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做明帝》 第一章 我是崇祯 暮春,一场春雨如轻纱般笼罩着夜色中的紫禁城。湿漉漉的雨雾中,城楼、宫门、殿宇都模糊了轮廓。 充满着皇家气派的朱红大殿中,王双木然的坐在宝座上,看着几名文官在那里吵的唾沫横飞。 这已经是他来到明王朝的第五天。但还是不适应啊! 危机感在心头萦绕不去。 只要受过我朝正统的九年义务教育都知道大明崇祯皇帝是个什么结局。 煤山上吊,自挂东南枝。 跟随者:大伴王承恩。 自挂前的名言:1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2诸臣皆可杀。 原文是: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 这真叫命不好啊! 穿越到一个末代皇帝身上。但凡王朝有个几十年的寿命,我生前享乐一番,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当明君苦,当雄主难。当一个耽于享乐的昏君还不会么? 王双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他是不想死在三十四岁时。好死不如赖活着。生死间有大恐怖.... 但更不好的消息是:现在的时间节点是崇祯二年四月二十日。 什么意思呢? 第一,崇祯二年的三月,钦定逆案。崇祯同志已经将魏忠贤为代表的“阉党”清扫一空。 有没有树立新皇帝的威压,有没有当家作主,翻身农奴把歌唱,拿到大权,这暂且不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制衡东林党的力量集团没有了! 王双痛心啊! 他从来就不认为阉党是什么好货色。天启末年,明王朝给搞得一团糟就知道阉党们的德性。但是至少有一点,魏忠贤捞银子还是很给力的。 数数天启朝和崇祯朝的闹饷次数。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会很明白选“众正盈朝”的东林党,还是选阉党。 这明朝末年的国事,说的直白点就是:钱的问题。 没钱说个鸟蛋! 现在正在下面争论的文官们。内阁首辅韩爌,东林党。次辅李标,东林。钱龙锡,东林。六部、科道言官,放眼看去,有几个不是东林的? 这叫他这个领导怎么当?想玩平衡,玩点手段,连支撑点都没有。玩个屁哦。 真以为皇帝一声令下,政令通行全国?就王双的估计,目前这局势,只要皇帝的政令敢损坏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他的政令连紫禁城都出不了。 所谓紫禁城就是“故宫”这么大的地方。不是京城。 崇祯还是太年轻啊!毕竟是十七岁登基的小娃娃。就算是聪明绝顶、冷静、镇定,但终究是缺乏政治经验。 魏忠贤当然是要杀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但是阉党却是要留下来的。 关于明末的种种历史,争论异常的多。历史么,本来就是任由后来者装扮、涂抹、评说。当时的场景如何,早就淹没在时间长河中。 有一种观点认为,魏忠贤无害崇祯之心。或者说太监的权位出自皇帝,可一纸令而杀之。 当驱使魏忠贤为走狗、爪牙。毕竟魏公公捞钱和整人的“才干”还是很突出的。 王双对此不以为然。 狗急了都会跳墙。 明王朝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皇帝死掉的迷案?土木堡之变,这里面有没有问题?不管是文官们对付武勋集团也好,反正正统皇帝被俘虏了。他所信任的太监王振死了。 正德皇帝好端端的怎么落水的?泰昌帝的红丸案。这一项一项。 总之,以他的观点来看,魏忠贤必须除掉。否则,崇祯皇帝睡觉都不会安稳。史料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懿安张皇后在崇祯皇帝进宫后说:勿食宫中食。 但是阉党这个利益集团却是可以留着的啊! 唉… 第二,夏四月甲午,裁驿站。 但凡知道点明史的人都知道这是啥意思。快递李小哥正式失业。这是亲手把明王朝的埋葬者给放出来。 崇祯同志这真的是… 唉… 王双真的有心把这道命令追回来。但是以大明的文官系统的规则、流程,这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改不回来的。 … … 王双在宝座上挪了一下位置,端坐久了有点不舒服。 正在武英殿里争吵的十几个文官们立即安静下来。皇帝毕竟是皇帝,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明王朝的早朝都是奉天门前举行,但每日的早朝早就沦为仪式。但是崇祯皇帝比较勤奋朝政,每每在武英殿,文华殿,乾清宫的东暖阁召集群臣议事或批改奏章。 若是东暖阁那种天子居所,肯定是非重臣不得入。但是武英殿、文华殿这里,基本上够资格的廷推的官员皆可来。 今天在武英殿里议论的国事是三边战事。 明朝有“九边重镇”。所谓“三边”指得是延绥、甘肃、宁夏。大体来说,三边总督管着陕甘之事。陕西巡抚都要位居其下。 现如今秦地的造反事业如火如荼,流贼众多。扑灭一伙,还有一伙。四月初刚刚有流贼攻三水,杀游击将军高从龙。 但,一派丧事之中,亦有喜事。四月初九,督粮道参议洪承畴,率官兵、乡勇万余人,分十二营,败贼军王佐挂,解韩城之围。 大殿里安静了片刻,首辅韩爌一身绯袍,面向宝座上的王双躬身奏道:“臣等争论不定,躬请圣裁。” “臣等伏唯圣心独裁。” 王双的御座比较高,可以看到此时武英殿里约三四十个文武官员,心里忍不住叹口气。 洪承畴啊! 他穿越来这五天,统共就认识了四个人。大伴王承恩,外加这三个阁臣。老实说,他脑子里根本就不知道韩爌是谁?在明末干了些什么事。 他并非专业研究明史的,也就是个历史爱好者的水平。九年义务教育+明朝那些事儿+网文(明朝)。 洪承畴在明末的历史中可是大名鼎鼎。王双当然知道他。这位蓟辽总督最后投降了螨清,为螨清立下赫赫战功。据说他打回老家时,他老娘不认他这个儿子。 按照崇祯皇帝的说法:诸臣皆可杀。王双眼前这约四十个大臣,有几个是心向大明的,又有几个是心向自己的家族、阶级利益的?这还真不好说。 忠奸难辨呐。 东林党,呵呵,东林党! 头皮太痒水太凉。黑料大把,根本就不需要人去黑。王双对阉党没好印象,对东林党更没有好印象。其大部分都是一帮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的无耻之徒。 朕的忠臣在哪里? 王双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徐徐的说道:“擢洪承畴为三边总督。” 洪承畴要投降螨清,那也得去辽东再说。他现在需要用洪承畴的军事才能为大明效力。 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混沌的看不清。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唯一能让他依仗的便是他大致知道明末的历史和一些人物。 韩爌六十三岁的年龄,满头白发,文官们吵了快一个时辰,他站得有点累,这时颤巍巍的回奏道:“陛下,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杨鹤任三边总督不足月余。” 王双对杨鹤的名字略有点印象。具体不大清楚。实在是明末留下名字、痕迹的文官武将实在太多。这是一个璀璨的大时代,只是以悲剧落幕:大明亡了! “召回朝廷,另有任用。”王双根本就懒得管什么官场惯例,升迁规则,丢下一句话起身往武英殿后走。大太监王承恩赶紧跟着。 回到明朝,他是不可能按照东林党的要求,去当一个“好皇帝”。当东林党所认可的圣君,或者说,当大明士绅等统治阶级的圣君,其结局就是十五年后自己去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他注定是要当一个刻薄寡恩、峻刻冷酷的皇帝! … … 皇帝一走,大殿里顿时如同菜市场般嘈杂起来。 “这…” 韩爌、李标、钱龙锡三名阁臣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感觉圣上最近套路有点摸不清楚。听皇帝这意思是要把刚上任的杨鹤给撤掉? 哪有这样办事的,朝令夕改?三边总督不仅仅是一个人事问题,还事关三边盗贼战略。杨鹤主抚。 韩爌道:“此事需再议。我等须劝谏陛下。” 两名阁臣点点头。文官们纷纷散开。 (ps:杨鹤有个儿子叫杨嗣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一把手 小雨如丝。身边的宦官们举着大伞盖。王双穿着精美的红色龙袍走在空荡荡的的宫殿广场中。白玉雕栏,瑞兽石刻俱有些朦胧。心绪难言。 大明朝已经是风雨飘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正所谓:国事艰难。但谁想到她会在十五年后轰然倒塌呢?谁会想到“入关”的是一群毁灭文明、阉割血性的异族呢? 故宫,在前世里他也来过两回。现在作为此间的主人来看这里的建筑、草木,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皇爷…”大伴王承恩打着雨伞,穿着件黑色圆领袍服,快步的跟上王双的步伐,走近前两步,弯下腰小声提醒道:“皇爷,这雨太大。您慢点。” 王双看向眼前三十多岁的中年宦官,心中自然的浮起一种亲近感。这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情感记忆。 王双便伸手拍了拍这宦官的肩膀,温声道:“大伴,谢谢。我知道。” 王承恩当即心里一股暖流涌起来,腰弯得更低。低着头,喉咙里有点堵。 王双知道这要是有个系统可以评判,王承恩的忠诚度估计是爆表了。他对这位跟着崇祯皇帝一起赴死的大太监还是充满着欣赏的!满朝文武忠奸难辨,但王承恩绝对是忠诚的! 只是,可惜啊,王承恩没有什么才干,帮不上大忙。这样是符合历史现状的。崇祯皇帝继位之前只是个藩王。藩王身边哪会有什么人才? 大明一向是把藩王当猪养的。明世宗嘉靖皇帝倒是聪明绝顶,登基后把大臣玩弄于鼓掌之间。崇祯皇帝要说真是生不逢时,他要是在明中叶,肯定比嘉靖干的好! 明朝中叶时,基层组织尚在,政令通达,国库尚有余力。倭寇闹了那么久,朝廷还是有钱出兵的。 但此时呢? 王双禁不住轻轻的摇头。 … … 回到乾清宫里才坐在书桌前,王承恩就来报:“皇爷,韩、李、钱三位阁老求见。” 王双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书桌上精美的笔架上,想了想,道:“让韩阁老进来吧。” 得益于这具身体前任的功底,王双现在的毛笔字写的不错。他在白纸上写的是他对于明末历史的回忆,还有一些自己对当前的思考。毕竟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当然,为保密的缘故,他写的这些东西用的是后世的简体字,而且这些纸张都放在御书房里一个银质的小箱子中,钥匙由王承恩保管。 “老臣参见陛下。”韩爌进到乾清宫的西暖阁里,拱手一礼。 大明的体制就是这样的。阁臣尊荣。在非正式的场合,见到皇帝无须三跪九叩。而且,阁臣多半还是皇帝曾经的老师,皇帝一般会尊称“先生”。 “赐座,上茶。”王双吩咐一声,拿起青花的成窑茶碗,喝口清茶,唇齿留香。 前世里,他混到三十五岁还是个失意的小人物。这种好茶断然是没有他喝的份。盖因他不会拍领导马屁。现在这个职位倒是蛮适合他的。皇帝嘛,要拍谁的马屁? 暖阁里候着的小太监赶紧去拿了个锦墩过来。 韩爌谢恩,“谢陛下恩典。”舒服的坐着,喝口茶后,将茶碗放在旁边小太监手里的银质托盘中,说道:“陛下,老臣等以为三边总督杨鹤不宜轻动。洪承畴可升为延绥巡抚,以酬其功。” 韩爌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天启朝的阁臣、首辅。宦海沉浮多年,在东林党中威望极高。他和当今天子奏对,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而是很自然的状态。甚至还有点“国事当倚重我等”的想法。 事实上,年轻的皇帝也确实是倚重他们东林党才将为祸多年的阉党铲除。 王双看着眼前的老头,脸色慢慢的沉下来,眼神犀利看着他。这是官场上惯用的小招数。但王双很快发现这对上韩爌似乎没什么用。因为,大臣奏对时要低头,不能去看皇帝的脸。 王双只能改变策略,拍一下桌子,佯怒道:“韩阁老,朕在朝堂之上说出的话,金口玉言,岂有更改的余地?” 韩爌哪里怕皇帝的怒火?可以明白的说,皇帝现在想要罢免他的首辅之位都难。做着表面功夫,忙站起来,躬身道:“臣惶恐。”再劝道:“陛下,秦地贼寇四起,或招抚,或剿灭。杨鹤主抚。朝廷用洪承畴是主剿之意?朝廷方略旦夕变化,臣恐秦地百姓无所适从。” 王双心想:“扯你娘的淡去吧。老百姓要造反还管你朝廷的策略变化?大旱,外加赋税过重。这才是明末农民造反的原因。明末的统治阶级太过于贪婪了!” “韩阁老,这天下究竟是你的天下,还是朕的天下?”王双冷声的道。 韩爌心里很想回一句:“众正盈朝,圣天子垂拱而治。如当年孝宗皇帝旧事。”但听皇帝这阴沉的语气和态度,以他的官场经验立即就知道不能硬顶。恭敬的道:“臣不敢闻。太祖高皇帝驱逐鞑虏据有天下。得国之正无过于太祖。臣遵旨。” 王双便点点头,让韩爌退出去。然后,心里长长的出一口气,拿手指揉着眉心。 一把手终究是一把手。他在体制内混了十年,这点还是懂的。所以,他是靠着皇帝的名份,以及自己坚强的意志将这件事情推行下去。韩爌绝无可能和他硬杠! 但是有句话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不能每次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施政。 而且,这还只是涉及到一个人事问题,就引得韩爌这样做派,要是涉及到利益呢? 不过,他其实蛮希望韩爌刚才当面辞职,那他立即会批准。按理说,首辅辞职要有来有回,最少得辞职数次才会批准。这方是阁臣的体面。但是,辞职就批准,不是没有先例。 弘治皇帝登基后,成化朝的首辅万安只辞职一次就被批准。 不过很明显韩爌没有上当。 … … 小雨如注,顺着乾清宫的红瓦往下哗哗流淌着,雨势似乎变大了些。 韩爌板着脸出来。李标、钱龙锡两人见状,心里一磕碜,赶紧问道:“韩大人,圣上是何意?” 韩爌摇摇头,“圣上执意以洪承畴为三边总督。” 李标、钱龙锡两人一呆。 李标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时年四十多岁,性情要耿直的多,感叹道:“圣上不听阁臣之言,任性而为。国事多艰啊!” 韩爌重重的叹口气。 当天晚上,京城的文官圈子里就有流言浮动:今上刚愎自用、威福自专,恐国事多艰。消息慢慢的流传着,如水面下的暗流在涌动。 大明朝的言官们,向来是以能挨皇帝的板子(廷杖)为荣。上书骂皇帝,那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大把的人愿意卖直邀名。只要挨了板子立即就是天下名士,名望尽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君第三章 君父 “皇爷…” 呼喊声在耳边若远若近的传来。王双躺在宽敞、舒适的床榻上半响才醒来。 即便是来到明朝地界好些天,他在潜意识里对“皇爷”这个称呼还是不敏感。或许他在内心里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皇帝吧! 曾几何时,他读明末的历史,会任不住的感叹:大好河山就此沦丧,生灵涂炭,乃至于做奴才而不得。幸好我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不用在脑后拖一个金钱鼠尾。 明亡时,这里面有太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人物。多少次,他都会忍不住掩卷遐思。如果我是崇祯,我会如何做?确实是有很多可以改变的历史时刻。 但真正的来了,他却还是有个过渡期,适应期。 王双睁着眼睛,看着帷幕围着的床榻,思绪继续飘浮着。中国人有个特点,古文叫做:既来之,则安之。他现在来都来了,这宴席已开,他还能跑得了? 从现在起,他得不断的告诉自己:我是大明的皇帝,这神州亿兆生民的君父! … … “皇爷…”王承恩的轻声呼喊又在帷幕外响起来。 王双翻身道:“朕听到了。大伴,传朕旨意,朕偶感风寒,罢早朝十日。” 大明的早朝早就沦为仪式。他不管崇祯皇帝之前怎么个章程,他是没有兴趣在凌晨四点多起床,赶在早上5点多去早朝。那纯粹是有病。 想要拯救大明被毁灭的危局,根本就不在早朝上面。最核心的问题是钱! 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明王朝最迫切的要害问题:流贼、东虏。 而要解决这两个问题的核心就是:得有钱!有钱就能减免税赋,招抚流民,使得天下重新安宁下来。有钱就能足兵足饷,编练新军,屠灭鞑虏。 “奴婢遵旨。”王承恩心下奇怪,皇爷自登基以来是非常勤政的。但做奴才的总要以皇爷的想法为先。应了下来,自去外面安排传旨。 王双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多,这才是他正常的生物钟。前两天都硬撑着当木偶。用了早膳,在点了檀香的西暖阁里坐下来,挥手示意。 身边的小太监便走出暖阁,将等候在外面的诸位大珰召见进来。 明朝宫中掌事的大太监可称为“大珰”,算是别称。 “奴婢等叩见皇爷!”五个大太监,俱是穿着绯袍在王双面前恭敬的跪拜。西暖阁里在瞬间安静异常。 明朝的制度与其他朝代不同,自明宣宗将太监这个群体引入到政治中,便开始有司礼监、批红等相关的制度和机构。这使得大明王朝的权力变成三角:文官、武勋、太监。 然而,自土木堡之变后,武勋集团日益的衰落。大明朝在中后期的政治角斗场上实际玩家是:文官、太监。 崇祯皇帝不喜欢太监。登基的当年,也就是天启七年十一月就把魏忠贤弄死了。崇祯元年,接着整阉党。崇祯二年三月十五日,钦定逆案,发布诏书,昭示天下。 同时,崇祯皇帝罢厂卫,将各地矿监召回。 总体而言,崇祯二年时,大明朝威名赫赫的“厂卫”风头明显不及往年。但权阉就是权阉,在外面一样威风凛凛。更何况崇祯皇帝自己后来还是启用了太监集团。 明史:乃思复用近侍。崇祯四年九月,遣王应朝等监视关、宁,又遣王坤宣府,刘文忠大同,刘允中山西,监视军马.而以彝宪有心计,令钩校户、工二部出入,如涂文辅故事… 此时,这些如狼似虎的大珰们温顺的跪伏在地。没办法啊,一个魏忠贤案,多少人被新帝清洗了? 依次是司礼监太监高启明、方正化、张彝宪,东厂提督王永祚,御马监提督曹化淳。 王双等了半分钟,这才慢慢的道:“都起来吧!大伴,你去内阁传旨,起复孙承宗。” 在搞钱之前,他先得安排一下流贼、东虏的事情。 明史:陕西饥民苦加派,流贼大起。 他昨天强硬的表态,提拔洪承畴为三边总督。陕西那边暂时应该问题不大。当然,只要老百姓活不下去,就一定会有人造反。这他有心理准备。只是说,有个猛人坐镇,至少不会局势大坏。 东虏这边也要安排一下。 根据他在“明朝那些事儿”里看到的论点,明末时最能挽救辽东败局的军事家、战略家,当属孙承宗。一代名臣袁崇焕无法改变辽东的局势。 王双对这个观点是认可的。第一,崇祯二年十一月京师被螨清兵围困,袁崇焕下狱论罪。满桂战死。局面危急之时,满朝大臣都推举孙承宗来解决局面。 第二,袁崇焕杀毛文龙。这简直是一点战略眼光都没有。毛文龙镇守东江,可以直抄螨清的后路。这怎么能杀呢?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起抗清民族统一战线。这是个中学生都能懂的道理。 以此事足见袁崇焕的战略水平。 王承恩应声而去。 王双目光在五人身上扫了一声,落在年轻点的方正化身上,道:“方正化,你替朕来办这件事,去辽东宣朕的旨意,召袁崇焕、毛文龙进京陛见。” 明史宦官传:方正化,山东人。崇祯时,为司礼太监。及城陷,击杀数十人,贼问:“若为谁?”厉声曰:“我总监方公也!”贼攒刀斫杀之,其从奄皆死。 这也是对崇祯皇帝忠心耿耿的人物。据说,网传其人是东方不败的原型。 方正化正色道:“奴婢领命。”起身离开。他是司礼监太监,当然懂接下来流程。他要去宣旨,还得走朝廷官僚体系的流程。 安排完东虏的事情,接下来便是捞钱的事宜。 王双扫视着剩下的四名大太监,直白的道:“朕的内帑缺银子。朕决意复各地矿监。征收各地茶园、矿场等税收。在内廷之中专设矿监局。尔等可有人愿意为朕分忧?” 说完,就冷场了。 妈卖批的!王双压着心里的情绪,目光落在这四名太监中地位最高的司礼监太监高时明身上。 此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乃是内书房里一路升迁上来的司礼监太监。公认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人选。 这里要扯一句题外话。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司礼监掌印太监。因为,明朝的大臣的奏章全部是文言文,而且还会引经据典。文字水平不高的人根本就读不懂奏章。更别说根据阁臣的票拟,给皇帝提供建议写批红。 所以,司礼监掌印太监,人称“内相”。 但正因为这个位置太重要,所以一般皇帝都是以潜邸时的大伴来担任此职。 以明末的生活水平,五十多岁的人已经算是暮年期,高时明有点老态,走出来跪着回话道:“皇爷,若再派矿监,必定朝野沸腾,物议死起。” 能在皇宫里混成大太监的人,谁脑袋不聪明?以皇帝对内臣的做派,只怕银子收上来后,御史们奏章汹汹,皇帝会把内臣直接给推出去杀掉,平息物议。 王双虽然是个宦海失意的小人物,但懂这是什么情况。这叫“信义未立”,就好比商鞅变法,先得立住信用。崇祯皇帝杀得人头滚滚,钦定逆案。罢厂卫,亲信外臣。这一系列的措施下来,宫中的大太监们谁心里不犯嘀咕? 王双没理会高启明的回答,说道:“朕意以矿监局掌印太监进司礼监任秉笔。尔等将消息在宫中传下去,将愿为朕分忧的人带到朕面前来。” 他心里发狠。 明王朝的制度,内臣里面以司礼监最贵重,统领内廷二十四衙门。而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下,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个职位,通常没有固定人数。 刚刚被王双打发出去的方正化,还有此时跪着的张彝宪都是司礼监秉笔太监。 太监们都爱财。而想要发财,得有权,有职位!他眼前的这几个大太监都算是“功成名就”,不愿意冒风险。但相信宫中这么多太监,总有愿意为他卖命的! 由此可见,保持流动性很重要啊! “奴婢遵旨。” 王双冷哼一声,“今日就到这里。老高,司礼监奏章批红,你自己看着办。小事不要来烦朕。大事报朕知道。王永祚,陪朕去京城里走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为 何为民 大明的京师,近百年的时间过去,还是如当年嘉靖年间的规制:宫城、内城、南城。 要说大明的皇帝想要出皇宫能不能出去?当然是可以的。皇帝白龙鱼服偷偷出去谁知道的事情?便是说规矩,事后给御史弹劾。这又算个什么事? 明朝皇帝挨骂才是主流。不挨骂反倒稀奇。当年海瑞都敢上奏章,指着鼻子骂嘉靖祖宗十八代。 关键在于,明朝很多皇帝都是宁可当宅男也不愿意如汉朝时的天子多出宫去逛逛,体察民情。 这倒不是这些皇帝被文官们拘束在皇城里不得动弹。要知道皇帝每年都是有各种祭祀、庆典要露面的,出皇城、内城很正常。 以王双此时的估计,他们应该是对城外不敢兴趣!因为,没有什么可看的。 且说,农历的五月份在京城便是盛夏的时节。王双带着东厂提督王永祚,还有几名随从从西苑的西安门里出来,再从阜成门出了内城。昨日刚下了雨,道路上的黄土路还有些潮湿。 王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京师地界。首先第一印象就是灰扑扑、光秃秃。 要知道,从京城的二环出来,往西便是圆明园、昆明湖的地界,再往西是香山、永定河、西山等地。 京西之地向来便是风景秀丽之地。权贵们多在此建别墅。但问题就在于,明末时,京师人口两三百万,这么些人口要生活做饭在冬季要取暖,这些都是要燃料的。 而以此时的生产力,最易得的燃料就是树木。所以,站在阜成门外看去眼前所见的平原,山脚下的丘陵,河流,除开私人园林、官道,植被基本都被砍秃了。 这和他后世两次来京城所见的景象是完全不同的。 京师五环的房价,他都要不起啊!哪里像现在这样,连个城建、市政规划都搞不好。 第二印象便是人少。以此时的时间节点算,两三百万人口的京师绝对算大城市,世间繁华所在。但问题是,王双经历的两千多万人口的京城。道路上的人口密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皇爷…”在给王双瞪了一眼之后,王永祚忙改口,“公子,该去南城寻个地方用午饭。”得了同意,便如家仆般带着王双往南城的方向而去。 西城这里终究差点意思,不够繁华。京师最繁华的地带还属于南城。号称的天下第一税关的崇文门税关便是在此。天下由南往北的货物,便是走大运河先在通州下船,直走官道到京城,再由东便门进入南城,继而再由崇文门入内城。 王双这具身体不过十九岁,走几里路还撑得住。坐到崇文门外的酒楼临窗的位置,悠闲自得的吃着酒菜。王永祚气喘吁吁的在旁边倒酒服侍着。 “永祚同志,你这腿脚不行啊!跟不上朕的步伐。”王双开着玩笑,抿一口酒。他也搞不清楚王永祚是忠是奸?不过,在快递李小哥抵达之前,这些依附于皇权的太监都是姓蒋的。 王永祚谄笑着道:“是是。奴婢这就回去练练。皇爷让奴婢往东,奴婢绝不会往西。” 他这种宫中大珰都是人精。虽然皇帝是开玩笑表示亲和,他不能不表趁机忠心啊! 王双点点头,拿筷子指着外面繁华的道:“你让东厂摸下底,查一查整个京师的商户数量、做什么营生,造成册子报给朕。” 单单是派出矿监是不够的。按照万历年间的数据,一年也就两三百万两的银子。 “喏。” 王双再道:“派锦衣卫暗中去查一查韩爌在京中、老家的田亩、家产。” 王永祚忍着心里的震惊:皇帝对首辅猜忌若斯吗?忙躬身道:“奴婢遵旨。” … … 宫中关于天子要选人重开矿监,加司礼监秉笔太监头衔的消息在当天晚上就传遍。 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当然不是住在紫禁城(故宫)中,而是围绕着紫禁城有各个内监衙门,他们便是住在这里。甚至有身份、地位的太监们在宫外还有住处。 王永祚去东厂里把皇帝吩咐的事情交代下去,回到宫里夜间时分把手下的几个心腹太监叫来他住的小殿里吃酒。宫中御膳房的伙食味道确实不佳,但太监们出钱让御膳房里的厨师整治的酒席却是极不错的美味。 酒过三巡,把矿监局的话题提起来,“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今日别说咱家不抬举你们。司礼监秉笔是其一,关键在于皇爷的信重。飞黄腾达只在一念之间。” 王永祚手下这几个心腹太监都是内廷各衙门里的掌印太监、少监或者司正、大使。当下几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谁还是傻子不成?宫里多少赫赫有名的人物此刻都在狱中? 尚衣监太监的王应朝鼓气勇气,谄媚的道:“公公如此说必定是有缘故。小的愿意应下来,还请公公让小的做个明白鬼。” 王永祚嘿的一笑,在烛光下打量着这人,大胖子,身材矮墩,其貌不扬,说道:“你小子倒是机灵。既然话说到这里,咱家给你们透个底。”说着,往皇城乾清宫方向拱手一礼,“皇爷令我暗查韩爌家产。” “啊…”王应朝几人面面相觑,这是风向要变吗? 王永祚嘿嘿笑起来,声音带着太监们常有的尖锐。他作为东厂提督,可不愿意只闻前辈们的威名,他也是想要做一番“事业”的!魏公公被抄家,几百万两银子的身家。他难道不想么? … … “呼哧,呼哧…” 王双清晨在西苑里跑步回来,在昭和殿里,由两名漂亮的宫娥服侍着洗过澡,再由她们帮忙换上干爽的蓝色常服。正在殿里吃着早餐,就见王承恩在门口冒头,招招手,让他过来,“大伴,什么事情?” 王承恩不知道天子怎么突然的从乾清宫搬到西苑里来,可能和昨天晚上皇后娘娘送了一碗莲子银耳羹有关。不过,大明的天子常住西苑也是常有的事,这倒没有在内外引起什么风波。要知道,天子这两日不上早朝已经让言官们颇有微词。 “皇爷…”王承恩乐呵呵的凑上前来,弯着腰道:“宫里有几人愿意为皇爷分忧,外出担任矿监。现在就等着皇爷召见他们。” 宫中的竞争者当然不只这几人。而是经过交锋、博弈,最终报到他这里的名单只有这几人。 “叫他们进来吧!我就在这里见他们。”王双随口吩咐。 少顷,三名太监在王承恩的带领下进来,三人跪地叩首觐见,高呼道:“奴婢拜见皇爷。” 王双做个手势让这三人起来,让贴身服侍他的两个美宫娥将早餐撤掉,站起身在偏殿里来回徐徐的踱步,说道:“既然你们三人都愿意担任矿监局大使,那便竞争吧。朕也不亲点谁来担任。以实际业绩说话。你们担任矿建局副使,自己去宫里选人组建团队,按照万历年间的数据,分片包干,克日出京。朕看你们半年、一年的成绩。” “另外,朕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们。收税归收税,不得扰民。犯了这个规矩,朕必斩尔等。什么叫做民?但凡给国家交了夏秋赋税、服徭役的便叫民。其余不论。” 王应朝三人先是脸色一苦。今上不喜内监的性情,他们都是了解的。而且喜欢较真。不扰民,怎么收税?但随即大喜。按照皇上这个对“民”的定义,他们可以放手施为。 将矿监派出,王双稍微松口气。正等着东厂帮他统计京城里的商业,为征收“商业税”做准备,但随即好心情就被打破。 王双虽然借故免了早朝,但不会真的呆在深宫不出。这天上午,他带着司礼监太监高启明、张彝宪到文华殿汇合内阁批改奏章,现场办公,有御史进来上书,当面弹劾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阴沉的皇沉帝 “臣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臣陶崇道冒死以闻:人君当神器之重,当此内外俱忧之时…” 王双高居于御座之上,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前这位“御史”用文言文弹劾他三大罪:第一,不听人言,不纳谏言。具体点说,就是干工作不听阁臣们的建议,这是不行的。第二,不上早朝,懈怠正事,对不起祖宗。第三,重开矿监,惊扰百姓。 文华殿在明代的政治功能,通常是“经筳”所在地。 提到“经筳”,这里又不得不额外扯几句题外话。这是明代政治生活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经筵,是汉唐以来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宋代始称经筵,置讲官以翰林学士或其他官员充任或兼任。元、明、清三代沿袭此制,而明代尤为重视。 所谓:经筵一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日之进;一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月之进。盖人之心思精神有所繁属,则自然强敏。经筵讲学,正人主开广心思,耸励精神之所也。 其实就王双这现代人的看法,其实这都是屁话。固然,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但哪里需要经年累月的,弄一堆讲官去讲的? 核心原因只有一个:这是文臣,特别是宰辅、六部尚书之下挂着侍讲、侍读的翰林们,在公务之外,光明正大和皇帝接触的机会。同时,能以讲古说今的方式加以言事,或者谏言。 以明代的政治机制,翰林院的翰林们乃是“储相”。而储相们的贵重,难道不是体现在可以时常见到皇帝、影响皇帝上面吗?须知,在封建主义社会里,一切政治权利的源头都在皇帝! … 回到正题。崇祯年间,崇祯皇帝太勤政,跑到文华殿里批改奏章、居住都有过。今日便是如此。王双按照这一年多的惯例,来和殿中汇合宰辅处理政事,不想就遇到一个愣头青。 “伏惟陛下改之,则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殿中兵部主事陶崇道的声音终于落下。在场的三名宰辅,乃至于闻讯而来让今天实际上变成一个小朝会的部院大臣们都看向皇帝,等着开口救援。 王双面无表情。虽然后世在仕途上混得不如意,但人到中年,该懂的东西自然都是懂的。被人指着鼻子骂,谁还能有好脾气?但他发怒有何用? “朕知道了。陶卿劝谏有功,有司论赏。” “陛下圣明!”天子这明显是“你说的有道理,但朕坚决不改”的意思。但是能得天子的奖赏,也令陶崇道心中振奋,感激。连忙躬身行礼。 陶崇道今年五十岁,乃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名次三甲,授即墨知县。颇有能声。万历四十四年擢升南京给事中。因丁忧回乡。 这里要额外插一句,明朝的政治惯例,喜欢从表现优异的知县当中选拔言官。而南京给事中这个职位,显然就是属于科道言官的。 崇祯元年,陶崇道奉诏起复,在兵部任职,遇事敢言,有“鸣凤”之称。 所以,今天由他来率先对皇帝开这一炮! 要知道,京中一些文官对皇帝近日的所作所为不满。其一,对陕西流贼的策略朝令夕改。其二,废除早朝,不再勤政。其三,重开矿监。 陶崇道相当于当朝舆论的旗标人物、炮手。鸣凤难道是白叫的么?可以预见他上这份奏章,接下来将会引起一股如潮般的劝谏之风。 正在殿中的诸位重臣纷纷出列,“陛下圣明!” 王双依旧是面无表情,等所有人恭贺完,这才徐徐的道:“朕为天子要履行职责,诸位为大臣也要干好本职工作。陶卿任职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吏部王尚书,兵部王尚书,你们联合做个考核,查一查看看陶卿的本职工作完成的如何。有没有以权谋私,贪腐受贿?” 满大殿的文臣顿时寂静。傻子都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打击报复。而且是当场,报仇不隔夜的。 王双的眼神从吏部尚书王永光、兵部尚书王洽的身上滑过。 吏部尚书王永光有点顶不住。他是靠皇帝的宠信才坐稳吏部天官的职位,朝中几番攻讦都被皇帝护住。出列道:“臣遵旨。” 王双沉着脸,起身就往殿后而去。 陶崇道当场愣住。 … … 京中夏季多雨。上午王双给御史骂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至下午三四点时,便是狂风暴雨大作。 将晚时分,首辅韩爌和次辅李标、三辅钱龙锡在文华殿后的内阁道别,穿上蓑衣、斗笠,雨鞋,带着出东华门,由家里的仆人迎着,坐进八人抬的轿子中。 回到位于小时雍坊的韩府,韩爌在美妾的服侍下换衣服,吃点东西,这才到外面来,侄儿韩垠早候着的。问候两句,心腹仆人上了茶退出去。韩垠说道:“叔父,今日文华殿中的事情已经传遍城中。今上这性情…有点阴沉。只是不明白今上为何这几日转变为什么这么大?” 韩爌此时已经六十四岁的年纪,满头白发。他子嗣艰难。儿子早亡。如今只有一个孙儿养在老家。这次起复后便将大哥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儿带在身边办事。 “也许是阉党扫除后,朝堂之上尽是东林。今上对我等起了猜忌之心吧!”韩爌轻叹一口气,“今上已经派太监方正化去召袁崇焕、毛文龙进京觐见。” 韩爌,袁崇焕座师也。 明末的风云人物袁崇焕也是进士出身,更难得是文臣领兵,在宁远大捷中干死了老虏。当年录取他的座师,便是韩爌! 按照明朝的官场潜规则,门生和座师的政治关系极其的牢固。正所谓:天地君亲师。看看这排位。袁崇焕脑门上一个大大的“韩”字。而天子突然派召见袁崇焕、毛文龙,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毛二人的矛盾,韩爌高居首辅之位,焉能不知道?他还知道袁崇焕去年还在京城时就找过钱龙锡,说起毛文龙的事: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办法是:入其军,斩其帅! 今年四月,蓟辽督师兼管登、莱两地的袁崇焕下令,但凡去皮岛运送物资的船队,先要去宁远的觉华岛。一举断了毛文龙的财路。 韩垠三十多岁的年纪,一时间有些沉默。 其一,他感觉到最近京城政治气候的变化。这令他感到惶然。这种残酷的政治搏杀,让他打心底的害怕。他到底不是朝廷大员,没有经历过万历末年、天启年间血腥的政治斗争。但传闻也足够吓人的! 须知现在熊廷弼,当年被阉党杀害的七君子的儿子都还在伸冤。 其二,他隐约的感觉到风雨欲来,他叔父高居首辅之位,首当其中。恐怕天子已经在着手准备中。这又如何不让他感到悲观呢。这毕竟是天子! 韩爌自然是比侄儿强太多,顿了顿,说道:“你现在去一趟吏部尚书王永光府上,陶崇道还是尽量要保一保。否则,按照今上的态势,只怕要找由头杀了他。” 韩垠知道叔父曾经庇护阉党王永光。算是有大人情在。想了想,道:“要不要侄儿去劝劝陶崇道辞官?” “不必。此人有鸣凤之称,心里也是有想法和坚持的。你如何劝得动?速去吧。” 韩垠得了叔父的言语吩咐,在大雨中出府而去。 … … 且不说韩爌叔侄对当今这些时日的变化,以及在政治上“进攻”态势的感慨、顾虑、忌惮。吏部尚书王永光用了五日的时间,和兵部尚书王洽一起将陶崇道的处罚给定下来:贬三千里。 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这个官职名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这是管着大明军队里中低级军官选拔、任命的位置。他的本职工作肯定是做完的。下面还有小吏在。但以权谋私那是必然的!这年头谁还不收点孝敬? 鸣凤又怎么样?谁还不吃饭的? 京城大,居不易。 这和劝谏帝王,廷杖后贬谪完全是两回事。造成的态势,便是如同乌鸦一般喜欢上书言事的风气略微刹车了三分。至少骂皇帝还是要悠着点。御座上的那位有点小心眼的! 这件事造成的另外一个后果便是,京中对当今天子的评论在“刚愎自用”后,又多了一个词“性情阴沉”。 王双在听东厂提督王永祚汇报这些事情时,倒没在意。问身旁来汇报的司礼监太监高时明,“孙阁老拒绝起复?” “是的,皇爷。”高时明回答道。心里也是无奈。 孙承宗,北直隶保定高阳人。天启五年十月,中极殿大学士、少师、太子少师、左柱国孙承宗辞官归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