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和美先生gl》 亲上了 宋逾白从未想过这种场景,身负十八条锁仙链,跪在莲花台中央,周围众仙齐聚,皆垂手不语。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界帝女,如今是最低劣的犯人,被自己的父亲天帝亲自行刑,废去仙身。 “逆女,私用神器,引发天劫,你还不知悔改?”天帝坐于高处,声音回荡在苍穹下,不怒自威。 “我没有。”宋逾白淡淡道。天界无风却衣袂自动,将她满头乱发扫开,众仙皆叹,帝女即便受此折磨,也仍然美貌惊人。 天帝震怒,一道天雷劈下,宋逾白娇躯硬抗,当即便踉跄倒地。 她一声不吭,慢慢起身,即便狼狈如斯,却风骨犹在。 天帝旁边立着一对男女,男的面目俊朗,眼露得意,女子温婉柔弱,依偎在男子身侧,似是不敢同宋逾白对视。 即便宋逾白已然心凉,看到女子的脸,却还是一阵悲切涌上心头,当年她从天兵手中救下她,百年以真心相待甚至动情,却换来个被她和三太子联手陷害的结局。 天帝震怒,雷刑劈了一天一夜,人间大雨倾盆,六界皆为之震撼。 翌日一早,雷云退去,霞光万道,宋逾白躺倒在地,衣衫褴褛,唯有面容干净,琉璃般的眼眸看向天边飞过的白鹤。 女子从远处走来,同往常一般温柔,替她披上外衣,眼神愧疚,薄肩颤抖,哭得梨花带雨。 “奴婢真的爱三太子,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她哭着道。 宋逾白只剩最后一丝力气,心中恨意磅礴,她慢慢撑起身体,葱指捏住女子小巧的下巴,她这么狼狈,却还是犹如污泥中一朵奇美的花。 她一言不发,眼中却冰冷如刀,再无半分怜爱。 六界记载,那日天象异动,日月同辉,天光大亮,两道火光自九天而落,一道是被贬下凡的帝女,另一道来历不明,不知何踪。 时光匆匆,眨眼便又是百年。 凡间有座平逢山,仙雾缭绕,被称为人界和天界的交界。 半山腰,竹屋里,一众年纪不大的散仙在背着之乎者也。 唯有一身穿男装的少年睡得投入,她面容有些女相,英气和柔美并存,正抱着一卷书,口水流成了河。 旁边的小散仙推了推她,小声提醒:“夏无心,别睡了,宋先生来了!” 夏无心不理不睬,换了个姿势蹭来蹭去,甚至露出笑容,呓语道:“美人姐姐……” 她连着做了几晚的美梦,皆是一身形姣好的女子靠在她身侧,只是这女子一直未曾露脸,如今好不容易梦到她要揭下面纱,夏无心自然不肯轻易醒来。 只是刚看清这美人面容,她便被一叠竹简敲痛了脑袋,大叫一声睁眼,迎面对上了一人的眼神。 那人乌发高高绾起,面容精致,一身布衣,长身玉立,最好看的是一对眼睛,将透不透,犹如琉璃,只是此刻,这眼睛中带着满满的不耐。 “宋逾白?”夏无心下意识道,她惊讶的并非是被敲醒,而是面前人的容貌,同梦中那美人分毫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夏无心瞪大了双眼。 宋逾白是个普通凡人,来平逢山不过一年,不知为何就做了这山上的教书先生,平日里无比严厉刻板,整日对着那些没用的书册发呆,整个平逢山的人都对宋逾白敬而远之。 最重要的是,面前的宋逾白虽然清秀纤瘦,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还整日冷冰冰的,根本及不上梦中女人的半分柔美。 “若是不愿听,便滚出去。”宋逾白淡淡道,随后没有再瞧夏无心,转身便走。 夏无心心中疑惑难平,又是个想什么做什么的性子,于是忽然起身,一个健步挡在宋逾白面前。 宋逾白没有防备,险些撞到她身上,心下一惊,忙用手撑住桌角,后退一步,贴着夏无心的肩擦过。 宋逾白停住脚步,沉下面色,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 夏无心却只想着弄清楚那梦的缘由,便大着胆子,开口道:“您衣襟歪了。” 说罢,她便伸手,想打着帮忙整理衣领的名号,瞧瞧宋逾白的脖颈处,是否有男子的特征。 谁知她手刚伸上前,宋逾白便像是受惊一般,用力挥袖,将她的手打开,随后连忙后退,险些将自己绊倒。 一双澄澈的眸子溢满了愤怒和惊慌。 众人从未见过宋逾白这般慌乱的模样,皆面面相觑,夏无心平日里虽张扬跋扈惯了,却没有想到宋逾白会反应这般剧烈,一时不再动弹。 “夏无心!”宋逾白厉声道,她猛然收好衣襟,眼神冷如冰窖。 夏无心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面对这般眼神却起了一身冷汗,僵在了原地。 宋逾白看了她半晌,没再说什么,似乎是隐忍着压下了怒气,转身继续讲课。 纤长的身体罩在宽大的白色衣袍下,看着有些飘摇,脸如凝脂,鼻尖小巧,唇上几乎没有血色,虽是个男儿身,可代入梦中的女子,却毫不违和。 夏无心虽有着一心的疑惑,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重新坐下,呼出一口气,心道真是咄咄怪事,难不成自己平日里太讨厌宋逾白,所以才会日日做那样的梦? 可在梦里,她明明对那美人爱得颇深,且怜惜之至。 “夏无心,你平日里不是张扬的很,今日怎么怕了一个没用的凡人?”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夏无心转身,一双狭长的眼睛,正嘲笑地盯着她。 此人名为夏铮,乃是夏无心的胞弟,然而却总对夏无心带着莫名的仇恨,处处针对,夏无心也是个硬骨头,从不忍让,二人所到之处,皆是斗得你来我往。 “夏无心,你明知道爹爹不喜欢你,却还是这般我行我素,下次再挨鞭子,我定要在一旁叫好。”夏铮幸灾乐祸地挑衅道。 夏无心轻哼一声,浓眉微挑,鄙夷地看了夏铮一眼,低声道:“他再不喜欢我,我也仍是平逢山的少主,至于你……” 夏无心上下打量他一番,明眸弯弯,勾起唇角:“哪来的资本耀武扬威。” 夏铮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神更加阴鹜恶毒。 夏无心的父亲名为夏春秋,人称东逢上仙,是这平逢山的掌门尊师,自夏无心出生起,他便勒令她假装男子,且平日里对夏无心无比严厉,动辄非打即骂,而夏无心又是个叛逆的性子,对她越是严厉,便越不愿踏踏实实修炼。 再加上平日里又爱惹祸,挨打就更是家常便饭。 夏无心心知如此,便不再搭理夏铮,转身继续看着宋逾白沉思。 太阳一寸寸爬上头顶,四周愈发闷热,夏无心已然哈欠连天,险些又睡过去。 正混沌时,一个白色身影靠近,淡淡的馨香忽然笼罩在鼻尖,夏无心冷不丁闻到这香味,顿觉十分熟悉。 她还没想起这味道在何处闻过,忽的一阵昏眩袭来,四肢不再受控,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似的,跌跌撞撞起身。 夏无心骂了一声娘,自知着了旁人的道,却来不及反抗,只得摇摇晃晃冲着正俯身的宋逾白撞去。 她突觉嘴唇覆上一片柔软,与此同时,那馨香之气铺天盖地涌来,周围众人见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夏无心心道一声不好,来不及去想这片柔软是何物,急忙反手召出仙力,从心脉开始,迅速涌遍周身,将钻入她体内的力量弹射而出。 与此同时,一声怒斥响起,夏无心被人狠狠推开,后腰撞到桌角,她痛呼一声,疼得弯下腰去,双目终于清明。 眼前的状况令她大吃一惊,只见宋逾白正捂着嘴唇,震惊和厌恶在眸中交织,浅色的眼睛周围发红,看上去如同将碎的琉璃,清透脆弱。 她终于知晓,方才那片柔软是何物了…… “混账!”宋逾白双目发红,不知是吃惊还是气愤,声音都有些许颤抖。 夏无心虽说张扬跋扈,却也不是个不要脸的人,如今惹了这等乱子,也是惊得话都说不完全。 她竟然,亲了宋逾白?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开文了,希望能评论鼓励,谢谢! 另外说明,因为是双女扮男装,为了各位观看方便,第三人称统称为“她” 没别的啦,希望大家看文开心。 挨打 夏无心愣了半晌,这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便哑然,此时大脑清楚,回想一番,自己方才明明是被人所控制,而这世上能控制旁人的术法,唯有傀儡术。 可是傀儡术在平逢山是禁术,此术十分复杂且不留痕迹,只有法力强大之人方可驾驭,也唯有法力强大之人才能察觉,可这一屋子的散仙,有何人能用此术? 夏无心忽然转过身去,同夏铮对上了视线,只见他面露得意,正如看好戏一般。 夏无心的心忽然沉下了谷底,夏铮一个散仙,如何能用这么强大的术法?而且他定是算准了,此处无人能够察觉傀儡术,也没人会信她是被傀儡术控制,只会当她是飞扬跋扈又惹出的乱子。 而且此事若是传到夏春秋耳朵里,必然又是一顿好打。 “滚出去!今后不准再踏进来一步。”宋逾白咬牙道,随后从袖中摸出手帕,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将朱唇擦了一遍,甩袖而去。 夏无心今日第二次看见宋逾白这般失态,不仅丢下一屋子人,还罚她在门厅外跪一天一夜。 台阶下,大雨磅礴。 夏无心咬牙摸了把脸上的水,心想今日到底触了什么霉头,怎么方才还烈日高照,这一出门跪着,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倒也不是真的听话,只是怕宋逾白亲自向夏春秋告状,虽说这事早晚会传到夏春秋耳中,但是夏春秋对宋逾白出奇得尊敬,若是宋逾白亲自告状,那她一条小命,怕是要终结在亲爹手里。 台阶上,大门里,沉香袅袅,宋逾白已然换了一身雪白的外袍,坐于矮桌旁,正低头看着什么,对檐下溅起的雨花熟视无睹。 一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的小仙侍走来,给宋逾白满上杯茶,小心翼翼道:“先生,那人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嗯。”宋逾白淡淡道,她纤长的睫毛抬了抬,指尖拈住书页翻动,优雅得不像凡人。 小仙侍看向门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小声换了个称呼:“公主,她毕竟是东逢上仙之子,我们多亏上仙收留,还是……” “阿醉。”宋逾白忽然提高声音,意在提醒小仙侍,莫要再提身份。 宋逾白被贬下凡后,法力被封,身边只有一个忠心耿耿找下凡的小仙侍阿醉,她虽苦恨前尘之事,可身在凡间无能为力,只能日日隐忍,在平逢山脚下过了快要百年。 只是她在天界时法力高强,没少斩妖除魔,惹下不少是非,一日被一伙寻仇的妖魔拦住,受了重伤,所幸被夏春秋所救。 那日之后,她便留在了平逢山,以字做名,还乔装成了男子来掩人耳目。 所以平日无论受到什么欺辱,她都暗自忍下,唯有这次,被夏无心气得破了功。 她又翻了几页,心中却愈发烦乱,忍不住看向院中,只见大雨倾盆而下,夏无心瘦削的身子正弯弯软软晃悠着,像是一颗水里摇晃的水草。 宋逾白皱眉看她晃了一会儿,终于放下书起身,白袍滑落在地,只留内里的纨素长衣,赤足往里屋走去,突然开口,声音淡漠。 “再过一会儿,便叫她起来吧。” 雨越来越大,似是要将天地连为一片,到处都是水雾,万物模糊不清。 头顶撑了把伞,夏无心抬头,一身着青衫的貌美女子正担忧地施法,她身上的水珠立马化成水汽。 “斜月师姐……“夏无心一看救星来了,当即抬头跪得笔直,她长得唇红齿白,如今又浑身湿透,这般瞧着甚是可怜。 苏斜月从小带她长大,最见不得她这般,自然心疼,于是一边责备,一边伸手拉她起身:“好了,我去替你向先生求情。” “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今日这事可太过分,若我是宋先生,也定要罚你。”苏斜月心里关切,嘴上却不饶人。 夏无心一看见苏斜月,委屈便涌上心头,她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声道:“谁想亲宋逾白,我是糟夏铮的暗算,中了傀儡术。” “傀儡术?”苏斜月同样沉了面色,她伸手在夏无心额头探了探,“在平逢山,傀儡术可是禁术,他哪里来的这般强大的法力?” “我也不知,难不成,师姐也不信我。”夏无心更委屈了,粉嫩的唇被她咬出了丝丝血色。 “我自然信,你平日虽然常惹祸,可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单纯的性子,定不会骗我。”苏斜月摇头道,面露难色,“可是,师尊不会。” “罢了,我先去同宋先生解释,你先忍忍,我去去就来。”苏斜月将伞塞进夏无心手里,拎起裙摆,急匆匆跑上台阶。 就在这时,夏无心忽然感觉到一阵势如泰山般的威压,她心跳一滞,急忙回头,远远的便看见了立在院门外的夏春秋,他手里正提着什么,负手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佛像。 夏无心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寒颤,她当即起身想跑,却还是及不上夏春秋的速度。 转眼间,一道扯魂鞭已然带着破风之势而来,夏无心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飞到了半空,重重砸在地上。 虽说她向来皮糙肉厚,可这一下却还是险些摔去了半条命,眼前一阵模糊,再然后,如雨点般密集的鞭子和豆大的雨点一起抽在她背上,夏无心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却自知逃不了,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无论挨多重的打,都忍着不出声。 苏斜月听见动静回身,吓了一跳,急得忙上前阻拦,无奈夏春秋还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将她身上都抽出了几条红印。 “师尊,师尊,您别打了!无心是被人陷害,受了禁术,并非有意!”苏斜月眼眶红了一片,忙着替夏无心解释,可夏春秋却好似充耳不闻,誓要给夏无心一点教训。 “你这逆子,你可知宋先生是……你竟敢欺辱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看我不将你抽个半死!”夏春秋训斥的同时,下手也不轻,夏无心撑不住,喉头一腥,嘴角渗出丝丝点点的血来。 苏斜月忙跪下求情,可夏春秋根本听不进去,最后苏斜月实在心疼,干脆一咬牙,整个身体扑在了夏无心身上,这才让夏春秋住了手。 大雨未曾减小,地上泥土混着雨水,将人泡得满面泥污。 ”无心。“苏斜月忍着疼,将夏无心扶起来,搂在怀里,她向来心软,看见这般场景,早已泣不成声。 她不过是挨了两下便这么痛,夏无心又该疼成什么模样。 夏春秋见状,握着的拳头也松了松,他像是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再次扬起鞭子,厉声道:“你身为我夏春秋之子,却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早已是宗门乃至六界的笑柄,今日还敢惹出这样的乱子!斜月,还不走开,再拦着,当心为师连你一起教训。” 夏无心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疼还是泥水进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她轻轻推了推苏斜月,咬牙道:“师姐,别管我,你身子弱,莫要着凉。” 苏斜月不肯离开,那边夏春秋又举起了鞭子,夏无心浑身剧痛,她透过雨幕抬头去看,远处不知来了个什么人,正往这边走着。 风声在耳边响起,夏无心咬紧牙关,猛地挣扎起来,换了个姿势将苏斜月护在身前,只是那集鞭子还没抽到身上,便听见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东逢上仙,够了。” 声音穿过层层雨幕,听不太真切,夏无心已经撑不住,手一松,翻身躺在地上。 只是夏春秋最后一鞭下得太猛,直直冲着夏无心的头面而去,夏春秋大惊失色,急忙收手,却还是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哪里涌来一道白色的仙力,虽绵软温和,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将那鞭子吞噬进去,在雨中化为灰烬。 夏无心松了口气,挤去眼里的浑浊,她总算看清了来人,那人身形纤瘦,一身白衣因为淋了雨,已然湿透。 方才一瞬间的危险还停留在脑海里,夏无心头一次感觉到怕,忍不住伸手,紧紧攥住来人的衣角,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开。 迷迷糊糊中,那人用力挣了挣,却没有挣脱,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蹲下身,轻轻将手放在夏无心的额前。 那双手很是冰冷,但很舒服。 夏无心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她以为那是苏斜月,便挣扎着爬起身,一头栽进了那人怀里,咬牙打了个寒颤。 那人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时间愣在了当场,似乎想推开她,却没有用力,像是有些不忍。 “师姐……”她喃喃道,紧紧拽住那人不放。 在一片迷蒙中,她用力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乌发披在身后,皮肤苍白如雪,眼眸比未落地的甘霖还要亮,却也同雨水一样冰冷。 竟是宋逾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修改回来啦。 故事不会变,变的只是写作手法和细节,但也改了挺多的地方,可以当新的重新再看一下以便衔接~ 解救 夏无心晕了好一段时间,混沌中,她又梦见了那个美人,不同的是,那美人在哭,柔软的手臂环抱住夏无心。 接着,美人变成了师姐,夏无心哼哼一声,翻了个身。 又不知过了多久,夏无心打了个寒颤,终于睁眼,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她正抱着一人的手臂,抱得死紧。 再抬头,宋逾白正低垂双目,蹙眉瞧她。 夏无心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撒开,慌乱中碰到身后的伤口,大叫一声栽回床榻。 人一醒,之前的事情便依次从脑海中闪过,包括自己栽进宋逾白怀里的事,夏无心狠狠捶了下床塌,心道今日到底触了什么霉头,仿佛同宋逾白干上了一般。 一旁的宋逾白慢慢收回手,眼神在被攥出的几道印子上停留了一会儿,后退一步,道:“醒了,就走吧。” 语气十分冷漠。 夏无心没回话,抬头张望了一番,此处应当是宋逾白的别居,装潢雅致,弥漫着沉香的味道,床塌前立着一扇雕花屏风。 门外雨已停了,唯有几滴残水从房檐落下,滴在草叶上,哒哒得响。 夏无心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果然衣衫已经换成了新的,于是心里咯噔一声。 “这衣服……” “苏斜月来过。”宋逾白说,她回身走到窗边,只留下个纤长的背影,“阿醉出去了,我不喜欢接触旁人。” 夏无心没有纠结她话语中的疏离,而是大大松了口气,得知自己并未暴露身份,即便身上还疼着,心情也轻松起来,放心地趴回床上。 在这平逢山,除去夏春秋夫妇外,便只有苏斜月知晓她的女儿身,所以夏无心每次受伤后,都是苏斜月来照顾的。 “宋先生,我也算是你的弟子,弟子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你不能就这么赶我走不是。”夏无心脸上又挂了笑,将竹枕往怀里拉了拉。 宋逾白回头看向她,睫毛微颤,愈发不耐。 经历了那样的事后,她变得不爱同人说话,百年来大多沉默不语,如今碰上夏无心,自然觉得心烦意乱,吵闹不已。 “唤人来抬。”宋逾白说。 “先生既然留下我养伤,怎么能说赶便赶。”夏无心继续挣扎。 “你抱着我不放,我还能砍了你手臂不成?”宋逾白恼怒道,她想起方才被缠着的一幕,心中便郁结得很。 夏无心身上疼,受了伤也不能用法力,更不愿用腿走,索性人一瘫,开始哼哼唧唧喊起了痛。 她发丝高高束在身后,粘了一些到脸上,显得有些狼狈,脸颊因为受伤而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看上去是有些羸弱。 宋逾白听她哼哼了一会儿,虽说心里愈发烦闷,但念她受伤,终于还是没有开口,转身离去。 见宋逾白不赶她走了,夏无心这才住口,伸着脖子瞧了瞧,然后撩起衣袖,只见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通红的鞭痕。 这扯魂鞭不同于寻常鞭子,打出的伤口须得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夏春秋对旁人算得上和蔼,唯有对待自己女儿,就如同有仇似的,下手从不怜惜,也不知为何。 夏无心虽说习惯了,但想起方才那最后一鞭,却还是忍不住后背发凉,心里隐隐得难受。 幸好有人替她挡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这个,夏无心又心生疑惑,方才那仙力十分强大,又从未见过,可是当时在场的只有苏斜月和宋逾白,苏斜月虽然已修为半仙,可也远远达不到那等仙力。 而宋逾白,她明明只是个凡人,又怎么会有仙力呢。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一道雪白的衣摆滑入,宋逾白手上不知拿了个什么,慢慢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些潮湿的水气。 她轻抬皓腕,将手中的玉瓶放在床头。 “东逢上仙送来的。” 夏无心看了宋逾白身上的水气一眼,伸手拿过玉瓶,开口:“扯魂鞭有药性正好的伤药,我爹不送那个,怎么会给我送玉清散?” 宋逾白黛眉微微动了动,没有回答。 夏无心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翻身盘膝而坐,唇角微微勾起。不曾想到,宋逾白虽确实不近人情,但心肠却并不是那么硬。 这样的宋逾白,看着要比之前要有趣了些。 夏无心拧开塞子,便开始往身上涂,有些地方涂抹不到,她便大着胆子扯开了外衫,与此同时,宋逾白迅速转身,迈步往门外走,只留下个稍显局促的背影。 这一下,夏无心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虽说她是女扮男装,可明面上二人都是男子,宋逾白有何好躲? “宋先生!”她出声喊道,语气中带了些试探,“可否帮我,涂下身后?” 宋逾白的脚步堪堪停住,她双手攥紧,过了一会儿才漠然道:“我向来不喜触碰别人。恶心。”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只留夏无心一人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什么人啊……”夏无心嘟囔了几句,自己反手涂好药膏,衣服里面的也懒得再管,反正她身体好得出奇,不管多重的伤,几日后也会痊愈。 说了一会儿话,人也困了,夏无心打了个哈欠,趴着阖眼。 梦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多半是些梦到过的场景,朦朦胧胧看不清,就这样睡了不知多久,她浑身一抖,忽然惊醒。 周围静得出奇,只有窗外的蝉鸣响着,偶尔夹杂着几声鸟叫,泥土的芬芳顺着窗子洒入,看这天象,不过才丑时。 夏无心想继续睡,却不知为何心慌得要命,只得长叹一声,爬将起来。 她捂住心口感受了一番,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她着急不已,可是这大半夜的,何来要紧之事? 她想不出头绪,索性忍着伤口疼,慢慢走出门,刚想越过门厅,却忽然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她心跳一滞,再听又是静谧。 “宋逾白?”她开口问,说话声在屋子里十分明显,却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夏无心自语道,往另一方向走了几步。 绕过门廊便是宋逾白的房间,她刚想伸手叩门,门却忽然大开,一身材娇小的女子钻出,张开双臂拦在了夏无心面前。 “宋先生歇了,你请回。”女子大声道。 夏无心乐了,上下瞧了瞧那女子,脸儿圆圆的,下巴却挺尖,看着年纪不大,想来便是宋逾白身边的小仙侍阿醉。 “听你这嗓门儿,你家先生不像是睡了,倒像是清醒得很,我去打个招呼。”夏无心笑眯眯道,抬腿便往里走,却被阿醉一把推开,虎视眈眈挡在门口,像是生怕夏无心做些什么似的。 “干嘛。”夏无心被她推了个踉跄,“宋逾白一个男人,还怕我做什么不成?”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没有先生允许,谁都不许进!”阿醉叉腰道。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颇为清脆。阿醉回头看了一眼,焦急的面色掩盖不住。 “你快走,快走!”她继续伸手推夏无心,却被夏无心灵巧地躲开,随后又是几声连续的响动。 这声音,若说有人在揍宋逾白,夏无心都信。 夏无心收起笑容,面色沉下些,往黑漆漆的屋里看着,虽说她讨厌宋逾白,但毕竟也是平逢山的人,怎好不管。 “就算有什么,你这种人也只会给先生添乱!”阿醉回手握住门框,想要用力将门关上,谁知夏无心忽然用力,直接拎着她的脖子将她丢出了门,随后大门咣当一声合拢。 阿醉:…… “夏无心?”角落处忽然响起宋逾白的声音,这声音十分沙哑,甚至还有些慌乱,她伸手拿起被褥,将自己牢牢盖好。 “擅自闯进来,你简直,简直放肆!”宋逾白压低声音道,只是这声音混杂着喘息,并没有威慑力。 她动作虽快,但夏无心眼睛也尖,清晰地看到了一道银光闪过,甚至透出一些在墙壁上,照亮宋逾白的脸。 只见她此时面色苍白得紧,平日里一丝不苟扎起的发丝散乱在身后,只露出一只通红的眼睛,檀唇咬出了血丝,看上去似乎十分痛苦。 “宋先生……”夏无心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僵在了原地。 宋逾白像是不愿让旁人目睹这种惨状,于是隐忍着坐起,咬牙道了一声滚。 夏无心心跳愈发快速,她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心慌的源头,就是来源于宋逾白身上的东西,于是大着胆子上前掀开了被褥一角。 霎时银光大作,只见宋逾白一双纤细的赤足上,竟戴着一副发光的镣铐,镣铐不像是凡间的东西,上面布满了尖刺。 “夏无心,你出去。”宋逾白伸手握住夏无心的手腕,掌心一片汗湿,她用力将夏无心往外扯,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柔软的肩膀撞在她胸口,夏无心猛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同梦里的一模一样,一颗心顿时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这是什么……”夏无心说话忽然间结巴起来。 夏无心被她推得后退两步,却还是有些不忍,于是伸手将那镣铐握住,想试试能否打开。 “这不是寻常东西,就是上神下凡也奈何不了,何况是你,赶紧离开,就当没看见过。”宋逾白哑着声音道,痛苦得没力气发怒。 与此同时,镣铐便吧嗒一声,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镣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插播一则公告:由于多人建议,文名由《小霸王和美先生》修改为《强吻男装大佬后》,特此通知,特此通知。——来自起名废七千 万妖谷 二人皆是一片沉默。 夏无心也未曾想到会如此轻易,她惊讶地低头看着,只见原本银光闪闪的锁链,如今已然变得黯淡无光。 她愣愣地将那东西拿在手里,然后伸手握住宋逾白的脚踝,将她已经发红的双足解救出来,宋逾白被她这么一碰,宛如受惊一样,猛然将脚收回,用衣袍裹得严严实实。 她是天界判下的罪人,终身都得戴着镣铐,若是妄动仙力,不仅会受到封印的惩罚,镣铐也会显露出来,证明她有罪的事实。 今日她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施法从夏春秋的鞭下救了夏无心,便遭受了痛不欲生的惩罚。 可是夏无心一个区区散仙,怎么能够解开只有天帝才可解开的镣铐? “或许,或许是我天生力气大。”夏无心挠挠头,她犹豫了下,又问道,“可是先生你,身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一阵寂静过后,宋逾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与你无关。” 她没再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多问,只是用手撑着床沿,吃力地躺下,瘦弱的身躯包裹在宽大的衣衫里,跌落在床上,眼眸看向月光皎洁的窗外。 夏无心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像是天上的月牙,冷冷清清,孤孤寂寂。 除去性别,和梦里的女子完全符合。 “出去吧。”宋逾白开口。 像是冷水泼在了头上,自己也算帮了忙,她却还是这般冷漠,夏无心撇撇嘴,方才一瞬间的怜惜立刻无影无踪。梦中的女子温柔得很,怎会同宋逾白一般。 或许只是相似吧,夏无心摇摇头,转身离去。 “登徒子!”门外的阿醉追着夏无心大声骂了几句,然后忙不迭地跑进门。 “先生,怎么样了?诶,这,这天帝下的镣铐,怎么破了?”阿醉低头捡起破裂的锁链,一脸的不敢相信。 宋逾白沉默了会儿,忽然伸出柔夷,拉住了阿醉的衣袖。 “好疼啊,阿醉。”她喃喃道,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泪光。 “一百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疼。” —————— 夏无心在床上躺了三日,伤总算是好了个七七八八,这三日里,她强行亲了宋逾白的闹剧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平逢山,成了她数不清事迹中的头等。 有人说夏无心讨厌宋逾白,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欺辱人家。 更有甚者,说她原来喜欢的是男人,强吻是因为情不自禁,此说法最为广泛,传得神乎其神。 这日清晨,天光正好。 “我喜欢宋逾白?你脑袋被驴啃了?”夏无心正坐在竹席上抱着个甜瓜啃,听见这话,险些将瓜整个儿吞下去。 “自然是同门们讲的,不信你问斜月师姐,别说同门,就是厨房的小仙侍都传开了。”一头顶扎着巾帕的少年摸着脑门儿道。 “一犁,莫要胡说。”一旁的苏斜月弯眉蹙起,嗔怪地打了那少年一下,然后宽慰夏无心道,“别怕,弟子们茶余饭后说着玩,过段日子就记不得了。” “那夏无心,你到底喜欢男子还是女子,若你真喜欢男子,那斜月师姐……”少年说着说着,眼神便瞟向了苏斜月,似有些不敢再说。 “魏一犁!”苏斜月加重了语气,似乎有些恼怒,却不由自主地朝夏无心看去。 “呸,别管我喜欢男子还是女子,都不会是宋逾白。”夏无心气得将甜瓜扔进魏一犁手里,起身出门,“罢了,今日我去断崖修炼。” “可今日宋先生授课!”魏一犁在她身后大叫。 “不去了!”夏无心在头顶摆了摆手。 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她更加不愿意见到宋逾白,一想到她便觉得心中似有个疙瘩一般,堵得厉害。 断崖位于平逢山的山顶,是个适合清修之地,山川草木汇集于此,崖下便是万妖谷,据说十分危险,是个禁地。 也许灵气充沛的地方,就极适合镇压妖孽。 夏无心盘腿坐下,开始让神识慢慢包裹四周的草木,不知为何,她似乎很爱这般停滞在花草中间的感觉,这感觉熟悉得可怕,却让人心旷神怡。 夏无心平日不爱修炼,可若是真修炼起来,速度却很快,不过运功了一二回,仙力便充裕了不少。 只是她不知,自己这边厢岁月静好,而山脚下的不远处,却已然风云突变。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只见周围原本澄净的气息,逐渐被一阵黑气侵蚀。 她猛地睁开眼,心道一声不好,起身往悬崖下看,果然原本宁静的万妖谷,如今忽然风起云涌,黑气弥漫,只露出几片高的树冠。 万妖谷有封印,平常弟子根本无法进去,如今出现这等场景,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夏无心不敢逗留,急忙回身化成一阵气流,往主持各类事宜的仙云殿赶,这种事情,她得先禀告夏春秋才行。 谁知刚刚走到半山腰,便看见一片兵荒马乱,众多弟子站在一处,正在议论纷纷,她抬眼发现魏一犁也在其中,便伸手拉住他:“这是怎么了?” “夏无心!”魏一犁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急忙扯着她的手,急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你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我在修炼啊。”夏无心摸了摸脑袋,“到底发生了何事?” “师姐,斜月师姐,不见了!”魏一犁大声道。 “师姐?”夏无心瞪大了眼睛,转身便往回跑,却被魏一犁一把拽住,“你等等,那可是万妖谷,上仙进去都难以出来,你不要命了?” “今日一直都好好的,谁知就在方才,万妖谷忽然出现异象!这不,天都黑了一半。看样子是有人进去了谷中,定是被困住了!”魏一犁苦着脸道。 “那师姐呢?”夏无心心中一紧。 “不清楚,方才我和师姐一同往仙云殿赶,中途师姐听了一小仙侍的话,说夏铮在后山遇到了危险,她便前去帮忙,让我去找师尊,可师尊这几日并不在平逢山。” “这么说,师姐如今还在后山?”夏无心眉头紧蹙,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夏铮一直喜欢苏斜月,这次定是他搞出的名堂。 “该死!”她怒骂道。 “其他人都在么?”夏无心又问。 魏一犁想了想,挠头道:“方才清点人数,除了斜月师姐,大家都无妨,只是宋先生住的地方比较偏,还没人去瞧。” 夏无心粗粗听了一句,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要紧的是苏斜月,她若是真的被困在万妖谷里,那可如何是好。 这时,山后忽然一声巨响,随着一阵鸟群惊起,呼啦啦飞向天际,与此同时,四周妖气更为浓厚。 夏无心一颗心似是被放在火炉上煎烤着,十分难耐,她实在担心苏斜月,索性一把推开魏一犁,身体瞬间化成气流,消失在山中。 身后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夏无心没有在意。 她从小便是苏斜月看顾着长大的,苏斜月于她的意义,甚至要远超于父母。 只要是苏斜月出了事,莫说是一个小小的万妖谷,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的。 她一路走近道越过山头,直直冲进山谷中,果不其然,原本薄如水气的封印此时已经消失了大半,其中黑雾滚滚,妖气扑面而来。 夏无心见到此景,心还是狠狠地沉了一下。 “斜月师姐?”她小声唤道,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和几声类似于猿鸣的喊叫。 她心一横,索性大步踏进了黑雾中。 谷底满是枯枝碎石,走起来深一步浅一步的,偶尔踩到一些硬物,夏无心低头一看,是几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头骨。 地上有一些新鲜的拖拽痕迹,夏无心呼吸一滞,急忙跟上前,只见痕迹在一棵树下便停止了,树上洒了一片鲜红的血液。 这血,是人的。 夏无心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她不敢想象苏斜月会是何种模样,只能加快了脚步在树林中奔跑。 “斜月师姐!” ”苏斜月!“ 忽然,一声很小的□□在远处响起,夏无心耳朵尖,于是听得真切,她惊喜地睁大双目,召出浑身仙力,化成气流赶去。 越过一片茂密的灌木,面前出现了一个池塘,池塘中的水很浅,却还算清澈见底,像是什么东西的栖息之地。 在池塘的深处,似乎躺着一个人,外衣已经只剩下几片挂在身上,唯有内里的薄薄白衬,局促地裹着。 那人看上去雌雄莫辨,似是个女子,又好像不是,正躺在浅滩处,一声不吭。 夏无心见状,一颗心疼得好似刀绞一般,连忙朝那人跑去,这时,一条巨虺忽然从天而落,重重砸进池水中。 巨虺昂起头颅,二话不说便朝夏无心俯冲而来,夏无心一惊,连忙闪躲,即便如此,却还是被溅了一身泥水。 巨虺见一击不中,又忽然转头,巨大的尾巴便要砸在躺着的那人身上。 夏无心担忧苏斜月的安危,索性不管那巨虺,心一横,猛地扑向那人身边,紧紧将她腰肢抱在怀里,随后脚尖点地,飞上眼前的树枝。 怀里那人的身体柔软之极,也冰冷之极,她衣袖已经被扯破,露出光滑洁白的手臂,上面血痕点点。 只是这般好看的手臂,绝非苏斜月的。 她似乎突然苏醒过来,低低呻/吟一声,手臂下意识勾住夏无心的脖颈,稳住身体。 这时,她忽然僵住不动了,一双琉璃目瞪大,急忙收回手,用身上仅剩的衣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与此同时,原本白皙的脸一片通红,不知是因为惊慌,还是羞愤。 “夏无心?”她压低声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评论,好孤单…… 这章评论的小可爱,抽好多发随机红包~ 先生体弱 “宋先生?”夏无心更为惊讶,她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巨虺的头出现在宋逾白身后,连忙揽住宋逾白的腰,再次跳下树枝,落在池塘里。 纷飞的水花将二人打得湿透,那巨虺的速度十分之快,转眼间便绕过树干,再次长着大口朝二人冲来。 情急之中,宋逾白紧紧拉住夏无心的腰带,将她扯向身后。 “它怕火。”宋逾白在她耳边简短地说。 书到用时方恨少,夏无心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平日里为何不好好修炼,她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念了几句心诀,反手挥出几道火苗。 宋逾白瞧见那微弱得随时要消失的火,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不过火苗虽小,倒也起了一些作用,周围的黑雾变得稀薄了些,巨虺则像是被唬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夏无心见状,急忙抓住机会,一把拉住宋逾白的手腕,带着她往相反方向逃去。 黑雾在二人身边穿梭,犹如一张大网,巨虺很快就消失不见,被隐藏在了无边的黑气里,夏无心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回头看向宋逾白。 只见她并未怎么气喘,只是脸色白得吓人,碎发从发髻中掉落出来,将她整个人衬得更为羸弱。 夏无心张口想要关心一下,可那句你如何了在喉咙里卡了许久,却还是变成:“宋先生,怎么是你,师姐呢?” 宋逾白看了她一眼,异样的神情转瞬即逝,眼神回归淡漠。 “我不知。”她道。 夏无心挠了挠头,她忽然觉得自己这般失望的语气着实有些伤人,于是犹豫了会儿,又道:“我以为斜月师姐被困在了万妖谷,这才闯进来……” 说着说着,她立刻闭上了嘴,心中恨恨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越说越不对。 “无妨。”宋逾白开口,她轻轻将脸上的脏污抹去,随后拢起衣襟,“苏斜月应当没事,我今日没有授课,出门碰到她,听她说有人在后山受了伤,便让她先去找东逢上仙,我替她来。” “我一进后山便入了阵法,想来设阵之人是想要困住苏斜月,却不料阵法破了万妖谷的结界。”宋逾白又说。 她虽然没了镣铐,可法力依旧被封印着,强行使用便又是痛不欲生,她本以为自己会干脆死在这里,根本没有奢望会有人进来寻她。 而如今虽然有夏无心,却也只是找旁人而已,宋逾白定神想着,神色未变。 夏无心看着她,一时无言。 看来宋逾白真的是经受了无妄之灾。 不过听到苏斜月没事,她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于是偏头往宋逾白身后看了看,惊讶地发现了一串血迹。 “你受伤了?”夏无心说着,便蹲下身,想要撩开宋逾白的衣袍,谁知宋逾白立刻像是受了惊一般,连连后退。 “不过是小伤,我自己来。”宋逾白低声说。 此人怎么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夏无心心中嘀咕着,索性不管她说什么,上前两步,一把将她衣摆扯开。 “你放肆!”宋逾白一惊,还想要后退,可夏无心速度很快,并未给她反抗的余地。 看见那道伤口后,即便是经常受伤的夏无心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宋逾白小腿处不知被什么划开了一道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正顺着她纤细的小腿流下,几乎浸湿了鞋子。 这么重的伤,宋逾白竟然一声都没吭。 “我们先出去为好。”宋逾白说着,便要将衣袍放下,却不料夏无心根本不听她说话,已经自顾自地在掌心聚集仙力,慢慢覆盖到伤口上。 宋逾白还从未见过这么霸道的人,一时也无奈。 “好了。”见止住了血,夏无心拍了拍手起身,“先生是凡人,这种伤若是不及时医治,是会要命的。” “一条贱命,死了又何妨。”她这话说得很轻,还未等夏无心听清,宋逾白便顾自往前走去。 二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儿,都没再开口,四周妖气愈发浓重,夏无心试着飞上天,却几次三番被剩余的结界拦截下来。 “我们需要尽快出去,这里面分不出方向。”夏无心眉头紧皱,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是入了夜,想必会更加危险。 “这边。”宋逾白指尖轻轻指向一侧。 即便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她却仍然像是顶破淤泥而出的莲花,干干净净,冷冷清清。 也像块寒冰。 夏无心看她看呆了眼,也不管她是如何知道的,只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沿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却忽然被宋逾白叫住:“夏无心。” 夏无心闻言猛地回头,只见宋逾白眼睫低垂,苍白的手试图将自己的衣襟合拢,只是那薄薄的衣衫粘了水,又有些破烂,实在是不能遮住。 夏无心心中突然升起疑云,宋逾白为何这么怕旁人看到身体? 而一向孤高冷淡的宋逾白,却在此刻显现出了一丝窘迫。 “能否,将外衣借我。”她竭力表现得平淡如常,却还是忍不住攥紧手掌,将自己掌心掐得生疼。 这么久了,她还从未求助于他人,更何况是她厌恶的夏无心。但此刻,她却只能向她乞求。 真是讽刺,宋逾白慢慢阖眼,用力咬着唇。 夏无心却忽然哦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脑袋,笑道:“抱歉,我都忘了,你穿得如此单薄,当心着了风寒。” 说罢,她便解下外衣,大步走到宋逾白面前,伸手让外衣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稳稳当当落在宋逾白身上。 夏无心突然的靠近,让宋逾白忍不住想后退,但她忍住了,只是将眼神移开。 “先生看着身子有些弱。”夏无心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然后低下头,认认真真将衣带系紧,她灵活修长的指尖飞速打了个结,“往后还是要多穿些。” 说完,她便抬头看了看天,急匆匆道:“我们还是得快点赶路。”说罢,便转身跳过一根枯木,大步往远处走去。 高高束起的头发在头顶晃着,里面的长衫裹着腰肢,显露出完美的身型。 宋逾白看着她背影,方才的窘迫慢慢消散,粗布做的外衣并不好看,却十分暖和,且将她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这样,便觉得安全些。 宋逾白指的方向果然是正确的,二人没走多久,便发现四周的黑气轻薄了些许,也慢慢能够看见远处的斑驳树影。 与此同时,天光也越来越暗,周围显露的妖愈发得多,还有一些小妖,都被夏无心一拳一个,打飞了出去。 她这点功夫打厉害的够不上,小妖却还尚可。 夏无心向来爱说话,宋逾白又太过沉默,她一肚子话只能憋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原地转了个圈,走到了宋逾白身侧,同她并肩疾步。 她偏头看向宋逾白,越看越觉得熟悉,便不由得盯着发呆。 嘴唇饱满好看,虽然苍白了些,可若是涂上胭脂,定十分惊艳。 鼻尖高翘,却不似男人那般英气。 黛眉似乎有意加粗,可若是细了,便是两道清清浅浅远山眉。 尤其是那两只眼眸,细看犹如天池之水,粗看犹如清透宝石,不知为何,冰冷中,似乎永远有些哀伤。 夏无心总觉得她像是一直在隐忍,却又不知她隐忍些什么,联想起那日的镣铐,心中疑惑更甚。 “何事。”宋逾白被她盯得不自在,于是沉声问。 “没事,没事。”夏无心扭头,但还是脱口而出,“我就是觉得先生若是个女子,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宋逾白的脚步跄踉了一下,险些摔倒,夏无心急忙去扶,却被她抬手避开。 “荒唐之词!”宋逾白怒道,她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愿看夏无心,顾自加快了脚步。 夏无心伸出的手在空中拐了个弯,收回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小声哼了一声。 说她像女子有何不好,为何这般抵触,自己可是做梦都想换回女儿身。 她摇首,正想快跑几步赶上宋逾白,却忽然看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眼看着便要碰到宋逾白,她忙大喊一声小心,身体迅速消失在原地。 而宋逾白也已经察觉了不对,她忙疾走几步,离开了巨虺的攻击范围,而这时,夏无心已经出现在巨虺身旁,她念心诀召出火苗,谁知这次巨虺有了见识,不仅不怕,反而攻势更加猛烈。 巨大的头颅朝着夏无心飞速甩动,一时间毒液纷飞,若是人沾上这毒液,哪怕不死也得烧层皮肉。 夏无心连武器都没有,于是更为吃力,只能咬牙将巨虺吸引到一旁,让它远离宋逾白。 “你愣着作何?还不快走!”夏无心正抵挡着,回头看见宋逾白还站在原地,不由得急声大喊。 她只回了个头的功夫,巨虺便吐出一道毒液,险些命中夏无心。 宋逾白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上次不过是用了一点点仙力,便经受了那样巨大的折磨,故而即便她自己快要丧命于巨虺口中之时,也未曾想过再动用仙力。 但是面对这个毫不相干之人,她竟然再次动了恻隐之心。 宋逾白啊宋逾白,你因为心软而受的伤,还不够多吗,宋逾白闭上双眼,指尖几乎嵌进了肉里。 与此同时,忽然一道温热的气息靠近,夏无心的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柔软却又有力的手臂正穿过她腋下,将她紧紧抱住。 宋逾白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脚离地,被夏无心迎面抱着,腾空而起。 这一刹那,她心跳几乎静止。 巨虺的毒牙同时出现,距离夏无心的后背不过几寸,宋逾白忽然抬手,眼眸变得晶亮无比,一道柔和棉白的仙力从她指尖滑出,飘飘袅袅碰到了巨虺。 电光火石间,巨虺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如同孩童凄厉的哭泣,随后,庞大的身躯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击飞。 重重地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求留言~ 随机揪几个 打脸 夏无心并不知晓身后发生了何事,她一路抱着宋逾白穿梭,因为原本已经在结界边缘,所以没过多久,二人便冲出了结界。 凉爽清透的空气迅速包裹了二人,如今已然是夏日的黄昏,天光黯淡,远处山头还飘着一抹落日的红。 夏无心手一松,便瘫倒在地上,还滚了几圈,气喘吁吁地看着天空。 “他们出来了!”有人在远处喊着,随后大片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搂住夏无心的后背,将她扶起。 柔软如棉花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拍打,然后把她拥入怀中。 “无心,你没事。”苏斜月一张俏脸上满是潮湿,急得眼泪直掉。 “魏一犁说你进去救我,师姐吓死了,还好,还好没事……”苏斜月抽泣着,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一旁的魏一犁也放下心来,蹲在她身旁摇头晃脑道:“你说你,没弄清楚里面的是谁便冲进去,若是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同掌门师尊交待?” 夏无心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她一手推开魏一犁的头,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转向苏斜月,笑嘻嘻道:“师姐,我这是担心你。” 苏斜月用衣袖擦掉流到下巴的泪滴,哭笑不得,轻轻点了下她脑袋,小声道:“好了,师姐知道,没事就好。”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把夏无心扶起,将她身上都摸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彻底放下心。 “师姐,你往后定要小心夏铮,他此次应当是想要困住你来个英雄救美,却不料触碰了结界,才造成如此大乱。”夏无心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拉住苏斜月的衣袖,正色道。 苏斜月看了她一眼,脸色微红,轻轻点头:“此事我也会告知师尊,请他惩办。” “师尊和大师兄都在赶回来的路上,等他们回来便能修复结界,这几日先封锁后山,寻常弟子不可进入。”苏斜月说,“你想必也受了惊,快点回去歇息。” “诶,你这衣衫,怎么少了?”苏斜月忽然问。 “哦,是宋……”夏无心说着抬头,话语却忽然顿住,“宋先生呢?” 只见宋逾白方才站的地方,如今已是空荡荡一片,夏无心问一旁的其他弟子,却也是连连摇头。 ”这人怎么一言不发,便独自走了。“夏无心自语道,目光看向远处,那里似乎闪过一片孤伶伶的粗布衣角。 万妖谷结界破碎的后一日,夏春秋和大师兄燕桥从千里之外匆匆赶回,二人协力,才将结界恢复原样。 自然而然,夏铮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次人证物证皆在,他逃脱不得,于是也受了一顿好打,夏无心还去一旁观摩了一番,看到兴起处,还喊了几声好。 如今她经受了一场意外,心知修为低的危险,所以暂时收了吊儿郎当的心思,对于平日里的修炼再不敢怠慢,只是自那之后都没能再看见宋逾白,就连授课也都取消了个干净。 她虽有些担心,但想宋逾白应当是在养伤,便也没有多问,过一段时间,便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继续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夏日渐深,山中冒出了片片栀子花,玉瓣拥翠,粗看如雪,香气飘了一地。 灵秀之日,天地相接,地府放行,是凡间祭拜先祖亲人的好时节,同样也是厉鬼精力旺盛的时节,极容易在人间作乱。 这日,夏春秋忽然召集众弟子到仙云殿,夏无心本不想去,却拗不过苏斜月,被她连拉带扯地带到了门口。 平逢山弟子不多,但是排列开坐在殿中,却也有几分热闹,夏无心寻了个角落坐进去,将脑袋深深埋到桌上。 “你坐起来。”过了不知多久,苏斜月轻轻拍她肩膀。 “我不。”夏无心抿紧粉唇,将脸换了个方向摆放。 “师尊看着你呢。”苏斜月摇摇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夏无心闻言心中一惊,连忙抬起脑袋。 果然,夏春秋正负手盯着她,神色不妙,夏无心被他这么看着,重重打了个寒颤。 “方才讲的你们都听进去了?”他怒目横了夏无心一眼,然后转身走开,继续道,“之前的弟子都已上了天界,亦或是离开平逢山做个游仙,如今你们这些小辈也该受些磨砺,否则一直待在这山中,学再多的东西都是中看不中用。” “过几日便是施孤之日,凡间定会有厉鬼出没,到时便会从你们中挑出几人下山平乱,不得怠慢。” 此话一出,众人便交头接耳起来,平逢山一向与世隔绝,能够下山接触凡人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自然让人心动。 “师姐,你之前也在施孤之日下过山,这所谓的厉鬼,到底可不可怕?”魏一犁闻言,兴奋地回头问苏斜月。 苏斜月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你当阴差是什么,哪会放那么多厉鬼到凡间,不过就是一两只作乱的,随便便能除掉。师尊让你们下山,不过是想求些历练。” “那我们去,顺便还能到凡间作乐,岂不美哉?”魏一犁一听,激动得直拍桌子。 “要去你去,我可没功夫。”夏无心听得无聊,索性开始玩自己的手指。 她岂是那种安生的人,不知偷溜下山几次,早就玩腻了,又不能去更远的地方,还不如待在这里清闲自在。 夏春秋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仙云殿,众弟子这才三三两两起身踏出殿门。 魏一犁一心想着午时还未吃完的包子,于是告别后急匆匆离去,便只剩下夏无心和苏斜月并排走着,二人聊起往事,一路说说笑笑。 路两边长着不少树,枝叶繁茂地延伸到头顶,洒下一片凉意。 “师姐,你瞧远处那朵栀子花,是不是开得极美?”夏无心左右赏着景,忽然眺望着指向远方。 苏斜月朝她所指看去,笑着点头。 “那我去给你摘来。”夏无心见苏斜月喜欢,便踌躇满志地搓了搓手,脚尖点地,借力腾空而起,跃过一片树木,飞扬的发丝消失在了森森绿意之中。 那花儿真是开得好,如同白玉雕的一般,又比玉还多了不少灵气,夏无心一挥手,那花就进了她掌心,带来一阵扑鼻芳香。 她满意地回去找苏斜月,然而,离着老远便看见苏斜月身边多了一人。 那人并未好好站着,而是一手紧紧扯住苏斜月的手臂,嘴里不断说着什么,而苏斜月一身抗拒,见挣扎不开,忽然使出仙力,将那人打退。 夏无心见状,心中怒火熊熊,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二人中间,对着那人抬脚便踹,这一下踹了个正着,那人痛呼一声,堪堪站稳。 “夏铮?”夏无心站定,看清那人面目,厉声道。 “怎么又是你!”夏铮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眼神犹如一条毒蛇,恨不得朝夏无心喷出毒液。 “苏斜月,你几次三番拒绝我,原来是和这色厉内荏的草包不干不净,呸。”夏铮咬牙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苏斜月美目圆睁,饶是她这般温和之人,也被他这些污人清白的话气得红了眼眶:“夏铮,你胡说什么?” “师姐,拿着。”一旁的夏无心忽然道,她的语气出奇得平静,平静到看不出愤怒。 她伸出手,将那朵完好无损的花放到苏斜月手中,然后慢慢走向夏铮。 “你干什么?”夏铮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 只听啪的一声,夏无心扬起手,朝着他的脸上重重给了一巴掌。 与此同时,附近的树林里。 宋逾白一身白衣,静静地站着,长睫微垂,看着一只同样一动不动的野兔。 一人一兔,都是白白净净的。 宋逾白和那兔子对视了一会儿,慢慢蹲下身,朝兔子伸出莹白的指尖,那小兔很是乖巧,像是认识她一般,爬了两下,钻进她掌心。 宋逾白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难得地出现了一点微笑。 她抱着兔子起身,动作有些缓慢,像是很累一般,嘴唇毫无血色。 那日后,她几乎闭门不出,连床都下不去,今日她还是头一次出门,想见见阳光。 “宋先生。”有人从远处走来,身姿矫健,胡子极长,看着颇有仙风道骨。 “东逢上仙。”宋逾白说着就要低头,却被夏春秋急忙拦住。 “小仙,小仙怎好让帝女行礼。”夏春秋摸着胡子,神情颇为尴尬。 宋逾白闻言摇头,轻声道:“我早已不是帝女,承蒙上仙照顾,自要感谢。” “那怎么行,想我当年还是个小仙之时,亏得帝女下凡点化,才能成功渡劫,我虽无甚成就,但却懂得知恩图报。”夏春秋恭敬地笑道。 宋逾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今日找先生来,其实还有一事……”夏春秋说着说着,面露为难,“便是我那逆子,生性顽劣,心思不正,我实在担心她走上歧途,还请先生平日里多照拂一些。” “夏无心?”宋逾白有些讶异,她思忖一番,道,“她是顽劣了些。” 话音刚落,在万妖谷的事便出现在了她脑海中,于是顿了顿,又说:“但,性子并不坏,无需担心。” “话虽如此,但我有不可说的苦衷,只求先生平时能多劝化她一番,只要她一心向善,我便心满意足了。”夏春秋长叹一口气。 夏春秋是难得向宋逾白伸出援手之人,宋逾白心里感激,所以虽然并不想多接触夏无心,却还是点头应下。 夏春秋闻言笑了,刚想道谢,却忽然听得一阵喧嚣传来,两个人从天而降,带着仙力齐齐砸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扭打成了一团。 “看我今日和你算个总账!”夏无心咬牙喊着,一拳砸在夏铮鼻子上,顿时鲜血四溢。 伴随着夏铮的惨叫声,她忽然抬头,正对上了夏春秋和宋逾白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她天性不坏。” 《小宋被打脸的日常》 小混蛋 夏无心下意识松开夏铮的衣襟,夏铮却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捂着鼻子翻倒,加上肆意横流的鼻血,看上去像是受了多大的欺辱一般。 夏无心见状,气不打一出来,自己这一拳虽打得重,但根本不至于如此,夏铮无非就是看到了夏春秋,装模作样博同情罢了。 果不其然,夏春秋方才还挂着笑的脸,立刻变得铁青。 “你们在干什么!”他厉声道,手臂一挥,便将夏铮从地上拖起,“大庭广众下作乱,成何体统!” “爹,是夏无心先动的手!”夏铮一脸苦相,一边说着,一边将沾满血迹的手掌摊开给夏春秋看。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满嘴淫语,坏人名声,您若是不信,便去问师姐!”夏无心上前一步,大声辩驳。 “够了!”夏春秋呵斥道,他横眉看向夏无心,满眼怒意,“私自打斗就是触犯门规,不管他说了什么,只要动手,便按门规处置!” 夏无心狠狠地看了还在哼哼唧唧的夏铮一眼,执拗低头:“反正我打也打了,您要处置便处置吧。” “好你个逆子……”夏春秋疾步上前,刚刚扬起手臂,身后便响起一声轻咳,将他动作打断。 “东逢上仙。”宋逾白轻轻道,意在阻止。 夏无心眼睛都闭上了,忽然听见宋逾白说话,惊讶地看向她。 “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宋逾白又说,她微微抬手,将那雪白一团的小兔子放在自己肩上。 “可是……”夏春秋还想说话,又被宋逾白打断。 “您方才不是叫我多多劝化么,那此事便交于我罢。” 夏春秋有再多的怒气,听了宋逾白的话,都只能强行压下怒火,长叹一口气。 “那就,麻烦宋先生。”他说罢,瞪了一眼夏无心,然后甩袖离开,夏铮见状,连忙捧着鼻子跟上,临走时还朝着夏无心呸了一声。 眼看着二人的身影远去,夏无心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宋逾白眼神转向夏无心,不露声色道。 “谁会不怕挨揍呢。”夏无心暗暗想,没敢开口。 只是她不知,为何一向冷漠的宋逾白,今日竟然会帮自己。 宋逾白负手走过夏无心身侧,朱唇微张,道了一声:“过来。” 夏无心方才逃过一劫,如今自然听话得很,原地转了个身,灰溜溜跟上。 一阵风吹过,宋逾白衣摆被吹起,在身后飘曳,道上寂静无人,唯有树叶沙沙作响,二人重新走过方才走过的路,苏斜月已经不在那里。 “为何打架。”宋逾白忽然开口。 “他追求斜月师姐不得,便出口污蔑师姐与我,卑鄙至极。”夏无心咬牙回答。 “他口不择言,你就出手打人?” “我便是这般,受了欺负就一定要还手,凭何忍着,受气的还不是自己,还不如打一顿痛快。”夏无心轻嗤一声道。 宋逾白脚步顿了顿,轻轻道:“歪理。” “这怎么是歪理!”夏无心快跑几步走到宋逾白身边,据理力争,“难道先生就没被人欺负过?” 宋逾白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是想起什么,没有言语。 夏无心看她没有回答,就当她是默认了,于是继续道:“没人生下来就是要忍着的,睚眦必报也不是件坏事,谁对你不好,你便加倍还回去,至少将一口恶气出了,哪怕之后要挨打,至少潇洒不是。” 潇洒。宋逾白垂眸,看着自己沾了些泥土的鞋尖。 她此生,恐怕都和这个词无关了。 有一瞬间,她甚至开始羡慕夏无心,能这么张扬跋扈地活着。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然走出树林,来到宋逾白的住所,竹屋旁琳琅满目地种着各种花卉,花香扑鼻,鸟鸣阵阵,宛如仙居。 上次来还是夜晚,故而不曾发觉,宋逾白的住所竟是这般雅致,配上山间偶尔起的薄雾,便有了几分瑶池阆苑的意味。 在花丛里走了几步,夏无心忽然站定,不敢再往前,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你不会也要罚我吧?” 宋逾白一双秋水眸往她身上看了看,淡淡道:“我若不罚,叫你来,赏花么?” 夏无心转身就跑。 “被我罚还是被东逢上仙罚,你自行斟酌。反正我本就无意帮你,只是答应了上仙的事,不得不做罢了。”宋逾白液不追不赶,只是慢悠悠道。 果然,夏无心听见这话,跑了一半转了个圈,又摇摆着胳膊肘跑了回来,强行笑嘻嘻道:“那自然是要先生罚,先生人好心善,定是不愿揍我的。” 她说得没错,宋逾白是没揍她。 书房里,角落正燃着一块沉香,幽幽的香气升腾至半空,又轻轻袅袅化开。 夏无心手里握着一根粘了墨的毛笔,正抿着唇奋笔疾书。 几滴墨水粘在了她下巴上,夏无心苦着脸将下巴擦得红彤彤一片,眼眶也因为长久盯着字而发红,模样委屈得要命。 一旁摆放着一叠宣纸,还有一本摊开的《华严经》。 她一边抄写一边在心里将宋逾白骂了个千遍万遍,早知道要让她抄这些看都看不懂的东西,还不如将她揍一顿呢。 “宝树行列,枝叶光茂……”夏无心念着念着,打了个哈欠。 一道不同于檀香的香气飘来,夏无心又觉着十分熟悉,又不知在哪儿闻过,似花香又非花香,让人莫名响起云雾缭绕,霞光璀璨。 抬头,原是宋逾白走了进来,她已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还是一身素白,却比平日里飘逸了些,随着脚步轻移而拖拽在身后。 “写得如何?”宋逾白道,然后坐在一旁的藤椅上,修长的身子斜斜倚着。 “才第二遍。”夏无心撇撇嘴,忍住困意,继续直起身子。 “宋先生……”她忽然将笔丢下,幽怨地看着宋逾白,拖长声音道,“你还是打我吧。” “不打。”宋逾白翻看着书,面无表情道。 夏无心见装可怜没用,便开始耍赖,人往身后一靠,一动不动了。 “抄不完,就不准吃东西。” 夏无心突然坐起来,重新拿起毛笔,一脸怨恨地开始奋笔疾书。 这家伙,宋逾白眼露责备,微微摇头。 可夏无心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她刚写了一张纸,就又觉得无趣的紧,便开始想着法子和宋逾白搭话。 “先生,这个念做什么?”夏无心拿毛笔杆子指着面前的字问。 宋逾白放下书,起身走到她身旁,弯腰细看,却被她狗爬一样的字惊得一时无言,朱唇张了好几次,才将话说下去。 “你抄写的,是哪一段。” 她实在是看不清夏无心写了个什么东西。 “这段。”夏无心指给她看。 宋逾白无奈,伸手从她掌心拿过毛笔,另找了一张干净的宣纸,轻轻将那句话再写了一遍,一边写,一边小声念着。 二人的距离无意识间拉近,只要夏无心抬头,便能够触碰到宋逾白的下巴。 夏无心也不避讳,还偏偏伸长脖子抬头看,宋逾白的脸确实精巧无比,下颚如同玉雕的一般,温和流畅。 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气,好闻极了。 宋逾白忽然察觉到二人的距离,她写字的手忽然定住,然后猛地放下笔,直起腰来,后退到一旁。 “好了。”她强装镇定道。 说来奇怪,她虽然长期厌恶同人接触,可是面对这小混蛋,那种排斥感,却好像不再那么严重。 一旁的夏无心好像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她哀怨地叹了口气,继续趴在桌上,枕着胳膊写。 时间慢慢过去,屋中只剩下抄书的声音,还有一旁兔子扑腾的玩闹。 夏日的风从窗外吹进,卷着花草的清新,也有些闷热。 天色渐渐暗下,手中的书也翻阅完毕,宋逾白轻轻舒展手臂,将书卷放下,转身看去时,却惊讶地发现,夏无心早在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趴在桌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沉,睡颜看上去很是清秀,不太像个少年。睫毛一颤一颤,像是梦到了什么。 宋逾白被她折腾得无奈,想叫醒她,又有些不忍,只得走过去,拿起已经晕开一大片墨迹的毛笔,放回砚台。 “孺子不可教。”她自语道,抽走桌上那本《华严经》,转身想要离开,却不料忽然被人抓住了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下意识想要抽离,谁知夏无心力气很大,紧紧握着她手腕,竟挣脱不得。 “夏无心!”宋逾白恼了,想要将她喊醒,然而夏无心像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之事,恍惚中拉着人,就是不放手。 她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抽泣,将宋逾白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扯了扯。 这混蛋,怎么一睡着便爱抱着人,宋逾白气恼得红了脖子,急出了一身薄汗,但还是挣脱不得。 “玉衡……”夏无心忽然呓语。 宋逾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忽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愣在了原地,浑身发抖。 这名字,她已百年未曾听到过了。 “你说什么?” “玉衡。”夏无心梦中又重复了一遍,一滴透明的泪滴顺着她眼角,忽然落下。 宋逾白愣了不知多久,忽然用力将手扯出,莹白的肌肤已经被攥得通红。 夏无心也忽然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间还没分清是梦还是现实。 “阿醉,送客。”宋逾白将还在发抖的手藏到身后,厉声道。 美人 “来了,先生!”阿醉匆匆忙忙从门外跑进,她见宋逾白脸上毫无血色,便以为是夏无心做了什么,伸手便去拽她,将她拽得肩歪人斜。 而夏无心还沉浸在梦中的情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摇摇晃晃地跟着阿醉出门,随后只听咣当一声,大门在她面前闭紧。 “怎么了……”夏无心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门。 她不就是偷了个懒做了个梦,何至于此? 夏无心转过身,被傍晚的凉风吹了个激灵,脑子也清明起来,或许是闻多了香气的缘故,她方才做的梦,无比得悠长真实。 导致睁眼后,还恍若隔世。 梦里那美人柔若无骨,靠在她怀里,哭湿了她全身。 梦里四周都是云雾,远处云蒸霞蔚,不像人间。 她觉得替美人委屈,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动弹不得,神识像是被封在一层坚硬的屏障里,除了灵魂外,皆是一片死寂。 这种感觉是绝望的。 更让她疑惑的是,在她梦里出现了多次的美人,真的同宋逾白一模一样,之前不觉得,可是如今想来,绝不是巧合。 夏无心看面前的黄铜门锁,眼眸渐渐幽深,她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门内,宋逾白正跌坐在矮桌旁,细白的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思绪仿佛成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夏无心,怎么会喊她从前的名讳? 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先生……”阿醉在一旁搅着手指,担忧地开口。 “无事。”宋逾白摇了摇头,慢慢起身,听了玉衡这个名字后,从前的回忆忽然潮水一般涌进脑海,让她有些不堪重负。 无论夏无心是否知晓,她只想离这些事远一些。 “我去歇歇,不必叫我。”宋逾白迈步往隔壁走去,跨过门槛时,又忽然开口,声音漠然。 “往后,莫要让她靠近这里一步。” —————— 那日之后,夏无心又是一段时间未曾见到宋逾白,她还往宋逾白的住所跑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且那小姑娘阿醉似乎对她很是不满,总是没有好脸色。 次数多了,她也来了脾气,和阿醉对骂一场后,不愿再去。 而且距离施孤之日越来越近,山中众人突然忙碌了起来,除去每日抓紧修炼外,还常常被派遣下山,对付那些惹是生非的厉鬼。 不知为何,同往年相比,今年作乱的阴魂厉鬼简直多如牛毛,搞得山下人心惶惶,夏春秋为此还向地府递了仙贴,然而作用寥寥。 不过与此同时,和施孤之日一同来的,还有三年一度求法器的日子。 对于修仙之人,尤其是散仙来说,能够求得一个属于自己的法器,乃是帮助修炼的大好方法,据说曾有人因缘得了上上品的法器,结契那日,当即飞升成了上仙。 不过这求法器也是缘分,有人一次便得了好东西,有人次次都不得,而这得不到的人,通常修为也不会再精进。 故而能不能求到一件法器,是绝顶重要之事。 夏无心自从万妖谷的事后,便对修炼上心了许多,她心知自己在旁人眼里只是个靠着老爹的草包,故而对于能够提升修为的法器,还是十分渴望的。 而且,她并不想总被夏春秋看不起。 求法器的前一天,她在榻上辗转反侧了整晚,天蒙蒙亮才睡着,不出半个时辰便又惊醒,套上一浅蓝色长袍,背着包裹大步出了门。 今日的天比起昨日更黑了些,像是泼洒了墨水,一点光都不透。 夏无心深深呼吸了几口,只觉得空气粘腻闷热,怎么都不畅快,索性脱了外衣拿在手里,大步走下山。 山下早已有人在等着,看到她时,笑着招了招手。 “斜月师姐!”夏无心惊喜道,几步跃过去,笑得露出一排齐整的白牙,“你怎么也在?” 苏斜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轻声道:“还不是怕你们几个没有经验。” “好了,来这里。”苏斜月轻轻拉着她往旁边走,夏无心这才看见一旁已经站了不少的人,除了魏一犁外,还有些熟悉的面孔。 其中便有夏铮,他此时正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夏无心和苏斜月。 夏无心也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回去。 “还要等多久?”夏铮忽然开口,语气不耐。 “不必等了,师尊和宋先生他们已经提前前往昆仑山,我们出发罢。”苏斜月没有计较他的语气,轻声说。 夏无心闻言十分惊讶,她拉住苏斜月,小声道:“宋逾白又没有仙力,她去做何?” 苏斜月轻轻摇头,贝齿咬了咬粉嫩的薄唇:“我也不知,好像是师尊的主意。” 她爹的主意?夏无心不知不觉捏紧了衣角,宋逾白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昆仑山虽远,但是几人腾云驾雾也并未费太久的功夫,不过半天便看见了一片云海中的昆仑山,那山看着便比平逢山高了许多,垂直入云,半山腰以下皆是雾蒙蒙一片,像是浮于半空一般。 身后的几个弟子同时发出赞叹声。 一旁的魏一犁碰了碰夏无心,道:“师姐的法器是把折扇,虽不常用,但也是个好物件,你呢,你想拿到什么?” 夏无心想了想,刚想开口,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就凭你,怕是到最后,什么都拿不到。” 夏无心心头涌起怒火,她看向夏铮,挑眉道:“你怎么如此笃定,什么都拿不到的不是你?” “我就是笃定,草包永远都是草包。”夏铮冲着夏无心笑了,恶意满满,“你不信?” 夏无心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暗暗攥紧了拳头。 “那我们打个赌,待拿到法器后,用各自的法器去砍那块巨石,若是砍下来便是赢,若是砍不下,那便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如何?”夏铮歪着脖子,挑眉道。 夏无心抬头,朝他所说的那块巨石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石头足有一个山头那么大,若是没有法器,定是无法撼动的。 “别上他的当。”一旁的魏一犁皱着眉头,拍了拍夏无心的肩膀。 “胆子真小。”夏铮说着,然后忽然凑近,“这样,若是你赢了,那我便当众向苏斜月鞠躬道歉,还有宋逾白那件事,我也当众道歉,如何?” 闻言,夏无心转身面对夏铮,伸手摸了张仙契,按在夏铮胸口。 “好。”她挑眉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累了,凌晨才回家,待会儿还要早起,只能少更点!笔芯。 沐浴 哪怕输了,她也不过是自嘲一次,不亏。 夏铮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般轻松,勾起的嘴角僵了僵,不过随即便恢复笑意,一把抓过仙契。 反正他有贵人相助,就凭夏无心的本事,一定赢不了他。 说话间已到了招摇山近前,山上的景色也印入眼帘,只见云雾中仙宫林立,五色玉树,连绵不绝,众多白玉屋檐在树叶间若隐若现。 半空中站了个红衣绿裤的小仙童,看到夏无心一行人后,乖巧地行了一礼。 “家师已在殿中等候,各位请随在下来。”小仙童说着,回身腾云而走。 招摇山的主人被称为吉光神君,是个上仙,虽说修为算不得很强,但他酷爱收集神物法器,常年在四海八荒游历,攒下了不少天界都少见的珍奇之物。 夏春秋同吉光神君是多年的好友,所以每隔三年便能带上几个弟子登上招摇山,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夏无心等人一路跟着小仙童进了一最大的白玉大殿,一迈过门槛,便觉得一片耳清目明,殿中央立着一纯金大龟雕像,口中不断吐出滚滚白雾。 “这可比平逢山气派多了。”身后的魏一犁小声赞叹,却被苏斜月敲了一记,顿时不敢言语。 大殿中摆着一对红木镶金坐榻,夏春秋正同一白须白面的神仙说着什么。 想必这就是吉光真君,夏无心心道。 “师父,客人到了。”小仙童奶声奶气开口。 几人一同行礼,夏无心感觉到了吉光神君打量她的目光,她心中疑惑,但是没有回避,抬头同他对视。 “那二位便是令郎?果真一表人材。”吉光神君摸了摸下巴,眼神移开,随后又道,“这些年老朽也收了几个徒弟,其中有个小女仙,和令郎差不多年纪。” “犬子无能,让神君见笑了。”夏春秋叹了口气,摇头道。 两个老神仙寒暄起来没完没了,便叫那小仙童带着他们先去寝殿安置,招摇山仙宫阆苑虽多,但大部分都用来存放法器宝物,所以供人休憩的地方并不大,只在山巅之处矗立的一座小仙宫。 进门先是一道廊桥,桥下水流清澈,偶然游过几尾红鲤。 桥上远远立着二人,一人白衣飒飒,正垂头看着什么,黑色的发丝束了一半,剩下的流泻在肩头,她朝着桥下,看得很是认真。 另一人是个姑娘,紫色罗裙将身姿勾勒得一览无余,腕子上挂了一串葡萄似的珠子,内里似乎闪烁着点点星光。 她正说着什么,媚眼却如水波般飘忽个不定,时不时看向自己身旁。 “师姐,客人到了。”小仙童拉高嗓门儿喊了一声,那姑娘闻言回头,抿唇走下。 她眼睛大而上扬,下巴尖尖,唇色艳红,笑起来唇边有个靥窝,眼下还有颗淡淡的痣,让她整个人看着灵动了不少。 一旁的夏铮看见后,忽然挤开夏无心,眼神在那姑娘身上打转,还忍不住舔了舔嘴,一看便知又瞧上了人家美色。 夏无心见状一阵反胃,于是忽然跨步站到他面前,将他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顺便一脚踩在他脚尖。 夏铮吃痛,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张口正要骂,便被那姑娘打断了话头。 “我叫池摇,是神君的徒弟,你们同我来罢。”她讲话声音悦耳,但是却并不柔和,有些绵里藏针的意味。 她话头忽然一转,却忽然放柔了语气,唇边也带了微笑:“宋先生,您也请。” 宋逾白?夏无心往那边看去,方才只觉得这身影熟悉,如今走近了才注意到。 宋逾白却没有看她,甚至根本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往池摇指引的方向走去。 “一个凡人,来这里做何?”夏无心听见有人在身后不满地嘀咕,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高个子的大块头,好像名为梁路,常常同夏铮混在一处。 一行人走过廊桥,进了屋内,虽是炎炎夏日,可屋子里却好似有暗流涌动,清凉得很。 “这里屋子不多,还得委屈各位二人同住,有需要随时唤我。”池摇说完,又笑着同宋逾白道:“宋先生,您的住所在这边尽头。” 她离去前还围着宋逾白走了半圈,眼波婉转,紫色裙摆在脚边摇曳生姿。 众人也都累了,便三三两两散开,自行休息,苏斜月轻轻拉住夏无心,在她耳边道:“两人睡你可得小心些,莫要暴露身份。不然,你便去和魏一犁住一间。” 夏无心摇头,眼眸弯弯,笑得狡黠:“师姐不必担心,我今日自有地方住。” “你这样说便又是要顽皮,这可是在别人的住所,不许惹乱子,听到没有?”苏斜月嗔怒着拽她衣领。 “放心,绝不惹乱子!”夏无心伸长脖子往远处看着,然后急匆匆同苏斜月道了别,然后大步跑着穿过回廊。 那日的事一直闷在她心里,得不到答案便十分难受,之前在平逢山见不到宋逾白,如今没有了那小丫头守门,不失为一个大好机会。 长廊尽头没有窗户,昏暗静谧,宋逾白颇为满意,于是伸手将门拉开。 却不料身后突然冒出一只脚,稳稳地抵在了门边,随后纤细的身影闪过,再定睛时,一人已经坐在了贵妃榻上,将包袱随手丢到一旁,打了个哈欠。 那人身穿一身蓝色长衣,腰间系着白色丝绦,外裳敞开,滑落在地面上。 乌发黑眸,脸却白得发亮,额间垂下几根乱发,被哈欠呛得眼泪汪汪。 “夏无心?”宋逾白方才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松动,她握紧门框,眉头渐渐拧起,“你做什么?” “方才先生没听说么,这里屋子少,须得两人一间。”夏无心佯装认真。 “出去。”宋逾白懒得同她废话,于是冷声道,将门打开,侧过身子。 “这屋子的床榻足以睡下两个人,先生又不是姑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让我睡一晚又无妨。”夏无心见宋逾白赶她走,索性耍起了赖皮,直接趴在贵妃榻上不起了。 “你放肆!”宋逾白眼中有了怒意,她吐息忍住,“再不滚出去,我便请人来抬。” 说罢,她便转身,抬腿往门外走去,夏无心见状连忙蹦起来,闪身挡在了门口,宋逾白险些撞在她身上,急忙后退几步,扶住屏风的一角。 饶是淡然如宋逾白,也被气得脸颊绯红。 夏无心只是想弄清楚梦里的人是谁,也没有真想惹怒宋逾白,于是眼珠转了转,忽然垂下眼角,神情委屈起来。 “先生,我是真的无处可睡了,师姐是女子不可同住,我又寻不到魏一犁,夏铮他们还明里暗里恨我,若是我和他们一道住,就算面上不会被欺负,晚上也定会遭人暗算。” 她睫毛纤长,这么垂着眼睛,倒也真有几分可怜。 宋逾白虽然仍带着怒意,但却没再开口。 夏无心见状,急忙再接再厉,用力挤挤眼睛,试图把方才打哈欠呛出的眼泪挤出来:“法器对修仙之人无比重要,我若是今日没地方睡,明日求不到法器可如何是好。” “我爹本就不喜欢我,对我严厉得很,若是连个法器都拿不到,定会被他严惩。” 夏无心咬紧嘴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助一些。 “别装了。”宋逾白不动声色地听完。 “你这般顽劣之人,还会被欺负?”宋逾白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弯下腰,用修长的手指勾住地上的包裹,将它放到桌上。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没再赶她出去,而是沉默地走到床榻边,抚袍坐下。 夏无心见状一阵欣喜,于是轻快地关上门。 宋逾白此人,果然只是表面冷漠罢了,她暗暗想。 “只这一晚,之后不准再踏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宋逾白说。 “那是自然,就一晚!”夏无心咧开嘴,迈步向前,却又被宋逾白喝止。 “我说过,我不喜同人接触,你只许躺那张贵妃榻,如有半点逾越,便滚出去。”宋逾白冷声说。 她不愿再看下无心,伸手拿过一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呼出一口气。 世间怎会有这种人,她皱眉,指尖在茶盏边缘摩擦。 “贵妃椅就贵妃椅。”夏无心自语着,慢慢坐下,眼神却不由自主看向宋逾白,将她的面貌细细勾勒一遍,寻找着同梦中之人相像的痕迹。 屋中很快安静下来,宋逾白又拿了一本书,斜靠在床头翻着,一言不发地喝着茶水。 没过一会儿,夏无心便觉得无聊起来,干脆盘膝坐下,吞吐内息,为了明日的法器,临阵磨刀也是好的。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暗下,夏无心已然将筋脉都疏通了一遍,再睁眼,顿觉得耳清目明。 这体内干净了,便忽然觉得身体粘腻得很,她放在在日头下赶路,流了不少汗水,如今不适更为明显。 她嫌弃地摸了摸自己手臂,想着去打水沐浴,便起身下榻,正要出门时,忽然起了个心思。 山中男弟子们常在河中一同沐浴,虽说夏无心总会特意避开,但她知道对于同是男子的人来说,此事甚是平常。 她回头看向宋逾白,只见她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手中的热茶已经凉了,却还端着看书。 “先生,天气闷热,不如我去打些水来,一同沐浴如何?” 话音刚落,宋逾白的手一抖,撒掉了半盏凉茶。 法器 她面色有些似是有些发红,然后轻咳一声,强装镇定。 “不必。”她道。 宋逾白的反应丝毫不出所料,夏无心大着胆子打量她几眼,装作一副好意的样子:“无妨,不过是打个水,不费事的。” 随后不等宋逾白再拒绝,关门逃之夭夭。 夏无心一走,宋逾白这书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随手将书放到一边,起身试图将泼在身上的茶渍擦去。 手帕在胸口擦了几下,心里却愈发烦躁,宋逾白轻轻咬住朱唇,忍不住后悔,自己为何要放这个小混蛋进门,徒增烦恼。 夏无心仿佛怕宋逾白逃了似的,飞快打好一桶热水,健步如飞地回来,开门将水放下,肩上还挂了两块雪白的巾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汽的原因,房中变得闷热起来,宋逾白后退一步,离夏无心远了些,再次拿起书。 “先生真不洗?哪怕擦擦也好。”夏无心将巾帕打湿,抬腿便要上前,却被宋逾白开口呵止。 “别过来!”宋逾白道,语气冷淡的同时,似乎还有一丝慌乱,“自己洗便是,休得聒噪。” 夏无心撇撇嘴,哦了一声,慢悠悠将外衫解开。 若是旁人在,她绝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如此大胆,可如今是头都不愿意抬的宋逾白,她也就不再担心,可以尽情试探。 蓝色外衣软软垂落在地,堆成一团,夏无心一边看着宋逾白的反应,一边抬手将屏风拉过来,遮住自己的身体。 而宋逾白却始终未抬眼,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手中的书,已经许久未曾翻页了。 沾湿的巾帕很是凉爽,夏无心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哼起了小曲儿,还不忘和宋逾白搭话。 “先生为何要到这招摇山来?”她问。 “求一件法器。”宋逾白忽然想起自己在看书,于是一边捻起一角书页,一边漠然道。 “凡人,也能用法器么?”夏无心惊讶道。 宋逾白眼神沉下些:“与你无关的事,莫要打听。” 她语气不善,夏无心便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一炷香的时间后,夏无心总算是觉得清爽了些,于是将里面的衣衫裹上,没有穿外衣,湿答答地将手扶在屏风上,探出头来。 水汽将她脸颊蒸得红扑扑的,鼻尖也有些发红,乌发用木簪盘在头顶,看着十分清爽干净。 宋逾白听见动静抬头,正看见夏无心肩膀露出来的一幕,几滴清澈的水滴正粘在她弧线平直的肩头,随着她的动作流进锁骨。 宋逾白忽然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不知是水汽还是别的什么,她忙垂头,愤愤合眼。 往后,可真的要离这不知廉耻的家伙远点。 夏无心穿好衣服后,将水桶拿走,随手一挥,仙力扫过,地面便恢复了整洁。 宋逾白也终于松了口气。 “既然明日那么重要,今日便早睡罢。”宋逾白说着,将书平整地放到一旁,然后和衣躺下。 “先生不换衣服么?”夏无心没忍住,又问。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宋逾白像是没听见一般,根本没理她,夏无心只得撇撇嘴,翻身滚到美人榻上躺下。 宋逾白此人真是无趣,简直如同冻了一个冬日的冰,怎么都捂不热。 罢了,如今只希望明日,能有个好结果,夏无心暗自想。 这一夜夏无心睡得很沉,睁眼即是天明,只是招摇山比平逢山要安静上许多,周围也没有虫鸣鸟叫,唯有风声阵阵。 夏无心伸了个懒腰坐起,转过身,险些被宋逾白吓了一跳。 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正坐在桌旁,低头沉思着什么,露出精致的侧颜。 “醒了,就出去罢。”宋逾白已经察觉到她的动作,头也没回,只屈起食指,在桌边轻敲两下。 “先生不同我一起?” “没空,我自有旁的事做。”宋逾白说着,从一旁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夏无心的包裹,扔进她怀中,开门送客。 夏无心习惯了她这样的排斥,道了声谢,然后大摇大摆走出门,往仙宫外而去。 她腾云而行,所以并未花太多功夫,便到了昨日的大殿门口,一进门,只见众人已经到齐,熙熙攘攘站在大殿中,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昨日见到的紫衣女子正站在圆圈中间,往矮桌上放了一块巨大的灵石。 “无心!快过来!”苏斜月垫着脚在人群中朝她招手,夏无心几步跑过去,停在她身旁,颇有些气喘吁吁。 “怎么来这么晚,三年一次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怎么办。”苏斜月用衣袖拍打了下她的头。 夏无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日睡得太沉。” 夏春秋和吉光神君已然站在了大殿前,二人负手而立,也没再寒喧说笑,气氛十分庄重,众弟子便也不敢言语,纷纷盯着那块灵石,紧张不已。 能否有个法器,让修为更进一层,便只看今日了。 “师姐,我有些害怕,若是什么法器都没有,该如何是好?”一旁的魏一犁抓耳挠腮道,将自己脖子都抓出了几道红印。 苏斜月轻轻摇头:“无妨,绝大多数修仙之人都能拿到法器,不过是好坏的问题罢了。” 夏无心闻言,心中稍稍放松了些,可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往常她同夏春秋作对,装作并不在意修为,只每日吃喝玩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变强的期望从未消失。 弟子们已然挨个儿走上前,在池摇的引导下,将掌心放在灵石上,仙力慢慢灌入。 第一个弟子是位师兄,他额头都冒出了青筋,眼睛瞪大,不肯眨眼,只盯着那灵石慢慢变色。 过了一会儿,灵石上方闪过一束白光,一块儿玉佩出现在半空,然后忽然掉落,他急忙双手接住,忍不住笑出了声。 “师尊,是一块玉佩!”他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抬头冲夏春秋大声道。 夏春秋闻言微微颔首,挥手叫他下去。 “东逢上仙的弟子果然个个不凡,这玉佩看着普通,其实可不是块俗物。”吉光神君摸着胡子笑道。 “下一个。”池摇高声道,夏铮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着池摇笑了笑。 池摇并没有看他,而是公事公办地指了指灵石,示意他将手掌放上去。 夏铮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掌心接触灵石的一刹那,灵石突然焕发出夺目的光彩,随后一件庞大之物在半空出现,逐渐清晰。 那竟是一柄长柄银叉,通体发光,叉身修长,尾部刻着几道龙纹,众人见状,纷纷发出赞叹声。 夏铮更是狂喜不已,忙伸出双手接过,在手中掂了掂。 “东海银叉!这可不是件俗物,是老朽几年前去东海做客时,龙王亲自赠予的宝物,不愧是令郎,往后定能成一番大事。”吉光神君见状也激动得胡子直颤。 夏铮闻言更是得意,他看了一眼满目赞赏的夏春秋,随后远远回头,冲着夏无心挑衅得扬眉。 他快步走下来,经过夏无心身边之时,咬牙说了声:“仙契可在我手里,你等着输吧!” 夏无心轻嗤一声,偏头道:“你别高兴太早。” 接下去的几个弟子都拿到了法器,虽然再没有超过夏铮的,但也都得到了心中所想,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最后,便轮到了夏无心。 夏无心只觉得汗水从掌心涌出,她在衣衫上擦了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大步走上前。 “这位也是令郎吧,小小年纪便这般淡然处之,想必也一定不凡。”吉光神君笑眯眯道。 夏春秋干干地笑了几声,他忽然向前了两步,神情终于变得紧张起来,方才一直冷静垂下的手也在身后攥成了拳。 夏无心感受到了夏春秋的眼神,她心中一跳,下意识抬手,接触灵石。 灵石很凉,她竭力将仙力输入,等待着灵石变色。 门又发出轻微的声响,夏无心紧张得浑身冒汗,她用余光看去,看见了一个雪白的身影,正悠悠漫步到夏春秋身后。 宋逾白来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为何还没有动静?她将视线转回手中的灵石,心像是被一颗巨石砸中,疼了一下后,慢慢下沉。 无论她用了多少仙力,灵石还是犹如死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无心眼睛都不敢眨,她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想别的,磅礴的失望正在慢慢将她裹挟,推入一片黑暗。 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嗤笑,随后又是几声窃窃私语。 夏无心抬起头,同夏春秋对视,只见对方眼中,满满的都是失望,一片无言。 宋逾白在一旁看着,忽然涌起一阵不忍,她轻轻挥手,将池摇唤来,示意她将灵石拿下。 直到灵石消失在眼前,夏无心终于反应过来,她忽然觉得眼眶酸痛,心挤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上榜了,七千害怕t-t 砸山 “哎,无妨,许是老朽这里多年只出不进,没有适合令郎的法器呢,往后多是机缘,说不定能求得更好的!”吉光神君摸着胡子笑了几声。 “让神君见笑了。”夏春秋也弯着嘴道,但眼里却毫无笑意。 夏无心依旧站在原地,吉光神君经过她身边,朝她肩膀拍了拍,然后大步离去。 过了不知多久,大殿中的人也散得差不多,只有寥寥几人站在一旁,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掌心,温言软语道:“无心……” 苏斜月顿了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夏无心这般失意的模样,心中也跟着难受。 “你瞧,吉光神君也说了,许是没有适合你的法器……” “不过是安慰之言,他自己都不会信。”夏无心忽然开口,她忍住心底刀绞一般的失望,冲着苏斜月勾了勾唇角。 一阵喧闹声响起,几人往这边走来,领头的便是夏铮,他显摆一般将东海银叉举在胸前,哈哈大笑,冲着梁路说着什么。 随后走近夏无心,话锋一转:“呦,这不是平逢山少主么,平日里的张狂劲儿怎么没了?” 夏无心听了他这小人得志的语气,默默将手攥紧。 “你别得意!”夏无心咬紧牙关道。 “我自然是得意得很,这法器怎么说也是东海而来,方才试了试,简直威力无穷,劈开那巨石完全不成问题。” “哦对,别忘了我们的赌约,记得拿着你的法器,若是输了,我便叫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是个废物草包!”夏铮哈哈大笑,眼神在她空空如也的手里打转,露出得胜的笑容。 一旁的苏斜月看不下去了,秀眉立起,叱责道:“夏铮,够了!” 谁知夏铮根本不听她的,反而朝她瞥了一眼,满脸堆笑,油嘴滑舌道:“师姐,到时候让你看看这草包到底有多弱,你便能知道我的好了。” “你!”苏斜月怒道,可她性子温良,一时哑口无言,气得红了眼眶。 夏无心此刻只觉得头昏脑胀,方才的失落未曾减轻,又被怒意冲昏了头脑,一时眼神发狠,竟弥漫出几分犹如杀意一般的戾气来。 这时,忽然有人从一旁开口,语气平淡冷漠,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夏无心。”那人淡淡道,声音轻灵,却也冰冷。 夏无心心头一颤,她抬眼看去,只见宋逾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一双琉璃目正看着她,对上视线后,慢慢移开目光。 “跟我来。”她道。 她本不想再和夏无心有交集,但想起夏春秋的嘱托,却又不好顾自离去。 夏无心已经是一心的丧气,这种失望感犹如吞噬的烈火,让她整个胸腔烧灼着难受,这对一向颇有自信的她,打击并不算小。 于是看着宋逾白的眼睛时,她险些模糊了视线,然后低头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此刻她是有些感谢宋逾白的,至少带她离开了伤心之地。 身后夏铮还不知说着什么,夏无心一点都不想再听。 为什么,所有人都有法器,唯她没有,难不成她真的天资差成了这般,连一个普通的法器都瞧不上她么。 往常夏无心还想,若能求得什么上品,她便可以好好修炼,说不准真的可以飞升上仙,让自己真正的扬眉吐气。 尤其是在夏春秋面前。 可是今日这一盆冷水,可是将她浇了个透湿。 她一路低头,眼里只有自己的脚尖,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不知走了多久,眼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人的衣摆,夏无心连忙停住脚步,却还是贴着宋逾白的后背撞了上去,脸蹭上了她的头发,淡淡的香气扑鼻。 她愣愣地后退两步,继续低头一言不发。 宋逾白被她一撞,本想回头责备,但看见夏无心难得无措落寞的神色后,忽然便说不出话来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摇头道:“进来罢。” 她不知带她到何处,只能再次让她进了自己的厢房。 屋中陈设未变,一切都如清晨一样,但夏无心的心情却已经低落谷底,她小声道了声谢,走回美人榻前,坐下。 屋中一片沉默。 夏无心知道自己向来心大,挨了那么多揍都未曾感到难过,但是这一次,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失意。 而宋逾白这个地方,也似乎带着一丝安稳人心的气息,让她竟然难得地红了眼眶。 宋逾白负手而立,站在窗边,忽然道:“你如今在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夏无心说,她吸了吸鼻子,“只是失望。” “没有拿到法器?” 夏无心点了点头,眼眶忽然一热,她呆呆地伸手去摸,但是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她好像真的从未流下过泪,如今的难过,也真的只是难过而已。 美人榻上的人低头坐着,修长的腿无意识地垂下,鼻尖通红,像是呼之欲出,却只能憋着的模样。 看着,竟然有些可怜。 宋逾白皱起眉头,心中暗道,不可再对人产生怜惜,更何况是夏无心这般得寸进尺之人。 “先生,我真的这么差吗?”夏无心忽然开口,她语气软了些,听着有些飘忽。 宋逾白指尖拈过桌上的茶盏,她看向窗外,神色逐渐幽深,随后淡淡开口:“法器,就这么重要么。” 夏无心闻言抬头,同她对上了视线,不知为何心尖像是被人拨了一把弦,忽悠忽悠直颤,宋逾白的冷静,似乎有疗愈人心的功效。 “世间一切没有这般绝对,即便是紧握在手的东西也会顷刻间消失。”宋逾白声音仿佛缥缈在半空,幽幽传入耳朵。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息:“你可知在天界,曾有一女仙,活了百年,从未有件趁手的法器,不是能力不足,而是所有由人造出的物件,都配不上她分毫。” 夏无心闻言,勾起了兴趣,只觉得心中的烧灼感淡了些,她往前坐了坐,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宋逾白,像是渴望她讲完。 宋逾白被她这毫不掩饰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移开目光,继续道:“那时六界都敬佩她,说她翻手为云,惩恶扬善,她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敬仰赞叹。” “然后呢?”夏无心已经完全被这故事吸引过去,急忙追问,心中的郁结逐渐减淡。 宋逾白睫毛忽闪了一瞬,遮盖住眼中的神色:“没有后来,后来她死了。” “死了?”夏无心从美人榻上蹦下来,眉毛拧成一团,“这般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 “天界定罪,六界唾弃,天雷滚滚,永世不得超生。”宋逾白像是真的在讲一个故事,平静又冷漠。 夏无心还想追问,宋逾白却转身,不再多言,只开口道:“好了,出去罢。” 过了很久没有回答,宋逾白有些疑惑,转过身,却险些和凑上前的夏无心撞在一处,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宋逾白心跳一顿,猛然后退。 “你做什么?”她微微带着些怒意,但更多的是慌张。 “先生,我总觉得你说这话之时,似乎有些悲伤。”夏无心说,然后忽然伸手,在她眼角抹了一把,随后摊手,“先生眼眶湿了。” “你!”宋逾白急忙别过脸,“休得胡说!” ”是先生的朋友吗?”夏无心这次没有玩闹,而是认认真真道。 宋逾白愣了一瞬,随后垂眸,忽略一瞬间心中的异样,那是许久无人关心的异样。 “不是。”最后,她还是生硬地说。 这一夜,夏无心还是死乞白赖地睡在了宋逾白的美人榻上,宋逾白既心软帮了她,也不好再赶她走,只得再忍一晚,睁眼到天明。 翌日一早,众人一同集合在半山处,一群弟子各自带着法器,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只是夏无心一出现,这吵闹声便小了,转换成窃窃私语,还有人转过身,用余光去瞥夏无心。 “无心!”魏一犁拉着苏斜月几步朝她跑过来,小声道,“你真的同夏铮签了仙契?你疯了!” 夏无心看了看四周,心中了然,抬眼道:“他已经昭告天下了?” “那是自然,他们正等你出丑呢。”魏一犁用力抓了抓头发,替她担忧。 另一边,苏斜月也握住她手,轻轻晃了晃。 夏无心呼出一口气,抬头同那些人对上视线,最后落在了洋洋得意的夏铮身上,他正咧着嘴,朝夏无心晃了晃手里的银叉。 “师兄,您不会真的……”一尖脸红腮的女子扯着嗓音道,状似关心。 但夏无心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对她笑脸相迎,无非就是因为她是夏春秋之子,实际上,个个都巴不得看她笑话。 “对。”夏无心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她乌黑的眸子看着那女子,伸手将衣袖别在肘上,微风吹过,将她发丝吹起,竟颇为意气风发。 一旁的夏铮见状,只当她是死到临头嘴硬,阴郁地笑了一声,然后忽然跃起,眨眼间便飞到了远处的巨石前,银叉脱手,带着仙力撞向巨石。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巨石剧烈震动,抖下一片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几块碎石应声而落,顺着山坡轰隆隆滚下。 众人毫不意外,响起一片叫好之声,颇为热闹。 不过马上,这热闹就消失了,众人视线都聚集在了夏无心身上,方才那尖脸女子笑得露出几块板牙,道:“师兄,该你了。” 夏无心哦了一声,转身看向远处,只见夏春秋正和吉光神君交谈着走来,宋逾白也在旁边。 她忽然勾起唇角,笑得有些狡黠,又有些小得意。 猛然间,她的身影一跃而上,拳头握紧,在半空中慢慢包裹上仙力,冲着巨石而去。 “无心!”苏斜月唤了一声,急道,“她没有法器,怎么对付那巨石?”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更大的一声响动,似乎整座招摇山都在颤抖,半空之下,灰尘从巨石开始,逐渐扩散成灰色的云雾。 接着,整块小山一般的巨石便碎成了千万块,在烟雾中缓缓塌陷。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夏春秋和吉光神君,都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唯有一旁的宋逾白,紧皱着的眉头忽然松开,神情似是无奈,又有些好笑。 冰山般冷淡的面庞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我在劝你,但没让你徒手砸山? 牵手 “这,这……”吉光神君上前几步,方才作揖的手臂还举在半空忘了拿下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片沟壑。 虽然对于神仙来说,用仙力击碎一块巨石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夏无心不过一个小小散仙,连半仙都算不上,哪里来的修为? “东逢上仙,令郎真的,绝非池中之物。”他震惊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同夏春秋说道。 夏春秋看看他,又看向半空中飞回的夏无心,先是松动了神色,而后后又露出一丝担忧,一时思绪复杂。 夏无心的特别之处,终于开始有所显现。 他重重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 另一边,夏无心已经脚步轻盈地落地,她一边将挽起的衣袖甩落,一边冲众人得意地挑眉,视线转到夏铮时,特意多停顿了一会儿。 只见他正一副吃了死苍蝇的表情,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无心!”苏斜月拎着裙摆跑来,拽回了夏无心的视线,她伸手握住夏无心的手腕,将她手臂拉起,细细查看。 她骨节细嫩发白,但却毫发无损。 “师姐放心,你忘了我天生便是个硬拳头,就算真伤了也好得快。”夏无心笑眯眯说,随后视线一转,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好胞弟,你到哪儿去?”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夏铮闻言,背影猛然僵住,随后转过身,硬逼着自己露出笑容。 “时辰不早,我们不好再耽误功夫不是?”他咬牙切齿道。 “今日大伙儿齐聚此处,想必你也费了不少心血,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不好辜负你,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将我们的赌注做个了结?” 夏无心信奉睚眦必报的真理,怎会轻易放过他。 她这般咄咄逼人,夏铮心中就算有怒也不敢言语,只大步走来,立在夏无心身前,压低声音道:“此事我们私下再说。” “不行。”夏无心干脆利落,她微微笑着,眼神却带着一丝戾气,站在比她稍高了些的夏铮面前,气势竟是将他压了一头。 她忽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进夏铮的衣袖,将那仙契夹出,稳稳捏在手里,夏铮吃了一惊,再想够时,已然拿不回来了。 “你要做何!”夏铮怒道,他万万没想到夏无心竟然能够徒手砸碎巨石,早知如此,他同她立什么仙契。 不过下一瞬,他便忽然反应过来,急声开口:“我们的赌约明明是用法器,你用的可是拳头,算不得数!” “谁说法器不能是拳头,我就是不要法器,如何?”夏无心依旧笑着,忽然转头,看向立在远处的夏春秋。 “有些事情,您也该听听了。”她高声道。 长身玉立的少年负手而立,似乎万众瞩目,似乎无论什么都压不灭她的张扬,有些东西仿佛是从天性而来,是深嵌在骨子里的。 夏春秋也是一愣,没有开口。 夏无心抖开那张仙契,中指和食指并拢,仙力灌注进纸张,随后仙契忽然化为一道明光,飘在半空。 与此同时,一旁的夏铮发出一声低喘,他紧紧捂住胸口,当即半跪下来,众人纷纷吓了一跳,有人想上前扶,却迟迟不敢下手。 夏春秋眼神微动,身体前倾,似是想说什么,却被一人拉住了肩膀。 他诧异回头,宋逾白正站在他身后,眼眸看着夏无心的方向,开口:“孩子们的赌约,伤不得人,看看也好。” 这时,夏铮已然支持不住,一张瘦削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几步走到苏斜月面前,将牙咬得咯咯直响:“师,师姐,是我装作受伤骗你,还在后山设下阵法,想将你囚住,再来一出英雄救美。” 他虽口齿模糊,但众人还是听了个真切,一时间,私语声迭起。 夏春秋虽然知道此事,但如今听夏铮当面说出,还是黑了脸色。 “师姐,抱歉。”他浑身颤抖着,眼神却犹如厉鬼猛兽,死死盯着夏无心。 夏无心却仿佛没看见一般,指了指宋逾白,仿佛作壁上观一样:“还有呢。” “还有……”夏铮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却被夏无心拽住领子,将他往宋逾白那里拖去。 “放开!”夏铮怒骂着,却抵不过她的力气,只得跌跌撞撞站到宋逾白面前。 “还有前几日,是我用了傀儡术控制夏无心,想让她当众出丑,让她,让她同宋先生……”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响起中气十足的一声“孽障”,随后便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将夏铮打得脸狠狠偏向一边。 夏春秋几乎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的脸哆哆嗦嗦了半晌,才甩手道:“你这个逆子,逆子!怎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还有那傀儡术可是禁术,你这点修为,如何学的?”夏春秋忽然扬掌,扯魂辫顿时出现在他手中。 “是,是一位仙人所助,孩儿错了,还望爹爹责罚!”夏铮见状不好,当即便跪下,低着头,挡住自己仿佛淬了毒一般的眼神,指甲几乎将自己掐出了血。 夏无心,他下次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回去,门规处置。”夏春秋咬牙道,然后转身,抱手同宋逾白深鞠一躬,叹息道,“是我,教子无方,请先生怪罪。” 宋逾白也有些讶异,她当时虽在场,但仙力被封,很难察觉到傀儡术的痕迹,便也想当然地以为是夏无心自己所为。 如今想想,她也错怪她了。 “无妨,有错责罚便是,上仙不必自责。”她垂下眼睑,心中升起些歉意。 一旁的吉光上仙看着夏无心,又瞅瞅夏铮,看得津津有味。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有罪之人,我夏春秋必会严惩不贷。斜月,带着他们先回去,莫要吵了吉光神君的居所。”夏春秋说完,便一把抓过夏铮,消失在了原地。 “等等,东逢上仙?”吉光神君手还未伸出去,只得看着一片虚空又收回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苏斜月这才回过神来,她笑着朝夏无心摇了摇头,然后回身带着窃窃私语的弟子们离开,临走之时,回身对夏无心道:“无心,你不跟着?” 夏无心冲她摆摆手,她如今心里畅快得很,便想等等宋逾白。 正大摇大摆往过走,便听见吉光神君冲宋逾白道:“……那东西,老朽实在是没见过,真是对不住了。” “没事,我也只是问问,不碍事。”宋逾白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同吉光神君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谁知没走两步,却忽然被一扑上来的人影惊得一顿,随后下意识闪躲开来,让夏无心扑了个空。 夏无心平地踉跄两下,扶着空气站稳,回头捂着闪了的腰,鼓嘴道:“我不过是想感谢先生。” 宋逾白心跳还未平稳下去,细嫩的指尖搭在胸口,暗暗呼出一口气,道:“我说过,不喜同人接触。” “何况我未做什么,何需谢我。” “先生,你讲的那个女仙,若当时我是她的朋友,绝不会让她被人欺辱。”夏无心一边揉腰,一边忽然说。 “你?”宋逾白心中发笑,面上轻轻摇头,“你能如何?” “搅乱天宫,杀掉陷害造谣之人,带她逃走,反正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她白白送死。”夏无心拍了拍自己的拳头,眼眸炯炯。 “孩子气。”宋逾白说,但心却还是猛地跳动了一下。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她当年也不必那么,孤立无援,丹心尽碎罢。 但只是,想想而已。 宋逾白移开目光,控制住神色,道:“好了,回去吧。” 她刚说完,一只温暖且细腻柔软的手便握住了她五指,宋逾白混身一颤,下意识便是一掌,正好撞在夏无心关节处。 夏无心被她打中了麻筋,倒吸一口冷气,捂着手肘转了一圈。 “你干什么。”宋逾白惊声道,方才平息下去的心,又被吓得一通乱撞。 她同夏无心对视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移开眼神,看着远处青一片黛一片的迤逦远山,呼出一口气。 这些年,她对于同人接触这件事,已经到了恐惧的地步。 “我不过想带你回去,你是凡人,总不能走到平逢山吧?”夏无心只觉得莫名其妙,甩了甩依旧发麻的手臂。 “不必了,我请……”她话还没说完,却忽然顿住,原是回头一看,整片山林已是空无一人,莫说是夏春秋,就是吉光上仙也不见了踪影。 夏无心将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板对她笑得张扬。 宋逾白将饱满的唇紧紧抿着,静静站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视死如归的决定一般,慢慢开口:“好……” 她话还没说完,夏无心的手就已经钻进了她掌心,然后反手将她五指包裹住,还轻轻捏了捏,像是在掂量着什么。 骨节分明但是柔软,手掌不大,手指细长,并不完全像个男人的手。 宋逾白冷不丁碰到她,下意识又要挣脱,暗暗咬牙道:“即便是带我,也不必如此。” “我修为又不像我爹那样好,若是不牵手带你,万一将你掉下去了,这山川湖海的,上哪儿去捞?”夏无心挠了挠头。 她似乎有些捏上了瘾,宋逾白人看着不近人情,但手心却柔软温热,还滑溜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就是摸手狂魔。 面红 原本只是想借机试探,但现在却不想松开。 宋逾白挣又挣不脱,最后只得作罢,任由夏无心一路牵着,腾云两个时辰,回到平逢山时,太阳已经高照。 不知是太热,还是紧张,宋逾白觉得自己掌心已经满是汗水,她落地后,一言不发地将手抽出来。 还没等夏无心开口,她便冷着脸大步走回住所,用力将门关上,直到屋子的阴凉彻底将她遮罩后,这才长长出气,把微湿的掌心放到眼前。 “先生,您回来了!”阿醉端着盆子从屋中走来,见了宋逾白,急忙笑着跑近,却也不敢碰她,只离远远地瞧。 “那法器,找到了么?”她一脸期待。 宋逾白摇头,干咳了声,睫毛低垂:“罢了,想必,这便是命。” “不行,怎么能罢了呢,先生每动一次仙力便伤一次身,这封印若再解不开,再过不了多久先生就没命了。”阿醉说着眼眶便涌出一片湿气,声音也哽咽了些。 “没命倒也算好,自在些,也不必再疼。”宋逾白轻轻说,声音仿佛要化在窗子吹入的风里。 “天帝怎么这般狠心,您可是他的亲帝女,他就信那三太子和那贱人的话,半点不信您。”阿醉伤心不已,便又碎碎叨叨说起了前世,“先生可不能没命,您还要夺回属于您的一切,惩戒那对狗男女呢!” “惩戒。”宋逾白说着,看向自己纤弱的手腕,眼波从上到下,随后轻笑出声,“怎么会不想呢,我日夜憎恨,可是如今,我拿什么惩戒。” “罢了,我想歇歇。”她垂手道。 阿醉见状,又跑回去铺好床榻,待宋逾白坐下后,抹干眼泪,忽然带着鼻音问:“先生方才回来时,脸色发红,可是被日头晒到了?” 宋逾白忽然想起自己一路竟被夏无心牵着手,闷气再次涌上脸颊,回答道:“没有。” “可是您的脸好像又红了,我给瞧瞧。”阿醉说着便要低头,却突然被宋逾白呵斥住。 “下去。”她恼怒地说。 ———— 另一边,夏无心将宋逾白送回去后,便回了自己屋子,倒头便睡,虽说她并未受伤,但徒手劈山这事确实累人,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人飞了许久。 于是这么一睁眼,一闭眼,天光就已经洒满了床榻,将被褥晒得热烘烘的。 夏无心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只觉得一身的力气充沛不已,于是换了一身黑红相间的劲装,将衣袖用布条缠起,干净利落地出了门。 夏无心徒手劈山之事只过了一夜,便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平逢山,虽说她未能拿到法器,但是走在路上,感受着路过弟子洒来的目光,夏无心还是忍不住憋起了笑。 拐了个弯儿,迎面撞见两个年纪稍轻的弟子,二人见了她皆是一个顿步,然后低着头,小声唤了声师兄,然后逃跑一样溜走。 “无心。”身后有人唤她,夏无心回头,是苏斜月,她正提着罗裙,身子消失又出现,转眼间立在了她面前。 “师姐的修为,看来又有所长进。”夏无心笑着说。 “不许笑我。”苏斜月状似嗔怒,轻轻推了她一把,随后同她并肩行走,轻声说,“方才那两个弟子,好像比往常更怕你了。” “嗯,往常只是怕我拿他们恶作剧,如今,是怕我亮拳头。”夏无心笑嘻嘻道,将手掌握成拳,在苏斜月面前晃了晃。 苏斜月一把将她手推开,黛眉扬着:“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 “怎么会。”夏无心忙收回手臂,将两只手都揣进袖口中,抱在胸前,“我怎会忍心伤害师姐。” 苏斜月闻言嘴角动了动,将脸转向一侧,待脸上红晕消失后,才又转回来,微微抿唇。 今日是例行修炼,她们二人一同走到仙云殿之时,时辰已经不早,可殿中还是一片混乱。 夏无心到处张望了一番,除了刚挨过鞭子的夏铮外,其他弟子一个不少,但是却不见夏春秋的身影。 她伸手拉住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魏一犁,皱眉问:“我爹呢?” “不知道,大伙儿来的时候殿中便空无一人。”魏一犁也摇摇头,神色焦急。 这时,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来,神色严肃,身上粘着不少灰尘,像是刚在大风中走了一圈。 众人纷纷抬头,面面相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夏春秋这副表情,定不是什么好事。 夏春秋没有言语,他身后紧随着一个白衣男子,面相甚是温润清朗,正是大师兄燕桥。 他也面带愁容,伸出双手道:“大家静一静,今早山下传来消息,说凡间忽然大乱,厉鬼横行,凡是有了法器的弟子,现在皆随同我下山平乱,不得耽搁!” “厉鬼横行?可是施孤之日已经过去,鬼界入口应当关闭了才是。”苏斜月惊讶道。 “往年是这般,但今时不同,想必是有什么异象,流落人间的厉鬼多出许多。”燕桥为难地搓了搓掌心,一副十分棘手的模样。 燕桥作为平逢山中修为最高的弟子,早已担起管理门派的要任,所以弟子们十分听话,纷纷拿起法器,跟着燕桥出门。 而且对于一向只在山中修炼的他们来说,能够下山历练也是件枯燥生活中的趣事,所以一个个看着还有些兴奋。 “走,无心。”苏斜月拉过夏无心,想一同跟上,谁知还未等踏出门,便忽然被一直没有开口的夏春秋喝止。 “夏无心。”他厉声道。 夏无心一个踉跄,转过身去,颇有些不知所以。 “斜月,你同燕桥一起照看好他们。”夏春秋下颚微抬,示意苏斜月先走。 “无心,我在山下等你。”苏斜月小声道,然后松开夏无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于是一阵喧闹过后,庞大空荡的大殿中只剩下了夏春秋和她两个人,各自站在大殿一角,夏无心很久不曾同夏春秋单独待在一处,顿觉浑身不自在。 “我要上一趟天界,将此等异象禀告天帝,你就在山中待着,不许踏出平逢山一步。”夏春秋说着,脸色低沉,迈步往门外走。 “为何?”夏无心上前一步,急声问道,她被夏春秋忽然的禁足搞得一头雾水。 “没有为何,照做便是。” 眼看着夏春秋要走出门,夏无心心中一阵怒火涌起,闪身拦住了夏春秋的去路。 “难不成就是因为我没有法器?可昨日您也看到了,就算没有法器,我照样能毁了那座山!”夏无心眉头紧蹙,脱口而出。 夏无心停住脚步,他瞋目看了夏无心一会儿,这才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正是如此,你才不能下山。” 夏无心又要开口,却被夏春秋抬手打断,他胡子颤抖着,张口道:“好了,此事不要再提,若你擅自闯出去,别怪我门规处置。” 说罢,他身子一晃,化成一缕风消失了。 夏无心气得头顶险些冒出烟来,她狠狠挠了挠头,自语道:“又要我扮男人,又不要我出门,这哪里是什么少主,犯人还差不多!” 她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戾气,于是挥拳,将身旁一装饰的雕花柱子砸了个粉碎。 夏无心踢踏踢踏走出门,又朝着门槛踢了一脚,只听咔嚓一声,玉石砌的门槛裂出条曲折的缝隙。 门外已经安静下来,众人已经携带各自的法器离开,其他修为不足的弟子也都回去了房中,紧闭房门。 夏无心站在炎炎烈日下,忽然感受到一阵淡淡的孤寂。 这种孤寂感有些熟悉,像是往常在什么地方感受过,仿佛她孑然一身,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待了很久很久。 夏无心心中这口浊气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索性找了块阴凉之地修炼,才觉得时间过得快了些,心情也平复了些许。 既然夏春秋不许她出去,那她便偷偷跟着,看看能发生什么,夏无心一边在心中嘀咕,一边无意识地溜达,过了一会儿抬眼,眼前是一片开得正旺的五色繁花。 奇怪,她怎么走到宋逾白这里了?夏无心摇头,嗤笑了一声,随后继续往前,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寻寻乐子。 只是才走了一半,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原本纯粹的花香中,掺杂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这气息十分不好闻,虽说也是种幽香,但却让她打心眼里排斥。 她一颗心顿时提在了半空,暗道一声不好,当即化成一阵气流,撞开了宋逾白的大门。 果然不出所料,屋中满是那种恶心的香气,像是什么东西在这里炸开了,原本整洁干净的屋子一片凌乱,就连床榻都翻倒在地,宋逾白平日里穿的雪白衣衫掉落在一旁,揉成皱巴巴一团。 “宋逾白!”她大声喊道,几步跑上前,找遍了屋子,也没看见宋逾白的一根头发,倒是看见阿醉倒栽葱一样,脑袋插在了水缸里。 夏无心无心嘲笑她这般诡异的躺姿,忙用一只手将她拎出来,指尖挥出一道仙力将她唤醒。 “先生呢?”阿醉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夏无心便用力摇了摇她,大声问。 只见阿醉呆呆地看了夏无心一眼,忽然仰头露出后槽牙,发出刺耳的嚎哭。 “是她,她又找了过来,她把先生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么t-t 撒泼卖萌求评论(厚脸皮) 洞房? “谁?”夏无心有些惊讶,宋逾白向来不理凡尘,哪能招惹到这般奇怪的人。 “这……”阿醉支支吾吾的,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像是在隐瞒什么。 夏无心见状有些不耐,下手也重了些,装作要掐她的脖子,恶狠狠道:“我告诉你小丫头,如今我爹上了天界,山中一个可靠之人都没有,你若是连这也要瞒着,就等着给你家先生收尸吧!” 阿醉一听,吓得眼泪直流,连连摇头道:“是,是鬼界的人,她将先生带走了。” “鬼界?”夏无心将她松开,起身环视四周,这股令人恶心的香气确实不像是凡间之物,但是按理来说,鬼界的鬼只在施孤之日才能登上凡间,就算是如今天有异象,厉鬼泛滥,但平逢山仙气弥漫,寻常厉鬼也是进不来的。 若是能抵抗这仙气,那定不是普通的厉鬼。 阿醉看着夏无心再次移来的眼神,忽觉十分凶恶,浮起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是,是十四罗刹。”阿醉死死咬着下唇,小声说,虽然她并不信这顽劣之徒,但如今确实,无人可求了。 世人只知阎罗王大名,却不知他膝下还有一女,平日身居鬼界不出,传闻十分貌美,有魅人之术,凡人见之皆失魂落魄,人称十四罗刹。 而这十四罗刹头一次见到鬼界之外的人,便是在施孤之日偷溜出去,碰见了白衣飒沓,下山除鬼的玉衡帝女,从她仙力之下逃走,自此一见钟情。 但是这些,阿醉万万不敢说出来,只能咬死牙关,闭口不言。 “罢了罢了。”夏无心没好气地移开目光,大步跑出门,无论如何都是救人要紧,宋逾白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带到鬼界,怕不是要被那群恶鬼生吞活剥了。 这么一来,她就非得违背夏春秋不得喽。 夏无心出门便腾起一阵云雾,就着疾风,一路嗅着那幽香而去,罗刹身为恶鬼,无论再强大,都会留下气息以供寻觅。 夏无心十分不解,这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冒着危险跑进人间和天界的交界处抓人。 她一路紧绷身体,很快便寻到了源头,于是穿过云层,垂直下落,脚尖点地时,将面前的几人吓得惊声尖叫。 “无心?”熟悉的呼唤声响起,一人上前抓住她衣袖,黛眉紧蹙,“师尊不是说不许你跟着,你怎么擅自跑来了?” 夏无心定睛一看,险些笑出声,原来她好巧不巧,正落在了巡视的苏斜月她们面前。 “夏无心,你又捣乱,快些回去!”燕桥和魏一犁从远处赶来,看见夏无心,同样是一脸惊讶。 “我没有捣乱,我是来救人的。”夏无心嘀咕道。 “你救什么人,不添乱就不错了。”燕桥无奈摇头,他性子沉稳,也不训斥,只温和劝说道,然后上前挡在夏无心身后,不让她乱跑。 “我真是来救人的,有人抓走了宋先生,我寻着那人的气息来的!”夏无心见他们不信,急了,扬声道。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见了夏无心后,皆是一愣。 “无妨,符纸都贴好了?”燕桥轻轻将夏无心拉到一边,温声道。 那几个弟子看见燕桥后,才松了口气,继续开口:“回大师兄,贴好了。” “好,那等会儿你们只需躲在一旁,莫要出声便可。”燕桥颔首道,然后轻轻将夏无心推给苏斜月,剑眉拢起,“斜月,你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别让她出来。” “至于宋先生,待阴兵借道过后,我替你去找。”他说着回身将剑握在手里,隐匿气息,退向一旁。 苏斜月闻言,拉住夏无心的手,将她往一旁拽去,见夏无心不肯,摇头责怪:“听师兄的话,师兄是为你好,鬼界也得知了厉鬼作乱的消息,正派鬼差收回作恶的厉鬼,要从这里经过,你可不出声惊扰他们。” 夏无心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苏斜月强行拽到一旁,同时,一道乌黑的旋风慢慢出现在长街中央。 夏无心见状,忙收回话头,隐匿气息。 四周的风愈发狂烈,将地上的灰尘和杂物卷至半空,吞噬进旋风中央,夏无心的头发都被吹得在头顶飘扬,她忙抓住一股发丝,强行别进耳后。 原来这就是阴兵借道,她从未听说过,夏无心好奇地往那旋风里看。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有东西在旋风中蠕动,随后,一条腿伸出,再然后便是一队铁骑。 无论人和马都是惨白一片,人骑在马上,头顶和面庞都覆着丑陋的面具,手中拎着手臂粗的锁链,发出诡异的叮当声。 他们的步伐十分整齐,踢踏踢踏,依次从夏无心面前走过。 方才还亮着的天仿佛忽然间到了傍晚,却也不见夕阳,只是灰蒙蒙的,将每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 夏无心感受了一阵压抑,她吐了吐舌头,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阴兵借道很快便要结束,这一队人马已经从长街头排到了长街尾,眼看着便要拐弯离去,夏无心紧绷的心终于放下,轻轻拍了拍胸脯。 忽然,一旁的苏斜月紧紧握住了她。 夏无心正想低头询问,却忽然感到一阵凉风吹过,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忙抬头,鼻尖险些撞在了死灰色的面具上。 没来由的,她的心猛然揪紧。 那鬼差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停滞不动了,面具之后是空荡荡的黑暗,夏无心看不见人眼,心中便更是慌乱。 一旁的苏斜月忽然出手,用力拽住夏无心的腰带,将她往后扯去,夏无心倒吸一口冷气,随着她的力气后退,然后便见那沉重的锁链往她原先所在之处砸下,在青砖上留下一个大坑。 “你们做什么?”苏斜月愤怒道,她忽然拉着夏无心跃起,在胸前的玉佩前结了个手势,随后仙力喷涌而出,将那鬼差打得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其他鬼差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忽然齐刷刷转头,青灰色的面具一同盯着夏无心。 这般诡异的场景,让夏无心打了个寒颤。 这是怎么回事,这群鬼差不去抓鬼,盯着她一个大活人做什么? 远处的燕桥也察觉了不对,他伸手安抚住其他弟子,随后闪身出现在夏无心身前,他刚刚落地,那些个原本整齐的鬼差便忽然乱了队形,冲着夏无心纷涌而来。 密密麻麻的盔甲将夏无心包围的场景,实在有些吓人,夏无心瞪大了眼睛,忙用仙力去挡,燕桥也已经举剑召出一道屏障,将那些鬼差纷纷拦住。 “你们疯了?”他也十分恼怒,沉声骂道。 谁知那群鬼差似乎完全听不懂人话,只用铁链不停砸着屏障,口中念叨着什么。 夏无心耳朵尖,听清了那话是“怨鬼现世,白骨未收”,她心中一颤,难不成将她当成了厉鬼? 可她一个修仙之人,怎么会被当成厉鬼呢? “怨鬼现世,白骨未收,永囚阴间,不可去留…… ”那些鬼差一遍遍念着,而燕桥所设下的屏障也很快出现了裂缝。 “真是荒唐,连活人都能当成鬼,要他们何用。”燕桥十分气愤,他猛然挥剑,一道仙力裹着风,将那些鬼差吹了个七零八落,“斜月,快带无心走,先离开这鬼地方!” 苏斜月闻言,一把拉过夏无心的手,带着她腾云而起,二人很快越过几条街道。 夏无心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是一阵阴风拂过,她皱了个眉,急忙拉着苏斜月转身,硬生生用手挡住了两个哭丧棒。 “黑白无常?”苏斜月也愣住了,惊叫道。 “大胆狂徒,敢于凡间作乱。”不知是哪个无常阴声开口,锁链再次席卷而来,夏无心刚想躲,腰间却忽然一紧,低头时,发现自己已然被另一条锁链围住。 她还未等反应过来,身体猛然被扯飞在了半空,眼前忽然狂风四起,乌黑的旋风再次出现。 “无心!”苏斜月的尖叫声似乎从远方传来,随后便是一片寂静。 她被吸进了地下。 眼前一片黑暗,夏无心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像是个风筝,在半空中飘着前进,锁链已经将她整个人缠成了一根棍子,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鬼?生死簿上可有她的名讳?”某个声音粗厚的无常问。 随后传来一阵翻页的哗啦声,还有自言自语:“夏无心,夏……” “没有。”另一个无常道。 “怎么可能?她若不是厉鬼,身上怎么没有人的气息?”声音粗厚的无常惊讶道。 “莫不是妖?” “也没有妖气。” “仙?” “还未修成仙。” “或许是逃了生死簿的鬼,先带去地府,好好盘问。”声音尖细的无常摇着头,说。 眼前闪过一道光亮,夏无心睁大眼睛看,原是一条漆黑的长河,上面飘过了一盏莲花灯。 “她看样子不是什么好鬼,不会跑了吧?”声音尖细的无常问。 “不能吧,我做鬼差几千年,还没见过能逃得出我锁链的厉鬼。” 夏无心闻言,眨了眨眼睛,心中闪过一丝笑意,费力地将手挪动到身后,轻轻握住锁链的一角。 随后一用劲,只听得轻微的吧嗒声响起,锁链应声而裂。 眼看着她就要飘过忘川河,进入地府,夏无心连忙松手,身子如同一条鱼,钻出了锁链,沉沉落地。 “厉鬼跑了,快,快追!” 尖细的声音刺得人耳朵发痒,夏无心呸了一声,怒骂道:“你才是厉鬼!你全家都是厉鬼!”随后转身飞过忘川河。 身后一黑一白紧追不舍,夏无心也不知道路,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吓得几个小鬼哇哇大哭,她嫌弃地看看这些讨厌的小鬼,转身往空荡无人之处而去。 “你这笨鬼,别往前了,那是十四罗刹的地盘,你再过去,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无常在身后大声尖叫着。 十四罗刹?夏无心惊喜地瞪大眼睛,果真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无视黑白无常的叫喊,一头扎进了前方的荆棘。 身旁浓重的黑色忽然间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大片的艳红,到处仿佛都燃着烈火,滚烫的热量将夏无心烘得一身燥气。 她赶忙落在了没有火的地方,却忽然被一群女鬼挤在了中央。 “你是何人?”一长发女鬼围着她转了一圈,随后呲着獠牙靠近闻了闻,“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但这细皮嫩肉的,看着甚是美味。” 说着,她涂了红指甲的手便抚上了夏无心的肩头,夏无心顿觉一心的蚂蚁在爬,连忙后仰躲开她的手。 “喂,你别乱吃人,当心又被罗刹责罚。”另一女鬼小声道。 “怕什么,罗刹新得了个十分漂亮的人,不知是男是女,如今恐怕正忙着洞房呢。”长发女鬼不耐地晃了晃手腕。 “洞房?”夏无心一把推开她,大声问。 作者有话要说:  宋逾白:晚节不保感谢在2021-06-20 02:40:11~2021-06-21 01:3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诗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680917 2个;千杯雀朝、余生太阳、嗯哼、诗阁、疯批少女、阿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愉悦( ̄▽ ̄) 14瓶;闲来吹刀碧溪上 10瓶;闲庭 4瓶;江. 2瓶;白十盗、程祉、神赐秦意浓.、178101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抢亲 长发女鬼踉跄了一步,将那发白的獠牙向前挺了挺,眼冒怒火:“你这小鬼,竟敢同我动手!不过一个小白脸,罗刹不知吸去了多少个,有何好惊讶?” “可是这次好像不同,罗刹似乎是认真的。”旁边的女鬼戳了戳她,小心道,“往常不过是掳来便是,但是此次她竟然找阎罗王要了套凡人成亲的物件摆着,还说要喝什么合卺酒。” “我不管罗刹是否认真,但是你,我今日吃定了。”长发女鬼张开血红色的红唇,垫脚便往夏无心身上靠,“许久没看见这么标致的人,你瞧这花瓣一般的小嘴,不知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夏无心闻言,胃部一阵翻滚,触碰到女鬼的肌肤纷纷炸起了一片汗毛。 她暗中撸起衣袖,拳头一扬,只听几声尖利的惨叫响起,地上便瘫倒了一片女鬼,几头的长发纠缠在一处,看着如同水中的海藻,十分渗人。 夏无心嫌弃地拍了拍黑色衣袍,将一头乱发重新束起,露出乌黑的眼眸,朝那些女鬼看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此处到处燃着红莲业火,若是沾上一点便灭不掉,故而夏无心走得十分谨慎,好在除去方才那些女鬼外,其他人似乎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时无人搭理她。 夏无心就这么畅通无阻地找到了一座红砖砌成的宫殿,正有不少女鬼抬着一些物件往里飞奔,大多一言不发。 那些物件都是些凡人用的东西,有红纸,红烛,还有几个不知放着什么的红木箱子,上面绑满了红色绢布,喜庆又诡异。 夏无心还看见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同样绑着红色绢布的锁拷。 ……宋逾白如今不知是何等惨状?夏无心看着这锁拷,打了个哆嗦,连忙化成一阵微风,随着那锁拷飞进宫殿。 宫殿十分宽阔,进门便是一个巨大的石棺,棺上雕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还有些扭曲的肢体,极为符合地狱的背景,四周立着几根粗壮的石柱,左右皆是曲折的楼梯。 宫殿中充斥着那股难闻的幽香,夏无心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惹来几个鬼的侧目。 “喂,你是哪个?”一个身材粗壮的男鬼丢下手中的箱子,迈步朝她飘来,夏无心顿时绷紧了身体,暗暗道了声不好。 不过这鬼界的鬼似乎头脑都不怎么灵光,竟都直接将夏无心当成了同类,围着她看了一圈后,回身搬起箱子,丢进夏无心怀里。 那箱子死沉死沉,夏无心被它坠得猛然弯腰,还好她力气大,这才没栽在地上。 “这是那位新主子的婚服,你小子当心着点,抓紧时间送上去,若是摔了,当心你的小命!”男鬼粗声粗气道,然后转身搬别的箱子去了。 “都是鬼了,哪里来的小命。”夏无心没好气地自语道,然后抬头看向楼梯,心中不由得紧了紧。 宋逾白啊宋逾白,我可是仁至义尽了,你若是撑不住,不能怪我,她自语道。 但心中的担忧,却也是真的。 她一路小跑着登上楼梯,越过好几个慢吞吞搬箱子的鬼,抢先进门。 幽暗的房间中燃着不少红烛,脚下是柔软的红毯,毯上点缀着朵朵彼岸花,幽香熏得人头痛不已。 夏无心丢下箱子,转身躲在了黑暗中,隐匿气息,用视线搜寻着宋逾白。 屋中都是些影影绰绰的鬼魂,根本不见宋逾白的身影,她只能暗中跟着那些鬼,慢慢往前挪动,这屋子十分狭长,从顶上垂下片片红纱,无风自动。 连着钻过三片红纱后,夏无心猛然停住步伐,只见那些鬼魂也都止步不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最后一片红纱外,便转身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婀娜的身影从红纱中走出,像是个女子,赤脚踩在地上,凡是踏过之地,都留下一股幽香。 她似乎十分开心,一边翻找着,一边发出娇笑声,随后拿起那副银光闪闪的锁链,扭身回去。 夏无心眼疾手快地化为一股风,随着她的脚步飞入,随后迅速隐匿气息,藏在了一片纱账后。 屋中满是纱账,翩翩飞舞,无风自动,中央似乎放了一张巨大的床榻,上面铺满红色花瓣,床上躺了一人,正闭紧双眼,不知是死是活。 是宋逾白!夏无心浑身绷紧,起身想动,却又马上按下情绪,重新藏好。 十四罗刹还在这里,若是对上了,她定是死路一条。 只见那女子将锁链扔到床榻上,柔软如水蛇的手臂轻轻挥动,床上的人便慢慢升至半空,那人没穿外衣,只穿着里面的衣衫,头发垂下,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飘飘袅袅。 她双目紧闭,睫毛如同漆黑的长草,即便距离很远,也看得一清二楚,鼻梁尖细,唇色惨白,绝美而脆弱。 “我终于找到你了…… ”罗刹轻轻说,她的脸隐藏在长发下,看不清楚。 她伸出惨白柔嫩的手,轻轻覆盖在宋逾白面部,慢慢下滑,停留在她唇边,随后撩起乱发,猛然凑近。 “这么多年,你终于是我的了。”她清泠泠笑道,随后扬手将那锁链拿起,只听咔嚓一声,宋逾白便被紧紧缚住,重重跌回床榻。 “既然要成亲,怎好穿这一身缟素。”罗刹不满地摇头,又是一挥手,宋逾白身上便换好了大红婚服,衣摆翩翩,然后垂落。 她满意地看看自己的作品,然后转身拿了两个琉璃杯,面色些许羞赧,像是撒娇一般道:“你起来,同我喝了这合卺酒。” 一片寂静。 “你就想这么一直躺下去?你别妄想,只要进了这地府,便无人能救你出去,也无人会救你,你就乖乖起来同我作伴,也不失为件美事。” 又过了不知多久,宋逾白冷淡的声音响起:“放开。”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空灵,但是很冷,让人摸不透她的想法。 罗刹瞧了她一会儿,似是越看越满意,忽然跪倒在床,俯身趴在宋逾白身边,细嫩的五指按住了她衣襟,慢慢伸向衣带。 “放开。”宋逾白再次道,只是这一次,语气愤恨了些,呼吸声也加重。 “你怕了?”罗刹惊讶道,她忽然哈哈大笑,“原来,你也会害怕,可是你不知道,你越是这般,我越是喜欢你。” “你不是不近人情,孤高冷傲么,我便要你臣服在我面前,看你成了这般,还怎么高高在上。我恨不得现在便将你……” 她将后面的话都化为了笑意,宋逾白瞧着她的脸,猛然将头转向一边,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屈辱。 她的手在床上摩挲着,紧紧攥紧洒下的花瓣,将那娇嫩的花瓣捏成了泥。 大不了,便再用一次仙力,既然解不开封印,不如死了,也好过忍受这般。 她忍住一心的颤抖,松开手,正要蓄力,却忽然对上一对乌黑的眼眸,那眼眸亮晶晶的,印着屋中闪烁的红烛。 她愣住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夏无心见宋逾白终于回头,可算是松了口气,她将食指堵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指了指门外,身体骤然消失。 宋逾白猛地呼出一口气,她仔细朝那地方端详,想找出自己并非眼花的证据。 夏无心……她怎么会想起夏无心呢。 可是眼前已然空无一人,她眼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失望,随后合上双眼,忽然觉得浑身瘫软,动弹不得。 “玉衡,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罗刹忽然叹了口气,她伸手握住宋逾白身上的锁链,然后将脸埋入她耳边。 宋逾白再次捏紧了拳头,屏息偏头。 “你是帝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从来都不看我。”罗刹低低说,然后忽然抬头,笑得魅人心魄,“可是现在,我要你只能看我。” 她说着,忽然低头,宋逾白心一紧,正要翻转手臂,忽闻门外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便是一片混乱。 “何事扰人,不要命了!”罗刹被搅了好事,起身怒道。 “回罗刹,是,是红莲业火,不知怎的烧进了宫殿里!”数只男鬼女鬼一同在红纱外嚎叫,听着颇为吵闹。 “红莲业火?”罗刹气极败坏,她飞身落地,大步往外走,出门前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宋逾白,又换上一脸娇笑,“玉衡,待我回来。”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宋逾白紧绷的心猛然放松,她大口喘息着,竟觉得一阵昏眩。 她试图抬手,却被那锁链紧紧锁在床上,只微微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宋逾白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她猛地翻转身体,手腕被锁链扯得生疼。 她微微阖眼,咬牙再次挣扎,却不料整个床忽的一颤,竟整个儿翻转过来,眼看着她便要被压在床下。 电光火石间,忽然有人疾风一般前来,稳稳停在她面前,伸手扶住巨大的床榻,床和地面形成了一个狭窄的空隙,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宋逾白抬眼,冰块一般的眼珠轻轻颤动,像是受了太多的恐惧,微微化开,化出星星点点的水汽。 “夏无心?”她装作平静地开口,声音微颤。 “嘘,先生。” 眼前的人发丝凌乱,双目却炯炯有神,正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笑着,一手扶住她手臂,一手上前,轻轻松松扯开了那束缚她的锁链。 宋逾白身子猛然一沉,重重落在那人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抢亲了抢亲了。 别碰她 宋逾白的身体柔软之至,即便砸在臂弯也并不疼痛,反而如同抱了个熟悉的东西,让夏无心生出一种踏实之感。 她身上的味道恰好冲淡了四周难闻的幽香,令人心静了些许。 过了许久,宋逾白终于开口,轻声道:“可以放开了。” “哦对。”夏无心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手,用力将那床榻推到一旁,然后拉宋逾白起身。 宋逾白借着她的力气慢慢站起,只是四肢被锁链束缚了太久,如今有些酸麻,她站了一半便膝盖一软,险些跪下,一旁的夏无心连忙伸手,紧紧握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提起。 宋逾白轻轻咳嗽一声,顿觉十分窘迫,她明明一向孤特独立,为何所有狼狈的一面,都被夏无心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力气,很大。”宋逾白道。 夏无心连忙松手,只见原本娇嫩雪白的皓腕上,除去锁链的印记外,又印上了发红的五指印。 “从小便是这般,有一把子力气。”夏无心摊了摊手,然后神情一凌,往身后瞧了瞧,“那个什么罗刹马上就来了,我们先出去,躲开她再说。” 说完,她便上前拉过宋逾白,二人身体顿时消失,化成一股风吹出窗外。 谁知刚落地,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厉鬼的嚎叫,回头一瞧,只见大片鬼影正朝这里飘来,领头的便是那罗刹,或许是因为愤怒,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变了个模样,露出獠牙赤目,甚是可怖。 “玉衡!你逃不出去的!”罗刹声音发闷,方才的娇声软语消失不见,如同地下传来一般。 宋逾白听见这名字,心中猛然一颤,下意识便去看夏无心,幸好夏无心此时的表情有些发愣,显然并未听过这两个字。 她这才放心了些。 “你擅自闯出地府,给凡间带来如此大的乱子,就不怕阎罗王惩戒么?”宋逾白皱眉道。 “只要能得到你,惩戒算什么?”罗刹哈哈大笑,像离弦之箭一般俯冲而来。 夏无心吓得一个激灵,挥手召出一道屏障,暂时将她拦住,随后转身蹲下,忙道:“先生,来,我背着你。” 说完,她不等宋逾白开口,便伸手拉住她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背上。 纤瘦的身体腾云飞至半空,风在耳旁徐徐拂过,宋逾白不敢将手臂完全合拢,只能微微弯曲,抓住夏无心的一截衣襟,这才没有掉落。 她的一切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切冷静自持,似乎在遇到夏无心后,屡次分崩离析。 或许是夏无心太过自说自话。 也或许是这小混蛋太热情,她,稍稍有些心软罢。 宋逾白微微摇头,然后俯身将唇凑到夏无心耳边,轻轻道:“往漆黑之处走。” 随着她的凑近,一阵芬芳传来,夏无心呼吸一滞,然后仰头瞧了瞧,果然,此处的天空似乎分为了两色,一面被一地的红莲业火映得发红,一面则黑得如墨。 不知为何,她对宋逾白所说的话有种笃定的信任,于是在半空掉转方向,一头朝那漆黑之处扎去。 刹那间,二人如同进入了一片荆棘中,四周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她们身上刺挠,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重见天日,落在地上。 身后的追兵被荆棘拦在了里面,罗刹也不知所踪,夏无心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动了动胳膊腿,尚且完好无损。 “先生,你怎么知道……”夏无心话才说了一般,就忽然顿住,急忙起身,“先生!” 只见宋逾白正靠在一块石头上,双目紧闭,原本瀑布般顺滑的发丝上沾了不少草叶,白皙的如同羊脂玉一般的面庞上,清晰地印着几道划痕。 她双目发红,这般闭着,再配上猩红的伤口,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让人不敢触碰。 夏无心恍惚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手停在她面前,紧紧咬唇,心中满是歉意。 她竟然忘记了宋逾白是个凡人,这般经过那些荆棘,定会受伤的。 她真是…… “无妨。”一旁的宋逾白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自责,淡淡开口,她伸出手,似是忍痛一般,黛眉蹙起。 夏无心急忙低头去看,果然,就连手臂上都布满了划痕,火红的衣衫被撕破了几个口子,露出里面的肌肤,渗出一串串血珠。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她手臂,眼眸垂着,透出些沮丧:“疼么?” 宋逾白摇头。 “这么多伤口,你一个文人又不像我这么皮糙肉厚,怎么会不疼。”夏无心低着头,直接将她衣袖撕开,召出仙力覆盖上去。 宋逾白朱唇抿紧,长睫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儿,才叹息一般轻轻道:“疼。” 她这承认痛楚的一个字,让夏无心猛然屏住了呼吸,胸口一阵闷热,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这般才对,疼便是疼,何需忍着。” 宋逾白沉默地看着伤口愈合,状似不经意道:“若是不忍,同谁说呢。” 夏无心忽然觉得这样的宋逾白,如同吹起的泡沫,澄澈静美,但似乎随时会消失于世间。 “好了。”夏无心拍拍手,然后看着宋逾白的身体,感叹一般摇了摇头,“先生平日里也该多锻炼些,你瞧你这身子,怎么瘦弱成这般。” 宋逾白闻言,下意识合拢了衣衫,顺便用宽大的袖子将露出的一点点手臂包裹住。 “走吧。”她忽然开口,然后起身,先一步往前走去,只留下个沉默的背影。 夏无心被她撞到一边,摸了摸头,将又散开的发丝束好,心中疑惑,为何总觉得宋逾白在逃避着什么。 她环视四周,没看见什么危险,这才大步追上。 “我们如今去哪儿?”她问。 “找阎罗王。” “找阎王作何?” 宋逾白轻轻摇头,道:“活人进来地府,若还想出去,只能找阎罗王。” 她们走着走着就靠近了奈何桥,和一众方死不久的,新鲜的鬼魂混在了一起,人刚成鬼,大脑都还在混沌当中,故而无人发现她们。 脚下的冥河,发出哗哗的声响。 宋逾白一身嫁衣,在众多粗木麻衣的魂魄中,十分显眼,嫁衣血红,更是衬得她肌肤白嫩,眼眸澄澈,半点都不像个死人。 不同于可以混入鬼中的夏无心,她身上的气息很快便惹来几个判官,飞身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你不是死人,闯入地府作何?”其中一个黑脸判官怒声道。 另一个白脸判官则拉了拉黑脸的衣裳,小声道:“嘘,此人身上泛着金光,想必不是个凡人。” 黑脸闻言一惊,急忙眯着眼睛往宋逾白身上瞅,自语道:“乖乖,果真有光,晃眼得很。” “我找阎罗王。”宋逾白冷声开口,她抬眼同那黑脸对视,判官立刻觉得双眼刺痛,赶紧垂眸,不敢再看。 虽说此人身上半点仙力都没有,但一般能有这种金身的,非上神莫属,几个判官自然不敢得罪,急忙叫来几个鬼差,速速通报阎罗王。 “您,您请。”判官弯腰伸手,待宋逾白过去后,又一脸凶煞地指着试图跟上的夏无心,凶恶道,“你这小鬼,一旁排队去!” 夏无心已经被当做整整一日的鬼了,此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险些跳起来敲那判官脑袋,亏得宋逾白及时转身道:“她同我一起。” “狗眼不识神仙。”夏无心朝那黑脸呸了一声,大步跟上。 二人一路沿着鬼差引的路走,四周飘落的纸钱愈发纷繁,若是不细看,就同落花似的,有些诡异的旖旎。 宋逾白偏头躲开这些纸钱,忽然开口,声音被这里的天地映衬得空灵:“他们为何说你是鬼。” “我也不明白,就连我误打误撞进入这地府,也是被当做厉鬼,被那眼瞎的黑白无常捉来的。” 宋逾白回头,眼眸被遮盖在碎发的阴影中,看不清情绪,然后转了回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面前终于出现了地府第五殿的牌子,黑白脸两个鬼差往旁边一伸手,恭敬道:“阎罗王在此。” 夏无心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对宋逾白的身份再次产生了疑惑,能有这些待遇,怎会真的是个教书先生。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便被判官推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阴暗,所谓的阎罗王是个魁梧的大汉,正将一双脚放在桌上,仰头睡得正香。 只是宋逾白一进门,他便仿佛呛住了一般,猛地打了个喷嚏,铜铃一般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显然也看见了宋逾白身上的金光,伸手遮挡了下眼睛,然后起身,将脸往前伸了伸,细细端详,似乎辨认得很是吃力。 宋逾白忽然抬眼,阎罗王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连连后退,随后大步上前,惊愕得结巴:“你是,玉,玉……” “在下宋逾白。”宋逾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宋,逾白……”阎罗王松了口气,眼神又扫过夏无心,又闪过一丝惊讶。 “那件事后,我们也有多年未见了。不知,不知宋公子此次,有何贵干。” “那要问令爱了。”宋逾白扬手,将绣满牡丹花的大红衣袖展示给他。 阎罗王满眼震惊,大掌猛然拍向脑门:“原来罗刹捉的是……都怪本王,宠坏了女儿,还望你恕罪。” “我躲藏这许多年,却被她一己之力打破,想必她是偷看了生死簿,这才知晓我还活着,和我是谁。”宋逾白语气平静,可却无端透出些平时没有的,高高在上的凛冽,让夏无心都打了个哆嗦。 “小王惭愧,往后定会严加看管命籍,绝不让这消息再出现在旁人眼中。” 宋逾白嗯了一声,转身便走,夏无心连忙跟上。 一旁的判官见状,小声问:“阎王爷,这小子身上一点仙力都没有,您怕他作甚?” 他话音未落,阎罗王的大掌就拍到了头顶,怒骂道:“你知道她是何人,知道她往常是何等尊贵。落凤崛起之日,山河动荡之时,莫要轻视!”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扬声道:“宋公子,您身边那位不能离开,若是这等祸患流落世间,世间早晚大乱!” 夏无心闻言,脚步堪堪顿住,震惊地看向阎罗王。 祸患?她? 只见宋逾白也停住脚步,伸手将发丝别在耳后,琉璃目微张,清清凉凉看向夏无心:“她是我的门生。” “别碰她。”她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已经成为了夏无心身份猜测大赏,猜她是锁的真的好好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