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世界当大佬(快穿)》 种田农女世子妃(早早凋零在王府后宅的一个...) 北疆,今年入冬后比往年更冷了几分。 汝阳王府的世子妃在城中设立粥棚,施舍给穷苦百姓,一连半月,这等义举令北疆百姓对汝阳王府感恩戴德,世子妃的仁善名声也广为人知,更上一层。 王府内,就连洒扫的仆婢们偷懒得闲时,也在檐角下议论着世子妃救济百姓的事,“听说外面的人传言,世子妃是活菩萨转世呢,大大的善人。” “有这样能干的世子妃娘娘,世子的地位怕是更加稳如泰山了。” “世子本就是嫡长子,先王妃所出,如今又得王爷看重……” 一个正过来巡视的嬷嬷听见这些话,立刻喝骂道,“你们这些个懒货,不过是些洒扫的伙计还未干完,就在这碎嘴,要是再让我瞧见有半点不干净的,我立刻禀了王妃娘娘将你们连着全家老小发卖出去!” 众仆婢皆诺诺,不敢做辩解,但等那嬷嬷走后,恨不得啐了一口,“这老货也就仗着王妃狐假虎威罢了,谁不知道王府的管家权早就交给世子妃了,上回王妃还被王爷斥责了一通呢。” 能进王府做奴婢的,甚至大多还是家生子,哪个少了心眼,也是最会看王府里风向的。 大齐开国皇帝总共封了六王十八侯,都是在征战天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勋贵,如今已过五代,余下的勋贵也不过十一二,而汝阳王府则是其中最权重位尊的。 只因第一代汝阳王乃大齐开国皇帝最宠爱重视的义子,新帝继位后才就藩寒凉北疆,即便如此,这百年来汝阳王府手中仍握有十五万大军驻守边疆。 论辈分,即便是在京城的当今天子也要称现在的汝阳王一声叔伯。 再说回王府内的家事,老王爷年轻时娶妻孟氏,恩爱情深,可惜孟王妃体弱多病,生下嫡长子后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之后王爷就续娶了继妃薛氏,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 那时候可以说王府里是继妃一手遮天,有子有地位,人人都捧着。先王妃所生的嫡长子倒成了小可怜,幼年失母,王爷似乎也不大在意,冷落在一边。 前些年人人都以为继妃所生次子会被立为世子,成为未来汝阳王府的当家人,却料不到大公子在军中忽然崛起,被王爷看重,还在去年及冠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表请封了世子。 这可让不少原先依附捧着继妃母子的人家后悔押错了注,哪怕想着再攀上世子也难了,就连世子身边也有了世子妃,还许诺说此生只一人,绝不纳妾。 光是这句话就不知道让北疆贵族闺阁少女羡慕妒恨不已,尤其是世子不仅容貌俊美,文韬武略,如今更是身份贵重。世子妃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不知走了天大的鸿运,才令世子对她深情不已。 这位世子妃说来也是一桩轶闻,当初世子之位未定的时候,汝阳王继妃就为大公子择选亲事,那时但凡家世好的人家,知道大公子在王府内的处境,怕自家女儿嫁过去要受王妃磋磨,等日后二公子继承了王府,做妻子还得陪着大公子被赶出王府,娘家也会被未来的汝阳王记恨连累,所以都不愿意被选上。 结果想不到大公子挑中了一个出身寒微的平民姑娘,听闻还是北疆溪县下南山村的一个农家女,偶然机会救下了身受重伤当时还只是王府大公子的世子。 为着一个救命之恩娶个农家女为正妻,不少人都觉得大公子糊涂烧坏了脑袋,就算再怎么不受重视,大公子好歹也是王府嫡系血脉。 而继妃当然乐意见到原配的长子娶个没有任何势力助益还惹人笑话的妻子。 令人意外的是,此事还得了王爷的允准,那时几乎所有听闻此事的人,都以为大公子注定被废弃了。 谁能想到不过一年的工夫,王府就变天了呢。先是大公子在军中崛起得到王爷重视,权柄在握,还正式请封了世子之位,之后便是继妃往年的种种恶行暴露,令人唾弃,连带着她所出的二公子也受母亲名声连累,无人再支持他。 不止北疆的勋贵家族,连平民百姓都知道了汝阳王继妃心肠恶毒,屡屡加害原配嫡子,还出手谋害嫡世子妃,意图谋夺世子之位。 此后汝阳王虽没废了继妃,但继妃薛氏也被禁足在王府之内,无论是对外代表王府还是掌管中馈的权力交给了世子妃,俨然成了一个摆设,还是个空壳子,也不奇怪连府内仆婢对王妃也失了尊敬,私下都敢说些闲话。 等到中午,王府的主人难得都聚在桌上用膳,通身富贵的王妃却是率先对继子媳妇,也就是世子妃发难了。 “王府的家底又不是大风吹来的,要是年年都这么施粥,还不得把王府给掏空了。” 王府最高掌权人汝阳王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沉声道,“够了,承熠媳妇做的很好,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王妃面色一僵,她堂堂汝阳王妃,当着这么多下人被王爷打脸,不仅比不上名义上的儿媳世子妃,还连句话都不能说。 汝阳王现在心里越发喜爱出色能干的世子夫妇,对屡屡挑拨,心思几乎写在脸上的王妃越发不耐烦了,连最后这点体面也懒得给了。 被王爷不喜又被削了权柄的王妃在这府里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王府的婢仆下人似乎嗅到了府中风向发生变化的气息,要不是还有着王妃名头,又有二公子在,恐怕立时三刻就开始轻慢了。 即便如此,去讨好世子夫妇的也大有人在。 怀着一腔怒火回到院子里的王妃薛氏,气得满屋子砸东西,除了这样发泄情绪,她也没别的能干的了。自从被王爷禁足后,过往她在王府经营的那些势力人手,悉数被掌家的世子妃拔除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她精明数十年,居然会输给一个出身乡野的小小村姑。 这时进来一个婢子禀报道,“王妃,清水院那边来人,说是想给二少夫人请个大夫。” 王妃正气在头上,听见这话眼里更是透着厌恶,“真是晦气,整天病秧秧的。” 那婢子又犹豫道,“听那丫头的话,二少夫人这次好像是真不行了。” 王妃轻描淡写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死了正好,反正也不中用,早点死了还能腾个位置。” 众人也不敢多说话了,王妃本就不是什么心地仁善的人,不然那些年不会是死死压着曾经的大公子,现在的世子。 那婢子出去后就见到那个在廊下急的团团转的丫头,被其他侍女半是看热闹半是怜悯地笑话着指指点点,人又呆又傻的,长得也普通,只是这一片忠心还算得用,可惜跟错了主子。 “唉,你回去吧。” 自从二少夫人嫁过来,王妃就没喜欢过她,一直看这个儿媳不顺眼,百般磋磨。 那丫头急得满头大汗,“可是我家夫人已经病得不轻了,从昨夜一直烧到现在,要请大夫啊。” 那婢子叹口气道,“你在这求在这闹也没用,还少不了一顿板子,你回去至少还能照顾你家主子,免得她身边没人。” 不然连死了都没人知道。 洛乔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床边某个丫头在默默哭泣,她喉咙极为干涩道,“别哭了。” 哭得她有点头疼。 丫头听见她的声音,连眼泪都来不及擦,连忙去给她倒杯水来,半热不凉的白开水,但被人扶着喝下后,洛乔感到舒服了许多。 她微闭了闭眼,开始接受这具身体的记忆。 洛乔已经忘记自己最初是怎么死的了,但她死后像是不用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就开始了不断的轮回旅程,而她仿佛被霉神眷顾一样,每次穿越的身份貌似都是剧情世界中被各种虐被炮灰的角色。 这次也没好到哪去,原身名为姜宁。 姜为本朝国姓,姜也是国姓,原身也是出身皇室,但沦落到现在这般凄惨,连看病吃药都没法子的境地,也是有原因的。 原身虽为皇室血脉,但无奈的是,皇家斗争残酷,姜宁这一支正好是落败的那方。 古往今来,成者王败者寇。姜宁的父亲本是齐高宗的长子成王,出头得早后来夺嫡失败被厌弃,一不做二不休逼宫造反,然后成功把自己和全家老小都作成了圈禁的结局。 本朝皇帝不兴杀儿子,还会给被圈禁在王府里的皇子赏赐美人,好繁衍血脉,扩大皇室人口,也相当于最后的价值了。 姜宁便是成王晚年的一个庶女,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妾侍,她自幼被圈在王府的小天地里长大,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直到朝廷的一纸赐婚,姜宁被远嫁到北疆来,许配给汝阳王嫡次子。 空有个宗室女身份的原主在王府不受喜爱尊重,夫君冷漠婆母磋磨,性子又软和,连个妾侍仆婢都能欺负她。不到一载她便缠绵病榻,最后因没有及时请来大夫治病,默默无闻地死在了汝阳王府后宅。 而姜宁不知道的是,她死后不到几年,汝阳王府日益壮大,招兵买马,雄踞一方。 最后在大齐天子突然驾崩,朝廷因无嗣陷入混乱后,汝阳王父子带领着十五万大军入京,扶持幼帝摄政。又经过十年过渡成功篡位改齐为晋,世子陆承熠为开国皇帝。 汝阳王府现在的世子和世子妃罗舒便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角。 陆承熠自幼受继母打压迫害,不得不藏住锋芒,直到遇见了女主罗舒。 罗舒并不是什么普通农家女,而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靠着各种先进知识技能帮助全家发家致富,后来无意间在山里救下了受伤的男主,两人相爱成婚,后来在男主造反登上皇位的路上出了不少力,最后共同携手登上权力的巅峰。 而姜宁作为男主同父异母弟弟的妻子,不过是早早凋零在王府后宅的一个炮灰,甚至没什么存在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这一层身份也有很多可利用...) 这个时候已经是剧情中期,男主和女主已经斗倒了反派继妃薛氏。在王府继承权争夺中取得胜利,还让汝阳王完全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场刀光剑影的争斗风波闹得北疆人尽皆知,然而和原身没什么关系,病弱的她没有得到丝毫关注,不起眼极了。 王妃薛氏一直想捧自己的亲生儿子坐上世子之位,好继承汝阳王府,也想着为他寻高门贵女。而姜宁空有个宗室血脉,却是带罪之身,没有任何助力可言。她怪不了请求赐婚的汝阳王,就迁怒于远嫁过来的姜宁。 姜宁嫁到汝阳王府后,在王妃薛氏手底下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王妃恨不得她早点死了,好重新挑选一位贵女儿媳。而剧情中也的确是如此,原身的死在这复杂的王府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既然代替了原身,洛乔也会消除原主残余的执念,完成她的心愿,这似乎是每次重活一世的代价。 原身性子软和,唯一惦念的就是远在京城的幼弟姜梧。 他比原身小六岁,两人的生母早逝,在被圈禁在成王府的那些岁月,姜宁和姜梧姐弟俩一直是相依为命,感情格外深厚。 而在剧情中,汝阳王带兵入京摄政后,姜氏皇族备受打压。 男主的恶毒继母还有同样是嫡子的弟弟陆承芳,见着有问鼎帝位的机会又作妖了起来。陆承熠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有机会与他争夺权力的对手,为了不担上杀害手足的恶名以及让父王忌惮,他设计让姜梧知晓了亲姐被磋磨病死的真相。 最后姜梧为了给姐姐报仇,寻到机会杀了在青楼寻花问柳的陆承芳,自己也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改齐为晋后,姜氏皇族也皆遭屠戮,无一幸免。 也不知道原身早早死去,是否也是件幸事,不必面对王朝颠覆,亲人惨死的局面。又或者说,她就是现在没有病死,活到了汝阳王府入京摄政,乃至篡位的时候,流有姜氏血脉的她恐怕也没有机会活下来。 洛乔微眯了眯眼,也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最重要,只有等身体好了才能行事。 “夫人,怎么办啊,奴婢没用,请不来大夫。”那个丫头还在床头继续哭道,她阿爹也是躺在床上高烧了这么久,人就没了。 洛乔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穿到重病卧床的人身上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有时候她还会穿到死人尸体身上,但在她活过来之后,哪怕是再病弱没有生机的身子都会很快好起来,这可能是她穿越的最大福利了。 这个丫头从京城嫁到北疆来的路上,救的一个流民孤女,为着几个饼子卖身给原主为奴为婢,且一直忠心耿耿守在她身边,跟认了死理似的。 姜宁居住的这院子冷冷清清的,连原身陪嫁过来的侍女也背弃了她,爬上了陆承芳的床。 原身也没有多少怨恨,做王府公子的侍妾自然比跟着她受欺负过苦日子强。但最终姜宁在这偌大复杂的王府里孤立无援,凄凉死去。 此时另一边院子里,世子妃罗舒为刚从军中练兵回来的陆承熠解下斗篷,也提起姜宁的事,“我听春云说清水院那边病得厉害,可怜极了,王妃还压着不给人看病吃药,这也太狠心了吧。” 陆承熠嗤笑了一声,“她本来就是性子歹毒的人,小时候我在冬天被人推入水中,后来烧了许久,她就拖着不让请大夫,也不让人告诉在军营的父王。若非我身边的嬷嬷忠心,只怕我不是没了性命,也会是多病体弱之身。” 罗舒听闻立刻心疼地抱住了夫君的腰身。 陆承熠又道,“王妃那边的事你不用多管,她爱磋磨儿媳妇随他去,父王都没有说什么,只要别欺负到你头上去就行了。” 对于二房那边的人,陆承熠天然带有厌恶感。 罗舒甜甜一笑,“我有你给我撑腰做主,我怕什么。” 她满心满眼都只顾着心疼年幼时候可怜的陆承熠,哪还记得旁的什么人了。 后来没几天听闻清水院那边的二少夫人身子好转了,罗舒还有些惊讶。 对这个弟妹,罗舒其实没什么印象,大约对方嫁过来以后就被王妃又是立规矩又是磋磨的,加上水土不服,很快就病倒了。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是柔柔弱弱的,寡言少语,性子懦弱得完全不像是京城来的贵女。 当初陆承芳议亲时,罗舒还有些紧张,毕竟王府后宅里应对一个王妃薛氏这样心机城府颇深手段狠辣的人,已经够麻烦了,若再来一个,简直是雪上加霜。 没想到最后汝阳王打翻了王妃薛氏在北疆挑选贵女的谋算,向朝廷请旨赐婚了一位旁支宗室女过来。 见到姜宁后,王妃薛氏和陆承芳有多失望不满,罗舒两人就有多放心了,一个戴罪之身没有任何势力的宗室女,还是这样懦弱的性子,完全不配称为对手。 陆承熠还感叹道,父王还是为他着想的。 罗舒虽常与王妃派系针锋相对,但对姜宁倒不怎么讨厌,甚至还有些可怜,有那样的婆母,还有那样的夫君,听闻姜宁病后,王妃一个不高兴撤走了她院子里的下人,这都寒冬腊月了连点炭火棉被也不给。 虽然同情,但罗舒也不好插手王妃那边的事,不然被王妃找茬能闹个不停。最后姜宁遇人不淑,自己又不中用立不起来,这也是命了。 禀报的婢子还说了一句,“二少夫人还派身边的丫环出去买药。” 罗舒心生怜悯,有王妃压着没人敢请大夫,也就只能私下里出去抓些药了。 洛乔经历过不少世界,学的东西也很多,其中便有医术,让丫头出去抓药除了为了身子好的更快些,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几日后汝阳王府忽然迎来了威平伯和保宁知府两家的夫人。 王妃尚在禁足中,自然是由作为世子妃的罗舒出面接待,她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两家平日里也与王府不怎么来往啊。 结果对方直接开门见山道,“听闻汝阳王府的二少夫人病了,我们特地来探望的。” 罗舒有些愣神,却也不好拒绝,便带着她们去了清水院。一进院子,两位夫人就皱起了眉,这哪里是王府正室夫人的待遇。等见到倚在床边枯瘦憔悴的年轻女子时,她们脸色也更加难看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屋内竟连些炭火也没有。 一旁的罗舒略有些尴尬,但这与她也没关系。 威平伯夫人苗氏连忙坐在床边拉着姜宁的手,语气友善道,“早知道你病了,我该早些来看的。” 洛乔淡淡一笑,“怎好劳烦威平伯夫人呢。” 苗氏道,“怎会呢,我家伯爷护送姑娘嫁到北疆来,若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同我们说。” 听到这话,罗舒才明白一些她们之间的关系,这还是因为姜宁进王府后,不是被王妃磋磨立规矩,就是病恹恹的待在屋子里,几乎不曾与外界来往,自然而然旁人也就忽略了许多。 保宁知府夫人陈氏同样道,“是啊,你与二公子成婚当日,还是我们看着的呢。” 只是当日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进了汝阳王府不到一载,便成这副模样,可知受了多少苦楚。 临走时威平伯夫人苗氏还拿出了她带来的一根百年老参,“……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能救些急。” 整个过程中,苗夫人和陈夫人虽未说王府什么,但罗舒隐隐觉得不妥,随后同回来的陆承熠说了此事。 “威平伯和保宁知府两家的?”陆承熠立刻皱起了眉,没有在屋内久留,就走了出去,“我去同父王说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罗舒追问道,但陆承熠没有过多与她解释。随后晚上便传来汝阳王又狠狠斥责了王妃一顿,说她虐待儿媳妇,都传到外面去了。 这回硬是将她仅有的那点后宅权柄给削没了,而且不只是禁足王府,而是不许出内院半步。 见王妃倒霉,罗舒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姜宁重病这事,府里无人不知,怎么外人来了一趟,汝阳王便这般生气了。说是为了维护王府脸面也未免过激了些。 陆承熠这才同她说了些,罗舒这世子妃当了近一年,主持中馈也是井井有条,但有些事还是不知晓的。 威平伯和保宁知府还有层特殊身份,令汝阳王父子稍稍忌惮,那就是天子派到北疆负责监视藩王的官员。本朝一直有此惯例,何况汝阳王府还掌握十五万大军,不派人盯着点,天高皇帝远的怎么放心呢。 汝阳王对后宅之事一向漠不关心,王妃薛氏不喜姜宁这个儿媳妇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在意罢了。可若是借着威平伯和保宁知府的耳目,传到了京中,难免就不好了。 说重些,便是一个不满天子赐婚的罪名。 陆承熠怀疑了姜宁一瞬,但很快便消散了,一个内宅的柔弱妇人罢了,他见过又是那样懦弱的性子,不然不会差点连命都没了。王府里人多口杂的,说不定谁传了出去,教威平伯和保宁知府两家听闻了。 此事很快归结于王妃薛氏恶毒,苛待儿媳了。 连威平伯夫人和保宁知府夫人都信了,自从王妃薛氏过往那些设计迫害原配嫡长子的事被揭露出来后,她本人简直成了恶毒继母的代名词,欺负儿媳也是正常的。 王府其他人摘得干干净净,仿佛不闻不问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洛乔笑了笑,也没有与后面还来看望她几回的苗氏陈氏说些什么。 联系上她们的确是洛乔让丫头干的,丫头人不聪明,但实心眼,洛乔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让她在两家府邸附近的药铺买些药的同时,将她病重,命不久矣的消息说出去,很快便能传到该知道的人耳里去。 她身子还未全好,在府里又孤立无援,只能先从外面打开局面了。 对这两家的女眷会来看望她,洛乔虽无绝对,却也有八成的把握。 王府上下轻视看不起原身,但在洛乔看来,这一层身份也有很多可利用之处。 原身自幼在圈禁的废成王府里长大,不懂朝堂政治上的事,只知道威平伯是当初前来北疆为首送嫁的人,洛乔却看得出来,朝廷对汝阳王府也是有顾忌一二的。 剧情里汝阳王父子要带兵入京,第一步就是先发制人杀了威平伯和保宁知府两位勋贵官员,令京城那边毫不知情,没能及时防备,等到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也无法反抗了。 那么至少这二人对朝廷的忠心是有一定保证的。 洛乔不知道汝阳王请求赐婚,是为了给嫡次子找一个没有助益的妻子好不挡男主的路,还是朝廷乃至那位天子,原身名义上的堂兄布置的一步闲棋。但洛乔相信,对那些送嫁的人来说,姜宁活着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但若是死了可能就有坏处了。 如洛乔想的一样,苗氏和陈氏便是被自家老爷这样提醒的。 这位汝阳王府的二少夫人,虽是罪逆成王一脉,但毕竟姓姜,又是皇帝赐婚,这要是不到一载人便病死了。朝廷不好找势力雄厚的汝阳王麻烦,还不能问责威平伯和保宁知府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生死...) 陆承芳一回府就听到母妃受罚的事。 王妃薛氏在外面的恶毒名声除了迫害世子夫妇之外,这下又多了一桩,虐待嫡亲的儿媳妇。陆承芳是又气又恼,他与母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妃的名声坏了,他又能好到哪去,还不是到处受人指指点点。 陆承芳本就不喜姜宁这位妻子,自娶了之后,也丢到一边冷落不管不顾。 什么姜姓宗室女,连世子妃一个乡下来的丫头都比不过。 当初他那位大哥因为救命之恩非要娶个村姑时,陆承芳心里嘲笑不已。可这一年来,大哥越发得父王看重,还得了世子之位,在这其中世子妃出了多少力,不仅他知道,府内府外的人都知道。 父王对这位儿媳妇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频频称赞有加,连他这个嫡次子都越了过去。 陆承芳心情复杂不已,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怨恨,更是相信母妃所言的。若是他娶的是一位家族势力雄厚给他带来助益的贵女,他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很多,也不至于父王眼里只有世子夫妇,他和母妃都靠边站了。 王妃薛氏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陆承芳怎么可能不知情,但他更清楚母妃一心捧他坐上世子之位,继承汝阳王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么。 这回王妃薛氏受罚,陆承芳也不觉得是母妃虐待儿媳妇有错,只认为是姜宁身子不中用,还来拖他们母子的后腿。 陆承芳怒气冲冲来到清水院,对姜宁居高临下地斥责道,“你能嫁到汝阳王府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就该安分守己地待着,好好侍奉母妃,而不是让有心人抹黑了母妃的名声。” “哦,这福气我怎么没瞧见,莫不是二公子瞎了眼。”洛乔冷笑道。 原身模样只算清秀,称不上绝色佳人,这让自幼顺风顺水金尊玉贵养大的陆承芳哪里看得上眼。 王妃心疼儿子受委屈,娶了个没什么用的妻子,人还没嫁过来呢就塞了不少美人姬妾给陆承芳,新婚之夜都没让进过她的房,在这个时代算是极大的侮辱了,之后便是在王妃婆母那里连着一段时间立规矩。 若是她不姓姜,王妃甚至可以随意打骂甚至休弃了她,但到底有一层宗室身份,又是圣上赐婚,只能各种软刀子磋磨着。 身体本就不算健壮的姜宁很快就病了,她嫁进汝阳王府以来,真正见到这位名义上的丈夫陆承芳,几乎屈指可数。 洛乔这回见到了,果然绣花枕头一个,不敢怨怼他父王,只能找软柿子捏,陆承芳与王妃薛氏还真是母子一样的。 “你……”陆承芳气急败坏,这姜宁平时都跟棉花似的,今日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真是翻了天了。 洛乔淡淡道,“二公子与其在我这里闹,不如去跟王爷闹一闹,兴许还有些用。” 陆承芳:“……” 这仿佛是在告诉他,要是在清水院闹出个什么来,下一个被禁足的可能就是他了。父王能为了维护王府的颜面名声禁足母妃,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对他。 过往无论是对付世子夫妇,还是争取地位权力,都是母妃薛氏出手,离了薛氏,陆承芳就是个没有主见的娘宝,又被姜宁的话堵住,拿她没办法,只得气得拂袖离去。 “二公子可是心情不好,不如去琳儿那里坐坐,琳儿新学了一支舞……” 从清水院一出来,陆承芳只觉得母妃受了委屈,自己又不敢去向父王求情,心下一阵苦闷憋屈,这时正好有美人凑上来安慰,转身便去了侍妾的院子。 这位侍妾便是曾经姜宁身边背主爬床的婢女琳儿,现在的琳姨娘,她在陆承芳的众多妾室中算不是容貌最出色的,但正合了他此时厌恶姜宁的心思。 琳姨娘也是一早打听好了去截人的,身边的丫鬟还有些担忧道。“清水院那位二少夫人若是起来了,会不会找您麻烦。” 服侍了二公子用膳沐浴后,琳姨娘看着不远处的清水院,轻蔑一笑,“只要二公子宠着我,我又怕什么。” “再说了,那位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多踩一脚怎么了。” 熬过了鬼门关,算是她命大。 老实说,琳儿在京城被宗人府派到姜宁身边为婢女时没受什么苦,姜宁性情温和厚道,待下人也不错,但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琳姨娘撇了撇嘴,“这是在汝阳王府,她算什么主子,得罪了王妃和二公子,就是此时好了,以后又能有什么活路。” 这府中谁人不知道王妃的手段,等王妃解禁出来了,只怕就是姜宁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王妃被软禁内院后,清水院这里不仅请来了名医大夫,世子妃罗舒还重新安排了一批下人,添置各种起居用度。 罗舒也来清水院探望过几次,新来的仆人婢子还在洛乔面前夸赞世子妃心地仁善。正是府内府外有着诸多的美名,再加上有世子和汝阳王撑腰,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她原来的出身。 她看着也半点不像乡野出来,作为这个世界的女主,罗舒在穿越前的现代就是个很优秀的技术人才,也是她在剧情里弄出了牛痘曲辕犁水车红薯印刷术等多种先进技术,帮助汝阳王府成就大业。 而这些东西,一部分还没弄出来,还有一部分自然是被汝阳王府藏着掖着,没有透露出半点,连朝廷也不知道。等到后来势力已成,再拿出来大肆收拢民心,以至于没有费太多力气便顺利地改齐代晋了。 汝阳王父子自然是一早便有这个问鼎帝位的野心,只不过罗舒的作用大大加速了这个进程。 与姜宁不同,罗舒一嫁进王府来就是各种打脸,打脸恶毒王妃,打脸嫉妒她的贵女千金。 原主也很羡慕她身上的自信,还有那样的耀眼风采。但洛乔清楚,她们之间必然是对立的,不是在这汝阳王府里的关系,而是因为男主父子的野心,罗舒又会襄助他们的大业谋朝篡位,改齐代晋。 洛乔倒不是一穿过来,就对姜齐皇室死心塌地,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她也可以选择死遁易容,甚至带上原身的弟弟,可这样未免太过憋屈。洛乔心里渐渐有了想法,只是如何做,什么方式最合适还待思量。 这样想着的她下一刻就对上了罗舒明显带有同情的眼神。 府里都传遍了,王妃薛氏被处罚再次禁足,二公子陆承芳还气冲冲地跑到清水院来闹了一通,随后夜夜都宿在了妾室那里,还是曾经姜宁身边的侍女爬床上来的。 这无疑是在羞辱姜宁,还让所有人都知道。 而罗舒只觉得姜宁真能忍,原还觉得鬼门关走了一趟,气质性情似乎变了不少,现在看来还是那样懦弱柔顺的性子,立不起来。但她也觉得能理解,一个狠狠得罪了婆母,又不受夫君喜爱的女子,又该怎么在王府里生存下去呢。 这次是运气好,那下回呢。 洛乔表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下回了。 罗舒同陆承熠说起这事时,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意味。在她眼中,姜宁就是不敢反抗争取,被封建礼教束缚,天性懦弱的古代女子。但凡她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处境。 她又忍不住庆幸,自己在这个时代遇到的是陆承熠这般好的男子,出身贵重却对她专一深情,还尊重支持她的各种想法行动。 “你也别太滥好心了,其他人的事与我们无关。”陆承熠微笑宠溺地将她搂进怀里,提起另一个更重要的话题,“你上次说的玻璃,工坊里的人已经弄出来了,你过两天就可以去看看。。” 罗舒闻言一激动,“那以后还可以弄出香水,还有蒸馏酒出来了,这些都可赚钱了。” 说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脸上绽放出与众不同的神采,浑身都笼着光一样,令人移不开眼睛。 陆承熠看她的目光充满爱意,不是世间所有女子都像他的舒舒这般聪敏又独特,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甚至能帮助他走向更高的位置。 从第一次相遇时,他就知道罗舒不是普通的女子,寻常乡野姑娘可没有那样的胆量勇气去救一个重伤的陌生人,还为他拔箭治疗,用她口中那什么消毒的法子。后来用于军营中也大有成效,从那时起陆承熠就知道她何等的不凡。 这样的女子合该归他所有。 …… 待大半月后,冬去春来,天气渐渐变暖,洛乔借口身子好了许多,想出去走走。王妃尚在禁足中,罗舒听闻她是与威平伯夫人还有保宁知府夫人相约,也没有过多阻拦。 洛乔为人处世的经验不知多少,没多久便与苗氏和陈氏关系亲近了起来。两位夫人也心疼这个可怜的姑娘,被赐婚远嫁到北疆来,又碰上汝阳王妃那样狠毒刻薄的婆母,若是她们不知晓,出手帮一帮,只怕人在王府都被磋磨死了。 只是汝阳王府非同一般,因着职权特殊,两家甚至不好与其多来往。 苗氏和陈氏能帮她的也只有一些小忙罢了,这不洛乔便提出来了,“我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幼弟在京中,放心不下时常挂念,还做了几件衣裳给他,不知威平伯夫人可否托人帮我送到成王府。”她言笑晏晏道。 “这算什么大事,小事一桩罢了。”威平伯夫人苗氏见她没有用王府的人手,只当她在王府没什么地位,受人冷落,更别说差使了,心生怜意立刻便一口就应下了。 她绝想不到,便是这样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在不久的未来,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生死,也影响意义深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粮草兵马,哪一样不需要钱...) 洛乔也是打听过威平伯夫人娘家就在京城,且常常遣人互送东西。 要经威平伯府的人手送回京城的物品自然不一般,这可是洛乔这一月多来辛苦的成果。她练起了一些在曾经穿越的世界学过的武功,也利用着外出的时间,和忠心的丫头打配合,在北疆转了不少地方。 起初一无所获,但洛乔很有耐心,一点点地毯式搜寻,终于找到了些痕迹,也就是汝阳王府藏着掖着的,那些罗舒弄出来的技术成果,还有最重要的汝阳王府秘密练兵的地点。 幸好洛乔以前在某个古代世界当过将军,打过仗练过兵,在那山谷附近蹲守看了几日,心里也就有数了。 威平伯和保宁知府虽负有监视藩王之职,但到底官阶爵位远低于汝阳王府,平时也就盯着王府和军营动向罢了。 她将她所查到的那些东西都藏在衣服上,以原身和幼弟姜梧自小心有灵犀的方式,希望姜梧够聪明,能看得出来,不要让她等太久选用别的方式。 …… 废成王府虽早在起兵逼宫后被削了爵位,但京城里的人大多还是称一声成王府。 成王去世后,王府众人倒是没有继续圈禁下去,姜梧虽没有任何爵位在身,也能去宗人府上学读书了,甚至在亲姐被赐婚远嫁后,他的待遇和发放的米禄还多了些。 若是成年及冠后通过了宗人府的考核,还能有机会谋个官职,兴许远在北疆的长姐也能过得好一些。为此姜梧入学尽管晚了些,但足够勤奋努力又聪颖,成绩也名列前茅。 得到姜宁给他寄的包裹,姜梧欢喜极了。打开一看是衣服后,更是忍不住鼻子酸涩。 以前每年姜宁都会给他做件新衣裳,也不知道姐姐在北疆汝阳王府过得好不好。 姜梧拿回家后,便立刻想试着穿上了,但摩挲着衣服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姐弟两人都是自幼在圈禁中长大没出过府,幼年时也只能自己想些游戏玩,姜梧很快看出了衣服上绣着的密语,但一字一句写下来之后,他脸色完全变了。 姜梧将密信全部誊抄了下来,立刻交给了掌管宗人府的周王。 周王乃是先帝同胞亲弟,两朝都颇受优待,为宗室之首。周王看了之后,也是神情凝重,对姜梧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即刻随我入宫觐见陛下。” 姜梧点了点头。 当夜,左右二相还有辅国公兵部尚书等重臣都被急召入宫,心里还纳闷着,是有什么大事,白日在朝堂上议政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一来到宣政殿,天子就让内侍将周王带来的密信给他们传看了。 众位重臣看后神色惊疑不定,心里也是惊涛骇浪。 去岁汝阳王入京谒见,请旨赐婚,天子便在宗室里随意挑选了一位适龄女子,许配给汝阳王嫡次子,这事众大臣还有些印象。料想不到,这封密信正是那位出自废成王府的宗室女献上的。 密信之中内容精简,信息量却极大。 一哭诉被夫家虐待,二告发夫家谋逆造反,私自练兵,三说汝阳王封地内私藏红薯牛痘□□等重器。 后两样令众人一个比一个震惊。且不说汝阳王府势力雄厚,掌握重兵,一旦造反对于大齐来说是何等影响重大之事,还有能治天花的牛痘,亩产惊人的红薯,攻城打仗的重器□□,一个个匪夷所思,让人不敢置信,齐刷刷地陷入了安静沉默之中。 天子似笑非笑道,“你们觉得这信中所言是真的么?” 当今天子名讳姜睿, 先帝经历残酷血腥的夺嫡斗争,才取得胜利坐上皇位,然而多年耗费心血以致于身子不好,膝下就姜睿一个嫡子。所以姜睿继位几乎是名正言顺得天独厚的条件,生来就是太子,又安排了重臣辅政,这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位少年继位,皇位稳固的天子,有那么一点任性妄为,性情乖张。 但这不代表这位天子昏庸无能,正相反,作为受先帝精心培养的皇位继承人,自太子时起就天资聪颖过人,胸有丘壑。继位后没几年那些托孤重臣便主动乞老还乡了。 若这只是密探或地方官员呈上来的信函,他们都少不了有人会质疑一二,断不会如此沉默肃静。只因这写信之人身份特殊,不但出身姜氏皇族宗室,又是汝阳王嫡次媳。 她所言内容举足轻重,影响重大,到了他们这等地位的大臣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这会在心里不知琢磨了多少。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而是天子信了。 汝阳王府作为异姓王,有手握重兵,一直颇受朝廷忌惮,有削藩之意。这回是送上来的把柄罪证,天子怎会轻易放过。周相甚至心底都冒出了一丝猜测,莫不是天子准备好的计划,废成王之女诬告与否无所谓了,而是天子要借这个机会动汝阳王了。 头发花白的右相周景神情凝重,轻叹了一声,“臣等不敢妄加断言。” 左相也跟着出言道,“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慎重行事。”别忘了,汝阳王府在北疆还有十五万大军,要是处理不善,可就后患无穷。 既然天子心思明了,他们不好反对,只能劝说着不能轻举妄动了。 天子姜睿点了点头,然后神色一变,似是震怒道,“汝阳王一家竟敢苛待朕的堂妹,大齐的金枝玉叶,来人啊,朕要诛了他三族。” 众位重臣:“……”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师出有名,他们来之前大概陛下已经想好了吧,心里虽这么说,但面上还是很配合地跪下劝道,“请陛下息怒。” 戏演得太过,天子姜睿又顿了顿,“对了,朕的那位堂妹叫什么来着。” 天子身边的内侍总管立刻接话道,“宗人府有记录,成王第六女姜宁。” “哦,是叫姜宁啊。”天子点了点头,但究竟有没有记到心上那就不知道了,他又继续道,“成王乃是先帝至亲手足,与先帝感情深厚,虽身犯罪逆,但人死为安,不宜再行追究牵累后人,传朕旨意,恢复成王府玉碟,成王之女姜宁性秉嘉柔,便封为安洛郡主吧。” 周相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安洛一听就知道没有实际封邑,明显是为了更加师出有名。让成王府重归皇室,又加封成王之女,无疑是给其抬高身份,苛待皇室郡主,自然比苛待一个普通宗室女罪名大多了,甚至可以祸及满门的。 天子主意已定,众位重臣也都沉下心来认真思考着对策。最后商定秘密调兵,在尽量不惊动汝阳王府的情况下派遣军队进入北疆,将其拿下带回京师讯问。 罗舒弄出来的玻璃、香水还有经过蒸馏的烈酒,同样大大惊艳了汝阳王父子。虽然比不上之前的红薯牛痘还有□□,但这些却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作为王府敛财的聚宝盆。 汝阳王父子有志于天下江山,而粮草兵马,哪一样不需要钱财。 汝阳王在心里忍不住再次感叹承熠娶了个好媳妇,同样也是天佑他们汝阳王府,注定要成就大业。王府名下也有众多商号产业,完全可以立时投入生产售卖。 汝阳王府满心满眼都是令他骄傲又惊喜的世子和世子妃,对其他人也更不在意了。 整日被禁足在内院里,王妃薛氏都快疯了,不是打骂下人就是砸东西。现在又想起了姜宁这个不中用的废物儿媳,若不是因为她,她不会又被王爷责罚,在王府里的地位权威一降再降。 眼看着外面的议论声过去了,王爷也没真的把姜宁当回事,王妃的恶毒心思一上来,就想要收拾姜宁了。 她对付不了世子和世子妃,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在北疆没权没势的丫头,就是碍于王府的名声不能弄死人,也多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过往王妃还会为着名声,面上装的端庄贤淑,私下手段阴狠罢了。可现在她名声尽毁,又失了王爷的宠爱,性情也越发偏激极端了,单是平日折磨起身边的仆婢,便叫人看了背脊发寒。 这位二少夫人说是京城赐婚过来的宗室女,但在王妃眼里和一个仆婢没什么区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晋封郡主) 然而不等王妃薛氏先作妖,先一步到来的是晋封郡主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成王第六女姜宁,端赖柔嘉,德善淑仪,承祖之福荫,今册封为正二品安洛郡主,钦此。” 这一道圣旨震的汝阳王府上下都没回过神来。 听闻天子圣旨到来,汝阳王府所有人都要焚香摆案,叩首跪拜。不止身在军营里的汝阳王和世子陆承熠,就连与狐朋狗友寻欢作乐的陆承芳也被抓了回来,一同跪在正厅接旨。 尚在禁足的王妃薛氏也被暂且放了出来,听到这旨意先是一惊,脸色难看得不行,过去一向被她厌恶磋磨的儿媳妇居然被封为了郡主。 但随即又高兴了起来,以姜宁那个懦弱棉花性子,便是成了郡主还不是任由她拿捏在手心里,以后还可以借此对付世子夫妻。 汝阳王和世子陆承熠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前者又惊又疑,猜测难道是京城中的废成王一脉复起了,又为何突然加封一个远嫁北疆的宗室女。 后者想法一样,只是更多了些担忧,王妃和二弟以及支持他们的势力派系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现在姜宁被晋封为郡主,会不会多了更多的变数。 陆承熠垂下眸,眼底浮现一片阴沉,身旁的妻子罗舒轻握住了他袖中攥紧的手。 对上她认真坚定的目光,陆承熠心中一暖,也安心了许多,什么也不能与舒舒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相比。 宣旨的人正是威平伯,他心情复杂,甚至有些许紧张,但面上不显,一派威严端庄的态度,“安洛郡主请起吧。” “臣女领旨,谢陛下隆恩。”听到这份旨意,洛乔便明白了她那封密信已经到了天子那里,相应的朝廷也很快有了动作,应该也不止这一道圣旨。 威平伯还道,“另外陛下怜惜郡主,离开亲人远嫁北疆,孤苦无依,特赏下许多礼物还有宫人侍卫。” 随后便不断有来自京城的赏赐无数运送入汝阳王府,这看着像是天子弥补安洛郡主的陪嫁规格。毕竟当初姜宁只是普通宗室女,废成王府又落魄已久,除了宗人府置办的一点嫁妆之外,别无他物,更成了王妃薛氏瞧不起她厌恶嫌弃她的原因之一。 现在就不一样了,看着这些赏赐,掐丝珐琅冰鉴,七彩斑斓珊瑚,琉璃雪剔透茶具,钴蓝昼亮夜明珠,雕芙蓉玉如意,蓝釉描金执壶,星光水晶杯,鎏金银香熏,丝绸锦布,团扇宫花,还有一些极品茶叶狐裘之类的,甚至还有番邦进贡的珍品。 王妃薛氏眼都快红了,别看她贵为汝阳王妃,曾经贪图先王妃的嫁妆的事也被世子妃设计掀了出来。 她这会心里都开始算计着,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弄到自己屋里。 …… 威平伯借口有成王府的家眷托给郡主的书信,得以与洛乔私下见一面。待屏退仆婢后,威平伯神色变为极为严肃,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她,“安洛郡主,此乃天子密函。” 信中先是关爱了一两句,随后的内容就是让她配合威平伯行事,具体如何并未说。 看完后洛乔毫不犹豫地将密函放在火烛上让它烧成灰烬了,随后再看向对方,表情十分平静地问道,“威平伯打算怎么做?” 威平伯有些犹疑,拱手道,“安洛郡主放心,陛下已嘱咐我等护卫郡主安全,不得有所闪失。” 论爵位他与安洛郡主平级,但对方是皇亲宗室,在这件大事中更是重要关键之一,威平伯不敢轻忽怠慢。 洛乔轻声笑了笑说:“威平伯可是有所顾忌,不好将此番行事计划告知我。” “在下不敢。”威平伯连忙道,丝毫不敢轻视眼前这位双十之龄不到的女子。 他之前也曾听自家夫人提起过这位,言语间还是甚是同情可怜其不幸遭遇。 然而就是这位他夫人口中在汝阳王府备受磋磨的小可怜,一封密信直达天听状告王府谋逆。 当接到天子密令还有领兵前来的辽东总督,威平伯差点没吓得心脏跳出来。 洛乔又道,“论对汝阳王府,威平伯未必有我熟悉。” 至少她可是知道汝阳王府在未来是如何一步步谋朝篡位,问鼎天下的。洛乔也担心这位在剧情后期被杀的威平伯,会一不小心翻船了。 听闻这话,威平伯也不再多迟疑,随即将朝廷那边的决策还有调兵之事悉数告知,洛乔又询问了其中的几样要点。 不知不觉中洛乔就先占据了谈话间的主导位置,对方也已完全交托信任,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威平伯能够做到。”她平静微笑着看向威平伯。 汝阳王一副慈眉善目笑呵呵的模样,接待着因听闻圣旨而络绎不绝登门祝贺的官员宾客。他的嫡次媳被封为郡主,王府也跟着增光添彩,在外人看来也是汝阳王府越发煊赫的架势。 陆承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而且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小人得志的二弟陆承芳给吸引过去了。 宴会的主人公是天子亲封的安洛郡主,作为郡主的夫君,陆承芳自然少不了众宾客的谄媚恭贺奉承。 这在王府请封世子,他与母妃被一再打压,地位一落千丈后,久未出现的场面了,陆承芳不禁飘飘然了起来,另外他还有意地结交人脉,想要与身为世子的兄长一较高低。 这同样是他经母妃精心指点过。 这圣旨下来之后,王妃就拉着儿子私底下道,“如今姜宁成了郡主,这对你夺取世子之位大有助益。” 她对于一向厌恶嫌弃的姜宁受封郡主,虽然心里还是不大得意,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是件大好事。 “可世子之位不是已经定了么?”对那位现如今得父王器重的大哥,陆承芳是又怨又妒,自从确立了世子之位,以往那些奉承讨好的人跑得七七八八,他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王妃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还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说不定呢。” 无论是被削权还是被禁足,王妃可从没有放弃对世子之位继承王府的念头。 “再说了,废立世子一事还得朝廷决定,以后有成王府这门在京城的姻亲,还在陛下面前多多为你说好话,指不定就能动摇陆承熠的世子之位。” 薛氏也以为是京城的成王府复起了,得到皇帝的重用,才有姜宁晋封郡主这一出。 转眼间她眼中曾经百般嫌弃的破落户,也成了一门需要抓紧的权势助力了。 陆承芳自己没什么本事主见,多是听母妃的话,他也深信母妃说的有道理。父王权力再大也大不过陛下的圣旨,只要陛下更赏识他,王府还不是会归他所有。 王妃又安慰儿子道,“姜宁性子软,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好好哄着她,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回头母妃再给你纳几个美人。” 陆承芳点了点头,看在成王府的面子上,觉得自己对姜宁的态度可以更好一点,如果她能帮自己得到世子之位,那么他也能容忍姜宁继续当他的正妻。 至于过去对姜宁的磋磨冷待,母子两人都没当回事。嫁人从夫,姜宁既已成了陆承芳的妻子,还不是得听他的话。况且夫荣妻贵,陆承芳要是当上世子甚至未来汝阳王府主人,姜宁不也跟着尊贵么。 一想到自己未来背后多了京城成王府这门靠山,陆承芳就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还到陆承熠面前炫耀道,“大哥难道不为我高兴祝贺么?” 陆承熠冷冷一笑,不屑于理会,靠女人得的风光算什么。 “承熠。”罗舒关心担忧地问道,还牵住了他的手。 作为世子妃,她也要为举办宴会的事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扳倒了王妃一派的势力,没想到姜宁被天子封为郡主。这下二房的势力恐怕就要死灰复燃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算计。罗舒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同情可怜过姜宁,反倒为敌人增加了助力。 但越是在这种时刻她越要站在他身边支持他,罗舒心中坚定想道,比起古代土著,她也更懂得夫妻相处之道。 陆承熠果然动容不已,面上则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还有沉着冷静。 就是继妃和二房又起来了又如何,也动摇不了他王府继承人的地位,不过是些挑梁小丑罢了。至于姜宁,可惜了,早知道会有这一日,当初她在后宅病重之际,他就该顺水推舟一把送她归西,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烦扰了。 陆承熠眉宇间浮现起丝丝寒意。 在与罗舒分别之后,陆承熠就去同汝阳王一起招待宾客,作为世子理所当然有这个资格,而且那优秀的风范气度轻而易举便将老二陆承芳比了下去。 旁人也不是没有心眼,无论是过去传闻,还是现在这样子,汝阳王府的内部争斗可一点也不小啊。 无人注意到,威平伯的人正暗中紧紧盯着汝阳王父子三人,保证他们不离开王府半步。 因姜宁为天子亲封的郡主,汝阳王就顺势解了王妃的禁足,毕竟晚上还要举办隆重的宴会,王妃总要出席的,汝阳王府的丑闻已经够多了,总该体面一些的。 过往王妃私下的那些动作,汝阳王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没想到他的嫡长子这般优秀,又娶了罗舒这样的妻子,就不能放任王妃继续作为下去了。 世子夫妇与王妃针锋相对,斗来斗去,曝光出府内那么多丑事,影响到王府的声誉,汝阳王心里也有一丝丝不满。只是因为罗舒一次又一次拿出的令人惊喜之物,就没有说什么了。 现在嫡次媳被封为郡主,汝阳王府与天家关系更为亲近,也是件好事。 顺便世子近来太过锋芒毕露了些,军营中不少将领对其敬爱有加,眼里甚至都没他这个汝阳王了,提一提王妃和次子的地位,也好让世子警醒些。 汝阳王自以为平衡得当,却不知危机即将降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一出好戏) 到了晚上王府宴会,洛乔身着郡主朝服,盛装打扮之下,哪怕容貌并不出色,但仪态举止,眉宇间的气度风范却是卓绝。 王妃薛氏对她的态度也好似变了个人,笑容满面道,“真不愧是皇家贵女,完全不是乡野出身的泥腿子能比的。” 这话同样也是指桑骂槐,大庭广众之下嘲笑世子妃罗舒的出身。 北疆谁人不知,汝阳王府世子妃原是乡下一介普通农女。 汝阳王皱了皱眉,瞪了王妃一眼,王妃毫不在意,仗着她是郡主的婆母,王爷不会下她的面子,更加肆意了,声音拔高, “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我的儿媳妇可是天子嫡亲的堂妹,钦封的郡主,自然与一般人不同。要说啊,这山间野鸡怎么也变不成凤凰。” 罗舒被激怒了,一气之下出言讥讽道,“王妃难道不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宾客中不少人脸色微微变了,这话的意思太好懂了,但可不是随便能说的。但被她身旁的世子陆承熠冷眼扫了一圈后,那些人又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去了。 这也是罗舒在陆承熠面前自在惯了,后者因为她的奇思妙想,一向不怎么拘束她。不过也无妨,反正是在北疆,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他还注意到威平伯像是与身旁的人对饮喝多了酒,醉醺醺的,没听见这话似的。 陆承熠心中冷笑了一声,是真醉也好装糊涂也罢。便是传到了京城,天子也不可能凭一句话就动得了他们汝阳王府。 最终这场小小的口舌之争,还是被汝阳王喊停了。 洛乔看了一下主角打脸反派的戏码,兴趣缺缺,大概感觉还不够精彩厉害。 她让丫头斟了杯果子酒,她在某个世界曾经千杯不醉过,堪称一代酒神,可惜带不过来。这具身体显然是没什么酒量的,待会还有更好看的戏码,她总要保持清醒一点才行。 原身在汝阳王府待了近一年,却始终是个小透明小可怜,连新婚之日也是不怎么隆重,从没有被正眼相待过,这应该是第一次在王府堂堂正正这么风光了吧。 但也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罗舒此时对姜宁的感官也很复杂,尤其是见她脸上带着轻笑,漫不经心地饮酒,显得有几分慵懒,对她与王妃相争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更让罗舒感到自己被轻视了。亏得她还曾经同情,甚至想要帮过姜宁。 就是这样一个被磋磨的险些没了性命,可怜的后宅女人,忽然一朝变成了天子亲封的郡主,论品级与她和世子也平起平坐了起来。 甚至因此被王妃恶毒地拿来比较出身,要说罗舒心里对姜宁没有半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没关系,作为拥有无数先进知识的穿越者,她自认不会比古代任何女子差,最重要的是,罗舒看向她身边这个容貌俊美,沉着冷静的男人,她相信他比陆承芳更优秀,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好男人。 即便姜宁被封为郡主,日子也未必比她过得顺遂,至少她不用面对满是乌烟瘴气莺莺燕燕的后宅,还有王妃那样蛇蝎心肠的婆母,如同草包不堪造就的丈夫。 * 忽然一阵仿佛雷鸣般地动山摇的炸声在远方响起,传到了王府这里也是震得让人耳鸣,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罗舒第一时间想起这是什么声音, 她惊讶万分,不禁脱口道, “是、是火……” 火/药爆炸的声音,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承熠给拦下了,后者神情凝重,与汝阳王对视了一眼,似乎出言想将此事遮掩过去。 然而原以为醉得糊涂的威平伯站了起来,面色严肃,目光冷冽,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如刀。 “汝阳王府拥兵自重,私藏火/药重器,其心可诛。” 这一句话震惊了宴会上在场的所有人,气氛也瞬间凝住了。 陆承熠不慌不乱,甚至语带冷意的威胁道,“威平伯这是何意,是要污蔑我汝阳王府么?” 然而就在这时威平伯身边的亲卫奉上了另一道圣旨, “天子有令,汝阳王府苛待皇家郡主,是为不敬,其罪一;囤粮练兵私藏火/药重器,有不臣之心,是为谋逆,其罪二。我等奉天子诏令,擒拿汝阳王府一家入京讯问。” 随着这一道圣旨公布,所有人都知道北疆的天要变了。 汝阳王脸色青白,世子陆承熠死死盯着威平伯,心中升起了狠辣杀意。既然朝廷已知王府野心,那现在反了便是,北疆有十五万大军,未必不能与朝廷一争锋芒。 却惊觉下一刻外面火光四起,威平伯沉声道,“奉天子令,辽东总督已率兵入城包围汝阳王府,汝阳王和世子还是束手就擒吧。” 不仅是府外,府内也同样如此。整个宴会都被四周突然出现的数百兵卫团团包围,保证插翅难逃。连洛乔身边所谓的仆婢也显现出刀兵来,护卫左右。 汝阳王父子此时才猛然惊醒,明白了这一步步的陷阱是怎么来的。 那些赏赐珍品不过是明面上的样子,真正重要的是护送财物的人,还有以天子名义赐下的宫人仆婢侍卫,皆为军队精锐伪装。 偶尔有人发觉特殊之处,也有威平伯先前所言天子赐下的人,合乎郡主规格的仪仗亲卫,少说也有一两百人,让人无法怀疑,就这么没有半点阻拦的顺利进入了汝阳王府。 虽说陆承熠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但他能成就大业登顶帝位,除了本身的骁勇善战能力,大部分还是依靠罗舒的那些‘发明创造技术成果’。真论起智谋来,此时尚且稚嫩的他可未必斗得过朝堂上那一帮成精的老狐狸。 同样包围汝阳王府,接管控制北疆军营的兵马,也是借着晋封赏赐郡主的名义伪装成队伍,兵器也藏在礼物箱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北疆。 一向恶毒狠辣的王妃还不知事态的严重性,此时色厉内荏极了,脸色苍白,声音尖利道,“你们大胆犯上,这是汝阳王府,我家王爷执掌北疆十五万大军……” 然而下一瞬间她就被甲士凌驾于脖颈间的刀锋,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掉了下来,什么也不敢说了。 罗舒还好些,尽管未曾见过这种杀机四伏的场面,但仍按捺住心中的恐惧,只紧紧抓住陆承熠的衣袖。 陆承熠神色冷然,他也不傻,很快就想到唯一可能反杀朝廷军队的机会,就是那批工坊制造出来积累一定存量的秘密火/药。但联系到之前那阵天崩地裂的炸声,他知道,这唯一的机会也已经没有了。 只是朝廷怎会知道这么多事。 陆承熠目光锐利,迅速锁定在始终安然坐在对面席位上,看起来清瘦纤细,柔弱娇怯的人身上——洛乔,“是你。” 语气仍带了几分犹疑,但无论晋封郡主的旨意,还是另一道圣旨中苛待皇家郡主的罪名,都与其分不开关系。 只见洛乔缓缓站起身来,唇角微勾了勾,“果然是一出好戏。” 坐在她旁边的陆承芳早已被甲士拿下,也是被吓得浑身瘫软,根本说不出话来,洛乔都懒得看他一眼,对汝阳王父子笑语嫣然道,“是我上书朝廷,我状告的不止是被夫家苛待,还有……汝阳王府谋反。” 汝阳王睚眦欲裂,“毒妇,你这是要置汝阳王府于死地。” “汝阳王这样的话,还是对你的妻儿说比较好,毕竟我嫁到王府以来,可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也未享过什么福气。过得呢,尚不如王府一些下人体面,可是我便是再落魄,也姓姜,不会任人轻贱。” 洛乔的声音轻柔,眼神却是冰凉的。 王妃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泛着凉气,不由自主地心底一寒,身子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说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不是么。” 洛乔此时是带着笑的,但在众人眼里,尤其是汝阳王府的人眼中宛如魔鬼。 陆承熠的心不断往下坠,即便证实了这是他一直未放在眼里的姜宁手笔,事情也没好到哪去。 如今就像是砧板上的肉。 陆承熠的神色变幻莫测,想到他私下还蓄养了一批死士,只要能逃出王府兴许还有别的机会。 洛乔仿佛预料到他所想,淡淡道了一句,“世子还是不要妄想逃脱的好,否则弓箭手无眼,一不小心要也了世子的性命。不知威平伯是否听我的话,在上面擦了毒。” 威平伯似乎也是顺着她的话点头道:“陛下有令,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闻言陆承熠那些冲动也冷静了下来,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只能安慰自己,以现有的证据,朝廷未必能治得了他们的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得罪不起的真狠人。...) 就这样基本兵不血刃地控制住了汝阳王府,无一人逃脱。 连威平伯也想不到会这般顺利,毕竟汝阳王府在北疆经营数代,根深树大。此番行动稍有差错,恐怕就会出现兵变叛乱,他也难以对朝廷和陛下交代。 “此次行动幸有郡主提醒。” 之前私下商谈时,洛乔让威平伯做的事情,就是将那批火.药给毁了。 具体位置她已然探明,就藏匿在一处深山秘密洞窟里,汝阳王父子还派了亲兵把守,但与威平伯派去的精锐自然不能比。 威平伯不曾见识过火.药这等重器,也想不到威力竟这般大,事后与洛乔说起时还心有余悸,毕竟那洞窟中的火.药存量不小,就是攻下几座城池都够了。 “这世上竟有那般奇物,不过就这么一次炸没了,也是有些可惜。”威平伯不免叹道。 洛乔笑了笑,“汝阳王府已被重兵把守,关押上下,威平伯难道找不到那些制造火.药的工坊工匠人手,到时候一并带回京城就是了。若留着那些火.药,说不定会有其他变数。” 听到后半句威平伯心中一凛,“郡主说的有道理,是臣糊涂了。” 他与朝廷派来的军队只是打了汝阳王府一个措手不及,才得以暂时控制住局面。若是被汝阳王府一脉暗中的势力夺了那些火.药,又占据了地利,只怕他们会全军覆没。 火.药这等重器,掌握在自己手中自然是好的,落入他人手里就危险了。 洛乔也不会怪威平伯糊涂,并非他能力不够,而是任何一个古代人初见热武器的出现,恐怕都难以保证清醒理智。在这还是冷兵器骑兵的时代,热武器的出现就相当于成年的大人对于孩童的碾压屠杀。 以原故事里罗舒研发出来的这些东西还有技术,再加上些主角光环,别说帮助汝阳王府谋朝篡位了,就是平推了整个天下都够了。 也只能说原来的皇室倒霉了,哪怕姜氏立国传至今才六七代,大齐也未到衰微败落之际,也被主角bug的军事实力还有能赢尽天下人心的各种发明,给推翻了个彻底,换了个江山主人。 洛乔略发散了一下思维,就听威平伯道,“臣再加派些人手去搜寻汝阳王府的秘密工坊,一定挖个干干净净。” 洛乔笑了笑,“那些工坊应该还有不少惊喜,威平伯可不要被吓到了。” 尽管超出了这个时代,但那些技术成果多是利大于弊的,只在乎使用的人罢了。 经过先前那些话后,再看洛乔时,威平伯更加不敢轻视了她。他拱了拱手,带些恭敬语气道,“臣已然在送往京城的奏表里言明郡主之功。” 他说这句话也是真心实意,不止是让他先毁了那批火.药,还有前后控制汝阳王府,也是少不了郡主的协助。 汝阳王府在北疆一带颇得民心拥戴,但依着郡主提议,借口宣扬那日□□炸毁的响声是上天警示汝阳王府谋逆之举。 一时间兵围汝阳王府这事,北疆百姓也少了许多哗变声音。 在古代,百姓还是很信天命之说的。而□□可是前所未闻的,那日如天降神雷,也正合这个说法。 便是往日再怎么受汝阳王府恩惠,世子夫妇名声又是多么好,一旦沾染上被上天警示的谋逆造反这个罪名污点,旁人都恨不得离的远远的,怕被株连。 这些事威平伯都是记着的,而且安洛郡主身为女子,便是功劳再大也不可能入朝为官,不妨他先卖个好。 作为被圣上派遣到北疆监视藩王的官员,威平伯才能或许不是最出众的,但为人却是谨慎小心的。 安洛郡主可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当然寻常女子也不会敢状告夫家谋逆造反,而且在整个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冷静理智,过人的心计手腕,连威平伯都有些自叹不如,更加小心翼翼了。 想起这位在宴会上对于状告汝阳王府一事,还有自己与王府的龌龊,甚至报复私心都毫不掩饰,坦坦荡荡。 威平伯震惊之余,心里也更多了几分敬畏。 等回头再问问自家夫人,过往她与郡主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怠慢了的地方。 这位可是得罪不起的真狠人。 洛乔微一挑眉,也没有拒绝威平侯的这番示好。为她表功未必不是件好事,以她只是一封密信送到京城,朝廷便反应迅速封她为郡主并派兵这些动作看来,还是很上道的,那也不影响她再从中获益了。 * 这边洛乔与威平伯商议着,另一边汝阳王府众人境遇可就没那么好了。 哪怕还未有京城的回信以及处置,只是软禁在一处院落中,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重把守,连弓箭手都在四周安排着,森严得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这点哪怕洛乔不说,威平伯等人也知道重要性。 “你是她夫君,她做下这样天大的事,你竟然毫不知情。” 汝阳王暴怒,一脚狠狠踹翻了陆承芳,后者面色懦弱,满是惊惧,整个就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我真不知道。”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进清水院是什么时候,对姜宁也是完全的冷落,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到他这话,汝阳王更恨自己怎么生了这样的蠢货,还要再踹上去。 王妃薛氏还是心疼唯一的亲生儿子,连忙护在身后,叫嚷着“王爷,这也怪不得承芳啊,都是那贱人心肠歹毒,故意诬陷我们王府。” 这哪里是个没用的废物,根本就是个抄家灭门的祸害。 “是她祸害了我儿,祸害了王府,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迎娶她进门,不该做我的儿媳妇。”薛氏还在喋喋不休咒骂着姜宁,却未注意到汝阳王看她的目光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怒极时一个耳刮子扇过去了。 过去汝阳王对她就是再有不喜,也就是削权禁足,从未有过亲自动手。薛氏又是养尊处优多年了的,这一巴掌直接打得她摔倒在地,半张脸又红又肿,鬓钗散乱,整个人也是懵住的。 连站得远远的罗舒也忍不住被吓到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公,不复以往的和蔼威严。 “毒妇,愚不可及!”汝阳王此刻恨不得剐了他们,“要不是因为你们母子,王府怎会陷入现在这样的境地。” 姜宁在宴会上的话犹还声声在耳,她就是在报复王府上下对她的欺辱。 谋逆一事的真假,汝阳王自个儿心里清楚,但没料到会有一天泄露了出去,还被直接告到了皇帝面前。 姜宁虽是赐婚的宗室女,但汝阳王怎会将区区一后宅女子放在眼里,现在酿成了弥天大祸,他当然认为这是管理后宅的王妃责任。 王妃虐待磋磨儿媳一事,他早有所知,只是不曾在意罢了。他怎会想到一个弱女子,竟能做出这种疯狂大胆的事。 汝阳王对告发王府的姜宁恨之入骨,同时也会迁怒怨恨王妃和陆承芳母子。他们一个是姜宁的婆母,一个是姜宁的夫君,要是他们做好点,事情也不会现在这样难以收拾的地步。 就像姜宁在宴会上所言,她姓姜,只这一点,天子和满朝文武便会信她的话。 陆承熠冷眼瞧着,神色阴郁不已,若放在平时,见薛氏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失了父王的心,他定然是畅快的,但现在便是这对母子死了,也让他高兴不起来半分。 事已至此,攸关王府生死危机,轻则身陷囹圄,重则有抄家灭族之祸。 薛氏和陆承芳又算得了什么。 * 只不过一夕之间,便风云突变。 王府内现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到处是披坚执锐的陌生士卒,满是肃杀之气。 现在的汝阳王府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曾经的二少夫人,安洛郡主姜宁。 在天子下一步命令到来之前,威平伯出于信任和尊敬,将汝阳王府交由安洛郡主掌控,而他也忙于压制北疆军队,另外还要分出心神去搜查那些工坊。 连宴会上的众多北疆官员将领也被押了下去审问,也是为了避免有忠心依附汝阳王府的势力趁机作乱。 “外面怎么样了,二公子呢?”从昨晚就一直躲在院子里的琳儿忍不住问道。 她一个妾侍自然是没资格参加宴会的,但也被外面的刀兵给吓坏了,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侍女瑟瑟发抖道,“二公子早就被囚禁了起来,还有王爷世子他们,说是谋逆造反……” “……府里府外到处都是京城来的军队,现在王府是安洛郡主做主。” 听到这些,琳儿差点没吓昏死过去。 早在那道晋封郡主的圣旨下来后,琳儿就惴惴不安极了,她哪里能想得到一个险些死了的人,居然还能有翻身之日,还被远在京城的天子封为郡主。 她是宗人府派到姜宁身边的陪嫁侍女,但从一开始就瞧不上这位。说是宗室女,不过是个戴罪之身的破落户。 在跟着姜宁从繁华的京城来到寒凉的北疆,又见着她不得王府上下的喜爱,注定没有出头之日,琳儿便立马生了反心,爬上了二公子的床。 只是她容色不算不挑,尤其是在身份尊贵备受宠爱,见识过的美人不知凡几的二公子身边。为了荣华富贵,在王府占据一席之地,琳儿眼尖心利地向王妃薛氏投了诚。 她知道王妃薛氏厌恶姜宁,怨其占了二公子正妻的位置。琳儿便利用她随行姜宁一路来对她饮食习惯的熟悉,通过饮食相克,好无声无息要了姜宁的性命。 姜宁的确是因被王妃磋磨立规矩,才染了病,但却是因为琳儿做的那些手脚,身子越发越差,最终一命呜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踩着姜宁上位,琳儿丝毫不觉得羞愧。但现在见以往作践的人得了势,而且还能轻易拿捏她的生死命运,她自然是满心惶恐不安。 姜宁受封郡主的消息传遍王府的时候,琳儿还能安慰自己,她是照王妃的心意做的那些事,要害死姜宁的人是王妃。又或者姜宁先前身体好起来的时候没找她麻烦,说不定也查不到她做的那些小动作。 但等到汝阳王府与谋逆造反扯上了关系,突然形势大变,连曾经高高在上的王爷王妃,世子夫妇等人都沦为了阶下之囚。 郡主又是这等地位肯定不会饶过她这个曾经背主的丫鬟的。 不止琳儿满心恐慌地这么认为,连她身边的仆婢也这么想,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变,担心跟随琳姨娘的自己等人下场也好不到哪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毁了汝阳王府对她有什么好...) 威平伯的密折八百里加急一送到京城,顿时引得朝野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汝阳王府谋逆? 天子这是要削藩了? 天子姜睿和当夜密谈谋划的众位重臣,也同样想不到会这样的顺利成功。在下密旨调兵的时候,姜睿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会逼反汝阳王府和北疆十五万大军。 所以他对威平伯等人的最低要求,就是稳定边防斩断南下机会,另外就是将新封的安洛郡主带回来,哪怕没有什么实际证据,她的证词也足够先一步证明汝阳王府谋逆,以天下大义压制住汝阳王。 没想到结果超出他们的预料。 天子姜睿仔细看过那些折子,放下后微挑了挑眉,“朕这个堂妹本事还不小。” 事关处置谋逆,不论是威平伯还是其他派去的官员将领,送上来的折子里都言明全部经过,不敢有一丝疏漏。在控制汝阳王府上下以及北疆过程中,安洛郡主姜宁起到的作用可是至关重要。 无论是缜密的心思和大胆的决断,都远甚于其他人。 天子姜睿一开始没怎么将这个旁系宗室女看在眼里,虽说血缘算是亲近,但天子本就比常人凉薄些,宗室又人口众多,恐怕真正见过的都没几个。 如姜宁这等带罪之身的宗室女,多是作为和亲指婚所用。 与和亲异族小国相比,远嫁北疆汝阳王府算是不错了,至少还在大齐境内。 她敢密信告发汝阳王府谋逆,已是让姜睿感到很意外了,至少比起那些只知吃喝玩乐庸碌无为的宗室皇族,多了几分血性和胆量。就凭这点还有功劳,姜睿不介意保她以后余生富贵。 但没想到对方给他的惊喜一次比一次大。 除了这个未曾蒙面的堂妹表现出来的能耐,还让姜睿重视不已的,就是折子中所说的火.药和牛痘。 这两样早在姜宁最初的密信中就有提及过,只是那时姜睿和众位重臣更关注汝阳王府谋逆一事,其余显得匪夷所思。但现在却在其他人的奏折中得到了证实。 威平伯和派去的辽东总督等官员可不敢犯这么明显的欺君之罪。能被他们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禀告天子的东西,显然价值巨大。 宛如天雷降世威能巨大的火.药,能预防天花的牛痘。 前者不用说,而后者更是举足轻重。在历朝历代,天花就相当于可怕的绝症瘟疫,上至皇帝以及高门显贵,下至平民贩夫走卒,无不闻之色变。无论是本朝还是前朝,何地发现有天花病患,都是能引起朝野重视的大事。 然而竟然有能预防天花的种痘法子。 要是传出去,只怕民间百姓恨不得立祠建庙供奉了,无论被谁人或是何方势力所掌握,都能迅速收拢天下人心。原以为只是天子有意削藩的众位重臣,脸色也变了。 天子姜睿则冷笑了一声,北疆究竟藏了多少好东西。 这些暂时被压了下来,不对外透露。但在另外给威平伯等人的密信,命其严密保护,立刻将所有有关人等以及制作工艺方法送至京城。 至于如何处置汝阳王府。 按理说,哪怕是天子,随意调动军队进入藩王领地,少说也会被御史台的折子给淹没了。 有着戏精属性的天子姜睿不忘在第二日的朝堂上又表演了一番,自己是怜惜宗室郡主在夫家受虐待,故而派兵护卫,岂料发现汝阳王府存有不臣之心。威平伯与辽东总督又有天子圣旨,可随机行事。 无论是否真假,好歹合乎情理,让人挑不出差错来。 于是朝堂上的众多官员开始附议,将汝阳王府一干人等押解入京,以待发落。 * 在暂时接手掌控汝阳王府时,洛乔只是将汝阳王父子的亲信关押了起来,其他仆婢没怎么动,也没有动的价值。但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想要献媚讨好她了。 洛乔正清点王府账目,以从中找出一些秘密支出之处时,厅外就来人说有要事禀报。 “让人进来吧。”她点了点头,随即就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带了上来。 洛乔看了一眼底下这个满是惊惧畏缩的女人,在原身的记忆中找到了点印象。 不就是背弃了原身的侍女么,原身心善,没有一丝恨意,连在缠绵病榻之时,这位琳姨娘故意过来欺辱,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她做的可不止这一点事。 琳姨娘让厨房给病中的二少夫人送相克的食物,一吃便是大半年,令其病入膏肓,哪怕做得再隐秘,她身边的人也知道一二。与其等着和琳姨娘一起陪葬,不如先告发了她,好求郡主饶他们一命。 那些仆婢将琳姨娘所作所为全吐露了个干净,连买通安排厨房的人也说的清清楚楚。 洛乔穿来之后,也不是没发现那些动了手脚的饮食,她只当是王妃薛氏想要她的命,原来中间还有琳儿这一出。也对,薛氏不喜原身,这王府里多的是人愿意讨好她,争先恐后地为她办事,根本无需亲自动手。 就像现在,就是她一句话都没说,就有人主动投诚,告发琳儿行径了。 “是王妃让我这么做的,是她想害死你。”琳儿哭得涕泪满面,不断磕头道,“小姐,小姐,琳儿知错了。您饶过我吧,看在往日的主仆之情的份上,今后我一定继续好好伺候小姐。” 琳儿尚存着些希冀,在她印象中,姜宁始终是个温和心软的性子,当初她在姜宁身边服侍时,便是拿了一些簪钗首饰衣裳,说两句好话,姜宁便不会怪罪了。 可这次她要的不是几样物件,而是原身的一条命啊。 洛乔淡淡道,“带下去关起来,每日给她的饭菜里放点药,让人看着她吃下去。”她怎么对原身的,就有什么样的下场。 …… 最后琳儿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关在屋里生生吓死的,两天都没熬过去。薛氏从送饭的仆婢口中得知这事,当即脸色煞白,冷汗都下来了,浑身颤抖。 听命于她的琳儿是这样的下场,知道了真相的姜宁又会怎么对待她呢。 “我是她婆母,是堂堂汝阳王妃。”又怎能和一个卑微侍妾相比。 但薛氏越想越害怕,全然没了以往嚣张跋扈的样子,拉着汝阳王哀求道,“王爷,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妾身是您的妻子,是芳儿的母亲,二十年的夫妻情份您不能不顾啊。” 汝阳王冷哼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是一刀杀了薛氏,能解决眼前的祸事,汝阳王二话不说,甚至能亲自动手。 罗舒知道后,也忍不住低声喃喃道,“她竟然手段这样狠毒。” 人有时候很奇怪,王妃薛氏以往没少做坏事,但看着薛氏这样子,罗舒又觉得她有些可怜了。而相反,姜宁那样软弱怯懦的人突然随手就了结了一条性命,却会让罗舒心生恐惧。 陆承熠不在乎是死了一个婢女,还是一个王妃。 他眉头凝重,那日宴会后已经过去两三天了,看守森严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几乎是与世隔绝,无法知道王府外面形势如何。明明他手下还有不少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目光扫过薛氏和同样惊惶的陆承芳,目光微微一闪。 * 琳儿的死讯是洛乔有意让人告诉薛氏的,汝阳王一家有朝廷处置,她暂时不会要了薛氏和陆承芳的命,但也不妨碍让他们更日夜惶恐不安些。 结果却是陆承熠想求见她一面。 洛乔无可无不可地应下了,除了那晚宴会之外,这应该是和男主的第二次正式见面。 “世子,这几日过得可好?” 洛乔随意轻松的态度不要太明显,让陆承熠更加倍感轻视屈辱。且不说他几日前还是尊贵的汝阳王世子,还因为罗舒的到来,渐渐有了问鼎帝位的野心和底气,内心可不是一般的膨胀。 而姜宁,不过是一介后宅妇人,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现在却是如身份转变了一般,姜宁仗着有朝廷撑腰,高高在上肆意欺辱他们。陆承熠看着眼前这个表明柔弱的女子,眼底有一闪即逝的阴鸷,却不得不妥协低头。 “安洛郡主,你不就是想报复伤害你的薛氏和陆承芳么?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以泄你心头之恨。” 他不得不承认,姜宁给他的印象已经从一个弱女子,变成了真正的疯子。 正是因为疯,才会无所顾忌,胆大妄为。 他还不知道朝廷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来处置汝阳王府,但显然有姜宁的证词在,形势对他们是大大不利的。换句话说,若是能说服姜宁改变态度,再加上汝阳王府的雄厚势力,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件事他已经与父王私下说了,如果牺牲陆承芳母子的性命,能够保全汝阳王府,汝阳王也默认点头了。 事已至此,弃车保帅才是最理智的。 而陆承熠,只会更加乐意。只是父王不忍背上杀子的罪名,这件事会是他来做。 “从此以后,你与我汝阳王府仇怨已销,无需再牵连无辜。”他最后重重强调道。 洛乔忍不住笑了,笑陆承熠的傲慢自大,愚蠢而不自知。 她目光冰冷道,“世子凭什么认为我会轻易放过汝阳王府,难道你们比薛氏还有陆承芳有好上多少么?” 且不说原身的死,整个王府上下都有责任。单是为了她自己的生存,洛乔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付汝阳王府。 陆承熠强忍着被羞辱的怒意,努力放缓了语气,“你还想要如何,尽管说出来,钱财权势还是地位,汝阳王府有的,都能给你。” 毁了汝阳王府对她有什么好处,一个敢告发夫家的狠毒女子,如何能在这世道立足,她就不怕遭人非议么。 洛乔轻笑了一声,“世子是以为我傻呢,还是世子你脑子不够清醒。”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觉得仅仅是我与王府的私怨么。” “莫忘了,我姓姜,汝阳王府意图造反,谋朝篡位,我身为姜齐皇室,岂能放你们生路。” 陆承熠一怔,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的确历史上不乏有些皇室通敌叛国,或是养虎为患。但洛乔是那种蠢货吗? 洛乔还是那样无波无澜的语气,似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两日有不少死士试图潜入王府营救,可惜实力不济,还有的经过审问后承认是世子培养的暗卫,这些事世子还是等到了京城,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去自辩吧。” 陆承熠神情僵硬,过了很久,他看向洛乔,死死盯着她的目光,“我明白了,一切都是朝廷早就谋划好的是么?从赐婚开始——” 比起姜宁突然变聪明,他更愿意相信从一开始,姜宁就是天子派来安插在汝阳王府的人,只是隐藏了一年之久,等到所有人都轻视不放在眼里时,才真正露出了毒蛇的可怖獠牙。 连他精心培养的暗卫也折损在了她手中,这样的人,怎会普通简单。 洛乔不在意男主脑补了些什么,甚至觉得无趣。 她穿越诸多世界,见过许多主角,不乏有人中龙凤,天之骄子,相比之下陆承熠还是弱了些,可能他的气运也就点在了遇到女主罗舒,又让女主对他一心一意上了吧。 从表面看来,他对女主是很好。可是想想,陆承熠所得到的可远比他付出的。 换个人只要不傻,都会好好供着女主。 而女主罗舒对自己所掌握的东西也没有足够清醒的认知,不明白这些东西所蕴含的巨大能量足以颠覆这个世界。洛乔倒也不意外,穿的次数多了,什么千奇百态的主角她没见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重回京城) 半月后,押解汝阳王府一家的军队正式抵达京城。 本就不大平静的朝野如同水溅进油锅般沸腾了起来,尤其是天子还未见面审问,就先将汝阳王府一家扔进了诏狱。 待到朝堂上商议如何处置时,众说纷纭,不乏有些官员认为应仔细调查此案,汝阳王府为开国太.祖皇帝时起便已建立,若是贸然判罪,恐怕难以服人。 甚至还有民间士子受鼓动上书,称赞汝阳王府多年来坐镇北疆,功高劳重,乃是忠良,风评甚好,百姓皆爱戴不已,绝无谋逆之心。 天子姜睿将这些折子留中不发,冷眼旁观着想知道这朝堂上有多少汝阳王府的党羽,以及得了好处为其说话的官员。 汝阳王府虽远在北疆,但要说在京城朝廷上没有经营关系人脉,那是不可能的。 而真正知晓全部内情的如周相辅国公等人都默不作声,光凭牛痘和火/药那两样东西,汝阳王府就铁板钉钉地完了。 一是收拢民心的奇物,一是威能巨大的军事利器。汝阳王府若是早先大大方方拿出来,倒还好。可是你藏着掖着,是想干什么,没人是傻子,明摆着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 也就天子极为重视这些东西,暂时封了口,不让人外传。 而外界对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也只知先有安洛郡主密告天子,汝阳王府谋逆一事,后天子秘密调兵进入北疆,控制汝阳王府,命其一干人等入京讯问。 这倒也让京城的勋贵高门注意到了安洛郡主这么一个人物。 在此之前谁会关心天子随意指婚了一个不打眼的宗室女给汝阳王府,甚至成王府败落这么多年树倒猢狲散,京中几乎没什么人家与其再有来往了,对于罪逆向来是离得远远的。 偏偏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环节,令汝阳王府迎来了抄家灭族的危机。 安洛郡主姜宁究竟在这整件事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京中不少有心人暗自揣测着。 * 而作为主人公的洛乔,虽与威平伯及其军队一同抵达京郊,但很快与他们分别了。 她有意避开了这风口浪尖,随后回到了成王府。 事实上,她自认差不多尽到了责任,至少保证了这一路上没有翻船被主角光环逆袭反杀,到了京城之后那就是天子和满朝文武的事了,不用她多操心。 “阿姐。”才十三岁的少年早早等候在王府门口,见着马车快步迎了上来。 若不是早先来信,说她会晚两个时辰,姜梧恐怕就到城门口等着了。 洛乔一见到他,心头便涌上属于原身莫名柔软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唤出了亲近的小名,“阿梧。” 姜梧鼻子微酸,不愿在这欢喜重聚的时刻丢脸,又吸了吸鼻子,“阿姐,你身子好了吗?”语气里仍透着些许担忧。 听周王叔说,她在北疆大病了一场,险些没了性命。 “都无碍了。”看着少年强忍着眼泪,鼻子通红的模样,洛乔摸了摸他的头,“我不是回来了么。” 原身远嫁北疆时,最舍不得的就是姜梧了,一别千里,恐怕再见之时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奈何皇命难违,因着姜梧年岁尚小,还不能随行送嫁,只送到了京郊长亭。原身印象中的幼弟,不知不觉间身量也长高了许多,人也长大了。 可惜原身没能见到。 废成王还在时,宗人府至少还养着王府,等人一去,每年那些银钱粮物也都没了,成王府的人多是谋其他生路去了,就是留在京城的,也没有住在成王府,不希望继续沾染罪逆一脉的名声。时日一长,这里也荒凉败落了许多。 还是姜梧知道阿姐回来,提前找人清理收拾了几间院子,也就是姜宁原来住的地方。 姜梧抿紧了唇,“阿姐,我也搬回来和你一起住。” 因着姜宁被指婚远嫁,作为她的胞弟姜梧也受到恩庇,得以去宗人府读书,吃住也都是在宗人府。 姜齐立国百年,宗室子孙及家眷没有上千也有七八百人,又怎么会人人都养着。落魄或是有罪的宗室只能自谋出路,能入宗人府的都是上上之选,好比士子进国子监,通过考核可以谋得正经官职。 “不用了,你好好在宗人府上学吧。”洛乔虽是带着笑,语气却是认真的,“我还不需要你照顾。” 姜梧面色有些失落,却又听洛乔道,“而且只是暂住在这里些许时日罢了。” 再荒废也是一座王府,住久了难免有麻烦,而且这么大打理起来也麻烦。恐怕过去那些王府的人就是使唤不起仆婢,才闲置着的。 洛乔也打算着在京城购置一座合适宅邸。 之前为了让精锐军队伪装进入北疆,当今天子赏赐了不少东西,价值不菲。现在事情搞定了,也不可能那么脸大地收回赏赐,自然都是归洛乔所有的。 所以现在的洛乔绝对是个小富婆。 姜梧听到这个想法,立刻来了精神,“阿姐,这事交给我,我一定能办好。” 他在宗人府上学这一年来,也认识了不少人,买宅邸这事绝对能办的妥妥当当。洛乔略想了一下,便答应了,别说他才虚岁十三,她连密信告发汝阳王府谋反的事都敢交到姜梧头上,何况区区买个宅邸这样的小事。 她只是叮嘱了一句,“不要耽误了你的学业。” 洛乔回京只带了丫头一个侍女,又向威平伯借了几个护卫,后者直接将卖身契送上了。晚饭比较简单,看上去不比她在汝阳王府当家做主时的风光,然而洛乔并不是好享受的人,而且那只不过是她借着朝廷的大旗还有军队,才有的底气。 穿越次数多了,什么境遇都经历过,洛乔也不会有什么无谓的落差感。 现在简单自在,不用那么费心费神也挺好。姜梧在饭桌上与她说着这一年多来的事,还有京城的趣闻之类的。 待用过饭后,洛乔对姜梧问道,“你不回宗人府么。” 姜梧摇了摇头,“时间还早,我还能多陪阿姐一会儿。” 待下人都去忙碌收拾后,他忽然拉住了洛乔的袖子,问道,“阿姐在汝阳王府生病,是不是他们故意要害死阿姐。” 姜梧抿着唇,嘴角微微下沉,睁着清亮见底的黑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洛乔微怔,然后点了点头:“是,但阿姐自己报仇了。” 古代的十三岁已经不算孩子了,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姜梧成长的环境称不上困窘,但显然要复杂许多,追溯上两代本该是正经的龙子凤孙,却从一出生仿佛就注定了命运,就像是被幽禁困居在这座府邸一样。 在这样特殊环境下长大的,较之常人也更聪慧早熟一些。不然姜梧也不会发现衣服上的密信之后,反应那般快。 而从他的表现看来,他在宗人府也同样适应得很好。 宗人府这样的地方可能比不上姜宁在汝阳王府处境艰难,但也十分复杂,尤其是对姜梧这种没有任何背景依靠的宗室子嗣来说,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踩上一脚。仅仅这一年多时间,姜梧学到的比他过往十年的还要多,心眼也不知道长了多少个。 他听说阿姐重病的事,就知道有不对劲。哪怕阿姐身子再弱,也不可能仅一年时光便差点没了性命。 洛乔也没有坦然承认了这件事,她又浅浅笑了笑,“多亏阿梧聪慧,帮了我的忙。” 撇开原身对这个弟弟的牵挂,洛乔也是挺欣赏姜梧的机智反应快,虽然当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并未将全部赌注押在姜梧一人之上,但他的表现的确加速了这个进程。 从一开始,洛乔便是想着借朝廷的大势对付主角所在的汝阳王府。 以她这宗室女的身份,拉朝廷的大旗再合适不过了。 “这段时日你好好在宗人府待着,不要去掺和那些事。”洛乔顿了顿,见这孩子资质不错,有心锻炼他一把道:“若是你有心,多听多看一些就够了。” 姜梧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阿姐,我听你的。” 最后临走时,“姐姐,我一定努力上进,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他的一双黑眸极为坚定认真道。 …… 姜梧走出废成王府,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色。 他很清醒,也感觉到尽管阿姐待他还是如过去那般温柔亲切,但言谈气质间却变了很多。他垂下眼眸,若是过去阿姐那样软和的性子,只怕已无声无息死在了北疆。能让阿姐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可以想象她在汝阳王府里的日子受了多少苦。 朝廷派兵捉拿汝阳王一家,阿姐面对的局面又是何等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从收到密信的那天开始,他每个夜里都在梦中惊醒,害怕阿姐会出事。 姜梧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滋长,像火苗一样旺盛而又强烈。 他从未有比这一刻,迫切地想要获得权力和地位,好能够保护阿姐,保护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让他们不再被任何人践踏欺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打脸的戏码...) 洛乔回到京城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简单自在,偶尔养花钓鱼看看书,不乏话本游记之类的。 待解决了原身的执念后,洛乔自然不会拘束在一个地方。以现在的身家财富,足够她游遍天下山水了。 这些她暂时没有告诉姜梧,后者还兴冲冲地趁着休沐在京城到处转,相看合适的宅邸,其中就挑中了几个不错的,与洛乔讨论时,还兴致勃勃地说在院子里挖个池塘种上一池她最喜欢的莲花。 就在洛乔归京的第三日, 天子姜睿下旨推行可以预防天花的种痘之法,此令一出,立刻压过了朝野奏议三司会审调查汝阳王府谋逆一案的声音。历史上不乏为避痘送皇子出宫的例子,连天家贵胄都如此,何况是其他高门权贵,乃至平民百姓。 与这种关乎性命安危的事相比,谁还管什么汝阳王府。 种痘之法甚至比押解的汝阳王一家更早送到京城,而且天子姜睿立刻命太医院所有人日夜不休研究试验此法,还拿了不少狱中的死囚尝试,结果确有奇效,可救万民。 此法一成熟可用后,就立即昭告天下。 这种福泽黎民收拢人心的大好机会,天子姜睿又怎会轻易放过。 京城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也理所当然成为第一个推行的地方。 随着种痘之法迅速传遍天下,当今圣上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天下百姓皆感恩戴德,连满朝文武也是称颂不已,毕竟他们家中的儿女子孙许多也开始种痘了,少有夭折的,这份赞美也多了些真心实意。 而就在这时,京中忽然有传言,说这种痘之法就是从汝阳王府中流传出来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称汝阳王府有功可赦其罪,有的则认为汝阳王府既已发现种痘之法,就应早早献于朝廷,造福万民。 汝阳王一家这时候还在诏狱里待着呢,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知情的几位重臣皆是闭口不言,嘴紧的很。 旁人不敢去问天子,就将主意打到了这件大案中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安洛郡主头上。 在府里闲散自在度日的洛乔,随后不久就收到了一份周王妃设宴邀约的帖子。原身作为废成王之女,长年幽禁于王府,过去是不曾入过京城上流贵女圈的,这种级别的宴会也是无缘去的。 若换成他人,洛乔也就懒得理会,总归她也不会长留京城,不用与这些权贵高门打交道。但洛乔曾听姜梧提过周王,在宗人府的时候,周王欣赏姜梧聪慧,对其多有照顾。 周王妃设宴,又是主动邀请,她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于是便应下了。 * 周王贵为当今天子的皇叔,又是宗室之首,一向声誉不错,颇受优待,周王妃所举办的宴会,满京勋贵凡是收到的帖子的就没有不来的。 洛乔若是真的拒了,只怕就显得格外特立独行了。 但等一到了宴会,依旧有不少人带着好奇莫名的目光打量着她。 其实京城上流圈也不知如何对待这位新封的郡主,光有爵位却无食邑,名声不显,出身有瑕,又牵扯着汝阳王府谋逆这等大案,真正敢接近她的人并不多。 周王妃的下帖邀约算是一个信号,有意欢迎接纳姜宁进来,这个态度同样也是给其他人看的。 面对周围各色目光,洛乔倒是泰然处之,让原本还担心她无所适从的周王妃有些意外,但也还是主动拉她到身边来坐。旁人脸色微变,心下不禁暗暗思量了些。 感受到她的善意,洛乔微微笑道,“姜宁见过周王妃。” 见她落落大方,礼仪举止没有半分差错,周王妃心中更多了些许好感,态度显得和善又亲切道,“不用这般客气,你称我一声叔母就好了。” 周王妃也是提前得到周王的示意,可以多照拂一下姜宁,她在汝阳王府谋逆案中出力不小,天子定会好好恩赏一番的,不会薄待了有功之人。 撇开这些,周王妃对其遭遇也颇为怜惜,她膝下也有女儿,年龄不过比姜宁小上几岁罢了。身为人母,绝舍不得她远嫁的,尤其还是汝阳王府那样的龙潭虎穴。 周王妃在周王那里也听说了一些事,姜宁在汝阳王府受了不少磋磨。年纪轻轻一介弱女子,父母俱丧,在夫家没有任何依靠,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很难得了。 同为宗室,周王妃也愿意多照顾一些,听闻姜宁还有个胞弟,在宗人府上学,挺刻苦努力的,现在成王府已恢复宗室玉碟,未来说不定是个有出息的。 …… 宴会上有像周王妃这样和善的长辈,也有看姜宁不顺眼的人。 趁着周王妃被其他事拉去了注意力,不能时刻陪在姜宁身边顾着她,便立马有人向她发难了。 “这不就是陛下新封的安洛郡主么?” “什么郡主,有名无实,难道还要我们向她行礼不成?” 洛乔一听这话就知道打脸的戏码来了,她猜着这宴会也不可能真这么平静,转身看过去,俱是些不认识的年轻贵女,而众人簇拥中心的少女,五官娇艳,此外着华贵的牡丹红衣裙,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只是对方看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浓烈的厌恶和不屑,好似洛乔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洛乔微微一笑,“你们若是要向我行礼,我也不介意。” “你……”那少女旁边的人冷哼了一声,嗤笑道,“果真是罪逆之后,没什么教养,又是从北疆那等地方回来的,我们自然不屑于与你计较的。” 洛乔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问道,“尚不知诸位的身份,究竟何等贵不可言?” 那红衣少女冷笑一声,“你倒是牙尖嘴利,也不妨告诉你,我母亲乃是晋安大长公主,我父亲是康国公,不说身份贵重,且于社稷有功。” 单凭这份家世背景,也是京中贵女圈中的翘楚,便是一些正经宗室在她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旁人附和奉承着道,“魏小姐可不是一般的破落户能比的,再说了,谁不知道她这个郡主名号是怎么来的,这种不择手段上位,心肠狠毒的女子,以后哪个高门府第肯要,也好意思来赴周王妃的宴会,也不怕污了这地方。” 哪怕有周王妃早早表现出好态度,但这些养尊处优顺风顺水的贵女,也瞧不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安洛郡主。 宗室中正经王爷就周王一个,他的嫡女也需等到及笄才能向天子请封郡主。论品级姜宁在众人之上,但在她们眼里有名无实,既无根基又无靠山,难免羡妒之余,又忍不住排斥轻视了。 若说这是京城上流圈的捧高踩低,那红衣少女就是挟带私怨了。 洛乔一听她道出身份,就知道这位是谁了,在剧情中还是男主陆承熠的爱慕者,康国公嫡千金魏若兰。对了,康国公也是最后汝阳王父子带领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时,第一个叛变大开城门,迎其进城的人。 和魏若兰口口声声所说的于社稷有功相比,真是个笑话啊。 不过趋利避害因势倒戈的康国公也的确比大多数朝臣过得滋润多了,之后康国公也极为支持汝阳王摄政掌控朝廷,他的宝贝女儿还要死要活,甚至甘愿做男主的侧妃。 洛乔猜的不错,早在去年汝阳王带世子入京谒见时,魏若兰对陆承熠一见倾心,只是因为陆承熠已经娶妻,康国公府不可能让嫡女去做妾,又是去北疆那样偏远寒凉的地方。魏若兰也只好罢休,但难免对陆承熠有些旧情难忘。 想不到曾经位高权重的汝阳王全家一朝下狱,魏若兰听父亲说汝阳王府怕是难逃此劫了,伤心不已。她不敢怨怼下令处置的天子,便只能迁怒怨恨于告发汝阳王府谋逆的姜宁。 加上有心人的挑唆,魏若兰便想要来羞辱姜宁一通,甚至打定主意,有她在,姜宁休想在京城贵女圈混下去。 “魏小姐可是在为汝阳王府不平?”洛乔笑了起来,“也难怪了,康国公和汝阳王府可是关系莫逆啊。” 魏若兰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休想诬陷我康国公府。” 汝阳王府谋逆案尽管还没有最终审问处置,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大敢在此时与汝阳王府扯上什么关系,尤其还是关系莫逆这样的字眼。 就算是魏若兰这样愚蠢又骄纵的,也知道拉上一帮好友贵女,来排挤羞辱敌人,污了对方的名声。在这个世道,一个女子的名声若是坏了,基本上终身也就毁了。 洛乔神色沉静,微微笑了笑,“永嘉十一年元月二十六日,康国公奉命讨伐北狄,却在途中因饮酒作乐延误战机,救援不及致使高昌军死伤数千将士,事后却被汝阳王遮掩,在呈上的战报中将责任推给了高昌军将领朱朝云。” “昭宁元年,汝阳王府在嘉峪私自开采重要矿产,康国公知情却不上报,时任嘉峪知县为魏氏族人。” “昭宁二年,汝阳王府向朝廷索要超过先帝在时三成的军费物资,亦是康国公斡旋……” 洛乔语调依旧平和,但说出的话却是惊心动魄。 历史上的倒戈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康国公也是如此,只是具体的这些事情还是洛乔通过大肆翻查汝阳王府的公账私账,才查出的眉目。 魏若兰的脸色慢慢发白,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胡说,这些都是你胡编乱造栽赃诬陷的,不可能……”她目光往周围看去,发现原本在她身边交好的人不知不觉中都离她远了些,连眼神也变得让她恐惧了起来。 如果姜宁说的是真的,那……那康国公府也亡了,她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失去。 魏若兰推开人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急着回去问自家父亲。而留下的其他人,再看向姜宁,仿佛见鬼了一般。那些在言语上对其不敬的人也偷偷散去了,怕成为下一个魏若兰。 周王妃听婢女禀报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在知晓了全部过程后,周王妃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洛乔道,“今日你先别回去了,在我这里住几日。” 这事非同小可,只怕康国公府也要牵扯进去,天子必然是要过问的。 洛乔神色沉静,微微颔首。 周王妃怜惜姜宁不易,但可不会随便小看她,若真是个柔弱没有手段的,汝阳王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那些姑娘也是平日骄横惯了,眼高于顶,以为姜宁也是好欺负的,殊不见上一个全家都在诏狱里待着。 随后不久,皇宫来旨召安洛郡主入宫晋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这样的好堂妹,给他再来一...) 洛乔不曾见过天子,而原身也没有那个机会接触到。 剧情中对于天子姜睿的描述多是从男主口中提及的,还带有不屑嫉妒的意味, 论大齐朝投胎投的最好的人,十个人有九个人会说是姜睿,自幼便是先帝宠爱的嫡出太子,无人可以动摇的储君之位,又被先帝手把手精心培养,年纪轻轻就登临帝位,名正言顺得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无论朝臣还是宗室。 也许正因为太过顺风顺水得天独厚,便显得独断专权,随性而为些,不够仁德宽厚。 但剧情中汝阳王府就是占据了极大优势起兵造反,也是选择在了姜睿无嗣而终之后。 从洛乔一封密信送到京城,朝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定好策略对汝阳王府动手,这等决断力和智商,姜睿的确不是个平庸无能的天子。如果他没有那么英年早逝,也未必会是剧情中那样改朝换代的结局。 洛乔一穿来就对付汝阳王府,不止是为了给原身报仇,也是明白汝阳王府上位,对她绝无好处。 前朝余孽要么死,要么就是隐姓埋名了此余生。 所以她乐意见到天子还有朝廷足够给力一些。 “姜宁拜见陛下。”洛乔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一身白衣显得高贵风雅的天子抬起眸,唇角染了些笑意,轻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堂妹回到京中的日子过得可好啊?若是有人欺负了堂妹,定要禀告于朕,让朕为你做主。” 洛乔微微笑了笑,抬眸看向对方,“多谢陛下挂念,一些小事何足挂齿,姜宁自己可以应付的。” 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用不着这样虚情假意的演戏。 真谈感情那才虚伪呢,堂堂天子哪里会关心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宗室女出嫁的生活过的如何,说到底不过是洛乔体现出来的价值才引起了天子的重视。 这点洛乔也很清楚,也很适应这种方式,有所付出有所得。 连当初送到京城的那封密信也是有技巧的,无论是汝阳王府谋逆,还是种痘火/药那些东西,只要天子不脑残,不怕他不动心。当然经验丰富的洛乔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皇帝和朝廷毫不理会,任由汝阳王府一步步坐大。 那她也不会多管了,大不了灭了那些害死原身的人之后,死遁脱身带上姜梧逍遥自在,流荡江湖去。 洛乔可没有太多忧国忧民苦大仇深的情怀,江山传承又不是落在她身上,洛乔自认所做的这些事已经对得起姜齐宗室这身份了。 …… 如果说洛乔希望天子给力些,压制住主角光环。那天子对这个不曾见过的堂妹印象也不错,一个不断给与他惊喜,让他能名正言顺地收拾异姓王的堂妹,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天子甚至希望这样的好堂妹,给他再来一打。 对此周王府的那点小争端,天子毫不在意,只是洛乔所提及的康国公,姜睿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手下的人这段时日也才查出些眉目。 然后洛乔就给他展示了一番强大的心算记忆能力,还有从汝阳王府所有秘密账目支出中抽丝剥茧出来的各种证据。 女主罗舒与男主在一起还不到两年,汝阳王府那些众多私藏的兵器盔甲粮草战马是怎么来的呢。这份谋朝篡位的野心可从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甚至早在上一代就开始准备了。 天子轻笑了一声,“朕的那些户部官员都不如你啊。” 其实天子听完后,甚至有些后悔,他真该早些召见她的,恐怕能省却了许多功夫。 另外便是惊讶于她的聪慧,没想到宗室之中还有这等才能出众之人,可惜是女子不好入朝为官,否则倒是个可用之材。 天子姜睿不似其他皇帝那般忌惮宗室,一来是他父皇在世时基本上已经将宗室打压得不行,连现在宗室中身份最高的周王,也只是当年没有参与夺嫡跟在先帝屁股后面的年幼弟弟,才得以安然存活了下来,却也只掌宗人府,不过问任何朝政兵事。 二来姜睿一出生就是储君,皇位也来得名正言顺,面对众朝臣和宗室也更有自信和底气。 想起康国公,天子嗤笑了一声,看向姜宁的目光倒多了些柔和,自家人果然更值得信任些,毕竟这是姜氏的江山,旁人未必忠心耿耿,像康国公那样趋炎附势的精明小人,哪怕改朝换代也能继续当他的臣子。 天子俊眉轻扬,“安洛,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朕许你尽可以提出来。” 洛乔微微笑了,想起之前男主陆承熠也想与她做交易来着, 殊不知她完全可以和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做交易,她若是想要什么,可以光明正大的取来。 ——— 安洛郡主被天子召见进宫一事看似并不张扬,但京中却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结果就是不见人出来,倒是当夜康国公府被抄,全家除晋安大长公主之外被投入诏狱,去与汝阳王一家做伴了。 第二日天子降下谕旨,让安洛郡主与汝阳王次子陆承芳正式和离,再无干系。 另外嘉奖安洛郡主赤胆忠心,封食邑两千户,黄金万两,赏赐京中府邸一座,其胞弟姜梧也被封为蔺陵县侯。 * 自阿姐去赴周王妃宴会后一直未归,还被召进了皇宫,姜梧就又急又怕,担心阿姐出什么事,若不是这些时日洛乔教导他逢大事时需静心,不可慌乱,否则姜梧都要跑到周王府上去了。 倒是周王派人给他传了信,让他安心待在宗人府。 结果第二天圣旨下来,姜梧就从白身一跃成为蔺陵县侯了。 宗人府其他姜姓宗室子弟看他的目光妥妥的柠檬精,羡慕嫉妒恨。 能来宗人府上学的,自然是分不到什么爵位家产,只能靠自己本事谋出路的宗室子孙。姜梧平日成绩虽比他们好,但真论处境还不如他们呢。 他们好歹还有家世背景父兄可以依仗,姜梧则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除了个姜姓之外恐怕和庶人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了。 谁能想到一转眼人家就是县侯了。 以往欺负过姜梧或是在私下奚落他的人,此时酸得不行,但与姜梧交好的那些人惊讶过后,也都纷纷祝贺恭喜他苦尽甘来了。 老实说,姜梧整个人都是懵的。昨天之前还在为前程努力上进,刻苦读书,想着要成为阿姐的依靠,保护他们两人以后不受欺负。 然而阿姐不声不响就给他弄来了一个爵位。 除了阿姐姜宁,姜梧根本想不到第二个人,不然他才十三岁,何来的功劳能平白得个爵位,还是从三品的县侯。 洛乔是有意照顾一下这个便宜弟弟,向天子提了提,但也没想到天子恩赏这般大手笔。 天子姜睿表示他可不是个小气的人,姜宁既然实大实立了大功,他就不会薄待。先前封姜宁为安洛郡主,只是个降罪的借口幌子,不然不会只有个品级封号却无其他,连京中那些根基深厚的权贵高门也能不当回事。 但现在天子直接赐封了食邑,便是给予真正皇家郡主的待遇位份了。 至于姜梧,一是在此事中起了传信的作用,二来封其爵位,对于姜宁来说也是有了更多倚仗。 天子也问过洛乔要不要让他们姐弟俩直接继嗣成王一脉,反正亲王承袭下一代依律降爵,姜梧又是庶子,年级尚幼未成年,再降两等,差不多也就县侯爵位了。 洛乔推辞了天子的好意,废成王府还有嫡王妃嫡子,若是贸然承袭成王府爵位,难免惹来争议麻烦。原身与弟弟姜梧在王府里多年来相依为命,与其他人没什么往来情分,如今另立门户也不错。 总之这道圣旨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安洛郡主地位非同一般,是名正言顺身份高贵的皇家郡主。如周相还有辅国公等当朝重臣,都是知道安洛郡主的真正功劳。 若非她的密信,朝廷也不会抓住汝阳王府谋逆的把柄,更不会得到种痘之法还有火/药等神物。 推行种痘之法恩泽天下,而火/药更是成了朝廷机密,相关人等都被封口,直至现在也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来。等到能大批制造出来,恐怕就要对北方草原上的异族戎狄用兵了。 而那玻璃酿酒那些技艺虽不怎么被放在眼里,但也归于皇家内库产业了。 所以对这样做出莫大贡献的宗室给出爵位封赏,他们也毫无异议,最上面的人如此,其他人也就更不会反对了。 周王妃宴会上闹了那么一出,本来就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结果却是这样的旨意,更加惹人震惊好奇了。 那些知晓周王妃宴会上所发生的事的朝廷官员,纷纷嘱咐家中后辈,安洛郡主这位新贵可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尽管康国公府显然也是牵扯进了汝阳王府谋逆案中,但一连两大权贵重臣落得如此下场,引发一切的这位安洛郡主又岂是什么简单容易相与的人物。 当日有与康国公嫡女魏若兰一起找安洛郡主麻烦的人,不是被家中长辈教训处罚就是关了起来,还命人送上重礼诚心诚意道歉。 这两件事就像是一个信号,天子真正开始了对汝阳王府谋逆案的处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斩首处决) 先有天雷警示,后有天子推行种痘之法造福万民。再随着汝阳王府蓄养私军,勾结朝臣拥兵自重,多年来购置大量军备物资的罪证一点点曝露出来。 天下人对过去名声很好的汝阳王府立刻颠覆了感观。 连那些曾经被鼓动上书为汝阳王一家说法的士子们也臊红了脸,这等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这本就是皇权至上忠君爱国观念深入人心的封建时代,当今也不是什么暴虐之君,国家近些年来更是风调雨顺,四海升平,还不到王朝末年乱世,谋逆造反显然与天下大势相悖。 黎民百姓没人愿意经历兵祸战乱,对有不臣之心的汝阳王府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不然剧情中汝阳王父子也不会先摄政,再徐徐图之十年待天下人都习惯之后才能改朝换代称帝。 就算有汝阳王府的势力企图煽动民变,让天下人认为是朝廷不仁,想要削藩故意编造罪证陷害忠良,也因为推行种痘之法这一招而变得毫无说服力。 哪怕曾经爱戴汝阳王府的北疆百姓,在看了昭告汝阳王府罪状的皇榜之后,也没有什么怀疑。 过往天子远居京城高高在上,管辖治理北疆的是汝阳王府,因而许多百姓一心只知汝阳王府,而不知有天子。然而如今真正推行种痘之法,广收恩泽的是天子,北疆百姓也是他的子民。 其实在罗舒第一次弄出牛痘,告诉陆承熠这种痘之法也几乎可以百分百预防天花时,陆承熠的确惊喜过望,但冷静下来细细思量,怕引起朝廷注意,也存着日后问鼎江山之际再拿出来拉拢天下民心的念头,说服罗舒将此物藏了起来。 罗舒也不知道种痘之法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意味着什么,只当能帮到心上人就够了。 却不知天花之症仍在大齐境内肆虐,每年夺走多少人性命。 天下人因种痘之法感念天子仁德,对汝阳王府这等叛逆也就厌恶不已。 朝堂上如康国公这样的官员被大批贬黜,革职除爵。北疆官场那边更是来了场大清洗,凡是与汝阳王府有所牵连者,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抄家灭族。 连原归属汝阳王府的十五万大军也被打乱拆分,重新编入其他地方军队。 百官以及朝野间不仅对此没有异议,还联名上书,要求严惩罪臣汝阳王一家,声势极其浩荡。 * 陆承熠不得不承认,以往被他视为弱女子的姜宁其实是一个可怕又难缠的对手。 从真正对上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丧失了所有机会。 在被押解进京的这一路上,曾有数次前来营救劫囚的暗卫势力,然而无一例外都折损在了姜宁指挥的那些军队手下。如果还认为她柔弱不堪,那他可真是瞎了眼。 那些暗卫有的是陆承熠耗费莫大心血培养训练,有的则是汝阳王府数代的深厚家底。 被蒙着眼听到那些伤亡,他的心几乎在滴血。 原以为进京之后可以图谋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想到根本没有到天子及百官面前自辩陈情,就被扔进了暗无天日最为严酷的诏狱。 陆承熠又怒又恨,这些姜姓皇室中人,果真一个比一个手段狠毒。 如此随意处置藩王,难道天子就不怕被朝臣百姓非议吗?还有可能激起北疆民变。 陆承熠尚不知道他藏着掖着的种痘之法早已落入天子和朝廷手中,而且立马拿来狠狠赚取了一大波民心,威望也是蹭蹭往上涨,连带着朝野上下都暂时没心思关注什么汝阳王府了。 他还指望过朝堂上有康国公等官员为他们说话,康国公暗地里早已上了他们家的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能说割舍就割舍的。 陆承熠甚至想到了康国公家那位心高气傲却一心爱慕他的千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也不觉得为达到目的而利用他人感情有什么问题。 只可惜他身陷囹圄,就是有再多的智谋手段也施展不开来。 陆承熠绝想不到康国公那么快就来到牢狱作伴了,而且还是拖家带口的。 那日魏若兰从宴会上跑回家去后,康国公听了她所言又惊又怕,更是恨不得打死这个惹来天大祸事的女儿。 但他仍抱有些许侥幸心理,自家毕竟尚了晋安大长公主,两朝都颇受优待,也算是皇亲国戚,就算暴露与汝阳王府些许勾连,应该也就打五十大板的事吧,结果不会太糟。 然而就是那位被他私下议论喜怒不定性情乖张的天子,直接派御林军将康国公府全家捉拿下狱。唯一因宗室身份而免于牢狱之灾的晋安大长公主,长跪宫门痛哭苦求也没什么用,天子毫不理会。 康国公全家的发落处置更早于汝阳王府,不过三天功夫,已然审查清楚,罪名落定。 本来他家论功勋就不算厚重,这些年来的荣华权势基本上是靠皇家得来的,哪怕有些依附的党羽官员,也只是泛泛之辈,一出事便树倒猢狲散了。 往日吹嘘这份荣华地位来得容易,天子收回的也容易。 而且惩处也比旁人想象的还要重,褫夺康国公府爵位,贬为庶人,阖家流放千里。晋安大长公主虽为天子姑母,也难逃干系,失去原有食邑,降为郡君。 陆承熠虽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从狱卒态度的日渐变化,越来越多的审讯和刑罚中,他也察觉出了些,心一天比一天凉。 陆承熠心中怨愤而不甘,他还有一腔抱负,天下大业还未实现,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哪怕兵围汝阳王府那夜被迫束手就擒,他也能保持冷静理智,一直忍辱负重等待着绝处逢生逆风翻盘的机会。 可到现在才知道,天子还有姜宁这些人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 等到终于得见天日之时,迎接的是来自天子的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汝阳王府存有谋逆之心,证据确凿,罪不可赦。然今上仁德,念其历代祖辈功绩,保留其爵位,命汝阳王回归北地,于府中自省终生。另汝阳王世子陆承熠及其妻,贬为庶人留京为质,以赎其罪。 陆承熠面色青白,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再无往日意气风发高傲矜贵的气度,只是听着传旨的声音,偶有微光暗闪。 失去人身自由,苟活性命,这不就是天子的施舍,表现一番他的仁德么。 与其相比,罗舒因为某些原因并为受到什么刑罚审问,但即便她一穿越就是农家女,也没有尝过牢狱之苦。大半月下来,也是容色憔悴,狼狈不已。 直到现在,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浑浑噩噩,不明白为何落到这个地步。 明明穿越以来一直都顺风顺水,即便是乡野农家种田这样低的起点,她也实现了成功的逆袭,还找到了身份尊贵容貌才能优秀出众的夫婿,明明一切越来越好,为什么突然之间轰然倒塌了。 汝阳王同样在诏狱里面对严刑审问,不过他压根经受不住,还一股脑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嫡长子陆承熠头上,口口声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火/药还是牛痘玻璃那些东西,都是世子妃罗舒弄出来的东西。 先前他能听从陆承熠的建议牺牲一个儿子,也就能为了保全自己,牺牲另一个儿子。 如此他身上的罪责的确轻了不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到了现在这一步,汝阳王府失了兵权,又失了民心,被钉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又如何翻得起浪来。 天子姜睿也乐得昭显一番他的仁德,而且汝阳王和世子都还好好活着,一个放回北疆,一个在京中为质,虽无自由却可以享受锦绣荣华的生活。 但那些追随依附他们的人以及家族都死无葬身之地,想想他们恨的人,会是天子还是汝阳王父子呢。 唯有两人不在昭显天子仁德的赦免名单之列, 王妃薛氏和陆承芳。 听到圣旨里没有他们的名字,薛氏母子顿时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宣旨的内侍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收回圣旨负手道,“陛下有令,罪妇薛氏及陆承芳苛待皇家郡主,罪无可恕,判处斩首之刑。” 薛氏披头散发,恍若疯子一般,亦是不敢相信所听到,恐惧和绝望填满了整个心脏,“我就知道,姜宁那个贱人不肯放过我们。” 从琳姨娘死后开始,她头顶上就悬着一把剑,让她时时刻刻惶恐不安,如今终于掉了下来。却不是安然无恙,而是比琳姨娘还要可怕的下场——斩首处决。 “住口,尔等罪人,还敢出言冒犯郡主贵人。” 旁边狱卒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安洛郡主这位新贵,也知道安洛郡主在夫家受到虐待,也才有了告发汝阳王府谋反的事。他这等底下的狱卒,鞭打起郡主的仇人,也更加不用手软。 “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我是汝阳王妃,是未来王爷的母亲。” 她尖叫着扑到旁边的汝阳王身上,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爷救我。” 汝阳王脸色铁青,硬生生推开了痛哭流涕的薛氏,他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妻儿。 薛氏最后惨呼一声,一口血吐出,就此晕死过去。 陆承芳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整个人像是被吓得失智般,不断嚷嚷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那内侍神情冷淡,如看死人般的眼神,没有半分怜悯,“拖下去,三日后行刑。” 他是天子身边的内侍,也知道这般结果是天子对安洛郡主的照顾,自然不会留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对于汝阳王府的处置,洛乔没有太关心,那天后她就被留在宫中,一连几日帮三司那些官员理账厘清汝阳王府的罪证。 要不是洛乔早早练起一些养生健体的真气功法,怕是都撑不住这社畜状态,一结束就立马出宫回家去了。 虽然天子封赏很慷慨大方,但洛乔表示坚决不做打工人。 随后就在内务府挑选的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里,搬入了新的宅邸。 天子赐给洛乔的郡主府在内城的最里侧,靠着皇城,周王府辅国公还有左右二相几家的府邸都在这附近,可算得上京城位置最好最金贵的地段了。 对了,全家刚被流放的康国公他家原先也就在距离郡主府两条街的地方。 曾经显赫一时的康国公府,落得这般下场,也有不少人唏嘘感叹。 洛乔乘坐马车路过时,也正好看到康国公府被抄检,男女老少哭声叫声哀求声,往昔锦衣玉食的少爷女眷满脸惊慌无措,对即将到来的流放路程感到茫然绝望。其中不乏有未满十岁的稚子,嗷嗷待哺的孩儿。 看起来他们算是无辜,或许对此事的前因后果甚至都毫不知情。 但是康国公倒戈汝阳王府,大开京都城门,迎其摄政挟幼帝以令诸侯。即便是他一人所为,康国公府的其余人也同样享受着事成之后带来的荣华富贵。 那时候他们又会可怜被屠戮殆尽的姜氏皇族么。 不会的,自古成者王败者寇,同样洛乔也不会有无谓的同情心。 …… 郡主府不仅雕栏画栋,无一步精致,占地宽阔,还有内廷所派的仆婢,从厨房采买花园洒扫到侍卫门房,也有百来号人。这样一来,偌大的郡主府倒是不缺人手了,甚至不会冷清。 唯一有点失落的是姜梧,他原本认真琢磨着和阿姐日后的新居,结果直接被天子随便的一道旨意就打乱了计划。天子御赐的府邸自然是极好的,哪怕花钱也未必能买的来。 对此洛乔表示她不缺钱,将姜梧挑选的那几处不错的宅院也都买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就是姜梧不用去宗人府上学了。他已有了不错的爵位,哪怕大时了了,无功无过,也能躺在爵位上富贵一生,再去宗人府那竞争为数不多上进的机会,难免引人注目。 姐弟二人身上都有爵位,一郡主一县侯,任谁也不敢随意轻视了去。何况安洛郡主还是那等厉害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物。 地位骤然上升,这份荣华来得太突然,姜梧还有些不习惯。 连现在外出时随处都有人奉承讨好他,一下子似乎多了许多愿意与他结交的名门权贵子弟。 雪中送炭者少,锦上添花者多,姜梧隐隐真切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味。 尽管姜梧是个才十三岁的少年,但世情冷暖捧高踩低他也是尝过的。看着这些过去连理都不理睬他的人,一夕之间迅速改变了态度对他亲切热络了起来,姜梧也不禁觉得荒谬嘲讽。 洛乔注意到了少年的敏感心思,她想了想,便让姜梧留在府里跟她学习了。 姜梧是原身疼爱的弟弟,也是她的牵挂,洛乔也不好放任下去,若是没有好好引导,很容易变得偏激戾气,或沦为纨绔之流。这两种原身在天之灵恐怕都不愿意见到的。 听说是跟着阿姐读书,姜梧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下了。 在姜梧的心里,阿姐姜宁便是他这世上最为亲近之人,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 洛乔轮回多世,类似太傅先生的角色也曾扮演过,在发掘培养人才方面也有自己信手拈来的一套方式,对此全部都落在了姜梧头上,或许有些出格的地方,但这孩子相当实诚地贯彻到位。 洛乔对他的乖巧听话不要太满意。 当然她肯教也是因为姜梧本身天赋资质不错,是个可塑之材。不然若是平庸蠢钝之人,洛乔也懒得费太多心神,保其富贵无忧就是了。 除了在学习为人处事以及文法理学上的聪慧天分,姜梧的性格也足够坚韧,不曾抱怨半分,甚至表现出了一些强烈到几乎可以用贪婪来形容的进取心。 结合他的成长环境还有经历,生于皇室,未出生时已然遭祸,被烙上罪逆庶人之名。童年凄苦,才长大一些,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幼相互依靠的姐姐远嫁。 这样早熟经历世事的孩子会对权力生出强烈欲望,实在不奇怪。 而洛乔能做的,顶多是挖掘他的才能潜力,培养他学习掌控权力这个工具。 至于其他,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争取。 * 到了薛氏与陆承芳被处斩这日。 尽管寒冬已然过去,母子两人的心却置于冰窟。人皆是恐惧死亡痛苦的,尤其是前半生享尽尊荣的人,此时此刻若是能苟活下去,就算是让他们跪在姜宁脚边求饶,他们也是愿意的。 然而他们连姜宁一面都见不到。 为了防止他们提前自尽,连嘴都是被堵住的,浑身也是被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带上了刑场。 因为天子推行种痘之法,皇室威望近些年达到最高点,那些平民百姓哪怕不认识安洛郡主,也知道台上这两个人是乱臣贼子汝阳王家的人,还虐待宗室郡主,自然是极为痛恨厌恶的。 听着栅栏外人群的谩骂不屑厌恶声,薛氏与陆承芳更是备受折磨。 蓬头垢面的薛氏似乎在人群外看到了姜宁,她就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露出的表情是那样的冷酷,又平静。 薛氏瞪大了眼睛,扭动着身子似乎还想挣扎什么,然而随着监斩官念完判词,雪白的刀锋落下,两颗人头滚滚落地,皆是死不瞑目。 薛氏与陆承芳母子不仅死的凄惨,甚至还无人收尸,大约是被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去。 不说变为质子的陆承熠,那位汝阳王经过诏狱一趟也吓破了胆子,即便还没有被押送回北地,也不愿意来送妻儿一场。 看完了薛氏和陆承芳的结局后,洛乔放下了帘子,对驾车的仆从随意道,“回去吧。” 洛乔对坐在旁边的姜梧问道,“你怕吗?” “不怕,”姜梧摇了摇头,全然没有因为目睹了血腥的处决现场而心生胆怯,知道阿姐在汝阳王府受的磋磨之后,便是将这些人千刀万剐,他也是毫不心软的。 少年眼眸幽深而坚定道,“他们敢欺辱姐姐,就该死。” 随后两天,洛乔还让姜梧去京外的寺庙里立了一盏长明灯,说是祭奠父母,其实是给香消玉殒的姜宁。她这一生没有多少快乐幸福可言,愿来生能过得顺遂些。 薛氏和陆承芳身首异处,曝尸荒野,汝阳王府其他人的结局,也没有好到哪去。 汝阳王名义上是回归北地反省,但从原来的汝阳王府换成了州府司衙门,注定了会在朝廷的严密监管之下了此残生。 朝廷也根本不会有机会让汝阳王府还有下一代。 等到多年后汝阳王府被世人淡忘,老汝阳王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去世了。由始至终天子和朝廷都不会蒙上任何的污点。 另外陆承熠能活下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女主罗舒。 现在天子和朝廷都知道种痘之法还有火/药这些东西出自罗舒手中,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将她处置了,而会想从她身上掏出更多的好东西。 这些洛乔也都知道,却不打算沾染,在与天子姜睿见面时,她也有意避开了关于罗舒的话题。 她已经了却原身的恩怨,余下的日子也是想着游遍天下山水风光,自由自在,享受余生,何必再给自己身上揽辛苦事。有什么问题麻烦,就让天子和朝廷文武百官自己操心好了。 因着计划年后就出京,洛乔给姜梧的学习课程又增加了不少,且不断拉高他的承受极限。 填鸭式教育有时候也没什么不好的,尤其是在姜梧这种肯勤奋努力的人身上。在洛乔教导他掌握了好的学习方法之后,他都能如海纳百川,将这些知识全部鲸吞下去,然后吸取其精华演变成自己的东西。 与洛乔偶尔教一教弟弟,轻松闲散的日子相比,陆承熠和罗舒就过得辛苦多了。 他们被安排进了质子府,说是府邸,但其实他们可以活动的范围之限于一处狭小的院落,而且还看守森严,仿佛他们还在牢狱之中的感觉。 质子府虽有下人,但也都是监视陆承熠和罗舒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的,根本指使不动,更别提伺候他们的衣食起居,一切都只能他们自己来做,洗衣做饭,甚至处理厕桶。 哪怕在牢狱中待了近月,陆承熠也不会做这些下人活计,于是就落到了罗舒头上。 每日送来质子府的三餐饭菜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而且未必供应及时。这样的话,陆承熠和罗舒就只有忍饥挨饿的份。 那些看守他们的人也不理会他们,冷漠得像雕塑一般。罗舒只能想办法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小块田地,种些粮食菜蔬。 她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又回到了原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在丧失了一切光环之后...) 偶然一次意外,罗舒弄出了纸张。 虽然是为了方便的厕纸,但显然稍加改进就能变成易于书写且廉价的纸张。第二天那些东西就不见了,被负责监视他们的人交了上去。 随后他们在质子府的生活待遇似乎好了些。 人的求生欲总是很强的,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些,至少可以不用操劳那些农事粗活,罗舒不得不绞尽脑汁弄出新的发明创造。 然而当她变得聪明一些,想仗着这些东西的价值试图获取自由,甚至更多的东西时,他们的质子生活又被打回了原状,甚至被关在屋子里,门窗都被钉上了坚硬厚重的木板。 这一刻,罗舒才真实地感受了什么是可怕封建皇权。 一连被囚了两日后,他们才被放出来,期间连水米都没有送进去过,罗舒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出来之后她再不敢要求什么。 其实关于罗舒的处置,天子和几位重臣也有诸多争议。 罗舒的生平经历早已被呈上了天子案桌,年幼时意外落水,醒来后却突然开了窍,多次表现奇异,只不过后来被汝阳王世子陆承熠遮掩了下来,没有传扬出去。种痘之法,火/药,玻璃制糖酿酒这些也都是在她嫁入汝阳王府后才有的。 老实说如果一开始见到这样不凡的人,世人很容易认为将其是被上天启了灵智妙慧的宠儿。 但是这上天宠儿却是嫁给了有不臣之心的汝阳王府,妥妥站在了谋逆造反的对立面。 那二话不说,肯定是要弄死的。包括周王在内还有左右二相,都认为养虎为患,还是先处死此人为好。这种能弄出火/药的逆贼绝不能留其活着。 甚至有忠心天子和朝廷的臣子表示,请旨亲自动手,一力承担罪孽。 最终这些争议被天子压了下来。 天子姜睿倒不是对上天有多大敬畏之心,如果说罗舒是上天钟爱的神人,那是不是说她帮助汝阳王府谋逆造反,就意味着汝阳王府是天命所归,不愿让他姜氏皇朝继续统治下去。他要是真信了那就是笑话了。 自家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基业,可不是什么上天预兆就能随便拱手相让的。 历史上一旦与皇权相悖逆,灭佛毁教派道统的事也不少见。 天子姜睿只是有些舍不得罗舒身上更多的好东西,便暂时留了她性命,想着一点点榨干她的价值。 不过看了禁卫军呈上来的监视一段时日的折子,天子发现罗舒这女子倒是个痴情不改,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对前汝阳王世子现在的庶人陆承熠,还能百依百顺。民间有俗语道,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种感□□天子不在乎,但是作为阶下之囚若还有过分要求,那他也不会手软。 陆承熠区区一个前藩王世子,也不值得他放在眼里,而且早在诏狱时,就已经将他废了,所以更翻不出什么浪来。 最好的结果是她能吐露出更多如火/药这样的东西,最差也不过随便一句话了结了两人的性命。 陆承熠也知道他们是靠着罗舒不断地献上奇思妙想创造发明,才能苟活下来。 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 这种生不如死的囚禁生活,几乎将陆承熠折磨疯了,他想过要逃出去,甚至暗示罗舒再弄出如火/药这样厉害的东西。 罗舒心里暗暗叫苦,那哪里是这么好研究出来的。而且即便是火/药,也需要材料配试。现在基本上是监视他们的人提供笔墨纸张,罗舒想到什么就写上去,自会有人去研究尝试。 更别说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严密的监视之下。 陆承熠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整日神情阴鸷,充满了怨愤和不甘,甚至有时会将情绪发泄在身边唯一的人—罗舒身上。哪怕事后他又会温柔体贴,但次数多了,原本还对他抱有几分希望的罗舒,也有些受不了了。 她一直认为陆承熠是不同的,他身份尊贵,容貌俊美,意气风发,又待她深情又专一。 在经历了汝阳王府覆灭,又是牢狱之灾,不得不身陷囚笼失去自由时,罗舒仍然自我安慰着,只要两个人相爱,其他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但陆承熠连这最后的优点似乎也在慢慢失去了。 在丧失了一切光环之后,罗舒发现他其实也不过是个跌入低谷后歇斯底里,满是怨愤不甘的普通男人。 * 当天晚上,罗舒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汝阳王世子妃,与陆承熠一起并肩作战,面对着各种明枪暗箭全都化解了。梦里的姜宁似乎早早死去了,然而无人关心,王府以一个病故的说法打发了朝廷来问的人。 汝阳王府就在北疆暗暗积蓄着实力,终于等到一日潜伏在京城的密探传来天子突然染病崩逝的消息。后宫无嗣,众朝臣正打算在宗室中选一位适合继承皇位的。汝阳王府趁此机会起兵,以为天子奔丧为由率兵南下抵京。 京中的朝廷百官还想负隅顽抗,等待调兵支援,但早与汝阳王府有所勾连的康国公带人在夜里偷偷打开了京城大门,大军长驱直入,顺者昌逆着王,杀得京城一片血色,哀嚎遍地。 最后为免天下人逆反,各地军队救驾。陆承熠劝汝阳王缓称帝,先挟天子以令诸侯。汝阳王听进了他的话,在康国公等官员的支持下冠以摄政之名。 随后在她的帮助下,拿出了牛痘还有改良造纸法印刷术等物,天下间关于汝阳王父子僭越,有篡位之心的非议声越来越少,反而更多是仁德美名。 尽管梦中的她顺风顺水,但还是遇到了一些糟心事。 康国公之女魏若兰爱慕她的夫君陆承熠,甚至愿意委身为妾。素来喜爱重视她这个儿媳的汝阳王竟也让她接受纳妾之事,哪怕她已经为夫君生下了一双聪慧可爱的儿女,汝阳王也称希望多多繁衍子嗣,开枝散叶。 陆承熠坚持没有答应,还安慰她说此生只她一人,绝无二心。 梦中的她沉浸在这份爱意幸福,却想不到魏若兰堂堂的名门贵女,居然借着她父亲邀请陆承熠到府上宴饮酒醉,趁机爬上了他的床。最后康国公又是百般哀求,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魏若兰进门成为侧妃。 好在事后陆承熠仍然表示只爱她,不会踏进侧妃的住处。罗舒原谅了他,也体贴理解他在外不易。 自从入京摄政权倾天下之后,汝阳王表面看似重视世子,私下却没少打压,像是起了忌惮猜疑之心,让陆承熠纳妾也是存着挑拨离间他们夫妻二人的意思。这计没成功,汝阳王还扶起了次子陆承芳,给与他权力来和世子作对。 王妃薛氏也没少给罗舒找麻烦。 但没多久,唯一的竞争者陆承芳就死了,听说杀死他的是姜宁的胞弟。 尽管剐了杀子凶手,但自这件事后,汝阳王似乎就悲伤过度莫名染了病,起不来身,掌控朝政的人也就变成了陆承熠。再过两年,陆承熠便当上了汝阳王。 十年时间,天下人只知有摄政王,不知天子。 在强势逼迫之下,原来的周王之子,姜氏幼帝不得不跪着将玉玺捧给陆承熠,昭告天下姜氏无能,禅让皇位于汝阳王。 陆承熠选了一个新国号‘晋’,正式登基称帝,她也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梦中的罗舒受尽天下女子的羡慕,甚至有话本撰写赞颂她从一介农家女成为大晋皇后的传奇人生。她也以为自己会继续幸福下去,然而进入后宫之后,她所能接触的外界的人和事物越来越少,只有皇帝陆承熠始终陪伴她,像极了独宠她一人占有欲强的样子。 渐渐的她发现连自己的亲生儿女也难以见上一面。 陆承熠也时不时问她还有什么奇思妙想,但是罗舒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能弄出来的东西基本上都弄出来了,尤其帮助汝阳王府成就大业的那些年几乎是绞尽脑汁,倾其所有。 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还需要努力什么,她已经是地位尊贵的皇后了。 然后陆承熠看她的眼神似乎变得不一样。当晚她像是喝下了什么,再醒过来时神智意识虽还在,却无法动弹,无法言语,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看到陆承熠坐在床边,脸上却不见了原来的深情爱意,而是一片深沉幽暗。 陆承熠说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她身上的神异之处,却又忍不住惧怕她的神异,还有因此传遍天下的名声。 甚至在罗舒说她已经想不出什么来的时候,陆承熠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作为帝王的猜忌心又上来了,罗舒会不会在骗他。她是不是不愿意再拿出好东西来,又或者她留着给她的儿女,太子甚至是未来的皇帝。 陆承熠很清楚正是她的付出才一步步帮助他成就大业,问鼎帝位。 在还是汝阳王世子时,他可以完全信任她。可成了天子他需要的不再是信任,而是牢牢的掌控。 他让罗舒待在后宫,减少她与前朝的接触,但他还是害怕有一天会脱离他的掌控,就像是姜齐皇室被他谋朝篡位一般,有朝一日他也被人取而代之。 现在皇后病倒了。 陆承熠也可以真正放下心来了。 梦中的罗舒病床前来过很多人,她的儿女,她的好友,还有后宫妃嫔诸如魏贵妃之流。他们之中有真心为她担忧挂念,有的假惺惺盼着她早死。还有的还称赞陛下待她情深意重,因她病重陪伴在床边,甚至将朝政丢到一边。 后来他们说皇后死了。 可罗舒知道,封棺的时候她还活着,却无法喊出声来,只能一点点随着棺内空气越发稀薄而死去。 罗舒从梦中惊醒,却被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梦太真实也太可怕了。 然后罗舒就对上了旁侧陆承熠的眼睛,眼前的男人颓废不堪,不似梦中的帝王雍容气度,也许是因为诸多遭遇,他原本俊朗的面颊凹陷下去,唯有一双眼睛,闪着阴鸷的光,目光像梦中毒杀她一样幽深。 罗舒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下意识躲得离他远远的。 罗舒的表现反应也刺激到了陆承熠,霎时勃然变色,他失去了一切,沦为废人,连罗舒都要离他而去了是么。 也对,她还可以拿那些东西讨好天子,去谋取荣华富贵。 但他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他不会将罗舒留给天子去巩固姜氏江山。 陆承熠竟毫不犹豫大手狠狠掐住了罗舒的脖子,面容扭曲,狰狞得仿佛恶鬼,要将她一起带入地狱。 罗舒最后还是活下了,是负责监视质子府的兵卫救下了她。 醒过来的罗舒整个人吓坏了,完全不肯再和一个要杀了她的男人再住在一起。之后她就被带到了另一处地方,更加严密的看守,却又让她安心研究发明创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尾声) 一切尘埃落定,京中不再提起什么汝阳王府,康国公等等,但也有不少人想要奉承巴结新贵安洛郡主。 可惜她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以她现在的地位,又无所求,自然不需要参加一些对她来说没什么意思的宴会。以致关于这位不能轻易招惹的安洛郡主的传言又多了几分神秘。 时间悄无声息过去了两三月,这日周王妃来访,还带了一个人,乐平公主。 她眨了眨眼,看向洛乔的目光透着好奇和惊讶,“你就是皇兄夸赞的安洛郡主。” 乐平公主轻轻笑道,“我在浔州就听闻你的名声,特地求了叔母带我来拜访你,还望你不要怪我叨扰了。” 洛乔秀眉微挑,“公主说笑了,只怕外头传的不会是什么好名声吧。” 除了那些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人,因为汝阳王府谋逆案,还有康国公府的事,对她敬而远之的恐怕也大有人在。 “我倒是觉得你威风极了,叫那些人不敢说什么。”乐平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语气也相当真挚,提到‘那些人’面上更是毫不掩饰的浮现一丝厌恶,像是吃过亏的样子。 洛乔在给姜梧布置作业时,曾看过京城权贵高门关系名单,也知道这位乐平公主的身份。 先帝子嗣稀少,这位乐平公主虽是宫人所生,但待遇荣宠都不差,不仅有与亲王匹格的食邑,连及笄之后所嫁的夫婿也是她自己挑选喜爱的,年轻俊朗的博阳侯。 可惜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乐平公主成婚后与驸马恩爱数年,却一直没有子嗣。本朝有律,凡是尚公主的驸马不得纳妾,没想到博阳侯竟私下置了外室,还生养了一对男孩。 乐平虽喜爱驸马,但是也无法忍受这种欺骗耻辱,直接状告了上去。 尽管宠爱她的先帝已然去世,但天子亦是她的兄长,依姜睿的性子,哪怕与这个皇妹感情不深,但也不会让人随意欺辱皇室。 最后以私德有亏的罪名,将驸马革职流放,博阳侯府令其弟继承,且降爵一等,那外室与奸生子及其相关人等悉数被赐死。 但也有不少人非议,声称公主无法生养子嗣,总不能让博阳侯府断了血脉,博阳侯犯下此事,出于情理也不算太大过错。皇室这般作为不免显得太过霸道。 一时间之间诸如此类言论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京中权贵高门也在私下议论乐平公主不能生育一事,仿佛这就是她身为女子最大的过错。 乐平公主不堪其扰离开京城,避开这些非议去往封邑浔州休养身心,难得再回来一次。 过往乐平心思郁结,纵然自己贵为金枝玉叶,也要受世人非议,不得不循规蹈矩,甚至在旁人眼中要为丈夫瞒着她置养外室,而背上嫉妒不容人的指责,还连累了皇家的名声。 即便有身为天子的皇兄为她撑腰做主,但众口铄金流言蜚语之下,乐平也忍不住钻进了牛角尖。 周王妃与她关系素来亲近,看着原来性子开朗的乐平这两年越来越郁郁不乐,也是心疼极了。按理来说,乐平还正值芳龄,即便和离了也能再嫁,悉心挑选下一个良婿。 偏偏因着那些说乐平仗势欺人强横霸道,还不能生育的言论,令京中的权贵高门都不情愿尚公主。 其实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关系。若是皇家真看中了你,还能容你愿意不愿意。 关键却是乐平被外界非议所伤,宁愿跑到封邑清静修养,也不愿意留在京城。经此一遭,更别提什么再嫁之事了。 直到出了安洛郡主这一档子事, 远在浔州休养的乐平公主听说时都惊呆了,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而出身宗室的姜宁所作所为更是颠覆了她原有的认知。 和姜宁相比,她可是对前博阳侯及其已经算是手软了。 同样她也很佩服姜宁的胆魄和手段,换作她处于这般境地,恐怕也做不到那样厉害。最重要的是,还没人敢说姜宁什么。 乐平似乎领悟了什么,看向姜宁的目光更显崇拜。 “当初我若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乐平忍不住叹了声,倒不是说处置背叛她的驸马这一手段,而是觉得自己不如姜宁她坚强,亦不如她利落干脆,反倒陷入伤情自哀还有人言可畏之中。 洛乔淡淡笑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 这世道对女子多有压迫不公,多少女子面对同样的事却要忍气吞声。乐平公主尚且有这般尊贵的出身,皇家撑腰,还有一处能隔绝非议排挤声的一方净土,属于自己的封邑,已经足够好了。 现在能想开了,更不用说。 洛乔意外地与她相处愉快,乐平性格很不错,又待人真诚,毫无骄矜之气。 不过人善被人欺,若乐平真是那种骄横霸道的公主,早就灭了那些敢在背后非议她的人,而不是生生被挤兑到封邑上静养去了。 但她也不完全是面团子的性格,心结一打开,眉目间舒朗大气,还能兴致勃勃地与洛乔大谈起浔州的风土人情。 乐平公主在京这段时日,只同洛乔还有周王妃来往。 乐平还同洛乔说,经过她这一事,不少宗室女在夫家都过得更好些了。 以往连贵为帝姬,本朝有律驸马不得纳妾的乐平尚且要受这样的气,何况其他宗室女,纳妾养庶子寻花问柳这些都少不了。 现在前汝阳王府成了摆在她们夫家眼前的例子,纵然谁都知道汝阳王府是因为谋逆而覆灭的,但王妃薛氏和陆承芳可是因为苛待皇家郡主,而被处以斩首之刑的。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哪怕平日行事再荒唐,感情冷淡的,都对出身宗室的儿媳妇/妻子多了些尊重,哪怕只是面子上的,也好了很多。 所以洛乔在宗室内人缘其实是不错的,除开那位被贬为郡君的前晋安长公主之外,不过她再怨恨洛乔也做不了什么,天子不仅降了她的位份还命她静修礼佛。 周王妃见乐平因与姜宁结交来往,终于放下了过去的事,也为她感到欢喜。 不止如此,周王妃还提起了再嫁之事。 作为长辈,似乎总少不了拉媒保纤,她很乐意见到她所喜爱的小辈侄女获得世俗眼中的圆满,幸福一生。 然而无论是乐平还是洛乔,都婉言拒绝了。 前者早在当初降罪驸马时,见了太多人的嘴脸。既不是她真心喜爱,又是贪慕她的公主权势,甚至还会在背后鄙夷轻视她不能生育,这种人不比前驸马好到哪去。 乐平不能生育一事,经过许多御医看过,最后断定是极有可能。许是先帝于夺嫡争斗中曾伤过身子,继位后虽有后宫众多妃嫔,但只有当今天子和乐平公主一双儿女。 而且当今继位也有数年了,后宫也没什么消息。再加上乐平公主这一事,京中不少权贵心中有所猜测,只是碍于天子威势,不敢提起。 乐平还与洛乔吐槽过那位前驸马,既然嫌弃她不能生育,有本事就上书与她和离,既要尚公主带来的尊荣,又要享受天伦之乐,天底下哪来这样的好事。 她乃皇家金枝玉叶,本就不需要过得那样憋屈,被那些三从四德的规矩所约束。他们指责她的时候口口声声三从四德,七出之条,无所出乃是大忌,却忘了什么叫君臣之礼。 与洛乔来往越多,乐平也越发受其影响,以往的许多想法观念都改变了许多。 就像洛乔所说的,真如朝野那些所谓道德君子要求的标准,将自己装进那些条条框框,生生约束住自己的喜怒哀乐,当个世人眼中贤良淑德的公主,那才是傻呢。 纵然名声再好,终比不上自己的快活。 何况她又不曾欺男霸女,行强权之事,何必那么在意世人眼光。 而洛乔更不用说了,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自己生活更好,有更多的自由,又怎会再寻一个夫家来束缚自己,妨碍她自由自在的生活。 听了她们的话,周王妃有些哑口无言,终究也没有再劝什么。 一来周王妃虽是长辈,却还没有资格做主她们的婚嫁之事。二来她们确实有这样的傲气,不必看人脸色受委屈,便是行事过分些,在府中纳面首男宠,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嫁进皇室当上周王妃这么多年来,不敢有一丝差错,地位尊贵,名声贤德,但也忍不住羡慕起了两个侄女的肆意自在。 * 与乐平公主的交好,不影响洛乔准备离开京城的行程, 得知洛乔会出京外游,乐平还邀请她到浔州来玩。虽然心结已解,但乐平本身就是比较温和淡泊的性子,浔州虽不比京城繁华,但却也清静安宁,少了许多是非纷争,让她喜欢也愿意长居于那里。 最后知晓洛乔要出京外游的人是姜梧。 他又些惊讶,然后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若放在过去,姜梧二话不说肯定是和阿姐在一起,无论去哪里,他都会陪在阿姐身边。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洛乔又教导了他那么多东西,他强烈地希望做出一番成就来,在京城这个名利场中往上爬好得到更多的权力和地位,来保护他们姐弟二人。 洛乔直接打断了他的纠结,她的计划里没有打算带上姜梧,就像她并不需要他的保护一样。 姜梧:“……”感觉自己有被伤害到。 虽然姐姐说的是对,但他还是想继续努力一下,出于男子汉的自尊,证明自己并不是无用的。 然后洛乔将郡主府还有大部分人手都交给了他,只带了少量的人,说是轻车便行省却麻烦,但却是给姜梧留下了一份丰厚的家底。再加上姜梧的聪慧资质,足以让他独自在京城撑起门户来。 至于他想要做什么,洛乔不会反对,任由他去做。 年纪轻轻,有壮志有抱负是很正常的事。 姜梧有他自己的人生,洛乔会因为原身的牵挂对他照顾些,却也不会为他选择什么。 说洛乔开明包容也好,说她感情淡漠冷酷也可以,即便是当过学生还有弟弟教养相处过的人,也不会让她为之停留,甚至去负担他的人生。 姜梧也明白了阿姐不喜欢京城这样喧嚣纷争的地方,许是因为过往而厌倦了尔虞我诈的争斗算计。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眷念,而阻拦阿姐的步伐,但有朝一日,他会让阿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真正的随心所欲。 * 时间如白驹过隙,过去了几年。 随着火/药的生产技术成熟,还有国力越发强盛,内部没有忧患等种种优势条件之下,天子终于开始了对周边蛮夷异族动手了。 没有哪位皇帝不喜欢开疆拓土,还有骨子里的杀伐冒险欲望,只是以往碍于各方面的掣肘,姜睿虽有些性情乖张,却也不是穷兵黩武,不顾惜民力的君王。 但现在不用愁了,国库充盈兵强马壮,可以放开手脚,大展宏图了。 天子姜睿甚至兴冲冲地决定御驾亲征,哪怕有群臣反对,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最后有大臣斗胆提出了皇室无嗣,大齐尚无储君,若是陛下在战事中有个万一,国家岂不是会出现动荡祸乱。 这番谏言主要是为了打消天子御驾亲征的念头,让他不要置身危险之中,以国家大局为重,老老实实待在京城皇宫里当他的九五至尊。 谁料天子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那就如诸位爱卿所言,择立储君好了。” 众朝臣:“……” 陛下是不是忘记了他尚无子嗣这件事,若是此时择立储君,那就要从宗室里选了。天子继位多年后宫都没有消息,底下的百官不是没有猜测,但是因着天子还不到而立之年,又是这等强势手腕,也就不急于提这事,免得触怒了龙颜。 没想到现在是陛下亲自开了口。 自己的身体如何,天子姜睿怎会不清楚。先帝体弱精血不足,子嗣本就稀少,作为他的儿女似乎也遗传到了这点,更加难有子嗣。这点姜睿心知肚明,也不介意下一代皇帝从宗室中挑选,早点提晚点提差别也不大。 攸关国本重事,宰辅重臣们很快准备好了一份合适的宗室名单。因天子没有兄弟,便往上推至先帝一代的宗室,皆是高宗之孙,尚在正统嫡系血脉范围之内,且身世清白无污点,方便过继为嗣。 姜梧的名字,亦在其列。 天子大致看了一下名单,随意点了点头,就让人去安排了。比起从宗室中择选储君人选这事,他更关心即将到来的御驾亲征。 很快天子表现出了他在调兵遣将征战沙场这一方面的才能,又有火/药这一压制性武器,几乎是摧拉枯朽之势。 杀伐果断又雄心勃勃。 这一征战长达五年之久,最终将戎狄赶至阴山之外,令周边各族蛮夷俯首称臣纳贡。南至百越北至阴山的地域也尽数纳于大齐版图。论文治武功可以说是超越姜齐历代君王了。 姜睿很心满意足,哪怕归朝后,如先帝一般染上风疾,命不久矣,也没有留下太多遗憾。 昭宁十三年,天子姜睿驾崩,谥号为宪文盛德肃武皇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种田农女世子妃(完结) 连洛乔也没想到姜梧最后会坐上那个位置。 可能是她在外飘的太久,都没怎么关注京城朝廷的消息,对姜梧这孩子也是放养着的,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随便他怎么折腾。 初收到信函时,她正在东海一个小岛屿上垂钓,这信又是经过了一两月奔波才送到她手上。讯息落后已久的洛乔这才知道,她曾经见过的那位天子堂兄已经逝去了,而那个聪慧执拗的瘦弱少年已经当上了皇帝,还给她封了一个安国长公主。 其实这个结果仔细想想,也不那么令人意外。 天子无嗣,势必要从皇室宗亲中挑选储君人选。 因为当初立下大功,身为姜宁的胞弟,早已经不是罪逆之后,庶人之身,而是堂堂正正的高宗之孙。与嫡系相近的血脉,让他完全有资格参与竞争嗣君之位。 宗室中择选储君不讲究嫡长,更以贤能为先,而姜梧又是经过洛乔一番认真调/教的,能脱颖而出不奇怪。生父生母又都早丧,过继先帝这一脉也减少了很多麻烦。 一切兜兜转转,因缘际会。 洛乔这般想道,放下信函,又继续拿起了垂钓的鱼竿。 “主子,我们何时启程回京?”身边的侍女问道。 因着见到了乘船过来的信使,手下人也都知道了主子的弟弟登上帝位,连带着主子也被封为长公主的事,都激动欢喜不已,要不是熟悉主子素日的性情,早就改口唤做殿下了。 “再说吧。”洛乔这般慢悠悠的态度让手下人看着也着急。 远在京城的姜梧也眼巴巴地等着阿姐回来,他命人修建的公主府也在赶工中,恨不得一天三封信地询问阿姐什么时候启程回来。 这些年阿姐在外游历,行迹遍布大江南北的山水,最远的还在东海边上让人建了一艘大船出海去了,当时身在军营里的姜梧听说时,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不过后来阿姐给他寄了不少海岛上的特产,让姜梧稍感安慰,阿姐心里还是有他的。 姜梧知道她喜欢自由自在游山玩水的生活,但也希望她能回来看看自己。 也许是被感动到了,或是受不住不间断的书信,等到姜梧继位一年之后,洛乔终于姗姗回到京城。 * 当年的汝阳王府已成往事,几乎被世人快遗忘了。曾经处于话题中心的安洛郡主也长年离京,少有回来。如今忽然一想起来,京中的高门权贵又更加严厉地警告家中小辈,无论是知道这位的,还是不认识的。 作为天子嫡亲的姐姐,地位更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阿姐,你这次回来就在京城多待些时日,看看朕让人修建的公主府合不合你的心意,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再换,还有你的封邑我还没想好选那里,想问问你喜欢什么地方,这块地方有盐邑,那块地方山水秀丽,还有温泉,离京城还近,朕要是出巡还能常路过去看看……” 洛乔原以为只有在写信的时候他才会一口气说那么多,没想到是真人已经变得这般唠叨不休了。 眼前身着玄黄龙袍的年轻天子,似乎很高兴实现了当初的承诺。 “从今往后,再也无人能欺负我们了。” 尽管他没有说,洛乔依旧能从他脸上看出这份高兴来,她也能想象到这五年来他的努力奋斗,又经历了多少,才变得这样成熟,登上这个位置。 洛乔与他聊起许多在外的事,哪怕这些都有在书信中提到,或是他让人仔细打听过,但姜梧依旧听得很认真。 因为乐平所邀,洛乔还去过浔州。 乐平性子温和悲悯,由自己身上的事也推及世间的女子,体谅其不易,也想做些什么事情。 因着朝廷推出了新式纺织机,乐平也在洛乔的建议下,让浔州大量推广这种纺织机,令许多平民女子能够依靠自己赚钱生活,另外便是以其名义建立慈幼局,收养那些孤儿弃婴,尤其是女孩。 在民间被溺死的女婴不在少数,这些事情往日锦衣玉食的乐平从不曾听闻,真正了解了一番才发觉触目惊心。 乐平自己虽无法生育,但也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之后更是愿意拿出自己的身家食邑救助这些可怜的孩子,建立慈幼局也是为了能给她们容身之地。并且依洛乔所言,待长大后可以教她们读书识字,或是由工坊的绣娘教授一计之长。 正是为了帮乐平完成这些事,洛乔还在浔州待了一年之久,为此姜梧当时还有几分小小的嫉妒呢。 这几年乐平就一心扑在了建慈幼局,帮助妇孺弱势群体的事业上,名声越来越大,连洛乔在其他地方也听人提起,称赞连连。乐平也的确对此很上心,在浔州尝试一番初成规模惠及百姓之后,还与周王妃一起组织想在京城也办起同样的慈幼局。 洛乔与姜梧提了提这件事,也是希望能帮到乐平一些。 姜梧点了点头,“朕也听说过,乐平公主这件事是办得很好,善待百姓照顾妇孺。若是要推及天下,那还是由朝廷来办,所有开支也从国库所出。” 先帝也就是堂兄姜睿,打了不少年的仗,好在没彻底打得国库穷光光,再者还有不少开源,姜梧甚至还有意开海禁,以及与周边通商市。堂兄将各族蛮夷打得丢盔弃甲,甚至都赶到了西方大陆那边去,余下的残部再难成气候,至少七八十年内大齐都无外部忧患,正是发展盛世的时候。 他忽然还想起件事来,“对了,阿姐,你不妨看一下这份折子?” 姜梧从案桌上抽出一封奏折送给她。洛乔接过后看了一眼内容,有些惊讶,这竟是有关于罗舒的。 随着这些年朝廷不断冒出的新式技术和各种成果,洛乔也有猜到,大概是女主罗舒归顺了天子为朝廷做事。 事实也是如此, 不过穿越者的价值被榨干得差不多了,早在两年前就罗舒已拿不出什么有用之物来了,当时的天子姜睿也没在意,就将人养着罢了。如今新帝继位,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负责看管罗舒的侍卫也上折问了一下,如何处置罗舒。 姜梧对与汝阳王府有关的人深恶痛绝。 比如去岁,老汝阳王在北地去世,若是为昭显新帝仁德博取名声,完全可以从宗室中挑一支继承汝阳王府爵位,而姜梧却直接将汝阳王府除名了,也一并抹去了其历代功绩。 可见他始终还记着仇呢。 因为汝阳王府早已无人了,朝堂百官也不会为其说话得罪新帝。 汝阳王世子陆承熠在为质时就被悄无声息处置了,老汝阳王年老体衰病亡,没想到还剩下一个人,罗舒。 姜梧将这份处置的权力交给了阿姐。 洛乔摇了摇头,“放她自由吧。” 罗舒并不是害死原身的人,会有当初那样的结果,只是因为立场不同,罗舒受汝阳王府谋逆案牵连罢了。如今大齐幅员辽阔,有太平盛世之象,也有她的一份功德。 听了阿姐的话,姜梧没有多迟疑,爽快地答应了。 ………… 被关押在宅子多年里的罗舒,已经与世隔绝了很久。罗舒也想过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她终究是没有那个勇气的,就这样苟活了下来。尽管没有人身自由,好歹衣食无忧,旁人待她也还算尊重。 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还有被关押的几年,已经磨光了她的所有棱角,她甚至开始决定认命了。 但就在此时,有人来宣旨说她自由了,可以出去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猝不及防,罗舒还是从来放她出去的人口中才得知,天子驾崩,新帝继位。 她下意识问道,“新帝是谁?” 经历过现实和梦境的罗舒难免好奇,是谁当了皇帝?难道是梦中那个软弱的小皇帝。 来的那名官员冷冷看了她一眼,“新帝名讳岂能随意议论。” 那官员又怕她出言犯忌,反倒连累了自己,还是解释了一句,“新帝为储君之前,曾是蔺陵县侯,成王之后,其姐为安洛郡主,现在也被尊为安国长公主。” “这次还是长公主向陛下求的恩旨,放你出去。” 他的话让罗舒陷入了震惊,不知是为姜宁的亲弟弟,在梦境中为姐报仇的少年竟当上了皇帝而惊讶,还是为姜宁将她救了出去而感到意外。 她对姜宁有过怨恨。 但梦中惨死的姜梧还有那些被屠戮的姜氏皇族,又让她说不出话来。梦中汝阳王府成了胜利者,姜氏没有好下场。而现实中汝阳王府因谋逆而被处罪,祸及满门,也是一样的。 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对与错的区别。 罗舒以为失去了价值,会像梦里一样,没想到她却被放了出来,重获自由还有一笔钱财,新的户籍路引也意味着新的身份。 * 经不住姜梧的请求,洛乔又在京城多逗留了一段时日。 就是现在皇后,前右相嫡孙女,也不敢轻易怠慢了这位长公主。 谁不知道新帝与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情谊深厚,继位后没想着修宫室修园林,先修起了公主府。长公主一回来就立马将人迎进了宫,还准许无须向任何人行礼,包括他这位天子。 更别说送各种各样的珍奇异宝,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将内库搬空了,全都送到长公主府去。 新帝当初尚在宗室及重臣考察时,就显露英才,继位后也是励精图治,勤于政事,不曾出过什么岔子。如今不过是比较重情了一点,这位得新帝看重的长公主又是个低调的性子,所以御史言官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日,洛乔又被请到宫中一同宴饮, 姜梧:“朕之前所送的那些珍宝,阿姐是不是不喜欢?” 洛乔正斟酌着言辞,如何表示自己很感动好不伤了他的心,没想到姜梧立刻信心十足道,“不过没关系,朕今日又为阿姐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肯定能博得阿姐欢心的。” 洛乔问是什么,只见姜梧又装起了神秘,笑而不语。 洛乔嘴角微抽了抽,但等回到公主府时,才明白姜梧送的礼物是什么,八个俊秀少年站成一排,容貌气质各有千秋。 洛乔:“……” 那笑出了满脸褶子的内廷宦官恭敬道,“陛下说了,长公主若是不喜欢他们,或是腻了,就再换新的来。”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 凤仪宫檐角来了一对喜鹊搭了个窝,宫人们都不敢将其驱逐,还拿来恭贺皇后娘娘,称这是喜兆。没过几日宫中果然有了好事,但不是凤仪宫的,而是惠嫔有喜了。当今天子承嗣继位,于政事上勤勉,不怎么留恋后宫,这还是第一回传出孕讯。 几个月后,惠嫔顺利产下一名健康的皇子,晋为九嫔之首的昭仪。 在此期间,无论是让人照料惠昭仪,还是举办满月宴,皇后也表现得贤良淑德,在宗室命妇之间名声颇好。劳累了多日难得休息一阵的皇后,这日晚起了些,也免了各宫妃嫔的请安。 正要梳妆时却见自己的贴身大宫女春桃难得慌乱地匆匆走进殿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皇后秀眉微蹙,“何事如此慌张?” 春桃定下心神,说道,“陛下将大皇子送到了安国长公主府。” 因着生育大皇子,又晋升位份,赏赐无数,惠昭仪这些时日在后宫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不少妃嫔宫人讨好追捧她。哪怕她性子一向温静,也难免有些飘飘然。谁料一转眼陛下就将大皇子抱走了,送到了宫外的长公主府。 陛下也安慰了惠昭仪,表示他早有此意,大皇子在安国长公主那里定能得到很好的教养。 陛下都这般说了,惠昭仪还敢有什么异议么。 皇后听完这些事后,叹息了一声,“惠昭仪也是可怜了。”哪个母亲愿意自己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被抱走,受他人教养,难得见上一面。 不过皇后倒看得出来,陛下此举怕不是为了大皇子,而是为了安国长公主。 嫁与皇帝的这些年,她是亲眼看着陛下是何等重视长公主的,容不得他人半点轻视与慢待。好在安国长公主喜好山水,长年在外远游,甚少插手后宫或是朝廷的事,否则皇后自个儿也是要小心翼翼的。 将大皇子送到公主府教养,这样教养过皇子的长公主地位更高,日后长公主无后,这位皇子也是要奉养孝敬的。 皇后倒是猜中了皇帝的一半心思,至于另一半,姜梧摸了摸下巴,思量着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奶娃娃,阿姐总不能带出外出远游,至少能在京中多待几年吧。 被当成工具人的大皇子;“……” 公主府里, 看着摇篮里的奶娃娃,洛乔面上平静,内心也是懵逼的。 她也就答应了姜梧每隔三年回来一次,这次刚回来还没休息呢,宫里就送来个奶娃娃,来的内侍还说这是刚满月不久的大皇子,陛下特地送来给她养养。 从送珍奇异宝,到送面首,现在升级到送孩子了。 洛乔颇为无语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她就命人将大皇子送回皇宫了。不好意思,她不喜欢养孩子。 前几年的面首她倒是留下了,偶尔吹拉弹唱,赏心悦目倒也还可以,但会哭会闹奶娃娃还是算了。 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惠昭仪又是欢喜,心里又不免有些失落。若是被安国大长公主教养过,哪怕以后宫中有再多的皇子,大皇子也是特殊的,能多得陛下几分青眼。 姜梧叹了口气,他只希望这个在世最亲近的人,能够待在京城离他近一些罢了。 终究也没有强求什么。 ………… 罗舒回到了原来的家乡,溪县南山村,却不见记忆中的家。 一打听之下,她原来的父母家人早已迁居到其他地方了。原来昔日汝阳王府谋逆案传遍天下,作为姻亲的罗家人也受到牵连,原本她已经考上举人的兄弟直接被革去了功名,再不得录用,罗家三代也不得参加科考。全家还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虽勉强保得性命,但也一夜回到解放前,家产尽数被抄没。 罗家人无奈之下又拾起了种地的活计,但是因为与造反逆贼有关系,在这个世道相当于名声毁了,受尽非议,最后还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全家老小背井离乡迁居异地,想着重新开始生活。 罗舒听后,面上一片茫然。 梦境中她风光无限,罗家人也跟着她鸡犬升天,享尽荣华富贵。而现实中罗家人也因为她所嫁的汝阳王府谋逆造反,而受到牵连。 罗舒最后也没有去找罗家人,已经改名换姓的她也知道,现在的他们未必想见到自己,否则会引来更多的祸患。 她后来在蜀地安居了下来,用身上的钱财开办了一家纺织工坊,雇佣绣娘。因着朝廷颁布法令支持女户,她的事业没有受到太多阻拦,之后的生活也算富贵安泰,还活到了八十岁高寿。 与梦境截然不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正道仙子(恶毒女配) 江湖传闻魔教主坛有一处万鬼崖,是极为凶险的深渊之地。 万鬼哭嚎,活人不归。 别说江湖人士不敢擅闯,就是教众也不敢随意踏足那里。 * 洛乔再次醒来,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裂开了一般,空气中有血腥味和浑浊的瘴气弥漫着。 看来这次穿越的身份又是一个将死之人。 浓重血腥味还来自她的脸上,不用摸都感觉到血肉模糊,原身还真是惨啊,不仅要死了,还死得这么惨,又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连份最后的体面都不给么。 洛乔看了一会儿原身记忆之后,再次感受到了恶意,但凡让她早穿两三天,哪怕早一两个时辰,与现在的处境也是天壤之别。 就在两日之前,原身还是受到无数爱慕敬仰的正道仙子,武林第一美人,江明月。现在已经身败名裂,还被毁了容貌,打断四肢骨头,扔进这方深渊恶地。 原身人如其名,自幼便生得皎皎之姿,也让家人为其担忧,怕这等美貌护不住,于是养在深闺里不让她随便出门。江家也算是江南的大户人家,在官面和江湖两边都有人脉。 在原身十四岁时,江家发生了灭门惨祸,唯有江明月在忠仆拼死护送下,逃了出来。重伤的忠仆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她送到了远在北方的未婚夫家,御剑山庄。 御剑山庄两代人都是武林盟主,自然护得住原身一介孤女。 江明月就在御剑山庄一待就是五年,她的未婚夫名为贺寒年,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在江明月寄住的第三年,御剑山庄庄主贺伯父因病去世,贺寒年未到弱冠之年就要撑起御剑山庄门户,还有继承武林盟主之位。 所以两人迟迟没有完成婚事。 等到贺寒年力压群雄,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御剑山庄也重归江湖翘楚时,江明月满心欢喜,以为会履行他们之间的婚约了。 贺寒年却在一次外出归来带回了个容貌清丽气质纯真的少女,名为容桑桑。 贺寒年告诉江明月,这姑娘是他意外救下的,还当作了朋友,因暂时没有去的地方,他便将人带回来做客。 但渐渐地,江明月发现未婚夫的目光常常落在容桑桑身上。出于危机感,她开始有意地阻拦贺寒年与容桑桑的相处。 贺寒年看她时,目光从来是淡淡的,可一见到容桑桑就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充满暖意,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江明月便利用这点,故意在两人之间制造误会,让他们离心。 她的所作所为像极了恶毒女配。 然而容桑桑身边有着不止一个爱慕者,巨富豪商,神医谷医仙,时时刻刻充当暗卫寸步不离的杀手等等。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了江明月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善于心计嫉妒成性的恶毒女人。 贺寒年也表现对江明月很失望,宣称与她解除婚约,再无关系。在众人厌恶唾弃的目光中,江明月被赶出了御剑山庄。 这还不是最惨的,贺寒年再厌恶江明月,也不至于对一个弱女子做什么,免得影响君子名声。 而容桑桑的护花使者中正好有一个不用顾忌名声,且性情残忍凶戾的魔教教主南宫溟。他生生毁去了江明月的绝色容貌,为了让她饱受折磨,又一寸寸捏碎了她的四肢骨头,扔下了魔教的万鬼崖,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很明显这个剧情世界的女主就是容桑桑,至于男主,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有很多。 这是个朝廷式微,江湖纷乱不休的世界,像原身所在的家族有钱有地位势力,也可能忽然有一天被灭了满门。 而作为女主的容桑桑仿佛天命之女,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哪怕偷偷离家出走一心闯荡江湖,却也运气很好,总能化险为夷,随便走走就能捡到武林秘籍。 而且一路走来遇到的优秀男人,没有不爱她的,个个都围绕着她转。 可以说是桃花运和幸运值都爆棚的玛丽苏女主了。 容桑桑的爱慕者几乎囊括了江湖朝廷最顶尖的一群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但比如天之骄子的贺寒年,就有自幼订亲的未婚妻江明月,理所当然地就成了面目可憎的恶毒女配。 以洛乔丰富的穿越经验可知,一个敢和女主抢男人,脸还长得比女主好看的女配怎么会有好下场呢,而且她还妄图伤害女主,自然是会被爱慕容桑桑的一众男主男配给狠狠打击报复了,注定下场凄惨。 这些显然不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还是改变现下的处境。 洛乔用心回忆起自己曾在某个修仙世界学习过的一部疗伤功法,还融合了佛门的洗筋伐髓,再生造化之法。 这个古代世界虽说灵气稀薄,但好歹不算没有。 她掉下来还不久,身上的血腥味不仅会引来野兽,还有各种毒虫蛇蚁,强烈的求生欲让洛乔用上了一百二十倍的心,终于奇迹般凝聚了一缕内息灵气。 同时运转功法依次经过神封,灵虚,命府,气海,下三椎等,如一股暖流汩汩,将身体内断裂的筋骨脉络如丝线般缝合了起来。 这个过程绝算不上轻松好受,洛乔闭着眼,紧咬着牙,尽力屏蔽忍受全身痛苦,好心无旁骛地修习运转功法。 半个时辰后,虽然没有完全痊愈,但洛乔至少可以勉强站起来行走了。周遭遍地都是望不尽的腐烂的尸骨,寸草不生。她若没有穿过来,原身应该也化做其中之一了。 洛乔很快离开了原地,寻找了一处稍好点的洞穴,暂且住下继续疗伤。 ———— 数月过去, 夜黑风高之时,两名黑衣教徒似是背着几具尸体来到深不见底的万鬼崖边,扔下去后,被崖上的阵阵阴风一吹,不禁打了寒颤,“真是倒霉,今天摊上这么个活计。” 若不是他们是负责处理暗牢受刑尸体的底层教徒,打死他们也不愿意来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 似是为了驱赶寒意,在往回走的路上,其中一人提起,“教主之前不是扔了个女人下去么?” “是什么人啊,居然要教主亲自动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名鼎鼎的正道仙子江明月。” 另一人显然消息更灵通些,“就是武林盟主贺寒年的未婚妻,不过几个月前就不是了,听说在武林大会上就昭告世人解除了婚约。一个声名尽毁被抛弃的女人罢了,不然教主这样做,那帮要面子的正道江湖人士还不得闹。” “啧啧,教主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我也想尝尝正道仙子,武林第一美人是什么滋味。” “人都毁容了,你也下得去手,而且听说全身骨头都断了,跟块烂肉没什么区别。” “总比青楼勾栏里的姑娘好些吧,而且好歹曾经还是那样的身份……” 话未说完,两人背脊一寒,身后传来幽远吓人的回响,不禁冷汗蹭蹭,“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魔教建立之初,听闻万鬼崖就死了上千人,到现在更不知道有多少了,听一些教中老人说,夜里此处就常常有亡魂哀嚎的声音。 那位调笑江明月口出污言秽语的教徒都快吓得腿软了,而另一人壮着胆子往回看去,只见那崖上似乎隐隐站着个人,身上血迹斑斑,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两人撒腿就跑,可那厉鬼眨眼间已出现了面前,面容狰狞如罗刹。 “你们……”听见鬼出声,两人直接吓得魂飞魄散,倒在地上没气了。 毫无疑问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从崖底爬上来的洛乔,她还没动手呢,这人就先吓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正道仙子(二)(没想到对方竟会落得如斯境...) 离开魔教范围之后,洛乔找了间客栈住下。 原本那身血迹斑斑残破不堪的衣裙早在魔教里就换了,不过这些魔教人士不是玄黑的就是大红的,与洛乔的审美不符。但当时条件也不允许她挑剔了,随便寻了件干净的穿上了,还给自己蒙了张面巾。 待稍稍安定下来,她才在房间里摘下了面巾,照着镜子,方明白那些见了她的脸纷纷叫鬼之人的心情。 这张脸,乍一看不就是罗刹恶鬼么。 她的内息灵气不多,在崖底的时间也多来修复骨骼经脉,提升自保力。脸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却是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疤。换个性格脆弱点的人,恐怕都能崩溃了。 洛乔倒还好,一来以后她有法子有时间可以慢慢治好,二来穿了这么多时间,红颜枯骨也见多了,对皮相没有那么在意,长得美是赏心悦目,相反的她也能接受。 忽听见敲门声,应是她吩咐准备沐浴热水的客栈伙计,洛乔随意道了一声,“进来吧。” 那粗布麻裳的丫头只看了一眼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低下头去。“姑、姑娘,热水已经打好了。”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哪怕有半点起伏波澜,声音依旧如春水碎玉般温软清透,听得让人动心。 那丫头出去后,仍有些恍惚,似是不解,声音那样好听的姑娘,又怎会有着那样一张可怕的脸。 洛乔也发现自己这脸走出去容易吓到普通人。为免麻烦,她干脆包下了整间客栈,所用的钱财自然是从魔教里顺来的。洛乔不会亏待自己。 南宫溟害死了原身,又害得她在崖下待了数月非人的日子,自然是有深仇大恨的。 她从万鬼崖上来之后,抓了些魔教的人,得知南宫溟不在,也就没必要多待了。现在出来后一时间也不急着找南宫溟报仇,以这一世的身份来说,还是先修养身体提升实力吧。 若说上个世界,权势地位优先,那么在这个世道混乱不太平的世界,显然就是实力为尊了。 原身哪怕被视为武林第一美人,才貌出众,却也不得不依附未婚夫和御剑山庄而生存。她看过江明月的记忆和感情,对于那个未婚夫贺寒年,江明月的确是有爱的,年少英才,家世雄厚,几年朝夕相处的感情,谁不喜欢呢。 但更重要的一点,若是不能嫁给贺寒年,留在御剑山庄,江明月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孤女又该如何生存呢。 别人会因为她的美貌而真正善待她么,至少她与贺寒年之间还有名正言顺的婚约保障,御剑山庄又是名门正派,为了名声也不会刻薄她。 江明月曾经也是如容桑桑那样性子纯真的闺阁少女,可经历灭门逃难,在山庄寄人篱下之后,她就不可能再有那份单纯了。 那份灭门之仇时至今日,也深深烙印在江明月心中。 也同样是她的执念之一,洛乔从原身的记忆中可以看到,这些年她在暗地里利用着御剑山庄的势力以及情报网,调查当年的灭门仇人,才查出了些许眉目,就遇见了容桑桑这个情敌。 如果她真的当上御剑山庄的庄主夫人,说不定会借助御剑山庄来为她报家仇。 原身不会武功,当初江家没有让她习武,就是因为她经脉天生就比旁人弱上许多。到了御剑山庄也是如此,无法习武,她就拼命学习其他东西,为了配得上未来庄主夫人的身份,也为了报仇。 洛乔在修复经脉时,也拓宽了许多。不仅可以练武了,而且习武起来比常人速度更快上十倍百倍。 …… 没过几日,远在其他地方陪着心上人的南宫溟,收到来自手下的来信,先是看教中闹鬼传闻,不禁黑了一下脸,随后才看到真正内容。 之前被他打下万鬼崖的江明月尚在人间,还爬了上来,被不少教中人误以为罗刹厉鬼。后来经左右护法遇到,听她问教主在哪,才敢断定她的身份。 南宫溟没想到这女人命这么大,他的确没有杀了江明月,但是为了留她一口气在万鬼崖底受尽折磨。她敢伤害桑桑一根头发,他就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结果她非但活了下来,还有了一身神秘莫测的武功,连左右护法联手也教她逃脱了。 南宫溟冷冷一笑,随即下令让全教上下抓捕江明月,生死不论。 * 洛乔心里也有数,以她在魔教闹出的动静,南宫溟也应该很快就知道她还活着的事情。如南宫溟那样心胸狭窄报复心强的男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或许还会觉得她在他手下苟活性命,让他丢脸了。 这日,洛乔刚练完功,已是二更天了,她走出房门,想让客栈厨房准备些夜宵。就见楼下一阵吵嚷。 “实在对不起,已经有位主顾包下了我们家客栈,你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么,我们去过镇上其他客栈了,都满了,我们还有这么多弟子,哪怕腾几间柴房,让我们挤挤也行。” 领头的年轻姑娘一身蓝衣,气质,言辞温和恳切。 因着途中救治了一行被土匪打劫受伤的商旅,拖了些时间,以至于他们只能在这么晚才寻到一处城镇,不用露宿荒郊野外,但没想到又遇到了这样的事。 做小本生意的客栈老板也不愿意得罪了这帮一看就是江湖人士的人,虽然看着和善,但谁知道是什么人呢。见着楼上出来的洛乔他就跟见了救星似的,连忙道,“包下我们客栈的客人就是那位,不如你们问问她吧,也别为难我了。” 其实洛乔第一眼看到他们身上的配饰,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是神医谷的人。 容桑桑的另一位爱慕者裴离,正是出自神医谷的医仙。 连为首的女子她也认识,准确来说是原身认识,神医谷的二弟子,裴离的师妹,林素秋。 听到客栈老板的话,林素秋一抬头也见到了洛乔,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洛乔住下之后,就让客栈的丫头买了几套成衣,皆是简单的便服,即便黑纱蒙面,也依稀能看到狰狞的疤痕。但江湖中什么人都有,也不好随便探询对方的秘密。 林素秋先表明身份道,“这位姑娘,我们是神医谷的人。还请姑娘允许我们借住一宿,明日我们就离开了。” 洛乔淡淡道了一声,“让他们住下吧,别打扰了我就好。还有我有些饿了,煮碗牛肉面送到我房间了。” 饿肚子才是大事。哪怕她回忆起了修仙功法,这个世界的灵气也不足以支持她辟谷。 “好嘞,小的这就叫厨房做。”客栈老板答应得快,也松了口气,对林素秋等人面带笑容道,“那位姑娘住在二楼,那小的就为你们安排一楼几个房间吧。” 林素秋身后的师弟师妹个个露出了欢喜之色,他们神医谷一向遵守治病救人与人为善的规矩,当然不能做出威逼客栈老板给他们地方住的事来了。现在经过商量终于有了休息的地方,不用露宿荒郊野外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然而林素秋却因为刚才听到的声音,有些怔然, 最后忍不住叫住了她,“请问,是江仙子吗?” 林素秋自幼对声音敏感,何况还是曾经令她印象深刻的人。只是洛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置若罔闻般不做停留转身回了房间。 林素秋竟从声音认出了她是江明月,洛乔的确有些意外,但也没多在意。她从万鬼崖活着出来了,会遇到以往认识的人也不奇怪。再者说了,江明月的身份难道见不得人,需要躲躲藏藏么。 用过牛肉面后,洛乔洗漱了一下就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早上,洛乔运转内息了两个大周天,停下来后就听见外面响起的年轻女声,温和而有礼,“江仙子,我是神医谷的林素秋,可以见一见你么?” 因着昨晚即便认出了她也没有来打扰,现在表现的有礼貌,让洛乔倒不怎么讨厌,“进来吧。” “我听客栈的人说,你受伤了。”林素秋小心斟酌着言辞,“不如让我来为你看一下,当然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些丹药方子。” 洛乔大概想到那见过她现在真容的丫头会是怎么说了。 林素秋也是顾忌到女子大多爱惜自己的容貌,何况江明月当初还是武林第一美人。 然而洛乔没有拒绝,就坦然摘下了面纱。 洛乔表示,既然对方不怕,那有什么关系呢。 见到对方面纱之下隐藏的真容之后,林素秋迅速陷入了震惊中。 洛乔把玩着手中的面纱,语气随意道,“怎么,吓到你了。” 作为医者,林素秋见过的伤患不计其数,但江姑娘脸上的疤痕依旧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她曾经有缘见过江明月数面,名副其实武林第一美人,的确是美得不可方物,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也不禁自惭形秽。 没想到对方竟会落得如斯境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正道仙子(三)(不再是什么仙子了...) “江仙子,……”望着她的脸,林素秋沉默许久后才开口, 洛乔打断她的话,“不必叫我什么仙子了,我现在也不是了。你就当我是个普通人,随意唤别的就好。” 所谓仙子不过是原身风光时正道人士给她的雅称,除了绝色容貌的加成还有武林盟主未婚妻这一重要地位。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洛乔也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林素秋怕触及其伤痛,只好改口,但仍心有不忍道,“江姑娘可是发生了何事?” “武林大会之后,我就被魔教教主南宫溟掳走了。” 洛乔说起来态度平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南宫溟大概是嫉妒我的美貌,所以下毒手毁了,还捏碎了我全身的骨头,将我扔下了万鬼崖,不过我自己爬上来了。” “如今我还活着,他大概也是不高兴的。” 林素秋不知如何安慰江姑娘,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她诊治,看能否恢复她原来的容貌。 但这仔细诊治之下,林素秋忽然心底一坠,江姑娘的脸并非刀兵所毁,而是被人下狠手施毒, 而她亦认出了这种毒药, 红颜厄。 这本来是前朝宫廷流出来的秘药,传闻是后宫妃嫔争斗所用,后来被带到了神医谷。谷中医者虽擅长治病救人,但也对研究毒药感兴趣。在某位前辈的一时兴起中,这种毒药变得可怕十倍,也更加难治了。 一旦沾染些许,容颜尽毁,甚至能让绝色美人化为骷髅相,如堕地狱,故名红颜厄。 因为多年来没有研究出解药,所以这药也被封于药阁之中。 林素秋敢说,除了神医谷,这世上绝无第二个地方有这种药。 那是谁拿来害了江姑娘? 林素秋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个温雅清煦的身影,不禁咬了咬唇,会是师兄裴离么。 林素秋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先将全部心思先放在了江姑娘身上,但很可惜的是,历代师门长辈都不曾研究出红颜厄的解药,林素秋更加束手无策。 最后林素秋折返了一趟,从自己的药箱中取来一个白玉瓶子,她对洛乔柔声道,“江姑娘,这是百花丹,可以碾碎了外敷在脸上,能起到一些弥补伤痕的作用。” 但也仅仅是一些罢了。 洛乔也没有拒绝,笑着接过来,“多谢林大夫了。” 其实不需要这些药,她也能恢复容貌,只是林素秋的这份善意,她还是愿意收下的。 看着她安和平静的态度,林素秋又关怀道,“江姑娘,你现在可还有去处?” 江姑娘孤身一人,又毁了容貌,若是就此流落江湖,处境该多堪忧啊。 她又安慰道,“可需要我神医谷的人帮忙传信给御剑山庄,好送你回去。” “林大夫说错了。”洛乔唇角微勾,“御剑山庄从来不是我的家。自从武林大会上,贺寒年与我解除婚约后,我就与御剑山庄再无瓜葛了。” 林素秋闻言一怔,似是没想到江姑娘会这般决绝。 关于那日武林大会上的事,林素秋也听说了,但想着江姑娘与贺盟主毕竟曾有过婚约,两家又是世交,相处多年情谊非同一般。 林素秋也是真心为她考虑,温言劝道,“贺盟主品行高洁,又是端方君子,应是顾念往日情谊的。魔教教主对江姑娘下此狠手,若江姑娘继续留在外面,万一被魔教的人发现,岂不是危险了。御剑山庄家大业大,多的是高手,想必也能护住江姑娘。” “贺寒年?”洛乔眉头轻挑,然后笑了笑, “他若不知道我被魔教教主掳走也就罢了,可我消失这么多时日,他可有来寻过我?林大夫怕是高看了我二人之间的情份。” 被这一番反问,林素秋也是愣住了, 仔细一想,这段时日她也行走在外,的确不曾听闻御剑山庄派人寻找江姑娘的风声,仿佛不曾有过这个人一般。 江姑娘的可怜身世,林素秋也知晓一些,不然也不会在考虑去处时没有提及她的父母家人。 正如江姑娘所说的,哪怕贺盟主不知晓江姑娘的遭遇,但任凭一个无依无靠丝毫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流落在外,难道就没有一丝担心么。 这一下倒有些打破贺寒年在她心目中古道热肠扶贫济弱的侠义君子印象。 难道一向名声极好的武林盟主贺寒年,原来是这样冷情的人。若是听别人说,林素秋是断然不信的,但是江姑娘的这般经历,还有贺寒年的无所作为,无不是在印证这一点。 对贺寒年的人品已然产生质疑的林素秋深吸了一口气,同样也是改变了主意,抬起头对她道,“那江姑娘要不要随我们回神医谷?我师父医术远胜于我,也许能治好你的脸。” 林素秋这样决定,一方面是同情担忧江姑娘的处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已经怀疑毁了江姑娘容貌的那瓶红颜厄,是师兄裴离带出神医谷。 若真是如此,不仅师兄有错,神医谷对江姑娘亦是有愧。 神医谷素来有规矩,医者仁心,凡弟子皆行善事,可凭药自保防身,但绝不可行害人之举。 那日武林大会之后,江姑娘虽然崩塌了她在众人心目中清白如莲,善良美好的印象,但江姑娘终归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而且用的还是这种狠毒得毁人容貌的药。 洛乔摇头,眉目间有些冷淡,“算了吧,裴离不就是你们神医谷的大弟子。” “贺寒年舍弃我,南宫溟折磨残害我,我不认为同样喜欢容桑桑的裴离会好到哪去。多谢林大夫你的好意,神医谷我就不去了。” 洛乔说的是实话,却不知更加重了林素秋心中对裴离的怀疑。 她也知道师兄倾慕那位容桑桑容姑娘,可绝对无法接受他为了心爱的女子,去对另一个女子狠下毒手。 洛乔又提醒了一句道,“我劝你们离容桑桑还有你们那位大师兄远些为好。” “江湖多险恶,你们还是好好待在神医谷吧。” 神医谷的这些弟子倒是真正纯良的白兔子,可惜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他们那位好师兄,医仙裴离一心挂念容桑桑,毫不在乎将师门置身于危险中,最后导致本就武力值不高的神医谷化为废墟,无人幸存。 作为天命之女的容桑桑与一众男主男配相亲相爱,那么会被坑到的自然是其他人了。 * “师姐,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大好的样子。” 自从客栈离开后,林素秋就始终神情沉郁,也寡言少语。林素秋身边的师妹细心注意到这点,便在途中休息时问了出来。 她瘪了瘪嘴道,“难道是那位江仙子对师姐你出言不逊?” 此话一出,其他师弟妹也都皱起了眉。 在林素秋认出了洛乔身份那晚,其他神医谷的弟子也都知道了这位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就是曾经的正道仙子江明月。 随后知晓江姑娘毁容,他们也大为震惊,唏嘘不已,对师姐去为江姑娘医治,甚至还拿出了神医谷的奇药百花丹也没什么异议。 医者仁心,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能救的他们都会救。 但仅此为止,裴离带容桑桑回过神医谷,他们也很喜欢容姑娘天真烂漫的性子。 后来听江湖传闻说,正道仙子江明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嫉妒成性,耍心计手段陷害容姑娘,他们也下意识便带上了些许恶感,亦对其贴了坏女人的标签。 连那样单纯无辜的容姑娘,她都能伤害。他们的师姐好心为其医治,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驴肝肺。 “哼,贺盟主与这样恶毒的女人早早解除婚约也是件大好事。” 林素秋叹了口气,制止了他们的议论,“并非如此。” 她将江姑娘的遭遇告诉了他们,只单单将红颜厄一事隐瞒了下来,毕竟此事还只是猜测,她还需要去寻师兄求证一下。再者弟子们向来敬重大师兄,她还是暂时别说的好。 众弟子们听后皆倒吸了口气,他们虽不耻江明月曾经的恶毒行径,但也不至于落到魔教手中受尽折磨,而且还九死一生。 江姑娘已经这么惨了,他们若还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想想更是良心不安了,甚至有些愧疚,想要弥补一二。 那位最开始说话的师妹便是如此,“不如让江姑娘和我们一起回神医谷吧。” 同为女子其实更能体贴女子的处境,也许她们曾经有羡慕嫉妒过江明月的容貌还有地位,但面对这样的恶事也是愤慨不已。邪魔外道有本事堂堂正正和名门正派斗,欺辱折磨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林素秋摇了摇头,“我已经问过了,但是江姑娘不愿意。” 她其实也很佩服江明月,撇开她过去为人如何,林素秋所见到的她,是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甚至面对自己的毁容,也能豁达平静视之,坚强活下去,已经是常人所不能比的了。 而其他弟子已经不禁小声议论起来,“江姑娘为什么不肯去神医谷?” “可能是怕碰见大师兄和容姑娘,会有些尴尬吧。” “魔教为什么会对江姑娘下如此狠手?” “我听说魔教教主南宫溟喜欢容姑娘,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咱们大师兄不也喜欢容姑娘么。” “容姑娘性子活泼开朗,又古灵精怪的,有人喜欢也不奇怪。” “是啊,魔教中人一向心狠手辣,残忍无道,与容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说是这么说,就是不知道容桑桑是否对江姑娘被魔教教主折磨一事毫不知情,若是不知情也就罢了。 江姑娘不愿意随他们回神医谷,林素秋也不能强求,但终归想为她做些什么。 比如让更多的正道人士知道魔教的恶行,至少可以给江姑娘一些庇护,免得再遭魔教迫害。 神医谷的人出行向来是受江湖朋友邀请治病救人,一路上经过不少门派,很快江明月的事就传遍了江湖,再有魔教公然发的追捕令,更加令人深信不疑了。 先前别人也只当江明月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武林大会之后就不知所终了,却没想到她竟是被魔教教主掳去,还毁了容貌,九死一生。 大多数人如林素秋一样,先是痛骂魔教手段残忍狠辣,再者就是质疑御剑山庄和武林盟主贺寒年。 这些年贺寒年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才能年纪轻轻有如此威望名声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但他从魔教妖人地盘上救出的无辜百姓门派弟子那么多,现在却任由一个曾是他未婚妻的弱女子落入魔教之手,不闻不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正道仙子(四)(江湖舆论) 武林大会上,江明月宛若白莲的正道仙子人设一朝崩塌,惹得万众唾弃。 但归根究底,不过是些痴男怨女争风吃醋的事,那些武林前辈大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叫嚣攻击的人大多是过往江明月的爱慕者,或者贺寒年的爱慕者。 前者觉得自己被她的仙子风姿欺骗了,后者则是觉得这般品行低劣心肠恶毒的女子岂能配得上堂堂武林盟主,一代正道俊杰。 其余江湖小人就是看着贺寒年亲口解除婚约,江明月地位一落千丈,自是人人可欺。多贬斥踩低江明月几句,也是在夸赞贺盟主解除婚约此举,干脆利落大快人心。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有神医谷的人亲自作证,还有魔教传出来的追杀令,大部分自诩仁义道德的江湖前辈高人,都会表示对江明月一介弱女子遭魔教掳掠折磨经历的怜惜,以及强烈谴责魔教所为。 御剑山庄和贺寒年也被推至了风口浪尖。 贺寒年正在某个山门做客时,就被这位一派掌门人物的叔伯长辈含蓄地劝告道,“寒年,江姑娘虽做了些错事,但江家毕竟与你父亲交好,又是自小订下的婚约。即便你不喜欢她,也别不管不顾,否则……只怕有碍你们御剑山庄的名声。” 身处江湖尤其是正道,谁不经营好名声呢。 贺寒年这事做的也的确不地道,御剑山庄难道还缺人一口饭吃不成。 将一个不喜欢的柔弱女子赶出山庄,间接导致她落入魔教之手受尽折磨,世人总是倾向于同情弱者的。 换成别人或许可以这么做,但贺寒年毕竟是武林盟主,一言一行都被江湖中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差错就会有人指责,觊觎武林盟主位置的人可大有人在。 贺寒年脸色微僵,面上道谢后才离开,随后他就从弟子那里知晓了全部事情。 他之前确实不知道江明月遭到毁容,还被扔下万鬼崖的事,但武林大会结束后不见其人,他也有猜到很可能是南宫溟所为。 南宫溟一向心狠手辣,对桑桑的保护欲又很极端。曾经哪怕是碰了桑桑衣角的纨绔公子,也被他砍断手脚,割舌剜目,流血而亡。 以贺寒年自幼所受的名门正派教育一开始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但谁让他喜欢容桑桑呢。 因为江明月从中屡屡作梗,导致他与桑桑之间生出许多误会来,伤了桑桑的心,让她受了诸多委屈苦楚,已是让他愧疚难当,又怎么还会去在意江明月的生死。 只是贺寒年没想到后续还会惹出这样的事来,令御剑山庄偌大的名声也为之蒙上了一层阴影。 若是继续放任这些言论在江湖上传言,恐怕会有更多人质疑他和御剑山庄。 想到这,贺寒年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 那位禀告此事的弟子也问道,“庄主,我们该怎么办?” 贺寒年眸子微冷,“传令给尹奇,派些人将江明月带回御剑山庄。” 这事也好解决,在山庄里给她留个院子,让人照顾余生就是了,也能堵住江湖悠悠众口。 还要让人看守不要让她随便出来,万一桑桑来了,被她伤到了怎么办。 听说连神医谷的人也治不好她的脸,可见毁容之严重。贺寒年下意识认为曾有那般绝色容貌的江明月定然是接受不了的,不知是会变得疯疯癫癫,还是心性更加偏激狠毒。 反正贺寒年打定主意,留着她的命给江湖正道看就够了,但绝不让她再靠近桑桑半步。 “弟子领命。”那弟子低头应道,只是在心里也觉得自家庄主有些凉薄。 江仙子在御剑山庄也待了那么多年了,往日也帮庄主打理事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贺寒年相貌俊美,眉如剑锋,目若朗星,又是一贯端方君子做派,无论在去何处都少不了见到他脸红的爱慕者。但这回在封山剑派,却发现其他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不似平时那般。 最后贺寒年无意间还听见两个封山剑派的弟子私下议论,“你听说了江仙子那件事了么?” 另一人说:“怎么不知道,江湖上都快传遍了。” “江明月真可怜,先是被贺盟主抛弃了,后又招惹上了魔教教主,落得这般境地,天仙一样的美人,这辈子都毁了。” “哪里是她自己招惹的——”那弟子停顿了下,压低声音:“分明是那南宫溟在为心上人出气了。” “你是说容桑桑?好像是有听说她和魔教教主关系不清不楚的。” “不止呢,你看武林大会上容桑桑身边那么多护花使者,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魅力。”那人不住地摇头感叹道, “江仙子之前可是武林第一美人,冰清玉洁才貌双全啊,结果贺盟主为了容桑桑,真是连一点旧情都不顾啊。江仙子被魔教掳走那么久,御剑山庄一点作为都没有。啧啧,这世间的男子果然多负心薄幸。” 正沉浸在八卦里的两名弟子终于注意到了面若寒冰的贺盟主,吓得一个哆嗦,道了声见过贺盟主后,就慌乱地告退了。 等走远了,其中一人叹道,“我们还是禀明师父吧,顶多挨罚就是了。” 另一个弟子还存有侥幸道,“这是在我们封山剑派,就算他是武林盟主,也不能因为几句话为难我们这些小弟子吧。” 同伴则讥讽道,“贺盟主是不可能对付我们这样的小弟子,可是还有魔教教主南宫溟呢,你忘了江仙子的下场。” 然而贺寒年此刻在意的不是御剑山庄的名声,而是这些传言竟牵连到了桑桑身上。 * 江湖上的传言愈演愈烈,渐渐八卦成了江明月,贺寒年还有容桑桑等人多角恋感情纠葛,甚至连茶楼酒肆的说书人都开始追逐热点,连载话本了。 若只是单纯的儿女情长,顶多是些许茶后闲谈。 但有了魔教教主南宫溟这一出,性质就不一样了,也显然严重了许多。 自古正邪不两立。 很多人也相信魔教教主为了心上人,所以报复残害江明月。 除此之外,众人甚至找不到南宫溟有什么理由对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女子下毒手。 难道是因为她是武林盟主的未婚妻,正道仙子?南宫溟想要挑衅正道才有所为。 那为何早不掳,晚不掳,偏偏南宫溟挑了一个武林大会结束之后,贺寒年与江明月解除婚约,江明月也声名尽毁的时候,将人掳走折磨,甚至置其于死地。 江湖上的秘密也不多,容桑桑与南宫溟关系不清不楚,不少人也看在眼里。 世人皆知魔教教主南宫溟残暴狠辣,杀人如麻,偏偏容桑桑每次遇到他都安然无忧,甚至还能与其有说有笑。 只是以前有武林盟主贺寒年,受江湖人士敬仰的医仙裴离,富比石崇的商公子等人作保,证明容桑桑的单纯无辜,才无人说什么。 换成其他人,早就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了。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魔教教主能为了容桑桑害人性命,本着江湖人士的警惕心,又怎么可能对容桑桑态度如常。 传言越来越多,有真有假,以讹传讹,甚至还有人说容桑桑是魔教派来的探子,蛊惑人心的妖女,迷得武林盟主,医仙商公子等人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也不是全天下人人都见过容桑桑,更多是先被武林第一美人江明月惨遭毁容的劲爆消息也吸引住了。至于什么武林盟主,魔教教主,为了另一个女人,又是抛弃未婚妻,又是折磨人的。 那不是眼瞎就是被蛊惑住了啊。 说不定这容桑桑还是什么狐狸精变的。 茶楼的说书人也是够断章取义的,什么能引起看客兴趣的就说什么,丝毫不知道祸从口出。 听见这些的南宫溟眼睛眨也不眨就将那一个茶楼的人都给杀了,哪怕无关的妇孺百姓,连赶来的商池,贺寒年都阻拦不及。 “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着这满地尸体,贺寒年脸色有些难看。 商池倒是有些头疼,好在此城是他商家的地盘,花点力气就能收拾这烂摊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正道仙子(五)(不如你们先打一架...) 几个都心慕容桑桑的男人终于在商池的庄园房间坐下来冷静谈谈了。 容桑桑身边还有充当暗卫的杀手戚星保护,商池又让自己的亲妹妹商宛去陪她在园林里玩,这几天暂时不出去。 他们都有心不让外面的任何一点风雨打扰到容桑桑,并为此还达成了默契。 只是这次事情为何发生这样的脱轨,众人都陷入思考中。 贺寒年俊脸微沉,冷冷道,“若不是魔教发了追杀令,怎会闹得江湖人尽皆知。” 如果为了桑桑,他怎么可能和这种残忍好杀的邪/教魔头和平相处。 “我若不追杀江明月,难道任由她像只老鼠一样躲起来苟延残喘。”南宫溟冷笑道,“说到底还不是你的忽视,让江明月那个女人险些伤到了桑桑。” 他可不像贺寒年,裴离这些故作君子的人,谁要让容桑桑受一点委屈,他就能灭了那人满门。 南宫溟又睨了一眼素有医仙之称的裴离,“而且这事还得怪神医谷的人,不但为江明月医治,还为她说好话,才闹得这么大。” 裴离面色未变,淡淡地道,“我离谷已久,这件事我的确不清楚。” “你清不清楚与我无关。”南宫溟眸子冷厉,杀意四溢,“本尊说过,谁敢伤害桑桑,都必须死,” 贺寒年脸色更加难看了,“江明月现在死了,才是说不清了。” 桑桑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御剑山庄的名声也很重要。 南宫溟面露傲慢之色:“说不清又如何,大不了我就带桑桑回魔教,还管天下人说什么。” “南宫教主何必这般做,”商池轻摇折扇散漫的说道,嘴角还勾了一下:“桑桑性子天真活泼,魔教那样的地方可不适合她,她待在那里也不会开心的。” 他们见到桑桑之后,都情不自禁被她身上散发的快乐纯真所吸引的,也想要守护这份灿烂的光。久而久之,容桑桑也变成了他们的底线,为之改变,为之妥协。 贺寒年语气坚定道,“你让我来处理,我不会让她再出现世人面前,也就不会再有人非议桑桑了。” “这药可以让她即便活着,也再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裴离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的药瓶递给他,这位墨发白衣的医仙,生得倒有几分欺骗性,眉眼仍是含着笑,似乎纤尘不染般。 贺寒年默然,最终接过了这瓶药。 若说上一次是南宫溟一人所为,那么这次便是几个人三言两语之下就决定了江明月的命运。 ………… 容桑桑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她被商池,裴离他们保护的很好,但商宛却不是一无所知,何况外面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 商宛原本与容桑桑相处不错,也喜欢对方活泼烂漫的性格,还想着容桑桑很可能会成为她未来的嫂子,态度上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凡是有什么漂亮衣裳首饰新奇玩意,都与容桑桑分享。 结果忽然听说了江湖上的传闻,她起初是不信,想着去找兄长问一问。 不想更听到了另一件事,只因为有人说容桑桑的坏话,南宫溟就杀了一茶楼的人,还是她兄长商池抹了此事,那些江湖人士和百姓就这么死了,数十条性命轻飘飘的溅不起一点水花来。 商宛虽出身豪富之家,但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闺阁少女,受的惊吓不小,对待容桑桑哪还能一如往常的态度。 容桑桑在知道外面的江湖传言之后,委屈不已,伤心难过得哭了许久。 为此商池还严厉训斥了妹妹一顿。 然而商宛一心坚持要回家,回到父母身边去,不愿意在留在这里。 有几个女子不害怕自己的容貌被毁,一生不幸,连兄长让她陪着容桑桑玩乐,她都不愿意了,唯恐避之不及。 原本商宛对在此做客的医仙裴离,还有几分春心暗动,现在她只恨不得离容桑桑还有她的爱慕者们远远的,以免落得江明月那样的下场。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竟然这样残忍,偏偏还要折磨一个弱女子,也是这般轻贱他人性命生死。 商宛打心底忍不住生出寒意来。 * 听到江湖上的众说纷纭,洛乔微挑了下眉,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果然舆论这东西无论放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能伤人伤己的。 那些江湖人可能都曾经在武林大会上鄙夷唾弃过原身,但不妨碍在得知原身经历悲惨遭遇后,再掉转枪口去谴责御剑山庄还有魔教。 他们总是想站在道德制高点的。 也期待着别人从神坛上坠落崩塌,上一次是江明月,这次他们希望是贺寒年和御剑山庄。 不过贺寒年可不是原身那样没有任何实力依靠的弱女子,必然会做出行动挽回自己的名声的。 洛乔不用多想,就知道会落在自己身上。 没过多久,客栈便来了人, “江姑娘,你还是随我们回御剑山庄吧。” 为首的正是贺寒年所派的得力手下尹奇,他面无表情,语气冷硬地说道, 尹奇是在山庄中对贺寒年忠心耿耿的一派,同时他也素来不喜江明月,认为她一介妇道人家对庄中事务插手太过,看似柔弱,实则骨子里透着强势霸道,又惯会装模作样的。 在他眼中,庄主与容姑娘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快乐。 江明月非但不成全祝福庄主,还从中作轨,故意拆散庄主和容姑娘,甚至到最后还胆敢伤害容姑娘,落得这样的下场。 尹奇一点也不同情,甚至厌恶对方到现在还连累御剑山庄的名声,逼得庄主不得不下令接她回御剑山庄。 以前江明月还有绝色美貌,现在连这最后的优点都没有了,还妄图以谣言继续纠缠庄主。 尹奇更是不屑于再多看一眼,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就等着江明月收拾好东西跟他们走。 洛乔唇角微勾,“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回去?” 到了这个地步,江明月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明月仙子么。 但想到御剑山庄现在还在江湖非议风口浪尖上,为了庄主,尹奇也不得不强压下怒意,缓和了些语气道,“庄主听说江姑娘受伤的事,特命我们接你回庄,至于……至于你脸上的伤,庄主也会请医仙来为你诊治的。” 不可能的,山庄里已经安排好了屋子和有粗浅武功的仆役,一等她回去就将人关起来,省的再出去胡言乱语什么,影响御剑山庄和庄主的名声。 他说的这些也不过是骗江明月的,只是除了御剑山庄,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去哪。江湖之大,魔教又对她下了追杀令,何处能容得下她。 洛乔笑了笑,“那又如何,他贺寒年一会说将我赶出御剑山庄,一会又要带我回去,我若是答应,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尹奇心中升起被戏弄的恼怒,面上更加冷然,决定不再好言好语了,直接将人带回去就是了。 但这时客栈又闯进来一帮人,黑衣黑面具, 是魔教的人。 即便与贺寒年达成协议,南宫溟也没有撤走追杀令,比起被贺寒年的人带走,他更希望江明月死在他手中。 贺寒年也没有这样要求,否则在江湖世人眼中,岂不是成了御剑山庄与魔教有勾结。 所以一见到魔教的人,尹奇及众多山庄弟子迅速紧张了起来,握上了剑柄。 而瞧着楼下这幕的洛乔微微一笑,“不如你们先打一架,谁打赢了,我再考虑跟谁走怎么样。” 洛乔话音一落下,两方人马很快就在客栈大堂里刀兵相向了起来。 其实魔教杀手早就来了几波,只不过都被洛乔给解决了。 为免客栈老板还有丫头伙计这些无辜人等担惊受怕,甚至被殃及池鱼,洛乔还以五倍的价钱买了这间客栈,让他们回乡下去了。 原本从魔教带出的钱快花光了,幸好有这些送上门贡献钱财的魔教中人,洛乔又迅速富裕了起来。 许是前面折损了几批人手,这次来的魔教高手更多,不到一刻钟,御剑山庄的人就纷纷挂彩,抵挡不住了。 魔教中人倒也没有全杀了他们,御剑山庄毕竟还有个武林盟主,若是出现伤亡冲突,可能就是正道与魔教开战了。 洛乔不禁摇了摇头,“真是不中用啊,就这水平还说接我回去呢。” 旁边人问怎么处置这女子,为首的那名皮肤苍白,面相阴郁的男子桀桀一笑,“教主说了,若是反抗就杀了,若是乖乖的就带回去。”好好折磨一番。 他也很好奇江明月是如何在万鬼崖活下来的。 洛乔笑了笑,只是戴着面纱,唯有露出的一双眸子含笑,“我说话算话,当然是要去魔教的,只是……” “带路的,一个人就够了。” 她压根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行如鬼魅,几乎无人看清她的身影,也认不出她的武功路数。瞬息之间似是剑光纵横,鲜血飞溅,。 只是当她停手后,客栈内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尹奇完全呆滞地望着她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伫立在大堂之中,提着不知从那个魔教妖人手中夺来的长剑,那雪亮的剑锋上还滴着血,令人胆寒。 “我说过,带路的,一个人就够了。” 洛乔神色淡淡,目光扫过地上的一片半死不活的人,似是挑选谁暂时活下来,至于其他人,很明显可以去死了。 最开始为首的那名阴郁男子立刻求生欲强烈,忍着重伤道,“我是魔教左护法,比起他们对江姑娘作用更大。” 一看就是毫不犹豫愿意牺牲手下人。 洛乔看了看其他人,问道“那你们说说,是这位左护法平生杀的人更多,还是你们多。” 想活下来的人总是有的,正当其他人还在犹疑一两秒时,已经有人率先说了出来, “是左护法,他平时还喜欢掳掠少女,剥下她们的面皮。在来的路上他还说,可惜教主毁了你的脸,若是……若是留给他,肯定能剥下一张上好的美人皮。” 洛乔神色平静,目光似是无波无澜,但却道了一句,“这个理由很好。” 左护法听到这话,已知不好,趁着自己不在对方视野内,想要冲出客栈大门,博一线生机。然而还未踏过门槛,头颅已被一道气机洞穿,成了倒在了客栈门口的一具尸体,死不瞑目。 一个领路人罢了,需要什么地位武功。 洛乔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其他的人,只留下了那个说出左护法罪过的教众。 反正也都不是什么清白无辜的好人,杀了还算功德。 而御剑山庄的人皆是面色惨白,全程一片静默,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他们神智分明是清醒的,因此对江明月也更加感到恐惧。 洛乔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其实你们想跟他们换也可以。” 要是御剑山庄的人打赢了,她还真不介意跟着他们走。 没错,洛乔就是那么任性随意的人,至于他们愿不愿意为此付出一点小代价就不知道了。 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正道仙子(六—八)(干掉那个魔教教主...) 在御剑山庄众人包括一开始拽得厉害的尹奇都瑟瑟发抖疯狂摇头, 表示不愿替换死人的命运之后,洛乔也懒得管他们了。 那贺寒年亏欠原身的,就先放在他那里, 先找南宫溟要债再说。 反正这位欠的最多。 洛乔最初也是想着找南宫溟报仇的, 原以为能够坐以待毙,但解决了一波又一波的魔教杀手之后,她想明白了。以南宫溟那傲慢自大的性格, 只会支使手下人来追杀她, 自己压根不会下场。 既然南宫溟不来, 那她就只能亲自上门讨债了,顺带收取一些利息。 正是天朗气清,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洛乔站在魔教总坛大门前,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这般感叹道。 那晚黑灯瞎火出来的,哪里还记得进入魔教总坛的路线。还好记得留个人,省了她绕路的工夫。虽然这人已经是重伤状态了, 但仍身残志坚地为洛乔带路。 因着洛乔也是一身黑色便服,还随便从尸体上摘了张干净的面具带上了,守门的人第一眼也没怎么注意她, 而是跟那个领路的教众打起了招呼, “左护法他们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了回来。” “你受伤还挺重的, 这血还在流呢, 这腿怎么还在抖呢, 还越抖越严重了……” …… 仅用时半个时辰, 洛乔就如狂风暴摧枯拉朽一般地席卷了整个魔教总坛。 “敢问尊驾姓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明月是也。” “你来魔教有何目的?” “我说了, 我是来要债的。”洛乔笑眯眯道,手下动作亦不手软,如砍瓜切菜一般,让魔教众人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恶意。 最后等到她停下手来,举目望去,有的瑟瑟发抖,有的被揍的泪流满面。 余下的三瓜两枣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朝洛乔果断跪下了。 洛乔对于魔教来说无异于一场碾压式的奇袭,这终究是个以实力为尊的世道,很快一帮魔教高层就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低头屈服了。 “教主不在总坛,他这一年来回总坛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也不管事,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红衣老头捂着胸口,勉强喘气道,他怕是伤到心脉了。 洛乔思考着他这话的真假,上一次南宫溟回来,还是将原身掳回来折磨,扔下万鬼崖呢。 可见南宫溟还是位一心爱女主无心事业的教主啊。 洛乔微一挑眉,“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 这话一出,魔教众人都惊呆了,甚至内心有些崩溃。天哪,这尊煞神居然不肯走。 洛乔越想越觉得不错,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不用花钱就能使唤的仆从,不听话打一顿就好,甚至不会有任何良心上的问题。 “从今天起,我就是新的教主了。”洛乔几乎就是随口就来的话。 嗯,魔教就当南宫溟欠她的利息了。 * 就这样,洛乔霸占了整个魔教总坛。 她还让人在专门寄给教主南宫溟的信上,通知了他一件事,教主之位已经换人了。 当这封信呈到南宫溟手上时, 信纸被他使出的掌力瞬间碾成粉碎,抑制不住的杀意充斥了整个室内,送来此信的探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南宫溟完全没有联想到江明月身上,他还当江明月被御剑山庄带回去了,或是还躲藏在哪个地方呢。 之前南宫溟的确让魔教下了追杀令,但并没有多上心此事,顶多责问几句‘人抓到了么’‘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到。’‘要是抓不到就提头来见。’这类的话。 即便南宫溟知道江明月有了武功,但也怎么放在眼里,才几个月的时间,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里。 想着江明月这档子事还没解决完,魔教居然还发生了叛乱,不知是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想趁他不在借机上位。 南宫溟冷冷一笑。 洛乔也是想着南宫溟也许真的一心爱美人无心事业,但若是连他的教主之位都要没了呢。 果不其然,南宫溟立刻被这封信激怒了,决定赶回魔教总坛,连心尖上的娇娇小姑娘都暂且放到了后面。 …… 容桑桑有些不高兴,“你不是答应我要陪我的么?” 看着女孩委屈的模样,南宫溟在心里不知将教中那些废物叛徒剐了多少遍,面上又带着宠溺道,“是本座失约了,最多三四天便可回来了。” “是很重要的事情?会有危险吗?” 容桑桑忽然紧张了起来,想到南宫溟魔教教主的身份,在江湖上人人喊打,不免为他担心了起来。 外界传闻总是说南宫溟残暴不仁,但她所认识的南宫溟却是个长相俊美比女人还好看,强大又高傲,却会保护她关心她的人。 南宫溟轻抚过容桑桑的眉眼,正是这双纯白干净的眸子让他喜欢不已,也忍不住深深陷了进去。 “不过是教中出了点乱子,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南宫溟嗤笑道:“这世上能杀本座的人还没出生呢。” 魔教这种地方,发生叛乱是常有的事,强者为尊罢了。 他也是许久没待在总坛了,让那些宵小都忘了他的威严。 而另一边的贺寒年也收到属下尹奇的信,一看之下便眯起了锐利的黑眸,神色也微微变了。 江明月杀了魔教的人,还留了一个活口带她去魔教总坛。 若非尹奇对他忠心耿耿,这封信也做不了假,否则贺寒年定然是不信的。 江明月突然有了武功,而且还不弱的样子。 贺寒年皱眉,难道是早就被朝廷灭门的江家?他又摇了摇头,江家家传的武功在江湖上不过是二流,当初惹人觊觎也不过是江家的财富珍宝罢了。 没错,贺寒年知道当初灭江家的人的谁。 早在贺父还在世时就查到了,正是当时的州牧,他看上了江家的财富,起了贪婪之心,便寻了一批江湖人士设计灭了江家满门。后来从江家所得的财富大半都上贡给了京城的皇帝宠臣,自己也高升调了回去,如今已是位高权重。 朝廷虽势弱,无力掌控天下各地,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可贸然起冲突,贺父便隐下了真相。 因此贺父在世时对江家多有愧疚,临终前嘱咐贺寒年履行婚约善待江家遗孤江明月。 贺寒年虽不喜欢她,但也愿意听从父亲遗愿,让江明月成为御剑山庄的庄主夫人。 可惜他遇到了真心喜欢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容桑桑。 如果江明月知情识趣,主动选择解除婚约,他也可以为她另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尽量照拂于她。可她贪心不足,又心肠恶毒,令贺寒年对她为数不多的情分早已消耗殆尽。 过去不会武功的时候,江明月就耍手段陷害桑桑,现在有了不知哪里得来的武功,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贺寒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关于江明月的事,贺寒年本是想来问一问南宫溟的。不料他赶到时,南宫溟已经先走了。 贺寒年的直觉隐隐告诉他,这很可能与江明月有关。 容桑桑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寒年哥哥,怎么了?你有事找南宫溟么?” 像是完全被没之前的事影响,少女照样笑得温柔天真。在明了自己的心意后,贺寒年更是决心要守护这份笑容,哪怕会伤害其他人也在所不惜。 贺寒年眉眼舒展开来,笑了笑,“没什么。” 这些事情不必告诉桑桑。 * 这边,神医谷一行弟子也终于见到了他们的大师兄裴离, 裴离问起他们遇到江明月的事,还有那些江湖传言。 众弟子纷纷表示他们只是告诉了各门派弟子关于江姑娘的遭遇,后来聊天八卦不知到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还牵扯到了容桑桑是什么狐狸精这种无稽之谈, 裴离依旧还是以往姿容隽秀,风仪清雅的样子,他微笑:“众口铄金,你们经验不足,行走江湖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 “但江姑娘真的好惨啊,好好的一个天仙美人。” “贺盟主也太冷酷无情了吧,我听天云观的弟子说,好像是贺寒年变心在前,江姑娘陷害桑桑姑娘在后。” “我听的说法是贺盟主一直不喜欢江姑娘,只是碍于婚约没办法,其实早就想解除婚约了……” “真是个渣男。”一陷入八卦就根本停不下来的众弟子。 努力保持微笑的裴离:“……” 眼底也微暗了暗,是他们太久没见他这个大师兄了吗,都有些不服管教了。 裴离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林素秋打断了,“师兄,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寻了个僻静房间后,裴离温润一笑,坐了下来,“师妹是有什么事找我?” “师兄似乎很不喜江姑娘。”方才裴离与众弟子说话时,林素秋有意观察到一些。师兄似乎不止是因为江湖传言不小心牵扯到容姑娘而不高兴,还有他们为江姑娘治伤说好话这点,故而试探道。 裴离眉头微蹙,说道:“江明月此人看似纤弱,实则心机深沉,师妹你或许是被她蒙骗了而不自知。” 林素秋心往下沉,直视着裴离的眼睛,“师兄,那红颜厄是怎么回事?” 裴离微顿,“什么红颜厄?” 林素秋轻叹道,“我已经看过了,江姑娘的脸是因为被人下了红颜厄而毁的,连我也治不好。你我都应该知道,此药封存在药阁,世上再无第二份。敢问师兄,这红颜厄是从何而来。” 说完她便紧紧盯着裴离的眼睛质问道。 毕竟是害人的毒药,神医谷也没有留下太多,留下一份保存也只等着以后有惊才绝艳的后辈能研制解药来。 而药阁是神医谷重地,时刻都有人看守,除了谷主师父和长老之外,唯有裴离这位默认的神医谷下一任继承人,才可以随意进入。而前者这些年不曾出过谷。 裴离眉头微凝,然后笑了,“听师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药阁里的确有这种毒。” 他看向林素秋,目光微闪,“师妹这是怀疑我,给江明月下了红颜厄。” 林素秋认真道,“我当然是不愿意这样想的,所以来向师兄确认一番,也好弄清楚这件事。” 裴离微微笑道,“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林素秋看着裴离,似乎是想从他的神情态度中分辨出真假来。但不知道是否师兄从神医谷出来太久,这副清雅含笑的熟悉模样,都变得有些陌生,让她看不透了。 良久后,林素秋抿了抿嘴,“待回谷后,我会将此事禀告师父的。” 即便不是师兄所为,药阁被盗也事关重大,若是那窃药之人在外害人,栽赃给神医谷就不好了。另外她是真的不希望师兄做错事,更不要一步错,步步错。 待林素秋走后,房门一重新关上,裴离就沉下了脸,不复方才在林素秋和众多弟子面前那样温文和煦的模样。 红颜厄是他昔日从药阁中带出来的,那时不过是好奇,也向挑战一下神医谷先辈,试着研制解药,可惜最后无果,便放在了一边。直到发生了许多事情,容桑桑是唯一令他心动的女孩,而江明月让桑桑受了委屈,裴离自然对她厌恶不已。 那一刹那便动了念头。 不过就能毁去她最值得骄傲的容貌罢了。 而且有南宫溟动手,他只需提供些药而已,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让江明月在死前受一番红颜厄的折磨。 没想到堂堂魔教教主下手也不彻底干脆,竟让江明月侥幸活了下来,还遇见了神医谷的人,也令师妹发觉了红颜厄的存在。 若是让她告诉了师父,他必定是要受谷中规矩惩罚的。而且要是让神医谷所有弟子知道了此事,又会如何看待他,若是传到江湖上呢。 裴离眼底晦暗不明。 * 从江南的商家赶到漠北长阳山的魔教总坛,足有数千里之远。 南宫溟却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除了是被魔教那个窃取他教主之位的不知名宵小狠狠激怒了,另外便是为了完成对容桑桑的承诺,想着尽快解决完教内的麻烦,好回去陪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进入魔教后,只见人似乎较之过往少了很多,而且个个都是鼻青脸肿,好些像是猪头。 南宫溟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愿意从中辩认有没有熟悉的面孔了。 但不知为何见到他,这些人眼神都非常激动盼望的样子,“教、教主,你终于回来了。” 虽然以往他们私下也常常非议南宫溟喜怒不定,傲慢肆意等等性格缺陷。 但这位教主不管事啊,放任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而且听说教主在外头看上个姑娘,这一年都回魔教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底下的人怎么不乐意。 总好过现在待在大殿里的这位一言不合就揍人吧。 南宫溟冷笑,“说吧,是谁犯上作乱,想坐这个教主位置。”他目光里更是透着冷厉,似是嘲讽不屑道,“是白副教主?还是右护法?左护法?” “教主,属下正是白某/右护法。”两人拱手道,其中一位还道,“还有左护法,他人已经死了。”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等候,也是因为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被揍得起不来身了。 而他们也没有往外逃,在那妖女眼皮子底下,怎么敢逃,不如等着教主回来解决麻烦。 这回答就有点尴尬了,南宫溟眉头微皱,在他印象中魔教内有能力地位造反的人也就这几位而已。若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白副教主和右护法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要说是教主您几月前扔下万鬼崖的那个女人,她来复仇了。 还未等他们说什么,又一个猪头脸的教众走到南宫溟跟前,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畏畏缩缩胆战心惊地说道,“教主,那位让我领您进去,她在大殿等你。” 南宫溟神色越发冷漠,隐含着怒意,还真把魔教当成自己的所有之物了。 走进大殿后,南宫溟第一眼就见到了坐在教主座椅上的女人,她没有带半分面纱,那张可怕的面容与罗刹厉鬼无异。 “你是江明月。” 这点似乎毫无疑问,一目了然。 南宫溟脸上出现一丝震惊,但很快消失不见,他冷冷笑道,“本座对你的武功也很感兴趣,你若是交上来,我也可以饶你一命,留在魔教做个仆从。” 他现在是怀疑江明月在万鬼崖侥幸得到了什么神功秘籍,武功进益神速,才能打败魔教那些废物,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甚至胆敢挑衅他。 但南宫溟并不在意,因为容桑桑也常有这样的运气,遇到些武功秘籍,但最多也不过是一二流的轻功旁门左道,不会知道一力破万法。 南宫溟最大的底气和傲慢就是来自他所修炼的日月魔功,乃是魔教历代教主相传,亦是天下间最顶尖的武功。 洛乔从座椅上起身走了下来,摇了摇头,“看来你很自信啊。” 南宫溟又哪里知道,江明月不会武功,洛乔却是开了挂的。 哪怕因为灵气稀薄,只能发挥不足十分之一的威力,修□□的功法对武侠位面也是降维打击。 动手次数多了,洛乔也发现寻常兵器禁不住她的真气,没几下就废了,索性就亲自动手了,拳拳到肉简单粗暴的那种。 那个能洗筋伐髓的功法,修炼到最后还能起到锻体的作用。 南宫溟很快便感受到了他说话被打脸的滋味。 仅仅两拳,他的日月魔功就被打破了,如同薄纸般不堪一击。还来不及惊骇,也对极致速度并强大的下一拳躲避不及,整个人被砸进了大殿墙壁里。 灰尘石砾扑扑而下,甚至落在了他的身上, 南宫溟只感觉五脏内腑都碎裂了开来,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痛楚,胸腔内燃烧着屈辱的怒意,浑身满是鲜血,口鼻中充斥的石灰气息让他不由得连连咳嗽,喉中满是血腥味儿。 完全没了之前矜贵傲慢的样子。 南宫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伤得太重,连动弹一下都变得格外艰难。 自出生以来,他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狼狈落败的境遇。 而且还是败在了一个他瞧不起的女人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洛乔慢慢走近蹲下身,伸手拍了拍男人脸颊,似是微笑说道,“南宫溟,你欠江明月的这条命,现在该还了。” 南宫溟抬起头,双目赤红,露出阴鸷的神情以及狠戾的目光,低哑地咬着牙恨恨道:“本座最后悔就是没有先杀了你江明月。” 洛乔摇摇头,“南宫溟,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啊,没关系,我可以教一教你。” “不过是要收费的。” 下一刻洛乔就抓住他脑袋上头发往地上砸,那毫不留情的哐哐撞击声看得缩在殿外的人更是瑟瑟发抖了。 这简直就是虐狗。 不多时南宫溟被砸得鼻血四溢,脸上其他地方也被地面磨破了皮,不断有鲜血洇出来。直到南宫溟原来那张俊美脸孔变得血肉模糊了,洛乔才停下来,也留了他一口气喘息着, 她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轻易死了的,那可不够抵债。” 说完又生生折断了他的四肢和脊椎骨。 骨骼碎裂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洛乔笑眯眯地松开手,她不过是将南宫溟对原身做的,都一一还到他身上罢了。 洛乔又重新坐回那张黑色的教主座椅,冷冷道,“现在我就是这里的主人,谁还有异议么。” 魔教内观望此战的人也不在少数,此时一片寂静,齐刷刷跪了下来,“参见教主。” 不带半点迟疑的。 前一刻对方还是袭击魔教总坛宛如强盗土匪一样的人,但现在连教主面对她都没有还击之力。看着南宫溟的凄惨样子,所有人从脊背到天灵盖儿蹿上了一阵寒意。对于她所展现的恐怖实力,也是百分百由衷而发的敬畏不已。 ―――― 知晓江明月很可能去了魔教总坛,南宫溟又赶了回去。 贺寒年虽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也没有多想,魔教教主南宫溟的实力有目共睹,不然贺寒年也不可能忍受他总是待在桑桑身边,甚至亲密不已。 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早些遇到桑桑,又因旁人作祟,错过了许多,不能独自与她厮守。 正是因为喜欢容桑桑的这几个男人,都是世间少有的容貌,地位武功实力甚至财富居于顶尖之流的出色,谁也不能独占容桑桑,所以才勉强达成了微妙的妥协平衡状态,共同守护在容桑桑身边。 贺寒年开始细想,若是这次江明月死在了南宫溟手中,御剑山庄又该如何解释,打消江湖正道的质疑声。 其实人死了也罢,那些江湖人士也不会真的为一个死人讨什么正义公道。 待过段时间江湖上还会新的八卦谈资,这事也就淡去了,更不会影响到桑桑什么。有他这个武林盟主在,谁敢再议论桑桑。 正当贺寒年定下心神,一个突如其来的震惊消息令他所有的想法都破灭了。 江明月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成为了新的魔教教主。 送来这信的不是别人,就是尹奇。这样惊人重要的事情他甚至不放心交给别人传信,而是亲自赶来禀告。 贺寒年下意识问道,“那南宫溟呢?” 听说他被江明月打得重伤,留了一口气关进魔教地牢里受折磨,似乎是在报复当初南宫溟所为,尹奇低下头说道,心中亦是不可思议。 哪怕他亲眼见证过江明月如同变了个人,有了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却也想不到她打败了南宫溟,将魔教收为己有。 贺寒年神色冷然:“这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尹奇苦笑道,“魔教昭告天下,只怕此时全江湖都知道了。” 贺寒年虽还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但内里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 洛乔没有搞什么神神秘秘,隐人耳目,直接让魔教通知全江湖。 魔教换了个新主人。 所以,以后说起来可不要叫错了,再没有什么南宫教主了。 只魔教地牢里多了一个日夜受刑名叫南宫溟的囚犯。 原身家族早就被灭,无依无靠,无处可去,那洛乔自然要寻个真正属于她的地盘。 这个地盘可以是御剑山庄,也可以是魔教。 洛乔已经决定好了,南宫溟欠原身的债,这魔教就是附带的利息了。长阳山不止是一座山,而是群山山脉,这里每一寸土地,哪怕一根树一朵花也都是她的,连教中留下来的那些人也是属于她的资产。 之前可以随便当沙包揍,现在打死了有些浪费,不如留下来给她打工。 新人新气象,洛乔还将魔教换了名字,改为圣教。魔教什么的,一听就让人印象不好。另外洛乔还对教内来了场大清洗,如爱剥人皮的左护法那样的人,就不用留了。 她留的是能给她打工的人,要什么变态。 也不是没有反抗的人,但可惜他们都打不过洛乔。强者为尊,再现实不过了。 谁也不想去黄泉送命或是陪前教主坐牢,所以没花多少功夫,那些罪大恶极的人都被揪了出来,被处刑示众。有少数趁乱逃出了总坛,但失了以往魔教的庇护,江湖正道也容不下他们,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洛乔又在圣教立了一番新规矩,所谓标准一律按她的心情来。 于是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魔教教众,看着派发下来的锄头农具,被新教主要求去种田,简直是懵逼的。 很简单,洛乔已将圣教当做了她的私有之物,清点了一下名下财产,发现魔教虽有不少财富,但教中大部分人不事生产,成天打打杀杀,惹是生非。 前魔教众人:这不就是我们该做的吗? 然而现在已经换了新日月,洛乔非常嫌弃这些不能给她创造产出的人,那结果就是要么送他们去投胎重新做人,要么就是老老实实给她干活。 为了避免以后坐吃山空,除了教中原有的一批正常产业,洛乔就让他们先开辟种田之路,民以食为天,保证好粮食产出,也重新适应一下新生活,再准备其他基建项目。 比如纺织工坊啊,养猪产业啊等等,洛乔觉得这些都可以考虑一下。 在新教主的淫威之下,很快长阳山上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种田大业。 相比起教众们的辛勤劳作,洛乔的日常除了时时鞭策一下教众,看他们有没有偷懒。偶尔去地牢看一下南宫溟的惨状,羞辱羞辱他,获得每日一快乐。 此外就是待着重新修整了一遍并布置符合她审美的大殿里,放着冰盆,旁边有漂亮的侍女打扇子,看看书吃吃水果,有闲暇做一下美容养颜疗程。 日子别提多轻松快活了。 ………… 尚且不知道自己和御剑山庄暂时逃过一劫的贺寒年,此时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其他人得知江明月已取代南宫溟成为魔教教主,脸色也都纷纷变了。 之前他们并未将江明月放在眼里,哪怕她从南宫溟手下逃了出来,引得江湖议论纷纷,但终究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势力的弱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可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拥有了足以报复他们的地位和实力。 无论是贺寒年,还是裴离,商池,三人面对这个事实,都不可能轻松得起来。 容桑桑到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说南宫溟出了事,又是焦急担忧又是手足无措,也下意识求助于身边的其他几个男人。 但他们会宽慰容桑桑,用其他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却没人会去营救南宫溟。 他们并不关心南宫溟的生死,从始至终他们之间都没有什么交情,也谈不上朋友,甚至还是情敌。 贺寒年他的身份还是武林盟主,怎么会去救南宫溟呢。 商池虽然很有钱,但也没有那样的本事,入魔教救人,同理的还有容桑桑身边的忠犬杀手戚星。 至于裴离,他到现在还要为师妹林素秋回谷告诉师父的事发愁呢。自那日后,林素秋几乎就不再与他单独相处,也让裴离没有了可能下手的机会。 再者说了,就是耗费大量财力物力,将南宫溟救出来也没什么用,他们各自所得到的情报都显示,南宫溟已成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 教中地牢最里面的一间囚房,周围足有数人看守,教主说了,若是叫南宫溟寻了机会自尽,他们也可以陪着一起去死了。 阴暗森冷的栅栏内,南宫溟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地靠坐在冰冷潮湿的墙角,浑身还被精钢铁链锁着。他身上遍布血痕,血肉间连白骨都显现了出来,触目惊心,乱发落在额前。 脸上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他曾下手毁了江明月的容貌,江明月也以牙还牙,回报到了他身上。 便是容桑桑来了,也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来她。 从万人之上,唯吾独尊的魔教教主,沦落到今日的不堪境地,这样的日子对南宫溟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剧烈的疼痛感像火焰在体内燃烧,日复一日身上裂开的血肉,还会散发出腐臭的气味,一切都让南宫溟感到绝望而痛苦,甚至无力挣扎。 江明月废了他的武功经脉,打断了他的四肢还有脊椎骨。 现在他就是个废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里慢慢等死。 便是求死也不能。江明月命人看着他,给他吊着命,还日日对他施刑。她说了,至少要撑几月才行,就像她当初在万鬼崖下待的日子一样。 她还提起了贺寒年,容桑桑他们,似是很希望他们能到来。 南宫溟心底生出一丝希望,桑桑那样善良纯真的人,会在意他的生死,也许会来救他。 无论是救他,还是杀他,南宫溟都希望能尽早结束这场噩梦。 * 江明月就任魔教新教主,还易名为圣教的事,迅速传遍了江湖。 这样劲爆的消息迅速压过了先前的八卦传言, 碰上这样曲折离奇,一波三折最后又逆袭上位的传奇故事,市井坊间的说书人还有写话本的怕是开心死了。 江湖几乎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堂堂魔教教主南宫溟是如何败给了一个女子。 传闻中那江明月掉下万鬼崖后得遇神功秘籍,又是不是真的。还是说江家被灭之前其实将祖传至宝留给了她。 诸如此类等等。 若是古代江湖有微博热搜,那江明月这三个字必然是长久霸占着头条位置的。 城内正在为人看诊的林素秋也从师弟妹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亦是震惊不已。 相比起旁人的畏惧,林素秋心中生出的念头,则是想不到江姑娘竟自己报了仇。 当初客栈所见的那位带着黑色面纱,眼眸却透着平和安宁的少女,亦不可思议地登上了她难以想象的位置。 她又微微蹙眉,心中紧了紧神,想着红颜厄的事还是要早早解决为好。 江姑娘现在已不是普通人,而是魔教教主,林素秋也不知道,若她知晓毁她容貌的红颜厄出自神医谷时,会不会因此记恨上神医谷。 还有不少在江明月被抛弃还有毁容时大肆奚落嘲讽的人,此时却是再不敢言语了,甚至还心生惧怕。 这种人惯是欺善怕恶了,以前江明月没有家族依靠,又失了御剑山庄这方庇护,便是再怎么羞辱贬低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对方权贵为一教之主,可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自然怕引来杀身之祸还累及家门。 也有人等着看御剑山庄的好戏,当初武林大会是贺寒年亲口解除了父辈定下的婚约,如今江明月成了魔教教主,不知道会不会因爱生恨报复御剑山庄呢。 贺寒年却在这些日子里,逐一拜访了江湖正道的四门八派,除他御剑山庄之外。 正是为了江明月成为新一代魔教教主的事。 前教主南宫溟虽行事狠辣,肆意张狂,但他名下的魔教却与江湖正道隐隐达成平衡,没有出现争斗。如今教主之位换了人,恐怕这番江湖平衡也要被打破了。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更实际一些,魔教更新换代,听说死伤无数,短时间内江明月恐怕掌控不了偌大的魔教,不然也不会连各地分坛的人手也抽调回去了。 也就是说魔教正处于虚弱之际,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若能借此时机一举除掉魔教这个毒瘤,诸位正道门派便是功在千秋,令后人敬仰。 其中不少门派动了心,不止是为了名,还为了利,魔教的地盘也不小,哪怕是瓜分吞掉,也够他们门派吃个肚圆滚饱的了。 少林和武当微微犹豫,但在攻打魔教正道的大势所趋裹挟下,点头答应了。 见到四门八派的回信后,贺寒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如果单是御剑山庄,必然是无力抵抗魔教的全力报复的。若是拉上了正道众多门派,就好多了。哪怕南宫溟为教主时,也难以应付正道围攻。 只是这种组织武林正道各大门派攻打魔教,必然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好的,更不能轻易走漏风声,免得让魔教提前有了防备心。 想起昔日在山庄中多番努力讨好他的少女,贺寒年也想不到有一日她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威胁。 …… 圣教各分坛的人手都被传信调回来,见他们的新教主,若是不归来,便视作叛教。 面对如此重令,所有人皆心惊胆战不已。 能入魔教的,基本上不是什么良善人,纵然有年幼无知被前辈进来的,待了这么久手上也不是干净纯白的了。 一旦叛教,不仅可能要面对教内派出的残酷追杀,还不会被正道所容,这种日子恐怕尚不如一个普通人。 然而没想到他们战战兢兢赶回圣教,被告知的原因不是教主多凶残,而是长阳山开垦的田地太多了,急需人手来种地。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挥汗如雨之中,听到正道门派组织攻打魔教的风声,众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喜欢过那些道貌岸然的江湖正道人士。 只要不让他们种地,干什么都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正道仙子(九)(楚楚可怜) 哪怕洛乔并不是那么执着于容貌的人, 看着残破的脸容一天天修复如初,疤痕淡去,也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而且还有每日周围环绕的惊讶和赞美声不绝于耳, 烘托气氛。 “教主美颜盛世, 天香国色,无人能比。” “岂止如此,就连教主的医术也是举世无双, 我看神医谷的人怕是也比不了。” “教主的风采, 亦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足以令天下人拜服。” …… 洛乔的视线从镜子中的美貌挪开,侧头看向他们,由衷感叹道,“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留你们在身边真是浪费了啊。” 其中一个眸子格外灵动,名为阿月的紫衣少女笑嘻嘻地接过为她描眉的细笔,“我等能侍奉在教主身边, 日日瞻仰教主圣颜,实属十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洛乔在收拾魔教的时候,大部分人罪孽深重, 死不足惜,她随手就解决掉了。但也顺便在后山发现了百来名受训的少年少女, 上至十六七岁, 下至懵懂孩童。 一问之下才知晓这就是俗称的魔教后备军, 精心培养的下一代教众。 有的被训练成底层杀手, 有的当做试药人等等, 他们的人生似乎在进魔教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在训练厮杀斗争中长大, 一步步爬上去。 他们其中有被魔教拐卖而来的,只是更多是无亲无故的孤儿。 并非那些魔教的人有几分善心,而这世道艰难,又是天灾连连,朝廷无所作为,统治者沉迷歌舞声色,天下间不知多少百姓沦为灾民,孤儿更是遍地都是,随时饿死街头。 魔教的人每年都会派人出去挑些根骨资质好的带回来,但也是如同养蛊一样对待他们,每次考核都会淘汰一批人。这些被淘汰的孩童,要么是在比试厮杀中死了,要么便是送去当了试药人,比死还痛苦。 魔教中人向来心性残酷,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也不吝惜这些苗子的折损。反正没了,再出去带一批回来就是了。 造成这般的罪魁祸首是魔教,但也与天下乱世脱不了干系。 朝廷无道,江湖纷乱不休,百姓妻离子散,命如草芥。 不是所有人都如容桑桑那般运气好,不会遇到任何危险,还有很多的爱和很多的呵护,更多只是普通人而已。 洛乔许这些孩子可以自由离开这里,但他们因无处可去选择留下来,洛乔也没有拒绝。 这些年纪尚轻,有的才十一二岁,洛乔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让些孩子去种田挑粪养猪,就暂时留在了身边。 不过在魔教长大的小孩到底与外面的不同,天生就多长几个心眼,即便洛乔什么也没有教,他们也自发学会了如何迎合讨好伺候洛乔,以及吹彩虹屁。 比起那些被压迫苦兮兮去种田的教众,显得更加恭顺。 这时有人急忙进来,语气微颤道,“禀告教主,我们在江湖上的探子传来消息,武林盟主贺寒年正组织正道四门八派意图大举围剿圣教总坛。” 好家伙,她还没有找贺寒年他们呢,他们先找上门了。但这也没有出乎意料,毕竟她现在这么大一个靶子立在这呢。 洛乔随口问向身边的这些人,“你们怎么看啊?” 这些少年少女虽是在魔教酷烈厮杀中长大的,但听到这样的大事也难免露出些怯意。 却也有位少年当机立断率先跪下行礼道,“教主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当一统江湖,千秋万载!我等誓死追随教主,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等誓死追随教主!”其他人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单膝下跪表起了忠心。 率先出头的少年名为阿星,能够适应魔教这种环境的天然早熟些,哪怕因为新教主的到来不必再过以前那种如履薄冰惶恐不安,生死悬于一线的日子,但也不甘就此平淡下去。 他不比阿月是女子容易近教主身,还在妆容手艺上有天赋,能讨教主欢心。 现在却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阿星又机灵道,“我愿向教主请命,潜入正道探听情报,随时汇报于教主。” 他既已选择了跟着教主,自然是要有所表现的。潜入正道虽然危险又艰难,但若是没有付出,何来上位的机会。便是可能会丢了性命,他也想博一博。 洛乔点了点头,“想法不错。” 小小年纪有这份胆量和机智,倒是个可塑之才。 她摆了摆手,懒散道,“但是不必了,你既然这么有心,我交给你另一件事吧。” 阿星满心热血澎湃,“教主尽管吩咐。” 只见洛乔神色肃穆道,“你去看看今天份的田地开垦完了没有,外面的日头太晒了,我就不出去了。” 原本听见前一句,阿星心里是懵的,但听到后一句,他又立刻就振奋了起来,这是代教主巡视啊,他一定要好好完成教主交给他的任务。 其他人看着也眼热,紫衣少女立刻讨好地动手捏肩捶背,“教主,阿月也想为你效劳出力,不管是做探子还是种田,教主说什么,阿月就做什么。” 以前的辛苦日子过久了,便是新教主待她们宽和,也希望能表现得自己有用些,这样才不会被轻易舍弃掉。 洛乔颔首,认真地看着她道,“阿月,你不是说本教主调的养颜美容膏不错么,那你想想如何能用这个方子开店赚钱。” 阿月漂亮的大眼睛瞬间变成了圈圈圈。 * 洛乔一心在圣教种田,还有开源赚钱的事上,而贺寒年这边却是如临大敌,作为正道围剿魔教总坛行动大会的组织者,这些时日可以说是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 光是为各方门派商讨安排各种事项,便要上四五日。 好在商家愿意负责此次围剿魔教行动的后勤,也令各大门派也少了后顾之忧。 只是任他们再怎么隐蔽行动,还是泄露了风声出去。 但不知为何魔教那边竟毫无动静,正道这边也探听不到任何长阳山上的消息。 贺寒年不知,那些魔教的中高层人士自认种田挑粪已经够丢脸了,更不愿意丢脸丢得全江湖皆知,失了以往的凶名,惹江湖人嘲笑。所以现在的长阳山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魔教那边越没有动静,越让贺寒年感到心惊,猜不出江明月会有何谋划。 整日心事重重之下的他,也忽视了身边许多。 这日,贺寒年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到心上人容桑桑,独自站在院中的树下。 花落如雨,少女的发梢沾上几片花瓣,本是一副如画美景,但贺寒年一眼便注意到了少女的眼圈红了,神情也显得有几分脆弱而无助。 他脸色霎时就变了,上前轻抚着她的肩头,“桑桑,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目光也随着话语更沉了。 纤细温软的少女顿时止不住心里的委屈,很快就泪光盈盈,眼眶红红了,软糯的声音颤抖着说,“寒年哥哥,我……我不是有意来打扰你的。” 不久前贺寒年就将容桑桑又接到了御剑山庄,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江明月已是魔教教主,随时都可以出手报复容桑桑,毕竟她曾经那样怨恨容桑桑。 连商家庄园也未必能护她安全,经过几个男人商议后,还是决定让容桑桑留在贺寒年身边。在正道核心地盘的庇护之下,江明月想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 然而他们不会想到,虽然避开了来自外面的危险,但容桑桑在御剑山庄的日子并不好过。 御剑山庄弟子看在庄主的面子上,自然是不敢对容姑娘不敬的,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前些时日的江湖传言终究还是留下了些后遗症, 因着这次组织正道门派联合围剿魔教,行动浩浩荡荡。各大门派势力纷纷齐聚御剑山庄。就是容桑桑所居的小院旁边也住了许多来自其他门派的女弟子。 在不经意间,容桑桑遇到了别人的议论,还夹杂对她的抱怨嘲讽。 “凭什么我们都要几个人挤着一起住,而容桑桑仗着贺盟主对她的宠爱可以独门独院,还有人伺候,锦衣玉食的。” “说起来,挑起这一切事端的还不是那个容桑桑,反倒累得我们千里迢迢的赶到这来,还有辛苦去与长阳山的魔教妖人拼杀。” “这个容桑桑可真是个红颜祸水。” “我瞧着长得也不怎么样,居然有那样大的魅力笼络住一群护花使者,连贺盟主都拜倒在她裙下,不会真如之前的谣言说的那样,是个狐狸精吧。” “说不定是床上的功夫好呢,天天和几个男人纠缠不清,恐怕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吧。” “你可别说的太过分了,万一人家以后当上了盟主夫人了呢。” “呵,我是不怎么信的,贺盟主连当初是武林第一美人的江明月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真的娶个残花败柳的女子,说不定玩玩罢了。” 听着这样的羞辱,容桑桑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人也是清白干净的。 在那些贬低她的人面前,容桑桑强忍着眼泪,但见了贺寒年,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垂下眼睫,泪水濡湿了眼睫,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贺寒年剑眉下的黑眸里怒火涌动,更是对容桑桑心疼的不得了,是他不好,是他这些日子太忙了,忙得忽略了桑桑,让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了欺负。 随后贺寒年派人彻查了一番,很快就寻出了非议容桑桑的女弟子。 这次武林正道围剿魔教的行动,主要力量是四门八派,但为了增加实力对付江明月及其魔教,后面还陆陆续续加入了其他的江湖小帮派小势力。 这些也多是冲着能跟在四门八派后面分一杯羹而来的,但多些人手总是更好的。 而这两个嘴碎的女弟子就出自小帮派小势力中,不比那些名门正派出身的懂江湖规矩,行事轻狂,说话也不谨慎。 若不是对付江明月以及她手下的魔教,还需要这些武林正道门派出力,此时不宜将此事闹大,只能简单处置一番。 故贺寒年私下找了这两个小门派的掌门警告了一两句。 对方哪里敢得罪堂堂武林盟主,战战兢兢地就应下了,发誓回去就好好处罚她们,给贺盟主还有容姑娘道歉。 * 原以为此事不过是个小插曲,到此为止了。不料仅过了几日,那两个女弟子就人发现被扒光了衣服,削去面皮,尸首赤条条地被挂在庄外树林里。 这下就引得正道内部一片哗然了。 行凶者不仅杀人,还如此羞辱。 其中一个只是门中的普通女弟子,但另一位却是所在沙海帮派帮主的独女,所以才养的那般骄纵。便是得罪了武林盟主,他也没忍心多罚什么,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不方便抽出人手,他都想送女儿回去了。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时果断,也能保住女儿的性命。 如今见到爱女惨死,而且清誉尽毁,那位曹姓帮主悲痛不已,又岂肯善罢甘休。收敛好尸体随后就立马联络了关系好的小门小派,闹着非要贺盟主彻查此案严惩凶手。 江湖二字,无非就是人在的地方,就各有势力关系,各有心思。 四门八派皆是名门,家大业大。那些小帮小派的虽是抱着吃不上肉也能喝点汤汤水水的念头来的,但也怕到时候做了替死鬼炮灰,受大派欺负。于是在商谈正道组织行动时,也都自发抱团拧成一股绳,好谋取点话语权。 现在沙海帮一家出了事,他们也肯出来起哄叫嚣,让御剑山庄和贺盟主给个交待。 其他名门正派也觉得在这种正道齐心合力对付魔教的时候,发生这等恶事的确要查明白,免得动摇人心。 若是坐视武林同道惨死在御剑山庄的地盘上,贺寒年这个武林盟主却无所作为,那么他们是该怀疑一下,他是否配得上这个位置了。 面对各方的质疑要求,贺寒年脸色越发冷沉,他怎会不知道凶手是谁,几乎事情一出,他就知道了是何人所为。 正是时刻守护在容桑桑身边的杀手戚星。 原来那两个女弟子虽然被师门长辈强押着对容桑桑低头道歉了,但也让住在同一处与她们交好的其他门派弟子听说了此事,对容桑桑越发看不上眼。 容桑桑只感觉一出门,到处的异样目光都让她难以忍受。 她们嘴上不说什么,但眼里都透着对她的轻视不屑,还有隐隐的排挤孤立。 自入江湖以来,一向习惯了受到所有人的喜爱欢迎甚至照顾的容桑桑,何曾尝到过这样的滋味。 哪怕当初针对她的是正道仙子江明月,也有那么多人喜欢她,怜惜她,为她说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可是贺寒年可以为她苛责两个女弟子,却不可能处罚所有排挤孤立她的女弟子,容桑桑知道他需要顾全大局。而商哥哥也为了武林后勤的事忙碌不已,连人都见不到。 连裴大哥这些时日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在他的师妹林素秋身上。 想到这儿,容桑桑鼻子一酸,胸口无可避免地升腾起浓浓的心酸委屈之感。 哪怕知道他们是因为要对付现在的强敌江明月,才没有时间精力顾及她,但容桑桑还是更怀念被他们围绕捧在手心的日子,还有爱她的南宫溟。 她也害怕那些女弟子说的是真的,万一她真的失去了他们怎么办。 容桑桑默默躲在屋子里哭了许久,枕头都濡湿了大半,令人心疼极了。 这个时候最后的忠犬杀手戚星就适时地挺身而出了,他怎么舍得心上娇娇软软的姑娘有一点难过委屈。 他不会做别的,认识容桑桑之后才学会了守护,但他也可以为了容桑桑去杀人。 而且那些恶毒的女人羞辱了桑桑,那他就削了她们的面皮,对于除容桑桑之外的任何人,他都是冷酷而无情,毫不手软的。 可是想杀人,什么时候杀不可以,非要挑这时候。对于在这个时候给他惹麻烦的戚星,贺寒年自然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交出去平复武林同道的怒气也没什么。 但是知道真相的容桑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向他求情,戚星是为了她才做这样的事的,他保护了她,她也希望能保护他。 贺寒年对容桑桑总是心软的。 最后是商池花大价钱买通了其他的小帮小派,孤木难支,再有贺寒年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施压,给出的结果也就是甩锅给了魔教妖人。 堂堂武林盟主的地盘,四门八派武林正道皆汇聚在此,居然能让魔教的人暗中潜入进来。 而且什么都不做,就为了残忍地杀了两个身份不起眼的女弟子。这样的理由也是够蹩脚的,许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不出别的来了,就随便敷衍应付了。 但那位势单力薄的曹帮主还能如何,最终也只能生生忍了下去。 只是他望着居于高位的贺寒年还有他身边的容桑桑,掩下了眼底深深的怨毒。 以贺寒年的智商,也知道曹帮主不可能真的被安抚住。待围剿魔教结束后,在想法子将其处置了,一个江湖小帮派而已,也好收拾。只是这档口不适合做什么,免得引人非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