚强,撑起这个家,满心忧伤。 这会儿,罗氏还能跪在灵堂里,完全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在硬是撑着。 白卿言不知若是符老太君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该有多难受。 她也庆幸,白家出事之后,白家上下一心,这才共同度过大难。 宋氏得了丈夫董清平的吩咐,今日务必要将白卿言请到董府,这不刚从符家出来,宋氏便请二夫人刘氏和白卿言,还有七姑娘白锦瑟一同去董府坐坐。 刘氏念着白卿言与舅舅太久未见,便应下,笑着称前去叨扰。 宋氏拉着白卿言同她上了一架马车,同白卿言说是董清平要她过府去有要事要同她说,又问了董长澜的丧事,问了登州大战,和董老太君的身体,最后才问起自己在朔阳的亲生女儿董葶珍,是否给白卿言添了麻烦。 “舅母放心,葶珍一向懂事,且我母亲有葶珍陪伴,日日心情都好,所以还想同舅舅c舅母再说一声,能否让葶珍多留些日子。”白卿言笑道。 “好都好葶珍在你母亲身边,我放心的很只要她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宋氏轻抚着白卿言细如玉管的手,摸到白卿言掌心的厚茧,又难免心疼。 可宋氏知道如今白家得靠白卿言撑着,让白卿言歇歇这样安慰又无用的话,她便没有说出口,只轻轻拍了拍白卿言的手背。 “舅母,葶芳之事是否有什么误会”白卿言试探问。 “都说董家庶女心计深沉,葶芳虽然不是自幼在我膝下长大的,也的确是心思深,但却是断断不敢做出此等事情的,符家大夫人娘家的那个侄女与葶芳一向要好,她不愿意嫁给符家长房的嫡子,这才有了这么一出”宋氏提到此事心里就不痛快,“这下倒好,倒成了咱们家的姑娘不知廉耻了葶芳前些日子,去参加菊花宴,被人冷嘲热讽,连带着葶兰都受了冷待,也幸亏葶兰年纪还小,头日回来哭了一场,隔日也就忘了” 董葶芳并非是宋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可作为嫡母,宋氏是相当和善的,从来没用过什么阴私手段折磨庶女。 真正让宋氏生气心疼的,是她的嫡女董葶珍和董葶兰都要被此事连累,以后说亲定会被人拿此事出来说嘴,气得宋氏不知道扯烂了几条帕子,偏偏董葶芳寻死觅活,她还不好重罚。 “舅母,葶芳是一直都不想嫁,还是符家出了事之后,才不想嫁的”白卿言问。 白卿言琢磨着,董葶芳和符家长房嫡子被设计,或是董葶芳顺水推舟而为 总要弄清楚了董葶芳心里到底如何想的,才能知道处理此事妥当。 如今登州董家上至外祖母下至长澜c长茂,皆为将来大局谋划,白卿言也愿尽己所能为董家排忧解难。 若董葶芳真的非符家长房嫡子不嫁,白卿言也愿意出面在太子面前保一保符家长房,给符家长房足够的面子,将来董葶芳嫁过去腰杆子也能硬一些,女儿过得好舅舅便能更放心一些。 白卿言这么一说宋氏就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她捏了捏白卿言的手,摇头道:“葶芳要嫁过去,就不能由始至终都不想嫁董家要想不被人戳脊梁骨,葶芳就不能想嫁” 白卿言点了点头,原来舅母心中全都明白,不过是想要方设法的全董家颜面,便连自己也哄得要相信董葶芳是被设计的。 那么如今,符家蒙难董葶芳约莫是不想嫁到符家长房去了吧。 “舅舅和舅母心中有章程,我便不多言了。”白卿言对宋氏笑道。 宋氏点了点头:“你舅舅的意思呢,是既然已经同符家长房订了亲,便不能在符家蒙难之时退亲,如此才能挽回董家女儿家的名声,将来你葶珍妹妹和葶兰妹妹议亲,才不会受影响。自然了若是此次符家长房也受连累,人在这亲事就还在,若人不在了,亲事作罢旁人也说嘴不到董家头上,就端看符家长房的造化了” 宋氏这等于是同白卿言交底了,董清平和宋氏早有应对,也是在点白卿言不必为了董家真的去向太子求情。 董葶芳自己选的路,要自己走下去,就如同当初董葶珍她若是真的想要同梁王走到一起,董家也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嫡女尚且如此,更遑论庶女。 关于登州的事情,既然舅舅董清岳和外祖母董老太君,未曾在信中同大舅舅董清平明说直言长澜未死,白卿言也没提起。 一到董府,董清平便让人将白卿言请到书房来,陪他下棋,问起登州的事情。 董清平因为侄子董长澜骤然离世的事情,鬓边多了些许银 丝,将手中棋子落下之后,道:“接到消息长澜出事,你祖母在信中吩咐不让回去,说怕长元知道,影响长元明年春闱。” 登州战报传来后,董清平就将董长元拘在家里不许出门,让其苦读下人的嘴巴也都让闭紧,谁都不许告诉董长元登州之事,所以到现在董长元还被蒙在鼓里。 “舅舅,长澜的媳妇儿容姐儿已经有了身孕,舅舅不必太过伤怀。”白卿言垂眸落子。 董清平视线落在门外的长随身上,吩咐长随去更换一壶热茶。 待人走之后,董清平才同白卿言压低声音道:“我听吏部尚书说,在皇帝坠马昏迷之前,曾与他密谈,有意借左相李茂曾与二皇子谋逆之事,废除左右丞相之位,将吕相晋升为太子太傅,效仿魏国,设立内阁,加强集权c皇权,后来李茂那封信被证实是伪造的,但皇帝迟迟没有让李茂回朝,再后来便发生了皇帝坠马之事。” 白卿言眉头一挑,倒是没有想到沉迷丹药和女色的皇帝,竟然还有心思办正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呐喊求月票呀明天放男主第一次对立面交锋 第六百零六章:荒唐 皇帝有意效仿魏国,废丞相位,而设立内阁,这于晋廷上下可是一个不小的变动。 她还记得上一世,到皇帝驾崩也没有废除丞相之位。 从古至今,皇帝一旦欲加强集权c皇权,就是要变法变革,即便不是变法变革也定是要做大事。 可这位皇帝如今年迈昏聩,沉迷追求长生不老 难不成是想要为后来者铺路 至于舅舅所说皇帝坠马之事,她一直对这件事心存疑惑,但因为宫内无人,并不知晓皇帝坠马的详情。 “在左相与二皇子亲笔书信被御史呈上去之前,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皇帝意图废除丞相之位”白卿言又问。 白锦绣毕竟不在朝中,知道的事情相当有限,但董清平不同董清平是朝臣,自然清楚一些。 董清平对白卿言政事的敏锐度极为赞赏,他点了点头道:“皇帝要为那位国师建九重台,祈求国运昌隆,朝中众臣皆附和,称皇帝英明,唯独吕相劝阻,且劝阻的十分委婉,言语上也未曾有过激或冒犯,只称如今晋国国库吃紧,当以百姓生计和边塞将士的粮草辎重为主,皇帝已经修葺行宫,耗资巨大,可以再缓几年修九重台,否则当下就动土怕是要惹得民怨沸腾。后来太史丞观天象请即刻建九重台,被吕相同御史台参了一本,指其收受贿赂。” 果然 皇帝不会平白无故的要废丞相位,没有了祖父白威霆,皇帝日渐本性显现,愈发不耐烦有人劝阻妨碍他的事,撤丞相位设内阁,加强集权,进一步而加强皇权,并非为了变法变革,更不是为他日登位之新君铺路,皇帝这是要晋国天下万事他一人说了算,不再被人掣肘。 他要晋国上下不敢有人再忤逆他,凡他所命无人敢不从。 吕相此人十分圆滑,最擅长便是明哲保身,可吕相心中仍有底线,并非不管不顾只一味顾逢迎皇帝,讨皇帝开心为先,所以劝阻之言定然是将皇帝放在了第一位,可即便如此皇帝还是容不下了。 如今的皇帝,愈发的不知收敛了。 她抿了抿唇,想到天师,她便想到梁王。 天师是从梁王府岀去的,但少有人知这位天师是被李茂之子,李明瑞寻得的。 白卿言想起之前白锦绣同她说,御史参奏李茂与当年二皇子谋逆案有关,后来查清楚了信件是伪造之后,李茂也不曾回朝,甚至在梁王请李茂回朝之时,李茂还上表乞骸。 当时白卿言便在想,是否是梁王要利用李茂左相职权为其谋利,李茂不能推诿,所以才称病不朝。 如今看来,李茂倒像是在为皇帝废除丞相之位,减少阻碍。 可这于李茂又有什么好处又或者李茂如今仅仅只是想顺皇帝心意而为 白卿言摩挲棋子的手一顿,陡然生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她抬头看向董清平:“昨日太子回大都,今日是否有人重提修建九重台之事” 董清平知道白卿言已经领会他的意思,落子颔首:“正是太史丞称观天象,需开始动工建九重台,陛下才能苏醒。” “荒唐”白卿言将手中丢入棋盒之中,心口起伏剧烈。 堂堂晋国皇帝,竟拿一国朝政当做儿戏 将事情全部连起来,白卿言总算是看明白了,她还真是太高看了这个皇帝 以为他是要加强集权c皇权,要做什么大事,到头来竟然就是为了建一个九重台 皇帝约莫起先是想要用强,撤了丞相之位,集权手中,然后便无人能阻他修建九重台,李茂窥见其意便退避三舍,不愿意如吕相那般当出头鸟,惹皇帝不快,又不愿和以往一般,竭力附和皇帝。 毕竟此事劳民伤财,万一此事最后办的不好,皇帝拿他开刀不说还要落得身后骂名,所以李茂便干脆在家中躲清闲。 而皇帝呢,则是发现撤丞相之位,官员结构变革,推进极其困难,他修建九重台又心切,便来了一个坠马,将太子急招了回来,想着太子孝心定然会为他建九重台。 白卿言气得手心发抖。 她不用再去查证也知道这九重台,应当是皇帝用来求长生不老药的。 为了一个九重台,一国皇帝假作坠马昏迷,险些酿成大祸 若当时白卿言不在登州,符若兮真听从皇后所言,带兵前往大都拥立信王登基,皇帝还求什么长生不老,怕是符若兮带兵入城那日便是皇帝的忌日。 皇帝如此行径,与当年的周幽王又有何异 董清平垂眸捡起棋盘上的棋子,丢入棋盒,发出长叹:“若是晋国再让这样的皇帝主 政几年,气运怕是要到头了。” “不对”白卿言看着被董清平捡起黑子的棋盘,突然开口,“皇帝昏迷之前请祖母回宫理事,皇帝的寝宫祖母守的水泄不通,若皇帝是假作昏迷,祖母不可能未曾察觉。” 她端起手边茶杯,此事心中已有大致轮廓。 但,她仍需去见一趟符若兮,方能肯定。 “舅舅,等符若兮之事了解,我便要回朔阳,之后朝中若有事发生,还请舅舅设法将朝中之事告知于二妹锦绣,锦绣自会传信于我”白卿言郑重对董清平长揖行礼。 白锦绣到底是后宅妇人,加之前一阵子身怀有孕,又遇险早产,消息难免有疏漏之处,可若有舅舅相助,那便大不一样了。 今日董清平既然叫白卿言过来,说了这么许多,便有日后传信给白卿言的意思,他颔首:“好,舅舅知道了。” 从董家出来,白卿言去往太子府,准备向太子求个恩,去狱中看看符若兮,以正自己心中所想。 毕竟如今符若兮是重犯,未得太子首肯,怕吕晋也不会让她见。 谁白卿言知刚到太子府门前,便遇到了刚出太子府的全渔。 全渔一见白卿言,忙迎上前行礼。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继续求月票啦知道全渔为什么去请大姐儿吗因为男主来了太子这个媒婆还是很称职的。 第六百零七章:私心 “见过镇国公主,可巧了太子殿下正要派奴才去请镇国公主,镇国公主便到了。”全渔笑着道。 白卿言下马,将乌金马鞭丢给身后白家护卫,理了理衣袖问:“太子殿下,可是有吩咐” “那倒不是,是萧先生刚刚到太子府,太子殿下这才派奴才前去请镇国公主过府。”全渔偻着腰,恭敬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镇国公主请” 萧容衍突然来了大都,白卿言大致能猜到是因大燕和戎狄联合攻打南戎之事。 萧容衍是大燕的九王爷,自然是万事以大燕的利益为重,此时登太子府的目的并不难猜,该是希望如今主政晋国的太子,可以做壁上观,不要插手大燕和戎狄攻打南戎之事,好让他们大燕顺利取得南戎,将晋国夹裹其中,为来日吞下晋国做准备。 但不巧,白卿言的舅舅董清岳在南戎有谋划和布局,更别提阿瑜还在南戎,白卿言此次怕是不能让萧容衍如愿了。 他们二人曾经有言在先,所以今日对立白卿言也绝不会容情。 太子和萧容衍在正厅相谈甚欢,全然没有料到白卿言会来的如此之快,听到全渔禀报白卿言到时,太子满目惊讶让速速请白卿言进来。 今日萧容衍一到,太子便让全渔去请白卿言,为的便是让萧容衍和白卿言见面,一会儿用完晚膳,也可以托付萧容衍送白卿言回去。 这一来二去,白卿言和萧容衍接触多了,总是要生出些男女之间情愫的。 再说,萧容衍虽说是个商人身份,但乃是天下第一富商,又可谓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且已经表明对白卿言有情,白卿言会不动心 太子总觉得长此以往下去,白卿言和萧容衍的事情必定能成,届时萧容衍才能成为自己正儿八经的钱袋子,而非今日来与自己谈的这般,只给自己分一半的利。 萧容衍头戴玉冠,穿着牙白色的窄袖长衫,腰系暖玉腰带,脚下一精致的双鹿皮靴子沾了些灰,体态修长挺拔,立在那里一副读书人的儒雅温文,气度非凡。 听到白卿言到了,萧容衍略微错愕,笑着起身,朝正进门的白卿言长揖一拜:“衍,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浅浅颔首,朝太子行礼:“见过太子。” “孤刚让全渔去唤你,你就来了”太子抬手示意白卿言坐。 白卿言坐下后道:“言前来太子府,是听说昨日大理寺卿吕大人未能从符若兮口中得到供状,今日来请太子殿下恩准,让言见符将军一面。早日将此事了结,言也好安心回朔阳。” 白卿言的话说的在情在理,说完之后又抬头道:“且,我舅父家的庶女已与符家长房嫡子订亲,此事不了,符家长房也是惶惶不安。” 这就是说,白卿言去见符若兮也有私心,想早日了解此事不要连累符家长房她未来的表妹婿。 太子颔首,将昨日符老太君在狱中撞墙身亡之事说与白卿言听后,叹气道:“符老太君是个女中豪杰,为了不让皇后用己身威胁儿子,竟然撞墙而亡,仵作也去验过符老太君尸身,的确是中了慢性毒。” “后来,孤走后,吕大人原想趁热打铁将从符若兮那里得到证词,可符若兮不知是因为太过伤心,还是有意维护皇后,拒不开口。若是镇国公主能让符若兮开口,那再好不过,一会儿孤让全渔陪你去。” “多谢太子殿下”白卿言起身一拜,坐下后竟主动看向萧容衍,“萧先生是刚到大都城吗” 萧容衍笑着看向白卿言,点了点头:“正是” “哦”白卿言目光直视萧容衍,眉目含笑,对给她送茶上来的全渔颔首致谢,端起茶杯道,“萧先生是有什么急事吗到了大都城一身风尘仆仆便来了太子这里。” 说着,白卿言的视线朝萧容衍的鹿皮靴子看去。 太子顺着白卿言视线看去,果然看到萧容衍脚下鹿皮靴子上沾了灰,这可同萧容衍平日里尘不沾身的整洁模样不大相同。 萧容衍接到任世杰的消息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大都,期望能够以重利阻拦太子遣使去往戎狄,就算不能阻止大晋遣使,可能拖上半个月也好。 半个月的光景他不敢说有信心让谢荀将南戎拿下,却也能拿到大半。 太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萧容衍:“就为了点子生意上的事情,你至于这么着急吗孤这太子府还能跑了不成” 出于对白卿言的信任,太子在白卿言面前,事倒是未曾设防,生意之事脱口而出。 “生意”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似是非常看兴趣看向萧容衍,“不知道萧先生要同太子殿下说什么生意不知可否给白卿言一个机会眼 下朔阳剿匪练兵正是银钱吃紧的时候,若是能跟着天下第一富商做一笔生意,想来也够给朔阳新兵发一阵子饷钱了。” 萧容衍眸中笑意不见,他深知白卿言并非一个对生意上心的人,突然如此咄咄逼人怕是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这是来阻他的。 也是,那鬼面将军可能是白家公子,白卿言定然是欲让白家公子把控南戎,以此来同大燕形成对立,以白卿言的心智她定然不会让晋国被大燕夹裹其中。 今日之事要成,萧容衍要想达成目的,需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毕竟他们曾有言在先,对立则不论私情。 “也不是什么大生意,镇国公主若是缺银子,说个数衍必定如数奉上。”萧容衍对白卿言笑着,语气十分真诚。 正在喝茶的太子眉心一跳,越发觉得若是将白卿言和萧容衍撮合成了,自己的钱袋子就稳了。 “无功不受禄,万不敢当萧先生慷慨馈赠言倒是对萧先生的生意兴趣颇浓萧先生若是不拿言外看,不妨同言说上一说”白卿言唇间浅笑,眉目里却是寸步不让的坚定。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恳求月票啦 第六百零八章:方为正道 萧容衍还在心中措辞,太子瞧出萧容衍似是不想说的模样,怕白卿言以为萧容衍轻看女子不能插手生意事,对萧容衍生了介怀,便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今大燕和北戎为大燕明诚公主复仇一同攻打南戎,容衍对此事早有耳闻,便高价在各国收了粮食,准备以大价钱卖给大燕和北戎” 白卿言直笑不语,看向萧容衍:“那想来,萧先生应当赚了不少啊言在此向萧先生道一声恭喜。” 太子摆手:“容衍这钱还没拿到手,这粮食还在路上,容衍的意思是要路过晋国,让孤给行个方便不过孤刚才已经告诉容衍,晋国已经遣使前往大燕北戎,让他们即刻停止攻打南戎。” 说着,太子看向萧容衍浅浅笑着:“容衍这会儿正在忧愁,怕大燕c南戎c北戎不打了这高价收来的粮食真不知道卖给谁,所以想求个情,让晋国使臣缓几日,好让他先把粮食运过去,银钱拿到手再说,孤以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容衍这借口还真是合情合理的不行,暂缓遣使并非让太子朝令夕改,再许诺分予太子重利,她若不来太子怕已经答应了吧 可白卿言和萧容衍两人心知肚明,只要萧容衍能从太子这里拿下这片刻之机,大燕定然举全国之力覆灭南戎,将晋国夹裹其中。 “殿下可是应了”白卿言面色一沉,看向太子。 见白卿言面色沉下,不似将才笑意满满,颇有些疑惑,只道:“还未曾,孤原想着拖个把月等容衍交接了粮食,也不是不可,镇国公主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倒不用个把月,半月足以”萧容衍忙道。 “半月也足够大燕和北戎,将南戎拿下,使燕国对我晋国形成东西夹击之势”白卿言神色郑重。 “镇国公主未免太过高看大燕和北戎,大燕国破民穷,衍不是没有去过,都穷疯了当初戎狄内乱,戎狄精锐悍兵都在南戎,更别说南戎如今出了一位鬼面将军,骁勇无敌就连那大燕猛将谢荀都不是对手” 萧容衍声音徐徐,从容又温润,很是具有说服力。 见太子颔首点头,白卿言起身朝着太子郑重一拜,“殿下,大燕绝不可小觑,早些年大燕可以说是国破民穷,可这些年大燕暗自图强,早已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个大燕,若大燕真的穷如萧先生所言,自保尚且不足,何能收服南燕何敢发兵助北戎” 萧容衍握着座椅扶手的手微微收紧:“镇国公主又何知大燕不是强弩之末若大燕真的已经强盛,又何须将嫡子质于晋国” “如今礼崩乐坏,人心不古,早已非古时尊礼重信的世道,大燕说送来的是嫡子那便是嫡子了”白卿言抬眉,“此刻在大都的这位皇子是否是燕帝嫡子,全然是燕国说了算,又有谁能指证这在大都城的燕帝嫡子,便是真的慕容沥” 太子听了白卿言的话陷入深思。 “当然,这或许是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殿下将来这偌大的晋国,陛下定然是要交到殿下手中的若今日殿下为情义允准了萧先生半月之后大燕北戎占据南戎,难不成殿下要再派兵征讨那时所耗费的粮草辎重,怕是萧先生此间得利百倍千倍都不足以支付”白卿言长揖到地,“殿下定要三思,莫因为太过重视情义,应下此事,将来却要我晋国付出百倍艰辛,凡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才是” 太子点了点头,显然是被白卿言说服。 “殿下,镇国公主所言未免危言耸听太将大燕当回事,而轻看南戎了。南戎袭击登州之时登州城打得不够惨烈吗就连登州刺史董大人的嫡长子长澜兄都是在此战之中丧命,凭大燕和北戎怎么能在短短半月内拿下南戎”萧容衍还是那温雅从容的模样,音韵平缓,措辞却犀利。 “所以,萧先生所言便是借着你和我们太子的情义,要拿我们晋国的前途去赌今日若萧先生是我晋国人,此番言语或可听一听,可萧先生乃是魏人,此番言论言不免要怀疑萧先生,这是利用我晋国太子重情重义之心,损晋国而利母国。” 白卿言词锋锐利,太子忙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就事论事,不可诛心镇国公主一心为国,这点孤从来不曾怀疑,萧先生是生意人对国家大政不了解,才会有此请,不至于损晋国而利母国。” 太子指望着白卿言和萧容衍凑成一对,可不能让两个人针锋相对起来。 萧容衍手心收紧,只笑道:“镇国公主快人快语,衍自是知道的,但到底还是要为己身辩白一二,衍是魏人,魏国国土与晋国不相邻,百年来从未发生过战事且与晋国相邻的大燕c西凉,也都与我魏国相邻,衍若是真有利母国之心,自当是希望晋国与大燕c西凉发生战事,邻国弱则我为国强,此方为正道。” 白卿言低笑一声,却不接白卿言的话,只看向太子:“殿下方才还说萧先生是生意人,对国家大政不了解,萧先生此言可并非是对国家大政不了解啊” 原本想和稀泥的太子心里很是惆怅,这两人怎么就不能彼此退一步,都让一让和和气气的呢 “衍就事论事罢了”萧容衍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白卿言煞有其事点了点头:“那我便与萧先生就事论事,萧先生难道不知燕国已尽然把控北戎天然牧场了吗且晋国地势东临戎狄,西邻大燕,如今大燕借口复仇,实则是为了强占南戎,好将晋国东西两侧锁死届时戎狄矫健骏马被大燕所控大燕便会兵强马壮,从东西两侧蚕食我晋国,无战马我晋国哪里会是大燕的对手” ------题外话------ 第三更喊一声求月票啦 第六百零九章:不避私情 白卿言对萧容衍冷笑:“我所言这些,萧先生并非不知,无非萧先生并非晋人,不关心晋国生死只在乎个人利益罢了” 太子扶在座椅两侧的手轻轻抚着座椅扶手,白卿言此话太子是能听进去的。 是啊,萧容衍是商人,且还是个魏国人,他可千万不能被眼前这点儿蝇头小利迷了眼。 只有等萧容衍入赘白家,成为晋人,让萧容衍的前途系于他的身上,萧容衍的话才能听啊。 届时,只要让萧容衍知道他留于晋国,要比留于母国魏国能得到更多,萧容衍才能全心全意为自己效命。 此时萧容衍所言所求,太子的确是该三思才是。 “好了,此事孤原也不准备应下的,你们不必在此吵得如此激烈。”太子笑了笑道,“容衍,此次孤的确是无法帮你,别说使臣已经派出去了,就算是还未曾派遣使臣,孤也得为晋国长远计,你是孤的朋友,能帮的孤一定帮,但孤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当以晋国为先,你可明白” 太子话说到这个地步上,萧容衍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只能笑着起身朝太子行礼:“殿下乃是一国储君,要为晋国数万百姓计,衍这是自家生意无非就是赔些银钱罢了,自是不能同晋国大事相提并论,如今殿下宽宏没有让人将衍撵出去,已经是给了衍天大的颜面,衍自是心知肚明的” “容衍这话就外道了,孤视你为友啊”太子笑着看向白卿言,“一会儿镇国公主要去大理寺狱见符若兮,容衍要是无事不如相陪” 萧容衍笑着对太子和白卿言行礼:“那,烦请太子殿下和镇国公主稍后片刻,衍让护卫回去传个信,通知下面的人,不要将粮食往戎狄运送,还得吩咐下面管事,着紧将这批粮食出手。” “粮食出手之事,言倒是能帮上萧先生一帮,如今朔阳练民剿匪,前来投奔的生民众多,正是需要粮食的时候,也算是白卿言替太子之友解决一桩麻烦事”白卿言看向太子,笑道,“全了太子同萧先生的情义” 如今纪庭瑜劫了朝廷招收的新兵,白卿言正是需要粮食的时候,萧容衍这批“粮食”真的有或者没有,她都要萧容衍给她送来。 白卿言这话,倒是说得太子心花怒放,自觉白卿言果然是已经被他收服,全然忠于他。 太子巴不得两个人有机会多多接触,忙道:“如此甚好,容衍你可要好好谢谢镇国公主啊” “衍说句冒犯的话,可此次粮食数目巨大,衍怕镇国公主接手存储不当会生霉,不如衍先送过去一半。” 白卿言对萧容衍浅浅笑着,全然不见刚才言语锋利的姿态:“萧先生不必担忧,萧先生不论怎么说都是我白家恩人,在白家能力所及很愿意为萧先生解决麻烦,且我敢应承下来,自然能够存储得当。” “即使如此,衍多谢镇国公主。”萧容衍又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那,我便先去吩咐护卫送信,让下面的人直接将粮草送入朔阳” “有劳萧先生”白卿言对萧容衍颔首道谢。 看着萧容衍退出正厅,太子才挪了挪身子,靠向白卿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同她道:“你呀难道不知道容衍倾心于你,何苦对容衍咄咄相逼你同孤好好说话,孤能不仔细听吗” 刚才白卿言对太子表了忠心,太子此刻同白卿言说话的语气极为亲近,仿佛全然为白卿言着想。 见白卿言要开口,太子率先抬手示意白卿言听他说:“趁着容衍还未回来你同孤说说,觉着容衍如何如今白家只余下你们这些女儿身,你就没有想过招婿入赘之事” 白卿言忙起身行礼:“殿下” 太子却打断了白卿言的话,示意白卿言坐下:“孤是你的表哥,自然是要为你打算,孤知道你并非普通女子,说起婚嫁之事便羞臊不已,孤实是觉着这萧容衍论样貌气度都不凡,除了是个商人的身份之外,没有什么不好,又心悦于你,之前孤同他说起你子嗣缘分浅薄,他说他是求妻并非求子,孤真是觉得萧容衍是个良配。” “殿下,言知道殿下对我关怀备至,可如今言还不想想这些事情,只求妹妹们能平安长大。”白卿言笑着道。 太子已经在白卿言这里开了口,让白卿言心里有个数就好,暂时不好将白卿言逼得太紧,便也没再说了。 眼见萧容衍进来,太子坐直了身子,对萧容衍笑着:“吩咐好了” 萧容衍笑着对太子长揖之后,又对白卿言道:“诸事处理妥当,萧容衍送镇国公主去大理寺狱,就当为刚才言语上冲撞镇国公主致歉。” 白卿言起身亦是朝萧容衍还礼:“萧先生本就是白家恩人,白卿言为国在言语上不得不多有冒 犯,还望萧先生海涵” “镇国公主为国谋划,不避私情,衍心中敬佩不已再者镇国公主已然替衍解决了粮食之事,衍心中十分感激。”萧容衍对白卿言长揖道。 太子见两个人此刻正和和气气的彼此致歉,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笑容更深了些。 看着同他辞行的萧容衍和白卿言,太子不想让全渔打扰他们相处,便对全渔道:“全渔你先去同大理寺卿吕大人说一声,就说孤让镇国公主去审一审符若兮” 立在太子身旁的全渔连忙应声称是,对白卿言行礼后先去传令。 白卿言同萧容衍从太子府出来,两人都未曾骑马,萧容衍命随从将马留下先行离开后,白卿言亦是从白家护卫手中接过缰绳,吩咐白家护卫先回去。 两人于太子府高墙外这条无人敢往来的路上并肩而行,白卿言对萧容衍致歉:“抱歉。” “为何要说抱歉,你为晋国我为大燕,你未曾怪我,我又怎能怪你” ------题外话------ 第一更再次通知一遍周一给小祖宗们加更哟 第六百一十章:各凭本事 萧容衍眉目间带着浅笑:“再说,你我说过对立之时,不容私情” 白卿言曾经最担心的,不过是iang039ren 听萧容衍如此说,白卿言眼底有了笑意,她道:“我致歉,是因刚才在太子面前那么咄咄逼人,可我们这位太子我若是温温吞吞,不咄咄逼人,他不会明白此事要紧之处,就如同当初我曾劝谏太子出兵助戎狄,谏之语太过温和,太子便未曾放在心上” “我明白”萧容衍前后看了看,见无人,这才攥紧了缰绳着朝白卿言靠近了几步,深邃幽沉的眸子注视着面前女子白皙姣好的五官,干燥有力的大手攥住白卿言的细腕,拇指摩挲着她的细腕,低声道,“阿宝若真的觉得刚才对我太凶了些,可否补偿一二。” 萧容衍视线落在白卿言受伤的那只耳朵上,将不设防的白卿言扯得踉跄一步,到他面前来,白卿言面泛红潮,忙握住萧容衍扶住的手臂退出一步,怕被人看到,语声略带警告:“萧容衍” “别动”萧容衍朝白卿言靠近一步,拇指蹭掉了白卿言耳朵上为遮掩伤痕的一层粉,眉头微紧,松开白卿言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瓷罐,剜出一点药膏,轻轻擦在白卿言的耳朵上。 “这是什么”白卿言小瓷瓶打开,白卿言便闻到了馥郁的幽香气息,十分好闻。 “这是大燕皇庭的秘药,鲛人脂对疤痕有奇效,但最初味道十分难闻,我母亲便将鲛人脂改良成她喜欢的味道,反复折腾过数百次,才得到了既不影响其功效又香气怡人的鲛人脂。”萧容衍用指腹将膏脂化开,轻轻抹在白卿言的耳朵上。 这是萧容衍专程让人快马回了一趟大燕,从皇兄那里讨来的。 风过,从墙内探出枝蔓的高树枝叶,沙沙作响。 “以后万事都要小心,你受伤我很是揪心。” 他醇厚的嗓音,在这风声之中,格外动人。 白卿言耳朵越来越越烫,不知该如何回应,唇角不自觉浅浅够了起来。 白卿言垂着眸子,视线所及是萧容衍腰间绣工精湛的玉腰带,忙撇开视线,应声:“嗯” 萧容衍擦完药,白卿言将帕子递给他,抬眸对视那瞬,心跳便陡然有些快了起来。 “多谢”萧容衍接过帕子,将小瓷罐子盖子合上,递给白卿言,“早晚各擦一次。” “谢谢”白卿言接过小瓷罐,见萧容衍用帕子擦了手,叠好放进他自己袖中,她抬头瞅着萧容衍。 “就当,是阿宝刚才咄咄逼人的致歉礼。”萧容衍笑着牵起缰绳,“走吧” 萧容衍看着他和白卿言被拉长的影子,低声道:“此次虽然没有能从太子这里阻止晋国使臣入戎狄,但也并非没有他法,若我能成事阿宝可不要怪我。” 白卿言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之间各凭本事。 萧容衍同白卿言同行,偶尔有人快马而过,萧容衍又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此次白大姑娘是为了替我解围,还是真的缺粮” “为太子排忧解难罢了”白卿言对萧容衍笑道,“以免,萧先生同太子说此次所得之利悉数归于太子,只求保本,若是太子心动蝇头小利,于晋国无利。” 白卿言应承接下萧容衍口中高价所得的粮食,一来堵了萧容衍再去找太子的借口,二来也能解纪庭瑜粮食短缺的燃眉之急,一石二鸟。 虽然两人有情不假,可纪庭瑜劫新兵之事,暂时还不到能同萧容衍明言之时,私情公事,白卿言分的清楚。 萧容衍笑着颔首:“若是大姑娘再晚来一步,太子必定会应允。” “所以啊,大燕想要吞下这天下或还还欠些运道。”白卿言语气似是玩笑,负手同萧容衍朝大理寺狱的方向前行。 此次萧容衍与白卿言在太子面前交锋,的确不占优势,他在太子面前始终是他国人,白卿言与他同时开口,所说又南辕北辙之时,太子定然是会偏重白卿言的。 萧容衍只能求,在晋国使臣达到之前,谢荀与北戎将领,能多夺过来一些土地,至少能够把控大半个戎狄吧,如此天然马场,大半数便握在了燕国手中。 或许是因为有言在先的缘故,两人即便是刚才针锋相对,此时心中倒也没有芥蒂。 “大燕和北戎联合攻打南戎,谢荀这是从伤痛中站了起来,要为明诚公主复仇了”白卿言问。 “战场之上,生死是常事,明诚远嫁和亲北戎,南戎坐立不安是自然,与其说谢荀是从伤痛中站起来复仇,不如说谢荀是从伤痛中站起来要兴兵强国,要大燕强大到再也不需要女子前去和亲来求得安稳”萧容衍此言倒也不是敷衍。 白卿言没想到谢荀竟还有这份心胸,不免感慨:“大燕,英主强臣,何愁国家不振。” 听到这话萧容衍脚下步子一顿,转头朝白卿言望去:“若大燕有镇国公主这样的文能治世,武能安邦的能臣,必将无人能敌。” 白卿言摇了摇头:“萧先生抬举了。” 走至人迹渐多之地,白卿言和萧容衍便默契的说起其他话题,闭口不谈大燕。 不远处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柳若芙用团扇挡着脸,一眼便注意到并肩而行的白卿言和萧容衍,随柳若芙一同来花影阁挑选首饰的吕宝华咦了一声,笑道:“那不是镇国公主吗” 花影阁是大都城有名的首饰铺子,花影阁的首饰就连清贵人家的女眷,都要提前半年来定,否则只能卖到花影阁量产的首饰。 可清贵人家谁愿意同旁人戴一样的头面首饰,这不柳若芙即将要同梁王成亲了,她外祖母出资让她来定做些庄重一些的首饰,以备他日有用,也是为了让柳若芙出来散散心。 柳若芙听到镇国公主四个字,锐利的视线朝白卿言方向看去,当初就是因为白卿言才让她颜面扫地,在国宴上丢了那么大一个人,都成了全大都城的笑柄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一十一章:杀意 “这镇国公主果然是容色勾人,先前有大梁最受宠爱的皇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如今又与那个天下第一富商并肩游街,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会勾男人似的。” 柳若芙咬牙切齿,每个字都迸发恨意。 吕宝华眉头紧了紧,不赞同柳若芙的话,好言劝道:“当初是那个大梁皇子弄错了人,又不是镇国公主故意让你丢脸,事情过去了也算了,你看如今你不用远嫁,留在大都城,我们两个人也是个伴儿,多好啊” 大梁皇子虽然不是良配,课那梁王柳若芙都不想拿正眼瞧。 若非是怀了身孕,柳若芙才不会嫁给梁王那样的懦夫。 想着,柳若芙抬手覆在了自己腹部,她父王闲王说,她和梁王是太子设局,梁王也是不小心着了道,可此事焉知不是白卿言出的主意 如今,父王已经准备妥当,南都众将士皆以赴婚宴为由,陆续到大都,很快大都就是她的天下了,她此刻已经不愿意再忍。 见白卿言身边不过是魏国一低贱商人,柳若芙便想出口气,拎起裙摆朝白卿言的方向走去,吕宝华没能拉住,只能带着婢女忙追了上去。 白卿言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柳若芙,脚下步子一顿,萧容衍亦是停下脚步。 “镇国公主”柳若芙皮笑肉不笑朝着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负手而立,倨傲颔首:“南都郡主有事” “镇国公主”吕宝华忙上前,规规矩矩朝白卿言行了大礼,伸手去拽柳若芙。 “镇国公主生得国色天香,裙下之臣果然是多不胜数,他国皇子到他国富商,镇国公主倒是来者不拒啊。”柳若芙如今腹中怀着梁王的骨肉,她就不信白卿言敢对她动手。 虽然白卿言封了一个公主,却也并非是真正的皇家血脉,还敢伤她腹中天家骨肉不成 再说了,如同父王所说,只要此次趁着太子同皇后撕抖之时,梁王成事将来柳若芙腹中骨肉就是太子,梁王本就比较好拿捏,这晋国天下便是她柳若芙说了算了,她用得着怕白卿言这个不能生的贱妇 吕宝华听到柳若芙这话瞪大了眼,柳若芙疯魔了不成 吕宝华忙对白卿言笑道:“镇国公主恕罪,南都郡主刚才同我吃了点酒,许是醉了还请镇国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不论怎么说,白卿言都是陛下亲封的镇国公主,柳若芙哪怕是要嫁给梁王,为成亲之前也只是个郡主罢了。 白卿言负手而立,望着柳若芙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傻子,正欲开口,就听萧容衍笑着道:“郡主,小心动了胎气。” 萧容衍语气十分真诚。 柳若芙脸色顿时一白,忙护住腹部,吕宝华一怔,厉声训斥萧容衍:“萧先生,虽然你是商人,可与太子交好,我也视你为君子,你怎可大庭广众之下,污南都郡主名节” “那便可南都郡主大庭广众之下,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冒犯公主污蔑公主”萧容衍唇角带笑,眉目间全是冷戾,寒气如同小蛇悄无声息攀上吕宝华的脚踝,让她脊背僵硬,逼得将吕宝华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白卿言轻飘飘看了吕宝华一般,只道:“郡主要切记,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自己已经满身把柄就切莫再招惹是非,当心反噬。”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几天”柳若芙咬牙切齿。 白卿言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紧,从柳若芙这话中听出些别的意味来。 吕宝华闻言转头看向面色气得煞白的柳若芙,顿时明白萧容衍所言竟然是真的,瞪大了眼看着柳若芙。 难怪最后柳若芙嫁于了梁王,原来是有了身孕 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柳若芙名声全完了不说,这段时间柳若芙客居王大人府上,王家的女儿家也就全完了。 萧容衍见柳若芙神色,便知道柳若芙不敢再挑衅,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主请” 吕宝华知道事情轻重,紧紧抿着唇,握紧了柳若芙的手,让开路。 柳若芙死死咬着牙,眸色泛红,摇曳切齿朝白卿言和萧容衍的方向瞪去,却不知何时萧容衍亦是回过头来 柳若芙满是杀意的眸子,对上萧容衍深沉沉静的眸子,喉头翻滚了一下,心底没由来咯噔一声,收回视线。 吕宝华二话没说,拉着柳若芙上了马车,压低了声音问:“你别瞒我你真的,有孕了是梁王的” 柳若芙眉头紧皱,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种事她该怎么说出口,难不成要和吕宝华如实说,是太子设计了她和梁王 “是梁王对你用强梁王不像是敢用 强之人啊你们两情相悦”吕宝华急急追问,可一细想又觉得柳若芙之前的表现也并非心甘情愿。 柳若芙被吕宝华逼得紧,心里越发的恨白卿言和萧容衍,尤其是刚才将她怀有身孕之事戳穿的萧容衍。 不过一个魏国商人,太子给几分颜面,还真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等两天后,太子沦为阶下囚的时候,看萧容衍还有什么资本嚣张。 至于这个白卿言父王也说留不得,只剩两天而已,她就是杀了白卿言又有何妨 柳若芙紧紧攥住拳头,周身杀意。 “还有一个消息,我本事想等送你到大理寺狱门口再告诉你”萧容衍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不屑一顾的笑意,“梁王找到了上墨书斋,想要大燕九王爷替他杀了你,称你是他登上帝位的阻碍” “嗯”白卿言应了一声,“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我绝不会让他登上帝位。” “上墨书斋回说要请示九王爷,打算就这么拖着,可你人在大都,我担心梁王还会有所动做,你要小心些。”萧容衍提醒道。 “我自会小心,你放心”白卿言抬头,难得朝萧容衍笑了笑。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六百一十二章:无耻犯上 看到白卿言这女儿家的恬静笑意,美得让萧容衍只觉心中怦然,若可以萧容衍想守住白卿言这笑容,护她无忧无虑。 可萧容衍深知,他所倾慕的女子,非寻常女儿家,她的志向远大,并不在男女情爱之上,倒是他显得儿女情长了。 萧容衍将白卿言送到大理寺狱门口时,全渔和吕晋已经再大理寺门口侯着了。 一见白卿言到了,全渔连忙走下高阶相迎,吕晋也赶紧跟在全渔身后,行至白卿言面前行礼。 “萧先生就送到这里吧”白卿言笑着对萧容衍道。 萧容衍私心里还是想同白卿言多待一会儿,但也知白卿言若是审问符若兮,怕不知道要在大理寺狱中停留多久,只能先行告辞。 吕晋忙让狱卒将白卿言的马牵走,问白卿言:“镇国公主是要单独审符若兮吗” 见萧容衍上马离开,白卿言同吕晋c全渔一边往大理寺狱高阶上走一边道:“一会儿,吕大人可在隔壁牢房候着,不必同我一同去见符若兮。” 白卿言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避嫌。 若她避开吕晋与符若兮单独见面,难免旁人会猜忌已经认主太子的白卿言对符若兮威逼利诱,故意让符若兮攀诬皇后。 吕晋颔首称是,紧跟白卿言身后,态度恭谨。 符若兮昨夜亲眼看着母亲撞死在自己面前,此刻整个人如同废了一般,双眸通红靠在大理寺狱潮湿发霉的墙壁上,望着透进光亮的狭小窗口,眼泪已经流干了。 听到门锁铁链响动,符若兮满是干结血渍的手指动了动,却还是那副颓然的模样望着窗外,投进来的漂浮着微尘的亮光,如同雕塑一般。 白卿言看着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符若兮,也不嫌这牢狱脏污,就在符若兮对面稍微干净一些的稻草上跪坐下,如要同符若兮促膝长谈一般。 她开口道:“昨日符老太君在大理寺狱中自尽于你面前之事,已经传遍大都了,今日前去符老太君灵前吊唁,还未进家门便听到符家长房夫人当着符将军两个嫡子的面,用尽尖酸刻薄之语谩骂符夫人。” 符若兮听到这话手指紧了紧,想到曾经母亲来信称白家大丧之时,未曾登门心中愧疚之事,继而想起安平大营之时,白卿言断他一臂未要他命便是为了帮他保全符家。 符若兮这才用单臂撑起身子,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跪下,叩首:“镇国公主安平大营留我一命,救符家满门,符若兮在此谢过镇国公主” “符将军倒不必谢我,此次或许我多此一举也还是救不下符家满门,还让符老太君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世,让符夫人受辱。”白卿言幽深如碧水静潭的眸子望着符若兮,“白卿言,已悔。” 提到符老太君,符若兮忠于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白卿言有一问,皇后送往安平大营胁迫符将军的信,是否称陛下已命不久矣,请符将军相助,拥护信王登基”白卿言也未同符若兮绕弯子,问了自己最想问的。 符若兮搁在膝盖上的手收紧,紧抿着唇不语。 “难不成符老太君用一条命,都没有能让你醒悟,你还想着要维护皇后”白卿言说话极为不客气,“你被皇后以符老太君胁迫,不得已才对太子殿下挥刀,可以说你是为了全了孝太子与我都敬你是个孝子” “可今日之你,让人瞧不起”白卿言定定望着符若兮,语声波澜不惊,“符老太君为护满门平安,不惜以命相博,你却因情字,拒不开口将此事前因后果说清楚,陷符家满门于危难之中这对拿命为符家博出路的符老太君来说,你是不孝” “因情字让妻儿被人怪罪指责,甚至可能要同你共赴黄泉,你妻儿何辜你的两个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对妻对子都是不义” “还是因为情字,你对陛下瞒报皇后曾请你带兵逼宫拥护信王登基之事,这是不忠” “皇后已为陛下人妻室,你亦为人夫为人父,对陛下之妻存情,这是无耻犯上符若兮这般不忠c不孝c不义,又无耻之人,手下留情饶你一命,我后悔得很,还不如当时砍了你的脑袋,今日也让符家上下走得干净些。” 符若兮手死死攥着膝前衣衫,仰头痛哭。 白卿言的语声明明淡仄平缓,却显得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剥开符若兮那仅存的一丝尊严,符若兮几乎撑不住。 “符若兮你可知皇后要拥护信王登基,为何找你而不找自家兄长”白卿言尤觉刚才说出的话不够残忍,不够击垮符若兮对皇后的情义,冷笑道,“因为若是你带兵逼宫谋反,败了与钟家无关,满门抄斩的非钟家而是符家,这便是皇后对你的情义。” 符若 兮喉头翻滚,不可能三个字就在符若兮喉咙里翻滚着,却迟迟说不出口,只睁大了眼目眦欲裂。 “你又可知为何皇后会着急推已经被废为信王上位”白卿言抬手指了指符若兮背后那堵墙,又指了指耳朵,才道,“皇后腹中怀了嫡子,不到十月之后有一半的可能会诞下一位皇子,出身干净的嫡子不比信王更适合登上龙位吗只要嫡子出生,太子稍有差池,朝中有的是人拥戴嫡子入主东宫的朝臣,皇后为何如此等不得因为皇后是假孕,生不出孩子来。” 符若兮双眸充血通红,拳头紧紧攥着。 “退一万步说,那孩子就算并非是陛下的,如皇后曾要挟你那般,就当是你的,那至少也是真有孩子揣在肚子里的,只要孩子出生是男婴陛下已经年迈,太子犯错,嫡子顺利成章入主东宫,皇后垂帘听政,不很好吗皇后能胁迫符将军造反逼宫,符将军觉得皇后会是一个甘心推儿子上位,便颐养天年之人吗” ------题外话------ 第一更,来啦求月票啦小祖宗们 第六百一十三章:兵行险招 “所以,皇后对你,从始至终都是利用你却为了这样一个将你符家满门性命算计其中的女人,连为你收拾烂摊子而舍了命的董老太君都不顾了这样的孝子之命也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白卿言在这空旷潮湿又阴冷的老房内,说话语调始终没有什么太大起伏。 一席话说完,白卿言又问:“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符家满门的性命,全在你这张嘴上皇后送往安平大营胁迫你的信中,是否曾称陛下命不久矣你可愿意如实道来” “你怀疑陛下坠马,是皇后所为”符若兮声音哽咽沙哑。 白卿言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稻草:“我以为,你会问我是否能保住符家满门,没想到你一颗心还在皇后身上罢了今日我本是可怜符老太君才走了这么一趟,就当我白来了。” 说着,白卿言转身就往外走,符若兮着急膝行一步,险些被困住双脚的铁链绊倒,单臂撑着身体,高声哭喊道:“有皇后在信中称陛下命不久矣,让我带安平大营速回大都城,拥护信王登基” 隔壁牢房之中,吕晋回头看着跪坐在案几灯前大理寺主簿正奋笔疾书记录符若兮所说之语,见他将符若兮所言一字不漏记在竹简上,点了点头,朝全渔看去。 全渔拳头紧紧攥着,早已经对白卿言倾佩的五体投地。 只要符若兮开了这个口,后面再审就容易多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今日在董府存于心中的疑窦,也解开了。 皇后提前得知皇帝命不久矣,所以此次皇帝假装坠马,定然是皇后动了手脚,将假坠马变成了真坠马。 而皇帝坠马请太子回大都,以孝道逼得太子不得不应承修九星台的主意,应当是梁王出的。 梁王最善于揣摩皇帝心思,上一世对白家除了要复仇之外,也是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才模仿祖父笔迹坐实白家谋反之事,且此事像是梁王的行事作风 白卿言本来只有七分肯定,此事或是梁王对皇帝献计,如今便是十成把握了。 梁王为皇帝献计之后,又与皇后联手唆使皇后将计就计,让皇帝真的坠马昏迷。 梁王出手布局,太子被方老规劝按兵不动,又突然被皇帝遣去登州,梁王见太子没能同信王皇后对起来,自然是着急难耐,总得弄出点动静,让皇后和太子不得不斗起来。 此次,若是真让皇后调动了符若兮,一个是被废的嫡子,一个是皇帝立下的储君,两相争斗两败俱伤,梁王届时在依靠岳丈闲王起兵,便可稳坐他想要的位置。 兵行险招,可梁王此举,能最大程度将自己避于险事之外,而取大利。 为登位,梁王甚至不惜让晋国大乱。 甚至梁王还欲与敌国王爷合作。 看来,梁王对晋国帝位是势在必得。 白卿言陡然想到刚才柳若芙那句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几天之语,顿时恍然 难怪闲王愿意将柳若芙嫁给梁王,原来是打算搅混了大都城这一潭浑水,然后替梁王逼宫夺位,将来好扶自己的外孙登位 毕竟,梁王这软弱好拿捏的名声可是在外的,女儿怀了天下骨肉,闲王焉能不动这个心思。 错综复杂的消息,陡然被白卿言理顺,豁然开朗。 也是她大意,小看了梁王,也小看了李明瑞。 她心中,暗暗发笑。 好好得很,原本白卿言此次是想自己辛苦一些,藏着锋芒不出手,以点拨的方式让太子立功,解决皇后和信王,虽然麻烦了点儿,可至少能在皇帝这里暂时稳住太子的位置不被梁王轻意动摇。 可既然梁王这么急赶着去投胎,不成全梁王,白卿言都觉得对不住梁王如此大费周章。 也罢,梁王c信王c皇后c闲王一死,太子一人独大,以太子但求安稳不求进去的个性,至少可以安稳一两年。 只有大都的局势稳,远在南疆的阿玦和白家军才能安心练兵,无后顾之忧。 白卿言想了想,梁王和柳若芙的婚礼,是在本月十五,还有什么什么比这机会更好的 南都那边儿,借着来贺南都唯一的郡主柳若芙大婚,陆续前来来大都城送嫁,有何问题 千里迢迢从南都来,带着护卫军又有和问题 如此,闲王的人便可光明正大的入大都城,梁王这个安排简直是不能再妙。 今日已经十三了,还有两天 相信梁王一定会想方设法,让皇后和信王在两天之内动手,亦会想方设法让太子和她察觉。 好啊,梁王 这么上下折腾,倒是给她省了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梁王要做那个黄雀,白卿言便做黄雀之后的那条白蟒。 此次,就让梁王去辛苦吧。 她便配合梁王,将戏做全套,请梁王入瓮就是了。 白卿言看着吕晋,开口道:“既然符将军愿意开口,便是愿意保全符家满门的性命,余下的话便对吕大人说吧只要符将军交代清楚,的确是被迫无奈,陛下和殿下定然会从轻发落符家。” 说完,白卿言从符若兮的牢中出来,见吕晋已经立在门口,朝白卿言长揖行礼:“此次多谢镇国公主出以援手。” 白卿言亦是对吕晋行礼:“还请吕大人念在符老太君舍命护符家的份儿上,多多照顾。” “自然这是自然太子殿下也交代过了”吕晋忙道。 其实对白卿言这位白家嫡长女,吕晋心中还是相当敬佩的。 “还有一事,如今符老太君在大理寺狱中自尽之事大都城人尽皆知,符将军是出了名的孝子,皇后恐会担心符将军因符老太君之死将事情合盘托出,派人前来狱中灭口,吕大人要多多防备才是。”白卿言见大理寺狱的狱卒并不多,又道,“切莫让符将军像当初的忠勇侯秦德昭一般,被灭口。”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一十四章:出类拔萃 “镇国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严加看守。”吕晋郑重说完,又直起身道,“如今已经算是从符将军这里拿到了证供,下官这就派人去请谭老帝师,在事情彻底查清楚之前,宫禁内恐怕需大长公主协助,毕竟陛下昏迷之前,是将后宫托付给了大长公主。” 还跪在牢狱之内的符若兮瞳仁轻颤,他知道吕晋这个意思,就是要软禁皇后了 当皇后信中所写被符若兮出口而出之时,符若兮便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可他心底里不愿意相信皇后会派人来灭口。 白卿言回头深深看了符若兮一眼,抬脚朝大理寺狱外走去,全渔也向吕晋告辞,跟在白卿言身后出了大理寺狱。 此时,大都城的的天已经黑了,大理寺狱门前两盏高高吊起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这大理寺周围平时白日里都无人敢靠近,更别提这夜里,灰色高墙,冷清寂静中偶尔传出审讯的惨叫和哭声,着实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白卿言朝那黑暗深处望去,自打她从太子府那条巷子出来之后,有人就一直跟着她,但那人只敢远远跟着,并不敢靠近。 “镇国公主,不如奴才送您回府”全渔对白卿言恭敬道。 “全渔公公还是即刻回东宫,告知太子我此刻便回白府请祖母入宫主持大局,宫中有祖母坐镇,想来祖母在皇后必不敢妄动。” 白卿言说完,转身面向全渔又说:“劳烦公公回去转告太子,符将军称皇后在信中称陛下命不久矣,看来陛下坠马之事应当同皇后脱不开关系如今符若兮被关入大牢之中,皇后与信王最怕的应当是陛下真的清醒过来,或许会让其兄长钟邵仲联系旧部谋反逼宫,殿下应当早早派人监视,以防不测其余诸事,太子可与谭老帝师商议后一同下令,如此方能服众” 谭老帝师乃是陛下昏迷之前托付朝政之人,加上储君太子,这样的分量才更让朝臣信服,不会让朝臣以为太子这是要逼宫造反,早日登上大位。 全渔脊背僵直,连连点头:“镇国公主这些话,全渔定一字不落告诉太子” 见全渔一脸害怕的模样,白卿言又道:“不过,也无需太子殿下太过忧心,至少大都城外还有从安平大营带回来的两万将士,皇后等人不会硬拼,只能会智取,只要护好太子殿下安危,提前做好防备,便万事不惧” 听到白卿言这么说,全渔松了一口气,忙行礼道:“公主放心,不论如何,全渔也会誓死护住太子殿下。” “辛苦了早些回去吧”白卿言说完,见狱卒已经将她的马牵来,走下高阶一跃上马离去。 全渔忙长揖恭送,直到听不见马蹄声,这才抬起头来,随太子府护卫一同回了太子府,将白卿言所言告知于太子。 而此时,方老在魏忠的暗中协助之下,已经查到了当年符府和皇后母家钟府被发卖岀去的老仆,证实了当年皇后和符若兮的确是有婚约,且皇后曾到符府,逼迫符若兮在先皇赐婚圣旨下来之前,先去钟府提亲。 不仅如此,因方老有心拿信王的身世做文章,故而查到了当年皇后刚刚嫁给陛下时,在皇后身边伺候但因犯错被打断了腿赶出太子府的宫婢。 这位宫婢对皇后恨之甚深,已经被方老说动,愿意出面指证信王并非陛下之子,且当年皇后是因为妊娠之期已满,才陷害太子生母如今的俞贵妃推她,遮掩妊娠之期已到之事。 说来也巧,当年皇后还是太子妃有孕之后,便一直是当时的太医院院判纪秉福给请脉的,而纪秉福早年举发简从文害得简从文全族被诛,自己也早已身故,其子嗣如今不知所踪。 即便是纪秉福的子嗣还在大都城,方老也不惧,毕竟从镇国公白威霆为简从文翻案之后,纪秉福可已经成了陷害忠良的罪臣,他的子嗣又焉敢出来为皇后作证即便是赶出来构陷忠良的罪臣子嗣,证词又可信吗 所以,这一局,方老有信心可以替太子扳倒皇后和信王这两个绊脚石。 太子打算去一趟大理寺狱,与谭老帝师商议,秘密拘谨之后钟邵仲接触的禁军将领,另外还想暂时将禁军交于白卿言手中,以防有变。 “此事辛苦方老了,还有一事之前我们只顾着盯着信王府,却忘了皇后的母家钟家,皇后的兄长钟邵仲曾是禁军副统领,得派人盯紧了钟邵仲以免他联络旧部,意图造反” 太子扬起脖子,让全渔为他系衣裳盘扣,面色凝重,他已在心里已经确信,皇帝坠马之事,便是皇后动手。 “殿下放心老朽这就派人去盯着钟邵仲和钟府,不过我们也得早做准备才是”方老道。 太子扶着座椅扶手坐下后,全渔跪在太子脚下为太子穿靴。 太子看向方老说:“有从安平大营带回来的两万大军在城外,带兵之事镇国公主比我等在行,也是镇国公主让全渔回来提醒孤的,镇国公主定然信中有数孤去大理寺狱亲自见谭老帝师与谭老帝师一同下令,暂时将禁军交于镇国公主手中。” 方老听到这话,手指捏了捏衣摆,又面色凝重道:“殿下不可,老朽以为若是将禁军交于镇国公主手中,难免打草惊蛇老朽知道殿下是担忧皇宫内俞贵妃的安全,此次倒是可以将殿下安插在禁军之中多年未动用的人,用上一用,护俞贵妃周全。” 太子眉头紧皱,理好衣袖颔首:“有理。” 方老见太子接纳了他的建议,又上前开口:“殿下,这镇国公主身体似乎一日好过一日了镇国公主是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心智也实为出类拔萃这样的人太子殿下要用,但还是要防切不可因为眼下镇国公主看似忠心不二,就放松警惕”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呀求呀求月票 第六百一十五章:借机生事 太子眉头一紧,不赞同方老的话正要开口,就听方老接着道:“能带兵且城府心智深沉之人,成为天子殿下心腹,若有朝一日反水,便可在太子心窝处插刀啊若是病弱还好说,可若是身体一日强过一日,日子久了难免就居功自傲了。” 太子听了方老这话,凝视摇曳烛火的眸子陡然抬起,他想起白卿言那卓绝的身手,可这一路长途奔袭,却比他看着要精神些的模样,心头一颤。 “镇国公主当初最让太子殿下放心的,不就是因她是女儿身,身体孱弱,不知何时便会一命呜呼吗不止太子殿下怕是陛下也是如此”方老语重心长,“可如今,镇国公主虽然看似还同以往一般孱弱,可这卓绝的身手怕不是一个病秧子能有的。” “方老说的”太子声音顿了顿,“孤记下了” 方老忙起身对太子一拜:“太子殿下心中有数,老朽也就放心了。” 全渔不着痕迹朝方老看了眼,躬身垂眸随太子一同出了门,去往大理寺狱,想着路上同太子说一说镇国公主的忠心。 白卿言快马回府,便直奔大长公主的长寿院,问起大长公主皇帝昏迷之后的情况。 确定皇帝是真的昏迷之后,便将在大理寺狱之中符若兮说皇后信中称皇帝命不久矣之事,还有猜测梁王当初为皇帝献策假作坠马,请太子回朝建九星台,挑唆皇后借机逼宫之事,全部告知于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气得脸色铁青,将手中念珠重重拍在小几上:“荒唐一国皇帝,竟然拿国事己身儿戏,就为建一个九星台” “孙女儿也是反复想过,以陛下的为人,若非已经深思熟虑过,为何会在坠马第一时间便请谭老帝师回朝,祖母回宫陛下可不像是个临危之际,还能镇定安排朝政后宫之人。”白卿言道。 大长公主只觉心口憋闷几乎喘不过气来,用力攥着自己心口的衣裳,慈善的眉目间如今全是戾气,她当初怎么就觉得皇帝能当大任,怎么就在先皇问询她谁能当太子大任之时,推荐了当今陛下 “祖母,如今符若兮已经开口,吕大人想必此时已经从符若兮口中得到证供,谭老帝师也赶了过去,祖母怕是需要进宫一趟,坐镇后宫将皇后及其宫人禁足,以免皇后把控皇宫,甚至做出下旨让各家命妇入宫,以家眷胁朝臣的事情发生。”白卿言对大长公主说话极为直白。 既然当初皇帝将后宫托付于大长公主,如今又有符若兮证供在,大长公主更是长辈将皇后禁足宫中也是理所当然。 大长公主颔首之后扬声吩咐了蒋嬷嬷一声,又同白卿言道:“光是禁足皇后怕是不成,还得将钟家和信王看管起来,否则难免他们借机生事虽说梁王后日便要迎娶柳若芙,大婚在即怕也没有旁的心思,但还是要盯紧了让太子万事都要与谭老帝师一同下令,否则怕会被人质疑。” “祖母放心,孙女儿已经叮嘱过太子祖母放心入宫禁军方面太子定会提前安排,必会保证祖母安全。” 如今太子要依靠大长公主镇住皇后,当然要防止钟邵仲把控禁军,给皇后方便反倒拘禁大长公主。 蒋嬷嬷已经准备妥当,进来行礼后同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已经预备妥当,随时可以进宫。” “祖母,万事小心”白卿言扶起大长公主,又同蒋嬷嬷道,“让魏忠不得离祖母半步,务必护好祖母。” 入宫大长公主不能带白家护卫军,魏忠是个太监且本来就是宫中出来的,倒是无妨。 蒋嬷嬷应声:“大姐儿放心,有老奴和魏忠在,就是死也绝不会让大长公主有任何闪失” 蒋嬷嬷的忠心,白卿言从不怀疑。 白卿言亲自送大长公主上了马车,离开之后,负在背后的手轻轻握成拳。 皇后一旦被禁足,信王和钟邵仲便必然会沉不住气,这应当就是梁王和闲王最想看到的。 如今她将魏忠也遣走,是该办正事的时候了。 白卿言眸色沉沉,转身回府,让人将卢平唤了过来,吩咐卢平悄悄走一趟秦府,让白锦绣将手中暗卫全部召,她有大用,另外叮嘱白锦绣近三日守好秦府,无事不要外出。 在大都城白家护卫军白卿言不能用,太容易牵连白家。 而曾经,白卿言将祖母给的皇家暗卫分成两队,分别给了白锦桐和白锦绣。 这暗卫,却是旁人不知道的,白卿言要办极为隐秘之事,还是用这些皇家暗卫的好。 白卿言借口练枪,将清辉院中下人全都清走,只留一个春桃在身边伺候。 不到半个时辰,在白锦绣处的暗卫悉数被调回,被卢平带着出现在清辉院中。 白卿言将手中银枪插入软土之中,从春桃捧着的黑漆描金托盘里拿过帕子,看着规规矩矩跪在院中对她见礼的暗卫。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后,端起茶杯道:“今夜我要你们守在大理寺外,若见有人闯进大理寺狱中杀符若兮,趁杀人者与大理寺狱狱卒撕斗之时,你们务必将符若兮劫出,悄无声息送到我跟前来。” “是” 暗卫应声消失于月色皎白的清辉院中,只余风过树叶婆娑,沙沙作响。 不过须臾,云翳闭月,陡然起风。 夜枭嘶鸣,树影幢幢。 “大姑娘起风了,今夜不如就不练了,早些歇着吧”春桃柔声道。 大都大乱在即,今夜白卿言怕是难以安眠。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今夜必会有人去杀符若兮,就算不是皇后,信王也会沉不住气动手,即便信王沉得住气梁王也会想方设法让信王沉不住气。 尤其是今日那个监视她的人,那人见她从大理寺狱中出来,便悄然离开,定然是去同自家主子通风报信。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是星期一,今天加更哦加更会在今天中午之前发哦 第六百一十六章:养伤 “大姑娘这是要救符若兮”卢平问。 “不是要救,而是要用。”白卿言视线朝着城东的方向看去,幽邃的让人看不出喜怒,“城东外驻扎了两万安平大营将士,能有人能振臂一挥,两万将士誓死跟从的,除了符若兮没有第二个。” “大姑娘。”卢平眉心紧皱,隐约察觉到白卿言要作什么。 大都城要乱了,原本白卿言想强压稳住局势至少稳住大都三年,可如今信王c梁王都正为登上那至尊之位,要在近日拼死一搏。 与其将这些人放着日后徒生变数,不如趁着此次机会,顺理成章将这些变数清除。 白卿言不是没有担心过,此次她若锋芒太过外露,会被太子怀疑。 但,白卿言并非全然无退路,梁王不是想要刺杀她吗 既然梁王已经有了这个念头,难不成大燕九王爷不相助梁王就办不成此事。 对了,还有一个人希望她死,那便是李茂和李茂之子李明瑞。 李明瑞可是个人物啊 天师c九星台,这两件事同他脱不了关系。 此间事了,镇国公主白卿言重伤回朔阳养伤,卧榻不起,总能让太子少些戒心。 “平叔今日辛苦,回去歇着吧,后日怕是就无法歇息了。”白卿言道。 卢平对白卿言所言向来深信不疑,之前他们家大姑娘便说,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向来此刻大姑娘已经确定了,硬仗就在后日。 卢平没有强撑,应声离开,他带来的精锐太少,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在后日护大姑娘安危。 丑时。 随白卿言一同坐在正院的春桃陡然见大都城南面,火光冲天。 “大姑娘城南着火了”春桃道。 白卿言起身,估计约莫是大理寺狱,想来皇后与吕晋的人已经斗了起来,就看那些皇家暗卫身手如何,能否将符若兮平安带出来。 快到寅时,清辉院正门被敲响。 跟着白卿言在院中坐着的春桃吓得一个激灵,朝白卿言看去。 “去开门”白卿言吩咐。 应该是暗卫将符若兮带回来了。 春桃上前将门拉开,回来的是之前带头的暗卫,他一身还没有来得及换掉的大理寺狱卒的衣裳,他一人架着已经晕过去浑身带着难闻臭味的符若兮进门,将符若兮放在地上,跪地行礼:“禀主子,符若兮带回,其余人已将大理寺狱卒引开。” “目前可有伤亡”白卿言问。 “回主子,我等假扮成狱卒,伤亡较小,只死了两个兄弟。”暗卫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是” 那暗卫颔首刚刚离开,睡了没多久显然刚刚被叫醒的卢平便到了清辉院,他原是得到了皇后母家钟府有异动的消息,特来给大姑娘禀报的,谁知进门玖看到睡在地上,蓬头垢面断了一只手臂符若兮。 卢平一脸错愕,睁大眼:“大姑娘” “春桃,你去唤洪大夫过来,平叔你先把符若兮扶到偏房。”白卿言道。 春桃和卢平齐齐应声,忙活了起来。 卢平将符若兮架起来放在偏房的床上,安置妥当,这才对白卿言道:“大姑娘,钟府有异动派去盯着钟府和钟邵仲的暗卫分别回禀,一个半时辰之前钟邵仲穿了一身钟府家仆的衣裳从钟府偏门出来,去了城中一家花楼,我们的人在外面守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曾经在钟邵仲手下的禁军将领,陆陆续续都去了,不过我们的人没有敢打草惊蛇,因为太子的人也守在花楼外。” 白卿言垂眸凝视着放桌上摇曳的烛火,这原本就在白卿言的预料之中。 既然太子的人已经知道钟邵仲私会禁军旧属,若是太子足够聪明肯听秦尚志之言,就不应该让钟邵仲一行人平安从花楼里出来。 卢平见白卿言面色镇定,又道:“还有梁王府,听说在大理寺狱出事之前,梁王府人曾去了信王府” 意料之中的事情,梁王十五大婚,皇后不动手,梁王必会挑唆信王动手。 白卿言点了点头:“有消息随时来报,让太子c信王和梁王自己去折腾吧” 很快春桃替洪大夫背着药箱,一路小跑来了清辉院。 洪大夫也是临时被叫醒,老人家并未嫌弃符若兮身上过分难闻的味道,坐在灯下为符若兮诊脉后,道:“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被人打晕了。” 说着,洪大夫从药箱之中取出装着金针的牛皮袋子摊开,抽了一根金针,在床榻旁小几防止的烛 火上烤了烤,找准符若兮的穴位轻轻扎了下去。 符若兮陡然张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大理寺狱又高又黑的高顶,陡然一惊,转头就看到了立在床边负手而立的白卿言。 符若兮单手撑着床榻,视线扫过白卿言身边的卢平还有婢女,又落在正在收拾金针的老大夫身上:“镇国公主” 大理寺狱之中,皇后派来的人分明要取他性命,难道不是吗是镇国公主 偏房摇曳烛火之下,白卿言神情冷漠,幽邃沉静的眸子望着符若兮,慢条斯理开口:“你不用猜,皇后的人的确是去了大理寺狱要你性命,才给了我的人机会将你从大理寺狱中救出来。” 符若兮大惊:“可镇国公主救我出来,我符家满门怕就罪无可恕了” 符若兮要从床榻上起来,且跌到在床边,扶着床沿朝白卿言跪着叩首:“求镇国公主送我回去” “不错,还知道想着符家满门,也算董老太君没有白死。”白卿言抬脚走至符若兮面前,弯腰将符若兮扶了起来,道,“既然符将军惦记着符家满门,我便给符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或许此次不禁能救你符家满门,还能救你自己一命。” 符若兮瞳仁一颤,仅剩一直的手悄然在身侧握紧,咬紧了牙,几乎没有犹豫,道:“镇国公主吩咐”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一十七章:敬服 “十月十五,梁王与南都郡主成亲,南都闲王手下的并将已经悄无声息入了大都城,为的就是在挑唆皇后c信王与太子撕斗,疏于防范这个懦弱名声的梁王,梁王欲趁此机会逼宫篡位” 白卿言口中分明说的是谋逆之事,可神色和语气都极为冷静,冷静到若非此事是她这位镇国公主所言,符若兮都已经只是玩笑。 “此时,不论是太子出城,还是我出城去见安平大营军的两万将士目标都太大,且容易被梁王防备,眼下要做的是让梁王自己跳出来,然后将他一举拿下”白卿言看着震惊不已的符若兮,“只要你能带两万安平大营将士,平息梁王作乱,便是功臣,不止符家就连你都可以免死,符将军可明白” “梁王梁王怎么可能”符若兮不可置信,梁王那个任人欺负懦弱无能,只知道哭的皇子,怎么敢生了谋逆之心 “梁王再无能他也是皇子,从给皇帝进献丹药到用孩童之命炼丹,进献的炼丹师被封为国师,再到皇帝修九重台,坠马昏迷,这里面哪一件事能和梁王脱得开关系,符将军可千万不要再用曾经的目光去看待梁王,如今梁王身后可是手握兵权的闲王” 白卿言看着被这个消息震得半晌缓不过神来的符若兮,在一旁小杌子上坐下,静了片刻才问符若兮:“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你若做,你便来做” 符若兮拳头紧了紧:“镇国公主将安平大营两万兵力交于我,就不怕我还是会助皇后” 卢平听到这话,手指抵住剑柄,寒芒幽暗。 若是符若兮不能为大姑娘所用,卢平便不会留符若兮给大姑娘添麻烦。 白卿言听到这,眸子里蒙上浅浅一层笑意,手肘搭在桌几上,手指点了点:“我敢让你去做此事,便自有你无法控制之时收尾的办法此事虽是险招可白卿言从不做不留后路之事。” “我愿意信符将军,也愿意看在符老太君的面子上给你一次生机,可你若是带兵反水,想想被扣在大理寺狱之中的其他安平大营将领,安平大营以你为首不错,可也是因为这些将领以你为首这些将领的亲眷可都在大都城内,你说他们是不是会和符将军一般,为了皇后,自家亲眷的命都不要了” 白卿言轻描淡写:“若是这些将领出面,称符若兮谋反,让安平大营众将士即刻将你拿下你说安平大营的将士是信你这个对太子挥刀,被押回大都城的逆贼,还是会相信安平大营其余将领” 符若兮目光镇定望着眼前,曾与他浴血同战的白卿言,眼底尽是敬服。 “我曾说过,若有人能在安平大营之中一呼百应,此人非你符若兮莫属,可这全然是没有人掣肘的情况下而今被关在大理寺狱之中的安平大营众将领,便是最能掣肘你的人更别说还有符家满门” “这事件万事,并非只有一种解决方式,可对你来说只有这个方法能给你和符家一条生路,是你最好的选择,而对我来说除了这个方法,还有其余解决方法,不过是稍微麻烦一些,但并非不能用” “擒贼擒王抓了梁王和皇后c信王,你还能如何再比如此时钟邵仲已经开始联系禁军旧部,我可请太子和谭老帝师即可下令将钟邵仲见到的将领悉数扣押,重新派自己人接管。有了禁军只要守住大都城城门,杀了皇后和信王,你又如何是麻烦了些你以为就不能平息这场乱事” 白卿言深如幽谭的眸子锋芒毕露:“所以符若兮,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并非请你帮忙,” 符若兮单膝跪地对白卿言道:“镇国公主谋略之深远,符若兮敬服符若兮不为别的即便是为了的我亏欠甚深的妻和子,也必不会做出什么愚蠢之事,此次符若兮糊涂,镇国公主出手援助数次,救了符若兮这条烂命和我符家满门,今日之后符若兮便听从镇国公主差遣,镇国公主凡有所明,符若兮若有不从让我母亲死后魂魄不宁符若兮满门不得好死” 卢平听到符若兮这话,这才松开抵着剑柄的手指。 几个时辰之前,白卿言在牢狱里同符若兮说的那些话,符若兮都听进去了。 皇后对他早已经没有了情义,只剩利用,正如镇国公主所言皇后要人支持,为什么不找她自家兄长,钟邵仲在禁军之中位居副统领,又在大都城内 把控了禁军,就是把控了皇城,这样的便利她不用,非要用远在安平大营的他 皇后是要害他符家满门,可镇国公主却救了符家满门,该听谁的符若兮要是还看不明白,他的母亲符老太君就白死了。 符若兮眼眶通红,心中对皇后的愧疚随着今日皇后让人来杀他消失殆尽之后,更多了恨意 恨皇后,更恨自己 若非他蠢,一心相信皇后,又犹 豫不决母亲又怎么会以那样悲烈的方式离世 他还记得母亲曾经说过,还要等着几个孩子都成亲,看到小重孙出生符若兮远在安平大营,她就替符若兮教孙子孙女,不求他们有什么大出息,只求能护着那些小树苗都长成堂堂正正之人。 堂堂正正 这是符若兮小时,符老太君每每耳提面命的。 可长大之后,符若兮做的并不好 他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妻室罗氏,更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对不起符家满门。 白卿言颔首,俯身扶起符若兮:“符将军请起,那么城外的两万安平大营将士,便交给符将军了,我会让卢平以镇国公主府往朔阳送平安信为由,送你出城,该怎么同将士们说符将军自行斟酌。” “镇国公主放心。”符若兮点头。 ------题外话------ 第三更,加更会在中午12点前,小祖宗们到时候来看,爱你们笔芯顺道求个月票 第六百一十八章:顺理成章 见符若兮已经下定了决心,听从自己所言,白卿言这才道:“平叔,你先带符将军去歇息,明日一早设法送符将军出城,安顿好符将军平叔再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是” 卢平应声将符若兮带走。 不过多时,卢平便回来了。 白卿言朝卢平走进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平叔天亮之前,我要一具断了右臂的尸体,穿上符若兮的衣裳,被人斩头,平叔能否做到” 大姑娘这是要伪造符若兮的尸身了,这个比较麻烦,符若兮断了右臂,而且右臂还是刚断没有多久。 卢平咬了咬牙,十月十五符若兮就会回来,所以不过是要糊弄过去两天罢了,也并非绝无办法,他抱拳应声:“大姑娘放心,天亮之前卢平一定办妥” 卢平离开后清辉院再次安静下来,静的只剩下风声。 春桃看着立在廊庑灯下眉头紧锁的白卿言,柔声开口:“大姑娘,睡吧” “嗯”白卿言应声,是该睡了,养足精神,明日才是重头戏。 今夜不止白卿言未睡,太子和谭老帝师还有吕晋同样是不能安眠。 太子和谭老帝师刚刚拿到符若兮的供词,大理寺狱就突然起了火。 吕晋当即反应过来有人来杀符若兮,所有人都全心全意对付前来杀符若兮的暗卫,又忙着救火时,吕晋命前来增援的狱卒先将符若兮转移走,可后来符若兮就不见了。 除了那些死士的尸体之外,吕晋这才发现多了两个狱卒的尸体,经下面狱卒的指认,称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大理寺狱中的狱卒,吕晋惊得差点儿跌倒。 太子和谭老帝师也是面色凝重,只觉皇后和信王的人简直是神通广大,越发谨慎,立即吩咐轻点大理寺狱卒。 “既然符若兮的证供已经到手,殿下不必再犹豫抓了信王便是。”谭老帝师当机立断,“再让巡防营满城搜捕符若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子藏在身后的手却紧了紧,一副垂眸细思的模样,并未吭声。 他是要彻底扳倒皇后和信王,可如今只有符若兮的证供,没有物证,若是将来信王和皇后等父皇醒了,说符若兮攀诬他们,以父皇曾经対信王的喜爱来说,很可能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还有方老说买通了曾经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一事,毕竟关乎皇家血脉父皇细查下来,要是查到是他太子府搞的鬼 太子忍不住抖了抖,他就成了陷害弟弟的太子,说不准父皇会废了他。 太子了解他的父皇,只有信王威胁到他的皇权帝位,他的父皇才可能要了信王的命。 所以,要想让皇后和信王永无翻身之地,除非让皇后和信王真的举兵逼宫,证据确凿不可再辩。 大都城乱了最好,乱了父皇才知道皇后和信王是真的要谋反,才知道他是个好儿子。 好在城门外还有两万安平大营军队,巡防营统领范余淮也是他的人。 “谭老帝师,如今咱们手上只有符若兮的证供,却没有皇后写给符若兮的信件,不足以证明符若兮所言是真的,若是冒然扣押信王,怕是父皇醒来之后要怪罪。”太子眉头紧皱,“信王虽然被废为庶民,可到底是父皇的嫡子,处理这件事上孤若是拿捏不好分寸,会被人非议的。” 谭老帝师眉心跳了跳,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全渔急匆匆从大理寺府衙外进来,绕过黑漆檀柱走至太子身旁,单手掩着唇,将钟邵仲在花楼见旧部的事情告知于太子。 果然,钟家要反了。 太子没有敢耽误,连忙告诉谭老帝师:“老帝师钟邵仲在花楼召集禁军旧部,怕是要生乱啊” 谭老帝师握着符若兮供状的手一紧,道:“殿下,为避免大都城生乱,派人将钟邵仲一行人全都抓起来才是” 太子听谭老帝师如此说,连连颔首,吩咐全渔下令让巡防营过去抓人。 只要能将钟邵仲等人抓一个现形,这就就由不得皇后c信王抵赖了。 花楼内。 钟邵仲见能信得过的旧部都到了,竟然撩开衣衫下摆保全朝曾经的下属跪了下来。 钟邵仲旧属忙跟着跪地,各个惊慌不已:“大人中大人这是何意啊” “各位,今日钟邵仲请各位前来,是受皇后所托来请各位救陛下的”说着钟邵仲便朝各位旧部一拜,含泪道,“不瞒各位,上面对外称陛下为替我晋国祈福,要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其实是因陛下坠马,到如今都昏迷不醒” 禁军各将领大惊。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 墙,皇帝坠马昏迷之事,他们有些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点风声。 钟邵仲紧紧咬着牙:“此事,乃是太子所为太子见皇后腹中又怀有嫡子,陛下又将信王召回大都城中,深觉自己的太子之位受到威胁,这才对陛下动手,意图栽赃皇后和信王,想要一石二鸟,除了皇后和信王,也能让陛下身死他作为太子好名正言顺登基” “可可这不对啊我听闻陛下坠马的时候太子人还在登州”有禁军将领道。 “这就是太子的高明之处”钟邵仲早有对策,似是难受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太子远在登州,谁也怀疑不到太子,甚至会怀疑是皇后和信王対陛下出手,想要趁着太子不在大都城之中,借机生乱拥护信王登基” “可诸位想想啊”钟邵仲抱拳冲着皇宫的方向,“陛下一死,最能得利的是谁那是太子啊陛下一死太子登基顺理成章” 钟邵仲旧属忙眉头紧皱,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同僚,先开口:“大人,我还听说,符若兮此次被押回来,就是因为听从了皇后之命要刺杀太子” 钟邵仲郑重看向自己的旧属:“符若兮刺杀太子,若是奉了皇后之命,为什么到现在太子那里都拿不出证据” 第六百一十九章:听之任之 “诸位”钟邵仲表情郑重又坚定,“诸位细想,皇后是信王的母亲不错难道就不是腹中嫡子的母亲了皇后如今腹中又怀嫡子,若真有不臣之心,也应当是等到腹中嫡子产下,若是嫡女并非嫡子,再如此行事逼宫才是啊何意连腹中骨肉都不顾,设计陛下坠马,又让人刺杀太子,拥护已经被陛下废弃的信王的登基” 见众人皱眉深思,钟邵仲将两手拍的啪啪直响:“这于情于理都不合,也难以向天下人交代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天下人,信王是谋逆篡位弑父弑兄的贼子吗皇后这么蠢吗” 禁军各位将领听到钟邵仲如此说,纷纷点头,深觉有理。 “当初大长公主为了防范有人在太子回来之前加害陛下,将陛下寝宫守得严严实实,可如今太子回来了大长公主夜里又进宫严防死守,各位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钟邵仲紧咬着牙,“是因为大长公主也看出了太子要害陛下若陛下一死,太子就可以登基了” 钟邵仲说到这里已经哽咽难语:“陛下一死,这个弑父的小人登基,皇后和皇后腹中嫡子,还有信王怕是都没有命了皇后是我的妹妹,信王和皇后腹中的天家嫡子,更是我的外甥所以钟邵仲在这里恳求诸位,救救陛下,救救皇后和信王还有皇后腹中嫡子” 说完,钟邵仲对着众人叩首一拜。 钟邵仲旧部你看我我看你 “誓死跟随钟大人,护卫陛下”有人対钟邵仲一拜。 见有人应声,其他人陆陆续续跟着抱拳:“誓死跟随中大人,护卫陛下” “诸位快快请起”钟邵仲挨个将曾经的旧属扶起,又将桌上的酒杯斟满酒,举杯,“诸位陛下和皇后,还有皇后腹中嫡子的安危,就托付诸位了” “钟大人言重了,我等身为大晋臣子,自然要为陛下尽忠,既然如今太子意图弑君谋反,我等也决不能听之任之”有人端起就被激昂慷慨道。 钟邵仲颔首,将杯中酒饮尽,道:“太子势强,皇后势微,我此次约诸位前来,却也是口说无凭,诸位还愿意信我,我实是铭感于内,等救出陛下,陛下苏醒之后我同皇后定然会为诸位请功绝不食言” “钟大人,既然您说大长公主已经进宫,为的是防备太子暗害陛下,那是否钟大人应当去一趟镇国公主府,请镇国公主帮忙我听闻大长公主进宫之时,还是镇国公主送上马车的,如此看来镇国公主应当也知道了太子的龌龊心思。” 有人会提出这个问题钟邵仲也不是没有想过,理由钟邵仲也已经想的十分完善。 钟邵仲叹了一口气道:“镇国公主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女子,且现在手中也没有兵权,帮不上忙冒然去请镇国公主怕还会给镇国公主带来麻烦,更容易打草惊蛇再则当年信王那孩子不知轻重,自己畏死逃了,却还诬赖镇国王白威霆刚愎用军” 钟邵仲满脸悔恨闭了闭眼:“大长公主是皇室贵女,武宣皇帝的嫡女,当今陛下的亲姑母,自然是向着皇家,希望江山安稳的可镇国公主已经是太子门下,甚至此次若是太子赢了,便可以杀信王为镇国王白威霆报仇,又能得到重用我不敢去找镇国公主啊” “钟大人所言有理,镇国公主不会出卖大长公主因为大长公主是她的祖母可皇后的嫡子信王当初的确是陷害了镇国王按照行军记录来说,白家满门男儿,也算是被信王比到了绝路,此仇镇国公主又怎么会忘” “可镇国公主忠勇之心天地可鉴啊南疆c北疆哪里有战事,哪里就有镇国公主我觉得镇国公主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也有人说。 “算了吧这次的事情成则罢了,若是不成我等都得人头落地,何苦带上镇国公主或许镇国公主根本不想搅和进这件事里毕竟是个女儿家”又有人道。 那人话音刚落,钟邵仲安排在外面把风的人便匆匆进门道:“大人,巡防营的范余淮统领带人忘这边儿来了” 钟邵仲手心一紧,却也还算镇定,果然还是如他所料,他被太子的人监视了,所幸该说的他都说完了。 “钟大人”有人扭头看向钟邵仲,“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不然先走吧” “此时再走恐怕来不及了”钟邵仲说完,吩咐进来报信的人,“让这花楼的妈妈带着姑娘们进来” 钟邵仲早有防备,即便是太子派范余淮来拿他们又怎么样,谁还能不许人来喝个花酒了 “一会儿,范余淮来了,咬死了就说我因高升之事,所以请你们来这里喝花酒庆祝庆祝旁的一概不要说毕恒你去后面床下躲着,以免我们都被带走,你也好回禁军大营带人来救我们决计不能让人一锅端了,否则谁还能救陛下救皇后” “可若是毕恒藏在床下,被发现了该怎 么办” “我们都在这里坐着,他们不会明目张胆搜的,都脱衣服喝酒” 钟邵仲说完,在主位上坐下,神色很是从容镇定,脱了外袍,解开中衣系带,倒让其他人的心也都安稳下来,干脆坐于自己席位上,也将衣袍脱去,等着花楼妈妈带姑娘们进来。 范余淮带着巡防营的人冲进花楼时,钟邵仲一行人,一人怀里一个姑娘,欣赏穿着单薄的花楼姑娘轻歌曼舞。 看到身着甲胄,带兵闯入的范余淮,衣襟敞开的钟邵仲忙放下就被起身:“范大人你怎么来了” 钟邵仲一边系着中衣系带,一边笑着朝范余淮方向走来,一副喝多了酒的模样摇摇晃晃,到范余淮面前还打了一个酒嗝:“这么晚了,范大人这是追捕逃犯” 范余淮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酒气,目光凝视着钟邵仲,皱眉头退后一步。 ------题外话------ 第一更来啦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本月前三下月爆更哟 第六百二十章:同流合污 范余淮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酒气,目光凝视着钟邵仲,皱眉头退后一步。 见其他人也都喝的七荤八素,范余淮心想这太子让他来拿谋逆犯,可人家在这里喝花酒,什么也没干,该怎么拿 进退两难间,范余淮唤来了花楼妈妈,问道:“钟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花楼妈妈看了钟邵仲一眼,如实回答了。 “来的时间也并不长啊,怎么诸位大人就喝成了这副样子”范余淮朝其中一个全身打哆嗦的姑娘看去,指着她道,“你说说看,这几位大人喝了多少酒” “哎呀范大人”钟邵仲笑着将范余淮的手按下去,身体挡在范余淮身前,带着醉意道,“你何苦为难人家漂亮姑娘,有什么范大人同我说就成了” “您是国舅爷,下官不敢为难只不过下官接到举报,有人在这里密谋谋逆之事既然国舅爷如此大度让下官同您说,不如国舅爷和诸位大人,随下官去见太子和谭老帝师,说清楚了为宜” 说完,范余淮态度强硬:“将国舅爷和诸位大人请回大理寺醒醒酒,顺便再将这花楼的嬷嬷和姑娘们也带回去,问问清楚给国舅爷和诸位大人喝了什么酒,竟然这么短短时间就能将国舅爷和一众大人喝得大醉” “好吧好吧范大人让我等去见太子殿下,我等自然要去,只不过范大人能不能不要弄得人尽皆知,我这高升了,心里高兴这才请旧日下属来热闹热闹,可有人家里管的严,要是知道来了这烟花柳巷怕同家里不好交代范大人您多担待担待别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我们自个儿去还不成吗” 钟邵仲说完又笑盈盈扯了扯自己的衣裳:“你看我们这还穿着中衣,范大人不会让我们就这么出去,颜面尽失吧” “好那下官就在楼下等着国舅爷和诸位大人还请国舅爷和诸位大人不要让我难做”范余淮笑着转头対自己的属下道,“将这些姑娘和这位妈妈,全部带走再弄几辆马车过来,供国舅爷和诸位大人乘坐” “是” 巡防营众人应声行动,再花楼内姑娘们尖叫哭喊声中,花楼的妈妈惊慌的凑到范余淮面前。 “范大人范大人您行行好高抬贵手,这些姑娘们可都娇贵,怎么能去大理寺那种地方”花楼妈妈忙从袖口掏出银票,背着人往范余淮手中塞,“这算是我请诸位大人喝茶的求您一定高抬贵手,我这些女儿们都吃不了苦的” 范余淮接过花楼妈妈的银票,转身递给立在自己身后的属下:“这是贿赂本官的罪证拿好了” “是” 花楼妈妈惊得一张脸煞白,还要还要上前求情,却被范余淮身后的挤进来捉拿姑娘们的兵士挤到一旁。 禁军诸位将领也都不干了,拍案而起,将花楼姑娘们护在身后。 有人一脚踹翻面前案几,磁盘瓜果摔了一地,高声道:“范余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来花楼吃个花酒,犯了大晋哪条律例,让你如此大阵仗抓人好大的官威啊当我们禁军都是软柿子,随你捏吗” 范余淮朝着那禁军将领看去,眸色阴沉,道:“范某这是奉太子和谭老帝师二人之命,前来请诸位将军回大理寺协助调查,若有得罪之处时候再向诸位请罪,可当下别说是踹桌子,就是拆房子,我也得将诸位好好的请去大理寺” 说完,范余淮转过头高声道:“太子与谭老帝师有命若有顽抗者立斩无赦抓” 范余淮威风凛凛说完,便朝花楼楼下走去。 那花楼妈妈,正瘫坐在地上痛哭,眼看着嘴里不住喊着“妈妈”的姑娘,被那些粗手粗脚的巡防营兵汉子拽着胳膊往外拖,想要拦一拦,谁知连她也被人一把拎着后衣领拽了起来往外拖。 “哎哟哎哟官爷手下留情啊我这老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那妈妈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求饶。 钟邵仲见范余淮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咬了咬牙,转身対他的旧部下道:“罢了罢了咱们就去一趟大理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谁做了亏心事谁才专门盯着旁人窥探,咱们去一趟谭老帝师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咱们说清楚也就是了” 钟邵仲这番话可算是暗指太子了。 他朝禁军众将领拱了拱手:“诸位,都怪今日钟某约诸位来了这花楼,诸位都是被我连累,钟某只能厚颜恳请诸位不要同巡防营的将士发生冲突,随钟某去一趟” 钟邵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其他人虽然心里多有不服,也都颔首称是,说愿同钟邵仲走一遭。 很快房内的姑娘们都被抓走,巡防营带头抓人的那副统领笑着道:“国舅爷,诸位大人就请速速穿好衣裳,下官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需要诸位大人吩咐” 说完,那巡防营副统领将门关上。 “这范余淮一向只忠于陛下,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走狗”有人啐了一口。 被钟邵仲命令藏在床下的毕恒也从床下爬了出来:“中大人,如今该如何是好” “范余淮听从陛下之命不错,可如今陛下昏迷,自然是听国储的,如今算是半个太子的人吧”钟邵仲道。 也有人担忧,靠近钟邵仲压低了声音开口:“大人,这太子着急将钟大人和我等扣住,怕是已经知道我等保驾的意图,要先下手为强了大人” 钟邵仲咬紧了牙,他又何尝不知道 “就怕我等进了大理寺,太子等到杀了陛下登基为帝之后才放我等出来啊”又有人说。 “看起来,钟大人说太子有了不臣之心的确如此否则为什么要监视我等着急着将我等带入大理寺狱” “谭老帝师一向稳重,怎得如今也和太子凑在一起,同流合污”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六百二十一章:一石二鸟 “谭老帝师应当是被太子蒙在鼓里,毕竟太子是一国储君国君出事最要依仗的可不就是太子么”钟邵仲道。 钟邵仲越是不全力以赴抹黑太子身边所有人,他的话旁人便越是会多信几分,纷纷点头。 “原本我想在梁王大婚之时举事,怕是不行了诸位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便杀进宫中,救陛下救皇后”钟邵仲下定决心,满目皆是狠色。 有人走至窗前,轻轻推开窗棂朝楼下看了眼,见巡防营将花楼围得水泄不通,道:“可眼下巡防营的人将花楼围困,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杀出去” “毕恒将军”钟邵仲看向自己最新的过得旧下属,道,“我等下楼之后,你想办法离开花楼,带禁军来大理寺逼迫吕晋要么放人,要么说清楚为何扣人” “是大人放心”毕恒抱拳称是。 “陛下和皇后的安危,全系于毕将军一人身了”钟邵仲用力握了握毕恒的手。 不多时,钟邵仲一行人穿好衣裳从花楼门正出来。 范余淮也正如通刚才承诺的那般,叫来了几架马车,虽说简陋却比没有强。 钟邵仲笑眯眯看了范余淮一眼,和禁军将领们分别上了马车。 范余淮一跃上马,高呼道:“走” 白卿言刚眯了一会儿,听到窗外脚极轻步声,睁开眼,披了件外衣迅速起身。 守夜的春桃被惊醒,站起身,正要拿起床尾的灯盏唤她,白卿言却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 “主子” 听到这声,白卿言这才示意春桃将灯盏拿给她,将窗棂推开了些。 她手中黄澄澄的烛光,勾勒着精致的下颚轮廓,烛火映入她幽黑不见底的眸子,丝毫不见暖色。 那暗卫单膝跪在窗下,低着头:“主子,钟邵仲一行人被巡防营统领范余淮请去了大理寺,可范余淮带人走后,属下亲眼看到有人从钟邵仲包的雅间儿里出来,飞檐走壁离开了花楼,属下见太子的人也看到了,可奇怪的是太子知道巡防营抓回去的人少了,却什么都没有说,便回府了。”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白卿言应声。 那暗卫离开后,白卿言将窗棂放下。 春桃迈着碎步上前:“大姑娘,可是又有大事发生” 逃了一条漏网之鱼,太子却没有发作,看来太子是想要信王谋反之事坐实,不打算给信王留生路了。 如此,太子和信王冲突不可避免,此次或许会是巡防营同禁军先打起来,而后梁王便会登场。 白卿言拢了拢肩上的衣裳,対春桃道:“睡吧” 还不是白卿言出手的时候,她要养精蓄锐防着梁王派人来刺杀她。 第二日天还未亮,禁军围困大理寺,质问大理寺为何无缘无故强扣禁军众多将领,要求大理寺立刻放了他们禁军将领。 巡防营赶来,与禁军对上。 大都城内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大都城内卖早点的两夫妇一看,这当兵的要闹事,早点摊子也不摆了,连忙拾掇拾掇,推着独轮车又走了。 其他摊贩见这对风雨无阻摆早点摊子的夫妇走了,心里不安,有的也跟着赶紧拾掇回家去了。 禁军统领问询,匆忙赶去大理寺前,命禁军不可胡闹,速速回营,可禁军却分毫不退,要么放了他们的将领,要么说出扣押缘由。 毕恒更是高声道:“总不至于就是逛了个青楼,就将朝中禁军数位将领扣于大理寺中,这是何道理,难不成我们禁军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捏吗总之今日不给个说法,我们禁军就是受罚也绝不离开” “就是就是” “我们要说法” “放了我们将军” 禁军在大理寺外闹哄哄吵着。 大理寺内,吕晋坐立不安,太子和谭老帝师早就走了,吕晋已经派人前去请示,应当如何处置钟邵仲他们。 大理寺狱着火,如今禁军几位将领还在府衙里关着。 谭老帝师的意思是想着,只要将准备闹事的人聚起来,等陛下醒来一切便迎刃而解,可却万万没有料到禁军回来闹事。 吕晋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唤人来吩咐道:“准备好早膳,给禁军的几位将领送去,然后请钟大人过来,就说本官要循例问询,等问过之后确认几位大人没有问题,便可请示太子送几位大人回府。” “是” 那人离开后,吕晋摆出要问询的架势让人做准备。 大理寺外禁军叫喊声愈演愈烈,毕恒高声喊道:“太子为何 让人抓了禁军众将士,莫不是做贼心虚了知道皇后怀了嫡子,又见信王回大都,便生怕嫡子出生太子之位不保,明着远赴登州实则安排人害陛下坠马,嫁祸皇后和信王,一石二鸟” “毕恒你疯魔了不成”禁军统领厉声训斥道。 “我是不是疯魔,在场的禁军将士们都知道陛下根本就不是为国祈福闭关,而是坠马大都城中早有传闻这全都是太子的阴谋统领你若不信,让吕晋将钟大人放出来,便什么都知道了”毕恒手握剑柄,喊得脸红脖子粗,“他们之所以不敢放钟大人,不就是担心钟大人将真相公布于众吗否则为什么将禁军这么多为将领困在大理寺内,救是因为那几位将领全都知道真相,他们怕那几位将领进宫救驾” 禁军将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秘闻。 “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禁军统领高声喊道。 大理寺内,钟邵仲被人请往明堂,心中激动不已,他等的就是毕恒带禁军前来这一刻。 钟邵仲在正要跨过门槛之时,陡然转身朝着大理寺外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毕恒不用管我们死活速速请信王带兵进宫救陛下救皇后” 坐在明堂之上的吕晋没有料到钟邵仲会扯着嗓子朝外喊,惊得站起身来:“把钟邵仲给我拉回来”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六百二十二章:大事已定 钟邵仲的声音从大理寺墙内传来,让外面的毕恒双眸发红,禁军全身紧绷。 “禁军将士们”毕恒闻声后,拔剑高声怒吼,“太子谋逆,设计谋害陛下,使陛下坠马我等身为禁军,当誓死护卫陛下,护卫皇后有敢死随我进宫护驾者即刻前往皇城救驾护驾有功者,论功得金得爵” 毕恒高声大喊之后,一跃翻身上马,率先一夹马肚冲了岀去。 高举摇曳火把的禁军,各个热血沸腾,纷纷呐喊跟在快马而去的毕恒身后,一路狂奔。 “毕恒你给我站住”禁军统领推开围在大理寺门前的禁军将士,冲着毕恒高呼,可只见身边的禁军,几乎皆跟随毕恒而去,禁军统领大怒,“去给我把他们拦住若有敢擅闯皇城者以谋逆罪论处,格杀勿论” 大理寺内,被押回明堂的钟邵仲唇角勾起,似笑非笑望着吕晋,大事已定。 钟家他已经安排妥当,他三日前便开始陆续让忠仆将钟家家眷,从宅子里的密道带出去,出了大都城。 若此次成了,便将钟家满门接回来,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此次败了,也不过他一人性命。 满族荣耀和子孙富贵,同他一条命来比自然是重要得多。 他钟邵仲是什么人能不知道太子派人盯着他 如今守皇城的禁军,他早已经安排好,太子听闻毕恒带禁军前去皇城“救驾”,再听说毕恒在大理寺闹的这么一出,又怎么会猜不到毕恒明为救驾,暗是逼宫 再等太子听说,守护皇城的禁军和毕恒所带领的禁军对峙,难道不会赶紧抢先进宫去 只要太子跨入皇宫大门,不论是从武德门之外的哪个门入,已经悄悄入宫的信王便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在皇城之内的带禁军射杀太子,称太子带兵入宫谋逆。 届时,信王对外称太子为登基不折手段谋逆,于宫中杀了陛下和大长公主,毕恒和信王带兵护驾却已来不及。 皇帝和太子驾崩薨世,梁王懦弱不堪大用,其余皇子还太小,他们便能拥立信王登位。 即便是目下无法拥立信王登位,也可以推幼子登基,去母留子,让皇后垂帘听政,如此政事还是掌握在皇后手中,可以让信王先凭借护驾大功,重新封王 大不了等过一两年,对外说小皇帝人小福薄并非天命所归,一命呜呼信王登基便理所应当了。 一切,都是钟邵仲算好了的。 吕晋的下属将钟邵仲押入明堂,对吕晋抱拳:“大人” 明堂内摇摇曳曳的烛火,映着吕晋沉着镇定的五官,眸色深沉的让人看不到底。 “不用审了,押入大牢关起来”吕晋眸里映着满堂黄澄澄的灯火,声音却极为冷漠,“速速去禀报太子与谭老帝师。” “我还以为,吕大人会问问我,昨晚花楼拿人的事情。”钟邵仲笑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吕晋反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了,他缓缓在正堂之上坐下:“看来,昨夜花楼抓人的漏网之鱼便是带头闹事的那位毕大人,钟大人会乖乖同范余淮大人来这大理寺,等的就是这一刻,让禁军対太子想要谋害皇帝登基深信不疑。” 钟邵仲立在正厅中央,一派沉稳的模样:“怎么,吕大人不信太子害了陛下意图提前登基毕竟陛下死了,太子才是最得利的。” “可太子,并非是那种大逆不道,弑君杀父之人。”吕晋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岀去。 见吕晋将其他人都遣了岀去,钟邵仲便明白吕晋有事要问他。 “昨日花楼被擒,是你有意为之”吕晋问道。 钟邵仲知道,吕晋一向沉稳精干,更是将满腹才华藏于腹中,不轻易显露锋芒。 “失手被擒罢了谁能想到我找了个喝花酒的名头竟然还会被请入大理寺扣住,但如今禁军攻皇城已经是势在必行,皇城众人还未曾反应,可禁军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有到最后一刻,钟邵仲决计不能对旁人说实话,他唇角勾起道:“吕大人,你若是弃暗投明,放了我等前去救驾,等陛下醒来我一定会向陛下为你请功” 钟邵仲视线环绕这大理寺正堂,笑着道:“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吕大人也坐了多年,此次立功便能再进一步” 吕晋眸色沉静如水,丝毫没有被钟邵仲所言打动,只道:“钟大人向来是一个谨小慎微,喜欢留后手的人,能在这里与我侃侃而谈说这么多,想来除了设计让禁军攻城之外,还留有后招。” “吕大人高看钟某人了。”钟邵仲笑着道,“今日我人已经被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后招后手的,倒是吕大人,太子设计害 陛下坠马,等陛下醒来太子必死无疑,吕大人何苦跟着太子,害了自己的前程,也害了吕家满门” “钟大人这话就言重了,我不过是尽忠职守,陛下昏迷前将朝政托付于谭老帝师,我自当听从谭老帝师吩咐做事”吕晋不慌不忙対钟邵仲说,“可是钟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借口救陛下让禁军攻城,等到你与太子两败俱伤之后,或许有人要做黄雀了。” 钟邵仲负在背后的手一紧,又笑着缓缓松开,道:“吕大人难不成是说城外的安平大营两万将士不巧我已派人将安平大营众将领全部被关入了大理寺中的消息,送到了那两万将士那里而此刻大都城城楼之上也已经换成了我的人,安平大营的将领出不去,吕大人说吧谁能领兵派镇国公主去吗” “可惜了”钟邵仲失笑,“安平大营的将士们都知道是镇国公主将符若兮抓回大都,昨夜大理寺火光冲天,如今符若兮生死不明,安平大营众将领被抓,你觉得安平大营的将士们最怪的会是谁他们还会不会听从镇国公主的号令” ------题外话------ 第一更小祖宗们月票冲鸭都中旬了月票前三下月爆更呀 第六百二十三章:满意 吕晋望着钟邵仲,轻轻摇了摇头:“我说的,是梁王” 梁王此刻坐于案几前,面前亮着一小盏幽暗的灯光,因一夜未睡下颚冒出些青胡茬,眼窝也越发显得深邃,目光不似平常人前那般怯懦,反倒透着股子杀伐决断的狠戾。 “闲王亲自去验尸了吗”梁王问。 跪在地上的红翘颔首:“正是,奴婢远远的看着,见闲王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那被斩了头颅的尸身,约莫就是符若兮,毕竟符若兮断臂这点无疑,且也没有凑巧到旁的断臂之人死在这个时候” “身上的衣裳呢你细看了吗”梁王又问。 “闲王的人守得十分紧,奴婢没法细看,不过依奴婢看来,应当是符若兮没错”红翘说得十分肯定。 梁王长长呼出一口气,此次只要大事一定,他登基后首要的便是让白家满门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还有一事,昨夜郡主意图让人去刺杀镇国公主,却被闲王拦住,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红翘道。 梁王一想都知道,柳若芙这位闲王独女被闲王宠坏了,又有大晋第一美人儿的盛誉,在南都的地界儿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公主还尊贵上一次在宫宴之上,大梁皇子认错了人让柳若芙丢了天大的颜面,柳若芙怪罪不上大梁皇子,自然是要对白卿言恨入骨髓的。 红翘抬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梁王,叩首道:“奴婢要在郡主醒来之前赶回去,奴婢这就先行告退了。”红翘对着梁王叩首。 因着梁王明日就要同柳若芙成亲的缘故,红翘早早被柳若芙要了过去,让红翘同她讲一讲梁王府的事情,主要柳若芙还是喜欢红翘梳头发的本事,有红翘在总能为柳若芙梳出别致又好看的发髻。 “你去吧”梁王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叮嘱红翘,“这几日药有没有给柳若芙用” 红翘颔首,郑重道:“殿下放心,药奴婢每日都混在梳头的香露油里,郡主腹中胎儿必定会在足月之前落胎,即便是那胎儿能够挺到足月生产,产下来的子嗣也必定会是残胎,殿下放心” 梁王点了点头:“辛苦你了红翘,如今本王身边就只剩下你了” 红翘去到柳若芙的身边,是梁王设计 梁王决不能让柳若芙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世,否则一旦男胎落地,闲王野心勃勃,怕就对他动杀机了。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殿下是真龙天子应当登上皇位,这天下都是殿下的”红翘此话说得真心实意。 红翘走后,梁王起身唤人来更衣。 穿戴齐整,梁王从雕花隔扇中跨出来,立在廊庑下,望着这才将将透出一丝亮光的天,却见隐隐有黑云翻滚,要变天了。 梁王唇角勾起笑意,当初二皇兄没有做成的事情,他要替二皇兄做成 当初白家加在佟贵妃和二皇兄身上的痛,他要白家百倍偿还。 前来报信的小太监跨进院门,看到梁王立在廊庑下,忙行礼道:“殿下,闲王派人来请殿下悄悄过府一趟,马车已经在偏门侯着了。” 原本,闲王不派人来请梁王,梁王也是要去的,他点了点头:“好,我们从偏门走” 闲王也是一夜未睡,信王和钟邵仲出手的时间,要比闲王预料的早一天。 闲王当时预估,钟邵仲和信王定然会在梁王大婚之日,趁乱动手。 可就在刚刚,闲王得到消息,钟邵仲手下最忠诚的那个叫毕恒的禁军将领,已经带着禁军前往皇宫,打折救驾的旗号,要攻皇城了。 而且闲王的人前去探知,毕恒的人准备的十分妥帖,攻开武德门城门只是迟早的事情。 毕恒所带禁军与皇城禁军已经厮杀起来。 除此之外,毕恒命部分兵力前往太子府,捉拿谋逆篡位的太子,如今太子府被巡防营护着,还不知道下一步动作,可闲王已经坐不住,决定先将梁王悄悄接到府上,等巡防营c禁军互相搏杀,信王和太子的人都消耗的差不多且人困马乏之时,就是他们藏于大都城内的南都兵出其不意做黄雀之时。 但,闲王若想要名正言顺,还需要身为皇子的梁王来正名。 届时,可称信王杀了太子和皇帝,梁王欲拨乱反正,救驾去迟。 即便是信王还未杀太子,他们南都军将太子和信王还有皇帝c皇后一同送上西天,谁又敢说梁王不是正统不能登基 虽然说,若是明日婚宴之时,控制大都城各家前来道喜的官眷,方能万无一失。 可事出突然,既已生变,那他们就必需随机应变。 柳若芙今日起的早,没有见到 红翘已经发了一通火,又听说禁军和正在守皇宫的禁军打起来了,柳若芙立刻命人更衣前往前院去找闲王。 “父王”柳若芙拎着裙摆跨入厅中。 正在与南都军众将领商议此次大事的闲王看到女儿进来,忙停住话音,迎了出来,训斥柳若芙一旁的婢女:“你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扶住郡主” 那女婢吓得一个激灵,忙上前扶住柳若芙的手臂。 “见过郡主”南都众将士对柳若芙行礼。 在厅中这些将领,可以说都是看着柳若芙长大的,对柳若芙来说如同亲人一般,她一点也不拿架子:“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闲王笑着对柳若芙道:“这天还未亮,你怎么就起来了” “我在房中都听到喊打喊杀声了,咱们府上护卫来来往往的,女儿怎么睡得安生”柳若芙说完之后又道,“父王,如今大都城乱了,女儿现在可以趁乱派人去要了白卿言的命了吧白卿言现在时太子门下,要是不除带着城外的安平大营两万将士入城,父王的打算可就要落空了。” 闲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你现在要好好保养身子,准备准备当你的皇后就是了,白卿言交给父王处置,父王定会让你满意” ------题外话------ 第二更,求月票啊小祖宗们 第六百二十四章:思虑妥当 “父王,你可不要以为女儿只记恨私仇,所以才要此时让父王分兵力去杀白卿言女儿真是觉得白卿言怕会乱父王大计,更重要的是此时要是白卿言一死,那大长公主定会将帐算在信王的头上,不会怀疑我们,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闲王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分明就是为了报私仇。 “好了好了,此事你不必操心,父皇已经派人盯住了镇国公主府,今儿个一早镇国公主府除了派人回朔阳送平安信之外,白卿言并未出城,你放心若是白卿言有异动,父皇定然替你了解了她,可此时对白卿言动手,万一要是让白卿言侥幸逃脱,于我们大计无益让你坐上皇后之位才是我们的目的,大局为重”闲王语重心长同柳若芙道。 柳若芙咬着唇,皱眉。 闲王的亲随小跑进正厅院子,同闲王抱拳后道:“王爷,梁王已经到了” 柳若芙听到梁王两个字就厌恶不已,甩了帕子转身离开,不愿见梁王那懦弱的样子。 闲王对女儿背影摇了摇头,道:“快请梁王来正厅。” 柳若芙走过转角,脚下步子一顿,用掩着唇对自己的贴身婢女道:“去将小王将军请来” “是”柳若芙贴身婢女应声后匆忙离去。 那婢女心知肚明,小王将军是王将军的长子,自幼便倾心郡主柳若芙,原本想要立了军功就求亲,谁知道柳若芙最后却要嫁给梁王。 之前王将军带着小王将军来大都城,说要参加柳若芙婚礼的时候,小王将军曾私下见了柳若芙一面,称梁王懦弱配不上柳若芙,想要带柳若芙远走高飞。 后来,小王将军得知闲王将南都军分批安排进大都城,为的便是扶梁王登位让柳若芙做皇后,这才歇了要和柳若芙私奔的念头。 如今柳若芙又找小王将军,想来是要让小王将军替她去杀镇国公主。 果不其然,柳若芙将小王将军等到之后,便说了让小王建军瞒着她的父王,带兵去镇国公主府务必要将镇国公主杀了。 小王将军虽然钟情柳若芙,可也并非全无头脑,担心会坏了闲王大计犹豫不决,柳若芙却道:“你可别忘了,城外还有两万安平大军,镇国公主可是带兵的好手,这几次大战皆是以少胜多,父王轻视女子,可我不能让此事出纰漏若是真的出了纰漏,死的不光是父王c我还有梁王,更有忠于父王的将军叔伯们,这些自小看着我长大如同我亲人的叔伯” 柳若芙说着双眸发红,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定定望着小王将军:“所以,此事我只能请你帮忙办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便只管去和白卿言同归于尽,也好让这腹中的孽障,无法降生。” “郡主不可”小王将军清秀的五官顿时煞白,忙道,“属下听从郡主所言,定会将此事办妥,郡主放心” 柳若芙这才收了眼泪,朝着小王将军福身行礼:“那一切就拜托小王将军了” 小王将军回去后,倒是没有着急带兵前去镇国公主府,反倒去前厅趁着闲王将梁王唤去书房商议正事,把柳若芙所托告知了自己的父亲。 王将军想了想,便允准了儿子:“为父只道你对郡主有情,但切记将这份情藏在心里,往后郡主便是皇后了,你替郡主解决了麻烦也好日后的路会比为父走得更稳一些去吧小心点儿一定不能让镇国公主府的人逃出去” “儿子初来大都城,面生,所以儿子想假冒信王的人行事,如此便不会暴露闲王,就算是镇国公主府有人逃出去了,也与我们大计无碍”小王将军说。 “我儿思虑妥当,去吧”王将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镇国公主一把射日弓,箭无虚发,你可要小心,切莫因为镇国公主是女子便轻敌了那白家护卫军可都是从白家军退下来的,不是好对付的” “儿子明白” 小王将军应声之后,转身朝院外走去。 今日毕恒带着禁军攻皇宫之事,大都城人尽皆知,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清贵人家女眷男丁凑做一团,不敢轻易出府。 要上早朝的官员,换好了官服,却都龟缩在府中,让护院将院门守好以防不测,又将家中女眷小儿聚在各家院落最深处,甚至有人家已经将孩子藏入密室之中。 镇国公府二夫人刘氏听到动静惊醒,原本想要去长寿院,一听说大长公主昨日夜里进宫,谁都没有通知,一时心里拿不定主意,便来了清辉院。 巧的是七姑娘白锦瑟,也一同来了白卿言的院子里。 二夫人刘氏心里不安:“这怎么好好的,就开始攻打皇宫了” “信王称是太子设计害了皇帝,想要杀皇 帝登基,太子称信王设计害了皇帝,想要杀皇帝再杀了太子登基,两方就打了起来”白卿言尽量将事情说的让二夫人刘氏能够听懂。 “这这会不会波及到咱们不如将锦绣和望哥儿还有秦朗接到咱们府上来吧人都凑在一起,也能壮胆啊”刘氏揪着帕子,心里慌得厉害。 “二婶儿,你不必担忧,我已经让平叔吩咐锦绣不要出府,此次信王和太子厮杀是为争大位,不会在大都城中滥杀无辜,毕竟现在的臣子忠的都是他们林家,他们谁愿意登上大位前便落一个残杀官眷的残暴名声”白卿言安抚刘氏。 白卿言的话是有道理,刘氏也能听得进去,可女儿外孙和女婿都不在身边,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能放心他们的安危。 “况且”白卿言眸中暗芒熠熠,“我们府上,怕要比秦府更危险还是不要让望哥儿和锦绣回来的好” “信王或许会想到城外两万安平大军,怕长姐出城带军增援太子而派人杀长姐”白锦瑟拳头一紧,陡然脊背发凉。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六百二十五章:周全 “信王有这个可能,旁人也并非没有,比如南都郡主柳若芙,南都众将士可是为了贺他们南都唯一的郡主大婚,举家来大都城了”白卿言浅浅笑了笑,“且柳若芙,可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啊” “闲王这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白锦瑟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刘氏听不懂,可看七姑娘白锦瑟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妙,却又听不明白两个孩子这是打什么哑迷,更紧张了:“你们倆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二婶儿c小七,你们不用担心,若是一会儿有人来镇国公主府,小七你便带人护着二婶儿去祖母的长寿院躲着,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知道吗”白卿言说完,转头吩咐春桃,“让厨房将早膳送回来,我和二婶儿c小七在这里用” “是”春桃应声,打帘出门吩咐婢女去传早膳。 白卿言用完早膳,安抚好刘氏和白锦瑟,刚将两人送出清辉院大门,卢平便回来复命了。 “大姑娘,属下已经将将符若兮平安送入安平大营,与符若兮约好,大都城东门上方三发烟花为信,他便带兵直入东门” 卢平话音刚落,便有暗卫来报:“主子,闲王府有异动,有人从闲王府出,前往城西柳怀巷,带至少三百兵士前往镇国公主府来了” 春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紧紧揪着帕子。 白卿言镇定吩咐道:“命暗卫分为两路,一路护在大长公主长寿院外,一路去秦府护住二姑娘,我们白家护卫军大部分都在朔阳,分出多半守白府外门,其余人着重守长寿院春桃速去前去通知二夫人和七姑娘,让她们前往长寿院躲避,守好长寿院院门,我不回来,绝不能出院子半步二夫人和七姑娘我便交给你了” “是”春桃应声小跑出清辉院。 “平叔留于府内守护二夫人和七姑娘,派十个好手随我出府”白卿言道。 白卿言要在南都的兵快到白府门前时出门,将南都兵引开。 毕竟南都军的目标是白卿言,他们也怕白卿言会出城,率那两万安平大营将士前来护太子和皇帝,如此白府里的二婶和七妹才能安全。 “大姑娘这是要引开南都的兵”卢平立时便明白白卿言的意思,“大姑娘不可南都兵明里暗里在大都城藏了不少,大姑娘只带十人出府,府内倒是安稳了,可大姑娘的安危呢至少让我跟在大姑娘身边吧” “平叔放心,我带着他们绕个弯子,就去太子府了太子府有巡防营护着,我不会有事去安排吧” 说完,白卿言便回清辉院上房,解开身上的沙袋,换甲。 昨也和今晨白卿言未曾练枪,这一夜虽然消息陆续送来,可后半夜她睡得还算安稳,此刻精力充沛。 等白卿言一身戎装从清辉院正门出来时,卢平已经带着挑选好的十个护卫,高举火把,立在清辉院门前。 见白卿言出门,卢平几步上前:“大姑娘,人我已经挑好了,属下还是跟着大姑娘吧” “平叔在白府,我才能无后顾之忧,二婶儿和七妹还有劳平叔守护”白卿言一边调整护腕,一边对卢平道,“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会让自己出事,放心。” 卢平欲言又止,只能点了点头,将白卿言送到门口。 “咚咚咚” 白卿言一行人更走至正厅,便听到有人敲正门。 卢平与白家护卫立时拔刀,将白卿言护在身后。 守门护卫从门风往外看了眼,外面月拾长揖到地,道:“萧容衍萧先生请见镇国公主” 白家守门护卫认识那护卫,的确是萧容衍身边的人,再往远看那位萧先生正立在镇国公主随风摇曳的灯笼之下,身姿挺拔,风骨傲岸。 守门护卫忙小跑过来,行礼道:“大姑娘,是萧先生” 白卿言微怔,萧容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请进来”白卿言道。 守门护卫开了半扇门,将萧容衍请了进来。 萧容衍对白家护卫军颔首致谢,幽邃的目光朝一身戎装的白卿言望去,眉头紧皱,眼底尽是担忧。 今日大都生乱,白卿言必将首当其冲。 不论信王也好,还是梁王也罢,头一个要杀的便是白卿言这位支持太子有用兵如神的杀神白卿言。 萧容衍如何能不知道白卿言这性子,白家护卫军大多数都在朔阳,剩下的她必定都用来护自己的亲人 果真,萧容衍见白卿言身边连卢平算在内,只有事一个人,脸色十分不好看。 镇国公主府的门再次关上,卢平等人才收了剑,侧身让到一旁 。 萧容衍拎着直裰下摆,从高阶上走下来,快走到白卿言面前时,才朝白卿言行礼:“白大姑娘” “萧先生”卢平颔首。 “萧先生怎么这么时候过来了”白卿言问。 “白家护卫军大多都已经回了朔阳,萧某想着大都白家或许人手不够,带人前来帮忙”萧容衍指了指身后的月拾,“月拾白大姑娘知道的,是萧某人的贴身护卫,身手极高萧某人常年行走列国,身边有一批暗卫,也是各个身手卓绝行动间悄无声息,全部可借于白大姑娘” 卢平望着萧容衍满心感激,又看向自家大姑娘,希望大姑娘不要拒绝。 白卿言只道,萧容衍这是担心她,她眉目浅笑,点了点头:“那白卿言就在此,谢过萧先生了” “此刻大都乱成一团,萧先生就不要再随意走动,先在白府避一避,萧先生的暗卫留下守护萧先生和我二婶儿c七妹月拾我带在身边”白卿言道。 萧容衍眉头一紧:“萧某会留在白家护二夫人和七姑娘周全,还请白大姑娘将暗卫和月拾带走,萧某可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二夫人和七姑娘伤一根毫毛” 见白卿言还欲开口,萧容衍朝着卢平一拜:“卢护卫,我想与大姑娘单独说两句” ------题外话------ 萧容衍:嗯我总算出现了 白锦稚:姐夫,护好长姐tt 第六百二十六章:后方 卢平朝着自家大姑娘看了眼,见白卿言颔首,他便带着护卫向一旁退出十步之外。 萧容衍靠近白卿言,幽邃的眸子凝视白卿言素净精致的五官,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想将来白府的南都兵全都引开,所以你的处境定会比白府更加艰难,多些人手保护,你就多一份安全,不论是我还是你二婶儿还是七妹都安心些,你若是不带够人手,受了伤难不成你二婶儿和七妹能安心” 不给白卿言开口的机会,萧容衍又道:“你若信我,将暗卫带走,我定会护你二婶和七妹安全,若他们有丝毫损伤,我拿命来偿” 白卿言欲将闲王的人引开,白府的危机便会小一些这一点白卿言心里明白,将人留在白府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今萧容衍都这么说了,白卿言也不好再拒绝:“让暗卫在暗中跟着我,你和月拾留在白府,有任何情况,让月拾或者是平叔速速来告知于我” “你放心”萧容衍很是想将白卿言拥入怀中,可这会儿盯着他们的人如此之多,众目睽睽之下,萧容衍不能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坏白卿言名节,他只能后退一步,朝白卿言长揖到地,“白大姑娘,万望小心,衍一定会为白大姑娘,守好白府” 萧容衍从未如此挂心过一个人的安危,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心仪之人,会在沙场冲锋陷阵,他要在后方提心吊胆。 白卿言亦是朝萧容衍长揖行礼:“那,白府白卿言就托付萧先生了” 萧容衍颔首。 “平叔”白卿言朝卢平看去。 卢平立刻应声快步上前:“大姑娘吩咐” “今日白府上下,听从萧先生调遣,萧先生所命便是我所命,不得有违”白卿言道。 卢平略感意外朝萧容衍看了眼,没想到白卿言会将白府安危托付给萧容衍,但萧容衍是白府恩人,且卢平观萧容衍行事极有章法,再加上萧容衍行走列国,定然遇到过许多危险,如今能平安立在这里,想来是有本事的。 “卢平领命”卢平对萧容衍拱了拱手,“萧先生,今日白府就拜托萧先生了。” 萧容衍对卢平还礼。 很快,又有人来报,说南都一位将军带兵快要到镇国公府这条巷子了。 今日的大都城上空,天阴沉沉的,乌云滚滚,看着就让人极为压抑。 白卿言回头看了眼高举着火把的十位白家护卫军,立在高阶之上,抱拳:“今日便辛苦诸位,同白卿言出生入死。” “誓死跟随大姑娘” “誓死跟随大姑娘” 白卿言颔首,握住腰间佩剑,沉着开口:“开门” 镇国公主守门护卫白府将连山朱漆金环的大门打开,手执火把的白家护卫军率先出府,一跃上马,白卿言这才不紧不慢跨出府门。 立在院中的萧容衍手心收紧,凝视白卿言披风翻飞,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 马蹄和兵士铠甲c步履发出如闷雷般的声响,在这空旷的长街显得格外齐整,慑人。 月拾听到动静,朝墙外看了眼,又看向步伐坚定的白卿言,担忧不已。 萧容衍拳头紧握,望着白卿言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身影,咬着牙:“关门” 镇国公主府两扇大门缓缓闭上,萧容衍转头望着卢平,声音沉稳,又急又快吩咐道:“劳烦卢护卫命府上仆从将镇国公主府全部存酒全部搬来以防不测,护卫军中但凡弓箭不错的也即刻调来一半擅长近身搏斗的,护在二夫人和七姑娘缩在院外,身强力健的仆妇,守在院中,关好院门,弓箭手立在墙上此时不要顾什么男女大防,屋内留几个身手卓绝的护卫,将门守好” 卢平听萧容衍这般有条不紊的布局安排,层层叠叠,井然有序,眉心微微一跳,心中陡升几分疑窦。 小王将军骑马在最前,远远看到镇国公主府外有护卫手指火把骑于高马之上,那一身戎装铠甲,背挎射日弓的银甲女子,银甲在随风乱窜的火光映照之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小王将军心中暗道不好,抽出腰间长剑故意高呼道:“信王有命,斩杀镇国公主者,赏百金得爵千万不能让镇国公主跑了杀呀” 这话一出,南都将士们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喊杀声震天。 “斩杀镇国公主杀啊” “杀呀” 白卿言听到重兵靠近,要斩杀她的话音,丝毫不慌,取下射日弓,单手扯住缰绳一跃上马的同时抽出羽箭,搭弓拉箭,回头目光淡漠平静朝着带头的小王将军看去,人未靠近,杀气已至,视线如春寒料峭,又如结了冰的碧水幽潭。 她沉稳放箭。 不待小王将军反应过来,箭镞穿过白家军手中高举的火把,带着火星四溅,直直穿透铠甲,贯穿小王将军的锁骨。 小王将军痛呼一声,用力扯紧缰绳,怒马长嘶,扬蹄而立,险些将小王将军甩下去,他双手用力扯住缰绳,将胯下战马稳住之时,再抬头白卿言一行人已经扬长而去。 小王将军顾不上锁骨处疼到半身发麻的箭伤,只知道决不能让镇国公主出城,高呼道:“追距决不能让镇国公主出城一半人随我去追,一半人在东门处截杀” 语罢,小王将军率先冲出去。 南都军向来训练有素,立时分为两拨,一拨跟随小王将军去追白卿言,一拨直奔大都城东门,指望着在大都城东门截杀白卿言。 小王将军所带兵将,只有将领骑马,多数步兵,又怎么追的上骑马的白卿言和白家护卫军 白卿言闻言,侧头吩咐自己身旁的白家护卫:“绕过前面的巷子,悄悄去东门盯着,有情况立刻来报” “是”那护卫应声,在转弯之后,弃马一跃翻入别家院墙。 立在镇国公主府院中的萧容衍,眼见墙外火把随风乱窜的亮光和脚步声,急急追着白卿言离去,消失在镇国公主府门前的巷子里。 ------题外话------ 第二更大姐儿冲前方,姐夫守后方 第六百六十七章:守住东城门 萧容衍身侧拳头紧了紧,转头对卢平长揖一礼道:“还请卢护卫,即刻派人暗中盯住皇宫四门,这四门若有异动及时去报于白大姑娘知晓” 卢平算是看出来了,这萧先生恐怕十分不简单,但这萧先生此次是为了白家,又深得大姑娘信任,卢平没有迟疑应声称是。 小王将军带兵一路追,追了几条巷子之后才意识到,白卿言这并非是要出城,而是要去太子府 太子府周围都是巡防营的人,他们跟过去杀不杀得了白卿言是未知是数不说,还要耗损自家兵力。 反应过来之后,小王将军忍痛勒马抬手示意兵士停下,只要镇国公主不出大都城,手中无兵便无威胁。 现在重要的是,守好大都城四个城门,千万不能让镇国公主岀去,这一点他明白,信王的人更明白。 既然眼下没有办法杀白卿言,不如趁现在还未暴露,先回去保存实力,等信王和太子兵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动手 小王将军捂着簌簌往外冒血的箭伤,咬了咬牙道:“派人传令,让前往东门的将士撤回。” 说着,小王将军调转马头往回走。 今日的大都城街道寂静无人,百姓纷纷躲在家里,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长街,如今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天还未亮屋内更是漆黑,可寻常百姓与商户皆不敢点灯。 尤其是继皇宫方向传来杀喊声和兵器碰撞声之后,东门竟然也突然杀声震天,多少平头百姓带着老婆孩子,一家老小凑做一团,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弄出点儿动静,被那些当兵的迁怒。 大都城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谁也不知道是谁在举兵闹事,更不知道等分出胜负之后,得胜者会不会大开杀戒,连普通老百姓都不放过。 小王将军因为失血面色苍白,还未将兵带回去,就听说他派去在大都城东门堵白卿言的南都军,和守城军厮杀起来,请小王将军前去增援。 原本,闲王得到的消息是信王的人已经把控了大都城四门,毕竟信王要防着那两万安平大营将士,所以,小王将军派去的人伪装成信王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太子的人早已经悄无声息将信王的人替换,一听说是信王的人在这里堵截镇国公主,那守城将领没有吭声,带兵下楼,一刀就砍了小王将军副将的脑袋,让东门守城军拿下叛贼,东门立时打了起来。 小王将军一听,心里暗道不好 万一有南都军被活捉,定然会有软骨头的供出闲王,小王将军咬紧了牙,带了一百弓箭手朝着东门狂奔而去。 远远看到东门城下,残肢断骸,尸横遍地,金戈碰撞,火花四溅,杀声惨叫声混织在一起。 见南都军被守城军逼近包围圈之中,小王将军咬紧了牙关喊道:“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立刻停下脚步,有序搭箭拉弓,朝向东门处 守城将军也不是吃素的,刚才见那些兵将来者不善,便已经有了戒备,这会儿见来者搭箭拉弓,大有将他们一锅烩了的架势,忙高呼:“退重盾准备弓箭手准备” “将军”小王将军身边的将士惊呼,“那里还有我们南都军兄弟” 小王将军充耳不闻,双眸充血,高声道:“放” 救不回来就全部射杀,绝对不能留下活口让人拿住把柄,提前暴露了闲王的计划。 守城军撤的快,南都军见小王将军来了,以为是来救他们,守城军一退,立刻朝小王将军的方向狂奔,谁知迎接他们的是自家同袍的箭镞穿胸。 没来得及躲至重盾之后的守城军也有被射中的,倒地后忙忍受痛爬回重盾之后。 南都军第一批弓箭手放箭之后,第二批拉好弓箭上前 小王将军终于还是忍不下那个心,高高举手,拳头紧握,对愣在那里不敢上前的南都军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撤” 南都军这才缓过神来,慌忙朝着小王将军的方向跑来。 重盾之后弓箭手蹲着身子,箭已搭弓 守城将军望着小王将军,却没有认出来那位是禁军之中的哪位将军,高声道:“放箭” 一声令下,弓箭手猛然从重盾之后站起身,朝向逃奔的南都军方向射箭。 惨叫响彻大都城上方阴沉发黑重云翻滚的天际。 小王将军见状,调转马头:“所有人没死的,全都跟上跑” 说完,便率南都军朝小巷内逃窜。 城楼之下,有人问守城将军:“将军,我们要追吗” 守城将军摇了 摇头:“我们的首要任务,便是守住东城门,信王的人跑了,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去派一队人去清理战场,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有活着的抓起来,之后便是信王谋反的证据其余人上城楼,准备弓箭” “是” 白卿言到太子府时,巡防营将太子府四周围的水泄不通,誓要守护太子平安的架势,范余淮手握腰间佩剑如同门神一般就立在太子府门口。 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范余淮立刻吩咐弓箭手准备。 在看清楚,那被围护于九位高举火把的护卫中间的,是一身戎装的白卿言时,范余淮立刻让人收了弓箭,从高阶上走下来,对白卿言长揖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范余淮深觉太子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更知道白卿言如今已经算是太子点下的心腹,大都出事时,是白卿言将太子从登州一路护送回来的。 范余淮将白卿言请入太子府。 太子临行前,已经派人去白府通知白卿言立刻从东门出城,带两万登州军入城救驾,范余淮这么快便在这里看到白卿言,想来是和太子派去传令的人错开了。 白卿言一跃下马,握着乌金马鞭的手朝范余淮拱了拱:“白卿言请见太子殿下” 一进太子府,范余淮才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太子殿下已经进宫了”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六百二十八章:高明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视线朝范余淮看去,那目光看得范余淮莫名心虚,忙道:“太子殿下接到消息,禁军叛贼毕恒打着救陛下和皇后的旗号,已经带禁军逼宫了,正与守皇宫的禁军在武德门激战。” “谭老帝师担心反贼久攻不下皇城,便会转头来攻太子府,太子殿下便会陷入危机之中,所以带着太子和太子妃在巡防营护卫下先行进宫” 见白卿言转过身来面对他,范余淮接着道:“临走前,太子殿下和谭老帝师已经命人去镇国公主府传令镇国公主从东门出城,带两万安平大营将士,在皇宫外消灭反贼镇国公主放心东门已经尽数被太子殿下的人控制了。谭老帝师还命下官暂时带巡防营守住太子府,给信王等人造成太子还在太子府的假象,等太子入宫的消息传来,再即刻前往信王府捉拿信王” “信王府这么多日子都没有动静,若是我猜的不错,信王人并不在信王府,早就进宫了”白卿言脸色沉沉,“这个时候太子入宫,是羊入虎口且信王若是杀了陛下还可顺理成章栽赃给太子殿下称他才是入宫救驾的功臣,太子便无可辩白” 范余淮脸色大变,忙道:“算时间此刻派人快马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太子府高挂在廊下的灯笼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着白卿言白皙惊艳的五官,她抬眸沉静的目光望着范余淮:“范大人莫慌,此非常时期,绝不可莽撞行事今日守皇城的禁军将领是谁” 范余淮稍作回想之后道:“好像是一个小将叫闵什么哦对了是闵中新” “闵中新和毕恒一样,都和钟邵仲有这过命的交情”白卿言闭了闭眼,道,“看来,他们做戏攻城,就是为了引太子殿下入宫,好让太子殿下背负上弑父的罪名” 范余淮看着冷静自持的白卿言,有些吃不准:“闵中新不过一个小小末流将军,能和钟邵仲有来往或许这个闵中新是心里存了大义,知道信王与钟邵仲谋逆所以” 说完,范余淮拳头紧了紧:“即便是有这个或许,也不能拿太子的安危冒险,我这就派人将太子唤回太子府” 范余淮不知道此事情有可原,可白卿言经历上一世,心中自然是清楚的。 棋局往往就是如此,别看那小小一个不起眼的棋子,有时候早早布局,也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威力。 白卿言摇头:“钟邵仲心思缜密,做事总留余地和后手,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依仗的定然不仅仅只是禁军信王和钟邵仲除了派暗卫盯着太子府各门的动静之外,不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动静,更有可能钟邵仲早在多年前就已太子殿下等有可能争皇储之位的皇子身边,埋了暗线,就等如今日这样的危机时刻用” “若是太子返回定然会在半路被截杀,太子一死,他们便杀了陛下,将弑君的罪名扣在太子头上闵中新届时对外称太子原本就在皇宫之中,成王败寇陛下太子已死,谁还会在意,到底是不是太子弑君的” 范余淮一头冷汗:“我这就带巡防营前去护卫太子回府” 白卿言还是摇头:“这其中关窍在于闵中新到底是不是钟邵仲的人,若是那么你若带巡防营护送太子回府,信王在宫中杀了陛下,闵中新反口称太子杀了陛下被信王发现,逃出宫去,与毕恒一同围剿太子,届时不仅太子连带着巡防营都成了谋逆之徒” 这天下的是非对错往往都是胜利者说了算的。 成王败寇,便是这个道理。 钟邵仲这局,设的高明,左右都要太子背上杀父弑君的罪名,推信王荣耀登基。 可惜啊,再高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此次最重要的,便是誓死守住陛下安危那么范大人所率的巡防营就必需进宫若是闵中新得到的命令是放太子殿下进宫的话,倒也好办范大人现在就带巡防营全部人马追上太子,同太子殿下一同进宫,告诉太子若守城将士不让巡防营进宫,那太子便就在城外候着绝不进宫等候白卿言带两万安平大营将士赶来,一同杀入宫去” “若是你们顺利进宫,想必闵中新便会称太子谋逆弑君,同毕恒一入宫捉拿太子范大人不要迟疑,不必护太子掉头,直奔陛下寝宫,不论如何一定要带巡防营寸步不离守着陛下和太子殿下白卿言必会尽快消灭反贼,救陛下与太子只要太子殿下能护住陛下周全,” 白卿言说完,对范余淮抱拳,沉着道:“范大人若是信得过我便即刻带巡防营还有府上剩余的太子亲卫,追上殿下” 范余淮几乎没有犹豫,凭借白卿言南疆c北疆之战留下的战功,范余淮信白卿言:“镇国公主放心,范余淮和巡防营誓死守卫陛下和太子殿下周全” 说完,范余淮握紧腰间佩剑,高声让人传令,巡 防营随他速速去追太子殿下 目送范余淮带着巡防营飞速朝皇宫方向狂奔而去,白卿言负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 太子入宫之后,闲王在得知太子入宫之后,必然会等太子和信王的人缠斗的差不多了,才会让南都兵出手。 可若如此,在宫中的太子和皇帝就危险了。 虽然对白卿言来说,他们的安危不重要,可白家如今的安稳都系在太子和皇帝身上,除了太子不论是梁王还是信王谁登上大位,对白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白家眼下最需要的,便是时间和安稳,来徐徐图强。 这便是白卿言假意归顺太子的因由。 白卿言想到刚才范余淮说,东门已经尽数被太子的人控制,刚才带兵冲往镇国公主府的那位将军说信王有命,能杀她的赏百金得爵,装的倒是挺像,雅言纯正。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二十九章:即刻进宫 不过跟随而来的将士应声高喊要斩杀她之语,却那么凑巧都充满了南都方言土话的味道。 此时,假冒信王麾下的南都军前往东门,必定会与太子的人对立甚至是打起来,或者需要她想办法让他们打起来,最好能抓住几个活口,消息传到闲王那里,闲王定然就坐不住了。 远处一人骑快马而来,不等马停稳便一跃而下,道:“大姑娘,大都城东门打起来了,那带兵去我们府上的将领,竟然让人射杀他们自己人,看样子是不想留活口,后来狼狈逃走,属下跟了一路,看到那些兵回了城西柳怀巷。” 白卿言负在背后的手收紧,看起来倒是不需要她来费神让他们打起来了,如今谁最关心大都城的动静,那一定是坐等当黄雀的闲王和梁王,城东门那么大的动静,闲王不可能不知道,必会派人岀去打探,看看有没有被抓的活口。 她思索片刻,开口道:“你去盯着柳怀巷,若有人出来探听消息,设法将信王的人在东门抓到了活口的消息送过去,就说那些被活捉的兵士称他们是南都军,奉上命假冒信王的人,打算谋反拥护女婿梁王登基,消息传到立刻折返东门。” 刚回来的护卫应声称是,又快马离开。 白卿言又看向另一位白家护卫:“你去盯着闲王府,一样的若是有人出来探听消息,将信王麾下大都城东门守城兵抓到活口称是南都军,闲王拥护梁王的消息,给他们消息传到暗中监视闲王府,若有异动,即刻折返东门。” “是”白家护卫应声上马离去。 白卿言视线又落在剩下八名护卫身上,开口:“你们八人分为四队,分别在皇宫四门外守着,静待闲王带兵强闯皇宫,便立刻来报” 白家护卫军你看我我看你,一人上前道:“我们都走了,大姑娘的安危谁来护在宫门外静候动静一人足以” “有萧先生带来的暗卫,你们不必担心。” “大姑娘我等随大姑娘出来前,卢大人再三叮嘱,就是死也要护大姑娘周全,属下哪能将大姑娘安危交于旁人属下必要跟在大姑娘身边,绝不离开寸步” 白家护卫军纷纷跪地恳求白卿言身边留人。 “大姑娘信我等,我等曾为白家军,所以卢大人才会挑我们护在大姑娘身边,我们各个身经百战,就算是死也会将宫门的前动静送到东门但大姑娘身边决不能离人” 白卿言知道,白家军忠勇,由生至死皆是如此 她点了点头,弯腰将护卫扶起:“好,你们四人前去皇宫四门,其余四人随我先去大都城东门。” 四名护卫应声上马,快马离开。 白卿言立在太子府空无一人门外,回头看了眼太子府,一跃上马,不紧不慢朝东门去了。 闲王欲做黄雀,又怎么能提前让人知道他这只黄雀在后等着,消息只要传到闲王耳中,为稳妥闲王难道不会先行集合军队,以免被人在柳怀巷包了饺子吗 军队集合,目标就大了。 闲王不是不懂得迟则生变的道理,他只能兵行险招,与梁王带兵围困皇宫,以救太子和陛下为名先同巡防营里应外合绞杀禁军,然后便要对太子挥刀。 不论如何,消息只要送到,就是逼着闲王动手,那么安平大营便可以进城候命,等着做黄雀之后的蟒蛇了。 一如白卿言所料,小王将军带伤回到闲王大都城的府邸中时,闲王已经知道东门之事,也得到了消息信王派去守在东门的守城兵抓到了南都军的活口,并且知道他打算拥护女婿梁王登基。 梁王立在闲王身边,装作一副懦弱惧怕的模样道:“岳父信王哥哥都知道了,要不然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闲王咬着牙,狠狠蹬了眼捂着箭伤,面色苍白的小王将军,若非是蠢货的父亲是闲王身边的猛将又是大战在即闲王还怕乱了军心,一定让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虽然此次是郡主的命令,可你坏了梁王殿下和本王的大事”闲王声音带着几分狠戾,“此次若是能大获全胜便罢了,若是不能你就洗净脖子谢世吧” “是”小王将军连忙抱拳应声。 “可是岳父他们他们都知道了”梁王瞳仁轻颤,脸色都吓白了。 闲王看着如此懦弱的梁王,心中倒很是舒坦,这样的梁王登基才好被他把控。 闲王拍了拍梁王的肩膀道:“就算是信王知道了也不要紧,信王要防着城外的安平大营两万将士,又要对付已经随太子进宫的巡防营,顾不上我们” 闲王握住梁王的手,转头看着大厅内的南都的各位将军,高声道:“既然信王已经知道了那么就让梁王带着我等,前往皇宫 诛杀逆臣信王,与巡防营里应外合剿灭已经反叛的禁军” 说完,闲王又用力捏了捏梁王,转头看向梁王:“等灭了信王,再绞杀毫无防备的巡防营,斩杀太子顺理成章将罪责推到信王头上梁王不过是救驾去迟了而已” 梁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只觉那大位就近在眼前。 “我我都听岳父的”梁王怯弱弱开口。 “让藏于大都城中各处的南都军于武德门前集合”闲王握着腰间佩剑,高声喊道,“我等即刻进宫护驾” 立于正厅的南都将士纷纷抱拳称是,气势如虹,仿佛已胜券在握。 临出门前,闲王吩咐暗卫一定要守好闲王府。 立在闲王身边的梁王略所思索后小心翼翼上前,用蚊子似的声音道:“岳父,您看要不要将镇国公主府的二夫人和那位七姑娘抓了着这镇国公主用兵如神,万一万一她要是真的有长翅膀的能耐,飞出信王派人守住的四个城门带来了安平大营的两万将士怎么办” ------题外话------ 第二更求月票 第六百三十章:金戈声 说着说着,梁王就哭了起来,用衣袖抹眼泪:“岳父我好怕要不然要不然算了,若芙怀了我的孩子,我不想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了父亲岳父” 闲王咬了咬牙,忍住想要吼着梁王将哭声收回去的冲动,细思了梁王的话,却也觉得梁王说的在理。 白卿言虽然如今手下无兵,可谁知道白卿言会不会设法调来安平大营两万将士,此女行军打仗是个好手,又和白威霆c白岐山一般,心机深沉,不得不防。 为以防万一还是将白家女眷攥在手心里的好。 闲王想了想,又派人带五百人,前去白家捉拿白家女眷。 梁王听到这话,低垂着眼眸,退到在旁人看不见的偏僻角落,那眼神就如同整日处在阴暗发霉终日不见日光的地窖之中,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舌。 东门内哪条街道,商铺门板上屋檐上,全都是羽箭,地上鲜血混着残肢断骸还未来得及全部清理干净,可见刚才战况惨烈。 东门守城将军见有人前往东门,立刻戒备,弓箭手箭指白卿言。 直到看清楚快马而来的是白卿言,东门守城将军连忙小跑下城墙,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末将见过镇国公主” 太子殿下和方老安排他悄无声息杀了信王的人,务必控制住东门之时,便交代过,要把控东门任何人都不能出入,除非见到了镇国公主,可见太子对镇国公主的信任程度。 “刚才东门大战,可抓住活口了”白卿言坐于高马之上,声线冷沉问道。 “回镇国公主,抓住了二十六个”守城将军道。 白卿言下马,将手中乌金马鞭丢给白家军护卫,抬脚朝城墙台阶上走:“审了吗” “还未曾”守城将军抬头看了眼白卿言,立刻跟上,“镇国公主难道不立刻出城,带安平大营两万将士前来救驾吗” 闲王还未动,白卿言心里并不着急。 “把人带上来,我有话要问。”白卿言回头看了眼那守城将军,“我比你更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那守城将军不敢再言,立刻应声,让人将抓到的二十六个活口带上来。 城墙之上,白卿言朝远处安平大营驻扎的方向看了眼,便听见守城将士将活捉的南都军带了上来。 南都军被押上城楼,看到今日在白府门前一箭射穿他们小王将军肩甲的白卿言,再想起白卿言杀神之名,顿时双腿发软。 白卿言看着被押跪于面前的南都将士,开口:“你们是南都军” 守城将军诧异朝着白卿言望去,却见白卿言面色冷清平静,他用力握住自己腰间佩剑。 几个人都不吭声,白卿言朝跟随她而来的白家护卫军望去,白家护卫军颔首,抽出腰间佩剑,手起刀落血雾喷溅,一个南都军顿时人头落地。 其余南都军看到滚落在前方的人头,发出绝望惨叫,那人头满脸惊恐,眼睛都没有合上。 白卿言眸色波澜不惊,慢条斯理开口:“我再问一次,你们是南都军,还是信王的人” “南都军我们是南都军”有南都军哭喊道,“求镇国公主别杀我” 一个口子突破,其他南都军忙惊慌失措将自己知道的往外倒。 “我们奉命乔装进了大都城,藏于大都城各处,我们是藏于城西一条巷子里的,可我们也不知道那巷子叫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叫什么怀巷,我们是南都王江海王将军麾下” 白卿言又问:“你们南都军来了多少人” “回镇国公主,南都的兵应该是都来了” “闲王这是要造反吗”白卿言没指望能从这些兵士口中听到答案,这话也不过是说给城东太子派来的守城将领听的。 “我们也不知道闲王要做什么,我们来的及早,却被关于巷子内不允许出入,大家伙儿猜测纷纷,我们将军猜测说闲王可能是要借着明日梁王郡主大婚,借机发难,拥护梁王登基。” 守城将领一想顿时就明白闲王意欲何为,闲王分明就是想让太子和信王两败俱伤之后,渔人得利 白卿言看着那惶惶不安说话的南都兵,道:“带下去吧”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南都军被押下城楼,求饶声远去之后,白卿言才看向守城将军:“如此将军还以为,我应当立刻出城带安平大营进城吗此时进来难不成是让南都军包饺子” “可也不能放着殿下不管啊”那将领焦心不已。 白卿言眉头一紧,便打算给这位守城将军找些事来做:“太子已经带巡防营进宫,你派几 个人分别去四个宫门口,和贤王府守着,若闲王有动静立刻来报” “可是,属下接到的命令” 白卿言锋芒凌厉的眸子朝那守城将军看去,风淡云轻:“你自认能耐盛我,能带兵救驾可自去传安平大营两万将士” “属下不敢”守城将军惶恐不已,连忙抱拳,“只是属下的确接到命令,让镇国公主出城带安平大营军队驰援” 白卿言朝那守城将军走进一步,拇指抵住佩剑手柄,寒芒闪烁:“我的话就是军令不需要你来指教,白家治军之严你若想领教,我成全你” 守城将军噤声,后退两步吩咐人去守在皇宫门外,可心里为太子捏了一把冷汗。 按照道理说,他一个守城的低阶小官,别人称一声将军,他也没有那个本钱和镇国公主论长短,但他全家的命是太子无意救下来的,他必需为太子尽忠 很快,白卿言派去给贤王府送消息的护卫先行达到城楼处,称闲王同梁王已经从府上出来,带着众将领似乎是要去皇宫武德门的方向。 紧随其后的,便是去柳怀巷送消息的白家护卫,称柳怀巷的南都军动了,看架势也是前往武德门的方向。 白卿言闻言点了点头,垂眸细思。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六百三十一章:威仪非凡 白卿言视线看向杀声震天的皇宫的方向,不吭声。 守城将军敢怒不敢言,紧紧握着拳头,立在白卿言身旁。 大都城皇宫方向前所未有的热闹,杀声c惨叫声c金戈声,还有撞门时震人心肺的闷响,混杂在一起。 这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大都城,像骤然失声了一般,除了皇宫的武德门,四下寂静,鸟虫无踪。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方向的杀声又陡然增大,守城将军再次沉不住气,跪在白卿言面前:“正火公主再耽误下去,陛下和殿下危矣啊” 藏匿在武德门前的白家护卫快马回奔东门,禀报道:“大姑娘,闲王和梁王带兵称信王谋反,带兵进宫救陛下与太子”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希望太子身边的谭老帝师和方老,能明白闲王若没有不臣之心,哪里来的兵进宫救驾,让巡防营小心防备,可别真信闲王救驾的说法。 “闲王和梁王是进宫救驾的太好了闲王曾经就是救驾有功的功臣,此次也定然会救陛下和殿下”守城将军喜出望外,终于不用将太子和陛下的安危系在白卿言一人的身上。 白卿言转头高声吩咐白家护卫:“去大理寺告诉吕大人,我请安平大营众将领来大都城东门,放三发烟火,召安平大营将士” 守城将军冷冷看着白卿言,这会儿知道着急唤安平大营的将士了,刚才他跪地请求白卿言都不为所动,现在听到人家闲王和梁王前去救驾,大约怕是被抢功这才着急了吧 等到此事平息之后,他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太子,让太子好好犒赏闲王和梁王,千万不要助长白卿言这种只顾自己得功,不顾太子和陛下死活的心思 见安平大营驻扎处,片刻之后似有尘土飞扬,白卿言知道符若兮带安平大营众将士回来了。 她回头就见那守城将军正冷笑看着她,能猜到守城将军的心思,不愿多做理会。 倒是那守城将军身边的副将说了一句:“将军莫不是真以为,闲王和梁王是去救驾的” 守城将军被白卿言问住,一怔陡然反应过来,忙拍了一下额头,跟上白卿言。 他这也是被急糊涂了,竟然以为闲王和梁王当真是去救驾的闲王提前将南都军藏在大都城中这可不是会救驾的表现。 “对不住镇国公主,是末将小人之心了” 符若兮带两万安平军疾驰飞奔,远远便看到白卿言单人匹马立在大开的大都城正门外候着他。 符若兮单手攥着缰绳,一夹马肚飞快朝白卿言飞奔而来。 城楼之上那守城将军看到远处率先骑马而来的,竟然是失去一条手臂的符若兮,大惊失色,高呼道:“镇国公主快快回城是符若兮是叛贼符若兮” 那守城将军神经紧绷,高声呼喊道:“弓箭手准备” 白卿言抬手,示意守城将军不要惊慌。 可守城将军心跳速递极快,手紧紧扣着城墙:“镇国公主” 直到见符若兮一人率先行至白卿言面前下马,单膝跪地,手撑住膝盖,向白卿言行礼,那守城将军的心跳速度还是没有慢下来。 白卿言下马,将符若兮扶起:“符将军辛苦了” “镇国公主给我符家满门生路,符若兮又怎会不知两万安平大营将士,敬听镇国公主吩咐” 已经辰时,可大都城还未完全放亮,上方滚滚黑云似龙盘踞翻滚,狂风四作,大有要下暴雨的势头。 一直抱剑立蹲跪在镇国公府正门屋脊之上的月拾,犹如鹰隼,警戒着四方。 他陡然看到步伐齐整的军队,那架势似乎是朝镇国公主府的方向来了,他悄悄挪动身子,将自己隐在屋脊之后,粗粗看了眼,转头对萧容衍高呼道:“有兵将朝镇国公主府的方向来了,约莫五百人左右” 镇国公主府内挂在高翘檐角的羊皮灯笼四下摇晃,身姿挺拔的萧容衍立于廊下,眸色深邃,风淡云轻立在那里。 原本,萧容衍就猜测闲王和梁王或许会动拿下白家女眷来威胁白卿言的心思,没成想他还真的派人来了。 卢平还记得白卿言走时候的吩咐,若是镇国公主府有事,定要派人通知她,忙侧头下令:“去告诉大姑娘” 穿堂风呼啸而过,如泣如诉,透着股子阴沉。 只听萧容衍语声镇定,将人唤住:“站住” 要走的白家护卫脚下步子一顿,随卢平一同转头看向五官棱角冷硬的萧容衍。 只见萧容衍从腰间抽出软剑,挽剑而立,杀气凛凛,令人生畏。 他沉着脸,语声掷 地铿锵:“你们家大姑娘在前方涉险,是要做大事的,你们若是要助大姑娘,便不要乱她心志为她守住白家,护住白家家眷,千万不要托了她的后腿” 卢平一向听从白卿言吩咐办事,除了他们家镇国王c镇国公和大姑娘之外,卢平还是头一次见到气场如此逼人,威仪非凡之人。 很快,整齐的脚步声逼近。 卢平拳头一紧,不得不承认萧容衍所言在理,他回头朝着白家护卫点头,抽出腰间佩剑,高声喊道:“我等曾都为白家军,或多或少是因为受过重伤,镇国王和镇国公怜惜我们,才让我们回白府为护卫军今日有人欲攻我白家诸位我等必当,誓死护卫白家” “提酒上梯子隐蔽,不要出声,等那些叛军靠近,用酒坛子砸他们狗日的”有护卫军小队率高声呼喊。 白家护卫军一人拎了一个酒坛子爬上靠立在墙边的梯子,隐蔽着,各个紧咬着牙,静候那些想要攻下白家的叛军,只要叛军走进这条巷子,他们便用烈酒将叛军浇一个透,再上火箭。 所幸,白家因之前男子都不在家中,后来又守孝的关系,酒窖里藏酒是十分多的,且院墙够高至少能够抵挡一阵子。 “弓箭手准备”卢平高声喊道。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六百三十二章:坐立不安 立于梯子下的弓箭手立刻拉弓搭箭,弯腰静候,整个白家安静的连风声似都停了。 白家护院军都是从白家军退下来的,训练有素,各个都是不惧死的勇士,哪怕是重伤之后在大都城中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但那一身本事谁也没有落下过来,都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白家军。 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能看到白家仆从和旁人家的有何不同。 若是旁人家这会儿仆从就算是不哭哭啼啼,也定然是大气都不敢喘慌得不成样子,腿软到站不起来。 可白家的仆从却抄起趁手的家伙事儿守在院中,还有的嚷嚷着誓死守住垂花门,看起来都杀气腾腾的,颇有一股子誓死守卫白府的架势。 有这样的护院和家仆,谁能攻破白家 马嘶声陡然在高墙之外响起,沉闷如雷的齐整脚步声已经到了镇国公主府正门口。 率领白家护卫军弯腰猫在高墙梯子上的小队率高声道:“砸死他们狗日的” 弯腰藏身在梯子上的白家护卫军陡然直起身,将手中的酒坛子朝院外排列齐整的兵卒砸去。 酒坛碎裂的声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酒是酒” 高墙外惊呼:“小心啊是酒小心他们用火” 白家护卫军早已经搭好羽箭的弓箭手闻声,见扔酒的护卫军已经下了梯子来拿酒坛子,迅速将箭头在火光乱窜的火油桶里一蘸,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梯子而上,箭头带蓝色火苗,直直朝着巷子中惊呼出声的兵卒射发。 烈酒碰上火,再遇着风,几乎就是随风势而涨,白家高墙之外陡然火光冲天,惨叫哀嚎连连。 “他妈的把撞门木抬过来撞门快”带头的将领已经至白家正门高阶之上,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将被白家的酒和火箭给折在这里,“你去搬救兵快” 那将领操着一口十分醇熟的南都土话,急吼吼命人撞门。 一直半蹲在门前的月拾起身拔剑,回头朝着萧容衍看了眼,见萧容衍颔首,瞅准了时机一跃而下,寒光扑朔从天而降,直取那南都军将领的头颅。 不过手起刀落的功夫,领头的南都将军头颅滚至白府高阶之下,人的身子还立在那里,按在剑柄上的手,到底还是没有能拔出佩剑来。 “开门”月拾高呼。 卢平神容紧绷,按照萧容衍将才吩咐行事:“弓箭手准备开门” 抬着撞门木的南都军看到自家将军被斩了头颅,正正好滚到了他们脚下,护在他们将军身边的护卫也被那一身黑衣的护卫杀了个干干净净,怔愣片刻,竟不敢再前。 而那白家六扇被白家世代鲜血染红的朱漆金环大门,他们以为得用最沉的木头才能撞开,可不等他们扛着木头走上白府正门高阶,那门便自径开了。 门内,灯火摇曳,白家护卫军井然有序列阵而立。 高墙梯子之上,弓箭手交替射箭,不曾停歇。 重盾之后的弓箭手,搭弓拉箭,一触即发。 其后是手握长剑的白家护卫军,各个眼神镇定沉着。 立于正厅门前的萧容衍握紧手中泛着寒光的软剑,周身的傲然风骨,挡不住一身内敛骇人的凌厉杀气,那通身威势绝非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商人。 大都城头顶黑云翻涌,白府外火光冲天惨叫连连,可白府内却沉静镇定的,让人只觉惊心动魄。 月拾慢条斯理收了手中长剑滴血,如门神一般立在门外,俯瞰抬着撞门木的一众叛军,冷笑一声转身白府内走去。 南都军群龙无首,白家又是严阵以待,冲进去是送死。 行军拼命,最忌讳的便是军心涣散 白府刚才扔酒坛子点火,一下子就打散了南都军的气焰,领头将领一死,这群被火烧了个半死不活的南都军还能成什么势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天地间,似乎静止了那么一瞬,南都军中的五品武将冲出来,高声喊杀,命人往白府内冲。 箭矢声呼啸,冲进白府的第一波已经全部倒下,高墙之声射箭的小队率见已从火箭中活下来的南都兵士已经冲进来一般,高声喊道:“关门” 人数上白家护卫军不如南都军,所以萧容衍要将南都军分而吞之 先放进来一部分,关门打狗,趁着外面攻门的时间,杀的一个不留,再反杀外围。 总之,萧容衍决不能让南都军过了垂花门。 萧容衍制定这个策略,是按照来兵一千以上算的,他要来白府的所有南都军有来无回,如此才能为白卿言减 轻压力,没成想也不知道是闲王太轻视白家护卫军了,还是真的再匀不出兵力来白家抓人了,竟只派来了这么点儿人。 长寿院内。 穿堂风呼啸而过,前院隐隐传来喊杀声和撞门的“咚咚”声。 二夫人刘氏如同犯了心悸的毛病一般,这心咚咚咚咚地跳,让她坐立不安,手心里的丝绸帕子都被汗渍弄污了。 卢姑娘和年迈的洪大夫也被护在长寿院内。 洪大夫还好,到底是曾经和镇国王白威霆血战过沙场的,他坐在长寿院上方外间喝茶,圆桌上放着一把剑,若是贼人真的攻到了长寿院,洪大夫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人碰二夫人和七姑娘一根毫毛。 卢姑娘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阵仗,隐隐见前方有火光,心跳的也极快。 倒是白锦瑟,小小一个丫头,胆子大的很,嬷嬷婢子们将她人护在长寿院上房内,她却脱了鞋跪在软榻上,趴在窗口将窗棂推开。 外面杀声更清晰的传了进来,她一瞬不瞬望着隐隐闪动火光的前院,咚咚的撞门声在这沉寂无声的情景下,清晰了不少。 刘氏手指猛然攥住衣角,害怕到双腿发软没发从椅子上站起身,此刻她害怕的不是自己要面对什么危险,而是白锦绣和望哥儿。 害怕的,是如果前院白家护卫军守不住,她该怎么将白锦瑟送出去。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六百三十三章:杯酒释兵权 也害怕阿宝此时会不会已经遇到什么危险,或是受了伤。 刘氏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她最先想到的是这叛军冲进来之后会不会如禽兽那般凌辱女流之辈,她是白家的媳妇儿,自然是死都不能受辱的,大不了一根金簪插入心口了事。 可小七呢 刘氏视线落在正往前院眺望的白锦瑟身上,她该把孩子藏在哪儿哪怕先送到别人家也好。 可与镇国公主府相邻的清贵府院内想必早一听到,如今人人自危人人尚不知可否自保,谁又能顾全镇国公主府 刘氏目光游离到处乱看,多希望大长公主这屋子有什么密室暗道,哪怕只能够藏小七也好。 冷风迎面扑来,白锦瑟抬头望着天上的黑云,不多时雨就落了下来,起先没入青石地板很快便消失不见,后来豆大的雨珠子接连不断,越下越大 白家护卫军和那些孔武有力的婆子守在院中,神情紧绷。 不多时,前院的喊杀声似乎小了一些。 直至喊杀声消失后不久,一个白家护卫军从远处狂奔而来,立在长寿院外高声喊道:“贼人被杀尽了萧先生让我先来禀报二夫人和七姑娘一声,二夫人和七姑娘尽可安心” 这句话,就像是热水入了油锅一般,让长寿院诸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炸开了锅,纷纷叹着太好了。 “萧先生”二夫人惊得站了起来,抚着罗嬷嬷的手凑到窗棂旁,“放人进来” 长寿院院门打开,二夫人刘氏也跨出了长寿院上房的门,白锦瑟c洪大夫和卢姑娘都打帘出来。 那白家护卫军进门跪地抱拳,道:“二夫人,七姑娘,贼人被尽数杀尽了一个未留” 二夫人刘氏心头顿时一松,忙问:“你说萧先生哪位萧先生” “回二夫人,就是之前咱们白府办丧事时,出手救下四夫人的那位萧先生,今儿个一早天还未亮,萧先生就带他那个护卫来了,听说还带了暗卫,但萧先生担心大姑娘安危,让暗卫跟着大姑娘走了说要守住白家让大姑娘放心,大姑娘临走前吩咐我等敬听萧先生吩咐,这位萧先生十分厉害,带着我等将那些贼人杀得一个不留,这会儿萧先生正带人修补府门,以防贼人又来犯。” 那白家护卫军口齿清晰,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刘氏眼眶子都红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样的道理刘氏怎么能不懂 萧容衍三番四次出手救白家,如今更是在这样人人自危的光景下来白家帮忙,可见此人对白家当真是情真意重。 “好好”刘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等此时过后,我必亲自拜谢萧先生” 那护卫颔首:“夫人,属下还要去前方守门,以免贼人来犯。” “好去吧万事小心辛苦你们了”刘氏道。 护卫起身再拜后,冒雨跑出长寿院。 长寿院门再次关上,刘氏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可一想起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的白锦绣和望哥儿,还有白卿言,刘氏的心又揪了起来。 白锦瑟仰头望着刘氏,轻轻拽了拽刘氏绣着紫蝶的衣袖:“二婶儿,你放心二姐那里决计没有事,他们只是冲着白家来的否则我们应该能听到旁的人家传来的喊杀声梁王和闲王约莫是想要抓了二婶和我胁迫长姐用可南都带来的兵到底有限,他们分不出兵力再去秦府抓二姐” 刘氏低头看着白锦瑟,只见白锦瑟眸色镇定竟比她这个长辈还沉得住气:“而且,刚才萧先生让护卫来传信,说将贼人杀得一个不留,就说明不会有人回去对闲王和梁王通风报信,在没有得到白府消息之前,闲王和梁王更不会分兵去秦府他们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在那皇宫之中,而并非和白家纠缠。” 刘氏看着眼前总是围着她说说笑笑的小不点儿,莫名的就想到了白卿言,此时白锦瑟的语气神态,竟如她的长姐白卿言一般。 作为长辈,刘氏还要一个小娃娃来安抚她,心里多少有些惭愧,可不得不说听完白锦稚说了这些之后,她的心安了不少。 望着这漫天哗啦啦的大雨,刘氏下意识揪紧了胸前的衣裳:“你这么说我是放心不少,可皇宫那里阿宝可别出事啊” “长姐身经百战,论打仗没有人是长姐的对手长姐更不会有事”白锦瑟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刘氏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气比刚才那些话更坚定,声音也更高些。 皇宫之内,范余淮已经按照白卿言所言,同太子进宫之后直奔皇帝寝宫。 皇帝寝宫的雕花隔扇敞开着,大殿内灯火通明,垂帷幔帐随风摇曳,灯影摆动。 气势宏伟的大殿外,雨洗碧瓦, 廊檐雨帘,水花四溅。 绛红色的帷幔之后的龙床上,躺着呼吸声沉重的皇上,太医战战兢兢守在一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场宫变里活下来,只有黄太医还算稳得住,正立在灯下替皇帝尝药。 满头银丝,暮气沉沉却深有威严的大长公主,坐在正中央的一把楠木椅子上,手握虎头杖,严防死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寝宫,魏忠和蒋嬷嬷一左一右守在大长公主身侧。 好歹大长公主在宫中还有一些根基,再凭借白家的名声,还是有将士愿意跟随大长公主誓死守卫皇帝的。 其实对于这个皇帝侄子,大长公主已然不想救了。 可是,现在不到这个皇帝死的时候,至少要让皇帝撑到此次大乱结束,太子获胜,能够顺利登基才是。 太子如今倚重自己的孙女儿白卿言,白卿言又是女子之身,手无兵权,想必将来太子登位,定然会最缓和温存的方式,杯酒释兵权,让白家满门得以存活吧。 可大长公主私心里也心痛,看看这如今风气败坏的朝廷,早已不是父皇在世和皇兄在世时的那番景象了。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小祖宗们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六百三十四章:穷途末路 文臣极尽阿谀奉承,武将纷纷怯战。 曾经雄霸列国的强国晋国,最大的依仗便是镇国公 父皇在世时,曾说镇国公府便是,大晋国的脊梁 镇国二字,并非一个普通世家能够承担得起的。 如今晋国再无镇国公,再无愿意为晋国舍命的白家将军和白家军镇守。 南疆c北疆已经到了需要她那孙女奔波支应才能胜的地步。 若是再没有了她的孙女儿,晋国必然是要颓败,甚至百年之后是会灭亡的。 大长公主陡生出穷途末路的悲凉之感来。 可她能怎么办她难不成为了林家皇权要逼着自己的孙女儿,成为下一个镇国公,成为下一个被君王忌惮,被朝臣攻讦的活靶子 她已经黄土埋到了脖子,只能是在她闭眼睛之前尽力为父皇和皇兄守住这大晋江山,等她闭眼之后也算是有颜面去见父皇和皇兄了 至于她身后,晋国如何变她就不能再管了,哪怕她的孙女儿要反了林氏皇权。 大长公主闭着眼,手中拨动佛珠,听着外面不断冲刷宫殿高阶的激烈雨声,和混在雨声风声之中的喊杀声。 突然有禁军护卫从高阶之下冲上来,跪在殿外对大长公主抱拳道:“大长公主,巡防营范余淮护着太子殿下入宫护驾巡防营正与信王所带禁军拼死搏斗” 大长公主闻讯站起身来,很快又有禁军疾步冲上高阶,抱拳跪在大长公主面前:“禀报大长公主,守武德门的禁军将领闵中新,称太子率巡防营逼宫欲杀陛下,已经打开宫门同叛军一同朝陛下寝宫来了” 大长公主紧紧攥着手中的龙头拐杖,急急朝外走了几步,混浊的视线看向远处只见范余淮背上背着面无人色被雨水冲刷的张不开眼的太子,全渔背着太子妃,在巡防营断后护卫之下直直朝着高阶之上冲。 年迈的谭老帝师也被身强力壮的兵士背着,就连那位方老也被颠的七荤八素,双臂紧紧环绕着将士的颈脖,嘴里一个劲儿叫嚷着快。 “让弓箭手准备,策应太子入殿”大长公主高声道。 大殿之内突然传来高德茂尖锐惊喜的哭声:“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太医忙慌慌跪在皇帝榻前,给皇帝诊脉。 大长公主回头,朝着人影摇曳的垂帷纱帐内望去,眸色冰冷这个时候醒来还不如不醒来等皇帝听说梁王与他的嫡子和皇后勾结,设计他坠马,挑唆信王和皇后谋逆,自己要做黄雀,怕是恨不得就这么一睡不醒吧 落汤鸡似的太子被气喘吁吁的范余淮背上高阶,放下时,险些腿软站不住。 刚才信王那箭堪堪从自己耳朵上擦过去,若非他命大,被这大雨一浇尸体怕都凉透了。 全渔刚见过太子妃放下,太子妃就跌倒在地,两股打颤,手捂着腹部直喊肚子疼。 “快快将太子妃扶进去暖和暖和,请太医诊治”大长公主忙道。 太子这才回神,对大长公主颔首:“大长公主” 谭老帝师从将士背上下来,朝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 “太子殿下,进去看看陛下吧陛下醒来了”大长公主转头吩咐蒋嬷嬷,“去给太子和太子妃还有谭老帝师拿干的衣裳过来” 太子听到这话,忙推开扶着他的范余淮,哭喊了一声“父皇”,便急匆匆冲进大殿之中。 听到大殿内太子哭哭啼啼对皇帝说着信王谋反,他好不容易才带巡防营进宫护驾之事,大长公主视线落在同样是落汤鸡的范余淮身上,颔首道:“辛苦范大人了范大人将巡防营带过来倒是还能撑上一阵子” 范余淮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冲着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放心,镇国公主交代过了微臣一定会誓死守住大殿,在镇国公主率安平大营两万将士来救驾之前,绝不会让叛军入大殿半步还请殿下和大长公主c谭老帝师,先行进大殿内躲避。” 听到镇国公主四个字,大长公主眼眶一热,用力攥了攥拐杖点头。 范余淮抱拳对大长公主和谭老帝师一礼,转身冲入雨帘,手紧紧握着腰间佩剑,气势大盛,高声朝台阶下喊道:“巡防营的将士们,今日我等与禁军为陛下为太子而战誓死护卫大殿,决不能被人攻破镇国公主已经出城率安平大营两万将士前来救驾就是死我们要用尸体为墙将那些叛贼死死拦在大殿之外都说镇国公主乃是镇国王府嫡长女由我晋国从无败绩的镇国王白威霆亲自教养长大南疆c北疆战无不胜” “可我们巡防营和禁军是吃素的吗不是我们也是吃肉的我们要在镇国公主来之前,多杀几个反贼,免得被镇国公主和安平 大营的兄弟们笑话咱们以为咱们巡防营和禁军在这大都城养尊处优惯了,连杀敌都不会了” 越是紧张的时刻,作为将领变越要轻松面对,如此才能让手下兵将不惧。 范余淮话音一落,高阶之下禁军和巡防营将士高举手中兵器,三呼 “杀敌” “杀敌” “杀敌” 还在与断后的巡防营纠缠的信王手握滴血利刃,被这大雨浇了一个透彻。 听到武德门战火声陡然停止,她隔着雨帘,抬起阴沉的视线,朝着皇帝所在寝宫的方向看了眼,道:“撤先去同毕将军和闵将军汇合” 舅舅费尽心力给他噗了这么一条路,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且此战必胜 等大事尘埃落地,他要将太子一刀一刀剁成碎泥,看他还怎么同自己争皇位。 护在信王身边的将军高声喊道:“撤” 大雨之中,安平大营众将领从大理寺一出来,听说镇国公主让他们前往东门,略略一想知道安平大营的两万将士就在东门,如今大都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镇国公主应当是让他们带兵救驾的。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呀呀呀呀 第六百三十五章:御敌 他们一行人上马,在连个鬼影都没有的长街急马狂奔,朝向东门方向。 大都城气势宏伟的城门敞开着,白卿言手握射日弓骑马缓慢入城,雨水在她银色戎装铠甲上砸出极为细小的水花,身后跟着断了一臂的符若兮,还有浩浩荡荡的两万安平大营将士,颇有一股子佛挡杀佛的如虹气势,竟然人不敢逆其锋芒。 刚从大理寺出来的安平大营将领急速勒马,烈马扬蹄立定。 安平大营四品武将柳平高紧紧扯住缰绳,烈马转了个圈才稳稳停下,他睁大了眼看向远处 那走在最前,烈马银甲的女子,周身凌厉而内敛的杀气逼人,那女子分明瘦弱,可她的强大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生死一瞬中磨砺出来的,她的强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厚重且气势磅礴,让人无法逼视。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大雨浇透浑身发冷的缘故,竟然起了鸡皮疙瘩,他高声喊道:“是镇国公主和符将军是符将军” 隔着雨帘,安平大营将领们看到符若兮,顿时心绪沸腾。 “果真是符将军”安平大营将领朝着符若兮的方向高呼出声,“将军一定是是镇国公主救了符将军” “如今信王逼宫造反,镇国公主让符将军带着安平大营救驾功过相抵那咱们符将军是不是能活了” “走我们过去”柳平高一夹马肚飞速朝正在进门大军的方向飞奔。 柳平高一行人见白卿言抬手,示意队伍停止行进,不等马停稳便一跃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见过镇国公主,符将军” “将军”有安平大营将领热泪盈眶。 白卿言看着跪在雨中目光纷纷看向符若兮的安平大营将领们,便想到了白家军 这个世上,除了血脉之情外,同生共死过的同袍之情便是人与人之间最深的羁绊。 曾经,在刘焕章背叛了祖父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白卿言怀疑过祖父这句话的对错,但在见到白家军众将士之后,又觉祖父是对的。 如今再看安平大营众将士对符若兮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白卿言倒是觉得,自己不能因为一个刘焕章便怀疑起同袍之情,这个世道有如沈昆阳c卫兆年c谷文昌c沈良玉,还有安平大营柳平高这样忠勇重情之人,自然也有刘焕章这样的小人。 忠勇重情之人,总是大于小人的,否则白家军中为何只出了一个刘焕章,其余将军皆死战护国,舍命护白家少年将军。 符若兮轻轻一夹马肚上前,与白卿言并肩:“今日安平大军上下,皆需听镇国公主吩咐,遵从镇国公主之命,追随镇国公主,进宫救驾” “是” 安平大营众将领应声高呼:“誓死追随镇国公主” 守城将军见白卿言下马,心又提了起来,这镇国公主不赶紧奔赴皇城救驾,怎么还下马了。 符若兮也跟着下了马,紧随白卿言身后。 安平大营众将领也凑近白卿言。 白卿言不急不躁,仿佛越是紧迫便越是冷静自若,语速又快又稳道:“柳平高柳江军率两千将士,控制东门,潘建磊潘将军率两千将士,控制西门我与符若兮将军带兵从南武德门入,正面对应战叛军” 柳平高点了点头问:“那北门呢” “皇宫坐北朝南,巡防营范余淮将军定然会带着禁军和巡防营将叛军阻隔在皇帝宫殿之前叛军绝无可能从北门逃离”白卿言语气笃定,“东c西二门,便托付给两位将军了” 柳平高与潘建磊抱拳称是。 众人一跃上马,浩浩荡荡朝皇宫方向行进,半点不见救驾的焦心着急。 白卿言是在等,等打着救驾旗号的闲王梁王带领南都军和信王所率禁军打得差不多了,再将他们一举拿下,也好减少些安平大营将士的伤亡。 武德门。 此时,闲王的人已经接管被攻破的武德门,沉重古老的城门被砍撞的伤痕累累,一侧门扇已经被撞得歪斜,闭合不上。 皇宫门前,全都是插着羽箭的尸体,红色的血水混着雨水,从宫门内流淌出来,哗啦啦往沟渠流淌,血水上漂浮着碎木削和残肢。 就连雨中倒地的登闻鼓,鼓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雨水冲刷不净完个皇城内还再流淌的鲜血,怎么都洗不干净这冲天的血腥气。 正在清理城墙的南都军将禁军尸体高高抛下,落地便是血肉模糊。 那冒雨巡视的南都军将领,远远看到暴雨之中隐约有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潮水压来,马嘶声c脚步声还有甲胄摩擦之声,在这哗啦啦的暴雨声中,如同滚地闷雷,让城墙 上的南都军只觉脚下城墙都在颤抖。 那将领几步上前,掌心紧紧扣着这古老的皇宫城墙,睁大了眼,慌张高声喊道:“备战备战弓箭手准备快派人去同闲王禀报有重兵来袭快去用重物将城门挡住快” 正在清理城墙上禁军尸体的南都军慌张拿起弓箭,搭弓拉箭对准城楼之下。 可是在南都军看清楚那黑压压的一片军队,听到那军队撼地震瓦的脚步声,便知道来的军队至少上万,而闲王留于武德门镇守的不过区区不到五百兵力,如何抗衡 还未见到,南都军已经心生怯意,还如何御敌 当那南都将领隐约看到看清楚来带兵前来的,是一身银甲纤瘦身影,顿时想到了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若来,必然带着东门城外的两万安平大营将士 两万 想到这个数字,守城将领腿一软,扶着皇宫城墙才堪堪站住,心中顿生兵败如山倒之感。 南都军送入城的不过一万人,闲王本以为信王与太子两败俱伤之后,一万人拿下皇宫绰绰有余。 谁成想,镇国公主竟然将安平大营外的两万将士带来了 那撼天动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都守城将领,额头青筋凸起。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六百三十六章:输在了蠢 镇国公主是谁 那是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是被晋国国之脊梁镇国王白威霆称作天上将帅之才的女子。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女子,只要她身上留着忠义的白家之血,便自已让人尊敬。 更别提镇国公主战无不胜,南疆c北疆两次大战,扭转乾坤,力挽晋国兵败之颓势,打得西凉和大梁跪地求饶,怎能让他们这些心有热血的武将不心存敬意和惧怕 “将军”南都军鞠躬搭箭的手微颤,心生怯意。 刚才他们攻武德门时,人多势众,多少人视死如归将城门攻了下来,可如今他们只有不到五百人守城,来的却是安平大营的两万人,且城门也被他们毁的差不多了,攻守易形,谁心里能不怕 刚才他们入城的时候,可是不留禁军活口,见人就杀的,此刻轮到他们,他们已有将要被屠的预感。 气势磅礴的安平大军在白卿言带领下走向皇城,只见那银甲女子抬手近两万安平大军令行禁止,动静如出一辙,令人心神震荡。 城楼上南都军喉头翻滚,举箭的手都在颤抖,内心只剩恐慌和混乱,全无胜算。 骑于白马之上的白卿言,手指摩挲着缰绳,回头示意身边的白家护卫。 那护卫骑马上前,胡乱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假称是太子令,高声道:“镇国公主奉太子命率安平大军入宫救驾,见玉牌如见太子速开城门” 闲王和梁王是打着救驾的旗号进去的,若此时白卿言率军攻进去,闲王和梁王大可称自己是护驾。 但白卿言笃定,城楼之上的南都军得到的命令是死守武德门,若是这南都将领见太子令都不放行说南都军不是谋反,谁信 不是想象中直接扑上来,而是让速开城门。 南都那位将军反倒是犹豫,他回头道:“派人去禀报闲王了吗” “回将军已经去了” “再派两个人去快”南都将军喊道。 白家护卫骑在马上,胯下战马踢踏马蹄,他用力扯住缰绳,马儿踢踏着转了一圈,甩了甩鬃毛上的雨水,只听那白家护卫又道:“镇国公主奉太子命率安平大军入宫救驾,见玉牌如见太子尔等南都军不速速开门,难不成是要反吗” 城楼之上的南都军小将不敢吭声,不住回头往杀声震天的皇帝寝宫方向看去,心急如焚,随即应声道:“镇国公主稍后,末将已经派人前去请示闲王” “这皇宫难不成是他闲王家的吗见太子玉牌不开门,反倒要请示闲王,怎么闲王和梁王这是打着救驾的旗号杀进宫谋反,意图杀了太子和信王扶梁王登基吗”符若兮高声喊道。 白卿言也不废话,抽出羽箭搭上射日弓,不等那南都小将再开口,沉眸,拉满弓放箭 箭矢穿雨而过,带着呼啸之声,立时洞穿那南都将军的喉咙,入墙羽箭带血的箭尾颤动,如同此时城楼上南都军颤抖的心。 城楼之上南都军大乱:“将军” “将军” 白卿言收功,调转马头,高声道:“闲王c梁王明为救驾,实为谋反,陛下c太子危在旦夕,若陛下c太子身死,让信王此等视百姓为刍狗的残暴之人登上帝位c或让梁王这等懦弱无能成他人傀儡之人登上帝位,晋国百姓c江山,如何安宁安平将士们敢随白卿言舍生护我晋国太平者,杀” 白卿言语声遒劲厚重,铿锵有力,带着让人热血沸腾的力量。 “杀” “杀” “杀” 近两万安平大军热血澎湃,三呼“杀”声,雄浑蓬勃,声裂九霄,震得人心惊目眩。 符若兮拔剑,剑锋直指宫门:“冲啊” 顷刻,安平大军急先锋冲向宫门。 托南都军的福,武德门的宫门已经被他们撞得摇摇欲坠,宫门内巨大的门栓已经被他们撞断,三百人就算是全部都去堵门,又怎么能是安平大军的对手 暴雨滂沱,如同密织的巨网,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皇帝寝宫高阶之外,信王所率禁军被巡防营同南都军两面夹击,节节溃败。 信王胸前已中两箭,口中不断吐着鲜血,毕恒却还是将其搀扶住,持剑护着,眼见包围圈不断缩小,他们大势已去,毕恒还在想把信王护送岀去。 信王抬眸,就看到高阶之下,他那紧贴着闲王的弟弟梁王 暴雨之中,已经全身湿透往下滴水的梁王拎着自己直裰下摆,脸色还是那般苍白,可抬眼视线里却全然不见以往懦弱无能的蠢钝模样,那目光阴毒的就像是一直处在阴暗处伺机而动的 毒蛇。 信王睁大了眼死死盯着梁王,看到梁王唇角其噙着的那抹笑意,信王脑中嗡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哗啦啦的雨声,还有他鲜血沸腾的声音。 是梁王说哥哥,自古以来都是有嫡立嫡,可父皇却为了太子废了哥哥,愚弟无能当初没有办法救哥哥,可如今既然父皇想要建九星台假装坠马,哥哥倒是可以假戏真做,称太子意图谋害父皇,将其一同拿下,名正言顺登基,等哥哥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同哥哥抢了。 是梁王说哥哥,如今符若兮被发现,在不动手等父皇醒来就来不及了。 还是梁王说哥哥,弟弟命如草芥,只希望哥哥这位嫡子正统,能得到自己应得的皇位,护弟弟一生平安就好。 好一个一生平安,信王现在明了了,原来母后说的对他不是梁王的对手,不是母后高看梁王,而是他小觑了梁王,成了被梁王利用的刀刃。 他输在了自傲,输在了蠢 信王又喷出一口鲜血,只撑不住双膝朝着地上跪去。 可他死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殿下信王殿下”毕恒忙单膝跪地,用剑撑住他们两个人的身体。 可信王已经气绝,身体软塌塌的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本月月票可以前三,下月爆更哦是爆更 第六百三十七章:军心涣散 巡防营的刀却已经架在可毕恒的脖子上,让他再无发起身。 前有范余淮和巡防营,后又闲王和南都军,他们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毕恒认命般闭了闭眼抬头,雨顺顺着他的睫毛哗啦啦往下流,他们的人已经剩下不多了还有禁军见大势已去,投械称降。 范余淮走至毕恒面前,深深看了眼毕恒和陡然倒地已无生机的信王,气如洪钟,高声喊道:“陛下已醒信王已死缴械者不杀” 天地间仿佛静默了那么一瞬。 谭老帝师急速从宫殿里冲出来:“范大人小心闲王c梁王” 范余淮回头,朝大殿上方的谭老帝师望去。 闲王握紧了手中利刃,大雨中勾起唇角,抬眸露出胜券在握的眼神,高声喊道:“信王谋逆残杀陛下与太子,我等护驾来迟,必将叛贼杀尽一个不留,为陛下太子复仇” 闲王话音刚落,带血寒刃便直直朝着范余淮砍去。 “大人小心”巡防营将士睁大了眼,一把抓住还未来得及回头的范余淮用力往后一拽。 范余淮回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眼睁睁看着原本要直取他头颅的寒刃从他眼前划过,左眼猛然被猩红之色覆盖,尖锐的疼痛的感自左眼急速满眼至半张脸。 范余淮单手捂着眼睛惨叫出声,刀锋碰撞的喊杀声再次响彻皇宫。 闲王所率南都军,与范余淮所率巡防营c禁军,拼死搏杀。 被下属拖到后方护住的范余淮,单手捂住不断往外冒血的眼睛,一把推开下属,单手握刀,高声:“闲王c梁王谋反护驾” 灯火通明,烛苗摇曳的大殿内,已经醒来的皇帝目眦欲裂,双眸充血,吃力地抬手指着大殿之外,急促喘息着,胸口发出憋闷的呼哧痰鸣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能相信,被自己疼爱着长大的嫡子信王,竟然想要弑父杀兄篡位 他怎么能相信,当初为了他连子孙根都没有了的闲王会谋反 是了是了闲王独女腹中怀了天家骨肉,所以闲王也动了这份心思,想要他们林家的江山 皇帝一张脸憋得发紫,凹陷下去的两颊和眼窝,在摇曳灯火映衬下显得有些瘆人。 “父皇父皇”太子膝行跪在皇帝身边,眼泪不住的流,“父皇你要保重啊” 大长公主搁着雕花隔扇朝外看了眼,便拄着拐杖朝内室走来,高德茂连忙命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将两侧帷幔撩起,挂在金制的缠枝铜钩上,又拉开明黄色纱帐。 见大长公主拄着拐杖进来,皇帝瞳仁颤了颤,想开口说话,又扶着心口咳嗽了起来,目光直直盯着大长公主。 太子连忙接过高德茂递过来的唾壶,膝行靠近皇帝:“父皇” 皇帝摆了摆手,用手肘撑着床,缓缓靠在隐囊上,急促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陛下”大长公主对皇帝略略颔首。 皇帝镇定下来,真心对大长公主道谢:“姑母辛苦姑母这些日子守着朕” “陛下放心,白卿言已经去带安平大营将士前来救驾,陛下安心白家世代守护我晋国江山,哪怕仅剩一人也会舍生忘死护陛下和太子殿下周全。”大长公主垂着眸子,又朝着皇帝微微欠身。 皇帝望着帐子旁缀着的香囊,抿了抿唇。 白家 世代守护晋国江山的白家。 莫名的,皇帝想起白威霆,想起白岐山。 甚至,想起他儿时见到过的白威霆的父亲。 那时他不过六岁,白家军东征凯旋,那位满头银丝,戎装骑于高马之上的苍老男子威严显赫,就是二皇兄同他所讲述的英雄的威武样子。 数百年来,镇国公府就像是一把擎天重剑,历经风霜却仍屹立不倒,威名天下皆知。 皇帝身侧拳头紧了紧,若是此次白卿言真的能如此忠心,带兵救他和太子。 那么,皇帝愿意给白家留一条活路,就让白卿言好好的效忠太子。 大殿之外,兵甲与佩剑碰撞的声音和惨叫,从大殿之外传来,声越逼越近,大殿内寂静无声,人人胆战心惊。 范余淮且战且退,闲王c梁王被护于重盾之中,在重盾兵“呼哈”声中,稳扎稳打,冒雨一步一步往台阶上逼。 身配重甲的闲王似乎是怕梁王性子孬,看到这血流成河残肢断骸的场面会吓到腿软,一手扯着梁王的手臂,一手持剑,抬脚往台阶上走,眼看着离宫殿正门越来越近,闲王眸中胜券在握的目光执着到近乎疯狂:“快就在眼前了” 就在 眼前 他会一跃成为国丈,等到女儿诞下皇子,他就杀了梁王,这天下便是他柳家的天下了。 闲王满脑子都是柳家日后荣耀,脚下没注意踩上一条断臂,脚下打滑,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闲王诧异回头看着自己身旁的梁王。 梁王低垂着眸子,声音沉稳又镇定,那样子不畏惧,也不惶恐:“岳父小心” 不等闲王细思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感,后方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闲王猛然回头。 白卿言骑于骏马之上,做急先锋快马疾驰,马踏南都叛军雨中一跃而起,雨水顺着骏马鬃毛哗啦啦往下掉。 她咬紧牙关,如鹰隼般锐利沉着的目光瞄准表情错愕的闲王,稳住,手臂绷紧,搭箭搭弓,拼尽全力,弓身吱呀作响。 梁王只看到大雨中,那一身银甲的女子坐下骏马一跃而起,陡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来不及惊呼出声 箭矢穿雨破空而来,快到梁王只感觉耳边一阵罡风刮过,闲王被一股子力量带得整个人陡然朝后倒去。 梁王回头朝闲王看去,只见倒地不起的闲王睁大了眼,大雨中紧紧捂着颈脖,鲜血簌簌往外毛,一张嘴鲜血就不断往外涌。 “闲王” “王爷” “闲王” 护在闲王身边的南都军将领惊呼,突然失去主心骨,方寸大乱,军心涣散。 ------题外话------ 第一更大乱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怕极 南都王将军见状,面无人色,知道此次兵败,他们怕是要配上全族了。 他一把将儿子小王将军扯到身边来,高呼:“快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安平大营两万士气澎湃的将士如同黑色潮水,从南都军后方涌来,加入混战之中,与巡防营和禁军两面夹击,南都军顿时大乱,心生惧意,顾此失彼,战败就在眼前。 梁王脸色顿时惨白,手心紧紧攥着衣摆,知道闲王一死南都军必然方寸大乱 白卿言坐下骏马稳稳在高阶之上落下,她扯住缰绳,骏马扬蹄嘶鸣,踢翻了一众举着长枪的南都军,急速朝高阶之上冲 捂着一只眼睛的范余淮,看到那雨中银甲冷戾的清瘦身影将射日弓夸在身后,弯腰从一叛军手中夺过长枪。 范余淮睁大了眼,顿时热血沸腾,激昂喊道:“镇国公主是镇国公主带着安平大营的兄弟们来了” 范余淮咬紧了牙扯下头上的系带,缠住一只眼睛,拔剑高呼:“兄弟们镇国公主带着两万安平大营的兄弟来了我众敌寡,此战必胜兄弟们杀啊” 看到白卿言快马飞驰而来的那一瞬,巡防营和禁军也看到了希望 像是有无数力量从且战且退的巡防营和禁军将士脚底涌上来,陡生剽悍赴死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的决心。 “兄弟们杀啊宰了这群狗日的南都叛军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啊” “来啊狗日的南都军,让你尝尝爷爷的刀有多硬” 大殿之内,皇帝也听到了外面喊镇国公主到了的声音,也听到了将士们激昂战意十足的骂声。忍不住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子,往紧闭的窗外望去,可是他只能看到一些虚虚实实的影子,只能听到越发激烈的喊杀声。 趴在门缝往外看的全渔看到白卿言,激动地哭出来,转头几乎声嘶力竭喊道:“镇国公主来了镇国公主来救驾了陛下殿下是镇国公主来救驾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心跳速度极快,眉目间难见露出喜意。 跪在皇帝床边的太子脊背挺直,高兴喊道:“父皇镇国公主来了是镇国公主来了” 大长公主拄着拐杖上前两步,走至窗前,想要透过窗缝往外看,却又担心看到自家孙女儿受伤,只能快速拨动着手中佛珠,祈求上天保佑孙女儿平安无事,哪怕让她折寿十年c二十年,即刻死去也好 白卿言骏马疾驰目光直直锁定闲王和梁王的方向,隔着雨帘梁王对上白卿言锋芒毕露的沉稳目光,思绪飞快 眼前,梁王只有两条路选,要么他捡起闲王的刀,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登上宝座。 要么,他现在一如既往认怂装弱,向父皇求饶,就说是闲王胁迫他的,他原以为闲王是要进宫救驾,谁知道闲王杀了信王之后,突然说信王杀了父皇和太子。 梁王装了一辈子懦弱,此次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视线隔着睫毛成线往下掉落的雨水落在闲王手边那把宝剑上,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正要去拿那把宝剑 突然围在闲王周围的重盾军一声惊呼被飞马踏倒,一杆银枪带着冷戾杀气凌空而至,插入被南都将军们围住的闲王心口,吓得梁王跌倒在地。 致命一击,闲王还来不及睁大眼,围在闲王身边军心涣散的南都将领还来不及拔剑,只觉空中一道黑影掠过,南都王将军被马蹄踏倒吐出一口鲜血。 “爹”小王将军惊呼。 白卿言一把攥住银枪,将银枪末端抵在自己腰间盔甲之上,嘶吼着,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将闲王挑了起来。 身着甲胄的符若兮带着安平大营的将领,同白家护卫军立时护在白卿言身边,一跃下马手起倒落,长剑所到之处南都重盾军人头落地。 白卿言用银枪挑着闲王的手臂在发抖,几乎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如何震慑敌军不敢再动 白卿言用银枪将南都闲王挑起来这样的动作,几乎是一瞬就击溃了所有南都军再战的心。 大雨之中,南都军和梁王都仰着头,睁大眼看着被白卿言银枪穿胸挑起来的闲王,满目不可置信,无法想像白卿言一个弱质女流怎么能做到如此彪悍骁勇。 震撼的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白家武功全失,体质虚弱的嫡长女吗若是白家男子还在那该是怎么样的强悍 白卿言紧紧咬着牙,如炬目光扫过高阶之下血流成河,尸体成山的生死战场,高声喊道:“南都闲王已死,顽抗者死缴械者不杀” 符若兮亦是单手举剑,高声喊道:“南都闲王已死,顽抗者死缴械者不杀” 闲王身死,顽抗死,缴械活的话音,延绵不绝,在这被暴雨冲刷的皇宫之内此起彼伏。 闲王的尸体,就像是旗帜南都军投降的白旗。 南都军全然没有了再战的底气,纷纷丢下手中的刀c枪c盾c剑。 梁王闭了闭眼,知道就算是他现在拿起闲王的宝剑,这群南都军的心散了,就再无取胜的可能。 他看向还举着闲王尸体的白卿言,心中越发思念他的幕僚杜知微 杜知微说的果然不错,白卿言乃是天生将才,他真的应当想方设法将白卿言收为己用,可是经过他陷害镇国王白威霆通敌叛国一事,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梁王反应速度极快,突然朝着皇帝寝宫的方向跪地,高声哭喊:“父皇父皇救我儿子也不知道闲王要谋反啊进宫前闲王明明是说要儿臣同他一同进宫救驾的,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闲王会要谋反啊他就那么抓着儿臣的手臂,拖着儿臣往父皇寝宫走,儿臣儿臣怕极了” 白卿言听到梁王的哭声,将插着闲王尸体的银枪丢下,手臂抖得不像样子,她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下马。 ------题外话------ 第二更,求月票 第六百三十九章:首功 符若兮离白卿言极近,自然看到了白卿言不受控制颤抖的手臂,他心头一紧,压着嗓音靠近白卿言:“镇国公主可是受伤了” 白卿言自然而然负手而立,将颤抖的手臂藏在身后,对符若兮摇头,目光凝视已经缴械跪下的南都军,神色如常镇定。 已经没了一只眼睛的范余淮见南都军叛乱已平,听到梁王的哭声回过神来:“把梁王先扣起来” “父皇救儿臣啊儿臣冤枉啊儿臣真的是来救父皇和太子哥哥的闲王谋反儿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王如此小人行径,原也在白卿言的预料之中 哪怕此次皇帝心软,太子也必不能放过梁王,白卿言并不担心。 范余淮走到白卿言身旁抱拳:“镇国公主” 白卿言见范余淮被雨水冲刷的脸上全都是血水,视线落在范余淮没了的一只眼睛上:“范大人可还好” “不碍事”范余淮此时眼睛疼痛难忍,可比起丢了一条命来说,眼睛受了伤已经是万幸,若是刚才他的兵没有拽他一把,此时他已经是闲王刀下亡魂了。 范余淮看到守在白卿言身边的符若兮,压低了声音问白卿言:“镇国公主,这符若兮” “此次救驾,符若兮当居首功” 白卿言只说了这一句,范余淮便明白了,他颔首:“即是如此,清理战场就交给我们巡防营了,镇国公主和符将军,速速进殿,同陛下和太子殿下和大长公主说一声,以免陛下和太子殿下,还有大长公主悬心。” 白卿言颔首,看向符若兮 大雨之中,符若兮握着剑的手收紧,亦是看向白卿言。 “走吧”白卿言对符若兮说完,转身朝着高阶之上走去。 安平大营众将领望着符若兮,只希望此次救驾之功能够换他们将军一命。 柳平高也上前同符若兮道:“将军,同陛下和太子好好认错陛下定能看在将军此次救驾之功上,从轻发落” 符若兮将佩剑交给柳平高,颔首,转身追随白卿言沿着巡防营和禁军让开的一条路,朝大殿正门的方向走去。 白卿言立在紧闭的大殿门口,单膝跪地,高声道:“白卿言c符若兮救驾来迟,叛军已降,还请陛下c太子殿下开门” “罪臣符若兮救驾来迟,叛军已降,还请陛下c太子殿下安心”符若兮跟随白卿言高呼道。 “符若兮”太子转头看向方老,毕竟符若兮可是之前要杀他的人。 方老亦是拳头收紧,可是一想到大长公主也在,便也不那么担心了。 大殿之内,大长公主一颗心落地,听到皇帝开口:“请镇国公主和符将军进来” 拄着拐杖的大长公主疾步朝门口走来:“快快开殿门” 殿内的几个太监,连忙将大殿的雕花门打开。 大殿门开的那一瞬,如此大雨都洗刷不干净的血腥气伴随着湿凉的风窜入大殿中,让大殿中通明的烛火一暗,复又窜起,摇摇晃晃将这金碧辉煌的皇帝寝宫,映的灯影幢幢。 垂帷c纱帐摇曳,缠枝金钩上的铜铃清脆作响。 大长公主看到跪在殿门外正当中的白卿言,她全身湿透,分不清那一身银甲上鲜血到底是她的还是旁人的,大长公主险些站不稳,顿时热泪盈眶,喉头翻滚着。 “大长公主”蒋嬷嬷连忙将大长公主扶住。 大长公主将拐杖递给蒋嬷嬷,扶着大殿门框跨出正殿,将白卿言扶起来,上下打量着,用手去抹白卿言银甲上没有能被雨水的冲刷干净的鲜血,又将白卿言湿漉漉贴在鬓角的碎发拢在耳后,哽咽询问:“哪里伤到了” 不等白卿言回答,大长公主便摸到了白卿言不住颤抖的手臂,手一颤,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将白卿言手臂拉出来,问:“伤到哪儿了太医太医” “祖母”白卿言另一只手握了握大长公主的手,“祖母,只是用力过猛不必惊动太医。” 雨下的太大,她的声音传不了多远,为了震慑南都军止战,将伤亡降到最低,白卿言只有将闲王给挑起来,让南都军看到让南都军惧怕,让南都军慌乱才行 可即便白卿言成日里捆着铁沙袋,将闲王挑起来对她来说还是十分勉强,那一瞬极为猛烈的爆发力之后,手臂便颤抖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跟废掉一般。 就连白卿言将手臂负在身后,都觉吃力。 若是父亲还在怕是又要训斥她胡闹了。 大长公主发自内心的那份关切,白卿言看得明白,她身为大长公主不能在这宫殿前训斥为何白卿言要如此拼命,只能 紧咬着牙克制眼泪:“陛下还在等着你进去吧” 全渔也立在门口,看着跨进大殿的白卿言垂手臂垂在身侧,并未跟随走动自如摆动,顿时眼眶湿红,迈着小碎步回到太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殿下,镇国公主手臂好像受伤了” 皇帝转头看向那一层挡住了湿寒风气的垂帷,道:“将垂帷拉起来” 高德茂连忙命太监将明黄的垂帷纱帐拉起来,就见大长公主拉着白卿言的手进来,身后跟着少了一条手臂的符若兮,两人戎装皆染血,全身湿透一身的狼狈。 来之前,白卿言已经交代过符若兮了,只要符若兮按照符老太君死之前的说法,同皇帝陈情 皇帝念在此次符若兮救驾有功的份儿上,定然会宽恕符家和符若兮。 皇后派人去大理寺狱杀他,便是等于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义,符若兮从此之后也就再不欠她。 符若兮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此次还有命活着,他一定按照符老太君交代的,回去善待妻儿 符若兮视线看向那朝着皇帝跪下的清瘦挺拔的身影,若是此次能够侥幸得一命,他定然跟随白卿言赴汤蹈火。 他知道,白卿言是如同已故的镇国王白威霆一般,有着极大包袱和志向之人。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四十章:清白 他若是能做白卿言实现抱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也算是没有辛苦白卿言从安平大营开始就明里暗里护他符家的恩情。 “白卿言见过陛下c太子殿下,救驾来迟,让陛下和太子殿下受惊了请陛下c殿下恕罪”白卿言单膝跪下,手臂抬不起,只能单手撑着膝盖,垂头行礼。 符若兮垂眸凝视被擦的黑亮的青石地板,视线落在前方白卿言留下鲜血混着雨水的脚印子,也跟着白卿言单膝跪下,哑着嗓音道:“罪臣符若兮救驾来迟,请陛下c殿下恕罪。” 因着白卿言和符若兮被召进来,大殿门已经打开,外面范余淮雨中吼着让巡防营立刻关押南都军,和反叛禁军的声音极为清晰。 安平大营将领同范余淮说着,他们是从东西二门杀进来的,镇国公主和符若兮是从南门武德门杀进来,按照镇国公主吩咐缴械扣押,反抗立斩,东西二门应当没有叛军了。 但范余淮还是不放心,派人带着将士们再搜一遍,以确保陛下的安危。 “陛下,范大人为护驾受了重伤,还请陛下唤范大人进来让太医先行包扎伤口,看看有没有伤到眼仁。”白卿言对皇帝道。 见皇帝撑起身子,太子连忙上前扶住皇帝,又往皇帝身后垫了一个隐囊,低声道:“父皇您慢点儿” 皇帝点了点头,缓缓靠在隐囊上,刚才听到白卿言在殿外称救驾来迟,他的神情便已如释重负,此时皇帝苍蜡黄的面色缓和了过来,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皇帝模样,开口道:“镇国公主辛苦了黄太医你找个太医去给范余淮看看。” 黄太医颔首,吩咐太医院一位极为年轻,医术却很是高明的太医背着药箱去给范余淮瞧伤。 皇帝视线又落在符若兮的身上,开口道:“谭老帝师已经将皇后要挟你之事告诉朕了,对太子挥刀你实属无奈,你已经断了一条手臂,此次更是救驾有功,朕便留你一命,去了你官职,让你留于大都城为符老太君守丧可服气” 符若兮忙重重叩首:“陛下能容罪臣一命为母守孝,已经是天恩,罪臣铭感于心,此生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太子” “孤还以为,昨夜符将军被皇后派去的人杀了,没成想还能活着前来救驾,真的是太好了”太子庆幸符若兮还活着的话不假,若是符若兮死了,皇后要是说太子一行人为了攀诬她,所以来了一个死无对证,太子还真没有办法。 符若兮心中警铃大作,以为太子时怀疑他如何出城。 符若兮不论如何也不能连累白卿言,只能道:“罪臣被皇后的人从大理寺狱之中劫出来,本也以为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可皇后的人却将罪臣劫出城,称罪臣对太子挥刀已经是罪无可恕,若是能带两万安平大营将士助信王一臂之力,符家和罪臣便能活” 符若兮一边想说词,一边说。 他想起白卿言发射的三发烟火之事,知道不能完全将白卿言派出在外,否则这三发烟火无法解释,只能接着道 “罪臣打算将计就计前往安平大营两万将士驻扎之地时,镇国公府府上的护卫军便赶到救了罪臣,称镇国公主前往太子府护卫太子殿下了,请罪臣即刻带安平大营两万将士救驾因罪臣手中无兵符,亦无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手谕,只能跪地以符家满门,以我母亲亡灵起誓,请安平大营诸位将士随我进宫救驾,安平大营将士们才陆陆续续随罪臣前往大都城,直到在大都城们众将士看到镇国公主,这才相信罪臣是真的救驾,而非谋逆。” 符若兮此言,说的合情合理不说,而且也洗脱了他作为安平大营统帅,即便没有官职也可一呼百应之能,减轻皇帝和太子的猜忌c疑心。 殿外雨声和梁王哭着求见皇帝的声音极大,皇帝的视线忍不住朝外看去,说不出来那神色是生气还是痛恨。 方老不动声色握紧了拳头,他这段日子正在忙活的,便是要指控皇后和符若兮有私情,甚至连信王也并非是皇帝之子的事情。 可方老朝太子的方向看去,却见太子看着符若兮的眼神带着几分感激,想来如今信王这么一死,皇后想来也是活不成了,太子必然不会再揪着符若兮不放。 皇帝点了点头,视线复又落在手臂垂在身侧的白卿言身上:“你又是怎么知道皇后的人会救符若兮的” “回陛下,白卿言没有猜到皇后会救符若兮,只是猜到皇后会派人去将符若兮灭口,特意叮嘱了吕大人严加看管,可回到镇国公主府后,白卿言依旧觉得心神不宁,便派人前去盯着大理寺,以防陛下还未提审符若兮,他便遭遇不测。毕竟皇后乃是国母,要定罪与否也应当是陛下提审符若兮后决定,事关皇家颜面,小心谨慎总没错。”白卿言道。 皇帝盘旋在心头的疑云消散,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黄太医,给镇国公主看看手臂上的伤” “陛下,白卿言身上的是小伤不碍事”白卿言垂着眸子,不露神色,“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祖母以护皇后和龙胎之名,将皇后护在寝宫中,但未免皇后得知信王死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还请陛下立刻请太子前去,亲自请皇后过来,正好符将军也在有什么都可以当面对峙,也好还符将军清白。” 事关皇家颜面,白卿言知道皇帝怕是不会真的叫皇后来对峙,这一次信王是实打实的谋反,即便是皇后有天大的冤情皇帝也不会信一个字,甚至皇帝会连皇后的面都不见,便直接让高德茂一条白绫送皇后上路。 太子嘛,自然也是不想让皇后再见到皇帝,万一要是皇后巧舌如簧,让皇帝念起旧情来,饶皇后一命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 第六百四十一章:前途无量 中宫皇后若在,即便是太子的母妃俞贵妃统领后宫,也不能那么名正言顺,太子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卿言心有成算,将话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符若兮真的蒙受极大冤屈。 符若兮听到这话,身侧的手收紧,知道白卿言是为了救他。 和皇后对峙,符若兮还是有些心虚的,可越是心虚便越是不能表露出来,否则该如何对得起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该如何对得起白卿言费心救他。 他闭了闭眼,皇后派人来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断情了,这些年他被皇后利用过那么多次,也算是还清了曾经欠她的。 如今符若兮为了护住妻儿,为了护住符家满门,就只有对不起皇后了。 “咳咳咳咳”皇帝听到皇后二字突然沉重咳嗽了起来,太子忙起身为皇帝顺气,高德茂捧着唾壶跪在皇帝面前,黄太医也忙凑上前要为皇帝请脉。 皇帝连连摆手,深呼吸调整着,胸口起伏渐渐平静下来,看向太子,问道:“太子的意思呢” “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父皇也相信符将军的清白,至于和皇后对峙我想父皇还是随后我等晚辈不在时,单独和皇后谈谈才是。”太子转头看了眼皇帝,见皇帝颔首表示赞同他的话,太子忙上前动作轻缓将白卿言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事关皇家颜面,这总是关起门来咱们自家的事情,符若兮是个外人搅和在其中不太好” 太子将此事说成是“咱们自家”,为的是同白卿言拉进些关系,好让白卿言知道他不拿白卿言外看。 “太子所言有理”白卿言后退一步,恭敬朝太子颔首。 太子视线落在白卿言颤抖不止的手臂上,忙道:“还是先让太医给你看看手臂此次你护驾立了大功,父皇一定会好好赏你,看完手臂早点儿回府歇息剩下的就交给旁人来做” 皇帝也看向自己满头银丝,面颊沟壑纵横的姑母,心中陡生软意,开口道:“朕倒下了这么些日子,多亏谭老帝师和姑母,昨夜又是姑母舍身入宫护住朕的,当真是辛苦姑母了,姑母和镇国公主回去歇着吧” 大长公主与白卿言应声称是。 外面梁王的哭喊声再次传来:“父皇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王到底是皇子,用剑抵着脖子不肯和巡防营先走,就站在大雨中哭求要见皇帝,被请到廊下包扎由太医包扎伤口的范余淮,见状左右为难,只能跪在大殿门请示皇帝:“陛下,梁王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称要见陛下,微臣应当如何处置” 大长公主眸色冷清,她从前倒是看走眼了这梁王倒是能屈能神的很。 也是梁王自小是在夹缝中长大的,知道什么叫蠖屈鼠伏,比一般人舍得下尊严,更舍得下气节,知道什么时候该屈膝跪地,哪怕已经胜券在握,不到大获全胜登之尊之位时绝不会翘尾巴,要给自己留下向高位者摇尾乞怜的余地。 这一点上,梁王要比皇帝,还有他这几位兄弟都优秀太多。 梁王此人,对白家恨意甚深,大长公主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登上晋国至尊之位,否则还能有她白家人的活路 大长公主转头看向皇帝:“陛下,梁王口口声声称闲王之事他不知情,用剑抵着脖子求见陛下,可闲王带领南都军与范余淮大人所率巡防营厮杀之时,也没有见他用剑抵着脖子求闲王住手啊若是梁王真有舍命救驾的勇气,为何不在当时举剑以命要挟闲王毕竟闲王手中若无梁王,那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便闲王仗着女儿腹中怀有天家骨肉,可陛下并非没有其他皇子。” 谭老帝师也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声音顿了顿之后,才郑重对皇帝道:“如此看来,梁王怕是对着至尊之位,也并非全然没有想法。” 太子垂着眼,眸底有喜色,若梁王一死,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帝听了大长公主这话,眸色越发阴沉,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高德茂,传令将那逆子给朕关入大牢,他若要自刎便随他去吧朕眼不见心不烦” 高德茂连忙颔首应声,疾步朝大殿门外走去,将皇帝的话原模原样转述给范余淮,又忙道:“范大人还是将事情交给旁人处理,您快快歇着吧” 高德茂看着脸上身上全是血,已经被太医用细棉布缠住一只眼睛的范余淮忙道。 范余淮颔首:“多谢公公关心” 范余淮话音刚落,就见白卿言扶着大长公主,与谭老帝师从皇帝寝宫出来,范余淮忙长揖行礼:“大长公主c镇国公主c谭老帝师。” 已经重新包扎了伤口的范余淮,纱布上沁出些许鲜血,另一只眼也充血发红,被大雨 浇透的铠甲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辛苦范大人了范大人受伤当早些回去歇息陛下已经命人前去唤刘宏刘大人过来接手,好让范大人好好歇息”大长公说完又道,“陛下不会忘了范大人拼死救驾之功,随后定有重赏范大人前途无量。” 范余淮听到这话,忙对大长公主长揖到地,激动的身体轻颤。 为官者,谁不想平步青云谁不想登高位 巡防营副统领已经冲入雨帘,高声对梁王喊道:“陛下有旨,将梁王押入大牢,梁王若是要自刎,便随梁王所愿。” 梁王听到这话脸色一白,手中握着的剑陡然从手中滑落,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涕泪横流,将那没有骨气的小人模样做了一个十足十。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真的不知道闲王是要谋反啊儿臣只是怕死不敢还怕闲王一刀砍了儿臣的脑袋,儿臣知道给父皇丢脸了” 巡防营副统领看着梁王这软弱的模样,眸中露出几分轻蔑来,摆手:“带走” ------题外话------ 第二更来鸟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四十二章:收揽人心 巡防营将士立刻架起雨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王,将他从皇帝寝宫高阶之上拖走。 “父皇父皇您饶了儿臣吧儿臣真的只是怕死可儿臣就算是死也从未想过要害父皇和太子哥哥啊”梁王双腿乱蹬,冲着皇帝寝宫方向歇斯底里哭喊着。 白卿言想,或许梁王这样的之所以能够活得如此之久,便是因为他的心里并没有尊严感和气节这两样东西,所以那双膝才会随时随地折的那么快。 梁王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既然梁王有这个运气在这场乱战之中存活,白卿言倒觉得此时冒险杀了梁王,还不如让梁王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始终不能得,让他永远脱不下这懦弱无能的皮囊。 白卿言视线凝视慌张失措,痛哭流涕的梁王,一时间竟然有些记不起上一世梁王意气风发的模样。 上一世,梁王身边有杜知微,有她,一步一步甩脱懦弱之名,成为一代战神,何等威严。 她接过蒋嬷嬷手中的伞,撑在大长公主头顶,对大长公主道:“祖母,我送您上马车。” “你当真不随我回白府你不为自己的身体,也不挂心白府吗”大长公主握着白卿言的手。 白府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在白卿言看来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萧容衍的能耐,白卿言上一世便领教过了,只要萧容衍亲口说会守住白府,他就必然会守住白府,所以她不担心。 且,她此时还不能走,禁军至少有一大半都随钟邵仲信王叛乱,相继与南都军c安平大营将士大战之后又折损不少,在旁人看来是个烂摊子,可白卿言倒是觉得这是往里安插自己人手,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此时白卿言要是走了,就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 何况,此次白卿言锋芒太露,这一刻皇帝和太子因为感激白卿言进宫救驾,不会多思多想,可保不齐以后想起来,又会对白家忌惮,说不准会将白卿言留在眼皮子底下管束。 如今皇帝论功行赏的圣旨还未下,谁知道不会给她指婚,将她送入太子府,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白卿言已经吩咐萧容衍的暗卫,要演一场遇刺之后命不久矣的戏码,好平平安安回朔阳养伤。 若是有人“行刺”之时祖母在,怕是会伤到祖母,这并非白卿言愿意看到的。 将大长公主送走,黄太医给白卿言诊治了手臂,说白卿言这手臂虽然未伤到骨但伤到了筋,得需要好好将养才能恢复。 白卿言道谢后,在偏僻殿宇暖阁里,换了高德茂派人送来的干净衣裳。 搁着雕花隔扇,白家护卫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大姑娘,刘宏将军已经到了,他命人缴械,将叛军南都军和禁军押出皇城,听意思除了梁王和几个重要将领留着凌迟之外,其余兵卒皇帝不打算留活口,要全部绞杀。” 白卿言单手穿衣极为不方便,听到这话手一顿:“一共多少人” “回大姑娘,至少不下一万八前人。”白家护卫军道。 一万八千人,全部绞杀 虽说叛军死有余辜,可这里面有多少只是听从将令,身不由己的普通兵卒 并非白卿言妇人之仁,只是历来皇帝遇到此等事情,为了显示宽厚仁义,都只会杀鸡儆猴,严惩其首,轻罚其从 白卿言咬着牙将衣裳穿好,单手拉开门出来,凝视廊庑下的雨帘,问:“刘宏将军现在在哪儿要将人带到哪里去” “回大姑娘,属下刚来报之时,刘宏将军已经带兵动身,似乎要从东门出” 东门永定门 若是白卿言猜的不错,皇帝这是要刘宏这是要在永定门,将这些叛军全部射杀 白卿言心一紧,抬脚冲进雨帘之中:“速去永定门” “大姑娘要去救人”护卫忙追上。 白卿言眸子暗芒锐利,如是说道:“是去救人,也是去收揽人心” 一夜大雨未歇,雨势不但未停,还有约见汹涌之势。 吕相身着官服弯腰从马车内出来,长随忙撑伞上前将履行从马车上接下来。 吕相垂眸,见眼前红色的血水立时打湿了他的官靴,又看向跌倒在地的登闻鼓,和被撞歪了武德门,心中已能感受到这武德门血战有多激烈。 不多时,大理寺卿董清平的马车也到了武德门门口,他从马车上出来率先看到吕相,扶着护卫的手下马车,朝吕相走来,长揖一拜:“吕相” “董大人”吕相朝董清平颔首。 随后,兵部尚书沈敬中c户部尚书楚忠兴也赶到,雨中朝吕相行礼 ,探问情况。 今日一早,众朝臣还未起身便听到武德门震天喊杀声之后,纷纷派出家中护卫前来武德门探情况,先是得到消息禁军毕恒带兵围攻武德门,后又听说太子与谭老帝师率巡防营入宫护驾,再就是闲王与梁王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南都军,也说要进宫救驾。 一众朝臣都换好了官服在家里坐着,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仆一茬一茬的,还有干脆直接登吕相府,请求吕相拿主意的。 吕相这边儿最先得到消息,说镇国公主白卿言去了大都城东门,心里略略思索之后,便让凑在吕府的官员都回家去等消息,守好宅邸。 有白卿言在,吕相相信这场乱事用不了多久便能平息。 果不其然,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吕相府中暗卫回府禀报吕相,皇宫内已经听不到喊杀声了。 吕相琢磨着定然是大势已定,交代好家里守好门户,便动身前来武德门。 其他官员当然也都闻讯而来。 就连一直称病在家养身体的李茂,此次竟然也一同来了武德门。 只是,武德门外重兵把守,丝毫没有放官员进宫的意思。 不多时,武德门突然打开 吕相见大长公主规制的马车从武德门内出来,忙走到一旁让开路,朝着大长公主的马车长揖行礼。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求月票啦前三下月爆更哟 第六百四十三章:搏命 李茂也忙疾步走至吕相身旁,对着大长公主的车驾长揖,趁着弯腰垂眸的间隙,李茂吕相说了一声:“大长公主安然无恙出来,看来宫内大势已定。” 吕相没有吭声,李茂却在心里暗暗猜测,也不知道镇国公主这次是护驾有功,还是得了从龙之功。 架着马车的魏忠回头对马车内的大长公主说了一声。 大长公主闭着眼,拨动藏在袖中的佛珠,声音里十掩不住的疲乏:“不必停车,谭老帝师的车驾就在后面,让谭老帝师同百官解释吧,我们回府。” 大长公主是累了,不知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支 心,更是疲惫至极。 谭老帝师的马车紧随其后,宫内的太监撑伞将谭老帝师从马车之上扶下来,吕相连忙上前:“老帝师,陛下可还好” “老帝师陛下怎么样啊”李茂也忙凑上前,想知道皇帝到底有没有死。 不过眨眼的功夫,围在武德门外的官员便将谭老帝师团团围住。 “诸位诸位”谭老帝师苍老的声音遒劲有力,高声道,“诸位安心,多亏镇国公主与符将军救驾及时,陛下和太子平安无事今日武德门大乱,陛下请诸位大人先行回府,明日早朝。” 符若兮李茂眉头跳了跳。 “是”吕相诚恳长揖称是。 “吕相c李相,兵部尚书沈敬中沈大人,大理寺卿吕大人,陛下身体不适,即日起会将朝政交于太子,太子有命请四位前往太子府,宫中事毕,殿下立刻回太子府,与四位大人商议此事善后”谭老帝师又道。 “微臣领命”吕相忙道。 “臣领命” 李茂和兵部尚书沈敬中,还有吕晋话音刚落,关押着此次谋逆主犯的囚车便被重兵押解从武德门内出来。 禁军将领有的冲着毕恒骂,不知道自己救驾为何会变成了谋反,毕恒却闭口不言,只紧紧捂着不断冒血的胸口,靠坐在囚车内面色灰败。 南都将领有的视死如归,有的如霜打茄子,只求此次不要牵连九族。 梁王也被丢入这架囚车之中,哭哭啼啼喊着他是被闲王欺骗,什么都不知道。 囚车刚从武德门出来,梁王便看到紧紧跟在李茂身后的李明瑞。 梁王忙从囚车里伸出手唤着李明瑞的名字:“明瑞明瑞你救救我求你去同父皇说一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以为是要进宫就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啊明瑞你信我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反弑父啊明瑞你我相交甚深,你知道我的为人啊” 低垂着头的李明瑞手心一紧,大庭广众之下,不论怎么说梁王都是皇子,以皇帝那个心性,若是他当众不理会梁王,回头皇帝就会让他的父亲李茂好看。 李明瑞忙朝着梁王的方向长揖:“殿下宽心,陛下英明神武,若殿下真是冤枉,陛下定然会还殿下公道” 说完,李明瑞便再次朝着梁王长揖。 “呸”那视死如归的南都将领朝着梁王啐了一口唾沫,“孬种闲王为扶你登基举兵进宫的时候,你不是还很赞成么难道不是你担心镇国公主会将城外的安平大军带回大都城,让闲王分兵去白府抓了白府的女眷以防不测来威胁镇国公主这会儿闲王为你死了,你倒把罪责全推到闲王头上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也不看我们南都军答不答应呸孬种” “兄弟们”那南都将领咬紧了牙,对视线扫过南都的将军,“就算是死咱们也要死的像个男人当初同闲王一同举事,就知道成得爵封侯,败家破人亡不过是搏命罢了咱们赌输了也要输得起输的有骨气别学这个梁王,真他妈的孬种” 小王将军也在这架囚车之内,他视线看向还在哭喊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梁王,不免想到了柳若芙,没想到他们的郡主竟然要嫁给这样一个窝囊废 此时他们举事失败,但愿闲王的人已经闻讯将柳若芙送出大都城避难 若是没有 小王将军看向涕泪横流的梁王,要是梁王真的不知闲王谋反,皇帝能留梁王一命,自然会看在柳若芙怀了天家骨肉的份儿上,也饶了柳若芙一命。 否则,柳若芙和她腹中孩儿,怕是都活不了了。 极大的囚车之内,除了小王将军,其余将领义愤填膺,将死之人也顾不上梁王还是皇子,将梁王这见风使舵满嘴谎言的小人骂了个痛快。 直到听到梁王的哭声和南都将军的谩骂声走远,李明瑞才直起身来,藏在官袍中的手收紧。 梁王刚才说,他们相交甚深,这是威胁 意思是他手中有当年父亲和二皇子的亲笔书信。 李明瑞咬紧了牙,当初梁王府一把火也没有能将那书信烧干净。 且到现在为止,一个镇国公主,一个梁王,都口称手中攥有书信。 看来如今来,不能再这样存着侥幸心理慢慢找寻了,李明瑞决定要亲自同镇国公主白卿言见一次,只要能确认父亲的亲笔信真的在镇国公主手中,他们李家就是投入太子门下也不算是坏事。 李明瑞朝着武德门望去,等这件事平息吧 他们李府的谋士蔡子源去了朔阳认错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消息,也不知道这个蔡子源去了哪儿。 永定门。 刘宏立在高墙之上,身边弓箭手已经准备妥当,他看着立在高墙之下四处张望,等待永定门开的叛军降俘,身侧的手不住收紧。 皇帝下令,让刘宏将这一万多叛军悄无声息斩杀于宫门之内,再悄然处理干净。 刘宏求了情,可皇帝却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用不了的兵活着便是浪费晋国粮饷。 原本刘宏还想再求情,可皇帝态度坚决,声嘶力竭地喊杀,太子又在一旁帮腔,让刘宏不要再忤逆陛下,刘宏只能从大殿内出来。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月票前三下月爆更呀呀呀呀呀 第六百四十四章:遗臭万年 然,真的让刘宏亲自下令杀这将近两万将士,他是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皇帝说此事绝密不许外传,但这么大的动静,旁人怎么可能真的毫无知觉 此次,杀缴械叛军,与白卿言瓮城焚杀西凉降俘有所不同,白卿言那是为保晋国疆土,以少胜多之下的无奈之举。 而刘宏只要手一挥,万箭齐发杀得可是晋国的自家将士。 将来史官记载,刘宏这个名字怕要遗臭万年了。 高墙之下,南都叛军和禁军挤在一起,见身后二重宫门已关,永定门却迟迟未开,将他们困在这四方天地之中,仰头朝高墙之上望去,可是雨太大什么都看不清。 “刘将军,不可犹豫了”刘宏的下属低声在刘宏耳边提醒,“再迟疑下去,一会儿有人生意,一万八千人不是小数目,若是有人察觉怕会出乱子快刀斩乱麻啊” 刘宏闭了闭眼,紧紧咬着后槽牙,抬手,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刘宏下属闻声亦是高呼:“弓箭手准备” 大雨无法湮灭刘宏和刘宏下属的声音。 立在高墙之上的弓箭手立刻上前,带着寒芒的箭镞对着高墙之下已经弃械投降,脱甲白衣,手无寸铁的南都军和禁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要杀了我们” 有禁军反应了过来。 “什么他们要杀了我们” 高墙之下近一万八千多白衣将士顿时慌成一团,冲着高墙之上喊道。 “镇国公主说了,缴械不杀我们已经缴械投降你们怎么能杀人” “操他祖宗狗日的说话不算话” 大雨之中,一个面色惨白的禁军十夫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永定门望去,声嘶力竭呼喊:“兄弟们眼前就是永定门了在这里等着就是死路一条,撞开这永定门,我们还能死中求活撞啊” 那禁军十夫长话音一落,率先朝永定门冲去,用肉身去撞被封死的永定门。 下面一万八千多被暴雨浇透的白衣将士如无头苍蝇,纷纷跟随用肉身去撞那数百年来坚实厚重挺立在那里的永定门。 前赴撞门兵士跌到在雨水里,顷刻被后继将士踩住,从其肉身之上踏过去,惨叫声瘆人。 “将军”刘宏的下属见下面已经乱了,连忙转头催促刘宏,“将军不可再犹豫了” 刘宏紧紧咬着牙,看着下面的乱象,看到白衣降俘被活活踩死,最先撞门的人被后面挤门之众挤死 今日,明明永定门安宁无战事,可竟也流血不止。 与其让这些人如此死去,不如让他们死的有尊严些,似乎有泪趟过刘宏的面颊。 “娘的快撞啊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楼下有降兵高声喊道。 白卿言同白家护卫刚刚冲上城楼,便看到刘宏红着眼,将手高高抬起 “箭下留人”白卿言高声喊道,“箭下留人” 举箭拉弓的禁军闻言,连忙转身朝白卿言行礼:“镇国公主” “大姑娘”白家护卫抬手,睁大眼指向正要落下手的刘宏,惊道,“太远了刘将军听不到喊声的” 白卿言转头看向身旁搭箭拉弓瞄准城楼之下禁军兵卒,夺过兵卒手中弓箭的同时单手撑住城墙,一跃而上忍着手臂剧痛迅速搭箭拉弓,风雨中稳住颤抖的不像样子,已经提不起来手臂,朝着远处的刘宏发箭。 箭矢破雨,一眨眼就到了刘宏眼前,擦着刘宏即将要落下的手部护腕而过,又跌落了下去。 刘宏震惊转头,就见已经浑身湿透的白卿言手握弓箭立在城墙之上,湿透的衣角被风吹得飞扬,刘宏忙收了手,心跳如闷雷一般,眼底不免露出喜意,急速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跑来 弓箭手纷纷收箭,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行礼。 正在撞门的降兵突然看到立在城楼之上的纤瘦身影,顿时睁大了眼,抬手指向城楼之上:“看那楼上是镇国公主” “楼上弓箭手好像收箭了” “镇国公主是来阻止他们杀我们的吗” “应该是吧镇国公主说了缴械不杀的” 城墙之下的禁军和南都军渐渐安静了下来,仰头朝高墙之上望去,等候他们最后的会是何命运。 白卿言见刘宏朝她的方向而来,忍痛咬住牙,将手中的大弓丢给禁军,跃下城墙,险些跌倒。 “大姑娘”白家护卫军扶住白卿言,只觉他们家大姑娘全身都在打颤,惨白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不断向下滴。 白卿言高 举闲王尸体那一下本就伤到了手臂,此时更是拼尽全力勉强射出一箭,手臂疼到呼吸顿挫。 “无事”白卿言拳头紧紧握住,忍住剧痛,步伐稳健带风,朝着刘宏的方向走去。 刘宏知道此次救驾功在白卿言,且他听闻白卿言杀了闲王之时,曾言缴械不杀,既然白卿言这个时候冒雨赶来,定然是来阻止杀戮,来救人的 刘宏本就不愿意杀这些禁军和南都军,此时看到白卿言如何能不高兴 “镇国公主”刘宏忙长揖行礼,“可是陛下让箭下留人” 白卿言摇了摇头:“我怕先去求陛下旨意会来不及,先来阻止刘大人,这就要去陛下寝宫求圣旨了。” 刘宏听到这话,眼底那点子光芒渐渐有所涣散:“我已经劝过了,陛下执意如此,就连太子爷” “缴械不杀,是我说的,这些兵将我便要护住”白卿言对刘宏道,“白卿言定会从陛下那里求来圣旨,在白卿言回来之前,还请刘大人务必保住这些降兵的性命,一切罪责白卿言一人承担。” 刘宏不是不知道皇帝心中对白家,对白卿言忌惮,皇帝连他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白卿言的,可白卿言愿意一试总还是有那么点希望。 白卿言新换的一身衣裳已经湿透,本应显得狼狈,可白卿言身姿笔挺立在这里,瞳孔冷肃漆黑又深幽。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四十五章:孝心 一身尽是连男子都不敌的铁血气魄,威严又肃穆。 “镇国公主放心去求圣旨,在圣旨下来之前,刘宏定然会护住这些降兵”刘宏朝白卿言拱手语气坚定。 白卿言颔首:“拜托刘将军了” 白卿言本想朝刘宏拱手,可手臂实在是已经抬不起来了,她转头看了眼城楼之下仰头望向她的降兵,转身朝城楼下走去。 一万八千将士,他们也不过是遵循上命而已,上位者博弈都是拿他们的命在斗 既然是将士,他们应当死在战场上,应当为保家卫国而死 将士是一个国家,最不该成为阴谋诡计牺牲品的人。 皇帝不要这些人,她要 这一万八千将士,让他们去南疆也好去北疆也罢甚至去东陲,去西域,去和敌军拼杀总之决不能死在这皇城的永定门不能死在梁王和信王夺嫡的漩涡之中,不能死在皇帝的愤怒之中。 “怎么走了” 有人见看到高墙之上白卿言似乎要走,大声呼喊。 “镇国公主是你说缴械不杀的” “镇国公主” “呸他娘的都是骗咱们的” 听到楼下传来骚动声,刘宏怕生乱,朝着楼下的降兵喊道:“镇国公主已经去请旨,求陛下宽宥了弓箭手已经收箭稍安勿躁” 刘宏下属见状,也跟着喊道:“镇国公主要护住你们,定然就能护住你们” 刘宏转头朝着下属看去,原本这话刘宏不想对下面这些将死的降兵说,毕竟皇帝杀人之心有多坚定他知道。 那属下见刘宏看向他,忙后退一步,长揖请罪:“将军,若不这么说,任由这些将士继续撞门,稍有差池您对陛下无法交代啊” 刘宏拳头紧了紧,只希望白卿言真的能说服皇帝吧 一万八千将士,南都军便不说了,光是训练这些禁军花费了多少银钱,又花费了多少年。 这一万八千将士真的杀了,损失的是晋国啊。 太子刚刚伺候皇帝服了药,递上茶杯让皇帝漱口,就见高德茂迈着碎步进来,低声道:“陛下c太子殿下,镇国公主有要事求见。” 皇帝用手掩着唇将漱口水吐进唾壶里,接过太子递来的丝帕擦了擦嘴,开口:“让白卿言进来吧” 高德茂应声岀去传白卿言。 见已经更衣,却又浑身湿透的白卿言,太子颇为意外将皇帝用过的丝帕,放进宫婢跪举的描金黑漆方盘中:“镇国公主这是” 白卿言对皇帝行大礼叩拜之后,道:“陛下,白卿言是来求陛下开恩,求陛下饶那一万八千降兵不死。” 背靠明黄隐囊的皇帝眯了眯眼,眼底戾气翻涌,静静看着白卿言:“怎么,你觉得朕如此做法,太过残忍” “大半数禁军c南都军叛国,攻皇城意图逼宫篡位,死不足惜但去岁南疆一战,今年北疆一战,眼下晋国正是缺兵的时候,新召的新兵没有至少半年的历练不足以上战场” 白卿言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同皇帝说,同皇帝说什么情义是没用的,得触及到皇帝的利益才行。 皇帝收回视线,凝视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细思白卿言的话。 “白卿言明白陛下之怒之恨陛下也不敢再用这些背叛过陛下的将士们陛下可以将他们派去南疆北疆,或是镇守我晋国与戎狄边界,或是镇守晋国与大燕边界”白卿言抬头看了眼皇帝,见皇帝若有所思,接着道,“此次武德门之乱,已经让晋国元气大伤,若陛下命刘将军杀自家一万八千将士,他国密探得知,保不齐会蠢蠢欲动,晋国危矣” 白卿言并未给皇帝具体建议,以免皇帝有所怀疑,关于这一万八千派遣去哪里的建议只能经太子的嘴同皇帝说。 “陛下,他们都是晋国的兵卒既然入伍从军,若是要死也应该是死在战场敌军的兵刃之下,而不是自家同袍的箭矢之下”白卿言重重对皇帝叩首。 皇帝撑在床榻上的手微微收紧,而不是死在自家同袍的箭矢之下 皇帝陡然就想到白家死于南疆的满门男儿,心中竟有了一丝丝动容。 白卿言所言,不无道理。 只是不杀光这些叛主的狗东西,难泄皇帝心头之愤。 太子见白卿言抬眸朝他看来,示意他同皇帝说情,太子垂眸细思了一瞬,想起远在南疆的白家军。 如今白家军已经算是太子的人了,有什么好处他自然是要念着白家军的。 “父皇,儿臣觉得镇国公主说的有理,不论怎么说既然是晋国的兵卒, 领父皇的军饷,吃父皇的军粮,就算是要死也应当死得其所父皇若是真的不放心将他们再放在身边,大可派到南疆去,若是西凉再蠢蠢欲动,可让他们做先锋,也算是父皇这些年没有白白养着他们他们也定然会感激父皇的恩德从此改过自新。” 皇帝看了眼跪地俯首垂眸的白卿言,又看了眼眉目含笑的太子,对于这个儿子经历过这一次宫变,皇帝更信任了。 太子原本可以不入宫的,可是他还是入宫来救自己,可见孝心。 或许是皇帝老了,又失去了嫡子信王,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对太子点了点头:“朕已经将朝政都交于太子了,此事便由太子做主吧朕乏了” 太子忙扶着皇帝躺下,又提皇帝盖好被子,低声道:“父皇好好休息,儿臣一定会处理好政事,若有拿不准的便来请示父皇,不让父皇忧心。” 伺候好皇帝,太子同白卿言一同从皇帝寝宫出来,太子让全渔给白卿言取了一件披风披上,道:“你也太不知道爱惜你的身子了,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换了干净衣裳怎么还去淋雨。” 白卿言听太子这话里似乎有试探的意思,便道:“殿下放心,这些日子以来言的身体好了不少。”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四十六章:收服 “哦”太子笑意不达眼底,“身体好了不少可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白卿言摇了摇头:“倒无什么灵丹妙药,洪大夫说应当是得益于随殿下征战南疆之时,一路步行有强身健体之效,故而身体比以前强了不少” 她随太子一边走一边说:“且这段日子,言没有敢落下锻炼,只求上天能多给言几年时间,让言能跟随殿下多走几年,让言能教好几个妹妹,若来日言不在了,又无后继战将为殿下效命,她们也好顶上一段时间。” 白卿言并未对他隐瞒身体转好之事,还说想要多活几年将几个妹妹教好,为他所用,太子陡然觉得自己之前和方老似乎是小人之心了。 “孤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陪着孤走得更远”太子对白卿言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真诚,“孤还希望看到你成亲生子呢” 白卿言只笑不语。 刘宏在城墙之上来回走动焦心无比,城墙之下不知一会儿是生是死的降卒们,也都等的焦躁不已。 降俘中已经有聪明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他们认为与其在这里等待镇国公主来就他们,不如自己谋求生路。 以人的肉身去撞门,显然是以卵击石,人墙往城墙上爬倒是可行,可雨太大太滑,谁有愿意做站在最下面的 可除了往上爬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大雨逐渐转小,刘宏发现城下降卒盯着城墙议论纷纷,似乎有异动。 刘宏的下属,也察觉出不对劲,正打算恳请刘宏不要再等以免生变之时,就见太子同白卿言一同而来。 刘宏见状高兴不已,明白太子一来,猜到定然是镇国公主说动了陛下:“这永定门内的一万八千降卒,活命有望了” 他兴冲冲说完,忙快步迎上前,单膝跪地:“刘宏见过太子殿下,镇国公主” 太子对刘宏颔首,走至城墙前,望着仰头朝他看来的这一万多降卒,开口道:“你等背主叛国,本应死罪但孤认为我晋国将士就算是死也应当死的有尊严,死在为战场上为国捐躯,而非死在自家人的箭矢之下” 太子声音刚劲有力,铿锵激昂:“所以,孤给你们这次机会,让你们去南疆保家卫国,守护我晋国边界疆土,建功立业,你们可愿意” 城墙之下的降卒一听,太子容他们活命,让他们去南疆戍边,哪里能有不愿意的 反应迅速的降卒,在雨中高声呼喊:“我愿意” 说着,那降卒在血水中跪了下来,高声呼喊:“太子殿下我愿意” “我们愿意叩谢太子殿下天恩” “谢太子殿下宽恕” 更多的降卒向太子跪下,高声呼喊着愿意,喊着叩谢太子天恩。 刘宏望着雨中一个接一个跪地高呼的降卒们,心中情绪翻涌,转头看向白卿言挺拔又清瘦的身影,她负手而立表情镇定又从容,眸色幽沉平静,瞧不出喜怒。 刘宏没有想到白卿言真的能说服皇帝,他心里清楚,太子这番话怕是白卿言用来说服皇帝的,可白卿言丝毫没有介意太子用这番话卖人情给下面这些将士。 太子见永定门内降兵全部臣服,跪地高呼谢恩,心底有志得意满的情绪翻涌。 每日对太子叩首跪拜的人很多,可这是太子这辈子头一次有这种居高临下统领众人的感觉,滋味十分美妙。 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要爬上至尊之位,受天下敬仰。 太子负在背后的手收紧,紧紧攥着。 “刘将军,孤会吩咐兵部尚书协助,尽快安排这些将士前往南疆,这段时间这些降卒就先交由刘将军负责。”太子转头对刘宏说。 “殿下放心”刘宏拱手领命。 太子又回头看了眼城楼之下对他跪地俯首的降卒,心底萌生慷慨激昂之感,故作从容道:“孤还有事,这里便交给刘将军了,镇国公主我们走吧随孤一同出宫。” 白卿言颔首,侧身让开路,让太子先行,她回头朝刘宏看去,见刘宏对她颔首示意她放心,这才跟上太子离开。 太子随白卿言一边走一边道:“正好,兵部尚书这会儿应当已经到太子府了,我让他们尽快安排,将这些人送往南疆” “殿下可以派人提前同沈昆阳将军通个气儿,好让他知道这些将士是殿下收服的可用之军,让他好好为殿下训练。”白卿言又道。 听到白卿言说那一万八千将士是他收服的,太子眉目间笑意更深,心里有几分沾沾自喜的得意。 “孤会让人给沈昆阳将军送信的,你放心”太子说着,视线又落在白卿言垂在身侧无法抬起的手臂 上,“最近你就不要再为这些事情操心了,好好休息养伤走吧,坐孤的车驾孤送你回镇国公主府” 不等白卿言开口,太子便一本正经板着脸说:“这么大雨,你可不能同孤客气推辞。” 白卿言原本就有此意,笑着颔首:“那就劳烦太子了” “你与孤本就是表兄妹,何须如此客气”太子心情极好,笑着吩咐人给给白卿言撑伞,便昂首阔步朝高墙下走去。 白卿言被扶上奢华的太子车驾,全渔也跟随跪坐在车内,为白卿言和太子泡茶。 因武德门刚刚经过一场血战,而永定门又紧紧关着,太子车驾从瑞安门出,要绕皇宫大半圈才能到镇国公主府。 路上太子同白卿言说起梁王,咬牙切齿:“梁王惯会做那哭哭啼啼的做派,你看着吧这一次父皇怕还是会放过梁王,说不定贬为庶民也就算了” “不论如何,梁王之后便再无登顶的可能,太子殿下和梁王云泥之别,不用多费心力在他身上。若太子真的不放心,倒是可以将梁王交于方老暗中看管方老老成持重做事又谨慎,定然不会出什么纰漏。”白卿言说道。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六百四十七章:高下立见 太子点了点头,想起方老提醒他小心白卿言的事情来,心中顿感愧疚,抿了抿唇后幽幽开口道:“方老是老成持重,就是有时候太过谨慎了些。” “谨慎是好事,陛下身体不适,一股脑将政事全都交于太子殿下,殿下日无暇晷,许多事情难免难以顾及,有方老这样谨慎之人在殿下身边替殿下留心防范,言就算是回了朔阳也能放心了。”白卿言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雨水冲刷着马车榆木精制的车顶,太子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方老一味让他防范白卿言,可白卿言却在他面前为方老说话好,高下立见啊 跪在一旁为太子和白卿言奉茶的全渔心里替白卿言着急,方老一个劲儿在太子面前说要太子防着白卿言,白卿言却为方老说话镇国公主还是太心善了,找个机会他还是要提醒镇国公主一二才是 正想着,突然马车猛地一听,外面突然马嘶人惊。 太子连忙抬手用力扣住马车车窗,这才勉强稳住身体。 跪在车内的全渔身形不稳一头撞在木板上,顿时头晕眼花。 刚刚经历过宫变的太子,陡然听到护着车驾的亲卫发出惨叫,脸上血色尽褪,今日大都生乱,百姓们都藏在家里不敢出来,长街静的两个鬼影都没有,这车驾突然停下,怕是中埋伏了。 马车之外刀剑碰撞之声四面八方传来,太子府亲兵高呼护卫太子的声音还未落,便听到乘风破雨呼啸而来的箭矢“砰砰砰”狠狠插入马车木板的声音,太子吓得双腿发软。 刚刚还风平浪静的长街顿时沸反盈天,刀光剑影,杀声骇人。 “箭头带火太子殿下小心啊”外面高呼。 白卿言转头见马车青罗幔帐陡然被火箭点燃,隐约嗅到了火油的味道 火箭上缠着布条,淋了油,雨水一冲顺着雨水往下流,所到之处尽是幽幽暗暗的火苗,火苗在雨中缓慢吞噬着这架马车。 “火殿下是火”全渔睁大了眼惊呼。 “这么大的雨火没用的不能出去”太子声音颤抖着。 白卿言已经掀开了马车幔帘朝外看去,看向冒雨立在两侧屋顶朝着太子车驾射箭的暗卫,镇定颔首。 那暗卫立时直起身子举箭,朝向马车的方向瞄准 太子透过白卿言挑起的幔帘缝隙看到随雨水蜿蜒的幽暗火苗附在马车车厢外,遇雨不灭,又非负隅顽抗,雨流到那里火就到那里,眼看着成条成条的火如同绳子缠在马车车厢上。 带火箭矢不断 白卿言视线往外一扫,当机立断,喊道:“去将那商铺撞开快” 太子府亲卫闻声,立刻冲到街边商铺撞门。 “咻” 白卿言猛地侧头闪躲,利箭破雨直直从马车外冲了进来,她顾不上君臣之别,一把拽住太子将其头按下来护住。 羽箭插入车厢内榆木板,箭尾颤动,火油滴在车厢坐垫之上,火苗顿时一窜老高。 一天两次生死徘徊,太子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殿下我护你下马车现在马还能控制,可箭矢不断,万一要是射中了马,车厢着火,再无法停下,那才是到了绝路”白卿言语速极快。 危机之时,太子目前能信的就只有白卿言,用力点头。 “全渔公公”白卿言看向全渔。 全渔鼓起勇气:“镇国公主放心,奴才一定会护好殿下” 说走就走,全渔在前,深吸一口气打开马车车门 白卿言压着太子的头颅和全渔将太子护在中间跳下马车,疾步朝亲卫撞开门的酒楼跑去。 刚跑出没几步,太子猛地听到一声凄厉的马嘶声,回头就见骏马被箭射中,凌空扬蹄发疯似的摇头摆尾,拖着带火的车厢急速冲了岀去,将沿途的太子府亲卫撞倒踩倒,直愣愣撞翻了了路旁未出摊的早点摊子,马车翻倒在地,火光冲天。 太子呼吸凝滞,刚才若非白卿言当机立断拉他下了马车,这会儿是个什么结果他都不敢想。 白卿言单手揪着太子的后衣领,几乎是将双腿发软的太子拖上了台阶,朝酒楼内冲。 雨中全渔踩到了太子府亲卫的尸体,慌忙间滑倒,箭雨呼啸,他吓得手脚并用慌张往台阶上爬,突如其来的箭风从他耳边呼啸窜过 全渔抬头就见白卿言一把推开了太子,雷电之势而来的羽箭狠狠贯穿白卿言的心口,力道大得让白卿言向后趔趄两步,被门槛绊倒 疼痛,疼到白卿言脑子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声,仿佛周遭所有的声音和人都便得缓慢,意识险些在那一瞬被拉入黑暗之 中。 可她没有忘记,此事是她设局,她才是其中关键她若是晕过去了,这局就白设了,萧容衍舍命陪她设套的人也就白死了。 她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掌心嫩肉,睁大充血的眼仁,紧咬牙关撑住。 “镇国公主”全渔惊恐睁大了眼。 被白卿言推倒到一旁又被亲卫扶起来的太子亦是睁大了眼,他狼狈躲进了酒楼,尖声高喊着:“快快将门关上” 亲卫连忙将酒楼门关上,隔绝箭雨。 “镇国公主”全渔跪爬到被拉进酒楼的白卿言身边,看到白卿言新换的衣裳上全都是鲜血,他手上也是白卿言的血,喉头翻滚,“镇国公主您怎么样” 白卿言紧紧咬着牙,捂住胸口不吭声。 每一次呼吸,她的心口都像是被人撕裂一次般疼得要命,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眼前是一阵一阵的眩晕。 全渔忍不住哭出声来,今日与千军万马厮杀,白卿言都没有见血,却在此时被人将心口射了一个对穿。 惊魂未定的太子向后退了两步,不见有人再射箭,才听到全渔喊着镇国公主。 太子忙回头,慌张跪坐在白卿言身边,看着白卿言胸前触目惊心的鲜血瞳仁颤抖。 鲜血顺着白卿言的胸膛涌出,掌心里是她粘腻滚烫的鲜血,她手指动了动,看向太子。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六百四十八章:骇心动目 太子忙握住白卿言满是鲜血的手,慌张道:“镇国公主你撑住马上孤的亲卫就能打退这些残余叛军,孤马上就让黄太医给你诊治” 刚才若不是白卿言推开她,被一箭穿胸的就是他了,太子如何能对白卿言不感激 白卿言咬破藏在口中的鱼漂血囊,张嘴,还未出声,鲜血便从嘴里喷了出来 “镇国公主”全渔惊慌哭喊,他又咬紧牙振作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殿下奴才背着镇国公主,我们快去镇国公主府吧镇国公主府有洪大夫在,一定能救镇国公主的” “殿下”白卿言用力攥住太子的手,艰难开口,“若是此次,我真的活不成了,殿下一定记得安平大营不能落在别人手中,虽然小四白锦稚缺少历练,可她是白家子嗣,自小与兵书为伍,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带兵的好手殿下可派年长的将领同小四一同前往安平大营,一来是让她历练,二来可以以确保安平大营能在殿下手中”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子双眸通红,“我们先去白府” 门外陡然从远处传来更激烈的喊杀护驾的声音,全渔回头朝外看了眼:“殿下定然是有人来救驾了” “殿下”白卿言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液,通红充血的眼珠死死盯着太子,又道,“有些话,此时不说完我怕万一,便没有机会再同殿下说了陛下身体虚弱,政事交于殿下,殿下要多听吕相之言,李茂虽是小人但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方老定然会明白不论如何在殿下登基之前,重中之重便是将军权抓到手中,禁军统领范余淮可担当关于符若兮如今陛下下令夺了符若兮的职,太子殿下等这段时间缓过去,可向符若兮施恩让他统帅巡防营,符若兮定然会感恩殿下,誓死效忠若将来有战事符若兮便是一柄现成磨好利剑” 太子用力点头,就连大梁悍将顾善海都死于符若兮的剑下,符若兮骁勇必然无人质疑:“孤都记住了” “方老忠心谨慎,但格局略小,不谋全局,事关大局之事殿下对方老的建议还需三思而行” “孤记住了” 白卿言话说得艰难,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艰涩道:“殿下,若此次我挺不过来,无法再为殿下谋划,陪殿下走下去,殿下一定要擅自珍重,登顶之路如履薄冰,即便战战兢兢,也请殿下勿要忧心惊惧,勿忘吾等追随效忠之心” “不会的”太子咬紧了牙,难得热血翻涌硬气一回,“全渔背起镇国公主,这里离镇国公主府不远了,我们杀出去” 此时,萧容衍已经带着白家护卫军杀了过来。 大雨中,正在与太子府亲卫殊死搏斗的暗卫,看到萧容衍一行人骑马而来,高声喊道:“撤他们援军到了,护郡主出城要紧快” 闻讯,那些暗卫纷纷撤退喊道:“撤护郡主出城要紧快” “殿下外面的人说要撤退”刚将白卿言背上背的全渔高兴的差点儿都快哭了。 太子颔首:“那就再等等岀去镇国公主你撑住” 一箭穿胸,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加上胳膊上的疼痛,的确是能要了人命一般难以忍耐,白卿言的脸色也并非是装出来的。 要让太子信,戏就要做的真,不流血定然不成,不惊险刺激,更成不了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世上敢舍才有得,白卿言从不心存侥幸。 “郡主”太子咬牙切齿,“好一个郡主” 这郡主能是谁 除了柳若芙还有谁有这个动机来杀他这个太子 梁王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这个太子一死,父皇如今成年的皇子可就只剩下梁王一个了 梁王再在父皇面前讨饶卖乖,说不准梁王借机害了父皇,就能登机了。 柳若芙这个算盘打得很好啊所以才会在南都闲王兵败之后不着急逃离大都城,而是派人来杀他 说不定,闲王兵败之后,梁王装什么都不知道本就是闲王和梁王商议好设计好的 太子心中怒火蹭蹭往上窜。 萧容衍一跃下马,看到酒楼紧闭的门口鲜血,手微微发颤,就在白卿言带安平大营两万将事攻皇城之时,萧容衍的暗卫来报说白卿言要他们配合受重伤的演一场戏,好全身而退回朔阳。 月拾自然是不能露面,萧容衍专程派了自己手下箭术最好之人,叮嘱绝对不能伤了白卿言要害,可是看到这地上骇心动目的鲜血,萧容衍握着长剑的手还是轻微颤抖着。 他立在门口高声道:“殿下,我是萧容衍衍带着白家护卫军来了殿下可还好” “是容衍开门”太子声音激动。 趴在全渔背上的白卿言艰难抬头,模模糊糊的视线看到酒楼两扇雕花木门打开,浑身湿透手持长剑的萧容衍逆光而立,一身清刚铁骨,依稀让白卿言想起他上一世驰骋沙场戎装持剑的英姿勃发。 “容衍”太子唤了萧容衍一声,却见萧容衍视线紧盯全渔背上全都是血的白卿言,心相似被一直无名大手紧紧攥住,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萧容衍疾步跨入酒楼内,目视白卿言,将长剑丢给身侧月拾,沉声指挥道:“速去让白府洪大夫准备大姑娘中箭了” “是”月拾不敢耽搁,转身出门一跃上马,调转马头往白府方向狂奔。 萧容衍从全渔背上接过白卿言,看到白卿言一身湿透的衣裳染血,强压心头滔天怒火,看也不看太子:“殿下,请恕容衍失礼” 说完抱着白卿言匆匆跨出酒楼,一跃上马,一手紧紧护着白卿言,一手制住缰绳,急速朝白府方向狂奔。 太子回神看到全渔背后那触目惊心的鲜血,不知为何心里慌得厉害。 ------题外话------ 第三更完毕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六百四十九章:中箭 “殿下殿下也要去看看吗”全渔明着提问实则暗示。 太子这才应声,像被钉在地上的脚动了起来,颔首应声:“快跟上去白府” 太子跨出酒楼门槛时,险些被绊倒,多亏全渔眼疾手快扶住了太子:“殿下小心” “马”太子稳住身子,身手一把扯过一个亲卫,高声道,“去传令” 太子的话音突然一顿,他原本想要传令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招来给白卿言治伤,可一想到太医全在皇宫,全在他父皇的龙榻前守着,太子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他就是死也不敢和自己的父皇抢太医啊 但,白府那位洪大夫医术超群,又是太医院院判黄太医的师兄,想来定然没有问题 太子咬紧了牙,松开亲卫的领口,翻身上马,高声道:“派人即刻去闲王府上捉拿南都郡主柳若芙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要是柳若芙已经逃了就让京兆尹给孤找就是将大都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否则让京兆尹提头来见” 说完,太子驰马急速朝镇国公主追去。 或许,人在一同历经生死之后,遇到了一个能够拿命护住自己,人的心底便会莫名对此人萌生信任和好感。 这便是当初为何皇帝会如此信任闲王的缘故。 经过这长街遇刺一事,又看到白卿言这么多鲜血命悬一线,太子发誓只要能让白卿言活下来,他便再也不疑心白卿言了 方老便是和太子一同历经过生死的,如今白卿言更是拿命护了自己的 太子脑子里全都是同白卿言去南疆之后的种种 这一路一来,白卿言自从归于他门下之后,无不是为他打算计较,心智超群,沉稳内敛,又战无不胜 这样的人,一旦真的确定了真心,一旦可以舍命护他,太子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失去 且,人都是有感情的,白卿言不论怎么说都是太子的表妹,他们是有血缘牵绊的,所以太子不想白卿言死 萧容衍面色铁青,白卿言此次的计划制定的虽然算不上草率,可却是实打实的拿自己安危冒险,萧容衍如何能不怒,又如何能不担心。 虽然心中有准备,可看到白卿言胸前中了一箭,萧容衍还是被无力无措的惶恐席卷全身。 原本,萧容衍以为自己这一生,必将为大燕鞠躬尽瘁,从未考虑过成家立业。 可他遇到了白卿言,遇到了一个心志抱负和胸怀,都与他一般无二的女子,从最开始的防备试探,到欣赏敬佩,到后来的情动不能自持,萧容衍知道自己这辈子再遇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女子。 这颗心,他已全然给了白卿言,若是白卿言有个万一 萧容衍根本不能容忍白卿言有这个万一。 靠在萧容衍怀中,还有些意识的白卿言抬头,望着萧容衍紧绷的下颚轮廓,手轻轻攥住萧容衍的衣裳:“我没事原就是计划好的,也是我点了点胸口,让人射的” 萧容衍满腔怒火和担忧,薄唇紧紧抿着不吭声。 白卿言鲜血簌簌往外冒,烫得萧容衍脊背战栗。 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卿言想要太子毫无怀疑将白锦稚派到安平大营去,只有借这个机会同太子说最合适,包括对符若兮的安排。 月拾先一步到镇国公主府,一声白大姑娘中箭了,仿佛激起千层浪,整个镇国公府跟炸了锅死的。 卢平带着白家护卫军在门口等候,眼见萧容衍抱着白卿言骑马归来,连忙冲下高阶,面色惨白喊着:“大姑娘” 萧容衍单手勒马,抱着白卿言一跃而下,疾步往白府内走:“洪大夫呢” “已经派人去喊了”卢平守着要从萧容衍手中接过白卿言,却被萧容衍避开直径往内宅走。 “别换手了,卢平护卫前面带路快” 白家护卫听闻大姑娘受伤,冲去洪大夫院子一见洪大夫,一个背起人就跑,一个忙着给洪大夫背药箱追。 洪大夫正要朝着护卫脑袋上敲,就听护卫道:“大姑娘中箭了” 洪大夫神色一怔,双臂搂紧了年轻护卫的颈脖道:“跑快点” 年轻护卫背着洪大夫,一路冒雨颠簸,差点儿没把洪大夫一把老骨头颠散。 赶到清辉院时,萧容衍刚刚将白卿言放在床榻之上。 羽箭贯穿,白卿言不能平躺,只能侧身,正好押在哪条已经抬不起来的手臂之上,白卿言咬紧了牙关,疼得倒吸凉气,分不清楚她脸上的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 春桃看到浑身是血的白卿言,吓得一下腿软跪在床边,哭出声来 :“大姑娘” 春桃想起那年,白卿言战场重伤归来,洪大夫说大姑娘差点儿活不成的事情,忍不住捂着嘴直哭。 “此事不许告诉祖母”白卿言哑着嗓音吩咐。 全身湿透的洪大夫进门,一把推开挡在床前的月拾,坐在踏脚上给白卿言诊脉,语速极快:“岀去都出去春桃去命人烧热水来个人用火将剪子烤一烤给我拿来快” “萧先生,您还是在外面候着吧”卢平抬手请萧容衍往外走,毕竟这是他们大姑娘的闺阁,虽然刚才是救人,萧容衍送白卿言进了闺阁也就算了,这会儿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长姐长姐” 外面传来白锦瑟带着哭腔的声音,风似的冲了进来,卢宁嬅背着自己的药箱,紧跟其后,面色煞白。 一进门,白锦瑟便看到了已经随卢平从屏风里走出来的萧容衍,萧容衍那茶白色的衣衫上全都是血,腿软差点儿跌倒,睁大了含泪的眸子,急匆匆朝朝屏风里冲去,跪在白卿言床榻前,喉头翻滚:“长姐” 卢宁嬅也忙跟着走了进去,询问洪大夫她可以帮上什么忙。 萧容衍回头,透过屏风听到白卿言安抚白锦瑟温柔和煦的虚弱声音,他咬了咬牙抬脚从白卿言闺阁走了出来,刚放下帘子,就见二夫人刘氏匆匆赶来。 第六百五十章:公道 刘氏慌得全身都在抖,跨进门槛时,腿抬不起来险些被门槛绊倒,多亏身边的罗嬷嬷将刘氏扶住,才磕磕跘跘走到了上房廊下。 萧容衍立在廊庑之下,见二夫人刘氏跨上台阶,对刘氏长揖到地:“白二夫人,还请能允准我在这里等消息,知道白大姑娘平安,我定离开。” 今日若非萧容衍带人前来,又在前院排兵布阵,绝对不能将那些贼人拦在镇国公主第一道门外,刘氏对萧容衍本就心存感激,且这会儿刘氏也实在是顾不上萧容衍,哽咽点了点头,便先进跨进清辉院上房。 卢平萧容衍行礼:“萧先生先请在偏房稍后” 萧容衍点头随卢平去偏房喝茶,可他在偏房根本就坐不住,听到上房传来动静,他站起身走到檐下,只见刘氏又和那位罗嬷嬷匆匆离开,嘴里念道着说什么百年老山参幸亏她留着,定然有用。 萧容衍凝视檐下滴答成线的雨帘,心急如焚。 上房内。 白卿言让洪大夫找借口支走了二夫人刘氏,竟然缓缓坐了起来,她缓缓开口:“此次重伤,这本就是我设的局,好让我能平安回朔阳洪大夫一会儿太子殿下若是来问,便称我伤势极重,活不了几年了。” 洪大夫已经看了白卿言的伤,的确是没有伤到要害,可见射箭者的箭术极为高超。 白锦瑟死死咬着牙,知道这是白卿言设的局,更难受了。 她若是再大些再聪明些就好了,就能帮到长姐,不用让长姐以如此方式 “老夫明白大姑娘放心,一会儿我定会同太子殿下好好说一说卢姑娘劳烦你为大姑娘施针止血,我净手后来为大姑娘拔箭。”洪大夫道。 “是”卢宁嬅应声,用被火烤过的剪子剪开白卿言的胸前和背后的衣裳,用开水烫过的棉布为白卿言清理了伤口,施针止血后让开,给洪大夫腾位置。 洪大夫以前并不是没有给白卿言治过伤,知道白卿言忍耐力极强。 白卿言背对着洪大夫盘腿而坐,头上全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洪大夫一手扣住白卿言的肩膀,一手握住箭尾 白锦瑟喉头翻滚,抬眸看着目光沉着的洪大夫,握紧了手中的细棉布,刚才洪大夫交代了,他一将箭拔出来,就让白锦瑟和卢宁嬅按住伤口。 “大姑娘”洪大夫唤了白卿言一声。 白锦瑟还以为洪大夫是要告诉白卿言准备拔箭了,没想到话音一落,洪大夫稳准将箭拔了出来。 只听白卿言一声闷哼,鲜血溅了白锦瑟一脸,还是卢宁嬅反应快,直接用细棉布按住白卿言的伤口,抽出金针为白卿言止血。 白锦瑟也忙起身按住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吧嗒吧嗒往下掉,颤抖着唤白卿言:“长姐” 白卿言用力攥紧了衣摆,死死咬着牙,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只觉的呼吸都要凝滞一般,额头冷汗直往下掉 她本不想让家里人担心的,尤其是不想让年幼的妹妹忧心,可不行此法不能顺利将白锦稚送往安平大营掌控安平大军,若不如此她也不能全须全尾回朔阳。 卢宁嬅施针之后,同白锦瑟一同将伤口按了好一会儿,鲜血逐渐止住卢宁嬅接过洪大夫配好的药粉给白卿言撒上,给白卿言包扎伤口。 屏风外的洪大夫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鲜血,仔细打量着射穿白卿言的这根羽箭,发现这的确是南都军的羽箭,看来大姑娘准备的十分详尽。 洪大夫打算一会儿若是太子来了,就将根羽箭给太子好好看看,也算是证物了吧。 “怎么样了镇国公主怎么了”太子跨进清辉院的正门便高声问。 原本护卫是打算让太子在正厅等的,可太子二话不说就往后宅闯,这可是太子谁敢拦白家护卫只能一路跟着的太子来了清辉院。 萧容衍闻声从偏房出来,对太子长揖行礼:“殿下” 萧容衍身上的血混着雨水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太子喉头翻滚。 “殿下放心,洪大夫正在里面救治” 洪大夫闻声拿着羽箭从清辉院上房出来,朝着太子长揖行礼。 太子忙上前将洪大夫扶起来:“洪大夫,镇国公主怎么样了” “回殿下,镇国公主此次伤的极为重,镇国公主身子这段时间刚有所好转,这一箭伤到了镇国公主的心肺,就算是此次能抗过来怕是也只剩年的寿数了。”洪大夫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发红,咬着牙将羽箭递给太子后,跪地叩首,“殿下,请您一定要为我们大姑娘主持公道” 屋内,传来春桃压抑不住的哭声,太子喉头翻滚,垂 眸看着手中羽箭,用力攥紧,原本这可是柳若芙用来杀他的 若是没有镇国公主在一旁护着,怕是伤到心肺的就是他了。 “洪大夫,连您都没有办法了吗”太子弯腰将洪大夫扶起来。 洪大夫摇了摇头,泪光闪烁:“殿下是知道的,早年大姑娘重伤回来伤到丹田,就落下了病根,这一次更是肺腑,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的师傅在世,怕是也无能为力若大姑娘能撑过这三日,好好将养,不要再劳心费神,或许还能多活些日子。” 太子满目恨意凝视手中的羽箭,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半晌道:“此次镇国公主是为了救孤,所以才遭逢此难,孤断断不会就这么放过行刺之人” 太子抬头看向洪大夫:“洪大夫不论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派人去太子府取只要能救镇国公主的命” “老朽代大姑娘谢过太子殿下”洪大夫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太子又转头望着萧容衍:“容衍,镇国公主这里,劳你多多费心,孤要亲自去抓住这个行刺之人,为镇国公主主持公道” 萧容衍朝太子长揖一拜:“殿下放心” 太子顾忌着礼数没有跨进白卿言的闺房,转身又冒雨离去。 第六百五十一章:冒险 上房内,卢宁嬅已经替白卿言包扎好了伤口,白锦瑟扶着白卿言靠在隐囊之上。 白卿言艰难挪动身体,呼吸间胸口就像有什么东西拉扯般疼痛,滋味难熬。 白卿言看着双眸通红的白锦瑟,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望着巴巴掉眼泪的白锦瑟,心中陡生熨帖的暖意,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金豆豆:“抱歉,长姐吓到你了” 白锦瑟用衣袖抹了下眼泪,垂着红肿的眼睑。 春桃点了香驱散屋里的血腥气,红着眼端了杯热水从穿过垂帷进来递给白卿言,低声同她说:“大姑娘,那位萧先生还在偏房,说是奉了太子之命要等着大姑娘安然无恙才肯离去,洪大夫不能告诉萧先生大姑娘此时的状况,只能随萧先生在偏房候着。” “春桃,你去请萧先生进来,我有话要同萧先生说” 白锦瑟从今日萧容衍登门替白卿言护卫白府之时,便猜到白卿言同萧容衍关系非常,刚才又听说是萧容衍抱着她们家长姐进门的,再加上长姐似乎并未有意瞒萧先生她的伤势,看起来果然是关系不一般。 春桃应声称是,岀去唤萧容衍,白卿言轻轻攥住白锦瑟的小手 “祖母还不知道我受伤之事,长姐想让你去同祖母说说,照实告诉祖母此次护驾我锋芒太露,为了平安回朔阳,只能出此下策,让祖母勿忧。”她抬手摸了摸白锦瑟的脑袋,“回去换身衣裳就去长寿院,可好” 白锦瑟点了点头,起身为白卿言掖了掖腿边的被子:“长姐你好好歇息,我这就去告诉祖母我一定同祖母好好说,不让祖母忧心,长姐放心。” 白卿言点了点头:“去吧” 白锦瑟点头,又看向卢宁嬅,不想让卢宁嬅在这里打扰长姐和萧先生说话,便道:“姑姑辛苦姑姑帮洪大夫给长姐煎药吧” 卢宁嬅心思透亮,一点就通,颔首随白锦瑟一同跨出上房。 出门见萧容衍随春桃沿廊庑走来,白锦瑟郑重朝萧容衍一拜:“多谢萧先生今日护卫白府,白锦瑟铭记于心。” “七姑娘客气了”萧容衍长揖还礼。 萧容衍进门,身侧拳头紧了紧,绕过屏风朝内室走来。 “春桃你先出去”白卿言对春桃道。 春桃眉头一紧,不太放心这个曾经闯过她们家大姑娘闺阁的登徒子,她们家大姑娘现在正虚弱,谁知道这个萧容衍会不会欺负她们家大姑娘。 “没事,你去吧就在门口候着。”白卿言低声同春桃说。 春桃这才犹犹豫豫行礼出门。 “坐”白卿言靠在床头对萧容衍浅浅笑着,“此次,多谢萧先生的人帮忙白府的人太容易暴露,而且用我自己的人,他们难免不敢下手,无法将戏演真了。” 白卿言说完,捂着心口轻轻颦眉,克制着自己尽量放轻呼吸避免伤口疼。 萧容衍端起刚才春桃放在小几上还冒着热气的水,在白卿言床边坐下,将水递到白卿言嘴边,眸底有清晰可见的红血丝:“我若知道,你这假装受伤,会真的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我定不会答应。” 白卿言也没有矫情,攥住萧容衍端着茶杯那只手手腕,就着萧容衍的手,抿了一小口,抬眸看向神容紧绷的萧容衍:“我若不这么做,不止太子会因为此次我救驾锋芒太露而忌惮,皇帝怕是也不能好好放我回朔阳,说不准还会用婚姻大事将我困在大都城。” 萧容衍咬了咬牙,神色晦暗不明。 话说的太多,白卿言呼吸略有不畅,又不敢大口喘息,眉头紧了紧。 “哪不舒服我去叫洪大夫”萧容衍放下水杯,就被白卿言拉住。 前世今生加起来,白卿言都没有见过萧容衍慌张失态过,他似乎一直都是胸有成竹,从容自若。 “萧容衍”白卿言对萧容衍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你的人,你应该信得过才是你有命在先不让伤我性命,他们便会留分寸。” “阿宝”萧容衍放下手中茶杯,郑重看向白卿言,“你若遇难处,我不会坐视不理,万事我们都可商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我一同谋划,不一定非要拿你的安危去赌” “好”白卿言点了点头,又道,“此次大都城生乱事出突然,你应当也有许多事需要谋划,不必守在这里,回去吧我会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我让平叔去找你。” 萧容衍和白卿言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萧容衍守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 他点了点头,克制着声线靠近白卿言,低声道:“我晚上来看你” 白卿言摇头:“还请萧先生走正门正道,以免让我白家长辈知 道了,以为萧先生是登徒浪子。” 萧容衍抿唇:“我明日来看你。” 白卿言没再拒绝,颔首:“好” 裹着湿意的凉风,从半掩着的窗棂吹进来,灯盏火苗摇曳,暗了暗复又亮了起来,摇摇晃晃映着萧容衍棱角鲜明的五官,和幽邃深沉的瞳仁。 萧容衍抬手,将白卿言被汗水沾在脸上的一缕碎发拢在白卿言耳后,视线落在白卿言过分苍白的唇瓣上。 “阿宝,答应我,以后千万别再拿自己安危去冒险”萧容衍靠近了白卿言一些,低沉醇厚的嗓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令人意外和心悸的恳求,手指轻轻摩挲着白卿言白皙的面颊,摩挲着她的唇角。 白卿言出事,比他自己出事更让他心里难受。 白卿言同萧容衍对视,眼睫轻颤,心跳的速度略有些快,撞得伤口又疼又麻,轻轻攥住萧容衍结实有力棱骨分明的手腕,应声:“嗯” 见她眉目间生了羞赧,萧容衍积压在胸腔之中的情愫,几乎要克制不住。 他情动难抑,捧着白卿言的侧脸轻轻将她下颚抬起一些,声音极低,语速缓慢:“你要记得,不仅仅只有白家的牵挂你,还有我” 第六百五十二章:苦肉计 萧容衍慢条斯理低头靠近白卿言,轻声说:“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凉风又将床帐一角掀起,曾经姐妹妹为了给白卿言祈福系在床头的香囊风铃,丁零当啷一阵响。 两人越靠越近,他只静静凝视白卿言的眸子,试探着用挺鼻碰了碰白卿言的鼻尖。 白卿言屏住呼吸,攥着萧容衍腕部的手心发痒,像陡然失去了力气一般,手指软绵绵挂在萧容衍的腕上。 白卿言仰头轻轻碰了碰萧容衍的唇瓣,望着他过分深邃的眼仁 唇齿间酥酥麻麻的悸动,让萧容衍撑在床榻上的手收紧,他紧紧攥着白卿言侧下的锦被,竭力克制自己 白卿言身上还有伤,轻轻一吻浅尝辄止便必需打住,可他又忍不住朝白卿言挪动了几寸,又轻轻碰了碰白卿言的唇,喉头翻滚着开口:“这几日好好养伤,我会来探望你,想来白家人念在我此次竭力护卫白府的份儿上,定然会允准我来探望你。” 听到院外有脚步声靠近,萧容衍又吻了吻白卿言的额头,从容自若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便立在一旁。 春桃打帘一进来,便对白卿言行礼道:“大姑娘,二夫人回来了” 二夫人刘氏取了百年山参回来,直径去找在小厨房煎药的洪大夫,让洪大夫看看这山参能不能给白卿言用。 萧容衍一本正经同白卿言长揖行礼:“那,容衍便不打扰大姑娘养伤了” “萧先生,若是太子问起我的伤,萧先生应当知道该怎么说,白卿言就不在此叮嘱了。”白卿言亦是一本正经看向萧容衍,耳朵却已经滚烫发红。 “白大姑娘如今昏迷未醒,能不能撑过去全看三天后能不能醒来,萧容衍也是悬心不已,回去定然为白大姑娘搜罗能用的上的好药,搜寻好大夫”萧容衍道。 “辛苦萧先生了”白卿言颔首,“春桃,送萧先生岀去” 春桃应声,朝萧容衍行礼:“萧先生请” 萧容衍又向白卿言一礼,抬眸深深看了眼白卿言,这才转身离开。 出门,萧容衍又碰到了二夫人刘氏,二夫人刘氏道谢后,为显郑重转头吩咐罗嬷嬷和春桃一同送萧先生出府门,这才进了上房来看白卿言。 刘氏一见白卿言就吧嗒吧嗒掉眼泪,刚才路上刘氏碰到了白锦瑟,该怎么对外人说白卿言受伤之后的状况刘氏已然心知肚明,可看到白卿言这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模样,刘氏心里难受极了。 太子浑身湿透回府,顾不上换衣裳,先去见了吕相c李相,兵部尚书沈敬中沈大人和大理寺卿吕大人,将后续事宜全都交于吕相之手,吩咐李茂监督此次捉拿柳若芙之事,并且将白卿言所中的羽箭交给了李茂,作为罪证,吩咐吕相定要将南都罪人严惩,才去更衣。 方老已经在太子书房久候多时,太子长街遇刺的消息方老还不知道,一见太子回来便匆匆迎上前:“殿下,老朽刚刚可是听说了,那镇国公主杀闲王之时,用一杆银枪单手就将闲王给挑了起来,这才威慑住了叛军,您想想看镇国公主如此厉害,可不像是体质虚弱的样子啊殿下不得不防啊” 全渔跟在太子身后,咬着牙,沉不住气,一边给太子脱下湿了的衣裳,一边用细软的嗓音道:“方老,镇国公主那可是为了救驾,难不成还就出错了到现在镇国公主那条手臂还抬不起来呢” “太医诊治时老朽也在,抬不起来却未伤到骨头镇国公主一把射日弓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定然不在话下心智超群,尤其是如今她在朔阳练兵剿匪,等于手中有兵” “方老”太子陡然喊了方老一声,打断了方老的话。 方老一怔,听出太子话音里带着怒火,连忙恭敬长揖称是。 见方老这副恭敬的模样,太子抿了抿唇喉头轻微翻滚了一下,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今日,孤遇刺是镇国公主挡在孤的身前,心口被一箭射了个对穿,此刻命在旦夕你看看全渔那一身的血,全都是镇国公主的” 方老看向全渔,只见全渔背后全都是血 因着今天下雨的缘故,全渔身上本就湿了,血落上去可不是要散成一大片么。 “镇国公主生死一线,还想着给孤安排后面的事情,同孤说方老谨慎持重,让孤倚重可你呢你数次在孤的面前诋毁镇国公主还要孤防着镇国公主”太子声音止不住拔高。 经过今日白卿言舍身为他挡箭之事,太子对白卿言的愧疚暗暗滋生,难免迁怒方老觉得这都是方老蛊惑了他,才让他反复疑心白卿言。 方老脸色煞白,忙跪地叩首:“殿下,老朽这都是为了殿下啊镇国公主军中威望太高,简直就是另一个镇国王 ,太子殿下不得不防啊” “方老”太子强压着心头的火,手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那镇国公主替孤挡的一箭就插在这里就插在这里” 太子戳着自己的心口怒吼:“如今镇国公主躺在床上,若是撑不过这三天命就没有了你同孤说,孤还要怎么防怎么防” 方老脸色大变,唇瓣嗫喏之后,没有底气说了一句:“那那也可能是镇国公主为了取得殿下信任用的苦肉计啊” 太子一把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落,砚台c笔洗和翠玉紫毫笔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你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心中打的那点儿小算盘” 太子本就对白卿言愧疚不已,尤其是白卿言在以为自己将死之前,还在为他打算,此时的太子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说白卿言一个不子。 他暴怒不止怒斥跪地叩首的方老:“你忠心不假这些年孤身边多亏有你也不假可是你容不得比你有才智的人得孤青眼,你真的当孤不知道吗” ------题外话------ 第一更月票冲鸭爆更就在眼前了只要稳住月底第三下月就爆更呀 第六百五十三章:同室操戈 方老身体一颤,慌张叩首:“老朽只是一心为了殿下啊” “要事不知道你一心为了孤,你还能站在这里吗你明里暗里排挤秦尚志,你真的当孤不知道方老啊孤念在你忠心跟随孤这么多年,一心为孤谋划,这才总是帮你压制秦尚志你私下里明里暗里暗示旁人挤兑秦尚志,你真的当孤全瞎全盲什么吗” 太子气得走到方老身旁,弯腰冲着方老吼道:“孤全都知道可是孤一概不问,为的就是你曾经在孤最艰难的时候陪着孤一路走来对孤来说你要比十个秦尚志还要重要哪怕你有时候给的计策不如秦尚志的,孤也一味听从你的,大不了事后弥补,你自己说孤一个太子做到这个地步待你如何” “殿下,老朽老朽惭愧”方老哭着再叩首。 “可人不能不知足啊”太子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匍匐在地上不住颤抖的方老,心中怒火撒完,情绪渐渐平复,声音也小了下来,“方老你到底是老了,你要认老你也要认白卿言的心智格局,帅兵打仗的能力,她就是优于你而且即便如此但孤还是信你更多一些你不是不知道你们都是为孤尽忠之人自己人,哪有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的” “殿下是老朽对不住殿下的信任啊”方老哭出声来,有被戳穿那点小人心思的羞愧,也有因为太子说信他多一些的感激。 太子闭了闭眼,脑子里又不免想起方老平日里的好,原本想要伸手扶起方老,可一想到白卿言全身是血的模样,又拂袖走至案几之后,在椅子上坐下,凝视方老。 “方老,孤希望你记得,不论何时孤最信任的必然是方老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方老在我孤心中的位置,但镇国公主也值得孤信任之人,因为她是白家子孙,白家人重情重义天下皆知白卿言既然已经认孤为主,自然是会效忠于孤能耐c品格c心智,白卿言一样不缺,孤身边能有这样的人效忠方老应当为孤高兴千万别在做自己人相互构陷之事,否则到头来伤的是孤”太子说完叹了一口气,对全渔摆手,“将方老扶起来” 方老重重朝着太子一叩首:“殿下今日这番话,老朽记住了是老朽心思左了,担心殿下会觉得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可殿下老朽今日最后一次在殿下面前说这句话,镇国公主能耐心智超群拔俗,殿下还是防一防的好” 说完,方老又是一拜:“这是老朽最后一次说,殿下心中有数就好,从今日起老朽再也不会做这等让殿下伤心之事,殿下既然如此相信镇国公主,老朽便也信镇国公主,绝不再为难” 到底还是将这个老犟驴说通了,太子点了点头,疲惫摆手:“方老今日也受惊了,去歇着吧” 方老叩首后,手扶着桌几战战兢兢起身,长揖一拜,退出了太子书房。 全渔见太子坐在椅子上,闭眼不语,迈着碎步上前:“殿下奴才伺候您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吧” 太子颔首,抬眼看到全渔也是一身狼狈,想起今日全渔与他同生共死,声音柔和:“今日让你跟着孤两次历经生死,辛苦了你也去沐浴更衣歇着吧让旁人来伺候”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全渔是殿下的奴才,必当誓死跟随殿下的”全渔郑重望着太子,对太子一拜。 “孤知道你忠心,所以你才不能病倒了,要好好照顾孤啊去吧孤要先去看看太子妃”太子叮嘱。 经历生死之后,太子对跟着他一同舍生忘死之人更多了几分信任和柔和。 全渔含泪颔首告退。 太子妃有孕,今日跟着太子一同受惊,他得先去看看太子妃,他的太子妃一向胆小定然需要他陪在身边,可今日实在是事情太多了 天已黑透,大雨已停。 摇曳烛火映着太子疲惫的面容,他想到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命人去准备太子妃爱吃的点心后,这才起身沿长廊朝后院走去。 雕廊画栋的朱漆长廊,被黄澄澄的六角宫灯映的幽静又温馨,偶有积雨从高翘檐角滴答入水,清响空灵。 喊杀声热闹了一整天的大都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京兆尹府接到吕相命令,灯火通明,差役派人张贴告示,通知商户c百姓,大乱已平顺道搜寻已经逃出闲王府的柳若芙。 刑部与大理寺今夜也是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大都城四个城门的守军全部被替换后,又被请入大理寺狱之中,挨个详细盘查,务求没有遗漏的叛贼。 符若兮解甲回到符家,在符家正门口站了良久才跨入符家正门。 同两个幼子守在符老太君灵前的罗氏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幼子,不经意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符若兮立时瞪大了眼,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忙将怀里的幼子交给贴身嬷嬷,着急起身去迎 符若兮,可跪了太久双腿发麻又跌跪了回去 符若兮下意识伸手,可他离罗氏太远,莫名的符若兮就红了眼。 罗氏扶着女婢的手站起身,忍着腿麻,疾步朝外小跑,走下台阶之时双腿发软,险些跌倒,符若兮一惊疾步上前,将险些跌倒的罗氏扶住。 罗氏抬头,看到符若兮顿时流泪满面,可是没有任何怨愤之语,只是望着他,又摸了摸他空了的袖管,低声啜泣。 罗氏怕自己这么哭让符若兮心里更难受,只哽咽问了一句:“还疼吗” 三个字,击溃了符若兮的心,他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用力将罗氏涌入怀中。 从前他眼里心里都是旁人,从未发现过罗氏竟然是如此的在意他。 他发誓,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对待妻子,做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题外话------ 第二更,符老太君可以闭眼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酌情提拔 镇国公主府,清辉院上房黄澄澄的琉璃灯旁,白锦绣正小心翼翼抱着白卿言哭全然没有平日里在秦府里的主母威仪,哭得像个孩子。 白锦绣正在秦府给望哥儿裁制冬衣,陡然听说白卿言被一箭穿胸的消息,惊得险些晕过去,双腿软的站不起来,咬着牙让身边的婢女翠碧套车回到白府。 直到见到自家长姐,听长姐说这是一个局之后,白锦绣一颗心放下来,竟然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自去岁白家出事以来,白卿言就是她们姐妹的主心骨和领路人,白锦绣不能想像若是没有长姐,她们该如何,白家前途会如何 一年之内,她们失去了太多亲人,如今真的不能承受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白卿言轻抚着白锦绣的脊背,轻声安抚:“好了好了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望哥儿该笑话你了。” 白卿言话音刚落,卢平便来复命,称白卿言让白家护卫军去联系的几个禁军小队率,全都起誓誓死效忠太子。 她点了点头,此次武德门之乱,白卿言让白家护卫军留心观察挑选几个重同袍情义的禁军,以为太子选人为借口,为自己揽人。 以太子的名义揽禁军的人,主要还是因那些人并非白家军中人,不能全然相信,白卿言担心以镇国公主的名义若真的被暴露,难免会被皇帝和太子疑心。 而今白卿言已经投入太子门下人尽皆知,她这样行事足够方便,也能随时得到禁军的消息。 “今日去说服禁军那些小队率的白家护卫军叫宋成光,属下想着以后就由他去和那些禁军小队率联系”卢平从怀中拿出名单递给白卿言,“这是名单” 白锦绣接过名单,打开递给白卿言让白卿言看。 一共十三个人,人名后还写着如今的职位。 白卿言大志浏览了名单,示意春桃将名单递给卢平。 摇曳烛火之下,白卿言幽沉湛黑的眸子平静如水,开口道:“平叔,有两件事要平叔去办第一将名单上前七个人的名字誊抄下来,辛苦平叔拿着七人的名单跑一趟范府,去找范余淮大人,就告诉范余淮大人我昏迷之前在太子面前推举他为禁军统领,这些人是我在禁军里布置的人,以防再次发生武德门之乱这样的事,让他酌情提拔但此事务必瞒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畏惧陛下甚深,若是知道我插手禁军,在陛下面前定然会战战兢兢,可我作为太子门下,却不得不为太子打算。” 尽管这些话对范余淮明言冒险,但卢平对白卿言的命令一向遵从,应声颔首。 “还有一件事,派人给沈昆阳将军送信,就说此次太子送往南疆的一万八千将士,让他妥善安排,最好能收为己用。” 卢平抱拳称是,带着名单离开。 “长姐,范余淮可不一定是太子的人,我已经留心范余淮很久了,他和太子的关系颇有些暧昧不明,似是效忠太子,又不像”白锦绣有些担忧,“将这个名单上的七个人直接交给范余淮,会不会” “范余淮同太子一同历经生死,就算不是太子的人,如今也算是半个太子的人,太子是将来的皇帝,范余淮自会掂量,且今日我舍命为太子挡箭的消息传出去,没有人会怀疑我对太子的忠心,卢平又将名单毫无保留交给了范余淮,范余淮也会认为提拔这些人无伤大雅,就算是还我举荐他的人情” 白卿言轻抚着膝盖上莲花缠枝纹的锦被,视线看向赢在窗棂之上摇曳的烛光,笑道:“就端看范余淮要将这些人放在什么位置上了若是将这些人放在禁军中相对重要的位置,便说明范余淮打算跟随太子,做太子的人。若范余淮有意防范这些人那便说明范余淮怕没有效忠太子的意思,护卫太子也不过是职责所在,另外六个人回头在想办法安排就是了。” 白锦绣点了点头:“一明一暗两部分,折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 “这些人不是白家军中的将士,用起来还是要小心此事你不要沾手,我自会派人负责。”白卿言吩咐白锦绣。 白锦绣点头。 白家如今上至大长公主,下至白卿言的贴身侍婢春桃,都知道白卿言是为平安回朔阳所以才设此一局,都放心不少。 但对外还是统一口径,称白卿言还昏迷不醒。 白锦绣让人给还在白府前院候着的秦朗传话,今夜白锦绣要留在白府照顾长姐,让秦朗回去毫升照顾望哥儿。 秦朗点了点头应下,又对翠碧道:“你去告诉夫人,若是镇国公主需要什么药尽管派人回府拿” 翠碧朝秦朗行礼:“是” 秦朗刚跨出白府大门,就见董清平和董夫人宋氏登门,秦朗忙 向董清平和宋氏行礼:“董大人,董夫人” 董清平颔首,面色沉沉抬脚跨入白府正门,宋夫人对秦朗浅浅一颔首,也忙跟上董清平。 卢平立刻将董清平和宋氏往里请。 秦朗回头看着董清平和宋氏的身影,再看这灯火耀目的镇国公主,只希望白卿言能顺利挺这一劫,毕竟关心她在意她的人很多。 皇宫,皇帝寝宫的窗棂被风吹得直响,灯影幢幢,映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映在皇帝暮气沉沉面颊凹陷的脸上。 秋贵人哭哭啼啼含泪同皇帝陈情,说着这些日子如何思念皇帝,想要来探望皇帝,可每每都被大长公主拦住,如今梁王一死因她是梁王府出来的,宫里的奴才都给她脸色看。 皇帝面色晦暗不明,转头凝视着秋贵人,见她跪在被缠枝金钩勾起的明黄帐幔之下,却想起皇后,捂着心口咳嗽了起来。 秋贵人连忙拎着起身,端起唾壶,送到皇帝面前,也不嫌弃,用自己的丝帕给皇帝擦了擦唇角,白细晶莹如玉管的小手替皇帝轻抚着心口:“陛下,可好些了。”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六百五十五章:得寸进尺 空荡荡的大殿里是秋贵人低低的啜泣声,皇帝看着秋贵人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全都是关切,皇帝最终还是不忍心,抬手轻轻拍了拍秋贵人的手安抚道:“好了,不哭了朕会护着你的。” 不多时,奉命去皇后宫中给皇后送白绫的高德茂迈着小碎步进入大殿,规规矩矩对皇帝行礼之后才起身小心翼翼道:“陛下,奴才奉旨带太医和白绫去了皇后宫中,太医还未诊脉皇后就承认了自己假孕,且身着凤袍大妆坐于凤位之上,称请陛下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赐毒药,能让皇后体面谢世,皇后称她既为皇后之尊便不能悬于房梁之上,颈脖留痕,终究不体面。” 皇帝听到这话,胸口陡然剧烈起伏,胸腔里全都是呼哧呼哧的痰鸣。 “陛下陛下息怒啊”秋贵人忙替皇帝抚胸口,“龙体要紧” “体面她还敢来同朕要体面”皇帝暴怒掀翻了搁在床头木几上的唾壶,“朕许她留全尸已经是天大的体面她还敢得寸进尺” 大殿内的太监宫女战战兢兢跪了异地,就连秋贵人也忙跪地叩首。 皇帝枯瘦如柴的双手颤抖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咬牙切齿,面目阴狠道:“去告诉那个毒妇她若不愿意自行了结就死,朕便让人活活勒死她去” 高德茂连忙应声称是,带着捧着白绫又匆匆赶往皇后宫中。 夜已深,皇后平静坐在凤位上,望着挂于正厅门前暮光幽沉的宫灯。 大殿内是跪于面前的嬷嬷和宫婢悲戚的哭声,是和求她去向皇帝认错的叩求声。 风过,宫灯摇曳,火光暗了暗,复又明亮了起来。 皇后听到侍卫步伐和甲胄佩剑摩擦的声音逼近,端起架子,抬手握住凤椅扶手。 只见高德茂带这太监护卫再次跨入正厅,恭恭敬敬朝皇后行礼后道:“皇后娘娘,陛下有旨娘娘若不自行了结,便要人动手了皇后娘娘还是请吧” 皇后一手轻轻覆在腹部,唇角勾起冷笑一声:“我还以为,至少皇帝会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会给我毒药呢既然不愿意也就罢了” 皇后扬起自己的头颅,神态倨傲:“高德茂” 高德茂上前,行礼:“皇后娘娘吩咐” “我儿信王的尸身皇帝要如何处置”皇后问这句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查的颤抖。 “回皇后娘娘,陛下还没有旨意,不过太子仁厚,已经让人将信王的尸身送回信王府了。”高德茂垂着眸子道。 听到太子仁厚四字,皇后冷笑一声,手轻轻抚了抚腹部,声音低软柔和道:“孩子,是娘没有用,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即便是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也是让你徒遭白眼罢了不如跟为娘去找你兄长,我们母子三人再也不分开” 低头弯腰的高德茂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就见皇后拔下头上簪子狠狠朝着颈脖扎去 高德茂脑子“轰”一声,皇后唇角勾起口中喷出鲜血,皓齿染血带着笑意,诡异的让高德茂头皮发麻。 皇后死死咬着牙,用力拔出穿透颈脖的簪子,鲜血喷溅,人也软塌塌倒在了地上,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腹部。 难不成皇后假孕是谎话,皇后这么做为的就是让皇帝在她死后才知道她怀有身孕,让皇帝痛苦 高德茂喉头翻滚,他看着唇角含笑眸底翻涌着报复快感的皇后,他不忍心告诉皇后,他打小就伺候在皇帝身边,以他对皇帝的了结,即便是皇帝知道皇后真的怀了身孕却决然自尽,也不会心痛太久,顶多也就是一晚 看着皇后最终散了气息,大殿之中哭声一片,皇后身边年长的嬷嬷紧紧抱着皇后,低声让皇后等着她安顿好皇后遗体就来追随皇后。 高德茂跨出宫殿,做了一个手势,侍卫立即将殿门封闭。 皇帝的旨意,是今夜皇后宫中失火,无一生还 宣嘉十五年十月十五,被废为庶人的信王带禁军谋反,攻破武德门,直逼皇帝寝宫,太子率巡防营入宫救驾,随后闲王以救驾为名率南都军入宫,斩杀信王,率部逼近皇帝寝宫,欲弑君谋反。镇国公主c符若兮,领两万安平大军,殄灭叛军,二王谋反惨败告终,史称武德门之乱。 距武德门之乱已经过去五天,大都城已然恢复了往日繁华热闹。 皇后钟氏葬身于大火之中,母族下狱,落得个九族皆灭的下场。 倒是梁王,至今被关在狱中,听说梁王日日在狱中哭求要见皇帝和太子,可皇帝和太子都像是忘了还有梁王这么个人一般,既不将人放出,也不下旨处置,大有将梁王关在狱中至死的架势。 如今后宫由太子生母俞贵妃主理后宫,人人都等着看 梁王府出身的秋贵人笑话时,秋贵人却被晋了位分,成了贵嫔,日日伺候在皇帝身边。 此次平定武德门之乱的有功者纷纷得赏,白卿言已经是镇国公主之尊,皇帝便赐了众多奇珍异宝,还有丹药 白卿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有传言活不过三年。 太子与太子妃亲自登门探望,送上皇帝的上次和各类名贵药品,随后各家清贵也纷纷提着重礼前来探望,二夫人刘氏都已白卿言不宜见客为由将人挡住,好茶好饭亲自应酬招待,再将人送走。 大都生乱白卿言重伤的消息,虽然大都镇国公主府有意隐瞒,还是传回了朔阳。 白锦稚得到消息,惊得不管不顾,日夜快马不歇,不吃不喝直奔大都城。 当白锦稚冲进清辉院上房,见自家长姐鸦羽似的乌黑长发披肩头,着一身雪白中衣,腿上搭了条西番莲花缎面的锦被,正倚在隐囊上翻看古籍竹简 晨光从雕花窗棂外照射进来,暖融融的颜色映着自家长姐苍白精致的五官,宁静闲适的如同一幅画卷。 ------题外话------ 第一更,又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六百五十六章:贵公子 听到春桃行礼唤四姑娘,白卿言抬头,朝立在绘着云雾山水纱屏旁的白锦稚看去,眉目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唤她:“小四” 白锦稚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连着串儿的往下坠,打湿了衣襟,跪在白卿言床边黄花梨木踏脚上,紧紧抱着白卿言的细腰,哽咽哭出声:“长姐你吓死我了” 白卿言抬手轻轻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声音柔和:“长姐没事” 虽然看到了长姐的确没事,可白锦稚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用力环抱白卿言不撒手。 见白锦稚来,白卿言便知大都城武德门之乱的事情传到朔阳,她受伤的事情也没有能瞒住,她摸着白锦稚的脑袋,柔声道:“你就这样丢下朔阳来了大都” 白锦稚只哭不答,直到哭够了这才仰头,眼眶通红望着白卿言,一边抽泣一边道:“我交给白卿平了长姐放心长姐受伤的事情我命人瞒下了大伯母还不知道,我辞行的时候说担心长姐受伤了怕我们担心瞒报,所以要赶来大都城看看” 后面的话,白锦稚没有说完,董氏虽然也担心白卿言却没有同意让白锦稚一人前往大都城,谁知道这小丫头留了一封信后,就快马直奔大都城来了,且胆大妄为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 白卿言从春桃手中接过帕子给白锦稚擦了擦眼泪,因着一只手臂还不能动,只能吩咐春桃:“把四姑娘扶起来” 春桃正要上前扶白锦稚,白锦稚却跟个孩子似的一把保住白卿言的细腰,将头埋在白卿言身上:“我不起不起我就要这样抱着长姐” 白锦稚喊了一声,又哭了起来。 没人知道白锦稚这一路提心吊胆,想掉眼泪又硬是把眼泪咽了回去。 知道长姐出事那一刻,白锦稚就想被人推入了冰窟一般,全身凉了一个透彻。 给白卿言煎好药回来的白锦绣刚跨进院子,就听到了白锦稚的声音,唇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打帘跨进上房,从翠碧手中的黑漆描金方盘里端起药碗,绕过屏风进来:“老远就听到了小四的哭声” 白锦稚听到自家二姐的声音,忙慌张起身用衣袖擦去眼泪,颇有些不好意思朝白锦绣行礼:“二姐” “你放心,长姐的确无事,此次是长姐设局,为了平安回朔阳不得已而为之对外你可别忘了就说长姐醒时少,多昏睡着。”白锦绣叮嘱了白锦稚后,坐在床边将药递给白卿言,“长姐,洪大夫说换了方子,药会更苦一些你且忍忍。” 白卿言点了点头,接过白瓷碗,用勺子搅了搅,又看向白锦稚问:“你回来去给二婶儿请安了吗” 白锦稚低垂这脑袋摇头,她满脑子都是长姐重伤,一进镇国公主府的大门便直接来了长姐这里,哪儿顾得上啊 瞅着白锦稚这样子,白卿言就知道小四没去,她开口:“去给二婶儿请个安,换一身衣裳春桃你吩咐厨房给四姑娘准备些吃食” 白锦稚应声,用衣袖擦去眼泪,低着头朝白卿言和白锦绣行礼后,出了上房。 她立在廊庑下长长呼出一口气,还好长姐没有事,白锦稚从不敢想,若是没有了长姐她该怎么办 还好长姐无事。 白锦稚又悄悄用衣袖抹了抹眼泪,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紧了紧,仰头迎着阳光眯眼露出浅浅的笑容,打起精神去给二夫人刘氏请安。 白锦稚同二夫人请了安,回去沐浴换衣裳,谁知竟然在浴桶里睡着了,刘氏哭笑不得,只得让嬷嬷将白锦稚给捞了出来,给迷迷糊糊的白锦稚换了衣裳,让人给绞干了头发,这才放白锦稚去床榻上睡。 黄太医家孙女黄阿蓉得到白锦稚来大都城消息的,当天下午就来了白府,找白锦稚玩耍。 自从白锦稚回了朔阳,黄阿蓉能一起玩儿的玩伴就少了,黄阿蓉性子直爽又好动,这些年各家千金都大了,多数都被拘在家中练习女红,能和黄阿蓉一起玩儿闹到一起的除了白锦稚也没旁人。 黄阿蓉兴高采烈同白锦稚说着白锦稚不知道的都城趣事儿,白锦稚也听得睁圆了眼。 “那群纨绔就那么随吕元鹏和司马平参军去了,谁知刚走出大都城没有三天就都撑不住了要回来可那是军队啊又不是自己家里,听说带队的将军凶狠,就直接上鞭子抽,那些纨绔都是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鞭子给那群纨绔抽得脸都花了”黄阿蓉夸大其词。 “后来呢后来呢吕元鹏的脸是不是被抽成了花猫是不是闹着要回来了”白锦稚双眸发亮。 “这次你说错了”黄阿若说得口干舌燥,故意买了个关子,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在白锦稚身边坐下说,“后来,我听翁翁说这群新兵刚到北京,陛下又要调 这些新兵去南疆,这不各家都想办法将自家儿郎给弄回大都城来了唯独这吕元鹏一听要去南疆,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不走司马平也吊儿郎当的跟去了” “这吕元鹏被鞭子抽不怕吗”白锦稚若有所思。 “可能欠抽吧”黄阿蓉抓了一把瓜子,“后来就没有了消息,不过我听那些回大都城的纨绔都在诉苦,说军队里军粮就不是人吃的,那米里掺着沙子,能把牙崩掉,那米糙的咽下去就能划伤嗓子” 白锦稚眉头一紧:“米粒掺着沙子” “可不是”黄阿蓉摇了摇头,“我估计是这些公子哥在大都城享乐惯了吃不了苦,说的也忒夸张了,说什么吃一口米能吐出几粒沙子,要真是这样吕元鹏那么娇气一个贵公子,能坚持吗早就回来了明明是他们灰溜溜回来了面子上抹不开,故意这样说给自己找面子呢” 白锦稚倒觉得和吕元鹏玩闹的那群纨绔,虽然娇气不假,但死皮赖脸习惯了,怎么会为面子扯这种慌。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五十七章:试探 若是北疆粮食方面出了这样的问题,那么南疆呢白家军的粮食会不会也出这样的问题。 “你想什么呢”黄阿蓉推了白锦稚一把。 白锦稚回神摇头,对黄阿蓉勾了勾唇道:“没有,我就是担心长姐” 黄阿蓉一听白锦稚这么说,忙放下手中的瓜子,攥住白锦稚的手安抚道:“镇国公主福大命大一定没事儿的而且上次洪大夫说了,只要镇国公主能撑过前三天,便会平安无事这不已经过去五天了,以后你乖乖听你长姐的话,别气你长姐,你长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你才气你翁翁呢”白锦稚白了黄阿蓉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黄阿蓉也没计较,笑道:“那我以后也不气我翁翁了,我翁翁和你长姐都长命百岁平安无事” 白锦稚低笑一声。 虽然黄阿蓉将军粮之事一笔带过,可白锦稚却上了心,决定回头和长姐说一说,细查一下军粮之事。 黄阿蓉是知道白家出事,过来也是为了给白锦稚宽心,不好留在白府多做打扰,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黄阿蓉前脚刚走,后脚白锦稚就去了清辉院。 春桃刚伺候白卿言用了药,正端着碟子用蜜腌过的去核山楂让白卿言给嘴里换换味道。 见白卿言用银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春桃又低声道:“二姑娘去厨房跟着罗嬷嬷给大姑娘炖补血药膳了,大姑娘要不要睡一会儿还是疼得厉害睡不着” “这几日养伤,睡的时候多,不乏”白卿言抬手揉了揉还没法抬起的胳膊,刚让春桃给她取书,就听外面婆子婢女叠声的唤着四姑娘。 白卿言吩咐:“这碟子山楂留下,让小四尝尝” 正好白卿言也想将打算让白锦稚去安平大营设法掌控安平大军之事告诉她。 安平大营离登州不远,外祖母和舅舅能照应得上,又不至于在眼皮子底下护着她,是个让白锦稚历练的好地方,一举两得。 不是白卿言心狠,在白锦稚这么小的年纪,就将重担压在白锦稚的身上 剑虽利,不厉不断。 材虽美,不学不高。 白锦稚有行军打仗的天赋,总将其拘在自己身边反倒埋没了,宝剑锋从磨砺出白卿言相信,只要白锦稚愿意,她定能在安平大营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白锦稚打帘进来,唤了一声长姐,匆匆绕过屏风进来 春桃笑着对白锦稚行礼,白锦稚浅浅颔首后就在白卿言床边坐下:“长姐,刚才黄家阿蓉来了。” “嗯,我知道” “黄家阿蓉和我说起大都城里随吕元鹏去参军的那些纨绔,受不了苦都回来了,他们说送往北疆的军粮里摻了沙子,一口米几粒沙子。我在想若是如此,那送往南疆给我们白家军的军粮会不会也出问题”白锦稚表情愤怒又郑重。 偌大一个晋国,指望着这些将士戍边疆,却在将士们的口粮上做文章,想干什么 白卿言抬眸示意春桃,春桃立刻颔首出门,去门外守着。 白卿言眉头紧皱,若是白家军的粮食出了问题沈昆阳将军应当会及时来报,绝不会这样忍气吞声的。 不过或许白家军的众位将军是怕她为难,白卿言抬眸望着白锦稚道:“你去让平叔派人去南疆问问,看送往南疆的粮饷是否出了问题,再派人去探问探问看这些从军队会来的纨绔是一人说粮食掺沙,还是都这么说” “好我这就去办”白锦稚颔首。 院子外有看门婆子来禀报,说大燕质子慕容沥前来探望镇国公主。 看来,今日是无法同白锦稚说让她去安平大营的事情乐。 “大燕质子慕容沥一向同吕元鹏他们那群人交好,你倒是可以从慕容沥这里入手,打探打探北疆军粮之事”白卿言望着白锦稚,柔声开口,“去吧,替长姐去见见他,长姐身体如何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 白锦稚起身对白卿言长揖一拜:“长姐放心小四定不会坏事。” “去吧”白卿言靠在隐囊上,笑着同白锦稚说,“小四办事,我很放心。” 白锦稚抬眼,张了张嘴想要同白卿言说,白岐云的事情她就没有办好,最后还是大伯母出面给她收拾的烂摊子,可话到嘴边,白锦稚又不好意思说,满心愧疚出了清辉院,替长姐去见慕容沥。 看着白锦稚出门,白卿言眼底笑意沉了下来,细思起军粮之事。 若军粮之事是真的要么和户部尚书楚忠兴脱不了关系,要么便和户部侍郎李明瑞脱不开关系。 李明瑞不必说 ,背靠父亲左相李茂,而户部尚书楚忠兴白卿言知是李茂的人。 李茂又知道她手中攥着他当年写给二皇子的亲笔书信,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否则绝不敢在白家军的军粮之上做什么手脚。 春桃刚准备去给白卿言换一壶热的红枣茶来,卢平便来求见。 春桃将茶壶递给旁的丫头,打帘进门,道:“大姑娘卢平护卫来了” 白卿言理了理被角,道:“请平叔进来” 不多时,春桃将卢平带了进来。 隔着屏风,卢平对白卿言行礼:“大姑娘今日有人在我们白府偏门塞了封信,没有落款,只说要同大姑娘一见,只写了地点,说有要事相商。” 春桃上前接过卢平手中的信,绕过屏风递于靠坐在床上的白卿言。 白卿言展开看了眼,虽然不清楚这是谁的字迹,可来信者多半是试探 燕雀楼,天字一号雅间儿,明日午时。 白卿言抿了抿唇:“平叔,你拿着这封信,亲自去一趟燕雀楼,问问这个明日谁订了天字一号的雅间儿,谁订了告诉太子,请太子派人跟随你一同,将这封信送还到写信人的手中去,问问明知我重伤,却送信让我前去赴约,存的什么心”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五十八章:不要脸 卢平明白,这样即可以对太子殿下表示忠诚,又能在莫不清楚约见大姑娘之人要作什么之前,给予警告。 “可是就这样光明正大去查,能查到吗说不准那人定下雅间儿就没有留下姓名,或者留下一个假名字呢”卢平眉头微紧。 “此人在镇国公主府偏门留信,又不署命镇国公主府必然会去查,他若真的有心邀约,必会留下有用的消息。”白卿言道。 “大姑娘所言有理,属下现在就去办”卢平领命离开。 前厅,慕容沥刚喝了一口茶,就听白家的下人说,萧先生来了 慕容沥放下茶杯站起身,果然就见自家九叔绕过壁影,与白家管事说着话朝正厅走来,跟在萧容衍身后的月拾手里拎着大盒小盒的补品。 在外,慕容沥是大燕质于晋国的皇子,萧容衍是天下第一富商,慕容沥不该先对萧容衍行礼,想到此慕容沥又坐了回去。 萧容衍还未进门,就看到坐在正厅喝茶的慕容沥,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跨进正厅先同慕容沥行礼:“见过沥皇子” 慕容沥起身俯首而立,浅浅颔首,姿态拿捏的很好:“萧先生,也来探望镇国公主” “正是”萧容衍笑道。 “萧先生”白锦稚一进门便先朝萧容衍一拜,“白锦稚多谢萧先生之前,出手护我白家” “举手之劳,白四姑娘言重了”萧容衍从容自若还礼。 “萧先生请坐”白锦稚同萧容衍打过招呼,这才转过身朝慕容沥行礼,“沥皇子” “高义郡主,不知道镇国公主如何了”慕容沥按白锦稚的封号唤她。 “长姐睡时多,醒时少,元气大伤”白锦稚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哽咽起来,她艰难勾唇对慕容沥坐了一个请的姿势,“沥皇子先请坐” 慕容沥颔首。 白锦稚学着自家长姐端庄持重的模样坐下后,又道:“多谢两位来探望长姐,可长姐的状况实在是不能见客,还请二位谅解。” “不碍事,镇国公主受伤至今才五天,自然应当卧床静养,我来也只是来送药的”慕容沥转身从身后忠仆手中接过一个雕花木匣子,起身放在白锦稚手边的桌几上,“这是我从大燕来晋国时,母后给我的大燕秘药,十分珍贵,对伤痛有极大的好处,可以让贵府的府医洪老先生看过之后,若觉得没有问题,可以给镇国公主用一用试试。” 萧容衍看向慕容沥。 萧容衍自然知道这秘药有多珍贵,怕小阿沥临行前,嫂嫂搜罗全宫上下才能给小阿沥这么一匣子,没想到小阿沥竟然拿来送于白卿言。 在慕容沥的心中,镇国公主虽然现下还是晋国的镇国公主,可是以后便是他的九婶儿了且就算是不提这层关系,慕容沥也是十分敬佩白卿言,若是将来有可能慕容沥还想要说服白卿言为大燕效力。 白锦稚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推辞便做主替白卿言道谢收下了,顺嘴便道:“刚才黄家阿蓉找我,同我说,之前与沥皇子还有吕元鹏玩在一起的大都纨绔去参军,又都回来了可是真的” 慕容沥点了点头:“正是,听他们说军队里太苦,都受不住了,这不趁着上一次晋帝将新军调防西凉边界之时,他们都各自写信回家,让家中长辈设法将他们救回来,不过吕元鹏和司马平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尤其是吕元鹏,我听他们说,吕元鹏一听说是去南疆跟饮了牛血似的,非去不可。” 白锦稚点了点头,又问:“我听说好像他们说军队里吃的不好,米中掺着砂石,军粮一向是户部层层把关,怎么会掺了砂石这群纨绔莫不是是为了找面子才如此说吧” 慕容沥听出白锦稚这是套话来了,面上不显,抬头平静睁着大眼睛,目光诚挚清澈,一派纯真望着白锦稚,没有隐瞒,直言道:“虽然,我同大都城这群公子哥儿相处时间不久,可我以为他们不过喜欢玩闹吃不得苦,绝非舍不下脸面的人,断不会瞎说这种事情为自己找面子。” 白锦稚一听,愣了愣暗自点头,是大都城那些纨绔一般来说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以吕元鹏为首 脸都不要的人,还在乎什么面子。 看来这件事儿,还得细查。 萧容衍已经忍了好几天,日日登门,日日都见不到白卿言,萧容衍也能理解毕竟白家对外称白卿言伤势严重,又怎能随便让他一个外男相见。 白卿言又让萧容衍走正门正道 已经几天了,萧容衍实在是耐不住,原本以为今日接待的仍旧会是二夫人刘氏,已经打算向二夫人刘氏袒露心声了,毕竟大都城不少人都知道萧容衍心悦镇国公主。 没成 想今日来的是白锦稚。 萧容衍站起身对白锦稚长揖一拜:“今日萧某为白大姑娘带来了一些静心香料,因为不清楚大姑娘喜欢什么味道的,各自带了一点,好让白大姑娘换药时可以去去药味若是不麻烦能否让白大姑娘试一试,哪一个用的好萧某便派人将哪个香料送来,不知道白四姑娘可否代劳将香料呈给大姑娘试试,萧某就在正厅候着。” 只要让白卿言知道他在正厅候着,白卿言便知他的思念,定会找借口让他进内院。 若是白卿言不肯,那萧容衍就只有故技重施,今夜夜闯白卿言闺阁了。 谁知道白锦稚极为不上道,只顾着要对外称白卿言伤势极重之事,红着眼假装抹了抹眼泪,对萧容衍说:“刚才我出来时,长姐又睡了过去,萧先生好意我替长姐领了,还是等长姐醒来再让长姐挑选吧,总不好将刚刚睡下的长姐唤醒。” 萧容衍:“”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慕容沥忍住笑意,知道他们家九叔这是想九婶了,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呀各位 第六百五十九章:辛苦 “萧先生也要走吗”白锦稚看向萧容衍,没给萧容衍回答的机会,便道,“我送萧先生。” 正端着茶杯的萧容衍:“” 萧容衍放下茶杯,决定还是等入夜后亲自去一趟白卿言的闺阁算了,他起身温润含笑朝白锦稚一礼:“白四姑娘客气了,止步” 白锦稚含笑见慕容沥和萧容衍相继离开,这才偷偷呼了一口气,没个正形瘫坐在椅子上,深觉自家长姐和二姐c三姐都太厉害了,怎么就能那么板正儿的坐那么久。 完成任务的白锦稚歇了一会儿,便起身朝清辉院跑去,将从慕容沥这里打探到关于军粮之事告诉白卿言。 卢平来到燕雀楼,亮出镇国公主护卫的身份,朝掌柜打听了明日定下天字一号雅间的客人,掌柜没有敢隐瞒,说是一位姓柳的姑娘定下的雅间儿,那姑娘身边婢女来下定的时候银子不够,原本是报了地址让掌柜派个小儿同她们一起回去取银子的。 可掌柜一听是在九川胡同,想着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住的地儿就没有同意,谁知道那婢女出去了不到一刻钟,回来就将银子补上了。 “九川胡同具体哪家,你可知道” “九川胡同往里走最后一家黑门夯土墙的人家”燕雀楼掌柜回忆了一下,又道,“哦对了,那姑娘还说了,她们家院子里还种着桂花,可香了,顺着香味儿就能找到” 从燕雀楼出来,卢平凝视着人来人往的大都城长街,心中陡然生疑,定个雅间儿也用得着将自家位置交代的如此清楚 既然已经察觉其中有诈,卢平便没有耽误,先派了个护卫回去给白卿言送信,他则按照白卿言交代那般,一跃上马,骑马前往太子府。 太子看过卢平送上的信,又听卢平说了在燕雀楼掌柜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方老眼睛一转,看向太子:“殿下会不会是京兆尹府至今还没有找到的柳若芙” 太子一怔,看向方老。 “如今大都城全城戒严,柳若芙定然是出不去,她此时送信给镇国公主,或许要么是想要和镇国公主谈什么条件放她一条生路,要么就是想要同镇国公主同归于尽至于那个掌柜说的婢女会不会是因为知道柳若芙难逃一死,不想同柳若芙一同赴死,干脆特意提点掌柜的,为的就是让人发现端倪。” 太子垂眸想了片刻之后道:“这样,方老你派人去通知巡防营,让巡防营带人同你还有卢护卫去一趟,若是柳若芙真的在那里,即刻拿下不得有误。” “是”卢平抱拳称是。 太子又看向卢平:“镇国公主伤势太重,以后这些事情就不要辛苦镇国公主了,让镇国公主好好养伤才是你回去转告镇国公主,万事有孤让她安心养伤,等她康复后,孤还指望着她给孤出谋划策,匡孤于正途。” 卢平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跪地叩首:“卢平,定然会将太子殿下的话带到,大姑娘若知道太子殿下如此重视,她定然会好好养伤,早日好起来的” 方老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收紧,明面儿上,还要做出一副欣慰的模样笑着点头。 九川胡同,姓柳这样的消息送到白卿言这里,白卿言怀疑这是有人知道了柳若芙的藏身之地,故意给她透露的消息。 白卿言手里端着装着药膳的汤盅,轻轻摩挲着汤勺 此人要么,是为了借她的手抓住柳若芙。 要么,便是为了卖人情给她。 白卿言更偏向第二种。 显然白锦绣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不过白锦绣却怀疑起了萧容衍:“长姐会不会是萧先生” 如是以前白卿言会怀疑萧容衍,可如今她和萧容衍的关系今非昔比,萧容衍会直言告知,不会用这种方式。 白卿言垂眸摇了摇头:“不论是谁,既然是卖人情,我们领了情自然会有人跳出来,不急。” “长姐我打听清楚了”白锦稚冒冒失失闯进来,绕过屏风进来,一屁股坐在小绣墩上,道,“那些纨绔没有瞎扯,应当是送往北疆的米里,真的掺了砂石。” 白卿言闻言沉默未语,掺了砂石还算好,就怕送过去的粮食是发霉的吃坏了戍边将士,那才要命。 “此事要查不难,我派人去问问,看看送往北疆那批米的来源,盘点一下经手的人,总能查出问题出在哪。”白锦绣道。 闻声,白卿言转头看向这段日子以来衣不解带照顾她的白锦绣道:“这段日子你照顾我实是辛苦,如今小四也过来了,一会儿秦朗过来你便随秦朗回秦府吧望哥儿也想你了。” 白锦绣不放心:“小四冒冒失失个孩子一样,还是我留下吧” “ 二姐,你就别留在家里了,长姐有我照顾免得旁人拿此事说嘴。”白锦稚性子耿直,“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听到翠碧姐姐说秦府那两个姑娘,最喜欢揪住二姐的错处到处说嘴,跟长舌妇似的。” “小四”白锦绣皱眉。 白卿言倒是低笑一声:“就该让小四去秦府住上几天,好好治治那两位秦姑娘。” “姑娘家的也不打紧,她们年岁都到了,回头找到了合适的人家嫁了就好,如今秦朗也将幼弟借到了身边照料,不让那两位接触幼弟孩子小性子容易被掰正,这段日子懂礼了不少那姐妹俩见不到自家胞弟,又不敢找秦朗闹,只能拿我的事说说嘴旁人也不会真信。” 白锦绣一点儿都没有被气到,风淡云轻,应对起这些事情来已经游刃有余,至少白锦绣大都城内的口碑立在那里,曾经在秦府落难都不离不弃,又是超一品夫人,就算是有人想要说嘴谁有胆子说到白锦绣的面前来。 “倒是小四,我可是听说,长姐离开朔阳之前,可给你布置了任务,你可完成了”白锦绣问。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六十章:穷途末路 白卿言想将白锦稚放去安平大营的事情,已经同白锦绣说过了。 白锦绣还是有些不赞同,白锦稚到底年纪小,是个一团孩子气,且朗月清风般纯粹的小丫头,还不如小七稳重,冒冒失失的,若不放在身边难免闯祸,她觉得白锦稚还需再历练几年。 提及此事,白锦稚抬手摸了摸鼻子,怕吃长姐和二姐的挂落,声音底气不足:“差点儿办砸了,还是大伯母给收拾的烂摊子原本我都计划好了,没想到那个假扮富商的人没找好,漏了馅可我真的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长姐给我命令我完成便是了,费脑子的事我办不来” 白锦绣转头看向白卿言,意思明显白锦稚不适合放去安平大营。 白卿言视线落在白锦稚的身上,笑着道:“小四这是不善操舟,便恶河之曲” 白锦稚睁圆了眼睛望着白卿言:“哎大伯母训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可见白锦稚是真的惹母亲生气了。 白锦绣掩唇轻笑。 “小四,长姐打算让你去安平大营,可你若真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我如何能相信你会将安平大营攥在手心里,而不是你被别人死死压住”白卿言问白锦稚。 白锦稚猛然站起身来,脸上闪过诧异,随后神色带着几分激动,耳朵都红了:“长姐长姐你真的让我去安平大营带兵” “可你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性子耿直又易怒,让你去了无法掌控安平大营事小,怕还会坏事。”白卿言倚在姜黄色绣着喜鹊的隐囊上,语调慢条斯理。 白锦稚一下就急了:“不是长姐,我是不喜欢,但我可以学啊只要能让我领兵,我什么都愿意。” 白卿言颔首,温润的眉目带笑:“即是如此,此次北疆军粮中有砂石之事便交于你去查,我们十月二十五启程回朔阳,你有五日时间,白府的人随你驱使,银子没有了可以来找长姐要,五日之后我要结果,若成了十一月你便启程去安平大营,若不成便乖乖随长姐回朔阳,好好多学几年。” “长姐”白锦绣不放心。 白卿言却抬手示意白锦绣安心:“让她试试” 没有人作什么一次便能做到最好,处理白岐云之事或许白锦稚有不足之处,可谁又不是慢慢成长的 春桃得到自家大姑娘的示意,从白卿言的黄花梨木的妆台子上拿过一个镂金雕凤紫檀木匣子恭恭敬敬递给白锦稚:“四姑娘,这是大姑娘手边儿仅有的一点儿私房,今日可都给您了您可不要让大姑娘失望啊。” 白锦稚紧张的手心冒汗,将掌心的汗在裙摆上蹭了蹭,这才抬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 她原还以为是银子,谁知道打开一看 我的个乖乖,里面还有一块拳头那么大个儿还未雕琢的红宝石,压箱底的是银票,还有些工艺极为复杂精湛的首饰,白锦稚从未见过。 “这里面的东西,都和白家无关你即便是用了,也查不到白家头上,路给你铺到这里后面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白卿言眉目含笑,明明温润和气,不知为何就是让白锦稚觉得压迫感极强。 白锦绣眉头紧皱揪紧帕子欲言又止,军粮之事不算是小事,长姐就这么交于白锦稚练手,白锦绣当真是不放心。 但长姐既然敢让小四放手去做,应当能替小四收拾烂摊子。 白锦稚想到安平大营,想到可以在那里领兵施展拳脚,下了决心,将紫檀木匣子一合,夹在腋下,冲白卿言拱手:“长姐,小四定然办好” 太阳落山后,天际最后一丝残色消失,天很快暗了下来,大都城长街黄澄澄的灯笼亮起。 地处偏僻的九州胡同最里面的院子里,窄小的窗棂里透出幽沉暗黄的光线,映在院子里的桂花树根处。 潮湿阴冷的房内,柳若芙刚用完药,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手脚冰凉直发抖,屋子里炭盆的炭火早已经熄灭,脚下的汤婆子也冷了,只剩一盏要灭不灭的油灯,摇摇曳曳。 柳若芙五天前得知闲王举事失败,被白卿言用银枪杀了,梁王更是个窝囊的,竟然为了保命将一切都推到父王头上,柳若芙一想起腹中是梁王的孩子就恨得牙关打颤。 昨日下午,命人去抓了一副药,一口饮尽,将腹中孽种送走了。 那日逃走时柳若芙一个婢女都没有带,闲王安排守护柳若芙的暗卫皆是男子,无法贴身伺候,柳若芙现下如此狼狈,可出于郡主的自尊和骄傲,她无法开口将暗卫叫进来。 柳若芙恨恨白卿言,更恨梁王,若有机会柳若芙恨不能将梁王扒皮拆骨。 突然,暗卫唤了一声郡主 ,便推门而入,直奔床边而来。 捂着腹部在被子中打颤的柳若芙,咬紧牙关,怒吼:“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那暗卫小队率用棉被将柳若芙裹住:“郡主得罪了巡防营的人围过来了,属下得带您离开。” 柳若芙单手环着暗卫的颈脖,被暗卫从那破旧潮湿的房间里抱出来时,就见他父王留给她的所有暗卫如临大敌,半蹲着身子藏于夯土墙下,手握利刃,屏息以待。 远处是大队人马靠近的声音,如滚地雷一般,少说也有百人。 柳若芙呼吸一窒,心跳的速度快起来,只觉身下鲜血簌簌的往外涌,她紧紧捂着腹部,咬紧牙关却不知道天下之大应该逃到哪里去。 大都城四门全部封锁,柳若芙没有插翅,根本飞回不去南都城去。 即便是飞回去了,南都的兵全都折损在了大都城,又有谁能护住她 再说已经过去五天,皇帝和太子定已经派兵去南都,她就算是侥幸逃回南都,只能看到柳家众人的尸身了。 秋风萧瑟,凉意袭人,柳若芙竟生出一种无家可归穷途末路的狼狈之感来。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六百六十一章:访友 她不知道依靠这些暗卫,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既然知道巡防营是来抓她的,与其被困在这大都城中如同困兽战战兢兢躲躲藏藏,倒不如痛痛快快迎上一刀,不过一条命丢了也就丢了,还能去黄泉陪爹爹,或许还有娘亲,一家子人在一起总是好的。 想到此处,柳若芙便不想再逃了,她哑着嗓音开口:“算了,你放下我吧” “郡主”暗卫颇为诧异。 “你们逃吧”柳若芙平静开口,“能逃一个是一个,不要陪着我白白丧命,只要抓到了我,太子必不会全城搜捕,你们也可回家了。” 那暗卫小队一脸意外瞅着柳若芙:“郡主,我等是柳家死士,闲王有命若他被俘或身死,我等需认郡主为主,舍命护郡主平安出城。” 柳若芙心中悲凉之感,如同冰碴子,割得她心口生疼:“明知已经穷途末路,何苦再苦苦挣扎你等若真的能舍命护我平安出城,还需在这里等五天吗定然是东西南北城门搜查都极为严苛。罢了我柳若芙命若如此,我认命你们不必陪我死” 柳若芙挣扎着双脚落地,扶住暗卫小队率的手臂才勉强站住 初升明月皎白,映着柳若芙苍白毫无血色的五官,她只觉身下粘稠的人流顺着衣裙一阵阵往下涌,紧咬着牙克制着开口:“你等既然认我为主,那我便下令命你等不用管我,立刻各自逃命,不得救我自此˙后好生活着去吧父王已死,母亲或许也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陪他们。” 柳家暗卫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知所措。 他们自小便是死士,从小到大学得便是为主子舍命,可如今主子却让他们各自逃命不用管她,好生活着。 柳若芙听到大部队靠近的声音如滚地雷一般越来越近,怒吼道:“这是命令” 这些柳家暗卫,不带着她都是能逃走的。 暗卫小队率见柳若芙一心求死,又见她裙摆依然是鲜血淋漓,这流血速度跟着他们逃跑或许路上就撑不住了,反倒是如果被抓朝廷派人给柳若芙医治,保住柳若芙的命,他们还可以找机会劫狱。 柳家暗卫小队率抱拳称是,深深看了眼柳若芙一眼:“撤” 说完,暗卫小队率先行跃上屋顶,消失在黑夜之中。 其余暗卫犹豫片刻,也跟着消失在黑夜之中。 柳若芙就站在院子中,她看到夯土墙外陡然出现火光乱窜的火把,本就摇摇欲坠掉了漆的黑色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巡防营的将士拔刀冲入院子中,就看到柳若芙独自一人立在院子当中。 卢平手握腰间佩剑,四处观察不见有埋伏后,视线才落在柳若芙身上。 柳若芙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平静,冷笑道:“成王败寇,我父王败了我的命你们尽管拿去” 火把随风摇曳,将柳若芙整个人映得忽明忽暗,她鲜血汩汩流出,迅速将茜色的裙摆染成深红色,却还挺直脊梁,不让自己因疼痛佝偻下腰身,不愿屈尊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带走”巡防营将领高声道。 巡防营兵士上前,好不怜香惜玉,一左一右架起柳若芙的胳膊将人往外拉,持刀兵士冲进屋内搜寻还有没有柳若芙同党。 卢平看着表情平静的视死如归的柳若芙,视线又朝着院子内望去,总觉得极为古怪 方老也觉得不对味儿,藏在袖中的拳头收紧。 柳若芙身边难不成就没有旁人,就在这里等着被人抓 柳家的死士呢 死士一向都是死在主子前面的,没道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九州胡同这条巷子陡然热闹起来,犬吠不止,胆子的小的百姓趴在自家土墙上往外瞅,想要看看官兵这么大阵仗到底抓了这么样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没成想竟然是一个美颜绝伦的女子。 胆子小的趴在门缝里往外瞅,还有不知惧怕为何物的总角小儿从门内偷偷溜了出来,手持木剑,目光艳羡瞅着那些佩刀着甲的巡防营将士,却被穿着青布衣衫的妇人扯着胳膊往门内拽,小儿哭闹不修,那妇人便用力在小儿臀肉上拍打了几下,将小儿扯进院门里。 巡防营暂代统领之职的萧大人,在巷口朝方老和卢平道谢。 柳若芙已经被带走,方老转身朝卢平拱了拱手告辞。 卢平连忙长揖还礼,目送方老和巡防营的人离去。 卢平正准备回去向白卿言复命之时,九川胡同最前面的这户人家的黑漆门竟缓缓打开,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撩起直裰下摆跨出门槛,就立在那灯笼摇曳的门户前,抬手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兜。 卢平一怔李明瑞 李明瑞像是专程在这里等着卢平一般,冲卢平长揖到地:“卢护卫。” 卢平没有托大拿乔,忙对李明瑞长揖到地:“见过李侍郎” 卢平手握腰间佩剑,笑盈盈抬头,视线扫过旧灯笼上写着的杜字,如普通寒暄一般道:“这是巧了李侍郎是来这里,访友” “倒不巧,明瑞是专程在这里候着卢护卫的。”李明瑞半点也没有遮掩。 卢平心中了然了:“南都郡主的消息是李侍郎给的既然李侍郎知道南都郡主柳若芙的藏身之地,为何不禀报太子殿下独占功劳不好吗” “南都郡主柳若芙,是明瑞送给镇国公主之礼,明瑞请求卢护卫代为转达明瑞求见镇国公主的诚意和真心。”李明瑞眉目含笑,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再次向卢平一拜。 卢平回到镇国公主府,不敢耽搁,换了身衣裳便去清辉院,将李明瑞之事告知白卿言。 “不过属下没有应承,只说大姑娘重伤昏迷,醒来的时候少但话属下一定会帮李明瑞带到”卢平道。 白卿言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春桃,接过蜜水漱了口,用帕子沾了沾唇角。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六十二章:玉佩 “还请大姑娘明示,这李明瑞应当如何处置。”卢平眉头紧皱,总觉得这李明瑞过分聪明了。 她靠在流苏隐囊上,看向卢平:“暂时不必理会,平叔辛苦了,忙了一天平叔先去歇着吧” 派人往镇国公主府送消息,她若知道是谁来送消息,目的是什么,便定然会派人去燕雀楼查,也自然会查到柳若芙。 但这些都不是李明瑞的目的,李明瑞是想告诉她,他李明瑞有自己的门道和手段,也有能力。 既然李家有把柄在她的手中,那么李明瑞要么就是同她宣战,要么就是投诚。 宣战,大可暗暗动手,何须求见。 想来只有投诚一种可能了。 在白卿言看来,李明瑞是聪明,可为人太过功利,相比较起来白卿言倒是觉得总是不厌其烦明火执仗找她晦气的柳若芙,都比李明瑞更让人信得过。 小厨房里,春桃手中正握着把绣蝶的扇子对着药碗煽风,这药太烫了白卿言还没法入口。 春桃试了试温度觉着差不多了,这才将药碗放在黑漆描金的方盘里,正要去上房就见卢平出来,春桃笑着行礼:“卢护卫” 卢平视线落在春桃端着的药碗上:“辛苦春桃姑娘了” 春桃侧身让开,目送卢平离开清辉院,这才打帘进门,将药递给白卿言:“洪大夫说临睡前喝的这补血气的药,可能要大姑娘一直喝下去,就是麻烦了些,等回到朔阳洪大夫打算教小银霜制药丸,这样大姑娘以后就可以服药丸,方便些。” 白卿言喝药早已成了习惯,她端起药碗将药喝了个干净,春桃忙捧着漱口水,等白卿言漱口用帕子擦了唇角后,春桃又送上果脯让她嘴里换味儿。 “银霜这几日跟着洪大夫还适应吗”白卿言问春桃。 “大姑娘放心,银霜跟着洪大夫已经学会不少东西,洪大夫说银霜聪明学什么都快,就是几次从洪大夫那里得了好吃的要来给大姑娘,我们都拦住了,也没告诉银霜大姑娘受伤之事,怕小丫头担心。” 银霜约莫是小时候饿怕了,非常护食儿,能惦记着将好吃的送来给大姑娘,可见对白卿言的忠心。 小丫头虽然一团孩子气,但骨子里是个忠勇的。 “这段日子小丫头能吃能睡的,我看圆润不少,看起来很是可爱”春桃抱着黑漆描金的方盘,想起银霜两颊鼓鼓囊囊的,眉目含笑弯了起来。 白卿言想起银霜和小四一般都爱吃甜食,对春桃道:“厨房用蜜糖腌过的山楂味道不错,明日你去给小银霜送一碟子,要是银霜喜欢等回朔阳的时候,就将做这道腌制山楂的厨娘带回朔阳。” “唉”春桃笑着应声,“明儿一早奴婢就去,再给小丫头带上一匣子松子糖。” “别一次给带太多,免得吃坏了牙,包上一点吃完了再给她拿。” 白卿言话音刚落,外面就禀报,卢平去而复返。 她单手撑着身子,调整坐姿靠在隐囊上,神色肃穆,让春桃去请卢平进来。 很快,卢平又匆匆进入上房,单膝跪地,颤抖的双手捧起一块玉佩,眸子发红:“大姑娘” 白卿言一看到那枚玉佩惊得坐起身来,牵扯到伤口,胸前疼得像被人撕开了一般。 “大姑娘”卢平声音轻颤,“这是四爷的” 见白卿言掀开被子,春桃忙上前扶起白卿言。 她紧咬着牙,血气一阵阵往头上涌,一把拿过玉佩,在灯下反复细看,酸辣气息涌上鼻头眼眶,一阵阵冲得白卿言头晕目眩:“哪儿来的” 是不是四叔还活着 是不是四叔知道她重伤命悬一线,所以回来了 心中百转千回,数百种情绪在胸腔里冲撞,让白卿言顿时泪盈满眶,一声比一声催得急:“哪儿来的到底哪儿来的” “大姑娘”卢平顾不上礼数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白卿言,“大姑娘,这是狱卒送来的说是受了重伤的南都败将王江海,托他送来镇国公主府,原本他也不想送,可王江海说这是白家四爷的物件儿,所以那狱卒才替王江海走了趟。” 白卿言攥着玉佩的手收紧,泪水悬于眼睫之上,她紧咬着牙,问:“带了什么话” 卢平郑重望着白卿言:“王江海说,他要见大姑娘” “备车”白卿言没有丝毫犹豫。 “大姑娘”春桃惊呼,“大姑娘这个身子怎么能奔波呢” 白卿言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玉佩,王江海让人送来玉佩,说要见她她便必需得去,他既然有四叔的玉佩,定然便有四叔的消息。 祖父生有五子一女,每人都有这么一块玉佩,从不离身。 比如二叔那块玉佩,就给了白卿玄母子俩,是作为二叔给白卿玄母亲的承诺。 王江海手中有四叔的玉佩,不论是曾经四叔给过王江海什么承诺也好,还是王江海手中有四叔的消息,白卿言都得去一趟。 她稳住心神,深深看了玉佩一眼,再抬眸眸色冷静深沉,有条不紊吩咐道:“平叔你陪我一同去,春桃我和平叔走后,你去告诉小四,一柱香后,出发去太子府面见太子,告诉太子王江海让狱卒往我们白府送了四叔的玉佩要见我,小四没有能拦住我,我不顾身体,硬是去了狱中见王江海,她没办法只能来告诉太子” 虽然事出突然,但白卿言能借着这件事,让太子发现这一眼便能被看透的白锦稚,是忠于他的,将来白锦稚去安平大营,太子也会多加照顾。 且将此事告知太子,总比太子事后查到再疑心她来的好。 “更衣”白卿言捂着胸前伤口,“平叔去备马车” 卢平应声称是,疾步出了清辉院正门。 春桃知道自家姑娘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更别提这还事关五爷,只能转身去给白卿言取衣裳更衣。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六十三章:四叔的玉佩 白卿言出门去狱中见王江海的事情,勒令全府上下不得走漏风声,更不能让大长公主和二夫人刘氏知道。 春桃扶着白卿言上了马车,原本想要跟着一起去,可大姑娘吩咐了,让她去找白锦稚的,春桃只能再三叮嘱大姑娘小心,含泪目送马车走远。 马车内,面色苍白无血色的白卿言闭眼,手指摩挲着四叔的玉佩,眼角湿红。 她宁愿此去,王江海告诉她四叔还活着,被闲王或者是被王江海关押起来,当做后手来用。 她宁愿,王江海用四叔来要挟她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都成 只要四叔还活着。 祖父一定要保佑,四叔还活着 只要四叔活着,四叔再来找她下棋,她定再也不会嫌四叔臭棋不愿与四叔对弈,她一定耐心陪四叔下棋,一定让四叔高高兴兴赢她一次。 白卿言马车慢性,卢平快马一骑先行去狱中打点,等白卿言到的时候,卢平已经在大狱门口候着。 大狱门前挂着两盏孤零零随风摇曳的纸灯笼,幽冷的光线将大狱半新不旧的大门映的越发森郁。 卢平扶着身披黑色披风,头戴帽兜的白卿言下了马车,往狱中走去。 阴暗潮湿的大狱之中,墙壁上幽暗的油灯火苗来回摆动,偶有哭声传来,让这大狱越发显得阴森森的。 王江海盘腿坐在充满了霉味的稻草之上,苍白的唇瓣干裂紧紧抿着,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那日白卿言快马而来,骏马飞踏在他的身上,伤了他的心肺,谁又会为他们这些谋逆的逆犯请大夫。 如今,王江海还能盘腿坐在这里,不过是全凭着一口气硬撑罢了。 不论如何,王江海都要将自己的儿子就出去。 小王将军放下身段好不容易向狱卒讨了一碗冷水,忙端到王江海的面前:“爹你先喝口水。” 他几日前锁骨中了一箭,如今伤口已经溃脓疼痛难忍,可他不能表露出来让父亲担忧,勉强对父亲勾唇笑了笑。 王江海略有些混浊充血的眸子看了儿子一眼,就着儿子的手喝了一口水,开口道:“一会儿镇国公主来了,不论爹说什么你都不要吭声,爹一定会保住你” 王江海话音刚落,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朝着声源方向看去,不多时便能看到卢平扶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黑色帽兜的纤细身影出现在大狱门口。 小王将军下意识挺直身子,做出保护父亲的动作,却被王江海抬手拍了拍手臂,示意小王将军扶他起来。 小王将军放下手中的水碗,扶住王江海。 只见王江海紧咬着牙,呼吸艰难呼哧着撑起身子,朝着白卿言跪下叩首,声音里带着不可查的颤抖:“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摘下头上的帽兜,露出病态苍白的五官。 几日不见,白卿言的气色的确是差极了,脸上惨白毫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相较之前瘦了一圈,惊艳清丽的五官越发显得轮廓分明,那幽沉双眸锋芒内敛又高深,居高临下睨视着王江海。 “我四叔的玉佩,你是哪里来的”白卿言问。 “回镇国公主,这是多年前北疆之战,我救了白家四爷白岐川一命,白家四爷便赠了玉佩于我,说若有一日,我有所求可以带着玉佩等白家门,他定会相助。”王江海以头抢地,重重叩首,“今日,王江海斗胆用玉佩请镇国公主前来,便是知道白家人重诺,即便是如今白家四爷已经不在了,可白家人见到玉佩,定然会替白四爷完成承诺。” 白卿言攥着玉佩的手一紧,并非是四叔活着,而是四叔曾经赠予的吗 她的心不断向下沉。 白卿言眸色愈发冷:“你倒是了解白家人。” 王江海抬头,双眸通红,喉头翻滚哽咽,说话时姿态极为恭谨:“王江海自知谋逆死罪,罪不可恕只求镇国公主能开恩救我儿一命王江海死后见到白家四爷定然会告知四爷,镇国公主已经替他还了救命之恩。” 说完,王江海他再次重重叩首,头抢地的声音极大,也极为郑重,他声音里全是恳求,红着眼低声下气恳求:“只要镇国公主能救我儿,从此以后,我儿便任由镇国公主驱使” “爹”小王将军喉咙哽咽。 白卿言视线落在小王将军的身上。 四目相对,小王将军只觉白卿言那双眼冷冽的骇人。 他含泪紧咬着牙,不忍心再看到自己父亲为他能苟活而受辱,高声道:“爹爹你起来儿子愿意跟随爹爹一同赴死儿子站着死,绝对不跪着活” “这小王将军可不像是,会任由我驱使的样子。”白卿言声线冷肃。 王江海忙抬手压住自己儿子的头颅,朝着白卿言一同叩首:“小儿口无遮拦还望镇国公主恕罪镇国公主我可让我儿起誓,若我儿此生不能效忠镇国公主,便让我王家满门死后魂魄不宁,死后魂魄受尽折磨,不得转世解脱” “爹”小王将军声音里带着极重的哭腔,身侧拳头紧紧攥着,“何至于此何至于如此” 王江海抬头泛红的眸子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看向白卿言:“镇国公主,王某人不过是世间一庸人,贪功好利,此次造反也是想博一个从龙之功,我的确算不上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唯一能拿出来一说的,便是我还算是个好爹爹,至少护得我儿平安” 王江海这话说得发自肺腑,只求能用真心让白卿言动容一二。 他手中除了这枚玉佩之外,并没有其他足够重的筹码,来逼迫白卿言答应护他儿子周全。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请求狱卒将玉佩送去镇国公主,却不敢在一开始就直言相告,这是当年北疆之战白家四爷送于他的。 因为白家四爷的尸身并未送回大都,白家人定然会心存希冀,定然会来牢中问询白家四爷的消息。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六百六十四章:入鞘的宝剑 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好将白卿言骗来,才能有机会恳求白卿言。 他赌的,是白家人重信重诺的品质。 半晌之后,白卿言开口问:“你儿子叫什么” 王江海一听这话,便知道白卿言是答应了,连忙叩首:“回镇国公主我儿名叫王秋鹭秋鹭还不见过你的主子从今日开始你便是镇国公主的人,一生都要效忠镇国公主” 王秋鹭拧着脖子,不肯俯首。 王江海见状生怕白卿言反悔,咬紧牙,劈头盖脸就给了王秋鹭一个耳光,用力太狠,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爹爹爹爹”王秋鹭顾不上自己滚烫的面颊,忙扶住父亲,双眸通红。 “你若是想要父亲死后魂魄不宁,想要你母亲c你祖母全都死不瞑目,你便这么拧着你就同我们一同去赴死”王江海用力攥住儿子的手臂,说到最后语气近乎恳求,“儿啊想死容易,想活才是最难的柳若芙她心里没有你难不成你为了她连爹娘期盼都不顾了你是爹娘是王家全部的希望,你得好好活着活着为王家留后如此爹爹就算是去了才算是能对得起你祖父c祖母和母亲啊” 白卿言眉眼挑了挑,柳若芙 卢平也听出其中意味不对,侧头朝着白卿言看了一眼,开口道:“今日左相之子李明瑞设计让镇国公主府和太子府发现柳若芙藏身九州胡同,作为投向太子的诚意,柳若芙已经被抓,我们赶到的时候柳若芙腹中孩子也没有保住,估摸着柳若芙此次怕是难逃一死了。” 柳若芙被抓的消息王江海和王秋鹭已经知道了,也知道柳若芙的孩子没有保住难逃一死,所以王秋鹭原本也死心认命,打算一同赴死的。 可如今,爹爹却用这样重的话逼着他。 白卿言站在里半晌,可并非要来看他们父子俩上演父慈子孝的。 她紧紧攥着玉佩,对王江海道:“如此,我便爱莫能助了。” 说完,她戴好帽兜侧头对卢平道:“我们走吧” 四叔曾经欠的情,应该还不假,可没有别人不领情,她还上赶着还的。 王江海剧烈咳嗽了起来,膝行追随白卿言的身影叩首:“求镇国公主救我儿一命求镇国公主救我儿一命” 王秋鹭闭了闭眼,半晌膝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正身跪好,含泪朝着白卿言叩首一拜:“王秋鹭,见过主子此生誓死效忠,如有违誓,爹娘魂魄不宁,王家无后而终”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冷肃的目光望着王秋鹭:“即是如此,我自会安排人左相之子李明瑞救你,你放心同他走,但你要记住,你的主子是谁只有记住你的主子是谁,你应该效忠谁你才能活命,懂吗” 王秋鹭紧紧咬着牙,表情难堪,如受奇耻大辱一般颔首:“懂了” 白卿言深深看了眼王秋鹭一眼,但愿这王秋鹭是真的懂了。 白卿言扶着卢平的胳膊缓缓往大狱外,听到大狱门口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叠声的“太子殿下”,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抬手捂着心口,一步歇三歇佝偻着腰身缓慢往外挪。 太子匆匆而来,看到穿着黑色披风的白卿言正扶着卢平的胳膊喘息 白锦稚顾不上礼数,越过太子冲过去扶住白卿言:“长姐长姐” 白卿言抬眼,通红的眸子看着眼眶含泪的白锦稚,摇了摇头:“王江海说这是四叔当年北疆之战之时,为谢他救命之恩,赠予他的他故意只送来玉佩,等我到了才开口,为的是想求我救他的儿子罢了,根本根本就没有四叔的消息。” 白锦稚泪水夺眶而出。 这世上有什么比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来的更让人绝望。 当白锦稚听春桃说白卿言拿到了四叔的玉佩,她还以为四叔是被闲王或者是南都的那个什么将军抓了,想要要挟长姐拿四叔换他的命。 白卿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太子取下头上帽兜,要朝太子行礼。 太子忙上前扶住白卿言,如同长辈一般出言训斥:“你与孤之间不必如此客套,锦稚一去找孤,孤就赶来了孤明白你突然得了白家四爷的消息沉不住气,可你也要想想你的身体” 多日不见,太子没有想到白卿言竟然又瘦了一大圈,脸上苍白到一点血色都没有,说话间喘息急促,又因疼痛腰身佝偻的越发厉害,如同久病缠身,命不久矣一般。 “殿下说的是”白卿言忍住泪水垂眸。 “孤送你回府”太子嘱咐白锦瑟,“扶好你长姐” 太子话音刚落,王秋鹭歇斯底里喊声便从牢狱最里面传来 “爹爹你怎么了来人啊来人啊” 王江海心愿已了,得到了白卿言的承诺便再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叮嘱王秋鹭一定要记住镇国公主的话,镇国公主此言别有深意,又反复交代王秋鹭千万不要小瞧了镇国公主,镇国公主如今不过是一把入鞘的宝剑,在掩藏自身耀目的锋芒,有朝一日定然会有大作为 嘱咐儿子一定要活下去后,王江海便撒手去了。 太子视线只短暂朝里面看了眼,便吩咐全渔和白锦稚扶好白卿言离开大狱,这里霉味臭味太重,太子很是不习惯。 从狱中出来,太子亲自将白卿言送回白府,惊动了大长公主和白家二夫人刘氏。 大长公主亲自迎了出来,向太子致谢,又命人抬来了肩舆将白卿言抬回了清辉院,吩咐刘氏派人去请洪大夫给白卿言看看。 原本安安静静的镇国公主,上下顿时便忙碌了起来。 太子皱眉望着坐肩舆离去的白卿言,与大长公主道:“原先,镇国公主说二十五便要启程回朔阳,孤还以为镇国公主好多了,可看镇国公主这身体二十五启程是不是太仓促了”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本月月票前三,下月爆更呀 第六百六十五章:拿得住 大长公主握紧手中虎头杖,叹了一口气:“她是怕她远在朔阳的母亲担忧,这才急着启程回朔阳,罢了路途上走慢些吧不然她人在大都心在朔阳,也是累心。” “不若,将夫人接来大都城”太子突然道。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当初白家举家回了朔阳,先不说白家诸事离不开我那大儿媳妇儿,若是她回来大都,旁人难免会说陛下病重将朝政交于太子殿下,太子这就为自己亲信镇国公主回大都铺路,对太子不好陛下到底是年纪大了有时疑心难免重些,何可为这点儿小事让陛下怀疑太子殿下” 大长公主话说的十分漂亮,全然为太子考虑的样子。 太子对白家越发感激,点了点头:“不过回朔阳这一路不太太平,孤届时会让亲卫护送镇国公主。” “多谢太子殿下” 春桃听说大姑娘回来了,忙将被褥熏得暖融融的,又命人去备了几个汤婆子,地龙将将才烧起来,这会儿还没有一点儿暖气,春桃只得又让人烧了个炭盆端进来。 已经十月二十,大都城的天冷了下来,院子里的树叶已枯黄,风一过就簌簌往下落,满目是萧瑟之感。 往年这个时候,董氏早已经吩咐清辉院里烧上地龙和炭盆,汤婆子也都预备着。 今岁白卿言身体转好,白卿言说不必那么早预备,春桃也就没有预备,谁能想到她们家大姑娘突然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前几天还好,刚才春桃在屋里坐着已经感觉到一丝丝冷气,眼见着这天又要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大姑娘还伤着还是早点儿预备起来。 不多时,肩舆进了院子,春桃连忙迎上前,同白锦稚一左一右扶着白卿言进屋,解了披风,将白卿言安置在榻上。 春桃往白卿言怀里塞了一个小暖路,又给白卿言倒了杯热水:“大姑娘胸闷要不要请洪大夫。” 春桃话音刚落,洪大夫人就已经到了。 洪大夫像模像样给白卿言诊了脉,心知白卿言恢复的不错,面上不显只说明日再给白卿言换一副药,叮嘱白卿言好好歇息,便又拎着药箱离开了。 白锦稚红着眼替白卿言掖好被角,哽咽说:“长姐,你好好休息。” “平叔在院外吗”白卿言问。 春桃点头:“卢护卫随着肩舆一同来的,这会儿还在院外候着。” 事情没了,卢平知道白卿言还有吩咐便没走, 果然,不多时春桃从清辉院上房打帘出来唤卢平进去。 隔着屏风,卢平朝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不避白锦稚,吩咐卢平道:“平叔你私下去见李明瑞,就说柳若芙这个诚意不算是诚意,让他设法救王秋鹭出来,好生安顿,也算是我接受他投诚的诚意。” 卢平眉头紧皱:“若是救王秋鹭出来,又将人交给李明瑞李明瑞保不齐会利用这个王秋鹭对大姑娘和白家不利” 毕竟他们家大姑娘今日去狱中见过王江海和王秋鹭,若让李明瑞救出王秋鹭还让李明瑞安顿此人,将来有朝一日,李明瑞称是他们家大姑娘背着太子殿下命他救出这个谋逆反贼,又胁迫王秋鹭将闲王谋反之事也扣在大姑娘头上怎么办 “我同王秋鹭说的很清楚,他若是记得清楚谁是主子,他就能活,他若叛主便送他去见他父亲,想来也算是对得起四叔了”白卿言眸色冷肃,“平叔放心,我敢放手让李明瑞去做,就能拿得住李明瑞。” 卢平陡然想起当初,白卿言让他打折了左相李茂幼子李明堂腿的事,咬了咬牙应声,他们家大姑娘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做事总会留后手,他不必过分忧心。 卢平应声称是,离开了清辉院。 白锦稚还有些茫然,但见白卿言已经面露疲态,耐住性子硬是没有追问,眉目间是不符年龄的沉重忧愁,柔声让白卿言好好歇息,便退了出去。 连春桃都觉得意外,她替白卿言摆了个热帕子擦手:“这四姑娘这次竟然能忍住心性,没有一问到底。” “小四总会长大。”白卿言倚着隐囊,擦了擦手,揣着多年用惯了的镂银手炉,倒是生出几分亲切之感。 “这个时辰应当不会再有事了,奴婢备水伺候姑娘歇下吧”春桃心疼道,“大姑娘就要回朔阳了,总得将自己这气色养的再好些,夫人见了才不会太过心疼。” 白卿言点了点头,知道春桃这是在劝她今夜不要再看书了。 伺候白卿言盥洗了一番躺下,春桃放下床帐,又从将挂在鎏金铜钩上的翠锦垂帷放下,细心检查了窗棂,免得冷风从窗缝窜进来扑了他们家大姑娘。 灭了灯,春桃小心翼翼退出上房去打热水盥洗,再回来守夜。 春桃刚走不过片刻,两扇门发出轻响,软底履靴踏入屋子里时,白卿言就睁开了眼。 她装作不知道,抬手轻轻挑开床帐,从未拉严实的翠锦垂帷缝隙里,看到只亮着一盏灯的外间纱屏后,隐约多了一个人影。 “阿宝,你可睡了” 那人影就立在纱屏之后,低低唤了一声。 白卿言惊得撩开床幔,原想撑起身子,却碰到了那伤了的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萧容衍沉不住气,绕过屏风,一把掀开垂帷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床边扶住要起身的白卿言,往她腰后垫了一个隐囊。 多日不见,白卿言气色虽说比那日刚刚中箭时好了不少,可脸色还是苍白的厉害。 四目相对,白卿言耳朵一红:“你怎么又夜里闯进来” 这话听着像是责怪,可白卿言眼底却溢出笑意来。 “连着几日登门,都被你半睡半醒为由拒之门外。”萧容衍握住白卿言纤细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含笑凝视她,醇厚的语声中带着几分温软,低沉又蛊惑人心,“实在是想念挂心的紧,今日恰巧逢你出门,谁知后来又是太子送你回来,只能行此法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前三爆更前三爆更前三爆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六百六十六章:帮忙 这般相互凝视,白卿言几乎要深陷进萧容衍纯粹黝黑的深眸之中,偏偏这个男人极深的眼睑之下的目光那般波澜不惊,好像乱了心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白卿言垂眸,没有血色唇角浅浅翘起:“暗卫又让月拾给调开了” “嗯,月拾调开了”萧容衍视线落在白卿言白皙干净的精致五官上,“也不知道月拾能带着白家的暗卫兜多久,一会儿若是来不及了,可能还需要你身边那个小婢女帮帮忙。” 说着,萧容衍又从心口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白卿言手心里:“今天小阿沥给你送来的那一匣子秘药,是燕国皇室的宝贝,让洪大夫看一看,若是对症的话可以用,对你的伤大有裨益这个是最新送到的鲛人脂,以后我每隔半个月给你送一次,新伤痊愈之后不会留疤。” 白卿言轻轻攥住手心里的小瓷罐子,抬眸望着萧容衍:“这东西如此珍贵,从大燕送来晋国想必也麻烦,辛苦了。” “不麻烦,只要你用就不麻烦。”萧容衍深深看着她,“阿宝为何总同我如此客气” 垂帷外隐隐透过来的火光映着萧容衍轮廓鲜明的侧颜,越发显得五官深沉。 白卿言抿唇不吭声,眼底藏不住笑意,心跳却越来越快,胸前的伤口被撞得发疼。 萧容衍轻轻扣住她纤瘦的肩膀,低头缓缓朝她靠近,忍不住抚上她曲线优美纤长的颈脖,捧住她的侧脸,低垂着眼睫凝视她唇角。 白卿言略有些紧张,攥住萧容衍结实的手腕,眼睫轻颤。 萧容衍身上强烈的气息将她包裹其中,强势侵入她的肺腑,扰乱她的思绪。 他手指摩挲摩挲着她的唇角,滚烫炙热的呼吸粗重扫过她的鼻头,心脏像是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时间如同在两人之间凝滞了一般,萧容衍就像在故意磨人,看着她面颊耳根发烫,等待着她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吻下来。 她扣在萧容衍手腕的纤细手指攀上萧容衍宽厚的肩膀,轻轻碰了碰萧容衍的唇,以往清冽的嗓音带了几分女儿家的柔软,声音极低:“这几日,我也是想你的” 萧容衍眼底有笑,垂头轻啄白卿言的唇瓣,复又抬头望着她,手指抚了抚她光洁无暇的面庞,带着剥茧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薄唇再次压了上去,不再克制在浅尝辄止,却也克制着不让自己太过放纵伤到白卿言。 白卿言手心收紧攥住萧容衍胸前的衣襟,呼吸乱的一塌糊涂,只觉脊柱跟着颤栗,被动承受着萧容衍的吻,全身都像烧了起来,招架不住全身都软了下来。 萧容衍怕压着白卿言,单手撑在隐囊之上,用力攥住隐囊来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失了分寸。 耳边听到春桃朝上房而来的轻快脚步声,萧容衍恋恋不舍松开白卿言的唇,呼吸粗重,又不舍在白卿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上亲了亲,攥住她紧紧拽着自己领口衣襟的手,放在唇瓣亲吻。 “你的小婢女回来了。”萧容衍眼底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低声道,“阿宝可想好了,此次又该如何糊弄你的小婢女。” 白卿言抬手捂着心脏跳动速度过快的心口,似有惊涛波澜,见萧容衍替她掖了掖被角,已经站起身,又是那个玉树临风举止从容的公子。 她掌心里全都是汗,听到开门声莫名有些心虚,低声唤道:“春桃” “哎”春桃听到白卿言唤她,忙将外间的灯盏端起来,迈着小碎步撩起垂帷朝内室走来。 当春桃看清楚他们家大姑娘床边立着个男人,吓得灯盏从手中滑落 萧容衍忙伸手接住,又将灯盏递给春桃:“小心” 春桃睁大了眼,想叫又不敢叫,又是这个登徒子 靠坐在床边的白卿言抬手撩开床帐,望着一脸震惊的春桃,忍着面红耳赤,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萧先生是来送药的,你悄悄送萧先生从偏门岀去,不要惊动旁人” 春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还敢惊动旁人,惊动了旁人自家姑娘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月拾还没回来,想来不用劳烦春桃姑娘,萧某自己走便是了”说完,萧容衍含笑对春桃行礼,“吓着春桃姑娘了,实在抱歉。” 春桃看了眼自家姑娘,又看了眼萧容衍,要是这会儿她还没有回过味儿来,那她就是真蠢了。 春桃顿时面红耳赤,闹了半天他们家大姑娘和这位萧先生都倾心彼此,所以这萧先生夜闯大姑娘闺阁,大姑娘才这般轻轻放过吧 可这可这萧先生也太胆大妄为了,竟然就这么闯进来,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们家大姑娘还活不活了 春桃恼怒自己的迟钝,也恼怒萧 容衍的大胆,皱眉朝着萧容衍福身道:“萧先生请” 萧容衍转身有模有样朝白卿言长揖一拜:“药若镇国公主用的好,可以派人来告知容衍一声,容衍必定会再设法为大姑娘寻得。” “辛苦萧先生了,春桃送萧先生岀去。”白卿言道。 “萧先生”春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容衍这才颔首随春桃一同朝外走去,穿过垂帷时,萧容衍依依不舍回头看了眼白卿言才从清辉院上房出来。 “春桃姑娘留步,白大姑娘身边不能离人,辛苦春桃姑娘照顾白大姑娘。”萧容衍对春桃略略颔首,温雅得体,音韵平缓,十分从容随和。 春桃有些不放心:“还是我送萧先生出府吧否则要是让旁人看到了,我们大姑娘” 她欲言又止,抬脚朝着清辉院门外走去,悄悄拉开院门左右瞧了瞧,见四周无人这才转过头来请萧容衍,谁知转过头来,院子中已经没有了萧容衍的身影。 阴云翻滚,一阵风过,院中枯叶萧索,有雨滴落在春桃鼻尖上后颈的衣领里,春桃忙缩着脖子关好了院门,一溜烟跑到廊庑之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第三名就爆更冲鸭 第六百六十七章:不自知 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滴渐渐转大,哗啦啦下了起来。 春桃拍了拍自己肩上的雨珠子,站在摇曳灯影下,探着脑袋在清辉院内搜寻萧容衍,却半个人影子也没见,仿佛刚才同她立在院中的萧容衍只是她的错觉。 怔愣片刻,春桃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打帘进门,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大姑娘” “萧容衍走了”白卿言挑开床帐,低声问道。 “已经走了,我刚去开了清辉院的院门,回头萧先生就不见了”春桃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若不是白卿言问萧容衍,她真的会当自己刚才是做梦了。 “走了便好”白卿言撒开床帐,舒展身体靠在隐囊上,听着窗外雨滴噼里啪啦胡乱打在窗棂上,像也打乱了白卿言的心,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被萧容衍吻得嫣红的唇瓣,有些轻微刺痛,可心底却生出些蜜意和忐忑来。 经历前世,曾经白卿言对萧容衍的感觉有忌惮,更有感恩,但或许是因为两人处于对立,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同萧容衍情投意合。 上一世 白卿言已经很少回忆上一世了,自从去岁腊月醒来,发现上天怜她让她重活一回,她为日孜孜,无敢逸豫,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动情。 尽管上一世她与萧容衍非一开始就处在敌对面,可白卿言对萧容衍也是敬佩和欣赏的。 或许,那时候她便动了心却不自知。 六天前的一场大雨,将大都城清洗了一个干干净净。 好不容易天朗气清,秋风和畅了几天,没成想夜里一场雨,下到天明也未曾停,大都城上空又是黑漆漆的阴云笼罩着,光是看着都让人觉着喘不过气儿来,仿佛又回到了十月十五大都生乱那日。 卢平不想引人注目,便只带一个护卫去了九川胡同巷口。 他下马,瞅着眼前挂着两盏旧到发黄写着“杜”字灯笼的人家,上前敲门。 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青灰色裋褐,黑布履的银发老者。 不等卢平开口,那老者便对卢平长揖一拜,侧身让开门口道:“大人请” 院内种着一棵从丘山上挪来的枫树,那枫叶已经红透,风一过便是满地的夕阳红霞之色, 李明瑞今日穿着一身松绿色的锦袍,披着披风,坐在石桌旁看书,通身的书生儒气,眉眼清秀隐约能看出几分李茂年轻时的模样,生得极为周正。 石桌上三脚青铜瑞兽香炉,飘着袅袅轻烟,远远望过去只觉那正在读书的公子,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旁边一小童跪坐席上,对着个炭火极旺的红泥小炉子煮茶。 小童瞥了眼门口的卢平,恭敬对李明瑞道:“大公子,客到了。” “知道了”李明瑞放下手中书本,也未起身,笑盈盈对卢平开口,“卢大人,进来喝杯茶可好” 卢平回头嘱咐白府护卫将马拴在院外树干上,在门外等候,独自一人进了院子里,在李明瑞对面坐下。 李明瑞吩咐小童上了茶,见卢平盯着脚下的枫叶看,含笑同卢平道:“我素来喜爱丘山的枫叶的秋景瑰艳,艳阳一照满山的赤金酡红,极为好看可惜了挪了丘山的枫叶树过来,却觉得着这枫叶没有了在丘山时的风韵。” 卢平是个粗人,不耐烦这些,没觉得李明瑞雅致,反倒觉得这好好一个大男人做派怎得如此娘气,还不如他们家几位姑娘来的英姿飒飒。 卢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眉头一紧,抬眼看向正轻轻用手对香炉扇了扇,低头嗅香的李明瑞 难不成,这李明瑞以为今日他们家大姑娘会来,想要用美男计么 呵 卢平心里那点子轻视显露在了脸上,这李明瑞生的还不如他们白家公子好看,更不如那位萧先生好看,哪里来的勇气敢在他们大姑娘面前用美男计。 见卢平眼神戏谑,李明瑞笑着接过小童递来的茶壶,为卢平斟茶:“让卢大人见笑了,平日里我也就这么个喜好。” 李明瑞昨夜得到消息,白卿言亲自去了趟大狱见了南都叛将王江海,今儿个一早又有人送信说白家人约见,他便猜到来的定然不是白卿言,多半会是这位卢护卫,所以便并未认真准备,反到一应按照自己平日里的喜好准备,也不怕得罪人。 是不是喜好卢平不在意,他单刀直入正题:“我家大姑娘说,李大人既然是投诚,我家大姑娘便交给李大人一件差事大狱之中,南都叛将王江海之子王秋鹭,烦请李大人设法救出,好生安顿,算是我们大姑娘接受李大人投诚的诚意。” 李明瑞斟茶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卢平, 救出王秋鹭好生安顿 昨夜白卿言刚去见过王江海,王江海就死了,今日白卿言便让他将王江海之子救出来,难不成白卿言同王江海达成了什么协定 不该问的不问,李明瑞明白,将王江海的儿子救出来让他来安顿,也算是镇国公主送到他手中的一个小把柄。 只不过这位镇国公主到底是真的这么不当心,竟然将救出来的谋反叛臣交到他手中,是镇国公主是真的真心接受他的示好,还是镇国公主想要借着这个谋反叛臣,害他李家。 李明瑞垂着眸子,若是白卿言手中攥着父亲与皇子的亲笔书信,李明瑞觉得更像是第二种。 他放下手中茶壶,颔首:“请卢大人转告镇国公主,明瑞定然办妥只是明瑞有些不太明白怎么才算是妥善安排王秋鹭,为了避免会错意没法将事情办好,明瑞还是要问清楚才是。” “李大人睿智,还能不明白我们大姑娘的意思总之我们大姑娘答应了王江海救他儿子的。”卢平故意讲话说的含糊。 李明瑞那么一琢磨,颔首:“好,劳烦卢大人转告镇国公主,明瑞一定将事情办妥当。” ------题外话------ 第一更滚来滚去求月票啦月底啦月票不要藏着啦 第六百六十八章:打草惊蛇 “好,那卢某就不打扰了,告辞”卢平起身朝院外走。 李明瑞坐在原地未动,直到卢平离开院子,那守院子的老翁岀去看了看同李明瑞禀报说卢平已经走远了,李明瑞才道:“出来吧” 里间瓦房的门被拉开,李府的白衣谋士走了出来。 李明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你怎么看” “既然镇国公主有命,公子不防按照镇国公主所言,将这位王秋鹭妥善安排,公子还可以将王秋鹭供养起来,为他娶妻生子,防备来日镇国公主将那些信拿出来” 李明瑞抬眼看向眉目带着浅笑的白衣谋士,心中陡然明亮。 为王秋鹭娶妻生子,将其妻子攥在手中,将来若是镇国公主拿出父亲与二皇子的亲笔书信,他便可以让这王秋鹭反咬镇国公主一口,就说镇国公主是因为他发现镇国公主救了谋反叛臣王秋鹭之事,镇国公主故意构陷他们李家。 “可谭老帝师和寿山公可都是书法造诣极高的高手,只要看过信辨别之后,就会知道不是伪造。”李明若眉头紧了紧。 “如此,需要着手安排我们自己的书法大家,若是将来镇国公主真的拿出信,最好有我们的人来证明这信是假的”白衣谋士笑了笑又道,“而且,只要公子沉住气,这几年将俯首帖耳听命于镇国公主姿态做好,镇国公主哪里会废掉她的可用棋子呢” 白衣谋士端起面前刚才卢平并未碰过的茶杯,将水泼了岀去,茶杯拿在手中细观把玩:“寿山公和谭老帝师年纪都不小了,能熬几年要不了多久怕是就会入祖坟的人,公子又有何惧” 李明瑞低笑一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先生谋划布局了” “公子放心,去救王秋鹭的人我会小心挑选,不论如何都会和镇国公主扯上关系,留下镇国公主府的痕迹”白衣谋士笑道。 “还是小心谨慎点儿好”李明瑞望着白衣谋士,“这是向镇国公主投诚之后头一件事,万一要事被镇国公主发现什么端倪,反被污蔑是要攀诬镇国公主,那便不妙了。” “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白衣谋士道。 卢平一行人行至长街没多久,便有白家护卫军快马追上卢平,在卢平身边道:“那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您前脚一走,后脚那人就出来了,但说的什么因为离得太远属下实在是没有听到。” 卢平点了点头,嘱咐道:“这几天,你们盯紧了这个李明瑞,还有那个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 卢平回去同白卿言复命之后,白卿言陡然抬眸望着纱屏后的卢平:“你说李明瑞在院子里丘山的枫树” “正是”卢平听出白卿言语气不对,追问了一句,“丘山的枫树怎么了” “丘山枫树,青木香”白卿言眯了眯眼。 卢平想起李明瑞凑到香炉面前嗅香的动作,点了点头:“那个香,好像就是青木香,属下对香料不太懂。” 白卿言靠在隐囊上,将手中的书本搁在腿上的西番莲花缎面锦被上:“春桃,你去派个人将祖母身边的魏忠唤来” 查证从前之事,魏忠比卢平在行。 春桃应声称是出派人唤魏忠,卢平皱眉问:“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 倒不是有什么不妥当,只是丘山红叶和青木香一直都是杜知微喜欢的东西。 卢平说那宅子门口挂着破旧灯笼上写着“杜”字,有这么巧院子中种着从丘山挪回来的枫树,点着青木香,这倒像是杜知微的做派。 李明瑞杜知微,白卿言倒是想要查一查这李明瑞和杜知微有什么关系。 最早杜知微是二皇子的谋士,李茂投诚二皇子,会不会李茂这长子师从杜知微 “平叔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有一事好奇,让魏忠去查查罢了”白卿言语声坦荡,“这几日小四要查北疆军粮的事情,若是有事吩咐还望平叔协助。” “大姑娘放心”卢平对白卿言拱手。 卢平知道白卿言有意历练白锦稚,自然是尽己所能协助白锦稚。 此时,白锦稚正趴在院子假山凉亭的倚栏上,望着院里一棵落了满地银杏叶子出神。 刚从卢姑娘院子里出来的白锦瑟看到自家四姐愁眉苦脸,不知道想什么想出了神的模样,同身侧的婢女说了一声,便拎着裙裾抬脚朝假山凉亭上走去。 白锦稚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白锦瑟抬手拍了拍白锦稚的肩甲,白锦稚才回神。 “四姐在这里看秋景儿呢”白锦瑟故意揶揄白 锦稚,顺着白锦稚刚才瞅着方向看过去,只见白府那棵百年银杏树铺了一地金灿灿的颜色,十分好看,笑道,“就是今儿个不是个艳阳天,若是艳阳金光那么一照,才真是金灿灿的一片,极为好看。” 以前哥哥们都在的时候,最喜欢在那银杏树下练剑,五叔素来爱银杏,便会肉疼不已将哥哥们都赶走,成日的坐在银杏树下下棋,守着银杏树不让哥哥们在那儿练剑,怕伤着那银杏。 “我哪有那个心情赏什么银杏啊”白锦稚垂头丧气转过头来,没骨头似的往脊背往红漆倚栏上一靠,随手拨弄了一下被缠枝铜钩勾在柱子旁的纱帐,“长姐让我查北疆军粮掺了砂石的事情,给了银子咱们府上的人随我使,可我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入手” 白锦瑟见白锦稚烦躁的模样,本来都要开口了,可想到这是长姐对四姐的考教,便又抿了抿唇,轻笑道:“四姐你现在可是郡主了,去户部查问想必户部也不敢隐瞒。” 白锦稚抬头看向白锦瑟:“这我想过了,可我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头去户部查,反倒打草惊蛇” “四姐还知道怕打草惊蛇了”白锦瑟忍不住直笑。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六百六十九章:胡闹参军 “你这是在笑你四姐草包吗你小心我去长姐那里告你一状,罚你十日不许吃点心”白锦稚佯装恼羞成怒,伸手去挠白锦瑟的痒痒肉。 白锦瑟最怕痒,一边绕着凉亭石桌躲,一边笑着讨饶:“还请四姐饶过妹妹,哎呀四姐哈哈哈我给你赔罪还不行么” 小姑娘家这般好听的笑声,跟过风的银铃似的,让闻者心情愉悦,白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好听的笑声了。 两人玩闹出一头的细汗,婢女仆从送上果子c点心和热茶,又都退到凉亭外守着。 白锦瑟将帕子递给白锦稚擦汗,余光看到正随着清辉院婢女前往清辉院的魏忠,笑了笑示意白锦稚往假山下看:“四姐你看,那是魏忠是长姐清辉院的小丫头带着,想来是去清辉院的” 白锦稚朝假山下看了眼,点头:“应该是。” “四姐,长姐用人从来都是用他们的所长,比如这个魏忠,前几次长姐都是用他去查一些事情,他查的极为详尽漂亮,可长姐除了让魏忠查清事情之外,并未用过这个魏忠做别的事” “而平叔这些年在我们家忠心耿耿,关乎白家存亡的事情,长姐就交给平叔去做” 白锦稚望着自家七妹,认真听她说话。 “再有便是刘管事,刘管事这些年一直管着咱们家生意上的事情,所以牵扯到家中生意长姐便会派刘管事去做”白锦瑟拎起茶壶给白锦稚斟了一杯茶,“若是这些事情,长姐都亲力亲为,那长姐就是有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 白锦瑟放下茶壶,将茶杯推到白锦稚的面前,道:“所以,四姐与其在这里想你该怎么办,不如想想你该怎么用身边的人,来达成你想要的目的。” 白锦稚望着自己年幼的妹妹,忽然觉着幼妹突然长大,看上去竟比小五和小六还要沉稳些。 白锦瑟是白家大房的庶女,自从白卿言受伤回来之后,白锦瑟几乎成日就在白卿言的身边,耳濡目染自然要沉稳一些。 “你这些话都是自己想的”白锦瑟心中陡生羞愧,觉得自己竟然连自家妹妹都不如。 白锦瑟摇了摇头:“小时候听长姐同大哥说过,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大懂得其中意思,如今已然明白了。” 白锦瑟口中的大哥,便是白锦稚一母同胞的白家大郎白卿珞。 想到亲哥哥,白锦稚顿时湿目赤眼,垂着头正伤心,又猛地抬起头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朝着自己脑门一拍:“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白锦瑟正举着银筷子给白锦稚夹点心呢,见白锦稚突然站起来拍脑袋,被吓了一跳:“四姐” 白锦稚一把抓起搁在石凳上的马鞭,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白锦瑟道:“你自己吃点心吧,四姐去办正事儿了。” 刚才被白锦瑟那么一点,说用身边的人白锦稚立刻就想到了太子 有什么事儿,比直接从太子那里领命去查更理直气壮呢 白锦瑟见自家四姐眉开眼笑的跑了,便知四姐心中应当是有数了,她也跟着高兴,眉目间染上笑意,尝了一口新做的点心,觉着味道不错,又吩咐婢女给清辉院送去一匣子,专门叮嘱道:“点心悄悄交给春桃姐姐就是了,别惊动长姐” 长姐自打受伤以来,说是卧床养伤,可一直也没有闲着。 刚才长姐派人唤魏忠去清辉院,想来又是要吩咐魏忠去查什么事情。 白锦瑟转头凝视刚才白锦稚望着的那可银杏树,只期望着自己能快点儿长大,只要长大了就能帮长姐,长姐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白锦稚快马直奔太子府。 自从武德门二王逼宫,皇帝将朝政一股脑交给太子连早朝都不去专心养伤之后,太子便将一应政务全都搬到太子府处理,白锦稚去的时候一帮子朝臣刚从太子府出来。 柳若芙外祖礼部尚书王老大人,虽说此次没有参与到谋逆之中,可到底是闲王的岳丈,柳若芙的外祖父,他上表以年老体迈精力不支为由,请奏祈骸,太子连君臣体面都不顾了,懒得再装点面子,未曾挽留便准了。 就在刚才一群朝臣同太子商议这个礼部尚书的人选,争得口干舌燥,最终也没有一个定论,太子这会儿真心烦呢,听说白锦稚来了,忙让全渔将白锦稚唤了进来。 “白锦稚见过太子表哥”白锦稚对太子行礼。 太子很喜欢白锦稚这直来直去不用费心思猜的耿直性子,也喜欢白家人同自己亲近,笑着吩咐全渔:“去将刚才太子妃送来的点心端来,给高义郡主尝尝” “呀太子妃嫂嫂做的点心啊那我可有口福了”白锦稚同太子一点儿也不见外,大 大咧咧就在一旁坐了下来,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明来意,“太子表哥,我今日来可不是来混吃混喝的不知太子表哥可曾听说咱们大都城那些纨绔说起在北疆胡闹参军之事” 提起这个太子就想笑,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在案几上点了点,哭笑不得道:“怎么不知道,简直是胡闹一个个的起的那个叫什么名字于三c马三c吕三生怕旁人不知道是假名字似的,结果才去了多久,就熬不住,求着家里设法将他们给接回来了” “我听他们说,训练苦还是其次的,主要还是吃的粮食不干净一口米里面好几粒砂石,那米糙的无法下咽,划嗓子”白锦稚眉头紧皱,“太子表哥是知道的,我是出身将门,也随殿下南疆出城,北疆之战我也去了,打仗多苦这些在大都城里高床软枕的大人们不知道,可像太子表哥和我咱们这种去过战场,打过仗也吃过苦,就最明白不过了” 太子听白锦稚提及此事,垂眸摸了摸鼻子,不吭声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六百七十章:侠气 此事,太子又怎么会不知道,下面的折子送上来,全都是太子压住的。 白锦稚已经察觉了太子神色闪躲的模样,却装作看不懂太子的表情,义愤填膺道:“那将士为国戍守边疆,若是连肚子都填不饱,怎么打仗我一听就火了,想着太子表哥也绝不能容忍有人在将士口粮上做文章的,便特赶来向太子表哥求这个差事,趁着我在大都,我来替太子表哥查此事” 白锦稚抬手拍了拍心口:“太子表哥放心,我一定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也让我家长姐瞧瞧不止长姐能为太子表哥效力,我也能这样长姐少操一些心就能好好养伤了” 太子听到这话,抬头问白锦稚:“你是说,这事儿镇国公主也知道了” “是啊我回去就和长姐说了,长姐说这件事得细查,然后告知太子表哥,可我不想长姐劳累,所以就先来找太子表哥,毛遂自荐,请太子表哥务必将此事交于我来办我也想让长姐看看我的能耐”白锦稚纯净澄澈的眼眸望着太子,单纯的就像一池清水,干净见底。 “高义郡主,此事孤知道”太子没办法只好同白锦稚实话实说,毕竟怎么算这白锦稚也是自己人,“而且,镇国公主已经向孤举荐你去安平大营,你安心准备下月前往安平大营帮孤将安平大营把控住” “那那军粮的事情呢就不查了吗那万一我去了安平大营吃到了满嘴沙子的军粮怎么办太子表哥我觉得这事儿得严查才是”白锦稚义正言辞。 太子对白锦稚还算耐心,笑着道:“军粮的事情你放心孤绝不会让你吃到带沙子的军粮” 若白锦稚去了安平大营,安平大军便是太子手下的兵,太子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兵吃带沙的粮食。 若是刚才白锦稚还只是怀疑,现在便已经可以确信,军粮掺有砂石一事,太子怕是早就知情,却按下未曾处理。 她猜,要么太子是从此事中得利了,要么就是太子在包庇什么人。 白锦稚身侧拳头紧了紧,据理力争:“但是太子表哥,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查清楚,太子表哥你想想看戍边的将士可是为陛下伯伯和太子表哥守我晋国国土的他们要是吃不上好粮食,万一敌国来犯” “好了好了”太子抬手打断了白锦稚的话,“孤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孤心里有数,你不必再忧心,孤一定会处理好保证戍边将士不会再吃到这样的粮食,你可放心了” 白锦稚见太子没有想要处理的意思,只得起身告辞。 白锦稚一走,太子便让人将方老唤了过来,说起军粮之事 “此事不好办啊太子妃现在怀着身孕,要是真的捅到父皇那里父皇发落了太子妃的兄长,伤着太子妃腹中孩儿可怎么是好可白锦稚偏偏是个炮仗性子,你信不信她前脚从孤这里岀去,后脚就会去查此事”太子自信已经足够了解白锦稚,毕竟她是个一眼看到底的性子。 方老眉头紧皱开口道:“那便端看太子信不信得过高义郡主了,若是信得过高义郡主,不防对高义郡主直言也就是了,高义郡主倘若真的忠于太子殿下,她必然要为殿下和太子妃腹中孩儿考虑,息事宁人若是高义郡主还是要将事情闹大,请殿下严惩太子妃兄长那” 方老抬眼,略微混浊的眸子看向太子,轻轻摇了摇头:“殿下可就要好好考虑考虑,这样一个表面效忠太子殿下,可却不听太子殿下之命不顾太子殿下难处的人,能不能放到大营去替殿下掌控安平大营了”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啊 要是白锦稚不听他的命令,再忠心也不能放倒安平大营去,否则将来若白锦稚的心思与他的命令相左,白锦稚不听调令该如何 太子转头看向一直立在一旁的全渔,道:“全渔,你派人去将高义郡主追回来。” “是”全渔应声出门,吩咐护卫去将高义郡主追回来。 全渔立在门口悄悄往书房内看了眼,见方老又同太子商议礼部尚书的人选,方老的意思是礼部这个位置应当放自己的人上去。 太子担忧放自己的人上去,被皇帝知道了皇帝会不高兴。 方老却劝道:“殿下,如今陛下已经将朝政都交给了殿下,便是出于对殿下的信任,也是让殿下放开手脚去做殿下可不要忘了陛下除了太子殿下您之外,可并非没有旁的皇子,只不过是那些皇子还未成年,目前不足为虑。可若是陛下真能熬到那些皇子成年呢殿下想想届时若是又有皇子出了信王和梁王这样的心思,殿下还想要再经历一次武德门之乱吗” 太子一想起武德门之乱,头皮就发紧,下意识摇了摇头。 “再说了,现在后宫皇后之位空悬,陛下让俞贵妃主理后宫,却又没有让 俞贵妃再进一步,反而抬了秋贵人做秋贵嫔,说句冒犯僭越的话陛下对俞贵妃的宠爱,远不及对秋贵嫔的宠爱,且秋贵嫔年轻鲜嫩,自入后宫起便是盛宠,谁知道日后会不会为陛下诞下皇子,又会不会蛊惑陛下” 太子手心收紧。 “所以,礼部这里安插我们的人再重要不过了等过上几年可以用礼字奏请陛下册封俞贵妃后位,亦可以遏止秋贵人再攀高位”方老低声道。 太子还在垂眸细思,全渔却已经抬脚朝着前院走去。 全渔只觉白锦稚个性单纯冲动,又颇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侠气,若是知道此事和太子妃兄长有关,保不齐会请求太子殿下严惩太子妃兄长,为戍守边陲的将士讨一个公道。 到时候,若是惊动了太子妃殿下腹中胎儿,怕太子就要怪罪高义郡主了。 ------题外话------ 第一更小祖宗们加油冲呀马上就第三啦 第六百七十一章:荒唐 不多时,全渔就看到护卫同白锦稚折返,他忙笑着迎上前:“奴才给高义郡主带路” “太子府我还能迷路了”白锦稚还是那副什么都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模样。 全渔只笑不语,对白锦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全渔带白锦稚走出雕梁画栋的长廊,见前后无人,这才出声提点:“高义郡主,要切记殿下也有殿下的难处,一会儿不论殿下说什么,郡主都要以太子妃腹中太子嫡子为重,以殿下为重否则怕是会给镇国公主带来麻烦。” 白锦稚微微一怔,朝全渔看去,颇为意外,原本要开口,见迎面有一排抱着菊花的太监前往太子妃那里,便抿住唇没有吭声,随全渔一路到了太子的书房。 “殿下可是有事要吩咐,怎么又将我叫回来了”白锦稚行了礼,坐在一旁,清澈透亮的眸子看向太子,看上去是一个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心底,且毫无城府之人。 太子摩挲着座椅扶手,这才叹气道:“你说的军粮一事,孤一直都知道,但此事牵扯到了太子妃兄长,如今太子妃身怀有孕,孤不得不照顾一二,所以此事到此为止,就当是为了孤,不要再查下去了孤也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白锦稚心惊不已,顿时想到刚才全渔的提醒,她忍住没有往全渔的方向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全渔要提醒她,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仔细端详着白锦稚的神情,见白锦稚眉头紧皱像在细思,太子垂着眸子又出声:“以前孤还不是太子时,太子妃曾怀有身孕却没有保住,所以孤格外重视太子妃这一胎。” 白锦稚眉头皱得更紧,这就是太子不管戍边将士口粮出问题的原因荒唐不荒唐 那可是戍边将士 万一若是大梁来犯,连吃都吃不饱怎么打得赢到时候要死多少将士,丢了的城池又要耗费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夺回来 难不成那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白锦稚拳头紧了紧,克制情绪,既然全渔都提点了,她不能还拧着。 “可那些将士的口粮,难不成就要吃掺了砂石的口粮替陛下替殿下,戍守边疆”白锦稚说话时声音拔高。 全渔悄悄捏了一把冷汗,他都提点过了,怎么这个高义郡主还这么直愣愣质问太子殿下 “你放心,孤已经训斥了太子妃的兄长,掺了砂石的军粮已经被处理了,如今送到边陲的粮草都是干净的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你要相信孤。” 白锦稚眉头紧皱,半晌才起身朝太子行礼道:“长姐带着我白家投入太子殿下门下,即便有些事情,白锦稚不能认同,可也知道太子殿下能如此说,也定然是有太子殿下的难处,白锦稚听命不再继续追查此事就是了,但还请殿下一定要监管不让此事再次发生,他们可都是为陛下和殿下戍守边陲的将士。” 听到这话,太子朝方老看了一眼,对白锦稚说话越发的和煦:“你放心,孤既然保证了就定然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即是如此,那白锦稚就先告辞了”白锦稚长揖行礼,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一会儿会克制不住自己,冲着这个自私自利视将士为草芥的太子嚷起来。 “好”太子点了点头,“回去多陪陪镇国公主,若是镇国公主那里需要什么难寻的药材,你尽管来太子府取” “多谢太子殿下”白锦稚道谢后,拜别太子,铁青这一张脸从太子府出来,骑马回了白府,满心恼火直奔清辉院。 白锦稚同已经起身坐在窗棂下的白卿言说完,气得抓了一块儿点心用力咀嚼:“若是将晋国交到这样的太子手中,我看咱们晋国怕是离自取灭亡不远了” “慎言”白卿言将茶递给白锦稚。 “我知道”白锦稚接过茶杯咕嘟咕嘟仰头一口饮尽,重重将茶杯搁在小方几上,“我也就是在长姐面前说说” 北疆军粮之事是太子压下来的,白卿言倒是不意外 她就不相信戍卫北疆的将领看到这样的粮食,会不上奏 但,小四刚才说全渔提点了她。 全渔 白卿言以前没有特别留心过,只知道全渔自小同太子一起长大,生的眉清目秀,似乎有意无意总是会对她多加照顾。 白锦稚也想到了全渔,侧头看向白卿言:“长姐,全渔公公是长姐安排在太子身边的暗桩吗” “太子比我年长,全渔公公是自小陪着太子一同长大的,我又怎么会提前在太子身边安排好此人”白卿言见白锦稚喝完了茶又开始往嘴里塞点心,顺手将手边装着酪浆的小银盏推到白锦稚面前,“以后对这位全渔公公,你客气些也就是了。 ” 白卿言话音刚落,春桃就打帘进来行礼道:“大姑娘,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带来了滋补药材,说替太子妃殿下来看看大姑娘,人已经进了垂花门了。” 白锦稚用力将嘴里的点心往下一咽,噎的用拳头锤了锤心口,又端起银盏咕嘟咕嘟将酪浆饮尽,站起身同白卿言道:“长姐,你快去床上躺着,别让太子妃身边的嬷嬷看出什么端倪来。” 白卿言点了点头,慢条斯理揭开盖在腿上的细绒毛毯子,扶着春桃的手缓缓起身,这一动作牵扯的伤口发疼,她皱眉忍住,朝床边走去。 “大姑娘小心些”春桃低声叮嘱。 白卿言靠床而坐,春桃整理好了的床铺,就听门外婢子来报,说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来了。 见白卿言颔首,春桃这才绕过屏风垂帷,打帘从屋内出来。 那嬷嬷生得富态,身着宝蓝色的缎面衣裳,言行举止,不像是个下人,倒像是规矩极为严苛的富家老太太,拾掇的比品级稍低些人家的老太君还要体面几分。 春桃朝那嬷嬷行礼,打帘请嬷嬷入内。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七十二章:想办法 那嬷嬷见了白卿言规规矩矩行礼之后,又端着架子支支吾吾说了来意 意思也明了,说太子妃也知道兄长在军粮上做手脚不对,此次幸亏是白锦稚发现了此事告知太子,总比外人知道将此事闹大了好,说太子妃已经训斥过母家兄长,此事定然不会再有,也大有警告白卿言不要多管闲事之意。 阴阳怪气叮嘱白卿言好好养伤要紧,别自找麻烦。 白卿言虚弱靠在隐囊上,只看着那嬷嬷绷着脸絮叨了好多,眉头一紧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长姐”白锦稚一把推开那立在白卿言面前挡住亮光的嬷嬷,忙过去要给白卿言顺心口,却又怕碰了白卿言的伤口,吓得坐在床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姑娘”春桃忙将帕子递上去,悄悄对白卿言点了点头。 白卿言接过帕子掩着唇,用力捏碎白色帕子里裹着的鱼漂,手一摊开,那白色帕子上竟是刺目的鲜红,白锦稚只觉自己脑子嗡一声,如同被白茫茫的雪花覆盖,顿时空荡荡的。 那嬷嬷脸色一白,也是手足无措:“这这可不关我的事” “大姑娘”春桃惊呼一声。 不知内情的白锦稚顿时被吓哭了:“长姐长姐你要不要春桃快去叫洪大夫快去叫洪大夫啊” “别别惊动祖母和二婶”白卿言喘息着交代。 清辉院顿时乱成一团,春桃冲出去请洪大夫,白锦稚扶着白卿言躺下,吓得哇哇直哭,又转头用狠戾阴沉的目光瞪着太子妃身边的嬷嬷。 不多时,洪大夫就被护卫背着来了,跟在后面跟着卢宁嬅和红着眼的白锦瑟。 这乌泱泱一群人挤进来,倒是把那位一直端着架子的嬷嬷挤出了屏风外,那嬷嬷只能隔着纱屏不住往里窥望。 春桃从屏风后出来,红着眼朝那嬷嬷行礼后道:“对不住嬷嬷,我们大姑娘吐了血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听嬷嬷训示了,还请嬷嬷先回府,等我们大姑娘好些了,定然登门向太子殿下请罪。” 那嬷嬷一听脸色大变,今日太子见过太子妃后,太子妃让她带着厚礼来同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道个谢,多谢他们愿意不再追查军粮之事,饶她兄长一次。 可她是太子妃的乳母认为哪有堂堂太子妃同公主和郡主致谢的,太子妃那是未来的国母是君,她白卿言和白锦稚即便是封了公主和郡主也是臣太子妃凭什么要放低了身段来同镇国公主府示好 所以,这嬷嬷说话时难免夹枪带棒,端着架子敲打白卿言和白锦稚,想让她们明白太子妃才是主上,事关太子妃的亲兄长,她们便不能再查。 谁能想到白卿言就吐了血 这要是再让白卿言去太子那里请罪,太子怕是会为了白卿言这个救命恩人扒了她这个奴才的皮。 这嬷嬷刚才还一丈多高的气焰顿时萎靡下来,忙道:“这点小事哪里就值得劳动镇国公主亲子登门谢罪,是老奴来的不是时候姑娘快去照顾镇国公主吧老奴这就告辞了” 那嬷嬷行礼后,逃似的往清辉院外走,让将才带她来清辉院的婆子送她出门,心中惴惴不安。 目送太子妃身边的嬷嬷离开之后,春桃这才转身打帘进了上房,忙道:“走了走了那嬷嬷走了” 上房内,白卿言靠坐在隐囊上,漱了口,正用帕子擦唇瓣上的血迹,白锦稚正目瞪口呆望着自家长姐,眼泪就像是凝在眼眶子里了一样。 白锦瑟摊开那带了血的帕子,用手指从里面挑起一个极小被染红了的破裂鱼漂。 洪大夫也悠哉悠哉的喝茶。 “如此,长姐果真伤重的消息就能送到太子府,太子定然不会再疑心长姐。”白锦瑟将那鱼漂用带血的帕子包好,交给白锦稚看,顺手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眉目间都是笑意。 白锦稚是真的被吓到了,毫无防备看着长姐吐血,她差点儿忍不住活劈了那个嬷嬷,闹了半天都是假的。 “这血囊原本是打算哪天太子来的时候用上一用的,没成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大姑娘快喝甜梅茶,去去嘴里的味道。”春桃送上茶杯。 白卿言接过春桃递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就见白锦稚挑起那鱼漂拿在手中搓了搓:“还真是鱼漂啊” 春桃掩唇笑了笑:“奴婢看刚才给那位嬷嬷吓得够呛奴婢说回头大姑娘好些定然会去向太子请罪,那嬷嬷全然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一次的事情,小四办的很好,不费吹灰之力便差出了这件事的始末。”白卿言对白锦稚笑了笑道,“如此,十月一你便收拾行囊去安平大营吧” 白锦稚用衣袖拭去眼底的泪水,眉目间全都是笑意:“多谢长姐长姐放心我定会” 白锦稚突然看到立在一旁正在收拾药箱的卢宁嬅,将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定会好好干” “可长姐,军粮之事呢”白锦稚又问。 “既然太子说会处置,那便信太子一次,等回朔阳之后,再派人去一趟北疆查一查,若是将士口粮还是如此,届时再想办法。”白卿言说。 “且想的办法还不能牵扯到镇国公主府,否则太子怕又要不高兴了”白锦稚想到今天全渔说的话,补充了一句,咬牙切齿狠狠道,“但看太子那个样子,除非丢城失地然后事情闹到皇帝面前,否则呵” “这个,宁嬅倒是可以效劳”卢宁嬅转过身来,浅浅笑着道,“宫里已经派人传话,说后日接我进宫为陛下施针,宁嬅倒是可以向陛下提上一嘴,或者让陛下派来的人说上一嘴,应当不会牵扯到镇国公主府。” 卢宁嬅身份特殊,算是镇国公主府的人,又不算,若是想让皇帝知道借卢宁嬅的嘴,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题外话------ 第三更加油冲鸭小祖宗们眼看着就要第三啦 第六百七十三章:丹心 “且再等等,端看太子是否真的如他所言能妥善处置军粮之事,若太子言而无信,再闹大也不迟。” 白卿言的意思很明白,如今是求稳,只要能不再让边疆将士吃摻了砂石的粮食,事情平息过去也好。 可若是太子不能妥善处置,暗地里继续让太子妃的兄长做这种没良心的勾当,即便是又要陡掀波澜,白卿言也不能置身事外。 白家世代簪缨将门,最在意的便是与他们同战舍命的同袍将士。 一个国家骨子里再腐烂,可决不能短缺作贱那些戍边将士的肚肠,这是一国底线。 白卿言看向喝茶的洪大夫,道:“洪大夫那些药材和书籍可都拾掇好了咱们二十五可就要出发回朔阳了。” 洪大夫搬家,旁的东西不多,就是医术和药材多。 按照道理说,那药材哪里不能买啊,可洪大夫偏偏喜欢自己亲手采摘,亲手晾晒,还未靠近洪大夫的小院子,老远就能闻到药味。 “大姑娘放心,只要大姑娘不偶尔吓我这老头子一次,赶二十五我一定妥妥善善同大姑娘出发”洪大夫道。 白锦瑟抬手掩着唇直笑,今日听说长姐吐血,的确是吓了人一跳,洪大夫这是生了长姐的气了 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嬷嬷回府之后,连忙向太子妃请罪,将自己自作主张敲打镇国公主府将白卿言气吐血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太子妃。 太子妃惊得手中玉如意险些脱手,喉头翻滚,忙问:“镇国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回太子妃,老奴走的时候,镇国公主那院子乱成一团,老奴也没敢久留就回来了”那嬷嬷忙朝太子妃叩首,“老奴也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只是觉得这镇国公主府的手也伸的太长了,还管到北疆粮草上了” “镇国公主那可是殿下最看重之人了你怎么能”太子妃抬手覆在腹部,焦心不已。 “正是因为如此,老奴才想替太子妃敲打敲打镇国公主,太子妃您想想这镇国公主她说到底是个女子,生得那样惊鸿落雁的容貌,又深得太子殿下信任,万一老奴是说万一这镇国公主以政事为借口,天长地久和太子殿下相处,生出点什么事来,入了太子府太子妃您好好想一想,可还有您的立足之地啊” 太子妃蹙在一起的眉头陡然一松,朝跪于地上的嬷嬷望去:“太子殿下已经同我说过了,想要撮合镇国公主和那位萧先生你怎么” “话虽然是如此,可太子妃您看那萧先生和镇国公主有成亲的意思吗老奴可是听说了,这段日子萧先生每日登门,都未见到镇国公主,说不准镇国公主正等着将您取而代之呢”嬷嬷对太子妃叩首,声音里带着哭腔,当真是对太子妃一片丹心。 “不会的”太子妃脸色一白,“那那镇国公主无法生育,太子绝不会让她入太子府的” “老奴就知道太子妃会这么想,老奴看着太子妃自小长大,知道太子妃心思至纯,可防人之心不可有啊,您想想看此次镇国公主舍命救太子殿下之后,太子殿下是不是对镇国公主更好了今日高义郡主走后,太子殿下明知道太子妃有孕在身,离不开老奴还过来让太子妃派老奴去镇国公主府,以太子妃的名义保证会看管好太子妃您的同胞兄长可凭什么啊您是太子妃凭什么要向一个镇国公主俯首” 太子妃握紧了手中的如意:“嬷嬷不要再说了我与太子殿下夫妻一体,此次若是没有镇国公主舍命救太子殿下,我和这腹中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太子妃啊”那老嬷嬷叩首痛哭。 “以后这话不要再在我面前说,否则嬷嬷你就自己回我母亲身边去吧”太子妃态度坚定,心底已经开始思量如何找补。 不论如何,太子是她的夫君,此事不能瞒着太子得先同太子说一声。 戌时刚至,大长公主和二夫人刘氏,还有闻讯赶回白家的白锦绣,送出太子出了镇国公主府大门。 今日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拿乔,气得镇国公主吐了血,太子让拖出去打了二十杖,太子妃也没有求情,反而恳请太子登门替她向镇国公主致歉。 太子妃话说的极为漂亮,说她是太子的妻,以太子为天,镇国公主舍命救了她的天,她此生只会将镇国公主当做恩人,别说是她的奴才就是她也绝不会在镇国公主面前摆谱拿乔。 太子听后,心中甚为感动,觉得太子妃不愧是自己的妻室,最是能够理解自己,不像侧妃一天到晚的担心他会和镇国公主有什么。 白卿言长的倾城绝艳太子承认,可他见过白卿言杀人,见过白卿言一身戎装英姿飒飒,凛然不可亵渎的威严气场,哪里还生得出亲近之心 太子又亲自带着补 品郑重登门,不过这一次是大长公主接待太子,太子并未见到白卿言。 天边儿最后一丝霞色尚未褪去,这大都城顶头就像是被泼了墨般渐渐黑暗了下来。 月登树梢头,映亮了周遭如飘花白玉石般的云色,星辉也渐渐变得清朗起来。 白锦绣扶着大长公主立在镇国公主府两盏被点亮羊皮灯笼下,目送太子煊赫的车驾缓缓驶向长街那一片暖澄澄的灯火璀璨之处。 秋风萧瑟,凉意扑人。 “祖母,回去吧”白锦绣低声道。 大长公主握着乌黑发亮的虎头杖,颔首,随扶着白锦绣的手,转身朝一派灯火通明的镇国公主府内走去。 “你母亲陪着我就是了,你去看看你长姐吧你刚一到太子便到了,还没来得及去看过你长姐”大长公主说着对白锦绣笑了笑,“你也别太担心了,你长姐主意大,小七都来同我说过了,不是真的” 白锦绣点了点头,她坐在府中乍一听长姐吐了血,吓得腿脚发软。 ------题外话------ 月票已经第三名啦小祖宗们稳住啊稳住了下个月就爆更呀 第六百七十四章:念你 白锦绣也没有再同大长公主饶舌,行礼了,便带着翠碧便急匆匆往清辉院去了。 打帘进了门,见自家长姐正坐在临窗软榻的小几旁用酪浆,全然没有白锦绣以为的奄奄一息。 小几上放着盏用八宝琉璃罩子罩着的明灯,旁边还搁着一册古籍,长姐如墨的长发随意用木簪挽起,半点不见珠翠,眉目平和,用小银勺舀了酪浆送到嘴边,全然没有重伤不治的气若游丝之态,白锦绣才放下心来。 “长姐”白锦绣行礼后走至白卿言身边,替白卿言拽了拽盖在腿上的细绒毯子,就在白卿言身边坐下,抽出丝帕递给喝完酪浆的白卿言,“长姐可吓死我了” “我不是让人去告诉你,别担心么”白卿言笑着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望着白锦绣,“你怎么又丢下望哥儿回来了” “不回来,我还不知道小四如此能耐,这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了。”白锦绣指北疆军粮一事。 春桃端着热茶进来,给白锦绣上了茶又退下,不妨碍她们姐妹二人说话:“二姑娘喝茶” 白锦绣对春桃颔首,接过茶杯,垂眸道:“长姐,还有一个消息,柳若芙在狱中自尽了,梁王和柳若芙关在一处,不知道同柳若芙说了些什么,听狱卒说柳若芙痛哭之后撞墙身亡,等吕晋大人赶到之后,梁王还是哭求要见陛下,称柳若芙死前承认了,闲王假借救驾入宫为的是扶他上位,等到柳若芙诞下皇子,便杀了他取而代之。” 白锦绣听到这事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是可怜柳若芙 不管怎么说,柳若芙既然已经要嫁给梁王,梁王作为男子应当护着自家媳妇儿,可他不但没有,还在柳若芙死后落井下石,急于洗脱自身,也实在是太过凉薄下作了。 “经过武德门之乱,梁王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死不了,但太子一旦继位第一件事,怕就是要了梁王的命,不必着急,别脏了自己的手。”白卿言道。 如今梁王的手段越来越下乘,但在白卿言看来,经过武德门之乱一事,梁王翻身的可能性极小。 白卿言从不为不值得的人脏了自己的刀。 尤其是如今梁王活着,便会设法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太子对梁王也会有一定的戒备,他们两个人纠缠起来,旁人才不会主意到白家的细小动作。 所以,即便是如今再厌恶梁王,还需要梁王在这大都城内同太子缠斗。 “长姐,此次吐血之后,回朔阳的时间是不是要向后延迟”白锦绣私心里是希望白卿言能多留一阵子。 白卿言摇了摇头:“还是早日回朔阳,许久不回朔阳,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我放不下,且在大都城行动到底不方便,更别说太子为替太子妃致歉,刚才顺便在白府周围安排了许多暗卫,做起事来就更是束手束脚了。” 白锦绣点了点头,没有再强求白卿言留下。 “回朔阳那日你就不要来送了,我们姐妹相处来日方长照顾好望哥儿才是正事。”白卿言叮嘱白锦绣,“再者你来相送,我和小四难免心里难受。” 白锦绣犹豫片刻应声:“好,就听长姐的。” 第二天一早,白卿言在鸟鸣声中醒来,抬手撩开床帐看向窗棂外,熹微晨光穿过树影,斑驳的金光洒在窗上,随风摇曳,她隐约看到廊庑下挂着个鸟笼子,里面两只雀鸟叽叽喳喳叫着,扑闪着翅膀。 “春桃” 听到白卿言唤她,春桃应了一声,带着一众婢女,捧了盥栉用具,鱼贯进了上房。 春桃挑开自檀木衡量上垂下的重重垂帷进来,又将绣着夹竹桃绕蝶的两重锦织垂帷撩起勾在鎏金铜钩上,掀起床帐,弯腰扶白卿言起身,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姑娘醒了” 鱼贯而入的婢女,弯着腰,将漱口的花蜜水,同洁牙用的盐巴送上 白卿言坐在床边,一副虚弱的模样,被春桃伺候着漱口。 她掩着唇吐了漱口水后,又听到了外面鸟儿清脆的鸣叫声,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朝窗外望去:“廊庑下怎么多了两只雀鸟” 春桃在盛着热水的铜盆里摆了热帕子,绞干递给白卿言:“那是萧先生送来的,说是给大姑娘解闷儿,四姑娘听着这两只雀鸟叫声清脆喜人,这才让挂在清辉院廊下的,不过奴婢瞧着那两只鸟雀也无甚稀奇,羽色也不鲜亮,也不会言人语,就是声音更清脆些,大姑娘要是不喜欢奴婢让人拿走。” 听说是萧容衍送来的,白卿言唇角浅浅弯起,道:“一会儿拿进来我瞧瞧” “好” 白卿言用过早膳,被春桃扶着在在屋内略略走动了一会儿,便在临窗软榻上坐下喝了苦药 ,刚漱了口,春桃命人将挂在廊庑之下的两只鸟雀拎了进来。 白卿言拿帕子擦了擦嘴,让春桃将两只羽色并不出奇的鸟雀放在面前小几上,仔细端详着,这才注意到其中一只小鸟的腿粗壮不一,她将春桃支出去泡茶,往手上放了些鸟食,打开鸟笼子,将那只鸟儿吸引到手心里来,仔细一摸那鸟儿腿上果然是缠着东西的。 白卿言将极为细窄的黄色的绢布拆下,把鸟儿放进笼子里,展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念你”。 白卿言唇角止不住上扬,心中如同吃了蜜糖一般。 听到春桃进门进来的声音,白卿言将绢布藏在袖中,望着在笼子中叽叽喳喳叫唤着的雀鸟,对春桃道:“将这两只雀鸟放了吧” “大姑娘不喜欢吗”春桃将茶盅放在白卿言面前,拎起鸟笼子。 “也不是不喜欢,它们本就该自由自在的,何苦将它们关在笼子里。” 春桃应声,将鸟笼子拎到院子里打开,那两只叫声清亮喜人的鸟雀顿时飞了岀去。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那两只雀鸟扑闪着翅膀,消失在了清辉院上空。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六百七十五章:龟缩自保 萧容衍坐于窗棂敞开的书房里,皱眉细阅皇兄送来的密信,他刚将信纸点燃,就听见两只鸟雀叽叽喳喳飞来,落在窗口,相互啄着,扑扇翅膀玩闹。 萧容衍抬手将其中一只接到手上,轻抚着那鸟雀的羽毛,眸色深沉同张岩道:“魏国与大梁联合,意图从南北两面夹击攻我燕国,实则是为了威慑晋国。” 先前白卿言带兵,晋国将大梁打得落花流水,而魏国与西凉意图联军攻大燕,又是晋国派兵前往西凉与晋国边界,威慑西凉,魏国处处被晋国掣肘,自然心生不满。 大梁吃了败仗,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所以,他们不敢直接对晋国出手,便想拿他们以为的弱国大燕来杀鸡儆猴,威慑晋国。 更别说,魏国眼馋燕南沃土之地已久。 大燕暗自图强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魏国和大梁以为的那个国弱民贫,任谁都能来欺凌一番的大燕了。 眼下时局逼迫,大燕也该亮刀了。 大燕必需让列国知道,十多年之后的大燕,早已非昨日大燕,谁敢来惹先掂量掂量脖子够不够硬。 萧容衍下定决心,抬头问张岩道:“燕使到哪儿了” “估计不出两日应当就到大都城了”张岩恭敬回禀。 “你去告诉燕使,此次不必向晋国求援,直接告诉晋国的太子,就说大梁和大魏要联合攻打大燕,燕帝听闻此事怒急攻心,危在旦夕,你是来请沥皇子回国恐怕就是见陛下最后一面了”萧容衍语声沉着。 “主子,这”张岩抬头,目光错愕。 “既然,大燕要亮刀,那我们的皇子便不能留在晋国,以免将来被人用小阿沥扼住颈脖”萧容衍一字一句。 张岩听萧容衍如此说,便明白萧容衍是什么意思,大燕还想暗地里徐徐图强怕是不成了,在这么藏敛锋芒下去,列国便会以为大燕软弱可欺,谁想立威便来踩上大燕几脚,夺走大燕几座城池。 尤其是大燕出兵助戎狄之后,其他强国见不得一个他们印象中的弱国小国竟然有余力助戎狄,便想要来踩灭大燕的气焰,来为他们立威,压制的大燕只能僻处一隅,龟缩自保。 所以,大燕必须让他们明白,如今的大燕已经不是曾经的大燕。 曾经的强国大燕,回来了。 “属下明白这就去同使臣汇合,将主子的意思传达”张岩抱拳退出内室,又从角门出,快马离开。 萧容衍轻抚着手中鸟雀的羽毛,垂眸凝视鸟雀的腿部,却未见白卿言给他带来只言片语,抬手将鸟雀放了岀去。 虽然没有给他带来只言片语,可是鸟雀腿上不见他绑上去的绢布,白卿言定已经收到了他的信。 昨日他陡然听说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探望镇国公主之时,镇国公主突然吐血,外面都在传震国公主此次怕是真的命不久矣,酒肆中有不少人谈论起此事,都在担忧若此次镇国公主真的撑不住去了,那日后若是晋国再有战事哪位将军堪用。 虽然萧容衍知道白卿言吐血多半是演给太子府的人看的,可还是挂心不已,原本要再次夜闯白卿言闺阁,谁知道白府竟然多了不少太子府的暗卫,想来是太子派去保护白卿言的,萧容衍只能打了退堂鼓。 今日一早,萧容衍便亲自登门拜访,虽然被白家二夫人刘氏阻在了前院,还好他送去的鸟雀到底是被白锦稚拿去了清辉院。 他指腹摸了摸鸟雀的脑袋,视线落在翠玉笔洗里那一片灰烬上。 大梁和大魏联合攻燕,并非没有破解之法,萧容衍心中已有成算,便没有那么着急。 上次大燕与北戎联合攻南戎,因晋国施压大燕对北戎称因为有皇子质于晋国所以不好再同北戎联合攻南戎,便只能作罢 此次,大燕以燕帝为借口,将小阿沥接回燕国,北戎那边儿可以以大梁与魏国联合攻燕为借口,调回谢荀。 蜀国被晋国灭了之后,大梁要攻燕,要么借道于晋国,要么就是走水路。 既然大梁攻燕是为了威慑晋国,便不可能借道晋国,那便只能走水路用水军。 大梁北面临海,水军一向强悍,可真要拼锐士强悍c国民齐心,大梁拼不过大燕 只要大梁的水军敢踏上大燕领地,大燕必会让大梁水军有来无回。 北戎嘛,之前与南戎纠缠,粮草消耗不少,这眼看着已经快要入冬了,北戎与晋国和大梁边界相邻,往年戎狄犯大梁和晋国边界烧杀抢掠是常事。 今年也是因为大燕驻军的关系,迟迟未动 只要大燕驻军撤走一半,北戎必定按耐不住或向晋 国劫掠,或去劫掠大梁。 如今对大梁有两策,其一让北戎劫掠大梁,使大梁分兵,但此法还是不能让大梁和大燕之战避免。 或让北戎以晋国多管闲事阻北戎向南戎复仇管的太宽为由,联合大梁攻晋,比起威慑晋国有什么比直接打晋国更直接 且,只有将大梁拖入同晋国的战局之中,大梁才能无力分身,毕竟和大梁对打的是如今仍是强国的晋国。 现今的戎狄尤其是北戎,在大燕帮助下,也与南戎一般建立起重甲骑兵,戎狄马匹彪悍列国所不能及,北戎愿意和大梁联手,只要有人好好游说大梁,大燕再献上宝物,大梁难免不会心动。 届时,大燕后方无忧,萧容衍便要发兵,在列国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灭魏 萧容衍抬手将鸟雀放出窗外,两只鸟雀缠绵绕飞,缱绻飞入院中那棵高树之中。 萧容衍眯着眼,凝视透过高树枝蔓投下的斑驳光点,大燕隐忍被列国欺凌的世代已经过去了,数十年来筚路蓝缕,举国同心,如此艰难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无需再忍。 只不过,这些年来,列国势力交错,无一国敢先行灭他国 第六百七十六章:情义 现今天下,各国君王都只为占得他国寸土之地窃喜,不思天下一统的王图霸业,这才堪堪维持了晋国一家独大的局面,大燕若是发兵灭魏,定会让这乱世更乱,让他国自危,而难免群起对燕。 此次除非将晋国也拉入战局。 正好,如今镇国公主重伤之事人尽皆知,太子总不好派白卿言出兵对抗大梁,他也就不用太担心白卿言的安危。 想到此,萧容衍高声唤道:“月拾” 月拾应声进来,双手抱拳:“主子” “派个人往北戎送个信,让北戎遣使往大梁,以晋国多事阻北戎收复南戎,为已故新后明诚公主复仇为由,请大梁发兵助戎攻晋,再派人让我们在大梁的所有商馆,四处散播流言就说大梁与晋国签订了休战盟约,可大梁却迟迟不交付承诺割让的城池,晋国心中不满暗暗调兵前往大梁边界”萧容衍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声音顿了顿又道,“再让留在大梁都城的关先生去见一见大梁四皇子,建议其陈兵大梁晋国边界以防不测。” “是”月拾应声岀去安排。 不仅如此,萧容衍怕也得去一趟大梁,以确保大梁无法分身攻燕。 萧容衍抿了抿唇,起身对外喊道:“备车,去太子府。” 太子这几日当真是被枯燥的政务缠身,烦闷极了,听说萧容衍登门,心底立时松快不少,忙放下笔让人将萧容衍请到正厅,说他这就过去。 全渔见太子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眉目间也带了笑意,将湿帕子递给太子:“太子快擦擦手,每一次萧先生来殿下就格外高兴。” 太子眉目间笑意越发深:“容衍和孤的身份不同,他行商走遍天南海北,眼界宽广,谈吐风趣,与容衍交谈总是能让孤受到启发,或让孤心情愉悦。” “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太子,重担在身,自然是不能同萧先生那般随意行走了列国真是辛苦殿下了”全渔接过太子擦了手的湿帕子。 萧容衍坐在前厅,一盏茶还没有喝完,太子便来了,萧容衍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朝着太子长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容衍对孤不必如此多礼坐吧”太子对萧容衍摆了摆手,笑着在上位坐下,“你回大都几日了,一直都少来太子府,今日登门有何事啊” 萧容衍笑着同太子说:“陛下将政务全都交于了太子,衍知道太子定然是分身乏术,哪里敢频频来打扰太子殿下,今日前来也是同太子殿下辞行的,明日衍便要出发去大梁了。” 全渔迈着小碎步绕着漆柱走至太子身旁,给太子上了茶。 太子笑着接过茶盏,叹气,声音中带着几分艳羡:“孤是真的羡慕你能够天南地北游历。” “太子殿下乃晋国储君,尊贵非常,安危关乎大晋前程怎可如衍这般随意走动不过衍只要来大都城,必定会来拜见太子殿下,同太子殿下讲述各国奇闻轶事,若是遇到美景,便让画工为太子殿下画下来,这样太子殿下也就如同与衍一同游历过一般了” “容衍有心了”太子笑着点了点头。 “衍此次来,有一事请太子殿下告知的”萧容衍笑着朝太子拱了拱手,“上次大梁与晋国一战之后,大梁割让城池,边界已改,此去大梁需经鸿雀城只是不知道鸿雀城太子殿下是派哪位大人前去接管的,衍心中有数,也好打交道。” 以往,萧容衍说这话,太子就明白萧容衍这是想让他提前打个招呼,让他的商队能够顺利通过。 太子抬手摸了摸鼻梁,道:“虽然大梁战败,称割让城池,可到现在土地契约c户籍未交,且大梁与我晋国接壤的边塞百姓,深受两国战火之苦,对晋国自然是恨之入骨,不可强行征讨,如今这件事还放在那里未曾处置,也是头疼的很。” 萧容衍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可既然盟书签订了,大梁不应该速速清点人口,上交户籍,以示盟好止战之心吗” 太子眉头紧皱,提到这些便心中愤懑不已:“偏偏大梁那个皇帝,跟个癞皮狗似的,晋使前去催促大梁皇帝称病不见,将事情全都推给那四皇子魏启恒,可那魏启恒简直就是个混账东西” 萧容衍怔愣望着太子,抿唇道:“衍得到消息衍的母国魏国要与大梁合兵,分别从南北两面攻打大燕,太子可以趁此机会遣使入梁,讨要鸿雀城等地,想来大梁分身乏术自然会乖乖交还与晋国的” 太子一怔:“容衍果然是魏人,消息如此灵通。” 萧容衍笑了笑:“衍,自是关心母国的。但衍与太子点下交好,若大梁鸿雀城等地归为晋土,衍行商便会方便许多,自然也希望晋国好” 太子抬手指了指萧容衍: “你呀还是商人本性不过你说得有理,如今大梁和魏国要攻燕,的确是我晋国讨要土地的好时候” 萧容衍在太子府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说是要去镇国公主府告别,太子立刻招来了方老商议。 方老一听,点了点头笑道:“这位萧先生也算是商人本性了,知道眼下晋国才是强国大国,与太子教好,为太子出谋划策,他日行商自然有他的方便” “方老以为,这萧先生提议遣使去大梁讨要土地,可行否”太子问方老。 方老点了点头:“自是可行的萧先生能对太子点下说出此言,老朽甚是欣慰,这说明萧先生没有辜负殿下对他的一番情义,这话着实是为我晋国为太子殿下考虑了但萧先生是魏人到底还是顾及母国利益,只同殿下出了这个点子,可话却没有能与殿下说深彻,老朽便说来与殿下听听,殿下姑且听听。” “方老请讲”太子正襟危坐。 ------题外话------ 第一更滚来滚去求月票稳住第三下月爆更啊,小祖宗们 第六百七十七章:推心置腹 “魏国不必说,与我晋国并不相邻,即便是占了燕国,只要不超过晋国与燕国土地相邻面积也无妨而大梁与我晋国整个北面接洽,当初我晋国灭了蜀国,夺取蜀国这弹丸之地,这才避免了被大梁锁死,有了出海口可若是大梁再占大燕,虽说国土不相互接壤,但名正言顺驻兵,可就等于我晋国西面也有大梁掣肘了啊” 太子起身走至舆图面前,看了眼地图顿时一惊,忙道:“去派人请兵部尚书过来全渔,你现在就去将任先生同秦先生,一起请来” 方老听到秦先生三个字,手指动了动 秦尚志一到,听闻大魏和大梁要攻打燕国之事,倒是十分赞成此太子出兵之念。 当日下午,太子与兵部尚书沈敬中入宫见驾,傍晚皇帝旨意便下来,派遣柳如士即刻出发前往大梁讨要土地,并命刘宏率明日一早安平大营救驾的两万将士前往春暮山,若大梁拒不交付土地,让柳如士递战书。 白卿言得到消息的时候,颇为意外。 她垂眸凝视面前棋盘,手指摩挲着红玉棋子,此次皇帝讨要土地的态度难见的强硬,想来也是考虑到若大梁拿下大燕城池,便会对晋国形成西c北两方夹裹之势,吞掉他们晋国当初好不容易打下的蜀国,将晋国锁死无出海口。 当初祖父一力坚持要灭蜀,哪怕是让列国不满也在所不惜,为的便是不能让人将晋国的出海口锁死。 此次就算是太子让白卿言献策,白卿言从晋国大局考虑,也绝不会让大梁夺得大燕寸土。 “长姐,长姐”白锦稚匆忙从清辉院外跑进来,人未到声先闻。 白卿言转头朝阳光明媚的窗棂外望去,见白锦稚跑到廊庑下,挑了帘子便进来,绕过屏风穿过垂帷,快步跨上踏脚,在临窗软榻旁坐下:“萧先生又来了说是来辞行的看二伯母那个模样时不会让萧先生来见长姐的,长姐你若是要见,我这就去同二伯母说一说” 大燕出事,萧容衍自然是要走的,难为他百忙之中竟然还要抽空来与她辞行。 想起萧容衍在鸟雀腿上留信念她之语,白卿言抿了抿唇道:“你去请萧先生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请教。” 白锦稚嘿嘿一笑,起身朝白卿言长揖一拜:“长姐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萧先生带来” 说完,白锦稚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岀去。 白卿言耳根微红,清了清嗓子,同春桃道:“将棋盘收了,一会儿萧先生来了,让萧先生坐于屏风外即可。” “是”春桃应声。 白锦稚不辱使命将萧容衍给带了过来。 因着白卿言是未嫁女,白锦稚虽然不想杵在这里耽误长姐和萧先生说私房话,可若是真的出去了又担心长姐名节受损,只能同白卿言立在屏风这头,隔着纱屏望着那头的萧容衍。 来之前,萧容衍都没有能想到会还能见白卿言一面,已经是喜出望外。 “听说昨日镇国公主吐血,不知可好些了”萧容衍见白卿言贴身婢子春桃已经退了岀去,视线朝屏风内的白锦稚看去。 白锦稚正端端正正坐在她长姐身旁用点心。 白卿言亦是朝着白锦稚看了眼,开口:“有劳萧先生挂心,已无大碍。听说萧先生此来是来辞行,不知道萧先生要去哪里” “衍在大梁有些生意,加上如今母国要与大梁合力攻打燕国,故而前去大梁,也好替母国探听探听消息。”萧容衍道。 白锦稚吃了一块点心,噎住了,忙用拳头捶了捶心口,端起茶杯,喝茶缓解。 “萧先生倒不瞒我。”白卿言眉眼带着浅笑。 萧容衍听出白卿言话音里的笑意,醇厚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衍对大姑娘推心置腹。” “噗”白锦稚没有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忙用衣袖擦嘴,“对不起啊长姐我只是没有想到萧先生他他” 他说话这么肉麻这里还有个人呢 白卿言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白锦稚,白锦稚忙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只觉堵在心口的点心还没咽下去,又用拳头捶了捶。 “岀去找口水喝吧”白卿言说。 白锦稚点头,攥着自家长姐的帕子红着脸从上房内出来。 萧容衍回头见晃动的帘子没了动静,这才开口:“衍冒犯了” 说完,萧容衍绕过屏风朝白卿言走来。 见面色苍白的白卿言一身素服坐于临窗软榻前,比往日看着更憔悴几分,鸦羽般的乌发用他送的那支玉簪挽着,腿上搭着挑白色的细绒毯子。 正午细碎金光从窗棂照进,落在她含笑 的眉目之间,冰肌玉骨,何等清丽绝艳,美得不可方物。 “昨日到底怎么回事儿”萧容衍顾不上规矩,上前握住白卿言的手,察觉白卿言指尖冰凉,又问,“小阿沥送来的药你用了吗” “你放心,昨日吐血是假的,为了顺利回朔阳你此去大梁万事小心。”白卿言问。 萧容衍颔首,垂眸望着白卿言的手,摩挲着她的腕骨,满目忧心:“你好好养身体,第一批粮食已经到了朔阳,后面我会陆续派人将粮食送过去,只是你真的吞的下这么多粮食若是不行我可以” 不等萧容衍说完,白卿言已经打断了萧容衍的话:“后面的粮食到了朔阳,我自会郝管家同你的人交涉结清银子,你放心我既然敢开口,便是真的能吞下。” 萧容衍一向做戏做全套,粮食自然是有的,不过后来未能寻此借口阻止晋国干涉北戎大燕攻南戎,萧容衍便按照约定送往朔阳。 自从大燕兵不血刃收服南燕失地之后,大燕便不缺粮食了。 旁的话,白卿言和萧容衍没有再多说。 两人彼此相知,都明白彼此有自己的责任和抱负,亦都不是会被儿女情长困住的人。 第六百七十八章:旋乾转坤 “四姑娘怎么出来了”春桃见白锦稚出来,忙朝上房窗棂内望去,脸色都变了。 白锦稚捶着心口:“春桃姐姐,快给我找杯水,噎死我了” 春桃忙去给白锦稚倒了杯水,又不放心重新端着热茶进了上房,见萧容衍还规规矩矩立在纱屏之外,这才放心。 “大姑娘,喝杯茶” “今日前来同大姑娘辞行,万望大姑娘保重,衍这就告辞了。”萧容衍郑重其事长揖到地。 白卿言正色庄容,颔首:“萧先生一路保重” 萧容衍离开后,白锦稚又进来,笑着问自家长姐:“长姐你要是舍不得萧先生旅途奔波,不如就将萧先生留在白家啊” 白锦稚话说的极为含蓄。 “就你话多”白卿言虽然是嗔语,可眉目带笑,哪里有一点威慑力。 十月二十四,燕使入晋,未能见到晋国养兵的皇帝,在太子府见了太子,称燕帝得知大梁与魏国意图两面夹击燕国,怒急攻心,药石无灵,特遣使来请皇子沥回燕国,许这便是最后一面,也恳请晋国能够出面助燕。 燕使含泪叩请能允皇子沥回燕国,情真意切连太子都感动了,可是太子还是说此事事关重大,要进宫与父皇商议。 随后,太子还卖了人情给燕使,称晋国已经知晓大梁与魏国要攻打大燕之事,请燕使回国之后劝燕帝宽心,晋国与燕国交好,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两国攻打燕国,已经下令遣使入大梁制止大梁攻打燕国,且已经由刘宏将军率兵前往晋国与大梁边界震慑大梁。 燕使听闻又惊又喜,忙称等一会儿回驿馆便派人回大燕送信,燕国上下对晋国太子殿下感激涕零。 太子深觉自己实在是聪明,虽然遣柳如士前去大梁是为了替晋国讨要土地,但也的确会解了大燕危机,燕帝知道了还不得派人送珍宝礼物来,若燕帝识相晋国调动军队开拔军资,他也得一并送上。 太子小算盘打得十分响,送走燕使便进宫同皇帝商议此事。 皇帝听闻燕帝命不久矣,想要急招儿子回去见最后一面,原本还不想放手 不成想,大燕皇子慕容沥得知了燕帝吐血病重的消息,跪在宫门外,叩求大晋皇帝放他回国,高呼待他侍奉父皇康复之后,立刻返回晋国。 听到高德茂禀报,称慕容沥在宫门外叩首哭求,头都磕破了,皇帝到底动了恻隐之心,也是觉得燕国翻不出什么大浪花 不过是两国攻晋,就将那体弱多病的燕帝吓得快要一命呜呼了,燕国能成什么气候。 皇帝想了想,便准了大燕皇子慕容沥回国。 太子亲自将皇帝旨意出宫,将跪于宫门外的慕容沥扶起来,将同燕使说的那番话,又同慕容沥说了一遍,慕容沥感激涕零,长揖到地,当即拜别太子,连行装都未来得及收拾,便一路快马出了大都城。 慕容沥在二十高手护卫护送之下,疾驰飞奔,耳边全是虎啸风声。 小小少年郎骑于马背之上,目光坚毅望向回家的方向,脑子里全都是九叔离开大都前的叮咛 九叔说:“小阿沥,记住不论如何,哪怕跪地叩首都要求得晋国皇帝放你回家一旦皇帝应允,立刻带护卫快马出城,这一路换马人不歇,日夜兼程赶回大燕晋国的能人太多了,总会有聪明人猜到你父皇命在旦夕不过是为你回燕而寻的借口。大燕要亮刀了要让世人知道从此改天换地,旋乾转坤,我大燕此后便是刀俎可若如此,便不能让你留在晋国,使燕被掣肘你一定要赶在晋国太子的人追上你之前平安回家” 回家 从来大都城的那天起,慕容沥无时无刻都想着回家。 可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和使命,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所以从未表露过思乡之情。 如今,大燕欲显露锋芒,他不能成为旁人掣肘燕国的筹码 他要拼了命的回到大燕,回到父皇和母后还有兄长的身边。 白卿言得知慕容沥回燕国,便猜到慕容沥此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 燕帝的身体,是洪大夫调理的,洪大夫回来之后便同白卿言说过,若燕帝好生保养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且燕帝心志坚定,那些年大燕险些被分国c灭过,燕帝都不曾倒下,如今不过是大梁c魏国意图合力攻燕,而萧容衍也在为此辗转各国周旋,更别提只要燕帝立在舆图前仔细看一看便明白,晋国不会坐视大梁掠夺燕国土地,燕帝又怎么会真的将此放在心上。 之所以大燕要将皇子慕容沥接回燕国,大约是大燕要拿魏国初试锋芒,告知列国燕国已不是曾经夹缝求存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大燕。 更是让列国明白,这风起云涌的乱世局势要变了,强国流转更替,也该他燕国站起来了。 世道变幻莫测,局势亦是日新月异,曾经燕国在姬后主政之时的辉煌,如同昙花一现,而今姬后的两个儿子,慕容彧和慕容衍,要重新带着燕国重回巅峰。 大燕步伐沉着,稳扎稳打到今日,若是真的对魏国亮刀,必然不会是玩闹必然要打得魏国跪地求饶,从此再无能力可与大燕宣战,甚至是灭国 不过,灭国行径,怕会招来列国忌惮,就是不知大燕敢或不敢。 若大燕真的灭了魏国,这世道格局可是要大变的。 大燕的动作,倒是激起了白卿言心中一腔热血。 她曾与萧容衍明言志在天下,愿与萧容衍一同逐鹿,看最后谁能问鼎天下 大燕要取魏地,晋国为何不能取梁地 大燕与魏开战,兵力被魏国牵制晋国正好腾出手脚来灭了居于晋国北面的梁国,只有尽取梁地,晋国才能北面无忧以广袤大海的天险之地为后盾,不让晋国腹背受敌,晋国才能图谋天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稳住啊小祖宗们,已经第三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凭空消失 否则,以晋国现在四面他国环绕的势态,欲谋天下有相当大的难度,尤其是若晋国坐等大燕灭魏,便更危矣。 如今大燕皇室着眼天下,反观晋国皇室,皇帝痴迷丹药之术,太子行事全凭猜测皇帝喜怒,少有自己主张,却还夜郎自大,以一代强国自居。 对比之下,晋国强权没落情理之中。 不过,白卿言是晋人,该向太子进言便不能不进言。 见春桃拎着黑漆描金的食盒进来,说是二夫人刘氏派人给白卿言送来的红枣乌鸡汤,让白卿言多喝些补补血。 她让春桃将汤盅放在面前小几上,又道:“派个人把小四唤过来,我有事交代。” “哎我这就去”春桃应声打帘出了上房,遣人去唤白锦稚。 白卿言坐在软榻上,打开汤盅盖子,尝了一口,是二婶儿亲手炖的,红枣放得足足的 她唇角浅浅勾起,这一勺子汤,暖到了心底。 白锦稚来的快,白卿言刚喝完汤,她便到了:“长姐,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我东西还没有收拾好,耽误明天的行程长姐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了本来在大都城也没有多少东西” 白卿言用帕子沾了沾唇角,对白锦稚道:“恐怕要辛苦你走1一趟太子府。” 白锦稚正襟危坐:“怎么了” “你去告诉太子,此次不能任由大梁夺得大燕寸土威胁晋国,一旦真的开战便不能如同上次一般,打赢便及时止战,此次若大梁拒不交还曾经约定割让晋国的城池,执意对大燕开战,那么就要一次打得大梁再也爬不起来,再无寻衅晋国的能力日后只能龟缩自保” 甚至灭了大梁也不是不可行 白卿言语声郑重,眸子幽森沉着,半点不像是玩笑。 灭国之语,白卿言未说出口,是因为知道太子没有这样的魄力。 可即便是暂时不能灭其国,也要削弱其兵力国力,他日若晋要灭梁需得轻而易举。 如今大燕对魏国,若大燕灭魏的同时,晋国灭梁,只余南戎c北戎和西凉,此三国难成气候,便不会有先灭他国者,被群起而攻之之势。 南戎有阿瑜在自是不必担忧,北戎和西凉势弱,若真的结盟抗强,也更会忌惮先灭了南燕又灭了大魏,且多年家底不露突然崛起的大燕,而非一直都是强国的晋国。 白卿言心潮澎湃,灭梁的心思一起,如潮涌翻天覆地,不可收拾。 “若是大梁交付割让城池,晋国无理由开战,那便等等到大梁打得燕国前来求援,因为燕国已经不是当年的弱国,否则也不敢发兵助戎晋国大可等到大燕求援,再尽可讨要好处,名正言顺以助燕为借口,发兵大梁,打到大梁无力再同晋国抗衡,若是太子有雄心壮志,可等到天下战局大乱之时,灭梁。” 大燕若前来向晋国求援,那便绝对没有办法一力灭魏,那便是魏国和梁国气数都未尽,且在等等等到合适时机,再灭其国。 “这些你可都记住了”白卿言问正在默念背诵的白锦稚。 白锦稚颔首:“长姐放心,小四都记住了这就去太子府” 此刻,太子府灯火通明,白锦稚在书房同太子说这些话时,方老c秦尚志与任世杰都在。 方老点了点头,难得赞同白卿言:“殿下镇国公主说的对啊,若此次梁国将原先答应割让的土地给了我们晋国,那盟约生效但我国又与燕国也有盟约,只有燕国求助我晋国,晋国遣使当个和事佬,若大梁还是执意要攻打大燕,那我们晋国在出兵不晚。” 秦尚志反复琢磨白卿言的话,陡然听到方老这话,眉头一抬,他倒是觉得方老将镇国公主的话理解错了,镇国公主所言是要打到大梁无聚兵犯境之力,方老倒是曲解的好。 任世杰还是坐在那里喝茶,不发表意见。 秦尚志朝太子拱手:“殿下,镇国公主所言是希望殿下不论以何种借口对大梁发兵,此一战必须要将大梁打到再无还手之力,为将来天下一统奠定基础大梁所处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背靠大海,南临晋国与戎狄若我晋国能得大梁之地,将来便不会担心腹背受敌,所以大梁乃是我晋国一统天下大业始发之前,必争得地” “如今列国势力交错,还尚无灭他国的时机,我们晋国只能借此机会来削弱大梁,为日后做准备”秦尚志说完,看向了白锦稚。 白锦稚略略想了一下晋国的地理位置,不免点了点头:“秦先生此言在理” “高义郡主c秦先生之言,老朽不敢赞同。”方老对着秦尚志白了一眼,拱了拱手,直接朝向太子道,“如今陛下病重,将政事全部交于太子殿下,是 看重太子殿下稳重若是此时太子殿下便同大梁开战,且不说要耗费多少军资,会不会让陛下不喜连年征战国库能否吃得消陛下一心想要建九重台,户部都拿不出银子,打仗户部就能拿出来了吗” “我就没有见过户部有银子”白锦稚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年年户部都是没有银子,当年白家军讨要军饷的时候,户部也说没有银子,太子表哥应该好好查查,银子这么好的东西它到底去了哪儿” 白锦稚最烦的就是户部尚书,年年哭穷,大事小事都哭穷,合着老百姓的赋税交了都凭空消失了吗 户部尚书哭穷,太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太子觉着方老有句话对的很父皇一心想要建九重台,前几日他进宫,父皇还有意无意提了一嘴,要是这个时候要用银子打仗,没银子给父皇建九重台,父皇会不会恼了他 “殿下,九重台什么时候都能建,可这次机会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为长远计,大梁这一仗必须打”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 第六百八十章:显露头角 秦尚志起身对太子长揖到地:“请太子殿下,勿要迟疑,此战不可避免” 方老又白了秦尚志一眼,笑眯眯摸着自己山羊须,祭出杀手锏:“秦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殿下还是进宫问问陛下的意思,再做决断。” 太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明日一早,孤进宫去请示父皇” 白锦稚心里叹气,得了没戏了 皇帝老头子老糊涂了,现在只想求什么长生不死,有银子肯定是建九重台了,还打什么仗 秦尚志只在心里暗暗祈求,希望皇帝能听得明白夺取大梁对晋国是至关重要。 秦尚志从太子书房出来时,莫名又想到燕国,其实到如今秦尚志还不清楚燕国国力到底如何。 正如镇国公主让高义郡主带的话中所言若是燕国是弱国,却敢出兵助北戎对抗南戎。 若是大燕是强国,不过是梁国和魏国夹击,就能将燕帝吓得命不久矣 他垂着眸子,从灯影光斑摇曳的高阶上走下来,突然脚下步子一顿,抬眸看向星辉璀璨的天际,萌生了一个想法 会不会,大燕是以燕帝命不久矣为借口,只是为了召回燕国皇子慕容沥。 可燕国为什么要召回皇子 秦尚志脚下步子顿住。 “秦兄怎得停在这里是还有话要同太子说吗”任世杰从后面而来,看到秦尚志脚下步子不前,笑着问道。 秦尚志陡然睁大眼,如醍醐灌顶般,思绪透彻,可可能吗 燕国召回质晋皇子,是为了向天下亮刀,告知天下燕国已经崛起,又怕晋国以燕皇子掣肘燕国,所以燕帝干脆演了一场病危的戏码,将儿子召回去 秦尚志想通其中关窍,转身急急折返太子书房,任世杰亦是拎着长衫下摆匆匆跟上。 看到去而折返的秦尚志,太子抬眼,语声温和:“秦先生,放心明日一早孤就进宫同父皇请旨,尽量说服父皇,出兵大梁” 秦尚志朝太子长揖一拜:“殿下,秦某想说的并非是此事,而是大燕质于晋的皇子慕容沥殿下大燕那位燕帝并非没有经历过大起大浮之人,怎么会因为梁国c魏国夹击大燕便性命垂危,想来这只是燕国想要召回皇子沥的一个借口” 太子有些茫然:“想要召回皇子,明言即可,换个人来也行,为什么非要装命不久矣,讲不通啊” “殿下燕国要召回皇子沥,恐怕是因为燕国要在这乱世之中,显露头角了”秦尚志郑重道。 太子看了眼方老,噗嗤笑出声来:“秦先生未免太过紧张了,燕国这些年依附晋国而存国,收回南燕失地之后,孤承认燕国国力大增,也敢出兵助北戎这已经算是崭露头角了,他燕国还要怎么崭露头角,难不成敢对我晋国挥刀” “殿下,怕是燕国要趁此次魏国先攻燕为借口,攻打魏国且一定会将魏国打趴下燕国是怕对魏国如此出手,会让晋国忌惮,所以趁着晋国对燕还不设防之时,拿燕帝身体做文章,唤回皇子沥,好无后顾之忧”秦尚志语速又快又稳,“届时燕国一鸣惊人,晋国可就没有什么能拿捏燕国的了” “可如今父皇已经同意慕容沥回国,圣旨已下”太子眉头一紧,打从心底里就没有将燕国当回事儿。 坐于灯下的方老细思片刻,朝着太子拱手:“殿下,先不论秦先生所言是否能当真,不过燕国突然唤回皇子沥,不如殿下就派高手明为沿途护送,实为暗中监视,若是燕国当真有异动,便让他们将皇子沥那个小娃娃掳回来,以防备燕国” 秦尚志头一次如此发自内心赞同方老,忙道:“方老所言甚是” 太子叹了一口气:“既然方老和秦先生都如此说,那孤便派暗卫一路护送” “殿下英明”秦尚志长揖到地。 “殿下派去护卫镇国公主府的暗卫,皆是高手,不如就调他们去吧镇国公主明日便回朔阳了,必不会有什么危险”方老道。 “好,方老安排”太子说完,又命全渔再拿两盏灯来,坐在桌案前继续阅读奏折。 白锦稚回到白府,将太子府的事情告知白卿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就太子这么害怕皇帝,我看将来太子登基,或许也会如同害怕皇帝一般,害怕俞贵妃” 白卿言倒不如白锦稚这么沉不住气,她抬眼望着白锦稚气呼呼的模样道:“算了,话你已经带到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非你我能够左右,罢了去歇着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回朔阳呢。” 白锦稚刚走没有多久,卢平便来报,说太子将安排在镇国公主府外的暗卫全都撤走了,卢平留了个心眼儿,派人跟着,没想到看到太子府的 暗卫快马出城了。 白卿言低笑一声,秦尚志这反应未免也慢了些。 她让白锦稚前去说了那么多,还以为秦尚志立时便能够反应过来,劝谏太子将慕容沥扣住。 没想到慕容沥都出城这么久了太子才派人快马出城追慕容沥。 慕容沥这个小娃娃,白卿言倒是很喜欢,明明是嫡子,可小小年纪便敢代替庶兄质于晋,又与晋国那些纨绔打成一片。 当真是让白卿言刮目相看。 论私心,白卿言希望那个娃娃能够平安大燕,论公白卿言是晋人,不愿意坐视大燕强大。 所以,白卿言折中而言,并未让白锦稚明言扣下慕容沥,只要白锦稚将话带全了点出大燕已非昨日燕国,否则不敢发兵助戎,秦尚志必能想明白其中关窍。 白卿言猜,太子的人是追不上慕容沥了。 别看那慕容沥是个小娃娃,却是个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必定是昼夜不歇,快马奔赴大燕。 也正如白卿言所料那般,太子的人追出城追到了燕使的车驾,却没有看到慕容沥。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八十一章:悬心 带头暗卫道,他们是太子派来护送大燕皇子沥回大燕的。 那燕使恭恭敬敬朝着太子的人行礼,先是恭恭敬敬朝大都城的方向长揖一拜,又向太子的人致谢表达感激晋国皇帝和太子对他们皇子慕容沥的关怀之情,而后才道他们皇子沥因为担心燕帝身体,嫌弃车驾太慢,已经快马先行回大燕了。 太子府暗卫派了一个人回去禀报太子之后,一行人又快马沿官道去追慕容沥了。 十月二十五一早,晨光微熹。 魏忠早早便候在清辉院中,看着丫鬟婢子弯腰捧着盥栉用具,鱼贯入了清辉院上方。 今日,是白卿言启程回朔阳的日子。 魏忠带来的肩舆,得将白卿言从清辉院抬出去。 魏忠亲自来,也是因为白卿言让他查的那个九川胡同杜宅,他已经查清楚了。 那个宅子一直就在李明瑞的名下,但却挂的是杜宅的灯笼,听说之前一直有人会偶尔回那院子小住一段时间,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身边跟着一个冷面护卫。 那护卫看起来面冷,可倒是个热心肠的人,总会给孩子们糖吃,还帮巷子里的孤寡老人挑水,但那护卫不爱说话,他们也不知道那护卫叫什么,只知道姓高。 魏忠见这条线查起来困难,便查了这宅子前三任主人,这宅子在易手到李明瑞名下之前,是被一个叫杨栋的人买下的,而杨栋是从一位姓杜名知微的人手中买得。 魏忠便顺着这个姓杜的人查了下去,这才查到,这杜知微原本是谋逆二皇子府上的谋臣,后来二皇子举事失败,杜宅才到了杨栋的手中。 魏忠找到了已经在大都城扎根搬到城西去住的杨栋,得知后来是有一个管事花了大价钱要从杨栋的手中买走了这宅子,说是宅子原本的主人要买回,谁知后来卖房子的时候又不是卖给姓杜的,杨栋便好奇多嘴问了一句,说是这宅子原本是他们家公子要孝敬恩师的,没想到恩师不收,所以只能先放在他们公子名下。 这下,杜知微与李明瑞的关系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见白卿言从屋内出来,魏忠忙弓着腰迎上前行礼,又扶着白卿言坐上那四人抬的肩舆,魏忠和春桃将勾在银钩上的帷幔放下之后,跟在肩舆两旁往外走。 魏忠这才压低了声音,同肩舆里的白卿言细细说了九川胡同宅子的事情。 “这么说来,杜知微便是李明瑞的恩师”白卿言手里揣着一个手炉,隔着暖炉套子摩挲着手炉银制的雕花手柄。 若说两人是师徒这倒也不奇怪,当年李茂撺掇二皇子谋逆,自然他与二皇子交好,他的儿子拜杜知微为师,也说得过去。 此事要想知道到底如何,等回了朔阳,将那个李府派来的谋士蔡子源叫来问上一问,便也清楚了。 “辛苦了”白卿言抬手挑开帷幔,看着恭敬走在肩舆一侧的魏忠,“我回朔阳之后,就劳你和蒋嬷嬷好好照顾祖母。” 白卿言太久没有收到白锦桐的消息,便顺嘴问了魏忠一句:“万若重有没有来消息” 万若重是祖母给他的暗卫队的头领,后来白锦绣要出门,白卿言让万若重带人跟着白锦桐走了。 “回主子,未曾。”魏忠道。 白卿言将帷幔撒开,靠在肩舆上,眉头紧皱,锦桐冒险出海已经走了够久了,一直没有笑消息,她怎么能不悬心。 白卿言坐着帷幔层叠的肩舆,到了门外,又被丫鬟婆子扶着登上马车。 大长公主双眸通红,叮嘱着白锦稚一路一定要照顾好白卿言。 刘氏又吩咐卢平,回朔阳路上求稳不要求快,照顾白卿言身体,凑到马车窗前,同白卿言说话:“阿宝替二婶给你母亲带话,赶在十二月前,二婶一定回朔阳。” 撩起帷帐的白卿言却笑着同刘氏摇了摇头:“大都城白府需要人守着,祖母c锦绣和望哥儿都在大都,这里不能没有人照料,恐怕还得辛苦二婶儿留在大都城照看,二婶儿不必着急回朔阳。” “可” “二婶儿即便是同母亲去信,母亲定然也是这么说的”白卿言宽慰刘氏的心,“否则,二婶儿回了朔阳,大都城白府无人看顾,母亲也是不放心的” 刘氏还能不知道白卿言这么说,是看出了她不舍得白锦绣和望哥儿,刘氏回头朝着大长公主看了眼,见大长公主也颔首,刘氏这才道:“那阿宝替我多谢大嫂,朔阳,就辛苦大嫂担待了” 蒋嬷嬷也跟着用帕子抹眼泪:“为何就要走得如此快,就不能等大姐儿养好身子吗” 大长公主知道蒋嬷嬷这是心疼白卿言,抬手拍了拍蒋嬷嬷的 手,将自己心中的万般不舍也强压了下去,洪大夫同大长公主和二夫人告别后,登上了后面的小马车。 一行人目送马车缓缓而动,朝着长街的方向行驶而去,心中百般滋味。 大长公主知道,孙女儿长大了,胸有丘壑,心志高远,前路应当如何走她心中清楚,她亦是知道白家诸子皆殒命,她肩上便是白家的担子,她不敢也不能让自己真的有事。 所以大长公主心疼,但不担心。 毕竟是她教养长大的孙女儿,她深为了解。 直到立在镇国公主府外已经看不到回朔阳的车队,二夫人刘氏才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道:“母亲,回吧天冷风凉,回头扑着您了。” “就不回去了”大长公主转头颔首对魏忠示意,魏忠忙行礼退下去牵马车。 “母亲这就要去清庵了”二夫人刘氏还有不舍。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大都城乱事已定,阿宝走了只有我也走了,皇帝和太子才能安心啊” 二夫人刘氏不懂这些,但知道大长公主如此说,定然有她的道理,只能又含泪送走了大长公主和白锦瑟送走,一个劲儿的叮嘱白锦瑟,一定要照顾好大长公主和病重在山上养病的白锦桐。 ------题外话------ 第三更小祖宗们稳住第三名啊稳住了月票下月加更 第六百八十二章:客气 “二婶放心,有卢姑姑照顾三姐,三姐无恙,就是得在山中静养不能下山来”白锦瑟替白锦桐打掩护。 “每次去见不到锦桐,锦桐这也不回来,总不是个事儿啊”刘氏眉头紧皱。 “二婶儿您还不放心祖母吗是祖母不让三姐下山,不让三姐见人”白锦瑟上前压低了声音同二夫人刘氏道,“其实,祖母原本是不让说的,因为三姐是姑娘家,伤在脸面上,并非是真的染了恶疾,姑娘家爱面子,伤着脸了自然是要避开人好好养伤,免得让旁人看到,二婶儿也要替三姐担待一二啊” 女儿家脸多矜贵啊 难怪锦桐总是避而不见。 刘氏用帕子拍了下手:“我就说怎么我回回去,锦桐连我这个二伯母都不见闹了半天伤到了脸上可要紧啊” 白锦瑟不知道白锦桐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说法,否则白家三姑娘总是避在山上,连长姐出事都没有回来,旁人难保不会猜到其中有什么古怪 白锦瑟旁的本事没有,可这点儿小事情,还是能为白家解忧的。 她看向二夫人刘氏,叹气摇了摇头:“不算轻但二婶也不用过分忧虑此事长姐也已经知道,正在为三姐搜罗好药,您放心就是了不过下次您再来看祖母,可别再说要见三姐,徒增三姐压力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刘氏揪着心点了点头:“你放心,二婶儿知道分寸” 刘氏看着年幼的白锦瑟,抬手帮白锦瑟理了理鬓边碎发:“你要好好开解你三姐,二婶也会设法为你三姐找好药知道了吗” “嗯”白锦瑟点头。 大长公主的车驾已经停在了白府门前,蒋嬷嬷和魏忠扶着大长公主上了马车,白锦瑟也同刘氏行礼后扶着蒋嬷嬷的手臂登车。 “二夫人回去吧风大”蒋嬷嬷笑道。 刘氏立在白府门前还未灭的灯笼之下,同蒋嬷嬷道:“母亲就辛苦蒋嬷嬷了” “二夫人放心” 目送大长公主的车驾离开后,刘氏总觉得这个家陡然变得冷清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听贴身婢女青书劝她回去,这才转身朝屋内走去。 白卿言马车里被春桃铺上了厚厚的垫子,想让白卿言躺得更舒服些。 听白卿言要书,春桃先是给白卿言背后多垫了一个隐囊,这才取了书递给白卿言,忙着点香烹茶,又忙着从马车的小匣子里拿出二夫人刘氏早早派人做好的点心搁在小案几上,供白卿言用。 “大姑娘”卢平快马掉头从前面行至白卿言的马车旁,缓慢跟着马车前行,“我已经派人去给沈姑娘送信,咱们车队慢行,约莫后日达到崆峒山附近,让沈姑娘在崆峒山驿站与我们汇合” 白卿言抬手挑起幔帐,看向卢平又问:“太子派出去的人昨夜追到大燕的皇子慕容沥了吗” 卢平摇头:“未曾,想来是追不上了,要属下派人去追查吗” 是啊,昨夜都没有能追上,想来是追不上了。 “不必了”白卿言想了想又嘱咐卢平,“十一月初一,锦稚要去安平大营,平叔回了朔阳之后挑选些身手好的护卫和暗卫,交于小四。” “大姑娘放心,四姑娘身边的人属下一定好好挑选,随后给大姑娘过目。” 白卿言想到如今已经稳重不少的白锦稚,沉默片刻说:“人挑好之后,让小四自己看看若有什么她觉得不满意的地方,由着她去我就不过目了,只一点一定要身手好够忠心的” “大姑娘,放心”卢平说完,朝着城门方向看了眼,又压低了声音道,“好像太子府的人在城门外候着相送,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探是谁相送了” “太子如今被政事缠身怕是走不开,应当是”白卿言抬眼想起眉清目秀的那个小太监,道,“应当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全渔吧” 不多时,卢平派去城门外探消息的护卫回来禀报,果然是全渔在城门外候着。 “全渔公公”白锦稚感念全渔在太子府提点之情,勒马笑着同全渔打招呼。 全渔忙行礼:“见过高义郡主” “太子命你来送我长姐吗”白锦稚手握马鞭,飒飒英姿。 全渔仰头对白锦稚笑着:“正是,奴才斗胆给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备了点心,公主和郡主若不嫌弃可以路上用。” “全渔公公有心了”白锦稚朝全渔拱了拱手。 眼看着镇国公主府的车驾靠近,拎着黑漆描金食盒的全渔同白锦稚行礼后,迈着碎步走至马车前,恭恭敬敬行礼后才靠近马车,道:“镇国公主,太子殿下知道今日镇国公主要回朔阳,特让奴才带着 太子府亲卫来送太子有令,让亲卫送镇国公主安全回朔阳,奴才这里准备了些点心,希望镇国公主不弃,能路上用一点” 春桃看了眼白卿言,见白卿言颔首,忙下了马车去接食盒。 白卿言挑开幔帐,看向全渔。 她没有忘记白锦稚告诉她全渔在太子府提点过白锦稚,亦是对全渔浅笑着:“辛苦公公了,不过殿下的亲卫我便不带了,刚刚经历武德门之乱,大都城看似风平浪静,但还不安稳,太子府亲卫应当守着太子殿下才是全渔公公替我谢太子殿下好意,但若要我放心亲卫还是带回去的好” 太子府亲卫跟着,白卿言办事还要束手束脚。 再者,沈青竹还要同他们汇合,太子府亲卫在多有不便。 不等全渔开口,白卿言又道:“上次小四去太子府传信,多谢全渔公公照顾,白卿言铭记于心。” 全渔一脸惶恐:“镇国公主言重了全渔全渔当不起啊” “全渔公公当得起白卿言实从心里感激全渔公公他日若有白家可以相助全渔公公之事,还请全渔公公千万不要同白家客气。” 第六八百十三章:自给自足 全渔听白卿言这么说,忙称不敢。 白卿言朝全渔浅浅笑着:“全渔公公,就此别过” 全渔连忙行礼:“镇国公主千万保重” 白卿言颔首,撒开帷幔,靠坐回车内。 全渔听到马车里传来白卿言咳嗽的声音,揪心不已,退到一旁,目送白卿言车队离开,唇角亦是露出笑容,镇国公主能如此郑重向他道谢,全渔心里是极为高兴的。 回过神,发现镇国公主果真未让太子府亲卫同行,全渔打算回去后好好同太子说说镇国公主的忠心,镇国公主处处为太子殿下考虑,可那方老却处处看不惯镇国公主,处处挑拨镇国公主同太子的关系。 全渔拳头紧了紧,立在原地目送白卿言,直到看不到车队了,这才上了马车。 全渔一回太子府便去同太子表白卿言的忠心,称白卿言说太子殿下安危更重要,一个亲卫都没有带走,让他全部带回来护卫太子殿下安危。 太子听后不住点头:“镇国公主,的确是万事都为孤考虑此次镇国公主为了救孤重伤至此,全渔你开库房,挑拣些奇珍异宝,还有进贡的补品食材,不拘什么封熊之蹯,燕髀猩唇,挑拣贵重的派人给镇国公主送去朔阳,也让朔阳宗族知道镇国公主背后是孤,得对镇国公主恭恭敬敬才行” “哎”全渔知道这是太子给白卿言做脸面,笑盈盈应了一声,“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办妥当” 十月二十七日,镇国公主回朔阳的车驾到达崆峒山,在驿馆歇脚的用膳的时候,沈青竹便到了。 沈青竹除了人回来,还带来了纪庭瑜的消息。 一身风尘仆仆的沈青竹老远看到扬起的镇国公主府白家的旗帜,快马前往驿站,马还未停稳便一跃下马,她看到在门口安顿白家护卫的卢平,唤了一声:“平叔” “沈姑娘”卢平唇角露出笑容,“这一次大姑娘将银霜也带了回来,你许久没有见银霜了吧” 沈青竹将缰绳丢给白家护卫,想到银霜眼底有了笑意,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去看她,大姑娘呢” “楼上用餐” “我先去见大姑娘”沈青竹冲卢平一拱手,朝楼上跑去。 沈青竹刚上楼,就看到春桃端着药碗从屋内出来,她唤了一声,就见春桃高兴行礼:“沈姑娘” 沈青竹皱眉看了眼春桃手中黑漆方盘里的药碗:“这是” 春桃眼睛一红,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受伤了。” 春桃话音未落,白锦稚就将门拉开:“青竹姐姐” “四姑娘”沈青竹抱拳行礼,不等细问大姑娘如何受伤,就听白卿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让青竹进来吧春桃再添一副碗筷” 沈青竹同白锦稚一同进来,见白卿言刚放下茶杯,用帕子沾了沾唇角,本就白皙的面色越发显得憔悴,人都瘦了一圈,五官显得越发鲜明。 见不善言辞的沈青竹皱眉,白卿言示意沈青竹做:“还没用饭吧一起吃点儿,稍作修整,我们就要出发了。” 沈青竹点了点头随白锦稚在圆桌前坐下,视线不免又落在白卿言身上。 “这一次没事,是我自己设计受伤,为的是减轻皇帝和太子疑心,好平安回朔阳”白卿言望着黑了一点的沈青竹,笑道,“难得见你会黑一些。” 瞅着白卿言精神状态不错,沈青竹便没有在追问,同白卿言道:“如今牛角山训练的新兵已经逐渐正规起来,按照大姑娘曾经训练护卫队的方式,取将士所长补短组成小队行动纪庭瑜带人离开前去劫新兵,也有成效,为避免太招人耳目,只带回来了一批,如今牛角山藏兵人数还在扩充之中,可属下的意思是后来接进牛角山的兵士便按照普通方式训练即可,不必全员如此,太过耗时耗力” 白卿言问:“纪庭瑜怎么说” 兵是交给纪庭瑜带的,白卿言自然是以纪庭瑜的想法为主。 “纪庭瑜也是这么个意思,但最终还需请示大姑娘。”沈青竹道。 春桃为沈青竹添了一副碗筷,出门守在门外,不让旁人靠近。 白卿言只点了点头,说:“交给他的兵,他做主就是了” “如今纪庭瑜在哪儿可知道”白卿言执筷往沈青竹碟子里夹了一片蜜蒸云腿。 “纪庭瑜走的时候,带走了一笼子养在牛角山的鸽子,送了信回来。我派人回去找刘管事刘管事已经速速安排人往这三个方向运送了粮食。”沈青竹从胸前拿出纪庭瑜用信鸽送回来装信的竹筒,递给白卿言,“在这里” 白卿言看了眼这几个做工粗糙但 小极为细小的竹筒,打开,将里面极小的信倒出来,只有两个字,茂山。 另一个,竹筒色泽完全不同于上一竹筒里的信,写着龙平山。 最后一个竹筒里,是虎威岭。 这三处便是纪庭瑜藏兵之处,离得不算太近,但也都不算太远,纪庭瑜还能照顾的过来。 “纪庭瑜还专程派人送了口信回来,说是便是头一年粮食会吃紧,需要大姑娘设法送过去,但只要爱过明年,他便能自给自足” 白锦稚加了一筷子菜,眉头一紧:“不是有信鸽嘛怎么还专程派人回来送口信,多麻烦” 白卿言看着眨巴着澄澈双眸的白锦稚,抿唇直笑。 沈青竹对白锦稚笑道:“四姑娘有所不知,虽说依靠信鸽寻巢不迷途的习性送信可以传递简单信息,但鸽子到底是畜牲,畜牲天生本能会避害,不一定会比人送信快,除此之外,鸽子容易被鹰捕获,信件容易丢失被劫,或是被人调换曾经大姑娘年幼时也想驯养信鸽送军报,经过反复实测,不甚可靠,后来便弃之不用了。” 白锦稚想了想,觉得沈青竹说的对,看向自家长姐:“难怪我记得小时候,长姐养过一段时间鸽子,后来又不养了。” 第六八百十四章:死得其所 “吃饭吧”白卿言往白锦稚碟子里夹了一筷子菜,“吃完了早点儿动身回朔阳,争取明日晌午前进城。” 正事说完,沈青竹朝白卿言拱手道:“大姑娘,饭我就不在这里用了,我想先去看看银霜那个小丫头” 白锦稚脸色一变,小心翼翼看向自家长姐。 “银霜还睡着,你先吃饭”白卿言对沈青竹道。 银霜受伤的消息,白卿言还没有告诉沈青竹,刚才白卿言才派春桃去看过,洪大夫说银霜正吃着点心就睡着了,估摸着没有两个时辰怕是醒不来。 “那好。”沈青竹点了点头。 用过饭,白卿言这才同沈青竹说起银霜受伤。 得知银霜没了一只眼睛,平日里也嗜睡的事情,沈青竹沉默了片刻,反倒宽慰白卿言:“银霜护主才受了重伤,算得上是忠仆,大姑娘也不必为此太过揪心,我们当初既然都入了白家,决定跟随大姑娘能为白家和大姑娘舍命,也是高兴的” 沈青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郑重,所言发自肺腑。 她们这些自小跟在主子身边的,不怕死就怕不是死得其所。 “一会儿小丫头醒了去看看她,我打算日后就让银霜跟在洪大夫身边,一来洪大夫可以随时医治,说不准银霜这嗜睡的毛病能治好,二来,也让她跟着洪大夫学一点东西。”白卿言说。 “这样挺好,她现在这样成日嗜睡,也不好在大姑娘身边伺候,免得耽误事情。”沈青竹点头表示赞同。 从驿站出发前,白卿言写了封信蜡封好,让卢平派人送去给远在登州的舅舅,告诉舅舅不日白锦稚便要去安平大营,希望舅舅能够多加照顾。 董氏接到白卿言回朔阳的消息,早早便让人准备了起来。 地龙已经烧了起来,银霜炭也备好了,就等着白卿言到家。 大都城武德门之乱,董氏知道白卿言必不会坐视不理,这不白锦稚担心白卿言受伤瞒报,胆大妄为留了一封信,便快马一人奔赴大都。 虽说,白锦稚这么不管不顾的惹恼了董氏和白锦稚的娘亲李氏,可到底是因白锦稚担忧自家长姐,她们姐妹感情如此好,董氏和李氏心底也是高兴的。 明日两个孩子要回来,董氏还劝了劝李氏,小惩大诫罚过白锦稚也就是了,千万别揪住不放。 李氏笑着嘴上应了,心里却盘算着,等白锦稚回来,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就算不打断腿也要压着那个丫头抄上几千遍女戒,好好磨磨她那个猴性子。 阿宝走之前将朔阳交给她,她倒好丢下朔阳就跑了,还有没有一点应有的担当,这若是在战场之上,阿宝将后方交于小四,她却冲动行事,可不是要坏事么 沈青竹先行一步回来报信,称晌午白卿言的车驾便能回朔阳。 董氏高兴的不行,吩咐秦嬷嬷让厨房备白卿言和白锦稚两个孩子喜欢吃的菜,又追问沈青竹:“大都城武德门之乱,阿宝受伤了没有” 沈青竹身侧拳头紧了紧:“受了点伤,已经不要紧了。” 董氏脸色一白,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同沈青竹道:“你一路护在阿宝身边,也辛苦了人黑瘦不少,快去歇着吧” 沈青竹抱拳称是,同董氏行礼后退出上房。 沈青竹一走,董氏紧紧攥着帕子靠坐在隐囊上,同秦嬷嬷絮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此次阿宝肯定受伤了若是阿宝不受伤,武德门之乱带兵平乱后,皇帝和太子怕是得给阿宝指个亲事将阿宝拘起来,怎么可能放阿宝回朔阳” 董氏最开始坐立不安是怕白卿言此次锋芒太露,皇家人心生忌惮,用婚事拿捏女儿。 后来收到信说女儿要回朔阳,又是胆战心惊,怕女儿受了伤,且恐怕还是重伤,否则皇家哪里那么容易放人 “夫人您就别担心了,只要大姐儿能平安回来,有洪大夫在不会有事的”秦嬷嬷安抚董氏,取了干净帕子递给董氏,“那年大姐儿受伤回来,都说大姐儿活不十八,您看看明儿个,就又是大姐儿的生辰,咱们大姐儿是鸿福之人,又有白家列祖列宗保佑定然会好好的” 董氏接过秦嬷嬷递来的帕子,垂着眼睑,眼泪直掉,将帕子叠好擦了擦眼泪。 “咱们啊,就将拨云院收拾的再妥帖些,让大姑娘舒舒服服养伤,叮嘱佟嬷嬷和下面的人以后伺候大姑娘再精细些,定能将大姑娘的身子养好” 董氏含泪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好了夫人,快别掉眼泪了,让大姐儿看到,心里该难受了”秦嬷嬷同董氏说,“大姐儿最喜欢夫人亲手做的汤了,奴婢已经命小厨房将食材备好,夫 人这会儿动手,等大姐儿回来正好就能喝上了。” 白卿平听闻白卿言今日回朔阳城,安顿好军营之后,便快马直奔城外,等候白卿言归来。 白卿言归乡情切,惦记着家中母亲,又想快些将阿瑜还活着的消息带给母亲,故而车马从远离大都城之后,速度便快了起来,在十月二十八晌午便看到了朔阳城的城门。 老远一看到车队,坐在油布蓬下来迎白卿言的太守沈大人与周县令,站起身来,白卿平更是一跃上马,快马朝着车队方向奔去。 一别两月,白卿平听说自己这位族姐先是在登州大败南戎鬼面将军,又是护送太子回大都城,平定武德门之乱,心中感佩之至,敬仰之情不能自已,一时没有能克制住快马奔向朝朔阳城行进的队伍,同骑马带队的白锦稚和卢平打过招呼后,直奔白卿言车驾旁,调转马头,唤了一声:“阿姐” 坐在马车内看书的白卿言抬手,挑开幔帐,见到骑马走在马车一侧,满脸笑容的白卿平。 白卿平看到瘦了一圈,面色苍白,五官轮廓越发分明的白卿言,脸上笑容一僵:“阿姐” 第六百八十五章:逾矩 “我不在这些日子,朔阳可还安稳”白卿言问。 白卿平点了点头:“朔阳一切都好,阿姐可是受伤了” “不打紧”白卿言道,“军营如何” “最近前来投入军营的百姓众多,因为听说军营之中可以识字,有好些百姓都将自家孩子送了进来,邻县的也有毕竟普通百姓出不起束脩,也少有书院,一个村落能出一个识字的都难是极为能可贵,如今军营之中可让兵士学字,来的人自然多。” 读书人地位是不一样的,谁不想让自家出个识字的,就算是考不了秀才,识几个字给人写信也能糊口不是。 “沈晏从依我看是个管理军队的能手,多数不需要我操心,便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前面太守和周县令都在城门口的茶棚候着阿姐,若是阿姐身体不适,我先快马上前同两位大人说一声,车马便不停了,直接回白府。” “不急,打个招呼再走”白卿言说完又问白卿平,“那位从大都来的蔡子源先生,在军中教百姓学字,成效如何” “我正要同阿姐说此事。”白卿平言语间毫不掩饰,对这位蔡先生的好感,“这位蔡先生学识气度都不一般,几次父亲与这位蔡先生交谈,发现这位蔡先生学识见地非常,有意想让这位蔡先生入我们白氏族学教授学问,但父亲不知道这位蔡先生的来历,我也不敢多言,父亲是打算等阿姐回来后便来同阿姐商议,不知阿姐以为如何” “这位蔡先生在军中,可还算老实有没有向外送信,或者是想要离开的举动”白卿言问。 白卿平摇头:“这倒没有,这位蔡先生似乎很是喜欢教授学问的样子,对愿意学字的将士,总是格外耐心些,将士们也很喜欢这位蔡先生。” “过两日,你带这位蔡先生来白府,我见见他。” “是”白卿平应声。 说完蔡子源的事情,白卿言又问白卿平:“我让你暗中从沈晏从哪里打探太守一家子的来历,你可都打探明白了” “此事卿平正要向阿姐请罪”白卿平眉头紧皱,“我在沈晏从处打探,不知怎么露了马脚,沈太守亲自找到我,同我说沈家来历一清二白,但沈晏从并清楚他的事情,若是白家感兴趣,等阿姐回朔阳之后,太守必会登门,将沈家来龙去脉同阿姐说清楚” 这位沈太守不简单,白卿言能看得出。 之前朔阳坊间有这么一句话,叫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太守 便是说,在朔阳县令如流水,可这位太守位置一直都是这位沈大人坐着,从无更换。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朝廷的哪位大官,压着不许提拔,还是真的在任时期表现平平,无寸功可提拔。 “此事你不必自责,沈太守深藏不露,你年纪还小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且等沈太守自己来白府,同我说吧也省得我们费工夫了。”白卿言安抚白卿平。 毕竟白卿平也还年纪小,能帮着白锦稚坐镇朔阳,用人调度心中有数,在她不在这些日子,将朔阳守得如此好,已经很难得了。 白卿平点了点头,接着同白卿言道,“昨日,魏国鸿儒闵千秋先生入朔阳城,请见了夫人,来意是要为白家立传,听闻阿姐今日回朔阳,便在居于朔阳城客栈内,要见阿姐,阿姐可要见” “闵老先生”白卿言手心一紧,闵千秋先生要为白家立传 当世能称得上鸿儒的,有白卿言的恩师关雍崇老先生,崔岩石老先生,再有便是这位闵千秋老先生。 闵老先生一生爱史,各国游历,著书无数,最为有名的便是战国志,还有如今广为流传的公孙氏。 多少清贵人家甚至是皇室,想要请闵老先生为他们著书立传的,可闵老先生自有文人傲骨,清高固执,著书立传全凭本心,从不屈服于权势,亦不因财帛而动心。 白卿言正襟危坐,郑重同白卿平开口道:“将小四唤过来” 白卿平应声快马上前,将在最前方带路的白锦稚唤了过来。 白锦稚快马而来,调转马头靠近马车,紧挨着车厢往前行走,弯腰朝马车内唤了一声:“长姐,我来了” 白卿言抬手撩开马车帷幔,压低了声音道:“魏国鸿儒闵老先生如今居于朔阳城客栈,一会儿你和白卿平亲自去一趟,告知闵老先生我已回朔阳,但身负重伤不能亲自前去拜见老先生,若老先生不弃万望能下榻白府,白卿言翘首以盼。” “长姐放心,我一会儿入城便去”白锦稚应声。 “回去更衣之后再去,以免让闵老先生觉得你失了礼数。”白卿言叮嘱。 见白锦稚点头,跟在白锦 稚一旁的白卿平开口:“这位闵老先生名气大,性子也冷清,在朔阳落脚之后,太守与周县令携重礼前往拜会,可闵老先生身边的学生却将两位大人挡了回去,礼一概不收。” “闵老先生风骨清正,不是凡俗之人。”白卿言拳头紧了紧,又叮嘱二人,“你们去请闵老先生来白府下榻时,切记礼数要全。” “长姐放心”白锦稚拱了拱手,“闵老先生是当世与关雍崇老先生和崔岩石老先生齐名的文坛泰斗,小四定然恭恭敬敬,绝不敢在老先生面前造次。” 白卿言点了点头,视线朝已经从茶棚内出来的太守与周县令看去。 白锦稚会意快马上前,让车队在城门口稍作停留。 沈太守与周县令上前同白卿言见礼:“见过镇国公主。” 春桃挑开低垂眉眼,替白卿言挑开帷幔。 外人面前,白卿言按着心口,轻轻咳嗽了几声,一副虚弱的模样。 正午耀目的日光,映着白卿言毫无血色,轮廓越发分明的精致五官,虽然眼前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儿,可这美人儿那双幽沉而深静的眸子,却让人陡生敬畏之心,不敢逾矩半分。 第六百八十六章:协助 “有劳两位大人在此相迎,咳咳”白卿言按着心口,轻轻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 周县令心里咯噔一声,此次镇国公主救驾有功,难不成真的是如同他探听到的传言那般,命不久矣 “镇国公主要多多保重啊”周县令说的情真意切。 再仰头,周县令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下一刻就能够涕泪横流,情绪拿捏的恰如其分,哽咽开口:“我们朔阳百姓,还要指望着公主带着我们练兵剿匪,只希望镇国公主好生养伤,早日康复。” “多谢周大人挂心,练兵剿匪之事在我伤愈之前,便交由白卿平负责,还望周大人能够多多协助他才是”白卿言侧头看向白卿平。 白卿平恭敬对周县令长揖行礼,周县令忙摆手:“哪里哪里但凡白公子有命下官自然遵从,况且练兵之事太守大人的公子一直在帮忙,想来也是用不上下官的。” 周县令朝着太守的方向作揖。 白卿言只笑不语,视线又落在沈太守身上:“过几日太守若得空,可以来白府坐坐。” 沈太守知道白卿言指的是什么,忙行礼道:“镇国公主放心,三日之内下官定然登门拜访。” 周县令没有弄懂沈太守和镇国公主这是打的什么哑迷,可也不像错失和镇国公主攀交情的机会,也跟着道:“下官也一定登门,探望镇国公主。” 白卿言虚弱地捂着心口,用帕子捂着嘴喘息片刻,示意春桃撒开用手挑开的帷帐,就听马车内传来剧烈咳嗽声。 “二位大人,长姐伤得重,不便在城外久留,这就要启程了,还请见谅”白锦稚骑于高马之上,攥着缰绳同沈太守和周大人拱手。 沈太守忙让到一旁:“恭送镇国公主,恭送高义郡主” 周大人有样学样,让到一旁,长揖到地:“恭送镇国公主,恭送高义郡主” “进城”白锦稚喊道。 马车队伍缓缓动了起来,直至镇国公主的车驾全部进城,周县令这才直起已经僵硬的老腰,回头见沈太守都要上轿了,周县令连忙扶着腰朝沈太守的方向小跑去:“太守大人太守大人等等下官” 沈太守回头朝疾步向他跑来的周县令看去,停下了上轿的动作,直起身来:“周大人有事” “太守大人,您不是三日内要去白府么您看您打算哪天去”周县令笑着看向沈太守,一点儿都不见外道,“下官同您一道也好有个伴儿啊” 这去探望镇国公主献殷勤的好事情,不能就让这太守一个占了吧 这要是去的太早,打扰镇国公主养病不合适,要是去的稍微晚一些,这太守已经献过殷勤了,他第二个去不就显得忒没诚意了么。 而且,人家镇国公主让太守去镇国公主府坐坐,也没有叫他,太守去了不算是打扰,他去了可就算是打扰了。 所以想来想去,周县令觉着还是同这位太守一起去的好。 沈太守上下打量了周县令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可知镇国公主让我去白府是为何,要想献殷勤拍马屁,我劝你改个日子,否着怕是你也要同我一起吃排头” 说完,沈太守弯腰上了轿子,离开。 周县令略有错愕看着沈太守远去的轿子,心里暗暗琢磨这沈太守做了什么得罪镇国公主了 周县令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沈太守是骗他打算偷着自己去给镇国公主献殷勤,毕竟他这位上司在太守位置上一坐这么多年,可从未给下面的人使过绊子。 周县令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琢磨着那就等太守去过白府之后,他隔上个两三天再去吧,省得太守触了镇国公主的触霉头,他也跟着被连累倒霉,他这几日还是想方设法的去见见这位闵千秋老先生,若是能从这位大儒手中求得一副字,那将来可会价值千金啊。 听闻镇国公主的马车已经从转入巷口,董氏和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五夫人齐氏,还有白家五姑娘白锦昭,白家六姑娘白锦华,同被五夫人齐氏抱在怀中的白家八姑娘白婉卿,还有客居白家的表姑娘董葶珍,齐齐立在朱漆红门,气势雄伟的白府门前相迎。 眼下白府上下都知道白卿言受了伤,可伤成什么样子,没见到人谁也不知道。 董氏心一直揪着,多亏董葶珍在一旁柔声宽慰。 看到白锦稚下了马,董氏忙唤了一声:“小四你长姐伤势如何” 白锦稚先同长辈行礼,后问道:“大伯母家中有没有备抬长姐的肩舆” 听到要抬白卿言,董氏险些撑不住,脸色顿时煞白:“你长姐” “姑母”董葶珍忙扶住董氏,顿时也慌了 神,难不成表姐真的伤得很重 怕董氏担心,白锦稚冲董氏挤眉弄眼,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说道:“长姐此次为救太子,伤重,怕是无法从门口走回拨云院,还请大伯母速速准备肩舆抬长姐回去。” 李氏看着挤眉弄眼的白锦稚知道其中怕有曲折,回头看了眼四夫人王氏和五夫人齐氏。 还是齐氏先反应过来,同董氏道:“大嫂,让人备肩舆吧不论阿宝伤的怎么样,也不能在门口说,先抬阿宝回拨云院” 董氏悬心不已,点了点头让秦嬷嬷去准备肩舆,见马车缓缓停在门口,董氏一手拎起绛紫色裙裾,一手扶着婢女听竹的手,走下高阶,朝马车迎去。 春桃先行弯腰从马车内出来,红着眼同董氏行礼:“夫人” 肩舆还未来,董氏按耐不住,抬脚一边上马车一边问道:“大姑娘怎么样了啊伤到哪儿了” 董氏说话时尾音微颤,掩不住的担忧。 董葶珍虽然也挂心白卿言,却没有凑热闹也登上马车。 白卿言靠在隐囊上,见董氏上了马车,忙直起身,不敢再做虚弱之态惹母亲伤心,唇角含笑唤了一声:“阿娘” 第六百八十七章:拨冗相见 董氏见本就虚弱清瘦的女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那下巴更尖了,面部轮廓越发清晰,再看那本就白皙的小脸儿这会儿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白的和那绢布一样。 董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别动肩舆还没来你先躺着,伤到哪儿了严重吗”董氏一把攥住白卿言的手,只觉女儿小手冰凉,心里跟被刀子剜似的,将女儿一双手捂在手心里,又揣在怀里,哽咽难语,“怎么回事儿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阿娘”白卿言反握住董氏的手,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做戏给外人看得的,阿娘勿忧,阿娘应该明白,此次武德门之乱女儿平乱锋芒太露,若不如此,不能平安回家。” 这个道理董氏懂,可董氏也懂女儿得真的受伤,假伤是瞒不过皇帝和太子的。 董氏心比刚才更定了些,拉着女儿上下打量:“伤哪儿了” 白卿言对董氏浅浅笑着,眉目间尽是温润:“阿娘,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阿娘,阿娘莫急随我回拨云院,阿娘听了必定高兴” 白卿言还未曾说出口,还未告诉阿娘阿瑜还活着,眼眶就已经湿了。 董氏垂眸看着女儿用力攥着她的冰凉手指,又抬头瞅着女儿,知道白卿言不会无的放矢,硬是押下心头的古怪和不安,点了点头。 白府的护卫已经将肩舆抬来,白锦稚和已经更换了衣裳的沈青竹两人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将白卿言从马车上扶下来,坐在肩舆之上。 今日镇国公主回朔阳,朔阳百姓都知道镇国公主在登州大败南戎悍兵,又护卫太子回大都,还成了武德门护驾的功臣,有不少活计轻省的百姓都跟着镇国公主的车驾来了白府门前。 见消瘦羸弱的白卿言被扶下马车,那模样看起来伤得不轻,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人吹倒了似的。 朔阳百姓还记得白卿言带兵上山剿匪回来时,骑于高马之上的英姿飒飒,仿若能力拔山海,无坚不摧,可如今却清癯成这副模样,怎能让人不心惊。 人堆里,不知是谁先小声提起,说镇国公主为护太子被人一箭穿胸,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朔阳百姓看着这位昔日有秋霜夏震之威的镇国公主,心中顿时生出唏嘘之感,只觉人生无常。 镇国公主自回朔阳,处理白氏宗族欺压百姓之事,后又为朔阳百姓练兵剿匪,朔阳百姓铭感于心,自然希望镇国公主能够好起来,挺过这一劫。 且白家满门忠烈,白家儿郎为护边陲百姓,悉数葬身南疆,白家不能在出事了。 随后年迈的洪大夫背着药箱,亦是被卢平扶着下了马车,草草同白家诸位夫人姑娘行礼之后,步伐健硕追在肩舆后面喊道:“慢点儿慢点儿大姑娘经不起你们这么颠” 门外百姓议论的声音更低了些。 “这大夫都说镇国公主不能颠,看起来这伤是真的重。” “镇国公主可不能有事啊,上次北疆之战张端睿将军都死在了那里,若非镇国公主昼夜不歇赶过去,还不知道现在北疆是个什么光景。” 有朔阳的举人跟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如今那些勋贵人家,大都不愿意自家儿郎从军,怕那战场刀枪无眼伤着自家儿郎性命我前次去大都城春闱应试,曾听人言镇国王白威霆之所以命白家子嗣十岁沙场历练,便是因为旁的清贵人家已经不许儿郎投军了镇国王白威霆担忧我晋国无后继威慑大梁c戎狄和西凉的战将,这才将满门男儿带去了,谁知竟然都没有能回来” 那举人的同僚叹气:“那镇国公主在镇国公府牌匾一番慷慨激昂之语,我也听到了,我到以为镇国王带着白家儿郎奔赴战场历练吃苦,是为了让白家儿郎绝了靠祖辈荫萌,在大都城混吃等死的念想,知道何为食百姓一粟,护百姓一世” “可惜啊,白家儿郎都没了,若是还在我晋国该是怎样一番气象” “对了,你听说了没有,那当世鸿儒闵千秋老先生不远千里从魏国来了朔阳,就是要为白家立传那可是闵千秋老先生啊听说当初魏国那老皇帝想请闵千秋老先生他立传,老先生却只同魏国老皇帝说了这么一句君上总角闻道,白首无成,何以为传那风骨清刚,当为我辈楷模。” 闵千秋这样风骨清正的鸿儒要为白家立传,可见白家忠义,连魏国鸿儒都敬佩不已。 白锦稚按照自家长姐吩咐,沐浴更衣,礼数周全,带着白卿平一同前往客栈,拜见鸿儒闵千秋。 谁知白锦稚和白卿平却扑了一个空,他们到客栈的时候,鸿儒闵千秋老先生身边的仆从,说老先生一早登山赏秋景去了,估摸着傍晚才能回来。 闵千秋先生已经料到白卿言一到朔阳 ,必会派人来请,让自家仆从转告白锦瑟,让白卿言好好将养一两日,五日之后必登门叨扰,届时还请镇国公主拨沉相见。 白锦稚忙道不敢,将给闵千秋老先生带来的礼物留下,随白卿平一同离开。 出了客栈,白锦稚双手背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甩着马鞭,有点儿不敢回白府,刚才她因为有长姐之命,母亲李氏才没有能扣住她教训,可这会儿回去,母亲肯定要收拾她的 白卿平见这客栈还有人进进出出,又见白锦稚皱眉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免问白锦稚:“郡主,您看要不要将客栈里的闲杂人等清一清” 白卿言不在朔阳的时候,白卿平便是事事问询白锦稚的,已然成了习惯。 “闵老先生未曾提过,我们也不要多此一举,以免惹闵老先生不悦。”白锦稚道。 这些鸿儒毛病古怪,虽然白锦稚理解不来,但是长姐让尊之敬之,她还是放在心上的。 且白锦稚也听说过,闵老先生立传十分严谨,总要问询查到实证方才落笔。 第六百八十八章:长命百岁 绝不是只听一家之言,便草草成书,这也正是闵老先生倍受学子世人尊崇的因由所在。 “回吧” 白锦稚暗暗给自己打气,总不能这么一直躲着母亲,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回去吧 “卿平还要去军营看看,就不相送郡主了。”白卿平长揖同白锦稚告辞。 白锦稚颔首一跃上马,叹气又吸气,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带着白家护卫回了家。 一如白锦稚所料,她一进家门,就看到母亲李氏手握戒尺,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心,笑盈盈望着她。 白锦稚攥着马鞭的手掌心莫名就疼了起来,嘿嘿对母亲笑了笑:“娘娘您没去看长姐吗” “刚从你长姐那里出来,你放心你长姐那里有你大伯母照顾着,不会有事你来你过来娘和你说说话”李氏皮笑肉不笑对白锦稚招手,“来啊别怕” 白锦稚十分没骨气直接跪在门口,恭恭敬敬举起双手,掌心朝上:“只要娘不生气,随便娘怎么打,可娘你打轻一点儿行不行长姐伤了,我这还得给长姐帮忙呢,手伤了骑马就不方便了。” 李氏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李氏身边的嬷嬷趁机忙将李氏手中的戒尺轻轻拿走,笑道:“夫人您看,咱们四姐儿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四姐儿也是担心大姑娘,这才忙慌留书出走,您就看在四姐儿是真的挂心大姑娘,大姑娘又伤了还指望四姐儿帮忙的份儿上,饶过四姐儿吧” 那嬷嬷说着,忙给白锦稚使眼色,白锦稚忙拎着裙摆直起身匆匆跑到李氏面前跪下,环抱着李氏的腰,仰头望着李氏:“娘,您就别生气了,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氏含泪瞪着白锦稚,手中用力戳着白锦稚的额头,训斥的话却咽了回去,弯腰又将女儿扶了起来,俯身替她派干净了裙裾上的灰尘。 看到缠在白锦稚香囊流苏丝绳上的枯叶,和她新欢绣鞋上脏兮兮的泥土,李氏又不由发火:“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你再看看你董家表姐,什么时候你能和你董家表姐一半儿娴雅,娘就是闭眼了也能放心” “那我可千万要再淘气些,娘才好长命百岁”白锦稚往自家娘亲肩头一靠,眉目含笑,全都是小女儿家依赖娘亲的亲昵。 李氏瞪着白锦稚,瞪着瞪着自己也笑出声来,用帕子沾了沾眼泪,推开白锦稚又唬着脸说:“可以不打去将那女戒抄写一千遍不许人代笔抄不完小心你的腿赶紧回你的院子去换身衣裳,把汤喝了” 说完,李氏又戳了一下白锦稚的脑门子,拂袖率先往白锦稚的院子走去。 “四姐儿,夫人亲自给大姑娘和你熬的汤,快跟上夫人回去尝尝吧”嬷嬷笑声提点白锦稚,“夫人心中还是疼你的” “知道知道”白锦稚乐呵呵点头,“嬷嬷可要替我在娘面前多多说好话啊” “四姐儿放心吧” 白锦稚拍了拍心口,总算是逃过一劫,不过是一千遍女戒嘛她只要抄个十几遍喊手痛,娘亲一定心疼不已让她过几日再抄,随后就忘了 白锦稚忙追上自己亲娘,挽着李氏的手臂随李氏一同前往自己的院子。 拨云院内。 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和五夫人齐氏,刚才在这里略略坐了坐,便带着五姑娘c六姑娘和八姑娘出了拨云院,好留时间让董氏和白卿言母女俩说体己话。 董葶珍也并非那没有眼力价儿的,几位夫人和姑娘刚走没多久,便笑着称去给白卿言做点心,便出了拨云院直奔小厨房。 佟嬷嬷等人都走了之后,这才凑到白卿言的身边,仔细询问白卿言的伤势,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心疼的恨不能替白卿言受了那份罪。 怎么他们家大姑娘就这么难呢想要回朔阳还得设计让自己受伤。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和佟嬷嬷说了会儿话,白卿言就笑着同佟嬷嬷说了将银霜带回来的事情,让佟嬷嬷去看看银霜。 佟嬷嬷前脚一走,白卿言便屏退左右,秦嬷嬷与春桃两人守在拨云院上房门口,将藏在身上的羊皮舆图拿了出来,展开摊在黑漆小方几上,抬眸红着眼看向董氏:“母亲你看” 董氏狐疑瞅了女儿一眼,视线落在那羊皮舆图之上,当董氏看到那舆图上的字迹时,顿时瞪大了眼,一把抓起舆图,仔细盯着那字迹看,她双手颤抖眸底猛地升起一层雾气,又似要将那羊皮舆图看穿一般 “阿宝这”董氏声音颤抖,转头看向白卿言,又怕错过些什么,视线落在那羊皮舆图 上。 “阿娘”白卿言伸手,用力攥住董氏的手,哽咽开口,“阿瑜还活着他在南戎这便是阿瑜让卢平带给我的阿娘,阿瑜活着” 董氏死死咬着下唇,险些克制不住哭出声来。 自从白家南疆出事之后,多少个日日夜夜,谁都不知道董氏是怎么撑过来的。 丈夫儿子都没有能从南疆回来,若不是还有白家这一摊子需要她帮女儿撑起来,若不是阿宝婚姻大事坎坷未定,她都恨不得随丈夫和儿子去了。 她还以为这辈子只有等到死后,才能再次看到丈夫和儿子,没想到苍天有眼,儿子还活着 董氏激动不已,顾不上仪态,眨巴了下眼睛挤出泪水,仔细辨别舆图上的字迹,反复用手指摩挲,又不敢太用力,怕蹭掉字迹,强行压抑着哭声,又笑又哭地又扭头问白卿言:“这真的是阿瑜的字迹真的是” 白卿言看着董氏这模样,哽咽难言,笑着点了点头:“阿娘,阿瑜如今在南戎,为来日做准备阿瑜活着的消息决不能让皇家的人知道所以暂时也还不能同家里人说,阿娘心里知道就好。” 第六百八十九章:叨扰 董氏将那那羊皮舆图抱在怀里,用力点头,哭笑道:“阿娘懂阿娘懂活着就好有什么比阿瑜还活着更好” 白卿言点了点头:“舆图女儿还有用,怕不能放在母亲处” 不是不能誊抄下来,只是此事白卿言不想节外生枝,母亲见不到阿瑜难免会日日拿出舆图睹物思人,要是被旁人看到倒不是白卿言信不过董氏身边的忠仆,只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董氏点头:“阿娘只要知道阿瑜还活着,于愿足矣” 董氏低头反复看着手中舆图,又将舆图按在心口,低声轻轻啜泣,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知阿瑜死里逃生伤到了哪儿,不知道阿瑜可否吃饱,可否穿暖。 “阿娘放心,如今阿瑜在南戎身份还算尊贵,上次战场相见阿瑜体魄强健,骑于马上,射箭有力,阿娘不必过分担忧”白卿言安抚董氏道。 “好好好”董氏笑出声来,“好这就好白家的儿郎都是做大事的只要阿瑜阿瑜活着,体魄强健这比什么都好” 体魄强健,能射箭能骑马那便是四肢齐全,这就好这就好啊 董氏抬手抹去眼泪,扭头看着坐在临窗软榻前的白卿言,她眼中含泪,眉目间却尽是温润玉色,倒是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显得稳重一些,她哭哭笑笑握住女儿安抚她的手,十分感激女儿能将阿瑜活着的消息带回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浮尘在光线中起伏飘动,那做工繁复的雕花影子映在白卿言和董氏的脸上,映在黑漆小几上,映在递上五蝠地垫上。 董氏叹了一口气,摸着女儿冰凉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真好真好你爹爹出征前答应我会护好阿瑜,一定不会让阿瑜出事,你爹爹没骗我你爹爹一向说到做到的可他还答应我等到阿瑜坐上镇国公的位置,他便带我游山玩水的” 董氏垂眸自嘲似的低笑:“是我贪心了,儿子能回来已经算是老天爷天大的恩赐,旁的我不能再奢望” “阿娘”白卿言轻声唤董氏,看到阿娘这样难过心酸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疼不已。 董氏低笑:“阿瑜这已经是意外之喜,我很满足” 董氏凝视着白卿言:“白家世代为护晋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老天爷定然会眷顾我们白家的阿娘一直这样相信着” 眷顾吗 白卿言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能重新活过来,能阻止母亲和婶婶们惨烈的结局,能够避免妹妹们被梁王折磨,能为白氏门楣正名,不至于白家百年忠名被污。 她觉得或许老天爷是眷顾他们白家的。 母女俩含泪对望,没多久便听到外面秦嬷嬷唤白锦稚:“四姑娘来了” “是呢来向长姐复命”白锦稚声音轻快。 董氏忙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将羊皮舆图递给白卿言:“快收起来” 白锦稚性子耿直,说话有口无心,若是让白锦稚知道了,保不齐会将白卿瑜活着的事情泄露出去,怕会给白卿瑜带来麻烦。 白锦稚被春桃拦在门外说笑,直到白卿言将羊皮舆图藏在一旁的匣子里,唤了一声,春桃这才忙请白锦稚进屋。 她跨入上房,饶过屏风进来见董氏和长姐都是双眸通红,还以为是董氏训斥白卿言了,行礼后宽慰道:“大伯母您放心,长姐行事一向有分寸,您别太生长姐的气长姐日后一定不敢了是吧长姐” 董氏被白锦稚逗得笑了一声,故作一本正经转头看向白卿言:“这次看在小四为你说情的份儿上,我就姑且饶你一次” “是”白卿言亦是颔首应声,“下次,女儿再也不会拿自己安危冒险了,阿娘放心” 白锦稚觉得自己替长姐解决了难题,心里颇有些得意,对白卿言挤了挤眼,才道:“长姐我没有接到闵老先生,闵老先生的随从说,老先生一早登山赏秋景去了,五日内会登门叨扰。”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向董氏:“既然老先生这么说,那便辛苦母亲挑选一处僻静院落,等老先生来白府暂住。” “这不是问题。”董氏颔首,扶着秦嬷嬷的手起身,“你们姐妹俩聊吧我去看看阿宝的药。” 目送董氏出门,白锦稚一屁股在白卿言对面坐下:“怎么样长姐,这一次是我给长姐解围了吧” 白卿言笑着颔首:“嗯,这次是小四给我解围了。” “长姐,我刚才听母亲说大伯母说如果长姐在生辰前回来,便在二十九备上一桌子让我们姐妹热闹热闹,长姐的生辰礼我早就备好了,今日先提前送给长姐”白锦稚扭头对外面唤了一句,“灵芝” 怀里抱着个匣子,正与春桃说话的灵芝闻声 ,忙应声从门外进来,规规矩矩将那赤金镶玉雕刻顽童戏水木纹的檀木匣子送上来,搁在小几上,又退出内室。 “长姐,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白锦稚抬手按住那匣子,“这匣子里装着小四送长姐的生辰礼,小四知道长姐喜欢读书,里面放着几册书卷,希望长姐能喜欢” “什么了得不得书竟然要小四用这样贵重的匣子装着。”白卿言将这匣子上下一扫,心中便有了数,这匣子约莫是三婶儿的陪嫁,不知怎么到了白锦稚的手里,小丫头便巴巴送了过来。 “好书真的是好书”白锦稚手按着匣子,认真道,“长姐闲来无事的时候,定要好好看看” 这里面的书册,可都是白锦稚搜集来看过认为最好看话本子,她巴巴的今日送过来,就是还怕明日若是长姐当着几个妹妹的面儿打开,难为情。 “好”白卿言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让春桃收起来,得空就看。” 白锦稚喜笑颜开,她们家长姐好好一个年轻姑娘,却非喜欢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兵书和古籍。 领红包现金一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第六百九十章:做主 她这偷偷给长姐准备几个好看的话本子,偶尔让长姐看看,也给长姐换换脑子。 这样长姐也容易开窍一些,萧先生入赘白家也就更容易一些。 白锦稚已向长姐复命,礼也送到了,起身朝着白卿言一拜:“长姐,礼送到了,我要回去抄书了,我娘因我留书不辞而别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我得回去做做样子,哄哄我娘” 白卿言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去吧去吧” “长姐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吩咐,便让春桃姐姐来唤我”白锦稚笑盈盈一拜,便出了拨云院,回去抄书做样子哄自家娘亲去了。 白锦稚刚走,春桃给白卿言端了杯热茶进来:“大姑娘这一路累了,刚才佟嬷嬷去看银霜之前叮嘱奴婢将床铺烘热,一定要盯着大姑娘歇上一歇,大姑娘要不要去眯一会儿” “将小四送来这匣子收起来。”白卿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去问问曾善如和刘管事来了没有,我估摸着他们可能来了,被佟嬷嬷挡在外面了,若是到了你让人请他们过来。” 如白卿言所说,曾善如和刘管事一听说大姑娘回来了,就急着回来见白卿言。 可佟嬷嬷心疼白卿言受了伤又一路颠簸,照例将两人给挡了。 刚才佟嬷嬷拎着点心去看银霜之前,还叮嘱了春桃她们,等夫人走了,一定要让大姑娘睡上一会儿。 “大姑娘先睡一会儿,奴婢遣人去请,估摸着还需要一会儿。”春桃像哄孩子似的哄白卿言。 “不了,就在这里歪一会儿就成,你去唤人吧”白卿言抬手揉了揉眉心。 春桃应声,退了出去。 或许是回到了家中,白卿言心头松快了不少,单手撑着脑袋,背靠隐囊歪着歪着就睡着了。 等春桃派人唤来刘管事和曾善如,打帘进来通禀时,见他们家大姑娘已经倚着隐囊熟睡,春桃放轻了手脚,走至白卿言身旁,给她盖好细绒毯子,又悄悄退了出来。 瞧着今日艳阳耀目,春桃命人将廊庑下挂着的竹帘放下来遮挡日光,这才对立在院子中的刘管事和曾善如行礼:“大姑娘倚着隐囊睡着了,劳烦刘管事和曾管事在偏房喝茶稍后,让大姑娘歇一歇,这段日子大姑娘受伤,回来这一路车马劳累,实在是乏了。” 刘管事和曾善如不是不知道白卿言救驾受伤的事情,听到他们大姑娘累得睡着了,两人连连点头,刘管事忙道:“不必惊动大姑娘,我同善如在偏房喝茶就是了” “多谢两位管事体谅。”春桃行礼。 知道大姑娘睡着了,拨云院上下皆不敢大声说话,踮着脚尖行走,生怕惊动了大姑娘。 就连董氏亲自煎好了药送来,听说白卿言睡了,也不曾让人将白卿言唤醒,只命人用小炉子将药温着,等白卿言醒来肚子里垫点儿东西,再用。 白卿言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戌时,腹肠空空才被饿醒了。 春桃手里拿着个绣棚正坐在高几灯下的绣墩上绣花,听到白卿言醒来发出的窸窣声响,忙将绣棚放进簸箩里,起身:“大姑娘醒了” 白卿言迷迷糊糊睁开眼,往窗外看去,见外面天已经黑透,可拨云院廊庑下的灯笼还未点亮,约莫是担心影响白卿言休息。 就连上房内,都只亮着高几上那一盏琉璃灯。 白卿言撑起身子,见春桃用火折子点她跟前黑漆小方几上的灯,道:“这么暗你做绣活也不怕伤了眼睛。” “不打紧,奴婢坐在高几下面,亮堂着呢大姑娘可是饿了夫人让厨房里热着饭菜,就等大姑娘醒来传膳呢”春桃将灯点着,罩上琉璃灯罩,屋内一下就亮堂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白卿言问春桃。 “回大姑娘,已经戌时了”春桃点着脚尖,将白卿言右侧高几上的灯点亮笑着说,“刘管事和曾管事见大姑娘睡得香,两人去了前院,就在府内候着,等大姑娘用过膳,奴婢便派人去将两位管事唤来。” 佟嬷嬷见上房灯亮了,忙吩咐人去传善,清辉院的仆妇婢子都忙碌了起来,仆妇将廊庑下的灯笼点亮,佟嬷嬷进来帮着春桃用火折子点灯。 白卿言问起银霜那个小丫头,佟嬷嬷说那小丫头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有吃万事足,到也不需佟嬷嬷费心开解。 白卿言用过膳不久,刘管事和曾善如便来了拨云院。 春桃将两人请了进来,因着白卿言病中未曾更衣,刘管事和曾善如坐在屏风后,隔着个云母屏风同白卿言说话。 “大姑娘放心,山中之事一切顺利,那位萧先生的人都很好打交道。”曾善如觉得事情机密,说话时声音 难免轻了些,“不过前儿个,萧先生那边儿的人来说,希望这一批兵器打出来之后,能先紧着他们,悉数让他们带走,下一批他们可不取,小人不敢擅自做主,说回来与刘管事商议了之后再说,到现在也没有给回话。” 白卿言手里端着甜白瓷描金绘竹的茶杯,垂眸有一下没一下用杯盖压着悬浮于清亮茶汤上的茶叶梗,并未开口。 曾善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侧头看向老成持重的刘管事,见刘管事表情不曾有异,老神在在的喝茶,这才静下心来等白卿言示下。 大梁c魏国要攻燕,燕国目下是需要兵器。 白卿言片刻之后如是说道:“给他们” “是”曾善如应声之后又道,“还有一事,因为不算大事所以下人擅自应下了,那位萧先生的人给了做箭簇的模具,要我等按照他们给的箭簇模具来做箭簇,小人观那箭簇模具做的十分精致身带倒刺,内有暗渠,能使人中箭之后血流不止,若是想要拔箭,则是连皮带肉,可大大加打箭簇的杀伤力小人就准了” 白卿言颔首:“此事本就交给了你,你若觉得可以,此事便由你做主。” 第六百九十一章:生事 “是”曾善如宠辱不惊,抬眸朝着屏风内望了一眼,接着道,“小人见识浅薄,观这箭簇模具虽好,但小人却发现,如今使用这种箭簇做箭的天下只有燕国一家。小的怀疑这萧先生怕是和燕国有勾连,还请大姑娘同这位萧先生来往之时,多加小心。” 曾善如这番话,倒是让白卿言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曾善如竟然知道这是燕国用的箭簇。 “你是如何得知的”白卿言盖上茶杯盖子,笑着问。 “善如愚钝,又学问浅薄,大姑娘委以重任,让善如开矿炼兵器,善如便想着多多了解一些,便翻看了些关于兵器的古书杂集,正巧读过其中一篇,曾记载过燕国箭簇的记载,彼时燕国还是强国大国,开出矿石质量上乘,打造出的箭簇便是此等形状后来大燕意图灭我晋国,又逢内乱被我晋国赶至一隅之地,国土无上乘铁矿石,无法打造出硬度相应的兵器如此精致的箭簇需要上好的紫铜矿石支撑方能成器,所以后来燕国便无法制造出来燕国当初令人闻风丧胆的箭弩军也消失不见” 白卿言点了点头:“这也不足以说明,这位萧先生就与大燕有关,萧先生乃是魏人说不准是为了母国对付大燕,弄来了这模具炼兵器。” 听闻白卿言毫不在意,曾善如有些着急:“大姑娘,魏国境内并非没有上好的矿石,若是这位萧先生真的为了母国,大可将模具送回魏国何须与大姑娘做生意,还要分重利于大姑娘善如知大姑娘做事一向有成算,但切莫小看商人本性商人逐利,若是燕国许以高利,不见得那位萧先生不会将这批兵器送往燕国故而善如恳求大姑娘,千万小心此人。” 曾善如忠心白卿言不怀疑,难得的是曾善如聪慧好学,派其去监管矿山炼兵器,便能翻阅记载古籍杂集的书籍,且能见微知著,十分难得。 “萧先生与大燕的事情,我知道”白卿言开口,“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曾善如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姑娘知晓,善如便不再赘言。” 曾善如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再开口。 “刘叔,接下来会有粮食陆续运来,你该怎么交易便怎么交易,传信给纪庭瑜,让他不必担心粮食的事情,朔阳会妥善解决。”白卿言同刘管事说完,隔着屏风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曾善如,“刘叔若是忙不过来,可以让曾善如帮忙。” 刘管事如今年纪大了,慢慢将手上的事情交给曾善如,只等曾善如上手之后,他也好颐养天年。 “大姑娘放心,这点小事我还能忙得过来,不过我到底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趁着还能挪动几年,带一带曾善如也好,将来手上的事情都可以让他接手。”刘管事笑着说完想起另一件事来,忙同白卿言道,“对了大姑娘,还有一件事,自从白岐云死后白氏前任族长白威梅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他的贴身长随却频频出入宗族各家,后来白威梅便病了,几位族老频频登门探望,且时间都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同去,不足一个时辰绝不会出来,我怕宗族或许要生事。” “不碍事”白卿言如今并不担心宗族,“现在这位族长白岐禾是个有才干的,却因为孝道和自来软弱总被自家父亲压着,被各位族老压着。此次也当是对白岐禾的一次历练,若是他最后处理不好这件事,还得我们白府出手,这个族长他便也当到头了若是他最后能妥善处理,必定借此次在族中立威,肩负起白氏族长的重担。” 听白卿言这么说,刘管事便知白卿言成竹在胸,便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辛苦刘叔和善如了,善如做的不错往后遇事多与刘叔商议,你们拿主意即可,不必事事来向我回禀。”白卿言这是在给曾善如放权。 曾善如忙跪地叩首:“善如必不负大姑娘所托。” 刘叔和曾善如一走,白卿言就笑着同佟嬷嬷说曾善如肯学能吃苦,又聪慧细心,很是不错。 佟嬷嬷笑着道:“哪有大姑娘说的那么好,就是个蠢笨的,只要能不给大姑娘添乱就好” 儿子出息,为娘的怎么能不高兴,佟嬷嬷眉目间都是笑意,只是想起银霜那个失了一只眼睛的干女儿,难免心中难受,倒是有意想将银霜从洪大夫那里要回来。 “总归洪大夫是个男人,银霜跟在洪大夫身边,也多有不便啊”佟嬷嬷说。 “嬷嬷不必担心,我让银霜跟着洪大夫学如何辨药,采药,原也是想让银霜学个谋生的手段,不是说咱们白家养不起,只是谁都不能保证白家不会有个万一,若是真的有,银霜出了白府也能凭手艺吃上饭。” 等一切准备就绪,白卿言要举兵反了这林家皇权之时,谁都不知道白家会不会成功,总得提前做一些打算才是 。 “呸呸呸大姑娘净浑说”佟嬷嬷十分忌讳,“咱们白家在大都城时,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我们白家定然是福报无穷,大姑娘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正在铺床的春桃捂着唇笑。 白卿言也应声:“好好好,不说了嬷嬷莫生气。” 春桃铺好了床榻,扶着白卿言过去,又看着白卿言喝了药,她刚接过药碗,就听白卿言说:“你随我一路颠簸回来,之前为了照顾我更是夜不能眠今夜你别守夜了,去歇着吧” “好,听姑娘的”春桃点头,已经到家了,她便能松一口气,不必时时守在姑娘身边。 服侍白卿言躺下,春桃将勾在鎏金缠枝铜钩两侧的床帐放下,又放下垂帷,灭了灯只留一盏,叮嘱今夜守夜的丫头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好好照顾大姑娘,这才退出上房。 ------题外话------ 第一更虽然这一次最后几分钟咱们又被超了没能拿到第三名可是作者君知道宝贝儿们真的是和作者君努力了所以就算是不能爆更还是会给小祖宗们加更咱们这个月努力争取前三 第六百九十二章:遣使 春桃立在廊庑之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颈脖,这才打着哈气回了房里歇息。 拨云院内因董氏让人烧起了地龙的缘故,暖烘烘的。 今日在外间守夜的小丫头原本信誓旦旦要同春桃一般夜里警醒着,随时听着大姑娘的动静,给大姑娘更换热茶,以免大姑娘喝水还得等她去取热水。 谁知,小丫头被这热气扑得昏昏欲睡,没多大一会儿便裹着被子打起了呼噜。 白卿言不忍心苛责,坐起身,抬手撩开床帐,正准备拽铜铃唤那小丫头,就听到廊下有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她皱眉捂着心口,双脚挪下床踩在柏木雕福的镂金踏脚上,看向窗棂的目光戒备。 在窗外廊庑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屋内极为细微的动作,低声问:“阿宝,你可睡了” 白卿言眉目舒展,不成想竟然是萧容衍。 白卿言扶着床沿起身,正要前去开窗,就听萧容衍出声提醒:“披上件衣裳,外面寒气重,当心扑着你。” “你稍等”白卿言取了件加薄棉的披风披上,撩开垂帷看了眼在外间睡得正香甜的小丫头,举着灯盏走至窗边,将窗棂打开。 月色皎皎,清辉遍地。 拨云院的青砖碧瓦,被映成成冷灰青白之色。 披着件黑色披风的萧容衍就立在窗外,听到白卿言开窗,转身正色看向白卿言 星疏云淡,青白飘黄的云翳蔽月,天地间陡然暗了下来。 白卿言手中烛火摇曳,映亮了萧容衍被黑色兜帽下轮廓挺立的侧颜。 萧容衍一身风尘仆仆,许是因昼夜兼程赶来的缘故,高阔的眉弓之下重睑越发显得宽而深,他抬手脱下兜帽,眉目温润含笑,隐隐带着几分疲态,在这皎皎清辉之下尤为显得稳重内敛。 带着寒意的风扫过,白卿言披散在肩头的青丝纠缠在她勾起的唇角,手中烛火暗了暗,复又明亮起来。 她眼底染笑,清艳的五官,恬静又温和:“你怎么来了” 这次倒是比前两次知礼,并未直接闯进她的闺房,只立在窗前。 “明日是你生辰,怕来不及日夜兼程前来,没成想还早了一日”萧容衍声音低沉醇厚,如同陈年佳酿一般,让人欲醉。 可到了朔阳的时辰晚了,不适合前来白府登门拜见,萧容衍又克制不住思念,只能让月拾再次引开暗卫,遣了进来。 萧容衍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红木盒子,瞧着像是放着镯子一类的首饰。 “衍若有幸,只盼此生能与阿宝,生同相庆,日共言欢。” 白卿言唇瓣微张却未发出声来,心中有一股子暖流,忽而流淌四肢百骸,浅浅笑着。 燕国如今是个什么境况白卿言心里清楚,萧容衍竟然还惦记着她的生辰。 往年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都在的时候,她的生辰最是热闹,今年母亲是怕婶婶们伤心,让一切从简,自家姐妹坐一桌吃顿饭,也就算是庆祝了。 白卿言接过红木镂雕的盒子,攥在手心之中,想到萧容衍那句日盼共言欢,想到他曾言无你何欢,她只觉脸颊和耳根发烫。 抬眸望着萧容衍,道谢:“多谢你惦记着” 云翳飘远 拨云见月,清辉院顷刻亮如白昼,瓦地披霜,更是将白卿言白净美极的五官,映得越发莹润,仿若月中仙子。 萧容衍忍不住往白卿言的方向踱近一步,抬手替白卿言将夹棉的披风拢了拢,幽邃视线落在白卿言曲线优美的颈脖,喉头翻滚,抬眼与她对视:“见过你我便要走了,得赶回大魏去。” “如此周折,你何苦来一趟”白卿言摩挲着手中的首饰盒子,“下次得空来朔阳时再补上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萧容衍望着她白皙的面庞,视线平静又从容,笑意后藏着足以让人心悸的情深,“阿宝,往后你的每个生辰,我都不想错过。” 白卿言见萧容衍的眼仁有红血丝,瞧出他的疲惫,但知道他应当很是挂心燕国,劝他歇一歇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太子派柳如士讨要失地,刘宏将军领兵前往大梁,想来多少能缓解燕国北方压力。” 这个如今还不好说。 晋国派出使臣去讨要大梁割让的城池土地,为长远计萧容衍本想让北戎借这个时机,派使臣前往大梁与大梁合兵攻晋,将大梁拖入和晋国的战局之中,如此大梁也好晋国也罢都分身乏术,他们燕国才能无后顾之忧灭了魏国。 否则,魏国打到一半,晋国若是察觉大燕已经非昨日燕国,定然要牵制燕国,绝不会眼看着燕国灭魏吞魏,一家坐 大。 可北戎王还在犹豫,毕竟北戎和大梁也是有世仇的,北戎王怕去自取其辱。 如此以来,没有人同大梁一同壮胆攻晋,大梁说不准会将答应割让给晋国的土地还回去,专心攻打大燕。 “虽然晋国皇帝昏庸,太子无能,可他们是绝不会看着大梁打下燕国土地,对晋国行程西北两侧夹裹之势”白卿言道。 这对晋国来说无利,即便是白卿言也决不能坐视,即便是白卿言知道大燕有心将晋国拖入战局,好让他们大燕无后顾之忧的攻魏,白卿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梁占大燕国土 此次,若是大燕要灭魏,对晋国最有利的便是趁此机会灭梁 如此,晋国北面临海,北方无后顾之忧,再来设法联合戎狄c西凉攻燕,劲敌燕国攻下之后,平定天下便指日可待。 自然了,大燕也能用此策略对付晋国。 他们要比的就是便这场大战之后,谁的动作更快,有阿瑜在南戎白卿言自信,胜者会是他们晋国。 萧容衍看到白卿言眼底志在必得的凌厉之气,唇角笑容欲盛,拇指轻抚着白卿言白皙无暇的侧脸:“上次看到你这种表情,是在太子府你阻我用粮食生意之说,请太子暂缓遣使入戎狄。”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九十三章:相思 白卿言冰凉如玉管的手指覆在萧容衍手背之上,轻轻攥住他结实有力的腕骨:“大燕要灭魏,倒是激起了我的斗志。” 萧容衍丝毫不意外白卿言能看出他所图某,是他想要灭魏,一为让列国知道燕国已非昨日之燕,二也是为将来大业打下基础。 “灭梁”萧容衍问。 白卿言颔首:“只可惜晋国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皇帝也好太子也罢都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会轻易发兵灭一国。” “看来我或许能先阿宝一步,让这天下一统,娶阿宝为妻。”萧容衍说着低头靠近白卿言,轻轻在她唇瓣上碰了碰,扣在白卿言肩头的手滑至她的细腰处,将人往自己方向揽了揽,松开她的唇,拇指摩挲她的唇角,就那么静静凝视着她。 若非两人之间有墙相隔,萧容衍早已经将白卿言拥入怀中,来纾解多日来对白卿言的刻骨思念。 她整个人都被萧容衍的气息包裹,沉香木的内敛香气强势入侵肺腑,让她呼吸有些乱,心跳也跟着激烈起来。 白卿言攥着萧容衍手腕的手收紧,踮起脚尖,鼻头相碰她听到萧容衍极为粗重的呼吸声,他捧住白卿言的侧脸,炙热的唇瓣压下,不再是浅尝辄止,恨不能将白卿言从窗内抱出来,裹进自己的披风之中,将白卿言带走,永远带在自己身边。 可他知道,白卿言并非那种甘于只立在男人身后的女子,更何况她的心智和志向抱负如此远大,萧容衍亦是视白卿言为旗鼓相当的对手。 萧容衍只想早日天下一统,早日能同白卿言成亲。 听到外间传来窸窣的响动声,白卿言忙将萧容衍推开一些,转头朝垂帷外侧看了眼,生怕惊动那个贪睡的小丫头,压低了声音同萧容衍道:“快回去歇一歇吧” 萧容衍喉头翻滚,克制着粗重的呼吸,抬手将白卿言鬓边碎发拢在耳后,又吻了吻她的唇,这才道:“明日,无法为阿宝庆生辰,等战事平定,我定会为你补上” 白卿言点头耳尖儿红得能滴出血来。 估摸着时间,萧容衍怕暗卫要回来了,这才恋恋不舍同白卿言告别,带上兜帽一跃消失在月朗星疏的夜空之中。 白卿言就立在敞开的窗棂前,垂眸看着萧容衍特意送来的生辰礼,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对翡翠手镯,在月光下反着冷凝细腻的光泽。 与其说是手镯,白卿言倒觉得这对手镯做工精致到让人不忍佩戴的珍宝,让人想用个博古架子给供起来。 这翡翠色泽最为纯正的帝王绿,厚重而深邃,圆镯边缘一圈雕出了豆荚形状,微微裂开了嘴的豆荚里,隐约可见红豆 这红豆,是用红珊瑚打磨成红豆颗粒,牢牢嵌入其中,乍一看当真让人以为这是红豆。 且先不说这翡翠玉镯玉质无暇,乃世间少见的珍宝,这雕工更是精致绝伦,白卿言更猜不到这雕刻师又是如何将红豆珊瑚嵌入其中,不由称奇。 白卿言视线落在那豆荚之中隐约可见的珊瑚红豆,唇角浅浅勾起红豆代表相思。 萧容衍是真的有心了。 听到那小婢女惊醒起身的声音,白卿言将玉镯放回锦盒里,关上窗,就见那小丫头一脸惶恐进来跪地:“大大姑娘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大姑娘起了大姑娘是要喝热水吗” “你不必在这里守着了,回去歇着吧”白卿言道。 “大姑娘”小丫头抬头含泪看向白卿言身上的披风,“大姑娘可是需要什么,都是奴婢该死,奴婢睡着了还请大姑娘息怒大姑娘需要什么奴婢这就去拿” 见白卿言眉目带笑道:“去吧我这儿不必人伺候。” 小姑娘见白卿言未曾生气,这才叩首抱着自己的被褥退出了上房,却想不明白他们家大姑娘披了件披风,这是要去哪儿。 她回头朝屋内看了眼,也不敢多问,想了想干脆就在上房门口用被自己将自己裹严实,这次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着了,以免大姑娘要什么她听不到。 大姑娘这还伤着,虽然大姑娘宽厚不计较,她们做婢女的还是要尽到自己的本分。 第二日一早担心白卿言伤势的春桃早早起来,一边系盘扣一边从偏房出来,看到昨晚守夜的小婢女在门外,吓了一跳,连忙迈着碎步小跑到廊庑之下,蹲下身将那睡着的小婢女摇醒:“你怎么在外面” 小婢女迷迷糊糊抬起头,用衣袖擦去嘴角的口水:“春桃姐姐” “你怎么没在里面好好守着大姑娘”春桃忙追问。 “大姑娘让我回去休息,我不放心就在外面守着,没想到还是睡着了。”小婢女说着就打了一个喷 嚏,忙抬手揉鼻子。 春桃眉头紧皱,看着迷迷糊糊的小丫头,道:“好了好了你回去睡吧大姑娘这里我看着就是了” 昨儿个这丫头毛遂自荐来守夜春桃就不该同意,到底年纪还小,多半是这丫头半夜睡着了,大姑娘心软,见这丫头睡得香,便让这小丫头回去歇着。 春桃目送那小丫头抱着铺盖卷儿离开,想着回头同大姑娘说一说,将春枝提成一等丫头,春枝性子踏实,佟嬷嬷也说不错,不像那起子心气儿高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 若是真能将春枝提成大丫头,以后就她和春枝替换着守夜,也能放心些。 至于其他的,往后再重新细细挑选就是了。 白卿言一夜好眠,刚刚梳洗妥当,董氏与董葶珍带着秦嬷嬷便来了,秦嬷嬷手里拎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里面放着一碗长寿面,是今儿个一早董氏亲自做的。 浇面的汤,是董葶珍一早起来给白卿言熬的。 白卿言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长寿面,暖到了心里,正用帕子擦嘴,董葶珍便转身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红木盒子递给白卿言。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六百九十四章:求见大姑娘 “我知道表姐贵为白家嫡长女,如今又是镇国公主什么都不缺,可这是我的心意,表姐千万不要推辞”董葶珍笑着道。 白卿言看着这盒子,想到了昨日萧容衍送的那对镯子,耳尖儿有些微红。 她道了谢接木盒过打开,里面是一对暖玉雕含笑花的簪子,以翠玉磨成薄薄的叶片密密层层的用金丝勾连叠着,那含笑花的花心是用一块翠玉雕成的,翠玉旁是金丝串珠做的蕊苗,弯成各自形态,宛如真的一般,若是放在阳光之下定能招蜂引蝶。 若是白卿言没有猜错,这应当是董葶珍压箱底儿的宝贝。 “我们葶珍的手面如此阔绰。”白卿言打趣董葶珍。 白卿言知晓这是董葶珍的心意,没有推辞便收下了,想着等董葶珍出嫁给董葶珍添箱之时,重礼还回去。 董葶珍眉眼具笑,用帕子掩着唇:“那可不,我这段日子在白家可从姑母那里讨了不少珍宝,这次表姐生辰我要是拿出压箱底的宝贝,那怎么好意思。” 董氏抬手戳了下董葶珍的脑门。 不多时白锦稚c白锦昭和白锦华也都为白卿言贺生辰。 白锦昭和白锦华约莫是因为双生子的缘故,两人都是偷偷背着对方给白卿言准备的礼物,结果一打开好么,两人都将前年进宫时宫里俞贵妃赏的那红宝石头面拿来了,弄得白卿言哭笑不得。 随后几位夫人也派人给白卿言送了生辰礼。 董氏见他们姐妹在这里欢闹,吩咐秦嬷嬷去让小厨房备席面她也起身离开。 长辈在这儿孩子们难免拘束,她一走这群猴儿才能放开玩闹。 董氏一走,白锦稚就原形毕露,没个正形坐在椅子上,同两个妹妹讲昨日怎么装手痛糊弄到娘亲心疼,免了她罚抄书的事情。 白锦昭和白锦华听得津津有味,董葶珍却忙笑着说让白锦稚不要教坏了两个妹妹。 白卿言腿上搭着条细绒毯子,看着笑闹的妹妹们,又扭头看向窗外正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只觉这心头松快又温馨,很是喜欢这难得的一日宁静。 不知为何她想起萧容衍送的那一对镯子,竟想拿出来试戴,又担心被妹妹们追问来处,便也只在心底想了想了,眼角眉梢便多了几分笑意。 春桃拎着一个篮子进来,笑着同白卿言行礼后道:“大姑娘,这是哑娘送来的她亲手做的点心,里面还有一个她已经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平安福,希望能护大姑娘平安。” 白卿言听到是哑娘送来的东西,眉目间有了笑意:“那来我看看” “这是哑娘送长姐的生辰礼吗”白锦稚也凑了过来。 “哑娘不知道今日是大姑娘生辰,她是听说大姑娘回来了,所以将东西送了过来。”春桃笑道。 点心是哑娘亲手做的,虽然不是特别精致,却胜在新鲜,白锦稚摸了摸还是热腾腾的。 平安福装在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里,荷包上绣着飞鸟图,很是精致,应当也是哑娘亲手绣的。 白卿言点心推到白锦稚的面前让她用,又让春桃帮她将平安福收好。 “小四后日你便要出发前往安平大营,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白卿言端起茶杯,笑着问白锦稚。 “长姐放心,全都收拾妥当了平叔已经挑好了人,我都看过了就是我娘不放心,还在查漏补缺,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需要带的了。”白锦稚一脸自信。 白卿言点了点头:“都收拾好了,那今日便多陪陪三婶儿,后日你一走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三婶儿定然放心不下。” 决定让白锦稚去安平大营这事,白卿言提前并未同三婶儿商议,可是三婶儿还是同意了,明日白锦稚就要出发,今日虽是白卿言生辰,可她觉得白锦稚应当多陪陪她母亲才是。 白锦稚点了点头:“我一会儿陪长姐用过午膳就去母亲那里。” “我一会儿也去陪陪姑母”董葶珍说。 白锦稚要出发去安平大营,董葶珍亦是要回大都城了。 佟嬷嬷端着碟子蜜橘进来,笑着说这是登州老太君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董氏已经分好了送到各院去了,这碟子她拿来先给各位姑娘尝个鲜。 董老太君惦记着外孙女的生辰,除了派人来给白家送蜜橘之外,还带来了给外孙女儿的生辰礼,佟嬷嬷将果碟儿放在几位姑娘面前,这才迈着碎步走至白卿言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登州老太君和舅老爷派来给您送生辰礼的是石惠曙,石大人想要求见大姑娘。” 石惠曙要见她难不成是舅舅让石惠曙带了什么信儿过来 白卿言视线朝着正在玩闹的董葶珍和白锦稚c白锦昭c白锦华,开口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小四你带着葶珍和小五c小六去韶华院,今儿个天气好,咱们可以赏银杏,我更衣后便来。” “表姐,你能挪动吗”董葶珍有些不放心。 “不打紧,今儿个天气好,我也想透透风。” “那行,我先带葶珍表姐和小五c小六过去长姐你不着急啊”白锦稚道。 看着几个妹妹离开后,白卿言让春桃为自己更衣,佟嬷嬷去请石惠曙过来。 等白卿言穿戴齐整端坐于正厅之时,佟嬷嬷便将石惠曙带进了拨云院。 石惠曙不满四十,可生的却老气横秋,还是白卿言在登州见到时那般,黑壮英武,步伐带风,一身的武将杀伐之气。 看到一身霜色织锦罗衫,艾绿色下裳的白卿言,石惠曙略有错愕,不成想数月未见表姑娘竟然清减的这般厉害,难不成此次伤真的极重 石惠曙上次与白卿言一同在登州与南戎大战之时,见过白卿言战场上的飒飒英姿,也见过白卿言的身手,路上听闻白卿言受伤,哪怕都在传白卿言为太子挡箭,被一箭穿胸命不久矣,石惠曙也没有特别担心 ------题外话------ 答谢加更送上感谢小祖宗们的月票这个月我们继续努力争取本月能够拿到第三,给小祖宗们爆更 第六百九十五章:借口 他还想着以表姑娘的身手必不会伤得太重,可看白卿言如今这副样子,难不成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 “表姑娘”石惠曙轻唤了白卿言一声,满目担忧。 白卿言唇角浅浅勾着:“石将军不必多礼,坐吧石将军既然请见必是舅舅有事吩咐,还请直言。” 石惠曙朝白卿言拱了拱手:“此次并非董大人有什么吩咐,只是石某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从华阳城方向来的大夫,听那大夫说华阳城出了瘟疫。华阳城内先是圈养的家畜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后来人也一个接一个的病,大夫去看诊后瞧出事瘟疫,当即便拖家带口逃出华阳城了” 白卿言听闻此言,手心一紧,华阳城瘟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白卿言抬眸看向石惠曙。 “那大夫说,家畜开始一个接一个死是在九月底,人开始病是在十月十五左右,那大夫是十月二十五带着一家老小从华阳城跑出来的,石某也是在当晚遇到那位大夫,那位大夫告诫我,让我不要入华阳城。” “等我饶过华阳城时,看到有一小股流民便派人去打探,听那些流民说她们就是华阳人,城里的大夫都跑了,说是华阳城出了瘟疫,他们害怕华阳城被封就只能等死,便收拾细软逃出城来,打算往朔阳方向来,说是听说朔阳镇国公主在练兵剿匪,来了好歹能混口饭吃” 石惠曙郑重望着白卿言:“表姑娘,石某担心这小股流民中已经有人染了瘟疫,若是让这些流民入城,怕是朔阳城也要遭殃,且若是日后华阳城后续瘟疫势态危急,定会有更多的百姓逃出华阳城变成流民前往朔阳来还请表姑娘早作准备才是” 白卿言知道,石惠曙来找她说这番话,全然是为了朔阳好。 瘟疫非同小可,若真的让染了病的百姓进入朔阳,朔阳百姓也要跟着遭殃。 “春桃,你去让平叔去趟太守府和县令府,唤太守和周县令一同前来”白卿言说完又看向石惠曙,“石大人,有劳石大人随我一同见朔阳太守与县令。” “是”石惠曙抱拳称是。 “若是华阳真的生了瘟疫,太子想必此事已经收到了消息,希望此事太子能妥善处置。”白卿言拳头紧紧攥着。 朔阳太守和周县令一听白卿言召见,连忙跟随卢平一同前往白府。 太守同周县令到时,白卿言与石惠曙已经坐在正厅等候,周县令连忙快步上前同白卿言见了礼,原本还想同白卿言说说他都给白卿言带了什么补品,就听白卿言道:“两位坐,今日唤两位大人来是有要事相商这位” 白卿言指向石惠曙:“是我舅父登州刺史董清岳下属,此次石将军在来朔阳的路上,路过华阳,听闻华阳出现瘟疫,且已经有小股流民,因得知朔阳练兵有饭吃的消息,在来朔阳的路上。” 太守一听这话,猛然抬头。 石惠曙将来时遇到华阳城大夫,还有流民的事情对太守与周县令又叙述了一遍。 周县令手心冒汗,将掌心在官服上蹭了蹭:“那要不要让太守大人,给太子殿下写个奏折,请示一下该如何处置。” “太子殿下在大都,算起来要比朔阳距离华阳更近一些,应当已经得到消息我们如今要商议的是如何保朔阳平安。”白卿言语声平稳。 “镇国公主的意思,是不让流民入城”沈太守反应极快。 白卿言颔首:“在城外设立收容流民的临时住所,若流民真的染上瘟疫,派大夫出城救治,还要开设粥棚,不能让流民因食不果腹生乱此事非我一人之力能为,还需仰仗两位大人。” “镇国公主放心此事下官必定办妥”沈太守朝白卿言拱了拱手。 周县令见状忙不迭跟着表忠心:“下官也必定竭尽所能将此事办妥镇国公主只需安心养伤,千万别再跟着为这些事情伤神劳心,若是累得镇国公主无法安心养伤,那便是我们这些朔阳父母官的罪过了” 周县令话说得极为漂亮,一副真诚忧心的模样,就连石惠曙看了,都觉得这周县令是真心担忧白卿言。 石惠曙颇为欣慰点了点头,只觉朔阳有这样的父母官,就算是有染了瘟疫的流民朝朔阳城来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我的伤不是什么大事,如何维护朔阳城内百姓平安,又如何妥善安置或会前来朔阳的流民,这才是大事”白卿言看向周县令,“周县令还需上心才是” “镇国公主放心” 周县令话音刚落,就见郝管家立在正厅门外,朝着白卿言看了眼,略略对白卿言使了个眼色。 白卿言知郝管家这是有事又不方便当着旁人的面说,便端起茶杯,垂眸道: “既然太守与周大人都知道了此事,还望造作防备,二位大人公务繁忙,我这里就不留二位大人了。” 周大人见状忙站起身来,长揖同白卿言告辞:“镇国公主好生歇着,下官就不打扰了。” 太守没有忘记自己还欠了白卿言一个解释,他原想留下来,却又怕这心思一向多的周大人也跟着留下,干脆也起身同白卿言告辞。 “多谢石将军同朔阳两位父母官详述华阳城之事”白卿言侧头吩咐佟嬷嬷,“辛苦嬷嬷送石将军去歇着吧” 石惠曙亦是起身同白卿言告辞,随佟嬷嬷一起朝着外走去。 石惠曙看到今日迎他入白府的郝管家立在门外,笑着同郝管家颔首示意,随后便朝下榻的院落走去。 郝管家进门,对白卿言行礼后道:“大姑娘,宗族之人在外请见大姑娘,说为大姑娘生辰备了薄礼,希望大姑娘能笑纳。” 宗族之人有心的自然知道今日是白卿言的生辰,心思活泛的寻了这个借口想要来讨好也不足为奇。 “谁带着人来的”白卿言徐徐往茶杯里吹着热气问。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希望这个月能够前三啊 第六百九十六章:拿乔 “回大姑娘,是族长亲自带着人来的,估摸着是因为听说大姑娘将太守和周大人唤到了咱们府上,便硬是被白氏族人催了过来” 刚才郝管家接到门房的禀报出门去看时,见抬轿子轿夫竟然在这个天儿里满头大汗,立在一旁用汗巾擦脸,可见跑的有多么着急,就这样还有人嘀嘀咕咕嫌族长更衣拖延了时间。 “礼收了,直接送到白卿平那里去,让白卿平用在练兵剿匪之上,也算是白氏宗族为练兵剿匪出的一份力。”白卿言将茶杯放在一侧,抬手轻轻捂着心口,扶住春桃的手站起身来,“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重伤实在是不宜见客。” “是”郝管家应声退出正厅,亲自去外面传话。 白氏宗族的族长白岐禾,惴惴不安在外面候着。 今儿个一早,族人便登门堵在族长家门口,要族长带着他们来给镇国公主送生辰礼,白岐禾原本是不愿意来的,推说镇国公主伤重,为镇国公主身体着想,派个人将礼送来白府表个心意就行了。 谁知宗族的人凑在族长家里,都挣着要替白氏宗族来白府送礼,谁也不肯让步,一群人在白岐禾那里吵了起来。 他们都以为白卿言此次救了太子的命,在太子那里地位就更加不一般了,若是白卿言肯提拔自家宗族里的后辈,将来他们白氏一族还可以再续辉煌。 或者说他们指望着白卿言提拔自家子嗣,好让自家也能如曾经的镇国公府一般荣耀。 后来不知道是谁家的仆从进来禀报说镇国公主府派人去将太守和周县令请到了白府,宗族之人便一窝蜂似的跑来,白岐禾一路阻拦也没有能拦住,只好跟着以免宗族这些人冲撞到镇国公主。 约莫是因为曾经白岐禾这位前族长嫡次子,从不参与宗族大小事务,后来又完全醉心于修复古书古画,在宗族内又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也不曾在宗族内立威,故而白岐禾担着族长的名,宗族之人多数也不惧他。 很快郝管家便从白府内出来,面向白岐禾对他长揖行礼之后道:“族长见谅,我们家大姑娘重伤在身,实在是不宜见客,大姑娘有命将宗族各家送的贺礼直接送往军营,供练兵剿匪用,在这里我代我们大姑娘谢过诸位了。” 有族人听到这话,忙挤上前,高声道:“镇国公主将将见过太守和周大人,怎么到了自家族人这里就重伤见不了了难不成是因为我们这些族人都是白身,没有什么大用,所以镇国公主便在自家族人面前拿乔” 那人年长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模样,拄着拐杖,说话时心中多有不忿,心口起伏剧烈。 郝管家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甚至不想搭理,只朝着白岐禾长揖一拜,转身就要进去。 可那族长却不依不饶,倚老卖老道:“不管怎么说,来的人力多数也算是族内的长辈,听闻镇国公主已经见了沈太守和周大人,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这才拖着半截入土的身子来了白府门外,不就是为了给镇国公主送生辰礼,贺镇国公主生辰么可礼收了人却见不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都已经见了太守和周大人,真的就连见族人一面的力气都没有说出去这谁信啊” 郝管家冷眼看着那冲着白府门内直嚷嚷的那两位族老,似笑非笑道:“那这位族老就当我们大姑娘不想见你们吧正如这位族老所说你们都是白身,不过是仗着同我们大姑娘同宗同族,这才资格登门,可我们大姑娘贵为公主之尊,难不成不舒服还得屈尊来见你们吗笑话” 说完,郝管家拂袖转身朝白府门内走去,故意高声道:“传令下去,若有人敢在白府门前高声闹事,搅扰了我们大姑娘安心养伤,便直接去请周县令来抓人,镇国公主能否安心养伤,便全看周县令如何处置了” “即便是镇国公主如今高高在上,难不成和我们就不是同宗同族了吗”那老者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自家的儿子拽住。 曾经,镇国公主在白氏祠堂怎么收拾了前任族长的胞弟,还有现任族长胞兄白岐云一家子,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如今是他们来上赶着求镇国公主,而非是镇国公主去求他们,怎好如此嚣张 再者,当初宗族在大都城逼迫的当朝大长公主吐了血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晋国,多少人都在说白氏宗族的人不识好歹。 如今镇国公主养伤他们要是在白府门外闹,回头就算是被周大人抓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们宗族,只会说定然是宗族的人得寸进尺。 老者看到儿子的表情,约莫也是想到了当初在白氏祠堂外发生的事情,表情怯懦缩了缩脖子,拄着拐杖转身就走:“我们去找老族长” 其他人白氏族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跟随着那为老者离开,有人看 向族长白岐禾。 “族长,如今该如何是好”有族人干脆和白岐禾坦然直言,“我等本以为今日必能见到镇国公主,都是倾家荡产送了重礼,想着能求镇国公主好歹帮扶一下族里的孩子们,总不能看着等到镇国公主这一代之后,朝中就没有我们白氏一族的人了啊” 白岐禾转身看着这些表情急切的族人,正要开口又听有人道 “如今镇国公主为了救太子身受重伤,您看太子是成车的宝物往白府送,这个时候要是能求得镇国公主为族人说一句好话,那肯定比任何时候都要管用啊再说了,镇国公主一个女儿家,不方便在朝堂,若是有我们族内自己人在朝堂之中,对镇国公主也好啊” “可不是,宗族之所以是宗族,就是因为我们同宗同姓要相互扶持,我们宗族是一荣俱荣的,合该都为光耀宗族而各出其力啊”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九十七章:忐忑 还有族人往白府门内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您说这万一,万一要是镇国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来不及在太子面前为咱们宗族说话,那我们白氏一族这些孩子们的前程怎么办我们这煊赫了百年的名门望族,这不就没落了么” 几个族人说完这些话,其他人都跟着附和起来,都想在镇国公主面前露个脸,求镇国公主帮忙为族人前程同太子说句话,那白氏一族的荣耀定然是 “族长您是族长,您想想办法,好歹让我们见上镇国公主一面啊” 穿着一身黛蓝色长衫的白岐禾立在白府摇曳的灯笼下,被今日耀目的日光映得整个人显得十分沉稳挺拔,他目光扫过那一众想要镇国公主向太子为他们前程说情的族人开口道 “镇国公主为救太子,如今重伤在身,你们作为白氏族人,在这里站着的又多算是镇国公主的长辈,可你们不担心镇国公主身子,反而是害怕镇国公主若有三长两短耽误你们自家子嗣的前程” 白岐禾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浸了冷水:“你们不是来探望镇国公主,更不是来为镇国公主贺生辰的,你们是为了自家前程,想要以宗族繁荣来胁迫镇国公主的想利用镇国公主舍命救太子殿下的情义,给你们自家儿郎的前程铺路简直蒙面丧心”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族长这话未免说的有些太重了”有人冲着白岐禾翻白眼。 白岐禾面色平静从容,内心却愤怒至极,深吸一口气:“我以为诸位在镇国公主动手清理宗族之时,就已经明白,我白氏一族的百年荣耀依靠的是大都城白家,如今镇国王府满门男儿皆葬身南疆,我们白氏一族依靠的便是镇国公主可是你们才乖顺了多久,便又故态萌发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族长你话这么说就不对了,正是因为镇国王府满门男儿都没有了,镇国公主才需要我等族人在朝中帮扶,全族上下戮力同心,我们白氏一族才能维系往日辉煌啊”有族人又道。 白岐禾摇了摇头:“你们还不明白么镇国公主比你们任何人都在意白氏荣耀,所以才不愿意在太子面前保举你们今日来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摸着良心说将来朝堂之中不会徇私枉法,不会抹黑大都白家为白氏一族舍命挣得的荣耀” “你们之中若真的有人能扛起白氏大旗,不用来求镇国公主也会在太子面前保举可这些年宗族子嗣只知吃喝玩乐,旁的不说咱们白氏宗族这么大,可曾有人能在春闱殿试上拔得头筹没有你们只想着依靠大都白家,只想着依靠镇国公主,找门路用人情关系,谁真正为这白氏一族的荣耀披肝沥胆舍命相博过只有大都白家” 白岐禾说得义愤填膺,胸口剧烈起伏,却见族人们各个冷眼相对,丝毫没有知错的模样,他将满腔的愤懑压下去,无力道:“你们若是想要见镇国公主,便自己想办法,我白岐禾是绝对不会为你们请见镇国公主。” 说完,白岐禾拂袖离去。 宗族之人见白岐禾上了马车,纷纷撇嘴,有人对着白岐禾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镇国公主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真拿自己当盘菜儿” “就是,自己家里那点子事情都没有弄明白,媳妇儿都快没了还来这里教训我们” “那白岐禾还不是担心开罪了镇国公主,那暂时得来的族长之位丢了么” 族人背着白岐禾将白岐禾数落了一通,心情终于好了不少,见这白府的高门他们是真的进不去,礼还被抬走了,白氏宗族之人心情郁闷的转而离去,生怕到时候白府的下人真的去找周县令,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韶华厅内,白卿言听郝管家说了白府正门口发生的事情,倒并未放在心上,郝管家却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能出,还是这些年大都白家对宗族太好,没的将他们惯得蹬鼻子上脸。 同白卿言说过了白府门前的事,郝管家又道:“大姑娘,今日是大姑娘的生辰,古老c刘管事同我们这些白家的老人也都为大姑娘备了一份贺礼,还请大姑娘笑纳” 说着郝管家转身从身后仆从手中拿过一个对开门的大叶紫檀方正百宝箱,门上雕琢着花鸟图,雕工极为精湛,打开里面放着一套红宝石头面,红宝石虽然不算大,但胜在做工精巧,用的是炸金工艺,金色和红色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好漂亮的头面”董葶珍忍不住感慨。 郝管家立在一旁,见白卿言拿起牡丹步摇,十分喜欢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这百宝箱已经是价值不菲,这套头面做工难得,真真儿是有心了”白锦稚摸着那步摇的流苏,抬头对郝管家笑着。 当日下午,董氏便称白卿言生辰,给府上的下 人多发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又专程给古老c刘管事和郝管家这些忠仆,送去了重礼,说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了,借着白卿言的生辰犒劳大家伙儿。 古老和郝管家c刘管事,一看董氏送来的东西,价值远超他们送给白卿言的百宝箱,顿时哭笑不得,却又没法推拒,那秦嬷嬷说了,推拒就是看不起董氏。 当日白锦稚陪了李氏一下午,夜里又来了拨云院。 明日就要出发前往安平大营,白锦稚兴奋之余感觉到心中尽是前途未卜的忐忑,明明想要早点儿睡,却还是忍不住来了拨云院想见见长姐。 拨云院上房内的灯亮着,立在门口的白锦稚见自家长姐倚着临窗软榻看书的剪影轮廓,有些犹豫,担心进去了和长姐说了自己的忐忑,长姐会觉得她还没有准备好。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六百九十八章:担子 廊庑下的灯亮着,黄澄澄的光团映在青石地板上,将攀爬在墙角的青苔藓都映得暖融融的。 春桃手里端着空了的药碗,挑开已经夹了薄棉绣祥云的竹青色帘子出来,就瞧见白锦稚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用脚尖踢着铺地的鹅卵石。 “四姑娘”春桃将手中放着空药碗的黑漆方盘递给守在门口的婢女,走至白锦稚的面前福身行礼,“四姑娘怎么不进去” “长姐还没歇下吗”白锦稚往拨云院内瞟了一眼。 “没呢大姑娘说,四姑娘可能要来专程等着您呢”春桃笑着侧身,对白锦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四姑娘请” “长姐都料到了我要来啊”白锦稚尴尬笑了笑,抬脚随春桃一同进了拨云院。 白卿言听到白锦稚进门的声音,视线从古籍上抬起,朝白锦稚看去:“坐吧让春桃给你准备一碗酪浆” “嗯”白锦稚点了点头,意料之外的沉默着,在白卿言身侧坐下。 “奴婢去给四姑娘准备”春桃行礼后退了出去。 偌大的上房只剩下她们姐妹俩,白卿言放下手中古籍,卷起竹简的声音在白锦稚耳边响起,她侧头朝白卿言看去:“长姐明天我就要走了” “嗯,长姐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十分重要的事”白卿言正襟危坐,沉着的目光望着白锦稚,将古籍竹简放在一旁。 白锦稚很少见长姐同她如此郑重的模样,心悬在嗓子眼儿:“长姐你说” “此次你去安平大营,要时刻关心大燕的情况,若是大燕此次同魏国之战打得是灭了魏国的主意,那不论你是寻衅挑事也好,还是晋国与大梁之战已经开始,一定要紧紧抓住此次机会可,一举灭梁” 白锦稚听完眼睛眨巴了几下:“长姐真的要灭梁” “若是大燕灭魏,我晋国就必须灭梁,不能容任何犹疑,否则来日我晋国必失同大燕争天下的优势”白卿言将话桐白锦稚说的极为直白。 白锦稚拳头紧了紧:“长姐放心,我心中有数了若是此次大梁和咱们晋国开战,我会请太子准我驰援,届时一定会设法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梁国若是没有开战我也会设法让太子以为梁国有旁的心思,总之力战大梁,不会有失。” 白卿言颔首:“此事长姐全然交于你手,长姐信你一定会做好,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也不要紧,设法圆上也就是了,实在拿不准也可以派人送信回来” 白锦稚点头:“小四明白” 白卿言陡然将一副担子押在白锦稚的身上,白锦稚的心却莫名定了下来。 “小四长大了,如今已长成长姐能够倚重的大姑娘三叔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欣慰的”白卿言笑着同白锦稚说完,从背后拿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白锦稚,“这里面是当初三叔送我的剑穗,这上面的玉石还是三叔第一次上战场立功回来,祖父赏的。如今我把这个剑穗送与你,希望你能不负你父亲和长姐的期望。” 提到父亲,白锦稚眸子又红了,她双手拿过红木匣子,推开看了眼,又合上:“长姐放心小四必不负长姐所托” 白卿言颔首:“家中诸事你且放心,三婶有我和母亲照料,你不必忧心。” 白锦稚点了点头,望着白卿言说:“长姐,小四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们白家不能没有长姐” 听白锦稚这么说,白卿言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放心长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长姐还要看着我们家小四成亲呢” “长姐”白锦稚耳根一红,“长姐说这些干什么我才不要出嫁呢我这辈子都要做白家的姑娘除非长姐不想要我” “你现在还小,还未遇到心仪之人,等将来你便不会这么想了” 白卿言话音刚落,春桃就端着盛着酪浆的小银盏进来,白锦稚便止了这个话头,在白卿言这里用完这盏酪浆后,便告辞拿着白卿言赠她的小木匣子离开。 原本白锦稚是想要回自己的院子,想了想又改道去了母亲的院子,她今晚想要同母亲李氏一道睡。 今夜董葶珍也歇在了董氏那里,明日白锦稚出发去安平大营会先去一趟大都见太子一面,在朔阳客居这么多日子的董葶珍也想家了,想明日随白锦稚一道回大都城。 董葶珍陪董氏说话,一直到天快亮了这才在董氏的暖阁歇下。 第二日一早,白家众人早早便起来,白锦稚身边的灵芝和灵翠两人哭得不能自已,跪求白锦稚哪怕带她们其中一个人在身边伺候也好,可白锦稚都拒绝了,叮嘱她们俩在家替她照顾好母亲和长姐。 白锦稚知道军绿生活苦不堪言,可带两个娇滴滴的婢女在身边伺候 肯定是不成的,要是有个万一她没法将她们两个人带回来怎么办。 灵翠和灵芝同白锦稚自小一起长大,她决不能让她们出什么事。 再者说,白锦稚去安平大营,身为将领应当同将士们同甘共苦才是,带着丫头伺候算什么 本来女子在军中就难以树立威信,带着婢女肯定更会被人瞧不起,觉得她这个郡主吃不了苦。 一身铠甲戎装的白锦稚和董葶珍先去了拨云院拜别长姐,又在前厅拜别母亲李氏和各位伯母婶婶,随后才在白家众人的瞩目之下,一跃上了平安的背。 董葶珍红着眼同董氏和白家各位夫人表妹行礼。 “葶珍到了大都城要派人送信回来知道吗”董氏拉着董葶珍的手叮嘱。 “知道了姑母”董葶珍用力握住董氏的手,“表姐受了重伤身子又不好,姑母要好好照顾表姐” “去吧”董氏拍了拍董葶珍的手。 董葶珍再次行礼,转身在秦嬷嬷搀扶下上了马车,刚坐进车内又撩开马车幔帐,探头同白家众人挥手。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啊小祖宗们 第六百九十九章:坚韧 平安鼻息喷出热气,马蹄踢踏,等不及要飞驰而去。 晨光熹微,穿隙云层。 金亮之色勾勒天际云海边缘,又缓缓破云而出,映亮了半个朔阳城。 白锦稚转头,红着眼眶看着正在抹泪的妹妹们,视线落在李氏身上,哽咽开口:“娘,你放心,我一定经常给家里来信,战场上也会小心的” 李氏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克制着情绪对白锦稚颔首点头,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摆了摆手示意白锦稚快走。 白锦稚朝着伯母和婶婶们拱手,一夹马肚,在白家护卫的跟随下,朝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白锦稚目视前方,眸中是超越了年纪的坚韧。 二姐白锦绣在大都城中,为长姐传递朝中消息,以保证白家不会全瞎全盲。 三姐白锦桐独挡一面,出门经商为白家寻求后路。 七哥白卿玦如今在南疆,为来日白家有可用之兵而努力。 九哥丢了双腿,却没有丢了白家的硬骨和志气,正在努力有朝一日回归白家。 她如今也要奔赴安平大营,要为晋国将来一统天下打基础夺下大梁 长姐信她,她便不能辜负长姐的信任。 就算外人都说,白家男儿都葬身葬身于南疆,百年将门的荣耀要没落了又如何。 白家数代人粉身糜骨所图谋的志向数代人戮力同心想要达成的一统,哪怕是她们白家女子也抗得起 她要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们白家女儿郎是如何撑起白门的满门荣耀,如何一统这天下 白锦稚紧咬着牙,抬头看着终于跃出云海的朝阳 都以为白家是日落西山,可白锦稚知道白家是初升晨阳,即便现在辉光不盛,可来日必定璀璨辉煌。 白卿言立在拨云院中,望着天际耀目的晨光,低声问身旁的佟嬷嬷:“小四和葶珍,应当已经出发了吧” “四姑娘和表姑娘拜别了大姑娘,去前厅拜别诸位夫人,就出发了。”佟嬷嬷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只希望白锦稚此去一定要平安。 “大姑娘放心,四姑娘一定会平安顺利的。”春桃拿了件披风出来披在白卿言的肩头,笑着道。 白卿言颔首。 她想起白锦稚送她的生辰礼用的是极其贵重的匣子装着,说是里面放着几册书,还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看。 “春桃你去将小四送我的那匣子打开,我看看小四送了我什么了不得的书,竟然要用三婶儿陪嫁的匣子装着。”白卿言扶着佟嬷嬷的手往上房走。 春桃忙打帘应声:“哎,我这就去拿” 很快,春桃便将白锦稚送白卿言的几本书捧了过来。 那几本书倒是矜贵的很,竟然是用纸张装订的,封皮是羊皮,可外面也未曾书写描画,让人不知其中到底是何内容。 春桃将这几本书搁在小几上,便去给白卿言倒茶。 白卿言拿起一侧,翻开 先头写着一首不着调的小诗,看到以“话说”二字开头,白卿言险些被气笑了,她当是什么样的孤本名书,闹了半天竟然是话本子。 按照白锦稚那个不着调的个性,这些话本子与古籍孤本比起来自然是宝贝,白卿言往后翻了几页。 春桃端了热茶回来时,见白卿言已经将书本放在一旁,颇为诧异:“大姑娘怎么不看了” 平日里,他们家大姑娘要是看书,没有一个多时辰是绝对不会放下书的。 “收起来吧日后等小四回来再还给小四”白卿言眉目间带着浅淡的笑意。 昨夜她同白锦稚说起亲事来,白锦稚还不大乐意,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看这种关于男女情爱的话本子,可不是动了春心么 白卿言陡然想起自己董家的表弟董长庆来,董长庆每每见了白锦稚便手足无措,想来是心悦她四妹的,可是白锦稚似乎对董长庆全然没有这样的心思。 白卿言透过未关严实的窗棂,看向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枯叶,细细琢磨以小四那样的性子,当配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行。 门房的看门婆子疾步走至拨云院外,行礼后同佟嬷嬷道:“嬷嬷,太守亲自登门,原本是想要来送一送四姑娘的,听闻四姑娘已经快马出城,便说要见大姑娘,您看” 佟嬷嬷点了点头:“我去问问大姑娘。” “哎”守门婆子笑着点头。 佟嬷嬷进门,见白卿言正瞅着院子里的落叶发呆,笑着道:“大姑娘,太守来了求见,大姑娘见是不见” 知道太守是为何而来,白卿言自是要见的,白卿平朝太守一家来历的时候露了马脚,白卿言正等着太守登门自己阐述来历呢。 “嬷嬷替我更衣,去前院见见这位太守。”白卿言又吩咐春桃,“春桃你去让平叔走一趟军营,吩咐白卿平将那个教书的蔡子源带来,我有话要问。” “是”春桃应声从上房退了出去。 太守今日登门,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为的就是能好好同白卿言深谈。 他坐在白家正厅已经喝了两杯茶,心中颇为惴惴,他一会儿要同白卿言说话的,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为他证明,也不知道白卿言信不信。 不多时,太守见有肩舆停在正厅门外,他忙站起身朝着门口迎了两步,瞅见佟嬷嬷扶着白卿言下了肩舆,太守撩起衣裳下摆跨出门槛,对白卿言跪了下去:“见过镇国公主。” “太守请起,里面说话。”白卿言声音没有什么平仄,淡漠又疏离,太守心中更沉重了几分。 他未曾起身,直至听到白卿言跨入正厅,这才站起身来,跟随进入,跪在了白卿言面前:“请镇国公主屏退左右,沈某有话要同镇国公主说。” 白卿言似笑非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太守,吩咐正在给她腰后垫隐囊的佟嬷嬷:“佟嬷嬷,你在外面候着,别让旁人靠近正厅。” 还未等佟嬷嬷应声,沈太守先行叩拜:“多谢镇国公主信得过下官。”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七百章:质疑 佟嬷嬷福身行礼,带着婢女仆从走出正厅,守在门口。 “沈太守起来说话吧。”白卿言单手搭在小几上,撑着身子倚住。 沈太守应声站起身,坐在白卿言下首的位置,面向白卿言缓缓开口:“镇国公主能让白卿平来查我,在我意料之中,可却是出乎意料的快,下官佩服镇国公主洞察力非凡。” “我身子还未痊愈,沈太守还是挑拣重要的说,听完了我也好去歇着养伤。”白卿言不耐烦听这些逢迎拍马的话。 沈太守笑了笑,望着白卿言开口:“下官,是当初的镇国公府世子,也就是镇国公主您父亲,白岐山留在朔阳给白家准备的后路。” 白卿言手心收紧,紧紧攥住隐囊的流苏穗子,面上却风平浪静不显丝毫波澜:“沈太守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白家一向忠心大晋到不留退路,祖父将我白家满门男儿带上南疆战场,便是不为白家留后路的在给晋国培养后继战将英才,我父亲又怎么会和祖父背道而驰在朔阳这里留一个太守当我白家后路岂不好笑” “且”白卿言慢条斯理笑道,“就算是我父亲要为白家留后路,也应当是找同宗同族血脉相亲的白家宗族,我祖父c父亲一向对宗族信任有加,又怎么会不求援宗族而找你一个外人。” “白氏宗族是个什么德性,镇国公主当比沈某人更清楚。”沈太守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全都是对白氏宗族的不屑一顾,“当初镇国王是信任白氏宗族不假,可不见得世子爷也是这么想,镇国公主是世子爷的亲生女儿,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 白卿言勾唇一笑:“不巧,我不明白,我所见所知都是祖父和太子对宗族之人得信任。” 白卿言如此说沈太守倒也不意外,他本就明白,白卿言这一路走得如履薄冰,若非过分小心谨慎又怎么会带着白家众人活到今日,他没有想过这一次就能取得白卿言的信任。 不过日久见人心,沈太守有信心,总有一天白卿言会相信他。 “当初世子爷并未留给下官任何信物和证据,所以下官也是口说无凭,镇国公主不信也在情理之中。”沈太守垂着眸子,不紧不慢道,“当初沈某人同世子爷赌箭赌输了,所以答应了世子爷,留在朔阳成为白家退路,当初世子爷还留给了我两个暗卫,可惜这两个暗卫,后来一个病死了,一个为护晏从而死,这也正是为何沈某会让幼子晏从入军营效忠镇国公主的因由。” 沈太守这话不是作假,他是为了当初和白岐山的一个赌约,这么些年一直留在朔阳,以至于朔阳官场有一句话,叫做铁打的太守,流水的县令。 朔阳有过很多县令,最后都调走到其他地方,或已经高升,或是在晋国其他地方任太守,只有他这么多年仍然在朔阳找个地方。 他只是为了一个承诺。 为了曾经答应过白岐山,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若白家蒙难,白家诸人有幸能退回朔阳,请他一定要在朔阳的地界儿上,设法护住白家诸人。 白岐山早就看出他并非是一个甘愿效忠晋国皇庭之人,所以才敢与他打赌,才敢在他赌输之后,告知于他让他在朔阳成为白家的退路。 说实在的,一开始沈太守也只是因为重诺,所以留下来,想着若是白家遗孤不回朔阳死在了大都便和他无关,若是够聪明就会退回朔阳,届时他再做安排。 自然了,大都白家若是对付不了白氏宗族那也不在他和白岐山的赌约之中,他只负责白家诸人的平安罢了,这辈子都不会在白家人面前显山露水。 可他的确是没有想到,白岐山的女儿竟然太过厉害。 从白家诸子身死南疆开始,沈太守一直关注大都白家的消息,从白卿言向天下借棺开始,这个原本在沈太守心中无足轻重的女子,一直做着惊骇他内心的事情,一步一步拼到了镇国公主的位置,成为当朝太子的心腹,以剿匪为名练兵,实惠朔阳和诸多邻县百姓。 说实在的,沈太守内心瞧不上晋国皇家的人,可是却万分愿意效忠白卿言,他完全是被眼前这个小女娃的心智和气魄所折服。 白卿言望着那位沈太守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手指细微摩挲,想起在朔阳练兵的沈家护卫身上有几分白家军的影子,这倒是有些能说得通了。 沈太守大大方方坐在那里任由白卿言打量,仿若立身端直的君子般,目光磊落。 “曾和世子爷在朔阳相逢之时,我本是打算辞官游历各国了此残生,世子爷请我加入白家军,可我不愿意入白家军屈居于人下,还要受军规管制,相比较来说我更喜欢在朔阳这个地界儿上做官。” 白卿言抿唇不语,静静听沈太守说着。 “后来,镇国公主一肩挑起白家,南征北战大获全胜,朔阳练兵,为民谋利,沈某心中敬佩不已,几次想要投入镇国公主门下,可镇国公主防备心极重,我只能先让儿子带着曾经世子爷送于我的两个暗卫教出的下属入了军营,想着若是镇国公主瞧出了端倪定然会派人查探。” 沈太守将前因后果交代的很清楚。 可在这个礼乐崩坏的世道若是说还有人会因为一个赌约,便心甘情愿在朔阳这个地界儿上待这么久,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怕是不能完全令人相信。 所以沈太守来向白卿言陈情,内心也是有稍许忐忑和不安的。 他能看得出这位镇国公主,与当年的镇国公世子白岐山不同。 镇国公主经历过南疆一战她祖父被副将背叛,又在云诡波谲的大都城经历种种,镇国公主与白岐山相比,心中定然会少了几分对他人的信任,而多几分质疑,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零一章:九如 “我这里的确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是和世子爷输了赌约,所以才心甘情愿留在朔阳,但我在输了赌约之后,曾强行将我沈家祖传的玉佩交于了世子爷,算做是对世子爷的一种承诺,可如今世子爷不在了也不知道玉佩还在不在白家,若是不在,我的确是无法自证。” 当初白岐山说相信沈太守的为人,未曾立契,可沈太守却固执的将自家祖传玉佩塞给了白岐山,憋着一口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来历镇国公主应当查过沈某人的身世来历,也都是沈某人的真实情况,该说的沈某人已经都说明白,如今沈某人的确是因为瞧出镇国公主心胸远大,所以真心想要跟随,镇国公主不相信沈某人也不要紧,但沈某人一定会遵守曾经与世子爷的承诺,护白家周全。” 沈太守说完,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沈某人话说完了,若镇国公主没有其他吩咐,沈某人便先行回去了。” 白卿言望着这位沈太守,他倒是干脆说完就走,还是以退为进 “好你先回去吧”白卿言含笑同沈太守道,“若有什么吩咐,我会让沈晏从转告你。” 不论如何,这个沈晏从在白卿言这里的确得用。 不管这位沈太守是不是如同他所说的,是因为输了赌约所以答应父亲留在朔阳成为白家后路,还是找个借口来投诚,又或者是为了某种目的想来接近她,白卿言都不介意,毕竟目下她并非无人可用。 沈太守再次长揖,抬眸又看了眼面色苍白,五官惊艳,目光无比坚毅沉着的小姑娘,开口:“沈某人,名天之字九如。” 白卿言瞳仁中微有波澜,九如 这也是父亲的字,但是很少有人知道。 父亲的字取自天保,白卿言曾听祖母说过,父亲的字里是祖父对父亲最深切的疼爱。 白卿言唇瓣动了动:“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想来为沈大人取九如为字之人,必定是对沈大人最为疼爱之人。” “世子爷也是如此说的。”沈太守说完这最后一句,对白卿言长揖作别,退出正厅。 白卿言眼眶湿红,她闭了闭眼 到底,父亲也没有能如南山之寿。 佟嬷嬷见那位沈大人离开,进门就看到白卿言眼眶湿红,佟嬷嬷被唬了一跳,忙问:“大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只是想起了父亲。”白卿言喉头翻滚,艰难平稳了情绪,又问,“白卿平到了吗” “已经到了,在门外候着,大姑娘要是不舒服的话,不如改日再见”佟嬷嬷低声同白卿言商量。 “带进来吧”白卿言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那我让春桃给大姑娘到杯热茶来。”佟嬷嬷心疼不已。 白卿言颔首。 很快,春桃给白卿言端来了热茶,又烧了一个手炉,硬是塞到了白卿言的手中。 不多时,白卿平带着蔡子源跨入正厅。 今日的蔡子源身着一身水色直裰,越发显得书生儒气十足,约莫是这些日子在朔阳教书日子过得轻省,蔡子源看着倒是圆润了不少。 蔡子源低着头随白卿平跨入正厅,对白卿言行了叩拜礼,听白卿言让他们两人坐,蔡子源这才抬起头朝着白卿言望去。 这一抬头,蔡子源便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不过两月未见,白卿言竟然清减成这副模样,面色比之从前还要苍白,唇瓣也无甚血色,虽然仍然掩不住惊鸿之貌,可整个人看起来羸弱病态,仿佛一碰就碎。 “蔡先生请起”白卿言又说了一遍。 蔡子源这才回神,忙应声起身坐在白卿平下手。 “今日唤蔡先生前来,是有一事不解,希望蔡先生能为卿言解惑。”白卿言眉目含笑徐徐道。 蔡子源不傻,镇国公主白卿言心智超群,手下能人众多,想知道什么是需要他这个被困在朔阳数月的教书先生解惑的也就只有左相李茂。 如今人在屋檐下,蔡子源哪里敢不从,他只得道:“镇国公主请讲,蔡子源一定知无不言。” “如此甚好”白卿言略微调整了坐姿,全然靠在隐囊之上,幽邃的目光凝视蔡子源,“左相李茂之子李明瑞,师从何人” 蔡子源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白卿言余光捕捉到,已久不动声色望着蔡子源,等候蔡子源回答。 半晌之后,蔡子源抬头朝着白卿言望去:“想来镇国公主已经查到了,如此蔡子源便不 同镇国公主卖关子了,左相李茂之子师从当初二皇子门下的一个谋士,不过此谋士已死。” “杜知微” 听到这个名字,蔡子源手心不由自主收紧,他没有想到镇国公主竟然连这件事都查的一清二楚,颔首:“正是” “后来这位杜知微杜先生,投于梁王门下,成为梁王的谋士。” 蔡子源摇了摇头:“与其说投入梁王门下,不如说是被梁王收留,梁王当初非常敬重二皇子。” 白卿言见这位蔡先生并未隐瞒说的是实话,点了点头,又笑着问:“蔡先生这段日子在朔阳教书,似乎过的还不错。” “托镇国公主的府,吃得好睡得好,整日教授学问,子源乐在其中。”蔡子源笑着朝白卿言道谢,“多谢镇国公主关照。” “不知,蔡先生可愿投于白府门下”白卿言单刀直入。 这位蔡先生的确有才,只让他在新军营教授学问倒是可惜了 蔡子源抬头满目错愕望着白卿言,片刻之后朝着白卿平望去,想到可能白卿言是想让他进入白氏族学给白氏宗族的子嗣教学,这也算是效忠白家吧,是他想多了镇国公主手下能人那么多,又怎么会让他一个从左相李茂府中出来的谋士,真的成为白府谋士。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秋月票了宝贝儿们 第七百零二章:识时务 蔡子源抱拳同白卿言道:“若是镇国公主想让蔡子源入白氏族学教学,蔡子源很是愿意。” “蔡先生,我所言是问蔡先生可愿意效忠白家”白卿言语声郑重,端坐起身子望向蔡子源。 “阿镇国公主”白卿平震惊的差点儿在外人面前唤了白卿言阿姐,他拳头紧了紧,十分不赞同,“子源先生学问甚深,教授族中学子正好” 一来,这个蔡子源先生来朔阳的时间太短,二来这个蔡子源出自左相李茂府上,谁知道他能不能真心效忠。 错愕的不止是白卿平,就连蔡子源自己都睁大了眼:“镇镇国公主,子源可是从左相府出来的” “我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白卿言轻抚着手中手炉,没什么表情,“更相信蔡先生是个有才气和傲骨之人,既然蔡先生被左相府舍弃让蔡先生来朔阳向白府请罪,左相便是舍弃了蔡先生以蔡先生的傲骨便定然不可能再效忠左相府,而我白家虽然如今无权无势,可有一点,是左相府绝对比不上的白家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舟共济同生共死的同袍” 白家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舟共济同生共死的同袍 这一句话,陡然让蔡子源红了眼眶。 这句话他知道,这便是白家军奋勇无畏死,长胜不败的因由 他想起曾经在大都城长街那满街红灯之下,他看到在酒楼门前收拾那白家庶子的白卿言 那时,白卿言便说过,白家家法即白家军军法。 作为谋士,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便是能够遇到知遇之人,遇到生死不弃的主上。 当他被左相指派来朔阳向白卿言认错,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初也想过若是镇国公主宽宏,能饶他侥幸不死,他便回故乡当个教书先生了此残生。 可没有想到,镇国公主却开口相邀 蔡子源咬了咬牙,撩开直裰下摆向白卿言跪下,重重三叩首:“蔡子源见过主子,此生效忠镇国公主绝不生二心,如有违此誓,全族无后而终,死后不能轮回,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卿平,扶蔡先生起来。”白卿言摩挲着手炉,侧头吩咐春桃,“将郝管家唤进来。” 白卿平眉头紧皱扶起这位蔡先生,满腔的担忧想要说给白卿言听。 很快,郝管家进门对白卿言长揖行礼。 “蔡先生就交于郝管家安顿,蔡先生以后就是我白家的人。”白卿言视线落在蔡子源身上那件浆洗的发白的衣衫,道,“蔡先生来的匆忙,没有带几件衣服,还有日常所用之物,劳烦郝管家都给蔡先生准备妥当。” “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将蔡先生安排妥当。”郝管家对蔡子源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蔡先生请” 蔡子源站起身,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又道:“子源有一请,望在镇国公主无吩咐之时能继续去军营之中教授那些百姓,学习识字,也算是为百姓略尽绵力。” 白卿言颔首:“若蔡先生得空这自然是好。” “多谢镇国公主”蔡子源再次行礼之后才规规矩矩随郝管家退出正厅。 白卿平一看蔡子源走了,忙不迭开口道:“阿姐,那位蔡先生来自大都左相府,阿姐如此冒然用他,不怕被反噬” “不是冒然”白卿言语声极淡,转而看向白卿平,“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左相李茂让这位蔡先生来朔阳请罪,便是已经放弃了这位蔡先生,弃这位蔡先生生死不顾如同他们这些谋士,此生最期盼的不过是得遇明主,得主上重之信之,一生不相负。是左相负了这位蔡先生,蔡先生便绝不会再效忠左相” “卿平,这个世上,有谋士重古礼,一旦择主哪怕主上负了他,他也不会负主上这类谋士我们不可勉强,可也有谋士并不会从一而终,比如这位蔡先生有傲骨,也识时务,懂得择木而栖。” 白卿平细思白卿言的话,想起蔡子源刚进入军营那几日,最开始信念全无好似就是在等死。 想通之后,白卿平起身对白卿言一拜:“卿平受教。” 白卿平直起身见白卿言面色苍白削瘦的模样,忍不住叮咛:“阿姐要好生歇着才是,有什么是可以交给卿平去办。” 白卿言点了点头:“放心佟嬷嬷替我送卿平出去” 佟嬷嬷应声称是,请白卿平出门。 目送白卿平离开,白卿言刚扶着春桃的手站起身来,就见卢平匆匆而来:“大姑娘,大都城二姑娘急信。” 春桃见状又扶着白卿言坐下,卢平恭敬将信送上。 白卿言拆开信,一目十行浏览。 信中白锦稚主 要就说了两件事 华阳城瘟疫。 太子下令建造九重台。 白卿言紧紧将信握紧,咬紧了牙关。 因先是皇帝坠马,后又有华阳城瘟疫,太子决意建造九重台祈福,等九重台建成皇帝将会沐浴斋戒住进九重台为晋国祈福。 华阳城瘟疫,太子不先行派人赈灾,反而用瘟疫为借口称上天降下天灾,要顺了皇帝的心意建九重台。 她看着白锦绣这信中的字字句句只觉心里发冷,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只会揣摩皇帝的心思做事,哪有一点帝王应有为国为民的模样 若是太子登基怕是不会比现在的皇帝做得更好。 这林家皇室,已经从骨子里烂透了。 董氏亲自下厨炖了汤,在拨云院侯了很久都不见白卿言回来便派秦嬷嬷去前院,一问才知道原来白卿言去了祠堂。 董氏眉头紧皱:“这个孩子,身上带着伤不好好的养伤,一会儿见这个,一会儿忙那个,这会儿还往祠堂跑” “夫人,咱们大姐儿是个什么个性您还不知道吗她知道如今白家离不开她,断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昨日是大姐儿生辰老奴估摸着大姐儿可能是想镇国王和镇国公,还有瑜哥儿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零三章:不悔 董氏抿了抿唇,坐在那里半晌不吭声。 儿子还活着,她已然知道了。 可丈夫她听说是阿宝亲自将丈夫的头颅从敌军大营之中夺回来的,定然没有了存活的可能。 生辰阿宝定然想念祖父和父亲。 此时,白卿言正立在的白氏祠堂白家众多牌位前,单手捂着心口,一手执香对准摇曳烛火点香。 祠堂院外大门紧闭,郝管家和卢平带白家护卫守在白家祠堂之外。 重檐庄重肃穆的祠堂六扇黄花梨木雕花隔扇敞开着,祠堂内从檀木横梁上垂下的垂帷被铜钩勾在柱础仰莲的黑檀木柱两侧,立在祠堂内左右两侧高架之上几百盏莲花油灯摇摇曳曳,将庄重肃静的祠堂映的暖色融融。 众多被擦的干净黑亮的牌位最前案几之上,鎏金博山香炉升腾起袅袅白烟。 烛光忽明忽暗映着白卿言苍白无暇的五官,越发显得她眸色深幽,眸色坚毅。 她将香点燃,用手将三只香上的火苗煽灭,双手恭敬将香聚过头顶,插入香炉之中,跪在蒲团之上三叩首,捂着疼痛不止的心口跪坐在蒲团上,静静凝视祖父和父亲的牌位,眼角似有泪水莹莹。 那些琐碎的往事,仿若惊尘,让她想起十五岁笄礼,那时她随祖父父亲出征在外,并未办什么笄礼 那日,也是今日这般,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她与爹爹在祖父的帅帐之中,为她挑选小字。 正午耀目光线从大帐外照射进来,她与父亲跪坐在祖父案几前,看着祖父写于纸上的那几个表字,父亲眉头紧皱,抬眸看着祖父:“爹,你给阿宝起的这都是什么字,鸣山这哪里像个女儿家的小字还有这个鸣岐,爹您这不是胡闹么,儿子这一辈从岐字,阿宝取字要避忌才是” 祖父手指点了点那张写着鸣山的字,道:“所以我这不是改成鸣山了么” 父亲满脸的不情愿,只能问:“好好的女儿家,小字鸣山这是个什么说头,我看还是我选的好,就叫长安最好长安长安从长久平安,阿宝你说呢” 不等她开口,祖父便又道:“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这便是我为阿宝取的小字说头,阿宝虽为女子,却天生将帅之才,吃得了苦,又对自己狠得下心,将来只要阿宝不单单囿于后宅,必能在这乱世争雄争霸,以女子之身扬名疆场,成为白家先辈那样让后人敬仰的将军,成为我国公府乃至大晋国最耀目的女子” 白卿言喉头翻滚,脑海里全都是祖父望着她时眉目含笑,满含期望的模样。 后来,她的小字最终没有定下。 祖父为她取小字“鸣山”是寄予厚望。 父亲为她取小字“长安”是父女情深。 她咬紧了牙关,抬起含泪的眸子望着祖父的牌位。 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 而新朝之兴,必始于朔阳牛角山。 白卿言直起身恭敬对白家列祖列宗叩首,已决心反了这林家皇权,郑重告知祖宗。 白家世代护民,这样腐烂溃脓的晋国林家皇权不配为民之君 她自问无大能匡正皇室于正途,欲取而代之,若有违白家祖宗世代忠于林家皇权之心,死后她必当亲自谢罪。 她眸色沉着,重重叩首 祠堂六扇打开的门外,风过枯叶婆娑,沙沙作响。 被鎏金铜钩挂于黑檀木柱上的垂危摇曳,祠堂内几百盏莲花油灯忽而左右摇曳,连带着刚才还从鎏金博山香炉里袅袅升腾的白烟也被吹得陡然灭了一瞬。 跪在蒲团上叩首的白卿言手心收紧,抬起头,如炬目光望着那些牌位,视线最终落在祖父和父亲的牌位上。 若说此前,白卿言念及祖母担心百姓被战火所累,还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迟疑迟疑着到底是反了这林氏皇权,还是扶太子登位努力匡正。 这次太子要为皇帝建九重台之事,彻底让白卿言绝了匡正太子的念头。 “白家军建立之初衷,乃是为民忠于林氏皇权也是为民,白卿言不敢忘白家世代薪火相传的志向,不敢忘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功业。”白卿言说话时眸中含泪,语声平静,却似有铿锵之力,“白家军一直都是晋国的壁垒,却被当今陛下当做乱臣贼子白卿言并非圣人,不愿以德报怨,决意反林氏皇权,虽不敢说说全然为民,也为私恨,但白卿言此生定当竭尽全力,平定这天下此意不改不悔” 说完,白卿言叩首。 刚还大作的狂风陡然便消失在了白家祠堂之中,莲花油灯火光轻轻摇摆,那鎏金博山香炉轻烟依旧袅袅,若非白 卿言裙裾上沾了被风从院子中带进来的枯叶,就好像那阵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白卿言站起身,扶着祠堂雕花隔扇弯腰将裙裾上的枯叶拍落,跨出祠堂 外面还是刚才白卿言进来时的艳阳天,却冷不丁掉下一大滴雨水,落在白卿言的脚下,片刻便是大雨倾盆。 祠堂沉重的外门被推开,卢平冒雨一路跑至祠堂重檐之下,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笑着同白卿言拱手道:“大姑娘,这艳阳雨可是个好兆头,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姑娘是稍后片刻等雨停了再回去,还是现在就走” 白卿言回头看了眼灯火璀璨摇曳的祠堂,唇角勾起,算是个好兆头吧。 “回吧”白卿言说。 卢平让春桃拿伞进来,撑着伞将白卿言护出祠堂。 春桃先上了马车,正要扶着白卿言登车就听到有人唤了白卿言一声。 “镇国公主”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在这艳阳大雨之中,转头朝巷子那头望去,只见一位一身白布广袖长衫显得仙风道骨的老者含笑朝白卿言长揖行礼。 那老者满头银丝,头戴玉官,身旁是他的两名弟子,一个撑伞的护卫,和一个小童,老先生的仆从牵着青围马车就跟在后头。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零四章:以直报怨 白卿言见老者的履靴和长衫下摆微湿,便知这老者怕是一路步行并未乘车,当下便明白了老者的身份,正身朝老者一拜:“见过闵老先生。” 魏国大儒闵千秋闵先生,白卿言虽然未曾见过,可久闻其名,曾经也在恩师关雍崇老先生那里听说过这位鸿儒。 见白卿言行礼,卢平等一众白家护卫也忙跟着向闵千秋老先生行礼。 闵千秋老先生要来白府的消息,卢平派人先一步传回白府。 好在董氏早有准备,早已将前院一个雅致清静的院落收拾出来,供闵千秋老先生居住。 听白卿言派回来的人说闵千秋老先生要来,董氏不慌不忙安排人将闵老先生喜欢点心吃食送入为闵老先生安排的住处。 这几日闵千秋老先生住在客栈里,董氏不动声色派人去打探清楚了闵千秋平日里的喜好和习惯,闵千秋老先生喜欢什么样的人伺候,就连喜欢什么茶具,用的什么茶,都探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董氏准备起来手到擒来,必定能让闵老先生宾至如归。 白府上下因为闵千秋,忙碌了起来。 当闵老先生的车驾与白卿言的马车到达白府门前时,董氏已经带着白家几位忠仆在门外相迎。 刚刚下过一场艳阳雨,将这青砖碧瓦洗得发亮。 董氏见眉目间带着浅笑的闵老先生被他的仆从扶下车,笑着上前,还未来及的行礼就见白卿言被春桃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同闵老先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闵老先生请” “镇国公主请。”闵老先生含笑同白卿言道。 董氏颇有些意外,她不是没有挺过闵老先生的名号,曾听闻闵老先生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甭管您是什么皇亲贵胄,只要闵老先生不高兴就会甩脸子,谁成想闵老先生对自家女儿倒是和颜悦色的。 见白卿言与闵老先生并肩朝白府而来,董氏朝着闵老先生颔首:“闵老先生” 闵老先生驻足,对董氏一拜:“白夫人。” 董氏侧身让开请闵老先生入内。 闵老先生的衣衫略湿,董氏派人带闵老先生先去更衣歇息。 临别前,白卿言同闵老先生恭敬介绍了古老:“闵老先生,这位是古老我白家忠仆,自幼随我祖父一同长大对白家之事比我更清楚,若闵老先生有什么需要问询的,尽可以问询古老。” 古老闻言上前同闵老先生长揖到地:“闵老先生若有疑问,尽管派人传唤就是。” 闵千秋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白卿言长揖行礼:“镇国公主还是快些去歇着吧,闵某人若是有需要必定会亲自请见镇国公主。” 白卿言用帕子捂着唇咳嗽了两声,有按住心口:“失态了。还请闵老先生稍作休息,白卿言更衣修整之后,再来请见闵老先生。” 目送白卿言做这肩舆离开,闵老先生这才随白家仆从去了董氏早给他安排好的院落修整。 一回拨云院,白卿言便没有了刚才那副病歪歪的模样,虽然心口还是隐隐的疼,但到底已经好多了。 董氏亲自扶着女儿在软榻上坐下,拎着裙裾在小几另一侧坐下,压低了声音问白卿言:“你这是专程去请闵老先生了” 白卿言接过春桃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对母亲笑道:“倒没有,听闵老先生说今日他是专程去白家祠堂看看的,也是巧合我走的时候与闵老先生碰到,便顺道请闵老先生回来了。” 董氏点了点头,还颇有些紧张:“这闵老先生要为我们白家著书立传,想来是有许多事情要问询你的,还好闵老先生年迈倒不必避讳阿娘将地方设在了韶华厅,那里景色清幽,闵老先生是个雅人,应当喜欢。” “让阿娘费心了。” 白家有母亲打理这些事情,白卿言从不担心。 知道女儿今天一天见了沈太守,又让白卿平带了人过来,随后去祠堂,又带回来了闵千秋先生,想来已经累极了。 董氏心疼望着女儿,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拢在耳后,低声道:“你睡一觉,闵先生有阿娘招待,你放心” 白卿言点了点头,她可是个重伤在身的人,的确不能太劳累了以免被人看出什么破绽。 “阿娘”白卿言低声唤了董氏一声,低声对董氏道,“今日下午,女儿怕是要惊动洪大夫,动静稍微闹得大一点,太子派来送礼的人还未走,总得让太子知道,女儿是真的命不久矣。” 太子的人倒不是故意还未走,白卿言却需要故意演一场戏让人将消息带回去给太子。 董氏点了点头:“阿娘明白” 当日傍晚,闵千秋老先生正让弟子整理这些日子在朔阳民间搜集到的白家事迹,自己提笔准备写白氏的题记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让随从岀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镇国公主白卿言今日拖着伤病之躯见客奔波,情况有些不好。 闵千秋老先生听完静默片刻,摇了摇头提笔,低声道:“晋国百年将门镇国公府,女儿郎也是清刚铁骨啊” “师父”闵千秋老先生的弟子捧着一卷记录,道,“镇国王对白氏宗族心软手软,可这位镇国公主,出手料理宗族可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啊” 坐于灯盏下的闵千秋老先生,执笔蘸墨,笑着问:“是好是坏呢” “在弟子看来,镇国公主如此处置好,但不是最好如此处置虽然暂时免了百姓之苦,可全靠镇国公主威仪压制,但如此又能压制多久且白氏宗族如此无耻猖獗,圣人有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那弟子放下手中记录,做了一个杀伐果决的动作:“镇国公主应当告罪祖宗自请出族,让这些人再也无法依仗镇国公主之威,百姓也不会因为顾念镇国公主对晋国百姓的恩情,打落牙齿和血吞弟子敢断言过不了多久,这白氏宗族之人的毛病必会再犯。”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零五章:震惊 闵千秋老先生摇头笑了笑,垂眸落笔。 宣嘉十六年十一月六日,华阳城大疫,太子下令封城,太医院以黄太医为首三位太医自请入华阳城,召集民间大夫,前往华阳城医治疫病。 宣嘉十六年十一月八日,大梁c魏国,南北双向夹击举兵攻燕,短短五日,魏国连夺大燕明都c余丰两城,大梁随后攻打大燕扈邑。 宣嘉十六年十一月十三日,先行逃出华阳城的大批流民,还未靠近大都城,便被太子派遣早早埋伏在禁军伏杀,尸身全部掩埋乱葬岗,侥幸逃生者悉数逃往朔阳,被安置在城外救治所。流民闻讯纷纷赶往朔阳,当月二十日,数千灾民被安置进临时救治所。 宣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晋国使臣柳如士抵达大梁,要求大梁返还之前许诺割让于晋国的城池,大梁朝堂之上大梁皇帝拒不承认曾许诺割让城池,亦拒不调回攻燕大军,称大梁攻燕乃是大梁国政,不容外臣置喙,晋国使臣柳如士拂袖离去。 宣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晋国同大梁递上战书,同月二十九日晋国大将刘宏率兵攻打大梁,连夺汾关c鸿雀城。大梁连失六城,腊月十三日,调回燕国梁兵抵抗晋国,夺回两城,晋国兵力不敌,连夜调安平大营守军奔赴鸿雀城驰援。 宣嘉十六年腊月初七,高义郡主白锦稚率两千将士日夜兼程,雷电之速夜袭关渡城,一夜夺回关渡。 于此同时,大燕夺回失地明都c余丰等城,反攻魏国,兵分两路,一路由悍将谢荀所率,所向披靡,夺魏国平息c兰安二城,一路由大燕二皇子慕容平所率,从匡平出正直逼魏国北关城。列国震惊。 白卿言坐在窗棂摇曳的烛火前看着军报,眉目平静将纸张点燃,丢进脚下火盆里,眸色平静淡漠。 曾经的弱国大燕,被魏国打得丢城失地,列国人都以为此次燕国必然没有反击的余地,不成想在晋国攻打大梁的同时,大燕却突然雄起反攻,打得魏国毫无招架之力。 列国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大燕那个曾经雄居一方的强国,这么多年又穷又弱,前几年几次三番险些灭国,蛰伏了这么多年之后,头一次亮刀,对上算是强国大国的魏国,竟然打得魏国无法招架。 此时,列国要是还反应不过来燕国先前之所以装作被打得无法还手,是为了拖晋国和梁国入战局,那列国朝堂上的朝臣怕都是榆木脑袋了。 多年家底不露的燕国这次终于亮刀,竟是如此的寒芒逼人,怎能不让列国心惊胆战。 晋国太子听闻此事捶胸顿足,后悔放走了慕容沥,如今没有什么能牵制大燕。 北戎本就有大燕驻军,更是内心不安,计划着要不要趁着大燕正与魏国打得不可开交,趁机灭了大燕驻军,可灭了大燕驻军又怕虎视眈眈的南戎来犯无人帮扶,北戎王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而此时的西凉云京,却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西凉女帝下旨大力提拔寒门学子,被世家反对,炎王李之节与大将军云破行操办此事,云破行带军驻扎云京,震慑西凉六大家。 西凉朝堂内,六大姓氏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云京之乱虽然始于刺客行刺,可之所以愈演愈烈险些让皇庭分崩离析,说到底还是这六大姓氏的利益和势力博弈引发。 西凉女帝看得通透明白,若是这六大姓氏真的团结一致,颠覆皇权轻而易举,她若是想要稳固皇权,做到真正的对朝政说一不二,便必须拔擢寒门人士,这些人没有家族势力可以依附,便只能依附皇帝依附皇权。西凉女帝是想要扶持和凭仗这些寒门之士,来与世家抗衡,循序渐进将大权收揽到她一人手中。 白卿言敢断言,若是列国不插手干预西凉,多年之后除了燕国,西凉必会成为晋国另一个劲敌。 腊月二十三小年,朔阳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白茫茫的雪花,掩盖了古朴的青砖碧瓦飞檐雕兽。 白府内梅园红梅正是盛开的时候,青石小径两侧梅枝少有含苞,红梅恣意绽放于落雪纷纷之中,寒风一过,刮得雪花扑簌簌从枝头跌落,露出那一簇簇烈焰般的红。 梅香阁灯火通明,地上铺着檀色绣五蝠的绒毯正当中,放着三尺多高的青铜云纹博山香炉,正徐徐冒着青白色的烟雾。 阁内地龙烧得极旺,铜制雕花炉罩罩着的火盆里银霜炭被烧得火红,偶尔传来火星噼啪炸开的声响。 春桃接过婢子送来的药穿过垂帷从外间进来,见自家大姑娘腿上搭着条白绒毯子背靠隐囊,正歪在临窗软榻上看书,黄澄澄的烛光映着冰肌玉骨的美人儿,美轮美奂,静谧又美丽。 春桃将碗底 摸着还有些烫的药放在一旁,用帕子垫着铜炉罩子两侧的拎手,将铜罩挪开,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碳,盖上铜罩,净了手,这才端着药走到白卿言的身边,低声道:“大姑娘,药不烫了,可以喝了。” 白卿言放下书本捏了捏眉心问:“今儿个一早平叔去城外看那些灾民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今天是小年,卢平代表白家给如今住在救治所的百姓送去了菜肉,好让那些流民好好过一个小年。 “还未回来呢”春桃道。 从华阳城来的流民被大夫诊治过没有染上病又愿意从军的,已经被送入了军营,但也有染上疫病的,如今还拿不出一个好法子医治,要么就靠药物吊着,等着自己转好,要么就是没了气儿就烧了。 当初姑姑白素秋用来医治疫病的法子作用不大,洪大夫如今昼夜不息正在找新法子。 白锦绣送来消息,说与黄太医随行的三个太医其中一个也染上了疫病,朝中大臣已经有人提议若是疫病控制不住,杀华阳城染疫者,以绝后患。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零六章:口出狂言 知道这个消息,白卿言恼火之余,想到了当年交州大疫。 当初交州大疫之时,皇帝也是先封了交州城,眼看着疫病控制不住,那些食百姓赋税供养的朝臣,也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要杀尽交州疫者,彻底斩断疫病。 若非姑姑白素秋不忍心自请入交州,父亲又亲自带白家军护送姑姑入交州城,交州百姓早就被杀干净一把火烧没了。 可后来交州百姓得救,姑姑却再也没有能从交州出来。 白卿言闭了闭眼,只盼着能有大夫早日研制出药方,来治好这疫病。 “今日祭祖,母亲和婶婶他们回来了吗”白卿言又问。 “回大姑娘,还未回来。” 白卿言对外称病一直养着不见客,既然伤重祭祖自然也是不能去的。 祭祖礼节繁复,想必母亲和婶婶她们回来一定疲累。 “让厨房准备好吃食,等母亲婶婶和小五c小六回来就能吃上。”白卿言合了手中书本,端起药碗皱眉饮尽。 春桃笑着接过药碗同白卿言道:“大姑娘放心,厨房已经备着了。” “闵千秋老先生客居咱们白府,今日是小年让厨房为闵老先生和闵老先生的弟子多做些魏国的菜式。”白卿言视线落在佟嬷嬷身上,“佟嬷嬷你亲自走一趟,替我向闵老先生致歉,祖父c父亲和叔父c弟弟们刚走一年,还未出服不可宴饮我身子不济又无法亲自招待,只得委屈闵老先生了。” “哎老奴这就去”佟嬷嬷笑着道。 如今祖父c父亲和叔父c弟弟们已经过了小祥,母亲做主让给家里人都做了鲜亮衣裳,也好让白府有些鲜活颜色,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一年了,活着的人还是得向前看。 母亲知道阿瑜还活着,四婶知道阿玦还活着,她们余生只求孩儿能够康健,能有相见那么一日,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白卿言刚用蜜水漱了口,祭祖回来的白锦昭和白锦华姐妹俩就进了梅香阁,她们一溜烟跑到廊庑下,抬手拍了拍头上和身上的雪花。 “哎呦我的五姑娘六姑娘”佟嬷嬷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从暖阁迎了出来,抬手忙拍白锦昭和白锦华身上的雪,“怎么也没有个丫头跟着,也不撑把伞” “没事儿嬷嬷我们俩一回来就去了拨云院,听说长姐今日来了梅香阁赏梅,我俩嫌嬷嬷和婢女走的慢,就跑过来了”白锦昭笑着拨了拨刘海打帘进门。 白锦华也跟在白锦昭身后进了门,两人隔着翠玉镶嵌的楠木百鸟纱屏朝阁内看了眼,高声唤了声“长姐”便立在火盆前驱寒,怕这么凑到自家长姐面前过了寒气给长姐,这是这么多年她们姐妹们冬天来见长姐的习惯,哪怕如今白卿言身上寒症已经大好,她们也未曾改。 白卿言笑着转头吩咐春桃:“去给小五和小六端酪浆和点心过来,让她们先垫垫。” 春桃应声出门,就见佟嬷嬷带着手捧盥洗用具的婢女要进门。 白锦昭和白锦华用热水将双手洗干净,身上烤得暖呼呼的,这才饶屏风进来,一个坐软榻上,一个坐在婢女端来的小绣墩上,笑着同白卿言说今日祭祖之事。 “长姐你不知道,今日大伯母和三伯母c五婶太厉害了” 白锦华刚张口兴致勃勃欲同白卿言说今日祭祖之事,却被白锦昭打断:“别在长姐面前说族里那些糟心事了,伯母和婶婶都解决了,你现在说来不是白白让长姐生气吗” 白锦华惦记着白卿言伤还未好全,怕气到白卿言。 “没事,让小六说”白卿言含笑看着白锦华。 听到白卿言这话,白锦华便按耐不住说起今日之事 今日祭祖,如同白卿言预料的那般,宗族之人果然是按耐不住,倚老卖老想从白府讨好处。 宗族众人早在昨日晨间便已经商量好了,派出一人将一个名单直接交给母亲和婶婶们,名单上都是如今宗族里各家后辈,他们让白卿言将这个名单交于太子,恳请太子重用这些白家子嗣,好延续白氏荣耀。 白岐禾作为族长,这种事情原本应当是族长来做,可是宗族之人却绕过了族长私下订好了名单,直接交到董氏手里,美其名曰如今白家朝中无人,白锦稚即便能征善战可却为女子不能够延续白家荣耀。 宗族人此次倒是聪明,话说得十分含蓄,态度也放得极低,大意便是白卿言身受重伤不知何时便会以一命呜呼,趁着白卿言现在还活着,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她只要有心提拔宗族之人,太子必然会重用,届时白氏一族朝中有人,便不会堕了白家百年盛名。 董氏被气了一个倒仰,五夫人齐氏更是直接将 名单撕碎,三夫人李氏高声训斥宗族之人,白卿言伤重就连不相干的外人都时时关心隔三差五送补品,希望白卿言能康复,宗族的人倒好,就盼着能在白卿言死前榨干白卿言最后一丝价值。 身为族长白岐禾面色铁青,忙向白家诸位夫人请罪,称以后定然会管束好族人。 这下,族众有几位族老不答应了,称大家同宗同族,这些年大都白家在大都城白氏宗族在朔阳尽心尽力,都是为白氏。如今大都朝中无人,白卿言身为白氏女就应当为白氏一族的前程打算,举荐白氏后辈入朝为官。 五夫人齐氏冷笑,称白氏荣耀是白家男儿舍命换来的,若是宗族子嗣真有为白氏出力延续白家盛名之意,大可以考取功名,可以从军,同大都白家男儿一般舍命拼搏,只想着自己坐享其成入朝为官,却要让白卿言成为那挟恩图报的小人,宗族人可真说得出口。 三夫人李氏嘴也不饶人,只道:“若是白氏一族的荣耀,需要靠我们大都白家嫡长女挟恩逼迫太子来达成,那可真是将白氏祖宗的脸面丢到粪坑里去了” 宗族人大骇,指责李氏口出狂言。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七百零七章:暖色 董氏转身看向一脸苍白无力坐在族长之位上的白岐禾,道:“今日我董氏将话放在这里,若是谁再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扰了我女儿养病,我董氏便告罪祖宗带着白家的孤儿孤母自请出族朔阳白氏宗族恶名已经天下皆知,就算是我携大都白家女眷告罪出族,旁人也只会认为我们孤儿寡母受了天大的委屈,届时我倒要看看,这白氏荣耀你们打算怎么延续这朔阳城还轮得到你们作威作福” “董氏你不要太猖狂,你只是白家媳妇儿并非白家子嗣你不姓白你凭什么在这里说出族不出族的话”有族老气不过,将拐杖在青石地板上砸得哐当直响。 “就凭我嫂子是镇国公主的母亲,就凭镇国公主从无忤逆我大嫂半分”李氏气得手直抖,想到曾经白卿言和女儿回来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宗族,这样的魑魅魍魉,当真的想要立时出族,“不信咱们试试我们大都白家的媳妇儿都敢你们这群小人敢吗” 李氏这话一出,已经有人忙拽自家长辈,不让长辈再说下去,以免话赶话,镇国公主最后真的出族了。 董氏冷声道:“兽中有人性,形异遭人隔。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古人形似兽,皆有大圣德。” 董氏视线扫过宗族那些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今人表似人,兽心安可测。” 祠堂里因为董氏这句话顿时炸了锅似的,族老们纷纷起身指责董氏身为白家儿媳,不知为白氏一族前程打算,自私自利。 董氏转头看着紧紧将两个女儿护在怀中的四夫人王氏,示意王氏先走,王氏忙带着两个女儿朝祠堂外走去。 董氏亦是唤了三夫人李氏和五夫人齐氏一声,妯娌几人相携出门。 五夫人齐氏出门前,回过头看了眼祠堂内或震惊,或意外的白氏族人,不急不恼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将宗族内的族老们气得差点儿一口气过不来。 大都白家各位夫人临上马车前,听到祠堂内乱糟糟嚷着让请大夫的声音。 说完在祠堂内发生的事情,白锦华皱眉望着白卿言:“长姐宗族的人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不是学不乖,而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白卿言听完倒是不生气,前族长白威梅失去了白岐云这个儿子,心中当然是恨的,自然是希望大都白家和宗族闹翻,让白卿言没人用最好。 白卿言和这位前任族长白威梅打了这多次交道,想必这位族长对白卿言的脾性已经莫得一清二楚,知道白卿言绝对不会挟恩求太子图报来为白氏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后辈铺路,这才出了这么一个注意,想着最好让白卿言同白氏宗族闹翻,如此白卿言如今在用的白氏族人便不能再用了。 白卿言刚刚重伤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消息,按下不发作,为的是看白岐禾会如何处置,若是白岐禾能立起来,这倒不失为让他立威的机会。 “此事,不打紧让他们去闹,自会有人处理,若是有人处理不了,我们白府再出手。”白卿言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见春桃端着热腾腾的点心和酪浆进来,笑着让两个妹妹先用一点。 虽然此事不要紧,可晚上白卿言还是得好好安抚安抚自家阿娘,想来阿娘是让白氏宗族那起子人气狠了。 白卿言正看着两个妹妹用点心,佟嬷嬷便挑起棉帘进来,行礼后同白卿言道:“大姑娘,卢平回来了,说救治所一切都好,他将肉和菜送去之后,流民都十分感激大姑娘恩德,纷纷跪地叩首谢大姑娘呢” 白卿言点了点头,一切都好便好。 “卢平还说,他回来时看到族长正在白府门外,说要负荆请罪。” 白岐禾来得倒快,白卿言拿起手边的书册,垂眸平静道:“嬷嬷转告族长,他是族长如何平衡族人之间关系,如何让族人戮力同心有劲儿往一处使而非自伤心肺,这都是族长的责任,他此刻要做的不是负荆请罪,而是如何平息族人和大都白家心中不平,如何在族众立威使族人再不敢有僭越过他这个族长的言行。” 佟嬷嬷应声称是:“老奴这就让卢平去传话。” “辛苦嬷嬷亲自走一趟,告诉族长这是我的意思。”白卿言抬眸对佟嬷嬷浅浅笑着。 佟嬷嬷是白卿言身边最得力的嬷嬷,白岐禾只有看到佟嬷嬷才知道白卿言这是让他放手去做的意思,也会明白若是他处置不好,白卿言就要出手了。 “好”佟嬷嬷吩咐春桃好生照顾白卿言,这才出门,撑着伞冒雪同卢平一同去了前院。 “少用一点儿点心,一会儿就要用膳了,今夜是小年夜,听说厨房准备的十 分丰盛。”白卿言笑着同两个妹妹道。 小年夜的晚膳,董氏便定在梅香阁用,白卿言左右在家无事这才早早过来准备。 外间的圆桌已经收拾妥当,白卿言还让春桃折了几支红梅,用白玉高颈瓶插着摆在高几之上,那火红火红的花簇好看极了。 不多时,董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c和怀抱八姑娘白婉卿的五夫人齐氏便都更换了常服来了梅香阁。 五夫人齐氏抱着白婉卿一跨入梅香阁的院门,就看到密密一排挂在廊庑四周的六角羊皮灯笼,黄澄澄的团团光晕将梅香阁满园红梅映得清清楚楚,火红的红梅,白白的雪,和黄澄澄的灯光。 还有立灯火阑珊廊庑之下的手拎黑漆描金食盒依序而立,指着红梅说说笑笑的婢子,莫名就让人感觉到了年味儿。 齐氏听到房内传来白锦华和白锦昭将董氏和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逗笑的欢闹声,瞅着映在窗棂上的人影,她眉目都被染上了一层暖色。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 第七百零八章:撼动 齐氏笑着对怀中的白婉卿道:“这可是我们小八的第一个小年呢” 齐氏的贴身嬷嬷拢了拢白婉卿头上风毛厚实的兜帽,生怕冻着了白婉卿:“夫人快进屋暖和暖和,别冻坏了咱们八姐儿” 齐氏应声抱着白婉卿踏上廊庑高阶,婢子和嬷嬷们连忙行礼打帘。 白婉卿一到,就被白卿言抱在了怀里,小丫头还不会说话,扶着软榻上的小几站起身来,又跌坐回去,瘪了瘪嘴也没哭,爬到白卿言身边扶着白卿言站起来,伸手去够白卿言头上的玉簪。 白锦昭和白锦华看着白嫩嫩胖乎乎的白婉卿爱得不行,两个人挤在白卿言身后,双手蒙着自己的脸和白婉卿躲猫猫,一看到两个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眼前,白婉卿就趴在白卿言的肩膀上咯咯直笑,口水流到了白卿言的肩膀上。 白卿言也不嫌弃,熟练将白婉卿抱在怀里,用帕子给白婉卿擦了擦小嘴,又拿了一块软软的点心放在白婉卿嘴边,小丫头抱着点心就啃,点心上全都是她的口水。 “哎呀,小八现在也太爱流口水了”白锦华抽出帕子,弯着腰给小丫头擦口水。 白婉卿夺过白锦华的帕子,歪在了白卿言的怀里,十分娇憨可爱。 “呀长姐你看,小八抢我的帕子”白锦华瞪大了眼。 “你小时候也一样”四夫人王氏笑着道,“你这么大的时候,喜欢抢你二姐的帕子,抢到了就如同咱们小八这般一脸得意。” “不能吧”白锦华扭头望着四夫人王氏,“母亲肯定是记错了,一定是五姐我们二人长的一模一样,母亲定然是记错了。” 正在吃点心的白锦昭抬头,嘴巴周围还沾着点心碎屑,一脸的懵懂可爱。 五夫人齐氏掩唇直笑:“瞧咱们小六这厉害的模样就知道当初抢锦绣帕子,定然是她这个小魔星。” 笑笑闹闹的一顿年夜饭,一家子吃到了亥时,还是白婉卿在白卿言怀里睡着了,五夫人齐氏这才让乳母抱着白婉卿先行起身告辞,四夫人王氏见时间也不早了,亦是带着两个女儿起身回了院子。 只有三夫人李氏,今夜多喝了两杯玫瑰蜜露,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想念起征战在外的女儿白锦稚来,眼泪婆娑,满心担忧:“也不知道小四收没有收到我派人送她的冬衣,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受伤,那个小没良心的每一次送信回来也不知道问问自家娘亲好不好我就怕怕她和阿宝一样只报喜不报忧,受了伤我们都不知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别提白锦稚那是在战场上。 董氏将帕子递给李氏,低声安抚道:“你放心,阿宝在小四身边安排了人,若是小四真的受伤了,小四身边的人会送信回来的” 李氏用帕子抹了抹眼泪,低声道:“之前小四在家的时候,我总嫌弃她不成器,总是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孩子真的走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不学大家闺秀就不学吧只要她能平安回来,我再也不逼着她学她不愿意学的东西了。” 这样的小年夜,少了白锦稚的欢闹声,的确显得冷清,别说三婶儿白卿言也很是思念白锦稚,心中十分挂念,她声音略哑:“三婶儿,是阿宝对不住你和小四” 李氏回神,知道自己这般难以自已让白卿言心里难受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嗨三婶儿就是喝多了两杯,你别放在心上对不住这三个字应当你三叔来同三婶儿说咱们白家儿郎们都没了,阿宝你和大嫂撑着白家举步维艰,三婶儿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小四能得用,能如同她兄长一般为白家分担,三婶儿高兴得很就是难免挂念罢了” 听到火盆中火星爆破传来的噼啪声,李氏神色伤怀望着白卿言,伸手攥住了白卿言的手,垂眸轻轻抚着白卿言的手背,郑重道:“从去岁到今日,这一年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白家剩下的这些孤儿寡母能顺利从大都城回朔阳,阿宝辛苦你了三婶儿心里全都知道” 白卿言眼眶湿红,含笑望着自家三婶儿。 不多时,三夫人李氏身边的贴身嬷嬷也扶着李氏离开回去了。 梅香阁就剩下董氏和白卿言母女俩,董氏心中也伤怀她别说给阿瑜送衣裳,就是做身衣裳也不敢,就怕让旁人知道阿瑜还活着的事情,给阿瑜带去危险。 董氏笑着将女儿的手攥住,只笑不语,只求上苍能保佑她的这一对儿女好好活着,此生平安,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阿娘,这是佟嬷嬷最近和厨娘捣鼓出来的甜汤,味道不错,阿宝知道阿娘不喜欢甜的,可今日小年,一年的苦日子过去,阿宝希望来日阿娘每日都能过得甜些,阿娘尝尝。”白卿言笑着将汤盅推到董氏面前。 董氏含笑点了点头,泪珠子就扑簌簌往下落:“好” 每日都能过的甜些 其实,只要儿女还在,日子再苦董氏心里都是甜的。 “阿娘派去登州送年礼的人,不知道是否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白卿言希望去登州送年礼的人回来能够为她和阿娘带来一些阿瑜的消息。 董氏抬眸朝着白卿言看去,知道白卿言为何惦记着去登州送年礼之人,笑道:“我遣去送年礼之人是我的陪嫁管事,多年未回登州,我许他在登州过完正月再回来。” 那管事出发之前,董氏叮嘱了,多多留意一些南戎的消息。 董氏也盼着管事能带回关于儿子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 朔阳城的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将古朴厚重,青砖碧瓦,红栏朱漆的白家祖宅笼罩其中。 庭院深深,飘雪缓缓又纷纷。 任凭窗外风卷飞雪,寒风沁骨,梅香阁内灯火旺盛,不受丝毫影响。 就如同如今的白家,风雪已然无法轻易撼动。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零九章:有恃无恐 白岐禾从白家回去之后,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之中,任谁去唤也不出来,小年夜家宴不出现也不遣人来打招呼,全然不顾一家子人都在候着他。 白岐禾的父亲白威梅面色铁青坐在饭桌前,摆在八仙桌上十几个描金碟盘中的佳肴已经没了热气儿,坐在黑漆圆桌旁的众人都不敢开口言语。 白卿平垂着眸子,也闭口不言。 方氏见状伸手扯了扯白卿平的衣袖,白卿平只是神色淡漠抽回自己的衣袖,薄唇紧紧抿着唇。 “怎么,祖父都支使不动你了是吗”白威梅紧咬着牙管朝白卿平看去。 “孙儿不敢,只是祖父挑唆宗族之人与镇国公主为难,意图毁我白氏我父亲身为白氏族长夹在亲生父亲和白氏宗族之间,总要痛定思痛,才好做决断。” “决断”白威梅猛地站起身来,“做什么决断” 立在方氏身后的蒲柳忙上前行礼:“公子想来是乏累了,奴婢愿意走一趟去请族长前来。” 方氏回头感激地看了蒲柳一言,又回头看了眼站起身气到全身颤抖的白威梅,道:“夫君定然是因为今日祭祖太过疲累,所以才迟迟未来,蒲柳你快去请夫君前来,就说父亲知道他今日辛苦,特意让全家在这里等着他一同用晚膳” “是”蒲柳行礼后同白卿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白卿平不要再激怒白威梅,这才迈着碎步出了门,撑伞去唤白岐禾。 白威梅看着拧着脖子的孙子,余怒未消,再想到自己那个已经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儿子,抬手指着白卿平骂道:“和你爹一个样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大伯不在了不思量着为你大伯报仇,明知道仇人就在白府里,可你们一个个的不想着为你大伯报仇,反而让我这个老不死的想办法” 白卿平忍得全身都在颤抖,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抬眸,坚毅的目光望向白威梅:“大伯之死,是大伯的贪欲造成的,若非大伯贪得无厌,又想意图陷害白府,此刻定能好生生活着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大伯自作自受,我父亲又有什么立场去报仇” “你放肆”白威梅怒火中烧,抬手便扫落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碟盘噼里啪啦砸在方氏身上又跌落递上,惊得方氏忙惊叫扯着儿子躲闪。 白威梅的老妻惊愕之后,抬手捶胸痛哭,嚷着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白发人送黑发人,次子和孙子不孝连小年夜一顿饭都不能凑齐了坐在一起吃。 白卿平眼中含泪,转身就往外走,方氏满身的污渍,不知该如何是好,朝着暴怒的公公和垂泪哭嚎的婆母看了一眼,拎着脏污的裙裾转身去追儿子:“阿平阿平” 白岐禾书房内,蒲柳立在书房正当中的细绒五福地毯上,听白岐禾说着刚才餐桌上白威梅训斥白卿平之事,白岐禾听得面色铁青。 原本白岐禾还在犹豫,可听了蒲柳转述在父亲院里发生的事情,白岐禾已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不蠢,听得明白白卿言让佟嬷嬷所传话里的意思,即便是他不出手,白卿言也会出手,端看他这次如何处置,能不能在宗族众人跟前立威。 此次实在是父亲做的太过分了,明知道现在白氏一族能够倚仗的只有镇国公主所在的白家,却为了他那个贪财成性又意图陷害大都白家的兄长,撺掇族老逼迫大都白家。 前几十年大都白家有意抬举白氏宗族,将宗族之人捧的不知天高地厚,难不成族老们就真的以为宗族能够同大都白家平起平坐 之前镇国公主祠堂处置宗族,才让宗族人清醒了多久为何这么快宗族众人就如同喝高了一般不知天高地厚 若非他那位好父亲借了他这个族长的势,在背后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族人能这么不知收敛 白岐禾没有避忌蒲柳,吩咐人去挨个通知白氏一族众人:“告诉族人们,明日辰时三刻都在白氏祠堂候着,谁若敢不到就别怪我白岐禾这个做族长的不留情面,谁人不到谁从此之后便不再是白氏子孙将家中的仆从全都派出去,半个时辰内务必全部通知到” 白岐禾的长随怔愣片刻,领命岀去传令。 蒲柳看着坐在灯下被摇曳烛光映的五官忽明忽暗的白岐禾,垂眸想了想还是开口:“老爷,其实宗族之人之所以敢闹事,无非是因为背后有老太爷依仗。这些年老太爷做惯了族长一向说一不二老爷您一向孝顺老太爷,可在旁人眼里,怕会觉得老爷惧怕老太爷,他们会以为,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都有老太爷撑着” 蒲柳抬眸忘了白岐禾一言,见白岐禾正色望着她,这才补全了后面五个字:“而有恃无恐” 是啊,正是因为有自己父亲这位前任族长在,旁人才会有恃无恐。 第二日一早辰时,白威梅和老妻早起正在用早膳,听下面的人来报说白岐禾朝着他的院落来了。 白威梅的老妻忙抬手轻轻晃了晃白威梅的手臂:“你看,岐禾心里还是有你这个父亲的,他这不是来向你请罪了么,一会儿你别对孩子吹胡子瞪眼睛,岐禾自幼乖巧听话,肯定是昨日太忙了你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族长,你应当是知道其中艰辛的” 白威梅板着脸,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真要请罪昨夜便来了你那好儿子,今儿个天还不亮就将家中的管事全都叫到了他的院子里,这会儿过来怕不是请罪,是来问罪的” 白威梅老妻眉头紧皱:“岐禾不会的” 其实,就算是白岐禾来问罪白威梅也不怕,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白岐禾的父亲,他还真能拿他怎么样不成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一会儿白岐禾无非就是要用不当这个族长之言来胁迫他收手,不要再同白卿言作对罢了。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一十章:玉体康宁 白威梅将手中帕子丢在黑漆圆桌上,吩咐人将膳食撤下去,端着架子等白岐禾过来。 不多时,白岐禾带着十几个护卫踩雪进了院子,吓愣了院中正在忙碌的仆妇和婢女。 朝阳为这院落的青砖碧,瓦镀上了一层金光。 白岐禾朝着上房看了眼,高声道:“老太爷昨夜突发恶疾,即日起在院中静心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你们十几人将这个院子给我看好了,要是让人进来扰了老太爷养病,别怪我不留情面该发卖发卖,该打死打死” 室内白威梅听到这话,惊得站起身来,就连白威梅的老妻都是一脸震惊。 “这个逆子是想要软禁我”白威梅拄着拐杖疾步出门,一把掀开棉帘却被门槛绊倒。 “夫君”白威梅老妻惊呼一声连忙扶着婢女的手站起身,“快快将老太爷扶起来啊”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几个婢女七手八脚搀扶起摔倒在门外的白威梅,幸而今个儿一早,青石地板都被下人擦的干干净净这才没让白威梅身上沾灰。 白威梅甩开搀扶他的婢女,拄着拐杖立在廊庑之下,横眉怒目指着白岐禾:“你个逆子你这是要软禁你爹吗” 白威梅的老妻也从房中出来,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丈夫,眼中带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冲着儿子发火:“岐禾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白岐禾脸色平静淡漠:“如今白家已经是儿子当家做主,父亲年纪大了难免被人蛊惑做出些糊涂事来,所以还是安心颐养天年,儿子一定会孝顺两位,但族里的事情还请父亲不要再插手儿子也绝不允许父亲再插手,将我白氏一族推入火坑之中” 说完,白岐禾转身就走。 说是白威梅被人蛊惑,不过是白岐禾给自己父亲留颜面,白岐禾心里清楚旁人乃是被他父亲所蛊惑。 “逆子逆子”白威梅气得脸红脖子粗,拄着拐杖急急追了两步,心口绞痛,攥着心口的位置的衣裳,瞪大猩红的双眼,直挺挺朝后倒去。 白威梅老妻吓得顾不得其他朝白威梅冲过去:“夫君夫君” 白威梅老妻冲过去见到底不起的白威梅一张脸憋得发红,一边颤巍巍解白威梅的衣领盘扣,一边喊道:“快去叫大夫啊” 白岐禾对院子中的惊呼声充耳不闻,带着人出府坐上马车却没有立时前往白氏祠堂,而是让人将马车驾到偏僻处候着。 披着皮毛大氅闭眼坐在马车内的白岐禾,听着马车外瓦檐下日照冰凌滴答落水的声音,面色沉着。 不多时,便有下属急速跑来,在马车前同白岐禾禀报:“老爷,老太爷果然派人分别去了几个族老家中。” 白岐禾了解自己的父亲,若是白岐禾敢软禁他他定然是会找族老以孝道来向他施压。 可恰恰是自己父亲派人去传信这样的行径,会让其他人心中明白,白岐禾这个族长并非是白威梅的傀儡,他连自己的父亲都软禁了,那么接下来要与宗族众人说的那些话也就并非是玩笑。 “老爷,我们现在就去祠堂吗”车夫小心翼翼问坐在马车之中的白岐禾。 白岐禾未睁眼,只道:“再等等,等到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都进了祠堂,我们再去不晚。” 曾经不受重视的嫡次子,想要真正的成为族长,不下狠心是不成的 不狠,这个位置就坐不稳。 白岐禾不是贪恋这个位置,只是不能看着白家祖祖辈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盛名,就这么毁了。曾几何时,白岐禾也有过年少热血,也想投身军营,铁马冰河,血战沙场。 可是,他的父亲不让,他便遵从孝道不去了。 然,现今的白氏一族正统嫡支的男儿郎都死光了,白家的门面要靠女娃娃撑着,这里子他也得撑起来。 辰时末,在白氏族老和族人都到齐之后,白岐禾这位族长才姗姗来迟。 原本那些族老还想卖老同白岐禾谈上几句孝道,谁知道白岐禾一跨入祠堂大门,便阴沉着一张脸在族长之位上坐下,丝毫不给他人开口的机会便道:“从即日起,谁若是再敢提让镇国公主在太子面前举荐白氏子孙入朝为官,提谁的名字我便将谁逐出白氏一族,不要以为我这是在同各位玩笑若真的想要功名想做官,那便去凭自己的本事去考取” 白卿平立在一旁,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眸中闪耀着不同于往常的亮光,他一直都知道父亲并非真的是一个懦弱无能之人,反倒他的父亲比任何人都通透。 如今父亲愿意出手整治宗族立威,这是一个极好的现象。 白岐禾端起手边的热茶,用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压着清亮 茶汤上漂浮的茶叶:“自然了,本族若真是出了出类拔萃,不会辱我白氏盛名的孩子,我这个做族长自会求镇国公主在太子面前举荐可若有谁敢越过我这个族长,去逼镇国公主,就可别怪我不顾念情分白氏一族的家法族规,虽然我父亲做族长时从未用过,可不代表我不会用不信你们大可试试” 白岐禾重重将茶杯放下,端的是族长威仪,瓷器与黑漆方桌磕碰之声让人心惊胆战。 “族长这话说的如今镇国公主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若是镇国公主就这么去了,我们白氏一族的子孙前程该如何”有族老问。 白岐禾眸子朝着那位族老看去,冷笑:“你也知道现在白氏一族靠的是镇国公主” 那族老语塞,眉头紧皱。 白岐禾视线扫过族人:“都要点儿脸吧白氏宗族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想要前程不知道自己去争,却去难为如今一力撑着白氏门楣的一个女娃娃还好意思在这里开口说话你们要是还有点儿良心便回去日夜求神拜佛,祈求镇国公主玉体康宁长命百岁”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一十一章:大喜 白岐禾眸色越发阴沉:“要是谁给脸不要脸,还蹬鼻子上脸,且看被除族之后你们的脸往哪儿放” 说完,白岐禾起身拂袖而去。 白卿平也跟在白岐禾身后离开。 有几家子子嗣跟在白卿平在军营练兵的白氏族人,也陆陆续续起身离开。 剩余留在祠堂白家诸人面面唏嘘,想起今早前任族长白威梅派人来请族老以孝道逼迫族长白岐禾之事,谁人现在敢提啊 那白岐禾可是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软禁了的,更别提他们这些人,若是白岐禾真的要将他们除族,按照族规族长还真有这个权力。 宣嘉十七年正月十六,晋国秦怀一地多人染疫,百姓逃散,多往朔阳。 宣嘉十七年正月二十,刘宏c高义郡主率兵攻大梁耀阳城久攻不下,大军止步耀阳。与此同时,大燕夺又连魏国三城,势如破竹。 宣嘉十七年正月二十五,南戎趁晋国与大梁陷入交战之中,突然发难北戎,北戎求援燕国,可燕国一心攻魏,无暇分身,北戎求援晋国c梁国亦是无功而返,只能遣使求助西凉。 宣嘉十七年正月二十九,西凉发兵南戎。 白卿言得到消息时,已经二月十三深夜。 董氏派去登州送年礼之人知道西凉出兵之事,一路快马加鞭便敢停歇赶回来,管事不方便进内院,所幸与卢平相熟,消息便由卢平亲自送信到拨云院。 因为卢平知道在南戎的那位鬼面将军是白卿瑜,心急如焚,生怕白卿瑜两面受敌。 白卿言让春桃点灯看了来信烧掉后沉思片刻,吩咐春桃拿来文房四宝,又道:“让平叔进来。” 春桃应声准备好文房四宝,便出门唤了卢平跨进上房,隔着屏风卢平听到白卿言极为沉稳的声音:“平叔,你亲自去一趟大都城,面见太子,告诉太子西凉发兵南戎却按兵不动,意在窥我晋国,切不可大意可调遣安平大营守军和登州军防备西凉,命驻守晋国西凉边界的白家军待机而动。” 只要太子下这道命令,届时战事突发调遣就全由舅舅做主了。 “是”卢平应声称是,转身就要走,却被白卿言唤住。 “平叔稍等。”坐在灯下的白卿言搁笔,将两封信折好,交给春桃:“平叔,这信派可靠之人,亲自将这两封信交于舅舅和沈昆阳将军之手。” 白卿言这两封封信里无他,只有七个字力阻西凉攻南戎。 “大姑娘放心,属下一定办妥当”卢平行礼后接过信匆匆出门。 南戎事关公子安危,卢平不敢耽误半刻。 春桃将卢平送走之后,回房在火盆跟前烤了烤,这才撩开垂帷进来,见白卿言还坐在亮着灯的小几旁,一边收拾文房四宝,一边道:“大姑娘快歇着吧” 白卿言半夜被惊醒,此时倒是没有了睡意:“什么时辰了” “回答姑娘寅时了。”春桃怀里抱着笔墨纸砚皱眉,他们家大姑娘自从伤稍微好了些之后,便每日卯时起在练枪,无一日懈怠,春桃明知已经寅时末了,却因为心疼大姑娘是被叫醒来的,未明言,“大姑娘再睡一会儿,卯时春桃再唤姑娘起来。” “罢了,已经没了睡意,将我的铁沙袋取来,我去练功。”白卿言起身。 春桃欲言又止,只得去拿白卿言的铁沙袋,帮着白卿言将铁沙袋缠好,陪着她在拨云院的练功房内练枪。 如今拨云院上下董氏都是安排的老实忠心的家生子伺候,关于白卿言的消息是一丝风声也不能往外透露。 朔阳百姓知道的,是白卿言为了救太子重伤难愈,自入冬以来有两次险些都撑不住去了。 春桃眼瞅着白卿言一身大汗,衣裳都湿透了,悄悄打帘出来吩咐小厨房可以往上房送热水了。 佟嬷嬷试了水温来练功房唤白卿言的时候,见白卿言已经放下银枪,正从春桃手中接过帕子擦汗。 佟嬷嬷端着热茶水进了练功房,笑着道:“大姑娘,水备好了” 白卿言喘息剧烈,从佟嬷嬷手中捧着的黑漆方盘中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嬷嬷,今日起地龙和火盆不用烧得那么旺,我这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总觉得热了些。” 佟嬷嬷笑着颔首:“大姑娘放心,老奴知道,不过是想着大姑娘一会儿沐浴,才吩咐将火盆子和地龙烧旺些。” 如今白卿言吃着萧容衍隔三差五送来的秘药,又有洪大夫从大燕极寒之地带回来的药,寒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白卿言又日夜锻炼,无一日耽误,整个人明眼可见的气色大好,佟嬷嬷怎么能不高兴。 白卿言沐浴后,坐在案几前摊开大梁舆图和大梁的地方志细看,又在舆图上勾勾画画,用极小的字标注每个月分的天气,可能会有的灾害。 春桃立在白卿言身后给白卿言绞头发,视线落在那舆图上,问:“大姑娘这图是要给四姑娘送去的吗” “或许小四用得上”白卿言垂眸凝视舆图。 白锦稚走的时候白卿言给白锦稚装了地方志和舆图,可若是白卿言没有料错,那个小丫头是不会翻的,所以只能她多多辛苦一点。 今天最后这一点弄完,这张舆图就完成了。 白卿言搁下笔,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对春桃道:“让春枝去唤刘叔来,得派个人将这舆图给小四送去。” “是”春桃含笑出门派春枝去唤刘管事。 白卿言刚将舆图叠好便听到门外传来佟嬷嬷欢快的声音:“大姑娘大姑娘大喜啊” 她抬头隔着楠木翠玉屏风朝外间望去,只见佟嬷嬷挑起棉毡帘,拎着裙摆跨进来,疾步绕过屏风对白卿言福身一礼:“大姑娘大喜洪大夫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药,这会儿已经先去洗漱更衣,专程让小银霜来同大姑娘说一声” 果然是喜事,白卿言眼底全都是笑意:“这么说,洪大夫的法子见效了之前用过药的病人都好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恐生变数 佟嬷嬷喜得拍了一下手,高声道:“可不是都好了么听银霜说早前服药的那些疫者,都帮着照顾病患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那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我刚才听小银霜说,现在那些流民都称咱们洪大夫活菩萨,说要给咱们洪大夫立长生牌呢”佟嬷嬷笑得眼角皱纹更深了。 佟嬷嬷话音刚落,就见春桃急匆匆拿着封信进门,顾不上行礼将信递给白卿言,道:“大姑娘,二姑娘的信护卫说来送信的人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只说了一句交给大姑娘便晕了过去。” 白卿言心里咯噔一声,稳住心神将信拆开。 国库因建九重台吃紧,太子密令,杀华阳城c秦怀疫者,屠城家畜鸡犬不留,尸身焚之。 白卿言咬紧了牙关,胸腔内怒火陡生,手指几乎将纸张穿透。 因建九重台国库吃紧,便绞杀华阳城和秦怀染疫的百姓 真是个好太子真是皇帝的好儿子 两城百姓受灾,需要耗费国库大量银钱,太子为了紧着九重台,竟然要鸡犬不留屠城。 皇帝想要的九重台,在太子心里竟然比百姓的性命更为重要。 白卿言闭了闭眼平复情绪,心中飞速盘算 从白锦绣得到消息派人送到朔阳,太子的命令应当已经在送往华阳城和秦怀城的路上。 “春桃你即刻去洪大夫的院子,让他将治疗疫病的药方写下来我要三份一份拿了在白府门外等我,要快” “是”春桃领命不敢耽搁一路跑出上房,朝着洪大夫的院子跑去。 白卿言又对佟嬷嬷道:“佟嬷嬷,派人传郝管家,让他带上十个忠心可靠之人务必要快” “是”佟嬷嬷转身出门。 偌大的上房只剩下白卿言一人,她眸色镇定将白锦绣写的信点燃,将守在门口的丫头唤进来,让为她更衣。 见那信纸燃烧的差不多,白卿言这将信纸丢进笔洗里,抬手解开自己腕间缠绕的铁沙袋。 佟嬷嬷转身回来时,见一个小丫头正跪在软榻旁为白卿言穿鹿皮靴子,白卿言已然更换了一身厚实的衣裳,旁边还放着白卿言的狐裘大氅。 “嬷嬷”白卿言理着袖口同佟嬷嬷道,“嬷嬷再帮我做一件事,将太子绞杀华阳城c秦怀疫者的消息放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如此,白卿言才能能拖着“将死之躯”名正言顺的去大都城劝谏太子。 佟嬷嬷来不及询问白卿言更衣要去哪里,就又被指使了岀去。 郝管家动作很快,白卿言稍微将脸色c唇色涂白,披着大氅跨出拨云院上房大门时,郝管家便已经带了十个身体健硕的白家护卫到了拨云院门口。 郝管家见白卿言稍作乔装越发显得羸弱,又一身要出门的穿着,忙上前行礼:“大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白卿言将手中的舆图递给郝管家:“郝管家派个人将这个送到小四的手里” “是”郝管家将舆图接过来,皱眉望着白卿言,“可大姑娘您这是” “因建九重台国库吃紧,华阳城c秦怀城两城疫病愈演愈烈,国库无力支撑,太子下令,要屠杀华阳城c秦怀城疫者,可患疫者众多,此举与屠城无异洪大夫已经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且已经治愈救治所的病患你等十人分为两队快马不歇,一路奔赴华阳城,一路奔赴秦怀城,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药方送到,阻止太子斩杀疫者之令” 白卿言注视着那十人,一字一句:“若太子派去传令之人拒不遵从,你等便说是我白卿言让你们来送药方子的,我人已经奔赴大都城,自会将洪大夫已治愈疫者的消息送到太子殿下面前,他们若不信可派人回大都城问询太子殿下亦可称是镇国公主白卿言阻挠他们屠杀疫者,一切罪责我白卿言一人承担” 郝管家睁大眼,他们家大姑娘这是要去大都城 “是” 十名护卫应声称是。 “你们十人速速去洪大夫那里拿药方,不可耽误华阳城c秦怀城两城百姓的命,全在你们快慢之间” 十位白家护卫不敢耽误,行礼后立即行事。 “大姑娘大都城不如老奴替大姑娘去吧大姑娘病弱之躯不适合长途奔袭”郝管家担心太子若是看到他们家大姑娘已然快要康复,大姑娘当初受伤回朔阳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郝管家放心,我心中有数”白卿言拍了拍腹部,“我带着洪大夫给的药” 洪大夫为了以防万一旁人会给白卿言诊脉,做了些扰乱白卿言脉象的药丸,让白卿言随身带着。 说着,白卿言就走下台阶。 郝管家不忍心,跟在白卿言身侧,一边往外走一边劝:“可那个药吃了伤身啊” “国库吃紧,太子紧着皇帝的心愿去建九重台,大梁战事亦需要钱粮,我若不去担心旁人劝服不了太子,也担心太子会克扣正在征战大梁将士们。” 太子那个性子白卿言是知道的,既然为了讨皇帝欢心建九重台,那么一定不会暂停修建九重台省银子。 白卿言眉目深沉,脚下步子不停:“且,此次屠杀两城百姓是太子密令,若是他们能赶上救下华阳城和秦怀城两城百姓,我还得想好同太子的说词,再给太子的人一个机会,来为我诊脉,如此太子才能真正放心” 白卿言侧头望着郝管家:“所以这一趟得我自己走。” 郝管家明白,白卿言做事一向谨慎。 “老奴明白了,老奴会给大姑娘安排好,算时间咱们的人赶去两城,太子的人再折返回去询问太子,大姑娘坐马车赶回去大都城来得及。”郝管家说。 “备马吧马车太慢恐生变数。”白卿言面色沉着道,“家里,就托付郝管家了,母亲那里我来不及告别,也怕母亲不许,还请郝管家代为转告,替我在母亲面前多多说情”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一十三章:造势 “是”郝管家应声,行礼后先行一步去做安排。 白卿言刚到前厅,护卫便将洪大夫写好的第一份药方送了过来,她还未来得及上马,便听到闵千秋老先生唤她。 “镇国公主” 白卿言转头,见闵老先生披着大氅,提起长衫下摆走上台阶,忙朝着闵千秋先生行礼:“先生。” 白卿言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唇白面白,毫无血色,身体纤瘦。 闵千秋看了眼白府门外整装待发的二十护卫都已上马,各个身披披风,显然是要远行。 闵千秋朝着白卿言一礼,抬头就瞧见白卿言弱不经风的模样,眉头紧皱:“镇国公主是因晋国太子要杀华阳城与秦怀城疫者之事,前往大都城劝谏晋国太子殿下吗” 白卿言点了点头:“正是,洪大夫已经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药方,我已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华阳城和秦怀城,但此事我自作主张还需亲自前往太子府劝谏,解释。” 闵千秋老先生点了点头,目送白卿言被人搀扶着扶上马。 闵千秋老先生因要为白家立传,在白府客居已久,自是知道白卿言自入冬以来两次差点儿都一命呜呼。 见被人扶上马那简单的动作都让白卿言胸口起伏剧烈,她手捂住心口十分难受的样子,却咬着牙快马奔袭而出。 闵千秋老先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为了奔救两城百姓这个还不如她孙女儿大的姑娘,竟不顾己身,连马车都不敢坐,欲快马前往大都城。 曾经,闵千秋老先生读过白卿言写给白家英灵的祭文。 其中有这么一段 诸子生不同时,有长幼之分,志若一辙,无出长短。若有问生平所求,必答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闵千秋老先生抬手轻轻抚着胡须:“白家会教孩子啊晋国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果然当得起镇国二字。” 当日下午,镇国公主白卿言拖着“将死之躯”前往大都城,为救华阳c秦怀二城百姓的事情便在朔阳传开来。 有人称,亲眼看到镇国公主被人扶着跨出白府,又被人扶着上了马,那脸毫无血色,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传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传白卿言吊着一口气也要救两城百姓的也有。 但不管流言传的多么离奇,镇国公主四个字,却实是在朔阳百姓心中在那些城外救治所流民心中,有了极为重要的分量。 不是因为她是杀神,不是因为她战无不胜,而是因为她满身荣耀却不顾一己之身,为百姓性命奔波。 董氏端坐在正堂,听着外面关于镇国公主奔走救民的消息不断传来回,一颗心渐渐定了下来。 既然女儿非要自己去一趟大都城,那么她这个做娘的,只能是借此事替女儿扬名,就如同当初在大都城之时,女儿故意将白家盛名推至顶端,让皇帝忌惮不敢对白家遗孀遗孤下手 如今,董氏也是想用此法,让太子不敢对女儿下手。 董氏不蠢,太子下令屠杀两城百姓,定然不会是明令,只能是密令,可女儿是怎么知道这密令的太子难道不会多思多想吗就算是太子再信任女儿,身边的谋士难道就不怀疑吗 虽然白卿言慧极,但董氏身为人母,是必要尽力保女儿平安的。 董氏心中隐隐有所感,她的女儿绝对不是心甘情愿臣服在太子这样庸才门下之人,朔阳练兵明为剿匪,实则女儿是为了握住兵权。 董氏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之上,若是有朝一日,女儿真的生了那样的心思,今日她借华阳城和淮阳城为女儿造势来日必能为女儿尽揽人心。 “郝管家,光在朔阳城内还不够”董氏眸色沉着看向郝管家,“派人将消息散出去越广越好” 郝管家抱拳称是,岀去再做安排。 白卿言一路疾行,为了装装样子,派了白家护卫先她一步去太子府,告知太子她已经派人将洪大夫治疗疫病的药方子送往了华阳城和秦怀城,人也在赶来大都城面前太子的路上,请太子千万对两城疫者手下留情。 太子府。 太子听白卿言的说,白卿言已经派人先一步前往华阳c秦怀二城,阻太子派去下令绞杀疫者之令,有片刻错愕,还是问跪在递上的白家护卫:“镇国公主现在到哪儿了” 方老搁在膝盖上的手收紧,紧紧攥着衣摆,转头朝太子看去,可是太子却没有察觉出异常 绞杀华阳城和秦怀城之事,乃是太子下的密令,知道的人并不多,白卿言是如何得知的 “回太子殿下,应当快到大都城了吧我们大姑 娘一路骑马不敢歇息,强撑着想要速速来殿下面前求情,若非实在身体撑不住,定然是同小人一同到的”白家护卫道。 全渔听到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镇国公主现在那个身子大雪天的骑马来,还要不要命了 “全渔”太子转头同全渔道,“你即刻带人出城去迎镇国公主” “是”全渔忙应声疾步走出太子府正厅,唤人备马车同他一同出城去迎镇国公主。 太子看着跪在正厅中央的白家护卫军,又问:“那位洪大夫的药方子当真能够治愈疫病” “回太子殿下,小人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我们洪大夫已经用这个方子救活了不少得了疫病的百姓,所以大姑娘才让人赶忙将方子送过去”那白家护卫又道。 闻言,太子点了点头:“好,你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小人告退” 方老眯着眼看着那白家护卫岀去后,转身望着太子道:“殿下不觉得此事怕颇为蹊跷吗太子殿下您下令让屠尽疫者的命令,那可是密令,这镇国公主远在朔阳,若非太子殿下传令,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太子殿下就不觉得奇怪” 方老这么一说,太子怔住,猛然朝着方老看去 ------题外话------ 第一更,又是继续求月票的一天 第七百一十四章:撑不住 是啊,他下的是密令,也未曾和吕相等老臣商议,怕的就是受阻,这白卿言是如何的得知的 方老见太子表情,便知并非是太子派人告诉白卿言的:“此事若非是太子殿下派人告诉镇国公主的,老朽斗胆请太子殿下一会儿好好问问镇国公主,看镇国公主如何解释。” 太子手心收紧:“方老的意思,是镇国公主在孤身边安排了人” “老朽不敢妄加猜测”方老现在学聪明了,不敢明着当着太子的面儿说白卿言不是,只点出来让太子自己想,“可镇国公主知道此事,的确是太过蹊跷” 正厅内安静极了,静得只能听到一旁沙漏细沙扑簌簌落下的声音。 太子眸子眯起,细细思索身边的每一个人,猜测哪一个会是白卿言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 太子想来想去,身边就那么多人。 见太子垂眸细思,半晌没有出声,方老又道:“殿下,且先不说镇国公主是不是在殿下身边安排了人可既然镇国公主手中已经有了医治疫病的方子,为何不将这个方子带来给殿下反而要让白府护卫带着方子先赶去华阳c秦怀二城” “方老何意”太子眉头紧皱。 “太子殿下想想这找到医治疫病法子,拯救万民于水火,那是功劳多大那是足够千古流芳的镇国公主完全可以派白家护卫前去华阳c秦怀二城阻止殿下让屠尽疫者的命令,她再派人将治疗疫病的方子送到太子殿下手中,让殿下来令这份功劳殿下身为太子,在登基之前太需要这样的功德,让百姓知道太子殿下是天命所归,是可以救他们于水火之人镇国公主却只想着他们白家青史留名,没有想到殿下” 方老的话音刚落,就见身披白色狐毛大氅,面色苍白,捂着心口,扶住全渔手跨进正厅门槛:“庆德十五年年末,交州大疫,举国惶恐,黎民逃散蔓延之势汹汹,医者十去九亡,人人避之不及朝廷封城,交州坟冢遍地,白骨成山是我姑姑白素衣,立军令状,自请入交州彭城,凭一身医术救民我父率一营白家军护姑姑入城,九十六日不出灭疫,救天下万民这样的功绩难道还不够青史留名白家盛名天下皆知,需要我在此时为白家挣留名的机会方老心胸未免太过狭隘。” 说完,白卿言捂着心口,佝偻着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镇国公主”全渔一脸担忧扶住白卿言,眼眶子都红了。 刚才全渔原本要带人出城迎镇国公主,没成想还未走到前院就见到下人带着镇国公主进了太子府,忙扶着镇国公主进来。 这几月,全渔跟在太子身边,自然是知道朔阳那边镇国公主自入冬之后两次险些活不成的事情,再见镇国公主见她竟然削瘦成这副模样,全渔心跟刀绞似的,没想到扶着镇国公主一进来,就听到方老在太子面前给镇国公主上眼药。 “镇国公主”太子没想到白卿言来的如此之快,颇为惊讶。 白卿言松开全渔的手,艰难朝着太子长揖行礼:“白卿言,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忙从案几后走出来扶住白卿言:“你这个身体还行什么礼来先坐下” 太子亲自扶着白卿言在一旁坐下,满目担忧:“快给镇国公主端热水来” 感觉到白卿言满身的寒气,太子想起白卿言身上还有寒症,忙道:“全渔,再多拿几个炭盆过来将孤的那个手炉拿来给镇国公主” 全渔拿来隐囊垫在呼吸急促的白卿言背后,又将太子的手炉塞到白卿言的手中。 白卿言呼吸稍有平复,颔首向太子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方老见太子看到面色惨白无血,身形削瘦羸弱的白卿言,眼底已无刚才的怀疑和质疑,只余担忧,心中憋闷不痛快。 方老站起身来,先朝白卿言行礼道:“镇国公主并非老朽心胸狭隘,而是如今我们同身为太子门下,万事自当要为太子殿下着想,别说太子殿下现在还未继位,还正是需要名望的时候,就算是太子殿下继位了我们也当为太子殿下登位之后万世留名而谋划” 白卿言抬眸朝着方老看去:“白卿言前脚得知洪大夫研制的治疗疫病的药方试药成功,还未来及细问洪大夫,殿下派来告知白卿言欲传密令斩杀华阳c秦怀二城疫者的人就到了,若是方老不信可将传信之人叫出来问问看是否如此白卿言正是为太子名声谋划,所以才命人带药方马不停蹄奔赴华阳c秦怀二城,阻止杀戮否则不见药方,但凭白府护卫如何能阻太子密令” 太子和方老对视一眼,白卿言说是太子派人去告知白卿言他密令之事 白卿言呼吸急促:“如今是太子殿下代陛下主政,二城染疫百姓被屠,难道不会有人猜到这是太子殿下下令百年之 后骂名就尽是太子殿下担着了方老如此持重聪慧之人,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说完,白卿言又剧烈咳嗽起来了,她抽出帕子掩着唇,咳得面色愈白,挪开帕子上面一片猩红,再看白卿言得嘴唇发紫。 全渔瞅见那帕子上的猩红只觉触目惊心,忙跪下,红着眼对太子叩首道:“殿下镇国公主为了及时前来阻太子殿下,是一路骑马从朔阳来的这一路颠簸身子都撑不住了” “快快请太医”太子看着白卿言白帕子上的鲜血,惊得高声呼喊。 “殿下”白卿言似乎怕太子看到似的忙将帕子藏起,攥住太子的手腕,气若游丝,“殿下我不要紧白卿言自作主张派人携药方阻太子殿下之令,自知死罪,可白卿言就是死,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背负屠杀两城百姓之名”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一十五章:草木皆兵 白卿言情绪激动,说着说着又撕心裂肺咳了起来。 太子手足无措,忙唤全渔:“全渔热茶” 全渔将热茶端到白卿言面前,白卿言却摆了摆手,同全渔道谢后,转头凝视太子,继续同太子道:“若今日太子殿下屠杀凉城百姓,日后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殿下身为主政太子,屠杀两城染疫百姓,这罪孽就算太子殿下将来做出什么样的丰功伟绩,都无法抹去。” 说到此处,白卿言面露悲切:“就就如同白卿言为胜西凉,不得已瓮山峡谷焚杀降俘,此事已成为白卿言身上抹不去的污点白卿言杀的尚且是敌军,可殿下要屠的可是我晋国百姓,此事必会比白卿言屠杀降俘之罪孽来得更重” 太子呼吸略显急促,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此事后果有这么重。 他原本只是觉得,这疫病投入了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却无法治愈,反倒愈演愈烈,银钱和粮食的投入像个无底洞,晋国染疫百姓数目逐日增加,再加上征战大梁又要为父皇修建九重台,国库实在支撑不起,晋国百姓的命也再消耗不起,所以和方老商议之后才想到了这个一个招。 “镇国公主多虑了,届时太子自然会处置守两城的将领,他们也自会替太子担待百姓多是愚昧处置了将领,他们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又怎么将污名扣在太子头上。”方老望着白卿言压着心中不满开口。 “方老此言大谬”白卿言眸色肃杀,猜到这屠两城疫者的主意多半就是方老出的,便道,“百姓就是再愚昧,看到两城百姓皆被屠杀,难道不会猜到这是上命难道不会猜到处置将领不过是找人顶罪罢了再者能愿意为殿下站出来担起罪责的,多半都是对殿下忠心不二之人,这样的人被推出来顶罪,这只会让那些跟随太子忠于太子的朝臣人人自危还有谁敢全无二心效忠太子” 被白卿言这么一点,太子当真是惊出一身冷汗。 方老亦是哑口无言,只能问:“老朽倒是十分想知道,镇国公主是如何得知太子殿下密令处置两城疫者之事” 白卿言眉头一紧:“是太子点下派人来朔阳告知的,方老此问何意” 方老凝视白卿言,抬手朝太子的方向拱了拱手:“太子殿下可从未派人前往朔阳” 白卿言朝着太子望去,亦是满脸疑惑。 太子看到白卿言这副模样,点了点头:“孤的确未曾派遣人去朔阳,但孤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你身子不济,孤不想让你为这些事情劳心劳力。” 白卿言表情越发疑惑,凝视太子问:“可来人的确自称是太子府的人,且此事机密,定然不会人尽皆知,若非太子派人前往朔阳,谁又会假冒太子传令与我” 方老突然想到了秦尚志 当初方老同太子商议之时,秦尚志曾极力反对,称太子如此行径泯灭良心,气得太子当场拂袖而去。 太子眉头紧皱,倒是先想到了那两位领命后不情不愿的将领,难不成是他们不想执行命令,所以派人将此事以他的名义告知了白卿言 全渔显然也想到了秦尚志,他急于替白卿言洗脱在太子身边安插人手的嫌疑,便望着太子:“殿下,那日太子殿下与方老等商议欲杀尽疫者来免除其他百姓染疫之可能时,秦尚志秦先生就一直反对,会不会是秦先生眼看阻止不了太子殿下,便假借殿下之名转告镇国公主,期盼镇国公主能劝住殿下” 方老眉头紧皱,若真是秦尚志派人假冒太子之命,将此事告知于镇国公主,让镇国公主前来阻止太子杀那些疫者,且镇国公主如今明显说动了太子,这不是证明他错了 可一转念,方老又觉得,若是秦尚志派人去通知的镇国公主,那么他倒是可以在秦尚志到底忠于谁上做做文章,说不定能将秦尚志弄出太子府。 想到这里,方老朝太子拱手问:“殿下,是否将秦尚志秦先生叫过来” 白卿言转头看向全渔:“随我从朔阳而来的护卫中,有人见过那个自称是受命太子殿下前往朔阳传信之人,劳烦全渔公公遣人将见过那人的白家护卫唤进来。” 全渔朝着太子看去,见太子颔首,这才应声出门遣人去唤。 “殿下白卿言此次着急前来还有西凉发兵攻南戎之事,我让卢平前来送信,不知道太子殿下见过卢平没有”白卿言问。 “你安心,卢平已经将信带到,西凉发兵南戎却按兵不动,意在窥我晋国,孤已经下令让登州刺史董清岳带安平大营守军和登州军防备,陈兵西凉边界,威慑西凉”太子道。 “说到这个老朽又有一事不解,镇国公主是如何知道西凉发兵南戎的”方老凝视白卿言。 “方老此言何意” 白卿言眉头紧皱。 方老笑眯眯的模样,眸子中全都是戒备:“总不至于又是太子府派人前去朔阳,告知镇国公主的吧” “方老这是无端揣测我在殿下身边安插眼线,还是指责我关注西凉军情”白卿言眸色磊落清明。 “方老”太子转头皱眉呵斥方老。 方老忙朝着太子殿下长揖一礼:“殿下息怒,老朽只是觉得,镇国公主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些,是否与南疆的白家军有所联系。” 说着,方老又朝面色苍白目光内敛幽深的白卿言看去:“再者,镇国公主为救殿下重伤,应当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方老,我知你心胸狭隘,但也敬你步步算计亦是步步为太子打算,白卿言自知命不久矣,只希望将太子殿下的来路铺的更稳一些,并无同方老在殿下面前一争长短之意,太子殿下来路还需仰仗方老,方老实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方老他不是这个意思”太子忙打圆场。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一十六章:信任 见白卿言要起身,全渔忙上前扶住白卿言,白卿言同全渔道谢后,朝太子长揖一拜:“白卿言之所以知道西凉已经发兵,是因我母亲派人前往登州送年礼的管事乃是我母亲陪嫁,故而母亲准他过完正月再回朔阳,管事是二月十三日回的朔阳,白卿言当日便遣卢平来劝说太子此事不可置身事外,定要施压西凉,太子殿下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朔阳查探,白卿言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镇国公主这话太过重了”太子忙虚扶白卿言,“镇国公主舍命救孤,孤就是怀疑谁都不会也不能怀疑镇国公主方老还不给镇国公主致歉” 太子扭头冲着方老发火。 白卿言却后退一步对太子一拜:“殿下,致歉就不必了,白卿言这一路快马而来体力实在不支,就先行告辞了白家护卫尽都在此方老可尽情盘问。” 说完,白卿言便长揖向后退,转身跨出门槛。 方老没有想到白卿言走的如此决绝,立时愣在那里。 “镇国公主”太子向前追了几步唤道。 白卿言突然脚下步子一顿,扶着柱基雕莲的朱漆红柱,掩唇咳嗽的身子都在颤抖,全渔忙上前扶住白卿言,谁知白卿言竟捂住心口,突然喷出一口血,人朝地上倒去。 “镇国公主镇国公主殿下”全渔慌得不成样子,踉跄扶着白卿言倒地,“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呢”太子忙跨出门槛,高声呼喊,“太医呢太医到了吗快先将镇国公主抱至偏殿快” 全渔含泪应声,可还没等全渔抱起白卿言,被传唤进来的白家护卫军就看到了他们家大姑娘倒地不起,衣襟前全都是鲜血。 那白家护卫睁大了眼顾不上礼仪,从长廊里跃出,踩着花草横穿而来直奔白卿言,一把推开全渔:“大姑娘大姑娘” “先将镇国公主抱至偏殿”太子也顾不上训斥白家护卫无礼,忙道。 那白家护卫军二话不说抱起白卿言就往偏殿跑。 很快太医便到了,太医替白卿言诊脉之后颇为震惊,收了脉枕后颤巍巍起身朝太子长揖一礼:“回太子殿下,镇国公主早年重伤便伤了根本,后来被一箭穿心更是伤了心肺,本身好生保养可能还能延长寿数,可这一路寒气侵体,过度劳累,引发旧疾怕是” “怕是什么”太子暴怒,“孤告诉你,孤不要什么怕是孤要你好好医治镇国公主,镇国公主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孤就送你一家老小去华阳城” 那太医一哆嗦忙跪在太子脚下:“殿下开恩啊微臣一定好生医治镇国公主,可镇国公主本就旧疾缠身,就算是黄太医在怕也无能为力,只能靠药养着,微臣实在是” 见躺在软榻上的白卿言缓缓睁开眼,全渔忙唤了一声:“殿下殿下镇国公主醒了” “大姑娘”跪在一旁的白家护卫挺直腰身,朝软榻上看去。 “镇国公主,你怎么样了”太子忙疾步走过来问白卿言,心中满都是懊悔,他不该怀疑白卿言的。 “殿下不必难为太医,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白卿言说着单手撑起身子,全渔忙上前扶起她。 太子身侧的手收紧:“其实这次的事情,你本不用亲自跑一趟,派个人来也是一样的” “白卿言擅自命人阻太子殿下之命,已是万死,怎能不亲自来向太子殿下请罪。”白卿言捂着心口,浅浅朝太子颔首。 “你这是哪里的话你都是为了孤孤难道不知道”太子叹了一口气,“此次是方老的错,孤定然会让方老来同你致歉。” 白卿言摇了摇头:“都是为了太子,方老多问一句也是应该” “孤知道你大度不计较,可你舍命救了孤,他却在那里为了争那么点子信任”太子眉头紧皱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 “殿下”嘴唇发白的白卿言望着太子道,“白卿言远在朔阳,殿下更多的时候,需要倚重方老这样的谋士,还是不要为了白卿言一个人,让方老心里不舒坦。白卿言年纪不及方老,但自问心胸要比方老更大些,是真的不介意。”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来,扑通跪在门口高声道:“殿下殿下太子妃发动了” “发动了”太子眉目一喜,又朝着白卿言看去,“这样,你先在这偏殿休息休息,孤去看看太子妃” 白卿言视线看向跪在一旁的白家护卫,那护卫忙起身上前扶起白卿言。 “太子快去瞧瞧吧,白卿言就不在太子府叨扰了,先回镇国公主府。”白卿言对太子道。 此时,太子妃要生产了,太子的确是没有时间同白卿言再多言,点了点头叮嘱全渔派马车亲自送白 卿言回镇国公主府,便急匆匆离开。 全渔让太医跟着白卿言,一路到了镇国公主府,二夫人刘氏看到白卿言衣襟上的血腿软差点儿跌倒:“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二夫人,刚才奴才派人前来通禀,让给镇国公主备肩舆不知可已经备下”全渔行礼后问。 “备下了备下了”刘氏紧紧抓着罗嬷嬷的手,“快肩舆” “二婶不必忧心我没事”白卿言勾唇浅浅笑着安抚刘氏。 还好如今大长公主和白锦瑟都在清庵之中,不会因看到白卿言这副样子而跟着忧心。 刘氏一路被罗嬷嬷扶着跟着进了清辉院,扶着白卿言躺下,又嘱咐罗嬷嬷亲自将全渔送出去:“全渔公公,实在是抱歉,我家大姐儿这副样子,我实在是不敢走开,只能让罗嬷嬷送送公公,还请公公包涵” 全渔连忙行礼,称不敢,不放心往内室看了眼,才随罗嬷嬷离开。 “二婶我真的没事”白卿言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身。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一十七章:过分防备 “你起来干什么快躺下”刘氏疾步过来扶白卿言。 她用帕子将嘴唇上惨白惨白的颜色擦去,笑着同刘氏道:“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罢了二婶切勿忧心。” 刘氏刚才眼泪都差点儿让吓出来了,她拿过白卿言手中的帕子,用手沾了点儿那帕子上的白腻之物搓了搓,这才知道白卿言是往嘴上涂了东西:“你这你这差点儿把二婶儿吓死” 刘氏嗔了白卿言一句,却也知道白卿言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用这种方法 “怎么也不派人提前回来打招呼,我也好提前布置你本就畏寒早点儿派人回来说,我定然会让人将地龙烧得旺旺的”刘氏一边替白卿言掖被角,一边道。 “事出突然,二婶儿见谅,下次阿宝若回来一定提前派人通知二婶儿。”白卿言笑着同刘氏说完,“旁人面前还需要二婶替我多担待” “二婶儿懂二婶儿懂”刘氏拍了拍白卿言的手,“你就在家里安心养病,你留在清辉院的都是忠仆,此事必不会往外传。” “辛苦二婶儿了”白卿言同刘氏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婶不过是略尽绵力咱们白家的担子可都在你身上压着你可得好生养着身子”刘氏用力捏了捏白卿言的手。 在秦府得了消息的白锦绣,听说白卿言在太子府吐血的事情,猜到多半是长姐的谋划,可还是沉不住气,将望哥儿塞给了后日便要春闱应试正头悬梁锥刺股的秦朗怀中,命人立刻套车回镇国公主府。 秦朗也忧心不已,抱着望哥儿将白锦绣送到门口,叮嘱:“若是你长姐的情况不好,你今夜不回来也是行的,我会好生照顾望哥儿的” 望哥儿猜出母亲上马车走,朝白锦绣伸出带着一对长命镯的小肉手,见母亲扶着翠碧的手登上马车不带他,小望哥儿憋着小嘴哇哇直哭。 白锦绣抬手撩开幔帘,看着在秦朗怀里扭动挣扎哭喊的望哥儿,眼眶一湿道:“望哥儿乖啊,娘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白锦绣不忍心再看望哥儿哭闹,撒手放开幔帘,让车夫快走。 白锦绣一到镇国公主门口,就见二夫人刘氏身边的贴身嬷嬷罗嬷嬷在门口迎她。 “二夫人就猜到二姐儿要回来”罗嬷嬷迎上前,不见望哥儿,问,“姐儿怎么没有带望哥儿一起回来” 白锦绣拎着裙裾抬脚往镇国公府里走:“望哥儿有秦朗看着不要紧,长姐是怎么回事儿” “姐儿您不要慌,去清辉院看看就知道了。”罗嬷嬷扶着白锦绣跨入正门,低声道。 白锦绣疾步快行,跨进清辉院上房正门,就瞅见自家长姐正坐在临床小几旁用酪浆,白锦绣松了一口气,解开披风,在火盆前烤了烤,这才穿过垂帷进来:“长姐” “坐吧”白卿言用帕子沾了沾唇角,“知道你闻讯会回来,带望哥儿了吗” 见长姐这含笑的模样,白锦绣就明白长姐果然是故意在太子府吐血的。 “望哥儿我交给秦朗了。”白锦绣手肘搭在小几上,凑近白卿言低声问,“长姐可是为了太子要屠杀两城疫者之事,所以着急赶回大都城的” 白卿言点了点头:“除了此事之外,也是为了让太子知道,我为了救他被一箭穿胸,是真的命不久矣,他不必过分防备。” “锦绣明白”白锦绣点了点头,又压低声音同白卿言道,“长姐交给范余淮那名单上的人,我细细打听了,范余淮将其中两人安排到了相对要紧的位置,其余人都安排到了无关紧要的位置,反倒是名单上剩下的六人,按功劳提拔有四人都在重要之位上,所以这范余淮到底是全然效忠太子但为人谨慎,还是另有打算,如今不好说。” 白卿言垂眸浅笑:“范余淮果然聪明,将两个放在紧要位置,就算是我问起来,也可以说一时半刻不好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需慢慢来。” “长姐的意思是,范余淮怕不是真心效忠太子的”白锦绣反应倒快。 “刚刚经历宫变不久,禁军之中许多位置空悬,正是各方势力安插人手的好时候,我推举范余淮为禁军统领,又给他七个人的名单他只安排了两个反倒是没有给他名单的六人,被提拔了四个,其中意味还不明显吗” 白卿言缓缓靠在隐囊之上,手指摆弄着隐囊流苏,笑道:“若是我料的不错,朝中应当有许多位高权重之人与我们家一样,想要在禁军之中安插自己人,范余淮谁都不想得罪,便酌情都提拔一两个至于我们放在暗处的这六个人范余淮一次提拔了四个,应当是范余淮意图栽培自己的人手。” “范余淮如今已经是禁军统领,栽培自己的人手也在情理之中。”白锦绣看向白卿言 ,“多亏长姐有先见之明,只让平叔送去七个人的名单。” “对了,之前长姐为救太子胸中一箭时,太子曾说定要查出凶手,结果捉拿到了护送柳若芙那一群死士,那群死士拒不承认刺杀过太子,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罪名还是按在了柳若芙的头上。”白锦绣又道。 白卿言端起手边热茶,徐徐往茶杯里吹着热气:“闲王携梁王逼宫造反,旧属闲王最想要太子的命,太子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柳家做下的事情,查出什么结果对太子来说并不重要,有人能安放罪名早日结案讨得皇帝欢心,要比真相,对太子而言更为要紧。” “太子”白锦绣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自从皇帝一心养伤,将朝政交给太子之后,太子倒是勤勉,可六几日有人见到太子夜里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就在昨日一顶小轿子从那烟花柳巷之地进了太子府,听说为此事太子妃气得险些动了胎气。”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喽 第七百一十八章:傻不傻 白卿言端着茶杯的手一紧,皱眉问:“谁带太子去的” 方老难道就没有规劝,虽然方老那个人算是个小人,但在太子未登基之前,他断不会让太子做出这等将妓子抬回府中之事,这事若被言官抓住把柄怕是不得善了。 白锦绣一怔:“这个倒没有细查。” 白卿言盖上杯盖:“谁带太子去的,这事需要细查太子不可能突如其来便去烟花柳巷之地被抬入太子府之人来历查清楚了吗” 白锦绣颔首,从袖口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递给白卿言:“这是派人去查的,这位入了太子府的姑娘,叫红梅是个清倌儿。” 白卿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信纸展开,上面详细记载着红梅的出身来历,看起来来历倒是十分干净,说是因为家境贫寒,所以被卖给了人牙子,没想到那人牙子见红梅长的干净漂亮,便动了歪心思将人卖到青楼里。 可这个红梅性子极为倔强,誓死不愿意卖身,青楼里的妈妈瞧见红梅生的漂亮又是花了大价钱培养琴棋书画的,生怕这丫头一脖子吊死,只能让这丫头卖艺不卖身。 不成想,太子微服竟然看中了红梅,一夜良宵后,太子便派人将这红梅抬入了太子府,自然了去为红梅赎身之人,并未透露赎身之人是太子。 白锦绣听白卿言轻笑一声,便问:“长姐觉着有问题” “哪个青楼妈妈这么好心,真能让姑娘卖艺不卖身”白卿言想起上一世,自己妹妹的遭遇眸色越发深沉,“去查查那个青楼妈妈是否真是个善人,看看这位妈妈手中除了这个红梅之外,还有没有出过旁的清倌儿,也就知道这个红梅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真的巧合入了太子的眼。” “好,我这就派人去细查”白锦绣道。 “最近符若兮怎么样”白卿言问白锦绣。 “虽然符若兮在武德门之乱时立功,可如今被赋闲在家,门庭难免冷清,不过我按照长姐的吩咐,暗中照顾符府,倒也没有那些不长眼的敢找符府麻烦。”白锦绣提到符府,就难免想到了和符家长房嫡子有婚约的董葶芳,“长姐,董府的董葶芳表姐,前几日来找过我” “葶芳”白卿言颇有些意外,想了想问,“她是想要和符家长房解除婚约” 白锦绣点了点头:“正是,葶芳表姐想让我请母亲出面,帮她说说和符家解除婚约,不过我回拒了,此事若是董家大舅母来说,锦绣定然会请母亲帮忙,葶芳表姐是董家女断然没有越过董家舅母,反而让我母亲越俎代庖去退亲的。” “葶芳不是不知理的姑娘,怎么会如此”白卿言略略坐直身子问。 “葶芳表姐说,董家大舅母重视董家声誉她们这些庶女婚事如何是全然不在意的,当初符家大夫人娘家的那个侄女不愿意嫁给符家长房嫡子,就陷害了她,董家大舅母知道了也未曾为她主持公道,只说她已经被符家长房嫡子抱过了,要么嫁给符家长房嫡子,要么一条白绫求去” 董家到底是白卿言的舅家,白锦绣也不太愿意在白卿言面前说董家大舅母的长短,省去了董葶珍抱怨董家大夫人宋氏之语:“葶芳表姐说,董家庶女地位低下,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求到我跟前。” 其实,董葶珍与符家长房那个嫡子事情的来龙去脉,白卿言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不过就是符家大夫人娘家的那个侄女不想嫁于长房嫡子,便设计陷害董葶芳,董葶芳也就顺水推舟了,谁能料到符家倒了大霉,长房也跟着被人排挤。 难不成,董葶芳当初觉着符家长房是门好姻缘,如今觉着符家长房不是门好亲事了,想另行谋划 “大姑娘”清辉院的奴婢打帘进门,隔着楠木翠玉百鸟屏风行礼后道,“大姑娘,董家大夫人带着三位表姑娘来了” 白卿言知道,约莫是自己在太子府吐血的消息传到了董府,舅母和葶珍坐不住了。 “长姐”白锦绣起身要扶白卿言去床上卧着,“虽然董家舅母和表姐妹们不是外人,可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卿言颔首,掀开腿上搭着的白细绒毯子,随白锦绣去床上躺着。 白锦绣又让人端来了几个火盆,就近放在床边的位置,她则起身在清辉院外迎董家大夫人宋氏和三位董家表姑娘。 看到董大夫人宋氏在刘氏陪伴下进门,刘氏装的还像那么回事儿,正用帕子抹眼泪,白锦绣忙上前行礼。 “表姐怎么样了”董葶珍忙上前握住白锦绣的手,询问。 董葶珍那双眼睛都是红的,显然在来的路上哭过。 “长姐现下已经没事了,别担心”白锦绣亦是双眸湿红,拍了拍董 葶珍的手,侧身让开,请母亲刘氏和东大夫人宋氏进上房。 董大夫人宋氏进门,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进了内室,见白卿言纤细的手臂撑着身子,在婢女搀扶下要起身,宋氏忙疾步上前按住白卿言:“莫起身咱们自家人,旧别讲求这些虚礼了” 白卿言顺势躺下,苍白的唇瓣轻微张合气若游丝:“舅母,恕阿宝不能起身相迎” 董葶珍看着白卿言的目光,拎着裙裾上前立在宋氏身后,看到白卿言面色苍白削瘦的模样,眼眶湿红的越发厉害:“表姐” “没事”白卿言对董葶珍笑着,“让你们担心了” 董大夫人宋氏握着白卿言的手,转头偷偷抹去眼泪:“你说你傻不傻当初为什么要替太子挡箭你身子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这要是让你外祖母知道了不是要你外祖母的命吗” 这话若非是极为亲密的人,绝不会同白卿言说。 太子遇险,也就只有在亲眷眼里,才会觉着白卿言的安危比太子安危更为重要。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刚烈 白卿言心里微暖,同宋氏道:“有劳舅母替我瞒着外祖母。” 怕白卿言体力不支,宋氏略略同白卿言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三个女儿便随刘氏和白锦绣去了前厅。 刘氏不知道董葶芳想要同符家长房弟子退亲之事,坐在前厅闲聊道:“符家和董家的婚期就定在春闱之后,符家长房那孩子今年也要参加春闱,听说去岁是因他母亲在他春闱之前病倒了,符家长房那孩子衣不解带在母亲病床前伺候,所以并未取得好成绩,可我看那孩子是个聪慧的,今年定能取得佳绩” 虽说因科场舞弊之案今年春闱重考可符家去岁出事太多,也不知道符家长房这位嫡子在今年能否取得佳绩,刘氏这话不过是宽董葶芳的心。 听刘氏又问起董葶芳嫁妆绣的如何了 董葶芳朝着宋氏看了眼,见宋氏端起茶杯喝茶,只能怯生生垂下头,恭敬回刘氏的话:“还未绣完,今儿个若非是要来看表姐,我怕是不能出门的。” 刘氏这话听出些不对味儿了,朝着宋氏看去抬了抬眉,笑着道:“快要出嫁的姑娘,是该拘在家里,我们锦绣出嫁前,我可是将她拘在家里半年都没有出门。” 董葶芳唇瓣嗫喏,规规矩矩称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着刘氏的面儿,董大夫人宋氏不好发作,只觉得董葶芳现在是越来越不知收敛,处处透着酸气儿。 就说给董葶芳置办的嫁妆,宋氏扪心自问从自己的体己里给董葶芳拿出的嫁妆银子,已经胜过旁人家庶女不知几倍,不为让董葶芳感恩戴德,也希望董葶芳知道她这么做嫡母的没有亏待了她。 好嘛,那董葶芳竟然背着她同旁人说:“我是庶女,嫁妆不如旁人也是应当的” 气得宋氏一个倒仰,干脆也懒得搭理董葶芳了。 董大夫人知道董葶芳这是不想嫁了,可是当初既然是她顺水推舟心甘情愿被旁人算计得来的姻缘,她如今就算不愿意了也得嫁,路都是自己选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 看过白卿言,喝了茶,董大夫人宋氏便起身告辞。 董葶珍却道:“母亲,左右我回去也无事,我想留下来照顾表姐” 董大夫人知道女儿和白卿言一向近亲,加上董葶珍当初和梁王的麻烦都是白卿言解决的,董大夫人自然希望女儿多多与白卿言来往,笑着点了点头:“好回头我让嬷嬷将你的换洗衣裳送过来,你姑母不在,你好好照顾你表姐。” “母亲放心”董葶珍向宋氏行礼。 “母亲”董葶芳一听,亦是上前道,“女儿也向留下来照顾表姐还望母亲允准” 白锦绣还能不知道董葶芳这是想去求白卿言,帮她退了符家那门亲事,便笑道:“葶芳表姐还要回去绣嫁妆,再说了我们白府并非无人,我这个做妹妹的还在呢,怎么能劳动表姐放下自己的嫁妆不绣,来照顾我家长姐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旁人该怎么说呢” 董葶芳听到这话,干脆直接对着宋氏跪了下来:“母亲,我就要出嫁了,以后出嫁不比在娘家,且表姐远在朔阳难得能见一次,还请母亲成全女儿” 董葶芳朝着宋氏叩首。 董大夫人看了眼白二夫人刘氏,也不遮掩了:“白二夫人不是外人,既然你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非要留下来,那有些话我们可要说在前面” “葶芳,我这个嫡母自问待你不薄,念在你是要加入符家长房,且还是嫁嫡子,嫁妆也是按照别家庶女出嫁几倍之数为你准备这段姻缘说到底也是你自己当初顺水推舟得到的,现在眼看着符家出事再无起复的可能,你现在想要退亲了是绝无可能的我董家一向重信重诺” 董大夫人腻着董葶芳,抽出帕子沾了沾眼角:“你表姐现在伤重都已经成了那样子,你若是敢用你的私事去搅扰你表姐养伤,届时这段姻缘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会去替你回绝了,随后将你的姨娘和你送入家庙,此生你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算是我董家的女儿刚烈” 董葶芳浑身一颤,跪在地上的身形不稳。 “你若是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是吓唬你,你尽管试试董家庶女的地位你心里清楚”董大夫人睨视董葶芳。 同为庶女的董葶妤立在一旁,绞进了手中的帕子,面色苍白。 处理家事处理到旁人家里,董大夫人也不想,可谁让这个庶女如此不争气,满心自私自利只盘算着自己那点子私利。 若是她此时话不说清楚,保不齐这不争气的庶女能做出跪地不起逼迫阿宝帮她退了这门亲事的事来,刚才阿宝那个样子,她都不忍心劳动那里能让这个不上台面的东西劳动 养在姨娘 身边的,往往更舍得脸面,也更豁得出尊严。 “我再问一次,你是要同我回去,还是留在白家”董大夫人又问。 “姐姐,你”董葶珍眉头紧皱劝道,“既然如此,女儿也不留在白府叨扰了,一同随母亲回去,姐姐我们回家吧” 董葶芳忙向董大夫人宋氏叩首:“女儿女儿真的只是想要留下照顾表姐,绝无他念,还请母亲成全我对表姐的一番情义” 董大夫人冷冽的目光凝视董葶芳,半晌才转过身同刘氏行礼:“让二夫人见笑了,既是如此这两个孩子我就留下来照顾阿宝,明日一早派人来接劳烦二夫人了”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刘氏知道董大夫人宋氏一直都是真心疼白卿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董葶芳,“我一定会留心照顾两个孩子的,放心” 将董大夫人送出门,刘氏同董葶珍道:“阿宝这会儿睡下了,葶珍和葶芳不妨去我那里坐坐” 刘氏打定了主意,反正不能让这个董葶芳去白卿言的清辉院。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章:缘故 “不如让葶珍随夫人去吧,表姐身边不能没人,我想去照顾表姐”董葶芳忙道。 “葶芳表姐放心,我长姐那里有我照顾,我们姐妹还有些体己话没有说完,我自是要过去的就不劳烦葶芳表姐了。”白锦绣眉目浅笑着说完,不给董葶芳再开口的机会,朝刘氏行礼之后,道,“母亲,表妹我先去清辉院了” “去吧”刘氏轻轻拉住董葶珍和董葶芳的手,“我听说董家的姑娘厨艺都不错,我打算给阿宝炖一个补血的药膳,可总是有腥味做不好,你们来帮帮我” 见白锦绣走远,董葶芳只觉得脸火辣辣的,刘氏和白锦绣这是在防着她她又如何能不知 她也的确是想着平日里同白卿言的关系处的不错,如今白卿言身居高位公主之尊,若是白卿言能开口,这门亲事定然能退的掉。 如今符家长房的人都盯着她,指望着她和长房嫡子成亲之后,借着同白卿言的关系帮扶长房一把,所以眼巴巴的想娶她过门。 可若是她过门后,符家长房发现她就算平日与白卿言关系再好,白卿言都不会出手帮扶符家长房呢倒时候她难道能有好果子吃 再说,那符家长房的嫡子,连正眼都不给她,上次独处之时她有意想抓住符家长房嫡子的心,可那人却义正言辞让她自重,训斥她用不光明的手段毁了他和他表妹的姻缘,害得他表妹成日落泪 符家长房嫡子心中只有他心计深沉的表妹,这日后嫁过去能有她的好 与其将来嫁过去倍受磋磨,还不如现在了断了好,可家中谁都不听她所言,父亲本就轻贱他们这些庶子庶女,母亲宋氏又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自然不为她考虑,生怕她坏了董家声誉,连累她那两个亲生女儿的亲事,非说她被抱过了就必须嫁 那当初董葶珍和梁王苟且之时,宋氏怎么不担心董葶珍连累董家声誉怎么就托白卿言将人带到朔阳去了还不是因为董葶珍是她生的,而她不是。 家中无一人肯听她说话,且因当初姨娘身边的嬷嬷说她嫁妆少,她说了一句,她是庶女,嫁妆不如旁人也是应当的这话传到母亲宋氏耳朵里,母亲大发雷霆,全家都误解她,让她有口难言。 董葶芳满心愤懑不满,却只能跟着刘氏去了厨房。 清辉院里白卿言听白锦绣说了董葶芳之事,细思片刻道:“无妨,且听听董葶珍意图退婚的缘由。” “听长姐这么说是打算帮董葶芳了”白锦绣问。 “董家庶女在董家过的十分艰难,会为自己打算倒也在不算是大错,只要她能同我如实陈情,能帮则帮到底是表亲。”白卿言心底里也是十分不喜欢符家长房夫人那番做派,“以免葶芳为了退亲,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白卿言的记忆中,董葶芳心量虽然狭小,但绝非是一个不顾念亲情之人,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同舅舅一同披麻戴孝为白家众人收尸。 人无完人,到底是亲眷,白卿言念着董葶芳的好,能帮一把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白卿言朝着窗棂外看了眼,暮色四合,天际霞色漫天。 清辉院廊庑下的灯已经点亮,霞光灯光交错,将东侧偏房的灰墙同长廊的中的朱漆红柱涂成暖色。 “也不知道太子妃生了没有。”白卿言道。 今日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说是太子妃发动了。 太子和太子妃一直盼着这一胎能够一举得男,也不知道能否满足心愿。 晚膳时,董葶珍同董葶芳一同来了清辉院,董葶珍千叮咛万嘱咐让董葶芳切莫当着白卿言的面说要退亲的事情,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一定会责罚董葶芳的,董葶芳应了之后董葶珍才敢带着董葶芳一同来。 “表姐尝尝,这是我们两个同二夫人一同做的,应该不腥了。”董葶珍身后婢女拎着的黑漆描金食盒打开,端出汤盅放在白卿言面前的床几上,“表姐这会儿脸色看着可比晌午好一些了,晌午那脸色煞白吓死我了” “喝了两次药,好一些了”白卿言转头望着立在她床榻旁的白锦绣,“锦绣,你回去照顾望哥儿吧后日秦朗就要下考场,还需要你帮忙拾掇。” “没事儿,我同秦朗说过了,今夜陪长姐,明日一早回去。”白锦绣俯身单手揽着袖子替白卿言将汤盅打开,氤氲热气伴随着香气迎面扑来,白锦绣笑着说,“果真不腥了,董家两位表姐果然是好手艺” 白锦绣拿起汤勺:“长姐,我来喂你” “先晾晾太烫了,你帮我给葶珍和葶芳取些点心来,葶珍的白茶泡的不错,我倒是想尝尝。”白卿言说着视线朝董葶芳看去,“就辛苦葶芳留在这里照顾我吧” 董葶芳有些意外,朝白卿言望去。 白锦绣知道白卿言要问董葶芳事情始末,便带着董葶珍先行离开了上房。 听到白卿言屏退左右,董葶芳双手拘谨攥住裙裾,怯生生抬眸望着靠坐在床头的白卿言,只见她鸦羽般长发披散肩头,一身的柔弱之感。 高几之上琉璃灯盏映着白卿言精致清艳的五官,或许是白卿言面色苍白的缘故,越发显得双眸黝黑深邃。 “葶芳,你与我说实话,不想嫁给符家长房的嫡子,是否是因为符家遭了难的缘故”白卿言声音极为柔和。 董葶芳一听这话,眼泪霎时就涌了出来,她就知道旁人都是这么想的。 董葶芳拎着自己的裙裾跪下,对白卿言叩首:“表姐,我董葶芳对天起誓,若是因为嫌弃符家遭难所以不愿意嫁,就让我烂脸c烂心c烂肚肠,不得好死” “葶芳不敢欺瞒表姐,我与符家长房嫡子的表妹文娟交好,听文娟说起符家长房嫡子符安泽种种,的确是倾心的但我也从未越雷池半步” ------题外话------ 继续急切的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一章:责罚 “后来文娟移情他恋骗我说想要我陪她去同符安泽说清楚,却设计我与符安泽,我存了将计就计的心思,顺水推舟以为是为自己挣得的良缘,圆了自己爱慕符安泽心愿” 董葶芳哽咽难言,低声哭了起来:“哪知道文娟是个两面三刀的,一面同旁人纠缠不清,一面又同符安泽说是我算计他们,好让她落得一个贤良名声偏偏那个符安泽看着是个聪慧的,可实际上是个眼盲心瞎的,一心偏信文娟,觉得我是个一心攀他们符家高枝的庶女,是坏了他姻缘的歹人,怎么都看我不顺眼” 在婚事上她一个庶女原本是配不上符家长房嫡子的,但因父亲是大理寺卿,因有和大都城白家有着表亲关系,符家这才愿意勉强接纳她,后来白卿言被封镇国公主,符家才算是对这门亲事满意了。 “符安泽那娘亲,想着表姐是镇国公主一心想让我帮忙说和,替她们符家长房几个孩子谋前程,我董葶芳只是董家庶女,且先不说和表姐不如同葶珍那般亲近,就算是我同表姐如同葶珍那般亲近,我也不愿意被婆母这样算计利用我更怕嫁过去后符家长房夫人发现我无法替她的孩儿谋前程,我日子必定过的艰难若要葶芳如此过一生,我宁愿嫁于田头农汉子” 董葶芳今日说得全都是肺腑之言,这些话她憋了满肚子,没法告诉自己只会掉眼泪的姨娘,更没法告诉只会训斥她的父亲,自然了也不会告诉高高在上的嫡母。 其实,她知道旁人家里庶女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或许比在她母亲宋氏手下讨生活更难 但若是她没有见过白家庶子庶女如何过活也就罢了,见过了白家庶子庶女亦是被家中看重,她如何能不心生羡慕 白卿言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我知道了可这门亲事要退的不伤董家声誉,怕要你受些委屈。” 董葶芳没想到白卿言竟然愿意帮她,在董家没有人愿意听董葶芳说什么,也没有人愿意为她这个庶女费神。 她忍不住朝白卿言一叩首:“一时受委屈不要紧,葶芳怕的是一世受委屈原先我当当真是被一个情字蒙了眼,甘愿被人当枪使,如今幡然醒悟,这委屈也是我应当受的” “好,知错能改,还是董家的好姑娘”白卿言唇角勾起笑了笑,“我会请舅母过来商议后,唤符家大夫人过来说退亲的事。也不打紧,退了亲你若是不愿意在大都城,可随我去朔阳,回头让我母亲在朔阳为你寻一门亲事。” “表姐”董葶芳陡然满脸泪水,她以为平日里这位表姐同董葶珍亲近,也是瞧不起她这个董家庶女,没想到表姐对她的心是一样的,她还小人之心揣度表姐不愿意帮她,正琢磨着要不要长跪不起逼迫表姐,没成想还没等她开口,表姐便先说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如此揣度表姐了。 “我还我还小人之心我原本还想脸皮都不要了长跪逼迫表姐救我,表姐葶芳不值得表姐对我这么好”董葶芳语声哽咽。 “好了,起来吧”白卿言笑着道,“这汤都该凉了。” “我来喂表姐”董葶芳忙起身。 “哪有那么娇气,你帮我在背后再垫个隐囊,让我靠着舒服一些。” 董葶芳顾不上沾眼泪,应了一声忙往白卿言背后垫隐囊,又将勺子递到白卿言手边:“表姐要是喜欢,葶芳天天给表姐炖药膳” “那就辛苦你了”白卿言对董葶芳浅浅勾唇,低头用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尝了尝,味道的确好。 不多时,白锦绣便进来了,笑着同董葶芳道:“葶芳表姐去歇着吧,长姐这里有我和婢女嬷嬷门伺候,葶珍已经候着葶芳表姐了。” 董葶芳瞧出白锦绣这是要同白卿言说什么想让她避开,颔首朝着白卿言行礼:“表姐有什么事派人来唤我。” 白卿言点了点头:“去歇着吧。” 目送董葶芳出门,白锦绣拎起裙裾踩着黄花梨木踏脚在白卿言床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长姐,符若兮将军悄悄过来,在角门求见长姐。” 正在用药膳的白卿言未曾抬头:“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有说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符将军说有要紧事求见长姐,别的没有多说。”白锦绣见白卿言放下手中汤勺,将手边帕子递给她。 白卿言接过帕子沾了沾唇角:“你亲自去请符将军过来,隔着屏风说话就是了。” “好”白锦绣又拎着裙裾起身,亲自去请符将军。 白锦绣一走,白卿言将外间的婢子唤进来,撤了汤盅和小几,她听到暗卫的动静,起身走至窗棂旁,抬手将窗棂推开了一条缝隙。 “见过主子”那暗卫见白卿言推开窗,忙慌跪地叩首。 这暗卫倒是白卿言之间没有见过的,她问:“何事” “主子,梁王府今日偷偷摸摸去了一个人,属下不知那人身份,原本跟上去欲详查,不成想那人武功极佳,属下跟了一个时辰,那人带着属下兜圈子,最终属下还是不小心跟丢了,但在此之前属下看到符若兮符将军尾随那人之后,请主子责罚” 白卿言眉头一紧,想来符若兮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可什么人能让轻工如此好的暗卫都跟丢了,却能让断了一臂的符若兮尾随,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知道了,日后小心看着梁王府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罚先给你攒着,去吧”白卿言道。 那暗卫应声,消失在廊下。 不多时,白锦绣便带着穿着黑色披风头戴帽兜的符若兮进了清辉院。 清辉院都是白家回朔阳之前,留下的忠心旧仆,白锦绣也变没有避着,直接带人进了清辉院上房。 满身寒气的符若兮一进门,在屏风后单膝跪下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二章:哭笑不得 “符将军起来坐吧,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白卿言沉稳清澈的嗓音从内间传来,并不像符若兮想象中那般气若游丝,倒是让符若兮松了一口气。 符若兮起身,被白锦绣请着坐在了圆凳上,同屏风内的白卿言道:“今日符若兮前来是有两件事情告知镇国公主,三天前太子身边那个全渔公公曾来通知我,让我准备准备太子欲在太子妃生产之后,趁着陛下高兴提一提让我领巡防营的事情。” “这是太子要向你施恩,你当感恩戴德才是”白卿言语声里带着笑。 “我自是向那位全渔公公表了忠心,也同那位全渔公公感慨了太子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符若兮此生当竭力效忠太子。”符若兮说。 符若兮是个通透人,自从白卿言救了他开始他便已经起誓效忠白卿言,白家的人要比皇家人更重情义,更重承诺 否则,当初符老太君也不会来找镇国公主。 但如今白卿言明面儿上是效忠太子的,符若兮自然要有样学样才是。 太子在符若兮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喜欢听奉承话,又有些自大的皇子而已,倒是不难应付。 “今日我从太子府回来,太子妃已经发动,想来符将军的好运将至”白卿言说。 符若兮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问白卿言:“不知道镇国公主对巡防营是否有所安排,是不是要安插人手进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符若兮若是接管巡防营,自然是要在巡防营做出一番动静来,这是个安插自己人的好时机,符若兮如今算是镇国公主门下,自然要来问问白卿言有没有要安插进去的人。 再者,符若兮跟随白卿言算是半路出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向白卿言表忠心,让白卿言放心大胆的往他身边放人。 都是聪明人,白卿言又怎么会听不出符若兮的意思,她道:“此事,符将军看着办,务必要将巡防营掌控在你的手中,白家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符将军愿与我白家携手,我自是信符将军的。” 符若兮微怔,心中有情绪翻涌,他记忆中白家人和白家军是这样的 “符若兮,定然不会负镇国公主的信任。”符若兮郑重开口。 “那么第二件事呢”白卿言问。 符若兮正色,压低了声音说:“今日,我陪夫人出门,路上瞧见到了因谋反之罪被处死的南都将军王江海之子,南都逼宫造反的罪臣都已经伏诛,且王江海之子是在名单之中的,所以我让夫人先走一路尾随,瞧见王江海之子遮遮掩掩进了梁王府的角门,里面似乎还有人接应。” 白卿言想到刚才暗卫来禀,说有人混入梁王府但他却跟丢了此人之事。 原来,是王秋鹭。 皇帝下令将梁王关在梁王府,梁王府的奴仆差不多都被杀或被卖了,如今梁王应的吃穿用度连他们白府得脸的嬷嬷都不如,白锦绣听说梁王如今是个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身边也没有人伺候,至于传言是真是假不好判断,毕竟梁王府下人少了混进去就更难了。 “长姐”白锦绣朝着屏风内看去,她若是记得没有错,长姐可是让左相李茂之子李明瑞救了王江海之子王秋鹭,这王秋鹭又怎么会和梁王搅和在一起 红木高几摇曳的琉璃灯盏下,白卿言静默了片刻,应声:“好,此事我知道了,符将军不必再查此事,以免被太子知晓对你生疑,此事我会派人接手详查。” “是”符若兮也不问为什么,抱拳称是。 “符夫人可还好”白卿言想起符若兮那位夫人来。 “有劳镇国公主挂念,拙荆一切都好,就是有心镇国公主玉体,今日知道镇国公主到了大都城在太子府吐血,本来想要来探望镇国公主,却又担心饶了镇国公主休息,正准备明日登门,不知道镇国公主这里方便吗” 符若兮没有如实说,今日符夫人罗氏听说镇国公主吐血,开了库房拿了家里仅存的几枝百年山参要送过来,看看能不能给镇国公主用上,硬是被符若兮给按住了。 符若兮说,镇国公主吐了血,这会儿不是大夫在一旁守着,便是在休息,罗氏挑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除了添乱还是添乱,罗氏觉着有理才放弃了过来的念头,谁知道过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又鬼使神差低声问了一句符若兮是不是舍不得家里的百年山参,简直是弄的符若兮哭笑不得。 罗氏一向是个重感情的,婆母走之前告诉她信镇国公主,镇国公主更是救了符家满门,在罗氏心里白卿言便是恩人,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别提救命之恩。 符若兮提起妻室,眉目间有了极为清浅的笑意,似有一股子暖 流在心尖儿上盘踞,暖融融的。 “符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大都城的官员都喜欢望风而动,明日镇国公主府定然会车马不绝,就别让符夫人来凑热闹了,心意我领了,但镇国公主府与符府的距离越远,太子才能越放心”白卿言笑着说完,又点了符若兮一句,“你若是能不着痕迹让太子知道你恨我断了你一条手臂,太子必会更加器重你。” 制衡之术,这是当今这位君上最喜欢钻研的,太子自然是有样学样。 若是巡防营统领的妻室与她的关系太过密切,太子定然会对他们两人都防备,就算是太子不防备那位方老也会挑唆着让太子防备。 “符若兮明白了”符若兮应声,“还请镇国公主好生将养身子,巡防营符某必定会尽快掌握在手中。” 白卿言点了点头:“日后我回朔阳,符将军在大都城若有事,可以找我二妹锦绣,自然了锦绣之命,便是我之命,还请符将军照办。” 符若兮忙抱拳朝着白锦绣一礼,白锦绣起身还礼。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啊小祖宗们 第七百二十三章:关系匪浅 白锦绣送走符若兮后,白卿言动作缓慢将手肘支在隐囊之上,垂眸细思王秋鹭为何会去梁王府,是想为柳若芙报仇还是还想扶梁王上位 但他若是想要做这两件事,又与符若兮有何干系,为何要将符若兮引至梁王府门口,让符若兮亲眼看到他入梁王府 还是李明瑞,让王秋鹭如此做 太子妃生产,太子府今日忙成一团。 方老同任世杰穿戴好黑色披风带上帽兜,两人一起悄悄从太子府角门出,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任世杰这才扶着方老上了早早候在太子府门外的马车。 两人上车落座之后,向来谨慎的方老挑起幔帘往外看了眼,侯了半盏茶的时候,这才吩咐车夫:“走吧” 任世杰坐在方老一旁,似乎有些惴惴不安:“方老,真的不同太子说一声” 今日被太子严厉训斥过的方老,脸色阴沉难看。 “如今太子妃正在生产,太子无暇分身不说,你我如今没有将王江海之子攥在手里就这么和殿下说镇国公主派人救了叛贼王江海之子王秋鹭,你觉得殿下会信吗殿下现在相信镇国公主可是远超过你我,说不定殿下还会以为是我心量狭小,容不下镇国公主呢” 方老眸色被马车外摇曳的灯笼映的忽明忽暗:“我现在越发肯定,当初镇国公主舍命救太子是一个局有了这个局,太子只要怀疑镇国公主,便会想起镇国公主舍命救他之事,便打消疑虑果真是好计策啊” 任世杰抿了抿唇坐在一旁不语。 此次李明瑞找上任世杰,意在合谋栽赃镇国公主,任世杰看得明白。 对任世杰这个大燕细作来说,晋国自然是越乱越好 大晋曾经因为有战无不胜的镇国王白威霆在,所以列国惧怕,不敢轻易宣战。 如今,大晋是因为有这位杀神镇国公主在,其手段和心智比镇国王更狠辣,列国自然也是怕的。 若是此次方老能够真的让晋国太子将镇国公主弃之不用,甚至是要了镇国公主的命,这不管是对来日大燕夺回曾经的都城大都,还是大燕灭晋,都只有好处。 毕竟谁都不希望敌国有一个这么强悍且还深得储君信任的战将。 任世杰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镇国公主是除了方老之外唯一一个能左右太子之人,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有镇国公主这样的人物在身边辅佐,大燕别说灭晋,就是收回旧都大都城都难。 任世杰身为大燕之臣,自然要为大燕打算。 任世杰隐隐知道他们家主子萧容衍,似乎和这位镇国公主关系匪浅。 但即便是如此,为了大燕,有些事任世杰也不的不做,更何况此次并非是任世杰出手,而是晋国人要自伤心肺,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将此事告知了恨镇国公主入骨的方老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一直到了九川胡同入口第一户,门口挂着“杜”字灯笼的人家门口。 任世杰扶着方老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马车拉远些,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接他们,车夫应声牵着马车离开。 任世杰看了眼方老,上前叩了叩门环,不多时一个满头银丝穿着青灰色裋褐,黑布履的老者前来开了门。 老者如炬的目光看了眼叩门的任世杰,又看向任世杰身后的方老。 “老人家您好,我们是来找李大人的。”任世杰朝着那老人家行礼后道。 老者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任世杰看得出这老人家虽然年纪大,确实个练家子,身手想必不凡。 任世杰转身先请方老,板着脸的方老拎着长衫下摆抬脚跨入了院中,就见一位白衣谋士正立在廊庑之下,含笑朝方老和任世杰长揖行礼:“我们公子等候方老和任先生多时了” 方老打量着这耗不起眼,甚至透着些寒酸气的院落,再看那株孤零零立在院中的枫树,入冬以来的几场大雪将那枫叶打得七零八落,稀疏的红叶挂在树枝上,被廊庑下幽冷昏暗的灯光映着,莫名多出几分凄清之感。 那白衣谋士丝毫不介意方老眼中露出的鄙夷之色,打帘请方老和任世杰入内。 李明瑞端坐在屋内的黑漆方桌前,一手握着竹简细读,一手伸着,在跟前烧得极旺的火盆上烤火,火盆上还架着个茶壶,壶水沸腾。 王秋鹭就立在李明瑞身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见方老和任世杰进来,李明瑞放下手中竹简,颔首道:“方老c任先生,请坐” 方老视线落在王秋鹭身上,撩起衣摆坐下,问李明瑞:“李大人,这位就是王江海之子王秋鹭” “ 正是”李明瑞颔首,抬眸看向王秋鹭。 王秋鹭脸色难看,上前朝着方老和任世杰行礼后道:“罪人便是王秋鹭。” “带下去吧”李明瑞对自家的白衣谋士道。 那白衣谋士颔首将王秋鹭带了出去。 李明瑞用帕子隔着茶壶手柄,将货路上的铜制茶壶拎起来,给方老和任世杰一人到了一杯茶,笑着问道:“王秋鹭是被镇国公主的人救出来的,此事虽然镇国公主做的极为隐秘不曾用镇国公主府的人,但想必方老和任先生已经细查过,证实了。” 任世杰颔首:“那救了王秋鹭的人,的确是朔阳的人,也的确和朔阳白氏宗族有脱不开的关系,方老派人前往朔阳细查,那人原是个赌徒,穷的叮当响,欠了一屁股赌债,从大都城回去后都还清了不说,还买了院子,娶了三个小妾” “不止如此,他那位在大都城大理寺狱内当狱卒的表哥似乎最近也发达了,多了一笔横财,竟然还买了个三进的小院子。”李明若笑着将茶杯推向方老的方向,望着方老,“李某人说得可对啊,方老” “原来,李大人不止送信,还查过此事了。”方老面色不改。 ------题外话------ 任世杰:夫人,实在对不住属下实在不是有意伤您的都是作者的锅,还望夫人海涵一二。 白卿言:你哪位 任世杰: 任世杰:得罪了主子的夫人,夫人装作不认识我怎么办,挺着急的,在线等 第七百二十四章:安危 “李某自然要查,毕竟若是方老和任先生不肯帮忙,李某只能自己将人证带到太子面前了镇国公主白卿言断我胞弟双腿的仇,我父亲可以忍气吞声,我这个做兄长的却不能忍下这口气,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李明瑞连理由都找好了。 “李大人是个好兄长”任世杰适时出声捧了捧李明瑞。 李明瑞笑着朝任世杰颔首:“我知道方老已经命人将朔阳那位抓到了大都城,这个狱卒李某的人也替方老和任先生捉了,就在外面,方老和任先生一会儿尽可带走只一点希望任先生和方老在太子面前莫要替李明瑞若是让家父知道我违背他老人家之命在背后同镇国公主作对,我怕是少不了要挨家法。” 方老低笑一声:“这样的功劳,李大人不要” 李明瑞摇了摇头:“李某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气,方老和任先生比李某人更需要在太子殿下面前立功,合作之事就是要各得其利,若是劳动方老和任先生,最后好处都被李某人一个人占了,那来日再有什么合作之事,怕是方老和任先生也就不愿意再同李某人合作了吧” 李明瑞装作不知道方老对白卿言已经恨之入骨,只将此事说成是各自取利,倒是让方老放下了戒心。 “李大人倒是不贪心。”方老眉目间隐隐有了笑意。 “李某人向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李明瑞端起面前茶杯,“那,李某就以茶代酒,助方老和任先生因此事更得太子殿下信任,将来若是二位平步青云,千万不要忘了多多提携李某。” 方老端起茶杯:“李大人这话客气了,李大人的父亲是当朝左相,李大人前途才是不可限量” 看着方老和任世杰带着王秋鹭同那位狱卒离开之后,那白衣谋士对李明瑞道:“公子,我们派去看着符若兮的人回禀,符若兮的确是去见过镇国公主了,想来符若兮应当已经将见到王秋鹭入梁王府的事情告知镇国公主了,我还在担心若这符若兮不是镇国公主的人便没人将王秋鹭入梁王府之事告诉镇国公主呢。” 李明瑞低笑一声,手里攥着骨扇轻轻在掌心敲着:“你以为镇国公主没有派人盯着梁王府吗能早一步在梁王和闲王逼宫造反前有所防备,就证明至少梁王府外是有镇国公主眼线的” “公子”那白衣谋士脸色一变,“那镇国公主会不会也派人监视着我们” 李明瑞笑出声来,用扇子指了指立在门内的老者:“你可知老翁身怀绝技,可以听脚步声辨认,辩方位,若是有人监视我们,老翁早就发现了。” 白衣谋士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李明瑞浅浅笑着:“想不到啊这符若兮果然是镇国公主的人” “当初镇国公主在安平大营完全可以杀了符若兮,可她却要了符若兮一条手臂硬是保住了他后来符老太君也曾去镇国公主府求助再来镇国公主去狱中见过符若兮之后,符若兮便供出了皇后再后来武德门之乱符若兮就那么凑巧被白家护卫所救,率驻扎大都城外两万将士救驾” “镇国公主可并非是个心慈手软粗心毛燥之人,若非符若兮是她的人,若非她全然相信,她怎么敢放心让符若兮率两万安平大军进城救驾”李明瑞眉目间笑意越发明朗,“只可惜啊,符若兮和镇国公主竟是轻而易举骗过了皇帝和太子,还有其他人” “可却没有能逃过公子的慧眼”白衣谋士笑着同李明瑞长揖,“那接下来,我们也要派人将王秋鹭同梁王府有来往的事情告诉镇国公主,让镇国公主防备王秋鹭,如此此事便能同公子脱了干系,镇国公主府就算出了事,镇国公主也怪不到公子头上。” “嗯,别送信,派人去传个口信就是了” 李明瑞眉目含笑,他要一点一点瓦解白卿言在太子那里的信任,再等着熬死了如今朝中德高望重且擅长书法的寿山公和谭老帝师,等他们李家安排的擅长书法之人扬名大都,白卿言手中父亲曾经与二皇子的书信真伪,那可就是他李明瑞说了算了。 他如此大费周章布局,来日镇国公主手中的书信,也就算不上是威胁了。 白衣谋士眯眼想了想:“公子,这王秋鹭当真会为了柳若芙,指证是镇国公主派人救他的” “这王秋鹭可是个痴情种子当初违抗了闲王之命,率先出兵去杀镇国公主,他便是为了柳若芙,如今他知道那个已经死了的柳若芙好端端的在梁王府,被我攥在手里,自然是任我驱使若是他不按我说的做柳若芙就活不成了”李明瑞眉目带笑。 “英雄难过美人关,堂堂晋国第一美人儿南都郡主柳若芙自然是能够让王秋鹭甘心俯首,可如今的柳若芙面容被毁,他还会顾柳若芙安危吗”白衣谋士还是有些担忧。 “一看你就未曾经历过 一个情字”李明瑞笑了笑,转头吩咐那满头银发的老者好生看着宅子,便上了马车回李府去了。 柳若芙死是真的死了,李明瑞不过是侥幸救了柳若芙舍弃的贴身侍婢,知道了柳若芙与王秋鹭之事,又找了一个与柳若芙形貌相似之人,毁容c毁声,让其在柳若芙贴身侍婢的训练之下,言行与柳若芙有八分相似。 后来,时机差不多了,李明瑞又派人告知王秋鹭柳若芙还活着的事,让两个人草草见了一面,好让王秋鹭以为柳若芙未死。 如此,李明瑞便可以利用王秋鹭,好好的对付镇国公主。 李明瑞的先师杜知微曾经教过李明瑞,杀人最蠢,阴谋阳谋攻心为上 今夜白锦绣未回去,在清辉院住下,刚接到守在太子府外的暗卫回禀,太子妃生了。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五章:心动 暗卫称太子妃生男生女还未可知,但太子府欢声一片,太子命人备马车入宫面圣,从府内出来时喜不自胜,似是前去报喜。 太子妃生男生女,白卿言与白锦绣倒不怎么在意,夜里两人合衣而坐说着话,倒是说起此次春闱之事 经历了去岁科场舞弊案之后,此次主考换成了德高望重的谭老帝师,倒也是让人心服口服,谭老帝师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看重的早已经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名节。 “我记得去岁敲登闻鼓那个叫薛仁义的考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个好成绩。”白卿言想起此人来。 “长姐别说,说不定真会榜上有名,前段日子秦朗同我说起过这个薛仁义,因他去岁敲登闻鼓为天下学子讨公道,这位薛仁义倍受学子们尊重,秦朗他们这些今年要重考的学子聚在一起,切磋了一番秦朗说这个薛仁义腹中是有些东西的,对民生国事见解独到,言辞犀利,常常有惊人之语,震耳发聩”白锦绣想了想道,“长姐可是想将此人收为己用” “不着急”白卿言端起热茶杯,“此人能敲登闻鼓揭露科场舞弊案,想来是个忠义且性情耿直之人,冒然收用怕适得其反,还是等等吧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好我会留意,若是这位叫薛仁义的学子遇到了什么困难麻烦,我们再施以援手,慢慢来”白锦绣笑道。 “明儿个你就回去吧你是知道长姐这里没事儿的,后日秦朗就要进考场了,你好歹回去帮着拾掇拾掇。”白卿言低笑。 “好我知道了长姐”白锦稚想了想望着白卿言说,“都在传那位萧容衍萧先生,对长姐情深似海,我也听母亲说了武德门之乱时,那萧先生可是舍命来护卫白家的,长姐就不心动” 白锦绣话音刚落,白卿言就听到外面传来极为细微的脚步声,她对白锦绣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将窗棂推开一条缝隙。 “见过主子” 白卿言见眼前的暗卫是之前负责盯着梁王府的那个,问:“何事” “二姑娘命属下盯着九川胡同,今日属下看到一架太子府下人用的马车停在了九川胡同杜宅门口,马车上下来了两人,进去后许久,出来带走了两个人”暗卫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责,“那杜宅里留守的那位老者,武功极高,属下不敢轻易靠近,怕打草惊蛇,故而不知道那两人同李明瑞说了什么,不过属下远远瞧着,从太子府马车上下来的带着兜帽的两人其中一人身形略显佝偻向是个老人家,脚上穿着厚底鹿皮靴子,身份在太子府必不会太低李明瑞送走两人之后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在门口同与他的下属说了许多。” “知道了,去吧” 白卿言正要关窗,便听那暗卫接着道:“主子,镇国公主府外,陡添了许多暗卫在暗中监视,属下极为艰难才进来,还望主子多加小心。” “知道了,你岀去的时候小心一些。”白卿言嘱咐。 “是” 关上窗,白锦绣问白卿言:“长姐,李明瑞和太子府的人勾结在了一起,会不会对我们白家不利” 白卿言半垂着眸子,将今日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 王秋鹭是白卿言让李明瑞救的,今日王秋鹭前往梁王府故意因符若兮去看到,李明瑞又同太子府上的人会面,那太子府的人还带走了两个人,镇国公主府外又多了许多暗卫暗中监视 不是白卿言杯弓蛇影,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她怎么都觉得这一次是冲着她来的。 否则,王秋鹭为什么故意让符若兮看到他去梁王府 白卿言抬眼凝视琉璃灯盏里摇曳的火光:“怕是有聪明人,猜到符若兮是我们的人,故意让符若兮看到王秋鹭入梁王府,好看看符若兮会不会来向我说此事,才在镇国公主府外布下暗卫。” “李明瑞”白锦绣道。 “王秋鹭是他救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白卿言语声波澜不惊,暖融融的烛火映着她的五官和深眸。 “李明瑞这么做,是为了试探符将军是不是长姐的人”白锦绣垂眸细思,坐下同白卿言分析。 “我看不会这么简单,若是为了试探符若兮今夜见太子府的人去见李明瑞,又如何解释”白卿言迷眼想了想。 或许,今日太子府带走的人里有王秋鹭。 可王秋鹭是不想活了吗为什么要配合李明瑞先让符若兮发现他还活着,又跟着太子府的人走。 王秋鹭是被握住了把柄捏住了软肋,还是以为她是效忠太子的,所以便跟着太子府的人走了 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沉香木桌几上敲着。 “大姑娘可睡了”清 辉院的守门婆子低声在门口问。 白锦绣见白卿言还在静思,扬声问:“什么事” “回二姑娘,咱们府外面有人自称是李明瑞大人的小厮,说李大人有极为要紧的事情吩咐他来同大姑娘禀报而且说他们家主子交代了,得确认消息送到大姑娘这儿。”守门婆子说。 白卿言敲着沉香木桌几的手一顿,脑中灵光一显,顿时想通其中关窍,低笑了一声,李明瑞这心机耍弄到了这一步,想要两面做好人,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知道了,你让他在外面稍后,就说既然是要紧事让他好好候着,我这病弱之躯起身难免艰难,让他一定要候着。”白卿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要走,你们可得拦住了,告诉他既然是要事就必须亲自告诉我” “是”那守门婆子应声去对清辉院外的婆子通传大姑娘的意思。 “长姐你笑什么”白锦绣问。 “我们白家手中握着左相李茂怂恿二皇子谋反的书信,李明瑞心里还是不安啊” ------题外话------ 第一更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六章:名正言顺 白卿言勾唇,想到李明瑞上次说要投诚,拿柳若芙为礼之事 “李明瑞,明着说向我们白家投诚暗地里却想不显山露水的扳倒我意图让我在太子那里失了信任” 白锦绣听得糊里糊涂的:“长姐何意” 白卿言脑子里已大致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紧不慢同白锦绣说:“李明瑞命王秋鹭引符若兮看着他进了梁王府的门,一来是试探符若兮是否是我们的人,二来也是找个人证证明王秋鹭的确是去了梁王府,然后他再派人上门,转告我我命他救出来的王秋鹭或许叛主,和梁王有联系,让我防备王秋鹭和梁王” 白锦绣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白卿言接着道:“今日太子府的人去了九川胡同杜宅,老者穿厚底鹿皮靴子,太子府地位想来不低,巧了今日我见过方老,穿的就是一双厚底鹿皮靴子李明瑞约莫是将王秋鹭交给了太子府的方老方老可是恨我入骨啊哪怕是栽赃陷害,救王秋鹭之事都会落在我的头上” 白锦绣顿时心提了起来,手攥紧了帕子。 “等到事发,他李明瑞可是已经提醒过我,他让我小心防备王秋鹭的,我失去太子信任若朝中还想用他李家,自然不能将李明瑞供出来更不能让太子知道我背着他已经将左相的把柄拿捏到了手心里,否则我们白家攥住朝中左相把柄不告发太子只会对白家的疑心只会更重” 白卿言手指点了点桌几,皮笑肉不笑:“甚至,我若是真陷入李明瑞给我摆的迷魂阵中,必会将此次王秋鹭出现在太子府,算在梁王的头上” “王秋鹭会背叛长姐吗”白锦绣眉头紧皱,表情肃杀。 “背叛”白卿言低笑,“这又何尝能谈到背叛,我可从来没有用过王秋鹭,至于李茂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让他救王秋鹭的就凭王秋鹭的证词” “我是担心,王秋鹭会将梁王与闲王谋反之事,也算在长姐的头上” 如今,王秋鹭敌我不明,白锦绣怎会不揪心 王秋鹭也好,李明瑞也好,都是半路投诚,白卿言自然不能放心大胆的用,之所以晾了这两个人这么久,就是看这两个人会不会蠢蠢欲动。 没想到李明瑞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或者说李明瑞最开始投诚也只是为了方便找机会抓白家c白卿言的把柄。 李茂现在跳出来,这对白卿言而言,算是好事 总比之后正用他的时候,出可岔子强,那个时候要补救起来,怕是可要比今日之难难多了。 “我只是在想,梁王府外不但有皇帝的暗卫把守,更有太子府暗卫的戒备,这两方人马是怎么能做到对王秋鹭视而不见,让王秋鹭进入梁王府的。”白卿言皱眉琢磨,这一点上她的确是想不通。 “对了”白锦绣突然想起一事,凑近了白卿言一些,“长姐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件事来在武德门之乱过去半个月后,左相李茂被皇帝召入宫中,李明瑞也跟着去,后来从皇宫里出来后,李府就悄悄的往梁王府送仆从了,当时李府往梁王府送仆从时我只当是皇帝在李茂面前表现出了梁王的担忧,李茂是在讨好皇帝,所以便未曾对长姐在信中提及此事。” 白锦绣细细琢磨着,坐端了身子:“如今想来这件事本身就有古怪,这王秋鹭是长姐让李明瑞救出来的,会不会王秋鹭以为李明瑞才是他的恩人,他已经投入李府门下,要帮着李府做事了” 白卿言眉头渐渐舒展。 “见招拆招,我们已经有所防备,怕什么”白卿言语声平稳,沉稳中透着股子让白锦绣心安的胸有成竹,“李明瑞想将我陷入两难之地,想逼得我欲插手朝堂只能依靠李家,而不舍得让左相之位易主,可惜他还没有那个本事最称心如意。” 若真的无法挽回,此时举兵虽然仓促但也不是全无胜算。 这林氏皇权的腐臭,白卿言也是一直在竭力忍耐。 更别说,还未到那一步。 “李明瑞既然如此好心,那我只能将李明瑞拖下水了”白卿言笑着看向白锦绣,“我可不相信李明瑞敢对太子直说,我手中握有左相曾经串掇二皇子谋反的信件,毕竟谭老帝师和寿山公两位书法大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李家收买李明瑞虽然心狠手辣,却没有那个胆子敢与我玉石俱焚” 白卿言幽邃的眸色深沉:“毕竟啊我要是输了,不过是输了太子的信任可他李家要是输了,输的可是李氏满门的脑袋” 白卿言转头望着白锦绣,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我给你那匣子左相李茂写给二皇子的信,你放在哪里了” “就放在青竹阁。”白锦绣想了想说,“长姐是嫌这李明瑞手脚太长,想除掉了吗” 白卿 言摇了摇头:“左相这个位置还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坐上去,但可以给李府找点儿麻烦多挑几封重要的送到太子手中去,就说我这次来大都城,是为了劝阻太子殿下留下两城疫者,也是为了让谭老帝师和寿山公看看这几封信的真假,若是真的便会将信交给太子,再搜集其他书信。李明瑞约莫是知道了此时,所以才想要先一步陷害我,让我在太子这里变成一个不可信之人,来撇清李家。” “好”白锦绣应声。 “我也想看看李明瑞的手段,看他有无能力扭转乾坤,若是他能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收为己用,要么就留不得了。”白卿言说。 白锦绣点了点头,若是李明瑞不能扭转乾坤,自然李家一家子也就活不了了。 杀人最易,可不到万不得已白卿言决不愿这么做,以免留下什么把柄痕迹,也是担心会坏了大都城的稳定局势。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六十七章:细禀 就算不看户部侍郎李明瑞,这左相李茂乃朝廷重臣门生众多,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曾经白卿言打断李茂的幼子双腿也好,将李茂下属人头送到李府门口也好,不过是为了震慑李茂,李茂深知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的道理,便再无异动。 但李茂的长子李明瑞,约莫是个十分不喜欢有把柄被人攥在掌心之人,亦以为他能同杜知微一般狠的下心肠,又能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才这般设局设套。 他大概是觉得,是她白卿言命他将王秋鹭救出来的,他又派人来告知她王秋鹭与梁王府来往密切,届时王秋鹭被送到太子那里,至少在她这里能够让李家置身事外。 他日若是有人得知白家手握李茂和二皇子书信却不上交太子,猜出白卿言是要用这些信胁迫左相李茂和李家,她也可以称她搜集这些信是为了太子,有了今日之事打基础,太子定会对白家深信不疑。 白卿言扭头望着白锦绣开口:“今夜太子妃生产,想必太医都在太子府伺候,你从角门出亲自去一趟太子府,就说我情况不好,求太子殿下指派一个太医前来白府,最好嘛是能让太子身边的哪位公公能跟着亲自来咱们府上一趟,也好做个人证。” 白卿言低笑:“随后你在带着人去太子府陈情,记得多替长姐表表忠心” 白锦绣起身行礼,语声郑重:“长姐放心,此时锦绣一定办妥,我这就去太子府” 事情白锦绣可以办,可就是心疼长姐,昼夜不歇赶到大都城,这才刚来就这么多事儿等着长姐 安阳殿内灯火煌煌,自大殿横梁垂下的素白纱帷略微摇曳,大殿中央三尺多高的鎏金博山香炉中,被点燃的龙涎香化作一缕缕轻烟,幽香袅袅袭人。年迈的皇帝刚服下丹药,长发披散,一身雪白中衣正歪在软榻之上,倒真有几分要羽化登仙的架势。 只是,铜制的三十六头莲花灯烛火太过明亮,映着皇帝已有褶皱的额头,少许褐色的老人斑若隐若现。 听说皇孙降临,皇帝眉目间喜意还未来得及显露,便想起皇后带走的腹中孩儿,脸色又沉了下去。 皇帝沉默了片刻,望向跪在大殿正中央喜形于色的太子,缓缓开口:“皇孙就赐名稷,希望他日后长大了,能以江山社稷为重担得起祖宗留下的这份家业” 皇子刚出生就得赐名,这可是天大的殊荣,更别提皇帝话中的意思似乎属意皇孙来日为储,这可就大大稳固了太子的地位。 太子忙朝着陛下叩首:“多谢父皇赐名” 不待太子继续同皇帝分享自己喜得嫡子的欣喜,便听皇帝问道:“九重台的进度如何了朕听说如今国库越发吃紧了,大梁战事,两城疫病渐有汹汹之势,再这样下去朝臣怕是要请奏停止修建九重台了,太子难道就没有法子吗” 太子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刚才得子的满心欢喜被惶惶不安取而代之,像极了一个惧怕父亲之威的少年。 他忙道:“回父皇,镇国公主府上的那位洪大夫已经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药方,儿臣儿臣已经派人送往华阳c秦怀二城,很快疫病便能控制父皇放心儿臣儿臣” 太子慌不择言,脑中灵光一显,抬眸道:“儿臣打算派人将染了疫病的一些贱民偷偷送到大梁去,让大梁的人也染上这疫病,届时大梁无法医治这疫病,我们再遣使前往大梁,告诉大梁若想要这治疗疫病的方子,就需议和求饶割让城池” 镇国公主府 怎么哪儿都有白家 皇帝心里不耐烦。 可如今,皇帝也顾不上白家了,他满心都是他的九重台国师说了,九重台建成,他登顶亲自炼丹,便能得长生不老,甚至可以登仙。 皇帝手肘撑着隐囊直起身,隔着纱帷朝跪在大殿中央的仰头望着他的太子,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切记不论如何,修建九重台之事都为最紧要” “儿臣记住了请父皇放心”太子朝着皇帝重重叩首。 从安阳殿退出来,太子坐在马车内,四角悬挂的灯盏来回摆荡,将车厢内映得忽明忽暗,他从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额头 将染了疫病之人送往大梁,这是他情急之下胡乱说的,但父皇好像很赞同的样子。 既是如此,不如回去和方老商量商量,说不准还真能因为这个疫病让大梁臣服。 太子紧紧攥着帕子,突然低笑一声,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急智。 就是今日因为太过紧张,太子到底是忘了同皇帝提让符若兮领巡防营统领一职之事。 太子叹气将帕子塞回袖子里,想着明日还有一些奏折要送到皇帝面前请示,便明日再 说此事吧 太子又想到自己刚出生的嫡子,想到刚才父皇给孩子起名为“稷”,还有那一番殷殷嘱托,心情再次愉悦起来,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自己的福星,有父皇这番话他的太子之位便能更稳了。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回太子府,险些将太子摇睡着了,马车终于到了太子门前。 “太子殿下” 听到马车外传来方老的声音,太子清醒了过来。 “殿下是方老在门口候着殿下呢”全渔伸手扶住太子往马车下走,声音如常,低垂着眼帘掩着对方老厌烦的情绪。 “嗯先下马车”太子低低应了一声,扶着全渔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见方老一身单衫朝他行礼,想来是在门口候的久了,冻得双手有些发青,太子眉头紧皱忙道:“方老怎么这个时辰还在这里候着也不穿暖和一点儿” “殿下,老朽有极为重要之事,要同殿下说”方老语声郑重。 “方老啊,孤今日实在是乏了还想回去再看看我的孩子,若非是军政要事明日再说吧” ------题外话------ 第三更,不能安生的太子殿下,也很疲惫 第七百二十八章:给脸 太子被政务烦了这么久,今日得子高兴正想去看完嫡子后,去找刚被抬入太子府的红梅松快松快,实在不想再费脑子。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移步正厅,容老朽细禀” 太子少见方老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叹气:“方老今儿个,孤嫡子降生高兴,不想被那些朝政烦扰,你容孤今日好生高兴高兴,明日再说那些烦人的朝政” 方老再次长揖:“事关镇国公主,并非朝政,还请殿下一定要听老朽细禀” 全渔眉心一跳,这方老又要给镇国公主上眼药了。 “方老”太子露出不耐烦的模样,气得闭了闭眼,“你这还有完没完你干什么总是揪住镇国公主不放那镇国公主比你小了多少岁你干什么总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殿下”方老干脆撩开下摆,跪地朝太子叩首,“殿下此次老朽绝非信口开河,请殿下移步,事情是我同任世杰一同查证的,人证物证俱在殿下先看了再说啊” 太子忍住心中怒火,指了指方老示意全渔将人扶起来:“好,孤就再听你一言” 全渔眉头紧皱迈着碎步上前将方老扶起来:“方老,您也别怪殿下生气,您看看那镇国公主为了救殿下身中一箭不说,此次更是为了殿下声誉不顾己身快马奔赴大都就镇国公主对殿下的这份情义奴才作为旁观之人,都觉无人能及,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是您方老也不曾这般舍命救过殿下” 全渔扶起方老退到太子身后,接着道:“您是没见,当初镇国公主救殿下的时候,那一箭穿胸,衣裳上全都是血,殿下此生怕是都忘不了,是不是殿下” 太子想起那日长街白卿言舍命相救,拳头紧了紧,点头:“是啊还从没有人向镇国公主那般,为孤舍命” 眼见太子神色摇摆,方老忙道:“当如若是老朽在,老朽也一定会舍命救太子殿下那是老朽义不容辞的是老朽对不住殿下没有护在殿下身边” “好了好了”太子对方老摆了摆手,“孤知道你是忠心的镇国公主也是你们两个人都是孤重视之人,孤最希望看到的是你们能和睦相处” “那殿下就更要移步书房,听老朽说完此事,若是此事中间有什么误会,早日解开了老朽也就不会再误会镇国公主了”方老双眸发红,“且老朽对镇国公主并无什么意见,事关太子老朽又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看着方老的模样,太子叹气:“走吧去正厅” 全渔手心收紧,连忙跟上太子。 太子刚跨进门槛,便见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嬷嬷提着灯立在远处廊下,似乎是在等他。 太子吩咐身侧全渔:“你去问问,是不是太子妃还在等着孤呢若还在等着孤你让她转告太子妃,早些歇息,孤一会儿就来” 全渔应声,小跑至那嬷嬷身边,询问:“嬷嬷您在这里候着,是不是太子妃在等着殿下呢” “是呢,太子妃还在等着殿下” “太子殿下还有政事要忙,还烦请您老转告太子妃早些歇息,殿下处理完公务,便去陪太子妃”全渔笑眯眯同那嬷嬷说,“太子妃这刚生产完正是虚弱的时候,太子殿下专程交代了让太子妃莫要等殿下,还请嬷嬷费心伺候太子妃歇息,以免太子回去见太子妃还未歇着心疼太子妃。” 太子妃的心腹嬷嬷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好老奴一定好好伺候太子妃对了还有一事,今日镇国公主的二妹秦夫人亲自来了一趟太子府,说镇国公主有些不舒坦,要求太子殿下赐一个御医过去给镇国公主瞧瞧” 全渔脸色顿时一僵,那嬷嬷却皱眉只顾说着自己的不满:“你瞧瞧那个镇国公主,简直是恃宠而骄是咱们太子妃和皇孙重要,还是她重要简直主次不分也敢舔着脸来和太子妃抢太医咱们太子妃就是太心善,还派了太医和咱们太子府的嬷嬷亲自去看看要我说别说太子妃才刚刚生产还虚着,就是太子妃已经出了月子,她来同太子妃抢太医也是大逆不道,还给她太医真是给脸了” 全渔抬眸,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见那嬷嬷还在叽叽歪歪,他压下怒火,朝那嬷嬷一行礼道:“殿下让奴才同您说完,便赶回去伺候,我们改日再说” 说完,全渔忙朝着正殿的方向小跑而去。 太子妃的心腹嬷嬷已经将该说的都和全渔说了,望着全渔的背影抿唇笑着。 那全渔可是打小就伺候在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此事他必定会告诉太子,也好叫太子知道那个白卿言是个恃宠而骄的。 嬷嬷转身同身后的婢女道:“走,我们回吧太子心疼太子妃,我们可得好生伺候着。” “是。” 跟在嬷嬷身后的婢 女怯懦懦应声。 小婢女心思也活泛的很,今日那秦夫人白锦绣登门,可是跪地哭求说镇国公主情况不妙,求赐个太医过去瞧瞧,可从嬷嬷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不舒坦,看来这镇国公主果然是得了太子殿下的心,太子妃也忌惮起了这位镇国公主。 白锦绣在带着太子妃身边的嬷嬷c婢子和太医快到镇国公主府时,撩开马车车帘同随行的护卫使眼色,那护卫领会意思,先行一步回镇国公主府报信。 白卿言正端坐在临窗小几旁端着茶杯喝茶,一旁正立着几个奴婢,正在等候白卿言下令。 白锦绣一送信回来,白卿言便放下茶杯,对身边的婢女珍光道:“珍光你带着几个护卫去前院请那人过来,咱们府中的路你最熟悉了,我要你带着那人在清辉院附近兜圈子但不能走重复的路,等到什么时候你遇见巡逻的护卫向你示意,你再什么时候把人带进来”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九章:触目惊心 “是”珍光福身行礼后,匆匆出了清辉院。 白卿言知道此事的最关键,就是这时间上要拿捏得当,快也不行慢也不行,这事办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端看手下的人得不得用了。 白锦绣走时将翠碧和翠玉留了下来,白卿言吩咐翠碧:“翠碧你去吩咐一小队护卫,就跟在清辉院周围候命。” “是奴婢这就去”翠碧应声也出了清辉院上房,手心里全都是细汗,她是头一次替大姑娘办事,一万个不想出差错。 白卿言看着跃跃欲试上前一步的小婢女珍明,道:“珍明,你去安排几个手脚快的守门婆子,守在从正门前往清辉院必经之路上,二姑娘带人到了哪里务必快快来报” “是”珍明领命一溜烟儿跑出了院子。 白锦绣带着太子府嬷嬷和太医一进镇国公主府,消息就不断的传往清辉院。 仆从c婢女在清辉院进进出出,一会儿有婆子来禀二姑娘到了垂花门,一会儿又仆从来说二姑娘到了石山厅,一会儿婢女也匆匆跑来喘着粗气说二姑娘过了烟雨阁。 白卿言端坐在屏风之后,手中端着热茶静候,直到仆从传信称白锦绣过到了阑珊院,白卿言放下茶杯,同手心攥的紧紧的翠碧道:“翠玉,你去告诉护卫可以同珍光送信,让她将人带到清辉院来。” “是”翠玉陡然被点名一个激灵,片刻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外跑。 大姑娘千叮咛万嘱咐,办成此事最重要的是时间上一点儿都不能出错,那个来送信的人前脚进清辉院,后脚二姑娘就要带着太子府的人和太医进来,让那太医和太子府的人清清楚楚听到大姑娘和那送信小厮的对答之语。 翠玉从从小到大也是头一次办这种事情,心里犹如有一根弦紧绷着。 不多时,白府的巡逻护卫,在与带着李明瑞派来的小厮在清辉院周围兜圈子的珍光擦肩时,悄悄冲珍光颔首。 珍光转头对李明瑞的小厮道:“这边儿请” 珍光与将李明瑞的小厮将将带进上房,白锦绣便也跟着跨入清辉院正门。 立在廊下守着的珍明轻轻敲了敲窗棂,示意上房内的婢女可以撩开垂帷,让那小厮同白卿言说话了,便连忙迎了上去,一脸焦急的模样道:“二姑娘,咱们府上来了个人说有重要的事情非要亲自同大姑娘说,大姑娘都那样了硬是撑着身子爬起来,把人叫了过来您快劝劝大姑娘吧” “这不是胡闹么天大的事情有长姐的身子重要”白锦绣转身先请太医,“太医您先请,快给我长姐看看我张姐太太闹了” 太医连连应声,拎着药箱子随白锦绣疾步走上廊庑台阶,便听到里面那小厮恭恭敬敬道:“我家主子让我来同镇国公主报信,说王秋鹭与梁王府来往密切,请镇国公主务必小心防范” 太医听到这话,脚下步子一顿,这可是镇国公府的私隐,他就这么进去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那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听到梁王二字,立时伸长了耳朵,不动声色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来白卿言气若游丝的咳嗽声之后,气息便急促了起来,愤怒的疑问如连珠炮似地问那小厮:“王秋鹭哪个王秋鹭难不成是那个应该已经伏诛的谋逆罪人王秋鹭” 白锦绣抬手按住珍光要打帘的动作,立在外面细细听着。 那小厮称是。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白卿言虚弱的声音里带着怒火:“那王秋鹭不是已经伏诛了吗什么叫和梁王来往密切你家主子是谁是不是你的主子救了这个罪该万死的罪人还是梁王救了王秋鹭” 听到屋内传来婢子惊呼大姑娘的声音,白锦绣脸色煞白,忙带着太医冲进去。 白锦绣一双杀气腾腾的目光瞅着跪在地上一脸震惊的小厮,高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个狗东西拖下去” 那小厮只觉垂帷内白卿言的情况似乎不好,又见护卫要来拿,吓得全身哆嗦,他忙膝行两步上前,以头抢地高声哭喊道:“镇国公主饶命镇国公主饶命啊我家主子乃是左相长子,李明瑞小的只是主子身边地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就只是来传话的啊” 太医同太子府的嬷嬷随白锦绣冲入垂帷之中,就见白卿言吐的血染红了胸前衣裳,那苍白发青的脸色被这幽暗烛火映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长姐长姐”白锦绣明知道这是假的,可看到长姐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长姐你怎么样太医太医你快来看看我张姐” 那太医忙从药箱里拿出脉枕,跪在床边的黄花梨木的踏脚上为白卿言诊脉。 “太医”白锦绣扶着白卿言,带着哭腔急不 可耐询问太医,“太医,我长姐怎么样” “我没事锦绣你即刻,即刻带着这个小厮去见太子,告诉太子谋逆的罪人王江海之子王秋鹭可能还活着,此人武功不低让太子千万小心务必要抓到王秋鹭快去” 白卿言紧紧扣着白锦绣的手腕,呼吸急促道。 “长姐太子自有太子府亲卫保护,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身子”白锦绣握住白卿言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锦绣” 见气若游丝的白卿言挣扎着又要起来,白锦绣忙将白卿言按住,哽咽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长姐你放心,等太医诊治完,我一定带着那小厮去见太子殿下” 跪在一旁诊脉的太医不免心中感慨,镇国公主自己这身子都成了这副样子,竟然还关心太子的安危,果然是忠心不二。 “太医,我长姐到底如何了”白锦绣双眸通红哽咽问。 老太医一边收拾脉枕,一边望着白锦绣轻轻摇头:“老朽医术浅薄,但可让镇国公主舒坦些”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小祖宗们 第七百三十章:陷害 见白锦稚脸色大变,太医又道:“秦夫人宽心,待老臣给镇国公主开药方,服下之后便能稍稍缓解镇国公主的症状。可想好好调养医治,怕是需院判黄太医为镇国公主诊治才是,不过如今黄太医正在华阳城,怕是鞭长莫及。” “有劳太医了”白锦绣朝着太医颔首。 太医从内室出来,坐在小圆桌旁灯下给白卿言写药方。 清辉院院子里传来李明瑞小厮的求饶声。 白锦绣替白卿言掖好被子,吸了吸鼻子,低声道:“长姐放心,你安心歇下,等太医开好药方,我便带着哪个人去见太子殿下” 白卿言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闭上眼休息。 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见烛光映照下的白卿言,脸色极为苍白难看,交叠放在小腹前的手紧了紧,只觉这镇国公主奄奄一息的模样,绝对不会像太子妃贴身嬷嬷说得那样成为自家太子妃的阻碍。 正厅,灯火通明。 全渔几次三番想要同太子说白锦绣登门求赐太医之事,却都没法插嘴,说这事儿不能显得太刻意,全渔只能立在一旁静待时机。 太子命人将火盆移到了脚下,伸手一边烤火,一边听方老说王秋鹭之事。 听说王秋鹭人还活着,太子颇为震惊,他记得那天晚上白卿言去牢狱之中见过王江海,当时太子也去了,白卿言说王江海请狱卒拿了她四叔的玉佩去见她,她这才慌忙赶到狱中,结果那王江海是骗她的,还十分难过。 “你说镇国公主救了那个王秋鹭,孤记得那个王秋鹭应当是伏诛了的”太子眉头紧皱。 全渔咬紧了牙关,这方老又要陷害镇国公主了。 “正是”方老长揖,“镇国公主心思缜密,行事颇为谨慎,故而镇国公主并未用白府任何一人,而是派人前往朔阳,找到朔阳一个与大理寺狱狱卒有亲戚关系之人,给其钱财,让其将人救出来如今那人老朽已经派人捉拿了回来,大理寺狱的狱卒老朽也带了过来,自然了还有王秋鹭” 说完,方老示意任世杰。 任世杰忙拿起手边桌几上放着的账册和契约上前,恭敬递给太子:“这是那个朔阳人从大都回去之后买的宅子,买卖记录在这里这份儿是大都城一座三进的院子买卖记录,买主便是那个狱卒。” 太子眉头紧皱,草草翻看了那买卖记录。 方老垂眸想了想,故意道:“是否镇国公主救王秋鹭之事同太子殿下说过” 太子想起之前在狱中,白卿言手里攥着玉佩,眸中含泪同他说王江海将她骗过去就是为了让她救他儿子,太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白卿言和他说过了。 见太子面露迟疑,方老又道:“殿下,要叫人证来吗” “叫进来,孤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太子随手将那买卖记录丢在一旁。 任世杰起身去外面将王秋鹭c狱卒和那位朔阳赌徒带了进来。 王秋鹭双手紧握成拳,看了眼太子,在太子面前跪了下来:“罪人见过太子殿下” “抬起头来”太子单手扶住座椅扶手,端起太子架子,语声威势感极强。 王秋鹭闻言抬头,倒也不惧怕太子打量。 这个王秋鹭未曾与太子打过照面,太子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再想想这王秋鹭生的的确和王江海相似,他问:“你是被镇国公主救出来的” “回太子殿下,罪人也不知是谁救出了我,罪人只知道自己被人从牢狱之中救出之后,就没有人管罪人了,后来” 王秋鹭话音突然止住,对着太子一叩首:“还请太子殿下屏退左右,罪人才愿意原原本本同太子殿下交代” 方老被王秋鹭这番话惊到,这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方老猛地站起身来:“你要耍什么花招” “请太子殿下屏退左右”王秋鹭又是重重一叩首。 “殿下此人曾是谋逆重犯怎可与殿下独处还请殿下三思”方老朝着太子拱手。 任世杰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收紧,此事怎么还陡生变化了 难不成这是李明瑞什么奸计不管如何,他还是静观其变吧 “王秋鹭,你这是不愿意让我和方老在场还是不愿意任何在场”任世杰问。 “只要这位方老和您离开就成”王秋鹭说。 任世杰见状,起身扯了扯方老的衣袖:“方老既然他如此坚持,我们就是在外面等一等也无妨” 说完,任世杰压低了声音说:“太子还能瞒着您吗一会儿肯定是要告诉您的且忍耐忍耐,否则太子还以为是您在这里栽赃陷害镇国公主,不敢让这王秋鹭说话 呢” 方老只觉任世杰说的有理,只能点了点头,剜了王秋鹭一眼道:“那我同任先生就在外面候着殿下传召。” 说罢,方老便与任世杰退出了正厅,在外面廊庑之下等着。 方老眉头紧皱:“你说这该不会是李明瑞设计,陷害你我的吧” 立在六角宫灯下的任世杰双手抄在袖中,眉头紧皱想了想:“我觉得不像,但此事任某以为方老最好不要独揽功劳了,李明瑞此人虽然省得白净清秀,可心却不怎么干净,以免李明瑞中间耍了什么手段,将方老与我套进去了成为他的棋子,就原原本本照实说,方老以为如何” 方老也跟着点了点头,抬手按住自己直跳的眼皮:“任先生说得有理,我这眼皮一直跳,不是好兆头,还是照实说吧” 太子府正厅内。 王秋鹭跪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对着太子叩首后道:“殿下,罪人一开始的确不知道是谁人救了我后来那人让我去一趟梁王府,骗我说将南都郡主柳若芙被毁了容和嗓音,人在梁王府,我便去了,梁王府后角门有人接应我,后来带我去见了柳若芙,可罪人肯定那绝不是南都郡主”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一章:交情匪浅 太子听到这话眉头紧皱。 “直到罪人从梁王府里出来,那个救了罪人之人让人将罪人叫到一个宅子里,再后来就是太子府那位老者和那位先生到了,那人让我同太子府的两位先生说了自己的名字,又让人将我带出去,后来又带着我来了太子府,这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之事”王秋鹭说完再次叩首,“罪人知道,罪人罪无可恕,绝不敢再欺瞒太子。” “是否是镇国公主救了你,你为了不连累镇国公主所以才如此说的”太子问。 “回太子,罪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镇国公主救了罪人殿下若是不信,大可问问您府上的两位先生,那个自称是救了罪人又将罪人交给太子府两位先生之人,到底是谁罪人也十分想知道” 太子坐直了身子,凝视俯身跪在他脚下的王秋鹭,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 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狱卒和朔阳的赌徒吓得全身发抖,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两个又怎么说”太子看向狱卒和赌徒。 那两人只顾着埋头发抖,根本不知道太子再唤他们,全渔迈着碎步过去用脚踹倒了那狱卒,厉声道:“太子问话呢,还不答” 那狱卒以头抢地,将地面碰得砰砰直响:“太子殿下饶命啊小人小人是听了我表弟的蛊惑,我表弟拿来了八百两银票给小人,小人这才财迷心窍,才帮忙做了这调换死囚的勾当求太子饶命啊” 那赌徒学着自家表哥的模样,用力磕头,额顶碰得通红,急着同太子陈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有人给了小人五百两银子,承诺事情办成之后,再给小人三百两,小人这才去找我表哥帮忙的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什么人给你的银子可是镇国公主或者是镇国公主府的人”太子问。 “小人不知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人是蒙着脸来的求太子殿下饶命”那赌徒只顾着磕头,磕着磕着便晕了过去。 狱卒吓得险些哭出声,闭眼忍耐,抖得更厉害了。 “说到镇国公主”全渔趁机给太子换了一杯热茶,道,“听刚才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说,今儿个好像不是很好,镇国公主的妹妹秦夫人亲自登门,求太子殿下赐太医过去给镇国公主瞧瞧。” 全渔挑这个时机开口,是看出了太子有些疑心白卿言,想让太子想起白卿言救他之事打消对白卿言的怀疑。 “镇国公主不是很好怎么个不是很好法”太子朝着全渔望去。 “殿下,奴才随着殿下一同去了宫里不在府中着实不清楚” “那太医呢太子妃让给镇国公主送去了吗”太子又急着问。 全渔点了点头:“嬷嬷说,太子妃心善,派了太子府的嬷嬷和太医一同去了镇国公主府。” 太子手心紧了紧,眼前似乎又浮现出白卿言将他推开,她自己被一箭穿胸的模样。 太子有些坐不住,语气焦急:“全渔你亲自去镇国公主府问问,再带上几个太医,必不能让镇国公主出事” “是”全渔应声领命,连忙跨出正厅,派人去唤太医,一同前往镇国公主府。 “让方老和任世杰进来”太子端起手边热茶,同守在正厅内的太监道。 那太监应声,迈着碎步岀去将方老和任世杰请了回来。 因着将才方老和任世杰被支了出去,不知道这王秋鹭都同太子说了些什么,只能是原模原样照实同太子说了一遍事情的原委。 “李明瑞是先找上任某的,他同任某说有证据证明镇国公主救了谋逆重犯,任某深觉此事事关重大,不调查清楚不敢轻易向太子殿下禀报,以免伤了太子殿下同镇国公主的情分,所以任某便将此事告知了方老” 任世杰说着朝方老望去,方老颔首,接话道:“得知此事之后,老朽没有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便派人去朔阳查白氏宗族,意外碰到眼前这个赌徒,这赌徒喝醉了酒,将此事嚷嚷了出来,老朽便查了查了发现这赌徒最近还清了赌债还买了院子娶了美妾,便又查了他在大理寺狱当狱卒的表哥,正巧发现了这个狱卒最近买了院子,出手极为阔绰,这线索就合上了。” 任世杰也跟着点头:“今日那李明瑞约我同方老前去会面,说会将王秋鹭交给太子府,正巧碰上太子妃生产,我与方老便没有敢惊动太子殿下,应邀去见了李明瑞,从李明瑞手中接管了王秋鹭和这个狱卒” “对了”任世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郑重同太子道,“那李明瑞还说,将此次的功劳让给我同方老,说我们比他更需要在殿下面前立功说他是因为幼弟被镇国公主打断了双腿,相出一口气,可左相李茂不允许他找镇国公主报仇,他不 想让左相知道他违背了左相之命,所以还叮嘱我同方老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他” “正是”方老接话,说得义正言辞表忠心,“可我与任先生忠于太子,一向对太子坦诚,又岂会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太子殿下” 任世杰闻言朝一本正经的方老看了眼,他若是不了解方老,看方老这模样都要信了呢 太子眸子眯了眯:“孤记得这李明瑞当初和梁王一同去燕沃赈灾之事,似乎替梁王担待很多,后来李明瑞更是毫不遮掩同梁王来往。梁王被圈禁在府中,梁王府一应奴仆都被打杀发卖,这李明瑞时不时还偷偷去看梁王,给梁王府送伺候梁王的人。” “父皇叮嘱孤,让孤不要干涉此事,孤还以为这是父皇还顾念着父子之情,命李明瑞去照顾梁王,便让看着梁王府的暗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府的人前往梁王府送东西送人就不要来禀了,如今这么看来,梁王和李明瑞两人交情匪浅啊”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 第七百三十二章:对峙 在皇帝圈禁梁王之后,李明瑞曾面见皇帝,说与梁王相识又有燕沃赈灾之情,想派几个人去梁王府照顾梁王,皇帝以为李明瑞是顾念和梁王的旧情,所以让暗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叮嘱了太子不要干涉。 而梁王府里的梁王,李明瑞的说词是因害怕他手中握有左相李茂,与二皇兄的书信,怕梁王要死也拉个垫背的,所以这才多加照顾,也是派人来监视他。 又因着李明瑞经常派人偷偷给梁王送吃的用的,和伺候梁王的仆从,所以梁王府里都是李明瑞的人,暗卫见梁王府偏门门房开门请王秋鹭进去也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李明瑞的人进去给梁王送什么东西。 李明瑞这一手玩儿的极为漂亮 方老搁在腿上的手微微一动,察觉太子这是不怀疑白卿言,转而怀疑梁王和李明瑞了,他不动声色颔首:“正是” “会不会,这是梁王和李明瑞意图离间孤同镇国公主,设下的奸计否则为何这李明瑞不让你们告知孤他在此事之上出了力而不是让你们叮嘱孤不要让左相知道此事”太子手肘担在座椅扶手上,“怎么想都古怪” “既是如此,不如就派人将李明瑞和镇国公主都唤过来,当面对质吧”方老道。 太子掀起眼皮朝方老看去,不掩对方老揪着镇国公主不放的不满:“就在孤入宫去向父皇报喜之时,镇国公主情况危机,秦夫人找太医求到了太子府,你让镇国公主怎么来同你对峙全渔刚才传唤太医赶往镇国公主府你不知道吗方老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总同镇国公主那样一个忠心于孤为孤舍命孩子过不去” 方老听出太子语声里的不悦,忙跪地叩首:“殿下喜怒,老朽的确不知镇国公主身子不适啊” “罢了罢了你对镇国公主的偏见早已经深入骨髓来人”太子对外高呼,“去传李明瑞立刻来太子府” 正厅外太子府亲卫应声称是。 太子捏了捏酸痛的眉心,只觉这一天糟心事儿就没完没了 这梁王可真是能找事儿,就跟那墙角的野草似的,怎么都踩不死 这李明瑞也真是对梁王忠心,梁王逼宫造反失败,他竟然还不离不弃一心为梁王效命,这样的人太子可不能留下来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李明瑞是左相之子,谁知道左相以后会不会倒向梁王。 太子突然怔了怔,猜测左相会不会早已经投入梁王门下了 “派人去将大理寺卿吕晋给孤唤过来他大理寺丢的人总得给孤一个交代”太子面色郑重。 “是”任世杰忙起身岀去传令。 “把这三个给孤带出去看着就心烦”太子指着跪在地上的王秋鹭c狱卒和那朔阳赌徒。 太子府亲卫应声进门,将那三人带走。 正厅只剩下太子和方老两人,方老还跪在地上未曾起来,太子满心无力:“好了好了,你也起来吧” “多谢太子殿下”方老扶着一旁的座椅,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看着一向对自己忠心不二的方老这模样,太子心软了软,开口道:“方老啊,不是孤说你且先不说那镇国公主是孤的救命恩人,就说现下那大梁可还在打仗呢你要是将镇国公主气出个什么来,白锦稚那炮仗似的脾气,就算是违抗孤的命令,也会杀回来和你拼命你信不信” 方老想到白锦稚那个耿直的脾气,连连点头:“太子殿下说的对” 太子叹气:“就镇国公主那个身子,还用得着你这么防备,我看能不能撑到今年年末还是两说就算是镇国公主身体康健,你觉得镇国公主碍眼了想除掉镇国公主,这也不是时机啊现在晋国和大梁还打着仗,正是指望白家的时候,别说镇国公主是忠心孤的就是镇国公主对孤有异心,孤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处置镇国公主,你懂吗” 方老听到这话,又跪了下去:“是老朽愧对殿下的信任,老朽老朽只是见殿下日渐信任镇国公主,怕殿下被镇国公主蛊惑,不瞒太子殿下老朽一直觉得这镇国公主对殿下并非全然忠心。” “方老”太子压制语声之中的怒火,“孤不是个傻子,难不成孤还会被一个女子玩弄在鼓掌之中吗还是在你的心里,孤就是个蠢货你总咬着镇国公主不放让孤很心烦你知道不知道” “太子恕罪”方老连忙叩首。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太子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以后别什么都怀疑镇国公主,这件事孤知道你这么谨慎也是为了孤,一会儿等李明瑞来了事情一问便知,自然我们也不能只听李明瑞一面之词,还需要听听镇国公主怎么说。” “殿下,老朽说想让镇国公主还有李明瑞一同来对峙,并非是 意图难为镇国公主,李明瑞与镇国公主都是能言善道之人,只有在两个人毫无防备之下当面对峙才能出真相老朽肺腑之言还请殿下明鉴”方老重重叩首。 太子眉头一紧又靠坐回椅背之上,方老这话似乎有也道理,两个人凑在一起这么一对峙,才能对出此事到底是谁所为。 毕竟白卿言也不是全无动机,那王江海用白卿言四叔白岐川的玉佩将白卿言骗入大理寺狱,为的就是求白卿言救王江海的儿子王秋鹭。 太子抬手摸了摸唇角:“可这镇国公主身子都成了那个样子,对峙怕是难呐” 方老正欲开口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太监迈着碎步进来,向太子行礼后道:“太子殿下,镇国公主二妹秦夫人带人在外面求见,一同回来的还有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和太医。” 太子坐直身子:“快请” 小太监应声退出正厅,前往门外迎白锦绣。 “你先起来吧”太子还是想给方老留颜面。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三章:百口莫辩 方老致谢之后起身。 不多时,白锦绣便带着太医还有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跨进正厅,身后还跟着被两个白家护卫押着哆哆嗦嗦抖个不停的小厮。 “白锦绣见过太子殿下”白锦绣行礼。 太医和太子妃身边的嬷嬷也跟着向太子行礼。 太子视线从被白家护卫押着的小厮身上收回来,按下心中疑惑,看向白锦绣先问:“镇国公主怎么样了” 白锦绣再次行礼:“多亏太子妃派去了太医,太医为长姐开药服下之后,长姐的情况便稳定下来了,白锦绣再次前来是奉了长姐之命有事向太子殿下禀报” 白锦绣回头看了眼那若非白家护卫架着,哆哆嗦嗦站不住的小厮,道:“我听镇国公主的仆从说,这人在我出门前来太子府求太医之后到了镇国公主府要见我长姐,说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亲口对我长姐说” 说到此处,白锦绣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我长姐当时身体情况危急,还惦念着这这厮口中极为要紧之事,挣扎起身,等我带着太医和太子妃身边嬷嬷回府之时,长姐已经强撑着让人将这小厮唤到了院子里,我同太医还有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刚到门口,就听到这小厮同我长姐说,王秋鹭与梁王府来往密切之类的话。” “我长姐一听王秋鹭活着,便追问这小厮是谁救了谋逆罪人王秋鹭,问这小厮的主子是谁,是不是这小厮的主子救了王秋鹭那个罪该万死的罪人,还是梁王救的可这小厮一问三不知,说自己只是去送信的,长姐觉得事关谋逆要犯,便让我将人送到太子府来,请太子殿下彻查” 太子扶着座椅扶手的手一紧,看向那个小厮。 方老也是瞳仁一缩,只觉这李明瑞果然是要在背后捣鬼,若非还不知道那李明瑞指使王秋鹭同太子说了些什么。 白家护卫一撒手,那小厮便普通跪了下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只是替我家大公子给镇国公主传信的是我家公子让我去同镇国公主说的” “你家公子都让你同镇国公主说了些什么”太子绷着脸问。 “我家公子只让我说,王秋鹭与梁王府来往密切,请镇国公主千万小心防备旁的什么都没有说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望太子殿下明鉴啊”小厮说到最后便哭了出来。 太子面色越发阴沉,心里几乎已经认定此事是李明瑞捣的鬼。 这李明瑞先是送信给任世杰和方老,将王秋鹭交给他们,又派人给镇国公主送信说王秋鹭和梁王来往密切,这李明瑞到底想要作什么 “你这会儿不知道,等会儿李明瑞来了应该就知道了”太子那双眸子冰冷极了,他最见不得有人在他的眼皮子下玩弄手段,这李明瑞难不成还真以为他的手段高明到他这个太子都看不出来 很快大理寺卿吕晋先行来了太子府,一进门看到太子府正厅的架势一头雾水,行礼后坐下才听任世杰缓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吕晋说清楚。 太子刚刚命人将王秋鹭和大理寺那个狱卒带上来,李明瑞就到了。 李明瑞心里其实也没底,去传他的是太子府的亲卫,这亲卫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太子派他去传李明若过来。 李明瑞猜到或许那个方老和任世杰将他供了出来,心里颇为疑惑,以他这么多年对方老的调查了解这方老明明就是个贪功的,又怎么会让他李明瑞领受这份功劳。 那么现在太子来传他,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出了岔子,方老和任世杰为了推托责任将事情一股脑都推到他的头上。 可,是什么地方出差错了呢 难不成是王秋鹭 见李明瑞跨入太子府正门,坐在椅子上的白锦绣冷笑一声,转过身面对李明瑞,唇角带着讥笑和讽刺。 “公子公子救我”那小厮看到自家公子忙哭喊道,“小人只是去传信啊” 李明瑞心里咯噔一声,看到白锦绣和自家小厮心中就明白,镇国公主将事情捅到了太子这里,他装作不知的模样,恭恭敬敬上前向太子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明瑞,你可知罪”太子冷眼睨着跪在地上的李明瑞问。 李明瑞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低着头:“太子殿下,微臣夜里被太子殿下招来,如今正是一头雾水,不知微臣所犯何罪” 李明瑞在心中盘算,如今方老和任世杰在这里,必定已经将他所言要为弟弟报仇所以才寻找镇国公主把柄的事情白锦绣带着他的小厮也在这里,他是百口莫辩,得快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说着,李明瑞抬头朝着面色阴沉的方老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王秋鹭之事” “孤来问你,你为何要陷害镇国公主”太子声音止不住提高。 不能直接承认说是为幼弟报仇,否则太子追问他既然是为幼弟报仇,又为何要派人去告知镇国公主王秋鹭还活着,他该如何回答 李明瑞沉静片刻,重重朝着太子叩首:“回太子点下,微臣此事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当初梁王谋逆逼宫失败,被陛下圈禁于府中,微臣念及曾经同梁王的情义,便入宫请陛下允准微臣时时派人前去照料梁王谁知梁王胁迫微臣帮他救出王秋鹭” 李明瑞抬头看了眼眸色阴沉的太子,故作坦荡,满目清明望着太子:“梁王说,若微臣不帮他,他便要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面前,称微臣是闲王的同谋,称微臣是因为害怕他将微臣供出来,所以才派人好生去照料他微臣一人死不足惜,但却不能连累全族且我父位居高位,若梁王攀诬,即便是太子殿下相信我们李家,陛下怕是也不会相信” 太子咬紧了牙,拳头紧紧握着,冷笑:“梁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四章:七寸 太子也是后来也才看明白的,他这弟弟梁王并非如平日那般软弱无能,此次父皇更是护着梁王,只将梁王圈禁而未杀了他。 “这和你陷害镇国公主,又有和什么关系”太子又问。 “今日那个宅子是梁王旧日谋士杜知微的宅子,微臣只有在那个宅子里在梁王的人监视下,才能将王秋鹭交给太子殿下身边的方老和任先生否则微臣是无法单独带走王秋鹭的”李明瑞又朝着太子一叩首,“微臣为了置身事外,所以才陷害镇国公主,是因为知道镇国公主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太子殿下对镇国公主深信不疑,必不会真的怀疑镇国公主” “微臣又派人去告知镇国公主王秋鹭和梁王来往频繁,就是为了给镇国公主提个醒,届时太子问起来便可以往这个方向查” 就在李明瑞刚刚自圆其说之时,白锦绣便一拍小几站了起来,毫不留情面戳穿李明瑞:“一派胡言前言不搭后语你若是个忠臣,在梁王威胁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来找太子殿下或者同左相进宫陈情,那个时候王秋鹭还在狱中,陛下和太子难不成会怀疑你们李家不忠你这是将太子殿下当成糊涂蛋了吗” 太子陡然被白锦绣这么说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坐姿,颔首表示赞同。 李明瑞忙朝着太子叩首:“正是因为当时微臣糊涂没有想明白,尽管已经后悔不已,可已经将王秋鹭救了出来,只能设法补救,求太子殿下明鉴” “你不信太子,不信陛下自作主张救出王秋鹭,然后用陷害我长姐的方式来补救你这说法只能算是勉强自圆其说,可吕大人在这里你让吕大人说说牵不牵强” 白锦绣冷笑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七八封信,转而跪在地上高举过头顶。 “太子殿下,刚才吕大人来了之后,方老同任先生先同吕大人说此事,白锦绣不好插嘴,既然现在李明瑞来了,话又说到了这里,那恕白锦绣冒失先将这几封信交给太子殿下这才是李明瑞意图陷害我长姐的原因” 听到信李明瑞身体一抖,若非他低着头,此时震惊的表情定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白卿言她怎么敢 她竟然将信交给太子 她不是还想要利用李家么否则早在得到信的时候就应该交给太子和皇帝,至李家满门于死地。 可她那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现在又交出来了,即便是白卿言知道他有意陷害,可白卿言就不怕他合盘托出,称曾经白卿言就是用这些信胁迫他救出王秋鹭的吗 不白卿言不会这么蠢,那信一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不过是白卿言为了威慑他罢了 他父亲是左相,朝中重臣,如今镇国公主远在朔阳她若是想要掌控朝局,便要掌控他的父亲当朝左相李茂,她又怎么舍得他们家里这么好的棋子被白白毁了没道理 任世杰看了眼李明瑞,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原来镇国公主还留有后手。 方老上前接过信,递给太子。 白锦绣直起身,眸色清明望着太子:“我长姐此次来大都,除了是来劝谏太子殿下之外,还有一事便是为了舍命护送这几封信来大都。” “这几封信是长姐被抬回府后,交给我的长姐让我拿着这几封信不要声张,去找谭老帝师和寿山公两位书法大家看看,让两位老大人辩一辩这上面的字迹是不是左相李茂和当初谋逆的二皇子的亲笔书信” 白锦绣声音圆润,吐字清晰:“长姐吩咐,若是真是左相李茂和二皇子的笔迹,便让我不可耽误迅速将这信亲自交到太子手中若是这信是假的就不要交给太子殿下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毕竟殿下如今主理千头万绪的朝政,为晋国披肝沥胆,我们大事上帮不上太子,小事上要竭尽所能太子殿下分担” 太子视线从信纸上挪到白锦绣五官清秀的脸上,心中情绪翻涌 他没有想到,白卿言竟然这般全然为他考虑,就算是方老也没有这么贴心。 白锦绣继续道:“长姐说,这些信不全,若是真的应该只是部分,这李明瑞必然是知道了我长姐在搜集其他信的下落,这才要在殿下面前陷害我长姐他想让我长姐在殿下这里变成一个不可信之人” 白锦绣对这太子叩首:“我白家上下对晋国一片忠心对太子一片赤诚还请太子殿下为我长姐做主” 太子垂眸继续看那些信,看到紧要处眼睛陡然睁圆。 李明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敢冒然反抗,虽然信的内容还不知道,可白锦绣说了这信只是部分,镇国公主定然将最要命的都握在自己手中。 吕晋也是大为震惊,起身走到太子一旁,接过太子看过的第一封细细阅览。 “这李茂曾经竟然与二皇子是同伙”太子抬眸朝着李明瑞看去,将手中的信抖得哗哗直响,“李明瑞秦夫人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是为了这几封信要陷害镇国公主的” 白锦绣转头瞪着李明瑞:“之前我还不敢肯定这几封信是真的,多谢你出手陷害我长姐,现在我就算是不去找谭老帝师和寿山公来看这两封信,都知道定然是真的你就是怕我长姐确定这信是真的,再找到余下的信交给太子,所以先一步陷害我长姐,想让我长姐失去太子殿下的信任是与不是” 李明瑞咬紧了牙,眸色阴沉,却一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也不敢反驳白锦绣。 七寸被人捏着,李明瑞就是再凶恶的毒蛇,也不能动弹。 这个镇国公主白卿言,比李明瑞想的还要狠的下心,他此时算是相信父亲所言若是李家再有一次和白卿言作对,白卿言定然会一锅端了李家。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啊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五章:敲山震虎 可他不信,他不信白卿言能舍弃了李茂这个容易被她把控的朝廷忠臣晋国左相 然,他的确是算错了白卿言。 是他自负了,他自以为当初打断他幼弟李明堂的腿,将人头送到他们李家门前,不过就是镇国公主震慑的手段,她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想要利用李家,而非将李家赶尽杀绝。 现在再回想起来,当初梁王手中的那封信来的蹊跷,说不定和镇国公主有脱不开的关系。 父亲第二次向镇国公主出手,人头和那封让李家兵荒马乱的信,都是镇国公主在敲山震虎。 可他却当做是镇国公主不愿意放弃李家,他还以为父亲李茂的左相之位便是李家可以稍许和镇国公主抗衡的筹码。 但这一遭,若是那信紧要,怕是父亲的左相之位难保了。 李明瑞重重对太子叩首:“太子殿下明鉴,当初家父接近二皇子,后来营救陛下此事时候都同陛下说过,若是殿下不信可以进宫问一问陛下李明瑞承认此次是李明瑞陷害镇国公主,一来的确是为了幼弟复仇,二来也的确是如同秦夫人所说,想要消减一些太子殿下对镇国公主的信任,最好太子殿下能质问镇国公主,而让镇国公主心寒延迟将这些信交给太子殿下,好给我争取时间调换那些信” “我长姐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岂是你这种奸佞小人能够理解的我长姐重伤撑不住之际还惦记着太子殿下的安危,让我赶快通知王秋鹭还活着即便是太子殿下真的疑心甚至是伤了我长姐的心,只要事关江山社稷,事关太子殿下的安危,我长姐还是义不容辞这是我白家人的铁骨忠胆,你这种奸邪小人这辈子都不会懂得” 太子听白锦绣这么说,眼眶顿时一热,又想起白卿言舍身替他挡箭之事,对李明瑞越发厌恶,目光坚定,将手中的信拍在桌几上,高声道:“孤对镇国公主的信任,岂是你弄来一个王秋鹭陷害就能减弱的孤告诉你这个天下,孤就是不信孤自己,也绝不会不信镇国公主” 方老听到这话手指微微一颤,脸色越发不好看。 明明是想要太子以后对镇国公主存有一份疑心,不要镇国公主说什么就信什么,怎么到最后反倒让太子更相信白卿言了。 白锦绣抽出帕子低头擦眼泪,眼掩饰自己眸中松了一口气神色,她叩首:“妾身替长姐多谢殿下信任,长姐每每与妾身说起,都叹息自己身子不好,不能长长为太子殿下出力,愧疚的很。” 方老咬紧了牙关,他倒是没有想到镇国公主这个妹妹如此能说会道,三言两语让太子对镇国公主越发信任,难怪啊都说白家二姑娘嫁于那个曾经同镇国公主定过亲的秦家子后,过得十分舒坦。 现在想想,当初那忠勇侯秦德昭那继室被逼走,少不了这白家二姑娘的手笔 白家的姑娘,可真是厉害啊各个都厉害 “殿下”李明瑞突然开口,“微臣承认陷害镇国公主,可当初家父与二皇子来往,陛下真的是知道的微臣之所以这么做是不希望大都城再掀波澜,经历武德门之乱后大都城太需要平静,不能再乱了微臣不敢说镇国公主此举是乱大都城,可我晋国正在同梁国打仗,不能因为这这几封信,让朝中重臣出事” “当年之事,或许殿下和镇国公主都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是陛下知道微臣恳求殿下入宫,陛下定会将一切都告知殿下的那个时候殿下再治微臣一家的罪不迟”李明瑞重重叩首。 “那么王秋鹭,是不是梁王胁迫你救的”太子追问。 李明瑞如何能不知,太子这是想要找机会将梁王置于死地。 梁王失势,已经无甚大用,且经过逼宫一事之后,皇帝怕是也不能全然相信。 李明瑞曾经是担心梁王有朝一日或许会重新站起来,可眼下还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紧,否则哪里有来日。 李明瑞叩首:“正是” 太子眉头挑了挑,舒展腰脊靠在隐囊之上:“好吕大人你可都听到了” 吕晋忙朝着太子行礼:“回殿下都听到了。” “李明瑞,还有那小厮,还有刚才方老带回来的王秋鹭和那个狱卒c贱民,你都带走等明日一早,孤进宫亲自同父皇说此事。” “既然事情已毕,妾身便要回去照顾长姐了”白锦绣朝着太子行礼。 太子点了点头,又想起后日秦朗也要去参试,笑着道:“秦朗去岁参加春闱成绩尚可,今岁重考可要让他好好努力啊” “多谢太子殿下惦记,妾身回去一定转告秦朗,秦朗亦是必不负陛下与殿下所期。”白锦绣再次行礼后便退出了正厅。 李明瑞等人也被吕晋带走。 左相李茂想要探听消息,却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吕晋直接从太子府带走,急得团团转,派出去的人却怎么都打探不出消息。 白衣谋士立在在书房,望着内来回踱步的李茂,还是将王秋鹭的事情告知了李茂。 “胡闹胡闹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招惹镇国公主不要招惹镇国公主我们全家老小的命都在镇国公主手中握着不说,那镇国公主比起当年的白威霆更肆无忌惮,谁都不惧谁都不怕的你和李明瑞怎么敢背着我如此行事” 李茂火冒三丈,又急又气,将桌案拍的啪啪直响。 白衣谋士也是面露难色:此事说来也怪我,是我没有能劝阻大公子,反倒觉得大公子如此做,对我们左相府的确有利。” 李茂望着那白衣谋士,沉默半晌,语气中难掩责怪:“若是子源还在,一定不会让明瑞出如此纰漏。” 白衣谋士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垂下头对李茂行礼:“某是不如子源那般睿智,连累了公子,还请左相责罚” ------题外话------ 第二更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六章:处置 “我责罚你有什么用责罚你明瑞能被吕大人送回来”李茂语声沉着,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寒风呼啸的窗外,半晌之后开口,“老翁是不是还在九川胡同” “回左相,应当是还在的”白衣谋士道。 “你这样,将老翁请回来,以免吕晋查到那个宅子,见老翁身手如此好反倒怀疑我们左相府”左相咬了咬牙道,“如今明瑞在狱中,我怕镇国公主会因忌惮明瑞暗中杀人,你派老翁暗中护着明瑞,千万不能有失。” “是我这就去安排”白衣谋士匆匆出了书房安排人去唤九州胡同的老翁。 那老翁是李明瑞的救命恩人,当年李茂还不是左相之时,夫人带着李明瑞回娘家省亲,路遇土匪,便是那老翁舍命相救,老翁醒来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李茂的夫人和李明瑞便将老翁带了回来,这些年一直恭恭敬敬养在府上。 虽说,这老翁不听他们李府的使唤,但对他的儿子李明瑞倒是照顾有加也深得儿子的信任,此次事关明瑞安危,想来这老翁也是愿意帮忙的。 白锦绣回到清辉院,见上房还亮着灯,便知白卿言还在等着她,不敢耽误,打帘进门朝着纱屏内看了眼:“长姐还没睡。” 坐在灯下看竹简的白卿言抬手捏了捏眉心,问:“王秋鹭太子如何处置了” 白锦绣立在炭火烧得发红的铜炉旁,搓了搓手道:“让吕大人带走了,不过我今日在那里听太子同吕大人说王秋鹭所言,我倒觉得王秋鹭不像是不知道李明瑞救了他的样子,毕竟长姐之前也同他说过了,他还说救了他的人用一个假柳若芙意图控制他,似乎也偏向长姐,但谨慎起见没有更直接的证据,还不能辨别得出王秋鹭是否背叛长姐。” “不急,李明瑞既然扯上了梁王,我们又顺水推舟将这个消息送到了太子处,太子自然是要留着王秋鹭好好对付梁王若王秋鹭还知道我才是他的主子,这次便是他重获自由的机会如若不然便去见他爹吧”白卿言抖了抖手中竹简,理好放在一旁,“今夜总算是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白锦绣搓了搓手绕过屏风进来,看着神色疲惫的白卿言,眸中露出心疼之色:“辛苦长姐了,从来到现在都没能好好休息。” “让你放下望哥儿过来照顾我,才是辛苦你了明日回去吧”白卿言对白锦绣笑着,“我这个身体状况不适合奔波,定然是要在大都城多留几天的。” 大都城这里接到大梁战报的时间要比朔阳更快,如今刘宏与白锦稚所率攻梁大军,止步耀阳,日子久了怕是太子要心生不满,或是撤军,或是在粮饷上克扣,白卿言很不放心。 太子去看了体力不支睡过去的太子妃,又看了看白白胖胖的嫡子,还是耐不住,想念起红梅那股子抚媚劲儿,去了红梅的院子。 全渔带着婢女太监们守在外面,只听里面传来娇气的求饶声,那声音软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似的,别说是个男人,就是这些守在外面的太监听了也难免心猿意马。 云雨初歇,太子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扭头看那眼角还挂着泪珠,已然承受不住瘫软在雕花木床上的红梅,眼底尽是满足。 黄澄澄的烛火,透过素白摇曳的轻纱朦朦胧胧照射进来,将红梅如凝脂般泛着莹莹光泽的玉肌映成暖色,让人爱不释手。 “殿下这是要走”红梅起身从背后抱住太子,动作娇俏从太子腋下钻过来,细白的藕臂勾住太子的颈脖,沾着稀碎泪珠的眼眸望着太子,在太子怀里撒娇,甚是动人,“今儿个奴去前院专程候着太子殿下,想要恭贺太子殿下喜得嫡子,结果净听到太子殿下说正事儿了,奴家憋了一肚子的主意想同太子说呢,结果好不容易盼着殿下来了,太子欺负了人家就要走,都不听奴家说话,奴家不依” 太子笑着搂住怀中美人儿,抬手在红梅的鼻尖儿上捏了捏:“我们红梅有什么坏点子你且说来与孤听一听。” 红梅听太子这么说,立时来了劲儿,起身跪坐在太子身边,将从肩头滑落的墨发拢在耳后,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太子开口:“奴家立在外面听到那左相之子说是梁王指使他救出王秋鹭的,太子殿下又让大理寺卿吕大人带走了左相之子,想来是明日早朝就要将此事告诉陛下了吧” 太子望着跪坐在床榻上,冰肌玉骨的美人儿,理了理衣裳,干脆但手肘撑着身子斜靠在隐囊之上,好整以暇望着红梅:“红梅倒成了孤肚子里的蛔虫了。” “殿下”红梅膝行向前,紧挨着太子,将头枕在太子的肩头,低声道,“可依红梅看,太子殿下明日应当下朝之后请见陛下,再将此事告知陛下,就告诉陛下太子殿下您要是当着朝臣的面儿说出这件事,那梁王就必死无疑了,您之所以背着朝臣去找陛下,是因为 梁王到底是太子殿下您的弟弟,陛下的亲骨肉,所以您才想请陛下明示此事如何处置” 红梅余光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子的表情,见太子若有所思,又低声道:“这样,陛下必定会觉得,太子殿下顾念陛下,也顾念手足情谊,是个仁善之人,太子殿下说红梅说得有没有道理” 太子望着高几琉璃灯盏摇曳的火光,细细琢磨红梅的话。 红梅眼睛珠子一转,干脆整个人都依偎进了太子怀里:“红梅生在寻常人家,不知道天家是如何的,可红梅所见普通人家,那长辈也都是希望看到子孙笃爱和睦的,陛下他是天子,也是父亲殿下说红梅说得可有道理是不是当赏” 太子这才回神看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原来红梅是想要讨赏啊” 红梅湿漉漉的眼眸带着抚媚又得意的笑意。 ------题外话------ 第三更,这红梅是帮太子呢,还是救梁王呢 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七章:燕沃 “那奴家为太子殿下献计,难道就不当赏吗红梅命苦,原是贱命,不敢向太子殿下讨位分,只求太子殿下明日用了红梅献的计策得了陛下赞赏,可以多多疼惜红梅几日。” 话音一落,红梅细若无骨的小手,便探进太子的衣襟之中。 太子忙扣住红梅的小手,语声暧昧:“刚才都受不住,你这会儿又来撩拨孤做甚” 红梅咬着下唇,装作羞恼的模样,面红耳赤转过身去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严实,使小性子不理太子了。 满室都是太子的笑声,和哄帐中小娘子的闻声软语,可立在外面的全渔,此时满心都是白卿言那弱不胜衣的身体。 第二日,天还麻麻亮,沈青竹便已经快马直奔镇国公主府门前,叩开了紧闭大门。 门房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门房透过门风朝外看去。 镇国公主府门外还未熄灭的羊皮灯笼,暖盈盈的柔光映着沈青竹被冷风吹得发青的脸,唇瓣因缺水干裂,那门房忙将门打开:“沈姑娘” 沈青竹随手将马鞭丢给门房,抬脚跨入门内,道:“好好安置门口那匹马,我去见大姑娘” 那门房小厮一出门,看到沈青竹骑来的那鬃毛马匹大汗淋漓,已然倒在了地上,腹部起伏剧烈,浑身冒着热气。 小厮顿时不知所措,转头喊人。 这可是大姑娘曾经送给沈青竹的宝驹,何等矜贵,竟被沈姑娘用成了这副德行。 沈青竹怀里揣着纪庭瑜的信,不敢耽误一路小跑至清辉院,敲响清辉院门。 清辉院的仆妇听到敲门声惊醒,穿好湛青色的夹棉袄起身趿拉着鞋从偏房出来,一边系盘扣一边问:“谁啊” “沈青竹” 沈青竹清辉院这仆妇可是知道的,仆妇恭敬道:“沈姑娘稍后,奴婢这就去告诉大姑娘和二姑娘” 昨晚白锦绣是在白卿言的清辉院歇下的,白锦绣遣了守夜丫头说晚上要亲自照顾白卿言。 听到沈青竹敲门的动静,清辉院上房的灯已经亮了,仆妇走至窗边低声道:“大姑娘,二姑娘沈青竹沈姑娘来了” “让青竹进来吧”白卿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那仆妇应声,小跑过去给沈青竹开了门。 白锦绣披了一件外衣,正要去扶白卿言却见她已坐起身。 很快沈青竹打帘进门,她驰马而来一身的寒气,进去怕过了寒气给大姑娘,便就立在屏风之后从心口前拿出那小小的竹筒,道:“大姑娘,二姑娘,纪庭瑜送信回来了” 白锦绣同白卿言对视一眼,忙从屏风内出来,接过极细的小竹筒,同沈青竹道:“小炉子上有热茶你先喝口茶,吃口点心垫一垫。” 沈青竹颔首。 一路快马疾行,沈青竹连口水都不敢喝,生怕耽误时间。 沈青竹这会儿也计较不了还未净手更衣,自己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吹了吹就喝。 白卿言将小竹筒里的信倒出来,将里面细软的纸张展开,只有几个字:燕沃雪灾,虎威岭缺粮。 白卿言手心一紧,虎威岭在胡水和燕沃之间。 纪庭瑜缺粮,想来是因为救济燕沃灾民了。 燕沃这两年也的确是多灾多难。 前年,燕沃七月大旱,冬季又逢雪灾,翻过年三年连下一月暴雨引发水患,良田被淹,燕沃百姓都成了流民。 就在去年,纪庭瑜劫了三处兵,因官府总是派人搜寻不得不藏入深山迷障之中,后来纪庭瑜命人四处散播流言,将此事描绘成鬼怪之说,地方官员不敢细查,十月末消息刚到大都城没多久,朝廷未曾来得及派人详查,便发生了武德门之乱。 再后来等武德门之乱平息,大都城再度归于平静,太子在十一月中旬派遣三位官员分三地去追查此事,但这三位官员也多畏惧鬼神之说,也不敢深查。 此事拖到年关,隐隐有引起民众恐慌的迹象,更有家中有丈夫儿子应召参军的人家在府衙前闹,太子怕此事拖久了会让事情闹大。 加上别处再不曾丢兵,太子便与方老商量丢了的军队人数还好不多,出了一个对外称军队已经找到的对策,如此这些兵士粮饷便可以都进太子的口袋,这些银子便可以用来讨好皇帝。 而且太子有这个便利条件,毕竟白家军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兵,太子完全可以给沈昆阳一道密令,就说这些兵都调到了南疆那里,让沈昆阳认了,如此才能平复国内百姓恐慌。 皇帝醉心丹药和追寻长生不老,顾不上此事,太子便如此行事。 太 子先行昭告,称新兵已经送往南疆,等密令到沈昆阳那里事情已经成定局,沈昆阳传信回朔阳,白卿言知道时,便也什么都没有说,只送信告诉沈昆阳可以名正言顺将白卿玦手中的兵带往军营,便称新兵,好好训练。 “燕沃雪灾”白锦绣颇为吃惊,“大都城并未收到消息啊” “上一次燕沃大饥荒,若非是科场舞弊案被揭发了出来,李茂也不会选择放出来,如今燕沃雪灾估摸着消息还是被压住了。”白卿言眉头紧皱开始琢磨粮食的事情。 “长姐,粮食的事情我可以来想办法,朔阳正在练兵,我是白家女,就是采购粮食送过去也不足为奇,但怎么送到纪庭瑜那里去,还得好好想想。”白锦绣道。 “此事你来做太过引人注目,我来办”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沉香木的桌几上敲着,“华阳c秦怀两城大疫又逢燕沃雪灾,白家若是愿意用白家私产采买捐献一批粮食,想来太子是很愿意的。” 白卿言想到了一个人,朔阳太守沈天之。 朔阳太守沈天之既然说他是父亲在朔阳给白家留得退路,那么白卿言这一次就用一用他。 燕沃那个地方,便是算得上是晋国的沃土之地,因那里土地肥沃粮食产量多,在姬后主政时那里被称作燕沃,这个地名延续至今。 ------题外话------ 第一更小祖宗们求月票啦 第七百三十八章:收揽人心 她记得曾经萧容衍说过,燕沃仰赖广河渠成为沃土之地,当年燕国修建广河渠之时人力财力不够,水利大家司马胜先生担心水患误民,所以修渠时经过精巧构思,广河渠只有在牛梁河丰水期时才有水且充沛,但行此法修广河渠至多只能维持二十年。 要使广河渠利在千秋,必要在二十年之后重整重修,扩建延长至长河。 若是白卿言能劝动太子重修广河渠,连通长河重新将燕沃变成沃土之地,再让沈天之去治理,相当于将粮仓攥在了自己手中。 若是白卿言记得不错,春闱之后,就该官员考核了。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白卿言将灯罩挪开,把手中纪庭瑜送回来的消息烧掉,“我们白家走到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步,已可以在各粮道c粮仓c良田之地安排自己的人了。” 白锦绣手心收紧,长姐手中有兵,又要把控各要道和粮仓良田,所图是什么不必明言,白锦绣与白卿言多年默契已然清楚。 大晋皇室昏聩,视百姓为刍狗,君王不仁,储君不贤,是该反 听到屏风外沈青竹吃点心噎住捶胸口的声音,白卿言视线朝屏风外看去:“让人再给青竹拿壶茶来,看来是噎住了” 沈青竹噎得难受,用力捶了捶心口,打了一个嗝舒服不少,忙行礼道:“大姑娘不用了,已经好了” “你一定是昼夜不歇将信送来的,去暖阁睡一会儿,我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下一碗热汤面,你吃了再睡一会儿”白卿言说。 沈青竹也的确是又累又饿,点了点头,正要去暖阁休息,又想起董氏临行前的嘱托,对白卿言一礼后道:“大姑娘,夫人让我带了句话给大姑娘,若是大姑娘此次又带伤,就甭回朔阳城见她了。” 白卿言:“” 原本表情肃穆的白锦绣看到自家长姐愣住的模样,抬手掩着唇低笑一声:“这话倒像是平日里三婶和小四说的,不成想大伯母竟然也让青竹给长姐带这样的话” 后来,厨房下好了热汤面给沈青竹端来时,都没有能叫醒沈青竹。 白卿言写了一封信命白家护卫送回朔阳交到太守沈天之手中后,便去看了看沈青,替沈青竹掖好被子,吩咐清辉院上下行动轻些,别扰了沈青竹休息。 太子妃产下皇孙的消息大都城清贵人家已经都知晓了,太子为避免闲杂人等登门扰了太子妃休息,还专程派人去告知了太子妃的娘家人,自家人前往太子府探望太子妃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带旁人。 太子妃娘家母亲得了信儿,今日一早便去了太子府。 旁人去不了太子府探望太子府,自然就想到了太子器重的白卿言,正如昨夜白卿言同符若兮所言,今日来白府探望白卿言的人极多,二夫人刘氏在前院忙着应酬。 太子为了显示看重白卿言,早朝之后回府更衣看过太子妃和小皇孙后,又让全渔挑拣了名贵补品,前往镇国公主探望白卿言。 白卿言听闻太子前来探望,拖着病躯起身在镇国公主府门外相迎,这一下旁人也都看清楚了,白卿言那煞白的脸色,仿若风一吹就倒的瘦弱身形,这才明白镇国公主此次的确是伤的不轻。 太子忙虚扶起白卿言,与白卿言一同进了正厅。 今个儿早朝之上,太子已经向皇帝请奏让符若兮领任巡防营统领,朝臣都称赞太子有容人之量。 太子将此事同白卿言说了,得到白卿言的称赞太子心满意足,还没等太子高兴一会儿,太子便又听白卿言道:“太子殿下可知道今岁燕沃雪灾之事” 太子端着茶杯喝茶的手一顿,放下茶杯颔首:“没想到镇国公主也知道了,还在年里的时候孤便已经接到奏报,但因为大梁战事吃紧,又有华阳城和秦怀城先后突发疫病。这燕沃之地因去岁大饥荒,百姓已经拖家带口离开燕沃,后来梁王赈灾,回去的民众数量也并不多,孤便想着先放一放。” 白卿言唇瓣抿了抿,起身朝着太子行礼。 “镇国公主在孤面前为何如此多礼”太子忙道,“快坐下” 白卿言颔首坐下之后道:“今年晋国事多,言知道晋国国库难支,所以言原本是想采购一批粮食送往华阳c秦怀两城,虽然杯水车薪,可也是言竭尽所能为殿下尽忠的一点心意如今燕沃雪灾,言想着不若将由言采买一批粮食,以太子殿下之名送往燕沃也好替太子收揽人心。” 太子一听白卿言要出银子为他收揽人心,心中感动:“这如何能让你出银子,此事孤自然会办” 等太子去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卿言含笑:“这是言的一点心意,还望太子莫要推 辞。另外燕沃如今的太守怕不是个又能之臣,否则去岁已有雪灾,今岁为何没有能提早防范当换一个人,如今朔阳的太守沈天之我观之倒觉是个可用之人,但在朔阳太守这个位置做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此次官员考绩调任,不如让沈天之去收拾这个烂摊子,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太子在心里揣摩这朔阳太守沈天之是不是得罪白卿言了,否则白卿言为何要将沈天之塞到如今受灾严重的燕沃。 “既然镇国公主觉得此人有能,那便将此人调到燕沃去”太子笑着应承下来。 “还有广河渠,怕是国库再艰难也还是要修一修的,燕沃一向都是我晋国粮食产量最好的地方,沃土良田,这样的好地方不能丢”白卿言凝望着太子,“太子可回去同方老还有秦先生共同商议此事,征调百姓或军队开始修渠,否则怕是又要引发水患,我晋国失去良田沃土之地,国库少了进项不说,还要耗费国力财力去赈灾” 太子点了点头。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三十九章:分量 “修渠一事,之前秦尚志同孤提过,秦先生倒是对修渠一事有详细的计划,孤也还在考虑之中” 秦尚志计划列的十分详细,只是太子这段日子事多都已经抛到脑后了。 “那便好,太子殿下如今代陛下主理朝政,事情千头万绪,难免有什么顾及不到的身边的人能提醒一二,也算是替太子殿下分担了”白卿言朝着太子颔首。 太子略坐了坐便回去将方老和秦尚志c任世杰叫到了书房。 主要商议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修广河渠之事,秦尚志心情愉悦,来太子府这么久他能被太子采纳的建议并不多,此次太子专程将他们都叫过来,想来这件事要提上日程了。 任世杰倒是比较赞成,在任世杰的心里,大燕有雄主和雄心,将来是要一统天下的,现在晋国愿意耗费人力物力将这广河渠修好,任世杰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方老以为呢”太子又看向方老。 方老朝着秦尚志看了眼,摸着山羊胡笑了笑:“兴修水利,乃是利国利民之事,老朽自然没有不赞同的,此事既然是秦先生提出来了,且老朽见秦先生已经罗列好了详细的流程,也选好了能够担任此次修广河渠的水利大师,不如太子殿下便将此事交给秦先生来做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见太子皱眉思索,方老又道:“这历来兴修水利都是肥差,负责之人难免会想着从中捞一把但秦先生一向视那些黄白之物如粪土,有秦先生在殿下自然就不必担忧贪污之事” 方老是意图趁这个时机,将秦尚志支走,只要秦尚志不在大都城,不在太子府,方老便也不用再费心防备秦尚志了。 秦尚志听到这话,也明白方老的意思,干脆起身同太子长揖到地:“若殿下信得过,秦尚志一定将此事办妥” “好”太子点头,“明日早朝,孤会同父皇说此事。” 修广河渠之事,太子在朝中刚刚提出,便得到了吕相的赞同吕相称应暂缓修建九重台,将财力和精力都用在修渠之事上。 然,太子并未同意,称修建九重台为晋国祈福与修渠利民一样重要,皆不可耽搁,皇帝赞赏了太子,便同意太子着手去办这件事。 太子见皇帝高兴,本想同皇帝说梁王命李明瑞救反贼王秋鹭之事,想起红梅在床榻之上的那席话,不想扫皇帝的兴,便在早朝之后去了皇帝的寝宫,同皇帝说起了梁王派胁迫李明瑞救了南都叛臣王秋鹭之事,怕梁王还有二心。 皇帝听完后沉默了良久,略有些混浊的眸子抬起朝着太子看去:“你说此事你还将吕晋叫过去了” 太子忙对着皇帝叩首:“之前李明瑞诬陷镇国公主,儿臣便想着让吕晋过来将此事查清楚,谁知道后来李明瑞来了,竟然牵扯住梁王来,不过吕晋那边儿臣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不要声张。” 皇帝身旁沉香木案几上搁着的鎏金莲花狻猊炉燃着香,缕缕轻烟,无声袅袅。 若是太子真的有心拉扯吕晋至梁王于死地,想必会在朝堂之上就将此事说出来,他在散朝后才来找他这个父皇细说此事,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父皇的。 皇帝望着那琉璃屏风,想起梁王跪在自己脚下哭得不成样子得模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心到底是软了,还是对梁王狠不下杀手。 “还有左相李茂”太子抬头看了眼盘腿坐在姜黄色软榻上,单手手肘支在隐囊上的皇帝,从袖中掏出昨日白锦绣交给他的信件,高举过头顶,“李明瑞之所以意图陷害镇国公主,是因为镇国公主近日查到了几封左相李茂同二皇子的亲笔书信,此次镇国公主更是亲自往大都来,但因为还未让谭老帝师和寿山公过目,不知道真假未曾上交,李明瑞知道了此事之后,想借王秋鹭之事使父皇同儿臣降低对镇国公主的信任,这也是李明瑞亲口承认的。”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德茂正要上前去接,皇帝却抬手制止,高德茂抱着浮尘忙退回皇帝身边。 “怎么又是镇国公主,她身子不好,不在朔阳好好养伤往大都城跑什么”皇帝心里不悦,只要有白卿言,就有让他心烦的事情发生,皇帝满脸不耐烦,“罢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左相李茂和二皇子的事情朕知道,那信朕就不看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好生处理了那叛贼,这件事你去处理” “是”太子忙对皇帝叩首,心中不禁感慨,看来父皇还是想要留梁王一命,幸亏自己未在朝堂之上将此事揭出来。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春闱,你好生看着,可别再出乱子了”皇帝对太子摆了摆手,“你去和镇国公主说,让她安生些,少惹些事让朕心烦吧” 想起去岁登闻鼓一响,震出个科场舞 弊案,弄得不得不重考,简直是闹剧。 太子应声称是退出大殿时,正遇上来为皇帝送金的天师。 虽然太子并不喜欢这位天师,可如今这位天师正得父皇盛宠,太子在这位天师面前到底没有拿架子,问询了几句皇帝的近况之后,才离开。 今日,是会试第一日。 秦朗穿好衣衫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转身,瞧见屏风外一手抱着望哥儿,和翠碧正在检查他行礼的白锦绣,眉目间都是暖暖的笑意。 秦朗笑着走到白锦绣的身边,将望哥儿抱在怀里,笑道:“我们小望哥儿也知道今天爹爹要去参试,所以早早起来送爹爹是不是” 小望哥儿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着,伸手要白锦绣抱,丝毫不给秦朗面子。 翠碧笑着道:“我们小少爷这是怕累着姑爷,影响姑爷提笔呢” 白锦绣接过望哥儿,同秦朗说:“翠碧说的对,你还是别抱望哥儿了,现在这小家伙沉甸甸可有些分量呢” ------题外话------ 第三更没有捉虫太累了明天捉爱你们笔芯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章:不冤枉 “传膳吧”白锦绣吩咐翠玉。 翠玉应声岀去传膳。 今日的早膳都是白锦绣一手置办,取得全都是好兆头,蟾宫折桂粥c金榜题名包,都是白锦绣早起亲手做的。 秦朗知道白锦绣有心了,他也没有避开白锦绣的陪嫁丫头,轻轻握住白锦绣为他布菜的手,道:“此次,我一定好好考,挣个功名回来” 白锦绣亦是握住秦朗的手,那双含笑的眸子里都是温润:“我相信相公” 秦朗用力握了握白锦绣的手,这才开始用早膳。 早在很久之前,大长公主就同秦朗透了口风,只要秦朗此次能够在二甲之内,大长公主便可以向皇帝请旨,将忠勇侯之位还给秦朗。 曾经在父亲手中丢了的忠勇侯之位,秦朗此次必定要挣回来 白卿言安坐镇国公主清辉院“养伤”,消息源源不断送往清辉院,命令又从清辉院发出。 朔阳郝管家c刘管事c卢平又开始忙碌起来,白卿言要白家管事大肆采买粮食,名义上是要给燕沃灾民送去,实际上一半都是给远在虎威岭的纪庭瑜。 有了为燕沃灾民送粮食的借口,这批粮食便可以光明正大送过去,且有太子打过招呼这一路不受阻,白卿言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在清庵之中的大长公主听闻白卿言回了大都,将白锦瑟和魏忠遣回了镇国公主府。 魏忠回来的正是时候,白卿言还指望着魏忠再去查一查王秋鹭。 她已经知道王秋鹭并未在太子面前供出他来,只是一问三不知,称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但这也够李明瑞喝一壶的。 她吩咐魏忠去查一查,吕晋将王秋鹭带回大理寺之后,王秋鹭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魏忠什么也没有问,便领命去查。 若是王秋鹭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还知道他的主子是谁,此次白卿言便助王秋鹭重见光明,让他堂堂正正重新做回将军,让他去晋国和西凉的边塞领兵,施展他所长。 白卿言想了想转头看向正在为白锦瑟上茶的珍明道:“珍明你去瞧瞧沈姑娘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你将沈姑娘请过来,我有事吩咐她。” 珍明将热茶搁在临窗小几上,笑着应声去唤沈青竹。 昨日沈青竹倒下后美美睡了一夜,今儿个一早大姑娘在院子里练枪的时候便醒来了,后来让姑娘看着沈青竹吃过东西后,硬被大姑娘催回去歇着了。 “长姐,我此次可以替长姐作什么”白锦瑟抬眸望着白卿言。 隔着氤氲的茶水热气,白卿言伸手在脚边的铜炉上烤了烤:“你要做的就是蛰伏,不显山露水,不要让旁人注意到你的聪慧,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便会是我白家的奇兵。” 白锦瑟明白,白卿言这意思就是暂时不会吩咐她做事,她身侧拳头紧了紧,抬头郑重同白卿言道:“锦瑟觉得长姐说得有理,锦瑟听长姐的” 白锦瑟或许是因为自小跟在白卿言身边的缘故,早慧。 沈青竹来了之后,白卿言并未让白锦瑟避岀去,当着白锦瑟的面同沈青竹道:“青竹辛苦你走一趟大理寺狱,见到了李明瑞告诉他,我给他两条路,要么别再耍花招安安生生活着,要么李家九族一起上路,人多热闹路上也有个伴。” 听到白卿言说这话,沈青竹朝白锦瑟看了眼,像是怕吓着孩子似的,却见白锦瑟端起茶杯喝茶波澜不惊,倒是显得她大惊小怪,沈青竹应声称是,出了清辉院。 牢狱之中,李明瑞盘腿坐在稻草之上,经过这漫长的一夜,李明瑞倒是想明白了,这王秋鹭怕是早已经归顺了镇国公主,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候摆他一道。 或许,当初镇国公主将王秋鹭安排在自己这里,就有试探他之意。 哦,不完全对,或许还有让他替她试探王秋鹭之意。 如今好了,他替镇国公主试探出来王秋鹭是个忠贞不二的,他反倒因为忌惮镇国公主手中攥有父亲和二皇子的亲笔书信,不得不屈膝将所有事情一股脑认下。 镇国公主技高一筹,李明瑞自视太高,自以为已经摸透了镇国公主的行事章法,却不了镇国公主行事全无规律。 好像是从当初镇国公主在忠勇侯府怒斥忠勇侯开始,这位镇国公主每每出手,便必有惊人之举。 李明瑞这次,输的不冤枉。 李明瑞望着对面牢狱之中,稳坐如泰山靠墙闭目养神的王秋鹭,笑着起身拍去身上的稻草,走至狱门前,望着王秋鹭问:“王秋鹭你早就知道,我并非真心投诚镇国公主,所以一直防着我吧” 王秋鹭睁开 眼朝李明瑞望去:“李大人说什么罪人不明白” 李明瑞低笑一声,张开双手四处瞧了瞧:“你何须如此谨慎,这里除了我们可没有旁人。” “并非罪人多心,只是李大人所言王秋鹭的确不明白。”王秋鹭说完,便重新闭上了眼,一副再也不愿意同李明瑞说话的架势。 “你同太子说,梁王府上那个南都郡主是假的,是为了保柳若芙的命”李明瑞故意诈王秋鹭。 王秋鹭闭着眼头靠在发霉的墙上,半晌才道:“我倾慕郡主多年,即便你找来的人将郡主模仿的再像,我稍作接触便知道那不是我们南都高傲的小郡主。” “可惜了,早知道当初就留柳若芙一命,用来牵制你了。”李明瑞眉目含笑,故意拿话激怒王秋鹭。 王秋鹭双拳紧紧攥住,闭着眼不吭声。 李明瑞察觉出这王秋鹭的确是个痴情种子,看来是对南都郡主柳若芙真的情根深种。 “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李明瑞转过身在狱中踱着步子,观察王秋鹭,“柳若芙腹中的孩子并非梁王的,柳若芙中计是被暗卫捡了便宜,梁王不过是被太子的人丢进礼部尚书王老大人府中顶缸的” 王秋鹭要咬着牙管,还是不动声色。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一章:回府 当初梁王是中了太子的计,身中迷药所以玷污了他们的郡主,这才有了梁王和柳若芙成亲之事,王秋鹭是知道的。 “听说第二天,梁王从王老大人府后门偷偷溜出来时,你知道谁在王老大人后门候着梁王吗是镇国公主”李明瑞见王秋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依旧用那温润如玉语调开口,“那么你说说看,太子时将此事交给谁办的,又是谁在宫宴上因柳若芙和闲王指责失了颜面,急于报复柳若芙” 李明瑞所言皆是他在得知柳若芙亲手送走了腹中孩子之后,对当初之事的猜测,可不管是不是猜测,李明瑞都要在王秋鹭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此次王秋鹭没有供出镇国公主,说不准镇国公主会救王秋鹭,甚至重用王秋鹭。 以王秋鹭对柳若芙的痴情程度,难道不会找机会给镇国公主使绊子可不好说啊 “后来啊,也是镇国公主身边那个护卫卢平带着巡防营的人,去抓的柳若芙”李明瑞脚下步子停住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王秋鹭,“但当时只抓住了柳若芙,并未抓住柳若芙身边的暗卫,后来听说是抓到了不少南都的暗卫,但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吧若是王将军日后有幸遇到,可要好好问问。” 李明瑞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脚步声,他转头朝着监牢幽窄的通道望去,只见被狱中火把拉长的影子朝这个方向而来,他抿唇转身朝着来人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身利落劲装的沈青竹双手负在背后,缓缓走至牢门前,望着李明瑞的眸子冷漠又不屑,抬手示意狱卒可以下去了。 狱卒行礼后,挑着灯先行离开。 沈青竹冷眼望着李明瑞:“我们白家大姑娘让我来同你说,她给你两条路,要么别再耍花招安安生生活着,要么李家九族一起上路,人多热闹路上也有个伴。” 沈青竹视线转向已经睁开眼的王秋鹭,见王秋鹭已经站起身来,又收回目光同李明瑞道:“看来不用问了,你这是选了人多热闹好上路啊。” 李明瑞脸色一白,咬紧了牙关,眯眼瞅着沈青竹。 沈青竹表情认真,倒是让李明瑞判断不出沈青竹这话是不是嘲讽。 “没错,是我们大姑娘派卢平去抓的柳若芙,可又是谁那柳若芙为礼作为向我们大姑娘投诚的诚意”沈青竹语速平稳毫无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希望李大人这一手颠倒黑白,也能在阎王那里管用” 沈青竹说完,转身就走。 李明瑞神色紧绷眸色一沉,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之后,才开口:“老翁拦下她” 王秋鹭见一道黑影离开,朝李明瑞望去:“你在狱中有人” 没等李明瑞回答,就听到佩刀狱卒的脚步声,李明瑞手心收紧,却见那几个狱卒打开了对面王秋鹭的牢门,道:“王秋鹭出来,太子殿下要见你” 王秋鹭拳头紧了紧,拍去身上稻草从牢中出来,看了李明瑞一眼,便随狱卒一同离开。 王秋鹭步伐沉重,他不知道镇国公主会不会信守承诺救他,更不知道太子此次召见是还有问题要问,亦或是杀他。 可让王秋鹭没有想到的时,他出了大理寺狱随太子府的人到太子府正厅外时,竟然看到了白卿言。 白卿言整个人被雪白的狐裘大氅包裹着,脚下是烧得极旺的炭火,听到小太监禀报王秋鹭到了,她转过头朝着王秋鹭看去。 显然,白卿言还在病中,脸色苍白削瘦,雪白的狐裘大氅将她映衬的脸上越发没有血色,狐裘大氅上的风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摆。 王秋鹭进门朝着太子和白卿言行礼。 太子扫了王秋鹭一眼:“你是个有福气的,有镇国公主为你求情,孤不能不给镇国公主这个面子,就送你去南疆与白家军一同戍守边疆,戴罪立功,你可愿意” 王秋鹭手心一紧,抬眸看了眼白卿言,见白卿言眸色清明毫无波澜,重重叩首:“多谢太子殿下多谢镇国公主罪人愿意” 他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好好活着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太子府亲卫带王秋鹭岀去,见王秋鹭岀去后太子才道:“你也是的,当初他父亲王江海用白将军的玉佩骗你劳累,你还救他的儿子” “若非太子殿下说,陛下想要悄悄了结此事,白卿言也不敢向太子殿下求情。”白卿言朝着太子略略颔首,将大氅裹得更紧了些,“原先,被王江海骗了,言的确是气恼,可到底王江海曾经救过我四叔一次,就当替我四叔还他的,还要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你与孤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太子对白卿言道,“日后有什么事,遣人来说就行了,你身子不好,不必亲自跑一趟” “言此次亲前来,其实是来向太子殿下辞行的也只是突然听殿下提起不想将此事闹大,顺嘴为王秋鹭求了情”白卿言笑着说。 太子挽留的话到嘴边,想起宫中皇帝说白卿言的那些话,抿了抿唇点头:“也好大都城是非多只有回朔阳你才能好好养伤养病孤让全渔开库房给你带些名贵补药,用完了孤再遣人送去朔阳,千万不要吝惜,你的身子要紧” 白卿言垂下眼帘朝太子颔首:“多谢太子殿下挂怀。” 从太子府出来,白卿言还未回府,便接到府上来人禀报,说沈青竹受了伤回府,着急要见白卿言。 白卿言撩着幔帐的手一紧,神容肃杀,沉声道:“回府” 沈青竹此时就在清辉院,她面色苍白,手臂鲜血直往外冒,婢女正在七手八脚帮沈青竹止血,一直催问府医怎么还没到。 沈青竹目光呆滞,全然不管自己鲜血之流的伤口,脑子里全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位满头银丝,穿着青灰色裋褐,黑布履的老者。 府医刚替沈青竹包扎好,清辉院便传来叠声的大姑娘。 第七百四十二章:师父 沈青竹直起身匆匆从偏房出来,捂着胳膊朝着急赶回来面色阴沉的白卿言行礼:“大姑娘” “伤胳膊伤了”白卿言转头问府医,“要紧吗” 跟在沈青竹身后的府医忙道:“回大姑娘皮外伤,不要紧。” “大姑娘,我有要事禀报。”沈青竹郑重道。 “先进屋” 白卿言扶着沈青竹刚跨进上房,就听沈青竹道:“我见到师父了师父好像已经不认识我,若非我认出师父,此时怕是已经没有命了师父他” 沈青竹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师父死了,没想到师父还活着还在大都城。 沈青竹这些年一直将师父的死怪在肖若海的身上,没想到,师父竟然还活着。 刚才激战之中,若非她震惊之后看清楚高声唤了一声师父,让师父老人家停手怕这条胳膊已经没了。 但,师父看着沈青竹的目光也很茫然,却又隐约急得沈青竹,丢下剑捂着头痛苦难耐的模样逃跑,沈青竹没有能追上师父,只将师父的那把短剑拿了回来。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真的是沈柏仲师傅”白卿言扶着沈青竹坐下,解开大氅问。 沈青竹从身后拿出师父的短剑:“大姑娘你看,这是师父的短剑” 白卿言拿起短剑走至窗前映着照入室内的光线,黝黑的眸子里那把短剑通体发黑,剑身纹理的确是沈柏仲的那把。 沈青竹走至白卿言身后:“师父身份隐秘,在白家除了世子爷和大姑娘之外也没有旁人知道,若是师父这么多年在大都城不被人知,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我疑惑的是谁能指使的动,或者说是控制师父来杀我除了李家我想不到别人。” 抛开师父先不谈,沈青竹前脚刚在牢狱之中碰见李明瑞在背后对大姑娘使绊子,后脚便有人来刺杀她,这能是谁指使的一目了然。 甚至沈青竹怀疑师父是领了李明瑞的命来杀她的,以师父的身手,藏于狱中不被人发现轻而易举,师父来的如此之快,除非这个命令是由李明瑞亲自下达。 “大姑娘,师父应当现在被李明瑞控制着,且师父就在大理寺狱中,否则师父不回来的那么快”沈青竹拳头紧握,满脸杀气,“不知道李家对师父做了什么” “你放心,若真是沈柏仲师父,我一定会将人接回来。”白卿言拍了拍沈青竹的肩膀保证,“来人,备车去左相府。” 白锦绣带着望哥儿刚跨入清辉院正门,就听到白卿言要去左相府,忙转头摆手示意翠碧将望哥儿抱去母亲刘氏的院子。 “二姑娘”珍明上前朝白锦绣行礼。 白锦绣颔首,拎着裙裾下摆跨上廊庑台阶,珍明忙位白锦绣打帘。 “长姐”白锦绣进门解开披风,问,“长姐要去左相府” 白卿言一边重新将大氅穿好,一边颔首:“沈青竹的师父沈柏仲或许在李茂手中,我的将人接回来” “沈柏仲就是长姐乳兄肖若海和沈姑娘的师父”白锦绣朝着沈青竹看去。 沈青竹颔首。 “我陪长姐一同去”白锦绣道。 白卿言摇头:“有些事,你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让青竹陪我一同去就是了。” 沈青竹点头,对白锦绣道:“二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姑娘的。” 白卿言系好狐裘,同白锦绣说:“你带上足够多的护卫,和小七一同去一趟太子府,探望太子妃,记得带上厚礼。” 李府。 李茂刚从皇宫回来,在皇帝哪里得到了准信儿,让他放心,不会要了李明瑞的命,也不在意李明瑞是否陷害了镇国公主,此事皇帝为了护住梁王已经让太子悄悄处置。 也就是说,李明瑞过几日便会被放出来。 李茂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李茂也更确切的感受到,皇权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曾经在心底暗暗滋生又被他按下去的某种欲望,再次翻涌起来。 其实就算是当初真的扶了二皇子登位,他也还是臣能否成为权臣是两说,生杀大权还是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他其实一直也很想,很想坐上那个位置,尝尝那万人之上的滋味,哪怕只有一天。 可惜啊 他有时候非常羡慕白威霆手中有骁勇善战的白家军,却又觉得白威霆蠢得令人发指,手握重兵却不造反,甘愿臣服在林家这样愚蠢的郡主之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李茂的马车刚在李府门前停下,便听府上 管家来报说镇国公主亲临。 李茂一个激灵,白卿言找上门必然没有好事,李茂不敢耽搁拎起长衫下摆跨入李府,朝着正厅方向而去。 软肋被人攥在手心之中,李茂如何能不谨慎对待白卿言。 见白卿言正在正厅喝茶,身后立着个怀中抱剑身形利落飒爽的劲装女子,李茂解开披风递给管家,含笑上前同白卿言道:“不知镇国公主突然驾临有何指教。” 白卿言放下茶杯,幽邃平淡的目光朝李茂看去:“今日我派身边的人去牢中探望左相大公子,没成想刚从大理寺狱中出来没多久,便险些被人要了命” 说着,白卿言示意似的往沈青竹看了眼。 沈青竹冷这张脸,丝毫不惧李茂,抬眼朝李茂望去。 “镇国公主登门,这是怀疑是我们李府做的”李茂面色沉沉,“镇国公主,您可不能胡乱猜测。” “我重伤在身,也不想同左相在这里多做饶舌,今日日落之前,我若见不到那老翁,左相便携全家自去太子殿下面前解释解释,什么叫陛下不识二皇子实乃潜虬,不知让贤于真龙,误我晋国前程,臣请二皇子为晋国计,为贵妃母族计,请陛下退位让贤” 李茂手猛然扣紧座椅扶手,他拼尽全力才未让自己震惊的表情显露出来,这是他当年写给二皇子的,一字不差 ------题外话------ 第三更,明早起来捉虫爱你们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三章:善察 虽然之前就知道白卿言手中攥着他曾写给二皇子的信,可远没有白卿言将心中所书一字不差背出来,来得让李茂心中震惊。 其他的书信都不要紧,可那些反复劝说二皇子逼宫劝皇帝退位之语,万一要是送到皇帝那里去。他的确是无法解释自辩。 白卿言站起身,拢了拢狐裘大氅,将她严严实实裹在其中,只露出极清极艳的五官,明明瞧着是个柔弱美人儿,可那眸子里却是说一不二的杀伐决断:“日落之前,那白头老翁不到,书信必出现在于太子案头。我二妹和七妹此时已经在太子府,端看左相要如何做了。” 说完,白卿言转身便朝外走去。 李茂凝视白卿言的背影,恨不能将白卿言碎尸万段,可却也不能不低头,高声道:“来人” 立在门口抱着李茂披风的管家立刻进门:“相爷” “备车,去大理寺狱”李茂高声道。 大理寺狱。 李明瑞迟迟未等到回来复命的老翁,却等来了自己的父亲。 搁着牢门,李明瑞朝李茂行礼:“父亲” “是你让老翁去杀白卿言身边那个女护卫的”李茂负手而立,身后的拳头紧紧攥住,冷声问道。 老翁迟迟不见回来,父亲又来质问,想来老翁是失手了:“白卿言身边那个女护卫,武艺竟如此高超” “你是疯了此次你陷害镇国公主已然将她激怒你还敢杀她身边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把柄还在镇国公主手上握着你动她的人为父是怎么叮嘱你的”李茂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训斥儿子,“难道为父没有和你说过不要招惹镇国公主” 李明瑞脸色难堪垂眸:“镇国公主去威胁父亲了” 李茂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低声说:“镇国公主现在要老翁,日落之前交不出老翁,就要交我全族上下的脑袋了那信现在就在太子府交与不交全在镇国公主一念之间” 李明瑞震惊抬头,望着李茂:“父亲,难不成你想交出老翁老翁是听我命令行事且老翁救我与母亲性命,多年来又对我照顾有加” “不交老翁,难不成要交我李氏满门的脑袋” 陪李茂一同来狱中的管家轻轻咳了一声,李茂这才意识到这是大理寺狱中,说话声音不宜过大。 “老翁在哪儿”李茂绷着脸问。 “父亲”李明瑞不愿意交出老翁,别说曾萍水相逢老翁却舍命救他,就是这么多年李明若同忘记前尘往事的老翁相处也有了感情,老翁话不多,但却总会在李明瑞情绪低落时陪伴李明瑞,这些李明瑞从不曾忘记。 “老翁在哪儿”李茂声音拔高,眸子里全都是杀气。 李明瑞脸色难看,他撩开长衫下摆对李茂跪下叩首:“父亲,求父亲看在老翁曾经舍命救了我和母亲,这么多年又对我多加照顾的份儿上,饶老翁一命若父亲不好同镇国公主求情,还请父亲设法让我见上镇国公主一面” “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着保旁人”李茂怒其不争,双手抓住牢门,“明瑞啊明瑞你可是为父的长子,为父对你寄予厚望我们李家的前程将来还是要靠你为父知道你重情,可你要懂得做大事的人,要懂得取舍” 跪在地上的李明瑞手缓缓收紧。 “告诉为父,老翁在哪儿”李茂蹲了下来,凝视儿子,“你说了立马就能出来” 李明瑞其实也不知道老翁在哪儿,可他怕若说不知道,父亲怕是要去九川胡同的杜宅搜,万一老翁受伤此时在杜宅,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李明瑞咬了咬牙,对李茂叩首:“父亲老翁当初是我带回李家的,既然要送老翁去镇国公主那里,也应当我送老翁去” 看着儿子,李茂知道李明瑞有心护着老翁,叹气:“李家全族和一个姓名都不知道的老翁,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吧若是在你心里李家全族还不如一个老翁,为父也认了” 说完,李茂起身吩咐管家:“你去同狱卒说一声,吕晋应该已经接到了上命可以放明瑞了。” “是”管家忙去同狱卒打招呼。 李茂也深深看了眼儿子转身离开。 从牢中出来,一向矫情喜欢整洁的李明瑞顾不上换衣裳,一跃骑上管家准备的骏马,扯住缰绳正准备离开,管家追上前,一把扯住李明瑞的缰绳道:“公子,相爷对您觊觎厚望公子可千万别让相爷失望啊” 李明瑞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扯过缰绳,快马离开,朝着镇国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李府回来后,沈青竹便一直坐立不安,等待着李府将师父沈柏仲送回来,听到门房来报说李明瑞登门求见, 沈青竹便沉不住气了。 已经离世了这么多年的师父突然出现在大都城,却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了,这让沈青竹如何能不挂 当初师娘就是以为师父已死,没过一年便思念成疾,病重而终。 白卿言抬手示意手臂缠绕着细棉布的沈青竹坐下,问来禀报的门房婆子:“李明瑞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人” 那婆子忙道:“回大姑娘,是一个人。” “大姑娘”沈青竹转头白卿言,“这李明瑞是不是想来谈什么条件” 白卿言担在沉香木小几上的手轻轻叩了叩,目光澄澈道:“李明瑞或许和李茂不一样,他大约是不想交出你师傅,先去看看。” 若是李明瑞没有像当初他父亲李茂那般,推出旁人来了结事情,白卿言倒是会高看李明瑞一眼。 白卿言扶着小几起身,披上了风毛大氅准备去前院,见沈青竹要跟,白卿言转头同她道:“一会儿你在门外别进去,关心则乱,李明瑞是一个善察之人,怕是会看出什么,反而对你师傅不利。” 沈青竹攥了攥拳,点头:“好,我听大姑娘的。”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白四十四章:余地 白卿言坐着肩舆从清辉院到前院正厅,李明瑞已经坐在正厅之中等待多时了。 李明瑞垂着眸子,手紧紧抓着长衫下摆,紧咬着牙面色并不是很好看,老翁对李明瑞来说不同于旁人,老翁除了是他和母亲的救命恩人之外,更像是李明瑞的一个长辈,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可是总会作为一个倾听者,听李明瑞诉说。 家中父亲李茂是左相太忙碌,母亲无法理解,他又是家中嫡长子,被父亲严格要求,被母亲寄予厚望。 他有些话,只能说给不善言谈的老翁听。 老翁从不对李明瑞所言置喙,却会在李明瑞透露出些许难过情绪时,如同长辈般轻抚他的头顶,李明瑞很是贪恋老翁给他的那一点点温暖。 明媚刺目的日光映着镇国公主府正厅被擦的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光线一暗,李明瑞抬头,发酸的双眼已隐隐有了绿影,让他看不清姗姗来迟的白卿言。 “李大人一个人来” 听到白卿言清冽干净的嗓音,李明瑞忙长揖行礼:“明瑞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扶着珍明的手在主位上坐下,似笑非笑瞅着李明瑞:“左相的话没有和李大人说清楚,还是李大人觉着我清闲的很” 李明瑞看了眼立在白卿言身边并不打算退下的婢女,一咬牙,撩开下摆屈膝朝白卿言跪了下来:“不知,镇国公主的下属伤得如何了” 白卿言望着李明瑞未语,直到婢女端着黑漆描金的方盘跨进正厅上了茶又退下,白卿言这才端起黑釉茶盏,徐徐吹着热气:“谁敢伤我的人哪怕是半分,可都是要拿命来还的,端看李大人是想用李氏全族的命来还,还是用一个人的命来还。” 李明瑞闭了闭眼,果然镇国公主想要老翁的命 “明瑞不知道镇国公主的下属被伤的怎么样,但老翁不过是一个下人,只是领命行事,镇国公主责怪也应该是责怪明瑞,不该迁怒一个下人明瑞自知镇国公主之所以留全族性命,是因为日后镇国公主或许有用得上我李家的地方,李明瑞愿意为镇国公主肝脑涂地” 一向清高自傲的李明瑞闭眼对白卿言叩首。 “李大人这话说的好笑,你李氏全族性命都在我手中攥着,即便你不愿意为我肝脑涂地,我让你东行你敢西行吗”白卿言喝了一口茶,动作轻缓放下茶杯,“李明瑞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镇国公主难不成为了一个下人,愿意舍弃我父亲这位位高权重且可控的朝臣,李明瑞自认有几分本事,他日我父从左相之位退下,李明瑞必将在朝中有一番作为,亦可成为镇国公主安置于朝中的棋子,长远来看镇国公主是需要用到李家的,权衡轻重应当不会为一个下属要了我李家全族的命,镇国公主要的其实是一个交代” 李明瑞抬头朝神色冷淡的白卿言望去,寒声道:“毕竟,如今镇国公主是刀俎我李家为鱼肉,鱼肉就该有鱼肉的觉悟,敢对刀俎用强,刀俎自然是要给鱼肉颜色看看。” “李大人很聪明”白卿言眉目间带着几分嘲讽,“可聪明的有些过头了,一直没有动你们李家,是我不希望破坏如今大都稳定的局面,而并非想用你们这一点当初我和左相说的很清楚,左相和二皇子这亲笔书信在我这里也并非是一日两日了,除了王秋鹭一事,我可有让你们做过旁的” 李明瑞手心收紧:“难道,镇国公主不是再等更重的时候再用李家” “你李家有什么是我可用的”白卿言眉目间的笑意反倒和颜悦色起来,“李大人可真是高看你们左相府了,对我来说你们根本无关紧要,我有太子这位未来储君的绝对信任,为何要在你们身上劳神费心” 李明瑞喉头翻滚,他以为的筹码在镇国公主这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吗还是镇国公主只是在框他 他紧紧咬着牙,不论如何他不能舍弃老翁,更不可能舍弃李氏全族。 “既然镇国公主非要讨一个说法,命令是我下的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说着,李明瑞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大姑娘小心”珍明惊呼,睁大眼舍身护在白卿言身前。 一直在门听动静的沈青竹一跃从窗口跳进来,拔剑 却见李明瑞那只匕首直直插入自己腹部,尖锐的疼痛从腹部传来,李明瑞紧咬着牙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白卿言扶着座椅扶手的手收紧,心中惊骇,面无表情望着李明瑞。 沈青竹也怔住,抬眸朝着白卿言望去。 李明瑞单手撑住地面,疼得全身都在颤抖,眸子充血,硬是忍着没有叫出声,他闭了闭眼调整急促的呼吸,直起身来看向白 卿言:“镇国公主如此,此事能否了结” 白卿言着实没有想到,李明瑞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护着沈柏仲。 李明瑞虽然没有大义,但是还是有小节的。 白卿言摆了摆手,示意护在自己身前的珍明退下,望着李明瑞试探:“李大人同这为身手奇高之人,看来关系匪浅啊” “当年我与母亲回乡省亲,在金建城郊外遭遇埋伏已久的杀手,家中护卫眼看不敌舍弃我与母亲逃走,是老翁舍命救了我们母子,李明瑞自认不是一个君子,但也决不能做忘恩负义的畜牲。”李明瑞额头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沈青竹将长剑收回去,冷漠盯着李明瑞款步走到白卿言的身边,眉头紧皱:“大姑娘” 金建城 白卿言手指细微摩挲着:“还有这等事情,不知是哪一年的事啊” 白卿言似乎对李明瑞的伤毫不在意,端起茶杯大有和李明瑞长谈的架势。 李明瑞忍着伤口剧痛,如实回答:“六年前。” 沈青竹睁大眼同白卿言对视,正是六年前 ------题外话------ 第二更,第三更会稍晚一些大概在中午之前更新,小祖宗们不要着急,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五章:要紧 六年前西凉攻打晋国边陲,白家军将军周不悔奉白卿言祖父之命率白家军驰援,白卿言的父亲白岐山有意历练肖若海,派肖若海同去,肖若海的师父沈柏仲不放心徒弟头一次上战场,请命跟随。 后来,几次三番小战肖若海冒进,意图立功,连累周不悔将军中了西凉带毒的箭矢,沈柏仲大战前夜私自出营想为周不悔将军寻解药,一去不回,所有人都以为沈柏仲去了西凉军营找解药被杀了。 那一战,若非第二日大战之时,白卿言的父亲白岐山带着白家军援军赶到主持大局,胜败犹未可知。 肖若海也险些命丧敌军刀下,白岐山为救下肖若海亦是用肩膀硬生生受了敌军大将一刀。 肖若海此事愧疚至今,一直觉得若是没有他当初冒进,周不悔将军就不会中毒箭,师父也不会去搜解药,也不会因为主帅倒下军心一乱被敌军破营,更不会让白岐山为救他生受一刀。 白卿言回神凝视李明瑞,她知道沈青竹急于见她的师父,便道:“把那位老翁带过来,我不会要他的命,我也只是对他的武功路子很是感兴趣罢了。” “那恐怕要让镇国公主失望了。”李明瑞紧紧捂着伤口,“老翁因为救我和母亲,被人伤到头府之地,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怕是回答不了镇国公主的问题。” 果然是忘记了 白卿言听沈青竹说沈柏仲似乎不认识她了,就怀疑过沈柏仲是否是忘记了前尘往事,没想到是因为救李明瑞。 “此人我是肯定要见的,李大人如此推三阻四,我倒是越发想见了,明日我便要启程回朔阳,在此之前我要见到此人。”白卿言说完,对外唤了一声,“来人,送李大人回左相府。” 李明瑞急着膝行两步叩首:“镇国公主实不相瞒如今我也不知道老翁在哪里,若是真的找不到镇国公主此言难岂非强人所难” 李明瑞疼得声音都在颤抖,紧紧按着伤口:“李明瑞既然知道镇国公主不会要了老翁的性命,那必然也不敢拿李家满门的性命开玩笑,此事必会尽力而为,但结果如何” “堂堂左相府,若是连此事都办不好,未免太无能了些,李大人也好意思说得出口。”白卿言抬眼示意侍卫将李明瑞架岀去。 李明瑞还想要再同白卿言争一争,可伤口实在是疼痛,他无法挣脱将他架起来的护卫,只能被镇国公主府的护卫架岀去。 李明瑞一走,沈青竹便急不可耐道:“大姑娘,我师父真如李明若所言,是因为救他受伤所以前尘往事都忘记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李明瑞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且我看李明瑞对你师父甚是为护,又不愿意将你师父带来,想来应当如他所言李明瑞是杜知微的徒弟,两人是如出一辙,都是无大义但有小节之人。” 沈青竹关心则乱,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李明瑞会不会将师父送来。” “放心吧,李明瑞再重视你师父,也不会拿全族人的性命冒险,且我已经向他保证不会要人性命,他最晚明日我启程之前定然会将人送来。”白卿言说完,转头看向沈青竹,“但人,怕是不能带走,你若是不放心你师父,便留在大都城也好时时照顾。” 沈青竹望着白卿言的目光颇为意外,冷静下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青竹是一定要跟在大姑娘身边的,李明瑞能够为了师父自伤,若是他不是演戏,暂时让师父留于李明瑞的身边倒也可行,来日找机会再将师父接回来了” “李明瑞同你师傅师父关系亲近,就算是强行将你师父留在身边,不见得你师父会愿意。”白卿言垂眸细思,“不过,我的意思是你还是留在大都城,当年你师父说是去周不悔将军找解药,可为何会出现在金建城,这件事的内情怕也只有你师父一人知道。” 沈青竹眉头紧皱,良久点了点头:“我听大姑娘吩咐。” 沈柏仲的忠心白卿言从不怀疑,更不相信沈柏仲嘴上说去替周不悔找解药,人却跑了。 毕竟当初父亲白岐山奔赴战场之时,周不悔将军已经身死,父亲白岐山并没有来得及见到最后一面。 白卿言第二日便要回朔阳,留给李明瑞的时间不多了,而此时李明瑞的伤不算轻。 他被镇国公主府的护卫送回李府,已经面无血色,疼得连喘气都觉费劲,几度险些晕厥。 李茂得信,惊得满身冷汗,带着府医亲自迎出门口,看到儿子腹部插着一把匕首,衣衫带血的模样,李茂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明明将白卿言恨得要死,却还不的不对镇国公主府送李明瑞回来的侍卫长揖道谢:“多谢几位送我儿回来,请几位入李府用茶。” 那带头的护卫 朝着李茂拱了拱手:“左相客气,我等奉命行事,不敢久留,就此告辞。” 李茂忙转头吩咐管家送上银子,镇国公主府的护卫推辞未收,转身离开。 “快快抬公子入府”李茂喉头翻滚。 被搀扶上肩舆的李茂一把拽住管家的衣领,开口:“去九川胡同杜宅去找老翁,带个大夫去老翁若是伤了,先行包扎伤口,再再派人送老翁去镇国公主府镇国公主已经答应不伤老翁性命,务必要保证老翁安全。” 这话与其说李明瑞是说给管家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李茂听得,他怕李茂为了稳住镇国公主,直接送了老翁的人头过去。 管家连连点头,眼眶通红:“公子放心,老奴一定会办好,眼下公子的伤势要紧啊” 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李明瑞却紧紧拽着管家的衣领不撒手,抬眸朝着李茂望去,想要等李茂一个回答。 李茂拳头紧了紧:“你放心,为父会派大夫去看老翁,眼下先医治你的伤要紧” ------题外话------ 第三更来鸟还是赶上了继续求月票呀 地七百四十六章:不利 听到父亲如此回答,李明瑞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他缓缓松开管家的衣领,人也疼晕了过去。 “快将公子抬进去快”李茂脸色大变。 看着儿子被下人抬着急匆匆往院子里走,李茂脸色阴沉的厉害,覆在背后的手紧了紧,对侧身在管家耳边耳语:“去九川胡同找到老翁,立即送到镇国公主府那里去,若是镇国公主真的没有要老翁的命” 李茂声音顿了顿,压得极低开口:“等老翁回到九川胡同,药里放点儿东西了结了。” 管家颇为意外:“可可公子醒来之后,会不会发怒” 李茂眯了眯眼,眸底透出让人脊背生寒的凉薄来:“明瑞是我李府的嫡长子,他不能有软肋” 原先,李茂只以为,那老翁为自家的夫人和儿子有救命之恩,又忘记了前尘往事连自己的家都找不到,李府为这位老翁养老也不是不可以。 可眼下,这老翁却让他取舍果断的儿子如此维护 李茂不傻,并且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李茂怕是为了保住老翁,所以才会在镇国公主面前用匕首伤了他自己。 李茂决不能容忍,有能如此影响李明瑞的人存在 李明瑞可是李家的未来。 “可是相爷,如此做公子醒来,怕是会迁怒小的啊”管家内心深处还是很惧怕李明瑞的,自家这位少爷看起来温润如玉,骨子里可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推到镇国公主头上就是了”李茂转头望着管家,“如此明瑞自然会记恨镇国公主,且经过此次明瑞必定会明白镇国公主的手段堪称神鬼,他自不会再因为镇国公主是女子而轻视,拿出真本领小心谨慎应对,这对我们李府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管家听李茂如此说,颔首称是,随即带人去九川胡同杜宅找老翁。 也果如李明瑞所料,老翁果然在杜宅,可老翁却没有受伤,只是全身颤抖捂着头,面色苍白,脑海里不断有一些或陌生或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之中。 一个冷面冷脸的小女娃娃在大学中苦练长剑短刀,冻得脸色发青,却还不放弃,一个眉目含笑个头挺拔的少年郎端了热汤递给小女娃,抬手拂去小女娃头顶的雪,道:“喝了汤就别练了回屋休息烤烤火” 那小女娃却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汤汁,目光坚韧:“师父说练不够两个时辰不许歇着。” “师父一向嘴硬心软,这肉汤就是师父让我送来的。” 小女娃闻言,清亮眸子朝他的方向看来。 老翁紧紧按着头部,想起今日那看到他面容唤他师父险些被他斩断胳膊的女娃娃,那目光与记忆之中的小女娃如出一辙。 那那个少年又是谁 越想老翁头越疼,越疼他越是想要拼命去想,头像快要胀爆一般。 突然,老翁耳朵动了动,他听到大队人马似乎是朝九川胡同的方向来了,老翁站起身手按住腰间,才发现自己的短刀不见了。 老翁没有躲藏,他耳朵动了动,闭眼仔细听着脚步声,其中一个脚步声他之前听到过,好像是之前来杜宅找他去护李明瑞的李府的管家。 老翁这才放下戒心,走至门外,将门拉开,在外静候左相府管家。 不多时,李府的人马过人停在了杜宅门口,老翁忍着头痛看向那朝他疾步走来的李家管家。 见李府管家朝他行礼,老翁浅浅颔首:“何事” “大公子已经回府,有命让我来接老翁去镇国公主府,见镇国公主一面,老翁放心大公子用匕首自伤,求得镇国公主不伤老翁分毫,老翁放心随老奴前去便是。” 李府管家刻意强调了一下李明瑞为老翁求情自伤,果然如愿看到了老翁眼仁颤动,李府管家这才侧身请老翁上马车:“老翁请吧” “大公子伤得如何了”老翁问。 李府管家不曾抬头,垂着眸子道:“伤得不轻,此事早日解决大公子也就能安心养伤了老翁还是莫要耽搁,请吧” 老翁眉头紧皱,想了想之后,还是上了李府管家带来的马车,随同前往镇国公主府。 沈青竹听闻李府将那位老翁送来,整个人惊得坐不住,直奔清辉院。 珍明见沈青竹小跑进清辉院,掩唇笑着替沈青竹打帘:“大姑娘正在更衣” 沈青竹颔首,进门时,见白卿言已经披上了狐裘大氅,从珍光手中接过银制镂空雕竹君子的手炉,沈青竹抱拳行礼:“大姑娘” “知道你着急,走吧”白卿言拢了拢大氅抬脚跨出清辉院上房,脚下步态沉稳哪里像一个弱不经风之人。 看 着白卿言坐上肩舆,沈青竹跟在白卿言身侧,告诫自己一会儿千万不要在李府的人还在时,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来。 可,这么多年不见的师父死而复生,沈青竹心中情绪翻滚如滔天一般。 见抬着肩舆的仆从走得不是去前厅的路,沈青竹颇为意外:“这不是去前厅的路啊” “我已经让人去请你师父去我父亲的书房了。”白卿言垂眸望着跟在肩舆身旁的沈青竹,“以免在前厅你情绪不稳,在李府的人面前漏了破绽万一你师父不愿意留在白府要回去,反倒对你师父不利。” 再者,虽然白卿言同沈青竹的这位师父沈柏仲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这位沈柏仲从未在大都城居住过,可既然是父亲信得过的人,说不准曾经去过父亲的书房,让沈柏仲过去或许能让沈柏仲想起一些什么来。 “大姑娘考虑周到。”沈青竹满心感激。 沈柏仲随着白家随从一路前白岐山的书房,穿过九曲十弯丹楹刻桷的长廊,望着青石地板道路两侧的亭台楼榭。 右侧东南角,那微微结了一层冰的幽碧湖面,正中央有一座八角亭子,檐椽翼飞,随风轻轻摆动的铜铃被夕阳映照勾勒着轮廓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七章:亲切 连那百子嬉春的雕甍,都被涂上了一层茶渍般颜色。 几只灰喜鹊落在凉亭屋脊之上,沈柏仲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漫天红紫霞光映衬下的几只鸟雀黑影,互相用喙啄着,扑腾翅膀。 沈柏仲不知跟随镇国公主府仆从走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镇国公主府长廊c廊庑下的羊皮灯笼被逐一点亮,这才到了白岐山书房门前。 几个仆从守在白岐山书房门外,被那澄澄灯火映得满面红光。 沈柏仲未被邀入内,只得立在门外往里看,总觉得这里和自己的过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沈柏仲立在院中视线透过敞开的隔扇,瞅向灯火通明的书房里,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寒梅图,沈柏仲只觉莫名熟悉,抬脚便要进去,却被尽忠职守的白家仆从拦住。 他立在门口注目望着那副在摇曳灯火中的寒梅图。 “这寒梅图我可不能送你,虽说出自柏仲兄夫人之手,可这寒梅图画的可是我白岐山的夫人柏仲兄还是讨个别的什么物什儿吧不若这样柏仲兄好不容易来一次大都,就在大都城多住几日,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府上的护卫多半是从白家军退下来的,我让郝管家挑几个人,陪着你在大都城好好转转,也好为你家夫人挑选一些时兴首饰,算我的帐让你带回去送给嫂夫人,也算柏仲兄没有白来一趟。” 沈柏仲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眉目和善的青年男子来,明明感觉熟悉的,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只觉敬重之意由心而生。 “正是农忙时节,我家夫人年岁小不善操持农田之事,耶娘年纪又大了,我得赶回去帮耶娘操持,再说此次一出来几月,还不知道若海那个小皮猴有没有好好教导青竹” 沈柏仲突然捂住心口,想起自己曾经说这句话时提起自家夫人那笨拙喜悦的心境来。 夫人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比如他的夫人。 “你我身份悬殊如何,我什么时候计较过身份尊卑过年长我许多又如何,我不在意你分明也是心悦我的,我敢为你舍弃荣华富贵,你为何不敢娶我” 沈柏仲猛然扶住朱漆红株,只觉头疼欲裂,心痛欲死。 “师父” 沈青竹一进门就看到沈柏仲扶着朱漆红柱,满脸痛苦,一旁的白家仆扶着沈柏仲喊着让人端凳子过来。 沈青竹沉不住气,冲过去推开扶着沈柏仲的仆从,双眸通红望着已经满头银丝的沈柏仲,眼泪如泉涌:“师父师父我是青竹啊” 沈柏仲抬头,被红血丝攀满的眼仁望着沈青竹,额头全都是细细密密的汗。 眼前这大姑娘沈青竹,和小时候那个在雪地里练剑神色倔强面容冷清的小姑娘重合,沈柏仲唇瓣嗫喏。 沈青竹朝着沈柏仲跪下,竟如同幼童一般哭出声来,话语里全都是酸楚,鼻音浓重:“师父师父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头发怎么白成了这样师父” 抬着白卿言的肩舆落地,白卿言扶着珍明的手站起身来,单手攥着手炉朝父亲的书房方向走来。 沈柏仲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伸手扶起沈青竹,还是该立时转身就走,心中一团乱麻。 “师父”沈青竹膝行上前,抱住沈柏仲的腰,哭得越发伤心,“青竹对不起师父青竹没有能照顾好师母,师母以为师父没了就就跟着去了是青竹没有看住师母,是青竹对不起师父有负师父所托” 沈柏仲听到这话,犹如陡然遭受雷击,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着脑袋,双眸充血,心口像是被无数把利刃翻搅着,疼得无法呼吸,立时便要气绝于此。 白卿言见状,冲仆从喊道:“扶住他” 一股子腥甜冲上喉头,沈柏仲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睁大了眼直挺挺向后倒去。 “师父” 在沈青竹的惊呼声中,白家仆从扶住了险些摔倒在地的沈柏仲。 “去请纪姑娘和府医过来快”白卿言转头吩咐明珍。 “是”明珍应声快步抛开。 “将人先扶进偏房安置”白卿言吩咐道。 沈青竹跟着一起抬着沈柏仲,一路进了偏房,满心焦急。 白卿言立在廊庑明灯之下,双手攥着手炉,看着渐黑的大都上空,问一旁的管事:“左相府的人走了吗” “回大姑娘,还在外面候着”管事回答。 “让左相府的人回去吧就说人我留下了告诉他们放心,我不会要了这位老翁的性命。” “是”管事应声,疾步朝院外走去。 府医和纪琅华过来后一个诊脉开药, 一个施针,很快沈柏仲便转醒,可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 跪在床边的沈青竹,几乎是哭着讲事情的原委讲给沈柏仲听。 沈柏仲看着眼前记忆中总是冷着一脸的小姑娘,此时满脸泪痕的模样,抬手轻轻扣在沈青竹的发顶,那中熟悉和亲切之感做不了假。 他不善言辞,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抚这个伤心的姑娘,只能顺从心底那一片柔软,抬手替她拭泪。 沈青竹却哭得更厉害,抱着沈柏仲的手直哭,多久她都没有被师父这样轻扣发顶,她连师娘都没有替师父守住。 她甚至不敢相信,师父为何会便称这副老翁的模样:“师父,你都想起来了吗你想起来吗” 沈柏仲脑子乱的很。 “青竹,让你师父好生歇着吧一时半会你师父怕是还想不起来。”白卿言立在床边望着靠坐在床头的沈柏仲,道,“我会同李家人说,让你师父暂时留在白家,你也留在大都城,好好照顾你师傅。” 沈青竹扭头望着白卿言道谢:“多谢大姑娘” “你”沈柏仲望着白卿言同人轻颤,低声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到道,“你可是素秋姑娘” 白卿言握着手炉的手一紧,神色如常,眸色波澜不惊:“我不是。”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八章:叛徒 沈柏仲仔细瞧着白卿言,只觉和记忆中那个叫白素秋女子的身影似乎很是相似,可怎么都想不起那个女子的五官容貌。 白卿言开口解惑:“白素秋是我姑姑,我是白岐山之女,白卿言。” 听到白岐山这个名字沈柏仲略有些出神,抬手按住头部他记得好像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就是要告诉这个叫白岐山的人 可是是什么消息 “白岐山人在哪儿”沈柏仲问,或许见到这个人他就能想起来了。 陡然被问到父亲,白卿言大悲之后虽然心中还留有苦涩,可人却已不如当初那么情绪不稳,内心很是平静,她抿了抿唇,开口:“家父已经不在了。” 沈柏仲略显错愕。 白卿言朝着沈柏仲颔首,带着珍明转身从偏房出来,吩咐管事好好安顿沈柏仲便回了清辉院。 虽然,她也急着想从沈柏仲这里知道当年之事,可过去的事情,对她而言意义也并非那么大,她并没有被重重疑虑绊住心绪,如今白卿言想做的是往前看。 第二日,天还未完全亮,白卿言这里已经要启程回朔阳。 太子要早朝,派了全渔亲自来镇国公府送白卿言。 将白卿言送上马车,全渔朝着白卿言长揖到底:“奴才知道镇国公主对太子殿下的忠心,镇国公主放心,太子殿下这里全渔一定不会让旁人挑拨了太子殿下与镇国公主的情义” 白卿言细白如玉管的手挑着幔帘,望着面容清秀目光清澈的全渔,笑着对全渔颔首:“有劳全渔公公了。” “这是奴才应当做的”全渔向后退了一步,再拜,“恭送镇国公主” 在全渔心里,白卿言是英雄,且是胜过世间许多男儿的真英雄,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英雄被奸人所害,失去了太子殿下的信任。 “长姐,一路小心”白锦绣眼眶泛红。 “长姐放心,我会照顾好祖母的”白锦瑟也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放下幔帐。 “启程” 带头的白家护卫一声高呼,车队缓缓动了起来,随行护卫步履整肃。 二月十八,一路缓行的车队终于到了崆峒山附近,白卿言命人送信回朔阳,告知母亲明日约莫午时会到朔阳城,今夜要在崆峒山这里歇息一晚。 这驿馆入夜之后,寂静无声,只有夜空中一轮皎皎明月,铺了满地银霜。 白卿言坐于灯下,细看大梁舆图,猜测白锦稚与刘宏如今带兵打到了哪里,突然听得屋顶之上传来极为细微脚点瓦片的声音。 白卿言抬头朝屋顶望去,视线寻声挪着。 “布谷布谷” 护在周围的白家暗卫传信,有来客。 白卿言手下动作迅速收了舆图,将灯罩内的烛火吹灭,灭灯为讯告诉暗卫她已知晓。 又顺手抽出藏在靴筒里的短柄刀,轻脚藏身窗棂之后,眸色沉静,用短刀锋利的尖刃将窗棂缓缓推开一条缝隙,静静望着窗外被清辉映亮的木板长廊。 来者似乎有两三人,动作轻巧勾住屋檐,一跃落在了长廊之上,脚步声越来越进,木地板发出极为轻微的咯吱声,白卿言背靠墙壁,手中握紧了短刀。 白家暗卫和护卫并非不知道有人闯入,不过是按照旧例,通知众人之后,等待瓮中捉鳖,拿活的,才好询问到底是谁派来的人派这些人来做什么。 此时刚刚躺下的白家护卫都已经起身,抄刀悄悄潜伏在了各个逃生要口。 来者只有三人,极为小心蹲下身,两人隐在窗棂下,一人躲在廊下的朱漆红柱后,白卿言望着木板长廊里被拉长的影子,带头那个做着手势比划。 三人,白卿言没有放在心上,合了匕首。 听到声音,窗下的刺客顿时浑身紧绷,忙抬手示意,屏息听着屋内动静,察觉屋内的人似乎要出来,且已经走到门口 三名刺客手按在腰间佩剑之上,如鹰隼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门。 雕花木门被拉开,一身霜色劲装的白卿言跨出房门,转身朝躲在窗下和朱漆红柱之后的刺客看去,目光幽沉冷肃。 躲在朱漆红柱之后的刺客反应极快,见白卿言出来,二话没说,拔剑冲往白卿言的方向。 月光下泛着寒光的利刃,如夜中闪电极快,却在还未靠近白卿言之时,便被一把更快的剑劫住。 那暗卫视死如归,扬袖一道带着绿光的暗器朝着白卿言极扑而去,自己却心口被白家护卫刺了一个对穿。 可那刺客万万没有料到,看似弱不经风, 传言只剩半条命的白卿言脚下移动,竟然轻轻松松侧身躲过了他的暗器。 另外两个刺客见状拔剑而起,朝着那陡然出现的白家暗卫袭去,却不了一时间杀声震天,白家护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有的甚至只着中衣,都在誓死护卫白卿言。 被一剑穿胸的刺客还未反应过来,寒芒扫过他的颈脖,顿时血雾喷溅。 他双眼死死瞪着白卿言,濒死的五官扭曲,他到死都没有明白,传闻中弱不禁风随时会毙命的镇国公主白卿言怎么能躲过她的暗器 难道他们三人之中出了叛徒镇国公主早有防备 不等那刺客想明白,便已经气绝。 白家护卫纷纷护在白卿言身边,将白卿言护在最中间,向后退了疾步。 白卿言眸色沉着,神色毫无波澜。 四位白家暗卫与那两个刺客交锋,银光交错,金戈碰撞,招招杀伐凶狠,那两个刺客看来是殊死一搏,就没有想着活着离开。 白卿言神色沉着立在一旁,观那两个刺客的步伐招数,心中已然隐约有了数知道这三个刺客恐怕是南都闲王豢养的死士,只不过如今南都闲王和柳若芙已死,他们这是听从谁的命令来杀她。 突然,白卿言耳朵一动,侧头朝着对面那雕兽的青瓦檐顶望去,只见硕大明月之下,一身姿挺拔的男子剪影立于檐顶,搭弓拉箭瞄准了这个方位,已经放箭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九章:取而代之 箭矢破空而来,电光火石的一瞬,便穿透了其中一个刺客的膝弯,那举剑的刺客膝盖吃痛狼狈跌跪地上,转瞬便被白府暗卫拿下。 白家护卫反应极为迅速,不管来者是敌是友,立时先将白卿言护住,迅速向后撤。 就在另一个刺客晃神的一瞬,被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月拾一剑穿透腹部,拔剑便是鲜血飞溅。 负手而立的白卿言朝着远处立在瓦檐之上的身影望去,错愕之后,唇角露出浅浅笑意,见那人一跃而下眉目间笑意更深。 时隔几月,如今大燕和魏国之战愈演愈烈,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上萧容衍。 白家暗卫瞅着月拾,意料之外的却见白家暗卫没有对月拾举剑,月拾还以为自己恐怕得先接几招解释,谁料白家暗卫根本就没有搭理月拾,只一脚踢在那刺客的脸上,刺客藏毒的牙齿瞬间被打落,跌落老远。 白家暗卫收剑,拎着那刺客疾步走到白卿言面前,抱拳:“大姑娘,只活捉一个” 白卿言收回视线,见月拾也收了剑疾步走至白卿言面前:“月拾见过大姑娘” 白卿言对月拾颔首:“起来吧” 听白卿言这么说,白家护卫才放下对月拾的戒备心,纷纷收了剑,从白卿言身前挪开。 “你和你们家主子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白卿言眉目间有极淡的笑意。 月拾起身,笑着道:“主子要去大都城,先去了一趟朔阳,才知道大姑娘已经去大都城了,今日算是赶巧” 白卿言点头,视线又落在那被活捉的死士身上:“是南都闲王的人” 那死士似乎颇为意外,但被白卿言活捉了也不否认,毕竟主子都已经没没了,他们这些死士便是无根蜉蝣罢了。 “正是”那死士抬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白卿言。 白家护卫用剑柄狠狠砸在那死士脸上:“眼睛不想要了” 白卿言抬手,示意白家护卫不必如此:“闲王和柳若芙已经都死了,你是受谁之命来的” 那死士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抬头冷笑望着白卿言:“我是柳家的死士,闲王和我们郡主都是因你而死,我自是来报仇的” 白卿言点了点头:“是个忠心的。” “要杀就杀不必再废话”那死士道。 “好”白卿言颔首,他理解死士的重用,死士应当是死在主子前面的,主子死了他们也不能独活,“你是忠仆,我必定会给你一个痛快,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欲自我了断。”那死士道。 “可以。”白卿言转头吩咐身旁护卫,“剑给他” 白家护卫拔剑,双手将剑递给那死士。 被押着单膝跪地的死士甩开按住他的白家护卫接过剑,高声道:“主子,小主子属下来了” 说完,那死士举剑,竟一跃而起直直朝着白卿言袭去,可不等靠近白卿言寒光闪过,那死士的头颅便滚落地上。 喷溅的血雾在这般皎洁的清辉之下,竟是那般摄人心魄。 白家护卫干净利落收箭,立于白卿言身旁。 “将这三人,葬在柳若芙身边吧”白卿言道。 闲王的尸身自然是没有落得好下场,可柳若芙却是被吕晋之女吕宝华偷偷葬在了郊外,白锦绣得知此事时吩咐暗卫护着吕宝华行事。 毕竟这个世界上,拜高踩低,锦上添花的人多,吕宝华这种重情重义之人少,白锦绣愿意助吕宝华一臂之力,后来白锦绣在信上将此事告知白卿言,白卿言知道后也沉默了良久。 柳若芙身为南都郡主被人追捧,万千宠爱于一身,多少人都对外称是柳若芙的挚友,可死后却只有吕宝华敢偷偷替柳若芙收尸,白卿言敬佩吕宝华。 白家护卫将尸身拖走之后,萧容衍已经正儿八经从楼下上来。 他远远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立在远处对白卿言浅浅笑着。 数月未见,萧容衍的轮廓似乎有刚毅鲜明了不少,尽管装扮上还是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骨子里的杀伐果决,渐有藏不住的势头,眉目间其与生俱来的威势感渐露。 白家暗卫陆陆续续离开,可见月拾还极没有眼力价的杵在这里,白家暗卫打量了一眼月拾,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走啊” 月拾连忙点头,跟着白家暗卫一同离开。 门口是还未打扫的鲜血,白卿言应邀拿了件披风,随萧容衍在驿馆外走走。 “如今晋国与大梁交战,大燕攻魏气势正盛,南戎欲吞下北戎,西凉如今也不安分,我以为你应 当人在西凉,或在大魏周旋。” 白卿言随萧容衍沿着驿馆后的小路幽静缓步而行。 “原是在两国之间周旋的,只是魏西怀王知我同晋国太子交好,故而此次是受大魏西怀王所托,带魏使前来面见太子,我本是要去朔阳见你,便与魏使中途分两路而行,算起来如今魏使应当已经快要到大都城了。”萧容衍唇角带笑,手里提着一盏黄澄澄的羊皮灯笼,“大魏原本是想拉大梁壮胆,同窥大燕,可半道上大梁和晋国打了起来分身乏术大魏便想请西凉,然西凉权衡国力之后决定出兵助北戎,如今大魏被打得连连后退,只得遣使前来向晋国求援。” “如今晋国陷入大梁之战,华阳c秦怀两城瘟疫还未完全驱除,晋国这月就要开始筹备修广河渠之事,再加上皇帝要修九重台,九重台工程浩大,堪比修建皇宫。”白卿言提起这个,语气凉薄,“如今晋国一直在招兵,修建九重台除了调了军队过去之外,还在征召百姓,就在华阳c秦怀二城大疫之时,皇帝操心的还是他的九重台是否能继续建。” 萧容衍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问:“为君者不仁,有能者自可取而代之。” 他脚下步子突然停下,转头望着白卿言,“阿宝打算何时取而代之”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求月票啦已经下旬了小祖宗们投月票呀 第七百五十章:只待时机。 幽静的鹅卵石小道,一团橙黄暖色将前路映亮,在这皎月清辉之中,格外醒目。 萧容衍从不怀疑白卿言格局才能不能堪当大任,抛开性别,在萧容衍心里白卿言是可以乱世争雄的英豪。 他在西凉之时,也见过西凉女帝,虽说西凉女帝也是一个智谋不可多得的女子,可她的胸怀只在富强一国,而非谋天下,格局尚浅了些。 白卿言幽邃沉静的眸子亦是望着萧容衍,莹润如玉的白净肌肤,在这清冷月光之下泛着珍珠般细腻的色泽,当真是清艳至极,让天地为之失色。 “只待时机。”白卿言并未瞒着萧容衍,眸色之坚韧镇定,超乎寻常。 仿佛他们谈论的并非是日月换新天之事,而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再寻常不过的平常事。 该安排下去的白卿言都已经安排了下去,军队她有 此次春闱之后官员调派,悄悄往粮仓c粮道换上自己人,此事经手太子一切都好说。 白卿言剩下要做的,便是静待时机四个字。 月华如水,将竹林间的鹅卵石小路照得白亮,风过竹影摇曳,发出沙沙细响。 萧容衍手中灯盏跟着摇曳,火光明灭。 一片薄薄的云翳遮住皎皎明月,萧容衍忍不住朝白卿言踱了一步,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拢在耳后,注视着白卿言陡然发烫的耳朵,唇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大手攥住白卿言纤瘦的肩部,微微弯腰靠近白卿言耳边,声音压低的极低问:“阿宝,数月未见,可有想我” 熟悉的沉香木气息萦绕在白卿言鼻息之间,白卿言呼吸略有一瞬的紊乱,跟随己心亦是向萧容衍靠近一步,双手环住萧容衍无一丝余赘的劲腰,仰头望着他:“想的” 萧容衍喉头翻滚,克制不住动情,扣在她肩膀上的大手滑至她骨架纤细的脊背,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揽住,深深凝视着她,低头朝白卿言慢慢靠近:“阿宝,我想你,想到一刻都不想同你分开恨不能现在就天下一统,日日夜夜将你拥入我怀。” 听着萧容衍醇厚低哑的嗓音,与他湛黑深沉的双眸对视,察觉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柔情,白卿言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的温度亦是越来越烫,心底那股子从未有过的对异性的思念再也强压不住,踮起脚,鼻尖相碰,两人炙热的呼吸也交缠在一起。 白卿言垂着眸子,亲了亲萧容衍的唇,她整个人便被萧容衍拥得更紧。 唇齿间的悸动从浅尝辄止,到越来越深,越来越用力,她有些招架不住绵软向后退了两步,脊背抵在枝干粗壮的竹子上,用力环紧了萧容衍的腰身,仰头承受萧容衍越发激烈的吻。 皓月从遮蔽它的青白云翳中缓缓挪出,清辉遍地,月色皎穿透斑驳竹影如丝如帶。 还未至惊蛰,竟已有察觉春意的萤火虫缓缓飞出,带着明明灭灭的幽光,寻灯跌跌撞撞朝萧容衍手中拎着明羊皮灯笼缓慢飞来。 “汪汪汪” 竹林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在这万籁寂静竹影幢幢幽径显得格外清晰。 白卿言忙推开萧容衍,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转身,负手而立清了清嗓子,低着头不敢去看萧容衍,抚了抚自己衣裳上的褶皱,抬眼便看到霜白月色下远处一只黄犬似乎正在追兔。 “旺财你快回来我爹说了再让他发现你晚上不看家岀去追兔子,就要把你炖了” 一小童呼唤家犬的清脆嗓音远远传来,只听那刚才追兔的黄犬听到小主人的呼唤,立在月光之下,盯着那冲进竹林之中的野兔,回头看了眼,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舔了舔鼻子,调头朝着自己家里方向快步跑去。 萧容衍走至白卿言身边,牵起白卿言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牵着她向前漫步,不禁感慨:“何时,才能无人打扰。” 白卿言抿唇忍住笑意,心中如同尝到了蜜糖一般,道:“若是你愿意提前入赘,或许就没有人会来打扰了” 萧容衍听白卿言如此说,脚下步子再次停下,郑重望着白卿言:“好啊” 白卿言一怔,她不过一句玩笑话,可萧容衍却如此郑重回答,却让白卿言不知该如何接话。 四目相对,白卿言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唇瓣嗫喏。 “阿宝若愿意,我求之不得”萧容衍眸色平静丝毫不像是玩笑,“衍愿入赘,却不知在这天下未定之时阿宝可愿以衍为夫若阿宝应允等此次大都之行结束,我必等朔阳白府之门求亲。” 白卿言细若无骨的手被萧容衍紧紧攥在手中,她一时间心乱如麻。 萧容衍攥着白卿言的手,将她往自己跟前拽了一步,垂眸望着她:“阿 宝可应允” 沉默半晌之后,白卿言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同萧容衍道:“大燕灭魏,大晋灭梁之时,你若此心不改,便可登门提亲。” 萧容衍眉目间有了极深的笑意,他知白卿言一直都是一个心智坚定之人,当初白卿言说过天下一统两人在一起,他以为再无商量的余地,没想到今日能将日子提前。 “一言为定,届时还请阿宝在岳母大人面前多多替衍美言”萧容衍煞有其事朝白卿言长揖一礼。 白卿言颔首:“萧先生放心。” 明月之下,萧容衍含笑望着白卿言眼眸带笑的模样,只觉心中情动难以自持,再次将人拥入怀中。 两个主子都不在,月拾被白家暗卫请到客房之中,喝茶剥花生吃,当值时不能饮酒这是白家的规矩。 月拾同白大姑娘身边这些暗卫坐在一起,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每一次他们家主子要去白大姑娘闺房之时,都是月拾将这些暗卫引开的,月拾生怕被这些暗卫认出来,对白大姑娘的清誉不好,也会让人家白家暗卫以为自家主子是登徒子。 月拾坐在亮着烛火的八仙桌前连脊背都不敢挺直,生怕被看出破绽。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五十一章:势头渐猛 白家那位年纪看起来比月拾稍大两三岁的暗卫,见月拾端着茶杯,用杯盖压着茶叶,以十分别扭的姿势弯腰喝茶,眉头一紧,拨开花生,搓掉上面的花生红衣道:“你腰受伤了” 月拾手中端着茶杯,摇头,规规矩矩回答:“未曾。” “没受伤那你总是猫着腰做甚”白家暗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你引着我们到处兜圈子的时候,身形可不是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 “噗”月拾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睁大了眼看向那白家暗卫。 那白家暗卫十分嫌弃递了个帕子给月拾,其他白家暗卫也都是十分嫌弃瞅着月拾。 “对不住啊”月拾忙用帕子擦了擦嘴,忙道,“都是我家主子的命令,我也是迫于无奈,并非故意要引着你们到处兜圈子,对不住” “你看这小崽子这一脸愧疚的模样”白家暗卫突然笑出声来,“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武功高到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在城里瞎逛吧我们兄弟几个出身白家军,可不是草包若非奉命能由得你在我们白府来去自如” “你轻功是好但我们也得防着调虎离山不是。”又有白家暗卫说。 月拾一心还以为自己武功挺好的,甚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所以才能带着白家暗卫到处兜圈子,闹了半天人家是奉命跟着他一起兜圈子。 月拾脑子反应极快,那是不是说明白大姑娘对他们家主子也是倾心的 “这是白大姑娘的意思”月拾眼底难掩喜意。 “头一次,你引开了他们俩,可我还在,不过你家主子轻功是好,等我发现时你家主子人已经到了我们家大姑娘窗前,我瞧着我们家大姑娘没有动手的意思,最后还是让春桃姑娘将人送出去,我也认出他是白家的恩人,便没有阻拦你家主子离去”那暗卫又剥开花生,搓开花生红衣丢进嘴里,“后来嘛,自然是我们大姑娘交代了” 萧容衍对白家有恩,且外面都在传这个天下第一富商对他们家大姑娘情义深重,后来武德门之变,萧容衍更是舍命在白家护卫白家安全,这些白家护卫不是不知道。 在他们心中,萧容衍已经是快要入赘他们白家的姑爷了,自己人。 “嗨”月拾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腰也不弯了,直起身来小道,“那早知道我就不那么费心引你们兜圈子了,下一次不如我备上好酒好菜,请诸位吃饭,也当是致歉了。” “不可不可,我们白家规矩严,当值的时候决不能碰酒,兄弟见谅啊”白家护卫朝着月拾拱手。 月拾立刻从善如流:“是我疏忽了,这样我准备好茶好点心” “好啊反正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们不知道,可你们心里清楚不是”白家护卫笑着道。 第二日一早,白卿言便要启程回朔阳了,萧容衍骑马送了白卿言一段。 晨光之中,萧容衍下马同坐在马车内的白卿言辞行之时,立在马车车窗前同白卿言道:“我会尽快平定魏国,等我” 白卿言耳根泛红,似有春水的眼眸望着萧容衍颔首:“好” 此次白卿言回朔阳,消息刻意瞒着,倒是没有人来朔阳城门口相迎。 但,已经受到调令的太守沈天之在得知白卿言回朔阳当晚,便登门拜访。 白卿言知道沈天之因何而来,便去前厅见了沈天之。 “燕沃,乃是我晋国粮仓,沃土之地如今太子已经派人前去修广河渠,相信用不了多久,燕沃在沈太守的治理之下,定能更胜从前。”白卿言端着茶杯徐徐开口。 “还望镇国公主明言,是因为信不过沈某人才将我指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还是因为旁的”沈天之灼灼目光望着白卿言,不卑不亢,只求个明白。 “沈大人既然说,是我父亲留给我白家的退路我信了”白卿言将茶杯放下,凝视沈天之,“我将一国粮仓交到沈大人手中,其中因由沈大人聪慧,必能猜到我的用意。” 沈天之心头一颤,他是猜到了猜到之后有些心情澎湃,更有些后怕。 若说以前是猜测,如今沈天之已经可以肯定,白卿言在谋划什么。 这白岐山的女儿,心未免也太大了 她这可是真的要为来日吞下晋国,谋反做准备啊 沈天之并非是一个骨子里迂腐,只忠于君王的读书人,如今这皇室成了什么样子,沈天之心里门儿清儿。 当初沈天之就不愿意效力晋国,更别提是现在 有些话,沈天之不曾对白卿言说过,他曾建议白岐山可让镇国公府将林氏皇权取而代之,可白岐山说,白家和白家军一直都是 这晋国的脊梁,晋国的壁垒,要做的是晋国的肱骨之臣,绝不是乱臣贼子。 沈天之敬佩白岐山,却也觉白岐山迂腐。 如今,白岐山的女儿桩桩件件都是在为来日夺这晋国天下做准备,这让沈天之如何能不热血澎湃,这晋国大好的江山交于真正的有能者之手,要比在林氏昏聩的统治之下,要更好更强大 且如今皇帝沉迷丹药,建就九重台名为祈福,实则是为追求长生不老 以史为鉴,若是君主开始追求长生不老之道,那此国气运怕是也走到头了。 沈天之起身,撩开衣衫下摆单膝跪下,对白卿言一拜:“沈天之愿听从镇国公主驱使,定为镇国公主守好这晋国粮仓” 白卿言未曾拿乔,起身长揖,英姿飒飒,哪里还有什么弱不禁风之态。 “托付沈大人了。” 谋反二字,不用明言,只要白卿言不是有意瞒着,聪明人总能窥见一二。 宣嘉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魏国向晋国求援遭拒。 宣嘉十七年二月二十六,西凉不顾晋国警告,强攻南戎,连夺南戎几处马场,势头渐猛。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五十二章:别耽搁 宣嘉十七年二月二十七,本应征战北戎的鬼面将军带兵突袭,于黄渠设伏,斩首西凉大将,逼退西凉大军,随后登州刺史董清岳率军骑袭痛击战败西凉,西凉大军撤回疆界之内,不敢妄动。 宣嘉十七年三月初四,大燕二皇子慕容平攻破大魏北关,与谢荀分兵两路,势不可挡。 宣嘉十七年三月十五,晋国春闱放金榜,陈太傅的孙子陈钊鹿被钦点状元,吕相之孙吕元庆为榜眼,探花郎董长元,二甲头名传胪秦朗。 宣嘉十七年三月十九,晋国大将刘宏c高义郡主率兵重夺大梁耀阳,大梁破丹阳城,长驱直入。 宣嘉十七年五月初十,大梁遣四皇子前往晋国求和,四皇子于青西山被晋军误杀,大梁战将群情激愤,大梁皇帝要晋国以大将刘宏与高义郡主首级谢罪,否则誓死一战,此次和谈未始已终。 宣嘉十六年五月十三,魏国重金向西凉与晋国求援,称此次若能占燕地,尽归此二国。晋国大军陷于大梁激战之中分身乏术,西凉女帝决意出兵助魏。 宣嘉十六年五月十七,大梁将士百姓群情激愤,抗晋国大军于禹州,久攻不下。 宣嘉十六年五月二十六,南戎鬼面将军率军攻破北戎皇宫,北戎王在北戎余军与大燕驻军护送之下,退至北侧,至此南戎已占领大半戎狄。 宣嘉十七年六月初一,西凉攻下大燕明都,燕帝下令不许二皇子慕容平与谢荀撤军回防,亲率国内所余之老c伤将士抵御西凉。 宣嘉十七年七月十六,西凉连夺大燕泉州c龙虎台,燕帝率兵于隆安城死守,身受重伤。 辗转西凉大魏斡旋的萧容衍问询,奔赴隆安城。 路上萧容衍一路快马不歇,已经坚持了两天两夜,眼看着就要到隆安城了,月拾快马上前道:“主子,您歇歇换身衣裳,要是陛下看到您这副样子,心里定然也不好受,属下先行前往隆安城报信” “不了走吧”萧容衍喝了一口水,将羊皮水袋丢给月拾,扬鞭快马朝隆安城而去。 燕帝慕容彧已经不能起身,他合衣靠坐在隐囊之上,未束发,长发披散呼吸有些费劲,精致俊美的五官白的无一丝血色,额头鼻尖都是细汗,鬓边竟然也生了些许白发。 慕容沥焦心不已,见太医已经重新涂药将伤口包扎好,急不可耐询问太医:“怎么样了” 冯耀手里端着给燕帝换药的黑漆方盘,手一个劲儿的抖,双眸发红。 年迈的太医抬头看向燕帝,只见燕帝低声道:“照实说” 太医这才摇了摇头:“不见好转,陛下原本体内就有毒素,幸得名医医治,稍有转好,可治疗陛下体内毒素的药,却会让陛下受伤之后血不易凝,陛下已经开始发热,这可不是好兆头。” 慕容沥用力握紧双手,若非为了救他父皇怎么会中箭 瞧出儿子的内疚和难过,慕容彧摆手示意太医和守在身边的人都出,轻轻将衣衫合住,唤道:“阿沥过来,到父皇身边来。” 慕容沥抬脚走到慕容彧身边,垂着头,似乎不愿让父皇看到他已经泛红的眼眶。 “阿沥,父皇此次若是不行了,你觉得你能撑得起这个大燕国吗”慕容彧抬手拉着自己儿子的细腕,让儿子在床边坐下,“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你难过了,打起精神来” 慕容沥听到这话,抬头咬牙望着慕容彧,摇头:“儿子没有这个信心能撑起燕国。” “你的兄弟之中,你以为谁能撑起燕国”慕容彧又问。 慕容沥摇了摇头,逾矩坚定:“大哥平庸,二哥善武,都不是能堪当大任的,阿沥年幼亦是不能” “既然你们都不成,那父皇便只能将这一国交到你九叔手中。”慕容彧扣着儿子的肩头,“父皇希望你记住,这个皇位谁来坐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能撑起这个燕国我大燕决不能在父皇走后因这个皇位起争端,同室操戈,否则大燕便永远回不到当初的强盛,永远无法一统这天下” “父皇孩儿记住了”慕容沥应声。 突然,外间太监护卫叠声的唤着“九王爷”,慕容沥惊得从榻上坐起,看了慕容彧一眼,忙穿过垂帷朝着外面迎去。 “小主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冯耀跪倒在门槛处,叩首,哭腔抑制不住。 “九叔”慕容沥看到风尘仆仆跨入正厅的萧容衍,克制了几天的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扑簌簌往外掉,“九叔” 萧容衍后头翻滚,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慕容沥面前,抬手摸了摸孩子发顶,问道:“你父皇怎么样” “九叔,太医说说不好”慕容沥用衣袖抹去眼泪,“洪大夫给父 皇解毒的药,会使父皇血不易凝,这是洪大夫早就交代过的可可这次要不是因为我,父皇也不会” “阿衍” 燕帝慕容彧的声音从内间传来,萧容衍解开披风转身随手丢给冯耀,大跨步进了内室。 穿过垂帷进来,萧容衍看到本就羸弱的兄长,此时靠着隐囊,包扎胸前伤口的细棉布已经沁出血来,慕容彧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胸前立时便被鲜血沁湿一大片,且又有扩散的迹象,萧容衍忙上前往慕容彧背后垫了一个隐囊,在床边坐下。 望着慕容彧胸前的伤,萧容衍心中情绪翻涌,他紧咬着牙克制情绪,不知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燕帝:“不要紧的洪大夫艺术超群,是堪比华佗c扁鹊的人物只要能请洪大夫来便不会有事” “月拾”萧容衍转头冲着门口高呼。 月拾立刻进门,看到燕帝的模样,月拾刹那眼眶湿润,他跪下对燕帝叩首。 “你即刻前往朔阳,请白大姑娘将洪大夫借于我快去别耽搁”萧容衍吩咐。 “是” 月拾应声称是,还未离开,却又被燕帝唤住:“月拾,你站住”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求月票 第七百五十三章:死战决心 月拾闻声转过身来,不知所措看了看燕帝,又看向萧容衍,拳头紧紧攥着。 “没用的路途遥远,恐怕不等月拾到朔阳朕就已经撑不住了”慕容彧虽然也不想死,虽然还想看到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的那一天,可他清楚自己这身子。 自己这次伤到了心肺,怕是活不成了,何苦再累得月拾来回奔波,还累得洪大夫空跑一趟。 “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萧容衍喉头翻滚,用力握住慕容彧的手,“阿娘在天上保佑着我们呢,兄长不会有事的且如今大燕正是紧要关头,为了大燕兄长也决不能出事” 慕容彧望着面色凝重的弟弟,低笑道:“大燕有阿衍在哥哥放心的很。” “可大燕正是因为有兄长在,我才能放心前往他国”萧容衍用力攥紧慕容衍的手,亲人一个一个离世情绪他积聚在心口多年无法纾解,“兄长,一定会没事的” “阿衍,哥哥能去找阿娘很高兴”慕容彧唇角带着极为浅的笑意,“能多活这么多年,对哥哥来说已是上天恩赐,哥哥不怨只是没有能看到你与镇国公主成婚,哥哥去了后怕是无法同阿娘交代阿衍人生苦短,可千万别错过了” 萧容衍死死咬着牙,忍住喉头哽咽,强作镇定抬头望着慕容彧:“洪大夫给的药暂时停了,先用止血药,或许会难受一些,兄长你且忍忍大皇子平庸不能堪当大任,若是兄长没在了这里,昆天城必然生乱,皇后嫂嫂和大皇子镇不住我们大燕举国上下多艰难走到今天这一步,兄长若止步这里,眼睁睁看着昆天城生乱大燕再次分崩离析我们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祖宗基业,更对不起陪我们一同苦过来的大燕百姓” 慕容彧看着将苦痛都压在心底,表情郑重,仿佛一切只为大局着想的萧容衍,恍然觉得弟弟还是幼时那个万事都强作镇定,不愿让他操心的孩子。 慕容彧眼眶微红,点了点头:“好,那哥哥就再撑些时日,晚些时候再去阿娘身边尽孝,总要先看着我们阿衍和心爱的女子成了婚才是。” 这语气像是哄孩子。 可自己的身子,慕容彧又如何能不知,是的确撑不了多久了啊。 缠绵病榻生不如死这么多年,慕容彧从不惧死,可却害怕因为他的死,让妻子和弟弟伤心难过,更怕他若一死,他那一向胆小柔弱的妻会随他一同去了。 这世道,从来都是想死容易,想活难。 “这样吧,隆安城我来想办法守”萧容衍下定决心,“让冯叔和月拾护着兄长前往朔阳,冯大夫定然有办法” 慕容彧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走,我一走军心就要散军心散了隆安城就守不住,守不住隆安城,西凉军要是再越过栎邑,过天曲河,我大燕都城危矣” “兄长放心,有我在决不让隆安城有失。”萧容衍下定了决心,转头唤冯耀,“冯叔” 冯耀应声迈着碎步进来:“小主子” “辛苦冯叔和月拾即刻带兄长轻装简行,月拾带人先行前往朔阳白府请借洪大夫,随后折返同兄长汇合”萧容衍下令。 这样要比专程让月拾去请洪大夫再带洪大夫来隆安城更快。 “是” 冯耀月拾齐齐应声后,冯耀先行起身去收拾。 “九叔,我护送父皇去晋国”慕容沥上前请命。 “你留下”萧容衍目光沉着望着慕容沥,“你父皇前往晋国的消息不能走漏,你护送你父皇车驾回都城金陵,就称陛下要回都城养伤,隆安战场大燕九王爷慕容衍接手。” 若是此次兄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大燕不能无主,而在这众多侄子之中能堪当大任的就只有小阿沥了 慕容沥本就早慧,如何能不明白萧容衍的意图。 九叔让他回金陵,无非就是担心若是父皇真的撑不住,让他先一步掌金陵登基,稳住大局。 可慕容沥不想走到这一步,他不想要什么皇位,他只想要父亲c兄长和九叔都好好的。 “小阿沥,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要学会替你父亲分担九叔会帮你的”萧容衍抬手扣住慕容沥的肩膀,重担仿若也压在了慕容沥的肩膀上。 “阿沥尚且年幼担不起大燕的重担”慕容彧眉头紧皱,“这担子怕需要你来挑。” “兄长有三子,不论如何都不能是由我来担这担子我可以辅佐但不能越俎代庖”萧容衍转头望着慕容彧,“而且只要有洪大夫医治,兄长有的是时间亲自来调教阿沥,何愁阿沥不能堪当大任” 慕容彧眉头紧了紧,望着萧容衍幽邃又深沉的目光 慕容彧一直都知道,慕容衍是比他更适合做帝王之人,他的野 心和抱负还有能力,远比他更适合做帝王,甚至他也知道弟弟有想成为能一统天下的君王之心,若是旁人怕是不等他开口,在得知他命不久矣时就已经趁势而上,可阿衍却因为亲情不愿意再进一步。 知道多说无用,慕容彧索性任由弟弟安排。 当日下午,大燕九王爷慕容沥亲自率兵应战西凉,燕帝慕容彧明面儿上由皇子慕容沥护送回都城治伤,实际则由老太监冯耀带着暗卫护送前往朔阳方向,月拾先一步出发快马前往朔阳接洪大夫。 宣嘉十七年七月二十七,大燕九王爷慕容衍死守隆安城,消耗西凉兵马粮草,遣小队人马绕至西凉运粮要道,火烧西凉粮草。日次,西凉猛将葛镇安决意拼死攻城,与城下叫骂,被前来应战的大燕九王爷慕容衍斩下头颅,西凉被迫退守龙虎台。 宣嘉十七年七月二十八,大梁突发瘟疫,疫者症状与华阳城疫者相同,晋国太子遣使前往大梁,直言大梁若俯首称臣,便赠予疫病药方。大梁皇帝杀晋国使臣,以示死战决心。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求月票 第七百五十四章:不得不防 白卿言倚在拨云院窗棂软榻前,看着前方送来的消息,将信纸点燃。 她眯着眼凝视吞噬纸张的幽蓝火苗,半晌未吭声。 将疫病送到大梁去,这是太子和方老商议出的主意,希望大梁染疫之后能够因医治疫病药方,向晋国俯首。 秦尚志已经前往广河渠去主持修渠大事了,太子府没有秦尚志帮忙规劝,太子被方老越带越左,竟用了如此损阴德的方式来逼迫大梁俯首,就不怕自家将士也染上疫病吗 宣嘉十七年七月末,白卿言终于接到了三妹白锦桐的来信,这让她牵挂着白锦桐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白锦桐如今化名崔凤年在西凉行走,她说她从关平一路到了海口,出海远渡,将不少晋国的稀罕物件儿买了给那些外族人,又低价收购外族的稀罕物件儿回来,谁知海上迷途,一路摸索,到了一个叫天凤国的地方,后来勘探之后发现,天凤国原来就在戎狄背后那无人能够翻越过的雪山之后。 那座雪山绵延不绝,从大梁与戎狄蛮荒最前头启始,一直绵延到西凉国土疆界,原本他们都以为戎狄背后的大雪山,那便是天之尽头,不曾想雪山之后那绵延数十里地的峡谷之后的沙漠之地中央,竟然还有他国。 天凤国的武器几乎都是无坚不摧,她带去的兵器全然不是对手,后来问过之后才知天凤国炼兵器有秘法,要添加一种名为墨粉的东西。 此次白锦桐送信回来,还让人带回来了这墨粉和天凤国的一个铁匠,让白卿言看看是否能用,只是天凤国语言曾经他们从未接触过,怕是听不懂,只能靠比划。 白锦桐还在信中说,她在西凉兜售的物件儿因为西凉贵族都不曾见过,很受欢迎,尤其是西凉六大姓的贵族,争相抢买,因此白锦桐还结识了西凉不少贵族。 她亦是在信中提到了西凉女帝,称西凉女帝拔擢寒门的举措,不仅仅是在文官之中,武将亦是,她隐隐察觉西凉女帝似乎在命云破行悄悄组建一支效仿白家军虎鹰营的军队,只是还未查实,但想必此事不会空穴来风,她会查明是否西凉有虎鹰营的将士被俘归顺西凉。 自上次西凉与晋国瓮山一战被白卿言焚杀十万锐士,使得原本足以与晋国抗衡的西凉元气大伤,如今西凉重整旗鼓,西凉女帝提出一系列政策,誓要振兴西凉。 西凉女帝新下发的政令中,要求男子成家之后必须分家,因为西凉与晋国一般征召兵士是按照每一户来征召,如此西凉兵源扩大,许多年满十四岁的少年郎都被征召入伍,西凉蠢蠢欲动大有想趁如今大魏与大燕,晋国与大梁,还有戎狄大乱之际,振兴军事力量。 白锦桐叮嘱白卿言,不得不防。 白锦桐已知晋国陷入与梁国大战之中,亦是猜到长姐怕是有灭梁之心,且大晋皇室不贤,又逢两城疫症,晋国怕是无法分兵遏止西凉。既然不能以战遏止西凉壮大,白锦桐欲效仿管仲,以商道之法来牵制西凉民生,但只能一试,不敢称万全,且需要大量银钱,还需白卿言配合。 此次白锦桐送信回来,陈庆生也跟着捎了一枚玉佩,是送给春桃的,让白卿言代为转交。 看完白锦桐的信,白卿言心中大定。 白锦桐想要效仿管仲当年对付鲁国的方法,来渐渐削弱西凉,牵制和控制西凉。 当年齐桓公在位之时,齐国国力远不如鲁国强盛,管仲献计让齐桓公只穿戴鲁国所制造的衣服佩饰,一时间齐国皇家清贵纷纷效仿,齐国人人以鲁国所产鲁缟为尊,管仲又下令不许国内再编织衣物和生产蚕丝,派出大量商人前往鲁国将鲁国布匹织物购买一空,使得鲁国获利,并在百姓间宣扬鲁缟送入齐国收买,可获重利。 鲁国百姓见状,闻利而动,舍弃旧业,放弃农耕,企图以鲁缟获利。 后续管仲又陆陆续续派人传出消息,引导鲁国百姓放弃农耕,使得良田荒废,齐国又突然不再购买鲁国织物布匹,使鲁国陷入无粮可食的尴尬境地,只得臣服齐国。 白卿言手指摩挲着,垂眸静思 如今白锦桐欲效仿管仲,并非不可行,若是大燕能定大魏,晋国能灭大梁,西凉求粮只能择晋国和大燕两国,燕国不似晋国家底深厚,收服南燕沃土之后才稍稍缓过劲儿来,就算是给能给西凉的也不多。 可眼下难在银子 国库若是有银子,太子必定会紧着皇帝的九重台。 这件事还需要稍微放一放,等回头白锦稚在西凉摸清楚情况再说。 她吩咐佟嬷嬷:“嬷嬷,你派人将善如叫回来,我有事要见他。” “是”佟嬷嬷应声,出门遣人去唤曾善如。 白卿言看了眼白锦桐带回来的墨粉,和用墨粉炼铁的方子,刚让春桃将用墨粉炼铁的方子收起来,就听外面说卢平来了,让守在院子外的守门婆子通报。 “春桃你去请平叔进来”白卿言理了理衣裳,转头朝窗棂外看去。 不多时,春桃带着脚步生风的卢平进来,卢平隔着纱屏行礼后道:“大姑娘,萧先生身边那个叫月拾的护卫单人单马,一到白府门口就一头栽倒,嘴里喊着洪大夫,属下已经让人将月拾安置在厢房,让洪大夫过去瞧了” 白卿言撑在桌几上的手猛然收紧,难不成是萧容衍出什么事儿了 “可有办法让月拾暂时清醒片刻”白卿言话头一止,起身道,“我去看看。” 总得知道萧容衍发生什么事了才行。 “大姑娘,您现在还在病中若是到了前院,容易被人告诉太子,大姑娘放心属下已经交代了洪大夫,若是问出什么消息,立刻让人来禀”卢平连忙道。 白卿言手心紧了紧,她得到的消息,是大燕九王爷在隆安大败西凉,逼得西凉大军不得不退。 第七百五十五章:挂心 难不成萧容衍受伤了 还不等白卿言多想佟嬷嬷就带着曾善如跨进院门,今日曾善如本就要来同白卿言禀报矿山的事情,正往拨云院来呢就听说白卿言唤他,赶忙过来。 “大姑娘曾善如来了”春桃低声同白卿言道。 白卿言眉头紧皱吩咐卢平:“平叔,你去前面看着,有什么消息让人立刻送过来” “是”卢平应声出门。 白卿言坐立不安,却也正如卢平所言前院人多眼杂,她就这么岀去,万一消息传到太子那里,怕是又要起波澜。 曾善如进门,隔着纱屏朝白卿言行了礼:“大姑娘,萧先生的人又来了,说这一批武器还让紧着他们属下做主给了,毕竟我们刚运走了一批,现下这批现在还用不上。” 白卿言点了点头,示意春桃将装着墨粉的匣子和方子给了纱屏后的曾善如,开口道:“这个匣子里面装的东西叫黑粉,听说炼兵器的时候用,会让武器无坚不摧,你可以试试还有一位打铁的师父,就在院外住着,回头你去找郝管家,人你带走但此人语言不通或许需要你多费些神。” 曾善如将墨粉打开看了眼,用手指拈了一小撮,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抬头同白卿言道:“这墨粉好像有什么杂集上记载过,燕国曾经用过一种出自姬后之手的粉末,叫精钢粉,记载中说但凡用这精钢粉打造出来的兵器,都坚不可摧,当初姬后曾打算为燕国大将军打造一支无坚不摧的队伍,可惜痴傻的燕帝突然清醒过来,杀了姬后,那精钢粉的方子就失传了。” 曾善如忙合了匣子,长揖之后道:“哦,对了闵千秋先生所著魏永乐侯传记之中有记载,永乐侯曾有幸得到过从大燕皇庭传来的刀刃,的确是无坚不摧,大姑娘要是感兴趣倒是可以问问客居我们府上的闵千秋老先生。”曾善如道。 “燕国曾经用过”白卿言手指来回摩挲着,这件事是真是假怕是要问一问萧容衍才是。 “正是”曾善如应声。 “知道了,你先带着墨粉方子,还有我们请来的铁匠一同前往山中,先试试若是真的可行,以后便用这法子炼兵器。”白卿言吩咐。 “是”曾善如行礼后,规规矩矩退出了拨云院上房。 刚出门曾善如就看到被人搀扶着,跟在洪大夫身后进了拨云院的月拾,想起月拾就是萧先生身边那个呆头呆脑的护卫。 曾善如为人一向和气,笑着同洪大夫打过招呼之后,又朝月拾颔首示意。 月拾脸却紧紧绷着,只对曾善如轻轻点头。 见洪大夫带着月拾进了上房,曾善如和佟嬷嬷说了一声,便去找郝管家领人去了。 月拾被人搀扶着进门,就听白卿言吩咐春桃让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守在门口不让旁人进来。 月拾面色难看,嘴唇干裂,人刚出去,月拾就听白卿言问:“可是你家主子怎么了” 听到白卿言的声音,月拾眼眶一红跪地叩首:“求白大姑娘救我们陛下” 月拾这么说,那受伤的就不是萧容衍了,白卿言紧紧扣在沉香木案几的手缓缓松开,问:“听说燕帝受伤了” “正是”洪大夫点了点头,“我配给燕帝的药,会使伤口不易凝血愈合,走之前我曾千叮咛万嘱咐,燕帝不能受伤不曾想” 白卿言明白了,萧容衍派月拾先行来,想必是为了接洪大夫过去。 “洪大夫,可否辛苦你同月拾走一趟”白卿言问洪大夫。 月拾没有想到都没有等他开口,白大姑娘就先一步让洪大夫随他一同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白大姑娘之恩,月拾没齿难忘” “倒是没有问题”洪大夫说,“就是银霜那个小丫头,老朽就不带着了,还请大姑娘多加照顾” “这是自然的洪大夫现在便回去收拾,对外便说此次洪大夫外出是为了替我寻药。”白卿言说。 洪大夫应声,起身长揖后先行离开。 白卿言望着纱屏那头跪地不起的月拾,又问:“数月没有你们家主子的消息,不知道你们家主子可安好” “回白大姑娘,主子一切都好”月拾道。 如此,白卿言就放心了。 她点了点头:“月拾必是日夜兼程而来,去吃点儿东西,歇一歇,随洪大夫坐马车走” “是”月拾重重对白卿言三叩首,起身摇摇欲坠出了拨云院上房,又被人搀扶着朝院外走去。 春桃端着热茶打帘从门外进来,问了白卿言一句:“萧先生身边那个护卫是伤了吗还是萧先生受伤了这么急着来请洪大夫” “倒也没 有”白卿言笑着道,“萧先生发现了一味药,想着对我的寒疾有好处,洪大夫看过药,只是未能妥善保存用不得了,洪大夫这就要出发去采药了。” 春桃听白卿言这么说,一脸恍然之后,又笑着说:“那这位萧先生,真真儿是有心了” 听出春桃语气里的揶揄,白卿言顺手将手边装玉佩的红木匣子往春桃手边一推:“这是表哥托人带回来给你的看看吧” 春桃听到表哥二字,不顾上羞涩,忙拿起匣子问:“我表哥是庆生表哥吗” 白卿言点了点头。 春桃耳朵顿时羞红,她打开匣子看了眼 白卿言见里面玉佩的玉质通透,极为珍贵,知道陈庆生是用了心的。 春桃虽然不如白卿言那么懂玉石,可表哥派人送了东西回来,那就说明表哥和三姑娘定然平安,她也可安心了。 “大姑娘”春桃眉目间难掩羞涩,羞怯怯低声问,“表哥,可有带回来什么信” “只说让将玉佩交于你,不过陈庆生走之前是说过,等回来就娶你过门”白卿言眼底含笑,“等陈庆生回来,就把你们俩的喜事办了省得你总是挂心”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呀呀呀呀呀 第七百五十六章:缠绵病榻 “大姑娘”春桃羞赧咬着下唇,装作恼火的模样拿起小几上的黑漆方盘,逃似的出了拨云院上房。 一回自己的屋子,春桃拿出玉佩来仔细端详,眼眶湿红 其实,春桃并不想要什么珍奇玉佩,珍奇玉佩于她来说,还不如表哥一封平安信来得让她踏实。 她知道表哥是跟着三姑娘去办大事了,她不敢求表哥能早日回来,只求三姑娘和表哥在外能够平安顺利。 已八月中旬,白卿言夏日里不能用冰,小五和小六便总带着小八白婉卿前去邀白卿言来韶华院避暑。 韶华院高树垂柳,名花香草,岁久繁柯,阴遂满园。 整个韶华厅的楼榭,被环绕在浓绿浅青之中,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高树枝叶,摇曳落在未关的窗棂之上。 穿透纱帐的清风带来盛放百花的缕缕香甜,伴着廊庑下勾着湘妃竹帘的鎏金铜钩和铜铃轻盈作响之声,和着高树蝉鸣之语,让人深觉盛夏已到。 大梁战报每隔几日便会送到白卿言的手边,这仗越是到后面晋国打得越艰难,攻占城池已不如开始那般顺利,每每夺下城池亦都是惨胜,所耗费人力物力和时间都太大。 大都白锦绣那里的消息送到,白卿言知道朝中包括太子在内的朝臣,对刘宏和白锦稚攻占城池速度减慢已有微词,最近一次军报更是让太子大动肝火,称此战损耗过大,可再次遣使去议和又深觉失了面子,骑虎难下太子也是烦躁的很。 白卿言倚在软榻之上,手中握着一把绣蝶的竹节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煽着,穿透层枝叠绿的细碎金光,落在她的眼睑上,她垂眸望着脱了鞋子跪坐在象牙席软榻上的白锦昭和白锦华,她俩正用个玉玲逗弄头顶扎着两个小福包的小八白婉卿。 白卿言眸底是极浅的笑意。 入夏之后,母亲便命人在廊庑和长廊两侧挂上了缀着五福流苏的白纱帐遮挡蚊虫,好在这番功夫没有白费,小八这一个夏季都不曾被蚊虫叮咬过。 白卿言视线落在挂在韶华厅中描绘山水的檀木屏风一旁的丹青上,挂起来的白家姐妹丹青,那还是二妹白锦绣出阁前一日祖母招来宫中画师为白家姐妹画的,但那日白卿言未到,故而丹青上并未有白卿言。 她视线落在双手负在背后,眉目笑容明澈干净的白锦稚的身上,垂眸端起玉盏,饮了口玉盏里的酪浆,垂眸细思 如今大梁战场艰难,无非是因大梁四皇子之死,激起了大梁的将士和百姓的血性。 一般来说,这种仗都会打得十分艰辛,除非有一场能够最大程度上踩灭大梁血性之战。 得想个办法 还不等白卿言多思,佟嬷嬷便迈着碎步跨进韶华院,婢女忙替佟嬷嬷撩开纱帘,瞧着佟嬷嬷跨上廊庑台阶这才又忙将纱帐放下,生怕飞进去了蚊虫叮咬她们家姑娘,若是一不小心咬在脸上,那才真是罪过。 佟嬷嬷拎着裙摆进门,朝着几位姑娘见礼后,同白卿言道:“大姑娘,洪大夫回来了,洪大夫此时就在韶华院外,似乎有话要同大姑娘说,哦还有那个送洪大夫回来的,那个叫月拾的小伙子,正在前厅候着说要见大姑娘。” 洪大夫回来了,想来燕帝应该大好了,白卿言点了点头,从姜黄色绣合欢花的隐囊上直起身来,春桃连忙上前替白卿言穿鞋。 “劳烦嬷嬷派人去将月拾请到仙人亭,我这就过去。” 白卿言穿好鞋起身,望着象牙席上的三个妹妹,理了理袖口笑道:“小五c小六,你们在这里陪小八玩儿一会儿,长姐去去就回。” “长姐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小八”白锦昭笑道。 白卿言浅浅颔首,扶着春桃的手跨出韶华厅,走出婢女挑开的白色纱帐,朝着立在门外朝她长揖行礼的洪大夫走去:“洪大夫一路辛苦了。” 洪大夫看起来清减不少,想来这段日子照顾燕帝的确是老累了。 洪大夫直起身同白卿言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老朽倒没什么,不过燕帝的情况,不是很好” 白卿言点了点头问:“洪大夫也回天乏术” 洪大夫颔首:“燕帝毒入骨髓,当初老朽医治燕帝时,便说过燕帝若是好生保养,或许还能向老天争来十年寿数,可燕帝这段日子不但劳心劳力,且此次中箭使其元气大损,燕帝即便是此刻放下手中政事,好生修养,至多还有一年更别提燕帝伤重之时,依旧放不下燕国政事。” “比起静养,燕帝或许更希望将余力都用在燕国之事上吧”白卿言低声道。 燕帝是一个好皇帝,可惜晋国和白家还有白家军,没有遇到这样的皇帝,若是当初的白家 得遇这样的君上,君臣一心,这天下何愁不能一统。 洪大夫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了,那个月拾也来了,是奉了燕帝之命请大姑娘一叙。”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转头望着洪大夫:“燕帝来了” “正是,燕帝一身便服,此时正在朔阳城外瀛湖旁候着。”洪大夫说。 “我知道了洪大夫一身风尘仆仆回去歇一歇,银霜那小丫头想念洪大夫了,前两日来我这里还催问洪阿翁去了何处,怎么还不给她帶好吃的梅条回来。”白卿言提到银霜,语声里全是温柔。 小银霜不止问到了洪大夫,还问到了沈青竹。 只是如今沈青竹的师父沈柏仲只是想起了部分事情,还未完全想起往事,且又十分挂心李明瑞,沈青竹怕师父被李明瑞利用,只得留在大都城照顾沈柏仲。 洪大夫眼底也露出笑意:“小憨货就记着吃” 语罢,洪大夫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目送白卿言离开这才匆匆往自己院子去了。 若是要出城见燕帝,一身女装出门怕是太过引人注目,毕竟她现在对外称病外人只当白卿言正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呀呀呀 第七百五十七章:小崽子 “嬷嬷,您再派一个人同月拾说一声,我换一身衣裳,让他稍后。”白卿言侧头吩咐佟嬷嬷。 “是” 回拨云院要路过仙人亭,没想到月拾腿脚倒快,白卿言还未走到仙人亭时,他便已经先到了。 月拾远远看到一身碧蓝色单衫,霜白素绫裙的白卿言,连忙走出仙人亭,匆匆迎上前。 同白卿言行礼之后,月拾道:“大姑娘,主子的兄长人已经到了朔阳城外,请见大姑娘,不知道大姑娘是否方便移步” 月拾知道白卿言对外一直称病,此时他来请白卿言去城外,多少有些强人所难,可燕帝要见月拾就算是厚着脸皮,也得来请。 “洪大夫已经告知于我,你且先去侧门候着,我回拨云院换身衣裳,便随你同去。”白卿言对月拾道。 月拾满目感激:“多谢大姑娘” 佟嬷嬷一听白卿言要出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叫上卢平跟随白卿言一同去。 回拨云院,白卿言让春桃给她换上了一身男装。 白卿言身姿挺拔飒爽,头戴玉官,一身男装倒颇有些让人难辨雌雄之感,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的俊美少年郎。 佟嬷嬷一边替白卿言系盘扣,一边道:“大姑娘,老奴唤上卢平随大姑娘一同去吧” 白卿言理了理衣袖,遮住身上的铁沙袋,道:“平叔时常在外行走,外面人都知道平叔是我白府的人,平叔跟随岂不是告诉旁人我是白府的姑娘,有暗卫跟着我,再唤两个平日里不常出门的护卫跟随就是了。” 白卿言说得有理,佟嬷嬷不好再劝,只得岀去吩咐人安排两个平日里在白府不出门面生的护卫跟随白卿言。 月拾牵着马匹,焦心在角门外的柳树绿茵下等候,却迟迟不曾听到紧闭的角门内传来动静。 “小崽子” 月拾闻声,抬头朝巷口望去,只见那个之前在驿馆见过的暗卫骑在高马之上唤他。 “走了快”那暗卫说完,便一夹马肚冲了岀去。 月拾不敢耽搁,立刻上马,调转马头跟上。 白卿言一身男装骑马在最前,一路驰马出城直奔瀛湖,月拾也是出了城才追上了白卿言。 瀛湖明澈,湖底海藻漂浮,游鱼穿梭,湖面映着白云漂浮的湛蓝天空,湖中雕画精美的画舫如同浮于云间。 舫动,水波破云影,又似裂空而过。 白卿言快马出城之后,骑马的速度倒是慢了下来。 这沿湖种植的垂柳碧玉成妆,随风摇摆,偶有柳叶触于湖面,激起一圈涟漪漾开,惊得停于湖面细草之上的蜻蜓匆忙扑扇翅膀飞起。 近日朔阳瀛湖十分热闹,朔阳有名的花楼来了一位西凉舞姬名唤娜康,能歌善舞,一手琵笆弹得出神入化,更是能怀抱琵笆弹奏间起舞,引得朔阳诸多公子哥追捧,听说不日这位名唤娜康得西凉舞姬便要去大都城了,这几日在瀛湖画舫之内每日见一客。 白日里,那些公子哥儿便会去画舫,掷千金只求夜里能成为娜康的入幕之宾,亲见娜康琵笆起舞的天人之姿。 因着这位西凉舞姬娜康,此时的瀛湖竟然如同小市集一般热闹,沿湖的青砖小径有沿湖散步说笑结伴而行的少女,也有卖茶买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小摊贩扯着嗓子叫卖,还有总角小儿不惧骄阳,在日光下蹴鞠嬉戏玩闹。 穿着粗布汗衫卖瓜的老翁头戴草帽,肩膀上搭着个汗巾,用扑扇赶着已切开瓜果旁盘旋的苍蝇,同那带儿来游玩口渴想要吃瓜的妇人讨价还价。 还有喜好吟诗作对的风流公子哥儿,正坐画舫之中,举杯吟诗。 这热闹的市井百态,在蝉鸣声和货郎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越发鲜活。 燕帝慕容彧就站在画舫最前头,望着那热闹吵杂的喧嚣,这便是他母亲和他曾求得国泰民安,热闹嘈杂,但又让人觉得安心,让慕容彧很是羡慕。 母亲姬后和他平生所愿,不过是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样无忧无惧的太平日子。 慕容彧看得太过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白卿言已到,直到慕容彧身边的老太监冯耀看到月拾,上前一步低声提醒,慕容彧这才回神,朝着月拾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利落男装,身姿挺拔飒爽的白卿言。 慕容彧略有错愕之后便想明白,白卿言这是为何。 白卿言已经对外称病,来见他自然是需要掩人耳目,换了一身男装也在情理之中。 慕容彧也并未拿帝王架子,反倒是如同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一般,朝着白卿言的方向长揖一礼,将姿态放得十分低。 慕容彧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绝非浪得虚名,眉目惊艳比女子还要出尘,当得起绝色二字,久病缠身让慕容彧面无血色,倒更是显得肌肤胜雪,一身竹青色的直裰,腰系暖玉宽腰带,或许是入乡随俗慕容彧腰间缀着块墨玉雕龙的玉佩,日光之下光泽水润,一看便不是凡品。 只是立在这画舫前头这短短半盏茶的时间,慕容彧已经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子注目,有富贵人家胆子大的闺秀更是立在自家画舫前头,朝温润如玉的慕容彧抛香囊,只可惜慕容彧身边的护卫不解风情,全都给别家姑娘抛了回去。 一来二去,那些蠢蠢欲动的姑娘们,也不敢妄动,只能远远凝视这画舫之上如同仙人一般的美男子。 白卿言将缰绳交给随行的护卫,随月拾一起上了画舫,这才朝燕帝含笑行礼:“见过燕帝” “公子不必多礼,里面请”慕容彧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卿言颔首,随慕容彧一同进了画舫。 那些本就关注慕容彧的姑娘们,瞅见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美少年,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可惜,那美少年同那美男子双双进了画舫内,她们倒是瞧不见了。 请白卿言在席上落座,慕容彧亦是撩开直裰下摆与白卿言搁着一个小几,相对跪坐。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燕帝来见弟媳最后一面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劲敌 随行伺候的老太监冯耀上了茶,便退到一旁低眉顺眼的伺候 慕容彧含笑望着飒飒英姿男儿做派的白卿言,道:“此次,我得以续命还要多谢白大姑娘。” “燕帝客气”白卿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后才问,“不知燕帝此次约见,是为何事” “白大姑娘对外称病,还能来见我足见没有拿我外看,若是白大姑娘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彧兄,我也斗胆将白大姑娘当做自家妹子,唤白大姑娘一声阿言,不知可否” 慕容彧对白卿言说话时,并未用朕,而是我,便是不希望白卿言拿他当做他国皇帝看。 见白卿言略有错愕,慕容彧笑着道:“我有一同胞弟弟,名唤衍我称他阿衍,既然视白大姑娘为妹妹,便想着唤白大姑娘一声阿言,不知可有冒犯之处” 白卿言也未曾矫情拿乔,摇了摇头:“彧兄此次专程命月拾请我前来,想来是有旁的事情,还请彧兄但讲无妨。” “来见阿言,的确是有事”慕容彧眉目间带着极浅的笑意,尽显君子端方之姿,“我这身体状况定是瞒不过阿言的,命不久矣。大燕我膝下一子慕容沥早慧,却不足以担起大燕的担子,故而我欲传位于我胞弟慕容衍,想请阿言不弃,能下嫁愚弟,为我燕后。” 说着,慕容彧挺直脊背,抱拳朝着白卿言一拜。 母亲早已经不在,长兄如父,慕容彧想在临去之前为阿衍定下终身大事。 且慕容彧也深信,只有慕容衍继位,方能统领大燕一统天下,弯成母亲遗志,还天下百姓太平人间。 慕容彧曾得知,晋国科举舞弊案时,曾有人有心引导晋国学子称白卿言为国贼,白卿言恩师关雍崇老先生亲自在天下学子面前为白卿言辩白时曾言,白卿言说战场是白骨成山曝荒野,坟冢遍地无处埋,千亩良田无人耕,万里伏尸鸟踪灭。 说,她愿穷尽余生所能,舍一己之身,还百姓以海晏河清的太平山河。 这样的心胸,这样的志向,与弟弟慕容衍如出一辙。 人生最难得便是,得爱人,得知己。 白卿言便是弟弟阿衍的知己者,更是阿衍的心上人,故而这一趟,慕容彧必须来。 “不瞒彧兄,我与慕容衍已定终身,但不是目下。”白卿言并未瞒着慕容彧,坦然相告,“我欲与慕容衍各自逐鹿,各凭本事,看谁能问鼎中原。” 慕容彧一脸错愕,他没想到白卿言竟然有问鼎中原之意,其心如此之大。 半晌,慕容彧开口:“阿言欲走的这条路,会比阿衍更难,一来这晋国天下还姓林,二来阿言是女子,当然愚兄并没有轻看女子的意思,我母亲姬后便是女子,大燕也是在我母亲手中强盛起来,可这世道欠缺对女子的公平,如西凉若当初西凉皇帝遇刺身亡,留下的是一子,那便不会发生云京之乱,皇子可顺理成章继承皇位,但那西凉女帝,何其艰难才坐上皇帝的位置。” “可艰难,不代表不能,这世上做什么事不难想要这天下一统难吗难可此事总得有人去做”白卿言眉目清明,眸色坚韧,很清楚自己的前路是什么,却还是要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慕容彧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女子,曾经这样的神色他年幼时曾在母亲的眼里看到过。 可后来,父亲逐渐清醒,母亲变成了那个柔顺的女人,想着等父亲完全清醒,便可以将压在身上的沉重担子交给父亲。 慕容彧这段日子经常回忆到自己的母亲,他一直以为阿衍倾心于白卿言,是因为白卿言是一个同母亲一般心怀大志,且个性相似之人。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白卿言,他才知道白卿言和他的母亲不同。 若是他的母亲,此时怕是已经答应嫁给阿衍,同阿衍一同完成这一统天下的大业。 但白卿言十分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且似乎并不会被感情所累。 “若是嫁于阿衍,你们携手共肩,何愁大业不成”慕容彧笑着问白卿言,“且若是最后你得到晋国,诸国皆灭,只剩晋国c大燕两国鼎立之时,难不成你和阿衍还要打吗还要让这天下百姓因你和阿衍都欲一统,而经受战火吗” 燕帝这话问得诛心了。 毕竟,不论是白家也好,还是大燕也罢,为天下一统都是为了还百姓万世太平。 可若是只剩晋国和燕国两国,还要让百姓受战火所累吗 “彧兄好大的口气,去岁大燕还僻处一隅,才收复南燕,如今竟还想着王霸天下。”白卿言这话说的平和倒没有任何低看之意,却还是引得慕容彧身边大太监冯耀抬眸朝白卿言望去。 慕容 彧只浅浅笑着。 “此话彧兄可有想过去问问慕容衍”白卿言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我想应当不曾,在彧兄眼里,这是个天大的难题。不论是我也好还是慕容衍也罢,欲一统这天下,都是为了太平,若只剩两国是止战合为一国,还是继续打若继续打不仅伤了我和慕容衍的情义,更伤了天下百姓,若是合为一国谁应为帝另一人又可能心甘情愿” “彧兄口上称不轻看女子,可今日不论是晋国林姓之语,或是一统令百姓经受战火之问,皆有说服我降燕之意,有以情义二字压我俯首之意,彧兄是想让我替燕国打天下然否” 白卿言语声平稳,不气不恼:“这话若是慕容衍,他绝不会来问我因慕容衍才是真正的不轻看女子,他与我互相倾心,互视为友,亦互视为能一较高下的劲敌我白氏辅佐林氏数百年,林氏君主若贤,我白家便是肱骨之臣,君主不仁以我白家对百姓的厚德,欲取天下的心志,何不能取而代之” 第七百五十九章:人生苦短 慕容彧眼底的笑意渐渐收敛,望着白卿言的目光越发郑重其事。 “慕容衍不会如此问,也是因我和慕容衍都非自傲之人,我们皆不敢说将来天下逐鹿只会剩他与我,世道格局瞬息万变,谁敢说他有通天之能,能定来日大燕敢,我白卿言自问不敢。” 即便是如今,白卿言不如当初那般走得如履薄冰,却依旧还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 谁又敢说,西凉女帝如今种种举措不会将西凉重新推至顶峰 谁敢说,将来不会是三足鼎立 谁敢说他能在有生之年能将天下掌握于鼓掌之中,尽而一统 白卿言不敢,想必慕容衍也不敢 她只是没有忘记白家祖祖辈辈的海晏河清的志向,正在为之而竭尽全力罢了。 白卿言清明徐徐的嗓音仿若掷地震雷,让慕容彧如醍醐灌顶。 或许,是大燕因收回了南燕,又将魏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这一路走得顺了些,慕容彧便自认大燕很快便能平定天下,只要能请得动晋国这位战神镇国公主入燕,燕国一统指日可待。 他来之前,能猜到白卿言装作缠绵病榻是为了减轻皇家的疑心,从而让白家得以存活,可没想到这白卿言心竟然如此之大,她是要这晋国更要这天下 是他小看了白卿言的志向,的确如白卿言所言他因母亲不轻看女子,却也未曾真正将女子看做与男子一般,是可以建功立业。 话既然已经开了口子,诛心之语已经说了,慕容彧就算是被这位未来弟妹憎恶,也想达成今日请见白卿言的目的。 “白氏一族的确让人敬佩,但你若入燕,与志同道合的爱人携手并肩,岂非能够更快完成白氏薪火相传的志向还是阿言的心志已经变了,变得为一己私欲便要这万世留名的功业,而非百姓太平人间所以才想在晋国改天换姓,想与大燕正统一较高下” 慕容彧语声温柔,可话锋越发显得咄咄逼人:“阿言莫不是怕入燕后落得为我大燕皇室慕容家做嫁衣,使我慕容家扬名,而非白家名留后世” “敢问大燕如今是否也是为一己私欲,想要这万世留名的功业”白卿言反问。 “慕容家,乃是大燕皇室正统,想要为万千黎庶平定天下理所应当” “为何我白家就只能为所谓的皇室正统做嫁衣,不能既是为定太平功业,亦是为白家后世留名平定天下本就是万世之功,必当万世留名,这并非二择其一之事。古有陈胜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慕容血脉祖上也并非天生帝王自燕帝往上数五代,慕容家是谋逆篡位的乱臣贼子姬后曾言乃是被青楼妓子扶养长大的,对否” 冯耀抬眸,眼底杀气凛凛朝着白卿言望去。 慕容家这皇位,如今说起来是天命所归,当年祖上得来的确不光明。 此言,慕容彧无可辩白。 他若说祖上所处世道,君主不贤,慕容氏天命所归,那如今白家为何不能是天命所归 “这太平功业慕容家可定,我白家也可定慕容家可做之事白家亦可这天下姓氏皆可定天下太平本就是值得青史留名的壮举,本就是可千古传颂的不世之功,能成就此功业之人,难道在燕帝眼中,就只为沽名钓誉如此燕帝是否将平定天下这四个字想得太过简单,以为这是孩童游戏吗” 论口舌之辩,慕容彧的确不是白卿言的对手。 慕容彧此生很少能遇到让他敬服之人,白卿言是一个。 “若是燕帝不能理解我今日所言,大可回去问问慕容衍,若有朝一日天下只剩晋国和燕国,当继续战火定天下,还是止刀兵合为一国,又应当是白家上位成为天下新主,还是慕容家更顺理成章” 白卿言含笑直起脊背,朝慕容彧一拜。 “阿言勿恼,愚兄言语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阿言莫要计较。”慕容彧亦是直起身一拜,“阿言所言,句句在理,愚兄敬服故而讨教若有朝一日,天下真的只余晋国与燕,阿言以为应当如何” “我从不假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发生之事。”白卿言回答道。 慕容彧点了点头:“希望若真的能有这一日,阿言同阿衍能够妥善解决。” 慕容彧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眉眼里笑意更深了。 是他杞人忧天了,若是真有这么一日,白卿言与弟弟阿衍成婚,若上天怜惜能够让白卿言诞下两家血脉,倒是可以迎刃而解。 只是,他怕是看不到那么一天了。 慕容彧端起面前的茶杯,朝着白卿言举杯:“以茶代酒,向阿言致歉,还请阿言原谅愚兄。” 慕容 彧姿态放低,白卿言念在慕容彧到底是慕容衍的兄长,便也端起茶杯:“口舌之争,有冒犯之处,还请彧兄海涵” 湖水粼粼之光映着画舫油亮的雕花木顶,慕容彧望着自己这位未来弟媳,只觉越发满意,若是来日去地下见了母亲,想来也能对母亲有所交代了。 他那时,一定会告诉母亲,弟弟阿衍的媳妇儿,是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奇女子,她如今正在做的,是母亲当年想做却没有能做成的事情,且与阿衍心意相通,志向相同。 能得到这样一个儿媳,母亲定然开心。 “人生苦短,何不能长存”慕容彧低声发出感慨,若能一直活着,看到这天下一统的一日,该多好。 白卿言知道慕容彧这是知道命不久矣,心中难免感怀,便道:“人生而有时,只短短数十年,却可立万世之功业。彧兄在位期间,能带着一个诸国可欺,随时有亡国之危的大燕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不世之功了。” 慕容彧转头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杨柳摇曳,还有那绿茵之下民生百态的烟火气,眼底笑意越发浓。 第七百六十章:势在必得 “真希望,能看到天下大定那日,看到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样安定的日子,可惜我这身子,怕是撑到大燕灭魏都难。” 白卿言手中攥着茶杯并未出声劝慰,只是顺着慕容彧的目光望出去,正看到几个小儿正追着用竹竿挑着草编虫雀的老翁,各自嚷嚷着要哪个,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这天下分久必合乃是定数,总会有人去做也总会有人做成,总会有天下百姓都过上安定日子的一日。”白卿言说。 白卿言话音刚落,就见白家护卫匆匆踏上画舫,进门朝着白卿言一礼,抬眸郑重望着白卿言略显着急:“大姑娘” 白卿言猜到约莫是大梁军报送来了,她起身朝慕容彧一拜:“若是彧兄没有其他事,言便就此告辞,望彧兄早日归国,一路平安。” 慕容彧双手扶着桌几起身,朝白卿言还礼。 虽然,此次来没有能将白卿言和慕容衍的婚事定下来,但慕容彧已经知道白卿言与慕容衍定情,也知道白卿言是这样一个襟怀广袤,怀有天下,且坦然磊落之人,慕容彧已经满足。 “愚兄还有一事,希望阿言能敬愚兄一杯茶,唤我一声兄长。”慕容彧轮廓俊美温润的眉目间全都是浅笑,他是怕自己撑不到白卿言和慕容衍成亲那日,喝不到这杯弟媳敬的茶。 白卿言如何能不明白慕容彧的意思,她垂眸望着刚才放在慕容彧面前那杯茶,颔首。 “多谢”慕容彧含笑跪坐在原地。 白卿言端起那杯茶,跪坐在慕容彧对面,开口:“兄长,请喝茶” 慕容彧眉目间笑意越发深,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立在身后的老太监冯耀。 冯耀捧着个铜制鎏金珐琅彩嵌珍珠和绿松石的方形盒子,恭敬递给慕容彧。 慕容彧接过盒子,笑着递给白卿言:“这是当年我母亲留下的,我的妻室有一枚这一枚是留给你的,我替母亲赠予你。” 白卿言明白,这是姬后留给儿媳妇儿的,虽然白卿言觉得这样的厚礼此时受了十分不妥。 可慕容彧命不久矣,或许是真的等不到她与慕容衍成亲那一日,便双手恭敬将宝盒接了过来。 慕容彧间白卿言接了宝盒,笑容更深,起身双手将白卿言扶了起来,低声叮咛:“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有些话不能明说,彼此心中知道便好。 慕容彧希望白卿言和慕容衍,都能好好的活活着。 “多谢兄长” 慕容彧的侍卫贴心将包裹这宝盒的包袱递给白卿言的护卫,让他们将宝盒包好,才护着白卿言从画舫出来。 白卿言一跃上马,回头看向立在画舫朝她回首的慕容彧,对慕容彧浅浅颔首,策马离去。 慕容彧望着白卿言快马离去的勃发英姿,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有预感,这便是他同白卿言的最后一面了。 听见白卿言胯下骏马脖子上的铜铃声越来越远,慕容彧这才转身回画舫,刚走出两步便踉跄扶住画舫木门,抬手捂着心口,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 “快药”护卫忙扶住燕帝,喊道。 白卿言疾驰出燕帝的视线,白家护卫便急不可耐骑马上前,将军报报于白卿言听:“大姑娘,我晋军之中有将士也染了疫症,七月二十九c八月初三c初五连失三城” 白卿言紧紧攥着缰绳,太子将疫病送往大梁白卿言便担忧会反噬晋国,果不其然。 不等白卿言进城,白家方向护卫快马出城与正要入城的白卿言碰了一个正着:“大公子” 白卿言急速勒马,激得骏马扬蹄,转了一圈才停住。 只见那白家护卫一跃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冲天方向拱了拱手,道:“大公子,大都来贵人了” 天家来人 “上马回府”白卿言面色沉着一夹马肚飞驰入城。 白卿言从白府角门入,春桃和佟嬷嬷早早便在哪里候着,见白卿言一跃下马,春桃忙迎上前,从袖中掏出大都二姑娘白锦绣的来信递给白卿言:“大姑娘,二姑娘的信前脚刚送到拨云院,后脚太子府的全渔公公便登门请见大姑娘” 白卿言随手将马鞭丢给护卫,接过信,脚下带风,一路朝内院疾行,一边拆开白锦绣的信看。 白锦绣在信中说,因为征战大梁的刘宏和小四白锦稚,短短数日之内连失几城,太子和朝臣心生不满,尽管吕相竭力阻拦,但太子还是动了换下刘宏和白锦稚的念头。 朝中多是指责刘宏偏信白家子嗣,大战必用白锦稚,但白锦稚到底年纪小还是个女子,先前势如破竹,日 子久了就会显露出女子不如男子来,所以朝中大臣联合上奏让换下白锦稚。 吕相见更换白锦稚之事已势不可挡,便顺势推拒符若兮重掌兵权,可太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巡防营,李茂便为其子李明瑞请命欲让李明瑞前往顶替白锦稚。 李茂亲自立下军令状,称李明瑞若是在三月之内夺不回白锦稚所失城池,提头谢罪。 这对白家可不是好事,白锦稚好不容易将安平大军攥在手心里,兵符还没有暖热乎,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安平大军对白锦稚如同对符若兮那般忠诚,此时换掉白锦稚白家就会失去安平大军。 白锦绣深知此事对白卿言所谋无利,且李明瑞如今还不算是忠心白家,敢不敢用还是两说。 白卿言看完白锦绣的来信,将信紧紧攥在手中,目视前方,目光幽邃而深沉 那么,白卿言便能猜到太子派全渔来朔阳是为何了,想来太子是要换掉小四白锦稚启用李明瑞,顾念着他们之见所为情分才派了身边最得脸的公公全渔走一趟朔阳,同她说一声。 李明瑞一个被革职的户部侍郎,竟然立军令状要去大梁挣军功,似乎对替换白锦稚势在必得。 第七百六十一章:不必忧心 或许,李明瑞是想要另辟蹊径,也动了兵权的心思意图掌握兵权,好颠覆林氏皇权,只有如此才能让她手中左相李茂的亲笔书信变为废纸。 越是这样,白卿言便越是不能李明瑞这样的人从白家手中拿走安平大军。 不论在何种世道之中,兵权都太重要,拿到手了岂有轻易松手的道理 一进拨云院,早就备好了衣裳的秦嬷嬷一挥手,白家忠仆立刻上前为白卿言更衣。 秦嬷嬷一边为白卿言系衣衫缎带一边道:“这衣衫已经用药汤熏过了。现下夫人在前面稳住了太子府的全渔公公。夫人说,在大梁失利战报不断传来之后,全渔公公登门,要么便是请大姑娘出山,要么便是告知大姑娘太子要换下四姑娘,好让大姑娘心里有一个准备,以免突然换下四姑娘意寒了大姑娘的心夫人叮嘱,大姑娘一会儿见这位全渔公公当有所准备才是。” 白卿言仰着脖子任由秦嬷嬷给她系盘扣,私心里倒觉得太子派全渔来请她出山,可能性不大,太子好面子她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当初在太子府太医诊治过后太子心里已经有数,所以不到亡国之危时,太子断不会下令让她带兵。 若太子如此做,定然会被天下诟病罔顾恩人性命,就是太子想如此做方老也会劝住太子。 收拾停当,春桃用敷面的珍珠粉涂了白卿言的唇,让白卿言看起来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越发显得弱不禁风。 前厅,全渔坐在董氏下首的位置,同董氏说话时态度极为恭敬谦卑,细细询问了白卿言的身体状况,又奉上了太子命他带来的名贵补药。 董氏正同全渔说这话,瞧见外面抬着白卿言的肩舆到了,视线看向正厅门外,全渔亦是顺着董氏的目光看过去 见白卿言被春桃和佟嬷嬷扶着才勉强站起身来,全渔惊得忙起身迈着碎步迎上前,同白卿言行礼:“奴才见过镇国公主都是奴才的不是,若非太子殿下带了话给镇国公主,奴才是万万不敢惊动镇国公主的” 说着,全渔又起身从佟嬷嬷手中接过白卿言的手臂,扶着白卿言小心翼翼朝正厅内走。 全渔鼻息间是白卿言身上浓烈的药味,他攥着白卿言瘦若无骨的细腕,眼眶顿时湿红,这镇国公主比之前在大都城看起来更瘦弱了。 扶着白卿言坐下之后,全渔见白卿言呼吸急促,正手足无措,就见春桃端了杯热茶上来,全渔顾不上见外,顺手从春桃手中接过热茶递给白卿言:“镇国公主,喝口茶缓缓。” 白卿言摇了摇头,春桃忙上前从全渔手中接过茶放在一旁,又往白卿言背后垫了一个隐囊,进退有度同全渔道:“全渔公公请坐。” 全渔点了点头,退回座椅旁坐下。 “不知,太子殿下此次派遣全渔公公前来,所为何事”白卿言意倚在隐囊之上,清明的眸子望向全渔。 全渔难以启齿,抿了抿唇才道:“回镇国公主,因高义君主在大梁征战连失四城,朝中众臣已有微词,欲更换高义郡主,左相李茂举荐长子李明瑞前往大梁领兵,立下军令状,太子殿下眼看着按不住群臣意愿,故而派全渔来同镇国公主说一声,或许等全渔回去太子殿下就要迫不得已下旨,让左相嫡长子李明瑞前往大梁替换高义郡主了” 全渔瞧着白卿言的脸色,见白卿言手扶着座椅扶手,闭着眼似乎在静思。 他怕白卿言想左了,心里不舒坦,不等白卿言开口,便忙补充道:“太子殿下如此绝非不信高义郡主不信白家,而是左相李茂立了军令状,群臣又百般逼迫,太子才不得不如此太子殿下就是怕镇国公主养病期间多思,这才让全渔走这一趟,镇国公主可千万别多想” 白府正厅在全渔话音一落之后,变得极为安静。 董氏不是个无知妇人,太子给点恩惠就叩谢天恩,她心里清楚只要白卿言松口,这好不容易让白锦稚抓在手里的兵权,就要旁落了。 董氏手心收紧,猜到女儿此次恐怕会被逼得再次重新佩甲戎装上阵,虽然知道女儿这身体柔弱是装出来的,可董氏难免还是揪心。 然,她更知道女儿是个胸怀广袤,志在天下的白家女儿郎,知道小四还在大梁战场之上,所以她不能阻拦。 见白卿言半晌不吭声,全渔一颗心揪紧,低声劝道:“镇国公主其实,太子殿下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想用李明瑞,此人还算不上是太子门下,先前还算计镇国公主,太子也担心此人手握兵权之后,万一生了什么不轨的心思,难以控制所以启用李明瑞太子也是没有办法,绝非不信任镇国公主了” 还不见白卿言点头,全渔调整坐姿,将声音压得更低说:“想这也算是好事,高义郡主到底是个女儿家 ,年岁还那么小便在战场之上拼杀,说句逾矩之语那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镇国公主和白家诸位夫人在朔阳也担心不是若是高义郡主回来了,镇国公主和诸位夫人便也不会那么担忧,镇国公主您也可以安心养伤,算来也是好事” 董氏用帕子压了压唇角:“白家数代人,不论男儿郎还是女儿家,他们从生来便知道他们的使命便是护我晋国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生死无悔锦稚既然担了高义郡主之名,便不能尸位素餐违背祖训,无所作为我们白家诸人以锦稚为傲” 全渔忙起身,郑重对着董氏一拜:“白家高义,爱国爱民之心天地可鉴,全渔敬佩” 白卿言长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幽邃坚韧的眸子望着全渔,慢条斯理开口,语声刚毅果决:“劳烦全渔公公回大都城,转告丢城失地之事太子不必忧心。” 第七百六十二章:好军师 全渔忙点头,正要开口却见白卿言双手撑着座椅扶手,缓缓站起身来,他仰头望着气势大盛目光锐利的白卿言,也忙慌跟着站起身来。 只见白卿言望着正厅门外的方向,平静开口:“再劳烦全渔公公替我告诉那些朝臣,在我白家人手中丢的城池土地,我白卿言会亲自拿回来,不劳旁人费心” 白卿言语音分明不大,却掷地有声,震得全渔毛发耸立。 “镇国公主”全渔立时朝着白卿言跪下,睁大发红的双眼,“镇国公主身子不适合征战太子让全渔来也绝没有让镇国公主出战之意还请镇国公主替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不到半个时辰,已卧榻养病近一年的镇国公主白卿言,重新披甲上阵,欲征战大梁夺回失地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朔阳城。 未时,族长白岐禾,白卿平和沈晏从,还有沈天之临走前留下供白卿言驱使的长子和次子沈晏安c沈晏重,曾善如c刘管事c卢平,郝管家齐聚白府正厅商议此次白卿言出征事宜,就连那位原本左相府的谋士蔡子源都坐在了正厅之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镇国公主之意是带着我们朔阳的新兵前往大梁,不如让卿平先行押送粮草出发”白岐禾道。 白卿言此次出征,对全渔说得很明白,既然全渔说了太子有多难,那白卿言就不能让太子为难,她不给太子添乱,在朔阳剿匪训练的新兵正好能用,白卿言会倾白氏全族之力凑足大军开拔之资,带朔阳兵出征。 白卿言之所以如此说,并非只是为了向太子表忠心,更重要的是白卿言不要朝廷的军资,那么攻城掠地所得的金银财宝,便可顺理成章成为军资之用,白卿言便可让人源源不断运送到西凉,供三妹白锦桐来实现她弱西凉的谋划。 这运送的路线,白卿言心中已大致有数,故而需要刘管事留在朔阳,听候命令吩咐纪庭瑜行事,安安稳稳的将白锦桐所需交接给沈昆阳,再送到西凉。 “这一年,朔阳兵力壮大,我同晏从已经将名册清点清楚,算上没有上报朝廷的,我朔阳已有一万一千兵力,只多不少。”白卿平开口。 坐在最末的蔡子源心头一颤,没想到现在镇国公主仅在朔阳手中兵力就有一万之众,镇国公主并非强行征兵,而是全凭百姓自愿,而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竟然聚集了如此之众,这也着实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 曾善如藏在袖中的手一盘算,转向白卿言拱手:“兵器方面,大姑娘若是要用以前的旧兵器,倒是不成问题,若是想要用新兵器,且全军配备,我立即命众人放下手中活计赶至,算来一月之后可以往大梁送到第一批,可配备一千人不是问题。” 蔡子源心头大撼,镇国公主竟然还在炼兵器镇国公主这是想要做甚 难不成要反 蔡子源睁大了眼朝着白卿言望去,只见坐在上首的女子面色沉静如水,目光稳重坚毅,摆手:“新兵器暂且不急,我们要的是精细而非数量人数方面我打算只带走五千人,其余的留守朔阳以防不测此事还需拜托郝管家” 白卿言说得这个不测,便是朝廷发现了什么端倪,要来朔阳捉拿白家人,以做威胁 “大姑娘放心,朔阳交给老奴,老奴一定将朔阳守得如铁桶一般”郝管家抱拳道。 以防不测蔡子源手抖了抖这个不测是什么,蔡子源已经了然。 看来,镇国公主真的是要反了。 蔡子源震惊归震惊,却也明白,白卿言能请他来坐在这里,足见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如此密事都让他参与其中。 他更是感慨,这镇国公主要出征大梁分明就是临时起意,且明日就要出发,可白家之人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想到粮草c兵器,毫无怨言的盘算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妥当。 白家这般上下齐心,这是他在左相李茂府中从未见过的。 “此次押送粮草之事,让沈晏从来做,随后晏从便随我一同上战场”白卿言看向沈晏从。 沈晏从顿时全身热血沸腾,抱拳称是:“是” 沈家上下如今已经知道,他父亲沈天之已经帶着全家投入镇国公主门下,自然是一切都听镇国公主安排。 “白卿平留于朔阳掌控余下朔阳兵士,你心思细腻,要多加留意朔阳城,一切照常不要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白卿言望着白卿平道。 白卿平知道自己的确不如沈晏从武艺高强,有沈晏从跟在白卿言的身边,白卿平很放心,点头抱拳称是:“白卿平定不辱命” “沈晏重c沈晏安,你们留下听从刘管事调遣,有旁的事情要做,此事关乎晋国未来你二人千万谨慎,一 定要好好配合刘管事不可有任何差池” 沈晏重c沈晏从亦是抱拳称是。 “平叔,此次去大梁,您就别跟在我身边了,我身边跟着沈晏从还有蔡子源先生就行了,朔阳城若是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有您和郝管家两人都在我才能安心。” 蔡子源陡然被点名,脊背挺直,朝着对他投来审视目光的卢平望去,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裳。 “可蔡先生”卢平眉头紧皱。 蔡子源以为卢平要说他曾经是左相府的谋臣,脊背弯了弯,谁料卢平却说:“蔡先生是个文弱书生,去战场怕护不住大姑娘怕是还要有性命之忧,不如让蔡先生和郝管家二人守朔阳,我同大姑娘奔赴大梁。” 白卿言摇头:“战场上,一个好军师,抵得上几万兵马” 蔡子源手心收紧,被白卿言一句话激起了一腔热血,他起身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又朝着卢平长揖一拜:“卢大人放心,蔡子源有幸得蒙镇国公主看重,一定会倾尽心智,助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赢得大战。” 第七百六十三章:引人注目 蔡子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以镇国公主的心智和对战局的把控能力,恐怕不需要他去充当军师,镇国公主之意恐怕是要将他送到高义郡主白锦稚的身边。 如果蔡子源再猜的没有错,镇国公主是要同刘宏和高义郡主的大军兵分两路行事,而并非前去驰援。 “另外,恐怕还要辛苦郝管家和刘管事在大军明日一早出发之前,准备好足量防治疫病的药,以防万一。”白卿言说。 “此事我倒是可以来准备,前些日子听闻朔阳城内治疗疫病的药物价格飞涨,族中有人屯药意图赚取暴利,药物已经被族内扣下了,若是能将这批药物用在此次战事之上,也算是族人将功补过了。”白岐禾道。 白卿言颔首:“族长考虑的周到,就托付族长了。” 事情敲定,便各自分头行事。 白卿平回军营去点兵,挑选明日随白卿言一统出征大梁的将士。 沈晏从去朔阳白家的存粮裤,调粮食。 如今已经荣升为太守的周大人闻讯,麻溜去找沈晏从想要卖个好给即将出征的白卿言,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白岐禾回到白家,让人去传宗族内那几位原本想要依靠药草谋取暴利的族人来白家议事。 替白岐禾夫人方氏来给白岐禾送汤羹的蒲柳,听说白岐禾在镇国公主那里领了负责草药的差事,将汤羹从黑漆描金食盒中拿出来放在白岐禾面前,柔声道:“镇国公主让老爷准备草药,是为了防备将士们染上疫病,奴婢倒有一个法子,可以更好的为将士们防疫病。” 白岐禾朝着立在他身旁的蒲柳看去,眉目含笑:“说来听听” “奴婢听说,之前有人将白府洪大夫开的治疗疫病的药渣做成了香囊,佩挂在孩童身上,以此来防止孩童染上疫病,还有人将用药水浸泡过的巾帕裹在面颊上遮挡住口鼻,也是十分见成效”蒲柳声音徐徐,“明日镇国公主就要出征了,老爷可让族人命家中奴仆连夜赶制香包不必好看,只要能用就好,将草药装入其中,让将士们随身佩戴,这样还可以省了人力押送草药,在将巾帕用药水浸泡后晾干,明日一早分发给要出征的将士,也算是我们白氏宗族为将士们做的一点事。” 人多力量大,若是动员全族,一夜之间赶制出五千个药包并不是难事,可问题是怕没有那么多草药,草药分散,反倒不利于医治病患。 再者,草药不能受潮,将士随身佩戴,遇雨无法妥善储存,失了药性反倒成了无用之物。 “用药水浸泡巾帕,让将士们遮挡口鼻,倒是可行,你能想到这个已经是难得”白岐禾对蒲柳笑了笑,“你有心了这样你去告诉夫人,让她命家中闲着的奴仆全都忙起来,我记得家中还存有预防疫病的草药,将白布和草药一同混煮,用火烘干之后,裁减出五千条巾帕来” “是”蒲柳眉目含笑,“奴婢愚钝,没有考虑周全,多谢老爷不怪罪” 白岐禾笑了笑:“你是好心,哪里有怪罪之说去吧” 很快,族人到了之后,白岐禾将明日出征,将那些扣下草药用在朔阳军身上的事情说了后,那几个原本指望着依靠草药赚取暴利的族人也算是眼明心亮,忙道草药能用在朔阳军身上也算是物尽其用,若是不够他们还可以凑资再买一些,随后送往前线。 白岐禾便让几人回去将家中尚有存储的药物同白布煮了,能做几条面巾给明日出征的将士就多做几条。 董氏知道此次女儿出征是拦不住的,还是忍不住心酸,她亲自坐在床边给白卿言收拾行装,又将白卿言的战甲擦了又擦,重新将护心镜缝了缝。 白卿言还在书房里,同卢平和刘管事议事。 给纪庭瑜和沈昆阳的信要早早送出去,让他们心里有一个准备。 毕竟此次白卿言出征,若是没有死在大梁太子和太子身边的方老就是再蠢怕是也会察觉不同寻常,对白卿言有所防备。 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白家便也没有时间再静静蛰伏,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白家上下可都得防着大都城方向,还有远在大都城的白锦绣若是真的有一天纸包不住火,哪怕是硬抢也得将锦绣和望哥儿还有秦朗抢出来,此事锦绣心里想必也有数。 “刘叔此刻就要辛苦你去一趟牛角山,纪庭瑜训练的将士,在牛角山中已经怕是已经藏得浑身长毛了这一次便是他们历练的时候”白卿言立在案几旁,手指轻扣檀木桌几。 刘管事颔首,又问:“全都带上吗” “全都带上此次机会难得,也得看看纪庭瑜的成果如何是否能和虎鹰营匹敌”白卿言语声里尽是杀伐决断,没有丝 毫犹疑。 “可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刘管事有些担忧。 白卿言摇了摇头:“全渔走的时候我并未告诉他我会带走多少兵力朔阳这些年积攒了多少家底,明面上让太子知道的就不少,我带走的越多太子对朔阳的戒心就会越少,等我走后,朔阳的兵还需要刘叔和白卿平商议,调出一部分去牛角山若是将来真的有那么一日,或许牛角山的藏兵才是能解朔阳之危的奇兵” “大姑娘放心此事我一定妥善安排”刘管事朝白卿言拱手。 白卿言回拨云院时,瞧见母亲董氏正坐在等下为她将护心镜缝得更紧实,白卿言立在垂帷之下,望着一边垂泪一边为她缝护心镜的母亲,鼻头泛酸,她平静了下心绪,才抬脚走进来,唤了一声:“阿娘” 董氏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眼泪,转过身假作看不清的样子,对着高几上的烛火瞅了瞅那护心镜,拭去眼泪,这才转过身来,垂着通红的眼眸,平静将针线收尾,道:“都商议完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大可不必 “嗯”白卿言视线落在董氏手中的银甲之上,在董氏一旁坐下,抬手挽住董氏的手臂,“阿娘,你放心我此去大梁一定会小心保重阿宝保证,用不了几年我一定会让阿瑜光明正大回到阿娘的身边” 听到阿瑜的名字,董氏眼泪又忍不住了,她硬是忍着,拍了拍女儿挽着她手臂的手:“阿娘知道,你和阿瑜都志向高远之人,你放心阿娘一定会为你守好后方,你安心去大梁将兵权牢牢攥在手中只要兵权在手大都城中之人自然会忌惮” 白卿言点头。 董氏抬手将女儿拥在怀中:“你想要做成之事,是成王败寇,成白家千古流芳,败白家世代积攒的名声可就全没了,若是没有完全把握,切不可因朔阳发生任何事而妄动,明白吗” 董氏想的比较长远,她怕此次女儿再在战场显露锋芒,皇帝和太子会疑心白家,会想要拿捏住白卿言的软肋,逼迫白卿言俯首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董氏希望女儿千万不要因为他们而停滞不前,甚至俯首就擒。 白卿言如何能不懂董氏的意思,她用力抱紧董氏的胳膊,笑道:“不会有这么一日的,我不会给他们机会” 大都城中,符若兮是她的人禁军之中也有她的人 自白家蒙大难之后,白卿言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和侥幸,如今已经大致铺排妥当。 “阿娘不在你身边,但你爹爹定会在天上护着你的,就像护着阿瑜一样”董氏轻轻抚着女儿的脊背,更像是在安抚她自己,“可你要自己照顾还自己的身子,别以为你还和以前一般” “阿宝知道了阿娘放心” 那晚,董氏留在了拨云院,陪着女儿一同入睡,用团扇给女儿扇着风,想让女儿睡得更舒适一些。 看着女儿熟睡的侧颜,董氏偷偷擦去眼泪,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董氏才迷迷糊糊睡着,白卿言不想惊动董氏,悄悄起身为董氏盖好薄被,蹑手蹑脚从内室出来,去暖阁收拾。 春桃红着眼替白卿言将长发高高束起,穿戴甲胄,想要开口让大姑娘带自己一同去战场,可她知道那种地方去了她也只能给大姑娘拖后腿,硬是将话咽了回去。 佟嬷嬷将红色披风为白卿言扣在甲胄之上,道:“昨夜三夫人c四夫人和五夫人连夜做了这件新的披风,里面四角都缝着平安福,希望大姑娘能平平安安归来。” 白卿言垂眸摸了摸这针脚密实的披风,同佟嬷嬷道:“替我多谢三位婶婶。” 春桃跪地替白卿言理好披风,起身眼泪就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白卿言瞧着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春桃,屈起食指擦去春桃脸上挂着的金豆豆,道:“我不在家,你照顾好母亲,守好这拨云院。” 春桃哽咽难言用手背抹去眼泪,点头。 白府正厅前,二十白家护卫已穿甲佩剑整装待发,一身青衫背着小包袱的蔡子源看到整肃的白家护卫,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不多时,突然听得卢平高呼一声大姑娘。 蔡子源抬头,看到从那灯火通红的长廊之中,一身银甲戎装杀气凛然的女子,手握银枪,步伐稳健,带风而来,身后披风翻滚,周身如有夏震之威,气势是男子都少见的雄浑,那样凌厉而沉敛的杀气,非身经百战之人,如何能得 蔡子源凝视白卿言清瘦的身形挺拔,手心悄悄收紧,眼前的白卿言风骨清隽,傲岸不群,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病弱姿态。 “大姑娘,门外还有长街已经守了不少百姓,似乎都是想送一送大姑娘”卢平上前,低声同白卿言道。 “没有惊动闵千秋老先生吧”白卿言问。 “闵千秋老先生虽然未出,可闵老先生的弟子已经出门,人就混在百姓之中,大姑娘还是要留心一二”卢平说着,从白卿言手中接过银枪,疾步跟随在白卿言身旁。 闵千秋老先生为白家著书立传,讲求的是一个实字,卢平这是在提醒白卿言,对外还是要做出身体不支的模样。 白卿言理了理护腕,道:“大可不必,闵老先生见过我孱弱的样子,必会以为我是为鼓舞军心强作出无事的模样。” 卢平点头不再多言,说起宗族之人昨夜,连夜做出用药水煮泡过的巾帕,供给出征将士们用,此次宗族难得的齐心协力,一夜之间便将五千条巾帕准备妥当,且还有富余。 “回头你替我谢过族长,和宗族出力之人,就说我白卿言铭记于心。”白卿言说。 白卿言回头,见背着包袱的洪大夫也匆匆而来,白卿言一怔,她并没有通知洪大夫一同前往,洪大夫到底年纪大了, 当初祖父出征都不忍心再带着洪大夫,后来她去南疆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不想让白家上下担忧才带上了洪大夫,这一次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带洪大夫了。 “洪大夫”白卿言视线落在洪大夫手中的宝剑上,“此次您便不要跟了,留在家中照顾母亲和婶婶她们。” “大姑娘莫不是瞧不起我这老骨头了”洪大夫故作生气板着脸,“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你祖父年长于我,我不得不听你祖父之命行事,大姑娘若是不准老朽我就要骑马在大队后面跟随了” 白卿言心中感怀,只得向洪大夫长揖一拜,准了洪大夫。 跟在白卿言身侧双眼通红的春桃连忙上前一步:“大姑娘,我” “好丫头,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第一个人用的法子管用,后面的人再用就不管用了”洪大夫笑着对春桃说了一句。 春桃硬是把话咽了回去,泪眼汪汪望着白卿言。 “乖乖在家,听话” 白卿言说完,抬脚朝台阶下走去,蔡子源见白卿言过来,忙毕恭毕敬行礼。 第七百六十五章:铿锵凌厉之音 朔阳演武场点将台上,白卿平环视周遭随风高低乱窜的火盆,听着这猎猎的黑帆白蟒旗,心中陡生一种豪迈之感。 只可惜,他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同白卿言一同奔赴战场,浴血奋战,此乃白卿平此生之憾事。 白氏一族中倒是有几个血性男儿想同白卿言一同去大梁战场,可都被家中长辈以孝道压着不许去。 听到演武场外传来马蹄声,白卿平身体转向演武场入口的方向,直到看到那骑着白马的身影,白卿平忙从点将台上一跃而下,差点儿沉不住其朝演武场入口跑去。 白卿言身后跟着二十白家护卫,快马冲到演武场点将台前,才勒住缰绳。 白卿平担忧白卿言的身体状况立刻上前,顺手拽住缰绳,伸手想要扶白卿言下马,白卿言却摇了摇头,提缰骑马前行 她环视这演武场内五千身佩甲胄将士,手握重盾或矛戈或大刀,分阵而列,颇有正规军的气势,身上甲胄被高高架起的火盆映出寒光来。 白卿言勒住缰绳,座下骏马甩了甩头,喷出粗重的鼻息,立定在点将台前。 整个演武场严肃无声,五千将士的目光都望向这骑于高马之上的银甲女子。 “以前,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剿匪是为了让山上那些匪徒,不敢来劫掠我们百姓而今日我们要远征,要去大梁,面对的不是山匪,而是大梁训练有素的军队昨日我要率朔阳军远征大梁的消息传出,我听说有人说,朔阳军只是我白卿言聚集在一起,凑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山匪我们可以赢得轻而易举,可面对大梁军队,会被打得屁滚尿流” “但你们是我的兵是白家训练出来的兵我白家不出孬种我白家的兵也绝不出孬兵山匪我们赢得轻而易举,大梁我们亦会赢得轻而易举”白卿言抬手指着这演武场四周已经换下来的黑帆白蟒旗,“白家军从无败绩,唯一一次险些全军覆没,是因死在了自己人的龌龊阴谋里即便是如此我白家和白家军护民安民之心从未变过” “有人问既然白家军是护民安民,为何要远征大梁,征伐他国今日我便告诉你们为何为的是这天下一统为的是让这天下再无战乱为的是这世上再无十室九空,妻离子散,再无粮田荒废,枯骨人无埋的凄惨之景白家军要护卫的是太平山河,要守的是天下万民不战死,不卸甲诸位可敢与我舍命否” 白卿言的声音威严而厚重,震慑四野。 蔡子源听完白卿言这番话,心神激荡,明明书生之身,却欲执剑与白卿言舍命沙场。 “不战死,不卸甲” “不战死,不卸甲” “不战死,不卸甲” 众将士高亢的呐喊声,直冲九霄,撼天动地。 朝阳跃出层叠的云层,晨光渐盛,耀目的金色由东向西,缓缓映亮这广袤苍茫的大地,映亮了朔阳古老而坚实的城墙。 白卿言率五千将士而出,浩浩荡荡朝着朔阳城外走去。 百姓将长街两侧围的水泄不通,酒楼之上,也立着人,争相送这位拖着病躯为国征战的镇国公主 就连花楼里的姑娘都凑在楼阁之上,探出半个身子,想要一睹这镇国公主的风采。 曾经的周县令,如今的周太守,命衙役将百姓拦在街道两侧,自己倒是凑在最前面,竟然做出一副含泪恭送的模样,望着骑马走在最前的白卿言,哽咽着高声呼喊:“镇国公主,您可要千万保重身体,我们朔阳百姓,还等着您带我们剿匪呢” 不见白卿言回答,周县令拎着自己的官袍,小跑追了疾步,长揖倒地:“恭送镇国公主预祝镇国公主凯旋扬我晋国国威” 那位名唤娜康的西凉舞姬,似乎是被吵醒,披着一层纱衣推开窗,用团扇遮挡着脸,皱着眉一脸不瞒朝楼下望去,可当视线瞅见那骑着白马走在最前,一身银甲熠熠生辉,寒芒尽显的女子,她手中遮着半张脸的团扇缓缓垂下,一时间看得目不转睛 那女子身上的尊贵和气势,不似那些来花楼达官贵人的花架子,而是一种不惧生死,俯视众生的高贵。 娜康赤脚追着白卿言的身影,又推开了一扇窗,脑中似陡然有了眸中铿锵杀伐的乐声,她不自觉一直追着白卿言的身影,她眼底全都是炙热,扣在窗棂上的手指骨节泛白。 她想起母亲曾经教她古文中的一句,顾指则风云总至,回眸而山岳削平,这样的气势,当说的便是镇国公主这样的英雄。 娜康将楼顶雕花窗棂全都推开,直到无窗可推,她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整肃出征的大军,再看不到那凌厉而威严的身影,才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转头直奔拔步床边,取下了琵琶。 转轴拨弦,刚才脑中的铿锵凌厉之音顿时从指尖迸发,引得楼下百姓纷纷仰头朝着这窗扇打开的花楼方向望去。 全渔这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大都城,一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便去求见太子。 太子刚从红梅的温柔乡里醒来,正由红梅伺候着更衣,准备去书房里将昨夜整理好的朝政再顺一遍,便要去早朝,听说全渔回来了,称有极为紧急之事要求见太子。 正握搂着红梅柔若无骨细腰的太子陡然一个激灵,以为是白卿言是不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忙推开红梅,拿了披风一边扣衣裳扣子一边往外走。 红梅对着太子的背影嗔了一声,甩袖又躺回床上休息去了。 全渔在红梅院子外,双手相互搓着,他反复思量自己一会儿要如何同太子说,白卿言拖着病躯带了朔阳剿匪练的兵前往大梁去了。 这件事要是说得不好,会让太子以为镇国公主不听上令擅自出兵,让太子以为镇国公主手握兵权拥兵自重事大。 第七百六十六章:喜怒不形于色 太子一出院门,全渔就立时跪在了太子面前。 全渔对太子重重一叩首,哭着道:“太子殿下,都是奴才不好,奴才走的时候太子殿下叮嘱全渔,千万要让镇国公主明白殿下换下高义郡主不是疑心白家忠心,而是被朝臣逼得实在没办法,加之左相为儿子立下军令状,才不得要下令让高义郡主回来奴才将太子所受难为说得太过重了,镇国公主一听太子殿下因深信白家被朝臣指责,竟然亲自带着朔阳剿匪练的兵驰援刘宏将军和高义郡主去了” 全渔抬头,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镇国公主称在白家人手中丢的城池土地,她自会亲自拿回来,绝不能让太子因为白家受朝臣半分为难全渔真的没有想到镇国公主会对殿下忠心至此,不能容忍殿下受到一丝委屈,竟然拖着那样的身体带兵前往大梁了全渔全渔这次闯大祸了” 太子被全渔哭得脑子“嗡”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镇国公主带着朔阳剿匪练的那群乌合之众去大梁了” “都是奴才不好殿下都怪奴才将殿下的委屈说得太重了,镇国公主这才沉不住气奴才走得时候镇国公主已经点兵准备出发了可镇国公主那个身体是为殿下挡箭才成那副样子的镇国公主可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啊若是镇国公主此次大梁之行有个三长两短,全渔真的是无颜面对殿下了” 全渔哭着再次叩首:“全渔将殿下托付全渔的差事办砸了不但没有能安抚好镇国公主,让镇国公主不要动气好生将养,反倒激得镇国公主带兵出征了,镇国公主说她不愿意给殿下再添麻烦如今征伐大梁,两城生疫病,还要建九重台,国库吃紧,她愿意变卖家产以作军资,带朔阳剿匪之兵前往大梁,不让朝臣有一丝再对殿下说嘴的余地全渔劝不住镇国公主全都是全渔的错求殿下责罚。” 院门外夹道里一人多高的石亭灯随风忽明忽暗,太子此时的心情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因白卿言强撑带着朔阳那群乌合之众出征,而觉得白卿言胡闹。 又觉得白卿言对他的这份忠心,让他感动。 “你起来”太子沉着声同全渔开口,“你立刻让人去将兵部尚书c户部尚书都给孤传过来,还有禁军统领范余淮也给孤传来快去” 因着太子一个快字,全渔应声连滚带爬的起身往外冲去传令。 紧着早朝之前的这点子空隙,太子腰间兵部尚书c户部尚书和禁军统领,这是得快。 太子搓了搓手,一边疾步往书房的方向走,一边道:“去,派人将方老和任先生请来快” 疾步跟在太子身后的小太监应声称是,一路小跑前去唤人。 太子过紧了披风,一路疾行,脑子里全都是那次白卿言中箭之后,同他说得那些话,对他前路的安排。 果然啊,白卿言是十分忠心他的,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白卿言会忠心到,见不得他再朝臣面前受委屈,直接带着朔阳剿匪练的那不入流的军队去大梁。 白卿言投他以桃木,他必报之以琼瑶。 如今白卿言已经带兵出发,那他这个太子要做的便是保她万全。 大梁如今也有了疫病,白卿言那个身子若是染上怕只能一命呜呼了,军队的草药不能短缺,粮草不能短缺,还有那朔阳的乌合之众哪里有正规军好用 白锦稚带着半数安平大军前往大梁,还有大半数临时被登州刺史董清岳节制,是为防备戎狄的,但有骁勇善战的登州军在,将剩余的安平大军调往大梁,应当也是可行的 只是那疫病 如今太子也是左右为难,那疫病本就是他命人送到大梁去的,如今却得防备自家将士染上,除了准备粮草,还得准备足量的草药。 时间紧迫,这些都得尽快准备 冒失白卿言简直太冒失了怎么能听到他受朝臣责难就如此沉不住气 虽然心中责怪,可太子眼底竟然都是喜意,任何一人能被人如此忠心追随,都会喜不自胜吧 可他是太子,应当稳重,应当喜怒不形于色。 压着心中的欢喜,太子忠于等来了方老和任世杰。 方老和任世杰听说白卿言带朔阳那群剿匪之兵前往大梁,惊得互视片刻。 “上次太医为镇国公主诊治,便说镇国公主那身子撑不了多久了,镇国公主怎么还敢冒险前往大梁战场那里如今可是有疫病啊”任世杰道。 太子心中有些许得意之色显露眉目之间,叹气道:“原本左相再朝中立了军令状,孤欲派李明瑞前往大梁接替高义郡主,却又担心伤了白家的心,便让全渔走了一趟,将此事告知了镇国公主,全渔也是好意在镇国公主面前说,因高义郡主失城失 地孤如何被朝臣为难,说得稍微有些过火了,这镇国公主不愿看到孤被朝臣为难,便直接带了朔阳剿匪的兵,前往大梁去了” 就连任世杰这位敌国密探,都要佩服这镇国公主对太子的忠心,先是舍身挡箭后又因为太子被朝臣为难,带着一群非正统的将士前往大梁,他只觉这位镇国公主太过愚忠。 方老搁在腿上的手指一跳,抬眸看着太子那表情,便知道太子心里其实是很愉悦的,他若是这个时候同太子提镇国公主未得上令便领兵出征,是藐视君威皇权,怕是太子也听不进去,还以为他这是又在为难镇国公主。 “如今镇国公主已经带兵出发,太子打算如何派人将镇国公主召回”方老清了清嗓子问。 太子摇头:“镇国公主的性子执拗,怕是此次不能拿回从高义郡主手中丢了的城池和失地,是不会罢休的可如今大梁那便有疫病草药不能短缺,得给镇国公主送过去” 第七百六十七章:不论多少 方老正要开口,就又听太子道:“对了还有粮草辎重,虽说那些朔阳的剿匪军是乌合之众,但也到底是兵还要调派新的兵力过去也好让镇国公主用得顺手些请两位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同孤盘算盘算,如今哪里还能抽出兵力给镇国公主用。” 任世杰眉头一跳,这镇国公主也当真是深得太子信任了 突然,任世杰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之前方老说,这镇国公主当初舍身救太子恐怕是一场戏。 任世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太子这怕是着了镇国公主的道了。 不过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别说现在太子务必信任镇国公主,他就算将此事点出来,太子也会以为他和方老一般在给镇国公主上眼药,或许还会觉得他轻看了他这位太子,觉得他这个太子不值得人如此忠心,反倒不妙。 更何况,晋国越乱,对燕国越好。 方老眉心紧皱:“安平大营的兵力倒是可以调过去,只是当初朝中并非没有可以前往大梁领兵的将军,石攀山将军虽然人在南疆,江如海将军虽然不小心摔断了腿不宜出征,可朝中还有甄则平将军在甄则平将军可是当初南疆之战的功臣也曾请战,是左相李茂立军令状时说李明瑞不要援兵,只身前往大梁接替高义郡主的位置,且必会夺回失去的城池,甄则平将军这才服气,朝中上下也才有人附议李明瑞前往大梁之语” 方老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太子,接着道:“如今镇国公主这里就算是带的乌合之众,也已经算是带兵了,若是再调兵给镇国公主,会不会让左相有微词会不会让朝中大臣最主要是甄则平将军觉得,太子殿下太过宠信白家,依仗白家,而不信任他们这些同样为晋国尽忠的朝臣了。” 任世杰端起茶杯,往茶杯中徐徐吹了一口气,轻抿了一口,就听到外面全渔称,吕相还有兵部尚书沈敬中c户部尚书楚忠兴,和禁军统领范余淮全都到了。 “吕相怎么也到了”太子站起身来,忙岀去相迎。 “回太子殿下,兵部侍郎沈敬中大人正巧同吕相碰到了,两人一同去上朝,太子急事召见,吕相不放心也就跟着过来了。”全渔解释。 太子立在廊下,看到身着官服的吕相被沈敬中搀扶着从长廊台阶上下来,忙迎了上去:“吕相” “见过太子殿下” 几个朝臣连忙朝太子行礼。 太子上前虚扶了一把吕相:“吕相不必多礼,此次的确是有急事,这才在早朝之前请诸位过来商议,请” 在书房之中,太子为维护白卿言,对吕相等人是说他派全渔前往朔阳询问白卿言是否可以出战,毕竟白卿言杀神之名震慑列国,只要大梁得知白卿言要北伐,自会吓破胆,只是太子没有想到白卿言担忧国库吃紧,称要变卖家产凑足粮饷不拖累朝廷带着朔阳剿匪的那些乌合之兵前去大梁,要将从高义郡主手中丢失的城池土地,全都夺回来。 太子心里清楚,若是说白卿言未曾得命便擅自带兵出动,怕是要引起朝堂非议,对白卿言不利。 这是太子头一次如此想要维护一个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如父皇一般疑心极重的人,可这一次他想要对得起一次白卿言对自己的舍命维护。 “太子的意思,是让户部想办法给镇国公主凑粮饷”户部尚书楚忠兴问,粮饷楚忠兴可以弄来左相李茂老早就交代了楚忠兴,让楚忠兴一定要为李明瑞出征北伐大梁做好准备。 如今楚忠兴正等着太子命令一下,便将军粮与兵部交接,可怎么突然,人就换成了镇国公主。 失了一只眼的范余淮坐在高几灯下,闻言朝着太子拱手:“殿下,不是微臣舍不得禁军,可经历武德门宫变之后,禁军损失惨重,新补充进来的新兵怕还不如朔阳那群乌合之兵,且禁军最重要的还是护卫皇城,以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全为重” 太子点了点头:“范大人说的有理,兵部尚书以为哪里的驻兵可调动不论多少,必须给镇国公主抽调一些兵力过去。” 太子用了必须二字,沈敬中便知道这是不成也得成的意思。 “这个”兵部尚书沈敬中朝着吕相看了眼,细思片刻,“若说能让镇国公主用得顺手的兵,自然要数白家军了” “不可”吕相摇头,“白家军虽然镇国公主用得顺手,可如今西凉蠢蠢欲动,还需白家军在边塞震慑再说白家军在晋国与西凉边界,若是调往大梁一南一北路上太折腾” 沈敬中抿了抿唇又道:“不知太子殿下觉得,抽调安平大军过去如何如今安平大营由登州节度使董清岳节制,可防戎狄亦可防西凉然西凉那边儿还有白家军在微臣以为安平大营可调去增援。” “微臣 插一句嘴。”户部尚书楚忠兴朝着诸位大人拱了拱手,“微臣有些担忧当初左相李茂的公子立下军令状,要只身前往大梁,如今镇国公主出征便增派援军,会不会引起朝臣不满” 吕相转头如炬目光看了眼楚忠兴,只对太子道:“安平大营正合适镇国公主虽然有杀神之名,可到底身子不行,若是如同当初大梁名将荀天章一般” 吕相欲言又止,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白卿言那个身子骨,若是真的如同当初的荀天章一般死在征伐大梁的路上,对晋国而言绝非好事。 “若是让梁国觉得晋国不可战胜的白家人,晋国的杀神镇国公主都能被战胜,定会损了我晋国的士气,届时这仗就更难打了”吕相眉头紧皱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此次派人去问询镇国公主可否出征实在是冒失了,白家人自来是铁骨忠胆,若是君上开口,就算不行白家也定会上阵。” ------题外话------ 第一更,全渔是不是很会说话说话的艺术 求月票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来日再报 太子拳头一紧,点了点头,心甘情愿认下这错,态度极为恭敬:“吕相说的是故而孤正在设法补救。” 全渔望着太子,他跟随太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太子除了为陛下和方老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担待过。 没成想此次为镇国公主担待,就担待了这么大一个罪责。 全渔明白,太子这是将白卿言的忠义记在了心里,所以才这般维护,他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总算是没有在太子面前说错话,没有让太子失了对镇国公主的信任。 瞧着太子这认真认错的模样,吕相倒是也没有揪着不放,开口道:“如今之计,已经顾不上朝臣是否不满,满朝上下谁人不知镇国公主为太子殿下挡箭之后身子孱弱,镇国公主病躯为国披挂上阵,派遣兵将难道不应该,李明瑞身强体壮的能和镇国公主相比太子殿下不用顾虑朝臣非议,应当顾全大局,以国事为重,谁若拿此事说嘴,老臣头一个不答应且让他先来与老臣辩上一辩” 对白家,吕相敬佩,但也心疼。 白家不论男女,皆是清刚劲骨。 “吕相所言甚是,今日早朝便如此禀告父皇吧”太子道。 太子同吕相c兵部尚书沈敬中c户部尚书楚忠兴,连同范余淮,一同出了太子府前去早朝。 太子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今早皇帝却没有来早朝。 皇帝大有要潜心问道的架势,如今太子已经主政,军情刻不容缓,太子当即下令调安平大军前往与镇国公主汇合,听镇国公主调遣。 吕相c沈敬中c楚忠兴c范余淮带头赞同,就连甄则平也附议,左相李茂错愕之余,看到楚忠兴的眼神示意,也忙跟着一同赞同。 宣嘉十七年八月二十二,缠绵病榻近一年,几度生死徘徊的镇国公主白卿言佩甲持剑,率兵出征,晋国太子调遣安平大营与镇国公主所率五千朔阳兵汇合,粮草c药物连夜筹备,紧随其后。 梁廷问询之时,朝中上下具惊。 大梁朝臣见坐在龙椅之上已经年迈气色不佳的老皇帝,上前,立在那地板被擦的发亮的大殿正中央,郑重朝皇帝行礼后道:“晋国那镇国公主虽然名头响,可到底身子已经撑不住了,我们的探子今岁几次来禀,都说那镇国公主活不成了,晋国太子此次强行令镇国公主出山,看来如今我们梁军气焰大盛,的确是将晋国打得招架不住,才不得不派一个将死之人来抵挡我大梁猛将想来那所谓杀神镇国公主此次来我大梁也是有来无回陛下无需担忧” 梁帝听到朝臣这话,长长呼出一口气,调整坐姿,倚着隐囊,深觉这话有理。 曾经被晋军活捉,后来议和之后才被放回来的赵胜咬了咬牙,迈出一步同梁帝道:“陛下,这镇国公主除却骁勇无敌之外,战场之上用兵的手段也堪称神鬼,不可小觑,即便是镇国公主身体孱弱不宜征战,可镇国公主还可为晋军出谋划策,陛下别忘了当初便是这位镇国公主和晋国如今挂帅这位刘宏,大败我梁军的” “呵赵将军这是被晋军活捉了一次,将这胆都让人家晋军割去了吧”梁廷中有人嘲讽赵胜。 赵胜回头看了眼那一脸不服气的文官,跪下同梁帝行礼之后道:“请陛下恩准,派赵胜带赵家军前往驰援,赵胜曾同镇国公主交手过,在镇国公主手中也败过如今我大梁最重要的天险青西山关口在晋军手中而镇国公主已经率兵奔赴青西山关口,若镇国公主一到再想要拿回青西山关口我大梁所需耗费的人力物力怕是要更大赵胜此次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夺不回青西山关口提头来见” 赵胜郑重叩首起誓。 自从随荀天章将军出征,战败被晋军俘虏回来之后,赵胜便再也没有被梁帝启用过,这一次是赵胜的机会,赵胜就是死也要抓住这机会,否则他怕是这辈子再难有带兵出征的机会 一个武将若是不能带兵出征,整日被闲置在这都城,白领这俸禄闲散渡日,他怎么对得起父母生他来这世上一遭。 作为武将,要么就像自己的祖父一生征战战功无数,要么就应当如同大将军荀天章那样,死在战场之上。 且青西山关口,乃是大梁的最后一道险关,若是真的被晋国夺走,那晋军便能排闼直入直取大梁都城韩城。 梁廷丞相看了眼实实在在对着梁帝叩首的赵胜,上前一步,同梁帝道:“陛下,镇国公主的确不可小视,我梁廷与镇国公主交过手的大将如今也只剩赵胜将军了,为稳妥计老臣恳请陛下,准许赵将军率赵家军前往驰援” “陛下,如今我大梁内有疫症,大夫们束手无措,外有战事,国库实在是吃不消了”户部尚书忙上前,朝着皇帝长揖一礼,“出征说得容易,总是要 钱要粮的如今这疫病没有控制好,就连我们都城韩城都已经有了疫病微臣冒死进言陛下当放下仇恨,与晋国议和,先拿到控制疫病的方子,才为上策否则,一味只顾征战,不顾百姓皆死活,百姓染疫病都死了,这国还能称得上是国吗” 梁帝最爱的儿子原本是要去晋国议和的,却死在了晋军的手中,这让梁帝如何能不恨 他报仇心切,故而当初晋国派使前来拿医治疫病的药方议和,梁帝不管不顾斩了晋国来议和的使臣,以示死战为儿子报仇的决心。 “父皇”梁帝模样圆润的三皇子跪在大殿之中,额头冒出细汗,身子几不可察颤抖着,“儿臣斗胆,求父皇暂且含辱,忍下四弟的大仇,来日再报父皇您是四弟的父君,可也是大梁百姓的父君,大梁百姓的天,还得为大梁生民的生路计较不能因私仇,忘记了大梁百姓的死活,百姓无辜啊”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七百六十九章:旗开得胜 梁帝听到儿子这样的话,气得直接抄起案几上的奏折朝着三皇子砸去,三皇子吓得连连叩首:“父皇恕罪父皇恕罪” “你这个畜牲不如的狗东西启恒是你的亲弟他惨死在晋军的手中惨死你竟然让朕含辱朕含不了辱朕要报仇”梁帝怒愤填膺,高声说到此处,忍不住哽咽痛哭,眼泪如同断线,“我可怜的恒儿,他被万箭穿心不算,死了头身分离,连个全尸都没有能留下你却要朕吞下这口气来日再报来日什么时候再报是等你继位之后再报吗等你继位你怕是早就将你这亲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会报仇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皇帝又抄起手边香炉砸向三皇子。 三皇子体态笨重,来不及躲闪,生生受了梁帝砸来的香炉,顿时头破血流:“父皇息怒,儿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儿子也从未肖想过皇位求父皇明鉴啊” “陛下息怒啊” “求陛下息怒” 大殿之中,朝臣跪了一地。 梁帝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还是那副怒火中烧的模样,瞪圆了眼睛扫视满朝叩首的朝臣:“你们谁要是想来同朕说什么议和那便让晋国将那刘宏和什么高义郡主的人头给朕送到面前来否则,免谈”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梁帝拂袖离去,三皇子战战兢兢跪在大殿之中,鲜血流了满地也不敢起身。 赵胜抬头想要询问梁帝是否让他出征,可见梁帝那模样,硬是将话头压了回去。 直到皇帝离开,老丞相连忙上前将三皇子扶起来,又有朝臣抽出帕子递给三皇子,高声呼喊着让请御医过来,给三皇子诊治。 一向软弱惧怕梁帝的三皇子用帕子按着鲜血之流的额头,身子还在颤抖,却没有如往日那般满含后怕的热泪,只是压抑着喉咙里的哭腔,谦卑有礼同诸位大人道谢,趁着御医还未到的功夫,又宽了宽赵胜的心,称一会儿会进宫再劝谏,若是父皇决意要战他一定再次举荐赵胜。 赵胜朝着三皇子长揖道谢。 三皇子望着大殿外阴沉沉的天,道:“也不知道我们派去晋国的密谈有没有弄到这医治疫病的药方,若是能快些将药方弄回来,大梁还有胜机,若是再拖下去大梁的人口,拖不起啊” 三皇子虽然不如自己四弟魏启恒那般聪慧,人也蠢笨木纳,可也明白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道理,而他的父皇这一国之君,竟因魏启恒的死疯了,疯到连这个国都不顾了。 虽然这样想不孝,可若此时父皇走了,哪怕不是他换个旁的弟弟继位,只要能低头折节先朝晋国求和,先得到医治百姓的药方,以求存国,才能在日后图报仇啊。 “陛下对四皇子之死竟然如此执着。”户部尚书立在三皇子身旁摇头。 用帕子捂着额头的三皇子眼眶顿时一红,道:“父皇对四弟之死如此执着,全然是因四弟命人带回来的那番话。” 三皇子倒不是责怪魏启恒死前派人带话回来,只是那番话太戳梁帝的心。 魏启恒让贴身护卫给梁帝传话,说他原本想要好好听父皇的话做个好皇子,将来成为一个好储君,他是个不爱读书的,也不想要什么储君之位,可他不想看到父皇失望,所以他最近都有在努力的听教习师傅讲那些晦涩难懂的史书去学如何当一个好储君,他说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好儿子,因为母亲去的早的缘故,父皇一直将他捧在手心里,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的个性他是看到父皇头发已白,脊背佝偻了,这才幡然醒悟,想要做一个好儿子,一个让父皇引以为傲的好儿子,谁知道却来不及了要是早知道寿数如此短暂,他一定不会到处游玩,一定守在父皇身边伺候父皇,为父皇分担朝政,他说来世还做父皇的儿子,一定当个不让父皇费心的乖儿子,好好伺候父皇报答父皇。 这番话,痛煞梁帝,几乎要了梁帝的命 魏启恒自请前往晋国和谈,是因为长进了,是因为看到父亲的辛苦,想要替父分担,可他才刚刚长进,竟然就惨死在敌军刀刃之下,这让梁帝如何能不恨 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的韩城上空,陡然一亮,雷声震人,随即便是噼里啪啦的大雨,天地顿时就黑了下来。 三皇子包扎好,鼓起勇气进宫,再次请见皇帝。 当夜,皇帝下旨,由赵胜率领赵家军前往前线驰援。 雷电撕裂长空,身披铠甲的赵胜,骑着骏马疾行最前,带着乌压压的黑甲将士,冒雨行进。 赵字旌旗大雨中猎猎作响,他眸色坚毅沉着,此次誓要将镇国公主那位晋国的杀神,斩落马下,以告慰弟弟还有荀将军的在天之灵。 愿祖父c父亲c弟 弟和荀将军在天有灵,保佑他旗开得胜。 宣嘉十七年,九月初一,大燕二皇子慕容平与大将谢荀所率两路之兵,分为两路分别夺下关鹫c平流,逐渐逼近魏国都城昌城,魏国皇帝亲率兵马御驾亲征,势灭犯魏燕军。 宣嘉十七年,九月十二,已达青西山关口的赵胜,知青西山晋国与梁国拉锯征战之中,几次异手,晋军必然已疲惫,便以雷电之速奇袭晋军,梁军气势正盛,刘宏见硬拼不成,为稳妥计命大军后撤,退入青西山关门之外。 白锦稚手臂缠着被血浸得半透得细棉布,立在大帐木台前,垂眸看着这激烈落地溅起水花得大雨,又仰头望着黑云翻滚的天际,只觉这天跟被撕破了一般,雨势越来越大,也不知自家长姐已经走到了哪里。 “四姑娘,药晾了好一会儿可以入口了”纪琅华端着药碗走至白锦稚身边,见白锦稚接过药碗,她又道,“雨大风凉,四姑娘还是先进帐歇歇” ------题外话------ 第三更我已经开始滚来滚去求月票了 第七百七十章:措手不及 带着面纱的纪琅华话音刚落,就见一传令兵冒雨,踩着泥水一路跑至白锦稚帐前,单膝跪地,抱拳道:“高义郡主,主帅请您即刻前往帅帐” “这就来”白锦稚应声,仰头将药一口饮尽,用衣袖将唇角药汁抹去,随手将药碗塞给纪琅华,不等纪琅华转身去拿伞,便一个健步冲入雨中,朝着帅帐的方向跑去。 刘宏站在舆图前,手中举着油灯和林康乐仔细看着舆图说话,听到外面报白锦稚来了,刘宏回头看着那个随军征战被晒得黑瘦的姑娘,招手:“郡主你来看” 林康乐抱拳同白锦稚行礼:“高义郡主” 白锦稚接过刘宏随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疾步走至刘宏身旁:“看什么” 刘宏手指在舆图青西山关口左侧峭壁之上点了点头,那里被人画了一条极细的线。 刘宏说:“这里有一条不太显眼的小路,我命大军撤出青西山关口之前,曾派人去探过,这条路虽然幽窄,但却能通青西山关口后方” 白锦稚握紧了腰间佩剑:“刘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带兵从这里绕至后方突袭” 刘宏点了点头,却又道:“但不是现在我知道你一向骁勇,一定同林将军一般在心里定然怪我还未正式交战,便早早退出青西山关口。” 林康乐闻言,见刘宏朝他看来,抬手摸了摸脑袋,嘿嘿干笑。 “可你们要知道,这赵胜带着赵家军来得如此之快必然是得到了镇国公主率兵而出的消息,他们定然会拼死在镇国公主到来之前,拿下青西山关口我们死战死守,只会让自己损失惨重不如先行退出来” 刘宏一副老狐狸的模样笑了笑,手指又点了点舆图:“让他们以为我们退出来,也是因为知道镇国公主要来了,我这个无能之帅想要指望镇国公主重夺青西山关口此时他们必定是养精蓄锐等待镇国公主前来叩关叫阵” “所以,刘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今夜就给他来个突袭”林康乐握住腰间佩剑,神容有些激动。 “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白锦稚咬紧了牙,心中憋着的那股子火总算是被安抚了下来。 “今日探子来报称赵家军来了,我便让两小队,藏于关内等待号命,届时等我带兵正面与梁军叫战,你和林将军带人从后方突袭”刘宏手指点了点青西山关口两侧的山峦,“青西山关口是建于青西山谷道之间,并非城池,只要你能通过这条之能过一人的窄路绕到后方,等他们发现你已经杀到后方之时,赵胜定然会先顾与你厮杀因我带兵所攻的这面是关口,有城墙阻拦可顾此便会失彼,只要赵胜带人去于你交战我留于城中的一小队人自会为我晋军开城门,届时我晋军尽可排闼直入” 刘宏抬手松了松领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心里也憋闷得紧了:“都说我刘宏打仗如同乌龟,说得好听点儿是稳重,稳中求胜难听的说我最擅长当乌龟王八蛋的也有,今日我便要让他们看看,我刘宏只是不打没有把握之战,不是乌龟王八蛋” 林康乐握拳清了清嗓子,视线游离。 白锦稚朝刘宏看去,没敢附和应声,背地里她不知道骂过刘宏给多少次乌龟王八只会龟缩,没想到刘宏今日退出来竟然是为了麻痹敌军,好为今夜偷袭做准备。 刘宏知道白锦稚向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都快把我也在背后这么骂过你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他哈哈一笑道:“此次镇国公主来得及时,这暴雨也来得及时,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可一定要抓住了去准备吧我让今日去探路的几个小子带着你和林将军去探一探那小道,今日大雨便能为你们做掩护,让你们顺利绕到青西山关口后方记得带上黑帆白蟒旗,让他们以为是镇国公主到了,吓破他们的狗胆我们一定要在镇国公主来之前拿下青西山关口,否则旁人还以为我晋国的战将除了镇国公主没人能啃硬骨头” “是”白锦稚高声应道。 “轰隆隆” 雷鸣震山,电闪裂空撕破这翻涌黑云,那一瞬将这雨中大地山峦照得发亮,能清楚看到峭壁的幽窄通道上,白锦稚带兵弯腰前行。 震电撕破长空那一瞬,连雨中忙碌穿梭的虫鼠都无所遁形,更遑论以白锦稚和林康乐为首冒雨前行的佩甲晋兵,他们手握弓弩谨慎镇定,一个接着一个,安静又迅速的紧贴峭壁而行,雷电一闪白锦稚便抬手,将士们立刻紧贴峭壁不敢动弹,生怕被下方梁军的巡逻兵发现。 紧随将士之后的是以平安带头的战马,大雨将骏马鬃毛冲刷的贴在肌肉结实紧绷的身体上,每一匹战马的嘴上都被带上了套子,以免发出叫声惊动梁军。 赵胜此时正在青西山关口内巡视伤兵,和此次染上疫症被挪至救治所的将士,赵胜 用帕子掩着口鼻巡视一圈出来,就见又有四人被抬入救治所。 救治所的大夫同赵胜一起从室内出来,站在廊下,同赵胜道:“这疫病实在是厉害,我大梁不似晋国有之前交州大疫时对付疫病的有效手段,又没有研制出对症的药方,朝廷那边儿药也不痛痛快快得给,再这样下去怕是军中倒下的人会越来越多” 赵胜紧紧握着腰间冰冷的佩剑,如今梁军和晋军都有将士染上了疫病,可是晋国有医治疫病的药方和药,梁军没有。 赵胜心里发愁,梁帝憋着一口气不肯求和,非要死战为四皇子报仇的决心十分坚定,可大梁上下再这么被疫病拖累下去,兵卒c人口凋零,晋国可就要不战而胜了。 眼下拖不起的是梁国啊 赵胜越想越后怕,脊背已经出了冷汗,他转头望着大夫:“当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第七百七十一章:攻城 那大夫皱眉摇头:“我翻阅了不少医书,找到得几百年前治疗鼠疫得方子且这方子对如今的疫病也不管用,主要还是因为我梁国已经百年未曾有过疫病,若是能拿到当年晋国交州大疫时治疗疫病的方子,我等也好细细研究” 赵胜咬紧了后槽牙,安抚满目愁容的大夫:“三皇子已经派人去晋国搜寻治疗疫病的方子,想必不日便会送回来” “找到了药方,还需要朝廷尽快将充足的药物送来才是”大夫道。 “会的,朝中有仁厚的三皇子,定然会想办法将药送来” 赵胜话音刚落,南门方向突然响起号角声。 一传令兵冒雨急匆匆冲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晋军叩关” 赵胜大惊,今日晌午晋军刚退出青西山关口,突然又来叩关 赵胜三步并作两步,冲雨中,一把拎起传令兵的领口问道:“去探镇国公主已经到哪里的探子可回来了” “回将军,还未回来” 赵胜咬了咬牙,甩开传令兵,抬脚冲出院外,一跃上马,雨中快马直奔南门。 赵胜的座下战马穿透已经正装合集备战的将士,一到城楼下,马还未停稳赵胜便一跃而下,将手中乌金马鞭丢给守在城楼下的将士,疾步朝城楼上跑去。 “弓箭手准备放” 漫天箭矢穿透雨帘朝着晋军的方向射去,可全都落在了晋军重盾之上,甚至有的箭还未被靠近晋军便被这暴雨打落。 “将军” “将军” 听到城楼阶梯处传来叠声的“将军”,赵胜副将握着腰间佩剑急忙朝赵胜方向跑去:“将军晋军来袭您看” 赵胜五指扣紧城墙,目光死死盯着远处。 犹如巨龙翻滚的黑云之下,晋国重盾在前,矛戈在后,有序前行,因大雨晋军未曾燃火把,在这暴雨如注的漆黑中又刻意轻缓慢行,本应足以撼动群山的军靴之声也被掩盖在暴雨和雷鸣声中,等大梁哨兵发现的时候,晋军已经即将兵临城下。 “调弓箭手备战”赵胜打起精神,“鸣战鼓” 青西山关口内,手握缰绳坐在平安背上的白锦稚,目光如炬,看着前方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梁军营房,她身后挺立在暴雨之中的黑甲将士,用药水浸泡过面巾遮面,齐齐按住腰间佩刀,只等白锦稚一声令下,展旗冲杀。 疾风骤雨中,林康乐抬手抹了把脸上雨水,座下坐骑已经按耐不住,马蹄踢踏想要冲杀岀去。 白锦稚视线顺着这山道环绕,她可要记住了,等到晋国彻底将青西山关口攥在手里,一定要告诉长姐,想办法派人来将这青西山关口修成一座城,否则若是他国将帅有胆子从峭壁之上绕至后方,他们也如同梁军一般没有发现,可就要被人直捅自家心窝子了。 忽然,远处传来梁军的战鼓声,白锦稚将手中红英长枪钉入脚下,目光如同苏醒的猎豹,从胸前抽出被药水浸泡过防疫病的面巾戴好,而后高高举起手中红英长枪,声嘶力竭喊道:“展旗鸣号杀啊” 已经用面巾遮住口鼻的林康乐亦是拔剑:“杀” “杀”重甲之下的骑兵齐声拔刀,步兵展旗,紧随甘为先锋的白锦稚身后朝着梁军营地冲杀而去 一时间,青西四山关内,号声长鸣,杀声震天。 正在城墙之上备战的赵胜,陡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接一声响彻四野的低沉号角声,头皮一紧。 晋军的号角声 立于青西山关口城墙之上的赵胜猛然转身,疾步快行到城墙另一侧,可除了自家军营的灯火,黑夜之下什么都看不到。 赵胜心中陡然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高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传令兵快马疾驰而来,唤了一声将军,便下马跌跪在水洼之中:“将军是黑帆白蟒旗镇国公主带兵从关口后方杀进来了” 赵胜头皮一紧,快步疾行又转而看向带兵还在往前挺进的刘宏。 大雨将赵胜浇了一个透彻,冰凉的铁甲紧贴着皮肉,冷得人打颤。 天太黑,赵胜根本就看不清楚刘宏到底带了多少兵力,可眼前刘宏带兵攻城还有城墙可以防御,可后方却是只能用人来抗的 赵胜脑子几乎都像是被冻僵了一般,他拳头一紧,转头看着自己的副将,抬手扣住那副将的肩膀:“你在这里务必守住城墙不能让刘宏和镇国公主对我梁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我去迎战镇国公主” “将军”赵胜副将一把拽住赵胜,“我去迎战镇国公主” 赵胜用力握了握副将的手:“这城墙我交给你了只要你这 里不会失守,我定要镇国公主有去无回” 说完,赵胜头也不回朝着城墙下走去,他扯着缰绳一跃上马,高声道:“赵家军的将士们青西山关口,乃是我大梁最后一道天险关口,一旦有失便是亡国之危我等皆是大梁血性男儿必誓死守卫青西山关口” “誓死守卫青西山关口” “誓死守卫青西山关口” “誓死守卫青西山关口” “赵琪,王宇带兵随我前往后方,迎战镇国公主我们要让晋人知道这是在我大梁的底盘我大梁之地岂容她晋狗放肆”赵胜嘶吼之后,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岀去,“杀” 赵胜副将见赵胜已带兵策马而去,连忙转回城墙南侧,时时戒备要来攻城的晋军,他咬紧了牙视线落在三弓床弩之上,高声呼喊:“三弓床弩准备” 见青西山关口城墙之上火光摇曳变幻,稳坐战车之上的刘宏站起身来,如炬目光凝视青西山关口城墙,知道约莫是赵胜带人去对抗展了黑帆白蟒旗的白锦稚了,高声传令:“鸣战鼓攻城” 二十位跨坐骏马的传令兵领命四散跑开,高声传令:“攻城” 第七百七十二章:不知 重盾兵变幻阵型,二十人一组,重盾相扣,护住前方和头顶,将攻城兵护在重盾之下,嘴里发出“呼喝”之声,随战鼓咚咚咚震人的鼓点,稳扎稳打冒着箭雨朝前行进。 重盾阵后,大批投石车紧随其后密密麻麻,黑暗中仿佛看不到头,赵胜的副将心中不禁打起寒战,约莫真是镇国公主到了,这晋军刘宏的打法一向是留有余地,此次投入如此大规模的投石车,看来是掏出全部家底了 箭矢直插入盾牌之上,或是地上泥水之中,有盾牌兵中箭倒地,新的将士便上前补上,每一步都是拿命在换,为投石车推进距离,确保证青西山关口在投石车射程范围。 青西山关口城墙之上,三弓床弩绞盘转动,高强度的弓弦绷得紧紧的,弓木发出咯吱声响,随号令抡锤的将士敲下扳机,如同银枪一般的巨型弩箭飞出,直直插入晋国重盾阵之中,惨叫连连,可晋军将士们没有丝毫退却,依旧在往前推进。 新的重盾将士冒箭雨补上,将倒地伤兵护在盾下,很快伤兵便被晋军同袍迅速拖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投石车将领策马而来高声喊道:“将军,青西山关口城墙已到我军投射范围” 王喜平连忙调转马头,疾行至刘宏战车前:“将军,已到投射范围” 刘宏立在战车之上,紧紧握住腰间佩剑,高声道:“放” 王喜平应声调转马头,雨中高呼:“放” 王喜平一声号令,耳边比风雨声更大的呼啸声飞速冲向青西山关口的方向,大石c小石纷落如雨,三弓弩床被砸得从城墙之上跌落,青西山关口城墙之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 第一轮投石刚歇,不等梁军反应过来,只见如瀑暴雨之中,巨石再次压来。 “将军小心”赵胜副将身边的护卫一把将人推开,自己被那飞落而来的巨石砸在角楼墙上,立时便没有了气息。 赵胜的副将盔帽跌落在地,他撑起身子看着自己的护卫,再看这不断飞来的巨石,心中大撼,刘宏果然是拿出全副家底了,被人扶起来的赵胜副将激起心中血性,一把丢下腰间佩剑,亲自站在三弓床弩前,转动绞盘,高声呼喊:“给我射决不能让晋军再靠近一步死守青西山关口” 今日暴雨,火无甚用,烧不了晋国的投石车,守在城墙之上的梁军就只能被动挨打。 刘宏见时机已经差不多,高声到:“冲车上” 重盾阵立刻有序挪开,将士被重甲包裹的冲击城门的冲车急速向前冲,步兵推着云梯一字排开紧随其后,声势浩大的宛如将将苏醒的巨兽,朝着青西山关口直扑而去,在这黑夜中尤显得惊心动魄。 大梁两大天险关口,天险玉山关早已经落入晋国手中。 可攻可守的青西山关口更是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多少名将曾经打到这里,却过不了这青西山关口。 只因这青西山关口占据天险,而城墙是用石头建造,且极高难以攀登 此次,刘宏耗费了晋国多少兵力和物力引得晋廷朝堂非议,才拿下这青西山关口,若是保不住青西山关口,他的位置怕也保不住了事小,更是对不住曾经为拿下青西山关口死去的将士们 白威霆曾言,要得大梁天下,必先取玉山关,再得天下第一雄关青西山关口 军事上刘宏对这位镇国王白威霆深信不疑,所以丢了其他的城池不要紧,可这青西山关口绝对不能丢,他一定要拿回来 暴雨中,带兵疾驰的白卿言陡然勒住缰绳,抬手 “停” 包括安平大军在内的两万八千将士令行禁止,立在不断冲刷着铠甲的冰冷大雨之中,静候命令。 白卿言凝视远方青西山峡谷,隐约听到峡谷内杀声如雷,她座下骏马喷出白雾,甩了甩被雨水淋湿沉重的鬃毛,白卿言用力扯住缰绳,抬手摸了摸骏马的颈脖安抚,高声问道:“探子回来了吗” 沈晏从立刻提缰上前,道:“回镇国公主还未” 白卿言猜此时青西山关口,若不是刘宏在与大梁前来驰援的赵胜交战,死守青西山关口,便是刘宏为保存实力退出了青西山关口,使大梁前来驰援的赵胜心中松懈,然后趁夜突袭。 “报” 白卿言派出的探子快马回来,一跃下马,单膝跪在白卿言面前抱拳道:“禀镇国公主,刘宏将军正率兵夺青西山关口,刘宏将军让末将给镇国公主带话称高义郡主已带兵沿小径入梁军后方,引走大批兵力,关门亦即将攻破,请镇国公主放心。” 刘宏此战不想让白卿言插手,他已经胜利在望,不愿意回头还是落得一个他刘宏没有镇国公主打不赢仗的名 声。 白卿言攥紧了缰绳,问:“高义郡主入梁军后方,带了多少人” “小人不知”那探子回道。 “沈晏从c柳平高听令”白卿言高呼。 “末将在” “属下在” 柳平高沈晏从上前应声。 “带朔阳军和安平大军原地待命,剩余人不许带旗跟我走”白卿言高声说完,一夹马肚率先飞奔出去。 蔡子源不放心,虽然他书生体弱这一路以来,已经有些撑不住,可还是一咬牙快马同白卿言一起冲了出去。 白卿言不带朔阳军,不带安平大军,只带了纪庭瑜训练的新兵,为的是让他们亲眼看看何为战争,也是为了以防不测。 万一刘宏未曾攻破青西山关门,那必会让白锦稚陷入险境。 刘宏敢让白锦稚涉险境,白卿言却不许白锦稚的性命有任何闪失。 白卿言所带这三千锐士,本就不在名册之中,若不到万不得已,白卿言也不想让刘宏知道他们的本事,否则以刘宏忠心皇帝,难保不会上奏,届时必定会让皇帝和太子疑心,而想方设法将朔阳攥在手心里,那便会提前走到不可挽回那条路上。 第七百七十三章:援手 青西山谷道之中,马踏水洼,泥浆飞溅。 雨如刀锋从白卿言脸上划过,生疼,可她不敢有一丝迟疑。 青西山关口激战还在继续,晋军逐步推进,城门也被撞得摇摇欲坠,刘宏安排在青西山关口内的两小队将士终于亮刀,与正用身体抵挡着城门抵抗冲车的大梁将士,近身肉搏。 青西山关口沉重厚实的铁皮木门内两队晋兵与抵着门的大梁将士血肉相见,门外是铁甲包裹的冲车激烈碰撞城门,几度都要撞开城门,却又总是欠缺那么一点儿。 刘宏立在战车之上亦是心急如焚,这场仗要比刘宏想象中难打的多 之前的梁军不能同现在的赵家军相提并论,赵家军在上一次随荀天章出征后受挫,被梁帝冷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是憋着一口气来的,这青西山关口一战的机会,可是赵胜立了军令状用项上人头换来的,赵家军自然是死战。 刘宏此刻更担心的是白锦稚,他让白锦稚自己挑人带走,可那个小丫头也是胆子大,竟然只带了五百人,刘宏又增派了一千人过去。 目下梁军是被白锦稚所举起的黑帆白蟒旗震慑,大部兵力前去应对白锦稚,这城门就必须在赵胜反应过来之前攻破,否则梁军依靠城门全力阻击,怕是重夺青西山关口会难上加难。 可惜啊他刘宏手中没有白家军虎鹰营那样的锐士,否则踏平这青西山关口何须如此之难。 刘宏拳头紧紧握着,今日是洗刷他“乌龟善缩”之名的一战,他必须要在镇国公主带兵来源之前拿下来 “报” 战车之上的刘宏闻声,转头。 只见从后方出来的传令兵,勒住缰绳,高声道:“主帅镇国公主带援兵已到” 传令兵话音一落,刘宏便见白卿言已快马而来。 “镇国公主”王喜平立刻一夹马肚快步上前相迎。 刘宏心一惊,就白卿言现在那个身子,这么大的雨能撑得住吗 白卿言对王喜平颔首,策马骑行至刘宏身旁,勒马,朝着刘宏拱手:“刘将军” “镇国公主,怎么未回营地休息身体撑得住吗”刘宏见白卿言雨中一身铠甲,却无在大都城之时那柔弱不堪一击之态,刘宏以为白卿言是怕影响士气强作无碍,忙对白卿言伸手,“镇国公主快到战车上来避雨” 白卿言摆手,锋芒锐利的眸子望着这青西山关口唯一灯火通明的城墙角楼,扯紧了缰绳制住座下来回乱动的骏马,问:“白锦稚带了多少人绕后方” 刘宏手心一紧,怕白卿言担忧白锦稚冲动行事,却又不得不道:“高义郡主带了一千五百人,挂黑帆白蟒旗。” 跟在白卿言身后的蔡子源怔住,不知道该说这高义郡主是艺高人胆大好,还是莽撞好,连忙提缰上前同白卿言说:“一千五百人,怕是很快就会被看出破绽,得速速攻破城门,不可再耽搁了” “镇国公主放心,我已在城中留人,为的就是在高义郡主将人引开之后,找机会将城门打开”刘宏手心收紧,“用不了多久,必破城门,镇国公主再耐心等等” 白卿言咬了咬牙关,听着头顶投石车不断抛掷巨石呼啸冲向青西山关口城墙的声响,再看到城墙之上,推到登云梯,不断用箭弩射击,用石块狠砸意图登上城墙的晋军,惨叫连连 重甲冲车还在撞击城门,但并不像是一时半会就能撞开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暴雨已歇。 “报” 传令兵大雨中从青西山关口城门下,快马直奔晋军一方高声呼喊:“梁军城楼防御人手增多主力疑似回防” 这边儿话音刚落,被刘宏派去在峭壁窄道之上观察关内敌情的探子也迅速来报:“报大梁主力回防” 刘宏手心收紧,高声道:“传令,不惜一切代价,即刻撞开城门快” 白卿言深觉不能再迟疑,再耽搁下去晋军的伤亡会更多,白锦稚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她转头看向面色沉重的刘宏:“刘将军是要将士们的命,还是非要今日洗刷龟缩之名” 刘宏如何能不明白白卿言的意思,主力已经回防,便是说赵胜已经发现白锦稚举黑帆白蟒旗是吓唬他们,一旦主力回到城楼之上,他们还未曾将城门打开的话,今日怕是就拿不下青山关了。 如果刘宏还是想要虚名不让白卿言插手,即便是今日能拿下青西山关口,也必定会损失惨重。 攻城,他们居于下方,本就处于劣势。 刘宏很快心中便下了决定,哪怕这乌龟王八的名声担一辈子又如何,不能让将士们白白丧命才是 “请镇国公主援手”刘宏抱拳同白卿言道。 王喜平听到这话,大喜。 白卿言闻言调转马头,同蔡子源道:“传令,即刻攻城” 蔡子源领命,直奔后方,勒马停于静静立在后方的牛角山将士面前。 这些将士,在牛角山跟随纪庭瑜受过最严酷的训练,刚才那样的暴雨让普通晋军战士已经冷得打哆嗦了,可刚刚狂奔而来不久的牛角山将士们,脊背挺直,身上腾腾冒着热气。 这些将士们,不论隆冬酷暑,经历得都是最严苛对待,因只有如此真正上了战场之后,才能最大程度上保住他们的命 因对白家军来说,胜仗重要,可将士们的性命亦十分重要。 蔡子源同率领牛角山三千将士兵的白家护卫赵冉道:“赵将军,镇国公主有令,即刻攻城” 赵冉颔首,调转马头对牛角山将士们高声道:“我们蜗居在山中一年多,每日无数次舍生忘死的玩儿命训练,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刻这是你们第一次上战场拿出你们平日训练时的水准,便能轻易攻城掠地,为我晋国最大程度上减少伤亡让晋军将士们好好看看我们白家军的仗是怎么打的攻城” ------题外话------ 第一更双倍月票啊小祖宗们一张变两张已经第三了稳住五一就爆更啊 第七百七十四章:乌合之众 刘宏身后大军让开通道,白卿言带来的三千甲士急速上前。 赵冉一声令下,牛角山将士们呼喝着变换队形,六人一队,四人佩轻盾在前,其中三轻盾形状不同,居中的是一四边齐棱的方田形1轻盾,两侧为三边齐棱的圭田形2轻盾,后方的是正常盾牌,四盾将两个后背包囊的将士护在其中,稳健又快速朝着城墙两角逼近。 刘宏看着六人一队,六人一队的将士从自己身边急速而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些将士拿着这形状各异的盾牌到底有何用处。 “镇国公主,将士六人一队,手中拿着那样的盾牌有何用处”刘宏问。 “六人一组,一组四盾牌,其中三盾内有暗扣,暗扣相接,三位一体,刘将军看着便知”白卿言道。 很快,第一队六人小队到达城墙之下。 这城墙是倚着两侧峭壁修建,小队率命三人盾牌相扣,组成箕田形3的大盾,使其最长那边死死抵着城墙墙壁,斜挡在头顶之上,替正在往的城墙之内铆钉的两人挡住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 城楼之上的梁军见箭矢无用,忙命人搬来石块砸击盾牌。 可盾牌相扣,又是斜面,城墙之上砸下来的石头冲击力道将撑着盾牌三人震得向下一滑,盾牌便牢牢卡在刚刚铆嵌入城墙之中擀面杖粗的铆钉上,石头反倒顺着箕田形斜坡滚落,只是将那铆钉末端穿过系在他们身上绳索的圆口环,震得激烈响动。 举着箕田盾的三位将士踩着铆钉举盾向上,两个铆嵌铆钉的将士紧随其后,稳扎稳打向上一步,便往城墙里铆嵌入一根铆钉 那唯一一个举着正常防盾之人,就在城墙之下,躲在盾牌与墙面的夹角之中,手中拉着一根绳索,不知做什么用。 青西山关口的城墙之下,牛角山的将士们齐齐集结,六人一队盾牌相扣,登爬城墙。 远远望去,牛角山的将士们如同生命力旺盛生长的爬山虎,正一点一点,朝着城墙上方攀爬,密密麻麻,不急不躁沉稳的将这面城墙吞噬掉了一大半。 偶有将士滑落,那蹲在盾牌与墙面的夹角之中手握绳索的将士便会立即死死拽住绳索,用力拉 只见那险些跌落的将士被身上系着的,穿过铆钉圆口环的绳索拉起来,箕田形盾牌之下伸出一只手,又将那将士又重新拉回盾牌之下。 更有许多攻城的晋军将士见状,都去帮忙拉住绳索,这让攻城的速度以明眼可见的速度加快。 只要有第一队爬上去,绳索梯子便被抛下来,最先冲上城墙的牛角山将士拔刀死守绳索,很快一个接一个的晋军爬上城楼,与梁军血战肉搏 晋军攀爬城墙的阻碍越来越少,攀爬的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那城墙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正在顺着绳索梯子网上攀爬的晋军,不多时一整城墙全都是晋军,数十里架云梯车亦是被推到了城墙跟前,看得人惊心动魄。 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的青西山关口,在白卿言手下兵士的面前竟然跟纸糊的一样 刘宏看到这样震慑人心的场面,心中大撼,他转头望着暴雨中,眸色沉着自若的白卿言。 再看白卿言背后分列成一小队,一小队的将士,目光如炬望着那城墙,随时等候白卿言的命令,成为下一波冲刺攀登城墙的勇士。 这就是镇国公主在朔阳训练的剿匪之兵乌合之众 刘宏曾经似乎听人提起过,当初白卿言随镇国公主奔赴战场的时候,之所以每一次都是急先锋,便是因为白卿言手下有一支女子护卫队,每每攻城皆为破城利器,难不成曾经的女子护卫队,便是这样攻城的 大梁一向多雨这青西山关口又实在紧要,故而当初大梁修建各关口的城墙时,没有用土墙,怕的就是暴雨使土墙软榻,再遇上他国攻打青西山关口,会防不胜防。 梁国以石头建造城墙的技术已经领先诸国,但因其耗费人力物力巨大,所以在建造青西山关口时,建造者借两面险峻之山的峭壁,打造了一面极高且极难攀爬的石头城墙 可正是因梁国以石造城墙,今日才给了这群牛角山将士机会,若是土墙,被雨水冲刷了如此之久,即便是铆钉嵌进去了,人的重量踩上去,墙壁的握钉能力不够,还是要摔下来的。 而今,铆钉嵌入城墙石缝之中,借力而上,稳得很 可在白卿言的眼里这些牛角山的将士们还很嫩,他们的训练时间不长,也从未经历过实战,他们需要如同虎鹰营的将士那般,经受真正战火的洗礼,才能成长为真正可用的骁勇悍兵。 看到城墙之上高高挂着的赵字旗,和梁军大旗倒下,白卿言用力一 扯缰绳,座下战马踢踏着马蹄转向刘宏:“将军,下令吧” 刘宏知道时机到了,晋军已经冲入墙内,梁军军旗一倒,定有将士已经前去开门了。 刘宏拔剑,高呼:“晋军将士们梁军大旗已到梁军败局已定杀啊” 晋军顿时热血沸腾,随刘宏战车冲出前去,晋军战士们嘶吼着朝青西山关口的城墙的方向扑去。 白卿言拿下背后射日弓,单手持缰,一夹马肚冲了岀去。 青西山关口厚重大门之内,翻越城墙的晋军毫不留情斩杀以肉身抵挡大门的那些将士,门外如同铁甲巨兽的冲车再次重击城门,城门内横在两扇门之间最后一根木柱终于有了裂痕。 城墙之上梁军已无阻止晋军之力,顺着城墙留下来的全都是血水 晋军将士们将冲车拉至最远,又有将士忙着清理阻挡在冲车之前或梁军或晋军的尸体和残肢断骸,他们怒吼着拼尽全力推着冲车朝向两扇大门正中间冲来,他们都知道用这最后一击,必定会撞开城门。 青西山关口古老厚重的大门终于被撞开 ------题外话------ 1方田直田:长方形,四边齐棱正方形。 2圭田:三角形,有时也会指等腰三角形。 3箕田:梯形。 取自九章算术 继续求月票呀 第七百七十五章:顽抗者死 已经见血杀红了眼的晋军将士蜂拥冲入城内,正正好与掉头回来回防的赵家军碰了一个正着。 赵家军主将赵胜,被白锦稚和林康乐拖住,无法分身,只得传令让部下带主力回防。 白锦稚突然高举黑帆白蟒旗出现在后方冲杀进来,着实是让梁军大乱,赵胜赶来之前,梁军看着黑帆白蟒旗自乱阵脚,逃窜中踩伤无数,以至于赵胜到时还真以为镇国公主到了。 白锦稚蒙于口鼻之上药水浸过的巾帕,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没有了什么味道,她一把扯下面巾,骑于马上,手中红缨长枪滴血,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敌军。 晋军弓弩手占据高地,爬上梁军营房顶端,借着到处摇曳的火光,直射梁军。 弩箭射光了,他们便提刀肉搏血拼。 营房内燃着的烛火被打翻,点燃了屋内的木头支柱,或垂帷帘帐,没有了大雨这火势越来越大,渐有冲天之势,将接连的营房一个一个吞噬。 直至东方欲晓,天际已有一丝亮光之际,白锦稚忽而听到远处梁军痛呼城门破了的凄惨叫声,和青西山关口城墙处隐约可闻的喊杀声来欢呼雀跃之声,白锦稚心头大定,梁军军心似有溃散的迹象。 她如炬目光望着还在拼死搏杀的赵胜,一夹平安马肚朝着赵胜冲去。 骏马嘶鸣,扬蹄踏着梁军一跃而起,白锦稚拼尽全力将手中长枪掷向正迎敌毫无防备的赵胜。 “将军小心” 一赵家军见状,睁大眼,高呼一声,舍身急冲过去,以肉身横撞在刚刚落地马蹄溅起血水平安身上,长安重心不稳长嘶倒地,连同白锦稚都被甩到一旁,满地血水泥浆之中溅起糊了白锦稚一脸。 因被赵家军将士那么一撞,白锦稚掷向赵胜的长枪没能碰到赵胜,反倒是扎在了赵胜座下骏马的身上,骏马吃痛扬蹄嘶鸣,将正在迎敌的赵胜也甩了下来,滚落地上。 白锦稚抹了把脸,如狼崽的目光紧盯赵胜,从身旁尸身上拔起一把大刀直直朝着赵胜冲去,奋力与拦住她去路的梁军厮杀。 积水成洼之地,倒映着火光,和搏杀的人影,到处都是金戈之声,到处都是惨叫。 林康乐勒马,在刀光剑影之中四下寻找白锦稚的身影,眼见满脸是血的白锦稚将梁军刺向她的四根长枪抱住,她向后看了眼借力顺势假作被梁军四人抵得不住向后退,直至长枪齐齐插入墙壁之中。 白锦稚顺着长枪旋身而过,手起刀落四颗人头落地,热血喷溅如热雨,高低乱窜的烈火之中,热血喷溅到正要往上冲的梁军脸上。 梁军看着满身杀气凛然的白锦稚,脚下冲杀的步子迟疑。 “我晋军已破城门缴械不杀顽抗者死”白锦稚高声喊道。 围在白锦稚周围的梁军,迟疑着,前方青西山关口已破,本来就让刚刚被黑帆白蟒旗吓破胆的梁军军心有溃散之象,白锦稚这话一出陡然让梁军有了大势已去的悲凉,有怕死的梁军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一剑斩下晋卒头颅的赵胜见状深知不妙,声嘶力竭喊道:“梁军将士们赵家军的将士们别忘了瓮山一战,那镇国公主杀了西凉十万降俘拿起你们的武器,就是死也要死在与敌军的拼杀之中,你们现在放下刀剑,明日便是晋人脚下牛羊任人宰割,如今拼杀还能杀出一条活路杀啊” 赵胜一席话,让正准备放下刀剑的梁军陡然清醒,都想起瓮山白卿言焚杀降俘之事,用力将手中的刀剑握紧,如同饮了牛血一般,舍命拼杀 赵胜目光坚毅,他激励战士拼杀,并非罔顾战士性命,并非因为他立下军令状,不拿回青西山关口提头去见,是因为即便已经没有胜算,也应该试着再拼一把。 死在战场上,是军人不负荣耀。 投降,那是自甘成为砧板之肉,成为他人圈中待宰的牲畜。 冲进城中的晋军得到命令聚在城墙门口与梁军厮杀,不进城。 占据城墙高地的晋军,弓弩手一茬接着一茬,梁军大将几次带兵冲锋,企图夺回城墙高地,确被抵挡不住高处射来的箭弩,死伤无数,且战且退。 刘宏一声令下,晋军趁着气势大盛杀入城中。 暴雨之后的清晨,一轮朝阳从霞光翻涌的云层中缓缓而出,自青西山东头升起,金辉耀目,将西侧这面被大雨洗刷了一天一夜险峻陡峭的万仞绝壁,映得发亮,就连山顶石缝生长出的松柏针叶都被镀上金光。 这耀目的辉煌之光,像泾渭分明的阴阳线。 它只映亮了那瑰丽壮观的峭壁之景,而这横于两面峭壁之前已被鲜血染红的城墙,将这血红色的水洼,将这残肢断骸,将这尸积 成山的战火之地,全处在黑暗之中。 刀枪剑戟金戈碰撞之声和惨叫之声传来,那壁如剑削的峭壁依旧巍峨耸立在金色绚烂光芒之中纹丝不动,偶有风过,才使那松柏微微摇曳。 白锦稚和林康乐带来的一千五百人,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之时,林康乐看到溃逃往这个方向而来的梁军。 林康乐的战马已经倒下,他冲至白锦稚身边,一边搏杀一边道:“高义郡主我们得撤了梁军意欲逃命必然死拼,拿到青西山关口已经大获全胜,不能让将士们死拼了” 天色大亮,已非昨夜黑暗中敌我不分,稍作搅和,便能让人人数居多的梁军自伤心肺。 喘着粗气的白锦稚丢下手中已经被砍得卷了刃的刀,抬手抹去脸上鲜血,目光死死盯着还在拼杀的赵胜,高声道:“必须将梁军拦截在这里,否则梁军逃窜,将来还会与我晋国为敌我要拿下赵胜的头颅壮我军声威” “高义郡主”林康乐眼看着拦不住白锦稚,瞅准了机会逮住一匹无主狂奔的骏马,一跃上马,高声喊道,“此役乃晋国大将军刘宏领兵,缴械不杀”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双倍月票一张变两张稳住前一爆更爆更 第七百七十六章:玉石俱焚 还在死战的赵胜闻言,一把抽出身旁尸身上的长枪,朝着林康乐掷去,赵胜绝不允许有人乱他大梁军心。 可一夜激战,赵胜的体力已经不支,长枪还未碰到林康乐,便已落地。 赵胜喘着粗气,回头看着蜂拥朝着他这个方向丢盔弃甲逃窜而来的梁军,追在梁军身后的晋军还在高呼缴械不杀,多少梁军将士丢盔卸甲,抱头蹲地以示臣服,又有多少梁军已无心再战明明数倍于晋军,却被四五晋军逼至墙角丢下武器直打哆嗦无心再战。 “将军,城门已破,晋军入关,我们撑不住了我等护将军杀出去”赵胜身旁赵家军的将士扶住赵胜,高声道,“赵家军的将士们我们需为将军杀出一条血路杀啊” 大势已去,赵胜心中满是悲凉。 他绝望仰头,望着被雨水洗刷后湛蓝的天空,望着大盛的金光将这巍峨壮丽的青西山照得雄厚壮观,可心里却渐渐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一片晦暗苍凉的绝望。 若守得青西山关口,梁国还尚有余地。 丢失青西山关口,梁国门户大开再无天险可守,亡国之危近在眼前 这可是天下第一雄关青西山关口啊,自建成数百年还从未有过一国能攻破,可就在今岁竟然被晋国说攻破就攻破,还接连两次难不成是天要亡他大梁亡他赵胜吗 他是立了军令状的,守不住青西山关口,让这么多赵家军将士为他杀出血路去又有何用 是他大意轻敌了,丢了青西山关口,他对不住世代用命守卫青西山关口的赵家先辈,对不住为守这青西山关口舍命的将士们,更对不住为他争来此次出战机会的三皇子。 赵胜看着已从峭壁挪至这如同阴诡地狱之地的耀目金光,看着同袍被金光照亮的尸身堆积如山。 悲愤填膺的赵胜,推开要护送他杀出血路的赵家军将士,高声悲鸣:“三皇子,赵胜对不住您,先去了” 说完,赵胜举起大刀,欲挥刀自尽。 “将军” “将军” 赵家军将士大惊失色。 赵胜手中大刀快要触及颈脖的那一瞬,朝阳中带着呼啸哨声的一道金属寒光,从已来不及阻止赵胜的赵家军将士头顶刮过 “铛” 已经贴住赵胜颈脖皮肉的卷刃大刀,陡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冲击得从赵胜手中飞了岀去。 赵胜转头,只见耀目日光之中,一白色骏马踏光而来,扬蹄长嘶,飞身越过重重阻碍和交战之中的将士。 骏马之上,那身子笔挺的戎装女子,披风猎猎,面色沉着内敛,手下动作极快地再次搭箭拉弓,沉稳放手 寒光箭簇从白锦稚耳边擦过,一箭洞穿正欲从背后偷袭白锦稚的梁军喉头,羽箭插入背后墙壁之中,带血的箭尾颤动不止。 白锦稚抬头便看到白卿言,激动的全身热血沸腾:“长姐” 已拼杀得满身是汗的白卿言,见白锦稚已平安,勒马扬声高呼:“青西山关口已破梁军败局已定降者不杀胆敢顽抗格杀勿论” 她语声沉稳,肃穆遒劲,杀伐果决中带着让人胆寒的杀意,和不敢逼视的威严,紧随白卿言身后的晋兵纷纷冲上前,尖刀利刃直指梁军,逼得本就节节败退战心溃散的梁军无胆再战。 赵胜被赵将军的将士扶住,下属生怕赵胜又要提刀抹脖子,只得牢牢将赵胜架住。 白卿言克制着粗重的喘息,骑马立于蓬勃耀眼的日光下,眼见梁军纷纷放下武器,跪地称降,视线朝被赵家军将士簇拥而立的赵胜看去。 四目相接,赵胜望着眸色波澜不惊却气势逼人的白卿言,心中那一点还想与白卿言一战雪耻的念想,如同香炉里最后一丝星火,化作轻烟消失不见。 “镇国公主”林康乐亦是朝着白卿言的方向露出笑脸,“是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带兵前来将大梁降俘团团围住,胜局已定,这怎能不让人心情激荡。 白锦稚踩着敌军尸骨朝着白卿言冲跑过来,雀跃得像个孩子,赵胜身边的赵家军将士握紧了手中的刀,目光直视朝着白卿言方向冲去的白锦稚,似乎在等待一个机会,玉石俱焚,死得其所。 眼见白锦稚越来越近,那人手中的刀也越握越紧 可还不等他冲出去,人就被赵胜拉住。 “将军”那赵将军将士看向赵胜,见赵胜死死盯着白卿言的方向,他亦跟着转头,顿时通体生寒。 镇国公主手中泛着金属寒光的箭簇正不偏不倚指着他的方向,瞅着他目光幽沉不见底,漆黑淡漠的让人胆战心惊。 若 刚才他动时未被赵将军拽住,必定会被一箭穿喉。 那赵家军将士手中利刃“咣当”掉落在地上,场面已经被晋军控制。 白卿言才收了弓箭,转手将羽箭插入箭筒之中,利落从骏马上一跃而下,将朝她飞奔而来的白锦稚单手拥入怀中。 “长姐长姐你总算来了”白锦稚紧紧将白卿言抱住,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骑马来到白卿言身边行礼的林康乐,望着平时在沙场之上所向披靡,铁血悍勇的白锦稚,此刻竟然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在镇国公主怀里,语声哽咽,倒是颇有些意外,他还从未见过白锦稚这副孩子气的模样。 “好了好了”白卿言轻抚着白锦稚的脑袋,原本要责骂白锦稚胆大妄为之语被咽了下去吃,看着身上都是鲜血的白锦稚,白卿言到底是心疼更多一些,低声道,“你的兵还在这里,你真的要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将军在长姐怀里撒娇么” 白锦稚闻言忙直起身,不好意思抬手用手臂抹去眼泪,又冲白卿言露出笑颜:“长姐要是来得再晚一些,我一定能取了赵胜的脑袋,为我军将士提气呢” 白卿言抬手用力将白锦稚脸上的血污擦去:“我们打仗是为了止战,并非为了杀戮。”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最后一天了小祖宗们我们目前是第二,只要能稳住前三,五一假期就爆更哦 第七百七十七章:居功至伟 赵胜闻言,手指轻颤,他怎么都不相信打仗并非为杀戮这话,是从号称杀神的白卿言嘴里说出来的,毕竟当初瓮山西凉十万降俘,她说杀就杀了。 白锦稚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望着白卿言。 宣嘉十七年十月初一,晋军激战一夜,大获全胜,重夺青西山关口,俘获梁军三万六,斩首一万二。 晋军直入青西山关口,大梁几位将领都被关入大牢之中,降俘亦是被看管在降俘营中。 一夜酣战,刘宏c林康乐c王喜平c白锦稚等一众将领与所率晋兵,已经只撑不住睡去。 白卿言所带来的安平大军接手打扫战场,清扫营地。 白卿言依照白家军旧例,不曾歇息,还未解甲便前往伤兵营巡视。 激战了一夜的赵冉已经将牛角山将士伤亡人数统计出来,正与蔡子源商议一会儿向白卿言禀报之事,便见银甲带血的白卿言已经朝伤兵营走来。 立在伤兵营营门前的赵冉连忙上前,行礼:“大姑娘,此次牛角山带来的锐士死九十三,重伤一百九十五,都是攀上城墙之后为先锋为死守绳索梯时死伤的。” 白卿言停下脚步,紧紧攥着腰间佩剑,开口道:“将死去的锐士就葬在这青西山关口上方,能拿下青西山关口他们居功至伟就在青西山关口立一块碑将这些阵亡将士的名字写上去,要让后来人都记住他们” “是”赵冉应声。 “镇国公主”杜三保老远看到白卿言高呼一声,正要上前,就被急着抬伤员入伤兵营的将士隔开,他向后闪了一步避开之后,又疾步朝白卿言跑来。 被晒得黝黑的杜三保立在白卿言面前,扶了扶头上的盔帽,露出一口白牙来,抱拳行礼:“见过镇国公主不知道镇国公主还记不记得小人” “杜三保”白卿言望着杜三保,唇角勾起浅笑,“听说现在已经是个小将军了” 杜三保嘿嘿一笑:“都是王喜平将军提拔哦对了我来找镇国公主是请示,那些染了疫病的梁军如何处置是任其自生自灭,还是杀了” 白卿言略作思索后问:“梁军染疫的人数是多少” “救治所里已经有六百多人了”杜三保道。 “将染疫的梁军,按照我晋军一般,按照症状轻重分开,此次我带来了治疗疫病的药,当是够用的,另外已经扣押起来的战俘,让他们都带上用药水浸泡过的面巾,以防他们也染上疫病,每日两次用艾草将战俘营熏三遍。” 杜三保一听这话,朝着赵冉看了眼,抱拳同白卿言说:“镇国公主,那可是梁军是敌军啊” 白卿言望着杜三保笑了笑:“以前是梁军,日后谁说不会成为晋军呢去吧按照我说得做” 杜三保想起王喜平的一句话,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胸怀便不一样,看待事情和处事方式就不一样。 所以,虽然杜三保不懂白卿言为何要救梁军,还是依照白卿言的意思领命去办了。 蔡子源立在白卿言身后,抬眸望着立于艳阳之下的女子,负在背后的拳头微微收紧,白卿言这是意在收大梁的兵为己用,可是这些梁兵的家在大梁,家人亦在大梁,能为白卿言所用吗 蔡子源思虑再三,上前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镇国公主,这些梁兵怕是不容易收服。” “拿下大梁都城韩城,从此再无大梁这些兵就不是梁兵了。”白卿言转头,波平如镜的眸子望着蔡子源。 蔡子源心头大撼,只觉脑子“嗡”了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所以,白卿言要的不仅仅只是晋国,而是 天下 蔡子源懂了,白卿言之所以亲自披甲上阵,率兵大梁,是要打下大梁成为她的根基。 她不仅要取代晋国林氏皇权,更要成为这天下之主。 好大的心志 明明连晋国都还是旁人的,她竟还想要这个天下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怀,何等的志向 蔡子源呼吸略显急促,他的心智从来没有这么大过 曾经,蔡子源在左相府上,他隐隐窥知左相有意图成为晋国之主的雄心,他也愿意倾尽全力尽己能来帮扶左相。 左相总是纠缠于大都城几位皇子之间,想要得一个从龙之功,而成为一朝说一不二的权臣,故而身为左相府谋士的蔡子源的目光都局限在大都城皇子之间。 自从被白卿言招揽于麾下之后,他先是以为白卿言欲夺这晋国天下,取代林氏皇权,便按照这个方向来预判白卿言的谋划方向。 如今,他得知白卿言是要这天 下,便不能再用局限在晋国的眼光来替白卿言做事。 此时,蔡子源竟陡生一种,激荡欲泪的情绪,眸子酸胀。 身为谋士,哪一个不想得遇能辅佐的明主豪杰,哪一个不想同雄主成就一番伟业而千古留名 辅佐明主平定天下,这是无数谋士的梦想。 蔡子源草根出身,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走到如此高度来,从未想过自己能得遇能一统之明主,他何其有幸啊 即便白卿言是女子,即便白卿言失败又如何,大丈夫来这世上一遭,能与这样的心怀能容天下之主驰马并行,死又何妨 白卿言入伤兵营,里面哀嚎惨叫不断,有的将士失去了胳膊或失去了腿,又或者伤了眼睛,激战之时不觉疼痛,只顾奋勇杀敌,此时反倒疼得受不住了。 昨夜是这青西山关口满目狼藉,尸横遍野,今日是这伤兵营内,鸡飞狗跳,人荒马乱。 十几个军医显然不够用,就连军医身边的能处理伤口的小随从都上阵了。 哀嚎声之中,洪大夫忙着穿梭在各个伤兵之间,轻伤便吩咐其他军医处置,伤势极为严重的太多他亲自上手,已经忙不过来。 白卿言转头吩咐赵冉:“去将梁军的军医全部给我招来” “是”赵冉应声转身去传令。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七百七十八章:当居首功 “来个人把他给我按住快”洪大夫几乎要按不住躺在床上全身鲜血的伤兵,那伤兵伤到了子孙根,疼得生不如死,根本躺不住,嘴里只嚷嚷求着洪大夫一剑杀了他。 可洪大夫已经看过伤口,若是及时处理或者还能保住,但要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失血过多届时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然,此时已经没有可供洪大夫驱使的人手。 顾不上男女之别,白卿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那将士死死按住:“别动,忍忍,洪大夫医术高超,说不定还能为你保住,你若再动耽搁下去,怕是要保不住了” 洪大夫看到白卿言一点也不奇怪,一边净手一边道:“大姑娘一定按住他千万不要让他乱动,我来清理伤口” 那将士抬头疼到眼前视线模糊,却还还是凭借声音判断出了白卿言的身份:“镇镇国公主我还未成亲我还没有为我爹娘留后,要我的眼睛我的胳膊我的腿都行啊可我不能没有命根子” “那就忍住”白卿言死死将他按住,“青西山关口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你都把它拿下来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你我几次生死都是洪大夫救回来的,我信他的医术也信你的意志力忍住” 那将士双手用力扣住床沿紧咬着牙。 蔡子源才要上前帮忙,就被人拉着去其他伤兵那里搭手。 白卿言同蔡子源从伤兵营出来之时,已经未时 蔡子源一个文弱书生此时亦是全身带血,他见白卿言正蹲在伤兵营前的水洼里洗满是鲜血的手,亦是跟了过去,同白卿言一起蹲下,在这水洼前洗手。 他抬头望着白卿言道:“镇国公主子源有一问,镇国公主是否要亲自带兵打到大梁都城韩城” 白卿言没应声,甩了甩手站起身,蔡子源跟着直起身,将怀中的干净帕子递给白卿言:“镇国公主应当已经打算好要同刘宏和高义郡主分开,一来是为了免暴露了赵冉大人所率三千将士的真本事,二来也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大梁” 白卿言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手后抵还给蔡子源:“蔡先生今日才想到吗” 蔡子源攥着方帕,朝白卿言长揖一礼:“子源以项上人头保证,在高义郡主和刘宏将军身边,一定设法稳住大都城方向,不会大都城之人过早看出镇国公主心志目的以保证镇国公主有足够的时间平定大梁,折返晋国。” “我从不怀疑蔡先生的才能,等到大梁下一个城池之后白锦稚便托付蔡先生了。”白卿言亦是朝着蔡子源一拜。 睡了一觉醒来的林康乐,终于在伤兵营门口寻到了白卿言和蔡子源,他一路小小跑过来,同白卿言行礼之后道:“镇国公主,我听说你命人将此次带来治疗疫病的草药给梁军用是否浪费了他们不过是降俘我们不杀降俘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他们病死和我们晋军也不相干啊” 林康乐只当是白卿言心底仁慈,这才将草药用于梁军的身上。 “比起让这些梁兵病死,我更希望他们能为我所用,毕竟一个兵便是一条人命,那是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才能得用的。”白卿言说完,又问,“刘将军可醒了” “醒了,正在帐中写奏折,向陛下和太子陈奏此次重夺青西山关口的详情,也好让晋国朝中那些叽叽歪歪的文臣再无说嘴余地”林康乐被憋屈了好一段日子,尤其是太子三番四次派人来训斥,林康乐只觉的自己脸都没地儿放了。 好在此次,刘宏倒是胆识过人,敢硬拼,后来又有镇国公主带来的将士助力,这才一夜之间拿下青西山关口,比起之前打了青西山关口两个月都没有打下来,简直是扬眉吐气。 且此战,定然是会记录在史册的,天下第一雄关,被一夜之间拿下,这是怎么样的功绩 白卿言点了点头转头嘱咐蔡子源回去休息,邀林康乐一同去了刘宏帐中。 刘宏黎明拼杀之时受了点儿轻伤,睡前已经包扎好,这会儿正合衣而坐,披着披风写奏报,王喜平也坐在帐中同刘宏禀报晋军的伤亡情况。 听说镇国公主和林康乐将军来了,刘宏连忙将衣裳穿好,这才命人将白卿言和林康乐请了过来。 王喜平忙站起身,朝着白卿言行礼:“末将王喜平见过镇国公主” 看到白卿言身上带血的战甲还没更换,刘宏问:“镇国公主一直没有歇着” 对刘宏抱拳行礼后的林康乐道:“属下刚才是在伤兵营门口遇到的镇国公主,昨夜我军伤亡也不少,想来镇国公主是在伤兵营帮忙去了。” “快坐”刘宏高声道,“给镇国公主和林将军上茶” 白卿言在软垫之上跪坐下来,颔首谢过为她 上茶的刘宏亲卫,这才侧头望着刘宏道:“将军在写奏报” “正是,等这奏报写好,镇国公主和林将军也可一同看看,看我这奏报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刘宏笑着道,“此战,镇国公主来得及时,当居首功我一定会在奏报里对陛下写清楚” 打了胜仗,刘宏心里正高兴呢,也不计较什么万年乌龟王八只会龟缩这样的名声能不能洗刷了。 白卿言澄澈沉静的眸子望着刘宏道:“此战是刘宏将军谋划得当,功不可没,白卿言来的时候,这仗已经打到了尾声,岂敢称有功刘宏将军奏报之中大可不必提我。” 刘宏一怔,想到白卿言带来的那一支奇兵,想了想对王喜平和林康乐道:“王将军,林将军,我有话同镇国公主说,两位先去休息吧” 林康乐和王喜平往白卿言的方向看了眼,直起身行礼后告退。 从帅帐之中一出来,王喜平便摸了摸下巴问:“这镇国公主是不是怕功劳太大,落得和当初镇国王一般下场”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最后一天了稳住前一假期爆更朋友们 第七百七十九章:则国不宁 林康乐点了点头,又道:“或许是因镇国公主知道刘将军此次打这一仗,就是为了洗清身上只会龟缩的名声,所以镇国公主不想与刘将军争功,毕竟镇国公主就不是一个贪功之人否则当初瓮山之战为何甘愿隐姓埋名,女扮男装去战场后来要不是太子因为瓮山焚杀十万降卒不敢担这名声才将镇国公主推了出来,谁能知道那大胜西凉之战是镇国公主打的” 王喜平忙用手肘撞了一下林康乐,示意他左右有人:“你怎么什么都说呢嘴上没个把门儿也不怕旁人在太子面前告你一状” 林康乐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嘿嘿一笑:“怕什么,这话我说的还少么太子要是该知道早就知道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少说两嘴”王喜平同林康乐说完,又朝林康乐拱了拱手,“刚才刘将军命我去战俘营看看,我先去了你自便” 林康乐亦是朝着王喜平拱了拱手。 帅帐之内,刘宏双手撑在桌几边缘,看向白卿言,想了想才问:“镇国公主不让我在奏报之中提你,是否是因知道此战我本意是想要洗脱这龟缩之名,所以才将功劳让于我” “刘将军多虑了。”白卿言语声平静,端起手边热茶,同刘宏道,“此战的确并非我谋划,白卿言不敢贪功。” 刘宏撑在桌几边缘的手微微收紧,紧接着问:“那么镇国公主是否,是不想让陛下还有太子,甚至是晋国所有人知道镇国公主在朔阳所练之兵,并非旁人臆测那般是乌合之众,而是天下难得的奇兵镇国公主害怕陛下和太子知道,公主手握这样一支奇兵,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能扫清山匪,会让陛下和太子揣测镇国公主有不臣之心” 刘宏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 黎明攻城之时,白卿言所带来兵将的悍勇,当真是震慑人心,那可是天下第一雄关白卿言所率锐士,竟然就那么直愣愣正面迎击爬了上去。 这样的锐士遇到的悍匪到底是什么样的硬茬子,竟然到现在都无法扫灭刘宏想这天下应当是没有如此厉害的悍匪。 若有,便是白卿言自己手下的兵 或是,白卿言不愿意扫清匪患,因为她需要凭借匪患来养兵而不被陛下和太子怀疑。 刘宏心底不由发寒,生怕镇国公主是因为祖父c父辈和兄弟们的死,有了反心。 若白卿言这样擅奇谋,心智超群,又能将百姓练就成奇兵的将帅之才,真有了反心,大都城危矣。 “是”白卿言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应声,倒是没有瞒着刘宏,随即便将手中茶杯放在面前案几之上,转向面对刘宏,“陛下对白家防备甚深,这一点刘将军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白卿言只是不想让陛下知道,而非不想让太子知道” 刘宏有些糊涂:“还请镇国公主明示。” “朔阳练兵的银钱,说是我白家出的,可是真正每每押送银钱往朔阳的,都是太子,朔阳练兵的军资可以说大半都是出自太子殿下之手,白卿言此言可有假”白卿言望着刘宏。 刘宏点了点头,太子在白卿言为他挡箭受伤之前,便隔三差五派人往朔阳送银钱供白卿言练兵,刘宏脑子一转:“所以说,朔阳有这样的锐士太子殿下知道,且是太子殿下授意让镇国公主在朔阳练兵的” “一国储君一国太子,陛下还在他手握重兵,是要做甚所以此事,太子就算是知道,也不能知道,更不能呈于军报之上,让陛下知道”白卿言语声缓慢,“刘将军,南疆荆河旁我曾问过太子,此生何志,太子答曰孤之志,愿万民立身于太平盛世。” 刘宏错愕,他认识太子也不是一两天了,太子真的有这样的志向 “我之所以如此问太子,是因当今陛下曾同我祖父说,志在天下,我祖父忠于陛下,故而为陛下之志图谋打算,将白家诸子带上战场历练,为来日陛下征伐列国做准备”白卿言字正腔圆,“但,说句犯上之语,是陛下负了白家满门的忠心所以我必会问清楚太子的志向,他若心怀天下意欲一统,我便不能只为守国做谋算,以免君臣不相知,而再发生白家满门忠烈丧命的惨剧” 白卿言如此说,刘宏理解,更相信以白卿言的胆魄在效忠太子之前,是敢说出这番话的。 “所以,我练奇兵,是为了来日一统天下”白卿言郑重望着刘宏,“白卿言所言,无一字有虚。” 白卿言今日所言,的确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但她只是非常有选择性的将实是告诉刘宏,引导刘宏将事情想成他以为的那样。 “太子真有吞并天下的雄心”刘宏还是有些不信。 “刘将军尽可去信询问太子,看看当初荆河旁太子是如何说的”白卿言抬手做了一个轻便的动 作,接着又道,“可这朔阳奇兵之事,却不能落笔记录在竹简和军报之上,陛下疑心本就重,如今晚年更是沉迷丹药,求道问仙经历武德门之乱,防备心越发重了起来刘将军将此事呈报要么,死的是我白卿言,要么就是太子的位置或许不保,大都再次生乱。” 刘宏缓缓坐回案几后,手指摩挲着桌几边缘,细思白卿言的话。 若是太子真的有这样的壮志雄心,倒是不失为一个明主,再说了目下陛下已经成年的皇子里,除了太子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哦对了还有一个梁王 可梁王 刘宏觉得不提也罢。 镇国公主有一点倒是说对了,若是让陛下知道太子暗中让白卿言练兵怕是要生疑,国君和储君都是君若国君储君之间生了嫌隙,那必定会让大都朝堂不稳,朝堂不稳则国不宁。 ------题外话------ 第一更五一快乐呀小祖宗们五一还是月票双倍小祖宗们把你们的月票在五一就砸给秃头作者君吧让我们勇冲前三为爆更而努力 第七百八十章:为国取利 再者,比起猜测镇国公主要反,刘宏私心里更愿意相信镇国公主是被太子的志向所打动,忠于太子,而用自己的智谋在为太子谋划来日。 为大局,刘宏深觉此时之能将此事按下不提,等大梁战事结束,班师回朝后再向太子求证。 “既然镇国公主如此说,那我便不在奏报之中提及镇国公主前来相助之事,等来日班师,能够将此战功劳还给镇国公主之时,刘宏必不会贪功,定然据实以报”刘宏朝白卿言拱了拱手,郑重道。 白卿言直起腰脊,还礼:“白卿言并不在意功劳,刘将军不必因此事耿耿于怀,我等征战杀伐只要能取胜,谁的功劳不重要,最终目的都是为国取利。” “镇国公主心胸刘某敬服”刘宏道。 白卿言从刘宏大帐内出来,久候多时的赵冉上前,朝白卿言行礼后,愤懑不满道:“大姑娘,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将医治疫病的药煎好送到梁军手上,可有些梁军降俘竟然将药打翻,称宁殉国也不接受敌国的施舍,简直是不识好歹属下特来请命如何处置这些降俘” 赵冉心头憋着极大的火,想死怎么不直接撞墙抹脖子,装什么国之义士如今治疗疫病的药物多珍贵,就是晋国草药的价格都是成倍的往上翻,大梁皇帝都没有他们家大姑娘大方给他们药,他们竟然还敢把药打翻,要不是大姑娘有命赵冉都想宰了那群乌龟王八蛋。 白卿言想了想,开口道:“你去将请赵家军的赵胜将军,我要见他” 赵冉颔首,抱拳称是:“是” 白卿言回到白锦稚的帐内时,听纪琅华说已经给白锦稚清理包扎好伤口,她立在床前俯身轻轻摸了摸白锦稚的额头,又替白锦稚掖了掖被角,憋了一肚子要教训白锦稚胆大妄为之语,在看到白锦稚疲累的睡颜之后,竟悄然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解开肩上已经干了的披风,准备换一身干净衣裳。 纪琅华端着清理伤口的药盘上前,见满脸疲惫的白卿言长长叹了一口气,正要脱靴子,她忙将手中要盘放在一旁,单膝跪下帮忙:“我来帮大姑娘” 纪琅华将白卿言的靴子脱下,靴子都被白卿言暖干了,只剩一点点余潮,再看到白卿言被泡的发胀发白的脚,纪琅华心中难受,帮着白卿言擦干脚后重新穿上干净的袜子,低声说:“大姑娘一路疾驰而来,昨夜也是奋战了一夜,也歇一歇吧” 白卿言拿起手边干净的靴子穿好,起身拿着干净的衣裳,一边解开盔甲往屏风后走换衣裳,一边道:“你歇歇吧,我还有事。” 纪琅华欲言又止,见白卿言换完衣裳后又出了大帐,纪琅华追了两步,立在大帐前看着走远的白卿言心都揪在了一起,想起累到回来倒头就睡的白锦稚,再想到带兵驰援而来经历昨夜一场大战到现在饭还没吃的白卿言。 纪琅华手心在衣裳上搓了搓,回头见白锦稚睡得正香,将大帐帘子放下来,叮嘱守帐的将士不要让人打扰白锦稚,这才一路小跑,去找相熟的火头军借家伙什儿给白卿言和白锦稚做热汤面。 赵胜和几位大梁将领被关押在青西山关口的地牢之中,下了一天一夜的大暴雨,地牢内全都是倒灌的雨水。 被关在这地牢之中的大梁将领,双脚浸泡在水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有不满的大梁将领狠踹着牢房的门,高声道:“他奶奶的就不能给张桌子给个凳子吗脚都泡烂了” 分配来看守牢房的晋兵充耳不闻,笔直立在地牢高阶之上。 那踹牢门的将领用力摇了摇牢门,铁索碰撞声,和牢房里人行走带起的哗啦啦水声,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从地牢里传来。 青西山关口的地牢又深又长,墙壁上的火把摇摇曳曳的燃着,将这脏污的水面映得黄澄澄的,若非双脚还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定然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有自暴自弃的将领一屁股坐在水中,肉体的疲惫稍有缓解,冰凉之感又爬上来,简直是折磨人。 已经被解甲卸剑的赵胜,被独自一人关押在地牢最里面,盘腿坐在水中,闭眼满心都是绝望。 人自尽的勇气是那么一时,当他被镇国公主救下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自尽的勇气,可第二次被俘即便是能回到大梁,他也是一个死字。 就在赵胜还在思考自己应当是自我了结,还是等着这场大战结束回到大梁死在韩城时,几个佩刀的晋军兵士,直径从地牢上下来,亮了令牌,说奉镇国公主之令来提人。 大梁性情急躁的将领闻声,忙快步走至牢门口,冲着来提人的晋军兵士高声喊道:“哎他娘的要是杀就痛痛快快的给老子一刀,要是不杀倒是给我们个换个干净地方啊 ” 走在最前带头的赵冉将令牌收回腰间,带兵前往最里面的地牢时冰冷入骨的视线看了眼正在叫嚣的几个大梁将领,脚下步子未曾为那些将领停歇:“败军降俘,想死自便” “你”大梁将领顿时语塞。 败军降俘,奇耻大辱 赵冉带人走至关押赵胜的牢门前,视线扫过漂浮在水面上的黑漆方盘里放着的饼子,知道赵胜这是未曾进食,也不甚在意只道:“赵胜,我家镇国公主要见你” 牢门被打开,赵胜缓缓抬起头看向那身姿挺拔的少年,单手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污水顺着他单薄的衣衫哗啦啦往下落。 “你是白家军”赵胜问。 “正是” 一日是白家军,终身便是白家军。 虽然赵冉受伤之后回到白府成了白府的护卫,虽然他后来随纪庭瑜一同去牛角山训练新兵被称作牛角山将士,可在他的心里牛角山的将士们就是白家军 赵胜点了点头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七百八十一章:极强的矛盾 曾经少年时,赵胜随祖父c父亲出征,是见过白家军的 白家军的将士们身上都有一种凌厉之气,时他从晋国其他军队身上看不到的,很容易辨别。 “走吧”赵胜说。 赵冉带着湿了半截身子的赵胜从地牢幽暗冰冷的地牢通道往外走,被关在牢狱之中的大梁将领看到赵冉,纷纷挤到大牢门口,高呼赵将军。 可视死如归的赵胜却头也没回,他猜镇国公主让白家军的人带他去审问,或许会用曾经祖父对付白家军的方式对待他,就像曾经对待弟弟那样。 然而,让赵胜意外的是,他并未被带到血腥味浓重的审讯室,而是被带到了青西山关口刚被他夺回来时,他暂住的营房。 那个传闻中已经快死的镇国公主白卿言,正跪坐在他的案几前,手中举灯仔细又缓慢看着从他箱笼里找出来的舆图。 赵冉便先行进来禀报白卿言说赵胜来了,他还同白卿言道:“昨夜激战一夜,大梁旁的败将都已经将送去的饼子吃光连一点儿渣子都没有剩下,倒是这赵胜,一张饼子都没有碰。” 白卿言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油灯,让赵冉去请赵胜进来。 激战一夜,疲乏的赵胜双眸充血,胡子拉碴,显得十分狼狈,倒是白卿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虽然眼底也是不满红血丝,本就生的白净如雪的脸上将乌黑的眼圈衬得越发明显,可白卿言却没有丝毫狼狈姿态,脊背直挺,举止从容优雅。 见赵胜进来,白卿言拎起在红泥小炉子上温着的茶壶,为赵胜斟了一杯茶:“赵将军请。” 他走至白卿言对面,隔着一张案几在白卿言对面跪坐下来,视线扫过被他详细标记过的舆图,手心收紧。 晋军攻城来得突然,这些都是赵胜没有来得及销毁的。 不过,这舆图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张囊括了大梁c晋国c西凉c魏国c戎狄和大燕的地图,标注了各国的重要的关口。 “不知镇国公主想要问什么”赵胜定睛望着白卿言,满身的狼狈,却如同落难的王者依旧骄傲。 “想请赵将军帮个忙”白卿言将舆图叠好,放在一旁,与赵胜相对而视,温声开口,“救治所里有些染了疫病的梁军,不肯用药一心要殉国,还请赵将军出面劝上一劝。” 赵胜一怔,自从晋国和大梁国有了疫病之后,这药草的价格是翻了又翻晋国的药草会用在大梁的降俘身上 赵胜还以为按照白卿言的个性,攻破青西山关口之后,就应当直接将所有染了疫病的梁军将士处死,尸身焚烧,以免浪费粮食,可她却给大梁降俘用药,什么意思 一个荒唐的念头陡然在赵胜脑海中萌生,几乎没有过脑子,赵胜便问了出来:“镇国公主,是想要我梁国之卒,为你晋国效命” 明亮烛火之下的白卿言,神容沉稳,目光幽邃,语声格外的平静自然:“数百年前,我们早已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列国本就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分什么你国我国” 赵胜内心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此乃一统的基础,镇国公主此言是告诉他晋国有一统天下之意,还是她有一统天下之志 “这么说,此次晋国派镇国公主出山,为的是要灭了我梁国”赵胜故意做出一副戏谑的表情,却十分没有底气,越是提高声量,越是在掩盖心虚。 大梁的第一雄关青西山关口失守,再往前梁国若无强悍的兵将抵挡,若是晋国上下一心,用不了几年大梁就要亡。 白卿言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笑容没有任何杀气,淡然从容,竟让人不自觉有种放下戒心之感,她道:“赵将军,我等武将杀伐征战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有想过” 不等赵胜回答,白卿言便道:“为的是护国安民,是为国取利,然否” 赵胜紧紧抿着唇。 “可就为了抢夺一座城池,抢夺一片沃土,又有死多少战士哪个兵卒不是他人子嗣,哪个兵卒又不是他人父亲十几年才长成的好儿郎,却征召进军队里,或因一国之利,舍生忘死,或因护卫自家百姓,死拼沙场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一个一个拼杀死去赵将军不心疼吗”白卿言端起手边茶杯,语声里带着叹息,“就拿玉山关来说,一个玉山关,晋国和梁国打了百年那里埋有多少梁军将士的骨骸,赵将军不会不知道,埋了多少晋军将士鲜活的生命,我也十分清楚。” 他心疼死去的将士吗无疑赵胜是心疼的 他还记得年幼时头一次同祖父征战沙场对上的便是白家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为了救他,被白岐山的羽箭洞穿喉头,一箭毙 命 幼时在跋涉征战那一路陪着他蹴鞠嬉闹,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郎,后来都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在没有能回家,赵胜也是心疼的 可是心疼之余,他又觉得这是将士的使命,将士最好的归宿就是沙场 但今日镇国公主这一番话,让他生出了极强的矛盾 数百年前天下一统的时候,他们同是一国人,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就连节气过的都是一样的,到底在打什么挣什么 是在保家卫国,还是在为君王为皇室争地夺利 “若是天下重新归为一家,不再是列国各自为政,不再是将军百战只为母国取利,是否天下便不会再有战事,举国安泰,四海太平,不再有骨肉分离,不再有老无所依,更不再有家破人亡,不再有十室九空”白卿言凝视瞳仁轻颤的赵胜,接着道,“百姓忙于农耕,商人专心买卖,士子安心读书,天下一国,天下万民皆一国之民,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这样的日子,赵将军不想看到吗”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叮收服敌国大将赵胜,获得赵家军。 第七百八十二章:他山之石 赵胜听完此言,心头大撼,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让自己坐得笔直。 他心中的撼动来源于白卿言所说的那个一家天下,更是因为没有想到,白卿言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心志,这样的年纪竟有这样的气魄 赵胜想到了晋国那个如今沉迷于炼丹的皇帝,再想起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那个时候太子还是齐王,至少赵胜的记忆里那个齐王,绝没有这样的胆魄,意图一统天下 赵胜的心突突直跳,他想起威震列国的镇国公府白家 他记得祖父曾说过,白家历代都以能辅佐君王王霸天下,一统山河为己任。 赵胜咬紧了牙关,凡是武将哪一个不想立这万世之功业 奈何君王无此大志,他一个做臣下且如今还是不受重用的臣下,又能如何 赵胜如炬的目光陡然看向眼前毫不遮掩,分明不是羸弱之人的白卿言。 什么几次病危,什么缠绵病榻,什么活不过今年 全都是这位镇国公主的有意为之,她为的便是减轻大晋皇室的疑心,避免如今的白家落得上一辈人那样的命运 可她即便身逢那样的境地,竟依旧不忘白家的志向 赵胜大胆猜测,不是晋国皇帝要一统天下,更不是晋国太子想要一统天下,而是眼前这个用兵如神,心智堪称神鬼的女子 她要一统这天下 赵胜强压下心中的震荡,克制着情绪开口:“镇国公主口才是好,但还不足以让赵胜为镇国公主卖命赵某人没有镇国公主这样宏大的志向,只想守护梁国边民无忧无惧。” “赵家没有这样的雄心赵将军没有这样的壮志吗”白卿言抬手点了点那份列国舆图,又将舆图展开,“赵将军若没有,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份舆图” 赵胜看着那舆图之上,他亲笔写下认真又干净的笔迹,拳头收紧,低声道:“就算是天下一统了,难道就没有战争了吗若是一统之后便无征伐,又何来今日这诸国” “赵将军此言说的是一统之后,如何治理这偌大一国。”白卿言语声从容,“可如今一统的雏形都没有看到,拿什么去谈治理赵将军说的是不错,一统之后或许还会有征伐,还会分列成诸国,难道因为如此我们便不去做这一统之事吗没有人去做世人便永远看不到海晏河清这一天” “如何治国,这是一门学问,乱世有乱世安民的手段,太平有太平的治世律法,如何制定利国利民之策略,是需在历史推进的同时,依照国力,逐步完善修正。就如同后世学者鸿儒意图在古之圣贤所遗残章断简之中重塑完本全章流传后世,但学识渊博如闵千秋老先生,也不敢说他所梳理编纂之文,便最合圣贤精神,闵老先生每每与崔岩石老先生探讨辩驳之后,重改之文章不在少数。” “甚至就连当今文坛鸿儒所著之书,或许也会在将来乱世之中遗失,难道因此便要停止著书,停止重塑圣贤所遗的残章断简了吗” 赵胜拳头紧紧攥着。 白卿言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平缓开口:“治国治世亦当如此,当以史为鉴,有错则改,即便不成也能成为后来者的他山之石,赵将军以为白卿言所言,然否” 立在门外的白锦稚,听着长姐将赵胜辩得哑口无言得话,拳头紧紧攥着,心中激荡难抑 白家数代人都在说天下一统,可白锦稚只在她长姐这里看到了希望。 并非从前白家人不如长姐心智,而是曾经白家太愚忠林氏皇权。 从一开始,白卿言的语声便温雅得体,音韵平仄缓和,可每一个字都像是潺潺流水,流到了赵胜的心坎儿上。 至少现在,赵胜拿不出任何话来反驳白卿言所言。 甚至连他的意志都不坚定,感性的一面正迫不及待想要倒戈白卿言。 没有人去做这天下一统之事,便不会有天下一统这一天,这话不假 治国治世,安民利民之策,也应当是在历史推进之时,不断修正。 赵胜闭了闭眼,再睁眼又问:“敢问镇国公主,晋国这位太子能成为治国治世之君吗” 白卿言摇了摇头,语声铿锵坚定:“但,定有人能” 如此,赵胜便明白了 白卿言和历代忠于晋国的白家人不一样,她不忠于任何人,只志在一统 晋国的皇帝和太子都不行,或许白卿言真的会成为那个人。 祖父曾言胸怀天下之人,必定有经天纬地之才,拨乱反正之力。 赵胜观白卿言,撇开她是女子不谈,她的胸怀和才智毋庸置疑。 摇曳烛火之下,赵胜沉默着。 可有些话就像是火星子,一旦跌落在心尖儿上,便会以燎原之势火速蔓延。 注意到外面探头探脑得白锦稚,白卿言收回视线,继续同赵胜道:“如今燕国攻魏的架势,赵将军真的以为是因为魏国拉扯梁国意图灭燕分燕,迫不得已自保吗大燕如今打得魏国毫无招架之力,连夺魏国三十几座城池,直逼魏国都城这是要灭魏燕灭魏是为何” 赵胜抬头望着白卿言,被白卿言这么一点,便明白了,明白之后亦是非常震惊。 曾经在姬后手中的大燕,是强燕所以燕国有一统天下的志向这不足为奇,后来的燕国僻处一隅自保都难,好不容易收回了南燕之地,现在又要灭魏,难不成一统天下的心志还未曾灭 赵胜仔细盘算燕国和魏国的此次战役,他陡然脊背生寒,就连燕国这样民弱国贫之国,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反观他们大梁皇帝只为私仇,连大梁百姓都不顾了。 他还在为如何守国而发愁,别国却已经开始为一统行动,为实现这一统大业而拼搏。 ------题外话------ 今天爆更今天还是双倍月票小祖宗们月票不要放在月底现在就投吧这个月要是还是前三,下个月继续爆更哦 第七百八十三章:富贵闲散人 是他的胸怀格局小了,居然问白卿言一统之后便能没有战争这样的愚蠢之语。 “燕只有灭了魏国,整个西面和南面才能无后顾之忧,而灭了魏国之后的燕国下一个要灭的必定是西凉”白卿言声音徐徐,“所以晋国此次必须灭了梁,占据北方,北面无后顾之忧,才能再谈一统大业。” 言尽于此,白卿言未将赵胜逼得太紧,只将赵胜的舆图推到赵胜面前:“赵将军看着着舆图,好好想想我的话,今夜边在这里好生歇息,若是愿意的话便去劝一劝不肯喝药的梁卒,毕竟这治疗疫病的药,对晋国来说也珍贵得很,梁卒一而再再而三打翻汤药不肯服用,刘将军或许便会下令不许再给梁卒提供汤药了。” 说完,白卿言站起身,朝外走去。 睡饱了立在门外的白锦稚,见自家长姐出来迎上前,朝着屋内的赵胜看了眼,挽住白卿言的手臂,故意扯着嗓子道:“梁卒不愿意服用汤药拉倒,还不如给我们晋国将士一人一碗强身健体防治疫病” 白卿言和白锦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赵胜双手按在舆图之上,死死咬着牙,双眸发红 他越是不想去想刚才白卿言那些话,那些话就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回荡。 白卿言同白锦稚回到大帐之中,纪琅华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面。 简单的清汤白水,上面卧着个鸡蛋,洒了一点点清白相间的葱花,又被热油稍微淋了一下,葱香味扑鼻。 纪琅华将两碗面搁在白卿言和白锦稚面前:“大姑娘和四姑娘先凑合凑合用一点” 刘宏是在军中下了令的,全军上下上到主帅下到兵卒,每日所用餐食都是一样的,时间也是一样的,过了时辰,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许伙头兵给开小灶。 纪琅华这还是同火头军说了白锦稚和白卿言到现在还没顾上吃东西,火头军才让纪琅华偷偷用了炊具。 热乎乎的汤面狼吞虎咽下肚,白锦稚舌头烫得发麻,心满意足地呼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嘴:“琅华这做面的手艺,当真是一绝啊” 白卿言端着面碗,小口小口喝着热汤,还未放下碗,赵冉就来了,手里拿着大都城方向白锦绣送来的信。 白卿言放下面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赵冉进来吧” 赵冉疾步走至白卿言面前,行礼后将信交给白卿言:“大姑娘,是二姑娘的信” 纪琅华贴心地拿了盏灯过来,放在白卿言面前的案几上。 白卿言将信展开 白锦绣在信中先说了些家常,说董葶芳和符家长房的婚约总算是取消了。 之前白卿言还在大都之时,白锦绣的母亲刘氏便亲自同白卿言的大舅母宋氏转达了白卿言的意思,大舅母宋氏的意思是取消婚约之事,等到符家长房那孩子参加完春闱之后再说。 后来,春闱之后符家长房那孩子没有在榜上,符家长房大夫人便去董府想要定日子操办两个孩子的婚事,宋氏顺嘴便提了取消婚约之事,谁知符家长房大夫人拒不同意,还说可以将婚期延迟 宋氏怕旁人以为董家嫌弃符家长房那孩子没考好,便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再提解除婚约之事,董葶芳跪求宋氏同意她与符家长房嫡子见一面,将事情说清楚。 这两家断断续续都有事,拖到了九月初,董葶芳终于同符家长房的嫡子见了一面,那符家长房嫡子回去后便跪求符家长房大夫人取消婚约,说要安心读书考取功名,虽然符家长房大夫人不同意,可符若兮夫人罗氏这边儿得到了消息,便找机会告诉了白锦绣。 于是,白卿言的大舅母宋氏知道火候到了,正大光明登门取消婚约,称强扭的瓜不甜,他们董家的女儿想来不愁嫁,既然符家长房的子嗣不愿意娶,董家就是让女儿落发为尼也不会嫁,所以为着两家人的体面还是把婚退了的好。 婚约解除之后,董家就一辆马车将董葶芳送去了登州,放在董老太君膝下管教。 这也算是董葶芳求仁得仁,她临走前特意前往秦府,请白锦绣一定帮忙向白卿言道谢。 白锦绣信中第二件事,便是符若兮发现范余淮最近同巡防营旧部的人走得有些近,倒不是符若兮如今是巡防营统领了,所以不高兴范余淮总联系自己的部下,而是符若兮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虽然说范余淮曾经是巡防营统领,说他念旧情喜欢同旧部来往倒也没有什么错处,可符若兮去查了就算以前范余淮还是巡防营统领的时候,也没有像如今这样总请旧部吃喝的,有些不太符合范余淮以往的作风。 也约莫是因范余淮是为救驾失去了一只眼睛,如今范余淮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所以巡防营内 的范余淮旧下属很是买账。 符若兮目前只是存疑,说会继续留意范余淮,让白卿言不必太过在意,心中有数便好。 白锦绣还说因为陷害白卿言而被革职在家的李明瑞,此次立了军令状都没有得到领兵出征的机会,左相李茂又开始想别的办法 此次太子欲派人押送粮草辎重和药材来青西山关口时,左相又为自己的儿子请命,可太子思量再三还是没有同意,最后太子不知是听了谁的谏言,用了范余淮的儿子范玉甘和张端睿将军的堂弟张端宁。 范余淮的儿子范玉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之前随吕元鹏胡闹参军,后来实在是受不住,在皇帝调动新兵前往南疆之时,被范余淮设法弄回了大都。 听说此次押运粮草辎重和草药来青西山关口,范玉甘原本是不愿意的,据白锦绣所查,这范玉甘觉得读书考科举太苦,后来从军营回去后,曾放出话去这辈子就想当个富贵闲散人。 而张端睿将军的堂弟张端宁,白锦绣也已查过了,是个老实平庸但稳重之人。 ------题外话------ 继续更新,求月票呀呀呀呀呀呀 第七百八十四章:深信不疑 太子如此安排是有提拔范余淮儿子之意,张端宁老成持重足以妥善安排一路事宜,范玉甘不过是跟着走一趟罢了。 除此之外,太子还命人带了太医说是要让太医专职伺候在白卿言身边照顾白卿言的身子,不得有失,让白卿言千万小心一些。 在信的末尾,白锦绣写了大燕与魏国最新战况,如今大燕已出三位悍将大燕九王爷慕容衍c大燕二皇子慕容平,和大燕战将谢荀。 九王爷慕容衍带兵死守大燕抵御西凉,二皇子慕容平和战将谢荀兵分两路稳步向魏国都城昌城进发,按照现在大燕的行军速度,最快到年底便能顺利拿下魏国都城了。 白卿言看完信沉默片刻,将灯罩挪开,将信纸点燃,看着信被燃成灰烬,白卿言才抬头看向赵冉:“去和送信的人说,转告二姑娘小心留意范余淮,但不要打草惊蛇。范余淮都同哪些旧部走得比较近,让符若兮记好名单,按如今范余淮对待巡防营那些旧属的亲疏远近,和官位高低分别排列出来,适当的时候可以在巡防营中位置稍高且亲近范余淮者和位置相对低一些范余淮疏者之中,各挑选一个将其位置轻重变动变动,看看范余淮对两人的态度会不会变。” 白卿言声音稍作停顿,又补充:“另外再让二姑娘查查,到底是谁举荐了范余淮的儿子范玉甘和张端宁两个人来押运粮草辎重的。” “是”赵冉抱拳应声,转身出去传令。 白卿言之前给过范余淮名单,也是为了试探 当时范余淮所做的举动,在白卿言看来他是想要做一个不参与到各方争斗之中的纯臣,如今却开始和巡防营旧部走动,与此同时,还有人举荐了和吕元鹏关系非比寻常同为纨绔的范余淮之子范玉甘,这就有些微妙了。 范余淮之子范玉甘只想做富贵闲散人,做父亲的却不能不为儿子前程打算,才有了范玉甘此次押送粮草辎重来前线之事。 那么范余淮的儿子,会不会就是范余淮的软肋有人以范玉甘的前程拉拢了范余淮 正如同符若兮所担忧的那样,范余淮曾经并非是一个喜欢吃吃喝喝的人,相反的曾经的范余淮似乎不怎么爱去掺合同僚之间吃喝玩乐的宴席。 他真的是做到如今禁军统领的位置便满足了,觉得到头了,便失去了谨慎,还是有了其他变化,这一点白卿言目前不敢肯定。 但白卿言可以肯定的是,范余淮心里和曾经是有了变化的,这变化对白卿言而言是好是坏,便不得而知了。 “长姐,这范余淮可是上一次武德门之乱救驾的功臣,也算是同长姐一同历经生死了,也不可信吗”白锦稚心中也有疑惑。 白卿言转头笑着对白锦稚道:“这个世道,或因利,或因情,人心时时都在变,不可尽信。虽然曾祖父教导过,这个世上除了血脉至亲之外,同袍之情便是这个世上最深的羁绊,可范余淮并非一开始便与我们一条心,与我们数次共历生死之人,更别说范余淮最开始便对我们有所保留。” 也正是因为范余淮一开始的保留,才让白锦绣和符若兮对范余淮留了一个心眼。 白锦稚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范余淮和符若兮都是长姐推举给太子的,可是范余淮对长姐当初安排的人有所保留,但符若兮却一心听从长姐的吩咐,所以符若兮可用,范余淮用但要防着用。” 白卿言欣慰点了点头,端详着白锦稚比之前更黑瘦一些的五官:“虽然长高了,可黑瘦不少,等回去三婶儿看到又要发愁了。” “没事儿,等平定了大梁回去养养就白回来了”白锦稚浑不在意,压低了声音悄悄同白卿言说,“我都听母亲身边的嬷嬷说了,母亲之所以这么在意我白不白,是因为母亲小时候就黑养了这么多年费尽周折最后才白了,我母亲怕我一直黑下去没法嫁人,可我又不在意,我就是故意将自己晒得黑黑的,好让母亲歇了给我说亲事的心” “你可当真同三婶儿说的一样,是三婶儿的小魔星”白卿言抬手在白锦稚的额头上点了点,又道,“朔阳教书的那位蔡先生,我这次一同带来了,以后就让蔡先生跟在你的身边,你凡事若有拿不准的,可询问蔡先生。” “长姐这不是来了么”白锦稚不解,“我有事问长姐不就行了” “青西山关口稍作修整,拿下柳州城之后,我会建议刘宏将军,你c我刘宏将军,兵分三路直逼大梁都城韩城”白卿言抬手扣住白锦稚的肩膀,“欲成狼王,你就必须单独展现出让将士们臣服的实力来,你若能第一个打到大梁韩城,从此往后便再无人敢小瞧你这位白将军了。” 白锦稚黝黑发亮的眸子望着自家长姐,用力点头:“小四记住了” 她 没有忘记,曾经在大都城她不计后果对那些前去白府门前闹事的恶人挥鞭后,长姐的那一番教诲,她一直都记得长姐所言说她应当以女子之身在这沙场建功立业,成为白家甚至是整个晋国最耀目的女将军 这也是白锦稚这辈子最大的目标。 白卿言捏了捏白锦稚的肩膀,对白锦稚能带领好军队深信不疑。 赵胜在营房之中痛苦挣扎了三日之久。 期间有赵家军也染上了疫病被送入救治所,也有一开始便服用了治疗疫病药物症状转好的。 然而,救治所里每日进人,也每日死人,最开始还硬骨不愿意喝晋国治疗疫病汤药的梁卒,每日都能眼睁睁看着被抬出救治所的同袍尸骨,心中已然动摇,有些骨头不够硬的甚至开始放低姿态祈求晋军赐药。 只要一个人开了头,后面便有更多的人失去傲骨,跪地求药。 第七百八十五章:一路辛苦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救治所里梁军每日看着因不服药死去接连不断被抬出救治所焚烧的同袍尸身,对梁卒心里冲击极大。 心中的惶恐,也会随着他们自身病情的加重,一次比一次更骇人。 倒是赵家军,十分硬骨,没有一个染了疫病的折节求药,他们靠坐在救治所里,蔑视瞅着那些跪地求药的梁卒,视死如归。 当赵胜从给他包扎伤口的梁军军医处得知,他的副将重伤不肯服用晋人的药死去时,知道他最得力的下属赵琪c王宇二将也染上了疫病被送入救治所时,赵胜心慌不已。 他看着正在整理药箱的梁国军医,问:“晋国给我们梁国兵卒用的汤药管用吗” 提到这个,那老军医忍不住点头:“管用啊药方我看过了的确是对症,不过我同晋国的那位军医洪大夫将药方稍作调整了一下,毕竟我们大梁人同晋国人的体质,因为气候的关系还是有些差异,调整之后的药方汤药对我们梁人来说就温和许多。” “晋军将药方给你看了”赵胜一脸意外。 “是啊,我当时也很是意外,不过晋国那位姓洪的大夫说,先生教授弟子知识,有教无类,医者救人,亦是有救无类,大梁的兵也是娘生爹养的,都是人就都得救”老军医叹道,“晋国这大夫的胸怀,倒真是让老夫佩服,易地而处,老夫深以为我们大梁是做不到的。” 赵胜拳头微微收紧,这位洪大夫赵胜知道,原本是晋国镇国王白威霆身边极有名大夫,是白家军的军医。 他闭着眼,脑海里再次想起白卿言天下一家之言,深觉连白家军的大夫都能做到救人不分母国不同,可见白卿言所言白家欲一统天下夙愿,并非作假。 “我还要回去照顾伤兵,就先走了” 赵胜目送老军医离开,终于下定了决心,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扶着案几起身,对外面守着他的晋国将士道:“烦请转告镇国公主,我要去救治所,见见我的下属。” 那晋兵看了眼赵胜,点头去向白卿言通禀。 白卿言正随刘宏立在青西山关口,迎太子派送粮草辎重和药材的范玉甘和张端宁,以示对太子的尊重。 听赵冉前来说赵胜要见他的下属,白卿言知道赵胜十有八九是想要先去设法说服下属,然后再来见她。 白卿言压低声音同赵冉道:“你去亲自陪着赵胜去见他相见的任何人,但赵胜同他的下属谈话时,你避开不要在场,让赵胜有你在监视他之感。” “属下明白”赵冉应声,转身离开。 刘宏回头看了眼匆匆离开的赵冉,又看向白卿言,问:“何事” “赵家军的将军赵胜,想要见他的下属,我让人带赵胜去见。”白卿言倒是没有瞒着刘宏。 刘宏颔首,望着立在艳阳之下,唇瓣毫无血色的白卿言道:“镇国公主不如先去歇息,公主身份尊贵,又身体不适,不必在这里强撑” 白卿言摆了摆手,装作不知道太子已经派了太医前来,道:“若是我不在这里,太子派来的人知道,回去告诉太子怕是会让太子担心。” 刘宏闻言不再劝,只点了点头,听到林康乐说来了,这才看向远处 此次,太子为了白卿言可谓是煞费苦心,送来的粮草辎重和药材,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 张端宁一到,便上前同白卿言请安,还说太子还专程让他带来了以为太医,说是要让太医留下随行照顾白卿言身体的。 白卿言看了眼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的太医,还是那位曾经在太子府为白卿言诊过脉的太医,她朝张端宁拱了拱手:“让太子殿下费心了” “白家姐姐”范玉甘疾步走到白卿言面前,朝着白卿言和白锦稚行礼后笑道,“吕元鹏参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战场上同白家姐姐同战之前我让他和司马平一同随我回大都,他还不愿意说去南疆就有机会看到白家姐姐战场之上的飒飒英姿,同白家姐姐同战,他俩倒是去了南疆,可没想到白家姐姐来了大梁哈哈哈哈还是我最先看到白家姐姐的飒飒英姿” 范玉甘笑容爽朗,双眸清澈干净,一看便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公子”跟随范玉甘一同前来的范家管家,连忙出声提醒,“见到镇国公主礼数还是要有的怎可唤镇国公主姐姐” “无妨”白卿言对范玉甘笑着,“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一路什么都没有做,都是张世叔安排好的,我不过跟着坐了一路的马车。”范玉甘道。 范家管家:“” 下了马车的太医走至白卿言面前行礼:“见过镇国公主,下官 奉太子殿下之命,一到便需立即为镇国公主诊脉,请镇国公主移步” 白卿言颔首,随众人一同进了刘宏的营帐之中。 不仅太子想知道白卿言的身体状况,就连刘宏c林振康和王喜平等人也想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白卿言将手腕放在脉枕上,白锦稚蹲跪在一旁,神色紧张望着正在皱眉诊脉的太医:“太医,我长姐怎么样” 范玉甘也凑到白锦稚的旁边,问太医:“太医,白镇国公主的身体怎么样” 太医诊脉结束,收回手,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镇国公主您这个身子,比之前在太子府可是还不如了啊微臣说过镇国公主需要静养,可镇国公主劳神伤身远征,真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吗” 范玉甘一脸震惊:“太医你是不是搞错了,白家姐姐看起来看起来虽然瘦弱了些,脸色苍白了些,可可” 白卿言不动声色,将护腕整理好,对太医道:“请太医回去转告太子殿下,白卿言身子已在慢慢恢复之中,切勿让太子为我忧心。” 第七百八十六章:威严 “镇国公主这意思,是还要继续征战”太医不可置信,朝着白卿言拱了拱手,“镇国公主恕老朽直言,镇国公主这身子若是再这样劳累下去,别说是微臣就算是太医院院判黄太医在此,怕是撑不过一个月” 刘宏震惊看向面色波澜不惊,跪坐在案几之前的白卿言。 王喜平和林康乐亦是睁大了眼。 刘宏起身走至太医身边,恭敬道:“太医我并非怀疑您危言耸听,只是现在镇国公主的身子,已经糟糕到了这等地步,还请明言” 太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打个比方来说,人的身子是一口水瓮装满水的水瓮,偶尔有个什么病痛,就是水瓮裂了个小口子露出点儿水也不打紧,受了重伤,只要修补好,好好将养不要再轻意挪动,这瓮还是能用的可镇国公主这身子就如同那水瓮上全都是洞,跟个筛子一样,稍微一碰怕都要碎静养都怕会撑不住,更别说行军打仗了” “太医您是否诊治的有误镇国公主看起来”林康乐看了白卿言一眼,紧张上前问。 张端宁想也不想,忙道:“镇国公主如今青西山关口已经拿下,不如镇国公主随微臣返回大都城,好让黄太医好好为镇国公主调理才是。” “长姐”白锦稚抓住白卿言的手腕,她知道这是假的,可也知道长姐服用了洪大夫给的药,这会儿身体定然是极度不舒服的。 “待大梁平定,我定返回晋国还望太医与张大人”白卿言又看向满目担忧的范玉甘,“小范大人,勿要将我身体状况告知太子,以免太子费心朝政之时,还要分心为我担忧白卿言在此,拜托三位了。” 刘宏望着白卿言苍白无血色的五官,身侧拳头悄悄收紧,心中难免愧疚 那日白卿言不让他将朔阳兵骁勇之事写在奏折之中,刘宏还略有怀疑白卿言的用心,可今日这太子派来的太医诊治过白卿言后,得出这么个结果,白卿言还担心太子为她费心,可见对太子的确忠诚。 太医直摇头:“太子让微臣来照顾镇国公主身子,镇国公主若是如此微臣怕是不能领命了” 白卿言挺直脊背,抱拳道:“太医勿要忧心,此次出征白卿言带着黄太医的师兄洪大夫,洪大夫定会为白卿言的身子竭尽全力。” 太医眉头皱得更紧,摇头背起自己的药箱,负气告辞出了大帐。 作为大夫,最不喜欢的便是不听话,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病人,太医也不例外。 “镇国公主”刘宏想要相劝,可一想到白卿言坚决的态度又将话咽了回去,之后他多加照顾力求不让镇国公主出战,只让镇国公主出谋划策便是了。 大都城方向送来粮草辎重,还有犒赏将士的酒肉,按照道理说各位将领应当高兴才是,可林康乐同王喜平从帅帐之中出来,两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白卿言同白锦稚还留在刘宏大帐之中,三人立在挂在帅帐之中的舆图前,白卿言指着三个方向同刘宏详说此次进军大梁都城的路线。 “大梁如今疫病得不到有效的控制,百姓纷纷染病,即便是想要征兵抽调兵力,也是力不从心,而此时晋国的兵力充足,所以对大梁的打法,应当三面进攻,让大梁不得已分兵从而不能行程一支混一强大的队伍顽抗,如此我们拿下大梁会容易很多” 白卿言指着从青西山关口前往大梁都城韩城的那条直线之路:“刘宏将军率重兵,从青西山关口稳扎稳打前往韩城,这是一路。” 她又指着青西山关口前方的柳州城右侧:“白锦稚率安平大军,从这平原广袤之地绕行攻往韩城” “我”白卿言点了点柳州城左侧较为难走的那一条道,“带朔阳八千将士,和全部梁兵的降卒,一同从左侧城池较多的方向攻向韩城,为刘将军和白锦稚分散大梁援兵。” “梁兵降卒”刘宏颇为意外。 “或许,我前几日已经说动赵胜将军,他愿为晋国效力也说不准”白卿言笑了笑又道,“一会儿便会有消息。” 刘宏点了点头,没去细思赵胜会不会转投晋国,他看着舆图紧紧握住腰间佩剑细思刚才白卿言的进攻策略。 白卿言说得有理,若是只从一面进攻大梁,大梁自然会合兵顽抗,可若是分而击之,兵力上占优势晋国就比较占便宜。 三方一同出击,梁国要么就必须兵分三路去阻拦,只要有一个方向梁国不顾上,那么就会有一路晋兵拿下大梁都城韩城。 法子倒是不错,可白卿言的身体 刘宏转头看向白卿言:“可太医说,镇国公主的身子,怕是经不起征战啊万一若是镇国公主在路上我没法向太子殿下交代” “刘将军放心,有洪大夫在,白卿言还能撑得住拿不下韩城,白卿言绝不会死。”白卿言语声沉稳,带着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威严感。 刘宏见白卿言态度十分坚定,加之也明白白卿言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便必定会执行到底之人,就没有再多劝,只道:“既然如此,我让人将餐食送到帐中来,与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一边吃一边详谈,看看如何分兵,具体路线如何走,三路将领如何分配。” 白卿言颔首。 赵冉已经等候多时,见白卿言和白锦稚从刘宏的大帐之中出来,连忙迎上前:“大姑娘c四姑娘,那个赵家军的赵胜先去救治所见了赵家军的两个将领,随后劝动了梁军染了疫病的的降俘们喝药,再后来他又见了此次梁军全部的降俘将领,说了挺久的在然后赵胜出来就要见大姑娘。” “人呢”白卿言问。 “蔡先生陪着,就在这几日关押赵胜的营房里。”赵冉说。 白卿言颔首:“去看看吧” 第七百八十七章:肝脑涂地 赵胜坐在案几前,听着这位镇国公主身边的谋士蔡先生,同他说着他的前尘往事,赵胜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蔡先生,是大晋国左相李茂府上的谋士,后来因为左相得罪了镇国公主推他岀去任由镇国公主处置,镇国公主不但没有处置他,反倒将他召入麾下,并且从不拿他外看。 蔡子源知道白卿言是个胸怀广袤足以容纳天下之人,所以很容易便猜到白卿言意图招揽赵胜包括招揽赵胜手中赵家军的心思。 蔡子源手中捧着热茶,笑着同赵胜道:“或许赵将军心里还以为我是镇国公主派来的说客,但镇国公主一向是一个磊落之人,她喜欢直抒胸臆,机会摆在赵将军面前,赵将军若是不要镇国公主定然不会勉强毕竟对镇国公主来说,以她的心智,和她练兵的手段,她是不需要依靠旁人的” 话说到这里,蔡子源徐徐往茶杯里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才又道:“招揽赵将军,也不过是因镇国公主生性惜才,若是能得赵将军助力想必镇国公主定然会加快天下一统的速度,可赵将军若是不愿意,也不过是慢了一点点而已,镇国公主并非做不成,毕竟有太多人都愿意为镇国公主,为了能够看到天下一统的那一天,为了能够青史留名,而肝脑涂地。” 对赵胜而言,他想要的,便是能够看到天下一统那日,并且能够参与到这样的伟业之中来,能够青史留名 赵胜一直都没有吭声,他其实已经不用蔡子源再劝。 今日,赵胜见过了赵将军的各位将领,见过了梁军的各位将领,已经阐明了自己的意图 一开始,有人大骂赵胜是个叛徒,可当赵胜说起梁廷朝廷里的情况,说起大梁如今疫病如何紧急,说起皇帝只沉溺于私仇之中,弃大梁万民于不顾,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大梁那些将领倒是沉默了下来。 后来,赵胜同大梁众将领说起那日白卿言同他说的那番话,在所有大梁将领心中,种下了天下一统的种子,又将大燕如今的图谋和如今行进的速度,还有晋国誓灭大梁为来日一同天下打基础的决心,全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大梁的将领都知道,大梁的皇室没有这个气魄一统天下,结束这乱世的。 而大梁众将士心中更是怀疑,晋国那个一心求道问仙的皇帝,有这样的气魄 至此,赵胜才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同自己的同袍说了一个明明白白,他以为镇国公主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和气魄,他已经窥见了镇国公主的反意,他怀疑如今晋国全力攻打大梁或许就是镇国公主谋划的结果。 因为镇国公主已经明言,晋国若是要一统,必须先要拿下大梁以免除北方的后顾之忧。 当赵胜同大梁同袍说他料定镇国公主必定会反晋国皇室且已经万事俱备,镇国公主如今是在为一统大业做准备的同时等待时机,来日必定会建立新国之时,赵家军的将领率先跪地称愿跟随赵胜效命镇国公主。 作为武将,谁不想成为平定天下之功的功臣之一 且说句私心话,如今的大梁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即便是大梁还能够存国,他们这些武将在梁国怕是也少有出头之日。 乱世出英雄,若是建立新国他们同赵胜跟随镇国公主,将来便是新国的功臣,会青史留名。 可若是死守梁国,来日怕是连个名字都不会出现在史书上。 后来也陆陆续续有大梁的将领称愿意跟随赵胜,可梁国也有梁国宁死不屈的忠骨,对赵胜和跟随赵胜的叛梁将领破口大骂。 然,赵胜在得知燕国已经有条不紊推进一统大业之后,越发坚定了跟随镇国公主平定天下之心,他对辱骂他之人恭敬行礼,从地牢中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求见镇国公主。 这些,赵胜都没有同蔡先生说,赵胜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倾诉之人。 见白卿言同白锦稚跨入赵胜营房,蔡子源连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行礼。 白卿言同蔡先生颔首,视线落在赵胜身上:“听说赵将军要见我。” 赵胜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从案几后出来,撩开衣衫下摆,朝白卿言单膝跪下,高声道:“赵胜,愿率赵家军诸将士,追随镇国公主,平定天下。” 这结果原本就在白卿言的意料之中,从白卿言看到赵胜行囊中那份舆图之时,白卿言就知道赵胜也是一个有着极大野心和抱负之人,只是梁国皇帝实在是称不上是雄主,赵胜也便将这个心思藏在了心底。 赵胜骨子里不服输,当他知道燕国已经开始为天下一统灭魏,自然心中也会着急,想争一争这不世之功。 白卿言上前,将赵胜虚扶起来,道:“赵将军今日去地牢之中见了梁国的诸位将领,便是为了劝服他们跟随赵 将军” “既然要追随镇国公主,总要拿出我的诚意来。”赵胜望着白卿言幽沉的眸子,恭敬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赵将军想来在地牢之中,也被骂了吧” “如同晋国当年有镇国王一般,大梁自有大梁的忠臣硬骨毕竟大梁母国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故乡,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在守卫这个地方,如今却要跟随镇国公主攻打自己的母国,不是人人心中都能转过这个弯儿来”赵胜说。 “这天下本就是一家,此举并非是为了灭梁而攻梁,是为了让天下重新成为一国,让天下百姓重新成为一家,让这天下再无征战” 白卿言望着赵胜,这些话是白卿言想要说给梁国将士听的,可这些话不能白卿言来说。 “赵将军,我白卿言对天盟誓,所到之城绝不伤百姓一根毫毛,且大梁皇室不会为百姓提供治疗疫病的药材,我来给大梁皇室保不了的百姓,我来保有违此誓赵将军尽可取我项上人头。” 第七百八十八章:千秋 赵胜听到白卿言这话,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对白卿言心生感激,眼眶隐隐发热,打从心底里感谢白卿言能以起誓的方式同他说这番话,彻底驱散了他心中对赵家世代守护的大梁百姓的愧疚感。 他起身,再次朝白卿言长揖一礼:“我代大梁百姓谢过镇国公主,还请镇国公主再给我些时日,我一定劝动其他将领,毕竟我们这些将领的家眷都在韩城,心里不能没有顾忌。” 白卿言颔首:“赵将军,尽力便是,不必勉强” 晋国军队有了赵胜的加入,刘宏和白卿言对柳州的情况便更清楚了。 此时赵胜正坐在刘宏的帅帐内,将自己所知前方柳州城的情况,尽数说给各位晋国将领听。 柳州城内的疫病不算特别严重,柳州的父母官命人将染疫的百姓隔绝在城外的道观里,派了大夫过去同道观里的仙师们一同照顾染疫百姓。 自然了那些染上疫病的百姓亲属怕自家人得不到妥善的照顾,有的会跟随前去,跟随老人前去城道观的子女少,跟随幼子一同前往道观的母亲多。 林康乐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所以才说,宁跟要饭娘,不跟富贵爹。” 林康乐是寒庶出身,对抛弃了他和母亲的父亲有着极为糟糕的记忆,所以对这种父亲不顾幼子死活之事深恶痛绝。 赵胜朝着刘宏和白卿言拱手:“当务之急,赵胜以为应当先派兵前往道观,将药方送过去,好让更多百姓能得到及时的医治此举正好可以让柳州城内的百姓和将士知道,晋军不会进城大肆烧杀劫掠,是反而会救治百姓。如此赵胜或许可以劝服柳州的守城将军杨武策开城门,我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直入柳州。” 刘宏听赵胜如此说,转头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镇国公主以为,赵将军所言是否可行” “就怕药方送过去,便宜了大梁,大梁又有能力集结更多将士来和我们的将士拼命”林康乐不太赞同。 “先让将士护送大夫先行前往道观,医治百姓要紧,此事我会亲自写信说明原委派人呈报太子殿下。”白卿言望着刘宏,“我等都是武将,知道武将拼杀为的便是护民安民,将士死守城门,为的也是护一城百姓性命无虞。柳州城的守城将军定不会愿意看着城内百姓一个接一个染疫病而亡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白卿言以为赵将军所言可行” 跪坐在桌几后的赵胜,手心紧了紧,他承认出这样一个主意的确是有私心,想要能多救一个柳州百姓就多救一个,疫病要人命拖一天便会更多的人死去。 “既然如此,那么就按照镇国公主所言,就请”刘宏视线先落在林康乐身上,见林康乐眉头紧皱这才看向王喜平,想要他们派出下属前去,可王喜平垂着头似乎也不大愿意让自己的下属去,怕自己的下属也染上疫病。 “让我身边的赵冉去吧”白卿言开口,“赵冉在朔阳时,曾经协助管理过救治所,知道应当如何协助大夫照顾患疫者,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自己和我们的将士染上疫病。” 赵胜又朝白卿言望去,手心攥得更紧了,他挺直腰脊朝着白卿言一拜:“赵胜替柳州城的百姓,谢过镇国公主。” 命令从刘宏的帅帐之中传出去厚,白卿言将要押送草药前往道观的赵冉,唤到了自己跟前。 白卿言负手而立,同赵冉往偏僻无人的地方走了几步,低声吩咐:“你去道观之后,同官府派遣去道观管理那些疫者的衙役打好关系,柳州城疫者被送至道观医治,出城之时官府必定派发了路引,以备有康复者回城你此次去后需设法拿到此次染疫已故者的路引,最好是留于柳州的外乡人但染了疫病被送入道观,不被衙役熟知之人” “还有那些已经被救治好,但因柳州即将要起战事,不愿意再回柳州城之人,你可以设法得到他们的路引,告诉他们晋军一定会妥善安排他们,将他们接引来晋军军营。” 赵冉点头。 “你将跟随我来的二十个白家护卫一同带走,告诉这二十人他们的任务是直奔韩城,救出赵胜一家老小速度一定要快你走之前去见赵胜一趟,向赵胜要一个信物。”白卿言叮嘱,“救到人之后,兵分两路一路扮作赵胜家眷老小往南面来同晋军汇合,一路带着赵胜家中老小往韩城北面走,找地方躲起来一定要等到拿下韩城之后,再回韩城。” “另外,若是能弄到商人的路引,进城之后便已仆从死于疫病或逃散为由,重金召集柳州百姓押送货物,分散送往大梁各地,四处宣扬晋军已经将治疗疫病药方给了大梁,且此次更是晋军救了被丢在道观中等死的百姓” “柳州城内一定会有百姓或商客想着大战在即,逃出柳 州,你命人快马绕行柳州城,在柳州城通往各地的官道之上劫用他人身份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梁廷已得治疗疫病药方,和晋军救人这两件事宣扬出去。” 赵冉便明白白卿言的意图,抱拳道:“大姑娘放心,赵冉一定办妥” 一个时辰后,赵冉带足了人手和大夫草药前往柳州城外的道观。 白卿言回到大帐之中,提笔亲自向太子写信。 她在信中,先对太子表达了感激之情,在信中称不论如何她一定会撑到拿下大梁都城韩城,且如今大梁治疗疫病的药材短缺,尤其是黄岑,若是太子能够设法将更多的药材送来,白卿言便能兵不血刃拿下大梁更多城池,来减轻晋国负担。 她还在信中据实写道,只要能拿下大梁晋国便坐拥大梁平原沃土,既可充足府库,又能坐收渔盐航运之利,利在晋国千秋。 第七百八十九章:瞧不起你 届时梁国之地尽为晋国国土,为天下一统扫清北方阻碍,即便是晋国在当今陛下和太子当政之时无法一统,也会让晋国成为天下最富庶的强国大国,霸主地位无人再能动摇。 否则一旦燕国灭魏,而晋国无法将梁国城池尽占,燕便会取代晋国成为新的霸主。 且,若晋国不趁着这一次大燕和魏国征战之机,狠下心灭梁,来日便再无灭梁的机会,因为燕国一旦强大起来,绝不会再坐视晋国壮大,威胁到大燕强权霸主的位置。 她愿意在临死之前,替太子扫清梁国这个阻碍。 白卿言信中言辞恳切,尽显忠心,将一个命不久矣,却愿意在死前为太子再拼尽全力做最后一事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而她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摸透了太子并未一统雄心,但却一直以晋国为霸主自诩的心里,太子绝不会允许曾经被晋国踩在脚下的燕国取代晋国,再次成为列国霸主。 白卿言思虑了片刻,将信交给了张端宁,让张端宁快马送回大都城,交于太子手中。 虽然白卿言未曾交代让张端宁亲自将信交于太子,可张端宁怕镇国公主书信紧急,安排好范玉甘回程路线,便先行带人快马急奔回大都城送信去了。 柳州城道观之中的百姓原本人心惶惶,准备共同抵御晋军。 谁知,道观里的道长和护民的梁卒,却见晋军带了大夫和草药来医治百姓,甚至还同大梁的大夫一同商讨药方,讨论药方中几位昂贵的药材是否能够找到替代,这让梁卒大吃一惊。 大梁的大夫之中也有极为优秀的大夫,他们看过洪大夫最初给晋人用的药方,和之前在青西山关口梁军军医改良的药方,又将两种药方重新融合调整,新的药方竟能让患疫者恢复得更快。 原本抱着自己的孩子来这道观等死的母亲,听说晋军带来的医治疫病的药方和草药,跪地哭谢,那些母亲无以报偿救了自己孩子命的晋军,听说药渣做成香包佩戴在身上可以防疫病,纷纷将药渣收集起来做成香包送给晋军将士们,表示感谢。 百姓其实很简单,谁能在危急的时候救他们的命,谁能在太平的时候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便会由衷的感激谁。 所以晋国人也好,梁国人也罢,不涉及权力之争的百姓,从不介意谁会成为皇帝,百姓所求不过是有田能耕,有粮能食,衣能穿暖,片瓦遮头。 柳州守城的将领杨武策得知此等情况,颇为意外,听说被挪至柳州城外道观治疗疫病,且已康复的百姓在城外手持路引,请开城门,杨武策便命下属开车门严查路引,放百姓入城。 宣嘉十七年十月二十六,晋兵抵达柳州城下,柳州守城将军杨武策下令死守,已归顺镇国公主麾下的赵胜单人匹马上前,要约见杨武策一会。 杨武策思虑再三,念及曾经同赵家军的情分,亦是单人匹马从柳州城出,在城楼之下见了未带任何武器的赵胜。 两人坐于马上都未曾下马,杨武策看了眼远处浩浩荡荡的晋军,压低了声音问赵胜:“赵将军可是被晋军胁迫不得已,需要我协助” 赵胜对杨武策摇了摇头:“杨兄,你我曾经浴血同战,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今日我便直言相告,我已经决意归顺镇国公主麾下,镇国公主虽为女子却有平定天下的志向,赵胜愿意跟随镇国公主建这不世之功” 杨武策听完这话,扯着缰绳的手收紧,直起腰脊望着赵胜的目光充满着冷漠和轻视:“赵胜你投降敌军,调转马头成晋国走狗充作马前卒来攻打自家人,你对得起你祖父c父亲,和曾经守护这大梁土地的赵家列祖列宗吗” “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杨兄可有想过”赵胜不怒语声平静。 “自是护国安民”杨武策字句铿锵。 赵胜咬紧了牙,声音不住拔高:“可如今我们的陛下,大梁的皇帝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将士死活,只一味的要为四皇子报仇不愿意向晋国低头,不愿意为百姓的性命c为将士的性命放下仇恨,先取得救命的药方我们的将士我们的百姓多少死于疫病之下这样的君王值得我们誓死效忠吗杨兄我们武将护的是民啊皇帝能够救百姓于水火,我们便他听凭调遣可他现在满心仇恨不听劝告,罔顾百姓死活,还配为一国皇帝吗” 远处骑马立在晋军将士之前的林康乐眉头紧皱,侧头问王喜平:“他们倆说什么呢那个姓赵的不会耍花招吧” 王喜平侧头看向骑于白马之上,一身银甲,面色从容的女子,道:“镇国公主心中有数。” 艳阳之下,杨武策座下战马来回踢踏着马蹄,他用力拉紧缰绳制住座下马匹,咬紧了槽牙。 赵胜握着马鞭的手志 向晋军的阵营:“是晋军,他们一到便为我们染疫将士治疗疫病,也是晋军前往道观帮着治疗百姓因为在镇国公主心中不分晋国c梁国,天下列国皆是一家,天下百姓皆是百姓” 杨武策不否认赵胜的话,大梁皇帝如今的心思全然不在百姓身上,满心的仇恨,梁廷连给前线军队的药草都给不够,更遑论百姓,柳州城大多数百姓送去道观都是等死,也的确是晋军到了之后,救了道观里的柳州百姓,他都知道。 可这都让杨武策怀疑,是晋军的手段。 “说到底,你还是背叛了母国”杨武策眼底是轻蔑越发明显,“我瞧不起你,你为赵家的忠义之名蒙羞了” 赵胜也不强辩:“镇国公主说列国虽然各自为国,可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本就是一家镇国公主此战并非为灭梁而攻梁,而是为了天下一统,让百姓再不受战火之苦,人人都能过上安生日子杨兄你难道就不想看到这么一天么” 第七百九十章:民为邦本 说完,赵胜从胸前拿出记录在羊皮上的药方丢给杨武策。 “这是镇国公主让我转交给杨兄的,镇国公主说这便是晋国治疗疫病的药方,还请杨兄转交给大梁朝廷,以便能够医治好更多的百姓和将士国与国之间征战说白了都是为各自母国取利,说到底便是为列国当权者取利,最无辜的便是百姓和将士即便是今日杨兄不愿意背叛母国镇国公主也能理解杨兄的忠君之心,他日若攻入柳州城内,必会管束好晋军,不会烧杀抢掠,不伤百姓一人。” 杨武策紧紧攥着手中的羊皮,望着赵胜的眼神依旧满目戒备。 “杨兄,燕国如今攻打魏国是为了灭魏,为来日一统天下,南面无忧打基础而今镇国公主攻打梁国,誓要让梁归于晋国,是为来日一统天下扫清北面扫清障碍镇国公主胸襟抱负极大必不会停手” “能征善战的武将,这个世上从来不缺缺的是真正可以平定天下的雄主而我等武将最难的便是能遇到可平定天下的雄主效忠大燕已经动了,若是杨兄错过镇国公主,来日便之能蜗居在这柳州地界上,看着旁人在这乱世争雄了” 赵胜话音一落,便朝杨武策拱手,调转马头离开。 杨武策手中握着那写着治疗疫病药方的羊皮,不解看了眼赵胜的背影,将羊皮展开,他不懂这药方是真是假,可大致扫了一眼,只觉这里面有几味药同道观之中送回来的药方有所不同,他眯了眯眼再次看向赵胜的背影。 道观之内晋军治疗百姓的药方被送回柳州城,杨武策便已经将药方呈报都城韩城方向,意图让陛下尽快将这药方送至梁国各地,梁国的疫病就有救了,可如今晋国给的这个药方又和之前的药方有所不同 杨武策不相信晋国会蠢到不担心道观那里治疗疫病的药方已经被梁国得知,而送一个假药方来害梁国。 如此这晋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片刻,杨武策拿着羊皮调转马头回了柳州城里,将城内大夫召集过来,来研究这个药方是真是假。 赵胜快马回到晋军的军营,还未来得及同刘宏和白卿言回禀,就听林康乐问:“你刚才给了杨武策什么东西” “是我让赵将军将改良后治疗疫病的药方,给了杨将军。”白卿言望着林康乐道,“林将军不必多心” 林康乐一听这话,眼睛瞪圆,当时不曾在赵胜的面前反驳什么,却在晋军回营之后,还是忍不住要去见白卿言。 林康乐来之前王喜平已经劝过了,可没有劝住林康乐,王喜平担忧林康乐说话直冲撞到镇国公主,只得跟着一起来了,毕竟镇国公主那个身子现在可经不起气。 白卿言正坐在大帐之中,盯着白锦稚在翻看地方志 等拿下柳州之后,白卿言c刘宏和白锦稚就要兵分三路而行,白锦稚的路线已经定下来,那么地方志自然是要看的,这有利于之后行军打仗。 白锦稚走神的时候,抬头看到一边往这边大帐走,一边拉拉扯扯的林康乐和王喜平,转头对正倚着隐囊看书的白卿言道:“长姐,林康乐将军和王喜平将军好像是来见长姐的” 手持竹简的白卿言坐直身子,对白锦稚道:“你去请王喜平将军和林康乐将军进来。” 白锦稚应声坐起身来,走出帐外,负手而立看着还在拉拉扯扯的王喜平和林康乐,笑道:“王将军,林将军” 林康乐看到白锦稚,一扯开王喜平攥着他胳膊的手,疾步朝着大帐方向走来,朝白锦稚一拱手行礼,便进了大帐,单膝跪地朝白卿言行礼:“镇国公主,请恕末将放肆一问,之前镇国公主派赵冉带着大夫和草药去医治大柳州城被弃于道观之中的百姓时,末将就担心药方会被大梁的大夫偷偷送回柳州城今日镇国公主更是直接将医治疫病的药方交给大梁大梁得不到药方,我们晋国拿下梁国才会更容易,才会少死一些将士啊镇国公主所为末将不明白。” 王喜平也进了大帐,忙朝白卿言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对王喜平颔首后,看着心中憋火的林康乐将军:“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林将军如此不忿” 王喜平连忙上前笑着道:“林将军是怕大梁治好了疫病之后,便可以抽调更多的兵力转头来对付我们晋国,造成我们晋国将士更大伤亡,还请镇国公主勿要怪罪林将军” 白卿言将手中竹简放下,示意王喜平和林康乐二位先坐,才徐徐开口:“所以,林将军我明知道上一次派赵冉和大夫们去道观救治梁国平民,药方就可能已经被送回柳州城内,为何还要将药方再给杨武策将军一份呢” 白卿言反问,倒是把林康乐给问住了。 “林将军可听过民为邦本这四个字 ”白卿言又笑着问。 林康乐跪坐在案几前颔首,手握腰间佩剑,明显还是不服气。 “林将军格局要再大一些,我们征伐梁国攻占梁国城池,那么将来这些梁国百姓便是晋国之民,如今疫病肆虐,我们将药方交于梁国梁国皇帝若是能够助百姓平息这场疫病,难道不好吗且这药方是我们晋国借由柳州守城将军杨将军之手给梁国的,日后梁国的各城的守城大将和百姓,会不感念恩德吗” 林康乐垂眸静思白卿言的话。 “梁国皇帝拿到药方之后,便需要大量的药草来治疗疫病,可梁国皇帝是会先紧着将士门呢,还是会先紧着百姓呢”白卿言对林康乐浅浅勾唇,不急不恼,气场却逼人得很。 “梁国皇帝一心复仇,必定是先要紧着将士”林康乐抬头道。 “如此,梁国的百姓难道不会期盼着愿意救他们性命,愿意给他们药草的晋军能够夺下城池,好救他们的性命或是他们亲眷的性命” ------题外话------ 爆更期间没有捉虫,先贴上来 第七百九十一章:迫在眉睫 白卿言眉目带笑,吐字清晰,又慢条斯理,话语言谈间,尽显居高位者的威严和气魄。 林康乐恍然,转头看了眼王喜平。 “可若是大梁百姓要是不知道梁国皇帝已经得到药方了呢”“林康乐问。 “要是,大梁百姓不知道皇帝,先将药材紧着前线将士,不顾他们死活了呢”王喜平也问。 “所以,我长姐早就派赵冉弄到了行商者的路引,我们的人进了柳州城之后,以下属染疫皆死为由,重金招揽人手,带着货物一路前往大梁都城韩城,自然了我们的人必定会带着柳州百姓,沿路宣扬晋国将治疗疫病药方给了大梁柳州城守城将领杨武策,也会告诉众人,是晋军救了柳州这些被丢弃在道观里等死百姓的性命。” 白锦稚双手负在背后,说话时眉目间尽是与有荣焉,还带着几分得意,她长姐做事从来都留有后手,哪里就是林康乐和王喜平看到的那么简单。 “当初大燕收复南燕之事,不就是因为百姓知道大燕若是收复南燕对他们有好处,所以大燕收复南燕才会那么顺利如今长姐这么做也是同样的道理”白锦稚笑着看了眼白卿言,又接着同王喜平和林康乐道,“将药方抛给梁国皇帝,怎么取舍,你们觉得梁帝和梁国朝廷难不难” 白锦稚拿起她案几前的地方志点了点:“毕竟治疗这疫症之中有一味无法替代的中药黄岑晋国c大燕c戎狄和西凉都有,唯独梁c魏二国少见” “我们晋国嘛正在与梁国打仗,且本身国中疫病还未完全治愈所以定然不会给梁国黄岑” 白锦稚将手中地方志放下之后,又道:“梁国最开始是要同魏国夹击大燕的,大燕就算愿意卖给梁国黄岑,想必也是天价,且量不会多再说戎狄北戎如今被南戎打得招架不住,几次求援梁国,梁国都未曾出兵,这个节骨眼儿上大梁朝北戎要黄岑,北戎会不会卡住大梁的脖子要求大梁出兵助北戎啊” 林康乐和王喜平顿时恍然,尤其是林康乐,忙起身朝着白卿言一拜:“镇国公主所思所虑,十分周全属下冒犯” “两位将军都是为了晋国,何谈冒犯。”白卿言浅浅笑着道。 柳州城内大夫们早替之前已经康复回城的百姓诊治过了,服用晋国治疗疫病的药物的确是都转好了,但是城外大夫让送回来的药方里面有几味药价格十分昂贵,尤其是黄岑的确是很麻烦,黄岑医治疫病可以说是必不可少,可大梁黄岑产量极少,还需从他国购买。 柳州城内大夫在拿到杨武策带回来的药方之后,又反复讨论,发现这药方或许是改良之后的药方,有两味十分昂贵的药物被换成了常用药,但是黄芪还是在药方之中。 大夫们按照新的药方给病患试了三天之后发现,的确有效,直言这新的药方大大降低了治疗疫病的成本。 杨武策又忙写了一份奏折,将赵胜叛国之事写的含糊其辞,主要写了赵胜将此药方交于他之事,而后让人将这一份药方,快马送往韩城。 派人将药方送往韩城之后,杨武策不由又想起赵胜那番话 他坐在小几旁,凝视小几上摇曳的油灯火苗,想到赵胜说如今燕国灭魏是为来日一统做准备之语。 杨武策站起身,举着油灯走至舆图前仔细研究,再想起燕国和魏国战况,他明白赵胜的话不假。 之前燕国分两路大军进发魏国,西凉来犯燕国皇帝下令不许二皇子慕容平和战将谢荀回救大燕继续攻魏国,这已经表明了燕帝要灭魏国的决心。 杨武策陡然想到,之前出青西山关口要前往晋国求和的四皇子魏启恒,难不成是因为晋国此次打定主意灭梁,所以晋国才杀了他们大梁四皇子 能征善战的武将,这个世上从来不缺缺的是真正可以平定天下的雄主而我等武将最难的便是能遇到可平定天下的雄主效忠大燕已经动了,若是杨兄错过镇国公主,来日便之能蜗居在这柳州地界上,看着旁人在这乱世争雄了 脑海中再次出现赵胜的话,杨武策紧紧攥着手中的油灯,粗重呼吸喷出,让手中油灯火苗摇曳。 他来回在舆图前走动,目光死死盯着这被火光映亮的舆图。 所以镇国公主才会救治大梁百姓,因为镇国公主已经对大梁势在必得,视如今的梁国百姓为他晋国子民了。 燕国已经有所动作,梁国皇帝绝非是有平定天下之志和平定天下之能的雄主,他到底是应该忠君死守梁国,还是应该良禽择木去争一争那青史留名的大工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武策顿感迫在眉睫,心慌意乱。 杨武策只觉脑子乱得厉害,他抬手搓了一把脸,高声喊道:“来人,去将李 副将请来” 大都城。 太子一下朝先是被皇帝唤到寝宫之中,皇帝说九重台耗费了晋国大量人力物力,历时一年如今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完工,工部尚书称保守来算至多半年一定能全部建成。 皇帝吩咐太子要在举国上下搜罗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在九重台建成之日,随皇帝一同登九重台。 要召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同皇帝一同登台,也并非是难事,太子郑重向皇帝保证,等到九重台建成之日,一定为皇帝寻来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 皇帝夸了夸太子孝心可嘉,心满意足让太子退下。 太子从大殿里出来,眉目间掩不住的高兴,还没有能来得及同全渔分享父皇刚刚夸赞了他的事情,便听全渔说张端宁一个人先回来了,还带了镇国公主的亲笔信,要面见太子。 太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有耽搁即刻命人驾车回太子府,连朝服都没有顾得上换,便见了张端宁。 ------题外话------ 爆更完毕继续求月票 最近是双倍月票,一张边两张希望小祖宗们不要吝惜月票 还是老规矩,月票前三就爆更 第七百九十二章:没落 张端宁说着,连他自己都感动镇国公主对太子的忠心。 跟在太子身后的全渔紧紧攥着自己衣裳下摆,眼眶微红:“殿下,镇国公主当真是什么都替殿下思虑,全然不顾她自己” 余光见太子面色愧疚,全渔适时补充了一句:“全渔跟随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自认比不上镇国公主对殿下的忠心和用心,全渔惭愧日后自当以镇国公主为表率,必定会对殿下更加用心才是” 太子抬眸望着张端宁,心中除了担忧白卿言之外,更是十分舒坦。 看啊连白卿言这样被晋国武将崇敬之人,都是如此的忠心他这个太子的,可见他是有本事的。 太子没有能藏住唇角翘起的笑容,将信拆开 看完白卿言的信,太子心中更是大撼,没想到白卿言对自己竟然忠心至此,时时处处为他,为晋国来日考虑。 太子紧紧攥着信同全渔说:“全渔,你去请吕相c李相,还有兵部尚书c户部尚书,都过来,就说镇国公主来信说了极为重要之事,孤要同他们几位商议。” 太子手中握着信,就像是多年不受重视的孩子,突然还有了一个名望极高,军中威望极高之人的忠心和崇敬,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让所有人知道,想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要知道,最近镇国公主这四个字在晋国可谓是大出风头。 朔阳极为有名的西凉舞姬名唤娜康,最近名声大噪,原因是因这舞姬写了一首白将军出征曲,此曲已流传晋国各地,尤其是大都极为风靡,还有教坊舞姬用这首白将军出征曲排了舞。 更有成为娜康的入幕之宾的才子,写下了一首词,全词中有一段广为流传 重弦铮铮摧五岳,轻弦滔滔断江流。 指尖霹雳风云聚,耳有铿锵金戈音。 曲终热血急冲天,将军已破青西山。 那曲子太子也听了,的确是杀伐有力,让人听之热血沸腾,仿佛将军百战的情景就在眼前,恨不能提刀上阵,与将军一同血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而这首词更是能激起人心中战意,写的极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镇国公主白卿言在晋国上下着实是名声大噪了起来,人人都在讨论这位镇国公主这位常胜不败的白将军战场之上是何等风姿。 很快,吕相c李茂和兵部尚书沈敬中c户部尚书楚忠兴全都来了。 太子将手中书信递给吕相等人传阅,太子端起茶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开口:“孤以为,若是真如同镇国公主所言,能以药材为代价,拿下梁国城池,于晋国来说,损失算是最少将士从出生到可以上战场少说也需要十四年,可药材便不同了” 吕相看完白卿言的信,太阳穴跳了跳,他从字里行间看出白卿言掌握了同太子交涉的方式,已能稳稳将太子拿捏在手心之中,可太子却浑然不知。 可吕相不得不承认,白卿言的目光的确长远,如今燕国卯足了劲儿的要收拾魏国,为的是为一统打基础 晋国若是不能在此次灭了梁国,那么一旦燕国彻底灭了魏国,晋国丢失了霸主地位不说,便彻底没有这个机会再去灭梁了。 时不我待,错过此次晋国的损失无法估量。 如此也好,太子能够如此信任白卿言,吕相就不用再担心镇国王白威霆的惨剧再次发生在白家身上,来日太子继位太子和白卿言君臣相互信任,这对晋国有大益而无害。 “老臣以为,太子与镇国公主所言,实为大善若能以药材为代价兵不血刃拿下梁国城池,于晋国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吕相起身对太子长揖行礼。 见吕相都已经同意,李茂和兵部尚书沈敬中,户部尚书楚忠兴都忙跟着表示赞同。 “如此,筹措药材之事便交由户部尚书楚大人来做,楚大人务必竭尽全力搜罗药材送往北疆”太子郑重其事道。 “虽然,晋国刚刚经历疫病,且疫病还未彻底平复,药材价格上涨的厉害可既然太子殿下开口,此举又有利于我晋国,微臣就是肝脑涂地也定然会将镇国公主所需药材筹措到,送往北疆太子殿下尽可放心”楚忠兴站起身表忠心。 “好,此事便如此定下来了”太子想了想之后,又将皇帝要寻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一同登九重台之事说给了吕相等人听,“此事,孤想交给左相之子李明瑞去办上一次左相为李明瑞请命出征,孤没有准许,这一次就让孤看看李明瑞的本事,务必要在九重台竣工之前将五百童男童女找齐。” 李茂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朝太子行礼:“太子殿下放心,明瑞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吕相与兵部尚书沈敬中从太子府出来,作揖 和李茂楚忠兴告别之后,吕相抬头望着这晨光大盛的大都城上空,眉心紧皱,只觉一代雄主晋国怕是要没落了。 “吕相,陛下要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到底是一同登台,还是”沈敬中见做有无人,做了一个杀的手势,低声同吕相道,“如今大都城之中,的清贵人家有与陛下一般沉迷丹药之人,在人牙子处买回孩童,效仿当初的梁王为陛下炼丹的方式,已经有不少孩童殒命了,不过因为这些孩童都是有卖身契的奴仆,事情没有闹大,反倒是有更多的人开始效仿了” 国君乃是一国之源,源洁则流清,皇帝开始用这种方式追求长寿甚至是长生,旁人自然是有样学样。 吕相摇了摇头,只能寄希望于太子身上,希望太子登基之后,不要如同当今圣上一般。 “此事,太子已经交给李茂之子李明瑞去办,以李家人善于钻营的性子,李明瑞必定会将此事办的漂亮,在陛下和太子面前讨好”吕相拳头紧了紧,心中很是担忧。 ------题外话------ 该爆的更,秃头作者君已经爆了月票小祖宗们也该投了吧tt 第七百九十三章:血溅朝堂 或许是心中还对皇帝抱有一丝希望,吕相转头望着沈敬中,又道:“不过,也说不准,说不定陛下就是为了让五百童男童女与他一同登九重台,求仙药而已,否则若是这五百童男童女都离奇消失,陛下怕是也不好同天下交代” 吕相这话越说到最后越没有底气,如今的皇帝还担心不能向天下人交代吗不会的 “不如,将此事告知镇国公主下官看太子对镇国公主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或许镇国公主能够劝住太子呢”沈敬中道。 吕相摇了摇头:“镇国公主所言太子是能听得进去,可咱们这位太子是绝没有那个勇气同陛下对上的” 梁国,韩城。 接连两份药方送到梁帝的案头,且两份药方都是来源于晋军。 朝堂之上有朝臣说赵胜叛国其罪当诛,应当将赵胜满门抄斩。 有朝臣说赵胜被俘却设法拿到了治疗疫病的药方,赵家一向对梁国忠心不二,赵胜定然是为了药方假意叛国,若是拿不到实证便斩杀赵家满门,赵将军问询定然心寒,说不定就真的投身敌营了。 朝堂之上争论不休,三皇子倒是站了出来,同皇帝道:“父皇,儿臣以为赵家世代忠心我大梁,赵胜将军不可能叛国,更何况赵胜将军的母亲和妻儿可都在韩城,赵胜将军怎么会弃母亲c妻儿于不顾所以父皇万不可杀赵家满门,以免寒了赵将军的心儿臣以为可以暂时让禁军围住赵府,将赵家人看管起来就是了。” 梁廷老丞相点了点头:“三皇子此言甚是” 见皇帝点头,三皇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朝臣见皇帝垂眸看着那份记录在羊皮上的药方,上前一步道:“陛下,既然此次晋国已经将药方给了我们梁国,微臣以为晋国或许也不想打了,陛下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同晋国言和,待我国休养生息,将这疫病彻底消灭之后,再发兵晋国为四皇子报仇。” 知道梁帝报仇心切,那朝臣说话十分小心。 梁帝抬眸朝着那朝臣看了眼,发怒:“等疫病彻底消灭再发兵晋国,届时你们又会说国库不支,朕还不知道你们从今日起谁在敢同朕提屈膝求和,大仇来日再报这种话,朕就杀了你们的儿子,让你们也体会体会朕现在的感受” 那朝臣听到这话,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大殿之中:“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 皇帝拂袖离去,三皇子只能忙上前安抚朝臣,又将跪于大殿之中的朝臣扶起来,整理衣冠去求见皇帝,请皇帝下旨。 三皇子从皇帝寝宫出来后,皇帝的旨意也跟着下达了下去。 皇帝让禁军先将赵家上下看惯起来,不需任何人进出赵府,直到赵胜回来。 谁知,禁军包围赵府之后,才得知赵老太君五日前带着赵家老小回乡省亲去了,禁军统领立刻向皇帝禀报此事。 皇帝震怒,下令将赵胜三族以内的亲眷全部捉拿下狱,派人去捉拿赵胜一家老小。 赵胜一家老小跑了,叛国已成定局,这已让梁帝心烦不已,可更让梁帝心烦的事情紧跟着又来了。 皇帝交给太医院的两张药方,太医院研究之后,将两个药方分别给韩城救治所内患了疫病的百姓,药服下去三天后服了药的百姓果然都在好转。 只是用名贵药材的百姓转好的速度较快,服用第二个将名贵药材替代之后的药方,好的稍微慢一些,但也可以医治疫病。 太医院将两张药方的呈到皇帝案头,新的问题又来了治疗疫病的药方中,有一味不可替代的药物黄岑。 大梁并非不产黄岑,只是黄岑的产量极低,所以黄岑在梁国的价格比较高,这也就罢了,毕竟那时各国通商,总会有商人将黄岑运到大梁来,因为大梁和晋国国土接壤,所以一般大梁用的黄岑大半数都是来自晋国。 如今大梁举国上下黄岑的储存量送往军队够,可药医治不断增加的患疫百姓,却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梁帝来抉择,该如何做 是还要同晋国死战,还是屈膝求和,求得黄岑来救大梁百姓。 皇帝拒不求和,命人搜集全国上下的药草,全部送往军队以确保将士们能够保持战力,与晋国死拼。 一向软弱的大梁三皇子,终于不再惧怕皇帝之威,当朝顶撞梁帝:“父皇,保家卫国的将士本就来自于百姓,若是只顾将士不顾百姓,百姓纷纷丧生我梁国就失去了兵源,没有新兵源补充,战场之上兵卒损耗,届时梁国还是会惨败梁国已经到了如此境地父皇还是不愿意求和,难不成非要等到亡国非要等到成为亡国之君,才甘心吗” 梁帝恼怒,抄起香炉便朝三皇子砸去,三皇子没有来 得及闪躲开,上次被皇帝砸破,刚刚恢复不久的额头顿时又是鲜血之流。 三皇子却站起身来,不顾满头的血,目光带着苍凉和悲愤,望着梁帝,道:“父皇乃是一国国君,为为四弟一人之仇,不梁国百姓生死,不顾将士生死父皇还算是梁国的皇帝吗” “你放肆”梁帝目眦欲裂。 “父皇,儿子这条命是父皇给的,这唯一一次放肆,也是最后一次在父皇面前放肆儿子不忍心看到梁国因为父皇不肯屈膝求和,令大梁百姓遭受灭顶之灾,更不忍心看到梁国被晋国灭国,这就去了,还请父皇保重” 说完,身体富态圆润的三皇子竟径直朝着大殿之中的红漆圆柱冲去。 老丞相睁大了眼:“快拦住三皇子” 千钧一发之际,有武将冲上前将正要一头撞柱的三皇子撞开,三皇子重心不稳倒地,到底头颅还是没有能碰到那朱漆红柱之上,没能血溅朝堂。 几位朝臣立刻扑上去跪着抱住三皇子,哭喊着三皇子不可如此。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七百九十四章:豪杰 梁帝睁大了眼,刚刚险些跳出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回落,怒火越发不可遏制 “好啊你还和朕玩儿起死谏这一套了朕还没死呢你就想来当这个国了就这么怕晋国,你梁人的硬骨都去哪儿了” 梁帝气得将桌几拍的啪啪直响,吼道:“都别拦着让他撞现在就给朕撞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撞,看看他倒地是为了踩着朕的脸面为他博美名,还是真是个诤臣” “陛下息怒啊”老丞相再次叩首请皇帝息怒。 “一个窝囊了这么多年的草包废物,竟然敢死谏你是想做那沽名钓誉的诤臣呢还是想将朕取而代之你要是想取而代之应该拿剑来杀了朕最干脆利落何苦弄出死谏的戏码来邀买朝中人心” 满脸是血的三皇子猛然抬头,他以为他只要死谏便能用他的鲜血唤醒父皇的理智,可他的父皇竟然说他是个窝囊的草包废物说他死谏是做戏是邀买人心 三皇子满目热泪,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接受自己父亲对他无端的指责,闭上绝望的双眼。 “陛下息怒啊” 朝中大臣纷纷跪下,请求梁帝息怒。 “晋国皇帝建什么九重台,不会亡国朕要为启恒复仇就会亡国这是朕的国还不是你的”梁帝狠狠指着三皇子,愤怒的脸都变了颜色,“朕想如何就如何轮不到你来做主想做主那就等朕死了你登上皇位再说” “陛下息怒三皇子万万不会有这个意思求陛下宽恕三皇子”梁廷年迈的老丞相头磕的砰砰直响,请求皇帝开恩。 “老丞相你起来”梁帝面色略有缓和,可心口一股气憋着出不来,又对着三皇子发怒,“赵胜朕原本不想用,是你你用项上人头担保,让赵胜带着赵家军出征这下好了赵胜带着赵家军转头了晋国,这就是你举荐的好将领” 梁帝紧咬着牙管,又将手边奏折砸向三皇子:“你若不是朕的儿子,你以为你这脑袋还能在肩膀上你命早就没了,还能在这里和朕来死谏这套” 梁帝再次拂袖而去,一众大臣连忙将三皇子扶起来。 老丞相望着满脸是血的三皇子,忙掏出帕子替三皇子按住头顶伤口,语重心长道:“三皇子何苦来得陛下向来吃软不吃硬三皇子如此做,只能伤了自己啊” 老丞相是真的心疼三皇子,三皇子虽然平庸无大才,可为国却真是赤胆忠心。 否则以三皇子胆小怕事的个性,怎敢明知会逆皇帝逆鳞,怎会几次三番在朝中恳求皇帝为民三思。 三皇子抬手按住帕子,朝各位朝臣道谢,可眼底却没有了往日的情绪,平静的似一潭死水。 第二日,三皇子告病在府上,未曾早朝,有朝臣前往三皇子府探望,三皇子也不见,似乎打定了主意再不参与朝政,在府中闭门养伤。 救出赵胜母亲c妻子和兄弟后,白家护卫兵分两路,一路架着刻有赵家徽记的车马直奔往北方,出城之后更是弃了车驾,昼夜兼程快马直奔柳州城方向,终于在十一月二十抵达晋军军营,还带来了赵胜母亲的亲笔书信和信物。 之前赵冉来找赵胜要信物,称镇国公主要在赵胜归顺晋国的消息传入大梁都城之前,派人前往韩城救他的家人时,赵胜其实并未抱特别大的期望,没成想镇国公主的人竟然真的将他的家人全部救出。 蔡子源深觉白卿言这步棋走得极妙,既能让赵胜对她感激不易,又能抓着赵胜的软肋控制赵胜。 他之前还担忧白卿言冒然用梁国的悍将赵胜,怕是难以驾驭,可若是将赵胜的一家子都捏在手心里,那白卿言便不用担心赵胜是假意归顺,回头反咬一口。 赵胜的确对白卿言铭感于心,郑重向白卿言叩拜道谢后,赵胜为显示心怀坦荡真心追随白卿言,当着白卿言的面将赵老太君的亲笔信打开。 赵老太君在信中说,不论儿子做什么决定都相信儿子,因为她知道他的儿子是一个心怀百姓之人,若是不利于百姓之事他就是死都不会做,让赵胜放心赵家人一定不会成为赵胜的拖累。 赵老太君这话里有两个意思,一相信赵胜不会背板大梁的百姓,二若是有朝一日镇国公主用全家要挟赵胜,赵老太君会带着全家走上绝路,绝不会让他们成为镇国公主要挟赵胜的把柄。 蔡子源眉心一跳,没想到赵老太君竟然如此刚烈。 赵胜念完信已经是泪流满面,白卿言对赵老太君的果决亦是感怀至深,道:“赵老太君,乃豪杰也” 赵胜哽咽咬紧牙关,朝着白卿言一拜:“赵胜对镇国公主绝无二心,愿追随镇国公主创太平盛世” “白卿言必竭尽所能,在有生之年让赵将军看到这一日”白卿言挺直腰脊 ,郑重道。 自那日柳州城下见过赵胜之后,杨武策便陷入极大的矛盾之中。 他想要成为平定这天下的有功之臣,又不想落得一个叛国的名声,尽管杨武策的下属纷纷表明态度,愿意誓死跟随杨武策,可杨武策还是左右为难。 大燕那边儿连夺魏国数城的消息接连不断传来,还有传魏国遣使求和,却被大燕拒绝称战事是魏国挑起来的,大战途中还敢拉扯西凉攻打燕国致使燕帝重伤,不灭魏国难泄大燕心头之恨。 可见大燕此次必要灭魏,为来日一统天下打基础。 大燕和魏国战报每每送来,杨武策都会沉不住气,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担心自己背负不起那个叛国之名,心中天人交战,好不煎熬。 若是晋国攻城将柳州城打下来了,他被迫归顺晋国也算是老天爷替他做了决定,可偏偏已经快一月过去,晋国在青西山关口安营,竟然没有攻城的打算。 ------题外话------ 第三更终于还是赶在凌晨赶出来了这一更爆更掏空了秃头作者君求月票来补补 第七百九十五章:悄无声息 如今梁廷派廉文杰带三万大军增援,援军已到三日,因为与晋国兵力还有差距且晋军率兵将领之中有镇国公主,就连廉文杰也不敢冒然出兵,双方就怎么僵持着。 杨武策坐在书房,看着眼前那列国舆图已经看了很久了,可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 “将军将军我们派去韩城送药方的杨威回来了”杨武策的副将带着送药方的将士从门外进来。 杨武策这才转身走至案几前,示意送信回来的杨威坐。 杨威落座后先端起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然后才道:“陛下已经决定全国上下搜集治疗疫病的药材,送往军中圣旨已经发往各地,勒令民间百姓不许私藏药材,全部上交若有发现私藏药材,严惩不贷” 其实,当杨武策和他的副将拿到药方,看到药方之中不可替代的黄岑之后,就猜到或许会是这个结果,毕竟现在梁帝复仇心切不说,晋国已经打到家里了,梁帝只能先顾军队这也是情理之中。 “镇国公主这手段的确厉害。”杨武策咬了咬牙,总算是想明白了白卿言为何要将药方交给梁国,“陛下此举,必定会让百姓心寒,作为一国国君,拿到药方不想着赶紧救治百姓,却从百姓的手里抢药,这是明着不给百姓活路了啊” 全国上下搜集药材送往军营,不顾百姓死活必然会引得百姓民怨沸腾。 而晋国呢,将药方交给梁国,在列国面前做出了仁义的姿态,梁国还要继续和晋国打便是不识好歹,即便是日后晋国灭了梁国,旁指责晋国 晋国也只需道,晋国将药方交给梁国便是有意示好,可梁国皇帝非要为四皇子报仇,不愿言和,只能如此。 且两国交战之时,晋军还舍药材救梁民,仁义之名保住了梁国百姓怕是也不会再抵抗晋军 杨武策闭了闭眼,又听杨威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三皇子在朝堂之上怒斥陛下不肯屈膝求和,要做亡国之君,激怒陛下,三皇子欲朝堂撞柱死谏,被救下之后,又被陛下羞辱,三皇子心灰意冷回府之后闭门不出,也不去朝堂了” 杨武策听到这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想明白了 即便是今日他杨武策在这里顽抗抵御晋军,依旧阻止不了梁国灭国的步伐,因为一国皇帝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弃江山百姓不顾,一心只想报私仇,失去了一个君王应当有的担当和气魄,成了这芸芸众生之中手握至高权柄,却是最普通的一个想要为儿子复仇的老父亲。 若说大梁朝堂之中,皇家还有哪一个人能够真心为大梁着想,那便是三皇子。 如今就连三皇子都心灰意冷,大梁还有什么指望 杨武策的副将看着紧紧闭眼,眼角似有泪水的杨武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上前,抱拳道:“将军,莫要在迟疑了末将知道将军有壮志雄心,也有忠君爱民之心如今晋国有草药可救万民于水火,晋国有平定天下的能力和决心,将军有平定天下的抱负燕国气势大盛灭魏势在必行,镇国公主不会给将军更多时间考虑” 之前杨武策同赵胜在柳州城下一会之后,杨武策将众将领唤来商议此事时,杨威也在。 杨威亦是从案几后走出来,单膝跪地,抱拳同杨武策道:“将军,晋军打进来,和将军主动同求和,将军日后在镇国公主那里所受的器重程度定然会不同,再者也能减少我军伤亡末将愿誓死跟随将军一同平定天下” 杨武策缓缓睁开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副将和杨威,拳头紧握,下定决心开口道:“杨威出城去晋军军营找赵胜,让他转告镇国公主,明日一早,杨武策率柳州城众将士出城,于城门之外恭候镇国公主,愿率众将士誓死追随镇国公主” “是”杨威应声,顾不上刚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转身朝外面跑去。 “你去”杨武策走至自己副将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派人将带兵前来增援的廉文杰和随行的三位将军管控起来,召集柳州城众将士,就说我有话要说” “是” 杨武策的副将正要走,杨武策却一把拉住副将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务必要悄无声息进行,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而上,廉文杰几位将军反抗闹出动静,让将士们心中不安。” 决心一旦下了,杨武策面前就只有一条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此番,跟随镇国公主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平定天下,他便是梁国的叛臣贼子,若是能够平定天下,他就是不世功臣 可观这位镇国公主的智谋和手段,杨武策相信跟着镇国公主他会是后者。 晋军在青西山关口安营扎寨已经快一个月了,有的将领已经开始急躁,不知道这仗倒地还打不打。 王喜平和林康乐还好,之前跟随张端睿将军,张端睿将军大帐就是个稳妥不冒进的性子,如今刘宏将军是个要比张段瑞将军还要稳重的将军,他们就算是有脾气跟随刘宏这么久也磨合的差不多了。 可白锦稚,还有安平大军中的柳平高和其他将士却都按耐不住了。 在安平大营众将士的撺掇下,柳平高带着安平大营飞熊营的王金两人一同去了白卿言大帐外求见。 白卿言抬眸看到柳平高带着一个略有些脸熟的将士进来,放下手中展开的竹简搁在案几上,笑道:“飞熊营的王金将军也来了” 王金受宠若惊朝着柳平高看了眼,忙抱拳单膝跪地行礼,有些不好意思:“末将当不起镇国公主将军二字,没想到镇国公主还记得小人” “自然是记得的,当初你随我前往火神山救高义郡主,我还未曾好好谢过你,快起来吧”白卿言笑道。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呀今天还是双倍月票本月月票能冲到第三,下个月继续爆更呀 第七百九十六章:必到 王金抬手摸了摸后脑,手足无措,又带着几分崇拜和坚定开口:“末将当初只是被镇国公主那番话给感动了,镇国公主说白家军的道义,是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生共死的浴血同袍说那日困在火神山的即便不是高义郡主,只是晋军之中任何一个为救同袍舍生忘死之人,镇国公主亦会舍命相救您说这无关善恶,无关值与不值这才是信念这才是道义末将只觉震耳发聩,深以为然所以末将愿意追随镇国公主” 到现在王金想起白卿言坐在高马之上,掷地有声说出这番话时,他心情是怎样的热血沸腾,怎样的激荡。 白卿言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能够背的一字不差。 王金愿意誓死,跟随白卿言这样的将军舍命沙场 白卿言点了点头。 王金看了柳平高一眼,大着胆子抱拳道:“末将今日同柳将军前来,是因为我们安平大营的将士们,在是在这青西山关口呆不住了,特来问一问镇国公主不知道为何还不攻城镇国公主我等将士心中从来都不是一个迟疑的将领,一向杀伐果断,为何这一次都快等了一个月了也没有要攻城的意思,我听探子说柳州城的援军都到了三天了。” 柳平高也同白卿言道:“是啊,再这样等下去,我们将士们的杀心就要被耗没了,且拖下去对我们晋军也不利。” “不攻城,是因为每一位将士的命,在我看来都是极为珍贵的”白卿言拿起竹简,将竹简卷起,也没有瞒着柳平高和王金,直言相告,“我在等柳州城守城将军杨武策归顺晋国,杨武策对梁国忠诚度极高,我们得给杨武策时间去想,我算着杨武策应当已经收到来自大梁都城韩城的消息很快杨武策就会做出决断,我们再等等,若是杨武策拒不归顺,再打不迟” 白卿言刚将卷好的竹简放在案几上推成小山的竹简之上,白锦稚就疾步走进大帐:“长姐,杨武策派人来要见赵胜将军” 柳平高与王金对视一眼,王金望向白卿言的目光越发崇敬。 白卿言颔首站起身来,道:“将杨武策将军派来的人带到刘宏将军帅帐,召集其他将领过来刘将军与我同去” “是”柳平高抱拳称是。 从白卿言大帐出来,王金喜不自胜,不等具体消息放出来,便疾步跑回安平大军将士所在营地,告诉将士们这个好消息。 刘宏等了这些日子,一听柳州城守城将军杨武策派人来了晋军军营,便知道杨武策这是要归顺晋国了不由心情大好,忙让人将赵胜和杨武策派来的杨威请他的大帐之中。 杨威随赵胜一进大帐,就见刘宏红光满面坐在主帅之位上,反观镇国公主坐在刘宏下首的位置,一身戎装显得十分肃穆,倒不知这军营之中到底应该是谁说了算。 按照功绩,按照地位,按理说应当是白卿言说了算的,可刘宏此时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杨威有些犯难。 杨威又看了眼刘宏,有些迟疑,却还是朝刘宏一拱手,转而对镇国公主一拜:“柳州城守城将军杨武策派末将前来,转告镇国公主明日一早,杨武策将军将率柳州城众将士出城,于柳州城门外恭候镇国公主,愿率柳州城众将士誓死追随镇国公主” 这是杨武策让他带的话,杨威不得不带到,杨威本以为这番话一出身为晋军主帅的刘宏定然会不高兴,没想到刘宏却十分高兴道:“杨将军深明大义,为一城百姓着想,刘宏佩服镇国公主虽为女子可胸怀广袤,领兵打仗难逢敌手,杨将军能入镇国公主麾下,足见心胸亦是广大” 白卿言看着杨威,应声:“劳烦转告杨武策将军,明日一早白卿言必到。” 刘宏身边的亲卫将杨威送了出去,白卿言望着赵胜开口:“此次能够兵不血刃拿下柳州城,赵胜将军功不可没。” 若非赵胜前去柳州城下见了杨武策将白卿言那番话转告,又将药方交给杨武策,或许杨武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刘宏颔首:“等来日班师回大都城,刘某人定然会将赵将军的功绩如实禀报陛下和太子殿下” 赵胜连忙行礼称不敢。 “明日入柳州城,柳州大定”白卿言望向刘宏,“便由刘宏将军c我还有白锦稚各自率兵分三路挺进韩城,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韩城,灭梁。” 白卿言此言一出,大帐之中的晋军将领顿时热血澎湃,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白锦稚长长呼出一口气,难掩兴奋。 尤其是林康乐,当年灭蜀之战是白家军打得,林康乐眼馋了好久,如今终于也轮到他可以参与到灭国之战中来。 白卿言紧紧握着腰间佩剑,她一路殚精极虑走到今天这一日,只要能拿 下韩城,她便能举兵反晋了。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北戎便会被阿瑜彻底平定,北戎在手,再将大梁攥在手心之中,灭西凉,平大燕,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这天下当是有能者平定,以百姓为重者得之。 情绪激动的晋国将领纷纷看向面色无多少变化的白卿言,当初灭蜀之战是白卿言斩下庞平国头颅立下大功才平定的,他们相信此次白卿言亦是能带着他们灭梁。 白卿言与白锦稚从刘宏大帐之中出来,眼睛受不住耀目日光,她抬手用手掌挡住光线眯了眯眼,便听将士来报,说大营外有一个名唤月拾的人,要求见白卿言。 “长姐,定是萧先生派来的”白锦稚一脸惊喜,“我去唤月拾进来” 白卿言握着腰间佩剑的手一紧,道:“岀去见吧” “好”白锦稚应声。 月拾立在青西山关口已经被修补好的城墙之外,牵着两匹马,伸长脖子往里瞅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七百九十七章:纵马长驱 看到白卿言和白锦稚策马出营的身影,月拾笑着上前一步,还未开口唤白卿言,就被守城们的将士用长戈拦住了他上前的脚步。 月拾看了眼那晋兵,只能悻悻朝后退了几步,直到白卿言快马而出,月拾才高兴唤了一声:“白大姑娘白四姑娘” 白卿言勒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望着兴高采烈的月拾,便知道萧容衍那里一切进展顺利。 月拾上前,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转头指着身后那匹通体雪白的宝驹,道:“主子特派月拾前来为白大姑娘送马主子说虽然这匹马或许比不上大姑娘之前的疾风,但性子是极好的,且此马极通人性,战场上或许能护白大姑娘” 白卿言视线落在月拾身后雪白的骏马身上,白锦稚先按耐不住上前轻抚着那马匹柔顺的毛发,艳阳之下这骏马的毛发似被镀上了一层圣洁之光,随着脚下步子踢踏,周身给人一种有莹莹流光之感。 平安看到小主人抹那匹通体雪白的宝驹,鼻子里喷出极重的气息,甩了甩鬃毛。 “对了”月拾将藏在心口的信拿出来,恭敬递给白卿言,“这是我家主子给大姑娘的信” 白卿言接过信,笑着问:“你们家主子可好” “我家主子很好,主子的兄长也听了洪大夫的劝告,如今好生静养,就是辛苦了主子如今一大堆事情都压在主子身上,主子脱不开身,只能让月拾前来送马不能亲自来见大姑娘”月拾说着又朝白卿言一礼。 白卿言将信拆开,信里萧容衍十分露骨的表达了对白卿言的思念,叮嘱白卿言征战在外千万保重,务必收下这匹马,不要再转送他人。 白卿言耳根微热,看了下一页 信中,萧容衍告诉白卿言了一些魏国的状况,自从大魏皇帝御驾亲征之后,魏国国都也不太平,魏国皇帝的亲兄长蠢蠢欲动联系旧部,若是魏国皇帝有什么三长两短必会取而代之,魏帝年仅八岁的幼子,险些被人暗害中毒身亡。 魏国太后自此,将魏帝八岁的幼子整日带在身边,看得和眼珠子似的,生怕小皇子出点儿什么意外。 如今魏国是内忧外患,魏帝虽然算不上是一代明君,但也并非昏庸,可即便如此魏帝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魏国大军已经显露疲态。 而魏国君王亲自出征都没有能取胜,更是让燕军战心更强,魏军士气低迷,拿下魏国都城指日可待。 白卿言走至那匹骏马身旁,抬手摸了摸马儿的颈脖,那通体雪白的骏马像是知道谁是主人一般,低头脑袋在白卿言掌心里蹭了蹭。 眼前的白马有些像疾风,却和疾风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倒是十分温顺,也合白卿言的眼缘:“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是”月拾抱拳行礼。 白卿言转头看向月拾,突然开口问:“月拾,你是打算就这么一直在你们家主子身边,当一个护卫吗” 月拾一听话题陡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怔:“属下不明白大姑娘所指。” 白卿言摸了摸骏马笑着道:“你身手极好,可以一当十,只做护卫未免可惜” 不等月拾开口再问,她已笑着同月拾说:“告诉你们家主子,我给这匹马起名太平。” 纵马长驱,征战杀伐,只为太平。 一头雾水的月拾忙同白卿言长揖:“是” “可要入青西山关内歇歇”白卿言问。 月拾摇头:“我要尽快赶回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白卿言点了点头,从刚才她骑来的那匹马身上取下一个包袱,丢给月拾:“路上用” 月拾低头一看,是白卿言让人给他准备的肉干,笑得眼睛眯在一起:“多谢大姑娘” “一路保重”白卿言冲月拾拱手。 来日再见,或许白卿言与萧容衍与月拾,便要站在对之面了。 “大姑娘不给我家主子,带封信吗”月拾小心翼翼问。 “让你家主子保重。” 月拾:“” 罢了,就原话给主子带到吧 月拾一跃上马,任务完成,便着急赶回萧容衍身边,萧容衍已经给二皇子慕容平和大将军谢荀下令,只要攻占下魏国都城昌城,便要请陛下乘车入魏国皇城,以为大燕正名,让世人看到燕已非彼时之燕,要让西凉怕要让西凉惧,要让西凉主动前来求和。 月拾不想错过陛下踏入大魏都城昌城的盛况,需要快马加鞭赶回去。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大梁柳州守城将军杨武策,率柳州城两万将士与前来柳州驰援的三万梁卒归顺晋国,晋军兵不血刃 拿下柳州城。 大梁继青西山关失去赵胜所率三万赵家军与三万多梁卒之后,又失五万余众兵力,一国颓败之势已显。 白卿言下令不许劫掠百姓,但有留于柳州城中的富商,为讨好晋军,送上珍宝,刘宏知白卿言此次率朔阳众将士来大梁,并未领用朝廷军资,便让人都将这些财物送于白卿言处,白卿言也未曾客气收下后,让人运往朔阳城交给刘管事。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三,南戎鬼面将军活捉北戎王斩首示众,在戎狄第一场大雪到来之前结束整个戎狄的短暂的分裂,鬼面将军因功绩卓著,被戎狄王册封异姓王。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晋军主将刘宏,决意兵分三路直攻大梁都城。 刘宏率八万大军直线,攻城前进。 高义郡主白锦稚率四万将士于柳州城东门出发,顺平坦广袤的沃野绕远路避开多数城池前往韩城, 镇国公主白卿言带赵冉c赵胜c杨武策三将,从柳州城西门出,选了沿途城池最多的一条路逼向韩城,为主帅刘宏与高义郡主分梁国抵抗之兵,减轻压力。 除去梁国归顺晋国的梁卒中战死和重伤的将士,加上朔阳八千将士,白卿言麾下共十二万之众。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呀 第七百九十八章:不放心 刘宏知道白卿言将所有归降梁卒带到身边,是为了为他与白锦稚减轻风险。 可刘宏还是忍不住担忧白卿言,白卿言不带安平大军不带晋军麾下所率皆是归降梁卒,而赵胜和杨武策都是梁国大将,万一要是中途变卦,白卿言手中只有几千朔阳将士,怕不稳妥。 白卿言让刘宏安心,她信得过赵胜和杨武策的人品。 且赵胜的家人如今在白卿言的手里,再说杨武策他若是真的要反她,不会思虑尽一个月侯主动归降 刘宏虽然不放心,却也知白卿言的个性像来是一向说一不二,细想之后也觉得白卿言既然敢带着赵胜和杨武策走,必然就有能制住他们的信心,刘宏只好准许白卿言率兵出发。 白卿言所选这一条路,是要为刘宏和白锦稚分散梁军的压力所以城池居多,自然了攻破的城池多了,便能有更多的财宝送回朔阳,再送到白锦桐的手上。 白卿言率先出发,临行前她将白锦稚和蔡子源叫到一旁叮嘱:“此次为你选的这一条路,尽是平原坦途,若是有可能尽量避开城池,记住你的主要目标是韩城,我与刘宏将军攻城前行,为你吸引兵力,指望着你成为杀入大梁的奇兵不要纠缠攻下城池的数目。” “小四记住了长姐放心此次小四绝不冒进,定稳重行事若是真的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我就问蔡先生”白锦稚说着回头看向蔡子源。 蔡子源受宠若惊,忙朝白锦稚长揖行礼。 白卿言点了点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头发,看向蔡子源:“蔡先生,小四我就托付给你了” 一身黛绿色夹棉长衫,披着披风的蔡子源对白卿言郑重保证:“镇国公主放心,子源誓死效忠高义郡主。” 蔡子源同白锦稚立在柳州城门前,目送白卿言所率大军缓缓离开,蔡子源这才同依依不舍的白锦稚道:“听说刘将军正在修改要递回大都城的奏折,高义郡主可以趁此机会,也递给太子一封信,替镇国公主多要一些好处” 负手而立的白锦稚扭头望着蔡子源:“要什么东西” “要东西是其次的,主要还是表忠心,眼下太子越是信任镇国公主,便能为镇国公主争取来更多的时间”蔡子源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只有对镇国公主付出的心思越多,才能越倚重镇国公主,也更能对镇国公主深信不疑。” “那我要药材”白锦稚问。 “不仅要药材,还有粮食更有军饷镇国公主带出来的这支队伍可没有用朝廷的粮饷原本想着打下城池之后便能补给,可镇国公主为了替太子殿下留住人心,留住臣民,所以下令不许抢掠百姓,可若是如此朔阳出来的兵没有银钱粮饷,镇国公主不让上报给太子殿下添麻烦,可高义郡主可是个直肠子沉不住气,看不下去本就身体娇弱,又为战事心力交瘁的镇国公主再为这些将士的粮饷发愁,同太子讨要东西理所应当。” 蔡子源低声说完,白锦稚就懂了,她点了点头:“我懂要东西这个我最擅长还要告诉太子,长姐不许告诉太子,是我等长姐走了之后才敢偷偷给太子写这封信的” 白锦稚聪慧一点就透,蔡子源笑着颔首。 白卿言的志向是天下,那么来日举事需要的银钱数目必定庞大,能从太子那里要一点儿是一点儿,白家自家的能省一点儿也是一点儿。 且,以蔡子源这些年在大都城对这位太子的研究,若是这位太子知道镇国公主如此为他着想,必定会做出投桃报李的姿态,从国库拨付白卿言更多。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八,镇国公主白卿言率部,率先夺下建邺城,建邺城大梁守城将军王兴军战败自刎殉国,镇国公主命入城将士不得强抢百姓,军队接管救治所,派随行军医对百姓进行救治。 宣嘉十七年腊月初九,刘宏所率一路兵马,淮上城疫病情势严峻,淮上百姓跪求守城将军出城求和,请晋军入城治疗疫病救命,守城将军望着满城跪地求和的百姓,不再顽抗,率兵出城降晋,求刘宏医治患疫百姓。 宣嘉十七年腊月初十,镇国公主白卿言再夺大梁永安城,将所率部众扩充至十五万,永安城百姓见晋军入城,不抢不杀,反医治患疫百姓,感激涕零,富商纷纷献上宝物。 宣嘉十七年腊月十一,燕国大将谢荀将魏国御驾亲征的皇帝射于马下,魏国皇帝重伤身亡。 宣嘉十七年腊月二十八,魏国年仅六岁的皇子被太后扶持继位,成为魏国新帝,魏太后垂帘听政,决意迁都卫暑城暂逼燕军锋芒。 宣嘉十七年除夕夜,谢荀与二皇子慕容平所率两路大军,已至魏国都城昌城城下,魏国大将军宋冠旭率兵死守昌城。 而在除 夕夜这夜,沈青竹终于快马加鞭赶上了白卿言,替白卿言带来了自朔阳母亲的信和母亲送来御寒的冬衣。 大梁的天气一向暖和,冬季无雪,其实是用不上这么厚的御寒冬衣的,可白卿言摸着那风毛极为厚实的冬衣,心中还是犹有暖流潺潺而过。 除夕之夜,白卿言与众将士欢聚一堂,永安城有百姓和酒楼餐馆掌柜,因感激晋国镇国公主白卿言救命之恩,除夕前往军营送上饺子。 被晋军占领的永安城,并不像其他被攻占下的城池那般变为人间地狱,反倒有军民其乐融融之象。 白卿言同将士们之热闹之后,回到大帐之中,脱下战甲,身着常服坐在火盆前,一边看母亲送来的信,一边问跪坐在她对面的沈青竹:“不是让你留在大都城照顾你师父,你怎么来了” 沈青竹将茶壶挂在火盆之上,为白卿言烹茶,低声道:“我不放心大姑娘” “你还怕我会和以前你们在我身边一样,当急先锋吗”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呀呀呀呀呀呀呀 第七百九十九章:蛊惑 白卿言抬眸笑着朝沈青竹看去,只见沈青竹点了点头。 大帐内火盆烧得极旺,沈青竹用裹铜的长钳拨弄着红彤彤的炭火,整个人被映得暖融融的。 白卿言笑了笑,垂眸凝视着母亲的来信,缓缓开口:“那时我身边有女子护卫队护着,身后有祖父c父亲和叔父c弟弟们,自然是敢全无后顾之忧的往前冲,可如今我哪里还能如此肆意妄为。” 她还得护着白家,还得完成白家祖祖辈辈薪火相传的志向,她又怎么能让自己死。 沈青竹望着最近又清减不少的白卿言,心中愧疚不已,她身为大姑娘的贴身护卫,大姑娘来战场她没有跟随,反倒留于大都那个太平之地,让大姑娘独自涉险,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董氏在信中告诉白卿言朔阳一切都好,让白卿言勿要忧心,很隐晦的告诉白卿言家中刘管事他们行事稳妥,将白卿言交代的事情都办的非常好。 “夫人都说了什么”沈青竹忍不住好奇问。 “母亲在信中说,朔阳白氏一族的族长白岐禾知道我在大梁需要用大梁的药材,统领白氏族人上下一心,不但购买了许多药材要支援攻打大梁的军队,更是举族上下捐钱捐物购买了一批粮食,此次也随行给我们送了过来,哪怕是杯水车薪也算是族人的一份心意。” 白卿言将信翻了一页:“剩下的便是一些琐碎的叮咛。” 白卿言将母亲的叮咛逐字逐句认真看完,回头摸着身边包袱里母亲亲手缝的狐裘大氅,眼底都是温润的笑意。 见白卿言将董氏的信叠好,沈青竹这才又从心口拿出一封信递给白卿言:“这是二姑娘让我带来给大姑娘的信。” 白卿言忙接过信拆开,坐于灯下细细浏览。 “二姑娘自从知道范余淮有异动开始,就调足了人手盯着范余淮,和同范余淮来往之人”沈青竹声音平稳有条不紊向白卿言叙述自己知道的,“这范余淮也不知道是谨慎呢,还是真的只是为了同同僚徐徐情义,他一直同巡防营旧部,还有他在禁军之中的下属隔三差五聚上一聚。” “之前我得知此事时,曾买通了酒楼的小二,想潜入酒楼盯一盯,可却碰到了二姑娘派潜进去的人,不管是小二所言也好,还是二姑娘派去探查的人也好,都没有查出什么异常的,他们除了叙旧之外,倒也未曾说其他什么不能说的。” 沈青竹留在大都城,除了照顾师父之外,察觉到不同寻常之事,也会替白卿言去查。 除了沈青竹说的这些之外,白锦绣信中还说范余淮就连宴请的次数所花费的银两,算下来都与俸禄相差无几。 可就是这相差无几让白锦绣生了极强的戒心,范家自然是有一些生财的营生,言情之事的次数和规格能控制在自己俸禄之内,不得不说显然是经过用心算计的。 只是目下还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过可喜的是当初白卿言安插在禁军之中,未曾将名单给范余淮的那几人,其中两人最近也被范余淮叫着去参加范余淮的“小聚”之中去了,若是范余淮有什么异动,那两人自以为忠心于太子必然会禀报。 “还有一事”沈青竹放下手中裹铜的碳夹子,隔着炭火通红的火盆望着白卿言道,“符若兮将军按照大姑娘之前传会去的命令,找了个由头,将巡防营之中官位较高且与范余淮近亲的千夫长,与位置相对较低与范余淮较为疏远的百夫长,位置调换,范余淮倒是未曾疏远被降职的千夫长。” 白卿言颔首,抬眸又问:“那么那个被升上千夫长位置的百夫长呢范余淮有没有刻意亲近” 沈青竹摇了摇头:“在我离开之前还未曾。” 白卿言将信翻了一页,白锦绣信中写着,她已经查出是谁举荐了范玉甘和张端宁两人来押送粮草辎重的 是范余淮给太子府如今最得宠的红梅送了礼,为儿子求前程,那红梅将此事告诉太子之后,太子又将范余淮招到了身边示好,称范余淮是自己人,大可亲自去向太子为儿子求的前程。 至于张端宁,是吕相不放心范玉甘,为了稳妥又举荐了张端宁同行。 详细写了这些事情之后,白锦绣还在信中说了一件关于秦朗的事情 如今太子主政,念及秦朗是白卿言的妹婿,故而将修书撰史的秦朗远派白沃城去当县官,在上令下来之前太子曾将秦朗叫到一旁,明说是念及秦朗是白卿言的妹婿,所以只要在外呆几年干出政绩来,太子便会将秦朗调回大都城委以重用。 秦朗已经收拾妥当,过完年便要去白沃城上任了。 再有便是九重台已经建到尾声,工部尚书称预计明年六月份就可彻底竣工,如今大都城内 都在传,皇帝要在过完年后三月份开始召集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一同登九重台求仙药,此事会交由李明瑞去办,虽然如今还没有明旨下来,可太子的确给了李明瑞人手。 现在大都城已经出现清贵人家买来童男童女炼丹之事发生,只是事情做的隐晦,又因买来的童男童女都是有身契的生死由主子做主,故而事情不曾闹大。 白锦绣之所以如此担忧,是怕皇帝为了求长生不老走火入魔,被国师那个妖道蛊惑,动了歪心思。 秦朗因曾被皇帝成为世家子表率,春闱又考得不错,皇帝有时会召秦朗前去,整理那些求仙问道的竹简书籍。 秦朗说他在那些竹简书籍之中看过到记载始皇求长生不老药的记载,有一卷竹简称徐福带了五百童男童女出海是幌子,实际上是用这五百童男童女的性命炼做丹药,将这五百童男童女的寿数过给服药之人。 白锦绣怕皇帝召集这五百童男童女,是受了妖道和竹简杂记的影响,要用这些孩子的性命炼丹。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章: 除夕 白卿言手心一紧,手指几乎穿透信件,她将信纸丢入火盆之中,起身走至案几之后,提笔给白锦绣回信。 她在信中告知白锦绣,不论皇帝欲带五百童男童女登九重台是为用童男童女性命炼制长生丹药,还是只是登台求仙药,都将皇帝要用五百童男童女炼丹药之事散出去,事情做的隐晦一些,最好在晋国之内引得人心惶惶。 如此,吕相等人必会为了稳住晋国人心,而劝阻皇帝和太子。 就算是不能劝住皇帝,百姓闻风也会有戒心,不会一听要同皇帝一同走九重台就急吼吼将自家孩子送去,有了传闻百姓才不会将孩子交给李明瑞,让皇帝带着自家孩子登九重台。 倘若如此还不能阻止皇帝凑齐童男童女的决心,那留给白卿言的时间就不多了,她必须在九重台建成之前,拿下大梁国都韩城。 除此之外,白卿言让白锦绣再多派些人,连同范余淮的家人一同监视起来,有必要的话可以找机会买通范府的下人。 她在写完这些之后,又迟疑了片刻,还是在信末写下让白锦绣同秦朗一同上任前往白沃城,一来望哥儿还小离开父亲对孩子不利,二来秦朗也需要人照顾。 可最重要的一点白卿言未说,她希望把锦绣离开大都城,是因为等夺下韩城之后举兵反晋,那时候再将白锦绣和望哥儿转移出去,动静太大。 此次正好太子派秦朗年后去白沃城上任,白锦绣同秦朗一同赴任,名正言顺。 至于大都城内的秦府,便交给蒋逢春那两个女儿自己去折腾吧 另外便是小七,如今小七还在祖母身边 不过,白卿言深信,若是她这边真的举兵反晋,祖母还是会护住小七这个孙女儿的。 但,白卿言还是在信中让白锦绣叮嘱小七白锦瑟,范余淮动向不明,若是大都城出了什么乱子,一定要机灵一点儿,可以信祖母,但是不能全信,要根据情况自己提前做好准备。 另外,白锦绣走后,将手中暗卫悉数交给符若兮,搜集大都城消息的事情全部交给符若兮处理。 话她写的很隐晦,是怕直白告诉白锦绣她拿下大梁韩城之后要反,白锦绣定然会以身涉险留在大都城为她收集消息。 可在她的心里,妹妹的安危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信写完,白卿言将信密封好,交给沈青竹:“派可靠之人,日夜兼程将信送回大都城。” 沈青竹颔首,拿着白卿言的信从大帐之中岀去时,正巧碰到背着药箱来白卿言大帐之中的洪大夫。 洪大夫笑着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荷包递给沈青竹:“来青竹丫头,这是给你压岁的” 沈青竹一怔,随即双手接过道谢:“多谢洪大夫” 说完,沈青竹便急吼吼去唤白家护卫,她不敢耽搁要立刻命人将信送到白锦绣的手中。 白卿言听到洪大夫的声音迎了出来:“洪大夫,怎么没有和他们在前头热闹” 洪大夫笑呵呵同白卿言进了大帐之中,放下药箱,伸出冰凉的手在火盆之上烤,道:“我年纪大了,前面那群孩子太闹了,来给你诊脉” 洪大夫将脉枕放在案几之上,让白卿言坐,又将火盆朝白卿言的方向推了推。 白卿言顺从跪坐在洪大夫对面,伸出手让洪大夫诊脉。 洪大夫将烤热的手搓了搓,这才伸出手按住白卿言的腕脉,垂眸细细思索。 半晌之后,洪大夫这才收回手,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看来又该给大姑娘换药方子了。” 这意思,便是白卿言的身体已经比以前更好,需要调整药方。 白卿言理了理袖口,抬头就见洪大夫递过来了一个红色的荷包:“拿着” 白卿言微怔,错愕望着洪大夫:“这是” “今年在外过年,老朽就舔着脸当自己是大姑娘半个长辈,算是给大姑娘压岁。”洪大夫慈祥笑着,眼角纵横的沟壑被烛火映亮,隐隐能看出褐色的斑点。 闻言,她眼眶一热,双手接过洪大夫给的红包,道:“卿言自幼便是洪大夫看着长大的,在卿言心里洪大夫与祖父无异。” 洪大夫点了点头,将药箱收拾好,起身道:“大姑娘早些歇息,今晚老朽回去琢磨琢磨明日给大姑娘换新方子。” “洪大夫慢走”白卿言起身相送。 目送洪大夫离开,白卿言借着大帐内烛火亮光,垂眸凝视手中的红色荷包,上面什么都没有绣,和以往白卿言收到的荷包不同,就是用两片红布拼凑,再用红线缝了几针,想来是洪大夫临时凑合的。 但就是这样的荷包,白卿言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又暖又温馨。 在洪大夫的心里,她一直都是一个孩子。 今夜除夕,若是在大都城或是在朔阳,定然是漫天飘雪,可大梁冬季是不见雪的。 此时,皎皎明月如盘悬于高空,疏星点点,清辉遍地,满目银霜。 白卿言仰头看了看朗朗夜空,手指摩挲着荷包,转身正要进帐突然有石子轻轻砸落在白卿言右侧的账帘上,她回头便看到从容于树后走出来的萧容衍。 萧容衍一身黑色劲装,带着黑色披风的兜帽,从树后走出来这才取下兜帽,幽邃湛黑的眸子望着白卿言,眼底尽是温润笑意。 上次和萧容衍相见,还是在二月十八在崆峒山驿馆,那夜白卿言遇袭萧容衍正巧也在。 今岁白卿言生辰时,虽然白卿言明知萧容衍如今在大燕脱不开身,却还是隐隐在心底期待着萧容衍会不会突然出现。 后来,萧容衍没有能来,连个信也没有,白卿言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也知萧容衍分身乏术,便吃了一碗长寿面了事,毕竟征战在外顾不上那么多讲究。 生辰萧容衍未出现,那时她便以为,下一次见面,他们必定是要站在对立面了,谁成想竟然在除夕看到了萧容衍。 ------题外话------ 萧容衍:我太难了从没见过比我戏份更少的男主。 吕元鹏:我也太难了,跑到了南疆白家姐姐到了北疆,反倒让范玉甘那个小崽子先见到了我家白姐姐。 萧容衍:元鹏 吕元鹏:反倒让范玉甘那个小崽子先见到了我嫂子 秃头作者君:求月票 萧容衍: 吕元鹏: 第八百零一章:阿宝勿忧 已经太久太久未见,萧容衍的身形越发挺拔结实。 虽然萧容衍的五官不如慕容彧那般惊艳绝伦精致到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可依旧不能否认萧容衍的英俊夺目,他的英俊是一种刚毅厚重的男人阳刚气魄,似乎只要有他在不论何种逆境他都能毫不费力撑起一方天地。 火盆中随风高低乱窜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萧容衍的五官,显得愈发立体,棱角愈发鲜明,尤其是那双眸子,深邃又沉静,浅浅含笑,高深莫测。 不知是不是因为萧容衍一身黑衣的关系,他眉目含笑时温润的儒雅,已经掩不住他身上经过岁月磨砺纯粹成熟又迫人的威慑感。 白卿言攥着荷包的手一紧,四目相对,强烈的思念冲击冲击心房,让她的心跳不自主快了起来。 萧容衍从容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走来,她极力克制着冲向萧容衍的脚步,眼眶竟有些湿润,紧紧攥着手中荷包,最终还是忍不住朝着萧容衍的方向快行了几步。 她心中有欢喜雀跃,也有几分担忧,怕萧容衍赶在除夕过来会影响燕国诸事,她没忘记上次月拾说燕帝将事情一股脑交给了萧容衍。 她立在萧容衍面前,忍着心跳,仰头望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冷风吹过,并未带走白卿言面颊上滚烫的热度。 “这还要多谢白家暗卫放我与月拾进军营来”萧容衍眸子凝视着白卿言的眉目,忍不住抬手将白卿言鬓边碎发拢在而后,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否则我和月拾怕是潜不进来。” 耳边是萧容衍的温声细语,他说话间吞吐的热气扫过白卿言白净的耳轮廓,让她忍不住耳根发热。 关于白家暗卫陪着月拾瞎溜达的事情,萧容衍已经知道,所以这一次才敢明目张胆偷偷潜入晋军军营之中。 还不等白卿言开口,就听萧容衍突然掩唇咳嗽了两声,牵扯到胸前的伤口,他怕白卿言看出破绽侧身避开,可佝偻起的脊背颤抖紧绷的身形,还是让白卿言瞧出他受了伤。 “你受伤了”白卿言扶住萧容衍。 “不碍事”萧容衍攥住白卿言扶住他的手,手指摩挲着白卿言的细腕,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小伤,阿宝勿忧” 她凑近萧容衍闻了闻,萧容衍身上熟悉的气息之中夹杂着极淡的血腥味,她皱眉反握住萧容衍的手腕扶住他:“进帐我看看” 萧容衍垂眸望着眉心紧皱的白卿言,见她担忧的模样,眼底笑意越发浓,便顺着白卿言的意思,将半个身子的都压向白卿言,一副强撑着不愿意被白卿言看出虚弱的模样,步调缓慢随白卿言朝大帐内走去。 月拾这一次还算有眼色,躲在树后没有出来打断白卿言和萧容衍,见两人一同进了大帐,月拾偷偷笑了笑,正愁去处呢,突然听到了头顶传来口哨声。 月拾抬头,就见白卿言身边的暗卫正蹲在树枝上瞅着他,笑道:“走吧小崽子,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成了,咱们去喝茶” 未过门的姑爷好不容易和他们家大姑娘见一面,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怎么能这么没有眼色,还跟个蜡烛一样杵在这里干什么留一个人远远的守着,防着外人偷袭也就是了。 月拾颇为意外,他光顾着偷偷瞧主子和白大姑娘了,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家暗卫已经在他头顶上了,可见之前不管是在大都城还是朔阳城,果真是白家暗卫陪着他满城溜着玩儿。 “好”月拾笑着点头,“我正愁没出去呢” 月拾同那白家暗卫离开,去了离大营特别远的一个帐篷,月拾刚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围在火炉热腾腾的锅前吃饺子c剥花生的熟面孔。 正在下饺子的白家暗卫,腰上系了个沾满面粉的围裙,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正用长柄木勺在锅里搅着:“哎呦,这小崽子是爬在锅沿儿上了还是怎么滴,这饺子刚好就来了未来姑爷也来了” 月拾憨憨笑了笑,抬手摸着后脑,也没客气:“还真没吃,主子着急赶路来见白大姑娘,我这个做下属的怎么好意思自己吃” “那还愣着干什么,去洗手来炉子边儿坐”那下饺子的暗卫招呼着月拾。 月拾还从未见过这样有烟火气息且都亲如一家人的暗卫,他自小是在燕帝慕容彧和慕容衍身边长大的,所见的暗卫都是规规矩矩的,成日里不苟言笑,藏于主子看不见的暗处护卫着主子的安危,甚至有些人当了一辈子的暗卫,连同袍的名字都不知道。 月拾洗了手,和白家暗卫一同围炉而坐,手里立时便被塞了一个荷包,里面是腌好的肉干。 “饿了先吃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好好吃才有力气照顾好我们未过门的姑爷”将月拾叫到 大帐里来的暗卫笑着道。 月拾隐约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可一想到这些白家暗卫已经认定了自家主子就是他们的姑爷,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点头从荷包里抽出一根肉条塞进嘴里,别说这味道还真好吃。 大帐内,白卿言扶着萧容衍坐在铺着白色狐狸毛毯的软榻上,又将火盆往萧容衍的方向推了推,她坐在萧容衍身边借着烛火细查萧容衍胸前的位置,只觉他胸前有极小一片黑色衣料色泽微深。 她手指刚刚触碰到还未摸,手腕便被萧容衍攥在了烫人的掌心里,萧容衍轻轻用力便将白卿言代入怀中。 她抬头望着萧容衍,只见男人认真望着她的眼睛,缓缓低下头,似乎想要吻她,压低的声音带着沙哑:“阿宝,我是个男人” 细若无骨的指尖划过萧容衍胸前那一小块色泽较深的不了,察觉出湿意 她垂着眼睫,凝视指尖,果然沾上了些许红色,只是因萧容衍穿着黑色的衣裳,所以伤口出血若不仔细看,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题外话------ 撒糖撒糖继续求月票呀珍惜这个糖吧秃头作者君这本书里真的是糖少的可怜,有时候我甚至会忘记它的分类是一本言情小说。 第八百零二章:关心则乱 心陡然提起,她眉头紧皱,仰头问:“你伤了在哪儿伤得我看看” 萧容衍瞅着白卿言担忧的模样,心头如同蜜糖一般的,身体前倾,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别闹”她双手不敢触碰萧容衍的胸膛,只能按住萧容衍的双肩,刚站起身又被萧容衍扯回来,趔趄跌坐于萧容衍怀中。 身下是男人结实炙热的大腿,热度穿透衣料传来,惊得她略显狼狈,忙道歉起身,却被萧容衍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腿将她牢牢固定在他的腿上,与她平视。 萧容衍的目光深沉又幽静,分明波平如镜,可她看懂了他平静眼底蕴藏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热焰。 察觉萧容衍视线落在她唇角,低头有要吻她的意图,她手心收紧,凝视男人线条分明的脸轮廓,没有强行要看他的伤口,退了一步,低声问:“你身上是什么伤” “小伤,不碍事”萧容衍说话时挺鼻已经碰上了她的鼻头。 她屏住呼吸,按在萧容衍肩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勾住了他的颈脖,炙热的唇瓣冷不防压下来那一瞬,她心头惴惴,小心又克制的仰头迎合。 分神怕碰到萧容衍的伤口之际,齿关已经被撬开。 她将人推开一些,又被男人更加用力揽入怀中,压住她的唇,属于萧容衍的气息强势入侵心肺,让她心跳速度越来越快,手指屈起攥住了萧容衍颈脖后的衣领,思绪乱得一塌糊涂,就连手臂都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火盆之中突有火星燃爆的细微声响,惊得白卿言推开两人距离。 萧容衍没有勉强,他只静静凝视白卿言,借着摇曳的火苗望着白卿言眉目间的羞赧之色,动作温柔又从容将她鬓边碎发拢在而后,轻抚着她轮廓优美的下颚,拇指轻抚着她的唇角,再次轻轻吻了上去。 她撇开头,手已经抵在了萧容衍胸口:“你的伤” 话还未说完,男人便再次封住了她的嘴唇。 掌心之下,是男人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她有所顾忌不敢使力,萧容衍却得寸进尺吻得越发用力,她只觉招架不住,脸上的热度要烧起来,手心收紧,便听到喘息粗重的男人闷哼一声。 她忙撇开头,中断了这个吻,看了眼手心里的鲜红,克制着剧烈的喘息,问:“你伤的很重吗” 萧容衍攥住白卿言的手,低头闻了闻,调整呼吸,低声道:“不要紧,被魏国先皇兄长派出的杀手刺了一剑。” 闻言,她起身:“我派人唤洪大夫过来” “阿宝”萧容衍攥住她的手腕,眉目含笑,手指摩挲着她的细腕,凝视着她低声说,“小伤而已,哪里就用得着洪大夫来了,你这是关心则乱,真的是小伤。” “我这里有创伤药,重新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萧容衍四平八稳坐在铺着狐狸皮毛的软榻上,望着白卿言从箱笼里翻找药匣子的忙碌身影,眼底笑意越发浓,抬手解开身上的黑色披风,随手搭在软榻隐囊之上。 找到了药匣子,白卿言打开看了眼,里面装着细棉布和创伤药都已经新换过,她将药放在软榻旁的小几上,仰头望着萧容衍:“你衣裳脱一下。” 萧容衍薄唇带着极浅的弧度,垂眸静静凝望蹲跪在自己面前一副要给他伤药架势的白卿言,又深又黑的眼眸里笑意带着极浓的暧昧:“阿宝,我们还未成亲。” 她被萧容衍问得耳根一热,故作镇定问:“需要我蒙上眼睛吗还是你自己可以换药” 萧容衍拉起白卿言的手按在自己衣裳斜襟的盘扣之上,攥着她的手解开第一颗盘扣,又挪向第二颗盘扣,向前倾身凑近她的耳边,薄唇贴着她的耳骨,低声说:“脱了衣裳,看过了,希望阿宝不要始乱之终弃之” 热气一阵阵随着醇厚的嗓音,窜入她的耳蜗。 第二颗盘扣被解开,她的脸也跟着轰然发烫。 她硬着头皮从萧容衍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将萧容衍的衣扣解开,夹棉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沁湿,望着萧容衍胸前缠绕着被染红的细棉布,她手几不可察的抖了抖,冰凉如玉的手指轻轻触碰男人炙热发烫的胸膛,只听萧容衍轻轻吸一口气,身体僵直。 “我还没开始拆细棉布,很疼么”白卿言一边低声问,一边动作轻缓将细棉布拆开。 萧容衍望着白卿言笑道:“伤口疼痛男人都可忍受,真正让男人无法忍耐的是心爱之人的触碰。” 她垂眸不理会萧容衍,专心拆纱布 男人紧实肩脊紧绷着,在这灯火之下尤显线条分明,蜜色的胸膛和腰腹,劲健有力,无一丝余赘。 黄澄澄的 烛火之下,冰肌玉骨的美人儿,耳朵红如鸽子血。 纱布拆开白卿言才发现,萧容衍这伤口是还没有愈合便又撕裂的,她用细棉布蘸了热水,擦去萧容衍伤口边缘的鲜血,将洪大夫的止血药涂抹在萧容衍伤口之上,又将药膏涂在细棉布上小心翼翼贴于萧容衍的伤口处。 给萧容衍包扎伤口,白卿言包扎的极为小心。 “你怎么会被魏国先皇亲兄长派出的杀手刺杀” 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问正在穿衣裳的萧容衍。 还未将衣裳扣好的萧容衍见白卿言收拾好药箱起身要将药箱归位,他伸手攥住她的细腕,轻轻扯着她让她坐进自己怀里:“魏国先皇的兄长,曾经派人毒杀过如今的魏国小皇帝之事,你可知道” 她未矫情的非从萧容衍怀中起身,点了点头。 “那南戎的鬼面将军平定戎狄,将燕军俘虏之事,你也知道了”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听说南戎平定戎狄,结束了戎狄内乱,我便猜到燕军要么便是被赶出了戎狄,要么便是被戎狄俘虏了。但若燕军被赶出戎狄,想来晋国一定会收到消息”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八百零三章:思念 白卿言眉目清明望着萧容衍:“但,晋国没有收到消息,我便猜到燕军应当是被俘虏,或者被全部屠尽了。” 萧容衍颔首,白卿言心智无双,自然会猜到这不意外。 “我遣使去戎狄,请戎狄将燕军放归,可戎狄王却称此事他全权交于如今戎狄的鬼面王爷处置,他不会过问,也不知这是戎狄王的推搪之词,还是真的戎狄王对鬼面王爷真的信任至此。” 萧容衍声音徐徐,她听着却相信定然是后一种。 她知道,弟弟阿瑜想要掌控南戎,那么必定会牢牢掌控戎狄王,更会牢的掌控军队。 “后来,魏国也是听说南戎的鬼面将军彻底平定戎狄,便遣使前往戎狄求援,戎狄王同魏使也是说全凭鬼面王爷做主,而魏使同燕使一样,都未在戎狄寻到这位戎狄鬼面王爷。” 她似幽谭古井的眼眸黑仁静静望着萧容衍,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就在上个月月初,魏国的西怀王找到我的下属,希望能借我行商的路线,来大梁寻到鬼面王爷,请戎狄援手魏国而我正巧也想亲自会一会戎狄这位鬼面王爷,谈一谈燕军之事便念着曾经和魏国西怀王的情义,想救西怀王一救,带他出魏国,没成想这一路,魏国先皇的亲兄长却派人一路追杀西怀王。” 萧容衍原本并未想着真的带西怀王来梁国,可杀手一路追杀,萧容衍只能将西怀王带在身边,谁成想这一路就带来了大梁。 不过,萧容衍并未打算真的带西怀王见戎狄的鬼面王爷,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西怀王安顿在大梁靠海的某个城中,给他商铺和宅子,让他做一个富家翁终老此生,也算对得起西怀王曾经对他的种种信任照顾。 西怀王是真的拿萧容衍当做朋友,所以萧容衍不想负了西怀王这份真情真意,打算永远瞒住西怀王,不让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白卿言并不关心魏国的西怀王,她更关心戎狄的鬼面王爷,她有些惊讶,问:“你说戎狄的鬼面王爷在大梁” 萧容衍颔首:“应当正在前往韩城的路上,听说是受了大梁的邀请,带着兵去的消息我已经证实过无误” 她心猛然一跳。 她明白了,阿瑜是要带兵入韩城,以援兵为名,拿下韩城 可若是如此,太危险了 若是阿瑜到了韩城已经动手,而她却没有来得及先白锦稚和刘宏一步赶至韩城,阿瑜非常容易被人包饺子,或者是里外夹击。 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边舆图,猜测阿瑜或许和小四碰上。 “戎狄的鬼面王爷是白家公子”萧容衍虽然是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萧容衍早就知道此事,所以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白卿言,让白卿言有所准备。 她回神望着萧容衍,交了实底:“是。” 即便是萧容衍已经知道,可对于白卿言的不隐瞒,他还是很高兴。 萧容衍知道这并非是白卿言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而是白卿言有这个自信和能力,即便是他知道也无法奈何这位鬼面王爷。 对戎狄也好,对天下也好她都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样的白卿言,让萧容衍也燃起了斗志。 晋国可以说已经是白卿言的掌中之物,而戎狄也已经尽归白家,她拿下大梁也是早晚的事情,再观燕国收复南燕,如今灭魏之战还在打。 他想要同白卿言分庭抗礼,便需要在拿下魏国之后,尽快夺取西凉 可偏偏,西凉女帝可并非草包。 毕竟,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本欠缺公平,而能真正登顶将权力攥在手中的女子,更是出类拔卒之人中的佼佼者,绝不能小觑。 灭魏之战,不能再拖,一定要在晋国拿下大梁之前,把魏国拿下来,他才能与白卿言争一争看谁终能平定天下。 “照这么说来,天下大半数已经归于阿宝手中,我得需好好努力了。”萧容衍揉捏着白卿言细白如玉管的手指,眼底全都是敬佩和高兴,“等平定了魏国,我便登门提亲,也不知阿宝有没有在岳母大人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阿娘,应当是满意你的。” 她没有忘记曾经母亲同她说起是否钟意萧容衍之事,尽管这话说出来不算矜持,也算是给萧容衍吃一个定心丸。 萧容衍低低的笑声轻快,将怀里的女人楼得更紧,慢慢低下头,用挺鼻碰了碰她的鼻头,两人唇瓣几乎相触,可他迟迟没有吻下来,只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角,低声问:“以岳母对阿宝的疼爱,阿宝满意,岳母大人便必会满意,对否” 不等白卿言回答,萧容衍唇 瓣便已经轻轻碰到白卿言的唇,几乎是唇瓣相抵呢喃着:“这些日子,我无日无夜不在思念阿宝,阿宝可也念着我” 他亲吻她的唇角,望着白卿言脸上晕染红坨的模样,与她对视,喉头发出低问声:“嗯” 唇瓣若有似无的触碰,就像是隔靴搔痒,让情动不能自持的感觉似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环着萧容衍颈脖的手收紧,视线落在萧容衍唇瓣之上,轻轻浅吻,睫毛因为紧张轻颤着,她低声说:“想的,生辰的时候明知道你脱不开身,也盼着你会到。” 萧容衍曾言“生同相庆,日共欢颜”之语,白卿言未曾忘记。 更是未忘记,萧容衍曾说“恨不能现在就天下一统,日日夜夜将你拥入我怀。”之语。 “原本是能赶到的,只是不想将危险带给你,魏国皇家培养的杀手倾巢而出,难缠了些,受伤之后又养了一阵子”萧容衍与白卿言十指相扣,闻到白卿言发丝上的幽香,动情难以自持,搂紧在白卿言的细腰,在她担忧欲追问时,吻住她的唇。 不再是浅尝辄止,吻得越来越用力。 晃神间,心神俱乱的她已经被萧容衍吻倒在了狐狸皮毛铺着的软榻上。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呀呀呀呀今天还是双倍月票小祖宗们这月能不能冲上前三下月加更这几天尤为重要啊 第八百零四章:配合 摇曳烛光和炭火爆破声之中,有什么陌生让人难以自持的情愫一触即发。 她环着萧容衍颈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镇国公主这大帐门口怎么都没有个人守着人呢” “进去看看吧” 门外传来赵胜和杨武策属于武将的粗犷声音。 她慌张想推开萧容衍,可萧容衍薄唇紧抿着,拒不配合。 萧容衍刚刚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大帐,被人突然打断风月之事,他难免心中不痛快。 “镇国公主是不是不在” 听出杨武策和赵胜已经跨进大帐,白卿言掌心慌乱间按住萧容衍的伤口,疼得萧容衍捂着心口闷哼一声。 杨武策和赵胜听到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愣在大帐门口,对视一眼,小心戒备按住了腰间佩剑,拇指抵出剑刃,寒芒闪现。 屏风后,白卿言已经顾不上萧容衍,她脸上猩红还未褪去,便理了理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她忍着要跳出喉咙的心跳,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朝着杨武策和赵胜拱手,问道:“两位将军前来可是有事” 杨武策和赵胜间白卿言从屏风后出来,忙将快要出鞘的宝剑收回去,拱手朝着白卿言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赵胜注意到屏风内还有人,借着烛火隐约看到里面似乎站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在系衣裳纽扣。 杨武策十分高兴同白卿言道:“镇国公主,大名府的守城将军” 赵胜老脸顿时轰一下烧了起来,忙低下头,只觉自己和赵胜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忙拽了一把杨武策。 打断了正准备向白卿言禀报大名府守城将军曹仁义欲率兵归降,只求镇国公主可以赐药救治百姓之事的杨武策之言。 “镇国公主若是还有事要忙,我二人便先行退下明日一早再来同镇国公主禀报” 说着,赵胜便一把拉着杨武策要走 “我话还没说完,大名府不战愿降这样的大事,怎么能等到明日”杨武策甩开赵胜的手,心急想将此事告知白卿言,已经等不到明日了。 见赵胜咬着牙用目光示意杨武策往屏风内看,白卿言负在身后的手用力收紧,这事要是解释不明白怕赵胜和杨武策要将她当成荒淫之徒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等正瞅着屏风方向的杨武策回过神来,便道:“屏风内的是曾经于我白家有恩的大魏义商萧先生。” 为避免更大的误会,她紧攥着汗津津的手心,自以为亡羊补牢的描补了一句:“萧先生受了伤两位来时我正替萧先生换药。” 说完,白卿言才觉出自己这句话简直越描越黑。 军中难道没有军医还得她一个女子亲自为男子上药 赵胜倒很是配合,装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模样点了点头。 听白卿言在为赵胜和杨武策介绍他,萧容衍扣好盘扣,从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眉目含笑,朝着杨武策和赵胜颔首行礼,周身尽是矜贵沉稳气魄:“容衍见过两位将军。” 望着走至白卿言的身边的萧容衍,男子五官英俊刚毅,既有男子的阳刚气魄又有书生的儒雅气度,身上带着身居高位者的威严感,这种迫人之感甚至可与镇国公主比肩,全然没有商人应当有的逢迎谄媚之姿。 赵胜原本还以为白卿言这是看中了军营中哪个将士,趁着除夕之夜将人唤了过来,没成想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大魏富商萧容衍。 赵胜惊讶之余,脊背陡然生寒,这萧容衍是何时又是如何混入军营的,竟然没有人发现 还是萧容衍一早就在军营之中,只是他不知道 赵胜朝着白卿言看去,似乎是想要求证。 白卿言镇定自若开口:“不瞒两位将军,萧先生与我主由太子做媒,已是未婚夫妻,今日除夕萧先生特意快马加鞭赶来同相聚,是我让人将萧先生接入大营之中。萧先生受了些小伤,今日除夕不好劳动军医,这才粗略为萧先生处理一二。” 赵胜和杨武策一脸恍然,赵胜忙更加恭敬朝萧容衍行礼:“萧先生多有冒犯。” “无妨”萧容衍因为白卿言对外称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之语,眉目间笑意更深,周身杀伐之气都被温润笑意掩得一丝不漏。 “萧先生”杨武策也忙朝萧容衍行礼,可心中不免疑惑,萧容衍是魏国人,难不成是来求枕骨公主救他母国的,毕竟现在魏国被燕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赵将军c杨将军请坐,与我详细说说大名府守城将军愿归降之事。”白卿言坦然对杨武策和赵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是” 赵胜c杨武策抱拳称是。 萧容衍既然已经是白卿言的未婚夫,便也未曾避开,在白卿言身旁落座。 杨武策同白卿言行礼后道:“曹仁义与末将父辈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在拿下永安城之后,我便同赵将军商议,是否可以先行让我入大名府劝降曹仁义,可赵将军担心我冒然去大名府会有危险,便让我先试着送信过去这些日子大名府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末将都以为此次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拿下大名府。” 坐在白卿言身边的萧容衍视线落在白卿言案几上那一摞竹简上,又看向白卿言面前半摊开的竹简没成想竟然是商子。 商君商鞅所著商子被列国所禁,只有大燕有全本,又被称作帝王之书,所写的正是驭民之术。 萧容衍朝着正认真倾听杨武策说话的白卿言望去 如今看到白卿言看这册书,萧容衍便明白白卿言的确有称帝之心。 萧容衍又拿起右侧案几上,白卿言还未写完的竹简更是意外。 白卿言竟在写兵法,还未写完,萧容衍拿过竹简粗粗浏览。 白卿言目前所写完的兵法中,第一章便是说以民心军心为本,着重强调了攻心为上,不仅是对敌军更是对自己的将士,士气极为重要。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双倍月票最后一天了,小祖宗们,有月票就投呀前三下个月还爆更哦 第八百零五章:静候命令 二是详细强调了知己知彼的重要性,如何根据一个人的过往经历,还有习惯,来预判对手的行为,提前防备,反守为攻。 萧容衍看得有些痴迷 杨武策说到大名府,忍不住笑开来,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度:“谁知就在刚刚,大名府方向派人送来了我们大梁特有的吃食和梁酒说是庆除夕,还让大名府来送吃食小队率带来了一封信,说是愿意归降镇国公主,只希望镇国公主能赐药救治百姓。” 白卿言垂眸细思,这可和她派人查出曹仁义曾与戎狄之战中,不顾百姓死活宁死不降的几场战役行为不符。 她之所以没有带兵攻打大名府,一来是因拿下永安城已经接近年关,她想让将士们过个好年,二来也是让将士们好好修整,好啃下大名府这个难啃的骨头,可曹仁义却派人来称降。 她眯了眯眼,搭在案几边缘的手轻微摩挲着,曹仁义派人送来的梁酒和大梁特有的吃食。 梁酒c特有的吃食 帐外一阵风窜进来,案几上的油灯一暗复又亮了起来。 她低笑一声,抬眸看向赵胜:“赵将军以为呢” 赵胜眉心紧皱:“我与曹将军不曾有过过多交集,可依照我对曹仁义曹将军打仗的手法了解,曹将军并非一个爱惜百姓性命的将领,曾经戎狄之战曹将军为了死守城池,曾经强抢百姓粮食,不许百姓离城避难,逼迫百姓拿着农耕用具抵御戎狄。” “杨将军以为呢”她又问杨武策。 竟赵胜这么一说,杨武策也略有些迟疑,他与曹仁义关系不错,自然是希望不要兵戎相见,所以曹仁义派人来求和,让人带话也是说不愿意和杨武策兵戎相见,杨武策喜不自胜,险些被旧情蒙蔽了双眼。 正如赵胜所言,曹仁义并非是一个以百姓为重的将领,此次却说求镇国公主赐药救治百姓,这算得上是其中最大的破绽了。 杨武策不敢回答白卿言的问题,思索了片刻道:“虽然我不想与旧友兵戎相见,可赵将军所言的确不无道理。” 说完,杨武策抱拳郑重同白卿言道:“若是镇国公主信得过末将,不如让末将带小部分兵马前去大名府一探,若是曹仁义真心归降,镇国公主在率部入城,若不是末将定会活捉曹仁义至镇国公主面前。” “不必杨将军带兵前往大名府了,今夜怕是这位曹将军会带兵前来一会。”她笑着收回搁在案几上的手,语速缓慢,“今夜是除夕,不论是我军也好还是梁军也罢,都会疏于防范,而在除夕这举家团圆的日子里曹将军送来大梁特有的吃食和梁酒,会不会引起大梁这些将士的思乡c念乡之情会不会有当初四面楚歌的效果” 赵胜与杨武策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我们派去盯着大名府的探子可曾回来”她问。 赵胜顿时恍然:“未曾。” 如此,怕是派去盯着大名府的探子已经被曹仁义杀了。 如若不然,曹仁义派人送来梁酒美食之前,探子就应该回来禀报才是。 她双手撑着案几站起身走至挂在大帐之中的沙盘前,赵胜和杨武策连忙起身跟上。 大致扫过详细的地形之后,她在沙盘之上点了点他们如今扎营在永安城和大名府的位置,语速沉稳:“从我们安营之处前往大名府,来回仅需一个半时辰,请赵将军再派探子前往大名府打探,探子两人一组,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出发,一共放出四组告诉他们不论是途中还是大名府有异动立即折返禀报,若是无一组归来定是出问题了。” 赵胜同杨武策颔首,若是曹仁义真的要夜袭,为稳妥计定然会在路上设伏,阻截晋军探子。 她脑子转的飞快,一边想一边道:“同时请赵将军和杨将军集合将士,告知将士们预计曹仁义要夜袭军营之事,切记一定要给将士们好好提提气” 她说着拿了写着赵和扬的两面小旗子,凝视赵胜,镇定自若道:“若是四组探子都未曾回来,赵将军便率五万大军于我军军营右侧,听候号令” 话音一落白卿言将写着赵字小旗插在了营地右侧,又迅速将杨子小旗插在了左侧,望着杨武策:“杨将军率五万大军于我军军营左侧策应,我带余下将士在营中静候,待曹仁义大军一入包围圈,便将其拿下” 白卿言短短时间,将事情有条不紊安排下去,又快又稳,竟让杨武策和赵胜心中陡生激荡之感。 “是” 杨武策c赵胜抱拳称是。 白卿言这样布局,等于是做了一个葫芦若是曹仁义今夜带兵前来,将士一进葫芦口,杨武策和赵胜将葫芦口收紧,就是瓮中捉鳖,必会让曹 仁义有来无回。 她目光紧盯沙盘,望着从大名府来往晋军军营最快且最平坦,也是大名府和永安城来往最长走的那条路,选定了两个点,在两侧插上四面小旗子。 “这两个点是这条来往大名府和永安城最快这条路上,最容易藏兵的两个点,赵将军派出四队人马,在这条路四个点探一探是否有梁军埋伏若是有不要打草惊蛇,派人回来禀报便是。” 她视线又落在沙盘中晋军军营周遭起伏的山峦之中,拿了一把红色小旗,将几支旗子插在最容易观察晋军军营的几个高点上:“我军军营周围,必定有曹将军的探子有劳杨将军一会传令下去,让将士们熄灯,佩甲带剑,静候命令。” “我军熄灯之后,大名府梁军探子必定会回城禀报赵将军趁熄灯之时,先派一队人摸黑在这个位置设伏。”白卿言手指指了指从晋军军营前往大名府路上的一个,垂眸睨视着那个点,幽邃的眼底尽是杀气,“放走第一批回大名府禀报的探子后”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双倍月票最后一天,还请小祖宗们多多支持 第八百零六章:生分 赵胜c杨武策紧握佩剑,静候白卿言吩咐。 白卿言抬眸看着两位将军:“再有前往大名府的梁军探子,格杀勿论,绝不能再放走一个回去通风报信。” 赵胜点头,又见白卿言指着红色小旗的几个观察点:“随后,再派人带军中警犬前往这几个地方搜寻大名府的探子。” 她转头看着杨武策和赵胜两位将军,手指在沙盘边缘点了点:“若是在这里搜到人,无法活捉,就射杀,还是一句话不能让人逃走,陡生变数。” 以前,赵胜便知道镇国公主极擅征战,却不知白卿言如此厉害,从他们进帐禀报大名府曹仁义派人送来梁酒和梁国特有的吃食,白卿言就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曹仁义的意图,且将诸事有条不紊的迅速安排妥当 难怪都说镇国公主是将帅之才,这样又快又急的应变素质,赵胜自问达不到。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赵胜一拱手,迅速出了大帐去安排。 倒是杨武策颇为不放心道:“镇国公主,不如末将在营中候着吧,营中候着的军队要同曹仁义的军队正面对抗,镇国公主若留于军营之中怕有危险。” 杨武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跟了一个有雄心壮志吞并天下的雄主,他可不希望镇国公主口中的一统大业还未开始,便出师未捷身先死。 “无妨,我有安排,杨将军尽可放心。”白卿言朝杨武策拱手,“其余的,就拜托杨将军了。” 白卿言如此说杨武策也不好再劝,只能抱拳从白卿言大帐之中岀去,调兵做安排。 萧容衍见杨武策离开大帐,这才将手中那册白卿言撰写的兵书竹简合了起来,道:“阿宝对赵将军另有安排” 刚才白卿言下令之时,说让赵胜率五万大军于军营右侧,听候号令,而非是策应,想来白卿言是对赵胜有旁的安排。 “要看曹仁义心有多沉,若是他想要在这除夕之夜将晋军剿灭,倾巢而出,那赵胜便可带这五万人马直奔大名府,在今夜拿下大名府若曹仁义今夜只是想折损晋军部分兵力,那就让曹仁义所派之兵尽数埋骨此地” 白卿言语声平稳,仿若胸有成竹。 萧容衍将竹简放在一旁:“这位曹仁义将军与魏国已死的四皇子魏启恒非比寻常,此事知道的人极少” 闻言,立在沙盘前的白卿言转头望着跪坐于桌案前的萧容衍,想起莫名死在青西山关口的魏启恒问:“魏启恒身边有你的人魏启恒之死与燕国有关” 萧容衍起身朝白卿言走来,双手撑着沙盘边缘将白卿言圈在双臂之中,看了眼白卿言在沙盘之上的布置,这才抬眼静静望着她的眸子,倒也没有瞒着:“魏启恒身边有一个谋士姓关,是早些年就埋在大梁暗线其中一人,也是最接近皇权的暗线。此次魏国派遣魏启恒前往晋国求和,若是晋国和梁国休战,燕国危矣故而在青西山关口时,关先生命人将魏启恒一行人全部杀了,推至晋军头上” 她听萧容衍这么说才恍然,一度白卿言以为是晋军误杀了魏启恒,或者是白锦稚为了不给梁军求和的机会,才将魏启恒了结在青西山关口。 “后来,关先生为了将戏做全套,连他自己的命都算计了进去,他重伤回大梁国都韩城,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魏启恒的尸身带回韩城。关先生知道魏启恒是梁帝最疼爱的儿子,编造了一些让梁帝无法忍受之语告知梁帝,听起来是魏启恒临终前的遗言,可字字句句都在戳梁帝的心窝子,让梁帝为了魏启恒不再提与晋国和谈之事,如此晋国被牵制在大梁战场,燕国才好放心的对付魏国,不怕腹背受敌。” 两人离得很近,萧容衍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她看得出萧容衍眼底有惋惜,说话时对这位关先生充满敬意。 “关先生,是燕国的真国士。”白卿言抬手轻轻攥住萧容衍的手臂,不想将他牵扯进晋国的战事之中,“一会儿晋军军营可能会乱,你身上有伤,先走吧” “大战在即,哪有未婚夫婿舍弃未婚妻而去的”萧容衍望着她,语声在着烛火通明的大帐内,格外的温存,“阿宝既然认我是未婚夫婿,何以同我如此生分” 四目相对,她攥着萧容衍手臂的手轻微收紧,心跳再次快了起来。 刚才同赵胜和杨武策说萧容衍是她的未婚夫婿,不过是权宜之计。 不过,萧容衍的身手,白卿言不怀疑。 她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我帮你佩甲。”萧容衍道。 沈青竹安排白家护卫回大都城送信之后回来,见萧容衍也在微微错愕,白卿言正解身上的铁沙袋,沈青竹上前:“大姑娘” 萧容 衍拿着白卿言的银甲替她穿戴,只听白卿言交代沈青竹:“青竹,你给萧先生取一套盔甲来,半个时辰后让白家护卫送洪大夫回永安城。” 虽说洪大夫是随行军医,大战之时正是需要军医的时候,可洪大夫到底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还是将洪大夫送回永安城白卿言更放心些。 可她又怕洪大夫不肯走,一边正理护腕,一边道:“若是洪大夫不愿意走,你便让洪大夫和一众军医都跟随赵冉行动,告诉赵冉,若是赵胜要往大名府便派人护着洪大夫留在原地,一定要护好洪大夫安危。” 沈青竹眉目波澜不惊,淡声问:“大姑娘,今夜要夜袭大名府” “今夜,大名府守城将军曹仁义,怕是要来袭营去准备吧”白卿言吩咐。 沈青竹应声疾步出帐 不多时,晋军军营果然渐渐熄灯,只有几个将军的大帐还还亮着。 隐在观察点的梁军探子见状,吩咐其中两人回大名府送信,其余人等在此继续监视晋军军营,以防有变能随时回大名府禀报曹将军。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了 第八百零七章:合力灭敌 同样身着晋军黑甲的萧容衍,就坐在白卿言一侧,未曾避嫌。 满帐的将领都已知道这位魏国富商萧容衍,乃是白卿言的未婚夫婿,今夜特地赶来陪白卿言过除夕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报” 赵胜麾下一兵士疾步跑至帅帐之外,单膝跪下道:“禀报镇国公主,大名府两探子已经前往大名府方向,我军已放行” 烛光将白卿言一双幽沉眸子映得忽明忽暗,她挺直脊背,握紧腰间佩剑,望着满帐的将领。 “今日乃是除夕,却要诸位同曾经的同袍兵戎相见,白卿言知诸位心中对昔日同袍有愧然曹将军眼中我等皆为梁国敌军,要誓死灭之并非三言两语能够劝降”白卿言朝着众位将士拱手,“而我等今日举刀兵,为的便是尽快平定这乱世,为的是日后不会再有同胞同袍相杀之事温吞而行太平之日不知何日才能得见,而以刀兵平定,虽是杀伐,却也是为以战止战,是为这天下立太平之功白卿言恳请诸位此战务必竭尽全力,一战让大名府守军无力再顽抗,如此才能避免再次刀兵相对,避免更大伤亡尽快平定大名府” 白卿言一番话,让帐中将领极为提起,心中那点子对同袍的愧疚荡然无存 他们是为这天下立太平之功,才不得已以战止战 只有如此,才能尽快平定大名府,才能尽快拿下大梁韩城为天下一统奠定根基 白卿言的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众将领的心坎儿上。 心中激荡的赵胜直起腰脊,抱拳高呼:“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众将士跟随赵胜挺直腰身,抱拳高呼,心中战意腾腾。 大帐之中,除却赵冉之外其余皆是曾经梁国之军,可他们都是因同一个目标,才聚在白卿言的麾下,誓死不退。 “赵胜c赵冉听令”白卿言朝着赵胜和赵冉看去,“命赵胜率五万将士,赵冉率五千朔阳军,隐于军营右侧,等候命令,不得妄动” “赵胜领命” “赵冉领命” 赵胜c赵冉抱拳领命。 “杨武策c杨威听令”白卿言又朝着杨武策和杨威看去,“命你二人率五万将士隐于军营左侧,待大名府守军一入大营,便将其围困其中,里外夹击若有变数一切听杨武策将军之令行事,不得有误” “杨武策领命” “杨威领命” 白卿言站起身,手握佩剑,如炬目光扫过营中将士,语声铿锵,之地有声:“其余将士同我为饵,在军营之中静候梁军来攻,与两位赵将军和两位杨将军,里应外合,合力灭敌” “合力灭敌”赵胜第一个跟着高呼。 整个大帐内,都是合力灭敌的呼喊声。 萧容衍凝视威严肃穆的白卿言,总算是明白,为何白卿言手下能带出不怕死的勇士,白卿言在鼓舞将士士气这方面,旁人不能及。 大名府,梁军同样是厉兵秣马,大军齐集大名府门内外。 众将领在曹仁义带领下齐聚城门之上眺望远处,只等晋军营中熄灯的消息传来,便立刻出发。 “将军你看”曹仁义身边将领隐约看到黑暗之中快马而来的两道身影,立时指给曹仁义看。 曹仁义抬手,高声呼喊:“戒备” 弓箭手齐齐搭箭拉弓,瞄准远处,就连城墙之下列队整装待发的将士都按住了腰间佩刀。 只听“嘚嘚”马蹄声越来越近,回来的两个探子勒马,在城墙之下高呼:“将军晋军熄灯了” 曹仁义握紧腰间佩剑,听闻晋军熄灯心中大定,双眸发亮。 今夜除夕,他派人送去了梁酒和梁国独有的美食,说是意图求和,实际上一是为了麻痹镇国公主让镇国公主以为他真的要如同赵胜c杨武策一般归降,二是为了扰乱镇国公主白卿言麾下那些梁军将士的心志。 他们本就是攻打母国,心中应当多少都有愧疚,梁酒和梁国的美食,能够唤醒他们对故土的情义,真的打起来便也不会那么费力,这便是所谓的攻心为上,他今日送去晋军军营的梁酒和梁国美食,与当初刘邦汉军对付西楚霸王项羽的四面楚歌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 “梁国的将士们今日本应是除夕举家团员的日子,可我等必须在此处护卫梁国,护卫我们的家人平安没有国哪有家国若亡,家何在于其龟缩城内等晋军来打,不如攻其不备主动出击,以攻为守将晋狗赶出我们梁国去” “赶出梁国” “赶出梁国” “赶出梁国” 梁军 将士齐声高呼。 见将士们战心已起,曹仁义声嘶力竭喊道:“出发” 城墙之下的梁军将领立刻上马,高呼出发,命众将士灭了手中高举的火把,大军出发。 曹仁义一边往城墙下走,一边转头对自己副将道:“确定晋国派来的探子已经都被杀尽了” 曹仁义副将颔首:“将军放心,末将已经叮嘱过沿途设伏的队率务必要将晋国的探子全部杀尽,决不能让晋军探子回去报信。” 曹仁义颔首:“如此便好我带军前往晋国军营,城中空虚你切记要守好大名府若是我等败了,你便召集百姓一同守城,谁敢不服便杀鸡儆猴,一定要等到朝廷援军到来。” “将军战无不胜此战带六万将士,必不会败,定会屠尽叛梁狗贼,手刃晋国镇国公主头颅为四皇子报仇末将在这里恭候将军凯旋”曹仁义副将郑重抱拳望着曹仁义,对曹仁义此战必胜信心十足。 曹仁义摇了摇头:“晋军十五万,我军只有六万你还是要有所防备才是。” 虽然话这么说,曹仁义决意带六万人偷袭,为的便是以少敌众,誓要在此战一战名震列国,也是为他曾经的故交四皇子报仇雪恨。 ------题外话------ 第一更来鸟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小祖宗们一定要投月票啊只要月票月底能够前三,下个月依旧爆更啊 第八百零八章:中计 在曹仁义看来,四皇子死在青西山关口定然是晋军所为,只要能斩杀晋国的杀神白卿言,便算是他为四皇子报仇 四皇子便也可以安息了 众将领已经依计行事散开,白卿言反倒放松下来,坐于大帐之中,手握竹简翻阅,静候探子来回禀曹仁义到底带了多少兵马,好做下一步安排。 “报” 很快,探子冲入帅帐之中,抱拳同白卿言道:“报,梁军来者约六万人之众。” 她手指摩挲着竹简,六万人看来曹仁义是倾巢而出了,如此大名府可就空了。 白卿言抬眸,语声沉着镇定:“传令赵胜c赵冉在曹仁义入晋营之后,立刻带兵前往大名府,举曹旗,今夜务必夺下大名府,不得有误” 让晋军举曹仁义的旗帜,至少可以让赵胜和赵冉所率部众,蒙混至城下,减少晋兵兵力伤亡。 “是”探子领命立刻奔赴赵胜和赵冉藏兵地点传令。 萧容衍望着下令果决的白卿言,心中难免感慨她天生便是为战场而生,带兵打仗的思路极为清晰,反应极快且极为细致。 当曹仁义所率六万梁军未曾点火把,趁夜色一路疾行至晋军军营前时,突然听到晋军军营门口瞭望台之上的守兵高呼:“有敌来犯有敌来犯” 晋军擂鼓声也响了起来。 曹仁义闻声,拔剑高呼:“大梁的将士们此战务必要将晋狗赶出我梁国国土杀呀” 一时间,梁军杀声震天,晋军军营外守营的将士依计略作抵抗,便往晋营里退,金戈碰撞之声很快便被湮灭在梁军的喊杀声中。 而晋营之中,将士们绷紧全身肌肉,屏息藏于灭灯的大帐之内,臂缠显眼的白布,紧握刀柄,调整握刀姿势,只等号角声一响,便按计划杀出去。 晋营除却大营周围高高架起的火盆中,火苗还随风高低乱窜着,整个大营都熄了灯,只有正中央的帅帐亮灯着 禽兽惧火,人逐光明,这是本性。 那灯火通明的大帐,为的便是给曹仁义和梁卒指路,让他们往这个方向来,引他们入军营中心。 有梁卒冲杀入漆黑大帐之中,刚进去便被藏于大帐两侧早有防备的晋军一把拉住,捂住嘴,干净利落的刀抹脖子,身经百战的将士动作果断利索,无丝毫拖泥带水。 白卿言坐于唯一亮着灯的帅帐之中,抬眸看向陡然喧闹的大营正门方向,眸色沉着。 白卿言在等 曹仁义好大喜功,按照以往他所打的仗来看,他每日都会命部下不许碰地方将军,他要亲自斩首或生擒。 所以此次,曹仁义突袭,必然想要活捉她这个晋国的不败战将,好在大梁立威,也算是威慑晋国。 就算是曹仁义未曾提前叮嘱,跟随曹仁义已久的梁军也知道规矩,必定会给曹仁义指路。 曹仁义也果然未曾让白卿言失望,一入军营,得知白卿言帅帐所在,便一路带兵驰马朝着白卿言的帅帐而来。 立在帅帐顶棚上头一身黑甲的沈青竹怀中抱剑,手握号角,看到入军营之后疾驰朝帅帐飞奔而来的曹仁义,立刻吹响号角。 晋营之中顿时号角声四起,藏于帐篷之中的晋军嘶吼着从大帐之中冲出,冲入刚刚冲入晋营的梁军之中 金戈声,厮杀声,直冲九霄。 曹仁义立时勒马,举目望去,四周从大帐里冲出来的,竟都是整装配甲的晋军。 “不好中计了” 曹仁义刚刚一声惊呼,就见晋军军营周遭,火把陡然亮起,将营地外映得如同白昼一般,杀声从远处传来。 “稳住撤”曹仁义调转马头声嘶力竭地喊道,高呼声几乎被湮灭在梁军地惨叫和金戈声中。 刚才气势汹汹冲入晋营要大开杀戒的梁军,见军营周遭火光大盛,晋军周身佩甲杀气腾腾,又见主帅调转马头高声喊撤,顿时方寸大乱,竟成晋军手中待宰牛羊被杀的片甲不留。 “将军晋军从后方堵住了出路我们中计了”有梁军将领急速飞奔至曹仁义面前,高声请命,“将军该如何是好” 那将领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射出一箭,直中那将领胸膛,力道之大竟将那梁国将领掀落马背,那梁将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晋军一刀砍下头颅。 曹仁义咬着牙,用长枪将砍下梁将领头颅的晋军刺了一个对穿,再次高声呼喊:“撤快撤” 他以为他此次能打一场以少胜多让他曹仁义的名声威震列国的仗 可谁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中计了 曹仁义怀疑自己军中出了叛徒,否则晋军怎么知道他今夜回来偷袭,做了如此完全的准备 “撤撤撤”曹仁义心中惶恐不已,高声喊着,可他四面全都是奋力厮杀的晋军和仓皇招架的梁军,根本没有余地让骏马扬蹄驰骋 曹仁义座下骏马察觉危险,甩着马头,扬蹄将护在曹仁义身边的梁军踏倒,疯了似的往外冲,将一时不稳的曹仁义甩下马背。 “将军”梁军立时护在曹仁义身边。 被摔得灰头土脸的曹仁义用长枪撑起身子,疼得脸色发白,只见自己的战马独自飞冲,可还未出晋营,便被长矛刺穿,嘶鸣一声倒地不起。 梁军将士扶起,盾牌兵将曹仁义护在其中,步履艰难往外撤。 曹仁义已冷静下来,他看向从远处不断逼近的晋军,知道自己这是被晋军里应外合给算计了,如此拼杀下去他已经没有胜算,只会损失惨重之后再惨败,恐怕现在撤也撤不出去了。 既然镇国公主有招降之心,杨武策又与他关系非比寻常。 眼下,他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杀了镇国公主,提着镇国公主的头颅,让这些原本就是梁国的将士们重归梁国。 要么就是称降 能杀镇国公主让十五万之众重归梁国,比起称降哪个功劳大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呀呀呀呀 第八百零九章:机会 哪个会让他名震列国 哪个能称得上是为四皇子报仇 这不言而喻。 曹仁义立功心切,却也知面对的是镇国公主不得大意,目光来回在这军营之中巡视,脑子飞快转着,试图找到可以破眼前弱势局面的办法。 不过两息的功夫,曹仁义已想到办法,他紧紧握住身旁得力下属的手,镇定道:“你立刻带着弓弩手不论如何都要杀到晋军帅将大帐之后,一会儿我会高呼将士们取镇国公主头颅晋军必会护着镇国公主后退你不论如何都要拿下镇国公主的脑袋,否则我们这一仗之后,在梁国再无翻身的余地” 那梁国将领看了眼唯一亮着灯的大帐,在震天杀声之中,抱拳同曹仁义喊道:“我杀入大帐必取镇国公主项上人头” “不可”曹仁义一把扯住自己下属,急急开口,“晋军灯火皆灭,只有一个大帐灯亮着,镇国公主难道是个傻子吗给你指路等着你去杀,那帐中必定有诈去悄悄绕到后方去快” 曹仁义不是没有怀疑过白卿言可能根本不在大营之中,可他刚注意到有传令兵从那帐中进进出出,所以即便是那大帐之中不是白卿言,也会是晋国旁的大将,甚至是赵胜或是杨武策。 可不管是谁,只要能取下主将头颅晋军也就乱了 曹仁义属下领命,带着弓箭手和盾牌兵杀出一条血路,按照曹仁义的吩咐带兵沿晋军军营边缘朝后方绕去。 曹仁义见属下带兵趁乱冲向后方,拔剑振臂高呼:“大梁的将士们我梁军中出了叛徒,如今我等背水一战,只要能斩下镇国公主的头颅,便是大胜梁军将士们晋军不给我们留活路,想将我们全部斩杀于此我们便不计代价斩杀镇国公主,梁国叛贼无首必定大乱” 曹仁义部下高声喊道:“梁军将士们听令能斩镇国公主首级者,必能得爵杀啊” 刚因主帅喊撤而成一盘散沙的梁军,陡然便有了方向,纷纷舍命冲向亮着灯的帅帐方向,目标明确,要白卿言的人头。 梁军本已成困兽的将领们,因曹仁义的话,重新燃起斗志,目光锁定晋军帅帐,朝那个方向直扑过去,振奋异常,呼喊着誓要取白卿言头颅。 大帐之中,沈青竹握紧了手中长刀,带着护卫们和月拾全身心戒备,高声传令:“点灯” 沈青竹传令之后,军营之中营帐烛火逐一亮了起来,刚刚寻着烛光冲向营帐的梁军顿时失去了方向 几个将军的营帐几乎都在同一个方向且相隔不远,梁军处于乱战之中晃神之后便再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是白卿言的营帐。 曹仁义手中长刀手起刀落,斩下一个晋军头颅,咬紧了牙关,急中生智,对护在他身旁的大梁小将耳边低语:“你带人冲出去,随便砍一个人的脑袋,靠近亮灯的大帐,高喊已经斩了镇国公主的人头如此晋军大乱我们便有胜的机会” 若是镇国公主不在军营之中,此举必定让晋军大乱。 若是镇国公主在,就会逼得镇国公主不得不自己站出来,那么他要亲自斩下镇国公主的人头,就会容易许多。 “是”梁军将士领命冲了岀去。 萧容衍听到梁军此起彼伏,誓要白卿言人头的高亢喊声,抬眸朝月拾看去 月拾听到那曹仁义要取白卿言首级之语,心中正不痛快,明白主子这是让他去取曹仁义头颅,颔首正要走,却被沈青竹拦住。 沈青竹转头看向白卿言,目光平静又镇定:“大姑娘,梁军都往帅帐冲来,让这个月拾护着大姑娘和萧先生先后撤,我去割了那曹仁义的狗头。” 月拾上前一步,抱拳道:“主子,大姑娘,属下同青竹姑娘同去,必定会取那曹仁义的狗头” “撤晋军将士士气正盛,我一但后撤,被发觉便会坏我军士气,给曹仁义可乘之机”白卿言声音沉着自若,起身将搁在案几一旁的箭筒扣在腰上:“将大帐点燃让所有将士看到白卿言在此” 帐中白家护卫领命,将用烛火将大帐和大帐内的垂帷点燃。 她从未忘记过祖父和父亲的教诲 为将者,若敢身先士卒,则能激发将士方刚血性,战必胜攻必克 大帐刚被点燃,就听外面有人高呼:“镇国公主已死,头颅在此晋军速降缴械不杀” 帐之中众人震惊朝帐外看了眼,再回头,见白卿言正俯身去拿桌几上的射日弓:“看来曹仁义这是想法设法要逼我出去露面” “大姑娘”沈青竹推开挡路的月拾,上前先白卿言移步拿过案几上的射日弓,“大姑娘这这个曹仁义听说箭法也是一绝还是属下装作大姑娘岀去” “沈姑娘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大姑娘受伤”萧容衍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下摆,一派风淡云轻的姿态。 沈青竹眉头紧皱,终还是颔首,双手将射日弓抵还给白卿言。 “月拾”白卿言接过射日弓看向月拾,“你家主子身上有伤,护好你家主子” 月拾稍有错愕,还是抱拳应声:“是” 大帐之外杀声震天,白卿言脚下步伐铿锵,幽邃目光望着帐外的刀戈寒芒。 月拾也将白卿言大帐之中挂着的长剑丢给萧容衍:“主子” 萧容衍接剑,同手握射日弓的白卿言疾步走出大帐,吹了一个口哨。 哨声一落,只见乱战之中,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长嘶,身后带着被安置在马厩里的十几匹骏马飞驰朝着大帐方向而来。 白卿言看清领头的那匹便是太平,颇为意外,回头看向吹哨的萧容衍。 白卿言未曾问萧容衍太平为何会听从他的哨声,她疾步上前,顺着太平飞驰的方向,一把拽住平安身上的马鞍,一跃上马,急速抽出羽箭,瞄准那提着颗头颅高呼镇国公主已死的梁军射去。 ------题外话------ 这个曹仁义,打仗也是有一手的,可惜遇到了大姐儿。 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一十章:败了 箭矢呼啸,只一眨眼的速度,那刚刚还在高声呼喊已斩下镇国公主头颅的梁军将军,便立时毕声,血雾喷溅。 洞穿梁军小将的羽箭,直直插入撑起军帐的木柱之中,带血箭尾颤动不止。 白卿言一把扯住缰绳,强行勒马。 怒马扬蹄长嘶,声裂长空。 还在拼杀的曹仁义转头 主帅大帐已经被点燃,熊熊烈火随风高低乱窜,将这晋营周遭映得通红发亮。 马背上,白卿言手握射日弓,一身甲胄被橙黄火光映得如同身带烈火。 一人一马,犹如天降战神,杀气凛然,风骨傲岸。 她将自身暴露在这冲天火光之前,稳定军心,高声喊道:“白卿言在此,有寻死者尽可来战” 拼杀中的晋军将士们,看到自家主帅手握射日弓骑于高马之上,现身熊熊烈火之前,红色披风随寒风猎猎翻飞,如雄鹰展翅,高声喊战,顿时热血激昂,奋力拼杀,斩首敌军。 曹仁义从身边将士手中夺过弓箭,抽出羽箭,沉住气瞄准骑于高马之上正不断抽出羽箭射杀扑向她梁军的白卿言,放箭 泛着寒芒的箭矢带风,冲向白卿言,曹仁义屏住呼吸死死凝视刚刚射出的这一箭,祈求上苍一定不能让他失了准头,否则同为用弓箭之人,镇国公主必会发现他的位置 就在曹仁义以为,那箭矢必定会穿透白卿言的战甲,穿透白卿言胸膛之时,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将那羽箭斩断。 只见一未带盔帽,骑着黑色战马的男子,手持滴血长剑护在白卿言身前,幽沉又深邃的寒眸望向曹仁义的方向,目光锋利如刀,杀气凌厉又内敛。 四目相接,曹仁义被男子眸中迫人的寒煞逼得脊背生寒。 找到曹仁义的位置了,萧容衍唇角微微勾起,举剑指向曹仁义,骑于骏马身上的月拾接到主子命令,不再与梁卒纠缠,身形如同飞燕一般急速窜了岀去,目光锁定曹仁义,却不料沈青竹已经先月拾一步发现了萧容衍所指向的位置,比月拾快了半步冲岀去,从身后抽出双刀,寒光毕现。 曹仁义看到两道速度极快的黑影从沙尘飞扬之中而来,似有雷霆之势,金铁寒光所到之处,护着他的盾牌兵纷纷惨叫倒地,即将要攻到曹仁义面前。 而此时,杨武策所率兵马已冲入军营之中,大势已去。 不等曹仁义反应过来,沈青竹长剑寒光以临空朝曹仁义砍来。 寒光扑朔的那一刻,曹仁义几乎是本能反应举剑去挡,刀锋相碰一时溅出火花,声音刺耳。 月拾配合沈青竹,举剑攻向曹仁义胸膛,长剑穿甲而入,没入曹仁义胸膛半寸,逼得曹仁义身旁梁国战将无法防御沈青竹。 护着曹仁义的一行人,连连向后退。 然,曹仁义没有料到那面色冷沉的女子,左手短刀朝他颈脖袭来,那架势是要取他项上人头,若非身旁同袍扯了他一把,此刻曹仁义必定是人头落地。 这两人武功高强,步步都是杀招,若非护着他的人多,此刻他命休矣 曹仁义紧捂着胸膛,心中震荡还未平复,看着不断上前拼死护他的梁卒,看着目光沉着朝他杀来的沈青竹和月拾。 “举降旗称降”曹仁义咬牙高呼,“大梁大明府守将曹仁义投降” “将军”扶住曹仁义的梁军不可思议望着曹仁义。 “我们梁营之中必然出了叛徒晋军早有防备,两面夹击,不能再让将士们做无谓牺牲了举降旗”曹仁义明知败局已定,便不会再做无谓挣扎,他紧捂心口,再次高声下令道,“举降旗” 原本曹仁义或许会担心白卿言杀了他们这些降俘,可如今白卿言似乎有意想要洗脱残杀降俘之名,将原本的梁军都收入麾下,且还医治了梁军和梁国百姓的疫病,曹仁义便不再担心这个。 将曹仁义护在中央的将领,咬牙之后用长矛挑起白旗。 敌军白旗已立,沈青竹和月拾便不能再追杀曹仁义,两军如同沸水遇热油的嘶吼拼杀声,以曹仁义为中心,逐渐平息下来。 沈青竹深深看了眼曹仁义,收剑,转身朝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宣嘉十七年腊月三十除夕,大名府守城将军曹仁义率六万之众夜袭晋营,反中计,狼狈称降。 杨武策带兵将梁军团团围住,还没来得及交战,曹仁义便已经称降。 被梁军护在中间的曹仁义隔着兵荒马乱,朝晋军大营被熊熊大火点燃的大帐方向望去,隐约能看到一身银甲的女子已经下马,立在帅帐门外,从容又镇定对杨武策下令。 杨武策领命之后,一跃上马,高声吩咐晋军缴了梁军的械,将梁军全部关押起来。 曹仁义此时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今日率兵前来,本意是要斩下镇国公主头颅,或者是活捉镇国公主。 可是,仗才刚开始打,他就已经败了 甚至连镇国公主的皮毛都没有碰到,就败了 曹仁义咬牙看向正朝他看过来的杨武策,等着杨武策下令带他这个降将去见晋国的镇国公主,等他问出到底是谁背叛了他,他定会让那人好看等到镇国公主真以为他归降之后,他也可找机会反水。 可杨武策的视线只是扫过曹仁义,只高声吩咐道:“将大名府守军将领,全部单独关押起来。” 曹仁义见杨武策没有带他去见镇国公主的意思,高声问:“杨武策镇国公主不见我吗” 杨武策朝着曹仁义的方向拱了拱手:“曹将军见谅,镇国公主眼下还不得空还是先让军医给曹将军包扎伤口吧” 曹仁义颇为意外,难不成镇国公主不想赶紧见他问问大名府的情况,问他是否能助她拿下大名府吗 曹仁义不顾自己胸口的上,直起身来,对杨武策道:“杨武策,你问问镇国公主是想要强攻损兵折将拿下大名府,还是听我一言可以顺利进入大名府”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 第八百一十一章:休矣 杨武策骑在马上未曾下来,望着曹仁义低笑一声,只觉这曹仁义竟和镇国公主预料的一样,要以大名府和镇国公主谈条件。 不过,镇国公主已经交代了,曹仁义心高气傲,先晾着他,等拿下大名府之后再见不迟。 杨武策道:“镇国公主已经派赵胜将军率部前往大名府,大名府倾巢而出,想来很快便会被赵胜将军拿下。” 曹仁义睁大了眼,被震得半晌缓不过神来,高声问:“赵胜带了多少人” “不到六万曹将军放心镇国公主有令,故而赵将军入城之后,必不会伤及百姓”杨武策朝着曹仁义拱手道,“镇国公主还有旁的吩咐,曹将军我们回头再叙” 曹仁义心头憋了一口老血,叙叙什么叙我投降被你活捉的情义 已被缴械的梁军陆陆续续随晋军离开,分批关押。 曹仁义因和杨武策是旧相识,晋军到底还是照顾了一二,派了军医去给曹仁义包扎。 天快亮之前,大名府方向送来消息,赵胜与赵冉夺下大名府,恭迎镇国公主入城。 宣嘉十八年正月初一,晋军夺下大名府,镇国公主白卿言率部入城。 赵胜一入城,当地父母官十分乖顺已经举家搬出宅子,将宅子让出来,供镇国公主居住。 赵胜让将士们细细搜查过一遍之后,才请白卿言住了进去。 洪大夫等军医也跟随入城,先行去了救治所,救治患了疫病的百姓。 将士们激战一夜早已经乏了,但能一夜间拿下大名府,将士们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澎湃,尤其是入城之后,百姓纷纷相迎,跪求晋军帮自家家人治疗疫病之时,将士们忍着疲乏,按照之前镇国公主下令处置患疫者的方式管理处置,直至洪大夫等军医接手,这才离去。 白卿言一夜未睡,进城之后依照惯例巡营,萧容衍也没有劝白卿言去歇着,他跟在白卿言身边,一个伤兵营一个伤兵营的巡视。 伤兵已经入了伤兵营,正清理伤口,有伤兵看到昨夜带着他们大胜偷袭梁军的白卿言,忙站起身来恭迎白卿言。 白卿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清理伤口,不必在意。 这些将士,大多数都是原本的梁军,以前也只是听说过白卿言战无不胜,后来归于白卿言麾下建邺城和永安城,一个是归顺,一个也没有能真正显示出白卿言的水准。 此次白卿言能预测到曹仁义要偷袭,且提前带他们做好防备,命赵胜带兵夺下大名府,这在将士们看来,白卿言对战局把控堪称神鬼,跟着这样的将领打仗心里有底气。 攻城之战中被削了耳朵已经包扎好的老兵,靠墙坐着与同样包扎好伤口的新兵说着自己几次战役活下来的技巧,全然没有主意到白卿言人已经进了伤兵营,说得眉飞色舞。 “要说起来,俺老汉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可架不住俺老汉会躲,可这躲也是有经验滴不然你说躲到了敌军怀里那就是咔嚓一刀,脑袋分家那不是白瞎么” 老兵见几个伸长了脖子想听他讲经验的新兵,故弄玄虚拖着话腔,将进了砂石的鞋脱下来在地上磕了磕穿好,才道:“我跟你们讲,这战场保命的绝活儿我一般人可不说的和你们有缘就说于你们听听,这技巧啊便是那两军开始打的时候,别人都直愣愣往前冲哎,我偏不我就斜着往边边角角跑,这样即能躲过监军的视线,又能保命你们可要记住啊那杀人最凶的敌军一般都是直愣愣冲来的,往边边角角跑的,那都是惜命的同道中人没有几个敢真正对人轮大刀的又不是人人都是怕不死的镇国公主” “再说了你说咱们,原本都是梁国的普通老百姓,被征到军中来那都是迫不得已,现在好了还要替晋国打咱们梁人,没必要真的拼命我准备等领了这一次丢耳朵受伤给的抚恤金,找机会能跑就赶紧跑了否则回头丢的就不仅是耳朵,恐怕是脑袋喽”老兵继续笑着说,“咱们同是梁人又一同受伤,瞧在这缘分上,我就把我参加这么多次大战活下来的技巧告诉你们以后上战场可都要聪明着点儿,别枉费我一番苦心” 几个新兵听着直点头,正要讨教老兵如何逃走,就看到了立在那老兵身后的白卿言,惊得忙站起身来:“镇国公主” 即便是没有见过白卿言,可这军营中,身披银甲红披风的女子,除了镇国公主白卿言还能有谁 那老兵先是以为这几个新兵骗他,笑着一转头看到白卿言顿时脸色一拜,吓得双腿直抖,怕刚才欲当逃兵之语被白卿言听到,小命休矣,他忙扶着墙要起身,却被白卿言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萧容衍负手跟在白卿言身旁,瞧着这四周已经被这老兵鼓动将欲当逃兵几字写在脸 上新兵,视线又落在白卿言的身上。 按常理,此时为将帅者应当杀鸡儆猴,杀退这些新兵的逃跑之意,让他们再不敢心生退意。 可萧容衍观白卿言并未恼火,反倒唇角带笑,他有些期待白卿言是否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镇镇国公主”那老兵忙跪下,朝着白卿言叩首请罪,“小小人都是胡言乱语的求镇国公主宽恕” 白卿言笑着对一旁的新兵道:“把人扶起来” 眉目含笑的白卿言,虽然盔甲上沾染了鲜血,可丝毫没有昨夜的杀伐戾气,随和的让人意外。 轻伤的新兵连忙上前将那双腿哆嗦的老兵扶起来,立在一旁,若非两个新兵将没了右耳的老兵架着,那老兵必定会跌坐在地上。 “怕死是人之常情,战场之上没有能力举刀杀敌,设法保命也是情理之中。”白卿言语声含笑轻松,姿态轻松,倒让不少将士都放松了下来。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一十二章:誓死追随 “死谁不怕啊”白卿言笑着说,“就连秦始皇也怕否则为何要让徐福去求什么长生不老药” 有将士点头,表示赞同,更有胆子大的同白卿言说:“可我们听说镇国公主不怕死,早些年出战都是同陷阵士一同出生入死,做急先锋的” 身着银甲的白卿言笑着在一旁坐下,摆手示意将士们都坐,这才缓缓开口:“我也是人怎么能不怕死记得十三岁那年头一次随祖父上战场,那是我头一次真的看到人头落地,看到或敌军或同袍的残肢断骸,吐的一塌糊涂,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心生退意,想要回大都城,不愿再留在战场之上” 伤兵营的将士们纷纷聚拢过来,想听白卿言细说。 月拾十分有眼色给萧容衍端来凳子,萧容衍从容落座,幽邃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眉目含笑的白卿言。 她看向那没了一只耳朵想要找机会逃走的老兵,道:“当是我便如同你一样,想做逃兵我同祖父说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虽然如今不是一国,可我们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这和一国人又有和区别几百年前始皇一统天下之时,我们就是一国人啊为什么非要流血牺牲,为什么非要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为什么不能让佃户专心侍农耕为什么不能让年华正好的士子读书学识,考取功名用自己的学识富国强民” “这天下谁的命不是命啊谁不是呱呱坠地后,被父母疼爱长大的父母生我们养我们十几年长大成人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们举金戈对旁人家的好儿郎挥刀,再将自己葬送沙场的” 白卿言同这些将士说话时,语速并不快也不大,徐徐而言,引起了将士们的共鸣。 谁不惜命啊,谁想要来这战场流血牺牲啊 萧容衍见周遭将士们的神色肃穆,静静凝视白卿言。 “我问祖父,到底我们是为什么打仗真的是为了保家为民,还是为了所在母国皇权者的利益,让普通百姓流血牺牲今日是一国君王看上他国沃土之地,便派兵出征,死伤多少将士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朝堂国君关心的只有能不能拿下他想要的土地,而死去的将士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有哪一个君王知道那些为他们私心私欲而死去将士姓名” “明日是这一国国君受到他国轻视,便命将士出征,好似只有如此才能证明他们脊梁刚硬可为何君王自己的荣辱要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洗刷为何这一国国君不亲自上战场去洗刷耻辱或者是如同今日的梁帝一般,为了儿子的私仇,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将士流血牺牲,非要拼死复仇可他若真的想要复仇,为何不自己提刀前来他儿子的命是命难道流血牺牲的将士都没有父母,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萧容衍手心一紧,白卿言这话说得可谓十分大胆,这可以算得上是挑衅皇权了。 将士们亦是被白卿言这番话惊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白卿言不紧不慢站起身,似乎并未觉得自己语出惊人:“我又问祖父这个世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太平,才能不再有征战” 她环视环绕自己一周的将士们,高声道:“祖父同我说,我们所有的征伐是为保家护民更是为了天下一统唯有天下一统,四海一家,百姓方得万世太平白家和白家军护民安民可护的不仅仅只是晋国之民,更是天下之民安的也不仅仅只是晋国之民,而是天下万民这是白家世代相传的志向,这是白家祖上建立白家军的初衷能为子孙后代留下金山银山是本事,可能为子孙后代打下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才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真英雄真豪杰” “我今日同你们说这些,并非要告诉你们白家先祖志向何其远大,胸襟包容四海我是要告诉列位白家先祖也是人,也是怕死的可即便是怕,也要将这仗打下去的因由,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必苟活于我们所处的这样一个乱世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必为一国君王皇权利益之得失,在这沙场抛头颅洒热血” “我之所以怕死也甘愿做急先锋的因由,就只是为了四个字天下太平” 白卿言比了四个指头,一字一顿,收回一指,话音落高举的手已经紧紧成拳。 “是梁人也好晋人也好,都是天下人我们如今在这里兴兵征伐,同往日任何一次征战都不同我们今日聚在这里不是为各国当权者的利益而战而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而战为了天下太平而战”白卿言抱拳环视四周已然热血澎湃的将士们,“故而,白卿言恳请诸位,能够与白卿言并肩为战,让这世间再无征战杀伐再无流血牺牲白卿言毕竟竭尽此生所能,让诸位看到天下一统,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得享太平盛世的盛况” 白卿言语声铿锵激昂,将士们心中热血奔腾。 立在最 前失了一只眼睛的年轻将士,红着眼,单膝跪下抱拳高呼:“誓死追随镇国公主” 如今在这伤兵营里的将士们并不是被白卿言的空口白话就说动了,而是白卿言所作所为与她今日所言一致。 都说白卿言是杀神,可是白卿言攻破梁国城池,勒令全军上下不允许抢掠百姓,甚至帮助百姓治疗疫病 尤其是在柳州城外,白卿言派了晋兵和军医救治道观里的百姓,甚至不怕梁国大夫窥得药方,将药方送回梁国国都而丢失将来与梁国和谈时,晋国最能拿捏梁国的东西。 不仅如此,白卿言还让赵将军将药方送给杨武策大人,让杨武策将药方送去都城,救治更多的大梁百姓。 ------题外话------ 叮收服敌国降卒忠心,灭梁模式开启。 第八百一十三章:太过功利 后来,大梁皇帝不顾百姓死活从百姓手中强抢药材,不顾将士流血牺牲,因私仇非要同晋国死战,也是镇国公主救了濒死的百姓,数月驻扎城外不攻城耐心劝降。 整个伤兵营,犹如沸水遇热油,顿时炸开了锅,将士们纷纷跪地 誓死追随镇国公主之语,不绝于耳。 萧容衍心中激荡难抑,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面色肃穆眸子幽沉的白卿言,只觉白卿言身上有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这是一种为将者极为难得的天赋。 他猜测之所以镇国王白威霆称白卿言是天生将帅之才,怕就是因此白卿言身上有这样的天赋。 可在萧容衍看来,白卿言不仅仅只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她的胸襟和见识若来日真的称帝,亦会是一位好帝王。 且,白卿言这番话里只字未提晋国和晋帝,欲将晋国取而代之的心思已经显而易见。 被白卿言一席话说得心潮澎湃的月拾,差点儿忍不住跟着这满营的将士高呼“誓死追随镇国公主”,他悄悄看了眼眉目含笑的主子,心里隐隐替自家主子捏了一把冷汗。 原本,月拾还想着等白大姑娘嫁给自家主子,便会成为他们燕国的一员猛将,可看白家大姑娘这架势想来是不会入燕的,这可如何是好 月拾觉着他们家主子有点儿没心没肺,连他都能看出来这白大姑娘来日或许不会那么容易入燕,他家主子还能笑得出来。 当日,不到晌午,白卿言这番话便传遍了军营上下。 十几万将士摈弃曾经的国籍不同的成见,接受了白卿言天下一家的言论,直到此时才真正的将彼此视作家人。 之前降晋的将士们更是将攻打母国那点子愧疚抛开,愿意为天下一统而战为天下万民而战 晋军军营中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好。 疲累的白卿言一觉睡醒,已经申时。 隔着低垂的床幔,白卿言看到萧容衍坐在桌案摇曳的烛火前看竹简,抬手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听到白卿言掀被起身的动静,萧容衍放下手中的竹简:“醒了” “嗯”白卿言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她又揉了揉脖子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萧容衍慢条斯理倒了一杯热茶,端着朝床榻方向走来。 他撩开床帐挂在缠枝鎏金铜钩上,在床边坐下,将茶递给白卿言道:“先喝口热水。” 喝了两口她才望着萧容衍问:“你不是去接魏国西怀王了吗” “我让月拾去了”萧容衍拿过白卿言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小杌子上,静静凝视着她,“你一回来便倒下了,我不放心。” 虽然洪大夫已经过来诊治过,说白卿言这是累得睡着了,但萧容衍还是没有离开,在这里守着白卿言。 “阿宝”萧容衍拉住白卿言的手,问,“你有称帝之心” 白卿言没有回避萧容衍的视线:“你觉得不妥当吗” “并非觉得不妥当,若是阿宝有称帝之心,只看商君的书是不够的,商君书讲的是驭民之术但其法太过严苛,秦当初尊之才会被称为暴政我母亲曾写过一套书籍,听我母亲说那书籍并非她所著,但内容我看过,当比商君所著书籍更为适用,全书所讲总结四字外儒内法是我燕国密不外传的奇书。” 萧容衍并未藏私,他同白卿言说:“若是阿宝感兴趣,来日我回燕后,让人将此书誊抄,送一份来阿宝这里。” 她一直都知道萧容衍从未轻看过她,却没有想到萧容衍竟能与将来或许站在对立面的她,探讨交流。 “你不怕我看了燕国的奇书,来日会与大燕为敌”她笑着问。 萧容衍攥住白卿言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我视阿宝为心头宝,视阿宝为友,也视阿宝为知己,更视阿宝为可以一较高下的劲敌,阿宝将所著兵书搁在案几上任我翻阅我如何能对阿宝藏私” 其实白卿言所看的并非只有商君所著的商子,古圣先所遗的文章中,皆是学问,白卿言只是不想错过,所以都会详读。 她也并不认为单靠哪一家的学说,便能治理一国,使一国强盛。 诸子百家之中,因只有儒家是唯一尚义的,所以儒家在百家之中才极受推崇。 而法家c墨家又都太过功利,只谋眼前发展,不顾长远,可真正能使一个国家长治久安,需要利c义平衡。 讲到平衡便又不得不提道家,道家古时遗留下的许多残章断简和孤本,并非全然是现在读书人以为的无为而治 道家的经法c十六经c称c道原四篇世人难见的孤本,白家 都有。 其中,经法讲的便是治国必须依靠法制,而十六经所述是政治军事的策略,称则说得是施政行法所需权衡度量,道原便是说宇宙观。 白卿言以为,这四部书中,前三部更讲求实际运用,将文字和治国理政具象化,虽然依照这个世代不能完全运用,却也可以取其精华而自用。 这些书册她以前都看过,却从未用心研究过,如今重新将这些书籍捡起来细细研读,是要在各学派中取其精华c剔其糟粕,取诸子百家之长,造就来日天下归一于国于民有益,且能君权民利平衡长远的为政之道,这是一项极其耗时耗力之时,她只觉日短心长。 沈青竹跨入房内,朝着内室方向长揖一礼:“大姑娘,萧先生,月拾回来了,说安置在客栈的贵客听说大姑娘与萧先生是未婚夫妻,想要求见大姑娘。” 萧容衍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心知西怀王为何想要见白卿言,便同白卿言道:“大约是为了魏国的事情,你若是不想见,我去同他说。” “你是打算带着这位贵客,同晋军一同走,还是先行离开去安顿这位贵客”白卿言起身,坐在床边穿好软底鞋。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小祖宗们上个月月票第三,5月2号就爆更了,这个月要是还能冲到第三,下个月还爆更呀 第八百一十四章:无动于衷 白卿言身边带着十几万人马,而且还要生病要安顿,要攻城掠地不说,出发前往下一个城池之前更是要做详尽的谋划,自是不如萧容衍那么来去自如,若萧容衍跟随晋军走,怕是会耽误时间。 “在大名府修整一日,明日一早出发前往韩城,西怀王派人来唤我之时,说那位戎狄的鬼面将军约莫会在三月底四月初到韩城,他想提前赶过去,能有足够的时间打点上下,好让他同那位鬼面王爷见一面。” 白卿言点了点头,萧容衍也需要赶去韩城对诸事安排一二的。 若是阿瑜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赶到韩城,那留给白卿言的时间的确是不多了,她原本是想迁就白锦稚的时间,在今年六月拿下韩城,可如此看来怕是不行了。 “你请西怀王过来吧。” 白卿言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却被萧容衍按着肩膀坐回床边。 他俯身看着白卿言尽是红血丝的双眼,捏了捏白卿言的肩膀,道:“你多休息一会,西怀王那边我去说,他所求本就是没有希望之事,你不必为此耗费时间,多睡一会儿。” 萧容衍语声温柔,屈尊蹲下替白卿言脱了鞋子,又吩咐沈青竹将小厨房给白卿言炖的鸡汤端来,这才起身去应付西怀王。 沈青竹已经知道萧容衍身份,瞧着萧容衍在自家大姑娘面前丝毫不拿架子虽说还未正式成亲难免有些逾矩,但对自家大姑娘是真的关心,心里很为白卿言高兴,也为白卿言担忧。 白卿言志在天下那将来,若是与大燕对立,岂不让大姑娘为难。 萧容衍走后白卿言并未休息,她起身问沈青竹:“小四可有来信” “未曾”沈青竹跟在白卿言身后摇头,见白卿言在案几前坐下,拿起毛笔,沈青竹跪坐在一旁磨墨,“可是出了什么变化” 小四冲动善战蔡子源能谋全局,若是真的让小四和阿瑜碰上,小四和蔡子源不知阿瑜身份,若阿瑜此行带兵,他们必定会先设法阻断戎狄助梁的援兵,想着即便是拼尽全力全军覆没还有刘宏或是白卿言可以拿下大梁。 若是阿瑜未曾带兵,以蔡子源的眼界定会将戎狄的鬼面将军视作来日劲敌,除之后快。 可已经提笔,白卿言却还是不敢以用送信这样的冒险的方式,将鬼面将军便是阿瑜之事告诉白锦稚,以免给阿瑜带来麻烦。 白卿言在心中将白锦稚率部所走路线算了一遍,又算了算若是阿瑜三月底到达大梁此时应当行至哪里,将笔放下,同沈青竹道:“算时间小四应当已经走到福域,你即刻出发快马加鞭前往大泉,在大泉候着小四告诉小四,戎狄鬼面将军是自家人,切不可动手” 沈青竹一脸意外。 戎狄这位鬼面将军自从平复戎狄之后,声名大噪,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白卿言没有同沈青竹细说,只道:“此事写信太过冒险,只有你亲自走一趟,我才能放心” 沈青竹抱拳,郑重应声:“大姑娘放心,青竹这就出发请大姑娘务必照顾好自己” 沈青竹正要起身却被白卿言攥住了手腕:“信传到之后,你便留在小四身边,她莽撞冲动有你在我更放心。” “是大姑娘勿忧”沈青竹起身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转身离开。 时间上沈青竹定然是来得及赶在阿瑜和小四碰上之前,将此事告知小四。 只是,西怀王又是如何得知阿瑜的具体行程 戎狄有魏国的密探细作,这白卿言并不觉得奇怪,哪一国没有往别国安插过细作 可魏国的消息竟能具体到阿瑜到大梁的时间那便说明阿瑜身边就有魏国的细作。 白卿言手心收紧,萧容衍与西怀王关系亲近,且心智超群,定然是知道的。 上一次萧容衍便告诉白卿言他也要见鬼面王爷,谈一谈关于被俘燕军之事。 若是白卿言猜的没有错,萧容衍或许是想拿细作当做条件与鬼面王爷做交易。 并非白卿言小人之心,或许必要的时候,萧容衍甚至会拿阿瑜白家子的身份做筹码。 萧容衍如今需要阿瑜身边的魏国细作传递消息给西怀王,可她却不能容忍阿瑜身边有任何威胁。 白卿言拳头收紧,下了决心高声道:“来人备马” “是” 萧容衍知道戎狄的鬼面王爷是她的弟弟,却还是如此隐瞒她,甚至想要挟她的弟弟,她生气吗 是有的。 当初她辛苦洪大夫救治燕帝,可以说是为萧容衍。 而这位与自己情投意合的爱人刚刚还同自己亲密无间, 转头便要去难为她的弟弟,甚至是拿捏她的弟弟,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可她也明白,萧容衍作为燕国九王爷,为燕国考虑一点错都没有。 更何况,他们两人曾经有言在先。 从前白卿言就知道,这世上万世都有道理可讲,唯独情感讲不得道理。 理智上,她理解甚至赞同萧容衍的做法,换是她她也会如此去做。 但情感上,她还是有些许难过。 在大名府客栈小院子内焦急等待的西怀王,全然没有往日在魏国时的煊赫排场,他坐立不安,不知此次能否借着萧容衍的关系顺利见到镇国公主。 上次魏国遣使入晋,想求晋国援手,可晋国太子却称如今晋国主力皆在梁国征伐,腾不出手。 但,魏国密使曾送回魏国的奏报之中称,晋国太子对镇国公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若是此次他能劝得动镇国公主答应助魏,也不用真的大举进攻燕国,只要调兵遣将在燕国边界骚扰骚扰,做做样子让燕国忌惮也就是了。 西怀王相信只要魏国送上丰厚的财宝金银,陪着笑脸儿,把话说的好听些,再加上镇国公主和萧容衍的情义,应当是能成的 毕竟这镇国公主和萧容衍有婚约,女人嘛又多喜欢听些好听的。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心荡神摇 西怀王私以为,只要萧容衍肯为母国出力,对镇国公主动之以情,这事就一定能成。 听到门外叠声呼唤萧先生,西怀王沉不住气起身拉开的二楼雕花隔扇,朝楼下院门处张望,瞧见萧容衍正拎着长衫下摆从院子外进来,忙唤了一声:“容衍” 虽说这家客栈后面都是给出得起银钱的贵客居住的,可萧容衍还是命月拾将整个客栈全都包了下来,闲杂人等一律驱逐,以免混入来暗杀西怀王的杀手。 这客栈外三层是萧容衍的护卫,内三层也有护送西怀王的死士,防守十分严密。 尽管如此,守在西怀王门口的护卫还是担心不已,将要冲出门的西怀王护住:“王爷还是谨慎些吧上次也是在客栈,若非萧先生” 西怀王听到这话,烦躁立在房门口,眼巴巴望着正在上楼的萧容衍,道:“你快些” 见眉目含笑温润如玉的萧容衍走至客房门外,正要对他长揖行礼,他一把抓住萧容衍的手腕:“你我之间哪里来的这么多虚礼” 将人拽进了客房里,西怀王便急不可耐地问:“你和镇国公主什么时候定亲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可从未告诉过本王” 西怀王在黄花梨木的圆桌前坐下,望着对面的萧容衍,眉目间有喜意:“本王若是早知道你同晋国的镇国公主是未婚夫妻,做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去求戎狄的什么鬼面王爷,本王找自家弟妹请晋国太子向燕国施压便能救国了啊” 西怀王说得面色发红,仿佛他已经找到了救国良策,双眸放光看向镇定自若坐在圆桌旁的萧容衍,只待萧容衍点头。 萧容衍对西怀王还是那副含笑温润的模样,拎起茶壶为西怀王倒了一杯茶水,推至西怀王的面前开口:“王爷当真以为,镇国公主那样连十万降俘都能轻易焚杀之人会讲情义” 西怀王被萧容衍说得一愣:“可你不是” 萧容衍亦是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将茶壶搁回去正襟危坐同西怀王说:“衍是魏人,王爷当真以为衍未曾向镇国公主求过情吗可此次晋国就是要趁着大燕攻魏之时灭梁的” 西怀王表情茫然看向萧容衍:“容衍,你知道我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你说些我听的懂的” 萧容衍用手指蘸了茶杯里的水,在黄花梨木的圆桌上画出了列国地图,点了点居于正中央的晋国:“王爷你看晋国所处的位置,四面都是他国,晋国若是想要一统天下,那么要么是灭梁c要么灭了戎狄c要么就是灭了燕国,如此才不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顿局面之中。” “那晋国打燕国也行啊”西怀王抬头看着萧容衍。 萧容衍摇了摇头:“晋国起初攻梁,是因为梁国拒不交出上次和谈之时承诺交出的土地城池,晋国打梁国这叫师出有名而后晋国奉上治疗疫病的药方给梁国,可梁帝为子复仇心切不肯投降,非要死战故而晋国灭梁,更是师出有名连列国也说不出晋国地错处,可晋国不论是灭燕也好,或是灭戎狄也罢都是师出无名,弄不好便会陷入众矢之的,晋国不会为了魏国舍弃此次灭梁地最佳之机。” 西怀王脑子乱成一团,又觉萧容衍的话有道理,他起身急得在房间内团团转:“那怎么办只有去求那个戎狄鬼面王爷了吗也不知道太后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不然我们给晋国送礼举全国之力送厚礼” 西怀王话音刚落,就听到月拾在放门外低声道:“主子,大姑娘来了,已经快到院子了,带着兵” 正焦躁不安的西怀王听到“兵”字,一脸惊惧地看向萧容衍,见萧容衍不紧不慢站起身来,他忙问:“谁谁带兵来了” “镇国公主”萧容衍解释道。 还不等萧容衍起身相迎,西怀王先一步拉开雕花隔扇,不顾门口护卫阻拦欲下楼相迎,谁知刚走到楼梯口处,便看到长发束于头顶,一身银甲,英姿飒飒的女子,手握腰间佩剑,跨入这院落大门,西怀王扶着红木镂雕的手骤然收紧,心荡神摇。 夕阳横斜,橘红色的光芒映着一身甲胄的白卿言 入目的,分明是一个冰肌玉骨,极清极艳的绝色女子。若非那女子眸色幽沉,满身杀伐凌厉的威严气魄,西怀王但真无法将眼前的如同仙女一般的女子,同晋国杀神联系在一起。 西怀王从未见过白卿言,只是听说过白卿言美貌非常,曾经在晋国宴会上,被大梁四皇子魏启恒误认做晋国第一美人儿柳若芙,当时拥有柳若芙画像的西怀王还在怀疑,这白卿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美人儿,竟然能比那美若出水芙蓉的柳若芙还要美。 今日一见,当真是倾国倾城,惊艳的摄人心魄。 若非她那通身比他兄长还要肃穆的居高位者气魄,和身上内 敛又倨傲的气势,西怀王当真会生轻渎之心。 萧容衍跨出客栈房门,见白卿言仰头朝他看来,眉心微微收紧,明明嘱咐让她好生歇着,怎么还是来了,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可转念一想,萧容衍便明白,或许白卿言这是为了鬼面王爷那位白家子。 “镇国公主这边请”西怀王身边的护卫只道自家主子一心要见镇国公主,忙疾步上前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卿言视线从萧容衍身上挪开,看向身着霜白色金线祥云滚边,腰系暖玉玉带,身姿颀长却过于削瘦苍白的男子。 她猜那应当便是西怀王了。 白卿言按规矩解下腰间佩剑递给西怀王的护卫,抬手示意随行将士在外等候,这才抬脚朝楼上走去。 西怀王唇瓣微动,有事相求又处在弱势,他将姿态放得极低,朝着白卿言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白卿言低头走上台阶:“西怀王不必多礼。”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一十六章:刮目相看 再抬头,她见西怀王还挡在楼梯口,唤了一声:“西怀王” “哦”西怀王回神,忙让开楼梯口的位置,笑着同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镇国公主请” 她未曾同西怀王客气,略略对西怀王颔首,看向立在客房门前朝她行的萧容衍,只听他吩咐月拾去准备茶点,便抬脚朝她走来,在外人看来倒是恭敬有礼。 “镇国公主请”西怀王上前再次请白卿言。 她抬脚跨入敞亮的二楼屋内。 “镇国公主请上座”萧容衍含笑开口。 倒是西怀王瞧了眼萧容衍,又看向镇国公主:“容衍和镇国公主是未婚夫妻,何需如此客套,毕竟本王也不是外人。” 白卿言绕过黄花梨木的圆桌,在楠木山水画屏风前的正堂主位上坐下,同西怀王开口:“我听月拾说,西怀王要见我,正好我也有事请教西怀王,便未曾提前派人通报冒然前来,还望西怀王海涵。” “哪里哪里本王这一路都是容衍做打点安排,镇国公主与容衍有婚约在身,本王与容衍也是至交好友,托大将镇国公主视作自家弟妹。”西怀王掏空心思的想要同白卿言拉近关系,好开口请白卿言帮忙。 她含笑望着西怀王,也没有客气,先行发问:“即是如此,还望西怀王直言相告,西怀王是如何得知鬼面王爷的具体消息何以如此肯定戎狄的鬼面王爷必在三月底四月初达到大梁都城韩城魏国在戎狄有可暗探,或是在鬼面王爷身边安排了细作” 西怀王没想到镇国公主一上来,便问的是这样凌厉的问题,但他既然是有求于镇国公主,自然以诚相待,不能同镇国公主有所隐瞒,魏国的确是在这位鬼面王爷身边有细作,而且掌握了这位鬼面王爷的一些秘密,然这些都是此次西怀王来找这位鬼面王爷,请戎狄相助魏国的筹码。 他朝萧容衍看了眼,见萧容衍正接过侍从送上来的茶递给白卿言,这才郑重同白卿言说:“本王拿镇国公主当做自己人,便也不转弯抹角了,魏国的确是在戎狄和戎狄这位鬼面王爷身边有细作,倒也不是故意安排,说来也算是巧合是戎狄王无意将人安排到了鬼面王爷身边伺候的此次大燕攻魏,我皇兄惨死太后不得已扶持幼帝登基,如今魏国内忧外患,几次遣使前往大燕求和可大燕拒不接受,还请镇国公主在晋国太子面前帮忙说说情,能援手魏国,魏国上下感激不尽” 白卿言略略调整坐姿,单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听说此次西怀王不惜长途跋涉要前往韩城,就是为求鬼面王爷出手相助魏国,但我想西怀王千里迢迢而来,对鬼面王爷不会只是用一个求字这么简单的手段吧或许这位被安插在鬼面王爷身边的细作,手中还有鬼面王爷的把柄” 西怀王心头一惊,对待白卿言越发郑重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位镇国公主竟如此厉害,窥一角便可知全貌。 他没有立时应声,怕的是镇国公主万一让他将细作握了戎狄鬼面王爷什么把柄告知于她,他该如何是好。 以前西怀王有一个好皇兄,国家大事轮不到他操心,他吃喝玩乐了半辈子从不知谨慎是何物,可这一次面对白卿言,他难得谨慎了起来。 “西怀王与镇国公主有要事详谈,衍先退下。”萧容衍站起身来,起身同白卿言与西怀王浅浅一拜。 “容衍你留下”西怀王摆了摆手,示意萧容衍坐下,“你是本王的挚友,是镇国公主的未婚夫婿,今日所言没有你不能听的。” 萧容衍看向白卿言,见白卿言颔首,这才点了点头重新坐下,摆手让立在屋内的仆从退下。 略作思索,西怀王朝着白卿言拱了拱手,不敢再因白卿言是女子而掉以轻心,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开口:“镇国公主若是想知道这位鬼面王爷的把柄,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此乃魏国请鬼面王爷发兵助魏筹码自然了若是镇国公主有信心劝服晋国太子襄助魏国,这个秘密就算是告诉镇国公主也无伤大雅,可若是镇国公主目下还不敢肯定,这个秘密于公本王不能告诉镇国公主,于私” 西怀王声音顿了顿,才望着白卿言开口:“容衍知道的,本王是一个只善于吃喝玩乐的闲散人,但是闲散人也有闲散人的道义既然是要同鬼面王爷做交易,那么出于道义我便不能将这个秘密告知镇国公主还望镇国公主海涵” 虽然吃喝玩乐的半辈子,当初在皇兄庇护下做事也难分轻重缓急,可西怀王自认纨绔却不愿做个小人,既然要去交易,就要尊重诚信二字,断没有一个把柄做两家生意的道理。 白卿言并不了解西怀王为人,曾也只是听说过这魏国的西怀王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此次与西怀王相见更是意料之外的事,还来不及派人去详查这位西怀王。 但这位西怀王如此重道义,倒是让白卿言刮目相看。 刚才西怀王如此说,也让白卿言放下心来,想来西怀王并不知道阿瑜和晋国的关系,自然也就不知道阿瑜和白家的关系,否则西怀王何以要将这个秘密对身为晋国战将的她守口如瓶。 西怀王应当用这事来反要挟晋国,要挟她才是。 即便西怀王是个同梁王一般善于扮猪吃老虎的,可眼下魏国已经是迫在眉睫,西怀王没这个余地揣着明白和她装糊涂,他应在见面之时当及时亮刀,逼她就范。 她朝西怀王颔首:“西怀王所言有理,不过白卿言虽然目下无法肯定能劝动我晋国太子襄助魏国,但却有一计能够助魏国存国。” 萧容衍手收紧,不动声色,眉目含笑朝白卿言的方向望去。 第八百一十七章:率兵死守 “不知镇国公主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萧容衍话音一落,西怀王便跟着连连点头:“是啊,镇国公主若有妙计不妨直言,本王感激不尽” “既然是魏国同大燕在打仗,魏国还需在燕国方面下功夫比如之前西怀王所言的求和魏国是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求和”她问。 “魏国求和时,曾对大燕明言,将如今燕国已经打下来的土地城池尽数割让给燕国,并且将昌城以北的城池悉数割让,只求梁国休兵停战,让百姓休养生息避免生灵涂炭可是燕国还是不愿停战,灭魏之心坚定我” “两国邦交上,魏国还可退让吗”她问。 “只要能够停战,两国邦交魏国也愿私下为燕国马首是瞻,可燕国还是不愿意。” “那就再退一步,称臣纳贡。”她转眸看向西怀王,“可昭告天下,魏国愿臣服燕国,每年纳贡只求休战,以令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称称臣纳贡”西怀王脸色一白,似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对燕国” 萧容衍紧紧攥着衣摆的手松开,顺着西怀王的话说下去:“两年前燕国还是臣服于列国脚下的卑微小国,如今镇国公主却让我魏国臣服于此等小国西怀王所言私下为燕国马首是瞻,我魏国已觉蒙受奇耻大辱更遑论称臣纳贡。” “但偏偏,魏国就是被你们所瞧不起的此等小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亡国之危近在眼前”她望着萧容衍,“固然魏国曾经依靠地理优势,雄立一方可世道变幻何其迅速,魏国若是仍然沉浸在旧时以强国大国自诩,被灭国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收回视线,又看向西怀王:“想想曾经的燕国,被晋国打得无法招架之时,对晋国称臣纳贡,难道燕国不觉得蒙受奇耻大辱先得存国,才能图强如今燕国缓过来,不照样将魏国打得招架不住” 西怀王表情迟疑。 萧容衍见西怀王似乎被劝动,故作风淡云轻浅笑:“镇国公主所言固然有理,可身为魏人,却不能看母国受此等大辱,明明可以求援他国,为何要做出此等卑躬屈膝之态且衍知镇国公主有吞并天下列国的志向,难免会怀疑镇国公主如此劝说西怀王,是有旁的目的。” 西怀王看向萧容衍,只觉萧容衍到底是魏人,处处为母国着想,甚至不惜与未婚妻针锋相对,心安了不少。 闻言,白卿言转头看向萧容衍,不急不躁道:“没有卧薪尝胆含垢忍辱的气魄,谈何励精图治发奋图强又何谈明日我劝说魏国昭告天下愿向燕国纳贡称臣,如此燕国若执意灭魏,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燕国难道不会掂量掂量”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用杯盖压着浮于清亮茶汤之上的茶叶,轻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道:“我有吞并天下列国的志向不假,也从未隐瞒过的确让燕国暂时无法灭魏,燕国无法扫清难免阻碍,便不能放心大胆的逐鹿中原,于我晋国一统天下有好处可如此魏国也能暂时存国,此乃一举两得,不好吗” 她看向萧容衍:“容衍你深为魏人,难道非要为了尊严,母国被灭才能甘心或许魏国得一时喘息之机,便能崛起,这谁也说不准毕竟这天下人人皆可逐鹿鹿死谁手,且还要看最后。” “镇国公主的计策衍不敢说不好,可若是能求得戎狄鬼面王爷出兵相助,或是晋国愿意出手襄助,逼迫燕国不得不与魏国停战岂不更好为何非要选称臣纳贡这屈膝折节的一条路”萧容衍看向西怀王,笑着问,“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晋国和戎狄都不愿意相帮,这个时候魏国再走一步也不晚王爷觉得呢” “容衍所言有理”西怀王朝白卿言拱手,“本王知道镇国公主的确是好意,既然镇国公主无法做保晋国能助魏,为母国不必折节,本王愿意前往韩城面见鬼面王爷一试,实在不成再谈称臣纳贡之事也不晚。” 今日前来,白卿言的主要目的便是证实阿瑜身边是否有细作,对于西怀王是否要去见阿瑜,是否要向燕国称臣纳贡,白卿言并不介意。 “如此,倒是我多事了”白卿言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手旁桌几上。 “镇国公主切勿责怪,原本本王以为可以求得镇国公主与晋国太子说情,可刚才容衍同本王分析过了,此次晋国灭梁势在必行,是为来日晋国一统大业打基础,故而绝对不会为魏国分心,魏国虽然无称霸天下或者一统天下的宏愿,可不管魏国太后和陛下也好,还是本王,都不愿意魏国就此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成为他国属国,若是如此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西怀王话说得极为诚恳,眼仁发红。 “西怀王所言,白卿言明白,那西怀王便先去试试吧,不过依白卿言来看,戎狄出兵助魏的可能性不大,戎狄与魏国土地并 未接壤,要么要借道西凉,要么借道晋国,戎狄一族可不擅长远线作战。” “所以,届时还希望晋国能协助一二”西怀王话接的极快,直径起身朝白卿言长揖一拜,“原本是打算同鬼面王爷谈妥之后,再让容衍牵线搭桥,求镇国公主说情,既然镇国公主先提起,本王便替魏国先在这里求镇国公主了。” “这不是难事,就怕魏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我算过燕军的行程,估摸着此时燕国战将谢荀与燕国二皇子慕容平所率两路大军或许已经汇合,过不了多久甚至是现在已经打到昌城城下了”她垂着眸子,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魏国即便是派出名将魏国大将军宋冠旭率兵死守,又能守多久呢” 第八百一十七章:十分了得 她抬眸望着西怀王:“能守到三月底四月初西怀王见到戎狄鬼面王爷的时候吗能守到戎狄鬼面王爷率兵越晋国攻打燕国吗三个月将近四个月,西怀王敢用魏国安危赌” 在顾着自己征战的同时,白卿言从未停止过关注大燕和魏国的战场情况,消息不断送来善于征战的白卿言,早已经看破了燕国的征战计划,甚至是路线都与白卿言所料无差。 按照上一次到手的军情情报,和白卿言对燕军行军速度的计算,再算上急行军的时间,此时的谢荀与二皇子慕容平必定快要汇合,甚至已经汇合,兵临昌城城下。 而魏国,可用的大将已经不多了 昌城,那可是魏国的国都 即便是魏国已经迫不得已迁都卫暑城,可昌城在魏国百姓的心中还是国都 燕国若是得到昌城,就等于已经将魏国完完全全踩在脚下,魏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只能派出多年未曾披挂上阵的大将军大司马宋冠旭率兵护卫昌城。 萧容衍早已经知道白卿言对战局判断,堪称料事如神,倒也没有被说中的慌乱。 白卿言所言不错,若是按照他临走之前订下的计划,此时二皇子慕容平与谢荀应该已经合兵,甚至兵临昌城城下。 燕国拿下昌城势在必行,但不是要即刻拿下昌城,毕竟燕国就算是拿下了昌城,只要魏国皇室还在,魏国大可继续迁都往后撤,魏国还在。 拨本塞源,燕国是要将魏国的主力尽数吸引到昌城来,而后绕袭魏国新都卫暑城,将魏国皇室斩草除根。 西怀王被白卿言那双沉静又幽深的眸子看得心头发慌,自从被追杀随着萧容衍东躲西藏以来,他已经太久没有收到战报了,可燕军真的会打的这么快,快要逼到昌城甚至已经到了昌城了吗 魏国的大将军大司马宋冠旭率兵可是魏国吃了这么多败仗都没有派出大将军宋冠旭出战,除了因为宋冠旭的年纪太大之外,更是因为宋冠旭缠绵病榻如今是靠药物续命,此事魏廷上下瞒得密不透风,是因宋冠旭乃是魏国的定海神针,魏国当时正与燕国关系吃紧,便不敢外传。 若真如镇国公主所言,那么宋将军又能坚持多久 “自从被追杀之后,本王已经太久没有收到魏国传来的消息”西怀王慌了神,看向萧容衍,“若是如此,便不能耽搁了,容衍我们恐怕得即刻启去寻戎狄的鬼面王爷” 萧容衍对西怀王颔首。 “西怀王也不必太过着急,依我看燕国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攻昌城的”白卿言唇角噙着笑意,“我若是燕国主帅,便会陈兵在昌城最前来吸引魏国将主力尽数放在昌城,而后派猛将绕过昌城,奔袭魏国新都卫暑城” 西怀王心里咯噔了一声,睁大眼瞧着白卿言。 萧容衍藏在袖中的手也微微收紧,如芒在背,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浓烈,想到来日与白卿言做较量时,那仗想来会打得非常艰难。 可那种不舒坦的感觉转瞬即逝,萧容衍内心也因有这样一个爱人而欣慰,因有这样一个对手,而热血沸腾。 “魏国皇室只要还在,只要不称降,国都换一个便是魏国还算在即便是燕国拿下无数个魏国国都也只是扬汤止沸,只有屠尽魏国皇室,才是釜底抽薪,彻底平定魏国。” 白卿言这一席话,让西怀王胆战心惊,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这话哪怕是换作旁的任何一个人同西怀王说,西怀王都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可这时晋国战神白卿言所言,西怀王怎能不毛骨悚然。 若真如白卿言所言,魏国危矣 要救魏国,怕只有昭告天下称臣纳贡,方能保国啊 见西怀王吓得脸色煞白,她低声道:“自然了,这或许也是我杞人忧天,但愿燕国制定灭魏大计之人,并非这样想的,那西怀王还是有足够时间求得戎狄援手” 西怀王再次站起身,真心实意朝白卿言长揖一拜:“多谢镇国公主指点,令本王醍醐灌顶” “该说的,白卿言已经都说了,西怀王就此别过”她起身对西怀王拱手。 西怀王对白卿言态度恭谨非常,拿出他曾经对他皇兄的那副恭敬模样将白卿言送至楼下,又吩咐萧容衍好生将白卿言送出客栈。 萧容衍同白卿言并肩而行,穿过客栈雕梁画栋的长廊,见身后护卫离得极远,他这才开口:“阿宝对战局,果然是洞若观火,若是来日你我为敌,我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是。” “这么说,燕国果然是要将魏国主力引至昌城,而后派兵直攻卫暑城灭魏国皇室了”她侧头看向萧容衍。 “燕国不似晋国麾下强兵 如云,只能取巧”萧容衍脚下鹿皮靴子踩着青石地板上的夕阳橘光,影子被拉得老长。 她点了点头,又问:“我听青竹说,月拾手中的那把宝剑十分了得,穿透了曹仁义的护胸甲,后来军医去给曹仁义包扎,说是伤得不轻。” 她望着萧容衍:“这宝剑可有来历” 她是想问,那把宝剑是不是就是用墨粉炼就的。 之前曾善如说,他曾翻阅一些杂集古籍,觉得墨粉就是精钢粉,这粉末出自姬后之手以此粉炼就地宝剑无坚不摧,可以真正做到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月拾手中的宝剑叫问月,因问月和月拾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子,皇兄便将这宝剑赐给了月拾,若说其来历这宝剑是当初我母亲命人为我父亲打造的,可惜后来宝剑还没有铸成,我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橘红的芒映着他眉目轮廓,他黝黑深邃的眸底尽是平静,喜怒难测,冷寂的半寸暖光都无法照射进去。 白卿言没想到追问这把剑的来历,竟然会触及萧容衍的伤心事,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萧容衍望着他。 第八百一十九章:我不负君 “嗯”萧容衍望着停住脚步的白卿言。 跟在两人身后十步之遥的月拾见状,忙让自家护卫和白卿言带来的将士转身,压低声音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垂眸,伸手攥住萧容衍骨节分明有力大手,仰头望着他,低声道:“姬后若是知道,这把宝剑如今在护卫你的月拾手中,知道这把宝剑曾护卫过你无数次,一定会觉得欣慰。” 萧容衍垂眸双手握住白卿言的手,眸中的沉寂逐渐被暖意驱散,低头轻轻亲吻白卿言的手背,抬眸凝视着她:“阿宝是我母亲的知音,阿宝如此说母亲定然是如此想的” 白卿言点头:“嗯” 想到自己的父亲,萧容衍难免想到母亲的结局,郑重同白卿言道:“我此生定不负阿宝” 四目相对,白卿言被萧容衍攥在手心中的手微微收紧,耳根也忍不住发烫,低声道:“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他克制着将白卿言拥入怀中深吻的冲动,用力捏了捏白卿言的手,牵着她未曾松手:“走吧,送你出去” 她点头,未曾挣脱。 将白卿言送到客栈门前,萧容衍亲自为她牵马,在白卿言上马前,他突然轻轻攥住她的手腕,低声问:“阿宝,戎狄鬼面王爷的事情,你可怨我” 闻言,她静静凝视萧容衍的双眸,唇角浅浅勾着,扶着鞍马一跃上马,从萧容衍手中扯过缰绳。 萧容衍毫无防备,手中一空,指尖被缰绳刮的有些疼。 骏马之上的白卿言瞧着萧容衍错愕的模样,好似出了一口气心里舒坦不少,眸底显出极浅的笑意来,问他:“西怀王的事情,你可曾怪我” 白卿言释怀,是因她知道萧容衍无错,也相信以自己弟弟能耐,萧容衍不会那么轻易达到目的。 萧容衍诚实道:“有,但转瞬而逝,毕竟你我曾有言在先,遇大事不论私情。” 话音一落,他已经明白,白卿言的心情同他一般。 他也终明白白卿言曾经那句,万事都有道理可讲,唯独感情不可以道理衡量。 人心皆是如此,没有人能例外。 可他和白卿言都非寻常人。 他心中释怀,笑着后退一步,朝白卿言长揖行礼。 “告辞”白卿言抬手朝萧容衍一拱手,扯住缰绳调转马头,带兵疾驰而去。 萧容衍头一次这样小心翼翼揣测一个人的心思,他看了眼自己泛红的指尖,唇角勾起笑意,手指微微收紧,见惯了白卿言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很是贪恋白卿言这样毫无顾忌在他面前使小性子的模样,尽是女儿态 “主子”月拾上前,低声同萧容衍道,“西怀王将董贵安唤了过去。” 董贵安是西怀王身边最得力的暗卫,看来西怀王因为白卿言的一番话,行程要有变动了。 可萧容衍的目的,是让西怀王远离魏国,在梁国找一处山明水秀之地,让西怀王度过余生,继续过他以前喜欢的富贵闲散人的日子。 若西怀王因为白卿言一席话,打算折返魏国,或者让董贵安回去传信,他也就只能是用非常手断了。 “你去命我们的人盯住董贵安,若是董贵安要回魏国,中途找个机会了结了,做干净一点。”萧容衍语声淡漠。 “是”月拾颔首。 直到白卿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萧容衍这才转身回去,打算再劝一劝西怀王。 萧容衍进门之时,只听见西怀王叮嘱董贵安说:“将消息尽快送到公孙丞相手中,告诉公孙丞相本王有负公孙丞相所托,怕是请不动戎狄相助,魏国已经到了存亡之际之时,请公孙丞相务必答应西凉的条件一定要快路上千万不要耽搁,魏国安危就系于你一人之身了。” 话音一落,西怀王便看到了萧容衍,抬手拍了拍董贵安的肩膀。 “王爷这是要让董大人回卫暑城传信吗”萧容衍跨进门槛,“太后和公孙丞相除了让王爷前来寻戎狄鬼面王爷之外,和西凉也还有后手” 经过萧容衍拼死救西怀王一事,西怀王包括西怀王身边之人早已经将萧容衍视作可以信任之人,但还是未曾交代事公孙丞相的安排。 董贵安只抱拳同萧容衍道:“贵安走后,还望萧先生多加照顾王爷” 萧容衍对董贵安颔首,目送董贵安离开之后,才望着西怀王问:“王爷这是打算兵分两路,让董贵安回去报信,王爷继续去求戎狄的鬼面王爷” 西怀王点了点头:“镇国公主一番话让本王如梦初醒,虽然说本王不太懂行军打仗上的事情,可镇国公主名声在外,不管是不是都 要派人回去告知卫暑城知会一声,好让太后和陛下有所防备本王还是要继续去求戎狄的鬼面王爷,若是那戎狄的鬼面王爷不应承” 西怀王声音顿住,唇瓣嗫喏着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 “若是不应承”萧容衍反问,“王爷难不成要抖出鬼面王爷的秘密,鱼死网破吗” 不见西怀王回答,他又追问:“衍刚才听王爷的意思公孙丞相有后手” 西怀王点了点头:“公孙丞相乃我魏国肱骨之臣,不到万不得已公孙丞相不愿意用此法,事关重大,本王便不同容衍细说了” “若是公孙丞相的办法也不管用呢”萧容衍又问。 “不会不管用的”西怀王说到这里,语声难见的坚定,“就算是最后真的不成,本王赶回卫暑城与陛下和太后同生死就是了。” 萧容衍颇为意外看向目光坚韧的西怀王,他没想到一向贪图享乐的西怀王会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萧容衍刮目相看。 萧容衍抿了抿唇:“王爷,若是董贵安赶回去可能已经来不及,魏国灭国了,王爷要给自己想好后路,衍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 “就是灭国了本王也要回魏国去”西怀王身子绵软无力坐在椅子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魏国的灭亡。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 第八百二十章:我信 西怀王双眼泛红,话音有气无力:“回去为陛下和太后收尸也好,或是守墓也罢总得回去的” “王爷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真的来不及了便不回去了,继续往南而行,就在那山清水秀,四季和暖之地,安定下来,做一个富家翁”萧容衍认真望着西怀王,趁机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他,“在魏国,王爷助容衍之事良多,容衍真心愿意为王爷置产定能满足王爷曾经只愿一辈子当个闲散富贵人的心愿。” 西怀王看向萧容衍,眸子更红了,已经染上了一层雾气的眸子带着笑意:“容衍,本王这辈子交过的朋友虽多,可真正能在本王危难之际拉本王一把的,就只有你本王这辈子交你这个朋友,真的不亏” 说着,西怀王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连忙用衣袖去擦,长长出一口气,悲凉的低笑一声,才调整好情绪,抬头认真望着萧容衍。 “容衍,你就不要再回魏国了你虽然是魏国人,可你商铺遍布列国,对你还是晋国镇国公主的未婚夫婿,虽说这镇国公主子嗣上艰难,可的确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你日后入赘白家,也算是晋国的皇亲国戚,定然没有人敢轻看你” “你若是太过在意子嗣,也千万别纳妾,更别在晋国境内拈花惹草”西怀王话说到这里又笑了一声,“我忘了,你不好这个也好也好你若是真心喜欢这镇国公主,将来子嗣上过继一个” 西怀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有些语无伦次,却都是发自内心,想要最后交代萧容衍这个朋友的。 萧容衍拳头收紧,道:“王爷不是非回魏国不可,太后和公孙丞相此次命王爷出来为魏国求生路,何尝不是希望王爷能为魏国皇室保住一支血脉,以图来日” 西怀王听了萧容衍的话,跟个孩子一样,目光中露出茫然之色,片刻又恢复清明。 他摇了摇头,自嘲似的笑着:“我是个什么材料我心里明白,太后和公孙丞相更明白就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指望我图来日,这是个笑话说来我对不起公孙丞相,公孙丞相那么忙,还要奉皇兄之命来教导我,可我每一次都将公孙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从没有让公孙丞相满意过” 西怀王哽咽叹气:“我是魏国的皇子皇孙,魏国有难,我无能不能举剑杀敌护卫国土,我也没有殉国的那个勇气,回魏国去听天由命,便是我力所能及对魏国最大的忠诚” “王爷” “容衍,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决,我吃喝玩乐了小半辈子,头一次觉得我做了一个像样的决定,下了一个像男人的决心就是不能再和你醉酒当歌有些可惜”西怀王吸了吸鼻子,跟个傻子一样对萧容衍笑着,“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是魏国的皇子皇孙,就算平日里不像个样子,这国难当头之时,总不能给祖宗丢人,否则来日见了我父皇手掌心是要挨板子的,我小时候挨过父皇不少板子,要不是皇兄我可能手都没了” “说到皇兄,我皇兄是个好皇帝更是个好哥哥,可恨燕国杀了我皇兄其实死的应该是我我是魏国皇族里最没用的一个人,总给皇兄惹事儿,每一次都是皇兄给我收拾烂摊子” 西怀王一边絮叨一边掉眼泪,衣袖已经湿透了。 说这么多话,无非是西怀王预感到亡国之期已到,心里又慌又怕罢了。 “等将来见到父皇和皇兄,本王唯一能拿出来说的,恐怕就是没有在母国逢难的时候,自己躲开,本王可以告诉皇兄我回去了,虽然没能力救国但本王也没软骨头的只顾自己逃命,这样或许会让一直对我失望的皇兄有那么一丝丝欣慰,觉得我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西怀王不知道说了多久,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下来,坐在黑暗之中的西怀王这才哑着嗓音同萧容衍开口:“容衍,接下来的路,你便不要再同本王涉险了你为本王做的已经够多了,尽到了一个魏国国民对母国之心,也尽到了你我兄弟之间的义气,从此刻开始本王的路本王自己走,本王不想再连累你这个兄弟了。” 这话,西怀王只有在黑暗之中才敢同萧容衍说,否则他怕自己没有那个勇气说出口。 毕竟这一路以来,萧容衍是他最大的依靠,几次死里逃生都是萧容衍相助,否则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几百次。 今日的西怀王,让萧容衍意外了一次又一次。 “你我今生兄弟缘分已经尽了,容衍本王欠你的,来世必定加倍奉还你信我”西怀王的语气坚定。 “我信王爷。”萧容衍说。 “那就好那就好本王就怕你不信我了,以前在魏国,本王仗着权势从你手里诓骗过许多宝贝,可都没有能给你把事办成,现在想起来愧疚的很本王骗了不少人的奇珍异宝本王有时候 自己都不信自己别人不说无非是因为本王是皇兄最宠爱的弟弟如今魏国势微本王落魄如丧家之犬,难得你还肯信我你才是我真的好兄弟” 这天,在这大名府客栈小院落的二楼上,西怀王像是在悔罪过去一般,将往事回忆了一个遍。 第二日天还未亮,西怀王吩咐下属不要惊动萧容衍,收拾行装离开。 月拾陪着萧容衍立在客栈最高的观景楼的屋脊之上,看着西怀王的人将马车装好,缓缓离开客栈 月拾问萧容衍:“主子,要阻止西怀王吗昨夜西怀王得到戎狄鬼面将军的最新消息,此刻出发应该是想在正月十三前赶到襄凉,在襄凉拦截戎狄的鬼面王爷西怀王有鬼面王爷的具体消息,万一要是真让西怀王拦住了戎狄的鬼面王爷”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二十一章:请安 “派人跟着西怀王,随时送消息回来必要的时候带着西怀王绕一绕,吩咐我们的人出发,务必要赶在西怀王见到襄凉之前,见到戎狄鬼面王爷,再让我们的人护好西怀王” 萧容衍声音顿了顿又道:“另外传信回魏国,时机已经到了,让设在魏国朝堂的暗桩亲自面见大魏丞相公孙迟重,转告公孙丞相若公孙丞相愿意劝魏帝和魏太后降燕,可留存性命,如若不然,公孙丞相既然此次又如此巧合与西凉联系紧密,那便成全公孙丞相,给他按个勾结西凉的罪名。” 萧容衍还未从西怀王处问出,公孙迟重和西凉达成了什么交易,若是公孙迟重不肯降燕,那便太碍事,不能留了 燕国早早布局,在魏国准备了这么多年,卯足了劲儿设局布套便是为了这位公孙丞相。 魏国公孙家就如同晋国白家一般,都是世代忠心不二的刚直之臣,一国脊梁,萧容衍敬佩 可敬佩归敬佩,燕国筚路蓝缕走到今天这一步,容不得半点差错,不论谁成为绊脚石萧容衍都要搬开。 “是”月拾应声从踩着瓦片迅速从屋顶跃下,去安排人跟在西怀王后面。 既然西怀王有要同母国同生共死的心,若是他真的设法让西怀王留在大梁,或许会让西怀王终身悔恨。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来路的权力,萧容衍视西怀王为友,便尊重他的选择。 就向西怀王所言,此次面见戎狄鬼面王爷不论成败,他回了魏国,便会觉得自己这平庸的一生还是有可取之处,并非全然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 在萧容衍看来,西怀王要比晋国的那个太子,在自知之明方面可好太多了。 若是易地而处,晋国的太子想必会掂量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求着萧容衍助他隐姓埋名,为皇室保留一丝血脉以图来日复国。 萧容衍垂眸,摩挲着昨日被白卿言弄疼的手指,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心底隐隐期待起与白卿言共同逐鹿的那日。 只是今日,他怕是来不及向白卿言辞行了。 白卿言昨日见过西怀王回来后,便白家护卫去追沈青竹,转告沈青竹自己人身边有细作,务必转告自己,让自己人小心应对 白家护卫只要将话带到沈青竹跟前,沈青竹便明白白卿言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青竹定会设法将这个消息送到阿瑜那里去。 白卿言并非不相信以阿瑜的心智无法发现身边细作,可她不能冒着个险,毕竟阿瑜身边无可用之人,又身在敌营,万一精力不济有所疏忽,怕给阿瑜招来灾祸。 而下一步,白卿言必须加快拿下韩城的速度。 宣嘉十八年正月初七,镇国公主白卿言率部从大名府出发,前往郢都。 宣嘉十八年正月十二,镇国公主率部,以雷电之势拿下郢都。 萧容衍一行人,于正月十五在襄凉,以燕国九王爷慕容衍的身份,在襄凉快活楼,约见了脱离戎狄部队假作商队而行的鬼面王爷。 快活楼是襄凉极为有名的花楼,名字通俗,听闻这快活楼的老板娘母亲是梁人,父亲是戎狄人,小时候在戎狄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故而行事作风颇有戎狄人的粗犷之气,故而给花楼取了这么个名字。 虽然如今梁国战火纷飞,可晋军没有打到襄凉城来,襄凉还是一片热闹繁华,重檐挂灯的楼阁依旧烛火辉煌,快活楼更是客来客往门庭若市,姑娘们娇媚靠坐于楼阁精雕细刻的倚栏处,笑笑闹闹招揽客人,被挂在檐下红灯笼映得红彤彤的,如梦如幻。 见一辆极为榆木精制,以青锦祥云安稳做围,顶棚四角雕衔灯瑞兽,铜裹包边的奢华的马车,在灯火璀璨又热闹非凡的快活楼门前停下。 那马车,前有骑在四匹骏马之上的带刀护卫开道,后跟两列二十人之众的护卫相随。 守在快活楼门前迎客的仆从一瞧这架势,便知来的绝对是贵客,三人排成一列按规矩从金碧辉煌的快活楼高台之上小跑下来,最前那穿着灰布裋褐腰系灰布腰带的仆从忙跪伏在地,做踏脚凳供贵客踩踏。 两名着青色长衫系褐色腰带,的仆从低头垂首,将自己的胳膊高高举起,供贵客扶着下马车。 那系着金腰带身着锦衣华服男子跨出快活楼正门,拎着衣衫下摆匆匆迎出来,人未到声线先道:“哎哟,真真儿是贵客到了” 快活楼的仆从分三六九等,长相俊美的是金腰带,只接引贵客入内。 白色腰带接引普通客人,这褐色腰带便是扶客人下马或下马车,灰色腰带的自然就是当马凳了。 月拾替自家主子撩开马车车帘。 萧容衍入乡随俗,鹿皮短靴踩着小厮的脊背下了马车,唇角含笑,示意月拾打赏,月拾从腰带处摸出几块碎银子,随手一丢,那做踏脚的灰腰带仆从,忙膝行上前将碎银子用手拢到身边,生怕那两个系褐色腰带的仆从同他抢,忙对萧容衍直叩首:“谢贵客赏谢贵客赏” “贵客头一次来这快活楼吧您快请您快请”那系金腰带身着锦衣华服男子,忙一脸谄媚,鞠躬哈腰请萧容衍入内。 楼上的姑娘瞧见这贵客样貌生的如此俊朗,又出手阔绰,忙将手帕朝萧容衍丢去。 巾帕入怀,肩披青蓝色金线滚边披风的萧容衍抬头,幽邃的眸子朝楼上那群姑娘望去,见有生性羞怯的姑娘用团扇挡着半张脸,娇柔宛如黄鹂鸟的嗓音笑出声,同萧容衍道:“给贵客请安。” 萧容衍低头嗅了嗅那帕子上的幽香,低笑一声,撩起长衫下摆,踏上快活楼的高阶,把个纨绔公子的模样做了个十足十。 半张脸带着面具的白卿瑜负手立在三楼雕花窗棂处,垂眸望着正踏上快活楼高阶的萧容衍,眉目清冷,飞张檐角挂着摇曳红灯,将他冰冷的黑铁面具映得幽光森森。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八百二十二章:佳音 藏在白卿瑜身边的魏国细作他早已知晓,之所以将人留在身边让他为西怀王传递消息,为的便是引西怀王前来会面,可谁能想到没有引来西怀王,却将大燕的九王爷给引来。 一直跟随在白卿瑜身边,扮作白卿瑜护卫的白家军王栋,瘸着腿进门,抱拳道:“主子,大燕的九王爷来了。” “嗯”白卿瑜手指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转身。 他走至软榻旁,撩开长衫下摆落座,散漫道:“拷问出来了吗” “回主子,那人称他只给西怀王传信报告主子的行踪,并未同燕国人有来往且那人说西怀王正赶往襄凉,在阴山被魏国杀手追杀,绕了些路,西怀王曾与他联络之人昨日还来叮嘱他不论如何要设法让主子在襄凉多留几日,想来西怀王就这一两日便要到了。”王栋低声开口,“属下看,那人不像说假话,且燕国如今算是魏国的死敌” “人心难测,刘焕章也是晋人,却还是害了晋国,害了镇国公满门。”白卿瑜语声冷寂,自径倒了一杯茶道,“派人去那个西怀王身边查一查另外当年赵家军赵老将军审问舌头的手段也可以用一用,总会审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白卿瑜自小所受的教导,便是护国安民,这样的教导让白卿瑜错误的以为,所有晋人都如同白家诸人一般,是绝不会背叛自己母国的。 是刘焕章给白卿瑜上了一课,不过这一课的代价太大,险些让白氏满门皆灭。 “是”王栋抱拳称是,正要出门白卿瑜却唤住了他。 “等等”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王栋问。 只见白卿瑜凝视着手中茶杯里清亮的茶汤,慢条斯理开口:“一会儿问问这位大燕九王爷,和萧容衍是什么关系。” 王栋一怔,颔首称是,出门将房门紧紧闭上。 此次,白卿瑜并不打算亲自见大燕的九王爷,而是派了自己的人带着面具在隔壁与燕九王爷相会。 从大燕九王爷慕容衍约见他开始,他就在想这大燕的九王爷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踪 最开始,他怀疑身边那个魏国的细作转投了燕国。 可那人若真的并非是燕国细作,那就是西怀王身边出了燕国的细作。 他听说西怀王被大魏富商萧容衍所救,后来行程皆是萧容衍安排,且西怀王对萧容衍深信不疑。 按照时间算,原本西怀王此刻应当已经是到了襄凉的,可西怀王却至今未到,反倒燕人先到了。 什么魏国杀手追杀,白卿瑜一个字都不信。 杀手若真的这么神通广大知道西怀王所在,早就刺杀西怀王了,何需等到阴山动手 如此能控制西怀王的行程,安排大燕九王爷抢先西怀王一步约见他的,便只能是这位魏国富商萧容衍。 然,这萧容衍同燕国是利益交换,还是这萧容衍的魏国户籍乃是假的,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白卿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软榻小几上敲着,听到门外传来三声极短的敲门声,他才起身走至一副美人戏水图前,将那画卷摘下来,墙壁上有一极小的洞,正好让他能看到隔壁厢房的动静。 隔壁灯火通明布置奢华厢房内,一位与白卿瑜身形相似之人带着半幅面具,坐在黄花梨木的圆桌前,抬手示意萧容衍坐。 萧容衍打量着眼前带着半副面具的男子,似笑非笑抬手解开披风,开口道:“让王爷久候了” “倒也未曾,不知九王爷约见,是否为了被俘燕军之事”带着面具的男子问。 萧容衍颔首,将披风递给月拾,示意月拾岀去,亦在圆桌前坐下,笑着道:“不知道王爷要燕国付出何等代价,才愿意将燕国的将士们放回燕国” 带着面具的男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黄花梨木圆桌上敲着,尽可能模仿白卿瑜不怒自威的姿态,平静淡漠的眼神望着满身温润儒雅的萧容衍开口:“燕国停止攻魏,许魏国割地求和,称臣纳贡以存魏国。” 白卿瑜透过那小小的洞口,观察着萧容衍的反应。 之所以他会如此要求,并非真的以为燕国会答应,只是想试试燕国灭魏的决心 燕国若决意灭魏不留一丝余地,便是有逐鹿中原之心。 真是如此,白卿瑜便需设法给燕国使绊子,给长姐留下余地灭梁之后,掉头灭西凉,或是攻燕 白卿瑜更倾向于遏制燕国,先平西凉,只有遏制住燕国,长姐才可腾出手脚,平西凉,届时燕国若在想同晋国争雄,便不会是长姐的对手了。 “如此,本王倒要问一句,于戎狄又有何好处”萧容衍笑着说,“ 王爷可还未曾同西怀王见过面,便如此为魏国,本王心中很是疑惑。” 装作鬼面王爷的男子低笑,不惧萧容衍目光,直直迎上,慢条斯理开口:“和西怀王如何谈,那是我们戎狄自己的事情,燕国想要要回降俘也总得付出点儿代价,还是九王爷一心灭魏,连留于戎狄的燕兵都不顾了。” “王爷若相知燕国是否决心灭魏,问便是了,何需绕如此大一个圈子”萧容衍垂眸一笑,在抬眼,眸色幽深肃穆,“不错燕国此次决心灭魏,绝不容情燕国被戎狄扣押的降俘,燕国也要,条件王爷尽可说来。” 白卿瑜负于背后的手微微收紧握成拳,即是如此他还是先设法遏制住燕国吧。 “如此,那便让本王思量思量,等不日见过西怀王之后,再同九王爷详谈。”装作鬼面王爷的男子端茶送客。 萧容衍颔首:“慕容衍便静候王爷佳音。” 瞅着慕容衍起身,那装作鬼面王爷的男子陡然盖上茶杯盖子,又问:“不知九王爷与魏国富商萧容衍,有何关系” 萧容衍瞳仁一缩,不过一瞬便勾唇笑了笑,满身风淡云轻的架势。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心之所向 他抬起视线在这屋内环视一周:“这问题本王还是留着同真正的鬼面王爷说如何” 说完,萧容衍同那面露惊愕的鬼面王爷颔首告辞,拉开厢房雕花隔扇 花楼里热闹吵杂的嬉闹声和丝竹声立时便灌了进来,那鬼面王爷这才回神,脸色煞白下意识朝着隔壁的那堵墙望去。 正盯着花楼内的动静的月拾听到开门声,忙迎了上去:“主子,要走了吗” “刚才隔壁可有人岀去”萧容衍问。 “未曾”月拾摇头。 可刚才萧容衍厢房隔扇那一瞬,分明听到隔壁房内的人离开了。 “主子可是存疑”月拾立时谨慎了起来。 萧容衍想到着快活楼的格局,立刻察觉那位鬼面王爷应当是从窗离开,二话没说推开隔壁隔扇,果然窗户大开。 月拾见自家主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从窗口一跃而下,他立刻追了上去只见自家主子动作轻巧落在一辆马车车顶之上,月拾也单手撑着窗户追了下去。 坐在马车内的白卿瑜眸色沉着,抽剑刺向朝马车车顶,萧容衍翻身一跃,拦在马车之前,车夫连忙勒马。 萧容衍轻笑抖了抖自己腰间禁步纠缠在一起的玉珠流苏,对着马车开口:“还请鬼面王爷能以诚相待,否则鬼面王爷乃是晋人,还是晋国镇国王府白家人的消息传回戎狄,想来戎狄王便要重新考量,能否给鬼面王爷如此大的信任和权力,能否向鬼面王爷托付朝政。” 既然手握把柄,要想谈便要先行亮刀,让鬼面王爷不能轻视,好放下架子和他好好的谈。 悬挂在马车四角的羊皮灯笼因马车猛然停下,摇晃不止,将马车内白卿瑜抬眼,眸色被映得越发幽沉深冷。 刚才还在驾车的马夫立在一旁,手紧紧握着腰间佩刀,戒备立在萧容衍身侧手握长剑的月拾,只等自家主子一声令下,便要拔刀朝萧容衍冲去。 “阿普鲁,退下。” 白卿瑜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阿普鲁这才握着刀柄向后退了两步,神色依旧戒备。 “王爷不妨下车一叙”萧容衍温声开口。 白卿瑜用手中长剑挑起马车车帘,望着立在马车前的萧容衍。 月色皎皎,清辉遍地,将萧容衍的五官映衬得越发轮廓分明。 “九王爷以为胡乱捏造一个消息,我王便会信吗”白卿瑜语声嘶哑难听,音调平淡的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尤其还是扮作魏国富商萧容衍在列国安插暗探细作的燕国九王爷。” 这话到并非是白卿瑜诈萧容衍。 萧容衍是以燕国九王爷的身份来求见他的,可这位燕国九王爷的言行举止不经意间倒是透出几分魏人慵懒之风 燕国是个尚武之国,可养不出这样的王爷。 白卿瑜再想到西怀王身边那位,能够把控西怀王行程的大魏富商萧先生,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并不难。 要么这位九王爷是魏国富商萧容衍假冒,要么就是九王爷假冒大魏富商萧容衍在各国行商。 而白卿瑜倒更偏向后者。 萧容衍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望着周身隐藏于黑暗之中的白卿瑜:“眼下燕国正在灭魏,王爷将本王同魏人混为一谈可信吗” “那么九王爷,将本王同晋人混为一谈又可信吗晋人c戎狄人难不成我王竟分不出”白卿瑜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 “若是如此,本王将曾于蒙城市集上救下的白家子嗣,和燕国这两年寻得的白家军送至戎狄王的身边,不知王爷可能对白家军狠得下去心啊”萧容衍声音徐徐。 白卿瑜淡漠道:“本王从不做假设,本王只敢同你保证从即日起,燕国使者必定无法再见我忘。并明言相告燕国一日不停止攻魏,燕国俘军,戎狄便一日不给,若是燕国能舍得下昔日同袍,且请自便。” “若燕国非要呢”萧容衍视线落在那个被称作阿普鲁的护卫身上,“不如,王爷屏退左右,我们好细谈月拾” 月拾颔首朝着阿普鲁喊道:“你,我们到巷口候着。” 阿普鲁立在马车旁纹丝不动,直到马车内的白卿瑜让他去候着,阿普鲁这才恭敬对着马车颔首,冷睨了月拾一眼,没有搭理月拾径自朝巷口走去。 “不管鬼面王爷承不承认自己是白家子都好,被扣在戎狄的燕军,我必是要要回来的。”萧容衍静静凝视马车内的方向,决定与白卿瑜坦诚相谈,“我们打开天窗说亮化,我千般手段不愿用在你身上,不是因为我怕你” “是因你是白家子,是阿宝的弟弟然而我与阿宝有 言在先,若遇大事不论私情放了燕军的条件你尽可提,我们也算互相成全,你真若不松口,我也没法子,只能让阿宝伤心了。” 在护送西怀王来的见这位鬼面王爷的路上,萧容衍脑子里都是在登州时,白卿言从他口中探知这位鬼面王爷,克制不住情绪的模样。 所以,萧容衍克制住自己欲对这位鬼面王爷用那些阴诡手段的念头,选择了谈判的方式。 甚至,若是以前,萧容衍会放弃被扣在戎狄的燕卒,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坏大局 更不会为那不到一万燕卒,浪费时间长途跋涉来寻这位鬼面王爷谈条件。 可自从萧容衍收服南燕之时,他用白卿言的法子,又减少了多少将士伤亡,省了多少周折。 自从看过白卿言在大都城如何收揽人心,看过白卿言的带兵的方式,知道将士们口口相传的白家军道义,说白家军不会舍弃任何浴血同战的将士之后,白卿言所能凝聚起来的心之所向。 萧容衍这才愿意放弃他自认为是捷径的办法,以一种相对平和且有道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或许白卿言与萧容衍两人处事方式的不同,是因的生长环境,和自小所受教导全然不同。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萧容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亲小舅子 白卿瑜:呵呵 萧容衍:得罪了亲小舅子怎么办,在线等挺着急的 第八百二十四章:如火纯青 以前的萧容衍,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谁若敢阻碍萧容衍他威逼利诱若是不成,便将其连根拔起。 什么世俗人心,什么神灵在上礼仪道义,对萧容衍来说是虚无之物,他不允许任何事任何物成为天下一统路上的绊脚石。 哪怕手段阴毒肮脏,只要能平定天下,便能尽快还这天下海晏河清,届时谁还会指责他手段激进 是白卿言教会了萧容衍,打从心底里尊重“道义”这两个字。 但,骨子里萧容衍是匹桀骜不驯的狼 他用了如此大费周折的方式还是无法达成所期,那么他也不介意用非常手段,这鬼面王爷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也顾不得了。 国之兴衰当前,私情他也只能往后放。 想来阿宝也是能够理解的。 听到长姐的乳名,白卿瑜眸底陡曾杀意,不过瞬息他便又平稳可情绪,对自身情绪起伏把控的能力已如火纯青。 虽然白卿瑜莫名厌恶此人,可此人知道长姐乳名,或许真的是长姐心仪之人 可长姐怎么会心意这样一个,一看便是花楼柳巷常客的纨绔之徒 白卿瑜心中憋着气。 他倒不担心以长姐心智是被此人骗了,只能猜测纨绔只是他不得已的表象。 他眯着眼想,若是杀了他,长姐会不会伤心 片刻,白卿瑜拳头收紧,长姐那颗心已经伤的够多了,他不能再让长姐伤怀,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再者这所谓大燕九王爷指控他是白家子,与他怀疑这燕国九王爷就是萧容衍一般,都无真凭实据,杀了他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白卿瑜身体前倾,将自己暴露在照进马车车厢的月色清辉之下,单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散漫歪着头,唇角勾起浅笑,无惧无谓,慢条斯理道:“自入我王麾下,我还从未逢敌手,九王爷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必当奉陪。” 见白卿瑜软硬不吃,萧容衍反倒是笑了一声:“百年将门镇国公府,从不出废物,果然是吓不到你的。你我既已将话挑明那我便退一步,戎狄放了燕兵,他日你灭西凉之时,燕国绝不阻挠。” 白卿瑜手指微动,很快便察觉了萧容衍以西凉为饵,在话里同他设的陷阱,他勾唇:“燕国也绝不能来分羹” 换而言之,便是来日晋国灭西凉之时,燕国不可插手,也不能趁机侵占西凉。 “好大的野心啊你以为凭借晋国之力便能轻易灭了西凉,西凉女帝颇具手腕,如今已大权在握,且西凉各大姓氏渐有效忠之势西凉崛起只需时日” 萧容衍这话并非唬人,那位西凉女帝绝对称得上是一代明君。 “能灭与否,是我的事,燕卒的命,是你的事。” “两年之内,你若灭西凉燕国绝不插手,亦不分羹戎狄交还燕卒,两国盟好,互不侵犯。”萧容衍道。 白卿瑜算过白卿言灭梁近在眼前,两年为期倒也不算过分。 更何况,白卿瑜已经在燕卒之中买通了细作暗线,将燕卒全都放回去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三年之内,九王爷若应允,自此两国盟好,互不侵犯。”白卿瑜慢条斯理开口。 事情敲定,萧容衍道:“如此,这条件写在盟书之上两国盖章,只是这盟书之上是写晋国灭西凉时燕国不插手,还是戎狄灭西凉之时,燕国不插手” “我乃戎狄人,自是为戎狄签盟书,不过还请九王爷记住了,三年之内但凡戎狄攻打西凉不管是与他国合兵还是单独行事,燕国都不能插手,不能分羹,亦不能助西凉,否则戎狄就只能任由西凉壮大,再以燕不守盟约为由名正言顺转而攻燕了。” 说完,白卿瑜从袖中拿出早已经签好盖章竹简扬手朝萧容衍丢去。 立在巷子口抱剑而立的月拾见从马车内飞出了什么,当即就要冲过去护住,谁料阿普鲁竟快速拔刀,月拾反应极快,当即连退三步抽剑挡住。 巷口,两个护卫,刀剑相碰,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巷内,两个主子,一团和气,翻阅竹简,准备定盟。 萧容衍接住竹简,展开看了眼,那盟约之上条条框框写的详细,并且已经盖好了章。 他低笑:“看来王爷见我之前,便已有两手准备,即便是我不提出日后燕国不插手戎狄灭西凉之事,王爷也会提出来吧一手欲擒故纵王爷用的极好” 萧容衍的称赞是真心,刚才白卿瑜欲走的架势,连他都信了。 还是他小瞧了白家子嗣的心智,这位白家子心智上并未太过逊色阿宝。 白卿瑜淡漠道:“并非欲擒故纵,而是原以为用不上的,没想到燕国九王爷能为那些燕军将士做到这一步,本王很是敬佩,这才愿意让步。” 白卿瑜出身白家军,对萧容衍这种宁愿签订这样条约也不舍弃将士之人心中十分有好感。 萧容衍解下印章,走到马车旁,盖印之后,递给白卿瑜。 白卿瑜也将另一份盟约盖好章递给萧容衍 两国盟约,一式两份。 谁能想到,这样关乎两国邦交,关乎西凉的盟约,竟然是在这花楼后,幽窄的巷道里签订的。 宣嘉十八年二月二十,晋军主帅刘宏率军拿下三山城,与此同时镇国公主再夺大同,此时刘宏所率大军距大梁国都韩城只剩两城,镇国公主所率大军距大梁国都只隔三城。 宣嘉十八年二月二十七,魏国丞相公孙迟重私通西凉叛国,满门抄斩,首级悬挂刑台示众,百姓惶惶。 宣嘉十八年三月十九,晋军主帅刘宏率部攻打越州城,同日镇国公主白卿言拿下大梁江都,迫近韩城。 宣嘉十八年三月二十一,燕军夺下魏军旧都昌城。 燕军入昌城才知,魏国大将军宋冠旭已身死九日,宋冠旭之孙宋文忠怕乱军心秘不发丧,死守昌城,终究不敌。 ------题外话------ 好了,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二十五章:盛世山河 燕军入城后,二皇子慕容平按照慕容衍叮嘱,号令燕军不许烧杀劫掠百姓,在昌城颁布燕国新政。 百姓叩谢皇恩,而留于昌城不舍离去魏国旧都的魏国皇亲,满心不忿,欲同慕容平理论,打算用他们魏国老世族的支持来要挟慕容平,但却连慕容平的面都没有见到。 所有新政的推行,都会损害旧士族的利益,当初正式因为如此,姬后推行新政后的燕国,为列国勋贵不耻。 而列国国君在瞧着燕国因为姬后新政逐渐强大甚至雄踞一方睥睨列国,也无法效仿燕国的原因,便是各国当权者没有如姬后那般魄力,也不敢破釜沉舟同世族较量。 世族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稍有不慎皇权便会被颠覆,各国并非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列国自古变法图强,都是徐徐图之,显得绵软无力后劲不足,更多的往往是迫于世族压力无疾而终,且各国鼓动变法的强臣先驱,大多都结局惨淡。 姬后变法之所以能成功,是因所处环境天时地利人和。 但他国若想要效仿,当朝君王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没有对被推翻皇权也无畏无惧的气魄,也难以撼动旧治分毫。 同月二十四,二皇子慕容平将魏国皇宫整理完毕,率部于昌城门外恭迎燕帝慕容彧入城。 燕帝踏入魏国都城昌城,这代表了曾经那个列国卑视的燕国已经跻身强国之列,向列国宣告燕国将曾经的强国魏国踩在脚下。 这也让晋国c西凉重新忌惮起燕国来。 彼消此长,燕国强大,就必有一国衰退。 曾经吞并小国渐有强国之势的西凉,因为与晋国南疆一战被斩杀十万精锐,而后又出云京之乱,国力衰退,兵力匮乏,哪怕如今登基的西凉女帝是明君圣主,哪怕西凉女帝有乾坤手段,也需时间来重振西凉。 先有大燕即将灭魏,后有晋国正吞大梁,这让西凉一国如芒刺在背,意欲与戎狄c晋国结盟共抗燕国。 萧容衍在踏入昌城前半个时辰,接到西凉女帝遣使入戎狄,欲与戎狄结盟之事。 不过西凉女帝怕是想不到,燕国已经与戎狄签订盟约三年内不会攻打西凉,反倒是戎狄和晋国蠢蠢欲动,意图灭西凉。 今日盛装的燕帝慕容衍被冯耀搀扶着从大帐之中缓缓走出来,看到立在玄鸟青雀旗下,将密报点燃随手丢入水池之中的萧容衍,他负手而立尽显王者之姿。 慕容彧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瓣浅浅勾起,眉目间尽是温润的浅笑。 其实慕容彧已经卧床不起半月有余了,可此次慕容彧作为燕帝,需在百姓见证下进入魏国皇都,踏进皇城,这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他得告诉列国,魏国已是他燕国脚下之土。 得告诉魏国的臣民,天地换主,如今他慕容彧才是他们的主,他们的天 告诉魏国百姓和那些世族,从此魏国国都昌城皇宫成为他的行宫,他要以燕国治国的策略,来治理这燕国新土。 所以,慕容彧哪怕已经撑不住了,还是扶着冯耀的手站了起来,头戴极重的玉质十二旒冕冠,穿着极为隆重做工繁复精致的帝王服饰,腰配帝王剑。 每走一步,慕容彧都会忍不住喘息,仅仅从床榻之上挪下来走到门口这个位置,慕容彧额头已经细汗淋漓。 他强作镇定无事,开口唤了一声:“阿衍” 萧容衍转身,见平日里靠坐起身都费劲的兄长,竟然身着极重的礼服冕冠出来 璀璨耀目的金色朝阳,映着慕容彧倾城绝颜的精美五官,好似为慕容彧苍白到透明的肤色染上了一层暖,让慕容彧气色和精神状态看起来,要比昨日好太多。 “兄长”萧容衍抬脚朝着慕容彧走去,忙扶住慕容彧另一侧,仔细打量着慕容彧,眉目带笑,“兄长今日看起来比昨日好些了。” 慕容彧不想让弟弟担心,垂眸攥了攥弟弟扶着他的手,笑道:“是啊,今日就要入魏都,心情好人也爽利了些。” 萧容衍唇角终于有了笑意,他亦是用力握住兄长的手,道:“兄长会一日更比一日好的燕国也会一日比一日更好” 慕容彧道:“走吧准备进城” 冯耀招来四驾战车,先上车伸手扶慕容彧上去。 原本萧容衍的意思,是让慕容彧坐着马车入城便可,可慕容彧却觉得既然是要扬燕国国威,让曾经魏国的百姓和世族都知道,如今他们换新主了,就该乘战车入城,让他们都清楚的看到,谁才是他们的主。 萧容衍也明白慕容彧这是为了震慑那些意图来谈条件的老世族,只得松口。 慕容 彧被前拽后扶着上了战车,气喘不止,双手撑在裹着青铜的扶手上,冯耀忙抽出帕子给慕容彧擦拭脸上汗珠,喉头哽咽:“主子,不如还是坐马车吧” 萧容衍立在战车一旁,仰头看着强撑的兄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慕容彧摆手示意冯耀不必擦汗,视线看向满目担忧的萧容衍对他露出笑容:“阿衍你上来” 冯耀闻言连忙走下战车,恭请萧容衍上车,他颔首,拎着长衫下摆上了战车,扶住慕容彧,低声问:“兄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慕容彧笑了笑,抬手攥住萧容衍的手,用力握了握,金光之下眼底尽是细碎柔光,坚定开口道:“你我兄弟二人,一同乘车入城。” 萧容衍眉头微紧:“兄长,萧容衍魏国勋贵都见过” “昨日我收到消息,谢荀已经到了卫暑城,灭魏近在眼前,也是时候该将你的名字还给你了。”慕容彧想要将这还在奋力向前奔赴的燕国,交给弟弟慕容衍,“这个时候,兄长需要你站在身边” 因为他知道自己弟弟的志向,更知道自己的弟弟的能耐,有他在才能带领燕国一统,有他在才能开创盛世山河。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求月票 第八百二十六章:求亲 慕容彧“需要”二字,让萧容衍抿住唇,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当初慕容彧需要一个能在列国打探消息而不被发现身份的细作,萧容衍毅然俩开燕国,奔赴魏国历尽艰险成为大魏富商。 如今慕容彧需要他站在身边,萧容衍更是不会迟疑。 他转头望着立在战车下的冯耀,道:“冯叔,将我马背上的面具拿来” “是”冯耀忙颔首。 慕容彧眉目间的笑意越发深,看着越来越稳重,越来越有王者气度的弟弟,他满心欣慰,若是母亲知道不知道该多高兴。 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摸一摸弟弟的发顶,却力有不逮,双手扶住扶手喘息不止。 “兄长”萧容衍扶住慕容彧。 慕容彧低声笑了笑:“很久没有摸过阿衍发顶了,没想到我们阿衍已经这么高了” 他转头望着萧容衍,语声很慢,因为虚弱亦是很轻,垂眸将手比在自己腰的高度:“当初,你离开燕国之时,才这么高” “如今比哥哥还要高了,哥哥要摸我们阿衍的脑袋,都够不到了。”慕容彧笑道。 萧容衍幼时最不耐烦旁人摸他的脑袋,成日里和姬后抱怨哥哥们总是摸他脑袋,想要长的高一些。 如今兄弟姐妹只剩下他们两人。 若是知道后来会天人永别,萧容衍一定不那么在意被兄长姐姐摸脑袋。 他双眸微红,弯腰执起燕帝的手,俯下身将燕帝的手放在自己头顶,忍住心中的难受,低声道:“哥哥想摸阿衍的发顶,阿衍俯身就是。” 只要兄长还在,只要兄长想摸,萧容衍愿意随时对兄长低下头。 燕帝眼眶顿时酸胀难忍,他轻轻摸了摸萧容衍的发顶:“我们阿衍,是真的长大了啊” 昌城东门大开,初升耀目的金光直射入城。 大燕二皇子慕容平率燕国众将士在东门相迎燕帝,熙熙攘攘的百姓分列长街两侧,被重兵挡在长街两侧,那条被金光铺就的道路直通皇宫东门。 二皇子慕容平一身戎装铠甲,手握佩剑带轻骑兵立在城门外。 远远看到犹如巨龙一般,高举代表着燕国皇室的玄鸟青雀旗的军队,从晨光蜿蜒而来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二皇子慕容平心潮澎湃,耐不住一夹马肚冲了出去。 他老远看到大头走在最前的重骑兵,马匹穿着黑色的锁子甲只露出一双眼来,马背之上黑色战甲的将士手握矛戈,步调整齐,看到远远飞奔而来的二皇子慕容平,为首的将军将手高高举起:“停” 铁骑令行禁止,动作如出一辙。 慕容平朝那燕国大将颔首之后,快马直奔后方,看到自己的父皇和九叔都立在战车之上,慕容平一跃下马,抱拳单膝跪地:“慕容平恭迎父皇,恭迎九叔” “我儿辛苦了”慕容彧抬手示意慕容平起身。 慕容平起身,笑开来,约莫是因为晒黑了的缘故,显得牙特别白,全身透着股子生机勃勃的劲头。 “前面开路,恭迎你父皇入城”萧容衍望着慕容平道。 “是”慕容平抱拳称是,一跃上马,调转马头在前带路。 昌城内,百姓们听到号角声,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先是听到重甲骑兵马蹄铿锵之声传来,而后二皇子慕容平率先骑马带轻骑兵入城。 轻骑兵之后紧跟着重骑兵,漆黑的锁子甲和手持矛戈的重甲战士一入城,便带给百姓们极为强大的压迫感。 重骑兵马蹄声音一致,步伐整齐,每一步都让人感觉大地在颤抖。 这昌城的百姓,也算是国都见过市面的百姓,可看到这个阵仗,还是忍不住腿软。 燕国有这样军队,何愁攻不克战不胜 随后燕帝所乘战车入城,盛装庄重的燕帝立在战车之上,挺直脊梁目视前方,尽是帝王气吞山河的气魄。 带着银色面具的萧容衍与燕帝慕容彧并肩而立,手悄悄扶住燕帝的手肘,撑着燕帝,居高临下望着将士们和百姓。 “跪” 听到城墙之上传来将军的高呼声。 百姓们纷纷下跪,只有好奇极重的百姓,才敢偷偷抬头朝着那有着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的燕帝望去。 将士们齐整单膝跪地,以拳击胸高呼:“陛下万岁燕国万岁” 燕军将士动作如出一辙,洪亮之声,似要撕裂天际,带着血性的杀伐气魄,郑重宣告昌城已是燕国国土。 燕帝所到之处,将士们纷纷高呼 “陛下万岁燕国万岁” 声震四野,让人闻之情绪激荡。 慕容彧视线有些模糊,他用力睁大眼,看向远方被朝阳映得金碧辉煌的皇宫,身子险些一软倒下去。 “兄长”萧容衍用力扶住慕容彧。 “放心,哥哥撑得住”慕容彧双手扶住战车扶手,强撑挺直脊梁。 慕容彧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来日的天下是阿衍的天下,是后世子孙的天下了。 “阿衍,哥哥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能看到你和镇国公主成亲”慕容彧声音极轻,“不过,那日在朔阳,哥哥已经喝了镇国公主敬的茶,也将母亲准备给儿媳妇儿的宝盒给了她。” 萧容衍咬紧了牙关,忍住心中酸胀,道:“我和她有言在先,灭魏之日便是我上门提亲之时。阿娘走得早,长兄如父,兄长还要替我登门求亲才是啊” 听到萧容衍如此说,慕容彧转头看向萧容衍,极为精致漂亮的凤眸之中带着惊喜的笑意,点头:“好,等昌城事毕,为兄便亲赴朔阳,为阿衍提亲。” 萧容衍颔首:“阿衍的终身,便托付兄长了。” 慕容彧笑着点头,打起精神来,想多撑几日撑到为阿衍提亲之后再去给母亲请安。 毕竟,若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到,难免会让镇国公主家中长辈,觉着阿衍不重视镇国公主。 此时,留在昌城未曾随魏帝与魏太后迁都的老世族勋贵,正在殿前的广场上等候燕帝。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二十七章:麻烦不断 看到重骑兵先进入皇城,魏国的勋贵都在窃窃私语。 直到燕帝所乘坐的战车碾着金光而来,他们这才纷纷停住话音,整理着装准拿起气势,备一会儿同燕帝谈条件,他们魏国的老世族可不会接受燕国新政那一套。 燕帝战车在白玉砌成的高台之下停了下来,冯耀连忙上前大开车门从萧容衍手中接过慕容彧的手,扶着慕容彧下了战车。 慕容彧呼吸急促,立在那高阶之下,望高阶之上威严的大殿,和这数不清的台阶,视线又开始模糊。 他是燕帝,代表着燕国,这台阶若是上不去,难免会让这些降臣怀疑燕国是否能真的统领魏国。 慕容彧脊背已经被汗水湿透,若非今日重装重服,旁人定会看出此刻的狼狈。 他松开冯耀的手 “主子” “父皇” 冯耀和慕容平忧心不已。 慕容彧抬头望着大殿眯了眯眼,单手握住腰间佩剑,屏住呼吸,抬脚朝着高阶之上走去。 萧容衍跟在慕容彧身后,身侧拳头紧紧攥着,他就立在兄长背后,知道兄长这每一步走得多艰难。 艳阳让人眩晕,慕容彧眼前一黑,脚下步子略有停顿 萧容衍立刻上前,从背后一把托住慕容彧,看似从容跨上两节台阶前扶住慕容彧的手臂,拼尽全力支撑柱慕容彧。 即便眼前已经眩晕不止,仿佛天地都在转,可慕容彧也知道他不能停下歇息。 一旦停下来,他就再也走不动了 他抬起颤抖的腿,虚踩住玉阶却没有力气上去,全然是萧容衍咬牙将他扶了上来。 慕容彧全身的重量都在萧容衍的身上,他的力气只够抬腿,不是萧容衍相助怕一个台阶也登不上。 冯耀和慕容平快步跟在萧容衍身旁,他虽然知道慕容彧已经撑不住,也不敢与慕容衍左右扶住慕容彧,以免被这些刚刚降服的魏人看出破绽。 “直径扶陛下入大殿,陛下一入殿立刻关闭殿门派人去唤太医从偏门入殿”萧容衍沉声吩咐。 “是”冯耀忍着心痛应声。 “派重兵将这些老世族的家宅全部围起来,但凡有强行欲进出者,格杀勿论,一只鸟都不能放出去”萧容衍又嘱咐慕容平。 “领命”慕容平应声。 冯耀这位燕帝的贴身大太监先行上前,高呼:“跪” 燕帝登上最后一节高阶,萧容衍也已满头细汗 “陛下万岁燕国万岁” 将士们高呼。 老世族左右相看,不知道应不应该跟着一同高呼。 慕容平趁着老世族们没有注意到,扶住慕容彧的左侧,同萧容衍一同扶着燕帝慕容彧疾步朝大殿走去。 燕帝刚一入殿,殿门纷纷关闭,慕容彧终于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直愣愣朝前栽倒,抱着慕容彧的萧容衍跟着一起摔倒在地。 “父” 慕容平吓得跪地,还未惊呼出声便被萧容衍一把推开:“闭嘴御医呢” 慕容平知道九皇叔意思,紧紧咬着牙膝行到燕帝身旁,忍着哭腔,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哽咽低唤:“父皇” 背着药箱的两位御医匆匆而来,忙跪在慕容彧身边,一个为慕容彧诊脉,一个为慕容彧施针。 “怎么样”慕容平红着眼问替慕容彧诊脉的太医。 那太医在萧容衍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忙叩首,低声哭出来:“王爷,二殿下陛下他,已油尽灯枯了” 萧容衍抱着慕容彧的手一紧,冰冷肃杀之气陡然而出。 施针之后,慕容彧转醒,他抬手握住萧容衍的手腕:“阿衍哥哥要食言了,没法替你去提亲了” 萧容衍死死咬着牙不吭声,眼眶胀痛难忍,心口中如有罡风将他五脏六腑全部搅碎。 “阿平”慕容彧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父皇”慕容平膝行上前握住慕容彧颤抖伸向他的手,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儿的唤着慕容彧,“父皇父皇” “你大哥平庸,而你骁勇无敌,却并非治国大才三弟才气在诗书之上,阿沥早慧,可年岁太小你九叔志在一统,眼界格局和心智谋略远胜你等不知几筹,燕国只有交到你九叔手里为父才能放心不论你大哥也好,你也好,你三弟还是阿沥都要尽心辅佐你九叔助我大燕一统天下”慕容彧视线已经全然黑了下去,他还是拼尽全力握紧儿子的手。 慕容平看了眼带着银色面具,薄唇紧抿,瞧不出息怒的慕容衍,哽咽颔首:“儿子知道的儿 子一定会辅佐九叔” “冯叔” “老奴在老奴在主子老奴在”冯耀跪在慕容彧身旁,含泪应声。 “拿笔墨拟召,皇位传于九王爷慕容衍”慕容彧艰难吞咽着要出口的鲜血,声音极为虚弱,话音里全是鲜血堵在喉头的鸣响声,“朕去后,秘不发丧,待灭魏,大局稳定之后,再行昭告天下。” 萧容衍只觉全身发冷,他知兄长大限到了。 冯耀亲自拟旨,又取出燕国玉玺落印,慕容彧让慕容平从他被鲜血浸湿的怀里拿出他的私章,在玉玺旁盖了印。 “阿衍哥哥要去见母亲了。”慕容彧眸色已经涣散,他用力攥着弟弟搂着他的手臂,唇角浅浅提起似解脱一般,“燕国一统,指望你了” 话音一落,慕容彧终是缓缓闭上了眼,攥着萧容衍手臂的手也顺势滑落。 大殿内,是众人克制低沉的哭声,谁都不敢放声。 燕帝刚刚踏入魏国国都就驾崩,这对魏国那些本就心存不甘,意图反燕之人来说,便给了他们口实称什么天意,或者称什么意欲顺天命反燕,届时燕国才是真的麻烦不断。 冯耀哭得脊背颤抖都不敢发出声,只将圣旨和玉玺高高捧起,恭敬朝向慕容衍的方向叩拜:“小主子” 慕容平长长吸了一口气,忍着心痛看向带着银色面具,将情绪全部遮掩于面具之下的萧容衍。 ------题外话------ 第三更,燕帝还是走了 继续滚来滚去求月票啦 第八百二十八章:丧家之犬 “九叔现在该怎么办”慕容平抬手擦去泪水,哽咽道,“魏国那些世族还在外面候着”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长短不一的呼吸声。 半晌之后,萧容衍才哑着嗓音道:“冯叔你派人将皇兄妥善安置,明日一早送回燕国。” “是”冯耀叩首。 “阿平擦干眼泪,随我一同,去见那些老世族”萧容衍缓缓将怀中的慕容彧放平。 “可是九叔,你身上”慕容平见萧容衍臂弯和胸前的衣裳上有慕容彧的血,“都是血” “派人去给本王取一套,一样的衣裳来。”慕容衍的声线极为冷寂苍凉,“要快” 明明痛不欲生,却还得在哥哥刚刚离去之时,撑起精神装作无事的模样去应付那些魏国老世族。 萧容衍垂眸凝视着面色苍白,容颜安详的兄长,想起自己母亲去世时的容颜,疼得肝胆俱裂,紧紧闭上双眼。 从今日起,他再也没有哥哥了。 魏国老世族立在大殿前议论纷纷,不知为何燕帝一进大殿,护卫就将殿门紧闭,也不召他们进去觐见。 不多时,大殿门再次打开,那位同燕帝慕容彧同乘一车而来的大燕九王爷慕容衍,身后跟着二皇子慕容平,从大殿之中出来。 魏国老世族伸长了脖子也没有看到大殿内燕帝的踪影。 慕容衍负手而立,面颊上的银色面具,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辉,他冷声道:“皇兄知道,诸位今日聚集于此,名为觐见,实则是要来谈条件,不愿接受新政皇兄实在不想同诸位浪费时间,便让本王来转告诸位,也请诸位今日听清楚了,如今昌城已是燕国的昌城,凡我燕国国土,必遵循新政,谁若不从,燕法处置” 慕容衍话音一落,便有老世族不服气站出来道:“我们魏国世代都是遵循旧治,曾经也是一方霸主如今燕国刚刚打下昌城,应当安抚我等老世族,来稳定朝局才是,甚至应当在两国治理之法取长补短,以图让魏燕两国真正成为一家,相互融合不可分割何以将燕国蛮横无理竟将列国勋贵鄙夷的治国方略直接套用在魏国” “忘了同你们说,此时燕国大将军谢荀,已经攻破卫暑城,魏国已灭”慕容衍醇厚的语音带着几分散漫,故意吓唬这些老世族,并不将这一群所谓魏国世族放在眼里,“魏国遵循旧治,所以才被我燕国灭了如今你脚下所站的土地乃是燕国国土,站在我燕国国土之上,便要遵我燕国国法谁若不服,大可殉国,谁敢本王必定厚葬来人,给这位大人剑” 燕卒听到萧容衍的吩咐,立刻抽出腰间佩剑递于那位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魏国世族。 “还有想死者殉国者,皆可随意”慕容衍垂眸理了理衣袖,再抬眼眸色冷沉,道,“尔等尽是燕国降俘,竟还敢来同燕帝谈条件,未免太过高看自己。” 说完,他视线落在那位刚才振振有词的魏国世族老者身上:“这位大人还不请便莫不是不敢死不敢殉国” 世族之中识时务者领悟这燕国国君同原先的魏国国君不同,连忙上前行礼道:“九王爷恕罪我等仰赖世族身份才在这世间得以立足,燕国新法于我等老世族有害无益,我等心中自然憋闷还指望燕帝能够将这新政调整一二,好让我等子孙能够活下去才是” “老世族也是魏国的老世族,不是我燕国的老世族,即便是我燕国的老世族也从不敢违抗皇命国法”慕容衍冷笑,燕国老世族除了懂得急流勇退的,几乎没有一个能善终的,“燕国以民为本,谁都不能例外,本王还是这句话要么你们殉魏国自行了结,要么遵循燕法,当好燕民。” “慕容衍我等虽然降燕但家族底蕴深厚,我们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你以为你们燕国能四平八稳占据魏国这些城池”有老世族又高声道。 慕容衍点了点头,抽出慕容平腰间佩剑,朝那老世族走去。 那老世族向后退了两步,还未来得及吭声,寒光扑朔的一瞬,血雾在金色艳阳之下散开。 老世族惊呼后退,又被他们身后拔剑的燕军又逼得不得停在原地。 慕容衍随手将剑丢回去给慕容平,慕容平瞅着自己的九叔都看傻眼儿了,只见九叔从袖口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干净了手上的血,将帕子丢在那老世族尸体旁,道:“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谁还想死” 魏国老世族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 “倒是提醒我了,你们各个家族底蕴深厚,即是如此”慕容衍冷漠开口,“传令围困这些老世族府邸的将士,即刻抄家凡豢养的死士一律格杀勿论,其家眷若敢反抗不必留着性命,昭告昌城百姓勿惧,老世族抄家之后,便会为百姓分发农具,每户按人 头划分良田,使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我看还有哪个百姓会反燕。” 压制权贵,惠利百姓。 百姓数目庞大,而权贵到底是少数。 且那些百姓难道对这些仗势欺人的权贵心里没有怨愤吗 以雷霆手段处置权贵,才能真正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再施恩百姓,使其得利,恩威并施,方能平魏国乱世,使魏国百姓心甘情愿成为燕民,不敢反燕。 “是”慕容平抱拳称是,脚下带风,气势十足离开。 “九王爷饶命啊”老世族忙跪了下来求饶。 “九王爷饶命啊” 魏国老世族哭喊之声,响彻皇宫。 慕容衍冷肃的目光扫视这些魏国勋贵,看着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熟悉面孔,声音越发冷寒:“亡国之奴,丧家之犬,不谨小慎微夹尾做人,何敢妄自尊大,谈条件配” 说完,他淡漠道:“全部收监谁若不老实,全家共赴黄泉路”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二十九章:并世争雄 “是”燕兵高声领命。 燕国皇帝踏入昌城的同时,远在大梁的镇国公主白卿言率部杀入阳江,距梁国国都韩城仅隔月古城,梁军仓皇退守月古城。 白卿言入城之后,照例先巡营,让将士们照顾染疫的百姓和将士。 约莫是因为阳江城靠近大梁都城的缘故,这里的疫症得到了较好的控制,染病的百姓与将士并不多,但也因这个缘故,阳江也比那些染疫严重的城池更难打一些。 白卿言巡视伤兵营之前接到密报,梁廷朝臣纷纷劝说梁帝迁都保国,她思索片刻派人去唤赵胜同赵冉来大帐候着她,等她回大帐时,赵胜与赵冉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姑娘” “镇国公主” 两人见白卿言回来,连忙起身行礼。 “让两位久等了”她将腰间佩剑解下搁在桌几上,动作利落在桌几后跪坐下来,道,“请两人过来,是因接到消息梁廷重臣正劝说梁帝迁都,我打算派遣你二人绕过月古,直奔韩城围困韩城东西北三门,但不要着急攻城你们前往韩城的动作要快,必须赶在梁帝迁都之前。” 赵冉挺直脊梁:“可如今大梁陈兵月古,我同赵将军要是将重兵带走了” 赵冉话音突然一顿,垂眸思索了片刻,又看向白卿言:“大姑娘的意思是擒贼擒王” 虽说赵冉兵书读的少,可到底是有悟性。 他明白与其一城一城打下来,不如直接奔赴韩城将大梁皇室一锅端了,大梁皇室都没有了,梁国这些将军还抵抗个屁。 “镇国公主让我二人带兵攻打东西北三门,难不成是为了逼得韩城内得梁王从南门出”赵胜眉头紧皱,“如今刘宏将军已经拿下越州,等于同韩城只隔了一个中兴,梁帝不见得会从南门出,往中兴城走” “不跑,难不成要在城内等着被灭国”赵冉问。 “梁国并非没有能成,很可能会选”赵胜一怔,抬头看向白卿言顿时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 梁帝可能会选择走东侧,而从东路前往韩城的高义郡主一直都没有消息,镇国公主这是想要将梁帝逼向东行。 赵胜立时来了精神:“梁帝可能会觉得唯一没有被围的南门,有可能刘宏将军埋伏在此,因大梁东部和北部都没有战事,所以梁帝会从东门或者北门杀出一条血路,可是梁国若重新选都城,应当往富庶之地去,如此梁帝就只能往大泉c襄凉方向走,也就是高义郡主走的这一条路,不知道高义郡主现在到了哪儿。” “高义郡主的现在应当已经到了大泉的位置”白卿言望着赵胜,“明日一早伤兵留下之后,我便率军攻打月古,将主力全部吸引过来你二人稍作修整,晌午出发,赵冉你一切听从赵胜将军吩咐” 赵胜十分诧异看了眼赵冉,按照道理说赵冉才是白卿言的心腹才是。 “是”赵冉没有任何犹疑,抱拳称是。 目送赵胜c赵冉离开白卿言疲累揉了揉后颈,拿出书卷竹简,单手撑着额头认真翻阅。 不多时,白卿言便觉眼皮发沉,迷迷糊糊便趴在案几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白卿言好似又回到了瀛湖那日与慕容彧相见之日。 慕容彧手握折扇,立在柳枝随风飘拂的瀛湖湖畔,一身霜色绣祥云的直裰,腰系暖玉宽腰带上面缀着与腰带暖玉同色的禁步,耀目的暖阳映照在他周身,仿若为他镀上了一层极为纯洁的圣光。 慕容彧还是那般的倾城倾国,风华绝代。 似是远远瞧见了她,慕容彧对着白卿言的方向长揖一礼,并未拿架子,直起身后笑道:“阿言,日后阿衍为兄便托付于你,万望阿言匡正阿衍于阳谋正途,名留千秋,不使他遗臭万年。” 闻言,她手心一紧,心里明明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去见阿娘。”慕容彧笑容温润又从容。 “慕容衍会伤心的”她道。 “亲兄弟无法相伴一生,但夫妻却是能走一辈子的。”慕容彧就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语速不紧不慢的同她说着,“阿言,这世上一直都是有人走,有人来,我虽然走了可阿衍身边有了你,所以我放心的很。” “你派人送于阿衍的兵书,还有你读故圣贤之书总结新的治国理念,我都看过了”慕容彧眼底笑意更深,“阿言武能安邦,文能治国,将来这天下不论是你的,还是阿衍的,我都十分放心,你们都会是明主,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她心生酸涩之感。 亲人离去,最是让人肝肠寸断。 此时的萧容衍,不 知道该是怎么样的伤心。 而慕容彧,在她看来的确是一个好君主,好帝王,只可惜遇到了那样的生父,只能得到这样的寿数。 “只可惜不能同阿言这样的人物,并世争雄了” 说着慕容彧含笑朝白卿言长揖,那身影如风消散在瀛湖边。 趴在案几上的白卿言陡然睁开眼,坐起身来 凉风从营房外灌了进来,屏风后的垂帷吹得轻晃摇曳。 她想起刚才的梦,猜测燕帝慕容彧是否已经离世了。 若是燕帝真的离世,也不知萧容衍如今如何了 白卿言正垂眸静思,应当如何安慰萧容衍,赵冉便在外面求见。 “大姑娘,朔阳方向派人送来了兵器,还未到阳江,请示大姑娘这匹兵器如何分配”赵冉进门后压低了声音问。 “这批兵器先紧着赵胜将军和你用,你派个人过去接收兵器,预先放在你们一会儿要走的路线上,带走便是”白卿言道。 “是”赵冉转身要走。 “等等”她将人唤住。 “大姑娘还有吩咐”赵冉问。 “你稍微等一下,我写一封信,你让来送兵器的人将信带回去交给曾善如,让曾善如转交萧先生的人。” ------题外话------ 第二更月中了小祖宗们投票吧 第八百三十章:父辈关爱 说着,她翻找出一张羊皮,提笔蘸墨,垂眸想了想落笔给萧容衍写了一封信。 写完,白卿言将信放入信筒之中蜡封交于赵冉。 赵冉双手接过信筒,匆匆离去,生怕白卿言手中的信里有什么紧要之事被耽搁。 白卿言见赵冉离开,将毛笔挂回笔架之上,心中隐隐有不安,静坐半晌才写了此次的军情奏报,派人送往大都。 同日,白卿言上月二十拿下江都的奏报,终于送到了太子的桌案前。 得知镇国公主已夺下大同的消息,太子喜不自胜:“镇国公主正月十二拿下郢都,二月二十拿下大同,算日子可能已经拿下江都了。” 太子所料不错,白卿言三月十九拿下江都的消息正在送往大都城的路上,而今日拿下阳江的消息刚刚从白卿言的帅帐之中送出来。 方老闻言,难免心生警惕。 “殿下,这镇国公主不是身体已经不成了吗怎么如此凶悍竟然以一月夺一城的速度行进,大梁派出的可都是名将啊”方老脱口而出的话说完,见太子脸色不好看,忙违心道,“老朽只是担心镇国公主强撑。” 太子点了点头,想起张端宁回来禀报太医所言,欣喜之余又难免又些许愧疚:“孤倒是有些后悔当初同镇国公主说,孤意在天下,若非如此,镇国公主也不必如此拼命,定然好生在朔阳养着。” 全渔斜了方老一眼,听到太子如此说,便没有吭声。 秦尚志去修渠了,如今太子幕僚便只剩下任世杰和方老,两人一同从太子书房出来,只见方老双手抄在袖中,踩着映着长廊的刺目阳光一边往前走,一边沉思,半晌之后道:“我总觉得镇国公主的身体状况,透着古怪” 任世杰跟在一方老一侧,负手而行,附和道:“是啊,这夺城的勇猛程度可要比刘宏将军多多了可镇国公主那个身体太医是诊治过的,太医总不会出错吧” “你可不要忘了,镇国公主身边有可是有一个医术精湛超群的洪大夫,就连太医院院判黄太医也不能及”方老眯着眼道,“若是这位洪大夫对镇国公主的脉象做了什么手脚,也犹未可知啊” “虽然方老怀疑有理,可毕竟镇国公主舍命救过太子殿下”任世杰笑着道,“也说不准是镇国公主身体真的不成了,但是因对太子殿下的一片忠心强撑也说不定啊” “说到镇国公主舍命救过太子殿下,我如今越发怀疑那只是一个局且忠心也不能助镇国公主如此勇猛,以如此快的速度连夺大梁那么多城池,要知道镇国公主带的是原先两国的降卒不说,梁国可是派了重兵对付镇国公主的” 方老脚步缓慢,垂眸凝视着地上长廊檐影,突然脚下步子一顿:“镇国公主身边的晋卒,只有她从朔阳带去大梁的那朔阳的乌合之兵” “方老可是想到了什么”任世杰瞧着方老脸色凝重的模样,从善如流问。 “镇国公主只带朔阳那群乌合之众,就敢直接用大梁的十几万降卒,想来这朔阳剿匪的兵必有蹊跷否则镇国公主难道不怕被这十几万大梁降卒反噬她又怎能带着降卒所向披靡那必定是这些降卒惧怕镇国公主不不是惧怕镇国公主,而是惧怕镇国公主身边的兵才不敢轻易反不然梁国降卒怎会如此听话” 方老说到最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掉头回书房去找太子,将此事告知太子,可又怕太子以为他还是在挑拨。 “即便是如此,我们也没有实证,太子那边儿怕也不会信呐”任世杰说。 “是啊”方老咬紧了牙关,一个救命之恩,让太子彻底倒向白卿言,可恨啊 半晌之后,方老下定决心,转头看向任世杰道:“我打算今日出发去一趟朔阳,来回大约需要十天的时间,这段日子辛苦你陪着太子殿下” “方老”任世杰颇为意外,“您这是要去朔阳查朔阳剿匪聚集起来的那些兵” 方老颔首:“原本想要你走一趟,可又怕你注意不到应该留心之事,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你替我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多遮掩,千万不要让殿下知道,我去了朔阳” 任世杰点了点头,朝方老拱手:“方老放心,我一定会设法瞒到方老回来。” 镇国公主已经夺下大梁大同迫近梁国国都的军情传回大都,百姓纷纷击节称快,曾经晋国只是让大梁将承诺割让的城池交出来,结果大梁不交,现在好了被打的这么惨,何苦来的 百姓是高兴了,可大都城中有人却坐不住了,在消息传回来当晚,李明瑞趁着夜色披上黑色披风,不顾风险单人匹马来到梁王府门前。 李明瑞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正要敲梁王府角门,举起的手腕却被 人一把攥住。 李明瑞转过头,看到了满头银丝一席黑衣的沈柏仲,他眼露惊喜,忙又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老翁你不是已经离开大都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柏仲没有吭声,戒备向四周看了看,拉着李明瑞隐到一旁的树后,道:“公子,梁王此人公子还是少来往的好。” “老翁我的事老翁日后就不要在管了,你快些离开大都城,大都城要乱了”李明瑞取下头上兜帽,压低声音同沈柏仲,“是不是上次我给老翁的银钱不够勒” 李明瑞忙从袖口掏出银票,塞到沈柏仲的手心之中:“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不过应当是够老翁生活一段时间,等大都局势稳定之后,我一定设法接你回来” 若说李明瑞这样的人心中还存有一丝良善,那他最后的善都给了老翁,这或许和老翁是他的救命恩人有关,又或许是因为是老翁弥补了他曾经缺失的父辈关爱。 ------题外话------ 第三章,继续求月票啊冲入前三,下月爆更 第八百三十一章:与虎谋皮 沈柏仲并未完全恢复记忆。 他同沈青竹去了沈家老宅看过,也去过爱妻的墓前祭拜,记忆慢慢回来,对爱妻的愧疚就越来越深,对记忆中那个徒弟的敢情也就越深,或许是因目前还见不到徒弟的缘故,所以沈柏仲多年将李明瑞当做徒弟般的感情,也未曾消失。 他此次原本是要回来同李明瑞告别,再去为爱妻守墓了此残生的,却见李明瑞还要同梁王搅和在一起,迫不得已现身阻止。 “梁王此人毒如蛇蝎,又擅长伪装,让人难辨他话中真假,公子与此人来往,无异于与虎谋皮,万望慎重”沈柏仲道。 李明瑞惊讶的发现,老翁竟然还会成语 “看来,老翁的记忆真的是要恢复了”李明瑞心中替老翁高兴之余,又陡生落寞,以前老翁没有记忆老翁的生活里就只有他李明瑞一个人,可老翁要是恢复了记忆,找回了以前的生活亲友,那就不会是他一个人的老翁了。 李明瑞的心情,就像是要被旁人分走自己父亲的孩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公子”沈柏仲语声加重。 “老翁,我是李家的嫡长子,对李家的满门荣耀和李氏一族的生路谋划”李明瑞对沈柏仲笑了笑,“老翁,每个人都有自己肩上的担子,我知道与梁王合作是与虎谋皮,可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且我也相信我一定会成功老翁应当信我” 李明瑞说着从衣襟之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沈柏仲:“亥时三刻城门将会换防,若是老翁届时来不及岀去,可用此令牌” 沈柏仲知道李明瑞一向心智坚定,怕是再劝无意,便接过令牌,颔首抱拳同李明瑞道:“公子小心” “老翁保重”李明瑞对沈柏仲长揖到地,将黑色披风的兜帽带上,转身从树后走出来,敲响了梁王府后角门。 沈柏仲立在树后,眼看着后角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李明瑞侧身进去后,后角门又被迅速关上。 沈柏仲反复想李明瑞刚才那句大都城要乱的话,沉吟片刻,顺墙壁而行避开在梁王府周围监视的暗卫,悄然离开,直奔秦府。 之前白卿言送信回来,让白锦绣带着望哥儿同秦朗一同去上任,然白锦绣何其聪明,又怎会看不出长姐的用意 她走到了倒是安全了,可长姐那便如何接收大都城的消息将一众人手交到符若兮白锦绣觉得有些冒险,且符若兮是个武将,心思不如她细腻,往往不能抓住消息里的关键及时反应,错失良机。 所以,秦朗离开大都城去赴任,白锦绣并未一同前往,而是留了下来。 沈柏仲未曾全然记起过往之事,但也知曾经与白家关系匪浅,而自己的徒弟一个是白家大姑娘的乳兄,一个是白家大姑娘的护卫队队长,他必定是和白家关系深厚之人。 既然知道大都城要乱,沈柏仲便不能不去通知白锦绣,让白锦绣有个防备。 而在沈柏仲前往秦府求见白锦绣之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锦绣派去盯着范府的暗卫便回来禀报,说李府有下人骑马直奔范府,随后范余淮乔装出门去了梁王府,而且太子府派去监视梁王府的暗卫,都被人解决了。 而白锦绣派去的人当初为了不让太子的人察觉,引得太子怀疑白家,监视梁王府的距离离得非常远,故而此次没有被牵连。 来同白锦绣报信的暗卫称,解决那些太子府暗卫之人手段极高不像是普通暗卫,倒像是顶级杀手。 白锦绣听完,心中存着的那些疑惑,陡然全部串联起来。 所以,范余淮之前联系巡防营旧部那些不安分的小动作,不是因为觉得禁军统领就是他能做到的最高位置,而是因为投身梁王门下,为的是准备另外一场武德门之乱 秦府正厅内,坐在灯下的白锦绣面沉如水,手指紧紧扣着座椅扶手,将近几个月的消息全部整合梳理了一遍。 李明瑞投身梁王,白锦绣能理解,梁王对白家恨之深便来源于曾经谋逆的二皇子 梁王若能逼宫成功,登基成为晋国的皇帝,必会为当初谋反的二皇子平反,如此二皇子都已经干净了,白家手中握着的关于李家当初鼓动二皇子谋逆的罪证也就变成了伪证,且李家还能博一个从龙之功。 而他们选在此时动手,和征战大梁的晋军不断传来捷报有关。 长姐攻占大梁数城眼看着逼近大梁国都,等征战梁国的大军平定了大梁,或是梁国称降,大军可就要折返回大都城了。 而现今晋国大部分兵力都在梁国,上一次平定武德门之乱的长姐也在梁国鞭长莫及,梁王有了禁军统领范余淮的效忠,再加上范余淮已经同巡防营旧部联络的差不 多,梁王和李明瑞便会觉得准备已经充分。 否则大军一旦平定大梁回都,那个时候指望范余淮手中的晋军和少部分巡防营,必不能成事。 所以,对梁王来说逼宫举事已经刻不容缓。 届时,大都城大事已定,他必会按照曾经武德门之乱的说法,对外称太子囚禁皇帝,把控朝局,如今更是胆大妄为狗急跳墙提前杀了陛下意图早日登基,而他梁王是平乱的功臣又是皇子,自然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一旦梁王登基,大局便定,任何人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长姐的担忧果然是对的,大都城是要生乱 但,白锦绣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梁王堂而皇之登上皇位,否则白家满门危矣。 外面陡然风声鹤唳,将挂在正厅门前两盏灯笼吹得胡乱摇晃,火光明灭。 白锦绣起身对沈柏仲行礼:“多谢沈先生前来告知我此事,锦绣还有一请请沈先生勉为其难助我一臂之力” 沈柏仲起身:“秦夫人请讲。” “我若此时派人送我儿去白沃城寻我夫君,怕是会惊动梁王。”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啦啦啦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不许耽搁 “既然先生手中握有李明瑞给予的令牌,出城之时必然不会有人阻拦请先生护送我儿还有我母亲去白沃城寻我夫君”白锦绣抬头,眸色坚韧,“锦绣曾听沈青竹言,先生是我大伯白岐山的至交好友,白锦绣信得过先生,只能求先生辛苦一趟” 沈柏仲一怔,他来将这个消息告诉白锦绣,就是为了让白锦绣带着孩子避开,可白锦绣这意思好似要留在大都城。 “秦夫人不走”沈柏仲皱眉。 白锦绣摇了摇头:“我若一走,无人阻梁王,梁王若登大宝必会将白家满门斩尽杀绝” 沈柏仲眉头紧皱,想起刚才李明瑞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肩上担子所言,颔首对白锦绣抱拳:“我便护送小公子,前往白沃城寻父” 白锦绣转头唤道:“翠碧,去给望哥儿收拾东西,你随望哥儿还有母亲,同先生一同去白沃城翠玉你去告诉府上两位姑娘和小少爷,让他们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去他们外祖家探亲” 今夜走得人不能太多,就算是沈柏仲手中有令牌,走得人太多了也会引人注目,所以只能是母亲c望哥儿c碧翠三人随同沈柏仲一起走稳妥。 而秦朗那同父异母的两个妹妹和弟弟,明日一早出城探亲想来也是能走掉的,毕竟白锦绣与蒋氏所生的两女不睦大都城人尽皆知,不为了那两个秦家姑娘,为了秦朗悉心教导的弟弟,能将人送出去便送出去吧 “姑娘”翠碧睁大了眼,“姑娘不要赶翠碧走翠碧必定同姑娘同进退的” 翠碧跟随白锦绣多年,明知道大都城就要生乱了,难不成还不清楚二姑娘要做什么 “翠碧望哥儿就是我的命我将我的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我护住了”白锦绣语声郑重。 翠碧无法再便,只能含泪应声,出门去收拾细软。 “先生在此稍后,我换身衣裳,随先生一同去白府”白锦绣同沈柏仲道。 沈柏仲颔首:“秦夫人一定要快” 白锦绣点头跨出正厅,脸色沉了下来,吩咐翠玉道:“你去,让暗卫速速来见我” 白锦绣在上房换衣裳时,暗卫便已经随翠玉进了白锦绣的院门,立在廊下听候白锦绣差遣。 “你即刻派人前往巡防营,告诉符将军李明瑞c范余淮此刻齐聚梁王府,让符将军小心防备,以免再生武德门之乱然后亲自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大梁,将梁王伙同范余淮左相李茂要反的消息送到长姐手上一定要快片刻不许耽搁” “是” 暗卫领命离开。 白锦绣换了衣裳出来,翠碧已经抱好了被包裹在锦被之中熟睡的望哥儿,臂弯里挎着一个小包袱,谁都没有惊动。 白锦绣小心从翠碧手中接过望哥儿,贴了贴望哥儿的小脸,又亲了亲,这才抱着望哥儿往外走,压低了声音吩咐翠碧:“翠碧一直都很机灵,出城之后务必想方设法将梁王与左相李茂c禁军统领范余淮谋反,欲杀太子和陛下篡位之事宣扬出去我一会儿会求那位沈先生,出城之后带你去清庵将此事禀报祖母接小七一同离开,你让小七派个人往朔阳送信,让大伯母防备着明白吗” 翠碧紧张吞咽口水,点头:“二姑娘放心” 白锦绣同沈柏仲先坐马车到镇国公主府偏门时,刘氏都已经睡下了,听说白锦绣带着望哥儿来了,惊得连忙起身,顾不上梳妆,转头盯着窗外廊下摇晃不止的灯笼,催促罗嬷嬷先岀去迎一迎。 她刚打帘跨出上方门槛,一阵冷风便朝她扑来,吹得她眼睛都要张不开了。 缓过神见院门敞开着,罗嬷嬷正在门口等候相迎。 刘氏眉头一紧,生怕女儿或者外孙出了什么事,急急扶着丫鬟的手朝门口走。 远远望去,挑灯的嬷嬷弯着腰在前引路,白锦绣疾步快行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白锦绣看到刘氏出了院门,摆手示意挑灯嬷嬷退下,疾步朝刘氏走来:“娘” “锦绣罗嬷嬷说你带着望哥儿来了望哥儿呢”刘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忙握住白锦绣冰凉的手,来回搓着,回头张望望哥儿的身影,“这个时辰,又么大的风,出了什么急事这样着急” “娘,得罪了” 白锦绣说完也没有详细解释,直径将刘氏打晕,吓得罗嬷嬷惊恐张大眼,忙扶住刘氏。 白锦绣知道自己母亲那个性子,母亲若知道大都城生乱,必然会拉着她一同走,她若不走母亲是绝对不会离开的,白白耽误时间罢了。 “罗嬷嬷,大都城要乱了我怕母亲不肯走,只能将母亲打晕了你放心翠碧会照顾母亲和望哥儿的走的人不能太多,否则谁都走不了 ,嬷嬷便随我去秦府” 罗嬷嬷一惊,想起武德门之乱来,脊背冷汗直冒连连点头:“老奴遵命” 将刘氏安置在后角门等候的马车内,白锦绣又亲了亲熟睡的望哥儿,下了马车对沈柏仲道:“先生若是能够平安出城,还望先生能为我祖母报个信,将我七妹也带走也让我祖母心中有准备。” 出城之后再带人离开,那便不难了。 “沈柏仲必不负所托”沈柏仲朝白锦绣拱手脱口说完,脑海中似似有一个声音与他此时的声音相互重合。 沈柏仲脑海里回忆起白岐山儒雅英俊的五官,瞳仁颤了颤,心中有种极为深重的情义翻涌,他又看向白锦绣,朝她郑重道:“秦夫人放心” 目送沈柏仲驾着马车离开,白锦绣立在镇国公主府小偏门摇曳的灯笼下拳头收紧,久久未动。 只希望母亲和望哥儿他们,能够顺利出城。 她还得去一趟太子府,她只派暗卫去给长姐送信还是不够的,还得请太子也即刻派人设法出城,最好带着太子印信,方能更加名正言顺。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三十三章:安排 还有原本的禁军统领谢羽长,他被武德门之乱连累,因管束下属不力,被皇帝下旨夺了官位赋闲在家。 可谢羽长经营禁军多年,即便是被罢免了,在禁军之中依旧有极强的号召力。 或许,谢羽长能助太子活命。 范余淮笼络之人中,也有当初长姐安排进去之人,但这些人不能让太子知晓,否则来日大都城平定,太子必会疑心白家,疑心长姐。 而此时的白锦绣,更是陷入了一个更深的问题之中,她不知道长姐是要扶这个太子登基,还是要改天换地。 虽然长姐从未明言过,可白锦绣却从隐隐察觉长姐意图改天换地的心思,长姐一统天下的决心比白家先辈都要强烈,然太子并非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君上。 若君上的志向在守土,那么身为臣者便不能志向太过远大,太远大便会被君上忌惮,她相信长姐十分明白这点。 故而,白锦绣猜长姐是欲将林氏皇权取而代之。 那么,此次太子就必须死,但不能死的太早,要将谋逆的罪名死死扣在梁王头上,而后让他们在这大都城之中相互争斗,消损殆尽。 梁王府。 梁王坐在案几后,全然没有平日里懦弱胆小的模样,手肘担在座椅负手一侧,被烛光映亮的半张脸冷森幽沉。 “军报从梁国传回来也是需要时间,以镇国公主攻城掠地的速度,说不准现在镇国公主已经拿下江都c阳江甚至已经拿下月古c韩城了”李明瑞语声深沉,“殿下不能拖了只有陛下和太子一死,殿下名正言顺登基,镇国公主也好刘宏也罢就只能俯首,再也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说着,李明瑞看向没了一只眼的范余淮:“来梁王府之前,我已经派人通知范大人将大都城守城将士全部换成自己人,殿下如今禁军和半数巡防营都在我们手中,且镇国公主和刘宏鞭长莫及,正是时候” 梁王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上一次武德门之乱,若非白卿言在,此时他必定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李明若说的对,如今晋国大军主力尽数在梁国,而此时大都城之中禁军在范余淮手中,巡防营范余淮也笼络到了一半,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身为皇家血脉,只要此时将大事定下,圣旨下达至刘宏和白卿言的手中,大局便定了。 否则一旦还未成事,刘宏和白卿言便带兵回来,就来不及了。 经过上次武德门之乱,即便是梁王宫内有一个受宠的嫔妃为他说好话,可他在父皇那里的信任远不如从前,若不趁着这次机会发动兵变,他再想登上那至尊之位就难了。 下定决心,梁王抬头看向范余淮:“那么,一切就托付范大人了” “梁王殿下放心”范余淮朝着梁王拱手。 李明瑞眉目间露出笑意来:“范大人乃是上一次武德门之乱救驾的功臣,范大人若对外称太子囚禁了陛下,挟天子号令天下,禁军上下必定深信不疑等梁王殿下登上大宝范大人就是我晋国的护国大将军” 皇帝沉醉于丹药久未临朝,将朝政全都一股脑推给了太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范余淮被李明瑞说得面泛红潮,颔首,朝着梁王拱手:“微臣这便去安排” “明日早朝之前,太子必定会先行入宫同陛下请安,再去主持早朝”李明瑞望着梁王,“就等太子入宫之后,梁王殿下一声令下,我们便将太子拿下,扣他一个弑君的罪名” “范大人,依计行事”梁王对范余淮道。 范余淮起身,长揖行礼:“殿下放心” 范余淮从梁王书房出来,眉目间全都是激动,梁王登基他便是护国大将军 他身侧拳头紧握着,武德门之乱时大长公主曾经说过,陛下不会忘了范大人拼死救驾之功定有重赏还说他前途无量。 可他拿命拼搏失去了一只眼睛,才在皇帝这里得到了一个禁军统领的位置,范余淮心中不服,却也得装作高高兴兴的模样接受。 效忠太子,他估摸着这辈子出头难,可梁王也是皇帝的子嗣只要梁王登上大位,他这个护梁王登基之人,必定会被重用光耀范家门楣指日可待。 白锦绣在镇国公主府偏门目送沈柏仲带着母亲和望哥儿离开后,让镇国公主府护卫送罗嬷嬷去秦府,自己则快马前往太子府。 在去太子府的途中,白锦绣路过谢府,竟正巧碰到了刚从外面回府的谢羽长 谢羽长听白锦绣说起范余淮与李明瑞跟随梁王,或许要杀太子逼宫篡位之事,谢羽长却并未显露出意外的表情。 谢羽长冲白锦绣拱手 道:“不瞒秦夫人,禁军之中与我关系亲厚的下属,曾来谢府同我说过此事。” “谢统领被武德门之乱牵连,至今还赋闲在家,都说乱世才能出英雄,此次虽然是大都城危机,可也是一次机会是谢统领戴罪立功的机会,谢统领只要护住太子平安,谢统领可就是大功臣了”白锦绣镇定自若同谢羽长道。 望着白家二姑娘白锦绣,谢羽长想起镇国公主来,若是旁人家的女眷听到此事怕都要慌的不成样子了吧 对了这白家二姑娘也是同镇国王上过战场的,白家的女子都不一般 谢羽长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拳头收紧,犹豫着开口:“就是不知道太子还肯不肯用我” “此事好说,若谢羽长将军愿意护卫太子,即刻去禁军之中,召集旧部此事务必做的隐秘些”白锦绣手心收紧,“我若是料的没有错梁王和李明瑞还有范余淮等人,或许夜里便会有所行动。” 谢羽长颔首:“他们必是听说了镇国公主即将要打下韩城的消息,怕再晚镇国公主c高义郡主和刘将军率兵归来,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题外话------ 第三更大都城乱的好乱的妙,看二姑娘怎么给长姐铺路 秃头作者君:我看你们怎么给我投月票 第八百三十四章:杞人忧天 “如此,我便与谢将军分头行事,我去太子府告知太子殿下,谢将军去联络旧部,符将军也已知晓必会有所防备”白锦绣这算是给谢羽长交底,告诉谢羽长他们与符若兮乃是一家人,可切莫打起来。 “明白”谢羽长站起身,要送白锦绣。 “谢将军不必送,正事要紧” 从谢府出来,白锦绣直奔太子府求见太子。 太子正在红梅的芙蓉帐里睡得正安稳,陡然听全渔帐外低声说秦夫人求见,太子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秦夫人,烦躁问道:“哪个秦夫人半夜来扰孤” 全渔低垂眉眼立在绣工精美的浅紫色床帐外,低声说道:“殿下,是镇国公主的嫁于秦朗的那位堂妹,与镇国公主关系亲如一母同胞一般” 提醒太子,白锦绣与镇国公主关系亲如一母同胞,是为了让太子千万要重视一些。 帐内,红梅细白的手臂缠上太子颈脖,不瞒嘟哝:“镇国公主又怎么了,求见太子也不看看时辰,太子殿下还要不要休息了莫不是仗着太子殿下宠信镇国公主,将太子殿下当做她家可以随意驱使的奴仆了吗” “别闹” 芙蓉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太子倒吸一口气,舒服长叹之声,明显就是红梅缠住了太子,全渔眉头紧皱,心里责怪这红梅不知轻重缠着太子殿下,这秦夫人深夜而来,定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可全渔是奴才不能逾矩,只能心里干着急。 不多时,听到帐内传来女子娇媚软嗔的声音,全渔只得退出去,在外面静静等候。 可今夜这红梅就像是铁了心要阻挠太子见白锦绣一般,缠着太子一直不放,花样百出,太子痛快的全然将白锦绣抛在脑后,只顾着在温香软玉的暖帐之中肆意快活。 全渔焦心不已,却只能立在门外听着里面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直到寅时末,屋内芙蓉帐里的云雨才歇。 听到太子哑着嗓音唤全渔,他连忙带着捧着盥洗用具的小太监鱼贯而入。 全渔将拂尘放在一个小太监举过头顶的黑漆方盘之中,连蹲跪下来,将太子的鞋摆在床边踏脚上,伺候太子穿鞋。 太子穿上鞋,起身闭着眼走下踏脚,全渔忙同轻纱垂帷外的太监招手,伺候太子盥洗的太监们弯着腰一溜烟儿进来,伺候太子。 只着了鸳鸯戏水茜色肚兜的红梅挑开床帐,风情万种倚在床头,白皙的肌肤泛着被疼爱过后的粉晕,撒娇:“殿下您怎么每一次听到镇国公主这四个字,就什么都迁就啊奴家要吃味儿了” 太子回头朝白皙纤细的美人儿看了眼,笑道:“头发长见识短,孤与镇国公主是君臣,太子妃都未曾说什么瞧你那个小肚鸡肠的模样” 红梅一听这话不依了,起身走至太子身后,纤细如白玉的手臂缠住太子的窄腰:“太子妃贤惠大度,可红梅心眼子小,只容得下太子心中存我一人” “你呀”太子捏了捏红梅的鼻尖,似乎很是受用,笑着叮嘱红梅多睡一会儿,便离开了红梅的院子。 穿着清凉的红梅只披了一层纱,立在廊庑下瞧见太子坐着肩舆走远,脸上的笑容立时沉了下来,侧头吩咐:“去传信主子,镇国公主的堂妹深夜求见太子” “是”那婢子行礼后匆匆离开。 白锦绣坐在正厅之中,凝视摇曳的三十六头缠枝灯,神色肃穆。 她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 分明已经说过了,有要事,可太子却迟迟未来,派人去三催四请,听说都被那个红梅身边伺候的嬷嬷挡在了院外,那些去禀报的太监连全渔的面都没有见到。 白锦绣眉头紧皱,这红梅可真是有手段啊 她听说红梅当初入太子府,是一顶小轿子抬进来的,身边就跟了一个伺候的婢女,全身的家当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一个小包袱,没想到如今竟然连太子府的嬷嬷都能为她所用。 白锦绣闭了闭酸胀的眼睛,范余淮之子范玉甘押送粮草就是红梅同太子殿下说的。 明面儿上,是范余淮给红梅送了礼,可实际上这个红梅是否和李明瑞或是和梁王有关呢 原本她还指望着在城门换防之前,请太子派人带着印信直奔大梁,好让长姐持太子印信名正言顺带兵回来。 可谁知 看来这太子即便是继位,也不会是一个明君。 白锦绣刚站起准备再次让人通禀太子,便听到太子府正厅门外传来动静,白锦绣忙起身,瞧见太子扶着全渔的手下了肩舆,她迈着碎步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秦夫人快快请起”太子示 意全渔扶起白锦绣,这才问,“秦夫人深夜便过来求见,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锦绣抬头望着太子,也没有遮掩,直言道:“殿下,梁王勾结范余淮和李明瑞,怕是要反了。” 太子乍一听,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低笑一声:“范余淮乃是上一次武德门之乱救了孤和陛下的功臣你说李明瑞要反孤信,若说范余淮要反,这个孤就无法苟同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白锦绣身侧拳头收紧,认真同太子道:“殿下,殿下可曾派人盯着梁王府可有暗卫回来禀报今夜李明瑞和范余淮先后入了梁王府” “不曾”太子同白锦绣跨入正厅,眉目含笑,还是觉得白锦绣杞人忧天。 “殿下,我祖母大长公主手中有一支皇家暗卫队上一次武德门之乱之后,陛下心软没有处置梁王,祖母担心梁王会再次生乱,便让这支皇家暗卫队暗中监视梁王今日暗卫要出城禀报我祖母范余淮和李明瑞入梁王府之事,发现城门换防,便来告知于我让我先行禀告太子,让太子有所防备”白锦绣语速沉稳。 太子听到这话,才显出郑重来:“可太子府的暗卫并未回禀”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八百三十五章:慈父心肠 白锦绣对太子虽然失望,还是道:“或许,太子府的暗卫已经被暗中了结了梁王这是要在我长姐和刘将军拿下大梁国都,折返之前将弑君之罪扣在太子身上,而后顺利登基” 她抬眸望着太子面色难看的模样,接着道:“届时梁王乃是皇家血脉,已经登基为帝,谁又能怎么样” 太子薄唇紧紧抿着唇,手指摩挲未曾吭声。 白锦绣只得说:“若是太子仍有疑虑,还请派人召回太子府安排在梁王府周遭的暗卫,不过我猜肯定是召不回来了” 白锦绣没有暴露是长姐命人监视梁王府,而且梁王府的确已经处置了太子的那些暗卫,白锦绣不想锋芒太露,所以用了“猜”这个字,让太子自己查。 想起武德门之乱,太子手心收紧,高声道:“全渔,去派人将守在梁王府的暗卫召回来了一个,孤有话要问。” 见太子已经下令,白锦绣又道:“殿下,来太子府之前,锦绣擅自做主,已经通知符若兮将军,和赋闲在家的谢羽长将军,请二位护殿下若殿下信得过锦绣,信得过谢将军,还请殿下给谢羽长将军下一道谕令,好让谢羽长将军名正言顺接管禁军,若是忠于陛下和太子的禁军足够,谢将军便可护卫陛下安全。” “再等等孤还是不相信范大人会背叛孤”太子脸色有些难看,他自认对范余淮不错,上一次他给红梅送礼为自家儿子求前程,他还亲自见了范余淮,告诉范余淮他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找他这个太子来说就是了,他给了范余淮如此宠信,范余淮怎么会背叛他 “殿下,不是人人都是白家,也不是人人都是长姐会对殿下忠心不二”白锦绣越看这个太子越是失望。 她深夜而来,必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可这太子将她放在这里近两个时辰 近两个时辰啊可以做多少事 不分轻重缓急,又过分自信,就算是太子顺利登基,这样的人执掌国政绝对不会比如今更好 之前,白锦绣还猜太子有些政令,是否是因为皇帝的关系不得不这么做,现在看来是她高看这位太子了。 太子紧抿着唇,又吩咐全渔道:“去将方老和任先生请来” 不多时,任世杰一人匆匆而来,无法子只得同太子说方老称有事出城去了,说是十日之内必定会来。 白锦稚又将事情同任世杰说了一遍,话音刚落,太子府派去寻梁王府暗卫的人便回来了,说一个都没有找到。 太子府正厅安静的只能听到沙漏的声音,太子陡然草木皆兵,甚至怀疑方老背叛了他,否则为什么这么巧方老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城去了。 “殿下不可有犹豫了”白锦绣道。 “孤立刻进宫告知父皇此事,向父皇请旨罢免范余淮,让谢羽长重领禁军统领一职”太子说着站起身。 “殿下或许梁王此刻正等着殿下入宫呢”白锦绣起身拦住太子,“如同武德门之乱一般,禁军如今还在范余淮的手上,只要殿下入宫禁军逼宫,杀了太子,再扣太子一个弑君之罪,那才是有口难言” “秦夫人所言甚是”任世杰也站起身来道。 任世杰心里倒是十分高兴,这晋国乱起来才好 乱得越久越好,那么便只有太子活得越久,晋国才能乱得越久。 “请教秦夫人和任先生,目下,孤当如何”太子手心一层细汗。 “殿下应当命符若兮率巡防营,与谢羽长一同护送太子殿下出大都城”任世杰郑重道,“禁军人数多,太子府很容易被攻下来,只有太子还活着,晋国的根基才在梁王抓不到太子殿下罪名就无法扣在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了若是此次依旧虚惊一场能够平安度过,就当太子殿下出城走了一圈再回来就是了但决不能将太子殿下放在太子府这么引人瞩目的地方,秦夫人以为呢” 只有出了大都城梁王才会卯足了劲儿追杀太子,晋国便有热闹看了 白锦绣心中已有成算,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让符若兮带兵拼杀出城,假作护送太子,实际上让谢羽长麾下忠诚的禁军护着太子藏于大都城内,如此让梁王派人去城外搜寻,太子殿下在大都城才能安稳。” 太子心中不安,又看向任世杰:“任先生以为呢” 任世杰稍作思考,若是大都城真的生乱,他的目的自然是让太子活得越久越好,这一点同白锦绣一致,便当即点头:“秦夫人这法子可行,不过将太子殿下安置在哪里,又如何安排杀出大都城的路线,我们怕得从长计议。” “任先生所言甚是”白锦绣颔首之后又道,“殿下,此事最好同朝中肱骨忠臣如吕相知会 一声。” “对还有几部尚书,全都得通知一声”太子手心收紧。 “殿下”白锦绣摇头,“几部尚书里有谁是左相李茂的人,我们不清楚,不能冒然行事如今满朝上下白锦绣唯觉吕相可信,唯吕相深信之人可信” 太子当即颔首,吩咐人将吕相接入太子府,对于吕相太子没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还有一事”太子突然开口,他像是十分艰难才下了某种决心,开口,“太子妃和小皇孙不能同孤在一起,太过危险,二位是否有办法将太子妃和小皇孙送出城去或者能将小皇孙托付给可靠的人家,等风平浪静之后,再接小皇孙回来” “殿下慈父心肠,此事我来安排”白锦绣想了想又道,“不过太子殿下,还需要派人带着您的印信,最好是陛下的信物,前往大梁告知长姐和刘将军一声,有陛下信物或是太子印信在手,长姐便会更名正言顺带兵回来救驾。”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三十六章:风声鹤唳 白锦绣话音一转:“只是此时城门怕都已经换了范余淮的人,想要太子妃和小皇孙岀城也好,还是殿下派去给长姐与刘将军报信的人岀大都城,都先得让谢羽长得到旧部支持,悄无声息带人将城门守将换下来。” 心慌一乱的太子点头,只想到了忠于他的白卿言,高声道:“全渔,去将虎符拿来派太子府暗卫即刻送到镇国公主手中” “殿下”任世杰忙上前,“此时将虎符送去给镇国公主,万一要是出城们的时候被劫如何是好秦夫人说不论是要送太子妃和小皇孙出城,还是通知镇国公主,都需要谢羽长率禁军换防,不如将虎符交给谢羽长”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吩咐:“派人将虎符送到谢羽长手中” 白锦绣同任世杰和太子商议之后,决定太子的安危由太子府谋士任先生,和太子府的护卫负责,她以为知道太子所在位置的人越多太子就越是危险,便将如何安顿太子交托给太子极为信任的这位谋士任先生,叮嘱在不确定谢羽长能收揽多少人手之前,一定不能让太子进宫。 忙碌了一夜,白锦绣赶在天快要亮之前回到秦府。 翠玉一直在院门口候着白锦绣,一见白锦绣回来,便匆匆上前,同白锦绣道:“夫人,昨夜我们去同府上的两位姑娘说了,让她们明日一早带二爷回外祖家省亲,可是她们非但不愿意,还对夫人恶言相向,称夫人这是打算趁着他们兄长不在,要霸占整个秦家,欺负她们,嚷嚷着要报官” 翠玉话说得已经很委婉,没有秦家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姑娘说的那些污言秽语全然告诉白锦绣,怕污了白锦绣的耳朵。 白锦绣扯开披风系带,应了一声之后道:“既然她们不愿意走,就让她们留着吧” “是”翠玉应声,同白锦绣一同进了灯火通明的上房。 大都城上空黑云滚滚,全然没有要放亮的趋势,狂风呼啸,满城风声鹤唳。 沈柏仲带着昏过去的刘氏和碧翠怀里抱着的望哥儿出了大都城,一路策马前往皇家清庵。 翠碧抱着望哥儿深夜敲响皇家清庵的后门,见到了闻讯率先起身的七姑娘白锦瑟。 白锦瑟年纪虽小,可主意却大,听下人来报说碧翠抱着望哥儿来求见,一边穿衣起身,一边吩咐下去,不许惊动祖母,她去见。 碧翠将大都城发生的事情同白锦瑟说完,同白锦瑟道:“七姑娘,沈先生还在外面候着,您同大长公主说一声我们便走吧” 白锦瑟坐在坐上沉默半晌,唤了一声:“魏忠” 魏忠问询打帘从门外进来:“七姑娘。” “你人长姐为主子,如今需要你为长姐做一件事,不知道你可愿意”白锦瑟端着白府七姑娘的架子,望着眼前断了一指的老太监,语声郑重。 魏忠一怔,未敢抬眸子看向白锦瑟,只道:“七姑娘需要奴才瞒着大长公主吗” 这话就是答应了。 “我要你即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将梁王与左相李茂和禁军统领范余淮,勾结谋反欲栽赃太子弑君罪名的消息,送到正在征战梁国的长姐的手中,且沿途将此事宣扬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白锦瑟郑重道。 魏忠心头一惊,没想到白家七姑娘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厉害缜密,她这是在为镇国公主明正言顺带兵回大都城铺路。 “魏忠领命即刻出发”魏忠行礼后退了岀去,未敢耽搁,立刻出发。 白锦瑟看着焦急等待着她的翠碧道:“翠碧,你带着望哥儿去寻二姐夫不必管我朔阳那边儿我会派人回去通知有劳你照顾好二婶儿和望哥儿” 翠碧大惊:“七姑娘不同我们走” 白锦瑟摇了摇头:“我还有事要做,放心我在祖母身边,祖母会护着我的我也得好生护住祖母” 翠碧怀里的望哥儿动了动,翠碧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想要再劝又怕被发现了会遭到追杀,自己死不要紧,可小主子望哥儿是二姑娘的命,二夫人也是二姑娘的命,她不敢犹疑,只能朝白锦瑟行礼,流着泪叮嘱白锦瑟:“七姑娘千万保重” 白锦瑟颔首:“好了翠碧姐姐,别哭了一定照顾好二婶儿和望哥儿” “七姑娘放心翠碧就是死,也一定会护好二夫人和小主子”翠碧抱着望哥儿跪下对白锦瑟一叩首,起身快步向外跑去,不敢再耽搁。 白锦瑟目送翠碧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转身去了祖母的小院子。 蒋嬷嬷唤醒了大长公主,说七姑娘有要事。 大长公主披着件檀色绣银色行云纹的外衫,一头银丝披散着,靠坐在拔步床床头,吩咐人将白锦瑟唤进来。 蒋嬷嬷又给大长公主背后垫了个姜黄色绣合欢花的隐囊,这才迈着碎步将垂帷撩起来挂在铜鎏金的缠枝铜钩上,请白锦瑟进来。 “祖母”白锦瑟鸦羽般的青丝亦是披散着,疾步走至大长公主床边,跪在楠木做的金镂银花寿福踏脚上,道,“祖母,大都城传来消息,梁王伙同李茂还有禁军统领范余淮,要栽赃太子弑君篡位二姐已经派人将二婶儿和望哥儿送出城来,可二姐还在大都城中,祖母这可如何是好啊二姐会不会有危险” 大长公主一个激灵睡意醒了一大半,惊得直起身来:“你二婶儿和望哥儿现在人呢” “二姐打晕了二婶儿,让翠碧带着二婶儿和望哥儿去白沃城找二姐夫刚才翠碧过来给报了个信,人已经走了”白锦瑟握住大长公主紧紧攥着身上那条老绿色的锦缎薄被,仰头望着大长公主,“祖母,我们回朔阳吧” “小七莫怕”大长公主强作镇定,垂眸看着眼前跟个小花苞一半小的孙女,抬手摸了摸白锦瑟的发顶,问蒋嬷嬷,“魏忠呢”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三十七章:日暮途穷 “刚才人还在呢”蒋嬷嬷说着就要出门,“老奴这就去唤魏忠” “嬷嬷慢”白锦瑟唤住蒋嬷嬷,转头对大长公主说,“祖母,小七派魏忠去给长姐报信了如今长姐远在大梁,正在为晋国征战灭梁,大都城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得让长姐有个准备。” 大长公主垂眸看着年幼的孙女儿,疲惫苍老之态即便竭力也无法掩饰。 她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林氏皇权已经走到了头 自从镇国公府没了之后大都城便动荡不止。 一个王朝气数将尽之时,和如日中天之时,有着天壤之别。 武德门之乱,已让百姓对皇室猜测纷纷,如今要是再次生乱,百姓还不知道要如何惶恐猜测。 即便大都城繁荣未改,可像大长公主这种经历过晋国辉煌鼎盛,又走到如今,她已经能够察觉曾经辉煌一时的王朝,已经日暮途穷。 大长公主轻抚着白锦瑟的脑袋,低声道:“大都城生乱,虽说我们在城外,可你长姐得到消息若是率兵勤王,难保梁王不会狗急跳墙用祖母和你还有朔阳的白家人威胁你长姐,你收拾东西,祖母让人连夜将你送回朔阳,你回去后转告你母亲,若是朝廷下旨派人你接你们,务必不能轻信还好朔阳有朔阳兵,可以抵挡一阵子” 白锦瑟用力攥住大长公主的手:“祖母,我们一起走” 熠熠烛火映着大长公主眼角的皱纹沟壑,越发显得慈眉善目,她轻抚着白锦瑟的脑袋:“祖母老了,走不动了你二姐还在大都城内,且那大都城内的皇城是祖母幼时长大的地方祖母得留下守着。” 白锦瑟干净稚嫩的五官容色未改,心中却难免担忧,长姐举兵反林氏皇权已近在眼前,若是祖母知道会不会同长姐反目 “小七陪着祖母让蒋嬷嬷派人回朔阳提醒同母亲吧”白锦瑟下定决心,有她在祖母身边还能劝说一二。 “傻孩子”大长公主低笑了一声,抬头看向蒋嬷嬷,“将七姑娘送回朔阳,即刻就走” “祖母”白锦瑟大惊。 大长公主俯身将白锦瑟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别怕,更不必担忧祖母,祖母是晋国的大长公主,生在皇室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皇室越是危急祖母越不能走可你不一样,你是祖母的孙女儿祖母必须护住你去吧” 白锦瑟紧紧攥着大长公主盖在腿上锦缎薄被,眼眶红胀的厉害。 她只希望祖母是真的如此想,会护住自己的孙女儿,不要同长姐反目成仇。 宣嘉十八年三月二十五,晋国前禁军统领谢羽长手握虎符率部护卫皇宫,先发制人,捉拿意图谋逆的梁王c李茂c李明瑞c禁军统领范余淮等人,却无力再把控大都城城门。 范余淮与梁王振臂高呼,太子囚禁皇帝,挟天子而令晋国上下,梁王范余淮意在勤王。 以左相李茂为首的户部尚书楚忠兴等左相党,拥护范余淮,把控大都城四门,围困大都城。 以吕相为首的朝中忠臣,及时携家眷入宫,誓死抵抗谋逆犯上的梁王与范余淮c左相一党。 吕相担忧范余淮梁王一干人等,会在大都城内四处搜查太子的行踪或围攻太子府,对外称太子已经入宫。 李茂的密探也称,的确见太子府车驾入宫门。 秦朗之妻白锦绣,脱下红装换戎装,身披战甲与谢羽长携手并肩,共卫皇城,范余淮屡攻不下。 梁王心生焦躁之时,镇国公主三月十九拿下江都的消息送回了大都城,梁王更是担忧不已,下令范余淮务必尽快夺取武德门。 三月二十七日太阳刚刚落山之际,方老终于赶到了朔阳,他撩开窗帘往外瞧,朔阳夜市灯火通明,远远望去黄澄澄一片。 满街嬉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方老下了马车,瞧着来往的朔阳百姓面带笑容,互相热闹寒暄,一时间竟被这朔阳的繁华程度迷了眼。 他曾经并非没有来过朔阳,但那时的朔阳远远没有这么多的人口,百姓们的穿着也比他之前来时更鲜艳,那时百姓的脸上也未有过这么多笑容。 他沿着灯火璀璨的街道到处走走停停,只觉以前来朔阳,只有朔阳主街的热闹非凡,现在就连稍微偏一点儿的街道,都是摊贩星罗棋布,商铺鳞次栉比。 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没有见到这朔阳城哪里有黑暗的巷道,就连那偏僻少有人来往的的小巷子里都挂满了灯笼,为路人照亮前路,恍若一座不夜城。 方老坐在朔阳城最奢华的酒楼内,侧身望着楼下来往络绎不绝的喧嚣,他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朔阳,怎么会在短短几年内就发展的如此之快 这朔阳的太守是谁竟如此大能耐 远处巡逻的两队朔阳军由远极近,百姓纷纷分列两道,将通道让出来 方老站起身朝楼下望去,只见一身穿戎装铠甲身子飒爽利落瞧着仅有十四五岁的瘦高小姑娘,正带着一队巡逻兵而来。 百姓们并非方老想像的那般,见到兵士如老鼠见猫分列两侧,神情肃穆谨小慎微,反倒是有不少百姓同那小姑娘打招呼。 那摆茶摊满头银丝的老妇人竟然端着茶候在路边,一见那小姑娘过来,连忙喊道:“五姑娘巡城辛苦啦喝口茶吧” “不啦阿婆,朔阳军有规矩,巡城不能吃喝的”那身姿飒爽的姑娘笑着同老阿婆摆手,握着腰间佩剑,带兵离开。 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笑着喊道 “五姑娘带兵巡城辛苦啦” 方老看着那些步态齐整,训练有素的巡逻兵,就算是比禁军也不逊色。 突然,不远有护卫骑马而来,高声喊道:“五姑娘,大夫人唤您回府” 正在为方老倒茶的店小二瞧见方老伸长脖子往楼下看的模样,笑着道:“客是外地来的吧”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三十八章:成王败寇 方老回头,落座颔首,笑着从袖口掏出碎银子放在桌上打赏那店小二,低声打探:“这朔阳军可就是镇国公主练的剿匪之兵” 那店小二收下打赏,笑得更灿烂了,语气越发谄媚:“哎哟多谢客赏您说那巡逻的朔阳军正是镇国公主为我们朔阳百姓剿匪所练的兵,现在朔阳兵整天在城中巡逻,别说那些土匪就是城里作奸犯科的那起子小人,都不敢出来了” 方老点了点头又问:“那个五姑娘可是白家的五姑娘” “正是嘞不是都说那白氏嫡支有祖训,白家子嗣不论男女那可都是入军营训练的,后来啊白家男儿不都战死沙场了嘛,这五姑娘和六姑娘入军营的事情就耽误了下来,这不后来我们朔阳军建立起来,两位姑娘就同朔阳军一同训练,那两位姑娘可是从最普通的将士做起,现在已经是百夫长了要么说到底是白家的子嗣呢,就是厉害你看咱们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征战梁国那可都是所向披靡” 店小二说起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说起白家,那敬仰之情难以掩藏,笑着道:“谁说这女子不如男呢您说是吧” 方老的心不断向下沉,没想到镇国公主的威望在朔阳竟然是如此高。 “我在城中转了许久了,好似没有看到乞丐”方老又笑着问,“我记得当初说,华阳城的流民都来了朔阳城,都走了吗” 说起这个,店小二的眼睛更加明亮了:“走什么啊咱们朔阳先前的确是接收了来自华阳城的大批流民,这镇国公主就想着将来如何安置这些流民,后来身强力壮医治好了就入军营了,而那些身体弱的,你说我们朔阳救了你们的命不能白救啊这些人就被安置在朔阳城内或是朔阳城外,以劳力偿还当初救他们所耗费的药资和粮食损耗” “其实啊镇国公主哪里是想让他们偿还什么药钱,不过就是不想让那些在灾民以为来到朔阳可以不劳而获他们可以凭自己的劳作来偿还药资粮食,还可以赚取银钱生活。” “后来,镇国公主出了奖励措施,这些人在朔阳安定下来,不论是在哪一方有杰出表现的都会予以奖赏比如前年那个改良农田浇灌之法,让粮食亩产增收的王仁,你看看那王仁现在不但被官府录用,镇国公主还让人给安排了住所,一家老小都有了小院子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 “我们朔阳原本的乞丐啊,也都被安排妥当,没有户籍的重新给入户籍,这类人入籍之后,户籍册子会被单独存档,每隔半月朔阳军都会去抽查这些人如今在作什么,即便是这些重新入籍的乞丐想要卖身也好,做买卖也好,地方官和朔阳军都不插手唯一的就是朔阳百姓不允许给乞讨之人银钱吃食,不能助长好吃懒做的风气自然了有年纪实在大了,无法劳作又无儿无女的,朔阳军也会将人做妥善安排。” 店小二看在方老给的赏钱的份儿上说得有些多了,笑着道:“我们朔阳啊,现在人人日子都过的红红火火,就如同那主管朔阳军的白卿平大人所说,只要愿意努力,朔阳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客您慢用,需要什么您喊我我先去忙了” 方老点了点头,他是越听心里越害怕,这些东西朔阳当地的太守和白卿言可都没有上报朝廷,这白卿言是要将朔阳变成她白家私有啊 方老正在心里盘算应当如何将这件事告诉太子,边听到旁边那几桌讨论起大都城的事情来。 “听说梁王伙同左相李茂,还有禁军统领范余淮造反要杀太子和皇帝啊你刚从大都城回来,此事可是真的”有人问自己的好友。 那从大都城刚回来的人错愕之余,连连点头:“你们消息竟然如此之快是要变天了我那天都已经到大都城门口了,一听大都城的四个城门都被封了只许进不许出我就没敢进去,就让活计把茶叶送进城,我找了个借口掉头回来了我今日还正准备同你们说这件事儿呢” “你还说什么啊我刚从邻县回来,那里传遍了说是太子和皇帝如今被困在皇宫之中,好像是白家二姑娘吧,正率兵顽抗呢” “对,我从大都城回来这一路,可真是传遍了,就那休息的茶棚和酒楼里都说的是这件事儿” “我倒是觉得不可能,这梁王真的要举事,怎么能刚有动作就传的到处都是” “听说是太子察觉到梁王的动作,就派人将消息送出去,指望着有人能够率兵勤王也是为了让百姓们都知道,若是有朝一日梁王杀了陛下,将罪名扣在太子头上,希望有人能够给他正名,太子是怕死后遗臭万年” “其实就算是太子不派人往外传消息,你说太子弑君我也不信啊你说太子都是太子了,陛下只要一走这皇位不就是太子的了太子作什么非要做这弑君之事,说不通啊” “天家争权,那可都是要命的,向来成王败寇 ” 方老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身后凳子应声到底,酒楼内的人纷纷朝方老看来。 方老面色苍白,气息不稳 梁王反了 他不敢再留,匆匆转身,朝楼下跑去。 楼下护送方老来朔阳,坐在楼下吃饭的四个护卫饭还没吃完,见方老匆匆下楼,抹了把嘴搁下银子便起身拿剑跟上方老:“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回大都城立刻马上”方老声音止不住拔高颤抖,他不敢想象若是范余淮和李茂都成为梁王一党,此时梁王趁着刘宏和镇国公主将晋国主力带往大梁之时反了,那太子能撑多久 “是”其中一护卫忙冲出去,去牵马车。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三十九章:谋士的道义 方老几乎是被护卫扶着上了马车,他还未落座又忙掀开马车帘子,吩咐护卫:“你们一个人先行,去打探打探,看大都城是不是出事了,得了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是”护卫领命离开。 方老见一护卫快马先行而去,这才放下马车帘子,靠坐在马车内。 他脊背已经被汗浸透,只能不断祈祷这个消息有误。 马车出了朔阳城,一路颠簸向前驰骋,方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盘算着若是手握兵权的范余淮真的要反,要杀皇帝和太子该怎么办 出城之后,马车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到了深夜,尽管是在官道之上,可出了城道路两侧都是密集的高树,黑影幢幢,风声呼啸。 方老被颠得整个人脸都是麻的,很快方老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护卫快马回来,调转马头跟在方老疾驰的马车旁,同车内方老道:“先生,属下回来了” 在车内闭着眼的方老闻声,连忙扶着马车车窗,将车帘一把撩开,问:“怎么样” “刚才属下去了官道之上的驿馆和歇脚的茶棚老汉处打听,说是这几天从大都城方向来的不论是行者,都在谈论梁王伙同左相李茂还有禁军统领范余淮造反的是”那护卫说。 方老一颗心不断向下坠,马车颠簸得他脑仁儿疼。 “先生,我还问了从大都城方向来的商客,商客说,如今大都城只许进不许出,所以很多人已经不敢入大都城,都折返了现在应该怎么办”护卫问。 动静这么大,肯定是出事了 回大都城可能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是太子府的谋士,太子是他的主子 这么多年太子给他的信任比任何人都多,虽然是在镇国公主出现之前,可作为谋士,他既然认了太子为主,那边要终身为太子打算 方老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是打算回去。 太子是国之基石,太子才是国之正统,他是晋人就必须维护晋国正统。 所以方老即便是怕也要回去救主,这是作为晋人的责任,更是作为谋士的道义,哪怕是为了救太子而死,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没有片刻迟疑,方老喉头颤抖着的开口:“你身上有太子府的腰牌,你尝试四处求援” 方老想到了朔阳,看朔阳那个架势,总觉得白家可能要反,连忙叮嘱那个护卫:“但不要求助朔阳” 否则朔阳要是借此机会发兵大都,将皇族一锅端了,对外称是梁王做的,他们只是去平乱,那么整个皇族都危矣。 “去别的地方,去大梁去找刘宏将军,沿途你也可以求那些有兵的将领,我们现在没有太子手谕更没有皇帝的手谕,只能将此消息送出去,只求在刘宏将军得到消息之前,便能有忠勇的将士能来救陛下和太子” “那先生呢”护卫问。 “我”方老吞咽了一口唾液,害怕之情溢于言表,“我得回去,回到太子殿下身边,设法帮太子撑到援兵来” 护卫看着方老这脸色苍白,分明害怕的模样,咬了咬牙道:“先生是太子身边谋士,是否先生去求援更合适况且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于事无补” 方老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护卫:“即便是双手无法握刀,我也得去护卫太子我得替太子出谋划策,撑到援兵来” 见方老坚持,护卫不再劝,冲方老抱拳:“先生保重” 说完,那护卫一夹马肚冲了出去,前往大梁方向去求刘宏立刻回撤救驾。 朔阳,白府。 此时朔阳白氏一族的白岐禾带领着几个心向白家新推举出来的族老,都坐在白府正厅之内,白家的几位夫人和几位姑娘都在。 大夫人董氏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茶杯,沉着脸望着正单膝跪在正厅中央说大都城乱了事情的护卫。 白氏族人闻讯,震惊不已。 “大长公主命我等将七姑娘和大都城的消息送回朔阳,可是七姑娘担忧大长公主和二姑娘的安危不肯走,大长公主便派小人先回来传消息。”护卫道。 白锦瑟之所以要留在大长公主身边不走,是因怕大都城内若真的梁王篡位成功,祖母为维护林家皇权设法将此事按下去,她只有在祖母身边才能及时给长姐报信,或许还有余地转还一二。 可若是回了朔阳,真的到了梁王登基那一步,祖母的想法不明,白锦瑟才真的会坐立不安。 “大长公主已经派人送来了消息,所以才将诸位请过来一同听听,听完了我们也商议 商议,接下来应当怎么应对。”董氏用茶杯盖子压着茶杯清亮茶汤里漂浮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那样子丝毫不像是心中没有成算,所以才找宗族之人商议。 眼看着大都城乱了,梁王若真的登基,那必定会来朔阳先拿了白家诸人,来把控她的女儿 毕竟如今白卿言手握重兵,梁王又怎会不惧 将白氏一族的族老也唤过来,董氏为的是让这些人出银子。 大都城一乱,那么朔阳就要加紧准备屯粮,以免万一梁王要来朔阳拿人,朔阳必须撑到女儿从大梁折返。 朔阳城百姓众多,将士众多,若是被围城,那粮食便是最重要的。 虽然说,朔阳的存粮至少能够支持全城吃三个月,可董氏得为长远考虑,万一若是白卿言三个月之内赶不回来呢 只有粮食存量达到半年,才算是稳妥。 白岐禾眼明心亮,自然明白董氏这是心中有了打算,需要宗族之人帮忙罢了,他忙拱手朝董氏道:“夫人有事但请吩咐,白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事当前听凭夫人调遣。” 几个族老见族长都如此说,纷纷开口附和。 董氏将手中茶杯放下,冷肃的视线环视一圈,开口道:“即是如此,我便也不与诸位客气了”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四十章:心狠手辣 白岐禾余光瞧着那些宗族族老唇瓣嗫喏,心里对董氏这个“不客气”没底,有了退意,他适时加了把火:“大夫人尽请直言,凡我宗族之人力所能及,绝不推诿” 白氏宗族之人见族长表态,又都纷纷点头称是。 董氏颔首:“我们朔阳虽然有朔阳兵,但无法和正规军比,所以大都城梁王造反,我们顾不上,只能求自保” “天下乱象已生,我们也只能力所能及照顾好朔阳的百姓如今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人在大梁征战,手握重兵梁王若夺的皇位,免不了要来朔阳将我们白氏一族控制起来,威胁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 董氏见宗族之人似乎各有盘算,心中冷笑,猜测这些人想着等梁王兵临城下,将她们这些大都白家的孤儿寡母交出去。 她继而开口:“不瞒诸位,梁王因为当年谋逆二皇子之事,对白氏一族恨之甚深,人也不似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懦弱无能,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曾言要将白氏一族杀尽方能解心头之恨,你们若是有旁的心思,先盘算盘算,自己脖子有多硬。” 董氏一席话,惊得白氏族人立刻站起身来,朝着董氏长揖:“白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何敢有旁的心思” 别的不说,就是那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手握重兵,回来要是知道他们将白家孤儿寡母交出去,求梁王宽恕,怕是他们九族都活不成了 那镇国公主的心狠手辣,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 “如此便好好让你们心中有数,若是此时不能同心协力,一旦梁王入城,大家伙儿都活不成”董氏话语里带着威胁。 董氏话音一落,五夫人齐氏才道:“我们大都城白家的家产,当初因为族里逼迫,悉数变卖给族里凑了银子,不过所幸我们还都有些嫁妆,诸位来之前大嫂已经同我们商议过了,我们的嫁妆银子只留养孩子的数额,其余的都捐出来,族里能出多少力诸位尽力” “自然了”董氏慢条斯理开口,“此次若是朔阳真的逢难,大家伙儿出力了,镇国公主回来必然会回报诸位,至于怎么回报那便要看谁的出力多。” 几位族老听董氏如此说,手指微动。 有聪明人已率先起身道:“夫人放心,我等皆是白氏族人,若朔阳有难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必会帮助朔阳渡过此次难关” 族老们见已经有人卖乖,生怕自己落下,也跟着起身道:“几位夫人都是白家的媳妇儿,嫁妆银子怎么能动得此事还是交由我们白氏宗族来办,若是实在力有不逮,届时再动用几位夫人的嫁妆也不晚。” 一直没有吭声的白岐禾见状,这才朝几位夫人拱手:“族老们说的有理还请夫人将此次出力的机会留给宗族,也好让宗族诸人表现一二” 董氏犹豫片刻,颔首:“好吧那就依族长和诸位族老的意思。” 还未来得及换下一身铠甲的五姑娘白锦昭上前,行礼后道:“大伯母,如今二姐在大都城,总得设法将二姐救出来” 四夫人王氏瞧见女儿出头,怕给董氏添麻烦,忙道:“小五,退下听你大伯母吩咐就是了” 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白锦昭单膝滚地,朝董氏和四夫人王氏行李:“大伯母,母亲,二姐在大都城之中危险重重,女儿愿意率兵前往,在城外接应二姐出城” 白卿平见状连忙开口:“五姑娘莫急,卿平倒觉得现在还不能带兵前往朔阳,一来若是此事是梁王设的局,那么白家带兵去了就是谋反可若梁王是真的反了他首先最要忌惮的便是手握重兵,又战无不胜的镇国公主” “所以梁王即便是侥幸真的能抓到二姑娘,那么至少在镇国公主回来前二姑娘都不会有危险梁王定会用二姑娘来威胁镇国公主或者是来朔阳抓白家人和白氏宗族,将白氏一族攥在手中威胁镇国公主。”白卿平语速平稳,刚才接到消息他便在静思此事,考虑让朔阳军去大都城救白锦绣的可行性,“五姑娘没有实战经验,若是带兵前去,万一不小心不敌大都城内的禁军,不是多送了一个筹码给梁王,让他要挟镇国公主吗” 与白锦昭孪生的白锦华,抬眼朝白卿平望去:“我们白家人,战场之上宁死,也不当旁人的筹码就像大伯举箭射杀我五位哥哥,为的就是不让白家子成为晋军被要挟的筹码为的就是不让西凉军侮辱白家子乱了我军军心” 这才是白锦昭如此着急想去大都城救白锦绣的原因,白家每一个上了战场的子嗣都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被活捉,必须以大局为重。 白卿平忙朝着白锦昭抱拳:“卿平话中得罪之处还望五姑娘c六姑娘海涵” “我曾听父亲说过”白卿平看向白岐禾,“二姑娘当年也是 随镇国王上过战场的,心思敏锐内秀,想来不会那么容易被梁王抓住且二姑娘既然能将二夫人和孩子送出城,就说明当时二姑娘是能走的,只是她或许出于什么目的,不愿意走所以卿平以为我们如今能做且应该做的,就是守好朔阳,不让朔阳白氏满门成为镇国公主的拖累。” “五姐,白卿平说得对”白锦华走至白锦昭身边,将人扶了起来,“我知道你担心二姐,可是我们得各司其职,长姐有长姐的使命,二姐有二姐的我们的责任便是护好朔阳城,护好伯母婶婶和白氏一族” 白锦昭咬着牙颔首:“锦昭听大伯母吩咐” 宣嘉十八年三月二十七,国祈福清修的大长公主回大都,官员家眷纷纷求助大长公主庇护,梁王带重兵围了镇国公主府,请大长公主助他勤王。 第八百四十一章:定下大局 大长公主明言,年纪老迈力有不支,亦是分不清楚是太子谋逆还是梁王谋反。 但太子也好,梁王也罢都是皇家血脉,大长公主此次不插手,全凭皇帝做主。 梁王遭拒,遣范余淮派人将镇国公主府团团围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宣嘉十八年三月二十九,燕国大将谢荀攻破卫暑城,魏国太后葬身火海,魏国皇帝生死不明。 宣嘉十八年四月初一,梁廷老丞相的极力劝谏之下,梁帝终于下令迁都襄凉。 一时间,达官贵族纷纷收拾行囊,韩城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效仿,晋国大军还未到便已经显露出兵荒马乱的景象。 就连皇宫之内,也是鸡飞狗跳,梁帝后妃皇子还有宫中宫女太监忙跟着收拾细软,生怕被落下。 然而,迁都乃是大事,先要派大批宫婢太监前往襄凉行宫,而后才是皇帝和后妃车驾。 后宫之中就连位分较低的后妃细软行李也都要十几辆车来装,更别说,还有皇帝的行装。 只有三皇子决意留守韩城,等待戎狄鬼面王爷带援军前来,只安排妻儿妾室随梁帝迁都襄凉。 宣嘉十八年四月十一在梁帝车驾准备出城,韩城百姓人人自危兵荒马乱之际,晋军如天降奇兵,赵胜率部围堵梁国国都韩城东c西c北三门。 同时梁帝接到消息,月古城守将林鹏飞见镇国公主兵临城下顽抗三日之后,出城投降,已归顺镇国公主,此时镇国公主正率兵往韩城而来。 梁帝闻讯吐血晕厥,被抬回寝宫,韩城大乱。 三皇子当机立断,命迁都大军轻装简行立刻护送梁帝出城,前往襄凉。 谁知,梁帝转醒还未来得及出韩城,便传来消息高义郡主率部从大泉方向奔袭而来,正在攻打韩城东门。 不到一个时辰,又有消息送来,晋国大将军刘宏已破中兴,正率大军逼近韩城南门方向。 月古守将林鹏飞已降,镇国公主白卿言也率部前来韩城 晋国三路夹击,且围困韩城,梁国大势已去。 而梁国皇室因梁帝早前迟疑不肯迁都的缘故,如今被困于韩城,梁廷老丞相恳请梁帝向晋国割地求和,自此纳贡称臣,以求存国。 梁帝深知老丞相所言在理,瞧着满朝跪地不起的官员,却又不甘心,高声训斥:“戎狄的鬼面王爷已经在来的路上只要我们能守住韩城再撑几天,鬼面王爷一到,必能解我韩城困局” 此时,白卿言骑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带兵走在最前,已可看到韩城城池,听到韩城传来的厮杀声。 “报” 看到探子骑快马而回,白卿言抬手,浩浩荡荡的军队令行禁止,动作齐整。 探子一跃下马,单膝跪地抱拳道:“禀报镇国公主,高义郡主正率兵攻韩城东门” “报” 又有探子快马而回,身后黄土飞扬。 探子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镇国公主,刘宏将军已经中兴城,率部正赶往韩城南门。” “报” 探子接连不断回来。 “禀报镇国公主,梁国皇族亲贵,被困韩城之中,少数逃出韩城者已被高义郡主活捉扣押” 白卿言颔首,她紧握手中缰绳,望着艳阳之下巍峨的韩城,心中陡生一种豪迈之情 曾经背靠北海,坐收渔盐航运之利,富庶而强大的梁国,以后便不复存在。 而这只是一统天下的开始。 拿下梁国之后,白卿言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将晋国已经腐朽的林氏皇权推翻,为晋国庶民立心立命,以一种全新的以民为本,而非只利惠权贵之族的方式来治理晋国。 “启禀镇国公主,有称是镇国公主暗卫之人,称奉白家二姑娘秦夫人之命求见镇国公主”杨武策的下属杨威领命前来同镇国公主报信。 锦绣将暗卫派了出来,难不成是大都城出了事 “人在哪里,带我去见”白卿言调转马头,随杨威一同快马直奔大军后方。 从出了大都城,这些暗卫连日快马,昼夜不歇,日行五百里甚至将尽六百里,逢驿站换马,饿了马上吃点儿东西,困得实在撑不住了便将自己扎扎实实捆在马背之上,让骏马跟着同伴飞驰向前。 他们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以短短十九日的时间,将消息送到了即将要到达梁国国都韩城的白卿言手中。 使命完成,这些暗卫,终于撑不住,纷纷倒坐在地上,有的甚至已经睡了过去。 远远看到快马朝大军队尾疾驰而来 的白卿言,那位曾数次在大都城夜里潜入白府给白卿言送消息的暗卫星辰,忙站起身来。 星辰还未上前就被晋军将士用长毛指着,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 直到白卿言勒马,星辰才叫醒其他六个暗卫,纷纷单膝跪地朝白卿言行礼。 “见过主子” “可是大都城出了什么事”白卿言扬了扬马鞭,示意守着这些暗卫的将士退下。 “回主子,二姑娘三月二十四命属下带人前来传信,梁王伙同左相李茂c禁军统领范余淮,谋反”星辰语速极快道。 跟在白卿言身边的杨威惊到了,从晋国大都城到此地这些暗卫竟然只用了十九天 白卿言手心收紧。 范余淮和梁王和李茂。 果然,白卿言猜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她不是老早就传信回去,让白锦绣同秦朗一同前去白沃城赴任,她怎么还在大都城 “二姑娘还在大都城”白卿言问。 “回大姑娘,是” 她紧紧攥住缰绳,梁王此次再次举事,必定是想要赶大军灭梁班师回都之前扣太子一个弑君之罪,而后登基,再昭告四海,如此便能定下大局。 此次,没有了信王作掩护,梁王没有退路,不成功便成仁必定会倾尽全力,她即便是此刻便带兵回援怕是也来不及。 且只有自家暗卫来报,怕是不足以取信刘宏,随她一同带兵折返。 第八百四十二章:直取皇城 “镇国公主”杨武策快马上前同白卿言拱了拱手之后,才道,“有一个自称是镇国公主府奴才的太监被我们的人捉了,说是叫魏忠,求见镇国公主属下瞧着,人已经快不成的样子了不知道是不是镇国公主府上的” 魏忠他怎么也来了 是祖母派他来送信,命她带兵勤王的 白卿言闻言眉头紧皱,松开缰绳下马,问:“人呢” 杨武策也跟着下马,朝后面喊了一声:“把人带上来” 白卿言看到远处,两个士兵架着已经瘦脱了形,没法走路,脚尖拖地,硬是被拖过来的魏忠,疾步上前。 “主主子”魏忠隐隐约约看到白卿言,干裂的唇瓣动了动。 见白卿言过来,架着魏忠的两个将士忙将魏忠放下,双手抱拳行礼后退到一旁。 魏忠跪在地上,只觉头重脚轻,整个人摇摇欲坠:“主子,梁王与左相李茂c禁军统领范余淮勾结谋反,意图栽赃太子弑君罪名,属下奉命沿途已经将消息散播出去,如今晋国应当人尽皆知” 魏忠话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白卿言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扶住魏忠这才发现,魏忠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来人抬他下去休息,请洪大夫过来看看他”白卿言道。 魏忠只身一人前来,沿途还要散播消息,竟然也能紧随这些暗卫之后而来,可见其能耐不凡。 “报高义郡主已破韩城城门率三千人马直逼大梁皇宫”前方探子接连不断送来战报。 白卿言不再耽搁,一跃上马,高声同杨威道:“带将士们原地休整,杨武策将军随我快马面见刘宏刘将军” “是”杨威抱拳称是。 “派人弄辆马车,将刚才来送信的暗卫和魏忠,都送来韩城南门”白卿言说完,一夹马肚率先冲了岀去。 杨武策叮嘱杨威速度要快,便带着一队骑兵随白卿言而去。 魏忠乃是祖母大长公主身边的太监,要比已经归入白卿言麾下的皇家暗卫更具说服力。 白锦绣如今仍在大都城之中,大梁今日应当就能平定,留白锦稚率重兵驻守大梁把控刚刚打下的大梁城池沃土,她与刘宏率兵勤王。 只有如此才能确保大梁这一仗没有白打,否则若是她与白锦稚率兵勤王,一旦白家举事,刘宏手有重兵,以他对皇帝的忠心,难保不会设法拥护林家皇权。 而刘宏随她同行,她有大把的时间说服刘宏,即便是最后刘宏还是坚定拥护林家,她也可以做小的损失控制住刘宏。 所以留在大梁的只能是白锦稚。 刘宏所率一部,正在攻打韩城南门。 约莫是已经听说高义郡主攻入城内,而镇国公主也快到了,刘宏知道这一战必定灭梁,竟然在后方支起了茶桌喝茶。 一听镇国公主来了,刘宏忙从临时搭建的大帐之中出来相迎。 见白卿言勒马急停,刘宏迎上前,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镇国公主” 白卿言朝着刘宏走了两步,简单拱手之后便道:“刘大人,大都城出事了梁王联合范余淮c左相李茂,意图扣太子一个弑君之罪杀陛下同太子登基” 刘宏脸色大变:“怎么怎么会梁王那个人” “我二妹白锦绣先派暗卫来报信,随后我祖母身边伺候的老太监魏忠也来了”白卿言转头看向杨武策,“杨武策将军当时也在刘将军可以询问杨威已经在寻找马车很快便会将暗卫和魏忠等人送过来可我以为事不宜迟,我们应当尽快往回赶能早一点回去说不定还能来得及救下陛下和太子”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刘宏脑子有些乱:“可消息可靠吗如今这大梁还未打下来,就是打下来了,很多事情还需处理” “不瞒刘将军,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让刘将军留下来处置后续事宜,我带兵回大都城救陛下和太子,可我这个身子刘将军是知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小四到底年纪轻且不如刘将军在军中威望高不说,若是我同小四一同回大都城救驾怕陛下心里会有所忌惮,故而只能让刘将军同我一同回大都城救驾了”白卿言道。 白卿言没有瞒着刘宏她知道皇帝忌惮她的事情,摆事实同刘宏说话,刘宏作为皇帝稍微能信得过的将领,早在头一次出征大梁之时,皇帝就同刘宏交过底皇帝要用白卿言却不信白卿言。 如今,刘宏相信白卿言对太子的忠心,站在臣子的角度考虑,此次救驾,要向进行的顺利,还真是不能让白锦稚同白卿言一同回大都城救驾。 “镇国公主所言我明白了这样我让我的副将先率两万兵马即刻出发 驰援大都城再下令全力攻城,拿下大梁,我们再率大军紧随其后”刘宏道。 “白锦稚已经从东门攻入韩城”白卿言转头吩咐道,“去传令赵胜c赵冉即刻攻城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韩城” 韩城内,脸上和铠甲上全都是血的白锦稚杀入皇城,快马冲在最前,不忘回头高呼:“全军上下,不许伤韩城百姓分毫,直取皇城杀” “杀” 晋军高亢将的喊声震人心肺。 百姓们躲在家中门户紧闭大气都不敢喘,家中有幼小孩童的,父母皆将孩子抱在怀中,紧紧捂着孩童的嘴,生怕孩子哭出声将晋军引来,全家遭难。 大梁皇宫内,大梁重臣聚集在大殿之中,有的称应当死战,有的称应当出城投降,两拨人吵得不可开胶,而梁帝气得眼歪口斜,中风卧床,听说晋国高义郡主已经带兵杀入韩城,顿时脸红脖子粗又晕了过去,太医慌忙救治。 听着战报不断传来,高义郡主已经率先带人杀入城,梁廷老丞相之前心里存着的疑惑终于解开 第八百四十三章:万全之策 之前刘宏和镇国公主各走一路攻向大梁韩城,他还奇怪,为何镇国公主一到,这有着骁勇之称的高义郡主,竟然在后来的战役之中一直安分,未曾攻打任何一个城池。 如今看来,他们分明就是为了吸引梁国兵力,好让高义郡主能够顺利抵达韩城攻城 老丞相再想到他们险些就要迁都前往襄凉的方向,若是那个时候真的出城往东而去,怕是会和高义郡主遇上,那梁国才是真正的全军覆灭。 老丞相甚至怀疑,晋国当初定下这样的路线打得就是将大梁皇室逼向大梁以东的主意 晋国,是要让他们自己上赶着送到高义郡主的嘴边儿去。 老丞相满心的苍凉惶惶,晋国这一场仗谋划的如此周密,大梁必败啊 想来戎狄的鬼面王爷也赶不过来救韩城了 要怪就怪他们的皇帝一心复仇,全然不顾梁国。 如今老丞相等几位朝中重臣,也是被大臣吵得头脑胀痛,只等三皇子拿主意。 体态圆润的三皇子用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不必再让将士们枉送性命了我们出城投降” “殿下殿下不可啊”主张死战的朝臣纷纷朝三皇子跪下。 “不管是投降,还是死战,最后都免不了一个被灭国的下场,何苦再让将士们白白丢了性命” “我等愿意死战最后,若不能胜宁可殉国”有武将含泪开口道。 “何苦来的”三皇子语声极轻,“咱们梁国百姓的心都已经向着晋国了,你们还不明白吗在梁廷强抢百姓手中药材,不顾百姓死活之时,是晋国的镇国公主带着药材来救了那些百姓那些被晋国救了的百姓就是晋国收揽的人心” “赵家军世代忠心,为何到了赵胜就偏偏要投身于敌营因为我们大梁丢了人心啊”三皇子哽咽道,“父皇卧病在床,我身为皇子,便代表父皇,捧玉玺出城投降。” 宣嘉十八年四月十三,晋国高义郡主白锦稚大破梁都,梁国三皇子率百官头戴孝布,捧梁国国玺c短剑,肉袒牵羊,跪于高义郡主马下。 满身血腥和杀气的白锦稚拿过大梁国玺,接过短剑,转手交给了沈青竹。 在北方屹立了百年之久的梁国,自今日宣告灭亡,梁国富饶的土地尽归晋国所有。 白锦稚一跃上马,高声传令:“立刻清扫战场恭迎镇国公主c刘将军入城” 白锦稚攻下韩城之后,跟随后续大军进城的蔡子源,看到耀目金光之下全身是血的白锦稚,风姿飒飒,心中难以抑制的澎湃。 难怪曾有言说,百年将门镇国公府之所以世代都为晋国脊梁,是因从不出废为。 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娃子,这一身杀伐的气魄,让多少男子都难以望其项背。 “蔡先生”白锦稚命沈青竹把玉玺和短剑给蔡子源,“烦请蔡先生先行出城,将玉玺和短剑交于我长姐手中” “是”蔡子源颔首领命。 梁国皇宫之内,梁帝听闻三皇子待他出城投降,气得硬是憋着一口气扶住老太监的手站起身,拔出宝剑,那怒火滔天的模样似乎要将三皇子斩杀一般,可刚走出两步竟喷出一口鲜血,睁着一双混浊充血的眼睛,直愣愣倒地。 大殿内太监们慌成一团,七手八脚将梁帝接住,太医膝行上前,竟发现梁帝断了气息,被活活气死。 白锦稚带兵在梁廷皇宫清扫顽抗之人,将梁帝一众后妃,和跪地求饶的宦官之流全部关押。 还没等白锦稚将梁廷整理妥当,恭迎自家长姐入城,便接到命令,让沈晏从接手白锦稚清理大梁皇宫的任务,白锦稚和沈青竹即刻快马出城,有要事相商。 白锦稚c沈青竹领命快马出城。 很快,白锦稚和沈青竹便出城赶到了城外营地,晋军包括后来降晋的梁国几位将军全都在刘宏的大帐之中。 蔡子源已经将大梁的玉玺和短剑交到白卿言手中,此时就放置在白卿言所坐桌案之上。 刘宏面色凝重,见白锦稚进门,对白锦稚做了一个落座的手势,白锦稚便疾步朝着白卿言走去,在白卿言身旁落座,难掩兴奋唤了一声:“长姐” 白卿言望着又长高不少的白锦稚,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看向跪坐在白锦稚身后不苟言笑的沈青竹,轻轻颔首,谢沈青竹这一路对小四的保护。 刘宏见人到齐了,转头同白卿言道:“既然人到齐了,还请镇国公主做安排” 白卿言颔首,开口道:“大都城梁王谋逆我与刘将军将率大军赶赴大都勤王救驾白锦稚与赵胜将军,率所有晋 军与安平大军还有赵家军留于韩城,请大梁官员协助下发文书,告知梁国已归为晋土。” 刘宏手心收紧,险些坐不住,没想到白卿言竟然连大都城生乱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些降将,万一这些降将再生了别的心思怎么办 刘宏能够理解白卿言将晋军全部放在大梁,就是怕他们二人走后,这些降将生旁的心思,可将这些梁国的降将降卒全部带走,万一这些人要是中途反了呢 刘宏一向谨慎,可思来想去他自己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不论如何大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打下来了,自然是不能让丢了的 将这些降将降卒带回去救驾就救驾吧,攻打梁国镇国公主带的全都是降将降卒,想来镇国公主是有办法镇住这些降将降卒的。 见降晋的将领你看我我看你,可赵胜心里明白,这白卿言必是要反晋的 赵胜私心里觉得这是好事,他当初降的并非晋国而是白卿言 如今大都城乱了好,乱成一锅粥,便能加快白卿言取而代之的脚步 没有了晋国皇室那些心无大志只图自爆的皇族环绕掣肘,必会加快白卿言天下一统的步伐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八百四十四章:治理天下 赵胜也明白,白卿言将他和白锦稚放在大梁,是因为白卿言给了他这个降将最大的信任,他也必不会辜负白卿言。 白卿言见在坐之人都各有所思,又道:“以前或许我们是对手,可如今我们同为晋国大将,同为一国,所以此事我不瞒着你们,此次举兵征战百姓已经受过一茬罪了,只要平定大都城梁王之乱,至少晋土之内的百姓可以休养生息,所以还请诸位再同我辛苦一趟。” “敬听镇国公主吩咐”杨武策挺直腰身,率先抱拳道。 杨武策已经听赵胜说过了,镇国公主有将晋国皇帝取而代之的心思,他跟着镇国公主打了这么久的仗,还能看不出镇国公主的雄心抱负和心志 对杨武策和赵胜他们这些降将来说,他们降的是镇国公主,至于晋国的主子是谁他们不在意。 而此次白卿言要带如此之众的梁国降卒降将回去救驾,为的就是让刘宏无法把控这些降将降卒。 白卿言转头看向刘宏,道:“刘将军事不宜迟,点兵出发吧” 刘宏听说梁王造反,也是心急如焚,点头。 趁着点兵的间隙,白卿言将白家护卫召集了起来。 她先派白家护卫去给白卿瑜送信,告诉白卿瑜她欲调白家军回大都勤王,让白卿瑜防着西凉异动。 又将一封亲笔信交给白家护卫:“你即刻带三人,前往登州,将信亲交登州刺史董大人” 白卿言在信中告知董清岳,大都城梁王破釜沉舟意图篡位,她和刘宏要带着梁国的降将降卒,回大都城勤王救驾之事,让舅舅董清岳留意各州动向 她话未说得太过清楚明白,可她相信以舅舅董清岳的心智,能看得明白,此次她未带老晋兵,二十带着降卒回大都城,是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她又吩咐沈青竹:“青竹,你即刻出发前往南疆,传令白卿玦和沈昆阳c卫兆年c谷文昌三位将军,留下驻守边塞兵力之后,即刻以勤王为名带兵回大都兵分两路一路赶往平阳请平阳刺史率平阳军前往大都城救驾,一路前往大都城。” “是”沈青竹应声不再耽搁,立刻出发。 白锦稚与赵胜c蔡子源来询问白卿言大都城具体情况之事,白卿言又叮嘱三人:“不论大都城方向传来的消息是什么,你们都要看好大梁,绝不允许大梁趁机生乱,可明白了” “子源也有一句话要同镇国公主说”蔡子源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之后,朝着白卿言走进了一步,低声道,“公主,取而代之是一个徐徐图进的过程,若是真的不能一气呵成,镇国公主不妨效仿古人,挟天子而令” 蔡子源这是害怕晋国乱起来,若是晋国一乱,就怕刚刚归入晋土的大梁那些心存欲望之人会借机生事。 虽然说,他们打到现在留下将士都是精英,不惧怕打仗,可是却担心会没完没了的打。 赵胜朝蔡子源看了一眼,亦是觉得蔡子源说得有理,但是他更相信白卿言的判断,便抱拳同白卿言说:“镇国公主不论做何种决定,赵胜与赵家军必定誓死跟从镇国公主也放心,韩城有高义郡主和赵胜在梁国,必不会乱起来” “如此,就托付三位了”白卿言抱拳道。 “长姐”白锦稚拿下大梁都城,这份激烈的欣喜还来不及同长姐分享,没想到长姐连韩城未进就要走了。 蔡子源见白锦稚和白卿言有话要说,悄悄对赵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先行离去,留给这两姐妹叙话的时间。 “小四这一次做的很好,没有冒进,稳扎稳打成为我晋国的奇兵”白卿言眼底全都是欣慰。 “要不是遇见了戎狄军队打了一仗,我应该早就到了,我当时就瞧着那戎狄军队摆兵布阵似有白家军的影子,我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叛国了,若非青竹姐姐及时赶到,我非要剿灭了那些戎狄军不可”白锦稚说到这里看向白卿言,“长姐说那位鬼面将军是我们自己人吗我此次并未见到鬼面将军,这鬼面将军是谁啊” 白锦稚望着白卿言,她不论如何都想不到,那戎狄的鬼面将军便是她的五哥白卿瑜。 夜风吹拂着白卿言鬓边细碎的发,她眉目间尽是温润浅笑,靠近白锦稚的耳边,与白锦稚低声耳语。 白锦稚闻言震惊睁大了双眼,用双手捂住嘴,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险些惊呼出声。 白卿言眼眶亦是湿红,她用力捏了捏白锦稚的肩膀:“你心里知道就好如今他的身份不能曝露,但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有相聚的那一天” 白锦稚用力点头,她擦去泪水:“长姐,小四知道轻重一定会守口如瓶” “我相信我们小四我们小 四竟大梁韩城一战,必会威名震天下”白卿言唇角带着浅笑,“小四终于还是成长成了祖父和叔父们所期待的模样” 白锦稚擦去泪水,朝着白卿言拱手:“长姐此番回大都城万望小心,白锦稚就是死也会守住大梁不乱” 如今的晋国,经过白家这两年来殚精竭虑的谋划布置,只要林氏皇权一倒,白家便可顺理成章取而代之,届时不论是五哥白卿瑜也好,七哥白卿玦也好,还是九哥白卿雲也罢全都能回来,他们也可全家团聚 长姐有一统天下之心,更有治理天下之能 甚至白锦稚有一种感觉,长姐不会如同刚才蔡先生建议的那般,挟天子而令,长姐会将林氏皇权取代因为只要白家将林氏皇权取而代之的消息传播开,白家或是白家军之中还有尚存于世之人,一定都会回来 白锦稚无比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宣嘉十八年四月十三,高义郡主率重兵留守韩城,镇国公主与晋国大将军刘宏,率杨武策等猛将,返回大都勤王。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四十五章:弄巧成拙 宣嘉十八年四月二十一,燕国九王爷慕容衍对魏国进行了将尽一个月的大清洗,诛杀权贵,利惠百姓。将魏国皇室斩草除根,推行新政,以雷霆手段稳住魏国大局,留大将军谢荀带重兵于昌城,九王爷慕容衍率二皇子慕容平折返燕都。 宣嘉十八年四月二十三,梁王和范余淮已经围困皇宫整整一个月了,范余淮对外是称怕攻打皇宫会逼得太子狗急跳墙伤了陛下,因为投鼠忌器,不敢攻打。 可实际上,围困皇城是李明瑞出的主意 这皇宫内存粮不多,而皇帝后妃和皇宫里的太监宫婢人数何其多,是人总要吃喝谢羽长所带将士们更要吃喝,他们只要围困皇城用不了一个月等粮食耗尽,守皇城的将士们必然倒戈,届时他们便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皇城。 可这已经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守着皇城的将士们丝毫没有断粮的情况,梁王显得有些急躁,李明瑞只觉这其中必有蹊跷,问题可能出在他们围困皇宫的将士身上。 此次李明瑞跟着梁王一起反,不成功便是满门抄斩,所以必须竭尽全力,他秘密调动左相府人手,暗中密查。 四月二十九,果然查出范余淮麾下把守皇宫西门的将领,竟然在深夜偷偷为皇宫之中送粮,人赃俱获,一问之下才知那将领是太子安插在禁军之中的暗桩。 谢羽长眼睁睁看着范余淮在皇城之外砍了那将领的脑袋,又听道范余淮高声喊他:“谢羽长,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若是乖乖投降梁王殿下不但会求陛下饶你全家老小一命,还会对你委以重用否则你可别怪我不讲同袍之情” 那位早早被镇国公主安排在范余淮麾下的将领,将运粮之事做的万分小心,每夜送进皇宫的也不过是少量粮食,尽管谢羽长再三要求要多送一些粮食过来,可那将领却小心谨慎,不敢多送怕被梁王察觉。 没想到如此谨慎,还是被发现了 若是没有粮食,谢羽长深觉自己恐怕要有负秦夫人所托,守不住皇宫,守不住皇帝了。 那日白锦绣身着戎装与谢羽长同时出现在武德门城门之上,抵御攻城禁军,的确是震慑住了范余淮一干人等。 吓退禁军之后,白锦绣便亲自前往皇宫南门找到这位将领,让其每日夜里往皇宫内送粮食,随后白锦绣从南门悄悄出了皇宫,去联系曾经白卿言安排进禁军之中的人手,打算控制了大都城出入城门之后,再请皇帝出宫 毕竟,若是谢羽长真的守不住皇宫,那皇帝决不能落在梁王手中。 谁知,等白锦绣好不容易悄无声息掌控了大都城南门,皇帝却不愿出宫了。 皇帝说天师有言没有比皇宫数代真龙龙气聚集之地更适合炼丹,所以皇帝不愿意走,但好的是给了谢羽长一道圣旨,让谢羽长设法交给太子让太子去调兵驰援。 谢羽长无法,只得让人将圣旨带给了白锦绣,称他誓死都会护住皇帝,请白锦绣放心,只求白锦绣能够带着圣旨出城求援,时机成熟他们便可里应外合,剿灭梁王一党。 白锦绣拿到圣旨简直要被气笑,有人要杀太子弑君篡位,皇帝竟然为了炼丹不愿意离开皇宫,是疯了吗 不过也好,皇帝不愿意从皇宫内出来,反而能够将范余淮的兵力吸引在皇宫周围。 而后,谢羽长亲自陪着陛下登上城楼,陛下城楼之上怒斥梁王是包藏祸心的逆贼。 可梁王那戏唱的是极好,跪在武德门之下,高呼对不住皇帝竟然让皇帝受太子胁迫,称虽然皇帝说了要梁王一定要拿下太子不记任何代价,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受辱,他就是死也要先救出皇帝。 气得皇帝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谢羽长只好命人先将皇帝台回去救治,范余淮便借机对着将士们高呼,称太子反心昭然若揭,否则为何不敢让皇帝继续说下去。 梁王更是将一个孝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一改往日懦弱无能的形象,指着城墙之上高骂太子,称太子若是敢伤皇帝一根毫毛,就别怪他不顾念兄弟之情。 于是,皇宫之内的将士们越发确信了梁王要反 而皇宫之外的将士们,却觉得范余淮说的对,肯定是太子胁迫皇帝上了城墙,否则为何皇帝看到梁王跪地痛哭之后,就再无什么话说,也不替太子辩白。 就连皇帝被气晕过去,也被杜撰成被谢羽长打晕了过去,不许皇帝多说。 谢羽长本是要将皇帝送出皇宫,可皇帝不肯谢羽长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皇帝登上城楼,可没想到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加上范余淮本就是平武德门之乱的功臣,梁王又一向以胆小懦弱且无能示人,围困皇宫的那些将士们就越发相信他们才是勤王之兵 。 白锦绣得知皇宫南门安排的暗桩被查出来时,便明白如今皇宫内用不了几日便会粮绝。 她如今在宫外,已经派出去了几波人探长姐行进到了那里,她能这么做梁王也必会如此做,不过梁王的人比她的人更方便进出大都城,消息自然比她更灵通。 白锦绣如今在暗,只能盯着梁王和范余淮的行动来推测,然后做决断。 不过幸而,她手中握着皇帝亲笔所书的圣旨,可号令各地节度使和军营前来救驾,白锦绣还并未将圣旨交给太子,亦还未用。 如今能够调动的军队,除了登州刺史董清岳手中防备戎狄c西凉的登州军,和远在平阳城防备大燕的平阳军之外,再有便是远平的三万守军可以调动。 但,远平距大都城快马两日的路程,目前长姐位置不明,还不能过早让远平大军掺合进来,万一禁军不敌远平大军,过早结束大都城的这场内乱于大局并无好处。 所以,不到梁王登基之时长姐还未回来,远平大军便不能动。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四十六章:难度 宣嘉十八年五月初三,左相李茂府上早早派去大梁探听大军动向的探子回到大都城,向李明瑞回报,镇国公主与刘宏正率大军疾行回国,且他送信回来之事,沿途百姓官员都已知梁王谋逆之事,热议沸腾。 李明瑞拳头紧紧攥着,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他请梁王命范余淮立刻竭尽全力攻打皇城,必须即刻入宫逼迫皇帝下旨传位于梁王。 谁知范余淮刚刚下令攻打皇城,武德门城门便自行打开 谢羽长与符若兮从武德门之内出来,谢羽长脸色十分难看,道:“陛下有旨,请梁王入宫。” 皇宫之内昨日已经断粮,这倒不算什么,皇帝用来炼丹的硝石不够了需要从宫外运进来,皇帝便命谢羽长传令让梁王入宫。 吕相与兵部尚书,还有谢羽长同皇帝据理力争过了,可毫不管用,鬼迷心窍的皇帝竟然让谢羽长将吕相和兵部尚书一干人等拿下,吕相那么圆滑的一个臣子,气得直骂昏君。 皇帝趁势废了吕相丞相之位,又问谢羽长是不是只听太子的不认他这个皇帝,要违抗圣命抗旨不准。 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还是符若兮拉住了要死谏的谢羽长,领命陪着谢羽长出城来请梁王。 可从心底里,不管是符若兮也好,亥时谢羽长也罢,都已对这个皇帝和这个王朝失望透顶,他们也不愿意这些将士们为了这样的皇帝舍命,所以按照皇帝的要求出来请梁王。 虽然太子算不上是一个贤明之君,至少他不是梁王这样诡计和阴损善于伪装之人,有时候臣工谏言太子还能听得进去。 可梁王若是登基,这晋国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梁王为人小心谨慎,听说皇帝请他入宫生怕其中有诈,先是让范余淮派人接管了皇城几个门,又将谢羽长c符若兮拿下,这才带着重兵进入皇宫,让范余淮留在皇宫之外布防。 皇帝就坐在宝殿皇位之上,望着带重兵从殿外进来,朝他跪拜行礼的梁王,拍了拍龙椅扶手,开口:“你此次率兵逼宫,就是想要这把龙椅” 梁王此时面对皇帝态度虽然恭谨,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惶惶和惊恐,叩首之后道:“儿臣请父皇退位” “好真好”皇帝视线混浊的眼睛望着梁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将这个儿子给看走眼了,“梁王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平日里那唯唯诺诺的模样,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梁王保持着跪地俯首的模样一动不动,大有任由皇帝泄愤的谦卑姿态。 “你想要这个皇位不是不可以朕有条件” 梁王听到皇帝这话,面露欣喜,忙道:“父皇放心,儿臣必不会为难太子哥哥” 皇帝却摇了摇头,道:“朕要说的不是太子,而是朕的九重台九重台不论如何都要建成所以朝政你想要,朕现在就可以下旨让你领政,可皇位你什么时候建成了九重台,帮朕找来了一千童男童女,什么时候朕退位,让你来当这个皇帝” 梁王还以为皇帝是要为太子求情,没想到最关心竟然还是他求仙问道的九重台 他心中竟对太子生出一丝丝怜悯来,原来太子在父皇的心中也没有多特别,还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人。 见梁王不答话,皇帝又道:“你若是不肯,那么便杀了朕这个皇帝,然后你登基不过朕已经将亲笔密旨送出宫去,让太子持圣旨调令各地驻防兵驰援如此将来你这个乱臣贼子的名声便永远无法洗脱了。” 梁王并不太信皇帝这话,觉得皇帝这话是呼他的,太子已经逃了一个多月,要是手中真的有圣旨可以调兵前来,早就到大都城了。 跪在梁王背后的李明瑞倒是觉得太子手中可能真的有圣旨,到现在援兵未到,说不定太子还在大都城内 李明瑞心里咯噔了一声,抬眸朝着梁王看了眼,顿时起了私心,他想派李府的人悄悄去搜太子,若是能得到太子手中的密旨,将来梁王登基,这密旨就是李家可以牵制梁王最有力的把柄 李明瑞在心里盘算了白卿言大军行进的时间,压低了声音同梁王开口:“殿下只要陛下还活着,殿下登基天下人便会觉得是名正言顺,否则如今太子还未抓到,而大都城皇帝却身死殿下登基,旁人便会觉得殿下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有心存他念忠诚于太子的,比如镇国公主,就有了充足的借口反了殿下” 梁王抿唇未语,可那九重台应该还需要一个多月才能造完,一个月多的时间镇国公主若是及时赶回来 梁王抬眸朝着皇帝看去。 届时,他和皇帝的位置可就变了,那时就只有他被皇帝拿捏的份儿。 李明瑞像是知道梁王的担忧 ,低声道:“殿下,九重台工部尚书若是加紧督造,二十天之内可以完工” 工部尚书是左相李茂的人梁王知道,李明瑞同他一起举事,败了就是抄家灭族,想来若是二十日内不能完工,也不敢如此说。 “殿下不妨答应陛下,图一个名正言顺九重台和一千童男童女都不是难事”李明瑞再次劝道。 梁王闻言看向皇帝,再次叩首:“请父皇下旨,捉拿意图谋逆的太子,儿臣二十日之内必定将九重台和一千童男童女之事办妥” 皇帝眸色冷沉:“十日之内” 梁王咬紧了牙关,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李明瑞。 李明瑞在心里盘算,若是能再征召更多的百姓一同修建,在三日之内赶到九重台,或许能够来得及十日之内修建完成。 难就难在这一千童男童女,李明瑞之前听这位天师说过,要的是五岁至十岁的童男和童女,并且还要家世清白,更别说之前有风声岀去说皇帝要用这一千孩童的性命炼丹,十日之内凑齐这一千孩童,的确是有难度。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小祖宗们不要再问爆更了呀五月初已经爆更过了呀还是老规矩哦这个月月票第三,下月爆更 第八百四十七章:官逼民反 不过难归难,十日之内也不是没有办法做成 只要命令传下去,不遵从重罚便是了,百姓如蝼蚁,还不是上位者说什么他们就得遵从什么 梁王见李明瑞对他颔首,示意他答应,梁王这才应声:“十日之内,儿臣必定将这两件事办妥” “好”皇帝颔首,凝视着梁王唤高德茂,“高德茂” 高德茂忙上前:“奴才在” “传旨,捉拿意图谋逆的太子,即日起国政交于梁王之手。”皇帝道。 高德茂眉心直跳,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就将太子舍弃了。 “多谢父皇”梁王朝皇帝叩首。 “别忘了,十日十日之后,朕的九重台和一千童男童女都有了,朕便退位专心研究长生之术,将皇位传于你。”皇帝说完,又道,“让谢羽长和符若兮来护卫朕的寝宫” 梁王见皇帝拂袖离去,恭敬叩首道:“是” 李明瑞跟在梁王身后跨出大殿,望着被阳光映照得金碧辉煌的重檐殿宇,望着远处雕刻莲花基石的红漆木柱,负在背后的拳头紧紧攥住。 很快,只要梁王登上皇位,只要梁王替二皇子平反那么镇国公主手中的书信便没用了,更别说梁王登位之后第一个要对付便是镇国公主,甚至会灭了满门为二皇子复仇。 到那个时候整个白家都只会成为史书中的几笔墨水罢了,镇国公主手中的书信更是无关紧要,谁还会记得 白锦绣前脚刚得到消息称皇帝命谢羽长开武德门请梁王入宫,后脚皇帝的圣旨便传了出来,吕相因抗旨入狱,圣旨明言废除左右丞相之位,建立内阁。 又下令捉拿意图谋逆的太子,将一应朝政交给梁王主理,紧接着梁王传令左相李茂为内阁首辅,在朝中对百官施恩。 随后,数道圣旨紧跟着颁布 皇帝和梁王命工部尚书在十日之内建成九重台。 又传令各地府衙,将一千童男童女的任务分派下去,要求童男童女年龄在五岁到十岁之间,且都必须家世清白,必须在本月五月十三之内全部送到大都城,若有适龄童男童女不上交者,连坐邻里,格杀勿论。 命建造九重台之地,就近征召方圆一百里的成年男子,所有成年男子需在接到诏令之后,三日内赶往九重台,误期者死,逃者连坐全家。 如此近乎残暴的手段,将百姓当做牛马对待,这个林氏皇权也是到头了。 白锦绣正坐在刘氏陪嫁的胭脂坊后院紫藤树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痛恨之余又觉得皇室是自作孽,尤其是梁王这十日之内强行征一千童男童女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在晋国掀起轩然大波。 之前长姐便已经让她将皇帝欲用这一千童男童女炼仙丹的消息散播了岀去,若是各地官员为了完成梁王只限十日派遣下去的任务,再闹出什么强抢百姓孩童的事情来,那才真的是官逼民反。 甚至都不需要她在后面做推手,长姐要反这林家皇权,便能堪称水到渠成 尽管如此,白锦绣还是要做万全准备。 她想起自己手中攥着的皇帝亲笔所书的圣旨,闭眼想若是想利用这道圣旨达到最大的目的,便要在长姐快到大都城前,让大都城乱成一锅粥,让太子和梁王两败俱伤才是。 “二姑娘”罗嬷嬷迈着碎步从外面进来,同白锦绣行礼后道,“如今谢羽长统领手中的禁军都被梁王接手,梁王派了一堆一堆的禁军出城捉拿太子,说是陛下的命令,那带队的禁军小队率,人人手里都拿着令旗,听说大都城内开始搜查二姑娘和太子了” “我知道了,罗嬷嬷不必忧心,我自有安排”白锦绣安抚好罗嬷嬷,又指派罗嬷嬷了些活计,罗嬷嬷只有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见罗嬷嬷颔首,去厨房忙活,白锦绣从石凳上起身,唤道:“来人” 暗卫应声出现。 “入夜之后,带人从大都城南门出,在九重台方圆一百里的地方,多讲一讲秦朝暴政苦民害民,陈胜吴广揭竿起义的典故范围越广越好必要之时,你等可混在征召去修建九重台的队伍之中,号召百姓起义反林氏皇权” 暗卫被白锦绣的话惊到,抬头望着白锦绣。 却见白锦绣一双凌厉而肃然的眸子望着她:“此事我之所以交给你这个白家暗卫去做,而非是祖母留下的皇家暗卫,是因你是白家人,皇权腐朽至此,皇家皆视百姓为刍狗,我白家世代护民决不能看着皇家如此作贱百姓” 暗卫在白家这么多年,并非不明白白家的大义,更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年皇家的所作所为,明白白家要反,暗卫不在迟疑,抱拳称是: “是” 正在任世杰安排的宅院之中喝茶的太子,听闻皇帝让谢羽长迎梁王入宫,随后便下捉拿他这个谋逆太子,惊得摔了手中的茶杯。 后来,消息不断传来说皇帝已经罢免吕相,梁王顺势建立内阁,让李茂成为内阁首辅大臣。 再后来,皇帝要工部尚书十日之内建好九重台,又命各地父母官十日之内将一千童男童女凑齐。 太子顿时明白,他已经被皇帝放弃,成为弃子了。 太子跟随皇帝身边这么久,太了解自己这个父亲,他如今为了这个九重台,为了追求长生不老已经疯了。 所以皇帝应该是害怕这场乱事再拖下去,影响他九重台的建成,耽误他求长生不老,所以便拿皇位和他这个太子的命,同梁王做了交易。 这一次,太子就是想找一个借口来安慰自己,他都找不到。 “殿下”任世杰看着太子陡然颓废的模样,低声安抚,“或许这是陛下为了稳住梁王的权宜之计。” “孤的父亲,孤了解”太子声音沙哑,“任先生不必劝孤,孤心里明白的很,孤是被放弃了”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四十八章:权宜之计 “殿下不可将事情想得如此糟糕”任世杰不知该如何劝太子,话音干涩无力。 “父皇他如今全心全意要炼丹,求长生不老,什么儿子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父皇他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任世杰唇瓣嗫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晋国的太子听到这些消息,首先关心的不是梁王如此行事,怕是会闹到官逼民反的这一步,从而使晋国大乱,想的竟然是皇帝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如此太子,如此皇族 任世杰都觉得,这天下要是被晋国皇室这样的草包鼠胆之辈得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任先生,你出去吧孤知道你想安慰孤”太子声音里透着几分难过,“可孤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他以为对他最忠诚的方老,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了他,甚至背叛了他 他以为对他最好的父亲,也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了他。 太子从未如此难过过 可太子的确是误会方老了,此时的方老正在大牢之中被折磨的全无人形,不论旁人如何拷问太子在何处,他都称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说。 任世杰从房内出来,替太子将门关好,只觉梁王开始在大都城内搜查太子和白锦绣,想来已经开始怀疑太子并未出城。 任世杰还得设法同白锦绣联系,保住太子的命才是 白家此时应当是最想保住太子命的,毕竟镇国公主已经投入太子门下,若是太子死了而与白家有仇的梁王继位,白家前途堪忧。 任世杰未敢耽误,立刻派人去联系白锦绣。 白锦绣得知太子意兴颓废的消息,迟疑片刻,先是派人去告知通知白卿言她决定于九日后五月初三带远平大军攻打大都城,拖延时间,请长姐速速归来。 而后又派人将身边如今仅留的两个皇家暗卫唤了过来,带上皇帝的那封亲笔圣旨,换了衣裳从胭脂铺子后门出,径直去了任世杰安置太子的小院子。 白锦绣见到眼眶发红强撑着打起精神的太子,这才将皇帝那道圣旨拿出来,递给太子:“殿下陛下亲笔圣旨,陛下还在等着殿下带兵去救殿下切不可如此颓废,枉费了陛下对太子殿下的隐隐期待。” 说着,白锦绣便单膝跪地,将圣旨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看到圣旨一怔,用手抹了把脸,扶着座椅扶手站起身,走到白锦绣面前,拿起圣旨,匆匆展开就看。 当太子看到是皇帝的亲笔圣旨,看到圣旨上说命他即刻带圣旨出城调兵驰援,太子还未来得及看日期,就听白锦绣开口 “圣旨谢羽长早就送出来了,只是当初为了谨慎起见,我并不知道任先生同太子殿下到底藏身在哪儿,故而没有能及时将圣旨交于太子殿下,但锦绣猜陛下定然是以为太子殿下已经出城去调援兵,所以才假意将国政交于梁王殿下手中的可是陛下的亲笔圣旨” 太子手指轻抚着圣旨上的国玺印章和字迹,竟不知自己的眼泪已涌了出来,他笑了一声抬眸看向白锦绣:“父皇没有放弃孤父皇只是权宜之计才假意将国政交给梁王的孤就知道顾就知道父皇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梁王这个小人作贱到他的头上” “可”太子猛然攥紧了圣旨,“可孤如今如何岀去如何拿着圣旨去调兵” “太子殿下莫慌,今日一早梁王下令攻打皇宫,这就说明长姐快回来了,否则梁王不会这么着急”白锦绣徐徐同太子说着,“我猜测梁王以圣旨之名下令让工部尚书十日之内建成九重台,又要各地十日之内将一千童男童女送到大都城,应当是陛下为了拖延时间和梁王敲定了期限,十日之后梁王怕是就要登基了” “可是从大梁回大都,所需要的时间太久”太子喉头哽咽,心中生了惧意,“要是十日之内镇国公主赶不回来怎么办” “我也有这样的顾虑,毕竟长姐一人回来不行,必须带兵回来可带着大军行进这个行进时间不好把控,但长姐必会拼尽全力。”白锦绣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也要为长姐回来取得时间” 太子将圣旨卷好攥在手中,望着白锦绣仿佛看着自己的主心骨:“那孤应该如何做,还请秦夫人指教。” “接下来需要太子静心等一等我会尽快打点大都城城门处的禁军,妥当之后,必会设法先行将太子送出大都城,届时我等直奔远平大营,带远平大军回大都城救驾,为长姐和刘将军率兵回都城争取时间” 太子颔首:“辛苦秦夫人了” “还请太子耐心等候几日,锦绣一定尽快安排好殿下出城之事”白锦绣朝着太子行礼之后,便要走,却被太子唤 住。 “孤还有一事请秦夫人务必帮忙”太子竟然朝着白锦绣郑重长揖行礼。 白锦绣忙侧身避过太子的礼,恭敬朝着太子抱拳:“殿下有事吩咐就是了” “等秦夫人安排好可以出城了,能否请秦夫人将太子府和小皇孙,还有还有红梅也先送出城,派人带着他们先去安顿,我们前往远平,否则将他们留在大都城内,万一被梁王搜到,怕是他们有危险”太子说道。 送太子妃和小皇孙倒是没有问题,可是红梅 白锦绣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于太子听:“殿下,送太子妃和小皇子,白锦绣义不容辞,可是这红梅,我怀疑她是范余淮或是梁王的人” “不会的”太子眉目带着几分淡笑,“红梅的身世孤已经查的一清二楚,还请秦夫人不要嫌弃红梅的出身,孤很喜欢红梅。” 白锦绣眉头微紧,还是应了下来,恭敬退了岀去。 任世杰送白锦绣离开前,回头朝着屋内的太子看了眼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四十九章:波澜 见太子怀里抱着圣旨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任世杰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好歹总算是让太子振作了,他想让晋国乱就得让太子活着,有拼劲儿的活着。 白锦绣已经计算过时间,从大都城到远平快马需要两天,从远平带带兵前往大都城时间算宽松一些需要三天,而将士们从远平奔袭大都城休整需要一天,一共需要六天。 所以白锦绣定在四月二十七日夜里护送太子出城,白锦绣订好计划之后,便派人通知了任世杰,她告诉任世杰一定要防着太子身边的那个红梅,先瞒着太子他们是从南门出,转告太子白锦绣打点好是从北门出,也好试一试这个红梅到底是否是梁王或范余淮埋在太子身边的暗桩。 任世杰闻讯之后,照实将白锦绣要带他们从南门出的消息转告给了太子。 太子一得信儿,就忙命任世杰派护卫悄悄回了一趟太子府,将消息告知红梅和全渔,并吩咐让护卫就留在那里等二十七日一入夜,便带着红梅和全渔前往南门,一同出城。 任世杰在任何人看来,都称得上是对太子最忠心不二的谋士,可实际上任世杰是燕人心系燕国,但凡有让晋国大乱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他盘算的,是此次若是梁王等人得信,在南门设伏活捉太子,甚至是杀了太子,杀了太子妃和小皇孙除后患,而皇帝的圣旨外传岀去,是否会让晋国那些蠢蠢欲动有反心之人有口实造反,那晋国才是真正乱成一锅粥。 任世杰双手抄在袖口里,仰头望着艳阳高照的天空,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将消息送出去才是。 四月二十七,亥时。 白锦绣一行人一身黑衣,疾步快行前往南城门。 太子妃也是一身黑衣劲装,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皇孙,就连奶娘也跟着,这是怕紧要时候小皇孙醒了,可以让小皇孙喝几口奶,防止小皇孙哭啼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太子妃一直都是名门闺秀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可如今生死一线她顾不上那么多,只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心底祈求今日能够顺利出城,不要再生什么波澜。 三十名身手奇高的护卫,由白锦绣带头,将太子c太子妃c小皇孙和任世杰护在中间,太子府其余护卫早在半个时辰前被白锦绣派到了南门周围隐蔽,为以防万一。 刚到南门城下,白锦绣抬手,示意三十护卫停下,太子揽着太子妃的肩膀,护着妻儿蹲下下,静候。 “殿下,我先去同城门守卫交涉,太子稍后。”白锦绣压低了声音同太子道。 “等等”太子急切望着任世杰,“红梅和全渔来了吗” 被太子揽在怀中的太子妃听到“红梅”二字,脸色十分难看,全渔自小伺候太子也就罢了,没想到如此紧要的时候,太子竟然还不忘了那个娼妇,还想要将那个娼妇带上 白锦绣朝任世杰看了眼,开口解围:“殿下,目下当以您和太子妃还有小皇孙的安全为重,梁王之前未抓全渔公公和红梅,如今便不会难为太子身边的伺候公公和小小的妾室他们现在都没到,没有不顾您和太子妃小皇孙的安全在这里等一个妾室的道理,先设法出城才是” 太子心系全渔和红梅,却也知道白锦绣所言才是正理,他颔首:“孤听秦夫人安排” 白锦绣颔首,叮嘱护卫护住太子,转身一跃上屋顶,踩着屋顶瓦片一路奔至南门下。 很快,禁军将领疾步从城墙之上走下来,对白锦绣行礼,转而高呼:“开城门” 闻声,任世杰攥住太子的手臂:“殿下,我们走” 太子颔首,双手扶住太子妃的肩膀,在三十护卫往前行。 白锦绣抬头望着城楼之上的将士,视线又环视四周,见四周除却商铺门口挂着的灯笼,无一丝亮光,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儿。 可还未等白锦绣转身回去让太子避开,就见太子和任世杰一行人已经来到她身旁。 四面陡然火光大盛,白锦绣等人纷纷拔剑将太子护在其中,与白锦绣相对而立的禁军将领亦是拔剑率兵护住太子。 只见重兵举着火把突然从巷子四面八方涌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就连城门外也冲进来许多范余淮麾下将士来。 范余淮与梁王骑于高马之上,缓缓而出。 梁王冷肃的眸子望着太子,视线又落在白锦稚和守城将军身上,唇角勾起,对范余淮道:“范大人监管下属不力啊,如此重要的城门关口,怎得就出了叛徒” 语气轻描淡写的梁王,哪里还有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模样。 太子曾经对梁王的怀疑全部清晰起来,什么懦弱可欺 ,什么软弱无能,全都是梁王在演戏。 “王将军,范某人自认待你不薄,将你一路提携到今日的位置,更是将城门重地交给你,为何要背叛”只剩一只眼睛的范余淮紧要牙关望着那守城将领。 守城的王将军冷笑:“你和梁王乃是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乱臣贼子”梁王冷笑,视线看向那守城的王将军,“从来都没有什么乱臣贼子,只有成王败寇谁有能耐谁则登皇位太子哥哥你觉得弟弟说得对吗” 太子咬紧了牙关,不吭声。 太子妃抖如筛糠紧紧抱着怀中幼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原本以为能够逃出城去,没想到竟然被人守株待兔,她死不要紧,可小皇孙不能有事 范余淮沉着脸望着王将军,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太子睁大了眼 弓箭手齐刷刷从梁王和范余淮身后冲出来,搭箭拉弓瞄准白锦绣c太子一行人。 “不必射杀,活捉太子”梁王觉得胜券在握,他要活捉太子,让皇帝下令杀太子,只有如此才能证明他并非乱臣贼子,日后史官记载,他才不会落得一个篡位之名。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 第八百五十章:全部战死 “出城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太子出城快”白锦绣护着太子不断向后退高呼道。 “将士们梁王乃是叛臣贼子我等誓死护卫太子殿下出城杀”王将军高呼,带着将士们转身迎战从城门之外冲进来的敌军,企图为太子一行人杀出血路。 金戈碰撞,杀声震天。 太子妃惊恐万分,怀中紧抱的小皇孙,随着太子被众人夹裹其中,向后退。 小皇孙被太子妃抱得太紧喘不上气,“哇”一声哭了出来,太子妃被挤着往后脚下一绊跌倒在地,险些摔了怀里的小皇孙。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连忙俯身去扶,没想到被护着他的护卫撞到,兵荒马乱之中被踩了手,疼得嗷嗷只叫。 梁王眸色阴沉,高声道:“弓箭” 正搭箭拉弓瞄准太子一行人的禁军,忙将手中弓箭递给梁王。 梁王坐于骏马之上,拉弓瞄准了太子妃怀里哭闹不止的婴儿,眸色阴沉放箭 寒光逼近,白锦绣几乎是凭借下意识的反应,长剑斩断了冲向小皇孙的羽箭,一把将到底的太子妃拽了起来。 “啧可惜没射中。”梁王语声冷漠又淡然。 白锦绣回眸看向梁王的目光杀气森森,成为娘亲之后,白锦绣最看不得有人对幼童出手,梁王可当真是让白锦绣厌恶到了骨子里,她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以为这么一个玩意儿是真心爱慕长姐的 梁王给她长姐提鞋都不配 “护好太子c太子妃和小皇孙”白锦绣高呼。 这下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小皇孙被围得更紧,太子妃都已经喘不过气了更别提怀里的小皇子。 然而,城内有狼,城外有虎,杀出去何其困难。 梁王坐在高马之上,在欣赏白锦绣和太子一行人做困兽之斗,心情十分愉悦。 护着太子的护卫接连倒下,人头落地时,热血喷溅在太子或太子妃的脸上,太子头一次尝到了鲜血的腥味,脸色煞白,腹中作呕,太子妃惊呼出声,只顾抱紧孩子哭得歇斯底里。 被推搡拥挤着往后退的太子抬头看向梁王,又看向伸手卓绝满脸是血还在沉着拼杀要带他出城的白锦绣,他几乎是一瞬就下了决心,他将怀中的圣旨掏出来,塞到白锦绣的怀中。 “太子”白锦绣转头望着太子。 太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鲜血开口:“秦夫人,指望你去搬救兵了不要管孤孤有其他人护着,你一个人杀出去应当绰绰有余” 太子语声郑重,话音刚落,就被护着他的护卫挤得踉跄往后一步,抬眸便见城门之外设伏的叛军将他们往城内逼,护着他的将士和护卫寡不敌众,被叛军数根长矛穿胸,硬生生将人挑了起来,鲜血流了一地。 从未经历过战场残酷的太子,看到这一幕竟当场吐了出来。 “殿下”白锦绣一把扶住太子。 恶心感让太子头重脚轻,他拼尽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开口:“梁王要用孤的命证明他不是叛臣贼子,不会现在就杀孤只要你快去快回就能救下孤秦夫人孤和小皇子还有太子妃的生死交于你手” 原本白锦绣是想带着太子同去远平,如此更有说服力一些,可如今的情况也的确是无法全然将太子和小皇孙还有太子妃一同带出去。 “护送秦夫人出城”太子推了白锦绣一把,低声同身边的皇家暗卫道。 白锦绣颔首,带着暗卫转头朝外拼杀。 任世杰亦是拔出腰间佩剑,同太子道:“任某护送秦夫人出城” 太子一怔,看着举剑拼杀的任世杰,他这是头一次看到任世杰拔剑,也是头一次知道任世杰竟然也会武功,太子一直都以为任世杰腰上的佩剑,不过是一种装饰。 任世杰此时显露出武功,高呼护送秦夫人出城,无非是为了蒙混出城,好给燕国报信。 城墙之上,也并非全都是王将军的人,王将军高呼放箭,可城墙之上正在厮杀,弓箭手根本没有机会放箭。 梁王一行人的主要目的,是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小皇子,全然没有注意到,正在向外拼杀的白锦稚根本就不是要为太子拼杀一条血路,而是要先行离开。 白锦绣怀里揣着皇帝的亲笔圣旨,带着白家护卫和皇家暗卫一路拼杀到了城门口,只听王将军吹了一声哨子,城外的十几匹骏马闻声疾驰而来。 范余淮反应过来,白锦绣那一小股拼杀的力量是要先走,忙高声喊道:“拦住他们” 骏马飞驰而来,撞翻了围堵白锦绣一行人的禁军 “放箭放箭不能放走一个人”梁王焦躁高呼。 城墙之上,有范余淮的弓箭手,瞄准了已经冲出城外,正在拼杀的白锦绣,王将军睁大眼推了一把白锦绣,利箭穿透王将军的肩膀,王将军紧捂住冒血的伤口,转身继续与叛军拼杀,高声道:“秦夫人快走” 白锦绣眸色沉着收剑,一把抓住飞驰骏马的马鞍,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跟随在白锦绣身边的白家护卫和皇家暗卫,也都纷纷抓住马鞍,一跃上马,狂奔而去。 “兄弟们拦住他们”王将军咬着牙,对城墙上自己的将士高呼,“关城门关城门快关城门” 一定不能让放这些叛军去追秦夫人,只有秦夫人一行人不被捉住,才能去求援兵。 王将军麾下的禁军前赴后继,就像是不怕死似的冲向城门绞盘 城门,缓缓动了起来,城门内和城门外的缝隙缩缩停停,但终究是越来越小。 太子望着那两扇城门的缝隙终于闭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险些被护着他的将士撞倒。 他只求白锦绣速度能够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尽快将远平大军带来。 夜色幽深,不见星月。 大都城之中的杀声,到底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护着白锦稚离开的王将军终是战死,王将军麾下的一众禁军们,无一人投降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一章:百密一疏 除却最后护在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小皇孙身边的几个人,其余将士全部战死。 梁王一夹马肚,高马踩着满地的尸骨和血水,走至满脸是血将妻儿护在身后的太子面前。 他居高临下望着太子:“一个白锦绣,就算是出城了你觉得她能赶得及将消息送到白卿言那里,让白卿言回来救你吗我的太子哥哥” 太子怕的喉咙发紧,一语不发望着梁王:“小人得志” “还是你以为,白锦绣能凭借白家的威望,在哪里给你请来救兵你现在是父皇圣旨之中的逆子”梁王勾唇浅笑。 太子咬紧了牙关,知道自己不能将圣旨之事告诉梁王,否则就怕梁王派人去追杀白锦绣,届时他唯一的希望远平大军就来不了了,而他说不定就会真的成为晋国史上迫不及待登基,而害自己父皇的谋逆太子。 “秦夫人,一定会将镇国公主请回来倒时候你们这些逆臣全都得死” 见太子眼中全都是怒意,梁王低笑一声,道:“来人,好生的将太子和太子妃哦还有小皇孙,请入天牢呆着,等候陛下发落” 太子妃怀中小皇孙哭泣不止,太子妃抱着孩子看向太子,语声哽咽:“殿下” “莫怕孤会护着你和孩子的” 尽管太子自己也很怕,却还是抬手将太子妃拥入怀中,低声安抚。 “对了,进了天牢,太子哥哥正好可以和您最信任的那位谋士,方老相会,希望太子哥哥还能认得出方老”梁王笑道。 如今的方老已经被梁王折磨的不成人形,想来就是太子见了,怕也认不出来。 白锦绣一行人不知道疾驰飞奔了多久,直到天际放亮,胯下骏马都已经疲惫喘息不止,速度减缓了下来,白锦绣这才勒马,下令休整。 白锦绣下马之后,看向狂奔疾驰一夜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任世杰,视线落在任世杰腰间的宝剑上,道:“没想到任先生还会剑术。” 任世杰忙朝白锦绣行礼:“在秦夫人面前卖弄了。” “不知道任先生可否将剑借我一观”白锦绣问。 任世杰握着剑的手一紧,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便将腰间佩剑解下,双手递给白锦绣:“秦夫人要看,自然是可以的” 白锦绣接过剑,抽出来看着那把宝剑,寒光森森,她问任世杰:“不知道任先生是否通知了红梅今夜我们要从北门出,让她在北门候着” 任世杰猜到白锦绣这是因为梁王和范余淮在南门设伏之事起了疑心,便道:“此时都怪任某因为红梅是太子最宠爱的妾室,太子又十分相信红梅,而红梅入太子府之后并无什么异常举动,任某便认为是秦夫人太过谨慎,便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将我们要从南门出的消息告知了红梅,让红梅准备” “那就怪了,为何任先生通知了红梅是从南门出,却没有在南门见到红梅”白锦绣将宝剑收入剑鞘之中,“不知道任先生可有头绪” 任世杰心中飞快盘算,白锦绣分明是知道红梅是梁王和范余淮的人,他已经告诉了白锦绣他同红梅说的是南门,为何白锦绣还要反问他 任世杰不认为白锦绣蠢到,会想不到是红梅将消息出卖给了梁王和范余淮,那她这么问自己是什么意思试探 难不成他哪里露了马脚 任世杰视线落在白锦绣手中那把宝剑之上,这宝剑是他来晋国之后才打得,并没有任何燕国徽记,而刚才的招数也多是普通的剑术招式,应该是没有暴露身份的。 任世杰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同白锦绣分析:“要么,就是南门那里出了叛徒。红梅已经到了,可是看到梁王将太子围困,便躲起来了要么就是红梅如同秦夫人所料,是梁王的人。” “白锦绣还有一问,既然任先生是太子殿下的谋士,又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何不留在太子身边,反而要随我一同出城,弃太子而不顾呢”白锦绣这话问得不客气,眼底分明已经有了杀气。 任世杰的剑在白锦绣的手中,他之能陪着笑脸道:“秦夫人怀中有关乎太子存亡的圣旨,任某为太子谋士,自然是当随秦夫人一同护送圣旨才是” “好任先生也算是能够自圆其说”白锦稚随手将宝剑丢给白家护卫,冷声道,“将任世杰给我捆了绑在马背上,让他跟着我们一同走,若是他有任何异动杀” 白家护卫应声将任世杰捉拿起来。 太子身边的皇家暗卫,你看我我看你,立在原地。 “秦夫人任某乃是太子谋士,打狗还看主人,秦夫人如此是对太子不敬”任世杰脸色大变,“即便是任某顾及太子,将此事告知红梅错了,可也是无心之失 ,当此时正是太子用人之际,秦夫人何必在这里与任某自伤心肺” “太子会从南门出之事,除了我之外便是任先生知道红梅知道,就连南门的王将军都是刚刚见到我,才得知太子要从南门出的事情既然我早已经告诉过任先生红梅可能是范余淮或者梁王的人,任先生又为何要告知红梅是从哪个门出如此多此一举直接派人带上红梅就是了,难不成不告诉红梅是从哪个门出,还带不走红梅了吗” 白锦绣一双凌厉的眸子望着任世杰:“毕竟,任先生能成为太子谋士,心智当是健全的,没有道理蠢到这个地步如此说来,就只能是任先生故意告诉红梅,让红梅转告梁王或是范余淮的” 任世杰心沉了一瞬,果然他的确是留下了漏洞。 可如此小的漏洞,竟然还是被白锦绣察觉了。 “任先生无话可说”白锦绣声音冷肃。 “任某是忠心太子的此次的确是百密一疏,但秦夫人不能因此就怀疑任某的忠诚”任世杰高声道。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二章:白家后人 见白锦绣无动于衷的模样,任世杰又说了一句:“谋士有谋士的气节,任某既然择主,就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士可杀不可辱秦夫人如此侮辱任某,还不如杀了任某” 任世杰的确没有说谎,他认了大燕九王爷慕容衍为主,便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 “眼下,我不会杀你。”白锦绣冰凉入骨的视线望着任世杰,“可你也得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若是敢有什么异动,白家护卫可就宁错杀不放过了” 白锦绣话音一落,跟随白锦绣从大都城逃出来的皇家暗卫,亲自拿了绳将任世杰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抓紧时间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继续出发前往远平”白锦绣深深看了任世杰一眼,用马鞭指着任世杰,“把他打晕,省得生事” “秦夫人” 任世杰刚高呼一声,人就被皇家暗卫打晕了过去。 五月初一,白卿言c刘宏还有林康乐率兵疾行至春暮山春暮城外。 白卿言和刘宏已经得到消息,吕相被下狱,皇帝下旨废除丞相之位,建立内阁,而梁王已经拿下皇宫,胁迫皇帝皇帝下旨将国政交于梁王之手,且下令捉拿太子,故而他们行军的速度又加快了,将士们跟在后面疾步快行,全身大汗淋漓。 骄阳似火,高悬于空。 好在官道之上,左侧绿柳成荫,右侧河水湍急,为疾行赶路的将士们驱散了暑热。 骑马在最前的白卿言远远就见有牵着个八九岁男童的老妇人,和怀中抱着个五六岁女童的年轻妇人,没命似的往前跑,那老妇人鞋子都跑掉,一只脚血淋淋的都不敢停下,身后似有老虎追赶一般。 看到不远处的军队,那老妇人陡然绝望痛呼一声,抱着身边气喘不止的男童倒地嚎啕痛哭。 那抱着小姑娘的年轻妇人怔愣一瞬,面色决绝,单手抱着小姑娘一手扯过男童,戒备看向急速行进的军队,二话不说就朝着水流湍急的河流方向冲去。 白卿言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看得出这年轻妇人要是带着两个孩子冲进河流之中,即便是他们会水,也会被湍急的水流吞没,忙转头对杨武策道:“去拦住他们” 杨武策领命,带十个轻骑兵快马朝冲向抱着女童牵着男童往河流方向跑的年轻妇人。 老妇人见状,睁大了眼,惊呼一声冲向骑兵,张开双臂要拦杨武策,那年轻妇人更是惊慌不已地回头看了眼朝他们飞奔而来的将士,尖叫着加快速度往河流方向冲。 眼看着那老妇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迎头往疾驰的快马冲去,白卿言坐不住,一夹马肚冲了出去。 “镇国公主”刘宏揪心白卿言那身子,忙抬手示意大军停止行进,见白卿言从快马伤一跃而下,将那老妇人扑倒护住,才免于那老妇人撞在杨武策马腿上。 还不等刘宏听清楚那对白卿言又打又骂的老妇人都骂了些什么,就见远处有拿着锄头和绳子追赶而来的百姓,还有佩刀衙役。 刘宏见杨武策所带骑兵已经将那年轻妇人拦住,两个骑兵下马将两个孩子护在怀中,谁知那年轻妇人跟疯了似的抓挠杨武策,那两个孩子也尖叫哭喊着,对救下他们的将士又是踢又是咬。 刘宏连忙吩咐林康乐命大军原地休整片刻,也跟着快马过去查看。 白卿言撇开脸,避开老妇人抓她的手,单手制住老妇人。 刘宏一下马,便听那老妇人哭骂:“你们都是狗皇帝的走狗狗皇帝为了求长生不老,就要我们家两个孩子的命凭什么我们家两个孩子那挨千刀的狗皇帝怎么不去死你们怎么不去死” 白卿言瞳仁收紧,梁王谋反,内乱还未定,皇帝竟然就开始强行征孩童了 刘宏脸色一白,虽然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可当下心中同白卿言是一个想法,这内乱未定皇帝就开始征召孩童了 杨武策让人押着那个年轻妇人,抱着两个哭喊要娘的孩子,朝白卿言走来。 远远瞧着这边儿状况的林康乐也按耐不住,也快马过来。 年轻妇人哭得不像样子,汗水沁湿了衣裳,头发凌乱,狼狈不堪,似见到白卿言是个女子,不等靠近那年轻妇人就径直跪倒在地,膝行朝着白卿言的方向爬来,泪水就像断了线一样,哭得肝肠寸断:“姑娘姑娘求你,我求你了你放了我两个孩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啊姑娘” 杨武策朝白卿言抱拳道:“镇国公主,刘将军,人拦住了” “镇国公主”年轻妇人一听是镇国公主,睁大了眼,震惊看向白卿言,“你是是镇国公府的白家后人你就是护民安民的镇国公主白卿言” 白 卿言颔首:“大嫂,你先起来” 那妇人确定白卿言是白家的后人,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紧紧拽住白卿言银甲下摆,用力朝白卿言叩首:“镇国公主求你救救我两个孩子我小时候就听爷爷和爹爹总同我说,白家还有白家军是最护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现在那皇帝下旨,要抓我们家两个孩子用孩子的性命去给他炼丹我公公和两个孩子的爹都是战死在南疆的晋兵家里就剩这两个血脉了啊” 刚刚下马的林康乐听到这话,瞪大了眼,朝白卿轻言看去。 白卿言手心收紧,胸腔内怒火中烧,将士为国拼杀舍命,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狗皇帝还要用这些将士子女的鲜血为他延续狗命,为他炼丹 她紧跟着又想起了宣嘉十四年除夕,她爷爷和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全部战死的消息送回来后,信王恨不得将白家遗孤踩死时的情形。 年轻妇人说到这里便已经泣不成声:“求镇国公主可怜可怜我两个孩子县令从人也子那里买了孩子替代他自家骨血,有钱人家纷纷效仿” ------题外话------ 第一更,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三章:诡计 那老妇人也抬头望着白卿言痛哭:“有钱有势的都想办法花钱给自家孩子买命,可我们穷人家怎么办穷人家的孩子也是命啊怎么能送去给皇帝炼丹啊求镇国公主救救我两个孙子,要我作什么都行做牛做马就是要了我的命也行啊求您了求您了” 老妇人一个劲儿磕头。 年轻妇人见老妇人对着白卿言直叩首,亦是跪着叩首,河岸之上的鹅卵石都染上了红色。 “二位二位”白卿言忙去拉那年轻妇人和老妇人。 林康乐红着眼,赶忙上前去扶。 刘宏忙对那老妇人解释:“两位,陛下征召孩童,是为了一同登九重台求仙丹,并非要用孩童炼丹你们怎可如此揣测陛下” 谁知那老妇人一听这话,竟然朝着刘宏吐了一口唾沫:“你就是皇帝的好狗,净拿这些话糊弄我们孩子真的交给你们了还能活着回来要真是如此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孩子交给狗皇帝” 刘宏闭上眼,直起身用手将唾沫擦去,心里惶惶,百姓如今竟如此恨皇帝 来追赶老妇人c年轻妇人和两个孩子的百姓和衙役,老远看到两个妇人和两个孩子都被当兵的制服,忙指向白卿言和杨武策的方向,高声喊道:“在那里在那里军爷将他们抓住了” 老妇人和年轻妇人闻声惊恐得全身颤抖,如临大敌一般转头死死抓住白卿言的胳膊 年轻妇人再次恳求白卿言:“镇国公主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您让我做什么都成啊” 老妇人绝望无助,仰头望着白卿言声嘶力竭哭喊:“我的老头子和三个儿子全都当兵战死了我们家就剩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啊您是白家的子孙,您一定会护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对不对只要您能护住我的孙儿和孙女儿,老身老身愿意即刻就死求您了” “娘祖母” “阿娘祖母” 两个孩子从搂着他们的兵士怀中挣扎出来,跑到自己祖母和母亲身边,抱住母亲和祖母哇哇大哭。 年轻妇人松开白卿言,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回头惊恐万分望着吵他们扑来的衙役和百姓,绝望又无助望着白卿言,那种走投无路想要护住自己两个孩子,却又无能为力的心酸,极为戳人心肺。 百姓看到当兵的,脚下步子渐渐停了下来,倒是那些带刀的衙役,壮着胆子朝白卿言和刘宏的方向走来。 见衙役走来,年轻妇人用力搂着两个孩子,用手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捂着他们的耳朵,哽咽道:“镇国公主若是无法违抗上命救我们母子,求您就放了我们母子,让我们母子三人死在一起死了也好过让我的孩子被人做成丹药” 林康乐拳头紧紧握着,咬紧了后槽牙一语不发,皇帝怎么会如此如此残暴 白卿言在年轻妇人面前蹲下,郑重开口:“不仅是白家和白家军,所有军队的建立初衷都是为了保民安民” 来的衙役眼明心亮,一看到远处原地休整的大军所举旌旗,便知道眼前这两位,一位是镇国公主,一位是大将军刘宏,忙行礼:“多谢镇国公主将军援手” 说着,那衙役救伸手要去抓那妇人怀中的孩子,林康乐和立在白卿言身后的杨武策拔剑,两柄长剑抵住那衙役的喉咙。 林康乐和杨武策二人,面色阴沉。 白卿言说所有军队建立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民安民,意思便是答应了这妇人要护住两个孩子,更何况这两个孩子是将士遗孤,同为当兵的,杨武策和林康乐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衙役把孩子带走。 尤其是林康乐,心中很是气愤难当,皇帝简直把百姓不当人,他们这些当兵的浴血拼杀留下这么点儿血脉,还要给皇帝炼丹 皇帝把将士们当什么又把人当什么把这些孩子们当什么是他饲养的牲畜吗说杀就杀 衙役看着林康乐和杨武策寒光毕现的利刃,陪着笑脸:“不是两位将军,我们也是奉上命办事圣旨上说让十日之内建成九重台,又让我们在五月初四前将交齐五到十岁一百童男童女我们这里就差这两个孩子了不然的话不止我们掉脑袋,就连春暮城的百姓也得跟着掉脑袋” 那些跟着衙役而来的百姓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将军,要是交不上童男童女,我们都要死啊上面有令谁家要是藏了孩子,连坐邻里总不能为了这两个娃娃让我们都丢了命啊” “素芹你行行好,饶过我们一家子老小吧你要是不把虎蛋儿和妞妞交出去,二伯一家子老小都得跟着死啊”又百姓朝着那年轻妇人叩首。 “你怎么不交你们家孩子”那叫素芹的年轻妇人用力抱紧自己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是我的命他爹死在了南疆就剩这两个血脉了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如此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谁家的孩子不是血脉啊可陛下圣旨下来谁又能怎么样谁让咱们命不好孩子正好在五岁到十岁之间”有百姓哭着劝那年轻妇人,“我外孙昨日才刚满五岁,可还是被怕受牵连的邻里伙同拉去了府衙我外孙昨日才刚满五岁啊” 那人一哭,来追赶这母子三人的百姓几乎都跟着落泪,人人都有沾亲带故的孩子被送去府衙 白卿言咬紧了牙关,心口情绪翻涌。 “他妈的”林康乐红着眼骂了一声,“镇国公主,林某人就算这个将军不当了孩子也决不能交” 刘宏见状也慌了神。 “这定然不是陛下的意思这可能是梁王的诡计定是梁王”刘宏高声道,“梁王是叛臣贼子,定然是他胁迫陛下下了这到圣旨”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四章:引发民乱 关于梁王和皇帝用一千童男童女和九重台,交易皇位之事,白锦绣没有让人来通报白卿言,是因担心白卿言身边还有其他将领。 要是让其他将领提前知晓,那么回大都城途中看到百姓凄惨的景象,将领们心中有准备便不会觉得有多触目惊心,只有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心里的触动才会越大。 白卿言心中恼火不已,对皇帝也是对刘宏:“梁王已经把控皇城,把控皇帝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梁王最初让皇帝建九重台难不成是梁王最初让皇帝召集一千童男童女的” 若是白卿言猜的没错,皇帝怕是用皇位和梁王做了交易,要求梁王十日之内建好九重台,十日之内为他收集到一千童男童女,如此皇帝便将这个皇位传给梁王 这一点刘宏定然已经猜到了,可是刘宏不愿意承认是皇帝的错。 白卿言转头看向刘宏,提高音量:“刘将军你并非庸人,难道推测不出来,皇帝正在用皇位和梁王做交易” 刘宏唇瓣紧紧抿着唇,是啊他能想到,可他不愿意将皇帝想的如此不堪。 “你是什么人”白卿言视线落在被杨武策用剑指着衙役。 “回回镇国公主,小的是春暮城的衙役”那衙役回答道。 她又问:“孩子们都关在府衙内” 那衙役小心翼翼点头:“正是” “刘将军,让大军原地休整,辛苦你一趟和我一同去一趟府衙吧”白卿言同刘宏说,有些事情得让刘宏亲眼看看,刘宏才能明白。 刘宏颔首:“好” “林将军,你在这里看着大军我们去去就回”白卿言说。 林康乐原本想要同去,可军令如山,只得抱拳称是。 白卿言俯身对那紧紧将孩子抱在怀中的年轻妇人说:“别怕你们的孩子谁都带不走” 见那年轻妇人朝着刘宏看了眼,似乎有些迟疑,白卿言又说:“我是白家人,自小承教,便是护民安民四字我白卿言以白家先祖起誓,有我在谁都带不走你们的孩子” 刘宏望着白卿言,见那妇人哭着对白卿言叩首谢恩,心中隐隐生了一个预感。 很快,白卿言和刘宏c杨武策带了一百轻骑兵入城。 白卿言一行人还未到府衙门口,便听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哭声。 等他们同衙役快到府衙前时,就看到府衙门口密密麻麻跪着的全都是人,或是妇人或是夫妇两人,甚至还有老人家,都在哀求着府衙门口守门的衙役,让他们进去再见孩子最后一面,那哭声之凄惨让人闻之伤心落泪。 看到身着铠甲的军人骑马来到府衙门口,这些百姓以为自家孩子要被带走,哭声越发歇斯底里,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妇人竟然哭晕了过去。 一时间,哀嚎声震天,那些孩子的父母亲眷不知道如何是好,捶地砸胸,有的更是膝行上前抱住那衙役的腿,称奉上全部家财,求放过孩子,实在不行见孩子一面也行。 刘宏心中情绪翻涌,怎么就将百姓逼到了如此地步 更有瘸了腿的血性男儿满眼含泪,站起身来,用拐杖撑着身子高声喊:“他妈的老子为了晋国打仗,腿都没了现在这狗皇帝竟然要我儿子的命去给他炼仙丹一千个孩子啊一千个孩子就为了延续这狗皇帝的命这样的皇帝要真是长生不老了,还有我们百姓的活路吗乡亲们咱们反了他们狗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血性男儿的一席话,激得百姓们都纷纷站起身来。 “反了他们狗日的” “谁要我孩子的命我就要他的命” “乡亲们我们的孩子就在府衙里面我们奔波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活了个孩子吗我们和这群狗日的拼了能救出一个孩子是一个” 百姓们纷纷响应,手无寸铁,可为了孩子却疯了似的往府衙隔绝了他们与孩子的那道大门冲去。 衙役们大惊,高呼:“你们这群贱民是要造反吗” 那瘸腿的男人拄着拐杖上前,抡起拐杖就砸在了那衙役头上,衙役顿时倒地不起:“反老子今天就反了今日谁拦着老子老子就要他的命乡亲们冲啊救出孩子” 男人这话一出,那些原本垂泪不知所措的母亲纷纷上前和衙役们拼命,府衙门前乱成一锅粥。 给白卿言带路的衙役们连忙上前去帮忙,拦截百姓。 刘宏胯下骏马受惊,他用力攥住缰绳,高呼白卿言:“镇国公主不能让百姓们乱了啊” 杨武策见白卿言坐于高马之上未曾下令,也无动于衷,任由刘宏朝他看来,亦是不动如山。 “镇国公主”刘宏再次高呼。 白卿言见百姓群情激动,怕百姓受伤,这才转头吩咐杨武策:“杨将军” 杨武策领命,提缰上前,气如洪钟,高声喊道:“都住手” 可百姓此时满心都是自己被关在府衙内哭喊叫娘叫爹的孩子,哪里能听杨武策的吩咐 衙役衣裳都被撕扯开了,百姓们吼叫着去撞府衙大门,很快府衙大门被撞开,百姓们蜂蛹进去,哭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循着孩子们的哭声和喊声冲了进去。 杨武策快马回来,冲白卿言抱拳:“镇国公主拦不住百姓们已经冲进去了” “这可不行啊会引发民乱的”刘宏内心惶惶。 “刘将军以为这还不算是民乱吗”白卿言并未看刘宏,声音冰凉入骨,“这是只是春暮山,晋国境内凡是下旨的地方,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这样的乱子” 刘宏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快快去叫人,一定要拦住那些人,真要让他们把孩子带走了,咱们都活不成快”府衙的衙役班头高声喊道。 那给白卿言带路的衙役见状,匆匆朝着白卿言和刘宏的方向跑来,见他们带着一百轻骑而来,长揖行礼之后道:“还请镇国公主和刘将军援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五章:人间地狱 白卿言一跃翻身下马,回头看着被骑兵一并带回来已经下马的两个孩子和两个妇人,他们满目的不确定和惊慌。 她出言安抚道:“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从春暮城带走一个孩童回去吧” 那年轻妇人闻言,顿时热泪盈眶,忙拉着两个孩子跪下给白卿言叩首:“镇国公主的大恩大德,民妇一定谨记绝不敢忘虎蛋儿c妞妞,快快给镇国公主叩首” 老妇人也跟着一起哭着叩首:“多谢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刘宏不赞同白卿言将这孩子放走,既然圣旨要这些孩子,那就必须将这些孩子送到九重台去,他相信皇帝用皇位和梁王做交换,却不相信皇帝会用一千个幼童的性命去炼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丹药。 白卿言对刘宏的声音充耳不闻,将妇人和孩子都扶了起来:“起来吧不必如此快回去吧” 眼见更多的衙役闻讯赶来,各个拔刀长刀要往府衙内冲,白卿言眸色冷沉,下令:“杨武策围住府衙,不许那些衙役靠近百姓半步” “是”杨武策应声,带一半骑兵下马,围在府衙前。 那些闻讯赶来的衙役,见五十将士将府衙门前围住,竟然拔刀向着他们,阻止他们进府衙内,衙役们你们我我看你,不明情况。 府衙内,那些已经找到自家孩子的百姓,见自家孩子都被关在木笼里,哭骂着砸了锁头将孩子救出来,抱在怀中又是亲又是摸。 还是那瘸腿的退伍士兵高喊让大家伙赶紧撤,百姓们这才忙拉着自家的孩子往外跑。 谁知他们刚要冲出府衙,就见府衙门口被当兵的围了,可奇怪的是那些当兵的没有拔刀对他们,反而是拔刀将衙役拦在了府衙外。 瘸腿的退伍男子将百姓和自家儿子护在身后,戒备看向门外的晋军。 “这位将军,您是不是搞反了”来捉拿那些生乱百姓的衙役不解,“那些抢孩子的百姓在里面” “爷爷我知道”杨武策立在最前,手握腰间佩剑,“镇国公主有令,不许你们这些衙役靠近百姓半步” 衙役知道硬拼拼不过这些当兵的,只好转头低声对下属道:“快去通知县令镇国公主来了” 白卿言和刘宏带着余下的五十骑兵,朝府衙门前走来。 她朝着那些衙役看了眼,径直朝府衙内走去。 府衙内的百姓纷纷将孩童藏在身后,咬牙切齿看向白卿言一行人,大有谁敢抢孩子他们就死拼的架势。 “让诸位受惊了”刘宏一进门,生怕白卿言先行答应让百姓们将孩子带回去,违抗圣旨,疾步上前朝着百姓们拱手,“诸位诸位我是晋国将军刘宏,今日我刘宏以性命做保,陛下绝非要用孩童性命炼就长生不老丹药,而是要挑选品行纯洁的孩童,同陛下一同登九重台求仙药的” “呸你这话是糊弄鬼呢”有泼辣的妇人红着眼啐了刘宏一口,咬牙切齿道,“真要是这么好,怎么县太爷都不敢让自己的小儿子去,还有那些富贵人家都是从人牙子那里买了孩子送过来的” 就因此事闹得,如今人牙子手中五岁到十岁的童男童女都成了紧俏货,要价极高。 “可不是要是真的只是让孩子们去求仙药,为何要用连坐这种酷法谁家有孩子不上交便要连着邻里一起杀头,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镇国公主”那瘸了腿的退伍男子望着负手而立一身银甲的白卿言,睁大眼,他认出白卿言来,眼眶陡然一热。 男子瘸着腿上前,拄着拐杖单膝跪地:“镇国公主,小民乃是宣嘉十六年南疆战场受伤退下来的晋卒,有幸见过镇国公主这里有许多孩子都是死去晋卒留下的一点骨血小民曾见过镇国公主在军营之中教训晋兵,称将士们是百姓赋税供养,是百姓的兵小民虽然没有读过许多书,镇国公主的话却一直在小民心中记着小民恳请镇国公主,看在这些孩童的父辈为国捐躯的份儿,饶过这些孩子吧” “镇国公主” “镇国公白老将军的嫡长孙女” “真的是镇国公府白家的人吗” 百姓们见带头带着他们抢孩子的男人跪下,七嘴八舌议论着,也都跟着跪下,争先恐后向白卿言表述称自家孩子或叔伯或父亲或祖父为国死战之事。 “镇国公主求您和已故的镇国公白老将军一般,护住我们这些百姓的孩子吧吧”有受过白威霆恩惠的老人家重重叩首,哭喊道。 白卿言握着马鞭的手,几乎要将马鞭捏碎,心中情绪翻涌。 她沉声,高声开口:“有我在,没人能从你们身边带走你们的孩子都带着孩子回家去吧” 不等百姓 们叩谢白卿言,刘宏再也忍不住高声道:“镇国公主你要抗旨不遵吗这些孩子不论如何都是陛下圣旨要要的我们身为臣子,怎么罔顾皇权君威这是对陛下大不敬” “这样的皇帝,让我敬他配吗”白卿言咬紧了牙,转头看向刘宏拔高音量,“不论是春暮城外的两个孩子,还是这里的这些孩子,他们的祖父c父亲c叔伯战死沙场为保境安民抛头颅洒热血皇帝要用他们在这世间仅留的骨血去炼仙丹,求什么长生不老刘将军这样的皇帝值得人敬重吗” 刘宏拳头紧握:“陛下是君,我等是臣君王有错,我等可以劝谏但不能不敬” “劝谏吕相没有劝谏吗皇帝听吗以大不敬之罪下狱,下旨废除丞相之位建立内阁,这是因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吕相的劝谏”白卿言高声质问刘宏,“这还只是春暮城晋国上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春暮城正在征召孩童,不知道又多少城池都是这如同人间地狱的凄惨之象”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六章:盛行 “刘将军称敢用性命担保皇帝并非要用这些孩子炼丹药,可你凭什么敢拿你的性命去担保孩童才是一国的未来谁能保证来日或将帅或相宰之才,不是出自这些孩童之中你刘将军一个人的性命难道就比一千孩子矜贵你是怎么敢说出那你性命保证这种话” 刘宏脸色铁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权君威呵届时皇权要这一千个孩子的命君威要这一千个孩子的命刘将军你的死,能换回来这些孩子的命吗”白卿言冷声质问,“当年梁王拿孩童炼制丹药送于皇帝服用之事,刘将军忘了吗我们都知道此事是梁王所为,而梁王是奉了谁的命为什么事后皇帝要力保梁王平安无事刘将军你真的都忘了吗” “我们身为军人,浴血厮杀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保民护民可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白卿言指着那些满目含泪又似带着仇恨的百姓,“他们是我们舍命守护的民可皇帝却视他们为草芥,视这些孩子的命为草芥你若为了所为皇权君威弃百姓于不顾,你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吗” 白卿言所语,掷地有声,刘宏都险些被白卿言说动。 “我们那个皇帝是个什么德行刘将军比我更清楚自私自利,为了一己私欲” “镇国公主”刘宏打断白卿言的话,目眦欲裂,高声道,“你别忘了,你是晋国的臣你这个镇国公主都是陛下封的” “这个镇国公主我不当了。”白卿言摔了手中的马鞭,她转过身,正儿八经面对刘宏,“白家子嗣,生来就要学护民安民这四个字白家军不战死不卸甲,是为了护卫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从不是为了什么皇权君威我白卿言也好,白锦稚也罢舍命死战,也从不是为了皇室是为了赋税供养我们的百姓谁伤民害民,谁便是我白卿言,是我白家,乃至整个白家军的死敌” 刘宏和白卿言之间,顿时气氛紧绷,有剑拔弩张之势。 跪地叩求白卿言的百姓们还能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儿纷纷看向白卿言眸中含泪带光,镇国公主这是要拼死护民了 晋国百姓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说白家是晋国脊梁,说白家是晋国镇国柱石,说白家军是护民爱民之军,是真的 “镇国公主你这是要要”刘宏迟迟不敢说出那个“反”字,因为他不敢确定包括杨武策在内的这些带回晋国的十几万降卒,是否会听他的号令。 不这些降卒是绝不会听他号令的,刚刚看到杨武策的反应他就知道了,杨武策只听镇国公主的号令。 “镇国公主”春暮城的县令踮着脚尖伸长脖子,隔着杨武策等人高马大的将士朝里面喊,“镇国公主下官乃是春暮城的父母官,请见镇国公主” 负手而立的白卿言转头朝府衙门口望去,道:“让他进来” 刘宏心里憋着一口气,但人微势寡又不敢真的逼着白卿言说出那个反字,负气站在一旁,心里却又在盘算他应当如何应对。 那春暮城县令,避开杨武策的刀尖,小心翼翼收腹从拦在府衙门外将士的间隙中挤进来,他拎着官府下摆,小跑至白卿言面前跪下。 “镇国公主明鉴,是大都城来了圣旨,命下官在春暮城召集一百童男童女,在五月初四必须送达九重台可我们春暮城实在是凑不齐啊,下官和守城将军李将军凑银子买了十几个孩子,可五月初四把孩子们送到九重台是来不及了,我二人又散尽家财恳求前来接孩子的使臣宽限,那使臣这才答应只要今日下午能出发,愿意替春暮城在陛下面前美言,看看能否宽恕春暮城百姓延迟之罪,如今就差今日被镇国公主救下的那两个童男童女,就可以出发前往九重台” 县令抬头望着白卿言:“下官自己人头不保不要紧,就怕天子发怒,百姓都跟着遭殃啊” 来的路上,县令已经知道白卿言在城外救下了两个孩子的事情, “镇国公主有所不知,不止春暮城,还有龙阳城c濮文城c幽化城上面全都给分派了一百童男童女那龙阳城的守城将军和县令听说这样的圣旨,两人巨不遵从,结果被来传旨的使臣斩了头颅不说,妻女也没有能幸免龙阳城还有连夜带着孩子跑的百姓被抓回去可都是全家包括邻里都被杀了头啊”县令说到此处忍不住痛哭,真心实意的伤心,“陛下还下旨,要征召方圆百里的成年男子去修建九重台,还要限期赶到九重台,否则也是死路一条,祸及全家,也有不少百姓已经被杀了” 刘宏睁大了眼,负在背后的拳头颤抖着,对待自家百姓,竟然永如此残暴的手段。 连坐这样的律法,早就因为残暴而被弃之不用,如今竟然又在晋国盛行起来。 “下官想着,孩子送去九重台,也说不准不是用孩子的性命炼丹呢虽然希望渺 茫,可总好过一城的百姓都被杀啊”县令说道此处,膝行上前,看向那些将孩子护在身后的百姓,叩首,“是在下对不起诸位,身为诸位的父母官,却无法护住我们春暮城的孩子” 县令话音一落,就听有孩童喊着爹,朝县令的方向跑来。 百姓们这才认出,那七岁的孩童竟然真的是县令的孩子 县令一看到自己的儿子,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抱着孩子失声痛哭,又对百姓说:“我买孩子,并非为了替代我自己的孩子,是因为我们春暮城实在是凑不够了” 那七岁孩童躲在县令的怀里嚎啕大哭,还有那些被买来的孩童立在一旁,没有父母无人问津,显得手足无措。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五十七章:不容有失 “镇国公主,下官下官若不是担心百姓无辜枉死也不会这样派人捉拿这些孩童,下官也是当爹的啊人心肉长下官又怎么忍心”县令双眸发红,满心都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爹爹不哭爹不哭”县令怀里的七岁小儿伸出手,替县令擦眼泪。 “儿啊”县令紧紧攥着孩子的手,又低头亲了亲孩子的眉心,涕泪横流,“爹对不起你啊爹对不起你” 刘宏眼眶发热,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白卿言咬紧了牙关,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伸手将双腿发软的县令扶了起来,转而看向那些跪地的百姓:“即日起,白卿言所到之地,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孩子被送往大都城” “杨武策”白卿言高呼。 杨武策应声从门外进来,单膝跪地:“末将在” “你即刻带人,捉拿来接孩子的使臣,不必带到我面前来,直接关入大牢”白卿言又看向县令,“派个人给他们带路” “是”杨武策命杨威带了二十人,和衙役一同离开。 “守城的李将军何在”白卿言朝县令看去。 县令闻言,脸色一白,垂眸不敢言语。 李将军此时带着十几个忠诚的部下,在城外官道设伏,准备在使臣带着孩子们去大都的路上,舍命一搏看看能不能救下这些孩子。 “你如实说来”白卿言走至县令面前。 “回回镇国公主,李将军此时带人在城外官道设伏,准备将春暮城的孩子们救下来”县令说完又朝着白卿言膝行两步,“镇国公主请不要怪李将军,此次征召的孩子们里,有近乎一般都是父辈战死沙场的遗孤,李将军只是不忍心” “好”白卿言忍不住称赞,“这才是我辈楷模有血性有硬骨的军人你派人去将李将军请回来,告诉李将军白卿言托付他守卫春暮城,一个孩子都不能让人带走” 县令闻言大喜,忙对白卿言叩首,转头吩咐:“快去快去将李将军喊回来” 很快杨武策便将来春暮城接孩子的使臣带了过来:“镇国公主,这使臣非见您,人在门外,您若是不见,末将便让人将他直接关入大牢。” 那使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见府衙内身着戎装满身杀气的白卿言,便全身哆嗦,还是硬撑着硬气喊道:“镇国公主,我可是陛下派来的使臣,代表着陛下你随随便便让人拿我,眼里还有没有陛下你就不怕陛下治你大不敬之罪” “不必见关起来”白卿言开口。 “镇国公主”刘宏眉心直突突,“那可是陛下派来的人,你大可将人唤进来问清楚,何以如此对待陛下的使臣你眼里” 刘宏话音戛然而止,镇国公主眼里已经没有皇帝了。 镇国公主怕是要反。 刘宏如今意识到了,可是也晚了 那杨武策也好还是那些大梁降卒也好,都不会听他的调动。 如今能听他调动的晋军全都在韩城,被高义郡主把控着。 刘宏闭上了眼,陛下下了这样的旨意,以如此强硬的手段征召这些孩子,想来这些孩子若是真的被送到九重台,怕是都活不成了 再想到今日在春暮城所见所闻,春暮城只是一角窥一角可知全貌,现在晋国举国上下会是个什么情景,刘宏心里已经有数。 不多时,春暮山的守城将军李将军一身劲装,带着自己的将士们回来,跪在县令身旁:“末将李天宝,见过镇国公主” “李将军能为护民舍命,白卿言敬佩”白卿言朝着李天宝一拜,高声,“今日起,若有人再来传令要接春暮城孩童入大都城,不论是手握圣旨也好,还是金牌令箭也罢李将军和县令不得放行,将其扣押李将军和县令奉我命行事,一切后果我白卿言一人承担春暮城就拜托李将军和县令大人了” 李天宝和县令眼仁一下就红了,他们早就知道镇国公主战神之名,却没有想到镇国公主为护民竟然什么都敢做。 县令俯首以头抢地,李天宝双手抱拳,两人郑重应声 “镇国公主放心末将誓死守卫春暮城。” “镇国公主放心下官誓死守卫春暮城。” 从春暮城出来,刘宏一直沉默着,他不知道白卿言是否是要反了皇帝,然后扶持太子登基,若是如此也还好,至少白卿言是回去平乱的。 刘宏看着白卿言挺拔的背影,还是更愿意相信白卿言虽然对皇帝失望,但却不是要反了整个皇家。 刘宏想到刚才县令和那位守城的李天宝将军将他们送出城前说,此次随同要强征一千童男童女的圣旨送来的还有一道圣旨,称只有手持金 牌令箭或皇帝圣旨,各守城将领才能允许有人带兵从官道通过。 若是刘宏猜的不错,这应当是梁王来防备和掣肘他和白卿言的,但如今看来这到圣旨怕是掣肘不了白卿言。 今日春暮山之事传出去只要镇国公主的名号和黑帆白蟒旗一亮,但凡有护民爱民之心的守城将领,便会纷纷开门。 见白卿言一行人回来,坐在路旁休息的将士们站起身来。 如今白锦绣还在大都城,皇帝和梁王拿皇位做了交易,白卿言猜白锦绣必然不会让梁王顺利登基,她得尽快赶回去,否则就怕白锦绣为了拖延到她回来,和梁王鱼死网破。 白卿言勒马视线扫过这些将士们,出声传令:“林康乐c杨威” 林康乐与刚随白卿言回来的杨威立刻出列:“末将在” “命你二人带三万将士,直奔九重台方向,务必救下已经被送往九重台的孩童,不容有失若有人因修建九重台而残杀百姓,全军上下不必留情立斩无赦即刻出发” “是”杨威一跃上马,打算一会儿在路上将在府衙内看到的事情同林康乐说一遍。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今天起反了这林氏皇权 第八百五十八章:同卫朔阳 “杨武策听令”白卿言眸色沉着,“你与刘宏将军二人,带两万将士沿途前往濮文城c龙阳城c幽化城c天澜山c玉山关一路前往大都城,绝不允许官府强征孩童凡有违抗着立斩无赦” “末将领命”杨武策抱拳高声应道。 白卿言转头,看向抿唇一语不发的刘宏:“刘将军可有疑问” 刘宏此人白卿言不想与他敌对,所以让他自己去看,看看皇帝都做了些什么看看这个皇帝是否应当让他舍命效忠,只盼望刘宏能够清醒过来。 刘宏全身颤抖,知道大势已经在白卿言这头。 虽然他是征战大梁是主帅,可一应策略全是白卿言谋划,且如今大梁的战事已结束,论尊卑他得听白卿言的,论实力他也得听白卿言的。 思索片刻,他抬头看向白卿言。 “刘某,只问镇国公主一句”刘宏双眼通红,郑重望着白卿言,那想问而不敢问的话,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镇国公主,可是要反” 见白卿言面色冷肃不着急辩白,刘宏眼眶发热,不等白卿言回答,便高声喊道:“在龙阳城之时,镇国公主曾经同刘某人说过,白家之人忠义之心列国皆知,晋国边民,皆是镇国公主的祖父c父亲,和数代白家军拼死所护所以白家人绝不会反更不会在国家危难之际盘算私利可为何如今的镇国公主眼里却全无皇权君威为何” “那日,白卿言同刘将军说,白家人绝不会反更不会在国家危难之际盘算私利,是因白家人忠的是晋国万民,粉身糜骨所护的也是晋国万民白家人征战杀伐都是为了保境安民四个字” 在龙阳城时,白卿言同他说的那些话逐渐在刘宏脑子里清晰起来,渐渐的刘宏也明白了白卿言的意思,脚下步子不住踉跄向后退着。 “护民者白家护之护民千秋万代者,白家护之千秋万代害民者白家亦当为护民,反之诛之”高马之上的白卿言,勒紧缰绳上前两步,视线望着朝她看来的将士们,语声铿锵,“曾经,白家c白家军为晋国万千黎庶,护林氏登至尊皇权今日白卿言为晋国万民,举兵起义反林氏皇权是为还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生死无悔白卿言今日恳请诸位与白卿言携手同肩,共翼天下万民” 艳阳之下,那一身银甲的女子,此时这才真正的显露周身杀气,那是一种只要她立在那里,便能成为军心,只要她立在那里,便能让敌军胆寒的气魄。 杨武策被白卿言高亢的语声说得热血沸腾,单膝跪地,抱拳高呼:“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林康乐c杨威更是下马,跪地率将士们高呼。 “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刘宏看着纷纷跪地高呼的将士们,脚下步子不断向后退,踉跄倒地。 宣嘉十八年五月初二,梁王以朔阳拒不上交一百童男童女为由,派李明瑞率一万将士前往朔阳,密令活捉白氏一族。 宣嘉十八年五月初三,秦夫人白锦绣手持皇帝亲笔圣旨,率远平大军攻打大都城勤王,狱中太子闻讯,振奋不已。 宣嘉十八年五月初五,李明瑞带大军抵达朔阳,攻城。 李明瑞身穿战甲骑在马上,看着不断攻城的将士们,咬紧了后槽牙,他知道白锦绣已经带着远平大军去攻打大都城了,可他没有掉头驰援,而是选择攻打朔阳 他给自己定了目标,三天之内他必须攻下朔阳,如此才能将白家诸人攥在手心里,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把控白卿言。 更重要的是把控了白家,便能让白锦绣不敢再攻打大都城,或许还有机会得到白锦绣手中皇帝的亲笔圣旨,如此他便有了梁王的一个把柄在手,对李家的将来有好处。 盘算完这些,李明瑞便越发坚定了攻打朔阳的心。 而朔阳城内的董氏,早已经着手准备防着有这么一天,在李明瑞率兵攻来时让白卿平传令下去,死守朔阳城。 朔阳存粮足够撑到白卿言带兵回援。 朔阳城满城上下,小至能走会跑,老至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都聚集在朔阳城内,帮忙往城墙之上运石头,好让将士们砸死那群爬城墙的敌军。 朔阳百姓都知道这一次朝廷派兵来攻打朔阳是为了要他们的孩子,若非白家的大夫人董氏按住了周太守,不让其将朔阳的孩童交给朝廷,他们的孩子都得死。 那日,周太守将上令捧给董夫人看,称要是不交上去,整个朔阳百姓都要遭殃。 就在朔阳百姓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带着孩子要逃之际,白夫人董氏当机立断,召集朔阳百 姓,慷慨陈词,表示朔阳白氏一族和白家军源起自朔阳,数百年前为护民而建立白家军,如今皇室施行暴政,视百姓为草芥,视百姓为豢养的牲畜,白家和朔阳军亦会秉承白家先祖遗志,为保民护民而战,不战死不卸甲绝不会让朔阳任何一个孩子被送到九重台,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一个孩子的命给皇帝炼仙丹。 董氏一席话,让全城百姓感激涕零,全城将士热血沸腾。 所以,这一次大战,朔阳城内的百姓没有一个人在大战到来之前选择逃走的,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同抵抗敌军。 这是百年来朔阳人心最齐的一次,邻里之间摒弃从前的矛盾,携手共肩,同卫朔阳。 白家护卫曾经都是白家军,此时已经冲上城楼,带领朔阳兵抗敌。 朔阳城的城楼之上,高高挂起了黑帆白蟒旗,用董氏一句话说,那便是今日凡为护卫朔阳百姓而战的将士们,都是战无不胜的白家军白家英灵会护佑每一位为百姓拼杀的将士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 第八百五十九章:沸腾 白锦昭和白锦华更是一身戎装,分立两侧,带着弓弩手,朝城墙下和远处的敌军射箭抵挡攀爬城墙的敌军。 沈晏安c沈晏重也都帮忙搬运石头,带着队伍有序交替朝企图爬上城墙的敌军砸去。 眼看着李明瑞已经命人推上投石车,弓箭手也已经放箭 沈晏安高声喊道:“都蹲下都蹲下” 沈晏安话音刚落,从远处飞来的箭矢射穿了沈晏安的胳膊,沈晏安顿时倒地,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躲在墙壁之下,调整呼吸。 第一波箭雨停下,沈晏安又站起身,高呼:“射射射他娘的狗日的” 城墙之下,有箭雨越过城墙,伤到了城中百姓,有的箭甚至穿透了临时搭建用来供大夫治疗伤兵的帐篷。 还在奔跑往城墙之上运送物资的朔阳军高喊着:“快快快躲起来躲起来” 跑腿搬石头的孩子和青年人动作灵活,要么躲进桌子下面,要么躲进屋里,等箭雨一歇,又迅速抱着石头往城墙上送。 花楼的歌舞伎们,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见朔阳军民如此齐心对抗敌军,不免心潮澎湃 娜康自从见过白卿言,创作了一曲百大将军出征曲之后,便留在了朔阳,她推开窗看着楼下奔走叫嚷着去城门口帮自家参军孩子忙的百姓,手心收紧。 有平日里和巡城的白家五姑娘六姑娘玩儿的比较好的小儿们,相互结伴,吆喝着要去帮忙:“白家的五姐姐和六姐姐都上城墙上杀贼去了我们也快去帮忙” “等等我我拿上弹弓打死那群贼人”有小儿高声喊道。 娜康望着团结一心的朔阳百姓,心中再次情绪翻涌,陡生出豪迈之情来,她转身朝着花楼里跑去,高声喊着,让姐妹们穿好衣裳,随同百姓前去帮忙。 有妓子娇弱靠在朱漆红柱之上,娇滴滴道:“我们这些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去了能帮上什么忙” “我们可以擂鼓可以助威可以给将士们鼓劲”娜康高声道,“我们平日里在这花楼不是总跳白大将军出征曲吗我们不是也艳羡镇国公主哪样的女子,可以骑马持剑,率兵杀敌吗今日难道不是我们的机会” 妓子们似乎受到了娜康话的鼓舞,有人称愿意跟着娜康一起去帮忙。 妓子们换了利落的衣裳,将长发束起,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是帮着大夫为将士们做简单的伤口包扎,哪怕是给将士们送一碗水。 李明瑞全然不知朔阳城内的情况,他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这是头一次,只觉得夺城的速度远比他想想的要慢,他胯下骏马躁动不安来回踢踏着马蹄。 他转头问带过兵有经验的将军:“小小朔阳,乌合之军为何攻得如此艰难” 那禁军将领瞧着楼上那些将士拼命的架势,可不觉得这些都是乌合之军。 “虽然说,朔阳这些弓弩手的准头不怎么样,可是都足够敢拼命,这样的话是难打一些。”禁军将领道。 李明瑞攥着缰绳的手收紧:“依你看需要多久” “大人,这个真的不好说打仗这种事情谁也不敢说多久能把一座城池打下来”那将领说。 李明瑞扯着缰绳,视线凝视着城墙之上白锦昭和白锦华带兵射箭的身影,调转马头,同那晋军将领道:“他们所有兵力应该都集中在这北门,你即刻带一千将士绕至西门或者南门,分散他们的兵力去布防,好让北门打得更容易一些” 那晋军将领领命,调转马头带着将士们狂奔离去。 李明瑞手心里全都是汗,他虽然自幼读过不少兵书,可这是头一次真正上战场,真的到了打起来的时候,李明瑞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哪怕面对的是朔阳这些乌合之兵,他也不敢懈怠。 然而,让李明瑞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命将领带着一千将士离开,去吸引朔阳兵力,就听到他们大军后方陡然传来震天杀声。 李明瑞转过头,只见后方竟陡然冒出高举黑帆白蟒旗声势浩大的军队来,黑压压一片潮水似的朝他们涌来。 李明瑞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那些迎风猎猎的黑帆白蟒旗,冲在最前的铁甲骑兵一字排开,人还未到,那阵势和震天的吼声,已经足以震慑这些成日在皇城内度日的禁军心胆。 震惊惶恐的李明瑞,死死扯住缰绳,目光所及全都是兵甲,粗略估计也得上万他心头打颤,是白卿言回来了她怎么可能如此之快 李明瑞在梁王向各地下达征召童男童女命令之时,硬是劝着梁王向皇帝要了一道旨意为梁王正名,称太子是逆臣,梁王平定有功,除手中握有陛下金牌令箭或圣旨擅自调兵者,决不能开城放行 李明瑞细细的算过,如此哪怕白卿言一行人强行回大都城,路途之中必会有人阻拦,她绝不会回来的如此之快 可世上万事,谁又敢说绝对二字若是朔阳城内之人看到他们援军已到,再出城来战,这一向在皇城之内少经历战事的禁军哪里会是对手 “撤撤退快撤”李明瑞高呼。 李明瑞身旁传令兵,四散开来传令,守兵撤退的号角声一响 朔阳城墙上还在拼死厮杀的白锦昭抬头朝着远处望去,只听到敌军的守兵号角,只看到远处黑压压一片,不知来的是敌军还是援军。 正在攻城的禁军听到号角声,纷纷撤退。 远处举着黑帆白蟒旗的将士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白锦昭睁大了眼,高呼:“黑帆白蟒是黑帆白蟒旗是我白家军的旗帜” “是镇国公主回来了镇国公主回来了” 何止是白锦昭,当黑帆白蟒旗映入眼帘那一刻,整个朔阳军都要沸腾了 白锦昭激动的全身热血奔腾,又放了一箭,声嘶力竭高喊:“沈晏安带兵随我出城追杀敌军”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六十章:奇兵 “五姐等等”白锦华出声阻止,她凝视远方扑杀仿若黑色巨浪的涌来的将士,道,“长姐远在大梁,算时间长姐不可能回来的如此快如今不知敌我,说不准是那个李明瑞的诡计,为的就是诱我等开城门所以五姐还是死守朔阳城稳妥” 喘着粗气的白锦昭深觉白锦华说得有理,一腔热血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白卿平看到黑帆白蟒旗时,也是激动的险些冲昏头脑,经白锦华这么一说,忙高声道:“鸣鼓戒备” 很快,第一排弓箭手重新到位立在城墙之上,瞄准远处,第二排和第三排弓箭手也蹲在城墙下,随时准备替换。 朔阳的将士和百姓,趁着这喘口气儿的功夫,将更多物资运到城墙之上,准备下一场恶战。 李明瑞带兵往北逃去,那朝朔阳城扑来的将士在独臂纪庭瑜的带领下犹如宽广的河流缓缓转了方向,奔涌向北方去截杀李明瑞所率禁军。 白锦昭紧握手中弓箭,看到朔阳城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军队,正围追堵截李明瑞所率禁军,以极为迅速和凌厉的气势将其剿杀,那画面十分震撼人心,她心头大撼,原来这就是战场 城外战争还在继续,蹲守在城墙上的弓箭手,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往下掉,却没有一个人敢懈怠。 刚才突如其来冒出来的军队,战斗力如此彪悍,万一灭了敌军之后来攻城,他们不能没有防备。 直到日落西山,白锦昭和白锦华等人看到有人率一小队骑兵朝着朔阳城方向奔驰而来,白卿平抬手高呼:“弓箭手准备” 只见带头的是一独臂将军,他快马行至城墙之下,看着满地的羽箭和禁军尸体,勒马摘下头上盔帽,高声喊道:“末将纪庭瑜,率兵驰援朔阳,已全歼敌军,活捉敌军主帅李明瑞,请开城门” 白锦昭睁大了眼,看着城墙之下,只剩一臂,又黑又瘦的纪庭瑜,眼眶顿时就湿了:“纪庭瑜是纪庭瑜开城门” 白卿平不知纪庭瑜是谁,却见白锦昭如此激动,求证似的看向白锦华,只见白锦华亦是双眸通红,对白卿平道:“快开城门是白家军真的是白家军” 纪庭瑜奉白卿言之命练兵,当他听说大都城梁王谋逆之事,原本是准备带兵隐藏在大都城附近,若是大姑娘和四姑娘赶不回来他便在大都城乱了之后,先行攻城,把控大都城。 没想到梁王竟然派李明瑞率兵来攻朔阳,二姑娘手中有远平大军可用,已经开始攻打大都城。 纪庭瑜当机立断,先行带兵驰援朔阳。 一入朔阳城,纪庭瑜没有敢耽搁,直奔白府。 董氏闻讯纪庭瑜率兵前来解了朔阳之困,眼眶陡然就湿润了,原来她的女儿走之前,已经对朔阳做了安排。 她更没有想到,率兵来解了朔阳之困的,竟然是纪庭瑜那个曾经为白家清白舍命,那个曾经险些被婆母大长公主悄无声息杀死的纪庭瑜。 董氏平复心中酸楚的情绪,站起身,带着白家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c五夫人齐氏一同在白府门前迎纪庭瑜。 纪庭瑜与白锦昭c白锦华在沿街百姓瞩目之下快马而来。 看到立在白府门前的四位白家夫人,纪庭瑜勒马,不等骏马停稳一跃下马,单膝跪地,那仅剩的一只手撑着膝盖,高声道:“纪庭瑜,见过四位夫人” “快起来”董氏疾步走下高阶,将纪庭瑜扶了起来,双眸发红,“这两年你不在家,我还以为是白家伤了你的心,你不愿意再回百家了” 纪庭瑜抿了抿唇道:“纪庭瑜一日是白家军白家仆,生生世世都是白家军c白家仆” 五夫人齐氏听到这话,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三夫人也忙道:“先让纪庭瑜进来歇歇吧” “不了,四位夫人”纪庭瑜表情沉着道,“二姑娘如今率远平大军围困大都城,纪庭瑜要赶过去给二姑娘帮忙此次除了大姑娘留在牛角山的八千朔阳军之外,还有两千牛角山将士会全部留在朔阳,四位夫人安心” 董氏点头:“辛苦你了去吧” “大伯母”白锦昭上前单膝跪地抱拳,“白锦昭请命,随纪庭瑜一同前往朔阳,助二姐一臂之力。” “五姑娘还是留于朔阳,以防万一的好”纪庭瑜同白锦昭道,“朔阳是重中之重,白家的诸位夫人和白氏宗族都在朔阳,稍不留神便会被人拿捏住,成为要挟大姑娘的把柄五姑娘守住朔阳就是帮了大姑娘和二姑娘最大的忙” 白锦昭眉头紧皱,半晌还是站起身来,对纪庭瑜颔首:“还请你带话给二姐,我们一定会守住朔阳,让二姐不必挂心” 宣嘉十八年五月 初七,白锦绣所率远平大军与纪庭瑜所率白家军攻破大都城城门,梁王派人从天牢之中接出太子c太子妃和小皇孙,挟持太子,率禁军退守皇宫。 不过一月,梁王与白锦绣的势态调转,如今梁王死守皇城,白锦绣兵临城下。 梁王在四月二十三,被谢羽长和符若兮请入皇宫之后,便听从了李明瑞的建议,防着忠于太子的镇国公主率兵回大都之后却发现梁王登基已成定局,却还执意要扶太子登基而作乱。 所以,梁王把控皇宫之后,吩咐皇宫之内屯粮,防备意外发生,并且接受李茂建议,命人带着皇帝的金牌令箭前往平阳城,号令平阳大军速速回防大都。 白锦绣效仿梁王,以皇帝和太子还有小皇孙安危为借口,围城而不攻,下令疏散大都城中百姓,以免百姓无辜受累。 白锦绣要为长姐来日将林氏皇权取而代之做打算,就要耗耗得梁王对太子和皇帝动手,更得拖到长姐回来之时。 梁王亦是按兵不动,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到平阳大军赶至大都城,成为他的奇兵。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阅文作者年度最佳作者评选开始啦,希望小祖宗们投一下秃头作者君,每人每天可以投一票哦 第八百六十一章:回头是岸 宣嘉十八年五月初十,梁王携皇帝与太子登上武德门。 太子被五花大绑推上城门,一看到皇帝就忍不住哭出声,撞开押着他的禁军,往皇帝方向冲过去,跪地哭喊道:“父皇梁王你个畜牲你怎么能如此对父皇” 皇帝被梁王搀扶着登上城楼,心中又难堪又恼火,他冰凉入骨的视线看了眼哭泣不止的太子,眼底浓烈的厌恶惊到了太子。 太子泪水仿佛都凝滞在了脸上,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太子不知道皇帝这是不是怪他没有用,没有能救下他,生了他的气。 皇帝一出现在城墙之上,白锦绣所率远平大军将领纷纷下马,跪地朝皇帝行礼。 “白锦绣,谁给你的胆子围困皇城”皇帝高声训斥白锦绣,“太子谋逆已经被梁王捉拿,你还敢聚兵生事,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白锦绣视线朝着梁王看了眼,抱拳道:“陛下白锦绣知道,陛下定然是被梁王以太子点下性命要挟了白锦绣有愧陛下有愧太子虽然陛下和太子叮嘱白锦绣不急任何代价一定要拿下梁王,可白锦绣却不能下令即刻攻城啊白锦绣不能眼睁睁看着梁王这个狗东西伤到陛下和太子分毫请陛下和太子放心,白锦绣必会想到完全之法,就是死也一定会先救出陛下和太子” 白锦绣将当初梁王在武德门门口唱的那出戏,反过来给皇帝和梁王唱了一遍。 皇帝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儿,差点儿又一口气没有上来,这都叫什么事儿 梁王更是脸色难看,没想到白锦绣还有这有样学样的本事。 偏偏被五花大绑的太子听到这话,热泪盈眶,再次挣扎开押着他的将士冲上前,对着城墙之下的白锦绣高声呼喊道:“秦夫人,不必管我请你一定要救出父皇” 皇帝脸色气得发青,瞪了太子一眼,高声道:“谁要你救你现在即刻撤兵否则就你们所有人全部以谋逆罪论处远平守军将领在哪里” “回陛下,远平守军将领已经战死”白锦绣说完,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望去,高声道,“太子殿下将陛下亲笔所书调兵剿灭叛贼梁王的圣旨给了白锦绣,白锦绣奉命率远平大军勤王如今朔阳白家军也已来驰援,白锦绣和所有白家军c远平将士不救出陛下和太子,不斩杀梁王这个叛贼绝不罢休” 皇帝睁大了眼,白锦绣这是威胁 还有白家军梁王心中盘算了可以调动的远平大军和朔阳白家军的数目,可是却不知道朔阳白家军来了多少。 他咬紧了牙关,上前一步,望着白锦绣,高声道:“父皇已经说了,太子才是谋逆的叛臣,白锦绣你还是不退吗” “若太子才是谋逆叛臣,为何不见忠心耿耿的吕相随陛下一同登上城墙为何不见谢羽长和符若兮等忠心护卫陛下的将领只看到了梁王只看到了叛贼范余淮只看到了一开始鼓动二皇子造反,而后又和你搅和在一起的左相李茂” 白锦绣看向李茂:“李茂你鼓动二皇子造反的书信,证据就在我的手中,寿山公和谭老帝师已经甄别过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当年二皇子造反是你鼓动来人将东西拿上来” 李茂手心收紧,喉头一阵阵发紧。 纪庭瑜领命,命人将如今还留在大都城内官员签名,证实梁王c李茂谋反的万人书锦帛拿了上来,命人展开 谭老帝师铁画银钩的遒劲大字,就在锦帛之上,称有书信为证李茂先是串掇二皇子造反失败,后又撺掇梁王造反,实为晋国逆臣贼子。 那锦帛大字一旁,是如今留于大都城或被梁王认为无关紧要的还未被关押进狱中的官员签字。 李茂负在背后的拳头紧紧攥着,有了以谭老帝师为首写的百官书,若是此次梁王不能成功,那他就是万劫不复。 “李茂,你若是觉得寿山公和谭老帝师鉴别过的书信都不够,再加上你的儿子分量够不够李明瑞在朔阳被俘若是他出面指证你当初串掇二皇子造反,如今有同样鼓动梁王,你认是不认”白锦绣又问。 在纪庭瑜带着被俘的李明瑞来大都城之后,沈柏仲回来见过白锦绣一次想请白锦绣放李明瑞一马,沈柏仲想将李明瑞带走,远离大都城的是是非非。 白锦绣便去见过一次李明瑞,白锦绣倒也没有威逼利诱,就说了自己丈夫秦朗的亲身经历,告诉李明瑞当初忠勇侯秦德昭在南疆军粮之上做手脚,秦朗带着所有证据举发自己的父亲秦德昭,这才保全了秦氏一门人的性命。 李明瑞听完之后,便明白了白锦绣是什么意思,舍弃父亲一人性命,大义灭亲保住李家其他人的性命。 按照道理说,李明瑞作为李家的长子嫡孙 ,自小受的教育便是这样,以全族利益为大,必要的时候舍弃一人也在所不惜。 这也是李茂经常教导李明瑞的,可李明瑞不明白为何白锦绣要来同他说这些。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李明瑞才知道原来救了他性命的老翁,竟然是白岐山的挚友。 他陡然明白为何梁王突然举事,白锦绣却有了防备,他不放心老翁,让老翁先走可老翁却去向白锦绣报信了。 李明瑞心痛难过老翁的背叛之余,又觉得庆幸。 因为他明白了,如今对他来说是惨败,却也是一次机遇。 他的父亲站在梁王那一头,而他站在太子这一头,最后不论是梁王赢了,还是太子赢了,至少李家可以因为一个人保全,牺牲的人不过是在他和父亲之间二则其一罢了 李明瑞被带了上来,他并未被人捆绑押送上来,他衣着干净整洁,从将士们中间走了出来,仰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回头是岸”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六十二章:篡位 梁王大惊,心中疑惑不已,不知道李明瑞这是诈降白锦绣,还是真的背叛了他。 而李茂父子俩四目相对,李茂紧抿着唇,怒火陡生,可片刻怒火便消散他顿时明白了儿子的意图,眼底怒火消散之后望着儿子的目光是欣慰,是赞赏。 只有他们父子站在了对立面,如此将来成王的不论是梁王还是太子,李家至少都能得以保全。 牺牲一人性命,全族得益,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看来,如此此生他们父子有幸要斗上一斗,看谁压对了人。 李茂故作恼羞成怒,训斥李明瑞:“李明瑞,你怎可如此冤枉父亲你还是不是个人” 李明瑞眸中带着泪水,喉头哽咽难语。 李茂见皇帝瞪大眼睛朝他看来,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陛下,微臣忠心天地可鉴,陛下千万不要被小人误导” “误导”皇帝这辈子最恨两件事,一被人管束牵制,二便是被人欺骗,皇帝咬紧了牙关,怒极,“你同梁王谋反也是旁人误导” “众将士们陛下说了梁王同李茂谋反”白锦绣高呼。 今日梁王带着皇帝露面,有些远平将士已经有些犹疑,可顾念着纪庭瑜带来的朔阳军震慑,才不得已说服自己相信白锦绣说梁王造反的话,如今皇帝亲口说出来,远平将士便再无犹疑。 见李茂面色铁青,白锦绣又故意出言激怒梁王:“梁王你如今胁迫陛下,等我杀进皇宫,定然会将你凌迟为陛下和太子泄愤” “父皇,您若是再不说些什么完会,咱们被白锦绣这样围困下去,说不定我们就坚持不到平阳军来驰援可您也无法登上九重台九重台那里说不定现在童男童女已经集齐,只等父皇您和国师一到便可炼仙丹了。”梁王转头看向面色难看的皇帝。 皇帝一听这话,身侧拳头收紧,混浊带着红血丝的眸子骤然收紧问:“白锦绣你退不退兵” “白锦绣誓死护卫陛下太子” 皇帝目光冷肃看向太子:“来人给朕将太子吊在武德门之上” 太子听到这话,不可思议看向自己的父皇,双腿发软:“父皇” 梁王高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陛下有旨,将太子吊在武德门之上” “父皇父皇父皇救命啊”太子惊恐万分喊着皇帝,扭动挣扎还是被人推上了武德门城墙,涕泪横流。 武德门之上的禁军在太子身上系好绳子,一把就将害怕的一个劲儿往后缩的太子推了下去。 太子凌空坠落发出惊恐嘶嚎,坠落半空又被绳子死死勒住,险些吐了出来,只觉库管一热,热流顺着库管和脏污的衣衫下摆滴滴答答,羞愤欲死的心情和害怕的情绪交错,太子失控大哭:“父皇父皇救救儿子儿子还不想死” “梁王你还敢说不是你逼迫陛下”白锦绣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武德门之上的梁王,“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怎会是那种如此对待亲生骨肉的畜牲只有梁王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不仁不义的无耻猪狗,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兄长” 梁王都要被气笑了,没想到白锦绣竟然比他还会唱戏。 “白锦绣”皇帝一想到九重台便什么都不顾了,高声问道,“你退是不退兵” “除非陛下和太子安然从皇城内出来,否则白锦绣誓死护卫陛下和太子安危绝对不退”白锦绣手握腰间佩剑高声喊道,“也只有如此,白锦绣方能确定梁王不是谋逆,才能放心” 如今梁王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捏着皇帝和太子,梁王会放皇帝和太子出来 呵 以梁王对皇帝的了解,定然知道他这位父皇连太子都能舍弃,更遑论他一个本就不受宠爱的皇子。 “梁王既然你称你不是谋逆,你可敢放陛下和太子出宫,如此白锦绣即刻将军权交于陛下听凭处置”白锦绣高声道。 打蛇打七寸,白锦绣心里清楚梁王不敢。 “朕出宫去”皇帝心急去九重台道。 梁王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冷笑:“父皇出宫去九重台,好留下白锦绣专心对付儿臣吗” 梁王还能不清楚自己这位父皇的品性他逼宫篡位令他受了如此大辱,若是没有任何把柄拿捏他这位父皇,他的父皇怕得将他碎尸万段吗 “朕现在就下旨传皇位于你”皇帝压低了声音道,“这还不成” “父皇啊现在是兵临城下,您就算是即刻传位于我,也要看白锦绣认不认啊”梁王视线落在武德门之下的白锦绣身上,“再说,父皇出城之后反悔,您是皇帝,谁能奈你何” 被吊在城墙之上的太子还在嚎叫, 皇帝已经拂袖离去,他满心的愤怒,这辈子皇帝最恨的就是被人掣肘牵制,从前白威霆在的时候,处处掣肘他 如今他最懦弱孝顺的儿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最威胁自己的存在。 梁王深深看了眼白锦绣,高声道:“就将太子吊在这里,什么时候白锦绣撤了,什么时候将太子放下来” 说完,梁王亦是跟着转身离开。 李茂跟在梁王身后,压低声音同梁王开口:“殿下,已经不能再拖了得设法逼迫陛下让位,让殿下登基平阳大军此时应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若是平阳大军来了白锦绣巧言令色,说服平阳大军请陛下先出城,陛下一旦脱离我们的把控,我们就输了只有在平阳大军来之前,梁王殿下登上皇位,陛下驾崩殿下至少能在安平大军那里名正言顺” 梁王脚下步子一顿,转头看着李茂,眉目间带着几分嘲弄:“左相这是怕若是此次失败了,会被白锦绣等人碎尸万段吧我二皇兄真的是你串掇着篡位的” 李茂知道二皇子在梁王心中的分量,心里飞快盘算应当如何说。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六十三章:称帝之心 不过片刻,李茂已经想好说辞,朝着梁王长揖行礼,对梁王的态度越发恭敬:“回梁王殿下,如今不仅仅是微臣,还有户部尚书等臣子,都同梁王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微臣自然是害怕失败的” 他抬头看向梁王,目光故作坦然:“也正如白锦绣所说,当初二皇子篡位是微臣提议的,因为二皇子才德兼备,若是当时不反,必然会被佟贵妃母族连累同皇位失之交臂,微臣不忍心” 听到李茂如此说,梁王的脸色果然好了不少,他深深看了眼李茂收回视线,朝武德门下走去,心里到底开始认真思索起李茂的话来。 见城墙上的皇帝和梁王一行人已经离开,被吊在城墙之上的太子还在鬼哭狼嚎,白锦绣转头问纪庭瑜:“长姐到哪儿了” 纪庭瑜根据上一次送回来的消息推算了一下,道:“最晚十八大姑娘一定能到。” 白锦绣颔首,转头朝着被挂在城墙之上哭喊的太子看了眼,听纪庭瑜问她:“二姑娘,梁王若是在大姑娘回来之前,不杀皇帝和太子呢” “刀在我们手中”白锦绣眸色冷沉,透着股子杀伐决断的狠劲儿,“成王败寇,都是由人说的梁王要是不动手,我们便替梁王动手,扣在梁王头上也就是了。” 李明瑞离得远,这些话听得不是很真切,可他望着白锦绣,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他朝着被吊在城墙之上吓得尿了裤子还在哭喊的太子看了眼,又朝着白锦绣看了眼。 李明瑞觉得有着这样骇人气魄的白家人,不应当会甘愿俯首在太子那么样一个被一吓就尿裤子的草包废物之下 他知道梁王死守皇城是为了等待平阳军,可白锦绣围城不攻是为了什么 虽然李明瑞实战经验不够,但也读过兵书,凡攻城者,求得都是死战速决,最忌讳拖延,白锦绣出生于将门,自幼和兵书打交道,又是曾经征战过沙场的,怎么会只围不攻任由梁王拖延时间 想来只有一个原因,白锦绣想要拖到梁王耐不住对皇帝和太子动手,甚至想要拖到白卿言回来 等皇帝和太子动手,和等白卿言回来,为的是什么 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李明瑞手指一抖,白家忠义之名天下皆知,所以李明瑞从来没有将白家往这个方向想过,一直都觉得白家应当是为了扶持正统登基。 可他在一旁冷眼瞧着,白锦绣对那位挂在城墙之上的太子并未露出什么担忧之情,便知道他之前所想是错的。 白家不是想要从龙之功,而是想要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白家的男子都已经死光了她们凭什么敢肖想 李明瑞脑中不禁想到了西凉女帝,西凉女帝也是女子,但还是登基为帝了 这么说,是白卿言有效仿西凉女帝,有称帝之心。 定然是这样 以往不清楚的事情,逐渐在李明瑞的脑海之中清楚起来。 以往,白卿言所为,李明瑞都算作是白卿言为太子盘算的事情也都清晰起来,朔阳练兵也好,什么要在禁军之中安排自己人也好,还要在各地进这些白卿言那哪里是为太子盘算,分明就是为了来日登上之尊皇位铺路。 白家好大的野心白卿言好大的野心 李明瑞的确是没有想到白家有这样的志向,可如今既然已经想到了,为了李家日后,他便必须上了白卿言这条船 如今白家军权太盛,而且更是早就开始布置谋划,胜算要比这皇宫之内已经快要腐朽的皇家大太多,甚至可以说是稳胜的。 而且,若是白家真的取代了林氏皇权,那么便是一个崭新的王朝,那个时候白卿言又怎么会揪着父亲曾经撺掇前朝二皇子谋逆的事情不放 李明瑞下定决心,抬脚朝着白锦绣走来,长揖一拜:“秦夫人” “李大人有事” 身着铠甲的白锦绣,自有着平日里没有的英气和杀伐气魄。 李明瑞这才开口道:“秦夫人若是想要在镇国公主回来前,逼迫梁王动手处置皇帝和太子,光是围城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些别的刺激,比如放出风声让梁王知道,秦夫人已经派人去与平阳军碰头,打算告知平阳军那道调令平阳军前来大都勤王救驾捉拿太子的圣旨,是梁王胁迫陛下写的” 白锦绣似笑非笑望着李明瑞:“这么说,梁王早已派人去调平阳军了” “正是,就在四月二十三,陛下让谢羽长将军和符若兮将军请梁王入宫之后,便派人拿了金牌令箭前往平阳城,掉平阳守军回大都城勤王救驾捉拿谋逆太子除此之外还有随同发放往各地征召五至十岁童男童 女的圣旨一同传往各地的,还有一道密令,便是不允许任何人带兵前往大都方向来,除非手持圣旨或是金牌令箭。” 李明瑞抬头望着白锦绣,照实说:“所以,镇国公主率兵归来之路怕是阻碍重重,不会太快回来,秦夫人还需早作准备。” 纪庭瑜瞅了眼李明瑞,对李明瑞的话可信与否表示怀疑。 “原来如此,可李大人说逼迫梁王动手处置皇帝和太子这话”白锦绣负手而立,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听不明白了” 李明瑞突然投诚,白锦绣怀疑也是理所应当,他含笑长揖道:“虽然李明瑞算不上绝顶聪明,但是还算识时务。” 既然已经知道谁会成为最后赢家,他又有这个机会锦上添花,做派虽然小人行径了些,但至少可以在这皇权更替的巨浪之中保全李家。 李家满门的性命,与李明瑞一个人的性命和荣辱相比,李明瑞不会有丝毫犹豫便选李家满门。 再者,李明瑞当初与梁王本就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如今选择白卿言亦是如此。 白锦绣低笑一声,想起白卿言对李明瑞的评价,无大义有小节。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啊求啊求月票 不是人人都是白卿言,李明瑞当个谋士可以,打仗不行的 第八百六十四章:秋后的蚂蚱 “原本我劝你,是想给你一条保住李氏满门的路,可你和左相李茂不仅仅只是想在这乱局之中保住你们李氏满门,你们一人站一头,不论是谁输谁赢,最后成败盖棺,也就是死你二人其中之一,李家满门不但会因另一个人的功绩保全下来,还会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锦绣望着李明瑞的目光清明,“然否” 李明瑞没有料到白锦绣竟然能猜到他的心思,可既然被猜透了,他便坦然承认:“不过是设法为李氏满门求活路,求好的活路如同当初白家男丁战死沙场,陛下和信王都想让白家满门死,镇国公主设法为白家满门求活路是一样的,都是身不由己。” 双手负在背后的白锦绣平静望着李明瑞:“不一样的” 同样都是求活路,可李明瑞如何能同她长姐相提并论 李明瑞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明白白家,更不明白长姐。 李明瑞抬眼望着白锦绣,不太明白白锦绣是说什么不一样,但见白锦绣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李明瑞只望着白锦绣也没有开口催问。 白锦绣笑了笑道:“李大人还是适合做文官谋臣,不适合带兵打仗。” “是”李明瑞坦荡承认,“所以,镇国王当初在世时,命白家子嗣自幼学兵法,十岁军中磨练,沙场征战,是有道理的。” 白锦绣还是按照李明瑞的提议,将派人去同平阳大军接触的消息设法悄然送到了皇宫,而梁王也的确没有让白锦绣和李明瑞失望,很快便有了行动。 宣嘉十八年五月十一,晋帝下旨册封梁王为太子,前太子废为庶人,罪犯谋逆,择日腰斩。 宣嘉十八年五月十四,晋废太子在晋帝召见之时行刺晋帝,太医回天乏术,晋帝崩。 同日,李茂等人跪地请梁王登基主持大局,奉此紧迫时刻,登基大殿从简,定于五月十六。 还未登基的梁王,在定下登基日期后,便以皇帝的身份下旨,称已经详查当年佟贵妃之事,人证物证皆能证实佟贵妃和佟贵妃母家乃是被冤枉,御史简从文本就是罪该万死,二皇子谋逆更是无稽之谈,乃是已故镇国王白威霆栽赃陷害,故而追封佟贵妃为仁德太后,追封二皇子为八德闲王。 吕相等一众老臣被押至大殿前听旨,可百官拒不承认梁王为晋帝,更不承认佟贵妃为人的太后,吕相怒不可遏,细数二皇子八恶何敢称八德,更是高呼宣德帝乃是谋逆犯上弑君杀父,栽赃兄长的无耻之徒。 李茂等人也劝梁王,梁王登基之初,应当先为先皇定谥号,怎么也不能先追封佟贵妃和二皇子。 一众老臣反对,梁王却称谁若反对,便送谁下去陪他的父皇,李茂一众人不敢再言,吕相c兵部尚书沈敬中c大理寺卿吕晋c鸿胪寺卿董清平等官员宁死不从。 梁王决意在五月十六登基之日,在登基之日将以太子c吕相c兵部尚书沈敬中c大理寺卿吕晋和鸿胪寺卿董清平为首的一众大臣斩首,头颅悬挂于武德门外震慑白锦绣所率远平和朔阳的叛军。 白锦绣得到皇帝崩梁王要继位的消息的时候,正在与众将士商议攻城策略,并未觉得有多意外,只觉如今怕是不能再拖下去,最晚五月十六必须攻打皇城,否则吕相等一众朝中重臣危矣,尤其是大理寺卿董清平,他可是长姐的亲舅舅。 可如何确保梁王要了太子的命,而不伤及吕相c董清平等一众朝臣的性命,这一点上十分不好把控。 反倒是有几个远平大军有将领痛哭之后,下定决心一定要为皇帝复仇活捉梁王。 坐在长寿院树荫下教白锦瑟下棋的大长公主闻讯,手中棋子跌落,面色平静瞧不出喜悲,良久大长公主长长呼出一口气,拿过蒋嬷嬷捡起的棋子,在棋盘上落子。 纪琅华立在一旁,她知道大长公主原本是想要留皇帝的命至少年的,可没有想到梁王成了变数。 而如今,就连纪琅华都看出一个王朝的衰败日显,更遑论大长公主这样的人物。 此时的梁王,就如同秋后的蚂蚱,尽可能的弄出动静来,要向整个晋国证明,他有翻手云雨的本事,要向天下证明他才是晋国的主子。 “祖母”白锦瑟迟迟未曾落子,抬眸望着大长公主,满目担忧,“要不要歇歇”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从棋盒里拿出一枚棋子,抬眸含笑望着白锦瑟:“这就要歇了,日后梁王闹出更大的动静,祖母怕要被气得一病不起了” 梁王虽然善于掩藏伪装心思毒辣,可大长公主却不认为梁王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梁王身边的智囊李明瑞被抓了,行事要么听私心极重的左相李茂的意见,要么就是随着性子来,后面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元和初年五月十六,晋谋逆梁王于皇宫之中登基,定年号为元和。 同日,白锦绣率兵,同时从四门攻打武德门。 已经登基的梁王,身着帝袍,头戴冕旒,腰佩帝王剑,立在正殿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已经被禁军捆绑押至大殿之前的废太子和吕相c谢羽长c范余淮c兵部尚书沈敬c大理寺卿吕晋和鸿胪寺卿董清平中等一众大臣。 大臣们被剥了官服,手带镣铐,已成为一身白衣的阶下囚。 废太子一见身穿帝袍的梁王出来,全身一抖,哭着高呼:“陛下陛下求你饶了我吧皇位你都已经得到了,就留哥哥一命吧” 废太子满身脏污狼狈,头发上还沾着稻草,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那日被从城楼上推下去,废太子吓得尿了裤子,到现在也没有能换掉这一身衣裳。 面对梁王,一时视死如归的勇气废太子有,可自从那夜送白锦绣逃出去之后,时间拖的越久太子就越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脑子到底是抽了什么风,竟然让白锦绣怀揣圣旨逃出。 ------题外话------ 第一更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八百六十五章:兵不厌诈 当初他应该让将士们死拼,不论如何都先带着他和小皇孙还有太子妃先逃出去才是,管她白锦绣能不能带兵救下父皇。 吕相看到这样的废太子,满心失望,痛心疾首:“殿下梁王那个逆贼弑君杀父栽赃兄长,您怎么能向这样的人求饶” 废太子却如同听不到吕相的喊声一般,只顾着磕头朝梁王求饶。 谢羽长垂下眸子不去看,已经对这位太子死心,对整个林氏皇权死心。 符若兮更不必说,从知道皇帝和太子用皇位交易,还要一千个孩子为皇帝求长生不老殒命开始,符若兮就已经对皇室死心。 后来太子被捉,同被关在牢中,太子操心的不是那一千孩童的生死,而是担忧梁王抢在他前面为皇帝建好九重台,搜罗到一千童男童女,皇帝回对梁王另眼相看。 符若兮简直呕心不已,不知道镇国公主若是听到这个消息,得呕心成什么样子。 梁王唇角勾起,瞧着太子那狼狈如丧家犬的模样,心头十分舒爽,为了故意侮辱废太子,梁王朝着废太子招手。 废太子手脚并用,连忙爬到梁王面前,仰头望着梁王,露出讨好的笑容:“陛下陛下你就看在我们是兄弟份儿上,饶了哥哥吧” 吕相等一众重臣看到太子竟对弑君篡位的乱臣贼子这般摇尾乞怜的模样,强撑了如此之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如同蒙受奇耻大辱,放声痛哭。 梁王拎着极重的礼服下摆,用脚尖挑起废太子的下巴,瞅着眼中全都是惧怕,却对他露出谄媚笑容的太子,突然放声大笑,一脚将太子踹开。 梁王志得意满,高声问吕相那些已经被扒了官服即将赴死的重臣们:“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想要扶上位的太子吕相你在朝中一向最识时务,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好好的臣服于朕,你来执刀亲自斩了这个谋逆弑君的废太子头颅,你就还是朕的肱骨大臣” 废太子闻言惊恐不已看向吕相,忙爬至梁王脚边,用手扯住梁王的礼服下摆:“陛下陛下饶了我吧废我为庶人也好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和陛下争皇位的你就饶了我吧” 吕相不忍再看太子这毫无气节,俯首乞怜的模样,啐了梁王一口:“呸” “好吕相硬骨”梁王不怒反笑,“平阳大军即将到大都城,届时吕相看到自家子孙一个一个死在你的眼前,希望吕相还能如此硬气” 梁王话音刚落,就有将士来报:“报禀报陛下,平阳大军已到,王猛将军正率平阳大军攻打大都城,围攻皇宫的叛军已撤退半数前往城楼对抗平阳大军” “好”梁王气势大盛。 以吕相c沈敬中c董清平和吕晋为首不屈从梁王的官员们内心不安,只能在心中祈祷白锦绣一定要大胜,祈祷镇国公主白卿言能尽快赶回来。 梁王视线扫过被禁军压着跪在大殿前,或低头痛哭的大臣,转头吩咐范余淮:“范余淮你是此次朕登基最大的功臣,你不是向朕求情想让朕饶了这些大臣吗” 只剩下一只眼的范余淮连忙上前,单膝跪地:“陛下刚刚登基,赦免这些朝臣方能稳固朝政啊” “好”梁王唇角勾起,笑容透着几分森冷,看向还在不住叩首求饶的废太子,笑道,“把你的剑拔出来去给那些曾经反朕的朝臣,只要他们谁敢往废太子的身上戳上一剑,朕就饶过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废太子睁大了眼,惊恐的视线落在那些曾经为了支持他被梁王下狱的朝臣身上,生怕有惜命的拿起范余淮手中的剑往他身上戳一剑,顿时涕泪横流叩首跪求梁王饶命。 跪在大殿前的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吕相听到这话惊得要站起身来骂人,却被禁军按了回去,吕相胸口起伏剧烈:“梁王你还是不是个人” 就连李茂和户部尚书楚忠兴都颇为意外,梁王竟然不顾来日史书工笔,只图自己一时痛快。 李茂拳头收紧,若是此次安平大军不能大胜白锦绣 后果,李茂不想去想,此次梁王必能大胜,且梁王这样的人继位了,李茂才有那个余地去把控朝政。 一向以吕相马首是瞻的兵部尚书沈敬中拳头收紧,高声道:“我来” 吕相扭头看向被五花大绑的沈敬中站起身来,面沉如水,道:“松绑我来” “好沈大人还是识时务啊”梁王笑着示意范余淮将宝剑给沈敬中。 大理寺卿吕晋似明白沈敬中要做什么,睁大了眼:“沈大人” 沈敬中看也不看吕晋,趁着丢下捆着他绳子的间隙瞧了眼谢羽长和符若兮,似有暗示之意,才不紧不慢走向范余淮,拿过剑掂 了掂朝太子的方向走去。 范余淮眸色戒备,几乎同沈敬中同步朝着梁王的方向走去,示意梁王身边的禁军护卫梁王。 太子吓得双腿发软不住向后退,看着面沉如水的沈敬中,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发不成一点声音,涕泪横流往后退,一个劲儿的摇头,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沈敬中。 “报”有探子冲上高阶,单膝跪地,抱拳道,“禀报陛下大都城外出出现黑帆白蟒旗远平叛军和朔阳叛军都叫嚷着说镇国公主回来了目前状况不明” “哈哈”董清平狂笑一声,挺直腰脊,眼底带着振奋和狂喜,他的外甥女回来了看梁王这狗贼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招,“梁王听到没有镇国公主回来了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什么怎么会如此之快”李茂大惊失色,“不会的兵不厌诈他们定然是诈我们的陛下当初随同征召一千童男童女的圣旨送出去的,还有阻拦带兵者的圣旨,白卿言她不可能到的这么快” ------题外话------ 第二更来晚了,抱歉,作者君哄孩子跟着一起睡着了,突然惊醒赶紧来更新。 第八百六十六章:尊严 李茂是算过时间的,白卿言除非是插翅,否则决不能在五月份内率兵赶回来。 见众人因为镇国公主回来的消息缓不过神来之际,沈敬中陡然掉头,举箭朝着梁王的方向刺去,符若兮和谢羽长大喝一声猛然起身,撞倒了身边看守他们的禁军,高呼:“吕相董大人c吕大人快跑” “保护陛下”范余淮将梁王护在身后,拔剑高呼。 梁王身上穿着极为沉重的礼服,被范余淮往后一扯,跌坐在地,又被禁军搀扶起来,往殿内避去。 梁王暴怒高呼:“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太子见状,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向一旁汉白玉围栏处,抱着头躲藏。 被押着跪在大殿前的朝中大臣趁乱纷纷起身,撞开身旁的禁军,胡乱逃窜,有人或毙命于禁军刀下,有人或狼狈躲开。 大殿外,顿时乱成一团。 “报”又有探子冲了上来,哭喊道,“禀报陛下镇国公主亲率兵正与平阳大军激战,远平叛军和朔阳叛军见状大开大都城们,平阳大军腹背受敌” 范余淮c李茂一干人等睁大了眼,没想到白卿言竟然能回来的如此之快,这才多少天白卿言是插翅了吗难不成白卿言率军所到城池的守城将领们,都没有抵抗阻拦吗 “范大人”李茂忙挤到范余淮的身边,一把拽住范余淮的手臂,“镇国公主回来了,我们的指望都在平阳大军身上,不能再死守皇宫了,应当派禁军杀出皇城,在背后牵制远平乱军和朔阳军,否则平阳大军腹背受敌,若是平阳大军没了我们的指望就全没了” 梁王一把甩开护着他的范余淮:“什么指望就全都没有了,你们忘了吗我们还有筹码白卿言举兵勤王为的不就是我的父皇和太子,我们手中有我那位父皇还有太子怕什么去将太子抓过来” 梁王对外称,废太子行刺皇帝,太医回天乏术,皇帝驾崩,可事实上梁王并没有对自己这位父皇下手。 他让人将晋帝软禁了起来,他要留着晋帝的命,让晋帝亲眼看着他即便是没有晋帝的支持,也能名正言顺坐稳这个皇位。 他更是要一直不肯亲自下旨为佟贵妃和二皇子平反的晋帝,好好看着他是如何为佟贵妃和二皇子翻案的。 尽管当时李茂和范余淮都不赞成,可没想到留着皇帝竟然让他们多了一个筹码。 很快,被吓得全身颤抖站不起身子的太子,被禁军拖了进来。 李茂又对梁王道:“尽管如此还是要救平阳大军啊” “范余淮,你调派两万禁军出城驰援平阳大军,再派遣五千人将废太子推上城楼,只要白卿言敢攻城,立刻将废太子推下去命这五千人尽可能拖延时间守住皇城。” 梁王语声沉着,似乎早已经盘算好了:“剩下的五千人即刻护送朕还有诸位悄悄从东门杀出大都城,只要父皇在我们手里,他们就算是攻破了大都城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根基就还在” 李茂心中略微一盘算,颔首:“陛下所言甚是不过微臣以为将废太子从城楼之上推下去,怕是会激得那些反贼攻城越发迅猛,而且先皇已经崩逝的消息传出去了,若是白卿言只忠于太子不认太上皇,届时就麻烦了” 梁王点了点头,认为李茂说的对,吩咐范余淮按照吩咐去办事。 范余淮立刻传令。 李茂与楚忠兴凑在一起商议应当去往哪里,楚忠兴认为应当去广陵城,广陵城前面有广河渠天险,一向是易守难攻,可李茂却认为应当去洛鸿城。 李茂却觉得广陵城太靠近燕国,与其到广陵城,不如到广河渠北侧的洛鸿城,如今洛鸿城那里正在修广河渠有兵有粮,且靠近燕沃,广河渠修好燕沃便会成为晋国巨大的粮仓,决不能丢 “虽然说我们的兵力只够从东门出,可出城之后,应当分散各个方向而去以迷惑追兵给陛下争取时间”李茂手指在舆图之上点了点,压低声音道,“最好陛下的队伍轻装简行,旁的队伍声势浩大一些也无妨,以吸引追兵兵力为主且陛下的去处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也不能让旁人知道” 梁王全然没有听李茂和楚忠兴再说些什么,他坐在龙椅上,只盯着伸长脖子往外瞧的废太子,冷笑:“怎么你还盼着白卿言打进来然后拥你做皇帝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当着那么朝臣的面对朕摇尾乞怜,还尿了两次裤子,骚味儿还在呢你好意思坐上这把椅子” 梁王手指摩挲着龙椅,眼神似带着刀子一般。 废太子闻言收回视线,越发觉得身下还未干凉飕飕的感觉,让他羞耻难当。 尿裤子,对梁王摇尾乞怜他真是抬不起头做人了 可那个时候生死一瞬,废太子还哪里能顾得上尊严 “陛下”李茂适时开口,“陛下微臣与户部尚书大人已经商议妥当,请陛下轻装简行,即刻便准备与臣等出发。” 大都城外。 当黑帆白蟒旗从千军万马带起的滚滚沙尘之中出现的那一刻,平阳大军的将领就已经慌了,他知道如今在大都城内与他们对抗的是镇国公主的妹子白锦绣,所以代表着白家的黑帆白蟒旗一亮相,必然是来驰援白锦绣的。 在平阳大军的将领王猛在看到快马冲在最前,白马c银甲c红色披风猎猎,手握射日弓的女子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竟然是镇国公主亲自带兵前来。 再听到大都城城墙之上叛军的欢呼声,和白锦绣命令开城门要内外夹击的命令,按照战时随机应变,此时平阳大军应当急速撤离。 可是平阳大军领兵的将军王猛却心里明白,此刻一撤,镇国公主所率兵马入大都城,皇城危矣陛下危矣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六十七章:输给了人心 故而,平阳大军,只能死战,绝不能退 王猛见平阳军因为黑帆白蟒旗的出现军心浮动,高声喊道:“将士们陛下就在皇城之内,我等若退皇城必将失守我等已为我晋国最后防线誓死不能退那镇国公主已经是久病将死之人,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将士们胜了镇国公主你等便是胜了不败战神的将士我军就是胜了不白战胜的神武之军我等需尽快入大都城中杀啊” 城墙之上,纪庭瑜听到王猛的高呼,眸色肃杀,高高举起手臂:“弓箭手准备” 呼啸带风的箭雨从大都城城楼之上冲下来,来不及躲在盾牌之下的平阳军惨叫着倒了一片。 王猛副将奔袭后方,带兵抵御白卿言所率大军,谁知刚刚举箭还未来得及瞄准白卿言,就见一道寒光朝他呼啸而来,还未来得及反应,箭簇便自他喉咙穿过。 王猛副喷出一口鲜血,只觉滚烫的鲜血全部灌进嗓子眼里,直愣愣从马背之上摔下。 “将军” “将军” “是是镇国公主”有平阳军大呼。 射日弓,箭无虚发,但凡射出必定穿喉见血而过,放眼晋国只有镇国公主有这样让人胆寒心颤的箭法。 远处,遮天蔽日的黄沙之中,黑帆白蟒旗招展翻滚,黑甲将士们如潮水涌来,高举金戈长矛朝他们冲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让人耳机嗡嗡作响。 远处未听到王猛高呼的平阳兵卒扶了扶头上的盔帽,看着远处射来的箭雨,有些发蒙:“镇国公主是不是打错人了” 另一个平阳兵卒忙将同伴扯回盾牌之下,喊道:“狗屁那大都城里面的是镇国公主的妹子人家打错” “可是那可是镇国公主白家可是忠义之家” 这平阳兵卒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箭雨“咻咻咻咻”从耳边刮过,四周全都是惨叫连连,他撑着盾牌的手臂能感觉到力道极大的箭雨接连不断扎入盾牌之中,他全身被震的发麻。 随着高举黑帆白蟒旗的铁骑飞速冲来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脚下的土地跟着颤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石字都跟着跳动起来,速度快到如同众将士的心跳。 箭雨刚歇,平阳兵才从被扎成刺猬的盾牌后探出头来,就见一骑着白马,身穿银甲,手持长枪的身影从他们头顶上方一跃而过,他们才刚刚看到那红色招展的披风,下一刻喉咙就已被寒光划过,顿时鲜血喷溅。 披着锁子甲的铁骑已经冲到了平阳大军的盾牌阵中,大开杀戒。 白卿言一骑当先杀入平阳军中,红缨长枪所到之处必取人命,银甲染血,仿若血池罗刹,怒马扬蹄长嘶,周身杀气凛凛。 白锦绣立在城墙之上,搭弓拉箭瞄准白卿言周遭,生怕旁人伤到她。 她看着自家所向披靡风骨傲岸的长姐,眼眶湿红,她从未想过能再次在战场之上看到长姐,没想到能看到白家军小白帅奋力杀敌的身影。 尽管白卿言周遭全都是敌军,可她身上那是真正浴血沙场,身经百战的逼人杀气,迫得敌军不敢正面敌对,她银枪寒光所到之处无敌军存活。 从大开的城门冲杀出来的纪庭瑜,已经率小队人马冲杀到白卿言身旁,白锦绣立刻收弓,高声同远平的诸位将领道:“镇国公主已到平阳叛军必败诸位将军,我等应竭力攻破皇城活捉梁王,尽快平定战事” “听从秦夫人吩咐”远平大军将领抱拳道。 那黑帆白蟒旗一亮,众将士就如同饮了鸡血一般,更别提如今已经亲眼看到战无不胜的镇国公主率先杀入平阳军之中,势如破竹所向无敌,简直是让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与镇国公主携手杀敌。 大都城外,白卿言所率部众与平阳大军激战。 大都城内,白锦绣带着远平大军攻打皇城。 黑帆白蟒旗下的将士们各个气势如虹,越杀越勇。 平阳大军渐渐不敌,甚至有招子亮的已经弃械投降来保命。 平阳大军的溃败来的比王猛预料的更快更迅猛,不到半个时辰,王猛和所余的十几将士便已经被王喜平带人团团围住。 王猛手握卷边刀刃,满身是血,心口也中了一箭,被忠心的下属搀扶着才勉强站立。 杜三保虽然是晋国的将领,但与王猛平生从无交集,下手也是毫不留情面,见王猛身受重伤还不降,他用手抹去脸上刚被喷溅的鲜血,对王猛伸出拇指:“是条汉子原本你若降了我们还是好同僚,可你非不降念在同为晋人的情谊上,老子一定痛痛快快送你上路” 说着,杜三保正要举刀拼杀,便听后面传来纪庭瑜的高呼声:“住 手” 杜三保转头,见白卿言从高马之上一跃而下,忙收了刀和将士们让开一条道。 白卿言随手将染血的红缨枪丢给纪庭瑜,抬脚朝王猛的方向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王喜平。 王猛望着脚下带风英姿飒飒的白卿言,只觉之前的流言简直无稽 这样的镇国公主,叫缠绵病榻叫命不久矣 谁家缠绵病榻的人能杀他的兵跟切菜瓜似的,银枪所到之处便倒下打一大片 谁家命不久矣的人敢身先士卒,沙场冲到最前,单人匹马冲撞破坏他的阵型 谁家 这分明还是当年那个战无不胜的白家军小白帅,不眼前的镇国公主可要比当年的小白帅凶狠太多了。 王猛眼中含泪,什么缠绵病榻命不久矣,全都是他奶奶的扯淡 “王猛将军”白卿言朝着王猛拱手。 王猛强撑着一口气站起身来,亦是朝着白卿言拱了拱手:“早年曾有幸同镇国公主与白家军一同沙场血战过,便知晓镇国公主骁勇无敌,今日是王猛败在镇国公主手下心服口服” “胜了王将的军并非是白卿言,而是输给了人心。”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没睡着继续来求月票 第八百六十八章:君子 “愿听镇国公主赐教”王猛再次朝白卿言拱手。 白卿言沉静幽深的目光望着王猛:“我带大军一路疾驰回来,麾下将士们见了不少官员强抢孩童之事,心中已经将这视百姓为牲畜的林氏皇朝恨入骨髓。平阳大军这一路而来,想来也见了不少,王猛将军麾下将士们不对林氏皇朝心寒吗我所率之将士是为民而战,王猛将军所率平阳军却已动摇了维护林氏皇朝之心胜负早就定了” 王猛睁大了眼,他还以为镇国公主是要拥护太子登基,可这话的意思是要反吗 “镇国公主此言”王猛话头停止,镇国公主的话有错吗 平阳大军一路来大都城看到的简直是人间地狱,人牙子那里五岁至十岁的孩童太过抢手,丢孩子的人家笔笔皆是,甚至还闹出了为官者命令衙役强抢百姓孩童的事情发生。 这些王猛看了不心痛吗 “王猛将军,你是降,还是死战殉国皆由你意” 白卿言同王猛说完,转头看向杜三保:“交给你了” “镇国公主放心末将一定会照顾好王猛将军”杜三保抱拳,狼崽子似的视线盯着满眼不可思议的王猛。 白卿言一跃上马,接过纪庭瑜抛来的红缨银枪,意气风发,满目笃胜,高呼道:“留一小队随杜三保将军打扫战场,其余人等随我杀入皇宫,率先破门者赏百金” 将士们情绪激昂,跟随白卿言朝着皇宫内冲杀去。 杜三保听到白卿言叫她将军,唇角咧开露出一口大白牙,心中无比激动兴奋。 此时的梁王挟持着已经“驾崩”的皇帝和太子还有大长公主,挤在一辆马车之上一路颠簸南行,远远将大都城的杀声抛在脑后。 皇帝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一块抹布,坐在颠簸的马车内,面色铁青难看。 太子已经晕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痕,嘴角带血。 梁王咬着后槽牙,用帕子按着自己被太子咬下了一块肉的虎口。 梁王在出大都城之前,下令派人去杀了太子妃和小皇孙,太子闻言惊恐不已,见求情无用便想同梁王拼命,若非被范余淮及时打晕了过去,梁王这手得废。 年迈的大长公主身姿笔挺坐在马车内,双手交叠至于双腿上,她知道梁王胁迫她跟随着一起出城,不过是为了用她来牵制她的孙女儿们。 原本,在白锦绣攻破大都城之时,梁王是没有来得及将大长公主一同带入宫中的,毕竟镇国公主府的护卫十分凶悍,梁王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强抓大长公主入宫。 可今日,大长公主是自己走出了被白锦绣派重兵保护的镇国公主府,上了梁王的马车,因为大长公主还想保住太子。 梁王派人传信,若是大长公主不上马车,他便杀了太子和已经“驾崩”的皇帝。 皇帝大长公主早已经不在意了。 大长公主也不是不知道,梁王如今的保命符还是太子,他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杀了太子的。 大长公主是不知道应当怎么面对,要反了林氏的孙女儿白卿言。 所以她选择留下白锦瑟和蒋嬷嬷,独自一人上了梁王的马车。 她还想为林家皇权挣扎着再做最后一搏,希望不论到了什么地方,她都能够护太子一护,希望倒时候白卿言可以拥立太子登基,甚至是拥立小皇孙登基,做一个把控朝廷的权臣,而非谋逆的乱臣贼子。 否则,百年后她既没有护住白家她的儿孙,又没有能护住林氏江山,她无去面对丈夫白威霆,更无颜面去见自己的父皇。 她是贪心,原本希望可以两全其美,可不能。 如今,既然已经没有能护住她的儿孙,她便想要为林氏江山再尽最后一分力。 临走的时候,白锦瑟和蒋嬷嬷执意要跟,大长公主谁都没有带 她要舍命为林氏皇权尽最后一分力,是因为她是晋国的大长公主,可她幼小懵懂的孙女儿白锦瑟不该跟着她一起成为梁王要挟阿宝的把柄。 而她也明白,她之所以能为这林氏皇权尽力,因她是白家的媳妇儿镇国公主白卿言的祖母。 大长公主知道自己这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若是能死在阿宝推翻林氏皇权前头,也算是顺应天已,若是不能她的阿宝要以女子之身登上那至尊之位,她是赞同的,论品格论治世大才,和杀伐果断,阿宝一样不差 可若阿宝登位,她未必会是个好帝王。 阿宝秉承白家先辈风骨,是一个千仞无枝顶天立地且心怀大爱大志的君子,可越是璞玉浑金的君子越是做不好一个国的帝王。 曾经阿 宝问她,是不是这个时间越是忠勇心存大义之士便越是不能存活,问她是不是这个世上心存良善,心存大义,心存底线之人便注定不得好死。 她那时无法回答阿宝,因为阿宝口中良善c忠勇c大义和底线这是为人为君子c臣子的根本。可若是要成为王,成为帝王甚至成为一代雄主良善c大义和底线这三样东西,还如何能要得 能成大事成王者心底便能深藏多少污秽和肮脏,手段需不拘一格。 似先秦七子c颜回c曾子那样怀瑾握瑜高山景行的君子,心中是不容藏污纳垢,不容溃烂腐朽的,可大长公主生在帝王之家,自幼便在父皇身边长大,知道帝王之心非君子和圣贤可比,可容天下大义大爱,亦可纳污含垢容得下天下最卑劣的肮脏。 左转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 山岳藏疾,所以就其大。川泽纳污,所以成其深。美玉含瑕,所以成就其独特。 可白家人都太过刚直不阿,太过重情重义,若是遇到舍义取利之事比如舍弃她这个祖母,成就一番王业,阿宝怕是做不出来,但身为帝王她又必须做出来 ------题外话------ 第二更,求月票 第八百六十九章:跪地俯首 为大仁而舍情c舍义,这是一个君王一个皇帝必修的一课。 帝王之心,不能是非黑即白的,帝王之心更不能是热的。 帝王的心要狠,帝王的血要冷 帝王是不应该被情感牵绊的,帝王之术是权衡之术,以利弊取舍,而非君子衡量情义,以情义二字作取舍。 一个大国的帝王不是那么好当的,否则何以那些先辈君王总是称孤道寡 权力之巅的人,注定是孤独的,这个位置并没有旁人想像的那么好坐,更没有梁王想像那般,只要坐上去便可以随心所欲。 她亲眼见证了父皇c皇兄和如今这位皇帝三位帝王的盛衰,知道权柄在握的喜悦,很快会随着沉重的担子和压力,消磨不见。 冰冷的皇位,就像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牢笼,将亲情c友情和爱情隔绝在外,只有舍得下这些牵绊君王,才能成为万古之君,才能成就万古王业 说来可笑,或许只有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才懂得那个位置的可怕。 然,一旦坐上去了,就是一生,除非是死不得解脱 所以,若最后她实在阻止不了林氏皇权的覆灭,那么她便要教阿宝成为帝王最重要的一课。 权衡利弊和亲情,大长公主最终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 她打着这个主意,便决不能带上白锦瑟和蒋嬷嬷,多送给梁王两个可以要挟的软肋。 该交代让蒋嬷嬷转告阿宝的话,她都已经交代了,还得留下蒋嬷嬷为阿宝传话。 坐在马车上的大长公主,望着越来越远的大都城,却在想如果她没有生在帝王家,或许她不是这样的,她可干干净净做白威霆纯粹的妻,可以完完整整做阿宝的祖母。 她和阿宝明明是世上最亲近的人,最后却还是要背道而驰,站在对立一面。 白锦瑟和蒋嬷嬷被大长公主命人关在长寿院内不得外出,蒋嬷嬷是被祖母命人打晕了现在还没醒,她焦心不已。 看着守在长寿院外的带刀护卫,她略作思索悄悄挪到长寿院后院,爬上树从树上一跃而下,双手撑地掌心一滑火辣辣的疼。 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喊出声,怕惊动了守着长寿院的人,她忍着疼痛,提起裙子就往后角门的方向跑,她得赶紧岀去给长姐和二姐报信。 白锦瑟跑到角门时,已经满头大汗,见角门处也有人把守,忙转身躲在墙角后,死死抿住唇调整呼吸。 祖母走的着急不可能下令全府上下看着她,门口守着的人很有可能是二姐派来的,她倒不必这么戒备。 想到这里,白锦瑟没有再躲,她抽出帕子擦去自己脸上的汗,尽管呼吸还有些喘,她还是镇定自若从墙后出来,高声道:“带我去见二姐快” 门外守着白府角门的一队兵卒的小队率认出白锦瑟,忙上前行礼:“七姑娘,如今城中战乱七姑娘不宜出门,七姑娘有什么事情,属下代为转告” “我祖母大长公主被梁王带走了这种事情你也能转告”白锦瑟眸色凌厉,“备马我要去见长姐和二姐快” “属下等人护送七姑娘”那小队率转头高呼,“去牵马” 白卿言率部杀进城后,命纪庭瑜带一队人马直奔镇国公主府。 纪庭瑜领命刚刚率兵冲入镇国公主府那条长街,就看到被一队护卫护送骑马而来的白锦瑟。 白锦瑟远远看到纪庭瑜,睁大了眼,高声喊道:“纪庭瑜” 纪庭瑜忙抬手示意军队停止行进,提缰快步上前。 白锦瑟勒马,高声问:“长姐和二姐呢” 纪庭瑜抱拳:“大姑娘和二姑娘正在攻打皇宫,皇宫很快就要夺下来了” “梁王已经挟持我祖母,还有对外号称驾崩的皇帝和太子逃出城去了”白锦瑟高声道。 纪庭瑜闻言心头大惊,吩咐留下一队人马照顾白锦瑟。 “七姑娘放心纪庭瑜一定会将大长公主救回来”纪庭瑜说完,便带着其余人追出城去。 “我等护送七姑娘回府” “不回府,我要去见长姐和二姐”白锦稚一夹马肚朝着杀声震天的皇宫方向冲去。 留于皇城守城的五千将士,在得知梁王已经带人逃出城去就已经没有了战心,再远远看到黑帆白蟒旗,和那白马银甲飞驰而来的身影,更是内心惶惶,深觉败局已定,缴械投降。 艳阳之下,厚重沧桑的武德门缓缓大开。 白卿言与白锦绣骑马并肩,在大军随护之下缓缓入城。 将城门打开的将士们纷纷跪地俯首, 以示臣服。 就连皇宫内的将士们也已经放下手中刀戈,跪地俯首。 吕相等还活着的朝中重臣听到杀声已停,大局已定,这才相互搀扶着从躲藏的地方出来。 见那些禁军纷纷朝向武德门的方向跪地,他们也携手走至大殿前方,远远便看到穿过重重红漆宫门而来,骑马走在最前的白卿言和白锦绣。 董清平热泪盈眶,看到自家外甥女骑马走在最前的模样,陡然就想到了铁骨铮铮镇国王白威霆,还有他傲骨嶙嶙却为人温润稳重的妹婿白岐山。 虽然白家儿郎都不在了,可他的外甥女完全承袭两人风骨,文武双全,仁心傲骨兼具一身。 日光耀目,白卿言带血的银甲被映得寒芒熠熠,她一骑当先,身形笔挺,身后手举重盾的盾兵将士和重甲铁骑,振人耳膜的齐整脚步声,和将士们染血盔甲上的金属寒光,让整个皇城都肃穆下来。 百官不知是因刚才经历过生死一线,此时情绪波动较大,还是因这画面太过震撼人心,竟各个眼眶发红,有官员甚至忍不住低声啜泣,又忙用衣袖沾去泪水。 吕相拳头紧握,看着风骨傲岸的白卿言和白锦绣,难免想到那样一个皇帝那样一个太子,和那样一个梁王。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室,怎配得上这样的白家辅佐 吕相由衷的替白家不值,替白威霆不值。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七十章:私库 白卿言望着正对武德门的重檐大殿,琉璃瓦被映得金碧辉煌光芒万丈,仿佛这大殿并未被战火惊扰分毫,庄严宏伟坐落于万丈霞光之中,壮阔雄浑,任由朝代如何更替,皇权如何更迭它始终镇定自若,从容而沉静。 吕相携百官立在大殿前的广场上,见白卿言抬手,整肃的军队令行禁止,动作如出一辙,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风过之旌旗招展哗哗响动,十分震撼人心,威慑力逼人。 陡然间,狂风骤起,刚才还艳阳耀目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有官员指着高空惊呼:“快看” 众人仰头朝着天空之上望去,只见那轮金色的太阳竟然缺了一块,黑色缓慢又稳健地吞噬高悬在空中的那轮炎炎烈日,黑暗也随之悄然将大都城笼罩其中 良久之后,天空上只剩光芒耀目的一轮圆环。 这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奇景,竟在此时显现,钦天监的官员挤了出来,跪地高呼:“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啊” 吕相眉心直跳,日食可不是好征兆。 白锦绣仰头望着日食,身侧拳头收紧,日食一向都是君王无德的征召,君王无德 既然如此,有德者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看来老天爷都在助长姐,林氏这样污糟的皇室,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百官纷纷跪了下来,朝着天际太阳叩拜痛哭。 城墙之上的将士擂鼓,吹号 渐渐的,那遮挡住太阳的黑色渐渐挪开,大都城也跟着缓缓明亮了起来,刺目的金色光线,逼得众人低下头去,百官视线所及之处,满目的绿色斑驳,这天地绿色之间他们只能看到那立在白马旁,身姿挺拔的银甲女子。 不多时,日光大盛,又重新为大都城镀上了一层金芒。 白卿言手握腰间佩剑,抬脚朝着高阶之上走来。 谢羽长扶着满目花绿的吕相站起身,低声道:“吕相,是镇国公主” 吕相恍若大梦初醒,被谢羽长扶着带领百官匆匆从高阶之上往下走,前去相迎带将士们而来的白卿言。 “镇国公主”吕相喉头带着哽咽,率百官疾步朝白卿言走来,行礼。 拿下大梁都城韩城,短短时间又赶回大都城,算时间白卿言大约是率兵不眠不休而来。 可不值得的为了那样一个视百姓为草芥的皇帝,那样一个怂包全无硬骨的太子,真的不值得 董清平忍不住对白卿言笑着,直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忙示意白卿言先扶起吕相,白卿言颔首上前:“吕相不必多礼诸位不必多礼” “报” 白卿言刚刚将吕相扶起,便有将士快马冲进武德门。 不等马停,那将士便一跃而下,双手捧着急报归于白卿言面前:“禀报镇国公主,汾平送来急报,汾平太守与守城将军五月初五率兵造反,拒不上交五十童男童女,传信兵见大都城混战不敢入城,消息已耽误一日。” “报” 又有将士快马冲进武德门,一跃下马,跪地将急报双手呈于白卿言:“禀报镇国公主,五月初十崇峦岭剧烈地动,水江关水坝垮塌,淹没水江城和良田农宅,泥水石流不断,百姓死伤无数” 吕相等人大惊,这大都城的乱事还未平定,怎么又是地动又是水坝垮塌,又是泥水石流 白卿言忙拿过信筒拆开,她粗略浏览之后,带着两份急报,高声道:“诸位大人,灾情紧急,还请诸位随白卿言速速入殿商议” 吕相颔首,连忙称是。 之前被梁王扒了官服,生死一线的晋廷官员,顾不上整理仪容,满身狼狈随银甲沾血的白卿言跨进大殿。 官员们传阅着水江城太守的奏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应当如何赈灾,白卿言立在大殿玉砌的高阶上,正低头看汾平方向送来的急报 汾平太守之所以反,还是因为皇帝强召一千孩童之事闹的。 按照举国上下征召孩童,户部尚书楚忠兴按照人口数目要汾平交上八十童男童女,太守夫人得知皇帝要这些孩童,是为了用这些孩童的性命炼丹,怒不可遏与梁王派遣去汾平的使者争论,那使者恼羞成怒拔剑一剑刺入汾平太守之妻的胸膛。 汾平太守爱妻如命人尽皆知,斩下使者头颅,举旗造反。 “水江城太守已经派人警示邻县,派人疏散百姓,预计水患还要持续,目前无法统计伤亡人数,粮库被淹”吕相朝着白卿言开口,“镇国公主,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先派兵前去赈灾” “可户部尚书楚忠兴那个叛臣已经不知所踪 ,跟着梁王谋反的六部官员涉及也不少,还需要先行重新提拔委派官员,才能定下赈灾之事,否则相关事宜需要调令都不知找谁” “事急从权,现下来不及重新考核委派职务,各部暂时按照品阶高地,由六部中凡有缺位,可暂时按照品阶依次往上替补,代上级职务。”白卿言语速又快又稳,“户部官员何在” 户部几位官员纷纷上前行礼。 “如今户部能动的,可拨付崇峦岭赈灾的粮钱能有多少”白卿言问。 户部几个官员相互看了一眼,正在心里盘算,毕竟今年先是修建九重台,后来又拨付银款修了广河渠,再加上又有华阳城瘟疫,户部几个官员正在想能从哪儿挪腾银子。 一位身上带血,全身狼狈,可神容镇定的户部巡官上前,抱拳道:“回镇国公主,梁王篡位谋反时曾在宫中屯粮,微臣粗劣计算定当够两万人十日之用户部今年修建九重台,而后又是修建广河渠,所能动的银钱不多,但微臣斗胆,请开皇帝私库,用于赈灾之用” 这话可谓说得十分大胆了,皇帝都不在竟然让镇国公主做主开皇帝私库,若是镇国公主开了那皇帝问罪如何是好 “你叫什么名字”白卿言问。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啦啦啦了月底啦啦啦啦 第八百七十一章:毛遂自荐 兵部尚书沈敬中见状,忙上前对白卿言道:“镇国公主,此人性子一向如此,并非有意,还望” “尚书大人不必替下官求情。”不等沈敬中说完,户部巡官便打断了沈敬中的话,抬头看了眼白卿言,双膝跪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下官魏不恭。” 白卿言看着目光清明干净的魏不恭,开口道:“即日起,魏不恭便是户部尚书,由你主理崇峦岭c水江城赈灾事宜,许你先行后奏之权,一切以百姓为重此次赈灾你若能免百姓冻饿之苦,以后这户部尚书便是你的” 魏不恭瞳仁一颤,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户部尚书的位置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可魏不恭也听明白了,镇国公主这是说此次赈灾,她不允许有百姓被饿死冻死时值五月冻死倒也不会,可要免百姓饿死,就需要主理赈灾的官员有极强的手段,且耿直铁血,才能震慑下面那些意图发国难财的官员。 所以,镇国公主不能选一个有世家背景的官员前去赈灾,世家关系盘根错节,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光凭着一股子蛮劲不顾及全族是不行的,而他魏不恭寒庶出身,虽然没有顾及,可也没有依仗,这赈灾之事想办好也难 晋国朝廷腐朽已久,那些等着发国难财的官员,如狼环伺,他一人二手能不能拼个你死我活都不好说。 好的是镇国公主给了他先行后奏之权,只要他有铁血手腕儿,此次他就豁出这条命等赈灾之事办好,也算是为民出力了。 “王喜平” 门外王喜平听到白卿言的喊声,即刻进殿:“命你带三万将士,随户部尚书魏不恭前往崇山岭c水江关赈灾一切听从魏大人调遣,护卫好魏大人的安全,魏大人之命便是我白卿言之命,有违者立斩无赦” 魏不恭震惊抬头,他刚还在想自己没有依仗,可转眼之间白卿言便给了他三万将士做依仗 “末将领命”王喜平跪地领命,语声响彻殿宇。 “魏大人”白卿言看向魏不恭。 魏不恭连忙叩首领命:“魏不恭领命必不负镇国公主所期” “时间紧迫,即刻就去安排运粮要调动什么人手,尽管告诉王喜平将军”白卿言说完,看也不看魏不恭一眼,着手处理汾平太守造反之事,她走下高阶,将手中的奏报交给吕相,“此奏报避重就轻,倒像是指责汾平太守是因其妻室之死而反” 在王喜平同魏不恭一同从大殿内出来之事,百官纷纷传阅那份奏报,殿内议论之声越发大了起来。 魏不恭跨出大殿,忍不住回头朝着殿内的白卿言看了眼,有些茫然,镇国公主是以什么身份来号令百官公主还是帝王 魏不恭因为性子拗,被压在户部多年,向来是上令不对他便不从,可今日镇国公主之命,他却心甘情愿遵从,明明女子之身却显露帝王杀伐决断之威。 他抿了抿唇,被“帝王之威”四字惊到,他收回视线,随王喜平匆匆走下台阶,去盘点皇帝私库,准备运粮食。 魏不恭觉得,应该是镇国公主所言所做皆是为民,让他打从心底里敬佩,所以白卿言之命他才愿意遵从。 白锦绣带兵守在殿外,刚得知纪庭瑜已经带人出城去追梁王和大长公主一行人,就接到下属来报,说找到了太子妃和小皇孙,梁王派人去杀太子妃和小皇孙,正巧被他们救下了,他们已经将消息瞒死,来请示白锦绣应当如何处置。 白锦绣沉吟片刻,垂眸道:“先将他们从牢中请出来,安排到干净的宅院居住,不要对外透了风声,对外就称这位小皇孙和太子妃已经被梁王杀了。” “是”白锦绣属下领命,疾步离去。 李明瑞拎着衣衫下巴匆匆上前,请白锦绣借一步说话。 白锦绣负手而立,同李明瑞站在大殿门口梢偏一些的位置,只听李明瑞说:“镇国公主称帝这件事想要做,决不能由镇国公主开口,对百官威胁也好还是循循善诱也罢,都需要一个和白家无关的人来做” 白锦绣测某望着李明瑞:“李大人这是想要毛遂自荐” 李明瑞朝着白锦绣长揖行礼:“李明瑞不才,欲保住全族性命,愿意为镇国公主出力。” “好”白锦绣笑着颔首,“那就让我看看李大人通天的本事。” “不是我李明瑞有通天的本领,而是我太了解这官场和清贵世家的本性,他们能存续如此之久是因为懂得顺势而为,就如同宫墙一角的爬山虎,它们从不介意这个皇宫的主人姓甚名谁,只要那个主人能够借墙让他们依附攀爬,他们便会以此为基础来生长来壮大绝不会做玉石俱焚之事。”李明瑞瞧着白锦绣洗耳恭听的模样,又笑了一 声,“自然,白家并非这样的世家。” 正是因为白家不是这样的世家,正是因为白家各个都顶天立地,铁骨铮铮,所以才落得满门男子皆亡的下场。 可也正因为白家有如此风骨,白家才有如今这旁的世家都没有的局面。 “那我就静候李大人佳音了。” 白锦绣话音刚落,风尘仆仆的林康乐带着一个身穿梁国战甲的将领,急匆匆朝着大殿方向而来。 林康乐看到白锦绣,抬手朝着白锦绣一拱手,又深深看了眼朝他行礼的李明瑞,便带那身穿梁国战甲的将领进入大殿之中。 “末将林康乐与杨威将军,奉镇国公主之命,率三万将士奔赴九重台,已救下被送往九重台孩童四百八十人,朝廷强令限期征召至九重台或去解救孩童而的造反百姓,得知末将与杨将军是镇国公主派遣,前去解救被送往九重台孩童勒令九重台停工的,纷纷归顺共计七百九十二人” 大殿内陡然寂静无声。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七十二章:顺理成章 “林将军和杨将军辛苦了”白卿言颔首之后,看向大殿内静默无声的官员。 她知道这些官员都在心中揣测什么,他们在揣测她白卿言竟然在还未进大都城之前,便已违抗圣旨派兵前往九重台,强令九重台停工,又救下皇帝要的那些孩童,如此罔顾君威,是否要反 与白卿言所猜差不多,百官心中打鼓 虽然说,镇国公主所做无错,可如此强硬的公然违抗圣旨,罔顾皇权君威,这不免让人怀疑镇国公主有不臣之心。 若是镇国公主真的有不臣之心,有将如今的林氏皇权取而代之之心,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又能做什么 这到处都是镇国公主的兵,许多造反的城池已经归顺镇国公主,他们还能做什么 在场的诸位官员,哪一个没有看到太子向梁王求饶之时的谄媚之态,若是让他们辅佐这样一个君王,在场的哪一位官员又甘心 林氏皇权大势已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他们敬佩镇国公主,甚至愿意拥戴镇国公主,可前提是她是个男人,女子怎么能主政一国 “长姐”白锦绣适时跨入正殿,朝白卿言拱手,对白卿言使眼色,“小七来了说有急事要见长姐,事关祖母” 白锦绣虽然不喜欢李明瑞这个人,却不得不承认李明瑞话说得很对,长姐称帝这件事需要有人来挑头,可话不能由长姐来说。 白卿言原本打算直面众臣,可她明白白锦绣的意思,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差白卿言明说她早已决意反了这林氏皇权,但白锦绣不想白卿言背负叛臣之名,想推着白卿言名正言顺的更进一步,可她不知白卿言有自己的打算。 “我知诸位心中多有揣测疑惑”白卿言目光清明望着大殿之中的大臣,“还请诸位稍后白卿言定会为诸位解惑如今民心不稳,百废待兴还请诸位商议商议,好生拿出个章程来,如何稳定民心朝局还有崇山岭一带受灾之地如何灾后重建,当定什么样的措施,虽然往年赈灾皆有例可循,但于百姓而言还是颇为沉重,劳烦诸位多费心。” 白卿言朝着众位朝臣拱手后,随白锦绣跨出大殿。 大殿之内朝臣们顿时如同炸开一般热议,有官员想要跟随白卿言,却被带刀将士拦在大殿之内。 兵部尚书沈敬中望着白卿言的背影,转身压低声同吕相道:“镇国公主带兵回来,若真要称帝,怕是我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吕相紧紧抿着唇,半晌才道:“可你能说镇国公主做错了吗陛下的旨意谁人听了不心寒,我等死谏却被打入天牢,梁王呢只在乎登基,哪里会在乎百姓死活,他甚至连史书工笔都不怕这样谋权篡位肆无忌惮的皇帝,你敢效忠” 沈敬中垂眸静思。 “再说那位太子殿下”吕相提到太子就摇头。 “不提也罢”沈敬中掩饰不住心里鄙夷,一想到太子朝梁王摇尾乞怜的模样,沈敬中就无法再认那位太子为主上。 白卿言出了大殿,脱下盔帽,白锦绣顺势接过,她看到长姐的手臂在抖,知道此战长姐是拼尽全力速战速决,身上定然有伤。 白卿言目光温柔望着白锦绣:“是祖母出了事,还是你害怕长姐直面那些大臣说出要反的意图,会被千夫所指” “梁王将祖母和已经驾崩的皇帝,还有太子,一同带出了大都城去” 闻言,白卿言瞳仁一紧。 “长姐勿忧,纪庭瑜已经带人去追了。” 骑着快马从宫门外进来的白锦瑟,看到高阶之上的白卿言和白锦绣,从马背一跃而下,险些踉跄跌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长姐”,便拎着裙摆匆匆朝台阶上跑来。 白卿言和白锦绣两人从高阶上往下迎了几步,白锦瑟一见到自家长姐眼睛就红了:“长姐” 白卿言凝视长高不少的幼妹,抬手摸了摸白锦瑟的脑袋。 “小七,二姐不是派了兵去护着镇国公主府,祖母怎么会被梁王带走”白锦绣急不可耐问。 “梁王用皇帝和太子的性命要挟祖母,祖母便独自一人出镇国公主府,同他们一同离去了,可是长姐祖母还有更深的用意”白锦瑟用力握着白卿言的手,“祖母在临行前和蒋嬷嬷说了一些话,我都听到了,祖母知道梁王想用她做筹码,她只所以去了,一来是无法看着长姐这个她最疼爱的孙女儿覆灭林家皇权,二来是为了教会长姐成为帝王最为重要的一课,帝王之心当无情,帝王之血应冰冷,为大仁舍小义,为大局舍私情,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帝王,帝王之心需心容天下,而权力之巅,生而孤寡,只有国之利益,没有容纳帝王个人荣辱和私情的余地。” 白锦瑟几乎将大长公主的话一字不落背给白卿言听。 “长姐,祖母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么用命护住林氏皇权,要么用命教会长姐帝王无情。”白锦瑟用衣袖擦去额头的汗。 白卿言是大长公主一手大带,所以当皇帝下了强抢孩童的圣旨,当白锦绣带兵围困皇城却迟迟不攻,当白卿言带兵回都,大长公主就知道这林氏皇权到头了。 白家不反,是因为不想让这晋国百姓无辜受累,不想让将士无辜丧命。 而如今,林氏皇权不但不护民,还要用百姓的孩子去炼就丹药,一个是为求长生不老一个是为名正言顺交换皇位,而那位太子多半会是只要皇帝开口,他必照办 白家建立白家军之初,便是为了护民安民,如今林氏害民白家举兵反之,顺理成章。 “长姐,祖母是林氏的大长公主,也是我们的祖母这对祖母来说,已是她能做的最好选择。”白锦绣不想让白卿言心中难过,低声安抚,“祖母护着林家,同我们护着白家是一样的。”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心中无愧 白卿言手心收紧,她紧抿着唇,半晌哑着嗓子开口:“祖母是错的。” 帝王无情,这是林氏的为君之道 可她以为,治国依法,法是无情,君需有情 国君不仅要心怀大仁,更要心有情义。 她会证明给祖母看,祖母是错的 “长姐”白锦瑟上前一步,低声开口,“纪庭瑜已经去追了,定然能将祖母追回来” 白卿言点了点头:“你派人给朔阳报个平安,以免母亲和婶婶们挂心。” “长姐放心,我已经派人回朔阳报信了”白锦绣道。 大殿之内。 “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李明瑞口中念着十月之交从大殿外进来,长揖对百官行礼:“诗经之中的十月之交,是周幽王当政之时朝中小官所作日者,阳德之母也,日者亦是人君之象。如今我晋国天地不宁,警示天下,不仁者不配为君,林氏皇权就如同周幽王皇室一般,已走到尽头。” “李明瑞你还敢来”兵部尚书沈敬中抽出林康乐身上佩刀就要朝李明瑞去,幸亏林康乐眼疾手快将其拦住。 “诸位,明瑞知道因为之前明瑞相助梁王之事,诸位对明瑞心中多有芥蒂,可站在这里的官员之中,也并非只有明瑞一人助过梁王,安大人潘大人对吗”李明瑞笑盈盈朝着缩在百官最后的两位官员看去。 那两位官员讪讪一笑,潘大人更是忙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跪地叩首:“下官日后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李明瑞视线落在吕相身上,大有要侃侃而谈的架势:“吕相,今日先有日食,后又传来崇峦岭地动,水江关水患,这难道还不算是上天警示,这晋国的天地应当换主了” “皇帝一心建造九重台要用一千孩童的命来炼就长生不老的丹药,这样视百姓为草芥甚至是牲畜的君王与当初的商纣有何区别”李明瑞语声慢条斯理,手捂心口,仿佛心痛至极,“李明瑞原本以为梁王会是良主,可后来发现错的离谱,梁王只想要登上这个皇位,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为的也不是为百姓谋利,为的是他可以为所欲为,想杀谁便杀谁这样的君王必会是下一个商纣” “而废太子”李明瑞摆了摆头,“诸位都应该看到了,那样的品性,那样的懦弱,又怎么能当得起一国之君” “百年将门大都白家,护卫晋国数百年,白家一直以匡扶万民为己任,征南伐北,护我晋国边民无忧无惧白氏一门的功绩,可以说在晋国无人可比,白氏的护民之心更是无人可比”李明瑞环视百官,“在朝中诸位都曾与镇国王白威霆,或是镇国公白岐山为同僚,白氏一族的品行诸位有目共睹” 李明瑞正在侃侃而谈之时,白卿言已经跨入大殿:“此事还是我亲自来同诸位大人来说,就不劳李大人费心了。” 闻言,李明瑞忙朝着白卿言一拜,姿态温文尔雅退至一旁。 他负在背后的手收紧心有不甘,李明瑞此次挑头,本是想要在白卿言面前博一点功劳,谁知白卿言却似不买账,非要直面百官。 白卿言在百官瞩目之下,朝着放置龙椅高座的台阶走去,向上跨了几步,转身面对大殿之中的百官,开口:“白卿言行事一向磊落,心中无愧,凡事没有不敢与人正面直言” 话音刚落,百官就见刘宏,带着一位梁国降将一同跨进大殿。 “见过镇国公主” 刘宏与杨武策同白卿言行礼。 刘宏这一路以来看了那么多的凄惨如同给人间地狱之景象,对皇帝的忠心在逐渐动摇之后又逐渐冷却,他如今回来其实心底里还是抱了一线希望,白卿言要反皇帝可以,皇帝不仁让他退位,好歹太子还算是个心善之人,扶太子登基也就是了。 然而,一进城,刘宏便听说皇帝崩逝,梁王登位之事,如今也不知道太子还活着没有。 若是太子没有能活下来,或许镇国公主才是晋国最好的选择。 白卿言垂眸望着单膝跪地复命的刘宏和杨武策。 刘宏高声道:“末将刘宏与杨武策将军,奉命率两万将士,沿濮文城c龙阳城c幽化城c天澜山一线城池回大都,勒令府衙不得强征孩童,将已经征回府衙的幼童送回家中,还有无人认领被买去充数的孩童,末将和杨将军将孩子们带回了大都城。” 杨武策看了眼话不说完的刘宏,抱拳继续道:“沿途濮文 城c龙阳城c天澜山等大小十六座城池守将造反,听闻镇国公主下令不得强征孩童,且已反视百姓为牲畜草芥的林氏王朝,纷纷出城投降归顺” 杨武策这话音一落,朝臣们顿时恍然,纷纷睁大眼朝白卿言望去 镇国公主反了 刘宏死死咬着牙关,杨武策没有一个字是瞎说的,尤其是龙阳城,听闻镇国公主已反,百姓欢呼雀跃,奔走哭喊,称终于要迎来真正保民护民之主。 那样的场景刘宏到现在想起来,都觉荡气回肠。 白卿言单手握着腰间佩剑,身姿挺拔如松柏立于高阶之上,没有丝毫的心虚退缩,任由百官注视打量和揣测。 她看着或若有所思c或茫然无措的官员们,视线落在吕相的身上。 吕相是个聪明人,如今白卿言军权在握已,若是朕的要反谁这里诸人谁又有余力同镇国公主对抗 且刘宏和这位大梁的降将带回来消息,皇帝施暴政,要用一千孩童炼制丹药之事,已经逼得多地造反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月底啦 第八百七十四章:永不相疑 那些已反的将领,是因知道镇国公主已反臣服于镇国公主的威名和德行。 这已经称得上是众望所归了。 “白家世代忠义我不信镇国公主会反”有官员跪地高呼,求证似的看向白卿言,声音带着哽咽,“白家世代忠义磊落,下官怎么都不会相信,镇国公主会罔顾白家百年的名声,举兵造反” “多地因皇帝c梁王昏聩已反,是因得知镇国公主欲反林氏皇权,这才而臣服束手”李明瑞笑着同那位官员说,“正如这位大人所言,白氏一族世代忠义,镇国公主身为白家嫡长女,由大长公主和镇国王亲自教养长大,将林氏皇朝取而代之理所应当,我等应拥护镇国公主登基为女帝,护我国万千子民。” 吕相心中情绪百转千回,听到李明瑞说起镇国王白威霆,垂眸静思片刻,抬起一双如炬的眸子望着白卿言,上前两步问道:“镇国公主,真的要反” 白卿言丝毫不避讳吕相的目光,颔首,语声郑重:“不瞒诸位,从得知我祖父c父亲c叔父和弟弟们战死南疆时,我便生了反心。白家和白家军南疆之死,全因陛下以为镇国公府白家拥兵自重,猜忌白家忌惮白家,下面的人便揣摩圣意,联合将我白家男儿置于死地之。”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望着白卿言。 董清平负在背后的手收紧,心里不免替外甥女捏了一把冷汗,只觉白卿言说得也太直白了些。 “诸位可知道为何我祖父下令白家子嗣,年满十岁者便要前往军营历练”白卿言手握腰间佩剑,眸色发红,她转头看着那象征着皇权的宝座,“在我们这位皇帝最初被立为太子之时,他同我祖父说姑父年长孤十岁,孤自幼视姑父为父兄,不以姑父为朝臣,姑父胸怀天下万民,为天下苍生谋求海晏河清,孤亦如此朝中有孤,战场有姑父,终此一生,托付军权,永不相疑。” 朝臣屏息,静静聆听白卿言徐徐话音。 “大晋称霸列国数十年,多少封侯得爵将门都不愿意自家子嗣再前线舍命博功名,已至我晋国拿的出手的武将凤毛麟角既然无法强令其他将门之子入军营,我祖父为替大晋培养后继震慑列国的将才,便之能命白家子嗣年满十岁便入军营历练,可在皇帝眼中却觉的白家是为了将兵权把控在手心之中” “南疆之战,面对西凉悍将云破行,我祖父决意将白家满门男儿尽数带去前线,最小的小十七才十岁,祖父不为白门留后路,这样的赤胆忠心就是因为皇帝当初的一句,为天下苍生谋求海晏河清所以祖父定下如此家规是在为来日晋国一统天下在做准备,祖父要让白家诸子成为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刃,为来日晋国一统天下培养所需将帅之才。” 白锦绣与白锦瑟就立在大殿门外,听着自家长姐并不高亢的语声,就那么如泉水潺潺细细道来,却让人肝胆俱碎。 白家的结局,是因为相信了皇帝意欲一统天下的誓言。 “我祖父字为不渝,其意在愿还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间,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天下一统这是我白家世代相传的志向,因为只有天下一统,才能四海太平,才能不再有骨肉分离,不再有老无所依,不再有家破人亡十室九空天下一国,天下万民皆一国之民,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白家要天下百姓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是白卿言第一次,将欲要天下一统这样的心思,告诉晋国诸人。 “晋国皇帝没有这个气魄,晋国的皇室诸子安于现状,只想守住祖宗基业,从未想过成为开疆拓土的明君,从无一统天下志向” 白卿言目光灼灼:“后来又接到消息,大燕意欲灭魏,我便更加坚定了在灭梁之后,取代林氏皇权的念想大燕灭魏为的是不仅仅只是想要雄踞列国之首为的是使燕国西面和南面再无后顾之忧,为来日天下一统打好基础燕国这样民弱国贫之国,国君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可看看我们的皇帝我们的皇子,哪一个有这样的气魄” 但燕国短暂的优势,在晋国灭了大梁之后便已消失了。 尽管如此在这大殿内的百官也不得不承认,燕国短短十数年,从当初被迫依附晋国而存的小国,到如今险些超越晋国的大国,让人不由心生忌惮。 若非镇国公主灭梁,如今的晋国怕是屈居燕国之下了。 “再到回国途中,知道皇帝要用一千孩童炼就长生不老丹药,弄得民不聊生,我便决意举兵造反各地如人间地狱的惨状,诸位没有看到,刘将军和林将军想必看得很清楚”白卿言看向刘宏和林康乐。 林康乐上前抱拳同诸位大人道:“末将是个粗人,回来的途中看到那孩童的母亲不忍心自家孩子被做成丹药,带着孩子投河 自尽时,知道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和祖父是当年战死在南疆战场之上时,便已决定镇国公主若是遵从圣旨不庇护那些孩子,末将就反了就是死也不能让皇帝跑来的那群狗杂碎把孩子带走后来镇国公主说,护民者白家护之护民千秋万代者,白家护之千秋万代害民者白家亦当为护民,反之诛之” 林康乐想起那日白卿言说起要反林氏皇权的话,便热血沸腾,语声激动的哽咽:“那日镇国公主言,要为晋国万民举兵起义反林氏皇权还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生死无悔末将也愿意跟随镇国公主,生死无悔” 说完,林康乐便抱拳跪在白卿言面前。 “白卿言已反林氏皇权,欲取而代之,为这天下一统,穷尽毕生之力”她抱拳看向大殿之中的百官,“恳请诸位,同白卿言同舟共济,白卿言必当会让诸位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的盛世之景”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七十五章:宏图大志 白卿言说完,朝着满殿的大臣郑重长揖一拜。 李明瑞见状,跪的十分快,高声道:“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大燕已经在为天下一统筹谋行动,我杨武策降于镇国公主,为的就是跟随镇国公主一统天下至于那些不愿意的就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看别人在这乱世争雄了”杨武策说完,双膝朝白卿言跪下,“末将率梁国降卒,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末将誓死跟随镇国公主”杨威也跪了下来。 白锦绣紧咬着牙,眼眶发红跪下:“白锦绣率远平大军c白家军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白锦瑟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有样学样跟着跪下。 大殿内官员手足无措,游移不定,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都看向吕相,只等吕相拿个主意。 董清平见官员们眼含热泪显然已经被说动,原想当那个最先应声之人,给心中已经臣服白卿言的臣子带个头,可一想到他和白卿言的舅甥关系,又怕不够服众。 董清平亦是看向吕相,若吕相能带头跟随白卿言,百官必定再无疑虑。 吕相瞅着那立在高阶之上,朝他们长揖行礼的女娃子,又再次想到了自己的老友白威霆,他与白威霆因官职的缘由怕被皇帝忌惮,所以来往不多,可吕相一直是很敬佩白威霆的。 能被白威霆看重的嫡长孙女,能被鸿儒关雍崇视为此生骄傲的弟子,品格也好,谋略也好,都如此出尘拔俗,当世又有多少人可以匹敌 就在刚才皇城之内还乱成一团,陡然接到灾报,白卿言先是临时提拔官员,以赈灾抚民为先,将能提出如何安排赈灾粮饷的小小户部巡官提拔为户部尚书,又给了魏不恭三万将士,用人不疑,有条不紊将事情安排下去。 户部这位魏不恭兵部尚书沈敬中同吕相说过多次,此人有才能,却因太过耿直被愿拍上峰马屁,被户部的官员排挤打压。 危急之时,镇国公主敢大胆启用能提出对策的小官。 再想到那位要用孩童炼丹的皇帝,再想到阴毒很辣的梁王,又或是那位软骨头的太子,不分对错,便对权势低头摇尾乞怜,全无气节。 谁料让人意外的,想来有着犟牛之称的柳如士竟先站了出来。 柳如士朝着白卿言一拜:“柳如士曾因镇国公主焚杀降俘,心中不满可今日镇国公主未曾惺惺作态让他人前来威逼利诱,自己装作临危受命被迫登基,而是敢直言明告我等为百姓c为天下一统反林氏皇权,柳如士敬服镇国公主的坦荡和胸怀柳如士虽是文人,也有血性,亦是想看到天下一统那日柳如士愿跟随镇国公主” 柳如士说完,跪了下来。 虽然柳如士已经不满林氏皇权,可刚才李明瑞走进大殿,嘴里念叨着什么日者阳德之母也,着实是将柳如士给恶心坏了。 柳如士还以为白卿言道貌岸然,想要了这晋国天下却又不想背负骂名,所以启用李明瑞这样的小人,来劝说他们推举劝说白卿言登基为帝。 柳如士都已想好,若真是如此,他宁死都不会屈从白卿言。 而他没有想到,白卿言却打断了李明瑞的话,直抒胸臆,坦然磊落表述其欲反林氏,欲夺天下的勃勃雄心,可柳如士却丝毫没有觉得白卿言野心太大,反而被白卿言的光明磊落打动,被白卿言一统天下的言辞打动,热血沸腾,愿意跟随白卿言共创大业。 吕相上前,朝着白卿言跪下:“老臣,愿跟随镇国公主,恭请镇国公主登基为帝,匡翼天下万民” 董清平跪下,其余官员有样学样跟着跪下,高呼:“臣愿跟随镇国公主,恭请镇国公主登基为帝,匡翼天下万民” 刘宏亦是红了眼,终于还是跟随己心,随大臣们一同跪下。 白锦绣眉目间尽是笑意,抬头看向自家站立在玉阶之上的长姐 是啊,这才是她的长姐,白家人心怀坦荡,要那个皇位也要的坦坦荡荡,不愿假借他人之口,惺惺作态做出一副临危受命登位的模样。 白家的志向,白家人护民安民之心,白家的气魄和风骨,便足以让朝臣追随,何需他人相助。 这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本就是一家,但凡有大志向的文官武将谁不想完成这丰功伟业建立者不世之功 “白卿言必不负诸位信赖”白卿言朝着百官一拜,直起身道,“目下最要紧的是崇峦岭和水江关灾情,并昭告国境之内,不能再有征召孩童之事发生,稳定国内民心梁王闹腾的这些日子,耽误积压下来的朝政想必已经堆积如山,虽知诸位大人这些日子受苦了,但还需吕相带领百官受累,先行整理朝政” “应当的”吕相拱手道。 “报”有传信兵快步冲到大殿门口,跪地高声道,“纪庭瑜将军传信回来,梁王一行人出城之后,兵分六路而行,纪庭瑜将军已经分兵前去追赶,特命人回来禀报。” 白卿言手心收紧,招手示意白锦绣将她的盔帽拿过来,转头看向吕相:“大都城,白卿言托付给吕相,如今梁王挟持废太子和祖母逃离大都,白卿言需亲自将祖母救回” “镇国公主不可”柳如士站起身来,改口道,“陛下如今为我国女帝,登基大殿未定,大都城乱事刚平,怎可轻易涉险” “礼部和钦天监商议出登基大典的时间,由吕相拟旨昭告列国,定国号为周,元为根本天下一统为和,故定年号为元和。”白卿言语声沉稳,说一不二的气魄,“昭告四海宣嘉年间南疆一战,如有尚存一息的白家军,白家子,务必火速回都,共证登基大典,与白卿言共建白家祖辈之宏图大志。” 白锦绣听到这话,眼泪顿时绷不住,泪流满面。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呀呀呀呀呀呀 第八百七十六章:堂堂正正 白锦瑟用衣袖抹去眼泪,喉头哽咽,转过头去还是忍不住低低哭出声来。 她知道,这便是长姐要登上这个位置最大的推动力 长姐一旦登基,尚存一息的白家军,白家子便会知道,回大都城来不会再连累白家,也不用他们再忍辱复仇,长姐想让让他们知道晋国改天换地为大周,一切都过去从此要掀开新的篇章,要开启天下一统之战。 长姐要白家主子和白家军,堂堂正正的回来 白卿言朝白锦绣招手,示意白锦绣将她的盔帽拿来 “梁王一行人刚刚出城,我救回祖母便折返,若真是事出有变,登基大典之前,白卿言必会赶回。”她接过白锦绣递来的盔帽,夹在手肘之下,道,“白卿言不在大都期间,朝政由吕相c白锦绣总领。” “陛下”柳如士还想再劝,却被吕相拦住。 吕相知道,白卿言是她的祖母大长公主亲手带大的,她不可能弃她的祖母于不顾,且白卿言怕是还有同皇室做最后的了结的念想,可如今的大都城大乱人心不稳,十分需要白卿言留下稳定忍心,劝是要劝,但不能同柳如士这般莽撞直言,还需绕弯。 吕相习惯性用对待晋帝时圆滑的态度笑了笑,对白卿言长揖行礼:“陛下放心前去,大都城一切有老夫和秦夫人,一定不会出岔子登基大典的日子定下之后,老臣会遣使臣去知会列国,届时列国使臣将会来贺,还请陛下务必在登基大殿之前赶回来” 吕相话音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如今还有一件难事,官位多有空缺,还需要陛下在出发之前,将官员补位之事定下,此事臣等确实不敢越俎代庖。” 白卿言朝吕相颔首,她明白吕相这是绕着弯儿劝她留下,更是在避嫌,吕相不想让人以为他会趁此机会往各部安插自己的人手,更是为了防着旁人在各部安插自己的人,最重要的是让她给百官一个施恩的机会,让她留下来稳定人心,可吕相却没有明说。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君王不听劝,没听到白卿言应声,吕相怕事关大长公主白卿言冲动,又劝了一句:“梁王兵分六路,未得到确凿消息之前,陛下还是坐镇宫中,等确定梁王挟持大长公主逃往哪里,陛下再亲自前去不晚” 得知梁王挟持祖母出城,白卿言脑中大致过了一遍地图,便已想明白梁王等人要去哪里,南有朔阳,梁王不会去,东有登州府白卿言的舅舅带着登州军在那里,去东面容易腹背受敌。 北面白卿言刚刚带军回来,李茂c梁王一行人担心冒险,那便只有往西南方向走,西南方向梁王能选的要么广陵,要么洛鸿城。 梁王手中没兵了,要想同白卿言抗衡,便需要兵力和粮草巧不巧如今燕沃正在修建广河渠,有兵有粮草 且广河渠修好,燕沃便会是晋国最大的粮仓,基于重重考虑,若是逃出大都城,找一城固守,自然是广陵城和洛鸿城最为合适。 而广陵城靠近燕国,梁王一行人想必不愿意冒这个风险,那便只能是洛鸿城了。 吕相还是怕劝不住白卿言,回头扯住董清平的胳膊,拉着董清平一同上前 白卿言连忙从高阶之上走下来,丝毫没有拿架子,全然将自己当做晚辈。 吕相将董清平拉到跟前,语重心长对白卿言道:“做一个帝王和做一个征战杀伐的将军不同,大都乱事刚平,朝野混乱朝政不稳c人心更不稳,如今这里需要陛下留下来的稳定大局,陛下才是这个大都城的主心骨” 董清平也颔首点头:“是啊,这件事上我觉得吕相说得有道理。” “长姐,吕相和董家舅舅如此说,自然有道理,我去吧”白锦绣道,“我一定会将祖母安然无恙救回来” 白卿言并非是一个听不进去劝的人,白家从无不臣之心,所以白家诸子自幼所学是如何做一个好的将帅,从未有人教过白家诸人如何去做一个帝王。 在如何做帝王这方面,她是一个学生,等着她去学的有太多。 她颔首,朝着吕相一拜,吕相连忙侧身避开白卿言的礼,直呼不敢。 “白卿言年幼,曾在祖父面前受教学得是如何做一个好的将帅,如今要领一国朝政,还需吕相与诸位大人多多匡扶”白卿言抬头望着吕相,“白卿言欲拜吕相为帝师,请吕相教我为君王之道。” 吕相在皇帝面前卑微圆滑惯了,这位即将登基的女帝,陡然以如此谦卑的态度求教,让吕相措手不及之余,更是心生感慨。 白家之人光明磊落,心怀天下,又肯虚心求教,比林氏皇族不知道强出多少倍,未来的大周国,有这样一位帝王,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白家从不出 废物纨绔,是因为白家家风纯正,白家实在是太会教孩子了。 吕相眼含热泪,心中感慨万千,郑重对白卿言长揖倒地:“承蒙陛下不弃,老朽愿鞠躬尽瘁,穷尽所学匡翼陛下” 白卿言礼贤下士的诚恳姿态,让大殿之中的文人眼眶发热。 “白锦绣,林康乐你二人先带兵一路疾行前往洛鸿城的方向去追,务必要保证大长公主和废太子安全,速度要快我随后就到。”白卿言道。 “白锦绣领命”白锦绣抱拳道。 “末将领命”林康乐没问为何,白卿言算无遗策,三次征战林康乐已经领教的清清楚楚,但凡镇国公主有命,他绝不会迟疑。 皇宫已经清扫妥当,堆成山的奏折被抬上来。 白卿言染血的银甲未换,大臣们身上还是白衣,他们共坐大殿之内,处理堆积了太久的政务,谁都不敢懈怠。 白锦瑟派人将大殿明灯点亮,吩咐道:“派人去各位大人家中取来干净衣裳,为各位大人准备吃食。”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新法 礼部和钦天监不到半个时辰便商定,白卿言登基大典定在六月二十,并遣使即刻前往各国,邀请列国使臣前来观礼。 说是列国,其实如今也就是通知燕国c西凉还有戎狄三国。 登基的日子定下,白卿言借着大臣们用膳的间隙,走出大殿,唤来白家护卫,询问白锦绣是否有消息送回来,是否已经追上了梁王救出了大长公主。 白家护卫摇头,白锦绣带兵奔赴洛鸿城方向,至今还没有消息送回来。 白卿言沉默片刻,才吩咐白家护卫回朔阳传信报平安 “再告诉白家诸位夫人,我登基的日子定于六月二十,让诸位夫人不必着急赶来大都城,随后白家七子白卿玦,会率白家军回朔阳,届时由白卿玦率白家军护卫白家诸位夫人回大都城。” “大姑娘”白家护卫不可思议抬头看向白卿言,七公子还活着 白卿言瞧着白家护卫的模样,眼眶发酸,唇角勾起笑了笑,颔首:“去吧去给诸位夫人报信让她们知道七公子还活着” 如今已经不是白家危如累卵之时,白卿言与白家诸人披荆斩棘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站在今天这个位置,为的就是让她的弟弟们和白家军堂堂正正的回来 刘宏与杨武策已经带人前去大都城勋贵各家宣旨,告知各家大周女帝登基大殿定于六月而是。 谢羽长和符若兮率兵维护大都城内治安。 因梁王叛乱,冷清了两个月的大都城,终于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 皇权更替,晋国换周朝。 第二日清晨,太阳高高升起,金色的朝阳将大都城笼罩其中 那些被白锦绣及时疏散出大都城的百姓们闻讯,又都拖家带口的回来。 大都城城门城墙之上,贴着好几个告示,自今日起他们便是大周的百姓,那个要用一千童男童女炼仙丹的皇帝,被镇国公主推翻了 还有大都城城中被梁王强征送往九重台的孩子们,镇国公主已经派兵将孩子们全部接了回来,让被夺了孩子的百姓去京兆尹府门前认领自家孩子。 多少孩子的父母看到这个消息,痛哭着往京兆尹府的方向跑去,有的跑丢了鞋子都不自知,期望快些见到自家的命根子。 有商户也在朝阳之中,挪开门板开门营业。 而大都城官员家眷,都派了人去皇宫周围打探情况。 昨日刘宏和杨武策到各家宣旨,告知白卿言要称帝了,着实是将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家里眼巴巴等着自家当官的老爷回来,询问情况。 可宫里又来人取了他们老爷的衣裳,说是要在宫中处理积压的政务。 这不,一夜过去了,也不见人回来,谁家家眷不担心,生怕是自家老爷不从镇国公主正在宫中受刑。 奈何如今皇宫城门换防,换下来的全都是镇国公主从大梁带回来的兵,连做人情买卖套消息的门路都没有。 皇宫内,白卿言与诸位大臣一夜未睡,此事所堆积的政务才处理了一小半。 官位较低的官员进行分拣,不重要的全部挪给六部侍郎处置,较为重要的交由六部尚书和吕相与白卿言一同商议 吕相这一夜他算是长了见识 白卿言并非如她所言只懂得带兵打仗,吕相着实是没有想到白卿言对各国政事也是相当熟悉,对各部呈报上的问题也有十分妥当的处置之法,有与晋国原本律法不相同的地方,白卿言会与吕相和新提拔上来的几部尚书商讨,拿出实例有理有据,令吕相等人折服。 借此机会,白卿言又提出推行新法之事,并且已经草拟好的变法纲要,取来同吕相等人商讨。 白卿言变法纲要之中,融合了萧容衍派人送来姬后主持国政之时推行的新法c治国策略,同当初商君推行的新法c治国策略,各取所长相互融合,讲的是以民为本,民富则国强,民强则兵强的道理。 极为符合如今大周国情民情,吕相等人为白卿言的才智惊叹,而折服。 不仅如此,白卿言在沿用晋朝的官制的同时,增设了一处校事府,但这个校事府的职能又与魏国时期的校事府有所不同,魏国的校事府是为监察百官,可白卿言要设立的校事府是在列国为大周收集情报。 随着大燕灭魏,大周灭梁国,两国版图扩大,逐鹿中原之心渐现情报消息就来的尤为重要。 吕相和各部尚书深以为然,白卿言目光长远,能够深谋远虑,为长远做打算,他们很是敬佩。 白卿言欲将校事府交由兵部尚书沈敬中,让其领兵部的同时,兼领校事府。 而 此时,白卿言与白锦绣平安拿下大都城的消息,已经送到了白府,一直跟随在白锦绣身边的白府护卫绘声绘色同白家诸位夫人讲述了此次大都城乱世,大姑娘和二姑娘夺城的英勇。 白家诸位夫人还有五姑娘c六姑娘刚松了一口气,董氏又问来报信的白家护卫:“既然,既然梁王遁走,如今大都城内无主大姑娘和二姑娘预备拥立谁人为帝,你可知晓”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此次梁王既然已经杀了皇帝,太子又将脸丢到了天下人面前,若是阿宝真有称帝之心,此时便正是她拿下那个位置的好时候。 董氏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又有白家护卫从大都城送信回来。 “快请进来”董氏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很快,来送信的白家护卫进门,单膝跪地朝着诸位夫人行礼后道:“大姑娘派遣属下回来同诸位夫人报信,六月十二日大姑娘登基大典。” 登基 正厅中几位白家夫人除了董氏之外,皆是一脸震惊。 “嫂嫂”五夫人齐氏睁大眼看向董氏,“这” 五夫人话还未说完,就听那来送信的白家护卫接着道:“大姑娘请诸位夫人不必着急赶去大都城,随后七公子会率南疆白家军回朔阳,届时由七公子率白家军亲自护卫白家诸位夫人回大都城” ------题外话------ 五月的最后一天啦 第八百七十八章:借机生乱 “什么”五夫人不由惊呼出声,满目不可置信,声音颤抖道,“你再说一遍” 七公子 白卿玦 董氏猛然握紧了座椅扶手,朝四夫人王氏看去。 白家护卫说完,抬头竟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着震惊无比的诸位白家夫人,哽咽道:“夫人七公子还活着七公子还活着” 四夫人王氏手中的佛珠顺着手腕滑落,她忙跪地捡起佛珠,泪流满面问:“你说阿玦要回来了” “母亲”白锦昭连忙上前扶起四夫人王氏,“七哥要回来了这是好事母亲怎么哭了” 白锦华也忙扶住四夫人右侧,哽咽道:“七哥要回来了,母亲七哥要回来了” 王氏死死揪着心口的衣裳,用力点头,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可她不知为何眼泪如同断线。 尽管白卿玦还活着的消息,白卿言早已经告诉了四夫人,可四夫人一直都以为自己此生怕是难见自己的儿子了,她整日求神拜佛,只求在死前能够确定儿子活着就好,没想到此时白卿言却派人送回消息白卿玦不日就要回朔阳来,接她们回大都城。 “你你没骗我们,真的是阿玦”三夫人李氏急急发问。 “大姑娘亲口说的,让诸位夫人不必记着赶去大都城,七公子回率兵回来亲自护送诸位夫人前往,大姑娘叮嘱让我转告诸位夫人七公子还活着” 李氏用帕子捂着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五夫人齐氏亦是用力握紧座椅扶手,忍住哽咽问:“七公子还活着,那其他公子呢还有没有活下来的” 白卿玦还活着,是不是表示他们的其他孩子也活着 死里逃生了一个,旁的孩子是不是也有机会 老天爷开眼能不能将白家的那些好孩子,都还回来 白卿玦还活着的消息陡然传来,在白家人心中的震撼程度,要比白卿言六月二十登基还要来的震撼。 或许是因为诸位夫人很早前便已经看透,晋朝皇室早已腐朽,江山更迭是迟早的事情,且以白家诸位夫人都是聪慧的,她们早在不经意之时,隐隐窥见会有白卿言取而代之这么一日,可白家诸子在那新军记录里,可都是死了的啊 董氏喉头翻滚,她强压着问护卫阿瑜会不会回来的话头,坐在椅子上,死死扣着座椅扶手。 “大姑娘已经昭告四海,宣嘉年间南疆一战,还尚存一息的白家子与白家军务必火速回都,共证登基大殿,共建白家祖辈宏图大志圣旨已经从大都城出发发往各地,想来很快举国上下全都会收到” 五夫人齐氏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强撑着挺直脊梁,看向董氏:“大嫂,我明白了阿宝不怕背负骂名登上帝位,为的就是让所有的还存于世的白家人c白家军,堂堂正正回来晋国已改天换地,阿宝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国,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们背负污名,这个国以后便是白家说了算” 她们这些人以为在白家男儿都葬身南疆之后,白卿言扛起白家肩膀上的担子重,却没有想到白卿言肩膀上的担子如此之重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些事情,她们一点儿都不知道,若是知道多少都能够开口求一求母家,帮白卿言一把 哪怕在旁人眼里,白卿言是如何的战无不胜,如何的无所不能,可她在她们这些婶婶的眼里,还只是一个孩子。 董氏喉头酸胀,双眼被雾气朦胧,浅浅颔首之后道:“只希望,还存于世的白家人能回来至少能让孩子们都回来也算不枉费阿宝这一番辛苦。” 李氏哽咽点头:“希望老天有眼哪怕让阿珞c阿明c阿雲他们回来一个呢哪怕回来一个呢” 喜悲情绪交错,白家烛火耀目的正厅内,几位夫人哭成一团,在心底祈求上苍希望白卿言称帝的消息昭告四海,她们的孩子都能回来 五夫人齐氏垂泪之后,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语声郑重道:“嫂嫂,如今阿宝要登基了,还有些事情我们也能出得上力,派人给母家送信吧我们各自母家在个地方也都有一定的势力,帮不上大忙也必定能够帮上小忙,改朝换代,稳定地方势力也格外重要,尤其是阿宝是女子,定会有心有不服之人借机生乱。” “五弟妹说的对”李氏也反应了过来,“我这就给母家去信一封” 已哭得不能自已的四夫人王氏也点了点头:“只是我人微言轻,不知道母家肯不肯听我的。” 四夫人王氏随是嫡女,可嫡亲的弟弟早逝,母亲伤了身子无法再孕,王氏一族便将庶弟过继到母亲膝下,那庶子如今是王家家主,不见得会听她的。 “四嫂 放心,阿宝就要登基了,聪明人都会明白何为大势所趋”五夫人齐氏道。 消息白家没有刻意瞒着,便传的十分快 白氏宗族很快便知道白卿言要称帝的消息,白氏宗族的人都要高兴疯了。 白岐禾的妻室方氏,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后又忍不住埋怨当初白岐禾和白卿平。 “你说这父子俩,简直就是我的冤家”方氏拎着铜绿色襦裙下摆,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冲着蒲柳发牢骚,“当初我都说让老爷和阿平有机会去白府的时候,就带上我们那两个女儿,让她们也在镇国公主面前露露脸,都是表姐的姐妹之间就应该多多来往” 方氏一甩帕子,气得眼眶发红:“可他们俩全然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好像我这两个闺女不是老爷的女儿,不是阿平的亲妹妹,他们管都不管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为自己妹妹盘算,就怕我借着两个女儿去白府打探消息现在好了人家白卿言现在要做皇帝了我们家女儿还没有来得及在人家面前混一个脸熟。” ------题外话------ 第三更婶婶们都是非常给力的 第八百七十九章:舒坦 “哎呦我的夫人”蒲柳忙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叮嘱,“这话您可不能再说了如今,那位可是陛下了夫人这样直呼其名,是犯了大忌讳若是让老爷和少爷听到了还好说,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了,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方氏吓得忙捂住嘴,往外瞧了瞧也没有旁人,又气恼的甩了甩帕子:“我这不是一时间改不过口么,再说了就算是她登基成了女帝,我不还是她的婶子么当初我同老爷提过,想为那位保媒若是当初老爷松口,那位同我二哥家的嫡次子成了,你说现在我们还用愁什么都是老爷白白错过了这次好机会” 蒲柳望着方氏,心里暗暗叹气,只觉方氏也太拎不清了些,那镇国公主别说现在已经要登基为帝了,就是当初只是镇国公主的时候甚至是不提镇国公主,就说白家嫡长女这样的人物,哪里就能是方氏的侄子能配上的 说到这里,方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去眼神明亮瞅着蒲柳:“蒲柳,你说这白卿言不是早年伤了身子没有子嗣缘么那以后她这皇位传给谁” “夫人”蒲柳瞪大了眼,“夫人这事不是夫人你能操心的夫人也千万不要在这件事上动什么心思,小心得不偿失” “我就是和你说说”方氏越想这件事心里就越高兴,“你想想看,她在朔阳养病这段日子,三番四次差点儿救不过来,这次强撑着出征灭梁,应该差不多快油尽灯枯了吧你说这白家嫡支一脉的儿郎都已经死光了,我的阿平平日里又与她走的比较近,会不会” 蒲柳再次被方氏的异想天开惊出一身冷汗来,她老早就知道方氏有时喜欢妙想天开,没想到方氏竟能匪夷所思到这个地步。 “夫人,这话您可不能再说了”蒲柳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是女帝,她自然可以将皇位传给自家妹妹,别说陛下还有一个亲庶妹,就是同嫡支二房c三房的嫡出姑娘那也是情比亲姐妹更何况那白家五夫人齐氏所出的白家八姑娘,陛下在朔阳的时候几乎成日都要见,都要带在身边。” “可那都是女子,都是要嫁人”方氏话说完才反应过来白卿言也是女子,她一甩帕子,皱眉低声呢喃,“是啊怎么都轮不到我的阿平可我的阿平为她练兵为她守朔阳,难不成就白白辛苦了” “夫人”蒲柳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劝方氏,“少爷为陛下辛苦,所以陛下才重用了少爷,您忘了上一次白家的大夫人董氏曾有言,此次白氏宗族助朔阳渡过难关,等陛下回来必然是会论功行赏的,但此事全由陛下,陛下不论赏什么,我们都高高兴兴接着就是了,千万不能去要,要就是逾矩,便失了分寸所以您可千万别同老爷说让老爷去同陛下要什么” 见方氏咬着下唇心有不甘,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红了眼,蒲柳继续道:“您之前和老爷生了嫌隙,好不容易才挽回了老爷的心,可别再将老爷推远了,倒时候受委屈的还是夫人您不是” “他们父子俩就知道向着那位,好像跟我有仇一样,我还不是为了他们为了这个家”方氏心里难受,转过身攥住蒲柳的手,“还好我身边有你要是没有你时时陪我说话纾解,我早就让他们父子俩气死了。” 蒲柳拍了拍方氏的手,柔声叮嘱道:“夫人可千万记着奴婢的话,别一会儿老爷回来了,您忘乎所以在老爷跟前儿说了不该说的,惹老爷生气。” 此时白岐禾正被一屋子的族老围着,都在问白岐禾白卿言六月二十要登基为帝,族长准备怎么安排,他们是否需要举家搬入大都城之中,毕竟白卿言登基为帝之后,他们朔阳白氏一族便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 当初白卿言出手整治白氏宗族,没有被出族的族人后怕不已,多亏当初他们自家或是兄弟或是子嗣被除族的时候,他们没有意气用事跟着一同出族,否则如今皇亲国戚里可就没有他们了。 这些被除族的族人,听到了风声那些白氏族老已经去找族长了,打算给族人们求一个封地,再求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爷。 有了封地,有了封号,这在封地里就能过的和皇帝一般,谁不想要这样的好日子 这些被除族的白氏族人,如今日子过的穷困潦倒,早已后悔不已,听说了白卿言要称帝的消息,更是捶胸顿地懊悔不已,他们见不着白岐禾,便想方设法去军营找到了白卿平,求白卿平在族长白岐禾面前说说好话,求让他们回到族内,他们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白卿言自小生在朔阳,长在朔阳,还不明白宗族这群人的德性么被除族他们后来的日子过的不如之前在白氏族内可以仗着大都城镇国公府白家之威那么舒坦。 而今,知道阿姐要登基为帝了,被除族的这些人想着白氏一族都要成为皇亲国戚了,这才低声下气屈膝前 来认错。 他们这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初还只是仗着大都城白家镇国公府的威势都敢欺凌朔阳百姓,若是让他们这样的人成为皇亲国戚,还不知道要怎么欺凌百姓。 白卿平在朔阳带兵这么久,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底气无魄力只有一腔愤懑的少年郎,那些曾经为他的长辈或是兄弟之人将他马拦住跪地叩首恳求,白卿平让朔阳军将人拉开,下令若有人再来军营门口生事,一律关押入狱,罚其矿窑劳作三十日才能放人。 将士们奉命将被除族的白氏族人拉开,白卿平扬鞭快马离去。 他知道,此时朔阳白氏族人应当已经得到消息去找父亲了,他得赶紧回去看看。 ------题外话------ 第一更儿童节快乐呀新的一月小祖宗们月票投起来 第八百八十章:主心骨 白卿平刚走到廊庑之下,还未来得及跨进白岐禾书房,就听到有族人说起此次守朔阳他们家出力最多应当论什么杨的功劳,白卿言是不是得给他们封一个王爷 “族长,您说现在陛下登基,咱们作为族人,还是此次守朔阳有功的族人,是不是应当好好的封赏封赏,我们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倒时候还希望族长您能在陛下面前说说我们的功劳,好歹都是皇亲国戚了,封个什么封地,得个世袭罔替的王爷应该不成问题吧” “就是啊,那白家大夫人董氏” “哎怎么称呼的现在应该称呼为太后了”有族老出口纠正。 “对对对太后是太后当初保朔阳的时候,那太后可是亲口说了,谁家出力最多要论功行赏,我们几家子为了给朔阳屯粮食,那可是几乎倾家荡产,族长您这都是知道的” “可不是,为了让镇国公主顺利登基,护住白家各位夫人不被梁王的人捉去威胁镇国公主,我们可是拼死相护,出了大力的族长你想想,若是太后让人捉走了镇国公主能这么顺利登基吗这要论起来,镇国公主登基我们白氏宗族当居首功啊” 白岐禾听着族人七嘴八舌痴心妄想之语,只端起茶杯垂眸喝茶,隐忍不发。 “首功我倒不知道诸位什么时候未卜先知,竟然早早知道镇国公主要登基为帝,也不知道诸位什么时候拼死相护白家诸位夫人了”白卿平语速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从书房外进来,朝着白岐禾一礼,接着同族人道,“李明瑞带兵攻朔阳的时候,诸位领兵上城墙之上御敌了还是亲自射杀贼人活捉李明瑞了是白家两位姑娘带着镇国公主练的朔阳军上城墙御敌,更是白家夫人将府中护卫尽数派出,抵御敌军也是白家护卫纪庭瑜带着白家军及时赶到,这才保住了在坐诸位的脑袋” “白卿平年纪虽然不大,也算是见过厚颜无耻的,见过忘恩负义的,也见过以德报怨,可没见过如此颠倒黑白将旁人给予自己的恩情,说做自己给恩人恩情的诸位可这是让我大开眼界。”白卿平语音冷肃。 白氏族人一直都在表他们的功绩,这会儿保卫朔阳时带兵上了城墙御敌的白卿平回来,还言辞如此犀利,族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以为白卿平这是不满他们没有替族长白岐禾和白卿平父子俩表功。 又有人吹捧起白卿平来:“当然了,族长您和卿平的功劳必然是最大的定然要让陛下为族长和卿平封最大的封地。” “论功劳,白卿平自认不敢同奔赴韩城灭梁的将士们相比,亦是不敢同大都白家诸位夫人和几位姑娘相比只是诸位护住朔阳亦是为了护住你们自己的命,此次护卫朔阳你们有功的白家诸位夫人都记在心里,等呈报于陛下,陛下自会论功行赏。” “但诸位若是再如此颠倒黑白,以为此次护卫朔阳都尽是白氏一族的功劳,我白卿平第一个不答应,必会将诸位今日所言原原本本告知陛下” 族老见白卿平态度如此强硬,连拍马屁将首功推于他们父子俩都不买账,却又不敢轻易得罪这父子俩,毕竟现在能在白卿言面前说上话的也就是白岐禾和白卿平了。 年纪最大的族老见状,笑着道:“好了好了我们不在这儿说争功的事情了,什么封不封封地或是封不封王的,不管封不封咱们也都是陛下的亲人,陛下的长辈” 话音一落,就见诸位族人要争辩,那年纪最大的族老摆了摆手示意族人先不要着急,随既双手握住拐杖,故作沉稳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朝白岐禾的方向看去:“族长,您看咱们都是陛下的亲人族人和长辈,有些话旁人不能说的,咱们做长辈的可要替陛下操心操心” 白岐禾端着茶杯,抬眸含笑问:“在外陛下有百官大臣,在内陛下有白家诸位夫人,不知陛下有什么事是需要轮到族老您来操心的” 即便是白岐禾话语如此不客气,那位族老也不曾生气,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摆了摆手道:“这些话大臣们不敢说,提起来恐怕会让白家诸位夫人伤心,所以也只能由我们这些长辈厚颜向陛下谏言了” “说来听听”白岐禾将茶杯搁在面前桌几上,示意白卿平先坐。 “您看,陛下早年伤了身子,没有子嗣缘且这个身子为了救前朝太子上过一次,在朔阳养伤期间几次三番差点儿”那族老似乎不忍心说下去,声音顿了顿便接着道,“陛下身子已经成了那个样子,膝下又不能再有子嗣,这要是有一个万一大周上下可就乱了,所以为举国稳定计,还需要早日确立储君以安人心” “是啊”有族人连忙跟着符合,“可以让陛下从宗族之中过继幼子,立为储君养在膝下,将来若是陛下身体有一个万一,国有储君也就有主心骨,国也不至于跟着大乱啊” “诸位说 笑了”已经落座的白卿平冷笑,“陛下的身子也不是你们应该操心的事情,陛下更不会从宗族之中过继子嗣的,虽然陛下子嗣缘浅薄,但不代表陛下不会有子嗣,且陛下诸多妹妹都在,那白家八姑娘更是自小便与陛下处在一处,情分十分深” “向来传位都是传于子的,哪有传位于妹妹的这像什么话” “世上并非没有传位于弟弟的先例,陛下为女子可以登基为帝,传位于亲妹有有何不可”白卿平转头看向那位说话的族人,“即便是陛下真的要过继子嗣,别说陛下的几位妹妹还都未成亲,成亲的白家姑娘秦夫人膝下便有一子,论其近亲来难道不比宗族之人的子嗣更亲近”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八百八十一章:风气 “那怎么能一样,那二姑娘膝下的孩子可姓秦不姓白难不成还要白家的皇位旁落成秦家人的” 白卿平接着问:“二姑娘难道体内流的,难不成不是白家嫡支的血” “那不一样,女生外向的” 那族人说话太快,嘴一秃噜,说完才想起这白卿言也是女子。 “哦原来是看不起女子啊”白卿平端起手边茶杯,“既然是如此,何必以皇亲自居陛下可是女子啊” “阿平你也是的,还真的一样同诸位族老在这里大言炎炎谈论此事,此事是宗族可以左右的吗”白岐禾老神在在,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别忘了宗族之人当初胡作非为,差点儿逼得陛下自请出族,如今护卫朔阳捐钱粮一事,不过是戴罪立功陛下登基之后不怪罪都是好的了,谁有那个胆子去陛下面前请功,谁又那个胆子逼着陛下非过继宗族子嗣不可谁又那个单子那谁便去见陛下,反正我这个族长不敢,我可不想日子过的稍微舒坦一些,就真拿自己当个东西,做出那些不是东西的事情来。” 族人听白岐禾如此说立刻噤声。 “父亲教训的是”白卿平站起身,心气儿倒也平稳了不少,忍着笑对白岐禾长揖一礼,“儿子以后不敢了。” 白氏族人:“” 整整三天,白卿言同百官一直在大殿之内处理政事。 这三天宫内忙的是热火朝天,宫外也没有消停。 清贵人家到处奔走打探情况。 如今在还被扣在宫中的官员,除了曾经是李茂一党又被梁王抛下的官员之外,其余人都是支持太子的 记得之前,每每消息传回来,以左相李茂为首c兵部尚书沈敬中c大理寺卿吕晋c鸿胪寺卿董清平等,都是十分坚定的立在太子一边。 还有梁王登基之前,曾称要在登基之后要斩杀吕相一干重臣,不止吕相一家,但凡事支持太子的官员家中都是惶惶不安,只求白锦绣能尽快攻下皇宫救出自家宁死不从梁王的老爷和孩子。 后来,镇国公主带兵攻下皇城,众人才高兴了没多久,宫中就又传来消息,说镇国公主要登基为女帝。 这可把大都城内这些勋贵人家可吓惨了,镇国公主是带着兵回来的不说,那白锦绣的手里也攥着兵权,这乱世中谁握着兵权,谁就是强者,这大都城显然已经是白家天下。 各家都在怕,若是他们自家的老爷和儿子执拗就是不肯屈从镇国公主,弄不好还是逃不过被杀的命运,连他们这些家眷怕是也没法幸免。 惶惶不安的清贵人家,纷纷派家中得利的仆从去宫外打探消息,又都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打探不出消息这才是让人最心慌的。 还有人去了镇国公主府,谁知镇国公主外被重兵把守,他们根本就进不去,里面的人到现在也出不来,况且镇国公主的下人嘴巴一向紧,就算是能见,保不齐也是打探不出什么来。 紧接着宫中又派人出来,去往官员府邸去给诸位官员拿衣裳,这更是让大都城中清贵家女眷坐立不安,这摆明了是把人扣在宫里了啊 也有消息灵通的,听说宫里出来的人也同样去了大理寺卿董大人家中取衣裳,众人又纷纷赶往董府打探消息。 谁知道大理寺卿的夫人宋氏,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安抚各位,称白卿言并非是如同梁王一般滥杀无辜之人,且白家百年盛誉,子嗣各个都是顶天立地,品性方端,更别说白卿言还是连鸿儒关老先生都称作此生之傲的弟子。 宋氏只说她猜测,白卿言将人留在宫中,或许是因为这段日子大都城生乱堆积的朝政太多,便留百官在宫中处理朝政,但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糊弄搪塞的说词。 送走了前来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宋氏也是口干舌燥,端起女儿递来的茶杯一杯接一杯。 最初消息送来,说白卿言要登基为女帝,改国号为周,着实是将宋氏吓了一大跳。 这女子登基为帝之事,可是晋国千古来头一遭,西凉就不说了,那西凉女帝可是正儿八经的西凉皇帝亲女,而西凉皇帝也的确是没有儿子,女帝这才登基称帝的。 可白卿言虽说祖母是大长公主,到底不姓林。 倒是董葶珍,错愕之后,反倒是同母亲分析起白卿言比任何人都适合当女帝的因由,林氏一族不论是梁王也好,太子也罢,继位都不会是明君。 晋朝接连生乱,已如桑落瓦解,其势可见。 再看表姐,命人救下九重台的孩童,那些各地已经造反的将士们,听到表姐已反便纷纷跟随,否则表姐如何能回来的如此之快 这就叫众 望所归 风骨傲岸的表姐白卿言,品行出众,是个顶天立地的女君子。 源洁则流清,形端则影直。 若是大周国的帝王是表姐白卿言这样一个冰壑玉壶的君子,那么大周朝朝政必然会显现朗朗风气,将会有晋朝高祖在世时文臣死谏,武将死战的清明态势。 而且,若是晋国有一位女帝,必会大大提高女子的地位,说不准表姐会开创先河,准许女子考科举,允许女子为官。 大都城之中才女众多,可是才女总是被困于后宅 犹如白家这样,不轻视女子,女儿家也可以同自家儿子一同学习一同沙场历练的人家太少。 若是自小从这样家族中长大的表姐成为皇帝,必然会影响一朝男尊女卑的风气。 宋氏听完转头看向双眸发亮的董葶珍,握住董葶珍的手:“所以,你是希望你表姐登上帝位,可以改善女子地位” “表姐登基为帝,大周朝女子的地位必会有所变化。”董葶珍语气肯定。 宋氏缓缓点了点头,同为女子宋氏也知道晋国女子的地位的确是太低,可男尊女卑延续了数千年,真的能因为白卿言登基有所改善吗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八十二章:谨记 一国风气源端便是皇帝,就如同当初晋朝皇帝炼丹,清贵人家便跟着效仿,一时间往家中请道士炼丹,服用丹药,竟然在大都城形成了权贵的象征,道士丹师一下成了大都城炙手可热的。 又有多少清贵人家学皇帝从人牙子手中买来幼童,就是为了炼制丹药,为自己延续寿命,枉死在丹炉里的孩童不知有多少。 这样的朝廷,即便是表姐不推翻,来日必会引发更大的乱象。 直到第三日傍晚,堆积在宫内的奏折处理完毕,官员们拖着发软的身子被将士护送回府,从大殿中出来的那一刻,官员们都有种回到了少年参加科举考试时的那几日,简直跟脱了层皮一般。 白卿言派将士送官员出宫回府的消息传回各府,各府上主母携家眷纷纷都立在门口迎接自家的老爷c或是儿子。 吕相子孙众多,吕相府门口此时更是挤满了吕家子孙女眷,吕元庆更是骑马去宫门口等候自家翁翁和大伯。 一见自家翁翁的马车出来就,吕元庆立刻提缰上前:“翁翁,大伯” 吕相闻言,挑开马车车帘,抬眸朝着孙子看了眼,同孙子道:“回府再说” “是”吕元庆快马行至最前,在前方带路。 回吕相府途中,吕元庆看到不少下了马车的官员被自家哭泣着的女眷或是子嗣搀扶入府,心中不免打鼓,猜测这些官员是否在宫里受了大刑,是同意了白卿言登基为女帝,才被放出来。 吕相一到吕府门口,儿子c孙子c孙女和儿媳妇们都围了上去,吕元庆扶着吕相下了马车,就听三儿媳哭着道:“让父亲受苦了” 吕相眉头一紧:“这是什么话处理积压的政务,陛下也同我等在大殿忙碌了三天三夜,陛下都没有没有喊苦,我等怎么能喊苦” 吕元庆知道,翁翁这是害怕母亲口不择言说些什么不敬白卿言的话来,反到对吕家不妙。 吕元宝忙上前扶住自家父亲,同吕相道:“翁翁,爹爹,我们回家再说。” “快,给老爷和父亲准备热茶吃食”吕相长媳喊道。 扶着吕相进门,一家子在正厅坐下之后,吕相的长子屏退左右,连贴身的长随都没有留,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吕相:“父亲,在宫内的时候,儿子没有敢问,父亲是真的赞同镇国公主登基” “不赞同,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吕相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虽然说她是个女子,可这接连三日来你也看到了,远见卓识c胸怀广袤,对大燕和西凉的治国之法了解甚深,甚至可以取其精华来弥补我国国策上的不足,又能礼贤下士,听得进去旁人的意见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一统天下的勃勃雄心。” 吕相长子点了点头,若非白卿言是个女子,这接连三日接触下来,吕相的长子必当佩服的五体投地。 “敢在这个时候提出推行新法之事,且已草拟好变法纲要,且非常符合目下国情,又敢大力推行这种以民为本,民富则国强,民强则兵强的策略,而并非是以往的以皇族和世家利益为先若是太子登基,怕是无法推行新法只有朝代更迭,新任国君上位,才不会被世族和皇族掣肘可见将林氏皇权取而代之和变法之事,正如她所言,早在宣嘉年间白家诸人战死之时,便已经开始图谋” 吕相自大看过新法之后,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复:“从生了这个心思,到如今将林氏皇权取而代之,短短三年短短三年啊陛下灭了梁国扩大晋国地域,转而又将林氏皇权取而代之这样的魄力拔山超海有这样的帝王何愁不能天下一同” “是啊”吕相长子听父亲这么说,也恍然点头,“三年前白家逢难,所有人都以为白家在大都城无立锥之地,谁知道三年后陛下带着白氏一族卷土重来,平南疆,灭大梁,推翻林氏皇权取而代之更让人心惊的是三年前白家正处于生死边缘之时,她竟然就已经开始为天下一统谋划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样的品性实属难得。” “此女子更是放眼于整个天下,设立校事府不是为了监视百官,而是为了收集各国情报,以备来日”吕相半眯着眼,凝视着微微摇曳的烛火,摇头,“这林氏皇家,谁能有这样的远见曾经的君王没有这样的雄心,我等朝臣也便从来没有想过,去完成那天下一统的大业。” 坐在一旁的吕元庆见自家翁翁和大伯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全都是对白卿言的赞赏之语问:“所以翁翁和大伯是赞成镇国公主称帝的” “是陛下”吕相手中杯盖猛然扣住,叮嘱吕家诸人,“从即刻起,你们都记住了,虽然陛下还未登基,但新朝大周已定我等以后便是大周朝臣尤其是你们吕元庆c吕元宝,陛下登基之后,要推行新政,必然会大胆启用新人,你们一个是榜眼, 一个是二甲第六,说不准会入陛下之眼,你们要记住翁翁的话,千万不要因为陛下是女子之身,便轻看陛下三年能做到如此成绩的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怕都是凤毛麟角陛下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吕元宝与吕元庆连忙起身同吕相长揖行礼道:“孙儿谨记翁翁教诲。” 这话,即便是吕相不说,吕元宝和吕元庆也绝不敢轻视白卿言,毕竟白卿言战功卓著,别说此次的灭梁之战,和之前平定南疆,白卿言年幼时随镇国王白威霆出征,可是砍下了敌国大将庞平国头颅的 不管旁人怎么说,这是镇国王为自家孙女儿做脸面,可若是白卿言没有几分真本领,是绝无可能斩下敌国大将军脑袋的。 此时不仅吕府,各朝臣回府之后都几乎都传达了这样的想法。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 第八百八十三章:卑微恳求 这些晋国朝臣,不管是屈服于白卿言手中兵权的官员,还是如同吕相真的愿意效忠白卿言的官员,都叮嘱了自家人,虽然如今白卿言还未登基,但已经是大周朝,白卿言也已经是大周国的皇帝,千万要对白卿言敬之尊之,就算是背地里也不可出言冒犯,以免给家里招来祸端。 很快,白卿言重新认命官员的旨意便传达各府邸。 吕相拜为帝师,其余官员酌情提拔,陈太傅的孙子陈钊鹿c董长元c吕元庆三人被大力提拔,而这其中并没有对于李明瑞的认命。 吕相与长子刚刚沐浴准备歇下,就听说大都城之中晋朝的皇亲贵族纷纷前来登门,称有事求教吕相。 吕相的长子闻讯,匆忙穿好衣裳便去请见自家老父亲。 “父亲,想来是这些晋朝皇亲国戚从旁人处得知了陛下意图变法之事,变法必定会伤到皇亲国戚和世家的利益,可偏偏晋朝已经改换成大周,这些皇亲国戚没法在陛下面前拿架子,只好前来求教父亲。”吕相长子立于左相书房案几前,看着正闭目由吕元庆帮忙绞头发的父亲,心中担忧不已道,“这些晋朝皇亲国戚的力量不可小觑,怕会生乱啊” “你以为陛下带回来的兵都是摆设”吕相老神在在闭着眼,语速慢条斯理,未曾显露丝毫担忧之意,“陛下不会想不到这些晋朝皇亲国戚会反对变法,老夫若猜的没有错陛下定然还有后招,这位陛下虽是女子,可却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啊” “那晋朝的皇亲国戚,父亲见是不见”吕相长子问。 “不见了”吕相调整了一个较为舒坦的姿势,“陛下要想朝政安稳前朝勋贵必然是要解决的,此时相见无益” 说完,吕相又看向自己的长子,似在思索什么,约莫是被父亲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吕相的长子打量了自己的衣裳,见没有什么不妥当才问:“父亲,儿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锦贤为父问你,你来日可想做为父这个位置”吕相突然问道。 吕锦贤一怔,明白父亲这是有事托付,他朝着父亲长揖一礼,道:“请父亲教我” 新皇要于六月二十日登基,皇宫要进行整体修葺,后宫之中前朝皇帝的妃嫔都要遣散出宫,还需要重新将太监和宫女登记造册,事情十分琐碎,白卿言一应交给董清平的两个儿子,董长生c董长庆负责。 白卿言命人去给从南疆赶往朔阳和大都城的两路白家军送信,命他们不必太着急,赶在六月二十日登基大典回来便好,随后就悄然挪回镇国公主府清辉院中,暂时居住。 朔阳城的白家军和白家护卫军将镇国公主守了一个密不透风,大周朝将要登基的开国女帝就住在这里,谁敢大意 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还是要往里闯。 这不,一个满身狼狈的花子竟然往白府里冲,口称自己是晋朝太子身边伺候的公公,要见镇国公主。 朔阳来的白家军瞅着眼前全身狼狈的花子,借着白府门口悬在檐角的羊皮灯笼,隐约能看清楚这花子身上的衣裳,的确是晋朝皇宫里太监的服饰。 “走走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镇国公主了如今已经是大周朝了我们女帝也不是你一个前朝奴才相见就能见的,再在白府门口喧哗,小心你的脑袋”说话的朔阳军操着一口地方方言,伸手推了全渔一把。 全渔仰头,这才发现镇国公主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白府。 “不会的镇国公主怎么会反镇国公主是忠于太子的”全渔瞳仁颤抖,满眼不可置信,目光死死盯着那白府的牌匾不断向后退。 哪怕所有人都说镇国公主反了,全渔都不相信,他清楚的记得那日镇国公主为太子挡箭那日是多么的义无反顾,满身都是血 如此忠于太子殿下的人,又怎么会反了太子全渔不相信 他向后退了几步又陡然定住步子,他知道一定是梁王登基,镇国公主以为梁王已经杀了太子,所以才反的 “镇国公主太子没死”全渔拼死朝着白府内冲,“太子被梁王劫持,求镇国公主救太子殿下啊” 朔阳白家军将全渔死死拦住,刚才让全渔走的小队率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踹在全渔胸口,将全渔踹得飞出去老远爬跪在地上,疼得无法撑起身子。 那小队率正要上前拎起全渔,将人丢远一点,正巧之前经常陪着大姑娘还有四姑娘去太子府多次的白家护卫认出了全渔,忙从白府小跑出来,拦住了那脾气暴躁的小队率:“兄弟兄弟这位公公是晋朝废太子身边的公公,一直对我们大姑娘恭敬有加,不必如此” 朔阳白家军听白家护卫如此说,这才收了怒气,低声道:“那也不能由着他如此在这里喊。” “我来劝劝我来劝”白家护卫笑着同朔阳白家军的小队率说了一声,忙上前扶起全渔,“全渔公公” 全渔抬头,双眸含泪:“镇国公主定然是不知道太子还活着,太子殿下只是被梁王挟持了求你了让我见一见镇国公主,我得求镇国公主救太子殿下” 那护卫看着满目惶恐不安,目光又急切的全渔,出言低声安抚:“全渔公公,大姑娘日夜不休从韩城赶回来,后来又是一堆的朝政等着,根本就没有休息,就刚才一筐一筐的奏折抬入白府,大姑娘现在根本就抽不出时间见公公” 全渔听到这话,竟屈膝对白家护卫跪下:“求您了,您让我见一见镇国公主我知道镇国公主是最忠心太子殿下的,镇国公主镇国公主曾经为了救殿下连命都不要了啊求您让我见一见镇国公主,求你了” 全渔仰头望着白家护卫,从语声哽咽到忍不住哭出了声,卑微恳求。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八十四章:襄助 自小在太子身边伺候,哪怕当初太子还是不受宠的齐王,他也是皇子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除了主子很少有人能让全渔这般舍弃尊严跪下恳求。 再后来齐王被封为太子,全渔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全渔身边多的是对他献媚的人,即便是主子他也没有再对谁屈膝过。 这是这么多年来,全渔头一次不要尊严,对一个护卫下跪恳求。 白家护卫瞧着全渔这模样于心不忍,他见过全渔多次,全渔对大姑娘也好还是四姑娘也罢,一直都是关怀又加,他不似别的奴才那样奴颜婢膝,那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担忧,还记得大姑娘受伤那次,这位全渔公公比太子还要忧虑。 听闻府外有人闹事,白锦瑟闻讯本是出来瞧瞧,想看是谁不要命了,谁知一出来就看到了太子身边那位公公全渔。 白府门前守着的朔阳白家军要行礼,被白锦瑟抬手制止。 听到白家护卫正在低声劝全渔先回去,说他们家大姑娘现在是真的没有空闲见他,大姑娘回来到现在连歇都没有歇,他们这些做护卫的是真的不忍心前去打扰之语。 白锦瑟转过头低声交代了一句:“对待那位公公客气些,将人劝走就是了,不要动粗。” 那朔阳白家军的小队率抱拳称是。 白锦瑟深深看了眼还在外白府门外痛哭恳求的全渔,转身回了白府。 全渔是晋朝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按照道理说更换新朝,这样的太监是不能留的,可全渔在废太子身边并未害过白家,反而助过长姐。 只是,全渔身份尴尬,如此坚定的以为长姐是以为太子死了才要这个皇位的,即便是真的让他见了长姐,得到的答案亦和他想的有所不同,又何必呢 白锦瑟用小银盏端了一盏酪浆,打帘刚进清辉院上方,就见蒋嬷嬷跪在几筐奏折旁,对着白卿言直哭,她将酪浆和小银勺放在白卿言手边,悄悄退到一旁。 蒋嬷嬷语声哽咽难言,白卿言几次让珍明和珍光扶蒋嬷嬷起来,蒋嬷嬷都不起来。 蒋嬷嬷膝行上前,望着白卿言,语速又慢又悲伤道:“大姐儿,大长公主一番苦心,求大姐儿不要怪她,她是大姐儿的祖母,却也是晋国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那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如何能不顾及自己父皇托付她守住的江山社稷,求大姐儿不要怪大长公主” “嬷嬷要这么跪着,是要我陪着嬷嬷一同跪吗”白卿言搁下笔,望着蒋嬷嬷问。 白锦瑟上前亲自去扶蒋嬷嬷:“嬷嬷起来吧您要再这么长跪下去,长姐可就真的同您一起要跪下了” 听白锦瑟这么说,蒋嬷嬷才含泪扶着珍明的手站起身来,满眼泪水望着白卿言:“大姐儿” “嬷嬷,祖母为何同梁王走,我心里已经清楚,不论是祖母想要奋力一搏希望能以她保住林氏皇权也好,还是若我反林氏皇权登基称帝,便教于我成为帝王的一课也好,我都会救回祖母,因为她是我的祖母。”白卿言柔声同蒋嬷嬷道,“且梁王如今还要用祖母来胁迫我,定然不会伤祖母分毫,蒋嬷嬷尽可放心。” 蒋嬷嬷点了点头,瞧见白卿言眼下乌青的模样,忍不住担心白卿言的身子,她攥住身侧的衣裳,低声问:“大姑娘征战大梁之时,太医传回消息说大姑娘身子不大好,不知道如今可好些了” 蒋嬷嬷还记得当初白家大丧之时,她只顾着劝慰白卿言放过二爷在外面生的那个孽障,只顾着同白卿言絮叨大长公主有多苦,却全然没有顾及白卿言敲登闻鼓身上挨了一棍时白锦绣说的那番话。 白卿言是蒋嬷嬷亲眼从小猫那么大一点儿看着长大的,从来都是个伤了痛了也不愿吭声的人,她那段时间揪心的事情太多,白卿言不说她便真以为白卿言金刚不坏一般。 “嬷嬷放心,有洪大夫一直随行。”白卿言低声同蒋嬷嬷说完,又嘱咐,“嬷嬷回去歇着吧,等祖母回来还需要嬷嬷多加照顾,请嬷嬷千万保重身子。” 蒋嬷嬷湿红的眸子望着白卿言,点了点头:“大姐儿也早点儿歇着才是” 蒋嬷嬷一走,白锦瑟就替白卿言换了一盏更亮堂的灯, 多了一盏灯,软榻小几前都亮了起来。 白卿言用笔蘸了蘸朱砂在奏折上做批注,抬头就看到白锦瑟立在垂帷旁沉香木镂空雕花的高几旁,踮着脚尖用银针挑烛火灯芯。 “你二姐还是没有送消息回来吗”白卿言掐了掐眉心问白锦瑟。 白锦瑟摇头之后又安慰白卿言道:“长姐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正如长姐同蒋嬷嬷所言,梁王挟持祖母是为了用祖母要挟长姐,必不会伤祖母性命。” 见白卿言点头,白锦瑟在白卿言身边坐下:“长姐让官员们明日休整一日,自己也歇歇吧” “看完这些奏折”白卿言抬眸看向白锦瑟被包扎好的双手,抬手摸了摸白锦瑟的脑袋,“去歇着吧” 白锦瑟还想在这里陪着长姐,又知道说出来长姐定会已她还要长身体为由,将她赶去就寝,便一遍为白卿言整理已经批注好的奏折,一边道:“刚才晋朝废太子身边的全渔公公来了我们白府门外,嚷嚷着要见长姐,我去看了眼我们府上的护卫正在劝全渔回去。” 白卿言蘸朱砂的手一顿,她想起曾经小四在查军粮掺沙的案子时,全渔曾经提点过小四的事情,又想到全渔许多不着痕迹的襄助以至于小四都错将全渔当做是她安排的暗桩。 她未曾抬头,垂眸继续用朱砂在奏折上批注,语声平淡:“你让珍明去门口瞧瞧全渔还在不在,若是在将人带进来。” 白锦瑟点了点头,打帘岀去吩咐守在院外的珍明。 不多时,全渔便被珍明带着跨入了清辉院的正门。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 第八百八十五章:健康长寿 全渔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规规矩矩跟在珍明身后,在跨入清辉院那一瞬,他看到窗户上映着白卿言正在低头书写的剪影,眼眶一热。 “公公稍后,我进去同大姑娘禀报一声。”珍明同全渔行礼道。 全渔颔首致谢,颇为拘谨站在廊庑之下,垂眸便看到自己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狼狈影子,想到一会儿要见镇国公主,全渔忙垂眸查看,他理好衣袖,又将身上的衣裳上的浮灰派去,用手梳理头发这里没有篦子没有水,他还未想到办法将头发梳理到影子里也瞧不出碎发的模样,便听到珍明请他进去。 全渔的朝珍明道谢,低眉顺眼跟随珍明进了上房,紧紧盯着珍明的绣鞋,饶过屏风来到软榻前,他便立刻跪下行礼:“全渔见过镇国公主。” “全渔公公不必多礼。”白卿言搁下笔,接过珍光给她送来提神的热茶,“珍明给全渔公公拿个凳子过来。” 听到白卿言对他态度如常,全渔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向白卿言:“多谢镇国公主” 他见又清减不少但依旧挺拔的白卿言,看向他的目光亦是一如往常,全渔眼眶一热,不免低声问:“不知镇国公主的身体可还好” “有劳全渔公公关心,有洪大夫调理倒是恢复了不少”白卿言像是与全渔闲话家常一般,见珍明端了一个绣墩过来,她示意全渔坐。 全渔点了点头起身,刚落座,珍光便给全渔上了茶,全渔又忙起身道谢,随即坐回去望着白卿言说:“奴才斗胆,听说镇国公主要登基为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镇国公主以为太子殿下不在了,所以要登基的” 白锦瑟看向自家长姐,只见白卿言认真看着全渔,没有丝毫敷衍的意思:“并非如此,全渔公公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日子不短了,应当深知太子殿下畏惧陛下甚深,就连晋帝要建九重台这样荒谬的要求都会设法达成,来取悦陛下如今晋帝还未死若是太子登位,全渔公公以你对太子的了解,这一千无辜的童男童女能否逃脱命运” 全渔握着茶杯的手收紧,几乎不用挣扎思考,全渔便知道不能。 “再说太子殿下的才能,若是能听进去能臣劝勉,也便能勉强做一个守成之君,却无法成为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明主。” 所以,镇国公主是真的要做皇帝了 全渔抬眸,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白卿言:“那太子被梁王劫持,镇国公主您不救殿下了吗殿下一直都深信镇国公主的忠心镇国公主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全渔哽咽难言。 “梁王挟持太子应当是前往洛鸿城了,秦尚志正在那里主持修渠之事,手中有兵,且忠于太子,梁王若是想要聚力抵抗,就必须挟太子以令秦尚志,所以暂时太子还不会有危险,况且有我的祖母晋朝大长公主在,她不会让梁王杀了太子。” 因为祖母恐怕还报了一线希望,希望她能拥立太子登基。 “全渔公公,有件事我一直想问”白卿言认真望着全渔,“当初我四妹白锦稚在查军粮案时,曾得全渔公公提点,后来细思发觉全渔公公似乎对白家诸人有意多加照顾,不知是否有何因由” 全渔听到这话,亦是抬眼认真望着白卿言,哄着眼眶道:“提点四姑娘是因为不想四姑娘莽撞,若是惊动了太子妃腹中的小皇子,怕太子会迁怒镇国公主,至于对白家人多加照顾,亦是因为镇国公主。” 白卿言静静望着全渔,静静等着全渔的下文。 全渔喉头翻滚,半晌才哑着嗓音道:“因为,镇国公主瞧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正常人,不像是在看一个玩意儿,也不像那些求着我办事的人,明面上对谄媚,背地里骂我是阉人只有镇国公主看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我是个人。” 白卿言陡然恍然。 原来,白家和她什么都没有给予过这位全渔公公,不过是她的不轻视才让全渔心甘情愿照顾白家诸人。 说着,全渔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忙垂头用衣袖擦去,又将手中热茶放在一旁,规规矩矩朝着白卿言行了叩拜大礼:“奴才斗胆,求镇国公主救太子殿下一命” “放心吧,我二妹已经率兵前往洛鸿城。”白卿言对全渔说完,又问了一句,“全渔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全渔没想到白卿言会让他留在身边伺候,他可是前朝太子的贴身太监 全渔震惊之余,眼底露出喜意,可那热烈的喜意却很快又冷却下去,眸中之余悲伤,他朝着白卿言叩首一拜:“承蒙镇国公主抬爱,全渔很想在镇国公主身边伺候,可全渔不能抛下太子全渔幼年跟在太子身边,是太子给了全渔体面让全渔不受人欺负,让全渔吃饱穿暖太子对全渔恩同再造虽然在太子眼 中,全渔只是一个能将他伺候舒坦的奴才,可奴才却不能忘了太子的恩德” 全渔鼻音浓重:“如今太子蒙难,全渔更加不能舍太子而去,如今大都城内全渔无依无靠,手中亦无银钱买马,厚颜恳求镇国公主能赐全渔马匹,让全渔前往洛鸿城。” 白卿言望着朝她叩首的全渔,半晌之后道:“全渔公公的忠心令人感佩,珍明你去吩咐一声,派人护送全渔公公去洛鸿城。” “多谢镇国公主”全渔感激不已朝着白卿言再次叩首后,抬头望着白卿言,“愿镇国公主日后,平安顺遂,健康长寿。” 这是全渔对白卿言最真诚的祝福,也是他如今唯一能给白卿言的。 白卿言对全渔颔首致谢:“全渔公公一路保重。” 全渔眼泪如断线,再次朝白卿言叩首,起身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弯着腰规规矩矩退出了清辉院上房。 第八百八十六章:心中有数 目送全渔岀去之后,白锦瑟忍不住感慨:“全渔公公,倒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前段日子,梁王占据大都城,太子府的奴才便过的心惊胆战,后来长姐攻下大都城下旨要称帝,全渔必定是受尽冷眼。 白卿言垂眸拿起毛笔蘸了蘸朱砂,低声开口:“珍光你去吩咐一声,让送全渔去洛鸿城之人转告二姑娘,对全渔多加照顾,务必保他活命。” “是”珍光应声,行礼后匆匆打帘岀去。 白锦瑟知道,长姐这是感念全渔曾经对白家诸人的多加照顾,也是因为欣赏全渔的重情重义,她在白卿言身边坐下,仰头望着白卿言问:“长姐,六月二十日登基,长姐要接母亲和婶婶们回来吗” “算日子,你七哥必然会在登基大典前回来,你七哥会先到朔阳,届时让你七哥亲自接母亲和婶婶们回来。”白卿言回头看着稚气未脱的白锦瑟,道,“有大军护送,我也放心些”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四婶若是见到阿玦,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高兴。 白锦瑟揉了揉湿红的眼睛,唇角露出笑容:“长姐,你说昭告四海,长姐要登基,还活着的叔叔或是哥哥们,还有白家军都会回来吗” “会的”白卿言眉目含笑,她登基除了是想要视线白家数代人的志向之外,也是为了告诉还幸存于世间的白家子和白家军,可以安心回家,堂堂正正回家了,她登至尊之位便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他们分毫。 白锦瑟点头,眼泪向断线一般:“若是阿瑜哥还活着多好” 白卿言直笑不语,并未将戎狄鬼面将军便是阿瑜的消息告诉小七,以她对阿瑜的了解,阿瑜必定还会留在戎狄。 因为此时还不到戎狄可以并入大周的时候,三月二十九燕国大将谢荀攻破卫暑城,魏国太后葬身火海,宣告了魏国灭亡,其国土土尽归燕国。 吞并魏国的燕国可以说一跃雄踞列国之首,让西凉惶惶不安。 如今,白卿言灭梁,得梁之沃土,使如今的大周朝版图扩张,大周国结束了燕国短暂的列国之首地位,重新成为列国之首,西凉能不害怕吗 大周与燕国越强,势必会让西凉越弱 此时的西凉,要么与戎狄结盟,共抗大周和燕国,要么吞并戎狄壮大西凉,要么依附大周或是依附大燕以求存国。 可吞并戎狄,不论是大周也好,还是燕国也好,都都不会允许 所以西凉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与戎狄结盟,要么依附大周或燕国。 然而,不论是大周还是燕国,都有吞并天下之心,西凉不论依附于谁都无异于与虎谋皮,逃不掉最后被吞噬的命运。 若白卿言是西凉女帝,必然会选盟戎狄 然,倘若此时戎狄并入大周,必会使西凉产生危机感,而逼得西凉靠向大燕,以此来对抗越发强盛的大周。 向来列国联盟,都是弱国联盟以抗强。 所以,当此三国鼎立燕国能与大周比肩之时,还不到大周可以锋芒太露之时,以免将西凉逼向燕国,使燕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西凉。 “大姑娘”珍明打帘进来,朝着白卿言行礼之后道,“吕相在角门求见” 白卿言放下手中奏折,掐了掐眉心,道:“请吕相进来” “吕相忙了三天三夜,却未曾休息深夜到访,想来是因为今日晋朝的皇亲国戚都去了吕府的缘故。”白锦瑟站起身来同白卿言道。 晋朝的皇亲国戚,虽然白卿言未曾将人关押入大狱,却也派人盯着。 珍明还未岀去请吕相,珍光也打帘进来,禀报道:“大姑娘董家大人和大理寺卿吕晋一同来求见。” “舅舅也来了”白锦瑟朝白卿言望去。 “你亲自去一趟,动静小一些,将人请到木兰阁。”白卿言说着又指了指桌案上的竹简,“将我刚写好的那份竹简带上” 木兰阁僻静,适合谈事情。 “好”白锦瑟对白卿言行礼后,随珍明珍光一同前往角门邀吕相还有董清平c吕晋进了白府,前往木兰阁。 吕相c董清平c吕晋和吕相的长子吕锦贤到的时候,白卿言人已经到了木兰阁,正过坐在案几前候着这四人。 吕相等人都披着黑色披风,随白锦瑟一同跨入木兰院,见婢女们打帘恭敬四人入内,四人也没有客气,一进门就见白卿言拎着茶壶正为四人斟茶。 吕相连忙上前欲同白卿言行大礼,被白卿言出言阻止:“吕相,不必如此多礼这是在镇国公主府并非在宫中况且同来的还有我的舅舅” “礼不可废”吕相说完,坚 持同白卿言行了大礼。 董清平c吕晋与吕锦贤也忙跟着朝白卿言行礼。 “坐吧”白卿言将茶杯推至跪坐在自己案几对面的四人面前,“吕相喝茶,舅舅喝茶,两位吕大人喝茶” 三十二头的铜制缠枝莲花灯下,白卿言身姿笔挺,丝毫不见一连三天三夜处置政事的疲惫之感。 白锦瑟在白卿言身后的位置跪坐下来。 “吕相和舅舅还有两位大人深夜前来,定然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白卿言目光清明,“还请四位大人直言。” “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为了陛下欲推行新法之事。”吕晋并未倚老卖老,姿态在白卿言面前很是恭敬,带着长辈的慈爱笑意,“陛下欲推行新法,伤到的是世家和晋朝皇亲国戚的利益,陛下仁慈并未将晋朝皇亲国戚捉拿入狱,可这些人心中却都有自己的盘算,仗着陛下的祖母大长公主是晋朝公主,以陛下长辈自居,这些人已有意联合世家,同陛下讨价还价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新法推行,利国利民,但凡有新法推行就必会伤及世家和皇亲国戚,这是自然的入城之后之所以未曾强抓晋朝皇亲国戚入狱,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吕相放心白卿言心中有数。” 第八百八十七章:嘉赏 吕相笑着点了点头:“陛下如此说,老臣就放心” “再有一事便是梁国,梁国已被陛下所灭,梁国国土尽归我晋国,可梁国国制与我晋国不同,皇子皆有封地,又各自为政,若是想要推行陛下新政,稍有不甚便会激起兵变。”吕相转头朝着自己的长子吕锦贤看了眼,“故而老臣斗胆,向陛下推举我这长子,陛下可派他前往大梁主持此次推举新法之事” 吕锦贤忙直起腰身,朝着白卿言行礼:“若陛下肯将此事托付微臣,微臣必当竭尽所能,将此事办妥当” “吕锦贤大人正直壮年,来日便是大周朝的肱骨之臣,我原本想此次晋国内的新法推行便由吕相主持,吕锦贤大人辅佐,让吕相主要用一用也教一教董长元和李明瑞二人,刚刚收入怀中的梁地便交由陈钊鹿和吕元庆去做的,也好趁此机会为我大周磨练磨练这些可用之才”白卿言手指摩挲着隐几扶手。 陈钊鹿也好,吕元庆也好,白卿言曾在大都城时并非没有了解过,这两个人可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尤其是吕元庆看似冷面,手段有一些陈钊鹿嘛表面上是个温文如玉的公子,骨子里带着几分很辣,又都是热血青年,推行起新政来必定会比吕锦贤这种在官场混迹多年之人,更狠辣强硬一些。 吕相没有想到白卿言竟然如此看重吕元庆,忙道:“元庆到底年轻,在大梁之地推行新政当以稳妥安抚为先啊。” “吕相此言差矣,推行新政利在百姓”吕晋突然对吕相开口,“晋朝和已灭的梁国,虽然那些勋贵皇亲还算有势力,可陛下要的是百姓的拥戴勋贵皇亲苦民已久,若是此次能以雷霆手段推行新政,镇压皇亲勋贵,必会使陛下在百姓心中呼声更高。” 吕晋又看向白卿言:“就如同燕国,当初收复南燕之时,打得是回复姬后新政的旗号,结果呢燕国几乎没怎么打,大军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还有魏国魏国灭了之后,大燕九王爷雷霆手段处置了那些魏国勋贵,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可这燕国九王爷也落得了一个残暴的名声。”正捧着茶杯的吕锦贤接话。 “虽然燕国九王爷名声残暴,可魏国百姓却对新政十分推崇,也就是说陛下所派遣推行新政的能成,心中要有会落骂名的准备。”吕晋放下茶杯朝着吕晋拱手行礼,“吕晋所言冒犯之处,还请吕相恕罪。” “哎讨论朝政,何谈冒犯吕大人有远见,比老臣目光更广袤,着眼于百姓,能为陛下献策,这是好事”吕相并未有丝毫介意,反倒很赞赏吕晋,他看向白卿言也道,“陛下,吕大人所言有理,陛下新政立在百姓,是老臣目光短浅只看到世族皇亲势力,未曾顾及到百姓若是如此老臣到觉得晋朝旧土新政推行也可以交给年轻人来做也的确是该年轻人登场的时候了,此次便给他们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若真的遇到难事老臣也必会背后帮扶。” 吕相在晋朝做官几十年,思想难免陈旧保守,可吕相的优点在于能听得进去旁人的意见,并非那种死不认错之人。 “如此,便还是派遣陈钊鹿c吕元庆前往韩城,主持推行新政之事至于晋朝旧土鸿雀山以南至铜古山以北的范围内嘛”白卿言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几,“就按吕相所言,试着让李明瑞和董长元来总领如何” “长元自然是可以的”董清平皱眉,“可启用李明瑞会不会太冒险况且如吕晋大人所说,推行新政的能臣,或许会落骂名,李明瑞此人和其父亲一般十分会钻营,怕是会想要连忙讨好,不会竭尽全力,反而误事。” “李明瑞这个人,手腕有,聪慧也有,就是没有用在正道之上。其父李茂已为叛臣,李明瑞企图以一己之力保住李氏满门性命,甚至还想要让李氏一门跟着他升天,将新政迅速推行下去,保证新政顺利实施,是他唯一的机会,李明瑞一定会抓住。” “陛下识人用人之能,老臣不及”吕相心悦诚服朝白卿言一拜。 董清平朝着吕相看去,腹诽吕相还是改不了这对皇帝拍马屁的行径。 “再有便是这几天处理政务没有来得及同陛下商讨的事情,此次陛下顺利登基拥戴陛下的武将功不可没,还有听闻陛下已反晋朝,便纷纷跟随的各地将领,是否应该嘉赏若是嘉赏哦还有刚刚平定的梁国,梁国三皇子已降,陛下是打算给他一块封地让他安度晚年,还是要接进大都城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白卿言转头示意白锦瑟将她早已经写好的竹简拿来,白锦瑟会意起身去取了刚才她吩咐白锦瑟拿过来的竹简。 “吕相”白锦瑟恭敬将竹简递给吕相。 吕相致谢接过竹简展开,里面是白卿言写好的,对此次有功之臣的嘉赏 “四位大人可以先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地方,我们再来商议。” 吕相颔首,同董清平c吕晋和吕锦贤凑在一起看竹简上白卿言的任命。 白卿言声音徐徐,继续道:“至于缺失官位的认命我想吕锦贤大人身为吏部侍郎应当比我更清楚,所以吏部我想交由吕锦贤大人手中,官位补缺之事还需要吕大人费心。” 吕相和吕锦贤都没有想到,白卿言竟然敢将吏部交到吕锦贤的手中如此抬举吕家,忙叩首谢恩。 “大梁的三皇子,便留在故土封韩城王,但无封土,能不养兵,不可控制赋税,韩城王私产不必充公” 如此,就是给大梁的三皇子留一个韩城王的名头,让他在韩城当一个富家翁。 白卿言给吕锦贤和吕晋添了茶,看向董清平问:“舅舅同吕晋大人一同来,又是为了何事” 第八百八十八章:君臣相知 “是有些事情要说”董清平说着朝着吕相和吕锦贤看去。 吕相见微知著,明白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说,十分有眼色扶住案几起身告辞。 “吕相和吕大人不必着急,坐”白卿言对已经起身的吕相摆手,示意吕相和吕锦贤坐,“在这里的四位,都是来日白卿言需要倚重的肱骨之臣,万事没有不能言的,只有如此君臣相知,我等才能同心协力建立好大周朝。” 君臣相知 因为这四字吕相眼眶一红,君臣相知这是多少臣子的愿望,吕相忙朝着白卿言叩谢:“多谢陛下信任,老臣定当竭尽此生所能,匡翼大周朝” 白卿言颔首,同董清平道:“舅舅,说吧” 董清平抬手摸了摸鼻子,开口:“是这样的,吕大人听到些风言风语,怕这风言风语会让大周朝不稳定,想着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便登门请我同他一同来了” 吕晋见董清平似乎不太好意思提及,约莫是顾及白卿言是未嫁之身半晌说不到点子上,便抬手朝白卿言行礼之后,直接了当道:“陛下的身子早年受伤,子嗣方面艰难,陛下虽然如今还年轻,可朝臣们和大都城的勋贵们,不免就会想到大周朝来日继承大统之事,虽然此事说起来似乎还为时尚早,可难免不会有人动什么心思,长此以往其实于国无利” 吕相闻言也跟着点头,这话他虽然心里知道,可却是万万不敢同新帝白卿言说的。 “陛下为女子,与男子相比子嗣方面本就有劣势,更不要说陛下身体本就不如常人史上有多少乱事都是起源于储位之争,一国之君乃国本,而国之储君当为国之基石若是按照往常陛下登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应该确立后宫,就连西凉女帝登基之后也是确立了皇夫,尽快为西凉生下储君。”吕晋眉头紧皱,“陛下一日无皇子,怀有其他心思的小人,就一日不会安分。” 说到这里,吕晋抬头看了白卿言一眼,大着胆子继续说:“比如说,微臣早有耳闻的朔阳宗族的所作所为大胆揣度,白氏宗族会不会设法要将自家子嗣过继到陛下名下,强令自家子嗣尽快成亲生子,为让自家子嗣争储君之位,而闹出什么不可收拾之事,毕竟外界所知陛下的身子缠绵病榻,此次灭梁之战都是强撑着去的微臣提及白氏宗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海涵。” 到底是白卿言的族人,吕晋虽然知道朔阳白氏一族做事儿太过,可在白卿言面前该给的朔阳宗族的面子还是得给。 吕晋这话说的十分委婉,总不能直接说陛下你假装身子孱弱,缠绵病榻两年,如今旁人都觉得陛下您快死了,那些和陛下沾亲带故的,应当都巴巴的想着怎么从陛下你手中继承皇位。 “吕大人所言有理”吕相朝着白卿言点头,“此事陛下还需上心,洪大夫此次不知道随同陛下回来了没有,为大周千秋计陛下还需早日调理好身子,与此同时应当先确立皇夫,以安人心。” 白卿言垂眸,摇曳的烛火映着她极长的睫毛,在白净无暇的脸上留下一道扇形阴影。 她原本和萧容衍说好了,大燕平定魏国,他便登门提亲。 而如今萧容衍要主理燕国大小事宜,虽然到现在还未传来燕帝驾崩的消息,可白卿言猜测十有八九是因为魏国初定,所以燕国秘不发丧。 也不知道萧容衍有否收到她的信。 见白卿言陷入沉思之中,吕相低低唤了一声:“陛下” 她闻声抬头:“确立皇夫之事倒不着急,要想绝了这些小心思,也并非难事,就有劳舅舅与我演一场戏,吕相和两位吕大人守口如瓶,也就是了。” “你是让舅舅早朝之时提起此事,你假作训斥甚至是贬罚”董清平叹气,“我到不是介意贬罚训斥,可这终究是震慑得了一时,震慑不了长久,最稳妥的还是确立皇夫。” “我是想让舅舅提起立皇夫之事,我会以新政未定,国政未稳为由推拒,毕竟如今我身强体健,若真是过继子嗣,这不是告诉列国我身子不行了,于国政无益。”白卿言倚在隐几上,转动着手中茶杯,轻笑,“如今正是用舅舅的时候,我贬罚舅舅,又重新启用,旁人就算是瞧不出这是我们舅甥俩在做戏,也会以为又到了可以提起立皇夫或过继子嗣的时候了。” “陛下为何不愿意立皇夫”吕相对白卿言行礼后问,“古来皇帝都有通过后宫来之约前朝,或者与他国盟好的先例,老臣想着此次陛下登基大典,各国来贺定然会提出联姻之事,难不成陛下也要婉拒老臣斗胆揣测,是否陛下身为女子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到并非如此。”白卿言摩挲着手中茶杯,“不瞒诸位,我白家还有诸位妹妹在,还有弟弟活着,此次登基大殿就能回来,即便白 卿言不能有孕,来日储君大可从诸子之中挑选合适之人继承皇位,并非后继无人。” 吕相陡然想起吕元鹏寄回来的信中称,在南疆偶然碰到了一个人,和白家的七郎十分相似之事。 可若是真的有白家子在,白卿言还将自己的妹妹们也算进可以继位的人选之中,如今还好,若是真的事出有变,怕是又会让大都城陷入夺嫡的漩涡之中,吕相思及此,忙直起身:“陛下若是如此” “我知道吕相忧虑什么。”白卿言抬手示意吕相坐下,笑着说,“就如同寻常人家,兄弟夺产一般,吕相是怕我将来若是从兄弟或者妹妹们中选一个继承皇位,怕会坏了白家的人感情,以至于兄弟姐妹相残,甚至兄弟姐妹的夫君妻室争斗不休更会让居心叵测的朝臣先行站队,使朝局紊乱” 第八百八十九章:白家七子 吕相颔首。 “吕相错估了我白家兄弟姐妹间的情义” 就如同祖母错估了白卿言,如今的白卿言早已经非昨日的白卿言,她明白何为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 她也承认能一统天下的帝王之心,应该是能既包容天下之最善,亦能包容天下之最恶,可这不代表君王就不能心存底线,不能心存情义。 吕相朝着白卿言背后的白锦瑟看了一眼,见白锦瑟并未因刚才白卿言说,要从他们兄弟姐妹之中挑选合适之人继位,而有任何喜怒。 “吕相更错估了我的身子。”白卿言浅浅笑着,“不瞒舅舅和三位大人,我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之前太医前去大梁为我诊治是托了洪大夫的福,才勉强瞒过。” 吕相听白卿言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那便找个机会让太医为陛下诊脉,也好打消众人的顾虑。” “还有一事”白卿言朝着吕相看去,“命户部,将天下第一富商萧容衍在大周境内登记在册的所有商铺的文书,全都交到校事府手中,命人严加看管,再查一查看看有没有藏在暗处的商铺宅子,以花楼酒肆为主。” 吕相等人都没有问为什么,毕竟历来商贾成为母国间者的事情不在少数,越是名声大的商贾就是越是要防备,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可值得意外的。 就连当初晋帝也对这位魏国富商萧容衍都调查了一番,更别提本就心思缜密的白卿言。 白卿言与吕相c董清平c吕晋和吕锦贤谈到三更才结束,白锦瑟命人将四位大人送出府,随白卿言回清辉院的途中说起了萧容衍。 “通过上次萧先生带人护卫白府的事看来,这位萧先生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但应当也是真心心悦长姐,长姐若登基为女帝,是否有考虑萧先生” 白卿言抬手摸了摸白锦瑟的发顶,笑而不语。 五月二十一,陈钊鹿与吕元庆领命即刻前往韩城,主理鸿雀山以北大周新收入怀中的新土新法事宜,董长元与李明瑞主理此次旧土推行新法事宜。 五月二十二,从南疆率兵而归的白卿玦和沈昆阳刚刚疾驰至朔阳城外,见朔阳城门外之上挂着黑帆白蟒旗,白卿玦高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落了回来。 即便是探子来报说朔阳平安,他还是悬心一路。 他老远看向朔阳城门,不知为何陡然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来,忍不住收紧缰绳,让坐下骏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七公子”沈昆阳扭头看向速度慢下来的白卿玦,也勒住缰绳。 白卿言派沈青竹从大梁韩城前往南疆传信,这期间沈青竹从韩城到铜古山,已经耗费大量时间,接到命令的白卿玦和沈昆阳,几乎是不眠不休率军从铜古山赶往朔阳。 即便是后来白卿言管控大都城,派人送信给分别驰援朔阳和赶往大都城的白家军送信,让他们不用着急赶在六月二十日登基大典之时到达大都城就好,白卿玦还是带着白家军不眠不休往回赶。 白卿玦一夹马肚追上沈昆阳,心中的情绪无法用言语描绘。 这是南疆战事之后白卿玦第一次回家,可他没有能为母亲带回小十七,没有能带回十四弟和十五弟,就他一人平安回来了 白家祖训庶护嫡也就罢了,小十七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不但没有护住,还让他死的那般惨烈。 他还记得出征之前,小十七一身铠甲站在母亲跟前,笑着攥住他的手,兴高采烈同母亲说:“母亲放心,哥哥一定会护住我的” 可他让母亲失望了,让小十七失望了。 白卿玦紧紧攥着缰绳,手背青筋暴起。 远远看到黑帆白蟒旗,正在城楼上巡视的白锦昭立刻勒令关城门,全城戒备,兵不厌诈白锦昭怕是梁王一行人故意用黑帆白蟒旗迷惑他们。 “弓箭手准备”白锦昭高呼。 白卿玦远远看到朔阳城全城戒备,关了城门,抬手示意大军挺直行进,与沈昆阳二人快马先行一路朝朔阳城下快马而去。 白锦昭见声势浩大的军队停在了朔阳城外不远处,有两人快马朝着朔阳城而来,她搭箭拉弓,瞄准那疾驰而来的两人,目光凌厉。 直到沈昆阳和白卿玦已达快要到朔阳城楼之下,白锦昭高声问:“来者何人” 沈昆阳仰头,瞧见一个身着战甲的女娃娃,胆大妄为站在城墙之上,正举箭瞄准他。 城墙之上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那女娃子束发的黑色发带已被吹得胡乱飞舞,可站的却极稳,颇有股子四姑娘高义郡主的狠劲儿。 沈昆阳眼底不由露出喜 意,猜测出这定是白家哪位姑娘,连忙勒马高呼:“沈昆阳奉命率白家军前来朔阳,护卫白家诸位夫人前往大都城,参加登基大典。” 听到沈昆阳的名字,白锦昭只觉有些耳熟,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沈昆阳身边的男子脱下头上盔帽,仰头朝着她看来,道:“白家七子白卿玦,奉命率白家军前来朔阳,请开城门” 白锦昭拉着弓箭的手一抖,连忙收箭朝着城下看去 前天,白家诸人刚收到七哥还活着的消息,没想到今日七哥就到了 “七哥”白锦昭呢喃了一声,忍不住双手扶住城墙,冲城墙下高声喊道,“七哥” 白卿玦仰头望着白锦昭,泛红的眉目间带着极为温润的笑意,阳光之下分明就是一个品貌非凡的翩翩少年郎。 “快快开城门”白锦昭高声喊着,就往城楼下冲去,她不忘吩咐道,“快去白府报信就说七哥回来了快” “是”守门将士得令,立刻前往白府报信。 朔阳城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白锦昭便已经从城门内挤了出来,朝着白卿玦的方向飞快跑来。 “七哥七哥”白锦昭满脸泪水,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断喊着白卿玦。 第八百九十章:痴心妄想 白卿玦眼眶胀痛,动作缓慢从马背上下来,喉头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只定睛瞧着白锦昭飞快跑来,忙抬手将白锦昭搂入怀中。 “七哥七哥你可回来了母亲和我们都以为七哥不在了小十七没了那行军记录里说七哥也没了,母亲连活下去的念想都没有,成日里吃斋念佛” 听着妹妹在怀里哭着,他一手紧紧攥着缰绳,一手轻抚着妹妹的脑袋,柔声致歉:“是七哥的错,七哥回来晚了让你们担心了” 方氏坐在府中正喝茶,陡然听说白卿玦死而复生回来的消息,惊得站起身来:“你说什么白家七子白家七子是那个白家四爷白岐川的嫡子,白卿玦” 原本笑盈盈来报讯的蒲柳被方氏的反应吓了一跳,点了点头道:“正是老爷让夫人开库房挑拣挑拣备下贺礼,下午他要亲自送去白府” 方氏听闻这话,又一屁股坐回软榻上:“白家七子回来了” “夫人”蒲柳见方氏脸色煞白,以为方氏身子不舒坦,连忙上前,“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白家七子回来了,那将来那皇位不是没有我阿平什么事儿了么”方氏眼眶陡然一红,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明明阿平和白卿言关系如此亲近,就算是将来不立阿平,阿平成亲有了孩子,也是可以让白卿言过继,成为皇帝的 自打得了白卿言要登基为帝的消息,方氏在宗族里盘算来盘算去,都觉得将来白卿言传位的话,要么传位给白卿平,若是不愿意传位给白卿平想在宗族里选一个孩子过继,也应当是选和她关系亲近之人的孩子,那数来数去还应该是白卿平。 所以前几天方氏已经派人回去同她兄长说过此事,想让他兄长将嫡女嫁给白卿平,尽快成亲生子,只要一举得男将来这大周朝的皇帝就是她孙子的。 可如今,这白卿玦回来了,论起血缘和感情这白家嫡支的第七子与白卿言的感情,必定要胜过白卿言和白卿平的感情,就算是要过继这白卿言肯定也是过继白卿玦的孩子,这可应该如何是好 若是如此,到手边的皇位这不就丢了么 蒲柳听完方氏的话,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看着方氏:“夫人,这就算白家第七子不回来,这皇位和少爷也不相干啊” 这都是哪儿冒出来的痴心妄想 “你懂什么那平日里白卿言和宗族里谁走的近那就只有我的阿平那个时候她无依无靠之能依靠我的阿平,可现在这白卿玦回来了,我的阿平还不被她踢到一边去” “夫人”蒲柳惊呼,“那是陛下,您怎可直呼其名” 方氏心里难受,甩了下帕子哽咽道:“我在自己家里说一说怎么了” 蒲柳瞧着方氏还一脸委屈落泪的样子,也不再去劝,静静退立在一旁,不吭声。 白府。 四夫人王氏得到消息说白卿玦回来了,又惊又喜赶至前院,见大夫人董氏c三夫人李氏和五夫人齐氏都到了,她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朝董氏行礼:“听说阿玦回来了,我我” “好了”董氏轻轻拍了拍王氏的手,扶着她起身,“我们去门口迎迎孩子” 王氏颔首,眼泪如同断线,和几位夫人一同走至白府门外,等候三年未归死而复生的白家子,白卿玦。 白家七子白卿玦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朔阳城,闻讯的朔阳百姓纷纷挤到白府门前,同几位白家夫人一同等着,想要看看这白家七子是怎么样的风采。 四夫人王氏不住的伸长脖子往远处瞧,突然听到有百姓叫嚷着“来了来了”,王氏忙拎着月华裙下摆往白府门前的台阶下走了一步,果真看到被艳阳映亮的长街尽头,有三人骑着骏马而来。 一个是白锦昭,一个是沈昆阳还有一个便是她的儿子,白卿玦。 王氏一看到儿子的轮廓,眼泪顿时就忍不住了,明明是个高兴事儿,可她这心怎么就如此难过,她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白卿玦看到母亲,看到立在白府门口的白家诸人,眼眶发酸,视线被模糊,他忍不住加快速度朝着母亲朝着家的方向疾驰冲去。 率先达到白府门前的白卿玦勒马,朝着母亲和诸位伯母婶婶望去,喉头酸胀,丢开缰绳一跃下马,上前几步,跪于白府门前,将盔帽放在一旁,郑重一拜,强忍着泪水,哽咽着高声道:“游龙骑兵营白家七郎白卿玦,平安回家。” 四夫人王氏听到儿子平安回家之语,疾步从高阶上跑下来。 白卿玦脊背挺立,与母亲四目相对,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水,哽咽唤了一声:“娘” 王氏想要答应儿子,却不知为何心像是被 刀绞一般难受,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一把抱住儿子,放声大哭,同儿子一起跪下。 她汗津津的双手捧着儿子的脸,仔细望着儿子与丈夫越发相似的挺拔五官,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似乎生怕这是一场梦。 她以为再也听不到儿子喊她娘了,她以为丈夫没有能护好他们的孩子,让孩子们全都留在了南疆 “娘”白卿玦抬手替母亲擦去泪水,“儿,回来了儿回来晚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历经生死再见亲人,白卿玦还是忍不住,鼻翼煽动,眼泪绷不住。 王氏的心都要碎了,紧紧将儿子抱在怀中,仰头痛哭。 她曾经有多恨老天爷,如今就有多感激老天爷,她谢谢老天爷将阿玦还给了她 董氏c三夫人李氏和五夫人齐氏都立在门口用帕子抹眼泪,还是董氏先开口:“好了哪有这样在外面哭的道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先回家咱们在屋内说话” 第八百九十一章:帝王之术 三夫人李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是啊这是高兴事,弟妹别哭了咱们回家说话” 瞧见白锦昭和沈昆阳也已经下马,五夫人齐氏也低笑一声,道:“快别让孩子跪着了小五,还不快将你母亲和七哥扶起来” 沈昆阳抱拳:“沈昆阳见过白家诸位夫人” “沈将军辛苦了,先回家咱们回家说话”董氏擦去眼泪笑着道。 沈昆阳笑着颔首,对白家军的诸位将领来说,回白府就是回家。 “母亲,咱们回去说话”白锦昭去扶王氏,却没有能将王氏扶起来,董氏忙拎着裙摆走下来搭了把手。 将王氏扶起来,董氏又去扶还跪着的白卿玦。 白卿玦却握住了董氏的手腕,未曾起身,只抬头用通红的眼睛望着董氏,满目歉疚:“大伯母,阿玦对不起大伯母,没有能护住五哥。” 听白卿玦提起阿瑜,董氏眼眶又是一红,鼻头酸涩眼泪险些又忍不住,她满目温柔注视着白卿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将白卿玦扶了起来,对他道:“你能回来,对我们白家来说已经是老天爷天大的恩赐了” “七哥不要这么说,长姐已经下令昭告四海,请宣嘉年间南疆一战还幸存的白家子和白家军,都回来共证登基大典,我相信只要我们白家和白家军还有同七哥一般活着的人,听到长姐的诏书一定会回来的”白锦昭说。 立在董氏身旁的白卿玦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这些年,白卿玦就找到不少当年被打散了的白家军。 “四弟妹,你瞧,阿玦又长高了”李氏走到王氏身旁,扶住王氏笑着同白卿玦说,“你长姐送来消息,说你要回来,你母亲将这两年给你和小” 十七二字堵在李氏的嗓子眼儿,李氏笑了笑声音低了不少,接着道:“给你做的衣裳翻了出来,我原本瞧着还觉得能穿,现在看来想来是穿不上了” 白卿玦一身战甲,身姿修长挺拔立在这里十分夺目,不同于沈昆阳常年行军早已经晒得黑瘦,白卿玦还是离开大都城时那个令闺阁女儿倾心不已,惊才耀目,风骨傲岸的白家七郎,只是比起那时的意气风发,白卿玦越发显得内敛和沉稳。 哪怕经历生死和巨变,白卿玦风骨不折,精气未灭,已然成长为坚毅刚强能撑起白家门楣的好儿郎。 “回家”王氏攥住儿子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汗津津的手中,像是怕儿子丢了似的,“我们回家” “回家”董氏笑着点头。 元和初年五月二十一,梁王挟持晋朝废太子c晋朝大长公主逃入洛鸿城中,白锦绣c纪庭瑜率白家军围困洛鸿城,梁王以废太子要挟主持修建广河渠主事秦尚志,聚集洛鸿城将士c修渠百姓,抵抗白家军。 元和初年五月二十六,大周女帝决意在登基大殿前,亲赴洛鸿城,救祖母晋朝大长公主。 元和初年五月二十七,燕国九王爷慕容衍与燕皇子慕容平抵达燕都。 因燕帝遗言秘不发丧,燕帝的遗体是被老太监冯耀一路悄悄护送回了燕都,早已经安置在了宫中,对外称病避不见人,一切政令皆由皇子沥传达。 燕后日夜守于燕帝寝宫贴身伺候燕帝,寝宫除燕帝亲信之外不得任何人靠近。 冯耀是姬后身边的老人,又将燕帝从小伺候到大,朝堂宫内之事看的多了,心思也重一些。 护送燕帝遗体回燕都之后,冯耀并未将燕帝圣旨传位于慕容衍的旨意告知燕后与沥皇子,只对燕后与沥皇子说,燕帝旨意秘不发丧,待大魏稳定之后再公布丧讯,在此期间一切政事交由九王爷慕容衍主持,燕帝的传位圣旨如今在九王爷手中,九王爷回燕都之后必会亲自交于燕后手中。 然而,燕后生性柔弱,得知燕帝驾崩的消息,当场晕厥。 冯耀将燕后安置在燕帝寝宫,燕后转醒后,交代冯耀燕帝驾崩的消息决不能让大皇子知道,大皇子平庸耳根子也软,难保不会走漏风声。 所幸燕帝一向偏爱皇子沥,交代冯耀对外称燕帝病重,她于燕帝寝宫照顾,一切政令由皇子沥代为传达,如此方能稳住燕国朝局,等九王爷回来。 燕后心中清楚,燕帝最后定然是将皇位传给了九弟慕容衍,燕帝早在燕国决意灭魏国之时,便同燕后商议过此事。 燕帝说,燕国将来是要一统天下的,统领这样的国阿沥还稚嫩,肩膀扛不起这样一个国,只有将这一国交于九弟慕容衍他才能放心。 燕帝还对燕后说,这件事他是同燕后商议,并非就这么定下来,因为皇室的团结太过重要,若是让燕后心生不满,将来他在有皇子的情况下传位于阿衍,难免 燕廷那些心存他念之人会借机生事。 皇室自乱而自伤心肺之害,要比他国祸燕之害,更为致命,严重甚至会导致燕国一同天下的步伐从此停滞不前,甚至是给他国可趁之机,让燕国再无一统天下之力。 燕后明白燕帝的壮志雄心,也明白这些年九弟慕容衍为这个国这个家付出了什么,更明白慕容衍与丈夫一般,自小长在姬后身边,学得是帝王之术,志向是一统天下 年纪也好c阅历也好,还是实力也罢,慕容衍的确是比燕帝这几个孩子更为合适。 燕后便应了燕帝。 所以,慕容衍一到燕都,便被燕后召到了燕帝寝宫。 不过短短一月,燕后因为丈夫的离去悲伤过度,整个人瘦脱了形。 虚弱的燕后被冯耀扶起靠坐在床头,竟生了华发,她看着朝她行礼后起身,身着霜色直裰墨玉腰带和禁步的萧容衍,隐约似能从慕容衍的身上看出几分燕帝慕容彧的影子。 只不过,慕容彧生的与姬后极像,所以样貌精致无暇堪称惊艳绝伦,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 ------题外话------ 第一更,秋月票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居功至伟 而慕容衍五官比起慕容彧棱角更鲜明,轮廓亦更加刚毅,英俊中带着极为厚重的阳刚之气。 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又深邃,让人看不透喜怒,周身都是极为迫人的威慑力,显得高大又深沉,让人不敢靠近,不像慕容彧眉眼间总带着极为温润的浅笑,让人不自主的想要亲近。 燕后如同燕帝那般唤了一声慕容衍:“阿衍,你来嫂嫂身边” 话音一落,燕后鼻翼煽动,眼泪便不自觉流了下来,那肝肠寸断的剧痛再次袭来,她紧紧抓住身下锦缎,险些又承受不住晕厥过去。 慕容衍应声走至燕后身边,单膝跪下,记得几年前见到嫂嫂的时候,嫂嫂还是一副小姑娘模样,如今竟然生了银丝,人也憔悴的不成样子,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嫂嫂。” 自兄长离世,慕容衍忍着悲痛,以雷霆手段镇压收拾了魏国企图乱整的那些勋贵,可一闲下来,慕容衍都无法从悲伤之中缓过来,难以入眠。 后来,他收到了白卿言的来信,无法入眠的情况才稍有缓解。 今日来见燕后,为了不再次引得姬后伤心,慕容衍来之前,专程整理了仪容,让自己看起来更为精神一些,但眼底极为深重的红血丝,还是能透露出慕容衍的五内俱焚。 “这些年在外,让你受苦了”燕后声音极为柔和,她想要抬手如同丈夫那般摸一摸慕容衍的发顶,却发现自己胳膊酸软的抬不起来,她艰难对慕容衍勾了勾唇,“嫂嫂知道,你兄长必定是将皇位传给你了,陛下之前同我说过,我也是点了头的。” 燕后长长呼出一口气:“阿沥年纪小,尚还稚嫩,你兄长走得早只有将皇位交到你的手中他方能放心,可是嫂嫂也有嫂嫂的私心,还望阿衍能够成全。” 燕后语气有些心虚,她满目忧愁看向慕容衍,用商量的口气询低声问:“阿衍,能否来日再将皇位传给阿沥将叔侄传位之事在你登基之前就定下来,可否” “嫂嫂,我从未想过要这个皇位”慕容衍深邃黝黑的眸子望着燕后,双眼波平如水,却仿佛能够一眼看到你的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阿沥年幼不假,但并不稚嫩,不论如何还有我,前路我扶着他走” 听到慕容衍这话,燕后陡然哭了出来,她颤巍巍伸手握住萧容衍的手,是她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 她知道燕帝是出于对燕国考虑,所以选择传位于慕容衍,可是她是慕容彧的妻她不愿意看着皇位旁落于慕容彧子嗣之外的人手中。 她不是向慕容彧和慕容衍这样心怀大略的人物,她只是一个女人,不忍心看到自己丈夫挣来的家业落不能由他的子嗣继承。 “是嫂嫂对不起你”燕后哭着同慕容衍致歉。 慕容衍摇了摇头。 安抚好燕后,慕容衍从燕帝的寝宫出来,被当空艳阳刺得张不开眼。 冯耀跟在慕容衍身后出来,将殿门关好,见负手而立的慕容衍迎着耀目日光闭上了眼,他跟在慕容衍一侧,轻唤:“小主子” “冯叔,该发丧了”慕容衍哑着嗓音道。 “陛下让小主子继位的圣旨还在老奴这里。”冯耀抬头看着慕容衍轮廓挺拔的侧颜,“老奴以为,小主子应该按照主子的意愿,继承皇位。” 慕容衍转头同冯耀开口:“冯叔,你将圣旨拿来,再将阿平和阿沥唤来,告诉他们我在揽凤阁等他。” 冯耀恭敬应声:“是” 揽凤阁是姬后当初在燕国旧都匡平时,所居住的宫殿,大都城的那座皇宫也有揽凤阁只不过早已经被改了名字,燕都也有揽凤阁,全都是按照当初姬后居住时的模样布置,与匡平旧都里的揽凤阁一模一样。 慕容衍手握圣旨,立在揽凤阁推开的窗棂前,注视着院中开得正盛的海棠花。 艳阳高照,海棠树被金色艳阳照得发亮,为那布满枝头的海棠镀上了一层金芒。 一阵风过,廊庑下勾着湘妃竹帘的鎏金铜铃轻盈作响,海棠花花瓣随风落在廊庑下落在窗户,落在慕容衍的脚下。 慕容平和慕容沥一跨入揽凤阁的宫门,就瞧见自家九叔立在窗前,盯着那棵海棠树出神,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了进去。 殿内,几座仙鹤铜灯,火苗摇曳,纱帐垂帷随风微微摇摆,零星的海棠花瓣落了一地。 慕容平与慕容沥绕过画着山水画的纱屏,见偌大的宫殿内没有一个伺候的宫人,自家九叔手中握着那封遗诏,两人忙朝着慕容衍的方向抱拳行礼:“九叔” 萧容衍低低一声,转过身望着慕容平和慕容沥,走至案几前跪坐下来,将遗诏放在一旁,摆手示意两人 坐,问:“来了,九叔问你们你们以为你兄弟二人,谁最能堪当大任” 慕容平一怔,视线落在了慕容衍手中的遗诏上:“九叔,父皇遗诏是让九叔继位的。” 慕容沥其实从知道九叔以雷霆手段整治魏国皇亲世族之时,便知道九叔兵没有继位的念想,慕容沥走至案几对面,在慕容衍的对面跪坐下来,认真望着慕容衍:“阿沥知道,九叔从头到尾都没有要继位的打算,但父皇早就交代过,燕国交到九叔手里方能放心,我兄弟几人也必当成为九叔最得力的刀刃,助我燕国完成统一大业” 见弟弟已经镇定下来,慕容平亦是上前,在慕容沥身旁跪坐下来:“九叔继位,我们兄弟都是服气的,若是没有九叔燕国没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九叔居功至伟。” “九叔若是担心在魏国手段太过凌厉,怕让外人揣度我燕国国君暴虐成性,阿沥愿意从今日起成为九叔刀刃”慕容沥郑重道。 “弟弟太小我来”慕容平抱拳同慕容衍道,“就说当初在魏国时,事情都是我逼着九叔做的”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九十三章:不可相助 慕容衍望着一脸郑重的慕容平和慕容沥,被他们的稚气逗得眼底隐隐有了笑意。 他摇了摇头,又郑重同二人道:“要天下一统,温吞慢行定然是不行的,必要用凌厉且非常规的手段,方能推进天下一同的速度,这件事需要有人来做可决不能是将来一统之后要统领天下的帝王来做天下一统四海太平,百姓们所期待的君王,是心怀仁善为国为民的贤君明主” 慕容平与慕容沥一大一小,静静跪坐在慕容衍对面,认真听着慕容衍的教诲。 “九叔愿意做燕国那个不择手段,一手遮天的权臣,推进燕国一统的步伐,而燕国就必须要有一位心怀仁善,被万民拥戴的贤君明主”慕容衍看了看慕容平,又看了看慕容沥,接着道,“等天下大定,燕国功成那一日,明主贤君诛杀权臣,以宽仁厚德抚慰百姓,必能为我燕国收拢人心,使天下归顺明主。” “九叔”慕容平一惊,挺直脊背,“九叔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 慕容衍摆手示意慕容平不要着急:“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罢了,届时四海太平,你们也就都长大,成为一国柱石,九叔也能放心将燕国交于你们手中,也想过一过自己的日子,况且正如你二哥所言,你们现在都小谁都不适合做这个只手遮天的人。” “燕国步履维艰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论是你父皇欲将皇位交给我也好,还是我欲将皇位交于你们二人之一也好,都是为了燕国的大业不是我们在选择谁坐上那个位置,而是我们都必须选对燕国来说最好最稳妥的那条路。” 慕容沥听明白了慕容衍的话,慕容平也听明白了,两人沉默着。 “九叔,我是个武将,不适合做皇帝”慕容平转头看向慕容沥,“阿沥虽然年纪小,却是我们兄弟之中最为出色的当初原本是我要去晋国做质子,是阿沥代替了我,也正是因为阿沥这位嫡子去了晋国,才使得晋国对我燕国未曾那么警惕,阿沥不论是心胸智谋,都要胜出我们兄弟许多,我以为阿沥最为合适” 慕容平的志向是在沙场建功立业,他有自知之明他或许会是一个好将军,但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帝王。 而阿沥不同,阿沥是嫡出不说,心智深,目光长远,小小年纪胆色也够,这都是作为帝王最基本的品质,阿沥都有。 “阿沥,你以为呢”慕容衍又看向慕容沥,问道。 慕容衍背后三十二头的缠枝莲灯,火苗随夏日微风晃动, 作为帝王的品质慕容沥都有,可作为帝王的野心,至少目前慕容衍在慕容沥的身上还看不到,所以他必须得问 若是慕容沥没有这个意愿,他不愿勉强,宁愿选择慕容平。 半晌,年幼的慕容沥沉默半晌后抬眸看向慕容衍,眸子坚韧又坚定,带着湿红之意:“阿沥愿意成为燕国国君,若九叔敢将燕国交于阿沥手中,阿沥必当同九叔同心同德,为燕国一统天下竭尽全力,与九叔和诸位兄弟一起完成父皇和祖母的遗愿” 慕容衍听慕容沥提起母亲和兄长,唇瓣微张,眼眶陡然酸涩,良久抿住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慕容沥的发顶,拿起那份遗诏展开看了最后一眼,转头看了莲头灯摇摇曳曳的火苗,将遗诏放在火苗之上。 摇曳的火苗碰上绣着玄鸟青雀的遗诏,发出极为细微的滋滋声响,火舌缠绕上了遗诏边缘 慕容衍幽邃湛黑的眸子,映着缓缓点燃遗诏的幽蓝火苗,深不见底。 既然已经决定不登位,这个遗诏留下来就是麻烦,不如付之一炬,换燕国平安。 “九叔”慕容沥如何能不知九叔忍痛烧遗诏的用意,那毕竟是父皇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可九叔为了燕国安稳,为了他皇位安稳,还是烧了。 “今日便可以放出丧讯,对外便称遗诏皇子沥登位,因皇子沥年幼,特命九王爷慕容衍摄政监国”慕容衍回头看向慕容沥,“以后,九叔便是权倾朝野的权臣,所做任何事都和你无关,你只要等等到天下一统,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问罪九王爷,再对百姓施以仁政。” 慕容沥眼眶一热,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他忙用衣袖擦掉不然让九叔看到,他记得九叔是最讨厌看到他们这些侄子掉眼泪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慕容衍手中握着已经被点燃的遗诏,手腕下垂引着火苗将半个遗诏都已点燃,越来越旺的火苗将慕容衍冷硬的五官映得越发深沉,即便这黄澄澄的火光映照,也未能让慕容衍的面容比平日多一丝暖意,越发凌厉威严。 慕容平十分有眼色起身去拿了个铜盆来,放在慕容衍腿边,又规规矩矩跪坐了回去。 直到遗诏快被火苗完全吞噬干净,慕容衍这才将遗诏丢进 慕容平端来的铜盆之中。 “九叔”慕容沥开口,语声嘶哑。 “原本燕国拿下魏国,便雄居列国之首,可晋国的动作太快,晋国拿下梁国之后便结束了燕国短暂的优势,为换回被戎狄扣押的燕国将士,我替燕国与戎狄的鬼面王爷签订了三年之内,戎狄与西凉起任何战端都不可插手,亦不可相助。”慕容衍望着慕容沥,“算日子燕使应当已经进入西凉境内,西凉女帝应当也已经知道了燕国与戎狄签订的盟约” 慕容衍遣使入西凉,将燕国为救被戎狄扣押将士不得已与戎狄签订三年之内,不插手戎狄攻打西凉之事告诉西凉女帝,便是为了让西凉女帝提早防备北戎。 “九叔,这样会不会将西凉推到晋国”慕容沥想起白卿言要称帝之事,改了口,“晋国现在已经是大周了,会不会将西凉推到大周那一边”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八百九十四章:画蛇添足 若是西凉知道戎狄欲在三年之内攻打西凉,而燕国已经签订盟约三年之内不可插手,而如今大周国独大,西凉难免会倒向大周,以求存国。 慕容衍摇了摇头:“大周女帝,曾经与云破行有过三年之约,眼看着三年之约只剩九个月就要到了,大周女帝可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她给了云破行三年的时间,三后必会攻打西凉所以西凉就算是有意与大周盟好,大周女帝想来也不会接受,即便是能接受怕也需要西凉送上云破行,西凉女帝不像是一个为存国而委屈朝中重臣之人。” “所以,西凉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与戎狄盟好,连弱抗强,只可惜戎狄那位鬼面王爷是白家子嗣,大周女帝的弟弟。”慕容衍语速极慢。 “那那九叔让人将此事告知戎狄王了吗”慕容平极为着急问道。 慕容平再蠢也知道,如今大周已经灭梁,若是戎狄也在大周手中燕国要想抗衡,怕是难 尤其要是,若让大周再得西凉,那燕国便是亡国之危。 慕容衍摇了摇头,他在襄凉见过戎狄鬼面王爷之后,便派人前往戎狄试图接触戎狄王,谁知戎狄王竟然完完全全被这位鬼面王爷把控在掌心里,他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 “这位鬼面王爷手段不一般,戎狄王已经全然在鬼面王爷的掌控之中,依我看即便是如今鬼面王爷杀了戎狄王取而代之,怕是戎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慕容衍温润醇厚的嗓音徐徐,“毕竟戎狄的风气,便是强者为尊,从不在乎血统。” 慕容沥亦是跟着紧张了起来,他垂眸思索片刻,道:“九叔可否将鬼面王爷是大周女帝弟弟的事情,告知西凉,西凉有了防备,也会暗地倒向燕国求援。” “西凉女帝可不是个草包,她聪明所以知道燕国的志向是一统天下,若要一统必定会要灭西凉。”慕容衍幽邃的眸子注视着即将要成为燕帝的慕容沥,“而且聪明人都自负,所以若燕国告诉西凉,鬼面王爷是大周女帝的弟弟,西凉女帝怕是要疑心,燕国有挑拨之意防备燕国,凡事有度,两国相交亦是如此点到即止,过则易画蛇添足。” 慕容沥直起腰脊,朝着慕容衍一拜:“阿沥谨记九叔教诲。” 慕容平也忙跟着朝慕容衍行礼:“阿平,也谨记九叔教诲。” 提起大周女帝,慕容衍不免会想起九叔倾心白家军小白帅的事情来,如今白家大姑娘登基为大周女帝,志向同样是一统天下,这便与燕国站在了对立面。 慕容沥望着慕容衍,九叔还能和白家大姑娘成亲吗 “九叔”慕容沥低声同慕容衍道,“大周女帝,六月二十登基大殿,各国使臣应前往道贺,九叔以为派谁去合适” 慕容衍眉目平静未动,搁在膝盖上的手却缓缓收紧 他曾答应阿宝,在魏国平定之后,便登门提亲,眼下魏国是定了,甚至阿宝已经将梁国平定已经将晋国林氏皇权取而代之,可他兄长却再也没有办法替他上门提亲。 且如今阿沥年幼,燕国百废待兴,他根本抽不开身。 而阿宝亦是要登基为大周国女帝,想来也是日理万机。 慕容衍思索片刻,半晌之后抬眸道:“我亲自去” “可九叔的身份,若是让旁人察觉,遍布天下的萧家商铺可就” “白家大姑娘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在晋国之时若非白家大姑娘出手相助,怕是这个身份早就被人知晓,所以如今遍布晋c梁两国明面儿上的萧氏商铺,怕是都已经被晋国监控起来,还要另行图谋布置。” 萧容衍望着大殿外的金光璀璨中随风沙沙作响的海棠树,低声道:“这件事急不得慢慢来。” 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西凉灭国之日,便是燕和大周两国对立之时。 元和初年六月初七,梁王于洛鸿城被擒,晋国已崩逝皇帝重见天日,复废太子太子之位,命人将梁王与李茂一干人等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元和初年六月初十,大周女帝白卿言率兵抵达洛鸿城。 白卿言刚到,正与白锦绣与林康乐二人商议攻城策略。 林康乐告诉白卿言,如今守洛鸿城的是秦尚志,和燕沃太守沈天之,梁王抵达洛鸿城之以太子要挟秦尚志,没成想中途杀出来了一个燕沃太守,梁王以为燕沃太守是来驰援的,开门让人进城,谁知道燕沃太守沈天之带兵一入城就将梁王和李茂等人给拿下了。 如今晋朝皇帝得以重见天日,依旧操心着自己的九重台,竟然又开始命被复位的废太子为他强行征召童男童女,亦有利用秦尚志和沈天之麾下的人马杀回九重台方向的意思。 白卿言一听沈天之,眉 目间便有了笑意,秦尚志忠于太子会被梁王拿捏不假,可燕沃抬手沈天之却不会,且沈天之是一个极具才智之人,梁王落在沈天之的手中不冤枉。 还不等白卿言告诉白锦绣和林康乐沈天之的身份,就听外面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大晋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给镇国公主带来了大长公主的信,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披风带着帽兜看不清楚长相的人。 白锦绣转头看向坐在主帅案几前的白卿言道:“之前梁王现在总喜欢以晋帝自称,皇帝自从重见天日之后便自称是大晋皇帝,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唱的什么戏。” 白锦绣估摸着是因为皇帝知道长姐在大都城称帝,别人都称长姐为大周女帝,所以才自称是大晋皇帝。 “管他什么戏,活得不耐烦我看直接砍了,将人头给那晋帝送回去了事”林康乐咬牙切齿道。 白卿言解下腰间佩剑搁在案几上,笑着道:“那就看看这位大晋皇帝派来的人,今天要唱什么戏,把人带进来。” 第八百九十五章:自己人 “是”传讯将士退出大帐,前去传令。 不多时,就见一个唇红齿白样貌清秀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太监身后跟这个用黑色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只能从步伐和身形判断,约莫是一个中年男子。 白卿言看向那略显趾高气昂的太监,眉目浅笑,坐得四平八稳,她还以为皇帝是派了身边的老太监高德茂前来的。 “镇国公主,奴才奉陛下之命前来给镇国公主送请柬,大长公主于今夜在洛鸿城内设宴,宴请镇国公主”小太监上前将信放在白卿言案几上,又笑盈盈退了回去,仿佛一点儿都不害怕,直视白卿言道,“陛下着实是没有想到,对太子殿下一向忠心不二的镇国公主,竟然会背叛陛下和太子殿下陛下如今失望的很,但是念在镇国公主曾经救了太子殿下有功,若是镇国公主现在肯投降认错,陛下大度定会念在太子和大长公主的情分上,对镇国公主网开一面。” “晋朝皇帝这是吃了什么了,这么大的口气”林康乐一点儿都不怵,语声冷硬,“都已经如同困兽了,还敢如此趾高气扬同我们陛下说话。” “虽然镇国公主在大都城称帝,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天下能服气的又有多少人呢”小太监笑着瞧着白卿言,“陛下还说了,等陛下登上九重台之后,便会退位将皇位让给太子,镇国公主若是顾念着大长公主,又还对太子殿下有那么一丝忠心,还是降了的好。” 小太监话音一落,那男子也取下了披风兜帽,没想到竟然是白卿言派到燕沃做太守的沈天之。 沈天之立在太监背后,朝着白卿言行礼:“下官奉大长公主之命,前来请镇国公主的” “沈大人也算是旧相识,怎么奉命前来弄得如此神神秘秘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自来了。”白卿言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极为浅淡的笑意。 “如今沈某人正在领兵抵抗敌军,可三个儿子又都在镇国公主麾下效力,沈某人若堂而皇之的来敌军营之中被将士们看到了,怕是会动摇军心,故而神秘了些,还请镇国公主海涵。”沈天之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 林康乐如牛铃般的眼睛瞪向沈天之,冷笑:“沈大人怕乱军心,我若砍了沈大人的脑袋,挂在旗杆上不是正好更能乱你们的军心了” “若是将军如此做也甚好”沈天之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笑盈盈同林康乐说,“如此,也算是为下官证明了清白,下官的确并未因三子皆效忠镇国公主,而背叛陛下,也算下官对得起陛下和太子的信任。” 白卿言清明的眸子望着沈天之,她听明白沈天之是皇帝专程派来的,因为沈天之的三个儿子都在白卿言麾下,所以皇帝疑心沈天之了。 她看完祖母的书信,单手将信搁在面前的案几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笑道:“祖母已经送来亲笔书信一封,又为何还派了沈大人过来” 在信中祖母说,若是白卿言愿意称降,她和太子愿意劝说皇帝,让白卿言成为摄政王辅佐太子,让白卿言入城详谈。 “大长公主和陛下怕镇国公主看了书信还有所犹疑,毕竟两军正在交战,要请镇国公主入城一聚,怕镇国公主有过多担心,而下官正巧曾经是朔阳太守,也算是镇国公主的熟人,可以来劝一劝镇国公主” 白卿言在书信上轻轻敲击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沈天之,见沈天之对她轻轻颔首。 这沈天之话里有话。 大长公主和陛下怕镇国公主看了书信还有所犹疑 要请镇国公主入城一聚谁要请 沈天之这是在告诉她,入城一聚是一个局。 “知道了,劳烦沈大人回去转告祖母,今晚我必到。”白卿言说。 白锦绣手心收紧,抬眸朝着白卿言望去,连白锦绣都知道这分明是个局,长姐为何答应 “既然如此,下官也就放心了”沈天之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又戴好兜帽随同梁王派来的太监一同离去。 “陛下您不能去”林康乐道。 白锦绣也跟着点头:“长姐,这分明就是一个局” 白卿言垂眸看着祖母的亲笔信,她确信这的确是祖母的亲笔信,祖母也应当知道沈天之是她的人。 所以祖母才设法让梁王命沈天之前来。 祖母会在此时如此做,应当是已经的到了她要称帝的消息,想要为晋朝皇室做自己最后一搏,却又舍不下祖孙情分,让沈天之来见白卿言一面,不管沈天之是不是有人跟着只要两人见面便有机会沟通传信,好让她知道今夜是个局。 若是白卿言选择顾念子孙情分,选着降了,从此对林氏皇权称臣,便入城与大长公主详谈,大长公主必 会保证白卿言成为一朝权臣。 若是白卿言真要那个帝王之位,她的祖母大长公主势必会被晋帝拿来威胁白卿言,她希望那个时候白卿言不要手软。 想要成为大周女帝,就必须能学会权衡利益来取舍亲情,如今她的祖母已经站立在了她的敌对面,就是敌人不是亲人。 皇权之争容不下亲情,历来皇权都是血腥的,皇位都是无数的将士骸骨堆出来的,通往皇权c皇位的路上的红毯,是被无数敌人c亲友血鲜血染红的。 这便是大长公主想让白卿言明白的道理。 活到大长公主这把岁数,她早已经不惧生死。 只希望自己的死,或是为她父皇托她守护的晋国或是为孙女的皇权之路,略尽一些力。 “总得给祖母一个交代,去还是要去的”白卿言看向白锦绣和打算再劝她的林康乐,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那位沈大人是我们自己人他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今夜是个局,我也已经告诉他今夜必去,他定然会有准备。” 第八百九十六章:敬服 “我陪长姐一起去”白锦绣说。 祖母如今显然已经站在了长姐的对立面,白锦绣不能让长姐独自一人去涉险。 “末将也陪陛下一同去”林康乐抱拳道。 林康乐得知那晋国那狗皇帝又在征召一千童男童女,此次还是那个废太子负责,若非白卿言的祖母大长公主还在城内,林康乐有所顾忌,他恨不得现在就杀进去,宰了狗皇帝和那个废物太子 白卿言慢条斯理摇了摇头:“今夜我入城半个时辰之后,你们二位便带兵攻城不必顾及我在城内放心行事” 林康乐颇为意外,他朝着白锦绣看了眼,担忧道:“可陛下还在城中,若是那狗皇帝狗急跳墙,陛下怕是会有危险” “无妨,我敢让你们攻城,便有这个信心平安无事,大周刚刚建立朝政还不稳,我若是出事,必然会举国大乱,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白卿言说完,想到秦尚志,又道,“林将军,有劳你亲自走一趟,替我约见秦尚志秦先生,就说我欲在洛鸿城外见他,还请他赏光一见。” “是”林康乐抱拳称是,转身岀了大帐去传信。 “长姐,我去调兵,晋国那些人看到我大周锐士列队在长姐身后,便不敢用什么阴诡伎俩。”白锦绣说。 “先别着急,这位秦先生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城来见”白卿言笑着说完,又对白锦绣说,“将望哥儿抛下这么长时间,一直让你奔波辛苦了。” “长姐这是说得哪里话”白锦绣眉头紧皱,“比起长姐辛苦,锦绣能做之事有限,而且” 白锦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战甲,又抬头看向自家长姐,笑着道:“原本还以为嫁人之后,再也没有机会穿上它了,没成想还有机会穿上它为民而战,锦绣心里很是高兴若是能穿着它与白家的兄弟们一同再战,长姐我会更高兴” 白卿言眼眶发红,她知道白锦绣和她一样不知道最后到底能回来多少白家子而心有惴惴。 她希望每一个白家子都能与阿瑜c阿玦和阿雲一般遇到奇迹,能够生还。 洛鸿城内,因为白卿言率大军而来,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秦尚志最为如今被太子和皇帝最为倚重之人,负责洛鸿城的布防。 秦尚志曾经同白卿言一同征战南疆,知道白卿言此人算无遗策打仗方面难逢敌手。 更何况,白家军战斗力之悍勇,世间少见 白卿言当初用晋兵打得西凉片甲不留,大梁一战用的是晋兵还有梁国降卒都将梁国给灭了,若是让白卿言用上白家军,秦尚志连想都不敢想。 秦尚志可以说是谋士,更可以当做治国大才来用,可若是行军打仗,他又如何能敌得过百年将门出身的镇国公主。 秦尚志双手撑着案几,正在专心与诸位将军备战,同时已经开始为皇帝和太子谋划出城的逃路了。 “报” 正与诸位将军围在洛鸿城城防图前,重新安排布防的秦尚志闻声抬头,只见一小兵匆匆进门,单膝跪地朝着秦尚志与诸位将军禀报:“禀报秦大人,敌方将军林康乐在城门外叫嚷,称叛贼镇国公主要见秦大人。” 秦尚志闻言一怔,见众将士纷纷看向他,秦尚志缓缓直起身,喉头轻微翻滚。 洛鸿城外。 烈日当空,远远望去大周国的黑甲将士列阵而立,最前排的重甲骑兵,如同黑色潮水一般,甲胄熠熠生辉泛着慑人的寒光,立在随风猎猎的黑帆白蟒旗下蓄势待发,如同匍匐蓄力随时准备扑食猎物的巨兽。 那样的阵势,给洛鸿城墙之上还在顽抗的将士带来了极大的冲击,除了被调过来协助修渠的将士们之外,这里守城的要么就是临时被征召来修渠的,要么就是牢房之中的囚徒,看到大周训练有素,动静如出一辙的重甲锐士,他们怎么能不心生寒意 明明还是一样的烈日艳阳,明明前一刻这空气还带着带着阵阵热浪,此刻却让洛鸿城上的守城将士脊背寒意丛生,不由心生惧意。 白卿言骑着一匹白马,从重甲列队之中缓缓朝着朝着洛鸿城的方向走来。 立在城墙之上的守门小队率高呼:“弓箭手准备” 城墙之上的弓箭手,连忙回神,搭箭拉弓瞄准白卿言的方向 而那远处黑帆白蟒旗之下的大周将士,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命令,陡然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和”声,重甲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上前,随着白锦绣再次一声令下,重甲之后的床弩车被缓缓从重甲骑兵之后推了出来,整整齐齐停在重盾兵之后。 城墙之上顽抗的晋卒,哪一个看到这样的阵仗心里不生寒意。 这哪里是大周女帝要见秦大人,分明就是大周在恐吓他们这些晋国顽抗兵卒。 林康乐跟随在白卿言身边,见洛鸿城古老又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亦是身穿战甲的秦尚志身后跟着两位晋朝将士,骑着马缓缓从洛鸿城内出来。 白卿言见状勒马,从马背之上下来。 秦尚志远远看到下马立在那里等着他的白卿言,一夹马肚速度快了些,直到与白卿言相隔十丈之距,才勒马停下。 “秦先生,别来无恙”白卿言朝秦尚志浅浅笑着。 秦尚志下马,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再见白卿言秦尚志心中生出几多感慨来,记得他刚刚遇到白卿言时,那时白家危如累卵,白卿言直言请秦尚志指点,而如今白卿言灭梁之后已经称帝了。 短短三年,这需要何等心智,何等气魄,何等筹谋,才能推着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 “秦先生不必多礼。”白卿言朝着秦尚志身旁的两位将军看了眼,“没想到秦先生还能领兵拒敌。” “在镇国公主面前班门弄斧了”秦尚志并无任何自谦之意,对白卿言他心中只有敬服。 第八百九十七章:竭尽全力 “今日,在这样的状况下,请秦先生出来一见,是为了曾经你我的协定,秦先生是君子曾经与白卿言击掌立誓,若来日卿言肩能扛起白家军大旗,以女儿身在那庙堂之高占一席之地,自当扫席以待,故而今日白卿言前来,希望先生不弃,能与白卿言携手共肩,匡翼天下万民。” 白卿言是重诺之人,曾经与秦尚志有过这样的诺言,所以在今日白卿言明知道以秦尚志的心性怕是不会背叛太子,还是约他城下一叙。 秦尚志望着眉目清朗,眸色分明的白卿言,曾经白卿言身穿一身孝服在大都城门外与他说这番话时的情景。 那时,白卿言家中突逢大变,满门男子皆死,可她依旧有匡扶晋国的大志,激得秦尚志热血澎湃,故而他与白卿言击掌为誓,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白卿言果真如她所言 如今的白卿言何止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白卿言已经称帝。 “秦尚志愧对镇国公主,怕是要食言了”秦尚志眉目含笑,望着白卿言的眸子湿红,他先是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而后又缓慢跪下,朝着白卿言一叩首,道,“既然秦尚志已经选了太子,这条路哪怕是荆棘遍地泥泞不堪,哪怕是死路都要走下去,半路换主,有违秦尚志的为人准则,秦尚志只能愧对镇国公主,食言了” 这个结果虽然在意料之中,可白卿言不免惋惜,像秦尚志这样的大才若是能为大周出力,该能够相助多少百姓:“秦先生何苦一直跟随太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先生想必已经很清楚,若是太子继位也不会是明主,如今的太子还在替皇帝征召一千孩童为皇帝炼丹,这样惧怕君上糊涂到对错不分,黑白布明的的储君先生又何苦来的” “秦某人知道太子很可能是个昏君,可秦尚志既然认太子为主,哪怕就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够去匡正太子,使太子成为贤主,秦尚志都愿意一试。” 秦尚志从胸前拿出曾经白卿言赠予他防身的匕首,双手捧着匕首举过头顶,那架势分明就是要将匕首还给白卿言:“与镇国公主的诺言,秦尚志只能来生再来完成了。” “这匕首曾经是白卿言赠予先生防身的,今日便还留给先生,若是先生随时改变主意,大周朝廷的门,永远为先生敞开”白卿言说着对秦尚志长揖行礼。 而后,白卿言一跃上马,扯住缰绳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眸子湿红的秦尚志:“秦先生,保重” 秦尚志目送白卿言用力一扯缰绳,调转马头离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明知道晋国大势已去,将来白家大姑娘定然要带领大周朝去一统天下,建立不世功勋。 可秦尚志却仍不能舍下太子。 直到看着黑帆白蟒旗下的重盾兵让开一条口子,让白卿言与林康乐回到大周队伍之中,秦尚志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他用力攥紧了手中匕首,垂眸,轻抚着匕首上的雕花纹路,又动作缓慢将匕首放回胸前。 跟在秦尚志身后的将领上前:“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秦尚志点了点头一跃上马,调转马头回了洛鸿城内。 秦尚志刚一入城,就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德茂带人在城门之内等着他,他攥着缰绳的手收紧,下马朝着高德茂行礼:“见过高公公。” 高德茂刚才在城楼之上也算是看到了白卿言所带来的锐士,那阵势的确是震人。 此时的高德茂,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笑意,望着秦尚志问道:“不知道镇国公主请秦大人岀去一会,都说了些什么” 话音一落,高德茂又朝着秦尚志颔首行礼:“秦大人勿怪,陛下听闻镇国公主要见大人,便派老奴过来瞧一瞧,毕竟秦大人现在可是掌握着洛鸿城的兵马布防,所以老奴多嘴一问。” “也没有说旁的,曾经秦某人还一事无成之时,曾有幸得镇国公主相助,镇国公主想要秦某人效忠,秦某人拒绝了,故而向镇国公主拜别。”秦尚志说得坦荡,“若是公公不信,大可问问随同秦某人一同去的两位将军” 那两位将军忙朝着高德茂点头:“秦大人所言属实。” 高德茂颔首,又对秦尚志说:“秦先生辛苦了,镇国公主已经答应了今夜入城秦先生务必要做好准备。” 秦尚志手心一紧,表情错愕,白卿言今夜要入城 秦尚志睿智,又怎么会不知道皇帝和大长公主要白卿言入城是为了什么,他能看出来白卿言也必能看出来,白卿言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刚才不曾明言 他还以为,白卿言在两军对垒之际突然约他在洛鸿城外见面,是因今夜不如成,在即将攻城之前约他一见而已。 见秦尚志愣住,高德茂又 唤了一句:“秦大人” 秦尚志回神,朝着高德茂行礼:“高公公放心,事关陛下和太子的安危秦尚志必竭尽全力。” 高德茂甩了下手中拂尘带着一众太监转身离去,刚走出不远便对身边的小太监低声道:“盯着秦尚志,如果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是”那小太监领命离去。 高德茂微微仰头眯眼望着如火盆似的烈日,忍不住叹气,晋国的气数已经尽了,偏偏皇帝还一心扑在炼丹之上。 大长公主不知道的是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镇国公主入了这洛鸿城就再也没有办法或者出去了,大长公主又被陛下骗了。 而如今太子身边那个小太监正在劝太子,太子似乎已经被劝动了想要留白卿言一命,高德茂走得时候,就见太子和那个小太监立在皇帝的寝宫外,犹犹豫豫要不要去觐见皇帝,但高德茂心里清楚太子也绝不会如同陛下答应大长公主那般让白卿言成为权臣。 高德茂真正担心的不是镇国公主,是他自己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八百九十八章:摇尾乞 就算是杀了镇国公主,外面还有白锦绣,还有白家其他几位姑娘,到时候镇国公主要真的死在洛鸿城内,白锦绣一怒之下必定攻洛鸿城,若是城破,陛下定然没有活命的机会,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更是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半晌之后,高德茂收回视线,眼前是一片绿影。 高德茂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心,一个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下的决心。 若是太子没有劝得动陛下,陛下真要杀镇国公主,高德茂得设法保镇国公主一命,只有镇国公主活着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高德茂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自然也不忍心看着晋国灭亡,可晋国明显大势已去,不论镇国公主死活晋国都要灭亡了,若是认不清楚这一点,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高德茂叹了口气,带着太监们缓缓离去。 高德茂刚走,太子身边的人便来请秦尚志,说太子殿下请秦先生过去有要事商议。 太子在皇帝寝宫外一直拿不定主意,还是全渔劝太子派人来找秦尚志商议。 太子和秦尚志碰过面之后,将皇帝想要趁今夜白卿言来洛鸿城,要了白卿言命的事情告诉了秦尚志,秦尚志大惊,忙说服太子前去面前皇帝,阻止皇帝这荒唐的念头。 可秦尚志也明白,现在的皇帝除了他的九重台,求仙丹,求长生不了之外,什么都不在意了,不管是太子这个儿子,还是偌大一国。 所以秦尚志叮嘱太子,去见了皇帝之后,将劝说皇帝的重点放在九重台和丹药上。 秦尚志反复叮嘱,太子反复背诵之后,这才由全渔陪着一同去见了皇帝。 皇帝就歪坐在被金钩勾起的明黄色织锦垂帷之后,单手手肘枕着隐囊支撑着身体,就着热水吞下丹药之后,拿过宫女黑漆描金方盘里隔着的帕子,擦了擦嘴,垂眸睨着太子:“此事不必再议。” 太子跪在面色蜡黄的皇帝面前,叩首恳求:“儿臣为镇国公主求情,并非是为了镇国公主,而是为父皇考虑,父皇想一想,若是真的杀了镇国公主那么那些梁国降将说不定会直接反了,晋国瞬时分崩离析不说,就那城外的白锦绣能不为镇国公主复仇吗” 皇帝听太子如此说,眉头紧皱,手指轻抚着隐囊上的精致绣花,垂眸思索。 太子见皇帝没有继续出言训斥,又道:“如今洛鸿城之内的这些将士们,战斗力哪里比得上镇国公主手中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兵卒若是镇国公主出事白锦绣再不顾及大长公主,用不了两天必定会攻破洛鸿城,倒时候父皇怕是我们都没有办法活命” 全渔见太子将秦尚志与太子分析的话都说给了皇帝听,悬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回去。 全渔在被白卿言的人送到洛鸿城,与秦夫人白锦绣短暂的接触之中,已经听秦夫人说了,梁国投降的三皇子已经被镇国公主封了王,让其留在韩城。 听到这个消息,全渔不禁在想,若是太子能够降,或许镇国公主也会封太子一个王,让太子从此平安终老。 如此就算是太子最好的结局了,毕竟全渔也承认,镇国公主的有些话说得极为对太子无才无志,若是肯听人劝谏或许还能勉强成为一个守成之主,可偏偏这位太子耳根子极软。 在大都城时,很多事情都已经决定了,可那红梅枕头风一吹,立马就又变了。 “而且,只有镇国公主活着父皇才能尽快到达九重台,尽快召集齐一千童男童女镇国公主已经同意入城那就是说愿意俯首称臣,父皇又何必做赶尽杀绝之事起了战火即便是我们侥幸能逃出城去,那也只会离九重台越来越远,这想必不是父皇愿意看到的结果。”太子道。 皇帝想到自己的九重台,再想到自己日渐糟糕的身体,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梁王那个畜牲不如的东西绑了他逃出大都城之时,只给他拿了一盒丹药,却没有将天师带出来,现在他的丹药已经耗尽了,他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皇帝调整了坐姿,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太子说得对啊再这么拖下去,他的身子拖不起了。 “既然太子求情,那朕就今晚亲自去洛鸿楼见一见白卿言,若是她肯,等回到大都城,父皇登上九重台之后这江山就是你的,她是你的臣你想怎么用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若是她不肯你就别怪父皇辣手无情了。”皇帝身体略微前倾望着这段时间,被梁王折磨的几乎瘦脱形的太子。 太子如释重负,忙朝着皇帝叩首,抬起凹陷的眼睛望着皇帝:“父皇放心,镇国公主既然选择了入城,就段然没有违逆父皇的意思” 高几上摇曳的烛火映着太子暮气苍苍的五官,不见了原先的周 正之态,不过一月看上去竟然像苍老了十岁。 皇帝敷衍的摆了摆手,示意太子下去,人又没骨头似的靠回隐囊之上闭目。 太子行礼告退,全渔亦是朝着皇帝行礼,规规矩矩跟在太子身后往外退。 皇帝抬眸朝着全渔看了眼,眸子眯起。 太子从皇帝临时寝宫一出来,仰头望着刺目的烈日晕出一圈圈光圈,再收回视线眼前发绿,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出下一节台阶,脑子里又回忆起那日他当着百官的面对梁王摇尾乞怜,尿湿了裤子的模样,悔的肠子发青,恨不能现在就找个地洞钻进去。 “殿下小心”全渔上前扶住太子,声音柔细,“这会儿日头还正烈,殿下这么仰头看,仔细伤了眼睛。” 太子扶住全渔的手腕,想到全渔对他的不离不弃大老远从大都城奔赴而来,太子望着全渔心中陡生暖意。 只是可惜,太子妃和小皇孙没有能跟着一起来,他到现在都没有太子妃和小皇孙的消息。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高考,高考的小祖宗们加油呀 第八百九十九章:称道 不过全渔到洛鸿城的时候就同他说过,大都城内没有任何小皇孙的消息,这应当说明了太子妃和小皇孙不在白卿言的手中。 若是太子妃和小皇孙在白卿言他们手里,他们早就用太子妃和小皇孙来要挟交换大长公主了,何苦围城却因顾及大长公主不敢攻城。 太子估摸着太子妃和小皇孙,可能已经造了梁王的毒手,想到此处他眼眶一瞬,鼻翼微微煽动,眼泪险些滑落。 全渔就这么静静陪在太子身边,见太子忍回泪水,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脚往台阶下走,全渔才叮嘱了一声让太子小心脚下。 谁知两人刚走出去没有几步,就有小太监从台阶上追下来:“太子殿下请稍候,陛下有旨请太子身边这位公公前去问话。” 全渔一怔,看向太子。 只见太子眉头紧皱:“父皇因何召见全渔” 那小太监低着头,恭敬回话:“回太子殿下,奴才不知” 太子想了想,同全渔说:“你去吧,父皇若是问你关于孤的事情,你照实说就是了,早点儿回来。” 全渔应声朝着太子行礼,而后跟着那位小太监一同离开。 太子看了眼全渔,转身离开 全渔跟随那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跨进大殿的时候,纱帐垂帷自檀木横梁上垂了下来,隐隐可见里面软榻之上歪着气势极盛的皇帝。 听到全渔行礼的声音传来,皇帝这才缓缓开口:“听说是白卿言送你来洛鸿城的” 全渔心里咯噔一声,这位皇帝一向多疑,约莫是在怀疑他。 “回陛下,镇国公主曾让奴才留在身边伺候,可奴才自小跟在太子殿下身边,那时奴才不过刚入宫,太子殿下本来能选的小太监多的是,可太子却选了倍受欺凌的奴才,奴才不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弃太子于不顾,故而恳求镇国公主赐骏马,让奴才前来洛鸿城寻太子殿下,伺候太子殿下”全渔老老实实说完,朝着皇帝一叩首。 “或者你是受了白卿言的命令,回来监视太子和朕的。”皇帝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语声显露狠意。 全渔连忙叩首:“回陛下,太子殿下对奴才恩同再造,奴才就是死也绝不会背叛太子殿下,求陛下明鉴” “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一个表忠心的机会。”皇帝慵懒从软榻上起身,负手朝着全渔的方向走来,全渔全身紧绷不敢抬头,只隐隐看到纱帐之后一双绣着祥云的履鞋。 皇帝略显枯槁的手挑开纱帐垂帷,垂眸望着全渔,缓缓开口:“今日白卿言入城在洛鸿楼上,若是白卿言不愿意替朕征齐这一千童男童女,朕要你亲自将毒酒,送到白卿言的手中。” 全渔惶恐抬头,正对上皇帝平静却又瘆人的目光,寒意陡然攀爬上他的脊背:“陛下” “若是今晚不尽如人意,那杯毒酒要么你喝,要么白卿言喝”皇帝说完,便撒开帐子道,“你去吧不必回太子那里,直接去洛鸿楼候着就是了。” 皇帝根本就不信白卿言会有这么好心,将太子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太监送到太子身边来。 这个全渔要么就是白卿言送来监视他这个皇帝和太子的,甚至是要这个全渔借机行刺。 要么就是白卿言可以收买的人心,准备若是将这洛鸿城久攻不下,挟恩球报让这个叫全渔的小太监劝说太子出城投降,毕竟他这个儿子耳根子可是软的很。 但不论是白卿言出于何种因由将全渔送回太子身边,她都不会对这个小太监有所防备。 戌时,余晖燃尽,天际只剩一丝垂死挣扎的暗淡霞色。 大长公主立在洛鸿城景色最好的洛鸿楼高台之上,洛鸿楼重檐挂着红色灯笼,灯火辉煌,十分巍峨。 看着婢女将每隔十步台阶设立的铜制仙鹤灯逐一点亮,远远望去洛鸿楼如同一片暖色尽头。 大长公主望着远处渐渐被夜色吞噬的霞色终于消失干净,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滋味万千。 她说服皇帝派沈天之去见白卿言,为的就是告诉白卿言这是鸿门宴,让白卿言做出选择。 入城,则为臣。 攻城,则为王。 可真的知道自己的孙女儿选择入城之时,大长公主心中更多的却是难过,替孙女儿有她这么一个祖母难过,也难过为何孙女儿学不会成为真正帝王那样,择利而非选情 大长公主缓缓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还带着热气的风吹拂着大长公主的鬓边银丝,重檐上挂着的灯笼黄澄澄的,将大长公主的影子拉长。 半晌之后,大长公主长长叹了一口气,转 身回到洛鸿楼内,倚着隐囊在软榻之上坐下,手中拨动着佛珠。 洛鸿城的大门大开,白卿言带着不到百人的一队骑兵将士缓缓从正门而入。 守城的洛鸿城将士们低着头,不敢去看威势逼人的白卿言,只有高德茂在远处眉目含笑与以往一般在恭候白卿言。 洛鸿城内晋军手中高举着火把,火苗随风高低乱窜,映得人影也胡乱飘摇。 白卿言带着一百将士入城之后,洛鸿城的城门便缓缓关上 跟随白卿言而来的一百将士严阵以待,各个手握佩刀,拇指抵着刀柄,仿若利刃会随时出鞘。 白卿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见高德茂迈着碎步上前行礼,随手将马鞭丢给护卫,笑着道:“高公公许久不见” “镇国公主的身子看起来是好了,果真是上苍庇佑。”高德茂笑容还是那般浅淡得体,让人看不出这句话的真假。 “不知道祖母如今在何处”白卿言含笑问。 “镇国公主请随老奴来”高德茂恭敬侧身让开,请白卿言随他前往洛鸿楼。 高德茂脚下迈着碎步,走得略快在白卿言身边低声道:“这洛鸿城最好的景儿,就是洛鸿楼的夜色,只是洛鸿城的美酒佳肴的确不值得称道。”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 第九百章:乱臣贼子 白卿言不动声色,却听明白了高德茂的暗示 登上洛鸿楼看景儿就是了,美酒佳肴不要碰。 高德茂能如此提点,想来是皇帝骗了祖母,皇帝约莫是对祖母说只要白卿言放弃攻城,能入城来对林氏皇权继续称臣,便化干戈为玉帛。 然而,实际上皇帝却想要了白卿言的命。 “多谢高公公提点。”白卿言笑着同高德茂道,在心里承了高德茂这份情。 高德茂浅笑朝白卿言颔首。 今日秦尚志回来之后,高德茂回到皇帝身边,正巧碰到太子从皇帝那里出来,于是高德茂便也知道了皇帝已经打算好了,若是今夜白卿言不答应替皇帝弄到那一千童男童女来炼丹,皇帝就要让那个叫全渔的小太监给白卿言送毒酒。 皇帝利用的是白卿言曾经对这个叫全渔的小太监施过恩这一点,想着白卿言便不会太防备全渔,所以才让全渔送毒酒,如今这个小太监被皇帝扣在身边。 高德茂就怕这个小太监没有脑子,为了在皇帝跟前保命,真的将毒酒送上来,若是白卿言果真因为送酒的小太监是全渔而未曾防备喝下酒出了事那白锦绣定会攻入城替白卿言报仇,皇帝活不成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才真是小命休矣。 以前高德茂不知道这位秦夫人的厉害,自从见过白锦绣带着远平大军攻破大都城,围困皇城之后,似乎所有人才意识到,白家不仅仅只有镇国公主和高义郡主会打仗,白家的子嗣不论男女各个都会打仗,只是平常的时候不显山露水。 那秦夫人白锦绣出生在百年将门,早年又是随镇国公沙场征战过的,即便不如镇国公主那般厉害,但寻常将领也绝不会是白锦绣的对手。 洛鸿楼是依靠着洛鸿城城北的一座小山而建,洛鸿楼就在石阶尽头的灯火辉煌处。 石阶每隔十步,便亮着仙鹤灯,风一过火苗和石阶两侧的奇花香草便跟着摇曳,黄澄澄一片的柔和之色亦是摇摆不止,将那通向洛鸿楼的路映照得如梦如幻。 高阶之下重兵把守,将白卿言随行的一百将士拦住。 高德茂笑着同白卿言道:“镇国公主,您带来的这一百将士怕是不能一同进去。” “怎么,高公公难不成还怕我会害自己的祖母”白卿言侧目看向高德茂。 “并非如此,今日陛下也在,所以将士们难免谨慎了些,还请镇国公主随行的这些将士在此处等候,镇国公主以为可否”高德茂陪着笑脸道。 白卿言带来的这些将士也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们是此次助白锦绣攻城的奇兵,白卿言也未曾打算将这一百将士带进去。 她视线落在守卫洛鸿楼的这些佩刀将士身上,约莫能猜出若是洛鸿楼里有变,皇帝必然会让这些将士,杀了她带来的将士们,便道:“既然不让你们进去,你们也不必都守在这里,想去哪里看看便去哪里看看,一个时辰后回来。” “是” 白卿言带来的一百将士齐齐应声,气势骇人。 沈天之就立在洛鸿楼一旁的灯下阴影里,远远见白卿言朝着他的方向看来,他浅浅朝白卿言颔首,让白卿言放心。 如此,白卿言心里就有数了,看来沈天之已经将这洛鸿楼周围控制了起来。 带兵守在洛鸿楼高阶下的将军抬眼朝高德茂看去,毕竟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若是没有谈妥,要将镇国公主带来的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可强行镇国公主带来的人留在这里,怕皇帝还未和镇国公主开始谈就要结束了。 说实在的他们这些原本被派来修渠的将士们,战斗力本就不如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更别说这些将士还是在战无不胜的白卿言麾下,他们心中如何能不害怕。 高德茂又哪能不知道白卿言已经瞧出这里面的猫腻,不动声色对那位将军颔首,示意其不要将事情闹大,让镇国公主在这里生疑。 “镇国公主请”高德茂笑盈盈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卿言颔首,随高德茂一同朝高阶之上灯火通明的洛鸿楼走去。 洛鸿楼内,大长公主听闻白卿言已经进城,手指悄然蜷缩,轻轻攥住绣着云纹的黛蓝裙裾,抬眸望着立在她面前的皇帝,眉目间波澜不惊,自带着一股子皇家嫡出公主居高临下的傲骨之态。 “皇帝这意思,若是我那孙女儿不答应皇帝助陛下登九重台,不答应为陛下集齐这一千童男童男女,皇帝就要在这洛鸿楼里当着老身的面,要了她的命” 大长公主语速缓慢又低沉,高台上摆动的烛火将大长公主眼角香粉都无法掩盖的深重纹路映得越发清晰,气势极盛,如炬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凌厉 :“看来,林氏江山在皇帝心中并不重要,九重台重要长生不老重要” 此时门扉紧闭,皇帝和大长公主两人,闭门密谈。 皇帝头一次看到自己这位姑母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藏在袖中的手隐隐收紧,克制着自己的杀气:“朕很感激姑母为了朕和太子,心甘情愿随梁王来这洛鸿城,现在白卿言兵临城下朕也感激姑母愿意出面稳住白卿言这个乱臣贼子,朕愿意给白卿言这个不拖累白家盛名的机会,也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可姑母不要忘了朕是皇帝这晋国是朕的晋国,这国应当是皇帝说了算” 大长公主唇瓣抿着,竭尽全力在忍耐,忍得眼仁上布满了红血丝,搁在裙裾上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 她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眼前这个畜牲会是个明君 偌大的洛鸿楼内,只余沙漏簌簌的落沙声,安静的针落可闻。 被安置在殿内半个人高的青铜香炉,飘着缕缕轻烟,让这洛鸿楼内弥漫着清浅的香气。 “姑母神色瞧着憔悴不少,若是姑母不好对白卿言说,那朕就亲自来说。” ------题外话------ 第一更,再说一遍六月的爆更在月底哟,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零一章:鸿门宴 皇帝用混浊的眸子睨着大长公主,透出唯我独尊之意。 “皇帝的意思,不让皇帝去登那个九重台,皇帝连江山社稷都不要了,势必要鱼死网破了。”大长公主抬起下颚,唇角勾起笑意,眉目间尽是老辣的笑意,“皇帝若是打得这个主意,老身倒是觉得皇帝可以歇了这份儿心思” 不等大长公主说完,皇帝便已冷笑着朝着那立在两盏二十三头缠枝花灯间的屏风方向走去:“那就看看歇了心思的是朕,还是白卿言那个乱臣贼子。姑母可别忘了白卿言一入城,可万事可就不是姑母能够控制的,至少在这个洛鸿城内还是朕这个皇帝说了算” 大长公主余光睨着皇帝,竟然没有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神色反倒渐渐恢复寻常。 虽然大长公主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眉目间仿佛都带着慈悲,可生于皇室又能平安长大甚至于在云诡波谲的皇宫后庭站稳脚跟的大长公主皇室嫡女,怎能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大长公主敢让白卿言入城,自然就敢保证自己孙女儿的性命,那位被白卿言指派到燕沃的燕沃太守沈天之,早已经入了孙女儿白卿言的麾下,否则大长公主在不能确保孙女儿性命的情况下,哪里就敢让孙女儿入城。 原本啊,大长公主是真的想要为大晋皇室再努力一把,可如今并非她不帮这大晋皇室,而是大晋皇室已经腐朽,即便她这把老骨头拼尽全力也撑不起来了啊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她只能愧对父皇的托付了。 算起来,阿宝身上流着她的血脉,也算是皇族后裔,可她的阿宝学不会何为帝王无情,这可如何是好 有婢女迈着碎步进来,朝着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镇国公主已经随高公公往洛鸿楼来了。” 那婢女规规矩矩行礼,虽然不是宫中婢女标准姿态,却也算是调教的很好了。 大长公主连眼皮都没有掀,慢条斯理端起面前的热茶:“知道了,去吧” 良久,那屏风后传来皇帝极为低沉的声音:“希望姑母能劝得动白卿言,可别让朕亲自出面劝,那个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大长公主神色在灯下显得晦暗,瞧不出任何情绪,只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似乎已经不再将皇帝放在眼中。 大长公主背后敞开的雕花窗棂外,月亮半面都已经被隐在云翳之中,很快迷迷蒙蒙的月色便被全部遮住,四下安静无声,只剩星辰闪烁,夜虫低鸣。 很快大长公主听到脚步声,雕工精良的木门被这么一推开,屋内的烛火陡然一暗,随即又左右乱摆的亮了起来。 大长公主抬眸,看着正从大殿门口的白卿言。 她未曾佩剑,脱了靴子,白色里袜踩在被擦得油亮的木质地板,一身银甲被这洛鸿楼内的灯火辉煌映得熠熠生辉。 大长公主许是老了,竟然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祖孙俩有多久未见,感觉才一恍神的功夫,阿宝分明还是曾经那般,清艳的五官没有丝毫变化,皮肤苍白透明,显得弱不胜衣,可那双眼透着毫不掩饰一的深沉和漆黑,尊贵强大,坚韧又从容,完全不似那个曾经趴在她腿上含笑与她玩笑的小阿宝。 或许,是因为曾经她是阿宝最最亲近的祖母,所以那怕阿宝极为早慧,也会在她面前显露孩子气。 而如今她们祖孙二人,终于还是站在了对立面。 又或许,白家遭遇巨变阿宝要撑起白家,早已经在她无从察觉之中,褪去稚嫩和柔肠,成为能够撑起白家甚至撑起一国的女儿郎。 大长公主眼眶湿热,雾气模糊了她的眼仁,让她之能看到白卿言颀长纤细的骨架轮廓,大长公主一向骄傲心气儿又高,不愿意当着孙女儿的面擦眼泪露了软弱之态,只靠单手手肘撑在隐囊之上浅浅对白卿言笑着。 她想起曾经宫宴之后,大梁的四皇子曾经对白卿言的评价,美丽强大兼具一身,真真儿是半分都没有说错。 她何尝不知道知道,白卿言之所以入了这洛鸿城,是为了给她们的祖孙情一个交代,她的孙女儿像极了白威霆但凡是他们搁在心上的亲人,他们能付出任何代价,不惧怕任何艰险。 相较之下她这个祖母,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屏风后,皇帝亦是朝着白卿言的方向去看去,隔着纱屏皇帝之能隐隐约约看到白卿言挺拔修长的身形,她在高德茂恭敬带领下跨入洛鸿楼,步伐平稳,哪里有一点将死之人的状况 什么将死,不过是为了迷惑他和太子的障眼法。 若真是将死之人,称什么帝 全渔就立在皇帝身旁,手里捧着的黑漆描金方盘内的翠玉酒杯内,放着一杯毒酒,全渔的手一直在抖 。 从皇帝派人将他叫过去到现在,他一直被人看管着根本就没有机会给白卿言送信,他想要告诉白卿言千万不要来赴这场鸿门宴,可白卿言还是来了 全渔垂眸看着翠玉酒杯内的毒酒,他是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镇国公主喝下这杯酒的,他还得找机会将周围设伏的事情告诉镇国公主,让镇国公主心中有所准备,哪怕是挟持皇帝呢 全渔想到这个余光偷偷瞅了皇帝一眼,心中惧怕,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当了一辈子的奴才,对皇帝和太子这些皇家人,哪怕是在心里最深处都从来没有过半点不敬,可今日他竟然胆大妄为,想到让镇国公主挟持皇帝。 光是这个,都能让全渔惊出一身冷汗。 “祖母”白卿言对大长公主行礼。 “阿宝来”大长公主笑着同白卿言招手,“来祖母身边。” 白卿言立在洛鸿楼正中央,油亮的地板上映着微微摇曳的火苗,她深沉幽如深潭平静的黑眸四下瞧了一眼,有意略过那屏风:“听高公公说,皇帝也在”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九百零二章:顺势而为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却没有在意的意思,只笑着朝白卿言招手:“来” 白卿言闻言朝着大长公主的方向走去,十分乖巧在大长公主一侧跪坐下来。 高德茂见婢女送来热茶,上前接过,抬眸仔细打量了那婢女一眼,确定没有问题,这才迈着碎步上前亲自送到白卿言面前的桌几上,又退到一旁。 大长公主忍着鼻头酸涩之意,笑盈盈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孙女,爱怜地抬手摸了摸白卿言束在头顶的长发,又伸手摸了摸白卿言的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一如曾经在白府那般笑着同白卿言说话:“更瘦了” “行军打仗是清苦了些,祖母放心过些日子就能养回来。” 坐在屏风后的皇帝听着这祖孙俩的闲话家常,心中有些不耐烦,可一想到自己的九重台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阿宝,你明知此次入城,赴的是鸿门宴还是来了”大长公主轻轻攥着白卿言的手,语声和蔼慈悲,“阿宝是打算接受祖母的意见,展现最大诚意俯首做一个权臣” 可她的孙女儿要是不来多好啊,阿宝若不来她心里虽然难免会落寞,可也不会如此这般愧疚。 白卿言看着祖母含笑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来是因为得给祖母一个交代,祖母是我的祖母,更是晋朝的大长公主,祖母维护林氏皇权与我们姐妹诸人维护白家没有区别。” 她深深凝视着眼前将满心的悲凉深藏眼底,面露笑靥的白发老人:“祖母与我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如今因立场不同背道而驰,祖母心中亦是如钝刀割肉,所以孙女儿必须来,好让祖母知道不论立场如何不同,祖母与我之间的血脉亲情做不了假。” 大长公主听到白卿言这话,泪水陡然如同断线,老泪纵横,再高的心气儿,再大的骄傲都抵不过孙女儿这句话。 咸涩的泪水流入口中,对孙女儿深深的歉疚就在嘴边,她硬是咽了回去,枯槁的手抬起,轻抚着白卿言的脑袋,又落在白卿言的肩甲上:“阿宝啊,你若是真的反了,自立为大周女帝,将来史书工笔可就是乱臣贼子了。” “祖母,平心而论,祖母以为现在的皇帝也好,还是现在的太子也好,您不求他们做一个开疆拓土,以天下一统为己任,又有雄心壮志的君王,就单单让他们守住这晋国偌大的家业,他们守得住吗”白卿言坦诚布公对大长公主说,“祖母心怀万民者,能王天下可这位君主是这样的王吗燕已经灭魏南境无忧,下一步便要着手一统天下之路,祖母以为晋国皇帝和晋国太子,能够守多久又能够坚持传至几代而亡” “皇室之所以高高在上,能够得百姓恩养,是因为百姓指望着皇室能够担当得起护民之责,而如今的皇室,又做到了护民爱民吗强抢孩童送往九重台为皇帝炼丹,不将孩童送去,便连坐邻里,强征百姓在期限之内到达九重台,否则便是杀为一己私欲施暴政,致使多地造反。” “祖母林氏皇权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便不是白卿言也会有李卿言c王卿言c赵卿言起义,兵弱于外,政乱于内,此亡国之本,孙女儿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见大长公主唇瓣嗫喏,白卿言又道:“祖母或许会说,白家可以鼎力匡扶林姓国君,可祖母祖父难道没有鼎力匡扶晋国这位皇帝吗可我们白家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君主没有雄心,臣子志向过大,必定会走到君疑臣则臣必死的地步所以只有大权在握,才能不受掣肘,不受威胁,实现白家世代一统天下的志向。” “祖母曾言,这个世道并不存在什么天公地道,人生来就有贵贱高低之分,如今这个世道的确是如此,可阿宝愿竭尽毕生所能给百姓一个太平公道的世道” 坐于灯下的白卿言,目光清明坚韧,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垮一般,气场雄厚且沉稳:“为君者食百姓恩养,就要担起掌控一国决策和推动一国发展之责,朝宰文官食百姓赋税,就要承担百姓生计谋划的安民之责,将士食百姓恩养,就必须当起戍卫边境,护百姓不受战火纷扰之责,将军食百姓恩养,担起为将者不使将士白白舍命枉死之责阿宝要这个世上不论是士c农c工c商,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得享太平,人人都能求一个公道,这是林氏皇权没有办法给的” 屏风内的皇帝,心头怒火中烧,但因为没有底气显得惶惶不安,如坐针毡。 一统天下,一个小小女子,心怎么生得这么大 若是白卿言真的如此决绝,那他便不留白卿言了。 “白家世代忠义,列国敬服,你忍心让白家百年盛名,就这样被抹黑”大长公主这话说得并没有底气。 她的孙女承袭白家世代的志向和风骨,继承了白家悲悯天下的慈心,在阿宝的身上大长公主看到了一个为君 王者的气魄和雄心,这正是如今的晋国皇室所欠缺的。 “白家世代,上无愧于君主,下无愧于黎民,并不惧怕史书工笔。”她望着祖母,神色坦荡,“且若真能还天下百姓以太平,就是背上这叛国之名,遗臭千古万年又有何妨祖母和祖父夫妻几十年,应当了结祖父,若是祖父还在必定也会同阿宝做同样的选择,在祖父的眼里一个人的荣辱c白家的荣辱,和这万千百姓的性命和太平日子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是啊 若是她的丈夫白威霆还在,晋国走到今天这一步,出了这样一个只求长生不老,竟然要用一国孩童炼制丹药的皇帝,出了这么一个软骨头,对着梁王摇尾乞怜的太子,白威霆必定也不会再听之任之,必定会带着白家军为护民而反。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 第九百零三章:大势已去 白卿言所言多地造反之事,大长公主有所耳闻,听说就因为征召孩童之事,闹得各地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气数尽了 半晌,大长公主才动了动,从衣袖中掏出帕子,沾了沾眼角泪水,转而看向白卿言时,神容变换,已经没了刚才的悲凄,眉目清明,语声朗正 “即是如此,你便不该来既然要成为大周女帝,你就应当知道帝王决不能以身犯险,你是大周女帝,是大周之本半分意外都不能出大周初立,百废待兴,还有你从大梁带回来的那些降将降兵皆是臣服于你白卿言的,你若出事大周就乱了为给祖母一人交代,你这是拿一国安危来冒险,这不是一个帝王应当做的” 听到大长公主这话,坐在屏风之后的皇帝陡然站起身来,眼底露出杀气,这是一国大长公主能对反贼说的话 他咬牙切齿吼道:“大长公主” 本就束手束脚的全渔被吓得噗通跪了下来,黑漆描金方盘之中的翠玉酒杯一歪酒水撒的黑漆方盘里全都是,全渔全身都在颤抖,身子僵直跪在后头,死死盯住映着烛光的油亮地板,大气都不敢喘。 他这辈子就是个奴才,顶天儿也就是成为了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即便是走到顶头儿成为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在奴才里排上头一份儿也还是个奴才,惧怕主子,这是天生的,主子眼睛一斜都会惶惶不安,更别提皇帝此刻大怒。 大长公主对皇帝的吼声却充耳不闻,定定望着孙女儿,似痛心疾首,用力攥紧孙女儿的手,靠近她郑重道:“你是帝王,不是个武将莽夫不该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祖母拿你自身来涉险你身上压着的是一个国从你成为帝王那一刻你便不再是你自己的是大周万民的当以大周万民为重这么简单的取舍你不明白你父亲举箭射杀你五个弟弟的取舍,你也不明白” 说到心痛处,大长公主几乎忍不住眼泪。 “大长公主”皇帝怒吼一声。 可大长公主却像是浑然不知皇帝的暴怒,眼里只有自己的孙女儿:“当年项羽活捉汉高祖之父,扬言要将其烹之,汉高祖言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羹如此才能成就大业若汉高祖似你,如何能成就大业” 见皇帝正欲大跨步从屏风后走出来,战战兢兢的全渔扑上去抱住了腿:“陛下息怒” 端着毒酒的黑漆方盘落地,沾湿了全渔的衣裳,破碎的翠玉杯碎片扎入全渔的膝盖之中本应剧痛,可全渔浑然不知,他心中只有害怕,怕得声音都跟着发颤,却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用力抱住皇帝的腿。 立在洛鸿楼内一直未曾离开的高德茂亦是跪地:“陛下息怒” “贱奴滚开” 皇帝目眦欲裂,全然没有料到全渔这个胆小懦弱的小太监,竟然也敢上前抱他的腿,皇帝用尽全力一脚踹在全渔肩膀上,却没有能将全渔踹开。 全渔生受皇帝一脚,疼得头皮都是麻的,却将皇帝抱得更紧,高声喊道:“镇国公主快跑快跑啊” 听到全渔的声音,白卿言转头朝着屏风的方向看去。 皇帝见踹不开这粘人的奴才,硬是是拖着跪地抱住他腿的全渔从屏风后出来,狠狠瞪着大长公主和白卿言。 “记住”大长公主用力攥住白卿言的手,捧着她的侧脸,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吐字十分清晰,“你是帝王该学的是驭臣之术,用人之术帝王之心心怀包容天下,便需为大仁舍小义,为大爱舍小情,江山社稷为重,其余的都不重要。因私情至一国而不顾,稍有不慎就会毁了大周,这不应该是帝王所为。” 听到大长公主如此说,皇帝跟疯了一样,目光四下寻找可以率的物件儿,率杯为讯洛鸿城的将士们便会冲进来,了结白卿言。 “阿宝,不必管祖母杀了皇帝,从此让晋国改天换地”大长公主语声郑重。 皇帝刚刚看到放在高几之上,插着鲜花的瓷瓶,刚拿到手中还未来得及摔破,就听外面传来撕裂九霄的拼杀声。 皇帝惊慌失措转头朝洛鸿楼外看去。 “祖母,没有把握孙女儿绝不会来冒险,此刻锦绣正在攻城,或许已经攻破城门。”白卿言朝着皇帝的背影看去,“而城内此刻应当已经乱了。” 皇帝猛然转过头朝着白卿言看去,见白卿言幽沉深静的目光正望着他:“率杯为讯吗杯子已经碎了,可有人进来” 她望着皇帝手中握着的花瓶:“你若不信大可试试,即便是砸了这花瓶,看看有没有人进来供你差遣” 既然沈天之在洛鸿楼外,就不可能让皇帝的人进来,除非是白卿言下令。 皇帝又看向坐的四平八稳的大长 公主,心中顿时明白了 大长公主肯为了他和太子,连命都不要,但不代表大长公主为了他和太子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杀了她的孙女儿。 所以,大长公主这是早有准备 甚至,大长公主当初之所以愿意跟着一同来洛鸿城,为的便是做白卿言的耳目打探情况,让他们心中以为白卿言会有所忌惮,好将他们皇室一锅端了,省得最后闹出和燕国灭魏时一般,魏国太后带着小皇帝逃走的事情发生。 “陛下陛下”高德茂膝行至皇帝身边,一手抱住皇帝的另一条腿,一手小心翼翼去拿皇帝手中的花瓶,“陛下大势已去啊陛下即便是鱼死网破这洛鸿城也没有那个底气和实力” 见高德茂都在劝皇帝,全身湿透的全渔才松了一口气,抱着皇帝腿的力道一泄,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当他视线触及到扎入膝盖之中的酒杯碎片,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九百零四章:老泪纵横 尖锐的疼痛如同闪电般窜入脊柱,全渔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可能,要中毒了。 “镇国公主”全渔面色煞白,抬眼朝着白卿言的方向看去。 全渔双手不敢触碰膝盖,上面翠绿色的碎片清晰。 看着全渔膝盖上的碎片,高德茂哪能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惊呼:“毒酒杯碎片扎入他膝盖里了” 高德茂和皇帝一样都猜测这全渔是白卿言的人,尤其是刚才全渔不要命了抱住皇帝,高呼让白卿言快逃,高德茂便更加确定了全渔是白卿言的人这件事。 白卿言猛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至全渔身边,蹲下查看全渔伤势。 “镇国公主”全渔泪水如同断线了一般,真的到面对生死那一刻,人都是贪生的,他不想死,他的话几乎没有过脑子,下意识向白卿言求救,好似白卿言无所不能,“奴才不想死镇国公主奴才不想死” 白卿言眸色沉着镇定,扯开头顶束发的发带,长发散落,用发带齐全渔腿根将全渔的腿牢牢扎死:“你不会死的” 皇帝看着尽在咫尺的白卿言,心中恨意如同海啸冲天,他陡然握紧手中快要被高德茂拿走的花瓶,死死盯着白卿言的脑袋,猛然将花瓶举起朝着白卿言挥去。 “阿宝”大长公主惊得猛然站起身来。 可猜测之中的花瓶破碎,头破血流,都没有发生。 刚替全渔将大腿扎死的白卿言,头都没有抬,便已经稳稳接住花瓶,皇帝拼尽全力也无法将花瓶夺回来,那花瓶在白卿言手中纹丝不动。 大长公主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地,人也跌坐了回去,若是那一下真的打到阿宝的脑袋上,后果不堪设想。 四目相对,皇帝混浊的眼仁望着白卿言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 “来人”白卿言高呼。 闻声,沈天之带人推门而入,朝着白卿言行礼:“陛下吩咐” 皇帝睁大了眼望着沈天之,那眼神恨不得将沈天之生吞活剥,这些狗杂碎全都是一伙的全都是乱臣贼子,全都在算计他 “速速带着全渔公公去找大夫全渔公公伤口沾了毒,务必保住全渔公公的命”白卿言道。 沈天之朝着膝盖受伤,面色煞白,满目都是惶恐全身颤抖不止的全渔看去,颔首:“是” 沈天之转头示意下属将全渔抱起来去找大夫。 全渔见这沈天之是白卿言的人,这才放下心来,可忍不住揪心太子,正欲开口求白卿言千万饶过太子,谁知还没开口,皇帝便突然暴怒。 “狗东西全都是乱臣贼子”皇帝欲抽出花瓶去砸沈天之,可花瓶在白卿言手中依旧他依旧无法挪动。 “果然啊你哪里是一个羸弱之人哪里又是为了太子挡箭几次三番生死边缘徘徊身体羸弱分明就是你的障眼法”皇帝怒极反笑,声音如同猫爪挠墙,刺耳的让高德茂汗毛直立,“你你和大长公主,还有这个沈天之你们早就密谋造反了是吧” 沈天之看了眼缓缓站起身长发披散的白卿言,她眸色沉着,沈天之又看了眼被高德茂紧紧抱住双眸充血几欲疯狂的皇帝,确定白卿言不会有危险,这才行礼退出洛鸿楼,将门关上。 白卿言鸦羽般的长发散落肩头,她平视晋国皇帝,语声沉稳又漠然:“是啊,早就想反了从你欺骗了祖父,却又在私下里忌惮白家,甚至想要将白家灭门,致使我白家男儿险些全部葬送于南疆,险些使我白家遗孀和遗孤也走上死路开始,我就想反了” “险些全部”大长公主一个激灵,挺直了脊背,睁大了眼,只觉奔腾的血液都要凝滞了一般,“阿宝,可是可是还有人” 白卿言凝视着脸色大变的皇帝,唇角勾起,冷冷道:“白家列祖列宗庇佑,总算是让阿玦和阿雲活了下来”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怔愣片刻抬手用帕子掩着唇,放声嚎啕大哭,老泪纵横。 总算 总算是活下来了两个 大长公主从来没有如此高兴,也从来没有如此愧疚过,他们是那样的孝顺,可她身为白家子的祖母,却从来没有费心思去庇护过他们,以至于害得十七个孙子十七个孙子啊全部惨死南疆 大长公主甚至不知道,她死后应该以何种面目,去见她的孙子 如何告诉他们,她这一生都是以林氏皇权为重,将他们这些孙子排在了林氏皇权的后面。 “我已经昭告四海让宣嘉年间南疆一战,尚存一息的白家子和白家军,回大都城共证登基大典所以这个皇位我要定了我绝不会对林氏皇权俯首,绝不会让白家再落得几乎满门 皆灭的下场” 话音一落,白卿言一把从皇帝的手中夺过花瓶,将那精致的花瓶,稳稳当当放回了高几之上。 摇曳烛光映着气势逼人的白卿言,一时间竟让皇帝生出许多惶惶之情,仿佛回到了那时白威霆还高高在上,他只是一个因为大长公主一句话而被扶上太子之位的皇子,他打从心底里惧怕那位战无不胜的镇国公。 许是白卿言那身银甲历经百战,沾染热血无数,周身寒光熠熠,无端端让人心中生寒。 皇帝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若非高德茂还抱着他的腿,他必会被气势大盛的白卿言逼得多退几步。 他可是皇帝可是晋国的天怎么能对一个小姑娘心生惧意 “你”皇帝抬手指着白卿言,气得脸色发青。 白卿言还是那副平静又淡漠的表情,冷声道:“今日起,便再也没有晋国再也没有晋帝” 白卿言话音一落,皇帝就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大势已去,晋国已灭,这都是注定的。 “朕朕杀了你”皇帝暴怒,不信邪的高呼,“来人来人给朕杀了她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零四章:插翅难逃 洛鸿楼紧闭的六扇雕花木门纹丝不动,就连一丝风也没有进来,安静的只有夜虫鸣叫之声,只有从敞开的六扇窗外卷进来的微风声。 “好好”皇帝气急败坏,充血的眸子四处寻找趁手的利器,“朕亲自来朕亲自来斩杀这个乱臣贼子。” 白卿言和大长公主冷眼瞅着已经要疯了的皇帝,眸色如出一辙的冷清。 “陛下息怒啊”高德茂死死抱着皇帝的双腿恳求,“陛下,大势已去大势已去了镇国公主身经百战,谁又能是镇国公主的对手” 遮月云翳随风散去,皎月临空,清晖映亮了金戈交错,厮杀声沸反盈天,血流成渠的洛鸿城 白卿言带入洛鸿城的那一百将士,在白卿言跨入洛鸿楼时,便朝着洛鸿城城门方向奔赴而去,与秦尚志所率人马厮杀,打开洛鸿城紧闭的城门。 而今日白锦绣和林康乐所率护送白卿言前往洛鸿城的大军,名正言顺出现在洛鸿城城门之下,大军未曾点亮火把,黑夜便成为了大周雄师的掩护,立在洛鸿城城楼之上的晋国将士,只能听到风声送来的猎猎军旗声响,却看不到那浓郁的墨色之中,到底站立了多少大周将士。 白锦绣一身银甲,骑马立在最前,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灯火通明的城楼。 陡然,洛鸿城城楼大乱,火把摇曳,守兵慌张朝城楼之下跑去。 白锦绣猛然勒住缰绳,知道长姐带入城的一百将士已动,她拔剑指向洛鸿城城楼:“将士们攻城时机已到,我大周女帝身先士卒,深入险境为的就是这一刻杀啊” 被黑暗笼罩其中的大周将士齐齐拔刀,如同苏醒的扑食巨兽,嘶吼着跟随白锦绣身后直扑洛鸿城屹立百年不破的城门。 破城,远比秦尚志想象中的更快,白卿言带入洛鸿城中的一百将士,其骁勇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们目标明确,便是打开城门。 他们不惧牺牲不惧死亡,招招凶狠,步步杀招,这些被派遣前来修渠的兵卒,本就心存惧意,看到那来势汹汹的大周锐士,几乎是不败而降,双腿发软如待宰羔羊。 秦尚志没有料到白卿言会让白锦绣在这个时候对洛鸿城发难,白卿言竟然连她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就这么决绝要灭亡晋国吗 秦尚志刚开始还没有想到明白,直到不见沈天之来驰援,顿时茅塞顿开,原来沈天之已经降了镇国公主。 身穿铠甲犹如困兽拼死厮杀的秦尚志全身是血,已经杀到双臂酸软发麻抬不起来,眼见白锦绣一马当先,带兵杀入城内,城内高高架起的两侧火盆内火苗随风高低乱窜,将骑于骏马之上气势凌人的白锦绣映得忽明忽暗。 目光坚毅的白锦绣视线扫过溃不成军的晋兵,语声铿锵有力,高声喊道:“城门已破,缴械不杀大周全军上下,只诛顽抗者,不得惊扰百姓违者军法处置” 秦尚志明白大势已去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救太子出城 秦尚志二话没说,命令副将拼死守住这里,能拖多久是多久,他一跃上马带着二十将士疾驰前往太子住所。 只要保住了太子,就等于保住晋国一丝未灭的火苗。 大牢之中。 梁王听到外面传来的杀声,缓缓抬起头。 “陛下陛下” 听到牢门铁链窸窣作响,听到有人在喊陛下,梁王转过头,朝着牢门外看去 只见打扮成老妪的红翘,正在一个一个的试钥匙,想要打开这牢门的锁头。 “红翘”梁王开口,声音嘶哑。 红翘手中的锁随着梁王音落,打开。 红翘连忙将铁链挪开进门,从挎在臂弯的篮子里拿出一套衣裳递给梁王:“陛下快换了衣裳,随奴婢出城红梅安排了人在城外接应” 梁王垂眸,手指摩挲着这粗布打着补丁的衣裳,他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哪里还能称得上是陛下 即便是当初称帝,他也不过是当了几天的皇帝罢了,他哑着嗓子问红翘:“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白卿言今日入城去洛鸿楼见大长公主,白锦绣趁机带兵打进来了”红翘将梁王手中的衣裳抖开,顾不上礼仪,帮梁王穿这泛着酸味的衣裳,“洛鸿城乱了此次皇帝和废太子定然是活不了了陛下,我们先出城日后再做打算” 见梁王不动,红翘急得鼻头冒汗:“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梁王用力攥紧手中的粗布裤子,咬紧了牙关,二话没说将裤子换上,这才开口:“不出城去了,去洛鸿楼” 红翘颇为意外望着梁王:“陛下是要去杀白卿言吗若是如此红翘愿意效劳 ,陛下出城,只有陛下在国才不算亡,只有陛下在才能为二皇子和佟贵妃真真正正洗刷冤屈” “佟母妃和二皇兄该追封的已经追封了,可红翘有句话叫做成王败寇,我是晋国的皇子,即便是谋逆翻上,父皇不杀我我就还是晋国的皇子,总有一天我也能翻身再次替佟母妃和二皇兄正名”梁王面露狠意,“可白卿言要称了女帝,改国号为周,我们就是败寇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去吩咐红梅安排在城外的所有人,火速前往洛鸿楼,务必竭尽全力救出父皇” 佟贵妃和二皇兄的罪,说到底都是白威霆扣在他们头上的,白卿言作为白威霆最疼爱的嫡长孙女儿,作为白家人,要是真的谋反了,又怎么会让白威霆名声被污。 那么届时佟贵妃和二皇兄的清白,他就再无力去为他们争了。 所以,洛鸿楼梁王必须去。 “让红梅去找太子,务必将太子了结于洛鸿城内。”梁王一边系腰带,一边道,“之前准备防止白卿言攻城准备的火油,正好可以用在洛鸿楼上在洛鸿楼周围点上一把火,必须保证白卿言插翅难逃” ------题外话------ 第三更啊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零六章:死在南疆 红翘明白晋国已经到了生死边缘,梁王这是打算最后一搏。 他们原本都是二皇子府的奴才,后来被梁王救下,且梁王这辈子都在为佟贵妃和二皇子而努力,他们做奴才的哪有退缩的道理。 红梅颔首:“是” “将范余淮和那些跟随我的武将全都放出来,让他与我一同去就父皇” “那李茂那些大臣呢”红梅又问。 “没用的东西,救了又有何用,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梁王理好衣袖,抬脚从牢中走了岀去。 洛鸿城大乱,到处都是惨叫,火光冲天 有人敢入狱救梁王,也人敢趁乱救自家孩子。 孩子被太子替皇帝强行征召的百姓见洛鸿城已乱,想到自家孩子还如同牲畜一般被关在府衙内,如何能不焦心 那些为了孩子不怕死汉子趁乱挨家挨户叩门,喊上孩子被带走人家正直壮年的汉子,凑了二十几人,各自带着趁手的家伙事儿,冲向府衙去救自家骨肉。 府衙内的兵全部都被调去城门御敌,只留六人看守那些被关在府衙笼子里的孩童。 百姓中带头之人怕死拼伤到孩子,看到远处冲天的火光灵机一动,带着三人绕到府衙后方,将府衙后宅给点了。 大火引开了守着孩子的衙役,百姓们破门而入,用榔头砸开了被铁链锁住的牢笼,护着孩子们往外逃 谁知,还未出府衙,就看到有十个带刀的将士冲入府衙之中,那二十多个汉子忙将哭啼不休的孩子们护在身后,有的举着自家镰刀,有的举着自家锄头,各个誓死如归,大有要拼命的架势。 “爹我怕”一个小女娃抱住一个汉子的腿,泪眼汪汪看着门口的将士,哭着道。 入城之前,白卿言曾有命,让那一百将士入城之后,分出十人前往府衙解救被关押在府衙之中的孩童,务必要护好孩童的安全。 没成想他们刚刚打开城门,前来府衙救这些孩子,就见这些孩子的父亲已经先他们一步 大周将士带头的小队率收了手中刀,朝着这些汉子拱了拱手:“在下是秦夫人白锦绣麾下将士,奉大周女帝之命前来解救被强行扣在府衙的孩童,既然你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就速速带孩子们回家,城中大乱暂且不要出门女帝有令不得伤百姓分毫等大战平息,定会通知诸位” 小队率说完,也不停留,带着将士们转身离开,重新回去投入战场之中。 “大周女帝”洛鸿城的百姓有些茫然。 “秦夫人白锦绣我知道,那是镇国公主的妹妹” “听说镇国公主在率兵驰援大都城之时,沿途解救被强行征召的孩童,已经反了难不成镇国公主要登基为女帝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赶紧把孩子们都送回去听那个当兵的话躲在家里不要出来”带头来救孩子的汉子道,“快走” 汉子们牵着一个个孩子,藏于黑暗墙影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往自家跑去。 洛鸿楼内,皇帝犹如困兽,他死死盯着白卿言,却并未推开将他保住的高德茂。 皇帝心知肚明,他不是白卿言的对手,外面更没有一个人可供他差遣,而且此时白锦绣也已经率兵杀入城中,晋国大势已去。 可他是晋国的皇帝啊白卿言怎么敢反他 大长公主看着怒目切齿的皇帝,语速沉缓:“曾经白家未曾萌生反意之时,你疑心白家会反,朝中奸佞之臣揣摩上意,争相出力要替陛下铲除白家这个心头大患,如今便果然如你所愿白家反了,本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又何苦如此生气”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你们都是乱臣贼子”皇帝额头青筋直跳,“你身为皇室大长公主,助你的孙女儿毁了林氏皇权,你就不怕死后无颜面见祖宗” 坐于灯下的大长公主 “说来惭愧老身这个做祖母的,未曾在老身这孙女儿称帝之路上,帮过一点忙,反倒是为了林氏皇权费尽心计的在算计她”大长公主倚着隐囊,显露老态,语声缓慢,她望着晋国皇帝,摇了摇头,目光凌厉,带着强烈的痛恨和厌恶,“反倒是你,为求长生不老,修建九重台,用孩童性命炼丹,弄得晋国天怒人怨,百姓民不聊生,各地纷纷造反你才是推着老身这孙女儿登基的最大助力,心知肚明的事情,皇帝又何必自欺欺人总是怪罪他人” “对林氏皇权,老身自问问心无愧,它日见到林氏祖宗,老身也算是能有所交代,可这林氏偌大的家业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中,你却自斩臂膀,杀了镇国王白威霆,也终于将这林氏皇权断送在了你的手中。”大长公主袖中的檀香佛珠从手腕上滑落至手中,慢 条斯理拨动了起来,“该担心如何对林家列祖列宗交代的,是皇帝你自己老身要担心的,是死后如何和白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你我都是罪孽深重之人,一个对不起林家,一个对不起白家将来地下相逢老身可得讲给你父皇听听,你父皇板子的滋味,想必你还记得。” 提起父皇的板子,到现在皇帝臀部还在隐隐作痛,他恼羞成怒,根本就听不进去大长公主的话,吼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你们都是乱臣贼子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满心都是他的姑母背叛了林氏皇权,他这个祖母的孙女儿是晋国的乱臣贼子。 此时的皇帝真是极为后悔,当初就应该在白家一门男儿死在南疆之时,将白家的女流之辈全部赶尽杀绝,如此便不会有白卿言和白锦绣这两个贱人生事,坏他登九重台的大事。 白家果然是他的扫把星,白威霆当初去南疆战场的时候,怎么不把这些白家子嗣全都带去表忠心,怎么不全都死在南疆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九百零七章:微不足道 “陛下”高德茂抱着皇帝的腿,看向大长公主,恳求道,“大长公主此事怨不得陛下啊,陛下是被国师那个妖道给蛊惑了,那个妖道才是罪魁祸首。” 提起国师,皇帝想起国师曾经叮嘱皇帝必须在六月十六日登上九重台之事,他再想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糟糕,眼眶发青发黑的皇帝如同魔障了一般,强压下心中对白卿言痛恨,用商量的语气同白卿言道:“白卿言,朕与你做一个交易你若是肯帮朕召集一千个童男童女,助朕炼丹,助朕登上九重台,朕便将这个皇位传给你,倒时候你名正言顺,白家便也就不是乱臣贼子了你我各取所需。”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绝望的闭上了眼,对这个皇帝再也没有一丝期待。 白卿言望着皇帝,目光清明淡漠,并未因皇帝的话而狂喜,也没有因为皇帝的话而发笑,曾经对这个皇帝有多痛恨,如今白卿言就觉得这个皇帝有多可笑,甚至打从心底里觉着他可怜。 竟然相信什么长生不老的鬼话。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千古长青的人寿,真正能让人在这万古长时之中留下痕迹的,便是建功立业四个字,可惜皇帝永远也不会明白。 或许这位晋国皇帝会在史书之中留下痕迹,晋国最后一位皇帝因为要求长生不老,兴建九重台,要用一千童男童女的炼丹,使多地造反,一国灭亡。 连抱着皇帝的高德茂都被皇帝这话惊到了,他仰头望着皇帝,满眼不可思议 皇帝先是用皇位同梁王交易,后来梁王被擒,忠于太子的秦尚志掌握兵权,皇帝复了废太子的太子之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太子为他征召一千童男童女。 现在更是拿皇位和镇国公主做交易。 但是,举国上下多地造反,镇国公主顺势而为意图登基为女帝,哪里会有人觉得镇国公主是乱臣贼子,哪里会有人污白家名声 就即便是列国,在这强者为尊的世道里,难不成燕国或者西凉又或者戎狄会不怕死拒不承认大周女帝 连高德茂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情,皇帝居高位如此之久,又怎么会看不透,无非是鬼迷了心窍,又还带着几分糊弄小姑娘的意思。 不等白卿言回答,门外陡然传来杀声,刀剑碰撞传入洛鸿楼内,吓得如惊弓之鸟的高德茂全身一颤。 很快,沈天之将洛鸿楼的门推开一条缝隙,带着十几个护卫急速进来走至白卿言身边,低声在白卿言耳边道:“梁王带人杀上来了,他们有备而来周围点了火,且来的都是顶尖的高手,我的意思是我们拼死为陛下同大长公主杀出一条血路,护送陛下和大长公主离开” 白卿言抬眼,梁王 她还以为梁王都已经死了,没成想梁王还活着,也是命大了。 皇帝耳朵倒厉害,沈天之语声如此小,竟然也听到了,皇帝哈哈哈大笑,在空空荡荡的大殿显得十分狰狞:“白卿言现在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只要你答应朕,朕便下旨传位与你,即便是梁王也无法奈何你,怎么样” 白卿言并未搭理皇帝,面色沉着,抬手解开手臂两腕间缠绕的铁沙袋,铁沙袋坠地将地板砸的通一声,吓了跪地抱着皇帝的高德茂一跳。 不等沈天之反应过来,白卿言已经抽出沈天之腰间佩剑,吩咐道:“你带人在这里护住祖母,我出去看看” 沈天之腰间一空,忙出言阻止:“陛下不可涉险” 沈天之是个文人,即便是带兵打仗,也是被将士们护在后方,制定策略之人,哪里经得起真刀真枪的拼杀,她示意沈天之放心:“你带人护好祖母将晋朝皇帝管控起来,若有必要不必留活口。” 高德茂心中震荡不已,他全然没有料到,白卿言胳膊上缠绕着这样重的铁沙袋刚才竟然还能够以那么快的速度接住皇帝砸向她的花瓶,可见白卿言的武功早已经恢复。 完全被忽略的晋朝皇帝,面色难看,高呼:“白卿言朕在和你说话” 可白卿言充耳不闻,拉开两扇雕花木门往外走 白卿言一开门,只觉热浪迎面扑来,洛鸿楼四面冲天的火光,滚滚黑烟随风乱窜。 洛鸿楼依山而建,四面全都是峥嵘的翠绿高树,此刻已然是红彤彤一片,全都被笼罩在熊熊黑烟之中。 就连洛鸿楼两侧的奇花香草,都被热气扑的蔫了下去,毫无精气,原本晶莹的花瓣也被黑烟熏得面目全非。 皇帝见状正要上前跟,沈天之身旁的年轻护卫已经拔剑,长剑直指皇帝,丝毫没有畏惧皇帝之威的模样。 洛鸿楼外,几十将士齐齐拔剑戒备立在高阶之前,洛鸿楼护卫在身后。 浓烟翻滚的高阶之 下,梁王被五十好几的高手护卫在正当中,他抬头就瞧见了立在高阶尽头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处的白卿言,梁王单手扣着护在他身前高手的肩膀,望向白卿言的目光狠辣阴森。 梁王心沉,打定了主意要让白卿言死在这里,趁着白锦绣攻城,洛鸿城内大乱,几乎将储存在洛鸿城内的所有火油都用上了。 火遇油,几乎瞬间成势,连同那百年巨树都难以幸免被来势汹汹的烈火吞噬,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烈火缠绕灼烧的树干被烧断,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缓缓倒下,可瞬息之后那火苗又点燃了旁边草植,巨大的火舌“噌”地窜起,犹如周身带火的巨蛇张着血盆大口,在峥嵘绽放的奇花异草一路蜿蜒朝洛鸿楼方向扑来。 目光所及,除了被火光映亮的通红之色便是黑色的浓烟,和漆黑的夜空。 就连这洛鸿楼重檐上挂着的铜铃都被热浪扑的叮当作响,浓烟将铜铃迎风那面熏的发黑。 再这样火光逼人的夜里,就连那杀声和刀剑碰撞的金戈声,都显得微不足道。 第九百零八章:狂喜 白卿言跨出洛鸿楼,含着手指吹了一个长而响亮的哨声,只身立在众将士最前。 台阶下护卫洛鸿楼的将士们,被梁王所率的亡命之徒逼得不断向后退,听到哨声还没来不及回头去看,就见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匹如同白色闪电的骏马,一路踏人飞驰,狠狠将梁王身边杀手踩踏倒地,从众人头顶上方跃起,嘶鸣着朝洛鸿楼高阶之上它主子的方向飞速冲去。 梁王知道白卿言箭无虚发厉害至极,哪怕此刻白卿言手中并未拿着射日弓,他还是十分谨慎的将整个身子都躲在旁人身后,全身紧绷戒备:“范余淮白卿言就在那里杀了她救出父皇,不论在我这里还是在父皇那里,你就大都是晋国的功臣”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范余淮一剑砍下敌对将士人头,抬眼的一瞬,只看到一匹白马从头顶飞跃而过的身影,惊呼:“拦住那匹马” 白马其势汹汹,才有举刀拦截者,那白马便扬蹄将人踏倒,那人喷出一口血,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没了气息,白马并不恋战杀声之中急速冲向主子。 白卿言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拽着太平的马鞍一跃而上,扯住缰绳勒马,通体雪白的宝驹扬蹄长嘶,火光映红了经历过百战的银甲,那身形颀长纤瘦的女子红色披风猎猎,眉目冷冽如刀锋,周身都是如这烈火般炙热逼人的杀气。 “陛下”沈天之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把红缨长枪,追出洛鸿楼,浓烟之中,将银枪朝着白卿言的方向丢去,“接枪” 白卿言手腕一转,狠狠将手中利刃插入骏马脚下玉阶之中,抬手接住红缨长枪,扯住缰绳调转马头,高声下令:“守好洛鸿楼最后一道防线” “是”将士们高声称是。 白卿言双眸死死盯着梁王,在石阶两侧窜起的烈火之中,迎着灼人的热浪,手握寒刃,快马朝高阶之下冲去,人似从烈火之中疾驰而来。 梁王死死叮嘱马背上杀气凌人的白卿言,声嘶力竭高声呼喊:“斩杀白卿言者,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聚在梁王身边的亡命之徒,一听到赏金百两四字,杀心越发浓重。 那可是百金啊,即便白卿言是战无不胜的杀神,可围剿她的人多了她总是双拳难敌四手,总有空子可钻,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老天爷眷顾,拿下百金,那下半辈子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拿命换银子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白卿言眼神就像望不到底的幽谷深渊,丝毫未曾因为梁王身旁那些亡命之徒兴奋起来的模样有任何变化,漆黑如墨的瞳仁映着火光,却只有喜怒难测的冷寂,比黑夜更加深沉深沉得让人心惊肉跳。 梁王下意识想向后退,可身后那些亡命之徒为了百金,嗷嗷叫着举剑往前冲,如湍急激烈的奔腾河流势不可挡,夹裹着梁王往前,无半分后退的余地。 “将白卿言逼下马”范余淮烈火之中高呼。 火光扑朔之间,白卿言沉着脸,银枪寒光所带之处便是鲜血喷溅,刚要迎上前想将白卿言逼下马的范余淮,见寒光逼近连连后退,长枪红缨从范余淮眼前飘过,他只觉喉咙一热睁大了眼,捂住喉咙,一手鲜血。 范余淮用力喘息吞咽唾液喉咙没有断幸好是皮肉伤 他不敢想象若刚才往后退慢了一步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他一手捂着颈脖,一手拽着梁王,急速朝台阶下退,让那些想得百金而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上前去厮杀。 范余淮没有忘记当初南都闲王的尸身,是怎么白卿言用那银枪挑起来的,除了射日弓那一杆银枪也是白卿言的拿手绝活。 他不敢迟疑,拉着梁王急速后退保命,只见白卿言坐下骏马扬蹄,将一众想要将白卿言逼下马的亡命之徒踢翻在地,有的还未靠近白卿言,便被长枪穿胸 有愿为百金舍命的杀手,见白卿言长枪还在同袍胸腔之中,被同袍带血的双手紧紧攥着,他趁机腾空扑起,眼中露出狂喜,只觉白卿言的人头是他的了 高阶之上的沈天之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想大喊提醒,可嗓子揪在一起,竟发不出一丝音来 可那杀手还未靠近白卿言半分,就被长枪穿透了腹部,人似被长枪一瞬定在了空中。 白卿言手握银枪,枪尾就抵在马鞍之上,将一跃飞起欲斩她头颅的杀手高高挑起,凌厉的视线扫过那些见状心生惧意不断向后退的杀手。 马下,刚才那个被白卿言穿胸的杀手双手还保持着紧攥长枪的动作,低下头就看到鲜血流水似的往外冒,他喷出一口鲜血倒地,面目狰狞地倒地,致死都不能相信,白卿言怎么可能,如此快 国与国之间,是弱者惧怕强者。 人与人之间,亦是如此 知道白卿言强时,他们还报了一线希望,可眼见白卿言一杆银枪杀人,快到在火光如此大盛的环境之下,双眼之能捕捉到虚影时他们知道白卿言并非他们之力能敌的 百金虽然诱人,可也要有命活着去花那百金才是。 高低乱窜的火舌将这洛鸿楼四周映得恍如白昼,也让那被白卿言举起来的尸体格外清晰。 那插在长枪之上的杀手手中利刃跌落,口吐鲜血,双手紧紧攥住枪身,不过瞬息便没有了气息,就像个人偶被人高高挑起。 范余淮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白卿言不但像背后长了眼睛,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他只剩一只眼睛看不到白卿言抽抢刺枪的动作也就罢了,周围那些亡命之徒都没有看清楚,甚至不知道白卿言是以何种方式出枪的。 白卿言坐下骏马太平见周围金戈之声顿时消散,踢踏着马蹄,鼻息喷出热气长嘶,那些杀手纷纷后退,沈天之所率人马也都聚拢在白卿言身边。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零九章:一个不留 不等白卿言再次下令,白锦绣便已经带人快马杀来。 白锦绣原本在城门口拼杀,看到洛鸿楼这里火光冲天,担心长姐白卿言和祖母大长公主出事,连忙带着轻骑兵杀了过来 白锦绣一眼便看到了梁王,高声道:“杀” 当那些亡命之徒,本就已经被白卿言吓破了胆,此刻对上真正战场浴血过的将士,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鲜血顺着长枪流到了白卿言的手背之上,她将长枪之上的尸体甩开,看到被白锦绣所率将士逼得向高阶上直退的梁王一行人,语声冷漠:“杀一个不留” 援兵已到,围在白卿言身边的将士们哪里能不士气大振,得令纷纷举刀嘶吼着朝着高阶下冲去。 白卿言用力拉住缰绳,制住蠢蠢欲动意图冲进人群之中搏杀的太平,居高临下望着惊慌失措的梁王和范余淮一流。 不过是困兽之斗,大晋也好梁王也罢,今夜都要消失不见。 白锦绣已一跃下马,抽出白家家传宝剑青锋剑,带头率先杀了上来。 白家子嗣都未曾忘记过白家先祖的教诲,只有身先士卒才能激发战士士气。 白卿言看着白锦绣游刃有余拼杀上前,逼得梁王捡起地上刀刃,躲在范余淮身后防备。 梁王和范余淮还有那些亡命之徒,已经被团团围住,如同待宰羔羊,垂死挣扎之后,便是惨叫和人头落地。 太平是一匹有血性的战马,它嘶鸣着想要冲下去,可缰绳死死被主子攥在手中。 “前有狼后有虎”梁王握着刀的手轻微在颤抖,却不愿意让人看出来,他转头朝着白卿言的方向看去,对范余淮道,“杀上去活捉不了白卿言只要能绕过她,也能拿捏住大长公主总能拼一条活路,和白锦绣带来的人硬拼死路一条” 范余淮闻言也转头朝着高阶之上看去,白锦绣带来的人太多了,他们要向正面杀出去根本不行 但守着洛鸿楼的兵力本就不多,杀上去虽然难可比要面对白锦绣带来的数百轻骑兵可是要简单的多。 下定决心,范余淮低声吩咐近旁几个:“往上冲不要恋战越过镇国公主,杀进洛鸿楼,只要拿下大长公主便可以大长公主为人质活着离开” 这些亡命之徒一向都是为人刀俎,上头让怎么做便怎么做,如今有人指了活路,他们自然是拼死一搏。 眼见那些亡命之徒,齐齐调转朝着台阶上方没命似的攻来,沈天之的人显然抵挡不住不断向台阶上的方向退。 烈火之中,白卿言稳坐太平背上,目光沉着又平静,手中红缨长枪还在滴答滴答滴血,煞气凌人,说是杀神临世也不过如此了。 不必狰狞表露,那人就静静立在那里,便强大的让人心生寒意,不敢与之一战。 范余淮此刻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走到了这么一条路上。 可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已经上了梁王的船,就算是船要沉了他也得再搏一把,若是此时屈膝求饶,只能让人更加看不起,折了他武将尊严。 杀红了眼的白锦绣还能不知道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可长姐就在高阶之上,白锦绣相信长姐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过去,否则也不会如同柱石一般单人匹马镇守在那里。 白卿言视线落在白锦绣的身上,四目相对,眸子又看向梁王 白锦绣会意颔首,一跃而起踩住将士们的肩膀或头颅,一路飞驰目标明确锁定梁王,带着寒光的青锋剑精准无比冲向梁王 范余淮只觉后脑寒风袭来,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梁王,白锦绣已经落在了梁王身上,双手握住青锋剑剑柄剑锋朝下,眸色沉着狠厉将青锋剑从梁王头顶扎了下去。 范余淮睁大眼了,只见白锦绣抽剑一跃朝着台阶上越去,挽剑而立,转过身来,面色与白卿言如出一辙的冷漠,高声道:“梁王已死,全部剿杀一个不留” 范余淮看向还立在那里的梁王,只见梁王头顶簌簌往外冒血,一张白净的脸上全都是鲜血,人也直愣愣朝后倒去。 “陛下”范余淮扶住梁王,只见梁王双瞳涣散,竟然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梁王一死,范余淮带着的这帮亡命之徒立刻溃不成军。 范余淮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看着立在高阶之上的白家姐妹俩,犹如站在身处烈火之中,却有她们坚定的方向和决心,仿若任何强大的对手都不能将她们击倒 她们立在那里,好似在告诉他们这些丧家之犬,何为强者,甚至都不愿意对他们这些蝼蚁出手了。 败了 范余淮知道,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连梁王都死了,还能挣什么 梁王一开始要来这洛鸿楼抢人的想法就是错的,若是一开始逃出去说不定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可如今梁王的命和这些高手,全部要折在这里了。 困兽知道没有活路,各个都是死拼,很可惜白锦绣带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留下来的精锐将士,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和真正沙场浴血留下的精锐还是有区别的。 兵败如山倒,很快以范余淮为首的这些亡命之徒几乎被消耗殆尽。 满脸是血的范余淮终于跪倒在地上,刀瞬时架在了范余淮的脖子上。 没力气了,范余淮已经打不动了,罢了败给了白家的子嗣,是应该的 百年将门白府从不出废物,这话诚不欺人啊 败在杀神白卿言的手中,范余淮认了 好歹,曾经救过驾,也造过反 来过这世上,轰轰烈烈过,虽然败了,可他范余淮死而无憾了。 可生死一瞬,他却拼尽全力攥住了要挥向他颈脖的刀,手心顿时鲜血淋漓:“等等我有话要说说完范某立即就死” 他抬头看向白卿言的方向,高声喊道:“镇国公主谋反之事,是我一人做的,和我家眷无关” ------题外话------ 今天暂时一更,还有两更今天中午十二点前更新,昨天家里有事忙了一天,裸奔的作者实在伤不起。 第九百一十章:活路 范余淮姿态卑微:“范余淮恳求镇国公主念在我们曾经也浴血同战的份儿上能饶过我的妻儿” 周围烈火燃烧草树,到处都是火花迸溅霹破作响的声音,范余淮的五官被烈火映得通红发亮,他从未如此虔诚对人叩首,只求白卿言能饶过自己的妻儿。 他造反也好,杀人也好都是他做下的,和妻儿无关。 不等白卿言回答,就听到有人歇斯底里的凄惨喊声从台阶下传来:“爹” 闻声,单手握着刀刃的范余淮猛地转头,只见高阶之下衣裳皱皱巴巴,满脸脏污鸡窝似的头发上满是稻草的范玉甘,高声喊着他。 “阿甘”范余淮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梁王登基之后,城门被白锦绣攻破,临走的时候哪怕那么着急,范余淮也带上了一直被他关在家中的儿子和妻室,范玉甘是他的独苗苗,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让范玉甘出事。 范余淮忙转过头睁大了剩余的那一只眼,满目惊恐感盯着白卿言,重重叩首请求:“镇国公主求你放过我儿子我儿子还小当初知道我跟随梁王谋反的时候,还以死要挟我收手他是个好孩子” “爹”范玉甘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眼瞧着那些人的刀都架在了自己父亲的脖子上,忙朝着白卿言看去,高声喊着,“白家姐姐白家姐姐求你饶我爹一命吧我愿意替我爹死白家姐姐求你了” “你瞎说什么”范余淮转头怒吼,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臭小子你才多大你替谁死你以为你一个废物纨绔的命能比你爹的命值钱滚一边儿去干啥啥不成玩意儿凑什么热闹” “爹”范玉甘哭喊着,“我知道我没用,您总骂我没用,可我再没用也是你的儿子,也不能看着你死白家姐姐求你了” 范余淮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是纨绔一直被旁人看不上眼,可范玉甘却有一颗纯粹的心,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虽然他总是恨铁不成钢,总说范玉甘干啥啥不成,吃喝玩乐样样行,可他的儿子并非没有闪光点,可死到临头他才想起他从未夸奖过自己这个儿子。 白卿言看着哭啼不休的范玉甘,同白锦绣道:“将范余淮暂时关押起来,随后发落吧” “将范余淮关押起来”白锦绣视线又落在范玉甘身上,“连同他儿子关在一起” “镇国公主,祸不及妻儿求镇国公主放过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他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留下也不会对您有什么威胁,求镇国公主饶过这个蠢东西吧给他一条活路吧”范余淮堂堂七尺大汉,竟哭了出来。 “白家姐姐,求你绕了我爹吧”被烂在高阶之下的范玉甘也声嘶力竭喊着。 白卿言看着范玉甘和范余淮这对父子,半晌,低声交代白锦绣:“押回大都城,叮嘱一声别太难为他们。” 原本,白卿言是不想留范余淮性命的。 可虽说她和范玉甘没有什么深重的情分,也知道范玉甘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孩子,曾经范玉甘这孩子和阿雲交好,阿雲也说过吕元鹏那些纨绔纨绔是纨绔了些,可大都聪明也坦诚。 她觉得,若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将自己的心眼儿用到正经地方而非吃喝玩乐,不敢说能做出一番成绩,但也必然不会太差了去。 看在范玉甘的情面上的,白卿言倒是可以饶范余淮一命,只不过范余淮这样的人,白卿言却是不敢再用了。 且即便是她还想用范余淮,那些大都层内被范余淮抛弃的下属,谁有愿意再跟 白锦绣交代了一声,让人将哭啼不休的范玉甘和范余淮拉走,将他们父子俩关在一间牢房里。 白锦绣话音刚落,就见沈天之刚才带着全渔离开的下属匆匆跑来,朝着白卿言抱拳道:“陛下,大夫那里说,那个叫全渔的小太监,腿保不住了那小太监已经吐血了,不能耽误,可那个小太监” 她下马,眉心紧皱:“不愿意丢了腿” 来的人颔首:“正是” 听到全渔二字,白锦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全渔这个小太监怕是为了护住祖母活着长姐受伤了:“长姐你去看看,这里交给我保证祖母出门的时候,绝对见不到血” 这里需要尽快打扫,长姐和祖母也需要尽快离开,这火势太大了,用不了多久就会烧过来。 “让将士们疏散百姓,以免大火伤及百姓”白卿言说完随沈天之的下属匆匆离开。 白锦绣瞧见自家长姐离开,视线又落在被人抓住却挣扎不休,一直喊着“白家姐姐”求长姐放过他父亲的范玉甘。 白锦绣叹了一口气,曾经这范玉甘同阿雲交好,便足以让白家人留他一命了,更别提后来白家满门男儿葬身南疆,他们白家出城迎接白家英魂之时,这范玉甘可是和吕元鹏c司马平他们一同去了。 光是这一点,不必长姐交代,白锦绣也会吩咐将士们善待范玉甘一些。 白锦绣抬脚朝着范玉甘的方向走去,路过梁王双眼睁大的尸体时,白锦绣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并未再做停留。 在白锦绣看来,梁王不过是一只窜上窜下,且会唱戏的蚂蚱罢了,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就是有些恶心,她当初真的被梁王蒙蔽双眼竟然以为梁王对长姐情根深种,这种东西和长姐一起提起来都是侮辱长姐。 范玉甘看到仰头喊道:“秦夫人秦夫人我和秦朗关系一向不错,求您看在秦朗的面子上,饶过我父亲好不好父债子偿我愿意替父一死” 已经被押住的范余淮高声怒骂儿子,言语里皆是瞧不上自己这个儿子的意思。 第九百一十一章:尊严 可白锦绣知道范余淮这是因为疼爱,是因为想要保住自家儿子的命。 白锦绣立在满脸眼泪鼻涕仰头恳求她的范玉甘面前,弯腰将范玉甘扶了起来,抬手将他头上的杂草拿下来,道:“别怕长姐刚才交代了,让将你和你父亲关押在一起,押回大都城,还叮嘱了看押的人不要太难为你们” 范玉甘眼睛一亮:“白家姐姐不要我爹的命了” “长姐建立大周朝,范余淮谋反谋的是晋朝,既然已经改朝换代,看在你的份儿上长姐想必也不会再追究,就是不会再用了,别担心你随他们去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止血伤药。”白锦绣抬手拍了拍范玉甘的肩膀。 范玉甘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用脏兮兮的衣袖抹去眼泪,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多谢白家姐姐多谢秦夫人” 范玉甘从来没有如此感激白家姐姐改朝换代了,正如白锦绣若是没有改朝换代,他父亲必死无疑,这可是谋逆 但是若改朝换代了,的确是可以钻空子捡回父亲一命。 白锦绣压低了声音对范玉甘说:“先别告诉你爹,让你爹怕个几日” 范玉甘瞧着白锦绣满目笑意的模样,朝还声嘶力竭骂他的爹爹看了眼,用力点头:“不太告诉他,让他怕上几日,谁让他骂我来着” 白锦绣被范玉甘这混不吝的话逗笑,抬手拍了拍范玉甘的肩膀:“去吧” 洛鸿楼内。 全渔已经吐血了,他双手死死抓住大夫的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时候是是在没有办法了,才净身入宫,我已经比平常人少了一样东西,我不能没有腿了” 全渔是为了给阿娘治病才卖身入宫的,他是家里最大的儿子父母不愿意,他是净了身后才逼得父亲没办法将他送入宫换钱的。 那个时候,全渔年纪小,也不知道将自己的命根子留下来,日后一同入土好留一个全尸。 已经丢了身上的一样东西,全渔就是死也不想再丢了腿。 白卿言推门而入,全渔那条被毒酒杯扎破的腿已经乌青发黑了。 看到白卿言,嘴角还挂着血的全渔抬头:“镇镇国公主” 白卿言疾步走到软榻旁看了眼,对大夫道:“保人锯腿” “镇国公主”全渔声音虚弱,一个劲儿的颤抖着,“我不想没了腿,没了腿我还不如去死” “愚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白卿言在软榻旁坐下,“再耽误下去,你就真的没命了,全渔你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日后你就会知道活着有多幸运,我的弟弟们当初全部折损南疆的消息传回来,我宁愿他们缺胳膊少腿也希望他们能够回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亲人,可你问问你的亲人是希望你没了一条腿但好好活着,还是为了保住腿去死。” 全渔一怔,入宫时年纪还小他已经记不清楚当时的情景,他只记得父亲怒火冲天打了他一巴掌,母亲说死都不愿意用他换来的钱活命。 他以为父母是恨他伤了他们给予他的身体,所以这些年对身体爱惜的很。 白卿言双手按住全渔的肩膀,侧眸同大夫道:“动手” 全渔的惨叫声在这烈火之中,似要撕裂九霄。 锯腿,止血 这每一步都是在冒险,可不冒险全渔就不能活。 白锦绣迅速清理战场,随后抬脚朝着高阶之上的洛鸿楼走去。 洛鸿楼内,已经被控制住的皇帝听到外面大局已定,听到梁王死了,咬紧了牙关骂道:“废物” 坐在桌案旁的大长公主看向一动不敢动的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晋皇朝,到底是败在这个东西手中了。 不多时,洛鸿楼几扇大门大开,身着战甲的白锦绣从外面跨了进来,全然无视了皇帝,朝着大长公主行礼:“祖母,外面血迹来不清理干净了,洛鸿楼火势太大,锦绣怕很快便会烧过来,虽然已经吩咐将士们救火了,可为祖母安全还请祖母先随我离开。” 大长公主看着英姿飒飒的白锦绣有些晃神,在白锦绣率兵攻打大都城之前,她自己大概都忘了自己这个孙女儿当初可是随同她那老夫君一同上过战场的。 再次看到白锦绣披甲上阵,大长公主难免会想起白家折损于南疆的儿郎 可真好啊,阿玦还活着,阿雲也还活着 大长公主扶着案几缓缓站起身来。 白锦绣上前扶住大长公主,只见老态必现的大长公主手中拨动着佛珠,半晌之后才道:“晋朝皇帝一心想要等那设在高处的九重台,老身瞧着这洛鸿楼也不低不如就让晋朝皇帝将就将就,就将 这里当成是九重台,让晋朝皇帝在这里专心求长生不老药吧” 大长公主语速缓慢柔和,如同寻常人家慈眉善目的老人,可话音却透着杀伐决断和说一不二。 既然白卿言要登基为帝,那么这个皇帝便不能留。 皇帝听到这话,睁大了眼:“姑母你要朕死” “去吧”大长公主拍了拍白锦绣的手,眉目含笑轻轻推了白锦绣一把,“去吧” “祖母”白锦绣大惊。 “你长姐会是一个好皇帝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大长公主双眸含泪,笑得眼角的褶皱深重,“白家军有一句话生为民死殉国,祖母是晋朝的大长公主,生护大晋,死殉大晋,这是一样的道理” “祖母” “祖母活到这把子岁数,知道自己大限将近了,这也算是祖母身为晋国大长公主最后的骄傲还是给祖母留一丝尊严吧”大长公主忍着眼泪,想起蒋嬷嬷来,又叮嘱白锦绣,“蒋嬷嬷自小看着你们长大,好好照顾她” “祖母不走,锦绣也不走”白锦绣态度坚决。 即便,白锦绣能够理解大长公主,可她也不能允许自己的祖母死在自己眼前。 第九百一十二章:伤心欲绝 “沈天之”大长公主高声唤了沈天之一声。 “是”沈天之上前。 “把皇帝绑在柱子上捆扎实了带二姑娘岀去”大长公主身上带着极强的威势下令,而后又满目疼爱看向白锦绣,“你长姐的登基大典,祖母就不看了告诉你长姐别怨祖母,好好的活着。” 说完,沈天之的人已经上前来拉白锦绣。 白锦绣正欲拔青锋剑打退沈天之的人,却被冲上前的沈天之按住了:“二姑娘,你真不明白吗大长公主是晋朝的大长公主,就如同你的叔伯他们是白家军,为了护卫自己心中想要护卫的东西,他们死都不会退。” 沈天之认真望着白锦绣,更何况大长公主这辈子都在守护晋国,甚至为了晋国连自己的丈夫c儿子c孙子c孙女都在防备。 如今走到这一步,大长公主知道晋国腐朽,教导孙女儿登基为帝,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卿言登基。 她今日死在此刻,就是和晋国一起死了。 可让大长公主看到白卿言登基,便是她的孙女儿覆灭了晋国,大长公主不愿意看到。 这是大长公主身为晋国嫡出公主的骄傲,这样的骄傲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比性命更重要。 就像 文人气节。 武将气魄。 被绑在柱子上的皇帝还在破口大骂,想做垂死挣扎,一护卫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了一块抹布,直接塞进皇帝嘴里。 “秦夫人想想已逝去的镇国王,镇国王在最后一刻难道不清楚白家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君疑臣诛这四个字吗可为何镇国王却未曾留下只言片语让白家人复仇,因为镇国王忠于晋国。”沈天之郑重同白锦绣道,“走吧” 沈天之说出这些话,他不清楚白锦绣能不能听懂。 毕竟,在这礼乐崩坏的世代,能理解类似大长公主这一辈人信念和坚持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去吧”大长公主笑着在案几后坐下,手中拨动着佛珠,慈眉善目笑着,“晋朝结束了,我这个晋朝的大长公主也就该走了。” 即便是大长公主今日随同白锦绣一起离开,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 大限将至,人是有感知的。 人总是要死的,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在大限将至之前的那段日子成日里陷入痛苦之中,若是如此还不如就在今日,在今日晋朝彻底成为历史之时,也跟着晋朝的历史一起离去。 在沈天之看来,白锦绣还是个孩子,尽管白家的孩子都早慧,可白锦绣显然不同于白卿言那般心智近妖,有些话他不说透白锦绣不能明白。 白锦绣双眸含泪看向打定主意坐下不语的大长公主:“祖母” 瞧得出白锦绣的挣扎,沈天之如同一个长辈,循循劝道:“给大长公主磕个头,我们走吧别耽误了” 被堵住嘴的皇帝额头憋的青筋直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全部被抹布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白锦绣迟疑了片刻,松开按着青锋剑的手,对大长公主跪了下来,重重叩首:“祖母,锦绣还是希望祖母能够和锦绣一同离开,祖母要是在这里出事长姐会很伤心的长姐是祖母一手带大与祖母的情分比我们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要深。” “正是如此啊,所以祖母才不愿意看到你长姐登基那日又希望登基的是她”大长公主垂眸看着面前还未喝完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下辈子吧祖母一定好好当你们的祖母。” 茶中有毒,是曾经大长公主命人杀纪庭瑜时用的一日眠,昨日得知白卿言要入洛鸿城大长公主便服了这一日眠,只是用量极少,毕竟这毒用了之后便会使人昏昏欲睡,在睡梦中死去 故而昨日,大长公主只用了一点,今日白卿言来前大长公主才慢慢在增加。 如今喝碗这杯茶,毒便用完了,用不了多久大长公主便会感觉到困倦,而后永远沉睡在这洛鸿楼内。 大长公主对白锦绣摆了摆手:“祖母这是要去见我的父皇c母后,要去向你祖父c叔伯和弟弟们,谢罪了。” 说完,大长公主就如同入定了一般,闭上眼不再说话 “走吧”沈天之伸手去拽白锦绣的胳膊,“再不走来不及了火势太大了” 外面滚滚浓烟不断从紧闭的窗缝挤进来,沈天之已经忍不住咳嗽,热浪也越来越强烈,恐怕烈火很快就会吞噬掉这洛鸿楼的。 “祖母”白锦绣眼泪如同断线,希望大长公主能够改变心意同她一同离开。 沈天之眼见大长公主的唇瓣变色,脸色大变,他抬头看到火舌已经窜到了窗口,忙同白锦绣说:“ 大长公主已经服毒秦夫人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祖母”白锦绣大惊。 “走吧”沈天之用力将白锦绣拽起,“要是连你也死在这里,陛下才真会伤心欲绝走吧” 白锦绣一咬牙,也不再恳求,反握住沈天之的手臂:“立刻派人将我祖母抬出去不管祖母愿不愿意快否则祖母出现任何意外我都会同长姐说是你害的” “这” 沈天之脸色一白,冒犯大长公主大周女帝的祖母,这谁有这个胆子 “你若不动,我亲自来”白锦绣道。 沈天之只得颔首:“抬大长公主岀去” 此时的大长公主尽管还留着意识,可身体已经率先散了力道,即将陷入昏昏沉沉的沉睡之中,就连睁开眼睛都费力。 被结结实实困在柱子上的皇帝,伸长了脖子,似乎是在声嘶力竭嚎叫着什么,可并没有人搭理皇帝。 皇帝看着那些将士将大长公主抬出去,看着洛鸿楼里的人一个一个岀去,只剩下他一个人,终于慌的不成样子,睁大了充血的眸子朝着白锦绣的嘶吼。 白锦绣出门,抬眸望着皇帝,亲自为皇帝将门关上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啦 第九百一十三章:磋磨 浓烟滚滚不断从窗口往进涌,就连洛鸿楼顶上的横梁都被熏黑了,皇帝汗如浆出,转而看向隔扇,隔扇外火光冲天。 他没想到自己堂堂晋国皇帝,最后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他原本是要登九重台求长生不老的,国师说了登上九重台,献祭一千童男童女,便能见到仙人,求得长生不老药,甚至还能求仙人让白素秋起死回生。 他马上就要成功了,九重台已经建成,他不过是要一千童男童女而已,白卿言竟然就敢反了他 苍天啊,就一步一步啊他是晋国的真龙天子为何上天要如此对他为何就不能让他如愿太子为何还不来救他 此时的太子,胸前中了一刀,鲜血直流被秦尚志和一群将士们,还有皇家暗卫护着扶着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快要到城门口了,可是太子实在是太累了,秦尚志没有办法挑选了一座人已经走光了的富庶人家的宅子,将太子暂时安置在那里,简单给太子包扎了伤口。 太子喘着粗气,靠在座椅上,全身都是血腥味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宠爱了这么久的红梅会给他致命一刀。 听说红梅来了,太子还以为红梅也是白卿言送来的,为了让红梅劝降,谁知道刚见到红梅还没来得及亲热,红梅就送了他这么一个见面礼。 红梅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就是爱慕极深的,她怎么就能眼睛不眨的将利刃插入他的胸膛又怎么能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跃跳进河里 什么深仇大恨啊给了他这么一刀 现在红梅已经死了,去追究原因也没有什么意义。 可太子是真的不想死,要是真不怕死当初也不会对梁王屈膝卑微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太子也没有想好,这样逃出去了日后怎么办。 身无分文没法给这些暗卫银子,可能还需要这些秦尚志和这些将士还有皇家暗卫来养,这些将士和暗卫还会为他卖命吗 太子低头看到自己腰间的禁步,这个或许还值点儿钱,可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太子怎么都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对他不离不弃的反倒是秦尚志,这个他曾经帮着方老压制的秦尚志。 方老也是忠心,方老那不成人形的样子,太子光是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任世杰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没有一个音讯。 只有秦尚志,原本在修渠,原本不用牵扯进来的秦尚志,却在拼命护他。 想来想去,太子下了一个决定:“不往城西跑了,我们去大周的大营,秦尚志你去告诉镇国公主孤愿意称降” 希望白卿言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让洪大夫来给他治一治伤,说不定他还能活命。 秦尚志听到太子这话,震惊不已:“殿下” “我说不定就要不成了”太子抬头看向秦尚志,昧着良心开口,“可你们都是晋国的大好儿郎,何苦为了我这个已经快要死了的太子舍命,成为亡命之徒罢了去镇国公主那里以孤对镇国公主的了解你们随我去称降,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她是不会赶尽杀绝的你们还年轻还有未来晋国没了就没了吧” 秦尚志一向对他深信不疑,想来是不会察觉出他是在骗他的 也如太子所料,秦尚志和秦尚志所率的将士,还有这一小队皇家暗卫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们眼中这位太子和皇帝一般,都是极为利己的,难不成是人之将死心也跟着善了 不说秦尚志和那些将士同太子没有什么交集,即便是皇家暗卫队护卫太子,是出于本能和使命,即便是忠诚是他们自小便学习的东西,可这样的本能和使命也经不住没有银钱的日子磋磨啊 太子是怕了,怕秦尚志和这些将士c暗卫在他没有办法提供衣食住行之后,会取了他的脑袋去投奔白卿言。 秦尚志还好,尤其是这些暗卫,什么皇家暗卫生死效忠皇家,那是银子给够的情况下。 太子在晋国朝堂经营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些人是个什么德性吗 于其倒时候屈辱的被割了脑袋,还不如现在自己主动投降,白卿言念在旧日里他还对她不错的情分上,应该不至于太过难为他。 太子可是听说了,就那个大梁投降的三皇子,白卿言可是给封了王啊让他安稳过完这一生,这已经很好了。 下定决心,太子紧紧按住还在簌簌冒血的伤口:“走吧别耽搁了去找镇国公主” 很快,洛鸿城中的百姓都被疏散,林康乐正带着将士们齐心协力救火,整个人被烟熏得跟从黑煤窑里出来一样。 林康乐用手抹了把脸上汗 水,黑乎乎的烟被擦掉,露出半张被烤得发红的脸,他手一直在打颤,他仰头望着这冲天大火,心中直叹火势太大了 “梁王这狗娘养的,疯了吧火势弄这么大”林康乐只觉全身都是汗,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水桶,扭头问,“已经确保百姓全部疏散了吗” “回将军,已经全部疏散了我们的排查了好几遍,确认已经没有百姓了”同样大汗淋漓的将士喘着粗气跑过来,看着自家将军通红的脸,高声道。 “好让兄弟们撤吧”林康乐甩下手中水桶,高声喊道。 为了阻断这场大火,牺牲的将士们已经够多了,只要城中百姓已经撤出,他们就没有什么坚守的必要了。 人可比这城池重要,城池烧没了人还可重建,可人要是没了,可就真没了 此刻,洛鸿城外大营,全渔被锯了腿,已经晕过去了,洪大夫刚让人给全渔灌了药,得到消息大长公主服毒了,还没细问就被拉着去给大长公主诊治。 洪大夫看到大长公主的唇色,再一搭脉,神容一动,抬眸朝着白卿言看去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一十四章:尽力 白卿言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以往沉着清明的眼神显出急躁:“洪大夫怎么样” “来不及了”洪大夫摇头,“大长公主应当是昨日便用了一日眠,今日逐渐增量,毒性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药石无灵了” 洪大夫没有说什么尽力一试,那便是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白卿言手心收紧,垂眸看着躺在大长软榻上的大长公主,陡然想起了外祖母的那些话。 或许当初,外祖母便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一日。 也正是因为当初外祖母那些话,白卿言心中便有了一些防备,也有预感或许会有这么一日。 可祖母分明在洛鸿楼上同她说了那么多话,她以为祖母看不下去林氏皇权已经腐朽,这才和她说登基为帝之事,她没有料到祖母会选择在今日走上这条路。 “长姐”白锦绣立在白卿言身旁,轻轻攥住白卿言的手,“或许这对祖母来说,是最好的归宿祖母是晋国的大长公主,祖母姓林,她不愿意亲眼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推翻林家江山这在情理之中。” 白锦绣低声劝着白卿言,却也不知道能起多少作用,毕竟沈天之刚才也没有能完全劝动她。 此时,白锦绣后悔了,她不应该强行将祖母从洛鸿楼带出来,不该让长姐知道祖母已经药石无灵不该让长姐亲眼看着祖母离世。 或许祖母永远留在洛鸿楼内,才是祖母最好的归宿。 即便是长姐知道了祖母选着留在哪里,剧痛之后伤总会愈合。 可如今将祖母带到长姐面前,看着祖母还尚存一息,他们所有人却束手无措,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姐会越来越痛,越来越觉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同刀锯在心头来回拉扯,痛不欲生。 “长姐我们尽力了”白锦绣握紧了白卿言的手,语声哽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对前路的选择,我们选择了推翻晋朝,祖母选择了死殉晋朝” 沈天之怕就怕白卿言这样不流泪,又沉默不语的模样。 越是悲痛,表现的越是木纳,这沈天之知道。 “与其强留大长公主活着,日日在责任和亲情之间来回磋磨,这对大长公主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沈天之上前一步,低声劝白卿言,“大长公主活着,便是日日诛心,诛心之痛远胜生死陛下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 明白,白卿言如何能不明白 可她也有私心啊,那是她的祖母年幼时她被养在祖母祖父膝下,她又是嫡长祖母对她虽然严厉,可也是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她走出的第一步,也是扶着祖母的手走的。 幼时描红启蒙,是祖母捉着她的手描的。 祖母会费尽心机编写一些故事,日日讲于她听,教她下棋,教她祖母能教的一切。 病了,她的床边连阿娘都无法靠近,祖母没日没夜的守着。 那年战场重伤归来,原本不怎么信佛的祖母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祈求她能活命。 祖父没了,父亲没了,叔父们没了,弟弟如今活着的只有阿瑜c阿玦和阿雲 南疆一战在白卿言心里留下的痛楚,还未抚平,如今连祖母也要离去,她如何能不撕心裂肺 “大姑娘,老朽真的是毫无办法”洪大夫低声同白卿言说,“不过这一日眠虽然毒性剧烈,倒是个十分温和的毒,让人在昏睡之中死去。” 洪大夫说着朝着双眸紧闭的大长公主看了眼,接着道:“所以就算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大长公主神容还算安详。” 洪大夫想不出什么安慰白卿言的言语,声音低缓:“老夫跟随镇国王这么多年,对大长公主和镇国王的感情也算是了解,若当初白家逢难之时,大长公主不是为了护住白家这些遗孤和遗孀,怕是早就追随镇国王去了如今大姑娘称帝,大长公主也算是能对白家放下心来,了无牵挂了这是好事,大姑娘千万不要钻了牛角尖,不要以为大长公主这是不愿意大姑娘称帝” 白卿言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 洪大夫知道白卿言和大长公主感情深厚,就怕白卿言以为大长公主是不愿意白卿言称帝自我了结,白卿言与镇国王白威霆一般重情重义,若是真的如此以为,为了大长公主不愿再登基,那这大周江山来日堪忧。 祖母是为了护着她们撑了下来,她知道 上一世,祖母得到消息,便病倒了,没过多久撒手人寰。 这一世,祖母能活到今日,白卿言已经很高兴了。 只是,倘若祖母能寿终正寝,而非以如此方式殉了晋国,她会更高兴。 疼痛顺 着愧疚的藤蔓缓缓在她体内生长,聚集在胸腔,白卿言只觉胸腔内似有什么东西被重重锤砸,一股子带着腥气的粘稠一个劲儿的往上冲,都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平静半晌,白卿言才开口:“我知道” 她语声沙哑,喉咙酸胀难忍,“你们出去吧我和锦绣,陪祖母最后一程。” 洪大夫看向白锦绣,见白锦绣轻轻颔首,这才背起自己的药箱,同沈天之他们一起出了大帐。 摇曳烛火映着大长公主脸上的沟壑,白卿言在大长公主身边坐下,轻轻攥着大长公主枯槁的手,仔细看她便能够看到大长公主眼角含泪,那深沉的皱纹里还藏着泪痕。 正如洪大夫说得那般,大长公主神容还算安详。 白锦绣跪在床边看了眼大长公主,又抬手握住白卿言的手:“长姐,这是祖母的选择,谁都不能怪” 她不知道此时祖母还能不能听见她说话,她还是忍住了情绪,垂眸轻抚着大长公主的手,低低开口:“祖母,阿宝知道你未曾怪过阿宝。” 白锦绣忙跟着点头,看着长姐双眸发红的模样,眼泪霎时如同断线。 还好长姐没有攥牛角尖,没有将祖母的死全都怪罪在自己身上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一十五章:平安还都 “祖母,阿宝还未曾告诉祖母,阿瑜也还活着只不过如今阿瑜身份特殊,阿宝便想着等日后阿瑜回来了,再亲自带他去同祖母请安” 但如今,祖母已经撑不住了,她想在祖母临去之前,讲这个消息告诉祖母 “长姐”白锦绣睁大了眼,险些忍不住扯开嘴角哭。 阿瑜 白家嫡支正统的阿瑜 白锦绣抬头看到祖母安安详的模样,她不想惹得长姐伤心,她知道长姐虽然未曾表露,可此时一定是满腔的泪水和愧疚,她硬是咬着后槽牙忍住哭声,埋首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真好,阿瑜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 祖母还未见到阿瑜c阿玦,还未见到阿雲 长姐已经传召,让南疆一战还存有一息的白家子在六月二十回大都城共证登基大典,祖母为何不等等,说不定还会等回来更多的白家子 为何要如此决绝,连最后一面都不见了 白卿言察觉祖母的手指似乎动了动,她喉头胀痛哽咽,她知道祖母听到了。 她语声柔和又轻盈:“六月二十,阿宝希望还能有白家子回来,若有阿宝一定带着弟弟们,去给祖母叩首同祖母说一句,平安还都。” 神容安详的大长公主眼角不知何时有了湿意,白卿言用手替大长公主擦去。 大帐外,洪大夫和沈天之一行人就立在门口,不敢吭声,也未曾言语,整个营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人人都知道,大周女帝此次御驾亲征来救自家祖母前朝的大长公主,可谁知人救出来了,大长公主却服了毒。 多少人在揣测,大长公主这是用自己的死在表达自己的悲愤,要往大周女帝的心上扎一根钉子。 让大周女帝只要坐在那个皇位上,就会想起这皇位是用她祖母的命换来的。 这个时候,谁敢不要命的喧闹。 洪大夫背着药箱眉头紧皱,抬眸望着洛鸿城内冲天的大火,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洛鸿城这把火连同腐朽的晋朝一同烧干净了也好。 杜三保急速跑来,将信递给洪大夫:“大都城方向送来消息,洪大夫得赶紧送到陛下那里” “给我”洪大夫伸手接过信,拆开看了眼,“大梁旧世族不满,在大姑娘走后生乱,已经被四姑娘镇压了大都城里那些晋朝旧皇亲,想要联合晋朝封地的五位王爷和大长公主还有大姑娘谈条件,要保住自家的爵位和封地。” “痴人说梦呢”杜三保啐了一口。 “这些前朝有封地的王爷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大姑娘从大都城来洛鸿城前,已经吩咐人传令白家军,前往广安c白水两处封地,传旨命两地世子和王爷一同前往大都城,观登基大典,由白家军接手两地布防,他们不敢不去”洪大夫语声沉着,“且大姑娘交代了,让人在当地大肆宣扬新政,对百姓讲一讲新政对百姓之利当地的将士多是从封地的百姓中出来,对百姓有利便是对他们有利,谁还会为愿意封地之主卖力继续当封地之主的牛马” 沈天之点头,白卿言一向重视百姓,重视民心,有此举动并不意外。 杜三保也放下心来。 “大姑娘之所以没有让人去河东c安西和朔方三处封地,约莫是想着亲自去正好从洛鸿城回大都城,绕行这三地并不费什么时间,大姑娘亲自带兵去想来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违逆。” 听洪大夫如此说,沈天之眉心挑了挑,没想到白卿言竟然有如此作为 若是沈天之没有猜错,白卿言是想要趁这一次机会,彻底废除分封,从而加强集权。 说白了,主要还是看谁的兵多,谁的拳头硬。 白卿言手中兵多,围了你的封地,管控你的亲眷和王府不由得你不服。 且白卿言意图推行的新政本就对百姓有理,那些封地处原本为封地之主牛马的百姓,听闻新政能不欢欣鼓舞,拥戴白卿言吗 白卿言从接管大都城,察觉到各方势力涌动之事,便对这些皇室宗亲有所防备,且早早开始着手布置以防有封地有私兵的前朝王爷生了别的心思。 不多时,洪大夫看到整个人黑成黑煤球似的林康乐匆匆而来,他朝着洪大夫和沈天之一拱手就要进大帐内,沈天之忙将林康乐拉住:“林将军等等” 林康乐以为沈天之是嫌他仪态不佳,拨开沈天之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老子可没时间顾及礼仪,我要去见陛下,那晋朝的废太子和秦尚志来投降了” “先别进去”洪大夫缓缓开口。 林康乐跟随白卿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 这洪大夫在白卿言身边的地位可不一般,他瞅了面色凝重的沈天之一眼,连废太子前来投降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吗 可那秦尚志陛下不是一直想要收为己用吗现在送上门了,怎么还不着急了 林康乐朝着洪大夫拱手:“请洪大夫赐教” 洪大夫摆了摆手:“没有什么赐教,大长公主快不行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在里面,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 林康乐顿时恍然,他朝着帘帐放下来的大帐看了眼,上前一步,同洪大夫说:“洪大夫,那废太子中了一刀,就在胸前,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那前朝太子做甚有那时间还不如让洪大夫多看几个被烧伤的兄弟”杜三保心中不服气。 刚才杜三保领命在营中候着,那因救被火烧伤的兄弟一个接一个送回来,被烧得不成样子,那些军医都救不过来大周将士,还救什么劳什子前朝太子 晋朝都没有了,谁还还认一个晋朝太子。 洪大夫胡子一吹,朝着林康乐看了眼:“派个军医过去就是了,我得在这里守着陛下那个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废太子的命能赔得起”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 第九百一十六章:征兆 林康乐也觉得洪大夫这话在理,废太子的命哪里能和即将登基的白卿言想必,他点头:“得了我先带个军医过去给他看看,能不能活就看命了咱们军中为了救火死伤的兄弟不少” 不等林康乐说完,洪大夫整个人表情便肃穆了起来:“送回伤兵营了吗烧伤人数多不多” 林康乐还未回答,洪大夫便拎着药箱疾步离开:“罢了,我去看看” 瞅着背着药箱匆匆离开的洪大夫,林康乐伸出手要唤洪大夫,最终却抿住了唇看向沈天之:“不是要在这里守着陛下吗” 沈天之抬手拍了拍林康乐的肩膀,那不过是洪大夫不想在晋朝废太子身上浪费精力,可将士们在洪大夫这样的老军医心里可不一样。 沈天之望着被阴云遮蔽的月亮,隐隐察觉到风里带着湿意,眉目间露出喜意看来要下雨了。 大帐内蜡烛泣泪已快燃尽,安静的只能隐隐听到周围风抚草树,夜虫低鸣的声音。 白卿言和白锦绣两人给大长公主净面,擦身。 大长公主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穿着的衣裳也十分考究,倒是不必再费心再换。 大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军帐被吹得哗啦啦作响,不多时噼里啪啦的雨便下了下来。 被安置在军营后方的百姓原本看着洛鸿城的大火,以为家要烧没了,都是欲哭无泪,这大雨一到,百姓们纷纷从帐子中出来,有的甚至跪地嚎啕大哭,感激老天爷总算是下雨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 洛鸿城内冲天的火舌左躲右闪,却逃不过这细细密密如断线珠子似的雨滴,火遇水热气腾腾,远远望去洛鸿城水雾弥漫,仿佛被笼在云端仙气之中的仙城一般。 洛鸿楼的高阶之下,红翘在被白锦绣丢在两侧火已经烧了一半的死人堆里寻找着梁王的尸骸,她满身焦黑,衣裳上全都是火星子烧着又被扑灭的黑色孔洞。 她双手上全都是被烈火灼烧出的血泡,又被磨烂往外冒着血水,却还忍着巨疼和满身的汗水不停的翻找:“陛下陛下” 大雨一到,周围全都是热腾腾能将人蒸熟的热气,红翘只觉自己被热气蒸的一阵阵发晕,呼吸困难,可还是没有找到梁王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忠心的下属护着梁王已经逃走,可是她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红翘翻着翻着,眼前就开始发黑,人也陡然倒了下去。 撑不住了 她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能撑起自己的身子。 “这里这里有一个姑娘没撤出去还有气” 红翘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听到有人高声喊着,隐隐约约间红翘看到是一个穿着戎装的兵卒,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火势虽然没有全然扑灭,可已经没有了昨日火光冲天的景象,如今只剩下洛鸿楼后面那高山之上还隐隐有火光,林康乐已经派遣了几批将士再次上山去扑灭那些未灭的火苗。 已是辰时,天际厚重的云霾间隙,透出极为耀目的光线,金色勾着云霾边缘 虽然还未彻底放晴,可已经让人瞧出大晴天的征兆。 洛鸿城内的随处可见的水洼倒映着上空缓慢挪动的阴云,和阴云中透出来的金光,时不时被大周将士的靴子踩碎,时不时被马蹄踏破。 有将士们奉命挨个排查,在城内搜寻还未逃出城的前朝余孽。 也有将士挨个检查百姓的居所,看看是否还能住人,已经被烧毁的民宅按照林康乐的吩咐,登记在册,届时重新为百姓分派住处。 林康乐的下属确定了城内已经安全,前来向林康乐禀报,林康乐一时拿不准是否应该让急于进城回家查探损失的百姓进城,踩着泥浆匆匆朝白卿言的大帐跑来。 大帐外,沈天之已经守了一夜,大帐内迟迟没有传来动静,沈天之担忧不已。 林康乐上前,朝下巴冒出青茬沈天之拱了拱手,往大帐内瞧了眼低声问:“陛下怎么样了” “没动静,不过应当是没有什么事”沈天之想起晋朝废太子,又林康乐,“那个晋朝废太子怎么样了死了吗” 提起这个林康乐就一脸晦气:“没死,怎么就命这么大没了那么多血还给救过来了我还专门叮嘱了那军医,不必太尽心,随便糊弄一下就是了谁知道还真挺过来了不过日后想来是离不开药罐子了。” “哦”沈天之语气遗憾,要是这废太子死了,白卿言一直想要招揽的那个秦尚志想来也就能顺利效忠白卿言,沈天之抿了抿唇又问,“那个秦尚志呢没有要见陛下吗” 林康乐摆了摆手:“不知道这前朝废太子给这秦 尚志吃了什么迷魂药了,那秦尚志照顾这前朝废太子,跟照顾自家老子亲爹一样我看还是不用想了,这秦尚志肯定不会归顺陛下的,早知道就不带回来了,一刀一个全砍了还省得麻烦。” 昨晚之所以把人带回来,林康乐完全是看在秦尚志的面子上 白卿言昨日入城之前专程将秦尚志叫出城细谈了一番,想来是十分想要收服秦尚志的,可没想到废太子胸前被插了一刀,竟然还能活下来。 “大长公主肯定是没了”林康乐叹气单手握住腰间佩剑剑柄,“很快就要到登基大典了,陛下此时应该启程回大都城,一来大长公主这里拖不得,二来陛下回去还要先行准备要不你这会儿进去和陛下说说,我带兵留下来协助百姓回城,你护送陛下先行回大都城” 沈天之侧眸,似笑非笑瞧着林康乐,这人还挺会分配,大长公主那可是将白卿言从小带到大的祖母,和白卿言感情非同一般,这个时候大长公主没了,白卿言正伤心呢他进大帐里和白卿言说这些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一十七章:夹着尾巴 但他也瞧得出林康乐粗中有细,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材料,难怪平民出身的林康乐能在这个年纪便成为张端睿将军的副将,如今更是被白卿言看重。 听到林康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跪在软榻旁的白锦绣仰头看向白卿言,语声哽咽:“长姐,祖母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应当尽快将祖母护送回大都城,让祖母早日入土为安才是。” 白卿言垂眸摩挲着大长公主还温热柔软的手,点了点头。 虽然祖母没有能等到登基大典,没有能等到见到还活着的白家子嗣那一刻,但祖母最后一程,是她和白锦绣送走的,也算是身旁有亲人了。 至少祖母去之前,知道阿瑜c阿玦和阿雲还活着,心里应该也有安慰。 白卿言哑着嗓音道:“派人去白家报丧讯吧” “好”白锦绣双手撑着软榻边缘勉强站起身,只觉双腿软麻,勉强站起身子,唤了一声,“来人” 闻声,沈天之和林康乐连忙转身走进大帐。 “陛下” 林康乐和沈天之跪下朝白卿言行礼。 她慢条斯理松开祖母的手,将祖母的手搁在毯子里,将毯子盖好,这才转过身来瞧着林康乐和沈天之:“起来吧,以后在军中不必行如此大礼,洛鸿城已破,晋朝便结束了,今日启程回大都城,沈天之带六万将士留下,兼令洛鸿城太守一职,协助百姓修缮房屋,重建洛鸿城。” “六万将士会不会太多了”林康乐耿直问道。 林康乐倒不是怀疑沈天之,只是觉得帮助百姓修缮房屋重建洛鸿城,留下千人足以。 “是”沈天之领命。 “林将军带救火的将士们休整一日,明日带兵前往河东这位晋朝老王爷封地传旨让他们的世子不得耽搁于六月二十日必须抵达大都城参加登基大典,若有不从拿下便是兵围河东河东王府若有善动,不必留情。” 白卿言原本是打算亲自走一趟河东c安西c朔方这三处封地,可如今祖母仙逝遗体需尽快运回大都城准备葬礼,白卿言便不打算三地都走一趟。 她打算,让白锦绣先行护送祖母遗体回大都城,她亲自走一趟安西和朔方,尽快回大都城。 “是”林康乐也领命之后抬头朝着白卿言看去,“陛下,还有一事前朝废太子和那位秦尚志秦先生,昨夜来降,废太子心口被人插了一刀,如今已经被救下,不知道陛下要不要见一见那位秦先生” 白卿言回头朝着祖母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祖母得知废太子还活着会不会有一点点欣慰。 到底是和祖母同一脉,白卿言也不欲赶尽杀绝,便道:“将废太子和范余淮等人一同押回大都城,至于那位秦先生他若是愿意跟着太子,便让他跟着太子吧。” 后面的话,白卿言没有说,因为她心里清楚秦尚志必然是跟随废太子的。 “那废太子带来的那些将士和暗卫如何处置”林康乐又问。 “暂时看押起来,回大都城之后再做处置吧”白卿言说完又看向沈天之,“还有一事,沈大人帮着百姓修缮好宅子之后,率兵驻扎在安西和朔方前往大都城的必经的天霞峰道上,若有人率兵前往大都,设法将人全歼于天霞峰道,放几个溃军通过就是了。” 林康乐这才明白白卿言留给沈天之六万人到底是做什么用,原来防备安西和朔方兵变。 元和初年六月初十,大周女帝亲赴鸿门宴,白锦绣c林康乐等将领一夜拿下洛鸿城,晋国废太子称降,晋朝正是宣告灭亡。 元和初年六月十六,各国前来恭贺大周女帝登基的使臣,陆续到达大都城。 各国使臣到达,最忙的就要数鸿胪寺卿董清岳了,所幸因白卿言去洛鸿城前交代过可大力提拔新人和寒庶,董清岳此次大手笔的招揽新人,为鸿胪寺注入新鲜血液。 大约是因为董清岳是女帝白卿言亲舅舅的缘故,那些亲贵倒是没有人敢说什么。 但这段日子,大都城中那些前朝皇亲国戚倒是不安分了,原本他们想着白卿言要登基为帝,他们这些前朝的皇亲国戚就算是能勉强保命,怕是也得成为庶民。 可谁知道,白卿言在大都城稳定大局之后,未曾处置他们,便奔赴洛鸿城去救大长公主了,全然没有要难为他们这些前朝皇亲的意思。 皇亲国戚里心思活泛就琢磨起来了,大周女帝白卿言的祖母是前朝大长公主,算起来他们和女帝也是沾亲带故,还算是皇亲国戚,想来大长公主也会护着他们。 这心思一旦生出,放出风去又不见白卿言派人训斥反驳,这些皇亲国戚胆子就大了起来,想着等大长公主回来了 ,不论如何要让大长公主劝说白卿言保住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爵位俸禄不变。 谁知,他们还没有等到大长公主回来,就听说大长公主在洛鸿城去了,大都城内的皇亲国戚顿时惶惶不安。 甚至有人猜测,是大长公主不同意白卿言推翻晋朝登基为帝,白卿言就将大长公主给杀了。 这传言一出,了解白卿言的自然说一声无稽之谈。 可晋朝这些皇亲国戚信以为真,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白卿言一个不高兴连他们一起杀了。 而那些原本就有封地晋朝老皇族老王爷,不敢同白卿言对上,生怕白卿言挥军届时损失惨重陆陆续续来大都城,商议之后抱着一线希望准备同白卿言讨价还价,至少保住祖宗封地。 当然,这些各地有封地的老王爷也并非是孤身前来,他们早已经让自家子嗣准备妥当,若是白卿言不答应,便举兵 他们这些有封地,有私兵的老王爷,此次能来参加这登基大典已经给了天大面子,要是白卿言真的要夺他们祖上传下来的私产,他们就算是死也不能连累的后人丢了祖宗封地。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一十八章:穷兵黩武 如今新朝建立,百废待兴,尤其是之前的晋朝皇帝为了一个九重台几乎掏空了国库,国库现在哪里还有余地攻白卿言打仗吗 即便是国库还能够支撑白卿言打仗但五位有封地的王爷率领各地百姓誓死不降,她白卿言能将这五地的百姓全杀得干净吗 她难道就不怕落一个穷兵黩武的名声吗 打定了主意,五位晋朝皇族有封地的老王爷在白卿言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凑在一起商议起大事来。 大都城城西隐蔽的三进宅子内,广安王c白水王c河东王c安西王c朔方王坐在一间密室内歃血为盟,达成共识。 “既然广安王c白水王和河东王早在我们到达大都城之前便已经达成了共识,且已经秘密发兵,我与朔方王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一会儿便会派人回去传信,命自人在六月二十白卿言登基之前,率兵赶到大都城若白卿言不应允,咱们就反了她的”安西王道。 “可”年仅二十七的朔方王攥着手中的扇子,听得胆战心惊,虽然他是打算以安西王马首是瞻,可还有所犹豫,“这白卿言战无不胜不说,手中握有兵权,且都是在大梁征战的精锐,我们那些私兵怕是没有办法抵抗啊” “不抵抗怎么办那梁国的三皇子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得了个王的封号可是没有封地,不能养兵,更不能插手赋税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得了一个虚爵,混吃等死罢了”年过半百的安西王眸色阴沉。 “咱们这封地和王位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世袭罔替到现在咱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这封地过活的,现在要真给咱们收回去,子孙怎么办”白水王看向朔方王,“朔方王刚刚承袭王位,怕是不能理解我们这些老人家的心思,等朔方王有了孙子便能明白了” “南疆之战也好,北疆灭梁也好,咱们虽然没有出兵,可都是出了粮草辎重的虽说如今大长公主已经没了,可白卿言她不能不念我们的功劳”性子沉稳的河东王垂眸凝视着手中茶杯里清亮的茶汤,慢条斯理,“我也相信,白家人不会是不念旧情之人,我们调兵前往大都城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不一定真的就会和白卿言对上。” “是啊,白卿言如今连大都城内和旧朝皇帝没有出五服的皇亲国戚都没有收拾,我们这些与皇帝同祖且远离大都的旧朝皇亲不过求一块儿封地养活子孙罢了,想来白卿言也能明白安抚人心的重要性。”年纪最长的广安王拨动着手中佛珠,“白卿言本身就是一个女子,想成为一国之主,没有那么容易,我们肯让步,新朝初立她也该见好就收,稳定朝局对她来说才是关键” 河东王笑着颔首,将手中茶杯搁在手边角几上:“自从晋高祖明昭皇帝到如今,皇帝只赐了我们五家祖宗封地,且从文德皇帝开始就有意要削弱我们这些封地王的势力,武宣皇帝许刺史掌一方兵权对抗我们这些藩王都未能成功,白卿言此时是新朝初立之时即便她有削弱藩王之心,局势稳定四个字,就足够掣肘她了。”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广安王手中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抬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要站起身。 白水王忙起身扶着广安王,站起来,广安王接着道:“明日一早,白卿言回大都城,我等自当跟随百官岀去迎一迎,见到白卿言几位一定要放下架子,要比对待晋朝皇帝更恭敬,姿态也放低一些,要到好处才是实在的。” “最好能够与白家联姻,那么就会更稳妥一些”河东王也笑眯眯站起身,抖了抖直裰上并不存在的灰,眉目含笑,“这白家除了二姑娘嫁于了忠勇侯原配生的那个秦朗之外,这三姑娘c四姑娘和五姑娘c六姑娘,也都到了年纪,七姑娘倒是可以先行定亲” 说完,河东王又笑着同其他藩王道:“至于白卿言若是诸位有本事,家中又有合适的子嗣,不妨一试,君王之畔若有自己人,来日消息也能更灵通些,诸位可千万别被过去男尊女卑的看法给束缚住,如今女帝登基改朝换代,世道不同了” 河东王心里清楚,不能将白卿言当做女子来看待,应当将白卿言当做帝王来看待,所以用在历朝那些用在皇帝身上的手段,都可以用在白卿言身上。 “不同了她还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让女子当官吗就算张狂如姬后都没有敢让女子为官那西凉也是一般的”白水王眉头紧皱。 河东王儒雅的笑了笑道:“白水王何苦与我在这里抬扛,我不过是说说愿意听则听,不听就当个笑话也就是了。” 事情敲定,几人分批从这三进的小院子悄然离开。 河东王最后才从小院角门走出来,仰头望着空中那一轮皎皎明月,也在心中猜测这白卿言到底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女子为官。 毕竟,他深知白威霆从 不轻看女子,对孙子和孙女儿的教导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这位即将要登基的女帝 若是白卿言敢,河东王倒是觉得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只有让白卿言焦头烂额她才没有余力对付他们这些藩王。 先不说男尊女卑c男主外女主内,早已经深入人心,就论人性自私来说天下学子科考晋升本就难,若是再加上女子一同参加科考入朝为官,那更多的男子便没有出头之地。 也别说什么女子不如男人,若真是如此姬后c西凉女帝和如今的白卿言又怎么算其实天下男人心中都清楚女子未必不如男,所以才弄出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和男尊女卑之说。 第九百一十九章:死者为大 这一点,他河东王心里明白,天下男子心中都明白,否则何以大多数男人极尽所能打压女子,却很少有如同白家这般,能给女子和男子一般的机会的人家。 天下男子谁愿意多给自己寻一些对手 河东王倒是期盼起白卿言能够大刀阔斧的改革,大力提高女子地位,如此一来学子们闹起来,绝对够白卿言喝一壶的。 元和初年六月十七,大周女帝扶灵而归,吕相率百官出城相迎。 与大燕九王爷慕容衍一同前来大都城的富商萧容衍,亦是出现在了大都城门口。 百姓被将士们拦在了城门两侧,盛况空前。 原本立在武将堆里的杨武策随便一瞅,就瞧见萧容衍被将士们拦在了百姓之中。 许是萧容衍那通身的气魄和英俊硬朗的五官太过引人注目,不止杨武策曾经见过萧容衍的官员都注意到了。 别人不知道,可杨武策清楚啊,这萧容衍与白卿言有婚约,除夕的时候还偷偷潜到军营之中同白卿言私会,被他和赵胜撞见了,杨武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和赵胜去的不时候可能坏了白卿言和萧容衍的好事。 不论如何,杨武策都能看出来白卿言对这个萧容衍十分在意,否则又怎会亲自为萧容衍伤药。 杨武策眼睛一转,那这萧容衍搞不好日后就是白卿言的后宫中的皇夫啊就算是商人身份低贱,可就凭他那张脸想来也能混个贵妃呸贵夫当一当 贵夫 杨武策觉得怪怪的,可又不知道找一个什么合适的称谓来称呼萧容衍。 他没管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笑着同萧容衍行礼:“萧先生” 被月拾带人护在中间,未曾被人挤到分毫的萧容衍愣了片刻,想来这位将军是梁国降了白卿言的降将杨武策,亦是笑着还礼:“杨将军” 杨武策拍了拍拦着百姓的将士,示意让放萧容衍过来 “不必烦劳将军,我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萧容衍眉目含笑,一派温文尔雅的沉稳气场。 萧容衍话音刚落,便有一护卫挤到萧容衍身边,掩着唇在萧容衍耳边低语了几句,萧容衍神容未变笑着朝杨武策拱了拱手:“杨将军,萧某还有事得先行一步,告辞” “萧先生不等陛下了”杨武策意外,什么了不得的事有比他在白卿言面前露脸重要 “改日再去向陛下请罪。”萧容衍说完,在护卫护送之下从百姓之中离开。 杨武策抬手搔了搔头,转身又回了武将堆里,随众人一同等待白卿言。 旭日东升,渐盛晨光之中隐隐可见有高举旌旗,蜿蜒如长龙的队伍从金光中缓缓而来。 听到立在高处的百姓吆喝,吕相等人匆匆往前迎了几步,老远便看到骑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走在最前,身穿孝衣头戴孝布的白卿言。 她身后便是大长公主的灵柩,金丝楠木棺材以黄铜镶边,描金雕凤,极尽庄重奢华。 同样身穿孝衣头戴孝布的蒋嬷嬷,带着一众白家忠仆朝前走来。 蒋嬷嬷身份特殊,乃是白卿言祖母大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又是看着白卿言长大的,故而蒋嬷嬷来的时候,吕相吩咐人将蒋嬷嬷所带来的白家忠仆,领到了最前。 他们是来迎大周女帝不假,可如今大周女帝能扶灵而归,他们自当体会上意,以死者为大。 吕相望着跟在白锦瑟身后的蒋嬷嬷长长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他还欠着大长公主人情呢。 当年若非托蒋嬷嬷求到大长公主处,大长公主又心善出手相助,吕相的长子吕锦贤也没有办法顺利出生,他夫人曾当着他的面将簪子给了大长公主,称大长公主将来若有需要,吕家必定报答。 后来,大长公主收了他夫人的簪子,问吕相是否愿意报答,吕相回答愿意在往后,吕相的仕途便平步青云,吕相知道这背后少不了大长公主帮衬缘故。 而这些年,大长公主一直都没有拿那枚簪子前来求助于他,哪怕是当初白家最为困顿的时候。 如今大长公主走了,这份人情吕相只有藏在心里,日后还给陛下了。 白锦绣跟在白卿言身侧,听完她留在大都城的暗卫小声禀报后,提缰上前靠近白卿言:“长姐,那些宗族藩王也出来迎接长姐了,长姐不在这些日子这些人瞧着长姐未曾收拾那些晋朝旧皇亲,想着可以依靠祖母,隔三差五的去给蒋嬷嬷送礼套近乎,成山似的珍宝往白府送,说是给大长公主请安,谁知大长公主未曾回来,让蒋嬷嬷代为收下,礼蒋嬷嬷都一个不差的全部命人收下放入库房。” 白卿言应了一声,眸 色沉静无波澜。 白锦绣朝着远处看了眼,继续道:“谁知祖母突然去了,这五位藩王心也就慌了,得到消息的时候这五位藩王想要走,却找不到理由,昨夜他们齐聚城西一个三进的小宅子,约莫是在商议如何逼迫长姐。” 白卿言当初按住心性,没有顺势收拾了那些晋朝的皇亲国戚,并非白卿言顾念他们和祖母都姓林,顾念拿点子可怜的亲戚关系。 也并非如同吕相他们所想的那般,是为了朝局稳定。 她之所以按兵不动,全然是为了这五位藩王,她是怕冒然动手,这些藩王看到动静缩在封地里不来。 虽说将城池打下来容易,可伤的还是百姓,她只想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得大周安宁。 也正如白卿言所料那般,她未曾动那些战战兢兢都准备用家财来换活命的旧朝皇亲,这些个藩王们又得知白卿言前往洛鸿城救大长公主,便歇了称病的心思,一个一个做好安排来了大都城。 谁知刚来没多久,就有消息送来说是大长公主没了,他们再想要走可就难了。 老藩王不在,兵围他们的封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就是白卿言想要的。 第九百二十章:不同寻常 此次,白卿言顺理成章走了一趟安西和朔方,安西王府和朔方王府不敢怠慢,白卿言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帮着安西王和朔方王,将家人一同请了过来,好让他们一家子团聚。 白卿言亲自去请,身边还带着名声在外的洪大夫,安西王府和朔方王府的人即便是有心推脱,也找不出个理由,只得跟随一同来了大都城。 白锦绣也想到了安西王府和朔方王府的家眷,低声问:“长姐,一会儿要让安西王府和朔方王府的家眷在人前露露脸,震慑一下这些藩王吧” “也好”白卿言望着前方已经不住朝着他们方向冲来的蒋嬷嬷,“我们先护送祖母回白府,让杜三保将两个王府的人,安全送到两位藩王手中,至于这几位藩王,这次就不见了让他们醒着点儿神,皮绷紧一点儿。” “好”白锦绣应声,勒马慢了一步,派人前去向杜三保传令。 杜三保此刻正在队尾,负责护送安西王府和朔方王府的家眷。 快到大都城城门前,吕相见白卿言远远下马,看向已经带领白家忠仆迎上前的白锦瑟和蒋嬷嬷,犹豫片刻率百官紧随在白家忠仆身后追了上去。 白卿言看着朝她的方向跑来的白锦瑟和蒋嬷嬷,停下脚步 “长姐二姐”白锦瑟视线落在灵柩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上前两步对着大长公主的灵柩跪了下来,重重叩首,“白家七女白锦瑟,迎祖母回家” “大姐儿,二姐儿。”蒋嬷嬷一直绷着的情绪,在看到白卿言和白锦绣那一刻便彻底溃不成军,她望着大长公主的灵柩,跪地哭出声来,“大长公主老奴,来迎您了” 原本在接到大长公主丧讯的时候,蒋嬷嬷就想随大长公主一同去了,可是一想到大长公主还未回来,想到那起子小人污蔑大姑娘逼死了大长公主,她还得活着替大长公主告诉那起子小人,绝非如此 见白家忠仆纷纷跪地痛哭,跟在白家众仆从身后的百官都不知道应该先向白卿言问安,还是和白锦瑟一般跪下哭迎大长公主。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瞧着吕相已经跟着跪下,忙紧随其后。 “大长公主您离开大都城前就同老奴说过,您这次要是回不来了,让老奴一定要告诉大姑娘做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老奴未曾将话带到,所以不敢就死” 蒋嬷嬷语声哽咽,泣不成声:“如今大姑娘回来了大长公主您稍微走慢些,等老奴将大长公主您转告给大姐儿的话都说给大姐儿听后,老奴就立刻来追随您” 白卿言上前将白锦瑟扶起来,又将蒋嬷嬷扶起 “大姐儿老奴知道,为救大长公主大姐儿和二姐儿已经尽力了,老奴都知道大姐儿和二姐儿舍生忘死去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一定会很高兴这么多年大长公主对白家对大姐儿都心存愧疚,因为她是林氏的嫡公主,没有做白家诸子最纯粹的祖母大长公主去了是因为无颜面对白家诸人,还希望大姐儿能够体谅一二,也千万别太伤心了啊” 蒋嬷嬷这话,是说给在场这些人听得 她要让这些人知道,大姐儿是不会害大长公主的,且大长公主一直对大姐儿心存愧疚,绝不会因为想要往大姐儿的心上扎一根钉子而自尽。 “大长公主曾经交代过老奴,若是她此次真的去了,一切丧仪从简,她只想早日同镇国王同穴而眠,希望大姐儿能够满足大长公主这最后的心愿” 白卿言用力握了握蒋嬷嬷的手,蒋嬷嬷对祖母的忠诚,她从不质疑 上一世,蒋嬷嬷便是在祖母离世之后,自尽的。 可这一世,白卿言不想让蒋嬷嬷再重蹈覆辙。 她低声同蒋嬷嬷道:“祖母临去前,最牵挂的便是嬷嬷,祖母想让嬷嬷替她照顾小八” 蒋嬷嬷一怔:“八姐儿” 她点了点头:“姐妹中祖母和小八相处的时间最少,希望蒋嬷嬷能替祖母好好照顾小八” 白锦绣朝着白卿言看了眼,知道白卿言这是怕蒋嬷嬷跟随祖母就这么去了,所以才如此同蒋嬷嬷说,跟着附和:“是啊蒋嬷嬷,小八还需要您帮忙照顾。” 吕相见蒋嬷嬷和白卿言说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带着百官上前,再次跪下朝白卿言行礼:“见过陛下” “吕相诸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白卿言虚扶了一把吕相,真诚开口,“我不在这些日子,辛苦吕相了” “为臣本分,这都是应当的”吕相说完又接着道,“按照陛下的吩咐,将大长公主的灵柩送入白府,此时已经命礼部准备妥当,我等恭迎大长公主回都。” 五位藩王见状,准备上前恭敬同白卿言请安,谁料白卿言却连他们 看都不看,将他们晾在了那里。 五位藩王心中惊骇,心里明白这可不是好预兆。 大周女帝亲自扶灵,大周百官和百姓跪地相迎,一路护着大长公主前往白府。 白卿言并非不给大长公主死后最大的体面和尊荣,只是她知道,比起在宫中举行葬礼,祖母或许更想在白家 生前祖母一心为晋国,至少死后她希望能如祖母所希望的那样只做他们纯粹的祖母。 丧仪从简 即便是再从简,至少也要等母亲她们从朔阳来 至少,也要等到阿玦前来,送祖母最后一程。 将大长公主护送回白府,还有一大堆的政务在等着白卿言 舅舅董清平将两个儿子指派到白府帮忙,同吕相和吕锦贤c吕晋c沈敬中一同聚在白卿言书房内,说着这段时间堆积如山的政务。 白锦绣就在书房外,她惦记着白卿言还未用餐便开始处理政务,命人给白卿言准备了热茶了点心,眉头紧皱十分不安。 祖母走后,长姐有些太平静了反倒显得不同寻常。 第九百二十一章:寂寞 这一路回来,长姐休息的时间很少,几乎都在处理吕相派人快马加鞭送到长姐跟前的政务,她几乎未见长姐好好休息过,吃食上也都是跟着将士们一同将就。 而今回到大都城,长姐更是一刻也不停歇,安顿好祖母之后,便立即召集朝中几位将来长姐打算倚重的重臣议事。 再这么下去,白锦绣担心长姐那身子撑不住。 白锦绣立在廊庑之下,眉头紧缩,很快便有暗卫便匆匆而来,朝白锦绣行礼之后压低了声音同道:“几位藩王在城外见到了安西王府和朔方王府的家眷,各个神容紧张,年纪最长的广安王一声不吭带着白水王离开,倒是河东王错愕之后笑着同朔方王府c安西王府的家眷见礼,安西王冲着安西王妃和世子发了一通火,还是被河东王给拦住了,这才同朔方王一同带着自家亲眷先回去安顿。” 听完暗卫详细回禀大都城门外那五位藩王的反应,白锦绣交叠在小腹前的手细微摩挲着,如此说来这位河东王倒是有点儿意思。 白锦绣回头朝着书房内看了眼,从敞开的窗棂看到白卿言正在和吕相说着些什么,又问那暗卫:“长姐临行前,派去查这五位藩王在各地详细情况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二姑娘,人三天前已经回来,七姑娘已经见过了。”暗卫抬头看了眼白锦绣又问,“是否要将人叫过来亲自向主子和二姑娘复命” 白锦绣摇了摇头:“回头我问小七,你去吧派人紧盯这五位藩王的动向,随时来报” “是”暗卫领命离开。 白锦绣望着白府被风吹得摇曳的纯白灯笼和素绢,隐约能听到前面灵堂传来阵阵悲凄的哭喊,比起当日祖父c叔伯c父亲和弟弟不在时白府的冷清,这哭声越大便越发让白锦绣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性凉薄。 当初白家逢难,院中摆着二十三口棺材,可几乎所有勋贵都说白家日后在大都城无立锥之地,又顾及皇帝对白家的不喜,不敢前来吊唁,只有百姓在府外默默低声哀哭,真心为白家落泪。 如今,祖母大丧,大都城这些勋贵又因长姐即将登基成为大周女帝,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那些清贵女眷一个比一个哭的悲凄,哭嚎声响彻大都,可府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又有几个会真心掉眼泪的。 白锦绣只觉不能将小七一个人放在前面为祖母守灵,正要去前面灵堂,就听看门婆子来报,说二夫人刘氏回来了,还带着秦朗和望哥儿。 自三月梁王谋反逼宫,白锦绣命翠碧抱着望哥儿,带着刘氏随沈柏仲去找秦朗到今日,白锦绣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望哥儿了。 作为母亲她怎能不想望哥儿,她眼眶一湿,匆匆朝外走去。 书房内,鸿胪寺卿董清平与说起各国前来恭贺白卿言登基的使节安顿情况。 白卿言满身的风尘仆仆,眼下乌青严重,却依旧坐的笔直,风骨傲岸。 董清平话音一落,吕相便对白卿言道:“听说燕帝传旨将皇位传给曾经质于大都的皇子沥,登基大殿定在七月十九。燕国幼主登基,主少而国疑,所以老臣以为这位很少在外露面的燕国九王爷此次亲自前来,想来除了恭贺陛下登基之外,可能还有想要定盟的意思” “不止是大燕,恐怕西凉也有这个意思,此次来大都城的西凉使臣依旧是西凉炎王李之节,还有云破行的长孙听李之节的意思,这云破行的长孙是来请罪的”董清平对白卿言没有什么隐瞒,便将李之节送礼一事说了,“这炎王从到了大都城开始,便四处送礼送到董府的礼尤其厚” 吕锦贤点了点头:“炎王往吕府也送了厚礼,不过微臣已经按照父亲的吩咐,将西凉的礼收下,回头上缴国库” “就连我那儿也收到了炎王的礼,还有沈敬中大人也收到了对了还有陈府也收到了厚礼,虽然陈钊鹿奉命前往韩城主持新政之事,但炎王还是给陈钊鹿备了礼,听说是陈钊鹿一直求而不得的踏雪寻梅图”吕晋语速沉而缓,意有所指,“哦还有其父随梁王谋反的李明瑞,炎王也送了礼。” 白卿言听明白了吕晋的话,但凡白卿言正委以重任之人,李之节都送礼了,她点了点头:“看来这位西凉炎王在大都城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大魏被燕国所灭,如今归入燕土,那位大魏富商萧容衍也成了燕国人,此次随大燕九王爷慕容衍一同来了大都城,炎王李之节还屈尊去见了萧先生,想来是因知道萧先生曾经对白家有恩,想要去套近乎”董清平抬眸望着白卿言,似乎是想从白卿言的表情中判断出白卿言是否对萧容衍有情。 见白卿言垂着眸子,毫无波澜,静思的模样,董清平又说:“这位大燕的九王爷带着萧先生,估摸着也是因知道萧先生曾对白 家有恩之事,说起来这九王爷慕容衍和萧先生萧容衍名字如此相似,如今魏国并入燕国,九王爷却未曾让萧先生避忌改名字,若非是两人交情非浅,便是大燕九王爷有意利用这位萧先生。” 吕相跟着点头,他听说大燕九王爷带着萧容衍一同来时,也是这么个反应,后来得知萧容衍曾经在燕国的生意便是大燕九王爷照顾,想来交情有一些,想利用萧容衍对白家的恩情也有一些。 萧容衍的兄长刚走没有多久,如今她的祖母也没了 失去亲人的痛,他们都懂。 白卿言神色暗淡,将眼眶酸胀之意忍了回去。 他们曾言,燕国灭魏萧容衍登门提亲。 可如今不管是她或是萧容衍,都没有了再说亲事的心思。 大周百废待兴,燕国幼主登基,两国都还未稳 她即将登基,萧容衍也定不能放下燕国。 ------题外话------ 第一更,求啊求啊求月票 第九百二十二章:故布迷阵 可白卿言不觉遗憾,他们虽然一时半刻无法结为夫妻,可他们心意相通且可以并世争雄,即便不能相伴左右,也绝不会寂寞。 “还有戎狄那边似乎也有意求和,戎狄使臣先行一步来了大都城,称随后他们戎狄的鬼面王爷会赶在登基大典之前赶来,亲自来向陛下道贺。”董清平还不知道戎狄的鬼面将军便是阿瑜,语气平和。 白卿言手心收紧,她知道阿瑜一定会回来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阿瑜和阿娘私下见一面,不过即便是不能私下见也不要紧,只要能让阿娘看到阿瑜平安,对阿娘来说就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估摸着陛下还不知道,微臣先同陛下说一声,白家朔阳宗族有人早早来了大都城置办宅院,打着皇亲国戚的名号私下里收受底下官员孝敬的宅院。” 吕晋眉头紧皱,将记录哪些白氏族人收受贿赂,又是哪些人行贿的详细记录,放在白卿言面前的桌上:“这只是白氏族人明面儿上收的大件儿,其余的到底是陛下的族人,所以微臣还未敢细察。” “西凉这位炎王李之节到的早,得知白氏族人正在大都城内置办宅院,也出了一把力,还给白氏族人送了不少西凉美人儿”沈敬中冷笑一声,抬头看向白卿言,“白氏宗族之人说到底是陛下的族人,陛下决心整治倒不是难事但这位西凉炎王到了大都城之后上窜下跳瞧着不是很安分” “敬中这就古板了”吕相摸着胡须轻笑,“大周朝初立,列国曾经结交的晋朝皇室宗亲都不得用了,而今西凉这位炎王李之节光明正大来大都城,并非是密探,自然是要趁此机会,多结交皇族宗亲,来日方便打交道,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沈敬中叹了一口气,吕相这些话他也明白,就是心里不舒坦。 “此次,李茂等随梁王逃往洛鸿城的叛臣,已经都被带回来了,先交于吕晋大人关押,若是有家眷想要前往探望,吕大人可放行”白卿言道。 “陛下这是存了轻饶的心思”吕晋问。 “既然要以凌厉手段削藩王,便需怀柔手段来安抚人心,私以为需得张弛有度才不会使庙堂失衡。”白卿言看向吕相,正身而坐,朝着吕相颔首,“若白卿言所言,有不妥当之处,还请吕相指点。” 吕相望着眼前虚心求教的白卿言,先是受宠若惊,又顿时反应过来白卿言这位大周女帝,与晋朝皇帝不同,紧绷的脊柱缓缓放松,朝着白卿言还礼,湿润的眸子含笑,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正是,不论是治国也好还是做事也罢,张弛有度外松内紧陛下思虑周全,老臣敬佩” “陛下既然有心宽恕,来日就让锦贤多多留意这些官员,不让其身居要职就是了。”吕相朝自己儿子看去。 吕锦贤连忙直起身朝白卿言长揖行礼:“陛下放心,有微臣在吏部,绝不会让这些人沾手重要的位置。” “辛苦”白卿言朝吕锦贤颔首,又问,“魏不恭赈灾如何了” “大劲已经过去了,还是陛下慧眼识人,亲自提拔魏不恭为户部尚书主理赈灾一事,许其先斩后奏之权,此人做事很有气魄,又有陛下指派王喜平将军带兵护卫,给他撑腰撑气儿,他在各地打了欠条,征调各地粮库存粮为赈灾粮饷,着实是个铁腕子,没有让饿殍遍地的事情发生,此次可以说没有一个灾民是饿死的” 吕相说完,又笑了笑,有意袒护魏不恭:“不过也接到下面送上来的奏折,能看出这魏不恭脾气不怎么好,旁人只觉他有几分本事便眼高于顶。” 曾经在晋朝,这样的人是注定得不到重用和晋升的,可恰恰朝中最不能少的便是这样的人。 “骨头硬腕子硬,又有能力,朝中缺这样的人啊”白卿言点了点头,听说受灾百姓没有饿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吕锦贤,“这段日子,韩城那边儿新政推行的如何” “回陛下,推行还算顺利,就是苦沈大人和刑部众位官员”吕锦贤朝着沈敬中看去,“按照陛下给的变法纲要,以晋法为基础,要重新编撰更改,先在韩城一地推行,大都城这边儿缓缓放出一些消息试探,而后准备在陛下登基大典之时正式颁布,可把刑部给累坏了,不过所幸此次李明瑞在其中起了大作用,新法已于五日前,快马加鞭送去韩城,想来陈钊鹿和吕元庆带去的那小部分新法已经逐渐推行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送过去正好能接上。” “从陈钊鹿和元庆送回来的奏折上,可以看出在曾经的梁土上推行新政并无太大难度,梁地举国上下皆知大梁已经被灭,所以推行起新政来,要比在大周容易”吕锦贤眉头紧了紧,“至于大周” 他抬头朝白卿言看去,虽然白卿言未曾问起大周国境内推 行新政进行的如何,可吕锦贤被白卿言委派推行新政,他自然需要对白卿言做出交代。 吕锦贤想了想,挺直腰脊对白卿言长揖行礼,语声诚恳:“微臣斗胆冒犯,推行新法使百姓得利,但必然会使皇亲宗族和老世族利益受损,按照道理说晋朝改大周,若是陛下的祖母并非是晋朝的大长公主,若是陛下在去洛鸿城之前便处置了旧朝皇亲宗族,或许推行起来更容易些。” 不等白卿言开口,吕晋便同吕锦贤说:“陛下当初未曾在把控大都城之初便对旧朝皇室宗族下手,为的就是不想让各地藩王有所忌惮防备。陛下离开大都城之前,已命下官着手收集整理这些年晋朝皇室宗族所犯恶事,就等此次削藩之事尘埃落定,便要一并发落,吕大人不必着急。”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 哈哈哈,看到有小祖宗留言,不会真的到20号登基吧哈哈哈哈笑死了,别着急啊,交代清楚了之后这就要登基了 第九百二十三章:徐徐图之 吕晋从接到白卿言旨意让他搜集皇室宗族罪证之时,便猜到了白卿言是为了削藩对那些藩王故布迷阵,这才没有动这些晋朝皇室宗族。 甚至吕晋都怀疑,那些什么白卿言顾及大长公主所以才不曾对晋朝皇室宗族下手的消息,便是白卿言命人放出去的。 “推行新政利在百姓千秋生计”白卿言抬起因疲惫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望着吕锦贤,“要向推行新政,削藩势在必行,可若是以战削藩,手段雷霆,倒是能以最简单的方式削藩,但难免伤及百姓,耗费国力。权衡利弊在大周朝初立百废待兴之时,我们求稳不求快也就是在登基大典之后,吕大人推行新政便会顺利许多。” 吕相等人连连点头,承认白卿言思虑周详。 “既然吕大人说韩城那边儿推行新政顺利,为何又会闹出大梁旧世族生乱之事我记得之前送回大都城的消息,可都是大梁旧世族舍进家财只求保命。”白卿言又问,声音暗哑。 此事白卿言得到消息的时候比较晚还未从洛鸿城启程回大都,且消息不甚详尽,不清楚个中缘由。 被问道这个吕锦贤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见自家父亲老神在在端起茶杯,也就没有再替白锦稚遮掩,低声道:“原本是这样的,不过高义郡主在大梁主理此事时,见声称已经上缴全部家财求活路的前朝宗室离开韩城时大箱小箱的往外运箱子,高义郡主全都拦了下来,将那些宗室之人全家悉数押入大牢,其余宗室人心惶惶,这才出了乱事不过好在乱事已经平息,就是高义郡主受了点伤,消息和高义郡主在韩城缴获的粮钱送来大都时,来送消息的人说高义郡主已经无大碍了。” 白卿言听到小四受伤,心顿时提了起来。 白锦稚也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受了伤当真已经无大碍了吗不见得 她从大梁回来,韩城白锦稚最大,想来蔡子源和赵胜都没有能劝住白锦稚。 之前是事出突然,白卿言能信的只有小四,这才将她放在哪里,可眼下新政推行紧要,小四个性莽撞,看来不能将小四留在韩城了。 在白卿言看来,能过去处置这些事的,要么就是白锦绣,要么就是白锦桐 可如今白锦桐远在西凉,白锦绣又太久不见望哥儿了,哪怕是在登基大典之后,让白锦绣和秦朗夫妇二人一同前往韩城,望哥儿那么小小一个小人怕也经不起这份折腾。 见白卿言垂眸静思,吕晋猜测白卿言是在考虑将高义郡主换回来,高义郡主性子冲动,留于韩城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怕对推行新政无益。 其实通过此次梁王谋反,吕晋倒觉得白锦绣比他们这些人想象中的要厉害的多,只是她十分内绣温和,瞧着也柔弱,即便是知道白锦绣厉害,也都当是在后宅那一亩三分田里。 不到这种紧要关头不到大战之时,真会让人忘记白锦绣曾经也是上过战场打过打仗又足智多谋的白家女郎。 “微臣倒觉得,秦夫人可以前往韩城把控大局,且秦朗虽说没有雷霆手段可也算当用,陛下可派秦朗和秦夫人一同前往韩城。”吕晋适时开口,“如此一来,倒也不会使他们夫妻分离,且这倒命令一下,对陛下将来启用女子为官,算是做铺垫。” 白卿言抬头朝吕晋望去,吕晋这话同白卿言想到了一起,简直像白卿言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此事再议。”白卿言得先问问白锦绣和秦朗还有二婶儿的意思再定,她转而说起此次登基大典的事情来,“大周初立,此次登基大典之上,可宣布大赦天下,明年再开科考为朝廷简拔人才,朝廷筹备在各地开设学堂,女子亦可入学,参加科考。” 吕相打起精神,果然白卿言变法之后,要提高女子的地位了。 作为男子,且自幼便学识超群的吕相不会认为让女子入学参加科考,会对男子构成威胁,女子若白卿言绝不比任何男子查,否则也不会让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就是吕相自己的孙女儿,若非是在家族学堂内学了些字,后来因涉及到科考,便让孙女儿退出了族学在家里同女先生学习,吕相敢说他那孙女儿一定不会比她两个兄长差。 可吕相能如此想,不代表天下学子都会如此想,女子上学堂参加科考,可以说是颠覆礼教。 白卿言这思想太过朝前,女帝登基已经是动摇了天下对男尊女卑的认知,吕相私以为女子参加科考之事,应当徐徐图之。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吕相语声诚恳,“男尊女卑的观念并非一日成势,要想根除需要有一个徐徐而进的过程,老臣怕这圣旨一下必定会动摇天下学子之心,令天下学子不满。” 白卿言手肘搭在隐囊之 上,强撑着打起精神,同吕相道:“我明白吕相的意思,可此事白卿言以为不能缓缓图之,削藩之后推行新政的同时,便要将此事落实下去,吕相大周初立太需要人才了,白卿言本就为女子用人不拘男女,能为百姓谋存谋利便是可用的人才,天下学子若有疑问我亲自前往解释” 白卿言朝吕相一礼:“此事,白卿言想独断专行一回,若是做错了还需要吕相相助。” 吕相抿着唇,心里十分不赞同,可白卿言都如此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可陛下,七岁不同席,开设学堂,男女一同学习,是否不妥当”吕相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陛下想在各地开设学堂,可分开为女子学堂和男子学堂,如此便可解决父亲的问题”吕锦贤认认真真想办法,眉头紧皱全然没有看到自家父亲朝他看来的眼神。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呀 第九百二十四章:斩草除根 吕锦贤飞快盘算清楚,抬头郑重同白卿言道:“只是陛下开设学堂,是个如何开设法,是一县设一学堂或是一城设一学堂,还需要细细计划,且国府开设学堂,每年都需要户部拨付银两,此事怕还得等户部尚书回来。” 吕相:“” “那就在登基大典之上,昭告天下,等户部尚书魏不恭回来,将此事落到实处。”白卿言说完又看向兵部尚书沈敬中,“魏忠已经将人交到沈大人手中了吗” 白卿言在离开大都城前往洛鸿城之时,吩咐魏忠尽数掌控晋朝皇家暗卫将半数交于兵部尚书沈敬中手中,为新建立的校事府所用。 毕竟这些皇家暗卫日日都在暗处,不轻易抛头露面,就连同一个小队的暗卫都不能保证彼此认识,且都是自出生起便被离开亲生父母,被暗卫扶养长大,如此生面孔又无后顾之忧的人走到人前去,最为保险。 沈敬中颔首:“魏大人已经将人交到了微臣手中,除此之外微臣还召集了一些有能之士,经过筛选核查之后,又选了一批,随后便按照陛下吩咐,将第二批人派往燕国的人分散安排了岀去,如果不出意外登基大典之后,第三批也可以派往燕国。” 白卿言在去洛鸿城之前就已经派去了一批人,她曾告诉沈敬中如今燕国刚刚吞下魏国,对魏国正是底细未曾完全捋清之时,是安插人手的好时候,让沈敬中一定抓紧办这件事。 但因为安插在敌国的细作并非那么容易挑选,人要有能力而且要耐得住寂寞,事关来日一统大业,沈敬中难免谨慎了些,所以进度要比之前预料的慢一些。 白卿言点了点头,又听吕相又对她道:“陛下,还有一事之前修广河渠的事情进行了一半,再后来梁王谋反逃往洛鸿城,那位原本主持修渠之事的秦先生便去洛鸿城了,而且据微臣所知那位秦先生出自晋朝太子府,如今广河渠修了一半留在那里,不知道陛下可有示下是继续用这位秦先生,还是换人” “秦尚志此次随同废太子一同被带了回来,修渠之事原本我是属意让秦尚志继续负责的,登基大典之前,我会找秦尚志谈一谈,若是秦尚志不愿意,也并非没有更合适的人,就是要耽误些时日。” “陛下心中有数,那老臣就不担心了”吕相笑着道。 白卿言提起精神说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已然疲惫至极,便开口说:“登基大典诸事就劳烦几位大人了” 话说到这里,吕相等人也知道白卿言累了,连忙起身行礼告退。 可一国之君的责任担当便是如此。 若非心胸广袤坚韧如同白卿言这般,有着一统天下的目标和志向的君王,坐上皇帝宝座那一瞬的欣喜若狂,很快便会因为没有目标和志向的支撑,被随之而来的重担压垮。 自然了,若坐其位,而不能承其重,昏庸如同晋朝皇帝那般,自我放纵,德不配位亡国便不可避免。 守在门口一直不敢进去报信的珍明见吕相一行人出来,连忙打帘行礼,命人送吕相一行人离开之后,珍明才赶紧进门,想将夫人们即将到达大都城的事情告诉白卿言。 见白卿言手肘担在隐囊上,手撑着额头,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珍明有些迟疑要不要同白卿言禀报,就听白卿言说:“唤魏忠过来” 珍明瞧见白卿言闭着眼满脸疲惫憔悴,抿了抿唇,想着等夫人和姑娘们还有七公子到达大都城城门时,再向白卿言禀报不迟,便应声:“是” 不多时魏忠匆匆赶来,进门见白卿言闭目似乎睡着的模样,郑重叩首行礼,半晌不见白卿言应声,他转头看向珍明正要示意珍明他先出去,就见白卿言长长呼出一口气,坐直了身子,问魏忠:“暗卫中可有誓死不降,只愿效忠晋朝皇帝的” “回陛下,有已经全部处理干净”魏忠语声毫无波澜。 “除了交到校事府的,损失了多少”白卿言又问。 “回陛下,属下交到校事府的暗卫都是旧人,按照晋朝时的规矩,暗卫年过三十便需要选择继任收养做徒弟在身边培养,属下知道校事府是主子用来打探他国情报之用,便将那些年过四十五的交了过去,这些人年岁长些,体力虽然不入年轻人,但当细作更稳重所以暗卫队新人补上,其实并未损失多少。” 魏忠也有魏忠的私心,这些人拼命了一辈子,到现在能活下来体力已经跟不上年轻人了,魏忠想让他们有一个善终,去做细作只要隐藏的好,就和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平安终老的可能性要比一直做暗卫打打杀杀高得多。 “晋朝的太子妃和小皇孙,如何了”白卿言又问。 魏忠凝视着面前地板:“回主子,还算安好,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好好照顾他们,去吧” 魏忠眉头一紧,头一次违命,朝着白卿言一叩首道:“主子,虽然稚子无辜,可如今新朝已立,徐当斩草除根,否则一旦有人存了他念,以晋朝太子或小皇孙做筏子,怕会造成麻烦。” “我心中有数。”白卿言语声疲惫,“还有一事要交给你办,从即日起你亲自带人在城门口候着,直到登基大殿那日,若有有白家子回来,你亲自迎他们回家要是有赶不及的到了登基大典那日才回来,你便直接带来宫中。” “是”魏忠领命。 “去吧” 魏忠应声,起身弯着腰退岀去。 魏忠走后,珍明这才又打帘进门,她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同白卿言行礼,道:“大姑娘夫人和姑娘们都回来了,刚才您见魏忠的时候,护卫送信说已经入大都城门了,是七公子七公子护送夫人们回来的” 第九百二十五章:原谅 珍明欣喜不已,可声音却染上了哭腔,鼻翼煽动,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表情比哭还难看。 谁能想到,峰回路转,七公子竟然好好儿的回来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白卿言抬眸,紧皱的眉头松开,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我们岀去迎一迎” 原本她以为母亲婶婶和妹妹们应该在明日才会到,没想到今日便回来了。 珍明见状忙上前扶起白卿言,瞧着自家大姑娘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勉力支撑的模样,珍明心疼不已。 珍明双手扶住白卿言的手臂,仰头低声道:“大姑娘,夫人公子他们才入城要不然您先歇歇,不然您这面色苍白的模样,夫人和公子姑娘们看到了也会担心的。” “我的气色很差吗”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低声问珍明。 珍明红着眼点头:“大姑娘眼下乌青很重。” 已经许久不见阿娘和婶婶还有妹妹们和阿玦,白卿言不想今日让他们看到自己气色萎靡的样子,同珍明道:“用粉敷一敷吧。” 珍明点头应声,取了粉来给白卿言将眼下的乌青遮挡住,她望着镜子中眼下乌青已经没有那么严重的自己,这才扶着珍明的手从铜镜前起身,朝前院走去。 白锦绣还未到灵堂,就看到小小一只头戴孝布的望哥儿,被秦朗高高举起,伸着小胖手去够树上盛开的玉兰花。 翠碧立在一旁一脸紧张生怕秦朗摔着望哥儿了,如临大敌一般张开双手护着,余光看到白锦绣,翠碧红着眼唤道:“二姑娘” 秦朗闻声回头,见一身孝服的白锦绣就立在长廊之中,秦朗唇瓣嗫喏,低头对抱在怀里的望哥儿道:“望哥儿,你看娘亲来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娘亲呢么” 白锦绣眼眶一湿,唇角勾起笑意,拎着孝服下摆,朝着秦朗和望哥儿走来,低声道:“瞧着我们望哥儿又结实不少,娘亲抱抱” 望哥儿见白锦绣要从秦朗手中抱过他,忙用双手抱住秦朗的颈脖,把脸埋在秦朗颈脖处不看白锦绣,给了白锦绣一个脊背。 白锦绣喉头酸胀,一手扶着秦朗的手臂,一手轻抚着望哥儿的脊背,忍住泪水,低声同望哥儿说:“望哥儿可是生娘亲的气了娘亲错了望哥儿别生气了好不好娘亲以后再也不和望哥儿分开了好不好” 白锦绣动作极为轻柔握住望哥儿的小胖手,低声说:“娘亲真的好想好想望哥儿,每天都在想望哥儿,娘亲抱抱好不好” 已经换上了孝服,正准备去正厅向前来吊唁宾客还礼的二夫人刘氏,远远看到女儿哄着小外孙的模样,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忙用帕子沾了沾眼泪,扶住罗嬷嬷的手从长廊中走出来,高声道:“我们望哥儿就是不应该理她望哥儿跟外祖母走,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理你娘亲了” 望哥儿一听这话,忙转过身朝着白锦绣扑去,紧紧抱住白锦绣的脖子。 秦朗弯腰笑着将望哥儿送到白锦绣的怀里,小不点儿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可见这些日子被喂养的极好。 “小没良心的”刘氏佯装生气嗔了望哥儿一句,“外祖母是怎么给你教的见到你娘就不理她也晾上她三个月,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望哥儿紧紧抱住母亲的颈脖,高兴的晃着两条退,眉目弯起,那双眼同白锦绣几乎如出一辙。 刘氏点了点小望哥儿的额头。 “娘”白锦绣轻唤了一声。 刘氏视线从望哥儿身上转向女儿,脸色就沉了下来:“别叫我娘我哪敢要你这样的女儿,二话没说就给我打晕了丢马车上去,醒来时都快到白沃城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别和我说话,望哥儿没法子量你三个月,我晾你三个月” 刘氏说完,怒气冲冲拂袖离去 白锦绣求救般的看向秦朗:“娘在白沃城很生气么” “岳母这倒不是生气,就是整日挂心你,消息送来的又极慢,岳母成日悬心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最后听说大姑娘回来,拿下了大都城即将登基的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岳母这么生气还是因为担心你。”秦朗低声道。 “你帮我在娘跟前说说好话。”白锦绣又道。 秦朗望着白锦绣的目光温润:“还哪里用我说什么好话,只要你好好同岳母认错,岳母定会原谅你的” 此次,白锦绣的确是让秦朗刮目相看了。 若说以前秦朗对白锦绣是疼惜是爱怜,如今秦朗对白卿言又多了敬佩。 也是白锦绣太过温和,秦朗也是忘了白锦绣曾经也是上过战场的,她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得妻如此,能文能武,秦朗自己也 需加倍努力,如此才能配得上白锦绣。 接到白府后院传来白卿言要亲自出白府门迎白家诸位夫人的消息,谢羽长立刻率领禁军将白府周围和那一整条街护卫了一个水泄不通,就连前来吊唁的勋贵马车都被先行挪开,让其在狭小的巷子里等候,等白家诸位夫人回府之后才能放行。 魏忠也命令暗卫潜伏在白家周遭,以防万一。 原本打着想要在白卿言面前表现一番好好为大长公主哭灵的白氏族人,也被挡住不许上前靠近白卿言半分。 白家二夫人刘氏c白卿言c白锦绣c白锦瑟和秦朗c望哥儿,还有白家忠仆立在白府门口。 老远看到有车队缓缓朝白府驶来,二夫人刘氏上前一步。 骑马率护卫走在最前身姿挺拔,气度傲岸的男子便是白卿玦,白卿玦身后跟着骑于马背之上,英姿飒飒的白锦昭和白锦华。 二夫人刘氏死死攥住罗嬷嬷的手,喉头翻滚,手一个劲儿的抖,满心激动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真的是阿玦吧是阿玦吧” 若是阿玦能回来,是不是她的阿琼c阿瑥也能回来哪怕让阿辉c阿风回来也好啊 第九百二十六章:荣耀还都 刘氏全身颤抖的不成样子,原本已经死了的心,因为白卿玦回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记得那个西凉炎王李之节曾经用阿琼的消息骗过阿宝和小四,是不是阿琼真的活着 刘氏突然就想起白卿言下的那道诏书让宣嘉年间尚存一息的白家子和白家军回来共证登基大典,她深信若是阿琼他们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的长姐登基,改天换日如今的大周朝已经没有人再能伤害白家人,他们都可以堂堂正正回来了 刘氏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竟忍不住想放声大哭。 那年白家满门男儿死于南疆的消息传回来,她怎么都想不到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 刘氏朝着脊背挺直的白卿言望去,心中感慨万分,这得付出多大的努力,怎样的心志才能换来白家如今的荣耀,她光是想想都觉心力交瘁,阿宝身子这般娇弱,她是怎么撑着一口气做到的 刘氏记得曾经白锦绣在背地里全她同大嫂董氏一同回朔阳时曾言,有朝一日长姐一定会让白家诸人荣耀还都。 刘氏视线落在那立在长街两侧铠甲熠熠生辉的禁军身上,又落在远处被大军护卫缓缓而来的马队上。 如今白家果真荣耀还都,且还是加无可加的荣耀。 说到誓言,刘氏陡然就想到了丈夫白岐英,当初公公要带所有孩子去战场之时,刘氏不赞同那时丈夫对她说过白家人重诺,所承诺的无不兑现,即便是战场他也会舍命护孩子们平安归来。 那应该是丈夫唯一一次对她食言,这一次食言便是阴阳相隔。 刘氏走神的片刻,就见车队已经到了,她强忍着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汗津津的手攥将罗嬷嬷的手指都给攥白了。 白锦瑟按耐不住高声喊道:“七哥” 骑在高马之上白卿玦看到自家长姐和二姐看到二婶儿,看到笑得比哭还难看的七妹,翻身下马。 “长姐”白锦华跟着下马,一身戎装,英姿勃发。 白锦昭亦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态,朝着白卿言抱拳:“长姐” 一转眼的时间,就连小五和小六都长大了,能穿上铠甲率兵在朔阳城上抵御来犯敌军。 白卿玦抬眸看着白府挂着的黑漆描金的匾额,单膝跪下,朝着刘氏和白卿言c白锦绣行礼:“二婶儿,长姐二姐,白家七子白卿玦平安还都” 酸涩之感顿时冲击了白卿言的心房,让她热泪盈眶。 一句平安还都,是白家人最想听到的话。 刘氏情绪终于绷不住,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嚎啕,她高兴特别的高兴,但要是她的孩子也能回来,她会更高兴,她愿意折寿二十年换孩子们这一句平安还都。 白锦瑟也哭出声来,白锦绣更是忍不住眼泪如同断线,小望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娘亲哭了,小嘴巴一瘪也跟着哇哇大哭。 蒋嬷嬷更是哭得不能自已,若是大长公主能看到七公子回来,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白卿言见刘氏哭得撑不住,含泪的眸子带着极浅的笑意走下高阶,将白卿玦扶了起来 “长姐,阿玦回来晚了” 如今的白卿玦要比上次白卿言见到时,长的更高了些,见马车已经缓缓停下,她摇了摇头,笑着道:“去扶四婶儿下马车先去给祖母上香让祖母知道你平安回来了” 白卿玦点头。 白家诸位夫人已经在马车上换好了孝服,董氏扶着秦嬷嬷的手刚出马车就看到白卿言已经走到马车旁,对她伸出手要扶她下马车。 跟在董氏马车旁的春桃和佟嬷嬷,一看到白卿言就红了眼。 “大姑娘”春桃忙行礼,看到自家姑娘又瘦了,那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董氏眼眶发红,扶着女儿的手走下马车,只听女儿开口 “阿娘,原本礼部想要插手祖母的葬礼,可祖母让蒋嬷嬷带话,说葬礼一切从简,只想早日同祖父同穴,阿宝便未曾让礼部插手。阿娘舟车劳顿,本应在给祖母上香后让母亲好好歇一歇,可眼下看是不行了,祖母的葬礼还需阿娘操持。” “阿娘是你祖母的儿媳,操持你祖母的丧仪本就是应该应分的”董氏说完用力攥住女儿的手,低声道,“你祖母去了是因为她是晋朝的大长公主,是晋武宣皇帝的嫡女阿娘不希望你钻牛角尖” 知女莫若母,白卿言对大长公主的感情有多深董氏如何能不明白 女儿重感情,大长公主又在女儿即将登基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去了,难免会让女儿多思多想。 “阿宝知道阿娘勿忧心祖母有祖母的骄傲,阿 宝都明白”白卿言扶着董氏往白府高阶上走。 董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没有赘言,只希望女儿心里是真的明白。 “大嫂”二夫人刘氏从台阶上迎了下来,对董氏行礼后拉住董氏的手,满心愧疚,“我对不住大嫂,在朔阳逢难的时候,没有同大嫂还有弟妹们在一起” “这是哪里话”董氏拍了拍刘氏的手,“只要我们都平安就好” 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和五夫人齐氏带着白家八姑娘白婉卿从马车上下来。 白婉卿不过两岁两个多月,年纪还小,但话已经说的极为利索,只是吐字还不太清晰,小丫头被翟嬷嬷抱在怀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直转,瞧见被乳娘抱在怀里的望哥儿,小胖指头指着望哥儿道:“弟弟” 五夫人齐氏将白婉卿从翟嬷嬷怀里接过来,放下来,含泪同她道:“小八,给你长姐和二姐问安。” 白婉卿几乎天天听母亲和五姐c六姐说长姐和二姐c四姐率兵打仗的事情,虽说白卿言走得时候白婉卿还小不记事,白锦绣也从未回过朔阳,可如今见到白卿言和白锦绣,血缘关系亦是让白婉卿觉得亲切。 第九百二十七章:跳梁小丑 跟随着白家队伍一同来了大都城的白岐禾带着夫人方氏上前,规规矩矩朝着白卿言行了叩拜大礼。 白岐禾未能管束好族人,让那些心存妄念的族人一窝蜂似的来了大都城,他心中颇为愧疚。 他听说那些族人来了大都城,便打着皇族宗亲的旗号收受贿赂,收他人赠予的房产c地产所以他此次来,是为了向白卿言请罪,更是为了完善族法,以族法族规惩治这些族人。 族法是管不了族人来大都城,可真要将一个人除族办法多的是 如今白卿言要登基,能成为白卿言的族人毋庸置疑便会是皇亲国戚,可白卿言身为女子登基为帝,本就惹人非议,若是族人再不检点,就更给了旁人非议白卿言的口实,这不是白岐禾愿意看到的。 “族长一路辛苦,先给祖母上香吧”白卿言道。 “白岐禾不敢当陛下辛苦二字,白岐禾未曾管束好族人,让这些提前来了大都城的族人肆意妄为打着陛下的旗号收受他人馈赠,白岐禾此次来是为吊唁大长公主,亦是为了以族法族规惩治族人,该除族的必不会手下留情”白岐禾说完,朝着白卿言重重叩首。 白岐禾这话,就是说给那些提前来大都城占便宜的族人听的。 白卿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此时便交由族长查清处置。” “是”白岐禾应声。 白氏族人远远听到除族二字,顿时惶惶不安。 白家几位夫人相携跨进白府大门,给大长公主上香叩首之后,白卿玦上前跪地磕头:“祖母,阿玦平安回来了” “大长公主,七公子平安还都了您若泉下有知可别再自苦,总是埋怨自己没有护住公子们了”蒋嬷嬷跪在一旁哭着高声道,“七公子他回来了能回来一个就能回来两个三个您若真的觉得愧对白家,就请您在天上护佑着白家子孙,都能回来吧” 蒋嬷嬷此时在这里哭喊,这话并非说给白府自家人听的,而是说给那些前来吊唁碎嘴擅长传流言的清贵和奴仆说的,她要让这些人明白大长公主到死都自认愧对白家。 白卿玦双眸含泪,再次对着大长公主叩首:“祖母,孙儿回来晚了” 白卿言望着竭力想要替她洗脱逼死祖母甚至是洗脱她杀了祖母罪名的蒋嬷嬷,看着泪流满面的白卿玦,心中酸涩,也不知阿瑜能否在祖母下葬之前赶回来。 “夫人”蒋嬷嬷上前同董氏行礼,道,“大长公主离开大都城前,曾经叮嘱老奴,若是她不能活着回来,葬礼从简” “嬷嬷。”董氏将蒋嬷嬷扶了起来,“阿宝已经同我讲了,我明白我会尽快和弟妹们商议处一个章程来。” “多谢夫人”蒋嬷嬷又朝董氏行礼,泪流满面。 原本在城门外迎候白卿言的萧容衍,突然接到消息西怀王也来了大都城,带着死士潜入驿馆,要与大燕九王爷慕容衍同归于尽被重伤活捉,随后不肯医治称要见萧容衍才肯让大夫诊治。 萧容衍闻讯匆匆赶回驿馆,此时的西怀王浑身是血,靠坐在屋内的朱漆红柱之上,紧捂着腹部簌簌往外冒血的伤口,脸色惨白,整个人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疼得全身是汗。 大夫就在一旁守着,西怀王疼得不行,心里也怕得不行,心里埋怨萧容衍为何来的如此之慢,又不免担忧猜测成真怕大燕九王爷慕容衍就是萧容衍。 西怀王忍着痛,伸长脖子眼巴巴朝外面看着。 有当初在大魏都城见到过大燕九王爷的大魏旧世族说,那大燕九王爷便是萧容衍,可西怀王不信 大燕九王爷叫慕容衍,若是更名来到魏国叫萧容衍,这是得多蠢才能改一个如此相似的名字 但若是萧容衍真的是大燕的九王爷,那该显得他有多蠢 他竟然将灭了魏国的大燕九王爷当做朋友兄弟,他曾经收了萧容衍那么多宝物和银钱,为萧容衍办了那么多事,曾经大魏打算攻燕就是萧容衍愁容不展,又对他说了那么许多,他才去劝皇兄勿莽撞出兵的。 萧容衍要真的是大燕九王爷,那他岂不是成了大燕灭魏的最大帮手,那他有何颜面去见皇兄啊 再说感情上 虽然以前西怀王和萧容衍的情分他承认是有贪图萧容衍手中宝贝的因由在,可后来尤其是萧容衍护着他去大梁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他们是兄弟。 西怀王生在帝王家,除了皇兄之外,没有人能对他那么好,他那一刻是真正将萧容衍放在了心里,将萧容衍当做真朋友了 要是最后闹了半天,这朋友他以为是真的,实际上是假的 那他就是最大的笑话,最可笑的跳梁 小丑了。 萧容衍一进院子,下属就迎了上去,抱拳同萧容衍道:“主子,西怀王带着死士混进了驿馆,伤了九王爷的胳膊,西怀王一直想揭九王爷的面具,随后我们的人发现来的人里有西怀王,才以查幕后主使为由,救下西怀王。如今西怀王说什么都不让大夫医治,非说见到了主子才愿意说幕后主使” 西怀王不过是用这样的小伎俩来拖延时间罢了 毕竟现在的大燕九王爷可是大燕的摄政王,对大燕重要的很,他自以为大燕很在乎谁是幕后主使,所以他以为大燕在他说出幕后主使之前不会让他去死,这才以死要挟非要见萧容衍不可。 “伤到哪儿了”萧容衍问。 “主子放心,我们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皮外伤就是血流了多了点儿。” 萧容衍颔首,从小院子内荷花漂浮的小石桥走过,朝着雕花隔扇大开的屋内走去。 看到萧容衍的身影,西怀王捂着伤口,打起精神坐直,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拳头收紧,想摆出一副看到朋友高兴的模样。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喽,算了下明天应该就登基大典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雄心壮志 可西怀王刚坐直身子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不得不说,萧容衍身上有种连他这样真正皇室贵胄都没有的从容气度,他儒雅沉稳如今更是藏不住身上那股子威严,和杀伐决断之感。 曾经,西怀王以为萧容衍作为商人,若是没有点手段和本事,怎么可能成为天下第一富商,可如今若将萧容衍同大燕九王爷慕容衍联系在一起,就陡然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了。 此时的西怀王瞧着萧容衍,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到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识萧容衍便是大燕九王爷。 “王爷”萧容衍疾步上前,扶住西怀王,又看向立在一旁的大夫,“别愣着,想办法止血” 西怀王心底存疑,有心试萧容衍是不是大燕九王爷,瞅着萧容衍的手臂,算好位置手就用力一把将萧容衍抓住:“容衍” 西怀王几乎是竭尽全力,却见萧容衍未曾有任何疼痛的表情,只转过头来瞧着他,视线落在了他带血的手上。 “王爷是想证明什么”萧容衍抬起幽沉平静的视线望着西怀王,将自己的衣袖推高,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来,“想看我的手臂之上有没有伤” 西怀王瞅着萧容衍完好无损的手臂,抬眸朝着萧容衍望去,眼眶一红低低笑出了声,脊背靠在红漆柱子上,似松了一口气,忙道:“快快让大夫帮本王止血” 大夫忙上前放下药箱,跪在西怀王身边给西怀王止血,西怀王望着萧容衍开口:“你别怪我容衍,有人告诉我说你就是了大燕的九王爷,可是怎么可能你这么聪明的人若真的是大燕的九王爷怎么会给自己改这么个名字” 西怀王话音一落,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对萧容衍道:“你这么久没有来,我还以为你就是大燕的九王爷慕容衍,正在包扎伤口呢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 萧容衍唇瓣动了动,凝视西怀王惨白的脸:“今日大周女帝回大都城,我去了大都城外迎一迎,还未等到她,就听说你行刺大燕九王爷被活捉了。” 西怀王点了点头:“你也别怪我多心,有大魏旧勋贵说你就是大燕九王爷慕容衍,正巧你此次又随大燕九王爷一同来了大都城,我难免会疑心,我把你当做兄弟,所以想来看看这大燕九王爷到底是不是你不过你和那个大燕九王爷的身形背影的确很像,我第一眼看到那位大燕九王爷时到也吓了一跳不过后来发现月拾不在,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你,月拾从来都不离你左右的” 月拾听到西怀王这话,见西怀王朝他看来,忙垂下头。 西怀王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大燕九王爷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太丑了吗你见过吗” 萧容衍摇了摇头:“九王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听说是早年伤了脸,留下的疤痕但这些都是听旁人的谣传,我此次同大燕九王爷一同” 似乎怕萧容衍愧疚误会,西怀王忙道:“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是个商人,这多少人指望着你们萧家的生意过活,我不能要求你作为魏人应当憎恨大燕,帮我杀了大燕九王爷我也理解你需要和大燕的九王爷打好关系,如此日后生意上才能方便,我不怪你真的你对白家有功,又是大周女帝的未婚夫婿,我要是大燕九王爷我也得带上你一起来” 萧容衍抿住唇未曾说话。 “也不知道这大燕九王爷,要如何处置我”西怀王不敢看自己的伤口,喉头翻滚问萧容衍,“容衍你和大燕九王爷关系如何” “我会替王爷说情的,王爷放心,伤口止血要紧”萧容衍说。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西怀王对萧容衍笑着,眼底透出苦涩,“我都到这个地步了,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要替我求情,小心连累了你” 西怀王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又红了,他调整坐姿,声音嘶哑:“容衍你量力而为,千万不要为了我开罪了大燕九王爷,能为我求一条生路最好,求不到就替我求个全尸吧白绫就算了活活被勒死我怕我受不了,就弄个什么毒酒,发作特别快的那种你应该有办法的” 萧容衍薄唇抿着,半晌才对西怀王道:“大燕九王爷知道你以前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你这纨绔的名声早就人尽皆知了,就算是放了你你也不会翻出什么大浪来,大燕九王爷不会在意的” 西怀王被萧容衍的话逗笑:“纨绔还能保命啊” 萧容衍瞧着西怀王的模样,渐渐敛了眉目间的笑意,同西怀王道:“我派人送你走给你找一个富足安稳的地方安定下来,这也是作为朋友,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不行啊”西怀王声音极为虚弱,朝着围在周围的人看了眼,一副话不方便说的模样,见大夫已经替他包扎好伤口,他慢条斯理将衣 裳裹好,想就这么将话题岔过去。 “你们先出去”萧容衍吩咐月拾,“守住门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月拾带着大夫和守在屋内的护卫带了岀去。 “你但说无妨只要不是让我去杀九王爷,什么事我都能替你办妥当”萧容衍此话出自真心,对西怀王他心中有愧,若是能够补偿,他愿意竭力一试。 “你帮不了我我也不想再连累你了”西怀王带血的手颤抖着系好衣衫带子,“太后死的时候,把我那侄子托付给了我,可那个小侄子雄心壮志啊况且我已经是那小不点儿唯一一个亲人了,我要是能活着回去,总得去帮衬一二,才能对得起皇兄对我这么多年的照顾和包容。” 若非那个小不点儿是皇兄的孩子,叫他一声叔叔,他可能早都自己跑了,可他是皇兄的孩子,他为了皇兄也得照看着点儿他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二十八章:报仇 萧容衍手心一紧,魏国小皇帝的确是逃走了,燕国多番追寻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对燕国来说,这魏国小皇帝活着,始终是一个隐患。 “陛下如今可还安全”萧容衍掩住眼底情绪,低声问。 “怎么你也想要复国”西怀王笑着道,“算了吧容衍之前我那小侄子的确是有意让我来找你,可是我没有答应即便是你是天下第一富商家财万贯,可也断没有因为你是魏人就要你舍尽家财来复国的。” 西怀王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是魏国皇族,怎么可能不希望魏国能够复国,他只是知道复国无望,不想再牵连朋友了。 “燕国势强,魏国注定复国无望如今我那小侄子闹腾着复国的这些作为,都是小孩子打打闹闹,根本成不了气候,何苦再累的你散尽家财” 萧容衍手心微微收紧。 “虽然我只会吃喝玩乐,可国都没了,家都没了,有些东西也能想得透大燕志在一统天下目标清晰又明确,强大的脚步只会更稳健如今大周也是如此一统天下看起来已经是大势所趋,这样的情况下,魏国想要复国,何其困难即便是能复国也定然是他国想要利用魏国成为手中刀刃” 西怀王眼底的恨意并不强烈,只道:“只求有朝一日,大周女帝能灭燕,也算是为我魏国报仇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萧容衍绝不能相信这番话居然是出自西怀王之口:“这话是王爷自己想的” 西怀王一副还是你了解我的模样笑道:“是我那侄子的老师柳万元说的,临走前柳万元叮嘱我,不必将此次刺杀之事当做最要紧之事,不论如何保命最要紧也算是给我那小侄子有个交代了。” “柳大人是个明白人”萧容衍真诚道。 “可不是”西怀王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心酸,“可话说回来,我那侄子还那么小,就有复国的雄心壮志,比我可强多了” 萧容衍望着对他毫无保留,深信不疑的西怀王,低声道:“你好好养伤这段日子我让月拾亲自照顾你,若是能求得九王爷放了你,我便让人送你走” 西怀王点了点头,心中感怀万分:“即便是不能求得放了我,这辈子我能交你这么一个兄弟,我不亏” 董氏同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c四夫人王氏和五夫人齐氏商议之后,将大长公主出殡的日子定在十九,白卿言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是为了满足大长公主的心愿,也是也象征着晋朝彻底翻过篇去。 白家诸位夫人还未回来之前,蒋嬷嬷已经派人将各位夫人的居处归置妥当。 时至深夜,白卿言让白锦绣带着望哥儿先回去休息,多月未见望哥儿现在缠白锦绣缠得厉害。 白锦昭c白锦华和白锦瑟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白卿言也叮嘱她们先去歇一歇,后半夜过来换她和白卿玦。 小七不肯,好容易见了白卿玦,非要在这里一起守灵,但她未曾追问白卿玦这些年去哪儿,她知道白卿玦未曾回来,必然有未曾回来的道理,只要如今七哥是平安的这就够了。 今日吊唁大周女帝祖母晋朝的大长公主,白家诸位夫人回大都城,着实是喧闹了一整日。 日头西沉,暮色四合,在这鸟虫低鸣的夜安里,大都城终于静下来。 不多时,天空便下了起了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湿润了大都城内建筑连绵的青黑屋瓦。 禁军里里外外将白府护了一个严实,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灵堂的门敞开着,带着湿意的风将白缟素绢撩起,灵堂内的光被扑得一暗,随着廊下挂竹帘的铜钩铃铛响起,复又摇曳着亮堂了起来。 白锦瑟已经撑不住,歪在白卿言身边睡着了 白卿言让春桃去取了薄毯来给白锦瑟盖上,春桃顺便从清辉院小厨房拎来了佟嬷嬷亲自熬的汤,让白卿言和白卿玦喝上一些,人也会舒坦。 见白卿言和白卿玦正在说话,春桃悄悄给七姑娘盖上毯子,又盛了汤给自家姑娘与七公子,这才跪静静跪在白卿言身后。 白卿玦垂眸喝了一口汤,便将汤碗放在一旁,郑重望向白卿言说:“此次族长跟着一同来了大都城,但白卿平留在了朔阳,说是为以防万一,我便让沈昆阳将军暂时也留在了朔阳,等登基大典那日率大军抵达大都城,以确保无人能在长姐的登基大典上生事。” 夜虫避雨,躲在廊下阴暗角落低鸣,飞蛾扑撞廊下被雨水弄湿了半截儿遮挡飞虫的纱帘,让白府越发显得静谧,也越发显得白卿玦语声铿锵。 他目光坚定,誓要护着长姐顺利登基,绝不允许有任 何人生乱。 “你得到什么消息了”白卿言温声问白卿玦。 “还在南疆时,沈昆阳将军收到了三姐的信,说西凉在四月二十三曾派炎王李之节秘密前往晋国,但三姐距离皇庭那个位置还太远,未曾查出李之节为何前往晋国巧不巧在回到朔阳后,收到了秦朗派人送来朔阳的信,称在五月十六大都城正乱着的时候,他陪二婶儿去上香求平安时,瞧见了白水王与李之节私下密会。” 白卿玦话音刚落,就听到廊庑下传来脚步声,他立刻止了话音,戒备的目光朝门口方向看去。 正巧,是白锦绣带着秦朗过来 秦朗看向正襟危坐的白卿玦,和神容疲惫强撑着打起精神的白卿言,行礼:“大姑娘c七公子” 白卿玦忙起身行礼:“二姐二姐夫” 白锦绣颔首,开口说:“没想到阿玦已经同长姐说此事了,我也是刚刚才听秦朗说了此事,便立刻带着秦朗过来见长姐想让秦朗将此事细细说给长姐听。” “春桃”白卿言侧头吩咐跪在身后的春桃,“在廊庑下守着,有人来了说一声。”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了 第九百三十章:釜底抽薪 “哎”春桃利落起身,走至门外把风。 秦朗与白锦绣跪坐在蒲团之上,捡要紧的说:“那日我陪岳母去上香祈求白家诸人平安,岳母诵经之时,我闲来无事带着望哥儿在后山溜达的时候,瞧见了一身普通百姓装扮的白水王原本想要过去打个招呼,谁知还没过去,又看到了李之节” 秦朗话音刚落,躺在白卿言身边的白锦瑟不知做了什么梦,小腿突然一蹬 白卿言伸手拍了拍白锦瑟的肩膀,替她将毯子盖好。 她挪动身子替白锦瑟遮挡住晃眼的烛火,低垂着眸子,想到吕相他们今日说李之节来了大都城之后,上窜下跳到处送礼之事。 秦朗瞅了眼白锦瑟,声音更低了些:“我怕望哥儿惊动了两人招致祸端,便带着望哥儿避开了,在陪着岳母下山之时听在茶棚喝茶的樵夫说,他本是要上山砍柴的,谁知看到了好多兵吓得他柴也没敢砍就匆匆下山了所以回去之后,我便写信送往了朔阳,本以为大姑娘和锦绣都已经知道了,谁知刚才说起,才知道消息还未送到。” “是我将消息拦了下来”白卿玦望着秦朗,语声轻缓,“收到信时大都城还是一团乱,二姐带兵去救祖母,长姐处理大都城乱局,白水王手中的兵我算过,至多一万,我自认尚能制住。” “至于炎王”白卿玦目光漠然,语调转冷,“大周的地盘,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阿雲的腿折在了这位西凉炎王的手中,这白卿玦未曾忘记,李之节的腿的只是暂存在他身上,总有那么一日白卿玦要连本带利光明正大的讨回来。 “既然阿玦有防备,天水王倒是不足为虑了。”白锦绣说着转头看向白卿言,“长姐,如今已经回到大都城,晋朝废太子如何处置” “明日我亲自去见废太子一趟”白卿言缓缓开口。 若是晋朝废太子愿意安分守己,白卿言会待他如同大梁三皇子一般,封一个王位,大周朝养着他将他送往梁国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圈禁,也会让他们一家团聚。 废太子远离大都城,也免得他再被人利用。 “登基大典结束,阿玦你可愿意率白家军去韩城,助陈钊鹿和吕元庆推行新政”白卿言望着白卿玦问。 “长姐安排就是,不论长姐下何等命令,阿玦必会遵从”白卿玦应声。 原本白锦绣会更合适一些,但望哥儿太小了。 白卿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白卿玦过去。 就是四婶儿才和阿玦团聚没多久,这么快又要让四婶儿和阿玦母子分离,白卿言于心不忍。 李之节正立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把瓜子,仰头喂一只通体蓝羽颈部有着黄色羽毛的巨型鹦鹉,灯火摇曳之下,那鹦鹉羽毛流光溢彩,色泽干净鲜亮,十分漂亮。 “说一句,大周女帝万岁”李之节用瓜子逗弄鹦鹉。 鹦鹉立刻高声道:“说一句,大周女帝万岁” 李之节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瓜子喂给鹦鹉,摸了摸鹦鹉的脑袋。 这便是明日李之节要在登基大典之后的宫宴上献给白卿言的礼物,自然了白卿言如果能顺利登基的话。 李之节天生喜欢漂亮的事物,人也好宠物亦是如此。 这只蓝黄鹦鹉,是李之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还没有养几天就要送人着实有些心疼,可一想到是要送白卿言哪样的美人儿,李之节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惜了。 李之节的下属进门,朝李之节行礼后道:“王爷,白水王那里已经准备妥当。当时被晋国禁军统领范余淮留在大都城顽抗的那些禁军将领之中,大有不能接受女子登基为帝的将领,只是白卿言手中兵力强盛,他们敢怒不敢言,白水王出身林氏皇族,手中亦有兵权,振臂一呼还是有些号召力” “嗯”李之节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主要还是那白水王已经五六十岁,长的又不是特别赏心悦目,李之节实在是对他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白水王打算如何做啊” “回王爷,白水王打算在大周女帝登基那日,让人埋伏在大殿之内,釜底抽薪杀了大周女帝,只要大周女帝一死,白水王便会在那日登基,白水王说他本就是林氏皇族,虽说大周女帝已经改国号为周,可当今在世的人都已经当了太久的晋民,他只要不削藩,至少剩下四位藩王都会支持他登基还希望王爷能够多多替他走动吆喝。” 李之节低笑一声,垂眸用手指拨动着手中的瓜子:“行了知道了去吧” 对李之节来说,他能在晋国做的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这白水王若是成不了事了,那也和他无关,他只是来恭贺大周女帝登基 之喜,甚至还准备了厚礼送于大周女帝,这礼可是十五座城池自然了,西凉是有求于晋国。 虽然有求不假,可哪一国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礼送的如此重 他们这么重的礼都舍得给,又怎么会和白水王一起谋害大周女帝呢是他白水王自己要谋反,又不是他李之节刀架在白水王脖子上逼他谋反。 若是白水王能杀了白卿言,那最好不过 如此,陛下让他带来的十五座城池便可以不用献上了。 毕竟,白水王杀了白卿言也不见得能够登上王位,说不定会让国家大乱。 称大周也好,叫晋国也罢,只有大乱了,西凉才有喘气的机会。 才能将戎狄鬼面王爷和大燕签订盟约戎狄攻打西凉大燕不许相助和分羹的危急,变成转机。 晋国自乱无法腾出手脚,大燕不可插手,西凉专心对付戎狄不是没有胜算,吞下戎狄也不在话下 若是西凉能灭了戎狄,才算是有了和晋国c大燕三足鼎立的资本,或许还能在这乱世之中存国。 第九百三十一章:万金难换 李之节随手将瓜子放在一旁盘子里,转身坐回软榻之上,抬眼看向轻微摇曳的烛火,手指摩挲着下巴,眸色阴沉了下来 白卿言要真的顺利登上帝位,他们就要按照原本的机会,将十五城献于大周,云破行的孙子亲自前来舍命认错。 当初云破行对白家十七子刨腹羞辱,今日云破行的孙子亦是要当众刨腹还了这份儿屈辱,只求大周女帝消气,放下当年与云破行的三年之约。 只有做到如此,在戎狄和西凉开战之时,大周才没有攻打西凉的口实。 且西凉做到这一步,白卿言若还是执意要战,怕是朝臣也会非议。 李之节闭了闭眼,云破行对西凉真的是忠诚到了骨子里。 让长孙前来大周的事,便是云破行含泪请求陛下的。 西凉瓮山一战损失十万精锐,如今新兵还未训练成气候,对抗大周都算是勉力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戎狄。 若是没有看到戎狄和大燕的国书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看到了也知道戎狄有意在三年之内攻打西凉,西凉就必须有所准备。 戎狄算是替西凉稳住了大燕,如今西凉要做的便是稳住大周,如此西凉才能放开手脚和戎狄一战,争取灭了戎狄 云破行满门忠勇之士,西凉皇室不是晋国皇室。 白家满门忠义却因主上不贤忌惮而落了一个悲惨结局,这样的事别说李之节绝不允许发生在西凉,就是西凉女帝也绝不允许发生。 所以,李之节和西凉女帝不想让云破行的孙子死在这里,云破行的孙子也是他们西凉的好儿郎,他清楚知道自己此次来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毅然决然的来了。 为的,便是用他的命替母国争取时间,让母国能够专心对付心怀叵测的戎狄。 或许在旁人看来,能以云破行孙子的死,来制约大周女帝无法名正言顺出兵西凉免除西凉对抗戎狄之余还需分兵对抗大周窘境,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可在西凉女帝和李之节来看这买卖并不划算。 忠勇之士,万金难换 若真让云破行的孙子死在这里,怕是会让西凉国人心寒。 思来想去,李之节决定助白水王一把,争取能在登基大典之上杀了白卿言,保住他们西凉的好儿郎。 李之节凝视摇曳的烛火,下定决心,开口:“来人” 门外李之节的心腹应声进来,行礼:“王爷” “我们这一次来带了多少死士”李之节视线看向自己的下属。 那下属抬头,回答:“带了六十多人” “全部交给白水王,让他想办法把人送入皇宫,这些人都是我们西凉顶尖的死士杀手,一定能助他一臂之力杀了白卿言”李之节想了想又说,“让我们的死士都小心些,不要让人看出是西凉人,即便是即便是死了,尸体也不能告诉大周女帝他们是西凉人,让他们谨慎一些”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安排妥当”下属应声之后,迅速离开。 李之节想起初见白卿言时的情景,一身戎装,影子飒飒坐于马背之上,分明就是一个倾城绝艳的惊世美人,却是一身的清隽风骨,着实是李之节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类美人儿。 让这样的美人儿死,李之节实在是不忍心,可为了西凉这夜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之节叹气,视线落在那只鹦鹉身上,若是白卿言这一次真的死了,往后他每逢她的忌日多烧几柱香给她。 想到这里,李之节便觉得负罪感没有那么强了。 他瞧着那只色泽艳丽的黄蓝鹦鹉,开口道:“说大周女帝最美” 羽色鲜艳的黄蓝鹦鹉扑闪着翅膀,落在高几之上,扯长了脖子尖声学李之节的话:“大周女帝最美大周女帝最美” 夜已深,白锦绣和秦朗离开之后,白卿言命白锦瑟身边的嬷嬷将白锦瑟抱了回去,白卿玦也低声催促白卿言去休息。 春桃刚扶着白卿言站起身,亲自守在白府门前的谢羽长便冒雨小跑了进来,他立在挂在廊庑前隔绝飞虫的纱帐前,朝着白卿言行礼:“陛下萧先生深夜求见。” 按照道理说,这个时辰有人求见白卿言,谢羽长就不应该通传。 可这位萧先生不同于寻常人,曾经在白家逢难时有恩于白家不说,谢羽长听大梁降将杨武策说了一嘴,说是除夕的时候这位萧先生专程奔赴大梁陪着白卿言过除夕,白卿言亲口说萧容衍是她的未婚夫婿。 所以,萧容衍亲自登门,谢羽长也没有敢耽搁,连忙前来通报。 白卿玦听到萧容衍的名字,下意识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 曾经,是萧容衍将白卿玦从人贩子手中买了出来,按照道理说萧容衍对白卿玦有恩,更别提萧容衍曾经出手救下了险些撞棺的母亲。 可即便是如此,白卿玦对萧容衍依旧是防备心极重,此人和大燕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如今魏国更是被大燕收入囊中,魏人萧容衍已然变成了燕国的萧容衍。 甚至,白卿玦怀疑这位所谓的魏国第一富商,从一开始就是燕国的细作。 他敢肯定,将来大燕必定是大周一统天下最强的敌人。 长姐是一个有恩必报之人,白卿玦担心萧容衍会挟恩求报,毕竟长姐即将要登基成为大周女帝,萧容衍若心沉少不得要狮子大开口。 白卿言已经到了大都城,白卿言是知道的,今日萧容衍一直没有来,她便知道萧容衍怕被事情绊住了,可她没有想到萧容衍会在这么晚过来 除夕一直到现在,他们二人再未曾见过。 想来,萧容衍是惦记着她失去祖母忧心她,所以料理完事情,便匆匆赶来了。 “长姐,不如我来见这位萧先生吧”白卿玦视线朝着白府门口的方向望去。 灵堂内烛火映着白卿言苍白憔悴的五官,她身侧的手紧了紧道:“你安心为祖母守灵,请萧先生进来” 第九百三十二章:触目惊心 谢羽长听到这话,心道这杨武策说得果然不假,陛下果然待这个萧容衍萧先生关系不一般。 白府的大门大开,谢羽长从门内出来,盔甲上占了一层雾蒙蒙细雨,瞧着撑伞立在马车旁气度非凡的萧容衍,神色肃穆对萧容衍拱了拱手:“萧先生,陛下请您进去。” 萧容衍颔首道谢,拎起素色直裰下摆抬脚朝白府台阶上走来。 月拾要进,却被禁军拦住。 谢羽长瞧了眼月拾,同萧容衍说:“对不住萧先生,面见陛下可不许带剑,烦请萧先生让您的护卫卸剑交于我们禁军保管。” 撑着伞的萧容衍转头,看向月拾道:“你在外面候着吧。” “是”月拾应声,退回了马车旁。 萧容衍收了伞,轮廓分明的无关,被白色稠绢灯笼这么一照,越发显得棱角冷硬,那种内敛又迫人的威慑感呼之欲出。 谢羽长记得,这位萧先生以温文儒雅而闻名,虽为商人,才气斐然,气度亦是不卑不亢,从容雍和,因而各国皇室贵胄都对这位萧先生另眼相看。 谁成想一年不见,这位萧先生竟有如此大的变化,难不成是因为成为了陛下未婚夫婿的缘故 萧容衍跨进正门,隔着廊庑下的纱幔瞧见了白卿言和白卿玦,撑开伞,拎着直裰慢条斯理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见萧容衍走近,春桃上前替萧容衍打起纱帘,接过萧容衍手中的伞。 萧容衍朝春桃浅浅颔首,先向白卿言行礼:“白大姑娘c七公子” 白卿言浅浅颔首。 白卿玦郑重朝萧容衍行了礼:“萧先生。” 萧容衍为大长公主上了香,随后才同白卿言说:“今日,原本在大都城外迎接大姑娘,谁知遇到了点事情,故而深夜来访,还望大姑娘和七公子海涵。” “萧先生有心了。”白卿玦负手而立,微微向萧容衍点头,“萧先生深夜登门,怕不是只有为我祖母上香这么简单吧” “白大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萧容衍视线望向白卿言。 白卿言点了点头,扶着春桃的手往外走。 萧容衍正要跟上,便被白卿玦叫住。 萧容衍脚步一顿,转身望着白卿玦:“七公子还有吩咐。” 白卿玦郑重朝着萧容衍长揖一拜:“曾经不能告知恩人真名,今日以白家子的身份与萧先生相见,白卿玦自当郑重谢过萧先生救我母亲之恩,救我之恩萧先生若有吩咐凡白卿玦力所能及,必竭尽所能但白卿玦希望萧先生能明白,恩情是白卿玦欠下的,并非白家许是白卿玦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还请萧先生莫要挟恩要求我长姐回报,否则我白卿玦第一个不答应,到时怕要愧对恩人了。” 萧容衍望着白卿玦平静又深沉的眸子,含笑开口:“今日登门绝非是有事相求,萧容衍绝不会挟恩求白大姑娘报答,今日不会日后更不会,这一点还请七公子放心。” 风卷纱帘,雨声沙沙。 白卿玦听着萧容衍醇熟低沉的语音,不知为何他打从心底里信了萧容衍的话。 他再次朝着萧容衍行礼:“多谢萧先生。” 萧容衍儒雅含笑,朝白卿玦还礼,这才跨出正厅门槛,跟随白卿言而去。 白卿言见萧容衍没有跟出来,回头等了片刻,才见萧容衍从正厅出来便猜到定然是阿玦留下萧容衍说了什么,怕萧容衍挟恩求报。 萧容衍见白卿言正等着他,脚下不由自主快了两步走至白卿言面前,抬眸朝着春桃看去。 “去后面说话吧”白卿言说。 萧容衍颔首。 三人一行,来到离正厅不远的观景阁楼上。 春桃为两人上了热茶,见萧容衍规规矩矩坐在白卿言对面端起茶杯,正儿八经的喝茶,便那这黑漆描金的方盘退出去在外面守着。 阁楼灯火通明,窗户又都敞开着,可春桃立在楼下还是忍不住朝楼上张望,生怕那萧容衍做出什么轻薄他们家大姑娘的事情来。 萧容衍放下茶杯,抬眸看着一身孝服正徐徐往茶杯之中吹气的白卿言,高几上琉璃盏的光线落在白卿言脸上,在她眼下留下两道扇形的阴影。 但白卿言眼下的青色远不止那么一点,萧容衍放下茶杯走至白卿言面前。 白卿言抬头望着俯身认真瞧着她的萧容衍:“怎么了” 萧容衍一手撑着座椅扶手,一手捧住白卿言的侧脸,拇指在白卿言眼下轻微摩挲了几下,蹭掉了白卿言敷在眼下的珍珠粉,深重的乌青色在白卿言过分白皙的面颊之上显得触目惊心。 萧容衍瞳仁收紧,失去亲人之后无法入眠,他是有过的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白卿言如此严重,她这憔悴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几年都没有睡好过。 他没有问,也知道是为何 白卿言的祖母是晋朝的大长公主,而她是推翻晋朝即将要登基的大周女帝,她率兵攻打洛鸿城是为了救回她的祖母,她的祖母却随着晋朝的灭亡跟着去了,白卿言怕是将这位晋朝大长公主的死,怪在了自己身上。 劝慰的话谁说都不管用,曾经他的母亲姬后也经历过,只有等时间来磨平这伤痛。 萧容衍捧着白卿言侧脸的手收紧,望着她的目光全是心疼,低声同白卿言道:“你这副模样要是让你母亲看到了,怕是要揪心了” 白卿言如何能不知,她轻轻攥住萧容衍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低声道:“做个皇帝不容易,做个好皇帝更不容易,我自幼未曾修习过为君之道,只凭着一腔热血无法治理好一国,辛苦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容衍在白卿言单膝蹲跪在白卿言面前,双手握住白卿言的双手,低声开口:“你可知道我燕国的大将军唐毅” 白卿言点了点头。 “唐毅将军是我母亲的挚友,但他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我祖父的血脉,正儿八经的燕皇室血脉。” 第九百三十二章:拍手叫好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萧容衍醇厚的声音正徐徐将曾经的燕国辛秘,讲于白卿言听。 “唐毅将军对外称,是旧疾复发离世的,可其实当初燕相国一系蠢蠢欲动,欲拥护唐毅上位,杀痴傻的燕帝和我兄长斩草除根,我母亲那时之时身怀有孕无权无势的后宫嫔妃,只能釜底抽薪,唐毅将军是死在我母亲亲手递给他的一杯毒酒,为此母亲痛了一生愧疚了一生” “燕国的大将军宁楚傲,其实是我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那时燕帝从痴傻中清醒,唐毅将军已经没了,燕国军权尽在舅舅手中,可舅舅为了护住母亲,护住我们选择上交兵权,可即便如此燕帝还是担心舅舅军中威望太高,朝中跟随燕帝的大臣们意图栽赃舅舅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来替燕帝排忧,忠心于舅舅的下属要护舅舅逃出燕国,但舅舅为了母亲,为了我们,在皇帝手下那些大臣还未动手之前,命下属将他的头颅交到燕帝面前,换我们平安” “当舅舅的头颅被放到燕帝案前,母亲痛的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我母亲还是强撑了过来,以雷霆手段将那些意图陷害舅舅的佞臣,将那些佞臣全族斩尽杀绝” “阿宝,在我看来你是要比我母亲更为强大的女子,你与我母亲性情相近,志向相同但你做到了我母亲曾经应该做却未曾做到的事情带兵打仗推翻晋朝,登基为帝你活成了我和兄长想让母亲活成的模样” 萧容衍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白卿言从不囿于情感,但凡是认定的目标便不会妥协,必要达成。 他紧紧握着白卿言的手:“相比于死在我母亲手中的唐毅将军,相比于为了护住我们母子心甘情愿将头颅送到燕帝案前的舅舅,你的祖母晋朝的大长公主,她早已经知道晋朝灭亡势不可挡,她是死于自己的选择,她是为了殉她们林家的晋国,并非是你逼死了你的祖母你不该这样自苦。” 萧容衍深深望着白卿言,见她浅浅点了点头:“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道理都明白但祖母她是我的祖母,我以后再也没有祖母了再也没有了。” 她说话时,鼻翼煽动,眼泪从极长的睫毛上坠了下来。 慕容彧走的时候,萧容衍也是如此 他动作缓慢直起身,轻轻将白卿言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哭出来也好,哭出来也算是发泄出来了。 白卿言将头埋在萧容衍的怀里,强忍着情绪,却忍不住眼泪,脊背轻微发颤。 慕容衍双臂收紧,替白卿言挡住从未关的窗户中窜进来的凉风,想要温暖白卿言哪怕一点点。 他垂眸望着白卿言的发顶,见她竟生了华发,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才多大啊,竟然生了白发 萧容衍知道不能让白卿言这样熬下去了,得想办法让白卿言好好睡上一觉。 他不动声色,将藏在袖中大燕御医给调配的安神膏拿了出来,在手心捂热,轻轻替默默垂泪的白卿言按摩太阳穴。 白卿言昨夜见了萧容衍,且天快亮时萧容衍才从白府离去之时,白卿玦勒令白府上下知情的都闭紧嘴巴,能留在白家的都是忠仆,知道这事关大姑娘名节,纷纷起誓绝不透露一个字。 而时至此时,白卿玦才反应过来,萧容衍与自家长姐的关系,怕是非比寻常。 萧容衍陪了长姐大半夜,走得时候白卿玦分明看到了萧容衍腰间衣料上有泪痕,后来长姐双眸通红出来,被春桃扶回了清辉院便歇下了,一直到此时还未醒来。 洪大夫诊了几次脉,都说长姐就是这段时间累极,身体疲惫,睡了而已,吩咐不让打扰长姐,让长姐睡到自然醒,如此才能恢复一些元气。 卢宁嬅也守在白卿言的床前,以备不时之需她到底是女子比洪大夫更为方便一些。 白卿玦猜测,是否是昨夜萧容衍劝动了长姐,长姐哭了一场之后放下了,强撑着绷了这么久的弦一旦松了,疲惫便如同泄洪一般袭来,这才让长姐睡到现在。 只要长姐是睡着了,不是别的,白卿玦倒是觉得这是好事。 他未曾回来前,长姐以一人之力推着白家走到如今,是累极了,也是他该替长姐分担一二的时候了。 元和初年六月十九,大周女帝祖母晋朝大长公主出殡。 白卿言昏睡未醒,白卿玦恳请伯母和婶娘们让白卿言多睡一会儿,祭文他来写,盆他来摔。 当初,镇国王与白家诸子出殡之时,勋贵人家来的很少,可整个长街密密麻麻全都是跪地送行,又不舍跟随的百姓。 今日,大周女帝的祖母出殡,勋贵人家挤的满满当当,百姓倒是有一些来看热闹的,却不见当初哭声震荡整个大都城的景象。 百姓们得知大长公主葬礼般的如此简单和迅速,是因为大长公主被晋朝梁王那个狗贼要挟带走之前,曾经交代了贴身嬷嬷,若是身死葬礼从简,只求早日同镇国王同穴。 百姓们不免感叹晋朝大长公主和镇国王夫妻恩爱,又不免想起当初南疆战报传回来,白家正院摆了二十三口棺材的事情。 时至今日,百姓想起来,还是泪眼婆娑,所幸苍天有眼让白家七郎回来了,也算是白家好人有好报,镇国王府一家子男女老少都是护国护民风骨傲岸的真君子,就连此次镇国公主举兵反了晋朝,也是因为皇帝兴建九重台,对百姓不仁,还要用一千童男童女炼制丹药。 他们都听说了,那晋朝狗皇帝用孩童炼丹不算,竟然要用当初南疆一战祖父c父亲c叔伯全都死在战场上的将士遗孤炼制丹药,那些将士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竟要落个连骨血都留不下的下场吗 后来晋朝皇帝死在了洛鸿楼,百姓们无不拍手叫好。 第九百三十三章:送别祖母 身穿孝服的董氏满目含泪,跟在后面和妯娌们搀扶着缓缓前行。 不论如何,大长公主是一个好婆母,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长公主从不让她们这些儿媳妇儿在她面前立规矩,因为她们的丈夫们总是征战在外的缘故,一回来公公便给儿子们塞女人,希望儿子们能够趁着在家的时间更好的开枝散叶,多为白家生几个孩子,也为晋国多生几个可用能将。 后来,还是大长公主拦住了,公公这才恍然亲自将几个儿媳叫到跟前来郑重致歉,承认自己考虑不周,伤了几个儿媳妇儿的心,儿子们也都埋怨他这个做父亲的。 他一心扑在为晋国来日一统天下打基础上,勋贵人家不愿意让孩子上战场,宗族人也是如此,公公只能在自家人身上想办法。 他是个男人大多时候理解不了女人,自以为只要不让庶子庶女和生母见面,妾室终身只能待在一个小院子不得出,就能不让自家儿媳妇伤心,却忘记了越是情深的夫妻,妻子越是不愿意和她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后来,镇国王便再也没有给儿子们塞过妾室。 白家诸位夫人母家人听了这件事,谁不赞一句大长公主是个好婆母。 董氏不敢说大长公主将她们这些儿媳妇当成女儿一般,但绝对不会生事为难。 她头一胎生下阿宝,董氏的奶娘心里不安,怕镇国公府嫌弃董氏生了个女儿,可大长公主和镇国王亲自取了小名阿宝,取白家这一辈男孩儿排字“卿”字取名,大宴三天,对阿宝极尽宠爱,就连紧随阿宝之后降生的阿珞和阿琼都没有能越过阿宝去。 因而,大都城人人都知道,镇国公府嫡长女是真正被大长公主和镇国王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 放眼大都城,谁家婆母和公公又能做到如大长公主和镇国王这般,不轻看自家女娃子 不论最后她这位婆母走的多不是时候,董氏对大长公主依旧是感激多一些。 昨夜下了一夜的细雨,长街还未干透,空气里都带着潮气。 大都长街两侧重檐楼阁瓦片被洗得青黑发亮,挂在檐角还未熄灭的长街红灯随湿风来回摆动。 满天的纸钱飘散,落在地上便被泥水弄湿,瞧不出颜色。 一身孝衣的白卿玦走在最前,怀里抱着大长公主的排位,神容哀伤,眸色发红。 跟在金丝楠木棺材后的忠仆亲眷,相互搀扶着发出哀嚎痛哭声,尤其是方氏,几乎倚在蒲柳身上,哭得比白家的几位夫人更为难过,像已痛到撕心裂肺。 蒲柳耳边隐隐听到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猜测方氏的身份,她却没有开口再劝。 昨夜不论是白岐禾还是蒲柳,该说的都同方氏说了,方氏也只是遥遥见过大长公主几次,又不是真的感情甚深,却非要挑这个时候摆出这副痛不欲生的架势,假的离谱。 知道方氏听不进去劝,蒲柳也就未再多言。 带着面具的白卿瑜此时正立在城外折柳亭内,他几乎在这里等了一夜,身上黑色的披风和束起的黑发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主子,来了”一身白衣的王栋瘸着腿,匆匆跑进折柳亭,同白卿瑜道,“主子来了” 不多时,白卿瑜便看到如长龙般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他看到了白家忠仆看到了抱着祖母排位的白卿玦,看到了祖母的棺材,还看到了挺直脊梁扶住二婶儿的母亲,看到了双眸含泪的婶婶们。 白卿瑜黑色披风下穿着孝衣,朝着送葬队伍的方向跪了下来,以头抢地,重重叩首。 他如今还不能如同阿玦一般回家,戎狄之地必须牢牢的把控在他的手里,让戎狄成为他们大周国的跑马场 所以,他只能不孝,在这里同祖母叩首,送别祖母 他抬头望向送葬队伍的方向,低声开口:“祖母c母亲白家五子,白卿瑜回来了阿瑜欠的那句平安还都会在大周一统天下之后,再同你们说。” 王栋也红着眼在白卿瑜身后跪了下来重重叩首,他知道主子有多心酸,来送别大长公主只能将孝衣穿在黑色披风之下,怕被人瞧出什么来主子连阿普鲁都没有带。 夹杂着湿气的风扫过董氏的面颊,她几乎是下意识转头朝着高坡之上的折柳亭望去,只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一跃上马,快马离去。 董氏脚下步子一顿,后面哭嚎不休的方氏低着头没头没脑撞上来,董氏这才皱紧眉头,扶着落泪不止的二弟妹刘氏徐徐往前。 董氏眼眶酸胀,心中生了几分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好像看到阿瑜了。 白卿 言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听到床帐里的动静,春桃连忙迈着碎步跑了过去,抬手撩开碧水色的床帐,顺手挂在鎏金缠枝铜钩上,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哽咽跪在白卿言床边的柏木踏脚上:“大姑娘大姑娘您可醒了” 卢宁嬅也绕过屏风进来,春桃忙用衣袖擦了眼泪,起身让开床边的位置,让卢宁嬅为白卿言诊脉。 在偏房候着的洪大夫闻声,放下茶杯照着正在数云片糕的银霜脑袋上敲了一下:“背着药箱走大姑娘醒来了” 银霜闻言连忙将云片糕用牛皮纸包好,匆匆塞到怀里,背着洪大夫的药箱小跑跟在洪大夫身后。 正要去偏房请洪大夫的佟嬷嬷刚跨出门槛就瞧见洪大夫过来,又手忙脚乱打起帘子,道:“路姑娘正在给大姑娘诊脉。” 洪大夫颔首,匆匆进了正房。 卢宁嬅见洪大夫过来,让开了床边 谁知银霜比洪大夫跑的还快,挤到白卿言面前,拿出自己怀里的云片糕放在白卿言床头,道:“大姑娘吃” 银霜一直跟着洪大夫,知道白卿言睡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吃过,担心白卿言肚子饿 第九百三十四章:活路 可洪大夫说了,太饿的时候不能一口气吃太多东西,对肠胃不好,所以银霜数了好几遍,确定了这云片糕的片数是平日里洪大夫许她吃的一半的量,这才给白卿言送来。 白卿言望着银霜浅浅勾唇:“银霜又给我拿了好吃的啊” “嗯”银霜用力点头,“不能吃太多,还有下次拿” 洪大夫在小绣敦上坐下,拿出脉枕替白卿言诊脉,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免训斥白卿言:“大姑娘这也太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儿了,这么长时间不能入眠为什么不早早叫老夫来诊治是信不过老夫的医术” 见白卿言要起身,春桃忙上前扶起她。 “事情太多,不是睡不着,是不敢睡”她靠在春桃垫在她身后的隐囊上,同洪大夫道,“以前从来不知道,治理一国,责任如此重大,每天都有千头万绪的事情在等着商议处理。” “大姑娘这话就不要唬弄老夫了”洪大夫一搭脉便什么都明白了,“大姑娘,心病老夫就算医术再高朝也无法医治,可老夫跟随了镇国王这么多年,也算是了解大长公主,若大长公主知道她选择解脱,却让大姑娘陷入了心牢,怕大长公主死不瞑目” 洪大夫将脉枕放入药箱之中:“大姑娘打小儿便聪慧,有些事情上甚至比镇国王和大长公主还要通透,应当知道大长公主活着会比离开更为痛苦,倒不如一走了之反倒干净也不会成为大姑娘料理那些旧朝皇亲国戚的绊脚石大长公主是晋朝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在那些人便算得上是大姑娘的亲眷” “大姑娘自己想想”洪大夫正襟危坐,面色肃穆望着白卿言,“大长公主此次若随大姑娘平安回来,那些人会不会来大长公主面前哭诉,求大长公主念在亲戚情分上求他们会不会时时逼着大长公主忆起她是晋朝大长公主,倒时候大长公主帮还是不帮大长公主一旦开口,再难大姑娘都会办,白府上下众所周知若大长公主硬气心肠不答应,他们又会不会故意往大姑娘身上扯,说什么大姑你那个六亲不认,以这件事做筏子,闹乱子” 卢宁嬅上前朝白卿言行礼:“大姑娘回来之后一直在忙,宁華便有一事未同大姑娘讲,大长公主的身子其实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白卿言朝着卢宁嬅望去,颇为意外,至少她瞧着祖母还算硬朗。 “若是如此,大姑娘再想想,大长公主身子本就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同大姑娘回来,那些人求到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硬着心肠拒绝了,回头再忧思过度撑不住,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怎么说会不会扣大姑娘一个逼死祖母的罪名” 洪大夫对着白卿言叹气:“大姑娘,你跳出悲痛和愧疚之后,好好想想,这些道理以大姑娘的聪慧,应当比我这个老头子更明白。” 洪大夫又回头看了眼银霜:“银霜虽然不聪明,但也明白苦也是过一天,笑也是过一天这样的道理,所以银霜哪怕失去了一只眼睛,也过的很快乐,大姑娘你再难过愧疚,大长公主也无法复生,不论是镇国王还是大长公主或是镇国公,他们如此疼爱大姑娘,若知道大姑娘这般自苦,该多难过” 话说到这里,洪大夫该说的也就都说了,他起身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吩咐银霜:“拎着药箱走吧” “大姑娘吃”银霜指了指白卿言床边防着的云片糕,背起药箱追着洪大夫的脚步匆匆离开。 “奴婢送洪大夫”春桃看了眼白卿言忙追上前,去给洪大夫打帘。 隐隐听到门外传来洪大夫叮嘱春桃先让白卿言喝一点儿粥,叫人看好了药锅上的药,熬好了及时给白卿言端过去,卢宁嬅上前:“大长公主的身子早就不如以前了,此次梁王生乱大长公主日也难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姑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七姑娘和蒋嬷嬷。” 白卿言垂眸拿起床边的云片糕,拆开包的款七八糟的牛皮纸,想到已经没有一只眼睛,但只要有好吃的便欢天喜地的银霜,眼眶湿红。 她撕开一片放在唇边咬了一点,全是苦味的嘴巴里终于尝到了一点点甜。 佟嬷嬷见白卿言垂眸吃东云片糕,忙倒了杯水递给她,伸手想要将云片糕拿过来:“大姑娘,先喝点儿水吧,小厨房的火炉上煨着肉糜小米粥,大姑娘先喝一点儿再吃硬实东西,免得伤了胃。” 白卿言将云片糕递给佟嬷嬷,问:“祖母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佟嬷嬷红着眼圈儿点头:“回大姑娘,结束了,夫人们和七公子说不让打扰大姑娘休息,大姑娘这段日子太累了。” 白卿言沉默了片刻又问:“阿雲回来了吗” 佟嬷嬷摇了摇头:“九公子还未回来。” “朝臣可有来府上求见的”白卿言又问 。 佟嬷嬷抿了抿唇,原本不相同白卿言说的,可白卿言现在可不仅是他们白府的大姑娘,已经是大周女帝了。 她道:“舅老爷和大理寺卿吕大人来过一次,但知道大姑娘睡着,便未曾打扰,说是事情不仅要,等登基大典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她点了点头,想起废太子,掀开身上的薄被:“嬷嬷帮我更衣。” 佟嬷嬷私心里想劝白卿言好好歇一歇,可也知道如今大姑娘操心的都是国事不能耽搁,点了点头:“好” 废太子和秦尚志暂时被关在狱中。 不过因为白卿言特意叮嘱过,废太子和秦尚志所在的牢房干净整洁,狱卒也还算和气,只要废太子的要求不过分,狱卒都尽可能的满足。 从洛鸿城回来后,被晾了这几天,晋朝废太子甚至害怕白卿言会因为大长公主的死迁怒于他,不打算给他活路了。 第九百三十五章:真正平静 幽沉阴暗的大牢之中,越是往里火把相距越远,两侧火光阴暗,到处充斥着霉味和骚臭味,偶尔还有极为空洞的风声。 见秦尚志还坐在灯下看书,废太子望着摇曳烛火,视线又落在从极小高窗上投射进来的皎皎月色,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不已。 不多时,废太子陡然听到外面传来叠声称呼“陛下”的声音由远及近,惊得站起身来,朝秦尚志看去:“是不是白卿言来了” 秦尚志颔首,对废太子道:“殿下不必太过紧张,不卑不亢就是了。” 废太子身侧的拳头收紧,他为了活命对梁王都可以摇尾乞怜,什么不卑不亢只要白卿言能让他活命,他愿意给白卿言跪下叩首。 秦尚志立在废太子身边,他知道以白卿言的品格,废太子既然降了,她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至太子于死地。 身佩铠甲的禁军高举着火把,靴步齐整一路小跑至废太子和秦尚志的牢门前停下,高低乱窜的火把亮光刺得废太子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废太子先看到谢羽长和符若兮,顿时只觉脸火辣辣的。 当初为了求活命,他丢掉了尊严,当着拼死护他的百官面叩求梁王,那时谢羽长和符若兮也在。 废太子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垂着眸子躲避视线,怕从谢羽长和符若兮的脸上看到鄙夷的神情,这些曾经臣服在自己脚下的低微之人,要是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鄙视他同情他,他受不了。 秦尚志身侧拳头紧紧攥着,瞧见披着黑色披风的白卿言慢条斯理走至大牢前,看向牢房内的神色平静而淡漠。 废太子耳根滚烫,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唇瓣嗫喏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大约是因为废太子心里清楚,白卿言与梁王不同,并非梁王那样的阴险小人,即便他不必向条狗似的去求白卿言,只要他不生了对抗白卿言的心思,她便不会杀他。 废太子屈辱的闭上眼,曾经他的臣下白卿言就站在牢门之外,他也并非头一次朝白卿言长揖行礼,可这一次他是阶下囚,他的地位急转直下,与白卿言高低易位,心境还是不能真正平静。 谢羽长立在白卿言右侧,左手握着腰间佩剑,余光瞧见下属在一旁似乎有事情禀报,焦急朝他张望,他瞅了眼白卿言示意符若兮护好白卿言,抬脚朝着那下属走去。 “怎么了”谢羽长疾步走至下属面前,压着声音问。 “将军,五位藩王动了” 谢羽长闻言眉头一抬,握着佩剑的手松开拉着那下属走至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左右看了看才道:“说” “按照将军吩咐,我派了几个人装作不服气陛下是女子登基,偶尔对外透露一些,果然那白水王就来套近乎,我吩咐兄弟们小心应付,就在刚才白水王给登基大典上守在大殿内的几位禁军百夫长送去了数目十分可观的厚礼,让他们将白水王的人安插在大殿之中,想要在陛下登基那天动手对陛下不利” 谢羽长眸色一深,冷肃非常:“刺杀陛下” 那禁军将领点头:“说是安排进去的都是高手,只等陛下一进入大殿,便会动手白水王还许了高位给众位兄弟白水王还说他是晋高祖嫡支一系,继承大统名正言顺,若是能登基几位忠义之士全都是将军之类的话。” 谢羽长再次握住长剑剑柄,手指摩挲着,低声道:“有没有谈听到明日白水王本人会作何准备” “白水王没有细说,可听兄弟们的意思是白水王明日会称病不去参加大典,提前准备好登基用的礼服和冠冕,只等陛下一死他便身着礼服和冠冕出现登基。”那禁军将领低声问,“要不要提前将白水王控制起来” 谢羽长静思片刻摇了摇头:“这还得问问陛下的意思你先去等候吩咐不要在白水王那里露了马脚。” “是”那禁军将领双手抱拳,迅速离去。 牢门之内,秦尚志穿着干净的青灰色直裰,倒也不矫情,撩开下摆朝着白卿言跪下叩首:“见过大周女帝。” “秦尚志广河渠修渠之事是你负责的,如今我来是问你你可愿做到有始有终,继续主持修渠之事”白卿言眉目清明,语声沉稳。 秦尚志手指一抖,抬眸朝着白卿言望去,摇曳的明亮火把映着白卿言轮廓精致绝艳的五官,一双眼极深极沉,幽邃的让人辨不出白卿言的任何情绪。 修渠之事,是秦尚志提议秦尚志主持的,他自然是想要尽善尽美的完成,可一想到废太子,秦尚志便有所犹豫。 “你可以想想,你若不愿意去主持修渠之事,我便费些功夫将水利大家司马胜先生的后人从西凉请回来, 你不必为了百姓生计屈从”白卿言说完又朝着废太子看去,“太子” 废太子听到白卿言唤他太子,忙跪下道:“陛下,还是唤孤唤我一声齐王吧我既然已经降了大周,便不再是太子殿下,只求陛下看在我并无雄心大志,对大周也并无威胁的份儿上,就让我同大梁的三皇子一般,做个齐王了此残生吧” 谢羽长和符若兮早就见识过这位晋朝废太子,对梁王摇尾乞怜的模样,如今这位太子能不吓破胆,稳稳当当说出这番话,已经在他们意料之外了。 既然废太子不需要她多费口舌,她点了点头道:“你若能如此想,我便让人送你们一家三口,去大梁山清水秀之地,照顾你们余生,但你们不可对晋朝小皇孙透露身份,否则怕会给那孩子带去杀身之祸。” 废太子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他睁大了眼望着白卿言,这么说他的孩子还活着 废太子被那刺目的摇曳火把,晃的眼眶发酸,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第九百三十六章:生死与共 “可是,梁王不是下令,要将”废太子话未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原本梁王是下了命令要你妻儿的命,是二姑娘派人救下了你的妻儿。”符若兮低声开口,“陛下派人一直照顾着你的妻儿,如今他们十分安全。” 废太子忙跪直身子,真心诚意朝着白卿言叩首:“多谢陛下,多谢秦夫人此生我必不会向孩子透露我们曾是晋国皇室,只求能平安度日,让那个孩子成为一个普通百姓,能活命就好” 按照道理说,新朝皇帝登基,旧朝的皇族血脉应当斩尽杀绝,斩草除根才是。 废太子也不知道该说白卿言重情,还是说白卿言自信,她竟然真的放过他们一家三口了。 “好好活着吧”白卿言同废太子道。 废太子若没有那么一个父皇,或许不会成这个样子。 “秦先生。”白卿言视线再次落在秦尚志的身上,“秦先生是欲跟随齐王一同离开大都城,还是前往广河渠继续主持修渠大事” 秦尚志拳头收紧,他看了眼正瞅着他的废太子,对白卿言叩首:“秦尚志愿前往广河渠完成修渠大事,随后请陛下送秦尚志去追随太子殿下。” 白卿言望着秦尚志,颔首:“可以” 废太子顿时热泪盈眶,他曾经眼睁睁看着秦尚志被方老排挤,可没想到最终还愿意陪着自己的,竟然就是这个秦尚志。 想起秦尚志,废太子不免想起任世杰来,他犹豫着问了一句:“陛下,我府上的任先生,是不是已经没了” 白卿言闻声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废太子,有些诧异废太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任世杰的身份,却也不想此时戳破,既然已经决定让废太子活着,那还是让废太子糊涂些好,糊涂比明白过的更幸福些。 白卿言点了点头。 废太子哽咽应了一声,叩首致谢,目送白卿言离开。 废太子转而瞧着秦尚志,竟然真心诚意劝起了秦尚志:“秦先生,我已经不是太子不是未来的国君,无法给秦先生发挥才能的余地,秦先生不必再跟着我跟着白卿言吧先生大才,是我当初不识人,没有重用先生,白卿言惜才才会在今日屈尊来到这大狱之中,足见诚意。先生对我的情义,我铭记于心,可为先生前途计怎么都不应该再跟着我了。” 秦尚志紧紧攥着自己身侧的衣裳,半晌手松开,对太子摇了摇头:“秦尚志既然已经择主,便必会从一而终,与主上共同进退,生死与共。” 太子听到秦尚志这话,忍不住再次落泪,他点了点头不再劝,只笑着道:“既然秦先生不弃,自今日起我便不会将秦先生当做下属,会将秦先生当做良师益友,请秦先生做我儿的老师,教我儿为人处世的道理。” 秦尚志脊背挺直,朝着太子一拜:“必不负太子所托。” 跟随白卿言从大狱之中出来,符若兮忍不住感慨:“那位秦先生倒是个忠义之人,令人敬佩。” “就是死脑筋了些。”谢羽长也惜才,秦尚志若是没有大才,白卿言不会三番四次相请,甚至还亲自来这大狱之中。 符若兮正要为秦尚志辩解几句,就见谢羽长已经上前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陛下,白水王有动作了,他联系了我们禁军之中的百夫长,要让那几位百夫长设法在明日登基大典前,将白水王的杀手藏入大殿之中,要在陛下跨入大殿,便刺杀陛下,随即取而代之。” 白卿言闻言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符若兮却如临大敌身体紧绷,忙上前一步:“陛下,是否要将白水王管控起来。” 白卿言立在大狱门前摇曳的灯笼下,灯影忽明忽暗扫过她的无关,越发映得她眉目冷清淡漠:“不必,戏台子都搭起来了,总要让他们把戏唱完,等他唱完这场戏,削藩便更能名正言顺。” “至少在暗处监视着白水王吧”符若兮还是不放心,“若是陛下不放心旁人,不如让属下来做” 符若兮话音刚落,就见白家七公子白卿玦快马而来。 见白卿玦一跃下马,匆匆朝着高阶之上跑来,谢羽长和符若兮忙朝白卿玦行礼。 握着五金马鞭的白卿玦朝着两人拱手还礼之后,低声同白卿言道:“长姐,暗卫来报白水王要有动作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随白卿玦一同往大狱高阶之下走去:“边走边说。” “今日,有人王白水王的宅子送去了一件皇帝登基时穿的裘冕。”白卿玦跟在白卿言身侧,下意识伸手扶住自家长姐,声音徐徐,“想来明日白水王一定会有动静。” “将派去盯着白水王的人都调回来,不必盯着白水王了想来青竹和谷文昌将军 c卫兆年将军就快到了,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改朝换代,按照礼制,要埋冕服祭天,若是白水王真敢穿,她便将白水王一同埋了。 她扶着白卿玦的手,垂眸拎起霜色衣裙下摆刚踏上马凳,抬眸无意看向大狱阴森无人的西巷,身子一僵如同被定住了一般,紧紧攥住白卿玦的手腕。 一阵风过,天空之中光芒皎白似圆非圆的月亮被云翳遮挡,墙角夏虫受惊低之鸣声跟着停了一瞬,四下寂静只能听到大狱高墙爬山虎叶子沙沙作响,和大狱门前两盏灯笼随风摇动的声音。 阿瑜 白卿言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唇瓣紧抿着,手却不自主的颤抖着,心跳跟闷雷似的咚咚直响。 就在照射入小巷之中的皎皎月光被云翳隐去前的那一瞬,白卿言分明在那性子里看到了身姿笔挺的阿瑜,她的弟弟阿瑜。 白卿玦顺着白卿言的目光看过去,认真瞅着那漆黑不见五指的小巷。 遮月云翳缓缓挪开,刹那清辉遍地,将小巷内的石子都映得一清二楚,可却再不见阿瑜的身影。 第九百三十七章:登基大典 “长姐”白卿瑜并未瞧见小巷内有什么,轻轻唤了白卿言一声。 “回吧”白卿言开口。 白卿言弯腰坐进马车之中,白卿玦c符若兮c谢羽长带着禁军亦是翻身上马。 白卿言坐在马车内,闭了闭酸胀的眼,不确定刚才看到阿瑜那一瞬,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臆想出来的。 白卿玦和符若兮谢羽长带兵前面护卫,白卿言乘坐的马车才缓缓动了起来。 她想到刚才那一瞥,不死心,抬手掀开马车车帘,抓着帘子的手陡然一紧。 那一身戎狄人装扮,带着面具男子就立在巷口清辉之下,那分明就是她的弟弟阿瑜。 酸涩冲击了她的眼眶,她望着阿瑜越来越远的身影,眼前被雾气模糊。 明明这是他们姐弟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却还是只能遥遥相望,不得相见,不能相认。 直到看不到阿瑜的身影,她才撒开窗帘闭目坐在马车之中,极力压制情绪,她不想回到白府让家人看到她哭过的样子。 脑海里全是阿瑜出征时意气风发的身姿,是阿瑜曾言要给她带回最漂亮的鸽子血时,笑容自信的模样。 真好阿瑜还活着,阿瑜回来了 可她还是期望,她昭告天下的诏书能让更多的白家子回来,哪怕就再一个也好 从大狱到白府,路不短但也不长,等白卿言从马车上下来,春桃和佟嬷嬷迎上前扶她时候,她的情绪已然平稳。 白卿玦亲自将她送回清辉院,叮嘱:“明日便是登基大典,长姐今夜要好好休息。” 白卿言望着长高不少的白卿玦点头:“你也是,早些歇息明日还有的辛苦。” 元和初年六月二十日,大周女帝登基大典。 白卿言看了一夜的奏疏,天麻麻亮眯了一小会儿便被换起来更衣。 自从白卿言定在六月二十登基,宫里就开始赶制白卿言登基的裘冕,白卿言被织室令追着看了眼织室按照晋朝旧准备赶制的大典重服,白卿言只交代不必太过华丽繁复,只得了这么一句织室令心中惶惶。 还是白锦瑟点拨了一句,让那织室令想想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织室令这才恍然,回去加紧赶制。 可约莫是当初晋朝皇室奢靡成性,织室令别出心裁,将银丝劈成细线,每四股银丝与四股白线拧成一股细线在玄衣上肩部织明月,将金丝劈线缠在白线之中绣龙纹c太阳。 颜色明暗皆用金丝c银丝掺杂在白线之中的多少来调和,背部的星辰c山纹十二纹章祥纹乍一看朴实无华,可行走在日光之下烛火之中便是熠熠生辉。 董氏亲自来替女儿更衣,替白卿言整理好裘冕,立在灯下瞧着女儿身着帝王玄服,身姿挺拔,眼前的明明还是她的女儿,她却又觉得穿上这身帝王裘冕的女儿不那么一样了。 或许她知道,从今日之后她的女儿便不仅仅只是她的女儿,还是这个大周国的王。 白锦绣c白锦昭c白锦华c白锦瑟和白卿言的诸位婶婶,都立在一旁含泪望着身着裘冕的白卿言,只觉她越发的威严,如有震电之威,崩山之力。 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从未想过,白卿言会带着白家走到今日这一步,更未曾想过白卿言会登基称帝。 没想到白卿言会亲自来实现白家先祖一统天下的宏远,而非将这样的志向寄托在他们臣服的君主身上。 董氏红着眼,亲自替白卿言整理好玉勾玉佩,大双绶c小双绶,轻抚着她身上的绣纹,道:“裘冕十二十二纹章祥纹,华虫取其文理,粉米给养百姓,藻品性高洁,黻明辨是非,火光明磊落,宗彝忠义仁孝,山稳如山岳,日c月c星c辰明也,自当照拂四方百姓” 她通红的眸子望着白卿言:“阿娘希望你能做一个德惠四方的好皇帝,不服你祖父c父亲c叔父和白家祖祖辈辈的志向,一统天下还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间。” 白卿言望着董氏,朝着董氏长揖一拜:“阿娘的话,我记住了女儿会做一个德惠四方的好皇帝,会带着大周一统天下,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白锦昭听到白卿言这话,单膝跪下朝白卿言抱拳:“白锦昭誓死跟随长姐一统天下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这是曾经他们的祖父白威霆表字“不渝”的取处。 白锦绣c白锦华和白锦瑟亦是跪地,她们身为白家血脉,从出生起便知道他们来日必是要为天下一统出力的。 白卿言身着冕服祭天,祭拜宗庙叩拜列祖列宗。 武德门大开,城墙之上 黑帆白蟒旗猎猎招展于风中,金甲银盔的禁军从长街列队护卫于两侧,白卿玦c白锦昭c白锦华戎装在最前,带着高举黑帆白莽旗的九列黑甲重骑兵提缰依序前行。 八匹通体黝黑如墨的宝驹拉着帝王车驾,车驾内身着冕服的白卿言正襟危坐。 白卿玦所率白家军重骑兵,是真正经历过战场杀伐,真正浴血疆场,九死一生而归的,白家军重骑兵黑色的铠甲远不如禁军那么光鲜亮丽,黑色玄甲,闪耀寒芒,厚重的黑甲之上还有刀斧砍出来的痕迹,他们腰间刀鞘里的刀早已有了缺口,可这是他们荣耀的象征。 平日里赫赫威严的禁军,在白家军百战而归杀气凛凛的将士们面前,全无气势,徒具光鲜。 今日白卿言让白卿玦率白家军护卫,为的就是让百姓们看看这便是护国安民的白军,他们被是被这样的将士们守护着。 清晨的万丈霞光,跃然穿透东方天际的云海,整个大都城被笼罩于金光之中。 武德门苍老厚重的城门大开,重檐殿宇上的琉璃瓦被晨光映得熠熠生辉。 礼乐奏响,金鼓催动,号角齐鸣。 第九百三十八章:帝王之路 甲胄光鲜的禁军分立铺入正门直直通向大殿高阶之上的红毡两侧,迎白卿言车驾。 车驾所到之处,将士单膝跪地相迎,甲胄发出齐整之声,气势极为庞大。 大殿高阶之下分列红毡两侧的吕相等朝中大臣,听到礼乐声响起,整理朝服衣冠,随吕相朝前迎了几步,面朝武德门的方向,准备恭迎大周女帝。 武德门内,擂鼓声和号角声震人心肺,立于大鼓百官身后的,全都是高举黑帆白蟒旗的白家军,将士们神容肃穆,杀气凛凛,是真正的悍兵雄狮。 各国使节随大周朝大臣们立在红毡两侧,站在璀璨的金色晨光之中,注视白卿言乘坐的车驾缓缓从武德门入,注视一身黑色裘冕白卿言居高临下走下马车。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迎着风和金光,猎猎招展的黑帆白蟒旗之下,白家军将士们齐刷刷跪地相迎,三呼万岁,将士们的呐喊声在擂鼓声和嚎叫声中,越发显得雄浑,气势浩大,撼天震地,响彻大都,让人不禁心旌震荡。 吕相率百官亦是朝着白卿言叩首:“恭贺陛下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各国使节中身份尊贵如同大燕九王爷c炎王李之节和戎狄的鬼面王爷,只是按照本国礼节,或以拳击胸颔首,或长揖到地行礼。 白卿言扶着白卿玦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视线落在一身戎狄装束,带着面具,颔首行礼的白卿瑜身上,视线又不动声色挪至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身上,落在立在大燕九王爷身后的萧容衍身上。 四目相对,萧容衍幽邃含笑的眸子望着白卿言,对她浅浅颔首。 人精似的李之节朝着白玉高阶之上琉璃瓦金光熠熠,富丽堂皇气势宏伟的重檐大殿望去,也不知大殿里白水王准备的怎么样。 大殿之内。 听到殿外传来号角和擂鼓声,戎装佩剑的白锦绣眸色沉重,将手中寒芒逼人的青锋剑归鞘,容色波澜不惊擦去自己脸上沾染的鲜血,戾气十足。 禁军将士们和白家军,已经将白水王安排进大殿的杀手们悉数尽斩。 此刻白家军和禁军将士们正将杀手的尸体拖出大殿,清理殿内血迹。 身着冕服的白水王已经被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嘴里被塞着抹布,刀架在脖子上一个劲儿的抖。 他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他明明已经准备妥当,没有想到他竟然被禁军给出卖了 不过,他还没有全输,五位藩王的大军必定已经道大都城外了,他还有机会 尽管这么想着,可白水王还是怕 这么多身手奇高的西凉杀手和他花钱找来的江湖杀手,怎么能就被白家军如此轻易的斩杀 难道这些白家军,都是白家军虎鹰营的人吗 白锦绣转头,冷漠的视线朝着白水王看去,见白水王全身发抖,却还摆出一副不认输,不怕死的表情与白锦绣对视。 大殿已经清理完毕,只是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白锦绣转身,高声道:“开殿门” 守在门前的禁军立刻将乾坤殿六扇殿门齐齐打开,白锦绣率领虎鹰营五十锐士从大殿而出的那一瞬,李之节便知道白水王败了。 身着银甲的白锦绣,带着虎鹰营将士从左侧的白玉高阶疾步而来,带着虎鹰营将士立在白卿言身后护卫。 白卿言手握腰间帝王剑剑柄,望着仿若直通天际的白玉高阶,脚步稳健。 举着羽扇宝幡的太监跟随白卿言身后,白锦绣c白卿玦c白锦昭c白锦华率白家军紧随,百官在吕相带领下分列两侧相伴,浩浩荡荡,在晨光大盛和鼓乐之中,朝着琉璃瓦金光逼人的宏伟大殿走去。 她望着高阶劲头金光耀目的殿宇,想起祖父曾经为她取字“鸣山”时,眉目慈祥含笑的模样。 祖父说,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这是祖父为她取的小字说头。 祖父说,她只要来日不单单囿于后宅,必能在这乱世争雄,以女子之身扬名疆场,成为白家先辈那样让后人敬仰的将军,成为国公府乃至大晋国最耀目的女子 今日,她取国号为周,踏上这帝王之路,她不知道是否已经成为最耀目的女子,她只希望能成为不让祖父失望的孙女儿。 祖父曾言,白家女儿要有包容天下百姓的胸怀,才能实现一统天下的志向。 自小她受教祖父,虽然祖父从未教导过她何为帝王之道,可却在潜移默化之中教导她拥有来日一颗帝王之心。 能心怀天下百姓者,才能王天下。 海晏河清,四方太平。 这是白家人世代的心愿。 天下一统,是白家祖祖辈辈的志向。 辅佐明君,开疆拓土,富民强兵,使天下归一。 这曾经是白家世代都在做的事情,而今她不再俯首臣服。 她要带着白家薪火相传的志向和抱负,登上那至尊之位,庇护着白家诸子,去完成白家世世代代都在做,却没有能做成功的事情。 这一路,不管有多泥泞艰辛,她都誓要完成这一统大业。 只求白家列祖列宗,祖父c父亲和叔叔们保佑,今日能让更多的白家子,白家军回来,共证此刻 从此,大周一统天下之路,将要以全新的方式开启。 随着白卿言不断朝高阶上走去,立于高阶两侧的守兵纷纷跪地,恭迎大周女帝。 白卿言垂眸跨上最后一阶被红毡覆盖的高阶,缓缓转过身来,面向百官与众将士 清晨初升的朝阳已然高高升起,缓缓驱散宫墙被拉得老长的阴影,金光笼罩大都的碧瓦朱甍c层楼叠榭,似让整个大都城的颜色都鲜活了起来,恍如新生,熠熠生辉。 百官和白家军将士们望着周身镀上一层金光,立在最高处的白卿言,在太监的唱报声中,齐整跪地,三呼万岁,声震大都。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三十九章:平安还都 半晌,不见白卿言动静,跪在高阶上的吕相抬头朝白卿言望去,只见白卿言静静望着武德门的方向,神容平静,目光坚定,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吕相见状,怕错过吉时,微微直起身,高声叩请:“请陛下登基” “请陛下登基”百官紧随其后高声喊道。 带着面具立于一旁的白卿瑜抬眸望着自家阿姐,拳头微微收紧。 他知道阿姐是在等还未归来的白家子,阿姐希望她登基之时,如她昭告四海的诏书那般,让尚存一息的白家军c白家子都能赶回来,共证此刻。 共证大周一统天下篇章的开启。 白锦绣c白卿玦双眸含泪,回头亦是朝着武德门的方向望去,期待着魏忠能带着尚存一息的白家子和白家军在长姐登上那高位之前赶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光渐渐大盛,大都城内外金光璀璨。 百官低声议论,吕相斗胆再请白卿言登基。 微凉的风拂过白卿言冕旒,隔着轻碰的旒珠,白卿言已经发酸发绿的眼眶,终于看到被金色笼罩的武德门外,有人推着轮椅缓缓而来 肖若海推着白卿雲,肖若江跟在白卿雲一侧。 “长姐”白锦昭沉不住气猛然站起身,激动地唤了白卿言一声,眼泪霎时就冲了出来。 闻声,白卿言紧咬着后槽牙,紧紧握住剑柄,她看到了 看到了九弟白卿雲,看到自己的两位如兄,她克制住心头翻涌的酸胀情绪,同白卿玦道:“阿玦你去迎一迎” 白卿言知道,当初九弟白卿雲为身为兄长的白卿玦搏了一条生路,此事犹如石头压在白卿玦的心头,他最期盼的就是阿雲能回来。 “是”白卿玦声音高亢,转身急速朝着高阶之下跑去。 白卿玦双眸发红,轮椅之上的是阿雲是舍命救了他的九弟阿雲 曾经恣意潇洒的白家九郎,此刻坐在轮椅之上,褪去了曾经的少年狂妄,只剩沉稳和从容,他望着高阶之上身着皇帝冕服的长姐,热泪翻涌,紧紧攥住衣摆。 他在罗盘山四海阁之时,便已经知道长姐来日定会登基为帝,使天下一统。 他在看到长姐昭告四海的诏书命南疆一战尚存一息的白家子c白家军回归大都共证登基大典时,几乎忍不住泪水。 白家早该如此,可祖父太过忠君不愿做乱臣贼子。 可主上若无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臣子若志向太大,必会落得君疑臣诛的下场。 白家若想要早日实现一统大业,决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能够辅佐明君之上,而是自己能成为一国之主。 远远看到自家七哥白卿玦,白卿雲唇角勾起笑意,眼眶湿红。 能看到七哥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白卿玦脚下步子极快,他走至白卿雲的面前,看着坐在木制轮椅之上的白卿雲落在白卿雲的腿上,垂在身体双侧的手收紧,双眸被雾气模糊。 “七哥”白卿雲沙哑着嗓音唤了白卿玦一声。 白卿玦艰难勾唇笑着颔首,从肖若海的手中接过白卿雲的轮椅,推着他朝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轮椅停至大殿玉阶之下,白卿雲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之上,想要站起来,努力了两次都没有能成功,额头已然沁出汗水,他回头示意肖若江和肖若海上前,他们二人会意将白卿雲架了起来 立在高阶上的李之节在看到白卿雲面容的那瞬,脸色微微一变,朝着身着冕服的白卿言看了眼,视线又落在白卿雲的身上,打开手中的铁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煽着。 那个白家子到现在李之节都不知道是白家几子,但看来白卿言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位白家子。 李之节心里微微有些吃力,白水王没有能成功刺杀白卿言,反而在白卿言登上乾坤殿高阶之前,便被白家二姑娘白锦绣料理干净,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而白卿言又如此看重这位双腿折在他手中的白家子,西凉和大周议和之事会不会有阻碍 白卿雲紧咬着牙,缓缓直起身,又被扶着跪在高阶之下,勉强稳住身形,才抱拳高声道:“游龙骑兵营,白家九子白卿雲,平安还都” 白卿雲洪亮而郑重的声音,响彻天地。 虽然失去了双腿,可他还有双手还有头脑,他不愿再在四海阁耗费光阴,他要回来辅佐长姐,一统天下,完成白家世代的志向。 白锦昭和白锦华忍不住哭出声来,白锦绣双眸含泪,望着白卿雲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雲终于还是赶在长姐登基之时,回来了 平安还都四字 ,让白卿言险些绷不住泪流满面,她抬手示意白卿雲起身 阿雲回来了,还有没有可能,还有存活的白家子能赶回来走过那被金光笼罩的武德门,说一句平安还都。 白卿瑜背在背后的手收紧,视线朝着阿姐望去,他还欠着白家一句平安还都。 今日,白卿瑜立在这里,同白家诸位兄弟姐妹同在,他亦是想要看到更多的白家子回来,在这里说一声平安还都。 “九哥”白锦昭起身朝着高阶之下跑去。 白锦华也绷不住,跟随其后朝着白卿雲而去。 两个身着戎装的少女冲到白卿雲面前,紧紧抱住被肖若江肖若海扶起来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的白卿雲,放声痛哭。 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的白卿言看到似乎又有人直入武德门,像是魏忠带着,她攥着帝王剑剑柄的手心顿时汗津津的 若说阿雲是在意料之中,可若是还能回来白家子,那白卿言真的是当叩谢上苍怜悯。 白卿言不知回来的是谁,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 白家众人都在屏息以待。 白锦绣惊得睁大了眼双眼站起身来,心中怀揣着希望,转头哽咽唤白卿言:“长姐” 白卿言沉住气颔首,白锦绣亦是强迫自己沉住气,转身朝着武德门的方向看去。 ------题外话------ 第二更,猜猜谁回来了 第九百四十章:解脱 魏忠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迈着碎步领着一个带着笠帽的男子越走越近,白家的心便越悬越高,直至抵在嗓子眼儿。 带着笠帽的男子在白卿玦身旁停下,摘下笠帽 带着面具的白卿瑜手心一紧。 白卿玦睁大了眼,看着没了一只眼睛,鬓边生白发的白卿琦:“三哥” “三哥” “三哥” 白锦华c白锦昭再次哭出声来。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长姐昭告四海的诏书,真的起了作用。 面具之后的白卿瑜险些绷不住泪水,他藏在背后的手用力收紧,他的三哥也回来了 平日里,三哥话最少,也最严厉 曾经,祖父玩笑说,三哥一点儿都不像五叔那样随和开朗之人的孩子,老气横秋的都快赶上老人家,对弟弟们要求太过严苛。 可就是这样的三哥,在战场之上舍命护他们这些兄弟,面冷心热,会因为他战场上的冒进罚他军棍。 三哥也是他们众兄弟之中,最早单独领兵的。 可以说,阿姐和白家三子白卿琦,曾经是白家诸子一直想要超越的对象。 白卿琦相比当初离开之时,五官硬朗了不少,性子本就沉默寡言的白卿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了白发的缘故,看起来比之前更为老气横秋。 许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缘故,白卿琦满身的风尘仆仆,下颚已长了青茬。 他将手中的笠帽交给魏忠,撩开粗布长衫下摆,单膝跪地,抱拳高声喊道:“虎鹰营,白家三子白卿琦,平安还都” 白卿言的泪水再也绷不住,泪如雨下 真好阿琦也回来了五婶要是看到了阿琦,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白卿琦充血的眸子发红,他本已经投入燕军之中,准备借燕国之力灭晋,为白家满门复仇。 可他没有想到,长姐先他一步,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情。 后来,他是打算留于燕军之中,为来日做准备,等他在燕军之中爬到高位,再设法与白家军与长姐联络。 然,在看到长姐昭告四海,让宣嘉年间一战尚存一息的白家子和白家军回大都城共证登基大典时,他终于绷不住毅然决然离开燕军回都。 他要同白家的兄弟姐们站在一起,一同堂堂正正为天下一统而战。 如今长姐登基,必会完成白家先祖世代一统天下的志向,若长姐能有可用之人,定能加快推进天下一统的进程,白卿琦愿为长姐刀刃 白卿言喉头酸胀抬手示意白卿琦起身。 吕相终于明白,白卿言是在等什么 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白家子归来 如她昭告四海的诏书那般,想要白家子共证登基大典。 白卿琦起身,转头深深看了眼白卿玦和白卿雲,视线又落在长高不少的白锦华和白锦昭身上,抬手拍了拍两个戎装小姑娘的脑袋,抬脚从高阶一侧而上,望着白卿言朝她走去。 肖若江和肖若海扶着白卿雲在轮椅上坐下,抬着木质轮椅,与护着白卿雲的白卿玦c白锦华和白锦昭一同跟在白卿琦身后。 白卿琦知道,长姐还想要再等等未归的白家子。 可是白卿琦心里明白,等不到了 白家诸子的尸首是他含泪亲手埋的,正是因为看到了白家诸人的惨状,所以白卿琦才会发誓穷尽必胜之力,定要灭晋国皇室全族,鸡犬不留 就连白卿琼,也是他亲手埋的 他追到了旧日蜀国旧土,可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能将白卿琼救下。 时至今日,白卿琦还能清楚的回忆起他埋葬的白家子每一个人的样子,他一边埋一边声嘶力竭的痛哭,如同疯魔,他咒骂苍天为何如此对待白家,白家的忠义是从不留余地的,这样的忠心何以落得这般下场。 也是那时,他才明白,平日里最桀骜不驯的九弟阿雲说得对,白家若想要完成一统天下的志向,决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埋葬了白家所有人几乎耗尽了白卿琦毕生的力气,他一夜之间便生了华发,下定决心投入燕国,覆灭晋国,一生为复仇而活。 白卿琦立在白卿言面前,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哽咽开口:“长姐” “回来就好”她声音沙哑,扶起白卿琦,“回来就好” 白卿琦抬头,眸子湿红,艰难开口:“长姐,不必等了,不会再有人回来了。” “三哥”白锦绣颇为意外看着面色镇定的白卿琦。 白锦绣知道,她的三哥白卿琦绝不会无的放矢,可若是此言为真那他们白家人的最后期望便没有了。 白卿琦喉头翻滚,半晌才哑着嗓音道:“其他人都是我亲手埋的,所以长姐不必在等了,不会有人回来了,是我没有能护住兄长弟弟们我连我连小十七都没有能护住,让他小小年纪便便遭受那般磨难,死的那般惨烈” 白卿言脊背僵直,眼睫只是轻轻一颤,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 她望着白卿琦鬓边华发,望着白卿琦那一只眼睛充血通红的模样,咬紧了后槽牙,心中全是心疼。 她还只是看行军记录,便已经痛不欲生,几欲刨心止痛。 可三弟阿琦,却是亲手埋葬了他们,他的心该有多痛该是怎么样的撕心裂肺 白卿言抬手用力扣住白卿琦的肩膀,死死咬着牙,破碎的哭声险些冲了出来,她哽咽道:“辛苦了,没有能护住兄长弟弟们不要紧,只要你能平安回家,对长姐对白家所有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喜讯” 绷着脸克制情绪的白卿琦顿时泪流满面,他喉头翻滚,白卿言的话犹如千金重,他一直都以护住白家诸子为己任。 战场之上,他是最早独自领兵的,父亲曾交代过此次出征,白家幼子众多,让他好生照顾,可他没有能做到 他以为他回来了,会被怪罪。 他愧疚于心,这种愧疚日日折磨着他,让他不得解脱。 ------题外话------ 第三更来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男女学堂 可今日,长姐一句,他能平安回家,就是天大的喜讯,这让压在白卿琦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些许。 “可我连阿瑜都没有能护住阿瑜只留下了留下了被烧得焦黑的尸体,我只能从盔甲辨认” 一向老成持重的白卿琦竟忍不住哽咽,头一次低低哭出声来,忍不住跪下请罪。 阿瑜乃是白家嫡支正统,他是最应该被护住最应该活下来的人 白卿琦一向对白卿瑜最为严厉,为的就是让他在战场之上,能够保命。 可阿瑜还是没了,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留下了身子,他徒手翻遍了战场也没有能找到亲弟弟的头颅 大伯箭法精湛,原本他要是够快,一定能够救下阿濯他们,可是他太慢了让他们流血身亡 巨大的悲痛再次席卷白卿琦全身,让他全身痛到战栗不止,生不如死。 白卿言唇瓣紧紧抿着,她看着头一次将情绪这么外露,几乎绷不住的白卿琦,她弯腰轻抚白卿琦的发顶,用力攥紧了白卿琦的手臂,将他扶起,似是在安抚一般低声道:“阿琦,不必愧疚,阿瑜还活着,只是身份不宜透露。” 白卿琦身子一僵抬头,充血发红的眼仁望着白卿言,似乎在判断白卿言这话是安抚之语,还是真的。 白卿瑜离得远,隐隐听到“阿瑜”二字,又见三哥跪下请罪,便知三哥以为他已经死了。 想到三哥鬓边的华发,白卿瑜闭了闭眼,忍住不让自己落泪。 萧容衍耳力极好,虽然没有听到白卿言同白卿琦说了些什么,却听到了白卿琦说白家子都是他亲手埋的,没有人再回来了。 他幽沉的视线看向白卿瑜,那么这位戎狄的鬼面王爷是谁难不成不是白家子,而是白家叔辈 鬼面王爷声音被毁,沙哑沧桑,又带着面具,着实让人难辨年岁。 吕相见吉时已经快要过了,上前行礼,再次恭请:“陛下吉时快要过了,恭请陛下登基” “恭请陛下登基” “恭请陛下登基” “恭请陛下登基” 将士和百官高声三呼。 白卿琦c白卿玦和白锦绣c白锦华c白锦昭亦是跪地:“恭请陛下登基” 白卿言视线不着痕迹朝着白卿瑜看了眼,她心中清楚锦桐怕是和阿瑜一样,阿瑜在戎狄有布置,锦桐同样的在西凉有谋划,他们眼下还都不能以白家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来,与她共证这一刻。 白卿瑜远远瞧着自家兄弟姐妹齐聚的模样,唇角浅浅勾起,以自己的阿姐为傲以白家为傲以大周为傲 坐于轮椅上的白卿雲含笑望着自家长姐,注视自家长姐率白家子,率百官踏入乾坤殿,从此扭乾转坤,改天换日,大周朝世代来了。 白卿言入殿登高阶,坐在在多少人挣得头破血流,甚至兵弱如白水王也想要争一争的王位之上。 白家诸人是白卿言的亲眷,按照亲疏立在大殿三排高阶的第二层,离白卿言最近。 吕相作为帝师,内阁首辅大臣,就立在三排高阶的第三层,其余将士和官员,分立红毡两侧。 沈昆阳立在众武将最前,望着白卿言的眸子发红。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战无不胜的小白帅,会坐上那个位置。 曾经镇国王c镇国公和白家诸位将军,在他们这些武将心中种下的那颗要一统天下的种子,终于要在今日发芽。 晋国的皇室,没有白家这样世代以一统天下为己任的志向,没有人有白家这样的胸怀和气魄。 沈昆阳原本以为,他此生应当看不到天下一统那日。 可如今小白帅坐上那个位置,必定会全力为一统天下而战,沈昆阳不免热血沸腾。 他深信,他此生必定能看到大周一统天下那日,定能看到镇国王和镇国公所期盼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礼部官员高声唱道:“跪” 白家诸人与吕相面向白卿言,率百官跪拜:“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白卿言望着跪地叩首的文官武将,道:“宣召。” “诏命,大周开国之初,百废待兴,朕今登基称帝,当以仁孝为先,尊生母董氏为太后,拜吕世安为帝师匡朕于强国正途,今以平梁国晋乱之功册封白锦绣为辅国君,白锦稚为高义君,赵胜为镇国将军,符若兮为骠骑将军,谢羽长为车骑将军兼领禁军,林康乐为卫将军,杨武策为抚军大将军。” “帝师吕世安封太尉位列三公之首为尚书令,沈敬中封司 空为中书令,董清平封司徒为侍中令,吕锦贤为吏部尚书,吕晋为刑部尚书,魏不恭为户部尚书,张端宁为兵部尚书,沈天之为工部尚书,柳如士为礼部尚书,其余有功之臣另行封赏。” 这三省六部官员任命颁布,将吕相吕世安晋为太尉领尚书令一职,便说明大周朝彻底废除了丞相之位。 而武将,白卿言并未在一开始便将官位封的极高,她是在给来日南征西凉留下封赏的余地。 她也未曾一味赐封白家人,为的也是在他们将来征伐西凉建功立业之后,再行封赏,那时便更名正言顺。 “大周新朝初立,求贤若渴,当此时朕欲广纳贤才,再开恩科为朝廷简拔人才。”礼部官员字正腔圆,语声顿挫,“朕初登王位,自知任重而道远,冥思苦想何为强国之道,观史思今,知知贤才乃兴国之本,富民之基石,朕欲在各地开设男子学堂c女子学堂,为我大周培养后继英才,许女子科考,许女子为官,用其心志共匡大周。” 大周官员早已经知道白卿言要设立男女学堂,许女子科考为官之事,即便是心里有所不满,可如今白卿言为女子登基为帝,大周女帝下旨他们这些官员谁敢站出来反对 第九百四十二章:两国之好 反对女子入学堂参加科考为官,这与反对白卿言身为女子登基有何区别 大周朝的官员不敢反对,可这道诏命却在大燕使臣和萧容衍,还有西凉使臣与李之节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之节手心收紧,在西凉女子地位要比晋国女子地位更高,可尽管这样他们西凉女帝,登基之后也没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有启用女子为官这样的心思。 白卿言初登地位就敢有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气魄,是真的胜券在握,还是在意气用事,以为自己成为大周女帝便可以挑衅礼制 立在“大燕九王爷”身后的萧容衍,不动声色环视四周,见大周朝臣几乎近半数脸色都不甚好看,他隐隐替白卿言捏了一把冷汗。 白卿言在启用女子为官这方面,显得太急躁了 急,并非是好事,曾经萧容衍的母亲姬后也曾想要提高女子地位,让女子入朝为官,可最后却弄得燕国学子反对,还弄出学子齐聚宫门死谏怒骂母亲妖后误国的事情来。 河东王低垂着眼睑,唇角浅浅勾起,果然白卿言还是动了启用女子为官的心思。 如此一来,他这段时日派人在学子之中下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可以在此事之上做做文章。 诏命宣读完毕,大周百官跪拜谢恩。 “谢陛下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登基大典在列国使臣震惊之中告一段落。 大典之后,便是招待各国使节的宴会,重臣各家的女眷已经入宫到了摆设宫宴的玄明殿,她们规规矩矩坐在侍从将她们带去的位置,左右低笑寒暄。 有些饱读诗书清贵人家女子听说今日白卿言下诏,开设女子学堂,许女子参加科考,许女子入朝为官,激动的双手直颤,多年良好的家教和矜持,让她们忍住澎湃的情绪,含笑坐在位置上,畅想自己能与父亲一同入朝为官,让父亲为傲的情形。 各位清贵夫人也算是都有见识的,知道白卿言这是打算提高女子地位,这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白卿言自身便是女子。 整个玄明殿都在讨论白卿言的新政,和许女子科考为官的事情。 先前,新政中便有一条,鼓励守寡妇再嫁,妇人守寡若有子女,未曾改嫁宗族不得强夺其夫名下家产,若守寡妇人公婆健在,妇人携子女改嫁,不计嫁妆需将丈夫名下一半家产交于公婆,若女子留子女独身改嫁,不计嫁妆,需将其夫名下家产留于子女手中,此新政一出被多少文人怒骂违背三纲五常,在百姓中亦是激起了千层浪。 可为官者都知道,白卿言此举是为了增加国家人口,毕竟如今列国征战,将士们死于沙场,增添了多少孤寡。 女人家又要带孩子,又要操持农桑,多少人家因为家中没有劳力,致使良田荒废。 又有多少女人家因为家中丈夫离世,被宗族夺了家产赶出门去,致使寡母幼子饿死街头,就连白家这种簪缨世家,也险些遭此命运。 白卿言的每一次诏令的颁发,都是对旧世俗的挑衅,可谓是轰轰烈烈。 李明瑞亲自为庶民解释,鼓励寡妇再嫁,是为了让寡妇和幼子能够维持生计,道理都明白,可天下大多数男子又有谁愿意自己死后,妻室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家产改嫁的 大殿之中女子们讨论的激烈,各个都跃跃欲试,想要试一试科举考试,能否夺得名次。 白氏宗族之中有已经守寡的妇人今日以皇亲身份来参加宫宴,她来回绞弄着手中的帕子,垂眸心一直怦怦直跳。 之前新政出来鼓励寡妇再嫁,她还以为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可今日白卿言一登基便要开设女子学堂,许女子参加科考,又要启用女子为官,看起来是动了真格了,她要不要趁此机会离开白家,她的表哥自丧妻之后一直未曾再娶,就是为了她,若是能嫁于表哥也算是圆了了他们多年的遗憾。 白氏妇人手中全都是细汗,她用帕子擦了擦,告诫自己还不能急这件事得十拿九稳了之后才能提出来。 不多时,各国使臣和大臣入殿,贵女们便用团扇挡住半张脸,露出双眼好奇的瞅向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和戎狄鬼面王爷。 对大燕九王爷感兴趣,是因为见过风华绝代的燕帝慕容彧,至少目前为止这些贵女们从未见过比慕容彧更加出尘绝色的美男子,他们想知道这位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容貌是否如同兄长一般出色。 对戎狄鬼面王爷感兴趣,是因为听说鬼面王爷长相极为丑陋,好奇心驱使这些不谙世事的贵女们,都想瞧瞧戎狄鬼面王爷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何等的丑陋。 至于李之节,今日能来这玄明殿的贵女们 大多都已经见过,并不怎么好奇。 倒是李之节借着之前大燕曾让西凉看过他们与戎狄所立盟约书的由头,向大燕九王爷示好,同大燕九王爷谈论起大周女帝白卿言新政之事。 “这大周女帝刚刚登基,所颁布新政条条可都是在挑衅世俗礼法,挑衅世族利益,太过急进不谋全局,若非兵权在手怕是难坐稳位子啊”李之节跪坐在案几之前,展开铁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扇子。 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正襟危坐,语声徐徐:“谁家的帝王之位,不是因为兵权在握坐稳的当初云京之乱若非炎王带兵相护,怕是西凉女帝的帝位也坐不稳。” 李之节低笑一声,视线又朝着坐于大燕九王爷身后的萧容衍望去:“听说这位萧先生与大周女帝有婚约,今日九王爷带萧先生前来,是否有存了联姻盟好的心思若是如此,为何不让燕帝为册封萧先生封号,抬一抬萧先生的身份,以结两国之好” 李之节有意在萧容衍面前卖好,笑着朝萧容衍颔首。 第九百四十三章:马首是瞻 萧容衍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还是那种既有城府阳刚之气,又有儒雅雍和气度的美男子,李之节又怎么能对萧容衍没有好感。 萧容衍眉目含笑:“容衍于国无功,何敢求封号。” “萧先生若能与大周女帝联姻,稳定燕国与大周的盟约这难道不是为燕国立的大功吗”李之节想了想白卿言和萧容衍并肩而立的模样,只觉应当是十分赏心悦目的,笑着问大燕九王爷,“王爷您说呢” 白锦昭和白锦华先行去迎接董氏和白家诸位夫人,还有小七和小八,迫不及待要将白家三子白卿琦和白家九子白卿雲回来的消息告诉家人。 春桃c春枝c珍明c珍光c佟嬷嬷和一众宫婢太监正伺候白卿言更换好参加宴会的冕服,由白锦绣陪着一路朝玄明殿的方向走去。 白锦绣陪在白卿言身侧,走在最前,低声同她说着:“长姐,关于派阿玦去韩城换回小四,主理新政之事,我以为应当派我去更合适,一来阿玦刚回来应该多陪陪四婶,二来长姐既然要启用女子为官,此时派去我便能更向天下人显示决心。” 最开始,白卿言就属意白锦绣,只是想着望哥儿年幼,后来白卿玦回来这才决定派白卿玦去。 “你若去了韩城,望哥儿怎么办秦朗怎么办”白卿言与白锦绣款步慢行,“即便是让秦朗与你一同去韩城,路途遥远望哥儿又经得起颠簸吗” “明日启程,这一路走慢些就是了,望哥儿虽然是个孩子,但也不能娇养,我还指望着等望哥儿长大了,能为大周效力呢。”白锦绣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如今长姐已经登基为帝,不适合御驾亲征,他日发兵西凉阿玦领兵比我领兵更合适,一来阿玦同西凉将士交手过,二来这些年阿玦蛰伏南疆,对那里的地形比我清楚,所以韩城我去”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身后弯腰跟随的太监婢女也连忙停下脚步。 她望着白锦绣清明的眸子,白家兄弟姐妹之间有些事情不必明言,就都已心知肚明。 白卿言曾与云破行有三年之约,她未曾有一日忘记过。 小十七的仇,白锦绣也未曾有一日忘记过。 战场杀伐生死由命,可云破行剖腹凌辱,肆意作践白家子,此仇不能不报 当日,明明已经围困云破行,她却不得已忍辱忍痛放了云破行一条生路,如今白家改天换地,也是时候去找云破行报仇了。 白卿言握住了白锦绣的手,用力握紧:“走吧” “长姐”白锦昭远远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跑来,气喘吁吁行礼后,道,“长姐,青竹姐姐还有沈天之都回来了,青竹姐姐押着广安王和白水王两位藩王的家眷,沈大人押着意图带兵谋反的河东王和安西王世子还有河东c安西两地的猛将,就在宫门外候着,等候长姐召见。” 白锦昭喘了一口粗气,道:“青竹姐姐说,广安王c白水王和河东王三位藩王的兵已经到了大都城外隐蔽候命,谷文昌将军已率白家军将其围困,等候长姐命令,可随时剿杀” “你去接青竹和沈大人入宫,让他们在偏殿候着,等候传召入殿,再派人去通知你七哥带兵出城,若这三位藩王的兵有异动,即刻剿杀。”白卿言沉着吩咐。 “是”白锦昭应声,起身又匆匆离开。 “白水王已经被拿下,其他四位藩王怕是还想着一会儿在宫宴上,与长姐讨价还价。”白锦绣语声平和,“此次宫宴,晋朝旧皇族未曾在列,可五地藩王却在其中,朔方王惴惴不安,怕是鸿门宴,听闻白水王称病不来,原本也想称病,硬实被河东王拽着来了。” “今日削藩之事若能大定,便是杀猴敬鸡新法推行阻力便能少许多。”白卿言负在背后的手收紧,“提高女子地位,许女子参加科考,任用女子为官,鼓励寡妇改嫁,此一众法令推行难度最大,怕是有人会利用国子监的学子生事。” “长姐放心,吕晋大人已经同我说过,他已派人去盯着国子监了,吕大人就怕有人煽动国子监生员闹事。”白锦绣说完这个,又想起今日在乾坤殿内埋伏的杀手,“长姐,今日在乾坤殿内埋伏的杀手有些奇怪,用剑的手法不像是在用剑倒像是在用刀,一些杀招倒像是西凉的手法。” 白卿言眉目未动,道:“想来与这位来了大都城便上窜下跳的炎王李之节,分不开关系” 白卿言亲自迎了母亲和众位婶婶,扶着母亲董氏的手,一同跨入大殿。 董氏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成为一国太后。 如今女儿成为大周女帝,她为大周太后,荣耀加身本应是高兴事,可董氏却心疼女儿自此登基之日开始,怕是再无悠闲日子了。 百官行礼,恭请太后陛下圣安。 白卿言扶董氏落座,见诸位婶婶也已安顿落座,这才在案几前跪坐下来。 广安王已接到消息,他与白水王和河东王的兵都已经到了大都城外,想来朔方王和安西王的兵也差不多快到了。 五位藩王合兵,至少十二万将士,她白卿言总得哆嗦一下,若是她非要削藩不可,那就是要对他们家产,他们就是死也要拼上一拼。 手中有了兵,广安王心里也便有了底气,只是不知道白水王是怕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到现在还未到。 白水王一向以广安王马首是瞻,今日他为诸位藩王出头,就怕白卿言态度强硬,没有白水王率先出声迎合,其他三位藩王做了缩头乌龟。 李之节见白卿言已经落座,率先朝着白卿言行礼:“大周初立,今日又是陛下登基大喜,外臣李之节奉西凉女帝之命,为大周女帝献上贺礼,我西凉愿与大周互盟修好。” 说着,李之节将国书递给身后的小太监。 第九百四十四章:以安社稷 见那小太监恭恭敬敬接过国书,迈着碎步,从黑漆檀木的圆柱后绕行至白卿言所在帝座高台一侧的台阶下方,将西凉国书递于魏忠。 广安王趁着众人都凝视那西凉国书的间隙,端着长辈的架子,摆出教训人的架势:“陛下,今日登基大典和国宴,为何不见其他亲族陛下如此有失礼数。” 柳如士闻言抬眼朝着倚老卖老的广安王看了眼,硬是将破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不想让大周的家丑让燕国c戎狄和西凉看了笑话,以免被利用。 董氏视线朝着广安王看去,目光冷清,心知肚明这广安王突然如此强硬开口,怕是背后已经有了依仗,今日怕是不撕破脸定然不能善了。 可白卿言深身为大周皇帝,搭腔就是掉了身份架子,倒是给了这广安王脸。 削藩势在必行,觉不能给这些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董氏道:“广安王所说亲族,不都已经在这里了,白氏一族已来大都城的亲族,可一个都没有少。” 广安王绷着脸,朝着董氏拱手:“太后,虽说晋朝皇室旧宗亲与陛下不同姓,但到底与我们几位藩王一般,与陛下的祖母大长公主同宗,也算是陛下的亲戚,如此盛典当与陛下同庆才是。” 见广安王给脸不要脸,非要在他国使臣面前下自家女帝的面子,端架子,广安王不怕被他国知道大周家丑,柳如士也不想再忍,冷笑开口:“八竿子都打不着也敢自称陛下亲族,旧朝宗亲,陛下允其活命已经是陛下仁慈,再奢求的多了,便叫做蹬鼻子上脸了,泥菩萨还是要懂得自保,不要给脸不要脸。” 不给广安王再次开口的机会,董氏率先出声:“广安王” 董氏容色未变,慢条斯理道:“如今可是大周朝,若是广安王想做晋朝的宗亲,明言便是,陛下必会成全,绝不会强留。” 年迈的广安王顿时怒火中烧,仗着手中有兵还要说什么,却被河东王拦住。 河东王见白卿言没有理会广安王的意思,分明就是没有将他们这些藩王放在眼里,他怕白卿言有什么后手,不想将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便含笑朝董氏行礼:“太后息怒,广安王这是将陛下当做自家人才多嘴说了这么一句,有失礼之处还望太后见谅。” “自家人广安王姓白吗燕国c西凉和戎狄使节在此,广安王身为臣子质问陛下礼数何在这是要为他立威,让列国知道这大周他说了算吗” 河东王看了眼广安王,忙跪地向董氏请罪:“还望太后看在广安王年迈的份儿上,饶过广安王。” 李之节看了眼广安王和河东王,半垂着眸子,大周白卿言这皇位做的看起来并不算稳当,想来献城求和还是有希望的。 西凉国书之上,已经不是原先的献上十五城,而是十八城了,李之节献上如此厚礼只求能够打动白卿言,若是能签订盟约最好,若是白卿言非要报仇 李之节面上不动声色,含笑从容,攥着铁骨山的手却不住收紧。 若白卿言非要报仇,他还是得设法保住云破行的孙子才是,否则真的会让西凉国人心寒了。 见国书已经送到了白卿言的手中,李之节视线扫过白卿琦和白卿雲,笑盈盈开口:“曾经在宣嘉年间,西凉与晋国一战着实是惨烈了些,至今我西凉大将军云破行想起白家,想起那十万西凉精锐,仍然心痛不已。” 李之节话说得十分含糊,云破行是想起白家心痛,还是想起那十万西凉精锐心痛。 白卿言正展西凉国书的手一顿,抬眸朝着李之节的方向看去,眸色深沉又淡漠,将西凉国书搁下,手撑在案几之上。 李之节握着铁骨扇的手收紧,浅浅同白卿言笑着,心中却被白卿言那讳莫如深目光看得有些发毛。 “炎王如此说,倒是让我想起曾经我放了云破行一条生路,与他有过三年之约,曾言三年后一战他若是不来,我便率兵叩关,眼看着三年之期可就要到了,炎王此次是来替西凉下战书的吗”白卿言问。 李之节忙起身,恭敬朝着白卿言行礼,而后才道:“陛下误会,还请陛下御览我西凉国书我西凉愿献大周十八城以贺大周女帝登基之喜只求能与大周国盟好,永无战事,好让两国百姓休养生息,以安社稷。” 西凉出手便是十八座城池,着实是让大周百官诧异。 白卿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让内侍将西凉的国书拿下去传阅,眉目带着几分浅笑:“西凉出手如此阔绰,是想平息云破行辱我十七弟之事” 西凉国书最先到吕太尉手中,吕太尉看完,递给了司空沈敬中,沈敬中递给了司徒董清平,在大周百官之中传阅。 云破行的孙子云天傲闻言,抬头朝着白卿言望去,他其实也怕死可来的时候祖父说了,若是能用他一人的命,换得西凉的安宁,那是十分值得的。 祖父还说,当年他为振奋军心,所以对一个十岁的孩童下了狠手,可那白家的孩子硬气临死前嘴里还唱着白家军军歌,所以祖父不但没有能逼得白家军投降,没能击溃白家军的士气,反倒让白家军士气大涨,纷纷叫嚷着要死战。 白卿言是一个极为护短记仇,且言出必践之人。 若是白卿言因为这白家十七子的死记恨了他,非要在三年之约已满率兵叩关,届时西凉必定无法同时对付大周和戎狄。 若是云天傲与李之节此行,用城池无法打动白卿言,祖父要他当着白卿言和各国使节的面剖腹自尽,还白家十七子的命。 只有如此才能让白卿言没有攻打西凉的口实,若云天傲以白家十七子的惨烈方氏死在大周,还了白家十七子的命,白卿言还要执意攻打西凉,必会惹得朝臣非议。 ------题外话------ 第一更 第九百四十五章:行刺 白卿言本就是女子登基,又在正是在国内推行新政之时,最忌讳的就是朝堂不稳。 云天傲瞧着白卿言不为城池所动的模样,手一直在抖,他闭了闭眼想到死时年仅十岁的白家十七子,那孩子在那般惨烈的况下还在唱白家军军歌,他怎么能输给一个十岁的孩子 云天傲深吸一口气,起身 “坐下大周女帝面前岂容你放肆”李之节脸色大变,抬手按住云天傲肩膀,将人按了回去。 云天傲仰头看向李之节,李之节挪开视线,依旧笑盈盈望着白卿言松开云天傲的肩膀同白卿言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云大将军此事的确是做的过了,但两国交战论胜败不论手段,陛下也是征战杀伐的将军,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放屁”白锦昭冷声道,“我白家人打仗,即便是兵不厌诈,也从不用如此人神共愤的手段,每一位敌国将军和对手,对白家人来说都是可敬的云破行的做法连人都不是,还配称作将军太侮辱将军这二字。” 白卿言抬手示意白锦昭稍安勿躁,就见柳如士举着国书站起身来,笑道:“若是为致歉,陛下微臣以为我大周大可将这十八座城池收下至于盟好还得再看西凉诚意。” 柳如士单手举着西凉国书,笑盈盈看向李之节:“微臣听说,戎狄似乎有意攻打西凉,且已经与燕国签订盟约,燕国绝不插手西凉戎狄之战,只做壁上观西凉在我王登基之时献上十八座城池,是明白戎狄与燕国盟约已定,必定会攻打西凉巧不巧我王与云破行所约定的三年之期已到,西凉怕在与戎狄开战之时,两面受敌,便想用十八座城池打发了大周,然否” 李之节转过身面向柳如士,朝柳如士浅浅颔首行礼。 李之节对这个柳如士简直是恨得牙痒痒,越发觉得柳如士不如初见时那般眉清目秀,竟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柳大人所言,也是因由之一。”李之节笑着说完,又转过身来面向白卿言,服软道,“大周灭梁之后,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霸主,西凉如今贫弱小国,瓮山一战损失十万精锐,着实是没有余力再同大周抗衡而大周经历灭梁之战和大都城之乱,又是新朝初立,内推行新法之时,亦是需要的休养生息,安民安社稷两国互盟彼此都安稳。” “听炎王这话里的意思,是我大周怕你西凉来攻了”柳如士冷笑,“那炎王何苦屈膝递上十五座城池求和让云破行只管率兵来攻便是了” 云天傲猛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单膝跪于大殿中央,李之节措手不及拉都没有能拉住。 白卿言眸子眯起瞧着云天傲,心中已然明白云天傲要做什么,转头看向魏忠 魏忠颔首,悄无声息朝着高阶之下走去。 “我乃云破行嫡长孙云天傲,此次随炎王入大都城为大周女帝献上十八座城池意在两国定盟,女帝若放不下白家十七子的仇,曾经我祖父如何对待白家十七子,今日云天傲就以何种方式为大周女帝解气只求女帝顾念两国百姓,收城定盟使百姓休养生息” 说完,云天傲猛然从袖中抽出匕首朝着自己腹部扎去。 “铮” 云天傲手中的匕首还未碰到他的腹部,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暗器打飞,整个人被那力道撞得跌到在地。 一直在出神的二夫人刘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握住了四夫人王氏的手,怕性子柔弱的王氏受惊,王氏缠着佛珠的手拍了拍刘氏的手,轻轻握住,含笑示意刘氏她无事。 刘氏恍惚回神,才想起现在四弟妹是不用怕了,阿玦回来了啊 刘氏又想起刚才跪在五弟妹面前,同五弟妹抱头痛哭的三郎白卿琦 想起强撑着从轮椅上下来,跪在三弟妹面前的白卿雲。 如今三房和四房还有五房的孩子都回来了一个,那他们二房呢还有长房呢是不是都能回来 刘氏眼睛酸胀,朝着同白卿言坐在她上首的董氏望去,见董氏一脸镇定的模样,刘氏也打起精神来,大房的孩子也没有回来,大嫂还不是撑住了她也得撑住了 刘氏相信,既然阿琦c阿玦和阿雲都能回来,那其他没有见到尸体的孩子都能回来大嫂的阿瑜她的阿琼c阿瑥c阿辉和阿风都能回来 如今阿宝登基为女帝,她们这些做婶婶的可要为阿宝撑住,不能让那些倚老卖老的藩王仗着年岁大,欺负阿宝 不等云天傲再次捡起匕首,人已经被沈昆阳擒住,死死按在大殿内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炎王,西凉这怕不是想要求和”白卿言双手抵在桌几边缘,神色肃穆,“西凉是想要在今日,给朕难堪啊” 这是白卿言头一次用“朕”这个字眼,眸中似有加霜冰玉。 李之节单膝跪地:“陛下息怒,云天傲赤子心肠,护国心切,还请陛下包含一二。” “那么,炎王将西凉杀手借给白水王,于乾坤殿之中等待行刺朕也是赤子心肠,护国心切吧” 李之节手心一紧,装作一脸惊恐的模样抬头:“陛下何出此言,外臣惶恐不知所措” “惶恐,留着你的惶恐后面还要用得到”白卿言吩咐白锦绣,“将白水王带上来” 河东王更是脸色一僵,白水王谋反乾坤殿中行刺 是白卿言故意栽赃,为削藩找借口,还是白水王想要借五位藩王的兵齐聚大都城外之时趁机拿下皇位 他陡然想起白锦绣带着白家军从乾坤内出来时的情景,那些将士有人衣衫上的血还未来得及弄干净。 “陛下若是想要削藩大可明言,我等坐下来商量就是了,何苦往因病未到的白水王身上泼脏水”广安王冷声道。 第九百四十六章:竖子不足与谋 广安王手中有兵,他怕什么就怕失去祖宗封地,没了祖宗封地他还活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若是白卿言执意削藩,就是让他们光脚,他们还会怕和白卿言鱼死网破不成 河东王看着一脸疑惑甚至是愤怒的广安王,白水王一向以广安王马首是瞻,可此次看广安王的模样,似是并不知情。 广安王的话音刚落,就见白家军锐士押着身着帝王冕服的白水王走了进来,广安王看到白水王的模样,惊得站起身来,死死盯着身着冕服的白水王。 “跪下”白家军将白水王按着跪在了递上。 “白水王埋伏乾坤殿,带西凉杀手意图行刺,是否已经同西凉达成什么协定了”吕太尉问道。 吕太尉也好c司空沈敬中也好,还是司徒董清平,亦或是六部尚书,都是白卿言倚重的臣子,他们自然知道白卿言此刻将白水王押上来,为的就是削藩。 也是这个白水王蠢到了家,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要造反,生生将削藩的刀刃递到了白卿言的手中,不削藩都对不起他们这份折腾劲儿。 “白卿言,你就是犯上谋逆的乱臣贼子,一个女子想登基为帝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削藩,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不怕告诉你如今我们五大藩王的兵马齐聚大都城外,只要一声令下便能立即攻入大都城,杀尽这些背叛晋朝林氏的走狗” 蠢货河东王紧抿着唇,明明可以趁此机会说这套冕服是白卿言给他套上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削藩,如此他们其他四位藩王才能有戏可唱一切才能有挽回的地步 可这个蠢货,一见出来就将自己的底牌掀了,还是在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底牌的情况下,连他们所有藩王一起拖下了水。 河东王闭了闭眼,不不是白水王蠢,而是他贪 竖子不足与谋 其他四位藩王没有想过要同白卿言争那个位置,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不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这个国都会分崩离析,因为他们不是白卿言,不是那个平大梁定晋国的白卿言。 他们若是坐上这个位置,那些大梁降将头一个就反了。 可白水王已经不在乎了,他自认白水王一脉曾是高祖嫡支血脉,所以以为他有资格坐上那王位。 可他都没有同他们其他四位藩王商量,就敢擅自做主,还要将他们拉下水 河东王可不会就这么让白水王把他拉下水,更何况白水王竟然敢和西凉炎王勾结,定一个叛国罪都不为过。 河东王脑子非常清楚,白卿言敢把白水王带进来,毫不留情面,怕是还有后手,他大致了解过这位大周女帝曾经的作为,知道这位大周女帝做事极为缜密,绝不是冲动行事的人。 只是一息的功夫,河东王忙从桌几后起身,跪于大殿正中央,郑重朝着白卿言叩首:“陛下明鉴,臣自知乃是前朝宗族藩王,陛下推行新政削藩势在必行,此次派人带兵前来大都城是为了向陛下上交兵权,以表明臣誓死拥戴新政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协助陛下推行新政” 白卿言似笑非笑看着恭敬叩首的河东王,此人可真是聪明又狡诈 即便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河东王说得是假话,可河东王俯首给了白卿言台阶,除非白卿言非要将河东的兵斩尽杀绝,否则还要领了河东王这份人情,还得给他官职。 “河东王”广安王瞪大了混浊的双眼。 朔方王家眷如今都在大都城内,他又生性胆小,此刻见河东王已然对白卿言俯首,想起父亲曾言河东王笑面虎最为聪慧之语,忙从桌案后膝行爬了出来,朝白卿言叩首,忍着惧意开口:“陛下,臣到现在也不知道朔方的兵到了没有,臣与河东王一般,知道陛下要削藩,想要上交兵权,请陛下给臣一个协助陛下推行新政的机会” “朔方王”安西王看着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的朔方王几乎是从桌案后爬出来的,拳头紧紧攥住,深觉被朔方王背叛了。 “卖祖求荣的东西”广安王气得站起身来,怒骂河东王和朔方王,“封地是祖宗基业,你们说给就给了十二万雄兵就在大都城门口,你们怕什么软骨头的东西你们怎么配得上身上留着的血配姓林吗” 白卿言坐直身子,唇角勾起,慢条斯理开口:“十二万雄兵广安王不若派个人去城外打探一下,看看河东c广安c白水的兵此刻是个什么情况,在派人去探一探安西和朔方的大军过没有过天霞峰道。” 俯首跪地的河东王顿时脊背生寒,额头全都是冷汗,白卿言果然有后手,幸亏他反应快。 林康乐也忍不住白了颤抖不止的广安王一眼,上前同:“陛下,微臣此次回大都城前路过河东,听说河东王 妃和河东世子思念河东王,微臣便将河东王一家子都请了过来,回来这几日事多耽搁着给忘了,不知道此时要不要宣召河东王家眷入殿” 河东王手心骤然收紧,慌忙再次叩首:“多谢陛下体恤” 说着,河东王强作镇定又朝着林康乐拱了拱手:“多谢林将军” “客气”林康乐毫不客气收下了河东王的谢。 “给河东王的家眷备座。”白卿言吩咐魏忠。 “是”魏忠转头示意小太监为河东王的家眷在河东王身后安排坐垫。 白锦绣看了眼白卿言,起身朝白卿言抱拳行礼道:“陛下,沈天之大人于天霞峰道歼灭安西c朔方两地叛军,捉拿安西世子与安西猛将,和朔方的猛将,就在殿外候着。沈青竹也已奉命请来广安王和白水王两位藩王的家眷,只等陛下传召。” “传”白卿言道。 安西王险些跌坐回坐垫上,他唇瓣紧抿着,他不相信白卿言还有通天只能么能早早预料到他们的行动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四十七章:引劲就戮 年迈的广安王用混浊双眸望着白卿言,手一个劲儿的抖,唇瓣紧紧抿着。 白锦绣瞧了眼广安王,语声徐徐不急不缓继续道:“白家军谷文昌将军,与白家七子白卿玦,已率兵将城外三地藩王的大军围住,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即刻剿杀” “不可能的”白水王瞳仁情缠,转头一脸煞白看向年迈的广安王,“王叔那几个禁军将军说女子登基闻所未闻,他们心生不满,所以我让那些禁军帮忙把杀手藏在大殿里,可我没有告诉那些禁军我们城外有兵他们不可能知道白卿言也不可能提前知道王叔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说” “白水王何其愚钝啊”谢羽长不紧不慢开口,“武将从来都是以实力说话的,而陛下虽是女子,却是战无不胜的杀神我等武将又怎么会因为陛下是女子而心生不满偏偏白水王却以这样的理由要买通我禁军将士,白水王太不了解我等武将了。” 原来,岔子竟然是出在白水王买通禁军之上了吗 不不对 河东王很快察觉时间上对不上,白卿言若是在白水王买通禁军的时候知道的,怎么会早早安排白家军和林康乐做准备让林康乐从河东带来他的家眷,又怎么会让沈天之在天霞峰道设伏,全歼朔方军和安西军 河东王背后冷汗直冒,但还算稳得住心神,还好他反应够快,总不至于为全家招来杀身之祸,最坏不过就是丢了封地。 “陛下”河东王忙叩首,“河东绝无反意求陛下明鉴” “陛下朔方也绝无反意啊”朔方王本就胆小,为求活命装作被吓得哭出声来,“这不是我的意思,都是广安王广安王非逼着我出兵,我是看安西王出兵了这才跟随的” 白卿言手中有兵,又早有准备,五位藩王手中所有的兵加上留守封地的,一共才不到十八万,哪里会是白卿言的对手 本就对白卿言女子登基多有不瞒的安西王,此时明知道该向白卿言屈膝,可就是心中不瞒,没有办法如同河东王和朔方那样跪地求饶,双拳紧紧攥着。 白卿言视线扫过面色难堪的广安王和安西王,朝着燕国使节和戎狄使节颔首开口:“让诸位见笑了。” 白卿言说完,视线落在颤抖不止的白水王的身上:“在确立国号定为大周之后,我并未立即派兵接手你们手中封地,未曾派官员前去交接人口c土地和兵权,以宗亲之礼请你们五位藩王入都,共证登基大典” “旧朝换新朝,朝臣请旨曾言你们这些旧朝皇室宗亲不能留下,以免留有后患,可念在祖母的份儿上我原本不打算动晋朝皇室宗亲,只要你们没有反心,我是很愿意让你们平安终老,也算是给祖母一个交代可没想到一念之仁,险些为大周朝酿成大祸” “我们的封地都是祖宗留下来的,你要夺我们封地,难不成还要我们引劲就戮不成”年迈的广安王自知大势已去,用力拍着面前的案几,喊得脸红脖子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给了你们封地,许你们在封地收赋税c许你们征兵,但绝不许将封地当做自家私产”白卿言面色冷清,“更别说,你们的封地,那是旧朝封地,如今改天换地已是大周了老王爷天都亮了,该醒醒了” “陛下”吕晋上前,对白卿言长揖行礼,“陛下宽仁,可有些人却不知感恩,反倒以怨报德,白水王便是前车之鉴,陛下万不能再心慈手软请陛下下旨,前朝皇室宗亲三代以内不留,其余人等一律抄家流放白水王c广安王c安西王犯颜僭越,大不敬,意图率兵谋反,其罪不容,当诛九族” 听到吕晋这话,跟随河东王一同跪下称拥护白卿言变法的朔方王,三魂去了七魄,若非他及时跟着河东王一同臣服,怕是现在诛九族的也有他 他死不要紧,他的妻室和孩子该多无辜,朔方王如今将河东王当做自己的主心骨,悄悄朝河东王看去,打定主意了跟着河东王行动。 “白卿言你敢”白水王死到临头,还在死撑,“即便是没有河东王和朔方王的兵,我白水也有三万将士在大都城外白水将士不降你将他们杀得干净吗” “何苦杀干净白水的将士,杀干净了你白水王一家还怕白水的将士们会不降吗可笑”柳如士冷笑,凝视白水王,抱拳朝着白卿言的方向举了举,“白水的将士,将来可都是陛下的将士陛下可舍不得杀” 白锦绣想起白卿玦曾言,白水王手中至多一万兵力之事,轻笑道:“白水王手中何来三万兵力一万已经了不起了” 白锦绣此言一出,不仅白水王就连其他藩王也是脸色一变,白卿言竟然连他们的兵力都掌握了 很快沈天之带着灰头土脸的安西世子,和安西与朔方还活着的猛将上殿,安西世子和这些将 士分明就是经历过激战,破碎的铠甲上全都是已经干结成黑痂的血迹,头发散乱,伤口也没有人给包扎,朔方一位将领断了胳膊,裸露在外面的伤口已经溃脓,简直惨不忍睹。 沈天之郑重朝白卿言行礼,叩首之后道:“下官沈天之,奉命在天霞峰道设伏,全歼朔方军c安西军,活捉安西世子,与朔方c安西将领一十三人,请陛下发落。” 沈天之刚才已经听说了,他人虽然不在大都城,可白卿言并未忘记他,他如今已经是工部尚书了。 “父亲”安西世子一看到自己父亲,哽咽唤了一声,低声道,“儿子愧对父亲儿子带这安西军和朔方军通过天霞峰道时被埋伏,我们寡不敌众,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题外话------ 第一更,来了来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全国之力 安西王跌落了回去,全军覆没他们安西可就那么点儿家底子 广安王脸色也极为不好看。 “沈尚书辛苦。”白卿言对沈天之颔首。 小太监引着沈天之落座之后,沈青竹便带着广安王和白水王的两家子惶恐不安的老小进了大殿。 沈青竹脚下带风,英姿飒飒,解开腰间佩剑丢给守在门口的禁军之后,便率先朝着大殿内走来,上前跪于大殿中央,抱拳道:“沈青竹奉命,已将广安c白水两位藩王家眷接入大都城,卫兆年将军和程远志将军已率兵接手广安c白水两地驻防,特来复命。” 这下,连广安王的脊背都塌了下去,白家军接手了广安的驻防,这是连老巢都让白卿言给端了 当初,他们就不应该心存侥幸来参加什么登基大典,就应该守住自家封地,即便是白卿言派人来打,怕是也得掂量掂量,哪有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端了老巢的 大意了 “辛苦了,在沈昆阳将军身边落座吧”白卿言同沈青竹道。 沈青竹称是谢恩,在义父沈昆阳身边坐下。 “广安王c安西王c白水王交于刑部尚书吕大人,依律处置。”白卿言语音淡漠,“晋朝旧皇族,家产一律没收,流放永州,永世不得回大都城,违者立斩无赦” “微臣领命”吕晋上前领命,抬手示意禁军将白水王c广安王和安西王,连同他们的亲眷全部压入大牢。 广安王和白水王的家眷顿时哭成一团,高声求饶,按律处置谋反就是诛九族啊 朔方王的家眷跪在案桌之后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家 “王爷王爷你说句话啊”白水王的老妻高声宠广安王喊道,不见自家夫君应声又求白卿言,“陛下求陛下饶命啊” “河东王,朔方王” 听到白卿言唤他们的声音,河东王和朔方王连忙恭敬叩首应声。 “你们祖上的封地是晋朝高祖皇帝封的,如今晋国旧朝已经不复存在” 河东王不等白卿言说完,叩首之后率先表明态度:“大周是新朝,大周是新国,河东旧朝封地自然已归新朝国土,罪臣绝无任何觊觎之心,也不敢有觊觎之心,罪臣即刻便可派人传讯命河东军投降,只求陛下给罪臣一个效忠陛下的机会。” 若说之前河东王知道白卿言手段卓绝,但还自认可以搏一搏,此时已是满心敬服,他以为他们算无遗漏,却没想到白卿言早已打算动手,加上又遇到了白水王这么个猪脑子的同伴,简直是满盘皆输。 朔方王的兵已经都被灭干净了,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怎么表忠心,只能用力叩首,道:“罪臣也求陛下给罪臣一个效忠陛下的机会” “既然如此,希望你们两位记住,从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河东王和朔方王,可携家眷留于大都城,也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协助董长元和李明瑞主理推行新政一事,可你们记住了,阳奉阴违之事不可再有”白卿言问道,“等事毕按你二人能力任官职,你二人可有异议” “罪臣林文山无异议,叩谢陛下”河东王林文山叩首,“罪臣愿亲自前往大都城外,命河东军弃械投降。” 朔方王林怀素亦是忙跟着叩首:“罪臣林怀素亦无异议,叩谢陛下圣恩” “符将军辛苦你陪着林文山走一趟,另外告诉白水军,谋逆主犯白水王已被活捉,缴械者不杀”白卿言吩咐符若兮。 符若兮立刻应声,带着林文山出城去招降河东军。 符若兮刚带着林文山走出大殿,肖若海便匆匆从大殿侧门进来,从大殿内的黑漆檀木柱后,疾步绕行至白卿言帝位所在的高阶之下。 白锦昭瞧见肖若海,忙走至白卿言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她侧头见肖若海一脸焦急,她颔首示意肖若海上来。 肖若海稳住表情和动作,恭恭敬敬上了高阶,悄悄白卿言身后单膝跪下,瞧了眼董氏,怕让董氏担忧,用只有白卿言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大姑娘,三姑娘在西凉被抓了。。” 白卿言撑在桌几上的手一紧,片刻紧绷的脊梁缓缓放松下来,还是那副从容镇定的大周女帝模样。 “因何”她低声问。 “传回消息来的陈庆生不知,只知西凉女帝诏三姑娘入宫,随后不知为何三姑娘就被下狱,三姑娘到底是女子之身,若是漏了破绽必定会被人怀疑。陈庆生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到最后都没有能见到三姑娘只得派人回来送信”肖若海声音压得极低。 白卿言视线落在李之节身上:“送消息回来的人呢” “不 眠不休消息送回来,六个人全部倒下了”肖若海说。 白卿言一瞬间心中百转千回,脑子里便多了无数种白锦桐白抓的因由。 最坏,便是西凉知道了白锦绣的身份。 如今西凉急于与大周定盟,知道了白锦绣的身份最好,如此西凉便不敢动她的三妹。 只是如今西凉情况不明,冒然在这里向李之节要人,白卿言又怕乱了白锦桐在西凉的部署。 得先让人迅速去西凉走一趟查明情况,而在此之前李之节便不要想走了。 白卿言思索了片刻,开口:“乳兄,辛苦乳兄走一趟带送信回来的人走一趟西凉,若是真的到了不已的地步,务必让西凉知道,锦桐是我的妹妹,西凉敢动锦桐他们的炎王回不去不说,大周必倾全国之力灭西凉” 戎狄攻西凉势在必行,除非西凉自认有这个能耐,能在对抗戎狄的同时,承受大周之威。 “是”肖若海应声,弯着腰恭恭敬敬从高阶上退了下去。 李之节察觉到高阶之上有人为白卿言报信,却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瞧出那人是在南疆战场上一直跟随白卿言之人,便没有放在心上。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四十九章:宝驹 李之节手心收紧,掌心里全都是细汗,此时此刻他才猜到恐怕从白卿言攻下大都城宣布改朝换代,但却未曾收拾晋朝皇族宗亲时,就已经开始为今日削藩铺路。 不动那些晋朝皇族宗亲,为的是让几位藩王,以为她忌惮大长公主,而放心入大都城 白卿言这算计的,是人心。 就连白水王要谋反白卿言都知道,甚至故意纵容,为的便是以最小的代价,名正言顺削藩 经此一事,天下谁人不赞一句白卿言仁慈,她连前朝的皇族宗亲都留下了,谁知道前朝皇族宗亲偏偏不知好歹要在白卿言面前拿架子,要谋反,白卿言这才在无可奈何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处置了前朝皇族。 云天傲还被魏忠压在大殿之中,白卿言望着眼眶发红,表情屈辱的云天傲,开口道:“魏忠放开他,还请炎王看管好你西凉的人,这里是我大周的玄明殿,神圣不容鲜血玷污。” “是”李之节将云天傲拽了回来,敬告似的看了一眼,按着云天傲坐下,这才装作一脸不知所措继续同白卿言道,“陛下,白水王造反之事,是大周的家事我西凉没有插手的道理,陛下所言将杀手借与白水王之事,外臣实在冤枉还请陛下明鉴” “是吗”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几上敲着,“西凉公主李天馥曾派杀手入朔阳,意图刺杀朕,被朕安排去新兵营教新兵去了,不巧今日在乾坤殿同白水王一同设伏的杀手,情急之下的杀招便是这样的招式。” 李之节心头一跳,忙道:“外臣惶恐,但此时外臣的确不知外臣所带来的随行人员都登基在册,陛下可以派人细察,外臣绝无怨言” “杀手无一活口,你不承认那此事暂且搁下,朕再问你”白卿言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望着李之节,“四月份炎王秘密前来大周,于五月十六在寺庙与白水王碰面,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李之节攥着铁骨折扇的手用力收紧,脑中似有一道闪电闪过一般,顿时脊背生寒,他的行踪大周竟然掌握的如此精准 难不成他身边出了叛徒 “回陛下,五月十六那时认识晋国旧朝,那时白水王便因皇帝炼制丹药之事生了反心,西凉愿助白水王一臂之力,是因为知道晋国气数已尽,想着若助白水王登位,能够拿回曾经割让给晋国的幽华道c秋山关c铜古山等城池” “后来,晋朝改天换地成为大周,西凉自知无法同陛下抗衡,便歇了同白水王合作的念想,这才决定割让十八座城池,且派云破行嫡长孙前来,为的就是向大周求和”李之节抬头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样望着白卿言,“陛下若是不信,可唤白水王回来与外臣对峙。” 李之节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白卿言唇角浅浅勾着,只似笑非笑望着李之节。 此时将此事提出来,白卿言并非打算以此事难为李之节,不过是要在李之节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与白水王见面的日子被大周掌握的如此精准,李之节定会怀疑西凉有细作,甚至是身边有细作。 万一锦桐是因此次递送李之节的消息回来,而被怀疑为大周细作而下狱西凉真要查也应当重新考虑从李之节身边查起。 多少能为白锦桐争取一点时间。 听完李之节的解释,白卿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笑着道:“炎王也不必太过紧张了,不过是五月十六那日,朕的二妹婿配二婶儿去寺庙上香,正巧碰到白水王与炎王密会,今日朕便问了一句。” 白卿言眉目和善,仿佛刚才的疾言厉色并不存在。 秦朗也略微直起脊背,朝着李之节拱手。 李之节连忙还礼。 “定盟之事,正如柳大人所言十八座城池大周暂且收下,至于如何定盟,随后便由柳大人同炎王详谈。”白卿言声音徐徐。 “微臣领命”柳如士朝着白卿言行礼后,又彬彬有礼朝着李之节一拜,礼数上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不等李之节对柳如士还礼,便听那沙哑沧桑的声音在玄明殿中响起:“西凉想与大周定盟,我戎狄人此次来也是来同大周女帝定盟的。” 董氏手心收紧,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裳 她的阿瑜,声音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董氏进殿之前偷偷看了眼带着面具的阿瑜,她知道戎狄的鬼面王爷就是阿瑜,可是现在的阿瑜还不能回家 所以,从跨入大殿之后,到现在董氏连一个余光都不敢瞟向阿瑜的方向,她怕自己忍不住露了破绽,反倒耽误阿瑜。 可陡然听到儿子的声音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儿子受了多少苦,这让她这个做阿 娘的如何能不揪心 白卿言轻轻扣柱桌几边缘,克制住对白锦绣担忧的情绪,调整坐姿,笑着问:“戎狄打算如何与大周定盟” 戎狄使臣站起身,朝着白卿言的方向一拜:“戎狄愿双手奉送大周十万宝马,愿与大周结好互盟,我王知道大周女帝曾与西凉辅国大将军云破行曾有过三年之约,愿与大周合兵共灭西凉,均分西凉,若大周愿意出兵与戎狄合力浇灭西凉,戎狄愿再赠大周十万宝驹。” 戎狄使臣此话一出,李之节脸色越发难看:“戎狄好大的口气” 阿瑜这是知道大周缺马匹,便光明正大以这种方式给大周送来。 “另外,外臣还有一礼赠予大周女帝,贺大周女帝登基之喜”白卿瑜开口,将搁在案几上的锦盒递给背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恭敬接过锦盒,弓着腰双手举过头顶,迈着碎步走至帝座高阶下方。 魏忠接过锦盒,送至满脑子都是锦桐被抓之事的白卿言面前,替白卿言打开 看到锦盒内鸽血宝石的那一瞬,酸涩袭击了白卿言的心肺。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五十章:制衡前朝 像陡然有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险些绷不住眼泪。 阿瑜欠着她一块鸽血宝石呢。 阿瑜把鸽子血给她送来了。 白家人,都是言出必践的。 董氏在看看到鸽血宝石的那一瞬,便确定了那鬼面王爷是她的阿瑜,阿瑜走之前曾和他阿姐说,要给她阿姐送一块最好看的鸽血宝石,她是知道的 董氏眼泪险些没有绷住,她装作含笑的模样低头用帕子沾了沾唇角和眼睛:“的确是,好漂亮的鸽血宝石在这烛光下格外好看呢,让阿娘看看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喜庆的东西。” 白卿言闻言,忙双手将宝石递给董氏。 董氏一副很喜欢的模样,抬手摸着鸽血宝石,好似这宝石之上还有儿子的体温。 白卿瑜眼眶酸涩,他有些看不清楚母亲的模样,大火烧毁了他半张脸,几乎也夺走了他的一只眼睛,尽管现在白卿瑜已经适应了,可另一只眼一旦被雾气模糊,他眼前边只剩下一片朦朦胧胧的光。 是他让母亲难过了。 戎狄使臣见大周太后都说宝石好看,自家鬼面王爷却没有一点儿反应,忙道:“若是太后喜欢,外臣来日必会为大周太后献上更好的鸽血宝石。” “戎狄c西凉”白卿言手指点了点案几,看向柳如士唤了一声,“柳大人” “微臣在”柳如士应声。 “国宴之后,辛苦柳大人同戎狄使臣还有西凉使臣好好谈一谈,明日早朝之上,与众朝臣商议商议,如何定盟。” “是”柳如士领命。 西凉和戎狄的事情说完了,燕使也笑着起身朝白卿言拱手:“大燕此次来,一来是为了恭贺大周新立c女帝登基之喜,二来也是为了同大周修好定盟,大燕新帝登基外臣来之前,我王曾专程叮嘱,在大都城为质时曾受女帝点拨答疑,女帝于我王有半师之谊,让外臣定要代我王向陛下同女帝说一声恭喜” 白卿言颔首,她对慕容沥亦是印象深刻。 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转而看向白卿言,朝白卿言颔首:“陛下,如今我王已经登基,后位空悬,我王和九王爷有意与大周联姻定盟。” 四夫人王氏手心收紧,虽说白锦华和白锦昭并非是她亲生,可也是她亲手抱大的,如今阿宝登基这燕国一张嘴就是以后位来联姻,这不就是冲着阿宝这几个未嫁的妹妹么 “说到联姻”董清平知道白卿言绝不会让自家妹妹外嫁,便笑着看了眼大燕九王爷身后的萧容衍,视线落在大燕九王爷身上,故意道,“我们陛下也初登大宝,皇夫之位空悬,听闻燕九王爷还未娶,九王爷又是燕国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不知可否愿意同我大周联姻” 董清平是白卿言的亲舅舅,这话吕太尉都不敢说,可他敢说。 带着面具的燕九王爷手心一紧,就见燕使忙长揖同白卿言与董清平道:“九王爷如今是我燕国的摄政王,主理燕国政事,直至我王亲政,且在我燕国先帝驾崩之前,已为九王爷定亲,还请陛下c司徒大人海涵。” 燕使反应极快,开玩笑自家摄政王要是成了大周皇夫,这不是闹呢么 虽说定亲是假,好歹大周女帝是个女子,总不至于追问九王爷与大燕哪位千金定了亲吧 约莫是之前大燕曾向西凉示好,李之节也希望能够助燕国定下婚约,若是如此燕国也能为西凉说说好话,李之节忙道:“本王曾听闻,大周女帝还未登基之前,似乎与萧容衍先生定了亲,若是两国欲结姻亲之好,这不是现成的吗” 白卿瑜不大高兴,扫了一眼萧容衍,眉头紧皱,阿姐同燕国九王爷真的有了婚约,他看向自家阿姐,薄唇紧紧抿着唇。 消息来的虽然突然,可董氏和白卿言几位婶婶和妹妹之前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风声,表现的还算镇定,可白卿琦和白卿雲都是头一次听说,看了眼自家长姐之后,视线齐刷刷落在萧容衍身上。 杨武策也是拳头紧了紧,对嘛陛下和萧容衍那是两厢情愿,有情有义,真要联姻那也得联到陛下的心坎儿上才行啊。 萧容衍轻轻攥住直裰,从容朝着李之节颔首,又抬眸朝着白卿言看去。 白卿言知道他的身份,知道阿沥还小也知道他如今还无法离开燕国。 阿沥年幼,有些事情阿沥不能做,阿沥将要做明君,所以只能他来做。 在兄长还未离开,白卿言还不是大周女帝时,两人即便是成了亲他仍旧能够以生意为借口四处走动,可若是真的与白卿言成了亲,他再以萧容衍的身份走动,便不会那么容易了。 四目相对,白卿 言缓缓开口:“大周初立,事情千头万绪不说,祖母刚去,我决意为祖母守孝,此事还是以后再提吧” “正是,皇夫之事不必如此着急且几位妹妹要么年纪长于燕国新帝,要么就是小七年岁还太小,大伯母和长姐想来是不会舍得小七小小年纪离家。”白卿雲语声缓和。 萧容衍直起腰脊:“陛下与九公子所言甚是。” 董清平这就不明白,白卿言是不满意萧容衍了还是想要用皇夫之位来制衡前朝 宫宴还未结束,白卿言以太后董氏身子不爽利,送太后回寝宫为由先行离席,白卿琦和白锦绣察觉长姐似乎是有事想要脱身,这才让大伯母装作身子不爽利的模样先行离开。 两人也起身,称要送董氏,便一同与白卿言离席。 一出大殿,还未到董氏所居住的寿安宫,董氏便捏了捏白卿言的手,看向白卿琦和白锦绣道:“好了就送到这里,你们有事尽管去忙有秦嬷嬷陪着,玄明殿有你婶婶在,都放心去吧。” 秦嬷嬷扶住董氏的手,行礼后不紧不慢离开。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喽 第九百五十一章:焕发生机 魏忠眼明心亮,在董氏离开后,也带着一众太监c宫婢,向后退出五丈以外的位置。 见白卿言目送董氏离开,面色沉了下来,白锦绣不免担忧问:“长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白卿言转身,没有瞒着白锦绣和白卿琦:“锦桐在西凉入狱了,原因不明,若是被发现女扮男装,或是因为锦桐的大周人士身份,西凉女帝怀疑锦桐别有用心,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同为女子西凉女帝也明白女子在世立身不易,女扮男装做生意避免许多麻烦,就怕锦桐打探消息露了什么马脚。” 白锦绣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锦桐一向机敏” 白卿言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乳兄肖若海赶赴西凉,必要的时候告诉西凉锦桐是我们白家的三姑娘,如此西凉便会有所忌惮,可我还是不放心,肖若海怕是接触不到西凉皇室,且即便是肖若海将锦桐是白家三姑的事情说出去,西凉若装作不知,暗地里对锦桐做出什么来也犹未可知。” “所以,肖若海一路走暗,我打算再派一路走明,以大周使节的身份前往西凉商谈盟约之事,如此肖若海在暗,一路走明,若实在无法,便已大周使节的身份代表大周女帝要人,若西凉不给,便是宣战” 白卿言语声铿锵。 白家的人,一个都不能再出事。 “定下前往西凉的使臣人选之后,便让沈昆阳将军回南疆,等候命令,若是最后只能以暴露锦桐身份来要回锦桐,便让沈昆阳将军调二十万人马,陈兵西凉边界,威慑西凉。”白卿言一边想一边说,语速又快,又沉稳。 与此同时,她还需要阿瑜的配合,要让戎狄做出即将攻打西凉的架势。 如此,将西凉逼到灭国之危的境地,白卿言就不相信西凉真的就为扣住白锦绣,连灭国都不怕了。 最好能有萧容衍助力,萧容衍在众人眼里如今已经是燕国人,同样是做生意的,白锦桐与萧容衍有交情不足为奇,且萧容衍在西凉已有根基,甚至可以比他们大周人更容易打探出白锦绣到底因何被下狱。 白卿言拳头紧了紧,可若她冒然请萧容衍出手,会不会坏了锦桐的布置。 交通不便,所得消息迟缓,白锦桐在西凉情况不明,她不能冒然做决断,还是得让可靠之人出使一趟西凉才是。 在白锦桐安危之上,白卿言不计较要付出多少代价,只求白锦桐的稳妥。 “长姐,明线这一路,我去吧”白卿琦开口,“如今西凉要面对戎狄,不敢再对上大周,我是阿周女帝的弟弟,去了之后视情况,随机应变,若是三妹身份没有被发现,我便称是旧友,想来西凉女帝很愿意给这个面子放人,我即刻出发” 白卿言唇瓣动了动,阿琦才刚刚回来刚刚才与五婶儿见了一面,还未曾好好陪一陪五婶和小八。 良久,白卿言点了点头,又叮嘱白卿琦:“还有一事,锦桐之前送回消息来,说西凉女帝似乎在组建一直效仿虎鹰营的队伍,你留心一二,但首要任务是锦桐。” “长姐放心,我明白轻重。”白卿琦道。 宫宴结束,西凉炎王李之节和戎狄鬼面王爷还有两国使节,竟然被柳如士一同请到鸿胪寺,说一同去谈定盟之事。 别看柳如士瞧着文弱书生一个,性子也古板,可脑子绝对够用,如今不论是西凉也好还是戎狄都挣着与大周定盟,既然如此不如就将两方人马凑在一起,跟做买卖一样,价高者得。 萧容衍刚与燕九王爷刚走出宫门,便被魏忠拦住。 魏忠朝燕九王爷行礼后,同萧容衍道:“萧先生,陛下有请” 正欲上马车前往鸿胪寺的李之节回头朝萧容衍望去,心里猜测这萧容衍同大周女帝的婚事是否要有所变化,也是萧容衍不过是商人,即便是有着天下第一义商之称,也还是个商人 从前的白卿言只是一个只有虚爵的公主,萧容衍又对白家有恩,萧容衍入赘白家倒也算是说得过去,可如今白卿言已经成为大周女帝,一夕之间地位在大周最为尊崇,又怎么能立一个商人为皇夫。 想到这里,李之节又动了别的心思,若是此次同大周的盟约定不成他们倒不如还是同燕国定盟,城池献于燕国,只求燕国在西凉陷入与戎狄大战中时,能够牵制大周主力,给他们西凉时间灭戎狄。 当初大燕灭了魏国,将魏国沃土c百姓尽收囊中,实力一跃成为列国之首,谁知大周紧随其后灭了大梁,结束了大燕短暂的优势,如今燕国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大周再灭了西凉,否则燕国便无法再同大周抗衡了。 李之节深深看了眼大燕九王爷,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他在 马车内闭着眼,手中的铁骨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心,他知道与燕国定盟只是退而求其次,毕竟燕国穷了这么多年,在收复南燕之后富了,灭了魏国之后跻身强国之列,未必见的愿意为了西凉消耗自家国力,所以最好还是能直接同大周结盟。 萧容衍看向燕九王爷,只见负手而立的燕九王爷颔首,同萧容衍道:“你去吧” 萧容衍恭恭敬敬朝九王爷行了礼,这才随同魏忠一同离开。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重檐巍峨的殿宇和白玉雕琢的丹陛,在耀目艳阳之下熠熠生辉。 萧容衍拎着直裰下摆,随魏忠踏上台阶,目光所及是重新涂了金的莲花柱基,金光下愈发显得熠熠生辉,比起当初死气沉沉的晋朝,仿佛重新焕发生机。 魏忠带着萧容衍刚走上高阶,就见吕太尉从大殿内出来,魏忠连忙行礼:“见过吕太尉” “吕太尉”萧容衍也笑着行礼。 “魏公公c萧先生”吕太尉和和气气同魏忠颔首。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九百五十二章:求见 吕太尉本都要走了,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刚才陛下已经下旨,将前朝皇帝的后宫嫔妃放出宫,送回各自母家,此事会交由魏公公来办,就要辛苦魏公公了。” 吕太尉刚来是询问白卿言,前朝皇帝的后宫妃嫔如何处置 但当初晋朝皇帝的孩子,和生了孩子的后宫嫔妃都已经被梁王杀了干净,剩下的都是入宫之后并未生育的后妃。 若是按照旧朝更替的惯例,一般新帝登基后宫会留下前朝皇帝后宫中喜欢的貌美的后妃,或是入宫后未曾受过宠幸长相美貌的后妃,其余的一个不留。 可偏偏白卿言是女子,那些还想要在后宫延续荣耀的后妃,就是有千般本事也无处施展,能够被送回母家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白卿言特别叮嘱了,那位秋贵人便不用留了。 毕竟,秋贵人是梁王的人,留下谁知道会不会成为后患。 “太尉这是哪里话,为陛下效力,是奴才的本分”魏忠笑着朝吕太尉长揖行礼,“奴才听说吕元鹏公子和司马平公子,此次随白家军回来了,想必等料理完城外众位藩王带来的兵,便能回家了,奴才偶尔听沈昆阳将军提了一嘴,听说吕小公子极为能吃苦,隐姓埋名凭借一己之力,现在已经是千夫长了。” 听魏忠夸奖自己这个孙子吕元鹏,吕太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个小子在大都城时,成日的惹是生非招猫逗狗还是沈昆阳将军教的好” 白家军可是白卿言手下的兵,能在白家军中成为千夫长,可是大幸。 “不论如何,还是恭喜吕太尉”魏忠侧身让开让吕太尉先请,“太尉请” 魏忠带着萧容衍进殿时,见白卿言手肘搭在隐囊之上撑着脑袋,手中还握着奏折,似是在闭目静思,又像是睡着了。 他迈着碎步上前,低声唤了一句陛下,道:“萧先生到了。” 白卿言猛然惊醒,心跳的速度极快,她颔首合了奏折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吩咐魏忠:“你带其他人岀去在殿外候着,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是” 萧容衍独自一人进殿,魏忠命人将大殿的雕花殿门为二人关上。 四目相对,他耐不住思念,抬脚朝着白卿言走去,脚下步子不受控制,越来越快 瞧见白卿言亦是起身朝他走来,他喉头翻滚,用力将白卿言拥入怀中,低头亲吻白卿言的发顶。 兄长撒手而去,留下一个偌大的燕国,嫂嫂柔弱阿沥年幼撑不起偌大一国,他那时悲痛焦躁无法入眠,若非有阿宝来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眠不休撑几日。 可从看过阿宝的信,他便越发控制不住的思念她,连梦中都是阿宝的影子。 白卿言鼻息间全都是萧容衍身上熟悉的味道,她闭着眼不自主紧紧攥紧萧容衍窄腰两侧的衣裳,只觉萧容衍比上次见要瘦了不少:“你瘦了” “上次见面,还问阿宝何时要取而代之,如今再见阿宝便是大周女帝了。”萧容衍醇厚的嗓音徐徐,他轻轻咬了咬后槽牙,低沉的嗓音带着歉疚,“曾言,平定魏国便登门提亲,可如今我只能食言了。” 白卿言抬头望着他:“我知道,你兄长刚走,我祖母也刚走。大燕幼主登基大燕离不开你,如今我又登帝位,也走不出大周” 他们两人都有彼此的难处,是真,可感情也是真 望着白卿言美好恬静的五官,动情难耐,骨节分明的干燥掌心捧住白卿言的侧脸,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角,思念如同暴雨潮水涌来,淹没了萧容衍,他注视着白卿言的木光里,温情脉脉根本就藏不住。 萧容衍的气息萦绕在她鼻息之间,这样安静的注视,让她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沉默与几乎要破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几欲喷涌而出。 萧容衍克制着粗重的呼吸,慢慢低头凝视着白卿言的眸子,哑着嗓音开口道:“阿宝,我们成亲吧” 白卿言瞳仁轻颤,有些懵:“可是你” “不是大周女帝和大燕九王爷,就是你我白卿言与慕容衍,我们成亲。”萧容衍温热的唇瓣碾压住白卿言的唇瓣,浅尝辄止,声线醇厚动人,“天地为证,我慕容衍此生只求白卿言一人为妻,终此一生,绝不负你苍天为证你的亲眷为证” 在这母亲所建的大都城内,萧容衍想与白卿言成亲,与他心中早已经视为妻室的女子,定下夫妻之名 兄长已经没有办法来替他求亲,他便自己来 白卿言的思绪略有些混乱,若是白卿言的亲眷为证那萧容衍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萧容衍说话时滚烫的热气擦过她的唇,让她呼吸也跟着滚烫了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的情话,几乎脱口而出:“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 否则,白卿言也不会在赵胜和杨武策的面前,说萧容衍是她的未婚夫婿。 也不会,敬了燕帝慕容彧那杯茶,唤慕容彧了一声兄长。 成亲与不成亲,他们早已在一起。 不能如寻常夫妻日日相伴,可他们更深层次的思想却从未分立过。 他们之间不必拘泥于一个仪式。 “燕帝曾去朔阳见过我,我收下了燕帝替姬后送的锦盒,敬了燕帝茶唤了燕帝兄长,阿衍你在我心里,早已经是我的丈夫,此生我亦绝不负你。”白卿言本就因为疲惫而充血的眼仁,越发红了起来。 燕帝的离去,虽然白卿言心中没有萧容衍那么痛不欲生,却也是难过的。 燕帝是一个好兄长,好皇帝 提起兄长,听到白卿言说起这些话,萧容衍眼眶发热,再次吻住白卿言。 “陛下”魏忠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吕太尉c司空和司徒还有谢将军,有要是求见” ------题外话------ 三更完毕 第九百五十三章:兴风作浪 白卿言见萧容衍眉头紧皱,不想松手的模样,推着萧容衍的心口:“吕太尉去而复返,必有要事” 萧容衍这才满脸不悦松开了白卿言,见白卿言整理衣衫朝着坐榻后走去,也走至席位,撩起直裰下摆跪坐下来。 不多时,魏忠推开殿门,请吕太尉c司空沈敬中c司徒董清平和谢羽长一同走了进来,朝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看了眼规规矩矩朝各位大人颔首行礼的萧容衍,问道:“帝师去而复返,又与司空c司徒谢将军一同过来,可是有要事” “陛下”吕太尉朝白卿言长揖一礼,“老臣得到消息,国子监学子们打算聚众闹事,准备敲登闻鼓,跪于皇宫外死谏,请陛下收回允许女子科考为官的诏命。” “几位大人一同过来,都是为了此事吗”白卿言问。 沈敬中点了点头:“正是” “国子监生员事关重大”董清平朝着白卿言一礼,“吕太尉接到消息的时候,微臣与沈大人碰巧也在,便专程请了谢将军一同过来,请示陛下是否先让谢将军带禁军将国子监生员们先管控起来,以免在陛下登基之日闹出大乱子。” 皇帝登基第一日,各国使臣都在,登闻鼓若是响了面子上不好看。 白卿言在颁布诏命的时候,便知道学子们会心生不满,却没有想到国子监的生员们会这么快就要闹起来。 若说这背后没有人兴风作浪,白卿言不信。 “这样,辛苦帝师与司空c司徒还有谢将军走一趟国子监,告诉国子监的学子们,明日我亲赴国子监,不论学子有何意见想法,都可当面说与我听国子监的各位学子都是来日朝廷的栋梁,朝廷十分重视,白卿言必以国士待之,让他们稍安勿躁。”白卿言说完,又叮嘱吕太尉,“帝师和司空c司徒一定要好生安抚学子们。” “是”吕太尉颔首应声。 白卿言明日亲临国子监,想来国子监学子今日也不会再来敲登闻鼓。 董清平原本还要同白卿言说登州的事情,见萧容衍在这里,便行礼同吕太尉等人一同告退。 见殿门再次关上,萧容衍放下手中茶杯,同白卿言说:“阿宝你此次下诏许女子科考,许女子为官是否急躁了些我知道你希望女子能得到公证的待遇,但数百年来男尊女卑,这种思想深入天下人骨髓,就连女子也是如此一时半刻是改不过来的” “且阿宝是大周的女帝,应当谋全局,先紧着紧要的新政推行才是不谋全局,何以谋一国” 担心萧容衍是真的担心,哪怕知道白卿言的强大,知道白卿言的坚韧 可因为她爱,哪怕只是看到她手执蜡炬,也怕蜡油烫了她的手。 “新朝建立,若此时不更替律法,许女子入学堂c许女子科考为官,来日再徐徐推行,将会更难。”白卿言知道萧容衍在担忧什么,“正是因为大周是新朝,所以我才敢如此做就如同削藩王若我是继承皇位,而非开创新朝,绝不会如此顺利。” “想要做成一件事,需天时c地利c人和,时不我待错过了这次时机,便是永远错过了”白卿言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想要将大周建立成她理想中的那个样子,“历史永远在前进,绝不会大周还未准备好便停下,再难这件事都得做,因我知道这是正确的” 萧容衍做事一向急进,此次却无法赞同白卿言的说法。 燕国的治国理念,和大周的治国方式,不尽相同。 燕国,求得是快速使国力增强,一统天下。 而白卿言在一统天下的同时,却想尝试一些前人做过没有成功,或是前人未曾做过的事情,打破这个世道对男尊女卑已经固化成型的认知。 虽然太冒进,可若是如今新朝初立不动手,日后一旦朝局稳定,再动怕没有如今这般借着新朝新规的由头便利。 “阿宝,这会很难比你灭蜀c灭梁更难”萧容衍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提倡女子可参加科举,可入朝为官失败的事情,“平等正如你所言是正确的,可实行起来会触碰到天下大多数男子的利益。” “我母亲后当年废除奴隶,获利的是大多数百姓,所以即便是有坎坷有磨难,最终还是能成功。”萧容衍语声徐徐,“女人在世间大多数男子看来便是他们附属品,有一天附属品突然可以与你同朝为官,有几个男人谁能接受” “且先不说,男子能不能接受”他望着白卿言据实分析,“打破固有的男主外女主内,那么家族c家庭内外如何平衡对一个家族来说,男子传承香火,女子总归是要嫁人成为他家妇人,改变这种思想,这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来矫正,毕竟不是谁家都能如同白家一般不轻 看女子,让女子与男子一般拜名师求学” “家中能让女子去学堂费银钱供女子考科举,入朝为官,必是要招婿入赘来光耀自家门楣,若女子为官,夫妻分工便需女主外男主内,女子地位得到提高,男子地位降低,”萧容衍摇了摇头,“阿宝,不是所有男子都有这个气量,甚至天下男子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气量。” “你说的没错,讲求男女平等,这是正确的”萧容衍语声郑重,“这一点我比你体会更为深刻,因为我知道我的母亲,比我父亲更适合做皇帝,可就是因为这个世道对女人的偏见,以至于各种新政推行,若是男子来做便是功在万世,我母亲来做便是罪在当时。” 到现在萧容衍都记得,母亲死后人人拍手称快,叫嚷着他的母亲姬后是妖后,说他母亲牝鸡司晨死有余辜的情景,其重就包括受惠于母亲新政的百姓,就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女人。 ------题外话------ 第一更爆更会有的就是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攒稿子 第九百五十四章:不世功勋 萧容衍平静深沉的眸子望着白卿言,所言发自肺腑:“许女子读书c科举c为官,这事定是要做但不是现在,更不应该由你这位一国的帝王来做你的目标是一统天下,此时最忌讳的便是国内不稳若是此次因此事让大周生乱分崩离析,大周就失去了同燕国逐鹿天下的机会了。” 按照道理说,这话萧容衍作为燕国九王爷,不应该同白卿言说,可他还是说了。 母亲姬后是萧容衍心中一生的痛,所以许女子读书c科举c为官这事萧容衍也想做,可阻力太大 所以他选择在天下一统,举国安稳之后,观望分析后能做再做。 毕竟这件事一旦做了,必定举国哗然。 萧容衍调整坐姿:“在我看来,做这件事,至少大周目前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甚至燕国都比大周具备这样的条件,毕竟登上燕帝之位的阿衍现在还不能亲自主政,等天下一统之后,他这个摄政王将这样的政令下发下去,实行起来之后,成年后的阿沥再以凌厉手段处置了他这个亲叔叔,称伤痛在心而不朝,避开群臣逼他取消许女子读书c科举c为官的锋芒。 他这个罪魁祸首一“死”,群臣必不会再将阿沥逼得太紧。 而后,拖到一切都成定局,拖到百姓和官员习惯之后,阿沥再告知天下许女子读书c科举c为官之事可行,也就不会激起太大的反对声浪。 这便是萧容衍认为最稳妥的法子。 萧容衍望着白卿言透着疲惫的充血眸子,望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不已,心底翻涌起情绪:“推行新政,提高女子地位,还要征战西凉桩桩件件都是大事,阿宝你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白卿言知道萧容衍是心疼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吕太尉他们也劝过,可这件事我还是要做。我并未想过这法令一颁布便能够立即将女子地位提高,正如你说的改变固有的男主外女主内,改变数百年来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女儿总会成为别家妇的这种思想,需要时间但得有人先提出来,先以强硬的法令为依托,强势做出改变” “多少新政推行一开始都会遭到强烈的反对,可咬牙坚持下来了,随着时间推移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遵守,可若是一遭到反对便退下来,以后这条新政再被提出便会遭受更猛烈的反对因为众人会知道,反对是有效的”白卿言对萧容衍浅浅笑了笑,“且这件事要是做成了,大周的人才便会不再局限男女,所得各类人才,也定会比燕国更多” 白卿言敢想,也敢做。 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许女子科考c为官,便必不会退。 萧容衍只得道:“若是因此事,大周分崩离析,燕得天下阿宝也不悔” “祖父曾经教导过白家每一位子嗣,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我深以为然。”白卿言定定望着萧容衍,“天下一统,海晏河清,不论是燕国做到的,还是大周做到的,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大周和燕国两国之间的较量,应当是哪一国的国策,能真正做到富民强国这四个字,哪一国便能名副其实的一统天下。” 四目相对,萧容衍听出了白卿言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如今的大燕是按照当年姬后制定的国策,来统御大燕百姓,在实践中稍作更改,其方针大略不变。 白卿言摸索而行,为大周新政提纲挈领,在大周以极为强势的手段推行新政。 两国的国策和法令大部分不尽相同,甚至背道而驰。 但两国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一统天下之后也必当是用自家国政方针来统御一国。 “阿宝的意思,是有意等来日若,天下只剩大周和大燕两家,以综合国力来定谁输谁赢”萧容衍问。 萧容衍曾经想过,若真的到了天下只剩他们两国,真正刀兵相见的时候,他们应当如何来平衡家国利益与两人的感情。 以谁能使民富国强的竞赛,来作为争雄的方式,是否可行萧容衍不知道 可萧容衍明白,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两国不见刀兵合而为一,若是大周低头并入大燕,大周朝臣会不会同意他不清楚,可若是易地而处,让大燕低头并入大周,大燕朝臣必定誓死不从。 两国合一国,这并非是他与白卿言两个人,甚至是慕容家和白家的事情,而是燕国和大周两国的大事。 即便是他明白白卿言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不想看到将士白白牺牲流血只为他们两个皆有一统天下雄心的强国争夺地盘,才想要以这种竞赛的方式来定谁输谁赢,他也不敢答应。 他是大燕的九王爷不假,可大燕不是他 慕容家一人之国,而是大燕臣民之国。 燕国和大周最大的不同在于,燕国慕容家世代统治燕国他们慕容家的子嗣生来便知道他们是燕国的主子,学习和通晓的是御民御国之术,他们天生就是来统治燕国的。 燕国完成一统大业,是为民更是为了建立不世功勋,让慕容家的姓氏永远留存在史册之上。 而新建立的大周,第一任皇帝白卿言,生在世代为臣的白家,自幼承教镇国王膝下,以完成天下一统为己任不假,可身为臣子,他们自小学习的白家志向是护卫山河,还百姓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是为了护民安民,所受的教导是食民一粟护民一世。 或许白卿言最初意图登上至尊宝座之位是私心作祟,是为了能够在这个位置上,昭告四海让宣嘉年间南疆一战尚存的白家子回家,为了向这腐烂的晋国朝廷和皇室复仇。 可她后来也是为了百姓而反,在如何治国之上也是用了心的,她读诸子百家,读商子,读史 ------题外话------ 第二更 第九百五十五章:保持初心 昼夜不歇,阅览各家变法书籍,不断在书籍和史记之中,摸索利国利民且适合大周的新法。 所以,白卿言敢同萧容衍说,哪一国能真正做到富民强国这四个字,哪一国便能名副其实的一统天下,萧容衍不敢。 萧容衍自问没有白家这样的心胸,故而对白家敬佩非常,对那位已故镇国王的品格,更是打从心底里拜服,若论真君子当属镇国王白威霆。 但萧容衍也明白,镇国王白威霆也是死在品格高洁远胜君主不知多少倍,死在了坦荡忠直之上。 “还未到那一步,我未敢如此想,西凉虽然如今实力大不如前,尤其是在大燕灭魏c大周灭梁之后,可大周女帝称得上是明君贤主,大力提拔寒庶对抗西凉足以把控朝局的世家,如今更是奋发图强,大力振兴军事这世道变换极为迅速,稍不留神西凉便能抓住时机奋起” 白卿言提到西凉态度谨慎:“史上,弱国突起灭强国的例子并非没有当年列国争雄,秦被列国卑视,几度在亡国之危徘徊,而后却能一统天下大燕也是僻处一隅,随时有灭国之危,如今却能成为雄霸一方强国,前车之鉴我时时自警,不敢轻视。” 萧容衍脊背略略挺直,心中敬佩白卿言能在这个时候,还保持着谦卑的心,他见过许多登基还并非是立国的君主,初登皇帝宝座,即便是没有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也自是倨傲的,能如同白卿言这般,还保持初心,谨慎对待每一位敌人的成功者,并不多见。 “阿宝所言让为夫汗颜。”萧容衍眉目含笑,望着白卿言的目光满是柔情。 见白卿言微怔,萧容衍问道:“阿宝这般诧异,刚才说早已视我为夫,莫不是诓我的” 白卿言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摸了摸藏在衣袖之中的簪子,撑着桌几起身走至白卿言身边,单膝跪下,一手搭在白卿言背后的隐几上,一手撑在她面前的桌几上,垂眸凝视白卿言清丽明艳的五官:“还未将恭贺阿宝登基成为大周女帝的贺礼送于阿宝” 说着,萧容衍将玉簪取出,替白卿言戴在发间,端详片刻,他笑着道:“好看” 白卿言抬手摸了摸,是簪子 猜到这应当是萧容衍自己雕琢的,上一次是雁簪,这一次是并蒂莲。 送给白卿言的东西,要么是萧容衍用心寻来的要么是对萧容衍来说意义非凡,要么便是萧容衍亲手做的。 对白卿言而言,珍玩宝物唾手可得,最难得的是萧容衍的心思。 反观自己,从两人定情到现在,她却未曾为萧容衍抽出哪怕一点点空闲,为他准备过什么,于萧容衍她心中有愧。 “比雁簪雕工更精进了。”白卿言摸着头上的玉簪,仰头去看萧容衍,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萧容衍近在咫尺的刚毅五官,映着萧容衍安静注视她的模样,映着萧容衍温情脉脉的视线落在她的唇角,和他眼底炙热灼人的热焰。 男人呼吸的热气扫过她的额头,她搭在桌几上的手略略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扶着萧容衍棱骨分明的手臂,仰头轻轻触碰萧容衍的唇:“我很喜欢改日” 话还未说完,唇瓣便被情动难抑的男人封住,齿关冷不防被撬开,白卿言视线朝门外看了眼,怕被人瞧见,伸手去推萧容衍的胸膛,却被他攥住细腕。 吻,并未停止,萧容衍带着白卿言细如无骨的小手环住他的窄腰,吻得越发深入,白卿言趁着换气的间隙轻呼:“阿衍” 可她所有的声音都被萧容衍堵住,男人熟悉的气息强势入侵心肺,让白卿言不自觉闭上眼,大脑空白了一瞬,全身的汗毛都跟着战栗。 整个大殿里,都是沙漏细沙簌簌落下的声音。 不知吻了多久,呼吸粗重的萧容衍松开白卿言的唇。 她克制着错乱的呼吸,睁开眼,见萧容衍漆黑如墨的眸子望着她,深情地要将她溺毙其中,她不自觉攥紧了萧容衍腰间的衣裳。 萧容衍瞧着白卿言如玉般白皙晶莹的面部肌肤染上了极深的红晕,忍不住向白卿言凑近了一些,再次亲了亲她的唇,深情的目光凝视白卿言,灼人的爱意呼之欲出。 他单手捧住白卿言无暇的五官,拇指摩挲她的唇角,再次试探靠近她的唇 鼻头相碰,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心怦怦直跳。 两人近到,白卿言能感觉到萧容衍粗重呼吸里的每一分克制。 萧容衍是白卿言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唯一如此亲密过的男人,这种陌生又令人欢喜的悸动,都是萧容衍给她的。 大概,这就是和爱人亲密的感觉,让人如坠云端,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唇瓣再次 触碰上的那瞬,她心神俱乱,整个人被萧容衍吻倒在坐榻之上,双眼紧闭。 萧容衍手紧紧抓住白卿言身下的软垫,手背青筋凸起直跳,十分艰难才关住即将冲破理智牢笼的野兽,呼吸都在颤抖,眼前的是他的阿宝,是他疼爱之人,疼惜之人,亦是他敬重他心尖儿的姑娘。 他还未曾取得白卿言长辈的同意,他们还未曾拜堂,他就这么要了她,何谈尊重何谈疼惜 萧容衍望着双眼紧闭屏住呼吸的白卿言,闭了闭眼,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自制力,才低声道:“阿宝别怕,未成亲之前,我不会做出更逾矩之事,别怕” 白卿言紧攥着萧容衍手腕的掌心里,全都是细汗,她睁眼望着竭力克制的萧容衍,唇瓣嗫喏,不知哪里萌生的勇气,勾住萧容衍的颈脖,仰头吻了上去。 她面红耳赤,睫毛轻颤,眼神闪躲,低声向萧容衍坦诚道:“不是怕是从未经历过,阿衍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做夫君这话,不是诓骗你,我只是很是紧张。” ------题外话------ 第三更晚安小祖宗们,明天见争取明天能开始给你们攒爆更的稿子 第九百五十六章:只争朝夕 明明没有经历过,她却知道萧容衍竭力隐忍的是什么,她惴惴不安,更因从未经历对此事,对此事一无所知而恐慌不安。 可她从未惧怕过和萧容衍真正在一起。 她从不怀疑萧容衍对她的感情,也明白自己此生除却萧容衍之外心里再容不下他人,她亦是知道尽管此时此刻他们还无法成亲,可等天下大定之后,他们必会在一起,而天下大定那日什么时候会来,她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聚少离多,所以,她不愿古板的拘泥一纸婚约,她愿意顺从自己的心,同萧容衍只争朝夕。 白卿言的坦诚,让强行被萧容衍按住的欲望蠢蠢欲动,几乎要了他的命。 她环着萧容衍颈脖的手臂收紧,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再次吻上萧容衍的薄唇。 萧容衍再也按耐不住,吻并未中断,他拽下腰带上的几颗珍珠 珍珠撞上大殿内钩挂织锦纱帐的缠枝铜钩,珍珠落地的细微弹响声中,垂帷纱帐从铜钩上轻扬落下,层层叠叠将大殿尽头遮挡的严严实实。 大殿之中半人高的鎏金博山香炉,带着白檀香气的轻烟袅袅升腾,不知清风从哪里窜了进来,撩得那直上轻烟恍惚了一瞬,分列大殿两侧的三十二头缠枝灯,火光跟着摆动,一层一层自大殿横梁垂下的织锦纱帐垂角轻扬,好看的如同一朵稚嫩生涩却极为艳丽的花苞,在风中犹自颤颤巍巍绽放。 白卿言惊醒时,正好端端睡在黑檀床上,她挑开床帐,瞧见窗外天已半黑,萧容衍长发披散正坐于案几旁替白卿言整理奏折。 殿内并未亮着许多盏灯,只有萧容衍面前的案几上有一团黄澄澄的亮光。 听到床帐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萧容衍抬头朝着白卿言方向望去,含笑起身撩开纱帐朝白卿言走来。 见白卿言正在垂眸系衣衫系带,他上前攥住白卿言的手,低声道:“我来” 四目相对,白卿言耳朵还是红的。 她眼底藏不住笑意,点了点头问萧容衍:“你还未走” “发簪摔断了,衣裳那个样子要是穿岀去,怕我前脚走后脚便会传出萧容衍被大周女帝强行宠幸的消息这里是大周皇宫月拾进不来,只能等阿宝醒来,命人悄悄为我准备衣裳了。”萧容衍凝视白卿言笑着道。 白卿言耳根更红了,垂眸只笑不语。 “身子可有不适能忍受吗”萧容衍低声问。 男女欢好这方面,萧容衍也没有什么经验。 情动难以自持时,全然凭着一股子蛮力横冲直撞,事后才后悔自己的莽撞,怕伤到白卿言。 白卿言是有一些不适,可这点小小的不适,又如何能同战场之上受的伤相比较。 她摇了摇头:“还好,你不必担心。” 萧容衍将白卿言拥入怀中,就像拥着这时间最珍贵的珍宝,低头轻轻亲吻她的发顶,闭着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温馨:“希望天下太平那日能早点到,这样我便能日日守在你的身边,日日这样拥着你抱着你” 白卿言环住萧容衍的窄腰,低声说:“不会太远的” “刚才有大臣前来求见,我让魏忠拦了说你在休息。”萧容衍低声同白卿言说着,刚刚她睡着后的事情,“奏折我已经帮你整理,吕太尉他们送上来重要的奏折我未动,只将其他奏折按轻重缓急分列整理,方便你看。” 白卿言颔首望着他:“辛苦了” 萧容衍拥着白卿言往案几旁缓缓走去:“我瞧着这些奏折,应当是吕太尉他们挑选了一遍,但因你是新帝登基,摸不清楚你的脾性是要事无巨细亲自处理,还是只把控大事大局,便将那怕只稍微需要做决断的折子都送了送来” 他抬手撩开纱帐,拥着白卿言前行:“我整理出来放在一旁的那几摞折子,你可以原封不动派人送到吕太尉那里去,让吕太尉将折子分会各处,让各级官员自行决断,如此吕太尉他们便也知道,以后什么样的折子需要往你这里送,什么样的折子他们做决断,否则所有的折子等着你来做决断,你会太累的。” 在这方面,萧容衍自幼跟在姬后身边,对官员的心里对官员揣摩上意的手段十分清楚。 而白卿言,从未被人教导过如何做一个皇帝,如何正确的应对官员为琢磨上意用的技巧,白卿言还在摸索。 萧容衍说的问题,白卿言自然是发现了,她本意是打算将尚书令吕太尉c中书令沈敬中c侍中令董清平,和六部尚书请到一起,将此事开诚布公说一说。 白卿言希望,在大周的朝堂,臣子不需要用手段去揣摩她的心思,新朝新气象,她不想晋朝旧时的恶习 被带到大周朝来。 为臣c为君,都坦诚布公,如此才能免去中间许多曲折,更好的为国谋利,为民办事,白卿言想要的,是将相和睦,君臣一心的局面。 大道至简,她只要以身作则,必能源洁流清。 白卿言点了点头,同萧容衍道:“别担心,我心中有数。” 白卿言命魏忠悄悄给萧容衍拿了一身衣裳,换衣裳的间隙,白卿言问起萧容衍西凉的情况。 萧容衍套上直裰,一边系盘扣,一边道:“西凉那几大门阀世族,并不难打交道,但想要触碰到各世家门阀的核心人物,也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这在各国都是一样的,商人地位卑贱,除非能给到世家门阀足够份量的好处,反倒与皇族之人打交道便更为简单一些。” “你在西凉可与西凉那几大门阀世族有来往”白卿言问。 瞧着白卿言眼下乌青的模样,萧容衍望着白卿言片刻,走至白卿言对面跪坐下来,认真望着白卿言问:“你这是在为攻打西凉做准备,还是准备在西凉布置什么若是准备攻打西凉或是在西凉布置什么,不如派可靠的人走一趟。” 第九百五十七章:各凭本事 萧容衍在西凉的根基并不稳固,这和他之前并未将重心放在西凉也未曾花时间在西凉经营有关。 之前大燕的重中之重,是稳住晋国,收复南燕,而后灭魏,所以萧容衍将大部分的精力都花费在了这些事情上。 说起来如今萧容衍在西凉的根基,还不如那位名唤崔凤年的年轻商人,那个叫崔凤年的晋人去到西凉之后不知怎么就入了西凉女帝的眼,听闻那位女帝时常称呼崔凤年的表字恭行,可见其关系非比寻常。 “在西凉,我倒是觉得有一个人你可以派人去接触接触,或可收为己用”萧容衍抬眸望着白卿言。 白卿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望着萧容衍。 “晋国有一个商人,名唤崔凤年字恭行,此人不知是如何入了西凉女帝的眼,听闻那为女帝时常将这位晋国商人唤入宫中,听这位商人讲述晋国风貌,且称呼这个崔凤年的表字,可见其关系非比寻常。”萧容衍醇厚的嗓音徐徐,“如今晋国已经改换为大周,他人又未在大周国内,若是你能派人去接触一二,给这位商人吃一颗定心丸,让他顺利回大周,许以重利,说不住能够收为己用,自然了大燕也会去争取这个人,谁能争取到,阿宝我们各凭本事。” 白卿言垂眸沉默未语 崔凤年,便是白锦桐。 可白卿言未将此事告知于萧容衍,如今西凉情况不明,锦桐的情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坏了锦桐的布置谋划。 萧容衍的话,倒是让白卿言得到了些许有用的消息,西凉女帝喜欢召锦桐入宫讲述晋国风貌,且称呼表字 萧容衍刚换好衣裳不过片刻,白卿玦便来求见。 萧容衍只得依依不舍亲吻了白卿言的眉心,同白她告别,叮嘱她好好休息。 她点了点头,亦是不舍的攥住萧容衍的手,想起今日大燕使臣为燕国登基的新帝慕容沥求亲之事,道:“燕国求亲之事,我不能答应,若让几个妹妹远嫁,必定会让婶婶们难过,宣嘉年间白家诸子葬身南疆的事情,已经让婶婶们千疮百孔我坐上这个位置最初的初衷,便是为了护住她们,所以绝不会让她们再伤心。” 来之前,这个结果萧容衍是料到的,毕竟白卿言护短,她如此疼爱幼妹之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妹只身远嫁。 燕国如今也是强国,以后位迎娶,燕廷上下必定不是想要大周官宦家眷为自家皇后的,要的便是白卿言的妹妹,最好是亲妹妹,白家七姑娘。 “我知道”萧容衍点了点头,“此次来前,我已能预料到这个结果。” 于燕国来说,萧容衍要得也就是这个结果。 燕廷上下翘首以盼,希望大周女帝的妹妹能够嫁入燕国为后,以此来巩固慕容沥的地位,以此来对抗把控朝政压制慕容沥的九王爷慕容衍。 此次若是不能求得大周女帝的亲妹妹,回去后让人传起来说是大燕九王爷慕容衍破坏了此次求亲,那么燕国的朝臣乃至燕国的臣民,都会知道幼帝慕容沥自幼受摄政王九王爷慕容衍的欺压,慕容衍亦是不希望慕容沥强大起来。 只有如此,来日慕容沥处置起他来,旁人才会深信不疑,相信慕容沥真的与慕容衍反目,真的不赞成慕容衍的种种国策。 于私来说,阿宝是他的妻 阿宝的妹妹嫁给他的侄子,将来如何称谓难不成要让小阿沥唤阿宝长姐吗 白卿玦已经随魏忠入殿,萧容衍这才起身规规矩矩朝着白卿言行了一礼,又转过身来朝白卿玦行礼。 白卿玦长揖还礼:“萧先生。” “七公子已到,容衍便不多做打扰,先行告辞了”萧容衍再次行礼。 “萧先生请”魏忠对萧容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萧容衍出殿。 跨出殿门前,萧容衍忍不住回头朝着白卿言看了眼,见白卿言眉眼含笑,深沉的眸底亦尽是温润,而后才撩起直裰下摆,跨出大殿。 白卿玦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他瞧出这位萧先生身上这身衣裳,虽然已经很大程度上与他入宫时穿的那身相似,却有很多不同之处。 白卿玦虽然不通男女之事,可也不是个榆木脑袋,从听说今日宫宴之上西凉炎王李明瑞曾言萧容衍与自家长姐已经定亲,长姐未曾否定,便知长姐与这位萧先生怕已经定情了。 而后,这位萧先生被长姐唤入宫中,一直到现在又换了一身衣裳。 白卿玦注视着萧容衍的背影,眸色冷沉,这位萧先生能言善道,瞧着便是个会哄人的。 若是撒了茶水换了身衣裳也就罢了,若是还未成亲就敢对他长姐动手动脚,即便是恩人白卿玦也不 能轻轻纵过。 “阿玦” 听到白卿言唤他,白卿玦这才回神,转过身朝白卿言行礼:“长姐” 白卿言抬手示意白卿琦在自己对面坐下,问:“可是已经将几位藩王的兵,都安置妥当了” 白卿玦撩着直裰下摆在白卿言对面坐下,颔首:“已经都安排妥当,安排在程远志将军麾下,程远志将军和卫兆年将军,还有沈良玉将军都回来了,原本他们想来觐见长姐,可宫门重重,等到了听说长姐睡了,便没有前来打扰。” 住进了皇宫,自然是不如住在宫外白府时那么方便。 白卿言听到这几个名字就如同听到了亲人的名字,眉目间全都是温暖的笑意,眼眶发酸:“我正在等他们,阿玦你亲自去请几位将军过来,我在将军亭备酒候着他们。” 白卿玦眉目间也露出笑意来,轻快起身长揖:“我这就去” “魏忠”白卿言对殿外唤了一声。 魏忠立刻跨进大殿迈着碎步上前:“陛下” “在将军亭备酒席,让人请锦绣和阿雲,还有锦昭c锦华c锦瑟一同过来。” 第九百五十八章:脊梁 白卿言难掩喜悦,又高声嘱咐了一声:“还有沈青竹和肖若江。” 天际最后一丝残血霞辉彻底被黑夜星尘覆盖,整个大都皇宫已是灯火辉煌。一座接一座气势宏伟的重檐殿宇,庄严矗立在耀目璀璨的灯火之中,远远望去那恢宏肃穆的景象令人震撼。 沈昆阳和谷文昌c卫兆年还好,早年也是跟着镇国王进过宫的,可程远志c沈良玉在外面瞧过皇宫无数次,这入宫还是头一遭,不免看哪儿都觉得稀奇。 程远志只觉皇宫果真是富丽堂皇,就连那通向白玉高阶之上的阶梯上,每隔五步阶梯便设有半人高的青铜仙鹤灯,将这一尘不染的玉阶通道映得黄澄澄的。 程远志左瞧瞧右看看,刚到大殿高阶之下时,就看到负手立在高阶尽头之上的白卿言。 白卿言已换了平日里的练功服,在这里迎候白家军几位将军多时了,一瞧见他们眉目笑意便舒展开来。 “小白帅”程远志难掩激动,伸手指向高阶上的白卿言,扯着粗犷的嗓门儿高喊了一声,引得护卫在高阶两侧的禁军侧目。 今日白卿言登基,除了沈昆阳之外,其他四位将军都在城外防备几位藩王的军队未曾入城,可他们的小白帅推翻了晋国皇帝,登基为帝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南疆之时,白卿言更是明告他们几位白家军的将军要养私兵,是为存白家军,亦是为了将来若遇昏君,反君护民。 白家逢难之后,他们曾经看着长大鲜衣怒马的敢为先锋,锋芒毕露的小白帅,一力担起白家军的担子,变成沉稳c内敛c坚毅之人,身处困顿不忘大志,不忘白家军建立的初衷,不忘白家的初心,气吞山河。 而今,他们的小白帅做到了,她反了晋国那为求长生不老弄得民不聊生的皇帝,座上了帝位,为白家军报了仇,为白家报了仇,甚至还开创了大周国。 没有人能比他们这些,看着白卿言长大的白家军将军们更高兴。 “老程”谷文昌忙将程远志指着白卿言的手按下来,示意一旁还有禁军在,“小白帅现在已经是陛下了,这是在皇宫你守礼一些好生生的行礼唤陛下” 谷文昌话音一落,就见白锦绣推着白卿雲,还有一身戎装的白锦昭c白锦华都立在了白卿言身旁。 他们望着曾经与他们同战过的二姑娘看着死里逃生的白卿雲,眼眶发热,仿佛曾经与他们这些白家子嗣浴血而战的情景还在眼前,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都长大了 就他们连出征前头上还扎着两个小包包,被嬷嬷抱在怀中的五姑娘和六姑娘,如今都已经身着铠甲,英姿飒飒立在那高阶尽头。那白家七姑娘,立在小白帅身边,年纪虽小,却已隐隐有了小白帅的风姿,将来定然也是白家军的一员猛将。 在白家长辈都战死之后,以小白帅为首的白家子嗣,撑起了白家军的脊梁。 那一瞬,谷文昌热泪翻涌,甚至有一种,他是不是老了的感觉。 明明哪怕此时上阵杀敌,他还能以一敌百,可瞧着白卿言,瞧着白锦绣瞧着白卿雲,瞧着白锦昭c白锦华和白锦瑟,还有身边的白卿玦,谷文昌竟然觉得自己老了。 还好苍天有眼,为白家留下了人 “沈叔c谷叔c卫将军c沈将军c程将军走吧,长姐还在等着我们。”白卿玦说着,在前带路。 随白卿玦踏上高阶的程远志不见身旁的谷文昌,他知道谷文昌腿脚不方便,正要去扶谷文昌,一回头竟瞧见谷文昌正低头用衣袖抹眼泪,不可置信地吼了一嗓子:“老谷,你怎么哭了” 谷文昌:“” 谷文昌抬头瞪了眼程远志,没好语气道:“哭个屁我这是沙子眯眼了” “我就说嘛堂堂七尺大汉不就是腿脚不好没我们走的快嘛你哭我瞧不起你”程远志走下高阶,“我扶你” “腿脚不好也能踹飞你二十个”谷文昌说完,抬脚朝高阶之上走去。 “你这话就是吹牛了”程远志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口,往下走了几步,伸手扶住谷文昌,“我这么大的块头,你腿好着的时候都不见得能揣飞,现在的你想踹飞我二十个,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已经脱去戎装,换了一身霜色直裰的卫兆年垂眸轻笑,望着随风摇曳的黄澄澄灯火之中,扶住谷文昌的程远志,又回头朝着高阶之上的白卿言望去,心中感慨万千。 走在最前的白卿玦回头看着笑笑闹闹的谷文昌c程远志,夜风带着白日里残留的一丝热浪,将白卿玦碎发与束发的发带吹得飘扬,缠绵在他尽是温润笑意的眉眼旁,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白家将军了。 就算是 他在南疆,也从未见过他们这几位将军凑在一起,如此欢声笑语过。 白锦华c白锦昭和白锦瑟从未跟随这几位将军出征过,以前也只是在出征前遥遥见过,或是从自家长辈兄长姐姐口中听说过这几位将军的名字。 尤其是白锦瑟,她还未曾领过兵,甚至未曾入军营,瞧着那几位将军心中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敬佩 宣嘉年间南疆一战白家军那么惨烈,如今剩下白家军功勋无数的将领就只剩下这五位了。 几位将军往高阶上走,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尽头处,立在宏伟肃穆重檐殿宇的白卿言,只觉白卿言的气势丝毫没有被这庄重的殿宇压下去,不动声色之中尽显内敛浑厚的威严。 “青竹和肖若江还未来吗”白卿言问魏忠。 魏忠迈着碎步上前,恭敬同白卿言道:“沈姑娘同陛下的乳兄派人来回禀,稍晚一些到。” 见几位将军已经快要上来,白卿言点了点头迫不及待走下高阶迎了几步,沈昆阳带着几位将军在高阶之上单膝跪下行礼。 第九百五十九章:猛虎落泪 刚还嘲笑谷文昌落泪的程远志,望着朝他们迎来,又瘦了不少的白卿言,鼻头一酸,没忍住心中的情绪,抱拳哽咽着高声同白卿言喊道:“小白帅,白家军程远志奉命回都,见证登基大典,与小白帅共建白家祖辈c白家军的之宏图大志,与小白帅为一统天下而战,不战死不卸甲” 程远志激荡难抑的心情被压了一路,此刻见到白卿言再也忍不住了,他粗犷浑厚的声音,响彻这皇宫上方,铁骨铮铮的汉子,定定望着白卿言,黝黑的面部线条紧绷着,眼泪无声掉落。 他的话,不仅让白卿言也让白家所有人,让这几位白家军将军全都红了眼。 此次所有白家军,都是听到了白卿言的诏令,听到白卿言让他们回大都城共证登基大典,要与他们完成白家和白家军祖祖辈辈所谋所图的志向。 沈昆阳将眼泪忍了回去,通红的眼底都是欣慰的笑意,比起陛下这个称呼,对白家军来说白卿言更是他们的小白帅,是镇国王白威霆和镇国公白岐山的后继者,是白家军的扛旗者 沈昆阳被程远志的情绪感染,抱拳行礼:“我等白家军,愿追随小白帅为一统天下而战不战死不卸甲” 谷文昌差点儿因为程远志一番话,再次忍不住落泪,他与卫兆年c沈良玉跪地抱拳:“誓死追随小白帅,为天下一统而战不战死不卸甲” 当初白卿言的诏命传到南疆,白家军的老人们谁听了不落泪 军营里,跟着沈昆阳c程远志他们从南疆战场的尸山血海里回来的白家军,堂堂铁血汉子,各个都哭成了泪人儿。 因为他们的小白帅,还惦记着他们这些南疆一战尚存一息的白家军,要他们回大都城,共证登基大典。 他们白家军的小白帅,如今站在了更高的位置,成为大周的女帝,要带着他们一统天下,开创万世太平。 宣嘉年间南疆一战,镇国王白威霆c镇国公白岐山,和白家的诸位将军之死,就像是阴沉沉的霾,一直压在每一个白家军的头顶和心上,让他们无法释怀。 而白卿言对所有白家军而言,就如同黎明前最深沉夜空中越过了所有黑暗的那道霞光,驱散了黑暗阴霾,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有了新的方向。 如今,他们的希望和方向,更是站在了大周国最耀目的位置。 “沈叔c谷叔c卫将军c程将军c沈将军都快起来”白卿言接连将几个人扶了起来,“去岁听说谷叔的腿阴天下雨便会痒痛难忍,用了洪大夫的药可曾好了沈叔c卫将军程将军,沈良玉你们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程远志用手背抹去眼泪,用力砸了砸自己的胸膛:“小白帅放心都好了结实着呢” “都好了都好了”沈昆阳笑着颔首,今日登基大典之时,沈昆阳和白卿言没有机会单独说几句话,此时不免挂心起白卿言的身子,“南疆时,听闻小白帅又是替前朝太子挡刀,又是几度生死徘徊,着实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是啊小白帅可都恢复好了”谷文昌上下打量着白卿言,“怎么瞧着比上次还瘦了,是不是还未恢复好” “都好了谷叔放心”白卿言眉目间的笑意越发温和。 卫兆年抬眸朝着坐在轮椅之上的白卿雲望去,却不见白卿琦,不免问了一句:“听说三公子也回来了,怎么不见三公子” “阿琦有事先行离开大都了。”白卿言瞧了眼双眸通红的沈良玉,又看向沈昆阳和谷文昌c卫兆年和程远志,笑着开口,“我在将军亭备了酒席,我们过去说话” 几个人纷纷点头,随白卿言一同往将军亭的方向走。 谷文昌看到程远志擦眼泪的模样,忍不住还嘴回去:“哟,你这脸上挂的什么堂堂七尺大汉你哭什么” “老程这不叫哭,叫猛虎落泪”沈昆阳打趣笑道。 程远志:“” 本应是肃穆庄严的白玉高阶之上,几个男人粗犷的笑闹声,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温馨。 白卿雲坐在轮椅之上,瞧着几位白家将军,轻轻攥住了直裰下摆,想起曾经同长辈坐于篝火之前,畅快拟战他们兄弟在长辈面前插科打诨笑笑闹闹的模样。 许是因为白家的长辈都没有了,白卿雲看到沈昆阳c谷文昌和卫兆年这三位常伴家中长辈左右,与他们父辈年纪相当的白家军将军们,打从心底里将他们当做长辈一般。 沈昆阳等人一见白卿雲,又忍不住红了眼,可他们没有如同关切女娃子一样,与白卿雲说什么保重的话,只对白卿雲说来日再一同血战沙场游龙骑兵营不能没有白卿玦和白卿雲 白卿雲哽咽颔首。 几人刚到将军亭, 沈青竹和肖若江便前后脚到了。 沈青竹向白卿言和白家几位姑娘c白卿玦行了礼,又郑重同沈昆阳行礼:“义父” 沈昆阳点了点头,忙道:“快坐吧我们父女之间哪有这么多礼数” 沈青竹与萧容衍同其他几位将军行过礼之后,这才落座。 白卿言大致询问了几人关于南疆练兵之事后,便让白锦昭c白锦华和白锦瑟同几位将军见礼。 沈昆阳忙站起身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坐在圆桌前的白卿言却浅笑着,示意沈昆阳坐下,道:“这礼几位将军都是受得的祖父和父亲c叔父们在的时候,我们每一个入军营的白家子,都曾向各位将军行礼,你们对我们白家子嗣来说,不仅仅只是长辈更是前辈小五c小六c小七行礼。” 白锦昭c白锦华和白锦瑟,正正经经朝着几位将军行了礼。 几位将军也坐不住,起身还礼。 卫兆年一向睿智,在白家军其他几位将军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察觉出白卿言的用意。 第九百六十章:率兵叩关 卫兆年朝着白卿言看去,不再如最初一般同白卿言绕弯说话,直抒胸臆:“小白帅这意思,是要五姑娘c六姑娘和七姑娘入白家军” 白家子嗣不论男女,年满十岁都要入军营历练,因为白家蒙难之事此事也就跟着耽误了下来。 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白卿言也还是想将这样的传统继续下去。 白卿言颔首:“小五个性与小四最为相近,所以我想让小五跟着沈叔,沈叔得好好磨磨她的性子,有沈叔看着我也放心。” 沈昆阳望着白卿言有些许晃神,怔愣片刻,才点了点头:“小白帅放心” 曾经白卿言被白岐山安排道沈昆阳麾下时,白岐山也是这么同沈昆阳说得让沈昆阳好好磨磨白卿言的性子,说有沈昆阳看着白卿言他放心。 沈昆阳发红的眸子看着坐于灯下,内敛稳重,将白锦华安排到谷文昌麾下的白卿言,唇角浅浅勾起 如此,副帅白岐山应当能够瞑目了,曾经最让副帅担忧的小白帅如今已经成长为副帅沉稳的模样。 “至于小七,我想让小七跟着卫将军。”白卿言看向卫兆年,“小七年纪虽然小,可在我们姐妹之中算得上是极为早慧的,四叔曾经称赞过卫将军是他麾下最有谋略的将军,四叔十分倚重,所以我想将小七交于卫将军,希望卫将军能好好带带她” 白卿言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了,白锦瑟不擅长与程远志c沈昆阳这样的将军擅长上阵杀敌,所以白卿言是想让白锦瑟跟随卫兆年学习兵法,学习如何成为能领兵还能谋划的将领。 卫兆年朝着年幼的白锦瑟望去,白锦瑟立刻起身,朝着卫兆年长揖一拜:“请将军教我” 卫兆年忙起身,相对还礼,又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小白帅信得过,卫兆年必定舍命护七姑娘,倾囊相授。” 安排好了三个妹妹,白卿言这才缓缓开口:“宣嘉十六年,白家军围困云破行,仇人近在咫尺为了存活,不得已放走了仇人,那时我给了自己三年的期限,也给了云破行三年时间,许诺白家军众位同袍兄弟们,会带着他们为白家军和白家众位将军复仇,三年之期只剩几个月了” 沈昆阳等几位将军,正襟危坐。 凉风入亭,从亭外圆柱横梁之间垂落下来遮挡蚊虫的纱帘轻轻摇曳,夏虫鸣声戛然停了一瞬,似在屏息等待白卿言接下来的话。 “时间一到,若云破行不来,还请诸位将军随白卿言一同,带着白家军率兵叩关”白卿言语声铿锵,语音之间便能让人感到她报仇之心坚定,“为白家军报仇” 卫兆年明白了,此次不论西凉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白卿言都不会同西凉议和。 他拳头紧了紧,若是站在大局之上看来,此次白卿言应当接手西凉议和,让戎狄和大燕去同西凉斗。 可作为白家军,曾经白卿言起誓要在三年之后带他们复仇,若白卿言为国取利而食言,他们都能理解,却会失望。 “时间还有,在大周叩关西凉之时,一定不能让大燕闲着”卫兆年语声不紧不慢,“燕国从国君到百姓,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子狠劲儿,若是大周陷入大战之中,让大燕趁机休养生息,怕会渔翁得利。” “燕国与戎狄签订了盟约,三年之内戎狄攻打西凉,大燕不得插手不得分羹。”白卿言手指摩挲着石桌边缘,“而如今大燕虽然国力强盛,与大周相比还有差距,也不敢冒然开战所以若大周与西凉一旦开战大燕首选便是攻打戎狄” “大周与戎狄一同攻打西凉,燕国绕行攻打戎狄皇庭将战线拉直戎狄北侧,必会逼得戎狄撤军回防,而此时大周陷入西凉,即便是能腾出手去助戎狄,燕国就在大周的西面,必会发兵”白卿言甚至能想到那个时候的乱局,“四国必会乱成一锅粥。” 程远志咬了咬牙,他是真的很想同小白帅一同杀入西凉复仇,可若是大燕生乱的确也是防不胜防 程远志想起最近名声大噪的大梁悍将谢荀,还有那位大燕的二皇子慕容平。 “小白帅若是担心大周西面,程远志愿带兵扎在大周燕国边界,就是死也不会让燕人越过边界半步想去戎狄除非从我程远志的尸体上踏过去”程远志起身,单膝跪地请命。 一统的大业,需要有人冲在最前,血战留名,也需要有人在后方侧影防备,既然小白帅带着他们白家军一脚踏上一统天下这条路,决计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强敌在侧程远志愿意做那个在后方,为小白帅和白家军断后顾之忧的人。 “我去守燕国边界吧”卫兆年紧紧攥住的手松开,似下了决心一般缓缓开口,“程将军是白家军的勇猛悍将,战场之上程 将军之名便足以让西凉人闻风丧胆,而牵制住燕国,我比程将军更为合适。” 卫兆年就差明着说,牵制燕国要用脑子,程远志打仗时脑子虽然好使,可到底是个粗人,难免会忽略一些事情。 “我去吧” 轮椅上良久未开口的白卿雲突然道。 白卿雲看向白卿言:“长姐若信得过阿雲,大燕我来守必将其锁于燕界之内,不让燕人沾染大周国土半分” 这些年,白卿雲在罗盘山四海阁未曾闲着,这一点没有人比肖若江和肖若海更清楚。 白卿雲几乎是日以继夜,没有了双腿他便要在别的地方不足自己的不足。 罗盘山四海阁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它的存在就如同鬼谷子一般,对普通人来说一直都是一个传说,几乎无人能在迷雾重重的罗盘山找到四海阁窥见四海阁的真颜。 世人都说罗盘山四海阁乃是仙山仙阁,包罗天下学文和武功绝学,更有奇门遁甲。 第九百六十一章:蠢蛋 传言中,罗盘山四海阁会因弟子的天赋来教授弟子课业,但凡罗盘山的弟子下山,要么如同顾一剑一般成为天下闻名的剑客,要么如同燕国曾经的水利大家司马胜声名大噪,要么如同魏国公孙丞相一般,执宰一朝。 白卿雲决定去四海阁的时候,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传闻中精通奇门遁甲的四海阁能够医好他的双腿。 可到了四海阁之后,顾一剑却告诉白卿雲,所为奇门遁甲绝非外界传的那般神乎其技,能肉白骨生断肢,他让白卿雲做出选择,是耗费十几年光阴才可能勉强站立,从此却不再是个武者,还是放弃双腿,学习一些白卿雲在旁的地方学不到的东西。 白卿雲想到了自家长姐,想到了白家的一统大业,舍弃了双腿,学的是兵器改良制造和各种战术,若是此次不是白卿言昭告四海,让白家子回大都城共证登基大典,白卿雲便要正式接触奇门遁甲,继续学习如何排列阴遁九局与阳遁九局。 “这不行”程远志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表情难得一见的认真,“攻西凉,是为了一统,也是为了复仇九公子是白家子,我们几个人谁都可以不在西凉战场之上,九公子不行” 在程远志心中,复仇和一统天下同样重要,他以为这个珍贵的机会谁都可以缺席,就连他们都可以可白家人不能 “老程平时说话不着调,这次倒是说的对了”沈昆阳赞同的点了点头,“攻西凉,九公子绝不能缺席。” 白卿言瞧着白卿雲点了点头:“沈叔和程将军说的是,攻西凉白家人一个都不能缺席,但几位将军也不能缺席此事我会妥善安排。” 白卿雲垂眸,搁在腿上的手轻轻收紧,攥紧了衣裳,缓慢开口:“这些年我在四海阁学了些本事,距离长姐和云破行约定的三年之期还有数月,虽然来不及替换所有大周将士手中所握的兵器,但应当来得及替换白家军手中的兵器,和攻城器械。” 白卿雲如今手上就有一批图纸,可大大改良将士们的兵器,增加兵器杀伤力。 “此事,可以让军器监曾善如来同你商量。”白卿言道。 白卿言登基任命了一大批大小官员,之前在白家得用的,自然也都领了官职,比如曾善如如今领了军器监一职,主管兵器监造。 “小白帅打算什么时候让五姑娘c六姑娘和七姑娘入军营”卫兆年又问。 “此次几位将军回南疆,便将她们三人带走”白卿言视线落在幼妹身上,抬手摸了摸离她最近的白锦瑟的脑袋,“就拜托诸位叔叔了” 白卿言眉目带着温润的笑意,将三位妹妹交给白家军的几位将军,她没有任何不放心,对白家与白卿言同一辈的白家子嗣来说他们都是长辈。 “另外再有一事”白卿言郑重望着沈昆阳等几位将军,郑重道,“阿琦和肖若海都已经奔赴西凉,若是西凉方面阿琦和肖若海传来任何需要调动兵马的消息,几位将军不必派人回大都城请旨,一切兵马调动听从阿琦命令。” 白锦绣自然知道白卿琦去西凉是为了什么,白卿言将南疆所有兵马的调度之权给了白卿琦,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救出白锦桐。 “小白帅放心我等明白”程远志对白卿言的命令从无犹疑。 此时皇宫之内,白卿言带着白家子同白家军的几卫将军在将军亭内,细细说着这些年各自过的如何。 沈昆阳不免说起吕太尉的孙子吕元鹏,和御史中丞司马彦的儿子司马平。 “吕元鹏这个小子和那个司马家的小子改了名字,一个叫吕三,一个叫马三,两人都是不错的苗子,那个吕元鹏虽然有点儿蠢,还娇气,可关键时候倒是撑得住,还有那个司马家的小子跟个泥鳅似的,滑不丢手但好歹从未耽误过事情,也算是重情重义那个吕元鹏要不是司马家这个小子在军营之中护着,那屁股怕是早就被军棍打开花了” 沈昆阳说起这两人,到底是欣赏更多一些,即便是吕元鹏和司马平这两个人身上有千万种纨绔公子的缺点,可就重情重义这一条就能让沈昆阳心上。 此时,在南疆历练回来,整个人被晒得黑瘦的吕元鹏正跪在自家祠堂里,瞅着自己那位负手而立,手中握着戒尺的祖父,嘿嘿直笑:“翁翁,我可没给翁翁丢脸,我现在已经是千夫长了翁翁你看我哥总是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这绝对不是不告而别,而是去参军给咱们吕家寻退路了” 吕元鹏特别骄傲挺起胸膛,同自家祖父说:“翁翁你不知道我特别出息我改名为吕三,没靠家里没有靠翁翁的名声,现在已经都是千夫长了还没人知道我是翁翁的孙子” 吕太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怎么就有了这么个孙子 吕太尉都不知道该说他单纯好,还是蠢蛋好 还有脸在这里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连魏忠都知道吕元鹏成了千夫长,他还好意思得意洋洋说自己将身份藏的极好。 见吕太尉绷着脸不说话,面色似乎更阴沉了一些之后,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可奈何,吕元鹏怕祖父是因为他不告而别的事情气坏了身子,他挺起的胸膛缩了缩,跪在蒲团上又干笑了一声,干脆直接将自家哥哥给卖了 “翁翁,这事儿不能赖我这都是我哥的主意是他让我偷跑的我攒了好久的银子也被我哥诓走了翁翁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我哥塞给我几身乞丐穿的衣裳,骗走了我的所有银子,连匹马都没给我留啊要不是我聪明直接去新军营,就靠我这方向不分两腿不勤人家白家姐姐都登基为女帝了,我可能还在讨饭去南疆的路上” 第九百六十二章:长脸 说着说着,吕元鹏简直委屈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用袖子抹了下眼泪:“翁翁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我哥他差点儿耽误了咱们吕家一个千夫长” 吕太尉原本还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家这个孙子,可瞧着自家这孙子虽然是朽木不可雕,不过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也就歇了这份儿心思。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的造化,让吕元鹏留着这一份傻气,说不准对吕家是好事。 相比担心吕元鹏,吕太尉此时更担忧的是明日白卿言去国子监见那些国子监生员的事情。 吕太尉将手中戒尺放在一旁,长叹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翁翁”吕元鹏用极低的声音唤了一声,见吕太尉脸色不好,心虚道,“要不要我让人给翁翁请个大夫” “好生在这里跪着”吕太尉瞅了眼吕元鹏,站起身跨出祠堂。 吕太尉一从祠堂出来,就见吕锦贤还有吕元鹏的父亲吕三爷和母亲吕三夫人匆匆上前,吕元鹏的母亲瞧见公公手里的戒尺,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心里不免埋怨元鹏那孩子回来的时候都黑瘦的没个人形了,公公怎么还这么狠心打孩子 吕元鹏的母亲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屈巴巴的掉眼泪,吕元鹏的父亲也不免在心里埋怨父亲对吕元鹏太严了些那孩子打小儿就被宠坏了,可好赖现在是白家军之中的千夫长,也算是给吕家长脸了啊 吕太尉一瞧自己三儿子和三儿媳妇的表情,便知道两个人是个什么心思,直接将手中的劫持丢到儿子怀中,吩咐不许任何人进祠堂去看吕元鹏,便唤了长子吕锦贤一声,两人沿着廊庑缓缓离去。 “父亲,我听说陛下打算在荆河边上为宣嘉年间南疆一战,战死在南疆的将士们立碑。”吕锦贤低声同吕太尉说,“今日儿子听工部的人提了一嘴。” “为白家军吗”吕太尉问。 “是为所有战死南疆的将士,听说陛下的意思,是要让大周世世代代的国君和百姓,永远记住这些为国为民而死的将士们。”吕锦贤道。 吕太尉知道白卿言出身将门,也是一位血战沙场的将士,愿为已死的将士们立碑这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你若是觉得不妥当,便去同陛下进言,我们如今这位女帝,并非晋帝,她心怀坦荡,凡事你直言便是了,不必与为父商议如何应对”吕太尉脚下步子停下,立在灯下,语重心长同吕锦贤道,“为父老了,来日大周的朝堂,是陛下和你们这些臣子的朝堂,你总要明白你如今所效忠的君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要学会如何同你的君上相处,如此才能更好的为国出力,为民尽心。” 吕太尉已经年老,即便是归位太尉被尊为帝师,他也知道能留给他立在朝堂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吕太尉其实很羡慕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他们比他幸运虽然遇到是个半路出家的女帝,可这位女帝的品格和心胸着实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坦荡磊落的有时甚至让吕太尉都措手不及。 可相处下来,吕太尉却不免感慨,他年轻时怀着满腔的热血步入仕途,曾经梦想的便是遇到这样一位君主,哪怕他不是明君,至少要有一颗为民且磊落的心,不需要官员费尽心思揣摩君上的心思,只要官员费尽心思富国强民就好。 可他将大半一辈子奉献给了晋帝,揣摩上意和圆滑绕弯处事已经深入骨髓,很难再改。 他的儿子和孙子们都很幸运,能够遇到这样的皇帝,所以他不希望他们再学会他身上的恶习。 他只希望,在他从朝堂上退下来那日之前,能够让他看一眼,他曾经未曾步入仕途之前,想象中的那个朝堂。 第二日一早,大周女帝要前往国子监的事情都已经传遍了。 河东王听说此事,命令他手下之人不要在掺合此事,将他们的人手干净利落抽出来,绝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既然现在一切已经成为定局,河东王要做的便是最大程度上藏住自己所作所为的痕迹,以免被白卿言抓住把柄,否则怕是活命都难。 现在他和朔方王两家子的人都在白卿言的手里攥着,能不能活怎么活,全都在白卿言的一念之间。 义愤填膺的国子监生员们,凑在一起,点灯商议了一整个晚上,将今日见到白卿言之后要说的问题全都用笔记下来,静候巳时。 天刚刚亮,白卿言早早便已出宫。 昨夜白卿言与白锦绣坐在灯下促膝长谈直到后半夜,白锦绣已经同秦朗说定了,要带着望哥儿一同前往韩城,她也知道韩城那边儿事急毕竟白锦稚冲动,她怕白锦稚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韩城归降,大战 过后边必须用怀柔的手段,收揽人心,而非一味要强。 所以白锦绣昨夜便同白卿言商定,今日一早出发前往韩城,白卿言连夜下令,命林康乐带兵随同白锦绣一同前往韩城,与白锦稚和赵胜换防回大都城。 和白卿言长谈之后,白锦绣又去见了她的母亲,几乎一夜未睡,所以出城时她与望哥儿和秦朗一同乘坐马车出了城,与在大都城外扎营的林康乐大军汇合。 白锦绣没有想到白卿言会来城外送她,她听翠碧说东面山坡之上的好像是白卿言时,忙撩开马车窗幔朝着高坡之上望去,果真瞧见自家长姐一身劲装,骑着白马,身边只带了沈青竹。 白卿言手握缰绳背光而立,静静望着白锦绣越走越远的车队。 颠簸的马车未停,白锦绣瞧着立在那片初晨霞光之中的白卿言,忍不住朝着白卿言挥了挥手。 曾经她在这里送长姐离开,如今长姐立在那里送她。 她希望自己这一次离开大都城,回来之时也能像长姐那样给白家和这个国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第九百六十三章:以高位相报 瞧着大军如长龙般缓缓而行,越走越远,沈青竹提缰上前,低声同白卿言道:“大姑娘,回吧巳时还要去国子监呢。” 白卿言颔首,扯住缰绳,调转马头:“回吧” “大姑娘,得到消息昨夜有国子监的生员去请关雍崇老先生了。”沈青竹骑马跟在白卿言身旁,低声同白卿言道。 白卿言垂着眸子抿唇不语,手悄然握紧缰绳。 她自然知道,这些学子去请她的恩师是为什么,但白卿言相信恩师能理解她允许女子入学堂c考科举和为官的意图。 当初恩师能在武德门外,当着那么多学子的面维护她,称她是此生之傲,所以她相信恩师必能理解,她这么做的意图。 毕竟,若是能够允许女子读书c科举和为官,那么整个大周朝可选拔的人才,便会多一半。 不以男女论尊卑,不以男女论高低,人人平等各自以己身所长来为国出力,为民出力,这个国家将会以数倍的速度强大起来。 “无事,回吧,让魏忠准备准备出发前往国子监。”白卿言说。 国子监的祭酒c司业,带着国子监上下早早便立于国子监门前迎候女帝。 晨阳初盛,细碎的金光从层翠叠绿的高树,落了国子监生员们一肩,生员们未曾发觉,立在国子监祭酒和司业身后,窃窃私语,还在商讨一会儿如何不畏强权与白卿言辩驳。 国子监高阶两侧的青草叶片上,缀着几滴要掉不掉的露珠,各个光芒璀璨,似嵌入了一方小小世界,将这这耀目晨阳和国子监的青黑屋瓦的重檐屋舍,与这些衣着齐整朝气蓬勃的生员们全都容纳其中。 忽而有人快马来报,称女帝即将要到了,国子监祭酒忙扶着司业的手,朝台阶下走了两步,远远瞧见从大盛晨光之中骑马而来的白卿言,连忙撩起直裰下摆,带着国子监一众教员和生员匆匆迎了下来。 生员们以为今日白卿言会穿着龙袍,做男子装扮前来毕竟西凉女帝登基之后,穿着西凉帝服,便会做帝王装扮上朝听政。 他们昨夜反复推敲此事,今日还预备拿这件事来说事,没成想白卿言骑在马背之上,并未穿着帝王服饰,她一身素白色劲装,一头鸦羽般的乌发梳着绿云高髻,满头无珠翠,只簪了一根白玉雁簪,远远瞧着分明是位让人一眼惊艳的清丽美人,可那清丽淡雅之中就是带着股子极为厚重的沉稳威严之感,让人不敢因为她的美貌,而生半分轻慢亵渎之心。 白卿玦带着重甲骑兵相护,一路缓缓而来,在国子监高阶之下勒马停下。 “参见陛下”年迈的国子监祭酒率先跪了下来,朝着白卿言行礼。 国子监上下无人敢拿乔纷纷下跪叩首。 白卿言下马,弯腰亲自将年迈的国子监祭酒扶了起来:“诸位皆是我大周来日栋梁,不必多礼,我知道诸位生员有诸多疑问想问,有诸多意见想提,还请诸位先行入国子监落座,今日白卿言将一切朝政交于吕太尉,与诸位生员在这国子监共疏心中块垒,日后齐心协力共翼大周。” 一身劲装窄袖胡服的女子朝着众人拱手,语声从容温雅,立在这些褒衣博带,宽袖随风摇曳,手持麈尾风度翩翩的国子监生员们之中,倒显得格外清雅秀逸。 白卿言并未粉饰太平,她知道国子监的生员们有一肚子的怨愤,未拿架子,未曾威逼,说得坦坦荡荡,舍出今日一日光景,就为了与他们这些还未入仕的学子们共疏心中块垒,而后摒弃前线,共建大周,气度胸襟着实让众生员们心服。 曾经因为敲登闻鼓为天下学子叫屈抖出科举舞弊案的薛仁义,因为此事名声大噪,也破例让其进入了国子监,今日他也要与白卿言辩驳的生员之列,诚心实意再次跟随祭酒和教员们朝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在国子监众生员的簇拥之下一同进了纳贤馆讲堂。 国子监祭酒早就命人做了准备,在岁久繁柯,树荫满园的纳贤馆内设满了坐席,往常清幽的纳贤馆,一楼二楼的诸多席位挤满了国子监生员座无虚席,那几位存了死谏白卿言心思的生员跪坐于一楼席位,就连纳贤馆外都是人头攒动。 白卿言跪坐在一泓清泉中央,耳边是潺潺流水声,和接满水的醒竹一下一下敲击石之声,在这炎热的夏季,沁凉之意袭来,似是能抚平人焦躁的心。 落座之后,白卿言先行行礼,道:“诸位对新政有何不满,今日尽可说来,若真是能流惠下民,白卿言当以高位相报。” 一生员高声同白卿言道:“不佞斗胆,对陛下许女子科举c为官之举,甚为不解,并非迂腐低看女子,而是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若女子可参加科举可为官,谁来相夫教子 ” 白卿言笑着颔首,徐徐开口:“从古至今那条律法曾有,男主外女主内的条律,又有那条律法明文,女子当相夫教子女子入学堂c考科举c为官何以会让诸位学子生员如此愤愤不平白卿言大致分析,有这几个因由” “其一,正如这位生员所言,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女子若可参加科举入仕为官,家中无人侍奉长辈,无人教子,更甚者需要男子主内,如此便会大大降低了男子的地位。其二科举乃是寒门学子进仕途的唯一出路,女子若能科举c入仕为官,必会取代一些学子,毕竟官位有限,难免会让天下读书人多了对手其三”白卿言浅浅笑了笑,“恐怕是因,对白卿言登上帝位而不满,然否” “女子祸国,史上不在少数妲己c褒姒她们哪一个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女子何能堪当大任”听到白卿言提起帝位之事,薛仁义要紧了牙关,报着必死的决心站起身。 第九百六十四章:弊端 他倒是规规矩矩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而后又接着道:“女子领一国朝政,在我们国内史上更是闻所未闻,晋皇帝晚年炼丹如同疯魔不假,您本应扶太子上位,可您却因白家私仇覆灭晋朝,全然不顾君臣之义,你的德行何在” 薛仁义的视线又看向跪坐在白卿言身边,风骨清隽的白卿玦:“即便是最后官逼民反,白家不得不饭,可白家七公子难道不能登位您何德何能登帝位您一意孤行,以女子只身登位,以推行新政,治国全然不尊崇圣贤治世的手段,推行严苛新法如今更是以权谋私,许女子科举c入朝为官,想要打破从古至今的习俗和定理,难道不是因为担心女子之身登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这才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提高女子地位” 薛仁义声音高亢。 “薛仁义”国子监祭酒脸色煞白,站起身高声道,“将薛仁义拉出去” “祭酒不必如此,今日这纳贤馆没有君臣,大家都是就事论事罢了”白卿言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笑着同满腔愤怒的薛仁义道,“薛仁义,我记得你为天下学子敲登闻鼓,揭发科举舞弊案,为天下学子讨了一个公道,实乃名副其实,高义之士” 白卿言朝着薛仁义一拜,语声如潺潺流水,开口:“大夫治病救人,难不成就因为大夫是女子,便医治不好病人早有我白家姑姑白素秋,交州大疫,举国上下束手无策,是我白家姑姑白素秋自请入交州,灭疫救民谁又敢说我姑姑是女子,她的医术不行” 交州大疫之事,在座各位生员的确都知道,想起白素秋那位尊贵的镇国公府嫡女,镇国王白威霆与大长公主的嫡女,为了百姓入交州,为国为民而死之事,众位生员明抿唇沉默,似是已经明白白卿言要说什么。 “治病治国,都是同样的道理我治国救天下人,只要我能使百姓不受冻苦饥寒,即便我是女子,谁又敢说我不是一个好国君” 白卿言环视四周,眉目浅含笑意,不急不躁:“就如同,我是女子谁又敢说,带兵打仗我不如男子” 白卿言在带兵打仗之上的成就,放眼整个大周的确是无人能敌,薛仁义脸色难看,他的条条质问被白卿言逐一否认,心里的愤懑不满,却心服口服。 周围学子屏息凝视白卿言,整个纳贤馆安静无声,只有流水潺潺,接满水的醒竹不断敲击石头的声音。 “若说女子祸国,可又是谁将妲己c褒姒留在身边的纣王是一国之君谁能号令沉湎酒色不是君王之错,反倒怪女子美貌这是何道理”白卿言在坐席旁慢条斯理来回挪动步子,转而看向或楼上,或院中的那些学子,“周幽烽火戏诸侯,难不成是褒姒以周幽王性命相逼她不假颜色于周幽王,其气节难道不值得诸位敬佩历来只有国君c佞臣乱朝祸国之实,从无女子祸国之事” 有国子监生员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见解,却又不得不说,白卿言所言不无道理。 将亡国之国推到一两个弱女子的头上,的确有些牵强。 “若非要将亡国之过怪在一个女子头上,岂不是正好说明了,身为男子的纣王c周幽王和两朝那么多男子朝臣,还不如一个女子的能量大若是如此大周启用女子为官,错了吗” 薛仁义瞪大了眼,唇瓣嗫喏,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白卿言又看想了薛仁义:“说我无德不配君位,可何为德呢何种德性之人才能坐上这至尊之位在我看来能实惠百姓家国之人,便是有德之人。说我手段不堪,不尊崇圣贤治世的手段,白卿言才疏学浅,不敢说圣贤便错了” 她环视四周,感慨:“可诸位世道变换,已经早已不是圣贤在世时那个礼乐未崩的时期,治世之道应当顺应历史推进,依照国力c民情来完善,而非拘泥于俗流,只尊崇圣贤的治世手段,不顾国力c民情,只会延续曾经错误,曾经对的安民策略,若与如今的世道和国力不匹配,受苦的还是百姓” 有学子已经缓缓点头,承认白卿言所言是对的。 就包括律法,都是在时代推进之时,反复修改而得,哪有一蹴即成的律法。 白卿玦望着自家长姐立于树荫之下,艳阳穿透层绿叠翠的树叶,细碎的金光与白色的槐花落了自家长姐一身,她只含笑望着学子,音韵平缓温雅得体,语峰犀利又不恃才傲物,语声潺潺如这纳贤馆的流水,已然让这些国子监的大半学子折服。 “白卿言才浅德疏,承认正如薛仁义所言,一开始取代晋国皇庭的心思,是出于私仇不假可这是在晋国林氏所作所为早已不能担起一国之重担的基础之上”白卿言坦然直言,“白家历代先祖为一统的宏图大愿,舍生忘死,马革裹尸,白卿言身为白家血脉,亦是从未忘记。白卿言自认并非只会空谈高论之徒,所推行新 法无一不是流惠下民之策,新政总结四字便是利国利民。” “今日若是诸位中有谁能说出新法之中的弊端,能与白卿言共同商讨改之,白卿言必视为上卿”白卿言朝众位生员长揖一礼,可谓礼敬有加,将这些生员当做国士对待了。 “陛下”又有生员站起身来,朝着白卿言行礼,可此时已经再无因白卿言是女子,便轻视之心,“陛下要许女子参加科考,女子为官,可陛下可有想过,除了勋贵人家,普通人家谁家会让自家女子去学堂,去科考为官毕竟女子将来嫁人生子便不是自家人即便是让女子招婿入赘,比起耗费银钱让女子去学堂,家族中必定还是更愿意为男子耗费银钱。” ------题外话------ 妈呀,差点儿没赶上更新 第九百六十五章:男尊女卑 见白卿言点了点头,那国子监生员又瞧见同窗同他颔首,这才继续大着胆子道:“陛下颁发此新政,必会让女子心生念想,但家中长辈不愿在女子身上耗费银钱,女子定然会反抗家中,说不定会引发大周乱象” “故而,不佞愚见,男女当各司其职,许女子入学堂即可,这目前对大周来说才是最好最稳定的,大周人才济济,代代皆有人才出,就算是只从男子中选拔,又何愁选不出大才,毕竟从古至今管仲c商鞅等惊世之才都为男子” 说到这里,那生员似乎是担心白卿言心里不高兴,又忙补充道:“不佞之意并非以为女子便不能出经世之才,不佞亦有母亲,对母亲敬之爱之,从无轻视女子之意” 生员抬头看向白卿言:“不佞只觉大周男主外女主内数百年,男女各司其职才能家庭和睦,女子相夫教子,男子无后顾之忧才能在外拼搏陛下只有百姓家和,大周才能安宁,大周初立又在推行新法,应当以大周百姓和朝堂安稳为重,许女子科举入仕这样的新法恐会引发大周乱象,还请陛下三思” “所言不错女子就该安分守己男女各司其职方能使大周太平”薛仁义又道。 同禁军一同护送白卿言过来的程远志和沈昆阳立在小院子外,听到这话,程远志又按耐不住,撸起袖子险些再次冲进去,幸亏被沈昆阳给拦住了。 “你别拦着我,让我揍死那个小白脸儿他娘的”程远志气得胸口呼哧起伏,“要不是咱们小白帅南疆战场上大败云破行,这小白脸还有在这里说嘴的命说不定都被云破行切成几百段儿了,那个时候不说什么各司其职,这会儿扯什么各司其职你有种他娘的倒是提刀去砍了云破行啊干什么让我们小白帅上战场他倒是惜狗命躲在这大都城里” 程远志嗓门粗,声音大,引得纳贤馆内的学子们纷纷朝着程远志看去,就连围在纳贤馆外看热闹的文人也都朝程远志侧目。 杨武策瞧了眼情绪激动的程远志,不免在心中感慨,果然是白卿言的嫡系白家军,忠心的很,都容不下旁人反驳,也不想想看那大周女帝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轻易被人辩驳倒 白卿言的那个口才,杨武策是领教过的能把赵胜那样世代忠于大梁的武将策反,这口才绝能一般 赵胜只是传达了白卿言劝他的话,就把他杨武策给说动了,这口才能一般 杨武策抱着剑睨了眼程远志,余光一下就瞄见了立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的萧容衍。 杨武策打着和未来皇夫或者贵夫打好关系的念头,见沈昆阳正训程远志呢,忙挤出禁军绕行跑去同萧容衍拱手:“萧先生也来了” 立在树荫之下的萧容衍浅浅颔首,视线落在白卿言身上 “程将军急躁了些,还望海涵”白卿言朝着众位生员长揖行礼,随后又摆手示意那长揖到地的国子监生员坐下,而后才缓缓开口道:“这位学子所言,我听出来了一是觉得延续男主外女主内如此甚好,担心许女子科考会引发乱象二,是觉得大周的人才够多了,不必再从女子之中选拔人才,然否” 那为生员忙直起身子,朝着白卿言长揖,表示白卿言所言正是他意。 “那便先来说说男主外女主内”白卿言笑着在坐榻上坐下,眉目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 醒竹一下又一下敲击着石头,所有国子监的生员都屏息看向白卿言,希望白卿言能够被这位生员说动,或是能说动他们也好。 风过,婆娑树影的细碎光阑之下,白卿言语声缓缓:“男主外女主内,真的能家和吗在这里的诸位都是男子,你们真的认为你们的母亲或是妻室,真的就喜欢困于后宅,相夫教子吗还是说你们以为,雄心壮志只有男子有,女子每天想的都是那一亩三分田” 白卿言调整了坐姿,就像是与这些学子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坐于树荫之下闲谈一般:“你们又有谁问过你们的母亲,或是妻室,或是姐妹,她们可曾有什么志向” 国子监的学子们愣住,似乎从未有人想过去问问他们的母亲和姐妹,或是妻室有什么的志向,好似天生便觉得,女子生来就是为了嫁人和相夫教子的。 比如姐妹们在幼年时,家中长辈便会让其学女红,而他们启蒙学的是诗书。 “为了能够困住她们,才有了男主外女主内的说法,希望女子守拙安分,照顾后宅,如此男人才能无后顾之忧腾出手脚去拼搏,可女子真的就不如男子吗”白卿言望着众位学子反问,“诸位白卿言所识如我外祖母董老太君,如符若兮将军的母亲符老太君,还有韩城赵胜将军的母亲赵老太君,哪一个不是巾帼不让须眉丈夫离去之后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家族若这些女子能够入朝能够为官,必将有大作为可因为不许女子入 仕为官,她们只能被囿于后宅之中” “她们要守住一个家,通常要付出比男子十倍百倍的努力,根本便是因为女子地位低下。”她见众学子都静静望着她,接着道,“说出来,也不怕诸位笑话,就是因为男尊女卑女子不能继承家业的古之定理,当初白家蒙难之时,我们这些白家的孤儿寡母的家产,被自家宗族以此等理由要得一干二净,只能依靠我母亲和婶婶们的嫁妆度日。” 此事谁人能不知,那朔阳白氏宗族之人就是因为白家无男子了,宗族之人来大都城连大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给气吐血了,那大长公主是何等尊贵,这白家嫡支祖辈又是何等功勋,宗族敢如此不就是因为白家没有男人了么 第九百六十六章:利国利民 想当初白家被白氏宗族欺负时,他们一个个也都是怒气在胸,感叹一代忠臣良将之家全家男子为国为民战死,竟落得如此下场。 然,几乎每一族都有这样的规矩,称女子不能继承家业,若家中无子要么就将家产交于宗族之中,要么就是过继一个同族亲眷家的儿子来延续香火。 “白家尚且如此,那么寻常人家的孤儿寡母又当被欺凌成什么样子”白卿言声音徐徐,“白家经历过,深知其害,所以新法要变,男尊女卑更要变白家女儿郎受上天眷顾,生于镇国王府白家这样从不看轻女子之家,与男子一般读圣贤书,学兵法,十岁奔赴沙场历练所以有言称,大都城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 白卿言的语声变得郑重起来,学子们的情绪仿佛被白卿言感染,脊背挺直,认真听着。 她挪动脚步:“试想一下,若是镇国公府白家与寻常人家一样轻看女子,晋朝梁王于大都城谋反,我已嫁人生子的二妹,如何能率军拼杀,从梁王手中夺回大都城百姓的性命夺回百官家眷” 白卿言提起自家妹妹与有荣焉,语气很是骄傲:“我四妹高义郡主白锦稚又如何所向披靡,攻入韩城,成为灭梁的最大功臣” “诸位再试想一下,若非白家女儿各个都是被父辈悉心教养长大,如同家中男儿一般自小学习家族志向,继承白家风骨,护民安民,宣嘉年间南疆一战之后,白家怕是会被扣上叛国之罪不复存在了而那时我白家人自顾不暇,又怎么还会奔赴一团乱的南疆战场那时若白家人退缩,不要说后来灭了梁国,如今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西凉还是大周,便是两说了。” “此言并非白卿言居功自傲,而是想同诸位说,白家哪怕仅剩女儿家,也会奔赴战场是因白家女儿郎与白家男子一样不曾被轻视,同样传承了白家的志向,是因祖父和父亲c叔父们从未认为白家女子不堪重任,每每教导我们以护国安民为己任。” “白家长辈大战归来必会与白家子嗣一同分析战场,与我们细说同他们交手过的每一位将军,与我们拟战,并不因男女而区别对待,因此我等对南疆主帅战局了解甚深,对南疆地形了解甚深便会比其他将军取胜的几率更大” “这只是白家,若是有更多的而人家,不再轻视女子,让女子与男子一般读书识字,而女子中愿意相夫教子,难道不会因为满腹经纶更好的督导子女,教育子女女子多了仕途这条路,不单单只是生来便为嫁人,依附男人而活,将来若是家中有难,或国有大患,何愁家族不兴旺国家不强盛何愁孤儿寡母被人欺凌” 白卿言再次看向刚才同她说,许女子科举入仕会使大周大乱的生员:“再说回这位生员觉得大周人才够多了,不必再从女子之中选拔” 听到有国子监的生员低声应和,白卿言低低笑出声来,又站起身面朝向议论声音最多的地方,问道:“大周的人才够多了吗人才并非只是指读过些书,认识些字便算的我相信论做学问在座各位都是个中翘楚,可若是要你们在以前的大梁旧土上推行新政,再做各位生员谁能拿出一个相对完整的章程来是应当用怀柔之策,还是应当用强硬之策” 她环视四周,见生员们脸色未变,似坐立不安,她又抬头看向二楼之上跪坐的生员们,问:“如今,西凉和戎狄大战在即,两国都欲同我大周结盟,我大周又当如何应对与西凉结盟,还是与戎狄结盟对我大周更为有利” 她笑着转身,朝着跪坐在东面的生员们望去:“崇峦岭c水江城大灾之后,如何重建,可有人能有建议,可减免百姓之苦” 在坐生员还是无人回答,不免又都手心收紧,心中陡然明亮 他们知道了,白卿言要为朝中取的人才,并非是学识超群之人,而是能办事实之人。 正如白卿言前面所言,她要得是利国利民这四个字 白卿言面色郑重了起来:“人才对一国来说永远是不够的诸位的眼界和格局应当更开阔些,哪怕大周的国土只有当初晋国那么大,我亦不敢说大周的人才够了如今大周将大梁国土尽数收入囊中且要以此为底气和依仗,一统天下,创建那个万世太平的时代,如此大周的人才能够吗” 这是白卿言在军队之外和百官之外,头一次向学子向天下明言一统的志向。 果然,学子们如同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一统天下” “这不是又要打仗了” “如此穷兵黩武年年打月月打口上说着为了百姓,可打仗倒霉的还不是百姓就不能盟好休战,两国互不侵犯吗” “大周刚刚灭了大梁,尽得大梁国土,就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吗” “你们这群成日只会 读书的都知道个屁若是真正为了百姓好就要天下一统,只有天下一统,天下一家才能开创万世太平”程远志再也忍不住,推开拦着他的沈昆阳,大步流星朝着纳贤馆内走来。 程远志对白卿言抱拳一礼,如牛铃般的眼睛瞪大,气势汹汹扫过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你们这些只会读书的酸儒,知道边疆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们在这锦绣繁花的大都城,看到的就是满眼的纸啥啥迷的鬼玩意儿” “纸醉金迷”有国子监生员替程远志补了这个词。 “对就是这个金迷他国一旦犯境,那边塞百姓就如同牛羊一般被敌国杀来杀去戎狄年年来抢粮食一入城便是屠城,狗和鸡都活不下来你们谁在戎狄的弯刀下死里逃生过” 第九百六十七章:我辈图强 程远志想起战时百姓的种种惨状,眼眶发红:“你们谁因敌国来攻,而不得已带着一家老小逃出城,沦为流民成为乞丐谁又因为没有粮食啃过树皮甚至交换孩子来活命” 程远志不忍心说,易子而食,喉头哽咽。 “西凉屠城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边塞百姓祖祖辈辈被杀得人数是多少你们知道吗男人被当做牲畜斩杀女人被凌辱致死的多不胜数大燕当年攻打我们的城池,残杀我们的百姓,他们倒是不允许有奴隶,可却将我们的百姓当做牛马,去为他们修建皇宫,除非是死了不然不能停止劳作,他们连孩童都不放过,你们都忘了吗” “当年燕国是绝对的强国,那时我还只是一小小兵卒,燕国攻占我们的城池,强征百姓修建燕国狗皇帝的皇陵,你们或许不知道为何白家军差点儿将燕国斩尽杀绝是因为燕国攻下所有城池后,将男人跟牲畜一样带走,女人充作军妓,孩子那些孩子力气小无法劳作,养活又嫌浪费口粮,他们那些燕狗将孩童吊在树上,让燕军练箭你们谁见过那么小小的孩童身上插满箭的惨状我见过” 那时还是兵卒的程远志,跟着白岐山将那些孩子从树上放下来埋葬,那时程远志这个大老粗才明白为何主帅总是说,天下一统才能天下太平这样的话。 程远志眼含热泪:“燕国现在强大了,连我一个粗人能知道,燕国灭魏就是为了一统天下为的是使大燕的西面和南面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而放心大胆的为一统天下而战燕国若开始一统之路,就凭大燕九王爷对魏国做的事情,你们自己想想大周的百姓还有你们这些大周的读书人,还有活路吗” “居安思危这四个字,是我白家军主帅白威霆在世之时,时时同我们白家军讲的我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粗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明白吗真的以为灭了梁国大周从此就可什么高无忧,天下太平” “高枕无忧”又有生员替程远志补上。 “好好睁大你们这用来出气的眼睛看看,好好用你们这脑子想想你们倒是想停战定盟,可燕国会让你们定盟休战吗西凉如今是陷入困顿了,西凉腾出手脚会让你们定盟休战吗戎狄能不来烧杀抢掠我们的边民百姓吗” “我程远志深信我主帅白威霆所说,只有天下一统,方能还百姓万世太平,只有天下一统才能还百姓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副帅曾言,只要谁能还百姓以太平,白家军便是谁手中的刀亦是甘做此人手中棋子,这就是为什么白家军愿意誓死追随白家诸位将军,敢死敢战且生死无悔的缘由所在” 程远志的话说得并没有条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可那一腔赤诚便足以打动人心。 偌大的纳贤馆内,再也没有了学子们的窃窃私语之声。 没有人比将士们和边塞百姓更懂得战争的残酷,也没有人比将士们和边塞百姓懂得天下一统的重要性。 打仗在最前方舍命的永远是将士,他们今日舍命是为了来日自己的子孙不必再舍命。 白卿言不急不躁瞧着这些只敢低声怒言的学子们,缓缓开口:“定盟c修好c停战,都是短暂的,你们也读书也读史,应当知道列国盟好都是为了利益而盟好,利聚而来利尽而散,终究是治标而不治本,即便是列国国君都不喜开战,和平定盟,那这些国君的子孙后代呢谁能保证这一纸盟书能够千秋万代” 学子们手心收紧,若是盟约管用,何来那么多战争杀伐 就拿晋国来说,曾与列国定下的盟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后呢,还不是打来打去 学子们在沉默中,陷入了深思。 白卿言这才接着说:“今日诸位与我来辩女子是否可以科举c为官之争,与当初的寒门与士族之争其实并无区别,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科举证明了寒门能出人才,出大才如今许女子参加科举入仕,我深信也能如同当初科举一般为大周选拔大量人才,壮大大周” “列国之中,有平定天下志向之人何其多,可又能出几个平定天下的不世之才如今燕国蓄势待发,野心勃勃意欲一统天下,大周虽然眼下实力最强,却也不敢说便能成为最后一统之国,所以大周取人才,不拘男女不拘寒庶,大周上下才戮力同心,才能使天下一统,实现真正的太平山河” “兴办学堂,使男子女子皆能读圣贤书,少年发奋,我辈图强,何愁国家不能兴盛”白卿言双手抱拳,朝着楼上的生员,和楼下的生员行礼,“敢请诸位,与白卿言一同,共建盛世” 学子们齐齐起身,长揖朝白卿言行礼。 就连最初满心愤懑不平的薛仁义,此时亦是被白卿言说服,被程远志一腔热忱打动,长揖朝白卿言行礼。 因为白卿言给他们立了 一个新的目标,是天下一统海晏河清,有了共同的目标,细枝末节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萧容衍立在树下凝视着白卿言,白卿言那句即便是列国国君都不喜开战,和平定盟,这些国君的子孙后代谁能保证这一纸盟书能够千秋万代,便已经证明了,白卿言此生必要完成天下一统之愿。 他想起昨日白卿言曾言,大周和燕国两国之间的较量应当是哪一国的国策,能真正做到富民强国这四个字,哪一国便能名副其实的一统天下。 他闭了闭眼,心中不免有所动摇 白卿言不在乎谁君临天下,只在乎谁能富国强民。 白家当真是将“护国安民”四个字刻进了风骨里,白卿言在用她的方式来为百姓争取最大的利益。 第九百六十八章:步入仕途 若是燕国的政策能够让燕国的百姓比大周的百姓活的更为富裕,他相信白卿言真的敢率大周并入燕国。 可若是大周的政策真的强于燕国,慕容衍是真的无法如同白卿言一般,能有那个魄力率燕国并入大周。 最初萧容衍想要一统天下,是因为母亲的遗愿 后来他是眼见各国战乱不休,或因君主私欲,或因争夺土地和百姓,以致十室九空,添孤寡,多离乱,他那时才体会到母亲想要一统天下的因由,所以立志要在有生之年,完成天下一统,还百姓太平盛世。 而今,白卿言也是为了太平盛世,也是想要一统天下,可她愿意与燕国在国策上较量,定输赢,论成败,以此来避免战乱,避免将士流血,避免百姓颠沛流离吃苦受罪。 又或者,白卿言只是有那个自信,政绩之上论成败大周会赢 可不论如何,慕容家想要一统天下之心,目标还是在那至尊之位上。 萧容衍心中也明白,若是真的与大周开战,抢占地盘以成败论谁王天下,必定会使将士流血,使百姓离乱。 但,这又是萧容衍以战止战的初衷所在。 毕竟,让慕容家让出皇位,为天下百姓俯首他没有这个心胸。 同样做大周人文人雅士装扮隐在人群之中的李之节,手中紧紧握着铁骨扇,他瞅着白卿言的方向,久久都未曾再露出平日里的笑颜。 白卿言明知道各国使臣都在大都城,却在他们大周的国子监里公然坦诚意欲一统天下之意,借此为大周学子们树立一个清晰的目标,让学子们为此而奋斗努力,如此便能凝聚人心,如此她所推行的新政之中,波及或是伤害到大周学子和世族利益的举措,都能因这个天下一统的目标让步。 李之节陡然想起一个成语,叫大道至简 在他们西凉,要改革要变法,他们西凉女帝一系还在费尽心机谋划与世族大姓周旋,千方百计争取百姓的支持,可白卿言却用最坦荡最直白的方式,将国政方针大策告知于国子监的生员们,告知于大周百姓,让举国上下奋起为这一目标努力。 但,大周可以用的法子,西凉却不可以。 因为西凉没有大周这样的底气和实力,西凉现在是勉力存国之事而并非能与大周c大燕相护较量逐鹿中原之时。 如此,李之节更加明白,西凉与戎狄一战绝不可避免 要么西凉灭了戎狄,从此便可勉强形成与大周c大燕三国鼎立的局面。 要么,就是戎狄灭了西凉,从此戎狄可勉强与大周c大燕三国鼎立。 李之节想到这里不敢耽误,转身就走 “王爷,我们不等结束吗”李之节的下属问。 “不了,去见柳如士柳大人带上厚礼”李之节想了想转过头对下属说,“将之前给那位富商萧容衍准备的厚礼,一并带上给柳大人送去” “是”李之节的下属抱拳称是。 李之节回头又朝着白卿言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带着自家属下匆匆离去。 此时,关雍崇老先生也在人群之中,他带着兜帽望着他引以为傲的嫡传女弟子,眉目间尽是浅笑。 曾经,关雍崇老先生与这些学子一般,认为男女应当各司其职,女子的心胸气量也就在后宅,可后来老友白威霆将他的孙女带到他的面前,请他教授孙女儿学文。 而老友这个孙女儿却做的比谁都好,战场归来之后那番话彰显其心胸广袤,连他这个老师都自认不如。 所以,并非女子天生不如男子,而是女子和男子接受的教育不同,这才限制了女子的眼界,限制了女子的心胸。 若是大周的女子都能入学堂读书,将会培育出多少如白卿言一般的女子正如白卿言所言少年发奋,我辈图强,何愁家国不能兴盛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天下一统啊 这话,白威霆说过多次,并且一生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至死不渝。 关雍崇老先生的眼眶有些湿,老友没有做到的事情,或许就要在他孙女儿的手上做成了,他希望自己活得久一些,能够看到天下一统那日。 关雍崇老先生转身,身旁小童忙将关雍崇老先生扶住,要与关雍崇老先生离开。 没成想关雍崇老先生刚走出人群,就看到了立在槐花树下负手而立,眉目带笑的魏国大儒闵千秋老先生。 闵千秋老先生朝关雍崇老先生含笑长揖一拜,关雍崇老先生忙笑着回礼。 只听纳贤馆内,又有生员对白卿言说:“敢问陛下,为何要鼓励寡妇再嫁女子守贞乃是美德,谁家能接 受自家子嗣随母再嫁成为他家子嗣,谁家孩童又愿意与母亲分离,故而不佞以为此新法,有违人伦,不应推行” 两位老人听到纳贤馆内传来学子恭敬的询问声,相视一笑。 关雍崇老先生为白卿言师长,自是从不怀疑自己的学生,他相信白卿言会说服这群学子,便与闵千秋老先生相携离去,要找一处清幽之地叙旧。 白卿玦早就看到了关雍崇老先生,但一直坐在白卿言的身边未曾出言提醒。 他知道,学子们去请关雍崇老先生前来,为的是让关雍崇老先生以老师的身份斥责白卿言,他也确实为长姐捏了一把冷汗。 如今瞧见关雍崇老先生离去,便知道长姐或许是连关雍崇老先生都说服了。 白卿言从国子监出来时,刚至未时。 国子监祭酒带着国子监生员们一路送白卿言出了国子监,只听白卿言同国子监祭酒道:“从下月起,再为国子监的生员们开一门课程,我会安排朝中要员前来讲课,与学子们探讨国政,这些生员来日都是国之栋梁,早日让他们接触这些,对来日步入仕途,为国出力有好处。” 拿时政来同国子监的生员们探讨,或许能探讨出更多更好的国策方针。 ------题外话------ 第一更 第九百六十九章:别无二致 这也是白卿言要开设学堂提倡百姓不论男女都要入学堂读书的原因,她要为大周选拔人才 人才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永远是不够的。 跟随在白卿言身边的国子监祭酒点了点头,应声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安排妥当。” 白卿言出了国子监的门,一跃上马,调转马头离去。 吕太尉等人还在宫内焦急等待着,今日一早他们本来是要跟着白卿言一同来的,可她未曾准许,反而让吕太尉等朝中重臣处理国政,想来他们已经等的很焦急了。 此时,国子监的事情已了,她得便派人先去同吕太尉他们报个信,也好让他们放心。 白卿玦亦是朝国子监祭酒长揖行礼,上马带着禁军同白卿言一同离开。 今日长姐亲自来国子监与生员们正面直言,已经将这些生员们说动,并且为这些生员们立了一个新的目标,让他们为大周天下一统而努力,想来日后大周朝堂必会形成生机勃勃的新局面。 一行人刚离开国子监没有多远,白卿玦就瞧见白家护卫快马而来。 白卿玦提缰上前同白卿言道:“长姐,是我们白家的护卫,我去瞧瞧” 白卿言颔首。 见白卿玦快马上前,那护卫忙下马,朝白卿玦长揖一礼。 白卿玦不动声色下马后,牵着马示意那白家护卫跟上他,不紧不慢走至偏僻处,将道路让开,不妨碍禁军和白卿言一行人通行。 他问白家护卫:“神色匆匆可是出事了” 白家护卫点了点头:“七公子,卢平大人从朔阳回来了,结果刚刚入大都城在回白府的路上遇到白氏宗族一妇人身边的丫鬟,那丫鬟向卢平大人求救,说是她家主子守寡已久,听闻大姑娘颁布新法鼓励寡妇改嫁,昨日回去后便向婆母提了要改嫁之事,没想到婆母和公公大怒,将她家主子关了起来,要在今日午时末沉塘,此刻就在城外。” 白卿玦面色阴沉,明知长姐正在推行新法,身为白氏族人这个头要是让他们开了,长姐锁推行的新法必定会受阻。 那护卫声音极低:“卢平大人已经带着人赶过去阻止,特来请示大姑娘,应当如何处置。” “你去告诉平叔,不论如何都要将人救下来再告诉白氏族人,若谁敢在陛下推行新政之时,违法抗法,不但要依法处置,且白氏宗族不容”白卿玦低声道。 “是”白家护卫抱拳称是,匆匆离开。 白卿玦没有耽误,一跃上马,加入到行进队伍之中,快马上前同白卿言说:“长姐,白氏宗族那边儿要将准备改嫁的寡妇沉塘,此刻就在城外,平叔已经赶过去了,长姐可要过去看看” 新法刚刚推行,白氏族人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挑战她的底线 白卿言还正想如何为新法立威,甚至还想到了以身试法来为新法立威,让百姓知道法为何物,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谁知,白卿言还未想好如何实施,白氏族人便一头撞了上来,她就只能勉为其难用他们为新法立威了。 白卿言握着缰绳的收紧:“去看看。” 话音一落,白卿言一夹马肚迅速冲了岀去,禁军见状连忙加快速度跟上。 城外,原本准备悄悄将自家儿媳沉塘的白氏族老手握拐杖,面色阴沉,他眼睁睁瞧着卢平带白家护卫将他儿媳从河里捞出来,又把人从猪笼里放出来,这会儿更是将人护在身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这族老是打算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将人沉塘了事,可她的老妻说他们一家大都城之后认识了一位仙姑,说那仙姑算命极准,就是那仙姑同她说,会有人给他们家送宅子,后来果不其然便有人来给他们家送宅子了,那位仙姑还说了自家儿媳是个大富大贵的命,能兴家宅。 族老的老妻不免担心,儿媳的命格如此好,就这么将儿媳沉塘会不会家宅不宁,便去找仙姑送上大礼,那位仙姑说她家儿媳阳寿未尽,若强行沉塘怕是会心有不甘化作恶鬼作乱,让他们家宅不宁,便说他们若非要将此妇人沉塘,便要在午时末c未时初,骄阳大盛欲转衰之时行事。 这族老怕引人注目,早早便将儿媳弄来人烟罕至的河边,带着自家族人,连族长白岐禾都瞒着,预备等到午时和未时交接之时,将儿媳沉塘。 谁能想到,这白家的护院卢平带人赶到不说,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将周围劳作的百姓都引了过来看热闹,这下家丑要藏不住了。 那被从猪笼里救出来的女子,劫后逢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惨白,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水里了,她身旁的丫鬟接过卢平的披风,道谢后披在年轻妇 人身上,将妇人裹住,哭着用力揉搓那年轻妇人的双臂:“小姐,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年轻妇人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若非参加宫宴回来,她听公公说白氏一族要不遗余力支持陛下新政,以此来在大都城立稳脚跟,又听婆母说改日要回娘家劝她母亲,让守寡又无子的庶弟媳改嫁,她也不敢同婆母和公公说想要改嫁一事。 谁知道她刚将话同公公和婆母说完,就被婆母打了几个耳光,大骂她是荡一妇要将她沉塘。 那族老的老妻,恶狠狠指着被护卫护在身后,站都站不起来的儿媳怒骂:“你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黑心肝的小娼妇下流胚子我儿子才死几年你就想着改嫁,就知道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不和男人睡你个小娼妇就活不成是不是我那可怜的儿说不准就是你这个贱人和土匪勾搭害死的” 被百家护卫救下的年轻妇人气得浑身打颤,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婆母这样一个富家老太太,这样臭烂的话竟然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简直与市井泼妇别无二致。 ------题外话------ 第二更 第九百七十章:条条当诛 年轻妇人被气得浑身乱颤,明明满腔愤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将年轻妇人紧紧抱住满脸泪水的婢女,实在是气不过,撕心裂肺喊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如此污蔑我们家小姐就不怕被雷劈吗我们家小姐嫁入白家这么多年,日日尽心尽力侍奉公婆,从无办点不尽心,你们口口声声视我们家小姐为亲女儿,就是这么对待女儿的” “呸你个不要脸的腌臜货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早就掐死了,还容得她苟活”族老的老妻面子也不要了,扯开嗓门大骂。 眼见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纷纷站在河边张望议论,族老知道这一次是无法将儿媳沉塘了,毕竟现在白卿言在推行新法,他们要是强行将人沉塘,以白卿言六亲不认的作风,必会拿他们家开刀。 “行了”族老深深看了眼卢平,开口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老爷”族老的老妻睁大了眼,不能相信丈夫竟然真的就让就这么算了,“她要改嫁啊” 族老双手握着拐杖,看向全身颤抖不止的年轻妇人道:“你既然铁了心不想做我白家妇,那我便成全你,替我儿给你一封休书” 那白氏族老虽然不得不低头,可仍然气不过,慢条斯理开口:“我白氏一族如今已经是皇亲国戚你今日离开白家,希望你来日不会后悔我将话放在这里你母家得罪不起我们白家,你被休弃之后母家定然是回不去的且日后不论你嫁于谁,白家都不会忘记这份奇耻大辱,不会让你们的日子好过,这话传到你表哥的耳朵里,希望你表哥还有这个能耐敢娶你” 那族老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传来怒马嘶鸣之声。 族老转头一看,带头快马而来的就是白卿言,顿时慌了神,忙拽着自家老妻和自家仆从下跪相迎,顿时满脑门子的汗。 不是说今日白卿言要去国子监么多少百姓都去国子监看热闹了,怎么白卿言又出现在这里了 “恭迎陛下”白氏族老忙叩首高呼,姿态尊敬。 看热闹的百姓也没有想到,大周女帝竟然会亲临,纷纷下跪叩首相迎。 卢平见白卿言到了,亦是带着百家护卫,单膝跪地行礼:“大姑娘” “平叔辛苦了,起来吧”白卿言说着看向被白家护卫护在身后,哭得不能自已,紧紧抱在一起的主仆两人,“先扶你们家主子上马车,将湿衣裳换了。” 那年轻妇人回神,忙带着看呆了的婢女朝白卿言叩首:“多谢陛下” 白岐禾紧赶慢赶,还是比白卿言晚了一步,他到的时候,正好瞧见那年轻夫人被扶上白卿言命人带来的马车,立刻下马向白卿言行礼。 “此事,族长可知”白卿言视线落在跪地叩首的白岐禾身上。 “回陛下,白岐禾刚刚才得到消息。”白岐禾知道自己这又失职了,忙向白卿言叩首,“白岐禾身为族长未曾管理好族人,还请陛下降罪” “族长先起来吧”白卿言手握马鞭负手而立,冷淡的目光睨着跪在地上的族老,“明知如今新法鼓励寡妇再嫁,身为白氏族人,不但不拥护新法,还要将欲再嫁的妇人沉塘,族老是要同大周新法做对吗” 白卿言语速轻缓,每一个字却都似有千金重,陡然压垮了那族老的脊梁,族老连忙叩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回回陛下,虽有国法,但族有族规,我按族规处置并无错处” “族规”白卿言眯了眯眼,“白氏族规不许白家寡妇改嫁” 白岐禾连忙上前:“回陛下,并未有过,族法规定女子不守妇道与人通奸,当沉塘若女子与族内之人或家仆通奸,则两人一同沉塘。” “陛下”那族老再次叩首,“将此贱妇沉塘,并非因为此贱妇要改嫁,而是这贱妇还未改嫁便与她表哥勾勾搭搭,与旁的男人不清不楚,坏我白家声誉,按照族规此等贱妇应当沉塘。” 白卿言踱着步子走到那还挂着水草的猪笼旁,问:“可捉到奸夫奸夫何人” 族老压根儿就没有料到这件事情会闹大,他也是刚听到白卿言问话,这才随口说了这个理由。 “陛下,她要改嫁她丧妻的表哥,还不算是实证吗他表哥丧妻我儿子也死于非命,说不准就是她和她表哥联手,害死了我儿子,害死了她表哥的妻室”族老的老妻哭着喊道,“陛下,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白卿言凝视那猪笼,眸色越发的冷:“实证呢” 族老不敢抬头跪地转过身来,朝白卿言叩首,全身颤抖不止:“还还没有拿到实证。” “未曾拿到实证,便是私自用刑,草菅人命了。”白卿言转过头来看向族老,手指摩挲着乌金马鞭,“以族 法族规处置,那是族长的权利,可你等在这里私下处置白家妇人,白氏一族族长却不知道” “违抗新法c草菅人命c意图杀人c条条当诛”白卿言抿了抿唇,视线看向哭啼不休的族老和族老的老妻,“来人,把他们给我绑了,送到京兆尹府,依法从严处置” 卢平立刻带人上前,将那族老一把提起。 族老喉头一阵阵发紧,狼狈哭着开口:“陛下,我那儿子成亲之后,他是为了我那儿媳妇儿和未出世的孩子拼搏出一份家业,这才出远门的结果我儿子死在了土匪的手中,我孙子也没了我那儿子是真的喜欢这个媳妇儿,我这个当爹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妇儿改嫁啊” 族老的老妻也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这是什么新法,凭什么非要逼着寡妇改嫁啊那是我儿子的女人啊” “对啊,新法为什么要逼寡妇改嫁” “就是,这要是我媳妇儿在我死后带着我的孩子改嫁,我可真要死不瞑目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九百七十一章:风光大嫁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白卿言望着说说笑笑,用汗巾抹着脸上汗水的百姓。 今日在国子监,那些生员也问了白卿言这样的问题,为何要鼓励寡妇再嫁。 对那些学子们,白卿言说得很清楚,其实数百年来列国打来打去,争得便是土地和人口,人多了才有生产力,有了生产力才能民富国强。 白卿言只要稍微点出,学子们便立时明白白卿言鼓励寡妇再嫁是为了增加人口,其目的最终还是要富民强国,依旧是在为一统天下做准备。 可这些学子们听得懂,不见得百姓能听得懂。 “没有人逼我改嫁是我自己想要改嫁的我不想一个人就这么过一辈子”刚才被沉塘的年轻妇人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她头发是湿漉漉的,可在听到她的婆母在喊新法逼着寡妇改嫁,还是沉不住气从马车里出来。 那年轻妇人立在马车车头,满身的狼狈,见这河边已经遭聚集过来看不少热闹的百姓立在树下,她害怕害怕这么一闹,白卿言觉得这条新法推行有难度,便改了不再许寡妇再嫁那便会有更多如同她一般的女人被困在牢笼里,连她也出不去 所以她愿意站出来。 年轻妇人下了马车疾步上前,在白卿言面前跪下,泪流满面:“陛下,没有人知道寡妇的日子有多难熬,丈夫死了孩子没了我不想这样一辈子,我还想有自己的孩子我还想当娘我不能就这么在白家磋磨完我这一辈子所以新法鼓励寡妇再嫁的时候,我我真的想好好给陛下叩首谢恩” “我们女人不是男人摆在家里的一个物件儿我们也是人也有感情怎么能守着牌位过一辈子有孩子也就罢了,守着孩子过日子总没有那么难过可如今这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年轻妇人痛哭流涕,“我被关在那个家里,不允许出门,连家中男性仆从都不允许见说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就成日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 “凭啥我们有孩子的女人就不能改嫁”扛着锄头前来看热闹的寡妇听到险些被沉塘的年轻妇人如此说,放下臂弯里挎着的篮子,和肩上的锄头,不服气道,“我没了男人,又要下地干活,又要照看娃娃,你一个富家太太有丫鬟伺候着,好意思说生不如死,我们穷苦人家这些没了男人的寡妇,连死都不敢死,死了娃娃没人照看,保不齐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那些实在过不下去的都是带着娃娃一起死了” 那前去劳作的妇人说到了伤心处,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哽咽难言:“我这都算好的,家里有两个男娃娃,族里还算是肯帮扶,我表姐嫁到临县去她男人和我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可她男人只给她留下了一个碎女子,家里的田和房子都被族里霸占,实在是活不下去带着娃投河了” 白卿言望着来看热闹的百姓因为那妇人的话安静下来,这才缓缓开口:“这些年列国伐战频频,将士也好c百姓也好,死伤无数有许多正值生育年纪好姑娘,因为旧时礼教被束缚,有很多连自己的新婚丈夫都没有见过,便抱着牌位过完一生。” 她的话说到了很多妇人心坎上,只见许多女人家纷纷点头。 “还有许多女子因为丈夫离去,家中耕种这样的体力活一人无法支撑,劳作致死留下孤苦孩童的更是比比皆是。”白卿言视线扫过那些表情麻木的男子,“只有鼓励寡妇再嫁,使家中有壮劳力,有男人帮扶寡妇养育子女,才能减少母亲带着孩童一同自尽的惨剧发生以保证失去父亲的幼童能够顺利长大。”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男子缓缓点头。 即便是自己留下的血脉只是女娃娃,那也是他们的血脉,他们要是真的没了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再往大了说,寡妇再嫁生育才能使国家人口增多,家里人多了劳动力多了,闲置的耕地减少百姓家中才能有富裕的存粮民富国强,这就是为何新法会鼓励寡妇再嫁的因由。”白卿言语声徐徐。 推行新法立在百姓,只有百姓富裕了,一个国家才能强盛 白卿言说完,视线落在那位要将自家儿媳沉塘的族老身上。 “在新法推行期间,公然违抗新法,草菅人命,送到京兆尹府,让京兆尹严查严办”白卿言看向白岐禾,“国法c族法,先国后族,族法当以国法为基准,该改的地方就要改。” “是白岐禾领命”白岐禾忙长揖道。 白卿言上前,将那跪地的白氏一族的年轻妇人扶起,又吩咐卢平:“卢平,先将这位安顿在大都城白府,她的婚事白府来承办” “是”卢平抱拳领命。 白卿言望着眼前的年轻妇人,轻轻拍了拍那妇人的手:“放心,丧夫之后再嫁,合情c合理c合法,今日你所 受的委屈白家必会加倍补偿,定要让你风光大嫁”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年轻妇人跪下再拜。 就连那年轻妇人背后的丫头也跪下重重朝白卿言叩首:“多谢陛下救我家小姐多谢陛下” 不到太阳落山,白卿言在国子监与学子们辩驳之言传遍了大都城。 加上白家护卫大张旗鼓将白氏族老和族老的老妻一同送往京兆尹府,引得百姓围观,送去白氏族老和族老老妻的护卫明言,白卿言希望京兆尹严查严办,要让一切抗新法,违背新法之人,从此引以为戒。 大周女帝护新法的决心,在白家护卫将白氏亲族送到京兆尹府,要求京兆尹严惩之时,百姓们便明白了,新法不可违。 而正因白家这位守寡不久的寡妇,敢迈出这一步,想要改嫁,且白卿言还承诺要让白家这位寡妇风光大嫁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九百七十二章:两全其美 大都城内不少守着夫君牌位过日子的寡妇听了后,难免心动,纷纷试探着想要迈出再嫁那一步。 穷苦人家的夫妻和达官贵族的夫妻还是有所不同的,穷苦人家的几乎都是盲婚哑嫁,大多数人一辈子为生计,为绵延血脉而奔波,夫妻之间能日久生情且情深到生死相依的并不多。 且即便是夫妻有感情,丧妻之后男子都会觉得日子难挨,无人相伴太过清苦,再娶续弦,而女子丧夫便需要守贞到死,多少女子心中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而今有新法做依仗,她们或是为了自己一人无法养育的孩子,或是为了不想再忍受孤寂,思量着想要勇敢踏出那一步,有人已经大着胆子先同母家商议起再嫁之事。 自白卿言国子监舌辩学子,处置要将自家儿媳沉塘的白氏族老之后,新法的推进速度逐渐快了起来。 大都城内的勋贵望风而动,纷纷放自家守寡的儿媳回母家,许其再嫁。 董长元抓住机会,与大都城内的媒人都通了气儿,让媒人着重为寡妇做媒,做成一桩姻缘,便三赏媒人三金。 一时间,寡妇倒成了炙手可热的说亲对象,尤其是年轻还在生育年纪的,几乎被媒婆踏破了门槛。 李之节看着推行新法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大周,心里十分不安。 从白卿言登基到现在,大周朝廷也没有给出来一个明确的回复,到底是和戎狄定盟,还是和西凉定盟,两边都拖着。 且那位西凉的鬼面王爷不走,李之节也不敢离开 李之节歪软榻之上,手肘撑着姜黄色绣合欢花的隐囊,凝视随风轻轻摇曳的薄纱幔帐,有一下没一下用扇子敲着掌心,眉目冷肃:“我们已经来大都城整整十八天了,大周女帝登基也已经八天了,可到现在盟约无法定下来,诸位有什么建议” 李之节带来的西凉谋士,分列坐在李之节两侧,对于此事显然也束手无策。 “听说这位主持和谈的柳如士柳大人,将那日王爷给他送去的厚礼,一股脑交到了吕太尉的手中,看起来此人十分顽固。” “这位柳大人将我们西凉使臣和戎狄使臣聚在一起,不就是想要价高者得盟约么,可如今我们西凉愿意割让二十座城池,珍宝赔付不计其数,可大周女迟迟不与我们定盟,某倒是觉得大周女帝似乎有意要在西凉和戎狄开战之时,插一手”李之节身边的谋士分析。 “若真是如此,我等当立即回国,与西凉共存亡”又有西凉谋士道。 李之节用扇子敲击手心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开口:“莫急,派个人回去送信给陛下,就说大周似乎无意与我们西凉定盟,大周这边儿还未得到确切消息,我们便不能走” 李之节身边年纪最长的谋士面向李之节开口:“王爷或许可以见一见大燕的九王爷,若是最后大周真的要同戎狄一同攻打西凉,看看大燕愿不愿意在晋国西面掣肘大周。” 这个办法,李之节早在白卿言登基大典结束那日便想到了,只是这是万不得已才能用的法子。 眉目深沉的李之节,放下手中的扇子端起茶杯,抿唇不语,显然现在还不想用此招。 “王爷,以在下愚见,不如单刀直入去见那位戎狄的鬼面王爷,戎狄其实与我们西凉并无深仇大恨,要攻打西凉怕是与之前王爷说得一般,想要戎狄尽快形成同大周c大燕三国鼎立的局面。”那谋士见李之节并没有出言反对,便接着道,“他们无非是为了抢地盘,我们将原本割让给大周的土地尽数给戎狄,求一个喘息的机会,争取拖过大燕和戎狄盟约的三年之期等和戎狄盟约确立,戎狄要是再来攻西凉,便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倒时候再请燕国帮忙就顺理成章了” 李之节抬眼,眸色越发寒凉:“照你这意思,不如我们西凉对大燕称臣纳贡是不是更稳妥一些。” 瞧出李之节这是在说反话,那谋士连忙跪下请罪:“属下失言” “起来吧”李之节语声沉稳,搁下茶杯后坐起身,“我亲自去求见大周女帝,此次必要大周女帝给我们西凉一个准话,定下了和大周是打还是和,随后再来商议应对之策。” “王爷英明”谋士们朝着李之节长揖一拜。 李之节并不觉得自己英明,如今西凉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 当初先帝在世时,西凉国力鼎盛,自觉可以和晋国抗衡,尽管李之节也曾劝过,可是先帝一意孤行,非要同南燕一同攻打晋国,可结果呢将西凉十几万精锐尽数折在了南疆战场之上,西凉百姓听闻白家军的名号瑟瑟发抖。 那一战,让西凉由盛转衰,至今还未缓过神来。 若是没有南疆那一战,如 今的西凉何惧戎狄 柳如士正坐在白卿言的下首,向白卿言回禀此次与戎狄和西凉定盟之事。 白卿言拎着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将手中的竹简放在一旁,认真听柳如士说话。 “虽然下官按照陛下的吩咐,未曾回复戎狄和西凉与谁定盟,可这样拖下去不合适,毕竟两国邦交并非儿戏。”柳如士一向是无所畏惧,所以大着胆子同白卿言道,“陛下,微臣知道陛下与西凉云破行有深仇大恨,但对两国邦交来说,如今西凉给出的条件的确是于我大周有利,陛下不妨考虑考虑” 魏忠亲自端着热茶给柳如士上了茶,又退到一旁,低声吩咐小太监将宫殿内的灯芯都挑高些。 “我们大周万全可以等西凉和戎狄两败俱伤之后,再渔人得利”柳如士怕白卿言心里放下不下白家的仇恨,便道,“与西凉定盟,复仇只是晚一两年,却可以削弱戎狄和西凉的兵力届时我们大周再出兵便可以避免将士无畏的伤亡,微臣以为这是两全其美之策。”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七十三章:头等大事 柳如士并不知道戎狄如今尽数被白卿瑜掌握在手中,已经是大周的囊中之物,身为大周臣子柳如士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可阿瑜的身份,白卿言暂时还不能向柳如士透露,白卿言只道:“之所以让柳大人拖住西凉炎王李之节,是因我们在西凉打探消息的人被抓了,但如今并不清楚是因为身份暴露被抓,还是因为别的白卿琦已经启程前往西凉,盟约签订与否交由白卿琦全权做主,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李之节得先留在大都城。” 柳如士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陛下如此说,我就明白了,可西凉炎王李之节入大都城是为贺陛下登基之喜,冒然将李之节扣在大都城,怕是会遭人非议。” “李之节在盟约敲定之前是绝对不会离开大都城的,他只有三条路,要么同大周定盟,要么便会选择同那位戎狄的鬼面王爷携手共抗强国,要么就是要与大燕的九王爷定盟,一旦戎狄西凉开战,要让燕国掣肘我们大周” 柳如士正要开口,便见白卿言摆手示意他听完:“我们大周的目的是一统天下,所以决不能看着西凉和戎狄任何一国灭了其中一国,与我们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否则那时要一统天下的难度便要比今日更大” 柳如士耿直,他知道白卿言所言是从大局出发,但柳如士以为即便是为了大局,也不能舍弃道义二字。 “微臣没有站在陛下的高度,所以不懂陛下对全局的布置把控,但陛下的话微臣还是听得明白的。”柳如士态度十分严谨,“尽管如此,微臣还是要向陛下进言,若是他人阻西凉炎王离开大都也就罢了可我们大周泱泱大国,若是挟持来恭贺使臣不许其离开大周国都,传出去必会受人非议失道义于西凉,又如何得西凉还请陛下定要三思而行” 柳如士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来报,说户部尚书魏不恭求见。 柳如士起身,走至大殿中央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微臣便先告辞了。” “柳大人,还有一事想要托付于你。”白卿言眉目浅含笑意,看向柳如士,“下月开始每三天朝中便会派遣一位要员,去与国子监的生员们探讨国政,柳大人先去与生员们探讨探讨,是否该与西凉和戎狄定盟。” 柳如士没有想到白卿言竟然要他拿国政大事去与学生们探讨,但还是应了下来,长揖告退。 大殿外柳如士与魏不恭遇上,两人相互行礼,刚寒暄了两句,就见白锦瑟带着汤羹和点心来见白卿言,忙侧身让开大殿门口,让白锦瑟先进。 去赈灾回来后的魏不恭人黑瘦了不少,他一回大都城就知道到了白卿言要在各地兴建学堂的事,这事白卿言让尽快着手去办。 要出银子的事情,最先动起来的就是拿银子的户部,魏不恭这几日也是不眠不休精打细算,将所需耗费的银钱全都算了出来,特来求见白卿言。 白卿言的意思是每一个县,都要设立男学堂和女学堂,可目下国库一时拿出这多银子还是有困难的,魏不恭想来同白卿言商议商议,想要将学堂的数量消减一半。 听完魏不恭的意思,白卿言突然想起祖父还在世时,为白家军伤亡将士讨抚恤金回来,气恼地摔了马边,说过这样一句话 祖父说,说各国的户部尚书管着一国的钱袋子,可要说谁最会哭穷,那各国户部尚书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爹爹端了茶安抚祖父,说户部尚书也有户部尚书的难处,管着一国的钱袋子,可并非那么好管的,这话还是曾经祖父教导他们的,怎的越老越回去,倒显得比阿宝一个孩子还要孩子气。 祖父无言以对,气恼地指着父亲说爹爹胳膊肘往外拐。 回忆起旧时事,她没有忍住浅浅低笑了一声。 跪坐在软榻上面向白卿言垂眸的魏不恭不知所措,抬头朝着白卿言看去。 白锦瑟瞧见了,将汤羹放在白卿言的手边,同魏不恭道:“长姐想来,应当是想到祖父曾言户部尚书最会哭穷之语。” 见白卿言点了点头,魏不恭哭笑不得,只得同白卿言说:“陛下,兴办学堂之事毕竟并非十分要紧之事,可以稍微放一放,下官这才斗胆来向陛下进言,还请陛下三思。” “将这点心分一半给魏大人端去,汤羹也给魏大人端过去。”白卿言眉目含笑,“魏大人向来还未曾用膳,先将就用点心垫垫,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魏不恭什么时候见过如此随和的皇帝,忙叩首称不敢。 “魏大人不必如此拘谨,虽说是为公事,也不能废寝忘食你要是真的熬坏了身子,我上哪儿再找一个户部尚书一起用一点吧,君臣之间虽说要守礼,也不必太过苛刻” 白卿言从 国子监回来到现在也没有歇下,也未曾用膳,所以白锦瑟才过来给自家长姐送吃食。 魏忠端着点心和汤羹送到魏不恭面前的桌几上,魏不恭连忙道谢,瞧见白卿言用银筷子夹了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翻看他送上去的详细账目,这才用筷子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不多时,白卿言看完了魏不恭送上来估算的详细账目,她放下手中茶杯:“嗯,我看完了” 正在吃点心的魏不恭听到白卿言这话,连忙放下筷子,朝白卿言行礼,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点心噎住了,用力吞咽了一下,才道:“陛下,这还是微臣从工部尚书那里借了人,按最省检的方式估计出所需的银钱,大周初立百废待兴,应该紧着头等大事先来。” 白卿言点了点头,又将一旁的竹简展开,道:“魏大人觉得,见学堂和修建皇陵相比修皇陵是头等大事” 魏不恭抬头看向白卿言,满脸不解,这自然是头等大事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 第九百七十四章:长盛不衰 历朝历代皇帝登基开始,便要进行皇陵的选址开始修建皇陵,这都是定数,白卿言又是大周的开国皇帝,按照章程这就是大周的头等大事。 “皇陵关乎来日国运,自然是头等大事。”魏不恭郑重道。 “若是皇陵真的能让来日国运昌盛,为何晋国最后还是没落了呢”白卿言将魏不恭递上来的竹简卷起放在一旁,“真正能让国运昌盛的,不是皇陵而是人,是即将长成的少年才俊。” 白卿言曾在萧容衍派人送来姬后所留下的书籍著作上,看到过这样的内容 姬后如此写道,少年强则国强,若要少年强,则需更多的少年开智,需要更多的少年发奋读书,开阔眼界和思想,从百家诸子所遗留的精粹之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领悟他们所认为的兴国之道,再集思广益,通过不断实践来摸索适合一国的兴邦之法,如此往复循环一代又一代的有志之才孕育而生,一国才会顺应时局世道的改变而变,生生不息。 白卿言深以为然,所以她以为兴办学堂,让少年读书,让少年启蒙开智,开阔眼界和思想,才是大周的头等大事。 魏不恭头一次听到一个皇帝说这样的话,忍不住抬头朝着坐于案几前的眉目含笑的大周女帝望去。 “大周初立求贤若渴,为何因为贤才稀缺人才c大才,魏大人说不重要吗若是不重要当年列国为何对他国而来的学子许以高位,留住人才开设学堂,是为了开民智,让更多的大周少年去学习古之圣贤风骨,从而立心c立志,学习圣贤留下的书卷文章,掌握利国c利民的治世手段”白卿言举起魏不恭送上来关于设立学堂花费的竹简,“这是为了给大周来日培养英才,就是为大周在培养来日,这才是国运,而不是皇陵” 白卿言的话让魏不恭目瞪口呆的同时,却又不知为何,心底似翻涌起滔天巨浪,犹如醍醐灌顶,仿佛打开了一种新的格局的观念。 是啊,想将一国建设强大,需要有人才,与其招揽人才,不如对症下药为自家培养人才。 她放下手中的竹简:“试想一下,我大周国若是人人识字,人人都是人才,都是大才,大周将会如何强盛国之本,为民也民强则国强当每一位大周百姓,都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领悟,何愁不能天下一统所以魏大人说说,这办学堂和修皇陵,哪一件才是头等大事” 白锦瑟这也是头一次听自家长姐说起办学堂的意义所在,竟然被说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强大而强盛的大周。 人人识字,人人都是人才 读圣贤书,承袭圣贤风骨,立志c立心,百姓不再在鸡毛蒜皮上计较,不再仅仅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万众一心,为国家强盛而出力,这大周将会是另一番天地,另一番模样。 魏不恭唇瓣紧紧的抿着,诚心实意朝白卿言一拜,不知为何眼眶泛红,郑重道:“陛下目光之长远,微臣所不能及,今日听陛下一言,犹如醍醐灌顶,必定会将兴办学堂之事办妥,力求滴水不漏。” “如此,便辛苦魏大人了”白卿言将竹简递给魏忠,让魏忠送去给魏不恭。 “但陛下,修建皇陵之事,按照旧例” “我还活得好好的,有那些修建皇陵的银子不如用来多开设些学堂,它日若我真的不在了,入白家祖坟便是了。”白卿言语速轻缓,“我并不是清高,更不是高尚,身在红尘都是俗人,谁坐上这个位置,内心也不可能对修建皇陵一事毫不在意,只是比起奢华的皇陵,我更想同我的亲人们在一起。” “可陛下”魏不恭抬头还想再劝,想起这位女帝说一不二的脾性,终于还是叩首,接过魏忠递来的竹简,恭恭敬敬退下。 从大殿内出来,魏不恭眼眶湿红,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辈子会遇到一个女皇帝,这女皇帝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只会打仗,这位女帝的思想和眼界远远要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远大超前。 白锦瑟跪坐在白卿言身边,替白卿言斟了一杯茶:“看来长姐已经找到了治理大周之道了。” 白卿言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白锦瑟的发顶:“哪有那么容易” “长姐意在开民智,为生民立心c立志,培养贤才这还不算”白锦瑟问。 “我们读了那么多各学派所流传下来治国治世的书简,或曰弱民强国,或曰仁德治国,可看来看去都没有找到想要的,甚至不知道这些传承下来的百家精粹思想和理念中,哪些才是最适合大周的。”白卿言看向白锦瑟,语声中带着疲惫,远远不如往日那般胸有成竹,“其实,到现在长姐都不清楚,治理大周需要我们和满朝有才能的大臣在时间行进中慢慢摸索。” “但唯有开设学堂培养后继英才,长姐敢肯定一定是对的大周有了足够多的人才,总能有人才c大才在历史向前推进或是改变之时,敏锐察觉到,迅速调整大周国策,知道大周国策应当怎么变如何变,如此大周才能长盛不衰” 这世道时时刻刻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所以白卿言时时惕厉自省,不敢有丝毫懈怠。 祖父和父亲曾经教导过白家所有子嗣,他们在边塞护卫生民一寸不能退,不仅仅是因为要护这山河,更是因为数万生民在后,他们一退,数万生民无人护。 而如今,白卿言的背后是整个大周的百姓,她更是不敢怠慢。 因为她远没有自己所展现出来的这么胸有成竹,她害怕,会让祖父失望会让父亲失望,会让弟弟和妹妹们失望。 第九百七十五章:如数奉上 白卿言望着白锦瑟唇角勾起,低声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辈当上下而求索” “长姐的话,小七都记住了上下而求索治国兴国之道吾辈责无旁贷”白锦瑟朝着白卿言一拜。 见白卿言点头,白锦瑟将茶杯递给她,低声道:“长姐喝杯茶,也该歇歇了明日等白府安排妥当,春桃姐姐和佟嬷嬷她们也就能入宫来照顾长姐了。” 白锦瑟早慧,所以白卿言在她面前说话,从来都不曾藏掖,瞧着妹妹目光坚毅的模样,她心中甚为感动,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接过茶杯。 “陛下,西凉炎王求见”魏忠上前低声道。 “都这个时辰了,炎王还来求见没说是什么事吗”白锦瑟眉头紧皱问。 自从长姐登了这帝位,比以前还忙忙得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手中攥着茶杯的白卿言唇角浅浅勾起,看来李之节这是着急了。 “告诉西凉炎王,今日太晚了,明日早朝之后,再请他相见。”白卿言低头徐徐吹着茶杯中的茶叶。 “是”魏忠缓缓往大殿外退。 白卿言垂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明日见了李之节便可以顺势可以见一见阿瑜。 毕竟戎狄和西凉都想要同大周定盟,而盟约未定,李之节前来面见大周女帝,戎狄的鬼面王爷自然也要见一见才是。 白卿言将杯盖盖上,用力攥紧手中的茶杯,决定更让人去给阿瑜传个信,可以在她见过李明瑞之后来一趟,最好赶在她和阿娘在一起的时候。 “等等”她抬头看向魏忠,“让李之节明日早朝一下就过来,就在我去陪母亲用早膳之前见一见他。” “是”魏忠应声。 只要将这个消息放出去,阿瑜便知道李之节出宫之后,她同母亲在一起用早膳,那个时候过来可以见到母亲。 阿瑜一定会来的。 白卿言昨日让李之节今日早朝之后再来,李之节不敢耽误,早早便来到白卿言书房外候着,还带上了那只羽毛鲜亮的鹦鹉。 白卿言登基那日,李之节因借给白水王的杀手被发现,惶惶不安,以至于也未曾提起将鹦鹉送给白卿言的事情,今日再来见白卿言,他便将这只鹦鹉带上了,也算是来见白卿言的一个由头。 半晌,魏忠从书房走出来,笑着同李之节行礼,道:“炎王,陛下有请” 李之节颔首道谢,塞给了魏忠一个份量不轻的荷包,说是请魏忠喝茶,这才随魏忠一同进了书房。 见白卿言正坐在软榻之上,李之节忙上前行礼,让人将鹦鹉带上来,笑着道:“原本陛下登基那日便想将这鹦鹉献给陛下,谁知出了白水王的事情,外臣惶恐不安,便将此事给忘了” 白卿言还是头一次见体型如此巨大的鹦鹉,通体蓝羽颈部有着黄色羽毛,即便是在大殿内都能瞧出这羽毛流光溢彩,的确是品相上乘难得一见。 两人抬入大殿的鸟笼中鹦鹉双爪紧紧抓住横木张着翅膀,直到鸟笼落地,鹦鹉瞧见李之节,这才收起张开的翅膀,喉咙里发出低鸣。 李之节见白卿言正看着这只羽色干净鲜亮的鹦鹉,笑着道:“陛下不妨让奴才给这鹦鹉喂一点东西,会有意外之喜。” 魏忠见白卿言朝他颔首,拿了瓜子,走至鹦鹉面前,给鹦鹉喂了一颗,那鹦鹉立刻扯长了脖子尖声喊道:“周女帝最美大周女帝最美” 就连魏忠都惊讶了。 瞧见白卿言略显吃惊的表情,李之节又道:“有劳公公,再喂一下这畜牲。” 魏忠又喂了鹦鹉,这鹦鹉吃了后又扯着嗓子尖声喊着:“大周女帝万岁大周女帝万岁” 李之节深深看了眼给他长脸的鹦鹉,转过身来朝白卿言一拜:“小小畜牲,为搏女帝开怀一笑,还望女帝收下。” 白卿言对魏忠颔首,示意魏忠收下:“那便多谢炎王了,给炎王赐座” 李之节长揖道谢,坐下后才又悠悠开口:“记得初次见到大周女帝的时候,是在秋山关,遥遥瞧见女帝骑马而来,英姿飒飒外臣惊为天人,现在想来那时或许天神便是在提醒外臣,将来改天换日,陛下将会是那万里江山之主。” 白卿言笑盈盈瞧着李之节:“炎王此来,应当并非只是为了送鹦鹉,夸赞我几句吧” 李之节起身一拜:“西凉还是希望能与大周结盟,但此时迟迟没有定下,外臣这才斗胆前来请见陛下。外臣知道当年云将军对白家十七公子所作之事,的确是让陛下伤心,陛下心中记恨也是理所应当的,云将军其实回去后也后悔不已,否则不会让自己的嫡长孙前来,想着为白家 十七公子偿命,我们西凉女帝也不会割舍如此多的城池。” 白卿言端起茶杯,徐徐往茶杯之吹了吹,低头喝茶,并不应声,想着如何从李之节这里试探,他是否知道锦桐的身份。 李之节见状,咬了咬牙接着道:“西凉能给大周的,要远胜戎狄,大周可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二十几座城池,这已经相当于大周打了一场胜仗,且不战而胜” “戎狄有的战马,西凉也有只不过是西凉如今要备战,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马匹只要大周能和西凉签订盟约,等大战之后,戎狄如今给大周多少马匹,西凉如数奉上”李之节语声徐徐,“这对大周来说,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可戎狄给的骏马立时就能到,而西凉许诺大战之后对大周来说,不过是一纸空文。”白卿言摩挲着手中茶杯,“若是西凉败了呢岂不是口惠而实不至大周想要西凉的城池不假,可战马对大周来说亦是十分重要,有了战马大周又是猛将如云,西凉主力被戎狄牵制,二十几座城池大周夺下来想必也不在话下,炎王说呢” 第九百七十六章:还是来了 李之节拳头收紧,强撑着笑了笑,正在心里组织语言,可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就听白卿言接着道:“盟约迟迟未定的原因,炎王真的不知道吗” “请陛下明示”李之节行礼。 “西凉的公主李天馥派人前往朔阳刺杀,如今炎王来到大都城后上窜下跳,将西凉杀手借给白水王,在朕登基那日意图生乱,西凉如此不安分,又对大周怀有如此大的恶意,这盟约大周如何敢签” “陛下”李之节脊背冒出微汗,忙起身长揖行礼,“公主派杀手之事,外臣一无所知白水王造反,外臣从未参与其中,更未曾借予白水王西凉杀手,还请陛下明鉴” “李之节”白卿言搁下茶杯,望着似诚惶诚恐的李之节,“虽然杀手都死了,可白水王还活着,你真的以为你能抵赖的过去朕如今还肯见你,已经是给了西凉天大的面子,该怎么议和西凉该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你最好派人回去问问西凉女帝” 话说到这一步,西凉若是将锦桐当做一张赌本来用,此时应该亮出来了。 “陛下”李之节抬头,即便竭力也掩饰不住心慌。 “你放心,鬼面王爷只要被大周稳在大都城不回戎狄,戎狄便一日不会对西凉开战,大周虽然稳不了多久,可让炎王派人回西凉云京再折返大都城的时间还是有的,再长大周就不能保证了自然了,西凉也要保证在此期间,不能攻打戎狄,否则戎狄鬼面王爷是大周留在大都城做客的,我们盟约还未定,西凉却因鬼面王爷不再而攻打戎狄,大周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李之节从大殿内出来时,脊背已经湿透,心却放下了不少 听白卿言这意思,就是不满意西凉给大周的城池,想要借着此次西凉助白水王之事,从西凉要更多好处,白卿言怕他做不了主,才给他时间让他派人回云京询问女帝,为了这些好处白卿瑜安愿意替西凉西凉将鬼面王爷稳在大都城。 所以,白卿言还是想要同西凉议和的,无非就是觉得好处太少。 李之节拳头紧了紧,罢了至少白卿言还有心要议和,且如能拖一天是一天,正好也给了他时间筹划,看看若最终与大周无法定盟,该如何救西凉。 李之节抬头,望着被初晨骄阳大盛的金光笼罩其中的大都皇宫,红墙碧瓦熠熠生辉,心里着实替西凉捏了一把冷汗。 未曾来大都城见到大周女帝之前,不曾知道大周女帝的种种举措之前,李之节满心以为西凉如今在变法,不久的将来一定会重新跻身强国之列,哪怕不如大周和大燕至少要让大周和大燕都不敢轻易与西凉开战。 可如今方知自己简直是井底之蛙。 一步错,步步错 若非当初西凉强行攻打晋国,折损十几万精锐,与这位大周女帝结仇,而是与燕国一般暗自图强,如今还会惧怕戎狄吗 可惜,这世上从无后悔药。 虽说西凉女帝登基之后,推行了各种举措来强大西凉,但有八大姓氏掣肘,西凉变强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大周变强的速度。 大燕c大周都有吞并天下之心,如今的西凉如砧板之肉,该如何救西凉,该如何救啊 李之节心痛难当,陡生一种无能为力之感,心中悲凉不已,不知应当再施展何等计策才能救国于危难,不知西凉的出路在哪里 见李之节站在大殿门口久久未动,有小太监上前低声问道:“炎王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这西凉炎王手面一向阔绰,所以小太监们都喜欢往炎王身边凑,总能得到一两个赏钱,且份量都是足足的。 可这次,李之节回神,却只是深深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抬脚朝着高阶下走去。 小太监没得到赏,有些纳闷,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守着。 李之节刚刚出宫上了马车闭目沉思,就听自家护卫低声在他马车旁道:“王爷,鬼面王爷似乎也要入宫求见去了” 李之节闻言睁开眼,用铁骨扇将幔帘挑开,正正好瞧见那位戎狄的鬼面王爷从高马之上下来,视线似乎朝着他的方向看来,带着森森寒意。 他握着折扇的手一紧,干脆大大方方朝鬼面王爷颔首,而后才放下马车幔帘,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 他前脚刚来见了大周女帝,后脚戎狄人也来了,来干什么的显而易见。 看来,李之节得再派个人回去询问女帝是否还能在盟约让步之余,做两手准备。 白卿瑜昨夜得到消息,大周女帝要在早朝之后陪太后用早膳之前,见李之节,他便明白,长姐是在给他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去见阿娘见阿姐。 所以从得到 消息李之节入宫开始,白卿瑜便坐立不安,他担心若是阿娘让他摘下面具,他该如何用这残破不全的脸,去面对阿娘。 他不想看到阿娘落泪的样子,也不想看到长姐落泪的样子。 在宫门前等待的时间,对白卿瑜来说十分难熬。 可尽管,满心的不知所措,还是无法按耐住他想要见阿娘和阿姐的心,所以他还是来了。 白卿瑜跟着前面带路的太监,走过长长的宫道 想起曾经,无数次随祖父和父亲还有叔父c兄弟们走过这条通道,望着这通道两侧半人高的烛亭,瞅着这红墙碧瓦,可没有一次如同今日这般心情复杂。 小太监们瞅着这位带着面具,却显得气宇轩昂的鬼面王爷,不免低声议论,又将这鬼面王爷同大燕的那位带着面具的九王爷作比较。 寿和宫。 从早朝之前董氏便坐立不安,昨夜白卿言来与她说了,今日或许可以让她见阿瑜一面,董氏几乎一夜未眠,精神状态稍显憔悴。 白卿言见用早膳的阿娘攥着筷子,不住的往外瞧,转头示意秦嬷嬷让其他宫婢都岀去不必在身边伺候。 第九百七十七章:回来 “阿娘,你这心绪表露的太过明显了。”白卿言低声道。 见宫婢和太监已经退出大殿,这大殿内一空,董氏便将筷子放了回去,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眼眶发红,还嘴不承认说:“就是阿玦c和小五c小六c小七他们即将要去南疆,我这是舍不得他们罢了,哪有什么情绪” “既然如此,阿宝给您带来了这么漂亮的鹦鹉,您好歹看上一眼”白卿言朝着廊下挂的鹦鹉瞧了眼,只见那鹦鹉扑扇着翅膀,在阳光下羽色绚丽,引得那些小宫女和小太监都纷纷注目。 白卿言又往外看了眼,瞧着殿内外都没有什么人,这才低声开口叮嘱董氏:“阿娘,虽然可以见,但阿娘不能过分露了情绪,这宫中的宫婢和太监们都精明着呢,为了阿瑜的安危,阿娘还是要克制,只要能见到阿瑜,知道阿瑜康健便好,就是秦嬷嬷也不能透露阿瑜的身份” 董氏立刻打起精神,事关儿子的安危,董氏不论如何都是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就如同宫宴那日。 “阿娘能见到阿瑜,心中已经很满意了”董氏忍住眼泪,含笑同白卿言说,“阿娘会克制住情绪,保准连秦嬷嬷都不让她看出端倪。” 白卿言握住董氏的手:“阿宝相信阿娘阿娘先吃点儿吧今儿个一早起来就去上朝,阿宝这会儿已经饿的很了,阿娘不动筷子,阿宝可是万万不敢动的。” 董氏被白卿言逗笑,抬手戳了一下白卿言的脑门,起身亲自为白卿言盛了一碗粥:“秦嬷嬷早上起来熬的,说是怕你上朝辛苦里面还加了点天麻碎末,多喝点儿。” “好”她笑着点头,从阿娘手中接过粥碗。 一碗粥还未喝完,外面就来报说已经将鬼面王爷带过来了。 白卿言看了眼手中的粥碗,同魏忠道:“我这儿和阿娘还未用完早膳,你去问问这戎狄的鬼面王爷,看看他要不要一起进来用一点。” 魏忠颇为诧异,抬头看了眼董氏,见董氏眉目含笑并未反对的模样,连连应声退出去请鬼面王爷进来。 白卿瑜紧紧攥着身侧的衣裳,侧头吩咐阿普鲁在殿外候着,便抬脚跨入了寿和宫的门槛。 “您这边请”魏忠对白卿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白卿瑜跨入大殿。 “外臣见过大周太后c陛下”白卿瑜嘶哑难听的嗓音响起,惊得廊庑下那只羽色鲜亮的蓝色鹦鹉拍翅扯长了嗓子惊叫。 “秦嬷嬷,将这畜牲拿远”董氏沉不住气,发脾气掩盖自己的心疼。 秦嬷嬷忙应声,命两个小太监将李之节送的这只鹦鹉抬远。 董氏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看向白卿瑜竭力克制情绪。 “王爷坐吧”白卿言对白卿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卿瑜低垂着眸子不敢去看自家阿娘的眼,在圆桌旁坐下。 圆桌之下,白卿言握住了董氏颤抖的手,同白卿瑜道:“不知道王爷用过早膳了吗若是不嫌弃一同用一点” “多谢陛下,外臣用过了。”白卿瑜不敢在母亲和长姐面前揭开面具,不敢让她们看自己这张脸。 董氏却以为白卿瑜是为了隐藏身份,点了点头:“既然王爷用过了,那也就不勉强了。” “王爷来此可是为了两国定盟之事”白卿言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问。 “正是,外臣听说今日一早西凉炎王李之节前来拜会,外臣便也坐不住了。”白卿瑜道。 白卿言用帕子擦了擦嘴,同魏忠道:“将这些都撤了,带人退下吧。” 魏忠明白白卿言这是要私下密谈,便带着宫婢和太监们将早膳撤下去,人也都撤出殿外候着。 大殿的门一关,董氏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凝视白卿瑜直掉。 白卿言用力握住母亲的手,董氏这才用帕子掩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四目相对,白卿言的双眼亦是通红,见阿瑜搁在腿上的手紧紧攥着,她轻轻拍了拍阿瑜紧攥的手,又轻轻握紧,一切尽在不言中,能活着能见面就好。 “阿娘c阿姐”白卿瑜本就嘶哑的嗓音越发低沉。 这一声“阿娘”如千仞万刀摧折着董氏的五脏六腑,让她痛彻心扉,却连哭都不敢哭。 她的儿,是那样一个清新俊逸儿郎,他的声音原本那样的好听,怎么就会成这个样子,但难过之余,董氏又不免感激上苍,能让阿瑜活着,能让阿瑜回来 白卿言眼泪如同断线,她用力攥着阿瑜的手,强撑着露出笑颜,感激白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护着白家诸子,感激上苍让阿瑜回来 她想摸一摸阿瑜的脸,可他脸上被面具盖着 。 白卿瑜反握住白卿言的手,用力攥了攥,含泪起身,朝着母亲和长姐长揖一拜,又撩开衣裳下摆跪下,重重叩首。 白家五子白卿瑜,平安还都 这几个字是白卿言最想说,也是白家人最想听的。 可此时 白卿瑜无法说出口。 他只能对着阿娘和阿姐三叩首。 董氏再也忍不住,起身冲到白卿瑜的身旁,明明已经是泪流满面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摸一摸儿子的脸,却又不敢摘下儿子的面具,怕若是有人进来瞧见了,只能用力将儿子抱在怀中,用力抱紧生怕儿子会再次消失,生怕这和曾经一样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什么也没有,只剩她自己。 白卿瑜死死咬着牙,抱住自己的阿娘 离家的时候,阿娘想要抱抱他,他却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耐烦阿娘抱。 可后来,身处戎狄,他每每午夜梦回,都是阿娘的怀抱,都是阿姐的笑颜。 今日,他终于回来了,但如今还不是说平安还都的时候。 他会以戎狄和西凉为阿姐登基的贺礼,到天下一统,那日他必定回来堂堂正正的跪在阿娘和阿姐还有白家人面前,说一句平安还都。 ------题外话------ 今天给小祖宗们爆更,小祖宗们不要吝惜月票哟 第九百七十八章:赐字 白卿言不忍心打断母亲,看着母亲抱着阿瑜无声流泪,隐隐啜泣的吸气声,忙擦去泪水,低声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一会儿让外人看到了,对阿瑜不好。” 董氏听到这话,连忙松开阿瑜,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点头。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千万不能因为她这里忍不住,露了儿子的身份。 她的女儿建立大周,她的儿子在戎狄为一统而谋划,她这个当娘的即便是帮不上忙,也决不能给两个孩子添乱。 白卿言扶着董氏起身坐下,摆手示意阿瑜坐下,许多牵肠挂肚的话都不能说,前尘往事也不能问,问了今日这寿和宫怕是要被水淹了。 “今日你进宫不能久留,阿姐便捡重要的同你说”白卿言定定望着白卿瑜,“锦桐在西凉被下狱了,阿琦已经奔赴西凉去救锦桐,但如今我们并不知道锦桐在西凉布置了什么,更不知道锦桐是为什么被下狱的,所以不能冒然公布锦桐的身份” 董氏颇为意外,她早就察觉锦桐可能根本不在大长公主身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锦桐去了西凉。 “因为情况不明,所以需要将李之节扣在大都城,今早李之节前来面前,我以西凉定盟所能给大周的好处不多为由,让李之节派人回去问问他们的西凉女帝,还能给大周什么,若西凉将锦桐当做筹码,此时也该亮出来了,可李之节仿若不知,我答应他会将戎狄鬼面王爷稳在大都城,给他的人往返云京和大都一个来回的时间。” 白卿瑜颔首后又道:“就怕西凉借机要做别的动作,我若不在西凉攻打戎狄,戎狄怕会乱” “我正是担心这个”白卿言定定望着白卿瑜,“需要辛苦你,早日做好防范,甚至必要的时候逼西凉一把,若是西凉真的动了,我已同李之节说过,是大周将戎狄鬼面王爷留在大都城的,若是西凉借机生事,大周自然也会负责到底。” 白卿瑜明白了自家阿姐的意思,救白锦桐是重中之重,所以她先将李之节留在大都城,将他留在大都城,一来是找一个借口留住李之节,不至于西凉和大周此时就撕破脸面,于救白锦桐无利。 二来,鬼面王爷在大都城,西凉难免不会蠢蠢欲动想要先下手为强,可是西凉若是动了,便给了大周名正言顺与戎狄合兵攻打西凉。 白卿瑜唇瓣微张,却没有再出声,他怕他的声音再次惹得阿娘落泪,半晌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卿言瞧着阿瑜紧紧攥着自己衣摆的模样,视线望着阿瑜的颈脖上未能遮挡住的烧伤疤痕,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阿瑜的发顶,又扣住阿瑜的肩膀,垂眸不敢再看,语声哽咽道:“让你受苦了” 白卿瑜死死咬着牙,才勉强未曾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紧紧攥着衣裳,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块蘸醋的棉花,胀疼的厉害。 他受苦不算什么的,他很难想象当初白家逢难,阿姐是怎么撑起这个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没有能照顾在母亲c婶婶和阿姐c妹妹们身边,愧对祖父和父亲的教导,心里很是难过。 未见之时,曾以为满腔的话见了阿娘和阿姐要说,可是见了面竟发现最亲的人,你什么都不用说,彼此什么都懂。 如今他嗓子成了这个样子,一开口阿娘就要落泪,就要心痛,他更是不敢说。 沉默了半晌,白卿瑜终于还是开口。 “阿娘,阿姐”白卿瑜声音压得极低,“如今祖父和父亲不在了,阿瑜即将及冠,还请阿娘和阿姐为阿瑜取字。” 女子及笄,男子冠礼,当取表字。 白家的传统,虽然不是长辈赐字,可父亲和叔父们,还有白卿言的字都是祖父取的,当初祖父也曾说过等阿瑜及冠之时,定要为阿瑜取个极好的表字。 父亲字是九如 白卿言字是鸣山 董氏唇瓣动了动,忍着眼里的泪水,开口道:“就叫子安,阿娘希望你能永远平安。” 不是取自哪个典故,就是取字一个母亲最纯朴的希望,她希望儿子能永远平安。 白卿瑜眼眶酸胀的难受,起身一拜:“多谢阿娘赐字。” 董氏忙偏过头去,用帕子沾去眼泪,已是竭力克制都在也克制不住哭腔,用极低的声音抽泣着,脊梁都在跟着颤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白卿瑜在这寿和宫留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起身离去,董氏调整好好自己的情绪,在白卿瑜离开之后至少在表面之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只说不喜欢西凉人送来的那只鹦鹉,让白卿言送走。 西凉使团得到消息的时候,慌成一团。 大周的 太后与陛下,请戎狄的鬼面王爷一同用早膳,而后大周太后又命人将李之节送的鹦鹉挪走,这都是大周亲近戎狄的苗头,甚至可以说是实证了。 “不要危言耸听”李之节稳坐在胡椅上,“本王前脚去见了大周女帝,戎狄鬼面王爷得到消息便随后赶去,正巧大周女帝与太后用早膳,依照礼仪总不好让戎狄的鬼面王爷在外面等着” “至于说大周太后不喜西凉”李之节抬头看向自家的使臣们,“若是你们的丈夫和儿子都死在了和大周之战中,你们能喜欢大周吗一样的道理凭什么人家太后就必须喜欢西凉” “大周的女帝如今已经是的周女帝,她不会让自己局限在私仇之中,她今早透了话目的无非就是想要为大周争取更多的城池和好处”李之节用扇子敲了敲脑袋,疲惫的闭上眼,“临走时,陛下曾叮嘱我等,只要能与大周定盟,命本王自行估量西凉可付出的代价,但还是需要派人回一趟西凉,将此事告知于陛下,至少大周可以为我们稳住这位鬼面王爷一段时间” 第九百七十九章:先下手为强 “王爷的意思,是想要趁着这位鬼面王爷在大都之时,派人回去同陛下送信,让陛下发兵攻打戎狄” “此计可行戎狄的悍将虽然多,但都是不讲兵法布阵,而这位鬼面王爷也算是戎狄百年来出的一位奇人,有传言说这位戎狄的鬼面王爷,母亲是燕国人,幼年曾在燕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又来了晋国,在晋国学习的兵法所以才会如此厉害” “所以,王爷,只要这位鬼面王爷不在戎狄,戎狄还有何惧趁着大周为我们稳住戎狄,先下手为强” 李之节一脸烦躁地展开扇子,扇了扇风:“大周稳住鬼面王爷在大都城,西凉攻打戎狄,大周便会立刻同戎狄攻打西凉。” “王爷,某以为大周女帝不过就是想要为大周要好处,我们西凉给就是了,只要好处给的足够多,难道大周女帝还能不要吗”有使臣道。 李之节听着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使臣团,脑子里却都是在国子监听到白卿言说得那翻言论,大周想要一统天下,那就势必要灭了西凉灭了戎狄啊 李之节闭上眼,陷入两难之中。 大周和燕国都想一统天下,那么按照道理说戎狄和西凉应该合力抗强,那戎狄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咬着西凉不放,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对于西凉来说,只有灭了戎狄才能形成同大燕c大周,三国鼎立的局面,才能在来日争得一席之地,甚至与大周和大燕共同逐鹿中原。 但 作为如今的强国,大周和大燕,绝不会看着西凉坐大 该如何救西凉呢 李之节被自家使团吵得脑仁儿疼,起身径直朝着门外走去,不顾背后使团的喊声,烦躁搔了搔头,望着这大都城的似火骄阳,恨不得此刻就能来一场雨,将他淋清醒一些。 李之节刚走下楼,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忽而听到一阵琴声,闻音而寻,竟看到了在荷花池旁的凉亭内赏花抚琴的大燕九王爷。 八角重檐的凉亭内铺设着象牙席,中间放着一乌木小几,小几上搁着个青铜瑞兽香炉,正升腾着袅袅白烟,细白的云雾纱帐从八面横梁之上垂下,阻挡飞虫,风一过云雾纱帐轻轻摇曳,坠在纱帐两侧的铜钩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大燕九王爷的琴声相应和倒是极雅。 李之节脚下步子一顿,立在树影婆娑的桂花树下,静静听着大燕九王爷的琴声,风过香甜的桂花落了一肩都恍然不知。 一曲接近尾声,李之节望着盘腿坐在象牙席上抚琴的大燕九王爷,视线又看向那红泥小炉子上的茶壶,又瞧了瞧大燕九王爷的面具,似是恍然一般垂眸低笑一声,在琴音嘎然而止的那一刻,抬脚朝着八角亭走去。 “九王爷好雅兴。”李之节含笑朝着大燕九王爷拱手。 伺候在大燕九王爷身边的护卫替李之节撩开云雾纱帐,李之节凝视大燕九王爷,脱了鹿皮短靴踩在那象牙席上,与大燕九王爷相对而坐:“李之节三生有幸,竟然能听到九王爷的琴声。” 大燕九王爷将古琴搁在面前的小几上,抬眸望着李之节,笑道:“还以为此时的炎王应当是焦头烂额,没想到还有心情欣赏本王的琴音。” “大燕九王爷在这里抚琴”李之节视线又看向小炉子上的茶壶,笑着展开折扇慢条斯理扇着,“又是烹茶,不是正在等我,打算为我西凉排忧解难吗” 李之节不傻,九王爷带着面具从不对外露真容,这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喝茶 定然是知道他出门了,在这里抚琴引他过来罢了。 面具后,传来大燕九王爷的低笑声,让示意仆从将小几上的古琴收走,用帕子搁着茶壶的拎柄,将茶壶拎起来,为李之节倒了杯茶推到李之节的面前:“炎王说的不错。” 李之节端起茶杯,徐徐往茶杯中吹了一口热气,问:“大燕已经与戎狄签订了盟约,不知大燕能如何解我西凉之危,又需要西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大燕九王爷慢条斯理将茶壶放回小火炉之上,壶内茶水再次滚沸,扑出些许。 “炎王可知,这戎狄的鬼面王爷和大周女帝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这戎狄已经是大周的囊中之物,所以炎王你说,大周会真的同西凉定盟吗” 李之节端着茶杯的手一紧,并未抬眸,略作思索之后,笑着道:“这话九王爷怕是玩笑了,戎狄的鬼面王爷若是和大周女帝关系匪浅,大周女帝应当在戎狄与大燕的三年之约还在期限内时,便与戎狄一同攻打西凉,何苦要在这里白白好费时间。” “这也正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大燕九王爷语声之中似带着几分困惑,“不过,据我们大燕得到的消息,白家刚刚回归的白家三 子白卿琦已经离开大都,瞧着方向应当是去南疆的,或许已经在备战了。” 李之节做出一副沉稳的模样,抬头望着大燕九王爷:“本王今日刚刚进宫见过大周女帝,大周女帝是希望我们西凉拿出更大的诚意,才能签订盟约而已。” “为何炎王不觉得这是拖延的说辞呢”大燕九王爷动作散漫依着身侧的隐囊,“炎王仔细想想那戎狄突然出现的鬼面王爷,恰巧是在白家南疆一战之后,其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和用兵手段,颇有白家之风,而这鬼面王爷的行事作风” 大燕九王爷低笑了一声,看向李之节:“按常理,弱国应当是联合抗强才是,为何戎狄竟然与大燕签订了这样的盟约,非要打西凉戎狄就不怕与它紧紧相邻的大周不能坐视它强大起来,在戎狄举全国之力同西凉厮杀之后,吞下戎狄吗还是戎狄就如此相信大周不会,可这份信任又是来源于哪里” 李之节攥着茶杯的手不住收紧,内心顿感慌张。 第九百八十章:存国 大燕九王爷看着湖面上开的正艳丽的第一茬荷花,余光却不着痕迹打量着李之节,随手把玩隐囊上的流苏:“亦或是,这戎狄本就是在为大周拿下西凉” “怎么就没有可能,是戎狄瞧出了大周和大燕都有吞并天下之心,可戎狄又并非是这两国的对手,想要吞下西凉,来与你们形成三国鼎立之势呢”李之节问。 大燕九王爷轻笑医生:“还是那句话,大周会坐视邻国西凉强大与它形成三国鼎立之势吗大周女帝雄心壮志,目标是一统天下目前大周不能攻打燕国,是因为燕国在收复南燕灭魏国之后,国力大增,大周不能冒然出手” “且若是大周对燕国出手,那这场仗必定是旷日持久的这便会给戎狄和西凉两个弱国留出喘息时间,谁也不能保证西凉或是戎狄不会同燕国一般逆转局势。” “要想一统天下,大周应当做的是吞并西凉c戎狄,最后灭燕对燕国来说也是一样的,要做的是吞并西凉和戎狄,而后灭大周”大燕九王爷说的十分坦诚。 李之节紧咬着牙关,弱国便是强国砧板上的鱼肉 “所以,大燕九王爷今日引我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大燕和大周一样,都想要灭西凉吧”李之节放下手中茶杯,故作轻松对大燕九王爷浅浅笑着。 “本王想给西凉指一条生路。”大燕九王爷慢条斯理开口,“西凉对大燕称臣c纳贡,如此便可存国。” 李之节听到这话顿时怒火攻心,拍案而起,难见的脸上露出怒意:“九王爷好大的口气。” “炎王勿恼,本王此言并非是为了羞辱西凉,毕竟曾经的燕国,便是这样过来的。”大燕九王爷声音徐徐,倒是让李之节怒火平息了不少。 “能存国,才有一线生机也只有如此西凉才能图来日。”大燕九王爷说着起身,朝着李之节长揖一拜,“炎王还是好好想想本王的话,当然了若是西凉向大周称臣c纳贡也是一样的,但西凉的云破行可是与大周女帝有私仇的。” 大燕九王爷朝着李之节一礼,走至李之节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李之节的肩膀,走出凉亭穿上鞋履,正欲款款离去,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步子。 他转过头来,搁着摇曳的薄纱,道:“听说百姓舍弃耕种如今热衷于织翡翠锦,热衷于猎猛兽皮毛,西凉可要多谢大周的勋贵们喜欢这翡翠锦和西凉的兽皮,大周境内无织就翡翠锦的能力也没有西凉的兽皮,这可是让西凉发了一笔大财啊” 李之节听到这家脊背挺直转头看向大燕九王爷,只觉大燕九王爷这话里有话,可不等他再问大燕九王爷已经先行离开。 李之节闭上眼,耳边是炉火上茶水被煮沸的声音,只觉如今的西凉便如这茶壶,真真正正是被架在了火上。 那鬼面王爷,真的是白家的人吗这个消息是否可以利用 很快,这一点就被李之节否定了,听说如今戎狄万全被这位鬼面王爷把控,有人想要见戎狄王没有这位鬼面王爷的允许,谁都见不到,名义上是保护戎狄王,实际上早已经将戎狄王架空。 若这为戎狄的鬼面王爷真的是大周白家的子嗣,那么西凉的周围就真的是群狼环伺,危在旦夕了。 虽然大燕九王爷的话说得不错,当初大燕就是这么过来的,也只有存国才能图来日,可是当今天下的形势,与燕国那时已经大不相同。 大燕弱时,那时列国林立,相互牵制,相互掣肘,而今列国都没了,只剩下大周c大燕和西凉,还有或许已经在大周囊中的戎狄,西凉如何在两个都有一统天下雄心的强国之中求存,求强国 可李之节对大燕九王爷的话并未全然相信,毕竟以大周如今的实力,若是戎狄已经是大周的囊中之物,大周如今应当让戎狄先行与西凉打,待西凉的兵力被削弱之后,便一举灭了西凉。 但是,眼下大周女帝白卿言却在帮着西凉拖延时间,这一点李之节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得派个人去查一下白家三子白卿琦,去南疆到底是做什么,只要弄清楚了这个想来事情就明朗了。 大燕九王爷回到小院之中,不许任何人跟着,推门而入,瞧见萧容衍正立在桌几前练字,关了门,走至案几前对萧容衍长揖行礼:“主子,该说的都说了。” 萧容衍颔首,直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字:“就端看李之节想不想得明白商人逐利的本性,被大周给利用妥当了,将来可是能不费吹灰之力灭西凉的。” “若是西凉女帝和炎王够聪明,就应当归顺我大燕。” 萧容衍听到这话,只笑不语。 元和初年七月二十九c三十,肖若海与白卿琦先后到达云京。 先一天到达的肖若海带着陈庆生一同来客栈见白卿琦,此时情况未明,白卿琦还未冒然以大周使臣的身份去见西凉女帝。 陈庆生看到白卿琦鬓边的白发,先是一怔,随即又是热泪盈眶。 白卿琦坐在胡椅上,手摩挲着座椅扶手,静静望着还在说事情来龙去脉的陈庆生。 陈庆生如今已经蓄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稳重不少。 “那日毫无征兆,几个大掌柜的回来正与凤年公子正在对账,宫里突然来了家里,说陛下请凤年公子入宫,可那日也并非是陛下同凤年公子说好,要入宫讲奇闻异事的日子,但来人拿着西凉宫中令牌,凤年公子让我照顾好几位掌柜,主持对账,便随西凉皇宫来的人离开了” 陈庆生语速沉稳,交代白锦桐被下狱的事情:“到了夜里凤年公子还没有回来,我将对账的事情交给方大掌柜负责,带着厚礼前去了平日里与凤年公子交好的西凉皇亲贵族那里打听消息,但都是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 第九百八十一章:正常不过 “三日前小的又借着对账结束给西凉白大家族送红利的借口各府都走了一趟,但八大家族那边儿都是说,女帝承诺不会凤年公子在西凉的影响生意,至于公子如何得罪了女帝不得而知,不过想来西凉女帝已经将凤年公子关了这么些日子,应当用不了多久就会将凤年公子放出来,他们让小的不必担心便将小的打发了,小的无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凤年公子为何被下狱。” 白卿琦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身旁桌几:“话不能这么说,你能打听到西凉的皇族勋贵都不知道西凉女帝为何将凤年公子下狱,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了。” 来之前白卿言同白卿琦说过,这个陈庆生在人脉方面天赋卓绝,三教九流只要陈庆生更想要结交都能结交,且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 陈庆生若是打听到西凉皇亲勋贵都不知道白锦桐为何被下狱,那想来便是西凉女帝未曾对外透露过一个字。 陈庆生显得有些懊恼,大姑娘让他来跟着三姑娘,就是希望像这种关键的时候,他能够打探来可靠的消息,可是他竟然到现在连三姑娘因何入狱都打探不到。 陈庆生懊恼道:“银子也花了,关系也拖了,但到现在为止也见不到凤年公子,只打听到凤年公子被关在天牢之中,西凉女帝中间去探望过三次,小的连凤年公子受刑与否都没有能打探到实在是惭愧。” 白卿琦沉住气,端起手边的茶杯,又问:“凤年公子在大周的生意,自入狱之后可是真的未曾受影响” “果真未曾”陈庆生老实回答,“起初,几个掌柜建议先关了铺子,可小的以为开着铺子才能证明凤年公子问心无愧,且一旦铺子出了问题,便表示凤年公子那里出了大问题,小的想着若是西凉女帝未曾对铺子动手,想来凤年公子那里不至于太艰难。” 已经在云京调查了一番的肖若海开口:“也说不准,毕竟凤年公子从天凤国带来了造纸的技术,还有翡翠锦的制造技术,如今大周勋贵之间盛行翡翠锦,翡翠锦价格高昂且西凉的皮毛在大周的价格也是十分高昂,以往西凉耕种的百姓能依靠粮食获利。” “可如今西凉百姓通过制造翡翠锦捕获猎物剥其皮毛交于凤年公子的商铺,再由凤年公子的商队运往大周,从大周获重利,曾也有人想从凤年公子的生意里分一杯羹,可大周那边和大燕那边儿还有天凤国那边,几个收翡翠锦和皮毛的大商人,只收凤年公子的货。” “而因天凤国的造纸技术先进造价又极低,燕国需要的数量极大,西凉几大世家贵族都在凤年公子这里出银子参与了造纸,征召百姓造纸,送往燕国获利可以说凤年公子的商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能够渗透到西凉百姓的生计之中,即便是西凉女帝要难为凤年公子,也不能轻易的动凤年公子的商铺。” 白卿琦敲桌几的动作一顿,像是陡然抓住了其中关窍,如此他便明白锦桐在西凉是要做什么。 白锦桐参与到了西凉百姓的生计之中 是要以商道来若西凉,捏住西凉人口粮的命脉。 “凤年公子可还做粮食生意”白卿琦问。 陈庆生颔首:“凤年公子将从大周和燕国收来的粮食,卖给西凉人” 白卿琦脑中思路越发清晰,追问:“所获利润如何” 陈庆生似是也想到了点儿什么,他望着白卿琦道:“凤年公子将粮食运分别运到天凤国和西凉,天凤国的粮食生意倒是赚的,但西凉的粮食生意,是正正好可以收支平衡。” 肖若海之前便有所怀疑,此时已经能肯定三姑娘被抓,约莫就是因为这件事 白卿琦薄唇紧抿着,想来这位西凉女帝怕是也派人去调查过了,甚至想到了白锦桐要用这种方法来弱化西凉,所以才将锦桐抓了起来。 看来这位西凉女帝,读了买鹿制楚c买狐降代的故事,对白锦桐生了戒心。 肖若海望着陈庆生又问:“那么,其他生意呢凤年公子高价收购翡翠锦和皮毛送往晋国的生意可曾获利” 陈庆生看向肖若海连忙点头:“是赚的,而且是重利” 肖若海转头,看向白卿琦,长揖一礼:“三公子,若海以为凤年公子并无错处,毕竟商人逐利,既然翡翠锦和皮毛,还有纸张可获得重利,凤年公子自然是想要更多的西凉百姓参与到其中,粮食价格低一些,百姓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在翡翠锦和皮毛之上,凤年公子所得利润自然也就多了。” “是啊商人逐利这是最正常不过的”陈庆生道。 白卿琦点了点头看向陈庆生:“你们凤年公子肯定也是如此说的,否则便不仅仅只是关押这么简单。只不过如今西凉女帝将你们凤年公子关押 的时间太久了,这西凉八大家族大约是见你们凤年公子在大狱之中,这商铺在你手中运转的仍然很好,他们利益未有丝毫损害,故而对八大家族来说你们凤年公子便显得可有可无,便不会去西凉女帝面前去为你们凤年公子争取。” 陈庆生面色一白,忙长揖向白卿琦告罪:“是小的考虑不周,还请三公子责罚。” “你是按照你们凤年公子命令行事,凤年公子不在之时你能将商铺运转的如此之好,可见能力非同寻常,是有功的”白卿琦敲了一下面前的桌几,撩起直裰下摆,翘了二郎腿,端起茶杯,面色沉着冷肃道,“今日起逐步将粮食的价格抬高,每日翻倍,其他做粮食生意的商人总会望风而动,总有西凉女帝着急的时候再派个人回大周,传令即日起边关严查粮商出入,找个由头扣了尤其是往西凉方向” 第九百八十二章:不可食 “公子”陈庆生同白卿琦交实底,“凤年公子在西凉的生意做的如此顺风顺水,与西凉的八大家族有脱不开的关系,早在凤年公子让八大家族的人参与到这生意之中时边说了,翡翠锦c皮毛和纸张会给八大家族分利,可最重要的是要等到西凉农田无耕百姓对粮食的需求旺盛之后,八大家族可以将屯粮以高价售粮,如此西凉百姓用翡翠锦c皮毛和纸张赚来的银子,便会不费吹灰之力进八大家族的口袋,就相当于西凉百姓如今忙忙碌碌,都是为八大家族在赚银子” “所以八大家族都有屯粮,且屯粮数目不少,若是我们开始将粮食提价,八大家族必然也会开始售卖粮食,若是比我们低上那么一点点,我们的粮食可就没人买了。” “若是如此,我们继续将粮食价格翻倍,八大家族逐利必然会继续跟的将粮食提价,是为了让西凉女帝看到她抓了凤年的代价,从而逼着西凉女帝放凤年出来稳定粮食价格”白卿琦语速平缓,“我们的目的在于救出凤年公子,让凤年公子回大周。” “是”陈庆生连忙站起身行礼,“小的这就去传令安排” 白卿琦站起身,端起身旁小几上的茶杯,语声冷肃:“别急,你派些人将西凉缺粮,粮价大涨,大周百年城守将接到上命,即日起要扣了送往大周的粮食,待个把月后西凉国内粮食快要耗尽之时,大周便会举兵攻打西凉的消息给大燕送一份儿。” 白卿琦垂眸喝了一口茶,将杯盖盖上,视线看向艳阳高照的窗外 八大家族都是逐利的,否则也不会和崔凤年“同流合污”,用这种几乎要把西凉百姓逼到死路的方式敛财。 逐利之人大都贪心,白卿琦也很贪心 虽说这次主要是来救锦桐的,而在他看来锦桐此次入狱是危急,却也是机会,他想要的是趁着次机会,将大燕拉下水。 这个消息送到大燕,无非是两种结果,燕国的商人不贪心会趁此机会将粮食运过来,以西凉每日见涨的市价卖给西凉百姓谋利。 要么,就是燕人贪心,准备囤积粮食,等到西凉弹尽粮之时,再以高价卖给西凉。 不过白卿琦猜大燕那位九王爷,必定会给西凉供粮,哪怕是高价 因为大燕和戎狄签订了盟约在先,不能毁约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周和戎狄灭了西凉,如此便会让大周更为强大,来日燕国想要一统天下难度就会更大。 所以,大燕一定会助西凉渡过难关,定然会准许燕国商人将粮食运往西凉,高价卖给西凉 届时,燕国粮食价格大涨,只要大周派商人前去大燕略高价收粮,为生计而奔波的百姓就会为利所动而卖粮,燕国商人见有利可图,为逐利必会跟风高价在燕国收粮又以更高的价格卖给西凉。 如此,大燕为西凉提供大量的粮食,又从西凉处得到高额的财物来弱化西凉,使西凉断断续续吊着一口气,不能让西凉缓过神来,又不至于让大周用粮食掐住西凉的咽喉。 因为大燕最想要的,是让西凉拖过燕国和戎狄的三年盟约,届时便可以与戎狄c大周同分西凉。 此事一旦成了,对燕的策略就要改。 大周与戎狄定盟,掐住西凉的粮食,襄助戎狄的同时,派少量兵马与戎狄一同攻打西凉,如此西凉百姓更无法安心耕种怕到头来白劳作一场,给敌军种了粮食,燕国为利也好为使西凉能够苟延残喘也好,必会继续将粮食不断送往西凉。 等到大燕的粮食往西凉送的差不多,新的粮食又未曾接上之时,大周掉头攻燕,那么粮草辎重便是燕国最大的软肋。 那个时候,戎狄和大周是盟友,且戎狄本身自己就缺粮,大周攻燕必是不能为大燕提供粮食,如此燕国这块儿最难啃的硬骨头,大周打下它便指日可待。 白卿琦在燕军之中待了两年,虽然未曾参与收复南燕之战,却参与了灭魏之战 他知道,燕国的粮食一向短缺,是在灭了魏国之后才稍有好转,燕国每次攻入一个城池最闲去检查的便是粮仓。 三年内,大燕先是缝灾,后又处于战乱之中,可以说扩张了土地得到了魏国的城池c人口和存粮之后,才缓了过来,可魏国曾经的大部分粮仓,却因粮食陈陈相因,致腐烂而不可食。 这主要是因为魏国当时的地理位置可谓是地利,少有战端,百姓安居乐业的缘故,所以存粮也就没有怎么动过的缘故。 燕国的灭魏之战打到今岁的四月份才算结束,燕国人心惶惶耕种者极少,可燕国却正好赶上了魏国五月份和六月份丰收,但以魏国的粮食养整个大燕,还要给西凉粮食,一旦大周掉头来打燕国,燕国粮食可就要吃紧了。 趁 此机会,大周即便不能灭了大燕也要将大燕打残打得大燕再无能力同大周抗衡,如此一统之路将会容易许多。 白卿琦决定下了之后,迅速写了一封信,吩咐暗卫将信送回大都城给白卿言。 白卿琦到的头一日,西凉云京崔家所有粮食商铺的粮食价格陡然翻了三倍,百姓闻讯纷纷转而去其他商铺购买粮食,同行听闻崔家商铺粮食陡然翻了三倍,一时间也是惶恐不安,猜测崔家商铺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要紧的消息他们还不知道,见来买粮食的西凉百姓越来越多,数目越来越大,有的粮食商铺干脆挂了牌子歇业一日,有的干脆跟风而动,也将粮食的价格翻了三倍。 粮食商铺齐齐涨价关门,百姓听闻也是慌了此时又不知是谁放出风来,称明日粮食还要翻一翻。 一时间,家中没有多少存粮的百姓们惶恐不安,竟然匆匆去粮食店铺门口排队购买粮食。 第九百八十三章:屯粮 粮食店铺见来的百姓数目如此之多,纷纷效仿同行涨价,有的干脆直接将店铺门给关了,这下百姓们更是慌张无措。 自从西凉百姓因为翡翠锦c皮毛和纸张富裕起来之后,耕地本就少的西凉百姓,便更不愿意费力去耕种,转而都去在翡翠锦c狩猎和造纸上下功夫,又因粮食的价格便宜而且供价还稳定,百姓便觉得耕种粮食收益不高,久而久之耕地便荒废了。 可就在这时,云京的粮食店铺突然涨价不说,又突然一个接一个的关门不对外售卖,粮食乃百姓的头等生计大事,百姓奔波可不就是为了温饱问题么,粮食涨价就如同掐住了西凉百姓的咽喉,这让百姓如何能不慌 已是深夜,明阳大殿内灯影幢幢,被赤金铜钩挂红珠两侧的碧色云雾纱帐随风清浅摇曳,西凉女帝坐在翠玉珠子穿成的珠帘之后批阅奏折,女帝将一头长发束于头顶,头戴玉冠,做男子装扮,可那眉目却美的浓烈,犹如在锦绣盛里绽放的牡丹花王,光艳摄人。 两位大臣跪于轻微晃动的珠帘之外,同西凉女帝禀报今日云京粮食陡然涨价引发的乱象,云破行强忍着咳嗽,面色凝重立在一旁始终不语。 西凉女帝得到消息时,反倒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放下笔,端起茶杯,露出一小节白皙的皓腕,抬头朝着前来禀报消息的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看去:“终于还是来了” 只是可惜,她和朝廷的官员们察觉的稍微有些晚,崔恭行又抵死不承认。 但,古有一句话,叫做亡羊补牢。 越早发现这个问题,就越是能够及时补救,虽然这个窟窿已经很大了,总比一直看着它越来越大的好。 在上个月将崔恭行抓入大牢之后,西凉女帝便发布了一系列的诏令,鼓励农耕,可是收效甚微。 西凉女帝想下狠心收拾掉崔恭行的那些商铺,可如今西凉百姓可以说大多都以翡翠锦为生计,少数是依靠皮毛,而在西凉收购量最大的便是崔恭行的商铺。 若是冒然将崔恭行的商铺给关了,西凉没有这么大的商贾可以吞下百姓们每日都在造的翡翠锦,会断了百姓生路。 再者崔恭行是个聪明人,她的生意大且还拉了西凉最有势力的八家族参与其中,虽说八大家族两族已经不成气候,可其余六族的视力不容小嘘。 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不说,崔恭行此人在西凉勋贵和几大家族的帮扶之下,已经成为为西凉提供粮食的最大商贩,这也是西凉女帝迟迟没有杀崔恭行的原因,杀了崔恭行西凉一半的百姓恐怕都要喝西北风。 从前轻商c贱商的西凉女帝,是因为崔恭行能为她讲晋国风情,和她游历列国还有出海时遇到的奇闻异事,崔恭行不轻贱女子,言语间更有男女平等这样的言语,十分得西凉女帝的心,所以到后来,即便是西凉女帝未曾将崔恭行视为知己,也是视为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包藏祸心要害西凉。 果然就如同父亲说的那样,晋人和燕人,都是最诡计多端的。 也是因为这些年西凉如同列国一般,太过轻贱商人,以至于从未将一个小小商人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商人竟然也能有如此大的能量,悄无声息中能弱一国。 在崔恭行被下狱的这段日子,不断的有八大家族来求情,后来还是得到了大周女帝的承诺,称不会去干涉崔恭行名下商铺生意影响八大家族收益,八大家族这才消停。 “明日,将朕之前命户部尚书从大燕运来的粮草,以正常市价售卖给百姓”西凉女帝说完,又问云破行,“大将军以为,如此持续一段时间,可否将粮食的市价调整回来” 云破行用力忍住咳嗽,转身朝着珠帘内的西凉女帝行礼之后道:“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是放了崔凤年,崔凤年与八大世家利益盘根错节,这段时间因为未曾影响到八大家族的生意,一切都还好说,如今崔凤年的人提高粮食价格,就怕只是开始,若是还不放崔凤年,定然还有下一步举措,或许会是翡翠锦。” 西凉女帝抿住唇,漂亮而浓艳的眸子半垂着,语声带着几分笑意:“想不到,我西凉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竟然也会惧怕八大家族。” “咳咳咳”云破行在也忍不住咳了几声,又继续忍,忍得脸颊通红,“老臣不是怕,而是通过这件事,明白了这八大家族懂得了藏势让步,并非如老臣和陛下所想的那般,拔擢寒素已经起了作用,可以与八大世家抗衡,还不是时候啊。” 西凉女帝不忍心云破行强撑着和她说话,示意身边伺候的太监给云破行赐座奉茶。 云破行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轻咳两声,将咳嗽压了回去,接着道:“比 如此次若非八大世家被利益诱惑,遮住了满朝的视线,谁又知道本就少有农田的西凉,百姓竟纷纷舍弃耕种,都去织什么翡翠锦,去猎野物了咳咳咳咳咳” 西凉女帝心寒的闭上眼。 云破行咳嗽严重,忙掏出帕子掩着唇,越发撕心裂肺。 “大将军快坐”西凉女帝很是担忧云破行的身子,瞧见云破行实在撑不住坐下,西凉女帝这才缓缓开口,“国之利益,还不如他们赚银子重要朕想八大家族此次故意瞒报,是看重了这翡翠锦能够带来重利,更是看重了翡翠锦之后,能用粮食能将百姓手中用翡翠锦赚来的银子,再次搜刮到他们的口袋里。” 良久,西凉女帝睁开眼:“若是朕料想的没有错,这八大家族的手中怕是有不少屯粮八大家族等的就是粮价突然翻倍的这一天,又这么会在意一个崔恭行的死活。” 不是崔恭行这个商人本事大,而是八大家族太过贪。 第九百八十四章:座上宾 云破行颔首:“正是如此,若是朝廷将粮食按照平日里的价格卖出,怕是不等百姓买到手,八大家族便已经先行将粮食买走了,再高价卖出,白白便宜了八大家族,实惠到不了百姓手中,可若发放粮食到百姓手中,又恐怕助长了百姓们荒废耕地。” 西凉女帝拳头紧紧攥着,心中满是愤怒。 崔凤年崔恭行用一个利字,借八大家族的手将整个西凉玩弄于股掌之中,虽然崔恭行不承认,可西凉女帝敢断定,她不是大燕的人,便是大周的人,为的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拖垮西凉啊。 可八大家族这些见利忘义之徒,全然不顾家国大义,只顾着为自己敛财,甚至不考虑一下如今西凉已经在灭国的边缘,只想私利。 “朕,这就去见崔恭行”西凉女帝无力道,“如今只有放崔恭行岀去,让崔恭行来稳定粮食价格,还得继续想办法来鼓励农耕,绝不能因为粮食被他人掐住喉咙。” “微臣愚见”户部尚书突然开口,“倒认为此次的事情是个好事,百姓们知道了手中屋无粮,赚到的银钱会因为粮食价格的变动成为粮商的银子,便会明白粮食的重要性,定然会有百姓继续耕种的。” 云破行也跟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如今西凉危如累卵,即便是陛下怀疑这崔凤年是大燕或是大周派来,乱我西凉的,早日未曾发现,如今倒是动不得了,只能慢慢来” 慢慢来 大周c戎狄c大燕,这三个哪一个国,能容得西凉慢慢来 西凉女帝的心里却从未这么憋屈过。 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她一心想要重现西凉往日辉煌,可这八大家族却如同附骨之疮,在整个西凉各方都有他们渗透盘踞的势力,不能轻易拔除。 西凉女帝只觉自己好似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网住,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甚至无法同八大家族真正意义上斗一个你死我活。 大狱之中。 所幸西凉女帝还念旧情,对白锦桐还算是照顾。 至少已经入狱这么久,白锦桐身上的衣裳还算干净整洁,牢房里的被褥还算干净,平日里吃食上也不曾怠慢不说,白锦桐想要个什么书和笔c墨,狱卒都给的很痛快。 今日白锦桐更是从来给她送饭的狱卒嘴里知道,今日粮价都涨了 白锦桐算了下时间,心中已经笃定,定然是长姐已经知道她被下狱的消息,派人来了西凉,且人已经与陈庆生碰面了。 以西凉的八大家族逐利的本性,绝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崔凤年,在现在这个时候开始提高粮价。 毕竟现在还未曾到西凉百姓手中存粮耗尽的时候,八大家族可是为了利益连西凉这一个国都不顾了的,又怎么会为她“崔凤年”让自己的利益受损。 而,按照陈庆生的性子,定然是会将商铺经营的好好的,越是打探不到消息,他便越是小心谨慎,断不会做出这种冒然提高粮价的举动来。 除非是陈庆生接到了谁的命令。 会是谁难道柳先生回来了 不柳先生虽然是智者,但是曾与白锦桐有言在先,他是看在大伯白岐山的份儿上,所以愿意出山助白锦桐出海,作为白锦桐的向导,甚至可以任由白锦桐驱使,但白锦桐若是出了危险,他老人家不会救,只会脚底抹油,毕竟还有孙子要养,不敢死。 那么就只能是长姐派来的人,可长姐派谁来能直接命令陈庆生难不成是二姐 想到这里,白锦桐又不免担心,如今西凉百姓手中的存粮还未彻底消耗完,还是长姐现在就要发兵戎狄了 白锦桐的手心收紧,应当再等等的哪怕再等一个月,都会更为稳妥一些。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坐在方桌摇曳烛火旁的白锦桐拿起竹简,装作读书的模样,余光朝着牢房门口看去。 半晌之后,一身男子装扮的西凉女帝缓缓走了出来,她负手立在牢门口,望着镇定自若坐在黑漆方桌旁专注看竹简的白锦桐,轻轻踱了几步开口:“没想到这个时候,恭行还能沉得住看书。” 白锦桐唇角勾起,起身朝西凉女帝一拜:“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 西凉女帝转头示意狱卒打开牢房的门,从牢房之外走了进来,视线落在黑漆放几上的竹简,笑着将竹简拿起来随意翻看,问道:“恭行啊你还不打算与朕说实话吗” 白锦桐又恭敬朝西凉女帝行礼:“陛下,恭行就只是一个商人,只知道如何逐利而已,是真的没有陛下说的那么多心思,且恭行的身世可查,陛下想来也派人去恭行的老家查过了,否则现在怕是也不能同恭行在这里说话。” 西 凉女帝美艳的眉目笑意越发浓郁,摇曳烛火之下,如同盛开的锦绣繁华:“你来我西凉,与八大家族搅和在一起,又与八大家族的利益又捆绑在一起,稳扎稳打的,到不像是为自己逐利,倒像是帮着八大家逐利,这可不符合商人本性啊” “陛下,恭行初来西凉乍到,深觉西凉八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要想在西凉谋利,那便必须拉上西凉的八大家族,虽说在西凉恭行将利润都让给了八大家族,看似白忙活一场,可在西凉却有了人脉,能在大周c大燕和天凤国,可以出海去那些岛国做生意,谋大利” 白锦桐见西凉女帝点了点头,躲着步子绕她而行,含笑面对西凉女帝小步挪着恭敬转身,始终让自己以最为恭敬的姿势面对西凉女帝 “再比如,在西凉如今应当已经无人不知我崔凤年,崔凤年隔三差五便被西凉女帝召入宫中常坐长谈,这在西凉不是什么秘密,自然在各国也不会是什么秘密,那么崔凤年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他国座上宾。” 第九百八十五章:不敢不孝 白锦桐笑了笑,谦卑道:“这一点恭行还是同天下第一义商萧容衍取了取经。” 西凉女帝脚下步子一顿,视线望着从狭小高窗照射进来的月光,皎白之色下,尘埃飞舞,低声道:“朕接触了你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视你为友,觉得你藏的很深,与朕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年纪不大沉得住气,背后似乎还藏着秘密,令朕十分好奇。” 白锦桐连忙长揖,连声地称不敢。 西凉女帝闻言低笑一声。 “崔凤年,崔恭行朕派人查了,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也的确说是出海做生意去了”西凉女帝脸上的笑意缓缓沉了下来,她随手将竹简搁在方桌上,转而用冷肃的目光看着白锦桐:“可崔凤年可是个男人” 西凉女帝撩开衣衫下摆,在方桌前坐下,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望着白锦桐:“恭行,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还不说实话吗是打算让朕在这牢里将你验明正身” 白锦桐唇角勾起笑了笑,亦是撩开衣裳下摆在西凉女帝的对面坐下,眉目清明没有丝毫怯懦慌张,只道:“陛下既然知道了,恭行便也不满着陛下,同为女子陛下当知道女子立世的艰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么,恭行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否明言”西凉女帝定定望着敢于她平视的白锦桐。 “陛下,在下姓崔名凤年,既然陛下派人去查过凤年,应当知道凤年的母亲早年差点儿惨遭休弃,若非生下了凤年这个儿子,我那父亲就要扶外面样的那外室为正房了”白锦桐声音徐徐,“这便是为何恭行明明女儿家,却要扮做男子的原因,后来嘛自然是为了不让家中产业被族里占了去,再后来便是为了出外行走方便。” 这个理由倒是能说的通,若是西凉女帝记得不错,晋朝男尊女卑最为严重,女子全然依附男子而活,很少会出类似大周女帝那样的巾帼人物。 可问题是,西凉女帝找来了崔家族人,那日西凉女帝专程派人将崔凤年接入宫,就是为了他们二人见上一面,可崔凤年不识崔家族人,崔家族人更是指认她并非崔凤年。 崔恭行没有说实话啊 但这话西凉女帝却没有当白锦桐的面说出来,西凉女帝就当相信了崔恭行的话然后放她岀去,随后再派人留心崔恭行属下的来往行踪,再结实的墙也会透风,再结实的纸也包不住火。 “恭行,朕给你一次机会,如今晋国已经改了大周,不如你成为西凉人如何”西凉女帝试探道。 “陛下,母亲的坟还在大周,恭行不敢不孝。”白锦桐婉拒。 西凉女帝点了点头:“好吧,就当是朕多心了,如今你被朕扣在这里这么久,外面粮食铺子便乱套了,的确是不能再将你留在这里了,朕已经派人去崔宅通知了你那个管家,此刻马车已经在大牢外候着你了,去吧” 白锦桐也没有矫情,站起身朝着西凉女帝长揖一礼:“恭行,多谢陛下” 西凉女帝摆了摆手,见白锦桐随太监一同离开大狱,回头睨着黑漆方桌上白锦桐留下的竹简书籍,随手拿起来坐在灯下翻看了起来,慢条斯理开口道:“派人盯紧崔凤年,和崔凤年身边那几个得力的大掌柜。” “是”跟随西凉女帝而来的太监长揖应声。 白锦桐身侧拳头紧紧攥着,克制着自己的步子从那泛着霉味和潮湿的大牢内出来,一跨出大狱的正门,迎面扑来的凉风里带着牢狱里不曾有的清新之感。 “凤年公子”陈庆生一看到白锦桐出来,拎着直裰下摆迎了上去,含笑对送白锦桐出来的两位狱卒行礼,递上两个牛皮钱袋子,“辛苦辛苦这点儿小意思,请两位兄弟喝茶” 狱卒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份量不轻,笑着揣进怀里,朝陈庆生笑道:“陈掌柜客气了这段日子陈掌柜总来,可我们兄弟是真的得了上命不得透露崔公子的事情,还请陈掌柜海涵。” “哪里哪里二位兄弟先忙,我先送我们家公子回去”陈庆生只笑着拱手,而后扶住白锦桐的手肘,朝台阶下走去。 白锦桐垂眸看着台阶,一边往下走,一边问:“是你将粮食的价格提上来了” “公子先上马车,我们回去再说”陈庆生态度公谨,扶着白锦桐走下台阶,忙示意马夫将马凳端过来,低声叮嘱,“公子一会儿上马车,千万不要太过惊讶” 白锦桐听陈庆生这么说,心头陡然一紧,颔首踩着马凳跨上马车 榆木裹铜的精致马车,四角悬灯,幔帘被掀开的那一瞬,白锦绣瞧见茶案对面的软垫上正坐着一气宇傲岸,风骨清隽的男子。 黄澄澄的暖光,从白锦绣挑起的幔帘外照射进来,落在男子墨青色长衫之上,偏 偏将那男子英俊疏朗眉目隐没,他食指压住唇,对白锦桐做了一个悄声的动作。 这内敛而沉静的男子,在入目的一瞬,险些逼出了白锦桐的泪水。 白锦桐不敢犹疑进入马车内,跪坐于白卿琦对面,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 马车外传来陈庆生的声音,他嘱咐车夫去前面牵马,他要亲自为公子驾马车,那马夫应了一声。 白卿琦瞧着一身男装跪坐于自己对面,英姿飒飒的白锦桐,含笑的眼眸发红,抬手摸了摸白锦桐的发顶:“锦桐长大了,没想到三哥走了几年,锦桐已经能给长姐帮忙了。” “三哥”白锦桐一开口便忍不住哭腔,她想到了长姐会派人来,猜测长姐或许会派二姐来,甚至是长姐自己为了救她涉险而来,却从未想过她的三哥竟然活着回来,还来西凉救她了 她以为三哥没了她以为她在也见不到三哥了 ------题外话------ 爆更完毕,晚安顺便求个月票小祖宗们 第九百八十六章:变天了 “三哥”白锦桐唤着白卿琦,泪水不断模糊视线,“三哥你终于回来了三哥你都不知道,祖父c叔伯和父亲还有你们战死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们家长姐长姐有多难才撑起我们白家” 自从出了家门,白锦桐便一次也没有哭过,大风大浪不是没有经历过,海上险些丧了命她也咬牙挺过来了。 可不知道为何,反而在见到了自家三哥,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明明见到三哥还活着是应当高兴的事情,可她竟然满腔的委屈想同三哥说。 只是如今她已经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的姑娘可以肆意的冲进三哥的怀里,否则她当真想在三哥的怀里痛哭一场。 “是三哥回来晚了三哥对不住你们”白卿琦克制着情绪,鼻息却还是有些颤抖。 白锦桐用衣袖摸了把眼泪,眼前却还是不断被雾气模糊,紧紧咬着下唇,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沉稳干练的模样。 马车四角摇晃的灯光将马车内映得忽明忽暗,白卿琦将给白锦桐斟的茶推到白锦桐的跟前,低声同白锦桐道:“西凉这个地方,你不能久留,陈庆生已经安排妥当,一会儿回了崔府,陈庆生便会安排你先前往城西的农宅,明日一早你便随陈庆生离开云京,一路疾行前往秋山关。” “三哥呢”白锦桐追问。 “我留在西凉还有事要做,另外我让陈庆生带了一封信给沈昆阳将军,你们到了秋山关将信交于沈昆阳将军,让沈昆阳将军依计行事” “三哥”白锦桐抿了抿唇,“我知道三哥是担心我的安危,可三哥我还不能走,我若是已走,难保这西凉的八大家族和西凉女帝不会拿崔家商社出气,崔家商社经营到今天这一步,白家在这其中投入了太多银钱,如今已经要能看到收益的时候了” 白锦桐眸色坚毅:“西凉这一国要乱,可该我们赚的银子也不能少三哥你相信我” 白锦桐在离家后的这短短几年里都经历了什么,白卿琦已经听陈庆生说了,他很难想象在他们这些当哥哥的不在了之后,妹妹竟然几经生死。 不论是长姐也好,还是妹妹们也好,她们都是拿命在为白家搏出路。 白卿琦突然恨自己,为何当初未曾早些回来。 半晌,白卿琦缓缓应声:“好,我们兄妹便齐心,为大周拿下西凉。” 西凉女帝放出了被扣押在牢中已久的崔凤年,指望着崔凤年能够将云京粮食的价格降下来。 可,约莫是因为经历了粮食价格陡然翻倍,粮食铺子稍微将粮食价格降下来一些,百姓们便蜂蛹而来抢着购买粮食。 崔凤年与八大家族齐齐通气儿,统一市价每日都在将粮食的价格往下降。 果然连降了三天,百姓们再来购买粮食的人就更少了。 等到粮食价格降到第五天,先前高价购买了粮食的百姓都悔不当初悔,只觉白白浪费的银子,对囤积粮食的热情显然不如之前那么高涨。 白锦桐知道李之节前往大都城求和,戎狄对西凉开战在即,大周必定是要插一手的,既然要将燕国拖入战局之中,那便需要让西凉的粮食尽快出现问题。 白锦桐正琢磨着怎么去同这八大家族说,可以让他们悄悄派人去收百姓手中的粮食,没成想西凉的八大家之首齐家的人便亲自登门了,说是来探望受了牢狱之苦的崔凤年,实际上是对此次突然将粮食价格降下来心有不满。 白锦桐顺势便将低价收回百姓手中粮食的事情同齐家人说了:“如此,粮食接连降价,甚至降的必之前还低,去收粮食百姓才不会将每天都在降价的粮食攥在手里,但此事若是让女帝知道了,怕是就办不成了。” 齐家的人含笑,端起茶杯,慢悠悠道:“如今这个生意,八大家族都参与其中,只要八大家族不想让女帝知道,女帝便不知道” 白锦桐垂眸浅笑出声应和了一声,又道:“不过,恭行还是有所担忧啊,毕竟现在戎狄对西凉虎视眈眈,西凉与大周的盟约未定,若是真的西凉开战,那么如此敛财,怕是会让西凉溃败。” 齐家人用茶杯杯盖压了压漂浮的茶叶,似笑非笑转而看向白锦桐 白锦桐忙笑着拱手道:“齐兄谅解一二,恭行是个商人,若是西凉倒了,没有了西凉和大周或是戎狄或是大燕的国界之分,我这生意” 齐家人似乎也觉得白锦桐没有什么威胁,不过是一个逐利的商人,便透了些许口风:“放心吧,此次你也算是帮了我们八大家族大忙,将来你在西凉的生意必不会有问题” “敢请齐兄指教一二”白锦桐起身长揖,态度十分恭敬,“也好为小弟解惑。” 齐 家人低笑了一声,随手将茶杯放在身侧小几上,开口:“你可见过西凉八大家族什么时候如此齐心过我们西凉八大家族,都是西凉的子民,哪一个家族会希望西凉成为他国,若是如此我们西凉八大家族可就要远离权利中心了所以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八大家族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完,齐家人起身对白锦桐道:“你的法子很好,来日若是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锦桐忙笑着道:“我送齐兄。” 目送齐家人上了马车离开,白锦桐转身回府,笑容沉了下来她疾步入正厅,看到白卿琦已然坐在正厅之上,白锦桐道:“三哥,西凉恐怕是要变天了。” 白卿琦颔首。 从齐家人那句西凉八大家族什么时候如此齐心过,白卿琦和白锦桐便都明白,西凉这是要变天了。 八大家族如此做,是为了将西凉女帝拉下帝位,然后换一个人上去。 因为西凉女帝的种种新诏,都伤及了八大家族的利益。 第九百八十七章:抗衡 而前一阵子看似八大家族受到了重创,实则八大家族不过是以退为进,联合崔凤年这个商人,扰乱西凉。 等西凉大乱之后,八大家族便可以顺理成章将这罪过都推到西凉女帝的头上,称这是西凉女帝推行新政给西凉带来的再难,如此便可理所当然将女帝拉下帝位。 可是八大家族会推举谁登上那个帝位 炎王李之节 最初就是炎王李之节拥护西凉女帝登基的,当初李之节没有趁乱登上地位,如今便不会。 白锦桐陡然想到了一个人:“三哥,西凉的先帝可不仅仅只有西凉女帝女一个女儿。” 听说自从李天馥被李之节从晋国带回来之后,在西凉便一直安分守己,缩在宫中不出来,成日的守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和西凉女帝 而能让西凉女帝这样的人物不设防的,怕也只有这位一母同胞的妹妹,李天馥可以随意进出西凉女帝的书房,可以在女帝与朝中重臣探讨新政的举措的时候在一旁听着,然后将消息送到八大家族那里。 虽然西凉外患交迫,可对于八大家家族来说西凉女帝的新政仍然对他们这些世族大家的利益迫害巨大,八大家族反对西凉女帝的新政,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让西凉陷入混乱之中,趁机推翻西凉女帝夺权。 估摸着八大家族心里对戎狄要攻打西凉,大周虎视眈眈有所忌惮,所以应当是想等李之节与大周签订盟约之后,但李之节未回云京之前动手。 白卿琦和白锦桐一对视,便明白了其中关窍,白锦桐冷静道:“三哥,得给长姐送个信回去” 可如今白卿琦想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顺利将燕国拉下水。 若不能趁这个机会,除去燕国这个大周一统之路上的最大绊脚石,来日等拿下西凉c大周再回过头去出力燕国,这场仗就难打了。 白卿琦坐了下来,手肘担在扶手上静思:“这个消息得设法让西凉女帝知道” 这个消息能促进西凉内乱的形成。 白锦桐知道这话不能她去说,她去说恐怕会被西凉女帝认为是别有用心,万一西凉女帝直接抖出是她说的,反倒连着八大家族一起得罪了。 “要是李之节在,只要稍微不着痕迹透露一点口风,李之节便会去同西凉女帝说,李之节的话西凉女帝还是会重视的,但我的话就不一定了。”白锦桐眉头紧皱。 白卿琦秘密进入西凉,其实手中还握有大周使节的符节和文书,白卿琦倒是可以入西凉皇宫提醒提醒这位西凉女帝,可仅仅如此还不够 白卿琦看向白锦桐:“你可知,这八大家族将存粮都放在了哪里” “派陈庆生去查了,到现在只查出了五家的粮仓”白锦桐道。 白卿琦手指在小几上点了点:“让陈庆生和肖若海一起去查,务必要将其他粮仓查出来,速度要快” 肖若海曾经在白家军中时,查粮仓画地图就是一把好手,就算是放在白家军之中这方面能比得过肖若海的都是凤毛麟角。 陈庆生此人,又是三教九流的人和八大家族的仆从都能搭上话。 他们两人联手,查出其余几个粮仓不是什么大问题。 等肖若海和陈庆生查清楚了粮仓,白卿琦便已大周使节的身份入宫,对西凉女帝稍作提点,等西凉女士出手之后,他们再让人烧了八大家族的粮仓,等西凉彻底没有了粮,戎狄大周再向西凉开战,大燕绝不会坐视西凉就这么因为粮食被掐住咽喉。 而戎狄得到西凉粮食没了的消息,也必定会尽快攻打西凉,如此只要戎狄西凉打起来,整个战局的速度就会加快。 “还有一事”白锦桐望着白卿琦,“西凉女帝在组建一支类似于白家军虎鹰营的军队,我曾经派人暗中跟随去送补给的队伍,去打探试探了一番,也算是巧了我派去的这几个白家护卫之中,有一位是便是虎鹰营受伤之后退下来的老兵,他发现这西凉这支叫做火云军的军队训练方式,是按照我们虎鹰营的训练方式来的” 这件事临走前,白卿言同白卿琦说过 白锦桐眉头紧皱:“之前一直没查出来,那日从大牢出来,我知道长姐的乳兄肖若海来了,便托付肖若海先去查,想着这件事儿要是能查出眉目来再同三哥说,可现在显然让肖若海去查粮仓的事情要紧,但虎鹰营的事情也不能放松,我倒是有一个新办法,不知道合不合适,还请三哥听听。” 白卿琦望着白锦桐,手心不免收紧,虎鹰营是他父亲创办,虎鹰营的人可以说是他们一个一个选的,虎鹰营的汉子都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他不相信虎鹰营之中会出现叛徒,为苟活而教授 这些曾经残杀他们百姓的敌人。 他对着白锦桐点了点头:“你说” “让肖若海去查粮仓的同时,让三哥身边的人去查火云军的事,不要害怕露马脚,三哥现在有大周使臣的身份,目下西凉还不敢给大周找不痛快,若是三哥身边的人能在肖若海查出粮仓之前,查出来这火云军便好是怎么回事儿最好” “若是查不出来三哥以大周使臣身份入宫面见西凉女帝之时,问一问这西凉女帝,看这是这训练火云军的人是曾经的白家军,三哥可以诈一诈这位西凉女帝,西凉女帝想要与大周盟约,便不敢不放人”白锦桐眸色郑重,“因为如今的西凉,没有和大周抗衡的资本,西凉女帝抗衡不起” 白卿琦心中一动,如此也可以掩饰白卿琦此次虽是大周使节却悄然入云京之事,让大周女帝以为白卿琦刚刚回到大周,便即可前来云京,为的就是火云军之事。 白卿琦转头看向自家幼妹清明的眉目,心中不免感慨,幼妹长成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昨天爆更,爆的肾虚,求月票补补 第九百八十八章:火云军 三妹锦桐,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在学堂上答不出先生问题,需要白卿琦打掩护的小姑娘了。 或许曾经的妹妹便是心中有谋算之人,只是有家中兄长和姐姐庇护,她乐得做被庇护的那个,后来白家逢难,便不得不长大。 不知为何,白卿琦倒是期待气见到小四白锦稚那日,不知道白锦稚是否已经改了那风风火火的脾气,是否也如同白锦桐一般成长为可以襄助长姐的白家女儿郎。 两日后。 云京,安山客栈。 肖若海快马而来,马还未停稳便一跃下马,匆匆朝着客栈内跑去。 西凉女帝派人监视了崔府,白卿琦和肖若海为了方便便搬出了崔府,暂时在客栈居住。 脊背和胸前全都是汗的肖若海不敢耽误,径直朝着白卿琦所住的院子跑去。 陈庆生这两日按照正常生意流程行走,却有意偶遇或是巧遇八大家族管理生意的那几人,稍作打听,梳理出有用的消息,派人将消息传递给肖若海。 肖若海又通过地形和一般选择粮仓的规律,还有隐秘程度,加上陈庆生的消息来判断,两日之内便找到了八大家族的所有粮仓。 听说肖若海回来了,白卿琦坐不住迎到了院子门口,瞧见肖若海白卿琦让人给肖若海备茶备点心。 “三公子”肖若海气喘吁吁朝着白卿琦拱手。 “辛苦了,进屋说”白卿琦拍了拍肖若海的肩甲,转身带肖若海朝屋内走去。 一进门,肖若海便将绘制好的地图递给白卿琦:“三公子,这是八大家藏粮食的地方,属下让人在这八处候着做好准备后静待时机,只要三公子一声令下,立刻可以烧毁。” 白家护卫端了茶上来递给肖若海,肖若海用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谢后接过茶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白卿琦看完肖若海绘制的详细地图,抬头镇定自若同肖若海道:“今日我便以大周使臣的身份进宫面见西凉女帝,既然八大家族将粮仓藏在城外,今夜烧完八大家族的粮仓之后,你带人先回秋山关。” “是”肖若海领命。 “你好好歇一歇,吃点儿东西,还得辛苦你带着曾从白家军虎鹰营退下来的白家护卫,走一趟火云军的训练地。”白卿琦定定望着肖若海,“你再派人在通往火云军大营最快的路上设伏,若是在我进西凉皇宫之后,有人要去火云军大营报信,格杀勿论一个都不允许放过去” 肖若海颔首:“三公子放心肖若海必不会放一人通过” 当日,大周使臣已经抵达云京的消息着实让西凉女帝和八大家深感意外。 如今西凉上下最想的不就是想同大周签订盟约么,李之节那边儿还未又消息,这大周使臣却到了,不免让西凉朝廷猜测纷纷。 这位大周使臣的来头不一般,他是白家子嗣,大周女帝的堂弟,是曾经南疆一战杀西凉悍将无数的白家少年将军虎鹰营白卿琦。 御医刚为云破行诊脉,云破行这是咳疾未愈,腰上的旧伤又复发了,御医告诫云破行要好好歇息,消息便传到了云府,云破行大感意外,那日大周女帝登基之时,白家军存活的几位少年将军都在当日回归大周的事情,西凉也是几日前才知道,谁知道后脚白卿琦便以大周使臣的身份到了。 是为什么呢 若是为了定盟之事,西凉已经派遣炎王李之节去了大周啊。 云破行不敢耽误,双手撑着软榻边缘要站起来,第一次却没有站起来 老仆从看到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去扶云破行:“大将军,您要什么吩咐老奴就是了,御医嘱咐了您要好好歇着” 云破行扶着老仆从的手勉力站起身来,道:“更衣,我得入宫一趟” “大将军”老仆从满脸愁容,“您您这还没喝药呢,二爷正在给您煎药,还得过一会儿才能煎好,您再歇一歇,等喝了药再走不迟” “不了拿官服”云破行道。 换了官服,云破行已经咳得满头细汗,老仆从递上拐杖:“大将军,拄着拐杖您能轻松些。” 云破行唇瓣紧抿着,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不想服老,推开了老仆从递来的拐杖:“我还没老” 他攥紧拳头疾步朝着府外走去,正要上马车,云破行的二儿子便端着药碗追了出来,将药碗高高举起递到云破行的面前:“阿耶阿耶阿耶您喝了药再走” 已经跨上马凳的云破行端起药碗,咕嘟咕嘟一口饮尽,皱着眉头将药碗递给儿子,这才弯腰坐进马车里。 云破行坐在马车内,想到了自己只身去大周赴死的嫡 长孙,得知白卿言并未要自己孙儿的命,云破行又高兴,又心酸 若是孙儿死在大周,那么大周就彻底没有了攻打西凉的口实。 他只能期望,此次这位大周使臣白卿琦入西凉是来和谈的,哪怕要了他云破行的命都行,西凉是真的打不起了 然而,当云破行驱车赶到皇宫求见时,西凉女帝身边的大太监却将云破行拦在殿外,让他稍后,因为这位大周使臣要单独见西凉女帝。 知道云破行腰上的旧伤犯了,女帝身边的大太监让人给云破行端来的椅子,让云破行坐在外面候着。 可云破行却如做针毡。 殿内。 因祖母仙逝还在孝期,白卿琦的衣着极为素雅,他跪坐在西凉女帝下首的位置,一身傲骨,气质从容沉稳,眉目疏朗,五官精致而挺拔,哪怕是他鬓边生了华发,也丝毫不影响他俊美的容颜。 他语声徐徐同西凉女帝说起西凉的火云军之事,话音一落转,而看向西凉女帝。 西凉女帝手心微微收紧,可那双明艳逼人的双眸却依旧含笑,不动声色望着白卿琦:“听说贵使是在大周女帝登基那日才回到大周的,想来来西凉的日子并不长,如何知道火云军之事。”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八十九章:措手不及 “既然,女帝知道外臣是在大周女帝登基那日才回到大周的,就没有想过外臣未回大周之前的这些日子,或许会在西凉吗” 白卿琦平淡的视线亦是看向大周女帝,明明看起来是个淡漠又冷情的人 可即便他话锋锐利并不客气,但或许因为那张温其如玉的面容和从容的气魄,依旧让人觉得此人风度翩然。 西凉女帝手心略微收紧,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笑容更深:“贵使倒是坦诚。” 白卿琦浅浅朝着西凉女帝颔首:“外臣也不是有意为难陛下,也并非舍不得白家军虎鹰营的训练方式外传,只是白家军绝不允许同袍被强行扣在他国白家军一向护短,还望陛下能够理解若是误会派人带着外臣的下属去火云军训练之地找一找,若是真的没有,外臣和大周女帝都会记住西凉女帝这份人情。” 西凉女帝心中清楚,火云军大营的位置白卿琦刚才说得准确无误,想来早已经调查过了,如今前来就是找一个名正言顺将人要回去的借口罢了。 白卿琦刚刚折返大周,不等李之节与大周签订盟约,便以使臣的身份悄然入了云京,或许就是为了此事。 “自然了,若是西凉女帝不允许,这也在情理之中。”白卿琦唇角似勾起了极为清浅的笑容,“外臣不是不能理解,但难免也会记住。” 这就是威胁了。 西凉女帝想起曾经秋山关与晋国签订的盟约,顿感耻辱。 国弱,没有与强国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突然想起李之节从秋山关拿着议和盟约回来,曾言这个白卿言说屈膝求和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不要在胜者面前摆什么姿态,弱者没有这个资格她还说若西凉亡国世上不存,还哪来的脸面和底气,谈什么辱不辱的话来 弱国,是没有这个底气和脸面,同强国谈什么耻辱。 可今日之耻,她记住了,西凉这个烂摊子她一定要撑起来,她一定要让西凉重新回到强国之列,强到能与大周和大燕争雄,与他们共逐中原。 西凉女帝撑着笑意,颔首道:“既然贵使不放心,派个人走一趟也并非不可以。” 白卿琦朝西凉女帝行礼:“外臣带来的人如今正在国外候着,劳烦陛下即刻便遣人带他们走一趟,如此外臣才能安心。” 得寸进尺 然而,西凉式微,她毫无办法颔首,只能转头同身边的太监道:“去告诉云将军,带随大周使臣的人走一趟火云军大营,让大周使臣的人瞧瞧咱们火云军里,到底有没有白家军的人,好让大周使臣安心。” 西凉女帝含笑望向白卿琦,白卿琦从容挺直腰脊,颔首向西凉女帝致谢。 “是”小太监应声退出宫殿。 宫殿外,云破行听完小太监的传话,立时就明白了西凉女帝的意思。 他没想到这白卿琦才刚来西凉,便已经知道了火云军,他抿了抿唇,抬手示意小太监靠近,低声在小太监耳边道:“去传令李将军,迅速前往火云军大营,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云岚” “是”那小太监立刻小跑离开。 云破行瞧见小太监跑远,这才不紧不慢吩咐身边的禁军:“你去一趟云府,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云府的二爷亲自带着大周使臣去一趟火云军大营。” “是” 云破行转而看向那雕花木门紧闭的大殿,心中不免觉得沉重。 大殿内。 白卿琦再次对西凉女帝一礼,道:“陛下投之以桃,大周自然报之以李,有一事说与陛下听一听,但绝无坏西凉朝廷之意” “贵使请讲”西凉女帝正色看向白卿琦。 “西凉炎王前往大周,以厚礼欲与大周签订盟约,可我大周女帝之所以迟迟未曾答应,是因曾经西凉八大家族曾遣人秘密入晋求见太子,想与晋国定盟,在西凉推举新帝登基,请求晋国助西凉一臂之力,可恰巧那时事情还未定下,便出了梁王生乱之事” 西凉女帝眉目清明望着白卿琦,似在判断白卿琦话的真假。 “陛下应当是知道,我大周女帝未曾登基之前,晋国太子凡事必与我大周女帝商议,故而这才是我大周担忧,迟迟不能与西凉定盟的缘由”白卿琦望着目光平静毫无波澜的西凉女帝,接着道,“大周女帝此次遣外臣入西凉云京,给了外臣可自行决定是否定盟之权,所以外臣到了云京之后,未曾及时请见,是在考虑女帝能否真正把控住西凉。” “即便是西凉这帝位有变”西凉女帝唇角勾起,“不论何人登上西凉帝位,必然都是十分急迫地想与大周定盟,难不成大周女帝,是害怕若西凉有变朕这个西 凉皇帝许诺割让的城池,会被继任皇帝收回不成贵使这话大有挑拨朕与八大家族关系之意。” 西凉女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眉头抬了抬:“又或者,贵使将此事告知于朕,是为了让朕与八大家族斗起来,引我西凉朝廷内乱” 白卿琦浅浅含笑,直起腰脊朝着西凉女帝一拜:“女帝慧眼如炬。” 西凉女帝没有想到白卿琦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承认了,坦诚的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或许这就是因为大周强国,所以他不惧西凉,更不惧她这个女帝。 “那么贵使此番,出现在这西凉皇庭之中,是要与西凉定盟,还是只为挑拨西凉朝廷内乱”西凉女帝又问。 “自然是若能挑拨西凉朝廷内乱,便用不着定盟了,若是挑拨不了那便定个日子,与贵过主持和谈之事的使臣商议和谈之事。”白卿琦道。 “贵使还真是坦诚的让朕措手不及”西凉女帝笑着道,“定盟之事,宜早不宜晚,先请贵使回驿馆歇息,朕即刻安排议和大臣与贵使商议议和之事。” ------题外话------ 第三更,昨天更新完没有捉虫,要去捉虫了小祖宗们看完记得早点睡,也要记得投月票哦晚安 第九百九十章:报仇 白卿琦颔首,刚准备起身行礼告辞,就听西凉女帝问道:“既然贵使意图挑拨西凉朝廷内乱,可否告知你原本预备告诉朕,八大家族想要推举何人为帝难不成是远在大周的炎王李之节吗” 白卿琦浅笑道:“西凉先帝的骨肉,可并非只有陛下一人,若是要将陛下拉下皇位,推平阳公主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陛下若追问外臣自然会说平阳公主。” 西凉女帝唇角勾起极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望着白卿琦的背影离开大殿,西凉女帝脸上的笑容终于还是沉了下来。 白卿琦越是这样坦然承认他是来挑拨的,西凉女帝心中便越是疑窦丛生。 云破行与从大殿之中出来的白卿琦打了一个照面,看到白卿琦云破行手心收紧,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虽然未穿戎装,可云破行身上的威严却没有丝毫减少,那是军人铁血百炼成钢,在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威武之气,即便因为病痛腰身略显佝偻,也无法掩藏。 白卿琦的视线落在云破行身上,几年未见云破行相比之前在战场之上苍老了不少,或许对云破行而言,战场要比这云诡波谲的云京,更为合适,在这里云破行身为西凉的世族大臣,既八大姓氏之一出身,又是西凉女帝新法的拥护者。 云破行夹在八大家族和西凉女帝之间,小心翼翼拿捏着两方的分寸,这比起他在战场之上舍命拼杀,路更为如履薄冰。 于白卿琦来说,他与云破行是私仇,恨云破行战场上的卑劣手段,尤其是小十七之事白卿琦恨不能将这云破行剥皮拆骨。 可于西凉来说云破行是个忠臣,虽然称不上是千仞无枝,在西凉是他用自己年迈的身躯撑着西凉女帝腰,让西凉女帝能够挺直脊梁。 忠臣之路上,云破行足以得到白卿琦的敬重,他眼底无法掩藏恨意,但还是朝云破行一礼。 云破行略感意外,错愕间还未来得及还礼,就见白卿琦已直起身随小太监朝高阶之下走去。 他以为以白家对自己的恨意,这白卿琦应当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才是,瞧着他的眼神分明也是这般的,他还以为白卿琦即便不能在这西凉皇宫对他出手,或是怒骂,至少也是将他视如空气。 他怎么都未曾想到,白家这南疆战场之上存活下来的子嗣,即便大周如今有着绝对的优势,完全有这个资本和资格对他动手,也还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相比较自己曾经对白家子嗣所为,尤其是那个白家的十七子,日日盘踞在心头的愧疚,没有一刻比此时更让他揪心。 云破行拳头一紧,向前追了两步,高声道:“白将军,白家十七子之事,云破行在这里,告罪了” 云破行说着,长揖朝白卿琦告罪,因腰上发作险些摔倒,幸亏被眼疾手快的西凉禁军扶住。 云破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卿琦并未回头,他手心收紧 小十七的仇,并非一句告罪便可以烟消云散的,祖父和叔伯c父亲的仇小十七的仇,白卿琦要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报回来,只有如此才能告慰小十七和祖父他们的在天之灵。 云破行目送白卿琦走远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转过身来,同大殿门前的太监道:“禀报陛下一声,老臣求见” “大将军,陛下已经去后宫见平阳公主了。”小太监毕恭毕敬说道,“陛下说了,让奴才先请云将军在殿内歇息。” 云破行心中略有不安,这女帝刚见过大周使臣便去见平阳公主,难不成这白卿琦还同陛下说了平阳公主什么 不等云破行跨入大殿,就见两队腰间佩剑的禁军匆匆朝后宫的方向小跑而去,他陡然觉着情况不对,心头如被乌云盖顶。 “大将军,请”小太监毕恭毕敬请云破行入内。 云破行眉头紧皱,抬脚跨入大殿之中。 李天馥的怀香宫毗邻芬香馥郁的兰花苑,兰花苑中种植着各色名贵的兰花,每每风过幽香便会随风飘入李天馥的怀香宫中,怀香宫亦是因此得名。 许是正午的关系,骄阳下兰花被烤灼的香气越发浓郁,如同被酿过已然发酵的浓厚醇香,随风入殿,熏得人昏昏欲醉。 人人都知道李天馥与西凉女帝一母同胞,十分受宠,端看这怀香宫的奢华便能明白此言非虚。 李天馥遣走了宫婢和太监,一人独处寝宫内,抱着陆天卓的旧衣贴在脸上,默默垂泪。 很快了,很快她便能坐上帝位,为陆天卓报仇 李天馥吸了吸鼻子,又将陆天卓的衣裳搁在窗上,用手小心翼翼将衣裳抚平,喉头酸胀难忍,低声道:“就快了,我一定会杀 了白卿言,灭了白卿言的大周国,为你报仇” 听到珍珠帘子被人挑开发出的轻微响动,李天馥连忙扯过薄被将陆天卓的衣裳盖住,高声训斥:“不是说了让你们在殿外伺候,哪个狗胆包天敢闯进来” 李天馥隔着水色的云锦纱,隐约看到有人挑开自楠木横梁上垂下的一道道轻纱垂帷,朝她走来,全然未曾因她的呵斥而止步。 李天馥手摸入绣着摩羯花纹的枕下,握住了她一直搁在枕头下陆天卓送她的那把匕首。 直到她看清楚西凉女帝隐约的轮廓,李天馥才松开匕首,站起身唤道:“阿姐” 最后一层云锦纱被挑开,西凉女帝只深深看了李天馥一眼,便抬脚朝李天馥的床边走去 女帝在李天馥的床边坐下,李天馥紧张的瞧了眼被锦被盖住的地方,一如往常般露出娇俏的笑意:“真的是阿姐,阿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是说在前面见大周使臣吗” 西凉女帝侧目看着那只乱了一头的锦被,又瞧了眼李天馥她的妹妹还是记忆中那副看似天真无邪,又带着几分娇俏的模样。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呀呀呀呀 第九百九十一章:不男不女 不论如何西凉女帝也不能相信她唯一的妹妹,这世间最愿意信任的人,会和八大家族联合要将她拉下皇位。 她转头凝视着被李天馥拉开了一半的锦被,低声唤李天馥的乳名:“娇娇,阿姐有话问你” 李天馥的手心收紧,轻快应声:“阿姐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西凉女帝唇角勾起笑了笑,伸手将锦被揭开看了眼,看到陆天卓旧时的衣裳她闭了闭眼,又将锦被放下,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转而瞅着笑意已不如刚才那么自然的李天馥,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娇娇,你想要这个帝位” 李天馥听到女帝如此说,脸上的笑意渐渐沉了下来:“阿姐你都知道了” 果然如此,西凉女帝的心顿时沉了不少,大周的使臣白卿琦的确没有无的放矢。 “自小,娇娇想要什么,阿姐都会竭力满足,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这个帝位你想要阿姐并非不能给可如今的西凉,内政局不稳,外群狼环伺,若是这个皇位交给你来坐,娇娇可已胸有成竹能够把控局面又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把控局面”西凉女帝缓缓开口问。 李天馥唇角勾起低笑一声:“阿姐这话说得好似我能说出如何把控局面,就会心甘情愿将皇位让给我一般。” “是,只要你能把控局面,只要你有乾坤手段解西凉危急,只要你能不让你自己成为八大家族的傀儡,你便比阿姐强,这个皇位你来做,阿姐没有半分怨言。”西凉女帝坦然直言,皆发自肺腑。 李天馥的笑容一僵:“阿姐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即便是阿姐如今有乾坤手段能解西凉危急吗阿姐这不过是一个话说的漂亮的伪君子罢了。” “你真的以为,阿姐真的愿意坐这个皇位吗”西凉女帝露出疲惫之色,“握住权柄之时是畅快的,可随之而来的责任担子,如同山一般沉重,想想曾经的阿耶在阿耶还未曾登基之前,虽然疲惫可大多数时候还能在阿耶脸上看到笑颜,可后来” 后来,她便在也无法从阿耶的脸上看到笑容,每每和阿耶在一起,听到的都是阿耶沉重的叹息,即便是一家人凑在一起,阿耶脸上有短暂的笑意,但很快也会被叹息和紧皱的眉头取代。 阿耶为如同藤蔓依附攀爬在西凉这棵参天巨树上的八大家族发愁,八大家族的藤蔓牢牢缠绕在西凉树干之上,无法轻易剔除 阿耶也为西凉耕地太少,想拓土强国而发愁,为无法匹敌耕地最为肥沃的晋国发愁。 再后来阿耶的笑容便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如今阿耶人已去,可阿耶留在她心中的模样却只剩下眉头紧皱的模样。 从最开始,她便认为这皇位会夺走人的快乐,所以她不愿意要,可阿娘说这是她作为西凉嫡出公主的责任,说她是被阿耶抱在怀里从小以奏折为启蒙的皇长女,她就应该挑起阿耶肩上的担子,撑起西凉。 也只有她坐上这个位置,才能保护阿娘和娇娇不会受欺负。 所以这个皇位,她坐了。 而到如今,八大家族蔓草难除,强国欺压外患交迫,可最然她心寒的还是这个唯一的妹妹,竟然要伙同西凉八大家族将她拉下皇位,她们是亲姐妹 “你要这个皇位,若是为了想握住高高在上的权力,阿姐告诉你坐上这个位置,你才会体会其中艰辛,处处被掣肘,处处被牵制,连自由都没有”西凉女帝语声徐徐,希望能劝动自己的妹妹。 “这个位置娇娇没坐过,怎知阿姐是不是在骗娇娇”李天馥挺直后脊,似乎已经不再怕西凉女帝。 她与八大家族准备到了今日,就差最后一击,她还会怕吗 “阿姐今日来示弱,应当是已经知道回天乏术了吧”李天馥唇角勾起笑意,娇艳的如同晨光中初次绽开的牡丹,“若非阿姐非要推行新政,与八大家族为难弄得西凉内乱,娇娇也没有这个机会,看到阿姐对娇娇示弱的一天。” 西凉女帝闭了闭眼,又问:“你老实回答朕,要这个皇位是因为不满朕的新政,还是还是因为想要发兵与大周鱼死网破,给这个太监报仇” 话音一落,西凉女帝一把掀开锦被,将陆天卓旧时的衣裳扫落地上,语声暴怒。 李天馥看到陆天卓的衣裳被扫落,脸色笑容亦是沉了下来,她弯腰捡起陆天卓的衣裳抱在怀中满目愤恨看向西凉女帝:“我就是要为陆天卓报仇若非你和母后非要让我嫁去晋国,陆天卓怎么会同我去晋国怎么会丧命我要整个西凉都帮我为陆天卓复仇” 西凉女帝被李天馥的话激怒,起身扬手一个耳光打得李天馥跌到在地,一张脸火辣辣的疼。 “李天馥你是西凉的公主从小锦衣玉 食是百姓给你的你即便是要反我,为了百姓,为了朝局稳定我和阿耶都会欣慰至少你在承担你的责任”西凉女帝发红的眸子盯着李天馥怀里的衣裳,“可你居然是为了一个太监为了一个死透的太监你不顾祖宗基业,连整个西凉的百姓都不顾了你配为西凉公主吗” 李天馥嘴角尝到了腥味,她低低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怒火中烧的西凉女帝,用手背擦去唇角鲜血:“什么百姓,什么朝局什么责任什么担当阿姐那都是母后说出来哄着我们当她手中棋子的让我嫁去晋国说什么生下晋国未来的储君,晋国就有我们西凉一半” 李天馥抱着陆天卓的衣裳,目光直视西凉女帝,纤细的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那视线如同毒蛇一般狠辣,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冷笑高声道:“再看看你听母后的话做一身男子打扮,不男不女”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九十二章:沉疴下猛药 “你以为你穿上男装,朝臣就会把你看做皇帝当做男人了吗”李天馥发出轻蔑的嗤笑,“永远不会的” 西凉女帝双手颤抖,又是一耳光狠狠打在李天馥的脸上,这一次李天馥向后踉跄了两步却没有倒下,她用怨毒的眼神望着西凉女帝:“如今八大家族联合,很快这西凉就要易主了,希望那个时候阿姐还能用如此气势打我” 西凉女帝脸上血色褪去,整个人犹如置身于寒冬腊月的湖水之中,凉的彻底。 半晌,西凉女帝抬眼看向自己的胞妹,语声比她此时的感受更为寒冷:“来人” 很快,怀香宫的殿门猛然被撞开,带着热浪和浓郁香气的风陡然涌入,殿内层层叠叠的云锦纱猛然被风撩起,半透薄纱胡乱摇曳的尽头站着相对而立的西凉女帝和李天馥。 李天馥看了眼西凉女帝,几乎是慢了半拍才缓慢转头,从被风搞搞抛起在两侧飞扬的纱帐中,她瞧见两排戎装佩剑的禁军大步跨了进来,气场凌厉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脸色大变。 再回头只见自家阿姐已经不愿意再同她说什么,只垂着眸子转身,抬脚走向那层层飞扬深深浅浅的水色纱幔之中,与疾步而来的两排禁军擦肩,头也不回。 “阿姐”李天馥惊恐之下下意识唤了一声西凉女帝。 西凉女帝脚下步子一顿,拳头紧紧攥住,眼眶湿红目光有些许犹疑。 那被风灌起的纱帐缓缓落下,内室里传来李天馥的怒喝声,和禁军捉拿李天馥铠甲摩擦之声,西凉女帝再抬眼,泪水从眼角滑下,可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犹疑,抬手撩开云锦纱,跨出怀香宫。 一直守在怀香宫门外手里捧着圣旨的小太监,见西凉女帝独自一人出来,恭敬行礼,待西凉女帝离开之后,小太监双手高高捧着圣旨跨进了怀香宫。 云破行人在大殿之内灯了许久,凝视着大殿两侧摇曳的青铜鸾鸟灯,心里越发没底。 不多时,面色深沉的西凉女帝跨入大殿,云破行忙扶着桌几欲艰难起身,西凉女帝对云破行摆了摆手:“大将军不必多礼,坐吧朕有话要同大将军说。” 云破行实在是腰疼难忍,便点了点头,顺从的坐下。 “大将军满肚子的疑惑吧”西凉女帝就立在云破行对面,神色凝重开口,“八大家族与商人崔凤年勾结,意图引西凉大乱,将此乱推到新政头上,将朕拉下皇位,拥立平阳公主为帝。” 云破行惊得睁大了眼:“什么” 云破行也是八大家族之一的云家人,可是他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西凉女帝转过头来看向云破行:“刚才我去了怀香宫,平阳公主已经承认了” 云破行喉头发紧,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直愣愣望着西凉女帝,他承认新政是有些问题可哪一国的朝政不是在错误之中更正的,新政是伤害到了八大家族的利益,可不破不立,如今西凉已经危如累卵,若是不大刀阔斧的改制图强,不是被大周吞了,就是被大燕吞了,甚至会被戎狄吞了 国若是都没有了,依靠着西凉的八大家族,还如何能存续他们这是要往死路上走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八大家族为何就不明白 如今牺牲小小的家族利益,换来它日西凉的强大,还愁八大家族没有利益可得 西凉女帝垂下眸子,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露出难过的情绪来:“她是朕最信任的胞妹,若是她是因为反对朕的新政,觉着真的新政对西凉不利,有想法强大西凉,她要将朕拉下皇位她来坐,朕会高兴,可如今她” 西凉女帝闭了闭眼:“她为了给一个太监复仇,竟然要拉上整个西凉,她坐上这个位置是为了同大周开战是要亡国啊哪怕她是要为阿耶向大周白家复仇,朕”她也不会这么难过。 此事云破行知道,李天馥回来之后,便曾在西凉女帝面前跪求了一天一夜,请求西凉女帝发兵攻打晋国,说晋国欺人太甚。 但李之节同云破行说过,李天馥疯了她为了一个太监不管不顾,要同晋国开战,甚至在和晋国太子的婚宴上刺杀白卿言,这才被李之节带了回来。 可云破行没有想到李天馥会疯到这个程度,竟然要将如此疼爱她的姐姐拉下帝位,就为了让整个西凉同大周开战。 然而,此时与大周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云破行明白这个道理,西凉八大家族能人辈出必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恐怕他们是为了扶一个傀儡上位,平阳公主根本就是被骗了。 半晌,西凉女帝开口:“不能再犹豫了,再拖下去,必然会让西凉大乱,届时不必等戎狄和大周c大燕来攻,西凉内乱便会 让西凉分泵瓦解” 西凉女帝下定了决心,心中全都是狠意:“哪怕让我青史留恶名,八大家族的人也是留不得了” “陛下”云破行明白西凉女帝想要做什么,惊得挺直疼痛的腰脊,“八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不是杀一些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八大家族钻了新政扶持商人的空子,鼓励百姓将精力全都用在翡翠锦c皮毛和造纸术上,西凉本就少有的良田无人耕种,八大家族企图用粮食谋利的同时乱我西凉,若是再等下去百姓就要喝西北风了”西凉女帝语声沉着,透着股子杀伐决断的狠劲儿,“沉疴下猛药,今日之事,云将军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朕都要做了” “陛下”云破行心中不免慌乱,“如此或许会让云京大乱啊” “八大家族既然想要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朕又为何不能在八大家族之中扶持朕的傀儡,杀了那批不听话的,留下那些听话的臣服的又有何不可”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啦啦啦啦啦 第九百九十三章:肘腋之患 “咳咳咳”云破行急得咳嗽不止,“如此凌厉手段,将来恐会反噬啊咳咳咳咳” “我的大将军啊”西凉女帝转而看向云破行,语声淡漠,眉目深沉,眼底里全是荒凉,“再这么下去,西凉还有将来吗只要西凉能存,将来不论如何反噬,就是让朕下地狱朕也算是对得起西凉臣民,对得起父皇,对得起祖宗了” 西凉女帝不再迟疑,下令太医院所有太乙前往寿安宫,太后身体大恙请太后母家八大家族之一的翟家速速入宫。 西凉女帝知道,若是太后不行了,翟家人纷纷入宫,八大家族定然会坐不住跟着入宫探视。 她已经下令不许平阳公主被抓的消息外传,只要八大家族的人一入宫便不要想岀去了。 云破行没吭声,从来没有如此胆战心惊过 如今已经风雨飘摇的西凉,国都云京却正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暴,这位登基几年致力于推行新政的女帝,终于要对肘腋之患下手。 云破行的二儿子云凌志接到宫中传来的命令,带人快马赶到宫门口,请肖若海等一众人随他一同前往火云军大营。 云凌志猜到父亲敢让他带大周使臣的人去火云军大营,应当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只需要稍微拖慢一点时间,带着他们绕一绕路,给大营将云岚带走的时间便够了。 肖若海身边带着的白家护卫,便是曾经受伤之后从虎鹰营退下来的兄弟,只要在火云军走上一圈,若有白家军的人定然能认出来。 毕竟虎鹰营是白家军的猛箭,统共也就那么多 若是训练虎鹰营的是白家的少年将军,那更不用说了,必定都认识。 肖若海带人骑马随云凌志一路前往火云军大营,走到山间小路的三叉路口,见云凌志似乎想带着他们绕路,肖若海勒马。 云凌志调转马头,笑着同肖若海拱了拱手:“大人可是累了想要歇歇” “倒并非累了”肖若海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用手中乌金马鞭指了指最右侧那条路,“云大人怕是带错了路,应当走这边更近些。” 云凌志心中警铃大作,他只接到父亲的命令,让带着大周使臣的人去火云军大营,却不知道这大周人已经摸清楚了火云军所在的位置。 云凌志心中咯噔一声,猜测这大周人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云岚的身份。 他原本的主意是将大周的人引到这最险峻的路上来,大周派来的人要是一不小心摔死一两个,能在火云军大营找人的人,也就少几个,等到夜里更是难寻人影,谁料这大周人竟然知道路,他不免心中有些慌。 如今的西凉得罪不起大周,若是大周的人已经掌握了火云军大营位置,知道了云岚的身份,今日若是找不到云岚不会给西凉带来麻烦 云凌志忧心不已,面上不显,笑着道:“这条路虽然近,但是路崎岖了些,尤其是有一条路一侧是峭壁,险了些,这边这条路虽然饶了一点儿可路途能稍微坦荡一些也怪我未曾为大人提前解释,依照大人的意思走哪条路合适” 肖若海敲打云凌志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坚持,道:“那便听云大人的,请云大人带路吧” 云凌志含笑应声,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在最前带路,拽着缰绳的手汗津津的。 一入高树林立的小道,层绿叠翠的密密枝蔓遮天蔽日,幽深的仿佛没有尽头,偶有星点金光穿隙而过,斑驳落于昏暗森凉的小道之间。 跟随凌云志快马而行,远远瞧见这林道口的亮光越来越大,云凌志的马蹄反倒是慢了下来。 出林道,金光大胜,耀目的让人睁不开眼,苍绿的林径被抛在身后,眼前的路也变窄且十分险峻,马儿走得十分谨慎,可还是难免脚下打滑,噼里啪啦的碎石子往峭壁之下滚去,十分骇人。 肖若海盯着云凌志的背影看了眼,视线又转而观察四周的环境,这座山,崖壁陡峭,倒真是训练虎鹰营的好地方。 他悄然在心里描绘起西凉这座落霞山的地图,以备来日若真的同西凉开战,或许能用得到,不是定然用得到。 在这峭壁的位置走了约莫一柱香,才看到前面窄路变宽的迹象,马和人也被这似火骄阳烤灼的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一行人行至宽路之上,大周的人没有跌下去,倒是出乎凌云志的意料之外,他为了拖延时间又放慢速递与肖若海并行:“大人,要不要歇歇” “还是快些赶到火云军大营的好云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在此歇息。”肖若海将这里的地形已经摸透,“我也并非不认识路,云大人将令牌给下面的人,我们前去就行了。” 云凌志只得笑了笑:“哪里 ,我是怕大周的诸位大人累了,大人既然不累,那么我们就加快速递,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 “请”肖若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云凌志只好在前面带路,不多时便有藏在隐蔽处的火云军暗哨拦住了云凌志的去路,云凌志亮了令牌,一行人这才得以通过。 一路一共设有六处哨点,过了第六处稍点总算是听到了军营里训练的呼和声。 走出下坡深林,军营顿时出现在眼前,肖若海瞧见那军营正对面那片被夕阳余晖映成火红色如同烈焰燃烧的绝壁之上,几百将士凭借绳索从峭壁之上俯冲下来,密密麻麻,一组将士冲下去,第二组紧接着从峭壁上往下俯冲,速度快到如同雄鹰扑食,彪悍的让人震撼。 这是白家军的虎鹰营无疑了 “肖大人”曾为虎鹰营的白家护卫提缰上前,心中热血翻涌,定定望着肖若海,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看看是不是他们虎鹰营的哪位将军还活着 “不知,训练这火云军的将军姓甚名谁”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呀求月票 第九百九十四章:血流成河 肖若海用力攥住缰绳,沉住气,含笑问云凌志。 “都是我们云家的子嗣,说来惭愧这是仿照白家军虎鹰营组建的军队,大人若对训练人感兴趣,一会儿云某可为大人引荐。” 白家军的护卫险些大骂放屁,这分明就是虎鹰营的训练方式,你们云家那些废物点心能训练出如此晓勇的悍将 肖若海转头对白家军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白家护卫会意颔首。 一行人一进军营,白家护卫军便四散开来,云凌志正要阻止,便听肖若海道:“我们大周使臣对西凉女帝说的便是在这大营里走一走找一找,若是没有我们便回去既然来了云大人也要让我们安心才是。” 云凌志想着父亲应当已经安排妥当,便笑着称是:“这是自然” 肖若海未曾下马,同云凌志道:“那么,云大人就将训练你们虎鹰营的云家子都叫过来,让肖某人认识认识。” 白家从虎鹰营退下来的护卫目标十分明确,朝着峭壁的方向而去,都是当过兵的,这一到训练场里谁是训练的将军一目了然。 白家护卫目标明确,在火云军中将士们的瞩目之下,快马直奔训练地。 金乌将坠,黑夜扑袭的速度就格外快,快得在猝不及防之间那原本被映成暖橘色的峭壁,便褪成茶渍般的暗淡颜色,只有峭壁最顶端还残留着一点点暮紫,周围的密林已经瞧不出颜色,远山青树只剩一片接一片黑黢黢的影子。 骑在马上的白家护卫,瞧见远处一身白色劲装,用手中竹刀挨个矫正一排双手握竹刀的将士们,那些将士直对着从峭壁之上俯冲而下的悍兵,随时等待与那些悍兵拼死搏杀,而立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他双手握着竹剑剑柄以剑撑地而立,分明就是这一次训练的将军。 “关将军”白家护卫瞧见人,只觉眼眶发热,声嘶力竭喊道,“快去禀报,是关将军” 那双手握着竹简而立的将军闻声抬头,瞧见朝他骑马飞奔而来的白家护卫,抬手用竹剑指着白家护卫,威严十足训斥:“下马军营之中谁许你们驰马狂奔的” “关将军”白家护卫不等马挺稳一跃下马,眼眶发红看向关章宁,“关将军,我们奉三公子之命来接你回家” 关章宁看着那几个纷纷下马立在他不远处,眼眶通红的白家护卫,错愕之余露出茫然的表情:“你们是什么人” 白家护卫抱拳朝着关章宁行礼:“我等皆是从白家军退下来白家护卫军,我是从虎鹰营退下来的。” 很快,肖若海闻迅疾驰而来,一跃下马,瞧见关章宁眼眶顿时红了。 来之前,肖若海抱着希望希望这里训练虎鹰营会是白家的少年将军,如今看到关章宁虽然有些失落,可能找回关章宁将军,对白家军来和白家来说也算是喜讯。 “关将军”肖若海下马,含泪朝着关章宁一礼,“我是曾经跟随白家军副帅的肖若海,不知道关将军是否记得我” 肖若海抬头,瞧见关章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跟随肖若海而来的云凌志身上,心里疑惑,探究的目光看向云凌志。 云凌志深深凝视关章宁,面色十分难看,不知道为何父亲竟然没有让人将云岚转移走。 “二哥”关章宁满目疑惑唤了云凌志一声。 肖若海眉头一紧,转而看向已经下马的云凌志。 云凌志背在背后的手心收紧,只得同肖若海道:“这位是去年我们云家本族的族叔带回来的族弟,说是从外面救回来的,觉得有缘分便认作自家孩子,也算也是我们云家子。” “二哥你说什么呢”关章宁眉头紧皱,随手将竹剑插在一旁,“我是父亲和母亲亲生的,战场上受伤被我爹带回来的,怎么成了认作儿子” “云大人”肖若海轻唤了一声。 云凌志手心收紧,只瞧了关章宁眼,立时露出尴尬之色。 “将军可是伤好之后,不记得前尘往事了”肖若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关章宁用戒备的目光打量着肖若海,抿唇不语。 “关将军,你被西凉骗了”肖若海毫不留情面,当着云凌志的面对关章宁开口,声音平静,“西凉应当是想利用你为他们练兵,所以才告诉你,你是云家的人,你并非云家人,你姓关家在丰县,当年就是为了抵御西凉人才加入白家军中,关将军的妻儿便是死在西凉人的刀下的” 关章宁原本被晒得黑红的脸色煞白,又看向云凌志:“二哥” 云凌志看着关章宁,点了点头。 关章宁僵立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似这消息仿若晴天霹雳一般。 “ 关将军”肖若海上前试探着伸手想要扶住关章宁,“小白帅已经登基为帝了现在晋国已经是大周国,小白帅派了三公子前来接你回家” 云凌志深深看了关章宁片刻,垂下眸子将路让开,不打算再阻拦。 “关将军,我们回家”肖若海扶住关章宁语声郑重。 关章宁从肖若海的手中抽出胳膊,道:“我要回云家问清楚。” “云岚不用问了”云凌志望着关章宁说,“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云家你的名字和我们兄弟们都不一样吗我们都是姓云取凌字,可你叫云岚。” 林中微风一过,树叶婆娑作响,乌金已坠,黑云从东面不急不缓带着星尘点点压了过来。 关章宁唇瓣紧紧抿着,神色被阴于黑暗之中。 只听云凌志说:“回去吧如今西凉无法对抗大周,所以只能放你走了也多谢你为西凉训练了这火云军。” “关将军,走吧” 这夜,肖若海带着关章宁疾驰前往秋山关。 这夜,西凉太后病重,懿旨请八大家族领头人进宫,托付身后事。 这夜,云京城外的八处粮仓齐齐起火,云京成皇宫内血流成河。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九十四章:情理之中 头戴玉冠的西凉女帝就坐在太后寝宫之内,看着西凉锐士将八大家族这些所为领头人斩尽杀绝,太后的宫殿顿时惨叫不断。 西凉女帝面色阴沉如水,鲜血喷溅在西凉女帝脚下向前着明珠的聚云履上,她垂眸瞅了眼,只觉那鲜红太过刺眼。 八大家族长和反抗的男人们被杀尽,只留下了满身是血在尸体堆里瑟瑟发抖的妇人和孩子。 “李天骄你今日杀了我们八大家族的族长和家眷又有什么意义”八大家族族长之妻怀里抱着幼子,紧紧将幼子护在怀中,瑟瑟发抖,哭喊着,“族长都是八大家族推着前行的,你以为杀了一个族长,杀了族长的家眷八大家族会散吗不会的” “所以”西凉女帝李天骄抬头看向那云家族长的妻子,“我扶持你儿子当族长,你觉得如何” “什么”云家族长之妻似乎没有想到李天骄会如此说,表情诧异。 李天骄转头示意身边的禁军统领,那统领带着捧着两杯蜜露的太监上前,二话没说掰着那云家族长之妻的嘴,将蜜露灌了进去,又命禁军将云家族长之妻扯开,捏着那哭啼不休孩子的脸,将蜜露灌了进去。 “啊啊”云家族长之妻,看到自家儿子小胳膊小腿拍打着禁军统领的手臂,却还是被灌进去了蜜露,尖叫着哭喊出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推开将她拉开的禁军,冲过去一把夺回自己的儿子,顾不上自己也被灌下了蜜露,伸手去抠孩子的嗓子眼儿:“吐出来快吐出来” 孩子哭着挣扎。 “放心不是什么立时就能要命的东西”李天骄语声淡漠,“你让他吐出来了,还得辛苦再灌何苦” “李天骄你不得好死”那云家族长之妻歇斯底里哭骂着。 “都喝了吧以后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每月都有解药,若是不听话便等死”李天骄这是将曾经给皇家死士用的秘药用在了八大家族的身上。 “这秘药的调制方法只有太后知道,你们若是有信心说服太后,为你们杀了朕可以试试不听话反正八大家族人多的是,对朕来说扶持谁上位都一样”李天骄嗓音淡漠又凉薄。 “李天骄,你如此残暴,杀人如麻你一定不得好死”有人高声咒骂西凉女帝。 李天骄垂眸,不过瞬息,鲜血喷溅那妇人便倒地不起。 杀鸡儆猴,大殿内顿时安静无声。 没想到八大家族对她这个西凉女帝的敬畏之心已经全无了,幸亏啊今日她下定了决心,否则还不知道来日会酿成什么样的大祸 “这八大家族愿意交出粮仓,以后乖乖听话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送他们全家一起上路”李天骄说完,站起身朝外走去。 八大家族剩下这些人臣服的很快,有的知道自家粮仓在哪儿纷纷告知,不知道的也称回去之后问出立刻来报。 可他们的速度远远没有肖若海的速度快,天将放亮之时,一夜未睡的大周女帝接到消息,八大家的粮仓被烧了。 大周女帝惊得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满身烟黑的报信将领抬头:“八大家族的粮仓被人浇上猛火油,又放了把火,我等原本是赶去接管的,救了一夜的火,粮食怕是不能吃了” 李天骄拳头紧紧握住:“八个粮仓,全都烧了” “是全都烧了八大家族的人也赶去救火可还是没有能救下来” 这动作如此之快,除了崔凤年李天骄不做第二个怀疑。 最初李天骄就觉得这崔恭行是伙同八大家族来搅乱西凉风云的,也是她给八大家族出主意鼓动百姓放弃农耕,将精力投入到翡翠锦c皮毛和造纸上,又让八大家族用必不可少的粮食来收割百姓拼尽全力赚来的银两。 所以,若说有谁能是除了八大家族之外知道八大家族粮仓所在地的,那便只有崔凤年。 又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烧了八大家族屯粮的粮仓,也只有可能为敌国细作的崔凤年 李天骄拳头紧紧握住,高声道:“来人去将崔凤年给朕抓了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是” 西凉禁军统领率五百人前去崔府捉拿崔凤年,将崔府围的水泄不通,禁军撞门而入, 崔府的下人们从睡梦中惊醒,衣裳都没有穿好,出门就看到高举着火把的佩刀禁军冲进崔府,各个吓得如同鹌鹑立在原地不敢动。 “陛下有纸,捉拿细作崔凤年崔凤年在何处速速将人交出来”禁军统领高声喊道。 火光摇曳之中,崔府的下人大着胆子上前,低声道:“这位大人公子昨夜去大周使臣哪里赴宴,未曾归来” 禁军统领 一听这话,顿时愣住,禁军不敢冒然前去大周使臣的那里要人,只能派人回去禀报西凉女帝,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李天骄听完之后,闭目在龙椅上坐了良久,之前想不通的终于也想通了。 这崔凤年或许就是晋国派出来的,她想要利用八大家族分化西凉的细作,可没想到大周取代了晋国,如今崔凤年在火烧粮仓立功之后,这才去找大周使臣投诚。 她低低笑了一声,满身的疲惫感压来,她险些撑不住被压垮,她不知道如今她应该怎么做,若是阿耶还在,阿耶又会如何做。 半晌之后,李天骄又打起精神,道:“备车,朕要去见大周使臣。” 李天骄更衣,轻装简行悄然出宫,决定要亲自会一会这两位。 昨夜听说西凉太后病重恐撑不过当晚,有懿旨请八大家族之一的翟家入宫托付身后事,八大家族闻风而动,纷纷携家眷入宫,白卿琦和白锦桐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白卿琦思虑再三,决定让白锦桐光明正大来他这里,毕竟他现在是大周使节,而崔凤年以前是晋民,现在是大周的百姓,白卿琦护住崔凤年在情理之中。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九十五章:纳贡而已 西凉女帝突然便装来到驿馆,刚下马还未跨进驿馆正门,禁军统领便快马来报,称炎王李之节从大都城送回来了新的消息。 李天骄闻言脚下步子一顿,立在驿馆门前,伸手从禁军统领手中接过装着密信蜡封的信筒。 她打开信筒,从里面倒出两张薄薄的羊皮纸,将信筒丢给禁军统领便立在驿馆门前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信后,半晌李天骄都未曾缓过神来,禁军统领瞧着女帝的模样,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陛下是不是炎王出了什么事” 她闭了闭眼将信重新叠好,在手心里用力攥了攥,将信放进心口的位置,未曾回答,转身跨进驿馆。 李天骄一身窄袖素衣,头戴白玉冠,负手而行,即便是穿着打扮像个平常人家的英俊公子,仍然掩不住那通身逼人的威势。 她到达正厅外时,白卿琦和白锦桐已经早早立在门前迎候,虽然白卿琦鬓边已经生了华发,可丝毫不掩饰其出色的外貌,他眉目冷清,气质说不出的飘逸深沉。 李天骄瞧见白锦桐站在白卿琦身后一步的位置,瞧见了她,忙率先长揖行礼:“见过陛下” 她脚下步子一顿,看了白锦桐一眼,视线又落在白卿琦身上,在心里猜测白卿琦是否已经知道这崔凤年是个女子。 白卿琦理了理衣袖,这才对李天骄行礼:“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李天骄唇瓣紧抿,抬脚跨上高阶,径直朝着厅内走去。 白卿琦这才直起身,与白锦桐对视一眼,跟在西凉女帝的身后一同跨进了正厅。 李天骄动作飒爽利落落座:“坐吧” 白卿琦和白锦桐应声,在李天骄的下首坐了下来。 李天骄视线来回在白锦桐和白卿琦之间看着,半晌之后才开口:“今日,朕一人前来,有一句话想要问清楚” “陛下尽管问。”白卿琦颔首,一派淡然。 “恭行,你我相交,可以称作是友,今日我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晋国派来的细作”李天骄含笑垂着眸子,撩起长衫下摆,翘起二郎腿,手肘担在座椅扶手上,抬眸再看向白锦桐的视线暗藏杀机,“还是大周女帝提前安排派来的细作” 李天骄用的是我,而并非朕。 白锦桐起身,朝李天骄一拜:“陛下,崔某人只是一个商人罢了” 李天骄望着白锦桐只笑不语,半晌才问白卿琦:“周使可知崔凤年是个女子” 白卿琦浅浅颔首:“昨夜,恭行已经据实相告外臣,毕竟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倒是能够理解。” “是了,是朕忘了”李天骄低笑了一声,“百年将门白家,是从不轻看女子的,否则又怎么会出大周女帝这样的人物,战场上算无遗策,战无不胜。” 同为女人,李天骄知道白家在晋国的事情,故而十分倾佩白卿言,将白家从摇摇欲坠,推着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可论起推行新政,在大周的阻力的确是要比西凉更少。 “朕还想问问周使,八大家族粮仓起火之事,贵使可知道”李天骄又问。 白卿琦点了点头:“昨夜恭行的下属来报便知道了,不过只知道云家和翟家的粮仓起火,正是因此我才将恭行留在了驿馆。” “这么说,火果真是崔凤年放的了”李天骄看向白锦桐。 “陛下”白锦桐再次朝着李天骄一拜,“恭行的下属,因为和云家还有翟家打交道多,所以知道云家和翟家粮仓的位置,曾经还帮忙运过粮食,昨日因为云家的人手不够,我的下属就帮忙将粮食运过去了,又留在那里和守粮仓的仆从喝了点儿酒,没想到要走的时候云家的粮仓着火了,他们人手太少粮仓又被浇了猛火油,他们只得去向离得较近的翟家粮仓求援,谁知翟家粮仓也着了火,他们察觉不对就,便立刻来报” 白卿琦跟着点了点头:“当时我们正在宴饮,还有几位云京的勋贵在,陛下可以问一问,后来八大家族粮仓都着火的消息入城,恭行怕被牵扯,惶惶不安,外臣想着不论如何恭行如今已经是大周的百姓,外臣作为大周使臣,总不能看着大周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被牵扯其中,便做主将恭行留下了。” 李天骄眸子眯起,笑意越发森冷:“这么说,周使的意思,是要护住崔凤年了” “这是自然”白卿琦语声没有丝毫犹豫,淡漠而决绝,“若是陛下知道白家和白家军,就应当明白我们大周女帝当初推翻晋朝登基,便是为了护住我们大周百姓,白家军征战四方也是为了护住百姓所以大周的百姓,一个都不能受他国欺凌。” 白卿琦这话的意思带着点儿威胁的意味在,若是西凉真的敢将这崔凤年如何,大周绝不善罢甘休。 李天骄低笑一声:“好很好崔凤年大周可以带走,大周和西凉的盟约能定吗” 李天骄的意思,若是定不了,大周非要开战,那么崔凤年和白卿琦都别想走了。 如今西凉已经危如累卵,李天骄只想做最后一搏,哪怕是败了也认了。 “我大周女帝的意思,自然也是想定盟,端看西凉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了”白卿琦语声淡漠。 “二十五座城池” “陛下,外臣以为,西凉若是能够向大周称臣c纳贡,最为妥当,毕竟如今戎狄虎视眈眈,大燕只等与戎狄的三年之期一到,便会扑上来,凭借西凉能抵抗吗定然免不了被分而食之的命运。”白卿琦说。 李天骄手心骤然收紧,怒火直冲天灵盖,她强行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压下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和要亡了西凉有何区别” “区别就在于,西凉还是陛下您自己治理,不过是称臣c纳贡而已如此还能免百姓遭受战火”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 第九百九十六章:回家 见西凉女帝面色肃杀,白卿琦抿了抿唇,又道,“若是如此,西凉百姓便是我大周百姓,大周可为了百姓忍下当年云破行对我白家诸子,和我十七弟的所作所为。” 李天骄用力攥紧座椅扶手,缓缓站起身来,冷眼睨着白卿琦:“痴人说梦” “若是陛下如此说,那外臣便要收拾收拾回大周了。”白卿琦也站起身来。 “你以为你走得了”李天骄眸色阴沉。 白卿琦听到这话,淡漠的脸上居然勾起了极浅的一抹笑意:“外臣要是走不了,怕是西凉炎王也从大周回不来,哦女帝还可以派人去铜古山探一探大周军队的动向,看看是不是已经朝着边界逼近了。” 李天骄顿时一身杀气,转而看着白卿琦。 “戎狄看到大周一动,又是否会动呢”白卿琦据实同李天骄分析,“陛下,外臣以为如今的西凉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可谓四面楚歌自十几万精锐尽数折损南疆战场之后,人口本就不多的西凉如何能再征召一支攻必克守必坚的军队火云军虽然晓勇,可到底是仿照白家军的虎鹰营而训练,真正碰上虎鹰营的将士不堪一击” 白卿琦挪动步子,走到西凉女帝面前:“而八大家族之前在南疆战场上也是损失惨重,若是有战,他们定然是在保存自家实力的同时再谈应战,你们西凉的兵能够齐心协力权力应战吗而大周吞下大梁之后,兵力强健,又遇到了大周女帝这样出身将门为将领的皇帝,新法推行自然是有对将士们有利,如今百姓们纷纷入伍,将士们嗷嗷待战,为的就是立军功得爵位,陛下西凉敢战吗” 李天骄咬紧了后槽牙。 白卿琦句句中要害,李天骄之前接到密探快马送回来的大周新法,当时李天骄便感叹白卿言不愧是将门出身,又是打兵打仗的能手,所推行新法的确是能够激励将士们勇战夺功。 白卿琦朝李天骄长揖一礼:“并非外臣要在这里数落西凉,可陛下细想,西凉如今就是大燕c戎狄和大周眼中的肥肉,即便是陛下有通天之能,可八大家族如同西凉附骨之疽,西凉已经病入膏肓,陛下要救谈何容易。” 李天骄瞳仁轻颤,她何尝不知道,这压力已经压得她昼夜无法入眠了。 西凉决不能称臣纳贡,而如今大周的使臣和崔凤年不能扣下。 “若是西凉不称臣纳贡,大周便会攻打西凉吗”李天骄问。 “不然欺瞒陛下,若是不称臣纳贡,即便是大周收下城池,盟约签订,等到戎狄打散了西凉的兵力,燕国攻打西凉的时候,大周必然不会坐视,那个时候即便是西凉想要称臣都来来不及了。”白卿琦说。 “戎狄和大周,不就是一家子么那位鬼面王爷,不就是白家人么”李天骄冷冷笑着。 白锦桐一脸错愕,白卿琦也是措手不及,颇为意外 李天骄瞧着白卿琦的表情不像是知道的,心里对李之节送回来的消息有了疑惑,信里李之节说,大燕的九王爷同他说,戎狄鬼面王爷是白家人,但这为周使白卿琦也是白家人,他看起来也像是头一次听说。 人初次听到一个消息,那一瞬的表情和眼神做不了假。 白卿琦想到了自家长姐登基那日,他曾对长姐表达没有护住阿瑜的愧疚,可长姐却说阿瑜还活着,只是目前还不能回来。 白卿琦当初并未认真留心那位鬼面王爷,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但,既然长姐说阿瑜还不能回来,不管这位鬼面王爷是不是,白卿琦都不能承认。 “外臣也希望这位鬼面王爷是白家人比陛下还希望”白卿琦抬眸定定望着李天骄。 “可这纯属无稽之谈,如今鬼面王爷把控整个戎狄戎狄的风俗一向是强者为尊,按照道理说,这位鬼面王爷即便是要取代戎狄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这鬼面王爷是白家人,应当称王之后率戎狄归顺大周,即便是不归顺大周自己称王为来日回归大周打下基础不好吗”白卿琦眉头紧皱,“没有人比白家人更希望有更多的白家子回归,白家人在看到大周女帝登基时昭告四海的诏书之后,谁又能忍住不回大都城” 话说完,白卿琦又道:“外臣还会在云京逗留一日,若是女帝愿意称臣纳贡,便皆大欢喜,若是不愿意外臣之好回大周之后,将女帝的意思转告于我们陛下。” 李天骄深深看了白卿琦一眼,转而抬脚朝着大厅外走去,语声坚定:“贵使不必再等了,西凉是绝对不会纳贡称臣的。” 骄阳炫目,李天骄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 大燕给的条件,也是纳贡称臣,大周给的条件也是纳贡称臣,西凉能选的就是对大周称臣,或是对西凉 称臣,好似除了称臣这条路,西凉已经无路可走了吗 目送李天骄离开,白锦桐一把抓住了白卿琦的衣袖:“三哥,真的吗戎狄的鬼面王爷是白家的人是谁” 白卿琦眼下也不敢确定,便道:“或许是阿瑜,长姐说阿瑜还活着,只是如今还不能回去,西凉女帝定然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她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转过头看着白锦桐,不免攥紧了自己身侧的衣裳:“若鬼面王爷真是白家子,应当就是阿瑜了” 白锦桐紧紧咬着牙,想笑可表情比哭还难看,五哥还活着那太好了 这样的惊喜,白锦桐一点儿都不嫌多,她甚至希望所有的白家人都能回来 “收拾收拾”白卿琦看着情绪难忍的白锦桐,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笑着道,“我们回家了” 白卿言要兴办学堂,大都城作为国都,最先将女子学堂开了起来。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九十七章:四面楚歌 因着用的是大都城郊外,晋朝勋贵人家刚刚重新修建好的宅子,工部稍作修葺之后便能使用,所以女子学堂进行的十分顺利,于元和初年八月十三,朝中大臣纷纷将自家姑娘送去学堂之中。 沈天之正坐在白卿言对面,同白卿言一同用午膳,一边说着此次女子学堂的盛况。 “朝中重臣官员家的姑娘先去,随后等女子学堂扩建,便可以容纳更多的女子来学堂”沈天之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扩建的事情,还请沈大人多多费心” “陛下”魏忠迈着碎步凑到白卿言身边,低声道,“西凉炎王请见,似乎是想要辞呈回国。” 沈天之见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走至大殿中央朝白卿言行礼:“陛下,微臣吃好了,这就先行告退” 白卿言颔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扩建的图纸,还请沈大人多多费心,我就不再过目了。” 沈天之忙朝白卿言长揖行礼,而后退出大殿外。 “收了吧”白卿言放下帕子,接过春桃递来的蜜露漱口。 稍作整理,佟嬷嬷和春枝伺候白卿言更衣后,由魏忠和春桃陪着去了前殿接见西凉炎王李之节。 大殿内,李之节紧紧握着自己的折扇,今日便是他为西凉的最后一搏,既然燕国敢同他说戎狄那位鬼面将军是白家的人,他又为何不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周女帝呢若是能挑得大周和大燕打起来,西凉至少能暂时安稳。 拼尽全力试一次,若是实在不行,他得要回西凉再另想办法了。 听到太监唱报声,李之节起身朝着殿外长揖行礼。 白卿言瞧了眼垂着眸子,面色并不怎么好看的李之节,抬脚跨入门槛,道:“炎王不必多礼,听说炎王是来辞行的” 李之节恭敬弯着腰,直到听到白卿言落座,这才挺直了腰脊,点了点头道:“如今燕国留在大都城,是为了联姻之事,而西凉留于大都城是为了定盟之事,可外臣得到了一个消息,迟疑犹豫了近一月,还是决定向女帝辞行,若女帝真的愿意同西凉定盟,请女帝派遣使臣随外臣回云京签订盟约。” 她看着李之节一本正经拿捏着腔调的模样,低笑一声问:“可是因为大燕九王爷告诉你戎狄鬼面王爷是白家人之事” 李之节猛然抬头 看着李之节意外的表情,她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笑着开口:“大燕因为与戎狄签订了三年内不可攻打西凉的盟约,得以让大燕的军队归国,所以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攻打西凉,我来猜猜大燕那位九王爷,是否告诉你西凉得以保全的方法,就是对大燕纳贡称臣” 李之节手心起了一层细汗,甚至怀疑在他和九王爷谈话之时,白卿言派人在一旁偷听。 “炎王这是被大燕九王爷吓唬之后,打算回国同西凉女帝说要向大燕纳贡称臣了吗”她似笑非笑的接过春桃递来的天青色甜瓷宽口茶杯,瞧见春桃同她使眼色,摆了摆手示意李之节坐,“炎王坐下,喝口茶再说。” 李之节立在原地不动,十分抗拒,她也未曾勉强,只笑着道:“且先不说,若是西凉要纳贡称臣西凉女帝会不会答应,西凉真正掌握着西凉的八大家族会同意吗就算真的按照大燕九王爷所言,戎狄鬼面王爷是我大周的人,那么真的要纳贡称臣,西凉对大周纳贡称臣岂不是更好” 听到这里,李之节那种砧板之肉的感觉更甚,他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在白卿言下首的位置落座。 “炎王如何想啊可以说来听听”白卿言笑着道。 李之节只觉如今的西凉已经是内忧外患四面楚歌,苦笑着抬头朝白卿言看去,道:“想来,如今陛下议和的条件又要变了吧” 她笑着颔首:“既然戎狄都是我大周的,大燕都能提出让西凉纳贡称臣,大周又为何不能呢” 李之节闭了闭眼,满腹都是大燕九王爷害我这几个字。 “纳贡称臣国将不在,李之节不敢做西凉的千古罪人”李之节挺直腰脊,朝着白卿言一拜,“故而,外臣只能向陛下告辞,回国与西凉共存亡。” “炎王不必着急,我已派遣我三弟白卿琼去西凉云京,与西凉女帝谈定盟之事,算日子想来已经在返程途中,炎王可先在大都城与我静候消息。”白卿言笑着说。 李之节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大燕九王爷说,大周女帝刚刚回来的堂弟白卿琦奔赴南疆方向的事情,原来竟是去西凉了 “为何,之前未曾听陛下提起”李之节皱眉问道。 “自然是,为了防止大燕探听消息”白卿言将手中茶杯搁下。 “陛下派 去的使臣,若是要让我们西凉纳贡称臣。”李之节定定望着白卿言,“那么,外臣便可以肯定的告诉陛下,我西凉女帝是绝不会同意的。” “能否同意,我们静待就是了毕竟即便是如今炎王回国也于事无补,留在大都城还能与大燕周旋周旋,哦或者与戎狄的鬼面王爷商议商议,戎狄和西凉之战能否避免。”白卿言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徐徐往茶杯之中吹了吹,“炎王尝尝吧,这是萧先生送来的云雾茶,我记得西凉萧先生的商铺没几个,应该没有将这样的好茶送过去。” 白卿言看似不经的话,让李之节心头陡然一动 或许,可以尝试和戎狄鬼面王爷谈一谈定盟之事,按照道理说弱国就是应该联合以抗强,可为何戎狄要咬住西凉不放,大燕的九王爷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相信这戎狄的鬼面王爷便是白家的人。 枉他自诩睿智,竟然从未想过在戎狄的鬼面王爷面前认真的问一问此事。 想到此处,李之节强作镇定站起身,慢条斯理朝着白卿言一礼。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九十八章:正有此意 抬头后,李之节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外臣便等周使回大都城之后,再来向陛下辞行” 她浅笑着颔首:“好” 春桃瞧着李之节的背影,手不断的搓着,显得有些着急。 直到李之节跨出大殿,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白卿言才问:“怎么了” 春桃忙同白卿言道:“大姑娘,萧先生来了,说要求见姑娘。” 在春桃看来,虽然几次白家逢难萧容衍都曾出手相助,可难免过于孟浪,是个能做出闯她们家姑娘闺房行径的登徒子。 可春桃听说似乎大姑娘已经和这位萧先生定亲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这段日子一直在学宫中规矩,还未曾问过大姑娘。 春桃心里有些着急,现在大姑娘已经登基为帝了,若是真的和这位萧先生有情,应当尽快成亲,如此也就再不怕被别人说闲话了。 白卿言犹豫了片刻,点头,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袖道:“请萧先生进来吧。” 萧容衍被春桃请进殿中,春桃正要跟着进去,却被魏忠伸手拦住:“春桃姑娘,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是不要进去了。” 春桃初到宫中来佟嬷嬷叮嘱过,她不熟悉宫中的规矩,让她在大姑娘身边伺候一切听魏忠的,瞧见殿门被四个小太监拉上,春桃虽然焦心,却还是点了点头同魏忠一同守在门外。 大殿内。 白卿言正襟危坐,见一身霜色直裰白玉腰带的萧容衍从殿内外走进来,毕恭毕敬朝她行礼,端起茶杯开口:“坐吧” “和李之节谈妥了吗李之节更愿意归顺大周,还是愿意归顺大燕”萧容衍拎着衣裳下摆,抬脚朝着白卿言走去。 “他应当更想和戎狄和谈,联合戎狄抵抗大周和燕国。”白卿言搁下茶杯。 萧容衍挑破戎狄鬼面王爷是白家人的事情,萧容衍在当天要在李之节面前戳穿时,派月拾进宫把信送到了白卿言手上。 而那时,萧容衍已经在做了。 白卿言恼火了片刻,便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事情发生生气恼火是最无济于事的,她得尽快想对策和后招,静下心来想好怎么扭转乾坤,将此事转化为对大周有利的局面。 而后,白卿言又派人卢平亲自去见阿瑜将此事告知阿瑜。 对白卿言来说,如今阿瑜已经人在大都城,即便是真的阿瑜是白家人的身份传回戎狄,大不了便是大周发兵强夺戎狄。 且戎狄一向是强者为尊,鬼面王爷振臂一挥跟随者必然众多。 如今大燕因为和戎狄的盟约不能对西凉下刀,自然是想尽办法给大周找些事情,最好在这三年内让大周和戎狄对上,如此西凉得到喘息之机,能顽抗到三年之后,大燕便可对西凉出手。 萧容衍作为大燕九王爷,如此做无可厚非。 她能理解萧容衍,可这也让白卿言对萧容衍生了警惕之心,这段日子萧容衍三番两次求见,她都迟迟未见,有因推行新法之事和学堂之事忙的不可开交的缘故,也有白卿言要重新梳理对燕策略的缘故。 曾经白卿言觉得,征战损将士们性命,使百姓颠沛,她的许多新政出自姬后,但有些观念又与姬后不同,加上萧容衍的缘故,所以对燕国的情感也不同。 她本是想,以来日两国政策五年为期,哪一国国策更能富国强民,两国合而为一,便以哪一国为尊,如此便可以实惠百姓,也可避免将士无谓送命。 但她忘了,慕容家世代为燕国主宰,其壮志雄心亦是一统天下,慕容一家的为百姓谋利,前提是慕容家为至高无上的统治为前提。 曾经是白卿言天真了,这也是因白卿言自小生在白家,所受教导是护民安民以民为重,而萧容衍是生在皇家,所受教育乃是稳固皇权,如何权衡朝局如何御民。 对燕国的一统策略定错了,白卿言不怕,能及时察觉错误及时更改才是最重要的,这一次也算是给白卿言敲了一个警钟,能让白卿言及时更正对燕策略,她应该将这个问题搬到明面儿上来,与慕容衍这位大燕九王爷深刻的谈一次,以大周女帝的身份。 哪怕大燕九王爷慕容衍有这个自信能胜过她,将她的设想能定下来,正式签订盟约,大周也要做好与燕一战的准备。 萧容衍从心口掏出给白卿言药,放在白卿言面前的桌几上,立在白卿言身边道:“阿宝,你我曾言若遇大事,不以感情衡量,我是大燕九王爷,以燕国之利为重,抖出这位鬼面王爷是白家人的事,对燕国有利,所以我做了” “可扪心自问我并非未曾考虑过这位鬼面王爷的安全”萧容衍以为白卿言这几日不见他, 是因为在生气的缘故,“如今鬼面王爷已经把控了整个戎狄,戎狄王能见到谁能听到谁的声音,全都在这位鬼面王爷的掌控之中,你是因为关心则乱,太过忧心了,你应该相信白家人的能力。” “且,将此事告诉西凉炎王李之节,要么就会逼着西凉对燕国称臣,要么就是逼着西凉对大周称臣,如此便会加快天下的一统的脚步,即便是不成也算是一种尝试,再打不迟。”萧容衍语声从容。 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这几日不见你,并非是因为生气的缘故,你身为燕国九王爷做有利于燕国的事情,无可厚非我作为大周女帝,自然也要静下心来改变对燕策略,思考什么样的对燕策略于我大周有利你先坐下我们谈谈,以大周女帝和大燕九王爷的身份。” 萧容衍见白卿言黑白分明的眸子从容和平和,目光里并未夹杂对他的情愫。 白卿言向来说一不二,萧容衍也觉得此事需要同白卿言好好谈一谈,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那就请九王爷先落座,我们来详谈。”白卿言说。 萧容衍含笑点头,转而在白卿言的下首坐了下来。 第九百九十九章:入赘 “燕国的志向同大周的志向都是一统天下,如今燕国跻身强强国之列,虽说与大周实力还有说相差,但雄心不减,不知道大燕九王爷,是要同大周打,还是同大周和” “女帝曾言,以两国国力强盛来定输赢,恕慕容衍不敢苟同。”萧容衍浅浅朝着白卿言颔首,“慕容家数辈人筚路蓝缕所得之基业,慕容衍绝不敢拱手” “如此说来,九王爷不确定燕国的国策,可以胜过大周”白卿言撑在案几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所以九王爷更偏向于以武力定输赢。” 白卿言并非没有搜集大燕的治国策略,大燕的治国政策是在原本大燕的国策律法上,按照姬后的治国方针取对皇室有利的,即便是萧容衍心里清楚,也不愿意更改。 萧容衍要得是天下太平,天下一统,而白卿言想要的是天下一统之后,百姓富强,认为民强则国强。 萧容衍也不相瞒,却也不想承认,他只道:“大周可逐鹿,大燕亦可逐鹿,毕竟如今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九王爷既然不赞同我提出的以国策论输赢的方式,那从今日起,便各凭本事了” 白卿言是错在未曾经学习过帝王之术,错在以为和萧容衍志同道合忘记了萧容衍出身皇室。 这都不要紧,所幸白卿言醒悟的够快。 “陛下”春桃在殿外唤了一声。 “进来” 春桃闻声,将殿门推开一条缝隙,抬头见白卿言和萧容衍各自坐在席位上,那萧容衍更是规规矩矩的,这才放心,迈着小碎步走至白卿言的身侧,单手掩着唇,低声说:“戎狄的鬼面王爷求见,魏大人将人请到了偏殿喝茶。” 鬼面王爷的身份春桃至今都还不知道,瞧见那青苗獠牙的鬼面面具她心里难免害怕。 春桃虽然不清楚为何魏忠要将敌国的王爷带到后殿去,可知道魏忠这么做一定有魏忠的道理。 阿瑜应当是听说李之节入宫,所以这才匆匆前来,正巧她也有话要同魏忠说。 “你说,魏忠将人带到偏殿去了”白卿言倒是有些意外,看起来关于阿瑜的身份魏忠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嗯”春桃点了点头。 白卿言看了眼萧容衍,说:“你去将人请进来” “好”春桃行礼后,迈着碎步朝偏殿走去。 不多时,戴着青面獠牙鬼面面具的白卿瑜被魏忠恭敬请入大殿,瞧见萧容衍也在大殿中,坐在自家阿姐下首的位置,白卿瑜错愕的表情被掩在面具之后,撩起鸦青色滚云暗纹的长衫,进殿朝白卿言一礼。 “王爷不必多礼,坐”白卿言一看到风骨傲岸的阿瑜,眉目间露出几分温润的笑意。 白卿瑜颔首一副倨傲的模样,看都不看萧容衍,在白卿言另一侧落座。 “不知王爷进宫,可是有什么事”白卿言笑着问白卿瑜。 白卿瑜余光瞧了眉目深邃的萧容衍一眼,沉声道:“我王派人来传信,西凉军队动向不明,命外臣回戎狄备战,外臣特来同陛下辞行” 说完,白卿瑜又一本正经看向萧容衍:“没想到这位大魏大燕第一富商在这里。” “今日也算巧合,不如就重新为王爷介绍一下这位天下第一富商萧先生。”白卿言视线看向萧容衍,“这位便是大燕九王爷慕容衍。” 白卿瑜眉心一跳,手心下意识抓紧了衣摆。 这么说阿姐真的是在知道这萧容衍是大燕九王爷的情况下,承认了与萧容衍是未婚夫妻,阿姐对这大燕九王爷真的有情 还是这大燕九王爷故意,骗了他阿姐。 “曾有幸同鬼面王爷在襄凉见过,定下了燕国三年内不可染指西凉的盟约,算得上是旧相识了。”萧容衍笑容更深了些,挺直腰脊,朝着白卿瑜一拜,他对这位戎狄鬼面王爷的真实身份也好奇得很,“既然今日我等坦诚身份,不知鬼面王爷又是大都白家的哪位将军,也好让衍心中有个数” 当初这位大燕九王爷曾经舍命前往登州和戎狄交界救大燕的和亲公主,能从排兵布阵之中看出蹊跷也不足为奇。 后来襄凉相遇两人签订协约时,这大燕九王爷同他说过看在阿姐份儿上这样的话,他还以为这大燕九王爷知道了他的身份,看来高看他了。 白卿瑜紧攥着衣摆的手缓缓松开,他笃定长姐即便是和这位大燕九王爷生情,也决计不会主动告诉这位大燕九王爷他的名字,想来这为九王爷只以为他是白家人罢了。 白卿瑜慢条斯理道:“九王爷高看我了,我只是白家军中一员而已” 这话不算是假话,白卿瑜从生下来便是白家军。 萧容衍转而看向白卿言,见白卿言端起茶杯喝茶,又联想到白卿琦回来时的那番话虽然对白卿瑜的身份还是存疑,却也没有再揪着不放。 毕竟,凭萧容衍对白卿言的了解,若是这位只是普通的白家军,白卿言在登州那日来问他关于与这鬼面将军交手细节之时,为何会那么失态。 萧容衍不愿意再细揪,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白卿瑜薄唇抿了抿,抬眸定定望着萧容衍,“作为白家军,我们也算得上是小白帅的亲人,斗胆问九王爷一句,大燕有一统天下的壮志雄心,来日燕国与大周对立面,不知九王爷该如何做抉择是打,还是和” “大燕绝不能臣服他国。”萧容衍转而看向白卿言,“但,衍可以入赘。” “这是九王爷的交换条件”白卿瑜沙哑的烟嗓发出一声嗤笑,神态轻曼调整了坐姿,带着几分倨傲之意,“你燕国有一统天下的决心,我大周亦有平定天下的壮志且我大周已经将戎狄攥在手心之中随时可以纳入周土” 第一千章:不敢苟同 “再说国政,相比燕国的制定的国策,我大周的国策更有利于百姓,燕国将皇权放在第一位,而大周是将百姓民生放在第一,就说登基之后不修皇陵,将银子省下来用在建学堂之上,大燕皇帝能做到吗”白卿瑜嗓音难听,但字字铿锵,“用你一个人换我大周偌大山河九王爷可真看得起自己。” “大周国策新政将百姓放在第一位,衍承认白家爱民之心衍更是敬佩不已,可建立学堂使百姓读书这件事,我母亲姬后在小范围的实践过,发现并不见得是好事商子的驭民五术第一条便是愚民,百姓众多一旦都读圣贤书,有了自己的思想,如何把控” “老子也曾言,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萧容衍看向白卿言,“不论燕国也好,还是大周也好,天下一统为的是天下太平,可若是百姓所学太多,便会思考的更多,无法将百姓的思想统一怎么统一一国上下” “拿大周来说,此次女帝登基,许女子读书c科举c为官,这样的大事发生,最先聚集到武德门准备死谏的,便是那些读书的学子这还好阿宝说服了那些学子,可若是往后每一次国家推行新政难不成都要当朝皇帝去同学子解释一次吗否则便来死谏那一套,多了阿宝青史上会留何名” 萧容衍幽邃的目光越发深黑,他摇了摇头:“想要御民,便要愚民,我母亲实践之后曾言,在将来的某一日,这个世道一定是人人都能读书的,但不是现在现在这个世道不许要百姓知道太多,只要能让他们温饱,没有战乱,才是皇帝对百姓最大的照顾。” 白卿言静静望着萧容衍,未曾打断他,洗耳恭听。 白卿瑜也是头一次听这些有关帝王之术的东西,他承认白家在这方面的确是没有经验,所以他愿意听萧容衍多说一些。 “读书人要有,因为偌大一国,不能缺能士帮皇帝治理,但决不能是百姓皆读圣贤书” 萧容衍也并未藏私,权术c御民这都是曾经慕容皇家子的必修之客,都是慕容家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治国经验,而白家并没有过如此经验,紧凭着一腔护民安民的使命感,是远远不够的。 “再说一句冒犯的话,白家军中有几个是读过书的正是因为白家军中未曾读过书的将士们众多,所以相对容易管控,再加上白家军致死不忘护民安民的初衷,加上白家军的军歌,加上白家军将军们的为护百姓誓死不退的决心” 萧容衍手指在桌几上点了点:“这些可以说都是白家对白家军灌输的思想,让他们以护民安民为己任,并且以此为荣” 话说完,萧容衍似乎觉得不妥当,又朝着白卿言和白卿瑜拱了拱手:“我这话并非说这是白家人故意为之,衍所见知白家人赤子之心,爱民护民可为民舍生忘死,南疆一战带给衍的震撼,衍至今难忘” “衍的意思,是白家人在无意之中的行为,其实也是帝王家御民御人之术的一种。”萧容衍内心对白家是真的十分敬佩。 白家的爱民之心要比帝王之家更为纯粹,想要一统天下的目的也比帝王之家更为干净,就像白卿言敢说以两国朝政为赌注定输赢,他不敢。 白家人许多顺应其心的行为,其实都误打误撞用的是帝王之术,即便是出发点不同,可方式是一样的。 “可若是阿宝你将这些讲于读书人听,有几个能够真正做到如白家军般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百姓书读多了,并非好事” “或许阿宝会说这次大周国子监生员闹事,阿宝以为你出现在国子监与学员们一辩便能平息,是因为学子们读书明理的关系吗”萧容衍摇了摇头,语声平淡,“之所以能平息,除了是因为阿宝身为帝王礼贤下士的态度,和你的品格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你给他们定了一个目标,便是天下一统你告诉他们开设学堂,甚至是女子学堂,许男子女子都能读书c科举c为官,是为了为天下一统争取更多的人才如今大周上下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其余一切皆可让路。” “可若是,天下一同之后呢百姓读书的变多了,思想变多了朝廷还能好好管制吗不能好好管制,那便失去了天下一统的意义,纷争多了之后紧接着便会有如同白家这样有号召力和兵力之人生乱,防不胜防。” “关心百姓的民生,这是每一个皇帝都应该做的,这无错”萧容衍望着白卿言,“可不能让百姓太强,百姓强则国弱燕国实践出来的治国理念,与阿宝所言民强则国强的说法,南辕北辙” 萧容衍轻声道:“帝王之路上,阿宝还处于摸索的阶段,可能是之前派人送来我母亲所遗留下的书籍太多,那里面闻所闻文的平等之语影响了你。” 白卿言 听萧容衍说完,才徐徐开口:“初读道德经这一篇时,我与大燕九王爷所想是一样的御民之术便是愚民之术,但后来再反复研读道德经通篇,再去理解圣贤心中大义,私以为圣贤老子所言,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这句话这愚乃是指淳朴c敦厚之意,而智则是指谋略诡诈之术” 白卿言眸色清明望着萧容衍:“其意乃是说君王不要用谋略来治理,而要以淳朴c敦厚为民着想的方式来治国,才是国家之福如此才合老子主张无为而治c不言之教,在权术上,究物极必反之理,白卿言自幼读老子,至今仍不敢离手,推行新政之时,每每读来都有收获,故不敢苟同九王爷所言。” 第一千零一章:正统传承 话刚说完,白卿言心脏突然猛烈跳动了一下,撞得她心口突然没由来一窒,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着,像要冲出胸腔一般,她撑着案几的手一紧,强撑着平静的模样。 萧容衍含笑道:“大燕和大周治国理念不甚相同,就如同对圣贤所言皆有不同的理解,且都以为自己的治国方式才为正道,即是如此大周和燕国之间一战想来不可避免。” 大周和大燕之战无可避免,两国治国理念上尖锐的矛盾不可调和。 白卿言赞同姬后所留书籍中说要为百姓开智的重要的性。 可燕国却以为应当以愚民的手段来御民。 白卿言忍着整个胸腔的不舒服,点了点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便只能较量谁的拳头硬了。 “既然如此,我想与大燕九王爷做一个君子协定。”白卿言紧紧攥着拳头,尽力让语声澄澈,“攻城掠地可,但绝不屠城伤及百姓” 战争对百姓的伤害本就巨大,燕军之中并非没有破城之后便屠城的先例,白卿言此言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萧容衍略作思索之后,抬头望着白卿言,见白卿言脸色他撑着案几正要坐起身,余光瞧见对面的鬼面王爷亦是有了跟着他起身的动作,只得又坐回去,对着白卿言颔首:“攻城掠地,绝不屠城” 此次来大都的西凉和大燕之中,论私大周同燕国的关系更近一些,可没想到却未能定下盟约,反倒是最先下了战书的。 既然已经确定站在了对立面,那从今往后便是各凭本事,能者一统了。 “阿宝”萧容衍看着白卿言的脸色心提了起来。 白卿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调整坐姿,竭力保持表情正常,可心口剧烈的跳动并未停下,好似随时都会炸开,她道:“大周是最值得大燕敬畏的对手,大周必竭尽全力,还请九王爷不要容情。” 萧容衍见白卿言无恙,用眼神询问,见白卿言浅笑颔首,又盯着白卿言看了片刻,见她眉目舒展没有异常,这才稍稍放松了挺直腰脊,颔首:“陛下放心,定当如此。” 两国既然要战,原本联姻之事自然告吹,这也合了萧容衍本身就打算让“九王爷破坏燕周”联姻之事。 而今日这一番谈话中,萧容衍的话又给了白卿言很多启发 比如,萧容衍说如今大周上下能够一心,是因为白卿言给国人树立了目标,所以才能让大周上下放下细枝末节为同一目标而努力。 在这条摸索治国之路上,白卿言需要打起万分精神和警惕,时时纠正。 白卿言闭了闭眼,耳边只剩下心脏不点跳动,血液奔涌的声音,随着心脏跳动血液一阵阵朝头顶急涌,意识也跟着闪闪烁烁,眼前逐渐发黑。 两人坐下来相谈将话坦白说出口,达成一致,萧容衍心中的石头反而放下了,他看向白卿瑜,道:“以大周女帝和大燕九王爷的身份说完了正事,再来说说你我之间的私事” 萧容衍话是对白卿言说的,目光却望着卿瑜的目光,分明是希望白卿瑜识趣一些先行离开之意。 白卿瑜装作未曾看到萧容衍的目光,垂眸拍了拍鸦青色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大有坐在这里不走的意思。 见白卿瑜装傻,萧容衍笑着看补充了一句:“另外,今日进宫还想去拜见太后,一来是向太后坦诚身份,二来是向太后表明对阿宝的心意。” “九王爷您这公私倒是分明的很”白卿瑜语声里带着几分讽刺之意,“又要敌对两国交战,又舍不下儿女情长,九王爷就不怕太后怕会觉得九王爷太过贪心令太后生厌。” “肩有重担,不敢辜负皇兄托付,心有阿宝,亦是决不能放手对阿宝情谊。”萧容衍朝白卿瑜的方向颔首,“还请五公子海涵。” 白卿言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汗水顺着颈脖后缓缓流入衣领之中,已经做不出镇定的模样。 白卿瑜转眸看向萧容衍,眼底尽是肃杀之气。 萧容衍眉目带着笑意,从这位鬼面王爷踏入大殿开始萧容衍就在观察白卿瑜,他对白卿言的态度来看,应当并非是白家的长辈,否则以白卿言的性子即便是登上帝位也不会受这一礼。 他又故意提起太后,若是寻常白家的子嗣,提起太后应当是敬意大于亲密,而这位鬼面王爷的语气并非如此。 再观这位鬼面王爷的气度,联想到当时在襄凉初见时这位鬼面王爷给他的感觉,萧容衍更倾向于这位是白卿言的亲弟,当今大周太后的亲子,大都白家的嫡支正统传承白卿瑜。 白卿瑜心中已起杀意:“萧先生聪明的怕是不想走出这个大殿了。 ” 话音刚落,白卿言桌案上的甜瓷茶杯陡然落地碎开,茶水溅了一地。 萧容衍转头,只见刚还一副镇定自若模样的白卿言,不知什么时候紧捂着心口站起身来,如陡然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竟直愣愣朝着瓷片碎开的方向倒去。 “阿宝”萧容衍睁大了眼身体比喊声反应更快一步,一个健步上前,几乎是扑身过去,才勉强用手接住了白卿言险些碰上碎瓷片的头颅,碎裂的瓷片狠狠扎入萧容衍的手背和胳膊之中,他疼得闷哼一声。 白卿瑜惊得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两步朝白卿言跑去:“阿姐” 萧容衍要牙单膝撑起身子,将面色惨白好无血色的白卿言抱在怀中:“阿宝阿宝” 他此刻才发现白卿言的后背已经湿透,咬牙抱起白卿言高声道:“快叫洪大夫” “阿姐”白卿瑜本想一把推开萧容衍,可此时阿姐要紧,他即便是对萧容衍敌视也不想耽误时间。 门外,春桃闻声顾不上佟嬷嬷的叮嘱,冲到门前一把将门推开,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见萧容衍抱着白卿言从门内跨出来。 ------题外话------ 第一更求月票啊求月票 第一千零二章:凶恶之意 “大姑娘我们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春桃眼泪都要吓出来了,一路小跑跟在萧容衍和白卿瑜背后,“大姑娘” “快速速将洪大夫背到偏殿快”魏忠高声吩咐身边的禁军,他跟着跑了两步,又回头道,“再去将太医院院判黄太医一同请来快快快” 大周女帝在与萧先生和戎狄鬼面王爷相见之时,晕厥过去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皇宫。 董氏正和白家二夫人刘氏c三夫人李氏和四夫人王氏c五夫人齐氏凑在一起,逗弄小八,顺便同董氏说说这段日子母家不断派人送来的消息,同董氏说各家往女子学堂送去生员的事情。 乍一听白卿言在大殿中晕倒的事,吓得手中的茶杯都给脱手了,撒了一身的水。 “我就说不能让阿宝太操劳不能让阿宝太操劳阿宝之前身子就弱”三夫人李氏急得眼眶发红,转身同身边的嬷嬷道,“你去将之前家里派人送来的那几根百年山参拿来,指不定用得上” 董氏吓得脸色血色褪尽,却还算稳得住,问道:“洪大夫过去了吗” “魏公公已经派人去请洪大夫和黄太医了”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声音里透着惶恐。 她放下茶杯,汗津津的手扶着秦嬷嬷站起身:“我先过去看看” “大嫂,我也去”二夫人刘氏也忙跟着站起身,手死死揪着帕子。 五夫人齐氏也将自己手中的八姑娘递给了贴身嬷嬷:“我也去瞧瞧” 董氏担心白卿言心切,也没有拦着扶着秦嬷嬷的手拎着裙裾下摆就往外走,二夫人c三夫人和四夫人c五夫人纷纷跟上。 萧容衍顾不上自己鲜血直往外冒的手臂,将白卿言搁在软榻之上,鲜血淋漓的手去摸白卿言颈脖处的脉搏,能感觉到白卿言的脉搏强劲有力,但是太快了 难道是中毒 萧容衍记得皇兄发病时,脉搏便极快 白卿瑜转头吩咐:“将窗户都打开快” 一回头,白卿瑜见萧容衍伸手去解白卿言的衣领,白卿瑜一把扣住萧容衍的手腕,眸色阴沉。 “我这是在救人,不是轻薄”萧容衍一把甩开略有迟疑的白卿瑜,动作迅速忍着疼痛,稍微将白卿言的领口解开。 春桃跪在软榻旁帮不上忙正不知如何是好,猛然就看到了从白卿言后衣领上的鲜血,春桃吓得一下哭出声来,惊慌失措抱住白卿言的双腿:“血大姑娘后颈脖上全都是血大姑娘姑娘这可怎么办” 春桃转头哭着朝门口方向看去,又回头看向白卿言,无措地哭喊:“洪大夫洪大夫怎么还没有来洪大夫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阿宝阿宝”萧容衍低声唤着白卿言,只恨自己为何不懂医术。 洪大夫一把老骨头趴在禁军的背上,一路急奔冲到偏殿,下了气喘吁吁的禁军脊背就往里冲。 春桃看到洪大夫,哭着爬起来往前冲了两步,跪下哭喊:“洪大夫快救救大姑娘啊” 一看到洪大夫,白卿瑜眼眶都红了,恨不能快两步冲过去将洪大夫抬到阿姐面前。 见洪大夫来了,萧容衍这才起身让软榻旁让开,同洪大夫道:“脉搏极快,与我兄长中毒时情况相似可未曾吐血” “大姑娘后颈脖都是血洪大夫”春桃压抑着哭声说着。 这话将面色凝重的洪大夫吓了一跳,他踩着踏脚,将白卿言的头侧过去检查,白卿言脑后有血,但并非是白卿言受了伤,洪大夫视线落在萧容衍正向下嘀嗒着血,微微发颤的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吩咐跟在他身后的小银霜:“去给这位萧先生包扎伤口。” 说完,洪大夫直接在踏脚上坐下为白卿言诊脉。 萧容衍将受伤的手挪到身后,眉头紧皱:“还请洪大夫先为大姑娘诊脉。” 银霜死死拽着药箱的背带,一动不动,她怀里鼓鼓囊囊的还揣着好吃的点心,刚才听说要来见大姑娘她还给大姑娘带了好吃的点心呢,大姑娘怎么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了 “大姑娘”银霜低声喃呢着从胸前将点心拿出来,走到床边,展开油皮纸,喊白卿言,“大姑娘吃好吃” “去给萧先生包扎伤口,老头子说话不好使了”洪大夫凶了银霜一句。 银霜将点心放在白卿言的枕边,这才应了一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这萧先生一眼:“包扎伤口” 洪大夫摸着白卿言的脉象,一直没有吭声,能清楚感觉到白卿言脉搏的速度缓缓在降低趋向平稳。 春桃跪在一旁,哭都不敢哭出声,怕影响了洪大夫。 不多时黄太医也到了,黄太医见洪大夫已经在给白卿 言诊脉,阶梯了粗手粗脚的银霜替萧容衍包扎伤口。 许是洪大夫诊脉的时间过久,白卿瑜焦急不已,问道:“洪大夫” 洪大夫抬手,示意周围的人不要出声。 大殿内寂静无声,已经止住血的萧容衍见洪大夫满是沟壑褐色斑痕手搭在白卿言的手腕儿上一直未动,向黄太医道谢后便从黄太医手中接过纱布自己随意缠了两圈,起身走了过去。 谁知还未靠近,就见洪大夫陡然抬眼,转头朝他看来,眼神不善,带着几分凶恶之意。 萧容衍脚下步子一顿,又朝着洪大夫走去:“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中毒” 不等洪大夫发火,就听白家二夫人刘氏的声音从偏殿外传来:“阿宝怎么样了洪大夫可到了” 白卿瑜手心一紧,转头瞧见母亲董氏扶着秦嬷嬷的手跨进大殿,负在背后的手收紧。 偏殿内的宫婢太监跪了一地。 “怎么回事儿”董氏进门,视线落在跪于一旁的春桃身上问。 春桃这会儿难受的跟剜心似的,哭着说:“奴婢在殿外守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早知道早知道会出事,奴婢死都不会离开大姑娘半步” ------题外话------ 第二更,继续求月票呀呀呀呀呀 第一千零三章:成全 身上带血的萧容衍怕董氏不明情况更担忧,便郑重朝董氏长揖行礼:“大姑娘正与容衍还有戎狄鬼面王爷说话,突然就倒下了,还请大夫人太后勿忧,洪大夫已经在给大姑娘诊脉了。” 洪大夫深深看了萧容衍一眼,起身朝着董氏长揖一礼,道:“大夫人放心,大姑娘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 “不过”一直不停拨动佛珠的四夫人王氏手一顿,紧紧攥住佛珠,“不过什么” 洪大夫咬牙切齿朝着萧容衍看了眼,再次长揖后道:“大夫人,借一步说话。” 萧容衍手心收紧,不明白洪大夫为何突然似对他恨之入骨一般。 董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点头与洪大夫走到大殿一角立着三十二头缠枝灯的角落,洪大夫才道:“大夫人,大姑娘是有孕了。” 董氏睁大了眼,震惊望着洪大夫,脑子嗡嗡直响,下意识朝着萧容衍看去,见衣袖被鲜血染红大半受伤缠着纱布的萧容衍正俯身给白卿言盖薄被,又沉住气问洪大夫:“可是,不是说阿宝那个身子,子嗣” “子嗣艰难,但不代表没有可能,更何况大姑娘的寒症其实已经好了。”洪大夫表情凝重,“但,大姑娘的身子如今还不太适合孕育,加上一直未曾休息好,操劳过度的原因,这才会心悸晕厥。” “可可会有危险”董氏嗓子一阵阵发紧,名节什么的董氏可以不在意,阿宝现在已经是大周女帝,多少人盼着阿宝立皇夫,诞下子嗣,但她不能不在意阿宝的身子 自古以来女子怀孕就如同一脚踏入鬼门关,更何况她的阿宝身子早年受伤,洪大夫又说不适合孕育,她这么做娘的如何能不忧心。 这个杀千刀的萧容衍,若非他曾对白家有恩,董氏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现在就让禁军把他丢出去 董氏拳头紧紧攥着,回头瞧见几位弟妹正眼巴巴望着她,满目的担忧,董氏硬是让自己忍下情绪,同洪大夫道:“此事,先不要张扬。” “老夫明白轻重。”洪大夫颔首。 董氏长长呼了一口气,抬脚朝着白家几位夫人的方向走去,道:“洪大夫说,阿宝无事不过是这段日子操劳过度,睡一觉就好了,你们都别守在这里,先回去吧等阿宝醒了我派人统治你们,五弟妹快回去照顾小八吧” “可”三夫人李氏正要开口,就被五夫人齐氏一把拉住。 五夫人齐氏何其聪明,若是阿宝真的是操劳过度,洪大夫何需借一步说话,想来大嫂是要将她们先行支开有话要说,随后大嫂定然会和她们通气儿的,不急在这一时。 “大嫂说的是,我们这么多人杵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大嫂先照顾阿宝,若是需要遣人来告诉我们一声。”五夫人齐氏朝董氏行礼。 目送几位夫人离开,董氏又看向自家儿子白卿瑜,外人在她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便对白卿瑜说:“王爷,陛下已经无事,王爷还是早些回驿馆歇息,今日让王爷受惊了。” 白卿瑜负在背后的拳头紧紧攥着,朝董氏行礼:“如此,本王便先告退了” 董氏颔首,依依不舍目送儿子离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向萧容衍。 萧容衍立在软榻旁,瞧着董氏看向他的目光,便知道董氏有话要同他说。 “魏忠我有话要同这位萧先生说,你将所有人都带出去,洪大夫留下便是了”董氏冷肃开口,威严十足盯着萧容衍。 萧容衍手心微微收紧,恭敬退到一旁,做出晚辈悉听长辈教诲的姿态。 董氏咬着牙走至白卿言软榻旁坐下,摸了摸白卿言的额头,替白卿言盖好被子,眼睛一下便被雾气模糊了。 以前因为阿宝子嗣艰难的事情,她不知道在背后偷偷掉了多少眼泪,如今阿宝有孕了董氏又忧心不已。 万一因为此次有孕,让阿宝有一个万一,董氏宁愿阿宝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 董氏想着泪水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用手背抹去,满目愤恨看向萧容衍:“你何时同阿宝有了夫妻之实” 萧容衍瞳仁一颤,目光落在白卿言苍白的脸上,想到刚才洪大夫的反应,和此刻白卿言母亲的反应,萧容衍心中隐隐生了一个念头。 不见萧容衍回答,董氏咬紧了牙,在也忍不住,拎着裙摆上前扬手就给了萧容衍一个耳光,打得萧容衍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董氏眼泪如同断线,咬着牙怒问:“什么时候” 萧容衍喉头翻滚,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后退一步,撩开直裰下摆在董氏面前跪了下来,对董氏郑重叩首:“今日,原本衍是要亲自前往太后宫中, 与太后坦诚,萧容衍本命慕容衍,是大燕九王爷,燕国先帝慕容彧的胞弟” 董氏睁大了眼,陡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了起来。 “慕容衍初见大姑娘是在蜀国皇宫,对大姑娘十分欣赏,而后大姑娘带着大都白家绝处求生之余,更不忘白家世代人为之奋斗的志向,心生敬佩。大姑娘早便知道慕容衍的身份,却未曾揭发,曾言侠之小者,拔刀助弱,侠之大者,匡救万民,大姑娘以为慕容衍能匡救万民。”萧容衍眼眶发红,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慕容衍敬佩之余更是心生倾慕之情,此生非大姑娘绝不娶妻” 慕容衍再抬头,眼底已有热泪:“慕容衍与大姑娘两情相悦,于慕容衍而言大姑娘便是我的妻,此生唯一还请夫人成全” 董氏听完慕容衍的话,脚下步子踉跄一退,跌坐在软榻上:“你说你是大燕九王爷,阿宝也知道你是大燕九王爷” 慕容衍望着董氏,颔首之后,又向董氏叩首:“还请大夫人成全。” ------题外话------ 第三更,继续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