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莽新造反的日子》 第0001章 六盘王?(新人新书,求收藏!) 深秋,九月九。 犍为郡,汉阳县,六盘水旁边的一处山洞里。 鱼禾裹着一身粗布制成的襦衣,躺在一堆干草上在沉思。 他在回忆自己是如何出现在了两千年前的新朝。 也在回忆自己是如何占据了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身躯。 他的记忆和少年的记忆在脑海里较劲。 两股记忆搅和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 他需要慢慢回忆、慢慢梳理,才能将脑海里的记忆梳理清楚。 就在他梳理脑海中回忆的时候,一个身着甲衣,头戴武士帻,留着山羊须的汉子,端着一个新制的竹筒,出现在了他面前。 鱼禾瞧着着汉子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部分记忆开始变得清楚了起来,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汉子名叫鱼丰,咸阳人,三十有一,此前是新朝犍为郡汉阳都尉治所的军司马,现在是六盘水义军大头领,自号六盘王。 鱼禾占据的便是他儿子的身躯。 现在勉强算得上是一位王世子。 只是他这个王世子有点过于‘尊贵’。 因为鱼丰率领的六盘水义军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六盘水义军共有六个人、一套甲、一把弓、一根矛、三柄刀…… 六个人起义造反,你是怎么想的? 鱼禾盯着鱼丰那张略显憨厚的脸,希望鱼丰能给他一个答案。 鱼丰并没有在意他的目光,他一脸担忧的凑到鱼禾身边,小心翼翼的将竹筒送到了鱼禾嘴边。 “禾儿,喝药……” 竹筒似乎是从竹子上粗暴地割下来的,上面的竹刺清晰可见。 竹筒里的东西黏糊糊、绿油油、油乎乎的,还带着一股酸臭味。 鱼禾仅仅看了一眼,闻了一下,就有呕吐的冲动。 他觉得那不是药,而是毒药…… “乖,喝药……” 鱼丰像是哄小孩似的哄着鱼禾,见鱼禾紧咬着牙关,大有抵死不从的架势,他迟疑了一下,伸出空闲的手,捏住了鱼禾的鼻子,鱼禾下意识张嘴,他端起竹筒,一股脑儿的将竹筒里的东西灌进了鱼禾嘴里。 “咳咳咳……呕……” 鱼禾猛然间翻过身,对着干草堆边上的石地,又咳又吐。 鱼丰盯着狂吐不止的鱼禾,又惊又喜的喊道:“禾儿,你能动了?” 鱼禾握起了拳头,抬头瞪向鱼丰。 他想干点天打雷劈的事情。 只是他刚抬起头,就被鱼丰抱进了怀里。 鱼丰双臂很有力,鱼禾的身躯被他双臂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 鱼丰紧紧的抱着鱼禾,一边流着泪,一边激动的喊着,“你可吓死阿耶了……你可吓死阿耶了……” 鱼禾眼看着一个三十岁的汉子,抱着自己又哭又喊的,心里叹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拳头。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略显生硬的道:“放……放开……” 鱼丰听到了鱼禾的声音,身躯略微一僵,然后顺从的点着头道:“好好好……” 鱼丰放开了鱼禾,盯着鱼禾,红着眼眶道:“你能动了就好,能动了就好……” 不等鱼禾再次开口,鱼丰已经起身,他一边往山洞的一角走,一边碎碎念叨着,“你养病的这些日子,什么也没有吃,阿耶怕你饿着,就给你藏了许多好吃的……” 鱼丰从山洞一角拿出了一个皮口袋,口袋里有各式各样的小肉干,还有一块胡饼。 鱼丰像是献宝似的将小肉干和胡饼放在了鱼禾面前,督促着鱼禾,“你快吃,快吃,你已经好些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鱼禾没有动。 因为他嘴里还有一股子酸臭味,他刚吐出的东西还在他脚边不远处。 鱼丰见鱼禾迟迟不肯吃东西,愣了一下。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大概猜倒了鱼禾的顾虑。 他快速的给鱼禾弄了一囊清水,又弄了一些干土,盖住了鱼禾的呕吐物。 然后站在鱼禾身边,盯着鱼禾吃东西。 鱼禾架不住鱼丰的热情,漱了漱口,拿起了品相还算不错的胡饼,塞进里嘴里。 胡饼又干又硬,鱼禾必须将胡饼含在嘴里含软了,才能勉强吞咽。 鱼丰见鱼禾开始吃东西了,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一边干笑着,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鱼禾,“你……你不怪阿耶吧?” 鱼禾看向了鱼丰,没有言语。 鱼丰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的道:“若不是阿耶逼着你上战场,你也不会被烟瘴之毒所噬,遭这么大罪……” 鱼禾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不怪……” 随着鱼丰问话,鱼禾脑海里有关少年的记忆在逐渐变清晰。 鱼禾发现少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怪过鱼丰,所以他代替少年答了一句。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整个人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他十分热切的凑到了鱼禾身边坐下,东拉西扯的跟鱼禾讲起了鱼禾养病期间外面发生的趣事。 鱼禾一边默默的吃着胡饼,一边静静的听着。 胡饼吃完了以后,鱼禾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六个人造反,你……您是怎么想的?” 鱼丰听到鱼禾的问话,愣了一下,然后十分认真的道:“你是天命之人,造反是为了顺应天命。” 鱼禾愕然的盯着鱼丰。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在新朝,有资格称之为天命之人的,貌似只有那个有位面之子之称的汉光武帝刘秀吧? 鱼丰郑重的道:“你出生的时候,屋外伸手不见五指,屋内却充满了紫光,阿耶找人算过,说你是天命之人……”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觉得鱼丰的说法有些耳熟,似乎跟汉光武帝刘秀出生时候的场景相同。 只不过汉光武帝刘秀出生的时候,屋内充满的是赤光,而非紫光。 鱼禾坚信,人出生的时候身上不会散发任何异象,所以同为新朝人……你们谁抄谁的? 鱼丰见鱼禾满脸写着不相信,认真的道:“一开始阿耶也不相信,可你到了六盘水以后,展现出的种种异象,由不得阿耶不信。 六盘水边上的山林里,有烟瘴之毒,军中的将士们中了以后,七日必死。 可你中了烟瘴之毒以后,活了足足十五日。 三日前你死了一次,当晚雷雨交加,天公怒吼。 第二日天刚放亮,你就活过来了。 唯有身负大气运的人,才能死而复生。” 鱼丰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十分坚定。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很想告诉鱼丰,三日前,你儿子确实死了,现在占着你儿子身躯的,是一个源于两千多年后的灵魂。 但他没办法开口,因为他解释不清楚穿越这种事情。 别说在信息不畅的古代了,就算是在信息大爆炸的现代,你告诉别人你是从两千多年后穿越而来,别人也不会信,只会将你当成神经病,送进精神病医院。 鱼禾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我若是记得没错,你造反是三日之前的事情吧?” 也就是说,三日之前,没有经历雷雨交加、天公怒吼、死而复生之类的事情,鱼丰就已经反了。 鱼丰听到鱼禾的话,愣了许久,他下意识的左右瞧了一眼,确认了洞里只有他们父子俩,他小声的道:“刚才那番话,都是阿耶编出来骗其他的人,不然他们不愿意跟阿耶走,咱们两个在山林里可没办法活下去。 你可别说漏嘴了……” 鱼禾呼吸一待,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闹了半天,你已经把假话说到了自己都快信了的地步?! 鱼丰继续道:“将军帐下的几个绣衣执法,见你中了瘴气,害怕你把毒气过给别人,要把你扔到兵营外尸坑里去,任你自生自灭。 阿耶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所以一气之下就反了。” 合着是为了救我才造的反?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造反可是大罪……” 鱼丰不以为意的道:“造反是大罪,可造反的人多了,他们也抓不过来。将军手下的那群绣衣执法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巴、蜀、犍为三郡十万多人征讨西南,不到两个半月,死了近一半。 就这还不退兵,不造反就得等死,你说反不反? 军中如今造反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八千。 有人在六盘水下游立起了山头,聚众对抗朝廷的兵马。 眼下朝廷的兵马正对付他们呢,哪有心思管我们。” 鱼禾闻言,陷入到了沉默。 他能理解鱼丰。 不造反就得等死? 那就不得不反。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鱼禾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鱼丰皱起了眉头道:“朝廷的兵马封锁了六盘水,我们没办法回去;句甸人在山林里神出鬼没,我们也没办法从山林里逃出去。 我们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动就得没命,只能先在山洞里苟活着。” 鱼禾皱起眉头,要开口继续问,鱼丰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鱼丰扶着鱼禾躺下,道:“你大病初愈,还需要静养,就别多说话了……” 鱼禾几次想要开口,鱼丰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只能静静的躺在干草上。 鱼丰将小肉干装进了皮口袋,塞到了鱼禾手里,然后在鱼禾身边搓着手,踱着步。 几个呼吸后,鱼丰再次出现在了鱼禾身边,又是同样一副姿态,搓着手、踱着步。 鱼禾看着鱼丰搓手、踱着步的样子,略微愣了一下,一段属于少年的记忆在鱼禾脑海里变得清晰了起来。 鱼禾脸上浮起一丝涨红,嘴唇几张几合,难以启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2章 阿耶真好?!(求收藏!求推荐!) 鱼禾在鱼丰第六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脸羞耻的咬着牙,低声喊了一句,“阿耶真好……” 在少年的记忆里,鱼丰每次给他好吃的,他都会甜甜的说一句‘阿耶真好’。 鱼丰在鱼禾身边不断踱步、不断搓手,就是等着鱼禾说出这句话。 他大概还在担心儿子心里会怪他,所以想从儿子口中听到那熟悉又亲昵的语言,安慰一下自己。 毕竟,带着儿子上战场,还差点害了儿子性命,他心里很愧疚。 鱼丰听到了熟悉的话,似乎彻底轻松了下来,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他步履轻盈的离开了山洞,独留下鱼禾一个人躺在干草上低声哀嚎。 “造孽啊!” 鱼禾无论是心里年龄,还是灵魂年龄,跟鱼丰都差不多大。 在一个同龄人面前装嫩,他实在是羞愧难当。 鱼禾在羞愧的同时,开始‘翻阅’起了少年的记忆。 刚才他和鱼丰谈话的时候,他脑海中许多关于少年的记忆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鱼禾通过‘翻阅’少年记忆发现。 眼下正值新朝天凤四年,他正身处在西南。 新帝王莽篡汉立新以后,给天底下的所有州、郡、县,改了一遍名字,又给依附于新朝的藩属降了爵位。 依附于新朝的句町王亡邯和滇王安羌,被王莽降爵为侯。 句町王亡邯心有不满,抱怨了几句。 被牂柯大尹(汉太守)周钦诱杀。 此举激怒了句町人,句町王亡邯之弟亡承,继任句町王位,率领句町人杀官造反,攻破了牂柯郡郡治故且兰县,宰杀了牂柯大尹周钦。 王莽派遣重兵镇压句町人,被句町人给击溃。 滇王安羌见新朝的兵马似乎并没有前汉的兵马那么强大,便效仿新任句町王亡承,杀死了益州大尹程隆,聚众造反。 一时间西南皆反。 王莽派遣了平蛮将军冯茂,率领巴、蜀、犍为三郡共计十万人,征讨西南不臣。 冯茂率领兵马抵达犍为郡以后,大军压境,小胜了两场。 正当冯茂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军中的将士们中了烟瘴之毒。 烟瘴之毒,对新军而言,无药可解,七日必死。 短短一个半月,冯茂手里的十万大军,就被烟瘴之毒害死了三成。 冯茂见此,率领着自己的亲信退居巴、蜀,将巴、蜀、犍为三郡征调的民夫、罪囚、赘婿等留在了犍为郡继续对付句町人。 三郡的民夫、罪囚、赘婿等,多被烟瘴之毒所害。 近半数人葬身于六盘水。 尸骸堆积如山。 无人收殓,也无人怜悯。 如同被割下的草芥。 …… 鱼禾在‘翻阅’了少年相关记忆以后,长出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我有点理解鱼丰为何造反了,换做是我的话,我会做的比鱼丰更激烈……” 鱼禾幽幽的感叹过后,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新朝就是一个乱世,从王莽成为大汉安汉公起,一直到王莽死,造反就没断过。 所以在新朝造反,倒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六个人造反,只有一副甲胄,是不是有点草率? 刘秀最落魄的时候,也有十几个俊杰追随…… 努尔哈赤起家的时候,也有十三副盔甲,七十几个兵……” 鱼禾抬头看向了洞口的方向,长叹一声,“你就算要造反,好待积攒点力量,又或者先忍辱负重往上爬,爬到了位高权重的地步,再造反啊? 就算你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儿子的性命,迫不得已现在造反,你好歹弄个规划啊? 漫无目的的造反,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如今被人堵在山洞里,动都不能动,连个耗子都不如。” 鱼禾吐槽到最后,已经无力吐槽,他觉得鱼丰造反,可以载入史册,篇名就是《史上最失败的造反》。 鱼禾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检查了一下自己稚嫩的身躯,暗自沉吟。 他觉得鱼丰有点不靠谱,跟着鱼丰的那四个人中间,也没有聪明人。 他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眼前这个犹如囚笼的困境才行。 不然就只能等死。 鱼禾沉吟了许久,也没思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他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太少,仅有鱼丰告诉他的那几句,所以一时半刻很难想出办法。 鱼禾一直在山洞里待着,洞内的光芒渐渐变暗的时候。 ‘六盘王’鱼丰,带着他手底下的‘精兵强将’回到了洞内。 鱼丰首当其冲,走在最前面,怀里捧着一些不知名的果子。 在鱼丰左右,跟着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一个身高七尺,一个身高足有九尺,像是一头黑熊,他们身上裹着一身粗制的兽皮,像是两个猎户。 两个大汉腰间皆配着长刀,一个手里拎着野兔,一个手里拎着锦鸡。 两个大汉身后跟着一个胡须花白的老翁和一个红头发的汉子。 鱼丰入了山洞,哈哈大笑道:“禾儿,瞧瞧阿耶给你带了什么?” 说话间,鱼丰已经走到了鱼禾面前,献宝似的将怀里的野果递向了鱼禾。 “少主真的醒了?” “少主醒了就好。” “哈哈哈,为了庆贺少主醒了,我专门弄了一只锦鸡。” “……” 鱼丰身后的四个人跟着鱼丰凑到了鱼禾身边,其中三个人似乎为鱼禾能够病愈而赶到高兴,剩下的一个人也摆出了一副高兴的面孔,只是有些僵硬。 鱼禾多看了他一眼,是那个红头发的汉子,背着长弓,怀里抱着一个水囊。 鱼禾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叫田红发,是一个西域人,在长安犯了罪,被发配到了犍为郡,然后被征召入伍。 鱼禾没有开口,只是冲着他们每个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们。 “快!尝尝!” 鱼丰催促着鱼禾吃野果,鱼禾盯着鱼丰手里的野果辨认了一番,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顿时对野果失去了兴趣。 鱼丰见鱼禾不吃,正准备劝解。 却见那个身高足有九尺的汉子,将自己手里的野兔递到了鱼禾面前。 鱼禾迟疑了一下,拿过了野兔。 鱼丰一愣,哈哈笑道:“你是想吃肉啊……” 笑过以后,鱼丰感慨道:“可惜了,不能生明火,容易被人发现,只能吃生。” 鱼禾正在摸索野兔的皮毛,听到了鱼丰的话,手上的动作一僵。 生吃?! 不怕吃出问题吗? 虽然鱼禾知道古人喜欢食脍,可没想到古人居然野蛮到这种程度。 “我……不饿……” 鱼禾语气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 鱼丰愕然的看着鱼禾,“你已经好些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怎么会不饿呢?”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大病初愈,不宜多食。” 鱼丰挑了一下眉头,狐疑的道:“是吗?” 站在鱼丰身侧的老翁,抚摸着胡须,点着头道:“少主说的不错,老朽曾经听医者说过,大病初愈的人,确实不宜多食。” 鱼丰缓缓点头,道:“那阿耶就不强迫你了……” 说话间,鱼丰从鱼禾手里拿过了野兔,将野果塞给了鱼禾。 鱼丰五人凑在一起处理起了野兔和锦鸡。 鱼禾靠在洞壁上,把玩着手里的野果,静静的看着鱼丰五人。 田红发似乎有话要说,他一边处理着鸡毛,一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他犹豫了许久,找到了一个空挡,终于开口了,“主公,少主已经病愈了,我们是不是该离开此地了?” 鱼丰打了个哈哈,没有接田红发的话。 田红发咬着牙继续道:“主公,鸡头山上的大兴王说了,只要您肯过去,就封您一个材官将军,地位仅在他之下。 咱们只有六个人,鸡头山可是有四十多人。 我们投了他,活命的机会就大一些。” 鱼丰将手里正在处理的野兔递给了老翁,他一改跟鱼禾说话时的柔和,声音十分清冷的问道:“张兴给你许了个什么官?” 田红发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道:“鸡头校尉……” 鱼丰‘呵’了一声,道:“鸡头校尉,大新没有鸡头校尉,前汉也没有鸡头校尉……你若是喜欢当官,我现在就能封你一个大将军。 论品阶,大将军可比鸡头校尉高多了。” 田红发有些急了,“主公,我不在乎什么官职,我只是觉得,他们人多,我们投了他们,能活……” 鱼丰反问道:“我们现在就活不下去了?” 不等田红发继续开口,鱼丰一脸鄙夷的道:“张兴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封官许愿?他就是一个偷人妻女的杂种而已,以前在军中的时候,耶耶不把他当人,现在耶耶依然不把他当人。” “可是他人多!” 田红发急喊了一声。 鱼丰皱起了眉头。 老翁忍不住开口道:“田红发,你够了。主公之所以不投张兴,是因为早就看出了张兴惦记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主公身上的那一套甲胄。 他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罪囚,没资格配甲,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兵刃也没有。 他第一次找上我们的时候,目光就一直盯着主公的甲胄不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3章 叛逃(求收藏!求推荐!) 田红发咬着牙,“他要甲胄,给他便是……” 鱼丰眉头皱成了一团,老翁不悦的瞪起了眼,那个穿着兽皮,身高七尺的汉子,噌一下站起身,瞪着铜铃般双眼,怒喝道:“给他便是?他张兴算什么东西,也配觊觎主公的甲胄。在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主公帐下一个马夫而已。” 田红发见自己引起了众怒,语气稍微弱了几分,“我只是想帮大家求一条活路,仅凭咱们六个人,根本没办法在朝廷的围剿和句町人的偷袭下活下去……” 七尺汉子一脸恼怒,准备训斥田红发,却被鱼丰抬手拦下。 鱼丰盯着田红发,认真的道:“我鱼丰并不是不懂得低头的人。若是交出甲胄,能换咱们六个人活命,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交出去。 可张兴只想要我的甲胄,不想要我们的人。 我将甲胄交给了张兴,张兴肯定会让我们交出兵刃。 我们交出兵刃。 张兴必然会将我们一脚踹开。” 田红发愕然道:“怎么可能?眼下朝廷的兵马在山外面围堵我们,句町人在山林里偷袭我们,各处山头都缺人,张兴怎么可能把人往外推。” 鱼丰瞥了老翁一眼,让老翁给田红发讲通其中关节。 老翁抚摸着胡须,冷冷的道:“主公此前是军司马,在正卒、更卒、罪囚、民夫当中威信极高,一旦投了张兴,张兴手底下的一些人必然会亲近主公。 到时候主公肯定会跟张兴起冲突。 一旦起了冲突,张兴必然会想方设法将我们手里的甲胄和兵刃要过去。 我们失去了兵刃,就只能任人宰割。” 田红发张了张嘴,还要说话。 却听老翁又道:“你肯定想说,主公不理那些人,不就没事了吗?可主公管得了自己,管得了别人吗?” 田红发闭上嘴,陷入到了沉默。 鱼丰略显深沉的道:“我若是搭理那些人,一定会跟张兴起冲突。我若是不搭理那些人,就一定会跟那些人起冲突。” 老翁听到鱼丰这话若有所思,田红发三人只听懂了前半句,并没有听懂后半句,所以没有言语。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鱼禾,听懂了鱼丰话里的意思。 鱼丰若是搭理张兴手底下的人,一定会被张兴忌惮。鱼丰若是不搭理张兴手底下的人,那么张兴手底下的人就会私底下诋毁鱼丰,说鱼丰自持清高,说鱼丰此前是官身,不愿意跟他们一帮子泥腿子为伍。 众口铄金,鱼丰很有可能会被孤立。 最后甚至有可能会被他们所有人一起针对。 鱼丰应该是了解张兴的为人,知道张兴没有容人之量,也猜倒了投了张兴以后的后果,所以才不愿意投张兴。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鱼丰一眼,他原以为鱼丰是个铁憨憨,没想到鱼丰还有些智慧,心思也很缜密。 只是还有待提高。 鱼禾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听完了他们五个人的谈话,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田红发已经生出了二心。 鱼丰面对的状况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鱼丰若是不收拾收拾田红发,让其归心,那么田红发迟早会叛逃,又或者在关键的时候反水。 鱼禾希望鱼丰能收拾收拾田红发,可鱼丰并没有这么做。 他在告诉了田红发不投靠张兴的原因以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五个人默默的处理干净了野兔和锦鸡,然后围坐在一起用刀子将兔肉和鸡肉分成了一条条肉条,细细的咀嚼了起来。 看着他们吃着带血的生肉,鱼禾有些不适,他下意识的别过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五个人吃完了肉,收拾了残骸。 鱼丰走到了鱼禾面前,逼着鱼禾吃了一些肉干,然后准备去安排田红发四人守夜的事情。 鱼禾趁着田红发四人不注意的时候,拽住了鱼丰的衣袖,低声提醒了一句,“田红发有二心,您该早做打算……” 鱼丰听到鱼禾提醒,略微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大手,盖在了鱼禾脑袋上,笑呵呵的道:“你都能看出来,阿耶如何看不出来。你放心,他在阿耶手里翻不起大浪。” 鱼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鱼丰明显又恢复到了铁憨憨的状态。 鱼丰现在这种情况,说好听点叫起义的义军,说不好听点,就是逃兵。 鱼丰已经不是汉阳都尉治所里的军司马了,官威在直线下滑,再用以前的想法领导手底下的人,肯定会出问题。 鱼丰笑过以后,收回手,跟田红发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起了守夜的事情。 经过商量,那个身高七尺汉子,守前半夜,田红发主动请缨,守后半夜。 身高七尺的汉子配着刀,出了山洞,守在了洞口。 鱼丰几个人回到山洞睡下。 鱼丰在睡前还特地脱下了甲胄。 鱼禾也跟着四个人一起睡下。 只是鱼禾躺在干草上,闭着眼,并没有睡。 他觉得鱼丰并没有将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他有必要自己想办法防着田红发。 万一田红发叛逃,去找那个什么大兴王张兴,很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一大堆麻烦。 鱼禾就在干草上躺着,熬着,一直熬到半夜。 身高七尺的汉子回到了洞内,轻声唤醒了田红发。 田红发背着弓前往了洞口。 身高七尺的汉子就躺在了干草上睡下。 鱼禾细细的听着,带到身高七尺的汉子呼吸变得均匀、悠长,他缓缓爬起身,从头上拔下了六根头发,搓成一条短绳,爬到了身高七尺的汉子脚边,将一头拴在了他脚上,另一头拴在了鱼丰脱下的甲胄上。 鱼禾觉得,田红发要叛逃的话,绝对不可能空着手离开。 他若是愿意空着手离开的话,恐怕早就叛逃了。 他之所以一直留在山洞里,跟鱼丰等人厮混在一起,肯定是想拿鱼丰的甲胄当投名状。 也许是田红发想在张兴手底下谋一个好职位,也许是田红发已经跟张兴私底下见过面了,张兴指名道姓要鱼丰的甲胄才肯收留他。 总之,鱼丰的甲胄对田红发而言,非常重要。 鱼禾只要守着鱼丰的甲胄,就能防着田红发。 鱼禾绑好了短绳以后,爬回了自己的位置躺下。 躺下以后,似乎又觉得不保险,又从头上拔了两根头发,绑在一起,一头拴在了鱼丰的甲胄上,一头拴在了自己脚上。 鱼禾拴好了头发,终于放心的躺在干草上睡下。 鱼禾睡下没多久,突然感觉到脚上一动,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黑影从他脚底下悄悄走过,走向了鱼丰的甲胄。 鱼禾见此,心头冷笑。 鱼禾敢肯定,那身影必然是田红发。 鱼禾原以为田红发会一直隐忍下去,直到关键时刻再叛逃或者反水。 却没料到田红发居然居然选择了今夜动手。 田红发走到鱼丰甲胄边上,小心翼翼收起了鱼丰甲胄,抱着甲胄往洞外走去。 鱼禾见此,愣了一下。 短绳被发现了? 就在鱼禾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七尺汉子猛然坐起身,冷笑了一声。 “好贼子,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人。敢盗主公的甲胄,宰了你……” 鱼禾听到了七尺汉子的话,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绑的短绳并没有被发现。 七尺汉子在田红发盗甲的时候,八成就醒了。 他迟迟没有动,大概是向等田红发将甲胄拿走。 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拿下田红发,大概是为了……不给田红发辩解了机会,趁机宰了田红发! 七尺汉子拿起了自己的长刀,囫囵的裹着兽皮,追了出去。 鱼禾仰着头,眼看着七尺汉子离开了山洞。 他猜测,七尺汉子早就有宰了田红发的心思,只是一逮不到机会。 如今有了机会,他肯定不愿意错过。 就在鱼禾躺在干草上静等战果的时候。 又有两个人坐了起来。 “田红发逃了,相魁去追了,相魁肯定不会留他……” “他既然生出了异心,那就该死。” “……” 鱼禾身躯一僵,他通过声音判断出,说话的人是鱼丰和老翁。 他原以为鱼丰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鱼丰并不是不愿意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鱼丰早就看出了田红发的异样,早就提防起了田红发。 那田红发盗甲,是不是鱼丰的算计? 他在那个名叫相魁的七尺汉子脚上拴短绳,是不是被鱼丰看到了? 若是鱼丰问起,会不会很尴尬? 就在鱼禾胡思乱想的时候,相魁带着一身水气出现在了山洞里。 在他手里,拎着鱼丰的甲胄。 “主公……” 相魁见鱼丰醒了,正坐在干草上等着他,他拎着甲胄走到鱼丰面前,单膝跪地。 “小人无能,让田红发那厮给跑了。” 鱼丰沉声道:“以你的能耐,田红发怎么可能跑得了?” 相魁语气不甘的道:“田红发那厮见到小人,就将主公的甲胄丢进了水潭里。小人下水去捞甲,他趁机跑了。” 鱼丰没有言语。 老翁忍不住道:“你可以抓住田红发以后,再去捞甲……” 相魁声音沉重的道:“主公的甲胄是祖传的,不容有失。” 老翁苦笑了一声。 “田红发那厮既然跑了,那我们也得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4章 草丛外是什么?(求收藏!求推荐!) “大意了……” 鱼丰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起相魁,吩咐道:“你去叫醒巴山,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换个地方。” 田红发既然逃了,那山洞就不安全了,鱼丰一行人必须换个地方。 相魁恭敬的将甲胄交还给鱼丰,俯下身去唤醒巴山。 鱼丰拿过了甲胄以后,放在一边,带着老翁走到了鱼禾身边。 “禾儿,既然醒了,那就别装睡了。” 鱼禾听到这话,就知道他此前做的事情,鱼丰全部都看见了,他睁开眼,坐起身,看向了鱼丰。 鱼丰见鱼禾坐起身,小声的吩咐了老翁一声。 老翁拿着火刀和火石,走到了一边,点燃了一堆干草。 火光升起,照亮了整个山洞。 鱼丰蹲坐在了鱼禾身旁,一张脸在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他看着鱼禾,一脸尴尬。 鱼禾看着鱼丰,也是一脸尴尬。 鱼丰尴尬的是,鱼禾此前已经提醒过他田红发有问题,让他早做打算,半夜的时候还做了一些防备,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在鱼禾面前打包票,说田红发在他手里翻不起任何大浪。 可如今田红发从他手里跑了,他觉得有点没脸见儿子。 鱼禾尴尬的是,他偷偷摸摸做的一些,被鱼丰给看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鱼丰。 “那个……” “那个……” 父子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您先说……” “你先说……” 父子二人再次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最后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流露出尴尬的笑容。 鱼丰见气氛更尴尬了,轻咳了一声,感叹道:“禾儿,你长大了,知道为阿耶分忧了……” 鱼禾干笑着道:“为阿耶分忧是应该的……” 父子二人十分默契的没有提田红发叛逃的事情,只是依然没能缓解彼此的尴尬。 鱼禾为了避免气氛继续尴尬下去,赶忙转移话题,“田红发逃了,肯定会去找大兴王,大兴王恐怕会带人来找麻烦,所以我们必须离开此地。阿耶此前说,洞外有朝廷的兵马围剿和句町人偷袭,我们离开了山洞以后,有地方落脚吗?” 鱼丰听到了鱼禾的问话,沉吟着道:“落脚的地方,倒是有那么几处,只有一处田红发不知道,只是有些偏远……有些危险……” 鱼禾忍不住问道:“有多危险?” 鱼丰沉声道:“就在六盘水兵营外的尸坑边上。” 鱼禾疑问道:“阿耶是担心被朝廷的兵马发现?” 鱼丰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一直在一旁没有开口的老翁,突然开口道:“主公担心的不是朝廷的兵马,而是其他东西……” 鱼禾一脸狐疑。 鱼丰犹豫了一下,含糊的说了一句,“你最好有个心里准备……” 不等鱼禾继续发问,鱼丰就站起身,离开了鱼禾身旁。 鱼禾往着鱼丰离开的背影,一脸思索。 鱼丰虽然不愿意多说,但鱼禾大致能猜倒,六盘水兵营外的尸坑边上的生存环境,肯定很恶劣。 鱼禾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解决面前的困境才行,不然他会一直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打滚,说不定哪天就凉了。 鱼禾思索了一会儿,起身跟鱼丰四人一起收拾起了东西。 鱼丰四人储藏的食物并不多,仅有一小包肉干和一小包胡饼。 但是食盐却有足足两大包,药材也有足足一大包,甚至还有一坛子酒。 鱼禾看着那脑袋大的酒坛子,水桶大小的兽皮口袋,略微有些发楞。 鱼丰见鱼禾愣愣的盯着两个兽皮口袋,便开口解释道:“阿耶当初逃离营地的时候,路过兵械库,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奔到了后营,背了两袋盐。” 鱼禾缓缓回神,由衷的赞叹道:“还是阿耶有远见……” 盐代表的是什么? 盐代表的是命。 人若是长期不吃盐,就会变得体弱多病,没有力气没有精神,严重一点还会昏迷。 朝廷的兵马、句町人、山林里的狼虫虎豹都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缺盐的症状出现,等待所有人的就只有死亡。 鱼丰背的可不是两袋盐,而是两袋命。 鱼丰听到了鱼禾赞叹,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站在鱼丰身边的老翁,抚摸着胡须,笑着道:“老朽逃离营地的时候,带了一包药材。” 老翁说完话,还瞥了鱼禾一眼。 鱼禾心中哭笑不得,开口赞叹道:“你也有远见……” 老翁满意的抚摸着胡须点着头。 “俺抱了一坛子酒……” 那个名叫巴山,身高九尺,宛如黑熊的汉子,凑到了鱼禾身边,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他比老翁露骨多了,说完话以后,就直愣愣的盯着鱼禾,等待鱼禾夸奖。 鱼禾通过前身的记忆得知,巴山是一个憨儿,跟相魁是义兄义弟,年幼的时候被人贩卖到了咸阳,被鱼禾的大父(祖父)鱼武买下,成了鱼家的家仆。 长大以后,就跟随在鱼丰身边,充作亲随。 巴山和相魁兄弟细细算起来,也算是鱼家的家人。 从相魁情愿放走田红发也要拿回鱼丰的甲胄就不难看出,相魁和巴山兄弟,对鱼丰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既然是自家人,又忠心耿耿,又是一个憨儿,鱼禾自然会善待。 鱼禾面带笑意的夸奖道:“你也有远见……” 巴山听到了鱼禾夸奖,咧开嘴笑了,笑容十分灿烂,他拽着鱼禾的衣袖,让鱼禾往自己背上爬。 鱼禾看他的意思,似乎想背着自己赶路。 鱼禾自己有手有脚,还没有让人背着赶路的习惯,就拒绝了巴山的好意。 巴山还为此闷闷不乐了起来。 鱼禾随手取了一枚野果塞给他,他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长弓被田红发带走了,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我们该走了。” 鱼丰在清点了所有东西以后,招呼着鱼禾几个人一起赶路。 鱼丰穿着盔甲,背着两个兽皮口袋,手里握着一杆长矛,率先出洞。 相魁手握一柄长刀,背着酒坛子、肉干、胡饼、药材,走在鱼丰身后。 鱼禾和老翁居中。 巴山背着一柄长刀,守在鱼禾和老翁身后。 五个人出了山洞,天还没亮。 月亮高悬在天边,挥洒着清冷的月光。 月光照耀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里,给山林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林中偶尔会传出猿啸、狼吼、鸟鸣。 鱼丰站在洞口辨别了一下方向,带着四人从洞口离开,进入到了山林里。 为了确保众人在路上不会遇到危险。 鱼丰手持着长矛走在最前面,为四个人开道。 他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长矛,敲打着脚下半尺高的荒草,借此惊退草丛中的蛇虫鼠蚁。 遇到了藤曼缠绕,难以通行的地方,相魁就会走上前,用长刀斩开藤曼。 鱼禾心情忐忑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生怕山林里突然扑出个豺狼虎豹。 引发一场不必要的血斗。 还好,有惊无险。 一行人往西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一个时辰后,天光微微放亮。 道路也就好走了不少。 在太阳露出半边脸的时候。 走在最前方的鱼丰突然停下,快速的蹲下身。 鱼禾、相魁、老翁、巴山也赶尽蹲下身。 鱼丰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四个人都意识到了有危险。 五个人静静的蹲在草丛里等着,十几个呼吸后,一行十六人的队伍,匆匆从不远处走过。 他们衣着破烂,神情慌张,赶路的时候很匆忙,都没发现旁边的草丛里还躲着人。 待到他们走远了,鱼丰压低了声音道:“应该是从六盘水兵营里逃出来的。” 老翁点着头附和道:“咱们当初从六盘水兵营逃出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惊恐的如同枝头的鸟儿。他们比咱们幸运多了,居然活下了十六个人。” 老翁作为最早逃出兵营的前辈,轻而易举的从对方的举动判断出对方是刚刚从兵营里逃出来的人。 鱼丰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鱼丰当初离开六盘水兵营的时候,带了足足七十多人,全部都是愿意把性命交给他的人。 可最终活着逃到山洞里的,只有六个人。 朝廷兵马的围剿、句町人的偷袭、山林里狼虫虎豹和瘴气的危害,夺走了九成多人的性命。 “走……” 鱼丰不愿意多想,招呼了一声,带着四个人继续赶路。 五个人一起,又向西行了一个时辰,碰到了一只野狼挡道。 鱼禾原以为会发生一番血斗,可当野狼扑过来的时候,巴山一把提着他的脖子,将他架在了肩膀上。 鱼丰抡起了手里的长矛,狠狠的砸向了野狼。 野狼被砸出去了数丈远,鱼禾清楚的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鱼禾觉得他又必要重新认识一下鱼丰。 在前身的记忆中,可没有鱼丰展露武艺的记忆。 鱼丰击退了野狼以后,并没有在意野狼死活,带着他们继续赶路。 五个人又行了一个时辰,到了丛林边上,丛林外是一片开阔地。 鱼禾想要探头张望,被鱼丰给按倒在了地上。 鱼禾想要问个究竟,鱼丰却没给鱼禾机会。 鱼丰将不远处的草丛掀开,示意鱼禾往外看。 鱼禾从草丛中探出一个脑袋,往外一瞧,双眼瞬间瞪大,瞳孔快速缩小,血丝缓缓在他眼球上弥漫开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5章 尸坑(求推荐!求收藏!) 入眼的是一座巨大的深坑,约有一百二十丈方圆。 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尸骸,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整座深坑。 深坑边上,野狼围着一具尸骸,在大肆咀嚼。 咬下的胳膊在野狼嘴里血肉横飞。 虎、豹等野兽,在深坑的另一边撕咬着尸骸。 它们十分凶残的将尸骸咬断,将心肝脾肺肾拖到了各处。 蛇群在尸骸堆中翻滚,秃鹫在尸骸堆上盘旋,豺、狈时不时的从尸骸堆叼走一只胳膊。 其他的野兽更是不计其数。 往日里相争不断的野兽,如今也能在深坑里和平相处。 野兽们在肆意的享受着饕餮盛宴。 鱼禾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座修罗场,一座从没有看过的修罗场。 鱼禾脸上的神情像是被冻住了,他一颤一颤的侧过头,盯着鱼丰,磕磕巴巴的问,“不……不是……真的吧?” 鱼丰叹了一口气,张嘴准备回答。 可鱼禾眼球一翻,晕在了地上。 鱼丰一愣,意识到鱼禾可能是接受不了深坑里残忍的场面,晕厥了过去,他又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深坑,微微握了握拳头。 “巴山,你背着禾儿,咱们走。” 鱼丰吩咐了一声。 巴山扛起了鱼禾,五个人离开了深坑边上。 五个人小心翼翼的沿着丛林的边缘往西走了一里,一条小小的瀑布挡住了五人去路。 五个人顺着瀑布的一侧爬了上去。在瀑布上面,有一个酷似一线天的峡谷。 一条小溪从峡谷正中流过,小溪两旁布满了一堆堆的小石子。 五个人进入到了峡谷深处。 在峡谷深处,有两块酷似两扇门的石头,绕过了石头,里面就是一片广阔的石头地。 相魁率先一步进入到了两扇大门似的石头内,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对鱼丰点点头。 鱼丰吩咐相魁守在了两块石头处,他带着巴山和老翁,以及巴山背上的鱼禾进入其中。 鱼丰找了一片干巴巴的石头地,在上面铺上了两块羊皮,吩咐巴山将鱼禾放下。 巴山将鱼禾放下以后,几个人蹲坐在石头地上,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深坑里的一切,不仅给鱼禾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也给鱼丰四人造成了巨大冲击。 四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深坑了,但是他们依然难以平静。 “狗日的冯茂真的不把人当人……” 老翁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忍不住喝骂了一句。 鱼丰和相魁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四个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他们坐在石头地上,一座就坐到了半夜。 他们谁也没有吃东西。 因为他们看过了那残忍的修罗场以后,谁也吃不下东西。 半夜的时候,鱼禾发烧了,嘴里在疯狂的说着胡话。 “那是人……不是牲口……不是牲口……” “那是人……” “……” 鱼禾突然开口大叫,吓了鱼丰一跳。 鱼丰快速扑上前,抱起了鱼禾,一模鱼禾额头,感觉到发烫,他急忙招呼老翁,“刘川,过来给禾儿看看……” 名唤刘川的老翁神情紧张的凑上前,抬手摸了一下鱼禾额头,快速的回过身,拽过了自己身后的药袋子,在里面翻找了许久,找出了几味药材,递给了巴山。 “去,捣碎,兑上水端过来。” 刘川吩咐了一声。 巴山郑重的拿过了药材,走到一边的石头地上,用石块碾起了药材。 没过多久,巴山就碾好了药材,用竹筒舀一筒干净的水,混合着药材粉末,送到了刘川面前。 刘川端着竹筒,到了鱼丰面前。 鱼丰不放心的问道:“管用吗?” 刘川苦笑了一声,“老朽就是一个半吊子医者,管不管用,老朽也不敢保证。” 说话间,刘川已经将竹筒塞到了鱼丰手里。 鱼丰拿着竹筒,一脸迟疑。 最终他咬着牙,将竹筒里的东西给鱼禾灌进了肚子,然后双手紧紧的抱着鱼禾,任由鱼禾在他怀里大喊大叫。 刘川、巴山、相魁三人都神情紧张的盯着鱼禾。 四个人一直熬到了天麻麻亮,鱼禾似乎是喊累了,又似乎是刘川的药材起了作用,鱼禾停止了大喊大叫,发了一身汗,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光彻底大亮以后,鱼禾幽幽转醒。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鱼丰的脸,他下意识的攥住了鱼丰的衣袖,颤声道:“那是人……不是牲口……” 鱼丰抱着鱼禾,咬着牙,重重的点头。 鱼禾拽着鱼丰的衣袖重复了许多次。 鱼丰也回应了许多次。 直到鱼禾彻底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才停下。 “做噩梦了?” 鱼丰在鱼禾停止了重复以后,轻声问了一句。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道:“谁看到那种场景,都会做噩梦。” 鱼丰咧开嘴,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可比阿耶强多了,阿耶当初看到了尸坑以后,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你只昏迷了一晚上。” 鱼禾沉默了一下,看着鱼丰认真的道:“我已经不是一个娃娃了,你不需要用这种话骗我。” 鱼丰见鱼禾彻底没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粗暴的揉搓了一下鱼禾脑袋,笑道:“你在阿耶眼中,永远都是个娃娃。” 说完这话,鱼丰示意刘川再给鱼禾看看。 刘川上前,装模做样的为鱼禾诊了诊脉,冲着鱼丰点了点头。 鱼丰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放开了鱼禾,招呼道:“都吃点东西吧。” 鱼丰并没有告诉鱼禾,他们四个人守了鱼禾一夜。 鱼禾却看出了他们四个人眼中均有血丝,猜出了他们守了自己一夜。 他心头有些羞,又有些感激。 但是鱼丰明显不想让他多想,没有说出此事,他也没有戳破此事。 鱼丰吩咐着巴山拿过了装着肉干和胡饼的小包,几个人坐在石头地上吃起了东西。 几个人将胡饼丢在水里,泡软了以后,啃起了胡饼。 那一小包的肉干,谁也没动。 尸坑里的一切,仍然在五个人心头环绕。 鱼禾看过了尸坑,见识了一座前所未有的修罗场,心里充满了恐惧、震撼、愤怒。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 鱼禾在吃东西的时候,挑了个空挡,沉声问鱼丰,“阿耶,我记得你说过,六盘水兵营里的人,会将营中中了烟瘴之毒的人丢进尸坑。”‘ 鱼丰一愣,放下了手里的胡饼,盯着鱼禾,沉声道:“你想救他们?” 相魁、刘川二人听到此话,也放下了手里的胡饼,看向了鱼禾。 巴山似乎只在乎自己手里的食物,并不在乎其他的,所以五个人当中,只有他依旧在啃着胡饼。 鱼禾点点头。 相魁和刘川的神色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 鱼丰盯着鱼禾不动声色的道:“你应该知道,身中烟瘴之毒的人,无药可医。我们就算出手救他们,也只能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更重要的是,尸坑周遭盘踞着数量庞大的野兽,我们要救人也要付出极大的带价。” 相魁和刘川在一旁赶忙点头。 鱼禾认真的道:“若是我能治好烟瘴之毒呢?” 烟瘴之毒,在鱼丰几个人眼里无药可医,但是在鱼禾眼里,并不是无药可医。 鱼丰三人齐齐一愣,就连闷头啃胡饼的巴山也看向了鱼禾。 烟瘴之毒,无药可医,几乎是天底下大部分人的共识。 若是烟瘴之毒能治的话,军中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会叛逃,更不可能出现那惨绝人寰的尸坑。 鱼丰沉声道:“从我们抵达六盘水起,到现在,死在烟瘴之毒下的人,已经超过了四万之数。军中两百多医者,对烟瘴之毒无可奈何。长安城里的太医令,翻遍了诸多古籍,也没找到治疗烟瘴之毒的良方。 你说你会治?” 鱼丰言外之意,那么多能人都奈何不了的烟瘴之毒,你鱼禾怎么可能会治。 鱼禾早就知道鱼丰会有此一问,他在开口前就想好了说词,“小时候,族里请先生为我发蒙,曾经请过一位出自于蜀郡文翁石室的先生。 那位先生似乎去过益州郡,他偶然之间说过一句话。 说益州郡的滇人,在山林里晕倒以后,巫医会在屋子里焚烧雄黄等物,还会用针刺病者。 那位先生说到此事的时候,一脸讥讽,说是蛮夷患病,不去求医问药,反而焚烧雄黄等毒物,愚昧不堪。 我觉得有趣,便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如今到了犍为郡,碰到了瘴毒,见到了尸坑,我又想起了他的话。 我觉得滇人并不愚昧,真正愚昧的是那位先生。 滇人久居烟瘴之地,却没有被烟瘴之毒所噬,那就说明滇人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我猜测,巫医焚烧雄黄,有可能是为了以毒攻毒,以针刺病者,有可能是为了除毒。” 鱼禾一口气将自己想好的说词说了出来,鱼丰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鱼丰记得,鱼氏确实请过一位出自于蜀郡文翁石室的先生。 蜀郡文翁石室,乃是前汉蜀郡太守文翁创立。 创立以后,文风卓荦,人才辈出,名冠西南。 前汉武帝还特地下旨,让天下各郡效仿文翁石室,兴办学社。 正是因为蜀郡文翁石室的名头大,所以受到了豪门大族追捧,豪门大族都喜欢请文翁石室学子到族里当先生。 咸阳鱼氏,跟那些举世闻名的豪门大族比,不算什么,但是在咸阳,却是一方大族。 正因为是大族,鱼氏子弟年少时,鱼氏长辈都会请一些先生教授他们习文习武。 蜀郡的人要入长安,必须经过咸阳。 鱼氏很容易就能请到文翁石室的学子。 鱼氏既然请过文翁石室学子当先生,鱼禾又说的头头是道,分析的又合理。 那鱼禾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烟瘴之毒真的能治。 但即便如此,鱼丰心中仍有疑惑。 “你救他们做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6章 威胁无处不在(求收藏!求推荐!) “我不想被人当成牲口,扔到尸坑里任由野兽啃食。”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鱼禾在见识了尸坑以后才明白鱼丰为何会放弃军司马的身份,选择带人逃进山林。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生生的扔进一座尸坑里,任由野兽啃食。 鱼丰听到鱼禾的话,以为鱼禾害怕被丢进尸坑,他安慰道:“有阿耶在,没人敢把你丢进尸坑里。” 顿了一下,鱼丰又补充道:“我们已经逃出了兵营,兵营里的那套规矩管不到我们,朝廷的兵马如今在攻打其他几股大势力,根本无暇顾及我们。” 刘川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少主,你救不救人,都不会有人将你扔进尸坑。” 鱼禾的目光在鱼禾和刘川身上扫视了一圈,沉声道:“朝廷的兵马现在无暇顾及我们,不代表以后也无暇顾及我们。一旦他们清除了其他几股大势力,腾出手对付我们,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们只有四个人,能挡得住朝廷的千军万马?” 鱼丰眉头微微一皱,道:“以阿耶对朝廷的了解,我们人数不超过十人,他们根本不会在意我们。” 朝廷派遣的大军,首要任务是征讨西南不臣,而不是剿匪。 逃兵们占山为王,聚众起义,朝廷的兵马自然会征讨。 但三五个逃兵组成的义军,根本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鱼丰此前率领着许多人逃出了兵营,被朝廷派遣兵马围追堵截了多日。 在他们的数量被削弱到了六人以后,围追堵截他们的兵马也就消失了。 由此[衍墨轩小说网 .xmxxs.top]可见,朝廷的兵马只讨伐大规模的势力,小规模的势力他们根本懒得搭理。 鱼丰的话,鱼禾稍微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他再次开口问道:“朝廷的兵马现在不会在意我们,以后呢?朝廷派遣了十万兵马征讨西南不臣,可到了西南近三个月,除了小胜了两场外,毫无建树。 如今平蛮将军冯茂退居巴蜀,却没有退回长安,那就说明朝廷征讨西南不臣的决心很大。 冯茂随后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也有可能逼迫着巴、蜀、犍为等郡的罪囚、民夫、官吏、赘婿、商贾等代军出征。 战事很有可能会一直打下去。 但是碍于瘴气之害,冯茂奈何不了句町人和滇人。 一旦朝廷问责,您猜冯茂会不会命人杀良冒功? 到时候,我们就不是五个微不足道的逃卒,而是叛军,是军功。 您觉得朝廷的兵马会轻易放过我们?” 鱼丰听完鱼禾一席话,瞳孔微微一缩。 鱼禾的话讲的很直白,他全部听明白了。 正是因为全部听明白了,他才觉得胆寒。 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话有九成九会实现。 因为朝廷第一次征讨句町不臣的时候,汉阳都尉治所的兵马就是这么干的。 他身为汉阳都尉治所里的军司马,清楚的知道一切。 当时句町人初叛,朝廷发巴、蜀、犍为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马平定叛乱。 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马,杀到了六盘水,就被瘴气所阻。 为了避免朝廷问责,他们就杀了一群藏在山林里的野人,以及三座藏在大山深处,不问世事的小部族山寨,用他们的人头,给了朝廷一个交代,朝廷才没有重处他们。 冯茂手里的兵马可比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马多多了,他要是杀良冒功,那六盘水周边不会有活物。 藏在此处的五人,自然难逃一死。 鱼禾见鱼丰似乎被自己说动了,就趁热打铁道:“阿耶别忘了,除了朝廷的兵马,山林里还有句町人的踪影。一旦被句町人盯上,我们也很难活下去。 句町人比我们更擅长在山林里奔走,也比我们更擅长在山林里捕猎。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壮大,趁着冯茂没有杀良冒功、趁着句町人没有盯上我们的时候,快速壮大。 只要我们人足够多,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 鱼禾环视了一下鱼丰四人,又说出了一句他们难以拒绝的话,“就算冯茂派人剿灭我们,就算句町人盯上我们,只要我们人足够多,我们也可以让别人拖着他们,我们先逃。” 鱼丰一脸愕然的盯着鱼禾,他很难相信,鱼禾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在他的记忆中,鱼禾心地纯良,没有心机。 可现在鱼禾不仅说出了让别人帮他们拖着敌人的话,还详细的分析的眼前的局势,心思远比他还缜密。 若不是他能清楚的看到鱼禾的脸,他都会怀疑,儿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难道是因为死过一次,又见识了尸坑里的大恐怖,一下子就长大了?成熟了? 鱼丰心里充满了疑惑,没有言语。 刘川却被鱼禾的话说动了,他是队伍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也是最危险的一个。若不是他粗通一些医术,又能在关键时候充当鱼丰的狗头军师,一直被鱼丰护着,恐怕活不到现在。 如果局势发展到鱼禾所说的那种地步,那确实得多找一些人。 一旦朝廷的兵马和句町人来袭。 有其他人顶在前面,他活命的希望就会大一些。 “主公,老朽觉得少主言之有理。” 刚才还在帮鱼丰说话的刘川,立马改口支持鱼禾。 鱼丰听到了刘川的话,缓缓回神,感慨道:“禾儿真的是长大了……” 鱼丰最终还是将鱼禾的一切变化,归功于鱼禾长大了、懂事了。 鱼丰感慨过后,苦笑着道:“我竟然也被禾儿给说动了,若是随后的情形真的如同禾儿所说,那我们确实该多聚一些人才行。山林里的其他逃卒,在山林里待久了,各自都有了山头,我们冒然加入,或者是将其收入麾下,都很难掌控。 那些被扔进尸坑里的活人,确实是最适合被我们招揽的人选。 只是尸坑边上如今围满了野兽,我们想从野兽口中抢人,十分困难,弄不好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更重要的是,禾儿能不能治烟瘴之毒,还需要验证一番。 族里发蒙先生的话,并没有经过验证,不能当真。”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相魁,突然开口,“那就抓个人,让他吸两口烟瘴,让少主试试。” 鱼禾一脸错愕,他觉得相魁有点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原以为鱼丰会训斥相魁,没想到鱼丰听到了相魁的话,居然抚摸着短须,做出了思索状。 鱼禾赶忙干咳了一声,试探的道:“兵营里负责抛尸的将士,应该不会太多,那座尸坑已经沦为了野兽的乐园,我们不敢深入,兵营里抛尸的将士们,恐怕也不敢深入。 他们有可能会在半道上丢下那些身中烟瘴之毒的人……” 鱼禾话说了一半,鱼丰就点着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兵营里负责抛尸的人,只有一什。依照尸坑里目前的状况,他们肯定不敢深入。他们很有可能会将人丢在半路上。” 不等鱼禾再次开口,鱼丰就站起身,道:“阿耶和相魁跑一趟,拖一个人回来,你试试。”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说完这话,鱼丰吩咐巴山和刘川照顾好鱼禾,然后带着相魁离开了峡谷。 鱼禾忍不住夸赞,“阿耶还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鱼丰这种说做就做,毫不含糊的性格,鱼禾十分喜欢。 世上大部分成功人士,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 在他们了解了事情的收益和风险以后,他们决定要做,就一定不会拖拖拉拉。 鱼丰和相魁走后,巴山忠心耿耿的守在鱼禾身边,刘川则蹲在一旁,试探的问道:“少主,你家先生说的法子真的能成?” 鱼禾随口敷衍了一句,“能不能成,试过就知道了。” 刘川还要开口,鱼禾却抢先一步道:“阿耶和相魁去冒险,我们也不能闲着。此地随后很有可能会住很多人,其中一大部分还是病人,所以我们必须多弄出一些平地,还得多弄一些碗筷。 我们存储的食物也不多,得尽可能的多弄一些食物才行。 阿耶和相魁随后很有可能会一直奔波在救人的路上,所以我们必须自己动手找食物。” 刘川张着嘴,愕然的盯着鱼禾。 他有点不明白,鱼禾明明还没有验证他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是否有效,现在弄这些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 他那里知道,鱼禾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源于两千多年后,早就经过了验证,早就活了无数人性命。 鱼禾既然决定了要脱离眼前的困境,那他的脑海里已经行成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而他的计划,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救人。 刘川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但还是按照鱼禾的吩咐开始做事。 鱼禾带着刘川和巴山,将石头地上一些散落的石块,挪到了石头地凹陷的地方,尽量的将石头地弄平整。 巴山话不多,但是干活的时候十分卖力,他块头大、吃得多,力气也大。 他几乎一个人包揽了搬石头的活儿。 刘川力气小,根本搬不动石头。 鱼禾大病初愈,也没多少力气。 最后二人将修理石头地的活儿交给了巴山,二人去峡谷当中的小溪里去寻找食物,看看有没有鱼虾。 峡谷的深处,有一处浅滩。 浅滩里面有一群鱼儿在快活的游泳。 刘川和鱼禾找到浅滩的时候,都惊了。 刘川忍不住惊叹,“上次到此地查看的时候,没有深入,完全没发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鱼。早知道这里有这么多鱼,我们也不用跑到几里外的山洞里去住。” 鱼禾则幽幽的感叹了一句,“没开发过的山林,果然物产丰富……” 只是,一直食脍的话,会不会出问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7章 出事了?! 鱼禾仅仅在食脍的问题上思量了几个呼吸,就带着刘川开始一起捕鱼。 浅滩里的鱼群很大,大致是因为藏在峡谷深处,没有天敌祸害,也没有野兽捕获,所以它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成长,远比六盘水附近的人活的要自在。 浅滩的水不深,仅仅没过鱼禾腿弯,鱼群又十分庞大,所以鱼禾和刘川根本不需要借助工具,他们只需要趟着水,进入到浅滩中,徒手抓鱼即可。 鱼群明显没被祸害过,见到了鱼禾和刘川以后,不仅没躲,反而一股脑的涌到了二人脚边。 刘川见此,苍老的面孔上流露出的前所未有的笑容。 “少主,咱们赚大发了……” 刘川畅快的大笑了一声,蹲下身去捞鱼。 刘川瘦成皮包骨头的手伸进了鱼群中,抬手一捞,两条大鱼就被他抓在手里。 大鱼在刘川手里不停的扑腾着,身上的水溅了刘川一脸,刘川笑的更大声。 鱼禾低笑了一声,“还真有点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意思……” 说完这话,鱼禾也加入到了抓鱼的行列。 二人并没有贪心的将浅滩里的鱼抓完,他们在抓了七条以后,就罢手上岸。 鱼禾在浅滩边上的石壁上,找到了一些藤曼,将鱼穿在了一起,拿到了峡谷的下游,用防身的青铜匕首将鱼抛开,处理干净。 刘川跟在一边,帮着鱼禾处理鱼。 等到二人将七条鱼的内脏和鱼鳞处理干净以后,鱼丰和相魁二人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在他们背上,各背着一个人。 看那两个人的状态,似乎陷入到了昏迷当中。 两个人都穿着粗布麻衣,在兵营里的地位应该不会太高。 “阿耶……” “主公……” 鱼禾和刘川见到了他们二人,赶忙迎了上去,给他们搭了一把手。 鱼丰和相魁都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到了峡谷深处,鱼丰和相魁将背上的人放在了巴山修整出的平地上。 鱼丰才缓缓开口,他的语气略显深沉,“禾儿,你在此处救人,巴山留下帮你,刘川跟我再去一趟。” 此话一出。 巴山只是愣愣的点点头。 鱼禾却和刘川对视了一眼,心头皆是一沉。 自从刘川跟随了鱼丰以后,鱼丰很少让刘川干力气活。 因为鱼丰知道刘川上了年纪,身上没多少力气。 可如今鱼丰居然招呼着刘川去帮忙。 那就说明六盘水兵营里负责抛尸的人,真的将活人扔在了通往尸坑的路上,而且数量还不少。 刘川没有含糊,应答了一声,“老朽跟您去,不知道老朽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鱼丰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沉声道:“带上杀人的东西。” 刘川一愣。 鱼丰阴沉着脸没有言语,相魁低声补充了一句,“有些人,已经不是人了。” 相魁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刘川却听明白了。 刘川下意识看了一眼鱼禾,没有继续再问。 三个人显然是有心瞒着鱼禾,并没有把话说透。 但是鱼禾却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 鱼丰让刘川带上杀人的东西,显然不是为了去六盘水兵营里跟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血拼,九成九是杀一些被抛在路上的活人。 相魁补充的那一句话,说明了关键。 有些人已经不是人了。 什么样子的人不是人? 吃人的人,就不是人。 他们要杀的就是吃人的人。 六盘水兵营里中了烟瘴之毒的人,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他们被扔到了野外以后,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冲着身边的同伴下口。 鱼禾盯着鱼丰,希望了解到抛尸路上的惨状。 鱼丰只是说了一句,“你猜得没错,兵营里的人确实不敢深入尸坑,所以他们将中了烟瘴之毒的人丢在了路边。 或许是为了剿灭山林里的逃卒,兵营里派遣出了大批将士进山,所以身中烟瘴之毒的人很多。” 鱼丰说到此处,就没有再多说。 他带着相魁和刘川再次的离开了峡谷。 鱼丰三人走后,鱼禾微微握了握拳头,幽幽道:“该死的世道,根本不给人活路……” 尸坑里的惨剧,给了鱼禾极大的震撼。 抛尸路上出现人吃人的情况,让鱼禾更加震撼。 他在得知了自己穿越到了新朝以后,就清楚自己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十分残酷、十分黑暗的时代。 他已经努力的将这个时代的生存状况往最坏处想了。 可现实却告诉他,这个时代的生存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要恶劣百倍。 数万人的庞大尸坑,人吃人的惨剧,在鱼丰、巴山、相魁、刘川四人眼里,就已经是最黑暗、最残酷的了。 可鱼禾却清楚,数万人的庞大尸坑、人吃人的惨剧,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眼下还只是莽新天凤四年,最混乱、最黑暗、最残酷的时代才刚刚拉开一个序幕而已。 绿林、铜马、赤眉等,一些名头响当当的造反势力还没有出现呢。 等他们出现了,天下才会进入到真正的混乱、黑暗、残酷时候。 有多混乱、多残酷? 全国近六千万人口,死的只剩下两千万,足足缩减了两倍。 你说有多残酷?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头,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走,回过身检查起了鱼丰和相魁背回来的两个人。 两个人年龄不大,一个十七上下,一个二十左右,瘦骨嶙峋,衣着破烂,躺在巴山提前铺好的兽皮上,昏迷不醒。 鱼禾蹲下身,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两个人的症状,略微迟疑了一下,招呼着巴山到了身边。 巴山憨厚的蹲坐在鱼禾面前,眨着铜铃大的眼睛,问道:“您让俺干啥?” “去生一堆火……” 鱼禾低声吩咐。 巴山惊愕的瞪起眼,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少主,您要自杀啊?那可不行。”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谁告诉你生火就是自杀?” 巴山挠了一下头,认真的道:“主公说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阿耶不让我们生火,只是为了避免我们被人发现。可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林中会出现一些云雾,只要我们生的火不够大,有云雾遮挡,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巴山愣了一下,憨憨的道:“俺记得俺们逃出兵营的时候,主公手底下一个当百(新朝的一种基础军官职位),也说过这话。” 说到此处,巴山停下了。 鱼禾问道:“然后呢?” 巴山坦诚的道:“然后他死了,被句町人一箭给射死了……” 说到此处,巴山还一脸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句町人的箭可长了,一下子从人的眼窝射进去,射穿人的脑袋,后面还剩下一大截。”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句町人在山林里神出鬼没的,确实不得不防。 论在山林里的生活经验,鱼禾肯定比不上句町人。 句町人也许仅凭一点点烟火味,就能在山林里准确的找到生火的位置也说不定。 他可不能拿鱼丰四人的性命冒险。 可是不生火的话,就没办法消毒。 治疗瘴气的法子很多,可最简单,最有效的,就是《岭外代答》中记载的壮族地区使用的针刺法。 眼下鱼禾手里没有针,所以只能用束发的发簪代替。 他必须给发簪消毒才行。 他必须想其他的办法。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对巴山吩咐道:“去将你的酒坛子搬过来。” 巴山带的酒,是一种略微有些发酸,且度数极低的浊酒。 鱼禾既然没办法生火消毒,那就只能借着巴山带的浊酒消毒。 浊酒杀毒的效果或许不强,或许没有效果。 但事到如今,鱼禾也只能一试。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鱼禾若是不试的话,那么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都得死。 巴山依照鱼禾的吩咐,将酒坛子搬了过来。 鱼禾打开了酒坛子,闻到了一股带着酸味和酒味的味道。 他沉吟了一番,将发簪清洗干净,然后在酒里侵湿,刺在了两个人的上下嘴唇上。 两个人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他又沉吟了一番,吩咐巴山将两个人衣服除去,用发簪刺其茎。 《岭外代答》中记载的壮族地区的针刺法,十分简单粗暴。 记载中称‘南人热瘴发一、二日,以针刺其上、下唇……发瘴过经,病已入里而濒死者,刺茎而愈。’ 随着鱼禾的发簪刺中,两个人前后发出了一声闷哼,纷纷转醒。 醒了以后,一脸惊恐的看向四周。 看到了鱼禾和巴山以后,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想躲。 但是浑身没有力气,动不了。 巴山看到两个身中烟瘴之毒,快死了的人,居然奇迹的活了,他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鱼禾没有在意巴山的反应,他看清楚了两个人的反应,小声安慰道:“不用怕,我不是恶人,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此前我阿耶去抛尸路上救人,碰见了你们,就将你们带了回来。 我发现你们中了烟瘴之毒,又恰巧懂一些治理烟瘴之毒的法子,就将你们给救了。” 此话一出,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也瞪起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那个年龄稍大的,似乎忘了畏惧,他惊愕的道:“你……能治烟瘴之毒?” 鱼禾笑着点点头,道:“你们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巴山,去弄些清水过来,给他们吃。” 那个年龄稍大的,见鱼禾打断了他的问话,就没有再开口。 巴山蹲在鱼禾身边没有动,他像是看神仙一样的看着鱼禾。 最后还是在鱼禾催促下,才一步三回头的去拿水。 巴山不仅拿了水,还拿了一些肉干给他们。 两个人见到了水和肉干,才相信鱼禾是真的救了他们。 两个人并没有急着吃东西啊,而是一脸感激的向鱼禾道谢以后,才慢慢开始吃东西。 鱼禾在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啃着一个野果,小声的询问起了他们叫什么,在兵营里担任什么角色。 两个人也没有隐瞒,如实作答。 年龄小的那个,叫彭三,是个匠籍,在兵营里做一些军备。 年龄稍大的那个,叫漕游,是个游商,被征召入伍以后,在军中干一些杂活。 正当鱼禾准备细细再问的时候,鱼丰三人回来了。 在鱼丰和相魁二人脖颈上,各架着一柄剑,刘川被束缚了双手在前面带路。 鱼禾心头一惊。 出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8章 一对有故事的父子 巴山猛然站起身,挡在鱼禾身前,一脸凶狠的盯着对方。 鱼禾下意识眯起眼,打量起了对方。 对方只有一个人,四旬上下,身形高大,一脸美髯,手里握着两柄青铜剑。 鱼禾猜测,对方应该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句町人。 若是朝廷的兵马或者句町人的话,就不可能单枪匹马的闯入峡谷。 有可能是其他山头的逃兵,又或者是一个独行侠。 鱼丰和相魁的身手都不弱,对方能擒下鱼丰和相魁,显然是一个高手。 鱼禾躲在巴山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不等对方开口,鱼禾身后那个名叫漕游的病人,惊叫了一声。 “阿耶?!” “游儿?” 鱼禾眉头一挑,“父子?” 又是一个为了儿子孤身犯险的家伙吗? 害我虚惊一场。 鱼禾心里嘀咕了两声,正准备开口。 却见那个美髯大汉将手里的青铜剑一顶,在鱼丰和相魁脖颈上划出了淡淡的血痕。 “速速放开吾儿!” 鱼禾眉头一皱,蹲下身,手里的发簪落在了美髯大汉儿子漕游脖颈处。 鱼禾温怒道:“阁下就是如此对待你儿子的救命恩人的?” 美髯大汉诧异了一下,眉头一沉,喝了一声,“什么救命恩人?” 漕游见情形有点不对劲,赶忙开口喊道:“阿耶,是他们救了我。” 一直被美髯大汉威胁着,没有言语的鱼丰突然开口,“阁下,我早就说过,我们没有害你儿子,而是想救他,所以才将他从抛尸路上背回来。” 美髯大汉迟疑了一下,收起了手里的青铜剑。 “我姑且相信你们。” 鱼丰和相魁听到这话,齐齐松了一口气。 美髯大汉的武艺不是一般的强,他们主仆二人,也是能搏虎斗狼的好手,可是对上了美髯大汉,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擒下。 若是跟美髯大汉起了冲突,鱼丰和相魁敢肯定,美髯大汉能在一刻钟内杀死他们所有人。 鱼丰和相魁之所以冒险带美髯大汉到峡谷深处,就是为了让美髯大汉尽快带他儿子离开,好摆脱双方之间的纠葛。 鱼丰在军中当官当久了,有自己一套处事风格。 他在见识了美髯大汉的身手以后,并没有招揽美髯大汉的打算。 美髯大汉明显是一头虎,混在他们一群羊当中,迟早会出问题。 鱼丰把美髯大汉当成了瘟神,想尽快把对方送走。 可鱼禾却没有这个打算,他不认为对方是瘟神,他觉得他手里如今就缺这种武艺高强的人,他见到了美髯大汉收起了青铜剑,却没有向鱼丰和相魁道歉,手里的发簪又往下落了一分。 “伤了人,不给个说法吗?” 鱼禾冷冷的问。 鱼丰和相魁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劝鱼禾,却没料到美髯大汉居然抢先开口,“你要什么说法?” 美髯大汉死死的盯着鱼禾,等着鱼禾开口。 鱼丰赶忙打哈哈道:“说法就不必了,阁下还是带着儿子尽快离开吧。” 美髯大汉冷哼了一声,迈步向前。 鱼禾手里的发簪又往下刺了一分,刺出了一丝血珠。 美髯大汉脚下一顿,瞳孔一缩,惊叫道:“你敢!” 鱼丰和相魁齐齐出声劝谏。 “禾儿,不得伤人。” “少主,此人伤不得。” 鱼禾没有在意鱼丰和相魁的劝解,他盯着美髯大汉冷声道:“他的命是我救的,我现在收回去,也是应该的。” 漕游咳嗽了一声,苦着脸道:“阿耶,小郎君却有妙手,他解了我身上的烟瘴之毒。” 美髯大汉惊愕的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你居然能解烟瘴之毒?” 鱼丰和相魁,还有被捆绑着的刘川也傻了。 “禾儿,你真的能解烟瘴之毒?” 相魁和刘川张着嘴,惊愕的盯着鱼禾,等待鱼禾的答案。 鱼禾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彭三和漕游,道:“他们不就是明证吗?” 鱼禾一脸坦然。 但美髯大汉和鱼丰、相魁、刘川四人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号称无人能解的烟瘴之毒,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给解了? 美髯大汉觉得不可思议。 鱼丰、相魁、刘川三人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三个对鱼禾知根知底,知道鱼禾不是什么医者,也知道他所谓的解毒之法,是道听途说得来的。 但是,就是这道听途说来的法子,居然真的解了烟瘴之毒?! 鱼禾没有在意四人的反应,他拿着发簪从漕游脖颈处划过,轻描淡写的道:“现在,我要收回他的命……” “不可!” “不可!” 美髯大汉和鱼丰一前一后开口阻止。 鱼禾盯着美髯大汉问道:“为何不可?” 美髯大汉叹了一口气,儿子的性命在鱼禾手里捏着,他不得不服软。若是儿子说的是真的,鱼禾对他儿子有救命之恩,他不能恩将仇报,更不能在恩人面前端着。 美髯大汉侧身对鱼丰、相魁、刘川三人行礼,沉声道:“漕某先前多有得罪,还请三位见谅,往后漕某必有后报。” 说完这话,美髯大汉还取下了刘川身上的绳索,对刘川又行了一礼,算是赔罪。 鱼丰、相魁、刘川三人赶忙摇头。 “不怪不怪……” 美髯大汉又向鱼禾行礼,“漕某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漕某一定万死不辞。” 鱼禾点点头,收回[星空小说网 .xkxs.info]了发簪,道:“现在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美髯大汉抬头,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他行走天下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但却没见过鱼禾这种施恩以后,立马要求回报的人。 鱼丰借着二人说话的空挡,赶忙走到了鱼禾身边,干咳着道:“禾儿,漕兄既然已经道谢,那就足够了。” 鱼丰原以为鱼禾会像是以前一样,听他的话,却没料到鱼禾居然摇了摇了摇头,道:“阿耶,我们现在身处险境,正需要他这种武艺高强的人保护。” 鱼丰一愣,提醒道:“禾儿,漕兄身上有大本领,恐怕是有大事要做,你别耽误了漕兄的大事。” 鱼禾听出了鱼丰话里的意思,鱼丰是在告诉他,美髯大汉武艺高强,他压不住。 鱼禾假装没有听懂鱼丰的话,他疑问道:“什么大事,比他儿子还重要?为了大事,就可以将儿子丢在一边,任由人扔进尸坑里?” 美髯大汉听到此话,脸色一红。 鱼禾继续道:“我可记得,当初我身中烟瘴之毒,阿耶为了我,丢下了官身,杀出了兵营。” 美髯大汉听到此处,脸色更红。 鱼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是你阿耶,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丢尽尸坑。” 鱼禾点点头,目光落在了美髯大汉身上,感叹道:“有人就可以。” 美髯大汉羞愧难当,一张脸红的没办法看了。 躺在地上的漕游苦笑了一声,道:“小郎君就别羞臊我阿耶了。你救我一命,我们父子二人便留在你身边,护你脱险。” 美髯大汉听到儿子开口帮腔,脸色好看了几分,他赶忙搭话道:“理应如此。” 鱼丰急忙提醒鱼禾道:“禾儿,我们这里可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吃食。” 不等鱼禾开口,美髯大汉立马道:“我们父子可以自己搭建住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去山林里打猎。” 鱼丰见自己找的借口,都没办法阻挡美髯大汉加入,便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就当没看见鱼丰的眼神,他对美髯大汉道:“这话可是你们父子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们,更没有下挟恩图报。” 美髯大汉干笑着没有言语。 他心里却在疯狂的呐喊,‘你个臭小子就差把挟恩图报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还好意思说你没逼我们父子。我行走天下二十多年,就没见过比你更厚颜无耻的人。’ 鱼禾起身,离开了漕游躺的地方,对美髯大汉十分不客气的道:“你去修整出一片住的地方,明天随我阿耶一起去救人。” 美髯大汉想要拒绝。 但是鱼禾下一句话,却将他拒绝的话堵进了腹中。 “今日我阿耶原本可以救五个人,但是被你一闹,只救了两个,你的过错,你要自己承担。” 鱼禾说完这话,不再搭理美髯大汉。 美髯大汉快速的扑到了儿子身边,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儿子,轻声询问,“少游,你身上的烟瘴之毒真的解了?” 漕游躺在地上,沉吟着道:“不好说,因为谁也没有见过烟瘴之毒解了以后会如何。” “那你刚才说烟瘴之毒解了?” “我确实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 “都怪阿耶,若不是阿耶离开兵营,去找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你也不会被人扔到抛尸路上。” “……” 鱼禾正准备离开,听到了美髯大汉对漕游的称呼以后,脚下一顿,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笑什么笑?!” 鱼丰黑着脸走到了鱼禾身边,将鱼禾拉到了一边,粗暴的在鱼禾屁股上拍了一下,低声喝斥道:“你不该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你留下了一个麻烦!” 鱼禾仰头看着鱼丰问道:“阿耶为何觉得他是一个麻烦?” 鱼丰瞥了一眼正在跟儿子叙话的美髯大汉,低声道:“他武艺高强,比我和相魁还高。我们根本没办法收服他,留着迟早会成为麻烦。” 鱼禾又问道:“阿耶觉得,前汉武帝的武艺,比起卫霍二人如何?” 鱼丰没好气的道:“耶耶不是前汉武帝,你也不是戾太子,他们也不是卫霍。” 鱼禾道:“阿耶您如今可是六盘王。” 鱼丰翻了个白眼,“自封的而已,你还当真了?” 鱼禾沉吟了一下,笑道:“万一,成真了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09章 敲打! 鱼丰诧异了一下,一脸温怒的拍了一下鱼禾脑袋,“耶耶自封了一个王爵,你就真当自己是王世子了?耶耶的话骗骗其他人还行,你可别当真了。” 鱼禾瞥了鱼丰一眼,没有言语。 生逢乱世,一切皆有可能。 绿林军首领王匡和王凤是两个泥腿子,聚众啸义,最后混成了王侯;赤眉军首领樊崇也是泥腿子,能聚众数十万,呼风唤雨;赵汉皇帝王昌就是个神棍,居然通过冒充刘氏宗亲,混了个帝位;女性起义军首领吕母是商贾遗孀,居然也能号令万人,杀官造反…… 如此人物,在莽新比比皆是。 他们能以卑微之身,掀起惊涛骇浪。 鱼丰一个军司马出身的人,为何不行? 纵然混不到称王称霸的地步,至少也能混个公侯,富贵一生。 鱼丰见鱼禾不说话,问道:“你刚才明明听懂了阿耶的暗示,为何还要执意留下漕氏父子?” 鱼禾解释道:“漕氏父子情况跟我们差不多,他们现在已经逃出了兵营,也无处可去。我们将他们赶走,他们也没有地方落脚,还不如将他们留下,给我们当一个助力。 漕父的武艺不低,您应该见识过。 有他帮忙,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会大很多。 我知道阿耶是担心压不住他,怕他伤害我们。 可眼下大家面对着一样的困境,在没有摆脱困境前,他是不可能伤害我们的。” 鱼丰听完了鱼禾的话,略微沉吟了一下,“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暂且留下他们。不过阿耶得提醒你,阿耶没能耐驯服他们父子,所以等我们脱险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父子离开。 最重要的是,以后不能再越过阿耶,擅自做主。” 鱼禾点头应允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将鱼丰的话放在心上。 漕氏父子,有可能是两条大鱼,若是能将他们父子纳入到手里,以后做事就会轻松许多。 鱼丰和鱼禾父子说完话,准备离开。 刘川不知道何时凑到了二人身边,正一脸谄媚的看着鱼禾。 鱼禾看到刘川那张谄媚的脸,就猜倒了刘川现在找上他要做什么。 他没好气的道:“看上了我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刘川陪着笑脸道:“老朽眼拙,竟然不知道少主有妙手回春只能……” 鱼禾不等刘川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奉承话少说。” 刘川赶忙道:“少主,烟瘴之毒,无人可解,您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很有可能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东西。如今西南身中烟瘴之毒的人数以万计,您一个人可救不过来。 您要是教给老朽,老朽就能帮你救人。” 鱼禾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道:“我没那么高洁,没有拯救天下人的打算。” 刘川有些语塞。 鱼禾看着刘川,心头冷笑。 刘川明显没有说实话。 敢从兵营里面叛出来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虽然不至于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但绝对不会有为天下人谋福的善心。 刘川见鱼禾盯着自己不说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猜倒了鱼禾可能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干笑着道:“老朽想着,以后逃离了此地以后,也能借着这个法子混一口饭吃。” 鱼禾淡淡的道:“你刚才也说了,烟瘴之毒,无人可解,我手里的法子是独一份。如今有数万人被烟瘴之毒所害,你若是学了我的法子,可不仅仅能混一口饭吃,还能借此谋一身官爵。 眼下朝廷正在为西南烟瘴之毒的事情头疼,若是能献上解决烟瘴之毒的法子,以新帝的性子,少说也能给一个太守吧?” 刘川脸上的笑容一僵,急忙解释道:“老朽绝无此意!” 鱼禾微微眯起眼,笑道:“一个太守之位,你一辈子求也求不到的东西。若是平蛮将军冯茂能够借此大胜句町人和滇人,新帝一高兴,说不定还会赐你一个侯爵。那可是世世代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的位置,你不动心?” 刘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一个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就能换取他一辈子求也求不到的荣华富贵。 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禾儿……” 鱼丰见鱼禾的问话有些犀利,直戳刘川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忍不住出声,准备劝解鱼禾两句。 但是鱼禾没有给鱼丰机会,他盯着刘川继续道:“法子我可以传给你,但是你要真去献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明年今日我会去帮你扫墓。” 鱼丰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 刘川则一脸惊愕。 鱼禾继续道:“你是不是想问,怎么会呢?那我就告诉你,为何你献上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会死。烟瘴之毒,困扰着西南十万新军,不能南进一步,朝廷为此更是愁眉不展。 若是有人能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必定是大功一件。 只是这大功,是你一个赘婿能够消受的? 军中官员成百上千,他们拼死拼活,也不一定能捞到高官厚爵,你仅凭一个法子就得到了高官厚爵。 你觉得他们会把机会让给你? 他们一定会在你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后,找人去验证一番,然后宰了你,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当成自己的功劳报上去。 你只是一个赘婿,可能不了解官场上的门道。 但是我阿耶在官场上厮混多年,他很了解,不信你可以问他。” 刘川愣愣的看向了鱼丰。 鱼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官场上的官员的行事风格,还真的如同鱼禾所说。 刘川以卑微之身,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肯定会被人弄死冒功。 刘川喊冤都没地方喊去,因为冒功之人,会毫不犹豫的将功劳的大头,让给自己的上官。 一层一层的分润上去,大家都得了好处。 谁还会在乎刘川是谁,又是怎么死的? 鱼禾盯着刘川,幽幽的道:“你还真有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出去的心思?” 刘川通过鱼丰的反应,已经知道了献上烟瘴之毒的法子以后,会有什么下场,他果断摇头,“老朽绝无此意。” 鱼禾哼了一声,“你有没有此意,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让你害死大家。毕竟,你要去献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别人一定会盘问你。 你要是说漏了嘴,我们父子可就危险了。 顺便提醒你一声,聪明人不止你一个。 若是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真的能谋得荣华富贵的话。 我们父子早就去了,还能轮到你?” 刘川垂下头,一脸羞愧,不敢再说一句话。 鱼丰则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他觉得儿子真的不一样了。 心思缜密,锋芒毕露,宛若一柄藏了多年的宝剑。 “阿耶……” 鱼禾知道,他跟刘川说的那番话,势必会被鱼丰刮目相看,也很有可能会被鱼丰怀疑,他见鱼丰陷入到了愕然中,就轻声呼唤了一声。 鱼丰回神,盯着鱼禾,目光复杂的道:“禾儿,阿耶以前竟然没发现,你心思如此缜密。” 鱼禾笑道:“死过一次了,就不能再死了。不然就辜负了阿耶您的一片好意。所以我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要思量再三,考虑周全以后,才会出声,才会动手。” 鱼丰丝毫没有怀疑鱼禾的话,他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禾儿真的长大了……” 鱼禾笑容灿烂的道:“再大也是您儿子。” 鱼丰一脸认真的点头,“那当然……” 父子二人将刘川丢在了一边,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别处走去。 走到了酷似石门的巨石旁边,鱼丰忍不住开口道:“禾儿,刘川应该没有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出去的心思。” 鱼禾点头道:“我看得出来,但先生曾经说过,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一旦传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必定会被有心人惦记上,也会影响朝廷和句町人、滇人的战况。 我们父子若是搅和进去,一定会被吞的骨头渣子也不剩。 所以有必要敲打一下刘川,让刘川谨慎行事。” 鱼丰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也太谨慎了,刘川跟着我们父子出生入死多日……” 鱼丰话说了一半,见鱼禾诧异的看着自己,赶忙改口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阿耶回头会吩咐巴山紧紧盯着此处所有人,但凡是有人有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出去的心思,阿耶就让巴山宰了他,护你周全。” 鱼禾干咳了一声道:“阿耶真好……” 鱼丰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儿子一声夸奖,能让他舒坦一整天。 此前的感慨和疑虑,以及对漕氏父子的忌惮,都随着鱼禾一声‘阿耶真好’,烟消云散。 父子二人说完话,就回到了峡谷深处。 漕氏父子也说完了话。 那个美髯大汉还特地扶起了漕游,再次向鱼丰和鱼禾父子道谢,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鱼禾没有说话,鱼丰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 鱼禾招呼着刘川和巴山,将早上弄的鱼拿出来,让众人享用。 一众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生鱼,听鱼禾讲峡谷深处的浅滩、鱼群,发出一声声惊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0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 夜深了,众人吃过了东西,选了守夜的人选,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鱼丰起了个大早,唤醒了众人,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带上了漕父、相魁二人,去抛尸路上救人。 鱼禾、刘川、巴山、彭三,以及漕游,留在了峡谷深处。 四个人也没闲着。 彭三是军中的匠人,身上的烟瘴之毒拔除以后,吃了点东西,就恢复了一些气力,他在得知鱼丰几个人手里最后的一柄弓被人带走了以后,就主动请缨帮鱼丰几个人做弓。 做弓的材料并不难找,森林里有很多适合做弓的树木和竹子。 鱼禾吩咐巴山偷偷出去砍了一些,交给了彭三做弓。 鱼禾自己和刘川二人,去了峡谷深处的浅滩捕鱼。 漕游坐在小溪边上清理鱼禾和刘川捕捉到的大鱼。 在漕游处理大鱼的时候,鱼禾还特地观察了一下,漕游用短匕的手法十分熟练,一条大鱼,在他手里走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被开膛破肚,去了鱼泡、鱼鳞等物。 鱼禾猜测,漕游手上的武艺怕是也不弱。 他和刘川此前处理鱼的时候,可没有错漕游那么快,用匕首的手法也没有漕游熟练。 四个人分工明确,一忙就忙到了晌午。 晌午的时候。 鱼丰、相魁、漕父,分别拖着一个身中烟瘴之毒的人,回到了峡谷里。 鱼禾带着人将身中烟瘴之毒的人放在了提早清理出的地上,为他们诊治。 鱼禾特地将刘川带在了身边,传授刘川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鱼丰、相魁、漕父三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歇息了一下,再次踏上了救人的路。 经过鱼禾诊治,三个人中有两个人苏醒,另外一个人就有些倒霉,他不仅身中烟瘴之毒,还得了其他的病。 鱼禾帮他拔除了烟瘴之毒,他依然没有苏醒。 刘川接手帮他诊治。 刘川只是一个粗通医术的医者,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对方得了什么病。 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个倒霉的家伙咽气了,鱼禾吩咐巴山将其拖到山林里葬了。 那个倒霉的家伙死后,留下了遗物,是一面绣帕。 上面绣着一只难看的彩鸟,具体是什么,鱼禾分辨不出来。 鱼禾看到绣帕的时候,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很难理解这句诗里面的沉重。 谁也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家伙是谁的梦里人,因为那个倒霉的家伙至死,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像是那个倒霉的家伙的人,在六盘水,有成千上万。 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心上人,在等他们卸甲归田的时候,得受多少煎熬。 “该死的乱世,不给人活路啊。” 刘川看出了鱼禾心里的不痛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要是多学一些医术的话,他也许就不用死了。” 刘川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我一个赘婿,在族里没什么地位,说话都不敢盖过别人,更别提让族里拿钱供我去学医了……” 古代也好,现代也罢,赘婿在家里都没什么地位。 在一些豪门大族中,赘婿的地位很有可能还不如豪门养的门客。 社会地位也极低,不然朝廷征召的时候,也不可能将赘婿、罪囚、商贾编在一起。 像是什么战神赘婿、医圣赘婿之类的东西,那都是骗人的。 真正有能耐的人,谁会去当赘婿? 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戏曲《王宝钏和薛平贵》就是个例子。 鱼禾理解刘川的苦楚,他沉吟了一下道:“等咱们逃出去了,你找个婆子,努努力,看看能不能生两个崽儿。到时候,我出钱,供他们去学医。” 鱼禾的话,戳中了刘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眼眶微微一红,低声说了一句,“那老朽就谢过少主了……” 刘川说完这话,就别过头去,没让鱼禾再看他。 鱼禾也没有追上去继续刺激刘川。 入夜时分,鱼丰、相魁、漕父,只带了两个人回来。 两个人皆昏迷不醒,其中一个人被漕父背着,另外一个人被鱼丰和相魁抬着。 鱼禾和刘川凑上去接人,走近以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人胳膊上布满了牙印,脸上还有无数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般的伤痕。 鱼丰和相魁二人将人交给了鱼禾和刘川,鱼丰沉声问了一句,“还能救吗?” 鱼禾一边观察着那个人的伤势,一边问道:“您认识?” 鱼禾断定,鱼丰若[天天小说网 .xyz]是不认识此人的话,断然不会放弃救其他完好无损的人的机会,救一个伤势极重的人回来。 鱼丰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叫张武,也是汉阳都尉治所的人,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士吏(新朝最基础的军官,在当百之下),后来被调遣到了巴郡的江关都尉治所。 没想到他居然被调回来了,还出现在了抛尸路上。”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既然是鱼丰的袍泽,又是鱼丰手底下的兵,鱼丰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就在鱼禾和鱼丰父子说话的时候,刘川已经查看完了在张武的伤势。 刘川捏着胡须,摇着头,唉声叹气的道:“身中烟瘴之毒,又受了重伤,没救了……” 鱼丰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 鱼禾见此,沉吟道:“先解了他的烟瘴之毒再说。若是他能醒,那就想办法救他。若是他醒不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刘川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鱼禾和刘川将张武抬到了平地上,刘川用发簪为张武解毒。 张武中毒很深,已经陷入了昏迷,所以只能用发簪刺其茎。 随着刘川落簪,张武低吼了一声,猛然睁开眼,双眼瞪的楞圆,配上他那一张被蛇虫鼠蚁咬的满是坑洞的脸,十分骇人。 “张武?!” 鱼丰见张武醒了,呼喊了一声,扑到了张武身边。 张武没有搭理鱼丰,他像是野兽一般,低吼着,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处,开始往外渗血。 鱼禾通过他的反应,看出了他在适应和忍受身上的痛苦。 鱼丰抱柱了张武,急声喊道:“张武,是我,我是军侯……” 张武最初跟随鱼丰的时候,还是前汉的时候。 当时的鱼丰,还不是新朝汉阳都尉治所的军司马,而是前汉的一个军侯(汉朝基础军官)。 所以鱼丰在张武面前自称军侯。 张武吼了许久,除了伤口开始往外渗血外,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细汗冒出来以后,他似乎适应了一些身上的疼痛。 “军……军侯?” “真的……是您?” 张武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询问。 他有点不敢相信。 鱼丰重重的点头。 张武低头瞧了一眼手臂,看到了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牙印以后,吸了一口气,对着鱼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军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不过,卑职怕是活不成了,求军侯给卑职一个痛快。” 鱼丰低吼道:“胡说什么,你还有救,我儿说了,你还能活。” 鱼丰一边吼着,一边回头质问鱼禾,“你能救他,对不对?” 鱼禾心头叹了一口气,张武和鱼丰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不然鱼丰不可能冲着他喊出这话。 鱼丰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他知道眼下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也知道以张武的伤势,他们根本没办法救治。 更重要的是,鱼丰不该问他能不能救,他又不是一个医者。 鱼丰明显有点失去理智。 鱼禾看向了刘川,希望刘川给个主意。 刘川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他伤口上已经结痂,那就说明他还有自愈的可能。我们可以用刀将一些没有结痂的伤口上的腐肉割去,再敷上药,说不定就能好。” “他一条胳膊上,已经没有几块完整的肉了。再割肉,就剩下骨头了,到时候别说活命了,流血都能流死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砍了他的胳膊,用火烙一下伤口,兴许就能活。” 漕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几个人身边,给出了他自己的建议。 鱼禾几个人愣了一下。 张武咬着牙道:“那就剁……” 鱼禾出声提醒道:“现在生明火,烙伤口,无疑是给敌人点亮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漕父和刘川一起看向了鱼丰。 要不要生明火,其他人说了不算,得鱼丰作主才行。 鱼丰沉声道:“生!” 漕父和刘川一脸意外的盯着鱼丰。 他们没料到,鱼丰居然敢冒着生命危险救人。 鱼禾其实不建议生明火,因为生明火肯定会暴露,为了一个人,将其他人置于险地,不值得。 但鱼丰既然作主了,他也不好反驳。 鱼禾盯着鱼丰道:“阿耶既然决定生明火救人,那便生。但是处理了他的伤势以后,我们必须离开此地,去其他地方。” 鱼丰一脸深沉的点点头。 鱼禾和刘川开始动手救人,二人先是清理了张武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鱼丰带着巴山去生火。 火生好了以后,鱼禾和刘川已经将张武脸上的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 张武脸上的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了,只有一小部分出现了溃烂的迹象,鱼禾和刘川处理的只有一小部分。 到了剁胳膊的时候,鱼禾和刘川都有些迟疑。 他们都没赶过这种事情。 漕父看出了二人的窘迫,提着他的青铜剑,在火上烧了一下,走到了张武身边,给张武嘴里塞了一块汗巾,手起刀落。 一条人的手臂就被他砍了下来。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漕父眼疾手快,从火中取了一块正在燃烧的木柴,对着张武的伤口就是一通猛烧。 漕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张武咬着汗巾,眼珠子凸起,额头上和脖颈处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汗水瞬间布满了他的全身。 鱼丰将颤抖的双手塞进袖子里,默默的背过身去。 他有点看不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1章 漕氏……中叔? 漕父将张武断手的位置烧成了一片焦黑,张武生生将嘴里的汗巾咬出了几个窟窿。 刘川在漕父处理完了张武的断手以后,就上前帮张武处理烧[棉花糖小说 x.co]伤。 张武在此期间一直保持着清醒,他嘴里的汗巾变成了一根根木棍。 鱼禾在漕父砍断了张武手臂的那一刻,就背过身,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他害怕自己会被那种残忍的场面刺激到。 他借着漕父和刘川为张武处理伤口的时候,带着巴山、相魁、彭三、漕游,以及鱼丰今日救回的三个人,一起将那些清理干净的鱼架在了火上烤。 难得生一次火,不能浪费。 啃了几天的生食和野果,鱼禾实在是受不了,趁机弄一些烧烤也不错。 等到鱼禾将鱼烤到了四成熟的时候,刘川已经帮张武处理好了烫伤,张武在此期间咬断了足足四根木棍,最后晕厥了过去。 鱼丰阴沉着脸,吩咐众人,“带上所有的东西,抬上张武,我们离开此地。” 众人在峡谷里生了明火,峡谷就有暴露的危险,所以必须转移。 在鱼丰决定生火前,鱼禾就提出了转移,鱼丰也答应了,自然不会迟疑。 鱼禾带着巴山等人匆匆收起了烤鱼。 鱼丰带着人收拾起了东西。 鱼禾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大致的清点了一下东西。 从山洞转移到峡谷内,不足五日。 他们已经积攒了不少的东西。 当初离开山洞的时候,他们只有五个人,两袋盐、一小包肉干和一小包胡饼、一坛子酒、一包药材、一套甲胄、一柄矛、两柄刀。 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十一个人,一袋没有解封的盐、一袋还剩下九成的盐、半坛子酒、半包药材、四包生鱼、两包半生不熟的鱼、一柄矛、两柄刀、两柄剑、四柄青铜匕首,以及十一支竹弓。 鱼禾清楚的感受到了他们在不断壮大。 他觉得,等他们再壮大一些,他就能开始实施他的脱困计划,彻底的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鱼丰带着人收拾完了东西,抬着张武,借着月色离开了峡谷。 鱼丰此前在山林里找了好几处藏身的地方,所以众人离开了峡谷,不用担心没地方去。 夜里在山林里赶路,是十分危险的。 鱼丰一行出了峡谷以后,小心翼翼的往西行。 漕父不仅武艺不弱,探路也是一把好手。 他找鱼丰问清楚了要去的地方以后,就独自一个人在前面探路。 在他的引领下,众人避过了猛兽的袭击,在夜半的时候,赶到了落脚地。 新的落脚地,是一处荒芜了多年的树屋群。 七间树屋,盖在一个硕大无比的巨树的树杈上。 树屋荒废了多年,看着破破烂烂的,有无数的小兽在树屋内外穿行。 树屋外,以及大树底下,布满了野兽的粪便和荒草。 鱼丰带着相魁还有漕氏父子,对树屋做了一个简单的清理,又从药材包里拿了一些雄黄,撒在了大树四周,借此驱除蛇虫鼠蚁。 简单的收拾过了树屋以后,天光已经放亮。 众人十分困乏,在安排了守卫以后,就躺进了树屋,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晌午。 鱼禾被刘川的惊叫声吵醒,鱼禾爬出了树屋,仔细听了一下,就听到了隔壁树屋里的刘川,正在焦急的冲着鱼丰说着什么。 鱼禾赶到了隔壁树屋,一进门就看到了鱼丰、漕父二人个人正皱着眉头阴沉着脸,在听刘川讲话。 张武就躺在树屋正中的木板上。 “他发热了……没救了……” 刘川脸色难看的对着鱼丰讲了一句。 鱼禾进门以后,就听到了刘川的话。 鱼丰脸色十分难看,见到了鱼禾进来,也没有搭理,而是语气深沉的道:“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当年他跟随我一起入山剿匪,帮我挡过箭,救过我的命。” 鱼禾听到鱼丰此话,就明白鱼丰为何非救张武不可。 刘川一脸苦涩的道:“主公,重伤之后发热不退,无药可救。” 鱼丰有些恼怒的喊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吧?” 刘川垂下了头,没有再言语。 鱼禾迟疑了一下,道:“其实发热也能治……” “唰~” 三双眼睛落在了鱼禾身上,难以置信的盯着鱼禾。 鱼丰虽然喊着要救张武,可他也清楚,重伤之后发热不退的话,无药可救。 他是军伍中的人,见过太多太多重伤之后发射不退,丢了性命的人。 刘川和漕父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伍中人,但他们也见过类似的情形。 他们还没听过有人能治疗重伤之后发热不退的病症。 鱼禾见三双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低声解释道:“偶然听人说过一个偏方,说是柳树皮煮水,可以治发热,但是对人体危害极大。” “柳树皮?!” 鱼丰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树皮那个随处可见的东西,居然能治疗发热? 闻所未闻,难以置信。 “禾儿,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儿戏。” 鱼丰沉声提醒了一句。 鱼禾认真的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能想出其他的办法?” 鱼丰陷入到了沉默。 刘川迟疑着道:“要用柳树皮煮水的话,又得生火。此处是咱们最后一个安身之地。若是再暴露的话,咱们就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漕父盯着鱼禾看了许久,缓缓开口,“用柳树皮煮水,又不是用火烙伤,不用在此处生火。可以在别的地方生火,将水煮好,然后拿回来。 如此一来,我们栖身的地方也不用担心会暴露。” 顿了一下,漕父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去跑一趟。” 鱼丰还是有点不信,他盯着鱼禾问道:“柳树皮真的能行?” 鱼禾没有言语。 鱼丰低下了头,他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点多余。 张武如今命悬一线,他们又拿不出救张武的法子。 鱼禾能拿出治疗张武的法子,无论行不行,他们都得试试。 鱼丰低头沉吟了一番后,对漕父郑重一礼,“那就有劳漕兄跑一趟了……” 漕父淡然一笑,回礼道:“恩主说笑了。恩主对我儿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得为恩主奔走。” 说完这话,漕父就离开了树屋,带着一个皮囊,遁入了山林。 鱼丰坐在了张武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张武。 刘川再一次凑到了鱼禾面前。 不等他开口,鱼禾就抢先一步道:“柳树皮确实能治发热,但是对人体危害很大,轻易不要使用。你想用的话,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但必须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话,不能献出去,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富贵,害了我们所有人。” 刘川重重的点头,“少主放心,没有少主的首肯,小人绝不会用此法治任何人。”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没有再说话。 如果说烟瘴之毒是西南大害的话,那么发热就是全天下人的大害。 古人平均年龄低、死亡率高,很大一部分就是发热导致的。 古人一旦发热,大多数都是借着身体的免疫系统抵抗,熬过去了就能活,熬不过去就得死。 刘川若是拿着鱼禾的法子出去行医,解决了发热带给天下人的危害的话,很有可能会混成一代神医。 刘川正是知道其中的价值,才会凑到鱼禾面前,希望鱼禾准许他学这个法子。 说起来,鱼禾已经把法子说出来了,刘川其实不用得到鱼禾准许,就可以用这个法子去救人,但是他还是请示了鱼禾。 古人在学艺方面还是很讲究的。 刘川见鱼禾没有再说话,他也闭上了嘴,陪着鱼丰和鱼禾父子守在了张武身边。 漕父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出现在了树屋里。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可以轻易的判断出,他此行并不轻松。 “柳树皮煮的水……” 漕父进了树屋以后,将柳树皮煮的水递向鱼禾。 鱼丰愣了一下,鱼禾也愣了一下。 漕父将皮囊递给了鱼禾,而非鱼丰,那就说明在他心里,更看重鱼禾。 鱼禾迟疑了一下,拿过了皮囊递给了鱼丰。 鱼丰拿过了皮囊以后,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熟练的取了一根竹管,掰开了张武的嘴,给张武喂柳树皮煮的水。 手法略微有些粗暴。 鱼禾猜测,他昏迷不醒的时候,鱼丰恐怕也是这么对待他的。 鱼丰喂张武喝下了柳树皮煮的水以后,几个人就守在了张武身边,静等着看张武的反应。 半个时辰后,张武的烧退了。 鱼丰、刘川、漕父三人,再次把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脸上充满了惊愕。 柳树皮真的可以治疗发热?! 漕父突然整理了一下衣冠,郑重的对鱼禾一礼。 “漕氏中叔,代替天底下的百姓,多谢郎君大恩。” 鱼丰和刘川更加惊愕。 只不过,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鱼禾身上,而是落在了漕父身上。 “漕氏……中叔?!” 鱼丰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下漕父的名讳。 漕中叔三个字,新朝上下人人皆知,那可是上过官府邸报,上过圣旨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2章 危险来袭! 漕中叔是什么人? 一个游侠。 一个被全国通缉,却没有被抓住的游侠。 一个在青史上留下姓名的游侠。 新朝有不少他的崇拜者,还有不少愿意为他杀人,愿意为他献上性命的游侠儿。 如此人物,居然跟他们一群不成气候的反贼混在一起,怎能不让人吃惊? 以他的身份和名望,他只需要振臂一呼,便有无数的英雄豪杰来投,根本不需要像是鱼禾一般辛辛苦苦的攒家底。 难怪他最初出现在峡谷的时候,对鱼丰、鱼禾等人表现出了极度的不信任,以及那么一丝丝的看不上。 他是游侠中间的佼佼者,认识许多法外狂徒,知道落草为寇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善类,所以他很难相信一群落草为寇的人。 他仅需要振臂一呼,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超过六盘水义军的力量,所以他自然看不上六盘水义军的首领鱼丰和鱼禾。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鱼氏父子待在一起许多天,也没有向他们通禀姓名。 直到今日鱼禾拿出了能解救万民发热的法子,他才被鱼禾折服,通禀了姓名。 漕中叔见鱼丰和刘川一边惊愕的神色,便笑着道:“两位不必吃惊,漕某也是寻常人。朝廷一直在追捕漕某,所以漕某一直隐姓埋名四处躲藏。此前隐瞒着身份,还请两位勿怪。” 鱼丰和刘川缓缓回神,齐齐摆手。 漕中叔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笑眯眯的问道:“郎君似乎并不吃惊?” 鱼禾在听到了‘漕中叔’三个字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惊愕的神色,所以漕中叔才会发问。 鱼禾淡然笑道:“我在族中发蒙的时候,偶然听人说过,漕氏一门双侠,漕中叔剑术通神,其子漕少游剑术也十分了得。 我觉得你们父子不俗,便记在了心里。 此前在峡谷深处初见的时候,听你呼唤漕游为少游,我便猜测到,你们父子很有可能就是世人们口中的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 漕中叔听到此话,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感慨的道:“郎君果然心细如尘,漕某一句简单的称呼,就能让郎君猜出我们父子的身份。” 说到此处,漕中叔对着鱼禾再次一礼,诚恳的道:“郎君今日献出了救济天下百姓的良方,有恩于天下人。漕某原以卑微之身,保郎君周全。 往后郎君有用得着漕某的地方,尽管吩咐即可。” 鱼禾赞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你能心怀百姓,无愧于一个侠字。” 漕中叔一脸谦逊的道:“郎君谬赞了……” 鱼禾笑着继续道:“烦劳你再跑一趟,多煮一些柳树皮,存在皮囊里。” 漕中叔略微一愣。 鱼禾解释道:“我们往后恐怕会碰到许多发热的人,我们可没办法随时随地冒险去生明火,所以多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漕中叔思量着点点头,应答道:“理应如此。” 说完这话,漕中叔对着鱼禾拱了拱手,退出了树屋,继续去煮柳树皮。 漕中叔一走,鱼丰和刘川立马凑到了鱼禾面前。 刘川一脸感慨的道:“老朽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居然能跟大名鼎鼎的游侠漕中叔混在一起。” 鱼丰盯着鱼禾发问,“你早就猜倒了他是漕中叔,为何不告诉阿耶?” 鱼禾摊开双手苦笑道:“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我若是在峡谷里,告诉你漕父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游侠儿漕中叔,您也不会信啊?” 鱼丰愣了一下,点着头,“说的也是……” 顿了一下,鱼丰又道:“有漕氏父子帮忙,我们活下去的把握就更大了。”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如果一直身处在现在的困境中,漕氏父子也很难保全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再救一些人,脱离眼前的险境才行。” 鱼丰思量了一下鱼禾的话,点着头道:“确实如此。” 说完这话,鱼丰又看着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个臭小子,越来越厉害了。冷不丁的拿出了治疗发热的法子,连漕氏父子这种人都折服了。 以后还不知道你会拿出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鱼禾笑着道:“都是族里请的先生教的。” 鱼丰狐疑道:“族里请的先生,教授着族里上百人,为何其他人就没有学会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没有学会治疗发热的法子?” 鱼禾十分自然的道:“圣人有曰:生死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我想的东西,看的东西,跟其他人都不同,自然就能想到其他人想不到的地方。” 鱼丰一脸愕然,回头询问刘川,“真是如此?” 刘川迟疑了一下,点头道:“老朽确实见过,有人死过一次后,就变厉害了。” 鱼丰沉默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道:“我儿果然是天命之人,有上苍庇佑。” 刘川郑重的点头,表示赞同鱼丰的话。 唯有鱼禾暗中在翻白眼。 鱼丰拽着鱼禾,又仔细的询问了一下治疗发热的法子。 然后三个人守在张武身边,一直到了傍晚,刘川再次为张武诊过脉,确认了张武的病情已经稳定以后,鱼丰一颗心才放下。 傍晚的时候,漕中叔也回来了。 他带回了足足四个皮囊的柳树皮水。 有了四皮囊的柳树皮水,以后在碰到了有人发热,也不需要再担心。 入夜以后。 鱼丰将所有人凑在了一起,分派了一下任务。 张武的病情既然稳定了,那他们就该继续开始救人了。 树屋距离尸坑有些远,所以众人去抛尸路上救人的话,一天只能跑一趟。 为了多救一些人,鱼丰决定带上了漕氏父子、相魁、以及此前救回三人,一起去抛尸路上救人,争取多救回一些人,尽快让六盘水义军壮大起来。 鱼禾、巴山、刘川、彭三留守在树屋。 巴山负责防卫和搜集食物,彭三负责继续做弓,刘川负责照顾张武,鱼禾负责统筹全局。 一切安排就绪以后,一众人睡下。 次日一大早,鱼丰就带着人踏上了救人的道路。 往后四日。 鱼丰一行人一直往返在抛尸路和树屋之间。 救人的队伍在快速的壮大。 短短四日,救人的队伍从最初了七人,变成了二十人。 六盘水义军的人数,也突破到了三十五之数。 剩下的十五人,都归鱼禾统领,负责搞后勤。 他们捕获山林里的野兽、采摘山中的野果,做竹弓竹箭、木矛、竹甲、藤甲等工具。 六盘水义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壮大。 第六日傍晚的时候。 鱼丰一行人还没有从抛尸路上返回。 去山林里伐木的巴山,带着四人返回到了树屋所在的大树下。 他找到了鱼禾以后,就将鱼禾拉到了一边,用他认为最低的声音,对鱼禾道:“少主,俺们出去砍木头的时候,发现了句町人和鸡头山张兴的人。” 巴山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低,其实他的声音一点儿也不低。 在鱼禾身边不远处的那些人,都听到了。 一些人眼中明显的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鱼禾干咳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道:“算算日子,他们也该找到我们了。” 巴山瞪起了铜铃大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少主早就猜倒了他们会找到俺们?” 鱼禾淡然笑道:“那当然,我已经等了他们好些日子了。如今他们主动送上门,我们刚好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借此壮大。 只要我们能拿下他们,将他们中间一些良善之人,吸纳到我们当中,我们就能变得更强大。 到时候就能从山林里打出去,找一片没人滋扰的地方,过悠闲日子。” 巴山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看着鱼禾。 他不知道,鱼禾的话其实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周遭的其他人听的。 “少主,小人等人,有可能不是大兴王和句町人的对手。” 有人忍不住出声了。 鱼禾摇头一笑,“你们太高看大兴王了,也太高看句町人了。大兴王手里可没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没有盐,他手底下的人,恐怕有一半都变成了软脚虾。 至于句町人,他们也没什么能耐。 别看他们将朝廷的兵马挡在了六盘水,但那不是他们的本事,而是烟瘴之毒的本事。 若是没有烟瘴之毒,句町人根本不堪一击。” 其他人在鱼禾说话的时候,已经凑到了鱼禾身边。 有人低声道:“大兴王那边没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没有盐,手底下的人确实不会好过。但是句町人,没您说的那么不堪吧……” 鱼禾笑问道:“我们有弓、有矛、有甲,还无惧烟瘴之毒。句町人有什么,只有粗制滥造的弓和矛,却没有甲,他们只有一身兽皮裹身。 他们的弓和矛,很难刺穿我们的竹甲和矛。 但是我们的弓和矛,却能轻易的穿过他们的兽皮。 我们中了箭、矛,有医者诊治。 他们中了箭、矛,只有一群巫医跳来跳去。 你们说说,谁优谁劣?” 围绕在鱼禾身边的人,齐齐一愣。 有人担忧道:“可他们人多……” 鱼禾失笑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他们顶多派遣十几个人过来探路。我们只需要击溃他们十几个人,等到他们援军抵达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此地。 你说说,他们人多有什么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那么多干什么,我们的命都是少主给的。少主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反正少主不会害我们。少主真要会害我们的话,也不会费尽心力就我们。 你们别忘了,我们被人扔在抛尸路上等死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反正我当时很绝望,当时我就发誓,谁能救我,我这条命就是他的。 少主救了我,我的命就是少主的。 少主就算让我去死,我也不会含糊。” 有人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嗓子,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 顿时响起了一片呼应声。 鱼禾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死过一次,就不愿意再冒险。我既然救了你们,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去冒险。 大兴王的人也好,句町人也罢,都在我意料之中。 我早就做好了应对他们的准备,所以你们不用多担心。 到时候你们只管依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众人呼喝着应答了一声, 鱼禾吩咐他们继续去做事,他们便离开了鱼禾身边。 鱼禾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加上鱼禾这几日领着他们做了不少事,将他们的吃喝拉撒处理的井井有条,在他们当中有不小的威信。 他们信鱼禾。 鱼禾在曲散了众人以后,吩咐巴山带着人去警戒,然后独自攀上了大树,进入到了那个住着伤员的树屋。 虽然是住伤员的树屋,但其实就只有张武一个人住。 张武帮鱼丰挡过箭矢,所以鱼丰明知张武身患重伤,也将张武救了回来。 其他躺在抛尸路上身患重伤的人,就没有张武那么好命。 六盘水义军人手有限、药材有限,鱼丰出去救人,自然是挑那些容易救活的人救。 所以转移到了树屋以后,鱼丰再也没救过重伤的人。 鱼禾进了树屋,就看到了张武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见到了鱼禾,一脸认真的道:“句町人出现了?” 鱼禾走到了张武身旁坐下,打开了张武胳膊上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一下张武的伤势。 见并没有流脓,也没有恶化,反而有一些嫩肉长出来的迹象,便重新给张武包扎好了伤口。 然后端坐在张武面前,点头道:“句町人出现了。” 张武沉声道:“你刚才在下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句町人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对付。咱们救的人,大多都是更卒,而不是军中的正卒,手上没多少本事,一些人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兑上了野蛮的句町人,根本不是对手。” 鱼禾直言道:“句町人初显,人数不会太多。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张武急忙道:“若我们手里的人,全部是正卒,我自然不担心。正卒只要摆脱了烟瘴之毒的困扰,对付句町人,轻而易举。 可他们是更卒,一群押送粮草、营造军械的人,根本没有多少武力。 句町人一旦展现出他们的野蛮,他们很多人会被吓破胆。” 鱼禾沉吟了一下,坦言道:“我早就料到了句町人会出现,心里早有准备,以有心算无心,我们不会吃太大的亏。” 张武愕然的盯着鱼禾,“你真料到了句町人会出现?不是骗人的。” 鱼禾摊开手道:“句町人出现,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这么多人在山林里活动,句町人要是发现不了,那么他们就不配在山林里讨生活。 不过这一次,应该不是句町人发现了我们。” 张武一脸疑问的盯着鱼禾,“怎么讲?” 鱼禾道:“如果是句町人发现了我们,就不会有大兴王的人出现。因为他们不可能跟大兴王的人,一起进攻我们。 所以我猜测,应该是大兴王的人在找我们,而他们在找我们的时候,暴露了行踪,被句町人盯上了。 句町人是跟着他们,找到我们的。” 张武闻言,陷入到了沉默,他在分析鱼禾的话。 鱼禾继续道:“这并不难猜。我阿耶手底下此前有一个叫田红发的,他有意投靠大兴王,被我阿耶拒绝了。然后他就叛逃了。 他肯定是叛逃到了大兴王麾下。 他眼见大兴王手里没有盐,手底下的人出现了缺盐的症状,必然会将我们有盐的事情说出去,借此在大兴王手底下混个好一点的职位。 大兴王知道我们有盐,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我们。 而田红发恰巧知道我阿耶此前选的几处藏身地。 所以他一定会带着人搜寻到此处。” 张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顿了一下,张武沉吟道:“大兴王的人和句町人齐至,不好应对。大兴王的人还好说,可句町人不好对付。他们能随时叫来援军。 一旦我们被大兴王的人,或者是句町人的探子拖住,很有可能会被句町援军重围。” 鱼禾点点头。 张武盯着鱼禾,沉声道:“你找上我,是不是有事让我去做?” 鱼禾没有回答张武,而是反问道:“你此前跟我闲聊的时候,说的六盘水兵营的现状,是不是真的?” 张武愣了一下,回答道:“是真的……平蛮将军冯茂将所有的精兵全部撤出了六盘水,只留下了一群绣衣执法和巴、蜀、犍为三郡的官吏、民夫在六盘水兵营。 六盘水兵营看着有两千多人,可实际上真正能作战的正卒,不足八百。 眼下掌管着六盘水兵营的,是巴郡江关都尉治所的江关校尉。” 鱼禾追问,“六盘水兵营现在真的是怨气冲天?” 张武郑重的点头道:“六盘水兵营内前前后后入驻了数万人,其中有一大半被烟瘴之毒毒害,兵营里的人,早就被烟瘴之毒折腾的怨声载道了。 若不是绣衣执法拎着戈守在辕门口、江关校尉的亲兵极力约束,恐怕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能跑光了。” 鱼禾点点头,没有在言语。 张武好奇的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鱼禾瞥了张武一眼,笑着道:“我能让你做什么?你可救过我阿耶的命,在你伤没养好前,一举一动我阿耶都盯着。 在没征得我阿耶同意的情况下,我可不敢让你做事。” 张武苦笑着道:“我帮军侯挡箭,算不上是救军侯的命。军侯难道没告诉你,他曾经也帮我挡过箭?战场上的袍泽,就没有谁救谁命的说法。 上了战场,你帮别人挡箭,别人才会帮你挡箭。 眼下我们处境堪忧,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鱼禾实话实说道:“我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能不能成,晚上还要跟我阿耶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张武立马问道:“你的法子能帮我们抵御住大兴王的人和句町人。” 鱼禾直言道:“我的想法若是成了,我们不仅能抵御住大兴王的人和句町人,还能借此脱困。” 张武瞪起眼,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相信鱼禾有办法脱困。 毕竟,面对如今的困境,久经沙场的鱼丰和阅历丰富的漕中叔,也拿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一帮子人只能窝在山林里苟活。 鱼禾淡然一笑,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傍晚的时候。 鱼丰一行二十人,带着他们救下的人,回到了树屋。 鱼丰一行人身上,有一些血气。 鱼丰将救下的十三个人交给了鱼禾以后,叮嘱了一句,“救完人,到张武住处里来。” 鱼禾应了一声,带着刘川开始救人。 救完了十三个人后,鱼禾出现在了张武住的树屋。 树屋里。 鱼丰、相魁、漕中叔父子、张武、刘川、彭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鱼禾到了以后,鱼丰指了指自己下首位。 鱼禾坐了过去。 六盘水义军的‘管理层’聚齐了。 六盘水义军的‘管理层’全部是鱼丰挑选出来的。 虽然没有什么任命仪式和委任文书,但是能被鱼丰选中,参与到重大事情的决策当中,那毫无疑问,就是管理层人员。 鱼丰在鱼禾坐定以后,阴沉着脸,声音沉重的道:“我们去抛尸路上救人的事情,被六盘水兵营里的人发现了。今日我们去救人的时候,碰见了六盘水兵营里抛尸的兵卒。 我们跟他们斗了一场,才得已脱身。 他们没有在我们手里占到便宜,我猜测他们随后几日,肯定会在抛尸路上埋伏重兵等我们。 所以我们救人的事情,只能暂缓。” 鱼丰一席话说完,在座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六盘水义军正在茁壮成长的时候,突然被断了最关键的兵源补充地,谁也高兴不起来。 鱼禾见没有人言语,缓缓开口,“此事在意料之中。阿耶救人,只救轻伤的人、或者是身中烟瘴之毒的人,不救那些身患重病的人,那些人自然会怨恨阿耶,会将阿耶的消息告诉六盘水兵营里负责抛尸的人。 六盘水兵营的人,自然会盯上阿耶。 他们既然会设下伏兵,那我们就暂时放弃救人。 此外,比起救人,我们还有麻烦需要应对。 田红发那厮,应该出卖了我们,他已经带着大兴王的人,摸到了此处。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引来了句町人。 如今大兴王的人和句町人,都出现在了我们附近。 一两日之内,肯定能找上我们。” 鱼丰听到这话,脸色变了,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相魁等人也皱起了眉头。 唯有鱼禾和张武面色如常。 张武还下意识的看向了鱼禾。 鱼丰等人看到了张武的反应,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4章 借力打力,调虎离山 “你有办法应对?” 鱼丰有些不确定的问。 其他人静静的盯着鱼禾,等待着他的答案。 鱼禾没有隐瞒,也没有藏拙,他点着头道:“确实有一个应对的法子……” “哦?” 鱼禾‘哦’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太多惊讶。 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鱼禾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 鱼禾坦言道:“张兴的人也好,句町人也罢,不能一举击溃他们所有人的话,他们会随时随地卷土重来,我们也很难在他们的窥视下,逃离此地。所以我们跟他们缠斗,落不到好,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他们不断的消耗,消耗至最后一个人。” 鱼丰几人听到鱼禾的话,眉头又皱了几分。 鱼禾说的确实在理。 句町人依山而活,山林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乐园。 他们的人数也远超六盘水义军许多倍。 六盘水义军根本没有力量一举击溃所有句町人。 六盘水义军和句町人在山林里缠斗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鸡头山张兴,明显已经被句町人盯上了,六盘水义军跟张兴对战的话,最终还是要面对句町人。 鱼禾继续道:“我们不能跟张兴的人缠斗,也不能跟句町人缠斗。所以我们必须将张兴的人逼退,让他们将句町人引到鸡头山去。” 张武出声提醒道:“句町人一旦发现了我们,就不会轻易离去。” 鱼禾点着头道:“所以我们必须在句町人和张兴的人摸到此处前,将大半数的人迁移走。只留下一部小部分,让句町人觉得我们成不了气候,放松对我们的警惕。 必要的时候,留下的人可以假装溃败,跟着张兴的人一起返回鸡头山。” 鱼丰沉声道:“我们的人去了鸡头山,可没办法活……” 鱼禾沉吟着道:“那就交出一半的盐,流露出一些能威胁到他们的武力,逼退他们。他们拿到了想要东西,就不会跟我们血拼,会速速退去。但此法不一定能骗过句町人,有一定的危险。” 漕中叔开口道:“我们可以挑选几个身手好的,抢在张兴的人抵达此处之前,先找上他们,跟他们交涉。逼退了他们以后,我们快速远遁,句町人追不上我们,自然会放弃。” 鱼禾点着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川听完了鱼禾一席话,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少主,我们的盐也不多了。如今我们手底下的人在不断的增多,盐消耗的很快。我们躲在深山林,根本没地方去找盐,一旦没了盐,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此外,树屋是我们最后一处落脚地,如果离开了树屋,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鱼禾看了刘川一眼,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见其他人沉默不语,似乎跟刘川有一样的担忧,便缓缓开口,“逼退张兴的人,将句町人引过去,只是第一步。在你们眼里,句町人和张兴的人同时出现,是一件坏事,但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好事。” 鱼丰等人愕然的看向鱼禾。 被人敌人追上,也是一件好事? 鱼禾解释道:“张兴的人,平日里一直躲着句町人,所以句町人很难找到他们。如今他们露出了尾巴,被句町人抓住,我们刚好可以将句町人彻底吸引到鸡头山去,借着句町人处理了张兴。 在句町人处理张兴的时候,我们可以将这个消息告诉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让他们去一网打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倒是好计策……” “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漕少游突然开口赞叹了一声,然后一脸狐疑的看着鱼禾发问。 相魁、刘川、彭三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唯有鱼丰、漕中叔和张武三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鱼禾。 他们已经明白了鱼禾计划里的关键。 张武瞪着眼,磕巴着道:“你想声东击西?” 鱼禾点着头道:“六盘水兵营里的人去打张兴和句町人,我们就可以趁着六盘水兵营空虚的时候,趁虚而入。 六盘水兵营里,有战马、有兵器、有战甲、有粮食、有食盐,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六盘水兵营里应有尽有。” 顿了一下,鱼禾语气沉重了几分,道:“只要我们趁机杀进六盘水兵营,抢夺到战马、兵甲,我们就可以借着兵甲之利,杀出重围,也能借着战马的脚力远遁千里。” 鱼丰等人瞪着眼,张着嘴,半响也说不出话。 鱼丰和漕中叔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但他们还是被鱼禾的话给惊到了。 鱼禾的计划可以说很疯狂,十分疯狂。 几十个人,攻打一处数千人的兵营,简直是闻所未闻。 鱼禾面对众人的惊讶,没有言语。 鱼禾心里清楚,自己的计划在鱼丰等人眼里很疯狂。但是他自己清楚,他这点疯狂的想法,在新朝根本不算什么。 汉光武帝刘秀跟随绿林军起义的时候,在昆阳一战中打出的战绩,以及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那才是真疯狂。 或许已经不能用疯狂解释。 应该用奇迹。 什么陨石天降、呼风唤雨、几千战几十万,简直能让天底下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不行!” 鱼丰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缓缓回神,他果断否决了鱼禾的计划。 鱼禾似乎早就料到了鱼丰会反对,他盯着鱼丰问道:“阿耶担心我们不是六盘水兵营里的兵马对手?” 鱼丰盯着鱼禾,郑重的道:“一座兵营,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几十个人,还不够六盘水兵营里的马匹踩的。 若是几十个人能攻打六盘水兵营,张兴早就带着他的人扑过去了,还能轮到我们?” 鱼禾沉声道:“阿耶,我已经了解过了,六盘水兵营里的正卒如今只有八百,其他的官吏、民夫、罪囚、商贾、赘婿等,有一千多人。 官吏、民夫、罪囚、赘婿、商贾,已经被烟瘴之毒折腾的苦不堪言,兵营里已经怨声载道。 兵营里除了江关校尉的亲兵和朝廷派遣的绣衣执法外,其他的人都想逃,他们根本没有死战的决心。 只要我们冒充句町人,造出极大的声势,就能吓退其中大部分人。” 鱼丰阴沉着脸道:“江水校尉的那些亲兵,还要朝廷派遣的绣衣执法,也不是我们几十个人能应付的。” 鱼禾点着头道:“所以我才设法让他们去鸡头山,跟张兴和句町人作战,将他们引走。” 鱼丰摇着头,认真的道:“军中即便是出兵,也不可能倾巢而出,肯定会留下一部分人固守粮草。那群固守粮草的正卒和绣衣执法,只要约束好更卒,就足以让我们全军覆没。” “所以我会让他们倾巢而出!” 鱼禾坚定的说了一句。 鱼丰觉得鱼禾这话有些狂妄,脸色一沉,厉声道:“他们除非是疯了,否则不可能倾巢而出。你难道能让他们都听你的不成?” 鱼禾听出了鱼丰话里的不满,但是他没有在意,他掷地有声的道:“我会给他们一个难以拒绝的诱饵。” 鱼丰挑起眉头,准备开口。 鱼禾却抢先一步,继续道:“我会告诉他们,张兴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还会给他们送去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们见到了此前身中烟瘴之毒的人,居然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根本不可能继续沉着应对。 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对如今的西南战况意味着什么,阿耶应该很清楚。 那可是一桩足以让人一步封侯的功劳。 江关校尉也好,绣衣执法也罢,都不会错过这桩功劳。 他们根本不在乎六盘水兵营里那些更卒的性命,为了这一桩功劳,他们肯定不介意将六盘水兵营里的所有人送上战场。” 鱼丰听到鱼禾此话,瞪着眼睛盯着鱼禾,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漕中叔一脸感慨的道:“以利诱之,还是豪利,江关校尉和绣衣执法,确实难以拒绝。” 顿了一下,漕中叔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知道其中关窍的我,坐在江关校尉的位置上,也会赌一赌。能不能从鸡头山拿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江关校尉都不会亏。” 漕中叔听出了鱼禾谋划中的关键,那就是豪利。 豪利不仅仅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有鸡头山上张兴的人和句町人的人头。 对江关校尉而言,出兵鸡头山,绝对不亏。 他若是拿到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自然是大赚特赚。 若是拿不到,也有张兴一众反贼的人头和句町人的人头拿。 借着那些人头,他也能获得功勋,高升一步。 可以说,只要鱼禾把消息放过去,江关校尉就一定会出兵。 但江关校尉会不会被豪利诱惑的失去理智,倾巢而出,漕中叔就说不准。 漕中叔盯着鱼禾,希望鱼禾给他一个答案。 鱼禾并没有让漕中叔等待多久,他在感受到了漕中叔询问的目光以后,就说出了他诱使江关校尉倾巢而出的办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5章 说服 “我会告诉江关校尉,句町人之所以盯上张兴,是因为张兴的人从句町族内盗取了句町人治疗烟瘴之毒的神药。” 漕中叔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将句町人盯上张兴的事情,引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上,是为了让江关校尉确信张兴手里真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句町人为了避免法子外泄,才盯上张兴,并且准备拿下张兴。 一旦句町人围了张兴所在的鸡头山,江关校尉根本没时间多想,他一定会调遣手里一切能调遣的力量,赶往鸡头山。 因为张兴一旦挡不住句町人的攻伐,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就会重新落到句町人手里。 虽说江关校尉拿不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拿到句町人和张兴的人的人头,也有功劳。 但是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近在眼前,并且被鱼禾给出了例子,还有句町人的反应证实,他绝对不可能错过。 “小郎君好计策……” 漕中叔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心里暗暗对鱼禾生出了几分佩服。 他在鱼禾这个年纪的时候,只顾着用剑砍人,一股脑的往上莽,可没有鱼禾这般缜密的心思和算计。 他觉得,鱼禾只要不夭折,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鱼禾并没有被漕中叔这个名人的夸赞声弄的飘飘然,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以后,盯着鱼丰,等待鱼丰的决定。 虽然他有一整套完善的计划,但是他并不能代替鱼丰作主。 鱼丰才是六盘水义军名义上的统领。 漕中叔能听懂鱼禾所有计划,鱼丰也能听懂。 鱼丰身为一个都尉治所的军司马,统领过上千人,也算是懂得兵事,他听完了鱼禾所有计划以后,就推测到鱼禾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虽然有点疯狂……虽然有一些风险…… 但是比起巨大的收益,那些风险根本不值一提。 鱼禾的计划若是失败了,大家无非是继续躲在深山里。 可鱼丰的计划若是成了,大家就能逃离深山,远遁到其他地方去,脱离六盘水这个厮杀场。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鱼丰虽然为人谨慎,但是他也明白,该拼的时候,就得拼。 “你准备让谁去六盘水兵营报信?” 鱼丰心里有了决定,盯着鱼禾发问。 派去六盘水兵营的人很关键,他不仅要向江关校尉证明鸡头山的张兴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还得想方设法的取信江关校尉,让江关校尉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必须能跟江关校尉说上话,还得在江关校尉心里有一定的可信度。 他可以说是鱼禾计划中最最关键的一环。 更重要的是,在派他出去之前,必须确认,他不会出卖六盘水义军。 鱼禾反问道:“阿耶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在六盘水义军现存的三十五人,以及刚刚救回的十三人中,满足所有条件的人,只有一个人。 鱼禾不信鱼丰猜不到。 “不行!” 鱼丰脸色一沉,出声拒绝了。 “能行!” 张武突然开口。 张武不蠢,在知道了鱼禾的全盘计划以后,他就明白,他是最适合去六盘水兵营的人。 鱼禾此前特地找他,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鱼丰瞪了张武一眼,毫不客气的喝斥道:“你闭嘴!” 张武郑重的盯着鱼丰,沉声道:“军侯,你就让卑职去吧。卑职是最适合的人选。江关校尉是月前才调遣到六盘水兵营的,他根本不认识你们中间大部分人,你们去见他,他未必会见。 但是卑职此前在他手底下做事,又是跟他一起调遣到六盘水兵营的,卑职求见的话,他一定会见。 卑职此前也算是他的人,卑职说的话,他肯定会信。” 鱼丰喝道:“你伤势刚刚开始痊愈,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性命恐怕就没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冒险。” 张武急忙道:“卑职伤的只是胳膊,双腿又没受伤。而且卑职带着重伤回去,更能取信江关校尉。” 鱼丰还想开口拒绝,张武抢先一步道:“军侯只在乎卑职的生死,难道就不在乎鱼禾和其他人的生死吗?军侯难道想带着鱼禾和其他人在山林里躲一辈子吗?军侯难道忘了,当初在汉阳剿匪的时候,你告诉卑职等人,我等兵卒,该拼命的时候,就绝对不能退缩,因为退缩肯定会死,但拼命说不定能活? 军侯,卑职的命是你们救的,这些日子被你们养着,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却不能帮你们做任何事。 卑职也是你们中间一员,卑职也想为大家做点事?” 说完这话,张武艰难的爬起身,单膝跪倒在地上,低着头,沉声道:“还请军侯给卑职一个机会……” 鱼丰握起了拳头,想要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最后鱼丰只是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然后上前扶起了张武,盯着张武郑重的道:“当年跟随我的兄弟,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我希望你能活着。” 张武见鱼丰答应了,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军侯已经没有当年的锐气了,卑职可清楚的记得,军侯当初带着兄弟们出咸阳的时候说过,要在战场上搏一个富贵,搏一个马上封侯……” 鱼丰感叹道:“随我出咸阳的兄弟,已经快要死光了,我的雄心壮志,也快要被磨平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鼓动你们在战场上搏一个富贵,也不会鼓动你们马上封侯。我一定会告诫你们,要想方设法的活着。” 鱼丰或许是经历的太多了,渐渐的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马上封侯。 前汉马上封侯的人很多,但是倒在战场上的人更多。 一将功成万骨枯。 点缀着将军宝座的,不仅有敌人的尸骸,也有他们手底下将士们的尸骸。 张武笑着道:“卑职不是还活着吗?卑职还等着看军侯马上封侯的场景。” 鱼丰自嘲道:“马上封侯,这辈子别想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反贼,一个为了求活,跟朝廷作对的反贼。” 张武还想开口告诉鱼丰,汉高祖刘邦也是个反贼,大秦朝的反贼,新帝王莽也是个反贼,大汉朝的反贼。 但他还没有开口,就被鱼丰揽住了肩膀。 “你到我这里也好些天了,我也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今日刚好有空,你我兄弟好好说说话。” 张武点头应了一声。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喝道:“你翅膀硬了,有能耐了,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商量,等你们商量好了,再告诉我,由我定夺。现在你带着人去别处商量,顺便让巴山把剩下的那点酒送过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应承了一声,给其他人是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会意,跟着鱼禾离开了树屋。 出了树屋,漕中叔摇头晃脑的道:“有道是慈不掌兵,恩主是掌兵之人,待人却如此有情有义,并不是好事。” 鱼禾听出了漕中叔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估计是看他有几分掌兵的能耐,就有心提点他,教育他。 这是大人物的通病,也是很多大家长的通病。 他们见到了年轻有能力的后辈,就喜欢提点和说教。 鱼禾并没有回应漕中叔,他并不打算告诉漕中叔,鱼丰的有情有义得分人。 鱼丰对待张武有情有义,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有情有义。 若是去六盘水兵营的人选,换成了其他人,鱼丰肯定不会犹豫,甚至还会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叩谢人家救命之恩。 鱼禾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田红发叛逃以后,相魁去追,鱼丰和刘川在山洞里说过的那番话。 鱼禾找到了巴山,让巴山将剩下的酒送到张武养病的树屋,然后他带着漕中叔等人到了自己的树屋。 坐定以后。 鱼禾开口道:“我阿耶既然答应了让张武去六盘水兵营报信,那就说明我阿耶已经赞成了我的计划。句町人和张兴的人,还有一两天就会摸到这里,所以我们得立刻准备。” 漕中叔微微抱拳,道:“小郎君既然有全盘的计划,想必也想好了如何分配人手,如何做事。小郎君只管吩咐就是。” 其他人听到漕中叔这话,纷纷出声附和。 鱼禾点着头道:“相魁、彭三、刘川,你们三个人,配合我阿耶,带着人离开树屋,去我们之前居注的峡谷躲避。若是碰到了留守在峡谷里,守株待兔的敌人,就不要留手。” 刘川惊叫道:“峡谷已经暴露了。” 鱼禾沉声道:“正是因为暴露了,敌人也搜寻过了,所以才安全。敌人纵然重新搜查,也不会派遣太多人。你们几十个人,肯定能应对。 等敌人发现不对劲,大举来犯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当然了,让你们转移到峡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峡谷距离六盘水兵营最近。最利于我们观察六盘水兵营的动向,也利于我们向六盘水兵营发起突袭。” 刘川分析着鱼禾的话,没有再开口。 鱼禾继续道:“我、漕氏父子、巴山,以及我们中间的几个精通武艺的人,今夜就动身去找张兴的人,尽可能在今夜就逼退张兴的人。 张兴的人当中,必然有一个叫田红发的。 一旦他露头,就有劳漕父快速的杀了他。 杀了他,不仅能震慑敌人,也能暂时断了鸡头山寻找我们的耳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6章 鱼丰教子 相魁、刘川、漕氏父子、彭三几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对鱼禾抱拳应承了一句。 “喏!” 这一刻,鱼禾就像是一个将军,他们就是鱼禾手底下的兵。 鱼禾见他们没有异议,又吩咐道:“漕氏父子,烦劳你们去挑选能手。相魁、刘川、彭三,你们三人速速召集人手,尽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此地。” 相魁等人再次抱拳应承了一句,然后离开了鱼禾的树屋。 鱼禾在他们走后,去了张武的树屋。 一进张武树屋,就发现张武刚跟鱼丰二人喝上。 两个人跪坐在地上,在他们面前,摆放着一木盘肉干,两只竹制酒盏,半坛子浊酒。 盛放肉干的木盘和装酒的竹盏制作的十分精细,跟粗糙的肉干和黑乎乎的酒坛子,明显不搭。 木盘和竹盏都是彭三带人做的。 彭三不仅精通制作军械,也精通制造各种家用的木制家具。 手法十分精细,一般匠人做的东西,很难达到彭三的水准。 鱼禾十分认可彭三的手艺,也十分堪重彭三,鱼丰随后救回来的人当中,也有匠人。 但无一例外,都不如彭三。 彭三能够进入六盘水义军的‘管理层’,鱼禾没少出力。 鱼禾进了树屋,鱼丰和张武就停下了饮酒,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施礼,“阿耶……” 鱼丰盯着鱼禾,不冷不热的问,“商量完了?商量出了一个什么结果?” 鱼禾如实将自己的安排并报给了鱼丰。 鱼丰听完以后,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带着人退回峡谷,我带人去会会张兴的人。” 鱼禾的安排很完善,不需要鱼丰补充什么。 只不过,跟张兴的人会面,有一定危险,鱼丰不打算让鱼禾去冒险。 鱼禾沉声道:“阿耶,咱们手里的人手倍增,唯有您才镇得住。” 鱼丰听到鱼禾此话,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才幽幽的道:“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已经能够妥善的处理所有的事情,原来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鱼禾一脸尴尬。 “我翅膀就算再硬,也需要阿耶庇护。我能把那些人指挥的团团转,也是假借着阿耶的威风。没有阿耶,他们可不会听我的。” 鱼禾自然知道鱼丰想听什么,所以他就挑鱼丰想听的说。 鱼丰冷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还有点理智,我还以为你被漕中叔吹捧了几句,就真的以为自己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鱼禾赶忙道:“我有自知之明。” 鱼丰面色冷峻的点点头,“那就好……以后遇事多跟阿耶商量,阿耶是不会害你的,也不会吹捧你。” 鱼禾点头道:“明白……” 鱼丰继续道:“阿耶早就说过,遇事不要自作主张,要跟阿耶商量。可你没有跟阿耶商量,就找上了张武,向张武透露了一些消息。 幸亏张武是自己人,他要是江关校尉派来的探子,你恐怕早就被人枭首了。” 鱼禾解释道:“我也是确信了张武是自己人,才找上张武……” 不等鱼禾把话说完,鱼丰就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就没想想,张武重伤未愈,去六盘水兵营,会遭遇不测吗? 就算你想过,你能保证张武此行绝对安全?” 鱼禾忍不住道:“阿耶,我们说好听点是义军,说不好听点就是反贼,当反贼的,哪有绝对安全的。” 鱼丰眉头一挑,道:“你是真长大了,居然学会顶嘴了。” 鱼禾垂下头,道:“不敢……” 鱼丰哼了一声,“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阿耶不在乎你顶嘴,因为我也顶撞过你大父。 你大父赏了我十鞭子,但是我不会赏你十鞭子。 因为我知道,你长大了,你该有自己的想法。 但你用我的人情做谋,有没有问过我?” 鱼禾仰起头,愕然的盯着鱼丰。 鱼丰瞪着眼,冷冷的道:“张武愿意为我豁出性命,那是因为我为张武豁出过性命。但是你没有为张武豁出过性命,所以你没有资格让张武帮你豁出性命。” 鱼丰的话虽然有点绕口,但是传达的道理却很简单。 想要别人为你敷出,你就得先为别人敷出。 鱼禾很想说一句,你我父子,为什么要分彼此,你的人情和人脉,就是我的人情和人脉。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大致猜倒了鱼丰说这话的用意。 鱼丰并不是跟他见外,而是在教授他做人的道理。 同时也在告诫鱼禾,鱼禾还没有拿人命当筹码的资格。 鱼禾对鱼丰深深一礼,“儿受教了……” 鱼丰点了点头,指着张武道:“张武无子,此行若是遭遇不测,你需为他披麻戴孝,守墓三年,以后有了儿子,必须过继一个到张武名下,为张氏传宗接代。 张武此行若是顺利,你得记住,你欠张武一条命,以后有机会,得还。” 鱼禾明白鱼丰这话的意思,鱼丰这么做,一是为了安张武的心,二是为了告诉自己,做事得付出带价。 鱼禾猜测,鱼丰大概是通过他近期表现,发现他已经长大了,也该认识认识成年人世界的残酷了。 鱼禾骨子里也是成年人,他知道成年人世界的残酷。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应下了此事。 张武一脸尴尬的摆手道:“军侯,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鱼丰瞪了张武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你赚了?真正赚了的是他。他是欠了你一条命,但是树屋里的四十五人,又欠了他一条命。 以后他就不需要我再出面去震慑其他人了,他自己就能震慑。 说不定我这个当阿耶的,以后要调动人手做点什么,还得先请示他。” 张武一脸愕然。 鱼禾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丰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儿子长大了,比他心思还缜密,比他还精于算计,偶尔还能展现一些妙手,施恩于人。 以后的成就肯定不输给他。 儿子以前依偎在他羽翼下,乖巧听话,心思纯良。 死过一次后,逐渐开始展露头角,不足一月,就有脱离他羽翼,展翅高飞的架势。 他心里高兴之余,也有点……不是滋味。 鱼禾多多少少能猜倒一些鱼丰的心思,但是他没有点破。 他等鱼丰不再开口以后,回归正题,“阿耶,带着人去峡谷的事情,还得您来。” 鱼丰瞪起眼,喝道:“张兴不是善类,张兴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善类。真要起了冲突,那就得见血。你能应付得了?” 鱼禾点头道:“有漕氏父子相助,应该没问题。” 鱼丰不满的喊道:“什么叫应该没问题?箭矢射穿你胸口的时候,你就有问题了。” 鱼禾直言道:“可树屋里的人迁移到峡谷,一点遭遇到了敌人的探子,很容易形成恐慌,也很容易闹起来,我可压不住。” 鱼丰冷哼道:“你不是很信任漕氏父子吗?那你就带上漕氏父子。” 鱼禾摇头道:“我若是带上漕氏父子,那阿耶身边就会少了两大助力。没有漕氏父子相助,阿耶对付张兴的人,有可能会吃亏。” 鱼禾等人虽然知道张兴的人已经在田红发的引领下找上门了,但张兴的人具体有多少,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派遣出去的人,不能太多,但又必须震慑住张兴的人。 所以必须挑选武艺最强的一群人。 漕氏父子,毫无疑问是他们中间武艺最强的。 有他们父子相助,逼退张兴的人,绝对事半功倍。 “阿耶,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不会亲自参与搏杀的。我一定会站的远远的,看着他们搏杀,一旦有危险,我就会立马离开。” 鱼禾尽可能的在说服鱼丰。 鱼丰皱着眉头,准备拒绝。 张武出声帮腔,“军侯,鱼禾说的在理。他虽然对树屋里的人有救命之恩,在他们中间也有几分威信,但是因为过于年幼,很难镇得住那些年长的人。 一旦在迁移峡谷的路上,遭遇到了什么敌人,那些年长的人一慌,很容易会聚众闹事。 您是军中军司马出身,对他们更有威慑力。 也只有您能镇得住他们所有人。 鱼禾去对付张兴的人,您也不用担心。 鱼禾主动请缨去对付张兴的人,肯定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而且还有漕氏父子二人护持。” 年龄小,是鱼禾身上最大的硬伤,即便是鱼禾已经展现出了不凡,并且在六盘水义军已经树立了一定的威信,但还是没办法统御他们。 除非鱼禾能当着他们的面,展现出能征服他们的武艺,或者是卓越的军事才能。 但是展现军事才能,需要舞台。 而武艺,鱼禾懂,也会,但是不精。 鱼丰仔细思量了一下张武的话,最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照禾儿说的办,不过……” 鱼丰顿了一下,盯着鱼禾道:“你除了要带上巴山以外,还得带上相魁。一旦遇到危险,巴山肯定会拼命护你周全,但是巴山脑子不灵光,容易落入别人的陷阱。所以你必须得带上相魁,相魁脑子灵光,关键时候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7章 出击 鱼禾知道鱼丰是担心自己安危,所以做出如此安排。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应下了鱼丰的好意。 不然以鱼丰的性子,八成会放弃此次计划,选择继续苟活下去。 他当初为了鱼禾放弃了军中的军职,如今也能为了鱼禾放弃逃离的机会。 鱼禾跟鱼丰相处久了,多少了解一些鱼丰的性子。 鱼丰是那种愿意为自己人舍命,但却不愿意为陌生人付出分毫的性子。 六盘水义军中人数已经超过了四十,但是能被鱼丰当成自己人的,只有鱼禾和张武。 至于巴山和相魁,虽然也是自己人,但他们是鱼氏的家仆。 鱼氏养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关键时刻,用性命保护鱼氏的人。 他们成为鱼氏家仆的那天起,就有这样的觉悟。 鱼丰见鱼禾应下了自己的要求,摆摆手让鱼禾下去准备。 鱼禾施礼过后,离开了张武居住的树屋。 出了树屋,漕中叔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小郎君,你要的人,我们父子已经挑好了。一共五个人,都学过一些武艺,粗通一些箭术,能应付两三个寻常人。” 鱼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边的红日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清冷的淡月,夜色正在一点点的吞噬着大地。 鱼禾吩咐道:“你带他们去彭三的住处,领藤甲和竹弓,还有竹枪。半个时辰后,我们动身。” 漕中叔应了一声,下去准备。 鱼禾赶往了相魁和巴山的住处,将鱼丰的决定告诉了相魁。 相魁对鱼丰的安排并没有异议。 鱼禾吩咐他们去领了藤甲和竹弓,带上了佩刀,带上了一袋子食盐,到了大树底下。 鱼禾三人在大树底下等了没多久,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就带着另外五个人出现在了大树下。 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的装束很简单,二人身上穿着寻常的衣服,腰间都配着青铜剑,手里拿着一杆竹枪。 另外五个人,装束就比较多。 他们皆穿戴着彭三制作的藤甲,手里拿着竹枪,身上背着竹弓和竹箭。 鱼禾目光下意识落在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身上。 漕中叔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猜出了鱼禾的心思,他笑着道:“小郎君,我们父子已经习惯了轻装上阵,穿上藤甲的话,反而会影响我们父子。” 彭三制作的藤甲,略显宽大厚重,是典型的战甲。 漕中叔父子是用剑的好手,又是游侠儿,很少着甲作战,所以穿戴上宽大厚重的藤甲,确实会影响他们的发挥。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道:“你武艺精湛,不穿藤甲,对方也不一定能伤到你。但是漕兄年幼,武艺比你弱一些,藤甲虽然会影响他,但也能保护他。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逼退张兴的人,而不是跟张兴的人撕杀,所以一切以保全自身为准。” 漕中叔愣了一下,侧头看向了身旁的儿子。 漕少游摆着手道:“不用……” “什么不用?!战场上的箭矢可不长眼睛,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埋伏人在暗中放冷箭。” 漕中叔还没有开口,有人率先开口,替他教训了漕少游。 鱼禾等人寻声望去,就看到了鱼丰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捧着他那一身祖传的甲胄。 鱼丰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了鱼禾等人面前,将手里的甲胄递到了漕中叔手上。 “藤甲确实影响你施展剑术,但是我这套祖传的甲胄却不会。” 鱼丰将自己的甲胄,递给了漕中叔,目的是什么,漕中叔很清楚。 鱼丰希望甲胄能保护漕中叔。 漕中叔身穿着鱼丰的甲胄,自然得保护好鱼禾。 这些话不需要明说,漕中叔也明白。 漕中叔捧过了鱼丰的甲胄,对鱼丰一礼,“恩主重托,漕某一定不会望。” 鱼丰点点头,回身对着鱼禾和漕少游喝斥道:“你们两个,一人穿一套藤甲。此行不求你们杀敌,只求你们能平安回来。” 鱼禾和漕少游对视了一眼,一起应允了一声。 漕少游不喜欢藤甲,鱼禾也不喜欢藤甲。 虽然彭三制作的藤甲还不错,但是彭三并没有闲暇的时间将一些刺出来的藤条角磨平。 鱼禾穿的衣服并不厚,那些藤条伸出的棱角,很容易磨到他。 但鱼丰强硬的要求他穿,他也只能穿上。 不过在穿上之前,他又给自己身上套了一层粗糙的皮衣。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鱼禾一行在鱼丰的叮嘱声中,进入到了山林。 漕中叔和巴山在前面带路,相魁和漕少游在后面压阵,鱼禾走在队伍正中。 巴山在发现了张兴的人和句町人的时候,鱼禾就吩咐巴山派人盯着,所以一行人不需要在山林里漫无目的的寻找目标,而是直奔目标所在的位置而去。 鱼禾跟着漕中叔一路前行,看着漕中叔穿着鱼丰的甲胄,恍惚间,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鱼丰将防护力度更强的甲胄给了漕中叔,却没有给他。 恐怕不仅仅是让漕中叔保护他。 也有可能是让漕中叔吸引对方的暗箭。 毕竟,天色很黑,林中的可见度也不高。 敌人很难分清楚谁是谁,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会朝着那个看似领头人的家伙招呼。 鱼禾觉得,漕中叔八成也猜出了鱼丰的用意,但是他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跟鱼丰计较,显然是对自己的能耐有十足的把握。 鱼禾有收服漕氏父子的心思,可鱼丰明显把漕氏父子往外送。 鱼丰贯彻落实着当初收留漕氏父子的时候跟鱼禾说过的那些话。 他觉得漕氏父子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所以就把漕氏父子当成了工具人。 鱼禾觉得,漕氏父子还是有收服的可能的。 所以他决定此行结束以后,有必要跟鱼丰再谈一次漕氏父子的问题。 就在鱼禾思量着如何劝解鱼丰,让鱼丰改变对待漕氏父子态度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漕中叔和巴山突然蹲下身。 鱼禾等人也赶忙跟着蹲下身。 “看到他们了……” 漕中叔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 鱼禾挪到了漕中叔和巴山的位置,隐藏在草木从中,借着淡淡的月光,往外望去。 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下,七八个人影,缩在一起,隐隐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田红发,你不会哄骗大王吧?咱们在林中找了一旬了,也没有找到鱼司马的踪迹,更别提盐了。” “我怎么敢哄骗大王,鱼丰手里确实有盐,而且还是两大袋子,足够我们鸡头山的人吃一个多月。我们虽然没有找到鱼丰的人,但是我们看到了鱼丰一行人在林中生活的痕迹。 在山洞里,你们看到了鱼丰一行人吃剩下的肉骨头。 在峡谷里,你们也看到了鱼丰一行人生起的火堆和吃剩下的鱼骨头。” “狗日的烤鱼的时候,一定没少放盐。盐都渗进骨头里了,我舔了舔那些骨头,都有一股子盐味。” “回头给我也舔舔……” “找到了鱼丰,我们也能用盐烤鱼吃。”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都一旬了,再找不到鱼丰他们,我们恐怕就得因为缺盐,昏死过去。大王是如何处理昏死过去的人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 七八个人说到了此处,陷入到了沉默。 张兴是如何处理昏死过去的人的,他们都见过。 没办法说,也说不出口。 草丛里。 漕中叔幽幽的道:“张兴八成吃人了……” 鱼禾脸色一沉,没有言语,也不想接漕中叔的话。 人吃人,那是人间惨剧。 他不明白漕中叔为何会说的那么轻松,甚至还有一股调侃的味道。 漕中叔见鱼禾不说话,就小声的解释道:“人一旦缺了盐,肯定会出现乏力,甚至晕死过去的情况。在找不到盐的情况下,人血人肉都能当盐……” 鱼禾瞪起眼,低吼了一声,“够了,那是人,不是牲口……” 漕中叔嘿嘿一笑,“生逢乱世,人活的还不如牲口呢。” 鱼禾微微握拳道:“那就结束乱世。” 漕中叔‘呵’了一声,“结束乱世,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乱世结束了,人活的还是不如牲口。” 鱼禾眉头皱成了一团。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皇帝,又改变不了他们的现状。” 漕中叔又‘呵’了一声,道:“就是因为皇帝不肯听,我才说给你听……” 鱼禾不想追问,一个游侠儿如何跟皇帝对上话的,也不想跟漕中叔再讨论这个话题,他提醒道:“该办正事了……” 漕中叔点点头,抬头又瞧了田红发等人一眼,“之前我们有点高看他们了,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点警惕性也没有。 我们直接出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鱼禾摇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手里的人现在很珍贵,一个也折损不起。先让人去摸一把,看看有没有人藏在暗处。” 漕中叔思量了一下,并没有拒绝,而是回头对漕少游和相魁吩咐了一句。 “你们两个去看看。” 漕少游和相魁应答了一声,离开了草丛,前去查探。 一刻钟后,两个人回到了草丛。 漕少游低声道:“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埋伏,倒是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句町人的探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8章 乌合之众 鱼禾沉吟着道:“句町人应该是已经失去耐心了,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然不可能靠的那么近。” 漕中叔一脸感慨的道:“我原以为,句町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想到他们居然懂得一些兵法。”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不要小看句町人,他们或许没读过什么兵法,但是他们动得如何在山林里捕猎。对他们而言,张兴的人就是一群猎物。” 漕中叔有些意外的道:“你居然帮着句町人说话?” 鱼禾反问道:“有问题?” 漕中叔提醒道:“他们可是蛮夷……” 鱼禾瞥了漕中叔一眼,没有跟漕中叔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因为他清楚,他说不过漕中叔。 因为全大新朝的人,都觉得西南诸夷是蛮夷。 在大新朝所有人眼里,蛮夷就意味着不通教化,各个方面都不如大新朝,各个方面都被大新朝按在地上摩擦。 “句町人既然失去了耐心,那我们也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行动,将他们逼退,让句町人看到还有其他猎物存在,将句町人引去鸡头山。” 鱼禾说了一句,漕中叔点点头,带着相魁、漕少游等人摸了过去,留下了巴山守在鱼禾身边。 鱼禾并不打算参战。 在漕中叔离开之前,鱼禾还特地提醒了一句,“跟他们碰见以后,问清楚谁是田红发,然后弄死他。” 鱼禾觉得,田红发就是一个小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田红发在鱼禾父子手里吃了亏以后,立马将鱼禾父子的消息出卖给了张兴,并且引张兴的人前来对付鱼禾父子。 如此小人,必须除掉,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还会不会给鱼禾父子找其他麻烦。 漕中叔一行人离开了草丛,一直摸到了田红发一行人藏身的巨石边上,田红发一行人也没有发现。 鱼禾看着漕中叔带着人将田红发一行团团围住以后,有点赞同漕中叔之前说过的话。 田红发一行确实是一帮子乌合之众,他们不仅没有岗哨,甚至连警戒的人也没有。 显然,张兴没教过他们,他们也没有这个自觉。 相比起来,鱼丰就靠谱多了。 每次转移之前,他都会派人探路,落脚以后,还会派人摸清楚四周的动向,然后安排人警戒。 鱼禾现在有点明白,鱼丰为何看不起张兴了。 上行下效。 从张兴手底下人的做事风格,就能看清楚张兴的做事风格。 “听说……你们在找我们?” 漕中叔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巨石顶上,盯着窝在巨石下避风的田红发一行,幽幽的问了一句。 田红发一行瞬间惊起,慌忙拿起了自己制作的粗糙的武器,一边张望,一边喊着。 “谁?!” 还有人起身就跑,却撞上了围困他们的相魁等人,被一脚踹了回去。 田红发一行人慌乱了一阵,才看清楚了蹲在巨石上的漕中叔,以及围困着他们的相魁等人。 “好汉饶命!” 有人大喊了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以头触地。 巨石上的漕中叔,眉头一皱,失去了吓唬他们的兴趣。 如此货色,还不值得他吓唬。 “谁是田红发?!” 漕中叔沉声问了一句。 田红发听到了漕中叔的问话,立马明白了漕中叔的身份。 田红发沉声道:“你是……鱼丰的人?!” 漕中叔目光落在了田红发的身上。 “你就是田红发?” 田红发听出了漕中叔语气有些不对,咬着牙不想搭话。 他目光在相魁等人身上盘桓了一下,不知在思量什么。 漕中叔盯着田红发,冷声道:“我听过你的事迹,人家庇护了你多日,你不该恩将仇报。” 田红发咬牙道:“鱼丰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儿子,而不是我们。最后他还派遣相魁来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报仇?” 漕中叔讥笑道:“一个人如果连儿子的性命也不在乎,那他还算是人?你盗甲在先,人家才派遣相魁追杀你,你还有理了。” 田红发怒声道:“我盗甲也是为了活命。” 漕中叔‘呵’了一声,“为了自己的性命,盗取别人保命的东西,你还理直气壮,你可真是一个小人。” 田红发握了握拳头,“只要能活下去,当小人又如何。” 漕中叔又‘呵’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但却没有再说话。 田红发感觉到了危险,拔腿就跑。 他刚才仔细观察过,看到了漕中叔一行人设立的包围圈,有一个薄弱的地方。 他在确认了漕中叔有可能会杀他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他还算有几分力气,撞翻了拦路的那个人,往远处逃去。 只是他这次碰到的可不仅仅有相魁,还有漕中叔父子。 漕中叔盯着田红发狼狈逃窜的背影,冷笑了一下,“逃的了吗?我带了一根竹枪,就是为你准备的。” 说完这话,漕中叔抄起了竹枪,就准备投掷出去。 漕少游见此,一边喊话,一边抢先投掷出了竹枪。 “阿耶,我来!” 随着漕少游话音落地,他手里的竹枪已经脱手,竹枪划过虚空,稳稳的扎进了田红发的后背。 田红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甚至连呼喊声也没有发出来。 鱼禾见到田红发被一枪扎死,心里十分痛快。 田红发这个小人死了,鱼禾以后也不用再担心被他惦记。 其他几个见田红发跑了,准备跟着逃跑的人,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求漕中叔饶命。 漕中叔盯着他们,冷冷的道:“我不会杀你们,恩主知道大兴王兵强马壮,不愿意跟大兴王交恶,所以特地派我过来,跟你们交涉一番。 恩主愿意将手里的盐,分一半给大兴王。 但恩主希望,大兴王以后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田红发就在他们不远处躺着,他们听到漕中叔这话,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满口答应。 至于漕中叔会不会给他们盐,他们不敢多想。 他们很怕死。 他们要是不怕死的话,也不可能逃离六盘水兵营。 漕中叔冲着相魁点了点头,相魁摘下了绑在背上的盐袋,扔到了几个人脚下。 “盐给你们了,你们可以滚了。回去告诉大兴王,恩主对他已经够仁义了。他若是得寸进尺,恩主不介意一拼。 虽然我们的实力不如你们,但是真要拼起来,也能咬掉你们一块肉。” “一定一定……” “我们一定带到……” “……” 张兴的人纷纷点头应承。 漕中叔提醒了他们一句,“快走吧,你们刚才叫的那么大声,说不定已经被句町人给盯上了。” 张兴的人听到了句町人,心头一慌。 漕中叔没有搭理张兴的人,带着相魁、漕少游等人快速的离开了巨石旁边。 等到漕中叔一行人走远了,张兴的人才敢起身。 “他们……走了?!” 有人颤颤巍巍的起身,捡起了相魁扔下了盐袋子,打开瞧了瞧,又伸手捏了一些尝了尝,然后难以置信的道:“他们……真的给我们盐?” “他们不是说了吗?他们人少,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不是大王的对手,他们畏惧大王手里人多……” “我们快走吧,我们刚才叫的那么大声,肯定会被句町人听到的。” “田红发……” “管他做什么。我们现在有盐了,要他的尸身也没用。” “……” 张兴的人也没有分辨漕中叔话里的深意,更没有多想。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更大的生死劫难很有可能随后就来。 他们只想快速的离开此地。 张兴的人拿着盐袋子逃了,刚才离开的漕中叔等人,再次露头。 漕中叔往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沉吟着道:“我的话没什么疏漏吧?他们应该不会多想吧?” 鱼禾在巴山保护下,出现在了漕中叔身旁,他盯着张兴的人离去的背影,“他们现在应该没时间多想,他们已经完成了张兴交代的任务,现在应该只想尽快回到鸡头山去。 因为在他们眼里,鸡头山才最安全。” 说完这话,鱼禾问道:“没人受伤吧?” 众人齐齐摇头。 漕少游笑着道:“他们见了我们,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受伤。” 鱼禾点点头,道:“走……刚才他们喊的那么大声,句町人就在不远处,一定会听到。句町人肯定摸过来了。” 众人再次点头,踏上了归程。 刚走了没几步,一支箭矢就从他们的背后飞了出来。 “嗖~” 箭矢擦着漕中叔身上的甲胄飞了过去,在甲胄上留下一个划痕。 随后就是一阵密集的弓弦颤动声。 “跑!” 鱼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喊了一声。 巴山一把揽过了鱼禾,将鱼禾抱在怀里,闷头就往前奔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跟着巴山往外逃去。 箭矢几乎跟着他们的脚步,落在了他们身后。 一些箭矢还擦着他们的身躯,飞到了他们前方。 有人中箭,只是闷哼一声,喊都没时间喊,依旧跟着其他人的脚步在逃。 句町人有多少,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在听到了那密集的弓弦颤动的声音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是对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19章 都造反了,还有什么顾虑? 鱼禾也好,漕中叔也罢,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此行最大的威胁,就是句町人。 张兴的人缺盐少食,疲惫不堪,人数又少,根本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句町人人数众多,又熟悉山林,对他们有很大的威胁。 句町人一露头,就给了鱼禾一行一个沉重的打击。 密集的箭矢,从落下的那一刻起,就没停歇过。 鱼禾一行人只能闷头逃跑。 一口气跑出了一里地,句町人射出的箭矢,逐渐的开始少了起来。 漕中叔受不了句町人的鸟气,在句町人的箭矢减少以后,找了个空挡,抄起了手里的竹枪,往后一甩。 竹枪飞入丛林,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一声惊叫从林中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显然,漕中叔一枪,扎中了一个句町人。 句町人似乎被漕中叔这一枪激起了怒气,他们射出的箭矢又变得密集了起来。 这一次,鱼禾一行人并没有闷头逃跑,而是一边逃,一边反击。 漕中叔将其他人带的竹枪集中在了自己手里。 其他人一边跑,一边用竹弓反击。 而漕中叔则用竹枪反击。 其他人射出的箭矢,并没有给句町人造成太大伤害,只是压制了一下句町人追赶的速度。 漕中叔投出去的竹枪就不同。 几乎是枪枪夺命。 漕中叔一共投掷出了八根竹枪。 林中就响起了八声惨叫。 鱼禾对漕中叔的武艺,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夜晚的丛林,能见度极低,即便是有月光相助,也很难看清楚丛林里的景象。 漕中叔能枪枪刺中句町人,靠的肯定不是目力,而是耳力。 他明显能通过句町人弓弦声响起的位置,准确的找到句町人的位置。 能够通过耳力,准确的找到对手的位置,并且将其击杀。 绝对是一个箭术高手。 鱼禾原以为漕中叔剑术了得,没想到箭术同样了得。 在八声惨叫过后。 追逐鱼禾一行的句町人明显谨慎了不少,他们不仅放缓了速度,也停下了射箭,但并没有退走。 鱼禾一行人顿时感觉到压力小了许多,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往南……” 鱼禾挣脱了巴山的怀抱,低声吩咐了一句。 漕中叔提议道:“对方停止了攻势,明显是害怕了,要不我带着相魁和游儿去杀一波?最好能全歼他们。” 漕中叔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 鱼禾摇了摇头,“句町人很记仇,我们若是全歼了他们,很有可能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你别忘了,此次新军征讨西南,就是因为周钦那厮宰了上一任句町王,引的句町人聚众造反。 我们随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要把更大的麻烦引上身。” 鱼禾拒绝了漕中叔的提议,漕中叔就没有再多言。 “走……” 鱼禾招呼了一声,一行人往南逃去。 逃出去了五里地,一行人又往西逃。 随后就是往北、往西、往南,再往北。 一行人在丛林里拐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刻,甩开了句町人。 鱼禾派遣相魁和漕少游出去,再三查探了一番,确认了句町人被他们甩开以后,才赶往了尸坑不远处的峡谷。 鱼禾一行赶到了峡谷外五里处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路过一处草丛的时候,鱼丰带着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禾儿?” “阿耶?” 鱼丰迈步走到了鱼禾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了鱼禾身上没有受伤以后,开口问道:“此行可还顺利?” 鱼禾道:“还算顺利,张兴的人已经带着盐回鸡头山了,句町人也被我们甩开了,我们的人有三个中了箭。” 鱼丰早就看到了鱼禾身后那三个中了箭矢的人,他点着头,道:“你先带人回去,漕兄、相魁留下,陪我再在此处多守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句町人跟上来。” 漕中叔和相魁答应了一声,留在了原地。 鱼禾带着其他人赶往了峡谷。 再次回到峡谷,峡谷里的一切都跟之前不同。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鱼丰已经将峡谷布置成了一处简陋的营地。 守营的人有三对,三明三暗。 其中三个暗哨,藏的很深。 若不是对方主动暴露,鱼禾都不知道对方就潜藏在自己必经之路上。 峡谷内。 数十人穿戴着藤甲,拿着竹枪,背着竹弓,准备着随时出击。 鱼丰大概是怕鱼禾在外面遭受到了什么意外,所以让六盘水义军们齐齐装备上了兵甲,准备随时救援。 张武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坐在六盘水义军们面前。 见到了鱼禾一行,张武笑着起身,“一切可还顺利?” 鱼禾点头道:“还算顺利。” 张武哈哈一笑,“那我也该上路了。” 鸡头山的人实力太弱,真要碰上了句町人,很有可能会被一举击溃。 张武去报信的时间如果晚了,那很有可能不等江关校尉出兵,鸡头山就被灭了。 所以在确认了鱼禾已经将鸡头山的人逼退以后,张武也就该动身了。 鱼禾盯着张武,郑重的道:“我送你过去。” 从峡谷到六盘水兵营的道路,并不安全。 盘踞在尸坑里的狼虫虎豹,会随时出现在峡谷通往六盘水兵营的道路上。 张武有伤在身,所以鱼禾必须护送一程。 张武没有矫情,点头应下了此事。 鱼禾将昨晚受伤了三个人交给了刘川诊治,又吩咐其他两个人下去休息。 他带上了巴山,又重新挑选了五个人,用一个酷似担架的东西,抬着张武出了峡谷。 张武身上伤势不轻,不适合长途跋涉的赶路。 所以鱼禾必须抬着张武走完相当长的路。 张武躺在担架上,出了峡谷,摸索着担架的竹竿和兽皮,笑着对鱼禾道:“听彭三说,这东西是你指点他做的?” 鱼禾点头。 担架的技术含量又不高,鱼禾只是稍微提了一嘴,彭三就给做出来了。 张武感慨道:“这是一个好东西,若是能用在战场上,能救很多人性命。你说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其他人怎么就想不到呢?” 鱼禾淡然笑道:“可能是其他人脑子没有我灵光吧……” 张武沉吟了一下,赞同的道:“你说的也是,就像是你拿出的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和治疗发热的法子,都很简单,但是别人就想不到,偏偏只有你能想到。” 鱼禾沉默了一下,盯着张武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跟我搭话,也不用吹捧我。” 张武听到这话,苦笑着道:“我果然不适合奉承人……再走两里地,你就把我放下吧。” 鱼禾眉头一皱,“六盘水兵营在六里外,我若是放下你,你得自己走四里地。你身上有伤,走不了那么远。” 张武笑着道:“那再好不过了,我要是一进兵营,立马晕倒,那就更好。” 鱼禾听到此话,明白了张武的意思。 张武此举是为了取信江关校尉。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奔逃了几里地,脸不红、心不跳,跟没事人似的,肯定会引起怀疑。 鱼禾也想过这个问题,也想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他准备将张武送到了六盘水兵营边上的时候,将张武弄惨一些,用一处苦肉计。 鱼禾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张武问道:“你准备用苦肉计?” 鱼禾点头。 张武摇头道:“苦肉计太假的话,容易被发现,真苦才不会被发现。” 鱼禾沉声道:“你很有可能会没命。” 张武摇头笑道:“既然决定了去拼命,又怎么可能会惜命。军侯说过的那些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不需要你给我披麻戴孝,也不需要你过继一个儿子为我传宗接代。 我们本就是一群可怜人,大家抱在一起取暖。 大家可以为我拼命,我为什么不能为大家拼命?” 鱼禾疑问道:“这些话你为何不跟我阿耶说?” 张武感叹道:“你阿耶把你我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我们不能忤逆了他的好意。” 鱼禾又问,“那你为什么跟我说?” 张武唏嘘的道:“你阿耶对自己人太仁义了。放在以往,这是好事,可放在现在,却不是好事。这个世道太乱了,讲仁义的人活不下去,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反而比谁都活的要滋润。 他想把他自己的那一套处事规矩教给你,可我不希望你变得像他一样。 堂堂一个军司马,手握上千人,反出兵营的时候,才带了几个人。” 说到此处,张武顿了一下,盯着鱼禾道:“你要是他,你会怎么做?” 鱼禾淡然道:“儿不言父过,阿耶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张武摇头,道:“跟你相处了多日,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你的性子。你不会被人逼出兵营,你会在别人发难前,反手相制。 纵然非离开兵营不可。 你也会搬空兵营,聚啸山林。” 鱼禾淡淡的道:“阿耶也有阿耶的顾虑。” 张武一脸鄙夷的撇了鱼禾一眼,“都造反了,还有什么顾虑?” 鱼禾闭上嘴没有再言语。 张武其实说的在理。 但鱼禾一个当儿子的,能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老子? 张武见鱼禾不说话,也就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往前行了两里,张武挑了一个地方,道:“行了,放下我,给我一杆竹枪,你们离开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0章 魔鬼在人间 张武表现的很洒脱,比漕中叔和漕少游更像个游侠儿。 但是鱼禾却不怎么放心。 张武可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张武出了什么意外,他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计划一旦失败,他就得继续在深山老林里苟活着,还得面对句町人和朝廷兵马的围剿。 朝廷的兵马和句町人也不会再像是以前一样,任由他在山林里默默发展。 此次计划已经推行到了一半,他暴露的东西太多了。 句町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六盘水兵营里的人,也知道他们存在。 只要句町人着手剿灭他们,六盘水兵营的人一定会嗅着血腥味扑过来。 所以张武此行,不容有失。 “我们再送你一段路。”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张武却摇头拒绝了,“没有必要,再送下去,我就没办法给江关校尉一个死里逃生的感觉。” 鱼禾对这一次的计划很上心。 张武也很上心。 鱼禾只是让张武去冒险,但是张武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张武刚才说,鱼丰太重仁义,在这种乱世中活不自在。 但是鱼禾却觉得,正是因为鱼丰重仁义,张武才愿意为鱼丰拼命。 鱼禾盯着张武道:“你得活着,才能把消息送到江关校尉手里。你要是死在半路上,那就白死了,我们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张武固执的道:“四里地而已,难不倒我。即便是我身上有伤,也不是问题。” 鱼禾皱眉道:“再走一段,就到尸坑边上了。那里布满了狼虫虎豹,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张武沉吟着道:“你说的在理,所以我准备绕开尸坑,多走一里。”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久,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最终,鱼禾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让张武自己走,鱼禾带着人躲在暗处,暗中保护。 张武答应了。 鱼禾吩咐人扶着张武下了担架,给了张武一杆竹枪。 张武撑着竹枪,艰难的往前走去。 鱼禾带着人绕到了树木浓密的地方,暗中保护。 张武撑着竹枪行了半里,额头上就冒出了细汗。 又行了半里,张武已经变的气喘吁吁。 鱼禾几次想出去帮忙,都被张武用咳嗽声给制止了。 鱼禾只能带着人跟着。 绕过了尸坑,走到抛尸路旁边的时候,张武的步履已经变得踉跄了起来。 鱼禾没有跟随鱼丰到抛尸路上救人,所以不知道抛尸路上的情景。 他是第一次出现在抛尸路上。 也是第一次看到抛尸路上的惨剧。 抛尸路两旁,有密密麻麻的荒草。 在荒草堆里,躺着一具又一具尸骸。 有些尸骸上面有刀伤,是被人一刀砍死的。 鱼禾猜测,那应该是鱼丰带人做的。 有些尸骸上面一半是枯骨,一半是腐肉,在腐肉和枯骨交汇处,能看到一些浅浅的牙印。 有些尸骸上面布满了蛇虫鼠蚁,在大肆拒绝。 还有些尸骸,已经被啃食成了枯骨。 鱼禾大致数了一下,倒在荒草堆里的尸骸,有数百具。 就在鱼禾数着尸骸的时候,一只野狼从抛尸路的一头出现,晃晃悠悠的在抛尸路上前行。 它像是一个步入食馆的老饕,眼中冒着绿光,口中留着口水,眼神在路边的尸骸上不停的徘徊。 似乎在挑选自己认为最美味的食材。 但是它的目光并没有在尸骸上停留太久。 它的目光落在了张武身上。 它看到张武的时候,张武也看到了它。 张武吞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竹枪,死死的盯着它。 鱼禾见野狼盯上了张武,心顿时提起来了,他准备吩咐巴山出去宰了那野狼。 但是正在跟野狼对视的张武却开口了,“小崽子,你敢过来,就得死……” 鱼禾眉头一挑,闭上了嘴。 张武的话有点不对劲。 那只野狼,明显是一头老狼,张武就算要跟它说话,八成也会称呼它为畜生,或者是其他什么,而不是小崽子。 鱼禾回身,小声的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一个激灵的,小心查探一番,看看抛尸路两旁,有没有其他活人在。” 鱼禾身后有人点了点头,然后趴着离开了鱼禾身旁。 鱼禾在那人走后,又看向了抛尸路。 抛尸路上。 野狼和张武已经对上了。 野狼迈着稳健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张武不远处。 张武紧握着竹枪,准备随时应对野狼的猛扑。 但是下一刻,野狼在张武不远处拐了个弯,走向了荒草丛中的一具尸骸,漫无条理的撕扯、咀嚼了起来。 野狼放弃了进攻张武。 又或者说,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攻张武。 鱼禾松了一口气,张武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张武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从他身侧草丛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飞快的扑倒了张武,那人影扑倒了张武以后,毫不犹豫的张口咬向了张武。 张武对着他就是一通猛踢。 双方快速的扭打成了一团。 张武少了一条胳膊,身上的伤势又没有痊愈,不是人家的对手。 鱼禾准备出去救人,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被他派遣出去查探的那个人,匍匐着回到了他的身旁,声音略显惊慌的向鱼禾禀报。 “少主,草丛两旁埋伏了十几个人,全部是甲士……” 鱼禾心头一沉。 他刚才听出了张武话里的深意,所以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果然有埋伏。 张武应该是在踏上了抛尸路的时候,就发现了抛尸路两旁有埋伏。 所以他在遇险以后,第一时间用‘小崽子’三个字提醒鱼禾。 鱼禾不用猜,也知道埋伏在抛尸路两旁的人是六盘水兵营的人。 他们埋伏在抛尸路上,应该是在等待鱼丰一行人出现,好打鱼丰一个措手不及。 鱼禾微微握拳,心头暗叫。 六盘水兵营的人既然在,为何不救人?! 又为何眼睁睁的看着野狼啃食他们昔日同僚的残骸?! 鱼禾心里有一团无名火在缓缓升腾。 抛尸路上,张武和那个人影的战斗也擦出了真火。 张武在发现自己斗不过对方的时候,跟对方比起了狠。 对方咬着张武的胳膊不放,张武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张武拼尽了浑身力气,咬断了对方的脖子,对方也从张武胳膊上咬下了一块肉。 鲜血瞬间染红了两人。 “唰唰唰……” 一道道人影,在张武战斗结束以后,出现在了张武面前。 野狼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快速的逃离了抛尸路。 他们有十六人,清一色的甲士,身穿的甲胄,虽然不如鱼丰祖传的甲胄精美,但是远比彭三做出的藤甲好了不少。 甲士们出现以后,将张武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领头的,盯着张武阴恻恻的道:“张当百,我若记得没错,你几天前就被仍在了抛尸路上。你应该死了才对,为何还活着?” 张武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而是看着那个被自己咬死的人,嘿嘿着问,“他是你们扔出来试探我的吧?你们见我没死,就觉得是有人救了我,所以将他扔出来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人藏在暗处,对不对?” 领头的冷冷的道:“那是自然,毕竟在军册上,你已经成了一个死人。死人复活,我们自然得试一试。” 张武嘿嘿笑着,没有再开口。 他刚才那番话,是说给躲在暗处的鱼禾听的,而不是六盘水兵营里的甲士。 领头的见张武不答话,缓缓蹲下身,眯着眼问道:“张当百,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有人救了你,救你的人叫什么? 你告诉兄弟们答案,兄弟们给你一个痛快。” “呸~” 张武将混合着血液的口水啐在了对方脸上,哈哈大笑着道:“耶耶是被人救了,耶耶命不该绝。” 领头的人擦去了脸上的口水,眼中闪过两道冷意,“命不该绝?那兄弟们今天就送你上路。” 话音落地,领头的人准备行凶。 张武却有恃无恐的喊道:“你宰了我,就没办法知道是谁救的我,更没办法知道我身上的烟瘴之毒是如何解的。” 听到了烟瘴之毒,领头的人一愣。 领头的人快速忘记了刚才张武啐他一脸的不快,他蹲在张武身边,急声问道:“你是说有人能解烟瘴之毒?” 张武笑着道:“那当然,身中烟瘴之毒,七日必死。我从被扔出兵营到现在,过了不止七日了吧?” 领头的人眼中闪光一团精光,“你知道怎么解?” 张武笑眯眯的盯着对方,“怎么,你打算杀人冒功吗?” 张武目光在其他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又问道:“一桩功劳,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分?” 领头的人沉声道:“你要告诉兄弟们,兄弟们升了官,肯定不会忘了你。” “呸~” 张武又啐了他一口,冷笑着骂道:“你当耶耶蠢?耶耶要是告诉了你们,耶耶还能活?升官以后不会忘了我?这种话我会信?” 领头的人咬牙道:“你的命可在我们兄弟们手里握着。” 张武不屑的道:“你们可以宰了我,但是你们能保证你们中间不会有人将这个消息说出去。一旦绣衣执法查起来,你们谁跑得了? 烟瘴之毒,阻挡了我大新十万雄兵。 谁能解决烟瘴之毒,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谁能提供解决烟瘴之毒的消息,也能混一个校尉。 校尉之职,足以让同袍反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1章 张武有点不简单 张武的话,直戳人心。 领头的人听完了张武的话,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其他人。 有人见他回头,目光有些躲闪。 领头的人心头一沉。 还真让张武给说着了,有人已经动了异心。 虽然他们都是江关校尉手底下的亲卒,但并不是一条心。 江关校尉出身不正,背后也没有豪门大族支持,所以手底下招揽的人很杂。 有巴郡的游侠儿,也有江关校尉的同乡,还有一些是借着阿谀奉承出现在江关校尉身边的。 他们跟着江关校尉,图的是财、图的是权,而不是什么意气相投、兄弟情谊。 张武也是江关校尉麾下的人,他之所以不受江关校尉重视,就是因为他不愿意跟着江关校尉一起为非作歹,也不愿意奉承江关校尉。 所以他身中烟瘴之毒以后,江关校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他扔在了抛尸路上。 江关校尉手底下的其他人,也没有人愿意保他。 因为他不愿意跟大家同流合污。 领头的人觉得,他今日若是宰了张武,明日就会被人告到江关校尉那里。 有许多人惦记着他的位置。 他们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领头的人瞬间放弃了威胁张武交出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他盯着张武,冷冷的道:“你真的知道解烟瘴之毒的法子?可别骗我,更别想着骗校尉。你应该明白欺骗我和欺骗校尉的下场。” 领头的人的心思转变,张武全部看在眼里,他冲着领头的人笑道:“你且附耳过来。” 领头的人皱了一下眉头,蹲下身,凑到了张武身边。 他不担心张武耍花样,以张武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武趴在领头的人耳边,低声道:“我并不知道如何解烟瘴之毒,但是我知道谁会解,我还有一桩大功劳送给你。” 领头的人眉头一挑,盯着张武深深的看了一眼,沉声道:“你要什么?” 领头的人又不蠢,他刚刚欺负了张武,张武就要送一桩大功劳给他,张武不是想害他,就是有所求。 张武低声一笑,“我断了一条胳膊,军伍中怕是混不成了。回到了乡里,也没办法过活。所以我要一笔钱,一大笔钱。” 领头的人皱眉,“你又不贪财……” 张武一脸唏嘘的道:“以前不贪,是因为我想再往上混一混。可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往上混了,所以就只能求财了。” 领头的人一边思量着张武话里的真假,一边道:“你刚才也说了,只要你把消息送回去,少说也能得一个校尉。” 张武自嘲的一笑,“你觉得就我这个样子,当了校尉,谁会服我?” 领头的人道:“当校尉,看的可不仅仅是武艺。” 张武讥笑道:“那你觉得,校尉会让我独享功劳?你们听到了我知道解烟瘴之毒的法子,瞬间想到的是杀人吞功,而不是送我会兵营。 校尉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一个贪功、贪财、贪权的人。 他能握在手里的功劳,绝对不会跟人独享。” 领头的人没有言语。 张武说的话不假,但是他不能出声附和。 虽然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但是他还是十分谨慎。 张武继续道:“我准备将我的功劳送给你,我还会将其他的消息一并告诉你,让你将功劳稳稳的拿在手里。但是你必须给我钱,一大笔钱。” 领头的人一脸愕然,“你居然要把功劳给我?” 张武笑着道:“不行吗?你也算是校尉的亲信,你拿了功劳,稍加运作,纵然被校尉分润一些,也能混一个军司马。功劳又是我主动让给你的,其他人纵然将此事说出去,也不会影响你。 我拿了功劳,再怎么运作,校尉也不一定会认,说不定会将我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你拿功劳,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领头的人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要多少?” 张武笑道:“三百金……” 领头的人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三百金,可是一笔巨款,但是比起军司马的职位,又不算什么。 张武要少了。 领头的人觉得张武有可能在给他下套。 张武猜倒了领头的人会怎么想,他不等领头的人开口,就继续道:“三百金,我拿着安心。要的多了,有人就会生出歹意,杀人夺金。 我也不会那么便宜你。 你除了要给我三百金外,还要保我活着离开兵营。” 领头的人听到张武这话,顿时放下了心。 张武说的在理,六盘水兵营如今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活下去可不容易。 张武身怀巨金,没人保的话,根本活不下去。 江关校尉、绣衣执法,都在兵营里变着法的杀人夺金,更别提其他人。 领头的人道:“我答应你,但是三百金,我一时半刻拿不出来。你得给我一些时日,让我筹措一番。” 张武道:“我只给你两日,两日以后,我就要离开六盘水兵营。我怕在兵营里待久了,会被人害了。” 领头的人皱起了眉头。 他手里的钱财不多,四处筹措的话,两日恐怕不够。 张武见领头的人皱起了眉头,果断道:“你可以找人借,或者从手底下的人手里夺。等你领了功劳,成了军司马,他们还敢问你要? 若是校尉得到了解决烟瘴之毒的法子,获得了更大的功劳,兴许就不分润你报信之功了。 到时候,你很有可能就会升任校尉,掌管一地都尉治所。 那些债主不仅不敢问你要钱,还会给你送钱。” 领头的人听到张武这话,思量了一番,深深的看了张武一眼,“以前在校尉麾下,我们经常碰面,但是少有交际,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精明。我若是成了校尉,一定请你做我的门客。今日之事,就当它没发生过。” 张武考虑的很周全,处处替他着想,虽然中间夹杂着一些私利,但领头的人觉得很正常。 处处替他人着想,中间不图半点私利的人,必然别有用心。 为他人着想的同时,为自己谋取一点私利,才是人之常情。 他愿意跟张武冰释前嫌,并且愿意请张武到他门下,为他出谋划策。 他觉得张武是个人才,有脑子,跟在他身边,一定能帮到他。 二人刚才虽然有点不快,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点不快根本不算什么。 张武一脸感慨的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活的越长越好。” 领头的人向张武承诺道:“我一定会护着你。” 张武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领头的人起身,在其他同袍异样的眼神中,冷冷的吩咐了一声,“抬着他,我们回营。” 有人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奉命在此处伏击那些在抛尸路上作乱的人,如今没抓到人,回去以后校尉会不会怪罪?” 领头的人扫了那人一眼,那人瞬间闭上了嘴。 领头的人冷冷的道:“一群从兵营里叛出去的反贼而已,有解烟瘴之毒的法子重要?孰轻孰重,你们不知道? 解决烟瘴之毒的功劳,张武不会独领,到时候一定会分润我们一些。 所以你们别动歪心思。 若是让我知道谁动了歪心思,坏了兄弟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领头的人脸不红心不跳的用一番假话,敲打了一番自己的手下,不等他们有其他反应,就让人抬着张武返回六盘水兵营。 鱼禾躲在草丛深处,眼看着张武被人抬着离开以后,心中暗自感慨。 张武有点不简单。 他的性子,远远没有在鱼丰面前表现的那么耿直、单纯。 他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还不简单。 虽然鱼禾听不清张武和那些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说了什么。 但仅仅是报信的话,张武根本不需要跟六盘水兵营里的人说那么多,更不用跟人咬耳朵。 张武不仅想要报信,还准备做其他的。 张武具体会做什么,鱼禾暂时猜不到。 但是他可以断定,张武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张武想破坏他们的计划的话,刚才只需要喊一嗓子,将他们一行暴露在人前。 六盘水兵营的人一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鱼禾在张武一行人消失在抛尸路尽头的时候,回头吩咐身后的人,“回去告诉我阿耶,张武已经进了六盘水兵营,让他带人去砍竹子,多做一些火把,顺便请漕氏父子过来一趟。” 张武既然进了六盘水兵营,那么鱼禾准备的那些消息,很快就会进入到江关校尉耳中。 江关校尉如何反应,今日就会见分晓。 鱼禾必须盯着。 鱼禾身后的人应了一声,带上了两个人,赶往了峡谷。 鱼禾带着巴山几人,往前又摸了一段路,他们一直摸到了能看到六盘水兵营的地方,才缓缓停下。 六盘水兵营扎在六盘水边上,兵营很大。 远远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帐篷。 在营地正中和四周,有一面面旌旗随风飘扬。 一个个身着甲胄,持着长戈的将士,在兵营各处窜梭着。 营中时不时会有一些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走到兵营边缘处,然后被那些身穿着甲胄的将士粗暴的驱赶回去。 鱼禾细细的观察着营地里的一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2章 中计 鱼禾在暗处观察了半日,六盘水兵营并没有什么变动。 傍晚的时候。 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带着人出现在了鱼禾身旁。 漕中叔见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问道:“小郎君,六盘水兵营有没有动静?” 鱼禾摇头,“从张武进入六盘水兵营到现在,已经过了半日,六盘水兵营一切如旧,看不到一点儿动静。” “我瞧瞧……” 漕中叔分开了草丛,探头观察了一下六盘水兵营,回过头,一脸意外,“还真没有动静,不会是张武那边出了意外,没有把消息带到吧?” 鱼禾放出的诱饵很香,以江关校尉的性子,不可能不上钩。 可现在六盘水兵营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就有些怪了。 鱼禾沉吟着道:“张武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漕中叔感叹道:“那可不好说。今朝的官员不比前朝,今朝的官员出身很复杂,没有前朝那么纯粹,所以今朝的官员当中,什么样的人都有。 也许江关校尉就是一个不贪功的怪人。” 鱼禾摇头道:“张武说过,江关校尉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贪功敛财的机会。” 漕中叔问道:“那就是张武还没有把消息带到?” 鱼禾听到这话,想起了此前张武在抛尸路上和六盘水兵营里的人咬耳朵。 张武应该是有一些自己的盘算,所以他很有可能会压着消息不报。 “有这个可能……” 鱼禾回答。 漕中叔疑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只能等了?” 鱼禾点了点头,问道:“峡谷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漕中叔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压倒了一片青草,坐在青草上,面对着鱼禾道:“恩主得到你的传信以后,就立马开始命人准备你要的东西。 只是恩主有些不明白,你弄那么多火把做什么,所以让我顺便问问。” 鱼禾闻言,并没有卖关子,他坦言道:“我们只有几十人,六盘水兵营却又上千人,六盘水兵营即便是倾巢而出,留守的人也远超我们的人。 正面对阵的话,我们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所以我们需要用一些迷惑人的手段。” 漕中叔愕然道:“就是火把?” 鱼禾摇头笑道:“火把哪够,还有其他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漕中叔见鱼禾不愿意透露详情,也没有追问,他笑着道:“小郎君既然不愿意细说,那漕某也不问。小郎君只管告诉漕某做什么即可。” 鱼禾点着头道:“眼下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我们需要一直盯着。我一个人的话,难免会有疏漏,所以就得请你跟我一起盯着。” 漕中叔没有犹豫,点头应下了。 一行人躲在草丛里,盯着六盘水兵营,一直到夜半。 夜半的时候。 明月高悬在天空,月光洒在六盘水上,波光粼粼。 林中有虎啸猿啼,水中有潺潺水声。 六盘水兵营内的旌旗在寒风吹拂中,发出一声声轻响。 鱼禾眯着眼在假寐,漕中叔和漕少游瞪着眼睛,盯着六盘水兵营里的一切。 六盘水兵营里的火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向一处汇聚。 漕中叔低声叫了一声,“小郎君,有动静了。” 鱼禾睁开眼,快速的往六盘水兵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六盘水兵营里的人点着火把,缓缓的往兵营正中的一处空地上汇聚而去。 “校场?” 鱼禾的前身在六盘水兵营待过,鱼禾记忆里有一些和六盘水兵营相关的记忆。 他看出了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汇聚的地方,是六盘水兵营的校场。 漕中叔紧紧的盯着六盘水兵营的校场,低声道:“江关校尉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准备对鸡头山用兵了。” 鱼禾沉吟着道:“江关校尉怎么会夜间动兵呢?还是入林作战,他是怎么想的?” 古人多夜盲,所以在夜间很少行军,也很少动兵。 即便是要夜间动兵,那也要挑挑拣拣,挑拣一些没有夜盲症的。 夜间行军的话,也得明火执仗的照清道路。 夜间入林作战,即便是没有夜盲症的人,能见度也很低。 树木遮挡了月光,一些阴暗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一些毒虫,就喜欢躲在这样的阴暗处。 敌人也很容易在林中设伏,对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鱼禾并不精通兵法,但是前身学过一些兵法,也跟随鱼丰学过一些领兵的要领。 所以鱼禾在看出了江关校尉准备夜间动兵以后,才会有此一问。 漕中叔低声笑道:“也许江关校尉是个棒槌呢。他越棒槌,对我们越有利。” 鱼禾思量了一下,没有言语。 他盯着六盘水兵营内的动静,想从六盘水兵营找到答案。 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汇聚到了校场以后,在校场内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随后他们点着火把,明火执仗的簇拥着出了六盘水兵营,一路往东而去。 他们没有丝毫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看着不像是偷袭。 鱼禾和漕中叔见此,几乎都明白了江关校尉为何会夜间动兵。 “江关校尉很有可能是刚刚得到消息,所以便急不可耐的率领着兵马出了兵营。” 鱼禾思量着道。 漕中叔点着头道:“我也这么认为,我刚才仔细数了一下,骑马的骑兵有三百左右,步卒和其他杂兵有八百多人。” 鱼禾笑着道:“留守在兵营里的人不多。” 漕中叔嘿嘿一笑,“江关校尉中计了,我们该动手了。” 鱼禾点着头道:“今夜过后,六盘水兵营里的一切,都归我们了。今夜过后,我们就能脱离这个囚笼了。烦劳你跑一趟,让我阿耶带着东西过来。” 漕中叔重重的点头,步履轻快的赶往了峡谷处。 江关校尉中了鱼禾的算计,带着人离开了六盘水兵营,那鱼禾的谋算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只要鱼禾能带人攻破六盘水兵营。 那鱼禾就能达成目的。 更重要的是,以数十人攻破一座兵营的事情传扬出去,足以惊掉许多人的下巴,鱼禾能够瞬间名扬天下,许多少年人和游侠儿,会把鱼禾当成崇拜的对象。 鱼禾在漕中叔走了以后,盯着六盘水兵营看了许久。 为了攻打六盘水兵营,他准备了许久许久。 如今终于要动手了,他心里有些激动。 只要攻破了六盘水兵营,借着六盘水兵营的东西逃出此地,他就再也不用跟野兽为伍,也不用在山林里东躲西藏了。 漕中叔去的快,回来的时候却很慢。 漕中叔、鱼丰带着人抵达六盘水兵营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 鱼丰到了六盘水兵营外以后,立马找到了鱼禾,“江关校尉真的带人去鸡头山了?” 鱼禾点着头道:“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算算路程,还有一个时辰,江关校尉的人就会抵达鸡头山。看江关校尉着急的样子,他恐怕一刻也不会多等,会立马攻打鸡头山。”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道:“江关校尉还真的中计了……” 鱼禾直言道:“他够贪心,我给的诱饵也足,他想不中计都难。” 漕中叔在一旁赞同的点头道:“我若是江关校尉,即便知道是计,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兵。” 鱼丰没有搭理漕中叔,他深深的看了鱼禾一眼,沉声问道:“真的要攻打六盘水兵营?” 鱼禾听出了鱼丰的语气有些不对,他盯着鱼丰道:“阿耶是担心我们折在六盘水兵营?” 鱼丰唏嘘道:“我只是没想过,有一天会亲自攻打自己驻守过的兵营。更没想过,我居然会率领几十人,攻打一座上千人的兵营。” 鱼禾不明白鱼丰为何会有如此感慨,刚要开口问清楚,就听鱼丰又道:“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准备怎么做?” 鱼禾听到这话,将心里的疑惑按下,说道:“让所有人将火把绑在长竹杆上,然后将竹杆扛在肩上。然后再在竹杆上绑上一些树枝。 一旦动手,尽可能的多弄出一些动静,有多大弄多大。” 鱼丰和漕中叔齐齐抬起了眉头。 鱼丰忍不住道:“你这是要给六盘水兵营里的人一个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人很多?” 鱼禾点头道:“六盘水兵营里的精兵,肯定都被江关校尉带走了。留在兵营里的,肯定都是一些杂兵和更卒。 张武之前说过,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早已怨声载道、人心浮动。 如今没有重兵镇压,我们再一吓唬,不等我们动手,说不定他们就得自己乱。 我们人少,不能跟他们正面抗衡,他们若是乱了,我们刚好可以火中取栗。” 鱼丰一边思量着鱼禾的话,一边问道:“怎么打?” 鱼禾苦笑着道:“您才是领兵之人,怎么打,您说了算。” 鱼丰感叹道:“我还以为,你连怎么打都安排好了……” 鱼禾笑着摇摇头,他能设局、精谋算,但是不代表他就会打仗。 打仗比的不仅仅是谋算,还有武力。 你算计再好,武力不过关,也不管用。 因为你算计的再好,也架不住敌人一力破万谋。 打仗,鱼丰才是专业的。 鱼丰见鱼禾不说话,缓缓道:“刚才我已经观察过了六盘水兵营的情况了。兵营四面,辕门在正南,守卫最多。西边没有门户,守卫最少。 我们就从西面突入,破开他们扎的营墙,冲进去。 此次破营,若是对方乱了,那我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此次破营,若是对方没乱,那我们就直奔马圈。 拿了马就走。 不能恋战。” “漕中叔?” “在!” “你带十人,充任前军,负责破营!” “喏!” “相魁?” “在!” “你带十人,在漕中叔破营以后,快速的突入!尽量在一刻钟内赶到马圈,若是遇到了阻拦,便折道去兵甲库。” “喏!”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3章 攻营 鱼丰调兵遣将的时候,颇具气势,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其他人或许被鱼丰那股子调兵遣将的气势给震慑到了,下意识的化身为小兵,应下了鱼丰所有命令。 鱼丰觉得,调兵遣将,或许才是鱼丰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鱼丰最擅长做的事情。 因为鱼丰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展现出了跟以往不同的样子。 他变得更自信、更坚定,他的每一道命令传达下去,都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也完全不允许拒绝的声音。 鱼丰吩咐巴山、鱼禾、彭三三人守住退路。 鱼禾很想拒绝,可鱼丰根本没有给鱼禾拒绝的机会。 鱼丰在下达完了命令以后,立马吩咐所有人备战。 他亲自赶往每一个人身边,查看他们兵甲带的是否齐全,碰到了心慌意乱的,会出声安慰,也会讲一些以往的战例,调动他们的激情。 鱼禾几次想上前搭话,都被鱼丰给无视了。 鱼禾只能把想说的话,说给巴山和彭三听,“巴山、彭三,我的谋划中根本没有后退。我们能不能从六盘水兵营拿到马匹,我们都得借着这个空挡,突破六盘水兵营逃出去。 所以我们三个负责守退路的人,根本没任何用。” 巴山挠了挠头,憨憨的道:“俺听主公的,主公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鱼禾听到这话,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了。 还好彭三是个正常人。 他在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干笑着道:“主公大概是害怕发生意外,所以不想把后路堵死了。” 鱼禾唏嘘着道:“大概吧……” 鱼禾知道鱼丰的心思,鱼丰让他守着后路,其实是为了将他放在安全的位置上,不让他上阵冲杀。 鱼禾之所以挑起这个话头,主要是为了挑起巴山和彭三上阵杀敌的心思,然后他借机跟去战场上瞧瞧。 但是巴山根本不明白他的心思,彭三或许明白了他的心思,或许没明白,反正彭三并没有表现出想上阵的心思。 鱼禾手底下就两个人,两个人都没有表态。 鱼禾自己一个人死皮赖脸的找到鱼丰,请求换一个差事的话,鱼丰肯定不会答应。 一时间,鱼丰熄了上阵去瞧瞧的心思。 鱼丰一行约莫准备的半个时辰,又等了半个时辰。 之所以等半个时辰,是为了等江关校尉和鸡头山的张兴交上手。 只要他们双方交手,江关校尉一时半刻就很难脱身。 鱼丰一行即便是在六盘水兵营里闹出多大动静,江关校尉一时半刻也很难回援。 鱼丰一行有足够的时间攻打六盘水兵营,也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估摸着江关校尉和鸡头山的张兴交上了手以后。 鱼丰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漕中叔带着十个人先行,相魁带着十个人紧随其后,鱼丰带着二十多人跟在他们二十人后,鱼禾带着人吊在最后。 临行之前。 鱼丰找到了漕中叔,将自己手里的铁矛递向了漕中叔。 鱼丰沉声道:“战场上撕杀,剑始终弱一线,你用我的矛。” 漕中叔盯着鱼丰递过来的铁矛,略微愣了一下。 鱼丰说的不错。 战场上撕杀,剑确实不如矛好用。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 战场上的武器不仅长,而且还经常结成战阵。 成千上百的长枪齐齐挺立,顶出去数尺,没有长兵器、盾器和弓弩等物助阵,很难近身,更别提博杀了。 漕中叔知道鱼丰是好意,但他还是摇头拒绝了,他亮出了两柄青铜剑,对鱼丰笑道:“我行走天下,有剑足矣。” 鱼丰听到这话,也没有强求,他提醒了漕中叔一句,“小心点……” 漕中叔冲着鱼丰抱了抱拳,带着人快速的摸向了六盘水兵营。 其他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摸到了六盘水兵营近处,快速的给火把点上了火。 一道道火光升起,瞬间连成了一片。 鱼丰一行只有四十多人。 可点燃的火把却有数百道。 鱼丰、相魁、漕中叔三人都遵循了鱼禾之前的话,努力造出更大的声势,让六盘水的人误以为有强敌来偷袭。 火把点燃的那一刻,呐喊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漕中叔带着人,扛着满是火把的竹子,一个劲的往前冲。 捆绑在众人身上的树枝,划过草木,发出了更多的声音。 远远看过来,看到的、听到的,是数百人在冲阵。 六盘水兵营的人,在火把亮起的那一刻,就发现了鱼丰一行的身影。 守营的军司马,第一时间被亲兵唤醒。 军中的绣衣执法,也被属下唤醒。 二人快速的凑在一处,召集亲信准备御敌。 只是不等他们将亲信凑在一起,营地各处就响起了一阵阵充满了恐惧的喊声。 “敌袭!” “敌袭!” “……” 六盘水兵营里的人,本就被烟瘴之毒折磨的身心俱疲,如今营中的精锐全去了鸡头山,他们的安危也没有了保障,听到了敌袭,自然变得十分恐慌。 营地里到处都是慌忙乱窜的人,还有一些人更是借机往营地外逃去。 那些往营地外逃的人,早就想逃了,只是营地里看管的严,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找到了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总之,六盘水兵营在以瞬间乱成了一团。 营中的军司马和绣衣执法的头领,两个人召集了许久,才着召集全亲信。 他们立马带着亲信,镇压营中的动乱。 同时他们也派遣出了人手,封了营门,又派遣了斥候去查探敌人的数量。 他们一路上宰了不少人,不仅没有平定营中的动乱,还让营地变得更乱。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一商量,派人去向江关校尉报信。 就在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带着人镇压动乱的时候,张武带着三十多人,穿戴着甲胄,配着刀枪,杀出了一条血路,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他们见到了张武,心头一惊,以为张武要叛乱。 却没料到,张武到了他们身边以后,恭敬的一礼,“司马、执法,直此内忧外患之际,卑职召集了一些人,特来相助。” 军司马见到张武带着一支生力军加入,不仅没有怀疑,心里还十分感动,“你果然是忠义之人,你身负重伤,奔赴数里,为我们送回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消息。如今有带着重伤,着急人手帮我们一起抗敌,等校尉回营,我会为你请功。” 张武冒死送回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消息,军司马和绣衣执法都知道。 虽然张武将功劳让给了别人,但到底是谁发现的治疗烟瘴之毒法子的消息,他们都清楚。 一个冒死给他们送回一桩大功劳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怀疑。 至于张武为何不足一日就收买了三十多人,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也知道。 张武贩卖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消息,得了三百金,张武并没有将三百金藏起来,而是选择拿出了一半,在营中买了一些人的性命。 一条命五金,在营地中算是高价。 营地里有许多人愿意将性命卖给张武。 张武挑拣了一下,选出了三十多人。 张武买那些人命做什么,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也清楚。 无非是身怀巨金,害怕有人害他,所以买一些人保命而已。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其实一直盯着张武,准确的说是盯着张武手里的那些金子,所以他们清楚张武的动作,并不怀疑张武的忠诚。 军司马招呼了一声,准备带着张武的人一起去杀敌。 张武却没有动,而是一脸凝重的道:“司马、执法,眼下内忧外患并起,我们不到百人,应付一方,勉强可以,应付两方,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军司马没有搭话,绣衣执法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武沉声道:“不如任由那些更卒和民夫离开,我们剩下兵力,专心对付外敌。”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又对视了一眼。 军司马皱着眉头道:“放那些更卒和民夫离开,可是大罪。” 张武急忙道:“失营的罪过更大。再说了,那些更卒和民夫是畏战而逃,又不是我们指使他们逃跑的。”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听到了张武的话,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就在此事,前去探查敌情的斥候匆匆回报。 “启禀司马、执法,敌人约莫有两三百人,已经杀到了西墙处,敌人的攻势很猛,为首的人善使两柄长剑,卑职手底下的人刚一露头,就被他扎了一个对眼穿。 卑职估计,敌人要不了一刻钟,就会攻破西墙,杀进军营。” 张武赶忙道:“司马、执法,不能再等了。如今军营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敌人一旦攻破了西墙,军营里只怕会更乱。 到时候,不仅敌人会对付我们,军营里的那些更卒、民夫,很有可能也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脸色一变。 营地里的人若是倒戈,那他们乐子可就大了。 他们很贪财,没少压榨营地里的人,也没少在营地里的人口粮上做手脚。 营地里有不少人记恨着他们。 一旦营地里的人倒戈,那他们就只剩下了逃亡一条路了。 “张武言之有理,就依照张武说的办。” “张武,此事就交给你去做,我和执法带人去西墙迎敌。”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4章 倒戈一击 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吩咐完张武,便带着人匆匆赶往了营地的西墙处。 张武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脸讥讽,“嘿……” 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坏事做惯了,大难临头了还想着算计他。 放人离营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看似给了他很大的权力,实际上稳稳的给他扣上了一个黑锅。 事后上面若是追责,张武敢保证,军司马和绣衣执法一定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他身上。 “真把耶耶当成冤大头了?” 张武不屑的嘲讽了一句,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十个人,守着马圈,别让人靠近。再去十个人,守着兵库,别让人进去。 剩下的人随我在营地里奔走一圈,告诉那些举棋不定的人,就说句町人打过来了,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已经带人逃了。” 张武身后的人,听到了张武的命令,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依照张武的命令开始做事。 三十多人,分成了三股,在混乱的营地里快速的穿行。 句町人来袭,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带着人逃了的消息,快速的在营地里传播。 营地里的那些更卒、民夫得到了消息以后,变得更加慌乱。 一些举棋不定的人,也下定了决心,参与到了逃跑当中。 他们在抢夺了一些粮食和兵器以后,就往营地外的四处逃去。 营地西面。 鱼丰、漕中叔、相魁三人正带着人在破营,听到了营地内喊杀声四起,隐隐还有冲天火光升起,他们心头皆是一震。 “营地内彻底乱了,有人在趁火打劫……” 鱼丰往营地内瞥了几眼,就判断出了营地内的情形。 营地内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鱼丰之前还想着,攻打六盘水兵营,不一定会顺利,一旦遭遇到了强敌,他们就杀一条血路进去,夺一些马匹,远遁千里。 如今看来,他们有八成了几率拿下整座兵营。 鱼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改变了作战的策略,“所有人,合成一军,全部压上去。” 鱼丰高喊了一声,带着人和相魁、漕中叔的人汇聚到了西墙。 西墙处的守卫并不多,仅有数十人。 漕中叔手握着两柄青铜剑,上下翻飞,在守卫中杀进杀出,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西墙的守卫被漕中叔一个人压的节节败退。 跟随着漕中叔的那些六盘水义军的将士,在漕中叔的影响下,也在奋勇冲杀。 他们虽然都是更卒和民夫出身,武艺不高,也不勇猛。 但是跟着漕中叔这么一个如同猛虎一般的领头的,自然而然的就变得勇猛了起来。 漕中叔一行人,已经压的守卫喘不过气。 鱼丰和相魁带着人汇入以后,守卫瞬间被击溃。 一些守卫果断扛着武器逃了。 漕少游一马当先,破开了营墙上的木栏,跨过了两尺高的土基,为众人打开了进入营地的道路。 “营墙破了!” 漕少游激动的大喊了一声。 其他人的眼珠子瞬间升起了两团火光。 他们看到了有无数的粮食、无数的兵甲、无数的马匹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都是从营地里叛逃出去的,知道营地里的情况,他们知道营地内什么地方,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鱼丰见手底下的六盘水义军士气高涨,顿时大喊了一声,领着他们冲了进去。 营地内的人,看着他们身穿着藤甲,在勇猛冲杀,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冲上前跟他们为敌,一个个都在疯狂的逃命。 鱼丰一行人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一直冲到了营房处。 六盘水兵营里的军司马和绣衣执法带着人姗姗来迟。 双方一照面,也没有多言,迅速的战成了一团。 军司马还有些血性,他带着亲兵跟鱼丰一行死战。 仗着兵甲之利,竟然压了鱼丰一行一头。 绣衣执法的表现就有些不堪。 绣衣执法的头目,刚冲上前,一个照面,就被漕中叔捅了一个对眼穿。 相魁逮住一个冲杀的绣衣执法的胳膊,生生给撕了下来。 其他的绣衣执法见此,心生惧意,他们看到了漕中叔两剑砍死了他们两个同僚,看到了相魁提着他们一个同僚的腿,甩出去了数长,顿时停下的冲杀。 “逃……”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绣衣执法们果断逃了。 新朝的绣衣执法,脱胎于前汉的绣衣使者,只是新朝的绣衣执法,远没有前汉绣衣使者那么厉害。 王莽登基称帝以后,将绣衣使者由暗转明,变成了绣衣执法。 绣衣从一个细作机构,变成了一个半细作半执法机构。 为了让绣衣执法发挥巨大的作用,王莽对绣衣执法进行了一系列扩充。 绣衣执法在短短的十年里,人数扩张了近百倍,布满了新朝的各个角落。 绣衣执法扩充的太快,所以导致了人马良莠不齐。 一些人借着王莽赋予的执法权,在新朝各地胡作非为。 如今的绣衣执法,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之所。 里面的人为王莽办事,阳奉阴违。但是为自己敛财,不遗余力。 指望他们作战,根本不可能。 指望他们敛财,他们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们在见识了敌人的凶残以后,根本没有死战之心。 六盘水兵营的军司马,见到了绣衣执法逃了,差点没气吐血。 绣衣执法在的时候,能帮他牵制一部分六盘水义军,他还能压鱼丰一头。 绣衣执法一逃,六盘水义军集火对付他,他根本不是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 鱼丰一行一直压着绣衣执法打到了兵营正中。 军司马手底下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鱼丰手底下的人也有损伤,但是损伤不多。 主要是漕氏父子和相魁能打,他们三个人就像是索命的阎罗,只要出手,几乎都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军司马感觉到不敌,在考虑要不要逃。 就在他下定主意要逃的时候,张武带着人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军司马见此大喜,“张武,速速助我,事成之后,我向校尉保举你做五百主。” 五百主是新朝设立的一个基础军官,地位在张武此前担任的当百之上。 张武听到了军司马的话,大笑着道:“司马别怕,张武到了。” 张武带着人快速的汇入到了军司马的亲兵中间。 军司马一脸振奋,准备反击。 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下令,就看到张武突然挥刀,砍向了他的亲兵。 张武手底下的其他人也一起动手。 突如其来的一击,打的军司马和他的亲兵措手不及。 鱼丰带着人趁机猛攻,军司马的亲兵瞬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军司马一个人被团团围困。 军司马惊恐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喊道:“张武!你!” 张武提着刀,走向了军司马,一边走一边低声笑道:“司马,现在封官许愿,是不是太晚了?你要是早点说,兴许我还会动心。 可现在,营地已经被攻破了,滔天大罪已经落到了你头上。 你还有什么资格给我封官许愿。” “你!你是他们的人?!” 军司马又不蠢,他没有相信张武的鬼话,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张武有可能是敌人的人。 张武已经走到了军司马近前,刀子已经指向了军司马,“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些晚了?” 军司马瞳孔一缩,“你告诉校尉的消息是假的?!你们早就惦记上了兵营,所以借机调走了校尉,然后攻打兵营?” 张武没有回话,而是持刀捅进了军司马的腹中。 军司马喉头一甜,瞪着眼睛道:“好算计……” 话音落地,军司马倒在了地上,一边抽搐着,一边吐着血。 在他快要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鱼丰?!” “居然是鱼丰?为什么会是鱼丰?” “……” 军司马看到了鱼丰从人群中走出,他脑子里浮现出了无数疑问。 只是没人会回答他。 鱼丰没有在意倒在地上的军司马,他走到了张武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武,问道:“你没受伤吧?” 张武道:“多谢军侯挂怀,我没事。” 鱼丰确认了张武没事以后,目光落在了张武身后的那些人身上。 张武解释道:“我到了六盘水兵营以后,并没有将消息直接交给江关校尉,而是找了个人,将消息卖给了他。然后我用他给的钱,买了他们的命。” 鱼丰一脸感慨的道:“没想到我们几十人,竟然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六盘水兵营。” 太轻松了,轻松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张武直言道:“都是鱼禾谋划的好,他知道江关校尉一定会贪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算到了江关校尉会倾巢而出,我们才有机会拿下六盘水兵营。” 鱼丰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此事上多言,他问道:“营地内的情形如何?” 张武收起了笑脸,道:“你们一出现,营地就乱了。一些人借机攻破的营墙逃了,还有一些人在营中抢了一些东西,也逃了。 如今营地里的人已经逃的七七八八了。 营地内留守的兵马,就是江关军司马带的人。 如今已经被我们宰了。 营地已经被我们攻破了。 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江关军司马和绣衣执法此前已经派人将此处的消息传了出去。 江关校尉得到消息以后,有可能会率军回援。 所以我们得尽快拿我们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 时间紧迫,鱼丰没有说什么多余的,他吩咐了人去找鱼禾,又吩咐了漕中叔去马圈挑马,吩咐了张武带人去兵库拿兵甲,又吩咐了相魁去粮库拿粮。 一行人分成了三股,快速的赶往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在营地内乱窜的更卒和民夫,他们都没有搭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5章 事了拂衣去 漕中叔带人率先赶到了马圈,马圈边上有张武的人守着,双方一碰头,聊了两句,确认了对方是自己人以后,一起进入马圈。 “嚯……” 一进马圈,漕中叔就叫出了声。 马圈里的马匹不少,有四百多匹,其中有一小半是拉车用的劣马,剩下的都是骑兵用的良马。 良马和劣马之间,有明显的区别,劣马脖子下面挂着铃铛,良马却没有。 漕中叔抬眼在马匹中间扫了一圈,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江关校尉还真是贴心,早就把马给我们标好了。好马劣马,一目了然。” 漕中叔回头,对身后的六盘水义军和张武的人招呼了一声,“兄弟们,咱们有六七十人,挑两百匹马,一人三马。” 六盘水义军和张武的人听到这话,欢呼了一声,扑向了马群。 马匹可是好东西,往日里他们想骑着一匹都难,如今一人三马,十分奢侈,他们激动的不行。 漕中叔带人挑马的时候,张武和相魁也带着人先后赶到了兵库和粮库。 粮库满满当当的,塞满了粮食。 兵库里的兵甲却只有一半,另外一半被江关校尉带着去攻打鸡头山了。 张武和相魁二人破开了兵库和粮库,也没有客气,吩咐手底下的人就往外搬。 鱼禾在他们三个人挑马搬东西的时候,带着巴山和彭三缓缓进入到了六盘水兵营。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骸。 鱼禾并没有在意,也没有被吓到。 在经历的尸坑的洗礼以后,鱼禾已经不害怕死了人。 鱼禾进了兵营以后,并没有去马圈,也没有去兵库和粮库,而是直奔江关校尉住的帐篷。 江关校尉住的帐篷,就在兵营正中。 帐篷内外一些值钱的东西,被人趁乱搬空了,江关校尉用来御寒的一些兽皮,以及一些私人珍藏,也被人搜刮了个干净。 只留下了一地的竹简和帛书。 新朝时期虽然有纸,但是纸张过于简陋,根本没办法书写,所以大部分的书籍文书之类的东西,都以竹简和帛书传递。 能够书写的纸张,得到了东汉,经过了蔡伦改良过以后,才能用(我国最早发现的纸张,是不晚于西汉武帝时期的灞桥纸。蔡伦是东汉人,所以纸是蔡伦改良的,而非蔡伦发明)。 一直到魏晋南北朝,才会被广泛使用。 鱼禾在地上挑挑拣拣,挑拣了一些他认为有用的竹简和帛书,交给了巴山保管,随后又将江关校尉帐篷里悬挂的那一副十分简陋的地图,也取了下来,仔细翻阅了一番,交给了巴山保管。 鱼禾在江关校尉帐篷里待了一刻钟,确认了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以后,带着巴山和彭三出了帐篷,往六盘水兵营内的校场赶去。 到了校场,就看到了鱼丰带着人,正热火朝天的分发战利品。 打了一场胜仗,缴获了一大堆战利品,所有人都很开心。 漕中叔挑选的马,一人三匹,发了下去。 张武挑的兵甲,一人一套,发了下去。 相魁拿的粮食和食盐,每人两包,发了下去。 六盘水义军和张武的人,穿上了甲胄,拿起了铁、铜制的兵器,又将粮食等物放在了马背上,瞬间从一群杂兵,变成了一群骑兵。 六盘水义军彻底鸟枪换炮,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六盘水义军见到了鱼禾,眼中充满了崇敬。 他们都清楚,他们能在六盘水兵营里大肆的分发战利品,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都属于鱼禾。 若不是鱼禾,他们别说是分发战利品了,他们打六盘水兵营的心思都不敢有。 “少主!”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张武更是骂骂咧咧的对自己的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见过少主?我给你们的金子,那是少主谋划的,你们的命都是少主的。” 张武的人听到了张武的话,立马向鱼禾施礼,高呼少主。 鱼禾在进入六盘水兵营的时候,就知道张武网罗了一群人。 他很早就猜倒了张武有自己的想法,也猜倒了张武到了六盘水兵营以后,一定会做些什么。 所以眼见张武带着二十多人喊他少主,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不必多礼……” 鱼禾冲着所有人笑了笑,简单的说了一句。 漕中叔哈哈笑着走到鱼禾面前,吹捧道:“小郎君妙计,让咱们破了六盘水兵营,漕某佩服。” 鱼禾笑着道:“谈不上什么妙计,而且现在也不是吹捧我的时候。” 漕中叔哈哈一笑,没有再说话。 鱼禾走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鱼丰身边,躬身施礼,“阿耶……” 鱼丰挺着腰杆子,‘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鱼丰刚才见众人吹捧鱼禾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对味。 鱼禾走到他面前,向他规规矩矩施礼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点不对味又没了。 他觉得,鱼禾再怎么受人吹捧,那也是他的崽儿,鱼禾无论做下的多大的事情,在他面前都得规规矩矩低下头。 他鱼丰,面子里子都有了,那还不对味个什么? 鱼禾通过鱼丰的反应,大致猜出了鱼丰的心思,但是他没有戳破,他询问道:“阿耶可曾受伤?” 鱼丰摆着手道:“营地里那三两个毛贼,还伤不到我。” 鱼禾点着头又问,“战损如何?” 鱼丰面色一正,道:“我们手底下的人,折了十个,张武的人,折了六个。如今我们只有六十一个人。” 鱼禾刚要开口,就听张武苦着脸道:“军侯,我手底下的人,也是为您招揽的,您不能那么见外啊。” 鱼丰干咳了一声,道:“是我失言了。” 鱼丰环视四周,朗声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抱在一起,只为求活。” 众人闻言,高呼着响应。 鱼禾见到了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父子已经将所有人的人心笼络到手了。 人心可用,该拿的东西也拿了,那就该走了。 如今六盘水兵营虽然被他们打下了,但不代表他们就能守住。 鱼禾对鱼丰道:“阿耶,江关校尉那边,估摸着快要得到消息了,我们该走了。 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请阿耶先带着人往西一行。” 鱼丰听到这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猜到了鱼禾心思。 “往西……你要去尸坑。” 鱼禾点着头道:“那东西留着,我一直会惦记,不如一把火焚了,就当了却了一桩心事,也当积德了。” 从鱼禾看到尸坑的那天起,就一直惦记着尸坑。 鱼禾没办法让尸坑里的人活过来,也没办法将他们的尸骨送回家乡,所以他只能找机会焚了他们,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免得他们被野兽糟蹋。 鱼丰心里的想法跟鱼禾差不多,所以没有多犹豫,招呼了一声。 “上马!去尸坑!” 六十一人齐齐爬上了马背,在六盘水兵营放了一把火,呼啸着出了六盘水兵营。 进入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他们是一群衣着破烂,拿着木制武器作战的草寇。 出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他们是一群兵甲齐备,杀气腾腾的将士。 人还是那些人,可心、气、神,完全不同。 六十一人出了兵营,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尸坑。 尸坑边上的那些猛兽,他们完全无惧。 隔着老远,他们就弯弓搭箭,射出一支支火箭,驱赶着野兽。 等到他们冲到了尸坑边上的时候,野兽们已经被他们驱赶走了一大半。 剩下的野兽在尸坑边上一个劲的咆哮,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有一两个不怕死的,冲着鱼禾一行呲牙,瞬间被箭矢吞没。 杀死了呲牙的野兽以后,众人目光在尸坑里瞥了一眼,立马挪开,不忍多看。 鱼禾并没有被尸坑里的惨剧再次吓晕,但他也没有多看尸坑,果断下令焚火。 火把、干柴,丢进了尸坑。 火焰在尸坑里蔓延,最终将尸坑化成了一片火海。 鱼禾一行没有在火海边上多待。 众人挎着马,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路往东北方向逃遁而去。 攻破了六盘水兵营,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以后,往何处逃,鱼禾、鱼丰、漕中叔等几个人一起商量过。 北边有朝廷的兵马、西边也有朝廷的兵马,东边有句町人,南边有滇人。 他们无论对上那一方,都不会有好下场。 几经商量,他们决定去东北方向的平夷县。 平夷县属牂柯郡治下。 句町人造反,牂柯大尹周钦被杀以后,平夷县就没人管了。 平蛮将军冯茂率领着重兵到了益州以后,一心想着击溃句町人和滇人,根本没有搭理平夷县。 句町人在攻破了牂柯郡治故且兰县以后,虽然派遣了人收服牂柯郡各县,但也仅仅是名义上的收服,并没有驻兵。 如今的平夷县,可以说是两不管。 刚好给了鱼禾一行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藏身之地。 鱼禾一行人跨马奔出去一个时辰后,天亮了。 江关校尉带着人匆匆返回了六盘水兵营,看到的是一片火海。 “谁?!到底是谁?” 江关校尉看着火海,愤怒的咆哮。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袭击了六盘水兵营。 查问了半天,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张武’的名字,其他敌人,一概不知。 江关校尉恼怒之下,就将一切的罪责怪罪到了那个跟张武交易的亲兵头上,将他斩了泄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6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江关校尉砍了人之后,就写了一份请罪文书,将张武和他的亲信合谋的事情,上报给了远在巴蜀的平蛮将军冯茂。 江关校尉在文书中,运用了许多春秋笔法,将大部分的罪责推到了张武和亲信头上,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受害者。 他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事情,只承认了自己失查之罪,并且向平蛮将军冯茂保证,愿意将功赎罪。 自己犯蠢害六盘水兵营被攻破和自己失查害六盘水兵营被攻破,那是两种罪过。 前者中,后者轻。 江关校尉虽然蠢了点,但也懂得避重就轻。 江关校尉送走了信使以后,就带着兵马再次杀向了鸡头山。 他向冯茂许诺,要将功赎罪。 他必须在冯茂的人抵达之前,捞一些功劳,以功抵过;也必须在冯茂的人抵达之前,准备好足够的钱财,用来行贿。 鸡头山的一众草寇,虽然没什么钱财,但是攻打他们的句町人,家底却很丰厚。 别看句町人裹着兽皮,拿着简陋的武器作战,就以为人家很穷。 句町人的家底其实很丰厚,因为他们占据着庞大的山林,山林里的所有资源任由他们取允。 山林里的宝贝很多,但大多数句町人将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宝贝当成装饰品,并不知道那些宝贝的价值。 但是江关校尉知道。 江关校尉只要将他们一窝端了,那就能获得足够的功劳和钱财赎罪。 至于偷袭六盘水兵营的鱼禾一行,江关校尉并没有亲自去追查,他只是派遣了一队斥候去追查。 江关校尉很清楚,大难临头的时候,要先想办法帮自己脱难,然后再去追查造成大难的真凶。 那些明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却不急着为自己脱难,反而急吼吼去追凶的人,到最后有很大的几率会跟真凶一起站在断头台上。 江关校尉领兵的才能没有多少,但是为官的门道却知道不少。 鱼禾一行根本不知道,江关校尉在看到了六盘水兵营被攻破以后,并没有急着追索他们,而是在想尽办法为自己脱难。 鱼禾一行骑着马冲出了六盘水地界,一路上没有停歇,快马加鞭疾驰了一天一夜,出了汉阳县地界,抵达一处山脚下后,众人才停下。 两天两夜没怎么休息,众人并不觉得困,反而十分的精神。 因为他们都清楚,他终于逃出了六盘水那个修罗场,终于解脱了。 他们不用继续在生死线上奔波,也不用再担心被烟瘴之毒毒害,更不用担心缺衣少食。 一股逃出生天的感觉,在他们心头蔓延,他们自然感觉不到困。 鱼禾也有逃出生天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生命,终于握在了自己手里。 此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鱼禾下了马背,找了一堆干草,躺了上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压抑了多日的心情,一下子放开,瞬间觉得心胸宽广了不少,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不少。 巴山抱着一个水囊,出现在了鱼禾面前,咧着嘴,一边笑着,一边把水囊递给了鱼禾。 “少主,喝水……” 鱼禾瞥了一眼巴山的水囊,没好气的道:“我们都逃出来了,就不用再喝生水了。你点一堆火,把水烧开了再喝。” 巴山挠了挠头,“生火,会不会被人发现?” 鱼禾翻了个白眼,“我们现在穿着朝廷的军备,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朝廷的兵马。我们若是藏头露尾的,反倒是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我们若是光明正大的,反倒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六盘水兵营已经被我们烧了,我们在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只有我们知道。 我们冒充朝廷兵马,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江关校尉就算派人追索,那也得弄清我们的身份,推断出我们逃跑的路线。 我们并没有留下多少线索,所以江关校尉想找到我们,很困难。 纵然他弄清楚了我们的身份,也不可能猜倒我们会冒充朝廷兵马,光明正大的出现。” 鱼禾解释的很清楚,可巴山愣是没听明白。 他只是眨巴着眼,盯着鱼禾。 漕中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旁,笑着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小郎君果然厉害。” 鱼禾瞥着嘴没有搭话。 漕中叔对巴山道:“你既然听不懂,也想不通,那就别听别想,照着小郎君吩咐的做就是了,小郎君又不会害你。” 巴山听到漕中叔这话,认真的点了一下头道:“嗯,少主不会害俺,俺去烧水。” 漕中叔支开了巴山,看向了鱼禾。 鱼禾下意识别过头。 漕中叔苦笑着道:“小郎君已经猜到了漕某的来意?” 鱼禾没有开口,他当然猜到了漕中叔突然找上他的目的。 漕中叔八成是来辞行的。 漕中叔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投入到他们父子二人麾下。 漕中叔只是答应了保他们父子周全。 如今他们父子脱困,算是安全了,漕中叔现在找上他,自然是想提出离开。 鱼禾清楚漕中叔是个人才,也准备招揽漕中叔。 只是他没想到漕中叔才刚脱困,就要离开。 他招揽人的手段还没用呢。 漕中叔见鱼禾没有说话,就苦笑着继续道:“小郎君,漕某急着离开,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芸芸众生。 漕某在小郎君手里,得到了治疗发热的良方。 此良方能救天下万民。 此前要保护小郎君周全,漕某不能离开。 如今小郎君脱险,漕某也该离开了。 漕某准备走遍天下,将小郎君的良方,传给百姓们,让百姓们免遭苦难,还请小郎君成全。” 鱼禾回过头,瞪了漕中叔一眼,“听你的意思,我要是不放你们父子离开,我就成了得罪天下万民的罪人咯?” 漕中叔摇头道:“不敢。” 鱼禾盯着漕中叔道:“你知不知道,柳树皮固然能治发热,但是有三分毒性。救人的同时,也在害人。” 漕中叔沉声道:“三分毒性不会要命,但是发热会要命。” 鱼禾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漕中叔说的在理。 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活下来,柳树皮中的那些毒性,根本不算什么。 漕中叔是个游侠,他骨子里有侠性。 鱼禾清楚,他一时半刻根本没办法改变漕中叔骨子里的侠性。 他也清楚,漕中叔执意求去,他拦不住。 比起其他游侠,漕中叔算好的了,至少他在离开之前,会跟鱼禾打一声招呼。 若是其他游侠,九成九不会跟鱼禾打招呼,而是留书一封,悄无声息的远遁千里。 因为在其他游侠眼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才符合他们的做事风格。 鱼禾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要走,应该去找我阿耶,而不是找我。” 漕中叔听到鱼禾这话,明白了鱼禾不会强留他,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意,“漕某要拿小郎君的东西出去行善,自然要给小郎君说一声。 不问自取的盗贼行径,漕某不会做。” 鱼禾感慨道:“救人一命……福德无量。我拿出治疗发热的法子,就是为了救人。所以你即便是不告诉我,拿去用,我也不会说什么。” 鱼禾原本准备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考虑到佛家还没有在中原大地上遍地开花,所以他果断改了一个说词。 漕中叔笑道:“人在做,天在看,漕某能欺你,却不能欺天,更不能欺骗自己。” 鱼禾感叹道:“你还真是一个有原则的家伙。” 漕中叔微微一愣。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他既然留不下漕中叔,那就试试看能不能留下漕少游。 只要漕少游在他手里,漕中叔迟早得到他碗里。 鱼禾缓缓道:“你可以走,但是漕少游最好留下。” 漕中叔缓缓皱起了眉头。 鱼禾幽幽的道:“乱世将起,一个治疗发热的法子,可拯救不了天下万民。漕少游跟着你,能救的百姓寥寥无几。但是跟着我,他就有机会救许许多多的百姓。” 漕中叔眉头一挑,“小郎君难道能将鱼兄的假六盘王,变成真的六盘王?” 在漕中叔眼里,唯有称王称霸,才能庇护一方百姓。 鱼禾说他要拯救许许多多百姓,那是不是说鱼禾有称王称霸的心思? 鱼禾直言道:“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但是无论真假,都不影响我们救人。” 漕中叔沉吟着道:“鱼兄若是成不了真的六盘王,你就没机会救更多的百姓。你的许诺,我怎么能信?” 鱼禾没有回答漕中叔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都混到了举国通缉的份上了,还把儿子带在身边,就不怕别人将你们父子一窝端了?” 漕中叔一愣。 鱼禾继续道:“之前在六盘水,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儿子恐怕就没了吧?你在刀尖上翻滚,总不能让漕少游陪着你在刀尖上翻滚吧? 你将他交给其他人,他不一定会舒心,你也不会放心。 留在我这里,他很舒心,你也能放心。” 漕中叔闻言,陷入到沉思当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7章 刘秀行,我也行 许久以后,漕中叔看向鱼禾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能让游儿陪着我涉险。” 鱼禾算是戳中了漕中叔软肋。 漕中叔是个游侠,但他也是一个父亲。 只要是个父亲,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有危险。 漕中叔之前带着漕少游四处逃命,就是为了避免漕少游被朝廷捉去。 但是他一时疏忽,险些害了漕少游。 他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只能将漕少游留给鱼禾。 虽说鱼禾一行也身处险境,但是跟他比起来,那是小巫和大巫的区别。 鱼禾一行虽然武艺不如他,但是鱼禾一行人多,又兵甲齐备,对上了强敌,那也能周旋一二。 鱼禾心思缜密、又善谋划、懂奇术,生存的几率远比他大。 鱼禾见漕中叔答应留下漕少游,承诺道:“我虽然不能保证漕少游跟着我,就能万无一失,但我能保证,我不会害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害他。” 漕中叔对鱼禾郑重的一礼。 在漕中叔眼里,鱼禾现在的承诺,就是最好的承诺。 鱼禾若是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漕少游跟着鱼禾一行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他反而不会信。 漕中叔施礼过后,没有多言,转身去找鱼丰了。 鱼禾想要开口提醒漕中叔一句,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想告诉漕中叔,出去传扬治疗发热的法子的时候,别宣扬他的名字。 鱼禾记得没错的话,柳树皮治疗发热的法子,中外的古籍医术皆有记载。 中国最早的记载是在《神农本草经》上。 《神农本草经》是东汉的一批人,根据神农氏传下的方子,编撰成的一部医书。 如今东汉未立,《神农本草经》并没有成书。 柳树皮治疗发热的法子,还在口耳相传的阶段。 有可能还是那家医家的秘术。 漕中叔若是在传扬方子的时候,把鱼禾的名字传出去,没准就有人找上门,询问鱼禾从何处盗取的他们家的祖传秘术。 鱼禾不愿意自找麻烦。 但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就没有出声提醒漕中叔。 鱼禾现在是什么身份? 反贼! 反贼连朝廷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医家? 真要找上门了,那就让人把他们都关起来,好好收拾一番,然后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医疗队。 漕中叔离开了鱼禾身边,找到了鱼丰,向鱼丰辞行。 鱼丰很客气的挽留了一番。 漕中叔表现出了一副非离开不可的架势。 鱼丰大方的吩咐相魁给漕中叔准备了四匹马,三袋粮食,一袋盐。 漕中叔谢过了鱼丰好意,只带了两匹马、一袋粮食和半袋盐。 漕少游想跟着漕中叔一起离开,却被漕中叔拉到了一旁,小声的交代了一番。 最后,在漕少游哀伤的神情中,漕中叔跨上了马背,潇洒而去。 鱼丰在漕中叔走后,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鱼禾身边。 “你让巴山生火的?” 鱼丰坐到了鱼禾身边,大大咧咧的问。 鱼禾点着头,将刚才对巴山说的那一套说辞,给鱼丰说了一遍。 鱼丰听完以后,点着头道:“理是这个理,但还是要小心。” 鱼禾应答了一声。 鱼丰一脸感慨的道:“漕中叔走了……” 鱼禾清楚,鱼丰找上他,讨论生火的问题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讨论漕中叔离开的问题。 鱼禾狐疑的盯着鱼丰道:“漕中叔走了,不是正好顺了你的心意吗?”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胡说八道,阿耶是那种没有容人之量的人?” 鱼禾挑着眉,看着鱼丰道:“之前在六盘水兵营,你可是三番五次的跟我说,等我们脱离了危险,就让漕中叔离开。” 鱼丰哼了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虽然已经脱离了六盘水那一处险地,可是后面的路也很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鱼禾试探道:“那我让漕少游去把漕中叔追回来?” 鱼丰果断摇头,“那倒不用。刚才跟漕中叔交谈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漕中叔去意已决,谁也留不住。漕中叔也算得上是一位豪杰,我们不能强求。” 鱼禾神色古怪的盯着鱼丰。 鱼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有点见涨。 “阿耶,此处又没有外人,您至于跟我说假话吗?” 鱼丰瞪着鱼禾,小声道:“那么多人跟着我们父子厮混,我自然得表现的豁达一点。若是让他们觉得我没有容人之量,以后还怎么服人?” 鱼禾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丰问道:“你既然放漕中叔离开了,为何要留下漕少游?” 鱼禾幽幽的道:“这才是你找上我的目的吧?” 鱼丰吹胡子瞪眼的道:“我是你阿耶,还不能找你了?” “能!” 鱼禾果断应答。 鱼丰哼了一声。 鱼禾缓缓道:“阿耶您也清楚,漕中叔是一个难得的好手。如此人物,放出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我们的对手。 我留下漕少游,就是为了以后再把他召回来。” 鱼丰微微皱眉,“漕氏父子可是猛虎,我们降不住。” 鱼禾直言道:“阿耶,我们现在降不住,不代表以后也降不住。阿耶此前也没想过能逃脱六盘水战场,更没想过攻打六盘水兵营。可如今我们不仅打下了六盘水兵营,还脱离了六盘水战场。” 鱼丰听到这话,沉默不语。 鱼禾继续道:“阿耶以后难道要一直带着这几十个人在西南厮混?” 鱼丰反问道:“有何不可?” 鱼禾摇头道:“当然不行。我们若是固步自封的话,敌人一旦找上我们,就是我们大难临头的日子。 现在敌人没有找我们,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是我们攻破了六盘水兵营。 一旦他们知道了是我们攻破了六盘水兵营,一定会发重兵剿灭我们。 阿耶觉得,我们手底下的几十个人,能挡得住朝廷的千军万马?” 鱼丰皱起眉头。 鱼禾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得不断壮大,不断的变强。我们唯有变成一个庞然大物,变成别人都不敢招惹的势力,我们才能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我们想要壮大,想要变强,就得招揽人手。 以后别说是漕中叔了,就算是比漕中叔还厉害的人物,我们也得招揽。” 鱼丰沉声道:“变成庞然大物?我们能做到?一个漕中叔,我们父子都压不住,比漕中叔更厉害的人物,我们父子就压得住了?” 鱼禾道:“我们现在还太弱了,像是漕中叔这一类的人物,我们自然压不住。但是等我们变强了以后,别说是漕中叔了,就算是平蛮将军冯茂见了我们,也得乖乖低头。” 鱼丰没好气的道:“你还真敢想,平蛮将军冯茂手底下可是握着十万大军。朝中能让他低头的人都屈指可数。” 鱼禾认真的道:“让平蛮将军冯茂低头,我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有一件事,阿耶必须得清楚。我们现在已经是反贼了,我们除了壮大,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若是放在宋朝,鱼禾和鱼丰父子还有招安一条路走。 可是放在新朝,根本行不通。 新朝虽然不堪,但也继承了一部分强汉的余韵,面对反贼,他们只会用强硬的手段剿灭。 新帝王莽,对待反贼的态度也十分强硬。 有些事情鱼丰不知道,鱼禾却很清楚。 王莽面对西南诸夷的反叛,从头到尾都没有妥协。 前前后后跟西南诸夷打了近十年。 付出了近三十多万兵力。 王莽能派遣近三十多万大军填西南这个无底洞,对待鱼丰和鱼禾父子,又怎么可能手软? 王莽要剿灭鱼丰和鱼禾父子的话,根本不需要近三十多万的大军,几百精兵强将足矣。 所以鱼丰和鱼禾既然走上了造反的道路,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鱼丰听完了鱼禾的话,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鱼丰出身不高,又一直处在底层,思想和眼界都不高。 他最大的野心,就是马上封侯。 聚众啸义、称王称霸、雄踞一方什么的,他都没想过,也不敢想。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将漕中叔这种人才往外推。 鱼禾现在将他往称王称霸、雄踞一方的道路上引,他拿不定主意,心里很乱。 鱼禾猜到了鱼丰心里很乱,他提议道:“阿耶若是想不明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可以找张武商量商量。他在六盘水兵营内花重金招揽人手,应该有一些想法。” 鱼丰没有言语,深深的看了鱼禾一眼,起身去找张武。 鱼禾在鱼丰走后,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干草上,开始谋划起了以后的路。 鱼禾很清楚以后自己该走什么样子的路。 生逢乱世,想要活着,想要活滋润,就该称王称霸。 唯有称王称霸,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他如今的家底,比刘秀造反时候的家底还要丰厚,为什么不能称王称霸? 就因为刘秀是个挂逼? 他难道不是? 刘秀有气运挂,他也有先知挂。 刘秀行,他为什么不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8章 跪着打劫的人 鱼禾在思量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的时候,鱼丰找上了张武。 张武身着单衣,坐在一张羊皮上,一套六成新的甲胄,放在他的脚边。 刘川跪坐在甲胄边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张武胳膊处的粗布,查看着张武的伤口。 张武之前去六盘水兵营报信的时候,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养好,经历了几场撕杀,又骑着马逃了一天一夜,胳膊上的伤口出现了裂口。 刘川必须及时诊治。 鱼丰走到张武身边的时候,刘川已经拆开了粗布,露出了张武的伤口。 鱼丰看到张武伤口处的几道裂口,皱起了眉头,“伤口裂开了?” 张武强忍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冲着鱼丰露出一脸笑意,“新肉还没长好,血痂就脱落了,不碍事。” 鱼丰知道张武只会挑好听的跟他说,所以他瞪了张武一眼,没有再搭理张武,而是盯着正在帮张武处理伤口的刘川问,“他的伤势没有大碍吧?” 刘川一边帮张武处理着伤口,一边道:“伤口虽然裂了,但是并没有流脓,也没有腐肉,重新上药以后,就无大碍了。” 鱼丰听到刘川这话,放下心。 他盯着张武问道:“干嘛那么拼?” 张武笑道:“不拼就得死,能不拼吗?” 鱼丰缓缓坐在了张武身边,又问道:“你在六盘水兵营里招揽了三十多人,你完全可以让他们帮你拼命。” 张武一愣,狐疑的看着鱼丰道:“军侯,您也是带兵之人,您应该清楚,我们这些当头的如果不能身先士卒,手底下的人就不会出死力。” 鱼丰淡然道:“让手底下的人出死力,不只有身先士卒一个办法。” 张武哭笑不得的道:“其他的办法,卑职也不会啊。” 鱼丰瞪了张武一眼,喝斥道:“不会就多学学。” 张武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断臂,苦着脸道:“卑职现在学……还有用吗?” 鱼丰没好气的道:“怎么没用,没用的话,你招揽那么多人手做什么?” 张武苦笑着道:“我当时招揽那些人手,是觉得他们能帮我们一起破营。我们手里只有四十多个人,攻打一座兵营,很冒险。 我在报信的同时,招揽一批人手,配合您的人,里应外合,会安全一些。” 鱼丰盯着张武质问道:“仅此而已?” 张武坦言道:“我觉得他们留在六盘水兵营,迟早也会被江关校尉折腾死,不如让他们跟着我们,我们至少不会平白无故害他们性命。” 鱼丰追问,“还有呢?” 张武给出理由已经很充分了,可都不是鱼丰想要的。 张武迟疑了一下,咬着牙说出了一些心里话,“我们既然反了,那就没有退路了。与其被人追的东躲西藏,倒不如多召集一些人手,聚众啸义。 只要我们人足够多,足够强,纵然是朝廷要对我们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军侯,张兴那个烂人,都敢聚众啸义,我们为什么不敢? 我们难道连张兴那个烂人也不如? 我们都造反了,还有什么畏惧?” 鱼丰一脸惊愕的看着张武。 他没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的张武,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鱼丰有点明白鱼禾为何让他找张武聊聊了,鱼禾恐怕是知道张武的心思,所以才让他过来找张武。 鱼丰强按下心头的惊愕,沉声道:“张兴已经被江关校尉盯上了,他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张兴,更不想把你们的性命都留在西南。 我只想带着你们平平安安的回家。” 张武盯着鱼丰郑重的道:“军侯,我们从离开军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想要在西南活下去,就只能不断壮大。 难道您还想带在我们去山林里过那种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 张武既然把话说破了,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 他将心里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鱼丰听完他的话,眉头皱成了一团,不言不语。 张武知道鱼丰的性子,知道鱼丰遇到了问题,一定要自己想通才行。 别人再怎么劝解,也没有用。 有时候反而会起反作用。 所以张武没有再言语。 往后几日。 鱼丰一直保持着沉默。 鱼禾和张武安排着六盘水义军在原地歇息了一日,跨马赶往了平夷县。 他们在赶路的时候,采用了鱼禾的建议,光明正大的走在犍为郡的官道上。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的逃民、逃卒、官差,都被张武给应付了过去。 出了犍为郡地界,他们就没办法继续光明正大的前行。 因为出了犍为郡地界,就到了句町人掌控的地界。 他们由明转暗,跋山涉水,穿过了三处山谷,翻过了两座大山,耗时足足十多日,抵达了平夷县的边缘。 一路上他们都顺风顺水的,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直到进入到平夷县地界,路径一处密林的时候,一队人密林里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粮食!” “给……我们……粮食!” “……” 拦路的强盗,拦下了鱼禾一行以后,叫嚣着让鱼禾一行交出粮食。 鱼禾一行看着拦路的强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强盗有三百多人,清一色的老弱妇孺,没有一个青壮。 他们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拿着锄头等农具当武器。 他们明明在打劫,腿肚子却在打哆嗦。 鱼丰见到他们,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一群拿着农具,衣着破烂,形同难民的百姓,拦着他们一群身穿甲胄,手握刀枪剑戟的兵卒打劫,那不是找死吗? 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是挡不住六盘水义军一次冲锋? “唰~” 巴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策马到了鱼禾身边。 他是想守着鱼禾,怕鱼禾被人伤到。 但是那群打劫的强盗,以为巴山要动粗,有人吓的跌多在地,有人干脆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行行好,赏一口吃的吧。” “……” 随着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跪倒在了地上,祈求鱼禾一行给他们一点吃的。 显然他们也知道他们不是鱼禾一行的对手。 他们大概是饿极了,不得不冒着被杀的风险,打劫鱼禾一行。 鱼禾脸色一沉,拍了拍巴山的肩膀,“把刀收起来,吓到人了。” “哦……” 巴山憨憨的应答了一声,收起了刀。 鱼禾在巴山收刀以后,吩咐道:“去个人问问,看看他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打劫。” “老朽去。” 刘川主动请缨,策马上前。 鱼禾等人静静的等待着刘川去跟那些强盗们交涉。 没过多久后,刘川回到了鱼禾等人的身边,愤愤不平的骂道:“都是平蛮将军冯茂造的孽啊。” 鱼禾等人盯着刘川没有言语,静等下文。 刘川骂了许久以后,哀声道:“冯茂那个天杀的率军占据了巴蜀以后,先是以筹措军粮为名,逼迫着百姓交出了四成的家资,随后又强占了百姓们的大宅,将百姓们赶到了山林里。 他们就是从巴蜀逃过来的百姓。” 鱼禾等人听完了刘川的话,脸色阴沉了下来。 张武低声喝骂了起来,“蜀道难行,朝廷的军粮从长安运送到巴蜀,耗费极大,所以朝廷就准许了冯茂在巴蜀等地筹措军粮。 没想到朝廷为了缩减耗费的政令,到了冯茂手里,居然成了敛财夺命的权柄。 狗日的冯茂,当真是该死。” 鱼禾很赞同张武的话。 新帝王莽雄心勃勃,他一心想将自己的大新打造成一个堪比上古诸贤治下的盛世。 他为此颁布了许多政令,初心都是好的。 但是新帝王莽选才的眼光有点差。 选出的都是一些贪婪无度的家伙。 他颁布的善政,出了长安城,就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政。 正是在这些贪婪无度的家伙帮助下,新朝才会快速的走上败亡的道路。 鱼丰阴沉着脸,突然开口,“我原以为,冯茂退居巴蜀,是为了养精蓄锐,找准机会给句町人沉重一击,却没料到冯茂退居巴蜀,居然是为了敛财。 难怪六盘水兵营里的那些人,不把人当人看。 原来根子在冯茂身上。” 鱼丰修炼了多日的闭口禅,也破功了,显然是被冯茂的所作所为气的不轻。 压榨百姓钱财也就算了,还强占百姓的房子,把百姓赶到山林里去住。 这是把人往死里逼。 鱼禾看向鱼丰,问道:“阿耶准备如何应对?” 鱼丰既然开口了,那六盘水义军的一切,都得由鱼丰做主。 鱼丰毫不犹豫的道:“将我们的粮食分出一半给他们,我们不用的那些皮毛,也给他们。” 顿了一下,鱼丰又补充了一句,“再给他们一些盐。” 鱼禾点点头,吩咐相魁等人照做。 相魁等人解下了马背上的粮食,扔给了老弱妇孺,又取下了自己多余的皮毛,扔在了粮包上。 鱼禾将自己马背上的几袋子盐,丢到了地上。 老弱妇孺们看到了丢了一地的粮食、盐、皮毛,愣是不敢动。</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9章 鱼丰在成长 老弱妇孺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群看着凶巴巴的家伙们,居然会施舍给他们这么多的粮食、皮毛和盐。 “走吧……” 鱼丰浓浓的叹息了一声,策马绕开了老弱妇孺们,向平夷县的城池奔去。 鱼禾、相魁等人轻踹马背,紧随其后。 鱼禾一行一走,老弱妇孺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争先恐后的扑向了粮食、皮毛、盐。 他们撕开了粮包,抓起粮食就往嘴里塞。 他们显然是饿极了。 鱼禾一行奔出去了数十丈后,漕少游跨马到了鱼禾身边,吞吞吐吐的道:“小郎君……恩主是不是太大方了?”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幽幽的道:“大方吗?何以见得?” 漕少游急忙道:“恩主将一半的粮食分给了那些人,还不大方?” 鱼禾反问道:“他们挡在路上,不给他们粮食怎么办?对他们动粗?你下得了手?” 漕少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真下不了手。 不止是他,六盘水义军上下,都下不了手。 别看他们在六盘水的时候,杀人不眨眼,就以为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他们是人,是人就有良知。 有良知的人,绝对不可能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下狠手。 鱼禾见漕少游不说话,认真的道:“我们不是冯茂,我们不能做禽兽。” 漕少游皱眉道:“我们从六盘水兵营抢的粮食虽然还剩下不少,可我们要多留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往后我们若是找不到粮食,那些粮食就是我们的救命粮。” 鱼禾指着身上的甲胄,道:“我们没有粮食,可以想办法去抢。他们没有粮食,抢都没办法抢……” 那些老弱妇孺衣着单薄,手里的武器只有农具,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更别提抢劫了。 指望他们靠着抢劫度日,还不如指望他们靠着乞讨度日呢。 鱼禾等人手里有兵甲,他们去抢劫的话,远比那些老弱妇孺容易。 漕少游质问道:“你怜悯他们,谁怜悯我们?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在逃命。” 鱼禾盯着漕少游问道:“你只看到了我们怜悯他们吗?” 漕少游一愣,不明白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幽幽的道:“你担心的事情,别人也会担心。可你仔细想想,从刚才到现在,有没有人反对我阿耶给那些老弱妇孺粮食?” 漕少游又是一愣,他急着跟鱼禾说粮食的问题,倒是没看其他人的反应。 他坐在马背上,左右瞧了瞧,发现其他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 漕少游一脸狐疑。 鱼禾提醒道:“刘川刚才说过,那些老弱妇孺来自于巴蜀。而我们手底下的人当中,有八成出身于巴蜀。” 鱼禾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漕少游要是还不明白其中的关键,那他这些年就白活了。 漕少游瞪起眼,惊愕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给那些老弱妇孺粮食的话,其他人心里会不满?” 鱼禾点着头道:“心生不满倒不至于,但心里肯定会有疙瘩。刘川不是说了吗。冯茂将巴蜀的百姓,全部驱赶到了山林里。也许他们的家人,就在其中。 他们没办法回去救自己的家人,所以遇上了同病相怜的同乡,很容易把同乡当成自己的家人。 我阿耶做主,给老弱妇孺们一半的粮食,已经算好的了。 若是换作他们自己做主,他们能把身上所有的东西给那些老弱妇孺。” 漕少游有些不太相信。 鱼禾感慨道:“等你听到了家乡蒙难,又恰巧碰见落难的同乡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这种事情,鱼禾也没办法跟漕少游解释清楚。 等以后漕少游亲身感受过了,就会清楚。 随后一路上漕少游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鱼禾一行跨马刚奔出密林,在前面探路的人,突然策马回报。 “主公,三里外,有两个身着吏服的人,带着十多个县卒,正向此处赶来。” 鱼丰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吩咐众人返回密林,躲在了密林深处。 平夷县内的情况有些复杂,鱼禾一行人还没有站稳脚跟,所以暂时不宜暴露。 鱼禾一行躲在密林里没多久,就看到了两个小吏,带着一队县卒,骑着马往密林深处赶去。 看到了他们赶去的方向以后。 鱼禾一行齐齐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 刘川忧心忡忡的问。 鱼丰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张武沉声道:“那些老弱妇孺身上又没什么油水,他们去找那些老弱妇孺干什么?” 张武完全找不到那些小吏和县卒针对那些老弱妇孺的理由。 要说他们是冲着老弱妇孺们手里的那些粮食、皮毛、盐去的,那根本不可能。 那些老弱妇孺们手里的东西,都是鱼禾一行刚刚给施舍的。 鱼禾一行刚出密林,平夷县的小理和县卒就出现了? 他们难不成能未卜先知? 鱼禾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那些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忧色,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他们要么是路过,要么就是提早盯上了那些老弱妇孺,今天才准备动手。 不论如何,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老弱妇孺被欺辱。 我们悄悄的摸过去看看,若是他们只是路过,那我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若是他们就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那我们也可以施以援手。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趁机拿下他们,审问一番,问清楚平夷县城内的虚实。” 鱼禾左右看了看鱼丰、相魁、张武等人,又补充道:“反正我们赶到了平夷县,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入城,还得抓几个舌头,盘问一番。” 虽说平夷县已经被句町人名义上占据,但从刚才那些小吏和县卒的装扮看,平夷县城池内依旧由新朝的官员掌控。 鱼禾一行如今是新朝的反贼,平夷县的县宰,是怎么样一个人,掌控着多大的权柄,会怎么对待他们,平夷县内有那些地方适合他们落脚,他们都得打探一番。 起初鱼禾一行准备赶到了平夷县城池以后,再乔装打扮去打探。 如今撞上了疑似平夷县城池内的小吏和县卒,他们刚好可以拿下,审问一番。 每一个县的小吏,都是一县的地头蛇,他们了解的消息,可远比其他人了解的要清楚。 鱼禾一席话说完,张武、刘川、漕少游纷纷点头,鱼丰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禾儿说的在理,此处距离平夷县城池还有十几里地,我们就算闹出了大动静,平夷县城池内的人也不会发现。 我们拿下了他们,盘问清楚平夷县内的情况。 若是平夷县适合我们落脚,我们可以早做准备。 若是平夷县不适合我们落脚,我们也可以趁早赶往其他地方。” 随着鱼丰的话音落地,那些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一个个挺起了胸膛,准备随时出去救他们的同乡。 漕少游趁机观察了一番那些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出身于巴蜀的六盘水义军们先后表现出的担忧和如释重负以后,终于明白了鱼禾此前告诉他的那一番话中的深意。 他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羞愧感。 明明他比鱼禾年长,明明他比鱼禾经历的要多,明明他比鱼禾见多识广。 可是鱼禾能瞬间看明白的问题,他需要很久才能看明白。 “追上去……” 没有人在意漕少游的心情。 鱼丰在做出了决定以后,环视了众人一眼,见没有人反对,就果断下令,追了上去。 一行人并没有策马前行,而是沿着密林深处,一路向老弱妇孺们所在的位置摸了过去。 一行人摸到了距离老弱妇孺们约两百丈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声声哭泣和惨叫声。 他们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还真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 刘川失声叫了出来。 张武低声喝骂了一声,“狗日的不干人事,吃的喝的都有朝廷供着,平日里还没少拿下面的孝敬,为何还要欺负老弱妇孺?” 鱼丰并没有像是刘川一样失声叫出来,也没有像是张武一样低声喝骂,他只是抽出了马背上的长矛,对着六盘水义军下令。 “禾儿、巴山、张武、刘川四个人留下看马,其他人跟我走一趟。” 鱼丰话音落地,率先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不迟疑,拿着武器就冲向了老弱妇孺们所在的位置。 五十多个人,几个呼吸,就奔出去的数丈。 速度之快,让鱼禾有点不适应。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当中以后,鱼禾才反应了过来。 鱼禾一脸愕然的侧头问张武,“我阿耶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果断了?” 鱼禾跟鱼丰相处了这么多日子,深知鱼丰的性子。 鱼丰做事的时候,有那么一种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感觉,事情不逼到绝处,他轻易不会下决断。 今日反应之果断,让鱼禾有些不敢相信。</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0章 上下不一的大新朝 “救人如救火,军侯当然得果断。” 张武面对鱼禾的提问,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鱼禾错愕的盯着张武,他觉得张武给出的答案有些敷衍。 张武见鱼禾盯着自己不说话,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是鱼禾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又道:“我们之前一起开口劝解军侯,军侯苦思冥想的多日,自然会有一些转变。”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我阿耶在成长?” 张武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答鱼禾的问题。 什么叫我阿耶在成长? 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儿子,谁是老子? 鱼禾见张武嘴角抽搐着,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他赶忙改口道:“你是说我阿耶一改往日优柔寡断的性子,全都是我们二人劝解的功劳?” 张武忍不住道:“军侯是有些仁慈,但并不优柔寡断。之前在六盘水,军侯遇事迟迟不肯决断,那是担心你我二人的安危。 若是没有你我拖累,军侯恐怕早就做出了决断,逃脱了六盘水樊笼。” 鱼禾暗自回想着鱼丰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道:“或许吧……” 鱼禾知道,鱼丰在六盘水的时候,处处顾及着他的性命,遇事总是以他的安危为先。 张武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鱼禾觉得,这并不是全部。 张武还有一部分话没说,又或者说没猜倒。 鱼禾觉得,鱼丰很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在反贼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他或许准备在鱼禾病愈以后,带着鱼禾改头换面,潜藏在西南过小日子。 又或许准备等鱼禾病愈以后,带着鱼禾回咸阳,回到族里去。 大新的情况十分特殊。 新帝王莽雄心勃勃,为了大新江山社稷,绞尽脑汁。 大新的官员却并没有王莽那么大的雄心,他们不仅没有帮助王莽统治大新江山社稷,反而化身为一个个蛇虫鼠蚁,在大肆的破坏大新的江山社稷。 鱼丰或许有办法能借着大新官员们的贪婪无度,逃脱律法的制裁,免除当了逃兵的罪责。 至于他反贼的身份,在他攻破六盘水兵营之前,并没有被坐实。 所以鱼丰自封为六盘王,很有可能是一个幌子。 他很有可能有自己的盘算。 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被鱼禾、张兴二人携手推上了攻破六盘水兵营的路。 也被鱼禾和张兴携手推到了造反的路上。 鱼丰此前应该是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做事犹犹豫豫。 如今应该是下定了几分决心,所以做事变得果断了起来。 鱼禾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贴近真相。 他觉得他有必要再跟鱼丰好好谈谈,好好了解了解鱼丰。 父子二人整天猜来猜去,实在太麻烦。 他们父子二人一直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鱼禾吩咐巴山取了一块兽皮,铺在了地上,邀请张武坐下,一起静等鱼丰归来。 鱼丰出去了约莫两刻钟,远处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冲杀声、惨叫声、哀嚎声、哭泣声。 又过了两刻钟,冲杀声和惨叫声没了。 仅有一些哀嚎声和哭泣声仍然在密林当中回荡。 一个时辰后,哀嚎声没了,只剩下了哭泣声。 哭泣声由远及近,逐渐的变的响亮了不少。 鱼禾、张武齐齐站起身,望向了密林深处,就看到鱼丰领着六盘水义军,带着一群老弱妇孺出现在了密林里。 六盘水义军手里还压着两个身穿着吏服的汉子,牵着十几匹马。 鱼禾和张武主动迎了上去。 鱼丰带着一身血气,出现在二人身边,不等二人开口,就瓮声瓮气的道:“我没有受伤,手底下的兄弟们也没有折损。倒是那些老弱妇孺,有不少被那些杂碎给砍伤了。” 张武忍不住道:“他们还真是冲着那些老弱妇孺去的?” 鱼丰沉声道:“具体的我也没问,我带着兄弟们冲过去以后,就看到他们在伤人。我带着兄弟们直接砍死了十几个,生擒了两个。 那些老弱妇孺当中做主的几个乡老,都被砍死了。 他们除了哭嚎,什么主意也没有,我就做主把他们带回来了。 你们若是觉得他们是个拖累,那就帮他们挑选一两个做主的人,打发他们离开。” 鱼丰丢下了这番话,不等鱼禾和张武再次发问,就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去休息了。 鱼禾和张武面面相觑。 张武忍不住道:“军侯这是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们了?” 鱼禾笑了,“这不是应该的吗?他辛苦征战一番,回来以后难道还要管那些琐碎的小事?那要我们有何用?” 张武一愣。 鱼禾已经迈步向六盘水义军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去审问那两个县吏,你去安置那些老弱妇孺。” 张武急忙追上了鱼禾,道:“军侯将那些老弱妇孺带回来,明显是想庇护他们。可他们对我们而言,是个累赘,我们该如何处置?” 鱼禾脚下一顿,道:“如果放在六盘水,他们肯定是累赘,可是在平夷,他们未必就是累赘。” 张武又愣了,“何意?” “你先安顿他们歇下再说。” 鱼禾丢下这句话,再次迈不往六盘水义军身边走去。 张武没有再追,只是怀着满腔的疑问,去安顿那些老弱妇孺。 鱼禾走到了六盘水义军身边,六盘水义军们齐齐行礼。 “见过少主……” 鱼禾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鱼禾指着那两个被擒拿的县吏吩咐道:“留下四个人,帮我看着他们,其他人先下去休息。” 六盘水义军答应了一声,相魁挑了三个人留下,其他人下去休息。 鱼禾在六盘水义军走后,才打量起了两个县吏。 两个县吏的样子很糟糕,年龄在三旬上下,身形高大,面目凶恶,身上的吏服脏兮兮的,有不少血迹。 他们的样子很吓人,但是表现却很窝囊。 两个人被六盘水义军压着,站在鱼禾面前,头都不敢抬,两腿在不断的打哆嗦。 鱼丰带着六盘水义军去对付他们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手。 五十多个身着甲胄的汉子,一照面,就捅死了他们手底下的十多个县卒。 他们差点没被吓死。 他们在百姓面前,凶恶的像个亡命之徒。 可是在真正的亡命之徒面前,他们就是一对软脚虾。 “抬起头来!” 鱼禾打量了他们一番后,淡淡的开口。 两人略微哆嗦了一下,但是没有抬头,也没敢吭声。 鱼禾微微皱眉。 相魁见鱼禾皱起了眉头,抬脚就揣在了两人的腿弯上。 两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狗日的听不懂人话是不?” 两人还没来得及哀嚎,就听到了相魁的喝骂声。 两人强忍着腿弯上的疼痛,颤颤巍巍抬起头。 看到了鱼禾那张稚嫩的面孔,两人皆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这群杀了他们十多个县卒的亡命之徒的首领,居然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鱼禾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在他们抬头以后,就缓缓问道:“叫什么,什么身份……”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相魁哼了一声,两人浑身一僵,赶忙开口。 “小人乃是平夷县贼曹下吏吴归……” “小人乃是平夷县贼曹下吏安牛……” “……” 鱼禾沉吟着道:“贼曹下吏?县衙门下五吏之一的贼曹掾的属下?” 一县县令门下,有五为主吏,贼曹掾便是其中之一,主管一县兵卫和缉拿捕盗。贼曹下吏,便是贼曹掾的手下。 吴归和安牛听到鱼禾的话急忙点头。 鱼禾又问道:“你们为何会盯上那些老弱妇孺,据我所知,他们身上可没什么油水让你们捞。” 吴归和安牛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情。 鱼禾见此,没有含糊,果断下令道:“挖个坑,埋了吧。” 吴归和安牛听到要被活埋,吓的魂不附体,吴归率先开口,“小人们主吏家中有两座布坊,他看上了那些女子,让小人们将人抓回去,充作私属。” 私属就是奴婢、家仆、家奴。 在人口买卖没有被废除之前,豪门大族都喜欢买一些人回家充任私属。 相魁和巴山就是鱼氏私属。 而私属是豪门大族的私有财产。 豪门大族有任意处置私属的权利。 生杀全凭一心。 那些女子若是充了私属,恐怕一辈子都要被那个平夷县的贼曹掾奴役。 其子孙后代从一生下来,就会成为豪门大族的私属。 除非豪门大族大发善心,又或者被赠给贵人,不然祖祖辈辈都很难脱身。 也正是因为如此,私属出身的人,并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他们能享受到的所有社会地位,都是豪门大族赋予的,离开了豪门大族,他们就处在社会最底层,被人瞧不起。 “朝廷已经明令禁止了将良人纳入私属。你们贼曹掾算不算知法犯法?强掠良人充任私属,更是杀头的大罪。你们贼曹掾好大的胆子啊?” 鱼禾要是记得没错,新帝王莽在登基以后,为了废除奴隶制度、禁止人口买卖,制定了不少的律法。 为此还特地下令民间改了家奴、家仆、奴婢的称呼,通称为私属(为了区别于官奴)。</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1章 收留还是不收留? 吴归和安牛听到鱼禾的话,有些傻眼。 一群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家伙跟他们讲朝廷律法,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鱼禾见二人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皱眉道:“有问题?” 二人赶忙摇头。 鱼禾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们身为官门中人,不替百姓做主,反而欺压百姓,简直是该死。” 吴归听到了‘死’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解释道:“小人们也是听从上吏的命令行事,并非有意欺压百姓的。” 鱼禾冷笑道:“贼曹掾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去吗?” 吴归浑身一僵,说不出话。 鱼禾又道:“你们贼曹掾家中既然开得起布坊,那也应该有足够的人手,为何还要对那些女子下手?” 安牛看了一眼吴归,见吴归僵在那里不说话,就垂下头,小声的道:“自从平夷县被句町人占了以后,句町人就要求县宰每一岁上贡一万匹布,作为税赋。 平夷县内织布的作坊不多,仅有两三家。 很难完成句町人要求的一万匹布。 我们上吏瞅准了机会,开设了两间布坊,又搜罗了许多女子在里面日夜不歇的织布。” 鱼禾微微一愣,狐疑的道:“听你的说法,你们贼曹掾还是一个好吏?” 如果真是好吏,又怎么会干出抢人的勾当? 安牛小声的解释道:“那倒不是……上吏会将布匹高价出售给衙门,再从衙门的粮仓里,低价拿出粮食……” “然后再将粮食,高价卖给那些百姓?” 鱼禾不等安牛的话说完,就帮他补充上了最后一句。 安牛听到鱼禾的话,一个劲的点头。 鱼禾冷笑道:“你们贼曹掾还真会做买卖。你们县宰、县尉就不管吗?还是说你们县宰和县尉在其中也有份子?” 大新的县宰,就是大汉的县令。 王莽立新以后,不仅给全天下的地方改了名字,还帮许多官职也改了名字。 安牛低声道:“上吏是县尉的女婿,两间布坊都有县尉的份子。若不是县尉首肯,小人们根本不可能调动县里的县卒。 至于县宰……自从句町人占据了平夷以后,县宰就不管事了,整日里待在衙门里吃喝玩乐。” 鱼禾听完安牛的话,一边思量一边道:“如此说来,平夷县已经被你们县尉和贼曹掾掌控了?” 安牛缓缓摇头,“那倒不是,县内有几个大族,族内有不少青壮,县尉和上吏也不敢招惹他们。” 鱼禾沉吟道:“这么说来,你们县宰其实已经被你们的县尉和县里的那些大族给架空了?” 安牛垂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说法。 鱼禾一边分析着平夷县内的局势,一边问道:“那句町人呢?” 安牛没有搭话,反倒是吴归缓缓开口,“句町有一个叫弃的头领,每三个月会率领麾下的句町人到平夷县巡视。” “并没有进驻平夷县?也没有驻扎在平夷县附近?” “没有……” “……” 鱼禾盘问到此处,已经大致了解了平夷县内的状况。 平夷县如今名义上被句町人占据,可实际上还是汉人在管事。 只是管事的汉人,并不是朝廷派遣的县宰,而是平夷县县尉和平夷县几个大族。 平夷县县尉和平夷县的几个大族,如今正借着大难,在背后疯狂的敛财。 虽然安牛并没有提及平夷县几个大族在敛财的事情,但是鱼禾大致能猜测到。 县尉和贼曹掾手握着一县兵马,都奈何不了那几个大族,那就说明那几个大族的力量足以颠覆县尉和贼曹掾手里的兵马。 县尉和贼曹掾敢明目张胆的抢夺人口,倒卖粮食,几个大族并没有插手,甚至也没有阻止。 那就说明他们双方很有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在一起敛财,互不干扰。 具体的,还要等到进了平夷县以后再看。 鱼禾分析完了平夷县内的状况,盯着一脸不安的吴归和安牛二人道:“你们刚才说,你们要抢夺的是那些女子,那剩下的孩子和老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吴归和安牛听到这话,头压的更低,一句话也不敢说。 鱼禾看到了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处置那些孩子和老人了。 老人们肯定会被他们杀死,孩子有可能会被他们杀死,有可能会被他们带回县里去,卖给那些大族当私塾,又或者卖到一些暗娼馆。 他们不敢说,就是害怕触怒鱼禾。 鱼禾幽幽的道:“你们羞于启齿,那就说明老人和孩子落到你们手里,下场估计不太好。往日里你们为非作歹,没人惩治你们。 可今日遇到了我,你们的报应就到了。” 吴归和安牛猛然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鱼禾。 吴归颤抖着出声求饶。 安牛更是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向鱼禾叩首。 鱼禾置之不理,只是吩咐相魁道:“送他们上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相魁笑呵呵的应答了一声,拖着吴归和安牛就进入到了密林深处。 没过多久,密林深处就响起了两声绝望的惨叫声。 鱼禾听到惨叫声,略微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相魁没听他的话,还是闹出了动静。 但他并没有因此去责问相魁,他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思。 处置了吴归和安牛以后,鱼禾回到了鱼丰等人休息的地方。 鱼丰霸占着一张大大的兽皮,躺在上面假寐。 在他身边,还有其他六盘水义军也躺在兽皮上假寐。 刘川如同一个陀螺一般,弯着腰,抚摸着杂乱的胡须,在六盘水义军中间晃悠,时不时的蹲下身,查看六盘水义军是否在刚才一役中受伤。 张武早就安置好了那些老弱妇孺,如今正蹲坐在鱼丰身边,静等着鱼丰清醒。 鱼禾迈步走到鱼丰身前的时候,鱼丰缓缓睁开了眼。 他应该是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等鱼禾,所以并没有睁眼。 “审问的如何?” 鱼丰问了一句。 鱼禾道:“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平夷县内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一些。” 鱼丰点了点头,道:“那我叫刘川、相魁他们过来,一起议一议。” 鱼丰让出了半边兽皮,吩咐鱼禾和张武坐下,又派人去召来了刘川、相魁、漕少游、彭三。 几个人坐定以后。 鱼丰缓缓开口,“平夷县内的情况,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找你们过来,就是准备议一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鱼丰话音落地,其他人还没有开口,张武抢先一步说道:“在议平夷县的问题之前,是不是该议一议如何处置那些老弱妇孺?” 鱼丰瞥了张武一眼,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如何处置那些老弱妇孺,你和禾儿看着商量。” 张武坦言道:“卑职原想着在他们中间选出一两个领头的,让他们离开,可鱼禾说,那些人留着似乎也不是坏事,所以卑职就没有擅自做主,让他们离开。” 鱼丰下意识的看向了鱼禾,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鱼禾。 他们都觉得那些老弱妇孺是累赘。 他们看不出那些老弱妇孺跟着他们,对他们有任何益处。 鱼禾见众人看着自己,就笑着道:“此处不比六盘水,我们虽然危险,但还没有到朝不保夕的地步。那些老弱妇孺,看着无用,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我们逃出了六盘水,就不能再继续以兵卒的样子示人,那样很容易被人当成一种威胁,一直惦记着。 我们脱掉了甲胄,藏起兵刃和马匹,混在他们当中,就没人把我们当成威胁。 我们也可以给那些我们要对付的人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我们很弱。 其次,我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到平夷县,所以我们必须借着他们流民的身份,混入到平夷县中。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虽然已经造反了,但我们不能一直以掠夺为生,更不能一直以军伍的形式存活下去。 那样下去,我们绝对不可能长存。 我们除了要有兵马以外,还得有长久的粮食和钱财来源。 如此我们才能够不断的壮大,而不是昙花一现。” 鱼丰、张武、漕少游、刘川四人听到鱼禾的话,若有所思。 相魁、彭三则想都没想。 他们两个就是两个听命行事的人。 鱼丰和鱼禾下令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其他的他们并不愿意多想。 刘川在短暂的思索过后,抚摸着胡须道:“老朽觉得,少主说的有道理。” 张武看着众人道:“我们都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又如何安置那些老弱妇孺?他们跟着我们,不仅会影响我们作战,还会不断的消耗我们的粮食。 就算要收留他们,也得等到我们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以后才行。 现在不行。” 漕少游赞同的点头道:“张武说的对,就算要收留他们,也得等到我们站稳脚跟以后。” 鱼丰分析着双方的话,没有言语。 鱼禾盯着张武和漕少游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等我们站稳脚跟以后,他们很有可能就被人祸祸没了?” 张武沉声道:“乱世,不缺流民。” 张武的话很残忍,但也很现实。 漕少游附和道:“我们得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救其他人。” 鱼禾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等我们站稳脚跟以后收留的人,会有我们危难之际收留的人忠诚吗?”</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2章 你是不是藏拙了? 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得人心。 危难之际收留的人,肯定比太平祥和的时候收留的人更忠诚。 六盘水义军就是一个例子。 鱼禾和鱼丰在他们垂死之际,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便死心塌地的跟着鱼禾和鱼丰。 鱼丰几次率领着他们踏上战场,他们作战都十分勇猛、即便是受了伤,也不会畏战,更没有说过半句怨言。 要知道,他们中间大部分人只是兵营里的更卒和民夫,在兵营里负责的只是一些守卫和后勤,武力根本不如兵营里的正卒,也很少在战场上撕杀过。 可他们被鱼禾和鱼丰救了以后,表现出的斗志和骁勇,丝毫不输给正卒。 鱼禾和鱼丰父子看似收拢了一批属下,可实际上更像是收拢了一批死士。 一批只愿意为鱼禾和鱼丰父子赌上性命的死士。 鱼禾趁着老弱妇孺们危难之际,收留了老弱妇孺,老弱妇孺也会成为他们父子的死士。 虽然他们没办法帮助鱼禾和鱼丰父子在战场上撕杀,但是他们可以帮鱼禾和鱼丰父子营造营寨、种田储粮、锻造兵械。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充作马骨,帮鱼禾和鱼丰父子吸引更多的逃难的百姓。 鱼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才决定收留那些老弱妇孺的。 他知道那些老弱妇孺跟着他们,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所以才决定收留他们。 他并不是脑袋一热,心肠一软,什么也没考虑,就将老弱妇孺收入麾下。 张武不知道鱼禾的心思,在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皱眉道:“我们现在还在逃命,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考虑怎么活下去,而不是收拢其他人的忠心。” 漕少游在一旁郑重的点头,表示赞成张武的说法。 鱼禾提醒道:“我们已经逃出了六盘水,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在江关校尉查清我们的身份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张武沉声道:“江关校尉什么时候能查清我们的身份,什么时候请兵围剿我们,我们谁也说不准。也许我们刚收留了那些老弱妇孺,江关校尉就率兵杀过来了。 到时候我们是丢下那些老弱妇孺继续逃命呢? 还是为了那些老弱妇孺,跟江关校尉率领的人死战到底? 我们在六盘水兵营内击溃了约有两百多正卒,江关校尉要剿灭我们的话,肯定会派遣更多的兵马。 人数只要超过了五百,我们就难以招架。” 张武深知,他们此前攻打六盘水兵营,之所以能够取胜,完全是因为他们谋划得当,而不是说他们手里的力量足以碾压六盘水兵营。 江关校尉只是一时大意,被他们偷了家。 江关校尉若是认真起来,率领重兵前来围剿他们,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鱼禾盯着张武道:“我们现在在平夷,江关校尉要率领着兵马进入平夷,也得问一问句町人答应不答应。我想,平蛮将军冯茂也不会允许江关校尉擅自转移战场。” 平蛮将军冯茂如今在巴蜀等地疯狂敛财,他才没闲心让江关校尉率领着兵马赶到平夷,再开辟出一处战场。 眼下西南战局陷入到焦灼中,他可以一边抽空巴蜀的青壮去跟句町人和滇人打消耗战,一边安心的在巴蜀之地疯狂敛财。 再开辟出一处战场,战局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巨大的变化。 到时候冯茂不仅没办法继续敛财,还得带着自己的精锐再次投入战场。 冯茂只要不蠢,绝对不会再次率领精锐踏入战场。 他在巴蜀等地疯狂敛财,又强占了百姓们的屋舍,弄的百姓们怨声载道。 他现在封锁着消息,所以前方的巴蜀儿郎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前方作战的时候,他们的家人已经被冯茂给祸害了。 一旦他率领着精锐再次投入战场,他封锁的消息就会迅速的传到巴蜀儿郎的耳中。 到时候冯茂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句町人和滇人了,还有巴蜀的一众儿郎。 巴蜀的儿郎们一旦反了,整个益州就会陷入到混乱当中。 王莽知道此事以后,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送冯茂和冯茂的家人去死。 所以,冯茂只要不蠢,绝对不可能再多开辟出一片战场。 鱼禾在看到了那些老弱妇孺,了解了冯茂在巴蜀之地的所作所为以后,就知道冯茂为了敛财,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努力的维持着现状,继续敛财。 鱼禾相信,冯茂能坐上平蛮将军的位置,绝对不是那种蠢的无可救药的人。 所以冯茂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几十个反贼,再开辟出一片战场。 张武并不知道,鱼禾已经通过一些断断续续得到的消息,了解到了冯茂和江关校尉的处境。 他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继续道:“若是我们遇到句町人呢?” 鱼禾闻言,微微直起身,老神在在的道:“句町人并没有在平夷县内大肆屠戮,反而让平夷县的人每一岁上贡一万匹布。 那就说明句町人并没有屠戮的心思,他们也有所求。 真要撞上了句町人,除了人以外,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相信句町人也不会太为难我们一群流民。” 张武又道:“江关校尉若是冒险带人杀进平夷呢?” “那他得先考虑考虑,该如何应对句町人。我们可以用鸡头山的张兴牵制六盘水兵营的兵马,也可以用句町人剿灭江关校尉的人。” “你想故技重施?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谁是狼?对我们而言,江关校尉才是狼。句町人虽然也贪婪,但绝对没有江关校尉胃口那么大。句町人只求财货,但是江关校尉却想要我们的命。” “……” 鱼禾和张武一问一答,说了很久。 鱼丰等人心中的疑惑、顾虑,随着他们的问答,渐渐的解开了。 鱼丰见鱼禾说的张武哑口无言,就缓缓开口,“行了,你们两个人的心思,我已经明白了。禾儿想收留那些老弱妇孺,为我们以后做准备。张武觉得那些老弱妇孺是累赘,怕他们拖累了我们。 你们两个人的想法,都有道理。 如今你二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 我们暂且收留那些老弱妇孺,带着他们进入平夷县,为他们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一旦江关校尉带人找上了我们,我们没办法照顾他们的话,就将他们留在平夷县。” 鱼禾听到鱼丰这话,心头苦笑一声,没有再言语。 鱼禾已经将张武辩的哑口无言了,张武已经有了几分被他说服的感觉。 鱼丰在张武服软之前,果断开口,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给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明显是在维护张武的面子。 张武沉吟着道:“那就依照军侯的意思办。”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鱼丰在众人附和以后,看向了鱼禾,道:“你做事越来越稳妥了,你既然决定了收留那些老弱妇孺,应该也有安置他们的办法吧?” 鱼禾点头道:“我们得先找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让他们住下,还得派人去清理刚才的战场。两个小吏,十多个县卒,突然就没了,平夷县内的人肯定会追查,在我们没有在平夷县内站稳脚跟之前,不能让人知道人是我们杀的。” 鱼丰思量着道:“找落脚的地方的事情,就交给漕少游和相魁去做。清理战场的事情,让张武跑一趟。” 鱼禾继续道:“我得尽快去一趟平夷县城池内,了解一番平夷县内的详情。” 虽然鱼禾从吴归和安牛口中,已经知道了平夷县内的大致状况。 但是鱼禾还得亲自赶往平夷县,去证实一下。 鱼丰微微皱眉。 他担心鱼禾孤身入城,会有危险。 鱼禾看出了鱼丰的心思,又道:“我会扮作游商,向他们收一些山货,相信他们还不至于对一个小游商下手。” 鱼丰沉吟了一下,道:“等相魁和漕少游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以后,你再去平夷县内。” 鱼丰言外之意,是要让相魁和漕少游跟着鱼禾一起去平夷县,保护鱼禾。 鱼禾知道鱼丰是一片好意,所以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此事。 “事不宜迟,动身吧。” 鱼丰吩咐了一声。 张武等人起身,纷纷向鱼丰行了一礼,各自去忙了。 鱼禾则留在鱼丰的身边,没有动。 鱼丰在众人走后,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鱼禾。 鱼丰原以为,鱼禾死过一次了,经历了生死的磨难,变聪明了,也开窍了。 可鱼禾表现出的一切,已经没办法用开窍解释。 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辩才、心智、谋略,远超同龄人。 甚至也超过了他这个当阿耶的。 鱼禾感受到了鱼丰复杂的目光,略微有些疑惑的道:“阿耶,怎么了?您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疑问?” 鱼丰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臭小子,你以前是不是一直在藏拙?” 鱼丰没想过鱼禾的灵魂真的换人了,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他思量了许久,觉得鱼禾以前有可能在藏拙。</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3章 入平夷 鱼禾听到了鱼丰的问话,就知道鱼丰又对他起了疑,他并没有慌乱,只是愣了一下,对着鱼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耶发现了吗?” 鱼禾的笑容很灿烂、很温和、很阳光。 只是鱼丰并没有被鱼禾的笑容打动,他对着鱼禾就是一顿猛抽。 一边抽,嘴里还一边念叨。 “臭小子……让你藏拙……让你藏拙……” “你如果没藏拙,族里肯定推荐你去太学……” “你若是在太学内展露头角,再攀上一两个太学的大贤当先生,少说也能混一个郎官,根本不需要跟着我到西南受苦……” “……” 鱼丰恨铁不成钢,他觉得鱼禾明明很聪明,却一直藏拙,错过了大机缘。 鱼禾没有在意鱼丰的话,因为鱼丰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他们父子已经走上了造反的道路,新朝上下绝对不可能收容一个反贼进入太学。 虽然新朝的太学内培养出了不少反贼。 可人家那是离开了太学以后才成为反贼的。 鱼禾是还没进入太学就成了反贼。 鱼禾眼见鱼丰越打越起劲,顿时就生出了一点不孝的想法,只是考虑到自己的武力比鱼丰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果断放弃了。 反正当爹的打孩子,也是一个传统。 为此还诞生出了不少流传甚广的民间俗语,比如‘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谁家要是不打孩子,不仅不会受到人称赞,反而还会被人鄙视。 一旦孩子在他们的娇惯下做了什么错事,各种讥讽的话就会扑面而来。 ‘瞧,他们家平日里惯着孩子,把孩子惯坏了吧?’ ‘这要是每天打一顿,也不至于闯出这么大的祸。’ ‘……’ 鱼禾找了无数理由,让自己放弃了不孝的想法,直到鱼丰打够了,才缓缓开口,“阿耶,打够了?” 鱼丰哼了一声,没有言语,似乎在生闷气。 鱼禾继续道:“阿耶若是不打了,那我有一些话想跟阿耶说。”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一脸不满。 鱼禾沉吟着道:“阿耶此前在六盘水的时候,是不是想等我身上的烟瘴之毒痊愈以后,带我返回族里?” 鱼丰不想回答,但是看到了鱼禾一脸认真的在发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有那个想法,你我一旦逃离了西南,就是代罪之身,回到族里以后,族里恐怕要拿出不少积蓄贿赂贵人,才能脱罪。” 鱼禾听到此话,略微点点头。 鱼丰所言,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那阿耶为何不说?阿耶当时如果说了,我们也走不到这一步。” 面对鱼禾的疑问,鱼丰脸上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他不是不说,而是没办法说。 他们要逃离六盘水,要回到咸阳,还是得想办法破开新军的围困。 鱼丰想不到在不惊动新军的情况下,回到咸阳的办法,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他难道要告诉鱼禾,他无能,想不出脱困的法子,所以什么都藏在心里? 鱼禾见鱼丰不肯开口,就继续道:“阿耶,我们是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应该说出来,我们父子一起参详。 有道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鱼禾推心置腹的跟鱼丰讲了许多。 鱼丰听完了以后,瞥了鱼禾一眼,“以后有事,我会跟你商量。” 鱼丰并没有听进去鱼禾讲的一堆大道理,他之所以说这话,主要是觉得,当初他如果把心里的想法告诉鱼禾的话,鱼禾或许能够想出办法,让他们回到咸阳。 是他自己太高看自己了,不肯跟人说心里话,才让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他一番话没有白说。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 只要能够沟通,没有任何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能沟通,一点点的小问题,最后也会变成大问题。 “你既然展露了智慧,以后也就藏不住了。以后你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身边没个人可不行。以后巴山就跟在你身边,给你充个仆人。漕少游是你做主留下的,让他也跟着你。彭三对你敬重有加,让他也跟着你。 往后我不会再对他们下任何命令。” 鱼丰此话一出,鱼禾略微有些发楞。 鱼丰难道是要跟他分家? 不等鱼禾问出心中疑惑,鱼丰就摆着手,让鱼禾离开。 鱼禾起身,行礼过后,离开了鱼丰身边。 鱼禾走后,鱼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耶啊……” 鱼丰在长吁短叹的时候,鱼禾已经猜倒了鱼丰将巴山、漕少游和彭三调配给他的目的。 鱼丰大概是觉得他能自己做主,也能自己做事了,所以给他调配了一些人手,供他使用。 鱼禾对鱼丰的调配,倒也满意。 反正他现在在六盘水义军中,用的最顺手的就是巴山、漕少游和彭三三人。 鱼禾离开了鱼丰身边,就召来了巴山、彭三二人,一起准备入平夷县城池的东西。 鱼禾既然决定伪装成一个游商,那就应该装扮出一副游商该有的样子。 六盘水义军的物资并不充裕,所以能拿得出手的货物不多。 目前能让鱼禾拿出去换钱的,有军备、盐、马匹。 军备上面有汉阳都尉府的标识和江关都尉府的标识,即便是磨损了标识拿出去贩卖也会被人看穿。 盐铁如今是官营。 盐拿出去了,不等贩卖给百姓,平夷县的官员恐怕就会带人将他们尽数拿下,侵吞了他们的盐和人。 剩下的就只有马了。 汉、新两朝,并不缺马,所以对马市的管束,并没有宋朝那么严格。 汉、新两朝并不禁止贩卖马匹。 所以鱼禾决定充任一个马商。 鱼禾挑选了六匹良马,又挑选了十几匹在赶路的时候受伤的马,混在了一起。 鱼禾之所以挑了这么多马,就是为了区别于平夷县小吏和县卒们骑的那些马。 平夷县小吏和县卒被他们宰了,平夷县的县尉迟早会知道。 到时候肯定会派人追查一番。 鱼禾拿出的马若是比平夷县小吏和县卒们骑的马少、又或者数量相当,肯定会引起怀疑。 鱼禾挑选好马以后,又找了一些干净的粗布麻衣。 带了一些钱财,拿了一些肉干。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出去寻找落脚的地方的相魁和漕少游回来了。 二人脸上皆带着笑意,看来收获不小。 “主公,少主,在西边三里外,有一处荒村,我们可以在那儿落脚。” 相魁见到了鱼禾和鱼丰,就兴奋的将自己查探到的消息分享给了他们。 “荒村?” 鱼丰疑问。 漕少游点着头道:“是一处荒村,没有人烟,只有一群有些残破的屋舍。” 鱼丰点着头,问道:“周遭有没有强敌,又或者是猛兽?” 相魁和漕少游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鱼丰沉吟着道:“没有强敌,也没有猛兽,确实是一处不错的落脚地。” 鱼丰缓缓起身,“我也去瞧瞧,你们让人收拾好东西,我们随时过去。” 鱼丰有点不放心,所以决定亲自跑一趟。 鱼丰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以后,就告诉众人。 “那一处荒村,荒废已久,除了屋舍年久失修外,并没有其他的大问题。” 鱼丰说完这话,就招呼着众人往荒村转移。 鱼禾在这个时候,也该动身前往平夷县了。 鱼禾在鱼丰千叮咛万嘱咐中,带着相魁、巴山、漕少游,以及三个六盘水义军的汉子,前往了平夷县城池的方向。 临走的时候,张武喊住了鱼禾,给了鱼禾三十金。 张武此前在六盘水得了三百金,招揽人手花费了一部分,剩下的都留在手里。 张武只给了鱼禾三十金,并不是因为张武吝啬。 而是张武清楚,财帛动人心。 鱼禾若是带的金子多了,别人有可能会杀人夺财。 鱼禾拿了金子,带着巴山、相魁、漕少游等人,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赶往了平夷县城池。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平夷县城池门口。 平夷县是一座小城。 占地面积并不大,仅有三里地左右。 城墙是用石头和泥土混合着堆砌而成,仅有一丈高。 守在城门口的县卒,只有四人,正躺在低矮的城门洞子下打哈欠,对过往的行人置之不理。 鱼禾一行出现后,他们才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鱼禾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觉得能从自己身上捞一点油水,所以才打起了精神。 鱼禾一行策马到了城门洞子下,就被平夷县县卒拦下。 鱼禾跳下了马背,陪着笑脸冲着四个县卒拱了拱手。 “几位……有礼……” 县卒们一边打量着鱼禾一行,一边散漫的问道:“打哪儿来的?做什么的?可有身份凭证?” 鱼禾取出了一些木制的符牌递给了县卒,笑着道:“小人等人是从巴蜀而来的游商。” 鱼禾递出的符牌便是信物凭证。 那是他问巴蜀逃难的那些老弱妇孺们要的。</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4章 男人也喜欢八卦 县卒们查看了一番鱼禾给的符牌。 符牌上并没有关于鱼禾一行人是游商的信息,只是大致的介绍了一下鱼禾一行人的姓名、籍贯、样貌特征。 县卒们看完了符牌,还给了鱼禾,咕哝着道:“你们还真是从巴蜀来的,听说巴蜀最近可不太平,平蛮将军冯茂在巴蜀折腾的很厉害。”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搭话。 一个敌占区的县卒,居然说有重兵屯守的巴蜀最近不太平,多少有点违和感。 县卒们见鱼禾不答话,就继续道:“你们是做什么买卖的?” 鱼禾陪着笑脸道:“贩马……” 说话间,鱼禾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马队。 县卒们听到这话,四个人对视了一番,流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 “贩马可是大买卖……” 县卒们语气幽幽的感叹。 鱼禾苦笑着道:“您说笑了,贩马虽然能赚点钱财,可为了贩马,小人们一行出生入死多次,可以说是拿命在换钱。 如今巴蜀不太平,小人们没办法在巴蜀做买卖,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不得不以身犯险,跑到平夷来。” 县卒们听完了鱼禾的话,略微一愣,随后赞同的点点头。 巴蜀不太平,平夷如今被句町人名义上占了。 鱼禾一行从巴蜀到平夷,不仅要面对道路上的强人、游侠儿,还要面对官兵以及句町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客死他乡。 确实是在拿命还钱。 “看你做买卖也不容易,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为难你。一匹马三个钱,一个人五个钱,给得起钱,你们就进,给不起,你们就去别处。” 县卒们明码报价的问鱼禾要钱,言语十分光棍。 鱼禾怀揣着三十金,县卒们要的这点,对他而言是毛毛雨。 但是为了体现出商人重利的样子,鱼禾死皮赖脸的跟县卒们磨了一会儿,让县卒们少要点。 最终在县卒们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的时候,鱼禾一脸肉痛的拿出了一百文钱,递给了县卒。 县卒们拿到了鱼禾的钱,没有丝毫掩饰的荡着鱼禾的面分起了钱。 鱼禾看着自己的钱被他们踹进了怀里,一脸肉痛。 县卒们拿了钱,骂骂咧咧的让开了路,让鱼禾一行进了平夷县。 鱼禾一进平夷县,脸上肉痛的神色瞬间没了。 鱼禾刚才表现出的市侩、肉痛,明显是装出来的。 漕少游策马凑上前,一脸感慨的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心疼那些钱,没想到只是骗人的。”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人的贪婪是没有尽头的,他们要多少,你痛快的给多少,他们就会要更多,甚至还会想尽办法将你身上所有钱财都搜刮干净。 平夷县现在不归朝廷管,句町人名义上占了平夷县,也不管平夷县的事务。 惹急了他们,他们闹出了人命,也不一定会有人管。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探查平夷县的消息,而不是在平夷县闹事,所以得谨言慎行,不能跟他们起冲突。” 漕少游感叹道:“做官也好,当兵也罢,果然都没有游侠儿自在。”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没有搭话。 做游侠儿是自在,可终究上不了台面。 而且游侠儿那种随心所欲做事的性格,很容易将一桩小事,闹成大事。 也很容易将一桩能用钱财解决的矛盾,变成一桩血案。 就像是刚才入城,若是依照着漕少游的性子的话,面对着那些县卒们的敲诈勒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剑伤人。 一旦伤了那些县卒,打草惊蛇。 那鱼禾一行想要在平夷县落脚的愿望,就会落空。 鱼禾和漕少游攀谈过后,仔细打量起了平夷县城池。 鱼禾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一座两千多年前的古城,所以打量的很仔细。 平夷县城池内的街道,是用熟土垫成的,约有一丈宽,街道两旁有不少挂着幌子的店铺。 大多数是土木、石头垒起的,只有少数是纯木制的小楼。 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零零碎碎的。 街道两旁的店铺打开着门户,但是进出的客人并不多。 只有食肆和春楼的客人比较多。 鱼禾一行带着二十多匹马在街道上穿行,十分引人注目。 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店铺里偶尔也有人探出脑袋,仔细的打量着鱼禾一行。 鱼禾在平夷县城内行了一半,找了一个相对热闹的食肆,勒马停下。 食肆里面很热闹,听说是县外的山民捕获了一头黑熊,被食肆的主人高价买下。 食肆的主人光邀平夷县的老饕,到他店里品尝贵人们才能吃到的熊肉。 鱼禾听到有熊肉吃,生出了几分兴趣,就选择在食肆落脚。 食肆的主人是一个四旬上下的汉子,留着一副长须,穿着简单的襦衣,笑起来的时候眯着眼,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奸商。 他见到鱼禾一行在自己食肆门口停下脚步以后,脸上流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他仔细观察过,鱼禾一行有六人、二十多匹马。 人吃马嚼下来,一顿可得花不少钱。 平夷县县城,可不必长安等繁华的地方。 往日里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到,客人也少之又少。 唯有过节的时候,或者是每一旬赶集市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 所以鱼禾一行在他食肆落脚,那绝对是一桩大生意。 虽说他食肆里的客人已经很多了,可做生意的,哪有嫌弃客人多的道理? “几位,有什么吩咐?” 食肆的主人在鱼禾一行下了马背以后,主动迎上前询问。 不等鱼禾开口,食肆的主人就主动介绍,“鄙店今日有熊肉,价钱不高,十五钱一斤。店后有马圈,圈内有上好的草料,也有仆人专门伺候。” 熊肉,十五钱一斤,倒不算贵,甚至可以说是贱卖。 放在长安等繁华的地方,十五钱根本买不起一斤熊肉。 食肆主人之所以要价低,是因为平夷县消费水平低,他拿到熊肉的价格也低。 平夷县内能出的起高价吃熊肉的人,也不可能从他手里卖熊肉。 人家会直接从山民手里弄一整只回去,又或者让家里的私属去猎熊。 古代娱乐匮乏,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族子弟,经常会呼朋唤友,出去狩猎。 又或者招揽一些游侠儿,出去搏熊杀虎,彰显勇猛。 总之,大族不缺野味,也不缺珍贵的野味。 反倒是寻常人很少能吃到珍贵的野味。 所以食肆主人弄一头熊吸引人,能招揽不少生意。 “有熊肉,那我可得尝尝。” 鱼禾笑着说了一句,顺手将马缰绳递给了食肆的主人。 食肆的主人见此大喜,急声招呼了店里的仆人过来帮鱼禾一行安顿马匹,然后他亲自带着鱼禾一行进入到了食肆。 食肆不大,占地约有两亩左右,后面有马圈、食肆主人和仆人们住的小院。前面是一个棚子,棚子四周立着住子,里面摆放着十几套矮桌,以及一些长长的凉席。 鱼禾一行进入食肆之后,食肆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一直注视着鱼禾一行。 鱼禾一行在食肆主人引领下,跪坐在了一张矮桌前。 坐定以后,食肆主人介绍起了店里烹饪的熊肉。 鱼禾听了许久,笑着吩咐道:“熊掌可有去处?” 食肆主人介绍的熊肉里,并没有熊掌,所以鱼禾问了一声。 食肆主人听到鱼禾这话,略微愣了一下,然后陪着笑脸道:“客人,熊掌倒是还留着,只是价钱可不便宜。” 鱼禾点着头道;“价钱好说,只是不知道你如何烹煮?” 食肆主人一愣,脱口而出,“自然是配上香料,一起炖煮。” 鱼禾摇头,笑着道:“我听闻熊掌裹一层蜂蜜,蒸着吃最好。不如试试?” 食肆的主人迟疑了一下,道:“客人,若是蒸出来的味道不如人意,鄙店可不退。” 鱼禾摆摆手道:“你照做就是了。钱一文也不会少。” 食肆主人见鱼禾也是一个痛快人,当即答应了一声,吩咐仆人照顾着鱼禾一行,他亲自去料理熊掌。 食肆主人一走,食肆里的其他客人们顿时说起了话。 “能吃起熊掌的人可不多……” “那可不,蜂蜜和熊掌一起蒸,那蜂蜜都得蒸没了……寻常人谁吃得起……” “……” 食肆里的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这话。 鱼禾听了几句,摇头一笑,没有再听。 无非就是一堆酸话罢了。 鱼禾吩咐食肆的仆人,拿了两壶浊酒,跟巴山、漕少游、相魁几人分食了起来。 食肆的客人们议论了鱼禾一行许久以后,估计也觉得没有兴趣,就开始议论起了平夷县内的各种趣事。 鱼禾在他们说起了平夷县内各种趣事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竖起了耳朵。 人,是一群喜欢八卦的生物。 不仅女人喜欢八卦,男人也喜欢八卦。 最早的最喜欢讲八卦的,其实是男人。 讲一段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听别人吹捧和称赞,那绝对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 鱼禾之所以选择在食肆落脚,也是为了听一些消息。</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5章 平夷县的现状 “听说了吗?墙氏细君跟马夫私通,被墙氏家主给撞了个正着。” “还有这事?” “那可不,墙氏近些日子为何关起门户,不见外人?就是因为出了一个私通马夫的主母,弄的全族上下颜面无光,不敢见人。” “墙氏的细君,我倒是见过,模样秀丽,是个难得的美人,据说家学渊源,是个知礼的,怎么会跟马夫搅和在一起。” “……” 食肆里的人,小声的聊着平夷县里大族发生的八卦。 鱼禾一边品酒,一边细细的听着。 听了许久,鱼禾大致听清楚了他们在聊什么。 平夷县有三大豪族,墙氏、张氏、曹氏。 张氏和曹氏,是平夷县本土豪族。 墙氏是个罕见的姓氏,墙氏的人多居在巴蜀,平夷县的墙氏是从巴蜀迁移过来的,借着巴蜀宗族的力量,他们在平夷县暂稳了脚跟,用了不到十年,就成为了和张氏、曹氏分庭抗争的豪族。 墙氏的细君,也就是墙氏主母,是名门之后。 具体是那个名门,食肆里的客人并没有提及。 墙氏家主年迈,却娶了一房比他还小两轮的娇妻。 娇妻独守空房,难免有些孤寂。 恰巧就碰见了能说会道的墙氏马夫。 墙氏马夫也能编,说自己是卫青托世,说墙氏细君是汉平阳大公主托世,此番在墙氏相逢,就是为了再续前缘。 墙氏细君本就孤寂,又碰上了一个会骗人的马夫,一来二去就相信了马夫的鬼话,两个人就勾搭在了一起。 墙氏家主知道了此事以后,气晕了过去。 墙氏自此关上门户,不见外人。 墙氏是如何处理马夫和墙氏细君的,没人知道。 但是曹氏和张氏得知此事以后,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争先恐口的登门,想跟墙氏联姻。 曹氏和张氏之所以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是因为三家拥有共同的对手,那就是平夷县县尉。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墙氏有矿。 年前的时候,墙氏在他们所属的山林中,发现了一处银矿。 矿脉不大,但是墙氏却无力开采。 墙氏的跟脚在巴蜀,如今平夷被占,巴蜀被冯茂折腾的一团糟,墙氏根本没办法得到宗族的支持,自然凑不够人手去采银矿。 曹氏和张氏瞅准了这个机会,想从墙氏手里买走银矿。 所以两家不惜送上自己家中最美的女子和墙氏联姻。 只是墙氏的族人如今闭门不出,他们空有美娇娘,却送不出去。 食肆里的客人们对男男女女的事情十分热衷,对于平夷县豪族之间的局势,提及的倒是不多,仅有只字片语。 但这些只字片语,恰恰就是鱼禾想要的。 鱼禾通过他们的只字片语,渐渐的推断出了一些平夷县的大体局势。 平夷县的局势,跟吴归和安牛说的差不多,仅有一些细小的差别,但是问题不大。 平夷县内的三大豪族,如今都盯着那一处银矿,所以鱼禾他们在平夷县内做什么的话,三家应该不会插手,除非鱼禾一行弄出的动静过大。 没有三大豪族插手,鱼禾一行想在平夷县做什么的话,倒也容易。 唯一能对鱼禾一行造成伤害的,就只剩下了那位掌控着平夷县兵力,暗中掌控着平夷县的县尉。 食肆的客人们似乎并不愿意提到那位县尉。 关于他的消息,客人们一句话也不谈。 就在鱼禾分析着平夷县各大势力的时候,食肆的主人已经端着一尊青铜制的食器,出现了在鱼禾面前。 食肆的主人脸上的神情很精彩,有一点点不可思议,又有一点点震惊。 鱼禾看到食肆主人的神情的时候,大致猜倒了食肆主人干了些什么。 “偷吃了?” 鱼禾在食肆主人放下了食器以后,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用蜂蜜裹着熊掌蒸,并不是什么独家秘方。 但凡是能吃得起熊掌,又经常吃熊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秘方。 然而,能吃得起熊掌,又经常吃熊掌的,无一不是达官贵人。 在达官贵人们眼里随处可用的东西,在食肆主人眼里,那就是了不起的秘方。 食肆主人必然是偷偷尝过了用蜂蜜蒸出的熊掌,所以才流露出不可思议和震惊的神情。 食肆主人听到了鱼禾的话,也不害怕,反而一脸歉意的笑道:“我怕做的东西不合客人的胃口,所以先尝了尝。” 鱼禾笑问道:“尝出了什么?” 食肆主人一脸认真的赞叹道:“绝顶美味。” 鱼禾哈哈一笑,不再言语,吩咐相魁、漕少游、巴山等人吃起了食器里的熊掌。 食肆的主人将熊掌蒸的很烂,蜂蜜已经渗进了熊掌里。 挑起一块,放进嘴里,熊掌上的肉和蜂蜜瞬间在嘴里花开,味道又甜又香。 相魁、巴山瞪大了眼,一个劲的在挥筷子。 漕少游一边奋力的抢着熊掌,一边嫌弃的低声嘟囔着,“熊掌蒸的太烂了,少了一丝嚼劲,有点失败……” 显然,漕少游是一个吃过熊掌的人,有可能数量还不少。 他跟着鱼禾一行吃糠咽菜折腾了好几个月。 虽然食肆主人烹饪的熊掌并不能令他满意,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鱼禾觉得熊掌新奇,自然也多吃了几口。 只是他并没有像是漕少游、相魁、巴山几人那样争抢。 鱼禾平日里对吃的东西并不讲究,但是真的讲究起来,眼前的熊掌还不入他的眼。 倒不是说食材不够顶尖,而是食肆主人的烹饪手艺实在太差。 鱼禾仅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漕少游几个人为了争抢熊掌,一个个像是斗鸡一样,吵吵闹闹的。 他们的吵闹声,自然引起了食肆里其他客人的主意。 客人们并没有凑上前和鱼禾一行搭话,他们反倒是先和食肆主人搭话。 食肆主人毫不犹豫的将蜂蜜蒸熊掌吹嘘了一番。 客人们的兴趣顿时被勾起。 有人忍不住凑上前和鱼禾一行搭话。 鱼禾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就请他们吃了一杯浊酒,吃了一口熊掌肉。 第一个吃了熊掌肉的人,毫不吝啬的将所有赞美的词语奉上,其他人顿时蜂拥而至。 鱼禾也没有小气,请他们所有人吃酒吃肉。 相魁和巴山有点不乐意。 在他们看来,少主留给他们的东西,那就是他们的。 多了漕少游和六盘水义军的三个汉子,他们已经不乐意了,其他人冲上来一起抢,他们更不乐意。 两个护食的家伙,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了熊掌边上,就有伤人的意思。 鱼禾看出了他们二人的心思,果断出声提醒了他们。 一只熊掌,在众人分食下,迅速的被分光。 为了安抚相魁和巴山,鱼禾又吩咐食肆的主人再蒸一只熊掌。 在食肆主人重新去烹饪熊掌的时候,鱼禾和食肆里的客人也聊了起来。 有了酒肉开路,食肆里的客人对鱼禾的提问,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鱼禾在和他们攀谈中得知,曹、张、墙三大豪族,各有产业,如今正借着平夷县被句町人占据的空挡,大钻律法的漏洞。 比如,墙氏发现的银矿,依照新朝律法,那就是国有的财产。 但是在平夷县被句町人占据以后,他们仗着自己跟句町人交好,族中又有不少青壮,所以果断无视了新朝的律法,将银矿据为己有。 县衙里的县尉,想借着句町人占据平夷县的空挡,从三家口中分一杯羹,却被三家给顶了回去。 如今双方正打的火热。 平夷县的县宰,是个外来户,在平夷县没有什么根基,上任的时候又没带多少心腹,如今已经被彻底架空,整日里在县衙里饮酒作乐,醉生梦死。 “如此说来,平夷县的一切,现在都由县尉掌控?那县尉平日里处事如何?” 鱼禾在跟客人们攀谈了许久以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原以为客人会像是之前一样,争先恐后的说话,却没料到,此话一出,食肆里陷入到了一阵沉默当中。 没人言语,每个人眼中都有不甘和怒火。 鱼禾见此,大致猜测出了平夷县县尉平日里处事恐怕极不公平。 正当鱼禾准备继续发问的时候,就听到了食肆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食肆里的客人,听到了嘈杂的叫喊声以后,一个个面露怒容,却没有一个人言语。 许久以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客人对鱼禾哼声道:“你不是想知道县尉平日里处事如何吗?看看外面,你就知道了。” 鱼禾依照年长客人的指点,看向了食肆外,就看到了一群县卒,扛着两袋子打了许多补丁的布袋,口面跟着四个赤脚瘦弱的汉子。 县卒们扛着布袋,嘻嘻哈哈的走在街道上。 三个衣着破烂、赤着脚的汉子,跟在他们身后苦苦哀求。 三个汉子凑的太近了,县卒们会回过神,将他们一脚踹开。 三个汉子嘴里喊的是一种方言。 鱼禾即便是拥有前身的记忆,也有点听不懂。 还好食肆里有客人为鱼禾解释。 “咱们平夷县县尉的官威可不小,做买卖更是高招不断。句町人占据了平夷县以后,并没有在平夷县大肆屠戮,而是下令让平夷县每一岁上交一万匹布。 咱们这位县尉,瞅准了这个空子,强夺了两家布坊,又派人去山林里抓捕了不少孤苦无依的女子,关在布坊里帮他织布。 布织好了,就拿到衙门换成钱,再用钱从衙门的粮库拿出粮食,再将粮食贩卖给百姓。 随后在以收税的名义,将粮食收回去……” “狗屁做生意,他懂什么买卖,分明是在巧取豪夺!” “慎言,小心被抓进去……”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6章 鱼禾告官 听食肆客人们的语气,似乎对这位县尉畏之如虎,这位县尉平日里恐怕没少仗着身份为非作歹。 “哎……” 食肆的客人眼看着县衙的县卒将三个瘦弱的汉子踹的满地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是没有人出去帮那三个瘦弱的汉子打抱不平。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他们若是出去了,不仅帮不到那三个瘦弱的汉子,自己反而要惹一身臊。 “小郎君做的是什么买卖?” 有客人不愿意再看街道上的悲剧,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鱼禾,随口问了一句。 鱼禾还要大事要做,也没有冲出去为那三个瘦弱的汉子强出头。 他听到了客人的话,也收回了目光,笑着道:“贩马……” 客人闻言一愣,起身向鱼禾一礼,“想不到小郎君居然是大族出身。” 鱼禾笑问道:“何以见得?” 客人笑着道:“贩马可是大买卖,寻常人家可没资格插手。我看小郎君年纪不大,谈吐却不凡,做的又是大买卖,又懂得烹饪熊掌的法子,必然是出身于大族。” 鱼禾略微思量了一下,鱼氏在咸阳也算是大族,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客人的话。 客人见鱼禾点头,好心提醒道:“小郎君若是还有其他去处,还是尽早离开吧。平夷如今是一个多事之地,不适合久留。” 鱼禾故作惊叹装,“何意?” 客人故作高深的提醒道:“小郎君出身的大族,恐怕没办法影响到平夷。平夷内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太多,小郎君带的那些马中,有不少良马,能卖不少钱。 有人若是起了贪念,小郎君恐怕就要人财两失了。” 鱼禾施礼道:“多谢提醒。” 说完这话,鱼禾招呼着食肆的主人给那位提醒他的客人添了一壶酒。 鱼禾一行又在食肆里坐了许久,等到食肆的主人将另一只熊掌烹饪好,让相魁和巴山二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后,就扔下了铜钱,带着相魁和巴山等人离开了食肆。 鱼禾一行离开的时候,食肆的主人也吩咐仆人将鱼禾一行的马匹从后院牵出来。 食肆的主人是个实诚人,他将鱼禾一行带的马匹照顾的不错,喂了不少新鲜的草料,甚至还将鱼禾几个人的坐骑,齐齐的洗刷了一遍。 鱼禾一行骑着洗刷过的马匹,继续在平夷县内招摇过市。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个人找了一个落脚的脚店,住了进去。 汉新两朝,没什么好的客栈。 主要是好的客栈,没有什么客源。 达官贵人们基本上住的都是驿站,又或者是豪族们为了招揽门客、宣扬名声开设的客馆。 走亲访友的百姓,也能花一点钱住在驿站,所以开客栈就是一个赔本的买卖。 更别提开设好客栈了。 鱼禾等人身份有问题,住不了驿站。 鱼禾又不愿意跟平夷县的豪族有什么交集,更不愿意主动送上门去让豪族惦记,所以他不愿意住豪族们开设的客馆。 他选了价格低廉,且没有身份限制的脚店。 脚店里都是大通铺。 鱼禾一行人多,加上鱼禾给的钱足够多,所以脚店的主人就帮鱼禾一行准备清理出了一大间大通铺。 入夜以后。 鱼禾坐在一站油灯前,看着灯油燃烧冒出的黑烟顺着火苗徐徐升空。 漕少游、相魁、巴山三个人跪坐在鱼禾身边。 漕少游沉吟着道:“小郎君,我们还得在平夷县打探多久的消息?” 鱼禾笑着道:“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从吴归和安牛哪儿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明日起床以后,你即刻出城去找我阿耶,让他们随时准备入城。” 漕少游一脸愕然,“入城?” 鱼禾看向漕少游,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漕少游急忙道:“当然不对,今天白天你也看见了。平夷县内的县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手里还握着平夷县县卒,我们要是不想办法除掉他,我们的人一旦入城,肯定会被他盯上。 他一旦看到了那些老弱妇孺,就一定会知道,是我们杀了他派出去的小吏和县卒。 到时候他肯定会冲我们发难。 虽说我们实力不弱,可是对上了一县的兵马,也得掂量掂量。 要知道,县衙门是有权从各地征调青壮充任县卒的。 他一旦下令征调一县县卒,我们入城就是送死。” 鱼禾点着头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所以在我阿耶一行入城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帮他们弄到一个合理的身份。让县尉无法下手。” 漕少游一脸不信。 鱼禾笑着道:“你还信不过我,忘了是谁设法让你们逃出六盘水兵营的?” 漕少游迟疑了一下,认真的道:“此事我会如实告诉恩主的。” 鱼禾摆手道:“随你。” 鱼禾说到此处,就没有再多言。 几个人就在脚店的大通铺内凑活着睡下。 次日。 天光刚刚放亮,漕少游就策马出了平夷城。 鱼禾和相魁、巴山几人简单的吃了一点脚店提供的食物,鱼禾留下了相魁和三个六盘水义军的汉子在脚店看着马匹,他带着巴山出了脚店。 “少主?俺们去哪儿?” 一出脚店,巴山就憨头憨脑的问了一句。 鱼禾一边整理着衣装,一边回答道:“去县衙?” 巴山挠了挠头,又问,“为啥去县衙?”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解释多了巴山也听不懂,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去了你就知道了。” 巴山听到此话,没有再多问,他跟在鱼禾身后,一路往县衙走去。 平夷县县衙,就在平夷城正中。 占地约有十亩,墙高不过七尺,酷似门楼的东西也不怎么威严,倒是门口的两尊法兽石雕十分威武。 县衙门口,守着四个身着兵卒服饰的县卒。 见到了鱼禾主仆出现以后,拦在了他们身前。 “做什么的?” “告官!” “……” 四个县卒上下打量着鱼禾主仆,见他们的穿着,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顿时嫌弃的摆摆手道:“告官去县尉的府上,贼曹掾如今在县尉府上审案。” 鱼禾听到此话,心里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好家伙,平夷县的县尉还真够厉害的。 不仅架空了平夷县县宰,甚至连平夷县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搬到自己府邸上去了。 平夷县县宰当的也真够窝囊的。 “我的案子,贼曹掾可处理不了,得请县宰出面才行。” 鱼禾认真的说了一句。 四个县卒齐齐一愣,然后哄堂大笑。 其中一个县卒讥讽道:“你是那个山里钻出来的?居然不知道平夷县早就换了主人?现在的平夷县,贼曹掾处理不了的案子,那就没人能处理了。” 如今平夷县的大权,被平夷县县尉所掌,贼曹掾又是县尉的女婿,他处理不了的案子,其他人自然也处理不了。 鱼禾施礼道:“此案有些特殊,必须见县宰才行,还望几位行个方便。” 四个县卒对视了一眼,盯着鱼禾。 “你就是这么让人行方便的?” 鱼禾感慨道:“几位,不是鱼某不懂得孝敬,实在是鱼某手里的钱财昨夜被人偷盗一空,身无分文。” “你的钱财被人盗了?” “既然是盗案,那更应该找贼曹掾了。” “你被盗了多少钱财?” “……” 四个县卒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鱼禾长叹一声,道:“鱼某是从巴蜀过来的马商,临行的时候家中给了三百金。其中三十金花费在了路上,剩下两百七十金,一直揣在鱼某身上。昨夜有贼人摸进了鱼某住的脚店,将鱼某的两百七十金洗劫一空。” “两百七十……金?!” 县卒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有个县卒忍不住追问道:“你确定是两百七十金,而不是两百七十钱?” 鱼禾点头道:“两百七十金。” 县卒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百七十金,那可是一笔巨款。 相当大的一笔巨款。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县卒们不相信的追问。 鱼禾又叹了一口气,“我们鱼氏,做的是西南各种珍兽皮毛和西北马匹的买卖。自从朝廷在西南掀起了战端以后,我们鱼氏的珍兽皮毛就断货了。 冯茂那厮频频勒索我们鱼氏,常安的贵人们又频频派人催促我们鱼氏尽快送上珍兽皮毛。 我鱼氏子弟,不得不怀揣巨金,走访西南各处,希望能购得珍兽皮毛,供给常安的贵人,顺便将贵人们赐的钱财,上贡给冯茂,以保我鱼氏平安。” 鱼禾提到的常安,便是汉长安城。 王莽登基为帝以后,将天底下各州、郡、县的名字几乎改了一个遍。 其中就包含长安城。 但是莽新立国不过十载,百姓们一时半刻根本没办法适应天底下各处的新名字,所以依旧沿用着西汉时期各处的地名,唯有在官面上,才会用王莽起的新名字。 鱼禾编的故事,也算合情合理。 冯茂在巴蜀横征暴敛的事情,县卒们也知道。 冯茂在巴蜀之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想不知道也难。 西南各地珍兽的皮毛,一直是长安城各大贵人们追捧的东西,县卒们也知道。 一边是能灭人满门的冯茂,一边是能隔着遥遥千里灭人满门的长安城贵人,两边都得罪不起。 鱼氏派遣族中子弟铤而走险,合情合理。 四个县卒在听完了鱼禾的故事以后,就选择了相信鱼禾。 他们的眼睛也逐渐流露出了贪婪的光芒,几乎是毫不掩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7章 光脚的会怕穿鞋的? “小郎君,随我们去见贼曹掾,我等相信,只要贼曹掾出面,一定会帮你追回巨金。” 县卒们知道鱼禾出身大族,又有巨金要追索以后,态度都变了。 他们呼吸沉重的邀请鱼禾跟他们一起去见贼曹掾。 可惜,鱼禾并不愿意去见贼曹掾。 鱼禾对着四个县卒再次施礼,道:“几位,两百七十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依照惯例,应该面见县宰,向县宰申明此事。” 四个县卒惦记着鱼禾的巨金,没有生拉硬拽的将鱼禾拽去见贼曹掾。 鱼禾要见县宰,他们倒是没有怀疑。 两百七十金的盗案,涉案钱财数额庞大,依照衙门里的惯例,确实该申明县宰,由县宰定夺。 鱼禾的请求合情合理。 四个县卒交换了一下眼神。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县卒对其他三人吩咐道:“留下一人在此处守着小郎君,避免那贼人再次找上门害了小郎君的性命。其他两个人,跟我去请贼曹掾。” 年龄稍长的县卒吩咐过后,四个县卒对鱼禾齐齐一礼,年龄稍长的县卒带着两个县卒去请贼曹掾,留下了一个县卒守在县衙门口。 年龄稍长的县卒的话说的好听,说留下一个县卒保护鱼禾,可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鱼禾心里很清楚。 无非是监视他,怕他报假案,怕他逃了。 鱼禾在年龄稍长的县卒带人离开以后,对守门的县卒一礼,往县衙内走去。 守门的县卒也没有阻拦,回礼过后,任由鱼禾进了平夷县县衙。 在他看来,县宰已经被县尉架空了,鱼禾去找县宰,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鱼禾进了衙门,发现衙门里大多数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只有正堂上有一人在开怀痛饮。 那人四旬左右,体型瘦弱,长须青衫,他在正堂的地上铺了一层凉席,赤脚坐在凉席上,怀里抱着一个酒盏,在摇头晃脑的饮酒。 时不时还会高歌一曲,唱的似乎是乐府诗。 鱼禾带着巴山进了正堂以后,那人也没有搭理,依旧自顾自的饮酒作乐。 鱼禾走到了凉席上,盘腿坐下,笑眯眯的看着那人,道:“你是平夷县县宰?” 那人有些微醺,目光迷迷糊糊的瞥了鱼禾一眼,眼中略微闪过一道疑惑,他不明白,县尉今天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居然放人进了县衙。 那人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句,“既然知道本官是一县县宰,为何不施礼?” 鱼禾笑道:“我倒是想施礼,可是平夷县似乎已经不归你管了。” 那人目光一清,在鱼禾身上打量了几眼,疑问道:“你是何人,平夷县似乎没有你这号人。” 鱼禾起身,施礼道:“路过平夷县,听闻县宰有难,特来相助。” 那人听到鱼禾这话,又打量了鱼禾几眼,不屑的瞥着嘴道:“就你?能帮本官?” 不等鱼禾再次开口。 那人不耐烦的摆手道:“速速退去,不要打扰本官的雅兴。” 鱼禾站直了,盯着那人道:“县宰还真是无为而治啊。” 那人目光一凝,骂骂咧咧的道:“你在讥讽本官不作为?你知不知道平夷县能有今日的平静,全赖本官从中谋划? 周钦那厮没能耐,还学人杀王侯立威,结果激起了句町民愤。 句町人起兵造反,一日三惊。 所过之处,汉人全部被屠戮一空。 若不是本官千里奔走,亲自求到了句町王亡承女婿的门上,句町人恐怕早就杀进了平夷县,将平夷屠戮一空。” 鱼禾有些意外的道:“句町人对平夷秋毫无犯,是你的功劳?” 那人冷哼一声道:“不然呢?葛平那厮在句町人造反以后,吓的像是个老鼠,带着全家准备逃命。曹、张、墙三族,更是变卖家产,准备前往北方逃命。 是本官带着家中的老仆,亲自去找句町人说和,平夷才能幸免遇难。” 鱼禾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可是平夷的大功臣,平夷上下应该更拥护你,为何会被架空?” “我夫君不重名利,并没有大肆宣扬此事。葛平在我夫君从句町返回以后,就假冒了我夫君的功劳,掌控了平夷上下。他们在句町人来巡视的时候,贿赂了句町一些小头目,在句町小头目的默许下,夺了我夫君的权柄。 他们人多势众,我夫君孤木难支,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一个四旬上下,身穿绿色襦裙的妇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正堂里,听到了鱼禾的问话以后,给出了答案。 鱼禾看到了妇人,行礼道:“见过夫人……” 县宰夫人并没有托大,回礼道:“小郎君有礼。” 县宰见到了自己夫人,骂骂咧咧的道:“男人说话,你插什么话,回去!” 县宰夫人没有言语,向县宰和鱼禾一礼后,退出了正堂。 鱼禾在县宰夫人离开以后,看着县宰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是无作为,只是孤木难支,压不住县尉,所以才被人夺了权柄。” 县宰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平夷县的一切,似乎不用你操心吧?” 鱼禾坦言道:“我刚才说过,我是来帮你的。” 县宰不屑的道:“你能帮本官什么?本官凭什么信你?” 县宰敢孤身前往句町,找句町人谈判,也算是个有勇有谋有担当的人。 他都奈何不了县尉,鱼禾一个面嫩的陌生人,突然找上门,说能帮他,他岂会信。 鱼禾重新坐下,笑着道:“县宰可以不信我,不过我找县宰,可不是为了合作,而是希望县宰配合。” 县宰眉头一挑,直直的盯着鱼禾,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本官现在被夺了权柄,就奈何不了你了?” 鱼禾直言道:“起初我确实是来找县宰合作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县宰盯着鱼禾没言语,他需要鱼禾解释清楚。 鱼禾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坦言道:“县宰能为平夷的百姓千里奔走,那就说明县宰心里有百姓。为了那些百姓,县宰必须配合我。” 县宰缓缓坐直了,手里的酒盏也放下了,他盯着鱼禾,冷声道:“你要拿平夷县的百姓威胁本官?” 鱼禾点着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县宰冷哼一声,“本官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骗过了葛平的人进入县衙的,但是本官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敢对平夷的百姓起歹念,本官一定会不惜一切,让你生不如死。” 鱼禾笑道:“县宰好大的官威啊。县尉葛平在平夷县为非作歹,也不见县宰拿他怎么样。县宰这话,好像没有多少威胁。” 县宰面色冷清的道:“你可以试试。” 鱼禾点着头道:“我相信县宰有这个心思,但是却没这个实力。县尉葛平也未必有这个实力。” 县宰眉头一皱。 鱼禾继续道:“我打听过,平夷县的甲士,不超过三十人,县卒不超过百人。我若是率人突袭的话,不出一炷香,一定能将他们斩于马下。” 县宰面色一变,“你手里有兵马?” 鱼禾找上他,说要帮他的时候,他就猜倒了鱼禾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他原以为鱼禾是大族出身,如今猛龙过江,准备借着平夷县危难,大发国难财。 却没料到,鱼禾背后居然有兵马。 那鱼禾的身份,恐怕就不是什么大族出身了。 鱼禾点头道:“想要帮你从葛平手里夺回权力,没有兵马可不行。” 县宰威胁道:“平夷县的县卒虽然不多,但是平夷县可以在危难之际,下令征召各地青壮充军。你手里那点人,恐怕奈何不了平夷县各地的青壮。” 县宰觉得,鱼禾手里的兵马应该不多。 若是鱼禾手里兵马足够多的话,也不会找上他。 人家若是看上了平夷,会直接攻打平夷。 鱼禾没有隐瞒,点着头道:“你说的不错,平夷县若是征召青壮的话,我们确实难以力敌。但我不会让青壮们聚在一起。 我也不瞒你,我手底下有一百甲士,一人三马。 我们可以分出五十人,守住平夷县四门,另外五十人去大道上绞杀各地的青壮。 我们有战马相助,相信各地的青壮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县宰不知道鱼禾的虚实,所以鱼禾尽可能把自己手底下的人数和马匹往多了说了一些。 县宰听到鱼禾的话,蹭一下站起身,他盯着鱼禾,沉声道:“你们是益州逃卒?” 鱼禾等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鱼禾等人若是山匪草寇的话,肯定不敢惦记平夷县。 鱼禾等人若是朝廷兵马的话,见到了县宰,必然会亮明身份。 鱼禾等人若是句町人的话,根本不需要找县宰商量,可以光明正大的挥军进入平夷。 刨除了山匪草寇、朝廷兵马、句町人,能出现在平夷的兵马,就只剩下了益州逃卒。 鱼禾没有卖关子,点头道:“是。” 县宰咬牙道:“你就不怕本官现在喊人拿了你?” 鱼禾不在乎的道:“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你要是敢喊人拿我,我的人就敢屠戮平夷县治下的田庄。我们主仆两条命,换平夷县几千条人命,你换吗?” 县宰一瞬间差点把牙咬碎了,他破口骂道:“亡命之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8章 县宰服软 “亡命之贼?世道若好,谁愿意当亡命之徒?我们也想卸甲归田,抱着妻儿共享人伦。” 鱼禾低声叹息了一句。 县宰倒也没有怀疑鱼禾有没有妻儿,以鱼禾的年纪,在新朝,有妻儿那也正常。 县宰瞥了鱼禾一眼,咒骂道:“要是前方的将士,都像你们一样,做了亡命之贼,那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共享人伦。”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县宰一眼,“你倒是有眼界。” 县宰话里表述的意思很简单,国破家必亡,没有国那有家。 如此简单的道理,很多人却不懂。 鱼禾没想到县宰居然懂。 县宰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鱼禾。 鱼禾问道:“那你去过前方吗?看过西南各处的战场吗?” 县宰挺起胸膛,傲然道:“本官不仅是平夷县宰,也是平夷校尉。” 这是新朝的特色。 王莽在改制的时候,给各地主官都添了兼职。 县宰大部分兼任着校尉职,郡大尹大部分兼任着将军职。 鱼禾又问,“那你去过西南战场?” 县宰有些语塞,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冯茂率领着十万大军抵达西南,没有战多久,就带着精锐退回了巴蜀。留在西南战场上的只有巴蜀等地的郡卒、更卒、县卒、罪囚等。 冯茂躲在巴蜀横征暴敛,巴蜀的儿郎们却要在西南面对句町人和滇人的侵袭,烟瘴之毒的侵害,蛇虫鼠蚁的撕咬。 短短数月,死在烟瘴之毒下的巴蜀儿郎超过了数万。 尸骸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尸山,无人料理,无人掩埋。 狼虫虎豹围绕着尸山大肆咀嚼。 残肢断臂被它们拖的到处都是。” “够了!” 县宰面色难看的制止了鱼禾继续说下去。 县宰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西南的惨剧。 只是并没有亲眼见过,并不知道西南的惨剧倒地有多惨。 鱼禾寥寥数语,已经勾起了他无数联想,他已经想到了那种悲惨的画面,所以他不愿意再听。 鱼禾盯着县宰,沉声道:“你听都听不下去的惨状,却是我们每天睁开眼都要面对的。你告诉我,我们不逃,我们怎么办? 在西南等死,还是跟野兽为伍,共食尸山?” 县宰瞪着眼珠子,咬着牙,颤抖着,一字一句的道:“你们是兵,纵然是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鱼禾起身,指着巴蜀所在的位置,恼怒的道:“他冯茂若是带着精锐坐镇西南,跟句町人和滇人摆出不死不休的架势,我们兄弟们纵然葬身西南,也无怨无悔。可是他冯茂都逃了,不仅逃了,还在背后祸害我们的妻儿父母。 你让我们怎么无怨无悔的在战场上撕杀?” 县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终究是冯茂理亏、终究是朝廷理亏,负了在前方撕杀的将士们。 县宰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也不是那种自治朝廷理亏,还帮朝廷胡搅蛮缠的人。 鱼禾见县宰不言语,收起了怒意,道:“我们虽然是亡命之徒,可我们也有良知,我们不愿意祸害百姓。所以你必须配合我们,帮我们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如若不然,我们只能去祸害百姓了。” 县宰盯着鱼禾,冷声道:“你凭什么让本官相信你?你若是葛平派来故意引本官上钩的,那本官配合你们,岂不是要中了你们的圈套。” 鱼禾重新坐下,一脸无所谓的道:“县宰不信也无所谓。我们就先屠一个田庄试试手。” 县宰心头一颤,咬着牙道:“本官信了,你们既然还有良知,那就守住你们最后的良知,千万别对百姓们下手。” 顿了一下,县宰又补充道:“最好永远不要对百姓们下手。你们是保他们性命的人。” 鱼禾盯着县宰道:“那就要看县宰会不会配合我们。” 县宰沉声道:“你要本官怎么配合?你既然能进得了县衙,那么你就应该清楚平夷县现在的局势。葛平那厮已经架空了本官,县里的三大豪族也不好惹。 你的人若是想摆明车马进城,那葛平很有可能会和县里的三大豪族联手。 虽说你的实力不弱,可是真要跟葛平和三大豪族死磕到底,到时候谁也讨不到好处。 葛平和三大豪族如今借着平夷县为难,大发难财。 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轻易不会退走。 他们又跟句町人不清不楚,他们可以随时向句町求援。 一旦句町人出现在平夷,你们的路就走到尽头了。” 鱼禾见县宰答应配合他了,并且开始替他们考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县宰宽心,平夷县内的一切,我都已经了解清楚。 我若是想摆明车马进城的话,也不会找上你。” 县宰眉头一挑,疑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鱼禾坦言道:“随后我会牵制住葛平,县宰只需要出具一份征召文书,征召平夷各地的青壮入城即可。” 县宰皱眉,“平夷县如今已经被葛平掌控,本官若是下令征召青壮的话,各地的青壮恐怕不会响应。” 鱼禾笑道:“各地青壮响不响应,根本不重要。” 县宰一愣,盯着鱼禾道:“你是想让你的人冒充各地青壮进入到平夷县?” 鱼禾缓缓点头。 县宰抚摸着胡须,沉吟道:“葛平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你的人进来。” 鱼禾一副成竹在胸的道:“那就不需要县宰操心了。县宰只需要将我的人妥善的安置在县衙就足够了。” 县宰试探的道:“你就不怕本官在县衙中设伏,将你的人一网打尽?” 鱼禾瞥着县宰,笑眯眯的道:“县宰可以试试,看看葛平的人会不会听你的。纵然你暗中说服葛平,给我们设伏,那也没什么。 我说过,我们有一百甲士,可没说我们只有一百甲士。” 县宰一脸惊愕的道:“你们还有其他人?” 鱼禾笑着道:“你就别试探了。我们既然有三百匹马,又怎么可能只有一百个人呢。要知道,在军营里,人可比马多。 在西南,养一个人,可比养一匹马容易。” 县宰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鱼禾一行,恐怕不是简单的亡命之徒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是一股叛军。 一股有想法的叛军。 一股有想法的叛军,可比那些亡命之徒要厉害多了。 他们真的在平夷为祸的话,对平夷的百姓而言,是一场灾难。 鱼禾见自己的话似乎吓唬住了县宰,继续道:“县宰也不必担心,我们求的只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仅不会危害百姓,也不会害你。 我们还可以帮你从葛平手里拿回权力,顺便帮你收拾了平夷县的三大豪族,让你重新执掌平夷的权柄。” 县宰一脸苦涩的道:“本官不奢望能够重新执掌平夷的权柄,本官只希望你们在平夷县落脚以后,不要跟句町人起冲突。 本官好不容易安抚了句町人,若是再挑起事端,句町人大军来袭,平夷县恐怕就没了。” 鱼禾承诺道:“县宰放心,我们到平夷,也是为了求活,肯定不会自找麻烦的。” 县宰将信将疑的道:“希望如此吧。” 鱼禾再次起身,对县宰一礼,“县尉葛平那边,应该快要到县衙了。我得出去应付他,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县宰了。” 县宰起身回礼,“本官一定配合。” 鱼禾收回了双手,准备离开。 县宰问道:“还未请教小郎君姓名?” 鱼禾脚下一顿,笑着道:“益州鱼禾……” 县宰盯着鱼禾,幽幽的道:“小郎君的官话很纯正,恐怕不是庸部人吧?” 益州此前被王莽改为庸部,官面上的人一般都称呼益州为庸部。 鱼禾哈哈一笑,“谁知道呢?” 县宰再次施礼道:“汉中任方。” 任方明知道鱼禾在骗他,但还是依照规矩,将自己的籍贯和姓名告诉了鱼禾。 他并没有因为鱼禾年幼,在鱼禾面前托大。 在他看来,鱼禾年纪轻轻,就敢独闯县衙,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甚至敢威胁他,就足以说明鱼禾并非凡人。 要知道,纵然他现在失去了权柄,平夷县的那些大族子弟在他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 “告辞!” “告辞!” “……” 任方眼看着鱼禾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县衙正堂,浓浓的叹息了一声,他的夫人在他叹息的时候,出现在了他身旁。 “夫君,用饭了……” 任夫人刚才出现在县衙正堂,就是为了请任方去吃饭。 凑巧碰见了鱼禾在和任方交谈,忍不住插了一句。 任方跟着任夫人往后堂走去。 路上,任夫人见任方一脸愁容,忍不住道:“夫君,那位小郎手里有人,又愿意帮您夺回平夷县的大权,您为何还闷闷不乐的?” 任方苦笑道:“与虎谋皮罢了……” 任夫人狐疑的道:“夫君觉得他们别有用心?” 任方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平夷县的大权纵然拿回来了,你夫君我也未必能用。” 在任方看来,鱼禾所谓的夺权一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9章 又见调虎离山之计 鱼禾配合他收拾了葛平,拿回了平夷县的大权,他要行使大权,恐怕也得跟鱼禾商量,甚至听鱼禾的命令行事。 鱼禾能用平夷县百姓的性命威胁他服软,就能用平夷县百姓的性命威胁他服从鱼禾。 亡命之徒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遵循礼法。 没有礼法束缚,他根本奈何不了鱼禾一行。 “即使如此,夫君为何还要配合他?” 任夫人皱着眉头疑问。 任方叹了一口气,“不配合又能如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残害百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夫君我没能耐造福平夷,就只能想尽办法保平夷百姓的周全。 若不是为了平夷百姓的安危,我也不至于带着人千里迢迢的跑到句町去,向句町人卑躬屈膝的求饶。” 说到此处,任方一脸苦涩,“以后朝廷收回了平夷,知道了我向句町人卑躬屈膝求饶的事情,恐怕会斩了我任氏上下,一雪耻辱。” “夫君……后悔了?” “不后悔,能用我任氏上下的性命,换取平夷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赚了。我只是觉得,这乱世的官,真的难做。” “……” 就在任方长吁短叹的时候,鱼禾带着巴山已经出了县衙。 一出县衙,鱼禾就看到了一个体态魁梧,年近五旬,身着着甲胄的人挡在县衙门口。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大批身着县卒服饰的汉子。 鱼禾粗略的数了一下,约有二十多人。 鱼禾若是所料不差,那个身着甲胄的人,应该就是县尉葛平。 葛平有一脸大胡子,眼睛像是铜铃,瞪起眼的时候,颇具威势。 葛平见到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道:“巴蜀的游商?” 鱼禾赶忙上前施礼。 “见过葛县尉。” 葛平没有回礼,只是上下打量了鱼禾两眼,又问道:“见过我们县宰了?” 鱼禾点头道:“见过了。” 葛平略带讥讽的道:“那我们县宰有没有说能帮你找回金子?” 鱼禾一脸尴尬。 葛平冷哼了一声,道:“平夷县的事情,本官说了算。也只有本官能帮你找回金子。念你是外来的游商,本官就不为难你。 下次再碰见了盗案,一定要先找本官。” 葛平也不客气,上来就直接宣布了他对平夷县的占有权。 鱼禾再次施礼道:“小人孟浪了,还请县尉勿怪。” 葛平见鱼禾认错了,也没有再计较,他摆着手道:“客套话不用多说了,跟本官说说,你的金子是在何处丢的,又是怎么丢的?” 大体的情况,葛平已经通过县卒们的嘴,了解过了。 两百七十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值得他跑一趟。 有了两百七十金,他就能再起两间布坊。 至于找回金子,还给鱼禾,根本不可能。 他葛平还没那么大公无私。 鱼禾若是识趣,找回了金子,就不应该讨要。 敢讨要的话,他不介意杀人夺金。 反正平夷县现在不归新朝管,句町人也不管,平夷县内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鱼禾听到葛平问话,赶忙道:“昨夜小人在城南的脚店落脚,入夜以后就熟睡了过去。今晨醒了以后,就发现身上带的两百七十金没了。 所以小人赶忙赶到衙门里报官。” 葛平沉吟了一下,追问道:“城南脚店,哪一家?” 鱼禾答道:“挂着赵字旗的那家。” 葛平又盘问了鱼禾一会儿。 鱼禾有问必答。 待到葛平问清楚了其中的始末以后,立马吩咐身后的县卒,“去将昨日在城南逗留的浪荡子,挨个盘问一番,看看他们谁有消息。” 县卒们答应了一声,去找那些在城南盘桓的贼偷。 葛平在吩咐完了县卒以后,招呼着鱼禾赶往了城南的赵氏脚店。 鱼禾带着葛平一行,到了脚店,相魁就迎面走了过来。 葛平看到了相魁身形魁梧,腰间还配着刀,略微愣了一下,并没有言语。 像是鱼禾这种在外行走的游商,身边有一两个护卫,并不奇怪。 若是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那才奇怪呢。 葛平到了脚店以后,就吩咐人封了脚店,然后让县卒们抓着脚店里的人挨个盘问。 盗案本就是鱼禾编出来的,所以葛平让人盘问了一圈,也没有盘问出个所以然。 只盘问出,今晨的时候,有三个人离开了脚店,并且其中两个人离开了平夷城。 其中一个就是漕少游。 葛平觉得离开脚店的三人都有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漕少游。 因为漕少游是鱼禾的人,跟随在鱼禾身边,知道鱼禾身上有金子,他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 葛平被两百七十金迷了眼,也没有怀疑是鱼禾主仆在给他下套。 他在发现了漕少游嫌疑最大以后,就决定亲自带人去追漕少游。 葛平大手一挥,征调了鱼禾的马,带着县卒们去追漕少游。 鱼禾三人被葛平留在了脚店里,等待他的消息。 脚店里。 相魁瞥了一眼站在脚店门口的两个县卒,沉声对鱼禾道:“少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鱼禾稳坐在脚店内的大通铺上,笑着道:“发生了什么?咱们丢了两百七十金,热心的县尉正在帮我们找金子。” 相魁疑问道:“咱们手里什么时候有两百七十金了?”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我说有就有。” 相魁眉头一挑,“这是少主的谋划?”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相魁沉声道:“少主,那县尉一看就不是善类。他明显是惦记上了那两百七十金。他若是查到您在说谎,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得将那二十多匹马献出去,才能保命。” 鱼禾笑着摇头道:“那你就错了。” 相魁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道:“咱们那二十匹马,被他借走的那一刻,他就没打算还。” 相魁愕然的瞪起眼,“您既然知道,那您还借?” 鱼禾瞒不在乎的道:“二十匹马而已。” 相魁脸色一苦,“二十匹马,还而已?少主,咱们的家底也不丰厚。即便是在族里,也不可能轻易的拿出二十匹马送人。” 鱼禾笑着道:“他要是能借着咱们的马,跑远一点,那二十匹马送给他,也值了。” 相魁觉得鱼禾有点败家。 二十匹马,说送人就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他猜倒了鱼禾很有可能在借着那二十匹马谋划什么,但他还是觉得鱼禾败家。 鱼禾见相魁心有不甘,哭笑不得的道:“你放心吧,等时候到了,县尉会连本带利的将马还给我们。你收拾收拾,找个借口骗过守着咱们的那两个县卒,出去一趟。 看到了县衙门口如果张贴了征召青壮入城的消息,就去告诉我阿耶一声,让他派人赶往县衙应征。 顺便让漕少游藏起来,等到我想让他出现的时候,再让他现身。” 相魁惊愕的盯着鱼禾,“您想让主公去自投罗网?” 鱼禾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我已经和县宰达成了共识,他帮我们落脚,我们帮他除掉县尉。” 相魁更惊了,“您……您已经和县宰达成了共识?” 鱼禾反问,“有问题?” 相魁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有点不敢相信……” 他们是什么人? 一群反贼。 反贼还能跟官方达成共识? 鱼禾道:“等县衙门口张贴出了告示以后,你不信也得信。” 相魁迟疑着道:“少主,那平夷县宰会不会骗您?他会不会设计将咱们引到平夷县,然后一网打尽?” 鱼禾没好气的道:“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想不到?我既然敢让我阿耶一行进城,自然有拿捏县宰的手段。” 相魁还是不敢相信。 鱼禾喝斥道:“还不快去,难道要等到县尉抓到了漕少游,你才肯动身?” 相魁急忙答应了一声,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 守在脚店门口看着鱼禾一行的那两个县卒,并不难对付。 相魁找了个借口,塞了点钱,便离开了脚店。 在相魁离开之前,那两个县卒还隐晦的告诉相魁,只要相魁钱给够,只要鱼禾不离开脚店,其他人想干嘛就能干嘛。 葛平贪,葛平手底下的人也贪。 但他们还算有点底线,知道守着鱼禾这个苦主。 相魁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匆匆回到了脚店,见到了鱼禾以后,惊声道:“县衙门口,还真张贴了征召青壮的告示。如今平夷县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他们说,此事有可能是县宰擅自做主张贴的,等县尉知道了此事以后,恐怕会跟县宰闹一场。”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那你还不快去找我阿耶,回来做什么?” 相魁赶忙道:“小人就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县宰真的听您的。” 鱼禾没有跟相魁多说废话,他吩咐道:“速速去找我阿耶,让我阿耶那边快点。现在县尉被我支开了,无暇顾及我们。等他回过神以后,我们的人就不好进城了。 我们必须在县尉反应过来,注意到此时以后,进驻县衙,成为县衙内的县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0章 图穷 唯有化身为县卒,鱼禾一行才能跟县尉葛平分庭抗争。 若是葛平在他们入城之前,就识破了他们的谋划,那他们反贼的身份就暴露了,葛平就有借口召集各地青壮,以及向句町人求援,剿灭他们。 所以鱼丰等人必须在葛平反应过来之前进入到平夷县,成为平夷县县卒。 只要鱼丰一行成为平夷县县卒,那他们和葛平的斗争,就变成了官面上的斗争,各地青壮大家都有权召集,句町人也不会轻易插手。 相魁不知道其中深意,但见鱼禾催的急,他也不敢含糊,立马离开了脚店,赶往了平夷城外,向鱼丰一行通风报信。 鱼禾和巴山就待在脚店里,静等着消息。 傍晚的时候。 葛平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脚店,见到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道:“本官已经查证,城南的贼偷并没有盗走你的金子,从脚店离开的三个人中,本官已经捕获了两人,他们也没有盗走你的金子。 现在,本官可以确认,是你手下的人监守自盗。” 鱼禾假装一脸惊愕,随后义愤填膺的骂道:“狗东西,我平日里待他不薄,我爹待他如同子侄,他居然这么对我。” 鱼禾演的很认真,可葛平没心思欣赏他的演技,葛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本官带人向你鱼氏家仆逃脱的路上追了一路,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本官问你,若是你盗了主家的金子,你会往哪儿逃?” 鱼禾一脸惊愕,“我怎么会盗自己家的金子?” 葛平脸色略微一黑,声音沉重的提醒道:“本官只是做了一个假设。” 鱼禾‘哦’了一声,尴尬的道:“是我误会了……” 葛平盯着鱼禾,追问道:“所以……你会往哪儿逃?” 鱼禾认真思量了一下,沉吟着道:“我鱼氏的仆人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蠢笨之人。唯有盗金的家伙有几分智慧。 他在逃亡的路上,应该会防着我派人追捕。 所以他一定不会走老路。 但他妻儿皆在巴蜀。 所以我猜测他一定会在平夷县外绕一圈,然后逃回巴蜀。” 葛平听完鱼禾的话,若有所思的道:“所以他无论怎么逃,都会经过大巴驿?” 大巴驿是从平夷进入巴蜀的必经之路,绕不开。 不等鱼禾继续开口,葛平已经起身离开了。 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八成会带人赶去大巴驿。 从平夷县城到大巴驿,骑马的话,也得一天一夜。 一来一回,那就是两天两夜。 鱼禾望着葛平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财帛动人心,也会迷人心。” 葛平的贪婪,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怀疑鱼禾的话。 鱼禾也不知道如何评价他。 说他蠢吧,他能冒取任方的功劳,架空任方,成为一县主宰。 说他聪明吧,居然能被一堆谎话骗的团团转。 就连巴山都有点看不下去。 “少主,怎么您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巴山挠着头,一脸纠结的问鱼禾。 他有点不明白,世上怎么还有比他还憨的人。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财帛动人心。” 巴山疑问道:“那俺咋没动心?” 鱼禾撇着嘴道:“刚刚我听脚店的主人说,厨房里还有两块肉。” 巴山眼睛一亮,“真的?”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当然是假的,他贪钱就跟你贪肉是一样的。只要告诉你们有,你们就不动脑子。” 巴山理直气壮的道:“俺动脑子干什么?” 鱼禾被这货给气笑了,“滚蛋。” 巴山憨笑着退出了房内。 鱼禾一直待在脚店里没出去。 深夜的时候,鱼禾刚刚睡下,脚店门口响起了一阵响动。 鱼禾猛然睁开眼,爬起身,唤醒了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巴山。 主仆二人守在大通铺的门口。 没过多久,一道人影就从大通铺的门口窜了进来。 巴山大吼一声,给了对方一个熊扑,一下子将对方扑倒在地。 “自己人!自己人!” 对方被巴山压在身下以后,大声呼喊。 鱼禾听着声音有点熟悉,走到大通铺的床边点起了油灯,拿着油灯走到了对方身前,仔细一瞧,一脸意外,“漕少游?” 漕少游被巴山压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快让巴山放开我……” 鱼禾并没有让巴山放开漕少游,而是蹲下身,盯着漕少游道:“我记得你武艺不弱,怎么会被巴山给扑倒?” 漕少游一脸埋怨的道:“你们又不是敌人,我又不需要防备着你们,你们趁机偷袭,我自然被你们擒住了。” 鱼禾又道:“我不是让你躲着别露头吗?” 漕少游瞪起眼道:“张武说了,灯下面是最黑的地方。他说我在外面躲着,不如在平夷县躲着。” 鱼禾点着头道:“理是这么个理,只是风险很大。我们的人进城了?” 漕少游点了点头,“恩主得到相魁的消息以后带着二十多人,分三次,从南北两个门进入了平夷县。入夜以后,我和恩主冒险进了一趟县衙,跟县宰交谈了一番,弄清楚了你和县宰的交易以后,恩主就带人入驻了县衙,县衙门口的县卒,已经被恩主拿下。 如今县衙已经被我们掌控。” “那些老弱妇孺可安置妥当?” “他们已经在城外的荒村里安家落户。恩主已经给他们分了田产,又留下了足够的人手帮他们打猎,维持生计。明年开春以后,他们就能自给自足。” “……” 鱼禾和漕少游交谈了一番后,道:“一会儿你回县衙去,告诉我阿耶,让他问县宰要一书调令,明日接掌南门,明日让相魁再跑一趟,去城外再调集二十人入城,顺便将我们的兵甲和马匹送进城。” 漕少游迟疑了一下,道:“县尉那边……” 鱼禾坦言道:“县尉已经被我骗去了大巴驿,两日以后才会回来。他带的人手不少,所以留在县内的人不多,不敢跟我们起冲突。” 漕少游听到此话,没有再多言。 鱼禾吩咐巴山放开了漕少游,漕少游不满的哼哼了两声,“你还打算留在此地?” 鱼禾笑道:“是我把县尉骗出去的,自然要留下来给他一个交代。” 漕少游疑问道:“你就不怕县尉知道了真相,暴起伤人。” 鱼禾再次笑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漕少游拱了拱手,没有再说话,他纵身一跃,出了大通铺,离开了脚店。 次日。 鱼丰一行穿戴着从平夷县县库淘出来的破旧兵甲,前往了平夷县南门。 在平夷县南门县卒们惊愕的目光中,将他们尽数拿下,接掌了南门。 随后派遣了相魁出城去传达鱼禾的命令。 中午的时候,张武带着二十多人,驱赶着战马,押解着兵甲,从南门进入到了平夷县。 葛平的女婿,平夷县贼曹掾,察觉出了不对,带人赶到了南门,恰巧碰见了张武入城。 双方僵持了片刻,葛平的女婿愣是没敢对鱼丰、张武等人动手。 鱼丰和张武也没有冲上去杀人灭口。 葛平的女婿被迫退走。 平夷县南门易主,平夷县多了一伙强人的消息,瞬间传了出去。 平夷县三大豪族得知此事以后,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静静的在观望。 鱼丰一行是在县宰任方发布了征召令以后出现的,出现已经就穿戴着平夷县县卒的服饰,那么鱼丰一行显然跟县宰任方有关。 平夷县三大豪族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县宰任方,不甘心屈居于县尉之下,从别处请的外援。 平夷县县宰和县尉之争,他们不愿意插手。 县宰和县尉只要不动他们盘子里的肉,就算是打出了狗脑子,他们也会坐壁上观。 葛平的女婿退回了葛平的府邸以后,立马派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大巴驿去向葛平报信。 两日后。 葛平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平夷。 他回到平夷以后,并没有直接去县衙,也没有带人去南门火拼,而是奔到了脚店,找到了正在脚店里翻看竹简的鱼禾。 葛平红着眼,盯着坐在大通铺上翻看竹简的鱼禾,咬牙切齿的道:“根本就没有人盗走你的金子,对不对?” 葛平又不蠢,此前表现出的种种愚蠢的举动,是因为他被钱财迷了眼。 在他得知了平夷县来了强人,夺了平夷县南门以后,他就清醒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思量了一番,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 而算计他的人,就是鱼禾。 此前他并没有把鱼禾放在眼里,他觉得鱼禾是一个少年郎,不会有什么心计,不然也不会被身边最亲近的人盗走金子。 现在他知道自己被鱼禾算计了以后,才发现鱼禾看似年轻,实则心机深沉。 鱼禾仅仅用了一个盗金案,就将他骗出了平夷县,给县里新来的那伙强人让开了道路,让那伙强人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平夷县,还跟县宰搭上了关系。 鱼禾面对葛平的质问,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笑着道:“我也得有两百七十金让人盗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1章 匕现 葛平听到鱼禾这话,一张脸涨的通红,他愤怒的道:“跟没有金子?” 鱼禾愣了一下,惊讶的道:“事到如今,县尉居然还惦记着那些金子?” 葛平彻底被鱼禾激怒,“等我宰了你,再去找其他人算账。在平夷县,敢欺骗本官的人,根本不会有好下场。” 葛平一声令下,手底下的人已经抽出了刀。 鱼禾丝毫不惧,“葛县尉,你在平夷县跋扈久了,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平夷县的土皇帝了?” “给本官宰了他。” 葛平根本不打算跟鱼禾废话,果断下令手底下的人行凶。 巴山瞬间将鱼禾挡在了身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迎上了葛平的人。 紧跟着,脚店门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不等葛平反应过来,一帮子甲士就冲进了脚店,将葛平和他的人团团围住。 葛平见此,又惊又怒,“你们……你们是想造反吗?”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片哄堂大笑。 造反? 那还用想? 不是早就造了吗? 漕少游仗剑在脚店里劈开了一条路,逼退了葛平,杀到了鱼禾面前,跟巴山一起挡在了鱼禾身前。 鱼丰跨马进了脚店,见到鱼禾安然无恙以后,目光在葛平和葛平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鱼禾身上,皱眉问道:“怎么收场?” 鱼丰一行的目的是在平夷县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可现在落脚的地方找到了,但却跟平夷县县尉葛平弄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上。 “全杀了吧。”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鱼丰迟疑了一下,道:“全杀了,动静可就大了。” 鱼禾直言道:“动静大就大了,总比放虎归山的好。” 他们既然跟葛平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又借着葛平托大,带的人不多,抢占了先机,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难道要放葛平离开,等他召集齐人手,串通三大豪族,再征召一批青壮,再跟葛平一决雌雄? 他们可是反贼,不用讲什么道义,没不需要顾及什么礼法。 有机会能除掉一个心腹,自然要果断出手。 鱼丰略微思量了一下后,下令六盘水义军动手杀人。 六盘水义军将葛平和葛平的人堵在了脚店里,葛平和葛平的人逃不出去,只能奋起反抗。 葛平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对上了全副武装的六盘水义军,根本不是对手。 葛平也想过拿下鱼禾,逼退鱼丰一行。 但是巴山和漕少游像是两个门神,堵在大通铺门口,他的人根本就杀不进去。 漕少游剑术了得,巴山力大无穷。 巴山一边挥刀,一边夹着一块木板在横扫。 漕少游趁机用他那刁钻的剑术不断的刺、挑。 葛平手底下的不少人,没等杀进大通铺的大门,就倒在了门口。 “我降了……” 六盘水义军一口气宰了十数人,其他人吓的双腿打颤,跪地请降。 他们平日里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是一把好手,可是对上了六盘水义军一群亡命之徒,根本不是对手。 六盘水义军只是展露出了残忍的一面,他们立马失去了斗志。 鱼丰在葛平的人降了以后,策马上前,一矛刺中了葛平。 葛平跌坐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鱼丰吩咐人将投降的人和葛平一起拿下,然后跳下了马背,走到了鱼禾面前。 “臭小子,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鱼丰不满的抱怨。 鱼禾以前要做什么,还会跟他们商量。 可是如今,不仅没跟他们商量,还差点将自己置于险地。 鱼禾对鱼丰一礼,笑着道:“是有些冒险,但是收益很喜人。” 鱼丰脸色一黑,喝斥道:“你个臭小子,还有脸笑。你想一出是一出的,弄的我们从头到尾都摸不着头脑,只能被你指挥着团团转。” 鱼禾一边认错讨饶,一边道:“这种事情,就要审时度势。提前商量了,也没有用。我原想着,先给阿耶等人弄一个身份,让阿耶等人入城,然再徐徐图之。 可没想到县尉葛平居然要钱不要命,还如此托大。 刚好被我们一窝端了。” 鱼丰听到此话,回头看了一眼被押解着的葛平,冷笑着道:“此人在平夷县为非作歹惯了,以为平夷县内他手底下的武力最强,做事自然横行无忌,却不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 鱼丰近几日一直待在县衙,跟任方没少交谈。 鱼丰通过任方,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葛平的性子。 葛平觉得,平夷县内,除了句町人、三大豪族,不会有人敢捋他的虎须。 却不知道,每一个地方,除了地头蛇以外,偶尔还会出现过江龙。 更重要的是,一些不受朝廷礼法约束的过江龙,远比他更横行无忌。 鱼丰在评价过葛平以后,看向了鱼禾,询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鱼丰也算是看明白,想清楚了。 儿子大了,不仅比他聪明,还比他更有野心。 他没办法要求儿子做一个跟他一样的人,就只能配合着儿子,看看儿子能走到那一步。 这几日,他和张武等人都以为在做梦。 鱼禾此前设局拿下六盘水兵营,他们觉得已经很疯狂了。 没想到鱼禾会更疯狂,进入平夷县不到一日,就让他们借着平夷县征召青壮的征召令,进入到了平夷县,夺了平夷县门户。 如今更是拿下了平夷县最具权势的县尉。 往后平夷县的一切,恐怕都得由鱼禾说了算。 平夷县那个县宰,他们也见过,很难对鱼禾形成威胁。 “葛平我们虽然拿下了,但是他的人我们并没有处理干净。他的女婿是县里的贼曹掾,手里还握着一些人手。还请阿耶带人将他们尽数剿灭。 他们的家财和家业,还望阿耶清点清楚,随后我也有用。” “好!” 鱼丰答应了一声,带人去找贼曹掾的麻烦。 鱼禾带着巴山、漕少游等人,押解着葛平一行,赶往了县衙。 一路上,鱼禾一行并没有碰到什么百姓。 鱼丰和葛平火拼,闹出了不小动静,已经在平夷县内传开了,所以百姓们都躲回了家里。 鱼禾一行赶到县衙的时候,任方正带着妻儿在门口恭候。 见到了鱼禾露面,又看到了鱼禾押解着葛平,任方又惊又喜,随后又流露出了一丝担忧,他主动迎上前,施礼道:“小郎君当真是厉害,居然如此轻易的拿下了葛平这厮。” 任方原以为,鱼禾会在手底下的人进入平夷县以后,和葛平虚与委蛇,明争暗斗一番。 却没料到鱼禾下手居然如此粗暴,几乎不会葛平半点还手的机会,就将葛平拿下。 葛平一倒,任方也算是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只是鱼禾一行明显成了他的新患。 比起葛平,鱼禾一行危害性更大。 葛平大小也是个官,做事多多少少会讲一些官面上的规矩。 可鱼禾一行不同,鱼禾一行是亡命之徒。 他们做事不讲规矩,又没有约束,危害性自然比葛平大。 鱼禾对任方回礼,笑道:“幸不辱使命,帮县宰夺回了大权。” 任方心里在骂娘,嘴上却笑着道:“有劳有劳,夫人,舒儿,快过来见过小郎君。” 任夫人上前,向鱼禾一礼。 任方的儿子任舒,看着鱼禾那张稚嫩的脸,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该称兄道弟呢? 还是该称叔论伯? 任方见儿子如同木头一般,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见过你鱼家世叔?” 任舒赶忙施礼,“见过鱼世叔……” 鱼禾瞧着任舒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面孔,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但却没有说什么。 在后世,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自己被人叫老了。 但是在古代,大部分人都喜欢被人叫老了。 因为在后世,给人当长辈,没什么好处。 但是在古代就不一样。 在古代,长辈在礼法上永远可以压晚辈一头。 晚辈对待长辈,必须敬重。 稍有不敬,长辈就可以教晚辈做人。 有人若是受不了长辈的调教,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就是自断仕途。 在科举制没有出现之前,举孝廉是大部分人出仕的唯一的方式。 失去了孝道,那就没资格做官。 鱼禾吩咐巴山和漕少游将葛平一行押进了县大牢,他跟着任方进了县衙正堂。 任方特地准备了一桌酒菜。 任夫人和任舒作陪。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以后,任夫人拉着任舒离开了县衙正堂。 县衙正堂就剩下了鱼禾和任方两人。 任方丝毫没有县宰的架子,他一边为鱼禾斟酒,一边问道:“小郎君以后有什么打算?” 鱼禾笑着道:“县宰是想问,我以后会不会跟你争权?” 任方干巴巴一笑,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鱼禾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道:“如今贼曹掾还没有拿下,县里的三大豪族在得知县尉被捕以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我们也不知道,现在讨论争权的问题,会不会有些为时过早?” 任方苦笑着道:“贼曹掾就是一个棒槌,全凭着葛平扶持,才能坐上贼曹掾的位置。如今葛平已经被小郎君拿下,贼曹掾早晚也会被小郎君料理。 至于县内的三大豪族,他们或许会向小郎君发难,试探小郎君深浅,但绝对不会跟小郎君死斗。” 鱼禾问道:“那句町人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2章 静观其变? “句町人?” 任方愣了一下,迟疑道:“句町人刚刚巡视过……” 鱼禾出声打断了任方的话,“刚刚巡视过,不代表往后就不巡视了,葛平跟句町的小头目有些交情,如今葛平被我们给宰了,句町的小头目若是追究起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任方惊愕的瞪起眼,葛平什么时候成了他们两个一起宰的了? 鱼禾眯起眼,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任方苦笑了一声,鱼禾明显是在拉他下水,将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他还没办法反驳,一旦跟鱼禾闹僵了,天知道鱼禾会不会连他一块收拾了。 “没……没什么不对……” 任方有些吞吞吐吐的回了一句。 鱼禾满意的点头道:“那就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携手并进,一起应对随后平夷县可能会出现的变局。大权的归属,等平夷县彻底安稳下来以后,我们再坐下来商议。” 任方听到鱼禾这话,脸上的笑容更苦。 鱼禾话说的好听,可任方却听出了其他意思。 鱼禾摆明了是要插手平夷县的县治,所以没有明确让他行使他的县宰大权。 鱼禾口中所谓的携手并进,根本没那么美好。 鱼禾很有可能会成为平夷县真正做主的人,而他任方,很有可能会成为提线的木偶。 鱼禾见任方神色难看,疑问道:“县宰不愿意跟我们携手并进?” 任方意识到自己在鱼禾手里讨不到好处,也就不装样子了,他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往凉席上一瘫,翻着白眼道:“本官有选择的余地吗?本官原以为你是纯良之人,收拾了葛平以后,就会将平夷县的大权交还给本官。却没料到,你比葛平更狠,居然想将本官当成提线的木偶,供你驱使。”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没有再跟任方卖关子,他开门见山的道:“我本纯良,奈何世道太乱,容不下纯良之人。县宰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其他人手上的。” 任方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你们不伤害平夷的百姓,你们想做什么,本官都帮。” 鱼禾施礼答谢,“那就先谢过县宰了。” 任方摆了摆手。 鱼禾继续道:“还请县宰依律将葛平犯过的罪状记录下来,写成文书,明发各地。待到平夷人尽皆知的时候,请县宰亲斩葛平。” 任方听到鱼禾要斩了葛平,微微坐起身,沉声道:“你要收买人心?” 葛平在平夷县干的恶事,罄竹难书。 平夷县内除了三大豪族外,没有不恨葛平的。 鱼禾一行除了葛平,算是为平夷县百姓除去了一大害,百姓们还不把鱼禾一行供起来? 鱼禾笑道:“监斩葛平的是县宰,不是我,要说收买人心,那也是县宰收买人心。” 任方微微一愣,迟疑着道:“这种好事你为何会让给本官?” 鱼禾感叹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对平夷县的百姓而言,我们是突然冒出来的,身份不明。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种好事,只能便宜你了。” 任方刚要开口,却听鱼禾又道:“葛平必死,所以葛平的问题,不需要再论了。现在我们得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三大豪族和句町人。” 任方沉吟了一番,道:“本官的建议是静观其变。只要我们不碰三大豪族盘子里的食,三大豪族不会跟我们起冲突。 句町人那边,只要不出现,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鱼禾皱眉,“我不喜欢坐以待毙,我更喜欢先下手为强。这一次对付葛平,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的话,也拿不下葛平。” “你拿下了葛平,三大豪族肯定会注意到你。你要对三大豪族动手的话,他们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他们三家族中的青壮有七八百人,一旦对上了,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斗。你的人虽然离开,可对上了成倍的对手,也讨不到好。所以不应该轻举妄动。” “他们还真厉害,句町人出现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们结伙抵抗?” “……” 鱼禾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窝里横的。 任方只是一个劲的苦笑。 最终,鱼禾还是采取了任方的建议,选择了静观其变。 任方吩咐人在衙门里腾出了十几间的公房,供给鱼禾一行住。 鱼丰在入驻了县衙以后,还特地留出了一间给鱼禾住。 鱼禾和任方商量完了正事以后,任方吩咐老仆带着鱼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间十五平左右的房子,木柱、泥墙,里面摆着一张床,一张矮桌,除此之外还有一盏油灯。 被褥等床上用的,任方已经准备齐全。 虽然有些破旧,但胜在干净。 鱼禾到了房里,关上门,躺在被窝里就睡下了。 操劳了多日,鱼禾确实也困了。 别人只看到鱼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松写意,却不知道鱼禾的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 他的计划都是环环相扣的,任何一环出了问题,后面的计划就会全部崩盘。 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计划,一旦出现变化,立马就做出调整。 所以从他进入到平夷县起,他就没睡过什么好觉。 入夜以后,他虽然躺在床塌上闭着眼,但是他并不会睡,而是会将自己的计划翻来覆去的思量许多遍、推导许多遍,确认了计划当中不会再出现什么大的变数以后,他才会真正的入睡。 晚上想东西是最容易入神的。 一旦入神,就会失眠。 鱼禾这几日每天都睡一两个时辰。 如今葛平拿下了,平夷县内暂时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们,他们真正拥有了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鱼禾心头一松,困意自然找上了门。 鱼禾一睡就睡到了傍晚,睁开眼就听见房门外有吵吵闹闹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就看到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正聚拢在公房前,你争我夺的在争抢东西。 鱼禾瞧了瞧,是一些布料和铜钱。 “醒了?” 鱼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鱼禾身边,他已经脱去了甲胄,身上穿着一身襦衣,手里端着一碗肉粥,笑着问鱼禾。 鱼禾点着头笑道:“醒了。” 鱼丰将肉粥递给了鱼禾,鱼禾也没客气,捧过了肉粥就抿了一口,道:“阿耶,那个贼曹掾您料理干净了?” 鱼丰哈哈笑道:“那厮就是一个怂包,阿耶我带着兄弟们往他的府门口一堵,那厮立马怂了,派人出来乞降。 阿耶将他抓了起来,扔进了牢房。” 鱼丰拿下贼曹掾,在鱼禾意料之中。 贼曹掾只是一个借着葛平的权力为非作歹的小人物,葛平倒了,他也就倒了。 鱼禾端着粥碗,感慨道:“我们终于摆脱了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鱼丰郑重的点头。 在平夷县站稳脚根以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摆脱了亡命的生涯。 “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鱼丰信心满满的说了一句。 鱼禾喝了一口粥,没有接话。 鱼丰觉得他们在平夷县站稳脚根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但鱼禾心里清楚,磨难才刚刚开始而已。 因为新朝还没有进入到最混乱的时期。 鱼禾喝完了粥,盯着房门口争抢东西的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疑问道:“阿耶,他们在争抢什么?” 鱼丰道:“都是从贼曹掾府上缴获的钱财和布料。” 鱼禾苦笑道:“现在可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阿耶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岂会不知道轻重。贼曹掾看似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钱财。 他大部分钱财都上交给了县尉葛平。 从葛平府上缴获的钱财和布料,那才是大头。 那些大头如今都在县衙的县库里,张武带人看着呢。” 鱼禾点着头道:“那就好,我还真怕阿耶一高兴,将咱们好不容易攒出的家底给赏出去。” 鱼丰翻了个白眼,继续道:“葛平府上,除了钱财和布料外,还有三家铺子和两间布坊。铺子里的人最少,都是葛平的仆人,我们已经料理了。 布坊的人最多……” 说到此处,鱼丰顿了一下,声音略显沉重的道:“布坊里大多都是一些被葛平抢来的妇人,过的不太好,我没有动。回头你去看看,看如何处置。” 鱼禾摇了摇头,道:“阿耶做主就行了。” 从出现在新朝起,鱼禾目睹的都是惨剧,他实在是不愿意继续往悲惨的地方跑了。 所以不想去布坊。 鱼丰虽然没有描绘布坊里的场景,但是鱼禾大致能猜测出一二。 以葛平那种死要钱的性子,那些妇人们落到他手里,还不被他往死里压榨。 鱼丰听到鱼禾的话,沉吟了一下,“那我回头派人去料理布坊。” 鱼禾道:“回头让应该相魁跑一趟,将那些老弱妇孺带回来,暂时安置在葛平和贼曹掾府上。” 鱼丰迟疑了一下,道:“我在城外给他们分了田……他们已经安顿下了……” 鱼禾认真的道:“阿耶,离开了我们,他们守不住那些田产,也没办法抵御山林里的狼虫虎豹。我们手底下的人不多,还要应付平夷县三大豪族和句町人,不能分隔两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3章 走一步,谋三步 鱼丰闻言,笑骂道:“臭小子,你在教阿耶做事?” 鱼禾一愣,刚要开口,就听鱼丰又道:“行了,阿耶知道了,回头阿耶就让相魁跑一趟。” 鱼禾闻言,又愣了一下。 他觉得鱼丰变了,以前的鱼丰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跟他交谈一番、说教一番,可现在的鱼丰,不仅没有交谈,也没有说教,反而果断的采纳了他的提议。 难道鱼丰被自己两次以弱胜强的战绩给征服了? 决心当一个工具人? 鱼禾暗自猜想。 鱼丰大大咧咧的道:“臭小子,随后我们该怎么办?” 鱼禾回神,道:“我原想着用葛平的钱财购置几间铺子,既然葛平留下了三间铺子,那就直接用他留下的铺子。三间铺子,一间贩卖西南的山货,一间充作脚店,一间开办镖行。” 鱼丰愕然的看着鱼禾,“你想当商贾?” 不等鱼禾开口,鱼丰赶忙道:“商可是贱业。你怎么能去操持贱业呢?” 鱼禾反问道:“阿耶,谁告诉你,商是贱业?” 鱼丰瞪着眼道:“天底下的人都这么说。” 鱼禾撇着嘴道:“说这话最多的就是那些达官贵人吧?” 鱼丰毫不犹豫的点头。 鱼禾又问道:“那他们家中为何还会有人操持贱业?他们既然看不起商人,为何还要往里面钻?” 鱼丰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鱼禾幽幽的道:“他们之所以贬低商人,并不是因为商真的是贱业,不值得操持。他们贬低商人,一是为了防止有更多的人成为商人,跟他们抢生意;二是为了借着商人们的市侩,衬托他们的高洁。 他们的本意是,既要把钱赚了,也要把名声也赚了。” 通俗的讲,就是即要把姐儿当了,也要把贞节牌坊立了。 他们一面借着吕不韦‘奇货可居’的故事打击商人,一面又通过商人的手段敛财。 能看清楚其中本质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人,就是他们要铲除的异己。 商人做大,确实会影响到江山社稷。 可比起那些真正处在江山社稷中心的达官贵人们而言,商人的危害要小多了。 他们真要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为何不先打压他们这一群对江山社稷危害最大,影响最直观的人呢? 吕不韦一个‘奇货可居’的故事,就能让他们防着商人、打压商人。 赵高、李斯做的事情比吕不韦还过分;吕后干的那些勾当,能让吕不韦俯首膜拜;霍光、王莽二人,能让吕不韦望尘莫及。 也没见达官贵人们吵着嚷着要取缔宦官、打压后宫、抵御外戚。 所以士农工商的排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利己的排序。 它是那些士人们制定出来维护自己利益的,而不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制定的。 鱼禾目光长远,所以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鱼丰身处其中,被洗脑了,所以真的将这种骗人的鬼话当真了。 鱼丰听完了鱼禾的话,有些傻眼,他脑海中存在已久的某些东西在渐渐的崩塌。 鱼丰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咸阳的大多数商家,背后站着的都是大族。 长安城里最赚钱的生意,似乎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在背后操持。 鱼禾说的,似乎是真相。 那些达官贵人,真的一面打压着商人,一面借着商人的手段在赚钱。 “阿耶?” 鱼禾见鱼丰在愣神,轻呼了一声。 鱼丰缓缓回神,盯着鱼禾,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的话对他的冲击有点大。 鱼禾见鱼丰不言语,继续道:“阿耶就不想知道镖行是什么?” 鱼丰下意识的道:“镖行是什么?” 鱼禾笑着解释道:“镖行就是护卫行。豪门大户出行,会带一大群家仆,护卫他们周全。可是普通百姓出行,根本没有家仆护卫。他们不是召集同乡结伴,就是静等着乡里有大事,跟着乡里的青壮一起上路。 若是孤身上路,必然有去无回。 即便是跟同乡结伴,碰到了强人,也会客死异乡。 镖行就是护卫他们出行周全的。 只要他们给一些钱,我们就能护他们一路。 镖行除了能护卫人以外,还能帮豪门大户运送一些他们急着送去别处的贵重东西。” 鱼丰愣了一下,鱼禾提到的镖行两个字,他很陌生,但是所作的事情,他并不陌生。 他在汉阳都尉治所充任军司马的时候,经常被带人去护持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子弟去其他地方,也会护持一些达官贵人要送进长安城的贵重物品去长安。 民间的百姓和没有背景的大族,没办法私底下借用郡卒。 所以出行的危险很大。 鱼禾只是瞅准了这个空挡,将军营里的那些私底下的勾当,搬到了外面,借此谋财而已。 “我们手里刚要有人,闲着也是闲着,去护人赚钱,倒也行。但是出行一趟,耗费极大,寻常人可承担不起。” 鱼丰沉吟着道。 鱼禾笑道:“我们可以先从平夷县治下的乡里开始,每一个乡里通一辆马车,配三四个侍卫。逢年过节去一趟,将那些要到县城里采买的人带回来,再送回去。 等到乡里的人跟我们熟了,他们要去其他地方,我们可以集中一大批人,再出行。” 鱼丰思量着道:“衙门里的公车,我们倒是可以用一下。我们有马,往返乡里,到也容易。乡间那些劫径的小贼,三五个人倒也能对付。 那就试试?” 鱼禾笑着点头。 鱼丰迟疑着道:“只是开设镖什么,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不一定能在平夷县长久的待下去。” 鱼丰谨记着自己反贼的身份。 反贼在没有成大事前,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发展? 鱼禾笑道:“我们可以假装将三间铺子发卖出去,让我们的人私底下去做。以后我们离开了此地,三间铺子也会正常运转。” 鱼丰点了点头道:“也不算太费事,那我们就试试。如果不成的话,我们再想其他的。” 鱼丰此话一出,鱼禾计划开设三间铺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鱼丰只当鱼禾开设三间铺子,是为了谋财,又或者存粹在瞎折腾。 只有鱼禾自己清楚,他开设三间铺子的深意在哪儿。 古往今来,什么最重要? 消息! 相比起后世,古代消息闭塞,语言不通,一州之内传递的消息都有极大的误差,更别提全国。 鱼禾一行从攻破六盘水兵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可是至今也没有六盘水兵营被攻破的消息传到平夷。 若是任方、葛平在六盘水兵营被攻破三五日之后,就知道此事。 那鱼禾一行还能顺利的进入到平夷? 鱼禾既然决定了要做反贼,并且准备一条道走到黑。 那他就必须掌控最关键的东西,那就是消息。 唯有时刻掌控各地的消息、动向,鱼禾才能在做事的时候,快人一步,抢占先机。 鱼禾目前对新朝的了解,还处在书本上和前身的记忆中。 书本上的东西,只有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一点儿也没有。 鱼禾想要做点什么,也无处下手。 前身比较单纯,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新朝各地的消息和动向。 所以鱼禾必须自己想办法获取新朝各地的消息和动向。 鱼禾此前从六盘水兵营江关校尉帐篷里拿走了一些竹简和帛书,就是为了从中获取消息。 但江关校尉帐篷里的那些竹简和帛书,看似多,但提供的消息很有限。 大部分还是公务上的。 鱼禾又没办法出仕当官,那些消息对他没用。 所以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想来想去,鱼禾就想到了镖行。 新朝的镖行生意是一个空白,鱼禾不用担心跟别人抢生意,会被别人打压。 镖行在铺开之前,很难赚到钱。 在这个豪门大族实力雄厚的时代,豪门大户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所以镖行即便是铺开了,赚到的钱财也不会很多。 所以鱼禾又补了一个客栈。 鱼禾体验过新朝的客栈‘脚店’,发现其中有许多不足,想来豪门大户开设的馆舍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也就官家开设驿站会好一点。 但是驿站的要求很高,唯有有公务的人,又或者是有背景的豪门大族的子弟才能居住,寻常人可不行。 所以鱼禾仿制一些明清时期成熟的客栈,应该能赚一些钱,补贴一下镖行,顺便也能帮镖行打探一些消息。 在补了客栈以后,鱼禾考虑再三,又补了一间货店。 形成了一个小的产业链。 镖行的人在送人的同时,顺手收一些山货,然后押送到货店。 货店出售剩下的山货,可以交给客栈做成菜,卖给过往的客商。若是还有盈余,那就供给镖行的人吃喝。 小的产业链形成以后,鱼禾在赚钱的同时,还能打探到消息。 最重要的是,以镖行的名义去各地招揽青壮,不会被抵触,也不会被怀疑。 鱼禾可以在悄无声息中,拉起一支兵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4章 家财万贯 入夜以后,鱼丰吩咐分完了贼曹掾钱财和布匹的六盘水义军睡下,鱼丰、鱼禾、张武、相魁、漕少游、刘川、巴山、彭三几个人聚在了鱼丰房里。 鱼丰住的屋舍比鱼禾的要大,不仅有一间卧房,还有一间耳房。 耳房里堆满了财物,鱼丰几人一边清点着财物,一边说着话。 “葛平横征暴敛,怎么只有这么点钱?” 漕少游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一边清点着耳房里的铜钱,一边狐疑的问。 他们从葛平府上缴获的财物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铜钱,金子只有极少极少的一部分,仅有五十金。 剩下的就是成堆成堆的布料。 鱼禾随手将串着铜钱的绳索绑紧,对漕少游道:“葛平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漕少游不解的看向鱼禾。 不等鱼禾开口解释,抱着布匹判断成色的刘川,笑呵呵的道:“少主的意思是,葛平借钱生钱,不留浮财在家里,符合商人的做派。” 漕少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古人喜欢攒钱,大部分古人有了钱以后,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借钱生钱,而是将钱攒起来。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皆是如此。 葛平将自己横征暴敛得来的钱财,全部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意当中,借着钱生钱,确实很聪明,很商人。 彭三忍不住道:“葛平既然那么喜欢做买卖,还不如当一个商人,如此还能免遭横祸。” 此话一出,鱼丰、鱼禾等人皆是一愣。 刘川哭笑不得的道:“葛平又不蠢,岂会舍弃官身,去操持贱业。” 彭三认真的道:“可他如果不是官,我们也不用杀他啊。” 刘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彭三这话。 鱼丰摇头笑道:“我们是不是扯远了?” 刘川果断点头,彭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几个人继续清点葛平的财物。 一直到半夜,才清点清楚。 “有六十三金,三千五百二十一贯一百六十一钱,布一百匹,玉石首饰七十四件,地十五顷,屋契九张……” 刘川有些激动的将清点出的财物汇报了一遍。 漕少游一开始说葛平敛财不多,可此刻听到了刘川报出的数字,心里也十分震惊。 葛平手里的金子是没多少,还没有张武手里的多,但是其他的财物数量却不少。 折合成钱财的话,已经过了万贯。 鱼丰一脸感慨的道:“我听说,葛平是前年迁任平夷县的,上任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女眷。短短两年,葛平就敛财巨万,平夷县的百姓不知道在他手底下遭了多少罪。” 鱼禾出声提醒道:“兴许不是两年……” 在句町人没有占据平夷县之前,平夷县可是由县宰任方做主。任方也算得上是一个心心念念惦记着百姓的好官,如何能容忍葛平在他眼皮子底下横征暴敛。 所以葛平手里庞大的财货,很有可能是句町人占据了平夷,葛平架空了任方以后才敛来的。 鱼丰经过提醒,也想起了这个茬,点着头道:“确实不到两年……” 刘川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到两年,就敛了这么多财,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鱼丰干咳了一声,道:“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现在手里有钱、有人,也有了落脚的地方,随后该怎么做,我们议一议。” 说到此处,鱼丰下意识的看向了鱼禾。 张武、刘川等人也跟着看向了鱼禾。 虽说鱼丰是六盘水义军的首领,可是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见识了鱼禾的手段,又在鱼禾谋划下,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平夷县,找到了安稳的落脚地。 所以大家打心底里觉得,拿主意的事情,还得听鱼禾的。 鱼禾笑着将自己之前跟鱼丰商量过的事情说了出来。 几个人听完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行。 漕少游主动请缨,“镖行就交给我,各地的游侠儿多少会卖我们漕氏几分面子。” 漕中叔名满天下,漕少游作为漕中叔的儿子,也沾了不少光。 游侠儿偏偏又是一群为了追求名声,追捧大侠,舍生忘死的人。 漕少游负责走镖的话,各地的游侠儿倒是会卖他几分面子。 所以由他带头走镖,倒也合适。 但是掌管镖行,却不合适。 漕少游不够沉稳。 鱼禾心里有更合适的人选,他听到了漕少游的话以后,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张武。 张武沉稳、胆大、有号召力,遇事不会盲从,有自己的想法。 从他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就不难看出。 在鱼禾决定要偷袭六盘水兵营的时候,其他人不是盲从,就是充满担忧,唯有张武一力支持鱼禾,并且甘愿舍身犯险,为众人求取一线生机,还暗中谋划,帮六盘水义军招揽了三十多个助力。 镖行以后不仅仅要走镖,还得负责收集消息、招募人手,有些事情来不及找鱼丰和鱼禾定夺,还得临机专断。 张武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张武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就猜倒了鱼禾的心思。 张武看了漕少游一眼。 漕少游脸色有点尴尬。 漕少游懂得察言观色,在他主动请缨以后,鱼禾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反而看向了张武,那就说明鱼禾在此事上更中意张武。 张武有心缓解漕少游的感慨,他说道:“少主,此事……” 不等张武把话说完,鱼禾就缓缓开口,“镖行就交给你和漕少游,你主内,漕少游主外。” 鱼禾最终决定,又张武和漕少游一起掌管镖行。 听到鱼禾的话,漕少游脸上的尴尬就没了,他觉得鱼禾还是很看重他的。 张武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应了一句,“是……” 张武以前一直将鱼禾当成一个小辈,开口闭口直呼其名。 在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他也逐渐认可了鱼禾,开始将鱼禾当成真正的少主看。 鱼禾将镖行交给了张武和漕少游以后,看向了刘川,“脚店和货铺就交给你了。” 刘川一脸愕然,“老朽一个人,怎么能管两处地方。” 鱼禾道:“我们不是救下了不少老弱妇孺吗?你从中挑一个年长的,能管事的,帮你分担。再挑一些妇人,充当仆人。” 汉新两朝,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 许多店铺里都有妇人充当仆人,照顾客人。 刘川抚摸着胡须,沉吟着道:“那倒也行……” 鱼禾环视众人,继续道:“镖行那边,我阿耶会派遣十个人过去,人手不够,你们自己招募。脚店和货铺,我阿耶一个人也不会派,刘川你自己在老弱妇孺中挑选。 剩下的老弱妇孺,女子送到两间布坊,老弱就负责料理葛平、贼曹掾等人留下的田产。 那些孩童就暂时放在葛平府上。 闲暇的时候我会找人教他们读书,相魁去教他们习武。” 鱼禾前面的安排,众人没有疑虑,听到鱼禾要安排那些孩童读书、习武以后,众人瞪起眼。 张武忍不住道:“少主,读书花费倒是不多,可是习武的花费很多……” 鱼禾直言道:“只是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武艺,不要求他们变成像是少游一样的高手。” 张武迟疑了一下,又道:“少主,我们即便是花大价钱养着他们,以后也未必用得上。还不如直接招揽成年的青壮。” 张武的话很现实。 那些孩童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九岁而已。 等他们培养起来,恐怕都到七八年后了。 七八年后,他们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 鱼禾道:“我们既然收留了他们,不可能就不管了吧?老弱妇都有事情做,就没人看孩子了。与其让他们荒废了,不如教他们一点东西,让他们忙起来,免得给我们添乱。 识字用的竹简、习武用的木刀木枪,我们可以自己做,不用花钱。” 鱼禾尽可能的将培养那些孩童的借口说的合理了一点。 张武觉得,七八年后,那些孩子他们不一定用得上。 可鱼禾心里清楚,七八年后,只要他们还活着,那些孩子一定用得上。 张武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他听鱼禾说培养那些孩子读书习武,是为了让那些孩子不给他们添乱,便没有了异议。 鱼禾见张武没有了异议,就继续道:“我们手里的财货,除了我们能用上的以外,剩下的都发卖出去,换成粮食和铁。” 对此,众人也没有异议。 生逢乱世,粮食和铁可比钱重要多了。 张武甚至主动提出,要将自己手里的金子全部拿出来,充作共用。 鱼禾拗不过张武,只要了一半。 一切商量妥当以后,众人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 天一亮。 众人就行动了起来。 相魁去了城外,去找那些老弱妇孺。 张武、漕少游、刘川三人去接收葛平留下的铺面。 鱼丰带着人去替换平夷县四门的守卒。 鱼禾则留在县衙里,静等着三大豪族的人出招试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5章 夜郎 鱼禾没等到三大豪族的人,任方主动找上了门。 鱼禾将任方迎进了房里,二人跪坐在了矮桌前,任方开门见山的道:“小郎君,本官昨夜深思了一夜,决定让你们出五人,充任本县门下五吏。小郎君以为如何?” 一个县宰,门下有五吏,分别是贼曹、督盗贼、功曹、主簿、主记。 县宰有权招募亲信充任门下五吏,帮着他共同管理一县。 鱼禾听到了任方的话,大致明白了任方的心思,任方是在主动让权。 鱼禾笑着道:“你要是有权任命县尉的话,是不是也肯让我们出任充任县尉?” 县尉是官,可没办法招募亲信充任,那需要朝廷任命。 虽然平夷县已经沦陷,但是朝廷的规矩还是得守。 就算不守朝廷规矩,鱼禾随便找个人充任县尉,县里的豪门大族也不会认可。 任方也不会认可。 所以任方并没有提出让鱼禾出任去充任县尉。 他不愿意让鱼禾丢人。 也不愿耍小心思惹怒鱼禾。 任方听到鱼禾的话,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 鱼禾问道:“你是打算借着官职拴住我们,让我们依照官场上的规矩行事,避免我们无法无天,去折腾百姓?” 任方干笑着,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鱼禾坦言道:“我说过不会祸害百姓,就一定不会祸害百姓。只要别人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擅伤一条人命。 你也不用费尽心机防着我们。” 任方心头苦笑,他也不想防着鱼禾一行。 可鱼禾一行身份不同,一旦放开了手脚为非作歹,危害太大了。 “还请小郎君尽快挑选出五人,充任衙门里的五吏。” 任方一脸认真的道。 鱼禾见任方执意要用官场上的手段约束他,便笑道:“明日给你答复。” 任方向鱼禾一礼,准备离开。 就在任方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县衙门口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鱼禾和任方对视了一眼。 任方主动邀请,“一起去看看?” 鱼禾点点头,跟着任方出了屋舍。 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一群身着兽皮,头插着兽羽,备着竹弓,拿着简陋武器的人围绕在衙门口,正在跟守在门口的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争吵。 “我等是应征而来,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为首的是一个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身形跟巴山相当,阔面、大眼,有一脸胡子,皮肤黄中泛黑,充满了野性气息。 鱼禾和任方出现在县衙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他正在和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争吵。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见到了鱼禾,扔下了汉子,主动迎上前,“少主,他们非要闹着进去,兄弟们不让,他们就有行凶的架势。” 鱼禾瞥了一眼说话的六盘水义军兄弟,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们四个人,人家足足有十六个人,身形比你们大了一圈,真要闯进来,你们也拦不住。”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闻言,干巴巴一笑。 他跟汉子聊的不愉快,趁机给鱼禾上眼药,想让鱼禾收拾汉子。 但是他那点小心思,明显瞒不过鱼禾。 被鱼禾训斥了,他也不怕。 因为在他眼里,他和鱼禾是一家人,那汉子是一个外人。 鱼禾没理由帮一个外人不帮他。 “喂?!那个小不点,你是主事的家伙?”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见六盘水义军的兄弟凑在鱼禾面前小声说话,当即用他那蹩脚的官话,冲着鱼禾喊了一句。 鱼禾眉头一挑,看向了他。 不等鱼禾开口。 任方赶忙上前,陪着笑脸对鱼禾道:“小郎君不必生气,他们是山里的蛮人,就是那个性子,没什么坏心思。” 任方真怕那个围着库皮裙的汉子惹恼了鱼禾,逼的鱼禾行凶。 鱼禾侧头看向任方,疑问道:“认识?” 任方微微点头,“他们也算是我平夷县治下的百姓,只是跟其他的百姓有所不同。” 鱼禾盯着任方静等下文,就听任方继续道:“前汉多次征讨他们古国,成帝年间,牂柯太守陈立斩了他们最后一个王,句町人占据了他们的属县,他们被迫迁移到了平夷。 在句町人和我们双重打压下,他们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在我治下,还算温顺,并没有闹出过什么事端,遇到了征召,也会毫不犹豫的派人过来。 事实上他们躲在山林里,我们找都找不到他们,他们要是逃避征召,我也无可奈何。” 鱼禾听出了任方言语中的几个关键字,忍不住开口道:“他们是夜郎人?” 前汉成帝年间,牂柯太守陈立斩杀了夜郎古国最后一个夜郎王兴,夜郎就此灭国。 鱼禾看过这段历史,所以在任方提到前汉成帝和陈立的时候,立马猜倒他们是夜郎人。 看到了夜郎人,鱼禾就想到了夜郎自大的故事。 那是一个可爱又可悲的故事。 很多人在借着它讽刺别人的时候,自己却走入到了其中。 比如以天朝上邦自居,却闭关锁国,不知世界之大,不知世界发展,最后被人痛击的清朝。 “是夜郎人,不过他们现在不以夜郎人自居。” 任方点着头回应着鱼禾的话。 “喂,那小不点,问你话呢。”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见鱼禾不搭理他,就大声嚷嚷着。 任方嘴角抽搐了一下。 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吼谁? 亡命之贼。 手下兵甲齐全的亡命之贼。 别看你们比他们壮,真要干起来,人家能把你们按在地上捶。 鱼禾眉头一挑,缓步上前,走到了围着虎皮裙的汉子面前,仰着头盯着他,“我勉强算是一个主事的。”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低头瞥了鱼禾一眼,不满的道:“我不习惯低着头跟人说话。” 任方听到这话,捂着脸离开了。 他觉得围着虎皮裙的汉子没救了。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你可以趴着。”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哼了一声,“我趴下也比你高。” 鱼禾脸上的笑意更浓,“大个子,你知不知道衙门征召你们入城做什么?”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大大咧咧的道:“做什么都行,只要管饭、管饱。” 此话一出,他身后其他的汉子纷纷叫嚷着响应。 鱼禾笑着道:“衙门征召,自然管饭,而且管饱。我刚好管这件事。衙门此次征召你们入城,是为了修缮道路。 一会儿我让人先找个地方让你们歇下,明日开始做事。”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听到鱼禾这话,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天不做事,那管饭吗?” 鱼禾点头道:“管!”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点点头,“那就好……” 随后他便去跟他们寨子里的族人商量。 鱼禾招了招手,一个六盘水义军兄弟出现在鱼禾身边,鱼禾吩咐道:“给他们找个地方先住下,明日将他们分成四波,让他们去城外搬石头,搬到城门口,每天让他们做九个时辰。”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到此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少主,一天搬九个时辰,这也太狠了吧?再说了,咱们搬那么多石头也没有用啊。” 鱼禾瞪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一眼。 六盘水义军兄弟也不怕,又道:“小人知道他口无遮拦,得罪了少主。少主心里不痛快,痛打他们一顿就好了,没必要让他们搬石头。” 鱼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们刚才不是还在跟他们争吵吗?现在怎么开始帮他们说话了?”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干巴巴的道:“他们虽然嘴臭了一些,但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兄弟们虽然跟他们吵了几句,但也没到跟他们动手的地步。 他们的性子,兄弟们其实挺喜欢的。 他们身形高大,人人持弓,射术肯定不浅。 少主待他们好一些,说不定能招揽一两个加入我们。” 鱼禾听完六盘水义军兄弟的话,瞥了一眼那些夜郎汉子,点着头道:“就听你的,给他们吃点好的。每天让他们搬十个时辰的石头。”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惊愕的盯着鱼禾。 咋地还加了? “他们性子直是好事,可是嘴巴太臭,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容易招祸。让他们多搬搬石头,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六盘水义军兄弟还是有些不甘心。 一天搬十个时辰的石头? 豪门大族也没有这么虐待奴仆的。 鱼禾有点太狠了。 但鱼禾已经做了决定,六盘水义军兄弟没办法反驳。 万一再讲下去,变成十一个时辰,那就糟了。 鱼禾将夜郎汉子丢给了六盘水义军兄弟,就进入到了县衙。 一进门,就看到了任方正在正堂等他,任方见到了鱼禾,急忙问道:“你没太为难他们吧?” 鱼禾笑道:“我怎么可能会跟一群憨货计较?” 任方愣了一下,将信将疑的道:“真的?” 鱼禾点着头道:“我答应了给他们管饭,而且管饱。” 任方瞪了一下眼,“他们身形大,食量也大。你居然敢答应给他们管饱?!” 鱼禾大气的道:“为了彰显我豁达,这点粮食我还是出的起的。” 任方忍不住赞叹道:“你还真豁达。” “那是当然……毕竟他们每天要搬十个时辰的石头,不吃饱一点,就没力气干活。” 鱼禾随口说了一句,任方傻在当场。 你这是豁达吗? 你这是在用软刀子杀人! 你还不如抽他们一顿当作惩罚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6章 立规矩 “搬十个时辰石头,吃饭一个时辰,他们只剩下一个时辰睡觉,是不是太少了?” 任方小声的跟鱼禾商量。 鱼禾一脸坦然,“敢得罪人,就要承担得起代价。他们得罪了我,我只是略施惩戒而已。若是得罪了其他人,说不定已经被斩首示众。” 任方心中怨念深深,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亡命之徒。 任方的心里话,他不敢说出来,他替那些夜郎人分说道:“他们也不是存心得罪你,他们只是口无遮拦,你惩罚他们一两天就行了。万万不能把人折腾死。 不要以为你手里有不少甲士,就觉得自己可以在平夷县为所欲为。 夜郎虽然灭国,夜郎人虽然盘踞在山里,但是他们人数依旧不少。 你若是把人折腾死了,说不定就会引来成千上万的夜郎人。 到时候,你手底下那点甲士可挡不住。 句町人为何造反,你很清楚。 就是因为牂柯大尹周钦自不量力,斩了句町王,引得句町反叛。” 鱼禾翻个了白眼,“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不会动不动就杀人。” 任方没有在意鱼禾翻白眼,他认真的道:“我只是提醒你一番,免得你走周钦的老路,引来杀身之祸。”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我没有周钦那么自大,我知道自己的分量。” 任方将信将疑的道:“但愿如此。” 鱼禾盯着任方,“县宰似乎很闲?” 任方一愣,“我需要做什么?” 鱼禾疑问,“你不用问案,不用治理平夷吗?” 任方挑起眉,“那不是你的差事吗?” 鱼禾脸黑了,“你是平夷县宰,还是我是平夷县宰?” 任方眼中微微闪过一道亮光,“你不打算跟我争权?”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鱼禾也没必要跟任方藏着掖着,他开门见山的道:“县里的县卒,归我安排,归我调度。我招揽人手,你不得阻拦,更不得干涉。我做其他的事情,你也不许干涉……” 任方不等鱼禾把话说完,就抢先一步,道:“你的事,我都不能干涉,其他的事都归我?” 鱼禾缓缓点头。 任方有些激动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鱼禾再次点头。 任方冲着鱼禾一礼后,一脸雀跃的赶往了后堂。 他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夫人和孩子。 鱼禾见任方一把年纪了,走路还带蹦的,忍不住摇头一笑。 鱼禾手里没有什么理政的人才,管理平夷县政务的事情,还得由任方出马。 给任方留一点权力,也在鱼禾的计划之中。 任方不知道鱼禾的心思,所以整日里患得患失的。 任方走后,鱼禾也离开了正堂,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夜郎人的冒失,提醒了鱼禾一件事。 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必须立一些规矩,不然时间长了,手底下的人容易长歪。 军卒和草寇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有规矩,一个没规矩。 鱼禾一行是在造反,又不是占山为王。 他们是叛军,不是草寇。 叛军也是军卒,必须有规矩。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大多出身于六盘水兵营,倒也习惯遵守规矩。 只是新军的规矩,明显不适合他们。 新军军中规矩繁琐,而且经常朝令夕改,一些规矩,上面的官员都不一定弄得清楚,更别提底下的军卒。 所以鱼禾决定,制定一些简单的规矩。 越简单的规矩,越有效。 鱼禾不需要自己瞎想,新朝以后的朝代那么多,各个朝代的军纪,他都可以借鉴。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出身不高,各朝各代那些文邹邹的军纪,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不一定能够理解。 适合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的,似乎只有那么一个。 鱼禾取了笔墨,润了润笔,在竹简上写下了‘四大军纪七大规矩’一行大字。 随后又在底下写下了四大军纪,分别是‘军令如山’、‘不私取百姓分豪’、‘缴获归公’、‘尊老扶幼’。 七大规矩,分别是‘言辞和气’、‘损坏东西要赔偿’、‘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女子’、‘无令不得饮酒’、‘不得擅自斗殴’、‘不得强取别人钱财’。 鱼禾制定的四大军纪、七大规矩,是借鉴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但其中一些纪律和注意并不适用于新朝,所以鱼禾做了一些更改。 比如军纪中增添的‘尊老扶幼’,就这个一条小小的规矩,威力却大着呢。 能快速的提升鱼禾一行在百姓中的名望。 古人重孝,尊老了规矩一出,能瞬间将六盘水义军的名头拉高好几个档次。 鱼禾之所以能想到这一点,也是在回忆汉新历史的时候,发现汉武帝刘彻登基以后,为了招揽人心,曾经多次下诏,奉劝民间百姓尊老,并且还为老人们制定了一系列优厚的养老政策。 汉武帝刘彻穷兵黩武,几乎将大汉大部分钱财用在了战争上,大汉子弟死伤不计其数,民间百姓却并没有太大微词和反叛,跟他尊老重孝,以及制定的养老政策,有很大的关系。 鱼禾不求能像汉武帝刘彻一样,建立千秋功业。 鱼禾只求汉武帝刘彻的故智,能让他在百姓们中间站稳脚跟,能让他在乱世之中谋取一个安稳的立足之地。 比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鱼禾改的更多。 像是什么买卖公平、不虐待俘虏之列,根本不在鱼禾考虑之内。 鱼禾现在不需要跟人交换俘虏,即便是以后需要跟人交换俘虏,他也会将俘虏折腾个半死,再送回去。 因为他不折腾对方的俘虏,对方却会折腾他的俘虏。 别人对他都不会善良,鱼禾对别人也不会善良。 鱼禾写完了自己立的规矩,又仔细的推敲了一番,发现没有其他纰漏以后,就将竹简收起来,准备到了夜间跟鱼丰商量一番,然后发给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 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 鱼丰等人安顿好了老弱妇孺,整理好了三间铺子,又收拾了一番葛平留下的两间布坊,回到了县衙。 任方早就吩咐县衙里的厨娘准备了一大桌吃的。 一大碗稀粥、一大盆菜疙瘩、还有一些蒸肉,摆在桌上。 鱼禾一行围在桌边,任方坐在主位上,看着两边坐着的一群亡命之徒,有些不自在。 “吃……吃吃吃……别客气……” 任方努力的在调动气氛,只是坐在桌前的众人,一个个闷着头不说话。 鱼禾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劲,问道:“阿耶,发生了何事?” 鱼丰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我准备给布坊多拨一些钱财。” 鱼禾沉吟着道:“布坊的情况不太好?” 鱼丰阴沉着脸,点点头,“深入了解过以后,比我们之前看到的表象还要糟糕。里面的女子已经被折腾成行尸走肉了。 她们痴痴呆呆的,除了织布、吃饭、睡觉外,其他什么都不做。 我见她们瘦骨嶙峋的,就让人弄了一些肉糜混在了她们喝的稀粥里。 她们尝到了肉,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吓的打哆嗦。” 鱼禾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任方脸色也变了。 鱼丰顿了一下,又道:“晌午过后,我提出要去她们住的地方瞧瞧,她们早早的就回到了房里。等我们进去以后,就看到她们一个个洗漱的干干净净,静静的躺在床上。 见到我们进门,还主动帮我们宽衣……” “啪!” 漕少游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 “狗日的葛平就是一个畜生,我去宰了他!” 相魁、刘川等人闻言,都有起身去帮忙的冲动。 鱼丰心里也有这种想法。 鱼禾不满的道:“坐下!” 漕少游不满的嚷嚷道:“这种恶人,让他多活一刻钟,我都吃不下,睡不着。” 鱼禾瞪了漕少游一眼,“葛平那个畜生,宰了他太便宜他了。明日你们去布坊的时候,将他带上,告诉那些女子,看看那些女子怎么处置他。 看看能不能用葛平的性命,换回她们的神智。 若是不能,就将葛平丢尽蛇窟里。 我记得西南又不少出名的蛇窟。” “让那个畜生万蛇缠身而死?” 漕少游跃跃欲试的问。 素来任何的任方也忍不住道:“就更应该在他身上割一道道小口子,涂上蜂蜜,先让蚂蚁咬他两日,再丢去蛇窟。” 葛平的做派,已经触及到了人类的底线。 坐在饭桌前的所有人,都不介意用最残忍的办法弄死葛平。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县宰乃是平夷县宰,平夷县的大小事务,都由县宰说了算。县宰既然开口了,那就依照县宰说的办。” 任方一愣,咬牙道:“这个恶名我背了。” 鱼禾点点头,继续道:“葛平那个畜生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天怒人怨。我们如今在平夷县的势力,不输给葛平,为了避免我们中间出现葛平那种畜生,我们必须立一立规矩。” 有葛平这个例子在,鱼禾准备顺势推出自己立下的规矩。 他不希望,他们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如同葛平一样,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恶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7章 人比鬼恶 “我闲暇的时候想了几条规矩,你们帮着看看,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鱼禾客套的说了一句,吩咐巴山去自己的屋舍,将他写的规矩拿到了桌前。 托巴蜀文翁的福,自从前汉武帝知道了巴蜀文翁创办石室的教书育人的壮举以后,就大肆号召各地效仿文翁石室,兴办学社。 前汉武帝那么霸道的人,他号召兴办学社,各地自然不敢推脱,纷纷开设学社。 因此从前汉武帝朝起,识字的人就逐渐的多了起来。 也因此,坐在桌前的众人,不敢说博古通今,但是都识字。 鱼禾不需要宣读自己写的规矩,他只需要将竹简递给众人阅览即可。 众人看完了鱼禾写的规矩以后,大部分人陷入到了沉思中,思量起了规矩的可行性。 唯有任方一脸惊愕,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从鱼禾订立的规矩,看到了鱼禾的野心。 鱼禾为手底下的人制定了规矩,又不让他们侵犯百姓,所图甚大。 一般的亡命之徒可不在乎百姓死活,更不会制定一系列维护百姓的规矩。 只有反抗暴政的义军和所图甚大的造反者,才会制定如此规矩。 鱼禾所图甚大,那就不会在平夷县久留。 任方也不认为,平夷县这个浅滩,能容得下鱼禾的野心。 所以鱼禾一行迟早会离开。 只要鱼禾一行一走,那平夷县就会再次回到他的掌控。 忧的是,鱼禾所图甚大,造反之初,就已经订立了如此深得百姓人心的规矩。 朝野上下若是再这么乱下去,鱼禾很有可能会成就一番大事。 一旦鱼禾崛起,那就是朝廷的一个大敌。 任方在看完了鱼禾制定的规矩以后,其实有些疑问,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鱼禾制定的规矩有疏漏。 那就是没有提及维护豪门大族利益的规矩。 鱼禾想成大事,不维护豪门大族的利益,那豪门大族就不会支持他。 在任方看来,想要成就一番功业,必须得拉拢豪门大族。 唯有豪门大族,才能给予鱼禾一定的支持。 百姓们在盛世的时候,勉强混一个温饱。 在乱世的时候,饭都吃不上,根本没办法给鱼禾提供一定的支持。 所以鱼禾不制定一些优待豪门大族的规矩,是一个大弊端。 任方看出了这一点,但是没有明言。 他不希望鱼禾崛起,不希望鱼禾坐大,不希望看到鱼禾将中原大地拉进乱世。 “规矩是不是少了点?” 鱼丰和张武在看完了鱼禾制定的规矩以后,对视了一眼,鱼丰缓缓开口。 鱼丰和张武此前担任的是朝廷的基础军官,在此事上最有发言权。 鱼禾直言道:“规矩太多了,手底下的人也记不住。我们总不能在招揽人手的时候,要求所有人都将规矩背过吧? 一些人不识字,你让他们背书,还不如杀了他们。 一些憨货,情愿把脑袋给你,也不愿意多记一条规矩。” 巴山很配合的挠着头道:“规矩太多了,俺肯定记不住。” 鱼禾借着巴山打配合,顺势又道:“虽然我没有领过兵,但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兵不在多,而在精。规矩其实也是一样的。 而且有军令如山这一条规矩在。 其他的规矩可以补充在军令里。” 鱼丰沉吟了一下,道:“也对,我们人少,用不到那么多规矩。” 鱼丰此话一出,其他人没有反驳,鱼禾制定的规矩,就这么定下了。 定下了规矩,鱼禾和鱼丰又安排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 任方在众人离开之前,拦下了众人,要鱼禾和鱼丰出五个人,充任衙门中的五吏。 鱼禾和鱼丰商量了一下,最终由鱼禾充任主记,鱼丰充任主簿,张武充任贼曹,相魁充任督贼,刘川充任功曹。 五吏的安排,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纯粹是为了给任方凑人数,瞬间将鱼禾一行反贼的身份暂时洗白。 次日。 任方就张贴出了告示,将鱼禾五人充任五吏的事情,告诉了平夷县上下。 平夷县的百姓得知此事以后,议论纷纷。 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也没有质疑鱼禾一行身份的。 他们只当衙门里权力的变更,是任方和葛平争权之后的结果。 很明显,葛平败了。 所以他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鱼丰和漕少游一大早就从牢里提出了葛平,带着葛平去了布坊。 张武一个人去了镖行。 刘川拉着彭三去了脚店和货铺。 脚店和货铺的铺子有许多地方需要修葺,重新修葺过后,还要补充许多用具,刘川需要彭三这个匠人去帮忙。 就连鱼禾也没闲着,他窝在县衙里,为新的脚店和货铺设计起了家具。 脚店、货铺,是以后帮鱼禾敛财的重要渠道,鱼禾不得不上心。 傍晚的时候,众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鱼禾将他忙活了一天,设计出的家具的图皮,递给了彭三。 新朝并没有合用的制图的图纸,竹简上也不好作画。 所以鱼禾干脆用了一张牛皮当图纸,将他设计的家具全部绘制在上面。 至于什么朝廷不让杀牛,杀牛犯法之类的规矩,用不到鱼禾头上。 鱼禾要是在乎那些规矩,那他就不用造反了。 彭三拿到了鱼禾给他图纸以后,一脸惊愕,“少主,您也是匠人?” 鱼禾绘制的图纸很精细,上面连尺寸都标注好了。 虽然没有用米、厘米、毫米之类的符号,但是简单的一、二、三之类的汉字,代表着多少尺寸,彭三一看就懂。 “我算是什么匠人?我只不过是喜欢画画而已。” 鱼禾随口说了一句。 彭三不信,“您若是没做过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绘制出如此精细的图?衙门里府库里面放的图纸,都没有您的精细。 里面记载的东西,也没有您的好看、新颖。” 鱼禾张了张嘴,却没有言语。 他画的东西,当然好看、新颖了,因为那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至于他画图为何如此精细,那得益于他在后世的数学老师。 后世的数学老师,一直提醒着学生,画图一定要用尺子。 所以鱼禾画图的时候,习惯用尺子。 用尺子画出的图,标上数字,再加上构图新颖,自然比县衙府库里那些相当抽象的图纸好了无数倍。 彭三看了,自然会生疑。 鱼丰等人听到了彭三的话,纷纷凑上前,看起了鱼禾画的图纸。 看完了以后。 鱼丰一脸愕然的盯着鱼禾道:“族里的先生还教你们匠术了?” 任方、张武等人也一脸怪异的看着鱼禾。 特别是张武等人,看鱼禾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妖孽。 会治病、懂奇术、善谋划、能敛财,如今连匠术也会了。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鱼禾看出了众人将他当成了一个异类,他一脸淡定的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多用点心,你们也会。” 鱼禾吩咐巴山去取了一张皮子,又拿了笔墨。 然后取了个尺子,当中跟众人传授起了简单的画图之道。 众人在观察了鱼禾画图,又在鱼禾指点下,画了一番后,觉得挺简单的。 鱼禾在众人画图的时候,又趁机指点了彭三几句,“你要是用点心,画出的图肯定比我还好。” 鱼禾指点着彭三,让彭三将自己做弓弩的技艺画在了皮子上,又配上了一些文字。 彭三精通匠艺,下手也稳。 没过多久,就画出了一副跟鱼禾不相上下的图纸。 众人看到了彭三画的图纸以后,看着鱼禾的目光就变正常了。 鱼禾将图纸一股脑的塞给了彭三,然后立马转移话题,跟众人聊起了其他。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葛平的下场。 鱼丰一脸感叹的道:“今日我和少游带着葛平去布坊,布坊里的女子们,见到了葛平,就像是见到了鬼魅。不仅不敢对葛平出手,还被吓的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还是我们收留的那些妇人们,率先上前给了葛平一个巴掌,那些女子们才敢正视葛平。 但他们还是不敢对葛平出手。 我们怕吓到那些女子,就将葛平带到了别处,依照县宰的法子,给他身上割了几道口子,涂满了蜂蜜。 中午的时候,蚂蚁就爬满了葛平身躯。” 漕少游提到此事,一脸兴奋的道:“你们不知道,那葛平在被蚂蚁爬上了腿以后,就一个劲的求我们杀了他。 等到蚂蚁爬满了他全身的时候,他叫的更大声。 又几次他都晕过去了,还是我将他给打醒的。 最后也是我将他扔进了蛇窟,看着一群毒蛇,缠满了他的身子,我才离开的。” 任方一脸唏嘘的道:“想必那葛平,今天一整天都处在惊恐当中。他死的时候,恐怕胆子已经被吓破了。” 漕少游果断道:“对付这种畜生,就应该不择手段。他就这么死了,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任方叹了一口气,道:“如此手段,以后还是少用为好。” 漕少游一脸古怪的道:“最残忍的法子,貌似是你说的。” 任方一脸尴尬。 看着漕少游还有奚落任方的意思,鱼禾出声帮任方解围,“行了,葛平那种畜生,不值得我们拌嘴。他就像是田红发那种畜生一样,死了以后,就该被忘了。” 鱼禾看向鱼丰,问道:“阿耶,那些女子们可有好转?” 鱼丰点头道:“有!她们在葛平离开后,哭了。” 鱼禾感慨道:“还知道哭就好,哭了就说明心还在。心还在,就还有救,回头对她们应该好一些。看看她们能不能脱离痴呆。” 刘川抚摸着胡须,长叹一声道:“世道太乱,人比鬼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8章 穷人和富人的区别 刘川的话让鱼禾想起了那句‘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的话。 乱世,正应了这句话。 妖魔鬼怪丛生,吃人血肉的畜生比比皆是。 鱼禾不是圣人,鱼丰也不是善人,但他们都有做人的良知和做人的底线。 遇不到葛平这种人,他们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遇到了葛平这种人,他们就有必要送这种人下地狱。 一求心安,二求太平。 张武觉得气氛有点沉重,便立马将话题引到了镖行上面。 “镖行的一切,我已经依照你的意思收拾好了,回头从衙门里弄一批公车过去,就能行镖了。” 张武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公车私用,始终有些扎眼。所以我认为,可以将衙门里退下的公车,修整一番,磨去衙门里字样,再用于行镖。” 鱼禾思量了一下,觉得张武说的在理,所以点头答应了此事。 张武对任方拱了拱手,拉着任方到了一边,聊起了公车的问题。 公车是每一个衙门的标配,每一个衙门都有或多或少的公车。 其中一部分供衙门里的官员使用,另一部分供给过往的达官显贵或者有爵位在身的人调用。 算得上是朝廷给官员和达官显贵们的福利。 平夷县如今名义上被句町人占据,达官显贵没人敢到平夷来,所以大部分公车都停放在衙门里闲着。 鱼禾和张武将公车改头换面以后拿去行镖,任方并不反对。 在任方看来,这是一种减少衙门消耗,为衙门节流的举动。 若是鱼禾能在征用了公车以后,再给衙门一些钱财,衙门借此还能创收一笔。 不过鱼禾并没有提及给钱的事情,任方也不敢问。 鱼禾在任方和张武讨论公车调用的细节的时候,跟鱼丰、相魁、刘川等人又商量了一下货铺、脚店、布坊的事宜。 商量好了随后几日要处理的重点问题以后,几个人就散了,各自回房歇下。 彭三回房以后,并没有睡,他拿到了鱼禾给的图纸,见猎心起,点灯熬油忙活了一个晚上。 天明的时候,彭三就折腾出了一张鱼禾设计的桌子。 并且拿到了鱼禾房里,请鱼禾品鉴。 鱼禾在仔细观察了彭三做的八仙桌以后,给予了认可。 彭三得到了鱼禾的认可,更加卖力。 他向任方打了一声招呼,带着衙门里的官匠,忙碌了起来。 鱼禾在看过了彭三做的八仙桌以后,就穿戴整齐,带着巴山出了县衙。 鱼禾在平夷县的街道上晃荡了一圈,见街道上的店铺开着门,过往的客商进进出出每一家店铺,就知道他们的出现,并没有打乱平夷县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鱼禾对此很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 平夷县的百姓若是因为他们的出现,一个个变得谨小慎微、躲在家里不出门,那鱼禾一行即便什么也不做,也会成为平夷县一大害。 鱼禾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在平夷县内巡视了一圈,然后出了城池的东门。 东门外。 一群身穿着兽皮的大汉们,背着一块块硕大的石头在官道上徐徐前行。 没有人盯着他们,他们干活却格外卖力。 监督他们的六盘水义军兄弟,蹲在一堆大石头边上长吁短叹。 看到他们互相鼓舞着在艰难前行,就一个劲的直叹气。 “你似乎对我的安排不满?” 鱼禾站在六盘水义军兄弟背后,问了一句。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到鱼禾的声音,赶忙起身,“少主……” 鱼禾点了点头,继续道:“你是不是对我的安排不满?” 六盘水义军兄弟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小人不敢。” 鱼禾感叹道:“我们是一起从六盘水逃出来的,我不会用惩罚别人的方式惩罚你们。你心里有话就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到鱼禾这话,咬了一下牙,沉声道:“少主是您让小人说的,那小人就说了。” 鱼禾笑着点点头。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郑重的道:“少主,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您不该这么这么他们。” 鱼禾没有言语,静等着六盘水义军兄弟继续说。 六盘水义军兄弟又道:“少主,小人也算是吃过苦的人。在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一天做八个时辰的重活,吃一顿饭。 小人每日回到了营帐里,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可是他们,每天干十个时辰的活,吃饭花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休息。 就这,他们每天在吃饭休息的时候,还会唱一些歌谣。 他们真的很好,少主不该如此待他们。” 六盘水义军兄弟也不知道该如何夸夜郎人,就一个劲的跟鱼禾说夜郎人很好。 鱼禾听完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的讲述以后,沉吟着道:“每天干十个时辰的活儿,还能唱歌自乐,确实不错。” 六盘水义军兄弟重重的点头。 鱼禾又道:“他们有没有讨饶或者服软?”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边摇头,一边认真的道:“就是没有讨饶,没有服软,也没有喊苦喊累,小人才觉得他们好。” 鱼禾有些意外。 所有夜郎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服软、讨饶、抱怨,甚至还会唱歌。 那就说明他们耐苦劳,能一直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如此秉性,再配上他们强壮的体魄,只要稍加训练,就能达到悍卒的标准。 如此属民,却被夜郎王给糟蹋了。 夜郎王得罪谁不好,得罪强势时期的西汉,居然还敢跟西汉比大小。 西汉将庞大的匈奴打的哭爹喊娘的,小小的夜郎,跟西汉比肌肉? 活腻了? 鱼禾一边腹诽着夜郎王的愚蠢,一边问道:“他们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六盘水义军愣了一下,赶忙点头道:“这个倒是有,他们想吃肉,顿顿吃粥,他们吃不惯。”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弄点肉给他们,不行让他们自己去林子里打猎。” 六盘水义军兄弟脸色一苦,“他们每天做十个时辰的工,哪有时间去打猎。咱们六盘水的兄弟,如今各有差事,也没有时间去打猎。” 鱼禾瞪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一眼,“每天给他们减四个半时辰,让他们去打猎,或者休息。再派人经常去集市上转转,碰见有人出售猎物,只要价钱不高,也可以买回来。”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精细的道:“少主给他们减时间了?少主不怪罪他们了?” 鱼禾翻了个白眼,“我还不至于为了两句蠢话,把他们往死里折腾。我原本想着,让他们搬石头,磨一磨他们的性子。等他们求饶的时候,让他们知道知道规矩,知道知道畏惧,以后也好用。 但他们并没有求饶,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们搬石头搬到死。 以后只能想其他办法磨他们的性子了。 回头我阿耶会传达一些新的规矩下来,你多和他们接触接触,尽可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记住。 让其他兄弟也和他们多接触接触。问清楚他们族里的情况,看看他们族里还有多少人。”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完鱼禾这话,眼前一亮,喜滋滋的道:“少主准备招揽他们?” 鱼禾直言道:“我们现在人单力薄,我们需要人的地方有多。他们想法单纯,适合被招揽。你们多上上心,看看能不能在招揽他们的同时,再从他们族里拉些人过来。 要是能将他们全族拉过来,我和我阿耶亲自给你们摆庆功酒。” 六盘水义军兄弟先是一喜,随后脸一耷拉,“他们力气不小、箭术也不错,能招揽他们,自然是好事。可小人们嘴笨,他们又认死理,小人们怕招揽不到。” 鱼禾瞪了他一眼,“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尴尬。 鱼禾哼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不会用嘴说,就不会用行动拉拢吗?” 六盘水义军疑惑的看着鱼禾。 鱼禾没好气的道:“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先给他们吃,让他们觉得你们热情好客,让他们喜欢跟你们待在一起。 等到他们跟你们亲近了,你们再出声招揽,是不是可以事半功倍。” 六盘水义军一脸迟疑,“那兄弟们岂不是要受委屈了,兄弟们会不会有怨气?” 鱼禾被他气笑了,“我和我阿耶会亏待你们?那点吃食算什么?回头给你们发双份。你们私底下吃的时候,别让他们瞧见就好了。” 鱼禾很想告诉六盘水义军兄弟,他们少吃两口好的,换来一个强而有力的同伴,赚大了。 但是考虑到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不会想的那么长远,也就放弃了。 对于一些有理想、有抱负、有野心的人而言,他们愿意将自己手里的东西让出去,换取价值更大的东西。 对于一些随遇而安、目光短浅的人而言,他们只惦记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丝毫不会去想,用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换取更多的东西。 这是穷人和富人的区别。 也是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9章 老狐狸出没 听完鱼禾的话,六盘水义军兄弟眼前一亮,追问道:“那他们吃了咱们的东西,不愿意答应咱们招揽呢?” 鱼禾叹了一口气,指点道:“我阿耶回头会向你们传达一些规矩,他们中间肯定有人会触犯其中的一些规矩。只要他们一触犯,你们主动帮他们承担惩罚,他们心生了愧疚,还会拒绝你们的招揽?” 说到此处,鱼禾又担心六盘水义军兄弟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但凡是他们在没有答应我们招揽之前,触犯的规矩,你们帮他们承担,我和我阿耶都不会真的惩罚你们。” 六盘水义军一脸惊喜的道:“还能这样?回头我就让兄弟们去试试。” 鱼禾叮嘱道:“记得管住嘴,谁要是将此事说出去,露了馅,就别怪我和我阿耶下重手。”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个劲的点头。 六盘水义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鱼禾交代完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以后,没有再在城门口停留,带着巴山赶回了县衙。 往后几日。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开始暗中接触那些夜郎人。 夜郎人性子直,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凑上去以后,他们也没有任何防备。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一个个纷纷拿出自己私藏的‘好吃的’,分享给那些被他们盯上的夜郎人。 夜郎人虽然性子直,但也懂得礼尚往来。 他们擅长打猎,林中的飞禽走兽又多,所以每一次他们出去打猎,几乎都会带回一些猎物。 他们带回了猎物以后,就会分享给六盘水义军兄弟们。 夜郎人和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相处的十分融洽,双方的友情在持续上升。 鱼丰、张武等人得知鱼禾有心招揽夜郎人以后,也给予了一定的支持。 他们都跟夜郎人接触过,知道夜郎人的秉性。 夜郎人的性子和体魄,确实适合当兵卒。 鱼禾能招揽到夜郎人的话,六盘水义军也会进一步壮大。 为了尽快让夜郎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鱼丰等人也给予了一些帮助。 比如张武的镖行,走的第一镖,就是去夜郎人居住的寨子里,为夜郎人送布料和食盐。 夜郎人的布料和食盐,是鱼丰赏赐的。 鱼丰念及他们干活卖力,所以赏赐了他们一些布料和食盐。 夜郎人还在应征期间,没办法回去,所以张武主动请缨,去帮他们送。 刘川在张武临行前,还托张武在夜郎人居住的寨子里收一些山货。 彭三特地赶制了一批给小孩子玩的木马等物,让张武当敲门砖。 夜郎人在六盘水义军上下共同努力下,在向六盘水义军靠近。 六盘水义军上下对于他们即将要得到一个大的助力,都很高兴。 唯独有两个人不高兴。 一个是鱼禾,一个是任方。 鱼禾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夜郎人的嘴。 夜郎人在得知了鱼禾减免了他们劳作的时间以后,嘲讽了鱼禾几句。 说鱼禾一个小不点,奈何不了他们夜郎人,被他们夜郎人的勤劳吓怕了,先认怂了。 鱼禾知道此事以后,差点没把时间给加回去。 任方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看到了鱼禾父子的实力在不断的壮大,以后肯定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但他们无论如何不高兴,都影响不了夜郎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中的步伐。 在张武带着满车的山货,以及一些夜郎的族老、女子、孩童出现在平夷县的时候,第一个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出现了。 县衙里。 鱼禾正在清点葛平的一些闲置的产业发卖以后的钱财的时候,相魁匆匆赶到了房内。 “少主,主公请您去一趟夜郎人住的地方。” 相魁躬身道。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铜钱,疑问道:“发生了何事?” 相魁道:“有人触犯了规矩。” 鱼禾眉头一挑,“那一条?” “禁酒令!” “我阿耶既然在,他看着处理就行了啊。为何要我出面。” 鱼禾疑问。 相魁苦着脸道:“触犯禁酒令的是夜郎人,代替夜郎人受过的是主公。有夜郎的族老看着,兄弟们没办法作假。 小人想代替主公受过,可是主公不允。 如今只能请您出面了。” 鱼禾听完了相魁的话,微微揉了揉眉心,并没有言语,他在思量相魁的话。 他阿耶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不可能明知他定下的规矩,故意看着夜郎人犯错。 他阿耶在明知规矩的情况下,眼看着夜郎人犯错,又愿意主动代替夜郎人受过。 应该是有把握能招揽夜郎人加入六盘水义军当中。 当着夜郎族老的面,动真格的。 那就说明那个夜郎族老的在夜郎人中地位不低,他阿耶亲自上场,是为了取信于人。 只是他阿耶亲自上场,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我去了能做什么?当着一众人的面,否决了我阿耶的决定?那我阿耶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看着我阿耶受过,又或者亲自动手,那都是不孝。 我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鱼禾思量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相魁急忙道:“您劝劝主动,让小人代替主公受过即可。”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我阿耶既然决定亲自代替夜郎人受过,那就说明里面有门道,你代替他,根本不起作用。” 相魁一脸焦急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十棍子,真打的话,主公也受不了。” 鱼禾缓缓起身,叹了一口气,道:“先去看看再说,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真打的话,那就只能由我代替我阿耶受过了。” 仆人代替主人受过,根本不会让看客感受到半点诚意。 唯有儿子代替父亲受过,才能让看客感受到诚意,还能让看客感受到孝道。 一场糟心的事情,也会因为孝道,引为美谈。 只是夜郎人未必会看重这个。 鱼禾代替鱼丰受过了话,未必对夜郎人的胃口。 具体要如何应对,还得鱼禾看过以后再做决定。 鱼禾在相魁引领下,出了衙门,一路赶到了夜郎人住的地方。 夜郎人住的地方距离衙门不远,在衙门东侧的一个草谷场。 草谷场里有不少竹棚,平日里堆放衙门骡马用的草料。 衙门一旦征召青壮入城,就会腾出草谷场,让青壮们居住。 鱼禾赶到草谷场的时候,就看到草谷场正中点着一堆篝火,夜郎人和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围着篝火站着。 在篝火旁有一个青石块,鱼丰就站在石块前,在挑选行刑的人手。 只是六盘水义军兄弟们明显不敢对鱼丰行刑,所以但凡是被鱼丰看到的,都一个劲的往后缩。 大部分夜郎人静静的站在一个身着花花绿绿服饰的老者身后,那个此前骂过鱼禾小不点的夜郎人,一脸恼怒的冲着老者瞪着眼。 老者不为所动,他手里握着一根竹竿,挡在夜郎人身前,平静的看着鱼丰。 “少主到了!” “少主到了!” 相魁隔着老远就大声喊了起来。 众人被相魁的声音吸引,目光齐齐落在了鱼禾身上。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在看到了鱼禾的时候,齐齐松了一口气。 鱼丰也松了一口气。 约束着夜郎人的老者,看到了众人的反应,又看到了鱼禾稚嫩的面孔,眼中闪过一道意外的神色。 鱼禾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了篝火旁,对鱼丰一礼,“阿耶……” 鱼丰点点头,没有言语。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齐齐向鱼禾施礼,高呼少主。 鱼丰在六盘水义军兄弟们见礼以后,为鱼禾介绍道:“禾儿,过来见过农家寨的长者。” 鱼丰引领着鱼禾走到了老者面前。 鱼禾向老者一礼,“鱼禾有礼了。” 老者起身,一板一眼的整理了一下花花绿绿的衣服,向鱼禾微微拱手。 “小郎君有礼……” 老者的官话有点蹩脚,但却比平夷大部分人要好很多很多。 鱼禾有些意外。 老者似乎看出了鱼禾的心思,淡然笑道:“老朽年轻的时候,应平夷令相邀,去过长安,在长安待过几载。” 鱼禾听到此话,更加意外。 前汉对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并不友好。 平夷令能带老者去长安,还能让老者在长安待几年,那就说明两者的交情很不错。 鱼禾觉得,前汉的平夷令,绝对不会带一个铁憨憨去长安,更不可能将一个铁憨憨留在长安数年。 要知道,长安达官显贵繁多,县令在长安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平夷令带一个铁憨憨去长安久留,纯粹是自找麻烦。 所以老者必然很聪慧,很懂为人处事。 老者又聪慧,又有阅历。 难怪鱼丰会假戏真做,亲自上场。 其他人上场的话,恐怕骗不过老者。 “没想到老丈还有这份经历。” 鱼禾称赞了一声。 老者笑眯眯的道:“老朽也年轻过。” 鱼禾瞧着老者那笑眯眯的神情,有些熟悉。 那神情,像极了他看别人演戏时候的神情。 鱼禾立马意识到,这个老家伙不好对付。 鱼禾对老者又是一礼,回过头问鱼丰,“阿耶,您找我过来所为何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0章 鱼禾的小套路 “军中明令禁酒,农鲁借着跟家人团聚的时候,偷喝了一些家人带的酒……” 鱼丰面色肃穆的道。 那个此前称呼鱼禾为小不点的夜郎汉子,听到了鱼禾的话,一脸认真的喊道:“酒是我喝的,军令是我犯的,要打打我。” 站在汉子身边的老者,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鱼禾上下打量了夜郎汉子一眼,“你叫农鲁?” 农鲁瞪起眼,“小不点,要打要罚,冲我来。我不让别让帮我顶。夜郎的汉子,还不需要别人代我受罚。” 老者脸瞬间就黑了。 若不是在人前,不好跟农鲁计较,老者顾及都要抄起竹棍揍人了。 老者刚才已经看过了众人的反应,知道鱼禾在一众兵卒们心中威信极高。 农鲁也是蠢的可以,得罪谁不好,得罪鱼禾。 鱼禾能降伏一群汉子,必然是一个有手段的人。 他要是想收拾农鲁,能不着痕迹的将农鲁给折腾死,还不会让农鲁知道真相。 汉人的手段,老者是见识过的,甚至也用过。 他知道汉人心思有多深,手段有多狠。 鱼禾没有在意农鲁称呼他为小不点,他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的罪,你认了?” 农鲁刚要开口,老者用竹竿敲了农鲁一下,示意农鲁闭嘴。 老者干巴巴的冲鱼禾笑道:“此处又不是军营,何来军中的规矩?农鲁等人只是应征而来的力夫,干的是力气活,又不是冲锋陷阵的勾当,军中的规矩似乎也约束不到他们。” 老者一开口,便为农鲁脱去了所有罪过。 鱼禾盯着老者道:“老丈很了解县衙的规矩?” 老者笑眯眯的道:“略懂……” 鱼禾点着头道:“那老丈应该明白,衙门征召,从来就没有力夫一说。只有正卒和更卒。 正卒那是只有朝廷才有资格下令征召的。 衙门大多数时候只能征召更卒。 但不论是更卒还是正卒,都是卒。 守的都是军纪。” 老者摸索着胡须,笑眯眯的道:“汉家的规矩,现在似乎管不到平夷县百姓的头上。平夷县如今已经被句町人占据。 小郎君要将军中规矩的话,似乎应该依照句町人的来。 句町人可没有不许在军中饮酒的规矩。 还有,老朽虽然今日刚到平夷县城,但也听说了县宰的所作所为。 似乎县宰下令征召各地的更卒,除了我农家寨外,其他各乡各寨的百姓,并没有响应。 我农家寨能在县宰危难之际,施以援手,县宰不应该苛待我农家寨的人。” 老者说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可言辞却很犀利。 无论是平夷县的归属问题,还是农家寨危难之际响应征召的义举,都足以帮农鲁脱罪。 若是由任方来处理此事,任方不仅不会惩罚农鲁,估计还会请人家再吃一顿酒,答谢人家给他面子,响应他号召。 但此时此刻,站在老者面前的是鱼禾。 鱼禾听完了老者的话,点着头道:“老丈言之有理。平夷虽然被句町人占据,但我汉儿不屈。该守的规矩,我们不仅不能丢,还得更加严苛的遵守。 有朝一日,平夷复汉,我等也能抬头挺胸的做人。 老丈说农家寨的人无罪,农家寨的人便无罪。 但我们的人没能及时阻止农家寨的人饮酒,有无视规矩之嫌。 我们自罚,相信老丈不会阻止吧?” 老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还做出了一副看戏的架势。 鱼禾对鱼丰拱了拱手,道:“此事想必军中上下都看到了,但却没有人阻止,所以所有人都有错。但法不责众,阿耶身为军中头领,理当代替所有人受罚。” 鱼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好!” 鱼禾又道:“但我身为人子,怎能看着阿耶在我面前受刑,所以请阿耶准许我代您受罚。” 鱼丰有些动容,惊声道:“此事不是儿戏,几棍子下去,你可就下不了床了。” 现在这种场面,明显要动真格的。 若是不动真格的,被其他夜郎人看出了破绽,被他们当成了虚伪的人,以后可就没办法再招揽他们了。 夜郎人性子直,性子直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认死理。 他们认可的人,他们会无条件的信任。 他们不认可的人,他们根本不会与之交往。 鱼禾拱手道:“还请阿耶成全。” 鱼丰咬着牙道:“不行!” 军中的军棍,岂是那么好受的。 就鱼禾这个小身板儿,一通打下去,鱼禾得在床上趴半个月。 鱼禾沉声道:“还请阿耶成全!” 鱼丰瞪着眼,要回绝。 就见相魁猛然出列,喊道:“小人愿代少主受罚。” 巴山毫不犹豫的跟上,“你打俺,俺不怕。但你不能打少主。” 其他六盘水义军兄弟见此,纷纷出列,请求代替鱼禾受刑。 场面那叫一个悲壮。 农鲁那种直性子的人,那里看得下去。 他越过了老者的竹竿,大声的喊道:“小不点,我夜郎汉子,绝对不会让别人替我们受罚。” 其他夜郎汉子也被六盘水义军弄出的悲壮场面激起了血性。 一个个纷纷站出来,支持农鲁。 老者跺着竹竿,怒声让农鲁回去,农鲁对老者的话充耳不闻。 鱼禾轻蔑的瞥了农鲁一眼,淡淡的道:“你又不是我们的人,不用守我们的规矩,也没有资格受我们的刑。” 农鲁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憨憨性子,那听的了这话。 鱼禾此话一出,农鲁怒了,他拍着胸膛大声喊着,“我现在就是你们的人了。” “农鲁!!” 老者看到农鲁中了鱼禾的奸计,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农鲁梗着脖子,豪迈的道:“阿爹,你说过,咱们夜郎人以前喜欢说大话,吃了亏,以后就应该实诚点,说啥就是啥。 现在我说了要成为他们的人,那我就是他们的人。 你劝我也没有用。 你要打我,也得等我受了刑,再打。” 老者气的直哆嗦。 他气农鲁中了鱼禾奸计却不自知。 也气自己将农鲁教的太老实。 鱼禾缓缓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农鲁,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你若加入了我们,以后刀山火海,都得跟着我们闯,我们不退,你不能退。” 农鲁仰起了头,傲然道:“你一个小不点都敢闯,我为什么不敢闯?” 鱼禾痛快的喊了一声,“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中间一人。四大军纪,七大规矩,犯一条,都必须受罚。 你私自饮酒,犯了七大规矩之一。 该杖十杖。 你可认罚?” 农鲁掷地有声的道:“我认!” 鱼禾点着头,又道:“我替你领一杖!” 鱼丰通过农鲁的反应看出了鱼禾在激农鲁,他顿时顺着鱼禾的话道:“我也替你领一杖!” 相魁、巴山等人纷纷开口,愿意替农鲁领一杖。 农鲁愣了一下,然后大大咧咧的道:“我既然已经加入你们了,那我的十杖,我自己领。” 鱼禾盯着农鲁郑重的道:“你既然已经加入到我们当中了,那便是我们自己人。我们兄弟,不仅能同富贵,也能同受罚。 我们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农鲁又愣了。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被鱼禾的话给激励到了,他们激动的重复着鱼禾的话。 “我们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 农鲁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突然之间有那么一种找到亲人、找到兄弟、找到归属的感觉。 “我们……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 农鲁下意识的跟着喊了一句。 随后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再次重复起了这话。 农鲁慢慢的也加入到了其中。 在众人的声音喊到了震耳欲聋的时候,鱼禾振奋的高声喝道:“陪我们农鲁兄弟一起受刑!”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齐齐抱拳应允。 “喏!” 算上农鲁、鱼禾、鱼丰三人,十个汉子往地上一趴,静等着军棍落下。 大家脸上都充满了振奋的神色,农鲁也不例外。 其他夜郎汉子看着农鲁跟着鱼禾等人一起受刑,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老者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进了眼里。 他心好似被人攥紧了,脑袋里好像是有东西在不停的冲撞,浑身在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农鲁皮糙肉厚,挨了一军棍,揉了揉屁股,就起身跑向了老者,一脸笑容的喊道:“阿爹,以后我就是他们的人了。” 老者想打死这个不孝子,这个蠢货。 但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他知道,有鱼禾那个小狐狸在,他就算把农鲁打死,也改变不了农鲁的心意。 鱼禾那个小狐狸,太能煽动人心了。 一场苦肉大计,被鱼禾那个小狐狸三言两语,就变成了一场激励士气的大会了。 自己人都被他煽动动了,更别提其他人。 其他的夜郎汉子,虽然没有加入到鱼禾麾下,但是他们明显已经动心了。 动了的心,可留不住。 唯有吃了苦头,遭了罪,才能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 “你还真是阿爹的乖儿子……” 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农鲁干巴巴一笑。 老者恶狠狠的瞪了农鲁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去一边待着去,一会儿再收拾你。” 老者丢下了农鲁,走向了正在揉屁股的鱼禾。 “小郎君好手段,老朽算是长见识了。能否请小郎君借一步说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1章 鱼大忽悠上线 鱼禾揉着屁股,跟随老者走到了草谷场的一个竹棚里。 竹棚里铺着几张草席,还有一堆干草垫在下面。 老者找了一张干净的草席,请鱼禾坐下。 二人跪坐在草席上,坐定以后,老者一脸疑惑的盯着鱼禾道:“小郎君一行,到底是什么人?” 鱼禾认真的解释,“当然是衙门里的人,我阿耶是衙门里的主簿,我是衙门里的主记。” 老者苦笑一声,“小郎君一行的做派,不像是衙门里的人。” 鱼禾一脸茫然的道:“县宰任命我们父子充任平夷县主簿和主记的公文,就张贴在衙门口的告示榜上。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老者抚摸着胡须,叹了一口气,道:“县宰出的告示,老朽倒是知道。可在县宰张贴告示之前,平夷县似乎没有小郎君这号人。 小郎君一行,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鱼禾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老者一脸幽怨的道:“小郎君,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呢?小郎君既然不肯说,那老朽替你说。月前老朽去夜郎县缴贡的时候,听毗邻汉阳那边的句町人说,汉阳治下的六盘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六盘水兵营内出现了叛乱,有一伙过百的强人,攻破了人数足有上前的六盘水兵营,从里面夺取了许多战马和兵刃,逃离了六盘水。 驻扎在六盘水的大新江关校尉,捉拿了不少趁机从营地里叛逃的逃卒,想查出那伙强人的去处。 但是那伙强人十分聪明,他们在攻破六盘水兵营的时候,放走了营里的大部分大新将士,使得那些大新将士从四面八方逃跑,帮他们混淆了视听。 所以江关校尉至今还没有查出那一伙强人是谁,又逃向了什么地方。 老朽若是猜测的没错,那伙强人应该是逃往了北方吧?” 鱼禾听到老者这话,眉头微微一挑,有些意外的道:“老丈消息如此灵通,身在平夷,居然还能打听到汉阳的动向。 我若是记得没错,中间可差了几百里地呢。” 老者叹了一口气,直接点破了鱼禾的身份,“小郎君和小郎君手底下的那群人,就是那伙强人吧?小郎君等人出现在平夷的日子,刚好是那群强人离开六盘水兵营数日后。” 老者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鱼禾也不好在继续装傻充愣,“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将那些贼人的身份强加在我们身上,好借助朝廷的兵马,除掉我们? 那老丈觉得,朝廷有把握一举击溃句町人吗? 在没有一举击溃句町人之前,他们敢分兵攻打平夷吗?” 老者赶忙道:“老朽绝对没有威胁小郎君的意思。老朽只是想告诉小郎君,我夜郎人刚刚经历过灭国之难,国中的国民十不存一。 许多国民依旧反投了句町人和滇人,只剩下了几支,苟活在山林里。 经历了灭国之难,我们也看开了。 我们只想隐世求存,不想再参与天底下的纷扰。 此次县宰下令征召青壮,其他各田庄各村寨,都没有响应,就我们农家寨响应了。 我们之所以响应,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此处,老者起身,向鱼禾郑重的一礼,“小郎君,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农家寨的人。老朽可以向小郎君承诺,只要您还在平夷,我农家寨上下,愿意听从小郎君任何命令。” 鱼禾盯着老者,认真的道:“老丈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老者抬头,狐疑的盯着鱼禾。 鱼禾沉声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将起,老丈以为带着族人躲在山林里,就能安稳的活下去?若有一日,有强人闯进了山林,老丈的族人又该何去何从?” 老者愣了一下,苦着脸道:“那就躲到其他地方去……” 鱼禾又道:“老丈去过长安,应该听说过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果有一日,有人平定了天下,掌控了四海,老丈又准备躲去何处?” 老者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那老朽就带着族人,纳土称臣。” 鱼禾点了点头,盯着老者,继续道:“那老丈有没有听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丈觉得自己率领着族人纳土称臣以后,就能安稳的活下去?” 老者听到鱼禾这话,终于忍不住了,他盯着鱼禾愤怒的咆哮道:“你们汉人难道不愿意给其他人半点活路?我们什么都给你们了,为何你们还要害我们性命?” 鱼禾摇了摇头,“什么叫我们汉人,老丈难道不是汉人?老丈若不是汉人,为何要给寨子里的人取一个汉姓?我若是猜测的没错,农家寨上下的人,都姓农吧?而农并非你夜郎人的本姓,对不对?” 老者听到这话,愤怒的瞪起眼,道:“老朽什么时候成了汉人了?老朽为寨子里的人取了个汉姓,是因为在你们汉人治下,唯有亲近你们汉人,我们才能活的舒服点。” 鱼禾盯着老者,认真的道:“前汉的时候,夜郎是不是前汉的属国?” 老者不明白鱼禾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鱼禾继续道:“夜郎既然属于前汉,那么夜郎人自然也就是汉人。你们夜郎从依附前汉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有了成为汉人的资格。 可你们非要自称什么夜郎人,还非要时时刻刻出声提醒前汉的人,你们是夜郎人。 甚至敢出声跟前汉比肩。 前汉如何能容忍你们? 你们夜郎灭国,纯粹是你们自找的。 若是你们在依附于前汉的那一刻,就主动亲近前汉,改汉服、汉姓,学习汉家文化。 努力的将夜郎的一切逐渐汉化。 三五代以后,你们自称一声汉人,谁会反驳? 你们若化作了汉人,那前汉怎么可能覆灭你们? 前汉顶多将你们中间那些意图不轨,且骑在你们身上作威作福的人除掉,但绝对不会动你们普通的百姓分毫。 巴蜀等地,有无数羌人化作了汉人,武威天水等地,也有无数匈奴人化作了汉人。 如今他们跟其他地方的汉人一般无二,甚至还能高居庙堂,做高官。 你们夜郎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所以你们夜郎注定会被灭国。” 老者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有道理。 夜郎若是早点汉化的话,夜郎王也不至于说出那么自大的话,招来灭国之祸。 夜郎若是早点汉化的话,夜郎也许会和汉人一起,攻破句町国、滇国,占据他们的国土。而不是被汉人联手句町人和滇人,占据了他们的国土。 鱼禾见老者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继续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的族人藏在山林里,迟早会被人挖出来,迟早会被剿灭。但你们要是化作汉人,变成汉人。你们就能在各处开枝散叶,永存下去。 纵然是朝代更替,帝王轮换,你们的子子孙孙也能活下去。 永远也不用担心被亡族灭种。 你将族人的姓氏改成了农姓,不就是为了在汉人手里讨几分活命的希望吗? 那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刚才我提到了乱世,但却没有讲明是谁结束的乱世。 可你毫不犹豫的说,我们汉人结束的乱世以后,不给你们活路。 那就说明,在你心里,能结束乱世的只有我们汉人。” 鱼禾起身,如同一个长者一般,拍着老者的肩头,淳淳教导道:“打不过,就加入。强如匈奴人,还不是被打趴下了。如今虽然有点复苏的迹象,但迟早还是会被打趴下。 唯有加入真正的强者之列,变成强者,才会不被人欺负,还能反过去欺负别人。 我们,是你们农家寨唯一的机会。 你们农家寨的人加入到我们当中,我们就会把你当成汉人一样看待。 以后无论我们走到那一步,你们只要跟我们在一起,别人都会把你们当成汉人看待。 等乱世结束了,你们就是汉人。” 鱼禾说到此处,不再多言,留下了老者在竹棚里沉思。 他离开了竹棚,去找正在跟夜郎人一起围着篝火吃肉、唱歌、跳舞的六盘水义军兄弟们。 鱼禾刚走到篝火边上,鱼丰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刘川、相魁等六盘水义军的核心人物,都不知不觉凑了过来。 鱼丰往老者待的竹棚里瞥了一眼,低声问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刘川等人竖着耳朵,静等着鱼禾的答案。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那个老者是夜郎人当中最难缠的,他是阻挡六盘水义军招揽夜郎汉子最大的障碍。 鱼禾一笑,道:“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让我放过夜郎人罢了。” 鱼丰等人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鱼丰立马追问道:“那你怎么回应的?” 鱼禾笑道:“还能如何回应,我们看中的东西,哪有眼睁睁看着它溜走的道理?我告诉他,我不仅要他们农家寨的青壮,还要他们农家寨所有人。” “他都不愿意让我们招揽那些青壮,怎么可能带着农家寨所有人加入到我们当中?” 众人一脸惊愕,觉得鱼禾有点异想天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2章 任重而道远 鱼禾自信的笑道:“他会愿意的……” 他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老者若是还不愿意,那农家寨注定会消亡。 也许其他人不会对农家寨动手。 但鱼禾却会替他们动手。 老者既然已经猜倒了他们的身份,那么老者不带着农家寨的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鱼禾就只能带人灭了农家寨,让老者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他们的身份。 鱼禾清楚,他们的身份迟早会被人发现。 但豌发现一刻,他们就多一刻准备的时间。 灭了农家寨,能为他们争取到一定时间的话,鱼禾一定不会犹豫。 众人不知道鱼禾的想法,听到鱼禾自信满满的话以后,一脸难以置信。 想到了鱼禾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准的,他们就决定再观望观望,再发表感慨。 随后没有人再提及此事。 众人拉着鱼禾,汇入到人流当中,围着篝火唱起了山歌,跳起了舞。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大半夜。 鱼禾、鱼丰一行才回到县衙里。 回到县衙以后,鱼丰拿着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裤子扒了,让阿耶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鱼禾正准备向鱼丰施礼,听到鱼丰这话,一脸尴尬,“阿耶,区区一棍子而已,我没事。” 鱼丰不信,非拉着鱼禾检查了一番,确认了鱼禾的屁股上没有出现红肿和淤青以后,才放下心。 “臭小子,今日你在草谷场用的是激将法?你怎么就能料定那农鲁一定会中你的激将法。” 鱼丰检查过鱼禾伤势以后,坐在了床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鱼禾今日在草谷场上做的种种,都没有提前跟他商量过。 鱼丰一开始并不知道鱼禾要做什么,直到他看出鱼禾的意图以后,才选择配合鱼禾。 鱼禾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着道:“我和农鲁没见过几面,但我却了解他的性子。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初到草谷场的时候,见他正在和他阿爹争辩,就看出他心里是向着我们的。 只要他心里向着我们,我们又心甘情愿帮他受罚,他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 只要他跳出来,剩下的一切,都由不得他阿爹了。” 鱼丰恍然,他一脸感慨的道:“儿大不由耶……农寨主能看清楚我们的心思,但却管不住农鲁的心思。只要农鲁心向着我们,那一切都由我们掌控。” 鱼禾笑着点头,“从今日农鲁的反应看,手底下的兄弟们近些日子跟他们相处的时候,并没有偷懒。如今农鲁开了头,阿耶回头就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大大方方的邀请农家寨的人加入我们。 谁拉的人最多,谁的功劳就最大,赏赐也不能小气。” 鱼丰沉吟道:“我们手里的钱财,一部分投入到了镖行、货铺、脚店,剩下的钱财也购置了粮食和铁料。拿什么赏赐他们,总不能给他们发铁料和粮食吧?” “职位!” “职位?!” 鱼禾点着头道:“阿耶,我们手底下的人超过了百数,那就应当有一个当百,两个士吏,十个什长,二十个伍长。 手底下的兄弟们拉五个人,我们就让他做伍长。 拉十个就做什长。 拉的人越多,职位就越高。 他们要是有本事,能弄来五十个、一百个,那就让他们当士吏,做当百。” 鱼丰听完鱼禾的话,若有所思。 鱼禾继续道:“手底下的人,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他们的忠诚。他们是跟着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由他们充任伍长、什长,我们才能放心。 新招揽的人手,在没经历考验之前,就委以重任,他们很有可能在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会带着手底下的人逃跑。” 鱼丰听明白,也想清楚了鱼禾的话以后,赞同的道:“你说的在理,那就依照你说的办。” 父子二人聊到了此处,就不在多言,各自到各自的房里睡下。 次日,一大早。 守在草谷场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就匆匆的闯进了鱼禾房里。 鱼禾刚刚起床,正在洗漱,见六盘水义军兄弟慌慌张张的,就问道:“出何事?” “启禀少主,农寨主走了。” “农寨主走了?!” 鱼禾一脸意外,追问道:“没留下什么话?” 六盘水义军兄弟摇了摇头,“一大早,一句话也没说,背着行囊就离开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倒是还在。” “包括农家寨的那些女子和孩童?” “嗯。” “……”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六盘水义军兄弟摆手,“你先下去吧……” 六盘水义军兄弟拱了拱手,退出了鱼禾的屋舍。 鱼禾在他走后,孤身一人站在房里,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这是你最后的倔强吗?” 农家寨的寨主,也就是昨晚跟鱼禾攀谈的那个老者,他人虽然走了,但是却将其他的族人留在了草谷场,那就说明他已经默许了鱼禾一行招揽他们农家寨的人。 但他似乎并不打算被鱼禾招揽,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鱼禾,他是夜郎人,他心里还有夜郎。 对于农寨主这种行为,鱼禾不知道该赞赏,还是该痛斥。 像是农寨主这种心怀故国的人,值得赞赏。 但守着腐朽,并且已经败亡的东西,又该被痛斥。 很多事情,站在不同的一面,感官就不同。 其实鱼禾还是很看重农寨主的。 农寨主虽然年龄大了点,但勉强算得上是个人才。 而且还是一个管理型的人才。 鱼禾手底下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人才。 若是他手底下有足够的管理型人才,他也不用亲自赶到草谷场去扮中二少年,喊口号,激励士气,调动人心。 更不用亲自上场去挨棍子,也不用亲自去农寨主面前当一个大忽悠。 可惜西南地区如今教化不显,没有什么大才值得他去挖掘。 那些青史留名的大才,那些帮着刘秀问鼎天下的云台二十八,如今大多都在北方厮混。 鱼禾的触手还伸不进北方,招揽不到那些青史留名的大才,也招揽不到云台二十八。 “任重而道远啊……” 鱼禾感慨了一句,漫步出了屋舍,赶到了衙门里的正堂。 农家寨的寨主已经默许了鱼禾一行招揽农家寨的人,那随后六盘水义军中就会多出不少农家寨的人。 他们在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以后,身份必须得解决。 他们是更卒,更卒和更卒是有区别的。 更卒中有短期的更卒,也有长期的更卒。 短期的更卒,基本上都是干一些修桥补路之类的力气活。 长期的更卒,不是充任守卫,就是到边陲去戍边。 农家寨的汉子们,如今都是短期的那种。 鱼禾准备将他们变成长期的。 变更文书,他需要跟任方打个招呼。 虽然他不经过任方也能做,但他还是选择了跟任方打一声招呼。 他和任方如今是合作关系,任方对他们礼待有加,他也应该尊重一下任方这个县宰。 鱼禾到了县衙正堂,就看到了任方埋身于案牍之间,正在翻阅一些公务上的竹简。 “县宰有礼……” 鱼禾一礼,走向了任方。 任方听到了鱼禾的声音,起身还礼。 还礼过后,坐在一堆竹简中,揉了揉眉心,吐槽道:“葛平那厮还真是不当人子。不到一年,积压的案子超过了五十件。 其中有一些证据确凿,随时都能判的,也置之不理。” 一县之地,有五十件的案子,鱼禾用后世人的眼光看,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在古代,却很平常。 古代告官,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容易。 衙门中又有一些贪得无厌之辈,借此大肆敛财。 所以百姓们发生一些小的纠纷,大部分情况下,会选择请一个人从中调解,最后达成和解。 中间可能会给中人一些好处,但远比去衙门告官要实在。 所以能出现在衙门里的案子,大部分都是那些大案要案,又或者是一些大族告贫民,或者贫民告大族的案子。 像是什么东家拌嘴了、西家打架了之类的案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衙门。 “葛平掌权的时候,只顾着敛财了,哪有心思去处理案子。他能将这些文书全部留下,让你有东西翻阅,就不错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将东西烧干净了。” 鱼禾笑着道。 任方思量了一下,瞅着案牍之上的竹简,苦笑着道:“也是……若是其他人掌权,恐怕这些贫民状告大族的文书,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葛平跟平夷县的大族不对付,所以大族们犯得事,他都存着。 若是碰上了一个跟大族交好的县尉,那恐怕早就帮大族扫清了这些麻烦。 “小郎君昨夜在草谷场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今日来找我,想必跟草谷场的那些夜郎人有关吧?” 任方在感慨过后,盯着鱼禾问。 鱼禾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任方翻了一个白眼,“草谷场就在县衙边上,你们昨晚喊的那么大声,我又不聋,怎么可能听不见。” 【PS:今晚一更,马上过年了,今天打扫了一天卫生,快累趴了……】</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3章 有付出才有收获 任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必然是昨夜喊口号的时候,扰了任方清梦。 鱼禾抱拳致歉,“事发突然,没有向县宰禀明,还请县宰勿怪。” “你需要向我禀明?我又管不到你。”任方充满怨气的嘀咕了一句,不等鱼禾开口,又絮絮叨叨的道:“听你昨夜闹出的动静,你准备招揽那些夜郎人?” 鱼禾没有绕弯子,点着头道:“夜郎人身形高大,又精通箭术,更擅长在西南讨生活。我们一行人想在西南活下去,活滋润,必须招揽一些擅长在西南讨生活的人。 夜郎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的故国已经被句町人和滇人联手覆灭,他们跟句町人和滇人有血海深仇,所以我们要是跟句町人和滇人起了冲突,他们不会通风报信。 他们虽然身处平夷,也一直遵守着平夷的各种规矩。 但平夷内外的汉人,似乎并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蜗居在山林里。 所以他们的处境十分尴尬,很适合被我们招揽。” 任方听到了鱼禾果然要招揽夜郎人,面色微微一凝,“夜郎人好招揽,却不好消化。我们汉人历来排外,你若是将夜郎人纳入到军中,以后再招揽我们汉家儿郎,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些家学渊源的人,见到你手底下有夜郎人,也会离你远远的。” 任方的话,鱼禾十分赞同。 眼下汉人还没有经历五胡乱华,也没有经历种种类似的磨难,骨子里很傲,性子很独,最将汉家正统。 鱼禾将夜郎人融入到自己手下,以后被人宣扬出去以后,就很难招揽到一些家学渊源的人才和一些心怀汉室的青壮。 任方在隐晦的告诉鱼禾,六盘水义军招揽夜郎人,看似能一下子增长不少实力,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六盘水义军并无益处。 鱼禾失笑道:“县宰似乎料定了我以后能做一番大事,不然为何考虑的如此深远?” 任方愣了一下,抿了抿嘴,意识到自己似乎想多了。 他看得出鱼禾一行有野心,要干一番大事。 但鱼禾一行出身不高,并非名门之后,也不是刘氏宗亲,想要干出一番名堂,确实很困难。 鱼禾一行也没有占据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更没有在可以角逐天下的北方落脚,反而在偏远的西南落脚。 无论是先天上,还是后天上,都不占什么优势。 所以鱼禾一行想要干出一番大事,很困难。 任方叹了一口气,“是我想多了……” 鱼禾点头笑道:“确实是县宰想多了。我们一行六十一人到平夷,只为求活。只要能够壮大自己,让自己拥有足以对抗任何想取我们性命的人,那么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我们都会招揽。” 任方瞥了鱼禾一眼,一脸迟疑,“你们六十一人,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势力了。只要你们安安稳稳的在平夷县,帮我管好平夷,我可以担保你们可以一直在平夷活下去。” 鱼禾摇头一笑,“你的话,你自己信吗?若是句町人违背了跟你的交易,明日就派遣大批兵马来攻,你到时候自保都难,又怎么可能保护得了我们。” 任方脸颊一瞬间涨的通红,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见鱼禾还算是一个有点良知,又有点聪明的亡命之徒,稍加调教,再走走关系,说不定能摆脱亡命之徒的身份,成为一个才德兼备的英才。 所以有心让鱼禾安安心心留在平夷,下意识的说出了那番话,只是没想到,话音刚落,就被鱼禾光速打脸。 “世道要乱,能保住你我性命的,绝对不是旁人,而是我们手里的刀枪。” 鱼禾给了任方一句很真实的话。 任方听完这话,便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只信得过自己,信不过旁人。 他只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拿在手里,而不是交给别人。 任方了解了鱼禾的心思以后,就不再跟鱼禾谈论这个话题,他微微坐直了,盯着鱼禾,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道:“你要招揽那些夜郎人,找我是为了给他们延长服役的时间?” 鱼禾摇头,“我想请县宰将他们征为县卒。” 任方一愣,一脸愕然的道:“那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怎么办?” 衙门里县卒的数量是固定的,鱼禾一行人如今以县卒的身份居住在衙门里,占据了一大半县卒的名额。 若是夜郎人挤进来,超过一定数目的话,那鱼禾一行就得让出一部分名额。 即便是名额上可以做手脚,可口粮方面却没办法做手脚。 如今平夷县每一年要供给句町人一万匹布,衙门从百姓们手里征收的大部分粮食,最后都会换成布匹。 剩余的钱粮数量有限,养不了那么多人。 除非黑下心去搜刮百姓。 但任方绝对不会允许鱼禾一行人去搜刮百姓的。 任方相信,鱼禾知道自己不会让他们去搜刮百姓的,所以任方才有此一问。 “我手底下的人,自然不用你管。我会妥善安排他们的,不会花费衙门里的钱粮。” “你准备让他们去做什么?” 任方好奇的问了一句。 鱼禾一行虽然只有六十一人,可他们却是兵甲齐备的骑卒。 实力不容小逊。 别看平夷县人口数万,鱼禾一行肆虐起来的话,也只有三大豪族携手,才能抵挡得住。 这一伙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任方才能安心。 放出去了,看不见摸不着,任方不放心。 鱼禾笑眯眯的道:“县宰打算管到我们头上?” 任方一脸尴尬,他哪敢管到鱼禾一行头上,他只是小心的提防着,“我就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鱼禾又道:“那夜郎人成为县卒的事情,县宰准还是不准?” 任方迟疑道:“准倒是能准,只是夜郎人不比我们汉人,他们若是充任全部县卒的话,县里的人恐怕会抵触。 派遣他们去处理案子的话,恐怕会和其他人起冲突。 所以你必须留下一部分自己的人,和夜郎人一起充任县卒。” 鱼禾笑道:“此事县宰不必担心,我们安排人手,管束夜郎人的。” 任方痛快的道:“如此就好,回头你将姓名报上来,我用印。” 商定了此事,鱼禾也没有在衙门的正堂久留,躬身施礼后,退出了正堂。 回到了自己的屋舍以后,鱼禾就吩咐巴山跑了一趟草谷场,将那些夜郎汉子的姓名统计了一番,报给了任方。 任方拿到了名单以后,立马用印,亲自送到了鱼禾房里。 夜郎汉子们,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成了平夷县的县卒。 虽然夜郎的汉子如今仍旧在招募中,但是他们的身份,鱼禾已经给定下了。 有了夜郎汉子加入,许多在衙门里做事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就能抽出身,去做其他的事情。 最初加入到六盘水义军的夜郎汉子,有十三人。 他们进入到了衙门里,充任了县卒以后,便有十三个六盘水义军兄弟退出了衙门。 鱼禾将他们分别安排到了镖行、脚店、货铺、布坊、葛府。 镖行、葛府、布坊、货铺,有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们加入,逐渐的走上了正规。 最先走上正轨的是布坊。 布坊里的女子们,在鱼禾父子,以及那些被鱼禾父子收容的妇人们安慰下,逐渐的走出了呆滞的状态。 她们其中有一部分人有家有室,鱼禾父子有心派人送她们回去,但是她们拒绝了。 她们觉得自己已经被葛平糟蹋的不成人形了,回去以后也是给父母丢脸,所以就不回去了。 她们留在了布坊里,跟那些没有家室的孤女一起织布。 要求也不高,能给两口稀粥喝就行。 鱼禾父子在得知了此事以后,派人将布坊重新修缮了一番,将原本简陋的布坊,弄成了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布坊,让她们有了一个好的工作环境。 吃的方面,鱼禾父子也很大方,一天两顿,有饭有菜,每隔一旬,还能吃一顿肉。 更重要的是,每一旬,鱼禾还会发一些工钱给她们。 刘川、漕少游、任方等人在得知了鱼禾要给那些女子们发工钱的时候,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鱼禾。 即便是负责执行此事的鱼丰,也觉得鱼禾在这件事上做的有点傻。 那些女子在鱼禾父子手底下讨生活,性命在他们父子手里捏着。 她们跟鱼氏的私属无异。 根本用不着发工钱。 但是没过几天,刘川等人就意识到,自己或许才是那个傻子。 因为布坊里的女子们,在得知了鱼禾的‘善举’以后,十分感动,她们连夜就进入到了还没有干的布坊里开始做工。 没有任何人监督,她们凭借着自己的自觉,愣是将布坊的产量提高了一成,质量也提高了一个档次。 他们大致计算过以后发现,鱼禾给那些女子们发几十文的工钱,那些女子就能帮鱼禾多创造出价值上百文的布。 在他们发现了此事以后,不需要鱼禾去督促,脚店、镖行、货铺,果断跟进。 然后他们就发现,原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开业的脚店、货铺都提前了好些天开业。</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4章 麻烦上门 脚店和货铺开业当日,十分热闹。 一大早,张武就带着人,拉着七八车山货,进入到了货铺。 平夷县的百姓们争相围观。 张武拉着的山货当中,有许多百姓们见过的,也有许多百姓们没见过的。 对于那些没见过的,百姓们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争相议论。 满满当当七八车山货,塞进了货铺里,立马将货铺塞的满满当当。 不需要人提醒,百姓们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往出卖的。 他们在张武一行彪形大汉离开以后,纷纷涌进了货铺,打听起了每一个新奇货物的价钱,有心痒痒的,还会出手购买。 货铺开业当天,从早热闹到晚。 脚店开业的时候,一样热闹。 脚店门口别致的幌子,脚店内别致的桌椅,脚店房间内精巧的布置,无一不吸引眼球。 开业当日,就迎来了好几笔大生意。 刘川拿到了好几笔大生意的预约以后,神色复杂的进入到了鱼禾的屋舍。 屋舍内。 鱼禾捧着一卷竹简,在认真的翻阅,在他面前,有数十张垒在一起的薄羊皮。 鱼禾翻阅竹简的时候,偶尔会停下,执笔在薄羊皮上记录一些东西。 鱼禾不习惯用竹简做纸,也不习惯竹简上那种竖着写的书写方式,所以让人做了一些薄羊皮,充作纸张,供他书写。 “少主……” 刘川进入到屋舍内,见鱼禾正在看书,没敢吵闹,小声的呼喊了一声。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疑问道:“何事?” 刘川将手里的几根竹签放在了鱼禾桌上,禀报道:“今日四海客栈开业,有几桩买卖送上门,老朽做不了主,所以特来请示。” 鱼禾狐疑的道:“四海客栈的一切,不都交给你处置了吗?还有什么是你做不了主的?” 鱼禾将几家铺子安置妥当以后,又给予了一定的管理条例和办法,然后当起了甩手掌柜。 刘川、张武等人在自己的生意上,都有极大的自主权。 他们只需要每一个月月末,拿着账本到鱼禾房里,跟鱼禾对一下账即可。 刘川哭笑不得的道:“您还是看看别人投的简书再说吧。” 鱼禾拿起了刘川放在桌上的竹简,从上而下看了一遍,略微一愣,又认真的看了一遍。 然后神情变得跟刘川一样古怪。 “客人找上门,居然不是为了住店,而是为了店里的桌椅,以及房间里的那些床塌和摆设?” 鱼禾一脸疑问。 刘川苦笑着点点头。 鱼禾知道他设计出的那些东西,已经面世,一定会被人们注意到。 只是没料到,四海客栈才刚刚开业,人家就注意到了,并且果断下了订单。 数目还不小。 “一口气要两百套房间里的床塌和摆设,愿意出四百贯,谁这个大手笔?” 鱼禾看着简书上最大的一笔订单,好奇的问道。 刘川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春风馆……”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料到,这位大豪客,居然是开秦楼楚馆的。 一开口就是两百套,说明人家的生意规模不小,搞不好还是连锁店。 刘川见鱼禾闭口不言,试探的问道:“少主,这买卖,咱们接不接?若是不接,老朽这就回去回绝了他们。” 鱼禾沉吟着道:“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接的道理。现在不接,等有人摸索出我们那些家当的做法以后,我们想接也接不到。 不过价钱上面,有点低了。 我们用的床塌、桌椅,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 那些摆设的小树小花,也是派人去山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整套卖两贯,太低了。” 刘川一脸愕然,“两贯还低?” 两贯钱,对寻常百姓而言,那也是一笔大钱。 四海客栈里的那些床塌、桌椅、盆景,也只是耗费了一些人工而已。 木料、盆景里栽种的花草,那都是从山里采的,没花一分钱。 “两贯还不低?” 鱼禾比刘川更惊愕。 刘川苦着脸道:“少主,咱们弄那些东西,可没花多少钱。”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咱们弄那些东西,是没花多少钱。可没有你家少主我的智慧,没有彭三的巧手,咱们能随随便便做出那些东西? 我的智慧和彭三的巧手,就这么被你忽略了? 我如果没想出那些东西,你们能看见那些东西?” 刘川听到这话,赶忙道:“老朽自然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少主您想出来的。可老朽总不能在跟人解释此事的时候,告诉人家,那些东西都是少主您想出来的,您的智慧也要钱吧? 老朽倒是肯这么说,但是人家也不认啊。” 鱼禾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跟刘川纠缠这个问题。 知识产权这种事情,在新朝,还真没办法说。 特别是这种牵扯到商人和匠人的知识产权问题。 没几个人会认这种东西。 人家只要觉得好,就会拿去用。 人家只要想买,就会依照物品的成本给你出价。 根本不会管你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智慧。 也不会为你的努力和智慧买单。 “告诉他们,一套三贯,低于三贯,就让他们滚蛋。” 鱼禾摆了摆手道。 刘川震惊的道:“一口气加一贯,会不会太多了?” 鱼禾撇嘴道:“嫌多,他们可以不买。” 刘川认真的道:“可是人家会仿制。” 鱼禾冷笑道:“仿制也得给钱。” “东西就在四海客栈摆着,人家佯装成客人进去看,我们也不能拦着啊。” “你不会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到后堂,前堂只留下一个迎客的地方。他们花钱住店,才能看到那些东西。如此一来,不仅带动了客栈的买卖,也收了他们仿制东西的钱。” “……” 刘川眼前一亮,“妙啊。” 鱼禾冷哼着道:“更妙的还在后面呢。回头我给你一个菜谱,你去牙市上,挑几个机灵的,买回来,让他们照着学。 等新菜出来了,他们不仅要交双倍的仿制钱,还得花十数倍的价钱摸索新菜。” 刘川难以置信的道:“少主还会庖丁之术?”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小时候在族里,见过一位宫人,蒙他赐教,得了几手宫里贵人们才能享用的到的庖丁之术。” 刘川对鱼禾这个解释很满意,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既然是宫里传出来的庖丁之术,自然非比寻常。肯定能让那些想仿制咱们东西的人学一阵子。 老朽这就回去依照您的心思办。” 鱼禾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刘川施礼过后,退出了屋舍。 刘川走后,鱼禾拿起了桌上的竹简,却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他发现随着他从后世搬运过来的东西越多,引起的疑惑就越大。 总有一日,量变产生质变。 他的一切谎言,很有可能会被拆穿。 他的身份,很有可能会被一点点揭开。 到时候,如何跟鱼丰相处,如何在新朝立足,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需要一个马甲,又或者一个传声筒……” 鱼禾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能代替自己说话,代替自己拿出新东西的人。 “一个也容易引起人怀疑,应该多找几个。最好过一段时间找一个,又或者通过指导的方式,让别人误以为自己悟出了新东西。” 鱼禾渐渐的推导出了一个相对完善的隐藏自己的办法。 还好新朝是一个对新东西十分包容的时代。 新东西出现以后,都容易被接纳。 毕竟,目前为止,拿出许多超前物件,发明出许多新东西的大发明家,就是新朝的主宰,新帝王莽。 短裙、标尺等等东西,就是新帝王莽发明的。 后世许多人认为王莽是一个穿越者,就是因为王莽发明出了许多新东西的缘故。 鱼禾即便是借别人之手,弄出一些跨越了好几个时代的产物,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不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好。 反正,跨时代的产物也不是没有。 华夏第一个飞人,就诞生在新朝。 那个家伙虽然没有在青史上留下姓名,可他确确实实是华夏第一飞人。 他大致是有一个飞行的梦,特地做了一双‘翅膀’,从高空落下,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最终坠落,跌断了腿。 虽然结局并不美好。 但是他的壮举却填补了一片空白。 鱼禾借着东风,填补一下其他的空白,应该不会引起巨大的怀疑。 鱼禾现在所要作的,就是挖掘一个合适的传声筒。 就在鱼禾思量着手底下谁能当传声筒的时候,任方拿着一卷帛书,匆匆进入到了鱼禾的屋舍。 一进门,不等鱼禾有反应,他就沉声道:“麻烦上门了!” “麻烦?什么麻烦?” 鱼禾见任方神色不对,急忙追问。 任方阴沉着脸,将自己手里的帛书递给了鱼禾。 鱼禾拿过了帛书,仔细翻阅了一番后,皱起了眉头。 “还真是麻烦上门了……” 帛书上内容不多,仅有简单的几行字,是一份告官文书。 内容很简单,可里面蕴含的风暴,却远远没有帛书中说的那么简单。</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帛书中提到,曹氏有个叫曹爽的人,娘舅是城外乡里的一个大户,户主姓严,名叫严俊。 严俊家中属于半农半商,家中除了有一顷地外,还经营着一家布庄。 年中的时候,严俊在平夷城内出售布匹,被县尉葛平以买卖不公的罪名抓进了衙门。 随后严俊不知所踪,严俊的田产和布坊被葛平霸占。 葛平倒台后,布庄已经归了六盘水义军。 如今,曹爽携严俊独子,将葛平告到了衙门,希望衙门能查清严俊的去向,并且帮助严氏讨回严氏布坊。 帛书中并没有提到鱼禾一行,但任方和鱼禾都清楚,这份帛书就是冲着鱼禾一行来的。 葛平已死,葛平的一切产业,已经由六盘水义军接手。 六盘水义军在接手葛平产业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以曹氏在平夷县的耳目,必然知道葛平巧取豪夺来的布坊,已经归了六盘水义军。 曹爽携严俊独子告状,明面上告的是葛平,实际上是在给六盘水义军找麻烦。 他们有可能想从六盘水义军手中夺食,也有可能想给六盘水义军一个下马威,或者还有其他想法。 总而言之,此次告状,就是冲着六盘水义军来的。 严俊八成已经被葛平给处理了,葛平自己也被六盘水义军给折腾死了,如今两个当事人都死了,只要严俊的独子能拿出证明布坊是他们严氏的证据,那布坊按道理就应该还给严氏。 任方阴沉着脸,直直的盯着鱼禾,一边观察着鱼禾的反应,一边试探的问道:“小郎君准备怎么应对?”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帛书,淡然道:“我原以为他们在我们充任了衙门五吏的时候不动手,以后就不会再动手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动手了。 他们是想虎口夺食也好,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也罢,布坊我是不会交出去的。 一旦交出了布坊,别人还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以后还不得得寸进尺。” 任方担忧的道:“可是不交出布坊,他们肯定会将此事宣扬的满城皆知。到时候,你们在百姓们心中,又会变成另一个葛平。 他们若是查出了你们的来历,就能结伙向你们发难。 他们自己有不少青壮,百姓们到时候也必然向着他们。 你们跟他们对上了,可讨不到好。” 鱼禾并没有这种担忧,他沉吟着道:“葛平以前强占了布坊,他们也没对葛平发难,为何布坊到了我们手里,他们就开始发难了? 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一个敌人吧? 若是他们一开始对我们有敌意,也不会等到现在。” 任方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去山里收山货的生意,都是曹氏在做。自从你们开始收山货以后,曹氏的山货生意就一蹶不振。 毕竟,你们舍得出钱,又经常借着公车的便利,帮山中的各个寨子送人运物。 短短一旬左右,山里的各山寨,已经喜欢上了跟你们做买卖。 曹氏再用一些廉价的东西,诱骗各山寨的人将山货送上门,已经不可能了。” 鱼禾听完了任方的话,并没有流露出吃惊的神色,他隐隐猜测到,自己名下的几桩生意里,必然有跟曹氏起冲突的,不然曹氏不可能在之前不向他发难,反而等到这个时候。 鱼禾深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曹氏找上了门,必然是恩怨所致。 如今任方的话,证实了鱼禾的猜测。 “原来是我们抢了曹氏的山货买卖,曹氏才上门找麻烦的。” 鱼禾感慨了一句,看着任方问道:“那个曹爽是什么人?跟严氏的关系也没他说的那么亲近吧?不然葛平霸占严氏布坊的时候,曹爽为何不出面?” 任方倒是知道曹爽,他向鱼禾介绍起了曹爽的身份,“曹爽是曹氏家主的孙儿,是曹氏家主六子的姬妾所生。在曹氏并不受重视。 曹氏有事,一直派他冲锋陷阵,有了祸事,也会推他出来受罚。” 鱼禾思量着曹爽的身份,继续问道:“曹氏在平夷县,有多少青壮?” 任方脸色一白,他担心的事情出现了。 他就知道,亡命之徒从来都不按照规矩出招。 任方急忙道:“只是寻常的麻烦而已,想办法应付过去就是了,不必动粗,不必动粗……” 鱼禾愕然的盯着任方,“谁告诉你我要动粗了?” 任方苦着脸道:“你询问曹氏的青壮数量,还不是想动粗?”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只是想知道曹氏的强弱,看看我们能不能得罪得起。” 任方翻了个白眼,没有言语。 他觉得鱼禾把他当成傻子哄。 鱼禾见任方不言语,威胁道:“你要不说,我自己去曹氏数了。我们身份不明,冒然闯入曹氏,说不定就会起冲突,到时候肯定会动兵甲。” 任方脸色一苦,“你就知道威胁我!” 鱼禾盯着任方道:“那你说不说?” 任方叹了一口气,埋怨的道:“我敢不说吗?曹氏青壮有二十多人,还有四十多个青壮的私属……” 鱼禾点着头道:“六十多青壮,倒是不少。” 任方继续道:“人数确实不少,但是能动刀兵的,也不过二十余人。不然曹氏也不可能跟墙氏和张氏携手,才能对付葛平。” 鱼禾沉吟着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将他们的青壮引出来,一口气全弄死。如此一来,什么麻烦都不会再有了,还能平白的得一份巨大的家业。 给他们投一点毒,灭了他们满门也行。” 任方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可不敢,可不敢。寻常的小事而已,还不值得动刀兵。而且你一旦动了刀兵,灭了曹氏,唇亡齿寒之下,张氏和墙氏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们或许奈何不了你们,但是他们可以招来句町人。 句町人一旦到了,我们可都有麻烦了。” 鱼禾盯着任方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 任方快速的转动了一下脑子,在鱼禾再次开口之前,给出了答案。 “拖!” “拖?” “对,拖下去。” 任方一脸认真的道:“衙门里但凡是碰到了难以处置的事情,就会一直拖着,拖到不了了之。我找个由头,先拖他十天半个月再说。” 鱼禾点着头,拿起了桌上的帛书递给了任方,笑着道:“那就先交给县宰处置,县宰若是处置不了,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任方拿着帛书,一脸忧愁的出了鱼禾的屋舍。 鱼禾在任方走后,招来了巴山,让巴山去了一趟镖行,叫回了漕少游。 漕少游一进鱼禾屋舍,就嚷嚷着道:“少主,您找我何事?镖行如今正忙着呢,今日有人上门,交给了我们一桩大生意。让我们运送一批东西去南郡,镖钱足足给了两百贯。” 鱼禾有些意外的道:“镖行才刚刚开张不久,如今只在平夷县内跑,怎么会有人找你们去南郡,还肯出两百贯的镖钱?” 鱼禾清楚,镖行如今在初创阶段,又是一个新兴的东西,很难招揽到大生意。 为了让镖行自给自足,镖行如今挂着镖行的招牌,可干的却是车马行的勾当。 镖行的镖师,如今都驾着马车,往返于平夷县的乡里,运人运物,赚着一点微薄的运费。 所以在外人眼里,镖行其实更像是一个租车马的地方。 在镖行没有彻底铺开,在人们没有搞清楚镖行到底是干什么的之前,有人找镖行行镖,一出手还是两百贯的大生意,那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漕少游不知道鱼禾心中所想,他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大大咧咧的道:“他们要运送一批珍贵的皮子去南郡,有十几车东西,我们需要出二十多个兄弟,十几个车,还得自备干粮等物,一来一回得大半个月。 我们要了一百贯,可人家硬是给我们出两百贯,还让我们多派一些兄弟,说自己的货很重要,一定要安全的如期送到。” 鱼禾听到漕少游这话,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一桩生意里有问题。 一个将生意做到了跨郡地步的商人,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运输团队? 眼下可是新朝,而不是明清两朝,没有镖行和车马行供他们使用。 所以做跨郡生意的,必然有自己的运输团队。 越是重要的生意,越应该用自己人。 更重要的是,一个跨郡做生意的人,必然知道跨郡的运输成本。 对方在明知道镖行要一百贯有赚头的情况下,出到了两百贯,并不符合做生意人的做派。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商人重利轻别离。 一个合格的商人,是不可能在能省利的情况下,还往出让利的。 至于要求镖行多出一些人去护送,那不是正常要求吗? 根本不需要添钱。 除非镖行觉得少,主动讨要。 鱼禾沉吟着道:“对方什么身份?” 漕少游道:“城里陈氏皮铺的主人。” 鱼禾吩咐道:“让人去查一查,看看陈氏皮铺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主人,顺便查一查曹氏的曹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6章 又见调虎离山 鱼禾找漕少游,是为了让漕少游去查一查曹爽。 漕少游是游侠儿出身,打探消息远比其他人更得心应手。 鱼禾虽然将曹爽的事情丢给了任方,但是他并没有指望任方能解决这件事。 对方既然出招了,就绝对不可能让任方拖下去。 鱼禾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在将此事交给了任方以后,自己也开始着手应对。 只是鱼禾没想到,曹爽的问题还没解决,似乎有新的问题找上了门。 漕少游不傻,在听到了鱼禾要查陈氏皮铺的主人以后,眉头一挑,有些惊讶的道:“少主是怀疑陈氏皮铺的主人有问题?” 鱼禾没有隐瞒,果断点头。 漕少游沉吟着道:“可他确确实实拿出了钱,也拿出了十几车的兽皮,其中还有几张达官贵人们才用得起的熊皮和虎皮。 张武估算了一下,那些皮子的价钱可不低。” 鱼禾盯着漕少游道:“张武也说了,那些皮子价钱不低。能拥有那么多皮子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能将生意从平夷做到南郡的,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马队? 他为何放着自己人不用,反而用我们? 难道我们比他的自己人更可信?” 漕少游听到这话,面色逐渐的凝重了起来。 “少主言之有理,我这就去查一查,看看他为何不用自己人,反而找我们。如果他们想借机害我们,那我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漕少游家境优越,镖行赚的那点钱,他其实看不上。 但镖行是他和张武一手建立的。 镖行算得上是他第一份事业。 他对镖行很上心。 有人要对镖行不理,漕少游不介意教一教对方做人。 漕少游的心思,鱼禾懂。 男人嘛,在做事业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激情。 漕少游现在对镖行的事业就充满了激情。 别人要算计镖行,那就是给漕少游找不自在。 鱼禾在漕少游离开之前,叮嘱道:“镖行的事情,我暂且不问。你记得帮我查一查曹爽这个人。查清楚以后,告诉我一声。” 漕少游郑重的点点头,施礼过后,离开了鱼禾屋舍。 傍晚的时候。 漕少游匆匆赶回了鱼禾的屋舍,气喘吁吁的道:“少主,查清楚了,陈氏皮铺的主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在平夷的各大皮铺里,他都排不上号,手里也没有什么马队。” 鱼禾疑问道:“那他的家资应该不多,更不可能把生意做到南郡。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珍贵的皮子才对。” 漕少游将气喘允了,道:“此事我也查清楚了,那陈氏皮铺的主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说是南郡有一家豪族主人,急需一批珍贵的皮子跟人斗富。那豪族的主人出的价钱很高。 所以陈氏皮铺的主人,就将自己的铺子和祖传的宅子、田产,全部抵给了县里的豪族,换了一些钱,从各家皮铺收了一批珍贵的皮子,准备送去南郡。 他之所以找上我们,也是因为有人告诉他,我们镖行能出人、出车马,帮他将货送到南郡。” 鱼禾听完了漕少游的话,陷入到了沉思中。 漕少游继续道:“那陈氏皮铺的主人,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一桩生意可以接。至于您让我查的曹爽,我也查过了。 曹爽就是一个不受族里重视的浪荡子。 除了帮族里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的时候会露面,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秦楼楚馆当中。” 鱼禾依旧在沉思。 漕少游没有再开口,一直等着。 许久以后,鱼禾问道:“陈氏皮铺的主人将铺子、宅子、田产抵给了谁?” 漕少游道:“墙氏!” 鱼禾点着头道:“陈氏皮铺的主人八成被人骗了。谁家斗富,会传的这么广?” 漕少游眨巴了一下眼,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少主,在长安城,这种人多了去了。那些个豪门大族,一个个都好面子。两家斗富的话,提前数月就会露出风声,一则是为了搏名,二则是为了给对方准备的时间,免得对方输了,拿时间不充裕、没有准备好之类的借口狡辩。” 鱼禾听到这话,觉得漕少游将自己当成乡巴佬了。 他没好气的道:“合着斗富也讲究公平公正啊?” 漕少游理所当然的道:“那必须的,必须让对方输的心服口服才行。若是让对方找到了推脱的借口,那赢了也不痛快。” 鱼禾斜眼盯着漕少游,“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似乎也跟别人斗过富?” 漕少游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家中也有不少钱财,我又是个好面子,好跟人比斗的……” 漕少游话说到了此处,并没有往下说。 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他明显跟人斗过富。 鱼禾瞪了漕少游一眼,问道:“那你跟人比斗,会找一些小商小贩找东西吗? 还有,真的有这么好的一桩生意的话,那些豪门大族为何不插手。 那些大的皮商也不插手。 反倒是一个在平夷县排不上号的人,在积极奔走。” 漕少游愣了一下,摇头道:“那倒不会……我们找的都是大商家,又或者是家资丰厚的亲朋好友。虽说我们会提前数月放出风声,但也不会弄的天下皆知。 风声即便传到了各郡县,也只会在一些豪门大族中传扬,寻常的小商小贩根本得不到消息。 我往日斗富的时候,也没见到过有小商小贩送东西过来。 反倒是会因为听到一些小商小贩、小门小户家中有传家的珍品,主动上门求索。” 鱼禾点着头,道:“那你说,陈氏皮铺的主人,是不是被人骗了?” 漕少游思量着道:“按理说,真要出现了这种事,那些豪门大族应该是奔走的最欢的人。他们没有动静,反倒是一个小皮子商,赌上了身家在奔走,确实有些反常。 难道是有人惦记上了他的家产,所以设局骗他?” 鱼禾分析道:“你刚才也说了,此事是有人告诉他的。这种事情能被你查探到,那么就说明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并不是南郡的人,也不是他远在外面的至亲好友,不然你不可能听到风声。 所以告诉他消息的,必然是平夷县的人。 平夷县的人自己碰到这种好事,自己不去赚钱,反倒将消息分享给别人,有点太大公无私了吧? 摆明了是一个圈套。 但对方未必就是冲着他的家产去的,有可能是一石二鸟之计。” 漕少游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是说别人在算计他的同时,也在算计我们?” 鱼禾点头道:“对,对方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陈氏皮铺的主人,只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漕少游有些不解,“可我们并没有多少损失,反而还会大赚一笔……” 不等漕少游把话说完,就听鱼禾幽幽的道:“当初在六盘水,江关校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带人去了鸡头山,而我们攻破了六盘水兵营。” 漕少游眉头一挑,惊愕的道:“你是说……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想将我们的人引出平夷?” 鱼禾点着头道:“我们的人自从入了平夷以后,并没有藏着掖着,对方很容易就能探听清楚我们的虚实。对方近些日子应该一直在查探我们的各项生意,他们在查探清楚了镖行的生意以后,就想到了用这个办法,将我们一部分人引出平夷。 他们不敢自己下场,就是害怕我们看破他们的计策。 让陈氏皮铺的主人下场,是为了将一切的损失转移给他。” 漕少游迟疑着道:“只是一桩生意而已,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多算计?” 鱼禾盯着漕少游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氏皮铺主人托镖这件事当中有多少反常,我刚才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对方如果真的只是对付陈氏皮铺主人的话,为何要扯上我们? 对方完全可以想办法帮陈氏皮铺主人召集一群游侠儿,或者一些闲散的青壮。 再找人在平夷外设伏,吓唬一下那些游侠儿或者青壮,将那些游侠儿和青壮吓跑,抢走陈氏皮铺主人所有的皮子,让他彻底倾家荡产。 如此一来,对方不仅得了陈氏皮铺主人的家产,也得了陈氏皮铺主人花重金收的珍贵皮子。 明明是一个通吃的局,为何还要请我们这群能搬倒县尉葛平的人出面,保陈氏皮铺主人周全,保他那些皮子周全? 难道对方是因为皮子卖不出去了,所以才设了这么一个局,让陈氏皮铺的主人倾家荡产,买走他的皮子?” 漕少游听完了鱼禾这话,脸色十分阴沉。 鱼禾说的不错,对方如果只是惦记陈氏皮铺主人的家产的话,完全没必要牵扯上他们。 至于对方担心皮子卖不出,设局让陈氏皮铺主人倾家荡产买走皮子,那就是一个笑话。 对方只有这个目的的话,那只需要放出风声,让陈氏皮铺主人去收购皮子就够了,根本不用让陈氏皮铺主人找上他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7章 引蛇出洞 “对方是谁?!” 漕少游觉得,鱼禾既然能看出他们被人算计了,那么就一定能推测出背后算计他们的人是谁。 鱼禾听出了漕少游语气中带着一些冷意,心知漕少游游侠的性子又发作了,顿时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道:“你要做什么?” 漕少游毫不犹豫的咬牙道:“自然是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摸上门去宰了他们。” 游侠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 今日你得罪了我,今夜我就摸到你家去弄死你。 绝对不会拖来拖去,更不会跟你斗智。 规矩、律法什么的,都约束不到他们身上。 鱼禾瞪了漕少游一眼,“我们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兄弟跟着我们讨生活,遇事要多动动脑子,不能不管不顾的杀上门。 平夷县内有资格跟我们找麻烦的人不多,除了县衙里的县宰外,剩下的就是三大豪族。 之前县宰找上门,说曹氏有人告官,目标直指我们。 曹氏告官的事情和镖行的事情几乎同时发生,那么此事跟曹氏脱离不了关系。 你刚才说,那个陈氏皮铺的主人将自己的家产全部抵给了墙氏。 那就说明此事当中很有可能还有墙氏的影子。 若仅仅只有曹氏,我们带着人不管不顾的杀上门,倒也能快刀斩乱麻。 可是在算上墙氏,我们硬碰硬的话,胜算不会太高。 所以此事我们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曹氏?墙氏?他们要联手找我们麻烦?” 漕少游自动忽略了鱼禾大部分话,选择性的记住了他的仇家。 鱼禾害怕漕少游背着自己莽过去,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漕少游武艺高强,但你胜得了十人,能胜得了百人? 别人既然敢设局害我们,那么自然已经做好了自保的准备,说不定如今在曹、墙两家的府邸上,就埋伏着大量手持刀枪棍棒的青壮。 你一露面,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各种手段一起招呼。 你怎么抵挡? 你阿耶将你交给我,就是看出了你跟着我会更安全。 我既然答应了你阿耶,要保你周全,那就绝对不能看着你去冒险。 所以,你不能背着我们去找曹氏和墙氏。” 漕少游哼了一声道:“小小曹氏,还挡不住漕某!” 鱼禾听到漕少游此话,就知道漕少游已经动了莽过去的心思,甚至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了如何莽。 鱼禾揉了揉眉心,声音加重了几分,“漕少游,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仇,别人也不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不需要你承担一切。 你去杀了曹氏家主,回头还会有新的曹氏家主出现。 到时候对方不仅不会服软,反而还会更疯狂的找我们麻烦。 想要一劳永逸,就得将曹氏上下杀干净。 你觉得你有能耐在一夜之间杀光曹氏上下所有人?” 曹氏青壮的数量跟六盘水义军差不多。 但是一个大族,不只有青壮,还有老弱妇孺。 曹氏上下的人口加起来,大致有三百多人左右。 漕少游可没有那个能耐能在一夜之间杀光三百多人。 “你会帮我!” 漕少游盯着鱼禾,一脸认真的道。 鱼禾点着头道:“我是会帮你,可我们杀光了曹氏以后,张氏和墙氏势必会联手对付我们。他们要是奈何不了我们,说不定还会去请句町人。 句町人一旦出现在平夷县,那平夷县的一切,就不归我们管了。 我们能杀光曹氏的人,能杀光张氏的人,也能杀光墙氏的人。 但我们能杀光句町人? 朝廷派遣了十万大军都办不到的事情,我们几十个人能办到?” “自从夜郎人开始加入我们以后,我们手底下的人已经超过了百数……” 漕少游出声纠正了一下。 鱼禾反问道:“然后呢?跟十万大军比起来,我们几十人和上百人,有什么区别?” 漕少游迟疑了一下,道:“句町人虽然占据了平夷,可并没有派人治理平夷,可见句町人并不重视平夷。张氏和墙氏的人去请句町人,句町人未必会答应。 您是不是有点太过小心了。” 鱼禾没好气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现在虽然找到了安身之地,可危险依然存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们唯有谨慎点,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若是一意孤行,肯定会栽大跟头。” 漕少游最终还是被鱼禾说服了,他放弃了直接杀上门去的想法。 他盯着鱼禾,一脸不甘的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鱼禾摇头,“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坐以待毙的人。对方既然出招了,那我们就见招拆招。目前为止,对方只是派人告状,诱骗人托镖,并没有其他动作。 我猜测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试探。 若是我们按照他们的心思行事,他们很有可能才会动手。 若是我们不按照他们的心思行事,那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谋划。 他们必然会收回手,再做打算。 对方既然露头了,那断然没有让其缩回去的道理。 我们必须趁机将他们引出来,然后想办法一网打尽。 你回去以后告诉张武,陈氏皮铺主人托的镖,我们接了。 明日你们就带着兄弟们,押着皮子上路。” 漕少游急忙道:“我们要是走了,他们趁机发难,你准备如何应对?”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你和张武就带走二十多个兄弟,我们手底下还有三十多兄弟,算上夜郎人,还有七十多人。 曹氏和墙氏就算联手,也不可能杀穿七十多人的军阵,出现在我面前吧? 所以我们的安危,你倒是不用担心。 他们就算是发难,也不会跟我们血拼,只会仗着人数的优势,逼我们退让。 我会在他们发难的时候,想出应对的办法,所以你不用操心。” 漕少游思量着道:“不如就让张武一个人去押镖,我借着押镖之名出城,等到了夜里,再悄悄进城,然后藏在暗处,关键时候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鱼禾叹了一口气,“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别看张武现在像是个没事儿的人一样四处奔走。事实上他身上的伤势虽然已经好转,但是元气并没有恢复。跟人搏杀,斗不了几个回合,就会气喘吁吁。 他一个人去行镖,若是遇到了强人,未必应付的了。 所以你必须跟着他一起去。 平夷城内的一切,你可以放心。 我既然敢让你们离开,就有信心应对对方发难。” 听到鱼禾这话,漕少游不甘的点点头。 他想留在平夷,跟鱼禾一起对付曹氏、墙氏。 可张武的身子骨确如鱼禾所言,虽然伤势已经好转了,但是损伤的元气还在逐渐的恢复当中。平日里处理一些琐事,倒是看不出什么。 可是一旦动起手,张武元气不足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 他和张武算是一起创业的搭档,相处了多日,已经了解了彼此,也有了一些兄弟情谊。 他没办法看着张武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劫道的强人。 鱼禾见漕少游答应了自己的安排,摆手道:“去找张武,将此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他。顺便帮我查一查,看看曹氏和墙氏最近有什么交际,为何会一起携手对付我们。” 漕少游抱拳施礼后,退出了鱼禾的屋舍。 入夜以后。 忙碌了一天的鱼丰和刘川等人回到了衙门,在得知了有人状告葛平以后,就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鱼禾没有引满,将他打探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一股脑的告诉了鱼丰和刘川等人。 鱼丰和刘川等人在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曹氏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山货生意,闹出这么大动静。” 刘川捏着胡须,有些不敢相信的感叹。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觉得刘川大概是飘了。 还小小的山货生意。 平夷也算是西南的一角,深受西南的风俗影响,从事耕种的,只有迁移到此处的汉人。 其他百族,如今大部分都是靠着捕猎、采摘山林中的草药、野果等为生。 而西南的大部分山林,如今都处在未开发阶段,里面的宝贝多了。 珍贵的药材、珍贵的兽皮、上等的木料,更有金银宝石等物。 金银宝石等物的价值不必多说。 那些药材、兽皮、木料,在西南的价值并不高,但是运到北方以后,价值会呈现直线式的攀升。 几乎可以说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其中利益不言而喻。 鱼禾盯着刘川幽幽的道:“等你将山货铺子的生意做到了北方,你就知道其中的利益有多大了。等你从山货中见到了真正的好东西,你就会明白,山货生意,一点儿也不小。” 刘川抚摸着胡须,道:“那老朽倒是很期望,能尽快见到好东西。” 鱼禾听到刘川这话,就知道刘川并不相信山货生意当中有巨大的利益。 他也没有多做解释,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8章 农家寨有金矿?! “对方虽然已经出招,但是具体想做什么,还没有显露出来,所以我准备引蛇出洞。我已经吩咐漕少游和张武,答应了帮陈氏皮铺主人押镖。明日应该就会启程。 他们一走,对方的目的应该就会显露出来。” 鱼禾环视着众人,缓缓说道。 鱼丰一脸肃穆的道:“此事你做主就好。我会召集所有的人手严阵以待。对方若是想用强,那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大汉虎贲。” 新朝立国已经有了十载,可是许多人心里还是心怀汉室。 因为汉室够强,因为汉室的皇帝不会像是王莽那样折腾他们。 鱼丰认为,新军远远不如汉军,所以为了表示自己和自己手底下人的强悍,便以大汉虎贲自居。 细细算起来,鱼丰初入军伍的时候,还是刘氏当朝。 他曾经也算是汉卒,自称大汉虎贲倒也可以。 近些日子,鱼禾忙着应对各种麻烦,刘川在照顾山货铺子和四海客栈,张武、漕少游等人在忙着镖行的生意,就连相魁也被抓了壮丁,去布坊里守卫那些女子们的安全。 唯有鱼丰有点闲。 偏偏他又是那种闲不住的人。 所以他将新加入六盘水义军的夜郎人,还有留在衙门里的六盘水义军兄弟编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简单的百人军事单位。 每天都带着他们一起操练。 在鱼丰这个正经八百的军司马面前,夜郎人也好,六盘水义军兄弟也罢,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兵卒。 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没有学习过军中的一些简单的作战方法。 甚至对军械掌握,都不怎么熟悉。 普通的刀枪棍棒,他们倒是能耍两下。 可是遇到了大型的军械,诸如楼车等物,他们就抓瞎。 像是布阵之类的东西,他们更是两眼一抹黑。 他们如今也算是兵甲齐备,可并没有发挥出相应的战斗力。 按理说,六十多兵甲齐备的骑兵,即便是对上了千人的军阵,也有实力冲一冲。 可如今六盘水义军,别说是对上千人了,就是对上四五百人的军阵,也没有那个实力冲一冲。 所以鱼丰就费心的操练起了他们,希望他们尽快能拥有合格的战斗力。 如今留在衙门里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和夜郎人,都归鱼丰管。 他知道在出谋划策方面,不如鱼禾。 所以他能给鱼禾的,只有武力支持。 鱼禾听到了鱼丰的话,沉吟着道:“应该走不到动刀兵的份上,不过有备无患。此事就有劳阿耶了。” 鱼丰‘嗯’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鱼禾继续道:“在对方发难之前,我们静观其变。大家平日里做什么,往后依旧做什么就可以了。等到对方发难以后,具体要如何应对,我会让巴山告诉诸位。” 刘川等人应允了一声,众人便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漕少游再次出现在鱼禾房里,见到鱼禾早早的苏醒,正坐在床塌边上写东西,他略微愣了一下。 鱼禾身上穿着内衬,外面披着一个披风,看到了漕少游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他放下了笔,笑着道:“葛府如今已经被改成了鱼氏文室。我们收留的那些孩童,以及从葛平手里救出的一些孩童,如今都住在里面。 随后我们便要教他们识字、习武。 习武那边暂时由相魁负责。 识字这边,暂时找不到人负责,只能由我出面。 我抽空整理一下,看一看回头要教他们一些什么。” 漕少游有些意外的道:“你要亲自去教那些孩童?你真的打算一直养着他们?” 鱼禾盯着漕少游,“此事不是早就说定了吗?” 漕少游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如今自顾不暇,你居然还有闲心行善。” 鱼禾幽幽的道:“这可不是行善,而是为以后做准备。” 具体的鱼禾也没有多说。 鱼禾不等漕少游再次开口,就问道:“你们已经准备动身了?” 漕少游赶忙点头,道:“陈氏皮铺主人已经付了一半的钱,皮子昨夜就运到了镖行,张武已经看着装车了,要去南郡的兄弟们也召齐了。 一会儿就要动身,我过来给您说一声。” 鱼禾点着头,道:“曹氏和墙氏的关联查的如何?” 漕少游道:“曹氏的家主,将自己嫡出的幼女,嫁给了墙氏家主。两家如今已经成了姻亲。” 鱼禾感慨道:“难怪墙氏会和曹氏联手,原来是结成了姻亲。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墙氏家主的年龄可不小了。那曹氏的嫡出幼女多大?” “十四……” 漕少游一脸坦然的给出了答案。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漕少游不懂鱼禾这话的意思。 在他眼里,老夫少妻太正常了。 女子十四岁出嫁,也很寻常。 天底下大部分女子,都是这个年岁出嫁的。 一些超过了十四岁的大龄男女,到了一定岁数,官府会上门主动催亲的。 在医疗条件底下,又常年伴着战争的古代。 朝廷提高人口数量的办法,就是官方亲自催婚,必要的时候还会官方配对。 一些不结婚,还想趁着年轻多浪几年的借口,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你家中的父母,以及朝廷,会在你懵懂的时候,在你刚刚对异性产生兴趣的时候,就将你的婚事定下,根本不给你说拒婚的机会。 官方一旦展开了官配的行动,都不会主动上门问你‘老许,你要老婆不要’,人家会果断将女子送上门,并且提前把户口也给你搞定了。 根本不给你拒绝的机会。 有时候一些单身的汉子随军出征,回到家里以后,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老婆,搞不好还会多两孩子。 倒不是说官配的女子会在单身汉子出门在外的时候对不起他。 而是婚姻大事一旦拖到了官配的地步,基本上就没啥好看的黄花大闺女了。 大部分都是模样平庸,又或者带娃的寡妇。 “你去配合张武走镖吧……走的时候多带一些钱财,到了南郡以后,帮我多走走,多看看,顺便收集一些书籍。 如今我们守在平夷,很少出去走动,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很多消息都得靠我们自己去获取。” 鱼禾叮嘱了漕少游一番,打发着漕少游离开。 漕少游走后,鱼禾一边思量着墙氏和曹氏会如何向自己发难,一边写着他的‘教案’。 鱼氏文室内的孩童,有五十多个,有男有女。 其中识字的仅有那么三五人。 所以他们中间大部分人都处于初次发蒙。 鱼禾只能传授一些简单的东西给他们。 至于为何将女孩也纳入其中,那是鱼禾的决定,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又不是精心培育宝玉良才,不需要挑挑拣拣。 汉新两朝又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 女子能不能读书,只看家世。 家世显赫的,能供得起的,自然会让女子读书。 家世不显赫的,供不起太多人的,自然优先选择男子。 鱼禾花费了三日,苦苦思索,终于将《三字经》、《千字文》等一些古人用于给孩童发蒙的文章默写了出来。 其中一些不合时宜的,鱼禾也做了删减。 三日内。 平夷县内风平浪静。 曹氏和墙氏虽然设局将镖行的人手调出了平夷,但是似乎并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似乎在等张武一行走远了。 只有那个曹氏的曹爽,一直往衙门里跑,一直在往衙门里递文书。 任方一直称病不出。 曹爽的文书递进了衙门,犹如泥牛入海。 鱼禾等了三日,没等到曹氏和墙氏动手,倒是等到了刘川脸肿。 一块拳头大的金块,摆放在鱼禾桌上,上面充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那是大自然的痕迹。 金块也是大自然孕育而出,并没有经过雕琢。 刘川一脸尴尬的看着鱼禾。 鱼禾似笑非笑的盯着刘川,“你不是说山货买卖只是小买卖吗?那这块金子怎么解释?” 三日前,刘川曾经放下豪言壮志,直言他希望看到好东西。 三天后,他就看到了好东西,一块拳头大的金块,上面泛着一点点淡淡的赤色。 显然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好金。 而金块的源头就来自于山里。 刘川尴尬的道:“谁知道那穷困潦倒的农家寨,还藏着这么一块大宝贝。” 鱼禾呵呵一笑,“穷困潦倒?那我今天就教教你,让你长长见识。金子,除非是别人丢失的,不然不可能单独出现。” 刘川瞳孔一缩,惊叫道:“你是说……” 鱼禾点了点头,幽幽的道:“人家一点儿也不穷困潦倒,人家手里很有可能握着一个金矿。只是害怕招祸,所以从没有宣扬过,更没有将里面的金子拿出来。” 顿了一下,鱼禾问道:“如今冒着大风险,突然拿出了这东西,恐怕是有所要求吧?” 农家寨的寨主,那可是个老狐狸。 虽然在草谷场和鱼禾交锋的时候败给了鱼禾,但不代表从此就失智了。 他冒着被人惦记上的风险,拿出了金子,肯定有要求。 刘川听到鱼禾的话,愣愣的点头,“农寨主听闻少主在县里开设了文室,所以想送一些寨子里的幼童到文室内学习。 金子是他给您的束修。” 刘川还沉浸在金矿的震撼当中,听到了鱼禾问话,只是下意识回答。 鱼禾一脸赞叹的道:“老家伙还真是好算计。一边让我帮他调教农家寨的孩童,一边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9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川听到了‘烫手山芋’几个字,缓缓回神,有些不解的看着鱼禾,“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指了指桌上的金块,“老家伙是聪明人,知道拿出这东西以后,我一定会猜测到他们寨子里握着一个金矿。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放着唾手可得的金矿不管。 所以老家伙断定,我一定会惦记上那个金矿。 老家伙必然是打定了注意,要将金矿送给我。 条件就是让我帮他调教好他们寨子里的幼童,顺便善待他们寨子里出来的人。” 刘川一脸愕然的道:“农寨主怎么可能把金矿送给你?”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要是处在他那个位置上,我也往出送。而且还不加任何条件。” 刘川一脸茫然。 鱼禾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金子是好东西,可得看在什么人手里。农家寨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寨,手握一个金矿,那就是等于是手握着一个要命的利器。 一旦流露出什么风声,平夷县上下都会为之疯狂。 句町人听到了风声,恐怕也会派遣大批兵马赶来。 所以老家伙在发现了金矿以后,一直没有动里面的金子。 老家伙情愿看到寨子里的人吃苦受累,也不愿意动金子,就是因为他清楚动那些金子的危险。 老家伙将金矿丢给我们,就是想将危险丢给我们。 我们拿了他们寨子的金矿,自然欠了他们一个大人情,不仅得教授他们寨子里的孩童,还得照顾他们寨子里的青壮。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采金子,也离不开他们。 他们可以在我们采金的时候,跟着我们喝一些汤,还不用承担任何危险。” 刘川迟疑着道:“农寨主完全可以藏着那些金子,等夜郎人壮大以后再用……” 鱼禾瞥着刘川,道:“农家寨的青壮,如今都被我们吸引下山了。他们中间,必然有人知道金矿的存在。所以金矿有随时暴露的危险。 与其等到我们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金矿的存在,还不如主动爆出来。 别人要是告诉我们,那我们就不需要对农家寨客气。 可以用任何手段将寨子里的人清理干净,再霸占金矿。 但是主动告诉我们,我们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人家主动投上了善意,难道我们还能恶劣的对待人家? 其次,应该是我之前跟他一番攀谈触动了他。 他有心让农家寨彻底融入平夷,所以将金矿献给我们,让我们帮他们融入平夷县。 让那些孩童们识字、习武,就是他们融入平夷县的第一步。” 说到此处,鱼禾由衷的感叹,“不愧是去过长安,见过世面的人。目光很准,也挑了一个好时候。” 老家伙出手的第一步,就从教育下手,目光可比一般人长远多了。 若是换成其他寨子的寨主跟鱼禾做交易。 八成会问鱼禾要粮食,要刀枪剑戟。 刘川听完鱼禾的话,一脸震撼,“如此说来,他真的要将金矿给我们?那可是金矿!” 刘川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将金矿送人。 鱼禾知道刘川在想什么,但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该说的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见识上的差距,以及所处的位置和出身不同,让他很难理解农家寨寨主的做法。 鱼禾就能理解,他刚才也说了,异地处之的话,他也会跟农家寨寨主做同样的选择。 钱拿在手里,能保住,能花出去,那才叫钱。 钱拿在手里,保不住,也花不出去,那就是祸。 农家寨寨主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做这个决定。 刘川见鱼禾不言语,急忙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农家寨接手金矿?” 一个金矿的财富,足以让鱼禾一行瞬间成为巨富。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没好气的道:“急什么?老家伙现在就等着我们上门呢。只要我们主动暴露出对金矿的贪婪,他就会趁机提出一大堆条件。 我们要是贪他的金矿,就不好拒绝他的条件。 他要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们也得硬着头皮答应。” 刘川捶胸顿足的道:“那可是金矿,老朽能不急吗?” 鱼禾摇头,“不能急,不仅不能急,还得拖着。拖的越久越好,得让老家伙主动将农家寨有金矿的事情告诉我们。” 刘川急忙问道:“你就不怕金矿从你眼前悄悄溜走?你就不怕他把金矿献给别人?”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他要是愿意把金矿献给别人,也不会等到现在。我也怕金矿从我眼前悄悄溜走,但我更怕他提太多我们难以拒绝的条件。 若是我们没有招揽他们寨子里的人,他提什么条件,我都敢答应。 但是我们已经招揽了他们寨子里的人,并且已经将他们寨子里的人纳入到了六盘水义军当中。 如今他们寨子里的人,已经跟我们变成了一家人。 所以他提的条件,我一定得办到才行。 不然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就会闹事。 现在拖着,等他主动上门,就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 只要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那就轮不到他提条件。 到时候我给他什么,他就只能拿什么。” 鱼禾说了这么多,见刘川一心想着金矿,根本没有听进去,索性不再多言。 “金块留在我这里,你回去操持客栈和货铺的事由。此事不要对其他人提及,不然容易招惹麻烦。农家寨的寨主再派人找上门,你就告诉他,他想让农家寨的孩童在鱼氏文室内读书的事情,我答应了。 回头让他们将孩童送到城里,我会管他们吃喝,给他们提供住处。” 鱼禾再三叮嘱刘川,让刘川不要透露风声,然后让刘川离开了衙门。 在刘川走后,鱼禾吩咐巴山找来了相魁。 相魁一进门,还没有开口,鱼禾就开门见山的道:“近些日子四海客栈和货铺可能不太平,你多盯着点。” 相魁大眼一瞪,喝道:“有人找我的麻烦?” 鱼禾没有回答,只是不咸不淡的道:“让你盯着就盯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鱼禾对相魁不怎么客气,也不需要跟相魁客气。 相魁也喜欢鱼禾对他不客气。 鱼禾要是对他太客气的话,那就说明鱼禾把他当成了一个外人。 人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在自己人面前的时候,反而有点无礼。 如此做派,并不是说人不懂礼数。 而是在自己人面前,没必要那么装,保持真性情即可。 鱼禾吩咐相魁盯着四海客栈和货铺,其实就是让相魁盯着点刘川。 鱼禾倒不是怀疑刘川的忠诚,而是害怕刘川在跟人交谈的时候,说漏了嘴,将金矿的事情说出去。 金矿的事情牵连甚大。 一旦传出风声,各路牛鬼蛇神都会涌到平夷。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手里那刚刚过百的人能应付的了。 鱼禾一行如今如履薄冰,害人之心暂且不提,但是防人之心不能没有。 我信任你,也要防着你,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鱼禾吩咐完了相魁,就打发着相魁离开,自己继续待在了屋舍内为鱼氏文室的孩童们安排课程。 鱼禾为孩童们安排的课程远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多、复杂。 课程只有三项,识字、算学、习武。 孩童们大多还处在启蒙阶段,要学其他的,也得等他们认识了所有字以后再说。 毛笔、竹简等一类的东西,鱼禾倒是没准备。 鱼禾让人给孩童们做了一个酷似沙盘的东西,让他们在上面写写画画。 省下的钱财,用来给孩童们加餐。 孩童们跟着那些老人和妇人们迁移,经历了太多苦难,如今一个个瘦的没有人样,一些女童,瘦成了皮包骨头。 所以必须给孩童们多补补。 鱼禾手里倒是有足够的钱财给那些孩童们准备所有的东西,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手里的钱财还要留着为新招募的青壮打造军备、囤积粮食。 鱼禾又准备了两日,准备充足以后,等到农家寨的孩童们被送到了平夷城以后。 鱼氏文室,正式开课。 鱼禾一大早就拿着早就准备好‘教案’,带着他临时征召的助教任舒,一起赶到了原葛府,现鱼氏文室。 经过改造,原葛府内的大部分家具都被搬空了,厢房被改造成了孩童们的屋舍。 正堂、后堂被改成了教室。 里面摆放着彭三带着县衙的匠人们赶工出来的书桌,以及市面上很常见的一个个小小的竹编的坐垫。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和农家寨的孩童,早早就到了教室内。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们很乖,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教室内,目光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农家寨的孩童们就有点皮。 他们将教室当成了一个游乐场,在四处奔走,还用坐垫互相投掷。 他们的穿戴也很有特色,不是兽皮缝制的衣服,就是各种颜色布料凑起来的衣服。 鱼禾带着任舒到了正堂,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们,目光都不敢乱飘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坐着。 农家寨的孩童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们一个个依旧在打闹。 虽然他们在入城的时候,农家寨的寨主和家里的父母叮嘱过他们,要守规矩,要听话。 可他们一进城,脱离了长辈的监控以后,早就把长辈们的话抛在了脑后。 “鱼主记,要不要教训一下他们?” 任舒年龄不大,却努力的摆出一副自己很成熟的样子,见农家寨的孩童们无视他这个当先生的威严,皱起了眉头,询问鱼禾。 鱼禾摇头一笑,“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鱼禾将手里的竹简丢给了任舒,笑着道:“他们既然喜欢玩闹,那我们就用玩闹的方式教他们。” 不等任舒开口,鱼禾就拍着手、面带笑容,走向了孩童们。 “都过来,随我到院子里,我教你们一些玩耍。”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听到了鱼禾的话,有点懵。 农家寨的孩童们,却已经欢呼雀跃的簇拥着鱼禾出了教室。 鱼禾一行救下的孩童见此,跟了上去。 任舒有点懵的站在原地。 在他印象里,先生们教授学生,不应该是一板一眼的坐在哪儿,一个教一个学吗? 学生们调皮捣蛋了,不是应该打板子吗?</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0章 终于出招了…… 在任舒的注视下,鱼禾带着孩童们玩了一上午。 鱼禾救下的那些孩童们一开始很拘谨,根本放不开,几乎是鱼禾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等到后面,玩嗨了,也就放开了。 他们跟着鱼禾放肆的玩儿。 一上午,鱼禾似乎什么也没教,但是孩童们似乎学会了‘一、二、三’怎么写。 也知道了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什么是‘玄黄’。 同时孩童们也喜欢上了鱼禾这个先生,这个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先生。 中午的时候,鱼禾陪着孩童们吃了点鱼氏文室小厨房做的简单的东西,就带着任舒离开了鱼氏文室。 路上。 任舒吞吞吐吐了半天,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鱼主记,学生不是您这么教的。” 鱼禾侧头看着任舒,笑问道:“那你告诉我,该怎么教?” 任舒认真的道:“自然是坐在学舍内,由先生传授学问。” 鱼禾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能学进去什么?” 任舒毫不客气的道:“自然是学问。” 鱼禾摇头一笑,“今日我若是让他们规规矩矩的坐在学舍内,他们肯定什么也学不进去。顶天了学会‘一、二、三’怎么写。 但是我带着他们玩了一早上,他们不仅学会了‘一、二、三’怎么写,还懂得了什么叫做天地玄黄。” 任舒有些焦急的道:“可……可是学生不是这么教的。先生也不是您这样的。” 鱼禾笑着道:“那只能说明,你读书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呆板的先生。孔圣人带着诸弟子游历各地,在游历的途中,向弟子们传授学问。 我为何不能带着弟子们玩耍,在玩耍的同时教他们学问?” “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就问你一句,教你读书的那个先生,你喜欢吗?” “……” 任舒愣了一下,咬着牙道:“先生得尊敬,而不是喜欢。” 鱼禾笑道:“那就是不喜欢咯?” 任舒急忙辩解道:“我很尊敬我的先生。” 鱼禾摇头笑道:“那你觉得那些孩童们尊不尊敬我,喜不喜欢我?” 任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那些孩童们自然尊敬鱼禾,也很喜欢鱼禾。 因为他们从小就被大人灌输了尊师重道的念头,只要鱼禾背着他们师长的名头,他们会下意识的尊重鱼禾。 他们现在还分辨不了是非善恶。 也判断不出什么是良师,什么是恶师。 只是单纯的遵循着家里大人灌输的东西。 鱼禾带他们玩了半天游戏,教给了他们新游戏,给他们讲了许多他们从没听过的故事,他们自然很喜欢鱼禾。 鱼禾即得到了孩童们尊重,也得到了孩童们喜欢。 但是鱼禾的传道方式,跟其他先生大相径庭,任舒很难接受。 却又没办法辩驳。 他只能将所有的疑问藏在心里,回到县衙以后,直奔任方的书房。 任方正在书房里处理公文,见到了任舒怀着满肚子话进来了,放下了竹简,笑问道:“今日陪着鱼禾去教授学生,似乎有所收获?” 任舒听到了任方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在鱼氏文室内发生的一些告诉了任方。 他也将他心中的疑惑、不解、怀疑,一并告诉了任方。 说到最后,任舒认真的道:“他一直带着那些孩童玩耍,那些孩童以后肯定就荒废了。” 任方听完了任舒的话,沉默了良久,最后在任舒求教的目光中,一脸感慨的道:“想不到鱼禾那个亡命之徒,居然是一位良师。 可惜……可惜……” 任舒一脸愕然,他原以为任方会跟他一起谴责鱼禾的所作所为,却没料到任方居然如此推崇鱼禾。 任方没有在意任舒的反应,他道了几声可惜以后,幽幽的道:“他如果不是亡命之徒的话,为父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将你引为挚友。 跟他在一起,你不仅能学到许多学问,还会学到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等到朝廷打败了句町人,为父也能举荐你入仕。 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不敢说能让你平步青云,但往后的成就肯定会比为父高。” 任舒还在计较鱼禾不好好教孩子。 可任方却已经想明白了鱼禾到底在如何教孩子。 似鱼禾这种教孩子的方式,在新朝并不新奇。 一些名门大儒,一些有怪癖的治经名家,就喜欢在跟学生们玩闹的时候,传授学生们知识,或者带着学生们一边游历,一边传授学生们知识。 而他们门下出来的学生,不敢说人人都是人杰。 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比同龄人强一线。 “阿耶,孩儿想不通!” 任舒盯着任方一脸认真的道。 任方瞥了任舒一眼,道:“想不通就多想想,多想还是想不通的话,那就多看。鱼禾每日都会去鱼氏文室,你每日也去。” “那孩儿如果还是想不通呢?” “那就等到一两个月以后,去考校那些孩童,看看鱼禾这么做,到底有没有荒废那些孩童。” “……” 任方和任舒父子的对话,鱼禾并不知情。 他回到了衙门内的屋舍,刚刚坐下,彭三就急匆匆的出现在了门口。 “少主,出事了。” 彭三闯进了鱼禾屋舍,顾不得施礼,急吼吼的喊了一声。 鱼禾疑问道:“出了何事?” 彭三急忙道:“今早,布坊的两架织布机出了问题,我带人去修缮,还没修好,有人就找上门,堵了布坊。如今布坊内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小人还是趁着他们带人彻底围困布坊之前逃出来的。”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终于出招了吗?我等了好些天了。” 彭三一愣,愕然道:“少主早料到了此事。” 鱼禾点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 “围困布坊的是曹氏的人吧?” 彭三道:“为首的姓严,帮他说话的人似乎姓曹。” 鱼禾又问,“对方有多少人?” 彭三沉声道:“小人没细数,大约有四五十人。” 鱼禾沉吟着道:“四五十人……曹氏的青壮出来大半,他们是存心借着布坊的事情跟我们作对。” 说到此处,鱼禾吩咐道:“你去找我阿耶,让我阿耶派人盯着墙氏,看看墙氏有什么动静。我去会一会他们。” 彭三闻言,赶忙赶到了县衙的校场去找鱼丰。 鱼禾则带着巴山,赶往了布坊。 从葛平手里夺来的布坊都在城外。 依着小溪,布坊边上还有一大片田地。 那些田产以前也属于葛平,鱼禾一行拿到了以后,分给了那些他们救下的老弱妇孺耕种。 鱼禾和巴山骑着马,出了平夷城,没跑多久,就到了田边。 隔着田亩,遥遥望去,就看到了一群人围着两间布坊。 一些老弱妇孺零零散散的站在田里,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布坊。 鱼禾一出现,一个年迈的老者迎上前。 “小郎君,布坊是不是出事了?我们没得到您和郎君的首肯,没敢擅动。您要是需要,招呼一声,我们也能跟人拼命。” 老者是鱼禾一行当初救下的老弱妇孺中的一员。 老者以前在乡里是个游缴。 鱼丰在安置老弱妇孺的时候,将他挑选出来,管理、照顾其他老弱妇孺,算得上是一群老弱妇孺的代表。 老者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知道这种场面,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急吼吼的凑上去,容易出事。 也知道不经过鱼禾和鱼丰首肯,他们凑上去为布坊出头,容易给鱼禾和鱼丰招祸,所以在看到了人为了布坊以后,没敢擅动。 当然了,更主要的是,那群人虽然围了布坊,却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如果有过激的行为,他们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跟那些人拼命。 鱼禾和鱼丰父子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就愿意为鱼禾和鱼丰父子拼命。 鱼禾摆了摆手,道:“不必……衙门里有的是兵马,还不需要你们出手。你们只管照顾着你们的田产即可。” 老者顺从的点点头,没有多言,回到了田里,招呼了一些,让其他老弱妇孺继续劳作。 鱼禾和巴山策马到了布坊前。 围着布坊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鱼禾和巴山二人身上。 鱼禾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冷冷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巴山很配合的瞪起铜铃大的眼睛,哼了一声,颇具威慑力。 围困着布坊的人没有言语,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一个身着青色襦衣的清瘦青年,带着一个身着略显稚嫩的少年,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清瘦的青年,略微向鱼禾拱了拱手,“想必您就是县衙的新主记鱼主记……我乃曹氏曹爽,见过鱼主记。” 清瘦的青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后,又拉过了稚嫩的少年,介绍道:“他是我娘舅留下的独子,我今天带人到此,是为了帮他讨回他的家产。” “什么家产?” 鱼禾再次开口质问。 曹爽沉声道:“自然是被县尉葛平占去的严氏布坊。” 曹爽一指不远处的一间布坊,“便是这间。”</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1章 一支穿云箭 鱼禾盯着曹爽,念叨了一句,“曹氏曹爽……” 曹爽愣了一下,拱手应道:“正是在下。” 鱼禾眯了一下眼,盯着曹爽,不咸不淡的道:“你家里人有没有告诉你,饭可以多吃,但是话却不能乱说。” 曹爽听鱼禾话里有话,挑起了眉头问道:“鱼主记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淡然道:“意思就是……此间的布坊,似乎跟你娘舅没有半点关系。” 曹爽乐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鱼禾说出这句话,他笑容中略带一些嘲讽的道:“此间布坊,确实是我娘舅所有。有乡间三老,还有一众严氏的老弱妇孺作证。 鱼主记身为衙门中人,难道打算颠倒黑白,强占别人的家财?” 曹爽光明正大的给鱼禾挖了一个坑,只要鱼禾敢点头,明日关于鱼禾强占百姓家财的事情就会传遍平夷。 到时候,曹氏就能借此大做文章。 如今平夷形势复杂,已经脱离了新朝的掌控,句町人名义上占了平夷,但又不管。 所以平夷县内的民意,如今就是天意。 只要掌控了民意,曹氏即便是干一些出格的勾当,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动。 曹爽挖坑没有藏着,鱼禾自然听得出来,他瞥着曹爽冷笑道:“我既然身为衙门中人,自然应该尊礼守法,也有责任教导平夷县治下的百姓尊礼守法。” “鱼主记说的好……” 曹爽高叫了一声,一边抚掌一边笑道:“鱼主记既然愿意尊礼守法,那便请鱼主记做主,将严氏的布坊还给严氏。” 鱼禾微微低下头,冷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此间布坊,跟严氏可没有半点关系。” 曹爽笑眯眯的道:“鱼主记口口声声说要尊礼守法,可如今人证物证具在,鱼主记却不愿意将严氏家财归还,鱼主记的话,还能信吗?” 鱼禾坐起身,朗声道:“自然能信。此间布坊,乃是此间主人花钱从衙门里买的,而不是从什么严氏手里强夺的。一应文书,衙门里皆有。 所以此间布坊,跟严氏可没半点关系。 跟你这个姓曹的,就更没关系。 我若记得不错,你此前向衙门递过文书,状告县尉葛平,强占严氏布坊,害人性命。 那就说明,严氏布坊,乃是葛平所吞。 你们想讨要布坊,应该去找葛平。 而不是堵在此处。” 曹爽笑着道:“县尉葛平,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去了何处,恐怕只有鱼主记知晓。我等乃是一介平民,可没办法找到他,所以只能盯着属于严氏的布坊。 此间布坊是县尉葛平强占的,那就属于赃物。 赃物就应该物归原主,而不是未经原主许可,就发卖给他人。 此事衙门里做的有失妥当。 县宰难逃失职之罪。” 鱼禾听完曹爽的话,冷笑了一声,“那你可就错了。县宰曾经派人张贴出告示,由人认领,可过了一旬,也无人上门,如此情况下,县宰才做主将布坊发卖的。 也就是说,不是县宰不愿意将赃物物归原主,而是赃物的主人不愿意认领。” 鱼禾此话一出,曹爽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声音不由自主的沉重了一些,“我等为何从未见过相应的告示?” 鱼禾不屑的道:“衙门里的告示,就张贴在衙门外,看不看在你们。你们不看,难道衙门还能强迫你们去看?” “不会是你临时炮制……” 曹爽下意识的开口。 话说了一半,就听鱼禾怒喝一声,“闭嘴!给你脸,才跟你多解释几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衙门里做事,难道还要跑到你家中,特地告诉你一番? 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平民,一个庶子,登堂入室还要看别人脸色。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一位主记面前频频质疑衙门决定。” 曹爽听到鱼禾这话,脸色彻底变了,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是庶子出身,从小就嫡出的几个兄长欺辱,族中的一些亲眷,也因为他是庶子的身份,怠慢他。 他恨透了自己的庶子身份。 往日里在族里,被别人庶子庶子的叫着,他不敢发作,也不敢计较。 可如今鱼禾当着这么多人面,张口称他为庶子,他心里怒极了。 然而,鱼禾根本没有在乎他们的反应,鱼禾盯着那些跟随着曹爽的青壮,喝斥道:“二三子速速退去,一刻钟以后,若是还有人留在此地,布坊的主人发起狠,伤了二三子性命,我可不官。 二三子也算是大族出身,应该知道一些律法。 强闯他人私属,有为非作歹之嫌的,他人杀之无罪。” 古代皇权不下乡,对乡间的监管力度小的可怜。 为了维护百姓们的财产和生命安全。 朝廷在制定律法的时候,会赋予百姓们一定的执法权。 汉新两朝,在入室盗窃、入室抢劫之类的案子上,制定的律法相当简单粗暴。 那就是杀之无罪。 只要有小偷小摸的入室盗窃,又或者是强人入室抢劫,主人就能动刀子杀人。 杀完了以后,去衙门里讲明情况,并且举出证据,便无罪。 跟随在曹爽身后的青壮们,听到了鱼禾的话,略微有些慌乱,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了曹爽。 他们是曹氏的人。 曹爽又是此地唯一能做主的。 曹爽让他们退,他们就退,曹爽让他们留着,他们就得留着。 曹爽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意,咬牙切齿的对着鱼禾低吼道:“鱼主记不是官,官威倒是不小。鱼主记真当我是吓大的? 鱼主记说此间主人敢杀人,那就让他出来杀一个看看。 我倒是想看看,在平夷,谁敢动我们曹氏的人。” 曹爽此话一出,曹爽身后的曹氏青壮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他们目光从刚才的慌乱,变得坚定了起来,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鱼禾,似乎在询问鱼禾能拿他曹氏如何? 巴山见曹氏青壮冲着鱼禾瞪眼,顿时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他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鱼禾见曹爽已经失去了跟他继续理论的意思,直接激他动手,他冷冷的道:“你曹氏还真是厉害。平夷居然没有能动得了你曹氏的人? 你一个庶子如此大胆,那就在此处等一刻钟看看,看看此间主人敢不敢动手。” 鱼禾张口闭口都是‘庶子’,已经彻底将曹爽激怒。 曹爽其实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聪明,他今日能说出那么多话,都是家里人教的。 如今被鱼禾激出了真火,家里人吩咐的,他也忘的一干二净。 他现在就想跟鱼禾硬碰硬,看看鱼禾敢不敢动他们曹氏的人。 看看鱼禾有没有能耐能承担曹氏的怒火。 “巴山!” “在!” “叫人!” “……” 鱼禾当着所有人的面招呼着巴山叫人。 巴山没有含糊,猛的点了一下头,从马背上取出了弓箭,射了出去。 古代的传讯手段不多,远距离靠驿站、驿马,近距离就靠着响箭。 响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在箭矢的尾部雕了一个哨子。 响箭升空以后,会发出刺耳的哨音。 哨音在空中嘶鸣,刺的人耳膜生疼。 它就像是一柄柄利刃,扎进了曹氏青壮的心中。 鱼禾会不会对他们动手,没人知道。 鱼禾畏不畏惧曹氏,也没人知道。 曹氏青壮们之所以觉得心中扎进了一柄利刃,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近些日子平夷县内的传闻。 传闻县宰任方不甘心被葛平架空,从外面请了一群强人。 这些强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葛平和葛平手底下的那些县卒铲除的干干净净。 能轻而易举将葛平和葛平的人铲除干净的强人,收拾起他们,自然手到擒来。 “郎君,要不要派人知会家主一声?” 有人心里没底,悄无声息的凑到了曹爽耳边,低声问道。 曹爽双目紧紧的盯着鱼禾,冷冷的回了一句,“不用!他要真的动了我们,我阿耶就能顺势向他们发难。这一切都是我阿耶想要的……” 说话的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多言。 曹爽说的不错。 鱼禾动手、服软,都是曹氏家主想要的结果。 鱼禾若是服软,曹氏家主就能运用类似的手段,逐渐的将鱼禾手里的各项生意蚕食干净。 鱼禾若是动手,曹氏家主就能借此联合墙氏和张氏,带着各家青壮,一起去衙门里,问任方、鱼丰要一个交代,逼迫他们交出鱼禾手里各项生意,同时压任方、鱼丰一头,成为平夷县真正的掌控者。 此次对付鱼禾的手段,就是曹氏家主谋划的。 曹氏家主精心设计了足足一旬,弄了一个连环局,准备彻底将鱼禾困死,吃定了鱼禾。 为此,曹氏家主付出了一个嫡女,给墙氏的家主当了夫人。 曹氏家主花费了如此大的代家,若是拿不到好处,那就亏死了。 曹爽所作的一切,正是曹氏家主想要的,虽然有些上头,有些过激,但是并不会影响结果。</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2章 怂了?! 巴山的响箭放出去不到一刻钟,轰鸣的马蹄声在平夷城门口响起,他们带着一路烟尘,奔过了田亩,出现在了布坊前。 烟尘散尽以后,一群身着甲胄,腰挎佩刀,身背短弩,手持大刀的甲士,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跨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压抑感铺面而来。 即便是做足了准备,等鱼禾动手的曹爽,在那种强烈的压抑感下,心里也有些发毛。 曹爽背后那些青壮,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汉新两朝的百姓,对什么最熟悉? 答案是军卒。 他们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被征召入伍服役,不是在县里充任县卒,就是调遣到郡治充任郡卒,又或者去边陲充任戍卒。 曹氏的一众青壮中,有不少人曾经服过兵役。 他们知道军中各种兵马的强弱。 而眼前这一支兵马,放在军中,绝对是处在军卒当中的顶端。 因为军中除了基础军官以外,只有悍卒,才有资格着甲。 又配甲、又配马、又配三军械的,那就是悍卒中的悍卒,那是能带头冲锋的猛士,也是能以一挡十,以一杀穿百人阵型的豪杰。 他们这些人,跟葛平手底下的那些县卒比起来,那是半斤八两的区别。 他们原以为鱼禾一行跟葛平手底下的人也差不多,所以才敢陪着曹爽到布坊叫板。 可是看到了装备精良的甲士出现以后,他们就知道他们错了。 人家不是葛平那种假大虫,人家是真猛虎。 人数多达百人的猛虎,冲击上千人的军阵,都游刃有余的那种。 他们这些人跟人家动起手,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人家真要动手,他们只有跪地请降的份儿。 逃跑都跑不了。 人家有马,速度比他们快了不知道多少。 曹氏的青壮像是中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干出什么引人不快的事情,会惹怒对面的甲士。 鱼丰一马当先,将曹氏青壮的反应收入到了眼中,却没有言语。 曹氏青壮当他手底下的兄弟们都是一群虎狼,事实上鱼丰自己心里清楚,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并不是什么虎狼,而是一群披着虎皮,武装着虎牙、虎爪的假虎。 他手底下的兄弟们,都不是正儿八经的正卒出身,并且只有少数人经历过战场上的撕杀,根本算不上什么悍卒。 兄弟们操练的时间不长,如今只能勉强的维持一个矢锋阵,会几手跟人撕杀的武艺。 其他的都不行。 还得长久的操练,还得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洗礼以后,才能勉强达到悍卒的标准。 鱼丰之所以让手底下的兄弟们穿戴整齐出来,其实就是出来吓唬人的。 虽然他手底下的兄弟们还不成器,但是吓唬一下人,收拾一群手无寸铁的暴徒,还是轻而易举的。 鱼禾见曹氏青壮被吓唬住了,又见鱼丰一声不吭,就知道鱼丰是在默默的帮他助长威势,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鱼禾盯着同样被吓到的曹爽问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此间布坊的主人就是我们父子,你现在需要我们父子动手吗?” 曹爽脸涨的通红,他很想大声的喊一句,‘在平夷,没人敢动我们曹氏的人’。 但他也只能想想。 他是不太聪明,但是并不蠢。 鱼禾父子拿出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以及他背后的阿耶能抗衡的。 即使算上了墙氏和张氏的人,也很悬。 所以他很清楚,跟鱼禾父子硬碰硬,那就是在找死。 如今鱼禾父子拿出的力量,已经超乎了他们想象,他们必须从长计议。 鱼禾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曹爽开口,他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勇敢呢。庶子就是庶子,一点儿胆气都没有。” 曹爽听到此话,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但依旧没有言语。 鱼禾见此,也失去了继续激怒曹爽的兴趣。 曹爽明显是怂了,他就算是将‘庶子’两个字刻在曹爽脑门上,曹爽也不敢像刚才那样跟他说话,更不敢威胁他。 “将他们都带回去,关进衙门的大牢,让曹氏拿钱来赎人。” 鱼禾吩咐了一声。 鱼丰招了招手,一众甲士策马上前,将曹氏的青壮团团围住。 曹氏的青壮就像是个鹌鹑,一个个十分乖巧的被甲士们驱赶着赶往了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 听到风声的任方已经早早的等候在县衙门口。 见到鱼丰领着一群甲士,见到曹氏的青壮被押解了回来,任方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惊叹于鱼禾父子发展的速度,也埋怨鱼禾父子很能给他惹麻烦。 任方记得,初见鱼禾父子和六盘水义军的时候,他们只有六十一个人,六十一套甲。 进入平夷不到一个月,他们的人数已经突破了百人,甲胄也突破了百数。 最重要的是,一个个还配上了弩。 任方知道鱼禾曾经花钱收过一批铁料,也将衙门里一些库存的残破甲胄拿出去融了重铸。 衙门外的官铸坊内,整日里浓烟滚滚。 任方猜倒了鱼禾父子的人在里面打造兵甲,只是他没想到鱼禾父子手底下的匠人铸造工艺如此精湛,速度如此之快。 衙门里的官铸坊是他亲自带人重新修缮的,有多大,能供多少匠人用,一个月能打造出多少兵甲,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鱼禾父子手底下匠人的速度,明显超过了他心里的那个数字。 而且不是一星半点,是很多。 看着鱼丰身后的上百甲士,任方算是明白了,鱼禾父子是真的有野心,并且他们已经做到了称霸平夷。 在句町人不出的情况下,平夷县内没人能在武力上征服他们父子。 想要对付他们父子,要么就引来句町人,要么就得借助百姓的力量。 单凭曹、张、墙三大豪族的那些青壮,根本撼动不了他们父子的地位。 鱼禾今日若是将曹氏的人悄无声息的放了,那么曹氏很有可能会碍于鱼禾一行的实力,就此罢手。 可鱼禾偏偏把人带回来了,还是大张旗鼓带回来了。 如今恐怕平夷县的人已经开始传扬,曹氏的人被衙门抓了。 曹氏家主若是不想办法找回场子,以后还怎么在平夷县内立足? 曹氏若是不找回场子,以后百姓们谁还会怕他们? 他们又如何借着自己豪族的身份,侵占别人家财? “你……你不该把他们带回来的……” 任方在鱼禾父子凑近了以后,主动迎到了马前,往着鱼禾父子身后的曹氏青壮,低声埋怨了一句。 鱼禾下了马背,对任方一礼,问道:“我不把他们带回来,难道放了他们?若是我轻易的饶恕了他们,那别人岂不把我们当成了软柿子,谁都想过来捏一下。” 任方急忙道:“可是你这么做,就等于是逼着曹氏跟你斗到底。” 鱼禾坦言道:“曹氏的人没出手之前,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曹氏的人出手以后,一切都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即便是曹氏愿意服软,我鱼禾也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我鱼禾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也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满门……” 最后四个字,鱼禾是压低了声音,凑在任方耳边说的。 任方微微一颤,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很想劝解鱼禾不要那么过激。 但他想到鱼禾是个亡命之徒,如此过激的说法,很符合他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他做不了鱼禾的主,但是鱼禾却能做他的主。 所以他说什么都没用。 “哎……” 任方在张了几次嘴以后,最终只能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近些日子我偶感风寒,要待在后堂养病,衙门里的一切,暂时就交给主簿和主记主持。” 任方惹不起,就只能躲着。 鱼禾要和曹氏斗法,他有发言权,但是没有决定权,索性就不插手了。 任由他们折腾去。 都是祸害,谁输谁赢,对平夷的百姓们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如果鱼禾一行不是亡命之徒的话,他更倾向于鱼禾一行赢。 因为比其曹氏,鱼禾一行对待百姓们更善良。 从鱼禾一行进入到平夷至今,都没有发生过一件欺辱百姓的事情。 可惜了鱼禾一行是亡命之徒。 任方谁也不愿意帮。 任方将衙门里的一切丢给了鱼禾父子,背负着双手,唉声叹气的回了县衙后堂。 鱼禾父子也没有推辞,无声的接管了衙门里的一切。 鱼丰带着甲士将曹氏的青壮押解到了县衙大牢以后,就带着甲士们重新回到了演武场操练。 鱼禾则吩咐巴山去准备了一些薄酒,一些熟肉,在衙门的正堂里摆了一桌,静等着曹氏家主上门。 鱼禾特地多准备了几副碗筷和刀子。 碗筷不必多说,刀子是用来切肉用的。 用刀子割肉吃,不是少数民族的特色,也不是外国的特色。 而是所有民族在饮食文化上进阶的过程。 在饮食文化还处在蒸煮阶段的时候,刀子是一个用餐的辅助工具。 煎炸烹炒等烹饪方式出现以后,人们再也不用用刀子分食食物,因为烹饪食物的人,会将食物提前分割成容易食用的大小。 鱼禾之所以特地多准备了几副餐具,是因为他觉得,曹氏家主应该不会一个人上门,他很有可能会带帮手。 具体带谁,鱼禾也能猜一个大概。</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3章 各怀鬼胎 必然是张氏的家主和墙氏的家主。 六盘水义军所展现出的强悍的力量,足以让他们三家惊醒。 他们三家必然清楚,三家若是不携手共同进退的话,一定不是六盘水义军的对手。 所以无论他们三家背地里交情如何,在鱼禾面前,绝对会摆出一副三家一体的姿态。 诚如鱼禾所料,半个时辰后。 曹氏家主带着张氏家主、墙氏家主,坐着马车出现在县衙外。 三人的马车并不华贵,普普通通的,跟衙门里的公车没太大差别,仅仅是遮挡车门和车窗的布帘,以及车上的配饰,比衙门里的公车好一点。 但是三个人带的仆人倒是不少,前呼后拥的足有数十人。 多是少男少女,穿着很简单。 少男们帮他们驱车驭马,背席扛毯;少女们帮他们撑伞捧炉,抱枕温席。 瞧着三家家主身边簇拥着的仆人,站在门口负责迎客的刘川呲着牙花子,不屑的道:“穷讲究……” 在三家家主心里,他们摆出的排场已经不小了,应该能让六盘水义军所有人看到他们三家的家底,意识到他们三家不好惹。 可是在刘川心里,三家家主就是一群穷鬼。 刘川闲暇的时候,曾经听漕少游讲过一些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以及漕氏出行的排场。 漕氏的门户,比张、墙、曹三家不知道大了多少,往来的皆是朝中的权贵,朝中掌着重兵的大将军,那都是漕中叔的至交。 如若不然,一个无官无职的漕中叔,也不知道新帝王莽亲自下令举国通缉。 漕少游跟刘川讲过,他从小在长安城厮混,见过不少豪门大族摆排场,他自己出行的时候也摆过排场,远比张、墙、曹三家的排场大多了,也比三家的排场豪华。 在长安城,摆出排场出门见人的话,没有一辆香木打造的香车,没有绫罗绸缎包裹,没有珠宝玉石点缀,出去以后,会被人笑死。 仆人最少也要带百人,不然不够用。 什么养马的马夫、驾车的车夫、撑伞的伞婢,唱词的门客、暖手的姬妾等等,样样不能缺。 曹、张、墙三家摆出的排场,扔到长安城,根本不够看。 也就他们自己以为自己的排场很大,足以去长安城,跟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一教高下。 他们对自己的排场很自信,所以下车以后,一个个昂首挺胸,像是一个个骄傲的公鸡。 曹氏的家主,是一个小眼睛的胖子,身上裹着一身蜀锦,圆溜溜的像是个球儿,年龄约在四十五左右。 张氏的家主,是一个瘦瘦弱弱的青年,是三家家主中最年轻的,也是最低调的,他并没有穿什么绫罗绸缎,而是穿着一身青色的襦衣,头上带着一顶儒巾。 儒紧并不是一块布,而是一顶帽子,有点像是后世道人们带的帽子。 在汉新两朝,大多都是读书人佩戴。 私底下所有人都能带,只是到了正式场合,只有读书人能佩戴。 很显然,张氏家主是一个读书人。 墙氏的家主,是一个老叟,身着锦衣,胡须花白,举态迟缓,行走的时候还需要人搀扶。 三家家主下了马车,往县衙门口一瞧,没见到那位年纪尚幼的鱼主记,也没见到那位身形魁梧的鱼主簿,他们熟悉的县宰任方,更是不见踪影。 只有一个面容沧桑,嘴角带着些许嘲讽的老朽,带着几个甲士在等他们。 曹氏家主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问道:“我等三人前来拜会鱼主簿,为何不见鱼主簿出面?” 刘川故作惊讶的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曹氏家主脸上的笑容一僵。 刘川一脸疑惑的道:“不是应该先由各府管事通禀,递上拜帖,然后再由各府仆人铺席安桌,再摆上各种吃食和玩耍的东西,然后才见面的吗?” 刘川此话一出,曹氏家主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潮红。 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又不蠢,自然听得出,刘川在故意装傻,借机嘲讽他们。 他们原以为,他们摆出了大排场,就能震一震鱼禾父子,却没料到,还没进门,就被刘川给鄙视了。 他们能忍吗? 能忍! 自从他们得知了鱼禾父子手底下有一百多甲士以后,他们什么羞辱都能忍。 不能忍也得忍。 反正他们不能,也不敢跟鱼禾父子展开械斗。 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族里那点青壮,欺负欺负百姓还行,压一压县宰、县尉也行,可是压鱼禾父子,根本不可能。 一百县卒和一百甲士,完全是两个概念。 曹氏家主被刘川落了面子,不愿意开口,侧头瞥了张氏家主一眼。 张氏家主干咳了一声,一板一眼的道:“你说笑了,乡下地方,哪有那么多规矩。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了求见鱼主簿和鱼主记,烦劳通禀一声。” 刘川听到了张氏家主的话,收起了脸上的各种装傻的神情,淡然笑道:“你倒是会说话,老朽就委屈委屈,帮你进去传话。不过我家主公和少主见于不见,那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刘川略微拱了拱手,笑嘻嘻的离开了衙门口。 临走的时候还叮嘱守门的甲士,守好门口。 三家家主在刘川走了以后,曹氏家主脸色一沉,“一见面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他们鱼氏父子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三家为敌。” 墙氏家主像是聋了一般,站在哪儿没有言语,眼神还有些迷离。 张氏家主淡然道:“鱼氏父子并没有主动挑起跟我们三家的纷争。是你想试探一下鱼氏父子的深浅,顺便将县尉葛平此前搜刮的钱财从鱼氏父子手里抢过来,所以才设局找鱼氏父子麻烦。 结果没能奈何得了鱼氏父子,反倒被人家抓了你们曹氏数十人。 鱼氏父子是铁了心要和你曹氏为敌。” 说到此处,张氏家主瞥了一眼站在身旁假装老年痴呆的墙氏家主一眼,补充道:“或许还有墙氏……” 曹氏家主声音沉重的道:“唇亡齿寒,我曹氏和墙氏若是被鱼氏父子给灭了,你张氏也不可能独存。” 张氏家主没有反驳,点着头道:“这正是我随你一起过来的理由。平夷如今情形复杂,句町人眼下虽然名义上占据了平夷,可并没有派人管辖平夷。以后会不会派人,那就说不好了。 我们安插在县衙里的人,早就被葛平清理了个干净。 鱼氏父子异军突起,进入到平夷以后,快速的在县衙里站稳了脚跟。 他们又只用自己人,我们很难往进安插人。 所以我们没办法借助衙门的力量,共度难关。 只能三家携手,一起面对以后的磨难。 但携手归携手,并不代表我们就彻底绑在了一起。 你们自己干出的蠢事,不应该让我张氏帮忙一起承担。 眼下我们借着平夷县形势复杂,各项买卖做的倒是不错。 不应该太贪。” 曹氏家主听到张氏家主这话,咬牙道:“什么叫各项买卖做的不错?!鱼氏父子没碰你的买卖,你当然不着急。 可我曹氏的山货买卖,快被鱼氏父子给吃光了。 自从他们父子派人到山里收山货以后,山民们有了好东西,都交给了他们父子。 长此以往,山货的买卖就归了鱼氏了,那还有我们曹氏什么事?” 张氏家主质问道:“所以你设局调走了鱼氏父子镖行里的人,然后派人围了鱼氏的布坊,以为能逼迫鱼氏父子服软?却没料到,鱼氏父子手里掌握的力量,远超过了你的想象?” 曹氏家主沉声道:“不错!” 张氏家主再次开口质问道:“你查都没查清楚,怎么敢动手?你所作的一切,真的是为了曹氏的山货买卖?你还不是看人家鱼氏父子独吞了县尉葛平的家财,眼中泛红,所以想趁机分一杯羹,最好能将葛平的家财全吞到肚子里。 终究是你起了贪心,才引来的这桩麻烦。” 曹氏家主自知斗嘴不是张氏家主的对手,就向墙氏家主求援,“墙兄,我曹氏什么也没有得到,却惹了一身骚,你墙氏已经独得了陈氏的皮铺和田产。 你总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墙氏家主在曹氏家主呼唤声中缓缓回神,一脸呆滞的道:“什么?” 曹氏家主心头有气,气墙氏家主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装傻充愣,他咬着牙重重的叫了一声。 “墙兄!” 墙氏家主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鱼氏父子啊……他们可不好对付,有野心、有手段、有人手。我们若是不携手,根本不是他们父子的对手。 再给他们一两年,恐怕平夷就不会再有什么张氏、墙氏、曹氏,只有一个鱼氏。 老朽近些日子,一直夜不能寐。 总害怕一觉睡醒,墙氏的买卖就变成鱼氏的了。” 曹氏家主闻言,瞪向了张氏家主,“你也听到墙兄的话了。鱼氏父子有野心,他们现在没有动你张氏的买卖,不代表以后也不动。 我们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我们必须携手对付他们。” 张氏家主皱起了眉头,“我没有说不愿意跟你们一起携手对付他们。我若是不愿意跟你们一起携手对付他们的话,我今天也不会来。 我只是想说,你们惹出的麻烦,我张氏出面平定,是不是得有一个说法?”</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4章 釜底抽薪 曹氏家主听到张氏家主这话,终于明白了张氏家主开口刁难他,为了那般。 无非是利益罢了。 曹氏家主脸色难看的道:“今日你找我要说法,那明日你张氏惹了麻烦,我曹氏出面,是不是也该要一个说法?” 张氏家主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 曹氏家主脸色更难看,他看向了墙氏家主。 此次他设局算计鱼氏父子,他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是墙氏,已经得到了陈氏的家财。 张氏家主要求出血,那自然得由墙氏出。 强氏家主感受到了曹氏家主的目光,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装痴呆,只能长叹了一口气,道:“老朽近些日子得了一些田产,明日派人将田契送到张府。” 张氏家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曹氏家主见张氏家主没有再开口刁难他,便说道:“今日入了衙门,见到了鱼氏父子,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答应,以后不会再插手我们三家的生意。 不然我们就算是拼一个身死族灭,也不让他们父子好过。” 张氏家主得了好处,自然顺着曹氏家主的话说,“我们三家的力量,还不足以震慑到他们父子,必要的时候我们得将句町人搬出来。 现在的平夷,不是我们三家说了算,也不是县宰任方说了算,更不是朝廷说了算,而是句町人。 他们父子或许不在乎我们,但我不相信他们不在乎句町人。” 曹氏家主重重的点头。 鱼氏父子手里的一百甲士固然让他们忌惮,但对上了句町人,还是不够看。 句町人能挡住朝廷十万大军的攻伐,自然也能料理鱼氏父子手里的一百甲士。 墙氏家主沉吟着道:“那就这么办,只是要将句町人引到平夷的话,我们三家又要大出血了……” 句町人的胃口贪着呢。 上一次他们跟句町人交涉,足足花费了上千金,相当于他们三家一成的家产。 将句町人引入平夷,想让句町人心满意足的离开的话,他们估计得献出一半家财。 曹氏家主冷哼道:“我们交给句町人的钱财,完全可以从鱼氏父子和平夷县的百姓身上讨回来。” 张氏家主没有言语、墙氏家主亦是如此。 他们算是默认了曹氏家主的说法。 就在三人商定了对付鱼禾父子的办法以后,刘川再次出现在了县衙门口,笑眯眯的道:“我家主公还有要事要办,没办法招待诸位。我家少主倒是有空闲,他已经在衙门里的正堂内摆好了酒宴,准备招待三位。” 刘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位若是方便,请随我入衙。” 曹氏家主冷哼了一声,捧着自己的大肚皮,率先进入了衙门。 张氏家主紧随其后。 只有墙氏家主,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挪的往衙门内走去。 三人到了衙门内的正堂,就看到了一个俊俏的少年身着襦衣,跪坐在衙门正堂正中,眼前摆放着一张别致的桌子,桌上摆放着酒菜,东、南、西三面,各摆放着一个坐垫。 三人进入正堂以后,少年并没有动,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三人对视了一眼。 曹氏家主略微拱了拱手,“曹某见过鱼主记……” 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也相继见礼。 鱼禾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礼,“请……” 鱼禾摆手请三人坐下。 曹氏家主和张氏家主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东西两面,墙氏家主一步一挪的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坐垫前,坐在了南面。 鱼禾看着墙氏家主颤颤巍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墙家主,听说你前些日子娶了一房娇妻,你这样子能行吗?你就不怕娇妻独守空房,寂寞了,再找一个马夫?” 此话一出。 张氏家主惊愕的瞪大眼。 曹氏家主一脸难以置信。 墙氏家主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愤怒的看向了鱼禾。 鱼禾感受到了墙氏家主的愤怒,笑着道:“怎么,这就恼了?是不是想弄死吗?” 鱼禾环视他们三人,不咸不淡的道:“那你们三位做好被我弄死的准备了吗?” 三人听到鱼禾这话,心头皆是一沉。 他们原以为,见到了鱼禾,一定会有一番唇枪舌战,却没料到鱼禾如此直白,如此张狂,几乎没有将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墙氏家主低喝道:“鱼主记以为自己可以在平夷一手遮天?” 鱼禾淡然一笑,“一手遮天倒是谈不上。我只是有一说一罢了。比某些自大的人好多了。你们不知道,就在你们来之前,我就碰见了一个自大的人。他声称,在平夷还没人敢动他们曹氏的人。 然后他就被我抓回来了,扔进了大牢里。” 张氏家主听到这话,绕有深意的看了曹氏家主一眼。 你们曹氏的子弟还真有能耐,这种大话也敢往出说。 曹氏家主感受到了张氏家主的嘲讽,微微咬了咬牙。 墙氏家主盯着鱼禾,沉声道:“鱼主记是觉得吃定我们了?” 鱼禾面色一冷,“吃定你们?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吃你们,也从没有招惹过你们。是你们贪心不足,想找我麻烦。 是你们要害我,而不是我要害你们。 如今发现了我们不好惹,反倒摆出了一副你们被欺负了的样子。 你们如此姿态,那那些被你们欺负了的人,该摆出什么姿态? 陈氏皮铺的主人若是知道你们设局侵吞了他的家财,他该怎么面对你们? 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装腔作势。 你们敢对我出手,就应当承受招惹我的代价。” 墙氏家主下意识的挺直了弯曲的腰板,冷声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不等鱼禾开口,张氏家主急忙开口道:“墙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误会揭开了,就没事了。万万不能因为一场误会,跟鱼主记结怨。” 张氏家主时刻谨记着,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和鱼禾和谈,而不是跟鱼禾宣战。 墙氏家主被鱼禾一激,明显有些沉不住气。 他刚才在衙门外表现出的气定神闲,完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曹氏家主更急躁的样子。 经过了张氏家主提醒,墙氏家主缓缓回神,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咬着牙没有再开口。 鱼禾讥讽的笑道:“一场误会?不见得吧。我看到的可是一场精心的设计和谋算。” 张氏家主干咳着道:“碰巧……碰巧……” 鱼禾呵呵一笑,道:“碰巧?那也太巧了。我要是没提前发现被人算计了的话,说不定会吃一个大亏。” 张氏家主苦笑了一声,“你可没吃亏,一点儿亏也没吃。” 鱼禾瞥了张氏家主一眼,“我是没吃亏,因为我高看了布局的人。一开始我发现有人设局害我以后,就顺着设局人的心思行事,想看看对方有什么高招。 却没料到,设局的人一出手,就是一步臭棋。 居然向我炫耀武力。 想逼我服软。 却没料到,我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武力。” 曹氏家主听到鱼禾这话,脸色十分难看。 他就是设局的人。 他设的局被鱼禾贬的一文不值。 鱼禾当着他的面,打他的脸,他心里能好受? 墙氏家主再次开口,“鱼主记以为,自己手里的武力是平夷第一吗?” 鱼禾看向墙氏家主,道:“你是想说,在平夷,还有人的武力高过我们,他们就是句町人对不对?你们跟句町人有交情,想拿句町人威胁我?” 墙氏家主见鱼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藏着掖着,“我们确实跟句町人有交情。鱼主记非要为难我们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请句町人出面。” 鱼禾摇了摇头,“你们以为请出句町人,就能吓到我?我若是猜的没错,你们跟句町人的交情应该只有钱财。 你们能给句町人钱财,难道我就不能给? 你们能跟句町人搭上,还不是因为县宰远赴句町县,见了句町的贵族,说服了句町贵族放弃了掌管平夷,才给了你们机会。 论在句町人眼中的地位,你们比得过县宰? 我若是请县宰出面,去跟句町人交涉,再出高于你们一倍的钱财。 你觉得句町人会向着我,还是向着你们?” 鱼禾此话一出,张氏家主、墙氏家主、曹氏家主三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鱼禾说的没错,他们能跟句町人搭上,全赖任方句町县一行。 他们搭上的只是一些句町的小头目。 任方却可以和句町的贵族们直接对话。 谁的分量重,不言而喻。 任方若是再去一趟句町,带着重金帮鱼禾父子交涉,那句町人还真有可能会向着鱼氏父子。 句町人可是他们威胁鱼氏父子唯一的筹码。 如今筹码没了。 他们就失去了跟鱼氏父子谈条件的资格。 三个人顾不上各人的荣辱,沉下心思量对策,许久以后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氏家主声音沉重的道:“鱼主记立足平夷不久,家底可比不上我们三家。” 鱼禾呵呵一笑,“灭了你们三家,将你们三家的钱财据为己有,不就比得上了吗?” 三人心头又是一跳。 曹氏家主咬着牙发狠道:“鱼主记就不怕我们三家鱼死网破的闹起来。我们闹起来,可是会闹出不少人命。县宰勤政爱民,当初也是为了百姓们,才远走句町县。 我们三家闹起来,危及到了全平夷。 你觉得县宰还愿意帮你奔走吗?”</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5章 没有畏惧可言!(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曹氏家主说到了关键上了。 任方是一个一心为百姓的好官。 他只想保住治下的百姓。 任方之前跟鱼禾攀谈的时候,提到句町人,唯恐避之不及。 并不是他真的怕句町人,而是他害怕句町人入了平夷,尝到了统治别人、奴役别人的甜头,肆无忌惮的在平夷为祸。 所以任方跟鱼禾交谈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鱼禾别去惹句町人。 曹、张、墙三族,在武力上虽然不如六盘水义军,可是在其他方面,远强过六盘水义军。 三族在平夷扎根日久,已经融入到了平夷的方方面面,以及每一个角落。 三族一起闹起来,整个平夷都会跟着闹起来。 三族若是存心杀人逼迫任方帮他们,相信任方一定会服软。 君子欺之以方。 任方算不上是君子,但有一点儿君子的品行。 鱼禾当初就是用威胁的手段逼迫的任方服软,三族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逼迫任方。 任方在句町人哪儿能说上话,他向着谁,谁就能得到句町人的支持。 县尉葛平掌权期间,没有除掉任方,取而代之,就是因此。 鱼禾大大咧咧的坐在坐垫上,讥讽道:“三位以为,闹起来以后,县宰就会向着你们?” 墙氏家主冷哼道:“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在理……” 鱼禾点了点头,端起了桌上的浊酒浅尝了一口,放下酒樽,盯着三人不解的道:“县宰就算向着你们,又能如何?” 曹氏家主三人一愣。 鱼禾自顾自的道:“我们本就是水中的浮萍,随波逐流。平夷只是我们一处落脚地,并不是我们生根发芽的地方。 平夷若是待不下去了了,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鱼禾一顿,笑眯眯的盯着曹氏家主三人,“在我们离开前,一定会让你们三家人摆放的整整齐齐。” 曹氏家主三人心头一寒,骨头缝里开始冒出了寒气,随后遍及周身。 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 一群四处流窜的亡命之徒。 因为亡命之徒无家无室,身上没有牵挂,他们可以随时离开,也可以随时出现。 朝发夕至,一日之内奔波三地,最后不留一点痕迹,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有家有业,还有大批的族人,去留远没有亡命之徒那么随心。 他们平日里仰仗的家财和家族的底蕴,在亡命之徒面前,就是巨大的累赘。 鱼禾一行不仅是亡命之徒,还是一群实力强横的亡命之徒,鱼禾说可以将他们一家人摆放的整整齐齐,那绝对就能办到。 “噌!” 曹氏家主像是蜂蛰了屁股,肥胖的身躯变得异常灵活,他猛然一下站起身,盯着鱼禾大吼道:“你到底是谁?” 鱼禾气定神闲的笑道:“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三家真的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曹氏家主有些颓废的瘫坐在了坐垫上。 他提前准备好的一通老拳,打在鱼禾身上,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里,没有对鱼禾有半点影响。 服软? 他不甘心。 死磕到底? 他付不起那个代价。 自古以来,敢跟亡命之徒死磕到底的只有四种人。 荒野里独行的孤狼、实力远超亡命之徒的猛虎、同样是亡命之徒的豺狼、以及不知道什么叫做畏惧的二狗子。 他敢这四种人,一点儿也不沾边。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期盼曹、墙两位盟友,能拿出好的对策。 但很可惜。 他应付不来鱼禾,曹、墙两位家主也应付不来鱼禾。 墙氏家主此前还因为鱼禾的羞辱倍感愤怒,准备私底下给鱼禾使绊子。 可是得知了鱼禾是亡命之徒以后,他只希望能离开此地,离鱼禾这个亡命之徒远远的。 鱼禾不是说了吗? 平夷只是他们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他们随后会离开。 那就暂且忍一忍,等到鱼禾一行离开了,他们三家再出来也行。 反正县尉葛平留下的大多数的田产、宅院、作坊,都是固定的资产。 鱼禾一行又带不走。 他们可以等鱼禾一行走了以后,再出来一争县尉葛平留下的资产。 至于鱼禾一行在平夷县期间,会侵犯到他们的利益。 他们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当花钱送瘟神了。 曹氏家主不开口,墙氏、张氏的家主也闭口不言。 一时间正堂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曹氏家主通过二人的反应看出来了,他们已经有了破财免灾的打算。 曹氏家主心中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开口,“还是鱼主记技高一筹。曹某甘拜下风。还请鱼主记放了我曹氏子弟,让我带他们回去,严加管教。 以后但凡是鱼主记出现的地方,我曹氏子弟自当退避三舍。” 鱼禾盯着曹氏家主,“曹家主退的似乎有些草率了?曹家主此前设局害我,步步紧逼,一环套着一环,如今曹家主已经出招,怎么就轻易的缩回去了? 是不是有点虎头蛇尾?” 曹氏家主心里直骂娘。 若不是形势比人强,谁愿意放弃多日的谋划,无功而返? “……” 曹氏家主满心怨念。 鱼禾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怨念,继续道:“曹家主想这么退回去,可不容易。曹氏子弟围困布坊,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可不小……” 鱼禾话说了一半,曹氏家主就抢过了话头,喊了一声,“我赔!” 见鱼禾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曹氏家主干咳了一声,“我曹氏家底不薄,些许的布料还是赔得起的。” 鱼禾点着头道:“那希望曹家主守信。” 说完这话,鱼禾看向了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你二位呢?” 张氏家主陪着笑脸,“我们二人是过来帮曹家主说项的,布坊被围一事,我二人并没有参与。似乎不用赔偿。” 鱼禾幽幽的道:“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手底下一百甲士出动一次,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二位虽然没有参与围困布坊一事,但也有助纣为虐之嫌。 二位多少出点钱,让我手底下的人拿去买酒喝,不过分吧?” 张氏家主笑容僵硬的道:“不过分……不过分……” 鱼禾目光落在了墙氏家主脸上,墙氏家主神情生硬的点点头。 鱼禾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匹布,你们三家看着承担。” 曹氏家主三人瞳孔一缩。 鱼禾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脸上流露出了不善的神色。 曹氏家主一脸肉痛的低声道:“三个月之内,如数奉上。” 张氏家主和墙氏家主一脸憋屈的点头答应了此事。 鱼禾端起酒,一脸和煦笑容,“那就多谢三位慷慨了,我带手底下的兄弟们,敬三位一杯。” 曹氏家主三人端起酒,心里五味杂陈。 手里的酒十分浑浊,算是他们平生喝过的最差的酒。 但也是他们平生喝过的最贵的酒。 鱼禾先干为敬。 曹氏家主三人也端起酒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鱼禾没给曹氏家主三人动筷子的机会,“三位,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曹氏家主三人一瞬间将鱼禾恨到了骨头里。 他们在心里用最狠毒的话将鱼禾招呼了一遍。 他们见过恶人,也见过贱人,可是就没见过鱼禾这么恶、这么贱的。 三人起身,草草的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县衙正堂。 三人一走,鱼禾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正经了起来。 一直在一旁伺候着,从未搭话的刘川主动凑上前,狐疑的问道:“少主今日所作所为,为的是什么?” 鱼禾今日表现出的霸道、张狂、无耻、贱,是刘川以前从未见过的。 在刘川印象里,鱼禾是一个足智多谋,且十分沉稳的人。 并不是那种目中无人、张狂自大、卑鄙无耻的人。 刘川心智,鱼禾所作的一切,必有深意,所以忍不住出声打探。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淡然道:“我想激怒他们,趁机探一探他们的低,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 刘川闻言,恍然大悟,他摸索着胡须,道:“看他们被少主治的服服帖帖,明显是服软了……”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你要是存的这种心思,那你迟早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刘川一脸愕然。 鱼禾直言道:“我若是猜的没错,他们出了县衙,一定会派人去句町县,找句町人。” 刘川难以置信,“怎么会……他们刚刚不是已经服软了吗?”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们今日所谈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们知道对方用什么手段的基础上的。若是他们能瞒过我,抢先一步找到句町人,悄无声息的将句町人引到平夷,我们肯定得吃大亏。” 刘川急了,“那还等什么,快让人将他们抓回来,别给他们找句町人的机会。” 鱼禾道:“急什么?今日跟他们聊了一番,我大致已经摸到了他们的心思,他们想做什么,会做什么,我心里都有低。 将他们抓回来,固然能减少他们去找句町人的风险,可他们的族人肯定会闹事。 到时候县宰肯定会在我们耳边唠叨。 还不如放他们回去,任由他们去找句町人。 至于他们的人能不能到句町,那就是我们说了算。” 【PS:过年啦!新的一年,兄弟姐妹们要开心快乐,健康快乐,总之快乐就完事了。今晚就一章,稻草要去做年夜饭了……虽然新书成绩不太好,推荐也没得了,但稻草还是想过一个快乐的年,大吃一顿攒攒福气……咱们明年见!!】</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6章 傻的可爱的前身 六盘水义军比曹、张、墙三家的优势就在于武力。 武力不仅能镇压他们三家,也能堵死他们三家通往句町的道路。 平夷到句町的路上多山水,道路崎岖,十分难走。 三家的人想去句町,就只能走前汉监督夜郎人和句町人修建的官道。 前后已经灭亡,夜郎也已经灭国数十载。 所以官道已经废弛了许久。 但即便如此,也远比跋山涉水要强。 要知道,在古代,即便是在平原上奔走,也有可能有去无回。 在布满了狼虫虎豹的山林里行走,人数太少的话,肯定有去无回。 所以三家的人想要去句町,只能通过官道。 平夷通往句町的官道上,又几处是夹在两山中间的谷道。 鱼禾只需要派人守着谷道,就能堵死三家的人去句町的道路。 保险起见,鱼禾还准备再派遣一些人赶往句町县,在句町县外候着,只要碰见三家的人出现在句町县城门口,就将他们劫下。 困守谷道的差事,鱼禾准备交给六盘水义军。 去句町县守门的差事,交给夜郎人。 夜郎人出现在句町县,不会被人怀疑。 夜郎被灭以后,夜郎人一部分成了前汉的属民,一部分成了句町的属民,夜郎人出现在句町县,不会引起怀疑。 只不过派去句町的夜郎人,必须是一群能随机应变的机灵人,绝对不能让农鲁那种憨憨去。 那种憨憨若是去了句町,不仅不能帮鱼禾办事,有可能还会坏事。 虽然如今投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多憨憨,但鱼禾相信夜郎人当中必然有聪明人,只是并没有展露。 所以鱼禾有必要跟农家寨的寨主再见一面。 农家寨寨主对农家寨很上心,寨子里谁是憨憨,谁是聪明人,他肯定清楚。 谁能帮鱼禾办好差事,农家寨寨主肯定也清楚。 此前因为金矿的事情,鱼禾准备晾农家寨寨主一段日子,如今却不得不找上门。 鱼禾在刘川疑惑的眼神中,吩咐了一声,“你回头派人跑一趟农家寨,告诉农家寨老寨主,我想见他一面。” 刘川听完鱼禾的话,更加疑惑,“少主是打算借助农家寨的人手,堵住曹、张、墙三家去句町的路?” 鱼禾并没有将自己的盘算告诉刘川,所以刘川只能自己瞎猜。 鱼禾好笑的道:“别瞎猜了,农家寨如今跟我们是盟友,我请他们帮忙,他们肯定会帮,但是想让他们舍生忘死的帮我们做事,根本不可能。 所以堵路的事情,还得我们自己人去。 我找农家寨老寨主,另有要事。” 刘川见鱼禾不愿意将具体的盘算告诉自己,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并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他应答了一声后,就离开了衙门的正堂,赶回了货铺以后,就将鱼禾的话传给了农家寨。 鱼禾在刘川走后,赶到了县衙的演武场,将自己的谋算跟鱼丰说了一遍。 鱼丰当即挑选了十个人,由相魁统领,赶去谷道堵人。 鱼禾做完了一些,就静静的待在衙门里等消息。 次日。 晌午的时候,鱼丰派遣出去的十个人中,有四个人返回了平夷,并且押解着六个囚犯。 “少主真是料事如神,兄弟们还没有赶到谷道口,在半道上就撞见了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在赶路。兄弟们将他们拿下,仔细盘问了一下,他们就老实交待了。 他们是曹、张、墙三家派去句町交涉的人,每家两人,一共六人。 除了人之外,还有一百金。 据他们交代,是贿赂用的。” 相魁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了鱼禾面前,一脸敬佩的道。 鱼禾随手翻开了包裹,看着包裹里那些杂而不纯的金子,淡然笑道:“不是我料事如神,是他们太心急了。” 相魁跃跃欲试的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打上门去,直接找他们要一个说法?” 相魁觉得,他们如今抓到了人,算是抓到了三家的痛脚,刚好可以借此打上门去,给三家一个教训。 鱼禾却摇了摇头,从包裹里取出了十金,放在了桌上,又重新包好了包裹,“急什么?他们会派出第一批人,就会派出第二批人。 而且每一次都会带着金子。 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免费送上门的金子,不要白不要。” 说到此处,鱼禾指了指桌上的十金,道:“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相魁一脸拒绝的道:“兄弟们有吃有喝的,要金子干啥?您要是觉得兄弟们辛苦,赏一顿酒,都比赏金子强。” 鱼禾翻了个白眼,“兄弟们要金子,自然是为了养家糊口。你孤家寡人一个,要金子自然没用,可兄弟们都是有家世的人。” 相魁一脸惊愕,“那个有家世?还有人偷偷回巴蜀去将家人接过来了?”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他们倒是没回巴蜀,而是去了城外的布坊,偷偷的勾搭了那些可怜的女子。那些女子遭逢大难,心里很脆弱,他们一勾搭,那些女子就中计了。 要不了多久,布坊里恐怕就会多出一群大肚子的可怜人。 都是我们的人,我总不能将他们都打杀了吧? 只能借故赏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置办一些家业,等到时机成熟了,也可以让他们成婚。” 相魁一脸难以置信,“还有这事?” 鱼禾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刚刚从布坊管事口中得知的。” 相魁义愤填膺的道:“那些家伙平日里操练的时候,想尽办法偷懒,到了勾搭女子的时候,一个个倒是积极。回头我就狠狠的教训他们一番。” 鱼禾摆手,“算了吧,都是一群可怜人,能搭伙过日子,也不错。我们六盘水义军,一直都是无根的浮萍,如今他们在主动找根,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拖家带口的人,我们用着更放心。 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被其他人诱惑。” 鱼禾打量了相魁一眼,接着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相魁盯着鱼禾看了两眼,道:“少主您不成婚,我也没办法成婚。” 鱼禾愕然的道:“你成不成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相魁认真的道:“少主您以前答应过我们兄弟,说你以后回娶一个富家千金,还说等你娶了富家千金以后,就做主将富家千金身边的俊俏通房赏给我们兄弟。 所以您不成婚,我们兄弟也没办法成婚。” 鱼禾一边努力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一边难以置信的道:“我说过这话?” 相魁郑重的点头,点过头以后,见鱼禾身形不对,一脸担忧的道:“少主……您不会是想反悔吧?” 鱼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他有些不确定的道:“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通房丫鬟,那可是我房里人,我怎么可能赏赐给你们?!” 相魁直言道:“少主您不是说了吗?通房无用,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鱼禾一脸无语,他现在很想跟前身谈一谈。 他觉得,前身恐怕是一个童子鸡,不然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还通房无用,留着浪费粮食? 留着暖床他不香吗? 鱼禾虽然不是什么种马,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女子入了怀,就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相魁啊!”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觉得以少主我现在的状况,还有资格娶富家千金吗?” 相魁想都没想,点头道:“以少主的聪明才智,只有富家千金才配得上您。” 鱼禾感叹道:“那我恐怕要孤独终老了。你觉得那个富家千金会嫁给一个反贼?!” 相魁一愣。 他只顾着回答鱼禾的问题,倒是忘了他们如今是反贼。 鱼禾盯着发楞的相魁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婚事了。你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然你也有可能会孤独终老。” 相魁倒是忠诚,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思量了一下,“少主若是孤独终老,那相魁就陪着少主孤独终老。” 鱼禾果断摆手,“那倒不用。回头你要是有看上的姑娘,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去提亲。” 相魁想表忠心,但是鱼禾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他将抓到的人押进牢房,然后继续去谷道口堵人。 相魁一走,一直守在门口的巴山突然开口了。 “少主,俺会一直陪着您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有你什么事?我需要你陪着?县宰家中的厨娘,听说是个寡妇,明天我就去找县宰说说,让县宰将她许配给你。 明天晚上就把事给你办了。” 巴山傻了。 任方家里的厨娘,烧菜那是一绝,在经过了鱼禾指点以后,烧菜的水平也在直线上升。 就是年纪有点大,给巴山当娘都足够了。 巴山虽然憨,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一点点的小聪明的。 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少主,俺以后再也不多说话了。您千万别让县宰把厨娘许配给俺。” 鱼禾被巴山给气笑了,啐了一口笑骂道:“你想得美!人家吕厨娘,如今的厨艺已经可以登堂入室了。以后若是离开了平夷,让那些达官贵人们见识到了她的手艺,肯定会大富大贵。 你还想跟人去享福,你想得美。”</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7章 老寨主心态崩了 任方家中的厨娘,便是衙门里的厨娘,负责给衙门上下所有人做饭。 最初的厨艺很一般。 在经过了鱼禾指点,以及鱼禾给四海客栈打造菜谱的时候,从旁偷学了一些,如今厨艺上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鱼禾在指点彭三为四海客栈打造炒菜用的铁锅的时候,厨娘缠着彭三,死皮赖脸的让彭三也给她打造了一套。 如今任方家中的厨娘,不仅精通蒸煮的美食,也学会了炒菜。 厨艺在新朝也算是顶尖的存在。 出去以后,必然受人追捧。 没办法,谁让新朝会炒菜绝技的人,就三个人呢。 吕厨娘可以说是出道即颠峰。 “什么大富大贵的,俺不稀罕,俺就想一直跟着少主。” 巴山一脸认真的说。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戏弄他。 巴山的话他信。 因为巴山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鱼禾吩咐巴山收起了桌上的金子,准备明日让彭三拿着金子去再弄一些铁料。 彭三在没日没夜的耗费着铁料,打造着兵甲利器。 所以铁料一直不够用。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虽然已经兵甲齐备,可是一些等着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人,如今还没有兵甲。 随着六盘水义军在平夷站稳脚跟,各项生意逐渐铺开,愿意跟着六盘水义军做事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最多的就是山里人。 他们大多就住在农家寨边上,他们看着农家寨一日一变,别提多羡慕了。 农家寨的夜郎人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以后,鱼禾虽然没有给他们发粮饷,但时常会让刘川购置一些盐、粮食、布匹,以及一些哄孩子的小东西,分给夜郎的汉子们带回去。 夜郎的汉子们是农家寨的劳动主力,如今被鱼禾收到了麾下,鱼禾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寨子里的老弱妇孺饿死。 所以每一旬都会给他们发东西,让他们带回去给寨子里的人。 鱼禾在这方面,并没有扣扣搜搜的。 所以夜郎汉子们带回去的东西很多,寨子里的人吃饱喝足之余,还有盈余。 其他寨子的人看了,自然会很羡慕。 特别是在农家寨的人将孩童送到了平夷读书以后,其他寨子的人就更羡慕了。 看着那些个一丁点大的娃儿们,能说几句官话,能写几个汉字,他们都羡慕疯了。 他们对汉字和汉话的追捧,远超过后世的英语太多太多。 前汉的强横,让汉字和汉话的地位超越了其他的文字和语言。 懂汉话的其他民族的百姓,在新朝不一定会高人一等,但是在自己族中,绝对会高人一等。 因为只有他们有资格跟汉人亲近,只有他们有资格跟汉官交涉。 别看现在平夷被句町人占了,就觉得没必要学汉话了。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句町人统治平夷只是暂时的。 汉人终将会重临平夷,将平夷重新纳入麾下。 任方那个汉人,还稳稳的坐在平夷县宰的位置上,就是一个明证。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好处,其他寨子的人都找上了门,想要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 他们为了让六盘水义军收下他们,找的借口五花八门。 其中用的最多的借口就是,响应衙门的征召。 你说征召时间过了,已经不招人了。 人家还会跟你闹。 说他们住在深山里,消息不便利,知道衙门征召的时候,已经晚了。 所以来的也晚。 他们响应了衙门征召,给了衙门面子,衙门就得给他们面子,收留他们。 虽然他们的逻辑有些奇怪。 但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鱼禾父子、县宰任方,拗不过他们,只能将他们留下,给他们管一顿饭,让他们干一些杂活。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偶尔会去他们中间小坐一会儿。 发现他们当中有好苗子,就会吸纳到六盘水义军当中,暂时编为编外人员,加以操练,等到他们能跟上六盘水义军操练进度以后,才会将他们正式纳入六盘水义军当中。 以前,六盘水义军没得选,什么人都收,甚至还跑到尸坑边上跟狼虫虎豹抢人。 现在不一样了。 六盘水义军有得选,所以他们可以挑好的。 鱼禾也好,鱼丰也罢,都没有一下子将六盘水义军扩充好几倍的心思。 他们父子都坚信,兵贵在精,不在多。 所以他们志在培养精兵,而不是弄一个鱼龙混杂的杂军。 但即便如此,六盘水义军的兄弟还是挑选出了不少适合加入六盘水义军的山里人。 山里人擅猎、擅奔走、擅搏斗。 几乎都是好苗子。 等他们经过了基础的操练,成为了正式的六盘水义军以后,必然需要大量的兵甲。 所以鱼禾得提前给他们备着。 鱼禾吩咐巴山收起了金子没多久,刘川就带着三个山里人找上了门。 农家寨的老寨主,还是那一副老样子。 他身边跟着一个脸上布满了刺青的妇人,还有一个身体硕壮的汉子。 三个人在刘川引领下,进入到了鱼禾屋舍。 鱼禾主动起身行礼,“数日不见,老寨主安好?” 老寨主哈哈一笑,“承蒙你关照,老朽过的很好,寨子里的人也过的很好。听说你要见老朽,寨子里许多人都想过来见见你。但老朽没有答应,老朽从中挑选了两个还算过得去的,带着前来见你,相信你不介意吧?” 老寨主上一次离开平夷的时候,不辞而别,十分的凄苦。 再入平夷,心情看着很好,笑的很开怀。 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老寨主成竹在胸。 老寨主觉得,鱼禾找他,必然是按耐不住,想让他们农家寨交出金矿。 老寨主觉得自己手握着主动权,一切都会依照自己想的发展,自然开心。 鱼禾略微拱手,“还未请教,这两位是?” 老寨主指着那个脸上布满了刺青的妇人,略微有些恭敬的道:“我们寨子里的巫医,也是我们寨子里的祭司。”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妇人一眼。 妇人淡淡的笑着,向鱼禾行了一个鱼禾看不懂的礼节。 老寨主又指着壮汉介绍道:“我大儿子,农普。” 鱼禾点点头,请三人坐下,又让巴山去后院,请厨娘做了一些吃食。 坐定以后。 鱼禾开门见山的道:“此次请农寨主入城,是有事相求……” 鱼禾话说到了此处,还没有往下说,老寨主就抬手打断了鱼禾的话,老寨主笑着道:“你的心思,老朽懂。你要的东西,老朽也带来了。” 老寨主摆了摆手,农普将一直背在背上的皮囊放在了桌上。 老寨主打开了皮囊,露出了一片金光。 “这些金子,是我们寨子里的人这些年捡到的。至于金矿,我们寨子里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你要采金,我们寨子里的人可以帮忙,金矿所在,老朽也可以告诉你。 但是嘛……” 老寨主流露出了一副卖关子的神色。 鱼禾神色古怪的道:“农寨主,你是不是误会了?” 老寨主一愣,脸色微微一变,声音有些沉重的道:“你难道不想让我们寨子里的人插手金矿的事情?” 老寨主此话一出,妇人和农普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老寨主有自己的算盘,农家寨的人插手金矿开采的事情,对农家寨很有利。 此事老寨主跟他们讲过,所以他们对此事十分上心。 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寨子插手金矿开采的话,鱼禾就没办法一脚踢开他们,必须一直帮他们寨子做事。 他们寨子若是不插手金矿开采的话,那很容易被鱼禾一脚踹开。 鱼禾看到了他们的神色,却没有戏弄他们,而是直言道:“老寨主,此次我请你入城,是想请你们寨子出几个聪明人,帮我去做一件事。” 老寨主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鱼禾。 妇人和农普也傻愣愣的看着鱼禾。 老寨主努力挺直了弯曲的腰板,双目紧紧的盯着鱼禾,质问道:“鱼……鱼主记,你请我们入城,为的不是金矿?” 鱼禾点头。 老寨主更不敢信了,他失声道:“那可是金矿!” 鱼禾点头道:“我知道!” 老寨主身躯向鱼禾方向倾斜了几分,再次质问,“你就不动心?” 鱼禾笑了笑,坦言道:“金矿……谁不动心?不过比起金矿,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钱财虽好,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若是为了钱财丢了命,那要钱何用? 农寨主最清楚这个道理,不是吗?” 老寨主手里握着金矿,却没有开采,更没有出去炫富,就是因为他懂得鱼禾说的这个道理。 钱财虽好,但也的有命花才行。 农家寨可受不住那一座金矿,所以他们不敢泄露半分消息出去。 老寨主感受到鱼禾目光里的坦然,微微回神,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尴尬的笑着道:“你说的在理,老朽失礼了。” 说完这话,老寨主顿了一下,道:“金矿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你总不能让老朽收回去吧。” 鱼禾点头道:“聊完了正事,我们就聊一聊金矿的事情。”</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8章 惊现大佬 金矿还不算是正事? 金矿在你眼里到底有多不值得在意的? 老寨主心里小小的念叨了一下,正经危坐,静等着鱼禾讲正事。 能让鱼禾放下金矿而不论的正事,必然很重要。 鱼禾仔细将六盘水义军和平夷县三大豪族对垒的事情跟老寨主三人讲了一遍,并且将自己的谋划也告诉了老寨主三人。 鱼禾也不怕老寨主从中使坏,更不怕老寨主将他的谋划说出去。 六盘水义军和农家寨如今是盟友。 农家寨的许多青壮都在六盘水义军当中。 六盘水义军若是遭了难,农家寨的青壮自然不可能幸免。 老寨主最重视寨子里的青壮和传承,绝对不会破坏鱼禾的谋划。 老寨主听完了鱼禾的讲述,眉头皱成了一团,一支枯手揪着花白的胡子,久久没有言语。 鱼禾盯着老寨主道:“曹、张、墙三家在平夷盘桓日久,他们知不知道其他通往句町的道路,我们并不知道。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派人去句町县等着他们。 一旦发现他们的人,就想办法拿下,然后送回来。 若是送不回来,就原地打杀了。 我的人多是巴蜀之人,去了句町县,容易露陷。 六盘水义军中的农家寨人,多是性情耿直之人,他们不适合干这种事。 所以我想请农寨主在寨子里挑几个机灵的,去一趟句町县。” 老寨主沉默良久,有些为难的道:“我们寨子里的人,在平夷已经住了几十年。句町的一些规矩,我们早都忘了。 我们的人到了句町县,也很容易被察觉出是北方去的。 自从周大尹杀了句町王以后,句町人十分仇视汉人,也仇视那些从北方过去,图谋不轨的人。” 鱼禾沉吟着道:“只是隔了两县之地而已,诧异不会那么大吧?” 老寨主苦笑着道:“你是汉人,久居汉地,不知道我们夜郎人和句町人的习性。你们汉家百姓是十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我们夜郎人和句町人,那是寨寨不同音、寨寨不同俗。 一些寨子居于大山深处,外面改朝换代数十年、上百年,他们也不知情。 老朽年轻的时候曾今进过大山深处,在大山深处碰见一个小部族。 他们是先秦时候迁到深山里去的。 老朽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用的还是先秦的器物,守的也是先秦的礼法。 由此可见,我们农家寨的人数十年不曾去过句町县,句町县的风俗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寨子里的人,不知道句町县新礼法,去了也容易露馅。” 鱼禾思量着道:“当真如此?” 老寨主点着头,苦着脸道:“老朽也知道,我们农家寨如今和你的人是一起的。你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寨子里的人也没办法独存,所以老朽在此事上绝不敢妄言。” 鱼禾追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老寨主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他身旁那个脸上布满了刺青的妇人,吞吞吐吐的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鱼禾的目光跟着老寨主一起,落在了那个妇人身上。 老寨主犹豫道:“农赞祭司曾经周游西南,在西南各地有不小的名望,她若是肯去句町县的话,不仅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还会被句町王和句町贵族厚待。” 老寨主在说到妇人的时候,言语很奇怪。 有那么一点点恭敬,也有那么一点点忌惮。 他并没有像是指示其他夜郎人一样,说妇人可以帮忙,而是带着试探和介绍的口吻在说。 由此可见,妇人在农家寨的地位很高。 鱼禾大致听过老寨主的言语,判断出了妇人在农家寨的地位,他准备开口跟妇人攀谈两句,想看看妇人是什么态度。 但是不等鱼禾开口,妇人就主动开口,“鱼主记用得上老身,那老身就去句町县走一趟……” 妇人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里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着妇人,老寨主也一脸意外。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没有指挥妇人的资格,妇人此行也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拿,她应该不会答应的。 就算要答应,也应该等鱼禾和老寨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 可没想到妇人答应的居然如此痛快。 鱼禾忍不住问道:“农赞祭司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 妇人那布满了刺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老身一生,不追求名利,只爱医术,只敬鬼神。鱼主记治疗发热的法子,深得老身喜欢。 老身得了鱼主记治疗发热的法子,自然得为鱼主记奔走。” 鱼禾一脸愕然,他不记得自己向妇人传授过治疗发热的法子,也不记得自己给农家寨的人传授过治疗发热的法子。 农家寨的青壮,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以后,也很少生病,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等用药,人家就扛过去了。 为何妇人会知道治疗发热的法子? 妇人看出了鱼禾心中的疑惑,笑眯眯的道:“老身此前受老友相邀,远赴广汉郡,在广汉郡见到一位义士传授此法,略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此法是鱼公所授。 老身找到了那位义士,打听鱼公是谁。 那位义士一开始并没有透露。 直到老身说出自己出身于西南,如今居于平夷,那位义士才告诉老身,鱼公禾,年十五,人在平夷。 老身回到平夷以后,仔细打听了一下,符合那位义士所讲的,应该就是鱼主记。” 鱼禾听到妇人这番话,恍然大悟,他急忙追问,“那位义士可姓漕?” 妇人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那位义士姓吕……” 鱼禾原以为是漕中叔在帮自己扬名,没料到居然不是。 难道是漕中叔引满了身份? 漕中叔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的行事风格,鱼禾有点摸不准,所以不好判断。 鱼禾暂时将此事放下,他向妇人拱手致谢道:“那就有劳农赞祭司走一趟句町了……此行一切花费,由我承担……” 老寨主听到此话,一脸怪笑。 妇人脸上也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寨主的儿子农普见鱼禾一脸摸不着头脑的神色,出声为鱼禾解惑,“我们祭司不论去什么地方,那都是座上宾。 她出行,不仅不用花钱,别人还会主动把钱送上门。” 鱼禾听到此话,十分意外。 妇人农赞,恐怕是一个大佬。 一个在西南横着走的医家大佬。 鱼禾意识到了农赞祭司是一位大佬,果断拱手道:“是小子说错话了,还请祭司勿怪。” 农赞笑眯眯的摇摇头。 鱼禾对老寨主道:“那就有劳农寨主挑几个信得过的青壮陪着祭司一起去句町县。” 老寨主没有犹豫,点着头道:“你不说,老朽也会安排的。” 有农赞这么一位大佬,帮他去干劫人杀人的勾当,鱼禾也就能放心了。 去句町的事情聊完了以后,老寨主主动开口,“我们是不是可以聊一聊金矿的事宜?” 鱼禾点着头道:“农寨主是怎么想的?” 鱼禾并没有一上来就占据主动,而是把问题抛给了老寨主。 老寨主知道在鱼禾面前没办法讲虚的,便开门见山的道:“寨子里的金矿,是老朽阿爸当年带着族人落脚以后发现的。发现了金矿以后,我们就没有动过。 里面能采出多少金子,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也从没有指望过那金矿过活。 鱼主记对我们农家寨的人照顾有加,我们愿意将金矿献给鱼主记。 不过在我们将金矿献给鱼主记之前,还有几个条件需要鱼主记答应。” 鱼禾早就知道老寨主献上金矿,必有所求,所以他有心里准备,在听到这话以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神色。 “农寨主有什么条件?” 老寨主直言道:“老朽希望鱼主记能将我们寨子里所有的孩童都收入文室,让他们读书识字。老朽还希望鱼主记能帮我农家寨的人在平夷城里安家落户。 此外,开采金矿的时候,希望鱼主记能用上我们农家寨的人。” 鱼禾听完了老寨主的要求,沉吟了起来。 老寨主的要求过分吗? 一点儿也不过分。 老寨主献出了一座金矿,只是要求鱼禾帮他们寨子教授孩童,帮他们寨子里的人在平夷县安家落户而已。 至于希望他们寨子里的人参与到开采金矿的行列,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老寨主的条件拿到平夷三大豪族家里去说,平夷三大豪族会痛快的拍板答应。 他们为何会痛快答应呢? 因为老寨主的条件,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鱼禾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他之所以沉吟,是在想以后。 农家寨金矿的大小,鱼禾现在还不知道。 开采金矿又是一个十分隐秘的事情,不能大张旗鼓,就没办法投入太多人。 鱼禾能在平夷待多久,他也不知道。 也许会待很久,也许明天就走。 他们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人。 身上还背着反贼的身份。 碰到了句町人或者朝廷兵马剿灭,他们打不过就得跑。 绝对不可能留下来跟人死磕。 所以鱼禾即便答应了老寨主的条件,也没办法一直兑现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9章 大鱼 鱼禾能将农家寨所有孩童收入到鱼氏文室,也能让农家寨的人在平夷安家落户。可他没办法保证农家寨的人能彻底融入到平夷。 因为农家寨的人想彻底融入平夷,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 鱼禾没那么多时间。 若是提出这些条件的是其他人,鱼禾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骗到了金矿后,果断将人踢开。 可提出条件的是老寨主,鱼禾就没办法信口开河。 六盘水义军中如今有半数人就是农家寨的人。 鱼禾跟老寨主信口开河,就等于是在跟六盘水义军信口开河。 失信于人不可怕,失信于军伍那才可怕。 那是会要命的。 老寨主见鱼禾沉吟着不语,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儿子和妇人,有心询问他们,自己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吗? 老寨主在来之前,害怕自己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还特地跟妇人商量了一番。 删减了许多条件,精选出了三条。 他害怕自己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逼得鱼禾铤而走险。 “鱼……鱼主记……” 老寨主有些担忧的呼唤了鱼禾一声。 鱼禾叹了一口气,“农寨主,你是一位长者,又是一位睿智的人,所以我不能骗你。我们的身份你知道,我们不一定会在平夷久留,所以我可以将农家寨的孩童纳入到鱼氏文室,也可以让你们在平夷安家落户,但是我没办法让你们农家寨的人彻底在平夷县内生根。 你的条件我都能答应,但是能不能有一个好结果,我却没办法保证。” 老寨主听到鱼禾这话,稍微放心了不少,他脸上复起了一丝笑意,“鱼主记能将老朽当作一位长者实话实说,老朽很欣慰。 鱼主记能为农家寨考虑,老朽也很感激。 鱼主记说的这些,老朽其实都想过。 鱼主记能帮的了我农家寨一时,却帮不了我农家寨一世。 鱼主记能帮我农家寨在平夷安家落户,就足够了。 我们农家寨以后的路,自然需要我农家寨的人自己走。” 鱼禾愣了一下,认真的道:“那你们的条件也太简单了……” 简单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老寨主哈哈一笑,“鱼主记能念着我农家寨的好,就足够了。” 老寨主的条件是简单,几乎是白送了鱼禾一个金矿。 但老寨主有老寨主的考虑。 金矿固然重要,但农家寨的人更重要。 反正金矿留在农家寨手里,农家寨的人不仅用不了,每天还要为了金矿的事情提心吊胆的。 金矿对农家寨而言,不是宝贝,而是祸害。 送给了鱼禾,看似农家寨损失最大,可实际上农家寨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因此得到了解脱。 鱼禾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就是觉得自己便宜占的有点大。 鱼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只要我们六盘水义军还在平夷,就一定会保农家寨的人在平夷安然的生活。” 老寨主听到此话,笑的更爽朗。 双方谈妥了金矿的事情,鱼禾请老寨主尝了尝任氏厨娘的手艺。 任氏厨娘炒菜用的荤油,所以得趁热吃。 凉了容易成一坨。 在鱼禾热情招待下,老寨主、妇人、农普坐着大吃了一顿。 一直吃到了傍晚。 鱼禾有意留下老寨主在县衙里休息,老寨主却执意求去。 鱼禾一直将老寨主送到了城外。 老寨主一行三人,踏着夕阳,消失在了山边。 …… 山林深处。 一座竹木搭建的寨子里,老寨主和妇人坐在火塘旁边,撑着竹棍,弯着腰,询问着妇人,“祭司,您觉得那小子如何?” 妇人手里捣着草药,听到了老寨主的问话,手上的动作一顿,“是个不错的小家伙……” 老寨主笑呵呵的道:“怎么讲?” 妇人继续捣起了草药,她一边捣药,一边道:“在乱世中,能出头的人,大多都没良心。那个小家伙算是一个难得的有良心的。他拿了我们寨子里的金矿,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如何利用那些金子,而是想着能不能完成你的条件,那就说明那个小家伙心不黑,而且重承诺。 有良心,重承诺的小家伙,很好,寨子里的青壮跟着他,很不错……” 老寨主听到妇人如此夸赞鱼禾,忍不住道:“老朽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心很黑,愣是通过唇舌,将寨子里的青壮从老朽身边抢走。 您居然还说他有良心?” 妇人瞥了老寨主一眼,一脸淡然的道:“他的来历你也清楚,他需要面对什么,你心里也清楚。他得先活着,然后才能跟你讲良心。他要是活不下去,拿什么跟你讲良心? 不论能不能活下去,都跟你讲良心的那种善人,成不了大事,在乱世中也活不下去。” 老寨主撇着嘴,“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听你将那个小子说的那么好,老朽心里觉得不痛快。” 妇人瞪了老寨主一眼,“你要是觉得他不好,为何还将寨子里的青壮托付给他?” 老寨主尴尬的一笑。 “祭司,您特地去看那个小子,可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妇人听到此话,放下了手里的捣药杵,遥遥看向了平夷县的方向,似乎能隔着老远,看到鱼禾的身影,她声音沙哑的道:“老身看到了皑皑白骨……” 老寨主一惊,“您不是说他拿出的治疗发热的法子能活人无数吗?怎么看到的是白骨?” 妇人一脸平静的道:“汉人有句话,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寨主眉头一挑,更震惊了,“你是说他一个亡命之徒,能成事?” 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寨主听明白了。 妇人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鱼禾以后能成事,所以他身边会有皑皑白骨。 妇人点点头,道:“不贪婪、不自大、不盲目,有谋略、有信义、懂进退。只要不夭折的话,肯定有一番作为。” 说到此处,妇人盯着老寨主又道:“你去过长安,见过世面。老身也曾四处游历,见过不少人。似他这般年纪,能有他这般谋略和信义的可不多。 句町王的子嗣、滇王的子嗣,都不如他。 也唯有长安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嫡子,才能跟他一教高下。 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嫡子出仕以后,那个不是公侯?” 老寨主急忙道:“可他没有人家那般底蕴。” 妇人笑了,“可他在西南也没有对手啊。” 老寨主张嘴刚要说话,妇人就继续道:“句町王、滇王,以及他们身边的大谋士,或许能跟他一教高下。可你觉得他们会放下身段对付一个不入流的小子? 他们放不下身段,那小子在西南就没有对手。 那小子自然会有一番作为。” 老寨主苦着脸道:“您是不是太高看他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亡命之徒。” 妇人轻蔑的一笑,“他是亡命之徒?那我们帮他做事,岂不是连亡命之徒也不如?” 老寨主一脸尴尬。 妇人冷哼一声,继续道:“他现在手握一百多青壮,还有不少青壮愿意为他效力,实力已经不输给一个小寨子了。 你从一个逃民,到建立起农家寨,花费了多久? 他从一个逃卒,到实力超过农家寨,花费了多久?” 不等老寨主开口回答,妇人就替他回答了,“你花费了三年,他用了不到一个半月。给他三五年,他就能拥有媲美大寨子的实力,到时候他就有资格跟西南所有的头人交涉。 那些狂妄自大的榆木脑袋,能是他的对手? 等他吞并几个大寨子,句町王和滇王的王宫内,都得给他设座。” 老寨主咬牙道:“他终究是一个汉人……” 妇人冷笑道:“汉人怎么了?统治滇地数百年的庄氏也是汉人。滇地的人能臣服于庄氏,此地的人为何不能臣服于鱼氏? 西南百族要是真强,岂会受封于汉室? 西南百族要是真的不愿意臣服于汉人,又岂会被汉人统治?” 老寨主被妇人说的哑口无言,许久以后,他吞吞吐吐的道:“他也许不愿意留在西南,跟我们这些蛮夷为伍。” 妇人瞪着老寨主,“他若是够聪明,就一定会留在西南。你刚才也说了,他在北方可没有什么底蕴,北方又是新廷所在,兵马无数,良才无数,他回去了也成不了气候。 唯有留在西南,他才能有一番作为。 毕竟,山里的那些狂妄自大的榆木脑袋,可没有北方那些读书人聪明。 容易哄、容易骗、也容易收拾。” 老寨主听到这话,像是吃了苦瓜一样,“老朽就是第一个上当受骗的榆木脑袋?!” 妇人瞪了老寨主一眼,似乎在责怪老寨主打断了她的话,她没有回应老寨主的话,自顾自的道:“他若是不愿意和我们为伍,也不会让我们寨子里的人出现在他手下。 你别忘了,昔日句町人和滇人帮着汉人攻打我夜郎的时候,汉人根本不允许句町人和滇人加入到他们军中,而是让他们各自为伍。” 老寨主缓缓点头,“确实如此……” 妇人继续道:“明日老身会带着农普去句町,你走一趟蒙家寨和壮家寨,让他们两个寨子的人也去平夷。” 老寨主惊愕的道:“您是要……” 妇人点着头道:“他如果留在西南,我们三支夜郎人就跟着他走。他若是回北方去,那我们三支夜郎人就借着他的手,融入到平夷。” 老寨主迟疑着道:“其他两支可未必听老朽的……” 妇人双目一瞪,“老身的话他们敢不听?老身不只是农家寨的祭司,更是所有夜郎人的大祭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0章 道理人人都懂 夜郎人的大祭司,在夜郎人心中地位很高。 虽然夜郎如今已经灭国,但是大祭司在夜郎人心中的地位却没有动摇。 老寨主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大祭司都恭敬有加,甚至还有些许忌惮,其他那些没出过西南的夜郎人,对大祭司只会更恭敬。 妇人既然要用大祭司的身份逼迫另外两个寨子的夜郎人去投靠鱼禾,那老寨主自然不需要担心蒙家寨和壮家寨的人不听他的。 老寨主在妇人的目光变温和了以后,有些担忧的道:“大祭司,您将所有人都压在鱼禾身上,是不是太重了?我夜郎近百万国民,三十多万青壮,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多青壮,为了让我夜郎人能长久的存活下去,从夜郎县逃到了平夷以后,我们就将夜郎三分,分别建立了不同的寨子,怕的就是敌人找上门,将我们一网打尽。 如今您将所有青壮送给鱼禾,就不怕敌人一举歼灭,灭了我夜郎最后的血脉?” 妇人坚定的道:“老身让夜郎所有的青壮去跟鱼禾,就是为了让我夜郎最后的血脉存活下去。” 老寨主有些不懂妇人话里的意思,静等着妇人给他解释。 但是妇人什么话也没说。 妇人之所以让夜郎的青壮去跟随鱼禾,其中缘由没办法细说。 有些事唯有站在她的位置才能看清楚。 她在广汉的时候,跟那位吕姓的义士聊了很多,了解过许多鱼禾的过往,知道鱼禾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 夜郎如今隐居在深山里,看似过的无忧无虑、平安祥和。 可危险却无处不在。 山里其他部族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惦记夜郎三寨的猎物。 汉家官员在有意无意的消磨着山里所有的青壮,句町人也不知道是得到了汉家官员的提醒,还是通过汉家官员的做派,学到了一点汉家官员的手段,也在有意无意的消磨山里的青壮。 无论是汉家官员征召,还是句町人征召。 山里的汉子们只要响应了征召,就一定会被安排到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地方。 人死了,只会得到一点布匹和粮食做补偿。 其他寨子里的人拿到了布匹和粮食,就会心满意足的派遣寨子里的青壮继续去应征。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寨子里的青壮,在一点点消亡。 他们寨子里的力量在不断减弱。 最后要么被大寨子吞噬,要么被汉家官员和句町人压榨致死。 夜郎人初至平夷,青壮可不止千人,而是有三万多。 经历了数十年的打压、消磨,才变成了千人。 再被打压、消磨下去,夜郎人恐怕会分崩离析,成为其他大寨子的资粮。 妇人觉得,现在是夜郎脱离危险的一个机会。 夜郎人所居的平夷,如今正逢大变,又有鱼禾这种强人从中浑水摸鱼。 她只要搭上这趟顺风车,就能为夜郎人寻找一个可以脱离危险,并且不断壮大的道路。 鱼禾若是能成事,他们夜郎人是第一批追随鱼禾的,就算不能像是那些汉人一样,得到鱼禾的亲近,也能在鱼禾手底下混一处不错的安身之所,更能在鱼禾庇护下不断壮大。 鱼禾若是不能成事,他们也能借着鱼禾之手,融入到平夷。 就像是鱼禾跟老寨主说的那样,夜郎人只要努力的融入到汉人当中,在付出三五代人以后,他们也会变成汉人。 等他们脱离了夜郎人的身份,融入到汉人的族群,就能彻底摆脱危险。 妇人游历天下多年,得出了一个结论。 汉人是最强大的。 能打败汉人的,只有汉人。 其他族群想要欺负汉人,也只能趁着汉人自己跟自己打的时候浑水摸鱼。 所以汉人只要不自己跟自己作对,就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老寨主不知道妇人心中所想,见妇人态度坚决,他叹了一口气,“将青壮全部交给鱼禾,老朽很难答应。寨子里必须留下自保的力量,也必须留下足够狩猎的人手。 我们不能习惯于吃别人的喝别人,一旦养成了习惯,就很容易受制于人。 我们可以吃鱼禾的、喝鱼禾的,但也得保留自己获取猎物的力量。 所以每个寨子只能出一百人。 超过了一百人,老朽很难答应。” 妇人听到此话,拧起了眉头。 老寨主语重心长的道:“大祭司,我们夜郎人再也经不起灭顶之灾了。你看好鱼禾,老朽其实也看好鱼禾,但我们都不能保证鱼禾一辈子也不会出错。 他出一次错,很有可能就会搭上我们所有夜郎青壮。 所以我们必须留下足够的根苗。” 妇人张了张嘴,很想骂老寨主没魄力,但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口。 老寨主谨慎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的夜郎人,不过是丧家之犬,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掌控着数州之地的夜郎国了。 夜郎国损伤上千人,不痛不痒。 三个寨子损伤上千人,那就是灭族。 “罢了,就依你的意思办。” 妇人答应了老寨主的要求。 老寨主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妇人不松口。 以妇人的身份,她要是不松口,那一千夜郎青壮,恐怕都要成为鱼禾麾下的马前卒。 鱼禾手底下有了一千马前卒,会干什么,老寨主不知道。 但老寨主可以断定,鱼禾绝对不会让一千马前卒闲着,更不会安安稳稳的待在平夷。 就在妇人和老寨主商量着夜郎人存活的问题的时候,平夷城,县衙里,任方抱着一个酒坛子,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鱼禾正在房里‘备案’,见到了任方抱着酒坛子进了自己的屋舍,有些意外。 “县宰有礼……”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笔墨,略微拱了拱手。 任方将酒坛子放在了鱼禾的桌上,扫了一眼鱼禾准备的‘教案’,有些惊讶的道:“你对那些小家伙还真上心。” 鱼禾收起了‘教案’,笑着道:“我们只能活在当下,但是他们能帮我们活出一个未来。” 任方愕然的盯着鱼禾。 鱼禾请任方坐下,问道:“有问题?” 任方一脸感慨的道:“很难想象,如此透彻的话,居然从你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 鱼禾笑而不语。 他可没有任方看到的那么高大。 他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他从小就听着‘祖国的花朵’、‘八九点钟的太阳’等类似的话长大,长大以后更是了一篇名叫《少年中国说》的雄文。 他的话,只不过是从中借鉴的,并不是自己的原创。 任方在鱼禾的邀请下坐下,一脸感慨的道:“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若是明白你说的这个道理,我大新也不至于被西南蛮夷欺辱。” 鱼禾随手拿了两个酒盏,放在了桌上,“其中有关联吗?” 任方点着头,一脸认真的道:“当然有……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若是重教化、兴学社,天下百官必然都是克己复礼的仁人义士,而不是一群蝇营狗苟的东西。” 显然,任方也知道如今朝野上下的百官是什么德行。 鱼禾失笑道:“大新立国不过十载,就算要培育仁人义士,也来不及啊。” 任方正色道:“如何来不及?朝廷重教化,广兴仁德,上行下效,一些宵小之辈,也会有所收敛。” 鱼禾笑着摇了摇头。 新朝的毛病,可不仅仅是一个重教化、兴仁德就能解决的。 新帝王莽若是以大汉安汉公的身份辅政,重教化、兴仁德,或许还能多扶着西汉多活几年。 毕竟,在没有成为新帝之前,王莽文德兼备,堪称活圣人。 他以自己为榜样,要求天底下的官员向他学习,天底下的官员肯定服他。 可他篡了位。 忠义二字就离他而去。 他再重教化、兴仁德,天底下的官员也不信,更不服他。 任方见鱼禾笑而不语,有些恼,“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鱼禾直言道:“你我能看到,能想到的,朝堂上那些人就想不到?朝堂上如今虽然有一些奸佞小人,可也有闻名天下的大儒、豪士。 他们的学问,远比你我高深,见识也比你我广博。 他们必然能看到重教化、兴仁德对朝廷的好处。 可能看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道理人人都懂,但是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任方听到鱼禾这话,张了张嘴,最后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鱼禾说的对。 道理人人都懂,可能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就像是所有人都知道天上掉馅饼,准没好事。可当天上真的掉下的馅饼以后,人们还是压不住心中的贪婪,最后上当受骗。 “县宰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县宰不是说,将衙门内的事情,全部交给我们父子了吗?” 鱼禾心知,继续跟任方聊刚才的话题,任方非叹气叹到断气不可,所以果断转移话题。 任方听到鱼禾的话,吹胡子瞪眼的道:“我任方向来言出必行,说将衙门内的事情全权交给你们父子,自然不会插手。 今夜过来找你,是为了农家寨的事情。”</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1章 你们在资敌啊 “农家寨?” 鱼禾意外的道:“农家寨有什么问题?” 任方并没有回答鱼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听说你见了农家寨的祭司?” 鱼禾不知道任方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任方见鱼禾点头,立马道:“那你知不知道,农家寨的祭司其实是所有夜郎人的大祭司?” “大祭司?” 鱼禾一脸疑惑。 鱼禾只能通过两个称为的不同,分辨出大祭司的职位比祭司高。 但具体的职能是什么,鱼禾并不清楚。 鱼禾的记忆,前身的记忆,都没有关于夜郎大祭司的消息。 夜郎大祭司代表着什么,鱼禾并不清楚。 任方通过鱼禾的反应,知道了鱼禾不明白大祭司的重要性,他认真的解释道:“西南百族中,有许多部族都有大祭司。大祭司不仅能医治病痛,还能通神。” 鱼禾眉头一挑。 任方沉声道:“明白了吧?” 鱼禾点点头。 简单的‘通神’二字,就足以让鱼禾明白大祭司的职能。 古人对神灵充满了敬畏,将一切他们敬仰和畏惧的东西,全部奉上了神坛。 他们敬仰的,会成为善神;他们畏惧的,会成为恶神。 而神,并不需要任何人册封,也不需要有谁准许。 只要你信,并且供奉,就能成神。 所以除了四时之神和一些上古大神等等外,还有许许多多野神。 历朝历代禁止的野祀,禁的就是那些野神。 祂有可能是一个人,有可能是一个魔,也有可能是一棵树,还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就拿鱼禾来说,他如今被广汉郡的人称之为鱼公,有人为了答谢他的厚恩,供奉他的话,要不了多少年,他很有可能也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神。 汉人奉神,夜郎人自然也奉神。 而夜郎大祭司能通神,那就说明她能代替神说话,她就是夜郎人供奉的神的使者。 她能在夜郎人当中行使神权。 神权可比王权还厚重,有时候还能凌驾于王权之上。 “农大祭司,能够号令西南所有夜郎人,她特地出面见你,恐怕没那么简单。” 任方见鱼禾明白了大祭司的含义,就语重心长的道。 鱼禾一边思量着农大祭司见他的目的,一边问道:“那她能有什么谋算?” 任方沉吟着道:“她有什么谋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断定,她的谋算必然跟夜郎人的存亡有关。” 鱼禾道:“夜郎人如今已经翻不起大浪了。她再怎么谋算,也左右不了大局吧?” 鱼禾知道往后两千多年的历史,夜郎人往后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也没有发动什么复国运动。 即便是野史、演义、中,都没有夜郎人复兴的传说。 甚至连一个像是姑苏慕容复那种为了复国出卖灵魂的家伙也没有。 夜郎人既然不会复兴,也不会搞什么复国运动。 那他们谋划其他的,似乎也不重要。 夜郎人如今也算是鱼禾的盟友,只要夜郎人不跟他作对,他没理由主动找盟友麻烦。 任方冷哼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前汉多次征讨匈奴,甚至将匈奴人驱赶到了遥远的西方,匈奴人如今还不是在西域死灰复燃了? 夜郎人会不会死灰复燃,谁也说不准。 农大祭司既然找上了你,你就得防着。 别被她利用了,更别给她死灰复燃的机会。 西南已经够乱了,夜郎人再插一手的话,只会更乱。” 鱼禾不解的道:“西南已经够乱了,再乱一些,似乎也无关紧要吧?” 鱼禾并不喜欢乱世,他不喜欢看尸骸成对的场面。 可世道越乱,对他们这群反贼越有利。 所以夜郎人要是趁机搞事情的话,对他们而言有益无害。 任方瞪着眼道:“夜郎人要是死灰复燃了,那我这么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鱼禾诧异的盯着任方。 任方也没有没关子,解释道:“我也不瞒你,我们这些西南的县宰上任的时候,都带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命令。 那就是消耗西南各地蛮夷的族人。 所以我们每个人上任,都会修缮道路、修缮官署、修缮桥梁、修缮官道。 反正是能劳人的活儿,都安排上。 然后下令征召那些蛮夷。 让他们去干那些脏活累活,要命的活儿。 其目的就是为了消耗他们的族人。 夜郎人最初落脚平夷的时候,足足有三万多人。 立起寨子,在山林里彻底落脚的,只有三个寨子,上千青壮。 其他人,都被平夷历任县宰给折腾没了。 他们专挑那些刚立的寨子,或者是寨子里青壮多的征召。 一征召就是一大批,修缮完了所有该修缮的,就派去戍边,或者充任郡卒。 其中充任郡卒消耗最大。 因为郡中每一载都会剿灭那些不臣的蛮夷。 他们会被派遣到山林里,跟其他部族的人作战。 基本上没有几个活着回来。” 任方一口气将西南官场上的秘密抖了个干净。 鱼禾听的是目瞪口呆,听完了以后,忍不住感叹道:“你们还真心黑……” 任方没好气的道:“心不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山林里生儿育女,高兴的时候再搭把手?等他们三万人变成了三十万人,你拿什么去管? 你一百个县卒,上千郡卒,能打得过人家上下一心的三十万人? 我承认我们这么做很心黑。 可我们不这么做,我们就没办法治理此地。 在他们心里,族中的智者、祭司说的话比衙门里的公文还管用,比朝廷的律法还管用。 他们要是壮大到了三十万,再出一个野心勃勃的智者或者祭司,振臂一呼。 那朝廷在西南投入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迁移到西南的汉人,也会举步维艰。”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你们也算是为了汉家江山呕心沥血。只是你们做梦也没想到,出了个周钦,自己没陈立那种能耐,还非要学人家杀王立威。 结果惹出了一个大麻烦,引的西南诸夷皆反。 大好的西南,如今彻底成了反贼们汇聚的地方。”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吧嗒着嘴道:“我现在有点可怜程隆了。他在益州郡待了多年,一直谨小慎微的行事,什么也没干。 却因为周钦这个蠢货的错,挑起了滇王的反心,被滇王杀了祭旗。” 任方沉声道:“西南诸夷虽反,但只要我们汉家官员还在,还能做主,就绝对不能看着西南诸夷中多出一个势力庞大的敌人。” 鱼禾盯着任方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西南能有今日的局面,不仅仅是周钦的错,也有你们的错?” 任方皱眉。 鱼禾继续道:“周钦撒下的点点星火,点燃了西南诸夷。但是在西南埋下了火种的却是你们。你们若是不压榨他们,不消耗他们,他们就不会响应句町王和滇王的造反。” 任方恼怒的站起身,“胡说八道!我们若是不消耗他们,此次造反的势头就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叛军的人数很有可能超过百万。” 鱼禾见任方动了真火,哭笑不得的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任方怒喝道:“你那是就事论事?你分明就是在指责我们逼反了西南诸夷。” 鱼禾摇头,直言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做事的方法有问题。” 任方瞪着眼,“从前汉到如今,数十年,多少位智者的谋略,你居然觉得有问题?难道你觉得自己比数十年中所有的智者加起来还厉害?” “那倒没有……” 鱼禾实事求是的道:“但你们的方法确实有问题。你们的办法若是真的能够消弱西南诸夷,彻底将西南纳入到朝廷规矩治下,为何句町王、滇王,都没有阻止?” 任方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你不会以为句町王和滇王看不出你们的心思?你不会以为偌大的西南,一个看破你们心思的智者都没有?” 任方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 他们做事的时候虽然没有宣之于众,但也没有遮遮掩掩,只要是稍微聪明一点的掌权者,都能看出来。 鱼禾见任方不说话,继续道:“他们都能看出来,但是他们不阻止。就是因为他们清楚,你们的作为,不仅不能将西南彻底的纳入朝廷规矩治下,反而还会将无数的人推到他们一边。 他们看中的部族,根本不需要动手,他们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你们就会主动将人逼到他们手里。 在你们的消耗下,西南各小部族在逐渐的消散,可句町王和滇王却在快速的壮大。 如今周钦杀了句町王,点燃了西南。 新句町王和滇王振臂一呼,又是一群同仇敌忾的小部族加入到了他们麾下。 他们以前,或许只能统领自己的族人,纵然称王,手里的力量也有限。 可在你们的帮助下,他们不仅能统领自己的族人,也能统领其他部族的人。 他们从一族之王,变成了西南王。 你说说,一族之王危害大,还是西南王危害大?” 任方脸色大变,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见任方脸色变了,并没有口下留德,他继续道:“句町王和滇王若是聪明一点,还能借着你们消耗其他部族的时候,趁机铲除异己,将一些不听他们的,或者跟他们有仇的部族铲除,然后再将仇恨抛向你们,就说是你们逼迫他们这么做的…… 你们把人得罪死了,把所有仇背了。 人家却借此变得更加壮大。 你们看似在帮助朝廷,实则在资敌啊。”</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2章 有付出,才有回报 鱼禾话音落地,任方脸色变得更难看。 鱼禾脸上浮起了一丝惊愕,“句町王和滇王,不会真的用你们当借口,铲除了不少异己吧?” 任方一张脸羞愧成了猪肝色。 鱼禾通过他的脸色,知道了答案,他感慨道:“你们数十年谋划,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你们还真是……” “够……够了……” 任方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鱼禾的话,用袖子挡着脸,逃离了鱼禾的屋舍。 鱼禾在任方逃离以后,哭笑不得的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你们不要总以为人家是蛮夷,就以为人家当中没有聪明人。” 每一个种族中有蠢人,自然有聪明人。 即使那种十分落后,十分贫穷,十分愚昧的地方,也能诞生出智者。 所以一个种族的存亡,并不是看一个种族中聪明人多寡,而是看聪明人是否能成为上位者。 只有聪明人成为了上位者,才能引领种族的人走上正确的道路。 夜郎的聪明人没有居于上位,所以夜郎被灭了。 句町、滇的聪明人居于上位,所以他们才能存活至今,并且搅动风雨。 句町王能利用任方等人,也有可能会利用周钦。 句町王承,有可能早早的就惦记上了句町王的王位,只是一直没有名正言顺干掉自己兄长的机会,所以借着周钦的手除掉了自己的兄长,自己可以顺势继位,并且借着为兄长报仇的借口,强势的征服句町上下。 “我怎么会突然想到句町王承呢?难道句町王承上位,真的有猫腻?要真是如此,那句町王承可就是个人物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会变得十分艰难啊。” “希望我是多想了……” “……” 鱼禾暗自嘀咕了好多句话,临了了,只是感叹了一句,“史书还真是一个不靠谱的东西,对句町、滇地的记载寥寥无几。 一些两地的人杰,都没有提及。 以后不能太依赖史书。” 鱼禾跟任方一番交谈,得出了如此结论。 对于任方提到的夜郎人的问题,鱼禾却没有在意。 夜郎人既然没有复国的想法,那他们能谋划的,无非是求活求存而已。 在这一点上,鱼禾和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鱼禾不仅不需要防着他们,还可以跟他们一起抱团取暖。 至于夜郎人会不会借着他的帮助坐大,鱼禾一点儿也不在乎。 夜郎人要借他的帮助求活求存,那就会对他有更大的投入。 夜郎人坐的越大,那他鱼禾自然会坐的更大。 所以鱼禾不仅不会压制夜郎人,还会帮他们。 任方总以为,朝廷迟早会收回平夷,所以他努力维持着平夷的现状,好让朝廷接手。 可鱼禾却知道,朝廷再过一些年,自身都难保了,那里还管得到平夷。 所以朝廷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往后几日。 鱼禾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做自己的教书先生,晚上回到了衙门后,会仔细了解平夷各处的动向。 经过了解,鱼禾发现任方说的不假,他推测的也没错。 夜郎人果然有借着他的帮助壮大的意思。 短短七日,有近两百多的夜郎汉子,借着应征的名义,出现在了平夷城。 县衙内一时间变得十分热闹。 新加入的两百多汉子,预备营的一百多汉子,正营的一百多汉子,足足五百多人一起操练,场面十分惊人。 曹、张、墙三家家主躲在大宅里瑟瑟发抖。 他们觉得鱼禾弄出这么大场面,就是针对他们,警告他们的。 他们一面筹措着鱼禾要的三千匹布料,一面派人去句町找句町人。 三千匹布料送到衙门的时候,场面十分壮观。 在后衙躲了多日的任方,看着堆积如山的布料,双眼泛红,恨不得将那些布料一股脑全塞进府库。 其他人看到那三千匹布料堆成的小山,也十分眼热。 在汉新两朝,布匹就等于钱。 一些地方甚至直接拿布匹当货币使用。 三千匹布料,就相当于一大笔钱,他们看着自然眼热。 “鱼主记,您要的三千匹布料已经筹齐,还请您点收……” 送布料的是曹氏家主的儿子曹爽,他站在鱼禾面前,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张狂,只有一脸谄媚。 鱼禾上下打量了曹爽一眼,认真的道:“我还是喜欢你最初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曹爽并没有顺应鱼禾的心思,变回那种张狂的样子,而是态度更谦卑的道:“小人哪敢……” 鱼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曹爽的肩头,吩咐着刘川等人点算三千匹布料。 刘川一早就守在三千匹布料前,听到鱼禾吩咐,立马带人扑向了布料。 三千匹布料,点算了一个多时辰。 刘川一脸兴奋的跑到了鱼禾面前,“少主,三千匹布料,一匹不少,一匹不多。” 鱼禾点着头,对身边弯腰占着的曹爽道:“三千匹布料我收了,跟你们曹氏的恩怨,也算是了了。回去以后让你阿耶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三千匹布料能了事了。” 曹爽赶忙答应道:“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对刘川吩咐道:“给兄弟们一人分一匹,他们拿回去给妻儿做衣服也好,拿去当钱使也好,随他们。 咱们能大赚一笔,也是兄弟们的功劳,不能亏待兄弟们。” 刘川重重的点头,快速的将鱼禾的话传了下去。 顿时,衙门内外的六盘水义军兄弟,一片欢欣鼓舞的呐喊声。 也就汉新两朝没有万岁这个词,不然他们一定会高呼‘少主万岁’。 就在所有人欢呼的时候,任方黑着脸走到了鱼禾面前,一脸埋怨的道:“你这种大秤分金银的手段,跟那些土匪流寇有什么两样?” 鱼禾愣了一下,瞥着任方道:“我们仔细算起来,也算是土匪流寇啊。” 任方额头上青筋暴起,低声怒吼道:“你见过占着衙门,以官家面目示人的土匪流寇?” 鱼禾耸了耸肩膀,“那只能说其他的土匪流寇不如我们。” 任方瞪着眼,喝道:“你既然占着衙门,以官家面目示人,就应该为百姓着想。你不应该分了那些布料。” 鱼禾打量着任方,道:“你想让我留下那些布料,随后当成供品,交给句町人?” 任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曹、张、强三家献出的布料,百姓们也能少出一点,能活的滋润一点。” 鱼禾盯着任方,一脸认真的道:“我如果和句町人开战,他们会帮我吗?” 任方愣了一下。 鱼禾又问,“我如果和朝廷的兵马开战,他们会帮我吗?” 任方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鱼禾的意思,他没有开口。 鱼禾摊开双手,道:“他们肯定不会帮我,他们要么会逃,要么会依附强者。那我为什么帮他们减负?我不是圣人,没那么大公无私。 我也不是朝廷委任的官员,没理由帮他们减负。 他们向朝廷缴纳赋税,向句町人显供。 帮助他们减负,那是朝廷官员和句町人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任方咬着牙道:“可你占着衙门,也充任着衙门里的司职。” 鱼禾道:“所以我会保他们周全,县里出了什么命案,我会派人去查,有土匪流寇出没,我也会派人去剿灭。 我充任着衙门里的司职,自然会遵循司职行事。 我可从没听过,在衙门里充任司职,还要用自己的私产,去贴补衙门治下的百姓。 若是衙门里有这条规矩,我想,坐在县宰位置上的,恐怕就不是你了,而是县里的大户。” 任方握起了拳头,盯着鱼禾道:“你应该不希望句町人亲自赶到平夷来讨要那一万匹布吧?” 鱼禾突然觉得任方有点幼稚,他第一次直呼任方的姓名,“任方,打秋风不是这么打的。你想让我帮平夷的百姓减负,可以。 我不仅能帮他们减负,我还能帮他们致富。 我甚至可以将平夷发展成西南第一富县。 但他们必须承认我的统治,必须向我缴纳税赋。 必须承认,我的话在平夷代表着一切。 你觉得,他们能吗?” 任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可以将平夷县的税赋,暗中交给鱼禾,借此得到鱼禾的庇佑。 但是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向平夷所有人宣布,从今以后,平夷县的税赋只缴纳给鱼禾,平夷县上下只听鱼禾的。 他真要那么做了,那就代表着平夷县自立了。 从此以后以鱼禾为王。 任方还没那么疯狂,他不可能让人在平夷县自立,更不可能奉鱼禾为王。 “有付出,才有回报。” “可你收留那些老弱妇孺,收留那些孤儿,也没有让他们回报……” “现在不让他们回报,不代表以后不让他们回报。我现在在他们身上付出的精力、钱财,他们以后会千百倍的给我赚回来。” “……” “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殷正,过了殷正就是向句町人交纳一万匹布的时候。衙门里存的布匹,如今不足一千匹。我就算将百姓们家里搬空了,也不一定能凑出九千匹。”</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3章 殷正 任方见自己没办法劝说鱼禾拿出三千匹布帮助百姓,就只能向鱼禾诉苦。 任方提到殷正,鱼禾有些恍惚,殷正就是岁首,也就是新春、新岁、岁旦,也就是后世的春节。 只不过新朝的春节日期,跟后世不同,王莽篡汉以后,将岁首定在了腊月朔日。 腊月,就是农历十二月。 朔日,就是每个月的初一。 腊月朔日,就是农历十二月初一。 足足比后世的春节,早了一个月。 “在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吗?” 鱼禾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快到春节临近,他都没有发觉。 任方点着头道:“再过几天便是殷正,过了殷正就是向句町人缴纳布匹的日子。我们得赶在十五那日,将布匹送到句町县去。” 鱼禾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明日我就让我阿耶暂停操练,带着人帮你去收布匹。” 任方听到这话,觉得自己一番话是白说了。 “你手里就有三千匹布!” “县宰准备出钱买?” “……” 任方听到鱼禾让他出钱,就知道鱼禾不会无偿的献出那些布。 他气的肝火上涌,却又不好跟鱼禾撕破脸。 “我出!” 任方最终还是咬牙答应出钱。 任方既然答应出钱了,那一切就好谈了。 鱼禾摆出了一副笑脸,“我也不一定非要钱,田契、屋契、铁料、盐,都可以。” 任方咬着牙道:“城外有几个荒了的村庄,城里还有一些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你要不要?” 鱼禾听到此话,眼前一亮。 他已经跟农家寨的夜郎人达成了协议,要帮他们融入到平夷。 任方愿意将平夷县的荒村,以及城里的无主之地、无主之宅给他,那他就能妥善安置农家寨的人。 只要农家寨的人安置妥当,兑现了他的承诺,他就能放心的去开采金矿了。 “要……我手里还有一些从葛平府上缴获的布料,也可以一并卖给你。若是不够的话,我可以让四海镖行的人去其他郡县收布。” 任方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甩着袖子离开了。 鱼禾看着任方离去的背影,笑着道:“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让任方拿出了那些无主之地和无主的宅子。我应该准备准备开采金矿了。” 鱼禾心情大好。 只是有人心情却不怎么好,有点踌躇。 鱼禾在跟任方达成了交易以后,就吩咐刘川去跟任方谈具体的细节,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回到自己房里,鱼禾就看到鱼丰坐在自己床塌上,一脸踌躇。 鱼丰看到了鱼禾进门,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禾儿,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一下子有那么多人要加入我们六盘水义军?” 鱼禾愣了一下,笑问道:“人多不好吗?” 鱼丰苦着脸道:“好是好,可人太多了,我怕我管不过来。” 鱼禾不解的道:“阿耶,您以前可是掌管上千人的军司马,才几百个人而已,你怎么可能管不好。” 鱼丰脸色更苦,“手底下领着一群数量不小,但是没什么名头的兵马,我心里没底。” 鱼禾听到鱼丰这话,明白了鱼丰的心思。 鱼丰是不知道鱼禾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谋划,心里自然没底。 眼看着手底下的人手快速的壮大,已经有了纵横一县的兵力。 鱼丰自然得找鱼禾说说。 鱼禾若是只想求活,那几百甲士就能保鱼禾周全。 可六盘水义军的人数在急速上升,鱼禾并没有下令禁止招人。 几百甲士,明显不能满足鱼禾的胃口。 鱼禾所求的,恐怕不仅仅是求活。 鱼禾笑道:“阿耶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名头呢。我们是六盘水义军。” 鱼丰盯着鱼禾道:“所以我们真的要跟朝廷斗到底,等回头人手足够了,就要开始攻城略地?” 鱼禾摇头道:“那到不至于。弓射先飞的鸟,在其他义军出头之前,我们坚决不能露面。” 鱼丰迟疑着道:“那我们就只能一直养着那些人。三五百人,我们倒是养得起,一旦超过了千人,我们可就养不起了。 我们手里虽然还有一点浮财,可是给所有人配上了兵甲以后,就所剩无几了。 指望你那几桩生意,养不起千人的兵马。” 鱼丰是带兵之人,他知道,养甲士,可比养普通的军卒耗费更大。 鱼禾那几桩生意收入并不高,还养不起数量庞大的人手。 “我们养几百人还不至于引人注目。可是一旦超过了千人,恐怕就有人找上门了。” 鱼丰有些担忧的道。 鱼禾笑道:“阿耶不必担心,此事我早已想好了对策。住在衙门里的六盘水义军数量不变,多出来的人,经过了阿耶操练以后,会被安排到四海镖行。 他们以镖师的身份行走各地。 只要不聚在一起,就不会引人注目。” 鱼丰沉吟了一下,盯着鱼禾一脸认真的道:“三五百甲士,就能纵横一县。两千甲士,就能纵横一郡。我听军中的夜郎汉子说,他们隐居的山里,大小寨子无数,有不少青壮在得知了我们征召以后,都有意加入。 我们要是放开了手脚征召,再拿出足够多的好处,只要养得起,不出三五年,手里的甲士就能突破两千之数。 到时候,你会做什么?” 鱼禾听到鱼丰这话,神情终于认真了起来。 鱼丰是在问他以后的打算。 鱼禾没有藏着掖着,他坦诚道:“阿耶,朝廷也好,句町人也罢,都不会给我们三五年安心发展。我们在六盘水做的事情,恐怕已经被查出来了。 如今说不定已经报到了冯茂手里。 冯茂或许不会派遣大军剿灭我们。 但肯定会派遣一支强横的兵马追索我们。 只要他们找到我们,就一定会一直追着我们打下去。 一旦我们和冯茂的人交手,句町人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们杀过句町人,又借着句町人的庇护,躲在平夷发展。 句町人绝对不会轻饶我们。 所以我断定,我们在平夷待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半载。 所以我们手里的甲士,三五年内未必能超过两千之数。” 鱼丰思量了一番鱼禾的话,点着头道:“你说的不错,冯茂一旦查到了我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句町人知道了我们,也不会让我们安心的待在平夷。 你能看到我们随后要面对什么,应该也有脱身之法。 到了脱身的时候,你只管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 我还疑惑我们人数超过了两千,你会做什么。 如今看来,我的疑惑是多余的。” 鱼禾摇头,“并不多余。我们能在平夷招三五百人,到了其他地方,也能招三五百人。终有一日,我们的人数会超过两千。 阿耶问我,我们人数超过了两千,会做什么。 以前我没想好,但是我现在想好了。 一旦我们的人数超过了两千,我们就占一处地方,彻底的站住脚,将那里当成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以后天下若乱,我们就顺势而为。 若是不乱,我们就安安稳稳的过活。”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总算明白了鱼禾的心思,心里再也没有什么疑虑了。 鱼丰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我就安心帮你操练兵马,等你用得着的时候,就带他们上阵厮杀。” 鱼禾笑着道:“多谢阿耶。” 鱼丰摇头一笑,“谢什么,我们只要站稳了脚跟,就能偷偷回咸阳去,将你娘他们接过来,一家人一起过活。” “快殷正了,阿耶是想家了?” 鱼禾疑问。 鱼丰感叹道:“往年殷正,我们都是一家人守在一起。即便是我不在,有你在家,旁人也不敢造次。可是我们父子都不在,也不知道你娘他们会不会受人欺负。” 鱼禾陷入到了沉默。 后世大多数人叫嚷着重男轻女的思想是陈规陋习,可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古代男孩代表着什么。 在古代,男孩的作用不仅仅是传宗接代,男孩还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家中有男孩,别人就不敢轻易欺负你。 因为他们害怕你家中的男孩长大了报复回去。 家中若是没有男孩,谁都能欺负你。 因为他们知道,你家中的女孩嫁出去了,就没人能保护你们。 家中男子不在家,家中有年长一些的男孩,也能震慑一些宵小。 孤儿寡母,最招小人。 孤女寡母,几乎活不下去。 “等我们站稳脚跟,找到了真正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就回去将我娘他们接过来。” 鱼禾沉默了一会儿后,顺着鱼丰的话说。 鱼禾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可是对前身的母亲,以及前身的其他家人,并没有太多感觉。 鱼禾之所以认可鱼丰这个亲人,是因为他在穿越之处,感受到了鱼丰无私的呵护和付出。 鱼丰点了点头,站起身,“我去操练将士们了。希望他们能争气点,能让我们早点将你娘他们接过来。” 鱼丰丢下这话,就离开了鱼禾屋舍。 鱼禾觉得殷正的时候,有必要开一个联欢会什么的,让大家开心开心,消磨一下他们思家的心情。</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4章 积德行善,量力而行 六盘水义军中的巴蜀人,有家难回,纵然思乡,也只能往西哀叹。 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对春节的认识并没有那么深,加上他们的家人就在身边,他们随时可以跟家人团聚,所以不在乎这些。 最重要的是,夜郎人习惯了载歌载舞,弄一场大型的联欢会,他们应该会很喜欢。 借着夜郎人乐观的情绪,应该能冲淡一些巴蜀人的思乡之情。 巴蜀人暂时失去了亲情,就只能用友情……或者爱情弥补。 之前管理城外布坊的人不是说了嘛。 巴蜀人当中,以及有人跟城外布坊的女子勾搭在了一起,估摸着应该已经有人怀上崽儿了。 趁着联欢会的时候,将他们聚在一起,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那也不错。 心里有了定计,鱼禾招呼了一声守在门口的巴山,“巴山,你去一趟城外布坊,让布坊里的管事明日到我这里来一趟。” 巴山憨憨的应答了一声,离开了鱼禾屋舍前。 巴山前脚刚走,刘川抱着一卷竹简,忧心忡忡的出现在了鱼禾面前,一见面,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少主,老朽怎么觉得您被任方给骗了。 城里的无主之宅、城外的无主之地,您想要的话,直接从衙门里拿就好了,干嘛要从任方手里买?” 鱼禾坐在床塌前,笑着道:“我如今身在衙门,充任着门下五吏,确实可以直接拿城里的无主之宅、城外的无主之地。 只是我们要那些无主之地、无主之宅,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夜郎人。 我们在平夷县待不下去了了,可以随时离开。 可那些夜郎人已经扎根到了平夷县。 并且准备融入平夷县。 我们若是直接从衙门里拿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安置他们,等我们走了,任方难保不会翻旧账。 到时候任方收回了那些地方,夜郎人恐怕要怨恨死我们。 夜郎人已经献给我们一座金矿了,我们不能为了省一点钱财,就害他们。” 刘川听完了鱼禾的解释,皱着眉头,不解的道:“就算我们出钱拿下那些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我们走了以后,任方同样可以翻旧账。” 鱼禾摇头一笑,“咱们这位县宰,多少还是讲点规矩的。虽然不是个君子,但是却喜欢遵守君子之间的规矩。 所以只要我们跟他达成了公平交易,他应当不会翻旧账。 再者说,我们付出的极大的代价,帮夜郎人换来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任方以后要收回去,夜郎人也不该怨恨我们,而是该怨恨任方。” 刘川点着头,有点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他疑问道:“少主走的时候,不打算带那些夜郎的汉子离开?” “怎么会……” 鱼禾好笑的道:“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把夜郎汉子纳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有费心费力的操练他们,怎么可能u带着他们。” 刘川嘟囔着道:“您费心费力的安置那些夜郎人,那些夜郎人一旦在平夷县内落脚,还肯跟着我们离开?” 鱼禾盯着刘川,语重心长的道:“不把人家眷安顿好了,人家如何跟着你出生入死?唯有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家人安居乐业,他们才愿意为了保护这份安乐,跟着我们出生入死。” 刘川辩解道:“我们一旦离开平夷,就没人能保护他们的家人安居乐业了。”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们?” 刘川见鱼禾有些恼怒,尴尬的道:“老朽也是想替少主考虑周全。” 鱼禾冷哼一声,“他们住进了平夷城,任方就有责任保他们周全。再说了,加入我们的夜郎汉子不过三百人,并不是所有的夜郎汉子。 据任方说,夜郎还有七百汉子。 七百夜郎汉子进了平夷城,足以跟平夷城内所有势力抗衡。 除非有兵马大军围城……”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又道:“真的有兵马大军围城的话,我们在不在,都不一定能保得了他们。” 刘川还要说话。 鱼禾请先一步道:“农寨主和农祭司既然将三百夜郎汉子交给了我们,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彻彻底底的将三百夜郎汉子交给了我们。 无论是我们将他们留下,还是带他们四处奔波,他们都不会干涉。” 鱼禾看的清楚,农家寨老寨主和大祭司将三百夜郎汉子交给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再要回去的意思。 他们如果有要回去的意思,就不会派遣一群憨憨加入六盘水义军。 而是会派遣三五个聪明人跟着加入其中,随时掌控着憨憨们的人心。 避免他们会被鱼禾一行人蛊惑,死心塌地的跟着鱼禾一行人走。 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鱼禾一行用各种手段收买那些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憨憨。 刘川听到此处,大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他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少主都这么说了,那老朽就没有疑问了。” 鱼禾摆了摆手,“行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你尽快从任方手里拿到那些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的田契和屋契。 然后派人将田契和屋契送到农家寨,如何分配,就让老寨主看着办。 老寨主需要什么,你尽可能配合着。 尽可能在殷正日的时候,让夜郎人中的第一批人住进平夷城。” “这么急?” 刘川意外的问。 鱼禾道:“时间不等人……” 刘川不明白鱼禾这句话的意思,见鱼禾没有仔细解释的心思,便不再多问。 往后几日。 刘川都依照着鱼禾的吩咐办事。 鱼禾在教书之余,跟城外布坊的管事一起调查着布坊里那些已经被六盘水义军祸祸了的女子。 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大吃一惊。 布坊里跟六盘水义军兄弟们有关系的女子还不少,足足有十几对。 其中有十对是巴蜀汉子,还有几对是夜郎汉子。 巴蜀汉子去勾搭人家女子的时候,不仅自己去了,居然还带着那些夜郎的单身汉。 还好夜郎没有什么走婚之类的习俗,不然那些女子还真被祸祸了。 “将他们所有人揪出来,好好收拾一番,然后让他们准备在殷正日的时候成婚。” 鱼禾细数了十几对人的姓名以后,对布坊管事吩咐道。 布坊管事是一个妇人,一个五旬的妇人,是从六盘水义军中收留的老弱妇孺中挑选出来的。 以前在巴蜀的时候,她是大户人家内宅的管事,有那么一点管理经验。 布坊里的那些女子,她管理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只不过,面对着鱼禾,她有些发怵,额头上浮着一层细汗,听到了鱼禾吩咐以后,她有些唯唯诺诺的道:“少……少主,那那些多出来的人,该怎么安置?” 妇人也算是在大户人家待过,见过一些世面。 平日里见到了鱼禾和鱼丰,倒没有唯唯诺诺的样子。 今日站在鱼禾面前,唯唯诺诺的,是因为她做错了事。 鱼禾调查过布坊以后,发现了十几对有关系的男女,并不是布坊最大的问题。 布坊最大的问题是,布坊里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百多人。 鱼禾父子平日里偶尔去会一趟布坊,去了也只是勉励布坊的女子们几句,并不会多待。 刘川、漕少游、张武等人有了自己的生意要照顾以后,也很少再去布坊。 如此一来,布坊里一些人胆子就大了,悄无声息的收留了不少人。 鱼禾父子知道布坊里的女子们都是可怜人,平日里吃穿用度给的也宽裕。 一天管两顿饱饭,还给发一些工钱。 她们过惯了苦日子,从嘴里扣一扣,再从田间地头弄一些野菜,从山林里弄一些野果,再将鱼禾父子发给她们的好粮食换成糟糠,居然真的将那一百多人给养活了起来。 若不是鱼禾此次调查布坊,还真发现不了这事。 鱼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那些人怎么来的,就让他们怎么离开。” 布坊管事听到鱼禾这话,噗通一声就给鱼禾跪了。 鱼禾微微皱起眉头。 布坊管事一脸哀求的道:“少主,他们都是从巴蜀逃过来的老弱妇孺,离开了布坊,他们可就活不下去了。” 鱼禾皱着眉头道:“我不是开善堂的,即便是救人,也只能量力而行。我手里的钱财虽然养得起他们,但是我养他们做什么? 养他们吃白饭? 那我手底下那些兄弟的兵甲从哪里来? 我手底下的兄弟们没有兵甲,谁保护你们? 到头来还不是我养多少,大难临头的时候就死多少。” 布坊管事听到此话,急忙道:“他们能干活,他们能干活,您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鱼禾面色一沉,“我知道他们能干活。可巴蜀有多少难民,你应该清楚。你们今日瞒着我收留一百多人,明日就能瞒着我收留更多。 巴蜀千千万万难民,我收留得过来? 就算我收留得过来,我养得过来? 我今天能给他们一顿饱饭吃,他们对我千恩万谢。 我明天不给他们饭吃,他们会不会视我为仇敌? 到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我是杀呢?还是不杀?”</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6章 难民 鱼禾始终觉得,积德行善,得量力而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鱼禾还没有‘达’到兼济天下的地步。 他手里的钱财都是缴获和敲诈来的。 大多数都投入到了六盘水义军当中。 还有一部分钱财投入到了各项生意当中。 剩下的钱,养不起太多人。 鱼禾知道那些人能帮他们干活,但是他们帮鱼禾创造财富,需要一个过程。 在这个过程当中,鱼禾收留的人太多的话,就容易把自己给吃穷。 到时候人家吃不上饭,反过来埋怨他,甚至抱团对付他的话,一切都是他的不是。 所以鱼禾不愿意开这个口子。 “他们……他们吃您的饭,怎么可能违背您……” 布坊管事磕磕巴巴的说着。 鱼禾冷笑道:“升米恩,斗米就是仇。巴蜀的难民太多了,我养一批人,不养另外一批人,你猜另外一批人会怎么想? 我养着养着养不起了,你猜猜他们会不会怀疑我把粮食藏起来了,故意饿着他们? 你们之前饿极了,都能不顾生死,拦着我们一群甲士打劫。 他们要是饿极了,会不会将我生吞活剥?” 布坊管事一脸惊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鱼禾冷冷的下令道:“回去以后,给他们发一些盘缠,让他们离开布坊。以后布坊不要再收留他们。如果再犯,那你们也离开吧。” “小……小人明白了……” 布坊管事听到鱼禾要将她们驱赶走的时候,终于不再替那些人说话。 鱼禾打法了布坊管事,赶到了衙门后堂找到了任方。 任方正躺在一张毯子上假寐,任夫人带着任氏的老仆坐在一边缝补。 见到鱼禾出现,任夫人带着老仆赶忙起身,施礼过后离开了后堂。 任方听到了动静,睁开眼,见到了鱼禾以后,一脸警惕,“你来做什么,不会想把那些布料要回去吧?我告诉你,咱们的买卖已经成了,就没有毁约的道理。” 鱼禾阴沉着脸道:“我是来告诉你,麻烦有可能上门了。” 任方立马爬起身,惊声道:“什么麻烦?是句町人打上门了?还是朝廷的兵马到了?” 鱼禾沉声道:“巴蜀的难民很有可能要涌过来。” 任方瞳孔一缩。 难民过境是何等场面,任方看到过。 难民过境跟蝗虫过境差不多,有什么吃什么。 打砸抢烧,更是屡见不鲜。 围攻城池,那也有可能会发生。 难民都快要饿死了,你就不要指望他们还有什么理智,更不能指望他们跟你讲道理。 “巴蜀无灾无难的,怎么会有难民?巴蜀的难民跑到平夷来做什么?就算要找吃的,也该去广汉,或者长安才对。” 任方有些惊恐的道。 鱼禾盯着任方道:“巴蜀的百姓在巴蜀经历着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冯茂那种折腾法,比洪水、地龙翻身、白灾可猛多了。 巴蜀百姓被逼到了逃难的份上,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他们不会想我们一样,仔细想想那里有吃的,去那里能活命。 他们只需要自己觉得那里有吃的,就会奔向哪儿。” 任方一脸慌乱,“你是怎么发现的?” 鱼禾沉声道:“我调查城外布坊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收留了上百人。” 任方神情更加惊慌。 “他……他们只是最先赶到平夷的,后面很有可能有大批难民?!” 鱼禾重重的点头。 难民第一次露头,如果是成群结队的,那倒是不用担心。 因为他们能有组织的待在一起,就说明数量不大,不需要探路,更不会有人先跑。 但如果是三三两两的出现,随后越来越多的话。 那就说明难民的规模很大。 因为最先出现的,只不过是探路的,又或者是先跑的。 “该……该如何应对?!” 任方急忙发问。 鱼禾出声提醒道:“你才是县宰,该如何应对,你说了算。” 任方听到这话,从慌乱中回过神,急忙点头,“对对对,该如何应对,我说了算。” 任方略微思量了一下,急忙道:“先去校场,让你阿耶挑选几个机灵的,往巴蜀方向探一探,看看有多少难民。等到查清楚了以后,再做定夺。” 鱼禾点了点头,亲自赶到校场去找鱼丰。 鱼丰在得知此事以后,立马派人去巴蜀的方向查探此事。 一天一夜后,鱼丰派遣出去的人回到了校场,向鱼禾父子和任方禀报。 “县宰、主公、少主,根据小人们查探,难民的数量不小,足足有一万多人。他们行程很慢,再有三五日,应该就会抵达平夷。” “一万多人?那还好……那还好……” 任方听到了难民只有一万多人,略微松了一口气。 任方挤出了一个笑脸,“召集县里的大户凑一凑,应该养的起他们。再给他们安排一些活计,等到熬到了开春,就好了。” 任方的话音刚落,就听刚才说话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又道:“小人们还发现,有一些兵卒,藏在难民当中。数量约有五百。” 鱼禾父子听到这话,眉头一下子就挑起来了。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他们在六盘水兵营里做的事情,被人查到了。 那些藏在难民当中的兵卒,八成就是来找他们的。 父子二人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在六盘水兵营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月余了。 江关校尉就算是再蠢,也能查到他们头上。 只要江关校尉灭了鸡头山的张兴,就能从张兴口中得知他们一群人的存在。 江关校尉在他们手里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肯定将他们报给冯茂。 冯茂收拾不了句町人和滇人,收拾他们一群叛军,还是可以的。 反正句町人和滇人的人头是军功,他们的人头也是军功。 冯茂只需要有人头给朝廷一个交代就行。 任方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垮了,“怎么……怎么会有兵卒混在其中?” 五百兵卒,虽然跟六盘水义军旗鼓相当。 但他们双方要是斗起来,那些难民很容易会趁机作乱。 曹、张、强三族,恐怕也不会闲着。 到时候平夷县可就彻底乱了。 鱼禾坦诚道:“那些兵卒应该是来找我们的。” 任方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六盘水到底做了什么,但知道他们出身于六盘水,是一群亡命之徒。 如今有兵卒混在难民当中,图谋不轨。 九成九是冲着鱼禾一行来的。 不然冯茂没理由派遣兵马进入到平夷,在平夷另外开辟出一个战场。 任方既然能猜到此事,鱼禾也没理由隐瞒。 鱼丰沉声道:“那些兵卒就交给我们对付,正好借着他们的手,试一试我操练的六盘水义军的成色。” 鱼丰手里有人,心里不慌。 对方如果有上千人,鱼丰估计会跟鱼禾商量着跑路。 可对方只有五百人,那鱼丰就有胆子跟他们碰一碰。 任方听到了鱼丰主动揽下了收拾那些兵卒的责任,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不等鱼禾开口说什么,他就抢先一步道:“那就有劳鱼主簿了。” 鱼丰点点头,看向了鱼禾道:“禾儿,在平夷城内作战的话,有难民们从中搅和,对我们很不利。所以我准备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鱼禾听出了鱼丰这是在向自己问策。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他们既然混在难民当中,跟着难民一起赶来平夷,那就说明他们应该没有马。阿耶带人骑马奔袭的话,确实能出其不意。 难民们看到了你们交手,应该不会插手,反而会一哄而散。 阿耶主动出击的策略确实好。” 鱼丰见鱼禾赞成自己的说法,沉声道:“既然禾儿觉得我的谋划不错,那我就带着人去了。” 鱼禾点头道:“阿耶放心去,我会照料好平夷的一切。” 鱼丰听到此话,立马去召集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 六盘水义军中的巴蜀人,得知了要去作战,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夜郎人得知了要出去作战的时候,倒是兴致勃勃。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山林里和野兽为伍,有一股子野性,好勇斗狠。 对作战不仅没有畏惧,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鱼丰召集了两百人,跨上了战马,皮甲持刃,离开了平夷。 鱼丰之所以带两百人,是因为目前训练出的合格的甲士,只有两百人。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有两百匹马。 虽然平夷县也有马,但大多都是劣马,根本比不上鱼禾一行从六盘水兵营里精挑细选出了两百匹战马。 鱼丰离开了平夷县以后,任方就派人主动前往了县内的豪门大户府上,邀请他们一起商讨难民过境的问题。 鱼禾哪儿也没去,就待在自己的屋舍内。 他觉得此次的风波,起的有点突然。 里面还伴随着一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难民的出现,和朝廷兵马的出现,都在意料之中。 鱼禾在收留老弱妇孺们的时候,就知道巴蜀已经被祸祸的不成样子了,巴蜀的百姓迟早得逃。 他们收留的老弱妇孺,只不过是最先逃命的那些人,随后肯定还有更多。 只是难民和朝廷兵马混在一起出现,总让鱼禾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那些难民是他们特地驱赶着来平夷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打掩护?” 鱼禾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但他并没有太担心。 鱼丰带着骑兵去奔袭,能不能胜,鱼禾不敢断定。 但是鱼禾可以断定,鱼丰打不过,绝对能跑。 步卒在追杀的时候,可追不上骑卒。 鱼禾真正担心的是,曹、张、墙三大豪族会趁机做些什么,句町人若是闻到了风声,再掺和一手,那就麻烦了。 虽然他阻止了曹、张、墙三大豪族的人去找句町人。 但是他却没办法阻止句町人主动找上门。 上万难民出现在平夷,句町人若是得不到消息,没有反应,那他们恐怕早就被冯茂给灭了。</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7章 快刀(今晚一更……) 上万难民涌入平夷,句町人得到消息以后,不做任何回应,那冯茂明天就敢率领一万精兵,伪装成难民进入平夷,突袭夜郎、故且兰、句町三县,给句町人一个狠的。 冯茂躲在巴蜀敛财,并不代表他不想打败句町人。 他只是被西南烟瘴所阻,没办法给句町人一个狠的。 所以只能在静等时机的同时,大肆敛财。 一旦句町人给了冯茂时机,那冯茂绝对不会客气。 句町人又不傻,怎么可能给冯茂这个时机。 “巴山,去一趟四海镖行,问一问四海镖行的人,张武一行什么时候回来。再去一趟谷道,告诉相魁,带着人回来。然后去告诉刘川,让他去一趟农家寨,告诉老寨主,让老寨主派人告诉一声农祭司,不用在句町县等人了。” 鱼禾在推断到句町人很有可能会被难民引到平夷以后,果断放弃了继续针对曹、张、墙三家。 因为再针对下去,也阻止不了句町人出现在平夷。 情况有变,鱼禾自然得对自己的计划做出调整。 鱼禾没办法让别人依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只能调整自己的计划去适应别人。 巴山依照鱼禾的吩咐,出去跑了一圈。 晌午的时候。 四海客栈的刘川,农家寨农老寨主,齐齐出现在鱼禾房里。 农老寨主是个人精,他听到了刘川传话以后,就意识到鱼禾这边很有可能出了意外,不然他不可能将所有人手撤回来。 农老寨主见到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问,“鱼主记,发生了何事?为和要将祭司他们撤回来?” 鱼禾请农老寨主坐下,将难民过境,以及难民中混着兵卒的事情告诉了农老寨主,并且将自己的猜测,也一并告诉了农老寨主。 “上万难民涌入平夷,句町人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必然会派人赶到平夷查探此事,甚至还会派遣兵马驻守平夷,以防不测。 所以我们针对曹、张、墙三家所做的事情,都没用了。 我们能拦得住曹、张、墙三家的人找句町人,我们可拦不住句町人主动找上门。” “那可如何是好?” 农老寨主听完鱼禾一席话,一脸哀愁。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跟鱼禾达成协议,让鱼禾帮助他们在平夷立足。 鱼禾也是个信人,在答应了他以后,没过多久就从衙门拿到了不少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近些日子还派人跟他们商量搬迁的事情。 眼看着夜郎人马上就要搬到平夷,马上就要融入平夷了。 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沉声道:“眼下只能暂缓寨子里的人搬迁的事宜。” 农老寨主脸色难看的道:“句町人要是到了,要是在此地长住下来,我们可就难办了。” 在农老寨主眼里,难民好对付,朝廷派遣的那些兵卒也好应付,唯独句町人不好应付。 难民是无根的浮萍,真要闹事。 农老寨主可以邀请山里各大寨子的人一起动手,将难民压服。 朝廷派遣的那些兵卒数量不多,鱼禾父子手里的人加上剩下的夜郎汉子,也可以应付。 唯独句町人不好应付。 他们算是平夷真正的掌控着,又是西南地头蛇,手里的兵马还多。 夜郎汉子和鱼禾父子手里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鱼禾点头道:“难民们的事情,县宰已经想办法去解决了。朝廷派遣的兵卒,我阿耶也代兵去迎击了。现在就剩下句町人了。 句町人会派遣多少人到平夷,会不会长住平夷,我们谁也不知道。 他们若是长住平夷,我们谁都不会好过。” 句町人若是长住平夷,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鱼禾父子继续招兵买马,也不可能看着夜郎人进入到平夷,融入平夷。 他们绝对不会给一个曾经跟他们比肩的种族一个再次坐大的机会。 农老寨主一脸阴沉,咬着牙,道:“鱼主记素来多智,应当有办法应对此事。若是需要人手,夜郎上下,愿意听鱼主记调遣。” 农老寨主有点发狠的意思。 他想着,句町人若是真的不给他们夜郎人活路的话,那他就结伙鱼禾,一起跟句町人拼一个鱼死网破。 鱼禾听出了农老寨主话中的深意,“老寨主不必着急,事情暂时还没到那个地步上。只要我们维持着平夷的现状,句町人到了,就看不出什么。 等我见了句町人,探一探他们的态度,再做定夺也不迟。”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暂时等一等。”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继续道:“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夜郎汉子出力。” 农老寨主愣了一下,疑问道:“鱼主记打算让他们做什么?” 鱼禾目光一冷,道:“一会儿县宰和县里的大户见面的时候,我们会跟曹、张、墙三家的家主谈谈。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听我们的,他们若是不听我们的,也不愿意在句町人面前帮我们隐藏身份和踪迹的话,那我们就出动所有人,赶在句町人到达之前,灭了他们三家。 只要他们三家的人都死了,相信没人敢在句町人面前揭露我们的身份,也没人敢将我们做的事情说出去。句町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我们。”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由我们夜郎汉子动手灭他们的话,平夷县其他人恐怕会畏惧我们、避着我们,这不利于我们以后融入平夷……” 鱼禾瞥了农老寨主一眼,道:“我又不会让他们挑明的身份去动手。眼下难民过境,他们可以伪装成潜藏在难民当中的流寇。 难民中能藏兵卒,再多出一支流寇,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农老寨主思量再三,应下了此事。 鱼禾吩咐巴山带着农老寨主去县衙的厢房歇息。 农老寨主一走,刘川便急不可耐的开口,“少主,曹、张、墙三家,多次派人前往句町,明显是打算借着句町人收拾我们。他们根本不可能向我们服软。 句町人到了,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凑上去。 所以您找他们说项,也没用。” 刘川原以为鱼禾听到了自己的话,会思量一二,却没料到,鱼禾听到了他的话,脸上一点儿神色也没有,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当然知道曹、张、墙三家不会向我们服软。所以我根本没打算跟他们谈,我准备直接动手。” 刘川一脸惊愕,“那您刚才……” 鱼禾看着刘川,坦言道:“我们必须等到我阿耶突袭朝廷兵马出了结果,才能动手。我怕农老寨主知道了我们要直接跟曹、张、墙三家动手,会提前告知给那些夜郎汉子。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容易被察觉。” 刘川恍然大悟,他追问道:“除掉了曹、张、墙三家,我们的身份就能瞒住?” 鱼禾幽幽的道:“那就的看句町会派遣什么人过来。来的若是一个好糊弄的,自然能糊弄过去。来的若是一个精明人,又长住在平夷,那我们就得准备准备离开此地。” “那曹、张、墙三家岂不是白杀了?农家寨的金矿不要了?那些夜郎汉子万一不跟我们走,我们岂不是白养了?” 刘川一脸肉痛。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怎么会白杀,杀了他们,他们的家财就是我们的。金矿没时间开采,那就只能放弃了,命可比金子重要。 其他的夜郎汉子我不知道,但是已经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汉子,农老寨主和农祭司一定会让我们带走。 我会用我们手里的田产、屋契和三家的田产、屋契跟他们做一个交易。 只要他们在句町人走之前能守住,那他们就能在平夷县彻底站稳脚跟。 没了曹、张、墙三大族,他们就会成为平夷县最强的势力。 任方纵然排外,也没有实力跟他们硬碰硬。 只能捏着鼻子,任由他们在平夷县落脚。 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以后肯定能彻底扎根平夷城。 我给了他们这么大好处,又帮他们谋划好了以后的路,问他们要几个人,相信他们不会吝啬。” “那还好……可惜了那座金矿了……那可是金矿啊……” 刘川一个劲的在痛惜金矿。 鱼禾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个没出息的。 就在鱼禾谋划着除掉曹、张、墙三族的时候。 鱼丰已经率领着两百甲士,奔到了平夷城外数十里的一座山脚下。 山脚四周,树木郁郁葱葱。 隐隐有野兽从林中走过。 鱼丰挑选了一个地方,吩咐六盘水义军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他带着两个斥候,又向西奔出去了十里地。 只是他们并没有骑马,而是选择步行。 三个人到了十里地外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们借着月光,看到了一片开阔地。 在开阔地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有嚎啕大哭声、有低声咒骂声、有争斗声、有喘息声、有叹息声。 各种声音,在鱼丰三人的耳边回荡。 “主公,他们就聚在人群的左上角……” 斥候指着开阔地上的一处篝火,低声向鱼丰禀报。 开阔地上的篝火不多,仅仅有四团。 其中三团篝火前围满了男男女女,看他们亲近的样子,应该是同一宗族的。 另一团篝火前围满了彪形大汉,他们偶尔会交头接耳一番,大部分时候都在保持沉默。 斥候所指的,便是彪形大汉们所在的位置。 鱼丰眯着眼睛,盯着彪形大汉们的位置看了许久,低声道:“五百零三人……领头的应该是一个五百主,也有可能是军司马。 没看到兵甲,但我猜他们至少有一百多人有甲。” 斥候一脸不解的看向鱼丰。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对方人数,更没有看到对方有兵甲,自然也看不出对方中间有多少甲士。 鱼丰是怎么判断的。 鱼丰感受到了他不解的目光,有心教导他,就耐心的解释道:“军中行军,自有规矩。依照军职的大小,手底下统领的兵马也有固定的人数。 他们应该是从巴蜀直接过来的,八成是长安来的精锐。 他们在六盘水等地并没有受损,所以人马肯定没乱,人数必然是固定的。 他们应该是一个五百主麾下的,所以人数肯定在五百。 算上五百主自己和两个亲从,人数大致在五百零三人左右。 他们此行是为了剿灭我们,我们能攻破六盘水兵营,他们必然会以为我们实力强横。 一个五百主有可能拿不下我们。所以冯茂有可能会派遣一个军司马压阵。 他们中间一些人身形魁梧,不像是普通的兵卒,必然是甲士。 虽然他们藏起了自己的兵甲,但是身形却难以掩饰。 冯茂派遣了一百精锐甲士对付我们,也算是看得起我们。 我们甲士虽多,可是正面出击的话,恐怕不是他们对手。” 冯茂派遣的一百甲士,那可是经历过一场又一场战事的精锐甲士,远不是鱼丰手底下那些半路出家,且没经历过什么恶战的人能比的。 人家可以直面一千普通步卒战而胜之。 鱼丰手底下的甲士,直面一千普通步卒,需要战马、弓弩等各种武器相助,勉强才能抵挡。 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斥候听完了鱼丰的话,还在消化,鱼丰却已经准备动身离开此地,“退回去,不能跟他们硬拼,必须找个地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才有胜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8章 告捷 鱼丰带着斥候退到了六盘水义军扎营的地方。 鱼丰吩咐人点燃了一堆篝火,召集了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几个小头目,围坐在篝火旁,一边烤着肉干,一边商讨军情。 鱼丰将自己的分析,全部告诉给了几个小头目。 “我的意思是,敌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最好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鱼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几个小头目对视了一眼,齐齐向鱼丰抱拳,“一切全听主公吩咐。” 鱼丰点了点头,道:“他们并没有跨马,以他们的脚程,两日以后才能到此地。我观察过此地的地形,在西边的山脚下又一处矮坡,坡后有一片密林。 我们就藏在密林里。等到他们赶到此处,落脚以后,我们借着矮坡一冲而下,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小头目齐齐点头。 鱼丰见此,又跟他们聊起了细节,众人一边聊着,一边吃着烤肉,一直到了夜半以后,众人才睡下。 次日天明。 鱼丰就带着人进入了西边矮坡后面的密林里,驱赶里面的野兽。 为了避免敌人发现密林里又埋伏,鱼丰等人在驱赶走了猛兽以后,又抓了不少山鸡、野兔等小兽困在一处。 如此忙活了一日。 第三日早上的时候,鱼丰已经将战场布置的差不多了,他带着人扫清了他们生存的痕迹,躲在了密林里。 第三日傍晚的时候。 难民出现在了山脚下。 鱼丰赶忙让人放出了他们抓的山鸡、野兔,造成了密林里只有鸟兽的假象。 敌人并没有派遣斥候搜索附近的山林。 他们大概是觉得鱼丰一行没那个胆子找他们麻烦,又或者是等着鱼丰一行以卵击石。 有几次,捕猎的难民,差点发现了鱼丰一行的踪迹。 鱼丰不得不带人在林中为造出了一副有猛兽出没的假象,才惊退了那些捕猎的难民。 难民们从密林边上得到了鱼丰一行捕获的山鸡、野兔等小兽,又察觉到了山林里又猛兽出没,所以没干深入。 鱼丰一行有惊无险,一直藏到了深夜。 明月高悬的时候。 鱼丰一行出了密林,跨上了马背,皮甲持刃,身背着短弩,严阵以待。 看着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鱼丰仔细寻找了一番,轻而易举找到了围在篝火旁烤火的彪形大汉。 鱼丰紧了紧手里的长枪,催动了胯下的战马。 “出击!” 一声令下。 两百六盘水义军,齐齐催动战马,借着矮坡,冲上了山脚下的难民。 马蹄声瞬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瞬间盖过了难民们当中发出的各种声音。 难民们瞬间惊叫声四起。 围着篝火昏昏欲睡的彪形大汉们,听到了马蹄声以后,立马惊醒。 “敌袭!敌袭!” “着兵甲!着兵甲!” “来不及着兵甲了!” “该死的江关校尉,为何没上报对方有骑兵?!” “……” 彪形大汉们从篝火旁站起身以后,一边呼喝,一边去抄兵器。 有人想着甲,但是有点来不及。 朝廷配发的盔甲穿戴起来并不算复杂,但也要花费近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对方借着缓坡奔袭而下,速度越来越快,不需要一刻钟,就会杀到他们面前。 他们根本没机会着甲。 统领他们的是一个军司马,他眼见手底下的兵卒没时间着甲,就大声的下令,“持盾!结阵!” 步卒对阵骑卒,最忌讳一盘散沙。 一盘散沙一样的步卒,骑卒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冲的七零八落。 步卒一旦被冲的七零八落,等待他们的就是追逐、绞杀。 逃命是根本不存在的。 步卒两条腿,可逃不过骑卒的四条腿。 所以步卒对上了骑卒,只能结阵硬抗。 抗住了骑卒的冲锋,就有机会活命。 反攻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本追不上。 彪形大汉们久经沙场,他们面对着六盘水义军的充分,并没有慌乱成一盘散沙。 也没有想着逃跑。 他们在军司马的命令下,快速的拿起了圆盾和刀枪,结成了一个盾阵,扎在了原地,等待六盘水义军临近。 鱼丰带人冲下了矮坡,冲进了难民当中。 犹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难民无不应声而逃。 鱼丰带人冲到了彪形大汉们三百步左右,高喝一声,“射!” 六盘水义军们抄起了弓弩,对准了彪形大汉们所在的位置,也不需要特地瞄准其中的某一个人,他们只需要确定箭矢能射到彪形大汉们当中,便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机括。 “噗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如同雨打芭蕉一般落在了彪形大汉们拿的盾牌上。 大部分箭矢被彪形大汉们挡下,还有一些箭矢会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头上,也有一些箭矢会穿过缝隙,扎进他们血肉里。 鱼丰等几个六盘水义军当中少有的神射手,他们手里的箭矢,能射穿盾牌,扎进彪形大汉的血肉里。 带兵的军司马,一边维持着阵型,一边阴沉着脸在骂娘。 “该死的江关校尉,他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东西?!” 军司马现在恨不得冲到六盘水去,将江关校尉五马分尸。 江关校尉在军奏中说对方只是一群寻常的叛军,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偷袭了六盘水兵营。 可军司马跟对方一照面,就发现对方并不是一群寻常的叛军。 标准的汉氏冲锋、标准的汉军作战方式。 更重要的是,对方用的武器,似乎比他们要厉害一茬。 他们带的虽然是轻盾,可是寻常的箭矢,很难洞穿他们的盾牌。 但是对方的箭矢,不仅能洞穿他们的盾牌,还能射杀盾牌后的将士。 这说明对方至少开的是四石弓,箭矢也十分锋利。 也唯有如此,才能做到射杀盾牌后的将士。 还好对方能射穿盾牌的人不多。 不然军司马该考虑放弃抵抗,选择投降了。 “兄弟们,对方实力不弱,不输给一般军卒,又有战马和利器相助,随后必然是一场血战,绝对不能轻敌。更不能相信江关校尉说的鬼话。” 军司马急声招呼了一声。 彪形大汉们握着盾牌和刀枪的手下意识的又紧了几分。 三轮投射过后。 六盘水义军杀到了彪形大汉们近前。 鱼丰一马当先,挥动着长枪杀进了彪形大汉们组成的盾阵。 鱼丰胯下的战马冲到了盾阵前,嘶鸣了一声,高高的扬起了马蹄,狠狠的踩了下去。 挡在鱼丰面前的盾牌,瞬间被踩的凹陷了下去,盾牌后的彪形大汉也被踩的躺倒在地上。 鱼丰手里的大枪一甩,枪头划过了对方的脖颈,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喷了鱼丰一脸。 被鱼丰划中的彪形大汉喷着血,瞪着眼,死在了当场。 鱼丰划死了彪形大汉,手里的大枪并没有停顿。 大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狠狠的扎进了另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心口中。 “砰砰砰……” 鱼丰在盾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其他六盘水义军也骑着马赶上。 他们胯下的战马没有鱼丰骑的有灵性,不懂得用马蹄踩踏敌人。 所以他们的战马都是生生的撞在了盾阵上。 然后将盾牌跟人,一股脑的撞飞了出去。 彪形大汉们拿的只是轻盾,并没有拿重盾,所以很难挡得住骑兵着一撞。 六盘水义军在这一撞中,有掉下马背的。 但更多的六盘水义军撞开了盾阵,杀了进去。 双方瞬间撕杀成了一团。 六盘水义军在大约半炷香时间以后,杀穿了彪形大汉组成的盾阵,出现在了另一头。 彪形大汉们损伤了五十余人。 而六盘水义军也损伤了十多人。 看起来是六盘水义军占便宜。 可实际上,六盘水义军的损失有点大。 以有心算无心,以全身带甲的骑兵,冲杀一群并没有着甲,且拿着轻盾的彪形大汉,竟然还死了十多人。 异地处之,对方不仅能全歼他们,死伤说不定还会控制在十人以内。 但损失在大,也挡不住鱼丰一战的决心。 他此次突袭彪形大汉们,一是为了解决彪形大汉们带来的麻烦,二是为了练兵。 只要能练出一支精兵,死伤再多,他也能接受。 “杀!” 鱼丰调转了马头以后,再一次杀向了彪形大汉。 如此往复,足足冲杀了四个来回,六盘水义军付出了四十多人以后,彪形大汉们有人降了。 彪形大汉们付出了一百八十多人。 手里的盾牌早已被踩成了一个个凹饼,虽然他们还有余力,但他们很清楚,再跟鱼丰耗下去,他们一定会全军覆没。 他们失去了盾牌的保护,体力可跟不上有战马相助的六盘水义军。 随后的战损就会向鱼丰一行倾斜。 纵然他们能征善战,可军备和体力上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对方耗也能耗死他们。 他们并没有为国捐躯的心思。 所以降了。 鱼丰坐在马背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跪地请降的三百多彪形大汉,“呼……兄弟们,我们胜了!” 鱼丰高呼一声,剩下的六盘水义军们心头振奋,纷纷举起了兵器大声呼喊。 他们初战告捷,信心和气势一瞬间提升了许多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9章 挖坑 此次战事,应该算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他们中间一些人虽然参加过袭击六盘水兵营的战事,但那个时候,他顶多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作战没有策略,没有方法,甚至连正规的兵甲也没有。 此次战事,是他们第一次以兵卒的身份作战。 并且战而胜之。 虽然死伤了不少兄弟,但他们心里还是十分兴奋。 他们看到了跟朝廷抗衡的希望,他们也看到了以后在西南落脚的希望。 他们能抗衡朝廷兵马,就能抗衡句町人、滇人…… 朝廷的兵马并不是打不过句町人、滇人,朝廷的兵马只是奈何不了烟瘴之毒。 但是他们有少主相助,可不惧怕烟瘴之毒。 他们现在在人数上,还不是句町人和滇人的对手。 但他们只要不断的发展壮大,总有一日能和句町人和滇人分庭抗争。 他们振奋之余,围着跪在地上请降的彪形大汉们一个劲的策马狂奔,他们在炫耀自己的武力,也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朝廷派遣的人手,已经拿下了,禾儿那边的压力,应该能小很多。” 鱼丰坐在马背上缓过气以后,低声自语了一句,脸上下意识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鱼丰自语过后,对着那些跪地请降的彪形大汉们道:“谁是管事的?” 一个中年汉子在鱼丰呼喝下站起身,拱手道:“平蛮将军麾下,材官将军麾下,第三营军司马高德,见过鱼司马。” 秦汉时期有四种基础兵种,分别是材官、轻车、楼船、骑士。 其中材官便是步卒、轻车是车卒、楼船是水卒、骑士便是骑卒。 高德称自己是材官将军麾下,那便是正儿八经的步卒。 鱼丰听到了高德通禀姓名,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你知道我的身份?” 高德既然成了阶下囚,也就没端着,更没有卖关子,他开口道:“江关校尉递到巴蜀的文书中有提到。说是剿灭了一个叫张兴的草寇,从他口中得知是鱼司马带人袭击了六盘水兵营。” 鱼丰眉头皱的更紧,“此事可传回长安?” 高德知道鱼丰为何皱眉,他低声道:“军中的规矩,鱼司马应该懂。鱼司马既然反出了兵营,那鱼司马的消息自然会传回长安。” 鱼丰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他反出兵营的事情若是传回了长安,恐怕族中的老小会遭牵连。 高德看到了鱼丰脸上的神色,心中也是苦笑连连。 鱼丰反出兵营,族中的老小会造牵连,他败在鱼丰手里,又投了鱼丰,族中老小肯定也会遭受牵连。 造反也罢,投降也好,最大的风险就是会牵连族中的老小。 “鱼司马不必太过担心,就都冯大尹曾经上书朝廷,言明西南烟瘴之害,逼反了不少士卒,希望朝廷可以从轻发落。 朝廷若是采纳了冯大尹的上书,应该不会太为难鱼司马家中的老小。” 高德也不知道是在安危鱼丰,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将这番话说完以后,自己倒是放松了不少。 就都郡,便是前汉的广汉郡。 就都大尹冯英是一个好官。 官声传遍益州。 可惜他不善于钻营,也不屑于溜须拍马,所以不怎么受朝廷上的那些大佬们待见。 鱼丰哀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说完这话,鱼丰盯着高德道:“交出你们藏匿的其他兵甲,我可以不杀你们。” 高德赶忙向鱼丰一礼,谢过了鱼丰不杀之恩,带着六盘水义军翻出了他们藏的甲胄。 鱼丰吩咐人带着甲胄,带着高德一行降卒,返回了平夷。 一天一夜后。 鱼禾从鱼丰派遣的斥候口中得知了鱼丰大胜的消息,也得知了鱼丰抓到了三百多俘虏。 “阿耶胜了,我们的麻烦也少了一桩。” 鱼禾坐在自己屋舍内,对着相魁和巴山说了一句。 相魁一脸遗憾的道:“主公若是带上小人,小人定能帮主公砍下一两颗人头。”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道:“行了,以后有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张武那边有什么消息?农家寨的祭司从句町县回来了吗?” 相魁缓缓摇头,“张武那边没有半点消息。四海镖行的人说了,张武一行出了平夷以后,就再也没传回任何消息。 农家寨的祭司,倒是在回来的路上。 农老寨主说,应该还有两三日就能回到平夷。” 鱼禾思量着道:“两三日以后,难民的队伍就会全部出现在平夷。到时候平夷县一定是乱哄哄的,我们刚好可以趁机对付曹、张、墙三家。 你吩咐下去,让城外种田的老弱妇孺,还有布坊里的女子们,暂时退回城里。 避免难民围城的时候,他们会被针对。 再去一趟四海客栈,让刘川准备一处隐蔽、牢固的地方,安置那些俘虏。” 相魁应允了一声,下去传话。 鱼禾坐在屋舍内没有动。 任方在相魁离开以后没多久,一脸忧愁的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见到了鱼禾,任方就一个劲的叫苦,“上万难民,不日就到,我从各家筹措的粮食却不足三百石。三百石粮食,可养不活那些难民,你说给怎么办啊?”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就知道任方又想找他打秋风。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县宰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手里那些粮食,还是从葛平府上缴的。那些粮食,勉强能养我手底下的人,并没有多余的拿出去积德行善。 县宰要找粮食,应该找县里的那些大户。 平夷县近些年并没有什么灾祸,朝廷和句町作战,虽然波及到了平夷,但是有你奔走,平夷县也没有遭受什么兵灾。 县里又没有什么大粮商。 那些大户手里的粮食,大多都囤着。 他们囤积了多年的粮食,可是一大笔数字。” 提到那些大户,任方就一脸恼怒,“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们也只献出了三百石粮食,一石也不愿意多给。他们难道不知道,难民一旦为祸,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鱼禾冷笑着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们即便是知道,也舍不得自己手里那点粮食。” 为了自己那点钱财,不顾江山存亡,国家死活的人比比皆是。 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明崇祯朝。 明崇祯朝的一帮子京官,一个个富的流油,却不愿意拿出一分一文支持朝廷。 崇祯皇帝募捐的时候,一个个都在喊穷。 等到闯王杀进京城的时候,从那些京官中搜刮出的钱财数以万万计。 新汉距离崇祯朝虽然差了上千年。 但是人心的贪婪,上千年都没有变过。 任方愤怒的道:“他们难道不明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鱼禾讥笑道:“他们如何不知?但他们心里总是存着一丝侥幸。总觉得自己能躲过灾祸,总觉得自己能在灾祸降临的时候带着家财逃走。” “上万难民围城,他们从哪儿逃?” 任方大声质问。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你冲我喊什么,你应该冲他们喊。” 任方紧握起拳头,愤怒又无力的道:“喊过了,但是他们却无动于衷。” 说到此处,任方盯着鱼禾道:“我知道你手里没多少粮食,我找你也不是为了粮食。我知道你多谋,所以想请你想想办法,从那些大户手里弄一些粮食出来。”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眉头略微一挑,他意味深长的道:“办法倒是有,就怕你不愿意……” “什么办法?!” 任方迫不及待的追问。 鱼禾摊手道:“办法很简单,找一群人伪装成化身为流寇的难民,去找一找那些大户的麻烦,他们自然会拿出粮食。” 任方果断否决了鱼禾的提议,“不行,我们身为官门中人,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县宰还真是守规矩。那县宰有没有想过,我们动手,只是吓唬吓唬他们。那些难民动手的话,他们就得家破人亡。” 任方听到这话,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任方权衡再三,最终点头应下了此事。 难民势大,等难民动手的话,还不如他们动手。 他们动手,还能掌握分寸,难民动手,可没有分寸。 任方应下了此事以后,有些担心的叮嘱道:“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万万不能伤人性命,更不能借机敛财。” 鱼禾意味深长的笑道:“那我在此处静等县宰佳音。” 任方愣了一下,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笑道:“有惊无险,可吓不住人。反而容易让他们产生侥幸心里。而且我手底下的人,可掌握不好县宰说的分寸。 所以此事还得由县宰找人做。” 任方气的吹胡子瞪眼,“我手里哪有人?!” 任方如今除了一妻一子,三位老仆以外,什么也没有。 县衙内外的县卒,那都是鱼禾的人。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带人出马的话,可掌握不了分寸。不如县宰带人去做,如何?县宰要做到什么份上,只管吩咐就是了。” 任方一愣,狐疑的道:“你肯将人交给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0章 凯旋 鱼禾将‘兵权’交给任方,就等于将生杀大权一并交给了任方。 任方若是有什么歹心,最危险的就是鱼禾一行。 鱼禾一行可是亡命之徒,任方却是平夷县的县宰,他宰杀一群亡命之徒,那是名正言顺。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既然开口了,自然愿意把人交给你。县宰若是想做点什么的话,刚好可以趁此良机。” 任方瞧着鱼禾那笑眯眯的神情,有点瘆得慌,他心里打了一个哆嗦,干笑道:“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会做……” 鱼禾流露出那种神情,明显是吃定他了。 鱼禾敢把人交给他,必然有反制的手段,他要是趁机做点什么的话,肯定会被鱼禾反手制住,然后生吞活剥了他。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那还真是遗憾啊。” 任方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鱼禾九成九在给他下套,还好他聪明,没有上套。 “鱼主记觉得,什么时候动手最合适?” 任方生怕鱼禾继续给他下套,赶忙转移话题。 鱼禾心里早有定计,所以听到了任方的话,并没有思量,直言道:“等到农家寨的祭司回来以后,我们就动手。” 任方意外的道:“为何要等农家寨的祭司,我们做事还需要她准许?” 鱼禾解释道:“农祭司人在句町,她会帮我们带回句町的消息。我们需要根据句町人的反应,调整动手的轻重。 句町人若是派遣大军来袭,那我们下手就得重一些。 我们必须赶在句町人抵达平夷之前,筹措出足够安置难民的粮食。” 任方分析了一番鱼禾的话,“你是说句町人有可能会将难民驱赶到别处?” 鱼禾点着头道:“平夷县若是能安置那些难民,句町人自然不会多说。平夷县若是安置不了那些难民,句町人为了避免难民聚众闹事,当然会派人将他们驱赶出平夷。” 任方面色凝重的点头道:“那确实该通过句町人的反应来调整动手的轻重。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人欺辱我汉家百姓。” 鱼禾一脸嘲讽的道:“如今欺负汉家百姓的,可是汉家官员。” 任方脸色一红,“朝中官员繁杂,难免有一些滥竽充数的……” “行了……” 鱼禾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别给朝廷脸上贴金了。朝廷如今是什么德行,你心里很清楚。 你是朝廷的官员,维护朝廷是应该的。 但我不是朝廷的官员,没理由为他们找遮羞布。 农祭司估摸着这两天就到,难民们也是在这两日到。 我可以先将人给你,让你在城外搭设粥棚,以及落脚的窝棚。 等到难民到了,先给他们一口粥喝,再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免得他们闹事。 等安置下难民,我们再动手。” 任方对鱼禾抨击朝廷的话有些羞愧,对于鱼禾提出安置难民的事情,却十分赞同。 任方点头道:“后日就是殷正,我汉家百姓到了我任方治下,我任方理应给他们一顿饱饭。” 鱼禾吩咐了巴山一声,让巴山跟着任方,方便任方调遣校场里的那些夜郎汉子。 任方带着巴山出了鱼禾的屋舍,直奔校场而去。 难民的安置问题,是头等大事,一刻也不能等。 鱼禾在任方走了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此次他借着任方的准许,向曹、张、墙三家动手,等到三家覆灭以后,任方也就变成跟他们一样的罪人了。 任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暗坑了任方一把,心里觉得挺对不起任方的。 但对不起归对不起,该做的,鱼禾还是会做。 鱼禾在任方走了没多久以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挎着马,带着相魁出了平夷。 到了平夷西门外的一块巨石前,鱼禾勒马停下。 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一直到傍晚,鱼禾等到了凯旋而归的鱼丰一行。 鱼丰一马当先,在他身后跟着喜气洋洋的六盘水义军们,他们围着几辆大车,大车上堆满了刀兵,以及六盘水义军兄弟们的尸骸。 大车四周,是一个个被麻绳串起来的彪形大汉,他们在六盘水义军的驱赶下,押解着大车徐徐前行。 鱼禾看到了鱼丰露面,主动迎了上去。 “恭迎阿耶凯旋……” 鱼禾到了鱼丰马前,先是一礼,然后牵起了鱼丰坐下的马缰绳,往平夷城走去。 鱼丰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嘴上却十分客气的道:“我们如今只是一群亡命之徒,军中的那些规矩,不用在意。” 鱼禾回过头,给了鱼丰一个灿烂的笑意,却没有言语。 鱼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无论是兵卒,还是叛卒,凯旋而归的时候,总希望有人能迎接一下自己,好彰显一下自己的英武,好跟自己分享一下胜利的喜悦。 鱼丰有这种心思,鱼禾懂得迎合他这种心思,他自然开心。 鱼禾牵着马,鱼丰坐着马,父子二人徐徐赶往了平夷城。 在他们背后的队伍里,俘虏高德,借着自己跟鱼丰攀谈过两句的机会,主动找上了六盘水义军搭话。 “那位是……” 高德看着鱼禾的背影,询问身边的六盘水义军。 高坐在马背上的六盘水义军心情好,所以听到了高德的话以后,一脸傲气的道:“那是我们少主!” 高德若有所思的点头,“鱼司马家中的小郎君……听江关校尉奏报上说,鱼司马是为了自家小郎君才远遁山林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六盘水义军听到了‘江关校尉’四个字,顿时瞪起眼,毫不客气的骂道:“江关校尉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我家主公那是为了少主才远遁山林的,分明是被江关校尉逼的活不下去。” 高德大致知道一些六盘水兵营的情况,但是听到六盘水义军说起此事,他还是十分配合的问道:“哦?还有此事?” 六盘水义军听到高德对此事有兴趣,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中间有不少人出身于六盘水兵营,以前汉阳校尉在的时候,对我们还算不错。我们虽然过的苦一些,偶尔也会死人,但勉强还能活下去。 汉阳校尉被调走以后,江关校尉就到了。 江关校尉真的是一个畜生。 他对兵营里那些中了烟瘴之毒的兄弟们不理也就罢了。 居然还让人将兄弟们扔到了野外,任由野兽啃食。 一些手里有点薄财,又被他盯上的兄弟,就会被诬陷中了烟瘴之毒,然后丢到野外去。 兄弟们被丢到了野外以后,面对的就是豺狼虎豹。” 说到此处,六盘水义军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阴沉的道:“还有自己的同伴……在野外,不光豺狼虎豹吃人,人也吃人…… 我们当中许多人就是主公从豺狼虎豹口中救下的。 少主说过,我们这群人凑在一起,就是为了讨一个活路。 谁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跟谁拼到底。” 六盘水义军一席话说完,俘虏的彪形大汉中,不少人都动容了。 彪形大汉们虽然知道六盘水战事的残酷,但是没想到会出现人吃人的景象。 高德脸上也一脸惊容,只是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因为六盘水出现人吃人的景象,他知道。 大将军冯茂虽然退居巴蜀,但他的眼睛一直在六盘水等地盯着。 六盘水等地的风吹草动,大将军都清楚,他手底下的大部分人也清楚。 只不过江关校尉搜刮到的钱财,他们也有份,所以他们都装作不知道。 高德陪着六盘水义军大骂了一会儿江关校尉,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我看你们对你们的少主都很敬重,这是为何?” 高德仔细观察过鱼禾,鱼禾年龄不大,看着不像是一个老成持重,威严颇深的人。鱼禾也没有长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看着也不像是以力服人的人。 可六盘水义军在看到鱼禾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敬重,所以他十分好奇。 六盘水义军听到高德的问话,嘿嘿一笑,“我们少主那可是有大本事的……” 高德一脸意外,追问道:“有何本事?” 六盘水义军卖了个关子,“我们少主的大本事,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可就不灵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少主降生的时候,紫光充满了整个屋舍,就够了。” 高德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紫光盈屋,那可是帝王将相降生的时候该有的场面。 一个叛军小首领降生的时候,居然有帝王将相降生时候的场面。 高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们少主心胸当真是不小……” 高德不相信什么紫光盈屋,他觉得六盘水义军们宣扬这种谣言,只能说明六盘水义军的野心不小。 他们不止想求活,还想坐一坐帝王将相。 几百个叛军,妄想颠覆朝廷,做什么帝王将相,也太狂妄、太自大了。 若是几百人就能颠覆一个国朝的话,那皇帝还不天天换人。 六盘水义军丝毫不知道他为了卖关子,随口抛出的一句话,居然引起了高德这么多联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1章 难民至 六盘水义军见自己的话将高德震慑到了,脸上流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就喜欢看这群所谓的正卒们流露出的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六盘水义军和高德攀谈的时候,鱼丰和鱼禾父子也搭上了话。 “禾儿,朝廷的兵马已经解决,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容易一些?” 鱼丰主动开口询问。 鱼禾点着头道:“朝廷派遣的兵马被我们拿下,随后他们就会变得谨慎许多,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应该不会再派人过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朝廷的追捕。 难民安置的问题,任方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了粮食的问题,我和任方已经有了对策。 如今就剩下句町人这个麻烦了。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句町王会派遣什么人过来,会领多少兵马。” 鱼丰沉吟着道:“那就等句町人到了以后,我们好好看看。若是他们肯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就继续待在平夷。若是他们不肯给我们活路,那我就带人杀出去。” 鱼禾郑重的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鱼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押解大车的俘虏,“那些人怎么处置?” 高德一行人虽说已经投了,但是鱼丰并不放心他们。 战场上纳降,跟故事里描述的千差万别。 并不是说敌人降了,就能直接为你效力。 不然也不会有诈降一说。 战场上纳降以后,需要三番五次的考验,考验通过以后,才能将俘虏吸纳到自己人当中。 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高德一行人实力不弱,又是正儿八经的材官卒出身。 他们可没有那些更卒好糊弄。 在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在没有看到光明的前景之前,他们绝对不会为鱼禾一行亡命之徒卖命。 鱼禾跟着鱼丰的目光,回头瞧了一眼那些俘虏,“我已经吩咐刘川为他们准备了一处牢房,回头就将他们关进去。 看他们膀大腰圆的,肯定有力气。 等到我们应付完了句町人,就让他们出来干一些力气活。” 鱼禾目光微微一沉,“若是我们应付不了句町人,就给他们发兵刃,让他们出去跟句町人拼一个你死我活,为我们争取一些逃命的时机。” 鱼禾不认为他们现在能吸纳正卒出身的兵卒,所以准备将他们用到该用的地方。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满意的点点头。 他真怕鱼禾见高德一行膀大腰圆的,就生出招揽之心,最后落一个人财两空。 父子二人带着俘虏和缴获的兵甲抵达平夷城西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们并没有闹出什么响动,悄无声息的进了平夷城。 鱼丰带着六盘水义军,押解着俘虏们去找刘川。 鱼禾带着人将鱼丰缴获的兵甲清点了一番。 鱼丰此战一共缴获了一百零三套甲胄,四十六架短弩,十八张弓,五百柄刀,四百多柄青铜剑,另有戈、枪、矛若干。 此外还有一堆被撞废了的轻盾。 甲胄、短弩、戈、枪,几乎都是完好无损的。 只需要磨去上面铭刻的字迹,就能直接拿出去用。 弓、刀、剑,多有损伤,需要修补、重铸。 轻盾已经沦为了一堆废铁,只能融了当铁料用。 鱼禾将能用的兵甲挑选了出来,存到了县库,等到夜郎汉子们训练出来以后,又能装备上百的甲士。 不能用的武器,鱼禾交给了彭三,让彭三重铸。 鱼禾将鱼丰的缴获处理完了以后,略微计算了一下,他们手里的兵甲,算上缴获的,大致能装备四百甲士。 其中步卒两百,骑卒两百。 鱼禾记得,他们最初造反的时候,只有六个人一套甲。 短短数月,他们已经拥有了五百多人,四百套甲。 实力翻了数倍。 “以后会更多……” 鱼禾将兵甲存入到了县库里以后,站在县库门口嘀咕了一句。 “少主,主公已经将那些俘虏安置妥当。” 相魁走到鱼禾身边,禀报了一句。 鱼禾询问道:“刘川挑的地方如何?” 相魁道:“刘川将葛平留下的几处暗牢腾空了,人如今就关在暗牢里。小人特地检查过,十分牢靠。主公也派遣了一些人守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鱼禾点着头,“那就好……吩咐刘川再准备一些酒菜。明夜送到衙门边上的草谷场。” 明日是殷正日。 虽说六盘水义军麻烦不断,但是鱼禾决定开联欢会的事情并没有就此搁置。 明日可以顺势将布坊里待到的那十几对情人的婚事给办了,顺便也能庆祝一下鱼丰凯旋。 双喜临门,应该能冲淡不少人思乡的情绪。 鱼禾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只是任方似乎不愿意让他开联欢会。 次日一大早。 鱼禾还没起床,任方就着急忙慌的闯进了鱼禾房里。 “鱼小子,难民们到了。” 任方进了鱼禾房里,一脸焦急的喊着。 鱼禾翻了个白眼,从床塌上爬起身,一边穿衣,一边道:“你昨日不是带人搭建好了窝棚和粥棚吗?直接给他们吃一点东西,安排他们睡下就好了。” 任方急声道:“昨日搭箭的那些窝棚和粥棚根本就不够,今日还得搭建。” 鱼禾点着头道:“也对,一万多难民呢。需要搭建的窝棚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几百人搭建一天,确实不够。人我已经借给你了,你只管吩咐他们搭建就是了。” 任方道:“一边是搭建窝棚,一边是施粥,两边都需要人看着。我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鱼禾总算明白了任方的来意,他没好气的道:“你想抓我当壮丁?” 任方认真道:“你明面上也是衙门里的人,理应出力。” 鱼禾无奈的道:“行,那我陪你走一趟。” 任方见鱼禾答应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上万难民,不是那么好安置的。 别看他前些日子说的轻巧,可真要他一个人去安置那些难民,他还是有些慌乱。 有鱼禾帮忙,他能放心不少。 任方等到鱼禾穿戴整齐以后,拽着鱼禾就出了衙门。 衙门口。 夜郎汉子已经严阵以待。 任方和鱼禾带着夜郎汉子,直奔平夷城门口。 为了避免引起慌乱,任方一大早就请鱼丰带人封了四门。 安置难民的窝棚和粥棚就设在南门口。 任方和鱼禾出了南门以后,南门就封上了。 南门外,任方昨日带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在上面搭建了不少施粥用的火塘,以及供人居住的窝棚。 火塘和窝棚都很简陋。 但任方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能给难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给难民一口热粥喝,就不错了。 任方和鱼禾赶到了火塘边上的时候,火塘里的火焰已经点燃。 上面熬着一釜釜粥。 汉新两朝的主要烹饪工具就是釜。 釜里的粥已经煮熟,已经有难民围在了釜边上等着喝粥。 任方曾经跟鱼禾说过,说今日恰逢殷正日,要给难民一顿饱饭吃,所以他吩咐人熬的粥很浓。 鱼禾看到了浓粥,意味深长的对任方道:“你们这么熬粥,够他们吃几天?” 任方沉声道:“上万难民,又不可能一下子涌到平夷,今日到平夷的,估摸着应该有几千人。我从大户手里募捐的粮食,还有我后衙里攒的俸米,应该够。” “明天呢?后天呢?” 鱼禾疑问。 任方咬着牙道:“我会暂时将用于兑换布料的粮食拿出来,供养难民。等到我们从大户手里募捐到了足够的粮食以后,再将其补上。”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沉吟着道:“那到时候我们一旦动手,就必须逼迫着大户们拿出粮食了。他们若不拿出粮食,不仅难民得闹,句町人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衙门里其实有存粮,只不过任方和鱼禾都没有惦记过那些存粮,因为那些存粮是用来兑换布料,完成句町人交代的任务的。 所以二人在算计粮草的时候,从来不会将那些粮食算进去。 任方如今紧急调用了那批粮草,给句町人缴纳布料的日子也近了。 若是不能尽快补齐,兑换成布料,交给句町人。 那句町人到了平夷县,就不会去取敢难民了。 他们会先找任方的麻烦。 搞不好还会在平夷举起屠刀。 任方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对鱼禾的谋划有利,所以鱼禾并没有多说什么。 任方将自己置于险地,将平夷置于险地。 随后对曹、张、墙三家下手的时候,鱼禾下手重一点,任方也不好埋怨。 因为鱼禾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任方,为了平夷。 任方和鱼禾又聊了两句,任方带人去搭建粥棚和窝棚,鱼禾则留下施粥。 任方之所以将施粥的任务交给鱼禾,是因为鱼禾关键时候敢下重手,惩治那些捣乱的难民,而他会迟疑、会犹豫。 鱼禾扛起了施粥重任,就安安心心施起了粥。 难民们最初只是三三两两的出现,后面就是成群结队的出现。 少则数百,多则上千。 短短半日,聚拢在平夷县南门处的难民就超过了两千之数。 难民们并没有闹事,他们看到了鱼禾身边跟随的夜郎汉子以后,就规规矩矩的依照鱼禾的吩咐,排队领粥。 他们之所以如此顺从,是因为他们此前在野外看到过一场撕杀。 他们知道平夷境内有一支实力强悍的骑兵。 所以不敢闹事,生怕那支骑兵杀出来。</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2章 句町人将至 安置流民是一个辛苦的差事,鱼禾从早晨一直忙活到晌午,就已经累的精疲力尽。 看着源源不断出现在平夷城南门口的难民,鱼禾有那么一点无力感。 他反复确认了难民们没有作乱的可能性以后,就吩咐相魁回了一趟平夷城内,将刘川请到了南门口,帮他安置那些难民。 鱼禾自己在粥棚的一角,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鱼禾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了没多久,就被相魁给唤醒了。 鱼禾睁开眼,看着相魁那张阔面,略微有些不满的道:“我才睡了不到一炷香……” 相魁愣了一下,苦笑着道:“少主,您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已经到傍晚了,再过半个时辰,天恐怕就黑了。” 鱼禾有些恍惚,瞧了瞧天色以后,才知道相魁说的不假。 “是我睡糊涂了……” 鱼禾嘟囔了一句。 人从熟睡中清醒的时候,就有这种错觉。 明明觉得自己睡了没多久,可现实中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 相魁也经历过这种错觉,所以他能理解鱼禾。 “少主,农家寨的人到了,就在火塘边上等您。” 相魁躬身禀报了一声。 鱼禾浑身一震,追问道:“是农祭司回来了?” 相魁摇头,“小人并没有看到那位农祭司,是农寨主和他的长子农普……” 鱼禾沉吟着道:“农普跟着农祭司,他回来了,那农祭司按理来说也应该回来了……” 鱼禾沉吟了一番后,起身对相魁道:“带我去见农老寨主。” 相魁应答了一声,带着鱼禾到了一处火塘边上。 年迈的农老寨主,以及身形魁梧的长子农普,正在帮着夜郎汉子施粥,看他们拿着瓢,十分娴熟的将釜中的粥呈到难民碗里,就知道他们已经来了很久了。 鱼禾一到,农老寨主和农普将手里的瓢交给了身旁的夜郎汉子,齐齐走到鱼禾面前施礼。 “鱼主记有礼……” “见过鱼主记……” 鱼禾回礼,“老寨主、少寨主有礼……” 农老寨主和农普起身,刚准备开口,就听鱼禾抢先一步道:“怎么不见农祭司?” 农老寨主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农普神色复杂的道:“正要向鱼主记讲明此事。祭司被句町的贵人给扣下来,会随同句町的贵人一起返回平夷。 祭司特地吩咐我回来,向鱼主记讲明此事,让鱼主记有个准备。” 鱼禾眉头一皱,“对方来头不小,还有点不讲理?” 鱼禾通过农普的话,简单的分析出了这么两点。 夜郎和句町之间有仇怨,能被夜郎人称之为贵人的,那就是真贵人。 而且只有一种人能做夜郎人眼中的真贵人。 那就是句町王族。 任方曾经说过,农家寨的祭司身份不一般,农祭司自己也说过,她到了句町、滇池,也会受到句町王和滇王的礼遇。 句町王族敢将农祭司扣下跟他同行,那就说明对方有点蛮横。 一个蛮横的句町王族出现在平夷,对鱼禾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蛮横的人不喜欢按照规矩出牌,做事也难以让人琢磨。 他要是存心跟鱼禾一行作对,那谁也没脾气。 农普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证实了鱼禾的说法。 鱼禾皱眉问道:“对方带了多少人?” 农普沉声道:“我并没有见到对方代了多少兵马,但祭司私底下告诉我,有三千戈卒和一千藤甲卒。” “四千人……人数倒是不小……目的恐怕也不简单。” 鱼禾思量着道。 句町人如今还在跟新军在汉阳等地对垒,每一份兵力对句町都至关重要。 四千兵卒,对新军而言不算什么。 但是对句町而言,却很重要。 句町的兵力本来就不多。 句町王肯拿出四千兵力投入到平夷,所图非小。 农老寨主沉声道:“老朽觉得,他们是冲着我们夜郎人来的。” 驱赶难民也好,剿灭鱼禾一行也罢,似乎都用不到四千兵卒。 鱼禾沉吟着道:“句町王要动你们夜郎人的话,也用不着派遣四千兵卒。” 夜郎的青壮满打满算才一千人。 句町王要动夜郎人的话,派遣八百或者一千兵卒就够了,没必要派遣四倍于夜郎人的兵力。 有种打炮打蚊子的感觉。 农老寨主郑重的道:“整个平夷,值得句町人动用四千兵卒,只有我们夜郎人。” 鱼禾瞥了农老寨主一眼,没有言语。 他觉得农老寨主有点太高看夜郎人了。 句町王在面对新军这个强敌的时候,抽出四倍于夜郎人的兵力对付夜郎人? 他是觉得新军对他没有威胁?还是脑子抽抽了? 句町真要是想彻底覆灭夜郎人的话,早就动手了,那还会等到今日? “句町人真要对付我们夜郎人,还请鱼主记施以援手。” 农老寨主一脸认真的盯着鱼禾道。 鱼禾道:“农老寨主多虑了。句町人真要对付夜郎人,也不用派遣四倍的兵力。就像是我要对付一个只有十几个人兵力的敌人,没必要派遣上百人过去。 我猜句町人恐怕还有其他目的。 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好。 只能等句町人到了再一探究竟。 眼下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灭了曹、张、墙三家,不给他们和句町人接触的机会。 只要没人在句町人面前时常提起我们,句町人就不会太在意我们。” 农老寨主听到了鱼禾打的比喻,略微放心了一些,他觉得鱼禾说的在理。对付一个只有十几人兵力的敌人,没必要派遣上百人过去。 句町人要覆灭他们夜郎人的话,没必要派遣四千兵马过来。 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句町人会不会用迷惑之法。 曹、张、墙三家确实得灭,放任他们活到句町人出现的时候,他们必然会找句町人去进谗言。 到时候鱼禾不好过,跟鱼禾不清不楚的夜郎人也不会好过。 “什么时候动手?” 农老寨主沉声问道。 鱼禾看了一眼天色,“就今夜吧。” 农老寨主皱眉道:“时间上会不会有些仓促?” 鱼禾点着头道:“时间上是有些仓促,但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我们突然发起袭击,三家都没有准备,一晚上时间足够了。 在此处施粥的人,就是今夜动手的人。 此事我跟任方通过气,任方决定亲自督阵。 你一会儿提醒一下他们,让他们动手以后,就不要留手。务必做到将三家的人赶尽杀绝。” 农老寨主一惊,“县宰知道此事?!他还要亲自督阵?!” 农老寨主没想到,鱼禾居然会将此事告诉任方,更没想到鱼禾居然会将指挥权交给任方。 任方是什么性子,农老寨主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那是一个对其他人狠,对汉人极好的汉家官员。 他督阵的话,绝对不可能让夜郎人对三家痛下杀手的。 夜郎人要是违背了他的意愿,那他很有可能会记恨上夜郎人。 他如今是平夷名义上的执掌者,在新朝收复平夷之前,在句町人生出给平夷换一个话事人之前,他的任期没有定数。 夜郎人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火,被他记恨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鱼禾猜倒了农老寨主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有什么担忧,他盯着农老寨主认真的道:“老寨主,我也不瞒你。任方对夜郎人没什么好感。他心底里看不上汉人以外所有人。 你去讨好他,也不会被他另眼相看。 夜郎人要融入平夷,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你们得让他看到你们的实力,得让他畏惧你们,忌惮你们。 眼下平夷情形复杂,平夷城内能帮着他对付你们的只有张、墙、曹三家。 灭了他们三家,你们在平夷落脚,任方有心为难你们,也没有那个实力。” 农老寨主一脸担忧的道:“那以后汉家从句町人手里夺回此地,又或者他攀上了句町人,借着句町人的力量对付我们呢?” 鱼禾听到农老寨主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道:“别的我不敢说,对于汉家能否从句町人手里夺回此地,我还是能推测一二的。”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语气捉摸不定的道:“二三十年内,根本看不到希望。任方在乱世之中,耗费心里保平夷周全,活二三十年,都不好说。 至于任方攀上句町人,借助句町人的力量对付你们,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任方绝对不会让句町人在此处感受到动刀子的乐趣,更不会让句町人在此处感受到动刀子的甜头。” 农老寨主不明白鱼禾为何会说汉家二三十年之内都不一定能收回平夷。 他对鱼禾的话半信半疑。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准备遵从鱼禾的话。 因为他已经了鱼禾的贼船,除了听鱼禾的外,没有其他选择。 更重要的是,他即便不遵从鱼禾的选择,也改变不了曹、张、墙三家的结局。 鱼禾可以选择让施粥的夜郎人动手,也能让那些已经被纳入六盘水义军的夜郎人动手。 那些被纳入六盘水义军的夜郎人,在六盘水义军影响下,已经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和影响。 鱼禾让他们去灭了曹、张、墙三家,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更不会被他阻止。</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3章 我有婚约?! 夜色已深,任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火塘边上,见农老寨主、农普,以及施粥的夜郎人都聚在鱼禾身边,神情微微一变。 农老寨主见到了任方,主动施礼,任方只是生硬的点了一下头。 看到任方这个反应,农老寨主就相信了鱼禾的话。 任方对他们果然没什么好感,即便是他们主动凑上去讨好任方,任方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要知道,任方此时此刻赈济灾民用的人手,全都是他们夜郎人。 任方但凡是对他们夜郎人有一点好感,也不至于对他这个夜郎人的头头表现的如此生冷。 农老寨主在任方面前讨了一个没趣,心思复杂的退到了一旁,不再打理任方。 任方也没有打理他的意思,任方走到了鱼禾近前,沉声道:“今夜就动手?” 鱼禾点头道:“今夜就动手。” 任方皱眉道:“是不是太急了,要不要再等等?” 鱼禾摇了摇头,“等不下去了,刚刚得到消息,句町人此次派遣了足足四千人赶至平夷。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任方脸上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咬着牙道:“我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我不仅要养一万多难民,还要养四千句町人。” 鱼禾和任方心里都清楚。 句町人赶到平夷,自然不可能自带军粮。 他们肯定会让任方供应四千句町人的吃喝。 四千句町人吃喝,那可是一大笔数字。 他们在平夷待的越久,吃的就越多。 他们要是有什么特殊要求,任方还得满足。 他们可比难民难伺候多了。 所以他们必须立马动手,必须在句町人赶到平夷前,弄到足够多的粮食,供给难民和句町人吃喝。 “那就今夜动手。” 任方知道此事没办法再拖,就果断采纳了鱼禾的建议。 鱼禾指了指身旁的夜郎人,道:“人都在这里,兵甲在县库里。” 鱼禾说完这话,准备带着相魁和巴山离开。 任方见此,忍不住道:“你真打算将此事交给我全权处理?” 鱼禾脚下一顿,盯着任方一脸疑惑的道:“此事不是你要求的吗?” 任方沉声道:“你不打算盯着?” 鱼禾摇头,“我答应了帮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举办一场庆功会,也答应了帮他们当中一些人举办婚事。今天是个吉日,今夜全部都是吉时。 我不能言而无信。” 任方没想到鱼禾会拿这些当借口。 他看得出鱼禾是真心不愿意插手此事,他心里放心了不少。 他还真怕鱼禾会插手干预此事。 鱼禾若是插手干预此事,那此事绝对会脱离他的掌控。 任方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今夜既然有喜事,那我就吩咐舒儿送几坛子喜酒过去。” 鱼禾拱手,“多谢……”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过后,鱼禾带着相魁和巴山入了城。 任方在他们入城不久以后,也带着夜郎人入了城。 入城以后,一行人直奔县库。 到了县库前,任方并没有急着给夜郎人发兵刃,而是跟夜郎人定了一些规矩。 要求夜郎人今夜一举一动都必须听从他的吩咐。 等到夜郎人点头答应了以后,任方才请守着县库的六盘水义军打开了县库,给夜郎人发兵刃。 鱼禾虽然没在任方身边,但任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 鱼禾赶到草谷场的时候,就有人将任方的举动汇报给了他。 他一边围着草谷场上的篝火和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庆功,一边关注着任方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因为殷正日的缘故,今夜草谷场上的篝火很大,火焰足足窜到了一丈高的地方。 在火焰旁边还架着一座刀子搭建的梯子。 夜郎人在上面上下攀爬,嘴里唱着一些鱼禾听不懂的调子。 巴蜀人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吃着酒肉。 当一群胸带着大红花的男女出现在了草谷场上的时候,气氛达到了一个顶点。 夜郎人也好,巴蜀人也罢,似乎都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 他们大声的唱着乐曲,在庆贺,在祝福。 胸带着大红花的男女,羞羞臊臊的在众人簇拥下,走到了篝火旁。 在众人的祝福和见证下,行拜礼。 条件有些简陋。 鱼禾也没时间准备一场又一场盛大的婚礼,所以就简化了许多流程。 新人们除了胸前的一大红花外,还有一身红衣,女子还有一个红盖头。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 三媒六聘之类的东西,一个也没有。 他们身着红衣,带着红盖头,拜过天地以后,就算是夫妻了。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 喜庆的气氛冲淡了人们心头的思乡之情。 鱼禾不得不承认,夜郎人是一群调动气氛的能手。 他们不仅可以莫名其妙的进入到快乐状态,还能带着那些巴蜀人进入到快乐状态。 看着所有人围着篝火一起唱着豪迈的乐曲,大声的在欢笑。 鱼禾就知道今晚办的联欢会,算是成了。 只是,鱼禾办的联欢会,没办法满足所有人。 鱼丰在抵达了草谷场以后,就一直坐在一边喝闷酒。 其他六盘水义军碍于身份的原因,也没人凑上去拉着鱼丰一起喝酒唱歌。 鱼禾看出了鱼丰情绪不多,就拿了一块刚烤熟的肉,走到了鱼丰身边,“阿耶想家了?” 鱼禾顺手将烤肉递给了鱼丰,鱼丰拿过了烤肉,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你不想?” 鱼禾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也有点想家了,只是想的跟鱼丰不是一个家。 鱼丰打趣道:“是不是很想蒙氏的丫头?” 鱼禾有点懵。 鱼丰见此,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意,“我听你娘说,每到殷正,你都会溜到人家蒙氏的族地,偷偷跟人家蒙氏的丫头会面。 你娘还说,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忍不住,跟人家蒙氏丫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说蒙氏丫头从小跟你有婚约,但是你们奉子成婚的话,终究会被人说闲话。” 鱼禾听到鱼丰这番话,更懵了。 他努力的回忆,终于在前身的记忆中找到了鱼丰说的这一段。 前身确实跟蒙氏的一个小丫头有交集。 鱼、蒙氏两家也算是军伍世家,有共同语言,又在一块地方生活,所以勉强算得上是世交。 鱼丰曾经跟蒙氏的嫡子有过口头约定。 双方约定让嫡子和嫡女结为一家。 具体是谁却并没有指定。 因为他们口头约定的时候,还没有孩子。 前身出生以后,得知此事,没少去蒙氏找蒙氏嫡子生的姑娘。 根据前身的记忆,那个姑娘长的还不赖,年龄不大,但却是一个美人胚子。 前身经常去找人家。 每到殷正日,必然会去找那个闺女。 而前身去找人家的目的,居然不是幽会,更不是互诉衷肠。 而是借着是人家未婚夫的借口,逼着人家将蒙氏的特产桂花酥拿给他。 鱼禾在查阅完了前身的记忆以后,无力吐槽。 还真是年少不知青梅好,错把竹马当成宝。 殷正日多好日子,跟人家小美人亲个小嘴不好吗? 桂花酥有什么好吃的?! “嘿嘿嘿……你果然想蒙氏丫头了。” 鱼丰见鱼禾不言不语,以为猜中了鱼禾的心思,笑呵呵的调侃着。 鱼禾干笑着道:“我怎么会想一个女子,我当然是想娘……” 鱼禾话说了一半,鱼丰啐了一口气,笑骂道:“臭小子还想骗我,你阿耶我也是过来人。当年我抛下你和你娘外出征战,每逢殷正日,想的肯定都是你娘。” 鱼丰说到此处,拍着鱼禾的肩头,道:“等咱们彻底站稳了脚,就把你娘他们接过来,再想想办法把蒙氏的人也骗过来。 到时候让你跟蒙氏的丫头成亲。” 鱼禾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就见鱼丰脸上的笑容突然暗淡了不少,“就怕我们站稳脚跟的时候,你娘他们已经遭难了。” 鱼禾眉头一挑,“阿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再族中,固然有人会欺负阿娘,但也不至于欺负过甚。 族中的长辈不会不管不问。” 鱼丰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既然说到了此处,那我也不得不告诉你。 我在击溃了朝廷的兵马以后,从他们口中得知。 平蛮将军冯茂已经将你我等人的姓名报到了长安。 你娘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我们牵连。” 鱼禾没料到,还有这档子事,鱼丰之前居然没告诉他。 鱼丰今夜独坐一角独饮,恐怕就是为了此事。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们眼下虽然叛出了军营,也举起了反旗。但是他们只知道我们叛出了军营,并不知道我们举起了反旗。 朝廷就算要处置,也只会以逃兵的罪名为我们定罪。 逃兵的罪名,还没有到株连的地步。” 逃兵、俘虏、反贼,那是三种身份。 朝廷的量刑也不同。 逃兵也好、俘虏也罢,罪在自身,还没有到株连的地步,顶多会罚一些钱,又或者让族里的其他青壮出面替补。 只要没投敌,没有当反贼,就不会被株连。 鱼丰忧愁的道:“可是我们还攻打了六盘水兵营。” 攻破六盘水兵营,性质确实不同。 攻破六盘水兵营,基本上已经可以被当成反贼了。 纵然没有光明正大的打出反旗,但只要袭击朝廷兵马,那就是反贼。</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4章 你利用我?! 看着鱼丰一脸忧愁,鱼禾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六盘水义军攻破六盘水兵营,确实已经构成了谋逆大罪,任凭鱼禾巧舌如簧,也说不过去。 “哎……” 鱼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忧愁更浓。 鱼禾觉得鱼丰一直忧愁下去,迟早会生出心病,所以思量了一番,强辩道:“今朝的律法虽然严苛,但是今朝的官员并不喜欢遵守。 攻打六盘水兵营的事情虽然是你我父子主导,但是其中牵连到的人,并非只有你我。 新帝如果要株连,必然有一大批人会遭殃。 一些官员为了牟利,肯定会提早放出风声。 族中的长辈也算是见过世面、有点手段的人。 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让族人免遭劫难。” 鱼丰听到鱼禾这话,想了想新朝那帮子官员要钱不要命的做派,感叹道:“但愿如此……” 鱼禾见鱼丰被自己说动,又趁热打铁道:“我相信阿娘他们不会有事的。”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唏嘘的道:“希望处理此事的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我鱼氏在咸阳虽然算不上什么豪门大族,但也薄有一些家资,应该能满足一些人的胃口,从他们手里讨一条性命。” 鱼禾重重的点头,给了鱼丰不少信心。 父子二人还想聊几句家常,就看到任方的儿子任舒,带着老仆,推着一车的酒坛子,出现在了草谷场。 任舒是鱼禾的助教,给鱼禾关系最熟,所以他到了草谷场以后,直奔鱼禾。 “鱼主记,我阿耶让我给您送一些家酿的酒过来。” 任舒吩咐老仆将车推到了鱼禾面前,亲自打开了酒坛子让鱼禾验看。 鱼禾大致扫了一眼酒坛子的数量,约有九坛子,他一边吩咐人卸酒,一边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县宰如此大方。” 任舒以为鱼禾在变相的说任方小气,赶忙解释道:“我阿耶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我阿耶已经有大半载没拿过俸禄了。我们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以前积攒的。” 鱼禾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居然能从任舒口中钓出如此劲爆的消息。 任方已经有大半载没拿过俸禄了? 仔细算算,平夷被句町人占据的时间,应该就是大半载之前。 没想到任方居然如此有骨气,居然效仿先贤,不食敌粟。 鱼禾心里夸赞着任方有骨气,嘴上却问道:“你阿耶掌管一县,县里的税赋全都由他征调,他若是需要什么,完全可以从府库里面调取,没必要过的如此清贫。” 任舒觉得鱼禾说的在理,他苦着脸小声的吐槽道:“我也这么劝过我阿耶,可我阿耶说了,不是朝廷发给他的俸米,他一粒也不动。” 鱼禾准备批判任方迂腐,没等到他开口,鱼丰哼了一声,抢先开口道:“身为晚辈,岂能在背后议论长辈是非? 县宰是一位难得的好官,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若是天底下的官员都能像是县宰一样,那大新朝也不会这么乱。” 任舒在鱼丰批判下,羞愧的低下头。 鱼禾一脸顺从,“阿耶教训的是……” 鱼丰起身,甩了甩袖子,摆出了一副长者的姿态,一脸傲然的离开了。 鱼禾见任舒还在哪儿低着头自我反思,就拽了拽他的袖子,“行了,我阿耶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县宰是不是个好官,跟你没太大关系。你应该在意的是,他是不是一个好阿耶……” “可……背后议论长辈,确实不对。” 任舒小声的辩解着。 鱼禾板起脸,“长辈做错事,我们也不能说吗?长辈要将我们带到绝路上去,我们也得眼睁睁的看着?孝顺是好事,但不能愚孝。” 任舒觉得鱼禾说的在理,他眉头一皱,心里纠结了起来。 鱼禾丢下了独自纠结的任舒,抱了一坛子酒,找了一个能看到曹、张、墙三家府邸的地方独饮了起来。 任舒送酒,是一个信号。 是任方告诉鱼禾,他已经对县里大户们动手的信号。 依照任方的心思,他准备对县里的几个有劣迹的大户动手,他们有劣迹,该遭难。他们族中青壮少,抵抗力度也小,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 但鱼禾已经提前吩咐过农老寨主了,农老寨主也私底下吩咐过那些夜郎汉子了。 所以一切注定不会依照任方的心思发展。 任方带着夜郎汉子出了衙门之后,为了方便行事,选择了兵分四路。 任方亲自带着一路,杀向了县城里一个姓巴的大户。 夜郎汉子当中的几个小头目,带着人,去找其他几户。 为了让夜郎汉子听从他的命令,他还特地将农老寨主带在身边,借着农老寨主的嘴,发号施令。 只是那些夜郎汉子脱离了他的目光以后,立马奔向了曹、张、墙三家。 早就守在三家府邸前等候的六盘水义军跟他们碰头以后,果断接手了指挥权。 六盘水义军率领着夜郎汉子,快速的突破了曹、张、墙三家的门户,根本没给他们一点儿反应的机会。 进门以后就是一通乱杀。 三家家主还没有召集齐族里的青壮,他们就已经杀到了三家后堂。 三家家主原以为前有上万难民围城,后有句町人将至,鱼禾会投鼠忌器,不敢有任何动作。 却没料到鱼禾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选择对他们三家动手。 而且一动手就是雷霆扫穴。 火光从三家府邸所在的位置升起。 正带着人准备攻破巴宅门户的任方,看到了三处升起火光的地方,先是一愣,随后就怒了。 他意识到自己被鱼禾利用了,被鱼禾当枪使了。 他果断放弃了攻破巴宅,臭骂了农老寨主一顿后,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赶到了草谷场。 抵达草谷场以后,看到了鱼禾坐在一堆干草上,悠然的品着自己送的酒,任方心中的怒火更胜。 “姓鱼的!你耍我?!” 任方逼到了鱼禾身前,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酒坛子,笑呵呵的道:“县宰深夜前来,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庆功?” 任方咬牙切齿的道:“你在跟我装傻?你利用我……” 任方话说了一半,就被鱼禾粗暴的打断。 鱼禾幽幽的道:“县宰,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 说完这话,鱼禾还示意任方看一看背后。 任方猛然回头,就看到了草谷场上载歌载舞的场面早以停下了,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 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他找鱼禾兴师问罪,绝对是一个错误。 平夷,如今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它是一个讲拳头的地方。 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毫无疑问,鱼禾父子是平夷县内拳头最大的。 任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神情,憋屈的道:“我喝多了……” 鱼禾哈哈一笑,对着草谷场内的其他人大叫道:“县宰喝多了,还不忘过来为兄弟们庆功,兄弟们可别辜负了县宰一片苦心。 接着唱曲,接着舞。” 六盘水义军们高呼了一声,又载歌载舞了起来。 任方带来的那些夜郎汉子,也热情的加入到了其中。 任方看着场面重新恢复到了热闹的景象,用吃人的目光盯着鱼禾,咬牙切齿的道:“你利用我!” 鱼禾生拉硬拽的将任方按在了自己坐的干草上,笑着道:“县宰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利用了你?” 任方恶狠狠的道:“你故意让我带人去找那些大户的麻烦,实则是想借着我的手,除掉曹、张、墙三家。” 鱼禾感叹道:“找那些大户麻烦的主意确实是我出的,但做决定的却是县宰。带人去找那些大户的也是县宰。我只是出了一些人和兵甲,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任方愤怒的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用话引我上钩,然后让我成为你手里的刀,帮你去杀人,最后还要帮你背一身恶名声。” 鱼禾好笑的道:“我真的要杀人的话,何必用你做刀?” 鱼禾指着草谷场上正在载歌载舞的六盘水义军和夜郎人,道:“我只需要一声令下,他们都会扑出去帮我杀人。” 顿了一下,鱼禾一脸认真的道:“任何人!” 任方心头一跳,他意识到,这个哑巴亏他必须吃下了。 因为鱼禾拳头够大,他无力反抗。 “你明明答应我,不会擅伤人性命的……” 任方无力的挣扎。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放弃了跟任方打太极,他开诚布公的道:“曹、张、墙三家必须死。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任方质问道:“就是因为他们会找句町人对付你?” 鱼禾认真的点头道:“就是因为他们会找句町人对付我。四千句町人,足以将我们杀的丢盔弃甲。” 任方沉声道:“句町人未必听他们的。” 鱼禾好笑的道:“句町人也未必会听我们的。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句町人一旦听信了他们的谗言,动手除掉我们。 你任方也没办法独活。 我们在明面上是你的人,我们有问题,你也有问题。 你或许能凭借着跟句町人交谈过一番的交情,讨一条性命。 但是曹、张、墙三家却会因此坐大。 他们三家在平夷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清楚。 他们一旦在坐大,平夷的百姓就别想好过。”</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5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任方听完鱼禾一席话,陷入到了沉默。 曹、张、墙三家坐大的话,确实对百姓不利。 首当其冲的就是赋税。 平夷如今是敌占区,他们三家如果联手抗税的话,任方也拿他们没办法。 为了满足句町人的胃口,到时候由他们分担的赋税,就只能算在百姓头上。 百姓们可承担不了那么大的赋税,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逼死。 鱼禾见任方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趁热打铁道:“三家如果在平夷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就能买通句町人,取代你。” 任方脸色瞬间一沉。 平夷如今是句町人说了算,句町人要罢免了他这个县宰的话,他只能卷铺盖走人。 平夷的百姓失去了他的庇护,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如此一来,他此前所作的一切,就付之东流。 鱼禾继续道:“你是朝廷委派给百姓们的官,不是朝廷委派给那些豪门大户的官。百姓和豪门大户之间有了冲突,你得懂得取舍。 我除掉曹、张、墙三家,对你,对平夷的百姓,有益无害。 我是算计了你。 但我的初心是好的。 我怕你意气用事,保住曹、张、墙三家,将我们和平夷的百姓置于险地。” 任方目光深沉的盯着鱼禾,“这就是你利用我的理由?” 鱼禾问道:“不够吗?” 任方沉声道:“你的理由很充足,但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 鱼禾的话对他的触动很大,特别是那句‘你是百姓的官,不是豪门大户的官’,让他意识到在豪门大户威胁到百姓的时候,他必须站在百姓这一边,也只能站在百姓这一边。 但鱼禾利用他的事情,他不会轻易的揭过去。 鱼禾突然之间觉得任方有点小可爱,威胁人的话都这么无力。 鱼禾一脸调笑的道:“我听人说,曹、张、墙三家囤积的粮食,足足有两万多石。两万多石粮食,敞开了吃,也能将城外的难民养到明年开春。 你要还是不要?” 任方胸膛里刚刚凝聚出的硬气,瞬间就没了。 鱼禾算是捏住了他的软肋,由不得他不服软。 任方咬着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在用沉默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到底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就让人将粮食贩卖到巴蜀去。巴蜀如今被冯茂搜刮的差不多了。粮食贩卖到巴蜀,应该能卖一个大价钱。 巴蜀的那些大户,肯定愿意拿出大量的金子,从我手里卖粮。” 鱼禾笑眯眯的问。 任方心里气的直骂娘,他觉得鱼禾就是一个面厚心黑的恶鬼。 这个恶鬼会不断的试探你的底线,挑衅你的底线,最后会刺破你的底线,让你的底线变得更低,甚至毫无底线。 “要!” 任方最终还是向恶鬼屈服了。 他想过用句町人制约恶鬼。 但是仔细思量过以后,他发现,句町人或许能打败恶鬼,但是没办法制服恶鬼。 因为恶鬼是无根的浮萍,他可以随时离开。 鱼禾将手里的酒坛子塞给了任方,笑着道:“开心一些,我们正在做一件对百姓、对难民都有益的大事。应该高高兴兴,不应该垂头丧气。” 任方抱着酒坛子,心里苦的像是黄连,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鱼禾哈哈一笑,拉着任方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 草谷场上一片祥和。 曹、张、墙三家的府邸却已经沦为了一片尸山火海。 三家的青壮被杀了一个干干净净,三家的妇孺被击中在一起,押往了别处。 鱼禾虽然说要灭了三家满门,但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将三家的妇孺一并处理。 为了误导三家的妇孺和平夷城的百姓。 六盘水义军和夜郎汉子在杀人的同时,还会放火焚烧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闹出一些土匪流寇在城内作乱的景象。 三家的人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 鱼禾、任方、鱼丰三人,以剿匪为名,带着草谷场上的六盘水义军,大张旗鼓的杀到了三家府邸前。 他们弄出了一些跟土匪流寇血战的假象,一直闹腾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停下。 天光大亮以后。 三家府邸就被六盘水义军封了。 任方带着县卒,亲自走访每一个巷子,每一处街道,去安抚百姓。 一路上四处宣扬,前几日有混在难民中的土匪流寇潜进了城内,在城内潜藏了几日后,对曹、张、墙三家生出了歹心。 昨夜土匪流寇闯入到曹、张、墙三家,杀了三家满门,抢到了不少粮食和财货。 衙门在得知此事以后,立马派遣了兵马剿灭。 经过了一夜苦战,剿灭了一部分土匪流寇,还有一部分土匪流寇还在逃窜。 夺回了三家的粮食和财货。 粮食和财货随后会被搬进衙门,苦主可以到衙门里去认领。 三家已经被灭了满门,自然不会有什么苦主。 那些粮食和财货在过了认领期以后,自然归衙门所有。 任方在四处安民的同时,再次向城内那些大户募捐。 那些大户得知还有土匪流寇在城里,纷纷拿出了家中的存粮,献给了衙门,只求衙门能封住四门,别给其他歹人入城的机会。 同时也希望衙门尽快剿灭城内逃窜的土匪流寇。 傍晚的时候。 奔波了一天的任方回到了衙门,看到了校场上堆积如山的粮食以后,心里是感慨万千。 此前他费尽唇舌,大户们只献出了三百石粮食。 如今只是吓唬了一下大户,却募捐到了足足一万石的粮食。 算上存在曹、张、墙三家粮库里的粮食,衙门如今能懂用的粮食足足有三万石。 三万石粮食,不仅能满足城外难民的所需,也能满足随后而来的四千句町人所需。 虽然灭了曹、张、墙三家,让任方心里不痛快,但是看到募捐和缴获到的三万石粮食,任方心里好受了不少。 那个姓鱼的恶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任方身边,张口就是蛊惑之语。 “当官就是这样,非常时刻,就得舍弃一小部分人,救活一大部分人。” 任方咬着牙辩解,“那一小部分人并没有错,为什么要舍弃他们?” 鱼禾感慨道:“这就是当官的难处。只要是个当官的人,在面对两难的选择的时候,总得做出取舍。” 任方沉声道:“总有双全之法……” 鱼禾问道:“城里的人都中了剧毒,七日必死。下毒的人告诉你,找十个朔日出生的幼童,取他们的心头血,混在水里,给全城的人服下,便能解毒。 你会怎么做? 你该怎么做?” 任方冷哼一声,十分严酷的道:“我会派人去山里抓十个幼童回来。” 鱼禾一愣。 他倒是忘了,汉人以外的人,任方不在乎。 鱼禾思量了一下,补充道:“山里人可不讲朔日。他们族中的幼童是什么日子出生的,他们估计也只能说一个大概。 他们说不清楚日子,你敢冒险? 也许你能想办法找到朔日出生的幼童。 那你若是此事发生在咸阳,你又恰巧被调任到了咸阳,充任的是咸阳令呢?” 任方脸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他冲着鱼禾吹胡子瞪眼的吼道:“你这个恶鬼!” 咸阳可没有那么多山里人让他抓。 鱼禾的问题太过刁钻,他根本没办法回答。 因为如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他心里都不会痛快。 鱼禾感叹道:“曹、张、墙三家的问题,跟这个问题异曲同工。” 任方喝斥道:“你分明就是在为自己做的恶事找开脱的借口。” 鱼禾指了指堆在校场上的粮食,“那这些粮食,你可以不用啊。” 任方顿时没声了。 鱼禾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没有继续再刺激任方。 曹、张、墙三家解决了,鱼禾就不用担心句町人到了以后,有人会去出卖他们。 他们在句町人手里讨一条活路的希望就多了一份。 三家的粮食,鱼禾答应了给任方,就没有动一粒米。 鱼禾将三家财产中的六成,纳为六盘水义军的公款,两成赏给了夜郎汉子和参与此事的六盘水义军,剩下的两成留给了三家的妇孺讨生活。 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鱼禾决定通过四海镖行,将三家的妇孺迁移到其他地方去。 地方鱼禾也给他们选好了,就是武陵。 在大新和东汉交替的乱局中,武陵还算安稳一些。 巴蜀等地有公孙述作乱,南阳等地有绿林军肆虐,河北等地被铜马军为首的多支起义军占据,山东等地有赤眉军盘桓。 长安等地就像是一个可人的小姑娘,被绿林、赤眉、铜马轮番抢夺。 相比而言,武陵真的算是一个安稳的地方。 将三家妇孺送到武陵的事情,随后鱼禾会交给张武和漕少游去做。 安置夜郎人的事情,就必须由鱼禾出面。 其他人夜郎人信不过。 特别是夜郎人配合着鱼禾戏耍了任方一番后,他们自己都清楚,他们已经被任方拉上了黑名单。 所以他们只相信鱼禾,也只能相信鱼禾。</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6章 句町人到了 鱼禾早就为夜郎人准备好了许多无主之宅、无主之地。 曹、张、墙三家灭门以后,鱼禾又以购买的形式,从衙门里拿到了一些三家的无主之宅、无主之地。 鱼禾依照农老寨主的要求,又吩咐人将所有的宅院和田产兑换到了一处。 随后鱼禾便跟农老寨主一起,依照夜郎人进入平夷以后贡献的大小,为他们配发宅院和田产。 几乎每一个进入到平夷的夜郎汉子,都拿到了一处宅院的屋契和十亩田产的地契。 夜郎汉子在拿到了屋契和地契以后,农老寨主并没有让寨子里的其他人直接搬进平夷,而是先让夜郎汉子们住进去,跟街坊四邻混熟。 农老寨主准备等到夜郎汉子跟街坊四邻混熟,能说上几句话,且不会闹出太大的矛盾之后,再让寨子里的其他人进入平夷。 农老寨主深刻的明白,夜郎人融入到平夷,是一个长久的过程,绝对不能急。 一旦急了,就容易出问题。 鱼禾深知农老寨主的目的,就帮农老寨主出了一个主意。 让农老寨主拿出了一部分从曹、张、墙三家得到的钱财,在平夷县内三处街上,开设了三家农氏义舍文室。 并且请了城内颇有名望的几位读书人,在里面坐镇教书。 此举算是一个善举,在帮农家寨子扬名的同时,也让平夷城内的百姓们看到农家寨的善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便是敌视夜郎人的任方,在得知了夜郎人出钱开设了三家义舍文室以后,也捏着鼻子书写了一封告示,表彰了一下农氏的义举。 当农老寨主穿着襦衣,在三家义舍文室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后,回到了衙门,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鱼主记此举,帮了我们农家寨大忙了。” 农老寨主坐在鱼禾屋舍内,笑容灿烂的赞叹着。 他去三家义舍文室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别人得知他是农氏家主以后,无一不向他躬身施礼,赞叹他高义。 农老寨主很清楚,仅仅是三家义舍文室,就让平夷的百姓接纳了‘农氏’二字。 往后只要农氏多行善举,快速汉化。 三五代以后,农氏就会成为平夷县内汉家的一份子。 而且还是影响力、名望都颇高的一份子。 他肯定等不到那个时候,但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 这中间或许要花费很多钱财。 但是农老寨主不在乎,因为他们农家寨不缺那点钱。 先不说农家寨的人跟着鱼禾混,分润到的战利品。 就是农家寨自己的底蕴,也绝对不止一座金矿。 作为夜郎古国留下的遗族,他们在离开夜郎的时候,可没少带东西。 只是怕引起句町人和汉人的注意,一直不敢用罢了。 等他们融入到了平夷,等到汉人收复了平夷,他们成了汉人,就能偷偷摸摸拿出来用了。 鱼禾面对农老寨主的赞叹,淡然笑道:“农家寨的人跟着我,我自然会善待你们农家寨的人。有些事情我还是要提醒老寨主。农家寨的人融入到平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千万不可以操之过急。” 农老寨主对鱼禾十分信服,所以鱼禾的话他自然肯听,“鱼主记的话,老朽记在心里,也会照做。” 鱼禾点着头,继续道:“农家寨的人融入到平夷,最大的阻力是县宰和县里的那些大户。农家寨的青壮只要维持在一定的数量,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老寨主也不用刻意的去讨好他们。 因为没用。 他们即便是拿了农家寨的好处,也不会念农家寨的好。 所以农家寨以后行善,只需要针对那些贫民即可。” 锦上添花,永远没有雪中送炭更值得人铭记。 对那些大户而言,农家寨的善举就是锦上添花。 对那些一无所有的百姓而言,农家寨的善举就是雪中送炭。 只要农家寨的人在平夷的百姓们口中立起口碑,并且得到他们的支持。 那些大户和县宰,也只能捏着鼻子把农家寨的人当成汉人看待。 虽然这是一个豪门大户掌控着一切的时代,但是民声民意,依旧有一定的影响力。 县上面的郡、州等各级衙门,或许不会在乎什么民声民意。 但是坐在长安城深处那张龙椅上的人,只要他想坐稳江山,只要他想有所作为,他一定会在乎这些声音。 前汉武帝即位之初,根基未稳,曾经多次下诏,号召民间善待老人,并且增添了许多照顾老人的政策。 为的是那般? 还不是为了让民间的百姓认可他这个皇帝,支持他这个皇帝。 农老寨主细思着鱼禾的话,许久以后,点着头道:“老朽大概明白鱼主记的深意了。鱼主记对我农家寨的大恩,我农家寨上下绝对不会忘。” 鱼禾笑着道:“你应该明白我想要什么。”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加入到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以后就是鱼主记的人了。” 鱼禾眉头一挑,感慨道:“那我以后恐怕再也没办法从夜郎人当中招募军卒了。” 农老寨主脸色一苦,“总得给我夜郎人留一点根吧。” 鱼禾点着头道:“你们待我不薄,我自然不会恶了你们。” 农老寨主一脸感激的点点头。 虽然他心里清楚,那些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是以前并没有把话说开,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今把话说开了,以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若是借着他农家寨寨主的身份,在背后搞事情,那鱼禾就不会客气。 还好他懂得及时止损,并没有说响应衙门征召的夜郎人都是鱼禾的人,只是说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是鱼禾的人。 随后他多约束约束剩下的夜郎汉子,鱼禾就没办法在夜郎人中大肆招揽人。 鱼禾并没有强迫他交出更多的夜郎人,他真的很感激。 鱼禾若是强迫他的话,他肯定还得交一部分夜郎人出去。 鱼禾知道农老寨主的心思,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拐弯抹角,农老寨主的心思就摆在明面上。 农老寨主并没有把话说死,并没有说以后不允许夜郎人再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鱼禾也不好穷追猛打。 鱼禾费尽心思,彻底将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人,变成了自己人,他已经很满意了。 那些夜郎人可以跟着他们去任何地方,他们离开平夷的时候,那些夜郎人也不会脱离。 “老寨主应该会照顾好他们的家小,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吧?” 鱼禾笑问。 农老寨主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自然……” 鱼禾满意的道:“如此甚好……从巴蜀过来的难民,县宰基本上已经安置妥当。农家寨的人也安置下来了。 再过两日,句町人就该到了。 我们要齐心协力,一起应付句町人。” 提到了句町人,鱼禾和农老寨主的面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农老寨主在鱼禾话音落地以后,郑重的点头。 句町人不止是鱼禾的麻烦,也是他们夜郎人的麻烦。 四千句町人,足以摧毁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们不得多做一些准备。 此后两日,鱼禾和农老寨主都在为句町人的降临做准备,鱼禾将校场上的六盘水义军调遣到了四海镖行,让他们暂时充当了四海镖行的镖师。 六盘水义军的兵甲,以及存放在衙门县库里的兵甲,全被鱼禾藏了起来。 衙门内外,仅留下了不到二十个县卒,身上穿戴的都是破旧的皮甲,手里拿的也是坑坑洼洼的刀片子。 鱼禾要给句町人一个错觉,让句町人觉得平夷没有威胁,也没有什么能影响句町人对平夷统治的武装。 农老寨主让一部分憨厚的夜郎汉子返回寨子,留下了一群机灵的扮作汉家百姓,守着城内的农家寨产业。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句町人到了。 两千头戴翎羽,身穿着各色兽皮衣服,手持着蹩脚武戈的句町汉子打头,一千句町汉子护卫两策,一千身着藤甲,赤着脚的句町汉子扛着各种青铜制的武器押尾。 一行四千人,沿着通往句町的官道,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平夷城前。 句町人提早派遣了人到平夷通禀了消息。 任方也做了一些迎接的准备。 一大早,任方就穿戴上了他那一套朝廷配发的官服,带着那唯有官员才能佩戴的冠帽,领着鱼禾一行在平夷城门口静静的等候。 句町人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任方就带头弯下了腰,表示臣服。 鱼禾等人也不情不愿的弯下腰。 相魁还小声的吐糟了一句,“身为一个汉人,向蛮人低头,被人知道了,我们还怎么做人?!” 刘川赞同的点头。 鱼禾瞥了两人一眼,沉声道:“形势比人强,我们不想死,就只能低头。当年匈奴人逞威风的时候,前汉也多次向匈奴人低头。 等到前汉强大了,匈奴人的末日也就到了。”</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7章 六盘王即将沦为面首? 正文 第0087章 六盘王即将沦为面首? “所以低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低头以后,不懂得发奋图强。” 前汉的强大,深入人心。 但前汉在强大之前,也有一段屈辱史。 前汉的第一国母吕雉,在前汉弱小的时候,面对匈奴单于的调戏,不仅没有生怒,反而虚与委蛇,为前汉争取了变强的时机。 吕雉是多么霸道的一个人,她以女儿之身,压的前汉满朝英豪喘不过气。 她要是犯了脾气,选择跟匈奴死磕,那前汉的满朝文武也得照做。 所以一个人受辱不可怕,可怕的是受辱以后不能发奋图强。 鱼禾一行现在向句町人低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向句町人低头。 鱼禾讲的道理浅显易懂,相魁和刘川都听懂了,他们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站在他们前面的任方,心里叹了一口气。 有鱼禾这么一个懂得借助句町人给的压迫,教授手底下人发奋图强道理的少主,六盘水义军何愁不强。 可鱼禾若是变强了,天底下其他掌权者就要倒霉了。 其中就包括他效忠的新帝王莽。 任方不认为鱼禾是一个在坐大以后,还愿意跟其他人和平相处的人。 鱼禾一旦坐大,其他掌权者敢冲鱼禾呲牙,鱼禾一定会灭了他们。 曹、张、墙三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就在任方心里感慨万千的时候,句町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两千打头的句町人,手持着武戈,将他们团团围住,将平夷城南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三只硕壮的大象,踩着稳健的步子,出现在了任方一行面前。 为首的大象上,坐着一个年过双十的女子,身着汉家服饰,肤若凝脂,明媚皓齿,模样秀丽,看着像是一个汉家的大家闺秀。 可她眼中透露出的野性和身边放着的各色武器,提醒着鱼禾一行人,她是一个句町女子。 两侧的大象上,分别坐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少年穿着一身虎皮,头上插着一些色彩艳丽的翎羽,高高的仰着脑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有身份的人。 少女身上穿戴的也是一身汉家服饰,她坐在大象上一脸端庄,似乎在学习大人的模样,只是她一双灵动的双眼不断的从鱼禾等人身上掠过,明显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不过,比起坐在为首大象上的那位双十年华的女子,她有点汉家的大家闺秀的样子,眼中并没有太多野性,身边也没有配备什么武器。 任方在三只大象逼到了身前以后,强忍着三只大象给他的压迫感,带着鱼禾一行躬身施礼。 “平夷县宰任方,恭迎句町贵使……” 双十年华的女子,在任方身上打量了一二,疑问道:“你就是任方?” 任方略微上前一步,再次拱手道:“正是……” 女子点着头道:“你答应交给我们的一万匹布,准备的如何?” 任方赶忙道:“已经准备妥当了,本想着近两日就押送到句町县去,呈给句町王殿下,但听说句町贵使驾临,就暂缓了两日。” 曹、张、墙三家覆灭之前,任方手里的布匹其实不够。 三家覆灭以后,任方用衙门里的税钱,以及盐铁经营权,还有墙氏的银矿,从鱼禾手里购置了三家的布料,以及鱼氏两间布行纺织出的布料,才勉强凑齐。 布匹是为了应付句町人,鱼禾还想在平夷多待一些日子,所以并没有在此事上为难任方。 女子听到了任方的话,略微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我来的时候,兄长吩咐过,让你直接把布交给我。” 女子此话一出,任方微微有点愣。 鱼禾等人也是一愣。 女子的兄长能随意处置句町的供品,那就说明女子的兄长在句町的身份不一般。 任方沉吟了一下,拱手道:“敢问……” 女子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一脸淡然的道:“亡洢……句町王亡承是我兄长。” 任方脸色一变,郑重的施礼道:“不知殿下亲临,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任方的态度很恭敬。 倒不是说任方跪舔人家,任方只是尊重人家王妹的身份。 帝王不可辱,这是天下共识。 哪怕人家只是一个蛮王,那也得尊敬。 亡洢没有在意任方的话,反而大大咧咧的道:“什么殿不殿下,汉家不是已经削了我兄长的王位吗?” 任方一脸尴尬。 就是因为这个茬,才有了今日西南乱局。 亡洢也不在意任方的尴尬,她向任方介绍身旁的少年,“他是我兄长的长子亡波……” 任方立马带人向少年亡波施礼。 亡波见到任方等人向他施礼,胸膛挺的更高,脑袋几乎仰到了天上。 亡洢介绍完了亡波,又看向了另一侧的少女,脸上多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庄敏,敏而好学的敏。” 亡洢并没有介绍少女的来历,只是介绍了一下少女的姓名。 少女在亡洢介绍完自己以后,十分客气的用汉家礼仪向任方等人回礼。 任方在少女回礼过后,捉摸着少女的姓名,若有所思。 亡洢在介绍完了少年和少女以后,兴致勃勃的对任方道:“任县宰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你身后的人吗?” 任方一愣。 有必要吗? 杂鱼也需要介绍? 任方心里嘀咕着,但也没敢扫亡洢的雅兴,他躬身向亡洢介绍起了鱼禾一行。 首先介绍的就是平夷县主簿鱼丰。 任方指着鱼丰道:“此乃我平夷县新任主簿鱼丰……” 任方说到此处,刚要多说几句。 就见亡洢盯着鱼丰仔细打量了许久,满意的点头道:“不用多说了,就他了,晚上送到我房里来。”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任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鱼丰和鱼禾父子一脸惊愕。 句町人……句町人这么开放的吗? 看其他句町人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句町人恐怕真就这么开放。 亡洢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就指着鱼丰,一脸认真的道:“你如果不愿意,我晚上可以打开窗户,你可以从窗户爬进来。” 一个是被动送上门,一个是主动送上门,结果似乎没啥区别吧? 鱼丰心里现在只有一句话……你到底看上了我那点,我改! 鱼禾站在鱼丰身边,低声笑道:“阿耶魅力无双,孩儿佩服。” 鱼丰不着痕迹的瞪了鱼禾一眼,“魅力个屁,鬼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听说蛮夷当中有不少人喜欢食人心肝,她八成是想吃我心肝。你得赶尽想想办法,帮我躲过此劫。” 鱼丰不认为他的魅力可以让一位王妹第一次见他,就让他到房里去。 他觉得亡洢提出此事,八成是有其他目的。 鱼禾沉吟了一下,准备开口试试,看能不能帮鱼丰避开此事。 任方却率先开口了,“殿下……我汉家习俗跟句町不同,鱼主簿已经有了妻室,没办法成为殿下入暮之宾,还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亡洢眯起眼,盯着任方质问道:“那我非要他不可呢?” 听到亡洢这话,任方就觉得,亡洢远没有她表现出的大大咧咧那么简单。 任方不好直接开口回绝亡洢,所以就开始转移话题,“殿下,我在城里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桌酒宴,都是天下少有的美味,还请殿下移步入城。” 亡洢会心一笑,又流露出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既然是天底下少有的美味,那确实该尝尝。” 说着就下了大象,将大象交给了仆从以后,由任方带着入城。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手底下那一千藤甲兵,似乎不听亡洢的命令,反倒对那位名唤庄敏的少女唯命是从。 鱼禾看到那些藤甲兵依照少女的吩咐,牵着大象去城外的空地上扎营的时候,若有所思。 亡洢下了大象以后,在任方引领下,一路长驱直入的进入到平夷。 期间她并没有对她钦点的‘面首’鱼丰说什么。 反倒是亡波,在路过鱼禾父子面前的时候,一脸臭屁的威胁道:“今晚你不能让我阿姑满意,你就死定了。” 鱼丰原以为任方帮他开脱,他算是蒙混过关了。 没想到句町的小王子,居然一直盯着此事。 鱼丰在他们入城以后,苦着脸问鱼禾,“禾儿,阿耶该怎么办?阿耶可不能对不起你娘啊。” 鱼禾忍不住道:“你就没去过秦楼楚馆?” 鱼禾不相信鱼丰一直守身如玉。 鱼丰一脸尴尬,“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你就当你去了一趟秦楼楚馆,还是不用给钱的那种。说不定人家还会给你钱。这买卖稳赚不赔。” 鱼禾一脸蛊惑的道。 鱼丰恼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跟我闹?!她要是想吃我心肝,我也给吗?” 鱼禾正经了起来,“真要拗不过去,那就去一趟。她要是有什么不轨之举,那你就宰了她。我让相魁放出关押在暗牢里的那些新军,让他们牵制住句町人,我们带着人从北门突围,离开此地。” 鱼丰见鱼禾正经起来为自己出主意,脸上的恼怒消散了不少。 他思量了一下,咬着牙道:“也只能如此了。” 不到万不得已,鱼禾父子都不愿意走最后一步。他们在平夷经营了多日,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扔下平夷的一切离开,他们其实都舍不得。 父子二人粗略的定了一个计策以后,跟着任方往平夷城内走去。 句町人到了以后,并没有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 他们也不需要有太大反应。 任方腾出了半个县衙给亡洢等人居住,并且吩咐了县衙的厨娘弄了一大桌鱼禾教的菜式。 在亡洢等人入席的时候,任方将鱼禾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句町人此次到平夷,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那些难民……” 鱼禾沉吟着道:“何以见得?” 任方略微瞥了一眼席间那个名叫庄敏的少女,“她有可能不是句町人,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鱼禾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开口。 “滇地庄氏!” “滇地庄氏!”还在找&quot;在莽新造反的日子&quot;免费小说?</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8章 目的不纯 提到滇地庄氏,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关键性的人物,那就是战国时期楚国将军,楚庄王之后庄蹻。 楚顷襄王在位时曾派遣庄蹻率领楚军夺取巴郡和黔中郡以西的地区,占领滇地。恰逢秦军攻楚,道路断绝,庄蹻无法返回楚国,所以就留在了滇地,建立了滇国,自封滇王。(关于庄蹻入滇以后成为滇王的事情,有两个说法,稻草采用了其中一个说法,并且加了一些个人的推测和想法,不喜勿喷。) 为了使滇地百夷归服,庄蹻改变自己的服饰,顺从滇地习俗,使得滇地百夷归心,成为了滇地的统治者。 前汉武帝年间,庄蹻后裔滇王尝羌在武帝南征的时候,归附前汉。 其治下百夷首领不满,拥护仁果为王,诛杀了尝羌和一大批庄氏后裔。 前汉武帝得知此事以后,再次发兵南征。 仁果俯首投降,庄氏得以喘息,没有被赶尽杀绝。 此后数十年,庄氏在前汉支持下,改回汉姓,努力发展,并且再次发展壮大。 只是再也无缘滇王之位。 但即便如此,滇地庄氏在西南的影响力也举足轻重。 庄氏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句町人当中,还跟着句町人一起到了平夷。 其中有什么深意,值得任方和鱼禾深思。 “庄氏的人跟句町人搅和在了一起,目的绝不单纯,我们得盯着。” 任方和鱼禾一起说破了庄敏的身份以后,任方语重心长的叮嘱。 鱼禾沉吟着道:“我记得庄氏居于益州郡的滇池旁,从益州郡到平夷,足足有千里之遥,中间隔着朝廷的兵马和句町兵马,平夷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庄氏图谋的。” 从平夷到滇池,直线距离大概在八百里左右。 一路上多山林,多水脉,绕过山林和水脉的话,就达到了上千里。 如此远的距离,中间还有其他势力在,庄氏的手可伸不到那么长。 任方阴沉着脸道:“万一庄氏跟句町人有什么交易,他们此次到平夷,是为了帮句町人呢?” 鱼禾思量了一下,觉得任方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就不得不防,回头我会派人盯着他们。” 任方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神情有些古怪的道:“那位句町王妹,似乎看中了你阿耶,你和你阿耶打算如何应对?” 鱼禾愣了一下,感叹道:“她如果只是馋我阿耶的身子,没有害人的心思,那就只能委屈我阿耶了。” 任方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嘟哝了一句,“你还真是个大孝子……” 鱼禾翻了个白眼,没有再搭理任方。 女恶霸手底下有四千多爪牙,六盘水义军只有几百人,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他们没办法反抗,那就只能从了。 反正女恶霸颇有姿色,身段也不错,还有点野,绝对能让鱼丰体会到不一样的乐趣。 鱼禾跟任方分开以后,走到了鱼丰身边坐下,刚一坐下,就见鱼丰阴恻恻的凑到了他的身边,“你刚才跟任方说什么了?” 鱼禾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就听鱼丰略微有些恼怒的道:“你们是不是在商量将我送到那个女人床上去?我告诉你们,没门。” 鱼禾知道鱼丰此刻有点像是惊弓之鸟,他低声安慰道:“阿耶,此事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那个女人若是强迫你,我们就离开此地。 我既然答应了您,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 鱼丰有些不相信的道:“真的?” 鱼禾果断点头,“比真金还真……” 鱼丰略微放松了不少,问道:“那你刚才在跟任方说什么?” 鱼禾没有回答鱼丰的话,而是不着痕迹的瞥了女恶霸一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阿耶,人家姑娘颇有姿色,还是个王妹,你真的不吃亏……” 鱼丰瞬间就沉下了脸,刚要喝斥鱼禾两句。 就见亡洢提着酒杯,对着鱼丰遥遥一礼,“鱼主簿,陪我喝一杯如何?” 鱼丰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意,提着酒杯遥遥一礼,“敬殿下……” 亡洢笑眯眯的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她看鱼丰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猎物。 鱼丰如坐针毡,却不敢离开。 任方见此,赶忙上前跟亡洢说起了布匹的事情,将亡洢的目光引开。 鱼丰顿时松了一口气。 鱼禾提着酒杯,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宴席上的一切。 观察了许久,鱼禾有个有趣的发现。 那个句町王子亡波,似乎对庄敏有好感,频频在庄敏面前装逼。 一会儿挑着任氏厨娘做的红烧肉,说不如他们句町王宫里的炖肉。 一会儿又挑起精巧的丸子,说不如他们句町王宫里的大肉块吃着痛快。 桌上摆放的吃食,被他批判了个遍。 如果他只说话,不胡吃海塞的话,庄敏大概会信他的话。 句町王子亡波一边批判着桌上的美食,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亡洢和那个叫庄敏的少女,很快也加入到了其中。 十八道大菜,愣是被他们三个人吞进了肚子。 亡洢吃的最多,肚皮却没有见什么起伏。 庄敏吃的最少,肚皮却鼓成了一个球。 亡洢吃完了桌上的美味以后,霸道的宣布,“任县宰若是愿意将县衙的厨丁送给我,我可以做主,减免平夷百匹供布。” 很明显,任氏厨娘的手艺,征服了亡洢的胃。 此事在平夷县一众人意料之中。 任氏厨娘第一次拿出鱼禾教授的菜式的时候,将他们的胃也征服了。 他们中间一些人,也吃过达官贵人们享用的那种大席面。 他们觉得任氏厨娘的厨艺,已经比得上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厨丁了。 亡洢一个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蛮夷,被任氏厨娘征服,在情理之中。 任方听到了亡洢的话,有些心动。 他并不是那种贪口腹之欲的人,厨娘去留,他还真不在乎。 若是能用厨娘一人,换取句町减免供布,减免百姓的压力,那也不错。 鱼禾看出了任方心动,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县宰可记得卑职讲过的咸阳城幼童的典故?” 鱼禾此话一出,任方脸色一变,瞬间打消了将厨娘交出去的心思。 鱼禾前几日给任方讲过舍小家为大家的道理,任方对此批判了一番。 任方用厨娘去换取减免供布,跟鱼禾说的别无二致。 任方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对,所以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亡洢看出了任方意动,也看出了鱼禾一句话让任方打消了念头。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鱼禾一眼,赞叹道:“小郎君倒是长的俊俏……” 鱼禾一脸歉意的笑了笑。 鱼丰心里警铃大作,生怕亡洢再来一句‘晚上送到我房里去’,他立马开口,“我儿年幼无知,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赎罪。” 亡洢呵呵笑了,“你是想告诉我,有什么冲着你去,别动你儿子吗?” 鱼丰赶忙解释,“卑职并无此意。” 亡洢却没有在意鱼丰的话,而是十分豪迈的道:“想让我不动你儿子也可以,晚上乖乖到我房里去。” 说完这话,亡洢吩咐身边的亡波,“你带人看着他儿子,晚上他如果不去我房里,就将他儿子送到我房里来。” 亡波满口答应了下来。 鱼丰有些愤恨的咬紧了牙关。 鱼禾暗自思量,亡洢三番五次让鱼丰去她房里,表现的太过刻意。 她请鱼丰去她房里,恐怕不是为了男女之事。 而是别有深意。 亡洢在吩咐了亡波以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衙门的正堂。 任方赶忙跟了出去。 鱼丰和鱼禾父子坐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等到正堂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鱼禾叹了一口气,“阿耶,她八成是真看上您了。今晚就委屈您了。” 鱼丰瞪着眼,低喝道:“你去找刘川,我去召集六盘水义军,今晚就跟他们做一场。” 鱼禾见鱼丰要动真格的,赶忙道:“还没到那个地步上。阿耶不觉得,她三番五次的要你去她房里,有点刻意吗? 虽说句町女子不拘泥于我汉家习俗,可该有的矜持,还是会有的。 她一点儿矜持也不顾,明显是别有目的。” 鱼丰瞪着鱼禾喝斥道:“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苦笑着道:“孩儿一时戏言,阿耶别放在心上。” 鱼丰顿时恼了,“长大了,翅膀硬了,以为我治不了你了?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你阿耶什么时候都是你阿耶。” 鱼丰话音落地,随手抄起了一根压席的棍子,追着鱼禾就打。 鱼禾脚底抹油,逃出了正堂。 鱼禾刚出了正堂,两个句町汉子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他们伸出了两个粗壮的臂膀,直接将鱼禾给架了起来。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直扑鱼禾的面门,鱼禾差点被当场熏晕了过去。 鱼丰见儿子被句町人抓了,当即就冲过来救人。 亡波仰着头,顶着一张臭屁的脸,领着七八个句町汉子出现在正堂门口的时候,鱼丰果断停下了脚步。 “小子,我阿姑说了,你阿耶晚上不乖乖到他房里去,你就得补上。” 亡波到了鱼禾面前,一脸傲气的道。 鱼禾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姑母还真是不挑食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9章 果然不纯 亡波皱眉,“什么意思?” 鱼禾坦言道:“老少通吃……” 亡波听出了鱼禾语气不善,眉头皱的更紧。 “噗呲……” 庄敏的脑袋从亡波身后的句町汉子中探了出来,她被鱼禾的话给逗笑了,并且笑出声。 亡波脸上闪过一道恼怒,“你敢羞辱我?!” 亡波立马就要下令让句町汉子动粗。 “慢着!” “慢!” 鱼丰和庄敏一前一后开口。 亡波搭理都没搭理鱼丰,直接回头质问庄敏,“这个小子羞辱我,你要帮他?” 庄敏娇笑道:“他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一看就是个傻子。你难道要跟一个傻子计较吗?” 亡波眼珠子一转,回过头盯着鱼禾道:“你是傻子吗?你要是傻子,我就放过你。你要不是傻子,那我就将你剁了喂狗。”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亡波一眼。 这货有点小聪明啊。 舔了庄敏的同时,还不忘用‘士可杀不可辱’的方法激怒他。 他如果承认了自己是傻子,这货就能借机再舔一波庄敏,夸赞庄敏看人真准。 他如果不承认,这货就能顺势收拾他,回过头还可以一脸无辜的跟庄敏说,看我听了你的话,给了他一个机会,但是他不珍惜。 鱼禾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傻子,平白受辱,但也不会让亡波借机收拾他。 鱼禾果断道:“你是不是爱慕她!” 亡波脸色瞬间一变,快速的回过头去看庄敏反应,见庄敏脸上一脸错愕,他一脸愤怒的盯着鱼禾。 “你胡说什么?!” 鱼禾质问道:“你不爱慕她?” 亡波自然不会否认,但他也不敢说出口。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咬着牙迟疑了一下,“我还有事,回头再收拾你。” 丢下这话,亡波仓皇的逃了。 鱼禾也被句町汉子放了下来。 鱼禾往着亡波离去的背影,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舔狗就是舔狗,喜欢一个人却不敢大大方方的去喜欢。 明明他的心意已经表露的人尽皆知,他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遮遮掩掩的。 亡波大概是个初级舔狗,一个老舔狗,面对这种场面,绝对不会仓皇而逃。 庄敏在亡波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主动凑到了鱼禾身前。 “你就是鱼禾?” 鱼禾盯着眼前的少女,问道:“你知道我?” 庄敏点着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你可认识农大祭司。” 经过少女提醒,鱼禾才意识到,农家寨的祭司明明被他们留下了,却没出现在他们队伍里。 鱼禾问道:“你是从农大祭司口中知道的我?” 少女微微点头,“农大祭司夸赞你智计百出,少有谋略,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那点智计和谋略,只会欺负欺负小孩子。” 鱼禾没有在意少女的贬低,他淡然笑道:“农大祭司抬爱,当不得真。不知道农大祭司现在何处?” 少女没有隐瞒,坦诚道:“农大祭司去了滇池,说要拜访我爹。” 鱼禾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农大祭司去滇池,跟你有关?” 少女浅浅一笑,“你在套我话,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鱼禾笑着道:“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少女愣了一下,点头道:“那倒也是……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农大祭司觉得你是一个英才,想将你引荐给我爹,所以特地前去滇池拜访我爹。 我跟着句町人到此,也是为了见你。 看看农大祭司口中的英才到底是真是假。 如今一见,也不过尔尔。” 鱼禾听完了少女的话,将信将疑。 他觉得农祭司似乎没有理由将自己引荐给其他人。 农家寨,以及其他两个寨子的夜郎人如今正在逐渐融入到平夷中,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农祭司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将他引荐给别人。 鱼禾相信,在农祭司心里,夜郎人的利益远高于其他人的利益。 所以少女的话,疑点太多。 农祭司或许真的去了滇池,但绝对不是为了引荐他才去的。 鱼禾心里分析着少女的话,语气平平的道:“我本不是什么英才。令你失望,自然在情理之中。” 少女双眼直直的盯着鱼禾,“我以为你会为自己争辩。” 鱼禾问道:“争辩能改变你对我的看法吗?” 少女果断摇头。 鱼禾好笑的道:“那我为什么要争辩。” 少女愣了一下,盯着鱼禾仔细打量了一眼,哼了一声,离开了正堂门口。 鱼丰直至亡波和庄敏离开以后,才出现在正堂门口。 鱼禾在鱼丰出现以后,沉声道:“阿耶,您今晚恐怕真的得去一趟句町王妹的房里了。” 鱼丰瞬间就瞪起了眼。 鱼禾立马解释道:“农祭司去了滇池,句町人到此有什么目的,会盘桓多久,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去见一见句町王妹,从她嘴里套一套话,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什么。 真要走最后一步的话,你也能将她擒下,做一个人质。 有她帮我们开路,我们能安全不少。” 鱼丰见鱼禾很认真的再说此时,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儿,无奈的点点头,“那阿耶就去试试……” 时间一晃。 就到了入夜时分。 当亡波带着句町人出现在鱼禾屋舍前的时候,鱼丰满怀悲愤的前往了亡洢的卧房。 亡洢的卧房在衙门的左侧,是衙门里最大的耳房。 亡洢也算客气,并没有让任方腾出更大的后院让她居住。 鱼丰到了亡洢卧房外以后,站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最终咬着牙,敲响了亡洢的门户。 “卑职鱼丰请见……” “进来吧……” 鱼丰推开了门户,进入到了房内,就看到了亡洢穿着一身纱衣,静坐在矮桌后。 纱衣波如蝉翼,若隐若现。 鱼丰立马低下头。 亡洢似笑非笑的道:“鱼主簿可觉得我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鱼丰沉声道:“不敢!” 亡洢笑道:“那鱼主簿为何不敢看我?” 鱼丰脑袋有些僵硬的一点一点抬起,目光再次落在了亡洢身上,仔细一瞧,略微一愣。 亡洢是穿着一层透明的纱衣,只是纱衣下面还有一层亵衣,什么也没漏。 鱼丰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亡洢笑问,“鱼主簿可曾失望?” 鱼丰抱拳道:“不敢。” 亡洢调笑道:“鱼主簿就不期盼跟我发生点什么?我虽然算不上什么绝色,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纵然是见惯了长安各种贵妇人的周钦,对我也是垂涎三尺。 鱼主簿就一点儿也不动心。” 鱼丰急忙道:“周大尹尚且不敢冒犯您,卑职又岂敢冒犯。” 亡洢娇笑了一声,“谁告诉你周钦没有冒犯我?周钦在杀了我大兄以后,就有意冒犯我,只是没等他动手,就被我二兄所诛。” 鱼丰低下头,没有言语。 他不知道如何接话。 亡洢略微思量了一下,笑眯眯的盯着鱼丰又道:“鱼主簿可是觉得我放浪,已非清白之身,所以嫌弃我?” 鱼丰头压的更低,还是没有说话。 亡洢语气幽幽的道:“那我要是告诉鱼主簿,我还是处子之身呢?” 鱼丰抬起头,一脸愕然。 不是鱼丰动心了,而是鱼丰觉得不可思议。 他很难想象这个张口闭口就让人将男子送进她房里的人,还是处子之身。 今日在城门口,她当着所有句町人面,让任方将自己送到她房里,那些句町人都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那就说明她平日里肯定做过类似的事情。 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是个处子? 亡洢见鱼丰一脸愕然,满意的笑了,她一边娇笑,一边打趣的道:“你还真信啊?” 鱼丰瞬间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心中升起了一丝愤怒。 房外。 鱼禾一脸感叹的道:“你姑母还真是一个妖精……” 任方抚摸着胡须,赞同的点点头。 亡波愤怒的瞪了鱼禾一眼。 庄敏眼珠子在哪儿滴溜溜乱转。 早在鱼丰进入亡洢房里的那一刻,亡波就压着鱼禾到了房外听墙根。 庄敏自然也跟着凑了过来。 任方一直注意着此处,见亡波不介意别人听墙根,也就凑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鱼禾的话被房里的人听到了,还是房里的人早猜倒了外面有人。 就在鱼禾一行准备听一个仔细的时候,房里传出了亡洢的声音。 “亡波,再听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亡洢的声音轻飘飘的。 亡波听了却打了一个寒蝉。 亡波二话不说,让人带着鱼禾和任方快速的离开了此地,庄敏也没有多留。 带到亡波、鱼禾几人离开以后。 房里。 亡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鱼丰并没有动。 亡洢也没有强迫,而是淡淡的笑道:“鱼主簿的表现,真让人意外。鱼主播的反应,一点儿也不像是戏我句町人,夜袭六盘水兵营的豪杰。” 鱼丰瞳孔一缩,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亡洢。 还真让儿子说着了,眼前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她真要是一个贪图男色的家伙的话,绝对不会说出这话。 戏耍句町人,杀句町人的事情这个女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恐怕不能善了。 亡洢料到了鱼丰的反应,并没有言语,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鱼丰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亡洢既然说出了戏耍句町人、夜袭六盘水兵营,那么她召自己入暮,肯定不是为了男女之事。 他也不需要在此事上处处提防。 鱼丰坐定以后,亡洢为鱼丰倒了一杯酒,再次开口道:“鱼主簿不打算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两桩事情的?” 鱼丰沉声道:“我们在六盘水的时候,虽然掩藏了行踪,但并没有扫清所有首尾。我们所作的一切,自然能被人查出来。” 亡洢点着头,道:“鱼主簿不怕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0章 意外频出(今晚一更,有点事) 摆脱了女色的困惑,鱼丰心里平静了不少,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听到亡洢问话,鱼丰脸上难得的挤出一个笑意,“怕倒是不怕,殿下要对我们动手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白天在城门口的时候,殿下只需要一声令下,我们就会被五马分尸。” 亡洢一脸赞赏,“鱼主簿果然是位豪士。” “殿下谬赞了。” 鱼丰很谦虚。 亡洢摇着头,“怎么会是谬赞,鱼主簿仅凭百十人,就攻破了我们数千人也奈何不了的六盘水兵营,称得上豪士。” 鱼丰不愿意跟亡洢继续卖关子,他直言,“攻破六盘水兵营,只是恰逢其会。再来一次,我绝对不敢踏进六盘水兵营一步。” “恰逢其会?” 亡洢眉头一挑,绕有深意的盯着鱼丰,“据我所知,鱼主簿是巧施谋划,用智慧拿下的六盘水兵营。为了拿下六盘水兵营,鱼主簿可没少布局。” 鱼丰猜不透亡洢一个劲的吹捧他,所为何事。 他又不愿意率先开口,失了先机,干脆闭口不言,等亡洢说出自己的目的。 亡洢见鱼丰不说话,沉吟了一下,“似鱼主簿这种智将,本该平步青云,大展拳脚。如今却被逼叛营,落草为寇,实在是可惜可惜……” 亡洢说到最后,一脸痛惜,似乎在为鱼丰抱不平。 鱼丰却通过她的话,听出了一点她的来意。 亡洢一边观察着鱼丰的神色,一边轻笑着道:“鱼主簿就没想过另投明主,一展抱负吗?” 鱼丰虎目一沉,心里暗叫了一声。 果然。 对方是想招揽他,所以才会吹捧他。 难怪对方不计较他们戏耍句町人,杀死句町人的事情。 可鱼丰从没想过投靠句町人,更没想过帮句町人去打自己昔日的同僚。 他再怎么说也是汉家子,他绝对不会当汉奸。 虽然他现在活的不如意,被汉家天子逼的龟缩在平夷苟活。 但他并不会因此就放弃他汉家子的身份,去做汉奸。 他可以直接冲汉家天子亮刀,但绝对不会帮着一个外人对汉家天子亮刀。 鱼丰假装听不懂亡洢的话,憨厚的一笑,“小人没什么大抱负,小人也没什么本事,小人就想跟妻子过安稳的小日子。” 亡洢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话既然已经说开了,鱼主簿何必装傻呢?鱼主簿不觉得,现在装傻有点晚吗?” 鱼丰憨厚的一笑,像是听不懂亡洢说什么。 亡洢皱了皱眉,开门见山的道:“我兄长说了,只要你愿意投入他麾下,他可以任命你为且兰校尉,在故且兰县重立且兰校尉治所。 钱、人,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 鱼丰干笑着,“句町王抬爱,只是小人这辈子也没有当过校尉那么大的官,也没掌管过数千兵马。句町王将小人扶上去,小人也坐不稳。 小人就不去故且兰县,给句町王丢人了。” 亡洢眯起眼,盯着鱼丰,不满的道:“鱼主簿是觉得我兄长开价低了,还是不愿意为我句町效力?” “小人不是不愿意帮句町王效力,而是小人真没那个本事。” 鱼丰继续推脱。 亡洢有些恼了,她声音冷冽了不少,“鱼主簿既然不愿意为我句町效力,那我也不强人所难。我们现在就说一说,你在六盘水的时候,杀我句町兵卒的事情。” 亡洢招揽不成,翻起了旧账。 鱼丰心头一沉,觉得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亡洢冷笑着道:“我句町兵卒你杀了,你又在我们句町人治下讨生活,你不愿意为我兄长效力,你觉得你能活下去?”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对亡洢抱拳,“此事关系到我一众兄弟的身家性命。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请殿下容我几日,让我跟手底下的一众兄弟商量商量。” 鱼丰用的是缓兵之计,亡洢以为鱼丰在自己的威胁下服软了,便冷冷的点头,“那就给你两日,两日以后给我一个答复。” 鱼丰起身,再次施礼后,匆匆退出了亡洢卧房。 鱼丰直奔鱼禾屋舍,到了屋舍没见到鱼禾,又赶去了衙门后堂。 到了后堂,就看到了鱼禾正跟任方二人坐在桌前品酒。 任方见到了鱼丰,调笑道:“鱼主簿难得被贵人看中,怎么没有在贵人房里多待一些时辰。” 鱼丰根本没搭理任方,拉着鱼禾就往外走。 鱼禾见鱼丰神情不对,也没敢打趣,任由鱼丰拉着出了后堂。 任方自讨没趣,十分尴尬。 鱼丰拉着鱼禾回到了自己的屋舍,关上门以后,立马开口,“禾儿,我们在六盘水做的一切,那个女人都知道。” 鱼禾沉吟着道:“我们在六盘水做的事情,留下了不少首尾。她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鱼丰沉声道:“她现在拿我们戏耍句町人、杀死句町人的事情威胁我。她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为句町王效力,要么跟我们算账。 我借故推脱了过去,她给了我两日考虑,两日之后必须给她一个答复。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鱼禾面色一沉,亡洢的做派,有点黑涩会的架势,要么跟她混当她小弟,要么翻旧账。 亡洢看似给了他们选择,可实际上并没有给他们选择。 亡洢明摆着要逼他们父子服软。 鱼丰不愿意当汉奸,鱼禾自然也不愿意当汉奸,那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 “看来我们没办法在平夷县继续待下去了。准备准备,离开吧。” 鱼禾说到此处,一脸不甘的道:“不过……我们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临走的时候总得闹一场,给她留下一点教训。不然我心里不痛快。” 鱼禾是吃亏的主吗? 鱼禾不是。 亡洢现在要逼他们离开,他们费心费力弄的几桩生意,墙氏的银矿、夜郎人献的金矿,都要丢下。 损失太大了。 不闹他一场,鱼禾着实不甘心。 鱼丰点着头,沉声道:“那就闹她一场,她给了我们两日时间,我们刚好可以做个准备。” 鱼禾沉吟着道:“她应该会派人监视我们,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出面,让相魁去找刘川,让刘川去传话。” 父子二人有了定计,并没有直接招来相魁,而是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一大早。 鱼丰就跑去了校场,假装跟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说项。 鱼禾则留在了衙门里,寻找机会让相魁去传话。 为了让句町人放松警惕,鱼禾借着为句町王子亡波搜罗美食的名义,多次派遣相魁、巴山出去找美食。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鱼禾找了一个空挡,让相魁以搜寻美食的名义,跑了一趟四海货铺。 入夜的时候。 相魁柃着一大堆美食回到了衙门,告诉了鱼禾一个不好的消息。 “少主,刘川告诉我,张武一行人有消息了。他们还有一日就会回到平夷。” 鱼禾房里,相魁沉声向鱼禾禀报。 鱼禾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还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鱼禾原想着等他们脱离了平夷,再派人去找张武一行,让张武一行去他们新的落脚地。 可没料到张武一行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张武一行一旦出现在平夷,句町人八成会认为是鱼禾父子有什么图谋,在暗中召集人手。 到时候鱼禾父子,以及六盘水义军,恐怕要被他们盯的死死的。 到时候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鱼禾沉声吩咐道:“今天再出去传消息,容易引起句町人怀疑。明天一早,你去告诉刘川,让刘川告诉张武等人,让张武一行在北城门外找个地方待着,别进城。” 相魁重重的点头答应了一声。 鱼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让相魁下去歇息。 “但愿张武一行得到消息以后,不要轻举妄动。” “……” 一夜无话。 次日,天光刚亮,句町王子亡波就找到了鱼禾,说是要吃市面上才有霜糕,鱼禾立马吩咐相魁去卖,同时让相魁借机去给刘川传递消息。 相魁出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鱼禾房里。 “少主,消息传不出去了……” 相魁脸色难看的向鱼禾禀报。 鱼禾皱眉,“什么意思?” 相魁苦着脸道:“刘川说,有一队藤甲兵,堵在北门和东门口,只许进,不许出。” “藤甲兵?!庄氏的人!他们跟着瞎掺和什么……” 鱼禾不明白庄敏那个丫头要闹什么幺蛾子,庄敏让藤甲兵堵住了东门和北门,不仅堵住了鱼禾向张武传递消息的道路。 也堵住了六盘水义军们大闹一场后的退路。 鱼禾不得不去见一见庄敏。 鱼禾找到庄敏的时候,庄敏正端坐在一张矮桌前静静的写字。 她手持着毛笔,在竹简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行又一行的小篆。 鱼禾认识小篆,他大致的扫了一眼,发现庄敏写的是《史记》当中的《淮阴侯列传》一篇。 鱼禾目光一瞬间就变得锋利了起来,他盯着庄敏,不客气的道:“你知道我要来?” 庄敏放下笔,展颜一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1章 一女如何嫁二夫 此前庄敏看着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娇小姐,现在再看分明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腹黑女。 庄敏的笑容很甜,也很阳光,但是鱼禾却无暇欣赏。 他没有给庄敏好脸色,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庄敏给算计了。 “鱼主记有礼……” 庄敏起身,向鱼禾浅浅一礼。 她身上再无前两日的娇憨、刁蛮,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成熟。 她没有回答鱼禾的问题,鱼禾不得不加重语气,再问了一次,“你知道我会来?” 庄敏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示意鱼禾坐下谈。 鱼禾也没有客气,入了屋舍,脱下了靴子,跪坐在凉席上,目光深沉的盯着庄敏。 庄敏待到鱼禾坐定以后,也跪坐在凉席上,取了一壶酒,又取了一个小火炉,准备温酒。 鱼禾不客气的道:“我不喜欢喝酒,我记得你们滇人喝酒也没有温酒的习惯。” 庄敏没有在意鱼禾的话,她一边温酒,一边笑道:“鱼主记是在提醒我是一个滇人?鱼主记看不起滇人,觉得我们是蛮夷?” 鱼禾摇头,认真的回答,“我没有看不起滇人,更没有觉得滇人是蛮夷。我只是不喜欢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一起喝酒。” 庄敏将酒温在了火炉上,盯着鱼禾一脸感慨的道:“鱼主记没必要冷嘲热讽,我对鱼主记没有敌意。” 鱼禾目光一冷,质问道:“那你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城门口,还封锁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庄敏脸上的笑容不变,“平夷已经被句町人所占,我在平夷做什么,只要句町人不反对,似乎都没有问题。” 鱼禾冷哼道:“什么时候,滇地庄氏也能帮句町人做主了?” 庄敏娇笑着道:“我只是顺手帮了一下句町人,避免有些人狗急跳墙。” 鱼禾微微眯起眼,“你派人盯着我?” 庄敏摇了摇头,“亡洢阿姑到平夷的目的,我知道一些。亡洢阿姑将你阿耶唤到房里会说些什么,我也知道一些。你们父子的性情,农大祭司也告诉过我。 我大致推断了一下,你们父子应该不会答应亡洢阿姑的招揽,面对亡洢阿姑的刁难,你们很有可能会狗急跳墙。 所以我随手做了一些布置,没想到你们父子还真的打算狗急跳墙。” 鱼禾心头一沉,他猜测的没错,庄敏果然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所以提前做了布置。 庄敏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鱼禾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他盯着庄敏冷冷的道:“你既然猜倒了我们要做什么,你又准备帮亡洢,为何不直接告诉亡洢?” 庄敏笑了,笑的比之前还要灿烂,她从小火炉上取下了酒壶,给鱼禾斟了一杯,笑眯眯的道:“因为我和亡洢阿姑有同样的目的。” 鱼禾有些惊讶,“你也要招揽我们父子?” 不等庄敏开口,鱼禾就自嘲的道:“我们父子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值得被句町人和滇地庄氏招揽?” 鱼禾不认为他和鱼丰有什么大能耐,值得被两大势力争夺。 倒不是鱼禾妄自菲薄。 而是鱼禾父子手里那点人手,对句町人和滇地庄氏而言,不算什么。 鱼丰没有楚霸王项羽那般力能扛鼎的实力,他也没有卧龙凤雏那般响亮的名声,六盘水义军也没有什么光荣的战绩。 他们就是一群有一点想法的亡命之徒而已。 句町人和滇地庄氏需要的话,能随时随地招揽一大堆。 鱼禾不明白句町人和滇地庄氏为何会盯上他们。 庄敏有些意外,“你不知道我们为何要招揽你们父子?” 鱼禾盯着庄敏没有言语。 庄敏意味深长的道:“为了让我们重视你们父子,农大祭司可是出了不少力。农大祭司只告诉句町王叔,说你阿耶有掌管一郡兵马之能。但却告诉我阿耶,说你有大抱负,也有大能耐。 所以我们一到平夷,亡洢阿姑就冲着你阿耶去了,而我一直盯着你。” 鱼禾有点想骂娘。 闹了半天,是农祭司出去四处为他们父子宣传,让人盯上了他们父子。 农祭司在西南名望不低,又周游天下,见多识广。 她向句町王和庄氏家主推举鱼禾父子,句町王和庄氏家主自然重视。 即便是不相信鱼禾父子有大能耐,不相信农祭司真心实意的为他们推举人才,那也得试探试探才行。 试探过后,能招揽的招揽,招揽不了就弄死。 反正不能留着,给自己培养一个麻烦。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骂娘的冲动,干笑着道:“庄姑娘之前不是说了嘛,我那点手段,只能欺负欺负孩童,算不上什么大能耐。 我父子是从六盘水逃出来的亡魂,所求的不多,就是想找个安稳的地方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如果这也算是大抱负的话,那天底下人人都有这种大抱负。” 庄敏听完鱼禾自谦的话,居然点了点头,“你的手段,确实只能欺负欺负亡波那个涉世未深的孩童。但是你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却值得我们重视。” 庄敏此话一出,鱼禾脸色瞬间变了。 他没料到农祭司居然将他们能治疗烟瘴之毒的事情也说了出去。 如果句町人和庄氏只是看重他们能耐的话,他们还有办法推脱过去。 但是句町人和庄氏盯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的话,那他们就没办法再推脱。 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治毒的方子,可是对句町人和庄氏而言,那就是命。 句町人和庄氏所有人的命。 庄敏见鱼禾脸色变了,就猜倒了鱼禾心里的想法,她幽幽的道:“新帝发兵十万,攻打句町和我滇国,堪称气势汹汹。三方初战,新军锋芒毕露。句町和我滇国根本不是对手。 但庆幸的是,我们西南有烟瘴之毒这个天然优势。 新军奈何不了烟瘴之毒,只能止步于六盘水等地。 若是新军有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那新军就能长驱直入,直捣句町王宫所在的句町县和我滇国王宫所在的滇池。 所以你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鱼禾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意味着什么,早在六盘水的时候他就知道。 庄敏既然知道此事,那肯定不会放过他。 放过他,就等于将庄氏所有人的性命交到了鱼禾手里。 鱼禾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平蛮将军冯茂如今忙着在巴蜀横征暴敛,即使有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不一定会攻打句町和滇国。” 庄敏有些好笑的道:“鱼主记也是聪明人,何必自欺欺人。冯茂贪财归贪财,但他绝对不会放着泼天大功置之不顾。 再者说,我滇国和句町的钱财,远比巴蜀等地要丰厚。” 滇国和句町所在的位置,山林广布,几乎都初在未开发的状态,金银铜矿多不胜数。 小小的平夷,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一座银矿、一座金矿,其他地方更不用多说。 更重要的是,滇国和句町的冶铁技术还初在先秦时期,所以他们用的大部分器具,都是铜器。 一些夷族的棺椁,都是青铜所铸。 铜在新朝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钱。 冯茂只要有机会杀进句町和滇国,绝对不会错过。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并不能彻底的解决烟瘴之毒。一旦治愈的人再次碰到烟瘴之毒,依然会中毒。” 鱼禾说的是实话。 他手里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确实不能彻底解决烟瘴之毒。 想要彻底解决烟瘴之毒,除了解毒之外,还得防毒。 庄敏笑眯眯的道:“能不能彻底解决烟瘴之毒重要吗?只要能治,冯茂就敢率军南侵。” 鱼禾不得不承认,庄敏说的也是实话。 打仗本来就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冯茂已经折腾死了不少巴蜀青壮,他绝对不会介意再多折腾死一些。 只要能确保他的精锐不出现大的损伤,巴蜀青壮死多少,他才不在乎。 冯茂只要能消除新军上下对烟瘴之毒的恐惧,就能大举南征。 鱼禾清楚,庄敏绝对不会放他离开。 他的退路也被庄敏堵死,他盯着庄敏沉声道:“庄姑娘就不怕我们鱼死网破吗?” 庄敏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花枝乱颤,“你们不是已经打算鱼死网破了吗?” 看到庄敏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鱼禾就知道,他们所作的一切,恐怕都被庄敏看破了。 庄敏也有把握在他们父子鱼死网破的时候留下他们父子…… 鱼禾一边思量着对策,一边道:“庄姑娘还真是厉害……” 庄敏笑道:“厉害吗?我怎么不觉得。我只是提早从农大祭司口中了解过你们父子,知道你们父子的手段和秉性,所以才能占据上风。 若是异地处之,占上风的恐怕就是你了。” 鱼禾笑道:“我可不如姑娘。姑娘如此厉害,不如教教我,一女如何嫁二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1章 条件 鱼禾父子是一起的,他们只能答应一个人的招揽,可没办法答应两个人的招揽。 平夷可是句町人的地方,也是句町人率先开口要招揽他们父子的。 鱼禾很想知道,庄敏准备如何从句町人手里抢人。 庄敏听到鱼禾的话,会心一笑,“此事鱼主记不需要担心。亡洢阿姑只知道你们父子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并不知道你们父子到了平夷以后的所作所为,更不知道你们手里还握着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她若是知道你们手里握着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也不会平心静气的招揽你们父子。 她会直接命人拿下你们父子,然后送到句町王宫去。” 说到此处,庄敏顿了一下,笑容灿烂的道:“毕竟,新军对句町人的重视,远超过滇人。论危险,他们比我们更危险。” 鱼禾听完庄敏一席话,由衷的感慨,“你们庄氏和农祭司的交情还真深。如此重要的消息,她居然只告诉你们,却不告诉句町人。 我若是记得没错,农祭司所在的夜郎国,就是被你们滇人和句町人一起覆灭的。 农祭司居然还帮着你们……” 农祭司居然会帮仇人,鱼禾绝对没想到。 他若是知道农祭司会帮仇人的话,也不会让农祭司知道那么多秘密,更不会让农祭司离开平夷。 庄敏笑道:“鱼主记既然知道我们滇池庄氏,那就应该清楚,句町也罢、夜郎也好,曾经都是我庄氏的属地。 句町人和夜郎人,曾经也是我庄氏的属民。 我庄氏微弱的时候,他们借机立国,是他们负了我庄氏。”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庄敏这话到没有错。 庄氏在西南立国的时候,滇池、句町、夜郎都是庄氏属地。 夜郎人、句町人曾经也算是庄氏的属民。 就算要讲背叛、讲仇敌,那也是句町人和夜郎人背叛在先。 庄敏继续道:“夜郎人也没理由敌视我们庄氏。覆灭夜郎的是仁果统领的滇国,可不是我庄氏统领的滇国。我爹自幼和农大祭司有交情,农大祭司有事,自然会知会我爹。” 鱼禾沉吟道:“即使如此,滇国存亡,对你们庄氏而言,无足轻重。你为何还要强行招揽我们父子?我们父子若是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放出去,让冯茂得到,冯茂顺势攻破了滇国。你们庄氏说不定有重新执掌滇国的机会。 放我们父子离开,似乎对你们庄氏更有利。” 庄敏听到鱼禾这话,沉默了一下,“想知道我爹对冯茂的评价吗?” 鱼禾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庄敏沉声道:“恶狼!” 鱼禾盯着庄敏,静等下文。 庄敏咬牙道:“我爹说,冯茂就是一个恶狼,一个无恶不作的恶狼。引冯茂入滇,确实能攻破滇国,但是我庄氏也不能幸免。 冯茂贪得无厌,他一旦攻破滇国,不仅会占据滇国积攒了数十年的钱财,也会占据我庄氏积攒了数十年的钱财。 甚至还会将我庄氏的人驱赶到山林里去。 跟庄氏的存亡比起来,重新执掌滇国,只是其次。” 鱼禾听完庄敏一席话,心中暗自长叹。 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确实像个恶狼。 庄氏家主只要不是慕容复那种想复国想疯了的人,绝对不会将冯茂这种没有底线的恶人引进滇地。 所以在对付冯茂的事情上,庄氏家主不仅不会在背后给滇王下黑手,还会跟滇王站在同一个战线。 鱼禾盯着庄敏道:“如此说来,你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父子。但是句町人先盯上了我们父子,你打算如何从他们手中救下我父子?” 庄敏笑道:“你们父子对句町王叔和亡洢阿姑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人。只要我开口,亡洢阿姑肯定不会拒绝。” 鱼禾听到庄敏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从庄敏身上看到了一丝少女该有的幼稚的一面。 有幼稚的一面,那就好对付多了。 鱼禾脱口而出,“还好你还有幼稚的想法,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披着少女皮囊的老妖魔……” 庄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她瞪起双眼,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反问道:“你不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幼稚吗?” 庄敏皱起了眉头,思量了一番,双目直直的盯着鱼禾,冷冷的道:“你是说,我一旦表现出对你们父子的重视,亡洢阿姑就一定会好奇,她就会想办法追查你们父子,挖出你们身上所有的秘密。” 庄敏十分聪慧,在经过鱼禾提点以后,她立马明白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幼稚在何处。 鱼禾点着头道:“你果然聪明……”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没有搭理鱼禾,而是自言自语的道:“不能向亡洢阿姑讨要你们,就只能用其他办法。可是无论什么办法,只要我表现出对你们有兴趣,亡洢阿姑就一定会生出好奇。 亡波那个憨货说不定还会误以为我对你有意思,从中插一脚,到时候更难办。 必须得想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才行……” 鱼禾听到了庄敏的话,心里为亡波默哀了一刻钟。 亡波把庄敏当成了女神,疯狂的舔,但是在庄敏心里,他只是一个憨货。 一个憨货怎么可能追得上女神呢? 一个憨货怎么可能追得上一个比他聪明太多太多的女神呢? 亡波单舔,注定没有结果。 就在鱼禾心里帮亡波默哀的时候,庄敏的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农大祭司说你多智、善谋,你有没有办法能解决此事?” 鱼禾脑海里大致将现有的形势过了几遍,缓缓点头,“有倒是有,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庄敏有些恼火,她瞪着杏眼,恶狠狠的道:“是我在想办法救你们,还是你们在想办法就我们?要提条件,那也是我提,什么时候轮到你提条件了?” 鱼禾摊开手,道:“是你想招揽我,不是我想招揽你。招揽人,多少也得拿出一点诚意。” 庄敏冷哼道:“救你们一条命还不够?!” 鱼禾耸了耸肩膀,道:“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今晚就能远遁千里。” 庄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冷声质问,“什么条件?” 鱼禾盯着庄敏道:“我想继续留在平夷,你得帮我。” “不可能!” 庄敏果断拒绝。 鱼禾如果答应了她的招揽,自然得跟她会滇池,留在平夷算什么? 人在句町心在庄?! 庄敏可不相信鱼禾刚刚归附,就会对他们庄氏死心塌地。 农大祭司可说了,鱼禾此人多智、善谋、有大抱负。 让鱼禾顶着庄氏的虎皮在平夷厮混,指不定三五年以后,鱼禾羽翼就丰满了。 到时候鱼禾不搭理庄氏,庄氏也拿他没脾气。 庄氏虽说和句町王族交好,但也没办法说服句町王,直接将庄氏的族兵,派遣到平夷来。 句町王能容忍她带着一千藤甲兵在句町厮混,也是因为句町王子亡波看上了她,句町王有心跟庄氏联姻。 如果没有这么茬,句町王最多容忍三五百藤甲兵出现在句町。 鱼禾盯着庄敏,认真的道:“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庄敏冷声质问,“我让你继续留在平夷,那我招揽你的意义何在?” 鱼禾坐直了,道:“庄氏所求,无非是复国。你们在滇王安羌眼皮子底下,可没办法招兵买马。更不敢大肆的敛财,聚集力量。 我留在平夷,可以充当你们庄氏的暗子。 可以帮你们庄氏招兵买马,也可以帮你们庄氏敛财。 等到时机成熟,我就能带着人直入滇池,帮你们庄氏重掌滇国。” 庄敏讥笑道:“你也可以借着我庄氏的名头,在平夷发展壮大,关键时候再将我庄氏一脚踹开。” 鱼禾还真有这个心思。 他的心思被庄敏戳破了,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尴尬,反而一脸认真的道:“那你告诉我,我去了滇池,能帮你们做什么? 帮你庄氏教书育人,还是帮你庄氏操练兵马,又或者为你庄氏出谋划策? 类似的人,你们庄氏恐怕不缺。 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犯官,其中应该有八成进了你们庄氏。 他们中间有能耐的人不少。 他们没有让你们庄氏重掌滇国,并不是他们无能吧? 应该是你们庄氏被滇王盯的死死的,他们没办法动吧?” 滇人在没有造反前,益州郡看似有汉家官员,可实际上由滇人掌控,汉家官员在益州郡没有多少话语权。 而朝廷总认为益州郡是穷乡僻壤,所以很喜欢给益州郡塞流放的犯官、罪囚。 那些犯官和罪囚到了益州郡,自然不招滇王待见。 他们只能庇护在庄氏门下。 庄敏死死的盯着鱼禾,“你凭什么认定那些犯官进了我庄氏?” 鱼禾翻了个白眼,“那些犯官若是进了滇王口袋,你们庄氏还能活到现在?” 犯官是什么? 犯官就是祸害。 他们干正事或许不行,但是干坏事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们要是招滇王安羌喜欢,被滇王招揽,那他们肯定会为滇王出各种损招,让滇王除掉庄氏这个眼中钉。 庄氏如今活的好好的,不仅没能在滇王打压下消声灭迹,反而越来越壮大。 那就说明那些犯官没有被滇王招揽,没有给滇王出各种损招,反而投入了庄氏,帮助庄氏应对滇王的各种打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2章 崽卖阿耶不心疼 庄敏紧盯着鱼禾,“看来我得重新审视一下你。” 庄氏招揽犯官,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除了益州郡一小撮人外,天底下大部分人不知情。 庄敏敢肯定,鱼禾绝对没去过益州郡。 鱼禾仅凭猜测,就能猜测到庄氏招揽了那些犯官,并且在那些犯官帮助下抵御着滇王的打压。 那鱼禾就非同一般。 鱼禾瞥着庄敏笑道:“我不需要你重新审视,我只需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庄敏板着脸,再次拒绝,“不可能!” 鱼禾疑问,“为什么?” 庄敏眨着眼,认真的道:“复国乃是大事,我青羌数十万族人,尚且不敢妄谈复国,你手底下只有几百人,能做什么?” 庄敏顿了一下,不等鱼禾开口,又缓缓道:“句町族众百万,句町王也不敢说能帮我庄氏复国。你和句町王相比,就像是大象和蝼蚁。 大象做不到的事情,蝼蚁岂能做到?” 鱼禾觉得,有必要给庄敏上一课,“庄姑娘可听说过一句话?” 庄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鱼禾。 鱼禾掷地有声的道:“庄姑娘有没有听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星火虽小,但也有燎原的一天。大象虽大,但蝼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我既然敢承诺帮庄氏复国,自然有相应的谋划。 等我入滇,即便是不能帮你庄氏复国,也能让你庄氏和滇王分庭抗争。” 庄敏盯着鱼禾看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这是我今岁听到过最狂妄的话……” 鱼禾直言道:“狂妄也好,自大也罢,我现在入滇,根本帮不到庄氏。庄姑娘为何不让我留在平夷试试?我若是败了,你们庄氏不会有什么损失。我若是成了,你们庄氏将会多一大助力。” 庄敏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异色,鱼禾说了这么多,这一句才是最有用的。 鱼禾此刻入滇,确实帮不到庄氏什么。 鱼禾父子手底下的那点人,对庄氏而言也可有可无。 庄氏在变服从俗以后,惯于着青衣,因此被当地人称之为青羌。 青羌繁衍了数百年,族人早就达到了数十万。 仁果统治滇国的时候,虽然屡屡打压庄氏,但也没敢跟青羌开战。 仁果只是将打压的力度维持在庄氏主族当中。 所以青羌的实力并没有削弱。 庄氏在前汉扶持下坐大以后,逐渐的将散落在各处的青羌支族收拢在一处。 数十万青羌拥护着庄氏,庄氏的实力可见一般。 鱼禾父子那点人,放在人家庄氏面前根本不够看。 鱼禾父子对庄氏可有可无。 庄敏执意让鱼禾父子去益州郡,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父子二人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交给冯茂。 若是鱼禾父子能保证不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交给冯茂,庄敏也不介意让鱼禾父子继续留在平夷,当一手闲棋。 诚如鱼禾所言,他们父子败了,对庄氏并没有什么损失。 他们父子成了,对庄氏将是一大助力。 庄敏有些动心,脸上却没有表露,她好奇的盯着鱼禾问道:“平夷如今被句町人所占,我可没办法从句町人手里将平夷讨过来送给你。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答应了,你准备用什么办法留在平夷?” 鱼禾听到庄敏这话,就知道庄敏被他说动了,虽然庄敏脸上不动声色,可她的话,已经开始往鱼禾的方向倾斜。 鱼禾自信的一笑,“只要庄姑娘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 庄敏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被鱼禾看穿了,她心里暗骂鱼禾长了一双贼眼,嘴上却冷冷的道:“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交给冯茂?你应该清楚,比起庄氏复国,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更重要。” 鱼禾坦言道:“我们在六盘水所作的一切,你也知道。我们的做法跟造反无益,纵然我们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给冯茂,以冯茂的性子,也未必会留下我们性命。 更重要的是,在六盘水的时候,那么好的机会,我们都没献上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反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我们已经在平夷扎稳了脚跟,就更不可能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给冯茂。” 庄敏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鱼禾说的有理。 鱼禾如果有心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上去的话,早在六盘水的时候就献上去了。 当时鱼禾一行还没有攻破六盘水兵营,还没有跟朝廷撕破脸。 他们只要献上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肯定是大功一件。 纵然功劳被层层分润,到了他们手里,也会留下不少好处。 以鱼丰的沉稳、鱼禾的精明,再加上一点点功劳的点缀。 他们父子在军营里厮混的话,远比当反贼更有前途。 他们父子那个时候没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献上去,以后也微乎其微。 但这并不足以让庄敏放下戒心。 “联姻吧!” 庄敏脱口而出。 鱼禾愕然的盯着庄敏。 庄敏看着鱼禾认真的道:“唯有将你们父子变成我们庄氏自己人,我才能放心的让你们父子继续待在平夷。我庄氏虽然也是炎黄苗裔,但自从被冠以青羌的名头以后,汉人就拿我们当蛮夷看。 如今我庄氏又被滇王胁迫着成为了反贼。 只要你们和我们联姻,你们也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 到时候你们主动凑上去找冯茂,冯茂也不会搭理你们。 即便是你们献上了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冯茂在拿到了东西以后,也会宰了你们。 你在军中待过,你应该很清楚,军中的人杀自己人夺功,或许还会有一些顾虑,可是杀蛮夷夺功,不会有半点顾虑。” 不得不承认,前汉的强横,为汉人养出了骄傲的性子。 周钦那个憨憨,杀句町王都不带眨眼的,冯茂砍鱼禾父子的话,估计也不会眨眼。 鱼禾难以置信的指了指庄敏,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 庄敏先是一楞,随后羞怒的瞪起眼,“想什么呢?本姑娘岂会嫁给你?本姑娘说的是你阿耶和我姑姑。” 鱼禾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暗叫还好还好…… 他还真怕庄敏强绑着他成婚。 他可没做好成婚的准备,更不可能喜欢一个表面娇憨,内心腹黑的小丫头。 至于他阿耶和庄敏姑姑联姻,他倒是无所谓。 只要庄敏的姑姑不难看,他阿耶那边他倒是可以去说道说道。 反正是别人送上门的,又不是他阿耶送上门,不吃亏。 庄氏也算是炎黄苗裔,他阿耶应该不会太抵触。 之所以不称汉家,那是因为庄氏在汉室立国之前,已经脱离出中原,跑出去单干了。 庄氏倒是想自称汉家苗裔,但是汉家的人估计不会同意。 所以只能说自己是炎黄苗裔。 跟庄氏联姻,好处多多,不仅能让他们父子摆脱眼前的困境,还能让他们父子摆脱压在头顶上的句町人,彻底脱离危险。 此事,虽然有点对不起他那个远在咸阳的老娘,但他老娘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现在是新朝,可不是后世,施行的又不是一夫一妻制。 男人家妻妾成群很寻常,他阿耶好待也是一个六盘王,有一个正妃外,多娶几个侧妃,也在情理之中。 总之一句话,死阿耶不死鱼禾。 庄敏见鱼禾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愕然的瞪大眼,她指着鱼禾,难以置信的道:“你!你!你居然看不上本姑娘!” 鱼禾知道,庄敏那个小女儿的傲娇心里又发作了,赶忙道:“高攀不起!” 庄敏对鱼禾敷衍的答案十分不满,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在鱼禾面前失态有些不对,冷哼了一声,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赶忙转移话题,“你都看不上我,你姑姑会看上我阿耶?我们父子虽然有点家底,但是比起你们庄氏,那是小巫见大巫。” 鱼禾倒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实话实说。 穿越者又如何? 穿越者只要没穿越到皇亲国戚身上,那就必须得承认自己家底不如人。 庄敏冷哼道:“我庄氏嫡支你阿耶自然别想,我庄氏旁支的姑姑有一百多个,挑一个嫁给你阿耶,不会有人反对。” 在这个时代,豪门大户中,旁系在嫡系面前没有多少人权。 嫡系需要让旁系做出牺牲的时候,旁系没资格反对。 豪门大户之所以能传承数十年、上百年,经久不衰,就是通过牺牲无数旁系维持的。 鱼禾既然到了这个时代,自然得接受这个时代的法则,庄氏用旁系跟他们联姻,也在情理之中。 鱼禾又不是那种在乎嫡庶的人,他只在乎庄敏的姑姑漂不漂亮,能不能让鱼丰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亲事。 鱼禾试探的道:“你的姑姑……跟我阿耶一般大……还没嫁人……是不是……” 鱼禾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庄敏瞪着眼珠子,恼怒的道:“亏你还是一个汉家子,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你难道不知道汉家大族,族中年龄幼小的长辈多如牛毛吗?” 辈份这个问题,鱼禾倒是知道。 即便是在后世,在一些讲究的宗族中,年龄小,辈份却高人两三辈的也屡见不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3章 达成合作(元宵快乐!) 鱼禾再次试探道:“所以你们应该会挑选一个年龄小的,长相标志的,跟我阿耶成婚?” 庄敏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觉得鱼禾说的是一句废话。 谁家从旁系挑女子联姻,会选丑女? 联姻选丑女的,那必然是嫡系。 嫡系之间联姻,看的就不是相貌了,而是妥妥的利益。 鱼禾见庄敏瞪着自己不说话,略微思量了一下,干笑着道:“也对,你们是为了拉拢我阿耶,又是从旁系中挑选,自然会选美女。” 庄敏哼了一声,给了鱼禾‘算你反应快’的眼神。 鱼禾继续笑着道:“即使如此,那我会找我阿耶说说,相信我阿耶不会拒绝。” 庄敏瞪着鱼禾道:“你阿耶如果能答应跟我庄氏联姻,我庄氏自然会答应你的条件。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谋划了吧?” 鱼禾点着头道:“那是自然……” 虽说联姻的事情还没有跟鱼丰商量,但鱼禾心里已经替鱼丰应下了。 反正儿子帮老子找老婆,排解寂寞,也算是一种孝顺。 鱼禾相信鱼丰不会拒绝他的孝心。 他缓缓将自己的谋划讲给了庄敏,“此事说来也简单……庄姑娘到平夷之前,平夷城内的三大豪族遭了强人,被灭了满门。如今强人就躲在平夷城内。 庄姑娘派人堵了东门和北门,不仅堵了我们的路,也赌了那些强人的路。 庄姑娘若是恰巧从东门、北门路过。 那些强人看到以后,一定会胁迫庄姑娘带他们出城。 到时候我阿耶会急时出现,救庄姑娘一命。 庄姑娘为做报答,可以聘我阿耶做庄氏的门客,许以厚报。 庄姑娘为报救命之恩,收留了我们,相信句町人也不好再从庄姑娘手里抢人。 更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庄姑娘随后可以执意带我们离开。 但我们父子会表现出舍不得离开平夷的意思。 庄姑娘可以许一些好处给句町人。 句町人拿了好处,见我们威胁不了他们,也不会赶走我们。 当然了,庄姑娘许给句町人的好处,由我们父子出。” 庄敏听完鱼禾一席话,挑着眉头,一脸古怪的道:“这……就是你的谋划?” 鱼禾疑问,“有问题?” 庄敏不屑的道:“小儿之谋,幼稚至极。” 鱼禾盯着庄敏认真的道:“但你不得不承认,越简单的方法越有效,不是吗?” 庄敏冷笑着没说话。 鱼禾继续道:“高明的谋划,不在于最后获利多少。而在于达到目的之余,不留任何破绽。而越简单的谋划,留下的破绽越少,清除起来也简单。” 庄敏毫不客气的评判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你的谋划幼稚就是幼稚。” 鱼禾懒得跟庄敏斗嘴,他质问道:“那你就说用不用吧?” 庄敏哼了一声,“用!” 鱼禾满意的笑了,“那就好……那就烦劳姑娘在东门和北门打开一个口子,先让我的人出去,跟城外的兄弟们通个气,免得他们以为我们在城里遭遇了什么不测,舍身犯险。” 庄敏瞪起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们还有人?!” 庄敏原以为,鱼禾父子到了平夷,忙碌了数月,能招揽到几百人手,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鱼禾父子还有人藏在城外。 如此一来,她有必要再次重新估量一下鱼禾父子的分量。 一个人在极短时间内拉出一支几百人的队伍,确实不容易,但也在常理之中。 一个人若是在极短时间内,拉出一支上千人的队伍,那就厉害了。 六盘水义军的人她见过,行走坐卧皆有规矩,听农大祭司说,他们人人披甲。 六盘水义军的人,俨然是一群甲士。 上千的甲士,足以跟她手底下的人和句町的武戈卒叫板。 人家要是在平夷县立山头的话,句町人也拦不住。 别看句町人名义上掌控着平夷,平夷真有上千甲士立山头的话,他们也没脾气。 不是句町人奈何不了上千甲士。 而是句町人不能将横扫上千甲士的兵力派遣到平夷。 句町人一旦将能横扫上千甲士的兵力派遣到平夷,那冯茂也不会坐以待毙。 句町人在西南怎么闹,冯茂都不在意。 因为句町人闹的再大,只要不出西南,就不会有大问题。 句町人一旦派遣重兵到了平夷,那就有出西南的可能。 平夷北边可是汉中郡,东北是南郡。 无论是汉中郡还是南郡,那可都是重郡。 句町人如果出现在南郡或者汉中郡。 那冯茂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王莽砍的。 所以冯茂绝不会让句町重兵出现在平夷,更不愿意在平夷开辟第三战场。 句町重兵真的出现在平夷,那冯茂很有可能会放弃对滇战场,集中力量对付句町人。 平夷虽然也是西南之地,但平夷可没有烟瘴之毒。 句町人只要不犯蠢,绝对不可能跟冯茂在平夷开战。 双方默契的当看不见平夷。 这就给了其他势力趁机坐大的机会。 鱼禾手里如果有上千甲士,他就有资格在平夷坐大,当一个名正言顺的草头王。 鱼禾通过庄敏的反应,猜出了庄敏的心思,他笑着道:“庄姑娘不必多想,我们留在城外的只有几十个人。” 庄敏听到只有十几个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又惊愕的瞪起眼,“几十个人也敢攻城?” 鱼禾点头道:“我们是一起从六盘水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大家一起生,死大家一起死。所以他们即便知道是必死,也会攻城。” 鱼禾其实在撒谎。 张武等人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会不会陪着他们父子一起死,他不敢保证。 他只是希望庄敏能给他开一个口子,让他派人出去告诉张武等人,别轻举妄动。 庄敏不知道鱼禾在撒谎,她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深深的看了鱼禾一眼,赞叹道:“没想到你们父子起事不过短短数月,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心腹……” 鱼禾笑道:“谁还没几个心腹……” 相魁、巴山,就是他们父子的心腹。 那是真的可以陪着他们父子一起生一起死的人。 庄敏思量了一下,点头道:“此事我可以答应,回头我就派人去传话。不过你只能派遣两三个人出去,人多了,容易露馅。” 鱼禾点头。 庄敏端起了桌上已经放凉的酒,“希望你能说服你阿耶,让他娶我姑姑。” 鱼禾端起了酒,笑道:“一定……” 二人遥遥一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鱼禾喝完酒,没有多留,起身离开了庄敏的屋舍。 出了庄敏的屋舍,就撞上了抱着一堆吃食的亡波。 亡波知道庄敏近些日子迷上了汉家吃食,所以特地去街上搜罗了许多他以为庄敏没吃过的,特地卖给庄敏。 亡波见鱼禾从庄敏屋舍里出来,眼中瞬间浮现出浓浓的警惕。 “你怎么会……” 亡波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冷声开口。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开口解释,“听闻庄姑娘最喜欢硕壮的男子,我特地赶来求证一番。” 亡波一愣,看了看鱼禾瘦弱的身躯,又瞧了瞧自己略微有些硕壮的身躯,忍不住开口道:“真的?”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 亡波瞬间就乐了。 鱼禾赶忙离开了此地。 亡波站在原地傻乐了许久,然后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想到庄敏承认自己喜欢硕壮的男子,而自己恰巧就是一个硕壮的男子,瞬间将其他的抛之于脑后。 亡波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闯进了庄敏的屋舍以后,开门见山的道:“庄姑娘,听鱼禾说,你最喜欢硕壮的男子?” 庄敏正在清洗酒杯,见亡波闯进门,略微皱了皱眉,听到亡波的话,又皱了一下眉头。 “鱼禾是怎么说的?” 亡波没什么心机,立马将他刚才在门口撞见鱼禾的情形原封不动的跟庄敏描述了一遍。 庄敏听完了亡波讲述以后,心里直叹气。 她很想提醒亡波,‘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鱼禾为何会跑到我房里,打听我喜欢什么男子?’ 庄敏面无表情的道:“以后若是你有了王妃,还是将她留在王宫里,别带出去,更别让其他男子出现在她身边。” 庄敏也算是好心提醒了一下亡波。 亡波不解的道:“为什么?” 庄敏翻了个白眼。 怕你给别人的崽儿当爹呗,还能为什么? 句町的王位若是就这么落到了外人手里,历代句町王恐怕能气的活过来。 作为句町人数百年前的统治者,也会因此赶到羞耻。 亡波在问为什么的时候。 鱼丰也在问为什么。 鱼禾离开了庄敏的屋舍,回到了自己的屋舍,刚一进门,就看到了鱼丰。 鱼丰开口就问鱼禾准备的如何了。 鱼禾果断告诉鱼丰,他准备放弃鱼死网破的做法。 鱼丰自然要问一声,“为什么?关系到你我父子名声和存亡的事情,岂能半途而废?” 鱼禾苦笑了一声,“我也不想,但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被别人发现了。” 鱼丰目光一冷,“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4章 妥协 “庄敏!” “那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 “她可不简单……” “……” 鱼禾将他发现庄敏盯上了他们,他主动找上庄敏谈判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鱼丰。 鱼丰听完了以后,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鱼丰觉得自己在做梦,也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因为他觉得鱼禾所说的一切,只能发生在梦里。 现实中,你见过那个当儿子的出去谈判,顺手还给老子谈了个妻室回来?! 鱼禾见鱼丰不说话,小心翼翼的试探,“阿耶现在是……喜不自胜?” 鱼禾的话唤醒了发懵的鱼丰,鱼丰依旧没有言语,低着头在鱼禾屋舍内四处打量,瞧见了鱼禾床边放着的压席的棍子,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鱼禾见势不妙,一边往门外窜,一边急声解释,“阿耶,你也不愿意舍弃平夷的基业,我也不愿意舍弃平夷的基业。我们已经被那两个女人逼到墙角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此事你又不吃亏。” 鱼丰根本没有搭理鱼禾,抄起了压席的棍子以后,追着鱼禾打。 鱼丰下手毫不留情,有几棍磕在了门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鱼禾见鱼丰动真格,没有丝毫犹豫,果断逃出了自己的屋舍。 鱼丰追着鱼禾在县衙里乱窜,追了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闻讯而来的任方拦在了鱼丰面前,急忙声道:“鱼贤弟,你这是为何?” 鱼丰吹胡子瞪眼的盯着任方背后的鱼禾,没好气的道:“你问问他,看他干了什么好事!” 任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背后的鱼禾。 鱼丰瞅准了空挡,立马将手里的棍子甩了过去。 鱼禾吓了一跳,准备躲开,却没料到棍子还没有落下,就被任方稳稳的抓在了手里。 鱼禾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县宰好武艺……” 任方苦笑了一声,身为读书人,怎么可能不会武艺。 不会武艺的读书人,那还是读书人吗? 孔圣人力能扛门栓,剑术和射术也十分不凡。 身为圣人门徒,会武艺很寻常。 而且他还是朝廷任命的正牌的平夷校尉,有领兵之责,不会点武艺怎么行。 只是比起鱼丰,他那点武艺压根不够看,所以他平日里很少显露而已。 “鱼贤弟,给为兄一个面子,可否暂缓一些时间执行家法。” 任方苦着脸向鱼丰求情。 他倒是没有让鱼丰直接方过鱼禾。 鱼丰教训鱼禾,那是家事。 任方即便是个官,也管不到人家的家事,只能求鱼丰给他一点时间。 鱼丰在任方请求下,收回了棍子,恶狠狠的盯着鱼禾。 任方见鱼丰不再行凶,赶忙回身对鱼禾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惹恼了鱼贤弟,还不向鱼贤弟认错。” 鱼禾刚要开口,就听鱼丰恶狠狠的道:“认错有用的话,还要家法干嘛?今日不揍他一顿,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 鱼禾哭笑不得的对任方道:“你也看到了,今日的事情不是认错就能解决的。” 鱼丰冷哼一声,准备动手。 任方赶忙道:“鱼贤弟,就算鱼禾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过几日再惩罚。眼下句町的贵人和滇池的贵人都在,让他们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对他们有怨念呢。 若是惹怒了他们,我们谁也不好过。” 鱼丰听到任方的话,冷静了不少。 句町人和滇人如今都在平夷城里,句町人和滇人都在等他们父子给答复。 他们父子不能完美的解决此事,就只能一拼到底。 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跟生死比起来,个人荣辱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鱼丰收起了棍子,瞪着鱼禾,恶狠狠的道:“你这么做,让我怎么面对你娘?” 鱼丰当着任方的面,也不好将鱼禾做的那些肮脏事说出来,只能搬出了自己的妻子质问鱼禾。 鱼禾见鱼丰有跟他谈一谈的意思,他急忙道:“阿耶,眼下情况危急,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娘知道了也会理解。” 鱼丰咬牙切齿的道:“我在外奔波十数载,你娘守在家里,养你们不容易。她对你有养育之恩,对我鱼氏也有传继香火之恩。 你岂敢不孝,我又怎能忘恩?” 鱼禾没料到鱼丰重情重义到这个地步。 要是换成了刘秀、刘大耳,此刻应该会召集所有的谋士,看看能不能将庄氏的嫡女娶过来。 放在鱼丰身上,鱼丰居然要先跟他论孝论恩。 鱼禾苦笑道:“娘的恩情,我自然不敢忘。可我们得先活着,才有铭记我娘的恩情。我们要是死了,我娘的一片苦心可就白费了。 我相信我娘在此的话,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决定。” 鱼丰张了张嘴,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鱼禾说的不错,鱼禾娘在此的话,肯定会做出跟鱼禾一样的决定。 甚至还会付出更多。 任方听完了父子二人的话,大致明白了鱼丰为何会动粗,应该是跟男女之事有关。 但任方不知道内情,误以为是亡洢看中了鱼丰,要招鱼丰为婿。 鱼禾替父答应了此事,惹的鱼丰不快。 任方干咳了一声,乐呵呵的笑道:“鱼贤弟,男子汉大丈夫,妻妾成群很寻常。攀上了贵人,也是一桩美事,何必动怒呢。” 说到此处,任方还有点猥琐的冲鱼丰挤眉弄眼道:“你又不会吃亏……” 鱼丰瞪起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去!” 任方果断摇头,他抚摸着胡须幽幽的道:“我这人命贱,除了汉家女子,其他女子我消受不起。” 任方还想着朝廷能收回平夷,他能重新回到朝廷麾下当官任职呢,怎么可能娶一个蛮夷自决仕途。 在任方看来,人家一个贵女嫁过来,你总不能让人家做姬做妾吧? 你得把正妻的位置腾出来。 你一个汉家官员,娶一个蛮夷当正妻。 生下的嫡子就是混有蛮夷血统的混血儿。 汉家讲正统,也讲血统。 你家血统都混了,在很多事情上就失去了大义的名分。 大义的名分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一直存在。 关键时候就能出来狠狠的捅你一刀。 长安城中的贵人,有纳胡姬的。 可胡姬生出的胡儿,几乎都会成为政治牺牲品。 没有任何一个贵人会让胡儿当家。 也没有任何一个贵人让胡姬当正妻。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大义的分量。 鱼丰瞪了任方一眼,“你都不愿意,你觉得我会愿意?” 任方愕然的瞪起眼。 他是被鱼丰鄙视了吗? 任方被鱼丰给气到了,恶狠狠的道:“生死攸关,由不得你不愿意。” 鱼丰也发了狠,“若不是生死攸关,我就先宰了你,再宰了其他人。” 鱼禾见二人斗起嘴,心里松了一口气。 鱼丰盯上了任方,他就能轻松不少了。 鱼禾趁着二人斗嘴的空挡,小声的道:“阿耶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去回绝了……” 鱼丰和任方齐齐住口。 任方急忙道:“可别!你若是一口回绝了贵人,贵人恼怒之下,说不定就会杀人泄愤。平夷死的人够多了,绝对不能再死了。 你们父子在平夷经营了数月,也不容易。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千万别去惹怒贵人,将数月的经营毁于一旦。” 任方不知道此事还好,知道了此事以后,比鱼禾还上心。 鱼禾父子在乎的是他们自己的生死和六盘水义军的生死。 他在乎的可是平夷所有人的生死。 鱼禾父子待不下去了,还有机会逃出平夷。 平夷的百姓可没办法逃出平夷,那些刚安置下的难民,也没办法逃出平夷。 句町人一旦恼了,举起了屠刀,平夷数万人都会陷入到危难当中。 鱼丰在任方劝说下,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那种除了鱼禾他娘以外,不沾任何女色的贤人。秦楼楚馆,我也去过。 若是平常,娶一个女子入门,我也认了。 可现在,鱼禾他娘说不定因我之过,在咸阳受罪。 我在她受罪的时候,迎新人入室,实在对不起她。” 鱼丰此话一出,鱼禾和任方都理解了他的心情。 鱼禾他娘若是被他们父子牵连,在咸阳受过。 那他现在娶一个女子入门,确实对不起鱼禾他娘。 任方板起脸,一脸肃穆的向鱼丰一礼,“时也命也,事到如今,为了你们父子的性命,为了全城百姓的性命,就委屈鱼贤弟了。” 鱼丰又叹了一口气,瞪了鱼禾一眼,“此事我认了。其他的都好说,但正妻的名分必须属于你娘。如果对方执意要正妻的名分,那我唯有一死。” 鱼丰说到最后,声音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鱼禾知道鱼丰没有跟他开玩笑,果断点头应下了此事。 任方脸色,那叫一个苦。 “鱼贤弟,贵人看中了你,你只给一个姬妾的名分,是不是有些过了。” 鱼丰听到任方这话,就知道任方误会了,他很不客气的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任方瞬间瞪起眼,有种骂娘的冲动。 鱼禾也听出了任方误会了,但是他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笑呵呵的道:“县宰不必害怕,贵人那边应该不会计较什么名分。” 鱼禾跟庄敏商量此事的时候,庄敏的架势就跟卖货的一样。 想必庄氏回头挑出来联姻的女子,在庄氏应该不会太受重视。 庄氏应该不会计较什么名分。 只要鱼丰不学那些长安城的达官贵人,没事将姬妾送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山岂能容二虎?贵人多霸道的人,怎么可能不计较名分。” 任方担忧的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5章 牢房里的怪人 “你又不是贵人,你怎么知道贵人会计较名分?”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没好气的道。 任方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对着鱼禾父子拱手道:“但愿如此吧……还请两位看在任某平日里恭顺的份上,遇事多为平夷的百姓想想。” 鱼禾父子听到了任方的话,对视了一眼,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做官做到任方这份上,挺憋屈的。 但任方为了治下的百姓,能卑微到这个地步,他们父子不得不承认,任方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辞别了满心忧愁的任方。 父子二人往房里走去。 鱼丰背负双手走在前面,走了几步,脚下一顿,语气幽幽的道:“以后多少给任方一点面子,他也不容易。” 鱼禾赞同的点头。 父子二人回到了房里,商量了一下‘老英雄救小娇娘’的细节,鱼丰赶到校场去准备救美的人手。 鱼禾又去了庄敏的卧房一趟,将鱼丰答应联姻的消息告诉了庄敏。 再次征得了庄敏的同意以后,鱼禾派遣相魁去给刘川传话,让刘川到县衙一趟,又让相魁亲自去城外的给张武传话,让张武别轻举妄动。 晌午的时候,鱼禾趁着别人不注意,去了一趟县衙大牢。 县衙大牢臭烘烘的,没人愿意靠近。 自从鱼禾父子进入到了县衙以后,县衙大牢就很少用,也很少打理,所以显得更臭。 鱼禾相信,句町人也好、庄敏的人也罢,他们应该不会跑到臭烘烘的大牢里来监视他。 所以他在大牢里做什么,相对而言都会隐秘一些。 县衙大牢如今关押的人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葛平遗留下的犯事的县卒。 平夷已经被句町人占据,他们犯的罪行比较多,但罪不致死,又没办法发配,所以一直在牢里坐牢。 鱼禾自己用三层轻纱粗制了一个口罩,带着进了县衙大牢。 一进县衙大牢,腥臭味扑面而来。 即便是有口罩,依然难挡那种刺鼻的腥臭味。 鱼禾皱着眉头,强忍着进入到了牢房内的一座差房。 刘川早早的就等在差房内。 鱼禾被牢房里的腥臭味薰的直皱眉,刘川却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 鱼禾进入到了昏暗的差房,看到了刘川在嚼东西,略微愣了一下。 刘川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类似肉干的东西,递向鱼禾,笑着道:“黄精干,少主要尝尝吗?” 鱼禾一边摆手,一边摇头道:“这么臭的地方,你还能吃得下东西?” 刘川愣了一下,呲着牙花子笑道:“这有什么……山货库里的味道更大。老朽每天都要巡视一番,已经习惯了。”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坐定以后,鱼禾缓缓道:“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去暗牢一趟,提几个人。” 刘川听到鱼禾要让他去暗牢,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少主之前让相魁传话,说放弃之前的谋划,老朽还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危险还在,少主还是要动暗牢里的人。” 鱼禾摇头,“不一样,之前要用暗牢里所有人,现在只要几个人。我需要让他们伪装成土匪流寇,去帮我绑一个人。但又不能让他们成功。 所以不能全用暗牢里的人。 只能挑几个暗牢里的人,再挑几个县牢里的。” 土匪流寇的实力,肯定是参差不齐的,肯定是不怎么团结,也没什么纪律性的。 暗牢里的人,可是正儿八经的新军材官卒出身。 其中一部分还出身于军纪严明的甲士营的人。 让他们去绑庄敏的话,一定会弄出一些军伍中才会出现的阵仗,而且还有一定几率会成事。 无论是被人看出他们的出身,还是让他们成事,对鱼禾都没有益处。 所以鱼禾不能全用他们。 只能从里面挑几个人,配合着葛平留下的县卒去做。 双方出身不同,实力也不同,配合起来肯定会磕磕绊绊,不会露出太多破绽,鱼丰带人清理起来也容易。 鱼禾大致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刘川听完以后,点头应下此事。 他没有反驳的余地,也没有出谋划策的资格。 因为此事鱼禾和鱼丰已经定下了,他只管照做即可。 鱼禾跟刘川交代清楚以后,出了差房,去了关押县卒的牢房。 一到关押县卒的牢房,一群如同鬼魅一般的人就扑到了鱼禾近前,各种讨饶的话从他们口中传出。 鱼禾对他们没有半点怜悯。 他跟着葛平为非作歹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会有今日的报应。 他们今日遭受的一切,恐怕不及他们施加在百姓身上的万分之一。 鱼禾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也看不惯这种仗着一点小权,就把寻常百姓往死里折磨的人。 鱼禾冷冷的盯着他们,“过几日是我阿耶的寿辰,我要为他准备一份精美的礼物。准备礼物的过程需要一点人手,我想到了你们。” “小人可以!” “小人什么都能做!” “……” 牢房里的犯人,争先恐后的开口。 他们根本没有问鱼禾让他们去做什么,也不在乎鱼禾让他们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他们只想离开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 鱼禾眯着眼,缓缓开口,“我只要十个人,可你们的人数明显有点多。” 牢房里的犯人听到鱼禾的话,略微愣了一下。 鱼禾见此,幽幽的道:“十个人,让我怎么挑呢?挑中了你,却没挑中他,他会甘心吗?” 鱼禾此话一出,牢房里的犯人们瞬间看向了同伴。 不等鱼禾多言,牢房里的犯人们立马扑向了他们的同伴。 随后就是一场激烈的殴斗,一场没有下限,不计生死的殴斗。 他们都把这当成了他们离开此地的机会。 殴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数十人到最后只剩下了十个人。 其他人全部躺在了地上。 是生是死,没人在意。 鱼禾看着剩下的十个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我会给你们一些吃的,还有武器。然后让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到了以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做什么。 别想着借机逃离平夷。 你们应该清楚,你们两条腿,绝对逃不过我们手里的马。” 十个人犹豫都没有犹豫,齐齐点头应承。 鱼禾准备吩咐刘川给他们吃的,就听从不远处的牢房,传出了一道十分虚弱的声音。 “算……算我一个……”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也没有去看是谁发出的声音,他隔着老远,淡淡的问了一句,“我要的人已经够了,他们都是经过搏杀得到的机会,你拿什么让我多添一个人?” 话音落地,一阵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牢房里响起。 紧接着鱼禾就看到了一双被铁链束缚的苍白的双手从牢房里伸了出来。 那一双手,抓住牢房的木柱。 双手上道道青筋浮起,木柱发出了咯嘣咯嘣的脆响。 “啪……” 两声更大的脆响同时响起。 牢房的木柱被掰断了。 鱼禾瞳孔微微一缩。 牢房里的木柱,可不是什么虫蛀的腐料,那是实打实的松木,十分坚硬。 对方能够掰断,手上的力气绝对不小。 鱼禾皱起了眉头,警惕的盯着牢房。 从牢房走出了一个裹着一身破旧藏衣,蓬头垢面的人。 他的身躯藏在宽大的衣服里,看不出胖瘦,面孔藏在乱糟糟的头发里,看出年龄。 那人出了牢房,走到了县卒们关押的地方,猛然伸手塞进了牢门,掐住了一个站在牢门近前的县卒,生生的捏断了对方的脖子。 其他的县卒吓的一起后退。 “你……你……” 县卒们惊恐的盯着那人,‘你’了许久,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鱼禾眯着眼盯着那人,沉声问道:“阁下有如此身手,县衙的大牢应该困不住你。为何会一直留在此地?” 那人轻声吐出了两句话。 “千金……一诺……” “人命……关天……” 鱼禾眉头一挑,没想到县衙大牢里居然还关着这么一位充满了侠士作风的人。 此人身上应该有点故事。 但鱼禾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挖掘他身上的故事。 “我只要十个人,现在算上你,刚好十个人。” 那人听到此话居然拱起手,道了一声,“多谢……” 鱼禾凑到了那人身边,强忍着那人身上传来的恶臭,趴在那人耳边低声道:“我不想知道你为何在牢里待了那么久突然想出去。 也不想知道你出去以后要做什么。 我也不需要你谢我。 我只需要你记住,出了牢门以后,三日之内,不要伤害任何人的性命,也不要挟持任何女子。” 那人听到鱼禾的话,愣了一下。 “喏……”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最好出去以后,直接离开,不会有任何人拦着你。” 那人低着头没有言语。 鱼禾也没有多说。 让此人去参与他的绑架计划,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变数。 但此人手上武艺了得,真要离开此地,他要留不住,强留的话,肯定会闹出大动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趁机放他出去,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鱼禾准备离开,那人突然间又开口了,“能不能……给我一柄剑?” “可以!” 鱼禾痛快的答应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6章 城门撕杀 鱼禾回到了差房,将随后的事情交代给刘川,又吩咐刘川为那个怪人准备了一柄剑,同时吩咐刘川盯紧那个怪人,别让那个怪人坏了他的谋划。 一切交代完了以后,鱼禾离开了县衙大牢。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鱼禾随手抄起了一卷竹简,一边翻阅,一边静静的等待。 傍晚的时候,约定的时间到了。 鱼禾出了住处,往庄敏住的地方看了过去,就看到庄敏带着三五个随从,依照约定,离开了衙门,前往了城门处。 庄敏刚走到了县衙门口,头戴翎羽的亡波,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出现在庄敏面前。 为了展现自己的硕壮,亡波特地穿了一身袒胸露乳的皮甲。 他走到庄敏面前以后,还不忘挺一挺自己那略微有些鼓起的肚皮,“庄姑娘,你去哪儿,我陪你去。” 庄敏给了亡波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在衙门里待了一天,想出去走走,不用人陪。” 亡波仰着脑袋道:“那怎么行?我听我姑母说,汉家的难民发起颠来,一个个穷凶极恶。如今平夷城外有上万难民,他们要是发起颠,肯定会伤到你。” 庄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微笑,“我想一个人……” 亡波疑惑的看着庄敏身后的三五个随从,“那你带着人干嘛?” “啪……” 一直关注着庄敏和亡波的鱼禾,无语的拍了一下额头,叹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一个棒槌……” 庄敏话里的意思,相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明白。 人家只是委婉的表示,不愿意跟亡波一起出去,也不需要亡波陪伴。 可亡波居然没听出来。 还问出了一个十分无脑的问题。 庄敏随后还要从亡洢手里要人,还需要亡波从旁帮腔,不好跟亡波撕破脸。 “你想跟着,那就跟着吧。别带太多人,我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庄敏最终还是决定带上亡波。 并且叮嘱亡波别带太多人,只要亡波带的人不多,就不会影响她和鱼禾的谋划。 亡波见庄敏答应让他跟着,喜笑颜开,对于庄敏的要求,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亡波招呼了三个人,跟着庄敏一起离开了县衙。 鱼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略微皱了皱眉头,“希望随后不会出现其他变数……” 亡波的出现,在他的谋划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以亡波对庄敏的重视程度,他肯定时时刻刻盯着庄敏的举动。 庄敏要离开县衙,他肯定会赶过来看一看庄敏想出去干嘛。 这种步步紧逼,不给对方半点喘息之机的追求方式,是很多初入情场的少男少女都会犯的错误。 而错误的追求方式,自然很难获得自己想要的结局。 亡波还会追求庄敏多久,鱼禾不知道。 但鱼禾知道,亡波对庄敏的感情,从一开始,恐怕就结束了。 鱼禾也懒得去管亡波和庄敏的感情,有庄敏盯着,亡波即便是橫插一杠子,也很难多他的谋划造成什么影响。 鱼禾回到了住处,招来了巴山,吩咐了巴山两句。 巴山匆匆离开了县衙。 鱼禾继续坐在县衙里,静等消息。 该谋划的,他已经谋划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参与到谋划中的人去做了。 鱼禾坐在衙门里等消息的时候,庄敏已经带着亡波出了衙门,往北门而去。 亡波跟在庄敏身边,嗡嗡嗡的像是个苍蝇,说个不停。 庄敏一边笑着应付着,一边加快着自己的步子,希望早点摆脱亡波。 两个人带着随从,匆匆赶到了北门口,出了城门,晃荡了一圈,又返回了城里。 亡波的嘴皮子从一开始,就没停过。 而庄敏在进城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丝警惕。 庄敏的身影刚出现在城门内。 一行十五人,突然从城门口两侧的街道内冲了出来,杀向了他们。 十五个人没有什么章法,就是一股脑的往前冲,目标直指庄敏。 庄敏立马吩咐随从挡在了自己身前。 亡波吓了一跳,“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刺客!” 庄敏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对方手持着刀剑,毫无遮拦的向他们冲了过来,摆明了是要行刺。 亡波居然还问是什么人?! 就在庄敏和亡波说话的时候,十五个人已经杀到了他二人近前。 庄敏一边往后躲闪,一边招呼着城外的藤甲兵进城救援。 亡波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想在庄敏面前展现自己的勇武。 他顺势抢过了随从手里的武戈,往十五个人身前一拦,怒喝一声,“我亡波在此,谁敢伤庄姑娘……” 话音刚落,一个浑身穿着脏兮兮衣服,面孔藏在头发里的身影窜到了他眼前。 手里的利剑在一瞬间出鞘。 速度之快,让人应接不暇。 亡波看到那人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利剑已经出鞘,居然愣了一下。 亡波身后的两个随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人抓住亡波一个肩膀,将亡波拉到了身后,迎上了那个持剑的人。 二人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准备迎敌。 那人手里的利剑已经划过了他们的脖颈。 “好快……” 二人心头同时浮起了这个念头。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肩头又浮起了两团血花。 他们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们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那人手里的利剑虽然划过了他们的脖颈,但仅仅只是划出了一道浅痕,他们脖颈上只是破了一层皮。 真正对他们有伤害的,是肩头的那两剑。 那两剑废了他们的胳膊,让他们没办法迎敌。 “殿下快跑!” 二人大声疾呼。 他们也算是句町人当中少有的高手,可在那人手里,连一个回合也撑不过来。 他们就意识到对方是高手中的高手。 亡波在他手里,只有找死的份儿。 随着他们疾呼声落地,四柄长刀捅穿了他们的心腹。 持剑的那人虽然留手了,可他身后的人却没有留手。 亡波见自己两个随从一眨眼的工夫就倒在了地上,瞪着眼睛,吓的说不出话。 正在呼救的庄敏,瞳孔也是一缩。 她心里瞬间慌乱了起来。 脑海中一瞬间涌现出了无数个念头。 我被鱼禾算计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跟我合作?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受我的威胁?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鱼死网破的初衷? …… 庄敏一瞬间想了很多。 由不得她不多想。 鱼禾手底下的人出手之狠辣,超出了她的想象。 明明只是演一场戏而已。 可是一出手,居然就要了两条人命。 两个随从的性命,庄敏还不在乎。 可若不是那两个随从眼疾手快,那么现在身首异处的,恐怕就是亡波。 亡波虽然不堪,但也是句町王亡承的长子,有资格继承句町王位的王储。 他要是身首异处,句町王亡承估计就炸了。 周钦只是杀了他的兄长,他就敢率众造反。 鱼禾若是杀了亡波,句町王亡承大概能带人将平夷给屠了。 至于平夷能不能碰的问题,句町王亡承盛怒之下,绝对不会考虑。 九成九的句町人,都具有一种侠义精神,那就是快意恩仇。 他们遇事,那就是先宰仇敌,再讲其他的。 亡波的性命有多重要,庄敏相信,鱼禾肯定很清楚。 但鱼禾的人一出手就有杀死亡波的架势。 庄敏没办法继续冷静下去。 庄敏眼见十五个刺客快要逼近到傻站在原地的亡波身前,她没有半分犹豫的冲上前,将亡波拽到了自己身后。 那个身着脏衣服,看不清面目,手持利剑的人,最先扑到了庄敏近前。 看清楚庄敏是个女子以后,那人将快要落到庄敏脖颈处的利剑一斜,顺着庄敏的衣服划了过去,在庄敏衣服上划出了一个浅浅的划痕。 那人利剑一撩,刺向了庄敏的随从和亡波等人。 庄敏见那人明明有杀死她的机会,却放弃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证明鱼禾还算是有点操守,并没有对她这个合作伙伴痛下杀手。 眼看着其他刺客已经冲了过来。 庄敏没有多想,拉着亡波就往城外跑。 “贼子休得放肆!” 就在庄敏拉着亡波往城外跑的时候,一声怒喝从城内传来。 紧接着就看到了鱼丰策马,带着人冲杀了过来。 鱼丰人未到,声先至,但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一道倩影策马而出,手里的长鞭瞬间甩了出去。 七尺长的长鞭,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一个刺客背后,将其抽翻在地。 鱼丰紧随其后,带着人如同虎狼一般杀进了刺客群中。 刺客们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骗了,有心开口,但鱼丰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鱼丰带着人杀进了刺客们当中以后,没有留手,所过之处,几乎都是一刀封喉。 手持长鞭的倩影怒吼一声,“留下活口,我倒是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句町王储?!” 鱼丰听到这话,哪还敢留手,杀的更起劲。 城外的藤甲兵冲进城门的时候,鱼丰已经将十五个刺客中的十四人枭首。 只有一人,还活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7章 任方再次背锅 那人手持一柄八面剑,以一敌数十,不落下风。 “没想到平夷城内还藏着如此高手?!” 亡洢策马走到鱼丰面前,瞪了鱼丰一眼,冷冷的道。 亡洢在责怪鱼丰没有听从她的吩咐,没有留活口。 鱼丰面无表情,也没有搭话。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正在撕杀的那个人。 他在猜测那个人的身份,也在思考鱼禾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招揽了如此厉害的一个高手。 如此高手,鱼禾居然让他出来当死士,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他觉得他有必要回去以后找鱼禾好好问个清楚。 亡洢见鱼丰不搭话,没有再搭理鱼丰,她盯着那个手持八面剑,正在撕杀的人,冷声下令,“给我生擒了他!” 鱼丰带的人,庄敏的人,都没有动。 亡洢面色一冷,“我的话不管用?” 鱼丰赶忙摆摆手,六盘水义军瞬间扑了出去。 庄敏对围绕在她身边的藤甲兵也吩咐了一声,“你们也去……” 上百人瞬间围上了那人。 鱼丰和庄敏看到那人陷入到了绝境,心里有些紧张。 那人若是被抓住,被亡洢问出一些什么,那他们都完了。 鱼丰和庄敏希望那人立马被杀死,或者自知不敌拔剑自刎。 可那人越战越勇。 不仅没有被瞬间拿下,反而硬生生的盯着上百人的攻伐,杀出去了一丈多远。 亡洢下令,必须生擒,反而给了那人机会。 六盘水义军和藤甲兵虽然围困着他,可却没办法痛下杀手。 他们不仅不能全力出手,反而得处处留手,生怕伤到对方性命。 眼看着那人从城门洞子的一头杀到了另一头,亡洢终于意识到此人生擒的机会十分渺茫。 她果断下令,“宰了他!” 可惜,似乎有点晚了。 那人在冲出了城门口以后,先是往东一个猛扑,将围困他的人注意力吸引住了以后,快速的回身,砍翻了几个拦在西侧的人,杀出了一条路逃窜而去。 藤甲兵追不上。 六盘水义军策马去追,不仅没能将人拿下,反而还丢了一匹马。 那人跨上了马背以后,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当中。 鱼丰和庄敏见那人逃了,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废物!一群废物!” 亡洢跨坐在马背上,愤怒的骂着六盘水义军和藤甲兵。 “上百人,居然留不住一个人!” “……” 鱼丰见亡洢越骂越起劲,忍不住道:“我手底下的人,只是寻常的县卒,拼杀了十数贼人,已经精疲力竭,再对上那等高手,自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亡洢瞪着眼,怒喝道:“平夷城内,有如此强贼潜伏,你不觉得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吗?” 鱼丰苦着一张脸,“我可没办法给殿下一个交代。” 亡洢听到这话,意识到自己被气糊涂了。 鱼丰确实没办法给她一个交代,准确的说是没资格给她一个交代。 她想要交代,也得问县宰任方去要。 毕竟,明面上,任方才是平夷的主官。 亡洢恶狠狠的瞪了鱼丰一眼,策马上前去看亡波。 亡波有点失魂落魄。 倒不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伤了。 而是在刚才的混乱中,他不仅没能保护好庄敏,反倒被庄敏保护,他心里有一种耻辱感,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庄敏。 他想在庄敏面前表现出自己英勇的一面,可最后庄敏看到的却是懦弱的一面。 “波儿,是不是受伤了?” 亡洢策马到了亡波身前,跳下马背,关切的询问。 她一边询问,一边在亡波身上仔细检查。 发现亡波没有受伤以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阿……姑……我……我……没事……” 亡波缓缓回神,吞吞吐吐的丢下了一句话后,闷头离开了此地。 亡洢见亡波没有受伤,大致也猜倒了亡波为何会如此反常。 “哎……” 亡洢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庄敏,“庄姑娘没有受伤吧?” 庄敏缓缓摇头。 亡洢干笑着帮亡波解释了一句,“我那个傻侄儿一直在王宫里学习汉人的学问,从没经历过战事,第一次碰到此事,难免有些慌神……” 一个句町人,还是一个句町王子,没经历过战事? 庄敏不信。 但亡洢特地解释这此事。 庄敏就假装信了,“亡波殿下刚才很英勇,刺客出现以后,他就拦在了我的身前,帮我挡住了刺客。可惜刺客人数太多,亡波殿下带的人又少,所以才落了下风。” 庄敏不仅假装信了亡洢的话,还顺着亡洢的话说。 亡洢听到庄敏这话,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有些骄傲的道:“没想到我那傻侄儿还是有些担当的,碰到了刺客,居然懂得先保护你。 就是武艺不济,回头得找人好好操练一番。” 庄敏附和着点点头。 待到亡洢说完话。 庄敏对鱼丰一礼,“此次多谢鱼主簿搭救。若非鱼主簿搭救,庄敏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鱼丰很客气的摆摆手,“这是鱼某应该做的……” 亡洢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发火,只能冷哼了一声道:“敏儿不必谢他,保护我们,本就是他的职责。” 亡洢之所以没有发火,是因为她觉得庄敏把鱼丰当成了一个外人,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这说明他那个傻侄儿还有机会。 毕竟,救庄敏的不只有鱼丰,还有她。 但是庄敏只想鱼丰道谢,那就说明庄敏对鱼丰很客气。 一个人,唯有对客人,才会十分客气。 鱼丰听到亡洢的话,干笑着道:“殿下说的对,保护庄姑娘,是我们的职责。” 庄敏缓缓摇头,“鱼主簿保护两位殿下,自然是职责。可保护我,并不是职责。” 鱼丰知道庄敏这是在为随后的事情铺路,所以没有再多言。 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句‘不客气’。 亡洢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庄敏最先说出的话,有点将他们姑侄当自己人的意思,可随后的话又十分见外。 亡洢一瞬间有点猜不透庄敏的心思。 “敏儿受惊了,先随我会县衙,看我帮你讨一个说法。” 亡洢朗声说了一句,跨上了马背,气势汹汹的直奔县衙。 …… 县衙里。 任方正侧躺在凉席上饮酒,他丝毫不知道,麻烦已经上们了。 老仆酿的酒虽然有些寡淡,但是用小火炉温一下后,别有一番风味。 任方最喜欢抱着温酒,躺在凉席上独饮。 “阿耶,出事了!” 就在任方独饮到了微醺的地步的时候,任舒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屋内,一进门就惊声喊着。 任方瞪着有点迷糊的眼睛,看着儿子,“难民们已经安置妥当,鱼氏父子也被句町人给盯上了,能出什么事?” 任舒急吼吼的道:“句町王子亡波和庄氏的庄敏刚才在北城门口遇刺。贼人十分强横,差点伤了他们二人性命。 句町王妹亡洢正气势汹汹的向衙门奔来,看架势,像是来找您讨说法的。” 任方的醉意瞬间就没了,他愕然的瞪大眼,“平夷县还有这等强人,我怎么不知道?” 任舒点着头道:“鱼主记说,应该是前些日子袭击曹、张、墙三家的强人所为。虽然衙门剿灭了一部分,但有一部分还藏在城内。句町人到了以后,封了四门,他们要出去,就只能从句町人身上下手。” 任方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任舒不知道袭击曹、张、墙三家的强人是谁,但他知道。 分明就是鱼禾父子和那些夜郎人。 分赃的时候,他还从中分润了一份。 至于城里潜藏着强人,那是他放出去迷惑其他大户的假消息。 如今鱼禾告诉任舒,说是潜藏在城里的强人,袭击了句町王子亡波和庄氏的庄敏。 任方怎么可能会信? 分明就是鱼禾父子让人袭击了句町王子亡波和庄敏。 鱼禾让任舒给他带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帮着擦屁股。 任方当即就恼了,“无耻!恶心!臭狗屎!” 任方破口大骂。 你们父子去闯祸也就算了,为何要拉我下水?! 我是欠你们父子的?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你们还要不要脸?! 任方几乎将难听的话全部骂了一遍。 狗日的鱼禾父子,明明已经攀上了句町王妹,居然还要闹幺蛾子,给他找麻烦。 “阿耶,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亡洢殿下吧。” 任舒一脸担忧的道。 任方倔强的道:“谁惹出的麻烦,谁去解决,我不管!” 任舒苦着脸道:“可鱼主记说了,城里的强人都是从难民当中出来的。亡洢殿下如果知道了此事,肯定向难民开刀。” “嘭!” 任方愤怒的将手里的酒壶甩了出去,“狗东西,就知道威胁我!” 任舒愕然的看向任方。 任方吹胡子瞪眼的道:“看什么看,还不准备准备,迎接亡洢殿下。” 任舒急忙点头,下去做准备。 任方在任舒离开以后,指着鱼禾父子居住的地方,就是一通谩骂。 狗日的鱼禾不当人子,逮住他的痛处以后,就使劲的捏,一点儿留手的意思也没有。 任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甚至还有拉着鱼禾父子一起死的决心。 但他不能不在乎城外的那些难民。 鱼禾用城外的难民威胁他,几乎是一威胁一个准。 …… …… 【PS:凌晨上架,求个首订,上架单章就不发了,成绩太差,没脸发……希望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别让咱死的太惨(捂脸)……拜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8章 滚刀肉?!(求首订!) 任方在任舒和夫人伺候下,穿戴上了官服官帽以后,亡洢气势汹汹的杀进了衙门。 任方恭恭敬敬的站在正堂内等候。 亡洢入了正堂,大马金刀的往正堂的官几上一坐,冷着脸,质问,“任方,我兄长看你恭顺,让你继续充任平夷县宰,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兄长的?” 任方对亡洢遥遥一礼,认真的道:“外臣对句町王殿下恭敬有加,不知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任方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他也没办法,他总不能一开口就说自己有错吧? 那跟找虐有什么区别? “从何说起?”亡洢冷哼,“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有贼人在北门口,刺杀我侄儿和庄姑娘?” 任方‘大惊失色’,“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刺杀王子殿下和庄姑娘?” “嘭!” 亡洢拍桌而起,瞪着任方,恼怒的质问,“你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平夷县内有什么贼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任方一脸迟疑。 站在门口的鱼丰闯进了正堂,趴在任方耳边,假装低声道:“县宰,经过卑职调查,发现刺杀王子殿下和庄姑娘的是袭击曹、张、墙三家的流寇……” 鱼丰的声音很低,但是坐在高处的亡洢却听的清清楚楚。 显然,鱼丰的话就是说给亡洢听的。 任方瞪着鱼丰直翻白眼。 他很想质问鱼丰,还有没有点良心。 你儿子已经说了一遍了,你再说一遍,是觉得我好欺负? “嘭!” 就在任方看着鱼丰翻白眼的时候,亡洢拍着案几,冷声质问,“任方,你还有什么话说?” 任方心里叹了一口气,有苦难言。 上了贼船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仅不能揭穿贼人,还得帮贼人擦屁股。 造孽啊! 任方脸上摆出了一副难看的神色,道:“殿下,外臣记得,城内确实有一股流寇。只是那流寇势大,又善于躲藏。外臣手里的数十人手,实在难以查清他们身在何处。” 说到此处,任方一脸幽怨的盯着亡洢,“此事……此事也怪不得外臣……外臣也有心将平夷城里的贼人清除的干干净净。 可外臣手里人手有限,外臣又没得到句町王殿下许可,不敢随意在平夷征召兵卒。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贼人在平夷肆虐……” 任方此话一出,亡洢愣了,鱼丰和庄敏也愣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任方还真是个人才。 天大的麻烦,从他嘴里转一圈,倒成了别人的责任了。 亡洢在短暂的愣神过后,气的发抖,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听你的意思,平夷出了刺客,到成了我兄长的错?!” “不敢……实在是外臣手里人手有限。此前贼人在城里肆虐,外臣带人清剿,剿灭了一部分贼人,但衙门里的人手也损伤不少。 原本外臣想着,打开城门,放那些贼人离去,就当是花钱卖了个太平。 可殿下到了以后,带人堵在了城门口。 衙门里剩下的人又要时时刻刻此后在两位殿下和庄姑娘身边,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听你的意思,不仅我兄长有错,我也有错?!” 亡洢气、抖、冷,她想将任方大卸八块。 明明是任方保护不力,怎么到了任方嘴里,成了他们兄妹拖累了任方擒贼的进度。 任方一本正经的道:“外臣绝无此意!” 亡洢指着任方,怒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任方一脸郑重的道:“殿下非要将此事强加给外臣,外臣也认了。请殿下责罚!” 亡洢愤恨的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任方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大有一副‘你杀吧,我累了’的意思。 亡洢真想宰了任方。 可宰了任方以后,他们又没有合适的人手掌管平夷。 牂柯郡其他几县的汉官,大部分都被他兄长杀了,剩下的那一些,不是为他兄长引为了幕僚,就是留在句町县当起了教书先生。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重任,而且不比任方轻。 他兄长绝对不可能让他们离开句町县。 平夷县情况特殊,又不适合被句町人掌管。 一旦句町人坐上了平夷县县宰的位置,很容易挑动冯茂的神经。 平夷县汉人又多,句町人坐上了平夷县县宰的位置,难保平夷县的人不会闹事。 平夷县的人一闹,就没办法如数上缴一万匹布。 这对句町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他兄长当初答应让任方继续充任平夷县宰,可不仅仅是因为任方亲自跑了一趟句町县。 更重要的是,任方继续充任平夷县县宰,不仅不会触动冯茂的神经,还能让他们句町在平夷县获取巨大的利益。 他兄长倒是能扶持一个汉人代替任方,可扶持起的人会不会跟他们一条心很难说。 其他人的软肋是什么,他兄长很难猜。 任方的软肋是什么,几乎摆在了明面上,根本不需要猜。 只要拿平夷的百姓威胁任方,任方就不得不对他们唯命是从。 总之,留着任方,好处多多。 杀了任方,他们很有可能会失去平夷。 亡洢面对任方求死的架势,有点骑虎难下,心中的怒火也因此变得更胜,“你真当我不敢杀你?今日有一个贼人逃了,我给你三日,抓住他。抓不到他,我就让你去死。” 亡洢给了任方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她给了任方三日,让任方将功赎罪。 任方若是不能抓到那个贼人,那她就只能痛下杀手。 到时候丢了平夷,被她兄长责罚,她也认了。 她堂堂一个王女,总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县宰给制住。 任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拱手道:“喏……” 亡洢冷哼,“别想着找一个人蒙混过关。那贼人的武艺,我亲眼见过。抓到他以后,我要让句町武卒一起上,试一试他的分量。 到时候你抓的人实力不济,又或者对不上号,我就将你扔到军阵中,乱刀分尸。” 任方再次拱手,应允了一声。 亡洢丢下了任方和鱼丰等人,气呼呼的离开了正堂。 亡洢一走,鱼丰忍不住夸赞,“县宰真是厉害……” 任方碍于庄敏在场,只是瞪了鱼丰一眼,没有言语。 等到庄敏道了一声‘告辞’,离开以后。 任方扑上前,拽着鱼丰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道:“你们父子到底想做什么?你们父子玩死我才甘心吗?你明明已经攀上了亡洢,为何还要闹妖?!” 事到如今,鱼丰也只能跟任方实话实说了,他苦着脸道:“我真要是攀上了亡洢,又何必闹妖呢?” 任方一愣,恼怒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父子之前是在戏耍我?” 任方指的是鱼禾父子为了鱼丰纳妾争吵的事情。 鱼丰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是县宰误会了……当日我和禾儿说的是滇地庄氏,而非句町亡氏。” 任方愕然的盯着鱼丰,“你们攀上的是庄氏?” 鱼丰点点头。 任方愣愣的道:“那今日庄敏遇刺……” 鱼丰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坦诚道:“是禾儿和庄姑娘的谋划……目的是让我们父子名正言顺的加入到庄氏门下。” 任方略微思量了一下,就大致猜倒了鱼禾和庄敏谋划的内容,他盯着鱼丰,颤声道:“所以……你们父子随后会跟着庄敏离开,将所有的麻烦全丢给我。让我和平夷上下的百姓在句町人手里自生自灭?!” 鱼禾父子若是真的借机跟着庄敏离开,将所有麻烦丢给任方的话,那任方乐子就大了。 任方心里充满了恐惧和胆寒。 恐惧的是,鱼禾父子一走,他就要面对句町人所有的狂风暴雨。 句町人又不傻,他们或许会被鱼禾父子蒙蔽一时,但绝对不会被鱼禾父子蒙蔽一世。 一旦句町人明白了鱼禾父子和庄敏算计了他们,他们又奈何不了鱼禾父子和庄敏的话,就会将所有怒火发泄在他和平夷百姓身上。 任方不认为句町人彻底怒了以后,还会心慈手软。 胆寒的是,鱼禾父子太过狠辣。 狠辣到他为鱼禾父子鞍前马后多日,不仅没能从鱼禾父子手里讨到半分情谊,反而被推入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鱼丰听出了任方的恐惧和胆寒,他知道任方又多想了,“县宰不必担心,我们父子不会走。我们父子结交庄氏,只是为了借助庄氏,摆脱句町人纠缠。” 任方惨笑一声,“我还能信?我还敢信吗?” 鱼丰盯着任方,认真的道:“我鱼丰说话,虽然谈不上一言九鼎,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 任方沉默了一会儿,自嘲的一笑,“但愿如此……” 正堂外。 得知亡洢兴师问罪已经被任方应付过去了以后,赶过来问消息的鱼禾,听到了鱼丰和任方的对话,脚下一顿。 “哎……该死的乱世,能把人逼疯了……” 若是太平盛世,鱼禾父子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跟任方有交际,纵然有交集,鱼禾父子有很大的几率会将任方这个好官引为至交。 可这是乱世。 乱世,命比什么都重要。 任方不敢相信鱼丰的话。 可鱼禾信,因为鱼禾听出了鱼丰是认真的。 他没有进正堂,而是折道去了庄敏的住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9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鱼禾到了庄敏的住处,就看到了庄敏跪坐在席上静等着他。 他一进门,庄敏饱含幽怨的声音传进了他耳中。 “鱼主记真的不怕死吗?” 鱼禾在庄敏幽怨的目光中,脱下了靴子,跪坐在了庄敏对面。 庄敏再次开口,“鱼主记知不知道,我今日差点就回不来了?” 鱼禾已经通过六盘水义军了解到今日在北城门处发生的一切。 对于牢房里那个怪人爆发出了强悍武艺,鱼禾深表惊叹。 但鱼禾并不害怕。 鱼禾虽然不知道那个怪人是什么人,但他明明有越狱的势力,却甘心待在牢房里,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信念和坚持。 那个怪人将‘千金一诺’挂在嘴边,那就说明他很重视自己的承诺。 鱼禾告诉过他,不能擅伤人命,更不能挟持女子,他答应了,必然会做到。 当然了,鱼禾也留了一个心眼,特地吩咐刘川盯着他。 他只要违背对鱼禾的承诺,那些前去挟持庄敏的人,就会率先将他铲除。 所以鱼禾并不担心因为那个怪人的加入,他的谋划会出现问题。 亡波非要跟庄敏出去的时候,鱼禾就猜倒了可能会有些动荡。 但结局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为了确保亡波和庄敏的性命,鱼禾还派遣了巴山带着一群人藏在暗处,扮作游侠儿,以备不时之需。 巴山等人如今恐怕还藏在北城门两策的民宿里,手里的弓弩恐怕还对着城门洞子。 鱼禾展颜一笑,“庄姑娘说笑了,我既然刚让庄姑娘孤身犯险,自然能确保庄姑娘的安危。” 庄敏瞪起眼,一脸愤怒。 可惜年纪太小,面孔太过稚嫩,所以不仅没表现出愤怒,甚至还有点小可爱。 “我是感受到了你的诚意,可你知不知道亡波差点死在了你的人剑下。若不是我及时救下亡波,亡波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亡波死了,亡洢肯定会让平夷城内所有人陪葬。” 鱼禾笑而不语。 庄敏更怒了,“你觉得我说的是戏言?周钦只是杀死了亡承早就有心除掉的前句町王,亡承就敢率领句町上下造反,甚至引起了西南百族响应。 亡波若是死了,你猜他会不会让亡洢屠了平夷? 平夷对句町固然重要。 但还没有重要到难以割舍的地步。 更没有重要到需要搭上以为句町王爱子的地步。” 鱼禾眉头微微一挑,“亡承果然有心除掉自己的兄长?” 鱼禾很早以前的就猜测到,周钦那个傻子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没想到是真的。 庄敏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出了句町王王位更替的秘密,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闭上了嘴。 鱼禾感慨道:“句町王果非常人。滇王比句町王还谨慎,应该是一个不逊色句町王的人物。难怪你庄氏招揽了那么多犯官,我无法在滇地坐大。” 庄敏虽然不愿意跟鱼禾讨论句町王王位更替的秘密,但听到了鱼禾的说辞,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居然早就猜倒了句町王王位更替有问题?” 鱼禾笑道:“这个很容易猜……前句町王手握一国,肯定不是什么蠢货,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头上轻而易举的被周钦给宰了。 必然是有人钳制了他手下的人马,给了周钦一个杀前句町王的机会。 而句町国,能钳制前句町王手底下的人马,无非就是句町的几个王族。 前句町王死后,亡承立马继承了王位。 亡承从中获益最大,那么钳制前句町王手底下人马的,必然是亡承。 明面上看,是周钦那个蠢货杀了前句町王。 可实际上是亡承借周钦的手,除掉了前句町王。” 庄敏听完鱼禾一席话,暗自心惊。 她没料到鱼禾仅凭着一些只字片语的传闻,就推断出了句町王位更替真正的秘密。 她暗自思量了一番,有心考校一下鱼禾,于是开口问道:“亡承只是想夺位而已,他有很多办法能除掉前句町王,为何他要借周钦之手?”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这就是亡承的聪明之处。前句町王如果死在了他手里,必然会引起人怀疑。前句町王手下的忠臣,前句町王的儿女,必然会追查到底。 亡承很有可能会被挖出来。 句町国很有可能也会陷入到内乱。 亡承借着周钦之手杀死前句町王,不仅能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还能将一切的麻烦都转移到朝廷身上。 亡承为了给前句町王报仇,反了朝廷,此举甚得句町人心。 朝廷发兵攻打句町,亡承刚好可以借机强势收拢句町其他部族首领手里的兵马,顺势将句町所有的兵马握在自己手里。 亡承一番谋划下来,不仅得到了句町王位,还成为了句町有史以来权力最集中的一位王。” 庄敏眉头一挑,鱼禾所言,跟她阿耶分析的一模一样。 但庄敏并没有将此事说出来,而是淡然笑道:“鱼主记想多了,句町的一切,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 鱼禾笑而不语。 庄敏虽然否认了他所说的一切,但是他坚信自己说的就是真相。 庄敏干咳了一声,微微板起脸,“鱼主记,我们还是说一说今天刺杀的事情吧。鱼主记的人今日差点杀了亡波。 亡波一死,我也难逃罪责。 我阿耶可不会为了我一个女子,跟句町王为敌。 鱼主记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鱼禾瞥了庄敏两眼,“你不是没事吗?” 庄敏瞪起眼,提醒道:“我说的是亡波!” 鱼禾自信的道:“亡波也不会有事。我在城门口设了一支伏兵,你们真要是有生命之危,他们一定会杀出去。” 庄敏将信将疑,“真的?” 鱼禾点头,“明日等我的人退走以后,庄姑娘可以派人到城门口两侧的屋舍内查看一番。” “我会派人去查的。” 庄敏并没有轻信鱼禾,她果断的答应派人去查探。 “城门口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庄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向亡洢殿下申明我们之间的关系?” 鱼禾盯着庄敏发问。 这才是他找庄敏的目的。 今日是亡洢给他们父子最后的期限。 庄敏如果不跟亡洢申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难保亡洢不会突然动粗。 “明日天明,我会向亡洢殿下说明心意。不过亡波遇刺,亡洢殿下正在气头上,亡洢殿下会不会答应让你们留下,我可不敢保证。” 庄敏笑眯眯的说着。 鱼禾笑道:“庄姑娘答应了要让我们父子留在平夷,若是做不到,那我就只能将跟姑娘合谋的事情,全部告诉亡洢殿下。” 庄敏一愣,难以置信的瞪着眼,“你在威胁我?” 鱼禾诚实的点了点头,“亦如昨日姑娘威胁我。” 庄敏气急败坏,“我会怕你威胁?!你要说尽管去说,反正到时候亡洢殿下要杀人,杀的可不止我一人。你们父子,还有你们父子手底下的那些人都得死。 亡洢殿下虽然有点心计,但性子很直。 她要是知道了你们父子骗了她,还在背后算计她,一定不会轻饶你们。” 鱼禾笑眯眯的道:“那又如何,你也好,句町人也罢,都留不住我们。” 庄敏盯着鱼禾,“你趁着刺杀我和亡波的时机,又做了其他谋划?” 鱼禾此前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如今居然不受她威胁,那就说明鱼禾肯定趁机做了其他谋划,已经不怕她手底下的人堵住东、北两处城门了。 鱼禾没有隐瞒,点头道:“我埋伏在城门口屋舍内的人,在你们离开了以后,趁机离开平夷城。他们的数量不少,加上我们埋伏在城外的人,里应外合,攻破一座城门,还是轻轻松松的。 所以,现在的平夷城,我们想留就留,想走随时都能走。 庄姑娘若是能让我们留在平夷,自然皆大欢喜。 庄姑娘若是不能让我们留在平夷,那我们立马会远遁千里。” 庄敏气的指着鱼禾破口大骂,“你不守信用,卸磨杀驴!” 鱼禾的做法实在是太无耻了。 无耻到她这个很少说脏话的人也忍不住开口骂人。 鱼禾丝毫没有在意庄敏的谩骂,他认真的道:“庄姑娘说笑了,庄姑娘别忘了,是你先威胁我们的。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我也没想过毁约,毕竟我们在平夷还有一些家底,我也不想轻易舍弃。 只要庄姑娘能让我们留在平夷,以后我们就是你们庄氏的门人。 我之所以派人趁机离开了平夷,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我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喜欢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上。” 鱼禾说的是实话,但庄敏听着十分刺耳。 庄敏觉得,是她大意了,看轻了鱼禾。 她以为农大祭司对鱼禾评价过高。 如今看来,农大祭司对鱼禾的评价不仅不够高,而且还不准确。 鱼禾不仅善谋、多智,还是一个睚眦必报,十分腹黑的人。 如此人物,真要让他在平夷这个两不管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发展几年,那还了得? …… …… 【PS:跟兄弟们汇报一下成绩,首订一百八……扑的妥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0章 两千多年前的绿茶 让如此人物,披着庄氏的虎皮在西南厮混,到底是祸是福? 庄敏心里恼怒之余,涌起了浓浓的担忧。 她觉得她应该是做错了,当初就不该生出招揽鱼禾父子的心思,更不该答应跟鱼禾合谋。 她就应该在见到鱼禾父子的第一面,让人将鱼禾父子拉出去宰了,以绝后患。 如今上了鱼禾的贼船,想下去都难了。 如今威胁鱼禾不成,反被鱼禾威胁。 自己还真没办法跟鱼禾撕破脸皮,将所有的事情全抖到亡洢面前去。 庄敏心里十分难受,咬牙切齿的对鱼禾道:“你狠!明日我会先去请亡波出面说项,再去见亡洢。有亡波帮忙说项,应该能让你们父子留在平夷。 不过你们父子想留在平夷,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你可别想着再威胁我,让我庄氏帮你出力。 你若是再威胁我,那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我身为庄氏嫡女,早就做好了为维护庄氏利益牺牲的准备。” 鱼禾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庄敏的底线。 他也没想着挑衅庄敏的底线。 他爹答应了任方,非要留在平夷。 他也割舍不了平夷的那些基业。 能留在平夷就好了,其他的他并不奢求。 “那就这么说定了……” 鱼禾没有继续跟庄敏寒暄,他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庄敏的屋舍。 刚出了庄敏的屋舍,就听到了屋舍内响起了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的声音。 鱼禾自嘲的一笑。 他也不想如此下作的威胁一个女子帮他出力。 可除了庄敏,没人能让亡洢松口,让他们留在平夷。 鱼禾仰头,往着天上的残月,看着漫天的星斗,叹了一口气,“想在乱世中活下去,不容易……更不能有良心……” 鱼禾踏着月色,伴着星光,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夜色入幕,笼罩了县衙,也笼罩了整个平夷。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庄敏就以探望的名义,到了亡波屋舍前。 亡波屋舍门口守着两个句町武卒,手持着武戈,挡在门口。 庄敏一到,他们分开了武戈,任由庄敏进入到了亡波屋舍。 亡波彻夜未眠,蹲坐在床席上,愣愣的盯着沾染着金辉的梁柱发呆。 “亡波……” 庄敏进入到了亡波屋舍,轻声呼唤了一声。 亡波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垂下头。 昨日他表现出的懦弱,历历在目。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神。 庄敏通过亡波的反应,看出了亡波被打击的不轻。 她其实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亡波面前,继续刺激亡波。 但鱼禾那个腹黑的家伙,逼着她必须尽快解决他们父子留在平夷的事情,她不得不找到亡波。 庄敏走到亡波身边,也没有忌讳什么男女之别,往床席的一角一座,略显调皮的道:“听亡洢阿姑说,你昨日受惊了?” 亡波身躯一僵,有些吞吞吐吐,“没……没……” 他确实受惊了,但他绝对不会当着女神的面承认。 庄敏眨着眼,笑嘻嘻的道:“那就好……昨日鱼主簿救我们一命,我们理应报答。我思索了一夜,决定将他招揽到我庄氏门下,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你觉得如何?” 亡波愣了一下。 他没什么心机,见庄敏兴致勃勃的说要报答鱼丰,还准备将鱼丰招揽到庄氏门下,他也不好扫庄敏的雅兴,就顺着庄敏的心思点了点头。 “好……” 庄敏笑容灿烂的道:“你也觉得不错?” 亡波下意识点头。 庄敏兴奋的拍了拍手,“我就知道,你的想法跟我一样。” 亡波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庄敏,见庄敏兴奋的盯着他,他立马垂下头,耳根子略微浮起了一丝殷红。 庄敏那句‘你的想法跟我一样’,让他小心肝有点受不住的乱跳。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汉家先生教授的那些‘心有灵犀’之类的话。 “差点忘了……平夷是你们句町的地方,鱼丰也算是你们句町的人。我将鱼丰招揽到庄氏门下,恐怕亡洢阿姑不会答应。” 就在亡波红着耳根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庄敏精致的小脸耷拉了下来,有些闷闷不乐的嘀咕着。 亡波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只是一个汉家的小吏而已,我就能做主将他送到你们庄氏门下充任门客。” 庄敏惊喜的抬起头,“真的?” 亡波郑重的点头。 庄敏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担忧,“就怕亡洢阿姑不会答应……” 亡波拍着胸脯,“我去帮你说,阿姑如果不答应,我就跟她撒泼。” 庄敏脸上瞬间浮起了一丝笑脸,“真的吗?你待我真好。” 亡波嘿嘿傻笑了起来,像是吃了蜜一般。 不过庄敏并没有答应此事,她故作思量了一番,摇着头道:“还是算了……让你一个堂堂王子殿下,为一个汉家小吏去撒泼,有失颜面。” 亡波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没了,他有些急了,“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王子。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能做到。” 庄敏再次摇头,“还是算了……” 亡波固执的道:“不能算!我这就去找我阿姑。一会儿就让鱼丰那个汉家小吏到你门口听命。” 亡波说完这话,不等庄敏拒绝,就起身往门外奔去。 他光着脚,三两步就窜出了屋舍,直奔亡洢的住处。 庄敏看到亡波远去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啐了一口唾沫,“不要脸……” 用这种手段哄骗亡波去帮她要人,她自己心里都臊得慌。 若不是鱼禾那个腹黑的家伙逼她,她也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亡波奔到了亡洢住处的时候,亡洢正准备差人去找鱼丰。 她和鱼丰约定的期限到了,今日鱼丰必须给她一个答案。 鱼丰若是不答应她的招揽,那她就准备送鱼丰去死。 杀过句町人的汉人,句町人若是不用,那就必杀之。 句町人在这方面,还是很硬气的。 当然了,仅限于现在句町人在西南占据着上风的时候。 句町人被前汉爆锤的时候,自然不会这么硬气。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汉人在西南称雄的时候,句町人自然得俯首称臣。 句町人在西南称雄,那必须嚣张跋扈。 不然白称雄了。 一个小小的汉家小吏而已,虽然有点本事,但杀了也就杀了。 影响不了西南的局势,也影响不了句町和新朝的战局。 亡洢刚吩咐了亲随,亲随还没有离开,就看到亡波赤着脚,急吼吼的进了她的住处。 亡洢见亡波精神不错,似乎从昨日的打击中走出来了,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嘴上却训斥着,“不穿靴子四处乱跑,成何体统?你以为你是山林里那些野僚?” 在西南,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汉人看不起蛮夷,懂汉家学问的蛮夷看不起其他蛮夷,其他蛮夷看不起山里的那些蛮夷。 明明是同血同源,但却有明确的鄙视链。 亡洢口中的野僚,便是山林里的野人。 西南百族虽然脱胎于山林,但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山林里的野人。 因为在他们眼里,野人除了破坏,一无是处,是妥妥的蛮夷。 亡波进了亡洢住处,没有在意亡洢的训斥,他开门见山的道:“阿姑,能不能将那个叫鱼丰的主簿调到我麾下?” 亡洢嗔怒的瞪了亡波一眼,起身走到亡波近前,拽着亡波走到她的床塌边上,按着亡波坐下,吩咐亲随帮亡波取了一双靴子和外衣,亲自为亡波穿上,将亡波搭理干净以后,没好气的道:“你要那个鱼丰做什么?你父王为你挑了不少汉家先生,其中不乏在汉家有名望的人,你一个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鱼丰?” 句町王亡承征服了牂牁郡,杀了不少新朝派遣的官员,也收复了不少汉家的官员。 托新帝王莽的福,他们的出身都比鱼丰高。 毕竟,鱼丰只是一个军司马出身。 而牂牁郡各县的县宰、县尉身上都兼任着校尉之职。 他们中间有不少有能耐的人。 句町王亡承曾经希望亡波能从中挑选一二,带在身边,学习一下汉家文化和谋略。 必要的时候还能充任谋士。 可亡波不喜欢。 他不喜欢那些汉家官员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也不喜欢那些汉家官员虚伪的笑脸。 面对亡洢的质问,亡波大大咧咧的道:“我见他有些武艺,想让他教授我习武。” 亡波并没有将庄敏供出来。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并不是蠢的无药可救。 他知道将庄敏供出来,肯定会引起亡洢不喜。 他不希望自己的姑姑讨厌庄敏。 “习武?!” 亡洢皱眉,“我句町勇士多如牛毛,比鱼丰武艺高强的数不胜数。你真要习武,我可以帮你挑选几个合适的人选。 他们的武艺比鱼丰只强不弱。 汉人狡诈,你跟他们习武,有可能学不到真本事,还会被他们算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1章 一家人?! 亡洢以前对汉人的印象还不错。 教授她汉话的,就是一个汉人。 对方在她年幼的时候,对她照顾有加。 所以她对汉人的印象还不错。 纵然被周钦惦记过一次,她依然觉得汉人不错。 直到昨日,亡洢被任方一番滚刀肉似的操作恶心到以后,她对汉人有所改观。 亡波倔强的道:“我就要他!” 亡洢眉头皱的更紧,“他虽然是平夷的小吏,勉强也算是我句町治下的小吏。但他并没有真心实意的投靠我句町。 强行让他归入到你麾下,恐怕不妥。 不如你再等一日,等我将他彻底收服,然后送到你麾下,给你充当个磨刀石。” 亡波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将他给我,我自有办法收服。” 亡洢瞪起眼,“鱼丰看似忠厚,实际上很狡诈。他能以数十逃卒,攻破一座上千人的大营,就足以说明他有些手段。 我都没办法说服他投入我句町,只能以势压人。 你怎么可能收服得了他?” 亡波微微挺起胸膛,嚷嚷道:“你能压住他,那我也能。” 虽说亡洢是亡波的长辈,但是从阶级身份上讲,亡波勉强能压亡洢一线。 句町王子的身份,可比句町王妹高。 亡洢瞥了亡波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你能跟我比?你身份是高,可你没我聪明。 “阿姑,您到底答不答应?” 亡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亡洢搭话,有点撒泼的架势。 亡洢见此,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回头我就让鱼丰去你门下效力。” 鱼丰固然有点能耐,但也只是个小吏而已。 送给亡波当一块磨刀石也行。 只要亡波不撒泼就好。 别看亡波平日里傲的不行,撒起泼来,那是毫无下限。 整个句町,也只有他爹能镇得住他。 偏偏他爹又不在平夷。 亡洢可不希望为了一个鱼丰,让亡波闹一场。 亡波见亡洢答应了,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多谢阿姑……” 道谢过后,亡波起身就走,一脸多留一会儿的心思都没有。 像极那种从家里讨到了零花钱,急着去舔女神的熊孩子。 亡洢见亡波拿了好处就走了,哭笑不得的嘟囔了一句,“臭小子……” 嘟囔过后,亡洢面色一冷,对身边的亲随吩咐道:“你去告诉鱼丰,让他小心照料亡波,若是亡波有什么差池,我就送他们父子一起去死。” 亲随答应了一声,出了亡洢住处,直奔校场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亲随匆匆回到了亡洢的住处,苦着脸向亡洢禀报,“殿下,小人还没来得及叮嘱鱼丰,王子殿下就将鱼丰送给了庄姑娘……” 亡洢下意识的瞪起了双眼,“送给了谁?” “庄姑娘……” “庄敏?” 亡洢皱眉,“波儿难道被人利用了?” 亲随赶忙道:“那倒没有,小人仔细查探过此事,庄姑娘并没有怂恿王子殿下讨要鱼丰。是王子殿下得知了庄姑娘有心报鱼丰救命之恩以后,主动提出要将鱼丰讨要过去送给庄姑娘。 庄姑娘有心劝阻王子殿下,可王子殿下根本不听。 王子殿下从您这里讨走了鱼丰以后,就去找庄姑娘,硬要将鱼丰塞给庄姑娘。 庄姑娘不肯收,王子殿下还不答应。 最后庄姑娘只能硬着头皮手下了鱼丰,让鱼丰充任了她门下的门客。” 亡洢听完了亲随一席话,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怪刚才亡波问她要人的身后,根本不在乎对方忠不忠诚,也不在乎能不能压得住对方。 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将鱼丰送人。 “如此说来,波儿没有被人利用?” 亡洢一边思量着,一边问。 亲随苦笑着摇摇头,“没有……” 亡洢沉吟着道:“大概是波儿昨日在城门口没有保护好庄敏,所以想补偿庄敏,听到庄敏有心报答鱼丰救命之恩,就生出了把人送给庄敏的想法……” 话说到此处,亡洢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声道:“只是……谁家追女子送男人啊?人家不收,还非要硬塞……” 亡洢觉得,自己的侄子在感情上面,真的是一窍不通。 还不如学一学她,直接将喜欢的人弄进房里。 “去告诉庄敏,她若是不愿意将人带回滇池,可以暂时让人留在平夷。” 侄子在感情的问题上一窍不通,亡洢只能从旁出手帮忙。 亡波将句町的小吏硬塞给庄敏,庄敏但凡是有点智慧,都不会把人带回去。 谁知道鱼丰是不是句町人派出去的奸细。 庄敏是被逼无奈才答应收下鱼丰的,那她就不能再逼着庄敏把人带走。 反而得给庄敏大开方便之门,让庄敏别恶了亡波。 反正鱼丰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平夷县也不是句町腹地。 至于鱼丰像是货物一样被人送来送去,心里会不会生怨,亡洢根本不在乎。 亲随得了亡洢的吩咐,立马找到了庄敏,将此事告诉了庄敏。 庄敏没过多久,就到了亡洢房里,谢过了亡洢通情达理,没有为难她。 傍晚的时候,鱼丰父子成为了庄氏门人,又被句町人特许留在平夷的事情,就传遍了衙门。 鱼丰感觉自己遭到了巨大的耻辱,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直到任方抱着两坛子酒,直言上门赔罪的时候,鱼丰才打开门放任方进去。 鱼禾也感觉到自己遭到了巨大的耻辱,他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庄敏的住处,找庄敏兴师问罪。 鱼禾怒气冲冲的进了庄敏住处,一进门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他对庄敏深深一礼,“多谢庄姑娘成全……” 鱼禾知道庄敏有能耐让他们父子在摆脱了句町人以后,还能继续留在平夷。 只是没想到庄敏的动作这么快,短短半日就完成了他的要求。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没有言语。 鱼禾根本不知道,她为了让鱼禾父子留在平夷,牺牲了什么。 鱼禾见庄敏不搭话,笑嘻嘻的夸赞道:“庄姑娘果然厉害,我们父子束手无策的事情,姑娘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庄敏觉得,继续跟鱼禾合作下去,她只有吃亏的份儿,根本占不到多少便宜,所以她没给鱼禾什么好脸色,“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也谢过了,你可以走了。” 鱼禾愣了一下,猜倒了庄敏不想跟他继续合作了,他笑着道:“庄姑娘别这么绝情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应该多亲近亲近。” 庄敏杏眼一蹬,没好气的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鱼禾笑呵呵的道:“随后我阿耶就要迎娶你姑姑,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庄敏冷哼一声,“此事我说了不算,我还得跟我阿耶商量。能不能成为一家人,我阿耶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鱼禾乐了,“听姑娘的意思,是想反悔?这可是个好消息,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阿耶。” 鱼禾说完这话,掉头就准备离开。 庄敏听到鱼禾这话,心里就有气,她冲着鱼禾的背影嚷道:“谁告诉你我反悔了。你们父子根本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避免你们父子以后创出了什么祸事连累了我庄氏。 我一定会告知我阿耶,让他将我阿姑嫁过来,盯着你们。” 鱼禾脚下一顿,回过头冲着庄敏灿烂的一笑,“横竖我们都不亏,不是吗?” 庄敏抄起了桌上的酒盏就扔了出去。 鱼禾闪身一躲,笑着离开了庄敏的屋舍。 庄敏在鱼禾走后,气的直咬牙。 鱼禾心情大好,准备找鱼丰一起庆祝。 赶到了鱼丰房里的时候,就看到了鱼丰在和任方喝闷酒。 任方之前害怕鱼禾父子将一堆麻烦丢给他跑了,所以对鱼禾父子有疏离之意。 如今得知鱼禾父子会留下,又对鱼禾父子亲近了不少。 他拉着鱼丰喝了不少酒,倒了不少苦水。 说到亡洢给他们三天期限,让他们捉拿逃走的刺客的时候,两个人脸上同时浮起了一丝忧愁。 鱼禾进了屋内,见二人一脸愁容,忍不住开口,“阿耶,如今我们不仅摆脱了朝廷的追杀,还彻底摆脱了句町人的摆布,你应该开心才对,为何满脸愁容?” 鱼丰没有回答鱼禾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从哪儿找到那么一个强人,又把他藏在了何处?” 六盘水义军上下,四海镖行上下,所有的人,鱼丰都见过,里面绝对没有能敌百人的剑客。 漕少游的剑术虽然不凡,但还做不到百人敌,更没办法在百人围困中脱身而去。 鱼禾愣了一下,仔细咀嚼了一下鱼丰的话以后,反应了过来,“阿耶说的是城门口的那个剑客?” 鱼丰点头。 任方盯着鱼禾,等待鱼禾的答案。 “这事您得问县宰啊。” 鱼禾摊开手,给了鱼丰和任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任方愣愣的道:“问我?你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鱼丰赞同的点头。 鱼禾实话实说,“那人一直被关在县衙的大牢里。看他的穿着,应该在牢里关了不少日子。我去牢里调人的时候,他主动请缨,说要帮我。 我看他似乎是个侠士,又重承诺,所以就答应了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2章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侠士?!” 任方又是一愣,许久以后瞪着眼道:“可是甲字三号牢里的那个人?” 鱼禾去牢里的时候,没仔细看牢房的编号,听到任方的话以后,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应该是……” 任方一脸惊愕的道:“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侠客,而去还是一个有大能耐的侠客。” 鱼丰听到任方这话,忍不住问道:“县宰知道此人。” 任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游侠儿当中真有似季布一般一诺千金的人物。” 鱼丰和鱼禾父子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任方,静等下文。 听任方说话的语气,对方明显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任方没有卖关子,他缓缓的道:“那人名叫吕嵩,是前任县宰留下的罪囚,衙门文书中记载,他是武陵人,善用一柄未开锋的八面剑,所以有个诨号叫藏锋剑,也有人叫他武陵大侠。 前任县宰坐衙的时候,乡里的庄户在城外的山林里碰到了身中蛇毒的他,将他救下。 他说欠那位庄户一条命,然后就离开了。 那庄户还骂他没良心。 也不道一声谢就走。 后来拿庄户遭了难,被大户强占了妻女。 他突然出现,宰了大户,救下了庄户的妻女。 为了不连累庄户,自负双手进入到衙门投案。 衙门当时查了此案,疑点重重。 所以并没有将他斩首示众,一直关在牢房里。 他在牢房里,一直遭人欺辱,久而久之,大家都说他没什么能耐,是替庄户顶罪的。 没想到他真有能耐,而且还如此厉害。” 任方说到最后,一脸感慨。 鱼丰皱眉道:“既是命案疑犯,纵然不会被斩首,也应该被发配。怎么会关在牢里?” 任方嘟着嘴嘀咕了一句,“山里的蛮夷都发配不完,哪有空地方发配汉家子……” 鱼禾父子齐齐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他们父子也知道任方重汉轻夷,只是没想到任方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似吕嵩这种命案疑犯,早都被发配到边陲之地等死了。怎么可能一直关押在牢里。 也就是在平夷,在这个特殊的地方。 汉家子才能在衙门的庇护下有特殊待遇。 “此人武艺高强,却没有打出牢房,反而在牢房里一待就是好些年,确实是一位重信重诺之人。” 鱼丰忍不住感慨。 鱼禾和任方齐齐点头。 换做是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被丢在牢房里虚耗光阴,他们都不会答应。 鱼丰的话可能会带人打出牢房。 任方的话估计会上吊自杀。 鱼禾的话……大概会拉着所有人一起越狱。 他们绝对不会为了信义、诺言窝在牢里。 任方在点头过后,沉声道:“现在不是称赞他的时候,现在要想办法抓住他,给句町人一个交代。不然句町人又会借机找我们麻烦。” 鱼丰皱眉,“重信重诺的人不多了,既然遇到了,自然得回护一二,怎么能抓住送给句町人折辱呢?再说了,他也是为了帮我们,才招惹上句町人的。 难道现在希望我们父子卸磨杀驴?” 任方很想说一句,你们父子又不是第一次卸磨杀驴了。 但是他却没有说出口。 “我们总不能为了他,将我们的性命丢给句町人,将全城百姓的性命丢给句町人吧?” 任方质问。 鱼丰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鱼禾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你们说,句町人到平夷,到底是为了什么?句町人到平夷已经三四日了,也没见他们干什么正事,反倒一个劲的找我们麻烦。 句町王总不可能闲着无趣,派遣了三四千兵马来平夷找我们麻烦吧?” 任方和鱼丰一冷,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不说他们还没意识到,句町人到了平夷以后,貌似什么正事也没做。 依照他们此前的推测,句町人此次赶来平夷,一是为了押解供布,二是为了难民之事。 供布任方已经准备好了。 难民任方也安置妥当了。 句町人要做的就是仔细查探一番,看看难民中是否有冯茂派遣的探子。 如今句町人只顾着找他们麻烦,似乎并没有去排查难民中是否有探子。 鱼禾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提醒提醒他们,又或者派人去难民中伪装成探子,散步一些谣言。看看能否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任方捏着胡须,沉吟着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姑且一试,不行我们再商量其他办法……” 鱼禾继续道:“句町人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有可能会在平夷待很久。查出的东西太过骇人,有可能会往平夷通往句町的官道上增兵。 这两种结果,对我们都没有利。 我们必须试探试探句町人的心思,看看他们能接受什么样的东西,然后我们就给他们什么样的东西。” 任方和鱼丰齐齐点头。 任方主动请缨道:“我和你阿耶去布置此事,你就在县衙里待着,查漏补缺。” 任方之所以主动请缨,就是为了让鱼禾安安稳稳的留在衙门。 他不希望鱼禾再出手操控什么谋划了。 鱼禾做事,总是变数多多,让人心惊肉跳。 一桩麻烦解决了,往往会有新的麻烦产生。 鱼禾也无心继续跟句町人打交道,所以点头答应了此事。 商定好此事以后,鱼丰拉着鱼禾坐下,父子二人陪着任方喝完了任方带的两坛子酒,然后各自回房。 鱼禾不愿意出去找麻烦,但麻烦却主动找上了门。 鱼禾回到房里没多久。 有六盘水义军的兄弟禀报,说是有人在县衙门口求见。 鱼禾赶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衣,长发披肩,留着一副短须,背着一柄长剑的汉子。 汉子面容方正,目光也很正。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板正的人。 鱼禾仔细回忆了一番,似乎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你是……何人?” 汉子向鱼禾一礼,“我是带人来传话的……” 鱼禾瞳孔微微一缩,倒不是汉子说的话有多惊人,而是汉子施礼的时候,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如此一板一眼的施礼,弯腰和拱手的位置就像是尺子量过一般的准备,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鱼禾盯着汉子,沉声问道:“你姓吕?!” 汉子再次拱手,起身以后点了点头。 鱼禾皱着眉头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被人看穿身份以后,会有怎样的麻烦?” 汉子平静的看着鱼禾,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鱼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随我进衙。” 汉子跟着鱼禾进了衙门,一直到了鱼禾的住处,确认了没有第三个人以后,汉子再次向鱼禾施礼,“武陵吕嵩,见过鱼主记。” 鱼禾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 鱼禾刚才看他施礼的时候,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鱼禾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吕嵩,是因为吕嵩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干净以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鱼禾在得知了吕嵩所作所为以后,很欣赏吕嵩。但现在吕嵩身份敏感,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你受何人所托?” 吕嵩拱手,“贵部张武。” 鱼禾不解的道:“张武为何会派你入城传话?” 张武身边能用的人不少,巴山、相魁如今也在张武身边,张武为何要派吕嵩传话? 吕嵩直言道:“贵部如今正在招待义士,得知了我空闲以后,就请我走一趟。” 鱼禾若有所思,“招待义士?是张武他们去南郡招揽的人吗?还是一些慕名来投靠的江湖游侠儿?” 吕嵩没有回答。 鱼禾自顾自的道:“能让张武留下巴山和相魁一起招待的人,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鱼禾看向吕嵩问道:“都有什么人?” 吕嵩一板一眼的道:“南郡靠近平夷几地的豪族,还有几地的兵吏。” 鱼禾又问道:“都叫什么?” 吕嵩认真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郢县刘谋……襄阳曹真……宜城申屠义……襄阳贼曹成蒙……夷陵贼曹魏方……南阳郡丹水县督盗贼吏贾复……” 吕嵩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名字。 鱼禾听完以后,脑袋有些发懵。 吕嵩刚才还说张武招待的义士,都是一些毗邻平夷的南郡的豪族和兵吏。 可鱼禾听完以后发现,貌似不止是毗邻平夷的,距离平夷有数百里远的地方的人也有。 甚至还有南阳郡的人混在其中。 比如那个南阳郡丹水……谁?! “你刚才说谁?” 鱼禾难以置信的追问。 吕嵩愣了一下,不明白鱼禾反应为何这么大,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南阳郡邓县贼曹冯程……” 鱼禾立马摇头,“不对,上一个!” “南阳郡丹水县督盗贼吏贾复?” 吕嵩微微皱眉,试探的说了一句。 鱼禾乐了,“南阳贾复……南阳贾复……” 吕嵩不解的盯着鱼禾,他不明白鱼禾为何会重复南阳贾复。 那个瘦瘦弱弱,跟在所有人身后像是长随一样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为何鱼禾会反复提及。 听那些人在饭桌上攀谈的时候说,南阳的几个兵吏,似乎是被南阳郡的大尹派往南郡公干,然后被几大豪族动用关系临时征调过来帮忙的。 没什么值得主意的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3章 此复非彼复 贾复是什么人? 云台二十八将第三位。 贾复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却有勇冠三军之能。 他陪着汉光武帝刘秀征战四方,战功赫赫。 刘秀称帝之初,贾复封侯,号冠军,拜执金吾。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定封为胶东侯。 死后谥号刚侯。 如此人物,出现在了平夷,鱼禾怎能不乐。 贾复出身不高,不似那些门第赫赫的名臣贤士,鱼禾招揽起来也容易。 若是能将贾复招揽到麾下的话,六盘水义军就能补上一处短板。 以后再遇战事,也不需要鱼丰赤膊上阵。 鱼禾当即要下令让鱼丰带着六盘水义军出城,亲迎十里,以示重视。 鱼禾做好了被句町人质问的准备,也做好了被句町人为难的时候跟句町人干一场的准备。 为了贾复,跟句町人干一场,绝对值得。 就算是跟句町王干一场,那也值得。 鱼禾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口,可是话到了嘴边,脸色微微一变,“你确定是南阳贾复?冠军县的人?” 吕崇不明白鱼禾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耐心的答道:“他籍在何县,我不知晓。我只知晓他跟人提到自己的时候,自称南阳贾复。” 鱼禾又问,“多大年纪?” 吕嵩回忆了一下贾复的相貌,推测道:“两旬往上……” 鱼禾吐了一口气,兴趣缺缺的坐回了凉席上,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吕崇不明白鱼禾为何会反复无常,但他也没有多问。 他跟鱼禾不熟,而且他只是一个传话的。 鱼禾遗憾的叹气,“年龄不对……” 鱼禾若是记得没错,云台二十八将中贾复应该生于公元九年,鱼禾穿越到新朝的时间是公元一四年,前不久刚过了殷正日,所以眼下是公元一五年,即新天凤二年。 云台二十八将中的贾复,如今只有五岁半。 考虑到贾复的历史传承了千年,年龄可能会被人修改,所以鱼禾将年龄放宽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也达不到吕嵩口中的那个贾复的年龄。 所以此贾复非彼贾复。 他白高兴了一场。 考虑到新朝重名重姓的大人物很多,他以后招揽人手必须慎重。 “张武让你传什么消息给我?” 鱼禾在知道了此贾复非彼贾复以后,瞬间对其失去了兴趣,他跟吕嵩聊起了正事。 吕嵩正色道:“贵部说,南郡的豪族和兵吏到平夷,是有要事相商。但南郡的豪族和兵吏不能在平夷久留,所以想问一问你,他们什么时候能入城,你什么时候能见一见他们。” “此事我知道了,烦劳你跑一趟,告诉张武,让他们继续在原地等候,能入城的时候,我会派人知会他们。” 吕嵩并不是六盘水义军的,所以鱼禾跟吕嵩说话很客气,且没有深谈。 吕嵩如今的身份有些敏感,所以鱼禾不愿意让吕嵩在平夷城内久留。 鱼禾倒是很欣赏吕嵩的一身武艺和侠义性子,但现在不是招揽吕嵩的时候。 吕嵩听到了鱼禾的话,略微愣了一下,拱手一礼,离开了县衙。 吕嵩走后,鱼禾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嘲笑,“我们还没有在平夷站稳脚跟,苍蝇就凑上来了……” 南郡的豪族和兵吏到平夷,所为何事,鱼禾大概能猜测到一二。 南郡的豪族,必然是为了西南的物产。 南郡的兵吏,必然是为了西南兵事。 南郡毗邻牂牁郡,交通便利,没有蜀道之难,所以南郡大多豪族都做着西南各种物产的生意。 比如珍兽皮毛、珍贵的药材、宝石、象牙等物, 获利巨万。 如今西南百夷皆反,冯茂率军封了西南,市面上各种西南物产奇缺,物价自然水涨船高。 南郡的豪族看到了商机,自然想大赚一笔。 他们之前应该派遣了不少自己人悄悄的潜入西南,但都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句町人反出了大新,将牂牁郡的汉官杀的杀,抓的抓。 失去了汉官庇佑,他们的商队很难活着走出西南。 句町王亡承或许不会为难他们的商队,但是山林里的那些人却不会放过他们。 别以为夜郎人跟鱼禾相处的融洽,就以为山林里那些寨子里的人都很容易相处。 夜郎人在山林里其实是一个异类。 大部分山林里的人都不好相处。 他们只认拳头,只信他们的神,其他的什么都不好使。 南郡豪族的人想从他们手里讨一条活路很难。 所以南郡豪族派遣出的商队,必然无功而返。 在如此情况下,南郡豪族们发现四海镖行的人可以押送着珍贵的皮毛出入两郡,自然盯上了四海镖行。 南郡豪族没办法自己从西南拿到各种货物,就想通过四海镖行,从西南拿到各种货物。 鱼禾盘算了一下,南郡豪族的胃口应该不小,他暂时满足不了,跟他们合作的话,很有可能会引狼入室,所以鱼禾不打算跟他们合作。 至于南郡的兵吏到平夷,无非是为了近距离了解一下西南各处的战事,然后回去以后上报给上官,让上官提前做一些准备。 汉新两朝的地方太守、大尹、州牧,都有极大的自主权。 他们都有守土之责。 西南百夷若是有出西南的势头,他们自然得提前做一些准备,避免被西南百夷打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他们在西南百夷手里吃了败仗,以朝廷的行事风格,才不会管你有没有难处,一定会先将你一撸到底。 南郡的兵吏要了解西南各处的战事,必然要请鱼禾派遣人手给他们充任向导和斥候。 鱼禾可不愿意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去帮南郡兵吏,也没有讨好南郡官员的心思。 所以他也不愿意搭理南郡的兵吏。 鱼禾将南郡的豪族和兵吏丢在了一边,心思放在了鱼丰和任方转意亡洢注意力的事情上。 鱼丰和任方依照鱼禾的建议,派遣了一些人潜藏在了难民当中,充当冯茂的探子,四处散布谣言。 不到一日。 城外就谣言四起。 入夜以后,经常有人会刺探句町人和滇人驻扎的营地。 期间还发生了一些冲突,死了几个人。 三日后。 亡洢根本没心情继续跟鱼禾父子和任方计较追捕刺客的事情。 随着谣言越传越广,城外的难民对句町人和滇人生出了敌意。 双方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械斗。 亡洢一直奔波在平息械斗的路上。 倒不是句町人和滇人吃亏了,亡洢要赶去帮句町人和滇人撑腰。 而是句町人和滇人占便宜了,吸引了更多的敌视。 以至于城外的句町人和滇人盘踞的地方,经常被难民围堵。 所以亡洢不得不出面平息干戈。 以句町兵马和滇兵的数量,倒是能轻易的镇压难民。 可每到关键时候,任方就会冲出来,拦在句町人和滇人面前,不让他们对难民动粗。 鱼丰也会率领着六盘水义军的人守在一侧。 一些穿上了汉服的夜郎人也会鼓动着城内的百姓响应鱼丰。 句町人和滇人不好宰了任方,也不好跟鱼丰动粗,所以每一次发生了难民围堵兵营的事情以后,都会派人去请示亡洢。 亡洢只能出面平息此事。 亡洢倒是能派遣句町兵马和滇兵镇压、甚至屠杀难民。 但是平夷城的百姓在鱼丰和任方暗中煽动下,群情激扬。 她若是派人镇压或者屠杀难民,很容易引起民变。 亡洢不在乎民变,她在乎的是有人会借着民变浑水摸鱼。 比如那个滚刀肉任方。 任方对汉家百姓有多在乎,亡洢心里清楚。 她若是下令大肆屠杀汉家百姓,任方肯定会想尽办法跟她作对。 以任方在难民和百姓们中间的威望,他真要煽动百姓们造句町反的话。 句町兵马和滇兵也得付出不少代价。 汉家百姓可不是吃素的。 汉家的兵役制度使得汉家百姓当中六成的青壮都充任过兵卒。 虽然大多数都是更卒,但只要稍加整顿,一样可以爆发出一些战斗力。 亡洢到平夷,一是为了查探冯茂是否派人潜入平夷,有心在平夷开辟第三战场;二是为了带亡波和庄敏散心,让二人交流感情的。 她可不是到平夷激起民变的。 亡洢又一次处理了难民围营的事情以后,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县衙,将任方、鱼丰、鱼禾等人招到了住处。 鱼禾赶到亡洢住处的时候,任方和鱼禾已经在里面了。 亡洢正在发火,她站在矮几前,恼怒的质问任方,“任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在平夷大开杀戒吗?” 任方弯着腰,低眉顺耳的道:“外臣惶恐……” 亡洢破口大骂,“你惶恐?!你鼓动难民闹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惶恐?” 任方一脸惊恐,“殿下何出此言,外臣对句町王殿下恭敬有加,怎么可能会鼓动难民闹事,给句町王殿下添麻烦呢。” 亡洢厉声质问,“你是觉得我蠢吗?城外的难民若是无人煽动,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围困兵营?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以血肉之躯,试探我句町兵锋利不利?”</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4章 北望长安又一年 任方往前一步,急忙解释道:“殿下,此事真的跟外臣无官,外臣已经调查清楚了。起因是一位句町武卒羞辱了难民当中的一个女子,女子的丈夫前去质问,却被殴打致死。 难民们都在为他们夫妇叫屈,所以才会围困兵营。 此事错在那位句町武卒,而非外臣。” “今日是我族武卒不是,那昨日呢?前日呢?短短三日,难民围困兵营四次,难道都是我句町武卒主动招惹的祸事?” 亡洢愤怒的质问。 任方脸色一苦,躬身道:“殿下明察,种种祸事,确实是句町武卒主动招惹的。外臣有人证物证,殿下不信,外臣可以呈上来。” “嘭!” 亡洢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够了,任方,你真当我好欺负吗?” 任方惶恐的低下头,“外臣不敢……” 亡洢咬牙切齿的道:“是非曲直,你心里有数,别在我面前装无辜。那些祸事就算是我句町武卒惹下的,难道那些流言也是我句町武卒散布的? 城内的百姓明明被封锁在城内,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城外发生的一切,还能一起响应城外难民围营。难道也是我句町人自找的麻烦?” 任方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定是冯茂那厮派遣了奸细混入到了难民当中散布的谣言。城内百姓所作所为,肯定也是他们鼓动的。” 亡洢迈不走到任方面前,直直的盯着任方,冷声道:“任方,你真以为我到了平夷以后,就一直缩在衙门里,什么也没做吗?” 任方下意识抬起头。 亡洢盯着任方的目光,“我早在进入平夷的时候,就派人前往了巴蜀。我让人以你的名义向冯茂求援,却被冯茂手下的执戟郎斩杀在帐外。 我的人还打听到,冯茂在巴蜀之地大肆敛财,甚至还将手伸进了广汉。 广汉太守冯英如今跟冯茂斗的水深火热。 冯茂根本没心思管平夷。 你告诉我,城外散布谣言的是冯茂的人? 城内鼓动百姓们闹事的也是冯茂的人?” 任方瞪大了眼,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县宰……” 鱼丰惊叫了一声,想上前搀扶,却被亡洢用眼神给逼了回去。 任方之所以会跌倒,倒不是因为亡洢拆穿了他的谎言,他无地自容。 而是亡洢声称她以任方的名义向冯茂求援,冯茂却将人斩在了帐外。 此举代表着冯茂根本无心管平夷的事情,也无心收复平夷。 只要冯茂还在西南跟句町人和滇人作战,平夷就一直不会被收复,他回归汉室的心愿就不会达成。 守着平夷百姓,守到平夷回归朝廷的那一日,是任方最大的心愿。 他原以为朝廷一两年就会击溃句町人和滇人,收复平夷。 可如今看冯茂的架势,一两年内,朝廷恐怕击溃不了句町人和滇人,平夷也很难回归。 “哼……” 亡洢冲着跌坐在地上的任方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鱼丰身上,“我差点忘了,冯茂倒也不是没有向平夷派人。他派遣了五百精锐,可挡我句町两千雄兵,为的就是剿灭你。 你如今完好无损,而冯茂派遣了五百精锐却不见踪影,你是不是得跟我解释解释?” 鱼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他将那五百精锐拿下了,那亡洢大概会让城外的四千兵卒入城,掂量掂量他的分量。 说他没见过吧,亡洢肯定不信。 就在鱼丰左右为难的时候,鱼禾闯进了亡洢的住处,“殿下,我们如今是庄氏的门客,我们做的一切,似乎不好跟你解释。” 亡洢听到了鱼禾的话,冷笑着道:“你在拿庄氏压我?” 鱼禾躬身施礼,“不敢!” 亡洢不屑的道:“做都做了,还说不敢。你们汉人果然虚伪。” 鱼禾直起身,正色道:“并不是我们父子虚伪,而是我们父子也曾有为句町效力之心。可殿下像是货物一样,将我们送给了庄氏。 我们如今是庄氏的人,自然要听庄氏的吩咐。” 鱼禾的话有点倒打一耙的意思。 他就是在告诉亡洢,不是他们父子先对不起亡洢的,而是亡洢先对不起他们父子的。 “牙尖嘴利,不是好人。你们汉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亡洢一脸鄙夷。 鱼禾微微皱眉,刚要开口。 亡洢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懒得跟你们勾心斗角。你们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看我们姑侄不顺眼,觉得我们姑侄留在此处,碍了你们的眼。 我们姑侄也不为难你们,两日以后我们便离开。 但你们犯的错,不得不惩。 以后平夷的供布加征三千匹。” “不可!” 鱼禾还没有开口反驳,缓缓回神的任方率先开口。 任方有些踉跄的从地上爬起身,急声道:“一万匹布就已经将平夷的百姓逼迫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了,再加三千匹,那平夷就没活人了。” 亡洢冷笑,“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任方急忙往地上一跪,“请殿下开恩。” 跪蛮夷的事情传出去,对任方极其不利,可是为了平夷百姓,任方不得不跪。 亡洢冷冷的道:“是你先找我麻烦的,可不是我先找你麻烦的。” “三千匹布,我们认了。” 鱼禾上前一步,一边搀扶任方,一边沉声说道。 任方甩开了鱼禾的手,瞪着眼质问鱼禾,“一万三千匹布,你拿什么认?” 去岁为了凑够句町人要的一万匹布,先是死了葛平一门,随后又死了曹、张、墙三大豪族。 他们四家,外加衙门库存的布料,以及鱼禾手底下两间布坊的布料加起来才勉强凑够了一万匹。 今年呢? 杀谁去? 平夷其他大户可比不上葛、曹、张、墙四家。 他们手里的布匹产量加起来,也比不上葛、曹、张、墙四家。 葛、曹、张、墙四家,好待有布坊。 其他大户手里可没布坊。 难道要将百姓们身上的衣服拔下来当成布料给句町人吗? 还是搜刮干净百姓们手里最后一粒粮,拿去其他地方换布? 鱼禾拽住了任方的胳膊,手掌微微用力,“县宰,三千匹布而已,对我不是难事。你再跪下去,以后就别想在汉人面前抬起头做人了。” 任方惨笑一声,“三千匹布,上万贯钱……怎么可能不是难事。冯茂对我不管不问,朝廷恐怕已经忘了还有我平夷县宰任方这个人。你觉得我还有在汉人面前抬起头做人的机会吗?” 任方的话,刺痛了鱼禾的心,也刺痛了鱼丰的心。 人人都以为做官好,却不知道做个好官很难。 难到受尽屈辱也不一定讨的到好。 鱼丰大步向前,一手托起了任方,沉声道:“我相信禾儿,你也应该相信禾儿……” 任方依旧一脸惨笑,他并没有被鱼丰的话触动。 鱼丰沉吟了一下,又道:“我们没的选……” 任方一愣,缓缓点头,“我们是没得选……” 说到此处,任方挣脱了鱼禾和鱼丰的手,对着亡洢一礼,“殿下降罪,任方认了,多谢殿下仁厚。” 亡洢看着任方这个滚刀肉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听到了任方的话以后,她冷笑着道:“我一点儿也不仁厚……一万三千匹布,一匹也不能少,少一匹,就拿人命填。 我没办法将平夷所有人都杀了。 但一个一个的杀,还是能做到的。 你任方纵然不甘,想鼓动百姓们闹事。 百姓们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一定会听你的。” 鱼禾不得不承认,亡洢这个女人精明的很。 她知道在平夷行烈火烹油之法,肯定会激起民变,威胁不到任方,所以她改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威胁任方。 亡洢吓唬了任方以后,目光落在了鱼禾父子身上,“你们父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任方不会好过,你们父子也别想好过。 等我回到句町,我会让我兄长将句町的罪囚发配到此处。 那些野人可不会跟你们讲理,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鱼禾没有言语,鱼丰一板一眼的道:“多谢殿下厚爱……” 鱼丰心里已经决定了,那些罪囚一旦到了平夷,他一定会全宰了。 亡洢似乎看出了鱼丰的心思,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我会派人盯着你们的。你们两个庄氏的人,可别在我句町的地方杀我句町人。不然庄氏也保不住你。” 鱼丰眉头一皱。 亡洢笑的更开怀。 “告……告辞……” 任方微微拱手。 鱼丰和鱼禾也一起拱手。 三人离开了亡洢的住处。 论阳谋、阴谋,亡洢怎么也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 可亡洢占着大势,以势压人,他们三个一点脾气也没有。 任方出了亡洢住处,一丝丝黑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脚下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鱼丰和鱼禾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任兄?” 鱼丰一脸关切的呼喊。 任方摆摆手,看向了北方,凄惨的笑道:“北望长安又一年,何时才能归乡?” 鱼丰和鱼禾听到了任方这话,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鱼禾心里莫名其妙的浮起了陆游的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任方此刻的心情,大概跟陆游差不多。 区别在于,任方还有希望,而陆游只有绝望。 “河水改道之日,我带你回长安……”</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5章 讨债鬼上门 鱼禾清楚的记得,黄河改道之日,便是天下彻底大乱的时候。 算一算时间,应该是三年以后。 鱼禾相信,三年以后,他有那个实力和资格,带任方畅游长安。 所以他向任方许下如此诺言。 任方听到鱼禾的话,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 任方记得,上一次河水改道是二十六年前。 下一次河水改道,恐怕只有四五年时间。 他不认为四五年以后,鱼禾有实力能背负着反贼的身份进入长安。 他根本不知道,新朝败亡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新朝最大的运输大队长王莽,昆阳一战,将王匡、王凤、刘秀等人养肥。 他们凭借着王莽给予的资粮,建立了一个短暂而又混乱的更始朝。 鱼禾和鱼丰父子扶着任方回到了衙门的后堂,将任方交给了一脸担忧的任夫人。 看着任夫人扶着任方进了后堂,鱼丰忍不住道:“以后就别再为难他了。他比我们还可怜。” 以前鱼丰说不为难任方,可能还有点戏谑的成分。 如今说不为难任方,那是真心实意的。 他们父子虽然挣扎在生死线上,经历着各种艰难困苦,但确实没有任方苦。 他们父子苦,苦在身。 任方苦,苦在心。 “听阿耶的……” 鱼禾答应了鱼丰的提议。 似任方这种官员,他能苦到你不忍心对他下手。 “你说说,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收回平夷……” 鱼丰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穹,语气飘忽的问。 鱼丰的问题,鱼禾倒是知道答案。 现在的朝廷收复不了平夷,往后的朝廷倒是能,但是多了他这么一个变数以后,又成了未知数。 “谁知道呢……” 鱼禾的语气也变得飘忽了起来。 父子二人盯着天穹看了许久,将心里的所有感慨全部无声的宣泄干净以后,鱼禾道:“亡洢不是个善茬,为了避免她出尔反尔,我们得做一些准备。” 鱼丰赞同的点头。 父子二人离开了后堂。 鱼禾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内,静静的盯着亡洢的动向,以便于随时应对亡洢。 鱼丰赶回了衙门后的校场,统领着六盘水义军,准备随时出击。 出人意料的是,亡洢那个女子虽然有些不堪,倒也守信用。 她第二日就开始招呼手底下的句町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任方将供给句町的布匹如数交给了亡洢,又征调了一批公车交给亡洢使用。 亡洢吩咐人将那些布匹装到了车上,足足装了几十车。 西南多雨,所以亡洢还特地准备了一些皮子,缝成了皮布,盖在了车上。 临行的前一夜,庄敏摆脱了亡波纠缠,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你们父子还真是厉害,刚进了我庄氏,就为我庄氏惹了一个大麻烦。” 庄敏身着一身青色襦裙,脚踩着一双鹿皮短靴,进了房门,瞪着杏眼就开始兴师问罪。 鱼禾起身向自己的‘主家’施礼,请‘主家’坐下,为‘主家’斟了一杯野果捣碎酿制的果酒,笑问道:“庄姑娘何出此言?” 庄敏闻到了果酒的香甜,气哼哼的端起果酒品尝了一口,有点酸,有点甜,吞入腹中以后还有一点回甘,她又仔细的品了一口,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酒杯。 “你们父子做了什么,你们自己不清楚?今早的时候,亡波找到了我,说你们父子顶撞了亡洢,还说你们父子是我庄氏的人,虽然人在平夷,但句町人没资格管。 亡波还说,亡洢看在我庄氏的面子上,不予你们计较。” 庄敏越说越气,最后干脆端起了果酒一口闷了,然后大大咧咧的将酒杯往鱼禾面前一摆,示意鱼禾再给她倒一杯。 鱼禾为庄敏再斟了一杯果酒,笑道:“亡洢既然不计较,那不是挺好的吗?”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亡波是在替亡洢传话,你不会听不出来?” 庄敏把话摆在了明面上,鱼禾也不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亡波找庄敏说的那些话,明显是亡洢教的。 以亡波的脑袋瓜子,不会去计较鱼禾父子顶撞亡洢的事情,他真要是计较,也会带着句町的武戈杀上门,而不是跑到庄敏面前去抱怨。 亡洢找亡波向庄敏传话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告诉庄敏,她卖了庄氏一个人情,庄氏是不是得给她一点回报,是不是得教训教训刚收入门下就已经学会惹是生非的门客。 亡洢或许不在乎庄氏那点东西。 她或许就是向给庄氏一些难堪,逼迫着庄氏收拾鱼禾父子。 而鱼禾父子这一对门客,不同于其他门客。 庄敏不太好收拾。 所以庄敏必然会舍弃一些利益给亡洢,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你给了亡洢什么?” 鱼禾询问。 庄敏没好气的道:“一百担盐……” 一百担盐,价值可不低。 如今盐铁虽然是官营,但并没有压下盐的价格。 随着世道不断的变乱,盐的价格在飞速攀升。 普通百姓如今已经吃不起官盐了,如今都在用醋布当盐。 一些地方的人迫不得已,还会将一些带有盐分的矿石当盐使。 至于矿石里的毒物,他们已经没办法在乎了。 鱼禾点着头道:“所以你找上门来,是为了讨债?” 庄敏对鱼禾也没有客气,翻着白眼道:“不然呢?你们父子惹出的麻烦,总不能让我庄氏承担吧?” 鱼禾点头,随手将倒满果酒的酒杯递到了庄敏面前。 庄敏愣了一下。 鱼禾指着酒杯里的果酒,“庄姑娘觉得这果酒如何?” 庄敏又是一愣,不明白鱼禾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诚实的道:“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 鱼禾笑问,“那庄姑娘觉得,这果酒的买卖,值不值一百担盐?” 庄敏迟疑了一下,东西倒是好东西,挺好喝的,但看着似乎并不昂贵…… “这种果酒很难酿造?” 庄敏试探的问。 鱼禾坦言道:“难道是不难,就是里面加的东西有点多……” 庄敏若有所思的道:“价值几何?” 鱼禾抬手,亮出了一个巴掌,“五十钱……” 庄敏微微皱眉,五十钱的价格有点高,一般人可负担不起。 寻常百姓喝的那种浊酒,也不过十几个钱一斤…… 鱼禾看到了庄敏皱眉,就知道了庄敏的心思,“这东西酿制出来,可不是给百姓喝的。所以价格高一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庄敏听到鱼禾这话,大致明白了鱼禾酿出的果酒是卖给谁的。 “只卖给大户的话,可卖不到几个钱……” 庄敏沉吟着道。 在庄敏的印象里,酒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 客户太少的话,可买不了几个钱。 “你完全可以将这酒卖几贯……” 鱼禾笑着说。 此话一出,庄敏瞪大眼盯着鱼禾,像是在看失心疯。 鱼禾摆手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你若是不卖几贯的话,肯定亏钱。我把酒五十钱卖给你,你运到滇地,或者运到其他地方,成本就会上升到一贯多。 你不卖几贯,肯定亏钱。” 庄敏难以置信的道:“闹了半天,你不是要把配方给我,而是要给我酒?” 鱼禾撇着嘴,“配方……你还真敢想……” 庄敏质问道:“我为何不敢想,我若是拿了配方,回到了滇地以后,我可以直接酿造。成本不知道省下了多少。 若是从你手里拿酒,人力物力,外加疏通句町的关系,其中的花费就是一大笔钱。 一批酒,还没到我手里,我就得付出上千贯。 我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吗?” 鱼禾微微坐直,一脸高深莫测的道:“这就说明,你不会做生意。” 庄敏瞪起眼,直直的盯着鱼禾。 她需要一个解释。 节省成本,难道就不是做生意之道? 鱼禾一脸深沉的道:“生意一道,水可深了。同样的东西,你自己酿造出来拿出去卖,卖出的价钱高,还是千里迢迢从千里之外运送过去卖出去的价钱高?” 庄敏愣了一下,鄙夷的瞥了鱼禾一眼。 她觉得鱼禾说了一句废话。 肯定是千里迢迢从千里之外运送过去卖出去价钱高啊。 因为成本高,不卖高价钱的话,会亏死。 鱼禾指着桌上的酒,绕有深意的道:“你得让人看到这酒的珍贵,得让人知道它来之不易,得让人自己觉得想得到它,就必须付出大价钱。 到时候酒的价钱就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客人说了算。 只要我们把控住酒量,它的价钱会被逐渐抬高。 名声也会快速的流传下去。 等价格到了所以客人想舍弃,却又舍不得的地步。 我们就将价格控制在那个位置。 然后我再将配方给你,你自己在滇地酿造,到时候获利更大。” 庄敏听完鱼禾一席话,愣愣的呆在原地。 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仔细想想,真要是按照鱼禾说的来。 前期的投入是大了一点,但后期完全就是暴利。 庄敏脑子快速转动,许久以后,目光亮晶晶的盯着鱼禾,激动的道:“其他的生意,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鱼禾点头一笑,给了庄敏一个赞许的眼神。 心里有赞叹庄敏上道。</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6章 三成 “可滇地的人都很穷,一些人只懂得以物易物,根本没有钱。” 庄敏激动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 庄敏说的是一个实情,虽然滇地前后有庄氏滇国和安氏滇国执政,他们各自也铸造了一些铜钱。 但滇地许多部族的人就是不用,一直保持着以物易物的状态。 你强制他们用铜钱,他们还跟你急,你拿他们没脾气。 鱼禾乐了,“以物易物,岂不是更好吗?滇地是穷,但也不穷。他们不喜欢用铜钱,但他们手里却又不少从山林里得到的好东西。 你们庄氏从他们手里收那些好东西的时候,没少压价吧?” 庄敏眉头一挑。 她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以物易物,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好处在于直接,坏处就在于不方便,且以物易物的物品并不统一,所以一种物品不会有一个特别公道的价格,其中可操作性很大,中间的利润就大。 庄氏因为出身于先秦的楚国,在大汉其他人眼里,他们也算是自己人。 所以大汉大部分跟西南做生意的豪族,几乎都是从庄氏手里拿货。 所以鱼禾提到以物易物,庄敏就能瞬间明白其中的利润。 就比如,一瓶包装精美的果酒,售价三贯。 以物易物的情况下,别人就必须拿价值三贯,或者三贯以上的物品来抵。 庄氏不可能做亏本的生意,所以别人抵账的东西,要么就是三贯,要么就比三贯多。 庄氏再从中压压别人东西的价格,那么一瓶包装精美的果酒,价格很有可能会会达到四贯,甚至更多。 中间的获利,不言而喻。 “如今冯茂封锁了西南,西南的象牙、宝石、珍贵的皮毛、药材,在长安等地十分短缺。而平夷恰恰就是冯茂封锁中的一个缺口。” 鱼禾看出庄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以后,又幽幽的说了一句。 他并没有点透。 但庄敏已经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她直勾勾的盯着鱼禾,“这就是你拼死拼活也要留在平夷的理由?你可以将一坛果酒抬到一个极高的价格,也能将西南的象牙、宝石等物抬到一个极高的价格。 只要冯茂一直封锁着西南,你就能借此大肆敛财?” 庄敏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盘算了一些这些年庄氏这些年从中赚取的利润,惊声道:“你每一岁最少能获利万金?!” 鱼禾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在小声嘀咕。 获利万金?! 开什么玩笑。 只是获利万金的话,那我还不如带人去山林里挖矿。 再不济学冯茂去抢劫。 几乎没什么成本。 钱不钱的,鱼禾其实不在乎。 毕竟平夷还有一座银矿和一座金矿等着他去挖呢。 他在乎的是名望、人脉、以及以后的路。 北方豪族中,做西南生意的人不知凡几。 只要鱼禾掌控了西南货物的进出,就等于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到时候借他们的手去招揽一些人才,又或者搜寻一些东西,轻而易举。 更重要的是,鱼禾可以借此将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铺开。 一家四海镖行,可以养青壮三十余人。 十家就是三百。 一百家就是三千。 开设一千家,就能养三万,甚至更多的人。 他们平日里以镖师的身份游走各处,不会引人注意。 等到鱼禾需要的时候,他们就能瞬间集中起来,成为一支三万人的大军。 依照鱼禾原有的计划,四海镖行开设到一千家,可能得七八年。 如今跟庄氏搭上了关系,加上主动凑上来的南郡豪族。 鱼禾开设一千家四海镖行的时间就会成倍数缩小。 鱼禾也是在将南郡豪族出现以后,将南郡豪族、自己、庄氏连在一起,才看到这一点。 钱财,鱼禾根本不在乎。 鱼禾在乎的是兵马、粮草。 那才是能在乱世中生存下去的根本。 “不对,不止一万金……有可能会更多……” 庄敏见鱼禾笑而不语,又思量了一番,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鱼禾,惊叫了一声。 “你还可以将北方的东西运送到西南,再赚一笔?!” 庄敏掷地有声的道。 冯茂封锁了西南,不仅西南的货物出不去,北方的货物也进不来。 鱼禾以平夷为突破口,将西南的东西贩卖出去,自然也能将北方的东西贩卖进来。 两头吃,其中的获利自然不止一万金。 鱼禾笑眯眯的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庄敏毫不犹豫的点头。 独揽西南和北方的互贸,她当然有兴趣。 她不仅有兴趣,她甚至想把鱼禾踹开,以身代之。 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放弃了。 鱼禾巧施谋划,让他们以庄氏门客的名义留在平夷,占据了这个独特的地方。 但是她不行。 她身份太敏感了,一句一动都会被盯上。 更重要的是,句町王绝对不会任由庄氏嫡女在自己的地盘上占地盘、做生意。 除非庄敏嫁给亡波,不然句町王让庄敏在句町占地盘、做生意,跟引狼入室没区别。 庄氏能惦记滇王之位,难道就不能惦记一下句町王之位? 几百年前,句町也是庄氏的地盘。 庄氏有资格消化句町。 “我给你三成利……” 鱼禾竖起三根指头。 庄敏一愣,果断摇头。 “七成!我庄氏不仅要帮你收西南的货物,还得保证让你的货物在西南通行。句町王和滇王那边都需要打点,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庄敏在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以后,就猜倒了庄氏的作用。 她知道庄氏要付出什么,也知道庄氏得得到多少。 鱼禾也摇了摇头,“你庄氏稳居滇地,收货的时候赚一笔,散货的时候再赚一笔,你庄氏赚的够多了。给你们庄氏三成利,也是因为你庄氏需要打通其中关节的缘故。 再多一文也没有。” 庄敏认真的道:“你既然知道我庄氏的作用,那你就应该清楚我庄氏拿七成是理所应当。” 鱼禾直言,“没有我,你庄氏做不了这桩生意。” 庄敏哼了一声,“没有我庄氏,你在西南的生意也只能止步于平夷。”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我就不能去找句町王合作?亡洢或许不待见我,亡波估计没做生意的那个心思。但句町王肯定不会放弃送上门的利益。” 庄敏不惧鱼禾的威胁,“你和我庄氏合作,我庄氏只要七成。你跟句町王合作,句町王恐怕一成也留给你。” 鱼禾摇头一笑,“没有我,你们都做不了这一桩生意。” 庄敏冷哼道:“西南又不只有你一个汉人。你敢把你的办法说出去,句町王会毫不犹豫的踢开你,重新找一个汉人,去跟北方那些豪族交涉。” 鱼禾再次摇头,“其他人执掌这一桩生意,可没有我执掌赚的多,也没有我安全。” 庄敏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 因为鱼禾说的是实情,其他人就算聪明,未必有鱼禾这么一个会做生意的脑子。 就算勉强找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家也未必会忠心耿耿帮句町卖命。 反复横跳、反复叛变的事情太多了。 句町王派遣的汉人到了平夷,万一背叛了句町王,将句町的各种消息上报给新朝,那乐子就大了。 新朝碍于烟瘴之毒,无法征灭平夷,不代表其他人也害怕烟瘴之毒。 前汉能打服仁果滇国,就是因为庄氏在背后疯狂输出的缘故。 庄氏将仁果滇国的消息一股脑的卖给了前汉。 前汉派人各种挑拨、离间、教唆。 前汉的大军还没到滇国,仁果王就已经被自己人折腾的身心俱疲了。 不然的话,仁果王也不会跪的那么快。 前汉能征灭夜郎,也是滇国和句町国在背后疯狂输出的缘故。 新朝若是得到了句町所有消息,派人挑拨离间,挑起句町内乱。 再派人去拉拢拉拢滇王,顺便让冯茂将针对滇国的兵马撤回来,全力对付句町。 你猜滇国会不会在背后疯狂输出? 别的庄敏不敢说,但庄敏敢断定一件事,那就是庄氏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鱼禾看着庄敏沉默不语,猜出了庄敏的心思。 有些话他没办法跟庄敏说,也不能对庄敏说。 那就是骄傲的新帝王莽陛下,是绝对不可能派人拉拢滇王的。 不然王莽征讨西南的战事,也不会持续十数年。 所以句町王非要抢他生意,将他踹开的话,他也没脾气。 但句町王敢赌吗? 鱼禾就算是当着句町王的面,告诉他,王莽看不起你和安羌,不可能拉拢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句町王也不会信。 庄敏沉默了许久后,有些赌气的道:“我们庄氏可以不做这一桩生意。” 鱼禾哈哈笑了,“舍得吗?” 庄敏气哼哼的瞪了鱼禾一眼。 肯定舍不得。 人眼前没钱的时候,什么都舍得。 可人眼前有钱,并且知道那些钱马上就属于他的时候,他肯定舍不得。 就像是鱼禾在后世看过的一段采访。 一个记者采访一个人,问他有几个亿的话,会不会捐出去。 被采访的人毫不犹豫的点头说会捐出去。 记者又问,有几十万呢? 被采访的人果断摇头。 为什么? 因为几个亿他没有,几十万他真有。 虽然时隔上千年,但道理是相通的。 “五成!” 庄敏瞪了鱼禾许久以后,抬起葱白的小手,哼哼着道。 庄敏觉得,大家都不可或缺,那就五五分。 七三的话,他们庄氏很没面子。 鱼禾再次摇头,“三成!你们庄氏三成,我五成,亡波两成。” 庄敏愣了一下,大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分给亡波两成,是为了保平安,也是买路钱。 鱼禾和庄氏的生意一旦作大,肯定会被句町王盯上。 当他知道亡波从中能分润到大量钱财的话,就不会生出巧取豪夺的心思,说不定还会大开方便之门。 如此一来,句町王就不用庄氏费力去攻略,庄氏也就少了一笔花费。 庄敏敢肯定,鱼禾绝对不会告诉句町王,亡波拿到的钱财是获利的两成。 庄敏自己也不会傻乎乎的凑上去说明此事。 只要鱼禾和庄氏的生意做的足够大,两成的利润就是一笔极大的钱财。 句町王看到那笔钱财,肯定会误认为亡波在中间占着极大的份额。 句町王就算派人去查,也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因为生意一旦坐大,往返于平夷的基本上都是货物,很少有钱财。 没有大量的钱财,没有明细的账目,句町王根本判断不出鱼禾和庄氏赚了多少钱。 他倒是能派人查鱼禾的账,但鱼禾绝对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至于庄氏的账,句町王有那个资格查吗?</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7章 且看以后谁管谁叫爹(为‘红尘飞光’加更!) “兄长,都是一家人,你真要计较的那么清楚吗?” 庄敏明白了鱼禾的心思以后,突然就变了脸,她流露出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开口就跟鱼禾攀关系。 鱼禾瞬间就惊了。 大新居然有绿茶?! 还在他眼前? “兄长~” “停!” 眼看着庄敏越来越绿,鱼禾果断抬手制止了庄敏的绿茶行为。 鱼禾瞪了庄敏一眼,“谁是你兄长?!能不能好好说话?” 庄敏眨巴着眼,楚楚可怜的道:“我姑姑嫁给你阿耶以后,你不就是我兄长吗?” 鱼禾抬手扶额,“你再这个说话,这桩生意我就不做了。” 庄敏突然从一个精明强干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小绿茶,鱼禾被恶心的够呛。 庄敏见鱼禾的话不像是在做假,有些遗憾的嘀咕道:“这一招居然对你不管用……” 往日里她可都是百试百灵的。 鱼禾翻了白眼,庄敏的招数当然对她不管用。 太低级。 庄敏端正了一下态度,认真的道:“三成的话,我没办法跟我阿耶交代。你们父子是反贼,是逃卒。我们庄氏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族。 跟你们做生意,我们自然得占大头。 我们要是占了小头,传出去会被人消化。” 鱼禾见庄敏一本正经的在跟自己说话,略微松了一口气,“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我阿耶心里会膈应。” “……” 鱼禾有些无语。 他很希望庄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他心里清楚,这明显不是玩笑。 人家真的会膈应。 原因也简单,那就是出身。 有名望的豪门大户跟小门小户做生意,那就的占大头。 占小头的话,人家情愿不做。 人家出身高,屈尊降贵跟你一个出身低的人做生意,还占不了大头。 人家不要面子的? 门风和门声也不要了? “我咸阳鱼氏也不是小门小户!” 鱼禾忍不住要跟庄敏比一比出身。 庄敏嘟着嘴,“所以你们咸阳鱼氏是源于春秋时期宋襄公的庶兄子目夷,还是赢姓伯益之后,跟河南郡原武县的修氏同源? 我庄氏源于芈姓,乃是楚庄王之后。 我祖上立过国,开过疆,你鱼氏祖上有吗?” 鱼禾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庄敏见鱼禾面色不善,十分欠揍的凑上前,问了一句,“还比吗?” 鱼禾一脸黑线。 “我鱼禾不是吝啬的人,你庄氏想多吃多占,可以,拿东西来换。” 鱼禾咬牙切齿的道。 庄敏权衡了一番,道:“我有一位族姑,年龄不大,也没嫁过人,但掌着一支分支,大概有一千多青壮……” 鱼禾原本是打算为难庄敏的。 但是没料到,庄敏一开口就挠到了他瘙痒的地方。 钱,鱼禾不在乎,赚钱的点子鱼禾也不缺。 鱼禾现在就缺人,忠心耿耿的人更缺。 庄敏明显是在打包出售一支分支。 庄敏那位族姑如果是联姻的对象,还带着一千多青壮的嫁妆,那鱼禾确实可以考虑。 毕竟,嫁过来了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手底下的青壮,那就是自己的青壮。 稍加训练那就是自己的兵。 只要庄敏那位族姑不出幺蛾子,那些青壮的忠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一下子送一千多青壮,有可能还是身强力壮的铁憨憨。 鱼禾动心了。 “你……那位……族姑……她……漂亮吗?” 鱼禾迟疑着问。 庄敏下意识的瞪大眼,“你答应了?你动心了?不应该啊?” 在庄敏眼里,鱼禾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壮大就牺牲自己的家伙。 不然她当初提到联姻的时候,鱼禾也不会往他阿耶身上推。 鱼禾瞪起眼,没好气的道:“我只是害怕你那位族姑奇丑无比,我阿耶不喜欢。让我阿耶背着我娘娶其他女子,我阿耶已经很为难了。 若是娶一个奇丑无比的,我阿耶恐怕不答应。” 庄敏听到这话,乐了,她拍着胸脯保证,“那你放心,我那位族姑,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鱼禾好气道:“那为何没嫁人?” 庄敏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鱼禾眉头一挑,“有猫腻?” 庄敏干巴巴一笑,“也不是有猫腻,就是我那位族姑喜欢的人太多,她不好拒绝,就立了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 鱼禾好奇的追问。 庄敏迟疑再三,低声道:“谁想娶她,就得打败她……” 鱼禾一愣,失声笑道:“还是一位女豪士,那感情好。” “以及她手底下的一千多青壮。” 庄敏在鱼禾说完话以后,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下半句。 鱼禾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他如果猜的没错,庄敏的那位族姑,大概是那一千多青壮们心中的梦中情人。 有人想娶她,那一千多青壮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目前为止,他们最强的战绩是多少?” 庄敏不敢直接跟鱼禾说,生怕鱼禾翻脸,所以就拐弯抹角的道:“他们以前有一千九百多人,滇王的次子曾经率领一万族人跟他们对垒。 他们战死八百,滇王次子率领的一万族人溃败而逃。” 鱼禾瞳孔一缩,深吸了一口气,道:“全员猛士?!” 上万人冲杀,会有铺天盖地之势。 以少敌多,在扛住了对方带给他们的心里压迫以后,付出了八百人的性命,干翻了对方。 那就说明这些人都是猛人、狠人。 他们绝对是抱着死志跟对方打的。 虽然滇国兵马遇到了汉军和新军,一直被压着打,所有人都觉得滇国兵马不强,滇国汉子不强。 但并非如此。 汉军和新军之所以比滇兵强、比滇兵能打,主要是因为兵法谋略、军阵之道和武器装备的压制。 在单兵素质上,生活习性更野蛮的滇兵,其实比汉军和新军要强那么一些。 毕竟,一个经常吃米面的人,经常在田间劳作的人,在身体素质是怎么也比不过经常吃肉和经常在山林里狩猎的人。 同等习性的人交手,以少胜多,那显然人数少的一方身体素质更强。 身体素质强,又经常抱着死志杀敌。 妥妥的猛士。 妥妥的悍卒胚子。 六盘水义军就算武装到牙齿,也干不过他们。 身体优势、数量优势、心理优势,足以补齐他们装备上不足的短板。 即便是同等数量交手,也未必能赢。 战场上同等数量的敌人交手,心理优势大的,几乎都是获胜的一方。 就比如志愿兔,在装备、后勤等各个方面,差了流氓鹰不知道多少倍。 但他们有必死的决心,一样打的流氓鹰哭爹喊娘。 鱼禾看着庄敏,很想问庄敏是不是想坑他。 “你能人所不能,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能打败他们。” 庄敏给了鱼禾一个鼓励的眼神。 “呵……” 鱼禾才不会相信庄敏这个腹黑的丫头。 庄敏蛊惑道:“那可是一千多猛士,我阿耶都眼馋,你能不动心?” 鱼禾呵呵了两声,“他们要是听你阿耶的,你也不会便宜我吧?对你们庄氏而言,他们恐怕已经成了一个麻烦了吧?” 鱼禾不信那个什么滇王次子,没有走上层关系去求娶庄敏的族姑。 庄氏家主肯定没办法对庄敏族姑用强,也没办法收回她手底下的族人,所以才有滇王次子带着一万人去干架的事情发生。 “她不会是你亲姑姑吧?” 鱼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问。 就是感觉,脱口而出,没加思考。 庄敏闻言,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不是!怎么可能!” 那就是咯…… 庄敏否认的很痛快,但鱼禾基本上已经确认了庄敏口中的族姑,就是她的亲姑姑。 即便不是。 那也很有可能跟庄敏的阿耶是一个祖父。 不然的话,庄氏家主怎么可能任由她放肆。 以这个时代封建大家长的习性和处事方式,也唯有在自己在意的亲人面前才会心慈手软。 不然庄氏家主手握数十万族众,手底下又招揽了一大帮子谋士,岂会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 更重要的是,一个不重要的分支小丫头,有什么能耐能让庄氏家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掌管一千多猛士。 一千多猛士,别说是鱼禾了。 滇王看到了估计都眼馋。 “我阿耶估计无福消受……” 鱼禾感慨道。 真要是庄氏嫡女的话,鱼禾不会答应,鱼丰也不会答应。 鱼禾不愿意给自己请一个祖宗回来。 鱼丰也不会娶一个能夺取鱼禾娘正妻之位的人。 庄敏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撒谎瞒不住鱼禾,鱼禾明显猜出了她族姑的身份。 “我族中还有其他姑姑,手里也有族众……” 庄敏小声的说。 鱼禾点着头,道:“你能保证给我一千以上四肢健全的青壮,且能保证他们以后只听我的。我可以让你们庄氏拿四成。” 不是鱼禾大方,而是他实在缺人。 现在且让庄氏占点便宜,等以后你看谁管谁叫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鱼禾和庄敏商定好以后,庄敏雀跃的离开了鱼禾住处。 临走的时候还让鱼禾多给她准备一些果酒,明日她离开的时候要带上。 鱼禾没有吝啬,让人去了任氏家库,取出了所有的果酒,给庄敏带上。 之所以去任氏家库,是因为酒是鱼禾指点任氏老仆酿造的。 原本只是为了自己喝。 没想到最终却成了跟庄氏合作,独揽西南生意的敲门砖。</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8章 张武带回来的新商机 亡洢、庄敏、亡波离开的时候,队伍壮大了不少。 一千句町武戈开路,五百藤甲兵押解着鱼禾送给庄敏的果酒紧随其后,三只肥硕的大象载着亡洢三人,一步一摇的跟在其后。 押尾的是长长的车队和兵卒。 任方、鱼禾、鱼丰等人垫着脚尖,目送着亡洢一行人消失在官道尽头以后,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彻底落下。 任方甩着官服的长袖,一脸感慨,“总算把瘟神送走了……” 鱼禾、鱼丰父子赞同的点头。 任方一改前两日病怏怏、软趴趴的形象,豪迈的邀请道:“去后堂,我请你们父子吃酒。” 送走了瘟神,任方轻送了不少,必须大醉一场。 鱼丰痛快的答应了任方的邀请,鱼禾却拒绝了。 三个人回到了城内,任方和鱼丰直奔衙门,鱼禾却去了四海镖行。 四海镖行比较特殊,并不需要铺面迎客,大多数时间,镖行里的人都在镖行内磨练武艺,又或者跟骡马培养感情,所以四海镖行的位置并不在主街上。 而是在比较偏僻的角落。 镖行是葛平留下的一座大宅子改建的。 占地约有十亩左右,里面的大多数建筑已经被拆除,仅剩下了一些供人居住耳房和供人议事的正堂。 除了耳房和议事堂的占地外,剩下的地方被改造成了骡马圈和演武场。 鱼禾之所以跑到四海镖行,是为了见从南郡返回的张武一行人。 鱼禾和庄敏已经谈妥,以后一起做西南和北方的生意。 西南有庄敏背后的庄氏收货铺货,所以鱼禾不需要多管。 主要是鱼禾想管也管不上。 北方那边,鱼禾就得好好谋划谋划。 张武一行人当中,有一群南郡的豪族,他们到平夷的目的也是为了生意。 鱼禾之前没想过要做西南和北方互贸的生意,所以不想搭理他们。 如今要做,自然得见一见他们。 鱼禾如今身份特殊,出不了西南,所以北方的生意就得仰仗他们。 鱼禾到了四海镖行门口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汉子,门内传出了声声呼喝声。 守门的汉子见到了鱼禾,主动迎上前。 “少主……” 两个汉子都是六盘水义军的人,他们训练有成以后,就被调遣到了四海镖行,当作了暗子藏了起来。 鱼禾略微点了一下头,在两个汉子引领下,进入到了镖行内。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演武场,演武场上有十数个汉子正在练习拳脚武艺、打磨气力。 演武场两侧,摆满了石锁、蜡枪等物。 汉子们见到了鱼禾,齐齐停下动作,向鱼禾施礼。 鱼禾勉励了他们几句,入了演武场后的议事堂。 议事堂内的布置,有点像是会议室的风格。 一张拼接而成的长桌,四周围着一圈座椅。 首位上的座椅显得更加高大。 首位座椅之所以特立独行,就是为了告诉其他议事的人,谁才是议事的时候说话算数的人。 座椅对于新汉两朝的人而言,是一个新兴的产物。 在长腿的座椅出现之前,人们印象中的座椅,就是那种在高阶之上铺设一个座毯,座毯后面立一个靠背,两侧立有扶手。 长安城内的新帝王莽,坐的就是这种座椅。 据说东海夷国的小国主,曾经在觐见的时候,还特地求取过这种座椅,以便于在东海夷国推广。 东海夷国是那个? 就是倭国。 只不过东汉未立,汉光武帝刘秀还没有赐下汉委奴国王金印,倭这个概念还没有诞生,所以汉人们现在称呼他们为东海夷国。 鱼禾吩咐彭三造出了长腿的座椅以后,大多数见过长腿座椅的人,对座椅有了新的认知。 他们对长腿的座椅并不排斥,接受的很快。 特别是四海镖行的人,觉得这东西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至宝。 毕竟,他们以走镖为生,走一趟下来,浑身都是汗,一脱靴子,能把人熏死。 有了长腿的座椅,他们就不用再脱靴跪坐了,不用担心熏到别人,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熏到。 鱼禾进了议事堂,往议事堂的主位上一座,双腿往面前的长桌上一搭,久违的那种拽拽的感觉就出现了。 跟在鱼禾身后,小心伺候着的四海镖行小管事,觉得鱼禾的行为有些无礼,但真的很带劲。 “派人去城外走一趟,告诉张武,可以进城了。” 鱼禾活动了几下,坐舒服了以后,吩咐了一声。 小管事答应了一声,立马派人去传话。 鱼禾在议事堂等了半个时辰,张武、漕少游、巴山、相魁等人就出现在了议事堂。 几个人在城外风餐露宿了多日,看着有些狼狈,特别是张武和漕少游,头发乱糟糟的、胡须也乱糟糟的,有点向野人方面发展的趋势。 几个人入了议事堂,齐齐向鱼禾施礼。 “见过少主……” 鱼禾早在他们进入议事堂的时候就放下了双脚。 他起身上前,扶起了张武和漕少游,勉励道:“辛苦了……” 张武和漕少游愣了一下,齐齐道了一声,“不辛苦!” 鱼禾跟他们寒暄了两句,请他们坐下。 虽说张武和漕少游才是四海镖行管事的,但鱼禾是四海镖行的大东家,他到了,自然以他为尊。 坐定以后。 鱼禾询问,“你们第一次走镖,有什么感触?” 漕少游率先开口,“人太累了,世道太乱了。” 鱼禾点着头道:“走远镖,一直在路上奔波,当然累。眼下这个世道,活不下去的人很多,路上劫镖的人多一些,也很正常。 镖行赚的就是这份辛苦钱和卖命钱。” 漕少游深以为然的点头。 镖行赚的确实是一份辛苦钱和卖命钱。 要付出多少,也只有他们这些走过远镖的人才清楚。 张武在鱼禾说完话以后,缓缓开口,“少主,我觉得我们行镖,有点多余。各地的商人,背后都靠着各大豪族,豪族有自己的私属,根本用不到我们。 那些个百姓出行,会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 他们即时冒一点危险,也不愿意花点钱跟我们同行。” 张武进入角色很快,仅仅走了一趟镖,就开始观察市场,为镖行考虑。 “你说的在我意料之中。我也做好的镖行不赚钱的准备。镖行必须开设下去。” 鱼禾在开设镖行之初就清楚,镖行在新汉两朝没什么市场。 他开镖行的目的又不是赚钱,只要镖行投入不大,他会一直开设下去。 张武自然知道鱼禾开设镖行是为了养兵、藏兵,所以鱼禾的答案在张武意料之中,“少主,你开设镖行虽然不是为了赚钱,但也不能一直贴补镖行。 眼下我们只有一家镖行,贴补的还不是很多。 可以后开设的多了,你根本贴补不过来。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我觉得我们镖行可以在行镖的同时,兼顾送家书。 豪门大户的家书,自然轮不到我们。 可是寻常百姓的家书,我们可以帮忙送。 寻常百姓家中的男丁出门在外,往往四五年没有音信。 他们身份低,没办法通过官驿传递家书,只能碰运气。 碰到了回乡的同乡,让同乡捎带着送一封家书。 碰不到了,三五年也送不出一封家书。 我们要是能在行镖的时候,帮他们送家书,相信他们不会吝啬那几个钱。” 说到此处,张武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不瞒少主,此次我们去南郡,在南郡碰见了几个平夷人。他们就托我们帮他们带家书回乡。 为了托我们将家书带回来,他们请我们吃肉吃酒,差点还带我们去了秦楼楚馆。 我暗中算了算,他们的花销加起来,有不少钱。 也是因为看到了他们为了托我们送家书花了那么多钱,我才觉得送家书可行。”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着张武,没想到张武出去了一趟,居然帮镖行开展了另外一项业务。 有道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世道越乱,家书就越珍贵。 有些人递出的家书,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绝命书。 有些人一生有可能只能给家里送一封家书。 四海镖行如果开展送家书的业务的话,相信有很多人愿意给四海镖行送钱。 一个人收十几个钱或许不多,但一个月走一趟,甚至一年走一趟,囤积起来送。 一次送成百上千份,那就是一笔大钱。 在赚钱的同时,兴许还能做善事。 官方虽然有送家书的业务,但只针对服役的兵卒和官员。 平民百姓可没办法通过官驿送信。 所以这是一个空白的市场。 “故且试一试,在行镖的同时送家书,也不费事。” 无非就是加一辆车,加一个防水的箱子而已。 新汉两朝又没有送信上门的说法。 寻常百姓可以将信送到镖行,镖行带回来以后,他们家人可以到镖行里取。 对镖行而言,并不费事。 “如此一来,我们恐怕得在南郡再开设一家镖行。” 张武再次开口。 走了一趟镖,他看到了商机,心思活络了许多。 他或许不喜欢走镖,也不喜欢做生意。 但鱼禾父子信得过他,将镖行交给了他,他自然得想方设法将镖行搞起来,不能让鱼禾父子一直往里面赔钱。 要想将送家书的业务做起来,在南郡开设一家镖行是必然的。</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9章 无形中装逼最致命 “此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谋划。” 鱼禾缓缓开口。 张武不再多言。 鱼禾问道:“那个陈氏皮铺的主人此行收获如何?” 张武没有言语。 漕少游一脸感叹的道:“可以说是收获满满,西南的珍兽皮毛本就珍贵,冯茂封锁了西南以后,南郡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新皮子了。 陈氏皮铺的主人将皮子运到了南郡以后,还没送到收皮子的那家豪族,就被人高价哄抢一空。 一些豪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低价出售给了他不少货物。 我仔细算了算,他一趟走下来,家产能翻三倍。 陈氏皮铺的主人已经跟我们签了长契,准备再过两个月,再走一趟南郡。” 张武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不是镖行还有大用,我都想带着镖行的人去做皮货买卖。” 鱼禾沉吟着道:“我原以为陈氏皮铺的主人被人算计了,会赔的倾家荡产。没料到他却因祸得福了。” 鱼禾最初觉得陈氏皮铺的主人被人算计,肯定会赔死。 可陈氏皮铺的主人不仅没赔死,反而还大赚了一笔,家产翻了三倍。 陈氏皮铺主人能赚这么多钱,北方急缺西南的各种货物。 这对鱼禾来说是一桩好事。 “回头帮他宣扬宣扬,让别人看到中间的利益。到时候应该有很多人会找我们走镖。镖行也能借机多赚一点。” “不错……” “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 鱼禾陪着张武和漕少游聊了许久的镖行生意,鱼禾问起了张武带回来的那些人,“那些南郡豪族的人和兵吏跟着你到平夷,目的是为了什么?” 鱼禾虽然早就猜倒了他们的目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武坦言,“南郡的豪族派人到平夷,为的是生意。具体为了什么生意,他们并没有跟我多说。他们只想跟你谈。 南郡的兵吏到此,是希望能帮助我们将句町人留在平夷,别让他们入南郡。” 鱼禾听到张武最后一句话,面色有点古怪,“南郡的兵吏要帮我们对付句町人?” 张武点头。 鱼禾幽幽的道:“他们是想让我们帮他们才对。看来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虽然瞒住了新帝王莽,但是没有瞒住南郡等地的官员。 他们知道冯茂靠不住,所以想借我们的手,帮他们防着句町人。” 张武郑重的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鱼禾思量着道:“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但我们不能白帮忙。那些兵吏我就不见了,你去跟他们谈,告诉他们,我不需要他们过来帮我练兵。 我需要粮草、铁、盐、懂锻造军械的匠人。 他们要是给,我就帮他们。 他们要是不给,那我就不帮。” “喏!” 张武抱拳应下了此事。 鱼禾继续道:“那些南郡的豪族,晚上找个地方,我见一见他们。” 张武再次抱拳答应了一声。 鱼禾又跟张武聊了一些琐事。 许久以后,张武面色凝重的道:“听说少主差点跟句町人起了冲突?” 比起那些生意,这才是张武最关心的。 他们如今在句町人地盘上讨生活,跟句町人起了冲突,下场不会太好。 鱼禾点头道:“确实起了冲突,不过已经平息下去了。我已经跟滇地庄氏搭上了线,以后我们可以以滇地庄氏的人自居。” 张武微微皱眉,“少主投了滇地庄氏?” 鱼禾点点头,又摇摇头,“名义上我们是滇地庄氏的人,但暗地里,我们跟滇地庄氏是盟友。无论是我请对方做事,还是对方请我们做事,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武眉头一展,“那还好……” 顿了一下,张武又一脸担忧的道:“我们既然成了滇地庄氏的人,那句町人还能容忍我们留在此地?” 鱼禾大致将句町人到了以后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 张武听完以后,脸上的担忧淡了不少,他迟疑着道:“所以句町人能容忍我们留在此地,但代价是我们每年要上缴三千匹布?” 鱼禾点头,“布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那就好……” 随后鱼禾陪着张武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 询问了一番张武一行人在路上遇到的麻烦,又打听了一番南郡的形势。 晌午的时候,张武离开了四海镖行,去见南郡的豪族和兵吏。 鱼禾则留在镖行跟漕少游攀谈。 张武和漕少游此次行镖,不光是陈氏皮铺的主人收获满满,他们也收获满满。 他们在路上降伏了一些强人,漕少游到了南郡以后,又借着漕氏的名义招揽了一些游侠儿。 人数加起来大概有八十多人。 一个个都是青壮,其中有不少人还会武艺。 漕少游的意思是将人全部交给他,他可以带着那些人去走镖。 鱼禾并没有答应。 鱼禾准备让那些人先去六盘水义军当中练练,让他们学习学习纪律,磨一磨他们身上的野性。 等他们对六盘水义军产生了归属感,等他们学会了遵守六盘水义军的纪律,再让他们出去做事。 漕少游觉得,鱼禾不让那些人去帮忙赚钱,反而去参加训练浪费粮食,十分不妥。 但他说服不了鱼禾,最终只能将人如数交给了鱼禾。 鱼禾让相魁带着去了县衙的校场。 入夜的时候。 张武带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出现在了四海镖行。 他们入了四海镖行以后,就四处打量。 见到了鱼禾以后,更是惊叹不已。 虽然他们从张武口中得知,张武背后的人是一个少年郎,但他们并不相信,知道见到了鱼禾以后,他们才信了。 “宜城申屠义……” “襄阳曹真……” “……” 一行人到了鱼禾面前以后,并没有托大,躬身向鱼禾施礼。 鱼禾的出身、家世,乃至于年龄,或许都不如他们。 但鱼禾捏着他们发财的命脉,又是平夷的地头蛇,他们不得不先向鱼禾低头。 鱼禾略微打量了一行人。 一行人当中,以宜城申屠义和襄阳曹真为首。 两个人都是中年人,年龄过了三旬,留着长须。 申屠义略微胖一点。 曹真消瘦一些。 “几位有礼……请……” 鱼禾拱手施礼以后,请他们坐下。 一行人在坐下之前,围着座椅研究了一番,纷纷出声称赞鱼禾手下的匠人心思巧妙。 有人甚至开口向鱼禾求购坐座椅的技艺。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只要发现了商机,就不愿意错过。 “诸位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就带一套……” 鱼禾没有吝啬,见他们觉得座椅、长桌新奇,就给他们送了一套。 反正这东西除了人工费和桐油外,几乎没什么花费。 “想不到鱼主记年纪轻轻就如此慷慨……哈哈哈……” 曹真明明长了一张严肃的脸,却十分喜欢笑。 他进了议事堂以后,笑容就没停过。 “曹兄说笑了……” 鱼禾寒暄了一句,开门见山的道:“大家都是生意人,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心思直接说出来。我若是能帮,肯定帮。我若是帮不上,那也能结交一番。” “哈哈哈……想不到鱼主记居然是一个痛快人,曹某平生最喜欢痛快人。鱼主记既然这么说了,那曹某就说出自己的来意,给大家开一个头。” 曹真笑呵呵的说着。 笑过以后,曹真道:“我曹氏有一些匠人,擅雕刻,尤其擅雕象牙。所以我曹氏做的是象牙生意。西南逆贼造反以后,我曹氏就断了货源。 不到一载,关了好几处铺子。 再过几载,我曹氏所有铺子恐怕都要关门歇业了。 听闻鱼主记坐镇平夷,有沟通南北之能,所以不远千里而来,救我曹氏一命。” 曹真话音落地,静静的盯着鱼禾,等待着鱼禾的答案。 其他人也看着鱼禾,想知道鱼禾的反应。 鱼禾若是愿意帮曹真,那肯定也能帮他们。 鱼禾听完曹真的话,在众人注视下,也笑了,“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曹兄来的真是时候。我刚跟滇国庄氏搭上关系,曹兄就出现了。” 鱼禾此话一出,曹真等人的目光瞬间就亮了。 他们原以为鱼禾只是一个地头蛇,只能他们收一些零零散散的西南货物,没料到鱼禾居然跟滇国庄氏搭上了关系。 他们或多或少都跟庄氏合作过,知道庄氏在西南的能量。 “此话当真?” 曹真急忙问道。 鱼禾笑道:“曹兄在城外待了多日,难道就没看到庄氏的藤甲兵和句町的武戈?” 申屠义在一旁失声道:“我还以为那些藤甲兵是句町人……” 他们在城外的时候,远远的看过那些藤甲兵。 鱼禾爽朗的笑道:“句町可没有藤甲兵,那些藤甲兵都是庄氏家主所遣,护卫着庄氏嫡女在句町游玩的。” 曹真赶忙道:“如此说来,鱼主记是跟庄氏嫡女搭上了关系?” 鱼禾抱拳道:“惭愧惭愧,我出身卑微,可搭不上庄氏嫡女。只是借着庄氏嫡女之口,帮我阿耶向庄氏家主求娶了一位庄氏之女。” 曹真等人的眼珠子瞬间就瞪直了。</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0章 薅羊毛 鱼禾居然跟庄氏联姻了? 不,准确的说是鱼禾的阿耶居然跟庄氏联姻了。 联姻是什么? 联姻毫无疑问是新汉两朝最牢不可破的结盟。 双方在利益面前,会结成利益共同体。 只要庄氏之女嫁给鱼丰,鱼丰就能代表庄氏。 到时候庄氏手里的货物,只要价格合适,鱼丰也能做主发卖。 庄氏是何等庞然大物,他们手指头缝里流出一点点,都够曹真等人吃了。 若是敞开了让曹真等人吃,那曹真等人背后的豪族体量,将会成倍数增长。 短暂的惊愕过后,曹真等人立马回过神。 曹真神情夸张的惊叫,“没想到此次平夷之行,居然能碰到鱼主簿娶亲,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曹某愿添一千一百一十一匹红锦,为鱼主簿大婚贺。” 申屠义毫不犹豫的开口,“我申屠氏愿添香车三辆,宝马百匹……” 其他人也纷纷慷慨解囊,为鱼丰新婚添上了一份祝福。 他们都很大方,添的礼物都价值不菲。 张武在一旁暗中估算了一下,他们每一家添的礼物,价值都不低于千贯。 曹真代表的曹氏,申屠义代表的申屠氏,添的礼物,价值已经逼近了万贯。 鱼禾没有客气,笑呵呵的拱手道:“诸位如此慷慨,鱼禾代阿耶谢过诸位。” 曹真等人纷纷开口。 “应该的……应该的……” 鱼氏既然跟庄氏结成了姻亲,那他们就不能明晃晃的跟鱼氏谈生意。 他们得先跟鱼氏攀关系,给好处。 只要关系到位了,生意肯定能成。 他们现在送出的礼物越多,价值越高,以后赚到的就越多。 鱼禾放下手,笑着道:“诸位如此慷慨,我也就不瞒着诸位了。眼下冯茂封了西南,西南的货物没办法出去,北方的货物也没办法进来。 平夷位置特殊,成了唯一能沟通南北的枢纽。 诸位惦记着西南的货物,西南也惦记着诸位手里的货物。 庄氏嫡女离开之前,暗中向我透露,说庄氏有借平夷沟通南北货物之意。 我没有答应。 因为平夷是句町人的地方。 想借着平夷沟通南北货物,就必须先喂饱句町人。 如今看到了诸位,我倒是觉得此事能成。” 鱼禾一席话说完,曹真等人快速的交换着眼神,他们在推测鱼禾话里的深意。 曹真等人交换了一波眼神以后,曹真试探的问道:“鱼主记的意思是……让我们喂饱句町人?” 鱼禾笑眯眯的问,“你们能跟句町人搭上话?” 曹真等人愣了一下,齐齐摇头。 鱼禾笑道:“所以喂饱句町人的事情还得我们来……” 略微一顿,鱼禾摇摇头,“我也不行,还得由庄氏出面,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庄氏要分润一些利益给句町人,那庄氏送到平夷的货物,要价恐怕会高一些……” “能高多少?” 曹真等人盯着鱼禾追问。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高多少重要吗?” 曹真等人愣了一下。 不等他们开口,鱼禾又缓缓道:“北方诸郡,做西南货物生意的人很多。如今西南被锁,不止你们手里缺货,其他人手里也是一样的。 西南如今只有平夷一处缺口可以出货。 货只会出售给你们。 所以庄氏要价高了,高多少,重要吗?” 曹真等人都是精明的生意人,听到鱼禾这话那还不知道鱼禾要表述什么意思。 西南货物生意,因为冯茂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一个独揽的生意。 有鱼禾父子和庄氏独揽的生意。 他们要是成了鱼禾父子、庄氏的合作伙伴,那就是由他们三方独揽的生意。 独揽的生意,价格高一点,也能接受。 因为他们拿东西的价格高,往出卖的时候可以卖更高。 因为是独揽的生意,我可以不卖,但你能不买? 北方大部分达官贵人们,对西南的珍兽皮毛、宝石等物情有独钟,他们才不在乎东西贵贱呢。 只要他们喜欢,无论多贵,手底下的人都得送。 所以西南的珍兽皮毛、宝石等物,不愁没有市场。 还有西南的药材,大多只有西南有。 那可是救命的东西,一旦你需要了,无论多贵,你都得买。 “价钱方面好说,只要鱼主记能确保西南的货物不流到其他人手里,鱼主记要多少,我们不还价。” 曹真一脸郑重的道。 鱼禾笑道:“诸位如此慷慨,我肯定不会再找其他人。诸位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立契。” 曹真等人听到鱼禾愿意立契,脸上浮现出了一些激动的神色。 “如此甚好……” 鱼禾趁热打铁,“那就预祝我们一起赚大钱……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请诸位帮忙。” 曹真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开口。 “鱼主记但说无妨。” “我想在南郡等地开设几家铺子,还需要诸位帮忙。” 鱼禾此话一出,曹真等人愣了。 然后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开口。 鱼禾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我不会跟诸位抢生意。我只是想在南郡等地开设几家镖行、客栈、货铺。镖行和客栈的生意,跟诸位的生意不会有冲突。 货铺也只买一些西南的山货。 诸位要的那些货物,绝对不会出现在货铺里。” 曹真等人听到鱼禾这话,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们还真怕鱼禾借机跟他们抢生意。 鱼禾手里有最大的货源,真要跟他们抢生意的话,他们肯定抢不过。 到时候肯定要懂用一些手段打压鱼禾在南郡的生意。 闹到最后,大家很有可能都没有生意做。 对谁都没有好处。 鱼禾见曹真等人神色缓和了不少,继续道:“其实开设镖行,对诸位也有好处。诸位随后要做的是整个西南货物的生意,家中的人手难免有不够用的时候。 到时候就可以借用镖行的人手。” 曹真等人跟着张武等人走了一次镖,自然知道镖行的作用。 他们几家以后要霸占整个西南货物生意,家里的人手确实不够有。 但请镖行的镖师的话,又有些划不来。 请十个镖师跑两三趟的钱,足够他们买十个私仆。 私仆不仅忠心,而且花费也低。 他们只需要管饭,就能将私仆用到死。 镖师的话,每用一次都得花钱。 鱼禾似乎觉得镖行生意有的做,但他们都清楚,镖行生意没什么大市场。 鱼禾非要做,还承诺了不侵占他们的利益,那他们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我在襄阳刚好有两间空闲的铺子,可以赠给鱼主记充作镖行。铺子里还有十个私仆,一并送给鱼主记。地契和身契,回头我会派人送给鱼主记。” “我在宜城也有两间空铺,仆人的话只有五人,一并赠给鱼主记……” “……” 曹真等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纷纷开口。 大头都送了,小头自然不能吝啬。 “哈哈哈……跟诸位合作,就是痛快……张武,去取笔、绢过来,我要跟诸位立契。” 鱼禾大笑着招呼张武去拿笔、绢。 张武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离开了议事堂。 张武终于明白今早的时候,他让鱼禾在南郡开设镖行,鱼禾说他自由谋划的意思。 鱼禾在那个时候,大概就打算从曹真等人身上薅羊毛了。 有曹真等南郡的豪族出人出地,以后说不定还会出力,他们在南郡开镖行,肯定会顺顺利利。 曹真等人听到了鱼禾要立契,瞬间喜笑颜开。 他们觉得他们送的所有东西都值了,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跑一趟平夷也值了。 张武拿来笔、绢以后,鱼禾立马跟曹真等人订立了契约。 契约完成以后。 鱼禾笑着道:“契约已成,诸位也应该动起来了。明日就请诸位遣人回南郡,先送些粮食和布料过来。最好能加一些盐。” 曹真等人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 “哈哈哈……跟鱼主记做买卖就是痛快,刚刚立契,立马就有买卖送上门。” 曹真笑的十分痛快,他立马向鱼禾承诺,明日就遣人回南郡,运送上百车粮食和几十车布料过来。 其他人也吩咐开口。 他们都清楚,有来有往才叫生意。 西南的货物可以卖到北方,北方的货物也可以卖到西南。 他们的人载着货物到西南,又拉着货物会南郡。 一来一回,赚两份钱。 其中的利益大的惊人。 曹真等人高兴之余,非拉着鱼禾去秦楼楚馆乐呵乐呵。 鱼禾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 那就是家里管的严,他不敢去。 他要是去了,他爹立马就会带着数百悍卒杀过去。 曹真等人听到了这个理由以后,也没有强拉着鱼禾去秦楼楚馆。 他们承诺,回头回到了南郡,就差人买一些良家女子送给鱼禾暖床。 鱼禾倒是没有拒绝。 只是巴山有些不乐意。 “少主,您要是一个人睡着太冷,俺也可以帮你暖床。那些女子瘦瘦小小的,肯定没有俺暖的床暖和。” 鱼禾将曹真等人送出了四海镖行,吩咐漕少游带着他们去了秦楼楚馆以后,刚进了议事堂的门,就听巴山一脸不满的上前抱怨。 鱼禾额头上瞬间就浮起了一层黑线。 张武捶胸顿足的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1章 兴师问罪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巴山两眼,这个浓眉大眼的憨货绝对是故意的。 这憨货在其他方面憨,但是在男女之事上,一点儿也不憨。 之前鱼禾要给他找一个年龄大的当妻室,他死活都不同意。 可见这货懂男女之事。 这货说出这番话,摆明了实在恶心他。 “才离开了我身边几天,就忘了你家少主是谁了?还敢打趣我?” 鱼禾恼怒的喝了一声。 巴山立马认错,“少主,小人认罚。” 鱼禾冷哼一声。“那就罚你一旬不许吃肉。” 巴山瞪大了眼,惊恐的道:“少主,小人知错了。您打小人棍子吧。小人可以挨打,但是不能不吃肉啊。” “门口站着去!” 鱼禾一直门外,根本不给巴山继续讨饶的机会。 巴山苦着脸出了议事堂。 张武收住了笑声,对鱼禾抱拳道:“少主果然厉害,不仅让南郡的豪族答应了帮我们开设四海镖行,还让他们出人出力又出铺子。” 鱼禾收起了脸上的怒容,往座椅上一座,“不过是利益置换罢了。他们帮我们,我们就得帮他们。以后他们要在平夷开铺子,我们也得帮忙。 不过我们背后有庄氏,他们就算要在平夷开铺子,我们也不用出铺子出人。” 张武笑道:“无论如何,都是我们占便宜。” 鱼禾盯着张武道:“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不需要涉猎太多。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成为大商人。 西南和北边的生意一旦动起来,速度会很快。 我们也得快速动起来,尽快将南郡的几出镖行搭建起来。” 张武迟疑了一下,问道:“有多快?” 鱼禾哼哼道:“有多快?快到超乎你的想象。我要是现在能给他们一批珍贵的皮毛和药材,你信不信他们现在就走。” 商人逐利。 在利益的推动下,行动力快的惊人。 张武一脸担忧的道:“如此说来,我们的动作确实得加快。只是我们手里没有那么多人手。我算了算,光是南郡,我们就要开设十一家镖行、客栈、货铺。 货铺和客栈需要的人手不多,但是镖行需要的人手是一个大数目。 一个镖行安置三十个人手的话,那也得三百多人。 我们勉强凑一下,倒是能凑三百多人。 但六盘水义军一下子就空了。 正如少主所言,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所以镖行并不是我们的根基,六盘水义军才是。 我们不能为了镖行,拆散六盘水义军。” 鱼禾沉声道:“人手方面你不需要担心。镖行最初的时候,每个镖行安置三五个六盘水义军即可。等到铺开了再往里面添人。 明日开始,你带着人到城外的难民当中挑人。 我会从衙门里购置一些屋舍,给那些难民安置家眷。 只要我们能妥善安置他们的家眷,再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他们就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 镖行开设了以后,也可以从各地招募青壮。 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我们的,就将他们的家眷迁到此处,着重培养。 不愿意的,就给他们派遣一些跑腿的杂活。” 张武略微思量了一下,徐徐道:“难民们居无定所,朝不保夕,我们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再给他们一口饭吃,确实能让他们卖命。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心腹,大多也是巴蜀人。 他们应该能合得来。 此事我擅长,交给我。 至于镖行开设以后招募青壮,可以交给漕少游,漕少游擅长做此事。” “那就这么定了。” 鱼禾拍板,敲定了此事。 二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夜深了以后,鱼禾带着相魁和巴山,踏着夜色回到了县衙。 刚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了守在县衙门口的六盘水义军兄弟凑上前。 “少主,农家寨寨主,已经在衙门里等了您一天了。” 鱼禾冷哼一声,“农家寨寨主,我不去找他,他到先找上门了。” 鱼禾迈步进了衙门,到了自己的住处以后,就看到了农寨主。 农寨主见到了鱼禾,主动迎上前,“鱼主记,老朽可是等了你一天了。” “不愿意等,你可以不等。” 鱼禾冷冷的丢下了这句话,迈步往房里走去。 农寨主见此,心头一惊。 他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对他如此冷淡,他心头快速思索起近些日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鱼禾的事情。 只是思索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农祭司将鱼禾父子的消息卖给句町人和滇人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农寨主揣测不安的跟着鱼禾的脚步进了鱼禾屋舍。 一进门。 鱼禾大马金刀的往座榻上一坐,冷声质问,“农老寨主,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农家寨的地方吧?” 农寨主小心翼翼的道:“鱼主记何出此言?鱼主记对我农家寨有大恩,我农家寨上下恨不得以死相报。” 鱼禾拍桌而起,“那你们农家寨的人为何要出卖我父子?若不是我们父子还有点手段,现在你见到的就是一具尸骸。” 农寨主惊恐的瞪大眼,“鱼……鱼主记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自从句町人到了平夷以后,我们农家寨上下,不是窝在城里的寨子里,就是窝在山里的寨子里,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可能出卖鱼主簿和您?” 鱼禾冷笑道:“那你告诉我,句町人是如何知晓我们父子就是在六盘水攻破六盘水兵营的人?滇地庄氏的人,又是如何知道我们父子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农寨主听到此话,脸色惨白。 前者倒是不难猜,只要关注六盘水动向的,关注平夷动向的,都能猜倒。 后者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目前为止,在西南也只有六盘水义军和农家寨几个做主的人知道。 六盘水义军的人自然不可能跑去出卖鱼禾父子。 他们也没有去句町和滇地的机会。 所以这个秘密肯定是农家寨的人泄露的。 农家寨刚好有那么一个能跟句町人和滇人说得上话的人在西南深处。 那就是农祭司! 农寨主很想知道农祭司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农祭司如今人在何处他都不知道,想找农祭司问一问也不行。 “此事……此事老朽并不知情……” 鱼禾非找他要一个交代,他只能实话实说。 鱼禾冷哼,“农寨主觉得一句不知情就能了事吗?我要是将你们夜郎的秘密说出去,等到你们夜郎大难临头的时候,再说一句不知情,你觉得可行吗?” 农寨主吓了一跳,急忙道:“老朽并没有将你们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将你们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此事老朽真的不知情。” “我没说,你没说,难道是天说的?” “老朽……老朽大概猜倒是谁说出去的。” 农寨主清楚,此事如果不说清楚,鱼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只能将农祭司给出卖了。 鱼禾又不傻,肯定猜倒了是农祭司所为。 “但老朽以为,她绝对没有害你们父子之心。她将此事说出去,肯定另有用意。兴许是为了帮你们父子。” 农寨主记得,农祭司在临行前,大有将夜郎人绑在鱼禾战车上的意思。 农祭司既然有心将夜郎人交给鱼禾,那就绝对不会害鱼禾。 在这一点上,农寨主可以保证。 农祭司对夜郎人看的比他还重。 “帮我们父子?帮我们父子早死早投胎吗?” “其中缘由,恐怕要等到农祭司回来以后才能清楚。还请鱼主记给我们农家寨一个机会,等一等农祭司。” 农寨主弯着腰,一脸恳求说着。 鱼禾背负双手,“我没什么耐心,也不想等。你们存的是善心还是恶心,我不在乎。你们不知会我,就将我的秘密说出去,无论是什么目的、什么结果,在我眼里都是错。 既然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农寨主浑身一颤,腰压的更低,愣是没敢说一句话。 鱼禾冷冷的道:“你们夜郎人也算是帮过我,我也不会赶尽杀绝。六盘水义军中的夜郎人,再加一百。墙氏的银矿和农家寨的金矿就交给你们。 由你们开采,七日之内我要见到金银。 农祭司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气消了,你们什么时候停下。” 农寨主深深一礼,应答了一声。 他没有再敢多说一句,因为他清楚,鱼禾是在给他下令,而不是跟他商量。 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相魁?!” “小人在!” “农老寨主年纪大了,一个人奔波,难免会磕磕碰碰。你带一些兄弟跟着,保护农老寨主周全。” “喏!” 鱼禾摆摆手,将农寨主请出了自己的住处。 相魁跟了出去。 巴山了出了房门,守在了门口。 鱼禾曾经一度有杀了农家寨上下的心思。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猜测,农祭司出卖他们父子的事情,农寨主和农家寨的其他人八成不知情。 农寨主若是知情的话,恐怕早就跑了,根本不会留到现在。 农寨主不知情,他也不好赶尽杀绝。 他们父子到了平夷以后,农家寨的汉子没少帮他们做事。 一些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农家寨汉子,已经跟六盘水义军融为了一体。 他对农家寨痛下杀手的话,那些兄弟也会离心离德。 既然没办法痛下杀手,那就只能让他们去挖矿,用软刀子杀一些人,以示惩戒。 在古代,除了一些露天的矿以外,其他的矿都得拿命填。</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2章 虎营 农寨主走后,鱼禾就在房里歇下了,次日起了个大早,陪着张武一起将南郡的豪族送上了路。 临行之前,南郡的豪族向鱼禾承诺,不日之内就会将粮草运达。 鱼禾也向他们承诺,等他们粮草运达的时候,就会为他们准备一批西南的货物。 西南的象牙、宝石、珍贵药材等物,平夷没有,需要等到庄氏说通了句町王以后才能运过来。 珍兽皮毛,平夷倒是有。 山里的夷人,经常会猎到一些珍兽,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的人入山的时候,经常会收到一些珍贵的皮毛。 价值也便宜,往往一袋盐就能换回一张上好的珍兽皮毛。 四海货铺的库房里,如今有不少存货。 勉强能支撑到庄氏货物运到的时候。 鱼禾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珍兽皮毛给南郡的豪族,就是为了压一压,先拿了好处再给珍兽皮毛,除此之外,也有给南郡豪族一种假象的意思。 他就是要让南郡的豪族觉得珍兽皮毛来之不易,然后借此抬价。 送走了南郡豪族以后,鱼禾就回了衙门。 张武带着人去城外的难民营内挑选难民。 难民都是从巴蜀来的,所以里面的青壮不多。 大部分巴蜀的青壮,去岁就被冯茂征调到了战场上,留在巴蜀的青壮少之又少。 难民中的青壮大致有三千多人。 张武见过不少难民,了解难民,他到了难民营中以后,并没有告诉难民,跟了六盘水义军会发屋舍、发地。 他只是告诉难民,跟了六盘水义军,家里的人每天能吃两顿稀的。 为了这两顿稀的,三千多青壮差点将张武一行给围了。 一些年龄过了四旬,看着像是六七旬的男丁,也跑到张武面前凑热闹。 张武并没有直接将人带走,而是统计了他们的姓名、籍贯以后,将名册呈报给了鱼禾。 鱼禾拿到名单以后,有些意外,“三千多青壮,都愿意跟着我们?” 张武一脸振奋,“三千多青壮,稍加训练,那就是三千将士。那可是一个校尉营的兵力,有了这些兵力,我们就有自保的实力了。” 张武所指的校尉营,是郡兵所在的校尉营。 而不是任方那种挂着校尉名头的人创立的临时营地。 依照新朝编制,一个校尉营大致有兵马五千人。 但地方上基本上没有满编的,加上其中大部分兵卒既充任着县卒又充任着郡卒,所以三千兵马的校尉营,已经算是兵力充足的校尉营了。 在武力上可以坐镇一郡。 鱼禾翻看了一番名单以后,吩咐道:“明日你再去一趟,将我们的待遇如实告知给那些难民。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加入。” 张武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一僵,有些焦急的道:“少主,若是告诉他们,加入我们,不仅有饭吃,还能分屋舍分地,恐怕他们不会相信。 我们很有可能一个人也招募不到。” 张武之所以没有将鱼禾招募兵马的待遇告诉那些难民,就是害怕那些难民不信。 那些难民经历了一载的挫折,早就见惯了人世间各种恶人。 猛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们,可以让他们吃饱饭,还能给他们分房子分地,他们肯定不信。 他们肯定会以为,这个人是在哄骗他们,八成是想要他们的命。 鱼禾合上了名单,笑道:“我自然知道他们中间大部分人不会相信。我们既然要招募人手,自然要招募那些忠心耿耿,视死如归的人。 我们要练就练精兵,而不是盲目的将人数堆起来。 再者说,我们要那么多人也安置不过来。 我阿耶那边也训练不过来。 我们现在借着庄氏,摆脱了句町人,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那么多兵。” “可是……” 张武一脸迟疑。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继续笑着道:“最重要的是,我们猛然见弄出一支三千多人的兵马,句町人会发慌的。 你不要以为句町人走了,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们肯定会在平夷留下耳目。 所以囤兵的事情我们要慢慢来。 最好是招募一部分,训练一部分,藏匿一部分。” 听到鱼禾说句町人可能留下了耳目,张武便立马闭上嘴,不再提及大肆招募人手的事情。 鱼禾盘算了一下,道:“初期招募,就招募三百人。先让他们充任预备营。正营内的人,随后会逐渐调入四海镖行,等正营内的人调遣的差不多了,再让他们入正营,再招募。” “我明白了……” 张武郑重的点头。 话音刚落,就看到任方急吼吼的闯进了鱼禾的住处,一进门,不等鱼禾开口搭话,任方就吵嚷着问,“鱼禾,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武瞥了任方一眼,没有言语。 鱼禾笑眯眯的问道:“县宰怎么了,谁踩你尾巴了?” 任方吹胡子瞪眼道:“句町人刚走,你就派人去城外招募,一招就是三千多青壮。难民中的青壮,一下子被你抽了个干干净净。你让那些老弱妇孺怎么活?” 鱼禾笑道:“我知道轻重……” 任方瞪了鱼禾一眼,“你知道轻重,你还将难民中的青壮抽空?” 鱼禾解释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招募三百人。多余的一个也不要。” 任方脸色缓和了几分,将信将疑的问,“真的?” 鱼禾点头道:“句町人看似走的干净利落,但依亡洢的心性,必然会留下耳目。我肯定不会一下子招募三千青壮,去撩拨句町人。” 任方哼哼了两声,“算你还知道轻重。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千万别将难民中的青壮抽调干净。多少得留一些人照顾那些老弱妇孺。” 鱼禾点了点头。 任方没有再说其他的,哼哼唧唧的离开了鱼禾的住处。 张武在任方离开以后,也出了县衙。 随后张武就将他们招募人手的待遇散布了出去。 难民们知道了六盘水义军招人的待遇以后,果然起疑。 当张武再次出现在城外的时候,三千多青壮瞬间躲的远远的。 张武几经周折,才勉强凑足了三百不怕死,不怕他们算计的人。 三百青壮招募齐全以后,立马被送到了县衙的校场,接替了之前的夜郎人,充任了预备营。 鱼丰和鱼禾父子在检阅他们的时候,鱼丰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手下的兵马重新起一个名字。 六盘水已经成了过去式。 他们已经摆脱了那种苟且偷生的日子,所以手底下的人再叫六盘水义军,就有些不合时宜。 鱼丰也没有征求鱼禾的意见,毫不客气的给军营取名为虎营,手底下的兵马称之为虎卒。 鱼禾觉得这个明自太土,屡次劝解鱼丰改一改。 但鱼丰却坚持己见。 鱼禾想拉点盟友一起却说鱼丰,但大家对鱼丰取的虎营和虎卒都十分赞赏。 在其他人的一片赞赏声中,鱼禾才明白。 古人,特别是古人中的军卒,对虎这个字,特别崇拜。 调兵用的印信叫虎符。 军中的精锐称之为虎贲。 但凡是能在虎口脱险,又或者是能搏虎的豪士,在军中那都是人人崇拜的对象。 所以鱼丰给自己的兵营取名为虎营,自然受人追捧。 鱼禾清楚,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很难在一时半刻之内灌输给其他人。 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默认了虎营的存在。 虎营创立以后,鱼丰每天忙的见不到人。 反倒是鱼禾清闲了下来。 随后的日子里,鱼禾每日除了处理四海镖行、四海客栈、四海货铺发生的琐事外,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彭三所在的匠铺里指导彭三造一些新玩意,就是在鱼氏文室内教导小朋友。 时间一晃,便到了七日后。 七日后。 鱼禾刚从鱼氏文室返回衙门,就看到了农寨主浑身颤颤巍巍的守在自己的房门口,在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竹兜,上面盖着一层粗布。 农寨主见到了鱼禾,急忙迎上前,颤抖着躬身施礼。 “见过鱼主记……” 农寨主拱手的时候,特地凑到了鱼禾面前,让鱼禾看到了他手上刚刚凝结出的血痂以及一道一道的伤痕。 鱼禾微微皱眉,“怎么,农寨主找我有何要事?” 农寨主收回手,取下了背后的竹兜,推到了鱼禾面前。 “依照您的要求,将金矿和银矿挖出的金银给您送了过来。” 鱼禾点了点头,掀开了竹兜上的粗布,看到了粗布下还有一个小小的皮包。 掀开了小皮包,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布包。 鱼禾皱眉道:“城里城外,如今能在道上走的强人,几乎都是我们的人,你没必要如此谨慎。” 说完这话,鱼禾打开了小布包。 大一点的布包内堆放着各种形状的金子,最大的有大拇指那么大,小的如同米粒。 小一点的布包内,则是一块小小的银矿石。 鱼禾粗略的判断了一下,大布包内的金子,能熔炼成大概三个马蹄金。小布包内的银矿石能熔炼成两个银饼。 农寨主颤颤巍巍的为鱼禾介绍道:“金矿里的金子,大多都是散金,寨子里的人将挖出的土拿到水里一冲就能冲出来。 银矿在地下,需要寨子里的人深挖才行。”</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3章 农祭司回来了 “为了挖到这块银石,寨子里的人断了三条胳膊……” 农寨主可怜巴巴的看着鱼禾。 鱼禾拿起了两个小布包,略微掂量了一下,道:“金矿你们应该没挖对地方,你多派遣一些人,多挖一挖,应该会有收获。 银矿的话,你多伐一些木头做支撑,应该会减少损伤。” 依照鱼禾判断,金矿应该是一个富矿,且没有被开采过。 只要找对了地方,一口气挖下去,肯定能挖出不少金子。 农寨主之前献给他的那一块拳头大的天然金,可不是贫矿里能出来的。 银矿是墙氏发现的,墙氏发现了以后,并没有自己开采,而是准备将其发卖,那就说明银矿并不是富矿。 如果是富矿的话,别说墙氏人少、别说墙氏家主绿了脑袋,就算是墙氏被人砍的只剩下墙氏家主一个人了,他也不会将银矿发卖出去。 鱼禾吩咐巴山收起了金银,拍着农寨主的肩膀勉励道:“好好干……我看好你……” 农寨主的面孔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鱼禾又道:“你不用那么努力的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可以视而不见,就说明我不会心软。你应该清楚,我们汉人做事,那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犯了错,就得受罚,这不是你装可怜就能混的过去的。” 农寨主长叹了一口气,向鱼禾深深的一礼,背着竹兜就离开了。 巴山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的嘟囔,“少主,他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他要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我一定会礼待有加。但他不是,他先是农家寨寨主,其次才是一个老人家。 身为农家寨的寨主,农家寨的人犯了错,他就得出面扛着。 我不会因为他是一个老人家,就忘记他是农家寨寨主的身份。 同样的,有一天我落到了别人手里,别人也不会因为我年轻,就忘记我是你们少主的身份。”、 巴山挠了挠头,没敢再说话。 鱼禾也没有再搭理巴山,背负双手入了住处。 此后数日,鱼禾除了日常的教书、指点彭三外,又多了一项收拢金银的工作。 农寨主每天傍晚,都会将他们前一天挖到的金银送到鱼禾手里。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小包一小包的。 直到农寨主依照鱼禾的吩咐,挖到了金矿真正的矿脉所在的时候,农寨主上缴的金子就多了起来。 他也不再是一个人送金子,而是带着三五个大汉一起送。 一天傍晚。 鱼禾回到了衙门以后,农寨主一如往常,背着竹兜守在他屋舍门口。 不同的是,他身边除了那几个陪同他一起送金银的汉子外,还多了一个人。 农祭司。 农祭司阴沉着脸,见到了鱼禾就冲上前兴师问罪,“鱼主记好厉害啊,老身为了鱼主记四处奔波,鱼主记却在背后欺负我夜郎人。” 鱼禾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农祭司几眼,农祭司的穿着倒是没有变化,面容也和从前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胖了不少。 看得出句町王和庄氏的人对她不错。 “犯了错,自然得受罚!”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 农祭司咬着牙,“就是因为老身将你们父子的消息告诉了亡承和庄顷?” 亡承鱼禾知道,是句町王的姓名。 那么庄顷应该就是庄氏家主的姓名。 鱼禾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其庄氏家主的姓名。 面对农祭司质问,鱼禾冷笑道:“这还不够?” 农祭司义愤填膺的道:“你知不知道,老身将你们父子的消息告诉亡承和庄顷,是为了让你们父子借着庄氏,摆脱句町人的纠缠。 你们父子身处句町,又害过句町人。 句町人一旦发现了你们父子,一定会将你们父子铲除。 老身将你们在六盘水的所作所为告诉句町人,就是想让句町人知道你们父子有能耐,然后饶恕你们父子一命,生出招揽你们父子的心思。 老身将你们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告诉庄氏,就是为了让庄氏从句町人手里抢过你们。 只要你们成为了庄氏的人,句町人就没办法对你们喊打喊杀,你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你们想做的。 为了让庄氏说服句町人,将你们父子留在平夷,老身还将夜郎王金印献给了庄顷。 老身为了你们父子,也算是呕心沥血了。 为此不惜献出亡承和安羌都得到的夜郎王金印。 可你们父子是怎么对待我夜郎人的?” 鱼禾微微愣了一下,没料到农祭司在背后做了这么多。 居然还献出了夜郎王金印。 夜郎王金印在寻常人眼里,就是一块金子。 可在亡承、安羌、庄顷三个人眼里,那就不只是一块金子。 它有特殊的政治意义。 农祭司说的若是属实,那庄敏那个腹黑的小丫头有可能把他给演了。 庄敏那个腹黑的小丫头从一开始就是带着让他们父子归入到庄氏门下,且让他们留在平夷的政治任务来的。 鱼禾努力所作的一切,都顺应了庄敏的心意。 鱼禾提出做生意,并且让出了一大部分利益,对她而言恐怕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但农祭司真的有这么舍己为人? 庄敏此前在平夷所作表现出的一切,也不像是在做假。 所以谁在骗他? 鱼禾决定再探一探,“你说你为了让我们父子留在平夷,将夜郎王金印献给了庄氏?那为何庄敏到了平夷以后,只字不提? 我们父子如今能留在平夷,都是我们自己谋划的。” 农祭司瞪着眼道:“夜郎王金印的事情,岂能告诉一个小丫头?你们父子能不能留在平夷,又岂是一个小丫头能做主的?老身亲自去滇地,面见庄顷,献上金印,就是为了得到庄顷当面许诺。 也唯有庄顷出手,跟亡承交涉,才能让你们父子顺顺利利的留在平夷。” 说到此处,农祭司拿出了一份绢布,让农寨主递给了鱼禾。 鱼禾拿过了绢布以后,就听农祭司又道:“老身将金印献给了庄顷以后,庄顷亲口想老身许诺,会想尽办法让你们父子留在平夷,为此还写了一封书信,送给老身当凭证。” 鱼禾仔细翻看了一下绢布上面的文字,确实是一个名叫庄顷的人写给农祭司的凭证,里面还提到了鱼禾父子。 信件倒像是真的,因为是用先秦时期的楚国文字所写。 鱼禾也是连蒙带猜,才勉强看懂其中的只字片语。 先秦时期秦国的文字倒是不少见,但是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如今只有长安城内的一些研究文字的博士,以及一些先秦时期楚国勋贵后裔会写一点点。 除此之外,鲜有人能认识和书写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 农祭司纵然学过一些汉家学问,游历过北方,也很难用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书写信件。 滇地庄氏,是先秦楚国后裔,保留着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能流利的书写先秦时期楚国的文字,也在情理之中。 农祭司拿的凭证书信是真的。 那就说明农祭司没说谎。 听农祭司话里的意思,庄敏也不知道庄顷会帮鱼禾父子留在平夷。 也就是说庄敏并没有演他。 只不过是鱼禾父子没有耐心,没等到庄顷动手,就把事情给做了。 夜郎王的金印算是白送了。 庄顷还平白的得了一桩大生意。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让巴山将绢布还给了农祭司,对着农祭司深深一礼,道:“农祭司为我们父子奔波,又为了我们父子能留在平夷,献出了夜郎王金印。此等大恩,我们父子记下了,以后定有厚报。” 农祭司恶狠狠的道:“老身哪还敢奢望你们父子厚报。老身怕下一次再帮你们父子奔波,你们父子会将我夜郎灭族。” 鱼禾起身,正色道:“农祭司为我们父子奔波,确实对我们父子有恩。但农祭司不告诉我们父子,就将我们父子的秘密说出去,险些让我们父子身首异处,这便是过。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恩就是恩,过就是过。 有恩必报,有过必罚。 我罚农家寨的人去挖矿,不会因为农祭司对我们父子有恩就停下。 农家寨的人受罚以后,我会努力帮助农家寨的人尽快融入平夷。 以后也会努力帮助农家寨壮大。” 农祭司听完鱼禾的话,气的直哆嗦,“老身费尽心思帮你们父子,如今你们父子摆脱了麻烦,不仅不谢老身,反而还要让老身庇护的人受罚? 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恩人的?” 鱼禾沉声道:“我说过,等到他们受罚以后,我们努力帮助他们快速融入平夷,也会帮助他们发展壮大。但恩就是恩,过就是过,恩过不能相抵。” 农祭司狠声道:“鱼主记以为,夜郎人离了你,就没办法融入平夷,没办法壮大了吗?” 鱼禾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夜郎人要离开我们父子的话,我们父子不会阻拦。夜郎人一旦离开了我们父子,农家寨的人也不需要听我的继续挖坑。”</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4章 农祭司(今晚一更,明天补) “鱼主记的话,老身记住了,老身一生也不会忘。” 农祭司丢下这话,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县衙。 “咕嘟~” 巴山暗暗吞了口口水,小声问道:“少主,农家寨的人不会跟咱们翻脸吧?” 近些日子,虎营中的巴蜀人全部调遣到了四海镖行,新加入的巴蜀人还在预备营磨练,虎营的主力几乎全是农家寨的人。 农家寨的人要是跟鱼禾一行翻脸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鱼禾长出了一口气,“之前或许会,现在不会了……” 巴山有些迷糊的挠了挠头,不明白鱼禾话里的意思。 鱼禾也没多做解释。 农家寨的人真要跟他翻脸,也不会跑到衙门里来兴师问罪。 依照西南百族一贯的做派,他们会直接联络自己的族人,杀人放火。 农祭司回到了平夷以后,并没有联络自己的族人杀人放火,那就说明农祭司暂时还不愿意跟鱼禾刀兵相见。 农祭司跑到衙门兴师问罪,大概是为了向鱼禾要一个解释。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农祭司虽然放了不少狠话,甚至流露出了一副要撕破脸皮的架势,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让夜郎人脱离他们父子麾下。 农祭司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鱼禾还需要推测。 但鱼禾可以肯定,农祭司刚才没有翻脸,那么随后也不会翻脸。 “明日你去一趟四海货铺,告诉刘川,让他去一趟暗牢,暗牢里那些人,能招降的丢给我阿耶,招降不了的,丢给农家寨的人去挖矿。” “喏……” 暗牢里的人,鱼禾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窝了那么久,一些心理脆弱的,恐怕已经快要崩溃了。 鱼禾现在去招降,应该能招降到三瓜两枣。 招降的人忠心有待考量,所以没办法派他们去冲锋陷阵。 但可以让他们去帮鱼丰训练新卒,帮鱼丰分摊一下压力。 剩下的那些心智坚定的,送去给农家寨的人挖矿,刚合适。 农祭司不告而宣,虽然有点不地道。 但农祭司为了他们父子,献出了夜郎最珍贵的夜郎王金印,确实是诚意满满。 他没办法出尔反尔,帮农家寨的人减刑,但可以派人去帮农家寨的人分担压力。 鱼禾吩咐过巴山以后,背负双手入了自己的屋舍。 巴山怀里抱着一柄刀,瞪着虎目,守在鱼禾屋舍前。 …… 县衙外。 农寨主紧追着怒气冲冲的农祭司出了衙门,急声道:“大祭司,咱们随后该怎么办?” 农祭司脚下一顿,回过头,露出了一张平静的面孔。 农寨主一脸愕然。 农祭司淡淡的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挖矿。” 农寨主难以置信的道:“你,你刚才不是要跟鱼禾翻脸吗?” “翻脸?” 农祭司质问道:“拿什么翻脸?夜郎一千多青壮,打得过鱼丰的数百甲士吗?打得过城外那上万的难民吗?” 农寨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农祭司在衙门内和衙门外的反应,判若两人。 农寨主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清楚农祭司到底是什么心思。 农祭司平静的道:“我们夜郎一千多青壮,奈何不了城外的上万难民。也奈何不了鱼丰手底下的数百甲士。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依照鱼禾的心思做事。” 农寨主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于农祭司之口,“您帮了他们那么多,为了他们还不惜献出了我夜郎至宝。他们不仅不领情,反而罚我们夜郎人挖矿。 你居然还向着他们?” 农祭司恶狠狠的瞪了农寨主一眼,“什么叫向着他们?鱼禾不是说了吗?罚你们,是因为我擅作主张。等到罚过了你们,自然会奖赏你们。” 农寨主瞪大了眼睛,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若不是农祭司身怀夜郎王室血脉,他都有点怀疑农祭司是不是汉人提早埋伏到夜郎的探子。 农祭司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感到惊讶。鱼禾罚你们去挖矿,看着是一桩坏事,可在老身眼里却是一桩好事。 老身不告而宣,鱼禾因此迁怒农家寨上下,这很符合汉人的做派。 鱼禾并没有因为老身帮他们父子谋划,就免去你们的惩罚,也很符合汉人的做派。 汉人有句话,叫做‘功过不能相抵’;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赏罚分明’。 能做到这两点的,在汉地纵然不能称王称霸,那也能成为一方诸侯。 鱼禾明显能做到这两点,他并没有因为老身对他们有恩,就放弃自己的坚持。 所以他以后只要不夭折,必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我们夜郎人跟着他,只赚不赔。” 农寨主沉默了许久,质疑道:“大祭司的解释是不是有些牵强附会?” 顿了一下,农寨主又质问道:“大祭司既然决定了一直跟着鱼禾父子,刚才在衙门里,为何还要摆出一副翻脸的架势?” 农祭司沉默了片刻,自嘲的道:“老身的解释是有些牵强附会。我夜郎人和句町人一样,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我们待别人好,别人就必须待我们好。 别人若是恶了我们,我们得百倍报之。” 农寨主郑重的点头。 农祭司看向农寨主,嘲笑道:“但现在的夜郎,已经不是以前的夜郎了。我们的族众不过数千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又有什么资格讲恩仇? 我们想要活下去,受点委屈是应该的。 句町人防着我们,滇人也防着我们,汉人视我们如草芥。 我们夹在他们中间,活的很艰难。 没人愿意帮我们,他们恨不得让我们早点灭亡。 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帮我们,那我们就得紧紧的跟着。” 农寨主听到农祭司这话,一脸黯然。 农祭司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意,“在老身看来,农家寨这一次受罚是值得的。” 农寨主仰起头看向了农祭司。 农祭司一脸勉强的笑道:“你别这么看着老身,老身说的是实话。现在受罚,总比以后受罚强。鱼禾父子现在羽翼未丰,他们即便是下狠手,也不会赶尽杀绝。 等他们以后羽翼丰满了,他们一出手便是抄家灭族。 平夷县的三大豪族就是个例子。 我们现在试探出了鱼禾父子的底线,只要我们以后不触碰他们父子的底下,他们父子就不会为难我们。 鱼禾也算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所以只要我们努力帮他做事,他一定不会亏待我们。”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族里的人在挖矿的时候虽然有损伤,但是并没有死人。你们往日里在林子里打猎,损伤比这大,也没见你们去埋怨山林。” “……” 农寨主闭上嘴不说话了。 农祭司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句句在理。 农祭司见农寨主闭上了嘴,长叹了一声道:“这一次我去句町县和滇地,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从句町王和滇王起兵之日起到现在,句町王和滇王先后剿灭了二十一支不臣。 冯茂听说滇地有宝,派遣了上万人沿着山林一路南进,前前后后屠灭了七个部族。 句町王、滇王、冯茂三人屠的二十八个部族,每一个部族都不比我们现在的夜郎小。 仅有几百人的部族,根本都没资格被他们记住。 汉人在杀我们夷人,夷人也在杀夷人。 有一个愿意帮我们,又平等对待我们的人,我们的珍惜。 错过了,我们很有可能得步那二十八个部族的后尘。” 农寨主听完农祭司一席话,一脸惨白。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句町王、滇王、冯茂,屠灭了那么多不输给夜郎的部族。 夜郎自然会感觉到害怕。 “那、那你为何在衙门里……” 农寨主强压下心里的恐惧,磕磕巴巴的问。 农祭司笑着道:“我们虽然决定了跟着鱼禾父子,但我们也不能一味的软弱。该强硬的时候还得强硬。你们要经常跟他们父子打交道,所以你们没办法强硬下去。 老身很少跟他们父子打交道,老身又占着农家寨大祭司的身份,只要老身不是刻意的害他们父子,老身就能一直强硬下去。 若有一日,老身恶了他们父子。 他们父子要动手杀人,也只会杀老身一人,不会迁怒于你们。” 农寨主直到现在才明白农祭司的良苦用心,为了能让夜郎人顺利的繁衍、壮大下去,农祭司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了。 “大祭司……” 农寨主感动之余,想说一些走心的话。 但农祭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农祭司吩咐道:“老身回来的时候,庄顷和句町王赠了不少东西,回头你以鱼禾父子的名义发给族人。别让族人恶了鱼禾父子,更不能让族人记恨鱼禾父子。 发东西的时候记得告诉族人,鱼禾父子罚我们是因为过,赏我们是因为功。 要让族人们习惯鱼禾父子的处事规矩。 要让族人们知道,以后帮鱼禾父子做事,有过就要认,有功就应该讨赏。” “大祭司!!” 农寨主眼珠子一下就红了。 农祭司笑呵呵的道:“行了行了,你又不是稚子。老身走了以后,将你背后的东西送进去。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咱们不能沾。”</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5章 粮满仓 农寨主暗中抹着泪,送走了农祭司,然后背着沉甸甸的竹兜再次进了衙门。 鱼禾正在书写四海镖行的人分批入南郡的计划。 听到了门口巴山禀报,说农寨主又回来了,赶忙吩咐巴山把人放了进来。 农寨主进了鱼禾住处以后,放下了背后的竹兜,将里面的金银数量向鱼禾汇报了一番。 鱼禾看到了农寨主送回的金银,略微愣了一下,刚才他只顾着猜测农祭司的心思,倒是把这个茬给忘了。 农寨主气急之下将东西背回去,现在又背回来,背后有什么说道,鱼禾不想管。 鱼禾吩咐巴山收了金银,对农寨主道:“之前我并没有给你们农家寨的人定一个挖矿的日子。今天刚好,给你们定一个日子,你们农家寨的人挖到年底的殷正日就可以停手了。 此外,过两日我可能会派人送一些人手给你。 你带人多盯着点,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只要不服软,你就往死里用。 有服软的,就派人给我送回来。” 暗牢里那些人,愿意跟鱼禾厮混的,鱼禾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不愿意跟鱼禾厮混的,鱼禾只能让他们去挖矿,一直挖到死。 反正那些人不能放出去,放出去了就是一个麻烦。 农寨主听到鱼禾的话,愣愣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鱼禾疑问,“有问题?” 农寨主回神,急忙摇头。 鱼禾摆了摆手让农寨主离开。 农寨主施礼过后,退出了鱼禾住处。 出了衙门以后,就快步去追农祭司。 见到了农祭司以后,赶忙将鱼禾给他们定了一年刑期的事情告诉了农祭司,同时也将鱼禾给他们送人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农祭司。 农祭司听完了农寨主的话以后,一脸感慨,“老身就说嘛,他不会亏待咱们夜郎人的。他派人帮咱们挖矿,只是一个开始。” 农寨主重重的点头。 农寨主和农祭司回到了农家寨的第二日,六盘水义军的人就押解着暗牢里的汉子到了农家寨。 三百多身强力壮的壮汉,对农家寨而言,绝对是一大助力。 有三百多身强力壮的壮汉帮忙,农家寨挖矿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每日上缴的金银,比以往都多了六成。 散金和银矿石交给了彭三,熔炼成了马蹄金和银饼。 鱼禾手里的钱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一晃,便到了二月头。 南郡的豪族押解着粮车、盐,南郡的兵吏押解着铁、罪匠,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平夷。 南郡送东西的队伍十分庞大。 一直从平夷北城门处,蔓延到了城门外四里多的地方。 张武在第一辆辆车到了平夷北门口的时候,就出现在了鱼氏文室。 鱼禾正在文室内教孩子们识字,张武冒冒失失的闯进了文室,在一众孩子们的注视下,快速走到了鱼禾身边。 “少主,南郡豪族的人和南郡兵吏都到了,他们送来了不少东西。” 鱼禾看张武神情很急,就猜倒了南郡豪族和南郡兵吏送来的东西数量不小。 不然张武不可能这么急。 “有多少?” “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不过听曹氏管事的说,押送东西的队伍有四里多长。” 提到四里多长的时候,张武脸上流露出的一些难以置信的神情。 鱼禾倒是神情如常,他猜倒了南郡豪族们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数量肯定不会少。 鱼禾将教导孩子们读书的事情交给了任舒,起身对张武道:“去看看……” 鱼禾跟着张武出了文室,直奔平夷城北门口。 到了北门口,就看到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骡马队。 鱼禾和张武一出现,便有人凑上前,是襄阳城的贼曹成蒙。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见到了鱼禾和张武,就抱拳施礼。 施礼过后,瓮声瓮气的道:“鱼主记和张兄要的东西,兄弟们已经给你们送过来了。铁料一千斤,盐两百斤,匠人十五人。” 说到此处,成蒙再次抱拳,“咱们答应鱼主记和张兄的东西已经送到,还请鱼主记和张兄信守承诺。” 鱼禾和张武一起抱拳回礼。 鱼禾道:“成兄放心,我们答应的事情肯定做到。拿了南郡大尹给的东西,我们一定帮你们拦着句町人。句町人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会派人告知你们。” “多谢!” 成蒙道谢过后,没有再多言。 南郡大尹花钱消灾。 鱼禾拿人钱财,自然要帮人排忧解难。 成蒙退到了一边后,曹真、刘谋、申屠义三个人凑上前。 “哈哈哈……” 曹真大笑着向鱼禾抱拳施礼,“鱼兄弟,你要的粮食和盐,我们已经送过来了。时间太紧,我们也没筹措到多少粮食和盐,还望鱼兄弟不要见怪。” 刘谋点着头道:“曹兄说的对,时间太赶,我们只凑了三万多石的粮食。也不知道鱼兄弟够不够用。鱼兄弟还要粮食的话,就说句话,容我们三五个月时间,十几万石不在话下。” 申屠义跟着点头。 三个人嘴上说着谦逊的话,脸上却带着一股子傲气。 三个人从平夷返回南郡,再从南郡将粮食运过来,大致用了半个月。 刨去赶路的时间,留给他们三个人筹措粮食的时间并不多。 几天时间,筹措出三万多石粮食,确实有资格自傲。 如今天下虽然没有彻底大乱,可乱像已显,粮食的珍贵自然不言而喻。 各家豪门都在暗中囤粮。 在这种时候,能轻而易举的拿出三万石粮食,那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鱼禾抱拳笑道:“几位一口气给我弄了三万多石粮食,我可没那么多货物给你们啊。” 三万多石的粮食,价格可不低。 庄氏的货物还没送过来,鱼禾手里的那点货物可不够抵债。 曹真哈哈大笑着道:“鱼兄弟言重了,我们又不是上赶着跟你要东西,你也不必着急。你看看你还有什么缺的,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再派人回去给你拿。” “暂时没什么缺的。有了一定告诉几位。”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几位随我去四海客栈叙话。” 曹真三人点头应下了此事。 他们回头吩咐身后的管事,让他们去跟鱼禾的人做交割,他们自己跟着鱼禾到了四海客栈。 刘川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等到鱼禾一行人到了以后,刘川已经吩咐后厨准备了一大桌的吃食。 曹真等人觉得四海客栈的吃食新奇,尝过了一番后,迷上了。 鱼禾安排他们到四海客栈住下,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安顿好了三人以后,张武那边也交割完了。 张武赶到四海客栈,一脸震惊的向鱼禾禀报,“少主,初步清点,几家送来的粮食,一共有三万一千一百石,盐一百零三石。 此外,他们带的一些骡马,也有意出售给咱们。” 曹真等人送的盐,那都不按斤算,而是按石说。 一比较,南郡大尹就显得小气了一些。 但南郡大尹的东西是白送的,曹真等人的东西是要钱的。 白送的东西就算再少,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粮食的话,全部送到府库里。盐交给刘川,让刘川派人拿着盐去山里换山货。四海货铺存的山货,还抵不了那么多粮食,所以我们要多收一些山货。 庄氏的货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到,所以我们不能拖。” 平夷通往滇池的道路可不好走,农祭司轻车简从,才能在短时间内跑一趟。 庄氏的人押解着货物到平夷,恐怕用的时间会很长。 曹真几个人看着大方,但拖久了的话,他们肯定会有怨言。 “行,一会儿我就让人将食盐送到刘川这里。” 张武答应了一声。 鱼禾将一切都交给了张武和刘川处理,自己则留在四海客栈里陪着曹真等人。 一直到了入夜以后,曹真几个人去了秦楼楚馆,鱼禾才得以脱身。 鱼禾一回到衙门,就看到了衙门口围满了人。 有平夷的百姓,也有虎营的人,还有平夷的一些大户。 四海镖行的人扛着粮袋在衙门口进进出出。 隐隐还能听到任方的声音在那里吆喝。 “这得多少粮食啊?” “刚才送进去的就有一万多石了吧。” “嘶……一万多石?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粮食。衙门是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粮食的。” “听说是从南郡买的……” “……” 平夷的百姓和大户们围着衙门口,小声的议论着。 “装不下了!装不下了!” 任方站在县衙门口,一个劲的冲着四海镖行的人吆喝。 任方脸上的神情很精彩,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又满脸愁容。 见到了鱼禾,急忙凑上前,“好小子,你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粮食?县衙的粮库都装不下了。” 鱼禾坦言道:“跟南郡的几大豪族做了一笔买卖。县衙的粮库怎么可能装不下呢?” “平夷城的粮库自从建成以后,就没有存过这么多粮食,最多的时候也就三千多石。一些废止很久的粮库,早就被第二任县宰给拆了。 现在平夷的校场,有一半儿就是粮库改建的。”</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6章 战车 “三万多石粮食都装不下?” 鱼禾有些意外。 依照朝廷的规定,各级衙门最少也要准备能装满五万石粮食的粮库。 其中一半要用作囤粮之用。 任方惊了,“三万多石?” 鱼禾缓缓点头。 “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 任方不敢相信。 之前他为了筹粮养难民,配合鱼禾宰了三大豪族,才勉强凑出了一万多石的粮食。 三大豪族多年积累,也不过一万多石粮食。 鱼禾居然不声不响的弄到了三万多石粮食。 “南郡的几大豪族发卖给我的。他们说了,给他们一些时间,十数万石也不在话下。” 鱼禾平静的道。 任方瞪着眼珠子,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话,“狗日的真是富得流油。” “他们富不富,跟我们可没关系。衙门里的粮库既然装不下,我们就得想其他办法。粮食这东西不能见水,一旦见水可就毁了。” 鱼禾提醒。 任方赶忙点头,“对对对,粮食不能见水……咱们得想点办法囤粮才行。草谷场那里收拾一下,勉强能囤个六千多石……衙门里的空房子收拾一下,也能放一些……” 任方认真的帮鱼禾开始安排囤粮事宜。 虽然这些粮食跟任方没关系,鱼禾也不会将这些粮食拿出去赈济灾民、救济穷苦。 但有这么多粮食在平夷,任方心里就不会慌,就不用担心很多人吃不饱饭饿死。 任方细数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将粮食安置妥当。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建粮仓吧。从难民中挑一些人,从城里的百姓中挑一些人,在西城的那片空地上建几个大粮仓。” 任方沉吟着道:“难民倒是好说,可城里的百姓……” 鱼禾不等任方把话说完,就开口道:“我给他们发粮食,每天除了管他们一顿饭外,再给他们发一斤粮食。” “管一顿饭,还发一斤粮食?” 任方不敢相信鱼禾竟然会如此大方。 以鱼禾的秉性,管饭肯定会让人吃饱,建造粮库的青壮吃一顿饱饭,能顶一天,再拿一斤粮食回去,勉强能让家里的妻儿混一个肚儿圆。 只要粮仓一直建下去,很多人就能靠着鱼禾发的粮食活下去。 在鱼禾眼里,管一顿饭,发一斤粮食,其实很苛刻。 但是在任方眼里,鱼禾绝对是一个有良心的主顾。 没办法,新汉两朝的工价太低。 大部分的豪门大户,几乎都不用百姓们做工,因为他们家中有足够多的私属,即便是私属不够,他们也能去人市上买一些。 小门小户的用人,管一顿七成饱的饭,给两个钱,都有人抢着做。 两个钱可没办法买一斤粮。 “有问题?” 鱼禾疑问。 任方果断摇头。 鱼禾自然知道自己给多了,但他有自己的考虑。 他现在用不到那么多粮,随后要用粮的时候,南郡的商人也会源源不断的给他送粮过来。 给百姓们多吃、多发点,也是为了在百姓们口中搏一个好名声。 等到他以后再招募青壮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起草公文。” 任方急吼吼的准备去起草公文、张贴告示。 鱼禾拽住了任方,指了指天色。 任方甩着袖子道:“城外的难民现在每日靠着稀粥度日,多少人晚上饿的睡不着,我哪还有心思在意天色。城里的百姓现在不好叨扰,但是城外的难民可不在乎这些。” 任方说着完了这话,立马入了县衙。 等到鱼禾入了县衙,路过正堂的时候,就看到了任方已经写好了告示,带着老仆匆匆往城外赶去。 鱼禾没有阻拦,任由任方去折腾,他回到了住处,洗漱了一番后就睡下了。 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鱼禾睡的舒坦,平夷的其他人可睡不着。 绵延了四里的运输大队,直到第二日才搬空。 百姓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粮食入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彻夜不休的在搬货。 他们一晚上的没睡,都在听动静。 第二日,鱼禾醒了以后,刚打开门,就看到了自己门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粮食。 粮食实在没地方塞了,就只能堆在衙门里的空地上,用皮子盖住。 任方在鱼禾醒了以后,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拽着鱼禾就去了城西。 鱼禾赶到城西,就看到了城西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鱼禾粗略的数了一下,足足有六千多人。 里面高矮胖瘦,应有尽有。 大部分是衣衫褴褛的难民,只有一小部分平夷城内的百姓。 任方指着这些人,对鱼禾笑道:“我忙活了一晚上,给你把人凑齐了。”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任县宰,我是修几个粮仓,不是修一座城,要不了这么多人吧?” 任方装傻充愣道:“六千人多吗?给皇帝修个皇陵,还不够添头的。” 鱼禾盯着任方没说话。 任方干笑了一声,“人多修的快嘛。我人都叫过来了,你总不能让他们回去吧。”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懒得跟任方计较,“修几个粮仓,肯定用不了这么多人。你将城西的几块空地一并给我,我让他们在修一些库房。 彭三会一些烧砖的技艺,回头让他挑一些人去烧砖。 剩下的人就留在此处打地基。” “你要造砖库?那可了不得了。” 鱼禾瞪了任方一眼没有搭话。 不造砖库造什么? 不造砖库也用不到六千多人。 六千多人虽然会耗费很多粮食,但修建粮仓的时候,再修建一些库房,不亏。 庄氏的货物运送到了平夷以后,沟通南北的贸易就彻底展开了。 到时候,无论是庄氏的货物,还是南郡豪族的货物,都必须用上库房。 鱼禾现在将库房建造起来,以后也省的再建。 鱼禾将修建粮仓和库房的事情丢给了任方。 有任方这个县宰盯着,鱼禾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鱼禾只需要每天出六千多人的口粮足以。 鱼禾回到县衙,将六千多人所用的口粮划拨给任方以后,鱼丰就找上了门。 鱼丰一见到鱼禾,就一脸激动的道:“禾儿,南郡的人给咱们送了一堆宝贝。” 鱼禾请鱼丰坐下以后,好奇的问道:“什么宝贝?” 鱼丰赶忙道:“就是那些匠人,我刚才去问了问,他们中间居然有人会做战车。战车,那可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咱们手底下的人只要有战车,冲锋陷阵就会无望而不利。” 鱼禾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弄了半天居然是战车。 战车的造价可不低。 用铁也很多。 在新汉两朝,战车在战车上的作用确实很大。 但鱼禾不赞同弄什么战车。 因为目前他们主要经营的地方是西南,西南多山岭,战车在西南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鱼禾更倾向于发展弩卒。 先秦的流水造物,现在还没有失传。 用先秦流水线造物的法子,造一些唐、宋时期的巨弩,在西南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会更大。 鱼禾有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一口回绝鱼丰的提议,“阿耶喜欢,那就弄一些战车试试。不过我们现在手里的人手不多,铁料也要留着打造兵刃和盔甲,所以战车最多只能打造三五里辆。” “三五辆,足够了!” 鱼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鱼禾的住处,赶去打造战车。 鱼禾略微收拾了一下赶去四海客栈见曹真等人。 刘川已经将四海货铺里的库存清点的差不多了,鱼禾准备去跟曹真几个人商量一下货物的价格,以后就按照这个来。 往后几日,鱼禾就一直跟曹真几个人商量的货物的价格。 货物的种类很繁杂,给货物定一个适当的价格,需要多方考量。 定的高了,曹真几个人怕拿回去了卖不出去,定的低了,鱼禾肯定不愿意。 双方商量了数日,最后给大部分货物定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鱼禾将四海货铺的货物和刘川派人从山林里加紧收的货物,一并交给了曹真等人,抵偿了一部分粮食的钱财。 曹真等人拿到了货物以后,立马派人将货物送了回去。 曹真等人自己,则留在了平夷,静等着庄氏的货物送过来。 对他们而言,鱼禾手里的货物都是小头,庄氏手里的货物才是大头。 如果仅仅是鱼禾手里那点货物的话,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派遣一个管事的就能做主。 曹真等人一等就等到了二月中旬。 他们没有等到庄氏的人,倒先看到了虎营的第一辆战车诞生。 第一辆战车诞生以后,鱼丰就吩咐人套上了马,驾着车,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杀出了平夷城,到了平夷城外的野外操练。 战车在平夷城外的野外奔腾,扬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烟尘。 鱼禾陪着曹真几个人在野外游玩的时候,恰巧看到了鱼丰驾着战车纵横。 看着鱼丰在战车上威风凛凛的样子,看着鱼丰身后那些甲士们气势汹汹的追赶着战车狂奔的样子。 曹真等人惊得不轻。 虽然他们各家之中都有私兵,数量上有可能还超过了虎营现有的兵马。 但他们可没资格驾着战车狂奔,也没资格让家中的私兵披甲。</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7章 铜面铜枪 鱼丰手底下的人不仅有战车,还有精良的兵甲,从装备上就碾压了他们家中的私军一大截,甚至碾压了南郡的郡兵。 “令尊当真是猛士!” 曹真眼看着鱼丰驾着战车,组成了一个冲杀的阵型在空地上冲杀,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鱼禾淡然笑道:“我阿耶自然骁勇……” 鱼丰在军中厮混了那么些年,厮混到了军司马的位置上,手里自然有两把刷子。 申屠义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虎营将士们身上穿的盔甲,羡慕的道:“鱼兄弟有如此多猛士追随,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鱼禾笑了一声,打趣的道:“谁家还没几个猛士……” 曹真、申屠义等人愣了一下,随后齐齐笑了。 鱼禾说的在理,谁家还没几个猛士。 他们几个人族中皆有猛士,数量还不小。 特别是曹真,据说是前汉开国功臣平阳侯曹参的后人。 虽然不是曹参后裔中的嫡系,且早早的移居到了襄阳。 但是凭借着同一个祖宗的关系,还是从长安曹氏手里拿到了不少好处。 战车、甲胄等物,人家不缺。 有战车,有甲胄,自然得养猛士。 人家养猛士,倒也不是为了造反,纯粹是为了自保。 毕竟各大豪族都养着猛士,就你家不养,那就等着被欺负。 虽说新汉两朝皆有法度,可法度并没有后世那么健全。 大多数时候,还是得用拳头说话。 “鱼兄弟,令尊穿戴的甲胄,似乎跟军中用的不同,有什么说法,你给我们说道说道。” 刘谋在众人笑过了以后,笑眯眯的问。 鱼丰身上穿戴的盔甲,并不是祖传的那一套,而是仿唐明光铠锻造的盔甲。 为了锻造这种盔甲,鱼禾可是特地指点了彭三一番锻造技艺。 其中包括用石炭代替木炭、用马尿淬火等等。 跨越了数百年的锻造技艺打造出的东西,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鱼禾也没有隐瞒,大致的将明光铠的优势跟刘谋等人讲了讲。 刘谋等人听了以后,双眼直冒光。 明光铠比汉式甲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用的铁料多了一些,但是性能高。 刘谋等人家中有猛士和兵甲,自然也懂兵甲。 意识到了明光铠是个好东西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开口求购。 “鱼兄弟,能否割爱,将你手底下的匠人让给刘谋,条件你开。” 刘谋第一个开口。 人家一开口就是要人。 准确的说是要技术。 一套一套的购买,不符合人家的风格。 曹真等人在刘谋开口以后,也纷纷开口。 鱼禾不好拒绝,就只能笑呵呵的道:“诸位要锻造盔甲的匠人做什么?造反吗?” 曹真等人哭笑不得的看着鱼禾,却没人敢开口。 鱼禾已经造反了,所以他敢将造反两个字挂在嘴边,他们可不行。 只要他们敢回应,立马就会被人当作痛脚记住。 别看他们现在都是合作伙伴,该捅刀子的时候,谁也不会手软。 鱼禾见他们不说话,就继续道:“诸位又不造反,惦记盔甲做什么。若是有人散布谣言,说诸位家中藏着一个擅长锻造精良盔甲的人,对诸位也不利。” 曹真等人很想说一句,以他们的家世,藏匿一两个牛人,没什么大问题。 但他们却没办法开口。 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 “锻造盔甲的匠人,就那么一位,他脾气古怪,又不喜欢授徒,所以我没办法割爱。不过他锻造的盔甲,我倒是能帮诸位弄一两套。 诸位藏一两套盔甲护身,相信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鱼禾此话一出,曹真等人对视了一番。 最终,曹真开口道:“既然锻造盔甲的匠人只有一位,鱼兄弟又不愿意割爱,那我们就不强人所难了。我等常年行走在外,购置一两套盔甲防身,那也是应该的。 鱼兄弟开个价钱,我明日就让人将钱送到你住处去。” 鱼禾摆手,“我们之间还谈什么钱,送你们便是。” 鱼禾看似大方,实际上将出价的难题丢给了曹真等人。 曹真等人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如此精良的盔甲,放在寻常人家足以传世的东西,鱼禾真的会免费送给他们。 曹真一愣,哭笑不得的道:“我们怎么好意思占鱼兄弟的便宜。我瞧着那盔甲锻造的时候应该会耗费不少铁料。我回头差人送一些过来。”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答应用铁料换盔甲。 鱼禾一脸天真的道:“盐铁不是官营吗?” 曹真愣愣的盯着鱼禾,随后指着鱼禾哭笑不得的直摇头。 “你将那东西拿出来,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再弄一些铁吧?” 盐铁官营,是朝廷的政令,朝廷也一直在努力推行盐铁官营。 但是在各地豪族眼里,这一条政令在前汉的时候还有些约束力,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 就拿盐来说,上百石的盐,他们从南郡弄到平夷,也没见有人跑出来说什么盐铁官营,禁止他们出手。 甚至官府中人,还主动帮他们运送,主动帮他们联系更便宜的盐。 铁料虽然没有盐那么好弄,但对于曹真几个人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位若是有,就帮我弄一些。” 鱼禾听到了曹真的话以后,笑着道。 曹真有些疑惑的道:“你手底下也没有多少人,南郡大尹送了你一千斤铁料,还不够你用?” 鱼禾笑道:“我手里那点人,一千斤铁用不完。但一千斤铁放到整个西南,那就不够看。” 曹真等人瞬间变了脸。 曹真迟疑道:“鱼兄弟打算将铁贩卖给西南百夷?!” 虽说曹真等人重利,但将铁贩卖给敌人,他们不太愿意做。 鱼禾看到曹真等人脸色变了,大致猜倒了他们的心思,鱼禾笑道:“几位不用担心,我不会资敌。我所处的位置比几位可危险多了,敌人若是坐大了,最先倒霉的就是我。” 听到鱼禾这话,曹真等人脸色好看了不少。 曹真沉声道:“鱼兄弟你自己用的话,多少铁料我们都能给你想办法弄到。但是出售给百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帮你。” 鱼禾直言道:“我只是打算造一些铁锅等物,出售给西南百夷。据我所知,在西南一个陶罐子,就能换一张鹿皮。 一个铁锅子的话,怎么也能换一张虎皮吧?” “铁锅子?” 曹真沉吟道:“就是四海客栈做炒菜用的那种?” 鱼禾点头。 曹真思量了一下,郑重的道:“百十斤的铁料,没什么问题,再多就没了。” 曹真还是担心鱼禾将铁料贩卖给西南百夷。 所以不肯帮鱼禾弄太多铁料。 鱼禾看出了曹真的心思,也没有强求。 鱼禾求购铁料,还真不是为了卖给西南百族。 他是为了自己。 虎营明里暗里的人已经超过了七百。 随着不断藏匿,不断招募,人数会越来越多。 人数上去了,兵甲的数量自然也得跟上。 总不能让上千人用几百套盔甲,几百柄刀子吧? 此外,人数上去了以后,兵种就不再局限于材官。 也就是单纯的步卒。 车骑、射声等等兵种也得添加进去。 超过千人的兵马作战,基本上都是各兵种配合作战。 而不是单纯的一种兵种杀伐。 而多兵种配合,往往能用极少的兵力,发挥出数倍的战斗力。 这就是多兵种配合的优势。 鱼丰就是知道多兵种配合的优势,所以才提出弄战车。 兵种多了,需要的装备自然就多,需要的铁料也就多。 南郡大尹送的一千斤铁料,听着挺多的,但是根本不够用。 所以鱼禾必须想办法多弄一些铁料。 鱼禾没办法开诚布公的告诉曹真等人,他求购铁料是为了装备兵马。 鱼禾若是实话实说了,那么曹真等人八成会跑。 南郡大尹肯定会先派遣一支兵马驻扎在平夷和南郡交界处,先防着他,而不是防着句町人。 鱼禾手里有几百人的武装,郡一级的衙门不会太在意。 上了千人,郡一级的衙门就得注意了。 过了万人,州牧都得派人时时刻刻盯着鱼禾。 鱼禾借着鱼丰秀肌肉的时候向曹真等人求购铁料,没料到曹真等人居然没有爽快的答应。 看得出他们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点操守的。 鱼禾从他们手里得不到铁料,就只能让四海镖行的人慢慢去收购了。 就在鱼禾思量着铁料的事情的时候,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鱼禾立马顺声望去,就看到了一支穿着滇人服饰的人出现在地平线上。 人数并不多,仅有百人。 一人一马。 大多数人光着膀子,扛着弯刀一样的武器,赤着脚,驾着马背在前冲。 少数人穿着整齐的衣服。 为首的人骑着一匹枣红马,面带青铜面具,身着一身宽大的藤甲,手里提着一柄青铜锻造的铜枪。 “我滴个乖乖,杆儿都是铜的,这得有几十斤了吧?别说戳人了,就是磕在人身上,也够受的。” 曹真瞧着那连杆儿都是青铜所铸的铜枪,一个劲的倒吸冷气。</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8章 主公这是被人给睡了(今晚一更,明天补) 古代能耍起几十斤武器的猛士多不胜数,无一不是战场上的猛将。 一般人见了,那都是绕着走。 因为人家一不小心蹭到你,你身上可能就会缺一个零件。 在平夷这个小地方,猛然冒出了一个手拿几十斤武器的猛人,着实让人惊讶。 平夷如今是鱼禾的地头,猛然茂出一伙看起来很强的家伙,鱼禾不得不重视。 “巴山,你带人去盘问盘问,看看他们什么身份。” 鱼禾回头吩咐了一声巴山。 虽说对方穿着滇人的服饰,有可能是滇地庄氏的人,但不排除他们是滇地其他势力的人。 滇地又不是庄氏一家独大,在他们上面还有一个滇王安羌。 下面还有七八个实力仅比庄氏弱一线的部族。 巴山听到鱼禾吩咐,点了两个人,准备去盘问。 只是还没等巴山离开,那个手持铜枪,面带青铜面具的人就脱离的队伍,策马冲上了鱼丰率领的军阵。 鱼丰正驾着战车狂奔,猛然看到一个穿着藤甲的人,出现在面前,立马下令虎营上下停下操练。 鱼丰上下打量着对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平夷?” 鱼丰说到此处,不等对方有回应,就皱眉问身后的人,“铁什长,不是让你派遣斥候守住平夷四处要道,为何有人摸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也不见斥候禀报?” 虎营如今人手不少,鱼丰也能简单的在平夷四周做一些岗哨。 平夷通往西南的地方有三明三暗六处岗哨。 如今有强人从西南而来,却没见岗哨有任何动静,鱼丰当然不满。 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死敌。 不然人家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鱼丰面前。 人家有能耐避过鱼丰设的岗哨,就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平夷城内,先给虎营的兄弟一波痛击。 “卑职……” 铁什长刚想狡辩几句,就看到鱼丰目光冰冷的盯着他,铁什长吓了一跳。 铁什长看出鱼丰是动了真怒,就没敢狡辩,赶忙认错道:“卑职失职,请主公责罚。” “杖二十,再罚三个月米粮钱,你可服?” “服!” “……” 鱼丰惩处过了铁什长以后,看向了枣红马背上的藤甲人,略微抱拳,“在下平夷县主簿……” 鱼丰刚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听对方疑惑的道:“你就是鱼丰?” 鱼丰略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一个照面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看架势似乎不是敌人。 那就应该是朋友。 鱼丰再次拱手,“在下正是鱼丰……” 马背上的藤甲人略微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全方位的打量着鱼丰。 鱼丰被瞧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鱼丰抬头,准备问个究竟,却听藤甲人再次开口,“听说你看不起我们滇人?” 鱼丰愣了,也傻了。 他何曾说过这话? “在下从未……” 鱼丰开口解释,只是话说了一半,对方手里的铜枪就指向了鱼丰。 “上马,跟我比一场,赢了我,你才有资格看不起滇人。” 鱼丰一头雾水,还想解释,可对方根本没有给鱼丰解释的机会。 对方提着铜枪就冲向了鱼丰。 鱼丰被迫从战车上跳下,跳到了一匹马背上,砍断了套索,迎上了对方。 “当~” 鱼丰的长矛磕在了对方铜枪上,瞬间觉得手掌一震,虎口像是遭到了重击,隐隐发痛。 一次交手过后,对方策马前冲了几步,掉转马头,再次攻向鱼丰。 如此往复,短短几个呼吸,二人交手四五次。 鱼丰隐隐有些处于下风。 鱼丰力气没对方大,武艺似乎也比对方弱一线,但胜在他的盔甲比对方的藤甲好。 凭借着盔甲之利,勉强能抵挡对方一二。 对方也是一个实诚人,在交手了四五次以后,缓缓开口,“你武艺比我弱,力气也比我小,若不是有一身好甲,根本不是我对手。” 鱼丰一边持矛应付着对方的攻伐,一边道:“我承认我在武艺上不如你,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敌人,为何一见面就要刀兵相向?” 对方没有回答鱼丰的问题,而是十分认真的问道:“你既然打不过我,为什么看不起滇人?” 鱼丰急忙解释,“我没有看不起滇人。” 对方疑问,“那庄氏要嫁女给你,你为何推三阻四?” 鱼丰愣了一下,赶忙道:“你是庄氏的人?” 对方缓缓点头。 鱼丰解释道:“我已经有妻室了,再娶的话于礼不合。” 对方点了点头,道:“那就休了吧。” 鱼丰瞪大了眼,“你让我休妻?” 你谁啊,管这么宽。 对方没有回答鱼丰的问题,反而继续问,“听说你有个聪明的儿子?” 鱼丰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 对方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等鱼丰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手里的铜枪突然递出。 鱼丰吓了一跳,抬起长矛就要挡下。 可惜晚了一步。 对方的铜枪穿过了鱼丰腰带的缝隙,一下子穿了过去。 枪身一震,鱼丰就被挑了起来。 下一刻,鱼丰就落在了马背上。 “啪!” 力量雄厚的巴掌拍在了鱼丰屁股上,鱼丰打了一个哆嗦。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一句豪迈的话钻进了鱼丰耳朵。 不等鱼丰反应过来,对方就策马奔向了平夷城。 虎营的将士们傻了。 野外的鱼禾一行也傻了。 那些藤甲人的随从也傻了。 “鱼……鱼兄弟,你爹似乎被土匪给抓走了?!” 曹真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鱼禾等人快速回神。 “快追!” 鱼禾二话不说,吩咐巴山等人追了上去。 虎营的人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跟着冲向了平夷城。 众人进了平夷城,稍稍打听了一下,就得知那个藤甲人带着鱼丰回了平夷县衙。 那个藤甲人似乎对平夷很熟悉,也不需要人指路,自己就奔到了县衙。 众人赶到县衙,冲进了县衙后,就看到任方一脸古怪的守在正堂门口。 见到了鱼禾一行,任方赶忙迎上前,“鱼小子……” 鱼禾急忙问道:“我阿耶呢?” 任方指了指鱼丰的住处。 鱼禾赶忙要带人杀过去,却被任方给拦下了。 “鱼小子,别过去……” 任方拦下了鱼禾以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鱼禾有些急了,“我阿耶被人掳到了县衙,如今生死不明,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 任方干巴巴一笑,“还是看着的好。” 鱼禾瞪起眼,“什么意思?” 任方干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鱼禾准备强闯,却再次被任方拦下。 “你可以派个人去探听一下,但是你不能去。” 任方死活都不让鱼禾过去。 鱼禾不明白任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任方既然不让他进去,那就说明他阿耶暂时没有危险。 鱼禾派了巴山进去瞧瞧。 巴山进去以后,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众人的注视下。 巴山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俺……俺到了主公的住处,就看到房门紧闭,里面有个女子在娇喝,说什么‘自己脱’……” 众人听到这话,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巴山见众人张着嘴傻傻的盯着自己,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那女子可霸道了……” 鱼禾心里隐隐有一些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他不好让巴山说的太清楚,所以就隐晦的询问任方。 “那个藤甲下的人,是一个女子?” 任方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阿耶被劫……劫了?” 任方再次点头。 鱼禾干咳了一声,还准备再问,就听到鱼丰的住处隐隐穿出了一声声高亢的叫声。 鱼禾小脸一红,在其他人古怪的神色中,干笑着道:“让诸位看笑话了,诸位请回吧。” 曹真嘿嘿笑道:“令尊无碍就好……令尊无碍就好……” 申屠义嘴角含着笑意,低声道:“刚才那一幕,着实将我们吓了一条。必须得喝一杯压压惊。” 刘谋实诚一点,实话实说道:“主要是我们不急,我们在平夷城内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难得来一趟县衙,多坐一会儿也好。” 鱼禾叹了一口气,“诸位,没必要闹的大家都难看吧?” 曹真一行对对视了一眼,皆掩饰不了眼中的笑意。 曹真拱手道:“既然鱼兄弟家中有要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曹真催促着其他人往衙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往鱼丰的住处瞧。 鱼丰住处传来的声音太大了,大到他们忍不住想过去瞧瞧。 鱼禾送走了曹真一行,又将虎营的人驱赶回了校场。 没一会儿,正堂门口就剩下了任方、巴山、鱼禾三人。 “那个……” 耳听着鱼丰住处的声音响了一刻钟也没有停歇,鱼禾小脸红彤彤的想说点什么。 任方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巴山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主公这是被人给睡了。” 鱼禾差点比气晕过去,他没好气的道:“所以我这个当儿子的,现在是在给他把风?” 任方揪着胡须,憋着笑,他生怕惹恼鱼禾,没敢笑出声,只看到肩头在不停的耸动。 巴山则没心没肺的在哈哈大笑。 鱼禾长叹一声,“这算什么事啊!”</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9章 疑惑 鱼禾叹息声并没有影响鱼丰跟人巫山云雨的事情。 大概是太渴了。 两个人折腾了足足四个时辰,从天明折腾到天黑才罢手。 任方、巴山、鱼禾三个人守在外面,纷纷暗骂不知羞。 “吱呀~” 房门缓缓打开。 一个套着鱼丰衣服的女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缓缓走出了房门。 任方、巴山、鱼禾三人看到那女子以后皆是一愣。 女子二十四五上下,肤白貌美,比平夷城的所有女子都美,比鱼禾三人之前见过的亡洢还要美三分。 要知道亡洢在句町国那也是数得着的媒人。 女子比亡洢还美,那就说明她在西南也是数得着的美人。 如此美人,居然逆推了鱼丰。 任方、巴山、鱼禾三人觉得有点荒谬。 心里鬼使神差的就浮现出了三个字…… 糟蹋了。 女子出了房门,左右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鱼禾三人身上,她缓缓开口,用脆脆的声音,说着十分无礼的话。 “我饿了,去做点吃的……” 鱼禾三人对视了一眼,鱼禾缓缓上前,“姑娘,你是……” 女子目光在鱼禾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二,疑问道:“你是鱼禾?” 鱼禾点头,“正是。” 女子确认了鱼禾的身份,十分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你和庄敏那丫头做的好事,你忘了?” “你是滇地庄氏的人?” 听到了女子提到了庄敏,鱼禾大致已经猜倒了女子的身份,为了避免误会,鱼禾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女子大大咧咧的摆手,“勉强算吧。我饿了,快去给我准备吃的。” 鱼禾点点头,吩咐巴山去准备吃的。 然后他对着女子拱拱手,又问,“不知你是庄氏那位姑娘?” 庄敏只是告诉鱼禾,她回去以后,会跟她爹一起挑一个庄氏之女,嫁给鱼丰。 但具体是谁,庄敏没有说。 女子笑眯眯的看着鱼禾,“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一个当儿子的盘问老娘的。” 鱼禾脸色微微一变,提醒道:“你和我阿耶还没有成婚。” 言外之意,女子还没有资格给他当娘。 虽说女子和鱼丰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没有名正言顺的入门,就不算鱼氏的人。 毕竟,秦楼楚馆里的女子,不知道跟多少人有夫妻之实,也没有见她们出去给所有人当娘。 女子听到鱼禾的话,眉头一挑,盯着鱼禾道:“我清白的身子,便宜了你爹,你觉得他敢不认账?” 鱼禾沉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也。” 女子呵呵一笑,“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话音落地,女子就准备动粗。 “禾儿,不得无礼!” 关键时候,鱼丰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 鱼丰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羞、带着一点心虚、还有那么一点点小窃喜。 鱼禾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屋内拱了拱手,“喏……” 女子冲着鱼禾挑了挑眉头,有些得意的道:“你爹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以后就是我儿子。乖儿子,叫一声娘听听。” 鱼禾不想搭理她,更不想叫‘娘’。 “我看你带了不少人,晚上应该没地方住,我去安置他们。” 鱼禾借故准备离开。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鱼禾,略微抬脚踹了踹门。 屋内的鱼丰暗中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禾儿,不得无礼!” 鱼禾脚下一顿,浑身一僵。 他没料到,鱼丰仅仅跟人家认识半天,就沦陷了。 他更没料到,鱼丰居然是一个言行不一的人。 他至今还记得他向鱼丰提起联姻的时候,鱼丰严词拒绝的样子。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鱼禾强按下心头的怨气,对女子拱手道:“鱼禾见过少母……” 鱼禾口中的少母,便是妾母,又可以称之为庶母、诸母。 鱼禾说完这话,准备离开,女子却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你看我像是妾室吗?”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不咸不淡的道:“我阿耶有妻,您自然是我阿耶的妾室。我和庄敏当初谈联姻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 我娘的正妻之位不能让。 庄敏也答应了。 少母既然是来联姻的人,应该知道此事才对。” 鱼禾说完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女子的武力似乎不弱,他害怕女子动粗。 然而,女子听到鱼禾的话以后,非但没有动粗,反而笑眯眯的道:“你的少母人还在滇池。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以后恐怕也过不来。” 鱼禾愕然的看向女子。 他不明白女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继续道:“我可不是为了联姻才找上你阿耶的。我是听说你阿耶对我庄氏嫡女有偏见,所以特地过来瞧瞧。没想到你阿耶长的还不赖,武艺虽然弱了一些,但比其他人强多了。 我看上了你阿耶,你阿耶就是我的人。” 鱼禾有点傻眼。 任方也是。 他们都以为女子是庄氏庶出,是鱼丰联姻的对象。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庄氏嫡女。 鱼禾猜测,她应该就是庄敏口中那位战斗力彪悍,相貌漂亮的姑姑。 鱼禾记得,当初自己推脱了此事,让庄氏另挑一个女子,庄敏也满口答应了此事。 怎么会出现变数? 庄氏嫡女居然主动找上门,还把他阿耶给睡了。 如今庄氏嫡女在争主权,他阿耶居然一句话也不说。 鱼禾觉得他又必要派人去滇地问一问庄敏,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庄敏的回复送过来之前,他还是少跟眼前的女子纠缠。 “我去安置你带的人。” 鱼禾猛然丢下这话,快速逃离了此地。 “我……我也去!” 任方喊了一声,急忙追着鱼禾跑了出去。 女子想要挽留,可没等她开口,鱼禾和任方就跑没影了,她只能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小滑头……” 鱼禾逃出了鱼丰的住处,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任方匆匆赶来,坐到了鱼禾身边。 “那个……真是庄氏嫡女?” 任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庄氏嫡女,分量很重。 庄氏嫡女在西南那就是大贵人,到了长安城,那也是所有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庄氏嫡女,那可是有资格跟皇子皇孙联姻的。 如今居然看上了鱼丰,还死皮赖脸的要争正妻之名。 鱼禾苦笑道:“八九不离十……” 在西南,还没有人敢冒充庄氏嫡女。 一个庄氏嫡女的分量,可比一个庄氏庶女的分量重多了。 她突然跑到了平夷,强抢了鱼丰,还要嫁给鱼丰。 鱼丰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此事如果传出去,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你们父子厉害,居然不声不响的搭上了庄氏嫡女。” 任方忍不住感叹。 鱼丰跟庄氏嫡女有了夫妻之实,以庄氏嫡女的模样和霸道,鱼丰肯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往后鱼禾父子只要不在西南厉兵秣马、裂土封疆,那就能横着走。 “我们父子,绝对不会仰仗别人鼻息过活。” 鱼禾听出了任方的话外音,认真的说了一句。 任方觉得鱼禾很虚伪,假笑了两声,“那你派人将庄氏嫡女送回去。” 鱼禾瞪了任方一眼。 任方干巴巴一笑。 “你去安置那些滇人,我有要事要办。” 鱼禾觉得任方笑容里充满了恶意,就给任方找了点事。 丢下了这话以后,鱼禾也不等任方回应,就往住处走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鱼禾刚起,任方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见到鱼禾以后,就大声的抱怨,“你小子倒是睡舒服了,我差点被累死。” 鱼禾皱眉道:“安置上百人的住处而已,有那么累?” 任方听到这话,气的直瞪眼,“上百人?上百人我需要忙活一夜?足足五千多人,还有两百多车的货物。我东拼西凑忙活了一晚上,才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五千多人?” 鱼禾一脸意外。 不等任方回话,鱼禾大致就猜倒了为何有五千多人。 “应该是庄氏支族,没想到她居然连支族的人都带过来了。” 那女子昨晚说的一些话,就出现了破绽。 女子昨夜说,她只是过来看看。 可她把族人都带过来了,那就不是看看那么简单。 谁家出去看看,还拖家带口的像是迁移一样。 而且五千多滇人过境,句町王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很不正常。 鱼禾觉得自己必须小心为妙。 “你去歇息,我去看看他们。” “哼,我都把人安置完了,你才说这话,你这小子一点良心也没有。” 任方不满的嘟囔。 鱼禾没有搭理任方,他出了县衙,直奔城外而去。 到了城外,就看到了在难民营地不远的地方,多出了一处营地。 营地内外,全是穿着滇人服饰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大多数人都赤着脚。 任方派人给他们送了一些粮食,他们正围坐在一起煮粥喝。 有人比鱼禾早到了一步,此刻正站在滇人驻扎的营地外,激动的指指点点。 鱼禾出现在滇人的营地以后,那些人就围上了鱼禾。 “鱼兄弟,听说滇地庄氏送了两百多车的货物过来?”</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0章 平妻 曹真等人留在平夷半个月,就是为了庄氏的货物。 如今庄氏的货物已经送到,他们自然如同嗅到了腐肉的苍蝇,快速的扑了过来。 鱼禾点着头道:“是有两百多车……” 曹真豪迈的拍着胸脯道:“里面的象牙等物,我曹氏全要了。” 曹真率先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他们早就做好了利益分配,所以不存在争抢竞价。 鱼禾感叹道:“昨日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我阿耶如今被恶人霸着,而恶人就是庄氏派遣到平夷的主事人。她不开口,我没办法从那些滇人手里把东西拿出来。” 曹真意外道:“鱼兄弟既然已经跟庄氏商量妥当了,为何庄氏的人还会刁难你?” 鱼禾坦言道:“那位恶人,可是一位不输给庄敏的庄氏嫡女。” 曹真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个一脸震惊的看着鱼禾。 他们以为,鱼氏跟庄氏联姻,庄氏必然会嫁一个庶女过来,没想到庄氏居然嫁了一个嫡女过来。 庄氏嫡女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鱼丰能跟庄氏嫡女成婚。 那鱼禾父子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鱼兄弟,我刚刚想到,家中还有一株血珊瑚,刚好适合令尊大婚用,我立马让人回去取过来。” 曹真震惊过后,立马开口送礼。 鱼丰跟一位庄氏嫡女成婚,那他们之前送的礼物就轻了。 随着曹真开口,申屠义、刘谋等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他们虽然惦记着滇人手里的货物,但却没有再开口。 因为攀关系比那点货物重要。 关系到位了,货物天天有。 关系不到位,随时会被人截胡。 他们背后的豪族,在南郡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豪门,但是出南郡,他们根本排不上号。 鱼丰既然娶的是庄氏嫡女,那他就能拿到庄氏所有的货物。 如果庄氏愿意在背后出力,那他有机会能拿到西南所有的货物。 西南所有货物的贸易,其中的利益自然不言而喻。 那些顶尖豪族只要不瞎,肯定能看到。 一旦那些顶尖豪族盯上了西南的利益,盯上了鱼禾父子。 那很有可能会半路截胡,将他们踢出去。 他们必须在那些顶尖豪族盯上鱼禾父子之前,先将关系攀到位。 鱼禾见曹真等人绝口不提货物的事情,反而一个劲的给他们父子送礼,大致了猜倒了他们的想法。 鱼禾没有拒绝,痛快的收下了。 “等到过几日我拿到了货物,一定会派人告诉诸位的。” “不急不急……” “对对对,不急,我们都等了大半个月了,不在乎多等几天。” “……” 鱼禾陪着曹真等人寒暄了几句,然后围着滇人居住的营地转了一圈。 确认了任方将他们安置妥当以后,就返回了平夷城。 刚进了县衙。 巴山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少主,主公叫你去正堂用饭。” “那个女人也在?” “就坐在主母的位置上。” “……” 鱼禾瞬间无语了,他觉得鱼丰太无耻了。 商量联姻的时候,他死守着正妻之位,寸步不让。 如今看人家生的漂亮,居然让人家坐上了主母之位。 一前一后,两种姿态,令人不齿。 鱼禾耷拉着脸,跟着巴山到了正堂。 正堂内。 鱼丰高坐在上首,不动声色。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有几道小菜。 那个庄氏嫡女,身穿着一身襦裙,跪坐在鱼丰身旁。 任方带着夫人,可怜巴巴的坐在下首。 明明任方才是县衙的主人。 如今倒像个客人。 “阿耶……少母……县宰……” 鱼禾入了正堂以后,拱手施礼。 鱼丰脸上看不出喜怒,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 鱼禾走过去坐了下来。 鱼禾原以为鱼丰、那个庄氏嫡女有话要说,可等他坐定以后,鱼丰和庄氏嫡女一句话没说。 两个人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 鱼禾和任方也只能默默的跟着吃东西。 吃饱喝足以后。 鱼丰放下了碗筷,板起脸教训起了儿子,“禾儿,以后对你娘要尊敬有加,且不可怠慢。不然我不饶你。” 那个女人笑眯眯的道:“郎君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禾儿。” 任方傻傻的看着鱼丰和那个女人。 鱼禾也愣了。 你们两个认识还不到一天,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说话还一唱一和的。 鱼丰,你沦陷的也太快了点吧? “阿耶……” 鱼禾想说点什么。 鱼丰却果断摆手,“不必多说了。” 鱼禾只能闭上嘴。 那个女人笑眯眯的盯着鱼禾道:“我叫庄乔,庄氏嫡支第九女,长辈们唤我一声九姑娘,晚辈们称我一声九娘。 你是我儿,以后见了庄氏之人,可别忘了我的身份,弱了我的名头。” 鱼禾心里在骂娘,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他没有搭理庄乔,而是盯着鱼丰问道:“还没有成婚就叫娘,是不是太快了? 阿耶娶她为妻,那我娘怎么办?” 鱼丰面无表情的坐在哪儿,一句话也没说。 庄乔笑吟吟的道:“听敏儿说,你足智多谋,以后可要多多帮我出谋划策。” 鱼禾依旧没有搭理她,他盯着鱼丰,等一个答案。 庄乔两次被人无视,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臭小子,老娘给你脸了。左右,给老娘拖出去吊起来打。” 庄乔娇喝了一声。 两个光着脚的滇人就出现在正堂内。 鱼禾瞪着眼看着鱼丰,任由两个滇人将他拖出了座位。 鱼丰终究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禾儿也不是存心惹怒你的。” 庄乔哼了一声,盯着鱼丰问道:“那昨夜说的事情……” 鱼丰一脸无奈的道:“依你!” 庄乔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她对着两个滇人摆摆手。 两个滇人放开了鱼禾。 庄乔起身,豪迈的吩咐道:“去城外,将族中的青壮都召集起来,带这他们到县衙校场。” 两个滇人应答了一声,出了正堂。 庄乔起身,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正堂。 庄乔一走,鱼禾盯着鱼丰,想要一个答案。 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任方也忍不住开口问道:“鱼贤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鱼丰苦着脸,“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将我……将我……” 鱼丰吞吞吐吐了半天,愣是没有将话说完整。 他略过了庄乔糟蹋他的事情,继续道:“虽然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但她将清白身给了我,我总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任方抚摸着胡须点着头,“她还是庄氏嫡女,你要是始乱终弃,庄氏肯定不会放过你。” 鱼丰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理。” 鱼禾瞪着眼,“那我娘怎么办?” 鱼丰一脸尴尬,“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面对如此推脱之语,鱼禾忍不住,“你就是看人长的漂亮,又放得开,所以你就陷进去了。” 鱼丰老脸一红,“我、我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她强迫的。” “那就让她做妾!” 鱼禾毫不客气的道。 虽然他不在乎什么妻妾名分。 但鱼丰明显有出尔反尔的意思,他可不能惯着鱼丰。 鱼丰脸色一苦,“我也做不了主啊。” 鱼禾得理不饶人,“你自己的妻妾,你自己做不了主?” 鱼丰被逼无奈,只能咬牙承认,“我打不过她,我总不可能以死相逼吧?传扬出去,我还有什么颜面。” 鱼禾张了张嘴,瞬间没脾气了。 任方捏着胡须,笑着道:“这位庄氏嫡女,性子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却是一位美人。清白之身又给了鱼贤弟,鱼贤弟也不亏。 她是庄氏嫡女,我们又在庄氏庇护下讨生活。 让她做妾也不合适。 鱼贤弟如今不受朝廷礼法约束,可以让她做一个平妻嘛。” 汉新两朝虽然是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但也有平妻的特例。 任方很支持鱼丰和庄氏嫡女成婚,甚至不介意出谋划策,解决名分的问题。 鱼丰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他虽然跟庄乔认识不足一天,但庄乔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 庄乔模样美,身段好,又有一个有别于汉家姑娘的性子。 在夫妻之事上也放得开,还十分主动。 鱼丰很难把持得住。 女追男隔层纱,主动起来的白富美追男人,中间连纱都没有。 鱼丰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鱼禾,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鱼禾看到了鱼丰的神情,听到了鱼丰的话,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骂鱼丰一点出席也没有。 “此事阿耶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我就不掺和了。阿耶昨夜答应了她什么,让她如此欣喜若狂?” 鱼禾觉得庄乔出现的目的不怎么单纯,所以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问清楚。 鱼丰见鱼禾不反对他娶庄乔做平妻,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笑着道:“庄姑娘擅武艺,又懂兵法,她有心帮我掌管虎营,我就答应了。 以后虎营的操练我说了算,虎营作战她说了算。” 鱼禾脸瞬间就黑了。 …… …… 【PS:昨天欠的明天还吧。感冒了,头晕的厉害,实在是扛不住。】</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1章 鱼丰的心思 鱼禾想离家出走,去南阳抱刘秀大腿也好,去长安炒王莽冷饭也行,反正都比留在这里强。 虎营是他们父子的根基所在,也是所有跟着他们父子厮混的人的性命依托所在。 鱼丰仅仅跟庄乔厮混了十几个时辰,就轻轻松松将虎营交了出去。 庄乔要是有个歹心,他们父子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 任方听鱼丰轻轻松松将兵权交了出去,心头也是一惊。 瞧着鱼禾脸色黑的吓人,他也不敢多待。 “鱼贤弟,鱼小子,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任方拉着任夫人起身,略微拱了拱手以后,逃跑似的离开了正堂。 正堂内就剩下了鱼氏父子二人。 鱼禾阴沉着脸也准备离开。 “禾儿!” 鱼丰离开了坐席,大步流星的追上了鱼禾,拦在了鱼禾身前。 “禾儿,阿耶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了庄乔,并非是被女色所迷。” 鱼禾仰起头,冷冷的盯着鱼丰,他一个字也不信。 鱼丰招呼了一声巴山,吩咐巴山守好正堂门户以后,拽住鱼禾双臂,诚恳的道:“禾儿,阿耶承认,阿耶看中了庄乔,也馋她身子。 可阿耶还没有糊涂到将身家性命交付到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手里。” 鱼禾冷声道:“你已经交了!” 鱼丰认真道:“阿耶只是交了作战的大权,但训练的大权并没有交。眼下我们据守平夷,根本不会作战。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嘛,我们往后一段日子,都会待在平夷,训练出的人手都会悄无声息的安插到四海镖行里。 我们不作战,她拿了作战大权也没有用。” 鱼禾没给鱼丰好脸色,他冷哼道:“现在没用,以后也没用?” 鱼丰赶忙道:“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 鱼禾不满的道:“权力这个东西,交出去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 庄乔是庄氏嫡女,手里本就有一支人马,她尝过权力的甜头,也知道权力有多大的魅力。 她拿到手的权力,岂会轻易交出去? 而去庄乔之前说的那么多话里,有不少都是假话,她到平夷的目的也不单纯。 兴许带着什么庄氏家主交代的任务。 他们一帮子人忙活了大半年攒出的家业,很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嫁衣。 鱼丰叹了一口气,“阿耶也知道权力交出去了,收回来就难了。可她非要,你觉得我能拦得住?我虽然被她困在县衙里一天,可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她嘴里也得到了不少消息。 她带了足足五千人。 其中有两千多就是青壮。 那些青壮都是经过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悍将操练的。 我们手里那点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要事想强取我们手里的权力,我们拦得住?” 鱼禾皱眉,“真要拼一场的话,我们未必会输。” 庄乔手里的两千青壮有多少能耐,鱼禾听庄敏提起过。 虎营明里暗里的人加起来确实不如庄乔。 战斗力很有可能也不如那些滇人。 但鱼禾征调夜郎所有青壮,还有城外难民中所有青壮的话,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鱼禾又不是滇国王子那种铁憨憨,会选择跟一群死士刚正面。 鱼禾会巧妙的调配手里的人手,将战场扩大、再扩大,生生将那群人拖死。 那群人初到平夷,没有什么根基。 鱼禾只要跟他们耗两个月,就能将他们手里的粮草耗一个干干净净。 到时候那群人还不是待宰的羔羊? “硬拼一场,我们是不会输,可我们手里的人很有可能会拼没了。我们大半年积攒的家底,很有可能会消耗殆尽。 阿耶又不是没脑子,她惦记着虎营的兵权,阿耶还惦记着她手里的两千多青壮呢。” “你想说你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庄乔,是为了谋取她手里的两千多青壮?” 鱼禾不敢信。 鱼丰点着头道:“我虽然没有去看过那些青壮,但听庄乔说,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猛士。既然是猛士,我们父子岂会错过?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将他们纳入到了虎营以后,他们未必听我们的。 我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庄乔,有庄乔镇着,他们就必须听我们的。 虎营的军纪是你定的,那种军纪有多大的作用,你应该清楚。 只要他们记住军纪,并且将军纪铭刻在骨头里。 他们就会变成我们的人。 到时候再将他们打乱安插在四海镖行里,让他们在各处厮混一番,开一开眼界,他们对庄氏的念想也就淡了。” 鱼禾沉默不语。 鱼丰说的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滇人入了虎营,被虎营的军纪洗礼一番,再出去被社会洗礼一番,对庄氏的忠诚肯定会淡不少。 但种族观念和血统上的归属,非三五代人难以磨灭。 鱼丰很有可能折腾一圈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鱼丰盯着鱼禾,认真的道:“阿耶知道你担心什么,阿耶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了庄乔,但不代表以后作战的时候就是虎营说了算。等我们将滇人消化了,以后遇到了战事可以另起一座战营。战事全部由新的战营掌管。等到战事完了以后,我们再将人打散分配到各个镖行,由镖行的管事将赏赐发给他们。 从头到尾,虎营都不会参与。” 听完鱼丰一席话,鱼禾大概明白了鱼丰的心思。 鱼丰是打算将虎营弄成一个新兵训练营。 新兵出了训练营以后,就再也不会跟训练营有任何交集。 训练营的人也无法再干涉他们。 鱼丰以后似乎不打算让新兵训练营参战,那么新兵训练营的作战大权就毫无用处。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庄乔那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甘心看着自己被架空? 该争权的时候,她肯定寸步不让。 不过鱼禾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鱼丰并没有被美色所迷惑,反而有自己的算计。 虽然算计还不成熟,但比没有强。 鱼禾脸色缓和了不少,道:“你就不怕引狼入室?最后算计别人不成,反被别人算计?” 鱼丰低声一笑,“咱们军中的军纪有多严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会悄悄的让人去引诱滇人犯军纪。回头再差人将犯了军纪的人丢给庄乔。 等庄乔把人得罪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出去充好人,收买人心。 即便是那些人以后不能为我们所用,以后闹出了矛盾,他们也不会帮庄乔下死力气。” 鱼禾迟疑道:“这是最坏的打算?” 鱼丰点头,继续道:“他们都带着老弱妇孺呢。那些老弱妇孺的吃穿用度都得仰仗我们,我们想拿捏他们很容易。” 鱼丰说到此处,鱼禾才勉强觉得鱼丰的谋划可行。 鱼禾补充道:“回头虎营的人就别用真家伙了。入营的时候收缴了他们的兵刃,以后就让他们拿着木刀木枪操练。 以后兵甲必须控制在我们手里。 再派人去一趟巴蜀,看看能不能招揽一些拖家带口的青壮回来。 以后虎营内有多少滇人,就得有多少汉人。 什长、伍长等领兵之人,必须识字。” 鱼丰眼前一亮,赞叹道:“妙啊。” 汉人识字率不高,滇人就更少。 即便是入营以后学习,汉人也比滇人更有优势。 什长、伍长以后肯定会被汉人把控。 庄乔以后想继续争权,得过了他们那一关。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鱼丰,“还希望阿耶以后不要轻易的将手里的权力交出去。” 鱼丰老脸一红,“阿耶知道轻重。将虎营的作战大权交给庄乔,也是思量了许久以后才做的决定。”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做纠缠。 父子二人出了正堂,准备各自返回住处,但是走到半道上,商量了一番,又赶去了校场。 父子二人赶到了校场以后,就看到了一个个赤着脚的滇人,牵着马,排成了三列缓缓的进入校场。 他们不仅赤着脚,还光着膀子,身上充满了野性的气息。 庄乔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呼呼喝喝。 滇人们在她的催促下加快了步伐。 两千多滇人青壮,没过多久全部进入到了校场,校场有点小,不够用,一些人还站在较场外。 “两千三百多人,四百五十匹马。豪门大族的底蕴果然丰厚。” 鱼禾看着校场上的滇人和滇马,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他们父子累死累活,花费了大半年,才面前凑出了七百多人,三百多匹马。 人家庄氏随随便便一送,就是两千多人,四百多匹马。 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鱼丰点点头,一脸羡慕的看着那些滇人和滇马。 庄乔在滇人和滇马全部到了校场以后,开始训话。 基本上都是一些叮嘱滇人好好操练,不要惹是生非之类的话。 她的声音很粗,远没有面对鱼禾父子时候那么脆。 大概是她为了增添威严,刻意用的假声。 庄乔训完了话,将一部分滇人留下,一部分人滇人重新打法回了城外。 她老早就看到了鱼禾父子,所以等到她训话完了以后,直奔鱼禾父子。</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2章 土匪性子 “郎君……” 庄乔到了鱼丰面前,先是一礼,然后笑眯眯的看向鱼禾,“乖儿子,过来让老娘瞧瞧。” 鱼禾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庄乔指着校场上的那些滇人,笑问道:“怎么样,还看的过去吧?只要你叫一声娘,老娘将他们都给你。” 鱼禾根本不信她的鬼话,也没有打理她。 庄乔哼哼了两声,责怪的道:“不知礼数……” 庄乔看向鱼丰,主动请缨道:“郎君,禾儿一看就是没学过礼仪,我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不如就将禾儿交给我,让我教一教他礼数。” 鱼丰有些汗颜。 心里埋怨庄乔还真是不怕生。 虽然大家在一张床上滚过,但大家真的不熟。 大家认识的时间,勉勉强强也才一天而已。 “庄……庄姑娘,禾儿今日初次见你,难免有些怕生,你就别为难他了。” 鱼丰干巴巴的笑着为鱼禾开脱。 庄乔不满的哼了一声,“他会怕生?我可听敏儿说了,他很有手段,不仅将亡洢和亡波耍的团团转,险些也将敏儿给耍了。” 鱼丰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庄姑娘,咱们认识才一天……” 庄乔瞪起眼,“怎么?你是觉得老娘配不上你,还是想吃干了抹净了不认人?” 鱼丰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咱们才认识一天,你就如此……如此……” 鱼丰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因为他找不出形容庄乔的词。 庄乔撇着嘴道:“我们滇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绝不藏着掖着。我跟你们父子虽然认识一天,可我从敏儿嘴里,没少听说过你们父子的事情。” 庄乔看向鱼禾,“特别是你,敏儿几乎将你挂在了嘴边。若不是敏儿句句都在损你,老娘差点以为敏儿相中了你。”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庄氏门高院深,我可高攀不起。” 庄乔皱起了眉头,“敏儿说得对,你小子果然欠抽。” 鱼禾没有在意庄乔的威胁,他十分好奇的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看中了我阿耶什么?” 鱼丰听到这话,暗中瞪了鱼禾一眼。 他很想告诉鱼禾,你老子也不差。 可是看到了庄乔那脸、那身段,他没信心说出这话。 庄乔听到鱼禾的问题,略微瞥了鱼丰一眼,道:“你爹相貌也算端正,武艺还算过得去,也能识文断字。单独一项挑出来或许不如人,但全部加起来,比其他人要强不少。” 鱼禾不信,“仅此而已?” 鱼禾不信滇地没有相貌端正、武艺还算过得去,且识文断字的人。 庄乔摇头,认真的道:“我更看中你爹有担当。你爹为了你,舍弃了官身,投身山林,有做爹的担当。你爹为了你娘,能放弃跟我联姻,有做人夫婿的担当。 我所求不多,就想找一个能护着我,护着我孩儿的人。 想娶我的人很多,但是能为了妻儿舍弃富贵的人,一个也没有。” 鱼丰没料到,他在别人心里居然是如此有担当的人。他下意识挺起了胸膛,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拽起来。 鱼禾还是不信,“你怎么知道我爹就会护着你,以及你以后的孩儿?我阿耶为了我娘,放弃了跟你联姻。但是你出现以后,他的态度明显有些松动。 以后若是出现了比你更漂亮的人,你说我阿耶会不会动心?” 鱼丰很想将鱼禾拉走,他觉得鱼禾在拆他的台。 庄乔听到这话,居然咯咯咯笑了,“不会有比老娘更漂亮的人出现在你爹身边。” 鱼禾刚要反驳,就听庄乔骄哼道:“出现一个,老娘宰一个。你爹可打不过老娘。” 鱼丰一愣,脸上流露出了一些哭笑不得的神情。 鱼禾张了张嘴,居然无法反驳。 许久以后,鱼禾再次开口,“你之前说,你只是到平夷转转,可你将自己的族众都带过来了,可不像是转转那么简单。” 庄乔大大咧咧的道:“老娘虽然知道你爹有担当,但也要看看你爹的模样。你爹要事长的五大三粗,身上还臭烘烘的,老娘肯定不会跟你爹。 老娘之所以带着族众,是因为在滇地待腻了。 你也知道,老娘都二十多了,还云英未嫁。 放在汉地,恐怕早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滇地虽然没人敢说三道四,但是家中的长辈催得紧。 特别是我阿兄那个丑鬼,每天一睁眼都能看到他那一张丑脸,一开口就是一嘴催婚的臭话。 老娘都快被逼疯了。 所以老娘想着,老娘万一看不上你爹,就带着族人把平夷占了,在平夷当一个山大王。” 鱼禾和鱼丰父子嘴角齐齐抽搐。 鱼丰觉得,庄乔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还有那么好的身段,张嘴闭嘴的老娘老娘的喊着,实在是有点毁形象。 鱼禾深有同感。 虽然他对庄乔的话半信半疑,但庄乔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说出那么粗俗的话,实在是太违和了。 在所以男人眼里,漂亮的女人都该是温文尔雅、娇滴滴的。 因为这很符合男人心中的女神形象。 一旦表现的过于粗俗,就会让人觉得对不起那张脸。 鱼禾干咳了一声,敷衍的道:“那真是庆幸,幸亏我阿耶长的还不赖,不然我们父子性命难保。” 鱼丰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叫还不赖,你阿耶我年轻的时候,在咸阳也是人人称赞的美男子。” 鱼禾呵了一声没言语。 庄乔则一脸认真的道:“咱家乖儿子或许能成为人人称赞的美男子,你肯定不是。” 鱼丰谎言被庄乔拆穿,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话要事鱼禾说的,他还能反驳两句。 可这话是庄乔说的,他实在没办法反驳。 他心里在哀嚎。 刚才还说我相貌端正的…… 鱼禾盯着庄乔淡淡的道:“你就算变相的夸我,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庄乔听到这话,瞬间就恼了,“老娘看你小子就是欠抽。老娘不嫌弃有你这么一个大儿子,你居然嫌弃起老娘了。” 鱼禾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庄乔。 庄乔强忍着找人将鱼禾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冷哼着道:“这几日老娘要好好跟你爹在房里温存,老娘的人就交给你安置了。 他们都对我忠心耿耿,能帮我卖命,以后也能帮你卖命。 你不要亏待他们,不然老娘真的会抽你。” 鱼丰羞的一张脸通红,急吼吼的道:“这种话怎么能当着儿子的面说?!” 庄乔不满的瞪起眼,“怎么了?老娘早就听人说,跟男人在一起很快活。老娘以前没男人,只能守身如玉,现在有男人了,还不能好好快活快活。” 鱼丰将脑袋埋在胸膛里,彻底没脸见人了。 庄乔根本不在意,她冲着校场上的滇人喊了一声,“都给老娘乖乖的,别冲着老娘的儿子呲牙,不然老娘将你们吊起来抽。” 校场上的滇人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赶忙答应了一声。 庄乔扔给了鱼禾一根马鞭,指着校场上的滇人,“不听话就给老娘抽,但别觉得他们是滇人就欺负他们。” 说完这话,庄乔生拉硬拽的拽着鱼丰往县衙方向走去。 鱼禾看着庄乔远去的背影,略微有些发楞。 他不知道庄乔究竟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土匪性子,还是装成了大大咧咧的土匪性子。 鱼禾更倾向于后者,所以不得不防。 庄乔的话,鱼禾一个字都不信,他需要验证过以后,才会做出判断。 至于鱼丰沦为了庄乔的快活工具,鱼禾一点儿也不在意。 毕竟鱼丰自己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鱼禾提着庄乔的马鞭仰起头,就看到了校场上的滇人们瞪着白白的大眼珠子,愣愣的看着他。 鱼禾迟疑了一下,往校场内走去。 刚进校场,就听到滇人们齐齐的喊了一声。 “少族长!” 鱼禾愣了一下。 滇人们喊的很诚恳,语气中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 鱼禾有点懵。 不明白滇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鱼禾短暂的愣神过后,吩咐了一声,“你们出一百个人,跟着巴山去烧水。其他人去校场后面的营地里搬澡桶,好好烧一些热水洗一洗。” 鱼禾临近了滇人,发现庄乔有一句话至少是真的。 那就是五大三粗,身上臭烘烘的。 滇地并不缺水,山泉水脉不提,光是那一汪滇池,就足够他们洗漱了。 但是他们大多人仍旧不洗漱。 倒不是说他们不讲卫生,纯粹是滇地巫医横行,净搞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没人给他们科普讲卫生的好处。 此外,滇地不存在什么纺织业,缺衣服、缺鞋子,大多数人常年光着膀子、光着脚。 他们需要一层天然的保护甲,保护他们不被蚊虫叮咬,不被山林里的树枝、道路上的石子划破皮肤,所以他们不怎么洗漱。 鱼禾临近他们以后,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味道。 一些人身上的虱子肉眼可见。 鱼禾实在有点扛不住,所以决定先让他们好好洗漱一番再说。</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3章 安置 “少族长,可不能洗啊。一旦洗了,咱们在山林里行走,就容易被树枝划破,还容易被虫子咬。有些虫子毒的很,咬一下会死人的。” “阿娘说了,俺们不能学汉人,不能洗,洗了就会要命。” “俺不喜欢洗。” “俺几十年都没洗,为啥要洗。” “……” 滇人们听到了鱼禾的话,一个个瞪着眼珠子吵闹了起来。 他们不愿意洗澡的借口五花八门,有些听着确实在理,有些听着让人哭笑不得。 鱼禾也不惯着他们,等他们吵闹的差不多了,甩了甩手里的鞭子,“不洗就挨抽。” 滇人们似乎很畏惧鱼禾手里的鞭子,一个个缩了缩脑袋,乖乖的依照鱼禾的吩咐去烧水,去搬澡桶。 西南不缺木料,虎营也没有四处迁移的打算,所以鱼禾很早以前就找人打造了不少木桶。 虎营的老人,早就养成了洗澡的习惯,不洗都要挨罚。 所以虎营内不缺澡桶。 鱼禾吩咐巴山带着滇人去烧水,又吩咐虎营的巴蜀人去找任方提存放在府库里的旧衣服。 府库里的旧衣服,是从在城西营造粮库的难民和贫民身上拔下来的。 也有一部分是进入到虎营预备营的难民身上拔下来的。 鱼禾对自己人很大方,他手底下有布坊,手里不缺布料,所以每人给发了两身新衣服。 平夷不分寒暑,一年四季谈不上温暖如春,但秋冬两季也不会太冷。 所以两身衣服他们可以穿一整年。 他们换下的旧衣服,鱼禾本打算烧了,但是抠门的任方不忍心。 他找了一大堆妇人,将那些衣服浆洗了一番,缝缝补补了一番,收进了府库。 鱼禾觉得那些东西没什么用,没想到现在派上了大用处。 巴山的动作很快,他得到了鱼禾吩咐以后,带着人到校场的水井旁边打水、烧水。 烧水用的是任方赈济灾民的时候用的那种大釜。 水烧开以后,就倒进了澡桶里。 澡桶很大,一个桶能容纳两个人。 滇人们在澡桶前推推搡搡,谁也不愿意第一个洗。 最后还是鱼禾提着鞭子将他们赶了进去。 他们身上很脏,一大桶水勉强只能洗两个人。 洗完了以后,一桶水彻底成了墨色。 上千人,洗了足足一天。 每个人洗了两遍才洗干净。 换上了干净的旧衣服以后,每个人看起来都焕然一新。 没洗干净的滇人们,看着像是黑鬼。 洗干净了以后,一个个反而比巴蜀人还白净。 他们洗的白白净净,穿着干净的衣服,反倒不适应,一个个扭来扭去,不断的抱怨不痛快。 鱼禾没搭理他们,让人将他们安置到了校场外的草谷场上。 虎营的营地不大,虎营的正营和预备营的人就住的满满当当了,他们根本没办法住。 所以只能住在草谷场。 鱼禾吩咐人将草谷场收拾了一番,又撒上了石灰,铺上了干净的干草,让他们吃过以后,才让他们进去住下。 往后一段日子,鱼禾不打算安排他们训练,他打算让他们背熟了虎营的军纪再说。 鱼禾忙活了一日,回到了住处以后,倒头就睡。 第二日起了以后。 鱼禾去了草谷场,收缴他们的兵刃和马匹。 他们对兵刃及其珍惜,为此还跟鱼禾大闹了一场,即便是鱼禾提着庄乔的鞭子震慑,他们也不愿意认怂。 最后还是庄乔出面,找了几个刺儿头,狠狠的抽了一顿,他们才消停。 鱼禾看着庄乔将那些刺儿头抽的哇哇叫,一个劲的抽抽。 因为他发现,庄乔威胁说要将他吊起来抽不是假话。 庄乔似乎不喜欢跟人讲道理,更喜欢用鞭子。 她抽人的手法很娴熟,能把一个彪形大汉打的痛哭流涕,打完了以后还不会血刺呼啦的。 庄乔抽完了人以后,将鞭子甩给了鱼禾,不满的喝斥,“不听话就抽,这点小事还要老娘教你。难道你连抽人都不会?” 鱼禾十分汗颜,虽然他跟庄乔不对付,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宣泄暴力这方面,他不如庄乔。 在庄乔出面抽过了人以后,滇人们听话多了。 他们乖乖的上缴了兵器,依照鱼禾的吩咐,在虎营正营的几个识字的什长带领下,磕磕绊绊的背起了虎营的军纪。 鱼禾将彪形大汉们丢给了虎营正营的什长之后,就不管了。 只要庄乔不出面,他决定让这些彪形大汉们熟悉一个月的纪律,然后再讲其他的。 鱼禾安置好了进入虎营的滇人以后,就去了城外安置城外的滇人。 滇人的青壮并没有全部加入虎营。 有一部分还留在城外看管从滇池运送来的货物,以及保护那些老弱妇孺。 货物露天而放,大部分的老弱妇孺也露天而居,仅有不少部分的老弱妇孺才有简易的帐篷。 形象上跟那些刚进虎营的滇人没区别。 鱼禾吩咐人找来了曹真一行人,在给庄乔打了一声招呼以后,用一部分滇人押送的货物抵偿了之前了粮食和盐的欠款。 然后将剩下的货物依照约定一并发卖给了曹真一行人。 鱼禾并没有让曹真一行人以货抵货,反而让他们交了一大笔钱财。 鱼禾之所以让他们交钱,是因为钱到了手里,他可以拔一层。 对此鱼禾没什么好羞愧的,因为他掌管着平夷,他有资格拔一层。 他拔了,别人不会说他不是,反而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他不拔,别人只会暗中说他傻。 所以他没理由不拔。 毕竟他有那么多人要养。 曹真等人痛快的交割了钱财,他们对鱼禾遵守约定的行为很满意,答应增加贩卖给鱼禾铁料的数目。 虽然他们在得知了鱼丰娶了庄氏嫡女以后,不再提及生意的事情。 但他们依然时时刻刻惦记着庄氏送来的货物。 鱼禾没有拖拉,交割的如此痛快,他们自然十分喜欢。 曹真等人拿到了货物,拿到了鱼禾交给他们的大批订单以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鱼禾清理了货物,用那些包裹货物用的兽皮,给滇人的老弱妇孺搭建了一些简易的帐篷,让他们住了进去。 随后就是长达七日的洗漱运动。 七日间。 鱼禾带着滇人深入山林,砍伐了不少树木,在城外建起了不少木屋。 同时请农家寨的老寨主出面,跟山林里的其他寨子协商了一番,给滇人争取了一部分狩猎区。 有找任方要了不少荒地的地契,分给了滇人一些。 住在窝棚里的巴蜀难民,看到了滇人中有人主上了木屋,心里有点酸。 他们找了不少德高望重的老人,去跟任方交涉,也想住木屋。 为此还开出了帮任方免费当好些年长工的条件。 具体的就是任方帮他们搭建木屋安身立命,他们帮任方种植那些没人要的荒地,种出的粮食尽数交给任方,他们有口吃的就行。 任方很心动,但是做不了主。 最后只能找到鱼禾。 任方找到鱼禾的时候,鱼禾正在骂人。 三个身形硕壮,膀大腰圆的汉子,垂着脑袋,被鱼禾骂的像是龟孙子似的。 “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我三番五次告诉你们,多洗漱就不会得病,你们就是不听。你们不听我也懒得管你们,可你们白天洗了,晚上就出去滚几圈弄脏。 自己弄脏也就算了,还拉着一家老小出去一起滚。 还鼓动其他人一起去。” 鱼禾越骂越气,狗日的对他的话阳奉阴违也就算了,居然还鼓动别人跟着一起阳奉阴违。 最重要的是屡教不改。 七天时间,他骂过这三个憨货六次。 此次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就继续我行我素。 鱼禾见过憨的,就没见过这么憨的。 三个大汉可怜巴巴的仰着头,小声辩解,“少族长,俺们也不想……可是洗得太干净,俺们睡不着。总觉得晚上膈应的慌。” 鱼禾气的拿脚踹,“你们膈应?别人也膈应,你们不求上进,也鼓动别人跟你们一起不求上进?” 三个大汉委屈巴巴的垂下头。 “罚你们去伐木,伐不够一百根粗木,就等着挨鞭子吧。” 鱼禾恼怒的喊着。 三个大汉仰起头,脸上流露出了笑容,“俺们挨完了鞭子去也行,只要你别让俺们洗那么干净就行。” “滚!” 鱼禾差点被这三个憨货给气死。 三个憨货嬉皮笑脸的跑开了。 鱼禾气的肝疼。 “鱼小子,气大伤身啊。” 任方笑嘻嘻的出现在鱼禾身边,小声提醒。 鱼禾瞪了任方一眼,语气不善的道:“你来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这些憨货,想出手调教?” 任方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如果是汉人,即便是个傻子,他也愿意调教一二。 可滇人,任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你找我干嘛?” 任方哭笑不得的将窝棚里住的难民提出的条件跟鱼禾说了一番。 鱼禾听完以后,嘴角直抽抽,“那些荒田,还有那些从曹、张、墙等几家抄出来的田产,本来就是打算分给他们种的。你没告诉他们?” 任方一脸苦涩的道:“说了,他们不信啊。他们情愿给我们多交粮,也不相信我们会将田产无偿的送给他们。” “之前不是分过一次吗?他们还不信?” “他们说,那是他们家里的汉子给咱们卖命,他们赏的。其他人没给咱们卖命,所以咱们肯定不会赏给他们。”</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4章 秘密 鱼禾和任方很想骂一句‘蠢货’。 但他们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不是那些难民蠢,而是他们被坑怕了,不得不用这种看似愚蠢的方式保护自己。 难民们都清楚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也知道官家便宜不好占。 官家无偿的给你一些东西,回头只会讨回去更多。 讨不到东西的时候,就会讨你性命。 所以,他们情愿蠢一点,情愿买点力气。 “那就暂时将地租给他们种,少收一些租子。” 鱼禾思量再三,也思量不出一个好办法,就只能提议租种。 任方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白给的他们不敢要,那就只能以租种的名义把田分给他们。 等他们租种个一两年,再找个由头将田白给他们,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会信。 做官难,做好官更难。 贪官污吏伤一次民心,就需要好官无数次去填补。 “那他们要的木屋呢?” 任方此次找鱼禾,主要谈的是木屋的问题。 鱼禾沉吟着道:“木屋不能建。” 任方疑惑的道:“为什么?” 鱼禾沉声道:“滇人有木屋,他们没有,他们想要。那回头他们有田产,滇人没有,滇人想要了呢?我们手里的田产有限,照顾了难民,就没办法照顾滇人。” 任方微微挑眉,“不患寡而患不均?” 鱼禾缓缓点头。 任方抱拳,沉声道:“此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任方也算是聪明人,知道里面的轻重。 任方离开以后,鱼禾继续安置滇人。 鱼禾足足花费了大半个月,才将所有的滇人安置妥当,才让他们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任务完成以后,鱼禾去找庄乔。 庄乔表现的很大度,她挎着马巡视了一圈,确定她手底下的人没有受委屈以后,就将他们全部丢给了鱼禾。 鱼禾猜不透庄乔的心思,就只能找上他那个整日里跟庄乔在床上厮混的老子。 父子二人相约在夜半见面。 夜色正浓的时候。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县衙的一个角落。 “吕雉!” “冒顿!” 两道身影对完了暗号,往角落里一凑。 鱼禾开门见山的道:“阿耶,庄乔到底是什么意思?” 鱼丰一头雾水,“我也猜不透。” 依照父子俩最初的想法,庄乔是来夺权的。 可是庄乔只是从鱼丰手里弄走了一个虎营指挥大权,其他的一概没有争夺。 不仅如此,她还大方的放权给鱼禾。 让鱼禾彻底掌管了她手底下的那些滇人。 鱼禾对滇人也算照顾,如今已经在滇人当中有了不小的威望。 鱼禾觉得,给他三五年,他能让这群滇人忘了自己姓庄。 “到目前为止,庄乔的种种作为,根本不像是在争权,反倒是像倒贴。” 鱼禾不得不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鱼丰有点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倒贴?” 父子俩始终觉得庄乔怀有某种目的。 “她或许没有你们父子俩想的那么龌龊。” 一道充满幽怨的声音在父子俩人背后响起。 父子俩人回头,就看到了庄乔那一张充满了幽怨的脸。 父子俩顿时僵在了原地。 说人家坏话被人家抓住了,很尴尬。 鱼丰更是慌乱的不行。 庄乔叹了一口气,一脸哀怨的走到父子俩人身边,自顾自的坐下。 “我呢……没你们父子看到的那么坚强。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从没有害人的心思。我从你们父子手里拿走虎营的作战大权,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毕竟,你们父子手底下的那点人,还不如我手底下的人多。 我若是愿意,手底下的人随时能突破万数。 我之所以从你们父子手里拿走虎营的作战大权,是为了我手底下那些人。 他们是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是我的家底,也是我的嫁妆。 他们为了满足我的任性,前赴后继死了不少人。 我不想亏待他们,也不想让你们父子亏待他们。 我要虎营的作战大权,就是害怕你们父子嫌弃他们是滇人,亏待他们。 我将他们交给禾儿,就是想看看禾儿待他们的态度。 禾儿若是待他们好,那我也能放心的将他们交给你们父子。 禾儿若是待他们不好,我就不会把他们交给你们父子。 还好,禾儿并没有让我失望。 禾儿不仅帮他们洗漱,还帮他们搭建木屋供他们落脚,还去山林里跟那些山民交涉,帮他们划分了打猎的地方。 给他们发衣服,供他们两顿饭,让他们衣食无忧。 看到他们现在过的那么快活,我很开心,也很放心。 我可以放心的将他们交给你们父子,因为我知道禾儿并不会嫌弃他们,会待他们好。” 庄乔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了两滴晶莹,她自嘲的一笑,“我小的时候,阿爹和阿娘就没了。大兄未及弱冠,就掌管了家业。 族里的叔伯兄弟,见我生的好看,就想将我嫁到汉室,想让我帮他们换取汉室的支持,帮他们复国。 大兄当时迫于叔伯兄弟们给的压力,也答应了。 我哭的撕心裂肺,想让他们放过我。 可他们没有人理会我。 就在他们准备送我去长安的时候,蛮人阿爹听到了我的哭声,带人抢走了我。 为了抢走我,他们死了上百人。 族里的人为了将我抢回去,不断的派人侵扰他们的寨子。 他们一个拥有上万青壮的大寨,死到最后只剩下了三千多青壮。 新帝王莽篡汉立新以后,族里的人才放弃了让我嫁到长安的打算。 但族里的人并没有就此放过我。 族里的人知道我长的貌美,所以又准备将我嫁给滇王之子。 族里的人明里让我嫁给滇王之子,暗中让我去勾搭滇王,想让他们父子相残,族里的人好坐收渔利。 族里的人告诉我,只要我能满足他们的心愿,他们就放过我,也放过蛮人阿爹的寨子。 我不想在看到蛮人阿爹寨子里的人为我而死。 所以我答应了。 蛮人阿爹知道此事以后,找到了滇王,提出了一战定我的婚约。 滇王维护自己的威严,自然答应了,他让他的儿子率领了上万人来攻打寨子。 蛮人阿爹亲自带人抵御,最终打败了滇王之子。 蛮人阿爹也死在了那场大战中。 死之前,他将寨子交给了我。 并告诉寨子里的人,我是寨子里的金凤凰,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死,但我不能有事。 滇王知道此事以后,恼羞成怒,派遣了更多的人围剿寨子。 山里其他寨子的人得知此事以后,纷纷率军来源。 他们敬佩蛮人阿爹,他们也害怕蛮人阿爹的寨子被灭了,下一个会轮到他们。 所以他们帮着寨子里的人一起抵御滇王的兵马。 滇王迫于无奈,只能退兵,最后威逼庄氏的人,让庄氏的人继续用软刀子在寨子身上割肉。 我大兄那个时候,多少掌握了一些权力,他出面压下了族里的叔伯兄弟,又向滇王献上了厚礼赔罪,滇王才放过了我们寨子。 族里的叔伯兄弟才放过了我。 大兄彻底掌权以后,就将我接回了庄氏。 但我舍不得寨子里那些为我拼命的人,所以一直留在寨子里。” 说到此处,庄乔已经泪流满面,但她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她看向了父子俩,“滇国有很多人想娶我,可我只想嫁给一个像蛮人阿爹一样有担当的男人。 可是那些求娶我的人里面,一个有担当的也没有。 我让他们去挑衅庄氏,他们不敢。 我让他们去挑衅滇王,他们也不敢。 我原以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像是蛮人阿爹那样有担当的人。 只到从敏儿口中得知,你们父子的事迹以后,我才发现,像蛮人阿爹那样有担当的男人,这个世上还有。 最让我意外的是,你们父子虽然投身庄氏,却没有对庄氏卑躬屈膝。 甚至还让敏儿那个自诩聪明的丫头吃了一个哑巴亏。” 庄乔看着鱼丰,“我喜欢你这样有担当的男人。” 庄乔看向鱼禾,“也喜欢你这聪明狡猾的儿子。” 庄乔同时看向他们父子,“只要你们父子不亏待我寨子里的那些人,我就全心全意的照顾你们父子。” 鱼丰沉默了、鱼禾也沉默了。 庄敏和庄乔说的虽然有些出入,但鱼丰和鱼禾父子都觉得庄乔说的可信度更高。 因为庄乔说的更贴近现实。 他们父子以前没见到庄乔,纵然庄敏说庄乔是一个大美人,他们父子也没当回事,所以选择相信了庄敏的话。 但是庄乔出现以后,见识到了庄乔的美貌。 他们才发现庄敏说的并不现实。 庄乔这么美的美人,不拿去联姻,不将她的美貌当作政治筹码,根本不符合大族的利益。 庄氏的人一直有复国之心。 他们不可能放着庄乔这个美人不加以利用,更不可能任由她不娶不嫁一直任性下去。 大族之所以能一直传承下去,就是因为他们在利益面前,永远是家族为先,个人荣辱反倒是其次。 为了家族传承,家主都能牺牲,更何况是一个会嫁出去的女子。 庄氏家主庄顷心里或许有这个妹妹,但他绝对不会为了妹妹,放弃家族的利益。</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5章 揽权 纵然庄氏家主是一个为了妹妹可以放弃家族利益的好兄长,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到了二十多岁还嫁不出去,更不可能看着妹妹嫁给鱼丰这个草寇头子。 所以庄乔的话可信度更高。 鱼禾心头的一些疑惑也逐渐的解开了。 他一直怀疑庄乔委身于他阿耶的目的。 如今听完了庄乔一席话,他大概明白了庄乔为何会委身于他阿耶。 庄乔是因为经历的坎坷太多了,所以才会不在乎皮囊,不在乎荣华富贵,只在乎人性中最闪光的一面。 就像是后世的那些渣女,在渣男中间玩累了,然后找一个老实人嫁了。 区别在于,庄乔不是一个渣女。 她只是不愿意被当成争权夺利的筹码,所以才想找一个不那么在乎权利的人嫁了。 “你们寨子里的人只要肯听我的,我不会亏待他们。” 鱼禾沉默了许久,给出了承诺。 庄乔破涕为笑,揉着鱼禾的脑袋,“不愧是老娘的乖儿子。” 鱼禾强忍着不适,撇了撇嘴。 庄乔继续揉搓着鱼禾的脑袋道:“老娘算是看出来了,你阿耶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本事。有野心的是你小子,有本事的也是你小子。 老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男人,你可别把他带坏了。 你要害怕老娘别有用心,老娘现在就把虎营的作战大权还回去。 以后虎营的人也好,城外的滇人也罢,都归你管。 老娘没什么能耐,冲锋陷阵倒是有两下子。 以后你有需要,老娘可以给你当先锋将军。 你以后要是闯出的什么名头,害怕老娘的儿子跟你争。你跟老娘说一声,老娘以后就不生儿子,即便是生了,也会当着你的面掐死。” 庄乔说的那叫一个洒脱,鱼禾听着很难受,心里直叹气。 鱼丰有些疼惜的道:“胡说什么呢。禾儿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以后无论闯出多大的名头,老子都不跟他争。 他要是能占一县,他就是县宰,老子还当主簿。 他要是能占一郡,他就是大尹,老子给他当校尉。 他要是能称王称霸,他就是大王,老子给他当先锋将军。 老子不跟他争,你儿子拿什么跟他争。 就像是刘邦他爹一样,刘邦抢了江山,也没见他爹坐上去。 所以你以后别瞎想。” 鱼丰心够大了,也没敢说儿子以后当皇帝,他当执金吾之类的话。 因为他觉得儿子能当个大尹,就已经是极限了。 当大王是一个奢望。 当皇帝,想都不敢想。 老鱼家的祖坟虽然就埋在始皇陵边边上,可他从不敢想,儿孙能借着始皇帝的服气,当皇帝。 庄乔一下子就哭了,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人愿意舍弃名利护着她了,就像是她那个胖嘟嘟的蛮人阿爹,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以后就是我女儿了,我要是护不住自己的女儿,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当蛮王’。 看着鱼丰将庄乔揽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慰。 鱼禾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有就有吧。 他不后悔。 曹孟德那句话说的在理。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权利场上,容不下仁慈,也容不下情谊。 在权利场上充好人的,不会有好下场。 庄乔既然愿意将虎营的作战大权重新交回来,那他就收了。 以后他依然会防着庄乔,不是他不相信庄乔那番话。 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鱼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的向鱼丰和庄乔一礼。 “阿耶,少母,孩儿告退。” 鱼禾这一声‘少母’叫的真心实意,如果庄乔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值得。 鱼丰摆了摆手,示意鱼禾可以滚蛋了。 庄乔则紧紧的抱着鱼丰在啼哭。 鱼禾收回了手,返回了住处。 到了房门口,就看到了正在四处找他的巴山。 “少主,您去哪儿了?” 鱼禾随口敷衍,“出去散散心……” 巴山苦着脸道:“那您也应该带上俺啊。您要是有个什么好待,俺怎么向主公交代。” 鱼禾沉默了一下,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主公。” 巴山有些傻眼,愣愣的看着鱼禾。 鱼禾淡淡的道:“我阿耶以后只练兵,不管事。” 巴山挠了挠头,“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什么叫那个女人?以后要称呼夫人或者如君。” 如君是新汉两朝妾的称呼。 关于新汉两朝妾的称呼,有很多种说法。 有一种说法是,新汉两朝的正妻被称之为少君,妾室被称之为细君。 还有一种说法是,少君、细君,皆是正妻的称呼。 鱼禾跟任方了解过,少君和细君确实都是正妻的称呼。 细君沦为妾室的称呼,应该是两汉以后的事情。 新朝的妾室,被称之为如君,也就是如夫人。 意思就是地位等同于夫人的意思。 在豪门大族当中,如夫人就是地位比其他妾高的妾室。 巴山傻傻的看着鱼禾,“您……您和主公都接纳她了?那夫人怎么办?” 鱼禾没好气的道:“不接纳又如何,你打得过城外那两千多滇人青壮?” 巴山苦着脸,憨憨的摇了摇头。 鱼禾继续道:“去告诉相魁、张武、漕少游、农寨主、刘川,明日到我衙门叙话。” 鱼禾原本想算上彭三,但考虑了一番,还是放弃了。 彭三在经过了他指点以后,如今窝在作坊里一门心思的研究技艺,哪还有心思管其他的。 一夜无话。 次日,经过通穿,相魁、张武、漕少游、农寨主、刘川几个人相继出现在了衙门。 鱼禾占用了衙门的正堂,在里面准备了一大桌酒菜。 众人到了以后,鱼禾请众人坐下。 “今日请诸位过来,就是要告诉诸位。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主公。” 鱼禾淡淡的将这话说完。 鱼丰既然敢放权,那他就敢掌权。 他才不会因为鱼丰是他老子,就事事都听鱼丰的。 在鱼禾眼里,孝道是孝道,权利场是权利场。 鱼禾不会将他们混为一谈。 鱼丰的性子既然不适合权利场,那他就当仁不让。 庄乔的出现,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惊醒,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努力赚来的家业,最后成了别人的嫁衣。 相魁几人听到鱼禾的话反应不一。 相魁和张武齐齐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们二人对鱼禾言听计从,但他们其实是鱼丰的死忠党。 刘川捏着胡须不知道在想什么。 漕少游和农寨主一脸无所谓。 因为鱼禾当家也好,鱼丰当家也罢。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跟鱼禾打交道。 相魁沉声道:“此事主公应允了?” 鱼禾点头。 相魁沉吟着没再开口。 张武果断道:“我可否去请示一番主公?”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武也没客气,起身直接出了正堂。 没过多久后,张武回到了正堂。 在相魁几人注视下,对鱼禾深深一礼,“见过主公……” 相魁等人一看张武这架势,显然是从鱼丰哪儿得到了回复,鱼丰已经将大权交给了鱼禾。 相魁等人纷纷起身,向鱼禾施礼。 鱼禾摆了摆手,“都坐下,不要客气。” 张武等人施礼后坐下。 鱼禾缓缓开口,“我们在平夷待了大半年了,手里的钱财和人与日俱增。如今我们手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钱财和人。 随后我们的目光不能继续停留在平夷了。 我们应该看向其他地方。 我希望你们之后将你们手里能散出去的人散出去。 确保以后在新朝每一个郡治都建立起一座四海镖行、四海客栈、四海货铺。 这中间或许会花费很多钱,花费很多时间。 但我不在乎,我也希望诸位不要在乎。” 张武等人一脸惊愕,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 张武迟疑道:“主公,步子迈的是不是有点大?我们根基随稳,占着平夷谋一谋南郡还行,谋取其他地方,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鱼禾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给你们时间。我想在新朝治下的每一个郡都设立四海镖行等三家铺子,不是说让它们一夜之间都出现,而是徐徐图之。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你们,只是想让你们有个准备,想让你们放开脚步,放开胆子。” 张武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鱼禾脑袋一热,准备一夜之间在新朝各地设立起四海镖行等三家铺子。 鱼禾继续道:“我们已经跟南郡的豪族达成了交易,我们在南郡设立铺子,不会有人阻拦。漕少游之前去了一趟南郡,看过了曹、刘、申屠等几家给我们的铺子。 只要人手充足,我们随时都能设立起三家铺子。 随后你们帮衬着漕少游。 等南郡的铺子扎稳以后,就借着南郡的豪族去结识南阳郡的豪族,去南阳郡开设铺子。 然后再往北往河南郡等地扩散。 随后到长安,以长安为中,往东、西两面各郡扩散。 具体的时间和分寸,由你们把握。 我只负责出人出钱。” 新汉两朝的时候,经济中心、政治中心都在北方,南方大部分地区有待开发。 所以鱼禾并不需要照顾南方,他仅仅需要将人手散布到整个北方就行。 只要他的人散布到整个北方,他就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消息。</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6章 庄敏再临 “会不会太急了?” 刘川揪着胡须,一脸踌躇。 他觉得鱼禾步子迈的有点大,有点急。 鱼禾感叹,“时间不等人,我们要事不够快,不够急,以后就没机会了。” 具体什么机会,鱼禾没有明言。 刘川、张武等人心里充满疑惑,他们很想问,可鱼禾没有说的意思,他们只能将疑惑揣在心里。 刘川沉吟着,“就怕太急了根基不稳,不过你一定要做的话,我们会努力去做。” 鱼禾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 刘川、张武、漕少游等人齐齐拱手应承了一声。 鱼禾看向刘川、农寨主,“开设三家铺子的事情你们两个就别参与了。你们两个随后将手里的人手集中起来,我再派一些滇人给你们,你们将其组成商队,去西南各处收购各种货物,必要的时候可以在西南各处设立收货的铺子。” 刘川愣了一下,“我们不是已经跟庄氏结盟,有庄氏帮衬,我们还需要自己组成商队?” 鱼禾瞥了刘川一眼,“庄氏是庄氏,我们是我们,虽说我们已经跟庄氏结盟,但庄氏随时能撕毁盟约,我们不能一直仰仗着庄氏。 我们得趁着庄氏帮衬我们的时候,建立自己的商队和商道。 一旦庄氏撕毁了盟约,我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刘川思量了一下,确实是这个理儿。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刘川回头看了农寨主一眼,缓缓道:“我和农寨主已经上了年龄,组建商队,出谋划策的事情,我们倒是能做。去西南各地奔波的事情,我们实在有心无力。” 西南道路崎岖,刘川和农寨主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四处奔波的话,迟早会交代在路上。 所以此事需要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去做。 鱼禾知道开辟商道的难处,他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鱼禾看向张武,“吕崇此人何在?” 张武愣了一下,“吕崇?” 鱼禾点头,“就是你之前派遣回来给我传信的那位侠士。” 张武恍然大悟,“他有要事,回了武陵。” 鱼禾有些意外,“他的身手你没见过?” “见过……” “那你还会放他离开?” “……” 鱼禾亲眼见识过吕崇的身手,那是他到了新朝以后,碰见的第一个可以在上百人的围困下杀进杀出的猛人。 若不是他信守承诺,鱼禾又答应了放他离开,鱼禾肯定会出手招揽的。 鱼禾原以为张武会招揽他,没想到张武居然没有招揽。 白白放走了一个猛人。 张武笑了,“他那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我已经招揽了他,他也答应了我的招揽。只不过他的妻儿老母都在武陵,他要回去将他妻儿老母接过来。” “我差点以为你放走了他。” 鱼禾虚惊一场。 张武摇着头,“那肯定不能。” 鱼禾继续道:“他信守承诺,是一个少有的实诚人。西南百族,多实诚人。他去跟西南百族打交道,远比一个市侩的人要容易。” 刘川、张武等人赞同的点头。 鱼禾道:“等他回来以后,就将商队交给他,让他动身。” 刘川和农寨主点头应下了此事。 鱼禾抄起筷子,请他们大吃了一顿,然后开始各忙各的。 四海镖行、四海货铺、四海客栈的人全部动了起来。 农家寨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鱼禾手底下的人,除了滇人以外,都没有闲着。 半个月后。 去武陵接妻儿老母的吕嵩回到了平夷,鱼禾跟他见了一面,让他带着刘川和农寨主组建的商队去了西南各地。 第一次开路,鱼禾并没有给他委派什么任务,只是让他以熟悉西南百族为主。 曹真等人在吕嵩离开了平夷以后没多久,就到了。 见到了鱼禾以后,告诉了鱼禾一个坏消息。 “鱼兄弟,咱们的生意恐怕做不长久了。” 新建的粮仓前,曹真一边陪着鱼禾清点他们押解的货物,一边忧心忡忡的说着。 鱼禾一边数着货物,一边询问,“有人惦记上了你们的生意?” 曹真摇头,苦着脸,“长安曹氏的人派人给我们送了一封信,说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朝廷知晓了。就都大尹冯英为了此事,多次上书陛下。 陛下已经派人赶往了巴蜀,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查明冯茂在巴蜀的所作所为。 陛下很有可能会召回冯茂,一旦冯茂被召回,西南的封锁就会彻底打开。 到时候我们就没办法做独门生意了。” 鱼禾一愣,略微盘算了一下,冯茂到巴蜀,满打满算刚刚一年,依照史书的记载,冯茂会在巴蜀窝足足三年。他的出现或许会影响历史,可他现在的影响力还没有大到那个地步上。 所以冯茂依旧会在巴蜀待下去。 王莽派去查冯茂的人,要么会被冯茂重金收买,要么会跟冯茂一起同流合污。 王莽调查冯茂,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勿慌勿慌……冯茂不会有事,我们的生意也不会出问题。” 鱼禾笑着道,笑容里充满了自信。 但曹真不信,“我听长安曹氏派来的人说,冯英为了清除冯茂,动用了不少关系。一些人更是能直达天听,冯茂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鱼禾笑眯眯的道:“直达天听的人虽然不少,可真正了解咱们那位陛下的人却寥寥无几。冯茂只要聪明,一定会拿出大批钱财贿赂那几位。 那几位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足以打消咱们那位陛下处置冯茂的心思。” “一句话?怎么可能?” 曹真更加不信。 鱼禾笑道:“只要有陛下的心腹告诉陛下,‘临场换将,可是大忌’。陛下就一定会打消换掉冯茂的心思。” 曹真脸色微微一变。 鱼禾继续道:“冯茂初征西南,打了两三场胜仗。在冯茂的抵御下,西南的叛军窝在西南,并没有扩大战场。 西南叛军有希望平定。 在这个希望没有变成失望之前,咱们那位陛下不会换了冯茂。 至于冯茂在巴蜀之地敛财的事情,只要有人从旁帮腔,咱们那位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咱们那位陛下而言,平定西南才是大事,敛财只是小事。” 鱼禾没办法将自己先知先觉的事情告诉曹真,就只能从大势上分析。 曹真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当真如此?” 鱼禾失笑,“朝野上下贪污的人多了,也没见陛下大刀阔斧的处置。陛下派往各地的绣衣执法有多贪婪,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耳目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只要冯茂舍得花钱,他就算将巴蜀弄成白地,也不会传到陛下耳中。” 王莽就算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 他监察天下,需要耳目。 而他的耳目如今是天底下最贪婪的一群人。 只要你舍得花钱,你想让王莽知道什么,王莽就会知道什么。 “还真是!那些绣衣执法在南郡,抄家灭户,四处敛财。若不是我们几家在绣衣执法中安插了人手,恐怕也会遭殃。 那些绣衣执法如今只认钱,只要你给足了钱,让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会满口答应。 南郡的校尉,此前纵兵踩坏民田,被人告到了长安。 他就是花了一些钱财,买通了绣衣执法,才得以幸免。 冯茂舍得花钱的话,很有可能会幸免于难。” 曹真听鱼禾提到了绣衣执法,立马想起了绣衣执法在南郡的所作所为。 一瞬间,曹真相信了鱼禾的话。 鱼禾点着头,“冯茂不傻,肯定会买通绣衣执法,他军中的那些绣衣执法,恐怕早就被他买通了。不然冯茂在巴蜀折腾了这么久,为何不见绣衣执法上报,反而只有就都大尹冯英一个人在上下奔波。” 曹真深以为然的点头。 “冯茂既然买通了他军中的绣衣执法,那买通陛下派遣的绣衣执法更容易。” “所以啊……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 “……” 曹真打消了心中的担忧以后,继续跟鱼禾聊起了生意。 鱼禾将新一批的采购订单交给了曹真,曹真拿到了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平夷静静的等庄氏的货物送到。 曹真等人在平夷等了五日,庄氏新一批的货物送到了平夷。 押送货物的居然是句町人,为首的是两个熟人。 庄敏和亡波。 亡波再次见到鱼禾,脸上充满了笑容。 庄敏看到了鱼禾,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王子殿下,庄姑娘……” 鱼禾亲自赶到了平夷城外相迎,见到了他们二位后,略微愣了愣,微微躬身一礼。 “鱼禾,我父王知道了你愿意帮我赚钱以后,给了我一大批人手,让我帮你送货。” 亡波见到了鱼禾,就笑嘻嘻的说着。 庄敏则没有给鱼禾好脸色,冷哼了一声后,质问道:“我姑姑呢?” 鱼禾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疑惑的道:“怎么劳烦你们二位亲自送货?” 亡波憨笑着,“我父王说了,滇国的货物是货物,我句町的货物也是货物。你能买滇国的货物,也能卖句町的货物。”</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章 翻脸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句町王的意思。 句町王是一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利益。 冯茂封锁了西南,不仅滇国的货物出不去,句町国的货物也出不去。 滇王也好,句町王也罢,都需要将手里的货物散出去,然后换成他们急需的东西。 他们自己出货的话,手底下的人不会答应,汉家的商人也不敢要。 他们自己出货,手底下的人会怎么想? 大家同仇敌忾的跟汉人作战,你却在跟汉人做生意,那我们还打哪门子仗? 汉家商人会怎么想? 跟敌人的首领做生意,妥妥的资敌加叛国,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们又不敢放汉家商人入境,害怕探子混迹在其中。 鱼禾从中周转,起了一个完美的调节作用。 句町王肯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遣亡波找到了鱼禾,让鱼禾帮他出货。 鱼禾对此自然是大加欢迎,多了一个实力强大的供货商,他不仅能满足南郡豪族的胃口,说不定还能往南阳郡,甚至其他地方铺货。 鱼禾一脸郑重的拱手,“句町王殿下重托,我一定会办妥。” 亡波哈哈一笑,“那就好……你可别贪钱哦,我父王说了,他回头会派遣我阿姑到平夷查账,如果查出了问题,你就麻烦了。” 顿了一下,亡波又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我的钱你也不许贪。” 也许是觉得白拿鱼禾的钱有些不好意思,亡波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告诉我,我带人去砍了他。” 鱼禾爽朗了一下,“那就多谢亡波殿下了。” 亡波连连摆手,让鱼禾不要那么客气。 和亡波相比,庄敏就没那么客气了,她见鱼禾不回她的话,抬起脚狠狠的踹了一下鱼禾的脚尖,恼怒的喊道:“我姑姑呢?” 鱼禾没料到会被庄敏突袭,他一边疼的跳脚,一边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 庄敏气哼哼的道:“我都看见我姑姑寨子里的人了,你还敢说没见过我姑姑!” 鱼禾瞪着眼喊道:“你姑姑到了平夷以后就抢走了我阿耶。两个人在县衙里折腾了大半个月,然后就骑着马离开了县衙,如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鱼禾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庄乔虽然聪明,但真的没有跟他们父子争权夺利的打算。 自从庄乔发现鱼禾没有亏待她手底下的人以后,就将手底下的人一股脑的甩给了鱼禾,再也没管过。 她跟鱼丰两个人,在县衙里过了大半个月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 然后觉得衙门里的生活没情调,两个人就骑着马离开了衙门,去城外继续过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不可能!” 庄敏气的直瞪眼。 在庄敏眼中,她姑姑虽然刁蛮任性了一些,但绝对是一个守身如玉的人,怎么可能跟鱼丰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你姑姑第一天到平夷,就将我阿耶挑下了马,掳回了房里。此事平夷许多人都看到了,她寨子里的人也看到了,不信你去问。” “哼!” 庄敏根本不相信鱼禾的话,她立马吩咐了身后的随从去问庄乔寨子里的人。 亡波在一旁一脸感慨的道:“庄姑姑还真是厉害……” 说着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庄敏身上。 庄敏恶狠狠的瞪了亡波一眼,“怎么,你想将我掳回房里去?” 亡波浑身一僵,果断的摇头。 庄敏再次冷哼了一声。 又瞪了鱼禾一眼。 鱼禾懒得搭理她。 这女的太腹黑,嘴里还没实话,不值得深交。 庄敏派遣的人去滇人居住的木屋转了一圈后,就回到了庄敏身边,小声的将她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庄敏。 庄敏听完以后,直呼,“不可能,我姑姑不是那样的人。” 庄敏瞬间三观都塌了。 一个为了拒婚,不惜跟人血拼的人,如今居然跟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她怎么能信。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信不信由你,上一次你们送过来的货物已经发卖了,你们是要钱还是要东西?要钱我给你们钱,要东西的话,刚好南郡的商人送来了一批东西,你们可以挑。” 庄敏根本就没听鱼禾在说什么。 倒是亡波一字不漏的将鱼禾的话听进了耳中,他凑上前,笑嘻嘻的道:“我能分到多少钱?” 鱼禾很喜欢亡波贪财的样子。 他不怕亡波贪婪,就怕亡波不贪。 贪婪的人最好对付,不贪的人就是一块石头。 鱼禾乐呵呵的道:“第一批货物不多,分到手的钱财没多少,大致也有一千贯。” 亡波眼睛一点点瞪大,“那么……那么多?” 鱼禾上前假装很熟络的拍向了亡波的肩头,亡波没有闪,任由鱼禾把手放在了他的肩头。 鱼禾的手搭在了亡波肩头上以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一千贯,一点儿也不多。以后货物多了,分到的钱会更多。 分钱的事情咱们暂时不急,反正有账可查,钱在哪儿也跑不了。 不如让我先清点清点你的货物,先把货物交出去,再赚一笔,然后再分。” 亡波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此事。 鱼禾借着亡波的虎威,对亡波带来的句町人呼呼喝喝。 句町人对此十分不满,但碍于亡波的威严,只能硬着头皮听从鱼禾调度。 鱼禾让他们将押解的货物送进了平夷城。 庄敏和亡波此次送来的货物比庄乔此前送来的货物多了一倍。 几百车的东西,浩浩荡荡的涌进平夷,自然引起了曹真等人的注意。 曹真等人看到了那长长的队伍,一个个眼中直放亮光。 鱼禾派遣巴山给他们传话,告诉他们自己要接待句町王子,稍后再会。 他们一个个震惊的无以复加。 鱼禾能搭上滇国庄氏就足以让他们震惊了。 鱼禾搭上了句町王子,更让他们震惊。 在他们看来,鱼禾答应让他们贩卖西南所有货物的承诺,已经兑现了。 有滇国的庄氏和句町王族帮忙收货,他们想要什么没有? 他们已经看到了大批大批的钱财涌进了他们的口袋。 他们心头热切,却没敢去打扰鱼禾接待句町王子。 鱼禾带着亡波到了城西的粮仓处,将货物清点了一番,装进了粮仓旁边的库房以后,大致的给亡波的货物估了个价。 然后告诉了亡波,他能从中赚多少。 在亡波喜滋滋的神情中,带着亡波到县衙饮宴。 庄敏全程气哼哼的跟着,直到鱼禾请亡波和她入了衙门,坐到了席间以后,庄敏突然开口,“我姑姑不可能嫁给你阿耶。” 鱼禾一脸意外,“你之前不是硬要将你姑姑塞给我阿耶吗?怎么反悔了?” 庄敏冷哼道:“我姑姑乃是嫡女,你觉得你阿耶配得上我姑姑?” 这话伤害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鱼禾没有跟庄敏争辩这个问题,他疑问道:“所以你此次特地赶来,是为了接你姑姑回去?” 庄敏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也不瞒你,哀牢国的王子得知了我姑姑的美名以后,特地赶到滇池求娶我姑姑。族里的人已经答应了,所以我必须带我姑姑回去。”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哀牢国他倒是听说过,是滇国所在的益州郡西南处的一个古国。 建于公元前五百年,是一处由多个部族的人组成了一个联盟国,除了哀牢王以外,还有大大小小七十多个土王。 国民五十多万。 算得上是西南一大势力。 刘秀立汉以后,哀牢国内附,唐时的南诏,便是哀牢国后裔所建。 “你们庄氏打算跟哀牢国联姻?” 鱼禾现在彻底相信了庄乔的话。 庄乔在庄氏,确实是一个联姻的筹码。 如今庄乔逃出了滇地,并且委身于鱼丰,庄氏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庄敏果断点头。 鱼禾微微皱眉,“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假话,你根本没有将你姑姑许给我阿耶的心思。” 庄敏也没有藏着掖着,再次点头。 鱼禾眉头皱的更紧,“你姑姑已经委身于我阿耶,木已成舟,岂能反悔。” 庄敏直言道:“哀牢王子不会在意这些。” 鱼禾心里有些不痛快,他语气不善的道:“那你是觉得我会将自己的少母送出去,还是我阿耶会将他朝夕相伴的枕边人送出去?” 庄敏冷哼道:“我庄氏的人何去何从,还轮不到你管。” 鱼禾也哼了一声,“入了我鱼氏的门,就是我鱼氏的人。我鱼氏的人,我自然得管。你们庄氏若是不愿意,只管派人来抢。” “嘭!” “放肆!” 庄敏拍桌而起。 鱼禾跟着起身,甩了甩衣袖,冷冷的道:“我还真就放肆了,你奈我何?” “巴山,传令下去,告诉虎营正营和预备营的人,穿戴好兵甲,到校场集合。我们一起会一会庄氏的藤甲卒!” 鱼禾当着庄敏的面传令,庄敏气的直发抖。 庄敏咬牙切齿的道:“你别忘了,你是我们庄氏的人。难道你要反叛主家?” 鱼禾一脸不在乎的道:“朝廷我们都反了,还在乎你庄氏?难道你庄氏比朝廷还厉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章 雷声大雨点小 “好胆!” 庄敏咬着牙夸赞,任谁都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怒意。 鱼禾盯着庄敏,不为所动。 他也清楚他的行为有点中山狼的味道,但是他没办法。 庄乔如果没有委身于鱼丰,他根本不会在乎庄乔死活。 庄氏别说拿庄乔当筹码了,就是当奴仆,他也不在乎。 可庄乔如今委身于鱼丰,他就不得不管。 鱼丰那是他阿耶,庄乔如今是他少母,他们现在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没有推出去挡灾的道理。 “鱼禾,没有我庄氏,你能有今天?” 庄敏并没有直接跟鱼禾翻脸,而是盯着鱼禾怒声质问。 鱼禾一脸坦然,“我承认我欠你们庄氏一个大人情,我也在努力偿还你们庄氏的人情。你们庄氏想挟恩图报的话,我也认。 但你们庄氏还命令不了我,更不能逼我交出我少母。 我是你庄氏的门客不假,但不是你庄氏的奴仆。 我可以帮你们庄氏做事,但不会帮你们庄氏卖命,更不会因为你们庄氏一句话,就舍弃家人。” 庄敏逼近了鱼禾,“据我所知,乔姑姑并没有跟你阿耶成婚,乔姑姑如今还不是你的家人,而是我庄氏的家人。” 鱼禾不咸不淡,“少母跟我阿耶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却有夫妻之实。她已经算是我鱼氏的人了。我阿耶之所以没有跟少母成婚,是在等你们庄氏的人过来做个见证。 如今看来你们庄氏的人并不愿意做个见证。 那回头我阿耶和少母成婚的时候,你庄氏的位置我就撤了。” 庄敏气的握起了拳头,恨不得生生捶死鱼禾。 奇怪的是,很在乎庄敏的亡波,眼看着庄敏气的发抖,也没有上前帮腔或者安慰的意思。 他只是偶尔会瞥庄敏几眼,看到庄敏气急败坏的样子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缩一缩脖子。 “鱼禾,你当真要跟我庄氏翻脸?” 庄敏的语气沉重了许多,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你们庄氏非要为难我少母的话,那我一定会跟你们庄氏翻脸。我鱼氏不比庄氏,没有拿自家女人去换利益的规矩,我也不希望我子孙后辈养成拿自家女人去换利益的习惯。” “豪门大族哪个不是这般?就你鱼氏清高?” “我鱼氏算哪门子豪门大族,我鱼氏只是小门小户,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规矩。” “你是料定了我奈何不了你,所以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庄敏说到最后,脸上的怒意尽去,只剩下了一脸恶狠狠的神情。 庄敏确实奈何不了鱼禾。 庄敏此次到平夷,只带了不到三百人。 三百人还奈何不了虎营正营和预备营的人。 不是庄敏不愿意多带,而是句町王不允许。 平夷再怎么说也是句町王的地盘,句町王绝对不会让庄氏的人在上面驰骋。 庄敏出滇池的时候,带了足足三千多人。 到了句町地界,句町王立马派遣亡波带着句町人马替换了庄敏带的人,美其名曰帮忙运货、分文不取。 其根本原因就是句町王不希望看到庄氏的人频繁在句町出入。 庄氏的人频繁的在句町出入,养成习惯了,句町人很容易对庄氏的人放松警惕。 庄氏猛然给句町一下子,有句町受的。 别看庄氏和句町现在是合作关系,该提防的地方,一点儿也没少。 鱼禾盯了盯庄敏,笑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就算在滇池,我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胡吹大气,要是在滇池,就凭你刚说的那几句话,我阿爹就会将你们所有人碎尸万断。” 庄敏一脸讥讽。 鱼禾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以后,不轻不重的道:“那得看看你阿爹有没有那个牙口。” 说完这话,鱼禾意味深长的看了庄敏一眼。 庄敏横了鱼禾一眼,刚要反驳,话到了嘴边,似乎想起了什么,咬着牙闭上了嘴。 鱼禾那个眼神就是在告诉她,即便是在滇池,庄氏家主也不好将他逼的太狠。 因为他手里握着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庄氏家主敢赶尽杀绝的话,他就敢放冯茂入滇。 到时候大家都得死,谁也不好过。 “你等着,我迟早会收拾你!” 庄敏丢下了一句狠话,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鱼禾望着庄敏离去的背影,轻飘飘的道:“放狠话,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庄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她回过头用吃人的目光狠狠的瞪了鱼禾两眼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县衙。 亡波在庄敏离开以后,一脸感慨的道:“鱼兄弟,你可把庄姑娘得罪狠了。她以后要收拾你的话,我可帮不了你。” 亡波丢下这话,起身去追庄敏。 鱼禾感叹,“还真是一个舔狗……” 感叹过后,鱼禾起身出了正堂。 巴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鱼禾身边,“主公,那咱们还召集人手吗?” “召集,必须召集。不过正营的人就不要动了。让预备营的人组成战阵,去庄敏的住处转一转,提醒提醒庄敏,我们是庄氏的盟友,不是庄氏的奴仆。” 鱼禾斩钉截铁的道。 巴山重重的点头,下去召集预备营的人。 此次庄乔的事情,鱼禾固然有点中山狼的意思,但庄敏做的也不对。 鱼禾和庄氏是互惠互利的盟友,双方只存在利益交换,可不存在上下级。 庄敏见了鱼禾,直接开口讨要庄乔,那就是没把鱼禾当盟友,反而将鱼禾当成了他们庄氏的下级。 虽说明面上鱼禾父子是庄氏的门客,但那是明面上。 背地里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庄氏没搞清楚定位,非要将鱼禾这个盟友当成下级用,那就别怪鱼禾让他们难堪。 鱼禾离了正堂,去了一趟任方的住处,将招待亡波和庄敏的事情交给了任方。 任方埋怨了几句,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鱼禾出了衙门,去了四海客栈。 客栈内。 曹真等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吃东西,他们手里的筷子在不停的动,心思却没在吃饭上面。 他们吃一两口,就会往门外望一望。 看到鱼禾出现以后,他们丢下筷子,喜滋滋的迎了上去。 “鱼兄弟,你可到了。” “……” 曹真等人围着鱼禾,表现的十分热切,比以往还热切。 他们邀请着鱼禾坐到了桌前,待到鱼禾坐定,曹真热切的道:“没想到鱼兄弟不仅跟庄氏有交际,居然还认识句町王子。” 鱼禾谦逊的道:“谈不上什么交际,就是句町王子有心将句町的货物散出去,但他没有门路,所以找上了我。” 曹真等人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们看着鱼禾的目光更加热切。 “句町的货物、滇国的货物,以后全部都由鱼兄弟经手,西南之货,就没有能逃脱鱼兄弟之手的,鱼兄弟客要发大财啊。” “能跟鱼兄弟共事,是我们的福分。” “……” 曹真等人纷纷开口奉承。 鱼禾笑道:“我赚钱,不就是诸位赚钱吗?要发财,当然是大家一起发财的好。” “哈哈哈……” 曹真等人畅快的大笑。 “鱼兄弟说的在理,以后我们就以鱼兄弟马首是瞻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曹真等人一愣,笑的更大声,“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鱼禾笑着道:“诸位既然以我马首是瞻,我也不会亏待诸位。一会儿诸位就随我去库房清点货物,此次句町和滇国运来的货物颇多,足以满足诸位的胃口。 价钱不变,还是之前的价钱。 不过诸位提供的货物得变一变。 诸位也知道,句町也好,滇国也罢,所需的货物种类并不多,但数量特别大。 粮食、铁等物,我们不好大量的贩卖到句町和滇国。 所以诸位随后得加大盐、布等货物的数量。 我们不能光让句町人和滇人赚我们的钱,我们还得赚句町人和滇人的钱。” 曹真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天下天平的时候,他们往句町、滇国贩卖粮食,倒没有什么。 可如今大战迭起,他们往句町和滇国贩卖大批量的粮食,那就有资敌之嫌。 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他们要自觉一些。 至于铁,本就是战略物资。 不管是太平的时候,还是大战迭起的时候,都不好往句町和滇国贩卖。 鱼禾知道他们的忌讳在哪儿,没等他们开口就先提了出来,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 曹真豪迈的道:“别的我不敢说,布匹他们要多少,我曹氏供多少。” 刘谋笑眯眯的道:“你曹氏有那么大的家底?” 曹真哈哈一笑,“南郡曹氏没有,长安曹氏有啊。天下曹氏是一家嘛。” 申屠义埋怨,“那也得给我们留一口汤喝啊。” 曹真失笑,“我也没想着吃独食啊。我只是觉得,鱼兄弟既然将西南的货物都交给了我们,我们总得拿出一些诚意,让鱼兄弟看到,我们有那个能耐消化西南所有的货物。” 刘谋、申屠义等人一愣,然后齐齐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章 门道 刘谋、申屠义等人纷纷开口表达诚意。 鱼禾细听了一会儿后发现,曹真、刘谋等人明面上只是南郡豪族,可家世和家底都不一般。 每一家背后几乎都操控着一处独门生意。 有些生意并不大,但只有他们一家在做,所以获利巨大。 除此之外,他们还跟其他郡的豪族沾亲带故。 笼络到一起,一家背后就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势力。 像是曹真,虽然是南郡曹氏的人,但他也能跟长安曹氏、南阳曹氏等几家曹氏说得上话。 南郡曹氏不大,但是曹真需要的话,可以拉着长安曹氏、南阳曹氏等几家曹氏一起做生意。 几家曹氏加起来,那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像是刘谋,居然是汉高祖刘邦四弟楚王刘交的后裔,跟当朝国师公刘秀还沾亲带故的。 虽然只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但他也能扯着国师公刘秀的虎皮做生意。 当然了,此刘秀非彼刘秀。 新朝重名重姓的名人太多了。 国师公刘秀,原名叫做刘歆,后改名刘秀,乃是新帝王莽的心腹之一。 并不是汉光武帝刘秀。 汉光武帝刘秀如今还在长安读书,还在做着‘娶妻当娶阴丽华,做官当做执金吾’的美梦。 曹真等人自己家里的实力可能一般,但是背地里一提溜一大串。 之前他们跟鱼禾只是小规模的合作,他们手里的家底就足以支持,所以他们不需要将背后的一切告诉鱼禾。 如今鱼禾手里的货物倍增,他们手里的家底已经不足以支持,为了避免鱼禾将生意交给其他人,他们不得不将他们背后的一切关系告诉鱼禾。 让鱼禾知道他们有消化鱼禾手里货物的实力。 鱼禾默默的盘算了一下,他们的关系遍及新朝各地。 有他们帮忙,自己在新朝各地开设四海镖行,也会容易一些。 鱼禾没有立马提出让他们帮忙开设四海镖行的事情,他只是暂时将此事记在心里。 鱼禾倒是有足够的财力开设四海镖行,可他手里的人手不足。 最先退出虎营的将士们,在南郡开设了镖行、客栈、货铺以后,勉强能能往南阳郡发展一下,再多就不行了。 鱼禾必须等到庄乔给的那两千多滇人青壮训练出来以后,再大肆扩张。 曹真等人交代了自己的底蕴,鱼禾重新为他们分配了货物的数量。 双方谈妥以后,立马赶往了库房去点货。 赚钱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耽搁。 就在鱼禾着急忙慌的赚钱的时候,庄敏正在砸东西,巴掌大的铜炉被她甩出去了一丈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以后,除了发出几声闷响外,并没有太多变化。 庄乔坐在一边,捧着一壶果酒,美滋滋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 庄敏觉得摔东西不过瘾,就冲着庄乔喊道:“阿姑,你儿子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庄乔眯着眼,将嘴里的果酒吞入腹中以后,抿着嘴细细的品味。 庄敏见庄乔不搭理她,气哼哼的喊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庄乔放下了酒壶,瞥了庄敏一眼,笑眯眯的道:“你让我怎么管?打他一顿,还是逼他将我交出去?” 庄敏握着拳头,气愤的道:“他欺负我!” 庄乔瞒不在乎的道:“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跑去试探他。” 庄敏恼怒的道:“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为了你跟家里作对,没想到他居然欺负我,还羞辱我。” 庄乔笑着道:“不是你告诉我,鱼禾父子是有担当的人,我嫁给鱼丰的话,一定能摆脱家里的纠缠。我听信了你的话,从家里逃出来,赶到平夷,发现鱼丰长得还不赖,就果断跟他圆房了。 现在你又怀疑他不敢为了我跟家里作对,还跑去试探他,那我是不是被你给骗了?” 庄敏咬咬牙,“我怎么可能骗你,如果不是我帮你,你也没办法带着那么多人从滇池逃到平夷。” 庄乔缓缓坐直了,“现在说的是他们父子有没有担当的事情,可不是你帮我逃出滇池的事情。” 庄敏不满的道:“我当然不会骗你,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看着家里的那些老东西逼你,我就想到了自己。他们现在怎么逼你,以后就会怎么逼我。 现在我帮你逃脱樊笼,以后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帮我自己。 我只是觉得人心隔肚皮,总得试探一下才行。 万一鱼禾父子表面一套,背后一逃,那你岂不是遭殃了。” 庄乔摊开手,“你试探过了,鱼禾父子表里如一,鱼丰肯为我舍命,鱼禾在面对你逼迫的时候,果断选择了跟庄氏宣战。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还要生气?” 庄敏冷哼,“无知者无畏罢了,鱼丰不去说他,鱼禾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庄氏是何等庞然大物。我庄氏真要下狠心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 庄乔似笑非笑的道:“真的?鱼禾那小子我仔细打量过,可没你说的那么无知,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庄氏真的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他的话,你也不会被他气的躲在这里靠砸东西撒气。” 庄敏瞪着眼,“只要我阿爹说通了句町王,让我庄氏的兵马到平夷,就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他们。” 庄乔点着头道:“我承认庄氏有压倒他们父子的实力,但大兄说不通句町王。句町王只要不傻,肯定不会让庄氏大军入境。” “那就请句町王出兵!” “那也得句町王愿意才行。其中的代价家里的那些老东西肯出吗?就算家里的那些老东西肯出,句町王也愿意,鱼禾父子就真的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庄乔觉得庄敏还是太年轻,“我没有到平夷以前,句町王出兵,或许还能拿下他们父子。我到了平夷以后,句町王就算出兵,也未必能奈何他们父子。 冯茂在一旁虎视眈眈,句町王即便是出兵,也不敢多派。 人数不会超过万数。 几千句町兵马,可奈何不了我们寨子里的两千多青壮。 我们寨子里的青壮,穿上了鱼禾打造的盔甲,拿上了鱼禾锻造的兵器,别说是几千句町兵马了。 就算是两万,我们也能一战。” 最后两句,庄乔说的信心十足。 她了解她手底下的人,她也看过鱼禾打造出的盔甲和兵器。 他们寨子里的人穿着兽皮拿着土矛,能干翻一万滇卒。 穿上了铁甲,配上了铁刀、强弓、强弩、长枪以后,敌人就算翻倍,他们也能血战一场。 鱼禾若是愿意放权,由她带头冲锋,有鱼丰指挥的话,战而胜之也不是难事。 他们寨子里的人本就是猛士,在装备上又有碾压的优势,爆发出的战斗力比新朝的精锐兵马也不弱。 新朝的精锐兵马,在没有烟瘴之毒威胁的情况下,打滇人、打句町人,一打二,乃至一打三,那都是轻轻松松的。 指挥得当的话,一打五也不是难事。 庄敏才不在乎几打几呢。 她听完了庄乔一席话以后,差点没气死,“你也欺负我?!你居然帮着鱼禾那个混账东西欺负我!” 庄乔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的道:“我不帮他们帮谁?他们一个是我郎君,一个是我儿子。我当然得帮他们。” 说到此处,庄乔还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你是个外人。” 庄敏差点被气晕,“你跟鱼禾一样,也是个白眼狼。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帮你。” “那当然,一家人嘛。脾性肯定都一样。” “我要告诉阿耶,我要告诉族里的叔伯,让他们派人将你抓回去。” “有句町王拦着,有大兄从中作梗,庄氏的兵马不会出现在平夷。” “……” 庄敏胸膛里的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愣愣的盯着庄乔,“你知道?” 庄乔呵呵一笑,“就你那点能耐,还没办法让我带着两千多青壮离开滇池,更没办法让我带着两千青壮堂而皇之的横穿句町国。 无非就是大兄暗中护持,同时给句町王说了什么,我才能带着人平平安安的赶到平夷。 他虽然帮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他,更不会帮他做事。 我们蛮人寨遇袭的时候,他但凡是派出一兵一卒,我也会委屈一下自己,帮一帮他,但他没有。” “可他帮你逃到了平夷!”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帮句町王和他自己?我郎君和儿子借着庄氏的名义占了平夷,如今又帮着庄氏和句町王做买卖,帮他们赚钱。 平夷位置特殊,他们又没办法派人强夺,更没办法派人暗中掌控我郎君和儿子。 为了避免我郎君和我儿子反复,他们就合力将我送到了此处。 让我嫁给我郎君,彻底断了我郎君和我儿子归附朝廷的后路。 又借着我手底下的两千多青壮,防着冯茂跑到平夷来巧取豪夺。 不然你真以为我能带着两千多青壮平平安安的到平夷? 你别忘了,我手底下的两千多青壮,最强的战绩是敌万人。 我们要是放开在句町肆虐,也能从句町王身上咬两块肉。 敏儿,你还是太小,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和肮脏。” 庄乔一口气将里面的门道全部讲给了庄敏。 庄敏听完以后,直呼不可能。 庄乔讥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兄真要抓我回去跟那个什么哀牢国王子成婚的话,就不会派你来,句町王也不会派一个对你唯命是从的亡波。 大兄肯定会派遣族里强势的叔伯,句町王肯定会让亡洢那个死女人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章 谈婚(今晚一更,明天补) 庄乔不仅漂亮,还很睿智,她经历过族中叔伯兄弟的‘毒打’,深知族中叔伯兄弟的秉性。 在她眼里,族中的叔伯兄弟们就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贱人。 对他们没有利的事情,他们一件也不愿意多做。 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们一件也不会错过。 族中的叔伯兄弟撅一撅屁股,她就能猜倒对方要干什么。 族中的叔伯兄弟们默认了她到平夷,其中隐藏着什么利益,她看的清清楚楚。 庄敏还年轻,平日里又被他大兄宠着,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庄敏听完庄乔一席话,只觉得三观尽毁,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 她很难将她那个慈爱有加、温文儒雅的阿爹,跟那些阴恻恻的用眼角看人的阴谋家联系在一起。 但庄乔的话明显不假。 她阅历少,不代表她分不清楚真话和假话。 族里的人是如何逼迫庄乔的,她亲眼目睹。 如果没有蛮人寨的人守着庄乔,族里的人能将庄乔生吞活剥了。 她就是害怕自己步庄乔后尘,所以才想尽办法帮庄乔走出樊笼。 她其实早就猜倒了他阿爹在庄乔的事情上扮演着一个阴谋家的角色,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如今被庄乔戳破了,她不得不认。 庄乔是庄氏嫡系。 庄氏嫡系的婚嫁,自然由庄氏家主说了算。 族里的其他叔伯兄弟,顶多在旁边敲敲边鼓而已。 庄氏家主不点头,谁敢逼迫庄乔嫁人。 真当嫡系两个字是随便说说的。 嫡系的一条狗有时候都比旁系的一个人尊贵,旁系有什么资格对嫡系的婚嫁指手画脚的。 叔伯兄弟固然能在辈份上压人一头,但却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叔伯兄弟要是能做大家族的主的话,那还要家主做什么? “丫头,我要是你,我就嫁给鱼禾。” 就在庄敏脑子里乱哄哄的时候,庄乔出现在了庄敏身边,笑嘻嘻的说着。 庄敏身子一僵,脑子也跟着僵住了。 庄乔上手,帮庄敏整理了一下刚才砸东西弄乱的衣裙,低声笑道:“鱼禾那小子够聪明,有能耐,你要是嫁给他,就能跳出庄氏的樊笼。 那小子有模样,有心机,有你我帮衬,以后说不定就能雄踞一方。 你嫁给他,也不算太委屈。 你爹或许会为此事大发雷霆,但山高皇帝远的,他也奈何不了你。” 庄敏回神,气急败坏的喊,“谁要嫁给他?!谁会嫁给他?我恨死他了。” 庄乔捂着嘴娇笑,“自从你见过他以后,嘴里一直念叨的是他,他三言两语就能让你失去分寸,你敢说你心里没他?” “没有!不会!不可能!” 庄敏说的斩钉截铁。 庄乔伸出手指点了点庄敏的额头,“死鸭子嘴硬。” 庄敏避开了庄乔的手指,恶狠狠的瞪了庄乔一眼,跑开了。 她不想再跟庄乔待在一起,她怕再待下去,庄乔会说出什么混账话。 庄乔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们姑侄伺候他们父子,传出去以后也是一段佳话,你不考虑考虑?” 庄敏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瞬间跑没影了。 庄乔毫无形象的放声大笑。 …… 县衙里。 鱼禾正在清点财物。 鱼禾刚刚跟曹真等人完成了货物交割,庄敏和亡波送来的货物数量十分庞大,曹真等人之前运过来的货物很难抵偿,所以曹真等人补充了一部分钱财,又赊了不少账。 鱼禾不怕他们赖账,他们做的是长久的生意,以后还指望着鱼禾发财,不敢赖鱼禾的账。 财物共有三箱,三尺左右的小箱子。 里面全是清一水的金子。 一个个马蹄状的金子,十分惹人喜爱。 即便是形状不怎么规整,上面还有不少蜂窝似的坑坑洼洼,依然挡不住人们对它的喜爱。 一箱子大致有一千金,三箱子有三千金。 鱼禾仔细点了两遍,将其中一箱子金子吩咐巴山收入库房以后,剩下的两箱分别让人送去给庄敏和亡波。 庄氏的红利得分润,亡波的保护费也得交。 虽然不多,但必须先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有力气继续奔波。 回头等曹真等人将货款结清了,他就可以用曹真等人的货物向庄敏和亡波结算货款,顺便给他们补发红利。 “好家伙,足足两箱子金子,你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给人呢?” 鱼丰迈着八字步进了鱼禾的住处,一进门就夸张的问。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人家的货物卖的钱,不给人家,还能留着?” 鱼丰尴尬的一笑,“我就随便问问。” 鱼丰找了个地方坐下,鱼禾翻看了一下账目,抬起头,看向鱼丰,“你不是跟少母出去游玩了吗?” 鱼丰嗒着嘴,叹了口气,“是去游玩了,不过在路上遇到了庄敏那丫头,被那丫头吓唬了一番,就没心思玩了。” “庄敏?吓唬?讲讲!”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账目,十分感兴趣的看向鱼丰。 鱼丰脸上的神情一苦,“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路上撞见了我和你少母,就派人暗中偷袭我们。” 鱼禾眉头一挑,“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一场酣战,我怕你少母受伤,就没让她出手,我一个人击退了他们五人。关键时候那丫头出现了,说是一场误会。 你少母却说那丫头是故意的,弄得我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鱼丰很无奈。 鱼禾若有所思。 鱼丰见此,急忙问道:“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鱼禾结合庄敏的做派,以及庄乔在滇池的遭遇,大致的脑补出了一点点真相。 但具体的还需要他见过庄乔,求证以后才能下决断。 鱼禾并没有告诉鱼丰真相,随口敷衍道:“她大概是觉得你还没有跟我少母成婚,就跟我少母厮混在一起,有失体统,所以想教训你们一下。” 鱼丰不疑有他,他不满的道:“我也想成婚啊。可他们庄氏不派人过来,三媒六聘也没个准,我怕委屈了她姑母,所以一直拖着。 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贵人事忙,庄氏家主只怕没时间过来。庄氏的嫡支,也不好经常在句町出没。您真要是急着跟少母成婚,那就成。 庄敏刚好在,可以充作娘家人,给你们做一个见证。 至于三媒六聘的,你就别想了。 平夷到滇池,一来一去得一个多月。 三媒六聘走完,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鱼禾猜测,庄乔大概是偷偷从庄氏跑出来的,庄氏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承认这桩婚事。 毕竟,庄氏嫡女嫁给一个草寇头子,说出去不好听。 庄氏肯定不会派人过来见证鱼丰和庄乔的婚事。 那就没必要等了,赶紧办了,迟则生变。 “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鱼丰有些矫情,脸上明明带着喜色,嘴上却十分客气。 鱼禾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自己的老子没出息。 “就您跟我少母那荒唐程度,再过不久,我估计就要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你要是不介意奉子成婚,那你就再等等。” 鱼丰和庄乔二人在二人世界里确实荒唐。 一个久旱逢甘霖,一个食髓知味。 在一起一个多月,那就是鹰酱出击,炮灰连天。 鱼禾都不屑说他们。 鱼丰老脸一红,嗔怒的瞪了鱼禾一眼,“有你这么说你阿耶的吗?” 鱼禾也不怕他,不咸不淡的道:“那您得去问我娘。” 鱼丰刮了鱼禾一眼,却没有继续埋怨鱼禾。 鱼丰馋人家庄乔身子,在一起没多久就腻味的不行,确实有点对不起鱼禾他娘。 鱼禾替他娘说两句酸话,鱼丰也得受着。 谁让鱼丰自己觉得理亏呢。 “等到曹真等人的货物运过来了,让刘川挑一个黄道吉日,你们就成婚。” “哎……” 鱼丰叹了一口气,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儿子帮老子操持婚事,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鱼禾就当没町见鱼丰的话,继续低头理账。 理完了账,鱼禾重新取出了一卷竹简,又做了一份账。 新账是留着应付亡波,以及亡波背后的句町王的。 坑亡波和句町王,鱼禾眼睛都不带眨的。 亡波只拿了两成份子,鱼禾准备做成五成。 为了就是骗亡波和句町王多出一些力,少找一些他的麻烦。 鱼禾做好了账,就拿着新账去找亡波和庄敏。 鱼禾必须将账目和钱财跟亡波和庄敏交割清楚,然后让他们的人带着曹真等人送来的盐、布匹等物回句町和滇地去。 生意既然做起来了,就不能一个等一个,一个等一个很浪费时间,会少赚很多钱。 最好就是让双方互相适应对方送货的时间。 双方将货送到平夷,经鱼禾的手,做一个交换,然后立马拿着货回去贩卖。 鱼禾找到亡波和庄敏的时候,亡波正在狂舔庄敏,庄敏明明面若寒霜,亡波却一个劲的在献殷勤。 见到了鱼禾,亡波憨厚的一笑。 庄敏则冷哼了两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庄姑娘,亡波王子,两位押送的货物我已经发卖出去了,给两位分润的红利,两位想必都拿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章 大婚 “哼,明知故问……” 庄敏没给鱼禾好脸色。 亡波倒是一脸热切,“鱼兄弟不必客气,也不必叫我王子,我句町不兴汉家那种虚礼。鱼兄弟以后喊我亡波就好。” 有道是财能通神,亡波什么也没干,就从鱼禾手里分润到了一千金金子,满满的一箱子金子,足以拉近他和鱼禾的距离。 鱼禾听到亡波的话,也没客气,“那……我以后就称呼你一声亡波兄弟?” 亡波痛快的点了点头。 鱼禾跟亡波寒暄了几句,道明了来意,“亡波兄弟送来的货物已经发卖出去了,亡波兄弟是准备要钱,还是要货?” 亡波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要货。” 来之前他姑姑就讲过了,能拿到货的情况下,一定要那货。 因为货物运回去了,加点价,又能多卖一份钱,两头赚。 具体要什么货物,亡洢也帮他列了一个清单。 亡波也没什么心机,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绢布,递到了鱼禾手里,“要这些……” 鱼禾拿过了绢布,大致看了一番,迟疑道:“铁的话,我没办法给你……” 亡波的清单上,数目最大的就是铁。 清单显然不是亡波写的,因为清单上对铁的需求量很大。 足足有一万斤。 以亡波的胆量,肯定不敢叫出一万斤这么夸张的数目。 句町王是个聪明人,他纵然需要铁,也不可能一口气在清单上写上一万斤的数目。 因为很容易暴露句町的一些国情,容易让敌人从中判断出句町的一些情报。 比如,鱼禾在看到清单上需要一万斤铁的时候,就察觉到句町王很有可能有扩军的心思。 此外,鱼禾还判断出,句町王有可能准备打造汉式甲胄。 所以句町王需要铁的话,大致会旁敲侧击的告诉鱼禾,让鱼禾主动提出此事,又或者以巨利诱之,让鱼禾主动上构。 反正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写在绢布上。 所以清单八成是亡洢写的。 亡波的回答没有让鱼禾失望,他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道:“我阿姑说,一定要拿到铁。”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阿姑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啊?盐铁可是朝廷官营的买卖,我能弄到盐,就已经费尽唇舌了,铁我实在无能为力。” “我阿姑说,北边的汉人一定能弄到铁的。” 亡波不太了解新朝的情况,但是亡洢了解。 鱼禾坦言道:“北边的商人自然能弄到铁,但是没人敢给咱们。咱们拿了铁,是要铸造兵甲,对付朝廷的。他们如今在朝廷治下过活。他们将铁卖给咱们,就是在资敌。 资敌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觉得他们会为了那点钱,连性命也不要嘛?” 亡波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他阿姑一定要铁,可鱼禾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听谁的。 庄敏看不惯亡波那个性子,忍不住开口道:“他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话说的在理。你就算加三倍价钱,北边的商人也不会把铁给你。所以你就听他的。” 亡波迟疑了一下,顺从的点了点头,“那我全要盐。” 鱼禾疑惑的道:“全要盐?其他的不要了?据我所知,句町也有产盐的地方。” 亡波看了看庄敏,想让庄敏帮他解释。 他实在是说不清楚。 庄敏叹了一口气,道:“句町是产盐,可能用的盐很少,大部分盐矿都是石头盐,里面有毒,吃了以后会中毒。” 鱼禾若有所悟,庄敏口中的石头盐,应该是岩盐。 岩盐经过提炼才能食用。 如何提炼,鱼禾倒是知道。 但鱼禾并没有告诉亡波的心思。 因为告诉了亡波,他就等于少了一条财路,而句町就会多一条财路。 损己利人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那就将盐全部给他?” 鱼禾询问庄敏。 因为他怕庄敏跟亡波一样,也要盐。 庄敏瞪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那粮食和布都归我。” 鱼禾点点头。 鱼禾大致的帮他们换算了一下他们带的货物能兑换多少盐、粮食和布,然后让他们派人去库房提货。 亡波倒是没有再缠着庄敏,反而缠上了鱼禾,让鱼禾多给他准备一些货物,最好将清单上除了铁以外的其他货物全部给他准备齐全,他回去也好给自己的阿姑有个交代。 为此,他将鱼禾给他的那一千金重新还给了鱼禾,让鱼禾帮他换成其他的货物。 鱼禾只拿了七百金,留下了三百金给亡波当私房钱,并且告诉亡波,他不会告诉别人。 亡波一高兴,将他的坐骑送给了鱼禾。 一只体型硕大的大象,据说是句町人专门培育出的战象。 鱼禾倒是有兴趣养一只大象当坐骑,但是没兴趣骑着大象上战场。 在鱼禾眼里,借助野兽之威的兵马,都是歪门邪道。 什么虎豹狼骑,什么象兵,初上战场可能会占一点便宜。 但被人找到了弱点,杀敌的野兽就变成了噬主的野兽。 而象兵的弱点在哪儿,他恰巧知道。 谁让他以前喜欢看史书呢。 他清楚的记得,北宋初的史书上记载着,潘美南征南汉,被象兵所阻,最后以火攻,大破象兵。 所以大象怕火。 只要火放的够巧、够大,敌人的战象会帮你杀敌。 鱼禾很期待跟句町王对上,也很期待句町王用象兵对付他,他不介意让句町王尝试一下什么叫做自己打自己。 鱼禾收下了亡波的钱财和战象以后,将亡波所需的货物交给了亡波,并且让亡波签下了一份长长的赊账单以后,送亡波离开了平夷。 庄敏拿到了货物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货物交给了藤甲兵,让他们押送了回去,她自己留在了平夷,准备见证庄乔和鱼丰的大婚。 庄乔和鱼丰的大婚,由刘川操持。 刘川帮二人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准备起了大婚所需要的一切。 一直忙活了半个月,终于将庄乔和鱼丰大婚所需的东西准备齐全。 庄乔和鱼丰的婚礼不大,二人在平夷也没有什么故交朋友,所以客人并不多,所需的东西也不多。 但鱼丰这个人讲究,他不愿意委屈庄乔,所以大婚要的东西他一样也不愿意少。 偏偏平夷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平夷人大婚,不像是长安等地那么讲究,但也没有西南那边那么粗狂简单,有点南北结合的意思。 鱼丰准备依照长安的规矩办,所以大婚所需要的东西有几样平夷没有。 所以所有人都等着,一直等到曹真等人将东西送过来以后,才正式举行大婚。 依照任方出的主意,庄乔入了门就是平妻。 所以鱼丰大婚,是真的将庄乔当成了妻子娶。 大婚当日,热闹非凡。 曹真等人献上了许多厚礼,庄敏也暗戳戳的将她分润到了一部分红利拿出来给庄乔当了嫁妆。 平夷的大户,几乎都送上了贺礼。 拜堂成亲的时候,庄乔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满腔的委屈有了地方发泄,居然当众哭出了声。 鱼丰疼惜的抱着庄乔离开了,将一众宾客丢给了鱼禾。 还好鱼禾跟一众宾客相熟,没闹出什么笑话。 鱼禾在送鱼丰入洞房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后世熊孩子们拼爹的时候说的那些戏言。 ‘我爸爸和我妈妈结婚的时候,我吃糖了’、‘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我给放炮了’…… 鱼禾觉得,他以后也能插一句嘴,‘我爸结婚的时候,我在帮忙待客’。 入夜的时候。 宾客们散了。 鱼禾一个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他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有醉意,反而十分清醒。 抬头仰望星空。 明月只流出了半张脸,密密麻麻的星辰不满了整个天空。 鱼禾前所未有的放松。 从他到这个世界起,一直到今日,度过了大半年时间,他忙碌了大半年。 直到今日,他才觉得自己可以歇一歇。 “鱼禾!” 一声娇喝在鱼禾耳边响起。 鱼禾回头望去,就看到了庄敏站在他身后,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鱼禾美好的心情瞬间就没了,“姑娘,生气也有结束的时候。你都生了半个月气了,还没消?” 庄敏哼了一声,走到鱼禾身边大大咧咧坐下,“明日我就要会滇池了,我要的果酒准备好了吗?” 鱼禾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道:“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庄敏瞥了鱼禾一眼,“算你识相。” 鱼禾懒得跟庄敏说废话,他开门见山的道:“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庄敏侧头看向了鱼禾,认真的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滇池?” 鱼禾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去滇池?” 我在平夷发展的好好的,眼看着就要成为平夷小霸王了,我不在平夷待着,跑到滇池去做什么? 给人家当小弟? 我疯了? 鱼禾觉得庄敏问这话的时候肯定没过脑子。 虽然庄敏没什么阅历,但她还是很聪明的。 她不会看不出平夷已经成了鱼禾父子的自留地。 鱼禾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自留地,去别的地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章 少女的心思 “万事开头难,我们的买卖已经过了开头,以后萧规曹随即可。你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你只需要派个人盯着就行。 你闲下来了,为何不去滇池看看?” 庄敏的语气突然之间柔和了不少。 鱼禾失笑,“看看又怎样,不看又怎样。我是什么身份你清楚,我没时间空耗,去滇池如果得不到半分利益的话,我干嘛要去?” 庄敏眼睛一点一点瞪大,“在你眼里只有利益?”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 用后世的话说,他现在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哪有时间出去游山玩水。 庄敏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不再言语。 鱼禾也没有开口自讨没趣。 两个人就并排坐着,坐了许久以后,庄敏突然开口,“你去滇池,未必得不到利益。滇国如今很乱,滇王在收降山里的蛮人,蛮人不甘心寄人篱下,聚在一起抵抗滇王。 阿姑所在的蛮人寨,在蛮人中间名气很大。 阿姑和阿姑的那个蛮人阿爹在蛮人中声望也很高。 你以阿姑儿子的身份振臂一呼,蛮人们说不定就会拥护你为王。 滇王将蛮人压的越狠,你收服蛮人就越容易。 蛮人在滇国数量不少。 他们聚在一起,堪比我庄氏。 你要是能收服蛮人,就能跟我们庄氏分庭抗争,滇王也只会拉拢你。 收服了蛮人以后,你再去收服滇国的那些汉人。 益州郡大尹被滇王斩了以后,滇国的汉人乱成一团,我阿爹又不好在滇王眼皮子底下招揽他们,所以他们在滇国过的很惨。 只要你愿意庇护他们,给他们一块地种,他们肯定愿意跟着你。 犍为郡也有不少汉人逃到了益州郡,你也可以招揽他们。 只要你能将蛮人和汉人聚在一起,滇王你也可以争一争。” 庄敏也不知道怎么了,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大堆话。 鱼禾大致想了想,庄敏说的其实可行。 滇王如今为了收服滇国大小部族,施行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政令。 蛮人野性十足,最不愿意受滇王管束,自然不愿意归顺滇王。 滇王剿灭了他们一两个寨子,他们就结伙反抗滇王。 如今滇王的人和蛮人打的难分难舍。 他如果从中插一杠子,得到蛮人认可的话,很容易收服蛮人。 滇王压的越狠,蛮人就越愿意靠近他抱团取暖。 只要他能率领着蛮人在滇王的压迫下打几场胜仗,蛮人一定会奉他为王。 虽说蛮人的王不值钱,但那也是王。 比他阿耶身上那个六盘王含金量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随后吸纳汉人,使汉蛮互补,形成一股新的势力,逼迫滇王承认他的存在,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的目光并不在南方,而是在北方。 乱世一起,群雄都在北方逐鹿,南方根本没人搭理。 鱼禾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占着平夷,默默的积攒着力量,静等北方战起。 只要北方战起,他就能顺势挥军北上,抢占先机。 以后混个王侯不在话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去帝位上坐坐。 鱼禾有一套自己的计划,而他计划的重心就在北方,他怎么可能跑到滇池去。 “滇池虽好,却不是安身之地。” 鱼禾一脸感慨的拒绝了庄敏的邀请。 庄敏莫名其妙的怒了起来,盯着鱼禾大喊了两声。 “胸无大志,机会摆在眼前你都不知道珍惜,你就窝在平夷继续当土霸王。” 庄敏喊完以后,就气哼哼的离开了。 鱼禾往着庄敏的背影摇头一笑。 庄敏为何邀请他去滇池,他大概猜倒了,只是他并没有哪方面的心思。 翌日清晨。 庄敏起了个大早,派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庄乔容光满面的带着鱼丰这个新晋的姑父去相送。 显然,他们两个昨夜洞房的时候,又是鹰酱出击的一夜。 庄乔拉着庄敏说了许多话,还让鱼丰准备了不少东西,让庄敏当作礼物带上。 庄乔很大方、鱼丰也很大方。 庄乔想借着那些丰厚的礼物告诉庄氏,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鱼丰则想通过那些礼物告诉庄氏,他配得上庄氏嫡女。 鱼禾并没有去相送,他正忙着跟曹真等人坐交割。 曹真等人这一次运来的货物十分庞大,比以往多了三倍多,光是押送的人手就有两千多人。 鱼禾之前造的库房明显不够用,他不得不找上任方,让任方继续带着营造库房。 任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鱼禾出手大方,帮他营造一次库房,上千人能吃几个月的饱饭。 鱼禾将此事交代给了任方,刚准备出县衙的时候,就被庄乔堵在了正堂门口。 庄乔跟鱼丰成婚以后,也不再躲躲藏藏,跟鱼禾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臭小子,敏儿哪里不好了?” 庄乔挡在鱼禾面前,一脸埋怨的质问。 “少母……” 鱼禾躬身施礼。 庄乔没好气的道:“别在我面前装乖孩子。” 鱼禾装傻,“我不明白少母的意思。” 庄乔瞪了鱼禾一眼,“敏儿的意思,你爹都看出来了,你会看不出来?” 鱼禾准备继续装傻,就听庄乔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敢说假话,我就把你吊起来抽。我现在可是你娘,教训你没人敢说三道四。” 鱼禾哭笑不得,实话实说,“她挺好的,漂亮、聪明、家世也好。但我对她没什么感觉,总觉得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庄乔不满的道:“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没感觉?现在没感觉,到了床上不就有了。我和你阿耶初见时,也不见得对对方多有感觉,可是睡久了,我就稀罕他,他也稀罕我。” 鱼禾一脸无语。 庄乔还是那个庄乔,还是那么彪悍,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身份。 一个当娘的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张口‘床’,闭口‘睡’的,实在是有辱斯文。 为了避免庄乔再说出什么混账话,鱼禾果断想了一个托词,谎称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庄家主总不可能让他的女儿给我做妾?” 庄乔愣了一下,嘀咕道:“那倒也是……我给人做妾,庄氏已经很丢脸了。敏儿给人做妾的话,我大兄会疯。” 庄乔看向鱼禾,“你心里人是谁?是不是蒙氏那个丫头?听你爹说,那丫头浑身也没有二两肉,瘦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像是能生养的。 听你爹说,模样比敏儿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家世上更没办法比。 她祖上是大秦上将军,我们祖上那是一国之主。 她们蒙氏如今只是咸阳一个小小的豪族,我们庄氏却占据着滇国半壁江山。 她那点比得过敏儿?” 庄乔说到最后,一脸鄙夷。 她觉得鱼禾眼瞎,放着明珠不要,抱着咸鱼当宝。 鱼禾一脸黑线,他完全没料到鱼丰嘴上居然没把门,连他定的娃娃亲都告诉了庄乔。 还好鱼丰不知道鱼禾的前身以前经常在半夜将人家姑娘约出来骗人家糕点吃。 不然庄乔知道了,能把鱼禾笑死。 鱼禾觉得前身这事儿干的是真丢人。 人家姑娘愿意半夜出来见你,肯定已经做好了做羞羞的事情的准备。 你呢? 把人推倒了啥事也没干,就抽了人家裤子上的橡皮筋,拿去打人家玻璃? “不是蒙氏的姑娘……” 鱼禾敷衍。 “那是谁?” 庄乔追问。 鱼禾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少母,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我可庄敏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 庄乔高声叫道,叫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似乎……确实……有点不可能……我大兄不会同意。” 庄乔一脸尴尬。 鱼禾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县衙。 他怕再待下去,庄乔又会给他出谋划策,让他去搞定庄氏家主。 他对庄敏无感,也没想过攀上庄敏吃软饭。 所以他不喜欢陪着庄乔一起乱点鸳鸯谱。 出了县衙以后,鱼禾干脆就没回去。 他跑到了四海客栈,让刘川给他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住了进去。 他每天不是在小院,就是在鱼氏文室,或者库房,或者校场。 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鱼禾手里的各项事务已经逐渐的步入了正轨。 曹真等人和句町王、庄氏的生意,从最开始的各送各的,到最后变成了一起送达、一起交割,然后带着货物返回。 货物到了平夷以后,会先交给鱼禾,由鱼禾定价以后,再互相交割。 鱼禾会在交割的时候抽走一大笔钱或者货物。 所有人对此事都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人说什么。 所有人都清楚,那是鱼禾应得的。 他们一点儿私下跟对方接触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们都清楚,平夷是鱼禾的地盘。 惹到了鱼禾,他们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四海镖行、虎营也基本上依照着鱼禾的心思在发展。 数月时间,四海镖行已经在南郡遍地开花。 漕少游作为南郡的管事,是不是会向鱼禾报功。 虎营的滇人操练速度很快,他们底子厚,武艺、剑术什么的都不需要传授,只需要让他们牢牢的背熟纪律、学会简单的配合阵型就足够了。 基本上一个半月,虎营就能训练出一批滇人。 滇人在被训练好以后,就会调遣到四海镖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3章 烂糟糟的大新 虎营正营的滇人抽调干净以后,新一批的滇人就会加入虎营正营。 鱼禾估算了一下,大致需要一年左右,两千多滇人就会全部训练完。 有了两千多生力军加入,四海镖行在南郡站稳脚跟以后,就能展望南阳郡。 等到难民中的青壮,以及鱼禾派人从巴蜀之地吸纳的流散的青壮进入训练完以后,四海镖行大致就能开设到长安。 值得一提的是,四海镖行明明是个镖行,可托镖的业务却并不多。 四海镖行如今更像是一个车马店和邮递所。 四海镖行如今最大的业务就是往各处送信,以及运人。 运人的业务并没有赚多少。 但是送信的业务真的是大赚特赚。 鱼禾小逊了古人对家书的渴望,也小逊了古人为了送一封家书,愿意付出的代价。 当有人拿着一箱子黄金,摆在鱼禾面前,让鱼禾帮忙送一封信的时候,鱼禾都惊了。 “鱼兄弟,我也是受人之托,你要是觉得可行,就接下,如果觉得不可行,那我回去以后就拒了。” 曹真将一卷帛书和一箱子黄金推到鱼禾面前,态度诚恳的说着。 鱼禾瞧着帛书、瞧着金子,却没有动。 “这东西可不好送啊。” 值得对方出一箱子金子的信,自然不好送。 信是冀州程氏所拖,要送到滇池,给益州郡前大尹程隆的遗孀。 程隆被滇王杀了以后,他的家眷生死不明。 对方与其说让鱼禾派人去送信,倒不如说是让鱼禾派人去打探程隆家眷的生死。 以鱼禾如今的能量,倒是能打探到程隆家眷的生死。 但随后对方很有可能让鱼禾帮忙救人。 程隆是益州郡大尹,他的家眷纵然没死,那肯定也被滇王盯着。 让鱼禾从滇王眼皮子底下救人,鱼禾可没那个能耐。 曹真自然知道其中的深意,他对鱼禾抱拳道:“冀州程氏手里藏着两座铁矿,鱼兄弟要是将此事办成了,鱼兄弟要的铁,程氏一定会给你。” 程氏开的价码,算是开到鱼禾心坎上了。 鱼禾如今手里最缺的就是铁。 他明面上的人手一直维持在六百,可暗地里的人手一直在不断增加。 曹真等人供应的那点铁料,根本不够他打造兵甲。 像是战车、床弩、八牛弩等大型的军械,鱼禾也只能拿着图纸干看着。 程氏愿意供应铁料的话,那鱼禾就能快速的将图纸上的一切落在实处。 等虎营的人出击的时候,一定能一举震惊世人。 “那我试试……” 鱼禾并没有拍着胸脯答应,而是提出试试。 曹真笑道:“鱼兄弟在我心里,那可是料事如神,鱼兄弟答应的事情,肯定能办到。” 曹真的话不是吹捧,而是真心实意的。 鱼禾在他心里确实料事如神。 此前朝廷派人调查冯茂的时候,曹真慌得不行,上门找鱼禾请教。 鱼禾告诉他,冯茂不会有事。 几个月过去了,冯茂果然没事。 反倒是为了搬倒冯茂上下奔走的冯英,挨了新帝王莽的斥责。 朝野上下许多人都知道冯英是一个赤胆忠臣,但愣是没一个人帮冯英叫屈的。 一个个不是闭着嘴装哑巴,就是收了冯茂黑钱,帮着冯茂骂冯英。 曹真以前觉得朝堂上的官员不堪,但他并不知道有多不堪。 通过冯英的事情,他算是看清楚了朝堂上的官员有多不堪。 同时他对莽新能存在多久,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朝堂上如今一心帮新帝王莽做事的人,都是那些跟新朝江山社稷利益相关的人。 剩下的人,跟朝廷都是貌合神离。 这样的朝廷能存在多久? 曹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帮着程氏从中说项,让鱼禾帮忙。 目的就是让鱼禾借着程氏的铁矿壮大。 以后朝廷一旦有了什么波澜,他也能躲在鱼禾的大旗下继续赚钱。 鱼禾陪着曹真吃了一顿便饭以后,打发了曹真。 鱼禾吩咐人将刚刚从西南返回的吕嵩叫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吕嵩再次出现在鱼禾面前,鱼禾微微一愣。 吕嵩在外面跑了几个月,不仅没有瘦,也没有黑,反而白了不少。 鱼禾打趣的道:“看得出你过的不错。” 吕嵩不苟言笑,嘴里说着让人听了发狂的话,“咱们手里的货物够多,又信守承诺,说两斤盐换一张熊皮,就两斤盐换一张熊皮。 山里的人觉得咱们不错,就愿意跟咱们交朋友,也愿意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 晚上还有不少黄花闺女偷偷的溜进兄弟们的房里。 我是什么都没干。 但兄弟们估计在外面留下了不少野种。” 鱼禾听着嘴角直抽抽。 两斤盐换一张熊皮,还是那种一个眼儿都没有的熊皮,放在长安,没眼儿的熊皮能换一车盐,稍微珍贵一点的熊皮,更是被叫到千金。 然而在山里,只需要两斤盐就行。 你还不能多给,给了就是看不起人家。 你还不能少给,少一丢丢,人家就敢冲你掏刀子。 鱼禾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至于那些黄花大闺女钻吕崇等人的被窝,鱼禾倒是觉得正常。 人家本就没有汉家的那些规矩束缚,一切讲究的是天性。 看上你了,晚上就去找你。 也不问你要车,也不问你要房,更不让你负责,说不定还会给你留下一个银梳子之类的,让你反赚一笔。 你要是活儿好,人家天天去找你,你要是活不好,人家第二天就钻进别人被窝了。 汉人如今至高无上,走到哪儿都是被人高看一眼的存在。 只要长得不是太丑,年龄不是太小,去山里晃荡一圈,基本上都有艳遇。 像是鱼禾这种长得帅的,去山里转一圈,出来估计就剩下一身骨头了。 “如此说来,你西南一行,收获颇丰?” 鱼禾疑问。 吕嵩一板一眼的道:“还算不错,比不上庄氏和亡氏。” 鱼禾失笑,“人家手里有数十万、上百万人,我们手里才几个人,怎么可能跟人家比。再说了,人家在西南待了几百年了,底蕴有多庞大,超乎了你我的想象,所以根本没办法比。” 吕嵩正色道:“总有一日我们会超过他们。” 鱼禾没料到吕嵩这个一板一眼的家伙心气儿还挺高,“不急不急,我们现在还没实力跟他们硬碰硬。 随后你继续扩大商队,什么时候庄氏的人和句町人出来阻拦,什么时候停下扩张的脚步。 我们商队吃的是他们顾不上的份子,所以他们不会阻拦。 一旦侵占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我们现在还很脆弱,一步一步来。” 吕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宰了句町王和庄氏家主。” 鱼禾一脸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猛,可你别动不动就搞什么刺王杀驾的。 你又不是帝王杀手宇文护。 吕嵩以为鱼禾不信,声音加重了几分,“你知道的,我有那个能耐。” 鱼禾摇头一笑,“我知道你有那个能耐,但是没必要。刺王杀驾有那么一点用,但坏处更大。” 刺王杀驾固然能解决一时间的困境,但坏处很大。 有多大? 那就是大家都开始玩刺杀,互相刺杀。 最后弄的是人心惶惶,谁也没办法安稳的睡觉。 魏晋南北朝就是一个例子。 传说中的帝王杀手宇文护,杀了数位皇帝,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但他并没有因此称霸天下,反而使得天下变得更乱。 有些头开不得,一旦开了,长久的来看,不仅对自己无益,对天下也无益。 王莽开了一个篡位的浪潮,后世篡位者,以及有心篡位者不计其数。 王莽没开这个头之前,谁篡位了? 纵然出一两个权臣,那也是乖乖的坐在皇帝坐下当臣子,皇帝若是不好控制,他们换皇帝,也不会自己上去坐。 王莽开了个头以后,后面效仿的人就多了,但凡有点能耐的,都想取而代之。 以至于王莽以后的皇帝对下面的权臣都严防死守者。 但凡是出现一个能成为权臣的家伙,立马被盯的死死的。 杨坚开了一个夺外孙江山的头,立马被赵匡胤给效仿了。 滚滚宝宝在黄台吉死后也蠢蠢欲动。 所以有些头不能开,短期看或许有益,长期看坏处极大。 吕嵩见鱼禾没有让他行荆轲之道的心思,也就没有继续多言。 其实作为一个侠士,他挺佩服荆轲的。 他的梦想就是干一件荆轲没有干成的事情,然后青史留名,跟荆轲比肩。 但鱼禾不愿意,他不能擅动。 刺王杀驾不是说你一个人拿一柄剑就可以的,背后得有人帮你。 “那兄弟们管不住裤裆怎么办?” 吕嵩问道。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随他们去吧。别让他们乱来就行。” 人家姑娘都是主动送上门的,吕嵩手底下那些血气方刚的家伙能忍得了? 鱼禾自认他的自制力已经够高了,但是有一个姑娘突然钻进他被窝,他也不一定忍得住,更何况其他人。 既然管不住,那就随他们去。 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就行。 “我招你过来是想让你尽快去一趟滇国,帮忙送一封信。” 鱼禾不想跟吕嵩继续聊那些肮脏事,所以就谈起了正事。</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4章 曹真眼中的破落户 鱼禾将程氏的帛书递给吕嵩,叮嘱道:“人应该在滇王手里,所以你找不到的话,就去求见庄氏家主。” 程氏有托付鱼禾救人的意思,但并没有明确的提出来,鱼禾不可能先一步的想办法把人救出来,不然有可能白救。 吕嵩听完了鱼禾的叮嘱,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收起了帛书,离开了鱼禾的小院。 次日,吕嵩就带上了货物和商队的兄弟,一起赶往了滇池。 半个月后,远在滇池的吕嵩通过庄氏送了一封信给鱼禾,告诉鱼禾,程隆的家眷确实在滇王手里,他已经通过庄氏将信送到了程隆家眷手中。 鱼禾拿着信找到了曹真。 “幸不辱命……” 四海客栈内。 鱼禾对曹真抱着拳。 曹真惊喜的道:“信送到了?” 曹真跟程氏的交情应该不错,他为了等回信,足足在平夷待了大半个月。 鱼禾点头,将吕嵩送回来的回信递给了曹真,“信送到了,对方还写了回信。” 曹真一边急匆匆的拿过了回信,一边夸赞道:“我就知道鱼兄弟能人所不能。” 鱼禾笑道:“人在滇王手里,可不好见,为了见到人,我可费了不少工夫。” 曹真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深意,他拍着胸脯道:“鱼兄弟放心,你费的工夫,我会如实告诉程氏,相信程氏肯定不会亏待鱼兄弟。” 鱼禾哈哈一笑,“程氏亏不亏待我,我会在乎?若是程氏自己找上门,我可不会接。” 曹真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是我曹某人欠你一个人情。” 鱼禾打蛇随棍,“那我现在就要你还我这个人情。” 曹真眉头一挑,“鱼兄弟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鱼禾直言道:“听闻南阳郡有一个叫刘伯升的,喜好结交天下义士,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刘伯升?” 曹真微微皱眉,“认识到是认识,只是他好结交匪类,在乡间的名声不算太好。鱼兄弟为何会提起他?” 鱼禾失笑,“人家好歹是汉高祖后裔……” 曹真不以为然,“汉高祖后裔多了,传承到现在,传承了一百多年,许多人早就沦为了破落户。刘伯升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有个兄弟叫刘秀,如今正在长安读书。 那家伙也是汉高祖后裔,但过的比刘伯升还破落,用家徒四壁形容也不为过。” 鱼禾知道,曹真说的句句是实话。 如今的刘秀兄弟,确实是家徒四壁。 他们的老子刘钦是汉高祖刘邦的八世孙,因为推恩令的缘故,到了刘钦这一辈,只得了一个县令的官职。 在刘伯升和刘秀年幼的时候就死于任上。 刘伯升和刘秀是他们的叔父刘良一手养大的。 刘秀如今在长安读书,刘伯升则在乡里结交‘小盗’,就是打家劫舍的那种人。 在曹真眼里,刘伯升跟‘小盗’为伍,令人不齿。 曹真叫刘伯升一声破落户,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不给面子的话,曹真会直接将刘伯升也划入到小盗的行列。 “我听人说刘伯升此人少有大智……” 鱼禾话说了一半,就被曹真打断,曹真一脸鄙夷的道:“狗屁少有大志,就是胡吹大气。说什么陛下篡了他刘氏的江山,他总有一天会夺回来。 就他那个德行,别说是跟陛下争江山了,能不能活到老死都是个问题。” 说到此处,曹真顿了一下,愕然的看着鱼禾道:“你不会是想招揽他吧?我劝你别浪费粮食。他经常说一些谋逆的话,绣衣执法却懒得搭理他,就足以说明,此人难成大事。” 在曹真眼里,这位以后更始朝的汉信侯,东汉的齐武王,都不值得鱼禾招揽。 仔细想想也是。 鱼禾如今是坐拥一县,手底下有上千猛士的土霸主。 交往的都是曹真、庄氏这样的豪族。 甚至跟句町王和滇王也能间接的说两句话。 刘伯升如今就是一个混混,交往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人,穷的都活不下去,还需要别人接济为生。 鱼禾手里稍微漏一点出去,都能撑死刘伯升。 “谈不上招揽,只是听人说此人有大志,所以想见见。” “我劝你别,很容易被那个破落户缠上,到时候吃你的喝你的还不帮你办事,搞不好还会给你惹麻烦,根本划不来。” 曹真打心眼里看不起刘伯升。 鱼禾坚持道:“你还是帮我打听打听吧。你也知道,我手下的四海镖行,随后就要进入南阳郡,我得找几个地头蛇帮忙才行。” “那也不该找刘伯升。刘伯升那个破落户能帮上你什么,你要找也该找南阳郡的豪族。我跟南阳郡新野县的阴氏有些交情,回头我帮你跟他们说说,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帮你。 我可告诉你,新野阴氏,乃是管仲之后。 做买卖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南阳郡的买卖,他们家独占三成。 有他们帮忙,你在南阳郡的生意会畅通无阻。” 曹真始终不愿意让鱼禾自甘堕落到去跟破落户合作。 他觉得鱼禾是他的合作伙伴,要找人做声,找人帮忙,那也该找跟他同等级的。 “新野阴氏?”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提到了新野阴氏,就不得不提另外一个名人。 “阴丽华!” 一个刘秀朝思暮想的女人,一个被誉为一代贤后的女人。 刘秀是一个很稳重的人。 他们兄弟两个造反的时候,他兄长刘伯升先造的反,追随者并不多。 刘秀跟着造反以后,他们追随者才多了起来。 原因就是大家都知道刘秀是一个稳重的人,刘秀都造反了,那就说明造反大有可为。 能让一个稳重的人放出张狂之言,扬言必娶的女人,想必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你也知道阴丽华?!” 曹真听到了鱼禾嘟囔,惊讶的问了一句。 鱼禾笑问,“有问题?” 曹真疑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刘秀那个登徒子说的话?” 鱼禾点头,“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呸!” 曹真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气,“就他那个破落户,也陪惦记阴丽华。先不说阴丽华的模样,光是家世,他们刘家给阴氏提鞋都不配。” “所以阴丽华长得如何?” 鱼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曹真往县衙的方向撸了撸嘴,“你少母算得上是天底下少有的美人吧?”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 庄乔虽然是个土匪性子,但模样确实好。 鱼禾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比庄乔好看的女人。 当然了,后世的不算。 “阴丽华比你少母还要美三分。” 曹真自信的说。 鱼禾缓缓点头,“那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曹真冲鱼禾挤眉弄眼的道:“你有兴趣?” 鱼禾摇头。 美女他见多了,他对美女的兴趣不大。 他看女人,看的是性子。 就像是庄敏那种腹黑女,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一个女人,纵然长成天仙,只要性子不合他的胃口,他绝对不会招惹。 “你有兴趣也没用。阴陆那个老儿将他闺女当成宝一样守着,他肯定不会让闺女嫁给你的。” 曹真撇着嘴道。 鱼禾好奇的道:“看你的架势,似乎上门提过亲?” 曹真脸色有点难看,“我一个当叔父的,怎么可能惦记自己的侄女?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见过阴丽华以后,就像是丢了魂一样,非逼着我去帮他提亲。 我去试了试,被阴陆那个老儿好一通羞辱。 至今想起此事,我都恨的咬牙切齿。” 鱼禾哈哈一笑,“一家有女百家求,谁让人家闺女长的漂亮呢。被那么多人惦记着,人家自然得端一端架子。” 曹真愤愤不平的道:“等我以后有了闺女,一定要好好羞辱回去。” 鱼禾笑问道:“你既然那么恨他,为何还要将他介绍给我?” 曹真撇着嘴道:“面子归面子,生意归生意。我虽然看不惯那个老儿,但不得不承认,在南阳郡,那老儿的能耐比我大。 我曹氏的一些生意,也全赖那老儿帮忙。 如今有了好处,自然不能忘了那老儿。” 鱼禾赞叹道:“你果然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 大部分的生意人并不纯粹,看到了一行的好处,发现了能占着一行,那他们就不会罢手。 长此以往,看似赚了钱,但实际上很容易将一个行业作死。 只有一少部分的生意人,他们在看到了一行的好处以后,会想着拉着别人一起做。 他们在互相帮衬、互相竞争的同时,会将行业越做越大,会让整个行业充满活力。 更重要的是,你有好生意以后懂得跟别人分享,别人有了好生意也会跟你分享。 长此以往,经久不衰。 虽然南郡的几大豪族曾经有占着西南生意的想法,但是当他们发现了他们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消化西南的货物以后,他们立马就拉上了背后的人入场,甚至还会将生意介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用担心会撑死,也不用担心鱼禾去找别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卖出去了许多人情。 等他们需要的时候,那些人情就会变化成钱财,源源不断的汇入到他们手里。</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5章 冯茂的信 “独门生意固然好赚,但是容易招人眼红。被人惦记上了,其他人也会蜂拥而至。唯有拉着其他人一起,才不怕被人惦记。 因为别人要对付,对付的是我们一群人,而不是我们一个人。” 曹真很有耐心的跟鱼禾讲起了生意经,“就拿我们在西南的生意来说,我们做了好几个月了。西南的货物最远以后贩卖到了武威,可是为何没有人越过我跟你接触呢? 这其中除了你我的约定以为,更重要的是他们忌惮我们南郡的豪族。 他们想要插进来,就得得罪我们南郡所有豪族。 他们或许有能耐对付我们其中一两家,但是他们对付不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他们只能从我们手里拿货。 即便是冀州的程氏想要找你帮忙,也得通过我们。” 鱼禾笑了一下,道:“这大概就是豪族处事的方法,也是你们传承上百年经久不衰的诀窍?” 曹真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你说的对。我们能传承上百年,就是因为我们内斗归内斗,但是遇到了对手,我们会冰释前嫌,一起出手。 对方可以打垮我们一家,但是打不垮我们所有人。” 鱼禾感慨道:“或许有一日,你们能扶起一个新的王朝也说不定。” 曹真一脸愕然,许久以后缓缓摇头,“不敢想不敢想,豪族是豪族,江山社稷是江山社稷,根本不是一码事。” 鱼禾没有多言。 因为鱼禾没办法告诉曹真,东汉就是豪族们扶持起来的。 “我此番回去,就将程隆遗孀的回信交给程氏,然后帮你联络一下阴氏,打开南阳郡门户。” “有劳。” “……” 鱼禾陪着曹真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个人做生意和一群人做生意就是不一样。 一个人做生意,什么都需要自己去闯 一群人做生意,门路什么的不需要自己去闯,人家有,就会给你介绍。 “可惜了……” 鱼禾回到了小院以后,感叹了一句。 鱼禾原想着让曹真帮忙介绍介绍刘伯升,顺便通过刘伯升认识一下刘秀。 以后要是他混开了,那就不说什么了。 以后他要是混不开了,也能通过跟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的香火情分混一个王侯。 但是看曹真的架势,丝毫没有将刘伯升和刘秀兄弟介绍给鱼禾认识的意思。 曹真觉得那两个破落户不值得鱼禾深交。 还怕刘伯升那个破落户带坏自己。 鱼禾没办法强求,只能随缘了。 曹真如今把生意全部交给了府上的管事,所以他送信或者会南郡,根本不需要跟着商队的时间走。 没有商队拖累,赶路的时间就快了。 七天后。 曹真就派人送给了鱼禾一封信,信上说,他已经跟新野阴氏说通了,新野阴氏答应了帮助鱼禾的四海镖行在南阳郡落脚。 条件就是西南的生意他们要插一脚。 阴氏没有抢曹氏的象牙等物,也没有抢其他几家的生意。 他们提出用他们手里的粮食和布匹换滇人手里的铜。 鱼禾如果答应的话,那么阴氏的人随后会随同南郡的人,一起押送着粮食、布匹等物过来。 鱼禾如果不同意,那么大家一拍两散。 曹真在信尾告诉鱼禾,阴氏有一座私人铸钱坊,对铜的需求量极大。 鱼禾倒是清楚,在新汉两朝,私自铸钱,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阴氏有一座私人铸钱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铜那个东西运送的多了才有赚头,运送的少了没得赚。 句町、滇国的道路十分崎岖,虽然有官道,但是依然难行,商队跑一趟的运输成本极高。 大量运输的话,才能节省运输成本。 少量运输的话,反而会赔钱。 不然的话,曹真等人都去做铜生意了,谁还会去做象牙等物的生意。 鱼禾提笔写了一封回信给曹真,将其中的顾虑告诉了曹真,让曹真传达给南阳郡的阴氏。阴氏只要铜,不在乎盈利的话,鱼禾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鱼禾将信送出去以后,就收拾东西回了县衙。 鱼丰顶着大炮轰了好几个月,终于有结果了。 庄乔怀上了。 庄乔怀上了以后,三番两次的到四海客栈请鱼禾回去,鱼禾实在没办法拒绝。 人家一个当娘的,有了身孕以后,在鱼禾面前姿态摆的极低。 甚至还放出话,说鱼禾如果不回去的话,她就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鱼禾能怎么办? 只能回去。 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庄乔把孩子打掉吧。 再怎么说,庄乔肚子里的那个也是他弟弟妹妹。 鱼禾让巴山带着东西回到了县衙,一进门就看到了庄乔笑容灿烂的站在那儿。 “乖儿子,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活不下去了。” 庄乔大大咧咧的喊着,姿态却摆的极低。 她明明可以仗着肚子里有货,给鱼禾甩脸色看,但是她没有。 她之前跟鱼禾父子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也在往她说的哪方面努力。 她之所以把姿态摆得这么低,就是想告诉鱼禾,她的儿女绝对不会跟鱼禾争什么,她希望鱼禾以后厉害了,照顾一下弟弟妹妹。 鱼禾也不怕她的儿女争什么。 如今虎营也好,四海镖行也罢,都被鱼禾握在手里,大小事务皆由鱼禾一眼决断。 城外住着的那些滇人,因为鱼禾照顾,如今过的也很滋润。 他们已经打心眼里认可了鱼禾这个少族长。 庄乔就算生下儿子,也办法动摇鱼禾在滇人心里的地位。 等庄乔的儿子有资格跟鱼禾争一争的时候,鱼禾的地位恐怕早就超过了现在数倍,根本不会再在乎那些滇人。 “少母言重了。” 鱼禾向庄乔一礼,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庄乔吩咐人从巴山手里拿过了东西,亲自领着鱼禾进门,一边走一边道:“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必须做。” 庄乔摸摸肚子,笑着道:“我不能给他一个能跟你一争长短的错觉,不然他会生出异心。” 庄乔很坦然,什么都说在明面上。 鱼禾有些好笑,鱼氏有没有皇位需要继承,也不是庄氏那种富可敌国的大家族。 庄乔说的有些严重了。 鱼禾猜测,她大概是在庄氏经历了勾心斗角太多了,总觉得她要是不本分的话,就会有人冲她下黑手。 鱼禾也懒得去管她这种已经有点扭曲的心理。 他跟着庄乔进了衙门,就看到了鱼丰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任方陪坐在下首。 鱼丰板着脸,身上有一种大老爷的气势。 见到了鱼禾,就没给什么好脸色,“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在外面待了大半个月不着家,家里是容不下你了?” 鱼禾刚一进门,鱼丰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 “见过阿耶,阿耶教训的是。” 鱼禾躬身一礼。 鱼丰哼哼了两声,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位置。 鱼禾走过去坐下。 庄乔坐到了鱼丰身旁。 鱼丰端坐在正中,板着脸道:“你现在比我这个当耶的架子还大,还需要你少母三番五次去请?” “不敢不敢……” 鱼禾没心思跟鱼丰斗嘴,也不想在任方面前驳了鱼丰的面子,所以姿态放的很低。 鱼丰训斥了鱼禾两句,见鱼禾认错态度良好,也就放过了他。 一家人加上任方在正堂里吃了一顿饭。 吃饱喝足以后,庄乔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任方捏着胡须缓缓开口,“鱼小子,有一桩事情还需要你决断。” 鱼禾狐疑的看着任方。 看任方和鱼丰两个人一脸肃穆的架势,任方要说是事情似乎不一般。 鱼禾不记得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说说看……” 任方面容肃穆的道:“前几日冯将军暗中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鱼禾微微挑眉,“冯将军?身在巴蜀的冯茂?” 任方郑重的点头。 鱼禾有些不解的道:“信中说了些什么?” 任方沉声道:“他想让我招降你和你阿耶,他说只要你和你阿耶归降,以往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给你阿耶一个郡校尉的职位。” 鱼禾还以为冯茂会说什么,搞了半天居然是招降。 鱼禾仔细想了想,新朝貌似没有什么招降的先例。 以新帝王莽的秉性,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莽要是那种喜欢妥协的性子,会跟西南百夷杠十几年,会孤注一掷的派遣四十多万大军去剿灭绿林军? 王莽派遣的四十多万大军,可不是曹操那种随口吹嘘的数字。 那是实打实的四十多万大军。 号称自汉以来兵力最多的一战,几乎是将新朝能打的兵马都搬到了战场上。 战后绿林军光是搬战利品就搬了几个月。 王莽一战将新朝的底蕴耗的干干净净,不然新朝说不定还能多挺几年。 王匡、刘伯升等人一战吃饱,为随后建立更始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然的话,鱼禾也不可能在闲暇的时候,戏称王莽是新朝最大的运输大队长。 王莽就是这种鱼死网破的性子,他在新朝大乱迭起的时候尚且不知道妥协,又怎么可能再新朝还算强势的时候招降他们父子。 所以冯茂招降他们父子,八成是他自己的想法。 没通过王莽的招降,那就不是招降。 那是别有用心。 “他是不是提出了什么条件?” 鱼禾看透了冯茂的心思,开门见山的问。</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6章 任方的小算盘(今晚一更,明天补) “冯将军知道你在和句町王、庄氏做买卖,他希望你能将他的人安插在商队之中,送到故且兰县。” 任方一脸郑重的道。 鱼禾不动声色看向了鱼丰,“阿耶动心了?” 鱼丰明显是动心了,不然也不会叫他回来。 鱼丰迟疑了一下,道:“我们终究是汉人……” 简单的一句话,表明了鱼丰的立场。 鱼禾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任方脸上闪过一道喜色,“你同意了?” 鱼禾冷冷的看向任方,任方脸上的喜色一僵,心头微微一颤。 “任方,我自认我们父子进了平夷以后,对你也算礼待有加。你为何要害我们父子?” 鱼禾声音冰冷的质问。 任方咬了咬牙,道:“鱼小子何出此言?” 鱼丰觉得鱼禾的话有些过分,忍不住道:“禾儿,不得对任县宰无礼。” 鱼禾没有搭理鱼丰,只是盯着任方,“何出此言?我阿耶看不到其中的门道,难道你也看不到?从新帝登基到今日,还从没有听说他招降过任何人。 我们父子现在虽然有点家底,但在新帝眼里,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新帝会招降一个蝼蚁?” 任方脸色瞬间一变。 鱼丰脸色也是一变,目光落在任方身上,有些错愕。 鱼丰是个纯粹的武夫,虽然在官场上厮混过,但一直遵守的是军营里的那一套规矩和潜规则。 地方上,甚至中枢的那些道道,他不是很懂。 甚至对新帝王莽的秉性也不是很了解。 任方在拿到了冯茂的书信以后,就找他商量,任方说的很动听,他听的也很动容,所以就答应了跟任方一起劝说鱼禾帮助冯茂做事。 可如今听鱼禾的语气,里面似乎有其他门道。 而去还关系到他们父子的性命。 任方干咳了一声,强装镇定的道:“鱼小子,此一时彼一时,朝廷大军久攻句町和滇国不下,自然会行一些非常之法。” 鱼禾面色不变,冷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不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也不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新朝还没有陷入大乱,王莽还是那个雄心勃勃的帝王,他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新朝陷入大乱以后,王莽自知手里的人手不够用,开始招揽天下英才的时候,也只是向原涉等一众名声赫赫的人低了低头,承认了他们有点能耐,将他们召到了衙门里供职。 但也仅仅是一众名声赫赫的人。 这其中并不包括反贼。 王莽对反贼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那就是杀干净,剿干净,不留后患。 “新帝绝对不会招降,更不会招降如同蝼蚁的我们。冯茂从头到尾都是在空说大话,目的就是为了利用我们父子。而你任方,就是冯茂的帮凶。” 鱼禾不等任方开口,就斩钉截铁的说出此话。 任方脸色彻底变了,他急忙道:“冯将军乃是陛下封的将军,在益州,他的话就代表着陛下。他怎么可能空说大话?” 鱼禾冷哼一声,“冯茂也曾当着王莽的面亲口许诺,一载之内,必克句町和滇国。可事到如今,都过去了两载,非但没有看到他强攻句町和滇国,反而看到他在巴蜀之地横征暴敛。 他连王莽都敢骗,为何不敢骗我们?” “烟瘴之毒……” “烟瘴之毒固然可怕,但并不是没有可解之法。西南百族能在布满烟瘴之地的西南存活至今,必然知晓解毒之法。 只要冯茂细细追寻,肯定能寻到。 可冯茂并没有这么做。” “……” 鱼禾言辞犀利,将任方辩的哑口无言。 鱼禾盯着任方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想帮着冯茂拿下句町,收复平夷,以后堂堂正正的做一个汉官。 但你有没有想过,冯茂拿下了句町,收复了平夷以后,我们父子该何去何从? 你没有想过,或者你想过了不愿意说。 在你眼里,我们父子仍旧是个反贼,我们父子的死活你根本不在乎。 甚至冯茂杀我们父子的时候,你还会帮忙递刀。” 任方脸色一点点变白,随后一脸惨白。 鱼丰的脸色在变黑,眼中充满了利芒。 “任方,我们父子待你不薄,对你也算尊敬有加。你求到我们父子头上的事情,我们父子很少拒绝。你为何要害我们父子?” 鱼禾将任方的心思点破以后,鱼丰彻底怒了。 之前任方在拿到了冯茂的信以后,立马找到了他,告诉他冯茂愿意招降他们父子,愿意给他一个校尉的职位。 等到冯茂拿下了句町他说不定还会因此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就能衣锦还乡。 校尉职位也好,更上一层楼也罢。 鱼丰都不在乎。 鱼丰在乎的是衣锦还乡。 从他到巴蜀至今已经过去了三载。 三载没有回乡,他很想妻儿、父母。 特别是如今庄乔怀上了,他就更想妻儿、父母。 他想带着庄乔回去,拜见自己的父母,也想求得妻儿的原谅。 所以他才会轻信任方的话。 可如今从鱼禾口中得知任方的话不会实现以后,他怒了,他动了杀心,他觉得任方把他当猴耍。 任方咬牙道:“我没有害你们父子,冯将军再三保证说会给你们父子一条生路。” 鱼禾不屑的道;“王莽都不会给我们父子生路,冯茂算什么东西?有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说,可你既然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不怕告诉你了。 平夷,没有被收复的可能。 至少近二三十年,它都会被句町人握在手里。 你就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等着在平夷老死吧。” 鱼禾这话,是在诛心。 任方听了以后,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他也顾不得跟鱼禾父子解释什么,惊呼,“不可能!” “不可能?” 鱼禾讥笑,“别说是冯茂一个杂号将军了,就算是朝廷封的四大将军到了,依然改变不了眼前的局势。他们只会像冯茂一样,在巴蜀之地搜刮民脂民膏。” “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多活几年就知道了。看在往日的香火情分上,我也不为难你。以后你就在后堂带着,再也别出来了。 你就待在后堂好好看看,看看西南的一切是不是如同我说的那般。” “巴山?” 鱼禾呼喝了一声。 巴山扛着刀出现在了正堂,鱼禾指着瞪着眼睛像是丢了魂的任方,吩咐道:“带任县宰去后堂,以后你就守在后堂门口,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出来。”’ 巴山没有含糊,应了一声后,提着任方就离开了正堂。 鱼丰在任方被巴山带走后,依然怒气难消,“你为何不宰了他?” 被人骗了不可怕,被相信的人骗了才可怕。 不仅可怕,还让人难以接受。 鱼丰现在只想宰了任方,以解心头之恨。 一直没说话的庄乔,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是并不解恨。唯有让一个人的希望变成绝望,那才解恨。” 庄乔冷眼旁观,大致察觉出了鱼禾的意图,所以小声的给鱼丰解释了一句。 鱼丰盯着鱼禾质问,“真想你说的那样,以后二三十年,平夷都会被句町人掌控?” 鱼禾点着头道:“只多不少。” 鱼丰有些烦躁的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平夷如果一直被句町人掌控着,那他们父子很有可能就会一直待在平夷。 二三十年的时间,一代人都过去了。 到时候他们父子再回乡,谁还会认识他们,谁还会记得他们? 鱼禾坦言,“原本我打算去一趟南阳郡,见一见某些人,为我们父子以后铺平道路。不过南郡的豪族似乎不愿意配合,所以去南阳郡的路走不通。 那留给我们父子的,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鱼丰盯着鱼禾,“什么路?” 鱼禾道:“南下!” 鱼丰一愣,皱起了眉头,“南下?南边可是句町人和滇人的地方,根本没有我们父子容身之地。我们父子手里的那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鱼禾缓缓摇头,“我们父子手里的人是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但是我们父子也是不可或缺的。句町暂且不提,滇国现在的情形,很适合我们父子过去。 滇国现在是滇王和庄氏两家独大。 两家互相制衡,僵持不下。 他们需要第三方势力进入,破坏这个平衡。” 鱼丰愣愣的盯着鱼禾,没料到鱼禾居然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庄乔惊愕的开口,“你要帮着庄氏击败滇王?” 鱼禾跟庄氏亲近,名义上也算是庄氏的人,再加上有庄乔在,鱼禾去了滇地,应该是帮庄氏。 但鱼禾的回答却让庄乔大吃一惊。 “我为何不能帮助滇王扳倒庄氏呢?在滇地,滇王的势力可比庄氏强多了。帮滇王的话,成事的几率更大。” 庄乔失声道:“可你明面上是庄氏的人。” 鱼禾淡然一笑,“那要是滇王主动邀请我进滇国呢?” “断无可能!” 庄乔果断喊道。 鱼禾笑了,“那就拭目以待。”</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7章 谋蜀 鱼禾的话庄乔不信,鱼丰也不信。 但鱼禾并没有多做解释。 鱼禾等到巴山安置好了任方以后,让巴山带着他的东西回到了自己最早的住处。 半个多月没住,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鱼禾不得不点上熏炉,去了去味道。 一直到了夜半,松木的香味掩盖了房间里的霉味以后,鱼禾才合衣躺在床塌上。 鱼禾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躺在床塌上思量以后的路。 依照他最初的计划,是准备以平夷为根据地,往北方发展。 在绿林山的草莽们起义以后,他顺势而起,借着王匡和王凤的东风,迅速的发展壮大。 为此他特地找到了曹真,想让曹真帮他引荐刘氏兄弟,为以后铺路。 绿林山的王匡和王凤二人没什么容人之量,鱼禾想要中途插进去,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山头。 刘氏兄弟是绿林军中少有的能征善战之人,拉着他们兄弟两个一起立山头的话,有机会跟王匡、王凤二人分庭抗争。 到时候共立更始朝的话,也能共分天下。 共分天下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占据一地,光明正大的为随后的大逐鹿积攒力量。 即便是最后的大逐鹿败了,也能借助往日的香火情分,从刘秀手里分一杯羹。 此计此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无论成败,他们父子都会跻身王侯。 但曹真不愿意引荐,冯茂那边也隐隐流露出了威逼的姿态,鱼禾就不得不另谋出路。 比如南下。 鱼禾很早之前就考虑过南下。 但最后被他给否决了,因为西南的局势远比北方要混乱,西南的历史也比北方更加朦胧。 史书上对西南各大势力的记载,仅有寥寥几笔,远没有北方那么详细。 鱼禾会失去一部分先知先觉的优势。 此外,南边有句町王、滇王、庄氏三大势力,每一个势力背后都有数十万族众。 鱼禾父子手里的那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 鱼禾父子南下,就必须在夹缝中求生存,会十分困难。 但事到如今,即便是困难,鱼禾也得试一试。 不过在试之前,鱼禾必须先敲打敲打巴蜀的冯茂,让冯茂放弃对平夷的觊觎。 平夷是他们父子的基本盘,也是他们父子长期敛财的地方,不容有失。 冯茂给任方送信,看似是让任方帮助他说服他们父子归顺朝廷,帮朝廷征讨句町。 实则是冯茂惦记上了西南和北方互贸的利益,想从中分一杯羹。 在任方眼里,冯茂是在寻找机会、创造机会,谋取句町。 可在鱼禾眼里,冯茂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从平夷借道谋取句町。 冯茂如果有心从平夷借道谋取句町的话,他早就做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如今他已经将巴蜀的百姓折腾的天怒人怨了,他不敢召集远在前线的巴蜀青壮回乡,也不敢率领精锐离开巴蜀。 一旦他率领着精锐离开巴蜀,巴蜀的百姓和豪族一定会反。 到时候整个益州都会乱。 冯茂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所以他现在只能坐镇巴蜀,一动不动。 他既然不能动,那他找上鱼禾父子的目的就不难猜了。 他肯定是知道了鱼禾父子在平夷做西南和北方互贸,赚的盆满钵满,所以想趁机赚一笔。 招降之类的说错,只不过是冯茂放出的烟雾弹。 可惜任方那个傻子还真的信了。 如今任方被鱼禾关押,冯茂假意招降不成,必然会威胁。 鱼禾必须赶在冯茂动手之前,率先出手,给冯茂一个教训。 鱼禾思量了一夜,大致思量出了一个计划。 翌日清晨。 一夜未睡的鱼禾,吩咐巴山召来了刘川、农寨主、张武、相魁。 四个人到了鱼禾房里,一起躬身施礼。 “参见主公……” 鱼禾着一身蓝色襦衣,独坐在上首,摆手道:“不必多礼,自己找地方坐。” 鱼禾让他们随意找地方坐,但他们却不敢。 他们依照自己追随鱼禾父子时日的长短,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四人坐定以后,鱼禾目光落在了农寨主身上,“农寨主,听说近些日子,我送过去的俘虏,已经逐渐接替了你们寨子里的人,成为了挖矿的主力,不仅如此,你们寨子里的人还四面出击,从山林里抓了不少野人,塞进了矿坑,替你们挖矿?” 农寨主不知道鱼禾这话是不是在问责,他诚惶诚恐的道:“农家寨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主公多挖金子。” 鱼禾点着头道:“你们挖出的金银日益增多,我看到了你们农家寨的诚意。” 农寨主听到鱼禾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为主公做事,自然得尽心竭力。”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语出惊人,“我这个人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们农家寨此前有过,我罚你们去挖矿。如今有功,理当奖赏。 从即日起,我便让你充任平夷县县令。” 此话一出,相魁、刘川、张武三人愕然的看向鱼禾,农寨主难以置信的瞪起眼,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农家寨所求,不过是为了融入平夷。 农寨主从没想过,农家寨的人有朝一日能在平夷县当家作主。 “主公,农寨主充任平夷县令,那任先生呢?” 张武忍不住发问。 鱼禾不咸不淡的道:“任方年纪大了,该歇息歇息了。” 鱼禾的话,显然难以取信四人。 刘川捏着胡须,试探的道:“任先生是不是得罪主公了?” 鱼禾哼了一声,幽幽的道:“他不是得罪我了,他是想让我们所有人去死。” 刘川四人皆是一惊。 鱼禾大致将任方的事情向刘川四人讲了一遍。 刘川四人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忍不住感叹。 “如此说来,任方确实不适合继续坐在县令的位置上了。” “早知道这厮有二心的话,当初进入平夷的时候,我们就该先宰了他。” “……” 鱼禾抬手,制止了他们继续斥责任方,“诸位对农寨主出任平夷县令,可有异议?” 刘川、相魁、张武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摇头。 农寨主在得知了任方的所作所为以后,心里的惊愕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的激动,他起身向鱼禾一礼,“主公厚爱,老朽感激莫名。老朽怕自己做不好平夷县县令,还请主公指派县尉、主簿等人。” 农寨主清楚,鱼禾不是那种习惯拐弯抹角的人,所以在得知了鱼禾是真心诚意的让他出任平夷县令以后,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深知,由他出任平夷县令的话,能给夜郎人带来多少好处,能为夜郎汉化做出多大贡献。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为了让鱼禾放心,他主动提出让鱼禾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鱼禾思量了一二,“就由张武出任平夷县县尉,兼管四海镖行。” 鱼禾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所以只能在矮子里面拔将军。 张武对他们父子还算忠心,又懂武艺、知谋略,有他守着四海镖行和农寨主,鱼禾放心。 张武没有拒绝,果断应下了此事。 鱼禾继续道:“冯茂既然起了贪心,那就不会戛然而止。他招揽不成,很有可能会威胁,甚至直接派出兵马到平夷肆虐。 为了制止冯茂的贪心,我决定往巴蜀一行。” 刘川四人脸色皆是一变。 刘川若口而出,“主公,巴蜀之地如今就是个虎狼窝,你去巴蜀,就等于羊入虎口。” 张武点着头道:“刘川说的在理。冯茂敢派人过来的话,我们直接打回去就是了。犯不着亲自去巴蜀。” 相魁、农寨主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赞同刘川和张武的说法。 鱼禾摇头,“巴蜀之地,我必须去。我必须去看一看,看看巴蜀之地乱成了什么样子。唯有亲眼目睹的巴蜀的乱象,我才能顺势设谋,为我们争取需要意想不到的好处。” “主公……” 张武四人有些急。 鱼禾打断了他们的话,“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此事不需要告诉我阿耶,也不许对外传出任何风声。相魁,你去虎营正营,点齐三百人马,带上兵甲,再点四百马匹,跟我同行。 张武,你从四海镖行内抽调一百老手,随我同行。” 张武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许久以后,张武一脸为难的道:“主公,此事真的太过冒险。你需要什么消息,交给我们去打探,不需要亲自去。” 相魁重重的点头。 鱼禾再次摇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打听到的消息,未必是我想要的。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此去不是跟冯茂对垒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手底下的兄弟,更不会显露踪迹。” 张武四人见鱼禾非要去巴蜀之地,心头齐齐叹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再劝说鱼禾,齐齐应下了鱼禾的吩咐。 辞别了鱼禾,一出门,刘川就忧心忡忡的问,“此事真的要瞒着鱼公和庄夫人?”</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8章 阴识 相魁、张武等人同样一脸忧愁。 农寨主犹豫再三,叹息道:“还是……还是算了吧。他现在是我们的主公,他的话我们必须遵从。最重要的是,他很厌恶别人擅作主张。” “可是不告诉鱼公,等鱼公发现以后,我们也难逃责罚。” “鱼公纵然责罚我们,也不会太狠。主公要是责罚我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 四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齐齐叹了一口气,他们决定一起瞒着鱼丰。 四个人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当天傍晚就集齐了鱼禾要的四百人手。 鱼禾带着他们,换上了一身难民的衣服,让他们住进了难民的营地,学习难民的生活方式。 鱼禾不可能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入巴蜀。 所以扮作难民,是最好的选择。 巴蜀之地最不缺的就是难民,所以鱼禾带着一群难民在巴蜀之地乱窜,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鱼禾将人塞进了难民营以后,就不再管他们。 虽然鱼禾决定了去巴蜀之地,但他并不急着离开。 他在离开之前,必须先处理好两件事。 第一就是兵甲的藏匿问题。 第二就是冀州程氏的问题。 藏匿兵甲的事情,鱼禾交给了彭三和刘川。 冀州程氏的问题,就需要时间等。 鱼禾一等就是七日。 七日后。 曹真带着南郡的豪族,以及南阳郡的豪强阴氏的人,押解着大批货物出现在了平夷。 一到平夷,曹真等人照例吩咐人将东西送到了平夷的库房。 库房的管事会依照货物的价钱,为货物定价入库。 货物入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互相也熟悉了,曹真和鱼禾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 曹真等一众主事之人,到了平夷以后就住进了四海客栈。 鱼禾在入夜以后才出现在客栈。 一进门,曹真等人就迎上前。 鱼禾稍微打量了一番,发现曹真等人当中多了一个人。 一个行走坐卧间皆遵循着某种规矩的青年人。 青年人跟随着曹真等人向鱼禾施礼的时候,一板一眼的。 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像是用尺子量过。 鱼禾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 曹真也第一时间向鱼禾介绍了他的身份。 “鱼兄弟,我为你引荐一二。” 曹真拉着鱼禾,向鱼禾介绍,“这位便是新野阴氏的嫡长子阴识。阴识过来见见鱼兄弟。” 鱼禾看着阴识俊朗的面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史书上对阴识的记载。 阴识,南阳郡新野人,最初跟着刘氏兄弟反莽的人,更始朝建立以后,被封为阴德侯,东汉初立被封为阴乡侯,后定封为原鹿侯。 东汉光烈皇后阴丽华同父异母的兄长。 他对东汉的建立,出力不小。 但是因为外戚的身份,没有被列入云台二十八将之中。 他算是鱼禾见到的第二位历史名人,第一位政治上的历史名人。 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个为了家族产业奔波的商人。 “新野阴识阴次伯见过鱼兄弟。” 阴识略微拱手,不卑不亢,以他的家世,也不需要在鱼禾面前卑躬屈膝,至少现在的鱼禾还不值得他卑躬屈膝,他除了报出姓名之外,还报出了字。 “咸阳鱼禾,有礼。” 鱼禾稍稍拱手还礼,并没有因为他是名人而表现的太过热切。 简单的认识过以后,鱼禾邀请众人入席,吩咐了四海客栈的厨娘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众人闲聊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后,鱼禾看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阴识,“听说阴氏要做铜的生意?” 此事在众人中并不是秘密。 所以不需要藏着掖着。 众人皆知这是一个有可能赔本的买卖,所以听到了鱼禾询问,齐齐看向了阴识。 阴识没有含糊,点头应了一句,“是,还要仰仗鱼兄弟帮衬。” 鱼禾淡然一笑,“谈不上帮衬,各取所需罢了。” 曹真赞同的道:“鱼兄弟一句话道尽了做生意的精髓,做生意可不就是各取所需吗?鱼兄弟帮阴氏购铜,阴氏帮鱼兄弟的买卖在南阳郡落脚,互相帮衬,谁也不欠谁。 阴贤侄,鱼兄弟是一个大气的人,也是一个不拘泥于小节的人。 你在鱼兄弟面前,不要那么客气。” 曹真在吹捧鱼禾的同时,也提点了一下阴识。 看得出他跟阴氏的交情不错。 阴识笑了笑,“礼不可废。” “你啊!” 曹真有些埋怨的指了指阴识,“不上道……” 鱼禾笑着道:“初次打交道,阴兄弟遵循着俗礼不碍事。等以后交往的时间长了,阴兄弟了解了我的秉性,他就会放下俗礼。” “阴兄弟?” “鱼兄弟赐教。” “……” 鱼禾沉吟着道:“滇地不缺铜,一些部族甚至用铜浇灌出一棵巨大的铜树,可见铜在滇地并不值钱。阴兄弟购铜,倒也不难。 只是从滇地到此,路途遥远,有多崎岖山路。 往返一趟,耗资巨大。 所以铜运少了,有赔无赚。 运的多了,才有赚头。 句町王的人和庄氏的人如今忙着运珍贵的皮毛、药材、象牙、宝石等物,可抽调不出多少人手运铜。 句町王和庄氏又不允许我们组成大商队在西南行走。 所以你的买卖注定要赔。 即使如此,你还要做?” 鱼禾随后要借着阴氏的力量在南阳郡落脚,所以鱼禾不得不跟阴识讲清其中的利害关系,避免阴氏赔了钱,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阴识听完鱼禾的话,还没有搭话,曹真倒是先感慨道:“生意做到鱼兄弟这个份上,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有鱼兄弟这样的盟友,我们三生有幸啊。” 说到此处,曹真看向阴识,“阴贤侄,鱼兄弟说的句句在理。谁都知道铜那个东西,拿回去以后,可以直接当钱使。 可运送一趟,成本极大,根本没赚头。 一马车的铜,扣去成本,一文不赚。 十车以上,才有赚头。 可如果运一马车的象牙,反手就能赚千贯。 十马车的象牙,那就是千金。 西南值钱的东西多了,你为何要跟铜较劲。” 阴识认真的听完曹真一席话,对曹真和鱼禾拱手,“曹伯父和鱼兄弟的好意,阴某知晓。西南货物虽多,但大多已经被诸位伯父叔父瓜分一空。我阴氏不能从诸位手里抢东西,那就只能惦记惦记诸位看不上的铜。” 曹真等人略微愣了一下,点着头,没有再多言。 阴识说的在理,西南货物虽多,但大多都已经被他们瓜分,剩下的都是一些边角料。 阴氏那么大的豪族,不可能吃他们的边角料。 他们也不可能大方的将自己的生意分出来一些给阴氏。 阴氏不愿意跟他们起争执,将目光放在铜上面,倒也正常。 “阴贤侄,那你可得多仰仗仰仗鱼兄弟了。鱼兄弟跟句町王和滇地庄氏的交情深厚,他要是愿意多帮衬帮衬你,说不定能多运回一些铜,让你小赚一笔。” 曹真沉默了许久后,再次出声提点阴识。 阴识拱手,“理当如此。” 阴识谢过了曹真好意以后,向鱼禾拱手,“阴某曾听闻鱼公前些日子大婚,阴特地备了一份薄礼,还望鱼兄弟别嫌弃。” 鱼禾失笑,“我阿耶成婚,我收的哪门子礼。你回头差人送给我阿耶去。当耶的成婚,哪有儿子收礼的道理。” 鱼禾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阴识也跟着笑了。 他开始相信曹真的话,鱼禾确实是一个不拘泥于俗礼的人。 笑过之后,鱼禾直言道:“阴兄弟既然执意要做铜的生意,那我也不拦着。回头我就差人跑一趟句町和滇池,问他们购置铜料。 至于人家能送来多少,那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阴识正色道:“有鱼兄弟这句话就够了。”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多言,众人闷头吃起了菜,喝起了酒。 席间再也没谈生意。 倒是谈了不少风花雪月的问题。 阴识一边陪着众人饮酒作乐,一边暗暗观察着鱼禾。 鱼禾父子的发迹史,他略有耳闻。 对于鱼禾父子从草寇转变成沟通南北的大豪商,他充满了好奇。 不仅他好奇,很多知道他们父子发迹史的人,都对他们父子产生了好奇。 他们都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对父子,可以在兵马横行的西南,打造出一片贸易黄金地。 他们也想知道,鱼禾父子究竟是用怎样的手段,周旋于句町王、庄氏以及平蛮将军冯茂三方势力之间。 经过观察,阴识发现,鱼禾看着似乎很寻常。 并没有豪门大户子嗣身上的贵气,也没有多少草莽独有的豪气。 他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 就是比寻常的同龄人成熟了一些。 能在一众年龄比他大了一轮、或者两轮的人中间周旋。 能在谈笑间,让人忘记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曹真以请众人去秦楼楚馆继续喝为由,将众人请出了四海客栈。 但他自己却留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跟鱼禾说。 众人也猜倒了这一点,所以识趣的离开了。</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9章 铜的秘密 鱼禾在阴识离开之前,不着痕迹的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下了三个数字,拍了拍阴识的肩头,示意阴识看看。 阴识对鱼禾如此无礼的举动有些不满,略微皱了皱眉头,低头瞧了一下桌上的字以后,遍体生寒,瞬间瞪大了眼。 阴识快速遮住了桌上那三个数字,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 鱼禾却没打理他,而是拉着曹真笑呵呵的在攀谈。 似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在桌上写过字一般。 阴识咬了咬牙,悄无声息的擦去了桌上的三个数字,对鱼禾郑重的一礼,离开了四海客栈。 出了客栈的门,阴识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背上已经湿了一片。 他终于知道鱼禾父子为何能以草莽之身,周旋在句町王、庄氏、平蛮将军冯茂三大势力之间了。 聪明的头脑、敏锐的判断力、以及渊博的知识,还有对周遭一切的掌控。 阴识觉得他像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也不对,准确的说是三个人。 刘伯升、刘秀那两个破落户,还有他的妹妹。 刘伯升那个破落户,对周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即使不出门,他也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谁要做什么。 刘秀那个破落户,有聪明的头脑、敏锐的判断力和沉稳的性格,他跟刘伯升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话,但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而她的妹妹,拥有着远超他们所有兄弟的知识,一些他们兄弟不知道的事情,他的妹妹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来。 他虽然自命不凡,但是对这三个人却十分佩服。 虽然刘秀和刘伯升只是破落户,他也曾经放出过看不起这两个破落户的话。 但每逢大事,他总会下意识的听一听他们两个人的说辞。 如今,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他所佩服的三个人的优点。 他心里十分震惊。 他婉拒了刘谋等人邀请他一起去秦楼楚馆找乐子,快速的找到了他的仆人,当街用衣襟写了一封长信,派人连夜送回了南阳郡。 鱼禾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必须找人问策。 阴识的反应,鱼禾并不知情。 鱼禾只是将自己猜测到的东西,隐晦的告诉了阴识,让阴识别把所有人当傻子骗而已。 四海客栈内。 曹真跟着鱼禾到了鱼禾此前住的小院,一进门曹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刚才给阴识那小子写了什么,我看那小子当场就吓傻了。” 曹真跟鱼禾越熟,在鱼禾面前就越没有什么顾忌,如今他已经将鱼禾引为他生意上最好的合作伙伴,所以在鱼禾面前有什么说什么。 鱼禾没有回答,反而笑问道:“你觉得呢?” 曹真没好气的道:“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鱼禾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知道,那才奇怪呢。” 曹真略微一愣,有些惊讶的道:“你猜出阴氏为何执意购铜了?” 鱼禾盯着曹真,幽幽的道:“这有什么好猜的。你明明知道,为何不告诉我?你不够朋友!” 鱼禾不信曹真不知道阴氏购铜的秘密。 曹真那么维护阴识,明显跟阴氏交情莫逆。 阴氏在生意场上的事情,很难瞒过他。 曹真尴尬的一笑,“阴陆那个老儿,三番五次的叮嘱我,不要说出去。我跟阴陆相交多年,总不好驳了阴陆的面子。” 鱼禾撇撇嘴,“能理解,毕竟你儿子还惦记着人家姑娘呢。你当然得听人家的。” “嘿嘿……” 曹真干巴巴一笑,有些好奇的追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鱼禾瞥了曹真一眼,“我曾听人说,商人重利轻别离。阴氏既然在做生意,那么肯定注重利益。你我都清楚,从滇地运铜有赔无赚,而阴氏偏偏就要铜。 我三番五次提醒,他们也不改初衷。 那么就说明阴氏一定会从中赚到钱。 在铜料上有赔无赚,那么就只能在铜做出来的东西上赚钱。 你曾经说过,阴氏有一座私家铸钱作坊,阴氏求铜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家的铸钱作坊所用。 那么阴氏要牟利,就只能在铜钱上做手脚。” 曹真睁大眼,一脸敬佩的赞叹道:“鱼兄弟厉害啊。从这些旁支末节就能猜倒事情的真相。” 鱼禾瞪了曹真一眼,“你就别吹捧我了,只要用点心,都能猜出来。” “可其他人就没猜出来。” “人家那是没心思猜,也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花心思。毕竟人家运一批珍兽皮毛赚的钱,远比在铜上赚的多多了,所以人家一听阴氏要铜,就懒得在此事上费心神。 你要是不知道内情,听说有人要铜,你会费心去猜人家的目的?” 曹真愣了一下,沉吟着道:“还真不会……即便是闲暇的时候猜一猜,也不会上心……” 不等曹真把话说完,鱼禾笑着补充了一句,“即便是猜倒了,也会假装不知。因为里面的道道说出来了,容易得罪人。” 曹真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鱼禾继续道:“目前滇铜没办法大批量运到平夷,每运一次,大致要贴进去一成左右的钱。重新锻造的话,还会出现一成到两成的火耗。 阴氏想赚钱,铸钱的时候,铜的用量就得压到六成。 心黑一点,可以压到三成。 如果压到三成,那么他们从铜上面赚到的钱,不比你们少。” 民间铸钱或者官方铸钱,几乎都不会用十成十的铜。 官方铸钱,几乎都控制在八成,偶尔会用七成。 民间铸钱,大部分都在六七成之间。 当然了,官方也会铸造出含铜量在三成左右的。 比如南唐曾经铸造过的沙钱。 含铜量极低,放在水上,能飘起来。 这种钱十分伤民,还容易影响当地的货币体系。 谁铸出这种钱,谁就容易被人骂臭。 阴氏大概有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势,所以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 所以鱼禾点破此事,阴识才会下的遍体生寒。 曹真一脸惊愕,“没想到鱼兄弟居然还了解铸钱的门道?!” 鱼禾翻了个白眼,“我不仅了解,还能做的比任何人好,两三年内还不会被人看出破绽。只是这种事情太过伤天害理,有损阴德,不做也罢。 我又不缺钱,也不缺赚钱的点子。 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去赚钱。” “鱼兄弟还会铸钱?!还能瞒过别人两三年?” “我还会飞呢,你信不信?” 曹真坚定的道:“信!怎么可能不信。我曹氏宗支就有一个不孝子,非说人能飞,并且为了飞起来,耗费了不少财力和物力,然后做出了一个大风筝,在长安城外的山上飞跃而下。 在空中走了足足十几步以后,掉了下来,如今摔断了腿,在府上养着。” 鱼禾听到这话,瞬间来了兴趣,他惊喜的道:“那个不怕死的英雄居然是你们曹氏的人?” 好家伙,中国飞天第一人。 准确的说是史上飞天第一人。 鱼禾对他的兴趣,可比阴识大多了。 曹真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鱼禾急忙道:“我能不能见见?” 曹真瞥了鱼禾一眼,一脸埋怨,“他腿都断了,你觉得他能到平夷来?” 鱼禾赶忙道:“腿断了没关系,我有一种双轮车,能让他随意出行。” 曹真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他在宗支的身份不低,不可能随意离开长安。” 鱼禾有些失望,“那太遗憾了。” 曹真赶忙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说一说阴氏的事情吧。其实阴陆那个老儿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并不是存心想害民。 绣衣执法在南阳郡肆虐,偏偏南阳郡大尹是个软柿子,对此不管不问。 绣衣执法不仅在南阳郡大肆勒索钱财,还肆意的增添税赋。 阴氏乃是南阳郡大户,田产无数,需要缴纳的税赋也就无数。 阴氏虽然家底丰厚,但也经不起绣衣执法折腾,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鱼禾没好气的道:“绣衣执法又不是傻子,他铸造出的钱一拿出去,立马就会被人拆穿。即便是他当面蒙混过关,回头人家发现了,还是会上门问罪。 他那是在用下策啊,分明是在找死。” 曹真苦笑道:“此事阴陆老儿倒是有对策。他会在缴纳税赋前,买通绣衣执法,将钱混进南阳郡的税赋当中。”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些,“所以南阳郡郡城的绣衣执法,跟新野县的绣衣执法不是一条心?或者说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用烂钱换走其他县上缴的好钱,再赚一笔?” 鱼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新朝还真是烂的不能再烂了。 也不知道王莽哪来的勇气在这种局面下,依然施展着他的抱负、努力的建设着心目中的圣贤治下的世界。 曹真哭笑不得的道:“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鱼禾哼哼了两声,“我也懒得猜,反正他们是想糊弄朝廷,还是糊弄百姓,我都不管。只要他们别把麻烦引到我头上就行。 你将我留下,是不是想说冀州程氏的事情?”</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0章 程氏的大手笔 曹真点着头,“我已经将程隆家眷的消息送回了程氏,程氏家主希望你能搭救程隆的儿女。为表诚意,程氏家主愿意送两千斤铁料给你作为定金,事成以后程氏还会再送你三千斤铁料。” 果然…… 鱼禾心里嘀咕了一下,他早就猜倒了程氏的人在打听到了程隆家眷的消息以后,会请他出手相救。 如今果然找上了门,付出的代价还不小。 五千斤铁料,算得上是大手笔。 一般的豪族,一次性可拿不出这么多铁料。 曹真等人背后的豪族想要调用如此庞大的铁料的话,也得数月之功。 鱼禾眯了眯眼,笑问道:“程氏的手笔不小,程隆的儿女对程氏而言有那么重要?” 豪族讲利益,重得失。 程隆的儿女已经落在了滇王手里,依照一般豪族的做法,会果断放弃他们。 但程氏居然肯花这么大代价救人,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曹真略微迟疑了一下,苦笑着道:“此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你既然问到了,那我就告诉你。程氏家主膝下的子嗣众多,但大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有所作为的只有其嫡长子和程隆。 其嫡长子此前在长安充任郎官,陛下继位的时候,他被人鼓动,为汉室奔走,被陛下腰斩于市。 程隆也遭到了牵连,被贬到益州郡充任大尹。 程隆被滇王所斩后,程氏在官面上的人有些青黄不接。 程隆的儿子年龄不大,但敏而好学,是难得的读书的种子。 程氏家主想将他救回去,用心培养,以后出仕为官。 程隆的女儿其实就是一个添头,你要是救不过来,只救程隆的儿子的话,程氏依然会给你五千斤铁料。” 曹真一席话说完,鱼禾深感豪族的残酷。 为了传承、为了发展、为了壮大,他们几乎能舍弃所有他们能舍弃的人。 即便那些人是他们的血亲。 程隆毫不掩饰的告诉鱼禾,程隆的女儿就是个添头,可救可不救。 曹真明显是得到过程氏的授意,不然他不可能当着鱼禾的面,说出这话。 而程隆的夫人、程隆的妾室,甚至程隆那些没有禀报给族中的私生子女,似乎连添头都不如。 鱼禾没心思跟曹真一起议论程氏做事的残酷,因为曹真也是豪族中的一员,遇到了相似的问题,曹真估计会做出跟程氏一样的决断。 鱼禾当着曹真的面评判程氏残酷的话,跟打曹真的脸没区别。 鱼禾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让程氏的人将两千斤铁料送到平夷,我会派人去平夷救人。人救出来了以后,程氏将剩余的三千斤铁料给我,我才会交人。” 曹真愣了一下,乐呵呵的笑道:“我以为你会说程氏做法很残酷,没想到你什么都没说,反而坦然接受了此事。 我肚子里还准备了一大堆解释此事的话,如今看来都用不上了。 你提出的条件我会如实转达给程氏,相信程氏不会拒绝。 你和程氏之间的事情,就像是做生意,肯定得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 鱼禾淡然一笑,又补充了一句,“人没救回来,两千斤铁料也不退。” 曹真又愣了一下,失笑道:“你果然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 鱼禾笑着道:“人能不能救回来,我都需要消耗人力、物力和人情。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不会往进贴钱。” 曹真哈哈笑道:“此事交给我,我会跟程氏说项,相信程氏能明白你的心意。” 鱼禾道:“人如果救回来了,曹兄作为中间人,也能从程氏那边拿到不少好处吧?” 曹真脸上笑容不变,哈哈笑着,“鱼兄弟说笑了,正如你所说,我们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不能让里面贴钱。没有我牵线搭桥,没有我的脸面,鱼兄弟也不可能轻易答应此时。 我问程氏要点东西,不过分,不过分。” 二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鱼禾辞别了曹真,踏着月色回到了衙门,写了一封帛书,交给了巴山,让巴山送到四海货铺,由刘川派人转交给吕嵩。 程隆家眷的消息是吕嵩打探的,能去滇地救人的也只有吕嵩。 将帛书递出去以后,鱼禾觉得不保险,又赶往了西侧的耳房,找上了庄乔。 耳房里。 庄乔正在任夫人的指点下,缝着一顶虎头帽。 庄乔在武艺上的造诣很深,但是对女红一窍不通。 丁点大的针头,在她手里怎么使怎么费劲。 任夫人在一旁耐心的教导着。 任方被鱼禾软禁以后,任夫人成了唯一一个可以在后堂自由出入的人。 任夫人能成为自由人,也是因为她的手艺。 庄乔就是看中了她的手艺,所以从鱼禾和鱼丰面前讨了个人情,给了任夫人一点自由。 任夫人教导庄乔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讨好的味道在里面。 具体为何,庄乔和鱼禾父子都心知肚明,但没人理会。 “少母……” 鱼禾入了耳房,略微躬身施礼。 任夫人匆忙站起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鱼禾。 “小郎君有礼……” 庄乔见到了鱼禾,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意,她拿起了一顶早已缝好的大号虎头帽,招呼着鱼禾,“快过来试试我帮你缝的虎头帽。听说汉家男儿每个人都有一顶,我给你缝了一顶大的,给你弟弟缝了一顶小的。”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的道:“我早就过了戴虎头帽的年纪。” 庄乔毫不在意的道:“哪有什么关系?我这个当娘的第一次送你东西,是一片心意,你不能拒绝。” 鱼禾站在原地,不再言语。 庄乔看出了鱼禾有正事要谈,所以找了个借口,支开了任夫人。 “有事求我?” 庄乔端详着手里的虎头帽,笑眯眯的问道。 鱼禾点着头道:“益州郡大尹程隆的家人找到了我,让我帮忙救程隆的儿子。” 庄乔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程隆被杀以后,程隆的家眷就被滇王贬为了奴隶,如今正在帮滇王开荒。人在滇王手里,庄氏也不好插手。 庄氏不可能为了几个奴隶,开罪滇王。 我即便是帮你把话传过去,庄氏也不会理会。 你也知道,我虽是庄氏嫡女,可在庄氏的人心里没有多少地位。” 鱼禾仅仅一句话,庄乔就大致明白了鱼禾的来意,同时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庄氏不会帮忙,那么庄敏呢?” 庄乔意外的看着鱼禾,“你要找敏儿帮忙?敏儿那个丫头对你有怨,她肯定不会帮你救人。” 鱼禾直言道:“我不需要她帮我救人,我只是想请他帮忙,帮我掩藏一下我的人的踪迹。” 庄乔一脸愕然,“你要让你的人去救程隆的家眷?你在滇地没有根基,你的人跟滇地的人差别也很大。一旦露头,就会被发现。 你确定你要派你的人去救人?” 新汉两朝,各地的风俗、口音等等,差异极大。 平夷是一个汉夷混居的地方,所以看不出什么。 但是拿长安和滇地做对比的话,你会发现生活在两处地方的人,完全是两种人。 不仅在风俗和口音上,甚至在相貌上也有很大的差异。 所以庄乔觉得鱼禾派自己的人去救人,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鱼禾也知道其中的问题,他坦言道:“程隆的家人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庄氏又不会帮我,所以我只能派自己的人去试一试。” 庄乔迟疑了一下,问道:“程隆家人开出的条件让你难以割舍?” 鱼禾果断点头。 庄乔思量了一番,道:“既然你难以割舍,那我就以我的名义请敏儿帮忙。” 说到此处,庄乔起身在床上摸索了一番,摸索到了一个酷似玉、又酷似骨头的东西,递给了鱼禾。 “这东西你交给你手底下人,让他拿着。一旦遇到了危险,可以拿着它去山里,山里的蛮人见到了此物,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鱼禾看着那拇指长短,十分特殊的东西,有些迟疑,“这东西对你应该很重要吧?” 庄乔没有隐瞒,坦言道:“这东西是我蛮人寨寨主的信物,也是我那个蛮人阿爹身为蛮王的凭证。蛮人看到了它,多少会给我那个蛮人阿爹几分面子。 如今我已经嫁给了你阿耶,蛮人寨的人也成为了你的人。 我留着也没用,你现在用得上,就拿去用。” 鱼禾推辞了,“既然是蛮王留下的信物,那你还是留着吧。” 鱼禾清楚,蛮人寨的蛮王,对庄乔的影响很深,跟庄乔有很深厚的父女情谊。 蛮王留下的遗物,庄乔肯定十分珍惜,所以他不能要。 庄乔看出了鱼禾的顾虑,大大咧咧的将东西塞到了鱼禾手里,“你我之间是母子,还客气什么?” 不等鱼禾说什么,庄乔又抄起了那个大号的虎头帽,一起塞给了鱼禾,将鱼禾推出了房门。 “快去忙你的吧。别打扰我做虎头帽。” 鱼禾站在门外,拿着虎头帽和蛮王的信物,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将两样东西一起收起来。</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1章 铜钱 庄乔不矫情,鱼禾自然也不好矫情。 拿了东西以后,鱼禾离开了耳房,回到了住处。 他派人赶去了四海货铺,追上了巴山,将蛮王信物一并交给了刘川,让刘川转交给吕嵩。 以吕嵩的武艺,即便是救不到人,也能全身而退。 有庄敏帮忙,有蛮人庇佑,他的把握会大一些。 鱼禾将此事交给了吕嵩以后,就在平夷静静的等着。 过了几日,曹真手下的管事和阴识手底下的管事一起到访。 两个人拿着请柬,代表着他们的主人,邀请鱼禾去四海客栈赴宴。 鱼禾稍稍准备了一下,在巴山陪伴下赶到了四海客栈。 刘川在鱼禾指点下,在四海客栈设立了一些雅间。 雅间就在客栈的二楼,收费不菲。 但对曹真和阴识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曹真也罢、阴识也好,他们都对雅间充满了好奇,同时也十分喜欢雅间的私密性。 鱼禾在客栈管事引领下,进入了一个挂着春字的雅间。 雅间内。 曹真和阴识相对而坐。 见到了鱼禾,一起起身施礼。 “鱼兄弟有礼……” “鱼兄弟到了?” “……” 简单的两句打招呼的声音,显现出了亲疏。 鱼禾回礼以后,在他们邀请下坐在了首位。 曹真笑眯眯的冲着鱼禾挤了挤眼睛,“你的条件对方已经答应了,你要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曹真这话是什么意思,鱼禾很清楚。 鱼禾的条件程氏答应了,程氏已经派人押送着定金上路了。 两千斤铁,足够鱼禾再打造出一批兵甲,武装出一批甲士。 鱼禾的底蕴也会跟着再涨一节。 更重要的是,程氏的定金,鱼禾是不退的。 也就是说两千斤铁到手以后,就是鱼禾的了。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阴识通过两个人的谈话,猜倒了两个人私底下还有其他交易,但他很聪明,并没有插话,也没有打听。 曹真见鱼禾听懂了自己的话以后,就继续笑着道:“今日请鱼兄弟过来,是应了阴氏所托,帮忙牵一牵线。” 鱼禾看了看曹真,又看了看阴识,不咸不淡的道:“有些东西我虽然能猜出来,但我不会插手,更不会说出去,所以你们没必要找我。” 曹真笑呵呵的道:“此事事关重大,说开了以后才会让人放心。” 阴识郑重的点头。 鱼禾失笑道:“大家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能保证,我不会说出去。至于出了问题,也跟我无关。” 曹真沉吟了一下,没有言语,反而给了阴识一个眼神。 阴识会意,缓缓开口,“鱼兄弟既然猜倒了我阴氏要铜做什么,那就应该知道,此事关系到我阴氏上下的性命。 鱼兄弟只要能守口如瓶,条件随便你开。” 鱼禾乐了,“好大的口气啊。” 阴识不卑不亢的道:“我阴氏还是有些家底的。” 鱼禾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笑道:“我要整个南阳郡,你们阴氏给得了吗?” 曹真和阴识神情皆是一僵。 阴识敢让鱼禾随便提条件,就已经做好了鱼禾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却没料到,鱼禾的胃口如此大,一开口就要南阳郡。 阴氏固然是南阳郡豪强,可也仅仅是豪强而已,他们不是大新皇族,没办法决定南阳郡的归属。 曹真看了看鱼禾的脸色,干笑道:“鱼兄弟就别戏耍我侄儿了。” 鱼禾哈哈一笑,“一句戏言,博大家一笑,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曹真和阴识对视了一眼,心头同时松了一口气。 鱼禾笑着继续道:“以后说话,不要说的太满,容易被人为难。” 鱼禾小小的提点了一下阴识,算是打压了一下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傲气。 好家伙,条件随便开? 王莽说这话的时候,也得再三考虑一下。 曹真很识趣的瞪了阴识一眼,“还不多谢鱼兄弟提点。鱼兄弟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阴识脸上有些难看,眼中有些幽怨,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少年人教做人,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多谢鱼兄弟提点。” 鱼禾点点头,道:“我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我手底下的人以后还要在南阳郡讨生活,还得仰仗阴氏。我们都是生意人,讲究的是互惠互利。 我与你方便,你也与我方便。 你们阴氏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所以你们阴氏也不需要给我钱财,堵住我的嘴。” 阴识脸色微微一变。 阴氏不怕鱼禾要东西,就怕鱼禾什么都不要。 鱼禾什么都不要,以后出尔反尔将阴氏的事情说出去,阴氏也没脾气。 所以鱼禾必须拿阴氏的东西。 “你也不必紧张,你们阴氏非要给我钱财的话,我也会拿。不过我不白拿你阴氏的东西。我曾经学过一套铸钱法,回头可以传给你们,算是交换。 但你们必须承诺,不许外传。 更不许借此大肆敛财。 随后我的生意在南阳郡扎稳脚跟,往河南郡等地铺设的时候,你阴氏也得帮忙。” 鱼禾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阴识听完了松了一口气,至于鱼禾提到了铸钱法,阴识根本不在意。 在阴识眼里,鱼禾一个外行,难道比他这个内行更懂铸钱? 阴识不信。 “鱼兄弟的条件,我阴氏答应了。” 曹真见阴识和鱼禾谈妥了,哈哈大笑着道:“阴小子,你占大便宜了。鱼兄弟向来出手不凡,他拿出的东西,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以后你可得好好照顾照顾鱼兄弟在南阳郡的生意,别让鱼兄弟的一片苦心白费了。” 阴识应付道:“一定一定……” 鱼禾和曹真都看出了阴识的应付,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曹真是相信鱼禾的,他亲眼看过鱼禾手底下的匠人锻造出的盔甲、刀枪剑戟和战车。 对于鱼禾手底下匠人的手艺,十分信服。 铸钱的手艺又不复杂,曹真相信鱼禾手底下的匠人懂。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铜钱中含铜量高低的问题。 鱼禾手底下的匠人在铜、铅等物的比例调配上,可能没有阴氏的匠人纯熟。 但是论精美程度,同等含铜量的情况下,鱼禾手底下的匠人铸造出的铜钱,绝对比阴氏的匠人铸造出的铜钱要精美。 人都有爱美之心。 精美的东西,永远比粗糙的东西更吸引人。 三个人聊完了正事,就喝起酒吃起菜。 时不时还会闲聊几句。 聊到了刘秀放出的那句豪言。 阴识就不顾形象的大骂刘秀是登徒子。 引的鱼禾和曹真放声大笑。 酒足饭饱以后,鱼禾就离开了四海客栈。 回到了衙门。 鱼禾就找到了彭三,给了彭三一张羊皮,让彭三照着羊皮上面的方法,打造一些铜钱,给阴识送去。 彭三仔细看过了羊皮上面打造铜钱的步骤以后,盯着鱼禾看了好久。 最后弱弱的蹦出了一句话。 “主公,咱能不能不害人?” 彭三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他觉得鱼禾给的羊皮上面的铸钱方法,就是一个害人的东西。 传出去以后,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 百姓们本就被朝廷和豪族压榨的够苦了,再被鱼禾压榨一番,那就彻底没活路了。 鱼禾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用此法坑害百姓以后,彭三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帮鱼禾锻造一批铜钱。 彭三手里的锻造作坊经过了大半年的发展,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大作坊,手里的人手已经从七八人,增添到了七八十人。 衙门里的小锻造作坊,已经容不下他们了。 加上他们锻造的兵甲、战车等物需要藏着掖着,所以在年前的时候,彭三的锻造作坊就搬到了城外。 鱼禾给的铸钱的方法并不难,大规模铸造的话,需要另起炉灶。 但是小规模的锻造一些,作坊内现有的东西就能满足。 所以彭三拿到了羊皮以后,仅用了三日,就将铜钱铸了出来。 然后鱼禾派人给阴识送了过去。 阴识在拿到了铜钱以后,再次被惊着了。 通体黄灿灿的铜钱,远比市面上那些青色的,或者青黄黑红交织的铜钱不知道精美了多少倍,而且含铜量并不高。 阴识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只能拍了一封信回南阳郡,请家里的老父和那个聪慧的妹妹给拿个主意。 鱼禾知道阴识拿到了自己给的铜钱以后,会震惊。 但他并没有太关注此事。 因为程氏第一批铁送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程氏的族人。 一个瘦瘦高高,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 据说是程隆的族弟。 中年人将铁交给了鱼禾以后,并没有跟鱼禾深谈,甚至隐隐流露出一种疏离的感觉。 鱼禾也没有凑上去用热脸铁人家冷屁股。 人家为何疏离他,他心里清楚。 一是看不上,看不上鱼禾父子这种出身低的人。 二是怕麻烦,不愿意深交。 鱼禾父子再怎么说,那也是反贼。 程氏人家在官面上的人已经尽数被杀,官面上没有人照应,跟反贼深交的话,容易惹麻烦。</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2章 鼓动阴识 程氏的人在曹真安排下,住进了四海客栈。 鱼禾拿到铁料,交给彭三,让彭三锻造成兵甲。 阴识在程氏的人到了以后第二日,找到了衙门。 衙门口的虎营将士,带着阴识到了鱼禾卧房前。 一见到鱼禾,阴识先是恭恭敬敬的一礼。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疑问,“阴兄这是何意?” 阴识郑重的道:“阴某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鱼兄弟勿怪。” 鱼禾失声笑了,“只是寻常铸钱的法子而已,阴兄不必放在心上。” 阴识诚恳的道:“在鱼兄弟眼里不起眼的法子,却是我阴氏救命的良药。有鱼兄弟的法子,我阴氏必然能躲过绣衣执法之灾。 家父已经嘱咐过我,一定要当面向鱼兄弟道谢,家父还亲自备了一份薄礼,不日就会送到平夷。” 鱼禾失声一笑,邀请着阴识进入了自己的卧房。 坐定以后,鱼禾取了记载着铸钱法子的羊皮,递给了阴识,“你我虽然只见过两三次,以后却要打很久的交道。你在我面前不必客气。 我还是那句话,帮你们阴氏,就是帮我自己。 以后我的人在南阳郡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要仰仗你们阴氏。” 阴识小心翼翼的拿过了羊皮,确认了上面记载着铸钱之法,然后贴身收好。 阴识对鱼禾抱了抱拳,承诺道:“鱼兄弟放心,鱼兄弟在南阳郡的生意遇到麻烦尽管开口,我们父子一定会帮。” 鱼禾摆着手道:“都说了别那么客气。” 阴识放下了拳头,放松了不少。 鱼禾大大咧咧的道:“你我之间应当是平辈,你是个读书人,我也算是个读书人。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将我当成朋友。” “不敢!” 阴识再次拘谨了起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在其他朋友面前也是这般?” 阴识一愣,再次放松了下来,他沉吟了一下,坦言道:“我朋友虽多,但是似鱼兄弟这般的却很少。” 鱼禾十分感兴趣的道:“怎么讲?” 阴识直言,“我那些朋友,即便是比鱼兄弟年长,也没有鱼兄弟成熟,更没鱼兄弟多智,甚至在学问上也可能不如鱼兄弟。 鱼兄弟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长辈,让人不敢生出怠慢之心。” “长辈?” 鱼禾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今载才十五,比你小了数岁,在你眼里,我却变成了了个长辈。 我有那么老吗?” 阴识给了鱼禾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脸,“也有可能是我跟我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谈的是声色犬马,跟鱼兄弟在一起的时候谈的是生意,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鱼禾沉吟道:“可我瞧着阴兄似乎做不了阴氏的主?” 阴识每次遇事都要耽搁那么几天,必然是做不了主,要写信给家里的人,由家里的人定夺。 所以此事不难猜。 阴识一脸尴尬,“家父尚在,我哪敢逾越。” 鱼禾不解的道:“即便如此,令尊也应该多给你一些独当一面的机会,以后遇到了来不及告诉家里的大事,你也能临机专断。” 阴识没好意思告诉鱼禾,他家里还有个妖孽妹妹。 他威严不如他爹,智慧不如他妹妹,所以遇事都会请示家里。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少自作主张,就少犯错。 只要不犯错,谁也找不了他的麻烦。 阴识不敢跟鱼禾说实话,就只能打哈哈道:“家父应该有家父的考量,我身为人子,照着家父的吩咐做事即可。” 鱼禾思量着道:“如果我以后只认你呢?” 阴识一愣,“鱼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直言道:“意思就是,以后你们阴氏和我的生意,我只认你。” 阴识脸色微微一变,急忙道:“有些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鱼禾笑着道:“那就试一试做主。西南的干果、北方的干果,如今都没有人做。我把这桩生意交给你,再租给你一间平夷的铺子。 你可以试试。” “这……这……这怎么好……” 阴识一脸惊愕。 鱼禾突然抬手,拍了拍阴识的肩头,“反正没人做,曹真等人也看不上干果卖的那三瓜两枣,你就放手试试。赚了不会暴富,赔了也赔不了几个钱。 贩卖干果,开铺子用的钱也不多。 你的私房钱应该就够了,用不着找任何人商量。” 阴识动心了。 他其实早就有了独当一面的心思,奈何他爹不放权,他妹妹又给他爹当参谋,所以他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 如今有机会证明自己,他自然不想错过。 诚如鱼禾所言,赔了也赔不了几个钱。 他的私房钱够折腾。 万一赚了,帮阴氏开拓出一条财路,以后在他爹面前说话的话,也能大声点。 “那……铜?” 阴识仍有疑虑。 鱼禾开口打消了阴识的疑虑,“干果生意,是我和你的生意,铜是我和阴氏的生意,不冲突。” 阴识一脸感激的抱拳道:“那就多谢鱼兄弟了。” 阴识的话诚恳了不少。 显然已经接纳了鱼禾这个朋友。 “客套话不必多说,回头我让人将铺子的钥匙给你送过去。” “多……那阴谋就不客气了。” 阴识原本还想客气两句,但想到了鱼禾再三提醒他别客气,他瞬间将客气的话吞回了肚子。 鱼禾吩咐巴山去准备一桌酒菜,借着准备酒菜的工夫,鱼禾向阴识传授了一些贩卖干果的要诀。 阴识听的很认真,碰到了不懂的地方,也不藏着掖着,会当即问出来。 酒菜送上来以后,二人边吃边聊。 一直聊到了入夜。 阴识信心满满的离开了衙门。 有了鱼禾的指点,他对干果的生意颇有信心。 鱼禾将阴识送出了衙门以后,怎么说也是一个差点补入云台二十八之列的人,胆识、智谋,肯定不差。 不曾展露头角,露出锋芒,那是因为身上有约束。 鱼禾初见阴识的时候,就看出了他是一个被家人约束着的人。 见过了几次以后,鱼禾更加确认这一点。 如今天下大乱,招揽他有些为时过早。 以他的家世和骨子里的傲气,是不可能跟着一对反贼父子厮混的。 所以鱼禾就给了他一桩生意,帮他解开家人的束缚,顺便用这桩生意牵制住他。 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出手招揽,一定手到擒来。 当然了,鱼禾也不会白给阴识一桩生意。 他手里的商队会帮阴识收货,也会帮阴识出货,还能从中抽一笔倒手的钱。 阴识只要摆脱了家人的束缚,胆识、智谋都会显露出来。 说不定能将一桩小小的干果生意,做成一桩大生意,给鱼禾开辟出一条广阔的财路。 鱼禾此举,可以说一举两得。 次日。 鱼禾吩咐巴山将铺子的钥匙送给了阴识。 阴识拿到了钥匙以后,就马不停蹄的去看铺子。 鱼禾给阴识的铺子位置不差,以前是墙氏的铺子。 墙氏被灭以后,就归了衙门。 衙门里的主事任方被鱼禾软禁以后,铺子就归了鱼禾。 阴识看过铺子以后,对铺子很满意。 当即找到鱼禾,签订了一份长达三年的租契。 拿到了租契以后,阴识就开始带着阴氏捣鼓自己的干果铺子。 鱼禾没有再关注此事,他窝在衙门里等滇地的消息。 一直等到了四月。 四月天,太阳已经开始发威。 平夷的人早就脱下了厚衣服,换上了单衣。 鱼禾着一身青衣,指挥着巴山等人在搬东西。 鱼禾任命了农寨主为新一任的平夷县令。 农寨主在处理完了农家寨的事情以后,终于走马上任。 为了让农寨主这个新县令有威严、有权柄。 鱼禾和鱼丰父子选择腾出了县衙,让农寨主住进去。 鱼禾父子倒不怕农寨主鸠占鹊巢,因为鱼禾父子手底下的兵力,早就达到了可以横扫平夷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鱼禾父子才大方的给农寨主权柄和威严,让他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县令。 之所以将县令的职位给农寨主,是因为鱼禾有更深的考虑。 鱼禾的目的绝对不是当一个占据着一县的土霸王,他有更大的野心和抱负。 他们父子和他们父子手底下的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平夷。 总有一日他们会离开。 到时候就需要让农寨主帮他们稳住平夷这个根据地。 现在扶农寨主上去,比以后扶农寨主上去,更容易俘获农寨主的忠心。 更重要的是,现在扶农寨主上去,农寨主身上就彻底打上了鱼禾父子的烙印,以后即便是出现了什么变数,农寨主也只能跟着鱼禾父子。 鱼禾父子的东西不多,加上有大批人手帮忙,所以不到中午,东西就搬完了。 鱼禾在四海客栈为农寨主举办了一场升迁宴,酒足饭饱以后,鱼禾刚准备回到他新搬进去的大宅子里整理床铺,刚一出门就撞见了守在平夷城南门口的虎营将士。 “参见主公!” “有事?” “吕侠士带着一群人在南城门处求见。” “吕侠士?吕嵩?” 鱼禾一脸疑惑,吕嵩是自己人,入平夷还需要求见? 他难道带了什么有身份的人? “你带人去迎他们去县衙,我随后就到。”</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3章 送上门的大礼 鱼禾打发了守门的虎营将士以后,重新进入了四海客栈,带着农寨主,匆匆赶往了县衙。 到了县衙内,刚到正堂门口。 鱼禾和农寨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腥臭味很熟悉。 就像是鱼禾最初见庄乔手底下蛮人的时候,从他们身上闻到的一样。 进入正堂。 鱼禾和农寨主就看到吕嵩带着一群滇人打扮的人,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以及一个少年,一个少女,站在正堂之中。 “主公!” 吕嵩见到了鱼禾,快速上前施礼。 “不必多礼。” 鱼禾扶起了吕嵩。 吕嵩郑重的道:“幸不辱命。” 鱼禾眉头一挑,目光落在了那个妇人和少年、少女身上,“就是他们?” 吕嵩重重的点头。 鱼禾目光又落在了那些滇人身上。 吕嵩看到鱼禾眼中有询问的神色,凑近了鱼禾,小声的解释道:“人其实不是我救的。我带人找到他们母子三人的时候,对方早已在原地恭候多时。 我们准备的诸多手段都没用上。” 鱼禾微微一愣,“你是说人是对方主动交给你的?” 吕嵩点头,“不仅如此,对方还派遣了使者,要见你。我见他们没有歹意,便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带回了平夷。” “所以我们准备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嗯……” 鱼禾哭笑不得,“白费了我两个人情啊。” 吕嵩没有言语。 对方不按照套路出牌,他也没脾气。 “鱼……郎君?” 一直站在正堂内静静的看着鱼禾和吕嵩叙话的滇人,在鱼禾和吕嵩谈完了以后,缓缓开口。 鱼禾循声望去,是一个看不清年纪的滇人。 对方瘦巴巴的,脸上有胡子,但是皮肤有些黑,上面还用各种树汁等物图了许多图画,所以鱼禾不好判断对方的年龄。 对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汉话又有些蹩脚,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 鱼禾抱拳,“在下鱼禾。” 那个滇人凑上前,生硬的向鱼禾施了一个汉礼,“吾乃滇国将军阿什……” “阿什将军有礼。不知道将军到此,所为何事?” 鱼禾略微拱了拱手以后,试探的问道。 阿什声音拔高了几分,道:“我王听闻贵父子的事迹,十分欣赏。我王……” 阿什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话。 大致都是一些‘我王如何欣赏贵父子’的话。 阿什显然不太会汉家的客套,所以说起话来很生硬。 鱼禾听着很别扭,眼看着阿什越说越多,鱼禾干咳了一声,“阿什将军,我虽然不是滇人,但没少跟滇人打交道。 阿什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说那些客套话。” 阿什愣了一下,盯着鱼禾看了两眼,迟疑着道:“直说?” 鱼禾点头。 阿什也跟着点头,“那俺直说了。” 画风突变。 阿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可能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汉家的东西俺真的是说不惯,看鱼……郎君,也是个爽快人。那俺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要是不嫌弃,称呼我一声鱼兄弟就好。” 被人唤作鱼郎君,鱼禾勉强还能接受,中间要是顿一下,鱼和郎君分开,鱼禾就有点受不了。 阿什听到鱼禾话,又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俺就喜欢你这种痛快人。早知道你如此痛快,俺就不用背那么多汉人的话了。” 大笑间,阿什已经凑到了鱼禾面前,热切的道:“鱼兄弟?” 鱼禾应了一声,阿什笑的更大声,“俺们的王听说你在和庄氏做买卖?” 鱼禾迟疑了一下,道:“是滇王殿下?” 阿什点头,“俺们的王,自然是滇王。别人想给俺们当王,俺们还不认呢。” 此话一出,其他滇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确实跟庄氏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滇王殿下觉得不妥?” 鱼禾试探的问。 鱼禾不知道滇人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知道滇人背后的滇王,突然将程隆的家眷给他,还特地派人来见他,有什么目的。 阿什大大咧咧的道:“有就好。俺们的王说了,你跟句町王做买卖,跟庄氏做买卖,为何不跟他做买卖?难道在你眼里,俺们的王还比不上庄氏?” 鱼禾听到这话,愣了。 “滇王殿下也想做买卖?” 前有句町王主动送上门,如今滇王也要主动送上门了?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反贼,西南最大的双王找上我,是不是有些太看得起我了? 阿什看着似乎没什么心机,他嚷嚷的道:“那当然,看着庄氏手里有布、有盐,还有许多汉家的东西,俺们也眼馋。” 顿了一下,阿什挠着头,道:“你还没回答俺的问题,你是不是觉得俺们的王比不上庄氏?” 鱼禾失笑道:“滇王殿下乃是一国国主,比庄氏自然尊贵了不知道多少。我之所以不跟滇王殿下做买卖,不是不愿,是不敢。 滇王殿下身份尊贵,品格高洁,拉着滇王殿下一起商讨一些市侩的东西,不合适。” “虚伪!” “就是就是!” “……” 阿什毫不客气的喊了一句,其他滇人纷纷跟着点头附和。 鱼禾心里哭笑不得,还真是一群浑人,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也不怕打人脸。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浑,还是装浑。 “你夸赞俺们王的话,俺们王听了肯定很高兴。但做买卖的事情,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只要你给俺们盐、布、粮食,还有铁。你要什么,俺们王就能给你什么。 俺们手里的东西,可比庄氏手里的多多了。 庄氏能给你的,俺们都能给你。 庄氏不能给你的,俺们也能给你们。” 阿什说到此处,摆了摆手。 四个滇人抬着一个皮子包裹的东西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打量了一下,看着像是一个圆柱,有大概五寸宽,五尺长。 四个滇人抬着东西到了鱼禾面前以后,取下了皮子,露出了一个洁白如玉的东西。 鱼禾瞳孔微微一缩。 四个滇人像是摊布一样,展开了那个东西。 鱼禾瞳孔又是一缩。 阿什一脸傲气的道:“怎么样?庄氏没有这东西吧,就算有,也舍不得给你。俺们的王就不一样,不仅把程隆的妻儿给你当见面礼,还要把这东西送给你。” “这……这是牙席?” 一直站在正堂门口当透明人的农寨主,终于发声了,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讶。 鱼禾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洁白如玉,油光水亮的席,略微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牙席。” 牙席是什么? 牙席就是用象牙上面最好的一部分,削成席条,编织成的席。 此物可以说价值连城。 放在禁止猎象的后世,那就是一等一的国宝,禁止对外展出的那种。 放在可以猎象的新汉两朝,那也是一等一的重宝。 用寸席寸金形容也不为过。 甚至比纯黄金打造的席更加珍贵。 此物即便是拿去进贡,也能成为压轴的重宝。 鱼禾看到此物第一眼就动心了,但是他没有言语,因为他清楚,礼下余人,必有所求。 滇王安羌是一个比句町王还聪明几分的人。 滇王安羌对他如此大方,所求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阿什询问道:“此物贵重,我怕消受不起。” 阿什嚷嚷着道:“俺们的王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有什么消受不起的。” 鱼禾懒得跟这个浑人拐弯抹角的说话,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滇王殿下只想跟我做买卖?” “昻!” 阿什回答的很痛快。 “没有其他要求?” “能有啥要求?让你断了庄氏的买卖,你肯定也不肯啊。庄氏都把最好看的姑娘嫁给你阿爹了。” 阿什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 鱼禾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滇王提出让他断了庄氏买卖的要求。 鱼禾虽然是一个逐利之人,可他并不会因为跟滇王搭上了关系,就放弃庄氏。 因为在鱼禾眼里,庄氏比滇王可靠。 “滇王殿下都需要什么货物,事先说好,粮食和铁我可没办法给你们。滇王殿下应该也清楚,北边的人就算再贪财,也不可能将粮食和铁贩卖到西南。” 鱼禾缓缓开口,他猜测,滇王既然没有让他断了和庄氏的买卖,那肯定在货物上有所要求。 此话一出,阿什立马叫了起来,“那可不行,俺们的王说了,粮食和铁俺们必须要。” 鱼禾笑了。 他猜对了。 滇王下这么重的礼,果然对货物有要求。 鱼禾笑着道:“滇王殿下应该很清楚,我手里的货物都来自于北方。北方的商人不愿意给我粮食和铁,我也不可能凭空的变出来。 所以滇王殿下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阿什挠了挠头,倒是没有跟鱼禾强辩,而是有些郁闷的道:“那咋办?” 鱼禾没有言语。 阿什思量了一下,看着鱼禾道:“那俺们拿人跟你换怎么样?俺们手里有很多汉人,有以前发配过去的,还有很多从山里逃过来的。 你不是派人去救汉人了吗? 以后不需要你救,一斤粮加一斤铁换一个汉人,怎么样?”</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4章 尊严和气节 鱼禾有点懵,其他人也有点懵。 阿什以为鱼禾不愿意,挠了挠头,嚷嚷道:“最多再给你加一个女娃娃,不能再多了。” 农寨主、吕嵩等人齐齐看向鱼禾。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阿什道:“阿什将军开的价码我很动心,可我汉人不是货物。” 农寨主一愣,吕嵩等汉人突然觉得胸膛里似乎多了点什么,堵得慌。 阿什狐疑的看着鱼禾,“鱼兄弟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我们滇地,汉人跟货物没什么区别啊。一头羊能换一个汉女,两头羊能换一个壮壮的小伙儿。” “够了!” 鱼禾出声打断了阿什的话,他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皱成了一团,“汉人不是货物,更不是牲畜,不能跟牲畜相提并论。 再者说,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罪囚和逃过去的百姓,要赎买也是朝廷去赎买,而不是我去赎买。 我现在手里不缺人,也不需要人。 以后关于人的买卖,休要再我面前提起。” 阿什有些愣,他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翻脸。 “鱼兄弟……” “牙席你们拿回去,盐、布、酒等物,你们想要,拿你们的货物来换。只要你们能说通句町王,能将你们的货物送到平夷,价钱方面和句町王、庄氏的一样。 农县令,你是此地的地主,滇王的使者到了,应该由你招待,不可怠慢。” 鱼禾没有再给阿什说话的机会,他果断的说出了自己能接受的条件,同时让农寨主带着滇人离开。 阿什有点弄不明白,挠着头嚷嚷道:“鱼兄弟,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才俺还夸你是个痛快人,怎么一下子又变得不痛快了?” 鱼禾背过身去,没有搭理阿什。 农寨主识趣的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滇国贵使随我到客房歇息……” 阿什见鱼禾不搭理自己了,心里有气,他猛然走到了程隆的妻儿身边,拽住了程隆妻子的胳膊,叫嚷道:“你既然不答应俺们的条件,那人俺们也不能送给你。” 鱼禾回过身,果断开价,“一百匹布……” 阿什愣了一下,“一百匹布,你看不起谁……” “五百!” “……” “一千!” “那就一千,你不许耍赖。” 鱼禾将布加到了一千匹的时候,阿什再也不嚷嚷了,他松开了程隆妻子的胳膊,带着其他滇人大大咧咧的离开了衙门的正堂。 阿什一走。 鱼禾嘭的一脚将正堂里的一个矮几踹翻。 正堂里剩下的人都愣愣的看着鱼禾,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发火。 众人想劝解两句,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嘭!” 鱼禾又踹翻了一个矮几,扔下了一句话,离开了正堂。 “带他们母子下去洗漱一番,给程氏的人送过去。” 吕嵩等人眼睁睁的看着鱼禾离开,有些不知所措。 “鱼小郎君是一个难得的有心人……” 程隆的妻子在鱼禾离开后不久,幽幽的感叹了一句。 吕嵩等人目光齐齐落在了程隆妻子身上。 吕嵩忍不住问,“你知道主公为何发火?” 程隆的妻子迟疑了一下,点着头道:“鱼小郎君应该是看不惯滇人拿我们汉人当牲畜。所以他情愿让我汉人继续待在滇国受苦,也不愿意将他们当成牲畜一样换回来。” 程隆妻子的话,点醒了吕嵩等人。 吕嵩等人想起了刚才鱼禾喊过的话,大致品出了其中一点点深意。 吕嵩呢喃自语,“人可杀……不可辱吗?” 吕嵩手底下的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吕嵩等了他一眼,“尊严、气节这种东西,你永远不会懂。所以你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 吕嵩手底下的人有点不服气,“那他们母子还不是主公卖回来的?” 吕嵩还没有开口。 程隆的妻子抢先一步道:“鱼小郎君是赎买的我母子,而不是贩卖的我母子。在你眼里或许没什么不同。但是在我眼里,却大大的不同。” 具体有什么不同,程隆的妻子没有交代。 因为她心里清楚,即便是她解释清楚了,吕嵩手底下的人也不一定会懂。 有些东西,站在一定高度的人才看得见、看得清。 “行了,主公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三道四了。还不依照主公的吩咐,带他们母子下去洗漱。” 吕嵩冷声喝斥了一句,他手底下的人缩了缩脖子,赶忙依照鱼禾的吩咐去做事。 吕嵩手底下的人碎嘴归碎嘴,但是对吕嵩十分敬仰和佩服。 因为他们见识过吕嵩的武艺。 吕嵩身上的藏锋剑、武陵大侠等名头,可不是吹嘘出来的,那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吕嵩擅使剑,尤其擅长快剑。 他的剑一直藏在剑鞘里,一旦出鞘,必会夺人性命。 因为他的剑快到了敌人看不到他的剑锋,所以才有了藏锋剑的名头。 他们一行人在山里走货,除了遇到了许多艳遇以外,也没少遇到危险。 关键的时候,总是吕嵩仗着一手快剑,帮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吕嵩不知道救了他们多少次,所以吕嵩一旦正经起来,他们绝不敢嬉皮笑脸。 吕嵩的手底下带着程隆的妻儿下去洗漱。 吕嵩在正堂里忧郁了一阵子,赶往了鱼禾的住处。 一到鱼禾的住处,吕嵩就看到了鱼禾正皱着眉头在房间内踱步。 “主公!” 吕嵩入门,抱拳施礼。 鱼禾侧头看向吕嵩,“你不是带着程隆妻儿下去洗漱了吗?” 吕嵩道:“此事我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办了。” 鱼禾随意的指了指房内的座椅,让吕嵩坐下。 吕嵩坐定以后,鱼禾盯着他疑问,“有事?” 吕嵩赶忙道:“滇人提出的条件虽然让您不痛快,可您真的不需要太计较。在你我心里,气节、尊严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在普通百姓眼里,他们不在乎什么尊严、气节,他们只想活着。 如果活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尊严和气节?” 鱼禾有些恼火,“你在教训我?” 吕嵩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苦笑,“不敢。” 鱼禾瞪着眼,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一个民族一旦失去的尊严和气节,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奴役和剥削。我情愿看到所有汉人站着死,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跪着生。” 吕嵩一愣,忍不住道:“谁能奴役我汉人,谁又敢奴役我汉人?” 鱼禾冷冷的‘呵’了一声,没有言语。 有些事情对吕嵩而言,那是天方夜谭。 对于鱼禾而言,那是明晃晃的历史。 吕嵩见鱼禾不说话,脑子里忍不住瞎想了一会儿,然后盯着鱼禾,问道:“滇王?” 吕嵩不知道新汉以后的历史,所以他思来想去,只能将鱼禾所说的话安放在滇王头上。 鱼禾见吕嵩误会了,就只能顺着吕嵩的话说,“滇王现在不就是将汉人当成牲畜一样贩卖吗?朝廷奈何不了滇王,身处在滇国的汉人,会一直被当成牲畜。” 吕嵩急声道:“那你还不将他们买回来?” 鱼禾反问道:“我能买几个?滇国的汉人成千上万,巴蜀的汉人还在不断的往滇国逃。我就算掏空家底,我就算带着你们所有人出去打家劫舍,我也没办法将他们全部买回来。 因为我买的再多再快,也不必上巴蜀的百姓往滇国逃跑的速度。” 吕嵩瞬间失了声。 因为鱼禾说的是一个实情。 冯茂把巴蜀的百姓逼的无家可归,冯茂又封着北方的道路,不让巴蜀的百姓闹到长安去,所以巴蜀的百姓只能往西南逃。 巴蜀的百姓,数以百万计。 就算一个人只要一斤粮食外加一斤铁,鱼禾也买不过来。 吕嵩沉默了许久,突然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鱼禾冷笑道:“有什么用?我们那点家底,救不起也养不起。巴蜀一万多难民涌入平夷,蛮人寨五千多人进入平夷,已经将平夷的土地和山林瓜分一空。 我们救一千人回来,救一万人回来,安置在哪儿? 我们不是圣人,不能不顾一切的大发慈悲。” 吕嵩张了张嘴,还要说话。 鱼禾的下一句话却生生将他的话堵死在了腹中,“我们更不能开这个头。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么在句町人、滇人眼里,汉人就变成了铁、粮食。 到时候西南所有的汉人都会成为他们的猎物。 而句町人和滇人拿到了铁和粮食以后,他们就会变成更强横的敌人。 句町人和滇人生性好斗,他们缺少铁,缺少粮食,缺少冶铁的本领,所以兵马不多。 可一旦他们不缺铁、不缺粮食、不缺冶铁本领的话,他们的兵马数量就会成倍数增长。 他们不通汉家文化,没有什么道德和规矩的约束。 妇人、孩童,他们也能派遣到战场上。 他们有了足够的兵甲和粮食,他们可以全民皆兵。 到时候,小小的西南就容不下他们了。” 吕嵩不寒而栗。 “这几天你不用去走商了,在城里盯着点滇王的人,别让他们跟其他生意人接触。我们不做他们的生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做。 总有一些人不在乎后果和良心。”</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5章 忘恩负义 鱼禾将其中的后果跟吕嵩讲了个通透,吕嵩了解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后,自然不敢怠慢。 “主公放心,我一定帮主公盯着。但凡是有那个不怕死的敢违背主公的意思,我就送他上路。” 吕嵩郑重的承诺。 鱼禾点着头,送吕嵩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吕嵩走后,鱼禾继续坐在房间内沉思。 滇王使者阿什的话,让鱼禾察觉到了很多东西。 阿什说过,滇王让鱼禾断了跟庄氏往来的话,鱼禾也不会愿意。 那么就说明滇王安羌真的想过此事。 滇王应该是看到了庄氏借着做生意,积攒了不少钱财、盐、布等物,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会生出这种想法。 滇王清楚,庄氏将嫡女嫁给了他阿耶,滇王很难破坏庄氏和他们父子的同盟,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他们合作,迎头追上。 滇王拿汉人做交易,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汉人在滇国肯定过的不如意,而庄氏是汉人唯一能投靠的势力。 汉人虽然能帮滇王耕种、生产,但随时都能背叛滇王,投靠庄氏。 汉人对滇王而言,是一个定时炸弹。 有庄氏在一旁盯着,滇王没办法杀人解危。 滇王敢杀,庄氏就敢鼓动汉人聚众反抗。 所以滇王想把人塞给他,同时换取一些粮食和铁,壮大自己。 但他注定了不会跟滇王做这笔生意。 所以滇王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第一,等待矛盾暴发,然后举起屠刀。 第二,扶持一个人,成为滇国汉人的首领,给他一些话语权,借此安抚滇国的汉人。 “之前我还想着,用什么计策让滇王邀我入滇。如今看来,什么计策都不用,静静的等着即可。等个一年半载,再向庄氏传递一些恶意。滇王肯定会邀请我入滇,让我成为滇国汉人的首领,去帮他跟庄氏打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鱼禾沉思了许久,最终想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忍不住笑了。 他忍不住想称赞滇王。 因为滇王是个好人,知道了他瞌睡了,立马给他送了一个枕头。 “少母怀上了,庄氏家主这个当舅舅的,怎么也得备一份礼物才对。平夷生意的一成份子就极好。” 鱼禾有了主意,立马提笔写信。 信是给庄敏的,也是给庄氏家主的。 信里的东西不多,就是告诉庄敏和庄氏家主,庄乔怀上了,庄氏这个娘家,多少得送一份大礼过来。 别的大礼,鱼氏看不上,鱼氏就看上了平夷生意的份子。 一成不嫌少,两成不嫌多。 鱼禾相信,庄敏拿到了信以后会气的跳脚,庄氏家主看到信以后,会气的想杀人。 然后他们会果断减少向平夷供货的数量,甚至断供。 滇王安羌知道了庄氏断了平夷的货以后会很开心,然后会大量的向平夷供货,借此侵占庄氏供货的份额。 庄氏看到了滇王和鱼禾勾搭在了一起,立马会派遣庄敏过来兴师问罪,同样也会捏着鼻子任了鱼禾讨要的大礼,并且恢复供货。 其中纵然会出现小摩擦,但大方向上绝对不会出错。 一切都会依照鱼禾的心思发展。 写好了信,鱼禾立马派人送了出去。 程隆的妻儿救回来了,还有意外收获。 鱼禾在平夷的事情大致了处理的差不多了,也该去巴蜀找冯茂了。 距离冯茂向任方传信已经过去了月余了,鱼禾估摸着,冯茂已经开始准备对他们父子动手了。 鱼禾现在入巴蜀,刚好可以给冯茂一个迎头痛击。 不过,在鱼禾准备离开前,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鱼禾吩咐吕嵩将程隆的妻儿交给了程氏的人以后,当天傍晚,程氏的人就带着程隆的儿子离开了。而程隆的妻子和程隆的女儿跳河了。 庄乔和鱼丰去城外游玩的时候,刚巧碰见了她们母女跳河,将她们母女救了下来。 人回到了平夷城内以后。 消息就传到了鱼禾耳中。 鱼禾立马离开了衙门,赶回了他们父子新搬进去的大宅。 回到了大宅以后,就看到了庄乔坐在程隆的妻女面前一个劲的抱怨。 程隆的妻子脸上没有半点波澜,看着也平平静静的,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程隆的女儿依偎在程隆的妻子身边一个劲的痛哭。 “好好的人,为什么去跳河,就算跳河,你也不该带着闺女啊?多好的丫头,送给了河神怪可惜的。” 庄乔有些疼惜程隆的女儿,十二三岁大点的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因为泡过水的缘故,看着十分落魄,小脸也惨白惨白的,再配上泪水,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庄乔看到了小丫头,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可怜,还好遇到了一个好人,不然她说不定早死了。 程隆的妻子平平静静的道:“我们母女也不想死,可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不得不死。” 庄乔没好气的道:“你们不是程氏的人吗?听禾儿说,你们程氏是冀州的豪强,家资巨万,你们怎么可能无家可归。” 程隆的妻子面无表情,也没有言语。 程隆的女儿哽咽着道:“叔父不要我阿娘回去……我……我舍不得我阿娘,就没有跟叔父回去……” 庄乔皱了皱眉头,盯着程隆的妻子问道:“为什么?他们既然不要你们,为何费心的救你们?听禾儿说,他们拿出了足足五千斤铁。” 程隆的妻子看向了庄乔,语气毫无波澜的道:“他们嫌弃我跟滇人睡过,还跟十几个滇人睡过。他们觉得我入了程氏,会脏了程氏门庭,所以让我自生自灭。” 庄乔难以置信的看着程隆的妻子。 她觉得程隆的妻子不像是水性杨花的人,怎么可能跟十几个滇人睡过? 难道是人不可貌相? 庄乔有心问个究竟,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的鱼禾闯进了房内,道破了其中的关键,“你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吧?” 汉新两朝的人对贞节看的不是太重,寡妇不需要守什么贞节,改嫁是常有的事情。 一些青史留名的女子,也改过嫁。 比如前汉武帝朝的平阳公主,一生嫁了三次。 所以程隆的妻子在程隆死后,找个人依靠,也不会被人说什么。 只要她能养大程隆的儿女,并且将他们培养成才,她改嫁的事情不仅不会被人指责,反而会被传成佳话。 但是她在程隆死后一年中,找了十几个滇人,明显有点不正常。 说她想找个人依靠吧。 十几个人选明显有点多。 说她水性杨花吧。 程隆活着的时候她没露出过什么水性杨花的性子,程隆死后她不至于立马突变成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吧? 所以她找了十几个滇人,肯定有难言之隐。 能让她舍身的,只有她一双儿女。 程隆的妻子听到了鱼禾的问话,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波澜,“鱼小郎君有礼,多谢鱼小郎君搭救我们母女。” 鱼禾点了点头,“知道谁对你有恩,那就说明还有救。” 鱼禾目光落在了程隆女儿的身上,疑问道:“你娘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吧?” 十二三岁,懂事了。 程隆的妻子跟她朝夕相处,做了什么,瞒不住她。 程隆的女儿听到鱼禾问话,脸上的泪水更多了,“有人想糟蹋我,娘拦着……我和大兄没力气干活,没吃的,娘就去帮我们找吃的……” 听到程隆女儿这话,鱼禾明白了,庄乔也明白了。 程隆的妻子跟人睡,是为了帮女儿挡灾,跟十几个人睡,是为了帮一双儿女换吃的。 在滇人的奴役和管束下,想自己去找口吃的,根本不可能。 你只能用劳动去换,或者其他的。 “嘭!” 庄乔有些恼火的拍着矮几,愤愤不平的喊道:“你为了他程氏的香火,将自己糟蹋了。他程氏不仅没有把你当成功臣一样敬着,反而让你自生自灭,他程氏没良心。 禾儿,以后他程氏的生意咱不做了。 他们心脏,钱也脏。” 鱼禾没有回应庄乔的话,而是盯着程隆的妻子准备继续发问。 如果仅仅是程氏不要她的话,以她这种敢为了儿女豁出身子去的性子,绝对不会去投河,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并且活的更好。 “程氏的人让你自生自灭,你儿子是怎么说的?” 鱼禾低声问道。 程隆的妻子听到此话,脸色变了。 程隆的女儿握起了拳头,忘记了流泪,眼中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悲愤。 她们母女没有言语,但鱼禾大致已经猜倒了程隆的儿子做了什么。 庄乔又不傻,不仅不傻还十分聪慧,她通过鱼禾的问话和程隆妻女的反应,也猜出了程隆的儿子干了些什么。 “那个小畜生也不愿意要你?” 庄乔眼睛一下就红了。 程隆的妻子脸色惨白的道:“不……不管他的事情……是我不愿意回去,给他丢人。以后他是要去太学读书,要出仕的。有我这么一个伺候过滇人的母亲,同窗会瞧不起他,上官和下属也会瞧不起他……” 程隆的女儿听到此话,彻底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哭出声,哽咽道:“这话明明是他说的,您为何要往自己身上揽?” 庄乔彻底怒了,“忘恩负义的小畜生,去牵马拿枪,我去宰了那个小畜生!” 有道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程隆儿子的话,才是程隆妻子投河的真正原因。 程隆的妻子为儿子付出了一切,换回来的却是嫌弃和抛弃,她当然想死。</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6章 西行 别说庄乔了,鱼禾都想带人追上去将那个小畜生宰了。 但最终母子两个都没能出得了门。 程隆的妻子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拦在了他们母子身前。 程隆的妻子清楚,庄乔出手的话,她的儿子九成九会被宰了。 鱼禾不清楚庄乔的武力值有多高,但是程隆的妻子清楚。 程隆的妻子在益州郡多年,没少听庄乔的事迹,没少见庄乔提着一杆铜枪撕杀。 庄乔橫枪坐马,在滇王手底下最猛的大蛮卒中冲杀的情景,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号称滇国第一强的大蛮卒,同等数量下,庄乔也能杀穿。 追杀程隆的儿子,更是轻而易举。 程隆的妻子可不认为程氏的那点人,能扛得住庄乔的冲杀。 她儿子虽然对她不孝,她也被逼的心如死灰。 但当娘的终究是当娘的,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那个小畜生,你也是活该。” 庄乔出门被阻,指着程隆妻子的鼻子骂。 程隆的妻子讷讷不言,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但是她挡在庄乔面前的身躯一直没动。 程隆的女儿一直躲在一边抹眼泪。 鱼禾目光在三个女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叹了口气,“少母,算了。终究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母子掺和进去也不太好。” 庄乔不依不饶道:“人是我们救回来的,是杀是放,应该我们说了算。” 鱼禾劝解道:“人家给了钱的……” 庄乔瞪起眼,“只给了个定钱,又没有全部给齐。” 庄乔是真的被气到了,所以言辞很犀利。 鱼禾安慰道:“以后不做他们家生意了就是。” 庄乔恼道:“做,为什么不做,不仅要做,而且还要大做。他们程氏不讲仁义、不讲孝道,手里的钱肯定不干净,不干净的钱留在他们手里只会害人,我们赚了还能拿去救人。” 鱼禾顺着庄乔道:“少母说的是……” “啊……” 庄乔大喊了一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了座椅上。 她胸膛里的怒气在鱼禾的安慰下,暂时压下去了。 鱼禾又安慰了两句,然后对程隆妻子道:“以后别寻死觅活了,儿子不孝,那就随他去吧。你还有个女儿,你要为她多想想。 儿子是你的孩子,女儿也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当娘的不应该厚此薄彼。” 程隆妻子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我少母身边如今缺个人伺候,你们母女若是愿意,就留在我少母身边,伺候我少母。” 庄乔不满的喊了一声,“我不要。” 庄乔对程隆妻子拦着她的事情还有气。 程隆的妻子在鱼禾的教育下,心中的死志消散了几分,她回过神,准备谢过鱼禾,听到了庄乔的话以后,一脸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少母,你有孕在身,身边需要有个人照顾。我阿耶五大三粗的,根本不会照顾人。你族里的人,还不如我阿耶呢。从城里找人,一时半刻摸不清人家底细。 任方的夫人倒是能照顾人,但任方心怀鬼胎,让他夫人照顾你,我和我阿耶都不放心……” 鱼禾好言劝说,庄乔最终留下了程隆的妻子和女儿。 程隆的妻子和女儿一起上前向庄乔施礼。 “婢子田氏见过夫人……” “婢子……” 田氏以婢子自称,姿态摆的极低,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之前是大尹夫人,就要求更高的地位。 程隆的女儿口呼婢子,被田氏给拦住了。 田氏用眼神逼迫着程隆的女儿闭上了嘴,“小女程素。” 当娘的就是当娘的,田氏刚摆脱了心里的死志,立马就开始为女儿以后考虑。 她年龄大了,以后是什么身份不重要,给人当婢子就婢子吧。 但是女儿不行。 女儿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认了鱼氏婢子的身份,以后婚嫁就由不得她们娘俩,想找个良家都不行。 鱼禾和庄乔看出了田氏那点小心思。 鱼禾没有在意。 庄乔不屑的哼哼了一声。 田氏见鱼禾和庄乔没有为难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鱼禾和庄乔再次施礼,然后拉着女儿上前伺候起了庄乔。 鱼禾见没有自己的事了,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正堂。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以后,鱼禾大致收拾了一下东西,装了一些铜钱。 傍晚的时候,相魁匆匆赶到了鱼禾的住处,一进门就看到了鱼禾准备的两个大包裹。 “主公,您真的要去巴蜀涉险?” 鱼禾吩咐相魁和巴山一人扛起了一个包裹,道:“此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相魁苦着脸道:“您要是走了,平夷的生意怎么办?” 鱼禾道:“此事我早就安排过了啊。四海镖行由张武盯着,四海客栈和四海货铺由刘川盯着,虎营由你盯着,平夷的大小事务由农寨主盯着,山里的商队由吕嵩盯着。 小事你们可以自己决断,大事可以坐在一起商量。” 相魁愁眉不展,“大事我们那里商量的过来?没了您,我们可就没有主心骨了。” 鱼禾微微皱眉,“你们以后注定是要独当一面的,不能事事都依赖我。” 鱼禾在想,自己遇事一直独断专行是不是错了? 自己遇事一直独断专行,固然能让事情依照自己的心思去发展。 但手底下的人得不到锤炼,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应声虫,根本没办法独当一面。 以后自己的盘子如果太大了,那自己岂不是会被累死? 手底下的人离不开自己,一旦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那他所发展的一切,岂不是会瞬间分崩离析。 这并不是鱼禾想要的。 鱼禾之前决定去巴蜀,是为了拦住冯茂。 如今看来,他去巴蜀,不仅能拦住冯茂,还能锤炼自己的手下,让自己的手下在压力下快速的蜕变,蜕变成一个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看来他以后得经常放权下去,得经常出去走走。 相魁不知道鱼禾的心思,他固执的道:“我们为啥要独当一面,我们听你的就好。”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有在此事上纠缠,他催促着巴山和相魁快点背着包裹离开。 鱼禾不打算跟着他们出去。 包裹跟人一起走,是个人都能猜出你要出去。 包裹跟人分开,才能掩人耳目。 巴山和相魁背着包裹走后,鱼禾就在房里睡下。 翌日清晨,鱼禾起了个大早。 特地去了正堂陪着鱼丰和庄乔吃了顿饭,声称自己要去农家寨视察金矿,可能得三五日时间。 鱼丰和庄乔也没有怀疑。 任由鱼禾丢下碗筷离开了大宅。 出了大宅,鱼禾直奔城外。 在难民窝棚里住了一个月,体验了一个月难民生活的虎营将士,早已聚集在了城门外。 他们衣不遮体,邋里邋遢的,看着挺象是难民的。 农寨主、彭三、张武、刘川、相魁、吕嵩等人都在虎营将士们当中,静静的等待鱼禾。 除此之外,他们身边还多了一大堆木料,以及运送木料的马车。 木料不是什么上好的木料,山林中随处可见。 木料正中被掏空了,里面藏着兵甲。 拉车的马儿都是好马,只是毛发经过了火烧和刀刮,看着惨不忍睹。 鱼禾到了城外,彭三一行人主动迎上前。 “参见主公……” 鱼禾摆手,“不必多礼,我走以后,平夷的一切就仰仗诸位了。遇事不决你们可以坐在一起商讨。商讨不出答案,就去请示我阿耶。 但我希望你们能自己商讨出答案,尽量不要去打扰我阿耶。” 鱼禾有心培养他们独当一面,自然不希望他们事事都去请示鱼丰。 彭三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应允了一声。 “喏……” 鱼禾目光落在农寨主身上,“平夷的生意就暂且交给你了,货物的价格不需要变动。有新添的货物,你可以酌情定价,但是价钱不能太低。 我们其实就是一个中人,赚的是倒手的钱。 定价低了,我们没得赚。” 鱼禾将平夷偌大的生意交给农寨主,农寨主受宠若惊。 他自知年老体弱,实力有限,管不了平日如今偌大的生意,所以他早早的就请示了农祭司,让农祭司出面帮忙。 有农祭司帮手,他有信心完成鱼禾的嘱托。 “主公放心,老朽就算是赔上了整个农家寨,也不会让主公赔一文钱。” 农寨主郑重的承诺。 鱼禾笑着道:“没那么夸张,你只要依照我往日的做派做,不会赔钱。真要有人为难你,你可以不做他的生意。” 农寨主重重的点头,“喏……” 鱼禾冲着彭三等人抱了抱拳,然后吩咐虎营的将士将木料装车。 木料是伪装,马匹被剃毛也是伪装。 鱼禾准备伪装成一个木料商人,进入巴蜀。 虎营的将士们将木料装车以后,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位置,或牵马、或赶车、或坐车,鱼禾带着几个衣着干净,配着刀的虎营将士跨马走在最前方。 搭眼一瞧,还真像是个木料商人,雇佣了一堆难民帮自己运送木料。 一切准备妥当,鱼禾也没有迟疑,策马就往西走去。</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7章 食人者 由平夷西行,下了大娄山往北,便进入巴郡。 巴郡的郡治在鱼复县,巴郡的郡兵也屯驻在鱼复县,但鱼复县并不是巴郡的中心。 巴郡的中心在江州县。 前汉设立益州刺史部于江州县。 新改益州为庸部,益州刺史部也改名为庸部刺史部。 庸部牧史熊如今就坐镇在庸部刺史部衙门,平蛮将军冯茂也住在衙门里。 冯茂手底下的一干精兵,也屯驻在江州县各地。 占着百姓的屋舍、良田,将百姓驱赶到大娄山和大巴山内。 鱼禾一行人耗费半个月,终于出了大娄山,赶到巴郡。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落草为寇的巴郡百姓。 杀人夺粮的、为非作歹的,全部被鱼禾一行给宰了。 跪地求施舍的,鱼禾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一些觉得鱼禾有家底,能庇护人的百姓,纷纷将家中的少、青子嗣托付给了鱼禾。 鱼禾不收,那些少、青男子,就可怜巴巴的吊在鱼禾商队的后面。 鱼禾又不忍心拿他们一群可怜的家伙开刀,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他们。 所以鱼禾一行出大娄山的时候,队伍壮大了一大圈,人数超过千人。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用有些发馊的汗巾盖在头上,遮挡了一下越来越毒的太阳,回头瞧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队伍,微微叹了口气。 “难怪乱世多草莽。世道把人逼的活不下去,只要有人带头,就有无数人跟随。随时随地发动一场农民起义,轻而易举。” 他什么也没做,就多了数百人跟随。 他要是振臂一呼,喊一句‘跟我走,有饭吃’,估计藏在山里的那些巴郡百姓会毫不犹豫的跑出来,跟随在他身后。 他的追随者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破万数。 可惜,鱼禾现在并没有破坏巴蜀格局的打算,也没有振臂一呼高举义旗的心思。 破坏巴蜀的格局,意味着平夷稳定的发展也会被打乱。 高举义旗,意味着他从此以后就会成为新朝的眼中钉、肉中刺。 新朝朝廷有可能会放弃征讨句町王和滇王,反过来对付他。 他手里的势力还很薄弱,扛不住新帝王莽的降维打击。 新帝王莽那可是动不动就会拿出大手笔的人物。 要是王莽脑袋一热,征集四十多万大军对付他,他就凉了。 他可没有刘秀那么大的能耐,会召唤陨石,能呼风唤雨。 “嘎巴~” 一声脆响在鱼禾身下响起,鱼禾低头一瞧,是他胯下的马儿踩断了一根白骨。 鱼禾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白骨。 有饿死在路边被野兽啃食的,也有被逃亡的百姓杀死充作粮食的。 总之,鱼禾从出了大娄山到现在,还没看到一具完整的尸骸。 几乎所有的尸骸都被啃成了白骨。 一些白骨上,还有烹饪过的痕迹。 杜甫那首《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中提到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比巴郡的情况强多了。 至少杜甫诗里面提到的那些冻死骨,死了以后还有完整的尸首。 巴郡的百姓如果倒在了路边,连完整的尸首也没有。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最终化作了一声浓浓的感叹。 鱼禾原以为在六盘水见到的尸坑,就是他看到的最大的惨剧了。 入了巴郡以后他才明白,六盘水尸坑的惨剧跟巴郡的惨剧比起来,只是小儿科。 巴山牵着马跟在鱼禾身后,身后的马车上载着一车破铜烂铁,以及一些金银玉石。 那是他们从草寇身上反抢的。 金子银子玉石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马车上,却无人动心。 因为它们固然珍贵,但却不能吃不能喝,在如今的巴郡,还没有一口粮食重要。 巴山耳听着鱼禾的感慨,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不知道鱼禾为何会有那么多感慨,出了大娄山以后,口中的感慨就没断过,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人听不懂的话。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队伍前列传来,负责探路的虎营将士策马奔到了鱼禾面前,抱拳禀报,“主公,兄弟们在前面抓到了两个人。” 鱼禾勒马驻足,暂时压下心头感慨,疑问道:“敌人?” 虎营将士缓缓摇头,一脸踌躇的道:“不是敌人,是两个百姓,兄弟们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们这种情况,所以不知道该不该杀。” 鱼禾皱眉,“什么意思?” 虎营将士迟疑了一下,“卑职没办法说,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鱼禾沉吟了一下,挥动马鞭。 “前面带路!” 虎营将士跨着马往队伍前面奔去,鱼禾跟随其后。 巴山将手里的马缰绳丢给了跟在他身侧的一个唯唯诺诺的少年,拿上了刀,跨上马背追了上去。 鱼禾、巴山一前一后奔到了队伍前面,又奔出去了一里地,看到了两个被虎营斥候团团围困的汉子。 两个汉子皆是一身农夫打扮,衣服破破烂烂,在虎营斥候的围困下,他们乖乖的蹲在地上。 在他们身边,放着两张席筒,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两个汉子面黄肌瘦的,脸上还有些菜色,听到了马蹄声,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用他们那略微有些麻木的眼神,看向了鱼禾、巴山。 鱼禾在两个汉子身上打量了一圈,并没有搭理他们。 鱼禾喝问虎营斥候,“发生了何事?” 虎营斥候上前,掀开了卷着的席筒,两个席筒里,各躺着一个孩童,九岁上下,是两个女童。 女童面色发青,浑身发白,显然已经死去多事。 两个汉子看到了女童的尸骸,齐齐低下头。 “易子而食?” 鱼禾大致明白了两个汉子在做什么。 鱼禾一直都清楚,在新朝这个乱世,他迟早有一日会碰到易子而食这种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遇上。 两个汉子听到鱼禾叫破了他们的秘密,并没有慌乱,也没有言语,依旧麻木不仁的垂着头。 他们似乎不在乎易子而食的事情被人发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羞耻的样子。 并不是他们没有羞耻心,而是他们已经被这个世道逼的无所谓了。 “兄弟们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不知道该咋办,请您拿个主意。” 虎营斥候队队正,走到鱼禾面前抱拳请示。 若是以前,他们遇到这种事情,他们不会请示鱼禾,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动刀子杀人。 在大娄山里杀那些以人为食的草寇的时候,他们从没有手软过。 甚至为了除恶,他们会追着一个食人的草寇跑几十里地,斩草除根。 现如今,他们经历的多了,他们知道两个汉子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所以才没有痛下杀手。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开口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鱼禾是在问那两个汉子。 两个汉子垂着头不搭话。 虎营斥候抬脚踹了他们几下。 其中一个汉子才僵硬的仰起脑袋,用呆呆的声音低声道:“大父、阿耶、鼠儿、狗儿……” 另一个汉子又挨了两脚,才跟着开口,“阿耶、三娃……” 鱼禾听到了两个汉子的回答,吩咐道:“跟着他们回去看看,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虎营斥候应允一声,提溜着两个汉子去找他们的家人。 两个汉子不肯走,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两张席。 准确的说是席上的两个女童。 虎营斥候狠狠的踹了他们一顿以后,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带着虎营斥候去寻找他们的家人。 等到他们走远了,鱼禾抬手招过了虎营斥候队队正,低声吩咐,“将没吃过人肉的带回来,剩下的人交给后队的兄弟秘密处理,一个也不留。” 虎营斥候队队正愣了一下,心里生出了几个疑问。 鱼禾不等他开口,就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他们是被逼的。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不可能留他们。我又不愿意看到他们以后去害其他人,所以只能让他们去死。 至于让后队的兄弟们去秘密处理,是为了不让活下来的人记恨我们。” 虎营斥候队队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以后再遇到此事,就这么办?” 鱼禾抿着嘴没有说话。 巴郡受苦受难的人多了,他又不是观世音,也不是圣母,救不过来。 他此次带的粮食有限,养一千多人已经是极限了。 再添三五个,大家勒紧裤腰带还能养的起。 再添一两千,那就养不起了。 虎营斥候队队正静静的等着鱼禾答案。 鱼禾沉默了许久,幽幽叹息,“如果在其他地方,我还能组织他们去大户家中或者县衙的粮仓抢粮,可是在巴郡,大户手里也没粮,县衙的粮食也被冯茂搬到了江州县的粮草大营。 我没那个能耐带他们去万军丛中抢粮,也没能耐救他们所有人。 所以,往后再遇到此事,食人者斩,剩下的人给他们一点粮食,让他们去平夷。 他们如果能活着到平夷,那就是他们命不该绝。 如果死在了半道上,那就是他们的命。” 虎营斥候队队长咬着牙暗叹了一声,冲着鱼禾抱了抱拳,离开了。 【PS:抱歉,下班晚了,让大家久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8章 涪陵 半晌后。 虎营斥候队队正带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出现在鱼禾面前。 两个少年不仅瘦,而且面带菜色,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似乎随时都能跌倒。 他们见到鱼禾,也不知道施礼,反而盯着鱼禾坐下的马儿呆呆的流口水。 鱼禾将人丢给了巴山,让巴山给他们拿了一些吃的,然后继续赶路。 一路上走乡过城,看到的是荒草成茵、十室九空。 山脚下、两山之间、平地上等等各处的田亩,全部荒芜。 乡间屋舍内,了无人烟,也见不到半点人影。 反倒是一些树木茂盛的丛林里,隐隐有人影在晃荡。 但是看到了鱼禾一行庞大的队伍以后,躲在林中不敢露头。 鱼禾的目的地是江州县。 江州县夹在涪内水和蜀外水之间,涪内水就是后世的嘉陵江、蜀外水就是后世的长江。 鱼禾一行到了涪陵县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再深入。 因为过了涪陵县,就是江州县。 鱼禾一行一千多人一旦在江州县露头,肯定会被人盯上,消息很快就会被送到冯茂手里,等待他们的就是冯茂的精锐。 所以鱼禾准备将涪陵县当成落脚地。 鱼禾一行在涪陵县外找了个荒芜的村庄,暂时安置下。 鱼禾带着巴山和虎营斥候队的一众将士,前往了涪陵县。 于涪陵县南的其他地方荒无人烟相比,涪陵县还有点人,但人数不多,且死气沉沉的。 鱼禾一行入城的时候,守城的县卒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也没问他们要钱,任由他们进入了涪陵县县城。 若是在以往,鱼禾一行入城肯定会被盘问。 因为鱼禾身后带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一部分还配着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鱼禾为此还准备了不少说辞,但却没用上。 入了涪陵县,入眼的是一条十分萧条的街道。 街道是以黄土铺垫而成,在雨雪侵蚀下,有些坑坑洼洼的。 四条马车车轮压出的印子贯穿了整条街道。 若是在秦朝,街道上出现四条马车车轮印,县衙里的县令是会被砍头的。 因为始皇帝改革的其中一项就是车同轨。 所以大家的马车基本上造的都是一样宽,车轮大小也差不多。 但是到了前汉,就没那么严格了。 到了新朝,更是形同虚设。 只要你有钱有势,有资格坐大马车,你就是将马车造成宫殿一样,也没人管。 街道上行人不多,鱼禾一行人抬眼一瞧,两只手居然能数的过来。 街道两旁低矮的铺子开着门,但是却不见人影进出。 街道上最大的铺子是一家秦楼,两层高,上面挂着许多被雨冲刷的褪色的红绸,门户紧紧闭着,门口的砖石间有绿茵浮现,应该是许久没开门了。 几个打扮的颇具特色的女子,偷偷摸摸的躲在旁边的巷子里,逢人就悄悄探出头,低声喊一句。 “半斤粮食,就要半斤粮食……” 路过的行人会贪婪的在她们身子上扫几眼,然后低着头匆匆离开。 鱼禾一行从她们身边路过的时候,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猛然窜了出来,猛然抱住鱼禾的腰,嘴里碎碎念叨,“两个胡饼,两个胡饼就行,我还没被人碰过……没被人碰过……” 巴山的手已经落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虎营斥候队将士们腰间的刀也抽了出来。 其他想冲过来的女子见此,纷纷缩着脖子重新躲进了巷子。 只有那个抱着鱼禾腰,闭着眼睛碎碎念的女子依然趴在鱼禾怀里。 鱼禾抬手制止了巴山和虎营斥候队的将士们动粗,有些无奈的瞥了他们几眼,没好气的道:“这要是刺客,我早就没了。” 巴山一张脸瞬间就红了。 虎营斥候队的将士们也羞愧的低下头。 鱼禾说的对,真要是个刺客,手里揣着短剑,此刻估计已经捅穿鱼禾胸膛了。 他们并不是专业的侍卫,没经受过这方面的操练,第一次撞见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应对的不及时。 “等以后搜寻到了行商的人才,就让吕嵩回来待在我身边。他反应快,能保我的命。” 鱼禾撇着嘴感叹了一句。 巴山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俺……俺只是一时疏忽。以后俺肯定不会让任何人近您的身。”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刺杀这种事情,一次就没命了。你还想有以后?” 巴山尴尬地低下头。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这个憨货,他低头看向了那个抱着他的女子。 女子年龄不大,是个少女,十四五岁上下,个头不高,看着小巧玲珑的,身上穿着破布麻衣,有点脏兮兮的。 她脑袋塞在鱼禾怀里,不停的碎碎念,鱼禾看不清她的长相。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说……你好待洗一洗再出来做事啊。身上一股子味,谁会找你。” 少女不为所动,依旧抱着鱼禾的腰碎碎念。 鱼禾抱怨道:“你熏到我了,能不能先放开?” 少女依旧不为所动。 鱼禾叹了一口气,“好吧,两张胡饼。” 少女猛然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娇嫩的脸,扑闪扑闪的眼中充满了亮光,她似乎不知道害怕,又有可能是忘了害怕,她盯着鱼禾认真的问道:“真的吗?” 鱼禾指了指少女脏兮兮的爪子,“先放开我。” 少女一愣,果断摇头,“万一你骗我怎办?” 鱼禾脸色一沉,威胁道:“那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巴山、虎营斥候队将士听到鱼禾的话,很配合的往鱼禾身边凑了凑,露出了他们五大三粗的身躯。 少女被突然冒出来的那么多吓人的脑袋吓了一跳,双手一用力,抱的更紧了。 她张了张嘴,磕磕巴巴的问,“那……那给胡饼吗?” 鱼禾有些无语,“你还真是天真,你知不知道宰了你,你就没了。” 少女微微垂下头,咬着牙,用低微的声音道:“你……你要是能把胡饼送去给我阿娘和阿弟,你怎么样都行。” 鱼禾算是看出来了,少女不仅是个傻大胆,而且已经豁出去了。 为了两张胡饼,把命搭上,她居然不带犹豫的。 这事放在巴郡,倒也合理。 谁叫他们碰上了冯茂那个煞星呢。 鱼禾吩咐巴山取了一张馕饼,塞到了少女手中,“先给你一张饼,你放开我。” 少女抓到了饼,立马紧紧的握在手里。 巷子里的女子们看到了饼,顾不得生死,纷纷向鱼禾一行冲了过来。 这下子巴山和虎营斥候队将士们学聪明了,他们立马拔出了刀,挡在了鱼禾身前。 女子畏惧巴山等人手里的刀,却又想要鱼禾的饼,所以隔着巴山等人冲鱼禾哀求。 “一张饼,一张饼你怎么样都行。” “妾身当年是涪陵馆的红姑娘,妾身比她们会伺候人。” “……” 鱼禾没有搭理那些女子,他低下头对少女道:“要不带我去你家里坐坐。” 少女握着饼,愣了一下。 鱼禾低声笑道:“再不走,你另外一张饼可就要被她们抢了。” 少女脸色一变,拉着鱼禾就走。 鱼禾摆了摆手,让巴山等人将那些女子赶回了巷子,然后跟着少女去了少女家中。 少女的家距离街道不远,就在街道后的巷子里。 少女的家不小,占地足有一亩多。 就是看着有些残破。 少女带着鱼禾偷偷摸摸从后门进了院子。 她全然没有意识到,鱼禾一行十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偷偷摸摸。 众人一到院子,一个病怏怏的妇人就出现在了正堂门口。 妇人看到少女带着一群彪形大汉,吓了一跳。 妇人下意识想跑,可最终没跑。 她双腿哆哆嗦嗦的前行,迎上了鱼禾一行。 “几……几位……” 妇人嘴皮子哆嗦着,艰难开口。 目光看到少女手里的胡饼以后,脸色一白。 “阿娘,饼!饼!” 少女见到妇人,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意识到自己手里有饼,赶忙炫耀的举着手向妇人喊。 妇人颤颤巍巍上前,一把将少女拉到身后,警惕又恐惧的看着鱼禾一行。 “几……几位要……要什么,随便拿。” 说完这话,妇人又回身夺过少女手里的胡饼,颤抖着双手奉到鱼禾面前。 少女手里的胡饼没了,有些不乐意,立马叫道:“那是我赚的饼?” 妇人回身,目光锐利的问,“怎么赚的?!” 少女目光躲闪,心虚的别过头。 妇人再次看向鱼禾一行,强忍着恐惧,赔罪道:“小女……小女不懂事,得罪了诸位,还请诸位看她年幼,饶过她。 家中、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抢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 你们看上什么,只管拿。 妾身绝无二话。” 妇人并不知道少女以身换饼,她以为少女偷了鱼禾的饼,被人找上了门,所以准备破财免灾。 她已经做好了家里再被洗劫一次的准备了。 鱼禾通过妇人反应,看出端倪,他淡然笑道:“夫人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什么强人。我们只是路过涪陵的商人。 路上遇见她以身换饼,觉得有趣,所以过来瞧瞧。” 妇人大惊失色,回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女。 少女再次缩了缩脖子,头压的更低。 妇人几次张口,想要责骂少女,但最终也没骂出声。 妇人夫家家资也算殷实,就是族里的兄弟不多。 冯茂入巴以后,征召青壮,将她丈夫族里的青壮征调一空。 她丈夫出了一笔钱,免去了征召。 青壮们随军出征以后不久,冯茂返回巴郡,伙同史熊下发了一道又一道加赋令。 她丈夫的家财被征收了个七七八八。 她丈夫等一众人不堪重赋,聚众去衙门里理论,结果一去不复返。 留下了她们母女三人。 那些陪着她丈夫去衙门理论的人的家眷,声称她丈夫是主事,害死了自家男人,所以就带着家里的老弱妇孺到她家里抢东西。 一个偌大的家,就被抢空了。 月前她们将家中能吃的都吃干净了,如今借着水泡树根度日。 两日前,家里的树根也吃空了。 她们孤儿寡母又不敢出门,生怕被强人所掳,只能吃土和木头充饥。 少女偷偷跑出去找粮,拿到了胡饼以后却没有吞进自己肚子,怀着什么心思,妇人清楚。 少女惦记着她和她儿子。 少女为了帮她和她儿子果腹,拿清白的身子去换粮,她那里还说得出责骂的话。 【PS:今天时间有点晚,明天还要上班,昨天欠的一章,明天还吧。抱歉!】</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9章消息 “你先回房去照顾你阿弟……” 妇人盯着少女瞧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责骂的话,反而吩咐她去后堂照顾她阿弟。 少女松了一口气,暗中吐了吐小舌头,迈步离开了堂前。 妇人在少女走后,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小女顽劣,让几位看笑话了。” 妇人重新将胡饼举起,递到鱼禾面前,“小女不知深浅,收了几位的胡饼,还请几位不要跟她计较。” 巴山想上前拿回胡饼,却被鱼禾拦下。 鱼禾淡然笑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妇人脸色又是一变。 她想将此事搪塞过去,让鱼禾别馋她闺女身子。 但鱼禾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想以身代之。 但看看鱼禾那张稚嫩的脸,她又难以启齿。 “小女……” 妇人艰难开口。 话说了一半就被鱼禾打断。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并非贪色之人。你不愿意将女儿交给我,我也不会强迫。不过我们也不能白跑一趟。” 鱼禾也没心思逗妇人玩,他开门见山的道。 妇人又喜又怕,急忙道:“几位想要什么,只要妾身有的,都给几位。” 鱼禾环视了一圈宅院,有些好笑的道:“你家宅子里,貌似没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着。 鱼禾直言,“既然没什么东西值得我惦记,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妇人赶忙道:“小郎君尽管问,只要妾身知道的,妾身一定如实作答。” 鱼禾左右看看,笑问,“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 妇人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鱼禾迎进正堂。 正堂内的东西早就被人搬空,只留下了几张凉席供人坐卧。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请鱼禾坐下,又为鱼禾一行备了一些凉水。 “家中没有酒水,委屈几位了。” 妇人躬身施礼,了表歉意。 鱼禾摆手道:“夫人不必客气。” 妇人点点头,跪坐在凉席上没有再说话。 鱼禾抿了一口凉水,感受着凉水入腹的带来的凉意,畅快的吐了一口气,“夫人,我们是外地的客商,路径巴郡,看到了许多难以置信的事情,想请夫人帮忙解惑。” 妇人略微愣了一下。 她虽说不出门,但是对巴郡的一切了解不少。 鱼禾一行只是想打听巴郡处境的话,那倒是难不住她。 只是鱼禾一行明明可以从其他巴人口中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们想打听的消息,为何会兴师动众的追上门询问她一个妇人? 难道是鱼禾心善?不忍心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故意找了个说辞放过她们? 妇人心中暗自揣测着,嘴上道:“小郎君请讲。” 鱼禾坐直了身子,沉吟道:“我在巴郡外就听人说,巴郡百姓如今过的水深火热。入了巴郡以后,一路上所见所闻,全部应了水深火热四个字。 庸部牧史熊、平蛮将军冯茂,完全是想将巴郡的百姓逼死,巴郡百姓为何不反抗?” 妇人先是一愣,没料到鱼禾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回过神后脸色发苦的道:“此事一言难尽。那冯茂初到巴郡,就以征战为名,征召了郡中五成青壮。 随后三番五次加征,又征召走了郡中三成青壮。 郡中青壮到最后只剩下了两成,其他的全是老弱妇孺。 两成的青壮和一群老弱妇孺,可奈何不了冯茂手底下的强卒。 江州北有两个村庄不堪重赋,造了反,没过一天就被屠戮的干干净净。 其他人看到了江州北两个村庄的惨剧,就更不敢动了。 如今,就只剩下了巴山里的蛮人不惧冯茂,敢处处跟冯茂作对。” 妇人口中的蛮人,便是苗人。 只不过汉新两朝没有苗人这个概念,汉新两朝的人将苗人和居住在山里的其他部族的人统称为蛮人。 巴蜀的蛮人数量不小,大多居住在深山里,结寨而居。 他们以大山为根据地,跟冯茂打游击,冯茂也拿他们没脾气。 冯茂手里倒是有不少精兵强将,但他不敢将人派遣到山里去跟蛮人对耗。 所以蛮人只要不是闹的太大,他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蛮人仗着有大山藏身,也不害怕冯茂。 所以巴郡中能对冯茂形成威胁的,就只剩下了蛮人。 “那你们为何不逃?” 鱼禾疑问。 妇人苦笑道:“逃?逃去哪儿?通往长安的路已经被史熊和冯茂封死,南边如今战火连天,西边有羌人,东边听说有一股反贼在作乱。 四面皆有难,我们又能逃去哪儿。” 鱼禾迟疑道:“我听说东边的人会收留从巴蜀逃过去的难民。此前从巴郡逃过去一批难民,已经被他们收留了。” 妇人狐疑的道:“你听谁说的?妾身怎么听人说,东边的鱼氏父子穷困潦倒、穷凶极恶,逃去东边的百姓都被他们父子杀了充作了军粮。” 说完这话,妇人还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哆嗦。 鱼禾脸色一僵,巴山等人也面色古怪。 “你听谁说的?” 鱼禾质问。 妇人坦言,“外面都这么传。听说冯茂有心剿灭那鱼氏父子,派遣了五百精兵进入平夷,结果入了平夷以后,就像是泥牛入海,不见一点波澜。 冯茂随后又派遣了一千精兵赶去,结果刚进入大娄山,就被大娄山里的蛮人击溃。 日前冯茂曾经扬言,准备派遣五千精兵分批赶往平夷。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迟迟没有动静。”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敢断定,关于他们父子是穷凶极恶的恶徒的谣言,一定是冯茂放的。 他猜的果然没错,冯茂果然准备对付他们父子。 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一时半刻没有行动。 鱼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不在多留,他起身拱手道:“鱼氏父子,并没有传言说的那么不堪。你想活命的话,可以跟其他人一起结伴赶往平夷。” 鱼禾突然起身,吓了妇人一条。 听到鱼禾的话,妇人一脸愕然。 她完全不明白眼前的少年郎为何要帮鱼氏父子那一对反贼说话。 “留下三张饼,我们走。” 鱼禾吩咐巴山留下了三张胡饼,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妇人就眼睁睁的看着鱼禾一行人留下三张饼,离开了自己家。 当鱼禾出了她们家正门的以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那少年,很有可能是鱼氏父子的人。 她没有声张,只是快速收起鱼禾一行留下的胡饼,匆匆赶到院子门口,左右瞧了一番,死死的关上门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鱼禾一行出了妇人的家,继续在涪陵县城内晃荡。 他们先后以食物为诱,从许多人口中探听消息,得到的消息跟妇人说的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此外,鱼禾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那就是蜀郡大尹公孙述和广汉大尹冯英,如今也身在江州县。 据说二人皆是为了税赋而来。 只是蜀郡大尹公孙述是史熊和冯茂的座上宾,而广汉大尹冯英似乎有些不受人待见。 鱼禾打探完消息,就出了涪陵,回到了虎营将士们安身的村庄。 入夜以后。 鱼禾、巴山、虎营斥候队队正三人点着一盏油灯,坐在一间茅草房内。 鱼禾道:“我们打探了一圈,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但是冯茂为何会半途放弃对付我们,没人知道。冯茂随后还会不会出兵对付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继续在涪陵打探下去,恐怕也打探不出什么。 所以我准备赶往江州县,深入打探。” 巴山盯着鱼禾默不作声。 虎营斥候队队正皱着眉头道:“主公,江州县那是敌人的腹地,冯茂的一干精锐就囤居在里面。您孤身前往,一旦被察觉,神仙也难救。” 鱼禾摆手,“不必担心,益州境内知道我阿耶长相的人不少,但是知道我长相的人却寥寥无几。只要我不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谁也不会猜倒我的身份。 今日我特地打听了一下,江州县也不完全是一处凶地。 冯茂和史熊虽然将江州县的百姓驱赶出了江州县,但还是留下了两处集市,供他们用度。 我们只要多花一切钱财,就能以商人的身份出现在集市上。 我扮作寻常商人,不会被人察觉。” 虎营斥候队队正见鱼禾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多劝。 “那主公此去,打算带多少人?” “不超过两人。” “那怎么行?” 虎营斥候队队正失声大叫。 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护着鱼禾在江州县那个虎狼窝自由进出。 鱼禾抬手压了压,示意虎营斥候队队正稍安勿躁,“我之所以带两个人,自有我的考量。你无需多言,速速去准备。” 虎营斥候队队正固执的道:“两个肯定不行,您最少也得带十人。两个人只能护着你两侧,十个人却能组成一个矢锋阵,带你杀出重围。” 鱼禾一脸无语,没好气的道:“我是去刺探军情的,又不是去刺杀的,更不是去冲阵的,要那么多人有什么用?”</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0章 吃人的楼船 虎营斥候队队正固执己见,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鱼禾最终决定带上四人。 巴山,外加三个虎营斥候队将士。 虎营斥候队队正留在荒村里坐镇。 翌日,天光刚刚放亮。 鱼禾带着巴山和三个虎营斥候队将士出了荒村。 一行五人一路往北,晌午的时候赶到涪陵古渡口。 涪陵古渡口是涪内水上一处寻常渡口。 渡口停泊着几叶扁舟,撑船的艄公赤着脚坐在船头垂钓。 鱼禾一行招呼了一声。 艄公丢下垂杆,匆匆赶上岸。 艄公是个黝黑的中年大汉,穿着一身粗布短衣,他仔细打量过鱼禾一行人后,有些惊奇,“兵荒马乱的,你们还敢外出?” 艄公并没有客气的施礼,也没有谄媚似的陪着笑脸招揽生意。 只是惊奇的盯着鱼禾一行等待答案。 鱼禾见艄公不客气,他也不客气,“兵荒马乱的,你不是也在行船吗?” 艄公一愣,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他哈哈一笑,“我家中祖辈皆以渡船为生,丢下了渡船,我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 如今兵荒马乱的,郡、县里的百姓不是去逃命了,就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我也想躲在家里讨一个清闲。 可家中孺子嗷嗷待哺,家中又没有余粮,我只能到江上撞一撞生意。 若是没有生意,也能钓几尾鱼回去让妻儿充饥。 小兄弟是要过江?” 鱼禾笑着点头,“不仅要过,还要沿江而上。” 艄公拱手一礼,“小兄弟要去江州县?” 鱼禾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艄公沉吟着道:“江州县如今可不是个好去处。不瞒你说,我倒也渡过一些去江州县的,但是从江州县回来的,只有二三人。” 艄公顿了一下,追问道:“小兄弟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鱼禾肯定的回答。 艄公点点头,“即使如此,那我就载小兄弟一程。事先说好,我不收钱,只收粮食。” 鱼禾抬手,巴山递给鱼禾一小袋粮食,鱼禾将粮食抛向艄公。 艄公探手一抓,打开袋子一瞧,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小心翼翼收起袋子,笑道:“小兄弟痛快,那我就不客气了。看小兄弟如此大方,一会儿上船以后,我赠小兄弟一罐鱼汤。” “请!” 艄公拿了粮食,变得客气了不少。 他请鱼禾一行上了自己的小舟,等到鱼禾一行坐下,艄公拿起竹竿,撑着小舟缓缓前行。 艄公一边划着船,一边为鱼禾讲解着两岸的美景以及巴郡各地的美食。 艄公很健谈,对巴郡的一切也了如指掌,他说了许多鱼禾听过但没见过的美食,也讲了许多巴郡发生的趣事。 船出了渡口,半个时辰后进入到两山之间。 在山口,艄公钓了一尾大鱼。 艄公点燃小火炉,放上陶罐,烹上鱼汤以后,继续撑着船前行。 入了山间。 两岸重山叠叠,草木翠绿,山中有鸟兽啼鸣,水中有大鱼翻涌。 端着艄公送上的乳白色鱼汤,品一口鱼汤,欣赏欣赏两岸的美景,别有一番风味。 艄公烹的鱼汤手艺并不特殊,只是剖腹去鳞,切成小块,丢进罐子里,再小心翼翼的放一撮粗盐,然后盖上盖子任由火炉烹煮。 但艄公烹饪出的鱼汤很鲜美。 品一口,腹中不仅有一股暖意,齿颊和喉头也有余香。 “好手艺!” 鱼禾忍不住夸赞一声。 艄公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意,人也表现的更加热情。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小舟已经行到两山深处。 一艘楼船在江水拐弯的地方探出个头,随后庞大的船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艄公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慌忙撑着小舟往岸边躲去。 不需要艄公多言,鱼禾也猜倒了楼船的主人不一般。 因为新汉两朝的楼船,多是官船。 在冯茂封锁巴郡全境的情况下,能撑着楼船沿江而下的人屈指可数。 楼船长约五丈,宽约两丈,高有三丈。 船身两侧有两排小孔,孔中插着船桨。 躲在船舱里的人正奋力的划着船桨,让船快速的前行。 甲板上束着几面旌旗。 三十多个身着甲胄的兵卒守在甲板四周。 一个头顶进贤冠,身着青色襦衣的老叟坐在甲板上,拎着一个酒壶自斟自饮。 甲板上有两层船室。 船室有四角,上面吊着一个个铜铃铛,江风一吹,铜铃铛叮铃作响。 船室内有琴瑟钟鼓之声,又有女子浅唱低吟的声音。 仔细听了听,似乎是《蒹葭》。 在女子浅唱低吟间,还夹杂着几声豪迈的呼喝声。 鱼禾一行就待在岸边,静静的等待着楼船从他们身边经过。 艄公在船头上冒着冷汗,垂着头碎碎念叨着,祈求着楼船上的人别注意到他。 可惜,世界就是那么怪。 你也是不想引人注目,就越容易被人盯上。 楼船在距离小舟不远的时候,划船的浆齐齐停下。 一个身着甲胄的壮汉,出现在船头上,冲着小舟呼喝。 “舟上的人听着,我家主人请你们上船叙话。” 壮汉说话很不客气。 鱼禾一行听着直皱眉头,却没办法拒绝。 因为他们看到甲板上的那些兵卒们已经将手里的弓弩齐齐对准了他们。 说是请人,实则是帮人。 艄公一下子瘫坐在船头,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我就不该贪那袋粮食……” 鱼禾看着艄公问道:“有什么说道没有?” 艄公脸色一苦,“你要是能讲一些奇闻趣事,逗笑了船上的贵人,不仅不会有事,还能得一笔赏钱。你要是讲不出奇闻趣事,那就要遭殃了。” 鱼禾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此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 艄公苦着脸点头。 鱼禾笑着安慰道:“趣事而已,你刚才不是讲了不少吗?怕什么。” 艄公脸色更苦,“船上的那位虽然不是巴人,但在巴郡待了多年,巴郡的趣事他都知晓。我说的那些东西他肯定听过。” 鱼禾沉吟着道:“那一会儿上船以后,你不要多言,由我去说。” 艄公瞧了瞧鱼禾那张稚嫩的脸,面若死灰。 鱼禾安慰道:“你不要以为我年幼,肚子里就没货。我家中世代行商,我五岁就跟着家中长辈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奇人,听说过不少趣事。 一定能应付船上的人。” 艄公又打量了鱼禾一番,有些不相信的道:“真……真的?” 鱼禾自信的点头。 艄公脸色好看了不少。 楼船临近,从楼船上抛下几根绳索。 楼船上的壮汉催促着鱼禾一行攀着绳索上船,口中还威胁道:“谁要是不慎落水,扰了我家主人的雅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艄公苦着一张脸率先攀上绳索。 鱼禾在巴山帮衬下紧随其后。 六个人上了船,就被甲士们团团围住。 甲士们收缴了巴山四人的兵刃,又在六个人身上摸索了一会儿,从艄公身上摸索出一柄宰鱼的小刀。 从鱼禾身上倒是摸索出了不少好东西。 有银柄匕首、两块宝玉、一些碎金、碎银。 搜身的壮汉还多看了鱼禾几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东西全部揣进自己怀里。 “进去吧!” 甲士们推搡着鱼禾六人往船室内走。 坐在甲板上的那位老叟,往鱼禾一行人身上瞧了几眼,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船室,鄙夷的骂了一句。 “以人为乐,巧取豪夺,畜牲尔。” 鱼禾听到老叟声音,多打量了老叟两眼。 六个人在甲士们推搡下入了船室,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冯贤弟、公孙兄弟,乐子到了。” 鱼禾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坐在船室内的主位上,身上穿一身青纱,就是长沙马王堆出土的那种。 青纱下的肥肉清晰可见。 中年头戴一顶远游冠,留着一脸大胡子,脸上带着张狂的笑意,手里抱着两位衣衫轻薄的美人。 坐在中年左手边的是一位清瘦的汉子,留着山羊须,也穿着一身青纱。 右手边是一位面容俊朗,留着短须的汉子,他的衣着倒是得体。 船室正中,一群女乐师在吹拉弹唱。 鱼禾一行入了船室,不等施礼,肥胖的中年大袖一挥动,乐呵呵的喊了一声,“免了。” 然后肥胖的中年对那些正在吹拉弹唱的女乐师摆摆手。 女乐师停下弹唱,从两侧退出了船室。 肥胖中年面带笑意,招呼着鱼禾一行,“走近些,让本侯好好瞧瞧。” 鱼禾一行上前。 其他人有些拘束,倒是鱼禾和巴山一脸泰然。 鱼禾是无惧,巴山纯粹是傻大胆。 肥胖中年目光在六人身上盘桓了一圈,目光在巴山身上停留了两个呼吸,发现巴山是傻大胆以后,瞬间对巴山失去兴趣,目光落在鱼禾身上以后,眼前一亮。 “哈哈哈,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子。冯贤弟、公孙兄弟,你们说说,这个有趣的小子能不能活着走下本侯的船?” 肥胖中年看着十分随和,可嘴里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被唤作冯贤弟的清瘦汉子,扫了鱼禾一眼,淡淡的评价道:“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罢了。” 被唤作公孙兄弟的俊朗汉子倒是笑着附和道:“他能不能活着下船,还不是在君侯一念之间。” 肥胖中年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笑的更大声,“哈哈哈哈……公孙兄弟的话本侯爱听。” 【PS:今天就两更吧……羞耻啊。】</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1章 鱼禾:大家好,我叫程延寿 肥胖中年大笑过后,看着鱼禾饶有兴致的问,“小子,你是哪儿的人?” 鱼禾没有端着,也没有故作高深。 肥胖中年的身份他大概猜倒了。 以肥胖中年的身份,在他面前故作高深,下场不会太好。 鱼禾不卑不亢的一礼,“小子是冀州人。” 鱼禾在猜倒肥胖中年身份的时候,立马被自己编造了一个可以站得住脚的假身份。 肥胖中年一愣,一脸意外的道:“冀州人?既然是冀州人,为何会出现在巴郡?” 鱼禾一脸坦然,“为了救人。” 肥胖中年微微往后面一靠,笑眯眯的道:“巴郡又不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真有冀州人在此,也可以随时离去,为什么还要救?” 肥胖中年摆明了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巴郡还不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 巴郡都快成人间地狱了。 但鱼禾不能拆穿肥胖中间的假话,他顺着肥胖中年的话道:“如果人是在巴郡,那自然不需要我救。” 肥胖中年一脸恍然,“如此说来,你要救的人不在巴郡。那在什么地方?” 说到此处,肥胖中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最好能一股脑的说完,本侯可没有耐心陪你一字一句的聊下去。” 鱼禾拱手,道:“我乃冀州程氏子弟程延寿,奉大父之命,前往平夷迎我叔父家眷。可惜平夷那边出了点意外,所以不得不往巴郡一行。” 鱼禾给自己起的名字很有意思,属于新汉两朝的万金油名字。 新汉两朝的延寿、彭祖、去病、去疾,跟后世的建国、建军有点类似。 属于最常见,最普通的名字。 肥胖中年听到鱼禾的身份和目的以后,愣住了。 对鱼禾漠不关心的冯姓中年和公孙姓中年,目光也齐齐落在鱼禾身上。 肥胖中年好奇的道:“你叔父可是程隆?” 鱼禾点头道:“正是。” 鱼禾仔细分析过,想在肥胖中年手里活下去,冒充其他人很容易被拆穿,也很容易被人家无视。冒充程氏子弟,恰到好处。 鱼禾也算是跟程氏的人接触过,多少了解一些程氏的内情。 程隆死前也算是益州的官,在益州官面上能讨几分人情。 肥胖中年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居然是程隆的侄子。那也算是半个自家人,本侯也不好拿你消遣取乐。让你的人退出去,本侯想好好跟你聊聊。” “君侯,他说是程隆的侄子,您就信了?万一是什么人冒充的呢?你也不看看他有什么凭证。” 冯姓中年盯着鱼禾不轻不重的说着。 肥胖中年一拍额头,惊叫道:“哎呀,冯贤弟提醒的是,本侯险些忘了。小子,你说你是程隆的侄子,可有凭证?” 鱼禾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过娄山的时候遇到了蛮人,被劫了。什么凭证也没有留下。” 冯姓中年冷哼一声,“蛮人为何要劫你?” 鱼禾默不作声。 肥胖中年干咳了一声,道:“冯贤弟不必较真,蛮人是什么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程氏的小子能从蛮人手里讨一条命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本侯知道,你在平夷的鱼氏父子手里吃了瘪,所以心里不平,对平夷出来的人都十分反感。 但程小子跟那鱼氏父子并没有什么太深的瓜葛,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冯姓中年经肥胖中年提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但他死不服软,“我只是怀疑他的身份。” 肥胖中年哈哈一笑,“待我盘问一两句,自然知道真假。” 肥胖中年开口询问鱼禾,程氏有多少人,做的什么生意,官面上都有什么人,程隆的遗孀和儿女叫什么名字等等。 鱼禾之前从曹真口中打探过程氏的内情,肥胖中年问的问题,鱼禾都知道。 所以鱼禾不慌不忙的一一作答。 当鱼禾答出程隆儿女的姓名以后,肥胖中年大致相信了鱼禾。 程隆夫人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少。 程隆儿女的名字,知道的人却不多。 知道程隆儿女名字的人,不是跟程隆相熟的人,就是程隆的族人,再者就是一些跟程隆儿女接触过的滇人。 鱼禾说的是一嘴纯正的官话,所以不可能是滇人。 滇人即便是从小学习长安的官话,多少也会带一点口音。 肥胖中年在大致确认了鱼禾身份以后,笑呵呵的道:“是自家人无疑,先让你的人退出去。” 冯姓中年没有再质疑。 鱼禾拱了拱手,吩咐巴山一行先退出船室。 巴山五人离开以后,肥胖中年吩咐人取了案几和坐席请鱼禾坐下。 坐定以后,肥胖中年笑问道:“想必你已经猜倒了本侯的身份?” 鱼禾正了正衣冠,正色道:“冀州程延寿,见过史君侯。” 史熊哈哈大笑,“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子。” 史熊笑过以后,为鱼禾介绍身边坐着的两位,“平蛮将军冯茂,导江大尹公孙述。” 坐在史熊左手边的那位冯姓中年,便是平蛮将军冯茂,右手边的公孙姓中年,便是蜀郡大尹公孙述,蜀郡是前汉的叫法,王莽改名的时候将蜀郡改为导江郡,所以官面上的人称呼蜀郡为导江郡。 冯茂不需要多提,从鱼禾降临六盘水到现在,冯茂的名字一直在他耳边环绕,他有今日,也全是冯茂所致。 公孙述需要说道说道。 公孙述算是鱼禾见到的第一位新末的枭雄人物。 以后建国称帝的人物。 别看他现在在史熊面前温顺的很,隐隐还流露出拍马屁的嘴脸,以后可了不得。 史熊介绍他们两位的时候,冯茂没有搭理鱼禾,倒是公孙述在鱼禾施礼的时候,点了点头,给了鱼禾一个笑脸。 史熊介绍完冯茂和公孙述,又指了指船室外,有些调侃的道:“外面那个特别讨人厌的老叟是就都大尹冯英。” 鱼禾闻言,微微一愣。 他没料到刚才上船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老叟就是冯英。 按理说冯英为了扳倒冯茂,可是不遗余力,两个人已经算是仇家了,居然还能聚在一起。 史熊不知道是看出了鱼禾的心思,还是有心数落冯英,他在提到冯英的时候,还多嘴说了两句,“那个老家伙,看我们谁都不顺眼。三番五次的上书弹劾本侯祸害一方。 可他奈何不了本侯,本侯却能奈何他。 本侯身为他的上官,可以随时将他叫到巴郡,时时耳提面命。 他给本侯难堪,本侯就不让他好过。” 鱼禾听完了史熊一席话,明白了冯英为何会出现在船上了。 就是史熊看不惯冯英,却不好弄死冯英,故意将冯英叫到自己身边给他穿小鞋,顺便恶心恶心他。 史熊乃是庸部牧,也就是益州牧。 主掌益州军政大权。 冯英是他的下属。 史熊虽然无权罢免或者打杀冯英,但是给他穿一穿小鞋还是可以的。 史熊介绍完了船上几个重要的人,盯着鱼禾问道:“你要救人,应当去滇国才对,为何会出现在巴郡?”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不敢欺瞒君侯,小子也是被那鱼氏父子所迫,逼不得已。” 听到鱼禾提起了鱼氏父子,不仅史熊有兴趣,冯茂的双眼也落到了鱼禾身上。 史熊疑问道:“怎么个逼不得已法?” 鱼禾道:“君侯应该也知道,那鱼氏父子如今占着平夷做买卖,跟句町王和滇王两个大逆勾搭成奸。我程氏此前借着南郡的豪族,跟他们父子搭上话,想借着他们父子之手救人,并且许下了重金。 一个半月前,他们父子通过南郡豪族告诉我们程氏,说人已经救到了,让我们带着重金去换人。 我和我阿耶带着重金赶到平夷,将重金交给了他们父子。 他们父子却告诉我,他们只救出了我族弟,却没有救出我婶娘和族妹。 我和我阿耶跟他们理论,他们却放出了谣言,声称人他们已经救出来了,却不被我们所容,跳了河。 事关我程氏名誉,也会影响我那族弟以后的仕途。 所以我和我阿耶逼不得已,只能兵分两路。 他带我族弟冀州,我去滇国救我婶娘和族妹。 平夷通往滇国的道路已经被他们父子封锁。 所以我特地赶来巴郡,想求见君侯,看看能不能求得君侯首肯,借道前往滇国。 我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没料到刚入涪水,就遇见了君侯。” 史熊听完鱼禾所说的始末,哈哈笑道:“好说好说,程隆被贼人所弑,本侯也无比痛心。程隆乃是本侯手底下少有的干吏。他对本侯也一直恭敬有加。 他家人落在贼人手里,本侯也有心搭救。 只是如今本侯正在和冯茂将军一起讨伐贼人,没有余力去救人。 程氏既然要自己去救,那本侯愿意开这个方便之门。 只不过现在滇国边陲兵马林里,滇贼神出鬼没。 本侯即便是答应借道,你恐怕也到不了滇国。” 冯茂在史熊话说完以后,冷哼了一声,道:“反贼就是反贼,果然不讲信义。” 鱼禾知道冯茂说的是他和他阿耶。 他其实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但是不泼的话,就立不住人设。</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2章 笑面虎史熊 公孙述笑着道:“讲信义那还是反贼吗?” 史熊被逗的哈哈大笑。 看得出公孙述似乎有求于史熊,又或者是想从史熊身上得到点什么,所以一直在舔史熊。 史熊一边笑,一边道:“那对反贼父子倒是够毒的。他们的话要是传出去,你族弟的仕途可就完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明白其中的道道。 汉新两朝是举孝廉出仕,孝道有亏,几乎不可能出仕,即便是费尽心机出仕了,以后在仕途上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因为不会有人提携一个不孝的人上去。 虽然在鱼禾口中程隆的儿子是被陷害的,可谣言这种东西,传出去了以后就容易变味。 假的也有可能变成真的。 程氏的敌人,绝对会想方设法让人将它当成真的。 程氏手里有铁,私底下又贩铁,不可能没有敌人。 最重要的是,一些记恨着鱼禾父子的人,在诋毁鱼禾父子的时候,很容易将此事拿出来说事。 鱼禾父子混的越好,记恨他们的人越多,说此事的人就越多。 比如坐在船室内的冯茂。 鱼禾敢肯定,冯茂回头回去以后,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自己的手下,让他手底下的人添油加醋的宣扬鱼禾父子如何不仁不义。 此事很快就会传遍巴郡,然后往外扩张。 如果没人求证还好,有人跑去平夷求证的话,那程隆儿子不孝的名声恐怕就坐实了。 到时候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鱼禾也算是小小的坑了程隆儿子一把。 鱼禾对史熊苦笑道:“所以我必须救出我婶娘。” 史熊脸上笑意不变,“本侯刚才可是说了,入滇的路不好走,你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鱼禾正色道:“回不来了我也要去。君侯若是能大开方便之门,我程氏必有厚报。” 史熊似笑非笑的道:“你们程氏能给本侯什么?你带的东西都被劫了,本侯若是放你入滇,你如果死在滇地。本侯找你们程氏要债,你们程氏如果不认呢?” 鱼禾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史熊哈哈一笑,“不吓唬你了。程隆活着的时候也算是本侯的人,你去救他的家眷,本侯理应出力。本侯也不问你要什么,也不问你程氏要什么,你们程氏只需要记得欠本侯一个人情即可。” 一个州牧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一个州牧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还的。 但鱼禾会在乎? 反正他冒用的是程氏的名义,回头史熊要讨债,也是找程氏又不是找他。 所以鱼禾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冯茂和公孙述见鱼禾痛快的答应了史熊的条件,暗中摇头,他们觉得鱼禾还是太年轻。 史熊得到了鱼禾承诺,话就多了起来,“程小子,你真要去滇地救人的话,也不一定非要从西顺郡过去。” 鱼禾不解的看着史熊。 史熊目光落在冯茂身上,笑道:“据本侯所知,冯将军有意讨伐鱼氏父子,已经点齐了五千兵马,不久以后就会兵进平夷。 一旦冯将军拿下了平夷,你就能从平夷入滇。 听说平夷入滇的道路上如今跑的都是商人,你若是扮作商人的话,会更容易。” 史熊提到此事,冯茂脸色有点难看,“君侯又不是不知道,我此前发兵,被山里的蛮人所阻。再次发兵,还需要征灭山里的蛮人再说。” 史熊不以为意的笑道:“程小子又不是外人,你何必藏着掖着呢。你已经暗中派人去跟山里的蛮人交涉,蛮人头领大部分已经被你说服。 等到剩下几个蛮人头领点头,你就能挥军进入平夷。 五千精兵,对付鱼氏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史熊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冯茂的心思,冯茂脸上更难看,但并没有说什么。 冯茂只是个将军,不是大将军。 没资格在史熊这个州牧和君侯面前吆五喝六。 公孙述忍不住道:“派遣五千精兵去讨伐一对反贼父子,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在公孙述眼里,鱼氏父子反叛出去满打满算也才一年,一年时间,发展不到什么地步。 派遣五千精兵去,有点兴师动众。 要知道,冯茂手底下的五千精兵,可是有资格跟句町王和滇王打一场小型战役的。 史熊笑着道:“冯贤弟被人驳了面皮,所以要派遣重兵过去雷霆扫穴。” 冯茂低声骂道:“一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有心让他们父子改邪归正,所以特地派人去信,给了他们父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他们父子却冥顽不灵。 那我就只能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 公孙述闻言,恍然大悟。 史熊嘿嘿笑道:“公孙兄弟别听他的,他就是馋人家鱼氏父子在平夷捣鼓出的生意,想从中插一手,赚点钱财。 鱼氏父子没答应,他就恼羞成怒了。” 冯茂瞪起眼,有些埋怨的道:“史兄!” 史熊打着哈哈道:“本侯不是要故意拆你的台。本侯只是让公孙兄弟和程家小子知道其中的实情。” 冯茂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史熊招呼着鱼禾道:“快快谢过冯将军,等冯将军回头派人去打平夷的时候,可以带上你。” 鱼禾向冯茂施礼,“多谢冯将军。” 冯茂摆了摆手,却没有拒绝史熊的提议。 史熊之所以热情的帮鱼禾牵线,并不是他真的热情,也不是他真的在乎跟程隆的上下属情谊。 他纯粹是惦记程氏的钱。 程氏是冀州有名的豪强,家资巨万。 史熊先借着鱼禾跟程氏搭上关系,以后图谋程氏的家财也容易。 史熊所在的史氏可不止史熊一个人在做官。 史熊的一位侄子就在冀州做校尉。 史熊以后可以通过侄子去程氏图谋钱财。 冯茂无心破坏史熊的图谋,所以在鱼禾向他道谢的时候,他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可惜,史熊的图谋终将成空。因为鱼禾不是程氏的人。 “好了,既然冯将军已经答应了。贤侄就先下去休息,等今夜回到江州城以后,本侯再见贤侄。” 史熊笑呵呵的请鱼禾出去。 鱼禾拱了拱手,退出船室。 鱼禾一走,史熊脸上笑容不减,他问道:“两位,他的话有几成可信?” 公孙述笑道:“君侯不是已经信了吗?不然也不会让冯将军帮他。” 史熊坦言道:“冀州程氏的情形本侯倒是知晓。程隆的兄长因为参与到了陛下登基的事情上,被陛下所斩。程隆被他牵连,被发配到了益州郡为官。 他上任之前,到江州城拜见本侯,还特地提起此事。 声称冀州程氏在官面上的人就剩下了他一个。 以后还要本侯提携。 可惜他命薄,碰见了滇王造反,死在了滇王手里。 冀州程氏在官面上的人也就死绝了。 程氏的其他人似乎不是材料,唯有程隆之子有些才学。 程隆之子曾经赶赴文翁石室求学的时候,还特地代他父亲拜会过本侯。 本侯考校过程隆之子,腹中确实有点学问。 程氏不想没落的话,官面上的人不能少。 他们确实会派人救程隆之子。 所以那小子说的应该不假。 此事牵扯到许多程隆家中的辛秘,不是程氏的人,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小子万一有问题,那本侯的脸可就丢大了。 所以冯贤弟回头嘱咐一下手底下的人,多盯着点那小子。 万一那小子出了巴郡,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冯贤弟就别客气。” 冯茂郑重的点头答应了一声。 冯茂答应了帮史熊防着鱼禾以后,迟疑再三,道:“君侯,我想过一些日子将从巴蜀等地敛的钱财送回家里去。” 史熊一愣,皱眉道:“还没到分账的日子……” 冯茂沉声道:“家父来信说,要为我幼弟谋一个官,需要一些钱财大点。” 史熊瞪起眼,一脸不悦的道:“什么官?十一公还是四大将军,又或者是十三部牧?需要几十万金?” 史熊和冯茂合谋,在益州疯狂敛财,一年半时间,敛了上百万金。 数额十分庞大。 如今巴郡已经彻底被他们敛空了。 其他各郡四成的钱财也被他们收入囊中。 此事听着是冯茂在做,可实际上史熊才是主谋。 只不过冯茂手里有大军,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冯茂在做,所以恶名都让冯茂背了。 冯茂见史熊露出了不悦,又托词道:“家父还想帮我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帮我进爵。” 史熊眼睛下意识就眯了起来,“再进就是侯了,有资格跟本侯平起平坐了……” 冯茂干巴巴的道:“不敢不敢……” 冯茂家里其实并没有跑官,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托词而已。 他只是觉得,那么多钱放在史熊手里,史熊迟迟不肯分账,心里有些不踏实。 史熊沉吟了片刻后,脸上重新浮现起笑意,“冯将军有门路能求一个侯,自然是大好事。为兄替你高兴。钱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为兄回去以后就找账房清点所有钱财,到时候让人将你的那份给你送过去。” 冯茂抱拳,“多谢。” 史熊哈哈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说完这话,史熊拍案叫道:“接着奏乐,接着舞。”</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3章鱼禾:有人当着我的面狂吹我们父子,我该怎么办? 船室内的歌舞声再次响起。 鱼禾却没办法欣赏。 他出了船室以后,安抚了一下担惊受怕的巴山等人。 然后找船上的甲士头领,说了一会儿话,让甲士们回头找个地方放艄公下船。 甲士头领答应了以后,鱼禾又让甲士头领带巴山一行下去休息,自己则要在甲板上待一会儿。 甲士头领刚刚就在船室门口守着,听到了鱼禾和史熊的谈话,知道史熊将鱼禾当成客人一般留在船上,也授意了鱼禾在船上休息,所以甲士头领听到鱼禾吩咐以后,并没有为难,立马照做。 带着巴山几个人离开之前,甲士头领还将鱼禾的匕首、金银还给鱼禾。 并且还搭了一锭金子。 但鱼禾没收,他只拿回了自己的宝玉、匕首,将金银赏给甲士头领,请甲士头领给他弄几壶酒。 甲士头领觉得鱼禾人不错,满口答应了下来。 甲士头领离开以后,鱼禾才有时间感慨。 鱼禾没想到,他巴郡一行,轻而易举就遇到了巴郡的主人史熊,也遇到了他想对付的冯茂,还意外的碰见了一位以后要称帝的枭雄公孙述。 以及那个间接创造出‘无可厚非’成语的广汉大尹冯英。 以史熊益州牧的身份,将这几个人聚在自己身边倒是不奇怪。 只不过让自己碰巧遇见,就很奇怪。 也许是缘分,也许是运气。 鱼禾也说不准。 “那小子,你挡住老朽看景了!” 就在鱼禾心中感慨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鱼禾耳中。 鱼禾循声望去,就看到坐在甲板上自斟自饮的老叟冯英。 冯英之名鱼禾早有耳闻,对于冯英的作为,鱼禾也十分敬佩。 他算是莽新朝一个十分悲剧的人物。 他明明是莽新朝最为朝廷出力的人之一,但却没有什么好下场。 史书上,冯英在弹劾倒冯茂以后,更始将军廉丹接替了冯茂的位置。 廉丹倒了益州以后,如法炮制,学着冯茂的所作所为在巴蜀等地敛财,甚至比冯茂还过分。 冯英再次上书弹劾廉丹和史熊。 但廉丹乃是四大将军之一,属于王莽心腹重臣。 王莽在拿到冯英弹劾文书以后,非但没有惩治廉丹,反倒将冯英给抓了。 冯英被押解到长安以后,又有人曝出廉丹、史熊敛财的事情。 王莽派人一查,冯英的弹劾是真的,就将冯英从狱里放出来,说了一句‘无可厚非’。 但并没有重用冯英这个忠义。 而在益州敛财的廉丹,非但没有被王莽罢官去职打入大牢,反倒被调遣到其他战场上。 冯英算是忠义,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心腹二字。 “冯公有理。” 鱼禾上前,向冯英施礼。 冯英略微愣了一下,放下酒壶,起身正了正衣冠,对鱼禾点点头,然后重新坐下,“你倒是一个知礼的,就是不知道你跟船舱里那几位是不是一丘之貉。” 对于冯英特地起身向自己点头回礼,鱼禾很意外。 冯英可是一位掌管着一郡的大尹。 虽然比不上史熊,但也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他有往长安的皇宫内送奏疏的资格,能直达天听,算是一位大人物。 如此人物,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面对他一个小子,还能起身郑重的还礼,鱼禾怎能不意外。 鱼禾席地坐到冯英边上,笑着道:“冯公说笑了。小子无官无职,也无名声,如何跟船舱里的那几位相提并论。 小子只是有事求到那几位头上,所以特地赶到巴郡。” 冯英又愣了一下,“你是特地在江上等他们的?” 冯英目光落在鱼禾身上,用看心机婊的目光打量着鱼禾。 鱼禾失笑道:“小子初到巴郡,根本不知道史州牧和冯将军等人会坐船游玩。小子是准备去江州城求见的,没想到在江上撞上了。” 冯英目光柔和了不少,“原来是巧合。” 说完这话,冯英又问,“你找他们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敛财之举?真要是为了敛财之举,那你离老朽远点,老朽怕被你熏臭了。” 冯英说到此处,还嫌弃的用袖子扇了扇。 “冯公说笑了。” 鱼禾笑着将他刚才在船舱里说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冯英认真的听了一会儿,听完了以后,眼神怪异的看着鱼禾。 鱼禾疑问,“有什么不对吗?” 冯英呵呵了两声。 鱼禾狐疑的看着冯英。 冯英冷哼道:“有两个问题。其一,鱼氏父子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老朽虽然没有见过鱼氏父子,但也知道鱼氏父子反叛是被逼无奈。老朽也没有听说过鱼氏父子嗜杀的事迹。反倒听人说鱼氏父子收留了不少从巴郡逃过去的难民。 所以鱼氏父子的品行,真有你说的那么坏? 其二,程氏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不然不可能派一个能言善辩的才俊去救程隆妻女。 老朽虽然不了解程氏,但也知道程氏一些内情。 程氏如今人才凋零。 为了培养族中才俊,四处奔走求人。 似你这般能跟一州州牧谈笑风生的白身,程氏守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你出来。 为了一个妇人,一个女娃儿,派出族中才俊,根本不是豪族的做派。” 有些话冯英没有明言,那就是一旦遭遇了鱼禾所说的事情,程氏一定会放弃程隆妻女。 至于鱼禾父子放出的谣言,谁在乎呢? 反贼的话要是能信,那他们还会被称为反贼吗? 鱼禾丝毫没有因为冯英说出了他话里的破绽而感到慌乱,他淡然的道:“鱼氏父子既然做了反贼,您就不要指望他们有太高的品行。 至于我程氏为何会让我去救叔父的妻女,那是为了让我族弟的仕途走的更顺。 我虽然有点能耐,但只是庶出。 族中尚有能成才的嫡出在,谁会在意一个庶出的人有没有能耐。” 冯英愕然一愣,沉默了许久以后,惊愕道:“你是庶出?” 鱼禾缓缓点头。 冯英仔细打量了一下鱼禾,微微一叹,“面向不赖、能言善辩,面对老朽等人也不卑不亢。你若是混官场,必有一番作为。 程氏若是愿意捧你,未必不能坐到一郡大尹的位置上。 可惜可惜,程氏太重嫡庶。” 说到此处,冯英鄙夷的道:“程氏没落也是该。” 鱼禾笑着道:“那家豪族不重嫡庶?” 冯英长长一叹,“是啊,那家豪族不重嫡庶,就是因为太重嫡庶,许多英才才被淹没。” 鱼禾赞同的点头。 冯英话锋一转,“但老朽还是不相信你是程氏的人。” 鱼禾一愣。 冯英哼哼道:“还是两个问题。其一,你身上没有豪族养出来的那股子骄气。其二,益州诋毁鱼氏父子的人很多,了解鱼氏父子的人却不多。老朽偏偏就是其中之一。 老朽曾听人说,鱼氏父子为人和善,又喜施恩。 鱼氏父子应该不可能以谣言诋毁程氏。 反倒是你程氏的人有可能会放弃程隆妻女,故意栽赃到鱼氏父子头上。” 鱼禾一脸懵,“您是听谁说的鱼禾父子为人和善,又喜施恩的?” 鱼禾都不知道,他和他爹什么时候成了大善人了。 如果他们父子是大善人,那滇国的那些汉人岂不是得哭死。 他们父子可是有机会从滇国救出那些汉人的。 冯英给了鱼禾一个你骗不到我的眼神,自信的道:“漕中叔!漕中叔虽然被朝廷通缉,但其侠名却传遍天下。他曾经亲眼见过鱼氏父子,还曾经跟鱼氏父子待过一些日子。 他的话自然做不了假。”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人说漕中叔帮他们父子扬名了。 漕中叔,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给我们父子扬了多大名头? 我们父子名头得有多大,才能将一个郡大尹忽悠瘸? 鱼禾心里有许多话,但是没办法说出口。 “也许漕中叔并没有看清鱼氏父子真实面目。” 鱼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冯英瞪起眼,喝道:“漕中叔的话或许能作假,也有可能会被人诓骗。但是鱼氏父子拿出的治疗发热的法子却做不了假。 鱼氏父子拿出的治疗发热的法子,救了不知道多少益州百姓。 他们父子救下巴郡难民上万人,也做不了假。 他们父子可以说是功德无量。 他们父子即便是恶人,只要没有肆意为祸百姓,老朽也愿意帮他们说一句好话。” 鱼禾一脸无语。 好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呸呸呸。 你先入为主,觉得我们父子是好人,我也没办法解释。 冯英盯着一脸无语的鱼禾,问道:“还敢诓骗老朽吗?” 鱼禾幽幽的道:“那你知不知道,滇人曾经找到他们父子,开出了一个汉人一斤铁一斤粮食的价码,让他们父子交换滇国的汉人,但他们父子拒绝了。” 冯英惊恐的瞪大眼,“真的?” 鱼禾缓缓点头。 冯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他们父子……他们父子做的好。粮食和铁不能给滇国,不然不仅益州得遭殃,其他各州恐怕也会有麻烦。” “可他们有机会救滇国的汉人,却没有救,不像是你说的善人。” 鱼禾撇着嘴道。 冯英喝骂道:“你懂个屁,他们父子那是晓大义。在大义面前,些许的人命根本算不上什么。”</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4章 鬼胎 鱼禾无言以对,他没料到在冯英心中,他们父子的地位竟然很高。 鱼禾调笑着道:“如果鱼禾父子听到了你的话,一定很开心。只不过你一个朝中官员,屡次三番的说一对反贼的好话,是不是不太应该?” 冯英面带鄙夷的瞥了鱼禾一眼,“老朽就是说了,你能奈老朽何?你若是看老朽不顺眼,大可以去史熊面前状告老朽,也可以去长安城内散步关于老朽的谣言。” 鱼禾失声一笑,“我大新的官员如果都像是您这般有趣,那就有意思了。” 像是冯英这种身居高位,却十分光棍的官员,鱼禾还是第一次见。 冯英撇着嘴,有些惆怅的道:“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老朽身为一郡太守,上不能为陛下牧民,下不能护佑一方百姓。眼看着百姓在烈火中煎熬,老朽却无能为力,还要被人叫到巴郡羞辱。老朽心里是五内俱焚,但又不能怨天尤人,也不能指着人鼻子骂娘,只能苦中作乐了。” 冯英说完话,丢下酒杯,抱着酒壶,毫无形象的猛灌了一口。 鱼禾感叹道:“那你可惨了,以后还有你熬的。” 在冯英心里,眼前的苦难是暂时的,他始终坚信再过不久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但鱼禾却清楚,冯英的苦难是长久的,有十多年那么久。 冯英白了鱼禾一眼,“你个小子良心忒坏,你就不能盼着点老朽好?” 鱼禾实话实说,“有些事情盼也没用。只能自己去努力。” 鱼禾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虽然努力了也不见到有结果’。 冯英意外的看向鱼禾,“没想到你小子年龄不大,看问题居然如此透彻。” 鱼禾笑而不语。 等到甲士头领送来一壶酒,鱼禾陪着冯英畅饮了起来。 鱼禾旁敲侧击的询问巴郡、蜀郡、广汉郡等郡的详情,冯英没有隐瞒,一股脑的全告诉了鱼禾。 冯英说到最后,不仅告诉了鱼禾益州各郡的情况,也告诉了鱼禾其他各州各郡的情况。 鱼禾简单的将冯英的话总结了一下。 那就是‘除了荆州如一团死水外,剩下各州都暗潮涌动,其中最麻烦的就是益州和交州,益州已经沦为了战乱之地,交州隐隐已经脱离新朝掌控,交州牧邓让有自立之嫌。可惜朝廷对交州鞭长莫及,只能任由邓让在交州肆意妄为。’ 鱼禾和冯英一直谈到夜半,二人谈的不怎么愉快。 鱼禾坚信莽新已经没救了,冯英却坚信莽新还有救,为此二人争辩了几句,最终不欢而散。 鱼禾气哼哼的离开了,在甲士引领下到了船舱内的屋舍内休息。 鱼禾离开了许久以后,冯英才缓缓回过神,他拍着额头惊叫,“坏了,上了那小子的套,忘了盘那小子的底了。” 冯英记得一开始他是在怀疑那小子的身份。 那小子也在解释,可解释了几句以后,那小子就将话题引往了别处。 他不仅没能套出那小子是什么身份,反倒被那小子问走了不少秘密。 “呼~” 江风拂面,有些微醺的冯英清醒了不少,他耳听着船室内还在奏乐还在舞,奋力的将手里的酒壶扔进江中。 “罢了罢了,不管那小子是什么身份,怀着什么目的,都随他去吧。反正巴蜀已经被折腾的不像样子了,再折腾下去也就那样。” 冯英起身,脚步踉跄着回到船舱,找到自己的住处以后,一头扎了进去。 守在船舱的冯氏私属立马上前伺候起了倒在地上的冯英。 冯英在私属伺候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鱼禾住处,巴山一行人围着鱼禾坐着,他们目光灼灼的盯着鱼禾,想让鱼禾说点什么,但鱼禾什么也没说。 他今日跟冯英攀谈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了,再说下去,就有暴露的危险。 船舱内外有没有史熊的暗哨,谁也不知道。 万一有,他们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下去睡觉,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船上的人身份不凡,你们又不知道船上的规矩,小心犯了人家的规矩,被人家宰了,丢下船喂鱼。” 鱼禾叮嘱了巴山等人一番,让他们下去休息。 巴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退出鱼禾住处,去了其他房间休息。 鱼禾合衣躺下,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楼船行驶了一晚上,在江上绕了一圈,回到了江州城码头。 巴郡的江州城乃是先秦所建,是巴蜀第一座建立起的城池。 所以有巴蜀第一城的美誉。 城池依山而建。 许多屋舍不是建在半山腰,就是建在山顶。 在江州城渡口,有一座石门,石门两侧各有一节短小的城墙,算是江州城城墙的全部。 一座座石头垒起的古宅,隐于花草树木之间,露出一个屋檐,又或者半个屋身,从山脚到山顶,别有一番风味。 鱼禾应船上甲士所请,下了楼船。 巴山等人已经先一步下了楼船,在渡口上等候着。 鱼禾和巴山等人会合以后,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史熊,也没有看到冯茂、公孙述、冯英。 他们似乎早早的离开了。 “在他们眼里,我终究是一个小人物……” 鱼禾心里有些不爽,但又觉得自己不爽的好没道理。 他手底下是有几千人不假。 但是在史熊四人眼里,他那点人根本不算什么。 史熊四人高兴的时候可以将他从江上提溜到船上,陪着他谈笑风生。 史熊四个人要是不高兴了,他恐怕连见人家面的资格也没有。 鱼禾抬头仰望着江州城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带着巴山等人入城。 入城以后,所见到的人几乎都是兵卒。 街道上、山道上行走的是兵卒,各处宅院内走出来的也是兵卒。 冯茂将巴郡的百姓驱赶到山林里,霸占了百姓的宅院,并不是一句空话,他真的这么干了。 江州城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座兵城。 只是兵马的数量不多,并没有将江州城填满。 所以鱼禾一行还看到了不少空屋。 其中不少空屋被暴力的破坏了,里面的东西也被搬空了。 鱼禾一行沿着山道走了许久,从一处山头,走到了另一处山头,足足走过了七八个山头,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江州城西市。 江州城西市,就在一个山头上。 西市上有许多商贾,但是客人并不是百姓,而是一个个兵卒。 西市上的各种生意,也没有什么热闹的景象。 做生意的商贾一个个面无表情,他们任由兵卒从他们摊位上拿走东西,丢下一些散碎的钱财。 等到兵卒们走远了,他们才会收起那些散碎的钱财。 双方明显是不对等的,所以商贾们的每一笔生意注定都在赔钱。 鱼禾找了一个有大宅院的商贾,跟他商量了一番,用银柄匕首当作租金,租了几间耳房。 商贾热情的带着鱼禾一行在耳房内住下。 鱼禾一行在耳房内住下以后,史熊、冯茂、冯英等人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他,就像是忘了他这个人。 冯英忙着劝阻史熊和冯茂敛财。 而史熊和冯茂正忙着在分赃。 冯茂此前在船上提出分赃,史熊答应了。 两个人回到江州城以后,立马派人去清点财物。 冯茂对自己的财物非常重视。 史熊更重视。 位于江州城最高处的益州刺史部衙门。 后堂。 史熊面色阴沉如水,坐在后堂正中。 在他下首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同样面色阴沉。 “冯茂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算账?若是没有我点头,他有什么胆子在益州敛财?” 史熊拍着桌子怒吼了一声,脸上布满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冷声道:“我们说好了年底分账,可如今距离年底还有半载有余,冯茂却要提前分账,分明是信不过我们。” 史熊瞪起眼,质问道:“他是信不过我们,还是想拿了钱以后将我们一脚踹开,让我们替他背黑锅?”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一愣,迟疑道:“你是怀疑冯茂别有二心?” 史熊冷哼,“不然他为何要提前分账,找的说辞还荒唐的令人发笑。说什么他爹帮他谋取侯位?他爹是谁,国师公吗? 除了国师公,我还从未听说有人能从陛下面前帮其他人讨要到侯位。”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听完此话,若有所思。 中年人思量了一会儿后,看向史熊,“你觉得我们在益州做的事情会不会暴露?” 史熊没好气的道:“那不是废话吗?巴蜀两郡被我们折腾的十室九空。文翁石室出来的人在朝中有多大的影响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我们封锁着益州,所以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一旦我们解开了封锁,消息必然会传出去。 到时候文翁石室的人一定会向我们发难。 他们可不是冯英那厮,不好对付。” 中年人又问,“冯茂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想提前拿钱脱身,将麻烦甩给我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5章冯英疯了 史熊哼道:“那还用说?” 中年人沉吟,“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史熊缓缓坐起身,微微握拳,冷冷的道:“他不仁,我们不义。他想拿我们当替死鬼,那我们就将巴蜀的一切栽赃到他头上。” 中年人脸色微微一变,“可是他手里有兵,他要是知道了我们将一切栽赃到了他头上,难保不会率兵反噬。” 史熊冷笑道:“我们完全可以暗中行事。我的人估计被冯茂盯着,没办法动。但是你的人能动。 你们是陛下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将消息传给陛下,轻而易举。” 中年人正是绣衣执法,还是一位头领,也是一位宦官,更是在益州敛财的幕后黑手之一。 他的名字叫做黄绵。 黄绵思量着道:“陛下十分看中益州的战事,只要我如实将冯茂在巴郡的所作所为告诉陛下,陛下就一定会拿下冯茂。 我可以派人将冯茂的罪证送回去给陛下。 也可以请陛下暗中派人过来先缴了冯茂兵权,再将冯茂拿下。 不过冯茂被押解入京以后,肯定会开口。 他一开口,一定会供出你我。 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我们这些绣衣执法和你们勾连,冯茂如果死咬着你我不放,我们即便是将所有罪责全部安放在冯茂头上,陛下也不会放过我们。” 黄锦以前伺候过王莽,了解一些王莽的秉性,知道王莽心里最讨厌什么。 史熊微微眯起眼。 黄锦赶忙道:“半路截杀的事情不可取。我们杀人倒是容易,可容易引起陛下的怀疑。” 史熊睁大眼,道:“那就找一个能在常安城内堵住冯茂嘴的人帮我们。” 黄锦愣了一下,道:“能在常安城内杀人灭口的人可不多。” 史熊看向黄锦,问道:“更始将军廉丹如何?” 黄锦又是一愣,“廉丹将军深得陛下宠信,他肯出手的话,自然是好。只是廉丹将军素来看不起我们这些宦官,你跟廉丹将军也没什么交情,如何让他帮我们?” 史熊疑问,“听闻廉丹将军好财,我们送他一笔钱呢。” 黄锦肉痛的道:“我们在益州敛财虽多,可是被冯茂分去一大份,回头冯茂被查以后,那些钱财势必要上缴陛下。 我们手里的钱财,上下打点上下分润下来,也没剩下多少。 廉丹将军可不是寻常人,我们给的少了,恐怕进不了他的门。 给的多了,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史熊听到此话,陷入沉默。 良久以后,史熊突然开口,“那若是让他到益州来敛财呢?益州的钱财虽然被我们搜刮了四成,但仍有六成。 巴蜀两地被我们折腾一空,但是就都、西顺等郡,我们可没动。 冯茂一去,以陛下的秉性,势必会派人继续征讨句町和滇国。 冯茂一个杂号将军奈何不了句町侯和滇侯,那陛下就会派遣一个大将军。 廉丹将军恰巧就是大将军。 只要他主动请缨,陛下一定会答应。” 黄锦眼前微微一亮,“不仅如此,以陛下的秉性,还会征调其他地方的兵马,发重兵征讨西南。 蜀道难行,常安各地的粮食运不到此地。 陛下肯定还会让廉丹将军就地征集军粮。 到时候我们和廉丹将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敛财。 廉丹将军喜欢带兵,数十万兵马征伐,廉丹将军肯定不会错过。 廉丹将军喜欢钱财,能光明正大的敛财,廉丹将军依然不会错过。 廉丹将军喜欢的,益州都有,他肯定来。” 史熊微微握拳,“那就这么办。” 黄锦重重的点头。 可惜冯茂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他现在正沉浸在分润到巨金的喜悦当中。 金子、银子、铜钱,珠宝玉石,各种价值不菲的东西塞满了冯茂占据的大宅。 铜钱多到屋子塞不下,冯茂干脆露天放着。 海量的铜钱才冯茂的宅院里堆成一座钱山。 冯茂站在钱山前,喜不自胜。 “国贼!国贼!” 冯英在门外跳着脚的骂娘。 毫不掩饰,毫不做作,也不怕得罪人。 冯英不好骂史熊,因为史熊是他的上级,史熊虽然没权力杀他,但是有权力惩治他。 而且他一个当官的骂上级,以后就没人敢用他做下属。 所以他只能骂冯茂。 冯茂不仅没权利杀他,也没权力惩治他。 二人之间也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他对史熊、冯茂等人在益州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所以他骂起人毫不留情。 他想骂冯茂‘冯贼’,就像是别人骂曹操曹贼一样。 但考虑到自己也姓冯,所以嘴下留了点德,只骂冯茂是国贼。 冯茂耳听着冯英的谩骂,不仅没有发怒,心里反而有点小高兴。 他有一点点喜欢冯英这种看不惯他,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冯茂在钱山前逗留了许久以后,还特地让人给冯英送了一壶酒去,让冯英润润嗓子。 冯英看到酒壶的时候,差点没当场气死。 他砸了酒壶,隔着院门破口大骂。 入夜以后,冯英骂累了,但并没有回家,他找家仆打听了一下鱼禾落脚地以后,挑着灯笼赶到西市。 他吩咐家仆粗暴的破开鱼禾所住的院子门户以后,就出现在鱼禾面前。 见到鱼禾以后,不等鱼禾开口,他就气呼呼的道:“小子,你是不是认识鱼氏父子?” 鱼禾刚刚洗漱完,穿着内衬准备上床休息,面对恶客闯门,闯进门以后又不客气的问他认不认识鱼氏父子。 他愣了。 难道我……暴露了? 可我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鱼禾心里在打鼓,没有回应冯英的话。 冯英恼怒的再次发问,“你到底认不认识鱼氏父子?” 鱼禾猜不透冯英的心思,面对冯英的质问,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道:“鱼氏父子可是反贼,我到底是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 冯英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别在老朽面前耍嘴皮子。你不是说你是程氏的人,去过平夷见过鱼氏父子吗?” 听到冯英这话,鱼禾才确定冯英并没有猜出他的身份,他放松了不少。 鱼禾笑道:“见倒是见过,只是我对鱼氏父子感观不好,并没有深谈。” 冯英不客气的喊道:“老朽管你们有没有深谈。你现在就回平夷去,告诉鱼氏父子,让他们点齐兵马杀入巴郡,老朽给他们作内应。” 鱼禾眉头一点点挑起,眼睛一点点瞪大,难以置信的道:“你说啥?” 鱼禾下意识说出了后世的口头语,可见冯英的话将他惊的不轻。 冯英瞪眼问,“有问题?” 鱼禾缓缓回神,哭笑不得的道:“问题大了。先不说勾结反贼是杀头的大罪。就鱼氏父子手里那点人,别说是攻打巴郡了,能占下涪陵,那也得看运气。 而且冯将军手里的数万精锐,都不是吃素的。 一旦鱼氏父子出现在巴郡,冯将军一定会倾巢而出。 鱼氏父子那点人还不够冯将军塞牙缝的。” 鱼禾提到冯茂,冯英更怒了,“狗屁将军,他就是个国贼!国之大贼!鱼氏父子手里的人手不够,可以去找山里的蛮人。他们人多,而且一直不服朝廷管束。 只是他们不懂得攻伐之道,只要鱼氏父子肯让出一些利益跟蛮人合作,一定能给冯国贼一个迎头痛击。” 鱼禾通过冯英的话,大致猜测到,冯英应该是在冯茂手里受了刺激。 不然说不出这种糊涂话。 但他并没有点破。 反而顺着冯英的话道:“您前些日子不是刚刚夸赞过,说鱼氏父子晓大义吗?他们父子既然晓大义,那肯定不会跟蛮人合作,与汉人为敌。” 冯英愤愤不平的喊道:“狗屁汉人,他们不配称之为汉人,他们是汉贼。” 鱼禾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那我派人去找鱼氏父子说说?” 冯英瞬间就从盛怒中清醒了过来,他瞪了鱼禾一眼,有些无力的道:“算了算了,老朽就是随口一说。 就他们父子虽然是善心人,但终究是反贼。 而且是不成气候的反贼。 老朽引反贼入巴的话,老朽也讨不到好。 就算老朽舍得性命,引他们父子入巴。 他们手里那点人也奈何不了冯茂。 指望他们父子找冯茂麻烦,还不如指望山里的蛮人呢。” 对于冯英将他们父子评价为不成气候,鱼禾有点不乐意。 再怎么说,他们父子手里如今也有上千兵马。 攻打巴郡虽然不行,但是在巴郡搞一个突袭还是可以的。 他们父子可没有冯英说的那么不堪。 但鱼禾不乐意归不乐意,他并没有傻到意气用事,当场自爆身份。 他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看着冯英,“所以您老大半夜不睡,特地跑到我的住处,破门而入,就是为了消遣我?” 冯英吹胡子瞪眼道:“老朽就是消遣你了。你能拿老朽如何?” 鱼禾一脸无语。 冯英肚子里的气还没有消干净,所以说话还有点混账。 鱼禾还没办法跟他计较。 就当鱼禾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的一阵沉闷的鼓声。 鱼禾和冯英愣在原地。 片刻过后,冯英惊叫道:“蛮鼓?!蛮人攻城了?” 鱼禾目光紧紧的盯着冯英,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真去找蛮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6章 蛮人为何攻城? 一切太巧了。 冯英刚鼓动完鱼禾,刚刚提到蛮人,蛮人就出现在了江州城,由不得鱼禾不问。 冯英面对鱼禾质问,下意识就开口解释,“老朽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冯英意识到不对劲,气急败坏的瞪了鱼禾一眼,“胡说八道,老朽其是那种人。” 鱼禾一脸古怪。 刚刚说过的话,还没转头就忘了? 冯英又瞪了鱼禾一眼,冷哼道:“老朽可没闲心跟你一个小家伙在这里拌嘴。老朽要去抵御蛮人。” 冯英说完这话,丢下鱼禾,匆匆离开了。 屋外的喊杀声有远有近,且越来越多。 鱼禾在房里待不下去,准备出门一探究竟。 刚出门就看到巴山几人已经被吵醒了,他们握着刀正在往他房前赶。 “主公,您没是吧?” 巴山几人走到鱼禾近前,警惕的守在鱼禾四周,有些担忧的问。 鱼禾没好气的道:“我一直在屋里待着又没出去,强人也没有闯到此处,我能有什么事。” 巴山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鱼禾吩咐道:“一起出去瞧瞧,看看发生了何事。” 鱼禾虽然已经从冯英口中得知是蛮人在攻城,但他并没有挑明,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巴山几人依照鱼禾吩咐,护卫着鱼禾赶到院子门口。 出了院子门,外面是一条宽阔的街道,院子的主人平日里就在街道上设棚做生意。 街道的另一边,并不是屋舍,而是有几十涨高的悬崖。 类似的情形在江州城并不少见,反而很常见。 鱼禾无暇欣赏江州城的独特,他抬头远望,就看到了一道道火把在江州城的四周燃起,江州城内也燃起了许许多多的火把。 火把如繁星,又似灯盏,星星点点笼罩了半个江州城。 鱼禾观察了许久,勉强从火把的运动轨迹判断出了那里是新朝兵马,那里是蛮人。 蛮人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攻城,打了江州城一个措手不及。 江州城的兵马仓促应对,有些没有章法,乱糟糟的四处出击。 蛮人攻城也没有章法,一样乱糟糟的。 双方都很乱,所以鱼禾需要仔细甄别,才能甄别出那里是新军,那里是蛮人。 “速速回房,别在街道上逗留,不然杀无赦。” 就在鱼禾遥望着远处的战事的时候,一队新军从鱼禾一行身边路过。 看到鱼禾一行正在街道上观战,就大声喝斥。 鱼禾道了一声‘知道了’,便带着巴山几人回到院子。 几个人回到院子,就看到了院子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正站在院子里的一处高台上,眺望着远方。 院子的主人似乎不害怕战争,鱼禾从他脸上看不到半点惊慌、惊恐,反倒是看到了少许厌恶和反感。 “客人出门了?” 院子主人应该是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他收回了眺望的双眼,看向鱼禾一行笑问。 鱼禾缓缓点头。 院子主人乐呵呵的道:“被人赶回来的吧?”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对战事?” 院子主人脸上笑容一淡,叹了口起,一脸嫌弃的道:“别的地方会不会发生战事我不知道。但是这江州城啊,每年都会发生那么一两起战事。” 鱼禾愕然,“缘何?” 院子主人往远处看了一眼,厌恶的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些蛮人。那些蛮人不事生产,躲在山林里与野兽为伍,偏偏又看不惯咱们日子过的舒坦。 所以三番五次化身为寇到江州城烧杀抢掠。 在他们眼里,江州城就是他们的粮仓,他们的食铺。 没东西吃了,他们就会到江州城内劫掠。” 鱼禾疑问,“朝廷不管?” 院子主人唏嘘道:“管,怎么可能不管。前朝的时候曾经多次派人进山围剿那些蛮人。可是那些蛮人怎么杀也杀不干净。 杀完了一群,又会出现新的一群。 没完没了,让人不得安宁。” 鱼禾又问,“朝廷就没有想法子根除此事?” 院子主人叹息一声,“想了,可惜没用。蛮人就是死活也杀不干净。” 鱼禾忍不住道:“一味的杀伐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朝廷就没考虑过招抚他们?” 院子主人愣了一下,道:“前朝有人试过招抚,可惜也没用。那些蛮人根本不讲道理,却愚昧无知。前朝曾经有一任巴郡太守招抚过蛮人,为了让蛮人下山,特地给他们准备了良田、粮种、农具,还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屋舍。 那些蛮人下山没有几日,就将粮种、农具等物全部搬到深山里去了。 人也跑到深山里去了。 一些未曾被招抚的蛮人,见到了他们手里的粮种和农具,以为下山住几日就能拿到粮种和农具,还特地跑下山找一些空置的屋舍去住。 住了几天后,就结伴去太守府讨要粮种和农具。 当时的巴郡太守差点没被气死。”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真是无知的可以。 院子主人趁着鱼禾默不作声的时候,又抬头往外看了几眼,咕哝道:“蛮人还真是不知死活,明知道江州城里有重兵囤住,还往里面闯。” 院子主人咕哝完了以后,下了高台,对鱼禾拱拱手,回去睡了。 对于院子外的战事,院子的主人一点儿也不担心。 以往江州城兵马薄弱的时候,尚且能抵御住蛮人的攻伐。如今江州城彻底沦为了一座兵城,蛮人攻城肯定讨不到好。 院子主人可以放心的去睡,但是鱼禾却睡不着,他攀上了高台往外看去。 一看就是一夜。 蛮人虽然战斗力不堪,但战斗意志很顽强,他们从天黑一直战到了天明,直到天光彻底放亮,喊杀声才停下。 当喊杀声停下以后,鱼禾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他观看了一夜大战,看出了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蛮人突然袭击,打了江州城上下一个措手不及。 新军慌忙迎敌,有些慌乱,所以吃了个小亏。 但是当新军彻底稳住了以后,战事便立马被新军掌控。 新军明明有一举击溃蛮人的实力,但他们并没有一举击溃蛮人。 指挥新军作战的人,先是让新军示敌以弱,边战边退,一路往半山腰上退。 蛮人不知道是计,一个劲的穷追猛打。 一直等到蛮人追到了半山腰。 新军悍然发起冲击。 蛮人瞬间被冲的七零八落。 然后就是绞杀、绞杀、再绞杀。 冲上杀的蛮人,几乎全部成了新军的刀下亡魂。 新军卯足劲的往下冲杀,如同奔流而下。 蛮人根本避不开、躲不及、也扛不住。 就像是两个体重不对等的人打架,胖子站在高处往下跳,瘦子站在地处还不能躲,只能生扛,结果可想而知。 “蛮人败了,损失惨重。昨夜一战,斩杀蛮人三千余人。蛮人三两年内都没办法再在江州城造次。江州城的百姓能过三两年安稳日子了。” 冯英再次出现在了鱼禾所在的小院。 一见到鱼禾,就十分激动的向鱼禾炫耀昨夜的战果。 鱼禾不明白冯英为何在战后特地过来找他,他听到冯英的话,忍不住道:“斩首三千余人,确实是一场大胜。但是江州城的百姓恐怕没办法从中受益。因为江州城内现在没百姓。” 冯英神情一僵,愣在原地。 许久以后,他苦笑了一声,哀叹道:“是啊,现在江州城内没百姓。杀敌三千余人又如何。” 鱼禾疑问道:“蛮人到底为何攻城?” 鱼禾不相信蛮人会毫无目的的攻城。 昨夜攻城的蛮人少说也有万数。 上万蛮人攻城,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冯英神色复杂的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蛮人攻城跟鱼氏父子有关。” 鱼禾错愕的道:“蛮人攻城跟鱼氏父子有关,鱼氏父子有那个能耐调动巴郡山里的蛮人?” 我怎么不知道? 虽说鱼氏现在有一个蛮王义女庄乔,鱼氏勉强能跟滇国的蛮人说上话,但天下蛮人并不是一家。 滇国境内的蛮人,那是滇蛮。 巴郡境内的蛮人,那是巴蛮。 两种蛮人不仅仅是身居两地,在祖宗、信仰、传承、生活习性等等方面都不同。 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 之所以会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那是因为汉人不太重视他们,没心思帮他们理清他们各自的种族。 汉人将所有住在山里的人统称为蛮人。 句町、滇国的人守到汉人影响,也将住在山里的人称之为蛮人。 所以巴蛮和滇蛮根本不是一回事,庄乔绝对影响不到巴蛮。 鱼禾父子就更不可能了。 冯英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鱼氏父子当然没那个能耐调动巴郡的蛮人了。老朽之所以说蛮人攻城跟鱼氏父子有关,是因为蛮人此次攻城,起因就在冯茂派人去攻打鱼氏父子的事情上。” 冯英也没有藏着掖着,他毫不隐瞒的道:“冯茂为了攻打鱼氏父子,为了避免蛮人给他出幺蛾子,所以特地派人去山里跟蛮人相商。 山里的七大蛮王,有五个已经被冯茂说通,并且收下了冯茂送的重礼。 还有两个冯茂还没来得及去说项。 近两日冯茂忙着分赃,暂时放下了此事。 剩下的两个蛮王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冯茂上门送礼,他们觉得冯茂是看不起他们,所以主动打上了门。” 【PS:今晚一更,明天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7章 冯英的目的 鱼禾已经猜倒了蛮人攻城的理由很荒唐,只是没料到如此荒唐。 就是因为冯茂送礼送晚了,蛮王就集结万人杀上门。 得亏蛮人不通教化,不然如此蛮王,早就被蛮人给反了。 “没料到蛮人攻城的理由如此荒唐吧?” 冯英兴致勃勃的问道。 鱼禾苦笑不得的点点头。 冯英嘿嘿一笑,“蛮人每次攻城的理由都很荒唐,荒唐的令人发笑。他们明明有机会变聪明一点,可他们就是不干,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冯英指的是前朝曾经招抚蛮人的事情。 鱼禾见冯英兴致颇高,忍不住给冯英泼了一盆凉水,“巴郡、蜀郡的百姓倒是抓住了机会变聪明,可是他们现在活的还不如蛮人。” 冯英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吹胡子瞪眼的喊道:“益州如今的磨难只是暂时的,是有恶人在作祟,只要除掉了恶人,益州的百姓就会重新好起来。” 鱼禾缓缓摇头。 益州百姓遭难,冯茂固然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但真正的问题却不在冯茂,而是在朝廷。 除掉了冯茂,并不能使益州百姓的日子好起来。 冯茂倒了还有廉丹,廉丹倒下了还有公孙述。 这乱世不终结,谁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鱼禾开口感慨了一句。 冯英脸色又是一变,“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如此深沉的话,你绝对不是程氏子弟那么简单。程氏若是放着你如此英才不培养,一味的去追求什么嫡庶,那他们就不配称之为豪门。” 鱼禾懒得跟这个疑心病太重的老大爷解释,只是翻了个白眼道:“我也读过书好不好。” 冯英不屑的道:“读过书的人多了,可是心里有抱负的人寥寥无几,能成事的更少。敢孤身前往险地的少之又少。 你小子年龄不大,但敢孤身赶来巴郡,那就比其他读书人强。 老朽手底下的读书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老朽此次赶往巴郡,想带上他们,可他们中间愣是没一个敢来的。”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教导我的可是名师。” 冯英更不屑了,“老朽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乏太学出来的。教导你的那位名师,能比得上太学诸贤?” 鱼禾张了张嘴,瞬间没画了。 冯英哼哼着道:“小子,被老朽看穿了,就痛快的承认,你是不是程氏的暗子?老朽也是出身豪族,知道一些豪族明里捧一个人,背后还会藏一个人。 有些豪族背地里藏的还不止一个人。 他们美其名曰狡兔三窟。” 冯英一副看穿了鱼禾的家事。 鱼禾沉吟了一下,乐了,他看着冯英笑道:“我如果告诉你,我就是你口中推崇备至的平夷鱼禾,你作何感想?” 冯英一愣,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怒道:“不说就不说,何故戏耍老朽?鱼氏父子乃是咸阳人,不是平夷人,你冒充人家,却连人家的底细都不知道,真丢人。” 鱼禾没好气的道:“既然你知道我不会说,又为何要问?” 冯英恶狠狠瞪了鱼禾两眼,“不说就不说,你当老朽稀罕你。随老朽去战场上瞧瞧,老朽有话跟你说。” 冯英丢下这话,气哼哼的离开了。 巴山等人心虚的凑到了鱼禾近前。 巴山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主公,您,您干嘛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那个老头?”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巴山一脸懵逼的看着鱼禾。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在平夷,猛然跳出来一个人,告诉你他是冯茂,你信吗?” 巴山果断摇头。 鱼禾摊开手,“那就是了,我猛然告诉别人我是鱼禾,别人也不会信。” 虎营斥候队斥候忍不住插话道:“可终究还是太冒险。” 鱼禾看了他一眼,道:“冯英明显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与其让他试探来试探去的试探下去,还不如给他下一个猛料,暂时打消他试探我们的心思。” 虎营斥候队斥候没有再多言。 鱼禾带着他们跟上了冯英。 出了院子,沿着大道一路向下,没过多久就到了战场上。 战场看着很残酷,有不少尸骸。 有躺在悬崖正中的、有挂在树上的、有倒在路边的、还有被开膛破肚从道路上滚下去的。 鲜血、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内脏、脑浆,流的到处都是。 鱼禾见识过更残酷的尸骸,所以并没有被战场上的惨剧吓到。 巴山等人亦是如此。 冯英见他们主仆几人面对残酷的战场,也能泰然处之,连连称奇。 几个人往下又走了一段,就看到了新军的将士正在处理尸骸。 鱼禾原以为,冯茂手底下的精锐,都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虎贲之士,可是真正看到了以后,他发现他有点高看冯茂了,也有点高看了新朝。 他所看到的冯茂的精锐,在装备上比虎营的将士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虎营的将士如今真正算得上武装到牙齿。 盔甲、刀、弩、枪等等应有尽有。 几乎每一个虎营的将士都有一套盔甲。 冯茂的精锐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十个人中才有一个甲士。 大部分的兵卒,穿的都是布甲和皮甲,还有一些将士穿的就是一身厚衣服。 他们中间有人配着铜剑,有人配着铁刀。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时配备刀枪剑弩等多个装备。 “你盯着人家的甲胄看什么?” 冯英见鱼禾的目光一直盯着新军的甲胄,忍不住开口发问。 鱼禾笑道:“觉得挺稀罕的。” 冯英没好气的道:“当然新奇,在军中,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戴甲胄。而且大部分人身上的甲胄都是家传的。 一套好的甲胄,能传三四代人。 更重要的是,朝廷有明令,民间不允许藏甲。 所以身上有甲的,不是朝廷赐的,就是军伍传家传下来的。” 冯英口中的军伍传家,鱼禾倒是能理解。 那就是世世代代都是军卒。 也唯有如此,才能在朝廷不允许藏甲的情况下,将一套甲胄传三四代。 民间一直有一句话,叫做一甲传三代。 一甲之所以能传三代,并不是因为那甲是宝甲。 而是有资格拥有甲胄,有资格传承甲胄的人不多。 想要将一套甲胄传承三代,你就必须保证家中每一代都出一个男丁去充任军卒才行。 鱼丰身上的那一套甲,就是鱼禾的一位族中叔爷退伍的时候传给鱼丰的。 鱼禾询问冯英,“我大新有没有全员着甲的兵马?” 冯英愣了一下,点头道:“有,守着常安的金吾卫。” 鱼禾笑了。 如此说来,他手底下的虎营在装备上已经足以碾压莽新的大部分兵马了。 难怪鱼丰曾经说过,虎营的将士超过了两千人,就能纵横一郡。 虎营的将士如今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只是在装备上还没有达到两千人的规模。 一旦达到,他就真的拥有一支可以纵横一郡的兵马了。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需要经常跟人虚与委蛇了。 跟谁不对付,又或者被谁威胁,战场上碰一碰再说。 “你小子笑什么,惦记人家的甲胄?你们程氏暗中做的可是铁的生意,你需要惦记他们那些残甲?” 冯英狐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回答道:“只是想到了一件趣事。您老人家不需要多心。” 冯英哼了一声,指着正在打扫战场的新军道:“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鱼禾看了看地上大部分都是蛮人的尸骸,回答道:“冯将军的精锐很强。” 冯英翻了个白眼,“冯茂手底下的精锐当然强,这还用你看,用你说?老朽是想告诉你,阻拦冯茂征讨平夷的两个蛮王手底下的蛮人被屠戮了大半。 其他五个蛮王不会再阻挡冯茂征讨平夷的道路。” 鱼禾愣了一下,问道:“也就是说,冯茂已经扫清了征讨平夷的所有障碍,不日就会发兵平夷,征讨鱼氏父子。” 冯英道:“你小子还不算笨。你小子此次到巴郡,所求的不就是此事吗?冯茂一旦拿下了鱼氏父子,那你就有机会从平夷进入西南其他地方,去滇国救程隆的妻女。 你小子要是上道,此刻就应该去拜会冯茂。 冯茂刚刚打了一场打胜仗,如今正在兴头上,你去拜会他的话,他一高兴,你有什么请求他都会答应。” 鱼禾迟疑道:“您是在提点小子?” 冯英乐呵呵的道:“看出来了?”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您话说的那么明显,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我不如撞死算了。” 冯英笑容更灿烂了,“老朽对你不赖吧?” 鱼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冯英目光落在了鱼禾身后,笑着道:“那你手底下的人借老朽用用,没问题吧?” 鱼禾失声笑道:“闹了半天您是看上了我手底下的人。我说您一个郡大尹怎么对我这么热情,还处处替我着想。” 冯英很光棍的道:“不然你以为老朽一个郡大尹是闲的,三番五次的去找你小子。” 鱼禾笑问道:“您好待也是一个郡大尹,手底下应该不缺人用才对。为何突然惦记上了我的人。我这点人还不够您塞牙缝的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冯英有些神神秘秘的道:“老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需要人去做。老朽到巴郡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人,所以想找你借点人。” 鱼禾摇头笑道:“我并不打算去见冯将军,所以我手底下的人不借。” 冯英脸一黑,“老朽一个郡大尹,舍下面皮找你借人,你居然不借?你知不知道老朽的人情有多值钱?你知不知道就都郡内,愿意给老朽借人的人有多少?” 鱼禾坦言道:“我当然知道一个郡大尹的人情有多值钱。用价值万金形容也不为过。” 冯英不满的道:“知道你还不借?” 鱼禾笑道:“您用价值万金的人情找我借人,您想让他们做的事情肯定不一般,有九成的几率可能会丢命。我可舍不得让他们去死,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他们是我的护卫,失去了他们,我在江州城就变成了孤身一人。 到时候谁都能欺负我,谁都能要我的小命。 您的人情固然珍贵,但还比不上我的小命。” 冯英原以为自己找鱼禾借人,万无一失,没想到鱼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感觉到很丢脸,他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不借就不借,哪来那么多废话。” 冯英甩着袖子,丢下鱼禾一行准备离开。 鱼禾眼睁睁的看着冯英往山道下走去,他有些犹豫,直到冯英身影快消失的时候,鱼禾突然开口,“您老人家还算不错,小子就提醒您一句,别去犯险,没有用。” 冯英脚下一顿,回过头惊恐的看向鱼禾。 鱼禾没有打理他,带着巴山等人离开了。 巴山等人跟着鱼禾爬上了山坡,回到了住处以后,巴山有些不解的问,“主公,您是不是猜倒了他要借兄弟们去做什么?” 鱼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有些无奈的道:“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冯茂、史熊等人在益州大肆敛财。他之前说冯茂和史熊刚刚分赃,他要借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他的目的就十分明显。 他要么是想带人去盗金,要么就是想带人去劫金。” 巴山惊愕的道:“他一个郡大尹,那么大的官,带人去盗金,做强盗的勾当?” 鱼禾缓缓点头。 巴山忍不住道:“他就不怕吗?” 鱼禾好笑的道:“怕什么?冯茂等人敢在巴蜀大肆敛财,他为何不能带人去盗金?反正都是脏钱,到了谁手里就是谁的。又不会有人出去大肆宣扬,说自己的钱财被盗了。也不会有人奏请朝廷,下发海捕文书,追索贼人。” 巴山挠着头,憨憨的道:“官场也太复杂了……盗金还不会被人抓……” 虎营斥候队斥候小声的插话道:“既然不会闹大,主公为何不把兄弟们借给他?兄弟们听说冯茂等人在巴蜀敛财巨万,到时候兄弟们动动手,就能帮您弄来上万的金子。 有了上万的金子,咱们就能再招募数千兄弟。” 鱼禾瞪了说话的虎营斥候队斥候一眼,“明知道会无功而返的事情,为何要去做?冯茂带了上万兵马在巴蜀敛财,可见他对钱财有多重视。 如今钱财到手了,他不派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看着? 他要运金,少说也会派遣上千人跟着。 你们几个有能耐从上千人手里抢金?” 虎营斥候队斥候明知道鱼禾说的在理,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冯茂既然会派遣兵马守着,那冯大尹怎么会带我们几个去盗金? 冯大尹看着也不像是蠢人。” 鱼禾没好气的道:“他当然不会只带你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一个郡大尹出门,身边不带人吧?” 虎营斥候队斥候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他应该不会去劫金,因为他清楚他手里的人不够。所以他应该会想方设法的派人去盗金。具体如何施为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一旦事发,前去盗金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他或许从没有想过盗金能成。 他只想用几条人命试试,万一成了他就赚大了。 几条人命而已,他不在乎。” 虎营斥候队斥候愣愣的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鱼禾叹气道:“以后遇事多看看,多想想,别听到人家说有好处,就一股脑的往进钻。一般有好处的地方都有危险,好处越大,危险越大。” 就像是赌博,它能让你一夜暴富,也能让你一夜倾家荡产,顺便背上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巨债。 大部分想借着赌博发财的人,最终都会倾家荡产。 最终赚钱的只有庄家。 鱼禾喜欢做庄家,不喜欢当赌徒。 鱼禾想巴山几人讲清了其中的门道,几个人便不再关注此事。 傍晚的时候。 鱼禾在院子主人的邀请下,正准备陪院子主人喝一杯。 就见一个身着甲胄的人出现在了院子里。 “敢问程氏小郎君可在?” 身着甲胄的人很客气,进了院子以后施礼发问。 鱼禾疑问道:“你就是,你是何人?” 身着甲胄的人听到鱼禾的回答,立马凑到鱼禾身前,向鱼禾再次一礼,“我家主人请您过府一叙。” 鱼禾问道:“你家主人是……” 身着甲胄的人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 鱼禾思量了一下,向院子主人告罪一声,招呼着巴山等人出来,一起跟着身着甲胄的人出了院子。 一行人在身着甲胄的人引领下,翻过了两座山头,出现在了一座院子前。 院子不大,前后栽种着不少树木,树木的枝叶将整座院子笼罩,看起来绿意盎然。 鱼禾一行入门的时候,巴山几个人被拦下,收缴了兵刃。 鱼禾入了院子,到了正堂,就看到了两个人正坐在一起喝酒。 其中一个正是此前跟鱼禾借人不成的冯英,另一个人倒是让鱼禾觉得有些意外。 居然是蜀郡大尹公孙述。 蜀郡大尹公孙述和广汉大尹冯英,同为大尹,又同在益州为官,他们二人相熟,鱼禾倒是不意外。 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候,他们二人坐在一起,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见过冯大尹,见过公孙大尹……” 鱼禾入了正堂,缓缓向二人施礼。 冯英哼哼了两声,没有言语。 倒是公孙述热情的招待鱼禾,“程兄弟快快入席,我和冯兄等你多时了。” 鱼禾拱手笑道:“劳烦两位大尹等小子,小子真是好大的面子。” 公孙述乐呵呵的笑道:“你有这个面子。” 鱼禾在公孙述邀请下坐下。 坐定以后,鱼禾在猜测,公孙述和冯英会不会找人舞剑。 这明显是一场鸿门宴,就是不知道公孙述和冯英会不会依照鸿门宴的套路来。 公孙述吩咐人给鱼禾准备了酒具,又吩咐婢女为鱼禾斟酒,然后不再搭理鱼禾。 公孙述和冯英两个人聊起了此次巴郡之行的成果。 公孙述称,他有心重整蜀郡的武备,想请史熊予以支持。 为此他想史熊献上了从羌人手里夺得的稀世美玉。 史熊答应了让他重整蜀郡的武备,但是没有给他钱粮,也没有批下军备。 说到最后,公孙述黯然泪下,说蜀郡武备废弛,羌人、蛮人屡屡侵犯蜀郡,蜀郡百姓苦不堪言。 冯英也跟着哭起了穷。 说广汉郡大旱两年,广汉郡筹措齐了冯茂要的税赋以后,颗粒不剩,广汉郡的百姓已经开始易子而食。 提到易子而食的时候,冯英还形象的给公孙述描述了一下易子而食的场面。 鱼禾一瞧,两个家伙在演戏,就静静的看了起来。 他或许不了解冯英,但是他了解公孙述。 公孙述是一个以后会称帝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公孙述几乎无所不用其极,蜀郡的百姓差点没被他折腾死。 他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百姓。 他现在口口声声说要为百姓如何如何,鱼禾一个字也不会信。 所以公孙述在演戏,另一个配合着公孙述的家伙,自然也在演戏。 演戏的目的是什么,鱼禾也清楚。 无非就是通过蜀郡和广汉郡的惨剧,引动鱼禾的恻隐之心,让鱼禾帮他们去谋夺冯茂手里的钱财。 鱼禾没想到冯英居然会和公孙述勾搭在一起,一起图谋冯茂手里的钱财。 鱼禾很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冯英和公孙述能惦记上冯茂手里的钱财。那么作为巴郡的地主,益州的一哥,史熊又是什么态度呢? 鱼禾暗自猜想着。 冯英和公孙述的戏演的也差不多了。 冯英看向鱼禾,率先开口道:“今早你提醒老朽不可轻举妄动,看来你已经猜倒了老朽要做什么。导江郡和就都郡的百姓能否脱离苦难,就看你会不会援手。 数十万的百姓等着你去救,你真的打算冷眼旁观?”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手里那几个人,还不至于被两位大尹所惦记吧?两位大尹稍微动动嘴皮子,都能招来成千上百的人跟随。何故盯着我的人不放呢?” 鱼禾不认为他手底下那几个人,值得两位大尹惦记。 如果两位大尹为他手底下那几个人费心费力,那大尹就太不值钱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9章 鸿门宴?送金宴! 公孙述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程兄弟既然猜倒了冯兄准备做什么,为何还要装聋作哑?” 鱼禾感叹道:“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做不了大事,也不想参与到二位的大事当中。我即便是猜倒了,也不会说出去,二位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盯着我。” 公孙述脸色微微一变。 冯英质问道:“你生的是铁石心肠吗?为何能对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无动于衷?” 鱼禾感慨道:“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饭。我没有能耐拯救黎民于水火,只能明哲保身。再说了,我非官身,也没有吃百姓们奉上的俸米。 我无需为百姓舍生忘死。” 冯英瞪着眼,喝问,“你的大义呢?你的仁心呢?” 鱼禾无奈的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资格讲大义,没资格讲仁心。” 公孙述沉吟道:“如果你有资格呢?” 鱼禾笑道:“那我也的先保证自己活着,其次再讲大义和仁心。自己活都活不下去,还讲什么大义和仁心?” 公孙述缓缓点头,“如此说来,是没得谈了?” 鱼禾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着看向公孙述,“公孙大尹是准备动粗?” 公孙述不咸不淡的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又不打算帮我们,那就只能让你闭上嘴了。你虽然承诺不会说出去,但我不信。” 冯英有些意外的看了公孙述一眼,他皱起了眉头道:“就如他所说,派人盯着他即可,没必要杀人。” 公孙述端着酒杯没有言语。 鱼禾不慌不忙的道:“是动手也好,是派人盯着也罢,在此之前,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很好奇,两位大尹明明不缺我手里那点人手,为何还会盯着他们不放?” 公孙述依旧没有言语,反倒是冯英皱着眉头道:“你以为我们真的缺你手里那点人?我们真正缺的是一个能带着我们的人去做事的人。” 鱼禾愣了一下,“你们真正看中的是我?你们想让我带着你们的人去做事?” 冯英冷哼了一声,“不然呢?就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还不值得我们两个人出面说项。” 鱼禾点点头,“难怪……” 公孙述放下了酒杯,准备喊人动手。 冯英见到公孙述有动手的意思,准备阻止。 但鱼禾没有给他们机会,鱼禾笑着开口了,“你们的目光只盯着冯茂手里的金子,你们就没考虑过史君侯是怎么想的? 冯茂贪财,史君侯貌似也很贪财。 从贪心上比,史君侯比冯茂更胜一筹。 史君侯此前拖着不分赃,明显是想独吞。 如今被冯茂逼着分走了一半。 你们猜猜史君侯会怎么想?” 公孙述和冯英的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被冯茂手里的巨金迷住了眼,倒是忘了去揣测史熊的想法了。 鱼禾说的不假。 史熊比冯茂更贪婪。 此前史熊拿着赃款,没有给冯茂分润,就是存着独吞的心思。 只是史熊没料到,他还没有想出办法将冯茂手里的巨金据为己有,冯茂就提前提出分赃。 冯茂提前了半年分赃,史熊没有半点准备,只能跟冯茂分赃。 如今钱虽然分出去了,可钱尚在巴郡。 他们能惦记上那笔钱,难道史熊就不会惦记? 公孙述和冯英对视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惦记着冯茂的钱,史熊也惦记着冯茂的钱。 他们想在史熊眼皮子底下盗金、夺金,史熊肯定会让他们好看。 鱼禾一直观察着两个人的神色,见两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笑着道:“看两位的神色,史君侯很显然也惦记着冯茂手里的钱财。 史君侯的能耐,应该比两位大吧? 他迟迟没有动手,是忌惮冯茂手里的兵马呢,还是另有谋划呢? 两位冒然出手,万一破坏了史君侯的谋划,那可就不好了。” 鱼禾说到此处,缓缓起身,“我也是见过史君侯的人,史君侯曾经亲自向我引荐冯将军,让我跟着冯将军一起去平夷。 二位如果要对我动粗,惊动了史君侯。 史君侯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倒二位为何会对我动粗。 到时候二位即便是什么也没做,史君侯也不会让二位好看。 毕竟,在大人物眼里,他的东西不容别人窥视。即使他的东西暂时落在了外人手里,那也是他的东西。” 说完这话,鱼禾迈步往正堂外走去。 公孙述和冯英愣愣的看着鱼禾离开了正堂,从头到尾也没有让人出手阻拦。 直到鱼禾的背影消失了,公孙述才阴沉着脸向自己手底下的人下令,“派人盯着他,等此间事了了,就给我宰了他。” 鱼禾今日表现出的智商碾压,让公孙述很不舒服。 他堂堂一个大尹,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居然还没有一个毛头小子考虑的周全。 公孙述又羞又怒,生出了宰了鱼禾的心思。 冯英见公孙述动不动就要杀人,皱着眉头劝解道:“他虽然没有答应帮我们,可他今日一席话算是点醒了我们。往后发生的一切,如果真的依照他所说的发展,那我们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既然欠了他人情,那就不该对他动粗。” 公孙述冷哼一声,“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欠人情。” 冯英还想再劝,公孙述已经拂袖离开了。 在公孙述眼里,冯英只是一个临时的合作伙伴,在他得知史熊很有可能也惦记着冯茂手里的钱财,并且有可能另有图谋以后,他就放弃了打冯茂钱财的主意。 他和冯英的合作,自然到此为止。 没有了利益上的纠葛,公孙述才不会听冯英的。 冯英感受到了公孙述的无视,胸口生出了一团闷气。 他觉得现在这个世道,是个人都活的比他自在,比他长气。 冯英不想留在公孙述的住处看人脸色,起身离开了公孙述的住处。 鱼禾出了公孙述的住处,领着巴山等人回到了租住的小院。 一回到院子,鱼禾就将巴山等人招进了卧房。 鱼禾吩咐巴山关上门以后,立马开口下令,“钱四、卓二狗,你们两个速速回涪陵,告诉斥候队队正,让他带上我们所有兄弟,再从追随我们的青壮中抽调两百人手,即刻出发,沿着培水一路北上。遇江水而止,渡过江水以后,原地埋伏。 七日为限,七日内有大船出现在江水上,就给我劫了。 船上的东西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下。 然后继续北上,从南郡返回平夷。 有人离开或者有人起了歪心的话,就给我杀。” 巴山等人愣愣的看着鱼禾,不知道鱼禾为何突然会下这种命令。 但他们见鱼禾神情严肃,没敢多问,立马躬身应允了一声。 “钱四、卓二狗,事不宜迟,立马上路。你们到了涪陵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带着斥候队队正挑选剩下的人即刻返回平夷。 回到平夷以后,立马让我阿耶和张武备战,就说冯茂的人半个月后会出现在平夷。” 鱼禾再次开口。 钱四和卓二狗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巴山给他们拿了一些干粮让他们上路。 鱼禾在他们离开之前,提醒他们冯英和公孙述有可能会派人盯着此地,让他们小心行事。 他们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被人跟上。 鱼禾相信他们。 因为他们是斥候,追踪和反追踪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他们此前在军中的时候就是斥候,跟随了鱼禾父子以后,依然是斥候。 他们是老斥候。 拿手绝活不够硬的话,早就没了。 如果是史熊或者冯茂盯上鱼禾的话,鱼禾肯定不会派人在这个时候离开。 因为他们手里有顶尖的斥候,鱼禾不可能冒险。 冯英和公孙述就不同了。 他们到巴郡是赴宴的,不可能带着一群斥候来赴宴。 他们手里的人,还奈何不了钱四和卓二狗。 钱四和卓二狗离开以后,巴山一脸疑惑的看着鱼禾。 鱼禾笑问,“想知道我为何下这种没头没脑的命令,还一次性动用了我们这次带的所有兄弟?” 巴山果断点头。 鱼禾哈哈笑道:“不告诉你。” 巴山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 他为何下这种命令,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等到命令完成了,所有人都会知道。 有些事,鱼禾之前没有看明白,但是经历了一场鸿门宴,他就明白了。 冯英惦记着冯茂的钱、公孙述也惦记着冯茂的钱,甚至跟冯茂分赃的史熊也惦记着冯茂的钱。 冯茂自己难道就不知道财帛动人心? 冯茂肯定知道。 或许公孙述能藏住自己的贪心。 但冯英和史熊绝对藏不住。 冯茂如果不是看出了史熊想贪他的钱,为何提前跟史熊分赃? 巴郡既然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的钱,那他怎么可能还将钱留在巴郡? 他肯定会立马运送回去。 巴郡山道难行,很容易被劫。 所以冯茂一定会走水路。 只要找个借口借走史熊手里的楼船,用楼船运钱,史熊就没办法劫他的钱。 其他人更不可能。 而江水和涪水交汇处,是冯茂运金的必经之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0章 一如所料 鱼禾提前派人去两水交汇之处设伏,有很大几率能拿到冯茂的运送的钱财。 鱼禾最初带着人到巴郡,是为了给冯茂一个狠的,打消冯茂攻打平夷的念头。 没想到最后却让他们去夺取冯茂的钱财。 人已经派出去了,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多管。 只需要静等即可。 鱼禾站在冯茂的角度上想了想,他如果是冯茂的话,运走了钱财以后,他会立马派人去攻打平夷,最好能从平夷再斩获一笔。 史熊惦记着他的钱,他将钱运走了,史熊得不到了,那么随时会撕破脸皮。 在撕破脸皮之前,必须再大捞一笔。 所以鱼禾派遣了钱四、卓二狗二人回去报信,让鱼丰早做准备。 一切似乎都在依照着鱼禾的猜测发展。 傍晚的时候,冯英再次出现在了鱼禾住的院子,一见面,就脸色难看的道:“冯茂刚才去找史君侯了,问史君侯借了江上的楼船,说是蛮人在江州城受挫,如今正是士气不振的时候,此时出击,沿江北上,能彻底扫平奖赏为祸的蛮人。” 鱼禾对冯英突然出现并不意外。 他们虽然在公孙述的住处闹的不愉快,可一直对他喊打喊杀的人是公孙述。冯英反倒是多次出声劝阻公孙述动粗。 冯英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登门拜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鱼禾请冯英坐下,为冯英添了一套酒具,又为冯英斟了一杯浊酒,一边品酒,一边笑问,“你还好意思找上门?” 冯英端起酒杯摇了摇,没好气的道:“老朽有什么不好意思找上门的?” 鱼禾故作不悦的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惹上公孙述那个煞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门外至少有两个公孙述的人在盯着我。 虽然我不会违背承诺,但被人盯着很麻烦,我讨厌麻烦。” 冯英不以为意的道:“你既然不会违背承诺,干嘛还怕被人盯着。” 鱼禾毫不客气的瞪眼道:“被盯着的又不是你,你自然可以说的这么洒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向善。” 冯英无语的瞥了鱼禾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久以后,冯英有些难为情的低声嘟囔了一句,“此事算是老朽对不住你。” 鱼禾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冯英两眼,“您一个郡大尹,居然会向我一个白身的小子道歉?” 冯英瞪了鱼禾一眼,“就不能给老朽留点面皮?” 鱼禾哈哈笑了。 冯英一个郡大尹,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给他一介白身道歉,着实难得。 鱼禾其实并不怪罪冯英。 冯英应该是有心将冯茂手里的钱财留下,所以四处找人合作。 他只想找人共谋大事,可没想过盟友之间会互相残杀。 公孙述对鱼禾喊打喊杀的,并不是冯英想要的结果。 只能说冯英不了解公孙述,找错了盟友。 冯英被鱼禾笑的有些羞怒,他吹胡子瞪眼的喊道:“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老朽刚才说的话?” 鱼禾收住笑声,点头道:“听到了,你说冯茂找史君侯借船去剿灭蛮人了。” 冯英凑到鱼禾近前,质问道:“你就不觉得其中有猫腻?” 鱼禾淡然一笑,“能有什么猫腻,无非就是想借着剿灭蛮人为名,运送自己的钱财离开巴郡而已。” 冯英叫道:“这还不算猫腻?” 鱼禾失笑,“众所周知的事情,还叫猫腻吗?” 冯英愣了一下,苦着脸点头道:“也是……可惜了,没能将那些钱财留下,还给百姓。你不是说史君侯也惦记着那笔钱财吗?为何不见史君侯动手,反而借船给了冯茂?”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史君侯只要不傻,肯定不会在巴郡动手。一旦动手,就等于逼冯茂翻脸。虽说史君侯的官爵比冯茂高,但冯茂手里掌着兵马,冯茂真要是翻脸了,史君侯也讨不到好。 所以史君侯即便是要动手,也会等到冯茂的钱财运出巴郡以后。 准确的说是运出益州。 只要冯茂的钱财运出益州,再出什么意外,就跟史君侯无关了。” 冯英沉吟着道:“你是说史君侯会派人在益州外劫金?” 鱼禾摇头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冯英仔细的盯着鱼禾,感叹道:“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鬼精鬼精的,怎么冯茂、史君侯几个人的心思都瞒不过你。 老朽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是去猜测将军、州牧的心思了,就是站在他们面前,也不敢抬起头。”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程氏暗子程延寿。” 鱼禾笑答。 冯英不屑的撇着嘴,“老朽总觉得你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鱼禾笑问,“我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你有时间关注我,还不如多关注关注就都郡的情况。” 冯英哼了一声道:“老朽治下的就都郡,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也算是一方良土。老朽即便是不在郡内,郡内的百姓也不会有事。”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现在是一方良土,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冯英不以为然的道:“冯茂既然跟史君侯对上了,那他的日子就长久不了。要是真的如你所说,史君侯随后会动冯茂的钱财,那么在动了冯茂的钱财以后,史君侯一定会出手扳倒冯茂。 冯茂一除,益州上下又会回到以前的日子。 老朽治下的就都郡,依旧是一方良土。” 鱼禾笑眯眯的道:“句町、滇国不除,常安城里的那位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冯茂倒下了以后,那位肯定还会派遣其他人到此。 那位虽然雄心万丈,但看人的眼光差了点。 他看错了冯茂,也会看错其他人。 到时候派到益州的人,恐怕跟冯茂不相上下。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英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妄议陛下,你不想活了?!”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再多言。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信不信就看冯英自己了。 “程氏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胆大妄言的小子?” 冯英虽然凶了鱼禾一番,但并没有真的治鱼禾妄议王莽的罪过。 冯英独自叨咕了许久以后,长长的一叹,“可惜了那些民脂民膏了,原本可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如今却成了恶人们的私藏。 偏偏老朽还奈何不了那些恶人。 不仅如此,老朽还得混迹在恶人们当中,看恶人们脸色。” 冯英看向鱼禾,“你说说,真的就没有办法在那些钱财被运送出巴郡之前,将他们劫下吗?” 鱼禾笑而不语。 他总不能告诉冯英有办法,而且他已经在做了。 冯英见鱼禾不说话,甩着袖子起身,“罢了罢了,跟你小子说话也不利索了。老朽之所以一直往你小子的住处跑,就是因为你小子说话利索,就是因为你小子跟冯茂、史君侯等人不同。 如今你小子也学会了藏着掖着了。 老朽就不多留了。” 说完这话,冯英起身就走。 巴郡的空气太浊,江州城内几乎是全员恶人。 冯英一个好人混迹在其中,始终觉得有些格格不入,跟其他人也没有共同语言。 所以在看到了鱼禾这么一个不作恶的小家伙出现以后,就喜欢往鱼禾这里跑。 因为他跟鱼禾有共同语言,跟鱼禾说话的时候不会被熏臭。 如今鱼禾开始藏着掖着了,冯英觉得心里不痛快。 鱼禾往着冯英的离去的背影,迟疑许久,开口道:“冯大尹,再过一个多月,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以后你若是在就都郡过的不痛快,可以来找我。” 冯英脚下一顿,回过头瞥了鱼禾一眼,“你小子想让老朽去投奔你?你以为你是谁?你的话应该老朽来说,你小子要是过的不痛快,可以到就都郡找老朽。 别的老朽不敢说,许你一个县宰,老朽还是能做到的。” 冯英说完这话,还挑衅似的看了看鱼禾。 冯英觉得,他去投靠鱼禾,鱼禾顶多给他一顿饱饭。 但是鱼禾过来投靠他,他能帮鱼禾谋一个县宰,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虽说县宰不是冯英说许就能许的,但现如今的朝廷猫腻太多了,冯英真的要帮鱼禾谋一个县宰的话,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冯英趾高气扬的离开了自己租住的院子。 鱼禾通过冯英,知道了冯茂已经从史熊处借到了楼船,那么冯茂派人去征讨平夷,也就不远了。 果然,过了两日,一个甲士就出现在了鱼禾租住的小院,说了一句他家主人有请,鱼禾跟着他出了院子。 一路上兜兜转转,到了冯茂的住处。 冯茂住处的钱财,已经被运送到了楼船,一些值钱的家当也被一并运送上了楼船。 所以冯茂的住处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鱼禾进了冯茂的住处,被引入正厅。 到了正厅,鱼禾就看到了一张宽大的席和一张矮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矮几上只有一套酒具,以碟子熟肉。 冯茂独自一人坐在矮几前自斟自饮,似乎没有招待鱼禾的意思。 别看鱼禾和冯英谈笑风生,事实上在冯英、冯茂等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冯茂的姿态,是真正对待小人物的姿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1章 行路难 鱼禾入了正厅,躬身施礼,“冀州程延寿,见过冯将军。” 冯茂捏起一块肉,扔进嘴里,咀嚼了一番,抬头瞥了鱼禾一眼,重新低下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继续咀嚼起了肉。 吃了两片肉,喝了三口酒,冯茂头也不抬的问。 “冀州程延寿?” “正是小子。” “准备准备,两日后随军前往平夷。” 冯茂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没有客套,也没有那么多废话。 鱼禾还想再说话,可冯茂似乎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他只能拱手应允了一声,往正厅外退去。 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冯茂又淡淡的道:“随军的路上,别整什么幺蛾子,不然被斩了,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 领兵的校尉,是射声营出来的校尉,名字叫高丘,跟此前带人去平夷剿灭鱼氏父子的那个家伙是兄弟。 那个家伙入了平夷以后,不知所踪。 高丘此去就是为了那个家伙报仇的。 所以高丘杀心极重,别招惹他。” 鱼禾听到冯茂又开口了,脚下一顿,刚准备说两句,但见冯茂又摆出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神情,便躬身答谢道:“多谢冯将军提点……” 鱼禾出了冯茂的住处,站在大宅外的街道上,看着山下的风景,忍不住感叹道:“谁又能想到,如此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居然是一个恶人。” 感叹过后,鱼禾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吩咐巴山几个人收拾收拾了东西以后,静等着两日之后。 在等待的时候,鱼禾其实很希望冯英能再次出现,他好跟冯英告别一番。 古时候不比后世,交通不便、信息不变,一些人一辈子可能就见一次。 鱼禾觉得冯英人还不错,所以想好好跟冯英聊一聊。 可惜冯英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两日后,鱼禾带着遗憾赶到了新军屯驻的营地。 到了营地前,被门口的执戟郎拦在辕门之外。 执戟郎对鱼禾一行十分不客气,在得知鱼禾一行来意以后,只是硬邦邦的回了一句‘等着’,就不再搭理鱼禾一行。 鱼禾也没好意思凑上去自讨没趣。 鱼禾在辕门口等了一个时辰。 那个名叫高丘的校尉,率领着兵马出现在辕门外。 高丘是个壮汉,跟他弟弟高德完全是两种人。 高丘套着一身全甲,头盔遮挡了半张脸,让鱼禾看不清他的面容。 在他身后跟随着五千将士,其中有一千多人着铁甲,两千多人着皮甲,剩下的皆是布衣。 五千将士军备配置很附和冯英所说的军备配置。 穿铁甲的人不多,着皮甲的也仅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连甲都没有。 但即便是没有甲,他们也是精锐。 在战场上撕杀过的精锐。 只是着铁甲和皮甲的人比他们更精锐,所以他们才会身着布衣。 高丘出了辕门,从马背上居高临下,瞥了鱼禾一行几眼。 目光仅仅在鱼禾身上逗留了一瞬,反倒是在巴山几个人身上多看了几眼。 显然,巴山几个人的体型很吸引他。 特别是巴山,膀大腰圆个头高,看着就像是个大力士。 带兵之人,没有不喜欢大力士的。 如果大力士够勇猛,在战场上就能坐到以一挡几。 “给他们准备几匹马……” 高丘吩咐了一声。 有亲兵立马返回了营内,牵了几匹马给鱼禾一行。 鱼禾看得出,高丘是看在巴山的面子上,才给他们马。 鱼禾没想到,有一日他居然会沾巴山的光。 鱼禾一行跨上了马背,高丘就不再搭理他们。 “出发!” 高丘高呼了一声,五千将士浩浩荡荡的出了兵营。 鱼禾算是第一次见到新朝正轨的兵马行动,所以坐在马背上一个劲的打量着他们。 鱼禾打量了许久,发现新朝兵马行军,完全跟影视剧中的不同。 根本没有影视剧中演的那么整齐,更别提跟后世那些行走坐卧皆有规矩的军队相提并论。 五千将士,出了辕门,下了山道,变成了一字长蛇。 行进间,勉强有一个队形。 但是在行军过程中,干什么的都有。 有中途去山边的小树上摘野果的,有出去出恭的,还有教训后辈的。 鱼禾很怀疑,如此军队如何称得上精锐的。 下了山道,到了涪水边上,涪水上已经有几条大船等着。 史熊手里运兵的楼船已经借给了冯茂,冯茂用他们运送着金银珠宝赶往了江水,所以高丘、鱼禾一行可没办法坐船沿涪水而下。 他们会坐着涪水上的几条大船横渡涪水,然后上岸以后走陆路。 巴郡多山路,道路十分难行。 走水路反而比走陆路要快。 但众人没有条件,所以只能走陆路。 过涪水的时候,高丘、鱼禾一行有五千人。 过了涪水,他们的人数就暴涨到了一万三千人。 其中有一千多是匠人,有两千多更卒,剩下的全部都是民夫。 更卒、民夫负责押运粮草。 鱼禾在看到更卒、民夫们庞大的队伍以后,突然有点相信了曹操号称有八十万人的话。 曹操手底下的兵马或许没有八十万,但是算上民夫、更卒、匠人,以及同行的官员、医者、以及伺候曹操的婢女等等,或许有八十万人也说不定。 毕竟,正卒要随时随地保持着战斗力,以便于应对战局的变化。 所以押送粮草等琐碎的事情,都由民夫和更卒负责。 平均一个民夫和更卒,负责一个正卒。 正卒的数量乘以二或者乘以三,就是大军前进的时候所有的人数。 职业兵没有出现以前还好,职业兵出现以后更夸张。 比如宋朝,最糜烂的时候,一个禁军配备六个辅助。 禁军的人数或许不多,但是辅助却多的吓人。 一万三千人的队伍,十分庞大。 走在绵延的山道上,头看不到尾、尾看不到头,能拉扯出一条数里长的长蛇。 在这种情况下,十分考验带兵者的统御能力。 高丘的统御能力就不弱。 他带着一部分兵马走在前面,前后没下过几道命令。 但是手下的一万三千多人,不仅没有几个掉队的,反而还保持着一定的前进速度。 一天时间,翻越了二十多里的山道,赶到了涪陵县外。 当然了,也不是全无意外。 在行军期间,有几个人不小心被马踹死,还有人不小心掉下了山崖,再也找不到人。 对此,军中上下都见怪不怪,似乎每一次行军途中,都有人会意外身亡。 军中的基础军官士吏、当百、军侯等等,只是在有人被马踹死,或者失足掉下山崖以后,骂骂咧咧的出声提醒一番手底下的人。 除此之外,没见他们做其他的。 一万三千多人到了涪陵县外以后,高丘吩咐兵马在城外扎营。 涪陵县县宰在大军扎营以后,出现在了辕门外,经过了请示,入了高丘所住的中军大帐。 涪陵县县宰一见高丘就叫苦,直言涪陵县已经拿不出那么多粮食供给大军了。 高丘可不管那些,他直言涪陵县县宰如果拿不出粮食,那他就会亲自率领兵马去城内取。 涪陵县县宰阴沉着脸离开了军营。 等他回到了涪陵县县城以后,县城内就传出了许多哀嚎、惨叫、哭泣的声音。 两日以后,涪陵县县宰带着人押送着粮食,出现在了军营外。 粮食的数量不够,但涪陵县已经空了。 高丘从江州城内带了一部分粮食,加上涪陵县上缴的粮食,勉强够用,所以高丘没有再为难涪陵县县宰。 在高丘眼里,他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在鱼禾眼里,高丘一次征粮,彻底的击垮了涪陵县上下。 再过一些日子,涪陵县县城,恐怕也要十室九空。 鱼禾以前总是听人说兵匪兵匪。 他一直以为,兵是兵,匪是匪,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看到了高丘的所作所为以后,鱼禾才发现,两者其实可以混为一谈。 兵匪兵匪,即是兵又是匪。 一群没有什么信仰的兵卒,他们为善为恶,并不取决于他们自己,而是取决于率领他们的人是善是恶。 冯茂明显不是一个好的将军,所以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高丘从涪陵县拿到了粮食以后,再次开拔。 出了涪陵,一路上遇到的就是血与火。 四处流窜的百姓,落草为寇的百姓,时时刻刻会出现在兵马扎营的地方袭击营地,或者从营地内偷粮。 甚至还有一些草寇,会从半路上的丛林中突然杀出,劫取一辆车粮食,然后疯狂遁入深山。 他们此前为难鱼禾一行,被鱼禾一行打的哭爹喊娘。 高丘手里的兵马,比鱼禾带到巴郡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他们找高丘麻烦,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也知道找高丘麻烦,九成九会死。 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整个巴郡,只有军营里有粮食。 他们不偷袭军营,就会饿死。 山林里的野兽不够他们果腹,同伴的尸骸也不够。 一些心存良知,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向同伴下口的人。 只能貌似到军营里劫粮。 即便是劫不到粮,他们也会放火烧粮,不让新军好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2章 高丘是个话痨 大军出大娄山的时候,全军上下显得有些狼狈。 山里的难民、草寇太多了,他们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向大军发起突袭,虽然没有对大军造成太大的损害,但也弄的大军狼狈不堪。 高丘头盔上的红缨被草寇设下的陷阱削去大半,顶着一个带着半根天线似的头盔,看着十分滑稽。 鱼禾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被高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再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高丘觉得鱼禾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善,便恶语相向。 鱼禾眯着眼一笑,没有做声。 二人相处的久了,也算是熟了。 高丘看起来很高冷,实际上是个话痨。 在将士们面前,他要时刻保持着高冷的形象,维护自己的威严。 在鱼禾面前,他就没有那么多顾及了。 一开始的时候,高丘跟鱼禾不熟,还故作高冷。 吃了两次鱼禾烤的烧野鸡以后,高丘就跟鱼禾熟了。 鱼禾不是高丘的下属,高丘无需在鱼禾面前保持着高冷的形象,所以逐渐的在鱼禾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的话痨属性。 鱼禾一路上被高丘烦得够呛,所以高丘再次开口,鱼禾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因为鱼禾清楚,一旦接了高丘的话茬,高丘就会打开话匣子,说个没完没了。 高丘见鱼禾不接自己话茬,重重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搭理鱼禾。 鱼禾觉得高丘有点孩子气。 一个大汉,表现出一股孩子气,总是让人看着别扭。 但高丘自己似乎不觉得别扭,他冲着鱼禾哼了一声过后,策马赶往了队伍前列。 “找一处空地扎营,好好歇息一晚。” 高丘策马奔到了队伍前列以后,大声高呼。 将士们挥舞着兵器,纷纷高呼着响应。 在山里被流民和草寇折腾了数日,将士们也很困很乏,如今脱离了大山,远离了流民草寇,确实该歇息一下,养精蓄锐。 大军前行了约莫一里地,到了一处空地上。 空地以前似乎是一处良田,因为战乱的关系,荒芜了一载,杂草趁机占据了良田,在良田内放肆的生长。 鱼禾在杂草从中晃荡了一圈,发现最低的杂草也到了他腿腕处。 若不是田边的地垄还在,鱼禾都很难确认它是一处良田。 高丘策马在草丛中狂奔了一圈,确认了杂草从中没有陷坑一类的东西以后,立马吩咐手底下的将士原地扎营。 将士们持着刀剑,将杂草拦腰砍倒,又驱赶着马匹在上面踩了一圈,又用马车压了一番,然后开始扎营。 入夜的时候,一顶顶帐篷就取代了杂草,竖立在了良田中。 鱼禾在入夜前,让巴山几个人去山里打了几只野味。 入夜的时候,巴山点燃了一堆篝火。 鱼禾一行就围在篝火前烤着野味。 古人烤野味有点囫囵,一些心急的人为了早点吃上肉,毛都不拔干净,就上火烤。 烤出的肉不仅吃起来干巴巴的,而且还会吃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鱼禾就不同。 鱼禾烤肉很有讲究,他会将野味的皮肉和内脏处理的干干净净,烤肉的时候会用炭火,而非明火。 炭火并不是军中的东西,而是巴山等人自带的。 烤肉的时候,鱼禾会刷一层油上去,锁住肉里面的油脂,使得肉吃起来不会那么干。 烤到表面泛黄的时候,鱼禾会用小刀在肉上面划几刀。 一直到肉烤的通透的时候,鱼禾会撒上盐、刷上蜂蜜等物。 没有辣椒,也没有已经传入中原的安息芹(孜然),鱼禾就只能用蜂蜜增添味道。 肉烤熟的时候,香味能传出去很远。 那香味,能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使人不知不觉的围过来。 当鱼禾从烤架上取下一只烤的焦黄的野兔的时候,篝火前已经围满了人。 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家伙,很贴心的凑到鱼禾近前,为鱼禾准备了一块洗的干干净净的大树叶,让鱼禾放烤肉。 小家伙小名叫小彘,一个放在前朝会很冒犯的名字,搞不好会被汉武帝的崇拜者给宰了。 小家伙大名叫杨寻,年龄不大,比鱼禾还小一岁,人很机灵。 别人凑到鱼禾面前,都是馋鱼禾的肉,唯有他不同。 他凑在鱼禾面前是为了学技术。 学鱼禾烤肉的技术。 用他的话说,等他学会了鱼禾的烤肉技术,以后离开了军伍,就能去大户人家给人家烤肉,混一口饭吃。 鱼禾对他的理想和抱负很赞赏,所以每次见他都会赏他一个脑瓜崩。 鱼禾将烤好的兔肉放在杨寻提供的大树叶上,忍不住道:“小家伙,我的烤肉手艺并不难,你应该也学的差不多了。以后离开了军伍以后,真的打算去给人当厨丁?” 再走几日,就到了平夷地界,到时候大家就是敌人了。 是敌人的话,就没办法坐在一起继续闲聊了。 所以有些话鱼禾必须趁着大家还没有成为敌人之前说。 杨寻仰起脑袋,笑嘻嘻的道:“嗯,我娘说了,给大户人家当厨丁,就能顿顿吃上肉。我要是机灵点,还能带一些下水回去给家里人吃。” 鱼禾笑骂道:“你就这点出息?学了我的手艺,居然只为讨肉吃,拿一些猪下水?你就没想过自己开设一间铺子,去赚钱?” 杨寻愣了一下,挠着头憨笑道:“我没那个脑子。开设铺子容易被人骗。”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你也不该给人去当厨丁。我的手艺不敢说天上有地下无,但也十分稀罕。只要尝过我烤肉的人,没有几个会不喜欢。 你要学会待价而沽,要让别人主动上门求你去帮忙烤肉,而不是主动凑上去给人当仆人。” 杨寻眨了眨眼,“什么叫待价而沽?” “他又没读过书,你给他说这些做什么?对牛弹琴?” 高丘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鱼禾近前,他凶巴巴的将围在鱼禾身边的将士们驱赶走了,然后凑到鱼禾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鱼禾在教导杨寻,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鱼禾夸张的道:“牛要是能听懂琴声,那可就不得了了。” 牛要是能听懂琴声,那是什么? 那是牛妖。 当然不得了。 “去,一边玩去。” 高丘踹了杨寻一脚,喝斥了一句。 杨寻憨憨的一笑,走开了。 临走之前,鱼禾给他塞了一只兔腿。 高丘不客气的从大树叶上扯下一只兔腿,边咀嚼边道:“你很喜欢那个小子?” 鱼禾用刀子切了一块兔肉,塞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后,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他年龄太小,需要照顾。” 高丘翻了个白眼道:“你烤肉的手艺可不凡,我多次向你求教,你都不肯教给我。你反而教给了他,你还说不喜欢他。 你教他待价而沽,就是想让他以后借着你的手艺谋一个富贵。 他现在还小,又没读过书,所以不知道你话里的意思。 等他再大一些,就懂你话里的意思了。 到时候他一定能凭借你的手艺混一口饱饭吃。 你对他这么好,还说不喜欢他?”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刀子,笑道:“他闲暇的时候,总是跑到我面前鞍前马后,我总不能白用人家吧?” 高丘嘲讽的一笑,“如果帮你摘点大一些的树叶子,帮洗一洗野兽的皮毛,算是鞍前马后的话,那我手底下所有人都想帮你鞍前马后。” 鱼禾的烤肉手艺,高丘都眼馋,更何况其他人。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鱼禾烤肉手艺的价值。 鱼禾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为我鞍前马后,只有我看得上的人才有资格为我鞍前马后。” 高丘鄙夷的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说话间,高丘已经啃了两只兔腿,等巴山等人从烤架上取下了烤野鸡以后,又啃了一只鸡腿。 高丘吃饱了以后,突然开口道:“你要是真的看中了那个小子,我把他给你。” 鱼禾一愣,看向高丘。 高丘一脸深沉的道:“再走一段路,就到平夷了。平夷的鱼氏父子,可不是什么善茬。此前我兄弟率领了五百精锐去剿灭鱼氏父子,入了平夷以后,一点波澜也没有掀起,就不见了踪影。 由此可见,鱼氏父子手里的兵马不弱。 如今过了大半载,鱼氏父子手里的兵马恐怕更多更强了。 等待我们的很有可能是一场恶战。 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死很多人。 那个小家伙你也看到了,年龄太小,又没有什么心机,很容易被那些老卒们糊弄着冲到最前方。 也许一个照面,他就会倒在战场上。 你要是能收留他,他便能逃过一劫。” 说到此处,高丘顿了一下,又郑重的道:“你不要以为那些老卒们跟你一样,会看在他年龄小的份上照顾他。上了战场,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年龄。 所有人在乎的都只有自己的性命。 能用别人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命,他们绝对不会犹豫。” 鱼禾微微皱眉,“军中不是讲袍泽之情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3章 夺金 高丘冷笑道:“那也得看人。老卒们只跟老卒将袍泽之情,老卒们只跟同乡和子侄讲袍泽之情。其他人根本别想。 那小子偏偏是个独,在军中没有长辈,也没有同乡。”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便让他跟着我吧。” 杨寻是个独行侠的话,那他就不排斥收留杨寻。 因为随后战场上无论出现什么战果,杨寻都不会找他寻仇,鱼禾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养出一个白眼狼。 “一会儿回去,我就让他收拾东西离营。” “这么急?” “谁知道鱼氏父子会不会在附近设伏,会不会偷袭。” “……” 鱼禾盯着高丘疑问道:“你似乎很不看好此次战事?” 高丘坦言道:“不是不看好,而是我每次大战之前,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鱼禾缓缓点头,“打不过的话可以逃,也可以降,鱼氏父子似乎不是嗜杀之人。” 高丘瞥着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打不过的话肯定得逃,但是降的话……不可能。” 说到投降,高丘变得有些严肃,“别人可以降,我却不能降。别人降了,没人会追究。我降了,族人可就要遭殃了。 我朝律法比前朝还要苛刻一些,代天行伐的绣衣执法更是凶残的可怕。 所以我可以败,可以死,唯独不能降。” 鱼禾暗暗思量了一番高丘的话,觉得高丘说的在理。 历朝历代,对反贼和叛将的态度都很强硬。 反贼、叛将,基本上都难逃抄家灭族的命运。 正是因为如此,能被招降的人不多。 算来算去无非就那么四种人。 其一,晓大义,为了大义舍弃全族的。 其二,自私自利,又贪生怕死的人。 其三,孤家寡人,没有族人也没有家人的。 其四,家人或者族人被救出,又或者握在对方手里的。 高丘明显不属于这四种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他注定会在战场上一拼到底。 鱼禾沉吟许久,幽幽的道:“如果真的败了,那就降了吧。鱼氏父子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只要你对他们有用,你让他们帮你藏起你投降的秘密,他们肯定会答应。” 高丘失笑道:“战场上那么多人盯着,鱼氏父子说藏就能藏?再说了,还没有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有精兵五千,实力远胜鱼氏父子。 该考虑投降的应该是鱼氏父子才对。 我是喜欢在每次开战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我也不能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鱼禾盯着高丘看了两眼,没有言语。 是啊。 你手里的兵马是比鱼氏父子多,是比鱼氏父子强。 但我鱼氏鱼禾就坐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 你告诉我,你怎么赢? 冯茂派遣兵马攻打平夷的日期被鱼禾猜透了,鱼禾还提前派人送回去了消息,鱼丰如今恐怕已经在平夷的几处险地上布下了口袋阵。 西南多山道,平夷也是如此。 平夷的一些山道十分适合伏击,十分适合以多打少。 占据地形的优势,又有鱼禾随时向鱼丰传递新军的军情。 鱼丰想输很难。 高丘想赢也很难。 最最重要的是,鱼禾如今已经跟高丘混熟了,关键时候还能给高丘一个致命的背刺。 “你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高丘觉得鱼禾的眼神不对劲,狐疑的看着鱼禾,小声嘀咕。 鱼禾笑着道:“我在想,你高校尉大发神威的时候,我躲在什么地方才最安全。” 高丘一愣,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躲在我身后最安全了。” 躲在你身后,我是安全了,你可就危险了。 鱼禾心里感叹了一句。 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大致上是高丘在说,鱼禾在听。 高丘说正事的时候话不多,但是闲聊的时候废话很多。 鱼禾喜欢做一个听众,不喜欢掺和进去。 因为鱼禾一开口,高丘废话就更多。 高丘跟鱼禾说了一大堆废话以后,天已经黑了。 高丘拍了拍屁股,回中军大帐去睡了。 鱼禾也跟巴山等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很快,营地内就响起了一片鼾声。 营地内的人睡得舒服,几百里外的人却睡不着。 虎营斥候队队正,率领着近七百人,一路长途跋涉赶到了涪水和江水的交汇处,依照鱼禾的吩咐,他们渡过江水以后,在江水冲出的一个凹沟里埋伏了起来。 一埋伏就是六天。 第七日的时候,七百人也没有看到鱼禾所说的大船出现。 一直到夜晚,虎营斥候队队正准备带人离开的时候。 七艘楼船出现在了江面上。 虎营斥候队队正立马意识到鱼禾所说的大船出现了。 他带着养精蓄锐多日的虎营将士和精挑细选的青壮,快速的摸了过去。 楼船上的人没有太多警惕,他们只是派遣了几个斥候,乘坐着小船,率先上岸,在岸边附近晃荡了一下后,就立马招呼楼船靠岸。 七艘楼船,排成了一排,停靠在了岸边。 楼船上的人,连夜将船上的东西搬到了岸上。 他们一直搬到四更天,才搬完。 虎营斥候队队正就那么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到四更天。 楼船上的人搬完了东西以后,早已困乏,他们随意的支起了帐篷,躺进去以后倒头就睡。 那些被安排值哨的,撑着长枪和大戟,也昏昏欲睡的。 虎营斥候队队带着人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了对方是真的放松着警惕,没有什么埋伏以后,立马带人摸了上去。 一群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楼船附近,也没有被人发现。 外围的哨兵被放倒以后,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直到他们闯进了帐篷,准备将所有人灭口的时候,帐篷里的人才被惊醒。 但一切都晚了。 虎营的许多将士虽然是初战,但他们武装到了牙齿,在军备上略胜对方一筹,加上以有心算无心,他们抢占了许多先机。 虎营的将士挥刀出去,一刀能砍翻一个人。 对方挥刀两次,也砍不破虎营将士的盔甲。 对方挥刀两次对虎营的将士造不成任何伤害,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挥刀三次的机会。 几乎是一面倒的杀伐。 从头到尾冯茂的人都没有组成什么有效的抵抗。 但有人趁乱逃了。 虎营的将士终究是初上战场,所以不可能做的尽善尽美,有人逃跑在情理之中。 两刻钟。 短短两刻钟,虎营将士结束了战斗。 杀敌四百,逃了近五百多人。 虎营将士折损六人,从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折损了近一百多人。 虽然虎营将士占尽先机,并且一面倒的击溃了敌人,他们也没有造成太大伤亡,但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折损很大。 冯茂派遣的人,再怎么说也是精锐。 他们奈何不了虎营将士那一身厚厚的盔甲,但是对付流民中挑选的青壮,却不费吹灰之力。 虎营斥候队队正料到了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会有重大伤亡,所以一开始就让他们跟随在虎营将士身后一起作战。 但他们还是死了一百多人。 虎营斥候队队正在清光了楼船边上所有敌人以后,立马派遣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去打扫战场、烧毁楼船。 他带着虎营的将士开始转移楼船上搬下来的东西。 冯茂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所以将铜钱等物用皮囊装着,金银玉石等物,都用厚实的大木箱装着,木箱上除了锁头以外,还有一道道铁皮条捆绑着。 虎营斥候队队正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大致猜倒了里面是黄白之物。 大木箱、皮囊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数量有多庞大,可想而知。 虎营斥候队队正总算明白了鱼禾在派人传令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人生出歪心就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虎营斥候队队正并没有对这堆积如山的钱财起贪念。 不是他不爱财,而是他知道这些钱财不能动,也拿不走。 不能动是因为他清楚鱼禾的能耐和手段,他敢生出动鱼禾钱的念头,说不定他手底下就会有人突然冒出来,一刀砍死他。 拿不走是因为他清楚钱是谁的。 今夜逃走的人不少,消息肯定会很快传到钱主人的耳朵里。 带着这么多钱,想逃过钱主人的追捕,根本不可能。 虎营斥候队队正不仅自己没动那些钱,甚至不让其他人知道里面装着的是钱,他吩咐人将钱箱子和皮囊子抬着,一路赶到了他们早就准备好埋东西的地方。 他们特地挑选了一处被盗墓贼盗空的古墓,准备将东西藏在墓内。 墓周边的草木十分茂盛,他们将东西藏在墓里。 再扫清他们搬东西的痕迹,别人很难发现他们将东西藏在了墓里。 他们如果自己挖坑藏东西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虎营斥候队队正带着人忙活了足足一天,才将钱进墓里。 他在搬钱的时候,并没有一下子就将钱搬进墓里。 他先是将钱搬到了距离墓穴不远的道路上,派遣出斥候查探了一下周围,确认那些逃走的冯茂的人没有再周围藏着,没有跟着他们,然后才开始将钱往墓穴里转移。 藏完了钱,虎营斥候队队正用冯茂早已准备好转移钱的大车,装满了石头,一行人撑着装满了石头的大车,快速的离开了江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4章 吾梦中好杀人 一众人的速度很快,夺金的过程都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 等到冯茂得到消息的时候,一众人已经出了巴郡,进入了南阳郡。 当然,那都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鱼禾将人派出去夺金,只是一步闲棋,成了固然值得高兴,不成鱼禾也不会气馁,所以鱼禾并没有太在意夺金的事情。 跟夺金的事情比起来,鱼禾更在乎高丘攻打平夷的事情。 因为高丘已经出了大娄山,马上就要进入到平夷,高丘攻打平夷的战事也迫在眉睫。 鱼禾倒是不担心虎营的将士会败。 虎营将士占据着绝对的地利优势,又有他做内应,想输很难。 鱼禾真正在乎的是高丘,在他眼里,高丘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高丘看着很高冷,其实是个话痨。 高丘看似冷冰冰的,实际上是一个热心肠。 从高丘主动找到他,将杨寻那个小家伙托付给他就不难看出这一点。 他和高丘并不是什么生死大敌,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更不牵扯什么民族大义。 双方之所以会开战,无非是各为其主罢了。 高丘为的是新帝王莽,也有可能是平蛮将军冯茂。 鱼禾为的是他自己。 双方之间并没有必须杀死对方的理由。 所以高丘这个人若是能招降,鱼禾还是愿意招降的。 从鱼禾跟高丘的谈话看,高丘有充足的不投降的理由,鱼禾想招降高丘会很难。 鱼禾思量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绕开高丘不愿意投降的理由,让高丘归降。 只是思量了一夜,也没思量出什么办法。 天明的时候,鱼禾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道道热气,断断续续的喷在鱼禾脸上,鱼禾皱着眉头睁开眼,就看到杨寻趴在他的床边,呆呆的看着他。 鱼禾下意识的嘀咕,“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帐篷里?” 杨寻挠挠头,疑惑的道:“不是您问校尉讨要我过来伺候您吗?” “我身边又不……” 鱼禾很想说自己身边不缺人伺候,只是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昨夜高丘确实将杨寻托付给了他,他也答应了收留杨寻。 “我身边缺一个牵马的,以后你就负责帮我牵马。” 鱼禾随口敷衍了一句,侧过头继续睡。 杨寻狐疑的道:“您身边不是有巴山大兄帮您牵马吗?” “我嫌他牵不干净。” “马怎么牵干净?!” “我嫌他牵着马不让马吃草。” “牵着马赶路的时候,当然不能让马吃草了。马一吃草就不愿意赶路了。” 鱼禾被人扰了睡意,噌的一下坐起身,怒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牵马,我准备在你帮我牵马的时候一边用马鞭抽马、一边用马鞭抽你,行不行?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在帐篷口待着,不然我现在就抽你。” 杨寻被鱼禾突然爆发出的怒意吓了一跳,他在鱼禾咆哮声中缩了缩脖子,乖巧的离开了鱼禾的帐篷。 走到了帐篷口,他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伙夫们正在烧饭,吃过以后就要拔营起程,您可别起晚了。起晚了绣衣执法会抽鞭子的。” 鱼禾瞪着眼睛,大声咆哮,“我又不是你们军伍中人,军伍中的规矩还管不到我头上。” 杨寻被鱼禾的吼声吓的哆嗦了一下,他不敢再捋鱼禾虎须,他快速出了帐篷,规规矩矩的站在帐篷口守着。 只是他的心性并没有他的身子那么安稳,他站在帐篷口,会时不时的探出脑袋往帐篷里面瞧。 鱼禾的六感比较敏锐,所以杨寻的小脑袋不断的探进探出,他都能感觉到。 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着,还没睡饱,就被杨寻折腾的睡不着了。 鱼禾烦躁的坐起身,对着帐篷口的杨寻招招手。 杨寻屁颠屁颠的跑进帐篷,凑到鱼禾近前。 杨寻似乎知道自己扰了鱼禾清梦,所以凑到鱼禾身边以后,就快速的道:“我不是故意不让你睡的。我是害怕你起的晚了,耽误了大军赶路,会被绣衣执法抽鞭子。” 鱼禾嘲讽的一笑,“敢抽我的绣衣执法倒是有,但他们的鞭子却落不到我身上。” 杨寻好奇的问,“为什么?我从军到现在,还没见到谁能躲得过绣衣执法的鞭子。” “为什么?问得好。” 鱼禾笑着道:“因为绣衣执法的鞭子落不到我身上,就会被人给宰了。” 杨寻干巴巴一笑,他觉得鱼禾在吹牛,但他并没有戳穿。 绣衣执法是多厉害的角色,听说是皇帝陛下的耳目,能够将所有人私底下讲的悄悄话告诉皇帝陛下。所以他们抽人鞭子的时候,还没有人敢反抗。 他们的校尉高丘,那么大的官,被绣衣执法抽鞭子的时候,也只能乖乖受着。 鱼禾只是一个白身,还能比他们的校尉厉害? 鱼禾看出了杨寻不相信他,他也不好跟杨寻解释,朝廷的绣衣执法可不管到他这个反贼头上。 鱼禾神神秘秘的瞥了杨寻一眼,故作高深的道:“知道绣衣执法的鞭子为何落不到我身上吗?” 杨寻咧嘴一笑,“那肯定是你认识绣衣执法,就像是你认识我们校尉一样。不过你不可能认识所有的绣衣执法。” 鱼禾摇摇头,“那你可错了。绣衣执法的鞭子之所以落不到我身上,是因为我睡觉的时候有一个怪癖。” 杨寻一愣,觉得鱼禾在哄骗他。 绣衣执法抽人,还在乎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怪癖? “不相信?” 鱼禾笑眯眯的问。 杨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知道鱼禾在吹牛,但是他不想拆穿鱼禾,因为鱼禾是一个愿意交给他手艺,愿意给他肉吃的好人。 他愿意昧着良心把鱼禾的假话当成真话听。 鱼禾嘿嘿一笑,“我梦中好杀人,我睡着的时候,谁靠近我的床塌,谁就会被我一刀捅死。从小到大,死在我手里的婢女已经超过了四人,仆从已经超过了三人。 所以我睡着的时候,没人敢靠近我床边。 你没看到我睡觉的时候,巴山等人都躲的远远的吗?” 杨寻愣愣的看了鱼禾两眼,还是不信。 鱼禾笑眯眯的躺在床塌上,取出了藏在褥子下短匕,笑问道:“要不要试试?” 杨寻虽然不太相信鱼禾的话,但面对鱼禾的邀请,他果断摇头。 鱼禾脸色骤然一变,“那还不滚出去在帐篷口守着,再敢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小心你的狗头。” 杨寻赶忙起身,仓惶的逃出帐篷,守在帐篷口,再也没敢往里面瞧。 鱼禾重新将短匕藏在褥子底下,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窥视,鱼禾很快进入了梦乡。 鱼禾觉得自己睡了一瞬,可实际上等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一个时辰后,大军已经吃过了饭,开始拔营起程。 鱼禾被车马声和大军呼喝声给吵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就听到巴山正在瓮声瓮气的向杨寻描述他梦中杀人的场景。 巴山讲的并不生动,但杨寻听着背后直发凉。 因为杨寻之前就在鱼禾熟睡的时候闯进了鱼禾帐篷,鱼禾真的有梦中好杀人的怪癖的话,那么他无疑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鱼禾讲的话他不信,但是巴山讲的他不得不信。 因为杨寻一直守在鱼禾帐篷口,他确认巴山期间没有进去过,没有跟鱼禾串词。 所以巴山说鱼禾有梦中好杀人的怪癖,那有可能是真的。 当鱼禾穿戴整齐出现在帐篷口的时候,杨寻看鱼禾的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 那种目光鱼禾见过。 六盘水抛尸路上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残兵,看到了虎豹出现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 鱼禾冲着杨寻咧嘴一笑。 杨寻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我说军中的规矩管不到我,这下你信了吧?” 鱼禾笑问。 杨寻微微吞了口唾沫,生硬的点了点头。 鱼禾说的确实不假。 军中的规矩管不到他。 他从军中的伙夫做饭的时候,一直睡到大军前军已经走到了一里地外。 在此期间,并没有绣衣执法跑到他的帐篷前找他麻烦。 要知道,在以往行军的时候,有将士、民夫等人敢睡到这个时候,估计脑袋已经被挂在旗杆上风干了。 鱼禾对杨寻摆摆手,“去烧一罐热水,我们吃点东西准备起程。” 杨寻点点头,麻利的去烧水。 一直待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巴山,在杨寻走后,突然开口,“主公,您为啥要吓他?”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吓他?” 巴山认真的道:“主公您就没有梦中杀人的怪癖,您告诉他您梦中好杀人,不就是想吓他吗?那个小子问俺主公您是不是有梦中好杀人的怪癖,俺就猜倒了您要吓他,俺就顺着您的心思说了。” 鱼禾有些意外的道:“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巴山挠了挠脑袋,憨厚的道:“俺只是憨了一些,又不傻。您虽然没有梦中杀人的怪癖,可您最讨厌别人打扰您入睡。 俺经常打扰您入睡,被您骂习惯了,也被您吓习惯了。 您吓那个小子,肯定是他打扰您入睡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5章 一个大笑话 巴山会动脑子了,这对鱼禾而言是一个喜讯。 鱼禾时常因为手底下的人不够聪明而感到闷闷不乐。 巴山一个憨货都学会了动脑子,那么他手底下的其他人肯定也在逐渐的变聪明。 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鱼禾多给巴山加了一个鸡腿。 看着巴山将鸡腿上的肉撕下一半分给杨寻,鱼禾就更开心了。 吃过饭,心情愉悦的鱼禾吩咐众人收起帐篷,跨上马,如同游玩一般吊在大军后面。 鱼禾并没有急着去追赶大军,反而跟在大军后面游山玩水。 高丘也没有再出现在鱼禾面前,找鱼禾蹭吃蹭喝。 聪明人之间交流,有时候可以不需要通过语言。 仅仅一个举动或者一个暗示,大家就能心照不宣的依照彼此的心思做事。 高丘在拔营的时候,并没有派人唤醒鱼禾一起起程,就是不想让鱼禾跟他们走的太近。 他们随后就要进入平夷,恶战随时随地都会降临。 鱼禾离他们太近的话,一旦卷入战场,跑都跑不了。 鱼禾也不愿意离高丘他们太近。 因为鱼禾不可能帮着高丘一行打自己人。 鱼禾也不确认他阿耶率领虎营将士伏击的话,会在何处设伏。 他怕他误入自己人设下的埋伏,被陷阱给误杀了。 如果真的被自己人设下的陷阱给误杀了,那乐子就大了。 鱼禾之前还想着找个借口脱离高丘的队伍,单独赶路。 高丘主动给他送上台阶,他自然顺着台阶就下了。 鱼禾在大军后面一吊就是两日。 两日后。 大军抵达平夷地界。 入平夷的官道有一处山道。 那是大军入平夷的必经之处,也是一处很好的伏击点。 高丘率领大军走的很小心,但还是遭到了伏击。 大军前军小心翼翼的通过官道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中军通过官道的时候,从山顶滚下了不少巨木,将大军拦腰斩断。 许多新军将士被巨木砸中,滚下悬崖。 还有一些新军将士被巨木当场砸死。 伴随着巨木落下的还有一排排箭雨。 箭雨收割了不少新军将士的性命。 新军顿时乱作一团。 仅有少数有盾牌的新军将士,借着盾牌勉强筑起了一道道防御阵。 高丘不顾自己危险,亲自带着亲兵前后奔走,约束新军将士,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才让新军将士安稳下来。 高丘没有在山道上作战的心思,率领着新军退下山道。 到了山道地下,清点了一下兵马,发现足足少了死了两百多人,伤了近五百人。 从头到尾,大军都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 出师未捷,反而受挫,对大军的士气打击很大。 高丘在安营扎寨以后,立马招集了军中的斥候,询问他们为何没有查探到山道上面的埋伏。 斥候们的回答激怒了高丘。 斥候们说山道上面数十丈,是光秃秃的山壁,人根本爬不上去,敌人根本不可能在上面设伏,他们也没办法上去探查。 高丘根本不用反驳他们的话,因为对手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人不仅能爬上那光秃秃的山壁,还能在上面设伏。 盛怒之下的高丘,斩了十六位斥候,将他们的脑袋悬在了旗杆上,以正视听。 高丘再次派出斥候去探路,斥候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光秃秃的山壁。 在山壁上的山顶,斥候们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行踪,只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 鱼禾一直都观察着战场,只是并没有参与进去。 反倒是杨寻,一直往返在军营和鱼禾一行人驻扎的地方。 杨寻在军营里厮混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就给鱼禾带回了军营里的消息。 “贼人简直太可怕了,他们居然将三个人都抱不住的巨木弄到了山顶上。” 杨寻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巨木的粗度,“那么大的巨木,从山顶上滚下来,直接将人给砸死了。我去帮忙收敛尸骸的时候,有些人的身子都被砸扁了,血肉碎了一地,都没办法收尸。 最后只能用席子将肉卷在一起,当成尸骸收敛。” 说到最后,杨寻流露出了一种心有余悸的神情。 鱼禾随手翻动了一下放在火上烤的山菇,笑着道:“高丘得庆幸,对方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并没有下足力气教训他。不然死的人会更多,场面会更惨烈。” 鱼禾虽然不明白鱼丰为何只是在山上弄了一些巨木、射了一些箭矢,并没有下死力气给高丘一个狠的。 但他相信鱼丰有自己的考量。 毕竟论带兵打仗,他不如鱼丰。 鱼禾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慨。 如果是他主持作战的话,他一定会借助山道上的地形,给敌人一个狠的,尽可能的多杀一些敌人。 杨寻瞥了鱼禾一眼,垂下头看了一会儿烤山菇,许久又抬起头瞥了鱼禾一眼,小声嘀咕道:“死了那么多人,您居然还笑得出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不笑,难道要哭吗?他们去平夷,是去杀人的,又不是去做善事的。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平夷的人。 左右都得死人,谁死都一样。” 杨寻壮着胆子道:“当然不一样,平夷的那些人是贼人。他们不是。” 鱼禾绕有深意的看着杨寻道:“你怎么可以肯定,平夷的那些人就是贼人呢?” 杨寻大声的道:“他们反抗朝廷,他们是反贼。” 鱼禾幽幽的道:“那要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呢?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朝廷却想要你的命,你该怎么办?” 杨寻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思量再三,有些不懂装懂的道:“朝廷让我们死,那肯定有让我们死的理由。校尉说过,朝廷让我们死,就是让我们尽忠,我们必须死。” 鱼禾问道:“那朝廷如果不值得你效忠呢?” 杨寻有点懵。 杨寻没读过书,也没太多见识。 他对忠义二字的理解还在表面上。 在他的世界里,都是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别人说什么该做,他就认为什么该做。 他没有太多自己的主见。 找鱼禾学烤肉手艺,是他唯一一次有自己的主见。 朝廷值不值得效忠,他不懂。 鱼禾笑道:“这个问题对你而言,还太深奥。等你什么时候知道朝廷值不值得效忠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杨寻望向鱼禾那张比自己还嫩的脸,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您知道吗?” 鱼禾点头道:“当然知道。” 杨寻立马追问,“朝廷值得效忠吗?”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陛下是一个值得效忠的陛下,可朝廷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朝廷。” 仅仅以帝王的身份做评判的话,王莽算的上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帝。 虽然他并没有将新朝打造成一个他理想中的国度。 但是他为了他的理想奋斗了一生。 他推行的大多数政令,都是好的。 但是得罪的人太多了,几乎将新朝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以至于朝野上下,跟他一条心的人屈指可数。 在古人眼里,朝廷是皇帝的朝廷,但是在鱼禾眼里,朝廷是皇帝和所有官员的朝廷。 皇帝一个人处理不了天下所有的事情。 皇帝只能决定天下的走向。 但是天下能不能按照皇帝的心思,走上皇帝中意的方向,还得看所有官员。 官员们跟皇帝不是一条心,就会造就一个乱糟糟的朝廷、乱糟糟的天下。 如今的朝廷和天下就是乱糟糟的。 所以王莽是一个值得效忠的皇帝,但朝廷却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朝廷。 杨寻又懵了,“朝廷不就是陛下的朝廷吗?效忠陛下不就是效忠朝廷吗?” 鱼禾笑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群聪明人,在骗一个聪明人,吹捧他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久而久之,被吹捧的那个聪明人就信了。 所以大家做了好事,功劳自然有天底下第一聪明人一份儿,大家做了坏事,天底下第一聪明人需要承担最大的一部分责任。 但是,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和坏事,天底下第一聪明人只能占极小的一部分,其余的都属于其他聪明人。 而天底下第一聪明人需要承担的责任,却比其他聪明人都多。 久而久之,天底下第一聪明人就会被沉重的责任压垮。 天底下第一聪明人在此期间或许会想办法卸掉一部分责任,但是其他聪明人一定会拼命阻止。 因为他的举动,会影响其他聪明人的利益。 所以天底下第一聪明人最后一定会被责任压垮。 其他的聪明人就会放弃吹捧他,去吹捧另一个聪明人。” 鱼禾一席话,道尽了王朝更替的深意。 但是杨寻听不懂。 在杨寻的世界里,秦以后是汉,汉以后是新,新以后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他不知道新以后还有汉,汉以后有三国,三国以后有魏晋南北朝,有唐宋元明清。 他知道新朝有豪强,却不知道以后会有世家、士族、门阀、学派、朋党等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6章 激将法和疲敌策 鱼禾知道杨寻听不懂,他也没有强迫杨寻去懂。 他的话看似是说给杨寻听的,实际上是说给自己听的。 王莽所遭遇的一切,对他而言是一个教训。 他想要成事,就绝对不能像是王莽一样,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应该依照后世的观念,团结大多数人,打击一小部分人。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在别人的吹捧中迷失自己,把自己当成什么圣贤孤寡。 鱼禾在杨寻迷惑的小眼神中,伸手揉搓了一番他的小脑袋,“想不通就别想,等你经历的多了,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话。” 杨寻任由鱼禾这个比他年龄还小的人揉搓着他的脑袋,鱼禾成熟的灵魂和心智,总是会让身边的人忘记他的年龄。 杨寻傻傻的问,“你竟然不会效忠朝廷?” 杨寻很难想象,在莽新朝治下,居然有人能冠冕堂皇的说出自己不会效忠朝廷。 鱼禾将杨寻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才收回手,面对杨寻的质问,鱼禾笑道:“不愿意效忠朝廷的人多了,那些庇护在朝廷治下的人尚且存有二心,我一个没有被朝廷庇护的人,存有二心也是应该的。” 鱼禾的话有些吓人,杨寻下意识的回头瞅了瞅新军兵马驻扎的营地,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就小心翼翼的提醒鱼禾,“这话可不能瞎说。被人听到了是要杀头的。” 鱼禾的大部分话,杨寻都听不懂,但是存有二心是什么意思,杨寻还是懂得。 朝廷的兵马就在边上,杨寻此前还是朝廷兵马中的一员,这话要是传到朝廷兵马耳中,搞不好会有杀头大祸。 私底下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没人会去追究。 但是在朝廷兵马身边说大逆不道的话,那就是挑衅,是蔑视。 即便鱼禾跟高丘交好,即便鱼禾有一个豪族子弟的身份,也难道责罚。 鱼禾指了指东方,笑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平夷。反贼的地方,在反贼的地方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杨寻脸色微微一苦,“可是在我们身边的不是反贼,而是朝廷的兵马。当着朝廷的兵马说存有二心的话,那跟当着陛下的面说要造反没两样。” 鱼禾笑问,“你怕了?” 杨寻胆怯的道:“能不怕吗?军中的刀子可不饶人。” 鱼禾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你要是怕了,你就回军中去。” 杨寻有些傻眼,不明白鱼禾为何突然要赶他走,“为什么啊?” 鱼禾拍着胸脯道:“因为我这个当主家的喜欢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你这个当私属的如果接受不了,那我们迟早会分道扬镳。 你跟着我,知道了我的底细以后,再想离开就难了。 不如趁着还没有了解我底细之前,速速退去。” 杨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听从着别人的吩咐做事,从没有自己做过选择。 如今鱼禾让他自己做选择,还是抉择一件关系到性命的大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鱼禾没有打扰杨寻做选择。 杨寻要跟着他,这一关必须过。 这一关过不了,鱼禾就不可能带他入平夷。 杨寻以前没有做过选择,所以鱼禾愿意给时间让杨寻仔细思考。 架在火上的野山菇在不知不觉间烤熟了,鱼禾用竹签子扎起一块,塞进嘴里,咀嚼了几口,有点干。 鱼禾一股脑的全部丢给了巴山等人。 巴山等人嗓子眼没有鱼禾那么细,吃东西也没有鱼禾那么挑剔,鱼禾给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鱼禾最初出现在新朝的时候,嗓子眼也没那么细,什么东西都能吃。 在平夷吃了大半载大鱼大肉以后,鱼禾嗓子眼就变细了,再吃粗糙的食物,难以下咽。 吃过了东西,鱼禾就吩咐巴山几人搭起帐篷,进去休息。 高丘一众兵马也在鱼禾不远处搭起了帐篷。 白日间损失了几百人,对高丘一众兵马的士气影响极大。 高丘必须在山道下休整一日。 一日过后。 高丘重新整军出发,经过了一日的调整,军中的将士们似乎忘记了在山道上遭遇的不愉快,也忘记了那死去的几百人。 他们士气高昂的再次踏上山道。 也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行军途中遇到伏击,也许是他们刻意的忘记了昨日军中死过人,也许他们单纯的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比他们倒霉。 总而言之,新军将士们调整心态的能力很强。 为了确保将士们在行进中再次遇到突然的袭击,高丘撒出去了上百的探子,最远的探子需要去十里地外探路。 只是,高丘即便是撒出去了上百探子。 将士们在行进途中依然遭遇到了伏击。 敌人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将士们也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只是下山的山道在运粮食的车队经过的时候,突然塌方。 四架粮车当场坠落山崖,三架粮车来不及止步,被后面的粮车、民夫、将士、马匹等等推着掉下山崖。 七架粮车,四十九个民夫,十四个更卒,外加五匹劣马,两匹骡子,葬身于山崖之下。 守着粮队的军侯赶到了塌方处,根本没有下令让手底下的将士们去救人。 因为站在山道断裂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掉下去的民夫、更卒、骡马被摔成肉泥的景象。 高丘策马赶到塌方处,观看了一番后,命令前军赶到山东面的平地上扎营,命令后队返回昨夜扎营的地方扎营。 山道塌方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但是山道沿着山崖而断,山道被切断了。 人还有办法从断裂处通过,但是粮车、骡马就很难过去。 高丘必须再休整一日,在断裂的山道处搭建一节栈道。 热心肠的杨寻又跑去看了。 看完了回来以后,又给鱼禾描述起了山道断裂处的事情和人、马、骡坠落山崖的惨剧。 杨寻蹲在鱼禾身边,小脸紧绷绷的将大致的过程给鱼禾讲了一遍,然后愤愤不平的道:“校尉说了,贼人很狡猾,他们知道我们要从山道上运粮,所以在山道上做了手脚。 人马通过山道的时候无碍,但是运粮的重车经过的时候,立马会将山道压垮。 山道一断,贼人又多了一日喘息之机。” 杨寻虽然跟着鱼禾,但他是新军的人,心里自然向着新军。 对于平夷鱼禾父子刁难新军,他心里很不痛快。 鱼禾瞥了杨寻一眼没有言语,只是将本该留给杨寻的肉饼塞给了巴山,然后让杨寻去啃生硬似铁的胡饼。 杨寻自然不知道他不经意间就得罪了人。 看着巴山啃着酥软的肉饼,自己却只能啃生硬的胡饼,他并没有觉得不公平,反而抱着胡饼啃的香甜。 胡饼固然难啃,可是比起军中的军粮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军中别说是胡饼了,一半米一半麸糠的稀粥都不够吃。 鱼禾虽然让他啃胡饼,但却管饱。 杨寻抱着胡饼啃了个肚儿圆。 鱼禾递给了他一个水囊以后,问道:“你是打算留下,还是回去?” 杨寻正在喝水,听到鱼禾的话,呛了一口水,他快速的擦去了喷的到处都是的水渍,将水囊塞给巴山,丢下了一句‘我再去瞧瞧’,就匆匆离开了。 他还没有做好选择,所以只能逃避。 鱼禾往着杨寻仓皇逃窜的背影摇头一笑。 巴山啃完了肉饼,收起了水囊,坐到鱼禾身边小声问道:“主公,大主公到底要做什么?他要是在山道上设下伏兵,杀高丘一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杀死好多敌人。 为何到现在只见大主公设伏阻挡高丘,却不见伏兵杀出?” “大主公?!” 鱼禾对巴山这个称呼有点懵。 巴山挠着头道:“您现在是主公,俺不知道如何称呼您阿耶,所以就叫他大主公。”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可以称呼他为家主,又或者鱼公。” 巴山憨笑着道:“别人都叫他鱼公,俺也叫他鱼公,那俺岂不是跟别人一样了。俺可是自己人,当然得跟别人叫不一样的。” 鱼禾有些无语的瞪了巴山一眼,也不知道是该夸他忠心,还是该骂他心眼没长对地方。 “以后就叫他家主吧。” “俺听您的,以后叫大主公家主。” 巴山憨笑了一声,疑问道:“那您说家主到底要做什么?” 鱼禾思量了一下,鱼丰第一次出手伏击,目的是什么,鱼禾有些吃不准。鱼丰第二次出手伏击,目的是什么,鱼禾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应该是激将法和疲敌策。” 鱼丰两次出手,都没有造成什么大规模的伤亡,反倒是将新军将士恶心的够呛、折腾的够呛。 他再折腾下去,新军将士肚子里肯定会冒火。 到时候理智会逐渐的被怒火摧毁,他一旦露头,新军将士估计会丢下辎重冲上去跟他刚一波正面。 但是新军将士经过了他再三折腾,身心俱疲,到时候刚正面,他会占很大的便宜。 所以鱼禾猜测鱼丰用的是激将法和疲敌之策。 法子不是什么好法子,但却好用。 鱼禾能看出来,高丘应该也能看出来。 但高丘即便是看出来了,也不好应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7章 兵法之奇正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放暗箭的一方,总是占便宜的一方。 高丘即便看出了鱼丰在通过放暗箭折腾他手底下的将士,他也只能生受着。 他没时间跟鱼丰耗,更没时间去仔细排查鱼丰设下的暗箭。 因为冯茂批给他的军粮不多,他耗不起。 最主要的是,因为地形的关系,他只能尽快赶到平夷跟鱼丰打攻防战。 在平夷的山林里跟熟悉地形的平夷人打野外战,存粹是找虐。 他手里的人虽然多,但也没办法轻易克服大自然的伟力。 鱼丰只要将手底下的人化整为零,在野外不断的跟他打游击,就能将他手底下的人消耗干净。 所以他必须避免在野外作战,同时得尽快赶路。 鱼丰的疲敌策和激将法他只能生扛着,等到了平夷城外再想办法化解。 当然了,他也不是全无反击之力。 他可以安排手底下的斥候去排查鱼丰设下的暗箭,也可以让手底下的斥候去追索鱼丰手底下设伏的人马。 但作用不会太大,因为他手底下的斥候可没有鱼丰手底下的斥候更熟悉地形。 “管用吗?” 巴山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他只想知道管不管用,自己人会不会占便宜。 鱼禾沉吟着道:“管用是管用,但是我阿耶一路上只用疲敌策和激将法的话,对大战起不了太大作用。高丘一旦率领着新军将士兵临城下,一定会想办法为新军将士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再通过赏赐、恐吓等等手段,将他们肚子里的怒气变成士气。 那样的话,我们就的付出极大的代价。” 巴山听到自己人有可能会吃亏,脸色立马一变。 鱼禾不等巴山再次开口,就继续道:“不过我阿耶既然用了疲敌策和激将法,那么他很有可能会选择在半路上跟新军决一雌雄,不给新军喘息的机会。” 巴山吐了一口气,“咱们不吃亏就好。”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摇头感叹道:“高丘可不是什么庸才,我阿耶的计谋瞒不过高丘,所以高丘一定会采取应变之策。” 巴山挠挠头,“那是不是又麻烦了?” 鱼禾没有回答巴山的问题,他自顾自的道:“高丘的选择并不多。他要么就是抛下民夫,带上一些粮食,快速的往平夷突进;要么就是牺牲让民夫和更卒去开路,让正卒精锐跟在后面保存实力。民夫和更卒死的多了,跟在后面的正卒就会更加愤怒,他只需要将正卒们的怒火变成士气,就能得到一群只想进不想退的猛士。” “真有麻烦?!” 巴山面色凝重。 鱼禾依旧没有回答巴山的问题,反而看向巴山道:“你觉得高丘会怎么选?” 巴山愣了一下,挠着头思考了许久,缓缓摇头。 鱼禾幽幽的道:“他要是够狠,就会选后者。他要是不够狠,就会选前者。我阿耶既然执意要用疲敌策和激将法,那么一路上的磕磕绊绊一定不会少。 民夫和更卒们去开路的话,会死伤惨重。” 巴山有些急了,“那咱们该怎么办?咱们总得做些什么,帮一帮家主啊。” 鱼禾没好气的道:“急什么?高丘还没有做出选择,我阿耶准备的诸多手段还没有露面,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你带着人去帮高丘修筑栈道。” 巴山微恼道:“马上就要你死我活了,还要帮他?” 鱼禾瞪起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巴山心不甘情不愿的带上了其他几个虎营斥候队斥候,一起赶往了山道断裂处。 鱼禾在巴山走后,继续思量。 他觉得鱼丰的谋略有点冒险。 用激将法固然能让新军将士失去理智,但也容易让一群绵羊变成一群虎狼。 没有理智的人容易被人算计,但也容易不顾性命的杀伐。 鱼丰很有可能弑狼杀虎不成,反被虎狼吞了。 如果由他设谋的话,他会在山道断裂以后,率领着虎营的将士们从山顶上杀下来,将高丘的人马切成两半。 然后追着运送粮草的后队打,将粮草烧毁一空,再回过头对付负责作战的前队。 到时候也不需要跟前队正面刚,只需要逼迫着他们退进山林,然后在山林里打游击收俘虏即可。 鱼禾没带过兵,也不会带兵。 所以他在通过鱼丰带兵的手段在学习带兵,顺便学习一下兵法谋略。 鱼禾自己思量到的谋划,可能比鱼丰的要好。 但具体实施起来,能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就没办法保证。 鱼丰的谋划可能没有鱼丰思量的好,但几乎每一步走下来,都会达到鱼丰想要的结果。 兵法讲奇正。 鱼禾和鱼丰的谋划,就是一奇一正。 奇谋虽然能达到以少胜多,甚至还能打出一些惊人的战绩,但是变数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阳谋虽然会出现很大的损伤,也有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结果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一个剑走偏锋,一个稳中求胜。 孰强孰弱不好说。 前汉武帝朝的卫霍二人,就是一奇一正。 卫青用兵就喜欢堂皇正大,所以他经常打一些正面跟匈奴人硬碰硬的大战。 霍去病用兵喜欢剑走偏锋,所以他经常会率领数百骑或者数千骑孤军杀入西域深处。 两个人都战果辉煌。 鱼禾父子自然比不上卫霍,他们父子甚至连一场正经的大战也没有指挥过。 此次跟高丘对决,算得上是他们父子经历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战。 鱼丰算得上是战场上的熟手,鱼禾只是一个新手。 所以即便鱼禾觉得自己的谋略比鱼丰好,鱼禾也没有认为自己就比鱼丰厉害。 谋略好不好,不是谁比谁想的更完美,说的更动人。 而是需要落到实处,让人看看那个更有用,那个能有效的夺得战果。 脑子里的东西和纸上的东西若是能分毫不差的落在实处的话,那么大宋绝对是封建王朝中最强大的帝国,没有之一。 因为别的封建王朝的兵马在外作战的时候,谋略家仅有那么一两位。 而大宋的兵马在外作战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是谋略家。 大宋的皇帝陛下甚至还会亲自布下阵图,让将士们照着阵图排兵布阵。 但是很可惜,大宋并没有成为封建王朝中最强大的帝国。 甚至前五都排不进去。 所以脑袋里面的东西是一回事,能不能落到实处又是另一回事。 巴山几个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高丘手里不缺人,巴山几个人主动凑上去去要帮忙,高丘也不会用。 但高丘领了他们的人情。 作为回报,他让杨寻扛着一只摔死的驴腿交给了鱼禾。 鱼禾当晚就将驴腿给烹了。 主仆几个人饱餐了一顿。 吃好喝足以后,主仆几个人就睡下了。 高丘却没有睡,他带着人忙活了一夜,终于在山道断裂处搭建了一节坚实的栈道。 为了避免后面再遇到塌方的情况。 他特地派人赶了一架装满石头的马车走在队伍前面,帮运粮的车队试路。 鱼丰并没有在山道上布置其他埋伏。 所以高丘一众兵马平平安安的下了山道。 随后路过山林,林中爆射出一根根竹枪。 过水的时候,水上游会猛然冲下巨木。 山上、林中偶然还会冲出一些打扮成草寇的伏兵。 半夜扎营入睡的时候,有尾巴着火的马匹、骡子往营地里冲。 反正一路上麻烦不断。 高丘军中的人手损伤不多。 但是大军的行程为耽误了不少,军中的将士被恶心的双眼喷火。 高丘给折腾的扛不住了,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高丘陪着去军中厮混的杨寻一起回到了鱼禾的帐篷处。 鱼禾坐在水边正在清洗从知了皮甲下剥出的嫩肉。 许多人都知道知了很吵,却不知道知了能吃,味道还很嫩。 在知了脑袋下的皮甲下,有一块拇指关节大小的嫩肉。 一节节嫩肉串在竹签上,用火稍微一烤,洒上一些盐,便是绝佳美味。 鱼禾将洗干净的知了肉架在火上,邀请高丘,“一起尝尝?” 高丘笑容灿烂的走到鱼禾坐下的枯树干上坐下,赞叹道:“这可是好东西,小时候在乡里,我经常带着族里的兄弟们去抓它,抓到了以后就烤着吃。 长大了以后,虽然馋它的肉,但却不好去抓。 不然会被人认为是轻浮之人。 如今借你的光,我倒是能尝尝着久违的美味。” 杨寻比高丘还干脆,趴在烤架边上盯着知了肉直流口水。 显然他也吃过。 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为了吃一口肉,什么都敢下嘴。 像是知了等一些可以轻易捕获的猎物,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们为数不多的肉食来源。 只要是馋肉的,都吃过。 鱼禾翻了一会烤知了肉,烤熟了以后,一人分了一串。 杨寻拿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 巴山咬着竹签子一撸就将知了肉一口吞进腹中。 高丘囫囵的将知了肉吞进肚子,然后看着鱼禾不说话。 高丘明显是有话跟鱼禾说,只是不方便让巴山和杨寻听。 他嘴上说自己馋知了肉,但是根本没有细品。 鱼禾没好气的瞪了巴山一眼,“我攒了十几天的好东西,你品都不品,就囫囵的吞下,简直是浪费东西。你给我滚一边去,剩下的肉没你的份了。” 巴山挠了挠头,憨笑着离开了。 杨寻见巴山吃的太快挨了教训,就兴高采烈的将自己手里仅吃了几口的知了肉在鱼禾面前晃了晃。 他想告诉鱼禾,他吃的很慢,会品,希望鱼禾再奖赏他一串。 然而,鱼禾也瞪了他一眼,喝骂道:“好东西都不知道快点吃,不怕别人跟你抢啊?你也滚一边去。” 杨寻委屈巴巴的拿着知了肉走到了一边。 巴山和杨寻一走,高丘立马开口,“鱼贤弟,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高丘的声音很沉重,他所托的必然是大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8章 请老鼠看米仓 鱼禾有些唏嘘,暗道世人皆市侩。 高丘用不着他的时候,称呼他为程延寿;用得着他的时候,称呼他为程贤弟。 “高兄尽管吩咐,只要是程某做得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虽说鱼禾和高丘暗中是对手,可明面上还是朋友,高丘主动上门请托,鱼禾也不好拒绝。 高丘见鱼禾答应的痛快,心里松了一口气,“程贤弟可懂兵法?” 鱼禾一愣,疑惑道:“你为何会问我懂不懂兵法?难道你要让我率领着你的兵马去作战?” 不等高丘回答,鱼禾失声一笑,摇头又道:“竹简我读了五车,可里面并无兵法。高兄如果想让我率领着你的兵马去作战的话,那么恕我无能为力。” 高丘苦笑一声,“程贤弟说笑了。程贤弟即便是精通兵法,高某也不敢让程贤弟领兵去作战。程贤弟非军中之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高某也没办法跟冀州程氏家主交代。 高某之所以询问程贤弟是否懂兵法,是因为高某所托之事跟兵法有关。 程贤弟如果懂兵法,高某说起来也就简单了。” 鱼禾做恍然状,“原来如此……” 高丘继续道:“近些日子我军中的遭遇,程贤弟应该也看在眼里。贼人见我们人多势众,没办法一举击溃我们,就想尽办法在路上设伏,拖延我们的行程,消磨我们的力量。 眼下应该只是小试牛刀,再往后,路上的伏击恐怕会更多、更狠。 等到贼人将我们的力量消耗到他们能对付的时候,他们就会在前面布下一个大的埋伏,将我们一网打尽。 西南多山林,平夷亦是如此。 我军中的将士多是北人,习惯了在平原和荒漠上作战,在山林中作战,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我不能跟对方在野外大战。 我必须将对方赶进平夷城,在平夷城内围歼他们。 因此,我决定亲率精兵五千,先行一步,赶往平夷,打乱贼人的阵脚,让贼人没时间在野外布下大埋伏。” 高丘讲的很透彻,鱼禾也听的很透彻,但鱼禾还是装出了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高兄是准备先行一步,打乱敌人阵脚?” 高丘缓缓点头。 鱼禾沉吟着道:“那我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高丘摇头,开门见山的道:“我走的时候,会带走军中所有精锐。剩下的民夫、更卒就得交给绣衣执法照看。 那些绣衣执法视财如命,却又贪生怕死。 我怕他们从中作梗,所以想临时聘请程贤弟为我帐下幕僚,帮我盯着他们。” 鱼禾心中充满了愕然,脸上却不动声色。 高丘在干什么? 让老鼠帮他盯着米仓! 虽然将自己比作老鼠有些不妥当,但是此情此景,这个比喻却无比恰当。 鱼禾不知道该说高丘心大,还是该夸高丘胆大。 鱼禾不好一口答应,就故作推辞的道:“高兄,民夫和更卒押运的可是粮食。而粮食是大军在外作战的重中之重。 绣衣执法只要还有点脑子,都会知道粮食对大军的重要性。 他们就算再贪,也不敢拿粮食做文章吧?” 高丘迟疑了一下,叹气道:“程贤弟,你跟绣衣执法相处的不多,所以不了解他们的为人。他们真的是权小人胆大。 他们在地方上抄家灭口,无恶不作。 上报到了朝廷以后,就变成了他们查出到通敌卖国、心生反意的奸邪,并且已经将人就地正法。 我怕他们脱离了我的眼线,就将军中的军粮倒卖。 更怕他们倒卖了军粮后,给我按一个通敌卖国、投靠反贼的罪状。 到时候,我就算打了胜仗,也成了反贼了。” 鱼禾一脸惊愕,“不可能吧?他们就算再大胆,还敢在大军作战的时候胡作非为?” 高丘不屑的道:“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当除我们初入益州,赶到句町和滇国边陲,跟句町人和滇人作战。军中的绣衣执法和地方上的绣衣执法就在巴蜀等地疯狂敛财。 我家将军一看,他在前面拼死拼活,人家在后面敛财,最后恶名还挂在了他的头上,他又阻止不了,就干脆将战事丢给了更卒和民夫,让各郡校尉盯着,他返回巴蜀,跟着一起敛财。 朝廷对句町和滇国的战事,他们尚且敢胡作非为。 我这次剿叛,又算得上什么。” 鱼禾握起拳头,狠声道:“真若是如此,那绣衣执法们都该杀。他们简直是国之大贼。” 高丘苦笑道:“陛下的耳目,除了陛下,谁敢动?” 苦笑过后,高丘向鱼禾抱拳,“程贤弟,为兄不需要你做别的,只需要你帮忙盯着那几个绣衣执法即可。只要他们不害为兄,剩下的随他们去。 等为兄凯旋而归,平夷的斩获,程贤弟看上什么,随便挑。” 鱼禾一脸凝重的道:“事关高兄的身家性命,程某义不容辞。” 高丘感激的道:“程贤弟高义,受高某一拜。” 说完话,高丘就起身参拜。 鱼禾赶忙托起高丘,道:“你把我当兄弟,才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既然是兄弟,就无需客套。高兄就将此事当成一个人情,以后程某有事求到高兄头上,高兄还了人情就是。” 高丘重重点头,“那就当高某欠程贤弟一个人情。” 二人商量好此事。 高丘让鱼禾收拾收拾东西以他幕僚的身份入军营。 高丘先行一步返回了军营,去安排鱼禾身份的问题。 新汉两朝官员的属吏,并不是朝廷任命,而是官员自己招募。 所以官员的幕僚,也算是官员的属吏。 高丘想要让鱼禾在军中代他行事,就得给鱼禾按一个帐前属吏的身份。 鱼禾在高丘走后,将高丘的目的告诉了杨寻和巴山等人,并且将自己已经答应了高丘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他们。 杨寻得知此事以后,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在军营里厮混惯了,自然是更喜欢军营。 鱼禾如今要去军营做事,算是顺了他的心意。 不用鱼禾吩咐,杨寻主动请缨,去帮鱼禾收拾行囊。 倒是巴山,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嘴巴张的大大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许久以后,巴山一脸震撼的凑到鱼禾身边,惊声道:“主公,您是怎么做到的?” 鱼禾去帮高丘看着绣衣执法意味着什么,高丘不知道,杨寻也不知道,但是巴山知道。 鱼禾看着绣衣执法,就等于看着高丘大军的粮草。 父子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算是彻底的将高丘装在了瓮里。 高丘成了瓮中之鳖,那还他想赢? 巴山之前还担心鱼丰会败在高丘手里,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他反而更担心高丘。 同时他心里充满了好奇,他很想知道鱼禾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取得了高丘的信任,从而从高丘手里获得了一个这么重要的任务。 鱼禾摊开手,一脸无奈的道:“我什么也没做……” 巴山急忙道:“那高丘为何会让您帮他看着粮草?” 鱼禾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那高丘干嘛将看守粮草的重任交给鱼禾。 粮草有多重要,高丘肯定知道。 高丘绝对不可能将粮草托付给一个他不信任的人。 鱼禾感叹道:“问题不在我身上,在那些绣衣执法身上。就是因为绣衣执法太能折腾,以至于高丘不敢信他们,所以才请我出手帮忙。” 有时候你打败的敌人,并不一定是比你弱的人。 有可能他比你强,而且强很多。 你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你的对手有一群猪队友。 所以才有了那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那句话。 巴山震撼的道:“就算是这样,也让人难以相信。” 鱼禾笑着道:“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值得难以相信的。你真以为高丘信得过我?他让我帮忙盯着绣衣执法,又何尝没让绣衣执法盯着我? 他只是不愿意看到绣衣执法在他离开后一家独大,所以找我过去制衡绣衣执法的。 但我制衡绣衣执法的时候,绣衣执法也在制衡我。” 巴山愕然的道:“里面还有这么多深意?” 鱼禾缓缓点头。 巴山挠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怎么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巴山追着鱼禾问道:“那咱们随后怎么办?” 鱼禾正准备回答,却看见杨寻抱着自己的行囊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赶忙将嘴里的话吞回腹中,淡淡的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 杨寻兴致勃勃的抱着鱼禾的行囊走到鱼禾近前,疑惑的问道:“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鱼禾笑道:“我跟巴山在商量,万一我们入了军营以后,那些绣衣执法刁难我们,我们该怎么解决。” 巴山赶忙点了点头,表示他跟鱼禾聊的就是这个话题。 杨寻嘿嘿笑道:“你们别怕,我在军中有不少朋友。他们真敢欺负你们的话,我们带上我的朋友欺负回去。” 鱼禾笑而不语,并没有将杨寻的话当真。 杨寻的话太幼稚。 绣衣执法真要是那么好欺负的话,高丘干嘛还能容忍绣衣执法的存在。 高丘会第一时间干掉绣衣执法这些隐患,而不是找上鱼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9章 跳梁小丑 “去军营吧。” 鱼禾招呼了一声,带着巴山、杨寻等人赶往了军营。 鱼禾抵达军营的时候,高丘已经搞定了鱼禾的身份。 帐下参军文书。 由于高丘身分太低,所以鱼禾这个帐下参军文书只是一个吏,而非官。 若高丘是一位将军的话,那么鱼禾这个帐下参军文书就会是个官。 高丘军帐中。 高丘递给鱼禾一份帛书以及一面腰牌,道:“时间匆忙,只能草拟一份告身文书,铭刻一面简单的腰牌,并没有加盖将军印玺,也没有代表着参军身份的铜牌,还望程贤弟不要嫌弃。” 鱼禾拿过帛书翻看了一下,帛书上写着,临时征召他为除蛮校尉帐下参军文书,加盖着高丘的校尉印。 鱼禾又看了看腰牌,一面木制的腰牌,一面刻着虎兽,一脸刻着一个程字,在刻着程字的一面,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除蛮校尉高丘授’。 冯茂是平蛮将军,他手底下的亲信校尉,大多也挂着带有‘蛮’字的校职。 除了除蛮校尉外,冯茂帐下似乎还有灭蛮、扫蛮、荡蛮等多个校尉。 鱼禾将帛书递给了巴山收着,将腰牌挂在腰带上,向高丘拱手道:“高兄说笑了,我只是过来帮你的,又不是真正到你麾下效力。 所以无需冯将军加盖什么印玺。” 高丘瞅着鱼禾腰间的腰牌,哈哈笑道:“程贤弟说的在理。虽说程贤弟不会在我手下供职,但程贤弟帮我一遭,我绝对不能亏待你。” 说话间,高丘吩咐人端过了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绸布。 高丘掀开绸布,绸布下是一块通体黄亮的宝玉,有拳头大小,是一块天然的玉石,未经雕琢。 高丘拿起宝玉,递向鱼禾,“我看你身上佩戴着玉石,想来你会喜欢这些东西。听说你们读书人喜欢用玉石刻一些印玺,我就选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送给你。 此玉石来历非凡,是我在滇国边陲剿灭滇人部族的时候,在他们的寨子里发现的。 据说是镇寨之宝。” 鱼禾略微打量了一下,是一块田黄玉,又称作寿山石。 此物在后世算得上是价值连城。 拳头大的一块田黄玉,足够鱼禾少奋斗半辈子。 不过此物在新汉两朝,并不算太珍贵。 因为它并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开发,并没有被吹捧到一个高昂的价值上。 但即便如此,依然价值不菲。 毕竟高丘手里的田黄玉不带任何杂色,通体油亮,看着都是个宝贝。 “如此贵重的宝贝,我怎么敢收。我虽然答应了帮高兄,可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还望高兄收回此物。” 鱼禾虽然喜欢,但并没有收下。 他如今是西南最大的中间商,想求一块田黄玉的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高丘爽快的将田黄玉塞进鱼禾怀里,大大咧咧的道:“说送你了就送你。此物虽然珍贵,但还比不上你们之间的情谊。” 高丘拿情谊说事,鱼禾就只能哭笑不得的收下此物。 毕竟他答应帮高丘,也是出于情谊。 高丘催促着鱼禾收起了田黄玉以后,立马道:“今夜我就要带着人离开,在离开之前,我准备带你去见见几个绣衣执法。 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 我在的时候,还能镇得住他们。 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对付他们很吃力。 所以趁着我在,我帮你敲打一下他们,你随后也好对付他们。” 鱼禾没有多想,缓缓点头,“理应如此。” 高丘说是带鱼禾去见几个绣衣执法,其实他根本不会离开军帐。 因为在这座军营里,他最大。 只有别人过来见他的份儿,没有他去见别人的道理。 高丘吩咐帐前执戟郎去招呼了一声。 没过多久后,几个身着黑色回纹襦衣,挎着八面汉剑,带着高山冠的汉子就出现在高丘帐篷内。 汉子共有五人,一位面白无须,另外四人皆蓄有胡须。 面白无须的汉子是个宦官,名叫常进。 五人中以常进为首。 入了军帐。 常进带着另外四人应付似的向高丘一礼,目光就落在了鱼禾身上。 高丘皮笑肉不笑的道:“几位到了,我为几位介绍一下,程延寿,冀州程氏人。经我多次劝说,已经答应入我帐下,成为我的幕僚,如今添为我帐下参军文书一职。” “程延寿,冀州程氏人?程氏子弟不去求官,跑到军中厮混什么。” 常进嗓音有些尖,但并没有像是女子的嗓音一般尖锐,他一开口就十分不善。 高丘干笑着道:“随后我会率军突袭平夷,军中的辎重、民夫、更卒,就交给几位了。” 常进眉头一挑,冷笑着道:“我说高校尉为何会突然找了一个程氏子弟做幕僚,原来是信不过我们,想找个人盯着我们。” 高丘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常进的话。 常进见此,冷哼道:“高校尉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掩饰。我等皆是陛下的耳目,高校尉信不过我们,那就是信不过陛下。 此事回去以后,我们一定会禀报给统领,让统领告知给陛下。” 高丘淡然笑道:“常执法言重了。我只是担心几位太忙,所以找了个人帮手而已。常执法非要向绣衣统领禀报此事的话,我自然也会如实告知给冯将军。” 常进恼了,“拿冯将军压我,压的住吗?” 高丘依旧笑而不语。 冯茂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可是有名号的将军。 虽说只是一个杂牌将军,但也不是常进这种小角色能对付的。 即便是常进的统领,也得让冯茂三分。 常进恶狠狠的瞪了高丘一眼,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冷冷的道:“找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盯着我们,你觉得他盯得住吗?” 高丘缓缓开口,“程贤弟只是暂时屈尊归于我帐下,等到战事了解了,我会还他自由身。几位还是不要为难程贤弟的好。” 高丘话里有话,他是在告诉常进,鱼禾如今虽然被征召入伍,可他并不是军中之人,随时都能走,跟鱼禾死磕的话,没有意义。 鱼禾真要是弄出了什么血案,他也会脱身而去,回头一切的事情他高丘会担着。 常进咬牙道:“高校尉如此看中这小子,那我回头就掂量掂量。” 说完这话,常进也不施礼,带着人就离开了高丘的帐篷。 高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苦着脸对鱼禾道:“你看到了吧?” 鱼禾点头笑道:“确实有些不好相处。不过我有信心盯住他们。” 高丘道:“程贤弟有信心就好。今夜我便会离开,这座军帐就交给程贤弟住。明日更卒和民夫会开拔,程贤弟只需要盯着他们每天走二十里地即可。” 鱼禾抱拳,“一定不负所托。” 高丘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些琐碎,然后离开了军帐去招集将士们。 高丘虽然是要轻车简从的去偷袭,但不是说带上人就走。 像是匠人、弓弩、楼车、口粮等等还是要带的。 傍晚时分。 高丘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鱼禾亲自将高丘送出辕门,眼看着高丘率领着五千精兵往平夷方向而去。 高丘一走,鱼禾立马吩咐虎营斥候队斥候,“去林中查探一番,留下印记,将我们的人招过来。” 鱼丰能准确的给高丘制造那么多麻烦,肯定是派人盯着高丘的兵马。 高丘虽然走了,五千精兵也走了,但营中仍有六七千人。 鱼禾几个人可左右不了他们,所以鱼禾需要找人相助。 鱼禾将虎营斥候队斥候派遣出去,刚准备返回军帐,常进就带着另外四个绣衣执法出现在了辕门口。 一见面,常进就十分不客气的道:“小子,就凭你也想盯着我们兄弟,你也配?!” 鱼禾打量了他们几眼,不咸不淡的道:“几位言重了,小子哪有资格盯着几位。” 常进冷哼道:“话倒是谦逊,可你的神态可一点儿也不谦逊。我们怀疑你是贼人的探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鱼禾听到这话,面色如常。 常进几个人并不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而是想找个借口收拾他,给他一个下马威。 虽说高丘提前威胁过他们,可他们不认为鱼禾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鱼禾沉吟着道:“不如去我帐中如何?我帐中有一些好酒,还有高校尉赠的一块宝玉。好酒就交给几位享用了,宝玉就当送给几位了,如何?” 常进等人一愣。 他们没想到鱼禾这么快就服软了。 但仔细一想,高丘不可能留下个软蛋盯着他们,所以他们认为鱼禾别有用心。 “你小子想做什么?” 鱼禾认真的道:“我只想跟几位交个朋友。几位也知道,我只是帮高丘一个忙,并不是军中之人。几位犯不着跟我过不去。 几位为难我,无非就是为了找回面子。 我请几位吃酒,算是给几位赔罪。 送几位宝玉,是想让几位高抬贵手,别为难我。 几位拿了宝玉,给我三分薄面,让我完成高兄的嘱托,到时候高兄所赠的厚礼,我分几位一半,如何?” 常进等人对视了一眼。 常进冷笑着道:“闹了半天,你是想花钱买平安啊?看你小子上道,我们兄弟暂时不为难你。但除了高丘的宝玉,你身上的浮财也得交给我们兄弟。 我们可打听过了,你身上有几块好玉,还有金子。” “只要几位行个方便,些许浮财不是问题,几位请。”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0章 我会惯着你们? 常进五人总觉得鱼禾请他们吃酒没那么简单,但他们贪高丘赠给鱼禾的宝玉,也贪鱼禾手里的钱财,所以也没有多想。 当然了,他们也不怕鱼禾跟他们耍手段。 鱼禾初入军营,在军营里没什么根基,想耍手段也耍不起来。 不像是他们,在军营里盘桓了多日,早就在民夫和更卒当中树立起了威信。 只要他们一句话,就会有成千上百的民夫、更卒将鱼禾团团围住、乱刀分尸。 他们应鱼禾所请,跟着鱼禾入了军营,到了鱼禾住的军帐,也没有查探是否有埋伏,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走进了帐篷。 进了军帐。 常进很自然的占据了主位,他一个宦官,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座,倒是有几分威势。 其余四人分站在常进两侧。 五个人嫣然将帐篷当成了自己的。 鱼禾这个主人,反倒像是个客人。 他们在借此向鱼禾示威,想告诉鱼禾,他们才是军营里的主人。 鱼禾不是高丘,不会畏惧他们的身份,更不会惯着他们。 鱼禾在他们进入到了军帐以后,并没有深入军帐,而是站在军帐口,吩咐巴山和剩下的那个虎营斥候队斥候。 “去给几位呈上酒菜。” 说话的时候,鱼禾还给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使了一个眼色。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会意,离开了军帐去准备酒菜。 没过多久后,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扛着小矮几,端着吃食进入军帐。 由于时间仓促,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准备的吃食并不丰盛,酒倒是一坛好酒。 常进几个人看到了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手里的酒菜以后,十分不满。 常进不满的喊道:“程参军就准备拿这种酒菜招待我们兄弟?你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吗?” 鱼禾站在军帐门口,淡淡的道:“不敢。” 常进微微皱眉,对鱼禾的态度十分不满,他声音微冷了几分,“酒菜就免了,将宝玉和钱财呈上来,让我们兄弟挑选。” 鱼禾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让你们吃饱了喝足了再上路的。你们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常进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他猛然站起身,盯着鱼禾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鱼禾没有言语。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已经扑了上去。 常进和其他四人目光一变,慌忙拔剑迎敌,只是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突然暴起伤人,根本没留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 他们的剑还没抽出来。 巴山已经抬手捏住了其中两个人的脖子。 “嘎巴~” “嘎巴~” 两声脆响,巴山已经捏断了两人的脖子。 虎营斥候队斥候双手各持一柄匕首,已经抹了另外两个人的脖子。 眨眼的工夫,常进身边的四个人毙命。 常进一脸惊恐,一时间竟然忘了呼救,反而难以置信的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害我们性命,就不怕陛下责罚吗?”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在常进说话的时候,已经扑到了常进身前。 巴山捏住了常进的脖子,虎营斥候队斥候匕首捅向常进腹部。 在常进快要毙命的时候,鱼禾淡然的道:“我一个反贼,岂会害怕王莽责罚。” 常进听到鱼禾的话,严重充满了惊恐,然后在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的攻击下倒地毙命。 常进到死也没想到,鱼禾居然是个反贼。 西南的反贼很多,但是西南的汉人反贼中,成气候的,似乎只有鱼氏父子。 鱼禾的年龄,跟鱼氏父子中的子十分相仿,那么鱼禾的身份就不难猜了。 但是他猜倒了鱼禾的身份也没用,因为他死了。 巴山随手丢下常进的尸骸。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同时看向鱼禾,静等鱼禾吩咐。 鱼禾看了常进五人的尸骸几眼,没好气的道:“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我是那么好相处的?我会惯着你们?” 说完这话,鱼禾又开口吩咐道:“封锁军帐,在军帐正中挖一个坑,就地掩埋。今晚我睡巴山的帐篷。” 鱼禾还没有彻底掌控军营,所以常进五人的尸骸不能出现在人前。 所以没办法抬出军帐掩埋,就只能埋到军帐里。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应允了一声,一个前去守门,一个去找东西挖坑。 只是二人还没走到门口,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就闯进了军帐。 “程大兄,瞧瞧……” 那道身影手里提着一只鱼禾不认识的野兽,进了军帐以后,用炫耀的声音跟鱼禾说话。 只是话说了一半,看到军帐内的情景,张着嘴僵在原地。 巴山皱了皱眉,虎营斥候队斥候眼疾手快,上前捂住他的追,将他拽进军帐深处。 他在被虎营斥候队斥候生拉硬拽的时候,回过了神,用惊恐的眼睛看着鱼禾三人。 虎营斥候队斥候将他带到了鱼禾面前。 “主公,如何处置?” 虎营斥候队斥候擒着他,小声请示。 鱼禾盯着他,感叹道:“小杨寻,你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杨寻惊恐的盯着鱼禾,一动不动,像是跟木头。 他显然是被吓傻了,脑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鱼禾淡淡的笑道:“一会儿我会让我的人放开你,但你最好别喊,不然死的可就不止常进五人了。有可能会变成五十人、五百人……甚至五千人。 我既然敢杀常进他们,就有能耐将军营里的人屠戮干净。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子,应该不想让军营里其他人都去死吧?” 杨寻惊恐的看了鱼禾许久,生硬的点一下头。 鱼禾摆摆手,示意虎营斥候队斥候放开杨寻。 虎营斥候队斥候有些不放心,他松开了手,但是他手里的匕首却逼近了杨寻腰间。 鱼禾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倒不是鱼禾纵容手底下的人违背自己的命令。 而是虎营斥候队斥候用匕首防着杨寻,是出于斥候的本能。 斥候做事,就得小心翼翼的,不能留给敌人任何一个机会。 因为斥候一旦留给了敌人机会,就等于将自己的小命交给了敌人。 鱼禾不打算纠正他,因为他不会将一个好斥候训练成自己的侍卫。 杨寻被虎营斥候队斥候松开嘴以后,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您……是谁?” 鱼禾笑问,“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做的选择吗?你有答案了吗?你告诉我答案,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杨寻站在原地颤颤巍巍的沉默了片刻,怯怯的道:“高……高校尉说过,说您是一个有能耐的人,说我跟着您的话,即便是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吃饱喝足。 我想跟着您的。 可是……” 杨寻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还垂下了脑袋。 虽然他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这个时候答应跟着鱼禾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还是说出了实话。 他之前想跟着鱼禾,但鱼禾杀了人,似乎有对军中上下不利的意思,所以他犹豫了。 虎营斥候队斥候给了鱼禾一个眼神,他询问鱼禾要不要宰了杨寻灭口。 鱼禾缓缓摇头,阻止了虎营斥候队斥候动手,他盯着杨寻笑道:“我喜欢说实话的人。你跟我说实话,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 你不是问我是谁吗? 我现在告诉你。 我就是高丘此次要剿灭的反贼头目之一,鱼氏鱼禾。” 杨寻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鱼禾。 鱼禾继续道:“现在,我再给你一个选择,跟着我,或者陪他们一起去死。” 杨寻像是没听到鱼禾的问题一般,他盯着鱼禾惊恐的问道:“您真是……鱼禾?”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杨寻立马意识到,鱼禾的身份做不得假。 鱼氏鱼禾,平夷反贼头目之一。 他们此次要剿灭的对象,居然一直都待在他们中间,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高校尉重托,监管着整座军营。 高校尉已经带着精锐离开了,军营里的一切他说了算。 军营就这么轻易的被反贼头目夺了,高校尉还能赢吗? 杨寻想到此处,鬼使神差的喊出了一声,“高校尉是个好人!” 鱼禾乐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我知道高校尉是一个好人。但是敌我双方,不是说你是好人你就能活。 敌我双方,一旦对垒,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走。 那就是你死我活。” 杨寻还要说话,鱼禾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数三个数,说出你的答案,跟着我,还是陪他们一起死。” “一!” “……” 鱼禾刚喊出‘一’,杨寻浑身就僵硬了,等到鱼禾喊到‘二’的时候,杨寻瞬间就崩溃了。 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其实跟鱼禾一般大,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更没有经历过这种非生即死的选择。 鱼禾逼的这么紧,他哪有不崩溃的道理。 “三!” “呜……” 杨寻一下就哭出了声。 他的脑子早就变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没做出选择。 他刚哭了两声,哭声就戛然而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1章 庄乔:我将带头冲锋 , 巴山一个巴掌就将杨寻抽晕了过去。 手刀砍脖颈之类的事情,在巴山的世界里不存在。 他一个手刀下去,估计能将别人脖颈里的骨头砍断,所以用巴掌更稳妥一些。 巴山抽晕了杨寻以后,抱着杨寻放在了一边的床塌上。 虎营斥候队斥候愣愣的看着巴山将人从他面前带走,不明白巴山为何会这么做。 按理说,杨寻这小子没有依照鱼禾的心思做出选择,鱼禾应该会杀人灭口的。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巴山放下杨寻,直起身挠着头憨厚的一笑。 虎营斥候队斥候目光在巴山和鱼禾身上不断徘徊,有点摸不着头脑。 巴山见此,憨笑着解释道:“主公根本没有杀这个小子的意思,不然不会跟这个小子说那么多废话。” 虎营斥候队斥候一愣,仔细想了想,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鱼禾吩咐他们两个杀常进五人的时候,只是给了一个眼神,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 鱼禾语气不善的道:“你就仗着在我身边待的时间长,了解我的性子,就使劲猜我的心思吧。等你哪天把我猜透了,你离死就不远了。” 巴山没有在乎鱼禾的威胁,他嘿嘿傻笑着道:“主公真要俺死的时候,俺就去死。” 巴山说的很诚恳,鱼禾有些无语。 他的吓唬对巴山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巴山说的是真的。 作为鱼氏私属,巴山从小就被管束了无数替主家舍命的思想。 鱼禾真让他舍命的时候,他不会犹豫。 “收拾一下,去忙吧。” 鱼禾吓唬不住巴山,也就懒得再跟巴山废话,他摆摆手,让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去清理常进五人的尸骸。 巴山和虎营斥候队斥候一个守在军帐门口,一个去找挖坑的东西。 找到了挖坑的东西以后,二人将军帐正中的东西移开,在军帐正中挖了一个大坑,将常进五人的尸骸填埋了进去。 从头到尾,鱼禾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座榻上看着。 二人忙活到了夜晚。 此前被鱼禾派遣出去的虎营斥候队斥候突然回到了军营,向鱼禾禀报。 “主公,咱们的人已经到了。总共三百人,领头的是吕崇,如今都在军营外的丛林里等着您的吩咐。” 鱼禾有些意外,“我阿耶居然一口气派遣出了三百人盯着高丘一行,好大的手笔。” 虎营斥候队斥候抱着拳、垂着头,没有言语。 鱼禾摘下了腰间的腰牌,丢给了虎营斥候队斥候,“巴山留下,你们两个拿着我的腰牌,去辕门口替换守门的将士。 然后让吕嵩带着人入营” “喏!” 虎营斥候队斥候拿着鱼禾腰牌,应允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吕嵩带着两个亲信就出现在了鱼禾的军帐中。 见到鱼禾,吕嵩脸上带着不少喜色,“见过主公!” 鱼禾吩咐巴山取了坐垫,让吕嵩坐下。 待到吕嵩坐定以后,鱼禾直奔主题,“我阿耶那边安排的如何?能不能顶得住高丘手里的五千精锐攻伐?” 吕嵩迟疑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鱼禾皱眉,“没安排好?” 吕嵩赶忙摇头,“不、不是,鱼公那边已经招集了所有兄弟在平夷城外十里处的虎跳谷准备迎敌。虎营正营的两百人、虎营预备营的两百人、四海镖行内的一千多青壮、还有农县宰招集的山里人,共计两千多人,在虎跳谷埋伏着。 本来还能招集更多,只是一些兄弟如今在南郡和南阳郡守着四海镖行的买卖,没办法脱身。 所以只招集了两千多人。” 鱼禾沉吟着道:“虎跳谷我知道,是一处不错的地方,适合伏击。两千多人借着兵甲之利和地形之利,应该能应付高丘手里的五千精锐。 我阿耶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何你会吞吞吐吐的?” 吕嵩苦笑着道:“鱼公虽然做好了准备,可领兵冲杀的人却不是鱼公。” 鱼禾愣了一下。 “领兵冲杀的是我少母?!” 平夷无大将,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先锋也没有。 能领兵冲杀的,领过兵马冲杀的,只有鱼丰和庄乔。 鱼丰既然没有领兵冲杀,那么领兵冲杀的必然是庄乔。 以庄乔盖压鱼丰的武力,从鱼丰手里抢一个先锋倒是不难。 只是庄乔如今怀着身孕呢。 并且快要显怀了。 她领兵冲杀合适吗? 吕嵩缓缓点头,印证了鱼禾猜测。 鱼禾面无表情的道:“此事是我少母主动请缨的,还是我阿耶分派的?” 吕嵩坦言道:“此事说起来就复杂了。主公您带着人离开平夷没两天,鱼公和庄夫人就发现了此事。鱼公和庄夫人都想让对方留下,自己带人去找你。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就闹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瞒着对方,各自带着人准备去巴郡找你。 出了平夷以后,就撞上了。 当时别提多尴尬了。 鱼公当时说了一些重话,气的庄夫人差点跟鱼公打起来。 最后还是农县宰出面劝说了一番二人。 二人最终虽然没有打起来,但互相较上了劲。 主公您将冯茂出兵的消息传回来以后,鱼公就立马开始做出各种布置。 等到冯茂手底下的兵马进了大娄山以后,咱们的人就一直盯着,并且时时刻刻汇报着冯茂手底下兵马的行踪。 鱼公做出了许多疲敌之策,并且决定在虎跳谷击溃敌人。 为了彻底击溃敌人,鱼公除了在虎跳谷两侧的山崖上设伏以外,还准备亲率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去迎敌。 庄夫人得知此事以后,主动请缨。 鱼公不允。 庄夫人率人跟鱼公战了一场,鱼公败了。 庄夫人就成了领兵冲杀之人。” 吕嵩一番话说的很长,但鱼禾还是觉得太简略。 吕嵩的话里并没有提到鱼丰和庄乔最后为何放弃了去巴郡找他。 吕嵩的话里也没有提到鱼丰允许庄乔领兵冲杀的真正原因。 鱼禾不认为,庄乔跟鱼丰打了一场,战胜了鱼丰,鱼丰就允许庄乔一个孕妇领兵去冲杀。 要知道,庄乔固然武艺高强,且比鱼丰更具战斗经验,但她终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鱼丰身为男子,身为庄乔的丈夫,身为庄乔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放任庄乔去代替他冲杀的话,会羞死。 鱼丰别说是技不如人败给庄乔了,就算庄乔刀架在鱼丰脖子上,鱼丰也不会让庄乔去带兵。 所以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我阿耶和我少母为何会放弃去巴郡找我?我阿耶又是如何舍去面皮,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去代替他带兵的?” 鱼禾问出了心中疑问。 吕嵩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番,不太确定的道:“鱼公和庄夫人为何放弃去巴郡找您,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鱼公和庄夫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是农县宰劝说的。回到了平夷县以后,农县宰又找了张镖头和刘先生,一起去劝说鱼公和庄夫人。 当时我在山里走货,没有参与此事,所以农县宰几个人是如何劝说的,我并不知情。 至于鱼公为何会让庄夫人带兵,他们是私底下商谈的,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鱼禾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吕嵩一脸惭愧。 鱼禾从吕嵩口中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没有继续追问。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缓缓开口道:“我阿耶和我少母的事情暂且不提。此次冯茂派遣的领兵之人,是他手底下的一个校尉,名叫高丘。 高丘已经率领着五千精兵轻车简从赶去平夷城。 他们赶到平夷,需要两天。 赶到虎跳谷需要一天半。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天了,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今晚和明天半天。 我到了四更天就会向军营上下传达拔营的命令。 我一会儿会将你和你手底下的人安排到军营各处。 四更天以后,我需要你们开始控制军营里各处管事的人。 在高丘和我阿耶碰撞之前,我需要你们彻底掌控军营上下所有的人。” 吕嵩面露难色,迟疑道:“控制军营里各处的管事倒是容易,可是彻底掌控军营里所有人有点难。一旦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很有可能会哗变。 他们人数比我们多,一旦哗变,我们掌控不过来。” 军营里虽然只剩下了民夫和更卒,且他们都是从巴郡各地征召的,他们已经被冯茂折腾的很惨了,但是他们没有从巴郡逃跑,也没有落草为寇,甚至在随军的过程中,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跑的迹象。 那就说明他们暂时并没有放弃新朝百姓身份的打算。 他们若是得知了自己被反贼控制,并且要依照反贼的身份去做事,一定会闹事。 民夫们闹事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更卒。 那些更卒虽然比不上高丘率领的精锐,但也具备一定战斗力。 几千人闹起来,不是吕嵩手里的三百多人能控制的。 鱼禾叹气道:“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没人愿意造反。更没人愿意被打上一个反贼的名头。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一旦知道了我们是反贼,确实会闹事。 想收缴他们兵刃,没什么合理的借口。 你们要掌控军营上下各处管事,也没办法聚在一起对付他们。 确实有些难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2章 随风潜入夜 汉家的百姓,其实是一群极好的百姓。 他们在朝廷、豪强、贼寇的压榨下,依然坚强的活着,且很少会流露出抱怨的声音。 只要朝廷、豪强、贼寇不将他们逼迫到必死的地步,他们很少会反抗。 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们都会逆来顺受的活下去。 军营里的民夫、更卒就是一群标准的汉家百姓。 他们所住的地方毗邻巴郡江州县,并没有被冯茂和史熊压榨的太惨,他们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轻易不会去投靠反贼,更不可能帮反贼去做事。 如此一来,鱼禾想轻而易举的掌控他们所有人,就有些困难。 “先瞒着他们,瞒不住了就在军营里散播谣言,说高丘败了,已经投靠了我们,并且打算将他们交给我们当作献礼。 到时候我会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逃跑。 他们只要逃了,就不会对我们形成任何威胁。” 鱼禾思量再三,给出了一个还算可行的策略。 鱼禾并不打算招揽那些民夫、更卒,他们都没有反心,家眷又在巴郡。 他如今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反贼,还不是什么闯出了名头的大人物。 民夫和更卒们看不到他身上的潜力,自然不会抛家舍业的追随他。 他强行招揽的话,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身在乱世,想要有一番作为,发展壮大是必须的。 但壮大并不代表盲目的扩张。 盲目的扩张的话,固然能掀起一波风浪,但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吕嵩细思了一番鱼禾的话,觉得可行,点头道:“如果要放他们离开的话,那我有信心率领兄弟们掌控所有人。” 鱼禾缓缓点头,“事不宜迟,你速速带人入营,先拿下掌管着民夫和更卒名册的假校,然后依照名册找出你们需要掌控的人。” 所谓的假校,便是县衙里的县尉,他们在朝廷征召各县民夫、更卒的时候,会跟随民夫、更卒一起入营。 他们中间有能耐、有关系的,入了军营以后,会被调遣到正卒当中充任军侯等职。 没有关系和能耐的,就会留在民夫和更卒当中管理他们。 他们在地方上的时候,主官是县宰兼校尉,到了军营中主官一般也是校尉。 他们的身份比不上校尉,可又比其他的强一线。 军中偏偏又没有两者之间的职位,所以他们便被称作假校。 “喏!” 吕嵩郑重的应允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军帐。 鱼禾在吕嵩离开以后,目光落在了床塌上,幽幽的道:“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 躺在床塌上的杨寻微微打了一个哆嗦,但却没有醒。 杨寻在吕嵩入军帐的时候就醒了,但是他没有睁眼,而是在装睡。 鱼禾早就发现他醒了,但并没有戳破此事,一直等到吕嵩走了,鱼禾才有闲心戳破他。 “下次装睡的时候,记得调整自己的呼吸,眼珠子也不要在眼眶里乱转。你自以为你躺在床上不动,别人就不知道你醒了。殊不知你的呼吸和你的眼珠子早就出卖了你。” 鱼禾无情的拆穿了杨寻拙劣的演技。 可即便如此,杨寻还是不愿意睁开眼,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鱼禾。 鱼禾给他的恐惧和压力远超过战场。 鱼禾见杨寻不肯醒,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高丘将你送到我手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是个反贼,你又跟我这个反贼混的这么熟。你就算离开了我,别人也会将你当成反贼盘问。 你除了跟着我,没有别的选择。” 说完这话,鱼禾不再搭理杨寻,起身出了军帐。 军帐外竖立着两个火盆,火盆里的火焰随着营地里的鼾声上下起伏。 民夫和更卒们睡的很熟,营地已经变天了,他们也不知道。 巴山拿了一件斗篷披在了鱼禾肩上。 鱼禾侧头看了巴山一眼,并没有言语。 巴山挠挠头,疑问道:“主公,您似乎很看重杨寻那个小子?”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笑道:“谈不上看重,我只是觉得他年龄小,涉世未深,也没有作恶,不该成为我们刀下亡魂。” 巴山面色古怪的看着鱼禾。 鱼禾的年龄比杨寻还小,鱼禾好意思说杨寻年龄小? 鱼禾猜倒了巴山的心思,瞪了巴山一眼,“他跟我不一样,没办法比。” 杨寻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少年人。 鱼禾却不是,他虽然有着少年人的身躯,但却拥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巴山憨憨一笑,没有说话。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 主仆二人就站在军帐门口静静的等着。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吕嵩带着一行三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进入营地。 他们赶到军帐前,无声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们,他们中间大部分人似乎都是吕嵩商队里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四海货铺的人。 四海镖行和虎营的人一个也没有。 鱼禾不得不承认,鱼丰是一个懂兵的人。 他并没有将四海货铺和吕嵩商队里的人参杂在军中,也没有将军中的人参杂在货铺和商队的人里面。 兵就不应该跟商人混迹在一起,混久了就容易变市侩。 兵就应该保持纯粹性。 鱼禾观察过他们之后,吩咐虎营斥候队斥候带着他们前往了营地内各个假校居住的帐篷。 假校们身份高,有单独的帐篷。 吕嵩的人也好办事。 一更天的时候,吕嵩的人已经控制了所有假校,拿到了所有名册。 二更天的时候,吕嵩等人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控制的人。 三更天的时候,吕嵩等人已经准备就绪。 四更天一到。 鱼禾吩咐巴山擂鼓,唤醒了营地内的所有人。 四更天的时候,天还没亮,营地内的人被唤醒以后,一个个迷迷糊糊的。 不等他们彻底清醒,一个个假校就在吕嵩等人陪伴下,出现在他们面前。 假校们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了一条又一条的调令。 等到他们彻底情形以后才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调遣到了陌生的贼曹、督贼曹名下。 假校亲口下达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背,只能怨声载道的整理着行囊,赶往陌生的贼曹、督贼曹名下报道。 调动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五更天的时候,军营里上上下下几乎被调动了一个便。 吕嵩手底下的三百人,悄无声息的安插进去,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鱼禾之所以让假校们去传达调令,就是为了让他们将人搅浑,只要人搅浑了,吕嵩等人安插进去,才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此外,吕嵩等人在控制各营管事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些死硬分子跟吕嵩等人死磕。 鱼禾将人搅浑了,吕嵩等人下重手处理死硬分子,也不会引起太大动荡。 鱼禾安排的妥当,吕嵩等人渗入各营,自然也顺利。 天光大亮以后。 鱼禾下令军营上下所有人拔营起程。 军营上下所有的民夫、更卒,在熟悉自己的新同伴和新上司的过程中,踏上了赶往平夷的路。 杨寻在天光大亮以后,装不下去了,他起床以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跟在鱼禾身后。 大军起程以后,他就跟在巴山身边,帮鱼禾牵着马。 在牵着马前进的同时,他的目光不住的在所有人身上打量。 他隐隐有些期盼,期盼营地中有人会发现绣衣执法不见了,从而通过此事查到鱼禾头上,拆穿鱼禾的真面目。 他又隐隐有些害怕,害怕营地中有人会发现绣衣执法不见了,查到鱼禾头上,他跟着受连累。 可是他打量了一路,即悲哀又激动的发现,根本没有人发现绣衣执法不见了,也没有人在意绣衣执法人在何处。 所有人都忙着熟悉自己的新伙伴、新上司,所有人都忙着听新上司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而那些新上司,貌似是鱼禾的人。 鱼禾坐在马背上,看的比杨寻远,看的比杨寻清楚,他看到了吕嵩的人轻易就融入到了军中,并且在快速的跟自己身边的所有人打成一片。 吕嵩商队里的人,大部分是荆州的游侠儿。他们十分仰慕吕嵩的名声,很想投到吕嵩麾下,帮吕嵩去做侠义之事。 吕嵩以前不屑于跟这群不入流的人混迹在一起。 跟了鱼禾以后,他在勉为其难的将这些人收入麾下。 游侠儿本身就不缺故事,他们跟着吕嵩在西南各地混迹了那么久,碰到的故事,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就更多。 他们将那些故事稍加润色讲出来,很吸引人的胃口。 军中的更卒、民夫在行军途中,听他们讲一段他们在荆州行侠仗义的故事或者是在西南山林里跟蛮人斗智斗勇的故事,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的同时,还催促着他们快讲。 一个个明明推着沉重的粮车,居然也不觉得累。 不仅没有拖慢行程,赶路的速度反而快了几分。 吕嵩的人肚子里故事不少,又有好的听众吹捧,讲的自然起劲。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成了军营里的一份子,还是特别吸引眼球的一份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3章 谁家反贼强成这样? 中午的时候,大军赶到了一处叫做五里坡的小树林旁边。 鱼禾吩咐大军就地埋釜造饭。 在大军安顿下以后,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向了东方。 巴山、吕嵩等人的目光也下意识看向东方。 不出意外的话,高丘带着人应该赶到了虎跳谷。 虎跳谷是一条深谷,宽约十数丈,长约两里 《在莽新造反的日子》第0173章 谁家反贼强成这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4章 猛将乔 “盾兵!” “枪兵!” “……” 高丘通过一个动作,就看出了对手的强横,他开始真正的将对手当成劲敌对待。 他招呼着盾兵、枪兵在阵前组成了盾阵和枪阵。 盾阵对骑兵的伤害不大,只能阻碍骑兵的冲击。 枪兵对骑兵的伤害就很大。 他们或许奈何不了马背上的骑兵,但他们能有效的刺杀骑兵的马。 “弩!” 马背上正在冲锋的庄乔见高丘组成了盾阵和枪阵,没有丝毫犹豫的喊了一声。 骑兵们快速的将刀收起,取出了马背上的弓弩齐射。 “嗖嗖嗖嗖~” 一道道箭矢飞奔而至。 高丘和身边的军侯们都惊了。 反贼有骑兵,有铁甲,就已经让他们很意外了。 反贼们还有弩,在策马狂奔的时候用的还那么顺当,他们直接就惊了。 “劲弩!” 高丘大声招呼,准备用劲弩杀敌。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们立马开始给劲弩装箭。 “矛!” 庄乔在高丘手底下的人为劲弩装箭的时候,已经冲到了高丘军阵十丈内。 庄乔高喝一声,骑兵们立马收起了弓弩,取出了夹在马背两侧的矛投掷了出去。 庄乔手里的铜枪也跟着投掷了出去。 “他们绝对不是反贼!” 高丘在庄乔手底下的骑兵拿出了矛以后,脱口而出,愤怒大喊。 谁家反贼的装备比朝廷精锐骑兵的装备还强一大截?! 高丘身边的军侯们深有同感。 高丘声音落地的时候,庄乔投掷出去的铜枪也落到了地上。 铜枪在落地之前,刺穿了盾牌,刺穿了盾牌后的盾兵,以及盾兵身后的枪兵。 盾阵和枪阵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周遭的盾兵和枪兵快速的上前想要补齐盾阵和枪阵。 只可惜,不等他们补齐盾阵和枪阵。 庄乔胯下的战马双蹄一仰就落到了盾阵和枪阵之中。 扎在地上的铜枪被庄乔提起,横扫一圈,瞬间在盾阵和枪阵中间破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其他的骑兵可没有庄乔的能耐,他们手里的矛只能阻挡高丘手底下将士们给劲弩装箭矢的时间,却没办法破开盾阵和枪阵。 但庄乔为他们撕开了一道缺口,他们可以顺着缺口鱼贯而入。 “围剿!” 高丘又惊又怒,撕心裂肺的呐喊。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们瞬间围成一圈,出枪的出枪,出刀的出刀,企图杀敌。 但是他们手里的兵器,只能在庄乔手底下的骑兵甲胄身上留下一个痕迹,而庄乔手底下骑兵的长刀,却能轻易的破开他们的甲胄,切开他们的血肉。 庄乔用了十二个呼吸,杀穿了高丘的军阵。 庄乔又用了十六个呼吸,从另一头杀了过来。 庄乔的甲胄被鲜血染红,手底下的骑兵损失了二十多人,战马死伤两百多。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死伤却超过了六百人。 “哈哈哈……” 庄乔大笑着率领着骑兵扬长而去。 那银铃般的笑声,如同银针,刺穿了高丘的脑门。 高丘紧握着拳头,双眼充血,他低估了贼人,立马就受到了惨痛的教训。 “全军压上,给我追!” 高丘怒吼。 他身边的军侯一脸慌乱,急声道:“校尉,贼人如此强横,我们还要追?” 高丘怒道:“下马威而已。试水的人进入深谷,什么也没有发生,两边的山崖上,就算有伏兵,也不会太多。贼人明显来不及调集更多人手,所以才派遣出了这一支骑兵日夜兼程的赶来阻挡我们,为其他人拖延时间。” 军侯明显有些被庄乔的冲杀吓到了,他一脸担忧的道:“可是……” 高丘瞪着眼,看向他,质问道:“可是什么?贼人真要是有足够的人手埋伏在山崖两侧,根本不需要派遣如此强横的骑兵过来冲杀送死,他们只需要在深谷的另一侧以逸待劳即可。” 说到此处,高丘指着那些倒在地上已经身亡的骑兵,质问道:“你手底下若是有这么一支强兵,你会派遣他们随意到别人的大军中去冲杀吗?” 军侯一愣,摇头道:“如此强横的骑兵,自然要留在关键时候,给敌人致命一击。” 在高丘看来,庄乔刚才的冲杀看似占尽了便宜,其实确实一种势弱的表现。 鱼禾父子如果真的在山崖两侧做足了准备,根本不需要派遣这么一支强悍的骑兵来冲杀。 这些骑兵,明显不是一朝一夕培养出来的。 他们胯下的战马,身上的甲胄,更是价值不菲。 培养他们一个人的钱财,能培养几十个步卒。 鱼禾父子造反的时间不长,培养这么一支强横骑兵的花费会更大。 可以说鱼禾父子在骑兵身上下足了本钱,怎么可能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死士随意使用? 朝廷要是有这么一支强横的骑兵,一定会留在关键的时候做决定胜负的奇兵用。 在使用他们前,朝廷一定会先派遣数量庞大的步卒,为他们创造出适合他们冲杀的战场。 所以,庄乔的冲杀在高丘眼里十分违背常理。 违背常理必有妖。 除了装腔作势外,高丘想不到其他的。 高丘料定了鱼氏父子在装腔作势,所以才会吩咐全军追击。 军侯通过高丘的提醒,大致猜倒了高丘的想法,他沉声道:“真如校尉所言,那我们确实该追击。贼人在冲杀了一番以后,一定以为我们被震慑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而我们在这个时候追击,肯定出乎敌人意料,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战果。” 高丘毫不犹豫的点头,“正是如此,传令下去,全军追击的时候,贴着山崖两侧的崖壁走,别让埋伏在山顶的敌人钻了空子。” 军侯郑重的点头,快速的传达了高丘的命令。 高丘手底下的将士们在重整旗鼓以后,立马追向庄乔。 正常情况下,高丘的判断并没有错。 可战事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高丘军中藏着一个内奸,内奸会随时向平夷城内传递高丘军中的情况,平夷城的人会依照高丘军中的动向随时随地的调整自己迎敌的策略。 庄乔也并不是鱼丰派遣出去吓唬高丘拖延时间的。 庄乔纯粹是杀到了兴头上,然后率领着骑兵到高丘军中走了一遭。 战事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正常,那高丘的判断自然也就出了错。 高丘一行人追着庄乔一行,浩浩荡荡的杀进深谷。 高丘一行人见识到了庄乔手底下骑兵的强悍,所以他们在追击的时候做了充足的应对骑兵的准备,避免庄乔率领着骑兵反复冲杀,对他们造成大的伤亡。 步卒中能对骑兵起作用的只有枪兵、盾兵、弩兵。 此前高丘轻敌了,没有准备好劲弩,让庄乔冲杀了一个痛快。 追击的时候,高丘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第一时间就吩咐人给劲弩上装上了箭矢,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弩兵被守在中间、刀兵压阵。 高丘做足的准备,他有信心在庄乔掉头再次冲杀的时候,给庄乔一个迎头痛击。 庄乔很厉害,比高丘还厉害。 庄乔一枪破阵的壮举,高丘自认自己做不到,军中也鲜有人能坐到。 庄乔若不是女儿身,投身新军军中,少说也能混一个偏将军的身份。 她的武艺,以及她在战场上表现出的无畏和气势,足以让她成为一个战场上的先锋猛将。 如此人物,居然会跟反贼厮混在一起,高丘觉得简直是明珠暗投。 高丘已经决定活捉庄乔,然后好好羞辱一番庄乔,再将庄乔纳入到自己麾下,让庄乔帮他建功立业。 高丘追着庄乔杀进了深谷。 庄乔听到了高丘一行人在追杀她,但她没有回头冲杀。 她觉得她放肆的冲杀了一回,已经足够了。 再回过头冲杀,固然能有所斩获。 但是站在山顶的鱼丰一定会气的跳脚,回去以后肯定会数落她。 她虽然初为人妇,但也知道如何跟自己的男人相处。 她偶尔放肆一两次,自己的男人肯定能容忍。 放肆的多了,自己的男人即便是再宠她,也会对她心存芥蒂。 她的男人只是一个单纯的有责任心的人,但她那个便宜儿子,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那个便宜儿子,不仅有野心,还有与之相匹配的手段、智慧、勇气。 只要不夭折,以后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而她那个便宜儿子似乎不贪女色,对婚姻大事隐隐有所抗拒,以后他在跟大人物交往的时候,碰到了联姻的问题,九成九会推倒他阿耶身上。 所以,她的男人以后注定了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所以她得在其他女人加入之前,在她的男人心里占据一个位置,牢牢的占住。 所以她不能太放肆。 庄乔一行带着烟尘,快速的冲出了深谷。 高丘一行才刚刚进入深谷几十丈。 埋伏在山崖上的伏兵并没有动作。 高丘率人快速赶路。 行程过半,山崖上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高丘心里有些不安。 他推断山崖上埋伏的敌人不多,要伏击的话,在他们行程过半的时候伏击无疑是最佳的。 因为敌人在他们行程过半的时候发起攻击,可以击杀他们不少人,还能逼退他们。 高丘也做好了应对这种伏击的准备。 可是他等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直到他们快要出深谷的时候。 突然从他们身后的山崖上响起了轰隆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5章 谁是第一功? 山崖的顶部,出现了一块巨石,巨石顺着山崖滚落,一路上压断了无数草木,碰到凹凸不平处会上下翻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巨石滚落了一段,又有一块巨石出现。 随后就是一块又一块的巨石从山崖顶上出现。 数十的巨石从山崖顶上滚下来,形成了万马奔腾之势,巨石砸击山壁的引起的巨震,整个深谷都在跟着震动。 高丘一众人被震的东倒西歪,很难维持他们的阵型。 “嘭~” 一块巨石落下,在谷口砸出一个深坑。 随后更多的巨石落在,在谷口筑起了一面墙。 高丘在亲兵的搀扶下站稳脚,顶着身后突然筑起的石墙,瞳孔缩成了一个点,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断我后路,想一口吞掉我?!做梦!” 高丘恶狠狠的低吼了一声。 高丘不认为敌人有一口吞下他的实力。 高丘身边的军侯满脸惊恐,他觉得敌人恐怕有吞下他们的实力,不然敌人不可能断他们的口路,将他们堵在深谷之中。 敌人若是实力不够,绝对不可能将他们一群新军的精锐逼迫成陷阵之士。 有道是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旦兵卒们陷入难以逃脱的陷阱,他们除了背水一战拼一条血路,别无选择。 在这个时候,兵卒们很容易变成一个个含不畏死的死士。 因为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很拼一把,说不定就能赢。 怀着这种心思的兵卒是很可怕的。 敌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应对,会被吞掉的。 “冲!” 高丘抽出腰间的八面汉剑怒吼一声,率先向深谷另一侧冲去。 在山崖上一直埋伏着的伏兵,在他们的后路被阻以后,终于露出了头。 一块块石块、一根根巨木、一柄柄弓弩,对准了他们。 高丘在看到他们出现以后,脸上的怒色彻底化成了惊恐。 他的推测错了,敌人埋伏他们的伏兵数量并不少。 敌人并不是仓促间得到了他们的消息,设下伏兵。 敌人明显是早早就得到了他们的消息,早早的在虎跳谷设下埋伏,等他入瓮。 刚才那位女将的冲杀,恐怕是敌人诱惑他上当的计策。 高丘虽然脸上布满了惊恐,但是并没有慌乱。 但他身边的亲兵、军侯,身后的将士们早已慌成了一团。 “校尉?!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们钻进了敌人的埋伏当中,我们恐怕要败。我们该怎么办?” 军侯六神无主的冲着高丘大喊。 高丘咬着牙,像是野兽一般低声嘶吼,“我们中间有内贼,我们中间有内贼将我们的消息传给了敌人。敌人唯有确凿的掌握了我们行军的动向,才能做出如此布置。” 事到如今,高丘要是猜不出他手底下有内贼,那他这个校尉就白当了。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断!” 高丘仰起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野兽一般嘶吼。 军侯慌张道:“校尉,现在不是说内贼的时候,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活命,不然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高丘手里的八面剑一转,砍向了身边的军侯。 军侯看着高丘如同疯了一般砍向他,惊恐的跌坐在了地上。 高丘手里的剑,最终还是没有砍到军侯身上。 他手里的剑在落到军侯身上的那一刻,脑袋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咬着牙,强忍着愤怒、惊恐、悲痛,快速的下令,“让所有兄弟们速速后退。贼人虽然用巨石堵住了我们的退路。可是巨石和巨石中间仍有缝隙,只要我们能快速的大开一个人能通过的缺口,就能逃出去。” 军侯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盯着高丘。 他早就被高丘吓傻了。 高丘猛然扑到他面前,咬牙切齿的低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我们要是退的晚了,被其他贪生怕死的人抢占了巨石的缝隙,我们就只能死在这里。” 军侯浑身一颤,缓缓回神。 他惊恐的点了点头,快速的从地上爬起身,跟着高丘往后退去。 高丘带着军侯一边退,一边高喊,“退兵,退兵,推到巨石前,从巨石缝隙之间打开一道缺口,我们钻出去。” 乱成一团的将士们听到了高丘的喊声,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们前呼后拥的冲向了巨石筑城的石墙。 临近巨石的将士们,早早的跑到了巨石前,开始用手里的兵器在巨石的缝隙中砍、戳、凿。 后面的将士们追上来以后,帮忙一起砍。 在他们一众人齐心协力下,巨石缝隙终于被他们扩大,一个人勉强可以通过。 但是没有人过去。 因为所有人都想第一个过去,所有人都不想让其他人抢占先机。 后面的人向前面的人递出了刀子,前面的人向更前面的人递出了刀子。 以此类推。 巨石缝隙被凿开以后,足足半炷香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通过。 将士们在自相残杀,山崖上的石块、巨木、箭矢落下以后,也在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整个深谷,瞬间变成了一处修罗场。 站在山顶上的鱼丰、张武等人,一边吩咐着虎营的将士们投石、投木、射箭,一边品评着下面的战场。 张武一脸感慨的道:“人心真是复杂……他们若是能拼死闯出深谷,趁着庄夫人的骑兵冲杀之前,逃往山林里,也许还会有一条活路。” 鱼丰面色不善的瞥了张武一眼,没好气的道:“深谷另一边是一片开阔地,谷口两侧又是峭壁,他们要逃到山林里,最少也得跑足足上百丈。 上百丈,足够庄乔率兵杀他们四个来回了。 就算他们有人侥幸逃进了山林里,也逃不出虎营将士的手掌心。 虎营将士中间的夜郎人,比他们更擅长在丛林里作战。 所以他们往后退无疑是明智的选择。 往前走,十死无生,往后退,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虽然也残酷,但至少能活下去几个。” 张武被鱼丰硬怼了一番,一脸尴尬,他咳嗽了两声,赶忙转移话题,“庄夫人真是厉害,有她在,我们打仗都容易了不少。 面对两倍于我们的敌人,我们只是在山上丢了丢石头,就赢了。 我们以前打仗要是有庄夫人相助,也不会死那么多兄弟。” 张武和鱼丰以前在郡校尉治所的时候,每次出征,手下的兄弟都会有损伤,数量还不小。 一旦遇到了上千人的大战,一场战斗过去,他们营里的兄弟能死去大半。 面对数倍于他们的强敌,他们随时都有灭营的危险。 此次虎跳谷伏击跟他们以前打仗大大不同。 敌人的数量超过他们两倍,敌人的实力也比他们强,他们仅仅是占据了地形优势、装备优势。 可此次虎跳谷伏击,他们战损少的可怜。 除了几十个兄弟在搬石头和巨木的时候被砸到或者压到外,山崖上的人几乎没有其他损伤。 庄乔手底下的五百骑,也只是折损了十几个人。 如此轻而易举的战胜敌人,张武觉得庄乔的功劳最大。 鱼丰对张武的话嗤之以鼻,他不情不愿的道:“庄乔是厉害,她能以五百骑杀穿敌阵,并且将敌人引入到山谷,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但我们能够轻易取胜,真正的关键却不在庄乔,而是在禾儿。 禾儿看似未动一刀一箭,可他将敌人出兵的时间,敌人的动向,一点不露的告诉我们,让我们处处抢占先机。 我们正是因为处处占了先机,才轻易的战胜了敌人。” 鱼丰心如明镜,他很清楚,若不是鱼禾给的情报,让他们抢占了先机,他们要想打败高丘,必须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也许虎营的家底得赔进去一半。 别看虎营将士的军备碾压着敌人,真正交上手,虎营的将士肯定打不过高丘手底下的人。 能跟高丘手底下人硬碰硬的,恐怕只有虎营内的那些滇人。 其他的巴蜀人、夜郎人,根本不够看。 因为虎营上下,只有那些滇人经历过硬碰硬的血战。 最早加入虎营的巴蜀人,固然经历过几场战事,也打赢了,但是都是取巧获胜的,并没有跟敌人硬碰硬。 在真正成千上万人的打战场上,根本经不起考验。 庄乔手下那五百人,之所以能陪着庄乔到敌阵中走一遭,就是因为他们全是滇人。 而且还是在两千滇人中挑选出的最骁勇的战士。 他们陪着庄乔打了不知道多少场硬仗,才能跟庄乔配合的那么默契,才敢陪庄乔去敌阵中走一遭。 换成其他人的话,恐怕在遇上敌人试水的那五百人的时候,就会出洋相。 张武听完鱼丰一席话,愣了一下,仔细思量了一番后,缓缓点头,“你说的在理,我们之所以能轻易取胜,主公的功劳确实最大。 他告诉了我们敌人所有的消息和动向,我们才能提前做出许多布置。” 顿了一下,张武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声道:“主公赔钱也要在大新各郡开设四海镖行,该不会是……” 张武说到此处,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想到的那个可能性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从来不敢想,更不敢奢望。 鱼丰看穿了张武的心思,撇着嘴道:“我鱼氏祖坟上还没有冒青烟,你想到的那种事情不可能。就咱们这点人,在西南折腾一下还行,去北边,不出三五日就会被挂在旗杆上。” 大新虽然状况百出,但还没有一支反贼成功的在大新核心地盘上竖起造反的大旗。 鱼丰一行敢去北边,迎接他们的就是大新的重拳。 一个国家的重拳砸过来,鱼丰一行人的小身板可扛不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6章 不知庐山真面目 张武被鱼丰训斥了一番,也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他们这点人,在西南当一个土霸王还行,去北边折腾,根本不够看。 且不说北边那无穷无尽的新军部队,光是三秦大地上的那些百姓,就足以收拾他们的。 一说到三秦大地,大多数人都想到三次暴捶天下的秦人。 但大多数人很少去探究,秦人到底为何会三次暴捶天下? 仅仅是因为秦人耐苦战? 事实上秦人耐苦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归功于秦皇汉武两位千古一帝。 秦皇一统六国,将六国贵族尽数迁移到了三秦大地。 六国贵族,可是六国精英,他们在迁移到了三秦大地上以后,迅速的融入到了三秦大地。 汉武登基以后,为了筹措征讨匈奴的钱财,又将天下富户尽数迁移到了三秦大地。 在这个富者无白身的时代,天下富户就是天下精英。 秦皇、汉武两次迁移,除了为他们统治天下谋取了极大的便利外,也为三秦大地埋下了无数的潜力和底蕴。 新朝虽然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在走下坡路,但新朝继承了秦皇、汉武的遗产。 在新朝的皇帝没有将秦皇汉武留下的遗产推到自己对立面去之前,去北边,去三秦大地上,就是找死。 鱼丰一行人一旦进入三秦大地,别说是应付朝廷了,光是民间那些想封官封爵像发疯的人,就能将他们折腾的死去 拿不下三秦要地,那么夺取江山就是一句空话。 张武一开始觉得鱼禾在天底下各郡设立四海镖行,就是在为谋取天下做准备。 可直到被鱼丰点醒以后,他才明白夺取江山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 就在张武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鱼丰爆发出一声惊呼,“快,带一队人去追高丘,剩下的人去打通深谷里的石墙,为骑兵追击打通道路。” 张武急忙问,“发生了何事?” 鱼丰在传达命令的同时,快速回头对张武道:“高丘那厮宰了堵在石墙前的新军,从石墙的缝隙中爬过去跑了。 他必然会逃回军营。 禾儿还在他军营里呢。 他要是发现了禾儿的身份,那禾儿就危险了。” 张武听到鱼丰这话,心头也是一惊,他急声道:“此事交给我,我带人去追。” 说完这话,张武就点了五百虎营的将士往山下奔去。 鱼丰带着剩下的人从另一侧下山,准备进入深谷清剿残敌,为庄乔扫平道路。 鱼丰刚下了山,庄乔就策马迎上了前。 “妾身如何?” 庄乔见到鱼丰,笑容灿烂的质问。 鱼丰知道庄乔是在等他夸奖,可他哪有时间去夸奖庄乔,他急声道:“我一时不查,让高丘那厮给跑了。他若是跑回了军营,揭穿禾儿的身份,那禾儿可就糟了。” 庄乔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她掉转马头,举起手里的铜枪,高喝一声,“儿郎们,随我去救你家主公!” 庄乔话音落地,便带着手底下的骑兵杀进了深谷。 鱼丰带着人紧随其后。 另一边,高丘和自己的两个亲信军侯刚刚逃出深谷,他们浑身布满了土石,十分狼狈,但他们无暇顾及此事。 他们喘了几口气以后,头也不回的往巴郡方向逃去。 张武在他们逃出去了不到半炷香以后,出现在山下。 张武身份斥候辨别了一下高丘几个人逃亡的方向以后,紧追了过去。 一追一逃。 一晃就过了大半日。 高丘经过了大半日亡命的奔逃,终于在傍晚的时候,逃到了民夫和更卒驻扎的营地。 看到营地的那一刻起,高丘就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他隔着老远,呼喊营地门口的执戟郎去迎他。 四个执戟郎看到了高丘一行人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回去报信,另外三人主动迎了上去。 高丘看到了三个执戟郎,就像是看到了亲人。 他一边招呼着执戟郎搀扶自己,一边询问近两日营地内的异动。 执戟郎是鱼禾的人。 能回答他的就只有‘营内一切安好’这一句话。 执戟郎搀扶着高丘几人回到了营地,一进辕门,就跟闻讯赶来的鱼禾撞上了。 鱼禾看到高丘十分狼狈,大惊失色,“高兄,你这是?” 高丘没脸回答,就只能丢下了一句,“此处人多眼杂,回军帐再说。” 鱼禾没有追问,吩咐执戟郎抬着高丘回到了军帐。 军帐里。 鱼禾吩咐人将高丘放在床塌上让高丘歇息下以后,立马吩咐人去烧水、准备饭菜。 高丘躺在床塌上喘息了许久,有些难以启齿的道:“鱼贤弟,我败了……” 鱼禾愣了一下,惊声道:“败了?” 高丘艰难的点点头,心里充满了不甘。 鱼禾急忙追问,“其他人呢?” 高丘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鱼禾愕然道:“全军覆没了?贼人这么强?!” 高丘脸色难看,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的道:“贼人倒是不强,是我一时不查中了贼人的埋伏,才导致全军覆没。” 说到此处,高丘顿了一下,冷着脸道:“不过我也不是全无收获。贼人虽然不强,但贼人发展的速度很快,而且贼人军中有良将、有铁骑。 特别是那一员率领铁骑的良将,以一己之力破开了我四千五百多人的军阵,堪称骁勇。 此事上报上去以后,一定会得到朝廷重视。 此外,我还发现我们的人当中很有可能有贼人的奸细。” 鱼禾静静的听完高丘一席话,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奸细?是谁?” 高丘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我只是通过贼人的举动判断出我们中间有贼人的奸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此事还需要进一步的详查。” 鱼禾沉吟着道:“那高兄准备如何应对随后的事情?五千精兵折损在平夷,传到了冯将军耳中,冯将军一定不会轻饶高兄。” 高丘脸色难看的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能抓出军中的奸细,给将军一个交代。希望将军能将一切的怒火宣泄到奸细头上,给我一条活路。” 鱼禾面色凝重的道:“高兄,你要是将希望寄托在冯将军身上,那你恐怕活不下去。贼人不是句町人,也不是滇人,而是一个仅仅出现不足一载的反贼。 你率领五千精兵去讨伐一群不足一载的反贼,却被人家给击败了。 此事传扬出去,会天下哗然。 到时候朝野上下都会指责冯将军无能。 冯将军岂会轻饶你。” 高丘脸色再次一变,急忙道:“听鱼贤弟的意思,高某一旦回去,一定会被将军斩了?” 鱼禾点头道:“不斩你,如何向朝野上下的人交代?不斩你,难道要将所有的罪责澜在身上,让朝廷斩了他?” 高丘脸色彻底变了,“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鱼禾准备鼓动高丘逃离军营的时候,巴山突然从军帐外闯了进来。 高丘和鱼禾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巴山身上。 巴山一看帐篷里的情景,想要退出去。 但鱼禾已经开口,“发生了何事?” 巴山脚下一定,沉声道:“贼人的追兵似乎要到了。” “嘭!” 高丘捶了一下床塌,破口大骂,“他们居然还敢追?他们是在找死!” 高丘看向鱼禾道:“鱼贤弟,你去帮我传令,让营地里十六以上,五十以下的所有男丁全部集结。我要斩了贼人的追兵,用他们的头颅换取一条活路。” 鱼禾缓缓点头,吩咐巴山去传令。 巴山应允了一声,出了军帐。 只不过他出了军帐以后,并没有去传令,而是找到了吕嵩,让吕嵩带人秘密处置了那两个跟着高丘一起回营的军侯。 两个军侯处理了以后,巴山重新回到了军帐中,向鱼禾和高丘禀报了一声,说军令传达下去了。 高丘趁着军令传达的工夫,跟鱼禾讲起了他在虎跳谷的遭遇。 讲到了庄乔率领五百骑,冲进他四千五百人的军阵的时候,高丘一脸感慨。 鱼禾则一脸惊愕。 他是真惊愕,而不是装的。 虽然他知道庄乔武力很强,但没想到庄乔居然会这么猛。 而且庄乔明明怀着身孕,鱼丰怎么会放她上阵冲杀呢? 鱼禾有些不理解。 高丘跟鱼禾讲述的半天,察觉出了一点不对,他看向鱼禾疑问道:“怎么没听到军中上下集结的声音?” 鱼禾并没有回答高丘的问题,而是劝解道:“高兄,事到如今,听我一句劝,逃吧。五千精兵惨败于贼人之手,无论你随后的战果如何,冯将军都需要斩了你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高丘皱眉,咬牙道:“即便是要逃,也得等到我从贼人身上咬下一块肉再说。我高丘从戎至今,还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鱼禾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高兄既然不听劝,那便算了。” 高丘盯着鱼禾,不满的道:“鱼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背负双手,盯着高丘问道:“高兄不是说军中有奸细吗?” 高丘愣了一下,刚要说‘军中却有奸细’,话到了嘴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鱼禾背负着双手,风轻云淡的站在那儿。 瞳孔一点一点在缩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7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噌!” 高丘猛然从床塌上下来,站在地上,高声呼喊。 “来人!” “来人呐!” “……” 高丘面带愤怒的喊了十几声,也没有人回应。 十几声过后,高丘再也没办法用脸上的愤怒掩盖心中的惊恐、悲愤和难以置信。 “唰~” 高丘抽出腰间的八面剑,剑只抽出一半,巴山就狞笑着扑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腕。 “嘎巴~” 巴山拧断了高丘的胳膊,将八面剑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高丘被拧断了胳膊,没有叫,也没有喊,他只是面带愤怒和恐惧的盯着鱼禾。 “你、你就是……” 鱼禾卸下了伪装,点着头道:“我就是你口中的奸细。” 高丘呼吸一待,心痛的如同针扎一般,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他才咬着牙颤声道:“冀州程氏什么时候投靠了反贼?为了程隆的妻儿,你们居然帮助反贼做事,你们疯了? 程隆的儿子就算在天赋,也不值得你们去帮助反贼。” 鱼禾笑问,“谁告诉我你我是冀州程氏的人?” 高丘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他没有追问鱼禾的身份,而是盯着鱼禾质问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落入了你们的圈套,我能有今日,从出巴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鱼禾是奸细,那他一路上的所有举动,贼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也难怪敌人会处处抢占先机。 鱼禾算得上是他在军中除了那几个亲信外,最亲近的一个人。 他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瞒过鱼禾,所以鱼禾什么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鱼禾还取得了他的信任,从他手里拿走了整个军营。 他军中上下大半部分的东西都被贼人所掌控,他焉能不败? 鱼禾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你确实一开始就落入了我的圈套,但你能有今日,并不是从你出巴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而是从冯茂向史熊借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高丘瞳孔一缩,“你是说,将军决定发兵的时候,你就猜倒了,并且提前将消息传递给了鱼氏父子?” 鱼禾又点点头、摇摇头,但却没有言语。 高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便自顾自的道:“你居然能猜透将军的心思,居然能快将军一步。将军若是出手,恐怕也会吃败仗,更何况我,我输的不冤。” 高丘痛苦的闭上眼,许久以后睁开眼,看向鱼禾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在杀剐之前,能不能告诉我,鱼氏父子究竟给了你怎样的好处,能让你这么一位人杰甘心为他们卖命?” 顿了一下,高丘又快速的道:“我不认为鱼氏父子有那么大的能耐和实力能招揽你这位人杰。” 鱼禾淡然一笑,问道:“你教教我,我自己应该如何招揽自己?” 高丘徒然瞪大眼,惊叫,“你是……鱼禾?!” 鱼禾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道:“鱼氏鱼禾,见过高兄。” “噗通~” 高丘突然瘫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喊道:“你怎么可能是鱼禾?你怎么会是鱼禾?” 鱼禾笑问,“我怎么就不能是鱼禾了?” 高丘毫无形象的喊道:“你既然是反贼头目之一,怎么可能孤身犯险?” 鱼禾摇头道:“我若是不孤身犯险,如何抓住你这条大鱼?” 高丘一愣,痴傻的‘呵呵’了两声,“你居然是反贼头目之一,你居然是反贼头目之一。我居然将军营交给了反贼头目?!” “哈哈哈哈……” 高丘流着泪放声大笑,宛若疯子。 鱼禾盯着高丘上下打量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吩咐巴山道:“盯着他。” 巴山应允了一声,守在了疯狂大笑的高丘身边。 鱼禾出了军帐。 军帐外。 吕嵩躬身而立。 鱼禾背负双手,淡淡的吩咐,“派人给咱们的人传话,就说我一切安好,让他们到了以后别急着攻营。然后让你的人给营里的人传话,就说高丘败了,五千精锐尽丧于虎跳谷,敌人的追兵随后就到。让他们能逃的就逃,不愿意逃的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平夷讨一条活路。 如果愿意,就留下他们。 今夜四更天后,不愿意逃命,不愿意去平夷的,尽数驱赶到山里去。 能不能活着,就看天意了。 再挑十几个机灵的,给他们留足钱粮,等我们走后,他们就可以返回巴郡。 让他们告诉冯茂,告诉史熊。 我不会影响他们发财,更不会去巴蜀等地为祸,让他们以后别找我麻烦。 此次吞他们五千人就是一个教训。 下一次我会尽数坑杀。” 吕嵩听完鱼禾的命令,愣愣的看着鱼禾。 鱼禾疑问,“有问题?” 吕嵩犹豫再三,试探的道:“威胁一位州牧,一位将军,是不是有些狂妄?他们真要是较起真来,我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鱼禾笑了,“狂妄吗?我怎么没觉得?” 吕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还不狂妄? 威胁一个将军也就算了。 将军是朝廷的将军,迟早会班师回朝,问题不算太大。 可威胁一位州牧,一位执掌着一州近千万人生杀大权的州牧,你确定不是狂妄? 鱼禾通过吕嵩的反应,看出了吕嵩的心思,他笑着道:“你既然觉得狂妄,那应该是狂妄了。既然狂妄了,那不妨再狂妄一些,让回巴郡的人再告诉史熊一句话,让史熊别惹我,也别生出对付我的心思。不然我不介意将铁和粮食卖给滇人和句町人。 到时候百万滇人和句町人出西南,我看他怎么收场。” 吕嵩脸色瞬间苦成了一团,“主公,咱们既然已经占到了便宜,就别去惹史州牧了行不行?史州牧真的较起真,咱们讨不到好。” 鱼禾没好气的道:“怕什么,只要句町人和滇人不倒,史熊就奈何不了我们。他敢派遣上万人的兵马入平夷,句町人一定不会干看着。 句町大军一旦到了平夷,南郡、南阳郡、武陵郡等郡的郡大尹就慌了。 到时候荆州牧等人一定会集体上书弹劾史熊。 其他各州各郡的大吏们也不会闲着。 西南叛乱止步于西南是一回事,叛出西南又是另一回事。” 在新朝朝廷的官员们眼里,西南就是一个贫瘠的乱地,西南百族一直都是平了又叛,叛了又平。 只要战火不烧出西南,天下就是一片祥和。 烧出了西南,那可就是大乱子。 两者之间又本质的区别。 王莽如今雄心勃勃的在打造自己想要的盛世,朝野上下的官员们在一面粉饰太平,一面大肆捞钱。 有人破坏了王莽的美梦,破坏了官员们努力粉饰的太平,破坏了官员们捞钱,那他就是朝野上下的公敌。 一旦被朝野上下当成公敌,别说是州牧了,就是皇亲国戚也会倒霉。 冯英就是一个例子。 冯英明明是大新的忠臣,为了大新的地方安定,上下奔走。 可他的行为破坏了王莽的美梦,破坏了官员们努力粉饰的太平,也破坏了官员们捞钱。 所以被人告到了王莽面前,王莽问也没问,直接派人将冯英给拿了,罢官免职下狱,一条龙。 一直到冯英被押解到了长安,王莽的亲信将益州的实情告诉了王莽以后,王莽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冯英。 最后虽然赦免了冯英,但冯英却并没有得到重用。 冯英的下场别人不知道,但是鱼禾清楚。 鱼禾知道大新是什么样子,所以他才敢威胁史熊。 史熊能混到一州州牧的位置上,政治嗅觉肯定很敏锐,他肯定不会让鱼禾将战火引出西南。 所以他受到鱼禾威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派遣重兵找鱼禾的麻烦,只会派人暗中给鱼禾使绊子。 吕嵩只是个江湖人,只了解江湖,不了解朝廷,鱼禾的话他似懂非懂。 鱼禾坚持要威胁史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吕嵩离开了军帐前,去执行鱼禾的命令。 鱼禾返身回到军帐中。 高丘瘫坐在床塌前,像是丢了魂一般,巴山就守在高丘身边。 鱼禾没有答应高丘,他坐在了军帐正中的座榻上,随意找了一卷竹简翻看。 半个时辰以后,吕嵩出现在军帐内,告诉鱼禾一切都依照鱼禾的吩咐办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独臂的张武,身穿盔甲,手持着一柄刀匆匆进入到了军帐。 “卑职张武,参见主公……” 鱼禾起身,扶起了张武,“不必多礼。” 张武起身以后,一脸感慨,“鱼兄看到高丘逃了,怕您有危险,所以派我带人追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还好您提前掌控了军营,不仅自己没有危险,反而让我们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军营。” 鱼禾笑着请张武坐下,问道:“我阿耶呢?” 张武苦笑着道:“说是回平夷去了,等着您去拜见他,去认罚。其实他后发先至,跟庄夫人一起骑着马,比我到的都早。如今就在军营外的一处地方待着。 倒是庄夫人,一会儿就会入营,说是要好好看看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8章 大获丰收 鱼丰明显是在意鱼禾的,不然他不可能快马加鞭赶到这里,以策鱼禾周全。 可他到了以后,不肯入营,明显有些孩子气。 他在跟鱼禾赌气。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去找他认罚。” 张武点点头不再多言。 鱼丰、鱼禾父子两个的事情,他不好多掺和。 鱼丰、鱼禾父子再怎么闹,那也是家事,他要掺和进去,那就变味了。 许多事情一变味,就会出问题。 大约过了两柱香以后,果然如同张武所言,庄乔进入了军营,在巴山引领下出现在鱼禾居住的军帐。 一见面。 鱼禾躬身施礼。 庄乔则在仔细打量鱼禾,打量了许久以后,庄乔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小子没事就好,你小子要是有事,我们就算打败了冯茂,也高兴不起来。” 庄乔确认了鱼禾没有半点损伤以后,似乎是放心了,她大大咧咧的走到床塌前,踢开了在床榻前发疯的高丘,占据了床塌。 “冲杀了一整天,我也累了,我就在此处睡下,你去其他地方去。” 庄乔毫不客气的霸占了鱼禾的帐篷。 鱼禾不气不恼,反而大方的将帐篷让给了庄乔。 庄乔身怀六甲,还要为他们父子在战场上冲杀,是他们父子的过错。 鱼禾的军帐里也没什么,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其他军帐。 但是在他离开前,躺在床塌上的庄乔猛然坐起身,一脸感慨的道:“你小子不赖,居然肯惯着我。” 鱼禾笑着道:“你身怀六甲,还要为我们父子冲杀,我们父子理应惯着你。” 庄乔撇着嘴,不满的哼哼道:“那你可就错了,你爹根本就不在乎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死活。他在发现高丘逃了以后,立马让我率军追击,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他也不问问我有没有累着,能不能继续率军追击,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鱼禾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丰还真是低情商。 难怪庄乔不肯跟他待在荒郊野地里,反而跑到营地内占据了他的军帐。 庄乔是不好跟鱼丰使性子,所以跑到他面前诉苦来了。 “此事是我阿耶不对,回头我就去跟他说道说道。” 鱼禾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附和了一句。 庄乔张了张嘴要继续声讨鱼丰,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声浓浓的叹息,“算了,你爹是什么性子,我大致也知道。你去跟他说道,他回头又得埋怨我将私密话讲给你听。” 鱼禾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庄乔也没有继续在此事上纠缠,她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小子以后要独自去涉险,记得跟家里人说一声。不然家里人都会为你担心的。” “下次一定……” “……” 庄乔脸色一苦,“你还想有下次?” 鱼禾干笑了两声,没有言语。 庄乔叹了一口气,“你要做什么,我是没资格管,只希望你做事之前,要斟酌一番,一定要将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别再孤身犯险。” “知道了……” “营地内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庄乔跟鱼禾聊完了私事就开始聊公事。 鱼禾坦言道:“我让人放出风声,说高丘败了。让营地里的人去逃命。估摸着到了一更天,所有人睡熟以后,就会有人趁机逃出营地。 四更天以后,吕嵩的人会封营,到时候愿意跟随我们的,我们留下,不愿意跟随我们的,就一并诛杀。” 庄乔脸色微微一变,“那样的话,营地内最少有两千人会倒在我们的刀下。” 庄乔虽然在战场上十分勇猛,杀敌毫不留情,可是私底下她却不喜欢举刀屠戮。 鱼禾淡然道:“机会我已经给他们的,他们如果非要找死,那我只能送他们去死。” 该杀人的时候,鱼禾绝对不会犹豫,他不会妇人之仁。 庄乔迟疑着道:“留着他们去山里挖矿也行啊。农家寨管理的金银矿,到什么时候都缺人。” 鱼禾看着庄乔,直言道:“我也考虑过让他们去挖矿。但是上千握过刀枪的人丢尽矿里,农家寨的那点人根本压不住。 我们的人还有其他用途,根本没办法抽调出一批去农家寨帮忙监工。” 庄乔听到这话,便不在言语。 她充其量只能给鱼禾一个建议。 鱼禾该怎么决断,她不能插手。 鱼禾有自己的顾虑,那么那些人就没办法留。 庄乔和鱼禾说完了此事,鱼禾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军帐。 鱼禾搬到了另外一张军帐里,吩咐巴山熄了灯,调开了所有的守卫。 为营地里的民夫、更卒们逃命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一更天还没到,有人就悄无声息的钻出帐篷,开始各种观察、试探。 确认了今夜守卫松懈以后,他们立马叫上了自己的同伴、同乡,悄无声息的向军营外摸去。 从军营到辕门口,没有任何阻拦,他们就这么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军营,出了军营以后,他们撒丫子的往西狂奔而去。 第一批逃出军营的人,没有引起任何麻烦,也没有遭遇到任何埋伏和绞杀,其他躲在帐篷里悄悄观看的人胆子就大了起来。 于是乎,一批又一批的人离开了帐篷,往军营外跑去。 从一更天起,一直到三更天,逃跑的人就没断过。 他们自认为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们一切的动作都被人看在眼里。 甚至他们在逃命的时候,弄出了一些响动,躲在暗处的人还要努力假装听不见。 鱼禾给了他们充足的逃跑时间,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珍惜。 从一更天到三更天并没有什么异常。 三更天以后,就出现了问题。 有人逃出了营地后,居然返回了军营,并且向放置粮草和鱼禾的军帐摸了过来。 他们大概是察觉出了营地内守卫松懈,所以想趁机捞一笔。 他们闯进了粮草大营和鱼禾住的军帐,鱼禾等人就没办法装下去了。 当三个蠢贼抹黑闯进鱼禾住的军帐以后,帐篷里的灯就被点亮了。 一帐篷膀大腰圆的汉子静静的盯着三个摸进帐篷的蠢贼。 三个蠢贼惊恐的看着帐篷里的汉子,一时间竟然忘了叫。 鱼禾坐在军帐正中,盯着三个被吓傻的蠢贼,叹了一口气,“给你们机会,但是你们不中用啊。明明可以逃命的,为什么要跑来送死。 你们送死也就算了,还要连累其他人。” 三个蠢贼略微有些回神,转身就跑。 巴山一众人扑上去,瞬间将三人生擒。 前往粮草大营盗粮的人,也被埋伏在粮草大营里的人擒拿,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一瞬间营地内喧闹声四起。 鱼禾吩咐巴山处置了三个蠢贼以后,叹息道:“被这一群贪心的家伙坏了我们的计划,营地内的人没逃出去多少。 去军营外传令,让军营外的佯装袭营。 让营地内的兄弟都出来吧。 让他们闹出点动静,吓唬一下其他人,就说平夷的人杀过来了。 最后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们了。 四更天以后,封营。 到时候不愿意归顺的一体斩绝。” 帐篷里的人快速的将鱼禾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没过多久,营地内外就喊杀声四起。 营地瞬间就沸腾了。 营地内的人四处逃窜,短短一个时辰,营地内的人跑了大半,数量比之前加起来还多。 等到军营外的虎营将士出现在军营内以后,营地内剩下的人比鱼禾预料的要少,仅有两千人。 其中有一千六百人愿意投降,还有四百人不愿意逃。 他们害怕他们逃了,他们远在巴郡的家人会受牵连。 鱼禾吩咐巴山去招降,又招降了一百多。 最后剩下两百多人顽固分子,被鱼禾下令给斩了。 天明以后,营地内除了鱼禾特地留下回去给史熊报信的人外,剩下的全是鱼禾的自己人。 算上刚刚招降的人,近三千人在营地内清点起了缴获。 高丘惨败,营地内的民夫和更卒逃跑,所有的辎重、军械、粮草,就全部留给了鱼禾。 军械等物虽然不如虎营将士们用的精良,可数量却极其庞大。 足够鱼禾武装出上万杂兵。 粮草虽然多麸糠,但数量十分庞大。 足足有上万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匹良马,三百多匹劣马,一百多头驴子。 此战鱼禾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有了这些东西,鱼禾的实力又壮大了一圈。 虎营的将士们,以及他们人在张武和吕嵩的带领下,欢呼雀跃的在清点战利品。 鱼禾却悄悄的离开了营地,到了营地外一处孤零零的帐篷前。 鱼禾站在帐篷前,轻呼了一声,“阿耶?” 帐篷里的人没有理会鱼禾。 鱼禾又呼喊了一声。 帐篷里的人冷哼了一声。 鱼禾立马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鱼丰背负双手,冷着脸背对着帐篷口站着。 鱼禾笑嘻嘻的躬身一礼,“听闻阿耶此次率领上千人杀伐,打的朝廷五千精兵溃不成军,不知道是真是假?” 鱼丰转过身,愤怒的看着鱼禾,“你小子少吹捧我。你小子不告而别,孤身犯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耶?” 【PS:今晚一更,明天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9章 扩张?! 鱼禾自然不可能跟鱼丰硬顶,他收起笑脸告罪道:“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禀明阿耶,还望阿耶恕罪。” 鱼丰怒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可明白?” 鱼禾赶忙点头应承。 “明白……明白……” 鱼丰追着鱼禾声讨了许久,期间几次举手,想教训一下鱼禾,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莽新造反的日子》第0179章 扩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0章 正规化和晋升渠道 鱼禾说的容易,可真正实施起来很困难。 虎营已经存在了大半载了,虎营里的人已经熟悉了现有的一切。 鱼禾猛然改变,虎营里的将士们肯定会有抵触心理。 此外,虎营里一些担任要职的人,在此次虎营改编以后,恐怕也会不适应。 以前虎营在明面上只有正营和预备营两营四百人。 其他人全部被塞到了其他地方,大家虽然是一个营出来的,但是上下级关系不明显,也就没那么多身份上的差距。 可是一旦立军,设立三营。 并且非战事不得外出的话。 那么将会有两千四百三十人被整合在一起,确立上下级关系。 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兄弟,突然变成了你的上级,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平日里同塌而眠的兄弟,突然就骑在了你的头上,你心里能开心? 心里一旦出现了问题,就容易滋生出许多麻烦。 鱼禾看向了周遭的将士们,低声向张武道出了实情,“我也不想改编虎营,可此次战事,虎营上下的将士皆有功劳,我少母率领的五百骑更是功勋卓著,不能不赏。 单纯的赏赐金银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真的跟那些草寇头子没两样了? 所以除了赏赐金银外,还要升一升一些人的位置。 可我们现有的虎营太小了,里面的位置有限。 所以我必须改编虎营,多添加一些位置。 刚好我可以趁机重新整顿一下我们手底下的人。 我们以前手底下只有几十人,只是一群不入流的逃兵,所以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如今我们手底下的人已经超过了一千,已经不再是一群不入流的逃兵了。 我们必须做出一些改变,让手底下的人知道我们已经成了一方势力。 让手底下的人知道我们处处都有规矩。 让手底下的人知道,在我们手底下立了功,他们不仅能发财,还能升官。” 通俗一点讲,就是鱼禾要将手底下的人手正规化,并且设立诸多晋升渠道,让手底下的人踏踏实实为他效忠。 正规化、晋升渠道,鱼禾讲出来张武不懂,所以鱼禾只能用张武能听懂的话给张武讲一遍。 张武听懂了鱼禾的话,惊讶的道:“原来如此,原来您改编虎营,有这么大的深意。” 鱼禾缓缓点头。 张武沉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鱼禾解释的清楚,张武也听的明白。 鱼禾明显是在为以后的铺路,虽然现在可能会遇到一点点小麻烦,但以后却有无穷的好处。 比如鱼禾设立了诸多位置让手底下的人升迁。 这对手底下那些贪权的官迷十分有吸引力。 虽说他们如今还背着反贼的身份,没办法仗着身上的官职衣锦还乡。 可只要是个官,只要有权力,对贪权的官迷而言,就十分有吸引力。 值得一提的是,虎营将士们当中的官迷还不少。 前朝无数名人马上封侯的典故至今仍在流传,民间许多人心中都有一个马上封侯的梦想。 反贼封的侯,那也是侯不是? 鱼丰、张武少年时,为了一个马上封侯,没少拿命去拼。 所以鱼禾解释清楚他的心思以后,张武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好处。 鱼禾郑重的道:“随后我会从四海镖行里抽调许多擅长搏杀,并且杀过人的人。还会塞一些什么也不会的人入四海镖行。 到时候四海镖行上下肯定会有抱怨,到时候就由你去解决。 此外四海镖行暗中改编,也需要你一手操持。 我随后会全力改编虎营。” 张武重重的点头应承,“此事就交给我了。” 顿了一下,张武又追问道:“以后我们四海镖行的人能不能捞到战事?” 鱼禾改编虎营,设立虎贲军,并且声称虎贲军以后无战事不外出。 这说明以后鱼禾会将战事全部交给虎贲军。 四海镖行的将士未必有机会能捞到战事。 常言道,杀人放火金腰带。 大战一场所得的收获,远比他们走镖大半年要多,他们得到的赏赐自然也多。 如果鱼禾把战事全部交给虎贲军,让虎贲军的人一直获得好处的话,四海镖行的人会有意见。 鱼禾之前没想到这个问题,听到张武提起,才思索起这个问题,鱼禾听出了张武话里的深意,略做思量以后,缓缓道:“我会在平夷再设立两营,其中一营为预备营,五百人为限。训练出的人,出色的,心智单纯的,会直接加入虎贲军。 并不出色的,心智也不单纯的,会送到四海镖行。 另外一个营为魁营,五十人为限,四海镖行的人若是足够出色,你可以让下面的人推举出来,到魁营训练。 训练出色的前二十人,可以充入虎贲营担任什长、队正。 训练不出色的,回到四海镖行以后,也可以充任什长、队正。 此外,每一载虎贲军会有考校,考校后二十名的什长、队正会发配到魁营和四海镖行的人一起训练。” 张武默默的消化着鱼禾的话,约莫过了半炷香,他消化了鱼禾话里所有的东西。 “如此一来,四海镖行里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倒是不会再闹事。他们若是没机会捞到战事,那也是他们技不如人。 他们要么从此沉寂下去,要么就奋发图强,超越虎贲军中的什长和队正。 虎贲军中的什长和队正也会有压力,会更努力。 长此以往,虎贲军会越来越强。 四海镖行的人也会跟着变强。 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 张武忍不住开口赞谈了一番,赞谈过后,张武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您让虎贲军的人一直待在平夷,若是平夷无战事,我们无战事,那他们会不会被养废了?! 平日里操练的就算再好,不经历战场的磨砺,也算不上是精锐。 就像是陪着荆轲刺秦皇的秦舞阳。 在燕地的时候,凶名赫赫,可是见到了秦皇以后就变成了懦夫。” 鱼禾笑眯眯的道:“张武,往后虎贲军会驻扎在平夷城外,虎贲军的一切可都是秘密。你这话是在刺探军情。” 张武愣了一下,盯着鱼禾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是我失言了。” 鱼禾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张武猜测,鱼禾恐怕不会让虎贲军闲着,他明显另有打算。 他知道一支兵马不见血腥,永远也成不了精兵,鱼禾如此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鱼禾和张武二人说这话,队伍便抵达了虎跳谷。 虎营的将士们此前为了追击高丘,对虎跳谷战场只是做了一个大致的处理。 高丘手底下那些将士的残骸,仍旧堆在虎跳谷内。 看着虎跳谷口庄乔冲杀过的痕迹,看着虎跳谷内高丘手底下将士们自相残杀的痕迹,刚刚投降鱼禾的那些更卒、民夫发现他们做了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鱼禾瞧着那横七竖八堆满了一地的尸骸,有些无奈的道:“你们也不打扫打扫战场?” 张武哈哈笑道:“忙着追敌人,没时间打扫。” 敌人的尸骸,就是将士们最大的勋章。 张武,以及虎营的将士们,看着满地的残骸,非但没有感觉到悲凉,反而十分的骄傲。 “在此处扎营,休整一日,你带人去打扫一下战场。他们身上能用的东西全部收回来,不能用的就给他们留着。挖一个大坑,将他们深埋,绝对不能让他们成为野兽的口粮。 我们在六盘水经历的惨剧,绝对不能发生在平夷。” 鱼禾盯着战场又看了几眼,对张武下令。 张武听到鱼禾提起六盘水,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己在六盘水的遭遇,想到自己差点沦为了野兽的口粮,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肚肠横流,他浑身就打了一个哆嗦,向鱼禾郑重承诺,“此事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一具尸骸暴尸荒野。” 鱼禾缓缓点头,吩咐张武喊上了吕嵩。 鱼禾自己则待在原地,等到巴山等人搭起了帐篷,就进入到帐篷内歇下。 鱼禾刚刚坐下没多久,鱼丰就像是一个串门的老农似的,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襦衣,背负着双手走进了帐篷。 “阿耶?!” “臭小子,你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了,虎营都快装不下了,你就没点想法?” 鱼丰见到鱼禾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没有跟鱼禾客套,开门见山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鱼禾请鱼丰坐下,笑问道:“阿耶有什么教我?” 鱼丰瞥了鱼禾一眼,“还用我教你?我曾经告诉过你,只要你手里有两千正卒,就能纵横一郡。吞掉了高丘的人马和军备以后,你随时随地都能拉起一支不弱于两千正卒的兵马。 你已经有了纵横一郡的兵马了。 但西南诸郡不比其他地方。 西南诸郡,除了有朝廷的大批兵马屯驻外,还有百夷的蛮兵。 还有句町王、滇王这等实力强横的蛮王。 所以你空有能纵横一郡的兵马,也没办法真正占据一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1章 西南霸王?! 鱼禾缓缓点头,鱼丰说的在理。 虽然他手里的兵马已经达到了纵横一郡的实力,但是在西南,却没办法纵横一郡。 西南地形太复杂,草头势力太多,手握雄兵的势力也不少。 鱼禾敢率领手底下的那点人去纵横一郡,立马就会有人出来教他做人。 目前距离鱼禾最近的郡,不是在朝廷掌控中,就是在句町王掌控中。 无论是朝廷,还是句町王,都不是鱼禾能惹得起的。 鱼禾跟史熊和冯茂作对是一回事,兵进巴郡、南郡等地,又是另一回事。 鱼禾如今身在平夷,他所作的一切,很大程度上都代表着名义上拥有平夷的句町王的态度。 简单的讲就是狐假虎威。 一旦出了平夷,那句町王的名头就不好使了。 只要句町王公开宣布,鱼禾兵进巴郡和南郡是他个人行为,那朝廷就会派遣重兵给鱼禾针对鱼禾一个人。 “小子,地方我们是没办法多占,但是手底下的人却不能不动。我们以前只是一群草寇,一群逃兵,所以弄一个虎营什么的保护自己,那没问题。 可如今我们兵马超过了千人,那就必须效仿各县、各郡治军。 手底下的人得有个名目,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兵卒,而不是草寇。 如果他们只当自己是草寇,那么你手底下的人再多,你把军备弄的再好,他们也是一盘散沙。 如果他们当自己是兵卒,那么你手底下的人哪怕遇到了再强的敌人,他们也会听你的命令去拼杀。” 鱼丰神色凝重,一番话说的十分认真。 可以说是情真意切,推心置腹。 儿子手里的实力在快速壮大,鱼丰的心思也在快速的转变。 特别是娶了庄乔这个大家闺秀以后,在庄乔影响下,鱼丰也逐渐的开始往长远的考虑。 在他率领着虎营的将士击溃了朝廷五千精兵以后,他就意识到,他们父子已经脱离了草寇的身份,变成了一方土霸主。 虽然他们这个土霸主实力还很弱小。 但是跟其他草头势力截然不同。 既然已经脱离了草头势力的范畴,那么许多事情都不能再依照草头势力的方法去处理。 鱼丰不懂其他的,所以在其他方面帮不上鱼禾。 他出身军伍,只懂军伍。 所以只能从军伍方面入手帮助鱼禾。 他昨夜思量了一夜,发现虎营现在的编制,根本不够正轨。 不像是一支正轨的兵马,也没有太多能升迁的地方。 将士们在战场上搏杀一场,除了得一些钱财,其他什么也得不到。 鱼丰以前在新军中任职的时候,没少获得朝廷在钱财方面的赏赐。 他深知,许多将士拿到了钱财以后,不是托人送回家里,就是送进了秦楼楚馆。 将士们的忠心,也会随着钱财的流逝而流逝。 将士们在拿到朝廷赏赐的时候,绝对是他们对朝廷最忠心的时候。 那个时候,朝廷即便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去做。 但他们的钱财花完了以后,对朝廷的忠心也就淡了,朝廷让他们去死,他们一定会犹豫,甚至逃跑。 唯有升迁,才能真正笼络将士们的忠心。 将士们获得了战功,得到了升迁,尝到了权力的好处,他们会对朝廷更忠心,他们会为朝廷更卖力,以求获得更大的升迁。 没获得战功的,没得到升迁的将士,在看到同僚们升迁的时候,心里除了羡慕意外,也会暗暗发誓,下一场大战一定要博一个战功出来。 鱼丰希望鱼禾可以将虎营正规化,并且弄出许多晋升的位置,让虎营的将士们忠心耿耿的跟随着他们父子。 鱼禾听完鱼丰一席话,听懂了鱼丰的心思,感慨道:“阿耶的心思真是跟我不谋而合啊。我也看出了虎营的问题。所以决定回到平夷后,改编虎营。我准备立一军,叫虎贲军,我充任将军。虎贲军辖下设立三营,分为虎营、豹营、狼营。 营下面有部、曲、队、什。 每营八百一十人。” 鱼丰一愣,愕然的道:“原来你已经开始想这事了,那我岂不是白操心了?” 鱼禾摇头笑道:“阿耶怎么会白操心了。我虽然有这个想法,可具体怎么做,还不明白。我没有领过兵,改编虎营的话,肯定会出现很多问题。 这些问题还需要阿耶帮我解决。” 鱼禾撒了个谎,随意的编排出了一些问题,询问鱼丰。 鱼丰原以为自己白费心了,还有些不痛快,听到鱼禾有很多问题没解决,顿时好受了一些。 鱼丰热心的将鱼禾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拿出来帮鱼禾分析了一番,然后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在鱼禾的吹捧下,鱼丰乐的哈哈大笑。 父子二人聊了足足一个时辰,鱼禾编排出的问题全部为鱼丰解决以后,鱼丰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走到帐篷口的时候,鱼丰似乎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回过头问鱼禾,“小子,你是不是信不过老子?” 鱼禾懵了一下。 鱼丰哼了一声,道:“老子横看竖看,都觉得老子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将军。你老子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将军。以前是没机会,也没那么大的功劳。 现在有机会了,你小子却不愿意给老子。 你小子是不是防着老子?!” 鱼丰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眼睛瞪成了铜铃。 他为了儿子,舍弃了军中的职位,带着儿子四处逃亡。 他为了儿子,差点带着人去巴郡跟冯茂和史熊拼了。 结果儿子改编虎营,弄了个将军的职位,愣是自己当了,完全没考虑他。 他心里能不气吗?! 他又不是蠢得无药可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儿子在防备着什么。 他也猜倒了儿子是防着庄乔。 但庄乔是他的夫人,身怀六甲还在为他们父子拼杀,他怎么好意思把庄乔的名字喊出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您老都成六盘王了,还当什么将军?您老要是觉得六盘王的名头不够大,回头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您封一个西南霸王。 到时候我让所有人出去帮你宣扬,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西南有您这么一个霸王。” 鱼丰被鱼禾给气笑了,“狗屁霸王,叫霸王的都没有好下场。上一个霸王已经死在乌江边上了,一部分尸骸还在长安城里供着呢。 我可不想被人乱刀分尸,供到长安城去。 再说了,那个称王称霸的不是坐拥十万兵,坐拥百万民。 我们父子手底下就几千人,十几万百姓,有什么资格称霸王? 说出去也不怕寒酸。 被人当成笑柄写在史书上,搞不好还会遗臭万年,让后世子孙也颜面无光。 老子要做,也要做有名有实的将军,而不是那个徒有虚名的霸王。” 鱼禾小声的嘀咕道:“前朝的王爵多如牛毛,也没见有几个坐拥十万兵,坐拥百万民。” 前朝武帝临朝以前,倒是有不少实力庞大的王爵。 武帝即位以后,就没有了。 武帝多霸道的人,怎么可能容忍手底下的王爵们坐拥十万兵、百万民。 如果不是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都姓刘。 武帝估计都不会让前朝存在王爵这个爵位。 至于句町王、滇王之流,之所以能存在,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贡品给的勤。 武帝只是派人给他们送了个印,他们就乖乖送上了无数价值连城的贡品。 这样的王,武帝很喜欢,并且渴望能多一些。 鱼禾小声嘀咕没有瞒过鱼丰的耳朵,鱼丰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鱼丰觉得这小子是存心在气他。 鱼丰大声质问,“你是不是信不过老子?!”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要是信不过您,您能带虎营的将士出来?” 鱼丰愣了一下,挠着头,有些尴尬的道:“那倒也是……如今虎营上下的人,听你的可比听我的多。你要是没有点头,我还真没办法带他们出来。” 鱼禾幽幽的道:“听少母的比你还多……” 鱼丰脸色微微一变。 虎营中最能打的两千人,就是庄乔带过来的滇人。 庄乔对他们的影响力远比鱼丰和鱼禾父子要高。 只不过庄乔比较安分守己,没有越过鱼禾父子去调动虎营里的滇人。 所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他们父子不能装作不知道此事。 在鱼丰眼里,虎营那是家业,在鱼禾眼里亦是如此。 既然是家业,就不能落到外姓人手里。 即便这个外姓人现在是自己人。 他们父子可以没有害人的心思,但不得不防。 鱼丰吹胡子瞪眼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最后凶巴巴的喊了一句,“你欠老子一个将军!” 丢下这话,鱼丰气哼哼的走了。 鱼禾摇头一笑,没有再想此事。 虎营改编以后,他会尽可能将虎营中的滇人打乱分配,尽可能的削弱庄乔对军中所有将士们的影响力。 初起基础军官中,鱼禾会给滇人不少名额。 因为他们在此次战事中作战最勇猛,建立了不少功劳。 但是在随后的淘汰中,他们中间会有不少人被淘汰。 鱼禾会让他们在各级军官中的位置出现断层,让他们失去私自调动兵马的机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2章 筑关 酉时左右(17点到19点),张武清理完了虎跳谷战场,鱼禾踏着夜色进入深谷,巴山、相魁挑着灯笼跟在身后。 在深谷中断,鱼禾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形,对相魁吩咐道:“此处地势险要,易受难攻,是一处绝佳的战略要地。 我们击溃了冯茂五千精兵,外带近八千的更卒和民夫,冯茂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放回去报信的人,会将我的威胁之语告诉冯茂,冯茂应该会放弃继续派遣重兵征讨我们。 但一些小动作肯定不会断。 所以我们应该在此处设立一处明哨,两处暗哨。 过农忙的时节以后,再让人在谷口筑造一处关隘,彻底将敌人挡在平夷之外。” 相魁如今充任的是虎营的统领,掌管着虎营正营和预备营,他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沉吟着道:“主公的意思是挑选一些人在此处守着?” 鱼禾缓缓点头。 虎跳谷地势险要,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只要在此处筑造关隘,派兵驻守,就能将冯茂、史熊等人的野心牢牢的挡在关外。 西南各地类似的地势其实不少,可惜西南百族的人不喜欢筑城,也不喜欢筑造关隘,以至于许多有利的地形都被浪费了。 鱼禾如今在西南发展,自然要将这些有利的地形利用起来。 就像是虎跳谷,只要筑造一处关隘,就能帮鱼禾挡住万敌,抵得上鱼禾七八个虎营。 相魁思量了一番,沉声道:“主公,安插明哨、暗哨倒是容易,可是筑造关隘却不容易。筑造关隘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征发的民夫超过万数,需要耗费一个月到两个月时间,民夫们的吃喝用度花费可不小。” 鱼禾虽然没有告诉相魁,虎营随后会进一步扩充,但相魁已经料到了。 鱼禾给将士们的待遇十分丰厚,虎营的人数扩充以后,军备、吃穿用度等等,都需要一大笔钱。 鱼禾虽然占着平夷,独霸着西南和北方的贸易,但他始终是一个中间商,并不是供货商,所以赚取到的钱财有限。 那些钱财在贴补了四海镖行,装备了虎营将士以后,就所剩无几。 根本不够上万民夫数月之用。 相魁心里有种小农思想,他觉得鱼禾多多少少应该攒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而不是寅吃卯粮,弄的分文不剩,还倒欠一笔。 鱼禾看了相魁一眼,道:“花费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你只需要依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鱼禾知道相魁在担心什么。 相魁担心的问题,是他最不担心的问题。 鱼禾并不缺生财的办法。 乱世之中,钱财是最好赚的,钱财也是最不值钱的。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粮食和安全。 刨去其他生财之道不谈,鱼禾只要确保了平夷安全,确保平夷成为西南这块战乱之地上的乐土,就有许多人会赶到平夷,拿着大把钱财求鱼禾庇佑。 那些从巴蜀等地逃到平夷的难民,也会听从鱼禾的吩咐,成为鱼禾治下之民,帮鱼禾去种粮。 鱼禾此次击溃了高丘,已经向那些难民和平夷那些惶恐不安的百姓证明了他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随后平夷会进入一个相对平和的发展期。 平夷的百姓会重新燃起希望,努力的种地、打猎谋生。 难民们也会努力的去种地、打猎,力争尽快在平夷安家。 “主公,我们其实没必要在虎跳谷筑造关隘,我们可以多安排一些明哨暗哨,等到敌人出现,我们就会知道,我们就可以提前做出布置。” 相魁坚持己见。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我筑造关隘又不是全为了敌人。在虎跳谷筑造关隘,一方面可以抵御敌人,另一方面可以保护百姓。 平夷城周边的良田,如今已经被瓜分的干干净净。 那些刚从巴蜀之地的难民根本无处容身。 让他们在平夷城外厮混,就是浪费。 我们在虎跳谷筑造一处关隘,就能将虎跳谷以东的所有土地保护起来。 到时候,我们就能安排那些难民到虎跳谷附近的荒芜之地开荒。 虎跳谷到大娄山中间的荒芜之地也可以徐徐图之。” 相魁一脸愕然。 鱼禾没有再多做解释。 鱼禾如今手里的实力十分雄厚,虽然没办法去攻城略地、纵横驰骋,但却可以适当的扩张。 比如平夷县附近的无主之地,他都可以悄无声息的占据。 巴郡涪陵县以南的土地在大娄山西侧,要是在大娄山东侧的话,鱼禾能将关隘的位置建在大娄山要道上,能将那些土地全占了。 “生逢乱世,粮食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仅得从曹真等人手里买粮,还得自己产粮。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粮食,就不怕曹真等人到时候跟我们翻脸,卡我们脖子。也不怕这乱世变得更乱。” 鱼禾由衷的感慨了一句,背负着双手离开了虎跳谷。 独留下相魁一个人一脸愕然的站在虎跳谷中。 相魁的见识、思想,始终有些短浅,远没有鱼禾看的长远,更不会有鱼禾那么深远的谋划。 其他人也是大同小异。 所以鱼禾才会一直感慨自己手里没什么人才。 有一群笨笨的手下,鱼禾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还得停下等等,等手下的人追上来。 有一群聪明的手下的话,鱼禾就能走一步算三步,大踏步的往前走。 他不仅不需要等人,还能在手下的配合下,彻底看清前路,轻松的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鱼禾回到了虎营将士驻扎的地方,派遣巴山去招来了张武、吕嵩,以及相魁。 几个人在简易的地图上商量了半天,最后选定了明哨驻扎的位置和暗哨活动的区域。 至于筑造关隘的位置,几个人并没有商量。 因为想要筑造关隘的话,得等到秋收以后。 次日,天空飘着丝丝雾气,雾气笼罩在虎跳谷顶,像是给虎跳谷戴上了一顶白白的帽子。 鱼禾一行顶着凉风和露水再次踏上行程。 临走之前,鱼禾还特地吩咐相魁将明哨、暗哨的人选出来,留在了虎跳谷。 众人行了一日,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平夷。 平夷城外。 木屋林里、平夷城墙下围绕了一圈窝棚。 滇人们守在木屋围绕的庄子前踮着脚在张望,难民们从窝棚内探出头颅,好奇的看着城门口。 平夷县宰农寨主和曹真、阴识、申屠义等人聚在城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官道尽头。 鱼禾一行的身影出现在官道上的时候,滇人们已经按耐不住,主动跑向了鱼禾一行。 农寨主等人也快步向前,主动迎上了鱼禾一行。 唯有那些住在窝棚里的难民,依旧留在窝棚里,继续张望。 滇人们冲到了鱼禾一行面前,望着鱼禾队伍里的家人,激动的呼喊,喊完以后,还往里面冲。 他们的家人听到他们的呼喊,先是骄傲的仰起头,随后在同伴的注视下,又会羞红脸。 庄乔策马奔到鱼禾身边,笑骂道:“这些家伙在山里待久了,不知道军中行军的规矩,居然敢乱闯、乱喊。回头小郎可要差人好好教一教他们规矩。” 大军凯旋而归,夹道欢迎自然惹人心喜。 在道路两旁递吃的喝的,也可以接受。 但是往行军的队伍中冲,却不允许。 万一有刺客混迹在其中,很容易得手。 万一发生了踩踏事件,那喜事就会变成丧事。 更重要的是,越厉害的军队行军,纪律越严明。 在主将没有下令之前,队伍行军的阵型不能乱,更不能因为私情耽误队伍的行程。 鱼禾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军队当成精兵培养,所以军中的纪律十分严明。 滇人们往军队里冲,有点不合适。 庄乔主动提出让鱼禾事后去教滇人规矩,就是给鱼禾找一个事后去教训滇人的借口,让鱼禾别当面惩罚滇人,让那些军中的滇人在家人们面前下不来台。 鱼禾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为了那点小事斤斤计较。 鱼禾笑道:“少母说笑了,其实我很喜欢滇人们的真性情,也喜欢跟性子直的人打交道。” 说到此处,鱼禾不等庄乔再开口,就大声的冲身后的将士们下令,“除了虎营正营的人以外,其他人可以散了,去找你们的家人,去抱你们的孩子,告诉他们,你们在虎跳谷打了一场大胜仗,击溃了五千敌人。 明日天明的时候,你们再归队,到时候我会论功行赏。” 鱼禾此话一出,早已难奈不住的将士们纷纷扯着嗓子叫好。 “主公威武!” “主公仁义!” “……” 将士们大喊着一哄而散。 鱼禾背后瞬间就剩下了两百将士,以及近两千多的降卒和民夫。 他们在平夷没有家人,鱼禾的命令他们没办法遵循。 他们押解着鱼禾一行人的缴获,静静的跟在鱼禾一行人身后。 “参见鱼公,参见主公,见过庄夫人……” “鱼世伯有礼,庄夫人有礼,鱼兄弟有礼……” “……” 农寨主一行人快步赶到鱼禾一行身前,隔着老远就开始施礼。 众人脸上皆带着喜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2章 欣欣向荣的平夷 鱼丰脸色难看,阴识那个比他小一轮的小子称呼他一声世伯还算恰达,曹真、申屠义那些跟他年龄相仿的人称呼他世伯,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虽说这是一个为尊者高的年代,被人叫高一辈那是出于尊敬,被尊敬的人大多也十分开心。 但鱼丰明显不是这种人。 大家是同龄人,又不是一个家族所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辈份关系,平白无故的被抬高了一辈,鱼丰心里不痛快。 曹真、申屠义等人都是人精,见鱼丰脸色难看,就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儿。 他们不敢凑到鱼丰身边去找骂,就全部凑到了鱼禾身边。 “鱼兄弟果然是有大能耐的人啊。冯茂派遣五千精兵征讨平夷,还没到平夷城,就被鱼兄弟给灭了。此事传扬出去以后,恐怕天底下再也没人敢小逊鱼兄弟了。 从此往后,平夷城可就是鱼兄弟说了算了。 我们在鱼兄弟庇佑下发财,也能安心不少。” 申屠义笑容灿烂的恭维着鱼禾。 曹真更是大方的喊道:“我出一百坛酒,为鱼兄弟庆功。恭贺鱼兄弟大胜。” 阴识在一旁笑道:“那我出一百头羊,为鱼兄弟添一道菜。” 鱼禾有些意外的看了阴识一眼。 现在的阴识,明显跟鱼禾最初认识的阴识不同。 鱼禾最初认识的阴识,遇事都要跟家里商量,现在居然不跟家里商量,就随后许诺了鱼禾一百头羊。 一百头羊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也得不少钱呢。 阴识在鱼禾注视下,腼腆一笑,“托鱼兄弟的福,我们阴识已经摆脱了绣衣执法的刁难,还跟绣衣执法做了一笔大生意。 我也借鱼兄弟的光,在平夷开设了三家铺子,不敢说日进斗金,但也能赚几个钱。 家父知道鱼兄弟看得起我,所以将平夷的一切也托付给了我。 以后跟鱼兄弟打交道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我作主。 鱼兄弟对我阴氏,对我,皆有恩。 曲曲一百头羊,还不足以偿还鱼兄弟的恩情。” 鱼禾听完了阴识的说辞,大致明白了阴识为何会有如此转变。 无非是有他青睐,在家里多了一些话语权,又在他提点下开设了三家铺子,有了自己的小家业,说话底气足了。 男人嘛,所有的胆气和底气都源于钱和话语权。 鱼禾笑着道:“什么恩不恩情的,以后休提。我和你们是朋友,也是兄弟,讲的是情谊,不是恩情。我现在帮你们,你们以后帮我。 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发大财。” 曹真赞同的点头笑道:“鱼兄弟说的在理,我们互帮互助,一起努力,一起发大财。” 众人说说笑笑,往平夷城走去。 走到平夷城门口的时候,看着那些依着城墙而建的窝棚,鱼禾勒马驻足。 曹真等人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言语。 以前的农寨主,现在的农县宰主动凑上前,等待鱼禾询问。 鱼禾盯着那些窝棚,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农县宰躬身道:“他们是刚刚从巴郡迁移来的流民,是虎营的兄弟带回来的,说是您亲自招揽的。我不好擅作主张安置他们,又没办法懂用府库里的钱粮,所以就找人依着城墙为他们搭建了一些窝棚,让他们暂且住下。” 农县宰这个县宰当的是有舒心又憋屈。 舒心的是,他当上了县宰之后,能尽快的帮助农家寨的夜郎人融入到平夷,向汉人快速的蜕变。 他当上县宰不足半载,已经为农家寨的人融入平夷做了不少事情了,效果也十分显著。 农家寨中的人,如今大部分已经移居到了平夷县内,仅剩下一小部分需要守着金矿和银矿,所以依旧留在农家寨。 移居到平夷县内的夜郎人,在他的帮助下和鱼禾的指点下,已经逐渐的在平夷县内站稳了脚跟。 他们先后以农家寨的名义,设立了诸多学社,为他们的孩子,还有平夷县内百姓的孩子创造了许多读书的机会,得到了他们附近的邻居们的认可。 平夷县近期发生的一些大事,需要出钱出力的时候,农家寨的人也积极响应。 平夷县其他百姓对农家寨的人大为改观,已经不再将他们当成蛮夷看,反倒是觉得他们有可能是前朝或者再前朝移居到西南的汉人。 就是他们的长相跟汉人有点差异,让一些极其注重汉家血统的人仍旧抱有敌意。 至于平夷县的大户们,从头到尾就没怎么接纳过他们。 大户们没得到农家寨的好处,自然不会承认农家寨的人。 也就是农寨主在充任县宰,所以他们多少会对农家寨的人客气一些。 农县宰也不在意他们,他深知夜郎人变成汉人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没办法一蹴而就,能有今日的成果,他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 憋屈的是,农县宰这个现在,听着是掌管一县,可实际上只是管理一些民事,其他的事情他根本管不到。 就连县衙府库里放的东西,他也没办法调用。 倒不是他没办法从夫库里面调用东西,守在府库门口的几个带刀守卫,就是农家寨的人。 他能调用,他只要摆出寨主的身份,那几个族里出来的汉子肯定给他面子。 但他不敢。 他要是不经过鱼禾同意动了里面的东西,他得倒霉,守着府库的几个夜郎汉子也得倒霉。 他一直觉得,鱼禾让他们寨子出来的人守着府库,就是在勾引他犯错,然后再好好敲打他一番。 所以他只能更谨慎。 鱼禾微微愣了一下,看着那些躲在窝棚里一脸茫然的难民们,道:“是我疏忽了,回头我让人在城外再营造一座库房。将县衙府库里的东西转移出来。以后县衙府库就归你使用,每一岁收上来的粮食等物,县衙内可以留下四成。” 农县宰先是一愣,随后大喜,“多谢主公信任。” 鱼禾这话的意思是在给他放权,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以前没尝过权力的味道,他还可以不在乎。 现在尝到了权力的味道,他自然希望自己手里的权力大一点。 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县宰。 鱼禾继续道:“我记得平夷有许多空置的村庄,可以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那些村庄里。他们围着城墙住着,不事生产,也不是个事。 必须让他们动起来,必须让他们自己养自己。” 农县宰迟疑了一下。 鱼禾疑问,“有问题?” 农县宰哭笑不得的道:“正要向您禀明此事。我也曾考虑过让他们去那些空置的村庄。可现在各乡各里,已经没有空置的村庄了。” 鱼禾不解的道:“怎么回事?” 农县宰道:“那些村庄已经被人给占了。” 鱼禾调侃的道:“现在应该没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占我们的地方吧?” 农县宰在说此事的时候,流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无奈,那就说明占着那些村庄的人不是什么强人。 既然不是强人,那他们就不是故意跟鱼禾作对,占鱼禾的地盘。 农县宰点着头道:“大部分都是那些村庄里以前的百姓。他们之前觉得平夷会乱,会成为战乱之地,所以就躲进了山里。 他们从四海货铺去山里收货的人口中得知平夷已经被您庇佑以后,就从山里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村庄。 我派人去查探的时候,他们主动凑足了税赋交纳给了我。我也不好将人赶走。 还有一些村庄被山里的其他寨子的人占了。 他们大概是见我们农家寨的人出山以后,过的好了,所以想从山里出来,跟我们过一样的日子。 除此之外,城外的一些野祠、荒屋,被一些从巴蜀等地逃过来的流民占了。 他们占了不肯走,我派去的人问的多了,他们就将儿女塞给我的人,说是税赋。 我拿他们实在是没办法。” 农县宰说到最后,哭笑不得。 那些零零散散逃到平夷的巴蜀百姓,占据了野祠、荒屋以后,为了守住,干了不少荒唐事。 有拿妻儿交税赋的,还有老子娘主动站出来把自己当成税赋的。 他们觉得,他们在平夷安家落户,官府找上了门,除了催税,不会有其他事情。 他们觉得,在平夷讨生活,给平夷官府交税也是应该的。 鱼禾听完农县宰一席话,也是哭笑不得,“既然向我们交了税,那就是我们自己人了。我们确实没办法将人赶走。 你回头带着人,重新走一些平夷各处,重新为他们编排籍册,发放验传。 最好再帮他们丈量一下土地,确保他们每一家每一户都有地中。 平夷城外和乡间的地不够,就让他们往西走。 虎跳谷以东的土地,如今都归我平夷。” 说到此处,鱼禾指着那些住在窝棚里的难民,又道:“给他们也登记造册,回头一并送到虎跳谷以东的地方,让他们去开荒种地。 开荒期间,他们的吃穿用度,我们包了。 但他们必须在冬粮种下以后,去虎跳谷服役筑城。” 农县宰一边消化着鱼禾的话,一边惊声道:“那可需要不少钱财、石料和粮食啊。今岁平夷虽然无灾无害,可许多田产之前都是荒田,重新开垦以后,收成也不太好。 供他们一顿稀,勉强能吊到明年。 若是让他们筑城的话,那可供不起啊。” 鱼禾笑而不语,看向了曹真等人。 曹真等人会意,哈哈大笑,“农县宰难道忘了我们?我们背后可都是郡中大户,别的没有,就是粮食多。难道我们南郡和南阳郡两郡的粮食,还供不起平夷一个县的人?” 农县宰干巴巴一笑,“那也得不少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3章 平夷城内的变化 农县宰市侩的模样,引得曹真几人再次哄堂大笑,申屠义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农县宰虽然已经被任命为一县之主,可做派还是一副山里人的做派。 他总觉得,一家一县,不论什么时候都得有些家底,以备不时之需。 拿全部家当去做事,会承担很大的风险。 他也知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但他不愿意豁出去赌一把,他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去做事。 鱼禾瞧着农县宰被曹真几个人嘲笑,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让农县宰跟曹真几个人攀谈,绝对是一个错误。 为了避免农县宰在曹真几人嘲笑下恼羞成怒,鱼禾主动接过话茬,“县宰是西南人,不知道北方人做生意的门道。 我和曹兄、申屠兄、阴兄几个人做生意做到现在这个地步,钱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情谊。 以我和曹兄、申屠兄、阴兄几个人的情谊,问他们赊一批粮食,他们也不会拒绝。” 曹真几人赞同的点点头。 曹真更是大方的喊道:“别说赊粮了,就算是要粮,我们也会给。粮食有价,情谊无价。” 其他几个人笑呵呵的跟着附和。 农县宰一脸愕然,有点想不通。 鱼禾、曹真等人都没有想农县宰解释。 农县宰觉得他晚上回去以后,有必要请教一番农祭司。 农祭司已经被他请到了平夷城,如今就住在县衙的后院内,距离被囚禁的任方一家仅有一墙之隔。 “你尽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钱粮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 鱼禾丢下此话,带着众人入了平夷城。 鱼禾离开平夷城月余,平夷城外出现了不小的变化,平夷城内亦是如此。 平夷城内繁华了不少,街道两旁那些零零散散的店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正在新建或者已经建成的店铺。 一些商家,在店铺建造的时候,已经在店铺门口的街道上摆上了一个个小小的摊位,开始售卖他们的东西。 街道上行人众多,形形色色,有男有女,服饰更是花花绿绿,色彩斑斓。 鱼禾在中间看到了汉家的襦衣,也看到了前朝十分盛行的薄如蝉翼的纱衣,还看到了一些穿着民族服饰的人在人群中晃荡,还有一些身着兽皮的人在街道上奔走。 当一个头发微卷,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在街道上叫卖的胡人出现在鱼禾眼前的时候,鱼禾愣了许久。 那是一个中年胡人,发色有些发红,牵着一只骆驼,驼背上有不少西域特产。 “胡人?” 鱼禾看着那胡人拦下了一个围着兽皮裙的壮汉,从驼背上取下一包盐,用蹩脚的官话告诉壮汉,他愿意用一包盐,买下壮汉背上的那一头花鹿的时候,错愕的问了一句。 农县宰看到胡人的时候,也错愕了一下。 倒是曹真几人面色如常,曹真笑着道:“鱼兄弟不必惊讶,这厮看着是胡人,其实旧居长安,早已成了半个长安人。 他在长安城内,假装成西域胡人的同乡,从那些西域商人手里低价骗取货物,然后再高价卖出去,借此赚了不少钱。 如今已经小有身家,在长安城内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 他听闻我们已经打通了西南的商道,就找到了曹氏宗支,托了个人情,让宗支的人将他送到此地,并且托我照看。 此人还算安分守己,所售货物的税钱,分文没有拖欠,比我们一些汉家的商人还规矩。” 鱼禾恍然大悟,“原来是长安来的,我还以为是西域的胡人主动找上了门,吓了我一跳。” 曹真凑到鱼禾近前,挤眉弄眼的道:“倒是有几个龟兹的胡姬,主动送上了门,如今就在平夷城内最大的秦楼一度楼里。 你要不要去瞧瞧?” 鱼禾哭笑不得的瞥了曹真一眼,道:“我若是记得没错,平夷城内最大的秦楼,似乎不是一度楼?” 说到此处,鱼禾目光在曹真几个人身上盘桓了一圈,道:“一度楼应该是你们几位的产业吧?” 曹真笑眯眯的看向申屠义。 申屠义呵呵笑道:“鱼兄弟果然聪慧,一度楼确实是我的家业。鱼兄弟放心,我们在鱼兄弟庇佑下做生意,税钱一分钱也不会拖欠。”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皮肉生意放在后世,那是严打严禁的,放在古代,那就是一门生意。 只要不逼良为娼、偷税漏税、明目张胆的贩卖人口,人家就能光明正大的打开门做生意。 鱼禾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不会禁止这些行当出现在平夷。 人家申屠义也说了,税钱一文不少,算是给足了鱼禾面子,鱼禾还能怎样? 鱼禾跨马继续前行,绕过了主街,进入主街和县衙街拐角的时候,就看到了两家生意十分红火的铺子。 一家干果铺子、一家香料铺子。 一群又一群围着兽皮裙的山民,背着一袋袋山中野果进入干货铺子,没过多久就拿着一串串铜钱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铺子。 一群群大户人家的仆人,拿着成串成串的铜钱进入香料铺子,提着一小包一小包的香料离开了铺子。 鱼禾侧头看向了身边的阴识,笑着道:“你的生意?” 平夷城内的大户虽然开设了许多铺子,可是没有一家上档次上规模的香料铺子。 平夷城内买香料的,大多都是一些游商。 如今出现了一家上档次成规模的香料铺子,还在干果铺子旁边,那么必然是阴识的生意。 古代的香料十分珍贵,寻常百姓家几乎是用不起,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所以能开设香料铺子的人,实力必然雄厚,而且还得有充足的货源。 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曹真几人。 而曹真几人如今是利益共同体,他们会尽可能的避免跟其他人抢生意,也会尽可能的避免跟其他人的铺子开设在一处位置。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减少摩擦,共同维护他们的利益共同。 有人或许会觉得,两个不相干的行业开设在一起,根本不存在抢生意的事情,所以不存在摩擦。 那么就错了。 两个不相干的行业开设在一起,确实不会存在互相抢生意的事情,但依旧会存在摩擦。 比如,一家成衣铺子边上开设了一家香料店。 成衣铺子里的衣服穿出去以后一股香料味,那生意还怎么做? 再比如,一家药铺旁边开设了一间棺材铺,那谁还敢去药铺买药? 再比如,两家铺子的管事皆是小心眼的人,他们也许会因为一块拴马石产生争执,最后闹的不可开交。 所以,曹真几个人会避免几家的生意出现在同一条街,或者间隔太近。 如此两桩生意是相辅相成的,不然不会有太大交际。 所以,能够开设在阴氏干果铺子边上的香料铺子,必然是阴氏的香料铺子。 阴识面含笑意,点着头道:“鱼兄弟之前租借了我好几家铺子,开设了干果铺子以后,其他铺子也不能闲着,所以我就做了香料生意。” 鱼禾感慨道:“短短月余,你的生意就做的风生水起,你很厉害啊。” 阴识含蓄的一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被认可的骄傲,这让鱼禾有些意外。 鱼禾猜测,干果铺子和香料铺子生意如此兴隆,恐怕不仅仅是阴识一个人的功劳。 所以阴识没有因此骄傲。 具体是怎么回事,鱼禾没有刨根问底。 鱼禾继续策马前行,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生意不错的铺子,还看到了四海镖行的人押着镖车,在往铺子里运货。 鱼禾一行赶到了县衙门口,鱼禾看向曹真等人感叹道:“我才出去一个月,你们就差点将平夷给瓜分了啊。” 鱼禾仔细观察过,平夷城内那些新开设的铺子,大多有曹真几个人的身影在其中。 曹真几个人听出了鱼禾只是一句感慨,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曹真感慨道:“鱼兄弟精通做生意,自然了解生意人的处境。生意人在朝廷治下的其他地方,没有半点地位。 即便是背靠着豪强,也会处处被官府刁难。 一旦遇到了战事,九成九的生意人会被迫踏上战场,而且大多有去无回。 鱼兄弟别看我们几个光鲜亮丽,手里握着大笔钱财,就以为我们多有地位。 事实上在宗族当中,我们并没有多少地位。 一旦遇到了朝廷强征,宗族的人一定会将我们推出去。” 曹真看向了县衙街上的那些店铺,认真的道:“鱼兄弟这里不同,鱼兄弟并没有因为我们是生意人就看不起我们。也没有因为我们是生意人就刁难我们。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平夷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也没有见到县衙的小吏上门找麻烦。 鱼兄弟对待生意人,就像是对待寻常人一样。 我们在鱼兄弟这里做生意很痛快,也很舒服,所以我们喜欢在平夷多做一些生意。” 申屠义、刘谋等人听到曹真一席话,郑重的点点头。 显然,曹真说的,也是他们想说的。 曹真继续道:“此前,我们还担心我们在平夷做的一切,会遭人眼红,被人惦记上,所以不敢在平夷开设太多铺子。 如今鱼兄弟击溃了朝廷的五千精兵,展露出了能保住平夷的实力。 我们就能放心的在平夷开设更多的铺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4章 赏赐 曹真几人身为新朝之民,却一点儿也没有因为鱼禾击溃新朝的精兵而赶到愤怒,他们反而十分喜悦,十分开心。 在曹真几人眼里,新朝这条破船早就四面漏风了,具体什么时候会沉,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时间不会太远。 所以他们对新朝没有多少忠心可言。 不仅他们是这个心思,新朝上下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心思。 鱼禾一举击溃了朝廷五千精兵,不仅让他们看到了鱼禾有保护平夷的实力,也让他们看到了其他东西。 鱼禾对待他们,一直很谦和,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商人,低看他们一眼,所以他们愿意在平夷加大投入,甚至给鱼禾这个人加大投入。 曹真盯着鱼禾,情真意切的道:“鱼兄弟要是相信我们,可以将城东的空地全交给我们。我们虽然没办法让平夷城变成像长安城那么繁华,但是我们一定能让平夷城成为西南最繁华的城池。” 鱼禾失笑道:“我要那么繁华的城池做什么?不过曹兄几人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去做吧。城东的那些空地可以交给你们,不过你们得拿粮食来换。 城东以后的商税,你们也得帮我想办法变成粮食。” 曹真等人大喜,一脸郑重的点头,“一言为定?!” 鱼禾点头,“一言为定。” 曹真几个人既然要在平夷下重注,鱼禾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平夷现在是他的地盘,平夷越繁华,他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至于曹真几人会在平夷获得多大的利益,鱼禾没有去计较。 人家出人出力,鱼禾出地,鱼禾还占了大头,总得给人家一点汤喝吧? 什么好处都占了,那谁还会跟你做生意?谁还敢跟你做生意? 鱼禾和曹真几人商定了此事,一起进入了县衙。 农县宰早就在县衙里准备好了接风宴,曹真、阴识等人答应的酒肉也送到了县衙。 鱼禾将鱼丰和庄乔请上了首位以后,陪着众人热热闹闹的大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以后,曹真几人主动离开。 虎营正营的将士也返回了营地。 降卒和民夫们也在农县宰的安排下,住到了打谷场。 鱼丰和庄乔回到了他们在城内的大宅,鱼禾却没有离开,他留在了县衙,跟农县宰、张武、相魁、吕嵩等人依照功劳簿,核算奖赏、准备奖赏用的钱财。 此次虎营将士和其他的兄弟们打了一场大胜仗,必须赏赐。 鱼禾几人忙活了一夜,将虎营将士和其他兄弟们的赏赐核算完。 次日天刚刚亮,虎营的将士和其他的兄弟就聚集在了县衙的校场上,等候鱼禾等人发放赏赐。 发放赏赐的事情,绝对不能假手于人。 鱼禾一大早就起了,他让巴山将提前准备好钱财、布匹等物送到了校场。 在虎营的将士们和其他兄弟聚齐以后,鱼禾慷慨激昂的讲了一大堆激励人心的话,然后开始发放赏赐。 鱼禾亲自坐在点将台上,亲自拿着钱财和布匹发给虎营的将士和其他兄弟。 张武、相魁、吕嵩等人,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将士出现在点将台前。 鱼禾会勉励他们几句,然后将钱财和布匹赏赐给他们。 将士们、兄弟们,拿到赏赐以后,激动的无以复加。 一些人当着鱼禾的面,拍着胸脯向鱼禾承诺,愿意为鱼禾赴死,鱼禾就算让他去刺杀新帝,他也不会含糊。 对于这种当场表忠心的,鱼禾自然十分欣赏,多赐了他们一斤酒。 赏赐大会足足从早上忙活到晚上。 虎营的将士和其他兄弟,所有人都拿到了丰厚的赏赐。 即便是巴山、相魁、张武等人也没有落下。 虽然几个人执意不肯收,但鱼禾还是将赏赐发给了他们。 巴山、相魁两兄弟,倒是无所谓。 张武等人绝对不能怠慢。 他们不是鱼氏的私仆,有了功劳就得赏。 鱼禾若是因为他们推辞,就收回对他们的赏赐,迟早会出问题。 “噗通~” 入夜以后。 忙活了一天的鱼禾,回到了鱼氏大宅,往自己的床塌上一躺,浑身上下,一个指头也懒得动。 没过多久,鱼禾就产生了睡意。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上一凉。 他猛然惊醒,就看到一个娇小的少女,正在小心翼翼的帮他脱靴子,脱衣服。 鱼禾一惊,瞪大眼仔细一瞧,是程隆的女儿程素。 鱼禾猛然起身,吓了程素一跳。 “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鱼禾愕然发问。 程素有些局促不安的在哪儿数手指头,耳朵和脖颈有些微微泛红。 鱼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里?” 程素垂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庄……庄夫人说……说您忙碌了一天了……需要有人伺候……还说……还说您看不上那些满身都是味道的野丫头……所以……所以……” 程素话说了一半,就有些局促的说不下去了。 但她话里的意思,鱼禾大致懂了。 他很少让人伺候,也没有表现出对女子的亲近之意。 庄乔误以为鱼禾不喜欢那些蛮夷的女子,也不喜欢那些粗笨的野丫头,所以就让程素这个郡大尹的女儿来此后她。 鱼禾笑着道:“别听我少母瞎说。我只是不习惯被人伺候。你娘入府的时候,特地为了讨了个良籍。你是良家女子,不是我鱼氏的仆人,也不需要你伺候我。” 程素小声的‘哦’了一声,愉快的逃出了鱼禾的房间。 显然,她也不想伺候鱼禾。 鱼禾看着程素像是兔子一般逃了,又好气又好笑,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巴山,你给我滚进来。” 下一刻,巴山那张憨厚的脸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他冲着鱼禾憨笑道:“主公,您找俺?” 鱼禾瞪了巴山一眼,“谁让你放人进来的?” 巴山诚实的回答道:“她说要伺候您,俺就让她进来了。” 鱼禾没好气的道:“就这么简单?” 巴山憨笑道:“俺以前在咸阳的时候,总是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小郎君在成年以后,房里会多一两个伺候的丫头,听说她们会帮小郎君暖床。 俺觉得她有可能会给您暖床,所以就放她进来了。 相魁说了,俺们也到了讨妻室的年纪了,也该讨以个妻室给俺们暖床了。 俺啥也不懂,俺想趁机看看,女人是如何给男人暖床的。 以后俺有了妻室,也让她有样学样的给俺暖床。” 鱼禾听到这话,差点没被这个浓眉大眼的憨货给气死。 “你给我滚蛋。再敢放人进来,我就将任氏的厨娘许配给你。” 巴山吓了一跳,一边认错,一边慌忙的逃出了房内。 任氏的厨娘做饭很好吃,可是长相有点肥硕,巴山不喜欢。 巴山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他却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 鱼禾看巴山逃了,笑骂了一句,“憨货……” 骂过巴山以后,鱼禾收拾了一下,继续躺在床塌上睡觉,他并没有在乎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程素逃出了鱼禾的卧房以后,就被田氏和庄乔给堵住了。 庄乔看着程素,一脸失望的道:“你怎么没留在禾儿的房里?” 程素愣了一下,小脸瞬间就红了。 她并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她从没有往哪方面想,如今庄乔一说,她才明白庄乔让她去伺候鱼禾的用意。 田氏的反应跟庄乔截然不同,她见到女儿出现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庄乔让程素去伺候鱼禾,她其实不太愿意。 以她们母女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女儿即便是成了鱼禾房里人,也不会有什么太高的身份。 但是庄乔说了,只要鱼禾相中了程素,她就找鱼丰说项,让程素成为鱼禾如夫人。 她如今委身于鱼氏做仆人。 主家发话了,还给承诺了一个如夫人的名头,也算是给她面子了。 她不想答应,但也不好拒绝。 就只能将一切交给了天意。 还好天意向着她,鱼禾并没有动她女儿。 庄乔见程素羞红了脸,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忍不住又要开口追问。 田氏赶忙抢先一步道:“夫人,您就别为难小女了。小女资质平平,肯定难入小郎君的法眼。” 庄乔瞪了田氏一眼,追着程素逼问道:“禾儿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程素的脸更红了。 田氏也一脸紧张的看着女儿。 程素迟疑再三,再庄乔急声催促下,羞涩的摇了摇头。 庄乔长叹了一口气。 田氏也松了一口气。 庄乔看到田氏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有些不乐意的喊道:“你是看不上我家禾儿?不想将闺女许配给禾儿?” 田氏苦笑,“小郎君天资聪颖,相貌俊朗,又博学多才,即便是在长安城,那也是一等一的俊杰。长安城里的豪门大户,一定抢着让他做女婿。 婢子若还是郡守细君,一定会抢小郎君当女婿。 可婢子如今只是一个婢子。 婢子不敢高攀,也不希望素女以后步婢子后尘。” 田氏做过大官正妻,尝过给大官当正妻的甜头,也尝过给大官当正妻的苦楚。 也许是苦楚尝的比甜楚多,所以她不希望女儿再给大官或者是有能耐当大官的人当夫人或者正妻。 她就想让闺女嫁给一个平凡人,平凡的过一辈子。 庄乔奇怪的看着田氏,“你倒是个怪人。” 按理说,给大官当过妻子的人,享过荣华富贵,肯定希望女儿嫁给一个大官,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最好能嫁给那个权力最大的、地位最高的皇帝,享天底下最大的富贵。 田氏偏偏反着来,庄乔肯定觉得奇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5章 奇货可居 田氏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若是没有她儿子绝情的逼迫她们母女去死,她也许会变成庄乔心中的那种女人。 但有了她儿子绝情的一幕,她就不希望女儿嫁给有能耐当官、有能耐做大事的人了。 因为她觉得,在那些当官的人和有能耐做大事的人眼里,女子就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牺牲品。 她不希望女儿有朝一日会像她一样,成为一个政治牺牲品。 她希望女儿平平淡淡,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庄乔没有在意田氏的心思,在确认了鱼禾没有对程素动手动脚以后,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鱼禾的住处,一路跑到了后院,跑到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里,鱼丰点着一根蜡烛,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衬,坐在桌前正在细细的研读一卷竹简。 那是一部兵书。 是先秦尉缭子著作的一部兵书。 耳听着庄乔风风火火的冲进卧房,鱼丰放下书,皱着眉头道:“你都快要显怀了,还四处乱跑,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平夷可没有良医,只有一群装神弄鬼的巫医。 他们杀人比救人在行。” 庄乔没有在意鱼丰的话,她快速走到鱼丰面前,急声道:“夫君,您觉得敏儿长相如何?” 鱼丰一愣,眉头又紧皱了几分,“庄敏虽然刁钻了一些,但确实是一个小美人。” 庄氏本就是楚国贵族,在滇地又富贵了数百年,庄氏历代家主娶的都是美人,即便是庄氏蒙难的时候,庄氏家主的夫人也是滇国第一美人。 正是因为如此,庄氏嫡支的儿女一代比一代俊美。 庄敏虽然比庄乔差一线,但确确实实是个小美人。 不然,句町王子亡波也不会甘心给她当舔狗。 庄乔继续追问,“那程隆的女儿程素呢?” 鱼丰又是一愣,略微不满的道:“怎么有提起程素了?” 庄乔催促道:“先回答我。” 鱼丰迟疑了一下,随口道:“程素虽然比不上庄敏,但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庄乔又问,“那她们会不会招人喜欢?” 鱼丰不悦的道:“你问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庄乔认真的道:“禾儿不喜欢她们。” 鱼丰脸上的不悦瞬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你……你想说什么?” 庄乔脸色一苦,唉声叹气的往鱼丰身边一坐,“你说,禾儿会不会不喜欢女人?” 鱼丰噌的一下站起身,激动的喊道:“不可能!” 由不得鱼丰不激动。 男人不喜欢女人,那还能喜欢什么? 只能是男人。 男人喜欢男人,那叫什么? 那叫龙阳。 鱼禾可是他的嫡长子。 如果鱼禾是龙阳爱好者,那这个家岂不是完了? 庄乔忧愁的道:“可敏儿和程素两个漂亮的小丫头禾儿都不喜欢,那他还能喜欢什么?” 在庄乔眼里,男人都很色,也很贪婪。 碰到了漂亮的女子,即便不会娶回家,那也会生出占便宜的想法。 鱼禾面对庄敏和程素两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一点儿想法也没有,那就是不正常。 鱼丰听到庄乔这话,脸色一变再变,“我去找那个臭小子!” 鱼丰也顾不得穿外衣,穿着内衬就往外跑。 他阴沉着脸,想去跟鱼禾好好说道说道。 鱼禾若是听话,那就万事大吉,鱼禾要是不听话,那他就只能用拳头服人。 庄乔起身拦下鱼丰,苦着脸道:“禾儿忙碌了一天,刚刚睡下,您现在跑过去惊醒他,不妥当。再者说,此事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 您找上门去,禾儿一口否认,您这个当阿耶的就没脸了。” 鱼丰脚下一顿,吹胡子瞪眼的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不问,让那个臭小子去喜欢男人?!” 庄乔思量着道:“兴许禾儿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我再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貌美的女子,到时候再试试。” 鱼丰黑着脸道:“程素也就算了,庄敏可是一位难得的小美人,他也当人家是庸脂俗粉?” 庄乔觉得鱼丰说的话在理,但她不想让鱼丰这个时候去叫醒鱼禾,就说道:“兴许禾儿只喜欢汉家大户出来的那种女子。我回头找一个汉家大户出来的女子,再试试。” “汉家大户?” 庄乔提到这个茬,鱼丰倒是想起,鱼禾在乡间还有婚约,小时候没少骗他那个小青梅半夜出去厮混。 从他对待那个小青梅的态度看,他应该是喜欢女子的。 鱼丰立马将鱼禾有婚约的事情,以及鱼禾骗人家小姑娘半夜出去私会的事情跟庄乔讲了一遍。 说到最后,鱼丰举棋不定的道:“禾儿小时候就知道骗人家小姑娘出去私会,说不定还偷偷亲了人家小姑娘的小嘴,他应该是喜欢女人的,对吧?” 庄乔一脸愕然的道:“禾儿有婚约?还是青梅竹马?” 鱼丰郑重的点头。 庄乔沉吟着道:“难道禾儿是个情种?他之所以不碰其他女子,是因为他在等他的小青梅?” 鱼丰迟疑着道:“我们鱼氏旧居咸阳,历任家主都有几位如夫人,没出过情种……” 鱼丰说到此处,不再言语。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他话里的意思,庄乔懂了。 鱼丰话里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他鱼氏没有出情种的那个血脉。 庄乔瞥了鱼丰一眼,幽幽的道:“兴许姐姐家出过情种……” 庄乔口中的姐姐,是鱼丰的正妻,也是鱼禾的生身母亲。 鱼丰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仔细思量了一下鱼禾母亲族里的人,以及祖辈上的事迹以后,再次摇头。 鱼禾生母祖上也算是大人物,家中的男丁几乎都是妻妾成群,若不是族里的人两次站错队,他们就是顶级豪强。 家业传到鱼禾舅舅手里的时候,虽然有些破败,可鱼禾的舅舅仍旧有一位正妻,四位如夫人。 庄乔见鱼丰再次摇头,脸色微微一变,“那就得尽快找人试试禾儿了。别人禾儿不愿意亲近,那我们就找他的小青梅试试。 我们如今手里有人,又有曹、申屠、阴等豪族帮忙,我们可以派人乔装打扮,进入咸阳,将他的小青梅接过来。” 鱼丰一愣,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庄乔知道鱼丰为何脸色不自然,她又道:“再让他们找一找姐姐和越儿他们。最好能将他们一起接过来。” 鱼丰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 “我亲自去挑人。” 鱼丰郑重的道。 庄乔笑着道:“我也可以帮你。” 二人决定去咸阳接人以后,就没有去打扰鱼禾。 鱼禾躺在被窝里睡的香甜。 有人却睡不着,并且正在议论他。 县衙的后院,距离任方一家居住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的屋舍内。 农祭司跪在一根五彩斑斓的柱子前,正在虔诚的念叨着,试不试的还会怪叫两声。 农县宰跪在她身后,恭恭敬敬的面对着柱子。 农祭司在柱子前念叨了许久以后,才叩首起身,退到房间一侧。 农县宰也跟着叩首起身,走到房间内的一侧。 农祭司请农县宰坐下,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鱼禾回来了,你不去他身边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农县宰一礼,坦言道:“有事想不通,所以特地来请教祭司。” 农祭司看了农县宰一眼,示意农县宰继续说。 农县宰整理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将昨日发生在城门口的一切讲给了农祭司,讲完了以后,农县宰疑问道:“我不明白,主公为何会肯定的说,他和曹真几人的情谊,比钱财重要。曹真几个人真的会为了那所谓的情谊,给主公粮食?我记得您说过,商人重利而忘义。曹真几个人明显是纯正的商人,他们怎么可能忘利而重义呢?” 这些问题,在农县宰心里憋了一天了,他昨天晚上就想过来找农祭司问个清楚。 可惜昨晚鱼禾拉着他核算虎营将士和其他兄弟们的赏赐,他没时间找农祭司。 今日事情忙完了以后,他立马找到了农祭司,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农祭司听完农县宰的话,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你说,从古至今最大的一桩买卖是哪一桩?” 农县宰愣了一下,仔细思量了一番脑海里从古至今的买***较了许久,也没有比较出一桩最大的。 农祭司见农县宰不知道,便再次开口,“就是吕不韦奇货可居的买卖。” 农县宰一脸愕然。 农祭司继续道:“曹真等人想做吕不韦,他们想让鱼禾成为嬴异人。” 奇货可居的典故农县宰倒是知道,只是他一直将奇货可居的典故当成一个政治上的故事,而非生意场上的故事,所以农祭司刚刚问的时候,他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如今听到了农祭司说,曹真等人想做吕不韦,想让鱼禾成为赢异人,农县宰大惊,“主公能成为赢异人?!” 农祭司思量了一下,缓缓摇头,“鱼禾能不能成为赢异人那样的霸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给他十年,他一定有实力跟句町王、滇王平分西南。 只要鱼禾能占领一郡,坐稳一郡,曹真等人就能在这一郡获得巨大的好处,甚至能以商人之身,出任一郡的官员。 到那个时候,他们付出的再多,也会赚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6章 劫金的人回来了 农祭司说到此处,感慨道:“我们跟他们差不多,我们赌上了夜郎王金印,赌上了所有夜郎族人。他们只是赌上了一些钱财而已。 比起他们,我们赌的更大,输了要承担的代价也更大。” 农县宰沉声道:“那要是赢了呢?” 农祭司笑了,“那就要看鱼禾能走到那一步,他占据一县的话,你就是县宰。他占据一郡的话,你还是县宰。他要是能占据一州,那你就有可能当一个郡守。” 农县宰忍不住道:“他占据一郡的话,我为什么还是个县宰?” 农祭司瞥了农县宰一眼,“他占据一郡的话,自然会有许多能人上门投效,你觉得你一个没多少见识的糟老头子,能比得上那些知识渊博、见识广博、世代官宦的豪族子弟?” 不等农县宰再次开口发问,农祭司又道:“他要是占据一州,一些重要的地方,就需要心腹去掌管,而不是能人。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帮助他,努力成为他的心腹。 你的儿子农鲁差了点,你的孙子还行,可以放进学社去读书。 等到他学业有成的时候,就可以接替你,继续效忠鱼禾。” 农县宰上了年龄,未必能等到那个时候。 所以农祭司出声提醒,让农县宰早做准备,早早的培养接班人。 农县宰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年老体衰的时候,确实需要培养一个接班人。 “过两日我就让我孙儿去学社。” 农县宰郑重的道。 农祭司提醒道:“让他去鱼禾传授学问的鱼氏文室。” 鱼禾自己教授的学生,以后在鱼禾手底下做事,总会有一些优待。 即便是蠢笨一些,只要被鱼禾记住,也会混出人样。 农县宰从农祭司这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和提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农祭司的住处。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鱼禾起了一个大早,起来以后就忙起了设立虎贲军,拆分虎营的事情。 早上跟鱼丰和庄乔二人吃饭的时候,总觉得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他没有在意。 吃过饭以后,鱼禾就依照他提早准备好的腹稿,开始拆分起了虎营。 虎营拆分以后,扩充的虎贲军人数达到了两千四百三十人,县衙的校场容不下,所以鱼禾必须在城外设立军营,屯驻兵马。 鱼禾在城外的空地上挑挑选选,最终选中了一个低矮的小山包做新营地。 之所以选小山包,并不是为了彰显虎贲军的特殊。 如果条件可以的话,鱼禾情愿将虎贲军藏在不为人知的山沟沟里。 鱼禾之所以选小山包,是因为平夷境内的平地、沟壑,如今大部分都被平夷的百姓、难民给瓜分了。 他们要在平地、沟壑的山坡上开荒种粮。 鱼禾跟他们抢荒地,就等于是在跟自己抢粮。 鱼禾绝对不可能损害自己的利益,所以他就选在了小山包上。 小山包有一个名字,叫做卧鹿岭,据说早年间出现过白鹿,被前汉的一位县令进献给了汉武帝。 武帝一高兴,给那位县令升了官。 那位县令亲自为小山包命名为卧鹿岭。 卧鹿岭上树木繁多,郁郁葱葱。 鱼禾让农县宰下达了一道政令,告诉城外的滇人和难民,以及平夷治下的其他百姓,可以随意上卧鹿岭伐木,伐到的木料归自己所有,可以当柴烧,也可以用来建造木屋。 平夷的百姓忙着种田,不在乎此事。 但是平夷的滇人和难民却十分热情,他们在得到了农县宰下达的政令以后,立马就扑向了卧鹿岭。 前后两次迁移到平夷的难民,还有滇人,近两万人涌进了卧鹿岭,短短五日,卧鹿岭上的树木被砍伐一空。 山上山下的鸟兽也被捕获一空。 城外多了许多木屋,城外田间的地头上也多了许多木屋。 甚至城墙下也多了许多木屋。 城内也多了许多出售炭薪和鸟兽的。 卧鹿岭上的树木被清理空以后,鱼禾让农县宰征召难民进入山顶上开始筑营。 鱼禾还派遣了虎营正营、预备营,以及四海镖行的人上去帮忙。 近万人在小山包上劳作,小山包上几乎一天一个样。 他们上山的第一天,山头就被消下去了近三尺。 鱼禾却没心思去观看人类改天换地的壮举。 难民和虎营正营的将士们刚刚上山。 从巴郡迂回了一大圈的虎营斥候队队正率领着近一千人回到了平夷。 鱼禾原以为他们迂回了一大圈,肯定会很狼狈,肯定会吃很多苦头,却没料到,人家不仅没有很狼狈,反而一个个穿金带银的,过的很滋润。 当鱼禾得到相魁通知,赶到平夷城北城门出去迎接他们的时候,就看到了虎营斥候队队正跨坐在马背上,带着上千人,押解着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北城门处。 鱼禾瞧着虎营斥候队队正带的队伍,愣了许久。 “属下刘俊,参见主公。” 直到虎营斥候队队正刘俊率领着一众人赶到了鱼禾面前,向鱼禾施礼的时候,鱼禾才回过神,同时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鱼禾盯着刘俊身后押解的那十几辆大车,沉默许久,缓缓开口,“你将那些东西都带回来了?” 刘俊愣了一下,果断摇头,“兄弟们当时劫了东西以后,就就地掩埋了。没有动分毫,中途也没有人离队。” 鱼禾狐疑的道:“那你身后的大车?” 听到鱼禾问起这个,刘俊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 “都是朝廷送的。” 鱼禾沉吟道:“仔细说说。” 刘俊点着头笑道:“兄弟们将东西就地掩埋以后,没出去三十里,就装上了一群从蜀郡过来的家伙。 他们似乎跟咱们一个目的,但他们到的晚了,没赶上。 他们想拦下我们兄弟,问一个究竟,被我们击溃了。 他们带的粮草、军备,就成了兄弟们的缴获。 兄弟们拿上了他们的粮草和军备,一路往北逃,逃到了临近南郡地界的时候。 巴郡江州县的讨伐文书就传到了巴郡各处。 当地县衙的县宰率领着县卒阻拦兄弟们,被兄弟们反手给收拾了。 走的时候兄弟们还顺手搬空了他们的府库。 兄弟们到了南郡,过江的时候,碰到了一群强人,兄弟们也顺手收拾了。 他们见咱们离开,想跟着咱们,就带着他们的这些年在江上得到的金银,跟了过来。” 鱼禾听完了刘俊的讲述以后,足足愣了许久,他没料到刘俊出去了一趟,居然经历了这么多。 刘俊如果在巴郡或者南郡多待一些时间的话,估计能混一个极具传奇性的匪号。 说不定名头会比他这个当主公的要大。 鱼禾回神以后,缓缓开口,“你们在江边碰见的人,应该是蜀郡大尹公孙述的人。果然聪明人和胆大妄为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能猜倒冯茂运金,公孙述也猜倒了。 不仅猜倒了,而且还派人去夺金了。 只不过输给了我们。 回头估计还得给我们背锅。” 说到此处,鱼禾笑容满面,“公孙述真是一个好人啊。” 公孙述此前在巴郡威胁了他一番,如今他也算是坑回去了。 刘俊一行人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是什么身份,冯茂、史熊一时半会儿查不到。 公孙述的人被刘俊一行击溃了,冯茂和史熊应该能抓到几个舌头。 到时候他们供出公孙述去夺金的事情,那公孙述就要面对冯茂的怒火和史熊的算计了。 即便公孙述向冯茂和史熊说明,他没有抢到金子。 冯茂和史熊也不会放过他。 冯茂和史熊查不到、抓不到刘俊一行,就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公孙述身上。 鱼禾觉得他有必要派个人再入巴郡,好好的看看冯茂和史熊是如何收拾公孙述的。 刘俊哈哈笑道:“他偷鸡不成,被逮住了,挨打是应该的。” 鱼禾笑着点点头,道:“你此次可以说功不可没。我已经在县衙里备下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刘俊笑着道:“主公言重了,为主公奔走是应该的。我们兄弟能有今日,也全赖主公的谋划。 若是没有主公指点,我们别说是去干大事了,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不错了。” 鱼禾领着刘俊回到了县衙,请刘俊和几个投靠了平夷的江匪头目大吃了一顿。 在席间,鱼禾赏赐了刘俊,又说通那些江匪,将他们的人打乱安置到了四海镖行和吕嵩手底下。 为了让那些江匪头目同意他的安置工作,鱼禾给他们一人许了一个四海镖行曲长的位置。 四海镖行如今已经在南郡、南阳郡打出了名头,他们在南郡厮混,也知道四海镖行的厉害,所以对鱼禾的提议,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他们没办法再带着兄弟们在江上打家劫舍,但是他们却可以再四海镖行内做一份正经的生意。 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也有了一个上的了台面的身份。 至于他们手底下的兄弟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们才不在乎。 反正他们觉得,跟着鱼禾混,一定不会太差,肯定比他们在江面上吹冷风要好。 他们将兄弟们交给鱼禾,也算是给兄弟们谋了一个安稳的差事。 他们对得起兄弟们。 酒足饭饱以后,鱼禾吩咐巴山带着他们下去休息,鱼禾自己和刘俊清点起了刘俊的缴获。 不清点不要紧,一清点吓一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7章 虎贲 刘俊几百人的缴获,居然达到了虎营将士在虎跳谷战事中缴获的三成。 其中钱财占据两成,剩下的全是兵刃、甲胄、粮食。 刘俊手底下的人仅达到虎跳谷战事中参战人员的四分之一不到,可他们的缴获却达到了三成,这还不算他们从冯茂亲信手里截获的巨金。 “你可以啊。” 鱼禾在清点完了所有粮食、兵刃、甲胄以后,由衷的夸赞了刘俊一句。 刘俊被鱼禾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的笑道:“属下也没想到,敌人会主动送钱粮上门,属下不取的话,有点对不起他们一路的奔波。” 刘俊看着很腼腆,说出的话却十分欠揍。 公孙述和史熊若是听到他这番话,一定会气的暴跳如雷。 鱼禾瞥了刘俊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且不可骄傲自满。” 刘俊立马站直了,认真的道:“属下知道了。” 鱼禾缓缓点头,吩咐巴山将钱财全部送到府库,粮食全部送到城西的仓库,甲胄、兵刃全部送去城外交给彭三重新锻造。 刘俊带回来的十几辆大车的东西,没过一会儿就被搬空了。 刘俊一行人回来了,还带了大批人回来。 鱼禾手底下的人数再次激增,鱼禾也可以放心设立虎贲军,从各处调派人手充实虎贲军。 鱼禾初步设定,虎贲军辖下有三营,分别是虎、豹、狼三营。 取的是虎豹狼骑精悍之意。 鱼禾希望虎贲军的将士以后可以向虎豹狼骑那样的悍卒发展。 在三营营地开始修筑的时候,鱼禾也开始了挑选精兵充实三营。 鱼禾在刘俊回归的次日,将刘俊、相魁、张武等人招集在一起,宣布了他建立虎贲军的事情,并且当场任命了相魁为虎营校尉、刘俊为狼营校尉,豹营的校尉是一个滇人,一个出身于蛮人寨的滇人,名字叫阿依布。 阿依布跟死去的蛮王沾亲带故,在滇人中的影响力不小。 阿依布并没有太多野心,就是喜欢作战,是个典型的好战分子。 鱼禾之所以选他充任豹营的校尉,就是因为他在滇人中有威信,但却没什么野心。 鱼禾需要将其他的滇人打散安置,也需要压一压滇人在军中的位置,就必须树立一个典型,一个标杆,让滇人们看到,他并不是有意要分裂滇人,他只是将滇人依照他们的军功,安排到了他们适合的位置上,他并没有因为滇人是蛮夷,就区别对待,相反,他对滇人和汉人一视同仁,汉人能坐到的校尉位置上,滇人也可以。 三营的校尉确定以后,鱼禾和张武又帮着他们挑选了一番手底下的三位部正。 相魁想召巴山到他营里当部正,但是被鱼禾给拒绝了。 刘俊相中了吕嵩,鱼禾也拒绝了。 无论是巴山还是吕嵩,在鱼禾身边都充当着重要的角色,巴山要护卫他的周全,吕嵩要约束那些游侠儿,还要去山林里跟那些蛮人打交道。 他们两个一旦脱离了现在的位置,鱼禾一时间还找不到人代替。 相魁最后退而求其次,从虎营正营中的巴蜀人中挑选了一个部正,夜郎人中挑选了一个部正,滇人中挑选了一个部正,十分均衡。 相魁依照鱼禾的指点,依照战功选人,其次就是是否识字,再次就是是否读过兵书。 虎营正营的巴蜀人中,有人刚好满足以上三点,甚至还在新军中充任过队正。 夜郎人中,仅有农县宰的儿子农鲁满足其中两个条件。 滇人就有点复杂,大字不识一个,也没读过兵书,但是战功却很高,更重要的是,那厮还在蛮人寨中充任过千人的小头领。 相魁选完了人以后,刘俊也选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没有要虎营正营内的巴蜀人,而是选了一个夜郎人,选了一个滇人,最后一个居然是吕嵩手底下的一个游侠儿。 刘俊再提出要吕嵩手底下的游侠儿充任他手底下部正的时候,鱼禾愣了许久,仔细跟刘俊商谈过后才知道。 刘俊选吕嵩手底下的那个游侠儿,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吕嵩手底下的那个游侠儿,名声不显,但是在此次虎跳谷战事中,多次孤身往返深山内外,传递消息,战功颇高。 此外,那厮不仅仅识字、懂兵书,而且学问还挺高。 听那厮自己说,他是武陵豪族子弟,从小就习武读书,若不是向往游侠儿生活离了家,说不定家里能想办法帮他举一个孝廉,去当官。 鱼禾十分惊叹,刘俊居然能在鱼龙混杂的游侠儿当中挖掘到宝。 刘俊告诉鱼禾,他是斥候出身,观察力比其他人敏锐,所以才能在鱼龙混在的游侠儿当中淘到宝。 刘俊选完了以后,就轮到了阿依布。 阿依布自己对选人没什么太多要求,用他的话说,就是能打,能跟他一样在马背上睡觉,还不会掉下来摔死就行。 庄乔此前率领的五百精骑,就是他训练出来的。 据说是他的父辈从羌人手里学到的训练骑兵的法子。 以前在滇国名声不显,是因为滇国多山道,骑兵发挥不出太大的优势。 他们寨子里又贫瘠,弄不出太好的装备。 所以他手里的骑兵苗子就那么荒废了。 到了平夷以后,财大气粗的鱼禾给他们装备上了最好的军备,他们立马展现出的精锐骑兵概有的战斗力。 如果是地形允许,他们的战斗力还能提高。 鱼禾等人在了解了阿依布的要求以后,主动帮助阿依布挑选手底下的部正。 最后,经过筛选,阿依布选到了一个巴蜀人,一个夜郎人和一个四海镖行的人。 阿依布不明白他为何一个滇人也没选到。 但他也没有计较。 刘俊、相魁、阿依布三人选好了部正以后,鱼禾就没有再插手他们继续选曲长、队正、什长,以及手底下将士的事情。 鱼禾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份有功将士的名单,让他们酌情去选。 鱼禾深知,一个人是干不完所有的事情的,所以他得适当的放权。 他只需要盯住刘俊、相魁、阿依布三个人,以及他们手底下的九个部正即可,剩下的不用盯着,甚至不用关心。 有功了一起赏,有过了他只需要追究刘俊等十二人即可。 鱼禾挑选基础军官和基础将士的事情交给了刘俊、相魁、阿依布三人以后,三人就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抢人大战。 鱼禾对三营将士的要求很高,所以给他们三个选人的权限也大。 除了军中的基础军官外,基础将士们,他们三个人可以从虎营正营、虎营预备营、刘川货铺的商队、吕嵩手底下的走商队、四海镖行,甚至难民中选。 三个人得到了极大的权限,自然毫不客气的在所有鱼禾能够调动的人当中挑选他们喜欢的将士。 三个人的性格不同,带兵方式也不同,他们对将士们的要求也不同。 一些鱼禾觉得一般的人,居然被他们选中了,一些鱼禾觉得很好的人,居然无人问津。 一些一看就知道是悍卒的,居然遭到了他们三人的哄抢。 让人意外的是,相魁和刘俊居然同时把目光放在了滇人身上,他们使劲浑身解数,通过各种办法将那些在虎营正营中,或者已经通过虎营正营训练的滇人,往自己手底下拉。 阿依布反而没有在意滇人,反而在巴蜀人和夜郎人中挑选他认可的人。 相魁和刘俊一看阿依布不跟他们抢,挖的更起劲。 滇人们一开始还不搭理相魁和刘俊,等到他们发现,他们的小老大不搭理他们,反而一门心思的在挖巴蜀人和夜郎人的时候,他们就生气了。 然后在相魁和刘俊的诱惑下,半推半就的加入到了他们二人麾下。 阿依布回过神以后,他中意的人已经被挑走了一大半。 这下他慌了。 他去相魁和刘俊驻扎的临时营地外喊人,被人挡在了门外。 他只能气哼哼的找上鱼禾。 阿依布找到鱼禾的时候,鱼禾正在面对另一个气呼呼的人。 那是一个女子,年龄不大。 阿依布见到以后吓了一跳,然后默默的退出了鱼禾的房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娇喝,“站住!” 阿依布脚下一顿,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施礼,“庄姑娘有礼。” 庄敏冷哼一声,要开口教训阿依布,却听鱼禾淡淡的笑道:“庄姑娘,阿依布可不是你们庄氏的人。他站不站住,似乎由不得你。” 庄敏气的两腮发红,怒气冲冲的盯着鱼禾,“你是我庄氏的人,你的人自然也是我庄氏的人。” 鱼禾淡然一笑,没有言语,庄敏更气了。 从月余前鱼禾离开平夷到现在,庄敏前后到了平夷两次,目的就是为了找鱼禾兴师问罪。 鱼禾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气人。 鱼禾明明是借着他们庄氏的名头在平夷站稳的脚跟。 如今居然开始不认人了。 鱼禾不仅没有帮着他们庄氏一起对付他们的大敌滇王,反而在暗中跟滇王暗通款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8章 鱼禾话里的深意 两个人狼狈为奸,做起了生意,而且越做越大。 滇王借着跟鱼禾的生意,赚取了许多钱财和物资,如今滇王的实力与日俱增。 作为滇王的对手,庄氏倍感压力。 她阿爹最初知道此事的时候,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也请句町王一起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甚至切断鱼禾在西南各处的商道。 可句町王根本没在乎她阿爹,不仅没有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和商道,反而加大了货物的输出。 滇王更是趁着他们庄氏跟鱼禾交恶的时候,成倍成倍的往平夷送货。 为了避免句町王从中出什么幺蛾子,滇王甚至向句町王许下重诺,说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句町王。 句町王得到了滇王的承诺,居然大开方便之门,让滇王运送了更多的货物从句町境内抵达平夷。 此消彼长。 庄氏断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庄氏在滇国的各项生意都很萎靡。 滇王加大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在滇国疯狂的吞噬庄氏的各项生意。 仅仅一个多月,庄氏就扛不住了。 庄氏恢复了跟鱼禾的生意往来。 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过鱼禾的意思,庄顷两次派遣庄敏到平夷,就是找鱼禾兴师问罪。 “你能有今日,全是因为我庄氏。如今你恩将仇报,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庄氏一个交代吗?” 庄敏瞪着杏眼,义愤填膺的问。 鱼禾摊开手笑道:“我需要给你们庄氏什么交代?答应你们庄氏的份子,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短缺过。即便是你们庄氏断了生意往来,你们庄氏的分红我也分文不少的派人送到了滇国。 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们庄氏,为什么要给你们交代? 我虽然名义上是你们庄氏的人,可实际上我是自由身,这个你很清楚。 我们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交易。 只要我们之前钱财交割清楚,我们都不需要给对方任何交代。” “你!” 庄敏被鱼禾怼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庄敏心里很清楚,鱼禾说的不假。 生意是生意,情谊是情谊,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鱼禾父子虽然名义上是庄氏的人,可实际上一直都是自由身。 鱼禾父子得到了庄氏的庇佑,但并不欠庄氏恩情,那是鱼禾父子用平夷城所有南北生意的红利换的。 只要鱼禾没有断了给庄氏红利,鱼禾就算不上是忘恩负义,更谈不上恩将仇报。 鱼禾父子是交了保护费,换取的庄氏保护,而不是平白无故的得了庄氏的人情。 鱼禾不愿意跟怒火填满了胸膛的庄敏深谈,他当即下了逐客令,“庄姑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就下去休息吧。我少母在后宅备了酒菜,你可以去尝尝。” 庄敏缓缓起身,盯着鱼禾,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当真要助滇王壮大,灭我庄氏?” 鱼禾失笑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哪有资格助滇王壮大?你要是聪明,你阿耶要是聪明,此刻就应该彻底跟我翻脸,断绝跟我的往来,然后悄无声息的去资助那些在滇地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汉人。” 庄敏怒火上头,并没有听懂鱼禾话里的深意,她愤恨的道:“我当初是瞎了眼了,才会帮你。” 丢下这话,庄敏踹翻了鱼禾面前的矮几,怒气冲冲了离开了。 鱼禾往着庄敏离去的背影略微叹了一口气。 希望庄敏冷静下来以后,能琢磨琢磨他的话,也希望庄顷在知道他的话以后,能够明白其中的深意。 不然,他以后就没办法带庄氏一起玩了。 “你有何事?” 鱼禾等到庄敏走远了,才将目光落在了站在门口的阿依布身上。 阿依布并没有在意鱼禾刚才和庄敏发生的不快,他听到鱼禾开口询问他的来意,立马怨声载道的道:“主公,您得管管,相魁和刘俊二人也太放肆了。他们将卑职手底下的人挖空了。” 鱼禾愣了一下,愕然道:“他们跑到你豹营拉人了?” 相魁、刘俊、阿依布三人四处拉人,鱼禾是点过头。 但并不代表什么他们都能拉。 被三方中的任何一方拉进军营里的人,不能拉。 拉了容易产生事端,容易让三营互相敌视。 鱼禾虽然不希望他们三人亲如一家,但也不希望他们互为仇敌。 所以在让他们选人之前,鱼禾就特地交代过他们,货到地头死。 意思就是人拉进了营里,就不能再争再抢。 相魁和刘俊跑到阿依布营里去抢人的话,那就犯规矩了。 就在鱼禾考虑将相魁和刘俊叫来问清楚的时候,阿依布摇着头,苦着脸道:“他们并没有到卑职的营中挖人。他们将卑职看好的族人给挖走了。” 鱼禾听到这话,又愣了。 闹了半天是阿依布手慢了,被人抢了先。 那就怪不了相魁和刘俊了。 鱼禾狐疑的道:“既然是你看好的人,为何不先选入营中,反倒被相魁和刘俊抢了先?你的族人应该跟你最亲近,最愿意跟着你才对。 你如果开口,相魁和刘俊应该抢不过你。” 阿依布苦着脸,诚实的道:“卑职也觉得,卑职的族人肯定亲近卑职,他们得知卑职掌管一营,肯定会跟着卑职。所以卑职暂时放下了他们,去招揽巴蜀人和夜郎人中的好汉子。 可卑职还没有招揽到巴蜀人和夜郎人中的好汉子,他们倒是先被人招揽走了。” 鱼禾闻言,哭笑不得。 阿依布明显是托大了,以为他的族人一定会跟着他走,所以暂时放下了族人,去招揽其他人,这才给了刘俊和相魁可乘之机。 阿依布还是太单纯,根本不知道人心的多变,也不懂御下之道。 但凡是懂得御下之道的人,在碰到这种时候的,肯定会先将自己的人拉进营里,确保自己的基本盘不失,然后再去图谋其他的精兵。 阿依布又托大、又贪心,闹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鱼禾很想说阿依布活该,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阿依布这种单纯的滇人,正是他想要的。 阿依布若是野心勃勃,智慧超群,那他也不敢用。 目前正在筹建的虎贲军中,滇人实力最强。 若是再出一个野心勃勃、智慧超群的滇人头领,那他就别想混了。 “你先回去,我跟相魁和刘俊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先停下,让你先从巴蜀人和夜郎人中招揽好汉子。” 鱼禾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帮助阿依布一把。 不然阿依布的豹营还没建立起来,就得残。 鱼禾可不希望自己寄予厚望的三大营刚刚建立起来,就出现一个残营。 “可是、可是卑职想要自己的族人。” 阿依布急忙喊。 鱼禾瞥了阿依布一眼,没好气的道:“人家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人家就算吐出来了,你能心平气和的重新接纳那些族人? 那些人背叛了你,重新回到你的麾下,你还不趁机收拾他们一番?” 阿依布很诚实的喊道:“卑职肯定会重新接纳他们,卑职也会小小的教训他们一番,但肯定不会死人。” 鱼禾翻了个白眼,你这话都说出来了,我怎么可能让相魁和刘俊把人还给你。 阿依布丝毫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已经彻底断了他的族人回到他身边的机会。 他依旧喊着让鱼禾帮他把族人要回来。 鱼禾忍不住训斥道:“你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这也算是给了你一个教训,如果我帮你把人要回来,那你就不会长教训。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还会吃亏。 我让刘俊和相魁暂时放弃从巴蜀人和夜郎人中挑选精兵,给你一个先选的机会,已经算是破例了。 你的族人被招募,你觉得不平。 那我压着刘俊和相魁,不让他们去选人,让你先选,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平?” 阿依布在鱼禾的训斥下,委屈的垂下头,自认倒霉。 鱼禾冷哼了一声,“虎贲军初建,出现问题在所难免,我帮你一次勉强说得过去。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要是不够聪明,被人占了所有好处,到时候你再找我,我也不会帮你。” 阿依布憨直的喊道:“卑职脑子没他们好使,肯定比不过他们。” 鱼禾瞪了阿依布一眼,“那你不会找一两个脑子好使的当属下?你手底下那个从四海镖行出来的部正,脑子就不错。是我特地帮你从张武手里讨要过来的。 你招募人的时候,就没跟他商量商量?” 阿依布愕然道:“没有……” 鱼禾指着门外,“滚回去找他商量。” 阿依布迟疑了一下,最后唉声叹气的离开了鱼禾房内。 鱼禾在阿依布离开以后,‘噗呲’一声笑了。 “真是个比巴山还憨的憨货。” 憨货是憨了点,但却好用。 遇事不藏着掖着,啥都摆在脸上,或者直接告诉你,干了坏事也能理直气壮的在你面前说出来。 你不用防备他。 你让他干什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干什么,并且不打折扣。 这种人在战场上冲锋,或者押送军粮,督造关城,比那些聪明人更让人放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9章 未雨绸缪(加一更……) 傍晚的时候,鱼禾吩咐巴山招来了相魁和刘俊二人,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骂过以后,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明知道阿依布是个耿直的家伙,还一个劲的从他手底下挖人,都不知道给他留点。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你们将精兵都挖走了,他的营咋办? 我要的虎豹狼三营精兵,而不是虎狼两营精兵,豹营一营软骨头。 遭逢大战的时候,你们冲上去撕杀了,豹营帮你们守着粮草、守着退路,你们就不会胆寒?” 相魁和刘俊一脸尴尬。 刘俊迟疑了一下,低声辩解道:“您让卑职放开手脚挖人的,卑职并没有做错什么……” 鱼禾瞪了刘俊一眼,道:“我现在让你跟阿依布换营,你愿意吗?!” 刘俊果断摇头。 鱼禾冷哼一声,“你不是很听我的话吗?” 刘俊尴尬的笑了笑。 鱼禾目光在刘俊和相魁身上盘桓了一二,哼了一声道:“我让你们放开手脚挖人,是想让你们将我手底下所有的精锐挑出来,纳入虎贲军。 不是让你们给自己一个营挑选精锐。 我们手底下能挑选的人有上万人。 你们就盯着几百人,甚至上千人挑,能挑出什么? 几百上千人就能做大事的话,那我还设立虎贲军做什么?” 刘俊和相魁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你们选完了人以后,这些人并不是一直待在营里不动。我之前跟你们说的很清楚,随后每一载都会进行考校。 好的将士继续留在虎贲军,不好的就会被踢出虎贲军。 以后我们手底下的人会越来越多,供你们挑选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总有一天,你们每一个营都会充满以一敌十的猛士。 所以你们无需操之过急。” 刘俊和相魁对视了一眼,一起向鱼禾拱手。 “卑职明白了……” 鱼禾收起了脸上的不满,又道:“现在,我让你们放弃挑人,反过头去帮助阿依布,你们可愿意?” 相魁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刘俊有些迟疑。 刘俊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主公,我刘俊并不是那种没有肚量的人。如果阿依布是个汉人,那我刘俊将狼营给他都没有二话。 可他是个滇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公手底下有一个有异心的人壮大。” 鱼禾盯着刘俊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不假。但是这话得分人、分时候、分地方,不能一概而论。像是阿依布那种耿直的人,就算有异心,也不会大到哪儿去。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投入到我们麾下,我们就得崭露出容人之量。 我们得接纳他,让他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而不是将他挡在门外,当他是一个外人。 我们的根基在西南,西南最多的就是夷人。 我们想要壮大,就必须招揽夷人。 我们不接纳他们,他们就不会接纳我们。 我们以后在西南就寸步难行。 我们接纳他们,他们就会接纳我们。 到时候,西南遍地都是我们自己人。” 鱼禾看的比刘俊要长远,心思比刘俊要深,所以他考虑到的也更全面。 刘俊皱着眉头道:“万一他们实力壮大以后,生出反叛之心呢?” 鱼禾笑道:“所以我们得帮他们,让他们说汉话,穿汉衣,守汉家规矩,变成跟我们一样的汉人。” 刘俊依旧皱着眉头,“如果有冥顽不灵的人呢?” 鱼禾脸上的笑意一敛,淡淡的道:“不想变成跟我们一样的汉人的话,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我们不应该心慈手软。” 刘俊盯着鱼禾,沉声道:“顺者昌,逆者亡?” 鱼禾缓缓点头。 刘俊眉头一松,躬身道:“卑职明白主公的心思了。只要主公不一味的帮着夷人,卑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卑职会去帮阿依布挑人,卑职还会从其他各处的兄弟中挑人,努力帮主公挑选出最精锐的兵马,充实虎贲军。 但阿依布一旦壮大以后,有反逆之心,请主公允许卑职第一个率军去剿灭。” 鱼禾没有拒绝刘俊这个请求,点头答应了。 刘俊起身,不再言语。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你们的动作得快一些。卧鹿岭的山头已经被抹平了,三营的营地也在营造当中。等到营地营造好以后,我需要你们三营两千四百三十个将士,一个不差的进入军营。 随后我会封营,不许进也不许出。 封营以后,相魁所在的虎营,第一个出击,进山去剿灭一些不臣的蛮人。 你是第二个。 阿依布是第三个。” 鱼禾深知闭门造车造不出好车,所以他在筹划虎贲军的时候,就想到拿山里的蛮人练兵。 山里的蛮人有强有弱。 有悍不畏死的,也有软弱不堪的。 有数量庞大的,也有数量稀少的。 有顺从的,也有逆反的。 吕嵩的人已经将平夷周遭山林里的情况摸了个投,谁能结交,谁不能结交,鱼禾都清楚。 对于那些更顺从的,鱼禾不会动。 对于那些不顺从的,还会给鱼禾搞破坏的,鱼禾就不会留。 拿他们练兵,刚好合适。 山里的蛮人,大部分野蛮好战,他们身居的寨子又占据着许多有利的地形。 虎贲军的将士能一个一个的啃下他们,一定会全部蜕变成悍卒。 刘俊和相魁听到鱼禾安排,一脸愕然。 他们没想到鱼禾会让他们拿山里的蛮人练兵。 一对一站在平地上对战的话,他们绝对能碾压蛮人。 可是在山里跟蛮人作战,地形、蛇虫鼠蚁、瘴气,都会对他们产生影响。 他们手底下的夜郎人和滇人还好。 巴蜀人恐怕会吃大亏。 “主公,是不是太急了?我们手底下巴蜀人还没有熟悉在山林里作战。是不是等一些日子,让他熟悉熟悉再说。” 相魁有些担忧的说。 刘俊赞同的点点头,他是斥候出身,对地形、瘴气、蛇虫鼠蚁的危害认识的更深。 他清楚这些东西对将士们影响有多大。 鱼禾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时间不等人,你们可以让他们在战场上慢慢熟悉。总之我需要尽快看到一支熟悉山林作战的悍卒。” 鱼禾已经在平夷站稳了脚跟,手底下也有了不少人手。 随后要做什么,他已经谋划的七七八八了。 他估算了一下,冯茂离开益州的日子也不远了。 冯茂一走,西南的情形一定会出现变化。 到时候,就是他趁机快速壮大的时候。 一旦错过了,那他很有可能得等七八年。 冯茂离开了益州,取代他的就是廉丹。 廉丹那可是王莽的心腹爱将,廉丹出征西南,王莽可是调集了西南和小半个西北,总计二十万的兵力给廉丹。 王莽做事,向来不含糊,他说调集二十万,那水分就不会太大。 二十万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一旦进入益州,那就是铺天盖地。 鱼禾手底下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纵然鱼禾手底下人的装备比人家强,还占据着一定的地利优势,也不是人家对手。 廉丹或许因为瘴气的原因,奈何不了躲在句町和滇池的句町王和滇王,但是顺手收拾一下占据平夷的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冯茂手里的人手有限,要防着巴蜀等地的人作乱,还要在六盘水等地像模像样的杀敌,所以不敢大举进入平夷,害怕激怒了句町王,使得句町王兵出西南,惹出大麻烦。 廉丹手里兵多将广,他可不在乎。 廉丹派人收拾平夷,句町王敢出兵,他就敢顺手一起收拾了。 廉丹说不定还会派人在平夷等着句町王主动送上门。 句町有烟瘴之气,所以句町是句町王的主战场。 只要廉丹克制不了烟瘴之气,他就奈何不了句町王。 平夷没有瘴气,平夷往南五十里的山林里才有瘴气。 句町王和廉丹在平夷大战的话,平夷就是廉丹的主战场。 廉丹能将句町王吊起来打。 所以鱼禾必须在冯茂离开后,廉丹降临之前,快速的发展壮大。 壮大到能将廉丹的大军挡在虎跳谷外,守住平夷这个根据地的地步。 这话鱼禾跟谁都没有透露。 曹真、申屠义、阴识等人一旦知道此事的话,一定不会那么大方的在平夷投钱,资助平夷发展。 庄乔、鱼丰、张武等人一旦知道此事的话,恐怕现在就会开始谋划跑路。 鱼禾已经跑过一次了,他不想再跑了。 他想守住平夷,痛击廉丹。 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命运他主宰,谁也别想强夺。 相魁和刘俊不知道鱼禾急着练兵的深意,刘俊沉声道:“虎贲军入营以后,立马投入战场,损伤会很大……” 鱼禾心里清楚,所以他缓缓的道:“四海镖行、走商队、平夷的百姓,甚至山林里愿意归降的人。只要你们相中了,都能纳入虎贲军,补充你们的战损。” 刘俊迟疑道:“如此一来,军中鱼龙混杂,恐怕难以约束。” 在职业兵出现之前,同一个军营里的大部分将士,几乎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们出身单一,也好约束,将校们就喜欢带这种兵。 军营里的将士们出身太复杂的话,光是让他们融合,就需要花费极大的时间。 刘俊有这种担忧很正常。 鱼禾道:“军中的军纪就是用来约束他们的。他们在投入战场之前,最好让他们铭记军中的军纪,最好让他们铭刻在骨头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0章 入营 鱼禾对自己订立的军纪很有信心,那是经历过铁与火磨练的军纪,那是成熟的军纪。 拿到两千多年前的新朝,或许会出现一些水土不服,但大体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现在缺少的就是信仰。 只要拥有信仰,足够坚定,他手底下的人就会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后世的信仰不适合新朝,新朝没有它们生存的土壤,新帝王莽就在为类似的信仰奋斗,但结果显而易见,他成为了全天下人的敌人。 鱼禾可不希望跟王莽一样,站在全天下人的对立面。 所以鱼禾必须找出一种适合在新朝生存,又能最大化的让军队诞生出凝聚力的信仰。 在信仰没有找出来之前,鱼禾只能用严明的军纪和丰厚的赏赐维持将士的凝聚力。 鱼禾手底下的人还不多,严明的军纪足够用了。 鱼禾执着的要用军纪约束军中将士,刘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鱼禾留下他们吃了一餐饭,便打发他们离开。 往后几日。 刘俊和相魁二人,依照他们答应鱼禾的承诺,放弃了往自己营里挖人,开始全力帮阿依布选人。 阿依布虽然没有留住自己的族人,但是在刘俊和相魁二人帮助下,还是从虎营正营、四海镖行、走商队内,选出了不少能力不错的精兵。 刘俊和相魁在陪着阿依布选人的时候,也有收获。 他们发现,真的如同鱼禾所言,在虎营正营、四海镖行、走商队内,潜藏着不少藏拙的好手,也有许多未经雕琢的精兵胚子。 他们之前盯着现有的精锐,确实是一个错误。 他们埋没了许多好苗子。 他们在发现了此事以后,并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大大方方的告诉了阿依布。 阿依布借此招揽到了一大批精兵。 他脸上的苦闷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阿依布在刘俊和相魁帮助下,最快挑选完豹营的八百一十将士。 刘俊和相魁在帮助阿依布完成了充实了豹营以后,也开始充实各自的兵营。 半个月后。 三营满编,卧鹿岭的军营也修筑完成。 鱼禾以虎贲将军的身份,亲自带着三营两千四百三十人入驻新的营地。 卧鹿岭的新营地修筑的很粗糙,仅仅是平了一座山头,用石子、石块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校场,然后围着校场营造了一片土石木搭建的兵营,形成了一个圆形建筑。 兵营内仅有两处出口,一处在南,一处在北,皆有将士把守。 兵营北出口外是平夷城,所以兵营北出口被定为正门。 鱼禾率领着两千四百三十将士,从北门入了兵营。 到了校场上,将士们依照他们的所属而立。 鱼禾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呼啦啦一群将士,心中略微有些振奋。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在山林里为了求活四处逃命的逃兵,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拥有两千多精兵的小军阀。 这两千多精兵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胆。 有这两千多精兵在,他就敢跟那些想要他命的人叫板。 清风拂过,吹起了鱼禾的发丝,也吹起了鱼禾的衣襟,鱼禾振奋的喊道:“擂鼓!” 以巴山为首的几个大汉,依照鱼禾的吩咐,擂起了点将台上架着的几面巨大的兽皮鼓。 “咚咚咚……” 沉闷厚重的鼓声一点点响起,随后犹如雷音滚滚,不绝于耳。 又似万马奔腾,雄壮有力。 鼓声逐渐的传出兵营,传到了田间地头,那些正在秋收的平夷百姓、难民,纷纷放下手里的农具,静静的听起了鼓声。 他们从鼓声中听到了安定、听到了祥和,也听到了安全。 生逢乱世,能同一片鼓声中感觉到安全,实属不易。 平夷的百姓和难民们仅仅听了片刻,就继续弯下腰收割粮食,他们十分卖力。 他们想多出一些力气,想让这鼓声一直响下去。 鼓声传到了平夷城内,正在街头奔走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驻足看着南边的卧鹿岭。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有幸福,也有安心。 曹真、申屠义、刘谋、阴识几个人从一处酒肆中探出脑袋,往着卧鹿岭的方向,感慨万千。 曹真笑着感慨道:“以后我们对鱼兄弟的称呼或许得变一变了?” 刘谋调侃道:“怎么变,称呼他为主公吗?” 申屠义哭笑不得的道:“那到不至于,但横竖得称呼他一声将军。反正不能像以前一样直呼鱼兄弟了。” 曹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阴识感叹道:“他近些日子不断的在各处挑人,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扩充兵马。一晃眼过去了半个月,我以为我都习惯了。 可真当他率领兵马入营,擂鼓助威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震撼。” 申屠义心中的感叹比阴识还要多,“谁说不是呢。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需要用一些谋划才能在平夷生活下去的小人物。 短短半载,他就坐稳了平夷,手握上千雄兵。 我们几家财力虽然雄厚,但也拿不出上千雄兵。 如今这世道,雄兵就是一切。” 曹真、阴识、刘谋等人一起点头。 他们皆惊叹于鱼禾发展的迅速,也为有鱼禾这么一个盟友感觉到心安和欣喜。 平夷内外,几乎所有人听到了鼓声以后都感觉到了安心和欣喜。 唯有两个人闷闷不乐。 一个是鱼丰,一个是庄敏。 如今两个人还坐在一起用饭,庄乔陪坐在一边。 鱼丰听着城外鼓声,心头冒着热血,嘴上却充满了抱怨,“臭小子真的要封自己当将军了。他都不考虑考虑我这个当阿耶的?就算我不愿意去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将军,他也该问问我啊? 问都不问,就自封为将军,当我是什么?” 庄敏听到城外的鼓声,心里恨的牙痒痒。 那个讨厌的家伙又变强了。 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欺负她,怎么欺负她庄氏。 庄敏心里不痛快,忍不住给鱼丰上起了眼药。 庄敏有些夸张的道:“还有此事?姑父您不是一家之主吗?还做不了家里的主?” 鱼丰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脸都黑了。 庄敏见此,趁热打铁,“姑父,在我们庄氏,我阿爹的话就是圣旨,我的那些叔伯兄弟,没有一个敢反驳的。有人不经过我阿爹,自作主张的话,我阿爹会狠狠的惩罚他。” 鱼丰火气瞬间就被庄敏挑起来,噌一下就站起身。 庄乔一把拽住了鱼丰,白了庄敏一眼,“你就别再这里煽风点火了。禾儿不就欺负了你一次吗?你何必鼓动我夫君去帮你撒气?” 庄敏见庄乔拽住了鱼丰,不满的撇撇嘴。 庄乔没好气的道:“你要是想撒气,就自己去找禾儿。别挑拨禾儿和我夫君的父子之情。” 庄敏不满的否认道:“我没有……” 庄乔没有再搭理庄敏。 庄敏固然聪慧,也有点小手段,但是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论智慧,论手段,她比庄敏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甚至比鱼丰还要强许多。 仅仅比鱼禾那个小妖孽差一些。 她之所以不显山不露水,是不愿意破坏现在这个和平的家庭。 庄乔拉着鱼丰坐下,笑着安慰道:“夫君您就别听这个丫头胡说了。禾儿没有请你出面去做新军的将军,那也是怕你累着,是一片孝心。你可别多想。” 鱼丰被庄乔拉着坐下,重重的哼了两声,没有言语。 也没有继续起身去卧鹿岭找鱼禾。 鱼丰其实并没有被庄敏挑动,庄敏那点蛊惑之语,还挑动不了他。 他纯粹就是在装生气,装给庄乔看。 鱼禾建立虎贲军,却没有请他去出任将军,也没有给庄乔这个在虎跳谷大战中夺得第一功的大功臣挂什么名头,到底是为了什么,鱼丰心里清楚。 鱼禾在防着庄乔摘桃子,防着庄乔手底下那个滇人。 鱼禾在建立虎贲军的时候,将两千多滇人拆散安置到了各处,甚至将滇人校尉阿依布的权力削弱到了极致。 身为滇人族长的庄乔一句怨言也没有说。 鱼丰自然得做出一些姿态给庄乔看。 鱼丰自认,他能看出的东西,庄乔也能看出来。 他儿子狠心‘欺负’庄乔,庄乔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十分大方的将自己的家底(蛮人寨蛮人)全部交给了他儿子,任由他儿子折腾。 他自然不能跟儿子一起‘欺负’庄乔。 那样的话,庄乔会寒心的。 庄乔至今为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对他们父子也很照顾。 算是做到了一个妻子该做的。 他自然得向着庄乔一些。 庄乔也看出了这一点,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享受鱼丰这种哄骗式的维护。 在她眼里,这是一种爱的表现。 她也愿意装糊涂,假装没有看破鱼丰的谎言,并且配合着鱼丰演戏。 她在战场上飞扬跋扈,一骑当千。 但骨子里终究是个小女人。 她所求的不多。 就想找个疼惜她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惜,庄氏的人并不在意她的心思和感受。 庄氏的人但凡对她好一点,她也不会跟庄氏死磕到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1章 安身立命 军营外众人的反应,鱼禾并不知情。 鱼禾在吩咐巴山擂鼓以后,便伴着鼓声,当着一众将士,高喝,“众将士,你们中间有人是巴蜀的逃民,有人是巴蜀服役的青壮,有人是山林里活不下去的夜郎人,有人是山林里活不下去的滇人,也有在武陵郡走投无路的武陵人,在南郡走投无路的南郡人。 我,鱼禾,也是一个在军中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 我们都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 我们聚在一起,不为别的,只为了帮自己,帮家人,拼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们不能再过上走投无路的生活,我们也不能再让人逼的走投无路。 所以我们聚在一起,去战斗,去拼杀。 谁不让我们好过,我们就不让他们好过。” 点将台下,巴蜀的逃民也好,青壮也好,夜郎人也好,滇人也罢,一个个都被鱼禾的话调起了情绪。 他们确如鱼禾所说,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 他们紧握着手里的兵刃,眼睛红彤彤的盯着鱼禾。 鱼禾振臂高呼,“我们所求,不过是安身立命!谁要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他的命!” 众将士瞬间沸腾。 他们举着兵刃,跟着鱼禾一起大声高呼。 “谁要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他的命!” “谁要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他的命!” “……” 营地瞬间变成了怒吼声的海洋,激烈的鼓声也被掩盖了下去。 鱼禾的话很糙,但却喊出了他们的心声。 他们所求,无非就是安身立命,踏踏实实过日子。 可这乱世,掌权的人似乎都不愿意看到他们安身立命,更不想让他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他们以前只能被逼的四处躲藏,或者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压迫。 他们也想过反击,但是不敢。 现在鱼禾带了个头,告诉他们,他们可以一起反击,一起为自己的搏一个安身立命。 鱼禾在将士们的呼喊声中,扯着嗓子大喊,“今日,我鱼禾立虎贲军,愿为治下所有百姓,搏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尔等可愿追随?!” “唰!” 站在点将台近前的相魁,率先单膝跪地。 随后刘俊、阿依布也跟着单膝跪在地上。 三大校尉单膝跪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在地上。 相魁面色肃穆的高呼,“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 “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 “……” 声音震天,直冲云霄。 众将士们用他们平生最大的声音,在向鱼禾宣誓效忠。 鱼禾面对着单膝跪地,怒声高呼的将士们,再次喊道:“我鱼禾不才,添为虎贲军主将。尔等以后可以称呼我为主公,亦可称呼我为将军。” “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 “虎贲军辖下分三营,虎豹狼。任相魁为虎营校尉,领八百一十人。” “卑职相魁,愿誓死追随主公!” “任阿依布为豹营校尉,领八百一十人……” “卑职阿依布愿誓死追随主公!” “任刘俊为狼营校尉,领八百一十人……” “卑职刘俊愿誓死追随主公!” “任……” “……” 鱼禾伴随着众将士的嘶吼,一个一个的任命虎贲军的所有军官。 此前鱼禾虽然已经定下了虎贲军上下所有军官,但并没有正式任命。 如今虎贲军正式成立,也是正式宣布任命的时候。 鱼禾任命,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喊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 但他还是坚持完成了所有人的任命。 上到他这个将军,下到一什什长,一个也没有漏。 除了他自己,每任命一个人,对方都会出列,单膝跪地,宣布誓死效忠。 任命完了所有军官,将士们的情绪已经在呼喝声中达到了顶点。 鱼禾当即宣布,“今日酒肉不禁,大庆一日。” 将士们的呐喊声瞬间变得更加高昂。 鱼禾陪着将士们吃吃喝喝一直闹到了半夜。 在吃喝的过程中,鱼禾发现,将士们在经历了今日建军、任命两项大事以后,明显有了一些凝聚力,对平夷也多了一些归属感。 鱼禾趁热打铁,吩咐相魁明日就带着虎营的将士入山,去剿灭那些不臣的山里人。 剿灭山里人所获,鱼禾紧要五成,剩下的五成,一成归参战营的校尉、部正、曲长、队正、什长,剩下的四成依照参战人员的功劳分配。 鱼禾之所以让营里的军官们多吃一成,是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 官喂饱了,他们才会帮你去喂将士,帮你笼络人心。 官喂不饱,他们就会上下其手。 这个道理很残酷,但是很现实。 当然了,鱼禾也不会一味的高薪养廉,高薪养廉也会出现贪官污吏,比如历史上的大宋。 历史上的大宋奉行的就是高薪养廉的政策。 但并没有杀住贪官污吏之风。 鱼禾准备在高薪养廉的同时,用苛政约束军中的官,提高他们的犯罪惩罚,逼迫他们放弃上下其手。 明月升到了中天的时候。 喧闹了一天的军营,彻底陷入了沉寂。 除了负责守门和暗中值哨的将士们外,其他人都醉成了一滩烂泥,各自回到自己的营房内睡下。 鱼禾也回到了自己预留的将军营房内睡下。 将军营房很大,由于是新营造的,有些潮湿,即便是营房正中点着三个火盆,依然潮湿。 往铺在床上的被子上一模,湿哒哒的,像是喷过水。 鱼禾没有计较,让巴山撤去了被褥,铺上了两块干爽的毯子以后,倒在床上就睡。 他其实可以连夜回到平夷城去,睡到平夷城鱼氏大宅的那张干爽舒服的床上。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军营里有一条规矩,入夜以后,无紧急军令,不得离营。 鱼禾虽然能给自己发一道紧急军令,给自己行一个方便,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不愿意为了睡个好觉,就破坏军营里的规矩,为其他人破坏规矩提供先例。 鱼禾倒在床上以后没多久就睡熟了。 他喝了许多酒,所以即便睡觉的地方不怎么令他满意,他也睡的很快。 次日。 天麻麻亮。 军营里的其他人还在熟睡的时候。 鱼禾、相魁、刘俊、阿依布、巴山等人就醒了。 相魁早早的唤醒了他一营的将士,穿戴上了盔甲,静悄悄的在校场内战着。 鱼禾、相魁等人撑着火把,走到校场。 鱼禾从每一个离营的将士们身边走过,都会勉励他们几句。 走到一个年龄不大的将士身边的时候,鱼禾还多说了几句。 “知道我突然调动你们去做什么吗?” 鱼禾整理了一下小将士带歪的头盔,笑着问道。 小将士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身边的一个人用手指戳了戳他以后,他才憨笑着道:“回主公的话,属下不知道,校尉没说。” 鱼禾拍着小将士的肩头道:“我要让你们去山里剿灭山里那些不臣的蛮人。” 小将士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我需要你们变成精兵,需要你们成为人人敬畏的虎贲之士,所以必须用战事磨练你们。” 小将士依旧一脸愣。 鱼禾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对牛弹琴了,于是就改变了一个说法,“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你们身上穿的甲胄要钱,你们平日里吃的粮食和肉也要钱。我们的家人,也需要钱去卖布料做衣服,买粮食和肉。 我们手里没钱,但是山里却物产丰富。 山里有珍贵的鸟兽,有珍贵的药材,还有金银铜铁玉石宝石矿。 小小的一个农家寨,就藏着一条金矿。 其他寨子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好东西。 他们中间愿意跟我们交易的,我们自然愿意拿东西去换。 不愿意跟我们交易,甚至还偷袭我们在山里走商的商队的。 那我们就得教训教训他们,将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抢过来。” 说到此处,鱼禾顿了一下,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小将士乐了,他重重的点头,“明白了。就是抢他们的钱,然后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鱼禾有些无语,他觉得,他一番话,小将士只听进去了后几句,小将士只在乎他们去做什么,其他的根本不在乎。 鱼禾也不好长篇大论的跟他去解释,就拍着他的肩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小将士笑容灿烂的道:“主公放心,属下一定把山里最宝贝的东西给你抢过来。” 鱼禾赞赏的勉励了小将士几句,随后又开始去勉励其他人。 一圈转完以后,天边已经冒起了一点点艳红。 鱼禾叮嘱了相魁几句,相魁带着虎营八百一十将士,悄无声息的带着八百一十将士,出了南门,进入到了平夷南边的深山里。 在深山入口。 吕嵩的人在等他。 相魁的人只负责作战,情报的事情和带路的事情都由吕嵩的人负责。 “相魁回来以后,就轮到你们二人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兵要练,钱要抢,命要保。” 鱼禾在相魁离开以后,叮嘱刘俊和阿依布二人。 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他不可能天天守在军营,所以以后练兵的事情,基本上要靠相魁、刘俊、阿依布三人负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2章 幼兽和幼童 鱼禾叮嘱了刘俊和阿依布一番后,将军营交给二人,便带着巴山离开了军营。 出军营的时候,在军营北门正门口,鱼禾逗留了片刻。 守门的将士中,有一个是鱼禾的熟人。 少年郎杨寻。 自从鱼禾斩了高丘以后,杨寻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鱼禾原本打算将杨寻带回平夷以后,将他送到鱼氏文室去深造。 但是回到平夷以后,鱼禾发现,杨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 鱼禾原以为杨寻逃了。 没想到最后被刘俊从俘虏营里挖了出来,还招募到了虎贲军中。 鱼禾再次见到杨寻,瞧着他那一张稚嫩的脸庞,愣了很久。 杨寻则看着鱼禾,一脸复杂。 “你居然加入了虎贲军?” 鱼禾回过神以后,有些意外的盯着杨寻笑道。 杨寻神色复杂的向鱼禾一礼,“属下杨寻,参见将军。” 见礼过后,杨寻站直了,一板一眼的道:“属下之所以加入虎贲军,是因为虎贲军中的狼营刘校尉觉得属下有做斥候的才能,所以将属下招募到了虎贲军中。” 鱼禾笑着点点头,“我原本想让你去鱼氏文室内读书,不过你既然加入了虎贲军,那就在虎贲军中好好干。争取活出一个人样来。 你要是能在虎贲军中混个一官半职,我就许你回乡,接你家人到此团聚。” 杨寻盯着鱼禾没有言语。 一直没有说话的巴山突然开口,“主公照顾你,你还不快快道谢?” 巴山语气中,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杨寻在巴山的提醒下反应了过来,刚要道谢,却被鱼禾抬手挡下了,“不必了,好好活着就行。” 说完这话,鱼禾带着巴山离开了军营的北门,一路沿着山道下山。 下山的路上。 巴山犹豫再三,道:“主公,那小子似乎对您有怨?” 鱼禾背负着双手,不停的重踏着脚下的石道,在检查石道的质量,听到巴山的话,笑着道:“有人说过,人如果不分是非善恶,跟禽兽无异。 事实上初生的幼兽和初生的孩童,都不分是非善恶。 幼兽也好,孩童也罢,出生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兽或者人,只要对他们无害,他们就会毫无保留的亲近对方。 他们不会在意那个兽是不是在外面为祸一方,也不会在意那个人是不是在外面杀人无数。 初入军伍的人,跟初生的幼兽和孩童没有两样。 只要他们的上官待他们不差,他们就会天然的亲近上官。 高丘勉强算是一个好的上官,所以杨寻自然会亲近他。 我杀了高丘,杨寻对我有怨,那也在情理之中。” 巴山缓缓皱眉,沉声道:“您既然看出了他对您有怨,那您还将他留在虎贲军中?您就不怕养虎为患?” 鱼禾脚下一顿,有些好笑的道:“你觉得杨寻是虎?” 巴山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摇摇头。 就杨寻那个性子,没资格做虎。 鱼禾笑道:“既然不是虎,那就不会出现养虎为患的事情。” 巴山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怕一万,就怕万一。” 鱼禾摇头道:“没有万一。杨寻虽然对我有怨,但并不是化不开的怨。只要他学会了分辨是非善恶,明白了我们在做什么,高丘在做什么,他就会放下对我的怨念。” 巴山见鱼禾语气坚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主仆二人一边检查着上下山的石道,一边往山下走去。 出了卧鹿岭地界,走到平夷城外的田亩间,田亩中正在劳作的百姓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主仆。 入平夷城的时候,走在平夷城内街道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主仆。 巴山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鱼禾倒是一脸泰然,他知道那些人为何会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主仆二人到了鱼氏大宅门口。 就看到了大宅里的仆人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 仔细一瞧,全是平夷城,以及北方的特产。 鱼禾拦下管事,询问了一声,“我少母要回滇国?” 管事吩咐仆人装的不是平夷城特产就是北方特产,却没有西南特产,摆明了是在给一位即将去西南其他地方的人准备的礼物。 鱼氏大宅里如今就三个主人。 鱼丰暂时不会动。 鱼禾还没有接到滇王的邀请函。 那么就之剩下庄乔了。 管事哭笑不得的向鱼禾一礼,“回小郎君的话,庄夫人身怀六甲,并已经显怀了,怎么可能会去滇国?” 鱼禾狐疑的看向那些马车。 管事见此,立马道:“这些东西都是庄夫人吩咐小人为庄姑娘准备的。” 鱼禾一愣,有些惊讶的道:“庄敏?那丫头还没回去?” 话音刚落,不等管事搭话,就听门口响起了一声娇喝。 “姓鱼的,你什么意思,不欢迎本姑娘?” 庄敏着一身红裙,站在鱼氏大宅门口,杏眼圆睁,怒气冲冲的瞪着鱼禾,大声质问。 鱼禾瞧了庄敏一眼,见庄敏穿的跟红鲤鱼似的,忍不住叹息道:“还真不欢迎。别人登门,那都是大把大把的送东西,你登门,不仅不送,反而还大把大把的往出拿。 你要是多来几趟,我们一家人估计得吃土了。” 庄敏听到这话,气的浑身直哆嗦,“这些东西乃是姑姑所赠,又不是我刻意讨要的!” 鱼禾撇着嘴道:“我少母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你会当真。” 庄敏怒吼道:“我庄氏又不缺这点东西。” 鱼禾不屑的道:“那你别拿啊。” 庄敏盛怒之下,要放狠话,却被别人抢先了一步。 “禾儿,你就别欺负敏儿了。” 庄乔捧着肚子,在田氏搀扶下,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鱼禾在气庄敏,忍不住出声。 庄敏见到有人给自己撑腰,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然后小跑到了庄乔身边,埋怨道:“姑姑,我说他欺负我,你还不信,现在你看到了吧?” 鱼禾感叹道:“我也不想欺负你。只是你的脑子最近似乎有点不灵光。所以我不得不多气气你,希望你的脑子灵光一点。” 庄敏闻言,气的直跺脚。 庄乔有心开口帮庄敏说话,只是在开口之前,她察觉到鱼禾的话里恐怕有其他含义,所以沉吟着道:“禾儿为何会觉得敏儿脑袋不灵光?敏儿可是庄氏诸多女子中,少有的聪慧之人。” 庄敏见庄乔居然相信了鱼禾的鬼话,差点气的当场爆炸。 鱼禾沉吟了片刻,出声提醒道:“我之前跟庄敏说过一番十分重要的话。我原以为她很快会明白我话里的深意,速速返回滇国。 没想到她还留在平夷。 看来她并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深意。” 庄乔看向庄敏,疑问道:“有此事?” 庄敏果断否认,她义愤填膺的道:“没有!他除了欺负我,根本没有说过任何重要的话!” 庄乔狐疑的看向鱼禾。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那就当我没说。” 鱼禾有心拉着庄氏一起搞事情。 可庄敏这丫头使起了小性子,愣是不把正事当成一回事。 那他只能暂时放弃庄氏,去谋求跟句町王合作了。 鱼禾丢下这话,没有再言语,带着巴山进了鱼氏大宅。 庄敏指着鱼禾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道:“姑姑,你看他!他不仅欺负我,还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庄乔没有在意庄敏的挑唆,反而皱着眉头道:“敏儿,禾儿跟族里的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可不同。你不能用对待族里那些十四五岁少年的态度,对待禾儿。 禾儿虽然年幼,但却凭借着自身的智谋,一步一步将平夷据为己有,手底下更是有数千人为他征战,数万人供他驱使,十数万人为他纳粮。 他的实力,已经不输给滇国那些大部族的蛮王了。 甚至比那些大部族的蛮王还强。 他不论是去庄氏,还是去滇王的王宫,那都是座上宾。 滇王安羌和我大兄都会以礼相待。” 庄敏虽然知道庄乔说的是事情,但仍旧咬牙切齿。 庄乔眉头皱的更紧,“禾儿言语间虽然轻浮了一些,但骨子里是一个谨慎、多谋的人。在正事上向来不会无的放矢。 他既然说,跟你说过一些重要的话,那肯定说过。 或许是因为事关重大,他只是隐晦的提醒,并没有明言,所以你没放在心上。 你还是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忽略什么?” 庄敏见庄乔一味的向着鱼禾说话,心里莫名的烦躁,“我说没说过,肯定就没说过。姑姑居然相信他,不相信我。” 庄乔张了张嘴,最终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庄乔说了那么多,庄敏愣是没有听进去,心里只计较着鱼禾欺负她。 以鱼禾如今的身份地位,出声提醒庄敏,他说过的一些话很重要,那就一定很重要。 庄敏居然不在意,只顾着跟鱼禾怄气。 难怪滇国一些以女子为尊的部族,过的没有以男子为尊的部族滋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3章 聪明人对话 有外族人找上门求合作,你却因为人家言语间有问题,摆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不听’的架势。 你怎么可能活的比别人滋润?! 送上门的机会你都会因为怄气推掉,其他需要费力谋划的机会就更别提了。 “敏儿,你在平夷待的日子也不短了,早些回去吧,别让我大兄担心。” 庄乔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叮嘱了庄敏一句,又吩咐身边的田氏,“田氏,一会儿你到我房里去,将曹、申屠、刘等几家夫人托人送的那些首饰,一并赠给敏儿,让敏儿带回去。” 田氏恭顺的答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瞥了庄敏一眼。 庄敏听到庄乔的话,心口像是被人插了一刀。 庄乔对她客气了,也大方了。 她却很难接受。 亲人之间,客气了,大方了,那就意味着生疏了。 庄乔素来跟她亲近,如今表现出了生疏之意,那就说明她是真的任性了,任性到失去理智了。 “姑姑……” 庄敏立马将鱼禾抛掷脑后,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庄乔,轻呼了一声。 庄乔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就笑着道:“早些回去,别让我大兄担心。” 庄敏瞬间就留下了泪水。 庄乔却视而不见,带着田氏返回身后的大宅。 庄敏盯着庄乔的背影大喊,“我是被鱼禾气糊涂了,才没听您的话。” 庄乔脚下一顿,回过身,脸上布满了寒霜,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跟禾儿怄气?鱼禾也是你叫的?你爹庄顷到了,也得称呼他一声鱼将军。 他手下新立的虎贲军,纵然是对上了庄氏的藤甲,也有一拼之力。 你凭什么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又凭什么跟他怄气。 他是年轻,但他却是一地之主。 你是什么?!” 庄乔实在是被自己这个侄女给气怒了,忍不住出声质问。 今日的鱼禾,已非昨日鱼禾。 朝廷五千精兵,即便是征讨庄氏,也能从庄氏身上啃下一大块肉。 如此力量,却被鱼禾反手镇压。 鱼禾是以智谋取胜的,所以庄顷见了鱼禾可以称呼鱼将军。 鱼禾若是以力取胜,庄顷见了鱼禾就该俯首称大王。 鱼禾能有今时今日的实力,用了仅仅一年多。 庄氏坐拥两万藤甲,却用了数十年。 如此人物,身份地位仅比庄顷弱一线,庄敏有什么资格不在意他的话,有什么资格跟他怄气? 庄氏也就底蕴深厚了一些。 庄氏若是没有底蕴,再给鱼禾一年,鱼禾能将庄氏按在地上打。 庄敏在庄乔声声质问下,彻底傻了眼。 庄乔冷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庄敏,气咻咻的离开了门口。 庄乔到了正厅,就看到了鱼禾坐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少母,她只是一个孩子,您何必对她那么狠。” 庄乔肚子里本来有气,但是听到鱼禾这话以后,被鱼禾给逗笑了,“胡说八道。她也算是孩子?放在寻常百姓家,孩子都生两个了。” 鱼禾笑着道:“你们庄氏似乎有晚婚晚孕的习俗……” 庄乔瞪了鱼禾一眼。 庄氏并没有晚婚晚孕的习俗。 只有她这个例外。 鱼禾是以她嫁人的年龄为准,将庄敏说成了一个孩子。 “你跟敏儿一般大,你还好意思说她是孩子。” 庄乔没好气的道。 鱼禾笑道:“在你眼里,她难道不是个孩子?” 庄乔愣了一下,橫了鱼禾一眼。 她一个长辈,看后辈自然如同看孩子似的,与年龄没关系。 “少母不用刻意去逼迫庄敏,庄敏能不能记住我的话,能不能看出其中的深意,一切都在她。 她若是能看出其中深意,并且如实传达给庄氏家主,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她若是看不破,少母再逼,也无济于事。 她恼怒之下,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反倒会坏了我的大事。” 鱼禾缓缓的说着。 庄乔刚才在门口对庄敏说的话,鱼禾都听见了。 庄敏觉得庄乔说那些话,是生疏,甚至绝情。 鱼禾却知道,庄乔或许有生疏之意,但更多的是想借此惊醒庄敏,让庄敏去回忆鱼禾的话,找出其中的深意。 庄乔笑问道:“你在怪我?” 鱼禾缓缓摇头,“那倒没有。在我心里,庄氏是最佳盟友。庄氏若是愿意帮我,必定会事半功倍。”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敏儿,反而让她去猜?” 庄乔有些不解的问。 鱼禾幽幽的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流露出去只字片语,便会出问题。我已经透露的足够多了,若是庄氏没有参透,那我就只能换一个盟友了。” 庄乔有心探究,究竟是何事让鱼禾如此谨慎。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鱼禾既然防着她,那她就不能干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在她带来的那些滇人被消化前,她最好当一个傻女人。 等到她带来的那些滇人被消化完了以后,她就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了。 到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鱼禾父子都不会误会。 “我惊醒敏儿,也是因为我是敏儿的姑姑。该说的我都说了,敏儿能不能参透,只能看天意了。禾儿既然不愿意让我再多说,此事以后我就不说了。” 庄乔淡然笑道。 鱼禾起身拱手道:“多谢少母谅解。” 庄乔有些感慨的道:“你对我还是那般的客气。” 鱼禾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他对谁都客气。 对鱼丰也客气。 只是鱼丰跟他不客气而已。 他虽然认可了鱼丰这个爹,也认可了庄乔这个少母,甚至也认可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 但是在他们中间,还横着两个人。 那是赋予鱼禾灵魂的两个人。 是鱼禾真正意义上的亲爹亲娘。 鱼禾没办法越过自己的亲爹亲娘,对鱼丰、庄乔等人敞开心扉。 他是穿越了,但不代表他能无情的割舍亲爹亲娘给的亲情。 “我也不为难你,我自认我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真心诚意的接纳我。” 庄乔在庄敏面前表现的很冷,但是在鱼禾面前却很温暖。 因为庄乔清楚,面对鱼禾这种真正的聪明人,除了以真心换真心以外,没有其他办法能跟他亲近。 鱼禾一脸干笑。 庄乔见此,没有继续跟鱼禾谈论这个令人尴尬,且又沉重的话题,她微微一笑,道:“你建立虎贲军,自己充任了将军,没给你阿耶留着,你阿耶可生气了。 一会儿见到你,肯定会教训你。” 鱼禾失声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在山外冲锋陷阵,让他稳坐在山里当山大王,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从来只有阿耶给儿子打江山的道理,哪有儿子给阿耶打江山的?!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时候,是给他阿耶坐了,还是给他儿子坐了? 鱼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正厅门口,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气咻咻的喊道。 鱼禾没料到,调侃鱼丰被抓了个正着,只能干笑着转移话题,“阿耶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一件大事想请阿耶帮忙。” 鱼丰仰着头,冷哼了一声,道:“如今平夷内外,皆以你马首是瞻,我一个逃卒,能帮上你什么?” 鱼禾赶忙道:“我们在虎跳谷击溃了冯茂手里的五千精兵,冯茂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准备在虎跳谷修筑一座关隘,用来抵御冯茂的大军。” 鱼丰不满的道:“你糊弄谁呢?你之前说过,冯茂能调遣五千精兵征讨平夷已经是极限了。再添兵,句町王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有句町王制衡,冯茂真的敢派遣大军过来?” 鱼禾一脸尴尬,有些话他不方便跟鱼丰说,就只能另找托词,“阿耶,有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说的。阿耶不相信我,那我就只能将这些话说出来了。 实不相瞒,我此次去巴郡,不仅探清了冯茂用兵的动向,还暗中干了一件大事。 我们在虎跳谷击溃了冯茂五千精兵,或许冯茂会忍辱负重。 但我干的这件大事,足以让冯茂失去理智。” 鱼丰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他没料到,鱼禾居然还瞒着他在巴郡干了其他大事,但他没有插话,反而静等者鱼禾的下文。 鱼禾道:“我到巴郡的时候,恰好赶上冯茂和史熊二人分赃。我推测冯茂有可能会走水运,将他搜刮的脏钱运回族里。 所以我提前派人在江水和涪水交汇处埋伏……” “走水运?!那江水和涪水交汇之处可是必经之路啊。” 庄乔忍不住出声。 鱼丰瞥了庄乔一眼,埋怨庄乔多嘴。 谁不知道江水和涪水交汇之处,是巴郡水运北上的必经之路。 鱼禾则附和的点了一下头,继续道:“我提前派遣了数百人去埋伏,没曾想真的等到了冯茂运金的大船,并且一击得中。 冯茂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查不到我头上。 但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查到我头上。 那些脏钱可是冯茂的命啊。 他要是查到了我头上,会放过我? 他要是失去了理智,会在乎句町王?” 鱼丰、庄乔张着嘴,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们是真梦敢想鱼禾会成功,更没想到,鱼禾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冯茂在巴蜀等地搜刮了脏钱给劫了。 冯茂在巴蜀等地挖地三尺的敛财,广汉、犍为等郡也惨遭荼毒。 冯茂敛的财,可以说十分庞大。 如此庞大的钱财,就被鱼禾轻而易举给劫了。 冯茂能不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4章 登门拜访 “你真的将冯茂的脏钱给劫了?” 鱼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鱼禾去巴郡的时候带的那点人,能干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大事? 鱼禾认真的点头道:“确实劫了。可惜人手太少,没办法将那些钱带回来,只能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暂时埋了进去,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派人去取。” 鱼丰和庄乔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鱼丰佯装镇定的道:“此事不仅惊人,也很冒险,你没有被那些脏钱迷惑,反而将它们就地掩埋,确实不错。” 庄乔赞同的点点头。 鱼禾直言道:“我虽然做的隐蔽,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冯茂迟早会查到我头上。所以虎跳谷的关隘必须造,而且得尽快。” 鱼丰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将冯茂彻底给得罪了。我们手里的兵力比起冯茂还差了一线,所以关隘确实有必要造。 你只要能保证钱粮充足,筑造关隘的事情为父接了。” 鱼丰觉得,鱼禾如果仅仅是吞了冯茂五千精兵,那冯茂还不至于跟鱼禾死磕。 可鱼禾拿了冯茂看的比性命还重的钱,冯茂很有可跟鱼禾死磕到底。 虽说他们父子此前在虎跳谷击溃了冯茂手里的五千精兵,但并不代表他们父子真的拥有了能跟冯茂正面抗衡的实力。 五千精兵,对他们父子而言是大敌,对冯茂而言,只是他军营里的一小部分人马。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鱼禾见鱼丰答应了去营造关隘,赶忙道:“阿耶放心,钱粮方面绝对不会有一分一毫的短缺。人手方面,也已经安排就绪。 此前负责营造卧鹿岭军营的百姓,随后会跟着阿耶一起去虎跳谷筑关。 等到虎跳谷的关隘筑成以后。 我会吩咐农县宰将他们安置到关东的荒地上,让他们就地安身。” “那就好……” 鱼丰听到鱼禾安排的还算妥当,便没有再多言。 鱼禾和鱼丰在庄乔招呼下,吃了一顿便饭,便分开了。 鱼丰在鱼禾离开以后,坐在正厅里瞎琢磨,琢磨了许久以后,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 鱼丰愕然的看向身旁正在绣小孩衣服的庄乔,问道:“我是不是被那小子给糊弄了?” 庄乔停下了手里的活,淡然笑道:“夫君何出此言?” 鱼丰有些不满的道:“我今天明明是准备找那小子麻烦的,可到头来,不仅没找那小子麻烦,反倒被那小子忽悠着去虎跳谷给他当苦力。 你说,我是不是被他给糊弄了?” 庄乔失笑道:“夫君怎么可能被禾儿糊弄。夫君只是疼惜禾儿,不愿意惩治禾儿罢了。” 鱼丰愣了一下,顺着庄乔搭的台阶就下来了,他哼哼着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疼惜他,才不忍心惩治他。如若不然,我早就将他屁股打成八瓣了。” 鱼丰不满归不满,但真让他揍鱼禾的话,他还真下不了手。 庄乔的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也算给了他一个台阶。 庄乔见鱼丰不再计较此事,就低下头继续缝制衣服。 往后几日。 鱼禾招集了彭三等一众匠人,叫上了鱼丰,依照虎跳谷的地形,设计了一个大致的关隘,并且绘制了一个草图。 具体的,还需要实际测量过虎跳谷的地形以后才能确定。 七日后。 鱼丰拿着草图,带了一队预备营的将士,押解着粮草,带着民夫、匠人,匆匆赶往了虎跳谷。 鱼丰走后,鱼禾就着手建立起了预备营和升迁营。 为了彰显虎贲军的特殊性,为了保持虎贲军的纯粹性。 预备营和升迁营,并没有设立在卧鹿岭,而是设立在县衙的校场。 预备营一如往常,每一批训练两百人,训练时间为两个月。 升迁营是新设立的特殊营,每一批仅有五十人,以传授兵法为主,所以对营地的要求不大,放在县衙校场也算合适。 县衙校场的营房是现成的,只是人手有点难找。 相魁入了虎贲军以后,鱼禾手里就没有合适的人手操练新兵。 鱼丰要去建造关城,庄乔要养胎,张武要四处奔走。 巴山又不会练兵。 预备营设立了,但却没有主官。 升迁营更惨。 预备营的主官人选,鱼禾想尽办法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一个的。 可升迁营的主官,鱼禾手底下一个合适的人选也没有。 鱼丰、庄乔、张武、相魁、刘俊、阿依布几个人都懂一些兵法,可并非兵法大家,也不会传授人。 让他们去战场上撕杀还行,让他们去传授兵法,他们不行。 鱼禾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最终决定将阴识这个他早就顶上的家伙拿出来用用。 一大早。 鱼禾就吩咐巴山备上了一份厚礼,带着前往了阴氏干果铺子。 阴氏干果铺子,是阴氏诸多铺子里面最大的。 占地足有六亩左右,除了前面招待客人的铺子外,后面还有一处小院。 阴识在平夷的时候,就住在小院里。 阴氏香料铺子后面也有一个小院,只是香料的味道远远没有干果的味道好闻,所以阴识喜欢住在干果铺子后的小院子。 鱼禾赶到阴氏干果铺子后,铺子的管事立马认出了他,并且将他热情的迎到了厅房,并且吩咐仆人备上了酒菜。 阴氏不愧为一方豪强,家里的私仆很规矩,很守礼,甚至可以说是一举一动,都遵循着某种规矩。 管事在跟鱼禾攀谈的时候,私仆们规规矩矩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连一丁点大的响动也没有。 鱼氏宅子里的那些仆人,还有鱼禾身边的巴山,比起阴氏的人,可差远了。 管事带着鱼禾到了正厅,坐定以后,立马吩咐人给鱼禾准备了一些果酒供鱼禾饮用。 鱼禾端起果酒,品了一口气,眉头微微一挑,“这似乎是我和庄氏一起酿制的果酒?” 管事点着头笑道:“贵客说的对,正是贵客和庄氏一起酿制的果酒。我家主人觉得,此酒不醉人,又带着一股子果香味,比酒水更适合招待人。 所以我家主人下令,我阴氏上下,以后招待客人,全部用果酒。” 管事称呼阴氏的人为主人,鱼禾并不觉得以外。 些许豪强家里,如今还沿用着一些先秦时候的旧俗。 在他们眼里,私仆就是奴隶。 奴隶就该称呼他们为主人。 虽说王莽颁布了解放奴隶的法令,但并没有贯彻落实。 所以大部分豪强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鱼禾赞叹道:“你家主人倒是慧眼。此酒确实适合招待上门的客人。我想你家主人开始用此酒招待客人的时候,府上的女客多了不少吧?” 管事愣了一下,笑容灿烂的道:“贵客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鱼禾摆摆手道:“行了,别说那些空话了。你家主人现在在何处?” 管事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的道:“我家主人前日便回了南阳郡。” 鱼禾一脸愕然的道:“你家主人既然回了南阳郡,那你将我带到此处做什么?” 管事一脸尴尬的道:“我家主人临走的时候吩咐过,说您到了以后,一定要好生招待,不能有半点怠慢。小人也是依照主人的吩咐做的。” 鱼禾有些无语的看了管事的几眼,坐在厅房里喝了许久闷酒,带着巴山离开了此处。 鱼禾回到了鱼氏大宅,过了几日,等到阴识从南阳郡返回以后,鱼禾再次登门。 鱼禾上一次登门有些仓促,这一次登门倒是做足了准备。 他先派遣巴山到阴氏干果铺子询问了阴识是否归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才再次登门。 阴识从管事口中得知了此事以后,早早的等到了门口。 鱼禾一出现,阴识就躬身施礼,“阴识见过鱼将军……” 鱼禾摆摆手,失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山贼头子,不在乎这些将军之类的名号,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阴识起身,笑着道:“那阴某就托大,称呼您一声鱼兄弟。”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别那么客气。” 阴识摇头笑道:“鱼兄弟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在乎。鱼兄弟身份不同往日,我和鱼兄弟有交情,亲近一些也没什么。 但是仆人们容易生出怠慢之心。” 阴识非要将他抬起来,让那些阴氏的仆人认识到他身份的重要性,鱼禾也不好说什么。 鱼禾和阴识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阴识迎着鱼禾入了干果铺子,到了后面的小院里。 阴识并没有将鱼禾带到厅房,而是将鱼禾带到了小院正中的厅堂。 厅堂离地足有一尺,地下能看到地基和木柱。 门口有三层台阶。 台阶上便是一座由实木搭建的木厅。 鱼禾和阴识上了台阶,在台阶上脱下靴子,小回廊上,一起入了正厅。 正厅内有不少家具,还有一些坐席和坐垫。 在座椅没有被发明出来前,人们大部分都是席地而坐。 登门做客大部分也会在门口脱靴。 鱼禾虽然发明出了座椅,可是开没有彻底普及,席地坐惯了的新人,一时半刻也适应不了座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5章 阴丽华! 鱼禾跟着阴识到厅堂内坐定,等到酒菜上齐了以后,二人吃着酒菜寒暄了几句。 寒暄过后,鱼禾说到了正题,“阴兄可学过兵法?” 阴识听到鱼禾这话,端着酒杯愣了好久才回过神,狐疑的盯着鱼禾道:“鱼兄弟何出此言?” 鱼禾也没有含糊,开门见山的道:“我有事请阴兄援手,所以想知道阴兄懂不懂兵法。” 阴识一脸犹豫,许久也没有说话。 如果是别人问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对方答案。 可是鱼禾问他,他有些踌躇。 鱼禾身份特殊,问他懂不懂兵法,必然是有兵事上需要他帮忙。 他要是帮了,传扬出去,阴氏可能会有麻烦。 他要是不帮,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从他认识鱼禾到现在,他求鱼禾做的事情,鱼禾几乎都没有推辞。 如今鱼禾求他一桩事,他要是不帮的话,有些不够朋友。 阴识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鱼禾清楚他请阴识去帮忙,阴识肯定会有顾虑,所以他并没有出生逼迫阴识,而是给阴识时间想清楚。 鱼禾一边拼着酒,一边静静的等着,许久以后阴识突然开口,“鱼兄弟,不知道鱼兄弟想让阴某做什么?”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没料到阴识考虑了很长时间,居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问题继续抛给了他。 鱼禾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提醒道:“阴兄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阴识迟疑了一下,坦言道:“读过一些,但是并不纯熟,也没有领过兵、杀过敌。” 阴识尽可能的将自己说的十分平庸,万一鱼禾请他做一些他没办法做的事情,他也好推辞。 鱼禾听懂了阴识话里的意思,却假装没听懂。 鱼禾人畜无害的笑道:“阴兄果然读过兵法。我早就猜到,阴兄作为豪族子弟,不可能只会做生意,不会其他的。 如今一问,阴兄果然还有其他长处。” 阴识不清楚鱼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谦逊又警惕的道:“鱼兄弟说笑了。阴某只是读过几本兵书,算不上是什么长处。 读过兵书的人,在我们大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鱼禾听到这话,笑容十分灿烂。 鱼禾自然清楚大新朝读过兵书的人,成千上万。 可是有资格封侯,有资格被选入云台二十八的却寥寥无几。 阴识恰巧就是其中一位。 一个阴识,一个马援,两个人都有入选云台二十八的资格。 之所以没有被选入,不是他们功劳不够,也不是他们地位不够,而是他们身份的原因。 他们二人在刘秀建立的东汉,皆属外戚。 以外戚的身份入云台二十八,容易被人看轻。 容易被人污蔑成靠着裙带关系上去的。 所以两个人没入。 但是在候补的云台二十八中,二人赫然在列。 如此人物,可不仅仅是读过兵书那么简单。 鱼禾没有跟阴识卖关子,他实话实说道:“阴兄,我在县衙的校场设立的两营,其中一营是训练新兵,另一营是为了提醒虎贲军中将校能力的学习营。 阴兄既然读过兵书,能不能去我新立的学习营里,传授兵法?” 阴识愕然一愣,难以置信的道:“鱼兄弟想请我去给你的人传授兵法?” 鱼禾笑着点头。 阴识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像是赵括一样,只会纸上谈兵,误了你手底下的将校?” 鱼禾豪迈的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鱼禾知道阴识以后会如何,所以说起这话,一点儿也不虚。 但是阴识有点虚,他苦笑着道:“鱼兄弟,您也太看得起阴某了。阴某可没那么大能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阴识读过兵书,甚至可以说是苦读。 但他真没领过兵。 让他在纸上写一篇调兵遣将的东西,他肯定写的很好。 但是让他去带兵,他觉得他还差点。 鱼禾让他将他那些摆在纸上的东西,将给那些真正带兵的将校,他觉得他会误人子弟。 鱼禾看出了阴识缺乏自信,所以就笑问道:“阴兄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阴识略微愣了一下,犹豫再三,依旧摇头。 鱼禾继续道:“阴兄此前事事都要请教家里,从没有尝试过自己做一桩生意。如今尝试过了,不是做的有声有色的吗?” 阴识愕然的看向鱼禾。 鱼禾道:“阴兄既然读过兵书,想必年少时间也曾有过马上封侯的心思。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何不去追求,不将其落在实处。 鱼某虽然没能耐让阴兄马上封侯。 但鱼某可以将手底下的将校交给阴兄,让阴兄一展所学。 阴兄也可以在教导鱼某手底下将校的时候,从他们身上学习一些在书卷上没有的东西。” 阴识盯着鱼禾没有言语。 鱼禾又道:“阴兄,鱼某敢豁出去将手底下掌管数千人的将校交给你教导,你有什么不敢接的? 若是出了问题,受损最大的是鱼某。 鱼某都不怕,阴兄怕什么? 阴兄难道想一辈子依仗着家里? 阴兄难道想埋没一身所学?” 阴识看着鱼禾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波澜。 鱼禾说的不错,他当初读兵书,就是为了马上封侯,好给家里人看一看,他有才能,有智慧。 为此曾经彻夜研究兵书。 可家里人并没有让他从军的想法,甚至在他被征召入伍的时候,花钱找人划去了他的名字。 他又不敢离家出走,去军中一展抱负。 所以一身所学,到今天也没有得到印证。 鱼禾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挑起了一展抱负的心思。 鱼禾的激将法,他听出来了,但并没有反感,反而听进去了。 鱼禾盯着阴识,沉声道:“阴兄,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 阴识眼中异彩连连。 鱼禾套用太史公这句话,彻底激起了阴识潜藏的雄心。 “鱼兄弟……” 阴识呼吸沉重了许多,他盯着鱼禾,沉声呼喊了一声。 鱼禾见阴识已经被他说动,趁热打铁道:“阴兄,我只是让你充任升迁营的先生,并不会对外透露你的姓名,也不会四处宣扬,绝对不会让阴兄背后的阴氏惹上麻烦。 阴兄在教授升迁营的将校期间,所得的一切好处,尽归阴兄。 所惹出的一切麻烦,由鱼某承担。” 阴识沉声道:“鱼兄弟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阴某要是不答应,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说到此处,阴识坐正了,抱着拳,郑重的道:“承蒙鱼兄弟抬爱,愿意让阴某去军营里一战所学,阴某……” “这就答应了?!” 正当阴识一脸郑重的向鱼禾做出承诺的时候,一道略带幽怨和责怪的声音,从厅堂后面传来。 声音略柔、略脆。 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力道。 但落到阴识耳中以后,阴识却浑身一僵,像是中了定身咒。 鱼禾心里不高兴,有些不满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他眼看着就要将阴识忽悠到自己帐下了,居然有人出来搅局。 不知道他手里急缺人才吗? 在鱼禾注视下,一位身穿青色襦衣,带着远游冠的身影进入到厅堂内。 看穿着像是个男子,但看到面容和身段以后,才发现是个女子。 而且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 女子模样俊俏,比庄乔还剩了一分。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没有庄乔那股子英武劲,反而多了一些柔和和贵气。 她的性子似乎很沉稳。 鱼禾一直盯着她,她却没有流露出一点儿不满和羞涩。 她的双眼很亮,透着一股子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光茫。 阴识在女子出现以后,磕磕巴巴的张嘴喊道:“二……二弟?” 女子瞥了阴识一眼,流露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大兄,明人眼前无需隐藏。我虽然穿着男子的襦衣,带着男子的远游冠,但是在鱼将军面前,还是难藏女子之身。 所以大兄无需称呼我二弟。” 女子很聪慧,通过鱼禾的目光,就判断出了鱼禾看穿了自己的女儿身,所以并没有藏着掖着。 反倒是帮着女子隐藏女儿身的阴识闹了一个大红脸。 女子并没有在意阴识的大红脸,她走到了席间,坐到了阴识身边,帮阴识和鱼禾斟了一杯酒后,淡然笑道:“大兄经常夸赞鱼兄,说鱼兄是少年英杰,却没料到鱼兄这个少年英杰,居然也会蛊惑与人。” 女子称呼鱼禾一声兄,说明女子年龄比鱼禾还小。 年龄比鱼禾小,身段居然不赖。 鱼禾心里感慨了一声,笑着道:“你说笑了,我岂会蛊惑自己的亲朋兄弟。” 女子笑吟吟的盯着鱼禾道:“那鱼兄为何要蛊惑我大兄去你军中?” 鱼禾直言,“我并没有蛊惑,而是诚心相邀。” 女子含笑道:“诚心相邀?那不知鱼兄能给我大兄什么?钱财我阴氏不缺。权利的话,鱼兄只是一县之主,还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会被朝廷讨伐,被句町诛灭的一县之主。 我阴氏虽然没有占据一县,也没有人牧守一方,但是在南阳郡的地界上,说一句话,比郡守还管用一些。 郡可比县大。 我阴氏在南阳坐的也比鱼兄稳。 所以鱼兄能给我大兄什么?” 鱼禾听完女子一席话,心里暗叫一声,厉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6章 阴识入瓮(今晚一更……) 女子一开口,说中了所有要害。 他虽然坐拥一县,但他还是个反贼。 大新没有彻底大乱之前,他的身份就上不了台面。 也拿不出任何值得阴识效忠的筹码。 有些事情阴识看不清,但是女子看的清楚,鱼禾自己心里也清楚。 鱼禾明着请阴识帮忙,暗中也有拉阴识入伙的意思。 阴识一旦入了升迁营,再想离开可没那么容易。 只要阴识证明了他的领兵才能,到时候鱼禾会想尽办法留下他。 鱼禾认识到了女子的厉害以后,笑着道:“姑娘又说笑了,我只是请阴兄去帮忙,不是拉阴兄入伙,又不需要给阴兄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女子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女子盯着鱼禾,鱼禾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鱼禾脸色一正,诚恳的点头,“当然……” 女子笑而不语。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阴识看了一眼女子的脸色,干咳了一声,道:“二妹,鱼兄弟是客人,不得对客人无礼。” 女子瞥了阴识一眼,幽声道:“客人也分恶客和善客。” 阴识不满的道:“我能够脱离家里,在平夷闯出一份家业,全赖鱼兄弟帮衬。鱼兄弟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善客。” 女子无奈的看了阴识一眼,心中叹息了一声。 阴识嚷嚷着道:“鱼兄弟对我有情有义,我岂能做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别说鱼兄弟能给我什么,就算鱼兄弟什么不给,我也会帮鱼兄弟。” 女子眉头一皱,要言语,阴识却没有给她机会。 只见阴识突然起身,对鱼禾一礼,“鱼兄弟的请托,阴某答应了。家妹疏于管教,让鱼兄弟见笑了。” 鱼禾一愣一愣的,他没料到阴识会突然爆发,痛快的答应了他的邀请。 阴识言辞之间有逐客之意。 鱼禾猜测,他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恐怕跟女子有关。 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多做纠缠,起身拱手道:“那鱼某明日就在县衙校场静等阴兄到来。” 阴识点头一应。 鱼禾再次拱手后,离开正厅。 鱼禾一走,女子立马开口,“大兄,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答应帮他意味着什么?” 阴识目光灼灼的盯着女子,“我当然知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也会变成反贼。” 女子惊声道:“即使如此,你还敢答应?” 阴识质问,“我为何不能答应?” 女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阴识,“一旦你被定为了反贼,就有杀身之祸。” 阴识毫不在乎的道:“那又如何?” 女子彻底愣了。 她觉得她的大兄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大兄以前是一个听人劝、依人言的人。 可今日,不仅不听她劝解,反而故意往杀身之祸上凑。 女子觉得她一个人怕是劝不住大兄,所以决定请她阿耶出面。 “大兄,此事事关重大,还需禀明阿耶才行。” 阴识果断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如果有一日,我变成了反贼,我会主动切断可家里的联系,不会让家里惹上麻烦。” 女子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为何她大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和她阿耶管得太多了,以至于她的大兄长期以来,都成了她和她阿耶提线木偶。 如今她的大兄在鱼禾帮助下,扯断了背后的一部分丝线,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 她和她阿耶再插手她大兄的事情,她大兄就会激烈的反抗。 女子猜测,她刚才突然出现,打断了大兄和鱼禾的对话,已经触及了她大兄反抗的心思。 她再怎么劝解,她大兄估计也听不下去,只能闭口不言,思量对策。 …… 阴氏干果铺子外。 鱼禾出了门口,便明白了阴识为何会一口答应他。 他笑容灿烂的嘀咕了一句,“原以为阴丽华出现,会阻碍我招揽阴识。却没料到,阴丽华手伸的太长,激发了阴识的逆反心理,反而帮了我一把。 改天有机会了,得请阴丽华喝酒。” 沉吟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得算上阴陆。没有他们父女帮忙,我就没办法轻易的招揽到阴识。” 鱼禾初次见阴识的时候,就发现阴识被家里的人管的很严。 鱼禾从曹真口中得知。 阴识的父亲阴陆,是一个标准的封建大家长。 他觉得自己年长,经历的事情多,阅历丰富,就处处制约着阴识,让阴识事事依照他的吩咐去作,遇事也不能擅自做主,必须请示他。 阴识的妹妹阴丽华,是一个聪明、漂亮、又厉害的女子。 她经常仗着自己的智慧帮助她阿耶和阴识排忧解难,她阿耶认可了她的智慧以后,她也成为了阴识的约束。 父女两个没什么怀心事,他们只希望通过他们的智慧、阅历,让阴识走的更稳,让阴氏越来越繁荣。 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阴识甘不甘心做一个傀儡? 阴识毫无疑问是不甘心做这个傀儡的。 只是他的一切都依托着阴氏,他没有逃离阴氏的能力,也没有反抗阴氏的力量。 在历史上,阴识应该是隐忍到了刘伯升和刘秀两兄弟乱新野的时候才爆发。 现在,阴识在鱼禾帮助下,提前脱离了家里的一部分掌控,也拥有了一丁点跟家里对话的话语权,所以他提前爆发了。 阴识的加入,意味着鱼禾手底下终于有了一个可用的人才了。 鱼禾心情很愉悦,破天荒的在街道上闲逛了半日,买了许多吃喝玩乐的东西,回府以后就甩给了庄乔。 庄乔拿到鱼禾赠的吃喝玩乐的东西以后,高兴了大半天,比她在虎跳谷大破新军还高兴。 …… 次日,鱼禾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县衙校场,等了没多久,阴识如约而至。 阴识身形高挑,特地找了一身家藏的汉式甲胄穿在身上,腰间陪着一柄八面剑,手里握着一杆银戟,看着倒是很英武。 鱼禾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阴识手里的银戟上。 银戟是单月戟,看着古朴沉重,戟刃寒光闪闪,十分不凡。 “月牙戟,我师傅传给我的。” 阴识见鱼禾一直盯着自己的银戟,就主动开口介绍。 鱼禾仔细打量了一番银戟,感叹道:“这东西一般人可不敢练啊。” 习武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穷苦人家在没有人帮衬的情况下,顶多练习一些庄稼把式,用的武器大多也是刀剑。 只有富贵人家才会习枪练戟。 因为习枪练戟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磨练出高深的枪术和戟术。 习武人有一句行话叫做‘月棍年刀久练枪’。 棍术月余可成,刀术年余可成,枪术需要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练出成就。 戟术跟枪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高深的戟术也得十数年或者数十年苦练。 富贵人家有余资,供养家里子弟成年累月的练习武艺,穷人却不行。 再加上好枪和好戟的造价十分昂贵,穷人也买不起。 阴识听到鱼禾感慨,握紧了手里的银戟,笑着道:“我师傅说,不练枪练戟,就没资格在马上冲杀。 更别提领兵打仗了。 比起枪,我更喜欢戟。 我师傅有祖传的月牙戟。 所以在教会我戟术以后,就传给了我。” 鱼禾缓缓点头,阴识说的在理。 不练枪练戟,就没资格在马上冲杀。 但凡是在战场上充任先锋将军的猛将,手里握着的,无一不是长兵器。 长兵器不但能让他们的手臂变长,也能加大他们的力道,扫出一大片战场。 马背上作战,一柄短刀抡起来,砍下去,你用了多少力气,就是多少力气。 一柄长枪或者长戟砍下去,你用了多少力气,到敌人身上以后,会成倍飙升。 此外,在冲杀的时候,短兵器对上短兵器才有一拼之力,对上了长兵器,敌人的枪尖刺进你胸膛的时候,你手里的刀剑还距离人家有一尺的距离。 所以长兵器在马上冲杀的时候很占便宜。 一般马战,都是手持长兵器的先锋将军和手持长兵器的悍卒,冲在前方,借着长兵器的优势,在敌人的阵营里撕开一道口子,然后由后面手持刀剑的将士去收割。 庄乔在虎跳谷一战中,就充分的发挥了这一点。 “阴兄的师傅赐戟,那就说明戟术深得师傅认可啊。如此说来,阴兄还是一位高手。” 鱼禾笑容灿烂的夸赞着。 阴识越厉害,他自然越高兴。 阴识谦逊的道:“我算什么高手,比我厉害的人多不胜数。不说别人,就是鱼兄弟手底下的那位武陵大侠吕嵩,武艺就高了不止我一节。 鱼兄弟派往南阳郡的四海镖行总镖头漕少游,武艺也比我强一线。 更别提在虎跳谷一战中率领五百铁骑正面对阵朝廷五千精兵的庄夫人了。” 阴识了解自己,也了解鱼禾手底下的人。 吕嵩在平夷北城门处以一敌百的事迹,至今仍在平夷流传。 庄夫人在虎跳谷的以五百骑对阵五千精兵,被奉为神勇。 漕少游虽然不显山不露水,没传出什么大名声,但是他在南阳郡,先后三次出手,轻而易举击溃了在南阳郡驰名已久的大侠。 那几个大侠,阴识也比试过。 虽然能胜,但需要耗费一些时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7章 高歌猛进 “吕嵩、漕少游武艺虽然强,但并没有带兵之能。我少母虽有带兵之能,却不能时时带兵。我能仰仗的只有阴兄了。” 鱼禾感慨着道。 阴识抱戟而立,承诺道:“阴某定不辱使命。” 鱼禾信得过他,又认可他,他自然会竭尽所能的帮鱼禾。 鱼禾缓缓点头,带着阴识入了县衙校场的营房。 营房里住着两百人,皆是虎贲军建立以后,主动到县衙入伍的。 鱼禾吩咐巴山将营房里的两百人招集到了一起,当着两百人的面宣布,“从今日起,阴先生便是预备营和升迁营两营的教习。在新的主官抵达前,阴先生便暂代两营的主官。阴先生的话便是我的话,尔等须得听从,若有违背,自当以军法论处。” 鱼禾依照承诺,并没有主动去宣扬阴识的名字,反而称呼他为阴先生。 阴识站在鱼禾身边,听着鱼禾的话,一开始还有些激动,可听了一半以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味。 等到点将台下面的两百人一起施礼高呼他‘先生’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等到鱼禾介绍完了他,他向两百人说了一些训诫的话,在鱼禾离开之前,他找到了鱼禾。 “鱼兄弟,你不是说让我充任升迁营的教习,教导你手底下那些将校兵法谋略吗?怎么我一入营,就变成了升迁营和预备营两营的教习了?还暂代了两营的主官?” 阴识质问这鱼禾,他觉得鱼禾在坑他。 鱼禾听完阴识一席话以后,装傻充愣道:“有什么问题吗?” 阴识有些无语的道:“当然有问题,我是来讲学的,不是来带兵的。” 鱼禾愕然道:“阴兄不打算练练再讲学?” 阴识皱眉,疑问,“什么意思?” 鱼禾认真的道:“阴兄,我知道你武艺不弱,也精通兵法谋略,可你并没有真正的从过军,也没有领过兵。照着书本上的东西给虎贲军的那群棒槌们说,他们难免会提出一些十分刁钻的问题为难你。 你要是答不上来,很容易在他们面前失去当先生的威严。 所以我才让阴兄拿预备营先练练手。 以后虎贲军的那群棒槌们要是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你也能轻送应对。” 说到此处,鱼禾一脸抱怨的道:“阴兄,你不知道,虎贲军中的那些棒槌,大部分大字不识一个,还不懂规矩,为人还很刁钻。你要是不能一下子压服他们,他们就会千方百计的刁难你。 他们不懂规矩,所以不会在乎场合和面皮。 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刁难你,你应对的不好,很容易丢了面皮和威信。” 阴识愣了一下。 他觉得鱼禾说的有道理。 鱼禾此举确实是在替他着想。 “鱼兄弟言之有理,阴某拜谢。” 阴识向鱼禾一礼。 鱼禾大方的摆手道:“不必多礼,你是我请来的先生,我怎么可能让人刁难你。” 说完这话,鱼禾又陪着阴识寒暄了几句,然后将县衙校场内的人尽数丢给了阴识,离开了县衙校场。 鱼禾绝对不会告诉阴识,他之所以让阴识充任两营的先生,主要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合适的练兵之人。 反正升迁营现在没人,阴识留在县衙校场什么也不做那就是浪费。 还不如让他去练新卒。 有阴识坐镇县衙校场,统管升迁营和预备营,鱼禾也放心。 他将升迁营和预备营的事情丢给了阴识以后,就没有再多管。 倒是巴山时时关注着升迁营和预备营的情况。 并且经常向鱼禾汇报。 鱼禾通过巴山的嘴得知,阴识带兵确实有一套。 虽然是初次带兵,但阴识并不慌乱。 他入营的第一天,先是记住了预备营两百新卒的名字。 第二天,开始让新卒们围着校场跑圈,并且设立了赏罚制度。 前三十名吃肉,前一百名吃菜,后一百名吃糠,还得背诵鱼禾订立的军纪。 如此往复,七日以后,预备营的两百新卒,全部将鱼禾订立的军纪给记住了。 随后阴识早上让新卒们跑圈,下午让新卒们打熬气力。 他自己则征召了两个自己铺子里的仆人,让他的仆人去变着法的勾引预备营的新卒们犯错。 然后他出面依照军纪处置。 如此往复,又过了七日。 预备营的两百新卒,不仅将军纪记住了,也开始严格的依照军纪约束起了自己。 预备营的新卒,开始往令行禁止的方向靠近。 随后,阴识再次调整了新卒们的训练项目,阴识让他们早上跑圈、打熬气力,下午学习刀法和简单的戈术,傍晚的时候会传授他们阵型,晚上的时候会将他们聚在一起,传授他们一些博戏,让他们耍着玩。 预备营的新卒几乎是一日一个样子。 巴山在见到了预备营的新卒用了短短二十天,就组成了一个标准的矢锋阵以后,就在鱼禾身边感叹,“主公,阴先生带兵,比相魁要厉害。” 在巴山眼里,相魁是一个标准线,比相魁厉害的那就是真厉害。 比不上相魁的,那就是废物点心。 鱼禾正在阅览鱼丰派人送回来的关隘修建进度文书,听到巴山的话,笑着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阴识带兵,用的是循序渐进之法,也懂得劳逸结合。相魁带兵,只知道一味的操练,背诵军纪也是一味的死记硬背,完全不知道变通,更不知道劳逸结合。 相魁怎么跟阴识比?” 巴山迟疑着道:“可相魁以前带过兵,阴识以前没带过……” 鱼禾瞥了巴山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说阴识没带过兵,你就真以为阴识没带过兵?阴识是没有从过军,没带过正经八百的兵,但阴识上下上千仆从,由他全权调度,那些仆从拿上了刀枪剑戟,难道不是兵?” 巴山一愣。 鱼禾没有再搭理巴山。 程素在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鱼禾见到程素,以手扶额,一脸头痛的神情。 程素见鱼禾一脸头痛,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神情古怪的道:“小郎君,阴姑娘到了,在厅堂内等您。” 鱼禾无语的道:“就说我不在。” 程素苦笑着道:“我说了,可阴姑娘说,她可以等。她吩咐仆人取了一些衣物和吃食,想一直等下去。” 鱼禾叹气道:“她烦不烦啊。天天来,天天是那套说辞。阴识答应帮我操练兵马,那是阴识自己的决定,又不是我的决定,她找我有什么用啊。” 鱼禾实在是被阴丽华烦的不轻,他对阴丽华感官极差。 阴丽华看着漂亮、养眼,可就是一个狗皮膏药,黏上了人以后,就没完没了。 “夫人说,人家一个女孩子,特地跑过来找你,你还是见见的好。” 程素知道鱼禾被阴丽华烦的不轻,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小心。 阴丽华虽然不招鱼禾待见,但是却招庄乔待见。 庄乔觉得阴丽华沉稳大气,又聪明漂亮,家底又殷实,是一个十分适合的儿媳妇。 鱼禾的年龄,放在后世,可以厚颜无耻的自称一声宝宝。 放在新朝,那就是大人了,该成家立业生子了。 所以庄乔看到适龄的女子,都想给鱼禾说和说和。 在这件事上,庄乔有鱼丰撑腰,鱼禾也拿她没脾气。 “让她等着,等我忙完了再去。” 鱼禾有些不满的说了一句。 庄乔既然发话了,那他就不得不见。 他要是不见,庄乔就敢把人留到晚上,然后带到他房里,跟他会面。 此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鱼禾被吓的不轻,所以他坚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程素应承了一声,离开了鱼禾房内。 鱼禾闷头继续看起了鱼丰派人送来的关隘营造文书,从中找了几处不足,添了几笔以后,派巴山送到四海镖行,让四海镖行的人送去给鱼丰。 如今四海镖行里的人手十分充沛,刘俊从江水上俘虏的土匪、高丘手底下的民夫和降卒,还有一些四海镖行原有的人,以及四海镖行自行招揽的人,人数已经突破了万数。 其中有四千多人在平夷外奔波。 南郡的四海镖行和南阳郡的四海镖行已经站稳了脚,两郡各自配备的一个营的人手也安排妥当了。 现在正在向河南郡和荆州各地进发。 依照鱼禾的想法,在占住了南阳郡以后,应该向长安和河南郡进发,但是在曹真、张武等人的劝解下,鱼禾放弃了。 依照曹真、张武等人的意思,鱼禾是个反贼,他手底下的势力,跑到长安城去发展,就是在给新帝上眼药。 以新帝的脾气,不降下雷霆之怒,那就怪了。 鱼禾虽然有能耐,但还扛不住新帝的脾气。 新帝手底下的人虽然都各怀鬼胎,但是新帝如今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江山,一些心怀叵测,想借机往上爬,为自己以后谋事积攒力量的人,还是很愿意帮新帝出力的。 一旦新帝动了雷霆之怒,许下重利,肯定会有能人出手对付鱼禾。 鱼禾如今这点力量,还奈何不了能人。 所以不应该去招惹新帝。 应该默默的发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8章 安敢如此欺我?! 鱼禾找手底下的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吕嵩提出去荆州开设四海镖行。 吕嵩的大名在荆州广为传播,荆州大部分的游侠儿都以吕嵩为首,荆州各地的土匪流寇,畏惧吕嵩的武艺,也给吕嵩几分薄面。 所以去荆州开设四海镖行,有吕嵩出面,绝对能事半功倍。 鱼禾细细一想,也有道理,就采纳了吕嵩的建议,放弃了长安,改去荆州。 鱼禾改变了之前的思路,他决定从荆州、交州、扬州、青州赚一个大圈,最后从冀州方向进入长安。 等到他的四海镖行开设到长安的时候,四海镖行已经布满了大新的半壁江山。 到时候新帝王莽想找他麻烦,那也得掂量一下。 有了新的决定以后,鱼禾就让张武一口气派遣出了一千多人进了荆州。 即便如此,平夷城的四海镖行下,还有六千人。 这还不算在农家寨内挖矿的那一部分死硬分子。 六千人挂在四海镖行名下,自然不能闲着。 鱼禾将一部分暂调给了吕嵩,让吕嵩带着扩大商道。 剩下的在送家书、押送货物,如今营造关隘所需要的粮草,也交给了他们押送。 鱼禾和鱼丰往来的信件,就是他们帮忙传递的。 鱼禾处理完了鱼丰营造关隘的文书,又处理起了四海镖行的文书。 四海镖行在荆州发展的倒是还顺利,已经稳稳的建立起了十一个分行。 可是在河南郡发展的却并不顺利。 河南郡的豪强并不买曹真几个人的账,也不给阴氏面子,所以四海镖行在河南郡铺设,举步为艰。 四海镖行并不会抢河南郡任何一家豪强的生意,可是河南郡的豪强就是不愿意让四海镖行在河南郡落脚。 鱼禾特地让漕少游去查探了一下。 漕少游查探过后,派人将答案送给了他。 鱼禾阅览了一番后发现,河南郡的豪强之所以为难四海镖行,跟鱼禾在平夷的生意有关。 四海镖行虽然没有枪他们生意。 但是鱼禾占据平夷,包揽了南北贸易,将许多珍贵货物的价格抬高了,让河南郡的一部分豪强少了许多进项。 所以他们开始为难四海镖行。 在漕少游给鱼禾的信件内还提到,阴氏的阴陆和曹氏的曹真曾经一起去河南郡说项,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 曹真所在的曹氏,只是南郡的一个小豪强,他背后所在的长安曹氏,才是大豪强。 可曹真没办法让长安曹氏的人,帮助鱼禾去跟河南郡的豪强交涉。 长安曹氏坐镇长安,一举一动都带着一些政治倾向。 他们可不敢在王莽眼皮子底下,去支持一个反贼发展势力。 阴氏在南阳郡算是大豪强,可是到了河南郡以后,跟那些顶尖的豪强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阴氏家底殷实,坐拥良田万亩。 但是在政治上,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 河南郡的那些豪强,在家产上有可能不如阴氏,但是在政治上却非常出彩。 家里不是有人在一郡出任郡守,就是有人在朝中担任高官。 阴氏在这方面弱了人家不止一星半点,所以人家不给阴氏面子。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钱站起来说话的时候,真理都要沉默,权力站起来说话的时候,金钱也得退避三舍。 有权的就是比有钱的厉害。 鱼禾身边就有一个活例子。 这个活例子就是阴丽华。 史书上记载,刘秀对阴丽华爱的是死去活来,他娶了阴丽华以后,阴丽华便是他的正妻。 但是,后来为了自己的江山大业,他将阴丽华的正妻之位,给了郭圣通。 原因就是郭圣通家里有权有势又有钱,比阴丽华家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能帮助刘秀夺得大业。 所以阴陆和曹真没有说服河南郡的豪强,鱼禾并不觉得意外。 鱼禾意外的是,阴陆和曹真居然会悄无声息的去帮他。 在漕少游的信递过来之前,阴陆和曹真做过什么,鱼禾全然不知。 曹真为何帮他,鱼禾心知肚明。 但是阴陆为何帮他,鱼禾有点弄不明白。 总不可能是感谢他拐走了自己儿子去当反贼吧? 鱼禾没弄明白,也就没有去多想,他沉吟了许久,提笔给漕少游写了一封长信,让漕少游想办法从那些对他们没有敌意的豪强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打开一道缺口。 实在不行,就暂时放弃河南郡,往南阳郡东面发展。 写完了信,鱼禾就派巴山送了出去,他整理了一下书桌,前去见阴丽华。 阴丽华坐在鱼氏大宅厅堂内别致的座椅上,显得很恬静,十分耐看。 只是见到了鱼禾以后,脸上的恬静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 鱼禾有点发楞。 阴丽华往日里见她,都是温柔如水,很少流露出愤怒的神情,今日这是怎么了? 鱼禾入了厅堂,还没有开口,就听阴丽华声音沉重的道:“鱼将军当真是好手段。” 阴丽华说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 鱼禾大大咧咧的往主位的座椅上一座,淡然道:“阴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遍了。阴识入县衙校场,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是我强迫的。 所以你找我去劝说阴识,我也无能为力。” 阴丽华眉毛一挑,“我今日找你,不是为了我大兄。” 鱼禾缓缓坐直,有了几分兴趣,“那你是为谁?” 阴丽华找他,不说阴识的事情,他挺意外的。 阴丽华盯着鱼禾质问道:“鱼将军为何出尔反尔?” 鱼禾不解的道:“阴姑娘何出此言?” 阴丽华沉声道:“鱼将军既然答应了帮我大兄开设香料和干果铺子,为何又派人去清剿了山里的那些山民,断了我阴氏干果铺子的干果来源?” 鱼禾愣了一下,“你是说我的人清剿的山民里头,有为你们阴氏送干果的山民?” 阴丽华有点生气,耳垂微微泛红,低声说了一句,“明知故问!” 鱼禾沉吟道:“若真是我的人清剿的,那就说明你们阴氏找的人有问题。他们要么是不满我对平夷的统治,要么就是不愿意为我纳粮。 不然我的人不可能剿灭他们。” 鱼禾又没有让刘俊三人将山里的山民一棍子全打死。 他吩咐了刘俊三人,要针对性清剿。 给阴氏供货的山民如果是好人的话,不可能被清剿。 阴丽华听到鱼禾的话,更气了,“我阴氏数百仆从,在山林里奔走了数月,特地找到的几处良善的寨子,还派人去教会了他们如何采集野果,如何晾干,如何保存。 几处寨子早就成了以贩卖果干为生的寨子,寨子里的税赋,我们也有代缴,他们也没有流露出对你半分不满。 反而有许多人说你好话,甚至还有一些人想将家中的儿孙送到你手底下为卒。 你安敢说他们有问题。” 鱼禾又是一愣,他没有轻信阴丽华的话,“此事只是你一面之词,我会派人查证,如果查证属实,我会给你们阴氏一个交代。” 阴丽华皱眉,鱼禾的答案明显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盯着鱼禾道:“鱼兄费尽周折,难道只是为了哄骗我大兄入你帐下效力?” 鱼禾听阴丽华又提起了阴识的事情,一脸无语的道:“我请阴兄帮我锤炼新兵,跟我帮阴兄做生意并没有半点牵连。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那鱼兄何故前脚帮我大兄做起生意,等我大兄入了你帐下以后,又断了我大兄生意上的货源?” “我说过,此事只是你一面之词,还没有查明,查明以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 阴丽华沉默了片刻后,逼问道:“鱼兄仅仅是为了招揽我大兄的话,何必大费周章?又何必浪费我阴氏投在平夷的钱粮? 我大兄似乎不值得鱼兄下这么大一盘棋谋算。” 鱼禾被阴丽华的咄咄逼问弄的不痛快,信口道:“我下这么大一盘棋,当然不只是为了你大兄。” 阴丽华流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她继续逼问,“你还想从我阴氏谋取什么好处?” 鱼禾呵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就没听过那句‘娶妻当娶阴丽华,做官当做执金吾吗’?” 阴丽华一脸愕然的愣在当场,片刻过后两腮通红,怒喝道:“登徒子,安敢如此欺我?!” 喊完话,阴丽华一手拽起了裙摆的前端,一手握起粉拳,逼近座椅上的鱼禾。 鱼禾傻了。 守在门口的巴山也呆了。 伺候在厅堂里的程素一脸懵。 鱼禾到新朝至今,也算是见过几位奇女子,比如庄乔、比如庄敏、比如亡洢。 她们虽非男儿身,但不比男儿弱。 庄乔在武艺上更胜男儿,庄敏在智慧上也不输自己的那些兄弟,亡洢更是以女儿身帮句町王四处奔走,一副句町王坐下施政官的样子。 可无论是庄乔、庄敏,还是亡洢。 她们在能压住鱼禾的时候,没有对鱼禾动手。 在压不住鱼禾的时候,更不可能对鱼禾动手。 像是庄敏,被鱼禾气的七窍生烟,也没有对鱼禾动手行凶。 但是阴丽华却动手了,仅仅是因为鱼禾说了一句轻薄之言。 …… …… 【PS:今晚两更吧。昨天欠的那章明天补,最近几天实在是没状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9章 装晕 “主公?!” “小郎?!” “……” 在巴山和程素的惊呼声中,阴丽华的粉拳落在了鱼禾脸上,鱼禾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倒不是阴丽华天生神力,将鱼禾打晕了过去。 而是鱼禾没脸起来。 阴丽华的粉拳落在鱼禾眼窝处的时候,鱼禾就意识到阴丽华应该懂一点武艺。 他不好跟阴丽华一个女子争强斗狠,也不想让人四处宣扬,说他被一个女子轻易打倒。 所以他干脆倒在地上,假装晕了过去。 巴山在鱼禾倒地的一瞬间,从门口冲了进来,扑到鱼禾近前,脸上充满了惊恐。 “主公?!” 巴山抱起鱼禾,呼喊了一声,见鱼禾没有反应,他将鱼禾放在地上,抽出了腰间的兵刃。 寒光闪闪的刀子,刹那间就递到了阴丽华脖颈处。 阴丽华傻傻的愣在原地,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粉拳,无暇去在乎巴山手里的刀子。 阴丽华在鱼禾倒地的一瞬间,已经从盛怒中清醒了过来,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念头。 我……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一击就能击倒一个男子? 巴山可不在乎阴丽华是不是在愣神当中,他手里的刀子眼看就要划破阴丽华的脖颈。 庄乔快步从屋后闯了进来,大喊一声,“住手!” 巴山手里一顿,恶声恶气的道:“庄夫人,他伤了主公!” 庄乔挡在阴丽华面前,夺下巴山手里的刀子,瞪了巴山一眼,“阴姑娘只是一时失身,才伤了禾儿。并不是存心要伤害禾儿。” 巴山侧头看了一眼倒在程素怀里的鱼禾,凶恶的瞪着庄乔身后的阴丽华,“可是他将主公打晕了!” 庄乔没好气的道:“禾儿应该是操劳过度,才晕了过去,跟阴姑娘无关。你不会以为阴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能打晕身强力壮的禾儿吧?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禾儿还要不要面皮?” 巴山愣了一下。 庄乔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郎中?” 巴山犹豫再三,丢下了一句‘主公若是不醒,你那也别想去’的狠话,离开了厅堂去找郎中。 庄乔在巴山走后,苦着脸对身后的阴丽华道:“阴姑娘,你可闯大祸了。禾儿身份虽然不高,却也握着十数万人的生杀大权。 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他手底下那些人非生撕了你不可。” 阴丽华已经彻底回过神,但她还是不相信自己能打晕鱼禾。 “庄夫人,此事必有蹊跷。” “有没有蹊跷,那是你说了算的吗?禾儿不醒,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会听你解释?” 阴丽华脸色十分难看。 庄乔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就留在府上,一会儿我吩咐人给你收拾一间厢房。你现在回去,禾儿的人肯定杀上门去找你麻烦。 此事还需要等禾儿醒了再做定夺。” 阴丽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庄乔立马吩咐田氏带着阴丽华离开了正厅。 庄乔从程素手中接过了鱼禾,又支开了程素。 等到正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庄乔有些无奈的盯着鱼禾道:“人都走了,别装了……” 鱼禾睁开眼,脱离了庄乔的怀抱,左右瞧了一眼,确定了正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丢人丢大发了。” 庄乔哭笑不得的道:“那你也不该装晕吓人家小姑娘。更不该将所有的事情丢给你那个憨货侍卫。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出面,你那个憨货侍卫就将人家小姑娘给宰了。” 鱼禾苦笑着道:“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叮嘱那个憨货。” 说到此处,鱼禾看着庄乔问道:“少母怎么知道我是装晕的?” 庄乔白了鱼禾一眼,“你调戏人家小姑娘的时候,我就在后面看着。你小子挨了拳头以后,愣了一下才晕倒,明显是装的。 我猜测你小子大概是怕丢了面皮,所以才故意装晕的,所以我给你找操劳过度的借口。” 鱼禾错愕的道:“你居然偷看?” 庄乔没好气的道:“你小子难道不应该先谢谢我帮你解围吗?” 鱼禾淡然笑道:“那你也应该为你偷窥的事情先道歉才行。” 庄乔笑骂道:“臭小子……” 鱼禾疑问,“你既然知道我是装晕的,干嘛还将阴丽华留在府上?” 庄乔无语的道:“我又不是一家之主,我就算让阴丽华离开,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答应。尤其是你那个憨货侍卫,我要是敢放阴丽华离开,他回来以后就敢提着刀子去找我。” 鱼禾有些尴尬的道:“巴山绝对不会冒犯少母的。” 庄乔瞥了鱼禾一眼道:“那他刚才离开的时候,为何会说那么一句话?你觉得他是说给阴丽华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 鱼禾更尴尬了。 巴山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主公若是不醒,你那也别想去’,看似是对着阴丽华说的,实则是对庄乔说的。 阴丽华伤了鱼禾,鱼宅内的其他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除非庄乔点头。 鱼禾不想跟巴山那个憨货计较,故意岔开了话题,“少母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庄乔见鱼禾并没有为自己去声讨巴山,没好气的道:“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去解决。” 鱼禾苦着脸道:“我只是一句戏言而已,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 庄乔撇着嘴,“挨不住人家的拳头,还跑去调戏人家。你以为我们女人家天生羸弱,被男人调戏了都会默不作声? 庄敏那丫头看着凶巴巴的,可真要是被人逮住了七寸,能被人欺负死。 典型的外刚内柔。 阴丽华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可真要是被人逮住了七寸,她能跟你拼命。 典型的外柔内刚。 以后再调戏女子,得先摸一摸人家的性子再开口。 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庄乔一开始是在训斥鱼禾,可说着说着,就向鱼禾传授起了看女人的经验。 鱼禾哭笑不得,“我并不是想存心调戏她,我只是被她逼的没办法,随口说出了轻薄之语。” 鱼禾提到这个茬,庄乔想起了阴丽华质问鱼禾的那些话。 庄乔沉吟道:“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呢?确实是咱们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剿灭了人家支持的寨子。” 鱼禾点着头道:“应该是手底下的人杀疯了,看到人家寨子过的富足,就以为有油水,所以顺手给端了。” 庄乔愣了一下,“你既然猜倒了是手底下的人犯了错,为何死不承认,反而要跟阴丽华闹这么一场?” 庄乔边说边思量,不等鱼禾开口,她已经思量到了鱼禾为何死不承认,她盯着鱼禾道:“此事尚未查证,所以你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你也不想一口认下此事,让人觉得我们说一套做一套?” 鱼禾缓缓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许多话你不需要掰开了揉碎了去讲,只需要提供只字片语,对方就能明白你想什么。 庄乔无疑就是这种聪明人。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阴丽华?” 庄乔疑问。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还能如何处置,让她在府上呆一晚上,明天就让她离开。” 阴丽华又不是真的一拳将他打晕了,他犯不着跟阴丽华去计较。 “那你先回房待着,回头我和巴山一起陪着郎中去看你。” 鱼禾起身,向庄乔一礼,离开了厅堂。 回到自己房里没多久,巴山、庄乔,以及一个郎中就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鱼禾躺在床塌上装晕,郎中检查了许久,也没检查出鱼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最后在庄乔旁敲侧击之下,郎中将鱼禾晕倒定性为劳累过度所致,并且给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 郎中之所以如此上道,是因为郎中想赚鱼氏的钱财。 查不出病,只有零零散散的一点跑路费,查出了病,开了方子,才能赚诊金。 反正安神的方子又吃不死人,庄乔又旁敲侧击的暗示,他也不怕有人找麻烦。 郎中离开以后,庄乔就让人出去散布,说鱼禾因为劳累过度晕厥,近两日没办法处理平夷的大小事务。 等到阴丽华第二日在阴识迎接下出了鱼宅以后,满街都是议论鱼禾劳累过度事情的人。 没有一个人提及鱼禾是被一个女子一拳打晕的。 阴丽华是个贤良淑女,自然不会四处去宣扬自己打晕了鱼禾。 此事就在庄乔和鱼禾推动下,春风化雨般过去了。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阴丽华再也没有登门去找鱼禾。 鱼禾也能彻底清静下来,处理平夷的大小事务。 鱼禾派遣巴山跑了一趟卧鹿岭,调查了一番刘俊三人剿灭山里的山民的事情。 一切跟鱼禾猜测的一样,阴氏扶持的那几家寨子,确实是他们搂草打兔子给收拾的。 下手的是阿依布,贼利索,一个活口也没有留。 鱼氏大宅。 鱼禾给自己督造的书房中。 鱼禾坐在座椅上,盯着眼前单膝跪地的阿依布,一脸无奈。 “你是怎么想起去剿灭那些愿意给我们纳粮的寨子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0章 史熊的如意算盘 阿依布瞪着眼,“他们没给我们纳粮啊?打他们之前卑职还派人去问了,他们说他们没给咱们纳粮,卑职才让手底下的人去打他们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他们就没说,他们将货物交给了阴氏,阴氏会帮他们纳粮?” 阿依布郑重的点头,“说了啊。但卑职没信。” “你……” 鱼禾差点被这货给气死。 做错了事,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鱼禾还是第一次见。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罚你半年的粮饷。” 阿依布脖子一仰,“那可不行,卑职还有阿母和两个娃娃要养。” 鱼禾拍桌而起,“你从那几处寨子里查抄的钱财,还不够你养老母和娃娃的?” 阿依布耿直的道:“那些钱卑职分给了死去的兄弟们。” 鱼禾拿这个憨货没脾气,黑着脸道:“降你一级,降为部正,暂代豹营校尉,这下没问题了吧。” 阿依布歪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下,点头应道:“那没问题。” “滚蛋吧。” 鱼禾果断打发了阿依布,他实在是不愿意跟这个憨货多言。 这憨货憨的让人无法直视。 扣俸禄不行,降职就行。 他难道不知道校尉和部正的俸禄足足差了四成吗? 他难道不知道官职降下来容易,升上去难吗? 现在为了一丁点钱财把官职给丢了,以后花数倍的钱财也未必能上去。 换做是刘俊和相魁的话,他们情愿让鱼禾罚他们一年俸禄,也不会让鱼禾降他们的职。 阿依布走后没多久,鱼禾招来了阴识,给他挂了一个虎贲军参军的职位。 让他盯着虎贲军的三个校尉,别让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虎贲军在山林里奔走了月余,战果还不错,战损也很大。 阴识训练的第一批预备营的将士,早就充入了虎贲军。 有这些将士打底,阴识去出任参军,也不会引起太多牢骚。 鱼禾将虎贲军交给阴识督管以后,就没有再多关注军营里的事情。 他静等着滇国的消息。 从秋中一直等到秋末,也没等到滇国的消息,反倒是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封帛书放在了鱼禾书房里的书桌上。 鱼禾拿起帛书,仔细翻阅了一番,愕然的看着巴山道:“就都大尹冯英要见我?” 巴山认真的点头。 鱼禾疑问,“什么时候?” 巴山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鱼禾试探的问道:“不会已经到了吧?” 巴山再次点头。 “人在何处?” “四海客栈!” 半个时辰后,鱼禾就到了四海客栈。 刘川就在四海客栈门口等着,见到鱼禾,主动迎上前。 鱼禾问道:“人在何处?” 刘川拱手道:“在春满园。” 鱼禾在刘川引领下进了四海客栈,绕过了客栈吃饭的地方,就到了客栈后面招待贵客的院子。 院子有十四处,四大十小。 春满园是一个大院子。 里面载满了各种四季常青的花草,所以即便是到了深秋,依然绿意盎然。 鱼禾入了春满园,就看到一个老叟坐在花丛中自斟自饮。 仔细一瞧,正是就都大尹冯英。 冯英见到鱼禾,匆匆出了花丛,站在花丛边上,躬身施礼,“大新就都大尹冯英,见过鱼大王。” 冯英口呼着大王,但脸上毫无恭敬的神色。 鱼禾听着还十分刺耳。 “我们也算是旧识,你何必如此讥讽我?” 鱼禾觉得,冯英称呼他一声大王,就是在讥讽他。 他虽然占据一县之地,手握十数万人。 但是在冯英面前还不够看。 人家握着一郡,手底下可是有十几个县,百万人。 冯英面无表情的道:“不敢……” 鱼禾皱眉,“在我的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冯英站在原地,没有言语。 鱼禾果断闭上了嘴。 冯英既然不愿意跟他亲近,他也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 鱼禾走到了春满园中间的石桌上坐下。 刘川吩咐人上了一桌酒菜。 鱼禾就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全然没有再搭理冯英。 冯英见此,就明白他刚才的冷落招惹到了鱼禾,鱼禾也开始冷落起了他。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鱼禾可以随意消磨时间,但是他不能。 冯英在鱼禾喝了一壶酒,准备喝第二壶的时候,艰难开口,“鱼大王,冯某此次入平夷,是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没说话。 冯英尴尬的道:“冯某是奉史州牧之命,前来跟鱼大王交涉的。” 鱼禾放下了酒壶,扔下了筷子,好笑的道:“朝廷中人,也会跟反贼交涉?” 冯英老脸一红,有些羞愧。 他也是有风骨的人,若不是史熊强逼,他怎么可能跑到平夷来跟鱼禾交涉,被鱼禾羞辱。 冯英假装没有听到鱼禾的羞辱,自顾自的道:“史州牧此前在江州县,并没有发现鱼大王的身份,招待的有些不周,所以派遣冯某携带了一些重礼相赠,希望鱼大王不要嫌弃。 史州牧听闻平蛮将军冯茂得罪了鱼大王,所以愿意帮鱼大王除去冯茂。” 鱼禾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的道:“一州州牧,居然会帮我一个反贼除去心腹大患?这倒是稀奇。你冯英素来孤高,为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史熊胡来?” 冯英板起脸,迎着的目光,不卑不亢的道:“史州牧此举,自有他的道理。” 鱼禾乐了,笑着道:“能有什么道理,无非就是他想独吞在巴蜀等地敛的钱财。但是冯茂却不答应,还提前派人送走了自己的那一部分。 史熊心有不甘,就想借机将冯茂在巴蜀敛财的事情揭发,然后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冯茂头上,让冯茂帮他顶罪,他好继续逍遥法外。 所以除去冯茂,本就是史熊要做的事情。 他派你过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趁机再捞一笔。” 冯英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知道鱼禾聪明,但他也没想到鱼禾仅凭他的只字片语,就猜测出了其中所有的门道。 鱼禾没有在意冯茂惊愕的神色,他继续道:“他想让你拿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钱,换我从冯茂手里截取的重金。他想的可真美。” 冯英沉声道:“那些钱财可是民脂民膏。” 鱼禾不屑的道:“它们就算是民心,与我何干?是我搜刮的,还是我豪夺的?” 冯英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脸色涨的通红。 片刻过后,冯英咬牙道:“史州牧说了,你要是愿意将那些钱财还回去,他愿意将其中一半用于百姓生计。” 鱼禾有些好笑的看着冯英道:“这话明显是为了骗你这个大清官帮他奔走,跟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英忍不住质问道:“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巴蜀等地的百姓易子而食?” 鱼禾一瞬间就笑出了声。 笑了许久以后,鱼禾目光一冷,质问道:“巴蜀等地的百姓会易子而食,是我的错?” 冯英再次被怼的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鱼禾冷声继续道:“巴蜀等地的百姓之所以会易子而食,是他和冯茂的错。是他和冯茂在巴蜀等地横征暴敛,弄的民不聊生。 如今他想从我手里骗钱,反倒扮起了圣人。 你帮他说这话,难道就不羞愧吗?” 冯英微微颤抖着道:“我也是为了巴蜀的百姓……” 鱼禾冷哼道:“与我何干?我吃过巴蜀百姓缴纳的俸米?” 冯英嘴皮子哆嗦着说不出话。 鱼禾不依不饶的道:“我没吃过巴蜀百姓缴纳的俸米,所以我没义务保护他们。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放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不管不问,去救别人。 你身为朝廷命官,要就巴蜀的百姓,就应该去找朝廷,而不是找我这个反贼。 反贼如果能救民的话,那还要朝廷干嘛?” “可……可那些钱是巴蜀百姓的血汗……” “你是要跟我寻根溯源吗?它们是巴蜀百姓的血汗,但是再它们成为巴蜀百姓血汗之前,又是谁的血汗?它们是天生属于巴蜀百姓的吗?如果它们天生是属于巴蜀百姓的,那为什么会被夺走?” 鱼禾一声一声的质问。 冯英羞愧的抬不起头。 鱼禾没有放过冯英的意思,他继续声讨道:“你年龄不小了,当官也当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如此幼稚?怎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史熊让你来讨钱,你就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史熊拿到钱以后,会不会出尔反尔。 他为了钱财,连冯茂都不愿意放过,他会大方的将钱分给百姓?” 鱼禾拍了拍石桌,震了震冯英的心神,掷地有声的道:“冯英冯大尹,期待恶人慈悲,是救不了巴蜀百姓的。看在之前在江州县的交情上,我也不为难你。 你回去吧。 告诉史熊,我不是傻子,不会被他那点小伎俩骗到。 我也不是圣人,不会眼看着巴蜀百姓受苦就慷慨解囊。 他如果想要钱,让他领兵来取! 他赢了,我平夷的一切都是他的! 他输了,那就别再打我的主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1章 好官的悲哀 “鱼大王就不怕州牧发大军征讨?” 冯英无力的将史熊交代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鱼禾讥笑道:“史熊能发大军征讨我的话,何必派遣你过来说项?他不怕撩拨到句町人,让句町人进南郡、入荆州,那就让他尽管来。 你路过虎跳谷的时候应该看到,我正在虎跳谷筑关。 一旦虎跳谷的关隘筑成,非三万雄兵不可破。 史熊手里要是有三万雄兵,你让他只管来。” 冯英噗通一声坐在石墩上,眼中冒起了泪花,他端不住了,也不打算装了。 三万雄兵史熊倒是有,但是他不敢来。 他不敢撩拨句町人,也不敢将手底下的那些精锐派出巴郡。 一旦他手底下的精锐出了巴郡,巴蜀两郡那些被欺压了两载的百姓就敢反。 其他郡也好不到哪儿去。 冯英自己治下的广汉郡,如今已经出现了数十股土匪流寇。 蜀郡山林里的土匪流寇多达上千。 其中有临近蜀郡的各羌贼人,也有蜀郡百姓。 越巂郡的土王任贵已经开始放狠话了,扬言称,史熊、冯茂之流再敢给越巂郡加税,他就反了。 巴蜀等地内部风雨飘零,外部有滇王、句町王这等强敌环伺。 史熊根本就不敢动。 他不动,还能维持现状。 他动了,其他人就跟着动了。 到时候整个益州都得乱。 所以他不可能派兵跟鱼禾一战。 鱼禾有恃无恐。 史熊的威胁对鱼禾一点用也没有。 冯英哭的很惨,边哭边喊,“老朽也知道史熊在利用老朽,可老朽没办法坐视不理。巴郡那种人吃人的场景,你也看到过。 老朽身为益州百姓的父母官,岂能坐视不理。 他们在吃人,老朽在烧心。 老朽知道史熊会出尔反尔,但史熊只要能大发慈悲,拿出一份粮食,那就能救三个人的命。 老朽跑一趟也值了。” 冯英越喊越悲伤,越悲伤越喊。 春满园内,全是他的哭喊声。 鱼禾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突然有点理解了杜甫那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悲凉。 冯英无疑是一个好官,只可惜他没遇到一个好的上官,也没有遇到一个好的皇帝。 所以他所作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 他所付出的心血,拯救不了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江山社稷。 眼看着自己耗尽心血,也难阻止大厦倾倒,那种悲苦,恐怕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道。 在史书上类似的人物比比皆是。 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被后人称颂,但后人的称颂,却没办法给他们半点安慰。 鱼禾就坐在石桌前静静的看着冯英哭诉。 他在广汉郡的时候,得端着,得维持他郡大尹的样子。 他在史熊面前的时候,也得端着,得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唯有在他这个反贼面前,才能放下一切,痛哭一场,声讨所有危害百姓,危害江山的人。 他心里装着很多痛苦,所以他哭诉了很久。 一直哭诉到眼泪流不出来的时候。 鱼禾没有心软,也没有打扰他,等到他哭累了,鱼禾才幽幽的道:“你觉得现在益州的百姓很惨吗?” 冯英心头一跳,眼含着泪看向鱼禾。 他从鱼禾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对味。 鱼禾叹息了一声,淡淡的道:“随后会更惨。” 冯茂和史熊只是将巴郡折腾的十室九空,在其他郡还有所收敛。 所以目前为止,受害最严重的是巴郡,蜀郡、广汉郡等郡的百姓勉强还能活,仅有一少部分人落草为寇。 等到廉丹携二十万大军出现在益州的时候,那才是益州最悲惨的时候。 到时候除了滇人所在的益州郡和句町人所在的牂柯郡外,其他各郡都会被折腾的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 南郡、南阳郡等各郡不愿意步巴蜀等郡后尘的强人就会揭竿而起。 公孙述也会趁机收拢益州各地的百姓,为他以后称帝打下坚实的基础。 冯英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现在巴蜀等地的惨剧,已经难以让他接受了,随后要是更惨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冯茂虽然只是一个杂号将军,但却是陛下钦点的将军,史熊一个外臣,想扳倒冯茂可不容易。所以他一定在朝中找人了吧?” 鱼禾疑问。 虽然史熊的身份比冯茂这个杂号将军高了一大截。 但是新帝王莽是一个不在乎出身的人。 他只在乎手底下的人做事能付让他称心如意。 所以他的心腹中有好几个靠着揣测他心思,溜须拍马上位的人。 比如那位太学生出身的衰章,明明没什么大能耐,却因为迎合了王莽的心思,献上了金匮策书,帮助王莽篡位称帝,就被王莽立为四大国将之一,封美新公,位列上公,成为了新朝四大辅臣之一。 冯茂能在一众杂号将军中脱颖而出,领十万兵马征讨西南,肯定做了什么让王莽称心如意的事情。 在王莽心里有了位置。 史熊想搬到他可不容易,所以必须请一个王莽的心腹帮忙才行。 鱼禾很想知道,史熊请的那个王莽的心腹,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更始将军……” 冯英没有隐瞒。 鱼禾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果然是更始将军廉丹这个坑货。 廉丹在扳倒冯茂以后,肯定会接替冯茂。 冯英见鱼禾不言语,急忙喊道:“更始将军有问题?他可是朝廷四位国将中,战功最出众的一位。”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廉丹战功出众? 开什么玩笑? 打谁都输,还战功出众。 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剩下的三个比廉丹还坑。 一个根本不会领兵,另外两个一拨送肥了更始帝刘玄,也帮助刘秀创下了以数千敌四十万的惊世战绩。 堪称王莽手底下最能干的两位运输大队长。 鱼禾要是有这种对手,他能一路躺倒皇位上。 可惜他的根基扎在西南,遇到的都是句町王、滇王这种老奸巨猾的东西。 冯英见鱼禾还是不说话,脸上还有鄙夷的神色,一时间竟然忘记哭诉了,反而追着鱼禾一个劲的问,“更始将军是不是有问题?他会给益州带来更大的祸患对不对?” 鱼禾没有回答冯英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总不可能告诉冯英,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冯英现在也有些失常,冯茂还没有被扳倒,廉丹也没有彻底跟史熊合谋,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鱼禾说的话,能不能信,可不可信,他都没有分辨。 “他日你若有难,可以向我求助。我会帮你逃过一劫,但你以后必须供我趋势。” 冯英命里有一劫,就在廉丹身上。 鱼禾可以救他,也想将他纳入麾下。 自古以来清官少之又少,贪官污吏反而多如泥沙。 像是冯英这种能干的清官更少。 冯英之所以没能扭转益州的现状,并不是他不更干,而是没人给他干事的机会。 冯英听到鱼禾的话,瞬间警醒,“老朽身为新臣,不可能帮你做事。” 鱼禾笑道:“那你如果对你效忠的大新朝心灰意冷呢?” 冯英愣了一下,没有言语。 鱼禾没有再言语,起身离开了春满园。 出了春满园,鱼禾皱着眉头对巴山吩咐,“让吕嵩的人去滇国瞧瞧,看看庄氏究竟在做什么? 再派人去一趟句町县,面见亡洢,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鱼禾通过冯英口中得知,史熊已经开始着手对付冯茂了,并且已经搭上了廉丹,那么距离冯茂倒台恐怕就不远了。 冯茂倒台以后,廉丹很快就会降临。 鱼禾需要借着他们一去一来的空挡发展壮大,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庄氏如果一直猜不透他的意思的话,那他就只能跟句町王合作。 他所图甚大,他一个人搞不定,不然也不会寻求合作者。 “喏~” 巴山应允了一声,就准备吩咐人去传令。 鱼禾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又道:“再派一些人去巴郡,盯着冯茂。冯茂一旦出事,速速回报。” “喏~” 交代过巴山以后,鱼禾回了鱼氏大宅。 傍晚的时候,又到春满园看了一趟冯英。 冯英已经忘记了他此次到平夷的目的,心思全在廉丹和史熊身上。 如果廉丹和史熊会带给益州更大的灾难的话,那他必须做点什么。 鱼禾吩咐巴山给冯英准备了一百多担粮食,又从挖矿的矿工里挑选了几十人,充当了民夫。 冯英那么大年纪了,难得跑一趟,鱼禾不可能让他空手回去。 钱鱼禾不可能给他,粮食鱼禾倒是能给他一些。 但也仅限冯英一家的口粮。 虽然秋收以后,平夷的粮食已经勉强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了,但鱼禾手里的粮食还没多到往外随便施舍的地步。 冯英在平夷待了两天就匆匆离开了。 庄氏的人在冯英离开后不久,出现在了平夷。 庄氏此次派来的人不是庄敏,而是庄敏的一位叔父,跟庄乔平辈,年龄比庄乔大了一轮,带着夫人,带着庄氏特有的藤甲,趾高气扬的入了平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2章 作死啊! 庄敏的叔父叫庄延年,四十多岁,身形清瘦,肤色黝黑,看着像是个哀牢人。 庄延年入了平夷,并没有去鱼氏大宅,而是去了县衙。 入县衙的时候被农县宰所阻,便带着人强闯了进去。 农县宰还被打伤了。 鱼氏大宅。 书房内。 鱼禾看着农县宰脸上匕首划出的伤痕,皱眉道:“庄延年干的?” 农县宰咬着牙点点头,“卑职不让他进县衙,他就踹翻了卑职,用匕首在卑职脸上划出一道伤痕,说是略施小惩。 守门的县卒想要为卑职讨一个公道,被卑职拦下了。 卑职怕他们给您惹麻烦。” 鱼禾瞪起眼,“能有什么麻烦,他庄延年还能吃了我不成?” 农县宰迟疑道:“庄延年带的藤甲卒不少,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善,卑职猜测,他此行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所以卑职不敢轻举妄动。” 鱼禾冷哼道:“在我的地头上,他还能翻了天不成?庄顷亲临,也得守我的规矩,更别提庄延年了。被人打了就给我打回去,我手下不留孬种。” 农县宰愣了一下,赶忙道:“他手底下的人不少……” 鱼禾橫了农县宰一眼,“在平夷,打你的脸就等于打我的脸,我会干看着?预备营的两百将士,就在县衙校场,我可以传令让他们供你驱使。” 农县宰先是一喜,随后脸上的喜色一敛,“那他此行的目的……” 鱼禾淡淡的瞥着农县宰,“与我何干?” 农县宰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意,向鱼禾郑重的一礼后,道:“卑职明白。” 农县宰辞别了鱼禾,立马就要去县衙的校场调兵遣将。 只是刚出了鱼禾书房门口,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农县宰看着对方,一脸意外的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舒神色复杂的施礼道:“庄氏的人闯进了县衙后院,放出了我阿耶,要我阿耶帮他一起收罗鱼郎君的种种罪行,还要我阿耶跟他一起公审鱼郎君。 庄氏的人似乎早有准备,在找到我阿耶后不久,便拿出了不少鱼郎君的罪行,如今派我过来召鱼郎君去听审。” 农县宰听完任舒一席话,愕然愣在当场。 听到庄氏的人打了农县宰,准备过来替族人说两句好话的庄乔,听到任舒一席话,立马折道回了后院。 农县宰在原地愣了许久,缓缓回神,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你说庄氏的人让主公过去做什么?” 任舒苦着脸道:“听审……” “听审?” 农县宰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是个人物,我就不跟他计较了。我心眼虽然不大,但还没到跟死人计较的地步。” 叫鱼禾去听审,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在平夷说出这种话。 别说是庄氏一个旁支,就算是庄氏嫡系,也没那个资格。 “还说了什么,一并告诉我,我好进去一并告诉主公。” 农县宰问道。 任舒一脸迟疑。 农县宰不满的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顾忌。你只是个传话的,主公又不会怪罪你。” 任舒吞吞吐吐的道:“还说鱼郎君是他们庄氏的奴仆,他到了平夷,鱼郎君没有主动去拜见,罪大恶极。” “呵~” 农县宰乐了,“你在此处稍后,我去禀告主公。” 农县宰叮嘱了任舒一句,再次进入鱼禾的书房。 片刻过后,农县宰已经将庄延年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给了鱼禾。 鱼禾听完以后稍微愣了一下,幽幽的道:“看来预备营的将士们是治不了他。派人去卧鹿岭传令,看那个营的将士在,让他们半个时辰内,赶到县衙门口听用。” 农县宰听到鱼禾要调动卧鹿岭的虎贲军,心里一阵激动,“卑职马上去。” 鱼禾居然调动了虎贲军,那就没打算让庄延年好过。 农县宰等着看庄延年狂妄的下场呢。 自然不会耽误。 鱼禾在农县宰走后,吩咐巴山取来了佩剑,悬在了腰间,赶往了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了庄氏的藤甲已经取代了县衙里的县卒,守在了县衙四处。 鱼禾下马,几个庄氏的藤甲就出现在了鱼禾面前。 “你就是鱼禾?” 庄氏藤甲走到鱼禾面前,很不客气。 鱼禾目光在庄氏藤甲身上扫了一圈,点着头淡淡的道:“我就是鱼禾!” 庄氏藤甲确认了鱼禾的身份,立马拿出了镣铐,要给鱼禾戴上。 巴山瞪起虎眼,一拳一个,将他们几个人放到在地上。 县衙内的藤甲闻讯冲了出来,将鱼禾和巴山团团围住。 一个跟鱼禾年龄相仿的少年出现在县衙门口,见到鱼禾和巴山以后,趾高气扬的仰起头。 “鱼禾,你身为我庄氏奴仆,居然敢背主,简直是罪大恶极。我阿爹此次到平夷,就是为了收拾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奴仆的。 你若是识趣,现在束手就擒,还能留一个全尸。 你若是敢反抗,我阿爹一定会将你乱刀分尸。” 鱼禾静静的听完少年一席话,并没有生气,看着少年的目光里反而多了一些怜悯,他淡淡的道:“庄延年呢?叫他出来。” 少年脑袋一垂,瞪起双眼,呵斥道:“住口,你一个奴仆,也敢直呼我阿爹的姓名。” 鱼禾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 少年咬咬牙,吩咐围着鱼禾和巴山的藤甲,“给我拿下他,打断他的双腿。” 鱼禾眉头一挑,冷笑了一声。 下一刻。 不等庄氏的藤甲动手,从县衙两侧的巷子里就钻出了两百人。 为首的便是虎贲军参军阴识。 两百人只拿着兵刃,并没有穿甲胄,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就将庄氏的藤甲团团围困。 少年见此,跳着脚惊叫,“大胆鱼禾,你果然敢背主!” 鱼禾冷笑道:“背主?这话从何说起?我鱼禾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主?” 少年厉声道:“你一介逃卒,投入我庄氏门下,受我庄氏庇护,才能坐稳平夷。你既然投到了我庄氏门下,那便是我庄氏的奴仆。 我庄氏也算是对你照顾有加。 可你不仅没有报恩,反而勾结滇王,害我庄氏。 对我庄氏嫡女,也百般欺辱。 你安敢说你没有背主?” 鱼禾不屑的道:“平夷什么时候成了你庄氏的地方?你庄氏什么时候能做句町王的主了?” 少年满脸怒意,还要再开口。 鱼禾却没有给他机会,“全部拿下!” 预备营的两百人瞬间扑了上去。 庄氏的藤甲立马抽出兵刃跟预备营的将士们撕杀。 少年见鱼禾真的敢动手,又惊又怒,他没有继续在县衙门口多待,反身跑进县衙里,去找他阿爹去了。 预备营的将士们比庄氏藤甲的数量多,又有阴识这种能人指挥,半炷香时间,便将庄氏藤甲尽数拿下。 闻讯赶来的庄延年,见到鱼禾将守在门口的庄氏藤甲尽数拿下,气的直哆嗦。 他吹胡子瞪眼的怒吼,“住手!” 庄延年怒吼了数声,预备营的将士们也无动于衷。 庄延年怒目看向鱼禾,“鱼禾,你身为我庄氏的奴仆,不思报效我庄氏,反而聚众反叛,你是要造反吗?” 县衙门口除了庄延年自己的人外,剩下的都是鱼禾的人,他们以鱼禾为首,庄延年自然能轻易的分辨出鱼禾是谁。 鱼禾好笑的道:“跟你们作对就是造反?你们庄氏是取代了滇王,还是取代了新帝?” 庄延年怒喝,“你借我庄氏庇护,在平夷落脚,更是当着句町王子的面,承认是我庄氏门人,如今你率众反叛,还敢说不是造反,不是背主?” 鱼禾哼了一声道:“多说无益,我自认对你们庄氏不薄。你庄氏的人为何见了我喊打喊杀的?是当我好欺负吗?” 庄延年破口大骂,“你背主求荣,还敢说对我庄氏不薄?若不是你背叛我庄氏,跟滇王勾三搭四,害我庄氏,我岂会过来找你?” “背主求荣?勾三搭四?” 鱼禾冷笑道:“我是个生意人,不可能将客人拒之门外。庄氏能跟我做生意,滇王也能跟我做生意。我不可能放着滇王那么好的客人不顾,一味的忍受你庄氏的臭脾气。” 庄延年指着鱼禾,哆嗦着道:“好,好的很。你承认你跟滇王有勾结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鱼禾冷冷的道:“你不客气?我也不客气。你庄氏既然不愿意跟我做生意,那我以后就不做你庄氏的生意,也不会再给你庄氏分润半点份子。 今日起,你庄氏的人就别出现在我的地头上。 谁出现我杀谁。” 庄延年彻底被鱼禾给激怒了,他对着身后的庄氏藤甲道:“给我宰了他!” 庄延年身首的庄氏藤甲一起扑向了鱼禾。 正擒拿着守门的庄氏藤甲的预备营将士,不得不废了手里的庄氏藤甲,去对付其他人。 跟随在庄延年身边的庄氏藤甲数量不晓,战斗力也不俗。 预备营的将士们只训练了不到一个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双方在县衙门口大战了半个时辰,预备营的将士们露出了颓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3章 阴识的实力 庄延年见庄氏藤甲占据了上风,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畅快之意。 “鱼禾,你现在跪地请降,我可以看在乔妹的面子上,留你一个全尸。” 鱼禾没有打理他。 庄延年脸上再次浮现出浓浓的怒色。 被庄延年挟裹着站在他一边的任方,苦着脸直叹气。 打赢一个预备营你就得意了,最厉害的那群家伙还没出现呢。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被鱼禾软禁了就已经很悲催了,如今还要被你拉出来去惹这个煞星。 任方痛苦的闭上眼,心里直喊今年命犯太岁。 庄延年不知道任方心中所想,厉声催促着手底下的藤甲拿下鱼禾。 只是庄氏的藤甲虽然厉害,虽然压着预备营的两百人打,但是死活破不开预备营将士们布下的防御阵,奈何不了躲在预备营将士们身后的鱼禾。 预备营将士们训练了不足一个月,实力一般,也没有穿戴盔甲,确实不是庄氏藤甲的对手。 但是他们背后有一个在兵法谋略一道极有天分的阴识在指挥。 所以爆发出了远超他们实力的战斗力。 有几次,庄氏的藤甲冲散了预备营将士们布下的阵型,但不等庄氏藤甲更进一步,阴识就会立马指挥着预备营的将士们补齐阵型。 鱼禾眼看着阴识指挥着预备营的将士们抵御着庄氏藤甲的杀伐,一个劲的在一旁点头。 他那一拳头挨的值。 阴识确实有能耐,也有领兵的天分。 以前没机会领兵,所以并没有机会实践自己所学的兵法谋略和武艺。 如今有机会领兵了,自然展现出了他的不同。 他不仅实践了自己所学的一部分兵法谋略,还根据虎贲军、预备营的特点,研究出了一些简单的适合虎贲军和预备营作战的阵型和作战方式。 如今更是领着一群训练了不到一个月的新兵,挡住了庄氏精心挑选出的藤甲。 “虎贲军的人什么时候到,我快撑不住了。” 就在鱼禾心中暗自称赞阴识是个人才的时候,阴识凑到鱼禾身边,低声喊了一句。 鱼禾愣了一下,笑着道:“我觉得你能赢。” 阴识翻了个白眼,有点想骂娘,“我手底下的人训练了不到一个月,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庄氏的人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而且看他们冲阵的样子,明显是经过我们汉家将军指点的。 如果率领他们的是一位汉家将军,我们的人早就被击溃了。” 鱼禾听到阴识的话,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阴识说的在理,庄氏确实有能人。 先不说庄氏先祖就是楚国将军出身,光是前汉和今朝发配到滇国的那些犯了错的武官,就足以教导庄氏手底下的兵马了。 可惜,那些发配到滇国的武官们上不了台面,不然庄氏也不可能让庄延年领兵。 庄延年明显不通兵事。 当然了,庄氏也不可能派遣一个精通兵事的人来。 具体原由,只有鱼禾一个人清楚。 鱼禾在庄延年的儿子叫嚣的时候,流露出怜悯之色,也跟此事有关。 “虎贲军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他们再不来,我跟巴山就得下场了。” 阴识眼见预备营将士们布下的阵型再一次被冲开,忍不住急声催促。 鱼禾又是一愣,“你和巴山下场能赢?” 庄氏藤甲压着预备营的将士在打。 单凭一两个人扭转局势很难。 巴山的武艺鱼禾了解,但是阴识的武艺鱼禾不了解。 阴识入了军营以后,虽然崭露出了带兵的天分,但是很少展露武艺。 所以阴识的武艺到底是强是弱,鱼禾也不清楚。 如今听阴识话里的意思,他的武艺似乎不弱。 阴识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赢倒是能赢,但是会折损不少兄弟。你要是不心疼预备营这些精心挑选出的兄弟。我倒是可以带着他们血拼一场。” 鱼禾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开口,“玉不琢不成器,真要是能赢,你放手去做吧。” 阴识一脸愕然,以为鱼禾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急声道:“可能会死一半的兄弟!” 鱼禾静静的看着阴识道:“现在死一半,总比以后全军覆没要强。他们以后注定要经历一场又一场血战。现在见了血,磨砺出凶悍的性子,以后在战场上也会少吃亏。” 阴识沉声道:“理是这么个理,可一旦他们在入虎贲军前经历了血战,就很难再融入到虎贲军中。 到时候你让他们去哪儿?” 鱼禾古怪的看着阴识,“谁告诉你我手下只能有一军的?他们要是有能耐,能让我刮目相看,我也可以再立一军。 人家其他造反的人,养兵马那都是几万几万的养,我才养了几千,你就觉得够了?” 阴识绕有深意的看了鱼禾一眼,“有你这话,那我就能放手一搏了。” 说完这话,阴识抽出了腰间的八面剑,招呼了巴山一声,杀进了阵中。 阴识和巴山入阵,立马改变了预备营将士布置的阵型。 预备营将士们一开始用的是圆筒阵,阴识和巴山入阵以后,立马变成了一种角形阵。 阴识、巴山各为一角。 勇猛出击。 巴山武艺不高,但是力气大,每一击都能重创庄氏藤甲。 阴识的武艺,貌似有点高。 他出剑很快,没有多余的花架子,无非就是挑、刺、抹、砍几招,却能轻易的收割庄氏藤甲的性命。 鱼禾之所以分辨不出阴识武艺的高低,是因为他不懂武艺。 他对武艺的评判很简单,那就是招式是否利索,能否以一敌十,又或者粗暴简单的降伏强敌。 像是吕嵩,就是以一敌十的代表。 吕嵩此前在平夷北门口以一敌百,破阵而出,鱼禾就认为吕嵩是个高手。 庄乔就是简单粗暴降服强敌的代表。 庄乔初入平夷,一枪就挑了鱼丰,鱼禾就认为庄乔是个高手。 阴识跟他们二人有明显的差别。 他出剑只针对一人,一击即中立马收剑。 没有仗剑搏百人,也没有摧枯拉朽的击溃敌人,所以鱼禾只能认为他貌似是个高手。 随着阴识和巴山不断出击,庄氏藤甲损伤开始大了起来。 鱼禾也断定阴识是个高手了。 阴识每一击看似只针对一个庄氏藤甲。 但他每一次出手,都会斩杀一个庄氏藤甲,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他一剑杀一个,看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但等你注意到他的战绩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倒在他脚下的庄氏藤甲已经超过十人。 巴山看着勇猛,但只杀了五人而已。 预备营将士的损伤也不小。 杀了对方十五人,预备营将士折损了近七人。 放弃了防御阵型,预备营将士们实力不足的短板就体现出来了。 巴山和阴识在杀庄氏藤甲,庄氏藤甲奈何不了他们二人,就只能盯着预备营将士杀。 阴识和巴山杀的人数超过三十人的时候,庄氏藤甲终于流露出了颓势。 庄延年脸上充满了惊恐,“退!退到县衙里!” 庄延年率先退进县衙,庄氏藤甲跟进着退了进去。 他们退进县衙,立马封了县衙的大门。 阴识和巴山没有追击。 阴识抹了一把剑上的血迹,喘着气对鱼禾道:“宰了三十个,咱们死了十二个。他们没有抵抗到底,咱们也没有死一半人。 他们要是抵抗到底的话,咱们得留下一半兄弟。” 鱼禾看着阴识身边的预备营将士,见他们的精气神跟刚刚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明显不同,低声笑道:“不仅没赔,还赚了……” 预备营的将士最初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眼中还透着新奇和喜悦,像是过来打群架。 经历了一场血战,他们眼中的新奇和喜悦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凶狠。 他们已经有了一点正规军卒概有的样子。 再多磨练磨练,他们就能褪去身上的一身稚气,变成真正的军卒。 阴识目光也落在了预备营将士身上,点着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赚了。经此一役,我能省数月苦功。 以后正式成军,也能免去最初的一场惨烈的撕杀。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斗到底,不然他们还会有更大的变化。” 打过仗的兵和没打过仗的兵完全是两种兵,打过血战的兵和打过普通战事的兵也是两种兵。 悍卒之所以被称之为悍卒,是因为他们经历过非死即生的血战。 他们比普通的军卒多了一股子胆气。 也比普通军卒更加顽强。 即便面对数倍的强敌,他们也敢喊一声‘战’。 即便面对最坏的战局,他们也有胆子去拼一个‘胜’。 阴识觉得,庄氏藤甲刚才要是撕杀到底的话,预备营的将士就有机会成为悍卒胚子。 可惜对方打了一半就怂了。 他有点意犹未尽。 从始至终,他都没觉得鱼禾放弃等待虎贲军的将士,让预备营的将士们上去撕杀,是在蓄意谋杀。 悍卒就是用血与火练出来的,现在不撕杀,以后上了战场还得撕杀。 到时候只会更惨烈,更残酷。 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到时候没有人会像是他一样,说能保一半将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4章 庄延年是个人才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庄氏藤甲没有一口气跟预备营的将士们战到底,那么阴识再带着预备营的将士们缠上去,就达不到练兵的效果了。 鱼禾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下令让预备营的将士们去追击。 一众人围困着县衙,静等着虎贲军的人到来。 县衙内。 庄延年气的浑身发抖,吓的两腿打颤。 “竖子!混账!背主的逆贼!” 庄延年嘴皮子哆嗦着在喝骂。 庄延年的儿子也一脸惊恐的跟着喝骂。 骂着骂着,庄延年的儿子就赌咒发誓道:“等我回到了滇池,一定要将此事禀明大伯,让大伯发重兵,将鱼氏父子碎尸万断。” 庄延年听到了儿子的话,也义愤填膺的道:“不仅得宰了鱼氏父子,还有他们手底下那些冒犯我们的人,也得一并处死。” 任方在一个劲的翻白眼,他觉得庄延年父子纯粹是异想天开。 先不说庄氏大规模往平夷调遣藤甲,句町王会不会同意。 就算他们父子二人调动了数量不菲的藤甲到平夷,也未必奈何的了鱼禾。 除非他们父子能让庄氏三万藤甲倾巢而出。 但他们父子明显没那个能耐。 他们父子议论着如何如何处死鱼氏父子,如何如何杀死鱼禾手底下那些人,纯粹是在想屁吃。 任方为他们的智商赶到着急,忍不住开口道:“两位,现在不是声讨鱼禾的时候。现在得想办法破局才行。守在门外的那些兵卒,只是鱼禾手底下的预备营将士,正营的将士估计还在调动。 两位如果不能赶在正营将士赶来之前,找出破局的对策。 那我们都会有性命之忧。” 庄延年父子听到任方的话,有点傻眼。 庄延年不敢相信的道:“那么厉害的兵卒,只是预备营?他一个奴仆,居然有这么多厉害的兵马?” 任方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鱼禾在平夷推行的是精兵简政的政令,他手下的兵马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朝廷为正营招募正卒,都没有鱼禾挑选新兵挑选的严格。 鱼禾预备营的兵马,在质量上比朝廷正营的兵马还高一节,更别提虎贲军了。 听说鱼禾随后还会开设升迁营、扫盲班,加强虎贲军基础军官的识字率和基础指挥能力。 虎贲军随后会变得更强。 庄延年带的人,只是碰见一个预备营,就被杀的退入了县衙,虎贲军的人到了,那还不得将他们压着打。 以鱼禾的脾性,庄延年父子怕是活不下去。 任方虽然不知道鱼禾跟庄氏闹了什么冒顿,但是任方不希望鱼禾杀庄氏的人。 在西南,杀庄氏的人,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鱼禾自找麻烦,任方不在乎。 任方怕鱼禾惹下的麻烦牵连到自己,所以才会出生提醒庄延年父子。 庄延年看到任方点头以后,有些慌乱,“那逆贼真敢杀我们父子不成?” 庄延年底气不足的喊了一声。 任方默不作声。 庄延年的儿子吓的拽紧了庄延年的袖子。 虽然任方和庄延年的儿子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们的反应告诉了庄延年。 鱼禾真的敢杀。 “任县宰,这可如何是好?” 庄延年一时间有些慌神。 往日里在滇池,他们做土霸王做习惯了,即便是滇国第一人滇王安羌,也不敢对他们庄氏的人喊打喊杀。 以至于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场面,一时间也拿不出个主意。 任方略微思量了一下,沉声道:“事到如今,能救你们父子的,只有庄夫人了。你们是庄夫人的娘家人,在庄夫人眼皮子底下,被庄夫人的儿子围攻,传扬出去,庄夫人就没脸回娘家了。 所以你们去求庄夫人,庄夫人一定会出面替你们说项的。” 任方话音落地,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居然没有做声。 任方皱眉,声音加重的几分,“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庄延年脸色一苦,“实不相瞒,在滇池的时候,我曾经出面为难过庄乔。庄乔曾经扬言,此生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那你刚才在门外大喊看在庄乔的面子上给鱼禾留一个全尸?” “我也是为了骗鱼禾束手就擒……” 任方张了张嘴,无语了。 庄延年父子还真会做人。 什么人都不放过,什么人都得罪。 庄延年见任方无语了,尴尬的道:“任县宰,我也不是存心得罪庄乔的,我是为了庄氏的利益……” 任方瞥了庄延年一眼没有言语。 庄延年的话他不信。 任方跟庄乔见过几面,知道庄乔的性格。 庄乔是那种不惹事,也不怕事的人。 面对庄乔这种不惹事的人,庄延年能跟对方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肯定是他的欺人太甚。 庄延年见任方不言语,急忙道:“任县宰,你别不说话啊。你得帮帮我们父子,我们父子能不能活命,就全看你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庄延年姿态倒是放的低。 但庄延年自己早些年就把最后的生路给堵死了,任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既然得罪过庄夫人,那么你不宜去见庄夫人。鱼禾也不会放你离开。你儿子估计也不行。那就只能让你夫人跑一趟,兴许有点用。” 任方思量再三,决定让庄延年的夫人去试试。 鱼禾应该不会为难庄延年的夫人,庄延年的夫人见到了庄乔,或哭或喊或求,都能拉下脸。 庄延年听到这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忙道:“对对对,请夫人走一趟,夫人没有得罪过庄乔。” 庄延年急匆匆的去后院找自己的夫人。 任方站在原地唉声叹息。 …… 少顷。 庄延年的夫人就心惊胆战的出现在了县衙门外。 庄延年太怕死了,所以只将县衙的门户打开了一道小口子,让自己的夫人挤了出去,人差点都挤变形了,头上的发誓也挤的乱糟糟的。 庄延年的夫人很年轻,跟庄乔一般大,是个续弦。 她在庄延年推搡下,出了县衙大门,看到了门外上百的壮汉以后,吓的脸色苍白,双腿直打哆嗦。 阴识看到了庄延年的夫人,眯起了眼,轻声道:“应该是里面的人派出来求救的。” 鱼禾上下打量了庄延年夫人两眼,缓缓点头道:“应该是去找我少母的。” 说完这话,鱼禾招呼了一声巴山,吩咐道:“带两个人,送她去鱼氏大宅,见我少母。” 阴识意外的道:“你要放他们一马?” 鱼禾冷笑道:“怎么可能?” 阴识急忙道:“那你还放她离开。” 鱼禾冷哼道:“从此处到鱼氏大宅,再从鱼氏大宅到此处,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等他见到我少母的时候,我已经将县衙给攻破了。” 阴识狐疑的道:“那你放她离开还有什么意义?” 鱼禾淡淡的道:“总得留下一两个活口,回去给庄氏报信,就说我杀了庄氏的人。” 阴识惊声道:“你真的要跟庄氏撕破脸?咱们在西南讨生活,跟庄氏撕破了脸,肯定会有麻烦的。” 鱼禾意味深长的道:“不跟庄氏撕破脸,我就得永远留在平夷,说不定连平夷都守不住。” 阴识不明白鱼禾话里的意思,皱眉沉思。 巴山已经带着人,架着腿软的庄延年夫人,赶往了鱼氏大宅。 巴山走了不到半炷香,虎贲军豹营的一干将士,在阿依布的率领下,匆匆抵达县衙。 八百一十位将士,身披盔甲,佩刀持枪,武装到了牙齿。 预备营将士看到他们那一身厚实的盔甲,嫉妒的两眼喷火。 他们刚才若是有厚实的盔甲,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兄弟。 “卑职阿依布,参见主公,见过参军。” 阿依布小跑到鱼禾和阴识面前躬身施礼。 阿依布以前看不上阴识这种瘦瘦的人,总觉得这种人很弱。 当鱼禾任命阴识为虎贲军参军的时候,阿依布是第一个上去找阴识麻烦的。 然后就被阴识按在地上爆锤了一顿。 从那以后,他就对阴识尊敬有加。 他是山里人,信奉的是丛林法则,他被强者教训以后,不仅不会生出报复心里,反而会十分尊敬强者。 “今日是你守营?” 鱼禾点了点头,算是还礼,然后开口发问。 阿依布起身,回答道:“相校尉的人在大山深处,吕头领走商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刘校尉带着人去帮忙了,所以近些日子都是我在守营。” 虎豹狼三营,因为校尉性格的原因,各有特点。 相魁是家仆出身,相对比较沉稳,喜欢稳扎稳打。 所以他进山剿灭不臣的时候,会依照提前探查好的寨子,稳扎稳打的一路打过去。 刘俊是斥候出身,喜欢剑走偏锋。 他进山剿灭不臣的时候,经常用一些声东击西,或者出其不意的法子。 有时候在东山闹出动静,人却已经跑到了西山。 有时候跑去打狼头寨,到了狼头寨山下,虚晃一枪,跑去打狼头寨旁边的白旗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5章 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反正刘俊作战的时候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立下了不少功劳。 刘俊和相魁相比较,刘俊打下的寨子最多,相魁啃下的硬骨头最多。 二人缴获的战利品也相当。 相魁啃下一个硬骨头,就能缴获许多好东西。 刘俊轻而易举的夺下三两个寨子,缴获跟相魁啃下的一个硬骨头差不多。 刘俊的人在刘俊调教下,更擅长奔袭,所以吕嵩在山里走商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需要立马剿灭的不臣,就会传讯刘俊,配合刘俊一起剿灭。 阿依布跟刘俊、相魁截然不同。 他没有相魁那么沉稳,也没有刘俊那么多刺探情报、声东击西的手段。 所以他就是一通瞎打,几乎是逮住谁就打谁。 对方是不是不臣,他都不在乎。 以至于他现在彻底降成了一个部正。 豹营主官的位置如今由阴识暂代。 只不过阴识还要管理预备营,所以没时间管理豹营。 所以豹营暂时由阿依布这个豹营甲字部部正统管。 “滇国庄氏来人了,如今就在县衙里,他们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准备要他们的命,你和你手底下的人能听命行事吗?” 鱼禾没有跟阿依布寒暄,他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调遣虎贲军的用意。 阿依布和他手底下的大部分人出身于滇国,以前还跟着庄氏的庄乔,鱼禾害怕他们会顾忌庄氏,不愿意跟庄氏藤甲动手,所以才有此一问。 阿依布疑问,“是庄氏的藤甲?” 此前预备营斩杀的庄氏藤甲,还在衙门口堆放着,所以阿依布能轻易辨别出他们的对手是谁。 鱼禾缓缓点头。 阿依布一脸兴奋的道:“打别人我们或许会犹豫,但是打庄氏藤甲,我们不会犹豫。对付他们,我们熟。” 说到此处,阿依布还热情的询问身后的豹营将士们。 “对不对啊,兄弟们?” 豹营将士们当中的滇人纷纷开口,“对!” 见到豹营将士们很给面子,阿依布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主公放心,我们虽然出身于滇国,但绝对不会对庄氏的人留手。 细细算起来,兄弟们跟庄氏的人还有血海深仇。” 鱼禾愣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这个茬。 庄乔和虎贲军的滇人之所以远走他乡,都是被庄氏给逼得。 “即使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鱼禾一指县衙,“动手吧!” 阿依布激动的应了一声,招呼了一声。 八百一十个豹营将士,一窝蜂的扑向了县衙。 他们冲到了县衙门口以后,一部分人撞门,一部分人去翻墙。 他们的势头很猛。 冲到墙下,便有人拖着自己的同伴快速的爬上墙壁。 上了墙壁的人会迅速的拉着墙下的同伴上去。 短短几个呼吸,上百人就站在了墙头上。 县衙内的庄氏藤甲在用箭矢和长戈刺他们,他们理都不理。 庄氏藤甲手里的箭矢和长戈落在他们身上,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装备上占上风,是虎贲军将士们最大的优势。 豹营一部分将士登上墙头的时候,另一部分将士也破开了门户,杀了进去。 鱼禾看着气势如虹,觉得不赖。 预备营的将士虽然眼红豹营将士的装备,却也佩服他们的实力。 如果是他们攻打县衙,他们即便是有跟豹营将士一样的装备,也做不到那么快登上墙壁,破开门户。 厚重的盔甲防御力毋庸置疑,但也有缺点,那就是十分笨重。 所以登墙的时候十分费力气。 他们也没办法坐视庄氏藤甲的箭矢和长戈随意的在自己身边划过。 他们一定会戒备,一定会小心。 他们更没办法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 因为他们跟同伴相处的时间还浅,还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同伴,也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豁出性命去保护同伴。 观战的众人中,唯有阴识一个劲的皱眉。 鱼禾眼中气势如虹的豹营将士,预备营将士眼中的实力强悍的豹营将士,在他眼里就像是一群抢了朝廷军备库的土匪。 作战的时候毫无章法,没有阵型,仗着装备胡来。 攀上墙壁以后,居然不跳下墙壁去扩大战果,反而站在墙壁上等同伴,给人当靶子。 阴识觉得,他率领预备营的将士守县衙的话,纵然防不住豹营的将士,也能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豹营的将士杀进了县衙以后,就展开了一面倒的屠杀。 军备、人数、个人实力、经验,四方面占优。 豹营的将士完全将庄氏藤甲按在地上打。 特别是一个豹营将士,杀进去以后,大吼一声,“昔日在蛮人寨,你们被耶耶们打的不敢露头,现在还敢在耶耶们面前炸刺?!” 豹营将士自报身份。 庄氏藤甲意识到他们对付的是蛮人寨那群不要命的,又看到人家人数比他们多了两倍,彻底放弃了抵抗。 豹营将士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阴识皱着眉头,凑到鱼禾身边,沉声道:“阿依布不适合领兵!” 阴识觉得,阿依布充其量就只能当一个先锋将军,没办法当一军主将,让他当一军主将,简直就是在害人。 鱼禾面无表情的道:“我当然知道阿依布不适合领兵。不仅阿依布,军中的夜郎人和滇人中间,就没有一个会领兵的。 他们一辈子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将军,想从他们中间挑一个将军,我们得从他们的儿孙身上入手,亲自培养才行。” “那你……” 阴识一脸疑惑,但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意识到鱼禾为何将阿依布放在豹营主官的位置上了,“他们虽然不适合领兵,但我们需要一个夜郎人、或者滇人领兵?!” 鱼禾缓缓点头,“我们手底下兵马的出身很复杂,为了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我们必须学会照顾他们。 让阿依布当豹营主官,就是为了告诉那些夜郎人和滇人。 我虽然是个汉人,但我不会因此看不起夜郎人和滇人。 在我手下没有汉人、滇人、夜郎人之分。 只要他们愿意为我效力,愿意帮我卖命,我能给他们的,都会给他们。” 这话鱼禾以前说过,如今再次提起,不过是老调重弹罢了,所以没有多少情绪。 但阴识是第一次听,他听完以后,认真的看着鱼禾道:“这便是权谋?” 鱼禾淡然笑道:“姑且算吧。” 阴识感叹道:“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鱼禾笑道:“我们的时间都很多,所以可以慢慢学。但是豹营的将士们未必有那么多时间,所以你得努力在夜郎人和滇人中间好好挖掘挖掘英才,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将才。 如果有,我也不用一味的袒护阿依布了。” 阴识重重的点头。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阿依布已经带人收拾完了战场,押解着庄延年父子和任方到了鱼禾面前。 三个人都十分狼狈。 “主公,他们三个就是反抗您的主谋。” 阿依布将三人押解到鱼禾面前以后,呵呵笑着说。 他认识庄延年父子,不认识任方。 他看到任方跟庄延年父子在一起,所以没宰了任方,反而将他带到了鱼禾面前。 “你……你不能杀我!” 庄延年的儿子一见鱼禾,下意识要放狠话,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已经落到了鱼禾手里,赶忙改口,带着求饶的语气跟鱼禾说话。 庄延年又惊又怕的喊着,“外甥,你不能伤我,我可是你舅父,伤了我,你就是不孝。” 在生死大难之前,庄延年的脑子总算是灵光了不少,知道跟鱼禾打亲情牌,知道拿孝道压鱼禾。 古人就吃这一套。 只要扣上了孝道的帽子,那怕长辈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晚辈也得礼让三分。 你若是手刃混蛋,纵然是做了一桩有益于所有人的好事,也会落一个坏名声。 就像是唐太宗李世民,杀兄弑弟囚父,被人议论了千载。 即便是李世民努力做到了千古一帝,也洗刷不了他杀兄弑弟囚父的污点。 但他是自愿杀兄弑弟囚父的吗? 他不是。 他是被逼的。 若不是李渊出尔反尔,把李世民当猴耍,还听信李建成、李元吉,以及后宫那些嫔妃的谗言,屡屡打压李世民,李世民会囚禁他? 若不是李建成下毒害李世民,还勾结后宫的嫔妃屡屡向李渊进谗言,李世民会弄死他? 若不是李元吉痛下杀手,差点掐死李世民,李世民会弄死他? 李元吉要掐死李世民的时候,是尉迟恭及时赶到,惊退了李元吉,才保住了李世民性命,不然李世民不可能活到玄武门兵变的时候。 是他爹欺他,他兄弟欲置他于死地,他才被迫反击的。 所以错不在他。 但他依然背了恶名。 由此可见,一部分古人崇尚的孝道,是不分对错,只论长幼的。 谁年长,谁就该被敬着。 庄延年虽然生在滇国,但他也是汉家苗裔,自然知道汉家人重视什么。 但他却不知道,鱼禾虽然身在古代,却非古人,不吃这一套。 “我一个反贼,从造反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十恶不赦的境地,你跟我讲孝道?你脑子是被驴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6章 杀! 在庄延年和庄延年儿子惊恐的眼神中,鱼禾冷冷的下令,“留下十个庄氏藤甲回去给庄氏报信,其余人全宰了。” 阿依布听到鱼禾的命令,没有任何犹豫,摩拳擦掌的走向庄延年父子。 任方惊叫道:“鱼禾,不能伤庄延年父子,伤了他们会惹下大麻烦的。” 庄延年父子在任方惊叫声中回过神,父子二人争先恐后的喊着。 “鱼禾,你不能伤我们,你伤了我们庄氏不会放过你。” “鱼禾,我庄氏有藤甲三万,戈武六万,你根本不是我庄氏的对手。” “……” 鱼禾没有搭理庄延年父子,他目光落在任方身上,冷冷的问道:“你也想死?” 任方被鱼禾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杀!” 鱼禾再次下令。 阿依布大笑着扑向庄延年父子。、 任方害怕庄氏,阿依布可不害怕。 阿依布所在的蛮人寨,为了保护庄乔,跟庄氏血战了不知道多少场。 双方早已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庄氏没能屠了他们全寨的人,他们就会跟庄氏血战到底。 “鱼禾!我是你舅父!你伤我是大不孝!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阿依布扑到庄延年近前,拔出了长刀,庄延年吓的浑身哆嗦,惊恐的大喊大叫。 阴识站在鱼禾身边,皱着眉头低声道:“庄延年说的在理,一旦背上大不孝的名头,确实会被天下人唾弃。你想成就一番大事的话,最好不要沾染不孝的名头。” 鱼禾不以为然的道:“阴兄多虑了,他只是庄氏旁支,又不是庄氏嫡支。” 庄乔出身于庄氏嫡支,只有庄氏嫡支的人才有资格跟鱼禾论一论孝道。 阴识担忧的道:“就怕庄氏借此大做文章,毁坏你的名声。” 鱼禾淡然笑道:“不会……” 阴识疑惑的看向鱼禾,鱼禾却没有多做解释。 “噗呲~” 阿依布手起刀落,庄延年大好的头颅就被砍了下来,鲜血喷了阿依布一身。 阿依布舔了舔嘴角沾染的血迹,狰狞的一笑。 庄延年的儿子被当场吓的尿了裤子,一双眼睛瞪的像是铜铃,张着嘴,浑身哆嗦着,面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噗呲~” 阿依布又是一刀,砍下了庄延年儿子的脑袋。 豹营的将士一起上前,将那些投降了、或者受伤了的庄氏藤甲一刀枭首。 只留下了十个庄氏藤甲。 “收拾一下。” 鱼禾吩咐阿依布带人去打扫战场,他缓步走到任方面前。 “你说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任方惹不起鱼禾这个煞星,也劝不住鱼禾这个煞星,他也不想死,他低声道:“任某从没想过找你麻烦,任某是被庄延年父子逼得。” 鱼禾点着头道:“我知道你是被人逼的。但你依然得受罚。你说说吧,我该如何处置你?” 任方黯然的垂下头,“一切由你定夺。” 鱼禾满意的道:“你比庄延年父子强多了。你也没有插手他们父子二人的事情,不然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任方还是有点能耐的。 他要是跟庄延年父子合谋,还真能给鱼禾造成一点麻烦。 庄延年父子如今轻易伏诛,就说明任方并没有跟庄延年父子合谋。 这也是鱼禾不杀他的理由。 “四海货铺随后会跟着四海客栈一起扩张,刘川一个人掌管四海货铺,有些力不从心。你去给刘川当一个账房。 你儿子任舒,去阴识麾下,给阴识当一个执戟郎。 你夫人就留在县衙里,伺候农家寨的农祭司。” 鱼禾三言两句,将任方家中的三人分开安置。 任方有能耐,心眼也不少,去四海货铺给刘川帮忙,恰到好处。 但正是因为他心眼多,所以不得不防。 所以鱼禾将他儿子送到了阴识麾下当人质,将他夫人送到了农祭司身边当人质。 任方只要还在乎妻儿,就不敢轻举妄动。 任方听到鱼禾的安排,心头叹了一口气,施礼道:“多谢鱼郎君手下留情。” 鱼禾点点头,没有再搭理任方。 阿依布的人收拾完了县衙的战场以后,鱼禾就命令他率军回营。 阴识也带着预备营的将士,抬着预备营的死伤,返回了县衙校场。 临走的时候,鱼禾从预备营抽调了二十个将士,押解着十个庄氏藤甲,返回了鱼氏大宅。 一众人走到鱼氏大宅门口,就看到庄乔跨着马,带着哭哭啼啼的庄延年夫人,正准备去县衙。 鱼禾一露面,庄延年的夫人就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庄乔脸色也十分难看。 庄乔跳下马背,走到鱼禾面前,神色复杂的问,“杀了?” 鱼禾缓缓点头。 庄乔咬着牙道:“那可是我兄长和侄儿……” 鱼禾狐疑的道:“你会在乎他们?” 庄乔不着痕迹的瞪了鱼禾一眼,用眼睛瞥了瞥庄延年的夫人。 她是不在乎庄延年父子的死活。 但庄延年的夫人求到她头上了,她也答应了,自然得有一些姿态。 鱼禾通过庄乔的眼神,看懂了庄乔的心思,他果断躬身道:“我一时疏忽,没能约束住手底下的人,让他们杀了人,还请少母责罚。” 庄乔给了鱼禾一个赞许的眼神,一脸恼怒道:“你……你杀了我兄长和我侄儿,你让我以后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家里的父老?” 鱼禾再次躬身,“请少母责罚。” 庄乔愤怒的冲着鱼禾吼了两句。 鱼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庄乔吼完了以后,脸上的怒意化作了悲伤,“罢了罢了,你非我所出,不听我的,我也无可奈何。只求你给我一个薄面,放我嫂嫂一条生路,可好?” 鱼禾拱手道:“听少母吩咐。” 庄乔点点头,一脸哀伤的凑到庄延年夫人面前,哀声道:“嫂嫂,庄乔在鱼氏只是一个外人,没那么大能耐救兄长和侄儿,还请嫂嫂勿怪。” 庄延年的夫人正沉浸在丧夫丧子之痛中,哪有心思去分辨庄乔是不是在演戏。 她除了哭,什么也不会说。 庄乔见此,再次看向鱼禾,“禾儿似乎拿了不少活口,看他们的装扮似乎是我庄氏藤甲。禾儿能否再给我个薄面,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护送我嫂嫂回滇?” 鱼禾点头应允了此事。 吩咐巴山和预备营的将士放开了十个庄氏藤甲。 庄氏藤甲脱离了掌控以后,没敢闹什么幺蛾子。 他们快速的跑到了庄延年夫人身边,将她保护了起来。 庄乔和鱼禾没有再多说什么,静静的看着庄延年夫人在哭。 庄延年夫人哭了许久,才缓过神,她深深的看了鱼禾两眼,婉拒了庄乔邀请她入鱼宅的提议,带着庄氏的藤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平夷。 庄乔在庄延年夫人走后,突然开口,“要不要派人追上去,在半路截杀他们?” 不等鱼禾开口,庄乔就继续道:“庄阿氏明显是记恨上了你。留着她迟早会给你添麻烦。” 鱼禾错愕的看向庄乔。 庄乔瞥了鱼禾一眼,“救她是一码事,杀她又是另一码事。你杀了庄延年和庄延年的儿子,庄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救她,传到庄氏耳中,也能讨几分人情。 一旦你跟庄氏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的时候,我也能出面周旋一二,不至于让你陷入到险境。 她离开了平夷,到了荒郊野外,出了什么意外,那就跟我没关系。 她既然记恨上了你,那就不能留。” 鱼禾没料到庄乔会想的如此深远。 鱼禾笑道:“她可不能杀,她必须回到滇国去。必须将我杀了庄延年的事情告诉庄氏,告诉滇国所有人。” 庄乔一愣,暗思鱼禾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去挑衅庄氏。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此事跟你之前告诉敏儿的那番话有关?我大兄把人送过来,就是让你杀的?” 鱼禾笑而不语。 庄乔感叹道:“难怪……难怪我大兄派遣了庄延年一家人过来。” 庄延年在平夷虽然叫嚣的凶,可在庄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庄氏养着他,让他仗着庄氏的名头为非作歹,就是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候为庄氏出力。 他在哀牢国王子求娶庄乔的时候,是跳的最欢的一个。 庄顷料定了庄乔不会救他,所以才派他过来让鱼禾杀。 鱼禾杀庄延年杀的那么痛快,明显是看懂了庄顷的心思。 准确的说,是鱼禾和庄顷通过庄敏传话,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合作。 庄乔仅仅的盯着鱼禾,沉声问道:“你和我大兄想做什么?有什么值得你和我大兄一起图谋的?” 鱼禾笑眯眯的道:“少母,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杀了庄氏的人,庄氏家主肯定恨我恨的牙痒痒,怎么可能跟我合谋呢?” 庄乔意味深长的看了鱼禾一眼,没有再言语。 鱼禾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鱼禾确实在和她大兄合谋,具体在谋划什么,鱼禾不愿意说,她也不好继续追问。 以鱼禾和她大兄的身份,所图一定不小。 具体是什么,庄乔隐隐有些猜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7章 得罪庄氏以后,更厉害的盟友就送上门了 “你们要做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着,反正今日我落了一个顺水人情,以后回到庄氏,也能理直气壮不少。” 庄乔捧着个大肚子,在田氏搀扶下,一边往鱼宅内走,一边笑着道。 鱼禾瞧着庄乔的大肚子,再想想庄乔刚才骑着马准备去县衙,忍不住开口道:“少母既然有孕在身,以后就不要骑马奔波了。” 庄乔脚下一顿,奇怪的看向鱼禾,“我滇国,女子怀了孕,照样上阵杀敌,也没见有什么不适。我可没有汉家的那些大家闺秀娇气。” 鱼禾有些无语。 古代幼童夭折率高,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母胎内就被如此折腾,能顺利的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想想自己在后世,听那些五六十年代的老人讲她们生孩子的时候,前脚生孩子,后脚就去上工挣工分,鱼禾也就释然了。 生在困苦的时候,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谁还有心思小心翼翼的去呵护宝宝。 在鱼氏活着,不需要拼尽全力,所以庄乔应该小心翼翼的去呵护宝宝。 “少母还是小心为好。少母如果有个好歹,我阿耶肯定不会放过我。” 鱼禾出声劝解。 庄乔心里觉得甜丝丝的,嘴上却不饶人,“你阿耶最看重的是你,他才不会在乎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鱼禾一脸尴尬。 庄乔仰着头,趾高气扬的入了鱼宅。 庄乔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鱼禾的劝解她听进去了,往后一段日子,她都待在鱼宅内养胎,没有再瞎折腾。 鱼禾偶尔会去探望,并且会搜罗一些养胎的补品给庄乔送过去。 鱼禾除了探望庄乔,搜罗补品,剩下的时间都在应对各种琐事。 鱼禾杀了庄氏的人,影响很大。 传扬出去以后,曹真、申屠义、刘谋、阴识等几家豪商中,有人打起了退堂鼓,撤回了要投资在平夷的钱财。 其中实力最雄厚的就是刘谋。 刘谋虽然撤回了在平夷的投资,但并没有放弃在平夷的生意。 他找鱼禾谈及此事的时候,鱼禾也没有为难他,大方的将刘谋购买平夷田产、地产的钱退给了刘谋。 刘谋退回的田产、地产,没过两日,就被阴氏收购,出手的正是跟鱼禾有怨的阴丽华。 所有人都觉得阴丽华在鱼禾得罪了庄氏的情况下,还往平夷投资,是一个十分愚蠢的做法。 曹真、申屠义等人虽然保留着他们在平夷投的田产和地产,但也在想方设法的收缩财货。 但他们这个想法并没有保持多久。 句町王使和滇王使联觉而来,让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鱼禾并不会因为得罪了庄氏,在西南活不下去。 相反,他会活的更滋润。 句町王使是鱼禾的老熟人,句町王亡承的妹妹亡洢。 滇王使则是一个陌生人,也是一位王妹,名叫安阿果。 鱼禾得知西南最大的两个王的王妹抵达平夷以后,带着农县宰等人亲自在门外相迎。 亡洢还是老样子,坐着一只巨象,带着一队句町武戈。 安阿果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唇红齿白,模样秀丽,有一丝媚态,胯下骑着一匹大青马,身后跟着一群女卒。 女卒们穿着小皮甲,看着倒是英姿飒爽的。 “一个待字闺中的俏女人,一个水性杨花的俏寡妇……哼哼……” 滇王王妹安阿果到了平夷,庄乔也不好托大,所以也加入到了鱼禾迎客的行列里。 她看到亡洢和安阿果二人打扮的很花哨,忍不住出声讥讽。 鱼禾听到了一丝醋意,忍不住道:“水性杨花的俏寡妇?” 庄乔瞥了一眼安阿果所在的方向,“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已经嫁过三次人了。每一次都嫁给大族首领,过个两三年,大族首领就会被她折腾的下不了床,她就会趁机勾搭新欢。 等到新欢对她死心塌地以后,她的夫君就会莫名暴毙。 两年前,她第三位夫君,白羌首领阿布努伊暴毙后,就再也没人敢娶她了。” 鱼禾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倒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庄乔冷哼一声,“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八成是冲着你阿耶来的。你不想你阿耶突然暴毙的话,最好想办法尽快让她离开。” 说到此处,庄乔又冷冷的瞥了亡洢所在的方向一眼,“她八成也是冲着你阿耶来的。不然不可能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 鱼禾笑了,“他们是觉得,你嫁给了我阿耶,我帮庄氏谋取了巨大的好处。如今我跟庄氏闹僵了,他们有忌讳趁虚而入了?” 庄乔白了鱼禾一眼,“不然呢?一个心如蛇蝎,一个就是蛇蝎,没一个好相处的。” 鱼禾笑眯眯的道:“如此说来,我和庄氏交恶的事情,在西南已经人尽皆知了。回头见了她们,少母可别露馅。” 庄乔一愣,橫了鱼禾一眼,“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们三个蛇蝎就在一起斗吧。别把火惹在我身上,不然我拼着肚子里的孩子不要,也要让你们知道,我庄乔为何会被誉为西南第一美人。” 鱼禾狐疑的看向庄乔。 庄乔冷哼道:“我之所以会艳压群芳,不是因为我真的是西南第一貌美之人。而是因为我除了美以外,还够强。西南百夷虽然喜欢美人,但更崇尚武力。 一百多年前的西南第一美人,就是一位重达三百斤,能舞动巨钺的壮妇。 滇王安羌的王后,句町王亡承的王后,皆是两百斤的壮妇,能舞得动大刀巨斧。” 鱼禾惊愕的张大嘴。 庄乔见鱼禾很没见识的张着嘴,忍不住又道:“有机会你去西南转转,西南百夷不通教化,只讲拳头。谁家妇人长的壮、力气大,谁在族里的说话声音就高。” 鱼禾一边消化着庄乔的话,一边道:“因为男子在外狩猎的时候,壮妇有能耐保护一家老小不被同族和野兽欺负?” 庄乔重重的点头。 鱼禾沉吟道:“句町王和滇王似乎不必在乎这些,他们为何会娶一个壮妇?” 庄乔撇着嘴道:“那是因为他们的儿子不是太小就是太蠢,需要壮妇帮他们儿子撑门面。他们一旦有了意外,壮妇就能护着他们儿子,震慑其他不臣。 此外,他们身为句町和滇国国主,需要依照国中百姓的喜好,立壮妇为后,增强他们的权势。 我庄氏历代家主,就是因为不愿意娶壮妇,所以一直被西南其他各族非议。 滇王也借此宣称我庄氏家主皆是软弱无能之辈,压不住壮妇,不敢娶壮妇。” 鱼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鱼禾觉得新奇,却并不意外。 西南百族如今不通教化,用的是丛林法则。 壮妇不需要依靠就能撑起一个家,而柔弱无力的妇人得依靠男人。 壮妇自然受欢迎。 如果把鱼禾丢在深山老林里,给他一个壮妇和一个软弱无力的妇人,让他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壮妇。 因为在深山老林里,跟壮妇待在一起,生存的希望会更大。 就在鱼禾和庄乔说话的时候,亡洢和安阿果已经骑着大象和大青马抵达了平夷城城门口。 鱼禾带着农县宰一行人躬身施礼。 “见过句町王使,见过滇王使……” 亡洢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干巴巴的道:“阔别一载,鱼主记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我昔日见鱼主记,竟然没发现鱼主记是位人杰……” 亡洢姿态放的很低,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鱼禾时候的趾高气扬。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鱼禾的实力变强了。 鱼禾刚要搭话,坐在大青马上的安阿果就娇滴滴的笑道:“亡姐姐这话有误,眼前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如今可是闻名西南的鱼将军,而不是什么小主记。” 亡洢恶狠狠的瞪了安阿果一眼。 庄乔也不满的皱起眉头。 安阿果跟亡洢对着干,她不在乎。 但安阿果吹捧鱼禾,她听着不舒服。 倒不是她不喜欢听人吹捧鱼禾,而是安阿果吹捧的人语气有点令她作呕。 鱼禾倒是面色如常,对安阿果拱手道:“殿下说笑了,在两位殿下面前,鱼禾哪敢称将军。” 安阿果捂着嘴娇笑道:“鱼将军不必谦逊,我王兄说了,鱼将军虽然年幼,但却显露出了不少惊人的手段。我滇国上下能比得上鱼将军的屈指可数。 我王兄常常感叹,手底下没有鱼将军这等能人,若是有,一定会任命为相国。” 庄乔毫不掩饰的冷哼了一声。 亡洢盯着安阿果咬咬牙。 安阿果听到庄乔哼声,夸张的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庄乔妹妹。能在平夷见到庄乔妹妹,真是不枉此行。 不瞒庄乔妹妹,临来的时候,我特地去了一趟庄氏,询问庄氏有没有什么带给你的。 庄氏还真给了我一件东西。” 说话间,安阿果招招手。 背后有一位女卒,捧着一个盒子走到安阿果面前。 安阿果吩咐女卒将盒子送到了庄乔面前。 庄乔打开盒子一看,脸色巨变。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人头,庄延年夫人的人头。 安阿果看到庄乔脸色变了,笑嘻嘻的道:“庄头领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你。庄氏的人,不需要你这个跟庄氏无关的人怜悯。从今往后,庄氏不会跟你有任何往来,也不许你以庄氏子女相称。” 庄乔脸色再次一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8章 鱼丰凭啥招女孩子喜欢?! 庄乔虽然清楚,庄氏和鱼禾之间的矛盾都是计。 但听到安阿果这话,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安阿果似乎很喜欢看庄乔痛苦的样子,她脸上笑容很灿烂,“若不是我王兄拦着,庄氏的人恐怕早就到平夷,问你们要一个交代了。” 鱼禾淡淡的笑道:“庄氏的人能不能出现在平夷,可由不得他们,得看句町王殿下的心思。” 安阿果脸上笑容一僵。 亡洢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畅快,大笑着道:“鱼将军说得对,庄氏也好,滇王的人也罢,能不能出现在平夷,得我王兄说了算。 平夷,可是我句町的地方。” 安阿果暗中咬咬牙,没有再开口。 她踩庄乔,只是为了痛快,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利益,犯不着跟亡洢死磕。 她跟亡洢随后虽然会明争暗斗,但明面上不能闹的太僵。 诚如鱼禾和亡洢所言,平夷,终究是句町的地方。 她们滇人要到平夷,需要句町王点头。 她要完成她王兄的嘱托,随后少不了要在平夷和滇池奔波。 若是把亡洢得罪死了,亡洢在句町王哪儿进一些谗言,封了句町境内的道路,那她和她王兄的所有谋划都会成空。 亡洢见安阿果蔫了,心里更加畅快,她像是一个骄傲的将军,昂首挺胸,在鱼禾和庄乔引领下,坐着她那一只巨大的大象,晃晃悠悠的入了平夷。 平夷城内的商户们听到有大象入平夷,纷纷跑到街道上观看。 大象对西南的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对北方人而言,就有些稀罕。 城内的商户们大多是北方人,没见过大象。 在北方,只有皇家园林里才有大象,寻常人根本没资格进去。 如今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大象的风采,需要人自然要跑过来凑一下热闹。 亡洢一入城,街道两旁就聚满了人。 他们围着大象指指点点,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声惊呼。 亡洢假装百姓们是在欢迎她,坐在象背上时不时跟百姓们招招手。 安阿果胯下一批价值千金的大青马,彻底沦为了陪衬,她暗恼,自己怎么没带几只大象过来。 句町王有大象驱使,滇王也有大象驱使。 哀牢国更是弄出了一支由大象充任坐骑的象兵。 前朝的时候,三国国主频频向大汉进献大象,博得了武帝心喜,才避免了一顿顿毒打。 前朝虽然没了,但是三国国主养大象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所以三国皆有大象,数量还不少。 亡洢借着大象这种寻常的东西,博得了百姓们的喝彩,安阿果心里自然不痛快。 鱼禾、庄乔、亡洢都看出了安阿果心里的不痛快,于是乎亡洢更骄傲了。 鱼禾无心关注三个女人暗中勾心斗角,就关注起了围观的人群。 看到阴识穿着便装,拉着一群穿着便装的汉子站在街道上猛瞧大象的时候,鱼禾就让巴山凑过去问了问情况。 没过多久,巴山就策马回到了鱼禾身旁,低声道:“阴先生说,他是特地带预备营的兄弟们过来瞧一瞧大象。 还说我们以后要驻足西南,少不了要跟大象打交道,所以提前熟悉一下。” 鱼禾跨坐在马背上,缓缓点头道:“阴识说的在理,我们往后很有可能会遇到象兵,我们军中的一些北人没有见过大象,对上了大象,难免会心生畏惧,提前见识见识,熟悉一下也好。 你回头派人给吕嵩传个信,看看他能不能从山里弄几头幼象回来。 等到幼象养大了,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大象,磨练自己的将士。” 巴山郑重的点头,将鱼禾的话记在了心里。 一行人走街串巷,最后抵达鱼宅。 鱼宅很大,主人却很少,所以亡洢和安阿果,以及他们的仆人到了鱼宅,倒是能住下。 庄乔以女主人的身份,将亡洢安排在了西房,将安阿果安排在了东房。 庄乔还特地准备了一大桌酒菜,招待她们饮宴。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三个皆是西南贵女,互相还不服对方,凑在一起冷嘲热讽就没断过。 鱼禾仅仅带了片刻,就扛不住了,找了个借口逃出了厅堂。 鱼禾出了厅堂没多久,亡洢就跟了出来。 二人在鱼宅的一处廊道里碰了个面。 一见面,亡洢就开门见山的道:“不知道鱼将军派人到句町向我王兄传信,所为何事?” 鱼禾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不知道亡洢殿下能否做主?” 鱼禾谋划的可是一桩大事,此前看重了庄氏做盟友,但是庄氏迟迟没有回应,鱼禾就派人去找句町王。 庄氏给了回应以后,鱼禾也没有召回自己派去句町的人。 亡洢之所以会出现在平夷,就是因为此事。 亡洢见鱼禾如此谨慎,就知道鱼禾所图非小。 鱼禾派遣的人到了句町,费尽心机见到了她王兄以后,只说鱼禾有事要见句町作主的人,不肯说具体事由。 句町上下皆认为鱼禾狂妄,还想让句町王派人去见他,其心可诛。 亡洢自己也觉得鱼禾有些狂妄。 唯有她王兄认为,鱼禾恐怕有所图谋,而且图谋不小,所以才不能在人前明言。 她王兄在得知鱼禾杀了庄氏的人,彻底跟庄氏交恶以后,就更加断定鱼禾有所图谋。 于是乎在滇王派遣出安阿果为使,到平夷见鱼禾的时候,她王兄也让她特地跑了一趟。 “我王兄说,只要你所谋之事,对句町有益,他都不会拒绝。” 亡洢自信的笑道。 她王兄既然猜倒了鱼禾有所图谋,自然清楚鱼禾图谋的事情,获益应该不小。 但凡是对句町有益的事情,她王兄没有理由拒绝。 鱼禾笑了,句町王亡承果然是个人精,闻到了肉味立马就凑上来了,而且给出了极大的权限。 什么叫‘他都不会拒绝’? 意思就是鱼禾所作的一切,只要对句町有益,他都会配合,包括出兵,出重兵。 鱼禾笑道:“句町王殿下好魄力。” 亡洢笑道:“鱼将军是诚信夸赞我王兄吗?” 鱼禾认真的点头。 亡洢娇笑着道:“如果你找我王兄,仅仅是为了恭维我王兄,那我王兄肯定会生气的。” 鱼禾一愣,摇头一笑,刚要道出一些真货,就见亡洢对他眨了眨眼,轻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怕,我会帮你向我王兄说项的。若不是庄乔那女人从中插了一杠子,说不定我就是你少母了。” 鱼禾有些无语。 亡洢娇笑着道:“不过现在也不晚。” 鱼禾干笑道:“我们父子只是小人物,全凭句町王殿下怜悯,才能在平夷落脚。您是句町王殿下的亲妹妹,我们父子哪敢高攀。” 亡洢脸上笑容一僵,“你是觉得我不如庄乔那个女人?” 鱼禾苦笑着摆手,“不敢不敢……” 亡洢冷哼道:“那你是觉得,我一个从未出阁的姑娘,嫁给你阿耶当如夫人,委屈了你阿耶?”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时候他阿耶也成了抢手货了? 明明他比他阿耶更年轻、更帅、更有才,要抢也是抢他才对。 虽说他对女色不怎么感冒,但他不介意有七八个贵女一起抢自己。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安阿果那个骚货也是冲着你阿耶来的。你近些日子跟滇国的人打的火热,是准备舍弃我句町,去投靠滇国吗?” 亡洢嗔怒道。 她很生气,但却没有在鱼禾面前表现出趾高气扬的架势。 鱼禾能感觉的出来,她在极力的约束着自己,将自己的姿态往低了摆。 “什么叫也?莫非殿下也是冲着我阿耶来的?” 亡洢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道:“那是自然。我初见你阿耶的时候,就觉得你阿耶长得还不赖。比我们族里那些求娶我的莽汉强多了。 最重要的是你阿耶还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年龄也不小。 以后能护着我的孩子。” 在汉家,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是不好找妻子的。 在句町,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却是抢手货。 因为在汉家,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那是累赘,有碍组建新家庭。 但是在句町,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大孩子,那就等于多了一个劳力,多一个顶梁柱,多一个活命的本钱。 因为生活和生存法则的关系,汉人和句町人的择偶观有很大的差异。 鱼禾并没有在此事上计较,他有些好奇的道:“我阿耶真的长得不赖?” 鱼禾没觉得鱼丰长得如同卫阶、兰陵王那般,能载入史书。 为啥庄乔、亡洢,都能一眼相中他呢? 庄乔和亡洢年龄是大了一些,可两个人都是少有的美人啊。 亡洢虽然比庄乔弱了一线,但也比其他女子强啊。 亡洢微微仰头,道:“你阿耶长相周正,看着老实。” 鱼禾挑了挑眉,觉得亡洢的话有些不对味。 他阿耶不仅长的不老实,性子也不老实。 跟虎贲军中的那些夜郎人、滇人比,他阿耶就是一个人精。 跟句町国、滇国那些汉子比,估计更精明。 亡洢是从哪儿看出他阿耶老实的?</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9章 密谋 亡洢见鱼禾错愕的看着她,看出了鱼禾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你阿耶干净……” 鱼禾愣了许久。 闹了半天,他阿耶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干净。 仔细想想,也对。 句町人也好,滇人也罢,大部分为了温饱,都在山林里奔波,与野兽为伍,自然干净不到哪儿去。 鱼丰虽说也是个糙汉子,但在鱼禾的引导下,洗漱的很勤快。 所以看着比其他句町人和滇人干净。 鱼禾是个男人,自然了解男人。 男人洗漱前和洗漱后,完全是两个人。 但句町、滇国,不可能人人都不爱干净吧? 百姓们没有梳妆打扮的条件,但是贵族有啊。 鱼禾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前汉的时候,句町经常遣使到长安朝贡,他们到了长安以后,应该没少接受宫人的教导,应该很爱干净才对啊。” 亡洢瞥了鱼禾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一个人干干净净,其他人脏兮兮的,你们还要待在一起,你一个人干净有什么用?” 鱼禾一愣,还真是这个理。 再好的香,扔到粪堆里也会快速变臭。 “而且句町遣使,大部分都是我的叔伯兄弟,所以句町国的干净人,大部分都是我亡氏。我总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叔伯兄弟吧?” “我亡氏女子,大多会嫁给山里的那些土王,又或者是王帐下的大将,以作拉拢。那些土王一个个肥硕如猪,大将们亦是如此。大多还不洗漱,甚至有些山里的土族以不洗漱为荣。 你让我怎么跟他们成婚? 我自幼跟随汉家师傅识文断字,也养成的洗漱的习性,嫁给他们,不仅要忍受他们身上的臭味,还要变得跟他们一样臭,你让我如何忍受?” “我们这些王女王妹,看着身份高贵,可嫁人的时候,却由不了自己,必须由王上挑选。即便是自己费尽心机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也得有相当的实力,值得被王上拉拢才行。” “我句町和滇国未反前,嫁给各郡郡守,或者嫁到长安,是最好的选择。我句町和滇国反了以后,郡守都成了阶下囚,长安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地方。 你们父子异军突起,展露出了不俗,让我王兄和滇王都生出了拉拢之心。 你阿耶长相周正,又干净,还有娶我们的实力,我们自然争着抢着嫁给你阿耶。” “庄乔那个女人,为何会叛出庄氏,赶到平夷,抢了你阿耶圆房?你真以为她缺少追求者?还是你觉得你阿耶的长相足够让她这位西南第一美人投怀送抱? 还不是因为追求她的滇王王子是一个两百多斤,肥硕如猪的家伙。 哀牢国王子更是一个跟野象同吃同住家伙。” “……” 亡洢一瞬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许多。 似乎是在感叹自己和庄乔的命运,也似乎是在控诉。 鱼禾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辛秘。 也知道了鱼丰为何会那么受欢迎。 鱼丰受人欢迎,不是因为鱼丰太强,而是对手太弱。 “我阿耶没有再娶的打算。” 亡洢既然在频频向鱼禾释放善意,鱼禾也不愿意看到亡洢在鱼丰身上浪费时间,所以给了一句实话。 亡洢不着痕迹的瞥了鱼禾一眼,讥笑道:“你阿耶会不会再娶,你管得着?” 鱼禾竟然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鱼丰要是铁了心再娶,鱼禾还真不一定管得着。 他能设计破坏鱼丰的姻缘,但却没办法阻挡鱼丰的心思。 鱼丰是他亲老子,他又不能强制鱼丰去做什么。 “哼哼……” 亡洢见鱼禾不说话,就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鱼禾懒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拌嘴,他说道:“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听到鱼禾要聊正事,亡洢也端正了态度,做出了一个认真聆听的架势。 鱼禾沉声道:“不知道句町王殿下,有没有扩张句町的心思?” 亡洢愕然的看向鱼禾,惊愕的瞪起眼。 “扩张?!” 鱼禾郑重的点头。 亡洢难以置信的道:“开疆拓土可不是小事。你真有那个能耐帮我句町开疆拓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看他们句町人在西南闹的欢,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就真以为他们厉害。 他们是占据了地形和气候的优势。 出了西南,不论去哪一个地方,他们都会被朝廷吊起来打。 她王兄不是没想过趁着大乱的时候,聚集一批人北侵,让他们自己变得更强大。 他们想过,也仔细推算过,得到的结果不是太好,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鱼禾能有那个能耐,让他们杀出西南,在外面站住脚? 鱼禾认真的点头,“我既然敢开口,自然有周全的谋划。” 亡洢心头一惊,追问道:“荆州还是交州?” 亡洢觉得,北侵犍为、巴蜀,有点不太可能。 冯茂的大军如今还在犍为、巴蜀等地驻扎着。 他们北侵,就是给冯茂送功劳。 所以亡洢觉得,鱼禾能谋划的就只有兵力不强的荆州和已经脱离的新朝掌控的交州。 荆州并没有重兵驻守,荆州各郡的郡兵满打满算不足三万。 句町兵出西南,给荆州一个突然袭击的话,肯定会有所斩获。 只是好打却不好守。 一旦西南的战火蔓延到荆州,朝廷一定会往荆州派遣重兵。 句町的兵马出了西南,脱离了地形和气候的庇护,根本不是朝廷重兵的对手。 交州的话,比较特殊。 交州在新朝初立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新朝,自成一家。 交州牧邓让,如今是交州的土皇帝。 新朝朝廷对邓让占据交州的事情也不管不问,仿佛新朝没有这块地方一样。 邓让手里如今手握两万戍边精兵,还有一万悍不畏死的占军,以及六万多水军。 实力比荆州强。 句町的兵马未必能啃下,加上鱼禾手里的人马,也悬。 但兵进交州的话,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无论在交州怎么打,新朝朝廷都不会管。 亡洢觉得,鱼禾要么就是去荆州捞一票,捞完就走。 要么就是去啃交州这个硬骨头。 鱼禾刚要开口,亡洢又补充了一句,“我王兄肯定不会去打交州的。如果你的目的是交州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鱼禾的目的并不是交州,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在鱼禾看来,他要是句町王的话,要扩张的话,一定会打交州。 交州临海,物产丰富。 拿下了交州,不仅能多一片领土,还能多一处大粮仓和大商道。 海里的物产,数不胜数。 沿海的商道更能让人赚的盆满钵满。 还能借助商道,引进各种人才和先进技术。 句町王所需的,交州全部能满足。 亡洢淡淡的道:“交州邓让的实力不弱,我句町要是攻打交州的话,肯定要倾尽全力。若是我们不能一举拿下邓让,朝廷一定会趁虚而入。 到时候腹背受敌,不仅拿不下交州,反而会葬送自己。” “原来是害怕朝廷,要留着兵力对付朝廷。” 鱼禾缓缓点头。 亡洢没好气的道:“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会想不到?” 鱼禾默不作声,他不是想不到,而是没想过。 因为他知道冯茂随后会倒霉,短时间内朝廷的兵马不会再攻打句町和滇国。 亡洢见鱼禾不说话,愕然道:“你不会真要谋取交州吧?” 鱼禾缓缓摇头。 亡洢长出了一口气。 鱼禾摆了摆手,示意亡洢附耳过来。 亡洢迟疑了一下,凑到鱼禾近前。 鱼禾低语了一句。 亡洢张着嘴,瞪着眼,被惊的说不出话。 许久许久以后,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你……你居然要……” 鱼禾干咳了一声,“还请殿下保密,此事可做不可说。” 亡洢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沉声道:“此事……此事太骇人了。” 鱼禾笑问,“那你觉得句町王会不会答应?” 亡洢皱眉道:“如果只有我句町和你的话,此事……” 话说了一半,亡洢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猛然看向鱼禾道:“参与到此事中的不止我句町和你,还有庄氏对不对?你和庄氏交恶,纯粹是演戏。” 鱼禾笑而不语。 亡洢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如果有庄氏加入,那肯定能成。我代表我王兄,答应了。” 鱼禾笑着道:“此事还需要句町王殿下亲口答应才行。” 亡洢笑道:“如果你谋划得当,我王兄肯定不会拒绝。我王兄只在乎你有没有必成的把握,没有必成的把握的话,我王兄不会轻易出手。 此外,事成之后,利益如何分配,我王兄也很在乎。” 鱼禾道:“再过一些日子,我会南下,到时候我会亲自跟句町王殿下面谈此事。” 亡洢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也好。此事牵连不小,你跟我王兄亲自谈,比我在中间传话要好。” 鱼禾提醒道:“此事没成之前,亡洢殿下千万不要露出半点口风。不然会功亏一篑。” 亡洢爽朗的一笑,“要不你将我关起来,就关在你阿耶房里?”</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0章 四倍价钱 亡洢跟鱼禾聊公事的时候,精明的像是一个汉家的官宦,聊私事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洒脱豪迈的句町女子。 鱼禾不可能跟亡洢议论给鱼丰房里送人的话,所以含蓄的笑了笑。 “亡洢殿下,一载岁月,平夷发生了不少变化。殿下闲暇的时候可以四处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跟府上的管事说。 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鱼禾躬身一礼,不等亡洢搭话,就快速离开了廊道。 亡洢往着鱼禾匆匆离去的背影,并没有挽留,只是小声的感慨了几句,“弄了半天,你小子才是平夷县内说话最管用的那个,上次被你小子骗的好惨。 安阿果那个女人自作聪明,还在庄乔口中套你阿耶的去处。 她却不知道,即便是见到了你阿耶,回头还得过来见你。” 亡洢感慨过后,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鱼禾所谋十分重大,她需要尽快将一部分消息传递给她王兄,让她王兄早做准备。 鱼禾出了鱼宅,就躲去了县衙。 家里三个女人凑成了一台戏,唱的正热闹,他是在不方便掺和。 刚入县衙,鱼禾又撞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端庄靓丽的美人,即便是穿着男装,也难掩美色。 美人儿见到鱼禾,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县衙。 “吃错药了?” 鱼禾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是平夷之主,平夷境内敢给他脸色看的人不多。 阴丽华算是一个。 上次鱼禾将阴丽华狠狠的坑了一把,阴丽华起初并没有看明白,所以被耍的团团转。 看明白了以后,却没脸上门找鱼禾麻烦,所以见了鱼禾,没有好脸色。 鱼禾晃晃悠悠的走到县衙正堂,还没进门,就听到些许吵闹声。 进门一瞧,就看到几个此前退田、退宅子的豪族管事,正缠着农县宰要个说法。 “农县宰,我们是遭了小人蒙蔽,一时糊涂才将田产和屋舍还给了县衙。现在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赎买回去。” “对对对,我们愿意出双倍。” “农县宰,我们为平夷县做了不少好事,平夷县修桥补路、赈济灾民,我们都出过一份力。如今我们有难,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 一群豪族管事围着农县宰,七嘴八舌的说着。 农县宰稳坐在县宰的坐榻上,笑眯眯的道:“几位对平夷县的贡献,本官看在眼里。本官能帮,自然不会推辞。 只是诸位前脚退了田产和屋舍,阴氏香料铺子的掌柜后脚就买走了。 如今阴氏香料铺子的掌柜,已经将钱财交割清楚。 县衙也出具了屋契和田契。 如今本官就算想反悔,也无能为力。” 农县宰经历了庄延年闯衙欺压以后,变得沉稳了不少。 以前他面对豪族子弟,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觉得自己这个野县宰说话没有多少威力。 现在农县宰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农县宰的底气,源于鱼禾。 鱼禾在县衙门口围杀庄延年一行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所以平夷所有人都知晓。 平夷所有人都认为,鱼禾围杀庄延年一行,是为了帮农县宰讨一个公道,是为了维护农县宰县宰的地位。 所以在事情发生以后,他们对农县宰尊敬了不少。 庄氏,那可是西南第一大族,即便是句町王所在的亡氏,滇王所在的安氏,在家族底蕴上也不如庄氏。 鱼禾为了给农县宰出气,庄氏的人都干杀,那还有谁敢造次? 没人敢造次。 因为平夷各大铺子背后的豪族,皆不如庄氏。 所以他们不得不把农县宰这个野县宰当成真县宰对待。 只有鱼禾、庄乔等少数人知道,庄延年一行,就是庄顷送给鱼禾杀的。 鱼禾只是顺手助长了农县宰的威势,并不是存心的。 “农县宰,去岁平夷安置流民,我可是出了一百担粮食,十几口仆人。年前平夷疏通通往句町的官道,我也捐了三十多贯钱财。 听说年底平夷要疏通通往荆州的官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要捐出去的钱财,足足一百贯。 我为平夷的父老,可以说是尽心竭力。 如今遇到麻烦,农县宰不能不管。” “对对对,我们也出了不少粮食、仆人和钱财。我们为平夷的父老也做了不少好事。此前听闻农县宰族人捐赠了不少文舍,我们购置了不少笔墨、刻刀、竹简。准备送到文舍去,为平夷教化添一点心意。” “农县宰,阴氏香料铺子,只是花费了不到一半的钱财,就买走了我们退回来的田产、屋舍。那些田产和屋舍可不止那个价啊。 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回购,农县宰给阴氏香料铺子十五成的钱财,哪还有五成赚头呢。” “……” 农县宰起初听着豪族管事们说话,只是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听着,并没有言语。 但是听到最后一个人说的话以后,有点心动。 一众豪族管事当初购买田产、屋舍的时候,足足花费了两万贯。 其中刘谋所在的刘氏最多,足足花费了一万贯。 鱼禾杀了庄延年以后,他们皆以不同的借口,将田产、屋舍退回了衙门,拿回了一万两千贯钱财。 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阴丽华,在他们退了田产和屋舍以后,找到了衙门,跟农县宰磨了足足两三日,最后农县宰看在阴识的面子上,以一万贯的价钱,将各家退回来的田产和屋舍出售给了阴丽华。 如今各家又要以两倍的价钱回购。 也就是之前他们购买田产和屋舍价钱的两倍。 四万贯。 依照各家的说法,他去找阴丽华说项一番,给阴丽华拿三万贯,将田产和屋舍回购回来,那衙门还有一万贯的赚头。 一万贯钱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任方昔日要是有一万贯的话,也不至于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筹措赈济灾民的粮食。 衙门要是有了这一万贯,可以疏通一段堵塞了许久的道路,还能加固一部分的城墙。 农县宰在平夷县县宰的位置上已经坐了有些日子了,已经从一寨之主,成功的转变成了一个一县之主。 他清楚疏通道路和加固城墙对平夷县的重要性。 疏通一条道路,就等于多了一条赚钱的商道。 加固城墙,能给百姓增添不少安全感,能让百姓更放心的为平夷做贡献。 更重要的是,能彰显一下他这个县宰能干。 要知道大新朝,乃至前汉,大部分县宰不贪,就已经成大清官了,若是在任上能弄到余钱能修一座桥、修一条路、或者加固一番城墙,那都能载入县志,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干吏。 前汉、大新的百姓们对官员的要求并不高,能让他们吃饱饭,还能有余钱帮他们弄一些便民工程,那就是干吏。 可惜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能满足的官员也屈指可数。 农县宰想被载入县志,想成为一个干吏。 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农家寨的人。 只要他能被载入县志,只要他能成为干吏。 农家寨的人就能进一步融入平夷,那些平日里对农家寨的人不感冒的豪门大户,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能勉强接纳农家寨的人。 毕竟,干吏不多。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出身,都值得被人称赞。 他的亲族,都值得所有人礼让三分。 鱼禾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看到农县宰动心了以后,立马停下了脚步,站在正堂外静静的听着。 他很想知道,农县宰会不会答应。 农县宰心动归心动,但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十分好奇的问道:“诸位既然有心以双倍的价钱回购,刚才为何不跟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说? 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刚拿到田产和屋舍没两天,诸位以两倍的价钱回购,阴氏香料铺子一下子就能赚三万贯。 两天时间,赚三万贯,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应该不会拒绝吧?” 一众豪族管事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开口的。 农县宰见此,就知道里面恐怕有猫腻。 这些豪族的管事八成已经找过阴氏香料铺子那个女扮男装的管事了。 “诸位不会已经找过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了吧?人家要了一个你们不愿意出的价钱,所以你们跑过来找我?” 农县宰并没有藏着掖着,他大大方方的戳破了豪族管事们隐藏的东西。 豪族管事们一脸尴尬。 “农县宰,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找过阴氏香料铺子的人。只是阴氏香料铺子的人要我们出四倍的价钱。 这才短短几天,四倍的价钱,您觉得我们能认吗?” “对对对,那些田产和屋舍之前还是我们的。我们只是一时疏忽,让阴氏占了便宜,他们就让我们出四倍的价钱。 您说说,我们能答应吗?” “农县宰,您可得为我们作主啊。” “……” 农县宰愕然的瞪着眼,他只听见了豪族管事们说阴氏香料铺子的管事问豪族管事们要四倍的价钱,其他的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四倍的价钱。 八万贯。 好家伙。 小女娃好狠的心啊。 这简直就是在抢钱。</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1章 吓唬人 “农县宰?农县宰?” 豪族管事们见农县宰有些失神,急忙呼喊。 农县宰在他们呼喊下回过神,仔细瞧了他们几眼,彻底不动心了。 阴氏真是能人辈出,都是厉害角色。 阴氏香料铺子那个小女娃敢要四倍价钱,豪族管事们还不敢上门去声讨。 那就说明,那些田产和屋舍在他们眼里还真值那个价。 那些田产和屋舍既然真的值那个价,那他就不好再插手此事。 豪族管事们愿意出四万,小女娃却要八万。 衙门即便是一毛钱不赚,中间还有四万贯差距。 他若是开口让阴氏认下了四万贯的差价,以后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去补偿阴氏呢。 他是平夷县宰不假,但他不是平夷真正的主人。 他将价值八万贯的东西一万贯贱卖了,就已经对不起平夷真正的主人了。 以后若是为了补偿阴氏,损伤更多平夷真正的主人的利益,那他还有何颜面见人家。 一念至此。 农县宰脸色一沉,起身对着一众豪族管事拱拱手,“诸位请回,本官要去鱼宅请罪。” 一众豪族管事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明白了农县宰为何要去鱼宅请罪。 他们一个个唉声叹气的向农县宰施礼告别。 农县宰要将此事捅到鱼宅去,那他们就彻底没戏了。 鱼禾那是有大能耐的人,也精通做生意。 精通做生意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过手无悔。 你自己犯蠢赔了钱,没理由让别人承担。 若是每一个商人在犯蠢以后都能反悔,那谁还敢做生意? 他们之所以找到农县宰苦求,就是清楚农县宰不懂做生意,也不知道生意场上的一些规矩。 再加上农县宰现在威望大张,由农县宰出面,他们能省下不少钱。 他们在北边各郡做生意的时候没少这么干。 北边各郡的主官,大多会先问及各家背后的背景,若是背景相当,会偏向一些他们。 毕竟,商人在北边没有多高的地位,官府断案也不会依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 平夷就不同。 平夷之主鱼禾就是借着做生意发家的,也十分精通做生意的规矩,甚至将平夷打造成了一片商人的乐土。 所以鱼禾处理此事的话,肯定会依照生意场上的规矩办事。 他们占不到便宜。 “啪~” 有豪族的管事边往门外走,边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里一个劲的埋怨,自己说什么不好,非要将阴氏问他们要四倍钱财的事情说出来。 鱼禾不愿意跟豪族管事们碰面,所以在豪族管事们出门前,就躲到了一边。 等到豪族管事们走完了,鱼禾才入了衙门正堂。 农县宰正收拾着衣装,准备去鱼宅请罪,猛然见鱼禾露面,吓了一跳。 “主……主公?” 农县宰微微有些哆嗦。 他认为鱼禾是来兴师问罪的。 鱼禾笑着摇头道:“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农县宰见鱼禾似乎不像是在说反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苦着脸施礼道:“主公,卑职一时糊涂,害主公损失了七万贯钱,还请主公责罚。” 鱼禾摆摆手,绕过了农县宰,走到正堂主位上坐下,笑着继续道:“此事不怪你。你又不是商人,商场上的事情,你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农县宰苦着脸,“那可是七万贯钱……” 七万贯钱,好大一笔数目。 现存的夜郎三寨的人全卖了,也卖不出七万贯钱。 当年平夷县宰征召他们寨子里的青壮服役,伤了才给一斗粮食,死了给三斗粮食和九尺布。 碰到黑心一旦的县宰,伤了人什么也不给,死了人就给一卷凉席。 鱼禾笑着道:“七万贯钱,确实是一笔大钱。但那只是阴氏的要价,其他各家会不会出,还是一个问题。 你也无需为此事自责。 你坐在县宰的位置上,需要做的是壮大平夷,而不是疯狂的为平夷敛财。 当初我初掌平夷的时候,为了让平夷壮大,不是送出去了好些地吗? 当时那些地虽然没有现在这么高的价钱,但也值钱。 但我还是送了,你看我有自责过吗?” 农县宰一愣。 鱼禾继续道:“此事你做的很好,为了平夷的繁荣,折损些许钱财,在所难免。但是从长远的看,现在折损的这点钱财,对以后的平夷有巨大的好处。 其实平夷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州县远比平夷更容易繁荣壮大。 平夷之所以能够吸引众多的商客,一是因为如今西南复杂的局势,二是因为我们不轻贱商人。 西南局势我们很难掌控,但是不轻贱商人,我们却能做到。 平夷想要繁荣,就一定要将不轻贱商人的政令推行下去。 你出售田产和屋舍,虽然损失了七万贯钱财,但却让商人们看到了我们平夷重商人的规矩、懂商人的规矩、遵商人的规矩。 商人们知道此事以后,会更愿意在我们平夷做生意,会投入更多的钱财帮我们平夷繁荣。 等到平夷彻底成为西南重县的时候,七万贯钱财,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 农县宰微微张着嘴,有些惊愕的道:“难怪主公会如此放纵商人。” 说完这话,农县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急忙拱手道:“主公的话卑职记住了,卑职一定会依照主公的吩咐去作。”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商人不可小逊。商人之所以被看轻,不是真的因为他们操持的是贱业。而是因为他们的诸多先辈,做的大事太多。 以至于遭人妒忌,被打压成了贱业。” 农县宰似懂非懂,鱼禾继续说道:“吕不韦奇货可居的典故你知道。商人不仅能谋财,也有窃国之能。 若是让商人大行其道,那商人手里的钱财就能左右一个国朝的命运。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商人一旦能左右一个国朝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标上一个价钱。 道德、律令、孝道、仁义,都会有一个价钱。 比如孝道。 在我们眼里,孝道乃是人伦大道。 向长辈尽孝,乃是尽心,而不是为了什么。 但一旦孝道被标上了一个价钱。 那么向长辈尽孝,就会图回报。 你给我钱,你给我值钱的东西,我才会向你尽孝。 你不给我钱,不给我值钱的东西,甚至不能帮我赚钱,那我就不一定会尽孝。” 农县宰听到此处,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鱼禾口中说的东西太可怕了。 一个人若是以金钱的多寡来考量要不要向长辈尽孝,那还是人吗? 若是他的子孙后代拿了他的钱才愿意向他尽孝,那他养子孙后代做什么? 养儿防老还是养儿要命?! 鱼禾看到农县宰脸上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以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人被钱迷了眼以后,不仅仅是孝道、道德、律令,会被标上价钱,甚至连家国天下也会被标上价钱。 只要有人能给出足够的价钱,家能卖,国也能卖。” 农县宰脸色瞬间白了。 为了钱,连祖辈用性命守护的家国都能卖? 那还是人吗? “所以,朝廷必须制约商人,不能让他们大行其道。因为他们一旦大行其道,会有碍家国安稳。 此外,商人大行其道,还有一个坏处。 那就是商人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别人一家,甚至几辈子人才能赚取到的钱财。 这会吸引很多人去从商。 天底下大部分良田会无人耕种。 朝廷若是拿不出足够的粮食,粮价会一路飞涨。 商人会赚的盆满钵满,普通百姓则会被饿死。 天下也会因此大乱。” 士农工商,古人之所以将商人放在贱业之列,不是因为古人愚昧,看不到商人对社会的贡献和好处,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坏处,所以才一个劲的打压商业。 在古人眼里,商业带给社会的好处和贡献,远远没有商业的危害大。 所以古人情愿让社会原地踏步,也不愿意让商业大行其道。 历朝历代中,大宋的商业无疑是最繁华的。 水路、陆路,两面开花。 为大宋提供了丰厚的税收。 为大宋养育了数不清的兵马和官员。 但大宋却是历朝历代中最乱的,也是历朝历代中兵力最雄厚的,同样也是历朝历代中挨打最多的。 其他朝代,有了敌人,都会想尽办法厉兵秣马,跟敌人决一死战。 大宋不一样,有了敌人先试试,打得过的,花钱点钱,吃点亏,息事宁人。打不过的,花更多的钱,息事宁人。 农县宰听完鱼禾一席话,吓的直哆嗦,“那您还放任商人,您就不怕平夷变成您口中描绘的那种景象?” 鱼禾失笑道:“怕,怎么能不怕,但我没的选。我是个反贼,我必须借助商人的力量坐大,不然我迟早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我得先活想办法活下去,然后才有资格考虑其他的。” 农县宰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既然要借助商人坐大,那就不该说那么多吓人的话吓唬他。 他都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平夷的那些商人。 鱼禾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只是一番感慨,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没资格评判商人大行其道以后对天下的影响,也没资格去想。 我们现在只有平夷这一亩三分地。”</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2章 冯茂倒霉了 鱼禾一番话说完,农县宰只剩下了苦笑。 对啊。 他们还在为了活命而挣扎,哪有资格去忧国忧民。 “行了,此事等我们以后有那个资格的时候再议,你给我找一个住处,我要歇息一下。” 鱼禾只是想安慰一番农县宰,让农县宰别把卖田和屋舍的事情放在心上,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说多了。 鱼禾赶忙止住了这个话题,让农县宰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农县宰狐疑的看着他,“主公,您不需要招待句町和滇国的贵人吗?” 亡洢、安阿果在鱼禾眼里就是那么回事,可是在农县宰眼里,那确实是高高在上,等同于汉家公主的贵人。 鱼禾扔下了亡洢和安阿果,跑到县衙里住,那就等同是一个小部族的小王,丢下了两个大国公主。 失礼肯定是失礼了。 人家要是计较,少不了要打几场嘴仗。 “有我少母照看,你不必担心。” 鱼禾随口说了一句。 农县宰听到有庄乔照看亡洢和安阿果,放心了不少。 农县宰亲自引领着鱼禾,到鱼禾原来的住处,让鱼禾住下。 鱼禾一家虽然搬出了县衙,但是农县宰依然留着鱼禾一家之前住的屋舍。 每日派人清扫,从没有断绝,更没有放外人进去过。 鱼禾在屋舍里转了一圈,看到屋舍里放的都是他以前用过的旧物,屋舍似乎每天有人打扫,并且没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他欣慰的赞叹了一句,“农县宰有心了……” 农县宰开心的笑了。 留着鱼禾一家屋舍的主意,是农祭司出的。 农祭司告诉他,迟早会用上,而且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农县宰将信将疑,依照农祭司的吩咐去做。 没想到真的得到了鱼禾的夸赞。 别小瞧鱼禾的夸赞。 鱼禾手底下那么多人,能得到他夸赞的人可不多。 相魁、刘俊、阿依布三人在山里‘打家劫舍’,每日劫掠到的财货,价值千金。 短短数月,三个人从山里缴获到的钱财和珍贵的宝石、药材、皮毛,就将卧鹿岭的库房给填满了。 羊头那么大的天然金块,几十个人才能抬得动的天然铜矿石等奇珍,有不少。 虎皮、熊皮、鹿皮等珍贵野兽的皮毛更是多不胜数。 农县宰曾经陪着四海货铺的刘川,一起去卧鹿岭的库房,给那些东西估过价。 价值大约在三万金左右。 三万金,那可是一笔超级巨款。 能武装出一支堪比虎贲军的兵马。 就这,鱼禾还不满意,不仅没有夸奖相魁三人,反而三番五次的将三人召到平夷城内训话。 由此可见,能得鱼禾一声夸奖,多不容易。 “你下去吧。我小酣一会儿,晚上去找你。” 鱼禾在屋舍内转了一圈,往床塌上一坐,笑着让农县宰离开。 农县宰躬身一礼,退出了屋舍。 鱼禾坐在床塌上,小声感叹了一句,“阴识、阴丽华兄妹,果然有能耐,不愧是能名流青史的人物。” 阴识的能耐,鱼禾已经见识过了,不需要多说。 阴丽华的能耐,鱼禾是第一次见,所以十分惊讶。 鱼禾和庄氏交恶的风声传出去以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鱼禾要倒霉。 手里握着平夷田产和屋舍的,不是在抛售,就是在极力收缩。 唯有阴丽华,不仅没抛售和收缩阴氏在平夷的产业,反而借机收购了不少平夷的田产和屋舍,几天时间就赚了七万贯。 想赚到这七万贯,不仅仅需要商业上的胆识、手段,还需要敏锐的政治嗅觉。 阴丽华若不是察觉出鱼禾在得罪了庄氏以后,会有惊无险,她绝对不敢购置那么多田产和屋舍。 “能不能将阴丽华弄到我手底下当女官?” 鱼禾在认识到了阴丽华的手段、胆识、嗅觉以后,有心将阴丽华招揽到麾下。 阴丽华若是能帮他总管鱼氏的一切生意的话,他就不需要再为鱼氏的生意费心。 女子为官在北边或许会遇到不少阻力,但是在西南,不会有太大阻力。 西南有不少以女子为尊的部族,还有不少女官。 鱼禾招揽阴丽华当官的话,应该不会遭人非议。 虽说他跟阴丽华有些许不愉快,但那点不愉快,还不足以让他放弃一个人才。 平夷如今最缺少的就是人才。 鱼禾思量着该以什么手段将阴丽华招揽到手下,思量着思量着就睡着了。 睡醒以后,已经到了晚上。 农县宰匆匆跑进鱼禾住的屋舍,急声道:“主公,从虎跳谷传来的消息,您派去江州县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鱼禾从床塌上坐起,愣了一会儿后,道:“冯茂倒霉了?” 农县宰先是一愣,然后吹捧道:“主公果然料事如神,冯茂确实倒霉了。冯茂在巴蜀等地派人追索巨金的事情,被人宣扬到了长安。 长安城的贵人们查了一下,就查出冯茂在巴蜀等地的所作所为。 就都大尹冯英弹劾冯茂等人的奏疏也被挖了出来。 四国将中的更始将军廉丹,更是搜罗了一大批罪证,呈到了陛下面前。 陛下震怒,已经下旨将冯茂罢官去职,捉拿冯茂入京的绣衣执法,已经在路上了。” 鱼禾听完农县宰一席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史熊果然跟廉丹勾搭上了,冯茂彻底完了。 若仅仅是史熊出手,冯茂还有点活路。 可史熊和廉丹一起出手,再加上一个冯英死磕冯茂,冯茂必死无疑。 “其他人呢?” “史熊督管不利,罚俸一年。巴郡大尹、蜀郡大尹,皆降职问罪。随军的绣衣执法,被调往别处,巴蜀等地的绣衣执法,被一起捉拿入狱。” “史熊的处置不痛不痒,一年的俸禄,比起他在巴蜀等地敛的钱财,只有九牛一毛。巴蜀两郡的大尹,只是被降职问罪,却并没有被罢官问罪,太轻了。 随军的绣衣执法,助纣为虐,却屁事没有。 巴蜀等地的绣衣执法,虽然为恶,但却不及随军的绣衣执法,处罚居然被随军的绣衣执法还重。 还真是……” 鱼禾一脸无语。 鱼禾还以为王莽会在事发以后,将所有为祸的人一体斩绝,没料到最后仅仅是冯茂和巴蜀的绣衣执法倒霉。 还真是有后台的逍遥法外,没后台的背了所有黑锅。 搞得跟《西游记》似的。 “冯英呢?” 鱼禾追问。 农县宰知道鱼禾和冯英有交情,所以神色有些古怪的道:“冯大尹治郡不严,以至于盗匪丛生,被罚俸一年。 念在冯大尹弹劾冯茂有功,改为半年。” 鱼禾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益州上下,大概就剩下冯英这么一个大新的忠臣了。 他为了益州百姓,大新江山,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可是到最后不仅没赏,反而还罚了。 “王莽啊王莽,你到底被手底下的人蒙蔽到了什么地步?如此革鼎,焉能不败?” 鱼禾敢肯定,冯英的所作所为,要是王莽全部知情,王莽绝对不会处罚冯英。 说不定还会将冯英记在心里,委以重任。 可如今王莽不仅没有奖赏冯英,反而罚了冯英。 那就说明,王莽除了知道冯英弹劾过冯茂外,对冯英其他作为,一概不知。 冯英如果只是一个微末的小官,王莽不知道冯英所作所为,也在情理之中。 可冯英是一位郡大尹,掌管大新一郡,而且还是一个重郡。 王莽居然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绣衣执法大概是烂透了。 他们不仅没有帮王莽监察天下,反而成了蒙蔽王莽视听的恶首。 “派人去虎跳谷,告诉回来的人,让他们继续去江州县盯着。再派人去一趟卧鹿岭,告诉相魁、刘俊,虎营和狼营随后一段日子都不要出击,让他们好好留在军营里补足空缺,加紧操练。最后派人去一趟四海货铺和四海镖行,告诉刘川和张武,让他们吩咐各地的人手,大肆收粮。” “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 “……” 农县宰一脸震惊的退出了鱼禾的住处。 鱼禾手里的钱财不少,放开了收粮的话,能收百万粮。 百万粮能供养数十万人。 鱼禾在农县宰离开以后,连夜返回了鱼氏大宅。 宅内。 庄乔正在跟亡洢饮宴,庄乔以果汁代酒,亡洢举着果酒痛饮。 鱼禾施礼过后,疑问道:“安阿果殿下呢?” 庄乔和亡洢一同放下手里的杯子,流露出了讥讽的神色。 鱼禾狐疑的看着她们二人。 庄乔幽幽的道:“咱们这位安阿果殿下,听闻你阿耶在虎跳谷筑关,就特地跑去虎跳谷瞻仰你阿耶的英姿了。” 鱼禾一脸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阿果还真是心急。 鱼禾、庄乔、亡洢都清楚她是冲着鱼丰来的,只是没料到她才刚到一天,就着急忙慌的赶去见鱼丰了。 她难道是想效仿庄乔,直接推了鱼丰?! “她不在正好。” 鱼禾缓缓开口。 庄乔和亡洢一瞬间就精神了。 “有要事?” 亡洢追问。 鱼禾点着头道:“蜀郡那边传来消息,冯茂在巴蜀等地大肆敛财的事情已经被人告发了。新帝王莽已经将他罢官去职,捉拿他入京的绣衣执法已经在路上了。 巴蜀等地大小官员也遭受了牵连,就都大尹冯英也被罚了半年俸禄。” …… …… 【PS:今晚回来晚了,更晚了,抱歉。今晚一更,明天补!】</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3章 狗咬狗 亡洢和庄乔一脸难以置信。 亡洢不敢相信的道:“冯茂就这么倒了?” 冯茂可是压在句町和滇国身上的庞然大物,句町和滇国耗费了不少人手,才将冯茂挡在了益州郡和牂柯郡外。 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轻而易举,没流露出半点风声就倒了? 鱼禾叹息道:“狗咬狗罢了,冯茂和史熊分赃不均,史熊勾结了朝中重臣,将巴蜀等地的一切推到了冯茂头上。 冯茂当然得倒。” 内耗和内斗是历代王朝的通病。 每一个王朝在内斗内耗方面,都有执牛耳的人物。 在这些人物的带领下,偌大的王朝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若是没有内斗和内耗的话,历代王朝能不能称霸全世界,鱼禾不敢说,但是应对外敌,绝对不会败。 可惜,历代王朝的内斗和内耗就没停过。 并且一代比一代凶。 数千年文化孕育的英杰,有一大半倒在了内斗和内耗上。 庄乔和亡洢没有鱼禾那么深远的见识,所以想的也没有鱼禾那么多。 在得知冯茂是因为和史熊内斗被搬到以后,两个人总算释然了不少。 “原来是史熊出手搬到了冯茂,我还以为是鱼将军设计搬到了冯茂。” 亡洢故作轻松的说。 鱼禾哭笑不得,“我要是有那个能耐,还会屈居于平夷?” 亡洢哈哈笑道:“那可说不准。” 鱼禾摇摇头,没有再多言。 仔细算起来,冯茂能这么快倒台,跟他也有点关系。 若不是他派人劫了冯茂的钱,导致冯茂派人大索益州全境,弄的人尽皆知,史熊也不会这么快出手。 但这事鱼禾不会告诉亡洢。 亡洢见鱼禾不言语,便收起了笑脸,激动的看了看庄乔和鱼禾道:“冯茂倒了,那囤聚在六盘水等地的兵马估计就要撤了。 到时候我句町就可以彻底腾出手了。 鱼将军的谋划也能尽早达成了。” 鱼禾点点头,“我之所以深夜赶回来,就是为了此事。冯茂倒了以后,西南的战事暂时就放下了。 西南的局势会跟着出现变化。 我们必须加快动作才行。 亡洢殿下需要尽快回句町去,将此事跟句町王殿下说清楚。 句町王殿下若是应允,还请句町王殿下将手里的那些汉人交给庄氏。” 亡洢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句町的那些汉人,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鱼禾苦笑着道:“我相信庄氏不会吝啬的。” 亡洢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盯着庄乔。 庄乔瞥了亡洢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会派人给庄氏传话,我相信庄氏不会为了那点钱财,耽误了和禾儿谋划的大事。” 亡洢笑眯眯的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我句町小气了?” 庄乔毫不客气的道:“不然呢?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句町光想着好处,不想下本钱,那怎么行。” “你太小看我句町了,此次合谋的事情不小,鱼氏、庄氏皆有投入,我亡氏自然也不甘于人后。我亡氏会将句町汉人中的三分之一,无偿送给庄氏。” “亡氏?” “句町国是句町国,亡氏是亡氏。” “……” 庄乔一脸惊讶的看着亡洢,“你王兄居然以汉家的那一套,治理句町?” 亡洢笑问,“汉家能称雄天下,汉家的东西自然值得我们学习。” 庄乔没有言语,端起果汁喝了好几口,才不紧不慢的道:“汉家的东西固然好,可汉家的东西并不适合西南。” 庄乔的话点到为止,并没有深谈。 汉家的政治、经济、文化、技术,比西南百族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西南百族如果能学习汉家的政治、经济、文化、技术的话,西南百族自然能进一步的发展。 但是对西南百族的统治者而言,西南发展的太好,西南百姓太聪明,并没有什么益处。 从先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百年,中原王朝的贵族们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是西南的贵族,仅有一少部分消失了,大部分依然占据着西南贵族的位置。 这就是经济政治文化落后,百姓愚昧的好处。 西南的贵族可以用一根图腾柱,忽悠着族里的百姓拥护他们做成百上千年的贵族,但是长安城的贵族们却不行。 庄氏也算是炎黄苗裔,庄氏曾经也试过以汉家的方式治理西南。 但最后他们发现,汉家的方式并不能让庄氏以贵族的身份长长久久的保存下去。 反倒是西南本土贵族们用的方式,能让庄氏以贵族的身份长长久久的保存下去。 所以庄氏摒弃了一部分汉家的治理方式,学习了一部分西南本土贵族们治理西南的方式。 所以庄氏从先秦传承至今,一直占据着西南一大贵族的位置。 庄氏试过,所以庄乔有资格评价类似的事情。 亡洢傲然的仰起头,道:“我王兄说了,他绝对不会为了我亡氏一族的地位,害了句町其他部族。” 庄乔和鱼禾都愣了,齐齐看向了亡洢。 他们很难相信,句町王真有这等胸襟。 如果句町王真有这等胸襟的话,那他无疑是一代英豪。 庄乔忍不住感慨,“句町王真要是说过这番话,那他无疑是一位英主。” 鱼禾没有言语,他看着亡洢的眼神怪怪的。 他一开始确实被亡洢这番话吓了一跳,可仔细一想,却发现,句町王貌似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说到做到。 他手底下的夜郎人就是个例子。 句町王真有这等胸襟的话,那他就不可能去打压已经灭国的夜郎人。 亡洢感受到了鱼禾怪异的眼神,立马看向了鱼禾。 鱼禾收回了目光,没有给亡洢说话的机会,他开口道:“事不宜迟,少母和亡洢殿下尽快向句町王和庄家主传信。” “好!” “……” 亡洢和庄乔各自应答了一声。 事关重大,不能拖,也不能怠慢。 商量完了此事,鱼禾就离开了正厅,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随后虎贲军需要重新整顿,四海镖行需要暂时放弃扩张的脚步,全力为他去西南做准备。 鱼禾坐在书房里,再次想起了阴丽华。 若是能将阴丽华招揽到麾下,帮他掌管各项生意的话,他也不需要让四海镖行暂时放弃扩张,全力助他去西南。 以阴丽华展露出的才能,她能在四海镖行扩张的同时,帮鱼禾去西南。 两面都不会耽误。 “可惜了,这丫头如今见了我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躲着走,说两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 鱼禾瘫坐在座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鱼禾起床以后就赶去卧鹿岭。 庄乔派人暗中去给庄顷传信,亡洢找庄乔借了几匹快马,轻车简从的赶回句町去跟句町王商量。 往后一段日子。 鱼禾每日都会前往卧鹿岭,跟阴识一起整顿虎贲军。 庄乔时不时会将滇国的一些消息送到鱼禾手里。 亡洢也时不时会将句町的一些消息传给鱼禾。 亡洢回到句町,将鱼禾的谋划告诉句町王以后,句町王思量了几日,就答应了。 为了表示诚意,句町王先将手底下的一部分汉人无偿送给了庄氏。 在庄氏接管了句町王送的汉人以后,双方又暗中交谈了一番。 最终,句町王以极少的代价,将剩下的汉人送给了庄氏。 句町国的汉人入滇。 滇地的汉人实力大涨。 些许滇地的汉人不服滇王压迫,在滇地聚众作乱。 一时间滇地出了不少草头王。 有什么大象王、点苍王、雪山龙王、野猪王等等。 反正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 实力也就一般般。 发展了足足大半个月,没也听说那位王能对滇王的统治造成任何影响的。 反倒是山里的蛮人,借着汉人作乱的时候,跟着一起作乱,给滇王造成了不少麻烦。 比起汉人,山里的蛮人更熟悉在滇地作战,甚至比滇王麾下的人更熟悉山林。 他们借着山林作掩护,在滇国各处偷袭、劫掠,抢一票就躲进深山。 滇王派遣兵马出去剿灭,愣是抓不到人。 滇王怀疑是庄氏在背后教唆蛮人作乱,背后说不定还有句町的影子,可他却没办法去庄氏兴师问罪。 因为庄氏、蛮人、汉人,每一股力量都不如他,但是三股力量加起来,却能跟他分庭抗争。 他不敢逼迫着庄氏跟蛮人、汉人一起作乱。 所以他不仅没去庄氏兴师问罪,反而还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庄顷的大儿子。 但是滇王并没有坐以待毙。 他在安抚庄氏的同时,也在努力的寻找盟友帮忙破局。 滇地的蛮人、汉人,都被庄氏给拉拢了。 所以他不能找。 句町有可能和庄氏合谋了,所以他也不能找。 他能找的只剩下了哀牢国、交州邓让、以及平夷鱼氏父子。 哀牢国是一个联盟式的国邦,有一个大王,七八十个小王。 大王固然有话语权,但是要兵出哀牢,也要经过其他小王同意。 滇王找哀牢国当盟友的话,要说服至少一半的哀牢小王。 代价太大。 交州邓让实力过强,特别是邓让手底下的一万占兵,强的离谱,有几分先秦秦兵的架势。 他们没有什么好装备,也不会太高深的兵法谋略。 但一个个真的是悍不畏死。 据说领兵的是一对姐妹,每逢战事都冲杀在前。 其他占人紧随其后,没有一个掉队或临阵退缩的,至今也没有出现过一个俘虏。 每一场战事都在拼命,堪称是一支死士军,谁对上了都头疼。 滇王怕引狼入室,所以不敢找邓让合谋。 所以挑来挑去,就剩下了平夷的鱼氏父子。</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4章 入瓮 鱼氏父子无疑是三方势力中最弱小的,手里的兵马不过数千人,发展的时间也不过一载多。 没什么底蕴,也没多少潜藏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还跟庄氏交恶,又是汉人出身。 鱼氏父子若是能出面帮忙对付滇地汉人的话,那么滇王就能腾出手全力收拾庄氏。 滇王唯一担心的是,鱼氏父子是假意跟庄氏交恶,暗中在算计他,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但是没过一段日子,滇王的疑虑就打消了。 冯茂被罢官入狱的消息传到了滇国。 滇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鱼禾手底下的走商队在滇国山林里撞见了庄氏的人,双方产生了一点摩擦,庄氏的人悍然出手。 结果被一位剑术高手,以高超的剑术反杀。 庄氏被杀的人里面,有一位是庄氏的嫡系。 如果冯茂没有被罢官入狱,那么鱼禾手底下的人反杀庄氏的人,滇王还是会存疑。 可冯茂被罢官入狱了,鱼禾手底下的人还反杀庄氏的人。 那滇王就相信他们是真的决裂了。 毕竟,有冯茂的大军镇着,鱼禾杀了庄氏的人,庄氏也只能忍着。 没冯茂的大军镇着,鱼禾杀了庄氏的人,那庄氏就能派人收拾鱼禾。 庄氏随后的反应,也印证了句町王的猜测。 庄氏在鱼禾手底下的人反杀了庄氏的人以后,就派人去跟滇王和句町王交涉。 庄氏许诺了他们不少好处,让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让庄氏的人去报仇。 句町王答应了,滇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于是庄氏上千精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滇国,赶往了平夷。 句町王明显和庄氏合谋了。 而鱼氏父子在两个庞然大物一起压迫下,变得岌岌可危。 滇王果断出手,阻止了庄氏再次派遣精锐。 并且派人找到了安阿果,让安阿果全力拉拢鱼氏父子入滇。 在滇王的消息送到安阿果手里之前。 鱼禾先见到了吕嵩。 吕嵩有些颓废,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腰间别着一柄被血侵蚀的出现了锈迹的青铜剑,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跪在鱼禾面前。 鱼禾看着吕嵩手里的盒子,愣了许久,迟迟没有动作。 庄乔坐在一边,双眼含泪,紧紧的盯着吕嵩手里的盒子。 “主公,属下有罪……” 吕嵩双手将盒子举到了头顶,用沙哑的声音向鱼禾请罪。 鱼禾没有触碰盒子,他盯着盒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庄氏的人?” 吕嵩垂着头道:“庄氏嫡支小寿公庄去疾……” 似去病、去疾、延年、彭祖等等名字,在新汉两朝,属于十分大众化的名字。 就像是后世七八十年代的建国、建军、建业等等。 古人孩童夭折率极高,所以古人会给孩童起一些延年益寿、去病去灾的名字,希望孩童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庄氏居住的西南,卫生条件和医疗条件更差,孩童的夭折率高,所以类似的名字起的也多。 “呜……” 庄乔听到了小寿公庄去疾的名字,直接苦出了声。 倒不是她跟庄去疾有多大的交情。 而是看到庄去疾脑袋被装在盒子里,庄乔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 她比庄去疾幸运,遇到了鱼氏父子,借着鱼氏父子庇佑,拜托了庄氏掌控的命运。 庄去疾没那么幸运,所以为了庄氏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主公,属下一时没收住手,伤了庄氏的人,还请主公责罚。” 吕嵩恭敬将盒子摆放在了鱼禾脚下,俯首请罪。 鱼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庄氏还真是下血本。一个嫡支血脉,说舍弃就舍弃。” 在滇王眼里,甚至在绝大多数人眼里。 庄去疾的性命是吕嵩伤的。 但是在鱼禾、庄乔等人眼里,庄去疾是庄氏扔出的另一个棋子、弃子。 庄氏身处滇国,距离滇王最近,滇王的反应庄氏一清二楚。 庄氏分明是发现一个庄延年,还不足以迷惑滇王,所以又抛出了一个庄去疾。 这便是大宗族,大豪强。 为了宗族利益,个人性命毫不在乎。 鱼禾蹲下身,扶起了吕嵩,叹息道:“此事不怪你。不过你近些日子不能再去益州郡附近了。你带着你的人,暂时就留在卧鹿岭外的山寨里。 等风声过去了,再出来。” 吕嵩惊愕的看着鱼禾,又看了看坐在一边垂泪的庄乔。 他可是杀了庄氏嫡系,庄乔的堂弟。 鱼禾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 他可是做好了为庄去疾偿命的准备。 “这中间的事情有些复杂,我暂时不方便明说,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鱼禾看出了吕嵩心里的惊愕和疑惑,但是并没有多做解释。 吕嵩不好继续追问,躬身一礼后,退出正厅。 庄乔在吕嵩离开了正厅以后,瞬间哭出了声。 鱼禾叹了一口气,道:“庄去疾的首级,就交给少母了。” 丢下这话,鱼禾离开了正厅。 庄乔扑上前,抱起了庄去疾的脑袋,嚎啕大哭。 一开始,庄乔只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暗自垂泪。 可真的打开了盒子,看到了庄去疾脑袋后,那股血浓于水的亲情就浮上来了。 庄乔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鱼禾也不好去劝解,只能吩咐田氏多照看照看庄乔。 庄去疾的人头送到鱼宅内没两天。 鱼丰、安阿果策马奔回了鱼宅。 鱼丰是听闻庄乔哭晕了过去,害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碍,所以丢下了虎跳谷的事宜,跑回来看庄乔。 安阿果则是接到了她王兄的命令,跑到鱼宅来拉拢鱼氏父子。 鱼丰见到鱼禾以后,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训斥了鱼禾好一会儿。 鱼禾垂着头静静的听着鱼丰的训斥。 鱼丰训斥过鱼禾以后,跑去看庄乔。 安阿果趁机凑到了鱼禾近前,面色复杂的看着鱼禾,“鱼将军还真是厉害……” 鱼禾目送着鱼丰离开以后,回过身看着安阿果,淡然笑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安阿果感慨道:“西南百族之中,见过鱼将军的,皆赞叹鱼将军厉害。我原以为大家都是看在你阿耶的面子上,才赞叹你的。 没想到你是真厉害,你才是平夷作主的那个。” 鱼禾笑着道:“殿下说笑了,平夷一切事务,我阿耶也能作主。” 安阿果娇笑着道:“真若是如此,那为何你手底下的那些兵卒,只听你的,不听你阿耶的?” 鱼禾瞥了安阿果一眼,没好气的道:“殿下如果是过来跟我辩论这些琐碎的,那么恕不奉陪。” “鱼将军稍安勿躁,别那么心急。心急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错过一个救你一命的人。” 安阿果娇嗔的瞪了鱼禾一眼,娇滴滴的道。 鱼禾一阵恶寒,他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干笑着道:“殿下这话是何意?” 安阿果笑道:“鱼将军难道不知道,平夷就要大祸临头了吗?” 鱼禾故作深沉的道:“谁敢?!” 安阿果捂着嘴笑道:“鱼将军先是杀了庄氏分支的族人,如今又杀了庄氏嫡支的族人。鱼将军真以为庄氏会善罢甘休? 鱼将军真的以为,仅凭一个庄乔,就能帮你们拦住庄氏的报复?” 鱼禾面色一沉,“殿下是说庄氏会报复我?” 安阿果缓缓点头,“我王兄派人向我传话,庄氏已经买通了句町王,要一起收拾你。此前庄氏已经派遣了一千多精锐,离开了滇国,进入到了句町。 不日之后就会抵达平夷。” 鱼禾冷哼了一声道:“一千多兵马,可奈何不了我。” 安阿果笑眯眯的道:“一千多兵马是奈何不了鱼将军。所以庄氏有意继续增兵,不过被我王兄派人给拦下了。 但我王兄能拦得住庄氏的人,却拦不住句町的人。 庄氏若是请句町王出兵,鱼将军可就麻烦了。 如今冯茂被捉,处在句町和滇国边陲的新朝兵马也尽数退回巴蜀。 句町王要出兵的话,可没有半点压力。” 鱼禾不屑的道:“句町王真敢派遣大军来袭,朝廷也不会坐以待毙。” “哈哈哈……” 安阿果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鱼禾皱着眉头盯着他,一脸不悦。 安阿果笑了许久以后,才缓缓道:“鱼将军是在西南呆久了,忘了节气。眼下已至冬日,西南虽然处处翠绿,可北方已经大雪纷飞。 大雪能阻挡道路,所以新朝在冬日很少出兵。 只要句町王和庄氏闹出的动静不大,新朝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句町王若是真的出兵,帮着庄氏一起对付鱼将军,鱼将军手里那点人能否挡到明年开春?” 鱼禾一瞬间眉头皱成了一团,闭口不言。 安阿果继续道:“恐怕到了明年春日,鱼将军坟头的荒草都有一尺高了……” 鱼禾恶狠狠的盯着安阿果,“你究竟想说什么?” 安阿果正色道:“我王兄说了,他可以调遣兵马,屯驻在滇国和句町国边陲,震慑句町王,让句町王不敢轻举妄动。” 鱼禾冷冷的道:“所有人都想害我,滇王会那么好心?” 安阿果淡淡的笑道:“我王兄自然不会白帮忙。我王兄帮你震慑句町王,你需要帮我王兄做一件事。”</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5章 不要脸的东西 鱼禾冷冷的盯着安阿果质问,“何事?” 安阿果轻声道:“我王兄听闻鱼将军手里缺人,所以愿意将滇国所有的汉人赠给鱼将军。但那些汉人如今散步在滇国各处,我王兄一时半刻没办法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所以想请鱼将军出面去招揽他们。 鱼将军是汉人,他们也是汉人。 相信鱼将军能有办法说服他们。 我王兄还说了,只要鱼将军能将他们带回平夷,鱼将军往返的花费,由滇国出。” 鱼禾冷哼道:“滇王会那么好心?” 安阿果说出了一些实话,“我也不瞒你,那些汉人在滇国并不安分,山里的蛮人也趁机作乱。我王兄要防着庄氏,还要防着蛮人,实在是没时间去应对那些汉人。 所以才会请你出面。 你若是能帮我王兄解决那些麻烦,我王兄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庄氏和蛮人。 说不定有机会会除掉庄氏,为你解除这个心腹大患。” 鱼禾冷笑道:“我还以为滇王是好心好意想帮我,原来滇王也是一身麻烦缠身,需要找我帮忙啊。” 安阿果自信的笑道:“合则两利,不是吗?” 鱼禾瞥了安阿果一眼,道:“话虽如此,可滇国的汉人散布在滇国各处,我去招揽他们,也得费好大的工夫。 回头将他们带回平夷,还得想尽办法养他们。 我只有平夷这么大一丁点地方,可养不起那么多汉人。 他们对滇王而言,是一桩麻烦,对我而言,何尝不是。” 安阿果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以为鱼禾在听到她王兄一席话以后,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没想到鱼禾居然有拒绝的意思。 安阿果忍不住道:“鱼将军有妙手生财之能,怎么可能养不起那些汉人?有那些汉人相助,鱼将军就能够开疆拓土,成就一番功业。” “成就一番功业,哪有殿下说的那么轻巧。我又不似滇王,有祖传的家业。如今天下各处皆是有主的地方。 你让我从哪儿开疆拓土? 你觉得我是有能耐对付的了句町王,还是有能耐对付朝廷? 滇国的汉人也不过二三十万,能征召的青壮也不过三五万之数。 新朝可是有数千万百姓,数十万兵马。 句町有上百万百姓,十数万敢战之士。” 鱼禾不屑的说着。 安阿果皱眉道:“前朝太祖起兵的时候,也不过数百人。鱼将军手握三五万人,比前朝太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鱼将军没信心成就一番功业?” 鱼禾讥笑道:“前朝太祖起兵的时候,手底下是没多少人,但其中有不少人杰。萧何、樊哙等等,哪一个不是人杰? 我手底下就算有三五万兵马,无萧何、樊哙等人杰辅佐,也难以成事。 所以你别跟我说那么多虚话。” 安阿果沉声道:“鱼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不紧不慢的道:“我可以帮滇王做事,但滇王必须得再加一些赏赐。” 安阿果不悦的道:“你想要什么?” 鱼禾狮子大开口,“句町王的根基在故且兰县以南,故且兰县以被的两县,对句町王而言就是一个鸡肋。 我可以帮滇王处置滇国的汉人,甚至还可以帮滇王去对付庄氏、对付蛮人。 但是作为交换,滇王必须从句町王手里帮我讨要故且兰县以北的两县之地。” 安阿果脸色一变,恼怒的道:“不可能!” 鱼禾的话倒是不假,句町国的根基确实在故且兰县以南,故且兰县以北的两县,对句町就是一个鸡肋。 但再鸡肋,那也是句町的地方。 滇王想从句町王手里讨要出来,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比如拿滇国临近句町的一个县交换。 一个县换两个县,听着是赚了。 但是故且兰以北的两个县,在句町王和滇王眼里,都不如故且兰以南的一个县值钱。 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滇王在割肉。 句町王和鱼禾在占便宜。 “不答应那就算了。西南情形复杂,我才不愿意掺和进去。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想想如何应对句町王和庄氏的征伐。” 鱼禾不以为意的说着,说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安阿果道:“面对句町王和庄氏的征伐,我也不是无路可走。 我要是对付不了他们,我可以投身朝廷,将平夷献给朝廷。 朝廷在冬日里没办法大肆调兵遣将,但是调遣南郡、南阳郡,甚至荆州的兵马,帮我牵制庄氏和句町王的兵马,还是可以的。 所以,我没有滇王帮忙,不一定会有事。 但滇王没有我帮忙,说不定就会被庄氏弄的灭国亡族。 刚才殿下说的话,也存在着几分真假。 殿下只说了滇国内部的敌人,却没有说滇国外部的敌人。 一旦庄氏、滇国的汉人、蛮人,弄的滇国内乱四起,你猜猜句町王会不会趁机去割肉? 哀牢国的七八十个哀牢王,会不会趁机去劫掠? 交州的邓让会不会趁机割去大半个益州郡?” 安阿果脸色一变再变。 到最后变成了铁青色。 鱼丰这个时候恰巧从后院出来,见到鱼禾和安阿果站在一起,见到安阿果脸色铁青,鱼禾一脸趾高气扬,忍不住沉下了脸。 “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鱼丰恼怒的喊了一声。 鱼禾瞥了安阿果一眼,呵呵笑着道:“殿下还是好好想清楚以后,再找我商量此事。” 鱼禾丢下这话,走向鱼丰。 鱼丰拽起鱼禾耳朵,在鱼禾怪叫声中,提溜着鱼禾到了后院。 “疼疼疼……” “不疼你不涨教训!” 鱼禾一个劲的挣扎,鱼丰拽着鱼禾的耳朵不放手。 鱼丰劈头盖脸地骂道:“跟谁说话不好,非要去跟那个妖女说话。那个妖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平日里都不敢跟她多说话,你居然还主动凑上去。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安阿果模样娇嫩,也很娇媚,许多男的见了她都会忍不住遐想一番。 但鱼丰却不允许鱼禾跟安阿果走得太近。 安阿果在虎跳谷的时候,没少勾搭他。 他已经看清楚了安阿果的本质。 妥妥的一个妖女。 鱼丰自己不会招惹安阿果,也不允许鱼禾招惹。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阿耶,我跟她说的是正事。” 鱼丰蛮横的道:“我管你是正事还是邪事,总之你不许去招惹那个妖女。不然我要你好看。” 鱼丰可以在权力上让着鱼禾,但是在个人私事方面,他绝对不会让着鱼禾。 鱼禾见鱼丰蛮横的不讲道理,就知道鱼丰是认真的,他不打算吃眼前亏,所以果断服软,“阿耶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跟那个妖女多说一句话。” 鱼丰冷哼一声,放开了鱼禾的耳朵,“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再让我看到你和那个妖女站在一起,有你好看的。” 鱼禾不服气的道:“我也老大不小了……” 鱼丰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喝骂道:“你就算出去强抢民女,抢个十房八房的,我也认了。但那个妖女,你绝对不许招惹。”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真是亲爹。 怂恿他强抢民女的话都说得出口。 见鱼禾闭着嘴不说话,鱼丰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就叹息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的怒意,语重心长的道:“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她不会跟人好好过日子的。她死赖在平夷不走,就是看上了咱们父子打拼下的家业。 我可听人说,那妖女在滇国,已经弄死了好几个夫君了。 你别以为她看着好看,就被她骗了。 你以后找妻子,一定要记住找贤惠的,别找那些长的好看的。 长的好看的没有一个善类。” 鱼禾愕然的看着鱼丰。 鱼丰居然为了阻止他跟安阿果说话,说出了这么一番歪理。 鱼丰见鱼禾不信,哼哼道:“漂亮的男人也好,漂亮的女人也好,都不会有善类。纵然他们从小家学渊源,品性纯良,出了门也会学坏。 因为那些贪图他们容貌的人,会想尽办法去祸害他们。 他们要么跟那些恶人同流合污,要么就得变成比恶人更恶的人,才能保护自己。 那个妖女最初嫁人的时候,或许性情纯良。 但是经历了几人夫君,早就被磨成恶人了。” 说到最后,鱼丰居然长叹了一声。 美貌固然让人赏心悦目,但太美了,就是一种罪。 你能管住自己,但却管不了别人,别人贪图你的美貌,会想尽办法得到你。 你不够聪明、不够恶,就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庄乔真是交了天大的好运,碰见了一个蛮人阿爹,才保住了她。 即便如此,她也被磨砺出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所以我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并不是我的本性,而是我长得太俊,才会被人逼成这样?” 鱼禾一脸单纯的问。 鱼丰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你给老子滚!” 鱼丰怒声咆哮。 鱼禾灰溜溜的就逃了。 鱼丰站在原地,气的直哆嗦。 老鱼家虽然不是书香传家,但每一代也会出几个读书人。 如此优良的血统,怎么会出鱼禾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6章 临行 鱼禾逃出了鱼宅以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鱼丰的手劲很大,拽的他耳朵生疼,为了避免耳朵再次遭殃,鱼禾不得已才厚颜无耻的说出那番话。 如今回想起来,鱼禾自己都觉得脸红。 “鱼……鱼将军有礼……” 鱼禾定睛一瞧,是阴丽华,眼前顿时一亮。 鱼禾刚要说话,阴丽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快速的从鱼禾面前离开了。 鱼禾愕然的看着阴丽华逃离的背影,不明所以。 鱼禾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阴丽华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商业人才,鱼禾手里就缺这种人才,所以他准备尝试招揽。 鱼禾一路追到了巷子口,就看到阴丽华站在巷子口,羞怒的躲着脚。 鱼禾狐疑的盯着阴丽华看了许久。 阴丽华似乎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一回身,就装上了鱼禾的目光,双颊瞬间就红了。 “你……这是……” 鱼禾古怪的看着阴丽华。 阴丽华脚下一跺,再次逃离了巷子口。 鱼禾狐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并没有什么不妥。 为何阴丽华见了他,就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样。 他那里知道,阴丽华刚刚跟南郡的几个豪强谈完生意,以四倍的价钱,将她从县衙购买到的田产和屋舍出售给了南郡的几位豪强,一下子赚了七万贯。 尝到了甜头,阴丽华有心从平夷再买一些田产和屋舍,所以跑到县衙去找农县宰。 农县宰告诉他,平夷现在所有的田产和屋舍都是有主的。 其中鱼禾手底下田产和屋舍最多。 阴丽华想要继续购买田产和屋舍的话,就只能去找鱼禾。 阴丽华为了再赚一笔,就硬着头皮赶到鱼宅见鱼禾。 到了鱼宅门口,就看到鱼禾双眼直直的看着她,她有些慌,赶忙施礼。 鱼禾在她施礼过后,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些光彩。 她吓了一跳,才狼狈逃窜的。 谁知道逃到了巷子口,刚抱怨了几句,鱼禾就追上来了,看她的目光还十分古怪。 她更怕了,逃的更快了。 她倒不是觉得鱼禾对她有想法,而是鱼禾看着她的目光让她瘆得慌,她觉得鱼禾又再想什么鬼主意害她。 鱼禾站在巷子口,有心去追阴丽华,可阴丽华早就跑没影了。 鱼禾无语的嘀咕了一声,“是我太吓人了,还是这丫头有病?” 鱼禾出了巷子口,在街道上晃荡了一圈,找了一家铜器店,在里面找了一面镜子,仔细瞧了瞧,确认自己脸上没有任何异常以后。 鱼禾确信,阴丽华应该有病。 他有必要去县衙的校场,找阴识说道说道,让阴识带阴丽华去看看大夫。 鱼禾晃荡到了县衙校场,发现县衙校场没人,找农县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县衙校场内的预备营将士,如今已经充入了虎贲军。 新招募的将士,半个月以后才会到,所以县衙校场如今空出来了。 阴识等一众训练新将士的教习,全部去了卧鹿岭。 鱼禾出县衙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去卧鹿岭找阴识的话,有些不合时宜。 所以他返回了鱼宅,做起了正事,将阴丽华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往后半个月,鱼禾一直窝在县衙里。 安阿果派人星夜兼程,日夜不歇的去滇国传信,半个月后,滇王的回答送到了安阿果手中。 滇王给安阿果的回答很简单,不怕鱼禾贪,就怕鱼禾不贪,鱼禾提出的条件他可以答应。 安阿果觉得鱼禾是在趁火打劫,心里有诸多不满。 但还是依照滇王的吩咐,找到了鱼禾,将滇王说的话传达给了鱼禾。 鱼宅。 书房内。 鱼禾、安阿果面对面而坐,面前的矮几上摆放着一壶果酒。 鱼禾坐在低矮的座椅上,一边为安阿果斟酒,一边道:“殿下的意思是……滇王答应了我的条件?” 安阿果心里十分不满,所以没什么好脸色,她面无表情的道:“我王兄说了,只要你能帮他解决滇国那些作乱的汉人和庄氏。他会派人去跟句町王商量,用滇国一县,换句町国故且兰县以北的两县,交给你。” 鱼禾放下酒壶,爽朗的笑道:“滇王殿下果然大气……你传信告诉滇王殿下,我不日就会前往滇国,帮他对付那些作乱的汉人和庄氏。 若是有余力,我还可以帮滇王殿下收拾那些山里的蛮人。” 安阿果哼了一声,咬着牙道:“我滇国的东西可不好拿……” 鱼禾呵呵笑道:“等我到了滇国,滇王就一定会知道,他所付出的一切,都物超所值。” 安阿果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什么时候动身?” 鱼禾笑道:“朝廷刚刚退兵,滇王殿下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整理内政。我自然得尽快动身,晚了会误了滇王殿下的事。” 安阿果撇撇嘴道:“知道轻重就好。” 两人聊完了正事,鱼禾陪着安阿果品了两口果酒,将安阿果送出了门外。 送完安阿果回到书房门口,就看到程素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他面前,急声道:“小郎君,鱼公听说您又见那个女人了,所以正四处找荆条呢。” 鱼禾吓了一跳,“谁这么多嘴?” 喊完这话,不等程素回答,就看到鱼丰手提着一根用荆条编制的鞭子,气势汹汹的向书房冲了过来。 鱼禾二话没说,拔腿就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 月前他才跟鱼丰保证,再也不见安阿果了,这还不足一个月,他就食言了。 鱼丰肯定不会轻饶他。 鱼禾逃出了鱼宅以后,就夺进了卧鹿岭,以躲就是三天。 三天以后,鱼禾将一切准备就绪,再次回到鱼宅,向鱼丰和庄乔辞行。 鱼禾回到鱼宅的时候,鱼丰正在给庄乔喂饭。 庄乔再又半个月就要生了,肚子大的像是个皮球,圆滚滚的看着十分吓人,行动有些不便,吃饭也很难弯腰。 近些日子都是田氏在伺候庄乔吃喝。 今日田氏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汤碗,鱼丰觉得田氏毛手毛脚的,就亲自上手。 庄乔一边品尝着鱼丰喂的鲜汤,一边幸福的笑着。 新朝男子成千上万,愿意俯下身为妻子喂食的可不多。 庄乔觉得很幸福。 鲜汤的味道一般,但她依然觉得甜丝丝的。 鱼禾站在正厅门口,静静的看着鱼丰小心翼翼的给庄乔喂食。 等到喂食完了,他才轻咳了一声。 庄乔抬眼一瞧,见鱼禾站在门口看着,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鱼丰不以为意,他放下了汤碗,瞥了鱼禾一眼后,没有搭理鱼禾。 他扶着庄乔坐到了高一点的座椅上,才回过身冷言冷语的道:“你还知道回来?” 鱼禾施礼道:“孩儿即将远行,特地前来向阿耶辞行。” 鱼丰眉头一瞬间凝成了一团,“就因为我不允许你跟安阿果来往,你就要离家?”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离家是有要事,跟安阿果无关。” 鱼丰不悦的道:“平夷这么大的家业不够你折腾?” 鱼禾解释道:“我离家远行,也是为了平夷的家业。” 鱼丰不知道鱼禾离家的原因,庄乔却知道,她开口帮腔道:“禾儿离家,肯定是有要事。” 鱼丰冷着脸道:“不行!” 鱼禾愣了一下,道:“阿耶,我此次远行,却有要事。” 鱼丰毫不客气的喊道:“天大的事情也不行,至少近一两个月不行。” 鱼禾狐疑的看着鱼丰,鱼丰却没有再言语。 庄乔有心向鱼禾透露一二,却被鱼丰瞪了一眼。 庄乔只能乖乖闭上嘴。 鱼禾见鱼丰不愿意多说,他也没有多问,他郑重的道:“阿耶,孩儿要做的事情,也在这一两个月。错过了这一两个月,就得再等数年。 孩儿不愿意错过,所以孩儿必须远行。” 鱼丰瞪起眼,“什么大事值得你抛家舍业?” 鱼禾摇摇头没有言语。 他去滇国的事情,可以告诉庄乔,但却不能告诉鱼丰。 告诉了鱼丰,鱼丰一定会阻拦。 鱼丰是那种情愿平夷不发展,也绝对不愿意让鱼禾去冒险的人。 鱼禾则是那种情愿冒点险,也要让平夷快速发展起来的人。 父子两个完全是两种性子。 鱼丰见鱼禾不言语,有些恼怒,“要走你就走,走了以后就别回来。” 鱼禾躬身一礼,“多谢阿耶。” 说完这话,鱼禾离开了正厅门口。 鱼丰惊愕的看着鱼禾的身影消失,许久以后才回过神,脸上瞬间涌现出了一脸怒容。 “反了反了!他真是反了!” 鱼丰气的将面前的桌椅全部踹倒。 就这还不解气,他指着正厅门外破口大骂,“有什么事情比他娘和他弟弟妹妹还重要?!他为了忙活他那点小事,连家里人也不顾了吗?他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道?” 庄乔苦笑着道:“您派人去接姐姐和越儿,禾儿也不知道啊。” 鱼丰气的直瞪眼,但没有再开口埋怨鱼禾。 他刻意的瞒着鱼禾,就是想给鱼禾一个惊喜。 谁知道,人快到了,鱼禾却要离开。 他又不想拿此事拿捏鱼禾,所以只能生闷气。</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7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鱼禾尚不知道他的便宜娘和便宜弟弟妹妹已经快要到平夷了。 出了鱼宅以后,鱼禾立马赶到了县衙。 县衙里。 阴识、张武、吕嵩、刘川、农县宰、漕少游、彭三、相魁、刘俊、阿依布等几个人都在。 鱼禾步入正堂,在众人相迎下,坐在了正堂内的首位上。 阴识一行皆站在阶下。 鱼禾寒暄了几句,直入正题,“此去滇国,所谋甚大,所以我需要带着虎营和狼营的将士,豹营的人留守平夷。 此去少则半载,多则一载。 在此期间,四海镖行的事情由张武全权处置,平夷上下的政务由农县宰处置,四海货铺和四海客栈的一切,由刘川和任方二人共同处置。 卧鹿岭的兵营和县衙的校场,由阴识和阿依布共同掌管。 遇事不决,可以几个人凑在一起,一起商议。 商议不出答案,可以去请教我阿耶。 我阿耶还不能决断的话,就让吕嵩的人带信给我。” 阴识等人早就得到过鱼禾的吩咐,所以并没有什么异议,他们齐声应允了一声。 鱼禾继续道:“我走以后,有三桩事情你们必须重视。其一,招募将士的事宜。我走以后,虎贲军就只剩下了豹营。豹营的八百一十个将士,应对平夷的一些琐事没问题,但是遇到大麻烦,还是不够。 所以需要多招募一些将士,充实军营。 虎贲军已经初见成效,随后只要经历过大战磨练,便能真正自成一军。 随后招募的将士,可以另编新军,由虎贲军豹营的将士率领,入山剿灭不臣,以此磨练。” 阴识和阿依布一起拱手。 “喏……” 鱼禾提醒道:“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发现了有领兵才能的人,官职、钱财,不能吝啬。我们壮大的很快,自己培养人才太慢,所以要广纳英才。 你们不要怕他们入了军营以后,会抢你们的饭碗。 你们是最早跟随我们父子的人,也是我们父子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们父子不会苛待你们。” 阿依布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阴识笑着道:“主公说笑了,若是真有能人,阴某一定不会让他埋没。”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他相信阴识的话。 阴识绝对不是一个鼠目寸光的人。 鱼禾继续道:“其二,粮食收购不能停,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只要有人肯卖,价钱要的不离谱,我们都要。 平夷的各处粮库堆满了以后,那就再建粮库。 我不怕粮食太多放坏了,就怕关键时候没有粮吃。” 阴识等人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幽幽的解释道:“我手底下现在只有一个虎贲军,两千四百多人。但以后,我手底下肯定会有更多的人。 一旦在关键时候断粮,我想约束他们,就只能带着他们去抢劫了。 一群身披铁甲的人出去抢劫,有多大危害,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阴识等人听到这话,有些胆寒。 一群武装到牙齿的人出去抢劫,能轻轻松松弄出百里赤地来。 那种场面,跟天灾一样惨烈。 虽说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也不是毫无人性的畜生,能眼睁睁的看着手底下的人弄出一片赤地。 “主公放心,属下一定会想尽办法多收购一些粮食。” “属下会全力配合农县宰。” “卑职除了让手底下的人往平夷运送粮食外,也会手底下的人在每一处四海镖行的分行,建立小粮库,为主公屯粮。” “……” 农县宰、刘川、张武几人纷纷开口。 鱼禾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彭三身上,“其三就是军械。我们招募将士的速度很快,需要的军备也逐日递增。 锻造作坊不仅要加快速度,还得进一步扩大。 什么时候锻造作坊一个月能出一千套甲,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扩大。” 彭三愕然的道:“主公,一个月出一千套甲,需要大量的铁石,还需要数千人手。其中的花费,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阴识等人听到彭三的话,也跟着一起点头。 不仅锻造作坊需要钱,他们训练新军、收购粮食,也需要钱,而且还是数量庞大的钱。 鱼禾豪迈的道:“县衙府库里的税钱,还有各项生意赚的钱,以及挖矿和缴获得来的金银珠宝,你们可以敞开了花。 没有了,我可以想办法再赚。 你们不需要为钱财担心。 全力做好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即可。” 鱼禾不怕手底下的人花钱,就怕他们做不好事情。 鱼禾也不怕手里的钱花完,因为他有不少办法赚钱,巴郡还埋着一大批从冯茂手里劫的钱。 此外,鱼禾随后要去的滇国,有无数财宝,有无数铜。 鱼禾只要稍微动动脑,就能弄不少钱。 刘川笑道:“主公既然让属下等人敞开了花钱,那属下等人一定将主公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妥贴贴。” 其他人纷纷笑着点头。 鱼禾交代的三桩事情,除了铁矿石有点麻烦以外,剩下的都能用钱办到。 只要鱼禾能提供大批的钱财,那么他们一定能将鱼禾交代的事情办好。 “铁料四海镖行可以想办法去弄,实在弄不到的话,我再想办法。” 西南矿产那么多,如今又没有经历过开发。 如果采购不到铁料,那鱼禾就派人去找矿,挖矿。 只要脑子动得快,办法总比困难多。 “如此,那卑职等人再无异议。” “那就这么说定了,平夷的一切就交给诸位了。此次我去滇国,所谋若成,诸位以后也能有一个拿得出去的身份。 若是不成,也能为我们平夷谋一些好处。” “卑职等人静候主公佳音!” “……” 鱼禾跟阴识等人聊完了正事,陪着他们在县衙吃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就赶往了卧鹿岭。 卧鹿岭军营里的虎贲军虎营和狼营的将士已经准备就绪。 鱼禾到了以后,没有半点耽搁,带着他们就拔营起程,一路南去。 平夷往南的道路十分难行,从平夷通往故且兰县还有官道可走,出了故且兰县,一路都是崇山峻岭。 鱼禾需要先到故且兰县以北的三水岔,击溃庄氏派遣的精兵,然后再秘密的进入故且兰县见句町王。 句町王为了掩人耳目,特地选了故且兰县做密谋之所。 鱼禾离了卧鹿岭,走了三日,便出了平夷地界。 就在鱼禾出平夷地界的时候。 一行人在四海镖行的镖师们护送下,由北而来。 鱼丰一大早就挎着马,带着人,赶到了南郡和平夷接壤的十丈丘去迎接。 双方一碰面。 鱼丰就红着眼眶,跳下马背,迎了上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嘴里喊着阿耶,眼中留着泪水,奔向鱼丰。 鱼丰将他们拥进怀里,紧紧的抱了一下他们,然后顾不得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就放开他们再次迈步向前。 走到了队伍正中的两辆牛车前。 鱼丰绕过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走到了两个壮汉面前。 “五弟、六弟……” 鱼丰瞧着其中一个壮汉断了一条胳膊,眼睛更红了。 两个壮汉咧嘴一笑。 “二兄……” 鱼丰咬着牙,强忍着泪水,屈膝要跪。 两个壮汉吓了一跳,急忙从牛车上跳下来,拖住了鱼丰。 “二兄,你这是做什么?” 鱼丰紧握着两个壮汉的肩头,声音沉重又颤抖的道:“二兄对不起你们。” 两个壮汉身躯一僵,眼眶也有些泛红。 其中一个壮汉眼含着泪,嘴上却笑着说道:“二兄说啥呢。你哪有对不起我们。你临走的时候交代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嫂嫂和越儿他们。 我们有负你的重托,让嫂嫂和越儿他们吃了天大的苦头,是我们对不起你。” 鱼丰的眼泪一瞬间就留下来了。 他跟两个弟弟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他当初离开咸阳的时候,只是顺嘴提了一句,并没有真的希望他们能照顾自己的妻儿。 可当他和鱼禾在益州造反的事情传回去以后,朝廷要捉拿他们一族。 两个弟弟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 他五弟用自己的妻儿替换了他的妻儿。 他六弟护送他妻儿逃跑的时候,自己的妻儿也遭了殃,自己胳膊还被砍断了一条。 明明兄弟之间的关系不好。 可关键时候,他们豁出了全家的性命,救了自己的妻儿。 鱼丰还是今早离开平夷的时候,从四海镖行的张武口中得知此事。 当时他就哭了。 “五弟、六弟……” 鱼丰紧握着两个壮汉的肩膀,哽咽着。 两个壮汉虽然红着眼,脸上却带着笑。 五弟鱼蒙笑容灿烂的道:“二兄,我们虽然没你读的书多,但也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 还好嫂嫂和越儿他们无碍,不然我们两个都没脸见你。” 鱼丰羞愧难当,哽咽道:“不是你们的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和禾儿闯下了大祸,你们才会被牵连。 是我害的你们没了妻儿。 往后,禾儿和越儿就是你们的儿子。” 六弟鱼敖笑着道:“二兄,你说什么傻话呢。就算没有这一遭,禾儿和越儿那也是我们的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8章 鱼氏族人的惊讶 鱼丰含着泪,重重点头。 鱼敖说的在理,有没有这一遭,鱼禾和鱼越都是他们的儿。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仅仅的相拥在了一起。 鱼敖和鱼蒙被鱼丰拥进怀里以后,再也忍不住了,二人哭出了声。 鱼娘坐在牛车上一个劲的抹泪,鱼越拉着妹妹在放声大哭。 鱼蒙和鱼敖在鱼丰怀里哭了很久,才离开鱼丰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的抹抹眼泪。 “让人看笑话了……” “谁敢笑话,平夷如今是禾儿在当家,谁笑话就打谁板子。” “……” 鱼丰迎着鱼敖、鱼蒙,以及一些鱼氏的长辈,返回了平夷城。 鱼氏经历此次大难,损失不小。 族人死伤大半,族中的钱财也消耗一空。 若不是鱼丰和庄乔及时派人去咸阳,恐怕一族人都会蒙难。 鱼丰为了补偿族人,特地将鱼禾留下用做周旋之用的屋舍、田产,尽数分给了他们。 鱼蒙、鱼敖被安置到了鱼氏大宅。 鱼氏虽然蒙难,但是一些私属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有他们照顾鱼蒙和鱼敖,鱼丰倒是不用再安排人伺候他们。 晌午的时候。 鱼氏一众人,聚在鱼宅正厅内,围坐在一张特制的长桌前。 长桌上堆满的各式各样的吃食。 只是众人没有动,气氛有些怪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鱼娘和庄乔身上不停的打量。 鱼娘没有庄乔年轻,也没有庄乔漂亮,更没有庄乔身上的那股子英气,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所有人都在猜测,鱼丰会不会宠妾欺妻。 鱼娘在众人注视下,并没有慌乱,就那么平平静静的坐在鱼丰身旁,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鱼丰宠妾欺妻。 鱼越和鱼悦两个小家伙,看着庄乔的目光有些敌视。 目光落在庄乔肚子上的时候,敌意更浓。 小家伙们不懂大人的事情。 他们觉得,鱼丰不回家,不回去救他们,就是因为有了庄乔,有了新的儿女。 “咳咳……” 坐在左侧上首的鱼蒙略微咳嗽了一下,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二兄,怎么不见禾儿?” 在这种场面中,敢开口说话的,也只有鱼蒙和鱼敖。 鱼氏此次遭逢大难,祖辈当中仅剩下了两位叔伯,如今都坐在正中上首。 父辈当中,只剩下了鱼丰、鱼蒙、鱼敖,以及五个同龄旁支的人。 子辈当中,倒是有十几人。 最大的便是鱼禾,鱼禾还是嫡支。 所以子辈以鱼禾为首。 鱼禾在宗族中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宗族所有人聚会,鱼禾应该到场的。 但是鱼蒙和鱼敖等人并没有见到鱼禾,所以鱼蒙才忍不住开口发问。 鱼丰脸色有些不好看,“别提那个臭小子……” 鱼敖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又打他了?” 小时候在乡里,鱼丰一打鱼禾,鱼禾就会跑出去数日不着家。 所以看不到鱼禾,鱼丰又面色不善,鱼敖以为鱼丰又打鱼禾了。 鱼蒙迟疑着道:“二兄,他也不小了,也开始要脸面了,你不该打他的。” 鱼丰气的直瞪眼,“在平夷县,他就是天,我这个当阿耶的要做点事,也要征求他的同意,我哪敢打他啊。” 在座的人听到鱼丰的话,一脸惊讶。 鱼氏叔伯抚摸着白须,惊讶道:“这平夷县的家业,不是你闯出来的?” 在鱼氏一众人眼里,鱼丰是鱼氏少有的能人。 三旬左右就坐到了军司马的位置上,以后稍微往上爬一爬,说不定能混一个校尉或者将军。 所以得知了鱼氏占据了平夷县,鱼氏众人并不觉得奇怪。 可如今听鱼丰的意思,鱼氏占据平夷,似乎是鱼禾的功劳。 鱼禾才多大,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郎,闯出了这么大一片家业,他们有点不敢相信。 鱼丰哼了两声,没有言语。 儿子比老子厉害,对年迈的老子而言,那是荣耀,对正值壮年的老子而言,却很丢脸,鱼丰自然不愿意说话。 反倒是庄乔笑着道:“禾儿聪明睿智,颇具手段。我们能稳居平夷,全部是因为禾儿的谋划。”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惊呼。 “禾小子那么厉害?” “以前在乡里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我踹他屁股,他不还手,我一直以为他是傻小子。” 鱼氏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一个个皆为鱼禾能闯出这么大的家业赶到不可思议。 鱼氏两位叔伯皱了皱眉头,目光在庄乔身上盘桓了一下。 他们对庄乔突然开口很不满。 宗族议事的时候,当家的主母勉强有资格说两句,其他人可没那个资格,更别提一个妾室。 他们虽然不满,但并没有开口。 他们只是旁支的叔伯,鱼丰敬他们,让他们坐了上首,但并不代表他们有资格教育嫡支的人规矩。 “大兄真有这么厉害?” 一群小家伙们也跟着发出惊呼。 鱼越和鱼悦更是满眼小星星。 鱼禾小时候皮是皮了点,习武也差强人意,但是读书却十分厉害,经常被先生夸赞。 而且经常会从外面弄一些好东西回家给他们吃,所以他们特别崇拜鱼禾。 “一点不入流的东西罢了。” 鱼丰不满的撇撇嘴。 在族人面前,他不愿意承认鱼禾比他们厉害,有损他这个当阿耶的威严。 “一县之弟,那可是相当于一方诸侯,还不入流?” 鱼氏的人久居咸阳,毗邻长安,又从小读书,所以有些见识。 鱼丰撇着嘴道:“只是暂时占据而已,又不是长久的占下去……” “那也厉害。” “对对对,既然是家业,我们也会帮忙出力。” “我们会想尽办法让禾儿将平夷占下去。” “……” 鱼氏的叔伯兄弟,纷纷出声,力挺鱼禾。 他们有些远见,所以在得知鱼禾并没有在平夷站稳以后,纷纷开口,表示愿意出力。 这就是宗族的优点。 只要对宗族发展有利,宗族上下都愿意出力。 不需要人去督促,也不需要人去逼迫。 鱼丰听着有些吃味,他算是宗族里比较有能耐的人,当年他离家入伍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这么多人拥护。 他当年要是得到族人拥护,带着一批族人上战场的话,一开始就能做一做军侯。 混到现在这个年龄,说不定能混一个将军。 有宗族支持的人和没宗族支持的人,在官场上混,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出什么力?那小子现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们给谁出力?” 鱼丰不悦的喊了一声。 族人们立马闭上嘴,他们察觉到了鱼丰不悦。 庄乔轻声笑道:“禾儿有要事要办,只是不方便透露。”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光落在了庄乔身上。 庄乔两次开口,完全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鱼丰尚不知道鱼禾去了哪儿。 庄乔却知道。 所以众人心里有些不对味。 庄乔被众人盯着,也不怯场,她笑着对鱼娘道:“姐姐,你还没为我介绍过诸位叔伯呢?” 庄乔一声‘姐姐’,让在座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庄乔很称呼鱼娘一声姐姐,那就说明庄乔承认了她在家里的地位比鱼娘低一线。 鱼娘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鱼丰并没有宠妾欺妻的意思。 但依然有人不高兴。 那就是鱼氏叔伯。 其中一位胡须花白的鱼氏叔伯,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什么时候,妾室也能在宗族议事的时候说话了?” 鱼氏叔伯开口,有点不合规矩。 但庄乔两次开口插话,让鱼氏叔伯不痛快,所以他们开始开口了。 鱼丰干笑着道:“两位族叔误会了,庄乔不是妾,是平妻。庄乔乃是西南第一大族庄氏的嫡女,嫁给我也算是下嫁。 来的时候带了五千人当嫁妆,其中有两千青壮。” 鱼丰此话一出,鱼氏叔伯立马闭上了嘴。 鱼氏其他人看着庄乔,一脸难以置信。 鱼氏最鼎盛的时候,全族也不过一千多人。 庄乔一口气带了足足四五个鱼氏过来。 鱼氏众人怎能不惊。 “只是些许的蛮人,并不值钱。比起禾儿积攒的家业,我那点嫁妆不算什么。” 庄乔笑着说。 鱼氏众人再次一惊。 他们一开始以为,鱼禾只是仗着聪明,窃了一县之位,借着一县县宰的身份在平夷县厮混。 可如今听庄乔的意思,鱼禾的实力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直坐在鱼丰旁边充大妇的鱼娘,也有些不淡定了,她忍不住开口,“禾儿……真有那么厉害?” 这话是在问鱼丰。 鱼丰不愿意吹捧鱼禾,可鱼娘问起,他又不好不答,便敷衍的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手下就两三千的甲士,七八千镖师,一两千货郎。” “两三千?甲士?!” 鱼氏众人,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别人不知道两三千甲士意味着什么,但世代皆有人从戎的鱼氏,却知道两三千甲士意味着什么。 军中一直有一句话。 叫做一甲当五卒。 意思就是一个甲士,相当于五个普通兵卒。 两三千甲士,就相当于一万多的普通兵卒。 若是配上马匹,爆发出的战斗力要远超一万多普通兵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9章 故且兰 前汉赫赫有名的羽林郎,初建的时候也不过两三千人。 据说跨上战马撕杀的时候,两三万步卒都不是对手。 鱼蒙惊声道:“全员甲士,还是仅有一部分甲士?” 鱼蒙觉得鱼丰说的太夸张了,所以忍不住开口。 从鱼丰和鱼禾造反到今日,据说才不到一年半。 一年半时间,窃取了一个县,还打造出了两三千纯甲士,还有上万人供鱼禾驱使,实在是有点太夸张了。 新帝王莽要打造两三千纯甲士,也得一年半载。 更别提白手起家的鱼禾父子了。 “最初入营的两千四百三十人,全员甲士。后入营的几百人,如今也在备甲。” 鱼丰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他丝毫没有夸大,只是实话实说,甚至还有点保留。 鱼氏众人听了惊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 鱼敖倒吸着冷气道:“那岂不是跟金吾卫相当?” 新朝全员着甲的兵马,只有金吾卫。 鱼丰抿着嘴没说话。 单纯的比装备的话,金吾卫恐怕不如虎贲军。 鱼禾那小子有点丧心病狂。 别人打造盔甲,最多弄一个笼罩住躯干的鳞甲和头盔。 鱼禾打造盔甲,那是从头到脚都罩的严严实实。 步卒的盔甲还稍微露一点脸和手脚。 骑兵的盔甲就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禾儿是怎么做到的?” 鱼氏众人惊愕之余,齐齐开口。 鱼丰吧嗒着嘴,感叹道:“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鱼丰也不限时间长,细细的从他们父子两个叛逃出军营的那一刻讲起。 鱼氏众人静静的听着。 庄乔也认真的在听。 她虽然听说过鱼禾父子在六盘水山林里的作为,但是具体的没人给她讲过。 如今鱼丰讲起,她自然得听一听。 远在平夷之外的鱼禾,丝毫不知道鱼丰正在向族人宣讲他的‘丰功伟绩’。 他正在布置战场。 敌人也在帮他砍人头布置战场。 敌人的首领正在陪他喝酒。 大帐里。 鱼禾高踞于首位,下首坐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汉子有些清瘦,肤色有些偏黑。 在鱼禾请了一杯果酒以后,他回味着口中的果酒味,道:“鱼将军,一千蛮人够不够,不够我再派人去山里抓一些。” 鱼禾摇头道:“一千蛮人足够了,再多一些的话,说不定会留下破绽。” 汉子不以为然的道:“咱们拿一千多人的性命给滇王做戏看,滇王不可能发现破绽。” 鱼禾瞥了汉子一眼,淡淡的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不仅要拿一千多蛮人的性命给滇王做戏,诸位回去的时候还得狼狈一些,到了滇国,碰见了我们,还得真打几场。 如此才能真正的骗过滇王。” 汉子大大咧咧的道:“滇国那边,鱼将军不必担心,我家家主已经安排妥当。” 鱼禾缓缓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个人有闲聊了两句,然后出了大帐。 大帐外,是一片茫茫草石,草石的尽头,是一个三岔水道。 水里有大鱼不停的跳跃,还有蛙声不断传来。 水边上,虎贲军的人和庄氏藤甲在杀人。 一个个蛮人俘虏被套上了庄氏精锐穿戴的军备,驱赶到岸边,让虎贲军和庄氏藤甲杀。 杀完人以后,虎贲军和庄氏藤甲又在水边搏戏了许久,努力的营造着战场。 庄氏小寿公庄去疾被吕嵩所弑,庄氏派遣了一直精兵入句町,要找鱼禾麻烦。 鱼禾不能不管不问,庄氏的精兵也不能像泥牛入海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所以才有了三岔水假战的一幕。 鱼禾需要借用这一战告诉滇王,他有跟庄氏扳手腕的实力。 庄氏也需要用这一战告诉滇王,他们去找鱼禾麻烦了,但是打不过。 虎贲军和庄氏藤甲忙活了一天,终于将战场布置妥当。 庄氏藤甲首领带上了一部分残卒,离开了三岔水,返回了滇国。 鱼禾让剩下的庄氏藤甲,脱去了藤甲,以辅兵的身份,充入到了虎贲军。 战场,鱼禾让人草草的打扫了一下,留下了不少痕迹,让人知道此处发生过一场大战,也留下了足够的尸骸,让人清楚他们杀的是谁,杀了多少人。 一切都处置妥当以后,鱼禾带着虎贲军将士和庄氏的人一起赶往了故且兰县。 故且兰县,此前是牂柯郡郡治之所,有雄城,亦有不少汉人开辟的田亩。 如今雄城已经被句町人占据,成了句町各部族交换货物的场所。 城外的田亩全部荒芜,如今成了句町人跑马的猎场和放牧的草场。 鱼禾一行抵达故且兰县的时候,亡波正带着一些句町部族土王的儿子,正在城外策马嬉戏。 他们驱赶着几头耕牛,在荒草中奔走,他们策马在后面追赶射箭。 汉家有不得杀耕牛的律令,所以汉家的官员到了句町以后,落实了不得杀耕牛的律令。 句町人为此没少被责罚。 如今汉家官员被杀,耕牛失去了保护,便成了亡波等人的玩物。 “多好的一头牲口,可惜了。” 刘俊跨坐在马背上,眼看着一头雄壮的耕牛身上插满了箭矢,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在汉家,牛比人珍贵。 上好的耕牛更加珍贵。 那是花大价钱才能置办出来的。 刘俊如今虽然身价不菲,可是看到那么好的耕牛被猎杀,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鱼禾平静的看着亡波一行在追逐耕牛,并没有发表太多感慨。 句町人和汉人的风俗不同,习性不同,所以看待东西的目光也不同。 在刘俊眼里,那头耕牛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在亡波等人眼里,那就是一堆肉。 他们不喜欢劳作,也不会劳作,所以他们不在乎耕牛能帮他们做什么。 “鱼将军!” 亡洢骑着一头小象,领着一队女子军出现在了鱼禾眼前。 鱼禾略微有些错愕。 亡洢见鱼禾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军身上,笑着道:“安阿果在我面前经常炫耀她的女子军,我也弄了一支女子军,想让她看看,我句町女子,绝对不输给滇国女子。”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好待给她们弄一些皮甲之类的军备吧?一个个围着兽皮裙,拿着一柄刀,就成军卒了?” 安阿果弄出的女子军,根本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勾人,所以一个个穿的极少。 亡洢有心效仿安阿果,但却没有安阿果那么大方,舍不得在女子军身上下血本,所以女子军们穿的很少,却又不养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亡洢听到鱼禾的话,苦笑着道:“我滇国女子不比汉家女子,穿的少是常态。一些刚刚从山里出来的,甚至都不穿衣服,等一会儿你进城以后就知道了。” 亡洢迎着鱼禾入城。 路过亡波狩猎场的时候,教训了亡波等人一番。 亡波见到了鱼禾,便丢下了一众土王的儿子,跟了上来。 一众土王的儿子,见亡波凑到了鱼禾近前,也跟着凑了过来。 许是在攻打故且兰县的时候发了点财,又或许是平夷县此前进贡给句町王的布料宽裕,所以一众土王的儿子穿戴的倒是有点人样。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也不知道什么是寒暄,大部分都是直肠子。 见了鱼禾就大呼小叫,还问鱼禾身上的盔甲,以及虎贲军身上的盔甲买不买。 鱼禾随口应付着,到了县城以后,亡洢出手将他们驱赶走,鱼禾才落了一个清净。 故且兰县的县城很大,比平夷县足足大了一倍多。 但是没有平夷县那么多屋舍。 大部分都是草棚、竹楼等草草搭建的屋舍。 宽大的城池内,仅有七八处像样的建筑。 一处是郡治衙门,一处是郡校尉治所和屯兵的兵营,还有几处是迁任到牂柯郡的大尹属官们为家人建立的宅子。 城里没有像样的街道,或者说随处都是街道。 许多地方更是杂草丛生。 句町人,或者山里的蛮人,找一处空地,在地上铺一张兽皮,摆上自己狩猎的山货,或者挖到的宝贝,就开始做起了生意。 诚如亡洢所说,城里确实有一些人不穿衣服,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也不害臊,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在街道上晃荡。 平夷城内的百姓,跟他们,就像是两个时代的人。 一个是封建王朝时代,一个是最早的奴隶时代,甚至更早。 鱼禾在亡洢的引领下,在街道上晃荡了一圈,然后发现,故且兰县内几处最大的生意摊子,居然是四海货铺的人在主持。 其他摊子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 你给我一头鹿,我给你一个釜。 你给我一只野兔,我给你一个陶罐。 又或者你给我一块兽皮,我给你一小包盐。 仅有四海货铺的摊子,既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钱财买卖。 甚至还能拿着一些原始的金银珠宝等等,到摊子上兑换铜钱。 “你家的生意不错,我王兄也学着你家,在句町县弄了不少摊子……” 亡洢见鱼禾目光一直在各种摊位上徘徊,就笑着说了几句。 句町王并不重视故且兰,所以并没有用心去发展故且兰。 句町王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句町县。 所以句町王从平夷得到的大部分货物,以及学到的大部分手段,都用在了句町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0章 分饼 鱼禾没有教导句町王如何去发展地方的心思,所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亡洢迎着鱼禾往故且兰郡治衙门走去,在路上碰见了几个人因为货物交易不愉快殴斗。 明晃晃的刀子在上下翻滚。 亡洢看都没多看一眼。 可见类似的事情经常在故且兰县内发生。 故且兰县内郡治衙门占地面积很大,是纯正的汉式建筑,守在门口的是句町武戈。 鱼禾在亡洢引领下入了衙门,就看到了一个足足有三百斤的大胖子,静静的站在衙门内的院子里。 大胖子身边跟着近百位身着汉式盔甲的句町人。 大胖子衣着华丽,穿金带银。 各色的宝石满身都是。 面庞白净,头发盘在头上,带着一顶如同斗一般的白色帽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王兄……” 亡洢一边快步走向大胖子,一边小声的提点了一下鱼禾。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没料到这个拥有西南一郡之地的土霸王,这么轻而易举就见到了。 “王兄……” “鱼禾见过句町王殿下……” 亡洢走到大胖子身前,轻呼了一声。 鱼禾紧随其后,躬身施礼。 亡承笑眯眯的道:“鱼将军,你占着我句町的平夷,大肆敛财,怎么不见你给我分润好处,反倒是给庄氏分润了不少好处。” 亡承看着没什么架子,可是一开口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鱼禾并没有被吓到,亡承虽然是一国之主,可只是一个小国。比起史熊那个一州之主还不如。 鱼禾见史熊都不会怂,见亡承自然也不会怂。 鱼禾起身,笑道:“庄氏为了我的生意,出了不少力,所以我分润了庄氏一些好处。句町的好处我可是一文没少啊。 殿下说这话,让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亡承假装生气的哼哼了两声,“你应该将好处分润给我,而不是亡波那小子。” 鱼禾笑问,“殿下和亡波殿下也分彼此?” 亡承道:“给我就是给句町国,给亡波,那是给亡氏。我是亡氏族长,更是句町国国主。” 鱼禾躬身道:“是我唐突了,回头我会再备一份好处,送给殿下。” 亡承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你小子不错。周钦那个老小子,若是有你这般识趣,也不会闹到今天。” 亡承笑呵呵的夸赞了鱼禾一声。 鱼禾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嘀咕。 周钦可不是不识趣,周钦是没脑子,被你算计了还不自知,还一个劲的往里面钻。 最后不仅帮你除掉了你兄长,还帮你找到了合适的铲除异己的借口。 亡承夸赞过鱼禾以后,摆摆手,“你们退下吧。” 亡承身边的那些身穿甲胄的武戈,一起退下,亡洢也识趣的退出了院子。 鱼禾也摆摆手,让自己的人退下。 院子里只剩下了亡承和鱼禾。 在院子一侧的大树下,铺着一张毯子,毯子上有不少句町的特色水果,还有一壶酒。 亡承艰难的挪动着身躯,走到毯子上坐下,然后招呼着鱼禾一起坐。 鱼禾也没客气,走到亡承身边坐下,并且抄起酒壶倒酒。 以鱼禾的身份,还没资格让亡承斟酒。 亡承能放下架子,将他当成一个盟友看待,就已经很不错了。 酒倒好了以后。 亡承端起了碗大的酒杯,缓缓问道:“听说你前两日在三岔水跟庄氏的精兵酣战了一场?” 鱼禾笑着点点头。 亡承又问,“战场布置的如何?” 鱼禾笑道:“还算看得过去,不过能不能瞒过滇王,就看殿下这边怎么说。殿下要是派人声讨我、追杀我,滇王应该会信。 不过我猜测,滇王应该会派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句町,然后去三岔水亲自查看。 到时候还需要殿下派人去追赶,让他们没那么多时间仔细查看。 如此才能蒙混过关。” 亡承沉吟着点点头,“此事我会交给亡洢去做。你出了故且兰县以后,我句町的武戈就会去追你。到时候他们不会留守,希望你能挺到滇国。” 鱼禾点头道:“我一定会挺到滇国的。” 亡承品了一杯酒,吃了几个果子,又问道:“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鱼禾坦言道:“哀牢国和交州的邓让不插手的话,我有八成把握。他们插手的话,我有六成。” 亡承愣了一下,沉吟着道:“交州的邓让,我倒是能牵制一二。可哀牢国我却鞭长莫及。不过以哀牢人的脾性,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是不会动手的。 所以局势一旦明朗,你要快刀斩乱麻,别给哀牢人机会。” 鱼禾认真的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亡承突然一笑,眯起了眼道:“那利益如何分配?滇国的一县之地,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殿下知道滇王给我的许诺?” 亡承呵呵笑着道:“安阿果那个丫头派人回去传信的时候,没少在我句町四处炫耀,我想不知道都难。” 说到此处,亡承顿了一下,道:“滇王那个老小子答应的是痛快,但我觉得里面有猫腻。那老小子虽然没什么魄力,但是老奸巨猾。 那老小子早有反新的心思,但迟迟没有动作,等到我率众反新以后,才趁机起兵。 朝廷派军来伐,大部分兵力都出现在了我句町边陲。 滇国那边仅有一小部分。 由此可见,那老小子不仅不喜欢吃亏,还喜欢想尽办法占便宜。 我猜测,那老小子之所以答应如此痛快,八成是准备在你将滇国的汉人聚齐以后,一举歼灭。 如此,他不需要给你一县之地的报酬,也不需要再担心滇国的汉人作乱。” 滇王安羌是亡承的老对手,亡承或许比安羌自己还了解安羌。 所以,安羌痛快的答应了给鱼禾一县之地,亡承觉得有猫腻,也察觉出了猫腻是什么。 鱼禾心里也有如此猜测,如今听亡承说起,也没有再藏着,“我也猜倒了滇王会出尔反尔,所以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亡承缓缓点头,“如此,我就可以放心的跟你合作了。说说吧,事成之后,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鱼禾笑问道:“殿下想要什么好处?” 亡承笑着道:“滇池以东,尽归我句町。” 鱼禾失笑道:“滇池以东,有四个县,全部是益州郡的富县。殿下的胃口太大了。纵然我会答应,庄氏也不会答应。” 亡承哈哈笑道:“你要是能帮我弄回滇池以东的四个县,我不仅会帮你从庄氏手里谋取巨大的好处,还会将故且兰以北的两个县送给你。 三县之地,以你的手段,相信再过不久,就有资格跟我和滇王平起平坐了。” 鱼禾笑而不语。 他并没有被亡承画的大饼给冲晕。 三县之地,发展的好了,可以养百万人,可以凑出十多万精壮。 可那需要很久的时间。 也需要随时随地应对朝廷的征伐。 鱼禾可不愿意浪费时间,也不愿意充当句町的保护伞,去帮句町抵抗朝廷的征伐。 到时候他跟朝廷互相消耗,句町在后面坐山观虎斗,等到时机成熟,句町就可以出面收割了。 鱼禾又不傻,不可能上他的恶当。 亡承见鱼禾笑而不语,就知道鱼禾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也没觉得尴尬,反而笑着道:“三个县,最低最低三个县。” “两个,不能再多了。此事虽然需要殿下出力,但是并没有太依赖殿下。真正舍生忘死的是我和庄氏,所以我们得拿大头。” 鱼禾果断给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价码。 亡承沉吟了一番,道:“你看这样如何,交州的邓让若是不动,那我就拿两个县。交州的邓让要是动了,那我就得发重兵去牵制他,到时候我句町出力也不小。 我拿三个县也不过分。” 鱼禾思量了一下,觉得亡承说的也在理。 交州的邓让是个炸弹,他要是突然跑出来搅局,确实会给鱼禾和庄氏带来不小的麻烦。 亡承若是能牵制住邓让,确实得耗费不少力气。 拿三个县倒是不过分。 鱼禾盯着亡承道:“那若是拦不住呢?” 亡承愣了一下,大笑道:“笑话,邓让手底下虽然有精兵,但是底蕴不足。他立足交州才十数年,我亡氏在句町扎根却有数百年。 我要是拦不住他,那我还做什么句町王。” 鱼禾笑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 亡承果断道。 鱼禾直言道:“有奖就得有罚。殿下既然如此自信,那为何不答应?” 亡承看了鱼禾一眼,心里盘算起了句町和交州的实力,各项实力,都是句町占上风,没理由拦不住邓让。 亡承沉声道:“我若是拦不住邓让,那我就要一个县。” 鱼禾赞叹道:“殿下大气。殿下若是拦不住邓让,也不必生气。我们能合作一次,就能合作第二次。 反正这天底下的肉足够多,够我们吃的。” 亡承听到这话,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他由衷的感叹道:“你小子,是真有意思。若不是你小子野心太大,我真想招你到句町当相国。” …… …… 【PS:今天回老家,所以一更,回头回家了再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1章 人杰亡承(五一快乐!) “多谢殿下厚爱,禾不敢高攀。” 鱼禾谦逊的拱着手。 亡承毫不掩饰的笑骂道:“虚伪!” 鱼禾跟着笑了。 两个人年龄差距很大,身份差距也很大。 但是聊天的时候并没有多少障碍。 两个人在确定了滇国的利益分配以后,便聊起了西南的局势、益州的局势、以及天下的局势。 鱼禾对西南、益州,以及天下的局势了解还处在史书上。 亡承对西南的局势、益州的局势,了解的却很深。 甚至对天下局势也十分了解。 亡承帮鱼禾分析了一下西南局势和益州局势。 鱼禾借助史书上的记载,印证了一番亡承说过的话。 鱼禾发现,亡承的见解很独到,他对西南局势和益州局势发展的猜测,跟史书上的不谋而合。 他猜测到了朝廷在捉拿了冯茂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人再征西南。 冯茂这个杂号将军在西南没有建树,那么朝廷就会派遣一个有实力的正号将军过来。 朝廷诸多正号将军里面,能担当征讨西南重任的,只有廉丹。 “所以朝廷随后应该会派遣廉丹征讨我们。廉丹是莽帝的心腹,他率领的兵马绝对不会少于冯茂。 超过十万的兵马,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我们必须抢在廉丹出现之前,解决滇国的事宜。 到时候一起共抗廉丹。” 亡承陪着鱼禾从晌午料到了傍晚,在开宴之前,亡承说了这么一番话。 亡承这番话,跟鱼禾的心思不谋而合,但鱼禾并没有说出自己早已知道此事。 鱼禾端坐在亡承面前,一脸凝重的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速度得加快了。” 亡承点着头,抬手招呼着鱼禾扶着他起身。 站定以后。 亡承道:“陪我尝尝句町的美味,看看跟汉家的有何不同。” 亡承说完这话,吩咐人准备了一席特色的句町美食。 多是蒸煮的东西,除了盐没有其他调料。 鱼禾陪着亡承每道菜都尝了几口,然后起身告辞。 亡承在临别之际,突然拽住了鱼禾的手臂,笑着问道:“亡洢给你当少母如何?” 鱼禾被亡承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亡承松开了鱼禾,拍了拍额头,失笑道:“是我糊涂了,你爹的婚事,你怎么可能作主。” 鱼禾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寒暄了几句。 鱼禾离开了故且兰县郡治衙门。 亡承为了隐藏踪迹,并没有出面相送。 甚至亡洢也没有出面相送。 在鱼禾出了故且兰县郡治衙门以后,亡承一个人站在衙门里的庭院中。 亡洢笑嘻嘻的出现在了亡承身边。 “王兄,我可是许久没有见你跟一个人聊大半天了。” 亡承缓缓点头,“上一次跟人促膝长谈,还是八年前。” 亡洢笑着道:“上一次陪王兄促膝长谈的人,如今成了我句町国的相国。那这一次呢?” 亡承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你似乎很乐意看到我将那小子招揽到麾下?” 亡洢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当然。那小子仅仅用了一年,就打造出了两千甲士。单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招揽。” 亡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那他确实值得我招揽。我句町用了上百年,才勉强积累出四千甲士。 那小子用了一年,就抵我句町数十年苦工。 我句町有他相助,一定会创立一番霸业。” 说到此处,亡承一顿,看向亡洢郑重的道:“但他不仅仅有能力,还有野心。一个有能力的人,我可以招揽,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却不愿意招揽。 因为将一个有野心的人留在身边,无疑是养虎为患。 我有信心能压得住他,但是你和波儿呢?” 亡洢皱起眉头,“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亡承长叹一声,“意思就是,他比你我都年轻。” 亡承微微握拳,“我若是跟他年龄相仿,必定让他做句町国的相国。我们联手,一定能闯出一片宏图霸业。 可惜,我比他年长十多岁。波儿又没我这副脑子。 所以我们只能跟他结盟。”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知道你看重那个小子,想将他引入我句町,让他为我句町出力。但是,你降不住他,波儿也不能。” “不是还有您吗?” “我?哈哈哈……” 亡承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言,弄的亡洢一头雾水。 亡承笑过以后,盯着亡洢郑重的道:“我要你想尽办法嫁给鱼丰,哪怕是在庄乔面前低头做小。” 亡洢瞬间就瞪大了眼。 她、庄乔、安阿果,向来都是互不相让的。 让她在庄乔面前低头做小,她岂会干。 亡洢恼怒的瞪着眼要拒绝。 亡承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我们拿到句町三县之前,你必须嫁给鱼丰。若是不能,那你就走一趟滇国,告诉庄顷,我可以跟他联手除掉鱼禾。” 亡洢难以置信的道:“为什么?” 亡承长叹了一口气,“为了句町国,也为了亡波。” 亡洢想问个清楚。 亡承还是没有给她机会,背负着双手离开了。 亡洢不知道为什么。 鱼禾却知道。 鱼禾领着相魁等人出了故且兰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个劲的叫道:“可惜……可惜……” 相魁和刘俊不明所以的对视了一眼。 相魁疑问道:“可惜什么?” 鱼禾感慨道:“可惜了一代人杰……” 相魁疑惑的挠挠头,看向了刘俊。 刘俊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鱼禾在说什么。 相魁有心问个清楚。 可鱼禾似乎并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意思。 相魁和刘俊就只能怀着满肚子的疑问,跟随在鱼禾左右。 “哎……” 鱼禾一步三叹,一直叹到故且兰县外很远的地方。 鱼禾到新朝近两载,碰见过许多人。 有新朝的高官,也有青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跟鱼禾想到一起去,也没有一个人能跟鱼禾聊在一起去。 句町王亡承,是唯一一个能跟他想到一处,聊到一处的人。 他是借着史书,才能预知天下的走向,然后从中占据先机。 亡承看不到史书,他仅凭着天下现有的局势,就将天下以后的走向分析的七七八八。 如此人物,堪称人杰。 他若是细心谋划,句町纵然不能称霸天下,也能稳稳的占据一域。 可史书上,句町并没有稳稳的占据一域。 句町在跟廉丹一战后,就再也没闹出过什么动静。 刘秀占据了北方以后,句町所居的西南,先后被伏波将军马援多次毒打。 由此可以推测,这位堪称人杰的句町王亡承,应该是早亡了。 很有可能就亡在了跟廉丹一战后不久。 就是因为他早忘了,所以句町在跟廉丹一战后,再也没闹出过什么动静。 鱼禾就是推测出了亡承很有可能会早忘,所以一个劲的暗叫可惜。 亡承为何会早亡,鱼禾也有一些猜测。 八成是胖死的。 亡承足有三百斤重,行走坐卧皆需要人搀扶。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能长命,那就奇怪了。 鱼禾有心提醒亡承减减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亡承早死,对他有好处。 亡承的继承人亡波,并不是一个精明人。 亡承早亡,亡波继位的话,他就能在句町国为所欲为。 即便是亡承留下亡洢辅佐亡波,他依然能吊打他们姑侄。 所以他除了替亡承叹息,替亡承可惜外,什么也不会做。 “哎……” “嗖~” 鱼禾又叹了一声。 一根箭矢擦着他耳边划过。 箭矢的主人并没有伤人的意思。 箭矢虽然擦着鱼禾的耳边划了过去,但并没有伤到他分豪,也没有伤到他前面的将士分豪。 箭矢更像是一个警醒和提示。 “保护主公!” 相魁、刘俊一个个大喊大叫着,快速的簇拥在了鱼禾四周。 鱼禾拍了拍身上的盔甲,又指了指守卫在他四周的将士,“不必惊慌,对方并没有杀意。就算对方有杀意,也伤不到我。” 射箭的人手法很刁钻,能在一众将士严防死守中,将箭矢从鱼禾耳边射过,确实是一个箭术高手。 但他也仅仅只能将箭矢从鱼禾耳边射过。 想取鱼禾性命,根本不可能。 先不说鱼禾身上穿戴的盔甲,足以挡住一般的轻箭矢。 光是守卫在鱼禾身边的将士,就将鱼禾周身的要害挡的严严实实。 对方除非能一箭射透将士们的铁甲,再射穿鱼禾的铁甲,不然伤不到鱼禾。 据鱼禾所知,目前能射穿两套铁甲、两具肉身的重弩,貌似还不存在。 新朝虽然有重弩,但还没有到破甲摧城的地步。 倒不是新朝造不出能洞穿两套铁甲的重弩。 新朝能造出来,只是没必要造。 因为全员装备着盔甲的,只有金吾卫,新帝王莽的亲卫。 王莽没必要造出破甲摧城的重弩去对付自己的亲卫。 此外,虎贲军穿戴的板甲,防御力远超新军装备的半鳞甲。 目前虎贲军身上的板甲,仅在虎跳谷战场上展露过。 还没有彻底大放异彩,没有彻底被新朝重视。 所以新朝没必要针对虎贲军去设计一款重弩、装备一款重弩。 新朝既然没有设计,也没有装备。 那么句町、滇国,也不会有。 那么就没人能用箭矢伤得了鱼禾。 所以鱼禾一点儿也不惊慌。 …… …… 【PS:今晚还是一更,明天到家了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2章 味县 “对方是在提醒我们,我们该跑了,他们马上要追杀我们了。” 鱼禾驱散了围绕在身边的众人以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鱼禾和亡承有过约定,鱼禾一行出了故且兰县以后,亡承就会派人追杀鱼禾一行,借此迷惑滇王。 如今鱼禾一行已经出了故且兰县,亡承的追杀也如约而至。 刘俊、相魁等人不知道鱼禾和亡承的约定,所以听到鱼禾的话,有些茫然。 鱼禾也没有多做解释,他催促着胯下马儿快速的往滇国的方向奔去。 相魁、刘俊等人对视了几眼,紧随其后。 从故且兰县到滇国的距离并不短,一路上要翻阅无数崇山峻岭,要过四五个县。 最重要的是,从故且兰县到滇国的地域,一直有西南百夷把持,所以并没有官道。 前汉也曾经想过修筑官道,但是因为山里的蛮人破坏,最终没有达成。 所以鱼禾一行从故且兰县到滇国,只能走那些西南百夷踩出的山道。 山道崎岖,许多都在悬崖峭壁之间,还有一些隐藏在深深的密林当中。 鱼禾提前派遣吕嵩手底下走商队的人摸清了道路,有走商队的人带路,鱼禾一路上也不怕迷路。 历经十五日。 鱼禾一行走出了句町国的崇山峻岭,进入到了滇国境内的味县。 十五日里,鱼禾一行经历过山里蛮人的袭击、经历过猛兽的侵袭、经历过句町武戈数次围剿、也经历过山体滑坡人马俱亡的惨剧。 入了滇国,句町武戈就停止了追击。 但鱼禾一行并没有脱离危险。 庄氏的藤甲在鱼禾一行进入滇国的那一刻,就出现在了鱼禾一行面前。 双方在味县外的水边,隔水相望。 鱼禾穿着一身单衣,站在水边上,眼看着水对面的庄氏藤甲在排兵布阵。 “主公,卑职刚刚数了一下,对面的庄氏藤甲足足有一千多人,还有三千多普通的兵卒,以及一千多土蛮助阵。” 刘俊紧皱着眉头,沉声说着。 庄氏藤甲、普通兵卒、土蛮,三股兵马,穿戴截然不同,又没有隐藏身形,刘俊一眼就能辨别出他们谁是谁。 庄氏藤甲的装扮自然不用多说,刘俊等人都见过。 庄氏普通兵卒的装扮比起庄氏藤甲,十分不如。 他们只有一身布衣,一杆铜戈,以及一柄简单的弓。 土蛮的装扮更简单。 大部分人用兽皮裹住下半身,光着上半身,赤着脚,手里的兵刃五花八门。 有刀、有枪、有戈,也有弓。 每人只有一柄,而且大多都是粗制滥造的。 他们在庄氏的军阵中是最活跃的,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他们中间一些人隔着水,在通过各种手段向鱼禾一行叫阵。 相魁被他们的叫阵声刺激到了,冷哼了一声道:“等咱们渡过水,就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 刘俊皱着眉头道:“对方有近六千人,我们不可轻敌。” 相魁哼声道:“咱们比他们勇,装备比他们好,打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相魁并不是一个狂妄的人,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他有信心能一举击溃对面的敌人。 在相魁眼里,庄氏藤甲勉强跟他们有一战之力。 剩下的庄氏普通的兵卒和那些土蛮,跟他们在山里剿灭的小部族没什么两样。 他们只需要出六百人,就能干翻对面的普通兵卒和土蛮。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认真的道:“刘俊说的在理,我们不能轻敌。庄氏派遣的兵马实力一般,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击溃他们。 可领兵之人却不可小逊。 我若是猜测的没错,此次庄氏领兵之人,很有可能是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将校。 他对兵法谋略的认知,恐怕比你们都高。 你们对上了他,未必能讨得了好。” 庄氏没办法将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将校派遣出益州郡,也没办法在益州郡内大张旗鼓的使用他们,但是暗中调遣他们帮庄氏出力,还是可以的。 鱼禾不用去问,也不用派人去查探,就能断定,此次庄氏领兵之人,必然是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将校。 明面上,鱼禾跟庄氏已经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双方的仇怨几乎是没办法化解。 如今鱼禾出现在滇国境内,就相当于欺负到了庄氏头上。 庄氏若是不拿出一点儿本事来,那就不配做西南第一大族,更没有资格跟滇王扳手腕。 所以庄氏一定会派遣出最有能力的将校,跟鱼禾一行血拼一波,让鱼禾知道,他们庄氏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主公,庄氏已经在句町国的三岔水跟我们做过一场了,为何还要在滇国境内堵我们的路?” 刘俊一边观察者敌人的动向,一边发问。 鱼禾淡然道:“因为滇王安羌还没有完全信我,所以庄氏必须跟我再战一场。” 刘俊沉吟着,思量起了鱼禾的话。 相魁忍不住问道:“庄氏怎么知道滇王没有相信主公?”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滇王如果真的相信了我,那么我进入滇国,他一定会派遣人来迎接。 可如今我们不仅进入到了滇国,还走到了味县,滇王的人却不见踪影。 那就说明滇王还是没有完全信我,他需要亲眼看看,我和庄氏对上,是不是真的会拼一个你死我活。” 刘俊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我们要真真正正的跟庄氏血拼一场?” 鱼禾缓缓点头。 刘俊沉声道:“那我们要是输了,一切岂不是都成了空谈?” 鱼禾摇了摇头,道:“我们不会输。” 刘俊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感叹道:“我如果猜测的没错,滇王的人应该就在不远处看戏。我们要是跟庄氏的人斗一个不死不休,滇王的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们要是跟庄氏的人演戏,滇王的人一定会掉头离开,我所谋划的一切,都会被滇王猜测到。” 刘俊郑重的道:“如此说来,我们必须跟庄氏的人血战一场?” 鱼禾缓缓点头,“你们下去布置吧。拿出你们最拿手的本领,跟庄氏打一场。” 刘俊、相魁重重的点头。 鱼禾再次开口提醒,“千万别掉以轻心,更不能轻敌。虽说有滇王的人在一旁看着,我们不会败。但千万别因为如此,就放松警惕,让我们手底下的兄弟损伤惨重。” 刘俊、相魁抱拳一礼,齐声应允了一声。 二人依照鱼禾的吩咐下去准备。 鱼禾就静静的站在水边看着。 刘俊和相魁一直忙活到了傍晚,在天边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的时候,他们各自率领了三百将士,往水对岸冲去。 水面虽然宽阔,但是水深仅仅到腰间。 刘俊和相魁不需要搭桥、也不需要撑船,可以直接横渡。 刘俊和相魁带着人刚刚下水。 水对岸的庄氏兵马就开始放箭。 箭矢射在虎贲军将士们身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一些箭矢落到了水里,便被河水冲走。 在虎贲军将士出现在河中间的时候,投石车等重型军械开始出现在了战场上。 虎贲军的将士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随着大石不断落下,虎贲军的将士也出现了损伤。 但虎贲军的将士仗着兵甲之利,硬生生的扛到了水对岸。 一到水对岸。 庄氏兵马就用长枪、长戈,结成了一个个刺猬阵,守在水边上,不断的向虎贲军的将士们突刺。 双方就在水边上,展开了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拉锯战。 一方占据着兵力的优势,一方占据着兵甲的优势,双方一时半刻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方占据上风撑不了多久,另外一方就会占据上风。 刘俊和相魁带着人冲杀的很勇猛。 但对方指挥作战的人明显有能耐。 对方指挥作战的人并没有让庄氏兵马跟虎贲军的将士们近距离撕杀。 而是让庄氏的人结成阵型,用长兵器招呼虎贲军将士。 他们站在岸边上,长兵器一下一下的刺出,形成一道道刺墙。 虎贲军将士虽然有坚硬的盔甲,可也没办法当着对面刺出的刺墙冲杀。 虎贲军的将士们在庄氏兵马收枪的时候趁机冲杀。 在庄氏兵马刺枪的时候又会被逼回来。 虎贲军将士们尝试过用分头冲杀的方式破开对方的枪阵。 对方指挥作战的人会在虎贲军将士们分头冲杀的时候增兵,增补更多枪阵。 就这样,虎贲军将士被压在水里,冲不上去。 庄氏兵卒也不敢冒险下水一战。 最终,虎贲军将士们力竭退出了战场。 虎贲军将士们返回到岸边以后,相魁带着他们下去歇息。 刘俊气喘吁吁的跑到鱼禾面前向鱼禾汇报军情。 “呼呼呼……主公,对面的领兵之人果然不赖。” 刘俊喘着气赞叹。 鱼禾问道:“怎么个不赖法?” 刘俊坦言道:“对面领兵之人,跟我们以前遇到的所有领兵之人都不同。对面领兵之人手里的兵马明明比我们多,但并没有因此冒进冲杀,反而守在岸边,一点儿也没有反击我们的意思。 我们的人冲上岸以后,对面领兵之人也只是让人将我们击退,并没有趁机让手底下的人冒进。 我和相魁前后留下了不少破绽,想吸引对方到水下一战,对方都没有上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3章 斗智斗勇 刘俊和相魁在冲阵的时候,也不是一味的在冲。 他们也用过诱敌下水的法子。 可是对面并没有上当。 往日里在山间剿灭不臣的时候,刘俊和相魁遇到了难以攻克的寨子,就会用诱敌的法子,将敌人引出寨子,再将敌人一举拿下。 此法虽然不敢说屡试不爽,但遇到那些人多的寨子,几乎没有不中的。 仅有在一些人少的寨子里才会折戟。 如今用在了人数众多的庄氏兵马身上,对方居然一点儿也不上当。 刘俊自然认为对方领兵之人很厉害。 鱼禾沉吟着道:“我们出现在滇国,算是骑在了庄氏头上。庄氏仅仅挡住我们可不行,还得给我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对方守而不攻,明显是在消磨我们的士气和体力。 你回头将所有将士都带上,再去试一试。 等到虎贲军所有将士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应该会追击。 到时候你们就用他们的法子,在岸上堵他们。 此法虽说不能一举歼灭庄氏的人,但能破对方只守不攻的谋略。” 刘俊不解的道:“我们用他们的法子击溃他们一部分人,他们不应该变得很谨慎吗?怎么可能会放弃只守不攻的谋略?” 鱼禾笑道:“领兵的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校,但手底下的兵却不是久经沙场的兵。滇人跟我汉人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不那么容易屈服于人。 领兵的人带他们占便宜,他们肯定没二话。 但领兵的人带着他们吃亏,他们心里肯定不乐意。 对面领兵的人若是够聪明,一定会换一个谋略。 到时候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刘俊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鱼禾没有再多言。 滇人尚勇,汉人尚勇更尚谋。 对面领兵的人,一开始就用只守不攻的法子,对付虎贲军冲杀。 此举固然有效,但有一个坏处。 那就是占便宜的情况下,滇人会信服他,吃亏了以后,滇人就会觉得憋屈。 滇人一旦觉得憋屈,就不愿意再一味的防守。 在滇人眼里,冲也是死,防也是死,那他们更喜欢倒在冲锋的路上。 所以鱼禾一行一旦破了对面领兵之人的防守之策,对面就必须调整作战的策略。 对面领兵之人如果不调整,那么滇人说不定就会自己行动。 庄氏虽然收拢了不少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人才,但很难将他们放在明面上,纵然要用他们,也只能暗中行事。 如此一来,庄氏收拢的人才,在明面上就没有多少威信。 没有威信,就很难约束手底下的人完全听命行事。 鱼禾就是知道朝廷发配到益州郡的人在益州郡没有威信,所以才会说出这个办法,让刘俊去试一试。 刘俊听完鱼禾一席话,仔细思量了一下,道:“左右也没有其他办法,明天天亮以后,卑职就去试试。” 鱼禾点着头道:“晚上你还可以派人去滋扰一下敌营。滇人性子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擅长于隐忍,你派人去滋扰敌营,闹的他们睡不好,他们心里肯定会憋着火。 等到明日再破了他们只守不攻之策,他们一定忍不了。” 刘俊觉得鱼禾的办法可行,他笑着道:“卑职听主公的,卑职这就去安排。” 刘俊依照鱼禾的安排,挑选了一部分虎贲军的将士,晚上悄无声息的从水中摸过去,滋扰敌营。 入夜以后。 一行十人,悄悄的下了水。 行到了水中,居然撞见了对面派遣过来滋扰敌营的人。 双方在水里展开了一场搏杀。 以虎贲军大获全胜告终。 双方闹出的动静不小,两边营地里的人都被吵醒。 刘俊吩咐人拖着庄氏兵卒尸骸出现在鱼禾军帐门前的时候,鱼禾已经被吵醒了,正坐在帐篷内静等消息。 刘俊禀报了一声,出现在了军帐内,“主公,卑职派兄弟们去滋扰敌营,在水里撞上了对方的人。” 鱼禾穿着内衣,坐在床塌上,看着刘俊仍在地上的庄氏兵卒的尸骸,沉吟道:“看来对方跟我们想的一样。如此一来,今晚两边营地都不会消停。 你下去传令,让手底下的兄弟们一半睡觉,一半境界。 去滋扰敌营的人,依照之前的吩咐行事,不要停。” “喏~” 刘俊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传令。 随后一整夜,果然如同鱼禾所说,闹腾了一晚上。 刘俊派遣出许滋扰敌营的人,好几次下水都碰见了庄氏的兵卒。 双方在水里斗了一夜,后半夜干脆点着火把下水斗。 一直闹腾到第二天早上。 虎贲军的将士们宰杀了足足一百多庄氏兵卒。 虎贲军的兄弟也死伤了十数人。 天一亮。 忙活了一夜的刘俊并没有休息,而是跟相魁一起,带着虎贲军两营的兄弟,浩浩荡荡的杀了过去。 虎贲军两营全军出动,真正很大,冲杀的也很猛。 渡水以后,居然冲杀上了岸边。 庄氏兵卒不得不全军出击,抵挡虎贲军的将士。 双方在岸边上撕杀了整整一个早上。 庄氏兵卒付出了不少代价,将虎贲军的将士重新驱赶到了水里。 待到虎贲军的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去上岸以后。 庄氏兵卒撑着竹筏、羊皮筏等等,气势汹汹的冲杀了过来。 刘俊和相魁立马依照鱼禾的吩咐,在岸边组成了枪阵御敌。 庄氏兵卒一看自己的法子居然被虎贲军的将士学去了,还用这个法子对付他们。 一个个气的嗷嗷叫。 庄氏藤甲和庄氏普通兵卒还好,在听到了退兵的鼓声以后,退出了战场。 那些土蛮可就没有那么听话。 他们在杀到了岸边以后,选择了跟虎贲军死磕。 他们很骁勇,但虎贲军也不弱。 虎贲军的装备又比他们好了数倍。 所以他们跟虎贲军死磕,注定没有好下场。 他们跟虎贲军将士死磕了一下午,留下了足足四百多尸骸。 最后被打怕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了对岸。 土蛮彻底退出战场以后。 对面的领兵之人立马下令拔营。 庄氏所有兵马离开了水对岸。 “主公果然料事如神,对面果然改变了策略。” 忙碌了两天一夜的刘俊,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 在相魁带人去打扫战场的时候,他兴冲冲的跑到鱼禾面前说着。 鱼禾看着倒在岸边上的土蛮尸骸,哭笑不得的道:“他要是再不改变策略,这些土蛮能蠢死在这里。” 刘俊愣了一下,然后赞同的点点头,“主公说的对。” 土蛮们表现出的骁勇,刘俊很欣赏。 但土蛮们表现出的无脑死磕,确实很愚蠢。 庄氏领兵之人,在发现虎贲军效法他的法子,用枪阵对敌的时候,就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庄氏藤甲和庄氏普通兵卒都退了,可土蛮们一点儿退的意思也没有。 就是因为他们没退,所以他们折损了一半的人手。 他们要是退了,肯定不会折损这么多。 “将斥候派出去,看看庄氏的人随后将战场选在哪里。再派人赶到滇池去询问滇王,问问他,我应邀而来,为何不见他派人来迎接。” “喏!” 刘俊依照鱼禾的吩咐,将斥候派了出去。 又派人赶往了滇池去询问滇王。 鱼禾并没有急着渡水,而是选择在水边待了一夜。 次日,鱼禾才下令让虎贲军渡水。 庄氏的兵马退了,所以鱼禾一行渡水有惊无险。 渡过了水后,斥候传回了消息,说庄氏的兵马退到了味县县城,将味县县城彻底封锁。 味县县城,夹在两山之间,是鱼禾前往滇王所在的滇池县的必经之路。 庄氏兵马明显是想借助味县,跟虎贲军打一场攻防战。 鱼禾没有任何犹豫,率领着大军赶到了味县县城外。 味县县城不高。 说是县城,其实就是一个坞堡。 坞堡的主要作用就是防贼、防叛乱。 事实上不光味县县城是坞堡,益州郡大部分县城都是坞堡。 益州郡的百姓大多都是滇人和蛮人,他们大部分都居住在深山里,很少有在平地上筑城的。 前汉征服了滇国以后,往滇国派遣了不少官员。 这些官员到了益州郡以后,不可能去深山里治理益州郡的百姓,却又没钱粮和劳力筑造城池,所以就在朝廷的支持下,筑造了一座座坞堡,充作县城。 官员们在坞堡办公,也借着坞堡保护着自己。 毕竟,前汉虽然将益州郡纳入到了版图,但益州郡终究是滇人和蛮人作主。 滇人名义上还有个滇王做首领,勉强还能给前汉官员几分薄面,不会轻易伤害前汉官员。 蛮人们没有共同的首领,也不给前汉官员面子。 他们要是出了山,前汉的官员们碰见了就得遭殃。 所以他们必须躲在坞堡里,才能确保人身安全。 如今,益州郡的汉官已经被滇王处置的七七八八了,益州郡各地的坞堡,不是被滇王派人给占据了,就是被庄氏暗中派人给占了。 味县坞堡,就是庄氏占据的一座坞堡。 坞堡是不少简陋的竹屋、木屋,还有不少开垦了一半的田亩。 竹屋和木屋已经人去楼空。 田间杂草和粮食并声,都在野蛮的生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4章 不忠不义之人 时间已至深冬,味县外的庄稼和野草依然翠绿,味县两侧的山峰上,树木依然郁郁葱葱。 林中隐隐传出兽啼,味县县城内反而静悄悄的。 鱼禾率领着虎贲军抵达味县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味县外一里的地方停下。 刘俊策马上前几步,到了鱼禾身侧,皱着眉头盯着眼前四面高墙的味县县城。 相魁也策马走到了鱼禾身侧,迫不及待的道:“主公,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刘俊皱着眉头瞥了相魁一眼,沉声道:“味县县城是依照坞堡督造的,四面皆是高墙,仅有前后两道门户可以初入。 高墙上布满了箭孔,易守难攻。 贼人数量远胜于我们,如今有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我们得想办法智取,不能强攻。” 相魁微微仰起头道:“山林里那些建在悬崖峭壁上的寨子,我们不知道打下多少。眼前的坞堡,比起那些寨子,根本不算什么。 我若是带着虎营的将士一起猛攻的话,三鼓之内,必定能够攻破。” 刘俊用兵讲奇,相魁用兵讲正。 一个剑走偏锋,一个稳扎稳打、以力取胜。 两人用兵的方式不同,所以对待坞堡的态度也不同。 刘俊听到相魁的话,忍不住道:“你带着虎营将士一起猛攻的话,固然能胜,可损伤会很大。 此处不是平夷,虎营的将士出现了损伤,可没新卒弥补。 我们带着人跟随主公到平夷,是有大事要做,不能将人手浪费在此处。” 相魁瞪起眼,“我自然知道猛攻会有很大的损伤。但我们若是不拿出点实力给别人看看,别人还以为我们是软脚蟹,到时候谁都能骑在我们头上撒野。” 刘俊还要还嘴。 鱼禾淡淡的说道:“够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我一时半刻不打算攻打味县县城,所以你们吵来吵去也没有用。” 刘俊、相魁皆一脸愕然,齐齐看向鱼禾。 “主公不打算打味县?” “主公不打算打味县的话,我们干嘛要急匆匆的追到此处?” 刘俊、相魁十分不解。 鱼禾看了二人两眼,不咸不淡的道:“打还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 刘俊和相魁对视了一眼。 刘俊沉声道:“主公,我们既然已经兵临城下,就应该有所动作,拖下去有可能会产生变数。” 相魁赞同的点点头。 虽然他们二人刚在在口头上有些争执,但是在攻打味县的事情上,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那就是尽快大。 鱼禾感叹道:“我也知道迟则生变,但我们还是得等。” 相魁追问道:“等什么?” 鱼禾坦言道:“等滇王回话。滇王若是愿意出手,那我们就不需要再搭理庄氏的人。滇王若是不插手,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刘俊沉声道:“以卑职之见,滇王恐怕不会插手。” 滇王要插手的话,早就插手了。 味县可是滇王的地盘。 滇王要是连他自己地盘上发生事情也不知道的话,那他就没资格当滇王。 可他们一行从入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却迟迟没有看到滇王人马的身影。 那就说明滇王不打算插手此事。 鱼禾此前也说过,滇王放任庄氏的人跟他们对敌,有试探之意。 “主公应该也清楚,滇王不会插手,那主公为何还要等?” 相魁疑惑的问道。 鱼禾点头道:“我自然知道滇王不会插手,但我们还是得等滇王回信。” 相魁和刘俊一脸狐疑。 刘俊忍不住问道:“这是主公的谋略?” 相魁也跟着问道:“主公有所图谋?” 鱼禾失笑道:“我又不是官场上的老贼,不可能处处设谋。我等滇王回信,是因为人情世故。” 说到此处,鱼禾有些唏嘘的道:“朝堂也好,江湖也罢,都离不开人情世故。我们到了滇王的地头,在野外兴兵,可以用自保的借口搪塞过去,一旦牵扯到攻城掠地,就必须知会滇王。 若是不知会滇王,就伐了滇王的城池,那就是冒犯,是挑衅。” 鱼禾笑着道:“我们跑到滇王的地头上冒犯滇王、挑衅滇王,你猜滇王会怎么对待我们?” 相魁皱眉道:“我们明明是滇王邀请过来的,滇王还能为难我们不成?” 鱼禾摇头笑道:“我们可不是滇王邀请过来的,我们是滇王花钱雇的。为了让我们出力,滇王答应付出益州郡一县之地。 作为雇主,滇王有资格为难我们。 我们却不能冒犯滇王。” 相魁不满的小声嘀咕,“早知道滇王如此难伺候,我们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鱼禾苦笑不得瞥了相魁一眼。 明面上看,是滇王邀请他们入的益州郡。 可实际上,是鱼禾耗费了不少心思,让滇王引他们入益州郡的。 所以不是滇王邀请他们来趟浑水的,是他们主动走进浑水里的。 这些事情,鱼禾暂时不能原原本本的告诉相魁。 刘俊大致猜测到了几分,所以在鱼禾讲明了他等滇王的意图以后,就没有在多言。 “就地扎营,静等滇国来使。” 鱼禾吩咐了一声。 刘俊和相魁带着手底下的将士们去处理杂草、搭建帐篷、埋釜造饭。 滇国来使,比鱼禾预料的要快。 次日一早,滇国的使臣就到了味县外。 见到了鱼禾以后,趾高气扬的仰着头。 “我乃滇王使杨珐,奉滇王命,特地过来向你们传滇王令。” 杨珐是个汉人,四旬的年纪,留着山羊须,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汉家的襦衣,带着一定滇人独有的帽子。 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傲。 就像是贵族见到了仆从一般。 鱼禾原本准备在大帐内好好招待招待滇王使,可是看到了对方的模样,听到对方说话的语气以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里对这个人还生出了几分厌恶。 不仅鱼禾厌恶他,相魁和刘俊也很厌恶他。 相魁端坐在大帐内的一侧,瓮声瓮气的道:“滇使是汉人?” 杨珐傲然道:“年少时在太学学艺,青年时充任益州郡大尹府左官,如今承蒙滇王不弃,添为滇王宫谋官。” 杨珐提到自己三个身份的时候,十分傲气。 似乎在告诉鱼禾三人,他无论是那个时期的身份,都不是鱼禾三个泥腿子能媲美的。 相魁冷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刘俊眯着眼在仔细打量杨珐。 鱼禾笑了,笑容很灿烂,“我听程隆遗孀提起过,程隆被杀以后,滇王殿下将他的头颅做成了酒器,放在手边把玩。 滇使是滇王的谋士,想必也把玩过吧?” 杨珐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愤怒的盯着鱼禾,“你!” 鱼禾似乎没看到杨珐愤怒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记得滇国似乎并没有将头颅做成酒器的习俗,只有北方的匈奴人喜欢用人头做酒器。 滇王将程隆的头颅做成酒器,不会是你教给他的吧?” 杨珐的脸上变得更难看了,他咆哮道:“放肆!” “嘭!” “嘭!” 相魁、刘俊皆拍桌而起,二人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只要鱼禾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让杨珐人头落地。 杨珐见相魁和刘俊有行凶的架势,势头一弱,又惊又怒的道:“鱼禾,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鱼禾笑眯眯的盯着杨珐道:“你刚才说,青年的时做过益州郡大尹府左官,你的主官应该就是益州郡大尹程隆吧? 程隆被滇王所杀。 如今程隆尸骨未寒,你却成了滇王的入幕之宾。 程隆泉下有知,会不会扣了自己的眼珠子。 抱怨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让你做他的左官。” 鱼禾的话,算是戳中了杨珐的软肋。 杨珐又羞又怒的道:“鱼禾,今日之事,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滇王殿下。” 鱼禾大大咧咧的往座椅上一瘫,淡淡的道:“随你!” 杨珐咬牙切齿的瞪着鱼禾。 鱼禾漫无条理的道:“我之所以说这么多,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想告诉你,在我面前不要太傲。 程隆是你的旧主,我又是程隆的恩主。 你对我应该恭敬点。” 杨珐恶狠狠的道:“你只是一个反贼……” 鱼禾目光一冷,“那又如何?我现在一声令下,你便会被五马分尸。你一声令下,能将我五马分尸吗?” 相魁和刘俊很配合的抽出了腰间的剑。 杨珐心头一颤,“鱼禾,我乃是滇王使者,代表的是滇王!” 鱼禾冷哼一声,“你能代表滇王,但你不是滇王。你只不过是滇王养的一条狗而已。我虽然是反贼,但我却是滇王的座上客。 滇王见了我尚得礼待有加,你一条狗在我面前倨傲什么? 给你脸了?” 杨珐气的直哆嗦。 他那里受过这等屈辱。 若不是相魁和刘俊提着剑在他两侧站着,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骂回去。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到了滇池以后,就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告诉滇王,让滇王好好的惩治鱼禾一番。 鱼禾见杨珐气的直哆嗦,却又不言语,就懒得再跟他废话,“滇王派你过来,有什么要说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5章 草船借箭?! 杨珐瞪着眼看了鱼禾许久,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殿下有令,鱼将军乃是滇国贵客,在滇国境内遭遇袭击,可随意处置。” “随意处置?我应滇王之邀到益州郡,遇到了袭杀,滇王难道不该派人清剿贼人吗?” “你要跟殿下讨价还价?” “又不是第一次,很稀奇?” 鱼禾一脸讥讽的看着杨珐。 杨珐被怼的无话可说。 鱼禾见杨珐不再言语,便嫌弃的摆摆手,“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回去吧。回去告诉滇王殿下,我是他请来对付滇国的汉贼的,不是对付庄氏的。 滇王殿下若是再拿我当除掉庄氏的先锋,那我就只能带人回去了。” 杨珐张着嘴,要趁机放两句狠话。 相魁和刘俊一左一右出现在了他身边,腰间的剑拔出了半截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请吧!” 杨珐用怨毒的眼神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甩着袖子离开了大帐。 杨珐一走,相魁和刘俊收回了剑,齐齐看向了鱼禾。 刘俊一改刚才的冷峻,担忧的道:“主公,滇使孤傲,你瞧不惯,我们也瞧不惯。可他代表的是滇王,你得罪了他,他会不会……” 不等刘俊把话说完,鱼禾就十分肯定的道:“不会……” 刘俊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淡淡的道:“滇王真要是看重他,就会将他留在身边,而不是让他充任使者。” 唐以后,各国使者几乎都是由重臣担任。 在各国君主面前,都有极重的话语权。 唐以前,各国使者就是一群冒险家、死士。 在各国君主面前没多少地位,唯有在域外闯出了名头,扬了国威,帮国家谋取了巨大的利益,才能在各国君主面前取得一定的话语权。 杨珐并没有帮滇王扬国国威,也没有帮滇国谋取过什么巨大好处,滇王能看重他才怪呢。 滇王不看重他,他受不受辱,滇王才不在乎。 相魁迟疑着道:“主公是如何断定滇王并不看重杨珐?”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滇国有谋官这个官职?” 相魁愣了一下。 仔细思量了一番,缓缓摇头。 鱼禾继续道:“既然没有谋官这个官职,那就说明他在滇国无关无职,充其量只是滇王手下一个听用的仆从。 谋官只说只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滇王要是真的看重他,会不给他一个一官半职?” 相魁一脸愕然,“原来如此……” 刘俊点着头道:“一个汉人,在满是滇人的朝堂上,本就举步维艰。滇王要是看重他,肯定会给他一定的官职,让他拥有一定的权柄,免得他受人欺负。 滇王既然什么官也没给,那就说明滇王不在乎他。” 鱼禾点点头道:“滇王都不在乎他,我又干嘛在乎他?得罪他就得罪了,他能奈我何。滇王真的会因为他几句谗言,让我回去? 我在滇王心里可值一个县,他在滇王心里估计就值一匹马。 孰轻孰重,滇王自己心里清楚。” 刘俊感叹道:“就怕他忍辱负重,以后在滇国混出头。” 鱼禾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很想告诉刘俊,杨珐没那个机会混出头。 相魁提议道:“要不我带人追上去,将他堵在回滇池的路上宰了,以绝后患?” 鱼禾无语的道:“不必,滇王回头会替你将杨珐给宰了。” 相魁不敢相信的看向鱼禾。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 反倒是刘俊猜测出了其中的关联,笑着向相魁解释道:“相魁兄,你要是招待客人,家中的小犬不长眼,冲着客人狂吠,你会如何?” 相魁毫不犹豫的喊道:“自然是宰了小犬,将其烹煮,送给客人赔罪。” 这话说完,相魁立马明白了。 “主公的意思是,滇王会将杨珐给宰了,送给你赔罪?” 相魁赶忙道。 鱼禾缓缓点头,“我是滇王请来的帮手,又不是滇王请来的对手。他不愿意出手帮我对付庄氏的兵马,自然得杀个人给我解解气。 不然,我随后帮他做事的时候,趁机设下一些陷阱,他岂不是要倒霉?” 相魁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鱼禾笑着道:“不仅如此,只要我们能在味县击溃庄氏的兵马。滇王不仅会将杨珐的人头送给我们,还会给我们更多的好处,以作拉拢和安抚。” 频频试探盟友,并没有什么好处。 聪明的人在试探了盟友以后,肯定会给盟友很多好处,让盟友忘记他们中间的不愉快,诚信跟他合作。 滇王安羌自然是一个聪明人。 他在反复试探了鱼禾以后,肯定得给鱼禾一些好处,让鱼禾帮他卖力。 “哈哈哈,到时候滇王将杨珐那厮的人头送来,我也让人将其制作成酒器,看那厮还如何傲?” “酒器就算了。以人骨做酒器,始终不仁义。还是将他的头颅埋在官道之下,让万人踩踏吧。” 鱼禾淡淡的说了一句,说完这话,又低声道:“不忠不义之人,就该被万人踩踏。” 杨珐背叛朝廷,投靠滇王,就是不忠。 眼看着程隆身死,却不想办法拯救;眼看着程隆妻儿在滇国受苦,却不想办法助他们脱身,就是不义。 不仅如此,身为汉人,投身滇国,助滇王欺压汉人,那就是汉贼。 似杨珐这种不忠不义的汉贼,被万人踩踏那都是轻的。 “这个解气,就将他脑袋埋在官道下,让万人踩踏。到时候所有人都将他骑在裤裆下,我看他还如何傲?!” 相魁兴奋的说着。 鱼禾有些无语。 “行了,别在杨珐这个不忠不义的人身上费心了。滇王既然派人传话,说不插手我们在味县的战事,那我们就该有所动作了。 传令下去,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好好休息一日。 明日天明时分,我们就攻打味县。” “喏!” 相魁和刘俊齐声应允了一声。 刘俊看了相魁一眼,对鱼禾道:“不知道此次主公准备让谁领兵攻城?” 相魁看出了刘俊的心思,毫不客气的道:“自然是我。” 刘俊叹气道:“让你攻城的话,我们手底下的兄弟恐怕得折损不少。这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相魁瞪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此次攻城就一定会损兵折将?” 刘俊幽幽的道:“主公是咸阳人,你陪着主公长大,在咸阳住了许多年,应该见过咸阳、长安等地那些豪强们建造的坞堡。 坞堡的防守有多严密,你应该很清楚。 虽说我们手底下的将士有坚甲护身。 但敌人的攻伐手段多了,也能伤到他们。 所以,正面出击,一定会损兵折将。” 相魁不满的嚷嚷道:“那你说,怎么打?” 刘俊微微挺起胸膛,认真的道:“应当在入夜之后,让将士们撑着巨盾,在巨盾前再绑上草人,前去袭击味县县城。 入夜以后,味县县城内的人可看不清楚城外攻城的人是活人还是草人。 他们也不敢冒然出击,更不敢让人靠近城墙。 所以他们一定会用弓箭驱逐我们。 他们冶铁的手艺不高,手里的箭矢应该没多少。 只要我们多佯攻几次,就能将他们手里的箭矢骗光。 我们得到了他们的箭矢,还可以用于还击。 此消彼长,不需要折损太多人手,我们就能将他们给玩残了。” 相魁拧着眉头,细细思考着刘俊所言的可行性,以及耗费的时间。 鱼禾有些惊愕的看着刘俊。 刘俊的法子他越听越耳熟。 这不就是另类版的草船借箭吗? 刘俊这厮难道有诸葛之才? 刘俊见鱼禾一脸惊愕的盯着自己,愣了一下,仔细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然后狐疑的问道:“主公,卑职所言有什么不对吗?” 鱼禾一边打量着刘俊,一边道:“计策倒是一个好计策,能不能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 相魁点点头道:“主公说得对,应该试试。反正又不会折损手底下的兄弟。” 刘俊道:“那就……试试?” 鱼禾盯着刘俊道:“在试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刘俊正色道:“主公请问。” 鱼禾道:“这个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俊愣了一下,坦言道:“此法是阴先生传授给卑职的。此前卑职去攻打一处山寨,山寨里的人擅射,杀死了我们不少兄弟。 卑职一时间想不到应对的法子,恰巧碰见了阴先生带着新卒到山里磨练。 卑职就向阴先生请教。 阴先生再仔细观察了寨子以后,告诉了卑职此法。 卑职用了一下,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山寨。 卑职觉得此法甚妙,所以就记住了。 并且用在了战事当中。” 鱼禾缓缓点头,心里有些失望,“原来是阴识告诉你的法子,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鱼禾还以为刘俊是一个堪比诸葛卧龙的人物,是自己有眼无珠,没发现如此大才。 闹了半天是阴识的功劳。 害得他白高兴了一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6章 项羽觉得不公平 刘俊感受到鱼禾流露出的失望,一脸尴尬。 没有惊世之才,那也不是他的错。 将帅之才,本就世间少有,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他就是个寻常人,能在早遇了坞堡以后,想到用阴识教的法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鱼禾看到刘俊脸上的尴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干咳了一声,“你们下去准备,晚上试试,看能不能用草人佯攻。” 刘俊听到这话,如蒙大赦,告罪了一声,立马逃离了大帐。 相魁在刘俊走后,挠着头嘿嘿直笑,他看出了刘俊的窘迫。 鱼禾白了相魁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你还不如人家,人家好待能用脑子对敌,你呢?遇到了敌人就只知道蛮干。” 相魁毫不在意的笑道:“爹娘没给那个脑子,我也没办法。” 鱼禾被相魁给气笑了,“自己不学无术,也是爹娘的错?以前你们没机会学,现在我让阴识去教你们,你们还没机会学?” 相魁笑着道:“阴先生教的东西太深,兄弟们学不会。”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骂道:“你还好意思笑?滚下去给刘俊帮忙。” 相魁抱拳答应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大帐。 “这厮没救了……” 鱼禾在相魁走后,无力的吐槽了一句。 相魁和刘俊离开了鱼禾的大帐,一直忙活到傍晚,将所需的东西准备齐全。 入夜以后。 刘俊就带着狼营的将士,顶着巨盾,巨盾上绑着草人,气势汹汹的向味县县城杀去。 什么军前叫阵、战前通禀之类的,一概没有,说打就打。 军前叫阵、战前通禀、选定战场大家摆明车马对垒,那都是春秋战国前期的事情。 当时列国诸侯王皆是周室之臣,打仗也要讲礼讲规矩。 所以才会有军前叫阵、战前通禀、或者摆明了车马对战。 甚至,有时候,两国国君会高坐在战场边上的高处,一起观看自己手底下将士的发挥,兴致高了还可以赌一手。 春秋战国后期,打仗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越往后,规矩越少。 到了汉朝,什么规矩都没了。 只要能赢,什么手段都能用。 随时随地都能发起进攻。 “砰砰砰……” 厚重的战鼓声,直到狼营的将士摸到了味县县城一里外的时候才响起。 城内的庄氏领兵之人,早就做好了夜间迎敌的准备。 在战鼓声敲响的那一刻,县城的城墙上就燃起了许多火把。 火把的亮度有限,勉强照亮了城墙内外。 狼营的将士在庄氏兵卒眼里,就是一道道灰蒙蒙的影子。 灰蒙蒙的影子数量不少。 庄氏领兵之人不敢冒然出击,所以就让庄氏兵卒按兵不动。 一直等到狼营的将士进入他们的射程以后,才下令让庄氏兵马用弓箭驱敌。 密集的弓弦声。 密集的破空声。 一道道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狼营的将士放慢了脚步,一个个躲在巨盾后面,感受到有箭矢落在巨盾前的草人上以后,就会哀嚎一声。 县城内的庄氏兵卒足足放了三分之一的箭矢,终于将狼营的将士们给逼退了。 狼营的将士退出战场以后。 刘俊就兴冲冲的跑到了鱼禾的大帐内,“主公,短短半个时辰,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收获了近一万支箭矢。 赶天明之前,我再冲他几次,就能将味县县城内的箭矢掏空。 等明天天亮以后,我们就能用敌人的箭矢,对付敌人。” 鱼禾端坐在大帐正中,赞许的点点头,“那就继续……” 刘俊兴奋的点点头。 刘俊出了大帐,让手底下的将士们收拢了草人上的箭矢,然后带着箭矢再次出发。 一晚上,刘俊跑了足足四趟。 前三趟均有收获。 第四趟的时候,庄氏领兵之人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并没有再让庄氏兵卒放箭,反而让庄氏兵卒将狼营的将士方到了城墙下,以滚木、巨石应对。 刘俊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天亮以后。 刘俊再次出现在鱼禾大帐内,有些不甘的叫道:“可惜,未竟全功……还折损了一些兄弟……” 鱼禾淡淡的道:“人家又不傻,你一晚上跑了四次,人家肯定察觉出了猫腻。所以未竟全功,在情理之中。” 说到此处,鱼禾脸色微微一沉,道:“倒是味县内出现滚木、礌石,让我觉得意外。汉家的东西,汉家的兵马还没全部配备上,滇人倒是先用上了。” 相魁哼了一声道:“肯定是那些发配到此地的汉官教给滇人的。” 鱼禾冷着脸道:“汉奸都该死!” 刘俊和相魁赞同的点头。 鱼禾冷声道:“吃过饭以后,你们带人去破城。破城以后,先杀他几百人立立威,再纳降。” “喏!” 刘俊、相魁一起抱拳。 鱼禾吩咐人将早饭送到了大帐,三个人简单吃了一点。 刘俊、率领着虎贲军的将士杀向味县县城。 加紧赶制的云梯、投石车、楼车、攻城凿等物,一并用在了战场上。 大战一开始就打的十分火热。 虎贲军的将士们有云梯、投石车、楼车、攻城凿助阵。 庄氏藤甲有脏箭、滚木、礌石、金汁等物助阵。 双方杀的你来我往,在味县县城下战成了一团。 庄氏领兵之人用兵老道,刘俊、相魁两鼓之内没有攻破味县。 还好他们手里的箭矢被刘俊抽了个七七八八,虎贲军的将士们损伤不大。 第三通战鼓敲响的时候,相魁亲自推着攻城凿上阵,破开了味县的大门。 门破了以后,虎贲军将士顺势杀了进去。 城内的庄氏兵马,仅有三成降了,剩下的负隅顽抗,死战到了最后。 刘俊将清剿残敌、打扫战场的事情交给了相魁以后,亲自押解着庄氏领兵之人到了鱼禾的大帐。 庄氏领兵之人是一个中年汉子,名叫上官绉。 见到了鱼禾以后,一脸倨傲。 “我之所以败给你,不是因为我不如你。而是因为我手底下领的兵是滇人。” 鱼禾上下打量了上官绉几眼,淡淡的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来那么多借口?” 上官绉冷哼着道:“滇人难以约束,我下达的军令他们并没有全部遵从,不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鱼禾鄙夷的道:“依照你的说法,项羽兵败乌江的时候,是不是该埋怨汉高祖没给他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若是一对一决斗的话,勇冠三军的项羽肯定也不会输。” 上官绉又羞又怒,“你!” 鱼禾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吩咐道:“带下去,砍了脑袋,给庄氏送去。” 刘俊应允了一声,押解着上官绉离开了大帐。 没过一会儿,刘俊就提着上官绉的脑袋回到了大帐。 鱼禾吩咐人准备了一个盒子,将上官绉的脑袋装进去,然后派遣斥候给庄氏送去。 上官绉的脑袋送出去没多久。 相魁已经清理好了味县县城,赶到大帐内请鱼禾入城。 鱼禾并没有答应。 鱼禾就在大帐内等着,一直等到入夜时分。 一队上千人的兵马出现在了味县县城外。 为首的是一个头插翎羽的壮汉。 壮汉见到鱼禾,跳下马背,笑哈哈的道:“鱼将军和庄氏一战,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鱼禾淡然笑道:“只是几个贼人而已,不值一提。未请教?” 壮汉道:“我叫安仁,滇王是我王兄。” 鱼禾拱手道:“原来是安仁殿下,鱼某有礼。” 安仁浑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什么殿下不殿下的,都是虚的。只有拳头和兵马才是实的。” 鱼禾赞同的点着头道:“殿下说的在理。” 安仁突然板起脸,道:“别叫我殿下,叫殿下就见外了。” 鱼禾愣了一下。 不等他搭话,安仁自己先笑了。 “你是我王兄请来的贵客,到了滇国,就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别那么客气。” 说完这话,安仁熟络的凑到鱼禾面前,感叹着道:“你和庄氏的人大战,我看的是目瞪口呆啊。 你说说,你们汉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打起仗来那么多门道。” 鱼禾和庄氏一战,确实让安仁长了见识。 往日里,安仁带兵作战,那都是摆明了车马,跟人硬碰硬,拼的就是谁实力强,谁拳头硬。 他的敌人大多也是如此。 鱼禾和庄氏一战,展现出的智慧、谋略、斗志、斗勇,让他看的目瞪口呆。 他在观战的时候,脑海里曾经无数次浮现出‘原来仗还可以这么大’的话。 如今鱼禾和庄氏的战事有了结果,他也不需要再藏在暗处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鱼禾面前,向鱼禾请教仗该如何打。 鱼禾谦逊的笑道:“安仁殿下说笑了,只不过是寻常的一些手段而已。” 安仁惊叫道:“寻常的手段都这么厉害,那不寻常的手段岂不是更厉害?” 安仁拉着鱼禾往帐篷里走,一边走一边叫道:“快跟我说说,你有什么不寻常的手段,用起来有多厉害?” 鱼禾力气没安仁大,只能被安仁拉着,进了大帐。 到了大帐内,坐定以后。 安仁就迫不及待的道:“快跟我说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7章 我就喜欢实诚的人 鱼禾没有急着跟安仁讲他那些不同寻常的手段,他神色古怪的道:“听殿下的意思,从我们跟庄氏的人对上,殿下就一直跟着?” 安仁没有犹豫,十分果断,又坦然的道:“那当然,我不仅跟着你们,还准备随时出手救你们。只是我没料到,你们居然那么厉害,居然将比你们多了数倍的庄氏兵马给击败了。” 鱼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安仁这个滇王王弟,居然跟其他滇人一样果断、坦然。 安仁见鱼禾愣住了,狐疑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鱼禾失笑道:“没什么不对的……” 能有什么不对的。 实诚人在贵族圈里比熊猫还珍贵,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他继续实诚下去,千万不能把他教坏了。 安仁听到了鱼禾的话,不疑有他,再次追问道:“快说说,你都有那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鱼禾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不同寻常的手段,但是我手下有人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哦?”,安仁兴致勃勃,“快给我讲讲……”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手下有一人,祖籍常山,姓赵名云字子龙,有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之能,曾经在长坂坡,遭数万人围堵,单枪匹马杀了个七进七出……” “这么厉害?!” “我手下还有一人,祖籍冀州,姓秦名琼字叔宝,有勇过三军的武艺,打遍河水两岸无敌手……” “如此人物,能不能让我见见?!” “……” 鱼禾挑了几个演义中的厉害人物,给安仁吹嘘了一番,他没敢吹嘘的太狠。 只是讲述了这些人的个人勇武,并没有讲述这些人在战场上发生的故事。 不然容易被人戳破。 安仁是实诚人,又不是傻子。 他手底下的人武力强横一些,安仁倒是能理解。 他手底下的人要是在战场上杀敌如杀鸡,那安仁肯定理解不了。 他手底下的人要是在战场上杀敌如杀鸡,那他怎么可能仅仅是平夷一县之主? 鱼禾一直从入夜讲到深夜。 安仁听的是满腔火热,抓耳挠腮,恨不得拽着鱼禾立马去平夷,见一见鱼禾口中那些武艺超群的人物。 “鱼将军,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平夷,让我见见这些能人?或者你将他们招来,让我见见?” 鱼禾讲到最后,有些乏了,频频打哈欠。 安仁意识到自己叨扰到鱼禾了,主动开口打断了鱼禾继续讲述,并且做出了邀请。 鱼禾笑着道:“殿下客气了,殿下真要是想见,倒也不难。我手底下还有一人,乃是武陵人,手上剑术超群,可敌百人……” 安仁眼前一亮,“可是武陵大侠吕嵩?” 鱼禾愣了一下,疑问道:“你认识他?” 安仁哈哈大笑道:“当然认识,他在滇国露过两次面,听说庄氏庄寿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鱼禾点着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到过滇国。” 安仁搓了搓手道:“鱼将军能安排我们见见?” 鱼禾点头道:“我手底下的其他人如今都有要事,唯有他一个人闲着。只是你也知道,他杀了庄氏的庄寿,庄氏对他恨之入骨。 他要是出现在滇国,庄氏一定会派人追杀他。 虽说他武艺高强,能敌百人。 可庄氏要是派遣出千人、万人对付他,他也难逃一死。 殿下若是能从庄氏手底下保他一命,我倒是能召他过来,跟殿下一见。” 安仁大喜,豪迈的拍着胸脯道:“鱼将军只管召他过来,我会差人保护他。庄氏若是敢找他麻烦,我自会率兵去找庄氏讨个说法。” 鱼禾听到安仁的话,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干笑着道:“殿下的话我能信几分?” 安仁一愣,有些不满的道:“你信不过我?”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让我如何相信?我怎么说也是滇王殿下邀请的贵客吧?我刚入滇国,就遇到了庄氏兵马,滇王殿下却没有出手帮我。 要不是我手底下的人还有点能耐,我恐怕早就死在了庄氏手里。” 安仁脸上的不满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尴尬。 鱼禾说的在理。 鱼禾一行是他王兄邀请的贵客。 鱼禾一行在他王兄的地头上遇袭,他王兄没有出手,确实是他王兄理亏。 安仁尴尬的挠着头道:“鱼将军,不瞒你说,我王兄也没说不出手帮忙。我王兄说,此次请你过来,是有大事要请你帮忙,所以需要掂量掂量你的斤两,所以才让我率领着兵马,躲在暗处,按兵不动。 但我王兄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鱼将军身死。 他交待过我,一旦鱼将军有性命之忧,就让我率军救下鱼将军。” 鱼禾故作恍然道:“原来滇王殿下是为了掂量掂量我的斤两?” 安仁郑重的点头。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滇王殿下完全可以明言啊。滇王殿下既然要掂量我的斤两,我自然会拿出一些手段,让滇王殿下看一看。 滇王殿下完全没必要借用庄氏的手试探我。 弄得我差点以为滇王殿下不欢迎我。” 安仁赶忙道:“怎么会,我滇人最好客。你是我滇国的贵客,我滇人自然得礼待。我王兄出手掂量你,是他不对。 他说了,等你到了滇池,他会亲自向你赔罪。 并且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厚礼。” 鱼禾摇头笑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怎么能让滇王殿下给我赔罪。此事既然说清楚了,那就过去了。 回头还请殿下派人回去告诉滇王殿下,赔罪就算了。 我当不起。 但是厚礼,我就收下了。 我手底下需要养的人太多,太穷了。” 安仁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鱼将军这种痛快人。鱼将军比我王兄帐下那些虚伪的汉人强多了。 他们贪我王兄手里的钱,贪我王兄手里的权,却不敢说,也不敢要,简直虚伪至极。 还是鱼将军实诚,痛快。”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那里是实诚、痛快?我分明是穷怕了!” 安仁听到这话,笑的更大声了。 鱼禾继续说道:“既然一切都是一个误会,那我立马派人回去传信,让吕嵩速速赶来滇国,跟殿下一见。” 安仁激动的点头,“甚好……甚好……” 安仁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鱼禾的帐篷。 鱼禾在安仁离开以后,感慨道:“我就喜欢实诚人……” 实诚人能帮他办事。 鱼禾今夜跟安仁深谈了一番,达成了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向滇王传达了他的不满。 第二个目的,让安仁答应帮忙庇护吕嵩。 有安仁出手,鱼禾就能放心的将吕嵩召到滇国。 有吕嵩帮忙,他在滇国做事也能顺利一些。 虽然刘俊和吕嵩都是搞情报的。 但是两个人的侧重点不同。 刘俊手底下搞情报的人是斥候,只在乎军情。 吕嵩手里的人更像是密探,能帮鱼禾刺探到各种鱼禾想要的情报。 鱼禾在兵法谋略一道,没什么天赋,在武艺一道上,也没什么天赋。 想要事事压人一头,就得在情报上下功夫。 次日。 清晨。 鱼禾一起床,就看到安仁围着刘俊和相魁在打转。 安仁看着刘俊和相魁的目光十分热切,两个人被安仁看的有些头皮发麻。 刘俊第一个找到鱼禾,神情古怪的道:“主公,那个安仁是不是有病啊?他一大早就跑到了卑职的帐篷里,盯着卑职看了大半天。 卑职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也不敢问。” 鱼禾哭笑不得。 安仁之所以盯着刘俊和相魁看,明显是他的锅。 他昨晚吹嘘的有点过头,以至于安仁将他手底下有点身份的人,都当成了高手、能人。 所以安仁才会盯着刘俊和相魁看。 鱼禾坦言道:“安仁昨夜向我求教,问我都有那些不同寻常的兵法谋略,我将你们吹嘘的有点厉害。 所以他才会盯着你们看。” 刘俊听到鱼禾这话,想笑,也想哭。 “主公,你这不是在坑卑职吗?” 鱼禾拍了拍刘俊的肩头,安慰道:“不用担心,只要你装出一副高人的样子,安仁不仅不会招惹你,说不定还会送你不少好处。” 刘俊一脸幽怨的道:“他要是让卑职展露一下不同寻常的手段呢?” 鱼禾笑道:“你以前在六盘水兵营的时候,你上官应该展露过不少手段,到时候你可以原封不动的展露一番。” 刘俊愕然的道:“那些只是寻常的手段。” 鱼禾笑眯眯的道:“在我们眼里,十分寻常的手段。在他眼里都高深莫测。” 刘俊半信半疑的看着鱼禾。 鱼禾道:“尽管照着我说的去做,要是出了问题,我帮你盯着。” 有鱼禾这句话,刘俊就放心了。 “那卑职就照着你说的做了。” 刘俊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相魁就偷偷跑到了鱼禾身边,跟鱼禾说安仁盯着他看,看的他心慌。 鱼禾将告诉刘俊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相魁。 相魁听完了鱼禾一席话以后,立马不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8章 金刀驸马?! 相魁和刘俊不同,他在得到了鱼禾的指点以后,并没有等着安仁上门求教,反而主动找上了安仁,将鱼丰操练鱼氏家仆的那一套东西拿出来,在安仁面前展示了一番。 鱼氏是军武传家,家中世代有人为卒。 所以鱼氏操练家仆的东西,也暗含一些兵法。 相魁愣是凭借那一点兵法,将安仁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等到鱼禾一行拔营启程的时候,相魁居然将安仁手里用来割肉的刀子忽悠到了手。 滇人手里的刀子,可是十分贵重的。 刀子是他们最主要的餐具之一,刀子还能帮他们宰杀猎物、宰杀敌人、保护自己。 安仁身为滇国王族,手里的刀子更贵重。 因为刀柄上镶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宝石,一看就值不少钱。 相魁拿到了刀子以后,就跑到鱼禾的马前,找鱼禾炫耀。 一柄金柄金鞘,镶嵌着红宝石的刀子插在相魁腰间最瞩目的位置。 相魁跨坐在马背上,频频从鱼禾面前走过。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别晃了,我看见了。你腰间多了一柄金刀。” 相魁笑呵呵的凑到鱼禾面前,献宝似的抽出了刀子,炫耀道:“安仁送的……”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发给你的俸禄,还有你缴获的战利品的红利,能打造这么十柄。” 相魁摇着头,“自己打造的,跟人送的,不一样。” 鱼禾幽幽的道:“是不一样,你自己打造的我不会没收,别人送的我会没收。” 相魁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随后痛快的将刀子递到了鱼禾面前,“主公喜欢的话,那就拿去。” 虽然相魁心里很不舍,但鱼禾开口了,他就毫不犹豫的献了出去。 并不是相魁大公无私,而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的东西就是主家的东西,主家要,他必须毫无条件的奉上。 鱼禾瞪了相魁一眼,淡淡的道:“行了,我会贪你那点东西。” 相魁狐疑的看着鱼禾,在判断鱼禾说的是不是真话。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相魁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鱼禾。 鱼禾自顾自的道:“我听人说,一些部族首领有铸造金刀的习俗,每生一个女儿,就会铸造一柄金刀。 等到女儿长到了嫁人的年纪,部族首领看到了自己喜欢的青年才俊,就会将金刀送出去,为他们定下婚约。 我们汉家走商的人碰见了带金刀的青年才俊,会戏称他们为金刀驸马。” 鱼禾说到此处,闭口不言,冲着相魁挑了挑眉,又看向了安仁。 相魁顺着鱼禾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安仁那张过于实诚的脸,一脸愕然的道:“不会吧?” 鱼禾笑着道:“你手里有金刀,等你到了滇池以后,去安仁府上拜访一下,不就知道了。” 相魁吞了一口唾沫,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金刀有点烫手。 鱼禾乐呵呵的笑道:“你也不用怕,兴许安仁的女儿是一个美人呢。如果是美人的话,你就赚大了。” 相魁苦着脸看着鱼禾,“主公,就安仁那个长相,他女儿能美到哪儿去?” 鱼禾笑道:“那可说不准,兴许他女儿随他娘。以安仁的身份,总不可能娶一个难看的女子吧?” 相魁的脸色更苦了,“主公,你就别骗我了。我手底下也有滇人。我听他们说了,滇国以壮为美,身份越高的人,娶的妻子越壮。 以安仁的身份,他的妻子少说也得有两百斤。” “噗呲……” 鱼禾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相魁一脸幽怨的看着鱼禾。 鱼禾咳嗽了两声,强忍着笑意道:“安仁的妻子胖,不代表安仁的女儿也胖。” 相魁盯着鱼禾看了许久,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巴山……” 意思就是他不是憨货,让鱼禾不要拿这种话骗他。 鱼禾说道:“胖点也好,胖了好生养。” 相魁的目光也变得幽怨了起来。 鱼禾见相魁真的相信了自己的鬼话,并且有点被吓到了,他准备道出实情,然后就听见身后有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真……真的?” 鱼禾回过头,就看到刘俊手里也捧着一柄金刀,苦着脸看着他。 鱼禾乐了,“你也有?” 刘俊哭丧着脸道:“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鱼禾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想安仁展露了什么,他居然也送了你一柄金刀?” 刘俊苦笑着道:“我就是将汉阳校尉训练更卒的法子跟他展露了一遍。” 鱼禾忍不住道:“汉阳校尉训练更卒的法子,可是隐藏着不少兵法啊。” 刘俊左右瞧了一眼,见安仁不在附近,低声道:“我展露的是敌人那边的东西。” 鱼禾愣了一下。 刘俊话里的意思他秒懂。 汉阳校尉在训练更卒的时候,必然会告诉更卒,遇到了敌人进攻,该如何应对。 刘俊是将敌人进攻的法子展露给了安仁。 安仁真要是用刘俊讲述的法子去进攻,碰见了汉家兵马,或者碰见了平夷的兵马,立马会被克制的死死的。 对付滇人和句町人,倒是会有点效果。 “你小子挺贼啊。” 鱼禾夸奖了刘俊一句。 刘俊干巴巴一笑,急声问道:“主公,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拿了滇人的金刀,真的要娶人家闺女?” 鱼禾瞧着刘俊和相魁都紧张兮兮的,就不愿意说出实情了。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刘俊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脸。 相魁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刘俊赶忙道:“金刀我会想办法还回去,如果还不回去,安仁让我们娶他闺女,还望主公帮我们阻拦一二。” 鱼禾笑道:“这可是好事啊。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为何要阻拦?” 刘俊哀声道:“让卑职娶一个又胖又丑的女人,卑职宁愿去死。” 鱼禾笑骂道:“丑女乃是家中宝。你居然不懂得珍惜。” 刘俊嘀咕道:“丑女再好,也不敌美女一笑。” 鱼禾感叹道:“有宝你们也不想要,你们还真是……” 说完这话,鱼禾在刘俊和相魁幽怨的眼神中,故作为难的道:“罢了罢了,谁让你们是我的人呢。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我就帮你们一次。 安仁真的让你们娶他闺女的话,我会帮你们拦着。” 刘俊和相魁听到这话,一脸感激的向鱼禾抱拳道:“多谢主公……” “你们在说什么?” 安仁兴致勃勃的策马走了过来,凑到了三人近前。 刘俊和相魁匆匆向鱼禾拱了拱手,逃跑似的离开了鱼禾身边。 他们不敢见安仁,生怕安仁让他们娶自己的闺女。 安仁狐疑的看着刘俊和相魁二人的背影,问道:“他们是怎么了?” 鱼禾笑道:“他们听说滇国美女如云,他们至今未娶,所以想求一个回去。可是他们不好意思张口,有些羞涩。” 安仁哈哈大笑,“原来是想娶我滇国女子。此事倒是容易,回到到了滇池,我让我王兄举办一场盛会。 到时候他们可以向我滇国女子展露他们的勇武。 只要我滇国女子看上他们,就会跟他们去野外共度一夕。” 鱼禾疑问道:“不能迎娶回家吗?” 安仁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有些可以,有些不行。虽然我滇国大部分部族以男子为尊,但女子也有不小的地位。 有一些部族和你们汉人一样,可以结为夫妻,一辈子厮守下去。 有些部族却不能。” 鱼禾十分好奇的道:“你仔细跟我说说……” 安仁笑问道:“鱼将军也想娶一个滇国女子?” 鱼禾笑着摇头,“我只不过是好奇。” 安仁笑道:“那鱼将军再给我讲一些汉家的厉害人物,我给你讲一讲我们滇国的部族。” 鱼禾缓缓点头。 鱼禾在后世的时候,虽然到过滇国所在的云贵地区,也了解过当地的风俗。 可后世的风俗跟新朝的风俗大不相同。 之所以风俗会不同,除了时间的原因外,还有民族的关系。 依照史书记载,东汉以前,益州郡的百姓以羌、蛮为主。 东汉初期,哀牢国内附,会迁移一部分百姓到益州郡。 东汉中期,迁移到益州郡的哀牢人会造反。 他们杀死了不少羌人和蛮人,最后会占据益州郡的主导位置。 再往后,哀牢人就会彻底占据益州郡,在益州郡发展壮大。 史书上记载的南诏国、大理国,就是哀牢人建立的。 所以,鱼禾在后世了解到的云贵地区的风俗,跟现在滇国的风俗大相径庭。 鱼禾必须重新了解一番。 往后的路上。 鱼禾在变着法的给安仁讲演义中的英雄人物。 安仁在细细的跟鱼禾讲解滇国各部族的习俗。 七日之后。 鱼禾大致了解清楚了滇国各部族的习俗,他们一行也抵达了滇国的腹地,滇池县。 滇池县就在滇池的南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滇王王宫就在滇池边上,伊水而建。 鱼禾一行到了滇池,隔着滇池池水,依稀能看到滇王王宫。 滇池上有一条楼船,看着年代有点久远。 据安仁说,是庄氏先祖依照当年南越王赵佗南下的时候留下的图纸铸造的。 整个滇国仅此一艘,放在滇池上。 供滇王用。 滇王派遣楼船横渡滇池,接鱼禾去滇王王宫,算是一个极大的礼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9章 鱼禾被嫌弃了 滇池的水很宽,是一汪宽广的内陆湖。 四面草木茂盛,绿意盎然。 纵然已经到了冬日,依然郁郁葱葱,给人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春夏交替的时候。 湖水碧蓝,水中充满了鱼虾,有大鸟成群结队的在水面上飞过,偶尔会落在水面上啃食捕获鱼虾。 鱼禾乘坐着楼船,感受着水气,看着湖光山色,十分惬意。 如此宝地,被滇王占据了,可惜了。 安仁笑容灿烂的坐在鱼禾身边,道:“鱼将军,我滇国的风光如何?” 鱼禾深吸了一口水气,笑道:“璀璨壮丽。” “哈哈哈哈……” 安仁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从安仁记事起,汉人就高高在上,处处看不起滇人,也看不起滇国的一切。 即便是昔日那些汉人沦为了他们的阶下囚,依然看不起他们,看不起滇国的一切。 如今听鱼禾由衷的赞叹他们滇国的风光,他真的很开心。 鱼禾在安仁的大笑声中又道:“就是蚊虫多了一些……” 树多的地方,蚊虫也多。 滇国的大部分丛林,如今还是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树木十分茂盛,蚊虫自然多。 安仁脸上的笑容一僵,大声嚷嚷着管船的滇国官员去弄一些驱散蚊虫的干草过来。 虽然置身于船上,荡漾在湖中,少有蚊虫。 但安仁还是要做出一些驱虫的举动,让鱼禾知道他们滇人好客。 滇人确实好客。 管船的滇国官员在送来驱虫的干草同时,还将一个盒子摆放在了鱼禾面前。 “鱼将军,这是我王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管船的官员用蹩脚的汉话说着。 鱼禾没有动,相魁上前将盒子打开,露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相魁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杨珐的人头,脸上顿时多了一些喜色。 “主公,是杨珐的人头。” 鱼禾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滇王殿下的礼物,我收下了。” 管船的官员见鱼禾十分满意滇王的礼物,就笑呵呵的退下了。 安仁看着杨珐的人头,有些不高兴,“我当是什么礼物,原来是杨珐的脑袋,真是晦气。” 鱼禾饶有兴致的道:“听殿下的意思,似乎跟杨珐有怨。” 安仁撇着嘴道:“这厮就是一个小人。没少向我王兄进谗言,害死了不少安氏族人。我王兄不杀他,我迟早也会了他。” 鱼禾笑道:“原来如此,此人既然惹到了殿下,那我将这个人头交给殿下处置?” 安仁摆着手道:“那怎么行,这是我王兄送给你的礼物。我怎么能收。” 鱼禾哈哈笑道:“殿下既然不收,那我就让相魁处置了。” 安仁急忙摆摆手,“快点拿走,快点拿走。看见他我就恶心。” 鱼禾给相魁递了一个眼色,相魁笑呵呵的抱着杨珐的人头离开了。 鱼禾说过,要将杨珐这个不忠不义的小人的脑袋埋在官道上,让万人踩踏,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现在杨珐的人头先寄存在相魁手里,等下了船,鱼禾就会派人带着杨珐的人头赶去最近的官道上埋下。 可惜滇国没有官道,不然鱼禾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楼船在滇池上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横渡了滇池,出现在了滇王王宫不远处的岸边。 站在船上,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滇王王宫的一切。 滇王王宫不大。 经历了几代滇王的修葺和营造,依然只有一丁点大。 占地大概只有两百亩左右。 相当于长安城内的一处小别院的占地。 王宫的城墙不足一丈。 王宫的宫门城楼是坞堡样式的。 王宫内仅有一处像样的宫殿。 但是不高,仅有三丈左右。 唯一可取的就是装饰。 所有的金属装饰,非金既银。 从那些金属装饰上,鱼禾看出了滇国矿产的富庶。 前汉武帝要是在征讨匈奴的时候走一趟滇国,滇国估计活不到今天。 前汉武帝穷疯了的时候,连白鹿币都能弄出来,让他看到滇国富裕的拿金银做装饰,大概能将滇国变成白地。 “滇国真是富庶……” 鱼禾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安仁见鱼禾目光在滇王王宫的那些金银装饰上徘徊,便笑道:“鱼将军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打一套。” 鱼禾很想一口答应下来。 他知道,以安仁的性子,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但他并没有答应。 因为他也知道,安仁有一个聪明的兄长,他的兄长绝对不看到他吃亏。 “殿下说笑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贪财,但不是我赚的,我分文不取。”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 安仁挠着头道:“这些东西在你们汉家是稀罕物,在我们这里却不怎么稀罕。” 鱼禾咬咬牙,没有言语。 相魁和刘俊眼珠子有点发红。 如果滇王王宫四周没有那么多皮甲持刃的滇国兵马的话,鱼禾、刘俊、相魁现在就想抢一票。 他们都不是善人,有人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有钱,就等于是拿着钱财在勾引他们。 兄弟,你们抢我把,我很有钱,抢我一票,够你们吃一辈子。 “少说一个半虎贲军……” “最少两个……” 相魁和刘俊对视了一眼,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他们觉得,抢一票滇王王宫,最少也能装备一个半或者两个虎贲军的将士。 鱼禾就比他们有出息,鱼禾觉得抢一票,最不起码能装备一万甲士。 安仁丝毫不知道滇王王宫已经被土匪惦记上了,他冲着土匪笑呵呵的道:“我听闻鱼将军没有成婚,等鱼将军成婚的时候,我让人打造一套送给鱼将军。 到时候鱼将军就没办法拒绝了。” 鱼禾淡然笑道:“多谢殿下好意。” 安仁摆摆手,指着岸边道:“我王兄派来迎你的人到了。我们下去吧。” 岸边上。 簇拥着一大堆人。 其中有不少女子,衣着都很少。 她们穿戴的鲜红艳丽,在岸边载歌载舞。 几个穿着汉式皮甲的壮汉,跟随着一位老叟,站在女子们的前面。 鱼禾点点头,跟着安仁下了船,老叟带着壮汉们迎上前。 一股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鱼禾强忍着没有露出异色。 老叟向鱼禾施了一个古怪礼仪。 嘴里说着鱼禾听不懂的话。 安仁在一旁翻译,“他叫舍陌,是我滇国国相,他说他奉我王兄之命,迎你入王宫。” 鱼禾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瘦巴巴,有点黑,身上味道还大的老叟,居然是滇国国相。 鱼禾并没有看出舍陌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但能被滇王这个老狐狸任命为国相,还能活到这么老,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鱼禾供着手道:“有劳舍陌国相。” 舍陌似乎听得懂他的汉话,流露出了一个笑容。 随后鱼禾跟随着舍陌,伴着滇国女子们的载歌载舞,赶往了滇王王宫。 滇王王宫门口。 不仅有金银装饰,有滇国兵卒,还有十几头巨象在徘徊。 就像是滇王养的宠物。 入了滇王王宫。 所到之处,看到的全部是奇木、宝石、金银。 滇王王宫不大,但是富庶程度却超乎了鱼禾的想象。 只是滇人不善于冶炼,也不善于木匠活,所以东西做的有些粗糙。 鱼禾一个劲的在心里抱怨滇王糟蹋东西。 相魁和刘俊跟在鱼禾身后,眼珠子彻底红了,眼中的贪婪根本掩饰不住。 两个在山里抢蛮人抢疯了的家伙,看到这么多好东西出现在眼前,根本藏不住自己心中的贪念。 过了王宫第一处门,到了王宫第二处门。 鱼禾一行就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滇国壮妇给围住了。 她们并没有汉家女子的娇羞,反而大大方方的出现在鱼禾面前,盯着鱼禾一行猛瞧。 时不时还会说一些鱼禾听不懂的话。 安仁不知道怎么了,在那群壮妇出现以后,居然放弃了翻译,躲在一边偷笑。 鱼禾一直等到壮妇们一脸嫌弃的离开以后,才询问安仁,“她们是?” 安仁笑着道:“是我王兄的女人。” 鱼禾疑问,“你阿嫂?” 安仁缓缓摇头,“我王兄的王妃才是我阿嫂,其他的不是。” 鱼禾愕然的道:“那你刚才说他们是你王兄的女人。” 安仁解释道:“我滇国和你汉家不同,在我滇国,只有我王兄的王妃,才能成为我的阿嫂。”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们刚才围着我做什么,为什么走的时候一脸嫌弃?” 鱼禾很计较此事。 他明明长得很俊,为何会被嫌弃? 安仁笑了。 笑的很大声。 等到鱼禾瞪着眼看向他的时候,他才笑着解释道:“她们以为你是我王兄为她们女儿挑选的丈夫,所以特地观察了你一番。 发现你身体不够强壮,觉得你不能保护她们的女儿,所以很嫌弃你。” 鱼禾一脸黑线。 这是选女婿呢? 还是选牲口呢? 安仁察觉到了鱼禾的不悦,又解释了一句,“我滇国女子嫁人,一定得选一个身体强壮的人。不然保护不了她们。” 鱼禾瞥了安仁一眼,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我身子弱咋了,我脑子聪明。 你们滇国的那些肌肉疙瘩加起来,也不够我一勺烩的。 一群眼皮子浅薄的家伙,有眼不识金镶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0章 ‘彪悍’的滇女 在鱼禾满腹埋怨中,安仁带着他到了滇王王宫正殿门口。 还未入殿,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随着一声蹩脚的汉话落下,一个面容方正,一脸威严的中年人出现在王宫正殿门口。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低红边的长衣,衣服上绣着一圈圈金色的回形纹,头上带着一顶九旒冕冠,冠前系着青玉珠。 鱼禾瞧着略微一愣。 冕冠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冕冠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同身份的人带不同的冕冠。 皇帝冕冠十二旒,系白玉珠,三公诸侯七旒,系青玉珠,卿大夫五旒,黑玉为珠。各以绶采色为组缨,旁垂黈纩。 中年人带着的九旒冕冠,属于王冠。 只有太子、王爵才有资格佩戴。 中年人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滇王安羌。 安羌并不胖,反而有那么一点点消瘦,再加上他那一张方正的脸,是他更具威严。 看着比亡承更具王者气象。 但安羌并没有在鱼禾面前展露他的王者气息。 相反,他像是一个邻家老伯一般,走到鱼禾面前,笑呵呵的道:“鱼将军远道而来,本王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鱼禾躬身一礼,“见过滇王殿下……” 安羌大大咧咧的摆手,“不必如此客气。” 鱼禾起身,苦笑着道:“滇王殿下恐怕不知道,我此番入滇,差点就死在庄氏的人手里了。” 安羌脸上一变,怒骂了一声,“庄氏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回头本王就召庄顷过来,为你讨一个公道。” 鱼禾苦着脸,“就怕庄顷不肯听你的。” 安羌冷哼一声,“庄顷若是不听本王的,本王一定要他好看。不过鱼将军也不需要气恼,就算庄顷不肯给你一个交代,本王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本王已经让人备了厚礼,算是给你的补偿。” 鱼禾脸上立马浮起了笑意。 该哭的也哭过了,好处也拿到了,他就没必要哭丧着脸了。 他再次躬身,“多谢滇王殿下。” 安羌也露出了笑脸,“不必客气,不必拘礼。” 鱼禾迈步往安羌身边走了一步,跟随在安羌两侧的滇国勇士立马挡在了鱼禾身前。 “退下!” 安羌不满的喝斥了一声。 两侧的滇国勇士瞪了鱼禾一眼,退到了安羌两侧。 鱼禾凑到安羌近前,低声笑道:“敢问殿下是跟谁学的那些客套话?” 安羌愣了一下,狐疑的道:“鱼将军觉得不妥?” 鱼禾感叹道:“杀了吧。” 安羌眉头一挑。 鱼禾继续道:“小子虽然有几分能耐,但是在殿下面前还不够看。从身份、势力上看,小子在您面前应当自称一声外臣。 有朋自远方来,用在句町王身上合适,用在汉家的那些王侯身上也合适,但是用在小子身上却不合适。 至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也不合适。 殿下乃是国主之尊,小子不过是一县牧民官,您别说没去迎接小子了,就算高坐在座椅上,等着小子去参拜,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教殿下说这番客套话的人,存心不良。 他让殿下说这番客套话,不仅弱了殿下的身份,也弱了滇国的名头。” 安羌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心里很不痛快。 但是他并没有发作。 而是微微眯起眼,盯着鱼禾,在思量鱼禾说这番话的目的。 鱼禾静静的站在安羌面前,没有言语。 许久以后,安羌突然开口,“你似乎不待见那些投靠了本王的汉人?” 鱼禾笑着道:“也不是不待见,纯粹是看不惯他们害完了汉人,又跑到你身边害您。” 安羌呵呵笑道:“真是如此?” 鱼禾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确实如此。他们要是帮殿下谋福,小子自然无话可说。可他们投了殿下以后,不仅没帮殿下谋福,反而变着法的帮殿下招祸,弱殿下名头,殿下留着他们做什么。” 安羌笑而不语。 鱼禾又道:“殿下别不信,就拿杨珐来说,他在殿下身边只是一个随侍,到了我军帐中传殿下之令的时候,却趾高气扬,谎称自己是殿下身边的谋官。 我拆穿他的身份以后,他恼羞成怒,当场跟我撕破脸。 我跟殿下早有交集,所以并没有处置他,反而将他教给了殿下定夺。 若是他招惹到了跟殿下没交集的人呢? 人家一怒之下砍了他,殿下不知内情,为了维护颜面,肯定会跟对方交恶。” 安羌笑着点点头。 鱼禾说的有点道理。 真要是有人杀了他的随侍,为了他的颜面,他势必要找对方讨一个说法。 对方的实力若是很强,他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鱼禾见安羌信了自己的话,趁热打铁道:“殿下,养狗也要养那些帮你咬人的狗,而不是出去乱咬人的狗。” “哈哈哈……” 安羌笑了,他大气的喊道:“好,本王就听你的,杀了他。” “左右?!” “在!” “将黄殿官拖出去砍了。” “是。” 安羌一声令下,滇国勇士们冲进了王宫正殿,拖着一个年五旬的人出来,拉到了整点外的一角,一刀枭首。 鲜血一下子溅了三尺高。 鱼禾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殿下圣明。” 安羌哈哈笑着,迎着鱼禾入了王宫正殿。 正殿里,坐满了人。 男女皆有。 他们大大咧咧的坐在正殿两侧,好奇的打量着鱼禾。 鱼禾也在打量着他们。 他们年龄各不相同,服饰也各不相同。 有袒胸露肉的,也有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身上的配饰多不胜数,五花八门,看着乱糟糟的。 唯一值得多看几眼的,就是坐在正殿深处的一位妙龄女子。 女子很白,模样也俏丽,带着一顶银冠,双眼亮晶晶的。 女子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笑吟吟的开口。 “你就是鱼将军?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想睡我?” 女子很娇俏,可是说话很彪悍。 鱼禾听到她的话,差点没一头栽倒在正殿内。 女子见到鱼禾露出了窘迫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正殿内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鱼将军若是真的看上了谷兰,晚上可以去爬谷兰住的竹楼,谷兰若是愿意,你就能在竹楼里住一宿。” 走在鱼禾身边的安羌不仅没帮鱼禾结为,还一个劲的给鱼禾出主意,大有一副要促成好事的意思。 鱼禾苦笑不得的瞥了安羌一眼,道:“谷兰姑娘恐怕没办法娶回家吧?” 安羌一愣,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然后十分夸张的仰着脖子冲着谷兰喊道:“谷兰,鱼将军想娶你!” 谷兰娇笑道:“那可不行,我们部族的女子是不嫁人的。鱼将军若是愿意跟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他做我第三个男人。” 安羌立马低下头,热切的问鱼禾,“要不要做谷兰的第三个男人?” 要个锤锤。 鱼禾彻底无语了。 对于滇国这一朝不知羞耻的人,鱼禾实在是没脾气。 鱼禾多少还知道一点羞耻,根本没办法跟这群不知羞耻的人比。 鱼禾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安羌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安羌见鱼禾不答话,追着问道:“怎么样,考虑一下?你别看谷兰年纪小,谷兰可是我滇国第三大族谷氏的头人。 只要你做了谷兰的男人,博得了谷兰的欢心,你就能统御女羌十数万部众。” 在滇国,庄氏底蕴第一,亡氏部众第一,谷氏在人头和底蕴上都不如亡氏和庄氏,所以位居第三。 鱼禾干巴巴一笑,“殿下说笑了,小子有婚约。” 谷兰大有一副尝一尝鱼禾是什么的意思,所以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笑着喊道:“只要你愿意当我第三个男人,我可以允许你将你的妻子接过来一起住。” 鱼禾果断闭上嘴,没有再开口。 他敢肯定,他再开口,对方一定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最好。 鱼禾默不作声的跟着安羌到了正殿身处。 在正殿深处,各族头人和滇王宝座中间的空地上,跪坐着一群人,看他们的装扮,应该是汉人。 他们看着鱼禾的目光有些畏惧和警惕。 就在刚刚,他们给鱼禾起了个外号,叫汉官屠夫。 鱼禾才到滇国,什么都没干,他们中间就有两个人间接的死在了鱼禾手上。 鱼禾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 安羌走到自己的宝座上坐下,吩咐人给鱼禾准备了席子和矮桌,请鱼禾坐下。 待到鱼禾坐定以后。 安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殿内各部族头人也停止了嬉笑。 安羌缓缓道:“诸位,近些日子各族奴隶叛乱,山里的土蛮又趁机作乱。我们要一面应对山里的土蛮,一面应对各族奴隶的叛乱,实在是苦不堪言。 有鉴于此,本王特地请了平夷的鱼将军过来助阵。 你们中间有人听说过鱼将军,有人没听说过鱼将军。 现在,本王就为诸位介绍介绍鱼将军。” 各部族头人齐齐发生,请安羌介绍鱼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1章 牧靡 “鱼将军年少有为,乃是当世少有的俊杰。” “两年前,率领几十人进入平夷,用几十人打下了平夷县。随后借着平夷为根基,不断发展壮大。 如今,鱼将军麾下能征善战之人达到了三千之数。 另有上万人供鱼将军驱使。” “两年时间,部从过万。鱼将军的手段让本王敬佩不已。” “本王还听说,就在不久之前,冯茂派遣五千精兵征讨鱼将军,被鱼将军率部全歼。” “诸位跟冯茂的人交过手,应该知道冯茂手底下五千精兵的实力。” “……” 安羌洋洋洒洒说了许多。 大多都是鱼禾在平夷建立的丰功伟绩。 而且每次说完,都不忘吹捧鱼禾一两句。 各部族头人听完了鱼禾的丰功伟绩以后,议论纷纷。 “两年时间,部众过万,这么厉害?” “我们部族在滇地生活了数百年,如今能征善战之人也不过三千而已。” “最厉害的还是打败冯茂五千精兵。冯茂手底下的精兵有多厉害,你们不是不知道。我们要是对上了冯茂的五千精兵,少说也得拿出一两万人对阵,才能确保不熟。 想赢的话,还得再加一万人。” “看他年纪不大,真有那么厉害,不会是吹的吧?” “有可能。” “……” 各部族头人中,有人对鱼禾的丰功伟绩敬佩不已,也有人对鱼禾的丰功伟绩充满了怀疑。 他们心思不同,所以看鱼禾的目光就各不相同。 有人目光里充满了赞赏,有人目光里充满了怀疑,还有人目光里充满了警惕,还有人目光里充满了贪婪。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个叫谷兰的姑娘,似乎对他贼心不死,看着他的目光里居然有贪婪。 “诸位……” 安羌在各部族头人议论声中,再次开口,“本王刚才忘了说了,鱼将军除了是平夷之主,手握上万部众外,还是我滇国最大的货商。 我滇国各部族近两年从山里获取的猎物,大多都被本王送到了平夷,由鱼将军出售给了北边的汉人。 我滇国各部族近一年多出了布匹、盐巴等物,也是鱼将军从北边汉人手里买回来的。 我滇国各部族在近一年内快速的壮大,全部是鱼将军的功劳。” 此话一出。 各部族头人看鱼禾的目光彻底不同了。 他们眼中充满了热切。 谷兰头人更是直接开口,“鱼将军若是能给我谷羌族族人一人一柄铁刀,我可以嫁给鱼将军。” 虽说谷羌族有女子不外嫁的规矩。 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破一破规矩,也不是不可以。 鱼禾看了安羌一眼。 安羌这不是在给他找麻烦吗? 鱼禾不相信,安羌允许他将铁料卖给滇国其他部族。 果然,安羌在听到了谷兰的话以后,皱了皱眉,但却没有开口阻止,反而看向鱼禾笑道:“鱼将军,我滇国多虎狼,确实需要许多铁料打造成刀弓,护卫自己。 鱼将军若是能帮我滇国弄来铁料。 金银宝玉,鱼将军要多少,我们给你多少。” 鱼禾听到安羌这话,大致猜倒了安羌的心思。 安羌对谷兰找他要铁刀不满,但却没有发作,反而想借机从他身上敲开一道口子,让他帮滇国购铁。 鱼禾苦笑着道:“殿下您这不是难为我吗?谁都知道,铁料在新朝是官营。我又是新朝的反贼,新朝官员岂会将铁料贩卖给我,让我去造他们的反?” 安羌笑道:“鱼将军不必谦虚,鱼将军若是买不到铁料,那鱼将军手底下那些将士的铁甲,从何而来?” 鱼禾刚要开口。 就听安羌豪气的道:“鱼将军若是能将锻造铁甲的匠人一并送给本王,鱼将军看重什么,本王一并送给你。” 鱼禾一点儿也不动心。 他虽然贪财,但他也知道将铁料和锻造铁甲的匠人一并给安羌,危害有多大。 安羌别说是许下重利了,安羌就算是把滇国给他,他也不会将铁料和匠人给滇国。 “殿下说笑了,我手上没有铁料,手底下也没有会锻造铁甲的匠人。我手下部众穿戴的铁甲,都是我攻破平夷县城以后,从县城的府库里缴获到的,还有我击溃冯茂五千精兵,从他们身上拔下来的。” 鱼禾说到此处,冲着其他各部头人拱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能击溃冯茂的五千精兵,只是借助了地形的优势,取了个巧,并不是正面击溃的。 就像是滇国借助滇国的地形和瘴气阻挡冯茂大军一样。 所以诸位不必看重此事。” 安羌将他捧的很高,就是想忽悠着他帮滇国弄铁,帮滇国出力。 他是什么人? 拿一分钱,出一份力。 钱不够,绝对不会出力。 所以他在拒绝了帮滇国购铁的同时,又顺势从高处滑了下来。 安羌听到鱼禾一席话,就知道鱼禾不愿意帮滇国购铁,不过他也不着急。 他也只是顺着谷兰的话头一提,鱼禾答应了固然是好事,不答应也没什么。 他请鱼禾到滇国的主要目的,是对付那些作乱的汉人,而不是跟鱼禾做贸易。 “既然鱼将军没办法购得铁料,诸位也就不要为难鱼将军了。本王此番请鱼将军过来,是为了让鱼将军帮忙清剿那些叛乱的奴隶。 如今鱼将军已经到了,诸位可以向鱼将军说说,诸位部族所在地方,都有那些奴隶盘踞。” 谷兰第一个开口,“我们谷羌族人住在双柏县,王上杀了程隆,占据了滇池县以后,我们也顺势杀了双柏县县宰,占据了县城。 县城里的汉人,便成了我们的奴隶。 帮我们耕种劳作。 岁中的时候,有一个姓蒙的奴隶,气了歹心,暗中勾结了不少奴隶,聚众造反。 他们聚集了上百人,杀了我派遣到双柏县管束他们的小头人。 释放了双柏县内其他汉人。 等到我率部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双柏县劫掠一空。 如今他们已经躲进了双柏县附近的山林。 时不时会出来偷袭我们部族的人 按理说,我部族的族人,比他们更擅长在山林里作战。 去山林里剿灭他们轻而易举。 可山里的蛮人不知道怎么了,在他们造反以后,也开始跟着作乱。 蛮人跟我们一样熟悉山林,而且还十分野蛮。 我们要应对蛮人,就没办法去剿灭他们,以至于让他们在山林里多了半年之久。 如今,他们不仅在山林里站稳了脚,还跟建伶、胜休两县的叛贼勾结在一起,隐隐威胁到滇池县。” 谷兰一口气讲了许多。 她以为她讲的够清楚了,但是鱼禾觉得她什么也没讲。 鱼禾见她不准备继续再讲了,忍不住开口道:“所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兵甲,何人为首,何人领兵,有没有懂兵法谋略的,盘踞在何处?” 鱼禾根本不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造反的。 谷兰左一个奴隶,右一个奴隶,听着十分刺耳,换做他他也造反。 新汉两朝的汉人是骄傲的。 谁敢把他们当奴隶,他们就敢跟谁死磕到底。 鱼禾只想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人在什么地方,有多大的威胁。 谷兰听到鱼禾的话,略微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不知道……” 鱼禾一脸无语。 那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鱼禾暂时放弃了继续跟谷兰聊下去的打算,他看向了下一刻。 问了一圈下来。 只有一个人勉强回答上了鱼禾的问题。 那就是盘踞在滇国北部,紧挨犍为郡的牧靡县羌族头人。 他告诉鱼禾,牧靡县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汉人,安羌杀了程隆以后,他们也没有将牧靡县的汉人当成奴隶,反而任由牧靡县的汉人在牧靡县过活。 但是他不找别人麻烦,别人却找上了他的麻烦。 在冯茂手底下的大军在六盘水等地吃瘪以后,不少新军将士从犍为郡逃到了牧靡,还有不少犍为郡的百姓,不堪搜刮,也逃到了牧靡县。 一下子,牧靡县出现了七八万汉人。 汉家的百姓还好,到了牧靡县以后并没有生事。 可那些新军将士却不安分。 他们不愿意种田,整日里以劫掠为生,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小撮人。 后来大家被他们抢怕了,不愿意被他们抢,就加入了他们当中,去抢别人。 时间一长,牧靡县内的汉人有大半成了匪军,在牧靡县各处烧杀抢掠。 目前他们人数有三万,分成四股。 主要盘踞在牧靡山和乌句山中。 领头的四人,分别叫黑虎王、乌句王、大乌王和大象王。 其中以乌句王实力最强,手底下有八千人,有三千多人有兵刃,有三百多人有甲,还有两百多匹马,占据着大半个乌句山。 其他三个王手里的人手基本上相仿,都是三四千,兵甲数量倒是不多。 “那我就先从牧靡县入手,滇王殿下以为如何?” 鱼禾在盘问了一圈以后,绝对从牧靡县入手。 安羌略微挑了挑眉头,语重心长的道:“鱼将军,牧靡县的反贼数量可不小,实力也不弱,你有把握?” 鱼禾撇撇嘴。 把握他们肯定有。 就算没把握,他也只能从牧靡县入手。 谁让其他县的滇人,连敌人数量和强弱都搞不清楚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2章 滇国多毒虫 “那滇国的汉人就交给鱼将军了。” 安羌看到鱼禾了解了牧靡县的局势,立马有动手的意思,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鱼禾拱手道:“殿下言重了,殿下请我入滇,为了就是对付滇国那些作乱的汉人。我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义不容辞。” “好!” 安羌兴高采烈的夸赞了一声,高喝道:“来人,设宴,为鱼将军接风洗尘。” 随着安羌一声令下,一群衣着单薄的滇国女子缓缓进入殿内,将鱼禾等人桌上简单的清理了一番。 然后就是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抬着一个个烤羊、烤牛、烤虎,进入到殿内。 安羌亲自操刀,为鱼禾割下了一块虎腿肉和羊腿肉。 汉家皇室在新年祭祀以后,有分食冷猪肉的习俗。 皇帝在分猪肉的时候很有讲究。 皇帝将猪耳朵分给谁,就代表谁能执牛耳。 皇帝将猪脸肉分给谁,就代表谁能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皇帝将猪蹄分给谁,就代表谁是他的左膀右臂。 诸如此类,皇帝在分冷猪肉的时候,冷猪肉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有讲究。 安羌年轻的时候前往长安朝拜过汉帝,看到过汉帝分冷猪肉,他偷偷学了一些。 只是没学全,所以在给鱼禾分食的时候,分了一条虎腿和羊腿。 安羌大概是想借此告诉鱼禾,鱼禾以后将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他平定滇国一切叛乱。 但鱼禾并没有看出这一点。 他只当安羌分给他两支腿,是为了款待他。 安羌的刀法很纯属,一只羊、一头牛、一头虎,在他的刀下很快变成了骨架。 三头畜牲身上的肉,也被分到了各族头人面前的盘子里。 各族头人在拿到了肉以后也没客气,开始大肆咀嚼了起来。 安羌又命人上了酒。 各族头人啃着肉,喝着酒,好不惬意。 各族头人一开始还装的像是个人物,可是一喝醉以后就原形毕露。 骂人的、打拳的、光着膀子角力的、趴在桌子下假装自己是一头野猪的,应有尽有。 乱糟糟的场面像是群魔乱舞。 鱼禾在被两根虎骨头砸中了以后,果断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滇王王宫。 “嘿嘿嘿……不习惯吧?” 鱼禾刚出了滇王王宫大门,揉了揉面颊,醒了醒酒,就听到一声嘿嘿笑声。 抬头一瞧,就看到了安仁那张笑眯眯的脸。 鱼禾意外的道:“殿下不在宫里饮宴,怎么会在此处?” 安仁笑道:“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从里面逃出来了。” 鱼禾笑问道:“殿下也不喜欢那种乱糟糟的场面?” 安仁缓缓摇头,“那倒不是,我还是听喜欢那种热闹的场面的。就是我这人酒量不好,喝多了喜欢耍拳,别人又不是我对手。 每次在宫里饮宴,喝醉以后都会打死那个一两个人,给我王兄惹出了不少麻烦。 久而久之,我就不敢在宫里饮宴了。” 鱼禾愕然的看着安仁。 他没想到安仁看着挺和善的,喝醉了以后居然会耍拳,还喜欢打死人。 “宫里的饮宴,我没办法作陪,但是我可以请鱼将军在宫外喝。我王兄早就帮你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走,我带你过去,顺便喝两杯。” 安仁热情的邀请。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果断拒绝,“殿下厚爱,小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子不善饮酒,刚才在宫里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再喝下去,会伤身。” 安仁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嚷嚷道:“我还没听说喝酒会伤身的。” 鱼禾刚要搭话,就见安仁瞪起眼,叫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在我们滇国,有人请你喝酒,你不喝,就是看不起对方。” 鱼禾暗中翻了个白眼。 我那里是看不起你,我是怕你喝醉了耍酒疯,弄死我。 “殿下说的是那里的话,殿下身份尊贵,小子怎么可能看不起殿下呢?” “既然看得起我,那我请你喝酒,你怎么能拒绝?” “这……” 安仁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鱼禾。 鱼禾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推托之语,只能生硬的点点头,“那我就陪殿下两杯……” 安仁嘴角一翘,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伸手揽过鱼禾的肩膀,乐呵呵的道:“这才对嘛。” 鱼禾急声补充道:“事先说好,就两杯,不能多喝。殿下也知道,我答应了滇王殿下,要去牧靡剿灭叛贼。明日我就会启程,喝多了会耽误时辰。” “行行行,两杯就两杯,只要你肯喝就行。” 安仁答应的很痛快。 可鱼禾一点儿也不信。 鱼禾觉得安仁就是在敷衍他。 为了避免惨死在安仁手上。 鱼禾在赶到住处之前,从安仁手里挣脱,将刘俊、相魁叫到了自己身边。 “你们两个刚才也听到了。这位滇国的殿下,醉酒以后会耍拳,会打死人。所以一会儿我们要是喝的多了,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相魁瞪着铜铃眼,沉声道:“主公放心,他要是敢动手,卑职就率先出手,先打死他。” 鱼禾立马摆手,“那倒不用,毕竟在人家地头上,打死了他,我们也不好脱身。” 相魁握起拳头,“那卑职就陪他打一场。” 鱼禾摇头,“不需要那么麻烦,你们看到他快喝多的时候,给他下点蒙汗药就成。” 相魁愣愣的看着鱼禾。 他没料到鱼禾居然会用蒙汗药解决这个问题。 鱼禾见相魁愣愣的看着自己,疑问道:“有问题?” 相魁认真的摇摇头。 鱼禾交代好了相魁和刘俊,再次找到了安仁。 在安仁的引领下,一行人赶到了滇王王宫东侧的一处山脚下。 山脚下有个简单的院子。 院子以竹木为墙,里面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 由于疏于修剪,所以花草树木都长的十分野蛮。 一些酷似藤曼的东西,爬的满墙、满地都是。 蛇虫鼠蚁,各种毒物,在藤曼的缝隙中不断的爬过。 鱼禾看着有些头皮发麻。 他硬着头皮跟在安仁身后,往院子正中的竹楼内赶去。 到了竹楼前,一条大蛇盘踞在竹楼的一根柱子上,不断的吐着信子。 鱼禾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相魁、刘俊也齐齐皱起眉头。 只有安仁哈哈大笑着道:“鱼将军,我正愁没有下酒菜呢。如今有了。” 说话间,安仁大步流星的走向大蛇。 鱼禾想开口提醒,但是晚了。 安仁已经走到了大蛇近处。 大蛇蛇头猛然探出,张着大口,露着獠牙,吐着长信,猛然咬向安仁。 鱼禾浑身就像是被电击打了一下,打了个机灵。 “殿下!” 鱼禾惊呼。 安仁已经探出手。 在大蛇的獠牙快要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捏住了大蛇的蛇头。 大蛇身躯啪的一甩,缠到了安仁胳膊上。 蛇尾沿着安仁的胳膊,缠到了安仁脖颈上。 安仁浑然不在意,他抽出了腰间一柄小刀,在大蛇身躯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取出了一颗樱桃大的蛇胆,塞进了腰间挂着的一个袖珍的口袋里。 安仁拿着刀子又在大蛇身上划拉了两下,大蛇尾巴一松,垂在了安仁肩头。 安仁提着蛇头一甩。 大蛇就成了一条绳,垂在了地上。 安仁在蛇头上开了一道口子,迅速的将蛇皮拔下来,系到了腰间。 然后提着剥皮的蛇,走到鱼禾近前,笑呵呵的说:“这条蛇不小,起码能炖两瓦罐。咱们有得吃了。” 鱼禾看着蛇身,浑身充满了抗拒,他咬着牙道:“这东西,有毒吧?” 安仁理所当然的道:“那是,一口下去,能毒死一头水牛。” 鱼禾目光落在了竹楼上,认真的道:“这座竹楼里,这东西不少吧?” 安仁挠了一下头,“竹楼我王兄已经派人收拾过了,应该没有。这一条应该是刚刚从山林里跑出来的。”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派人再看看吧。” 安仁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鱼将军怕这个东西?” 鱼禾幽幽的看了安仁一眼。 能不怕吗? 新朝又没有血清。 真被这东西咬一口,小命就没了。 安仁哈哈笑道:“鱼将军居然会怕这东西,我们滇人可都不怕这东西。不仅如此,我们滇人闲暇的时候,还会抓它们吃肉。” 鱼禾白了安仁一眼。 滇人生活在毒虫遍布的滇国,会一点对付毒虫的手段,并不稀奇。 但这并不代表滇人真的能完全应付所有的毒虫。 真要是被凶狠的毒虫咬了,滇人也得等死。 现存的滇人之所以都不怕,是因为他们都没被凶狠的毒虫咬。 被凶狠的毒虫咬了的,早都入土了。 “这样,一会儿我让人在竹楼内外焚几堆火,驱赶一下毒虫。” 安仁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鱼禾就往竹楼里走。 鱼禾信不过安仁,所以在入了竹楼以后,趁着安仁收拾蛇肉的时候,交代了相魁和刘俊一番,让他们取了一些雄黄粉,回头在安仁的人焚火以后,洒在竹楼四周。 安仁处理蛇肉的速度很快,看得出他经常吃蛇。 一条长长的蛇,被他快速的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然后丢到了火塘上的瓦罐当中。 再加了一些盐,以及滇国独有的几片香料。 一罐子蛇肉就炖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3章 兴师问罪 竹楼里有酒。 有汉人酿造的各种花酒,也有滇人酿造的米酒。 安仁是滇人,自然更喜欢喝滇人酿造的米酒。 安仁取了一坛米酒,拍开了泥封,给鱼禾和他各倒了一碗。 “请!” 安仁端起酒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口饮干了碗里的米酒。 鱼禾端起酒碗,也跟着干了一碗。 然后就是干喝三碗。 安仁自斟自饮,喝完了就瞪着眼睛盯着鱼禾。 鱼禾不喝都不行。 片刻的工夫,鱼禾脸上就升起两团红晕,安仁却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鱼禾的酒量没准。 依照他灵魂的酒量,这种度数极低的米酒,他能干一坛子。 可是依照身躯的酒量,最多六七碗。 所以鱼禾脸上泛起了红晕,但是脑子却十分清醒。 眼看着安仁还有继续干喝的意思,鱼禾赶忙出声提醒,“殿下,看看蛇肉是不是炖好了……” 安仁刚端起酒碗,准备继续喝,听到鱼禾的话,一口闷了碗里的酒,叫道:“对对对,蛇肉应该熟了。” 安仁放下酒碗,跑去看蛇肉,蛇肉还真的炖熟了。 安仁取下了火塘上的瓦罐,放在了桌上。 取了两个碗,给鱼禾和他各自舀了一勺肉汤,以及几块肉。 安仁舀好汤以后,用刀子伸进碗里,插着蛇肉大肆咀嚼。 鱼禾左右瞧了一眼,没有筷子,就只能学着安仁,用刀子插着蛇肉吃。 吃了几块肉。 安仁再次向鱼禾请酒。 鱼禾硬着头皮陪着安仁喝。 一坛子米酒,没过多久就被喝空了。 大半进了安仁肚子,小半进了鱼禾肚子。 鱼禾脑子泛起迷糊,可安仁依旧面色如常。 鱼禾知道不能再喝下去了,咳嗽了两声,让守在门口的相魁、刘俊二人入楼添酒。 二人早就得到鱼禾吩咐,入了竹楼,直奔放酒的地方,取了一坛米酒,暗中下了蒙汗药。 安仁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所以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小动作。 等到二人将酒摆在安仁面前以后,安仁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拿起就倒。 倒上就喝,还邀请鱼禾一起喝。 “鱼将军,请!” 安仁哈哈大笑着,畅快的痛饮。 鱼禾端起酒碗,“殿下真是海量,小子佩服。” 鱼禾说完这话,端起酒碗往嘴里送,送到一半,一个半扑,栽倒在地上。 手里的酒碗也顺势滚落到地上,米酒洒了一地。 安仁一愣,笑的更大声了,“哈哈哈……鱼将军酒量还是太浅……” 安仁笑着,提起酒坛子痛饮。 他用酒碗喝酒,是为了照顾鱼禾。 鱼禾倒了,他可以开怀畅饮。 一坛子酒,如同水一般灌进了肚子。 安仁抛下酒坛子,招呼着相魁和刘俊拿酒。 一连干了两坛子半,安仁才迷迷糊糊的栽倒在地上。 鱼禾在安仁倒在地上以后,爬起身,甩了甩脑袋,盯着安仁的身影,感叹道:“这家伙还真能喝……” 相魁和刘俊对视一眼,赞同的点头。 “安仁算是卑职认识的人里面,最能喝的一位。” “我觉得他的身躯远超常人,我可是放了足足能蒙倒一头牛的蒙汗药,他撑了足足一炷香才晕倒。” “……” 鱼禾瞥着相魁道:“蒙倒一头牛的蒙汗药?你下手真够狠的。不过他能撑一炷香,确实了不起。” 鱼禾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经常看到歹人给英雄好汉下蒙汗药,下了以后立马见效。 可真正拿到蒙汗药以后,鱼禾才发现,蒙汗药并没有影视剧中展现的那么神奇。 吃了蒙汗药的人,并不会立马晕倒。 蒙汗药见效,有一个短暂的过程。 但这个过程并没有一炷香那么长。 顶多半炷香。 安仁能挺一炷香,身躯确实强横的吓人。 “现在该怎么办?” 刘俊盯着倒在地上的安仁疑问。 鱼禾缓缓道:“你们推着他在竹楼里滚几圈,撞几处淤青,明日他酒醒以后,你们就告诉他,是他醉酒以后耍拳伤的。” 相魁和刘俊齐齐点头。 “再去招呼一声守在院子外的滇卒,告诉他们安仁让他们点火驱虫。你们在他们驱虫以后,洒上雄黄,速回竹楼。 滇国的毒虫,一个比一个毒,我们还没有彻底适应。 所以你们两个今夜就别睡在外面了。” “喏~” “……” 相魁、刘俊二人应允了一声,推着安仁在竹楼里滚了三圈,撞出了五处淤青。 由去院子外招了人,点火驱虫、洒雄黄粉。 一直忙活到半夜,才忙活完。 二人回到竹楼内的时候,鱼禾已经睡下。 二人也找了个地方睡下。 翌日。 清晨。 安仁酒醒以后,坐在竹楼里发呆,他察觉到自己似乎受了伤,在确认了鱼禾、相魁、刘俊三人无事以后,他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我昨夜喝醉以后,是不是又耍拳了?” 鱼禾跪坐在安仁对面的凉席上,笑吟吟的没有言语。 相魁、刘俊齐齐点头。 安仁脸色一苦,问道:“没伤到你们吧?” 鱼禾看向了相魁、刘俊。 刘俊面色古怪的开口,“殿下并没有伤到我们,殿下昨夜醉酒以后,声称要为我家主公演练武艺……” 安仁睁大眼,看着刘俊,静等下文。 刘俊继续道:“殿下展开拳脚,围着竹楼演练了三圈武艺。殿下没伤人,但自己磕碰得不轻。 我等畏惧殿下的拳脚,不敢近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四处磕碰。” 说到此处。 刘俊、相魁一起躬身请罪。 “未能照顾好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安仁长出了一口气,“没有伤到你们就好……至于责罚,还是算了。我自己犯的错,为何要责罚你们?” “殿下仁慈。” “呼,在此处待了一夜,我王兄大概在派人四处找我,我去面见我王兄。鱼将军就在此歇息。等我见了我王兄,便带人送鱼将军去牧靡山。” 安仁起身,拱了拱手以后,出了竹楼。 鱼禾并没有阻拦。 在安仁的身影消失在竹楼外以后,鱼禾淡然笑道:“下药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你们两个以后可别说漏嘴。” 相魁和刘俊齐齐摇头。 “卑职一定会守口如瓶。” “刘俊,你骑马从滇池东边绕过去,告诉驻扎在滇池北岸的将士们,让他们准备好行囊,准备北上。” 鱼禾面见滇王安羌,没办法带着虎贲军的将士,所以虎贲军将士都留在滇池北岸,由相魁、刘俊二人手底下的几个部正照看。 安仁那边也派遣了他手底下的亲信,为虎贲军的将士们提供吃喝。 鱼禾昨日了解了滇国各地汉人的情况以后,决定从牧靡县入手。 那他就不能再等,必须尽快动手。 更始将军廉丹,估计到了明年开春以后,就会奉旨抵达益州。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耽搁不起。 “喏~” 刘俊应允了一声,出了竹楼。 刘俊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安仁去而复返,见了鱼禾,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鱼将军……” “殿下找我可有要事?” 安仁沉声道:“庄顷到了。” 鱼禾缓缓坐直,“来兴师问罪的?” 安仁点头道:“你在味县,杀了庄氏四千多人,俘虏了庄氏一千余人。庄氏损失不小,所以庄顷特地赶到滇池,要找我王兄问一个交代。” 鱼禾沉吟着道:“滇王殿下打算怎么应对?” 安仁郑重的道:“我王兄说,此事交给你定夺。你要是想亲自应对庄顷,他就不会插手。你要是不想见庄顷,那他会想办法打发庄顷。” 鱼禾笑了,道:“庄顷既然到了,岂有不见之理?庄氏盘踞在滇国数百年,庄顷也是个人物。 我到了滇国,自然得见见。” 安仁面色凝重的疑问道:“你有把握应对庄顷?” 鱼禾笑问,“没把握又如何?庄顷还能吃了我?滇国是滇王的滇国,不是庄顷的滇国。我有滇王庇佑,何惧庄顷?” 安仁笑了。 他一脸振奋的道:“鱼将军说的对,滇国是我王兄的滇国,不是庄顷的滇国。你是我王兄邀请的贵客,庄顷敢当着我王兄的面为难你,我王兄绝对不会干看着。” 顿了一下,安仁又补充道:“我也不会干看着。” 鱼禾拱手笑道:“那就请殿下引路,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位庄氏家主。” 安仁一笑,带着鱼禾赶往了滇王王宫。 到了滇王王宫门口,就听到一道厚重的声音,在王宫正殿内沉声质问。 “殿下如何才肯交出屠戮我庄氏族人的凶手?” “庄头人这话从何说起,庄氏乃是我滇国第二大族,本王身为滇国之主,尚且要给庄氏一点面子,谁又敢在滇国屠戮庄氏的族人?” “我庄氏六千族人,有一大半倒在了味县,他们流下的血迹还没有干,殿下怎么敢说无人屠戮我庄氏族人?” “六千族人,一大半倒在味县,有此事?庄头人为何会调遣六千族人,所图的又是什么?” “殿下何必装聋作哑,屠戮我庄氏族人的凶手,就是被殿下的楼船迎到了滇王宫。殿下敢说不知道此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4章 默契的双簧 “庄顷,本王做事还需要向你交代?你太放肆了吧?” 安羌的声音响彻在王宫正殿之内。 声音中带着冰冷和怒意。 鱼禾和安仁迈步进入正殿,就看到安羌怒目圆睁,瞪着正殿正中的一位青衫中年。 中年四旬上下,身形消瘦,黑须垂在胸前,面阔方正,不怒自威。 “殿下做事,自然不需要向我交代,但是殿下藏匿屠戮我族人的凶手,我必须向殿下讨要一个说法。” 中年盯着安羌,不卑不亢的说着,浑然不在意安羌的怒火。 “嘭!” 安羌拍桌而起,怒骂,“放肆!” 安仁加快了脚步,三步并做两步,窜到中年身前,怒声质问,“庄顷,你是要造反?” 庄顷冷哼一声,“庄氏六千族人身死,我身为庄氏之主,要是不能帮他们讨要一个公道,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其他族人? 今日,滇王殿下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庄氏反了又如何?” “大胆!” “放肆!” 安羌、安仁,一前一后开口,二人脸上都布满了怒容。 虽然他们兄弟两个知道庄氏一直有不臣之心,但是庄氏没说出来,他们两个还没感觉到什么。 庄氏说出来以后,他们立马感觉到了心里有一丝慌乱。 就是这一丝慌乱,促使着他们兄弟怒火中烧。 庄顷浑然不惧兄弟二人的怒火,冷冷的看着他们。 鱼禾将他们的反应皆收入眼中,他清楚,他该出面了。 鱼禾迈步向前,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在三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鱼禾缓缓开口,“庄家主好大的威严啊……” 鱼禾的语气不阴不阳,听着十分刺耳。 庄顷冷哼道:“你就是鱼禾?!” 鱼禾走到庄顷身边,上下看了庄顷一眼,点头道:“不错!” 庄顷目光一冷,“就是你杀了我庄氏的族人?” 鱼禾好笑的道:“庄家主说话可真有意思,是你庄氏的族人要杀我,我才被迫反击的。我原以为,我手下部众的实力跟庄氏族人平分秋色,大家打一场,庄氏族人奈何不了我,就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庄氏族人那么不经打。 我手下的部众还没有动用全力,他们就没了。” “你!” 庄顷一瞬间气的瞪起眼,眼中有怒火喷出,似乎要将鱼禾生吞活剥了。 鱼禾迎着庄顷盛怒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什么你?你庄氏族人能杀我,我就不能杀他们?真以为滇国是你们庄氏的?只能你们杀别人,别人就不能杀你们?” 鱼禾的话太气人了,庄顷握起了拳头,想暴起伤人。 安羌和安仁见鱼禾怼的庄顷哑口无言,心里的怒意消散了几分,整个人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感到通体舒爽。 鱼禾冲着安羌拱了拱手,道:“滇国乃是滇王的滇国。我入滇国,只要心里敬着滇王,我便无所畏惧。” “说得好!” 安羌毫不犹豫的开口称赞。 安仁也振奋的握着拳头,想要出声力挺鱼禾。 但是不等他开口,就听庄顷冷哼着道:“我懒得跟你逞口舌之利,你承认了杀了我庄氏之人就好。” 庄顷说完这话,没有再搭理鱼禾,反而向安羌拱手道:“殿下,杀我庄氏之人的凶手既然已经出现,那我就要动手拿人了,还请殿下行一个方便。” 安羌咬紧牙关,怒道:“庄顷,鱼禾是本王邀请的贵客,你要本王给你行方便,拿本王的贵客,你是真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庄顷冷冷的盯着安羌,没有言语。 安仁往庄顷身边走了一步,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有伤人的意思。 安羌抬手制止了安仁,盯着庄顷质问,“庄顷,你不给本王半点面皮,是打算跟本王撕破脸皮?你真以为本王奈何不了你庄氏?” 安仁忍不住喊道:“王兄,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既然他眼里已经没有您这个滇王了,那就先让我将他打个半死,再做定夺。” 庄顷冷笑道:“安仁殿下若是想动手,尽管动手。我庄顷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配为庄氏之主。” 说完这话,庄顷看向安羌道:“不过殿下要想清楚,一旦我在王宫里出了什么意外,我庄氏之人皆会揭竿而起,依附我庄氏的部族,也会举兵反滇。 到时候滇国上下,皆会陷入大乱。 句町、交州、哀牢,应该都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庄顷这话是说给安羌听的。 毕竟,要不要处置他,是安羌说了算,而不是安仁。 安仁听到这话,气的发抖,“庄顷,你敢威胁我?!看我不打死你。” 安仁吵起拳头就要动手。 安羌阴沉着脸,咬着牙道:“安仁……不得无礼……” 庄顷轻蔑了瞥了安仁一眼,不屑的道:“还是滇王殿下知道轻重。” 安仁气的咬牙切齿,几次想动手,都被安羌瞪了回去。 安羌盯着庄顷道:“庄顷,看来你真的要跟本王撕破脸皮,本王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本王可以告诉你,你庄氏敢动,本王就敢灭了你庄氏。” 庄顷不咸不淡的道:“只要殿下将鱼禾交给我,我庄氏永远都是滇国之臣。” 安羌毫不犹豫的道:“鱼禾是本王邀请的客人,本王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客人交出去。” 庄顷冷冷的道:“既然殿下不愿意交人,那我庄氏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拿下鱼禾了,到时候冲撞了殿下,还希望殿下勿怪。” 安羌吩咐道:“安仁,送客。” “等等……” 鱼禾缓缓开口,阻止了安羌,在安羌不解的眼神中,鱼禾道:“此事因我而起,就应当因我而落。我惹出的麻烦,绝对不能牵连到殿下。” 安羌摆手道:“你是本王邀请的客人,只要本王不点头,没人能将你怎样。” 鱼禾躬身道:“多谢殿下厚爱,但小子还是想自己解决自己惹出的麻烦。” 鱼禾不等安羌继续开口,就面向庄顷道:“听庄敏说,庄氏家主乃是一个睿智的家主,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庄顷不屑的瞥了鱼禾一眼,“你也就只有一张口舌。” 鱼禾就当没听到庄顷的话,继续说道:“你我之事,乃是家事,闹到了滇王殿下面前,还将滇王殿下牵连到其中,你还真是没脸没皮。” 庄顷脸色一变,“你放肆!” 鱼禾淡淡的道:“我少母乃是你庄氏之女,也是你的胞妹,按照关系,我应该叫你一声舅父。 可你的所作所为,真的不配被我叫一声舅父。” 庄顷眼中闪过一道怒色,冷声道:“庄乔不过是我庄氏弃女,她早已不是我庄氏之人。你跟我庄氏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是你舅父,也没你这么一个不孝的外甥。” 鱼禾嘲讽的一笑,“血脉亲情,岂是你一言能够决断的?人伦之道,乃是汉家代代遵循的大道,你身为汉家苗裔,却罔顾人伦,与禽兽何异?” 被人说成了禽兽,庄顷彻底怒了,他冲着鱼禾咆哮道:“小畜生,你在说什么?!你信不信我将你碎尸万断?” 鱼禾讥讽道:“信,怎么不信,你庄顷在滇国,连滇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我一个小人物,就更难入你的法眼,你想收拾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你最好磨一磨牙口。 我虽然是一个小人物,但却有一身钢筋铁骨,你牙口要是不好,很容易崩碎牙。” 庄顷瞪着眼,咬牙切齿的道:“你……找死!” 鱼禾脸上的怒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冽,“庄顷,你还真以为我怕你?我真要是怕你,就不会杀你庄氏六千族人。 你今日跑到滇王王宫来,又是威胁滇王殿下,又是威胁我。 你当真以为滇王殿下就奈何不了你,我就奈何不了你? 你敢祸乱滇国,引句町人、交州人和哀牢人入滇国。 那滇王殿下就不敢引朝廷兵马入滇国,跟你玉石俱焚? 我虽然没有实力抗衡你庄氏,但我可以用平夷所有的钱财和生意,换取句町王倒戈一击。 你真有能耐,你闹一个试试,看看谁先死!” 鱼禾一席话说完,庄顷脸色一变再变,似乎在权衡利弊,许久以后,他黑着脸,怨毒的盯着鱼禾,“有种你就一辈子待在滇王王宫里……”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 “哼!” 庄顷甩着袖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滇王王宫。 安羌和安仁在庄顷背影消失以后,齐齐看向鱼禾。 安羌惊叹道:“你居然能将庄顷给逼走了?” 鱼禾吐了一口气,苦笑着道:“装腔作势,勉强吓到了他而已。” 安羌感叹道:“那也很厉害,我就想不出用玉石俱焚的法子逼退他。”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殿下太在乎滇国了,所以从来不会往玉石俱焚的一面想。也就只有小子这个无法无天的外人,才会往这方面想。” 安羌一愣,“庄顷会在乎滇国?” 鱼禾坦言道:“庄顷不是在乎滇国,而是在乎庄氏。庄氏的根基就在滇国,毁了滇国,就等于毁了庄氏。” 安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鱼禾叹气道:“今日我虽然凭借口舌之利逼退了庄顷,但是我也成功的激怒了庄顷,我跟庄顷之间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私仇。 我一出滇池,他一定会派人追杀。 答应殿下的差事,我恐怕做不了。 明日我就率众返回平夷。” …… …… 【PS:今天一更,明天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5章 谁是戏精 “万万不可!” 安羌急了,他好不容易确认,鱼禾能成为他的盟友,帮他除掉滇国境内所有的麻烦,又岂能轻易放鱼禾离开。 对! 就是好不容易确认! 他之前虽然已经相信了鱼禾,但并没有完全信任。 在他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丁点的疑虑。 他今日见到鱼禾和庄顷会面,双方完全是一副死磕的架势,他终于相信了鱼禾。 既然相信了鱼禾,他就能放心大胆的让鱼禾帮他处理滇国的汉人。 鱼禾现在要离开,他岂会答应? 鱼禾站在正殿正中,苦着脸道:“殿下,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手里的力量,勉强能帮殿下对付对付滇国作乱的汉人,但是对付庄氏,真的不行。 庄氏在滇国,甚至在整个西南,都是庞然大物。 您别看我在庄顷面前叫嚣的凶,庄顷真要率领着庄氏的大军杀到我面前,我肯定会跑。” 鱼禾一个劲的在叫苦,摆出了一副一定要离开滇国的架势。 安羌的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他。 早在他得知庄顷到了滇王王宫以后,他就猜测到安羌并没有完全相信他。 因为安羌如果完全相信他的话,绝对不可能让庄顷出现在滇王王宫里。 滇王王宫,又不是荒野木屋,谁想进就能进。 庄顷是孤身赶来滇池的,又不是带着大军来的。 安羌如果不点头,庄顷别说是进滇王王宫了,能不能过滇池,那都是个问题。 所以鱼禾推断,庄顷出现在滇王王宫,是滇王安羌的又一次试探。 安羌就是想看看,他们二人在没通风报信的情况下,见面以后,会如何对待对方。 若是他们二人在面对面对持的时候,流露出任何的不妥,安羌肯定会发现。 还好,他反应的够快,庄顷反应也不赖。 他们互相配合着,互怼了对方一番,做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彻底打消了安羌心中的疑虑。 他在事后又提出要离开,再一次证实了他跟庄顷之间只有仇恨。 安羌见鱼禾执意要离开,出声承诺道:“鱼将军不必担心庄氏,只要有本王在,绝对不会让庄氏动你一根头发。” 鱼禾苦笑着道:“殿下,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庄顷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殿下身为一国之主,却不能阻止他大放厥词,如何能保护的了我?” 安仁在一旁瞪起眼喊道:“鱼将军这话就不对了,区区一个庄顷而已,我王兄岂会奈何不了他?” 安羌顺着安仁的话头说道:“安仁说的对,我并不是奈何不了庄顷,而是不想横生枝节。你也知道,我们随后要对付山里的土蛮,还要剿灭各地的叛乱,若是在这个时候再跟庄氏兴兵,我们就会陷入三面对敌的局面。 所以现在,我们能不招惹庄氏,尽量就不招惹庄氏。” “可现在庄氏明显是盯上了我,我们不去招惹庄氏,庄氏自己也会找上门。为了避免庄氏找上门,我现在离开,刚刚好。 我走了,殿下也少了一桩麻烦。” “鱼将军放心,本王不想招惹庄氏,不代表本王害怕庄氏。本王虽然没办法一口气铲除庄氏,可是帮庄氏找点小麻烦,拖着庄氏,还是可以的。” 安羌信誓旦旦的保证。 鱼禾幽声道:“殿下的兵马,我的兵马,都有用途,殿下拿什么拖着庄氏?” 拿嘴吗? 安羌哈哈一笑,“自然是用庄氏的人,去对付庄氏。” 鱼禾一愣,惊讶的道:“殿下在庄氏安插了人手?” 安羌大笑着点点头。 鱼禾思量着道:“能牵制住整个庄氏,那此人在庄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安羌抬手拍向了鱼禾肩头,不给鱼禾继续思量下去的机会,“鱼将军现在不担心了吧?可以留下帮助本王了吧?” 鱼禾放弃了继续推断庄氏的内应是谁,他沉吟着道:“殿下在庄氏之内安插了人手,固然能拖着庄氏的大军。但却阻止不了庄氏用一些小手段。 殿下也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手不多。 若是被庄氏用小手段消耗一二,到时候我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那些流贼了。” 安羌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你这是想让本王出血啊。” 鱼禾干笑道:“我手底下的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能征善战之士。若是死在了庄氏小手段之下,我心有不甘啊。” 安羌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留下本就是为了助本王,本王给你一些人手也是应该的。 本王手里的武戈,尚有用途,本王麾下各部族的兵卒,也有各自的用途。 这些本王不能给你。 山里的土蛮虽然作乱,但仍有一些追随本王。 本王就将他们交给你,让他们给你做一个马前卒。 如此,你能留下了吧?” 鱼禾笑问道:“那不知道那些土蛮有多少人手?” 安羌愕然的看了鱼禾一眼,哭笑不得的道:“鱼将军还真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 鱼禾干笑着不说话。 安羌也没有藏着掖着,他伸出一根手指,“不少于一万人。” 鱼禾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多谢滇王殿下了。” 安羌指了指鱼禾,“你小子……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不见兔子不撒鹰……” 安羌看似在责怪鱼禾,但是对鱼禾的反应却很满意。 一个唯利是图的盟友,一个不放弃任何谋好处的机会的盟友,绝对比一个什么都不图的盟友更可靠。 安羌心里痛快,出手就大方了不少,“本王攻破益州郡衙门的时候,从里面俘虏了不少人,他们倒是有一些本事,回头也一并赠给你。 希望你不要辜负本王的期待,好好帮本王收拾那些叛乱的奴隶。 事成之后,本王答应你的,一点也不会少,甚至还会多加赏赐。” 鱼禾见安羌如此大方,笑容灿烂的道:“多谢殿下。” 安羌摆摆手,“行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鱼将军要速速行动才行。” 鱼禾拱手应允了一声,转身出了滇王王宫。 鱼禾的身影消失以后,安羌就撇着嘴低声道:“汉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仁皱着眉头道:“王兄为何这么说,汉人中间还是有好人的啊。鱼兄弟就是一个不错的人。” 安羌瞪了安仁一眼,小声骂道:“就属他最坏。” 安仁愕然的看向安羌。 安羌哼哼道:“还没帮本王做事,就问本王要好处,他还不坏?本王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若不是看到他跟庄氏结下死仇的份上,本王才不会给他半点东西。” 安仁听到这话,脸上的愕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嫌弃,“我还以为鱼兄弟有什么不对,王兄才会觉得他坏。 闹了半天,是王兄觉得鱼兄弟问你要东西,所以王兄才觉得他坏。 不就是一点东西嘛。 我滇国又不缺。 鱼兄弟刚才在大殿之上,帮王兄骂庄顷,随后又要帮王兄出死力,拿一些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王兄若是小气,不肯给,我给。 反正我手上也有三五个蛮族。” 安羌恶狠狠的瞪了安仁一眼,大骂道:“你懂什么,那小子已经问本王要过好处了。再给好处,本王就赔大了。” “什么好处?” “哼!” 安仁一个劲的追问,安羌却什么也不愿意说。 安羌绝对不会告诉安仁,他是用了一县之地,才请动鱼禾出山的。 他并不打算兑现承诺,他准备在事成之后,跟鱼禾翻脸。 安仁跟鱼禾交往了几日,已经开始向着鱼禾说话了。 他怕他将实情告诉安仁,安仁会忍不住告诉鱼禾,乱了他的谋划。 安羌却不知道,他在算计鱼禾的时候,鱼禾也在算计他。 鱼禾在离开了滇王王宫以后,并没有急着回自己居住的院子,而是沿着滇池的池岸徘徊。 他费劲了心思取得了安羌的信任以后,安羌终于告诉了他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安羌在庄氏安插了人。 此人的地位还不低。 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给庄顷,让庄顷尽快查出那个内贼。 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只是他现在就在安羌眼皮子底下,安羌八成会派人盯着他,他要是往庄氏传递消息的话,跟自爆没区别。 “嘭~” 鱼禾一脚将岸边的一块小石子揣进了滇池。 池水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鱼禾盯着涟漪在发呆。 相魁和刘俊对视了一眼。 相魁给刘俊使了个眼色。 刘俊上前一步,疑问道:“主公有心事?” 鱼禾背负双手,吹着池面上飘过来的冷风,淡淡的道:“被人盯着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刘俊略微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 在滇国王宫前,能盯着鱼禾的恐怕就只有滇王了。 刘俊抱拳道:“卑职手底下的全是斥候,没办法帮主公解决这个麻烦。但吕嵩手底下探子,能吕嵩到了,主公的麻烦就能解开了。” 鱼禾放下手,回过头笑道:“我倒是将吕嵩给忘了。那我就再等等,等吕嵩过来。” 吕嵩手底下的人五花八门,武艺高强的有、偷鸡摸狗的也有。 帮他瞒过安羌向庄氏传递消息,轻而易举。 反正他也不需要急于一时。 庄氏的内贼应该没那么快自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6章 乐师 庄氏的事情暂且可以放下,剿灭牧靡县四大山大王的事情却迫在眉睫。 鱼禾已经跟安羌商量妥了,又从安羌手里讨了一万炮灰,自然该帮安羌做事了。 “手底下的兄弟们准备妥当了没有?” 鱼禾一边吹着池面上的冷风,一边问。 相魁和刘俊齐齐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鱼禾思想转的这么快,上一刻还在烦恼被人盯着不舒服,下一刻就问起了手底下的兄弟。 鱼禾久久没有等到答案,回头一看。 见相魁和刘俊愣在原地,皱眉道:“有问题?” 相魁和刘俊立马回神,齐齐摇头。 相魁急声道:“没问题,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即刻可以赶往牧靡县。” 鱼禾点点头道:“那就让兄弟们再休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启程赶往牧靡县。” “喏~” “喏~” “……” 鱼禾在滇池边上又待了一会儿,领略了一番大自然的风光。 鱼禾回到住处的时候,就看到一群衣着破烂,手拿着编钟、鼓、弦琴的男男女女颤颤巍巍的站在竹楼前。 鱼禾看着他们,微微有些失神。 “哈哈哈,鱼将军,我王兄送你的人,你可还满意?” 安仁大笑着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狐疑的在那些人身上看了几眼,“他们就是……滇王殿下从益州郡衙门俘虏的人?” 安羌之前说要赠给他一些人,但没想到居然是乐师。 安仁点头笑道:“就是他们……我王兄以前经常被程隆邀请到益州郡衙门做客,经常看到程隆那厮招来一帮男男女女吹吹打打。 程隆那厮还经常在我王兄面前炫耀这些人。 我王兄攻破了程隆府邸以后,就将这些人带回来,让他们在王宫里吹吹打打,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是看了足足一年,也没有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王兄觉得鱼将军是汉人,应该能看出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就将他们赠给你。”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眼前这群人应该都是普通的乐师。 他们应该有点能耐,所以程隆经常拿他们在外人面前吹嘘。 然后就被安羌给惦记上了。 安羌将他们俘虏回去以后,发现自己并不懂得欣赏汉家的乐曲,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珍贵之处。 留在王宫里只能浪费粮食,扔出去杀了又怪可惜的。 所以就将他们扔给了自己。 “我留着他们其实也没什么用啊。” 鱼禾小声的感叹了一句。 他年纪还小,还没有打过什么仗,不需要乐师和舞姬为他奏乐为他舞。 安仁耳朵很尖,听到了鱼禾小声感叹,“鱼将军不喜欢他们?” 鱼禾摇头笑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不过既然是滇王殿下送的礼物,我岂能拒绝。” 安仁小声道:“其实可以拒绝,我会帮你。” 鱼禾再次摇头,“不,不用。” 安羌既然将这些人送给了他,那就代表这些人在安羌那里,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 他要是让安仁把人带回去,安羌九成九会杀了这些人。 这些人要是没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救不救都无所谓。 既然出现在他面前了,那他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死。 安仁挠了挠头,“鱼将军既然不喜欢他们,为何还要留着他们?” 鱼禾笑问道:“这很重要吗?” 安仁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我想知道……” 鱼禾笑容灿烂的道:“那你想不想喝酒。” 安仁双眼一亮,大声叫道:“当然想。” 鱼禾感慨道:“明日我就要率军启程,赶往牧靡县,下一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夜我们就痛饮一场,不醉不休。” “哈哈哈哈……鱼将军果然懂我。” 安仁说完这话,便不管那些乐师了,他拉着鱼禾向竹楼里奔去。 鱼禾陪着安仁痛饮了一坛子米酒,最后又故技重施,用蒙汗药放倒了安仁。 待到刘俊、相魁二人推着安仁在竹楼里磕磕碰碰的滚了两圈以后,鱼禾让相魁将安仁放在床塌上睡下,带着刘俊出了竹楼。 竹楼外。 一众乐师各自拿着自己的乐器,如同受惊的小兽,颤颤巍巍的看着鱼禾和刘俊。 鱼禾目光在他们中间环视了一圈,挑了一个还算镇定的男乐师问道:“你们以前是程隆府上的乐师?” 男乐师结结巴巴的道:“回……回主人的话……小人们以前确实是程隆府上的乐师。” 鱼禾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我不是你们的主人,也不喜欢给人做主人。你们以后称呼我一声主公即可。” 一众乐师们愣愣的看向鱼禾。 鱼禾不悦的道:“有问题?” 一众乐师赶忙躬身施礼。 “小人见过主公。” 鱼禾点了点头,吩咐刘俊道:“带他们去后院温池里洗漱,再给他们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顺便让他们吃一顿饱饭。” 刘俊目光在乐师们中间的几个女子身上转了一圈,嘿嘿笑着凑到鱼禾身边,低声道:“主公,其实给他们当主人也不错。” 鱼禾恶狠狠瞪了刘俊一眼,“多嘴!我是那么随便的人?肤色不够白,或者不够黑,有什么资格给我当奴隶?” 刘俊愕然的看向鱼禾,不明白鱼禾为何要找肤色够白或者够黑的人当奴隶。 “滚去做事,在胡言乱语,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鱼禾骂了一句。 刘俊听出鱼禾是真的动怒了,赶忙缩了缩脖子,带着一众乐师下去洗漱。 鱼禾看着乐师们唯唯诺诺的跟着刘俊去了后院,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滇王啊滇王,你晚生了几十年。你要是早生几十年,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前汉武帝刘彻,强大、自信、霸道。 在他心里,汉人是至高无上的。 只有汉人奴役别人的份,还没有别人奴役汉人的份。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子民被人奴役,他能让对方亡国灭种。 安羌必须庆幸,他出生的时候,刘彻已经死了。 不然他肯定会成为长安城里优伶中的一员。 鱼禾虽然没办法让安羌去长安城里当优伶,但只要给他逮住机会,他绝对不介意折磨安羌一番。 鱼禾将乐师们交给了刘俊以后,就没有再多问。 他很忙,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没有闲情雅致效仿刘皇叔去欣赏歌舞。 鱼禾在竹楼里又住了一夜。 次日。 清晨。 安仁揉着胳膊腿睁开眼,就看到鱼禾在打点行囊。 “我昨晚又……” 安仁愣愣的问。 鱼禾笑着点点头。 安仁憨笑着挠着头。 鱼禾将收拾好的行囊递给相魁,让相魁背着,看着安仁笑问道:“滇王殿下答应我的一万土蛮现在何处?” 安仁愣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下,道:“我王兄已经派人去传令了,他们会直接赶去牧靡县。你到了牧靡县就能见到他们。” 说到此处,安仁笑呵呵的道:“为了让你大展身手,我王兄已经让牧靡县内的羌人迁移去味县。” 鱼禾失笑道:“滇王殿下还真的是看得起我。” 专门给他腾出了一片战场,这待遇,滇国其他人估计不会有。 但里面夹杂的一些私货,让他觉得无语。 安羌将牧靡县的羌人迁移去味县,固然给他腾出了战场,可也断了他的援兵。 不仅如此,等他清理完了牧靡县的那些汉人,牧靡县的羌人就会返回牧靡县,坐享胜利以后的战果。 他无语归无语,却不需要流露出不悦。 安羌会算计,他也会算计,他岂会让安羌如愿。 安仁笑呵呵的道:“那当然,我王兄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你要是愿意留在我滇国,他一定会委以重任。” 鱼禾拱手道:“那殿下替我谢过滇王殿下,等我哪天在平夷混不下去了,就来投奔滇王殿下。” 安仁哈哈大笑,“听我王兄说,我妹阿果对你阿爹有意,你去信一封,让你阿爹娶了阿果,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如果成了一家人,你就不需要在平夷厮混了。 到时候我让我王兄封你做国相,执掌我安氏以外的所有部族。” 鱼禾笑而不语。 他可以断定,安仁绝对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实诚人。 聪明人绝对说不出安仁这番拉拢人的话。 让他做滇国国相,执掌安氏以外的所有部族? 安氏以外还有部族吗? 只有一些小的可怜的部族,以及一些土蛮。 大一点的部族,只是名义上被安氏统治。 实际上呢? 听宣不听调。 安氏叫人家一起商议大事,人家肯定到场。 但是安氏想要调动人家族里的青壮,必须经过人家头人同意才行。 人家头人不同意,安氏一个人也调动不了。 安氏之所以能坐稳滇国王族的位置,主要是安氏自身实力强大。 并不是安氏已经彻底掌控了滇国所有部族。 滇国是一个多部族国家,大大小小的部族成百上千,每一个部族的信仰和风俗都各不相同。 安氏想要将所有部族收服、掌控,根本不可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7章 故弄玄虚? 滇国国相,若是不能对安氏发号施令,那就是徒有虚名。 安仁真要是也聪明人,绝对不可能在鱼禾面前说出这番话。 鱼禾陪着安仁又闲聊了几句,叫了几句苦、喊了几句难,又答应了安仁,等到吕嵩到了滇国以后,一定安排他跟吕嵩见一次面。 然后就从安仁手里讨要了一百滇国勇士,充作了他麾下的斥候。 虎贲军在滇国作战,算是异地作战。 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吃亏。 鱼禾从安仁手底下讨要了一百滇国勇士,就是为了给虎贲军引路的。 鱼禾率领着一百滇国勇士,几十个乐师,撑着滇王的楼船,在安仁挥泪相送下,渡过了滇池。 一上岸。 虎贲军两营的将士就齐齐出现在岸边恭迎。 鱼禾勉励了虎贲军将士几句,带着他们赶往了牧靡县。 牧靡县在滇池偏西北的位置。 距离滇池有大约百里的路程。 鱼禾一行全力赶路的话,大致需要三天。 鱼禾并没有全力赶路,而是放慢了速度。 所以五天后,鱼禾一行才赶到了牧靡县。 一到牧靡县,鱼禾就听到了喊杀声,凑上前一瞧,就看到了一群光着膀子,赤着脚、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正在跟另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交手。 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拍打着胸膛,如同野兽一般,嗷嗷叫着冲向衣衫褴褛的人。 衣衫褴褛的人在体力上似乎不如围着兽皮裙的汉子,被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打的节节败退。 但衣衫褴褛的人并没有太大损伤,相反,围着兽皮裙的汉子们看着攻势凶猛,但损伤却很大。 刘俊盯着双方看了许久,沉声对鱼禾道:“主公,那些人看似被打的节节败退,但进退之间颇有章法,有点军中的影子。” 刘俊口中的那些人,正是那些衣衫褴褛的人。 鱼禾沉吟着道:“牧靡县的四股匪徒当中,乌句王出身军伍,手底下的军卒最多,此处又临近乌句山,那么他们应该是乌句王的人。” 刘俊赞同的点头。 相魁嚷嚷道:“管他什么乌句王,乌狗王的,咱们一出手,肯定让他们跪地求饶。” 刘俊无语的叹了一口气。 相魁以前明明没这么鲁莽的。 难道是在滇国呆久了,被滇人影响了? 鱼禾恶狠狠瞪了相魁一眼,“不可轻敌。” 相魁干笑了两声,没敢再多言。 鱼禾目光再次落在战场上,徐徐道:“那些围着兽皮的人,应该是滇王给我们的土蛮,他们也算是我们自己人。 他们损耗过大,对我们不利。” “相魁?” “卑职在呢!” 相魁急忙策马凑到鱼禾身前。 鱼禾指着战场,“你带一百人过去,助土蛮们擒下乌句山的人。然后带他们所有人回来见我。” 相魁嘿嘿笑道:“您就瞧好吧。” 相魁点了一百虎营的将士,骑着马杀了出去。 大战的双方人数不多。 一百虎营的将士杀入其中,瞬间结束了大战。 战后,相魁领着土蛮,押解着乌句山的俘虏,回到鱼禾身边。 “主公,卑职将您要的人带回来了。” 相魁策马奔到鱼禾面前,拱手道。 相魁身后的土蛮,以及乌句山的俘虏,一个个盯着鱼禾和鱼禾身后的虎贲军将士打量。 乌句山的俘虏,看到了鱼禾背后清一水的铁甲,就意识到鱼禾是个硬茬子,所以他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土蛮们,天不怕地不怕。 见到了鱼禾,仰着脖子嚷嚷。 “你就是鱼禾?你想让我们听你的?你打得过我们吗?” “对,你打得过我们吗?” “看你瘦的像是一个猴,我一拳头下去,你估计就会哭。” “打得过我们,我们才会听你的。” “……” 土蛮叫的很凶。 鱼禾愣是没说话。 主要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在北方,那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 在滇国,那就是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 土生土长的滇人,都未必能听懂滇国境内所有部族的语言,更别提鱼禾了。 鱼禾和安羌、安仁交流的时候,说的都是官话。 如果安羌和安仁说滇语的话,他也抓瞎。 鱼禾侧头看向了从安仁手里借来的滇国勇士,“你们谁给翻译翻译?” 滇国勇士愣愣的看着鱼禾。 鱼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纠正,“他们说什么?” 一个滇国勇士开口,“回将军,他们说,您想要统领他们,就必须打服他们。” 说完这话,滇国勇士又解释道:“将军,滇国的土蛮都是这般,只认拳头不认人,也不认身份。” 鱼禾听到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 相魁脸先给了,他回头冲着土蛮们大喊,“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你们给老子闭嘴!” 真当我家主公是什么善人? 我家主公狠起来,你们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没看到老子手底下那些夜郎人,听明白了你们说的是什么以后,脸色都变了吗? 土蛮们听不懂相魁再说什么,但是见相魁面色很凶,叫嚷的更凶了。 鱼禾身边的滇国勇士,一脸踌躇,在考虑要不要给鱼禾翻译。 那些土蛮们是真的不知死活,他们在被相魁凶了以后,非但没怕,反而骂起了人。 鱼禾看出了滇国勇士内心的纠结,他淡淡的道:“不用翻译了。” “刘俊,去给他们涨涨教训,什么时候听话了,什么时候再停手。” 鱼禾淡然的吩咐了一声。 安羌给他的土蛮,是做炮灰用的,所以他不需要怜惜。 刘俊抱拳应允了一声,率领着豹营的将士们冲了出去。 然后就是一场一面倒的毒打。 豹营的将士本就比土蛮多,实力还比他们强,又武装到了牙齿,打他们跟打孙子似的。 土蛮们也够头铁的,看着强敌冲过来了,也不跑,也不躲,就正面刚。 鱼禾没兴趣去观摩自己手底下的人施暴,他策马到了乌句山的俘虏们面前,在俘虏当中环视了一圈。 “谁是领头的?” 俘虏当中有一个人站起身,盯着鱼禾沉声道:“你应该是汉人,为何要帮着蛮人欺负我汉人?” 其他俘虏听到这话,目光紧紧的盯着鱼禾。 鱼禾失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汉贼?”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鱼禾。 他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鱼禾身为汉人,自然很清楚,在汉人眼里,汉奸比敌人更可恨。 鱼禾脸上的笑意一敛,冷冷的道:“是我在审问你们,还是你们在审问我?” 那人咬咬牙,沉声道:“我就是领头的。” 说到此处,那人看向鱼禾,一字一句的道:“你要是汉贼,你就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你要不是,那你就回答我,你为何帮助蛮人,欺负我汉人?” 鱼禾不屑的冷哼道:“我是什么身份,在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一群逃兵质问。” 那人听到‘逃兵’二字,瞳孔微微一缩。 “你知道我们是逃兵?” 鱼禾瞥了他一眼,“很难猜吗?” 那人垂下头,没有再言语。 鱼禾说的不错,鱼禾是不是汉贼,为何会帮助蛮人欺负他们,还轮不到他们一群逃兵质问。 因为他们已经背叛了朝廷,他们同样是贼。 既然是贼,就没资格去主持正义。 他们的身份也不难猜,他们又没有掩饰身份。 他们刚才对阵土蛮的时候,用的那些手段,出于何处,九成九的汉家成年人都看得出来。 鱼禾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以前在那处兵营,现在又盘踞在何处,首领是什么人?” 那人抬起头,盯着鱼禾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相魁凶巴巴的瞪起眼,喊了一声,“别不识好歹,我主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耶耶就宰了你。” 那人愣了一下,“主公?滇国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汉人主公?” 那人目光落在了相魁身后的虎营将士身上,“看你们的装扮,也不像是那个山头的……” 相魁侧头询问鱼禾,“主公,这厮在这装聋作哑,要不要卑职给他一个教训。” 鱼禾抬手,“不必了,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相魁愕然的看向鱼禾,不明白鱼禾这话里的意思。 鱼禾没有解释,他感叹了一声,“他们的身份我大概猜倒了,放他们离开吧。他们各家各族,或许就剩下了他们这一支香火,我们若是杀了他们,他们各家各族的香火可就断了。” 相魁眨了眨眼。 大概有那么点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 俘虏们在听到了鱼禾的话以后,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说要放他们走,他们都没有反应。 跟鱼禾搭话的那个人,愣愣的盯着鱼禾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怜悯的瞥了他一眼,叹气道:“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然你们家里的香火可就要断了。” “故弄玄虚!” 那人咬着牙喊了一句,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些慌乱。 其他俘虏心里也出现了一些慌乱。 鱼禾调转马头,离开了他们。 相魁冲着他们哼了一声,也离开了他们。 看守着他们的虎营将士,也放开了他们。 但是他们却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个盯着鱼禾的背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8章 阳谋 鱼禾一行将俘虏晾在了哪儿,俘虏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大兄,他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个子的青年,凑到领头的汉子身边,愣愣的问。 领头的汉子皱起眉头,哼了一声,“故弄玄虚而已,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手段,引我们上钩,让我们说出他想知道的消息。” 小个子青年迷糊的道:“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消息?” 领头的汉子瞪了小个子青年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 小个子青年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鱼禾,低声道:“大兄,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在故弄玄虚,兴许他真的知道一些对我们很重要的消息。” “对对对,士吏,我们离家已经两载,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晓。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一些什么。” “我听他的口气,我们家里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慌慌的。” 其他的俘虏们纷纷开口。 领头的汉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听完鱼禾那番话以后,心里也慌慌的。 但他总觉得鱼禾在故弄玄虚。 小个子青年听到了大家都在帮他说话,心里多了一些胆气,他小声的试探道:“要不……去找他问问?” 领头的汉子眼睛瞬间瞪的大大的,像是能吃人。 小个子青年吓的缩了缩脖子,垂着头,低声道:“他又不会杀我们,问一问也不会掉块肉。” 其他的俘虏盯着领头的汉子,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领头的汉子能感觉到,他们的心思跟小个子的青年一样。 领头的汉子冷冷的环视了一圈众人,声音沉重的道:“他麾下的那些甲士,你们不是没看到。那些甲胄,纵然是守着皇帝陛下的金吾卫也比不上。 他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今日用计引我们上钩,我们一旦凑上去,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领头的汉子向其他俘虏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是他小逊了汉家汉子对家人的重视。 有人在他话音落地以后,就毫不犹豫的道:“他只要能告诉我家中父母妻儿的安危,我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 领头的汉子恼怒的道:“他要你死,你也去死吗?” 说话的人丝毫不畏惧领头汉子的怒火,他盯着领头的汉子认真的道:“只要家中父母妻儿安然无恙,我纵然是死,也不后悔。” 说到此处,他看向了其他俘虏,沉声道:“诸位兄弟当初从军营逃出来,就是为了保全性命,好回去孝敬爹娘,照顾妻儿。 如今我们被困在滇国,家中是什么情况,全然不知。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谁也不知道。 兴许跟射营的兄弟一样,永远也回不去了。 如今有人知道我们父母妻儿的消息,听他的意思,我们父母妻儿正在蒙难,我们不该问问吗? 若是家中父母妻儿安然无恙,我们就算死在了滇国,那也甘心了,不是吗?” 他一番话说完,俘虏们齐齐动容。 就连领头的汉子,神色也出现了变化。 “大兄!” “士吏!” “我们就去问问,就问问……” “他真要我们兄弟性命,我的命给他,你们逃……” “……” 俘虏们群情激昂。 领头的汉子知道自己压不下去,他也想知道家中父母妻儿的情况。 所以他被说服了。 “你们就在此处待着,我去问问。如果他要伤人性命,我会拼死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到时候你们往山里逃,将此处的事情告诉县尉。” 领头的汉子虽然已经成了草莽,但责任心还是有的。 他不可能看着手底下的兄弟去涉险,所以决定亲自去。 小个子的青年,出现在了他面前,郑重的道:“大兄,我陪你一起去。要死我们兄弟一起死。” “我也去!” 刚才说动其他俘虏的汉子,也主动请缨。 领头的汉子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盘桓了一圈,也没有矫情,温声道:“好!我们三人同去!” 三个人带着所有俘虏的期盼,追向鱼禾。 鱼禾正坐在马背上听相魁唠叨。 相魁不解的道:“主公啊,咱们好不容易抓到的人,您就这么放了?”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淡然笑道:“欲擒故纵,你不懂。” 相魁瞪着眼叫道:“欲擒故纵,阴先生讲过,卑职懂,而且用过。卑职也看出了您刚才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法子。 可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未必就会中计。 他们要是趁机逃进乌句山,我们再想抓他们就难了。” 鱼禾自信的笑道:“我这是阳谋,纵然他们看出了我的计策,也会上当。” 相魁不信,“他们有那么傻?” 鱼禾摇头道:“他们不傻,他们只是难以割舍……” 相魁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鱼禾感叹道:“你没有家人,你不懂。” 相魁不服气的道:“谁说我没有家人,主公和巴山不就是我的家人?” 鱼禾笑问,“那现在有人告诉你,他前两天见过巴山,巴山的处境还不太好。你会怎么做?” 相魁毫不犹豫的喊道:“当然是抓住他,逼问……” 相魁话说了一半,就愣住了。 他恍然道:“原来如此……” “将军稍等!” 相魁刚刚明白其中的关键,追赶他们的三个汉子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高声叫着。 鱼禾笑着瞥了相魁一眼,“怎么样?” 相魁乐呵呵的夸赞,“主公果然料事如神。” 鱼禾没有再多言,勒马驻足,调转了马头。 三个汉子快步赶到了鱼禾马前,齐齐施礼。 “小人田猛、秦三、卓小树,见过将军。” 鱼禾拿捏着腔调,不咸不淡的道:“我不是已经放你们离开了吗?怎么还没走?” 田猛抱拳道:“未请教将军高姓大名?” 鱼禾惜字如金。 “鱼!” 高人一等的姿态拿捏的足足的。 田猛再次躬身施礼,“鱼将军可是从巴蜀而来?” 鱼禾哼笑道:“你们觉得,巴蜀的兵马中,除了逃卒以外,还有谁能出现在滇国?” 田猛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巴蜀的正经兵马要是能出现在滇国,那就说明滇国被攻破了。 滇国如今未破,鱼禾一行自然不是巴蜀的兵马。 田猛沉声道:“是小人孟浪了。鱼将军应该知道小人们的身份,鱼将就称呼小人们是可怜人,可是知道巴蜀的近况?” 鱼禾‘呵’笑了一声,“知道是知道,但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田猛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只要鱼将军将巴蜀的近况告诉小人们,鱼将军想要什么,小人们都给。” 鱼禾挑眉道:“包括你们的命?” 田猛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鱼禾满意的笑道:“还算有点小聪明,看出了我用巴蜀近况钓你们,必有所图。” 鱼禾微微坐直了,问道:“先说说,你们之前在军中充任何职,在何地驻守?” 田猛愣了一下,急忙道:“不是应该……” 鱼禾笑眯眯的盯着田猛没说话。 田猛意识到自己没有跟鱼禾讨价还价的余地,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他沉吟了一下,答道:“小人以前是导江郡治下县吏,应征入伍以后,充任督粮吏,冯将军退回巴蜀以后,小人被调到堂琅县充任士吏。 他们二人跟小人是同乡,是县里的县卒。” 秦三、卓小树一起点头,表示田猛说的是实话。 鱼禾点点头,“导江……那就是蜀郡的人。堂琅就在牧靡北边的山林外,你们从堂琅逃到此处,倒是合情合理。 我听闻从北边逃过来的人,如今占据了牧靡县两大山头,其中实力最大的就是乌句山的乌句王,此处距离乌句山不足三里地。 你们如今跟着乌句王厮混?” 田猛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鱼禾又问道:“那乌句王是什么出身?” 田猛猛然仰起头,看了鱼禾一眼,感受到鱼禾的目光以后,又快速低下头。 田猛面对鱼禾的问题,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点头。 鱼禾笑眯眯的道:“你倒是忠心,你应该也猜出了我是冲着乌句王来的吧?” 田猛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其他两个人听到鱼禾是冲着乌句王来的,也垂下了头,不言不语。 鱼禾见此,感叹道:“一个草寇头子,居然能得到你们诚信效忠,想来乌句王是一个既有趣的人。 你们也不需要对我怀有戒心,我虽然是冲着乌句王来的,但并不一定会杀人放火。 我此行的目的,旨在平定牧靡境内所有山匪,而不是杀光牧靡境内所有山匪。 乌句王若是能率众来降,我可以保你们不死,甚至还可以想办法送你们会蜀郡,让你们跟家人团聚。” 田猛三人齐齐抬起头,看着鱼禾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警惕和凝重。 田猛咬着牙沉声道:“你是滇王的人?” 鱼禾笑着摇头,“我可不是滇王的人,我只是跟滇王做了一笔交易,我帮他处理滇国境内所有的汉人,他送我一县之地。” 田猛眼睛一瞬间瞪的像是铜铃,失声叫道:“你跟我们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9章 人间亦是炼狱 鱼禾伸手拍了拍相魁身上锃亮的盔甲,好笑的道:“我跟你们能一样吗?” 就虎贲军这身装扮,这种实力,能是山匪流寇吗? 田猛目光在相魁身上盘桓了许久,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田猛的印象里,西南似乎没有鱼禾这一号猛人。 西南也出不了鱼禾这号猛人。 西南没有锻造甲胄的技艺,更不可能锻造出比金吾卫甲胄还好的盔甲。 鱼禾并没有回答田猛的问题,而是笑问道:“不关心家中妻儿老母了?” 田猛脸色微微一变。 他被鱼禾的身份所吸引,险些忘了正事。 但他却没有开口继续追问。 因为他心里清楚,鱼禾问他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鱼禾不可能告诉他答案。 鱼禾笑着道:“你们既然对乌句王忠心耿耿,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帮我给乌句王带一番话,我就将巴蜀等地的近况告诉你们。” 田猛见鱼禾没有强逼他说出乌句王的身份,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抱拳道:“如果只是带话的话,小人一定带到。” 鱼禾点点头,介绍起了自己,“我叫鱼禾,曾经跟你们一样,也是新军中的一卒。” 田猛三人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他们完全没想到,鱼禾的出身跟他们一样。 鱼禾没有在意田猛三人的反应,继续说着,“冯茂征讨西南的大军中便有我,冯茂退居巴蜀的时候,你们在堂琅,我在汉阳。 你们怕死逃出了堂琅,我怕死逃出了汉阳。 跟你们不同的是,我逃出汉阳的时候,并没有向南,而是一路向北。 不仅如此,在逃出汉阳的时候,我还设谋劫了兵营,放走了无数受苦的兄弟,烧了兵营,并且劫走了数百匹马。 我从汉阳,一路逃到了平夷。 在平夷落脚,精心谋划两载,坐稳了平夷。 手下带甲之士约有三千。 更是滇王的座上客。 此次入滇,是滇王所请,目的就是剿灭你们,代价就是一县之地。” 田猛三人瞪着眼,彻底被惊的说不出话了。 鱼禾不仅跟他们出身一样,连经历也差不多。 他们逃出了兵营以后,在外面厮混了两载,还是一群土匪流寇。 鱼禾逃出兵营以后,厮混了两载,已经坐拥一地,手握三千甲士,还跟滇王谈笑风生。 听鱼禾话里的意思,等鱼禾剿灭了滇国的土匪流寇以后,手上还会多一地。 明明大家拿的都是一手烂牌,他们打了半天,勉强不死。 鱼禾却已经将手里的烂牌打成了王炸。 世上还有如此逆天之人? 鱼禾依旧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他继续道:“我告诉你们这些,不是向你们炫耀,而是想让你们告诉乌句王,你们躲在山里厮混,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还不如跟着我。 我能带你们离开滇国,也能送你们回家。” 田猛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十分复杂。 他们一边消化着鱼禾的话,一边吞咽着唾沫追问道:“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鱼禾说的话太惊人了,他们不敢相信有人能用两年时间,从一个逃兵,蜕变成能跟滇王谈笑风生的大佬。 鱼禾淡淡的笑道:“我可以给你们时间验证,但时间不会太多。我答应了滇王,要尽快解决滇国境内的土匪流寇,那就一定会尽快。” 田猛深吸着气,抱着拳,郑重的道:“小人回如实将将军的话告诉大王。” 鱼禾点点头,“正事说完了,我也该兑现我对你们的承诺了。” 田猛三人齐齐看向鱼禾,目光直直的,里面充满了期盼。 鱼禾幽幽的道:“巴蜀的近况并不好。冯茂在句町、滇国边陲鏖战了许久,奈何不了句町人和滇人,就率军退回了巴蜀。 他回到巴蜀以后,并没有闲着。 他和益州牧史熊二人合谋,一边抽调巴蜀的青壮送往边陲,一边在巴蜀大肆敛财。 不仅如此,他还将巴蜀的百姓,驱赶到了山林里去,占据了百姓们的屋舍。 百姓们无钱无粮,又敌不过山林里的狼虫虎豹和蛮人,只能易子而食。 如今巴郡除了江州县外,其他地方没几个活人了。 用十里地无人烟形容也不为过。 蜀郡倒是有人烟,但蜀郡百姓的日子过的很凄惨。” 田猛三人难以置信的瞪起眼,脸色在一点点变白。 卓小树惊恐的喊出了声,“不、不可能!” 田猛在卓小树的喊声中回过神,他声音有些哆嗦的道:“你在骗我们!朝廷怎么可能任由冯茂在巴蜀大肆敛财?! 军中的绣衣执法,郡中的绣衣执法,他们又不是摆设。” 鱼禾感叹道:“冯茂在巴蜀大肆敛财,那是朝廷允许的。至于绣衣执法,他们比冯茂和史熊还贪。” 卓小树失声叫喊道:“朝廷怎么可能允许冯茂在巴蜀大肆敛财?!你果然在骗我们!” 鱼禾讥笑道:“朝廷派遣冯茂征讨西南,鉴于巴蜀等地的道路难行,长安等地的粮食运送到巴蜀,耗费巨大。 所以在冯茂出兵的时候,朝廷就给冯茂和史熊下达了一道政令。 准许他们征调益州上下的税赋充作军粮。 你说冯茂借着征粮为名,在巴蜀等地大肆敛财,算不算朝廷允许的?” 鱼禾说到此处,目光落在了田猛身上,不紧不慢的道:“你也算是衙门里的小吏,知道的比他们两个多,应该没有他们两个那么天真。 你应该清楚,朝廷只要敢开个口子,下面的人就能撕开一片天。 冯茂掌控着益州大部分兵马,史熊掌控着益州所有官员,他们二人合谋,再拉上绣衣执法。 你说他们能不能在巴蜀等地为所欲为?” 田猛听完鱼禾这话,脸色惨白。 鱼禾说的不错,卓小树和秦三不在衙门里供职,根本不知道衙门里有多黑。 朝廷开一道口子,下面的人就敢撕开一片天。 朝廷让冯茂依照税赋标准在益州征粮,冯茂就敢加一成去征,史熊就敢再加一成。 到了郡衙门,郡衙门里的人又会加一成。 到了县衙门,县衙门的人还会加一成。 衙门里的小吏去征收的时候,还会加。 具体加多少,就看小吏们的心有多黑。 反正大家都在贪,只要镇住百姓不乱,谁也不会去揭发谁。 所以人都捆绑在一条利益链上,谁也不会去做那一颗老鼠屎,引起公愤。 “大兄,他在骗我们,对不对?” 秦三心里还存着那么一丁点希望,他拽着田猛的袖子质问。 卓小树也盯着田猛,在等田猛答案。 鱼禾回骗他们,但是田猛不会。 田猛咬着牙,哆嗦着,颤声道:“冯茂……史熊,将我巴蜀所有的男人全部征召入伍,扔到了句町和滇国边陲。 巴蜀的老弱妇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田猛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巴蜀的老弱妇孺没有反抗之力,就没有反抗的可能。 那史熊、冯茂就可以在巴蜀为所欲为。 “啊!!” 卓小树双眼泛红,大声的咆哮了出来。 秦三颤颤巍巍的站不稳。 田猛拳头紧握,牙关紧咬,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他们想尽办法苟活着,就是为了回家去见妻儿老母。 如今妻儿老母有可能被冯茂和史熊给祸祸了,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要回去!” 卓小树咆哮过以后,迈步就往巴蜀所在的方向走去。 秦三虽然没有言语,但他也咬着牙跟上了卓小树。 田猛也有跟上去的冲动,但权衡再三,还是忍住了。 他猛然迈开步子,冲到卓小树和秦三身后,将他二人打晕,放在地上,重新回到鱼禾面前,冲着鱼禾恭恭敬敬的一礼。 “多谢鱼将军告知,鱼将军大恩,小人以后再报。鱼将军让小人带的话,小人一定会一字不漏的带回去。” 鱼禾点点头,没有言语。 田猛扛起了卓小树和秦三返回了俘虏们待的地方。 一直在一旁装哑巴的相魁终于忍不住了。 “主公,您为何不告诉他们实情?”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叹气道:“告诉他们什么?告诉他们冯茂已经被下狱,史熊等人也受到了朝廷的责罚?” 相魁重重的点头。 鱼禾问道:“冯茂倒了,史熊受了责罚,他们的妻儿老母就彻底安全了?” 相魁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他们的妻儿老母非但没有安全,反而会更危险。新帝派遣五威帅持节招抚天下。 天下所有的番属中,没有一个给新帝面子的。 新帝就必须想办法找回面子。 像是匈奴那种强番,新帝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以安抚为主。 像是句町、滇国这种弱属,新帝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就会派人征讨。 一战不成,就会再战。 一直到征灭为止。” 相魁皱着眉头,“什么到底?”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强者打不过,情有可原。弱者打不过,那你岂不是比弱者还弱,到时候谁还会服你? 所以碰见了弱者,就算是会吃大亏,也要血战到底。” 相魁恍然。 鱼禾道:“所以冯茂下狱了,朝廷对句町和滇国的战事却还没有结束。朝廷一定会派人继续征讨西南。 从长安等地运送军粮入巴蜀,路上的耗费多达七成。 一些山路崎岖的地方,粮车根本无法通行。 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朝廷根本不会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去运送军粮。 所以朝廷再派人征讨西南,依旧会让人在益州征粮。 朝廷或许会觉得,有冯茂这个例子,新派遣的人不会在益州大肆搜刮。 但冯茂等人在巴蜀等地大肆敛财,祸害了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百姓,到头来朝廷只取了冯茂一个人的脑袋,其他人只是承担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你觉得朝廷新派遣的人,能忍住? 就算朝廷新派遣的人能忍住,益州各地的官员能忍住? 尝过血的野兽,会愿意吃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0章 乌句王 鱼禾一席话说完,相魁的神情十分凝重。 “朝廷就不给巴蜀百姓一条活路?!” 鱼禾眼看着田猛三人回到了俘虏队伍里,将巴蜀的近况告诉了那些俘虏,看着那些俘虏们哀声一片,他幽幽的道:“在这个世道,朝廷给不了任何人活路,想要活下去,就得靠自己。” 相魁似懂非懂的道:“主公说的是造反?就像当年陈胜吴广一样。” 鱼禾错愕的看了相魁一眼,为何不拿成功者举例? 必如刘邦? 相魁挠了挠头,“有什么不对吗?” 鱼禾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不对……” 在相魁眼里,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陈胜吴广,而不是刘邦。 因为相魁从没奢望着他们能坐江山。 “吩咐下去,就地扎营,顺便将斥候派出去,让他们将已经抵达牧靡县的土蛮们都召集到此处。” 刘俊现在教训的土蛮,仅有一百多人,跟安羌许给他的差了百倍。 安羌在这种事情上不可能托他后腿。 所以其他土蛮应该也到了,只是聚集在牧靡县其他地方。 他必须将土蛮们聚集在一起,稍微休整一下,让他们看起来有点兵卒的样子。 相魁抱拳应承了一声,下去传令。 鱼禾带着几个侍卫,跑去看刘俊教训土蛮。 刘俊教训土蛮的手法很简单,也很粗暴。 就是打,使劲的打,打的土蛮嗷嗷叫,打的土蛮跪地求饶。 这是刘俊长久以来总结出的经验。 虎贲军中的将士,有不少跟土蛮一样,是死脑筋,只人拳头不认人,也不认军纪。 所以就得打,毒打。 打服了以后,他们比任何人都乖巧。 “砰砰砰……” 刘俊拽着一个大胡子的土蛮,抄起拳头爆锤,打的‘砰砰’作响,土蛮被打的鼻青脸肿,鼻孔中的鲜血直流。 但那土蛮却没有认怂。 反而表现的异常头铁。 他瞪着眼睛,盯着刘俊在一个劲的大吼大叫。 鱼禾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大致也猜得出对方在问候刘俊祖宗十八代。 刘俊被人问候了祖宗十八代,下手自然更狠。 没过多久,土蛮就被打的进气比出气少。 刘俊将土蛮丢在了地上,黑着脸走到鱼禾身边,躬身一礼,瓮声道:“主公,这些土蛮跟平夷遇到的那些山民不一样,他们似乎不怕打,卑职都快将他们打死了,他们也没有跪地求饶。” 鱼禾没有言语,他仔细观察者土蛮们被揍以后的反应。 观察了一阵后,鱼禾目光落在了土蛮们随身带的一些东西上面,在里面看到了类似图腾纹以后,略微皱了皱眉头。 “先将他们绑起来,让随军的大夫帮他们简单的包扎一下,明日继续揍。” 滇国足够原始,所以物产足够丰富。 药材在滇国各处随处可见。 鱼禾不怕把人打伤了,也不怕给他们养病。 刘俊拱手应允了一声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疑惑的向鱼禾请教,“主公,您说他们为什么不怕打。他们就不怕兄弟们收不住手,将他们打死吗? 卑职从军数载,也见过不怕死的死士,可没有一个像是他们这样的。” 鱼禾抬手指了指脑袋。 刘俊愣了一下,“主公的意思是他们太蠢了?” 鱼禾摇头,没好气的道:“就算是蠢货,也会怕死。” 刘俊愕然,“那他们为何不怕死?” “信仰……” “信仰?” 刘俊瞪着眼睛问道:“什么是信仰?” 鱼禾思量了一下该如何跟刘俊解释。 片刻后,缓缓开口,“信仰跟神灵有关。就像是你们在冲杀之前,鼓舞士气的时候,你们会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男儿’之类的话。 许多将士在你们的鼓舞下,会奋不顾身的去撕杀,会忘记死亡的恐惧。 因为他们觉得,死亡并不是终结,在他们死后,会有神灵,引导他们的灵魂,再次投生为人。 你们将再生为人的希望,寄托于那位神灵,那么那位神灵就是你们的信仰。 土蛮们不怕死,大致是因为他们信奉的神灵,也能在他们死后,引导他们的灵魂,再生为人。 说不定他们的神灵会更仁慈,会将他们留在身边,充作神仆。 让他们享受人世间享受不到的幸福和快乐。” 刘俊愣愣的道:“他们就是坚信他们的神灵在死了以后,会给他们更好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不怕死?” 鱼禾缓缓点头,唏嘘的道:“你们是幸运的……” 刘俊有些茫然,不明白鱼禾为何会说他们是幸运的。 鱼禾没有多做解释,因为不好解释。 在鱼禾眼里,刘俊等人确实是幸运的。 因为他们信仰着神灵,他们赴死的时候,心里还有寄托,所以不会那么畏惧。 后世的那些信仰唯物主义的烈士,就没有他们幸运,因为烈士们信仰的是唯物主义,心里没有神,也没有神能给烈士们安慰。 烈士们需要付出更多的勇气、更多的胆气。 “行了,去做事吧。” 鱼禾不想再继续跟刘俊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讨论的越多,心里就越哀伤。 更重要的是,他会哀伤,刘俊却不会。 刘俊抱了抱拳,下去将那些土蛮们绑在了一起,丢在了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 虎贲军的将士,很快在空地上扎出了一片营地。 鱼禾住进了中军大帐。 派遣出去的斥候,时不时会带着一些土蛮抵达营地。 土蛮们越聚越多,短短一日,就聚集了三千多人。 三千多土蛮中,仅有一少部分对鱼禾抱有善意,大部分的土蛮都叫嚣着要跟鱼禾打一场,扬言称鱼禾打不过他们,就没资格统领他们。 鱼禾让人给土蛮们每人发了一碗粥,就没再搭理他们。 鱼禾一直等着乌句山的乌句王回话。 乌句山就在虎贲军兵营东北处。 田猛带着俘虏们离开了鱼禾一行以后,直奔乌句山。 乌句山处在一片绵延的高山当中。 田猛一行穿过了两条被树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山道以后,才抵达乌句山。 乌句山的暗哨,在田猛一行露头以后,就钻出了丛林,出现在他们眼前。 “田士吏,你们是怎么了?” 暗哨们见田猛一行神情不对,忍不住出声发问。 看田猛一行鼻青脸肿的,像是跟人鏖战过一场。 他们猜测,田猛一行应该是吃了败仗,所以才会情绪低落。 田猛红着眼,目光在暗哨们身上盘桓了一圈,声音沙哑的道:“我们碰见了一群从巴蜀过来的人?” 暗哨们听到田猛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大喜,“有没有咱们县里的汉子?他们有没有说,家中的父老如何?” 田猛摇摇头,不言不语。 秦三要开口,却被田猛狠狠的瞪了一眼。 暗哨们见此,脸上的喜色也没了,他们追问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咱们县里的汉子,有没有家中父老的消息?” 田猛缓缓开口,“他们告诉了我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方便给你们说。我要先告诉县尉,请示过县尉以后,再告诉你们。” 暗哨们脸色微微一变,“什么不太好的消息,还需要请示县尉?” 田猛没有在言语,带着人闷头往乌句山山顶赶去。 暗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田猛沿着山道一路往上,路上碰见了不少暗哨、明哨,也碰见了不少屯驻在山腰上的兵卒和百姓。 兵卒们在热火朝天的处理他们在山里打到的猎物。 百姓们在山腰上开辟出一片片良田,在小心的伺候。 外面传闻,说乌句王手里有八千人,这话不假。 但八千人中,兵卒仅仅占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大半都是百姓。 牧靡山的两位山大王和乌句山深处的那位山大王,他们只要青壮,不要百姓,也不在乎百姓死活。 乌句王是唯一一个收留百姓的山大王,所以百姓都聚集到了他手里。 田猛沿着山道而上,路过了十几处百姓们开辟的良田,终于抵达了山顶上的一处简陋的山寨。 山寨全部是有木料搭建的,而且都是湿木料,所以山寨的寨门和寨墙上,生长着不少新发的枝叶。 数十个身穿汉式甲胄的汉子守在山寨门口。 田猛通禀了一声后,才被放进寨子,但是秦三、卓小树等人却被拦下。 并不是说乌句王当了山大王,就开始摆谱了。 而是乌句王居住的山寨有点特殊。 寨子里有六排三面墙壁的木屋,木屋里躺着一个又一个双目无神,等死的人。 一个四旬的壮汉,带着一群人,端着汤药,不断的穿梭在其中。 木屋里躺着的人,一大半是被瘴气所伤,剩下的不是在山中打猎的时候被猛兽所伤,就是被毒虫所伤。 仅有一小部分人,是在战场上跟人争斗的时候受伤的。 壮汉端着一碗汤药,走到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子面前,蹲下身,温声道:“二狗子,喝药了。” 二狗子无神的双眼略微抬了一下,愣愣的问,“县尉,小人什么时候死啊。” 壮汉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的道:“有老子在,你们都死不了。老子当时带你们出来的时候,可是亲口向你们家人许诺,一定要把你们活着带回去。 你得给老子活下去,不然老子就成了言而无信的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1章 难以拒绝 壮汉骂完人,粗暴的捏着二狗子的鼻子,将汤药一口气给二狗子灌了进去。 二狗子呛的直咳嗽。 壮汉却没有多管,他将空碗丢在盘子里,端起药碗走向下一个。 壮汉不会再去安慰二狗子,他没那么多时间。 寨子里养病的人多达三百之数。 虽说不用他一个一个去喂药,但他每一天都要挨个看一遍。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安慰二狗子幼小的心灵。 壮汉端着药碗走到了下一个人面前的时候,那个人躺在草席上,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壮汉在他面前站了足足一刻钟,牙齿咬了十几回,才迈步走向了下一个人。 那人明显是……死了。 死人见多了,不需要去探人鼻息,他就能断定出一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县尉……” 田猛出现在壮汉面前,挡住了壮汉的去路。 壮汉眉头皱成了一团,喝道:“做什么?你有什么事情能比躺着的人更重要?” 田猛红红的眼眶中瞬间布满了泪水,刚才在山寨外面,他强忍着,没有流泪,也没有透露半句风声,如今见到了壮汉,他终于忍不住了。 壮汉还想训斥田猛两句,见田猛红了眼,就把话吞会了肚子,没好气的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咱蜀人,可以死,但是不能哭。” 田猛小声的哽咽道:“属下碰见巴蜀过来的人了。” 壮汉一愣,面色渐渐一沉,“又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 田猛脖子生硬的摇摇头。 壮汉快速将手里的药碗放在盘子里,盯着田猛追问道:“不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 田猛点头。 壮汉沉吟了一下,带着田猛赶往了山寨深处的一处天然的洞**。 洞穴口是敞开的,里面的空间很大。 壮汉就住在此处。 到了洞**,壮汉屏退了左右,沉声道:“你是不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家乡父老的消息?” 田猛重重的点头。 壮汉咬牙道:“家乡的父老过得不好?” 田猛再次点头。 壮汉握了握拳头,郑重的道:“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田猛带着哭腔道:“只有此次跟着我出山的兄弟知道,我已经叮嘱了他们,在没得到您吩咐之前,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壮汉深吸了几口气,拍着田猛的肩膀道:“你做的不错。” 壮汉邀请田猛坐下,道:“你是如何碰上巴蜀过来的人的,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什么,仔细跟我说说。” 田猛点点头,将他如何遇到鱼禾一行,以及鱼禾告诉他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壮汉。 壮汉听完田猛一席话,脸涨的通红,手捏的咯嘣作响。 “狗日的卓义,他承诺老子,说一定会照顾好兄弟们的妻儿老母,老子才代替他来这个吃人的地方。 早知道兄弟们的妻儿老母会遭罪,老子一定不会代替他。 狗日的骗老子。 等老子回去了,一定杀他全家。” 壮汉破口大骂,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 壮汉姓杨,名丘。 是蜀郡大姓杨氏的人。 蒙祖上恩德,充任了江原县县尉。 与江原县县宰卓氏的卓义交好。 冯茂率军抵达益州以后,征召益州各地的更卒。 蜀郡太守公孙述有意打压蜀郡豪强卓氏,所以让蜀郡境内所有卓氏当官之人率领更卒去应征。 卓义身负朝廷加的校尉之职,所以没办法推脱。 但卓义怕死,不敢去。 所以就称病不出,让杨丘代替他。 他先说通了杨丘,然后让杨丘去主动请缨,他再派人给公孙述送了些许好处。 公孙述拿了好处,又见到杨丘主动请缨,就放了卓义一马。 杨丘正是因为有官职在身,平日里又待手底下的人还不错,所以才能聚拢数千人,在此地占山为王。 田猛低声问道:“县尉,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杨丘脸色难看的道:“你说怎么办?” 田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丘骂骂咧咧的道:“狗日的就没有一个好人,都想要咱们的命,我恨不得现在就带人去宰了他们。” 田猛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县尉,鱼将军……” 杨丘不等田猛把话说完,就瞪起眼喊道:“狗屁将军,他说自己是将军,他就是将军了?他跟我们一样,也是逃兵。” 田猛辩解道:“属下知道他跟我们一样是逃兵,可人家如今手握数千甲士,还是滇王座上宾,身份远超我们。 我们的人马比人家多,但我们却过的没人家好。 我们没人家有能耐。” 杨丘哼了一声道:“那是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他一开始就是奔着造反去的,所以他一门心思的为造反谋划,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我们一开始只为求活,而不是为了造反。 我们也没有为造反谋划过什么,所以才过的不如人。” 田猛见杨丘很不高兴,就没敢再说话。 但他心里依然觉得,鱼禾很厉害。 杨丘看穿了田猛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后,违心的道:“我承认,他比我们有那么一点能耐。但他找上我们,可没安什么好心。 他说能帮我们逃出滇国,能帮我们回到蜀郡去,这话应该不假。 但他不会白帮我们。 我们想逃出去,想回去,就得付出代价。 你刚才说了,他此次到滇国,是应滇王所请,过来剿灭滇国的汉人的。 我们一旦答应了他,他肯定会让我们去对付其他汉人。 到时候我们手底下的人,至少得死七成。” 田猛愕然的道:“没那么夸张吧?山后面的那头猪和牧靡山上的那两只狼,看似有不少人,可都是野路子出身,根本不够我们打的。” 杨丘、田猛,也是正卒出身。 他们懂兵法,知谋略。 手底下的青壮大部分又有齐备的兵刃。 他们根本看不起牧靡山上那两个更卒出身,以及乌句山后那个罪囚出身的山大王。 在他们眼里,三个山大王加起来,也不够他们打的。 他们之所以跟三个山大王和平相处,不是打不过他们,而是不愿意将三个山大王手底下的人聚拢在手底下,徒增负担。 作为正卒出身的人,他们深知,粮草比兵马重要。 没有足够的粮草,招揽太多的兵马,那就是祸患。 一个弄不好就会出现火并的情况。 杨丘嚷嚷道:“我说的是牧靡山和乌句山后面的三个棒槌吗?他们还不够老子一勺烩的。我说的是滇国其他地方的汉人。 往西,云南县的地方,有一支从越巂郡逃过来的兵马,实力比我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听说跟越巂郡的大尹任贵还是旧友。 人家不仅比我们强,还有一位郡大尹做依靠,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打? 越巂郡大尹不比别处大尹。 别处的大尹都是朝廷派遣的,越巂郡的大尹确实从当地的蛮夷中选出来的。 所以越巂郡大尹不仅是朝廷的官,也是越巂郡各蛮夷的首领。 人家要调动几千兵马,根本不需要向朝廷请示。 往西南,双柏县,有一个姓蒙的,将秦、前汉两朝发配到此处的汉人全部聚在了手里,聚众啸义。 如今跟胜休等地连在一起,隐隐威胁到滇池,凶的很。 人家的兵刃虽然不如我们,可人家人数多。 人家中间还有不少被发配到此处的将校。 还有一些更是以军武传家,家中有代代相传的兵法。 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打? 我之前说七成,那都是轻的,弄不好我们会全军覆没。 那个姓鱼的就是想拿我们当枪使。” 田猛惊声道:“滇国居然有这么多汉家强人?” 杨丘叹了一口气道:“强有什么用?我们聚在一起才能给滇王形成威胁,才能在滇国彻底站稳脚。 可我们如今一个在牧靡,一个在云南,一个在双柏,根本聚不在一起。” 田猛哀声道:“那我们怎么办,拒绝鱼禾?” 杨丘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中。 许久许久以后,他无力的道:“傍晚的时候我会下山,去找他谈谈。” 田猛难以置信的盯着杨丘,“您……您不是说他想拿我们当枪使吗?那您还见他?” 杨丘唉声叹气的道:“因为我们没办法拒绝。他将巴蜀的近况告诉了你们近百人,你虽然下了禁口令,但你手底下的人迟早会忍不住说出去。 到时候他们得知了家中的父母妻儿的遭遇,一定会群情激昂的嚷着要回去报仇。 我们要是拦着他们,我们就会变成他们的仇敌。 所以在鱼禾将巴蜀近况告诉你们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些人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我们要是不答应他,就只能看着山上的兄弟们乱成一团。” 田猛惊恐的张着嘴。 他没料到,鱼禾年纪那么小,算计居然这么深。 杨丘继续道:“他要是趁机攻打我们的话,我们会损失惨重。他要是将巴蜀的近况告诉牧靡山的那两只狼和山后那只猪,他们说不定会抢先一步答应鱼禾,然后帮助鱼禾对付我们。 所以我们只能答应他,我们没得选。 我要去跟他谈谈,看看他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们手底下的兄弟少死一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2章 杨丘的惊愕 在莽新造反的日子正文卷第0242章杨丘的惊愕田猛听完杨丘一席话,意识到了鱼禾的厉害,他急声道:“我们可以搬去别处……” 杨丘苦笑一声,“搬去哪儿?” 田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滇国之大,并无他们容身之处。 他们躲在乌句山,勉强还能活下去。 出了乌句山,遍地都是敌人。 杨丘叹气道:“虽然我看不上鱼禾这种耍阴谋诡计的人,但他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他确实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田猛握拳捶了一下地面,“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帮他带话。” 杨丘摇头道:“你不帮他带话,自然有人帮他带话。他既然存心要算计我们,我们是躲不开的。” 田猛瞪着眼,还要说话。 杨丘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时间也不早了,你去找武司马和张军侯等人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县尉……” “行了,我意已决,照做吧。” 田猛咬咬牙,起身出了山洞。 没过多久,杨丘点名要见的武司马、张军侯等人出现在了山洞里。 杨丘将鱼禾要招降他们的事情大致跟武司马和张军侯等人说了一下,但并没有告诉武司马等人,巴蜀等地的近况。 武司马等人在得知了鱼禾的能耐,以及鱼禾想要招降他们的事情以后,反应不一。 有人觉得,鱼禾是一个有能耐的人,跟着鱼禾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到时候某个官身,可以将妻儿老母接到身边享福。 也有人觉得,鱼禾既然有能耐跟滇王打交道,那就有能耐帮他们脱离滇国,返回巴蜀。 他们暂时帮鱼禾做事也行。 还有人觉得,鱼禾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他们要是投了鱼禾,鱼禾说不定会让他们所有人当炮灰。 几个人当中,赞成帮鱼禾做事,从鱼禾身上谋取出路的人最多。 杨丘顺势告诉他们,他准备去找鱼禾谈谈,具体怎么做,等他跟鱼禾谈过以后,再做定夺。 众人思量了一番,赞成杨丘的提议。 杨丘将山里的事情,跟他们交代了一下,带着田猛等两百多人下了山。 杨丘一行出了乌句山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天边的火烧云烧的正旺,映红了半边天。 赶到鱼禾扎营的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 隔着老远,他们就看到了白茫茫一大片的帐篷。 在一片密集的帐篷正中,有响亮的喧闹声传出。 杨丘一行并没有急着去见鱼禾,而是躲在远处静静的观察虎贲军的营地。 杨丘看着五大三粗的,实际上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鱼禾想要招揽他们,并且许诺能让他们回乡。 那他就必须仔细观察一下鱼禾的实力,看看鱼禾有没有那个能耐送他们回乡。 “想看的话,可以去营地内看,没必要趴在此处喂虫子。” 就在杨丘一行静悄悄的观察虎贲军营地的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杨丘一行心头一惊,快速的抽出刀,避开了大树,往树上瞧去。 树很大,犹如华盖。 在树干往上的第一个树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着铁甲的汉子。 汉子蹲在树上,笑眯眯的看着杨丘一行。 杨丘在确认了此地只有汉子一个铁甲以后,忍不住出声赞叹,“阁下好能耐,居然能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们身边。” 汉子依着树干坐下,双腿垂在空中晃荡了两下,笑着道:“我可没有神出鬼没的能耐,我一早就藏在树上,你们没发现我而已。” 杨丘沉吟了一下,道:“阁下是斥候出身?” 汉子淡淡的笑着,没有回答杨丘的问题,反而笑着道:“你们应该就是我家主公要等的客人。我家主公吩咐过了,你们到了以后,可以直接去营地里找他。 他已经在中军大帐内准备好了酒宴,准备款待诸位。” 杨丘感慨道:“贵主还真是料事如神。” 汉子笑而不语,撑着树干站起身,往树顶爬取,没过多久就隐藏进了大树里。 杨丘目送着汉子的身影消失,忍不住感叹,“这等好手,即便是各校尉营也没几个。” 说完这话,杨丘看向了田猛等人道:“人家既然发现我们了,也料定了我们会来,那我们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不然人家会笑话。 诸位,随我一起去会一会这位鱼将军。” 杨丘话音落地,率先赶往了虎贲军军营。 田猛等人紧握着刀柄,紧随其后。 一行人一路上碰见了三个明哨,两个暗哨。 在明哨和暗哨的指引下,抵达了虎贲军军营辕门所在。 辕门口守着两队铁甲将士。 杨丘目光落在那些铁甲上面,心里十分震撼。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像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铁甲,他从未见过。 号称大新第一甲的金吾卫甲胄,也比不上虎贲军将士们穿戴的盔甲。 这些盔甲若是出现在朝廷新建的重兵身上,又或者出现在四国将的私兵身上,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可是出现在一群刚刚造反两年的反贼身上,他不仅觉得惊讶,而且十分震撼。 他原以为鱼禾只是一个有点家底的反贼,可如今看到鱼禾手下将士们穿戴的盔甲,他才发现,鱼禾不止有点家底那么简单。 “诸位可是乌句山的人?” 一个铁甲将士见到杨丘一行后,主动迎上前。 杨丘点头道:“正事。” 铁甲将士抱了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丘带着田猛等人跟着铁甲将士入了兵营。 兵营里,人声鼎沸。 有铁甲不断的在营地内各处穿行而过,也有一个个身着兽皮的土蛮在吵吵闹闹。 铁甲们纪律严明,行走坐卧皆有规矩。 土蛮们就有些放浪形骸。 撒泼的、斗殴的、喝骂的,应有尽有。 铁甲将士的数量不多,但是土蛮们数量却十分庞大。 杨丘粗略的计算了一下。 铁甲将士的人数应该在上千人。 土蛮们的人数应该在四五千左右。 绕过了铁甲将士和土蛮们盘踞的地方,就到了营地正中的中军大帐。 大帐前守着一个壮汉,膀大腰圆的,光看体型,就知道壮汉是个厉害角色,三五个人不是其对手。 “相校尉,乌句山的人到了。” 铁甲将士领着杨丘一行到了壮汉身前,躬身施礼。 壮汉目光在杨丘一行身上徘徊了一二,瓮声瓮气的道:“我乃虎贲军虎营校尉相魁,你们谁是领头的?” 杨丘主动出列,抱拳道:“乌句山山匪头子杨丘,见过相校尉。” 相魁意外的看了杨丘一眼,忍不住道:“你就是那个乌句王?” 杨丘有些汗颜,“手底下兄弟们瞎喊的,做不了数。” 相魁摇头道:“你能聚拢数千人占山为王,这山大王你也做得。” 杨丘愣了一下,没想到相魁不仅没有趁机贬低他这个山大王,反而会出声称赞。 鱼禾虽然喜欢耍阴谋诡计,但手底下的人似乎不赖。 “你挑两个人,随我进去。其他的兄弟去隔壁帐篷,自然有人招呼。” 相魁喊了一声,往帐篷内走去。 杨丘思量了一下,带着田猛和秦三入了帐篷。 帐篷内。 鱼禾高坐在正中,在鱼禾面前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摆放着一桌酒菜。 在帐篷两侧,各有几张桌子,卓上面也摆放着酒菜。 相魁入了帐篷,禀报了一声,就站到了鱼禾身边。 杨丘入了帐篷,看到首位上坐着的那个稚嫩的少年以后,站在原地彻底愣住了。 他原以为,鱼禾是一个善使阴谋诡计的老贼,可没想到鱼禾居然如此年轻,看着就像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居然能逼得他这个在宦海沉浮了二十多年的人向其低头。 这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 “乌句王殿下?” 鱼禾坐在主位上轻声一笑。 杨丘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拱手道:“鱼将军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山野草寇,做不了王,也称不起殿下二字。” 鱼禾笑而不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丘再次拱手,领着田猛二人到帐篷两侧的矮桌前坐下。 鱼禾在杨丘三人坐定以后,略微拱手道:“咸阳鱼禾,有礼。” 杨丘一脸意外,没料到鱼禾居然是咸阳人。 杨丘拱手道:“江原杨丘,有礼。” 通禀了姓名以后,鱼禾开门见山的道:“我托人带给杨大王的话,想必杨大王已经知晓,不知杨大王考虑的如何?” 杨丘也没有含糊,他正色道:“将军欲招降我们,又许下了重利,不知道我们要付出什么?” 鱼禾端起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笑道:“那要看杨大王能付出什么。” 杨丘沉声道:“不瞒将军,我手下虽然有八千多人,但其中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他们需要吃,需要喝,但却做不了什么。 能帮将军出力的,只有两三千人。” 鱼禾愣了一下,惊讶的道:“杨大王手底下居然有这么多老弱妇孺?” 在此之前,鱼禾可不知道杨丘手底下的人手,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 杨丘点头道:“他们皆是我汉家百姓,流落到了滇国,我不能不管不问。” 书阅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3章 自寻死路 在莽新造反的日子正文卷第0243章自寻死路鱼禾赞叹道:“没想到杨大王居然有如此仁心……” 杨丘谦逊的道:“谈不上什么仁心,只是身为汉家男儿,遇到了汉家父老,总要照顾一二。” 鱼禾赞许的点点头。 能在绝境当中,庇护一方百姓,杨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看在杨大王一片仁心的份上,我也不为难杨大王。杨大王若是愿意投诚,手下的老弱妇孺我可以善待。 我可以奏请滇王,让他们暂时在牧靡县落脚。 牧靡县内的良田,可以分给他们耕种。 所获的两成交给滇王充作税赋。” 杨丘忍不住道:“就不能送他们回去吗?” 鱼禾愣了一下,疑问道:“送他们回去倒是容易,可他们回去以后能活下去吗?他们要是能在乡里活下去,又何必逃到滇国?” 杨丘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尴尬的低下头。 记住网址m.luoqiuxw. 鱼禾没有继续在此事上纠缠,让杨丘难堪,“杨大王手底下的青壮,全部归于我麾下,听我调遣。 等我完成了滇王的嘱托,他们愿意留下跟着我的,我自会将他们安排妥当。 不愿意留下跟我的,我会发给他们盘缠,想办法送他们回乡。” 杨丘面色一沉,假意自语道:“不知道我手下的兄弟帮鱼将军完成滇王嘱托以后,还能剩下多少……” 鱼禾听到这话乐了。 杨丘这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他大致也明白了杨丘的心思。 “杨大王怕是误会了,我是来剿匪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我此次剿匪,你招抚为主,而不是以灭杀为主。” 杨丘沉声道:“能逃到滇国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未必肯投降。特别是云南县和双柏县的两伙人。 他们已经彻底的占住了云南县和双柏县,不可能轻易投诚。” 鱼禾笑道:“那就将他们放在最后再收拾。我们先将滇国其他地方的匪徒招抚,聚拢他几万人,然后再去云南县和双柏县。” 杨丘还要开口,鱼禾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鱼禾继续道:“杨大王担心的,无非就是手底下的兄弟折损太多。 这一点我也担心,但是杨大王应该明白,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 杨丘低头思量着,权衡利弊。 片刻后,杨丘看向鱼禾道:“我手底下的兄弟不能去冲阵。” 鱼禾失笑,“杨大王就算是想让手底下的兄弟去冲阵,恐怕也没机会。我临来的时候,从滇王手里讨要了一万土蛮。 他们就是负责冲阵的。 杨大王不会以为,自己手底下的兄弟比土蛮还不要命吧?” 杨丘尴尬了。 杨丘拱手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鱼禾摆手道:“无碍,话说开了就好。藏着掖着的总是容易闹误会。” 杨丘点点头,道:“既然鱼将军不会拿我手底下的兄弟们去冲阵,那我愿意率领手底下的兄弟听鱼将军调遣。” 鱼禾满意的点点头。 杨丘会答应,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特别惊喜。 他给杨丘开出的条件不低,也没有特别苛刻的去约束杨丘一众。 杨丘只要够聪明,一定会答应。 “那就请杨大王在兵营里休息一夜,明日回山去召集一众兄弟和老弱妇孺,随我一起进牧靡县县城。 进城以后,我会将城里的田产、屋舍,分给老弱妇孺。” 杨丘起身,恭敬的向鱼禾一礼。 “主公唤卑职一声杨丘即可,大王之类的,卑职当不起。” 鱼禾笑着点点头,吩咐相魁带着杨丘一行下去休息。 杨丘三人出了中军大帐。 田猛下意识凑到杨丘身边,低声问道:“县尉,您这就答应了?” 杨丘侧头看向田猛,“不然呢?” 田猛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太草率了?” 杨丘沉默了一下,点着头道:“草率是草率了一些,但我们没得选。我们今天要是不答应他,他明天就会派人赶往牧靡山,明晚说不定就会率领成千上万的人攻打乌句山。 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从滇王手里借了足足一万土蛮做先锋。 那些土蛮虽然兵甲不怎么样,也不通兵法谋略。 但是冲锋陷阵的时候,一个个都不要命。 我们挡下他们没问题,但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田猛恍然大悟。 杨丘继续道:“还好鱼禾不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也没有为难我们,更没有提出特别刁钻的条件。” 田猛重重的点头。 鱼禾今天跟他们谈判的时候,一直用商量的口吻在说话,他们间接提出的条件,鱼禾都答应了,并没有为难他们。 杨丘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鱼禾为他们安排的帐篷。 三人进了帐篷以后,就没有再出去。 鱼禾也待在帐篷里没有出去,但是他并没有睡,而是连夜安排起了明天要做的事情。 帐篷里。 鱼禾依旧坐在首位,刘俊、相魁一左一右坐在两侧。 鱼禾道:“乌句山的杨丘,已经答应了归降。手底下八千人明日就会下山。明日我会带着他们一起赶往牧靡县的县城。将他们中间的老弱妇孺安置在牧靡县。 刘俊,你明日继续负责收拢剩余的土蛮。 瞬间挑几个不听话的,杀了祭旗。 让土蛮们认识认识我们虎贲军的规矩。 相魁你明日带人前往牧靡山和乌句山后山,告诉他们,愿意归降的,我可以给他们一口饭吃,不愿意归降的,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 牧靡县最大的山大王已经被鱼禾招安,鱼禾手底下能作战的青壮一口气突破到了一万五左右。 鱼禾没必要再像是招安杨丘一样,去跟其他三个山大王深谈。 一句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收拾完了牧靡县,鱼禾还要快速的赶去下一处。 刘俊和相魁听到了鱼禾的吩咐以后,对视了一眼,齐齐拱手道:“喏……” 一夜无话。 翌日。 天刚亮。 相魁就带着人赶往了牧靡山和乌句山后山。 杨丘一行在相魁离开后不久,也离开了兵营,返回乌句山去收拾东西。 刘俊提着鞭子将营地里不听话的土蛮教训了一番后,赶去牧靡县内收拢其他土蛮。 一直忙活到午时。 刘俊收拢的土蛮突破了八千之数。 剩下的却死活也收拢不回来。 中军大帐内。 刘俊阴沉着脸向鱼禾禀报,“主公,滇王派遣给我们的土蛮,大部分已经入营,只剩下了野猪寨的人没有入营。”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疑问道:“人还没到?” 刘俊缓缓摇头,“人早就到了,还占据了牧靡县县城。卑职亲自去了两趟,他们也不肯出来。 卑职站在城外喊话,他们就用弓弩射卑职。” 鱼禾感叹道:“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平了吧。” “喏!” 刘俊当即出了中军大帐,点了狼营的八百多将士,又从虎营借调了一百多将士,凑了一千将士,杀向了牧靡县县城。 临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一部分土蛮。 名义上是带他们去助战的,可实际上是带着他们去观战的。 土蛮不通教化,很难管束。 刘俊绝对不会浪费这么一个震慑土蛮的机会。 刘俊率兵杀出去没多久,相魁带着人回到了兵营。 相魁是被人抬回来的。 鱼禾在得到消息以后,就赶到了相魁养伤的帐篷。 看到相魁躺在帐篷里,咬着一根棍子,忍着疼,让大夫给他取胳膊上的箭矢,鱼禾眉头皱成了一团。 大夫帮相魁取出了胳膊上的箭矢以后,相魁浑身已经湿透了,嘴里的棍子也断了。 鱼禾走上前,扶着准备起身给他行礼的相魁重新躺下,沉声问道:“让你去招降山大王,你怎么会受伤?”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即便是山匪,也得守规矩。 破坏规矩,就等于自绝后路。 你杀了使者,破坏了规矩,别人就不会再招降你。 你打不过敌人,想投降的时候,别人也不会给你机会。 相魁嘴皮子颤抖着,勉强笑道:“卑职给您丢人了,牧靡山的那两位不讲规矩。他们故意将我引到半山腰,然后放暗箭伏击我。 若不是我还有点能耐,估计就死在山上了。” 鱼禾冷冷的道:“如此说来,他们是拒绝招降了?” 相魁艰难的点头。 鱼禾问道:“乌句山后山的那位怎么说?” 相魁道:“乌句山后山那位听说杨丘降了,也答应降了,并且会带着人随同杨丘的人一起下山。” 鱼禾冷笑道:“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脑子的都住在一个山上,没脑子的也住在一个山上。 你且在帐篷里养伤。 等我将乌句山的老弱妇孺安顿好了,我就带人去牧靡山给你讨一个公道。” 鱼禾扶着相魁躺平,陪着相魁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帐篷。 回到了中军大帐以后,鱼禾就将兵营里剩余的斥候一并派出去,刺探牧靡山的军情。 傍晚的时候。 刘俊、杨丘等人,一前一后赶到了兵营。 牧靡县内的那些土蛮根本就不经打。 刘俊带着人过去,一鼓就攻破了城门。 城内的土蛮吓的四处逃窜。 刘俊带人抓了半天。 杨丘等人在山上多等了一会儿老弱妇孺,所以到的晚了一些。 老弱妇孺们舍不得他们在山上开辟出的良田,怎么都不肯离开。 杨丘劝说了很久,他们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杨丘下了乌句山。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4章 强攻牧靡山 一万两千多人一口气涌进兵营,瞬间将兵营给挤爆了。 暴躁的土蛮和逃兵中的刺儿头处不在一起,所以碰面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生了十六起斗殴。 鱼禾不得不连夜带着一部分人赶往了牧靡县县城。 牧靡县县城不大,也是一座酷似坞堡的城池。 城池内的汉人,早就被滇王杀了个干净。 《在莽新造反的日子》第0244章 强攻牧靡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mp;lt;b&amp;gt;在莽新造反的日子&amp;lt;/b&amp;gt;》笔趣读文字更新,牢记网址:..co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5章 牧靡生 土蛮们进攻的势头,一度被压制。 直到乐进带着自己手下的青壮进入战场以后,才稳住了攻势。 但却难以寸进。 “牧靡山上的两个山大王联手了……” 鱼禾在观察了许久以后,得出了结论。 牧靡山前山山大王展露出的兵力,已经远超他手底下所拥有的兵力。 超出来的这些人手,不可能是凭空来的。 所以必然是牧靡山后山的山大王跟他联手了。 鱼禾侧头看向了今日被自己聘为军师的杨丘,想听一听杨丘的意见,然后就看到杨丘嘴角抽搐着,满脸嫌弃。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疑问道:“你觉得有问题?” 杨丘坦诚道:“太糙了……” 在杨丘眼里,牧靡山上的战事,就像是两小儿互博。 不仅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损伤还大。 杨丘可是正儿八经的率领过正卒撕杀的武官出身。 论领兵打仗的能耐,或许比阴识那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家伙弱一线,但绝对比刘俊、乐进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强。 鱼禾虽然不知道杨丘的过往,但他很清楚,能在乱世之中,聚拢数千人占山为王,还能庇佑数千百姓,杨丘肯定有些能耐。 鱼禾手底下如今正缺人才,碰见杨丘这种有能耐的人,自然不能错过。 杨丘虽说已经投了鱼禾麾下,可人家并没有打算跟着鱼禾一条道走到黑。 鱼禾身边,只是人家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等到明主出现,又或者回乡的希望出现,人家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就像是当初的漕中叔。 但即便如此,鱼禾依然想尝试着招揽招揽。 鱼禾笑着道:“你既然看不惯,那你上去试试。” 杨丘捏着胡须直摇头。 他可不想跟乐进一样作死。 兵权既然交出去了,那他就绝对不会再碰。 鱼禾可是一个腹黑的主公,别看鱼禾明面上笑呵呵的,背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弄死别人的想法。 兵权明显是鱼禾很在乎的东西。 触碰鱼禾很在乎的东西,那就是找死。 鱼禾看出了杨丘的顾虑,笑着道:“你要是真有能耐,大可一展身手。我并不是那种无容人之量的人。” 杨丘固执的摇头。 鱼禾哭笑不得。 他觉得杨丘有些误会他了。 他承认他有些腹黑,但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腹黑。 有能耐,又愿意帮他做事的人,他绝对会坦诚相待,甚至大方的放权。 没能耐,又不愿意帮他做事的人,他才会腹黑的算计人家。 他让杨丘、乐进交出兵权,只是试探他们的态度。 看看他们是不是人才,有没有眼色。 杨丘表现的不错,所以他愿意信任杨丘,给杨丘一点权力。 乐进表现的不堪,所以他才会算计乐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鱼禾手底下没有多少人才,所以他即便是将杨丘和乐进的人部揽到麾下,也没有人足够的人手去管。 到时候只能将这些人手给浪费了。 鱼禾抬手搭在了杨丘的肩膀上,推了杨丘一下,“去,率领着你手底下的人试试身手。你要是有能耐,有愿意帮我做事,我不会为难你。” 杨丘愕然的看着鱼禾,在猜测鱼禾这是不是试探。 鱼禾坦诚的道:“在滇国,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出了滇国,我放你自由。” 杨丘仔细观察着鱼禾的神情,见鱼禾不像是在说假话,便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道:“卑职明白了。” 说完这话,杨丘策马赶去了牧靡山的大军当中。 杨丘虽然不愿意去碰兵权,不愿意去触鱼禾眉头,但他更不愿意看到刘俊糟蹋了一万六千多战斗力不俗的将士们。 只要是喜欢打仗的,就没有不喜欢指挥大军的。 指挥一千六百人作战和指挥一万六千人作战,有着本质的不同。 杨丘以前没机会指挥一万六千人作战,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所以他不愿意错过。 有了杨丘的加入,战场上的局势立马一变。 杨丘并没有干预刘俊的指挥大权,他只是接掌了自己手下那三千人的指挥权。 杨丘手底下的三千人,此前是负责照顾两翼,并没有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杨丘加入以后,他们立马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他们开始向山顶上那些人的两翼突袭、撕扯。 山顶上的那些人一分心,中军的乐进就率领着他手底下的人和土蛮猛攻。 山顶的防守被一次次突破。 山顶上的人收回心,力对付乐进。 杨丘的人立马就会疯狂的扑上去撕扯。 山顶上的人顾头不顾腚,没过多久就被杨丘和乐进打上了山。 两个时辰以后。 刘俊脸色难看的押解着牧靡山的两个山大王,出现在鱼禾面前。 鱼禾坐在马背上,看着两个被吓破胆的山大王在一个劲的打哆嗦,顿时失去了跟他们交谈的心思。 “拖下去,杀了吧。” 鱼禾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刘俊就让虎贲军的兄弟们拖着两个山大王下去了。 刘俊没有走,站在鱼禾面前生硬的道:“主公是不是信不过卑职?” 鱼禾知道,是他派遣杨丘去援手,让刘俊误会了。 鱼禾瞪了刘俊一眼,“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了?我要是信不过你,会将一万六千多兵马交给你? 你去看看,谁家主公将手底下的所有兵力交给手下的大将?” 刘俊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要提杨丘。 鱼禾却没有给他机会,“我们在不断壮大,手底下的兵马以后何止一两千?我们需要不断的吸纳将帅之才,帮我们执掌兵马。 你要有容人之量。 更应该清楚,猪养的越肥,你分到的猪肉就越多。 如果你的目光只看到了我们现有的肉,那你就回去吧。 回去守着卧鹿岭大营,以后再也不要出来了。” 鱼禾的话说的很重。 这是他第一次对手底下的人说这么重的话。 他一直觉得,手底下的人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培养培养,总能培养出良才的。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 有些东西是短时间内培养出来的。 阅历和知识的缺失,导致了手底下人目光有些短浅。 做事只看眼前的利益,完不考虑长远的得失。 鱼禾不得不说一些重话,狠狠的批评一番,希望刘俊能借此惊醒。 刘俊并不是巴山那种憨憨,他能听懂鱼禾话里的意思。 他听懂了鱼禾话里的意思以后,才明白自己似乎有些迷失了自我。 鱼禾把他捧得太高,以至于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有多少能耐。 如今被鱼禾训斥,他才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他不仅迷失了自我,还有些放肆了。 鱼禾是他的主公,鱼禾做事还不需要他说三道四。 更重要的是,他能有今日,凭鱼禾栽培。 要是没有鱼禾,他狗屁都不是。 他现在居然跑到鱼禾面前出声质问。 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羞愧的低下头,“卑职……卑职……” 鱼禾抬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行了,下不为例。” 刘俊仰起头,郑重的抱拳道:“喏!” 鱼禾调转马头,返回了牧靡县。 刘俊、杨丘、乐进三人,率领着人马,押解着俘虏,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牧靡县。 土蛮们稀稀拉拉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还发出一些争斗声。 他们正在争抢从牧靡山缴获到的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牧靡山上将近有七千多人,此战被斩了两千多人。 剩下的五千多人部被拿下。 五千多俘虏涌进了牧靡县。 牧靡县一下子也被挤爆了。 牧靡县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坞堡,容纳两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再多五千人,根本住不下。 鱼禾回到了牧靡县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下令兵分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分头剿灭山里的山匪。 虎贲军被一分为二。 刘俊率领狼营八百人,杨丘率领乌句山三千青壮,外加三千土蛮,两千俘虏,以刘俊为首,往东而去。 相魁率领虎营八百人,乐进率领乌句山四千青壮,外加三千土蛮,两千俘虏,以相魁为首,往西而去。 由于相魁仍在养伤,所以相魁所率领的兵马,暂时由鱼禾统管。 剩下的一千多土蛮,外加一千多俘虏。 一部分跟随鱼禾派出的使者,赶往了滇池,去找滇王讨要粮草。 另一部分留在了牧靡县,守着牧靡县的老弱妇孺。 鱼禾会在牧靡县逗留一些日子,看顾老弱妇孺们开荒种田,顺便在牧靡县建立以他为主的新县衙。 牧靡县的羌人既然已经去了味县,那鱼禾就不打算让他们再回来。 刘俊带着人离开以后,鱼禾立马招呼着老弱妇孺们恢复牧靡县的农桑。 汉家的百姓是勤劳的,只要给他们地种,哪怕是老弱妇孺,也有无穷的力量。 老弱妇孺们在鱼禾的帮衬下,不仅将牧靡县仅有的那么一丁点能耕种的土地分配完了,还休整了一番去乌句山的山道。 他们不仅要开采牧靡县的良田,还不愿意放弃乌句山上他们开垦出的良田。 鱼禾对此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他不仅给予了老弱妇孺极大的便利,还将那些俘虏和兵卒们派遣出去帮老弱妇孺们种田。 等到吕嵩带着一大帮子走商的队伍出现在牧靡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汉家才有的劳作景象。 田间、地头,皆是在劳作的百姓。 一片片布满杂草的平地,已经被清理干净,变成了一片片露着黑土的良田。 书阅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6章 吕嵩到了 吕嵩一行绕着百姓们开垦出的黑土,进入了牧靡县县城。 县城内的县衙里。 鱼禾高坐在正堂上正在审案。 牧靡县第一场田产纠纷案。 主告是一位五旬的妇人,被告是一位缺了一条胳膊的汉子。 鱼禾分地的时候,两家分到的地挨在一起。 两家沿着地头又往出开垦了不少荒地。 荒地上没有地垄,两家种田的时候争吵在了一起,都觉得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 两家闹着闹着就闹到了衙门。 鱼禾正巧碰见,就决定亲自审一审。 鱼禾听完二人讲述完了案情以后,看着妇人问道:“你说他种的粟米侵占了你三寸田?” 妇人一个劲的点头,点完头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独臂汉子一眼。 鱼禾又看向独臂汉子,“你说你没有侵占她的田,反倒是她占了你一地垄宽的田?” 独臂的汉子憨厚的点了点头。 鱼禾心里大致有了主意,缓缓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对方占了你们便宜,那么你们就将手里的田交换一下。” 妇人和独臂汉子听到鱼禾这话,皆是一愣。 妇人迟疑了一下,叫道:“将军,那可不行。虽说他年轻力壮,开垦的地比小妇人多,可是他伺候庄稼没有小妇人伺候的精细。 小妇人为了伺候好庄稼,将地里的草根捡了个干净。 等庄稼发芽了,就没有多少杂草跟庄稼抢吃的。 到时候小妇人的庄稼肯定比其他人长得都要好。 他只是将地里的杂草给割了,根本没有捡草根,回头庄稼长出来了,铁定被杂草给围了。 小妇人可不愿意跟他换。” 闷葫芦一般的独臂汉子,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将军,俺的地比她多,跟她换了,俺亏的很。” 鱼禾瞥了二人一眼,又道:“既然不肯换地,那就一人让出一地垄,做一条通行的小路也不错。” 妇人和独臂汉子听到这话齐齐摇头。 “将军啊,庄稼都种上了,再铲了做小路,那就亏了。小妇人手里的良种还是将军给的。如今没打下粮食还给将军,就给铲了,小妇人不乐意。” 鱼禾没好气的道:“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那你们怎么才会愿意?” 妇人和独臂汉子见鱼禾语气不善,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两人都没敢开口说话。 鱼禾冷哼着道:“大家都是汉人,都是从汉地逃过来求活的。眼下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正是相互扶持的时候。 你们倒好,庄稼才种下,还没有等到收获,就吵起来了。” 说到此处,鱼禾盯着妇人训斥道:“你是一位长者,就不知道提携提携晚辈?他不会耕田,你不会教教他。 他打下了粮食,难道会亏待你?” 妇人迟疑了一下,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鱼禾又训斥起了独臂汉子,“你是一个晚辈,就不知道孝敬孝敬长辈?她没多少力气开垦荒田,你不会帮帮她? 你帮她开垦荒田,她肯定教你如何伺候庄稼。 等到收获的时候,你们两家都能丰收,何乐而不为?” 独臂汉子伸出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鱼禾瞪了二人两眼,不满的道:“你们两个,一个有力气,一个会伺候庄稼,本来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居然会为了一丁点的田产,闹到县衙来。 本将军现在就宣判,判你们两家并为一家。 两家田产合为一处,以后不分彼此。” 妇人和独臂汉子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们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县官断案的,可从没有一个县官如此断案。 鱼禾在二人惊愕的目光中,质问道:“有问题?” 妇人急着要开口。 鱼禾却没有给她机会,鱼禾不咸不淡的道:“你们一个是年老力衰的老妇,一个是除了力气,什么也没有的独汉,凑在一起,做一对母子,不好吗? 当老母的,教授儿子种田,为儿子做做饭,缝补缝补衣裳。 当儿子的,努努力的去种田,孝顺孝顺老母。 以你们两家的田产,只要熬过两季,打下了粮食,到时候就可以衣食无忧。” 妇人有点不太乐意。 她怕人家说闲话。 独臂汉子心里没主意,一个劲的挠头。 鱼禾继续道:“等你们彻底在牧靡县安顿下,攒一些粮食,换一些钱和布匹,去找一个滇女,就能凑一个家。 兴许再过一年,你们就可以抱着儿孙在家里享乐了。” 妇人和独臂汉子听到儿孙的时候,都愣住了。 妇人动心了。 她的儿孙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她如今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她也尝试过随儿孙去了。 可是命太硬,怎么折腾,阎王爷都不肯收她。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苟活着。 如今听鱼禾说,跟独臂汉子凑成一家,回头就有机会抱孙子,她心就热起来了。 虽说双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但只要有人能叫她一声‘大母’,她就有活下去的盼头。 妇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心里有了想法,就看向了独臂汉子,问道:“娃儿,你可嫌小妇人会拖累你?” 独臂汉子听到妇人的话,愣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俺哪有资格嫌弃您,您伺候庄稼比俺伺候的好。 以后俺还想让您多教教俺呢。” 妇人听独臂汉子不嫌弃她,心里更活络了,她有点紧张的道:“小妇人给你做一做娘,可好?” 独臂汉子瞅了瞅自己的断臂,憨厚的笑道:“您要是不嫌弃俺,俺就认您做娘。” 妇人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怎么会嫌弃你。你这娃儿老实,给你当娘,我不吃亏。” 独臂汉子挠挠头,咧嘴笑了。 鱼禾坐在上首,暗暗翻了个白眼。 刚才还吵着嚷着说人家占你便宜呢。 现在又夸人老实了? 不过仔细想想,独臂汉子确实老实。 妇人年老体衰,能把独臂汉子吃的死死的,还能将人拽到县衙里,足可见独臂汉子是一个性子很好的人。 妇人跟他凑在一起过,不吃亏。 “行了,速速回去伺候庄稼吧。” 鱼禾可没时间看他们这一对新母子培养感情。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鱼禾施礼道谢。 独臂汉子在向鱼禾施礼道谢以后,自然而然的上去扶住了妇人。 妇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浓了。 鱼禾眼看着妇人和独臂汉子离开以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准备喊下一个,就看到吕嵩笑吟吟的出现在了正堂上。 “卑职吕嵩,见过主公……” 吕嵩在山里走商走的多了,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见着鱼禾会笑了。 鱼禾仍旧记得,他第一次见吕嵩的时候,吕嵩冰冷的像铁,身上透着一股子寒意,惜字如金。 鱼禾笑着离开了座位,上前扶起吕嵩,“你终于到了?” 吕嵩起身,正色道:“卑职听到了主公传话,就带着人日夜不歇的赶了过来。主公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鱼禾点着头道:“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说到此处,鱼禾让正堂里其他人先出去。 等到正堂内就剩下他和吕嵩的时候,鱼禾沉声道:“你找一个身手了得,又懂得隐藏踪迹的,跑一趟俞元县,去见一见庄氏家主庄顷。” 吕嵩愣了一下,惊愕道:“去见庄氏家主?” 鱼禾点点头。 吕嵩苦笑着道:“主公是想让卑职去自投罗网吗?” 吕嵩杀了庄寿,一度被庄氏追杀。 虽说在滇王的压迫下,庄氏暂时放弃了追杀吕嵩。 但吕嵩一旦送上门,庄氏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吕嵩。 吕嵩并不知道鱼禾和庄顷合谋的事情。 鱼禾瞥着吕嵩,没好气的道:“什么叫让你去自投罗网?我让你派一个人去,又不是你去。” 吕嵩苦着脸道:“杀庄寿的事情,我手底下的人也有份……”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你只管派人过去,我担保你的人绝对不会有事。” 吕嵩有点不相信。 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卑职就挑一个从没有露过面的兄弟去一趟。不知主公要传什么话。” 鱼禾眯了眯眼,道:“告诉庄顷,他们庄氏出了叛徒。” 吕嵩瞬间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鱼禾。 “主……主公,您和庄顷……”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猜出来了,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吕嵩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点头。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速速派人去传话。” 吕嵩再次点头,拱了拱手,离开了正堂。 鱼禾在吕嵩走后,也没有继续断案子的心思了,他将牧靡县的一切琐碎的事务,丢给了一个虎营的部正。 反正牧靡县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需要他大动干戈的去处理。 吕嵩既然到了,给庄顷传话的事情也交代下去了。 那鱼禾也该收拾收拾动身了。 刘俊率领的兵马已经攻下了七八个零零散散的小山头了,俘虏了四千多人。 送捷报的人一天能出现三趟。 再有两日,应该就能抵达牧靡县东南的铜濑县。 鱼禾可不想被刘俊落下太多。 …… …… PS:今晚一更,明天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7章 破谷昌 , 鱼禾在牧靡县又待了一日,就带着人赶往了牧靡县西南的谷昌县。 临走的时候,鱼禾给牧靡县留了不少人手,还特地挑了两个勉强能管事的人,临时充任牧靡县县宰和县尉。 鱼禾既然清理干净了牧靡县,就没有再交出去的打算。 为了牢牢的占据牧靡县,鱼禾还特地派人给刘俊送了一封信,让刘俊封锁了味县通往牧靡县的道路。 不给味县那些羌人一点机会。 鱼禾带着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牧靡县。 所到之处,山林里的贼人无不望风而逃。 鱼禾一伙凶人,在牧靡县剿灭数万匪徒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牧靡县通往谷昌县道路上的匪徒,在数量和实力上,比牧靡县匪徒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鱼禾一行的对手,就没敢在待在原地等着挨打。 倒是一些山里的蛮人,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得知了鱼禾手里有不少粮食,就三五成群的跑到鱼禾大军途径的路上,想着能不能从鱼禾身上捞一票。 然后,他们就成了鱼禾的阶下囚,成了炮灰队伍中的一员。 发现他们的是吕嵩手底下的走商队的人,出手对付他们的是土蛮。 同为土蛮,鱼禾队伍里的土蛮,对待山里的土蛮,十分凶残。 在鱼禾等人眼里,队伍里的土蛮和山里的土蛮没有分别。 但是在土蛮们眼里,他们中间有天壤之别。 他们已经习惯了你死我活的争抢食物。 所以任何非他们族类的土蛮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认为对方是来枪他们食物的。 对于抢他们食物的敌人,他们毫不手软。 一旦遇上了,就痛下杀手。 若不是鱼禾心存着一点怜悯,出手阻止,队伍里的土蛮,能将山里出来的那些土蛮给杀了。 鱼禾一行到了谷昌县外,吕嵩手底下的人又发现了几个山里的土蛮在附近的山林里窥视。 不需要鱼禾多说,队伍里的土蛮就嗷嗷叫着杀进了山林。 没过多久,他们就拖着一个个被揍的浑身是血的土蛮,出现在了鱼禾不远处。 他们用小刀子,当着鱼禾的面,给那些山里的土蛮放血、割肉。 鱼禾看着直叹气,“给他们一些粮食,将人救下。” 鱼禾吩咐了一声策马伴随在他身边的吕嵩。 吕嵩应了一声,吩咐人拿了几小口袋的粮食,策马奔到了队伍里土蛮施暴的地方,将粮食扔给了他们。 队伍里的土蛮拿到了粮食,欢天喜地的丢下了山林里的土蛮,回到队伍里去了。 吕嵩吩咐了几个人去收拢那些山林里的土蛮,然后策马回到了鱼禾面前,阴沉着脸道:“主公,那些土蛮是不是欠收拾。 他们明明可以将那些山林里的土蛮宰了,但却没有这么做。 反而将人拖到您面前施暴。” 鱼禾有些无语的叹了一口气,“他们不是欠收拾,他们是学聪明了。他们知道我会拿出粮食,从他们手里救那些土蛮一命,所以才会将人拖到我面前施暴。” 吕嵩冷哼一声,咬着牙道:“他们这是在算计你,他们该死。” 鱼禾摆手,“算了。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土蛮们学会了如何跟我们交易,以后我们想要让他们做什么,只要跟他们谈好价钱就行。 不需要再为他们费脑子。” 鱼禾说到此处,侧头看向另外一边,吩咐道:“相魁,回头你将管束土蛮的兄弟们撤回来。” 相魁的伤势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已经能策马奔走了,也能管束兵马了。 听到鱼禾的吩咐,相魁应声道:“卑职回头就将兄弟们叫回来。” 鱼禾点点头,再次吩咐道:“谷昌县也近了,我们就在谷昌县外休整一日吧。顺便等一等滇王派发给我们的粮草。” 吕嵩、相魁,齐齐抱拳应允了一声。 鱼禾帮滇王打仗,没理由自己出粮。 虽然滇王答应给鱼禾一县之地,可那只是人工费,不是草料费。 鱼禾一帮子人在谷昌县外就地安营扎寨。 过了约莫半日。 前去滇池找滇王讨要粮草的人押解着五辆大车,出现在辕门前的道路上。 他们经过了通禀,就押解着大车到了鱼禾的中军大帐前。 鱼禾得到消息,早早的等候在中军大帐门口。 看到了滇王只给了五辆大车的东西,鱼禾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怎么只有五辆大车?五辆大车的粮食够谁吃的?还不够我们这些人塞牙缝的。” 鱼禾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前去跟滇王交涉的部正,苦着脸道:“主公,这五辆车上的东西,可不是粮食……” 鱼禾眉头一挑,“那是什么?” 部正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 鱼禾吩咐相魁将周遭的人驱赶走,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部正点着头,道:“都是黄白之物。” 鱼禾没有言语,挥挥手示意吕嵩打开瞧瞧。 吕嵩随手撕开了一辆车上的兽皮,露出了一堆金灿灿的东西。 金灿灿的东西里面还夹杂着各种未经雕琢的宝石、象牙、铜锭等等。 吕嵩拿起了一颗龙眼大小的宝石,惊叹道:“滇王还真是大方……” 足足五大车的黄白之物,价值可不低。 鱼禾并没有太惊讶,“滇王是拿不出粮食了,所以拿这些黄白之物搪塞我。” 相魁忍不住道:“主公,这么多钱财,可以购买好多粮食。”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把这些钱财给你,你去买一些粮食给我看看。” 相魁一愣。 吕嵩小声提醒道:“黄白之物,滇国不缺,滇国缺的是粮食。所以在滇国,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粮。” 相魁一脸愕然。 鱼禾淡淡的道:“滇人多以狩猎为生,种田的仅有迁移到滇国的一部分汉人。如今这些汉人已经聚众造反,滇国也断了粮食来源。 所以现在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 相魁难以置信的道:“我还是不敢相信,有钱居然买不到粮食……”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沉吟着道:“刚才我仔细看了看,那些黄白之物上似乎带着血迹。 应该是滇王的人在剿灭山里的土蛮叛乱的时候,从土蛮手里缴获的。 在滇王眼里,这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所以就扔给了我们充作粮钱。 但是这些东西一时半刻也变不成粮食。 我们要自己去购粮、运粮,中间的花费很大。” 鱼禾说到此处,目光落在了前去跟滇王交涉的部正身上,伸出两根手指,淡然道:“你再去跑一趟,告诉滇王,我要双倍。” 部正惊愕的看着鱼禾。 双倍? 开玩笑的吧? 滇王给的这些钱财已经很多了。 再要一倍,滇王会不会发飙? 鱼禾看着部正道:“有问题?” 部正迟疑了一下,苦着脸道:“主公,双倍是不是……”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摆摆手道:“你不必多言,只管照我的吩咐去跟滇王谈,滇王不会为难你的。” 部正见鱼禾说的十分肯定,也不敢多言,点头答应了此事。 鱼禾吩咐部正将五大车的黄白之物交给了吕嵩,吩咐吕嵩尽快让走商队的人运回平夷,然后再从平夷把下一批粮食运过来。 鱼禾清楚滇国不产粮,所以他没指望过滇王能供给他足够的粮食。 在他离开平夷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粮食。 粮食会跟着商队,源源不断的运送到鱼禾手里。 鱼禾之前没拿到滇王给的草料钱,所以只能默默的运送粮食。 如今拿到了滇王给的草料钱,他就能大大方方的往滇国运粮了。 鱼禾将运粮的事情交给了吕嵩以后,就回到了帐篷内跟相魁商量起了攻打谷昌县的事宜。 谷昌县内的匪徒不多,仅有几千人,都是从附近山林里逃到谷昌县的。 他们此前在谷昌县附近的山林里占山为王。 鱼禾到了以后,像是赶鸭子一样将他们赶进了谷昌县。 他们将谷昌县内的滇人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如今借着谷昌县,抵挡鱼禾一行。 他们在数量、兵甲、个人实力上,都远不及鱼禾手底下的兵马。 所以鱼禾也没什么好布置的。 简单的提醒了相魁两句,就将谷昌县的战事交给了相魁权处置。 一夜无话。 次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 相魁就点齐了兵马,杀向了谷昌县。 战斗从一开始就结束了。 相魁带着人,推着一根五人合抱粗的攻城凿,气势汹汹的冲到了谷昌城门口,狠狠的在门上一撞,门上面就出现了一个豁口。 再一撞,门上面就破开了一个大洞。 虎贲军的将士,仗着盔甲坚硬,蛮横的就顺着大洞杀了进去。 守在门后面的贼人,拿着刀不断的在虎贲军将士们身上挥砍,根本没有对虎贲军将士造成任何损伤。 反倒是他们自己,被虎贲军将士一刀一个砍了脑袋。 等到凶神恶煞的土蛮冲进去以后,战争就彻底结束了。 城里的匪徒在土蛮杀进城的那一刻,丢下了城池,往南逃了。 相魁想要追击,却被鱼禾给拦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8章 刺滇 相魁正杀的兴起,鱼禾突然说停止追击,相魁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率军占领了谷昌城以后,将鱼禾迎到了谷昌城县衙内,也不说话,就一脸幽怨的盯着鱼禾看。 鱼禾坐在正堂上,瞪了这个憨货一眼。 谁家的下属会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上司? 七八尺高的一个大汉,用小女儿姿态看着上司,也不嫌害臊吗。 鱼禾没有搭理相魁,他坐在县衙里安排起了谷昌城的驻守事宜。 滇人对汉人筑造的坞堡形的城池并不看重,认为汉人筑造坞堡,还没有他们搭建的寨子住的舒服。 鱼禾却十分看重滇国的坞堡。 在鱼禾眼里,滇国的一座座坞堡,都是滇国脱离愚昧,向文明迈进的重要阶梯。 也是他在滇国南征北战的重要收获。 西汉在名义上统治了滇国、句町国等国以后,为这些藩属国的发展,做了不少努力。 建城池、派官员,甚至兴教化。 虽说西汉的大多数人认为西南乃是蛮夷居住的地方,但仍然有不少人前赴后继的赶往西南,想将文明的火种洒在西南各处。 可惜,西汉所有的努力,都在一次又一次叛乱中被摧毁。 西南各地也因此落后了中原太多太多。 一直到千年以后,依然混乱。 鱼禾既然盯上了西南,自然不希望西汉留下的火种被野蛮的摧毁干净。 鱼禾依照在牧靡县的惯例,给谷昌县留下了一部分守军,挑选了两位勉强能管事的官员。 鱼禾将谷昌县的大小事务给谷昌县新任的县宰、县尉交代清楚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相魁依然一脸幽怨的站在鱼禾身边。 鱼禾揉了揉眉心,困倦的道:“你无事可做?” 相魁立马一个激灵,大声叫道:“当然不是。”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你一直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相魁赶忙道:“卑职就是想知道,您为什么放走谷昌城内的那些匪徒?” 鱼禾看着相魁,“你觉得你能追上?” 相魁挺起了胸膛,“那当然。卑职手下下可是有三百骑兵。个顶个的都是好汉,追杀一群土匪流寇,轻而易举。” 鱼禾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相魁大声道:“然后就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鱼禾再次点头,继续问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 相魁一愣,迷惑的道:“人都死了,那还有什么再然后?” 鱼禾伸了个懒腰,不咸不淡的道:“你觉得,谷昌城内的那些土匪流寇都该死。我却觉得他们活着还有用。” 相魁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鱼禾。 鱼禾淡淡的问道:“想不通?” 相魁猛点头。 鱼禾淡然一笑,“想不通就对了。你要是想通了,那我这个主公就该让给你了。” 相魁意识到自己被鱼禾调戏了,脸一黑。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学会给我甩脸色了?” 相魁硬邦邦的道:“卑职不敢。” 鱼禾笑骂道:“滚出去做事。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别瞎猜。” 相魁垂着脑袋出了中军大帐。 鱼禾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这个杀才……” 鱼禾一行在谷昌县逗留了一日,确认了所有匪徒们去了滇池方向,不会再侵犯谷昌县以后,鱼禾率领着兵马再次上路。 鱼禾并没有继续南下,去追杀那些匪徒,而是折道往西,去收拾云南县等地的匪徒。 一路上砍砍杀杀,耗费了足足一个半月。 鱼禾到了云南县一百里外一处叫做雾山的地方。 鱼禾吩咐大军就地安营扎寨,没有再前进。 云南县的山大王,跟任贵那个蛮人大尹有交情,二人似乎暗中在谋划什么。 鱼禾手里的人手已经扩充到了两万多人,跟云南县的山大王有一拼之力,但鱼禾并不打算去啃云南县山大王这块硬骨头。 鱼禾在雾山脚下停留了一日。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着一个盒子,进入了鱼禾的兵营。 中军大帐内。 鱼禾散漫的坐在正中,一个面目刚毅的壮汉,穿戴着一身铁甲,捧着一个朱漆盒子,单膝跪在地上。 “某家蒙庄,见过鱼将军!” 鱼禾盯着蒙庄,感慨道:“从双柏到胜休,数百里山林,皆以你为尊,你手下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五万之数,算上百姓,足足有十五万人。 你的实力可比我强,你为何跪我?” 鱼禾话音落地,大帐内的相魁、吕嵩,以及新臣服于鱼禾脚下的蛮人王三山,都一脸惊愕。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单枪匹马闯进他们兵营,跪倒在他们主公膝下的人,居然就是双柏县的那位赫赫有名的山大王。 在他们眼里,这位可是大人物。 如此大人物,居然跪倒了鱼禾脚下。 蒙庄没有言语,只是将朱漆盒子高高的举过头顶。 鱼禾吩咐吕嵩去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颗人头。 吕嵩仔细辨认了一番后,震惊的道:“主公,是庄氏的庄蕤。庄家主的族弟。” 说完这话,吕嵩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蒙庄,下意识的道:“你是庄氏之人?” 蒙庄将盒子交给了吕嵩,直起腰板,抱拳道:“承蒙家主不弃,我蒙氏三代,皆是庄氏门客。” 吕嵩、相魁、三山三人一脸震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滇国最大的山大王,居然是庄氏的人。 三个人震惊之余,齐齐看向了鱼禾。 鱼禾脸上没有半点震惊的神色。 “主公,您早就……” 相魁忍不住开口。 鱼禾淡然笑道:“我之前有所猜测,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庄顷并没有告诉鱼禾,蒙庄是庄氏的人。 鱼禾只是根据蒙庄在滇国的所作所为,猜测到他和庄氏应该有关系。 毕竟,让庄氏鼓动滇国的汉人作乱的主意,是鱼禾出的。 以庄氏在滇国的影响力,鼓动的人肯定能在滇国闹出大动静。 目前滇国叫得上名号的作乱之人,大部分被鱼禾给清理了。 只剩下了实力最强的蒙庄和云南县的那位山大王。 云南县的那位山大王跟任贵有关系,那么他就不可能是庄氏鼓动的人。 最后就剩下蒙庄了,那么蒙庄肯定就是庄氏的人了。 鱼禾看着蒙庄道:“盒子里的,是庄氏的内贼?” 蒙庄郑重的点头。 鱼禾又道:“庄顷除了让你将盒子交给我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蒙庄抱拳道:“家主吩咐,让蒙某听您调遣。” 鱼禾一愣,乐了,“如此说来,你们的人已经围了整个滇池以南?” 蒙庄再次点头。 鱼禾笑容灿烂的道:“刚刚好,我的人也围了滇池以北。随后我们双方各抽调出一支兵马,刚好可以堵住滇池以西。 滇池东面,句町王恐怕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相魁、吕嵩、三山三人听到鱼禾这话,惊的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鱼禾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要是还猜不出鱼禾要做什么,那他们就白活了。 相魁嘴皮子哆嗦着,“主……主公,您和庄家主……” 鱼禾笑着道:“我和庄家主明面上不死不休,暗中其实早有谋划。” 相魁吞了一口口水,艰难的道:“您是要……” 鱼禾点着头道:“我、庄家主、句町王,三人早有谋划。我此番入滇,旨在……” 鱼禾顿了一下,背负双手,看着滇池的方向,淡淡的笑道:“刺滇!” 相魁、吕嵩、三山三人,浑身皆是一震。 刺滇?! 那是要除滇王。 刺滇?! 那是要破除滇国,那是要灭一国。 我们只是一群刚刚入流的反贼而已,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干起了亡国灭种的大事了吗? 鱼禾收回了目光,朗声道:“三山,命你和蒙庄,各带一万兵马,驻守滇池以西。防止滇王往西逃窜,防止西面的待人趁火打劫。” 三山看向了蒙庄。 蒙庄也看向了三山。 二人心里前所未有的振奋。 二人对视了一眼后,齐齐应允。 “喏!” 鱼禾缓缓点头。 把滇池以西交给他们二人,鱼禾很放心。 蒙庄是庄氏的死忠之人,他绝对不会坏了庄氏的谋划。 三山跟庄乔的蛮人阿爹同属一支,在见到了鱼禾出示的蛮王令以后,就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了鱼禾麾下。 鱼禾相信,三山不会违背手持蛮王令的人下达的命令。 “相魁、吕嵩,你二人整顿兵马,明日拔营东进,我们一起再入滇池。” 鱼禾这话说的很豪迈。 相魁、吕嵩一脸振奋的抱拳应允,“喏!” 谋划了大半年,辛辛苦苦的打了近两个月的仗,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此次谋划若是成了,鱼禾便能成为诸侯。 若是败了,鱼禾就只能带着人继续在平夷苟活着。 鱼禾有九成的胜算。 因为他对滇王的合围已经完成。 滇王即便是现在发现了他的谋划,也晚了。 他、庄顷、句町王三人懂用的精锐兵马达到了五万之数,杂兵有十数万。 二十多万兵马,齐齐逼向滇池。 鱼禾不认为滇王能改变结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9章 安羌的心思 鱼禾将滇池以西交给了蒙庄和三山以后,率领着手底下的兵马杀向了滇池。 庄顷、句町王,也在同一时间开始率兵向滇池靠近。 滇池。 滇王王宫内。 安羌正在宴请各部头人。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鏖战,各部联军已经将土蛮们叛乱的几大势力击溃。 剩下的就是一些各部能自行处理的小股土蛮。 安羌和各部头人已经那些小股的土蛮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处理了。 此次他们聚拢在一起,一是为了庆功,二是为了瓜分战利品,三是为了商量商量随后应对鱼禾的事情。 安羌举着用程隆头骨制成的酒杯,高声叫道:“诸位,此番讨伐那些蛮人,我们大获全胜,应举杯相庆! 诸位! 请!” 各部族头人举着人头大的杯子,笑呵呵的跟安羌共饮。 安羌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们此番除了征灭了那些蛮人外,还俘虏了不少蛮人奴隶,缴获到了不少皮毛、铜、铁、盐……” 安羌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谷兰坐在安羌右下首,皱着柳叶眉,沉声道:“我记得还缴获了不少宝石、铜、象牙、金子、银子。殿下为何只字不提?” 安羌心头一笑,他之所以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就是想让各部头人问出这个问题。 安羌心中在笑,脸上却带着一些无奈和苦涩,“宝石、铜、象牙、金子、银子等物,我们确实缴获了不少。 可你们也知道,鱼禾帮咱们剿匪,那是要花钱的。 宝石、铜、象牙等物,都被鱼禾以讨要钱粮的名义,给搬走了。” 谷兰瞪起了眼,有些恼怒的道:“东西在殿下手里,殿下要是不肯给,他还能强夺不成?” 其他各部头人也一脸不满和恼怒。 安羌苦笑道:“他真要强夺,本王也拦不住。” 谷兰盯着安羌,质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手里的兵马已经不输给我们了。” 谷兰脱口而出,“不可能!” 安羌长吁短叹的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光是在牧靡县,就俘虏了两万多汉人。其中有一万多青壮,全部被他收入了麾下。 随后在谷昌、同劳等七八个县,他又俘虏了数万汉人。 其中有一大半都是青壮。 如今他手上的兵马数量,已经突破了五万之数。” 顿了一下,安羌声音沉重的继续道:“他手上的那些汉人,已经经历过瘴气之苦,已经不怕瘴气了。 他手里有精良的铁甲,也有数之不尽的皮甲。 想必他已经给那五万汉人全部配备上了兵甲。 诸位都跟汉卒打过交道,应该清楚。 没有了瘴气之苦缠身,别说是五万汉卒,就是两万汉卒,也能将你我手下的兵马打的溃不成军。 他问本王要钱财,本王敢不给吗?” 谷兰恼怒的道:“他只是我们邀请来剿匪的,他还能骑到我们头上?” 安羌用手拍了拍案几,无力的道:“他已经骑到了我们的头上。等到他吞了双柏县和云南县的两股强贼,手里的兵马说不定能翻一倍。 到时候,他就会稳稳的骑在我们头上。 说不定我这个滇王也要让给他做。” 谷兰等头人一下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安仁皱着眉头,缓缓开口道:“王兄,鱼兄弟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安羌恶狠狠的瞪了安仁一眼,“你懂什么?汉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用在他们身上也很适合。 鱼禾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如若不然,他为何会反了大新? 平夷县宰好心收留他,却被他强占了平夷。 庄氏好心帮他打通通往滇国和句町国的商道,他却杀了庄氏近万人。 句町王好心庇佑他,他却杀了庄氏的人,嫁祸给句町王,让庄氏恶了句町王。” 安仁眉头皱的更紧,听完了安羌一席话,他确实觉得鱼禾有那么点野心,但安羌过分的夸大鱼禾的实力,过分的强调鱼禾的野心,明显是在挑拨鱼禾和滇国各部的关系。 安仁心里有些不满。 安仁觉得,鱼禾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他不希望安羌坑害鱼禾。 “王兄,鱼禾手里是有五万人,可大部分都是山匪流寇,那些山匪流寇以前都是寻常的百姓。他们根本没多少实力。 鱼禾手底下真正能打仗的兵马,不会超过一万之数。 一万兵马,还不足以对我滇国形成威胁。” 安羌一下子就怒了,“放肆!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鱼禾的弟弟,怎么处处都帮着鱼禾说话?!” 安仁仰着脖子,耿直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 安羌拍着案几怒道:“实话就是鱼禾狼子野心,早就有吞并我滇国的心思。” 安仁张了张嘴,要辩解。 安羌却没有给他机会,安羌看向了坐在殿中的牧靡羌人头人,“羌首,你告诉我这个愚蠢的弟弟,鱼禾是如何出尔反尔,强占了你牧靡羌的祖地牧靡县的!” 牧靡羌头人苦着脸,起身道:“安仁殿下,安羌殿下说的不假,那鱼禾确实狼子野心。他是安羌殿下请来清剿汉贼的。 依照我们事先订立的盟约,我们牧靡羌搬到味县,为他腾出战场。 等他清剿了牧靡县内的汉贼以后,就将牧靡县还给我们。 可是鱼禾在清剿了牧靡县的汉贼已经,并没有将牧靡县还给我们。 不仅如此,他还让俘虏的汉人占据了牧靡县县城,在县城外的空地上开垦良田,甚至在山上也开垦了不少良田,大有一副祖祖辈辈都住下去的意思。” 安羌盯着安仁冷哼了一声,对着牧靡羌头人淡淡的问道:“你就没想过带着族人回去,将牧靡县夺回来?” 牧靡羌头人听到这话,脸色更苦了,“想过,怎么没想,我听到鱼禾清剿完了牧靡县的汉贼以后,就想带着族人回去。 可是鱼禾让他手下的兵马,堵死了味县到牧靡县的道路。 我的族人一出味县,就会被赶回去。” 安羌冷冷的对安仁道:“听到了吧?鱼禾不仅占据了牧靡,还驱逐了牧靡羌人。谷昌、同劳等县,也大同小异。 他实力不够的时候,就敢占据牧靡。 他实力够了,为何不敢占滇国? 以他的秉性,占据了滇国以后,不仅会坐滇王之位,还会将我等一并赶出滇国,堂我等自生自灭。” 安羌一席话说完,在做的头人们神色各异。 其中几个大部族的头人看向了牧靡羌头人,开口询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 “鱼禾真的占据了牧靡,驱逐了你的族人?” “……” 牧靡羌头人苦着脸点点头。 谷兰面色凝重的道:“如此说鱼禾还真是狼子野心?” 其他头人纷纷点头。 安羌看着众人道:“鱼禾现在还没有吞并双柏县和云南县强贼,实力即便是强,也很有限。等他吞了两县的强贼以后,我们就真的不是他对手了。” 谷兰看着安羌,郑重的道:“鱼禾是殿下引进滇国的,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安羌感叹道:“让鱼禾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入滇,确实是本王的错。不过现如今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 本王觉得,趁着鱼禾还没有吞并两县的强贼之前,我们先给鱼禾一些钱财,稳住鱼禾。 然后再将他引到滇池,群起而攻之。 山林里的蛮人我们已经剿灭的七七八八了。 作乱的汉人也被鱼禾剿灭的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两个强贼,我们也能腾出手对付,所以用不上鱼禾了。 我们刚好可以趁此良机,杀了鱼禾,绝了这个后患。” 一众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思量起了安羌的话。 安羌环视一众头人,又意味深长的道:“杀了鱼禾,我们就不用再付出一县之地。到时候本王可以将一县之地交给诸位,以作赏赐。 此外,杀了鱼禾以后,本王会立马率兵剿灭双柏县和云南县的强贼。 剿灭了强贼以后,本王就会兵发庄氏。 庄氏在我滇国存活了数百年,积攒的家财恐怕超过了我们所有。 征灭了庄氏,庄氏的钱财本王分文不取。” 一众头人眼睛一点一点的亮了。 安羌又是恐吓,又是利诱,成功的说服了一众头人。 谷兰第一个表态,“我们部族所有的勇士都听殿下调遣。” “我也是……” “我也一样……” “……” 安羌哈哈大笑,叫道:“好,诸位信得过本王,本王一定不会亏带诸位。为了将鱼禾引到此处,本王决定将此番征讨蛮人缴获到的东西,以赏赐的名义赐给鱼禾,引鱼禾到滇池。” 一众头人没有异议齐齐点头。 鱼禾若是在此处,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 亡承猜的太准了。 安羌确实没有将一县之地交给鱼禾的打算。 安羌确实准备在利用完了鱼禾以后,卸磨杀驴。 鱼禾如果真的是安羌的盟友的话,那么此次铁定会被安羌吞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可惜鱼禾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0章 四面楚歌 “诸位,盛饮!” 一切都依照着安羌的心思在发展,安羌心里很畅快,一个劲的邀请一众头人喝酒。 安仁坐在安羌左下首,面色阴沉的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酒过三巡,安羌正准备召几个舞姬,继续乐呵。 一个身着汉式甲胄的滇国勇士匆匆跑进了王宫正殿。 “报!” 滇国勇士入了王宫正殿,单膝跪在了地上。 安羌皱起眉头,“没看到本王在饮宴吗?” 滇国勇士猛然闯入,打扰了安羌的雅兴,安羌有点不高兴。 滇国勇士急声道:“殿下,边陲急报,句町王亡承,亲率两万精兵,已经出了同并山,正在向滇池县逼近。” 同并山在句町国境内的同并县,紧挨滇国。 出了同并山,就是滇国的滇池县境内。 亡承兵出同并山,那就是要侵犯滇国。 安羌脸色骤然一变,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滇国勇士垂着头重复了一遍。 安羌不敢相信的叫道:“怎么可能?!” 安羌盯着滇国勇士,怒声质问,“亡承手里的精兵皆在句町县,句町县据此足有数百里。亡承亲率两万精兵到此,事先怎么可能没有露出半点风声? 你是不是在欺骗本王?” 安羌跟亡承可是宿敌,他一直防着亡承。 他没少往句町境内派遣探子。 如今亡承亲率两万精兵,已经出了同并山,他事先居然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收到。 所以他不信。 滇国勇士在安羌质问声中,以头触地,急声道:“属下怎么敢欺瞒殿下,属下是亲眼看到亡承带着精兵出了同并山。” 安羌脸色又是一变,拍着案几怒骂了一声,“亡承这是要趁火打劫!” 滇国的内乱还没有彻底平息,亡承就率领着兵马踏进了滇国边陲。 亡承要做什么,安羌如何不知。 安羌怒骂了亡承几声以后,立马传令,“调贲古、律高两县的兵马,即可北上,务必要将亡承给本王挡在滇池以东。 绝对不能让他的兵马出现在滇池。” 滇国勇士应允了一声,快速的退出正殿,去传令。 正殿里欢乐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安羌脸色阴沉的可怕。 各部头人脸上也没有喜色,反而多了一丝担忧。 他们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月,平定了土蛮叛乱。 可滇国不仅没有因此变得和平,反而变得更乱了。 一个土蛮倒下了,一个鱼禾和一个亡承又站起来了。 “嘭!” 安羌越想越气,他咬牙切齿的向安仁下令,“你带着滇池所有的兵马,给我去俞元,平了庄氏。” “平了庄氏?” “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亡承和庄顷两个人已经联手了吗?” 安羌在一众人疑惑的神情中,怒声道:“亡承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同并山,肯定是庄氏帮忙掩盖了行踪。 在滇国,除了庄氏,其他人可蒙蔽不了我的耳目。” 谷兰失声道:“庄氏和掺和在其中?” 一众头人脸色变得更难看。 安仁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他看着自己的兄长,沉声道:“王兄,庄顷和亡承既然联手了,那么亡承的兵马出了同并山,很有可能会赶到俞元县去跟庄顷汇合。 现在兴兵伐庄,无疑是自己送上门。” 说到此处,安仁微微挺起胸膛,正色道:“王兄,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放弃针对鱼禾,全力对付亡承和庄顷的联军。” 谷兰赞同的点头道:“对对对,安仁殿下言之有理。我们不仅不能再针对鱼禾,还得给鱼禾大量好处,拉拢鱼禾。 现在这种情形,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 其他头人纷纷出声赞同。 安羌紧紧的握着拳头,心里充满了不甘。 明明一切都在依照他的谋划在发展。 亡承突然冒出来插了一杠子,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谋划。 他恨鱼禾、恨庄顷、更恨亡承。 恨不得将这三人生吞活剥。 可安羌、谷兰一众人说的在理。 眼下这种情形,确实没办法再继续对付鱼禾了。 一旦将鱼禾逼到了庄顷和亡承那边,那他真的有可能要凉凉了。 “故且就让鱼禾那小子再多活一些日子。” 安羌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说完以后,目视着众人,威胁道:“今日殿中所说的一切,谁也不许外传。 一旦让鱼禾听到风声,反投了庄顷和亡承。 本王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一众头人们纷纷出声,表示不会将今日殿内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他们又不傻,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他们现在需要鱼禾给他们当队友,而不是对手。 “差人去王库里取一些珍宝,给鱼禾送去,就说是本王给他剿匪有功的赏赐。” 安羌心里恨不得将鱼禾给生吞活剥了,但迫于形势,不得不再次出血,去拉拢鱼禾。 但他并不知道,亡承出兵也好,滇国内乱也罢,都是鱼禾所谋。 他要是知道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出血了。 搞不好得吐血。 往后几日。 安羌就待在滇王宫内调兵遣将,集合兵马,一起屯驻到了滇池以东,去防着亡承还庄顷。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向他发难的不仅仅是亡承和庄顷。 还有双柏和胜休作乱的汉人。 双柏和胜休作乱的汉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的亡承和庄顷联手对付安羌的消息。 在安羌抽出了大部分兵力去防守亡承和庄顷的时候。 双柏和胜休作乱的汉人就出了大山,一窝蜂的涌到了胜休县县城。 半个时辰,攻破了有一万滇国杂兵驻守的胜休县,然后又逼向了滇池县。 安羌不得不从滇池东面抽出一部分兵力,部署到滇池南边去。 安羌以为,两面受敌,已经是最坏的场面了。 殊不知。 滇池北、滇池西也有两股对付他的兵马在路上。 待到安羌跟庄顷和亡承在滇池东大战了一场后,滇池北、滇池西的两股兵马分别赶到了建伶和和谷昌县。 滇池县一下子陷入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砰砰砰~” 滇王王宫内。 安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他像是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病人,在疯狂的打砸王宫正殿内的东西。 程隆头骨制作的酒杯,被他砸在了正殿内的柱子上,酒杯上多了一些裂纹,柱子上多了一个浅浅的砸痕。 镶嵌在酒杯上的各色宝石,散落了一地。 “该死!该死!” 安羌一脚踹翻了案几,一边踩踏,一边愤怒的咆哮。 安仁穿着一身血甲,提着一柄被鲜血沾满的铜剑,面色凝重的入了滇王王宫。 看到了安羌在踩踏案几,他并没有阻止,他站在正殿门口,看着安羌,声音沉重的道:“王兄,鱼禾对我们驻守在建伶的兵马动手了……” 说到此处,安仁说不下去了。 他一直将鱼禾当朋友。 可鱼禾的所作所为,让他意识到,他看错了人。 安羌仰起头,流露出了一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他也是反贼!他也是反贼!他和庄顷、亡承一起在算计我。 他之前在我面前跟庄顷撕破脸皮,完全是在骗我。” 安仁下意识的就帮鱼禾分辨了一句,“可他在入滇之前,并没有跟庄顷见过面。” 安羌双眼中露出了吃人的目光,怒吼道:“你还在帮他说话?!我安氏的滇国就要亡了,就要亡在你维护的人手里了。” 安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道:“王兄放心,我一定会打败他们,将他们的头颅摘下来,制成酒器送给你。” 安羌瞪着眼,“打败他们?拿什么打?亡承、庄顷手里有四万精兵,杂兵无数。胜休县出来的贼人有四万之数。 鱼禾手里也有五万人。 他们的兵马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之数。 你拿什么跟他们打?” 安仁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如果各部头人还在,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我们各族勇士齐出,也有而二三十万人,足以抵挡鱼禾、庄顷、亡承联军’。 可他现在却没办法说这话。 因为各部头人,其中有一小部分死在了跟亡承和庄顷对战的战场上。 还有一部分见到势头不对,逃回了自己的部族,带着族人躲进了山林里。 还有一小部分,果断的跑到了亡承和庄顷的阵营里去,成了他们的敌人。 现如今,各部头人中,只剩下了谷兰带着部族的勇士在跟他们并肩作战。 谷兰其实也很想逃,只可惜谷兰部族所拥有的双柏县被作乱的汉人给占据了,她回不去。 谷兰也没办法投靠庄顷。 谷兰祖上是庄顷祖上手底下的大臣,在安羌的祖先仁果王推翻庄氏王朝的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谷兰的部族算是跟庄氏有死仇,难以化解。 谷兰就只能跟着他们兄弟一条道走到黑。 “去,派人去给交州的邓让传信,告诉他,他惦记的那几座铜山,我给他了。让他速速率兵来帮忙。 顺便告诉邓让,我安羌在,他还能从我滇国拿到铜。 我安羌若是没了,庄顷、鱼禾、亡承,可不会给他一两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1章 画大饼 , 滇国有铜,数量很庞大。 有几处铜矿完全是露天矿,根本不需要深挖,去捡就行了。 滇人冶铁技术有限,所以对铜量的需求不大。 许多露天矿就那么扔着。 邓让可是汉人,甚至铜在汉家的地位。 所以他在占据了交州以后,就盯上了滇国的铜。 为此,曾经派出过许多使臣,到滇池跟安羌交涉。 安羌提出让邓让用冶铁技术、粮食等物换铜。 邓让没答应,双方就没谈成。 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安羌只能将铜矿交给邓让,从邓让手里求取一些救兵。 “好!” 安仁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滇王王宫。 安羌在焚尽心思保全自己的滇国。 导致滇国风雨飘摇的三个罪魁祸首,相聚到了谷昌县。 谷昌城。 刘俊率领着虎贲军狼营的兄弟,撑着‘鱼’字、‘虎’字、‘狼’字大旗,分别站在谷昌城南城门两侧。 鱼禾着一身青色襦衣,站在南城门正中。 相魁、三山、吕嵩等人分别站在鱼禾两侧。 他们在城门口站了许久,似乎在等待什么。 日头微微偏斜的时候。 两大队人马,撑着各色的旗帜,簇拥着两个人,出现在了南城门外的大道上。 那两个人,一个骑着宝马,一个坐着巨象。 身后跟着的侍卫,壮的像是一头头黑熊。 待到队伍抵达了谷昌县南城门口。 宝马和巨象上的人分别下了坐骑。 骑着宝马的是庄顷,坐着巨象的是亡承。 庄顷骑着宝马很潇洒,亡承也想骑,可他那庞大的身躯,不允许他骑马。 能驮起他那一副庞大身躯的,似乎只有大象。 “鱼禾见过殿下,见过舅父……” 鱼禾热情的迎上前,向庄顷和亡承施礼。 他们三人的谋划如今已经摆到了台面上了,所以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也不需要再演戏。 亡承打量着鱼禾,笑呵呵的对身旁的庄顷道:“瞧瞧,完全是一副待客的架势,就像是谷昌县已经成了他的一样。” 庄顷抚摸着胡须,半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鱼禾挑了挑眉头。 交锋已经开始了吗? 他会心一笑,没有接亡承的话茬,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亡承和庄顷入城。 亡承在侍卫们搀扶下,一边往城内走,一边看着鱼禾和庄顷笑道:“你们倒是沉得住气,就是不知道再过一会儿,你们是不是还能像是现在一样,心平气和。” 庄顷依旧笑而不语。 鱼禾笑着道:“是殿下心急了。眼下滇王尚在,滇国的精兵也盘踞在滇池县各处。我们还没有胜,现在为了争抢滇国的一切勾心斗角,有点为时过早。” 亡承哈哈一笑,“本王所得的不过是一县之地,再争,你们也不会多给。本王说这些,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没想到你们居然不领情。” 一直笑而不语的庄顷听到亡承这话,终于开口了。 他不紧不慢的道:“我们可是一家人,如何分配滇国的一切,可不需要殿下插手。” 亡承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道:“倒是本王多事了。” 庄顷淡然笑道:“殿下恐怕是想挑起我和鱼禾相斗,然后再从滇国捞一笔吧。” 亡承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一个劲的摆着手,“庄家主说笑了,本王能得一县之地,已经满足了。怎么可能会多贪。” 庄顷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亡承到底想不想多贪,大家心里都清楚。 同行的三人中,就没有不贪的。 就是因为贪,三个人才走到了一起。 鱼禾迎着两个勾心斗角的老狐狸入了谷昌县县衙。 县衙里。 鱼禾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酒菜,三个人入了县衙正堂。 鱼禾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亡承和庄顷站在正堂正中,一左一右,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鱼禾。 亡承脸色不好看,庄顷脸上的笑容也有点挂不住。 在他们眼里,鱼禾虽然占据了谷昌县,可还不是谷昌县之主。 即便鱼禾成为了谷昌县之主,在他们二人面前,似乎也没资格坐主位。 他们一个是一国之主,一个即将成为一国之主。 两个国主当面,鱼禾一个县主,有什么资格坐主位? 但鱼禾现在就坐了,而且坐的十分泰然。 鱼禾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两个人心里也清楚。 鱼禾是在宣示主权,宣示他对谷昌县的所有权。 “哈哈哈……鱼小子果然是别具一格……” 亡承突然哈哈一笑,在侍卫搀扶下,走到了正堂左侧的案几后坐下,笑呵呵的看向庄顷。 庄顷刚才当着他的面,声称他们是一家人。 还让他别插手他们的家事。 如今鱼禾占了主位,隐隐有跟庄顷一争滇国之主的意思。 他不信庄顷还能继风轻云淡的泰然处之。 庄顷确实没办法泰然处之,他神情有些僵硬的对鱼禾道:“好外甥,你这是什么意思?” 鱼禾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以后这滇国的山林尽归你,城乡尽归我。” 庄顷脸色彻底变了,变得十分阴沉,声音也变得冰冷了不少,“你是说,谷昌、牧靡二县,不能满足你的胃口?” 鱼禾笑着点头。 庄顷冷哼一声,“那我费尽心思搬倒安羌图什么?图那些土蛮们占据的山林吗?” 庄顷双眼冷冷的盯着鱼禾,“我庄顷仅仅想要滇国的山林的话,何须跟你同谋?!” 庄顷再也不叫鱼禾‘好外甥’了,口口声声都是‘你’。 ‘你’字咬的还特别狠。 鱼禾没有回答庄顷的问题,而是看着面色冷峻的庄顷,以及笑眯眯的看热闹的亡承,笑问道:“小小的一郡之地,二位就满足了吗?” 亡承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庄顷面色依旧冷峻,但听到鱼禾的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庄顷没有言语。 反倒是亡承疑惑的道:“鱼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笑道:“在北方所有的达官显贵们眼里,西南就是一片蛮夷之地。但两位身处西南,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南的物产到底有多丰富。 但是想要将西南丰富的物产,变成实力,有多难,二位心里很清楚。 西南道路不畅,纵然物产丰富,也难以运输。 往北,有重重大山阻挡,运送货物过去,所需要的花费,比货物的本身的价值还大。 往南,既有大山阻挡,也有交州牧邓让挡道,所需要的花费更大。 所以二位即便是占着富庶的西南,也没办法发展壮大。” 亡承和庄顷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鱼禾说的是实情,但他们猜不透鱼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就没有开口。 鱼禾见二人不说话,继续道:“二位一直守着西南,再过百年,西南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北方却不同,北方的王朝分分合合,分的时候,实力薄弱,无法顾及西南,可以仍有二位在西南称霸。 但是合的时候,实力强悍,随时都能摧毁二位在西南的霸主地位。” 说到此处,鱼禾失笑道:“二位不会真的以为,一道瘴气,就能永远将北方的王朝挡在西南大山之外吧?” 庄顷沉声道:“我知道你有克制瘴气之法。你能发现克制瘴气之法,别人也能。” 鱼禾点点头,道:“所以,你们不可能一直在西南称王称霸下去。你们若是没有实力,那得过且过也好。 可你们有实力,为何不趁着还能发展的时候,快速将手底下的实力发展壮大。 发展成一个其他人撼动不了的庞然大物?” 庄顷和亡承齐齐陷入到了沉思。 二人都是有野心的人。 鱼禾的话其实很符合他们一些心思。 他们也想发展壮大。 可西南的地形限制了他们。 鱼禾见庄顷和亡承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用调笑的口吻道:“如今我们不过是打下了半个益州郡,二位就满足了。 为了分配这半个益州郡的利益,还勾心斗角。 动不动就翻脸。 半个益州郡,值得你们翻脸?值得你们勾心斗角? 我们既然能合作一次,为何不能合作两次、三次,甚至一直合作下去? 我们可以拿下半个益州郡,为何不能拿下剩下的半个益州郡? 拿下了整个益州郡以后,是不是可以图谋一下哀牢国? 往南有一整个交州,还有日南、九真等郡。 拿下了交州,我们就能在海边造大船,将益州郡、句町国等地的东西撞上大船,沿海而上,贩卖到整个天下。 到时候,钱、粮、铁、人等等,你们想要什么没有? 你们何愁不强?” 鱼禾缓缓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等我们手握十万,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精兵的时候,北边的整个天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图谋一下?” 亡承和庄顷的双眼一点一点的瞪大。 他们身上的血液似乎被点燃了,正在一点一点的遍及全身。 他们明知道鱼禾在给他们画大饼,可他们就是控制不了那一颗被点燃的心。 “图谋天下?” “不可能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2章 动心、坦诚 亡承、庄顷,嘴上说着不可能,眼中却闪着亮晶晶的光茫。 天下是一家一室的天下,也是所有人的天下。 刘邦一个小小的亭长,能代秦立汉。 王莽一个孤儿,也能篡汉立新。 他们两个怎么说也算是一方霸主,没理由不能取而代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鱼禾见亡承和庄顷被他说动了,心里怪怪的。 他发现他比亡承和庄顷还要心动。 他比亡承和庄顷知道的要多,所以清楚天下以后有多乱,有多少可趁之机。 刘玄那种在人前做小女儿姿态的人能称帝,刘盆子那种留着鼻涕什么也不懂的小娃子也能称帝,刘秀那种穷的拿牛当坐骑的人也能称帝。 他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可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鱼禾信心满满的质问。 亡承和庄顷对视了一眼。 庄顷沉吟着道:“西南并非是藏龙之地,我们以西南为根基,去谋取天下,会十分困难。” 庄顷动心归动心,但仍旧保持着理智。 夺取天下不是说你嘴一张就能夺的。 夺取天下要占据有利的地方,要招揽无数的人才,要顺应天下大势。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西南偏偏一样也不占。 如今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皆在北方。 所以天下大势皆在北方。 只要夺取了北方天下,就等于夺取了整个天下。 西南不仅三不沾,人家还不带西南玩。 因为西南在北方大部分人眼里都是蛮夷之地。 没资格跟他们一起玩。 所以他们三人想借着西南为根基,夺取天下的话,困难远远要比北方的任何一个造反的人要大。 亡承点点头,表示赞同庄顷的话。 作为西南一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南在北方人眼里的地位。 鱼禾自然也知道西南在北方人眼里的地位,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直言道:“事在人为,西南不是藏龙之地,那我们就将西南变成藏龙之地。 嬴姓起于咸阳,刘姓起于会稽。 我们为何不能起于西南?” 亡承和庄顷略微愣了一下。 鱼禾继续道:“我要益州郡的城乡,就是为了将益州郡变成藏龙之地。因为我们三人中,我是最会管理城乡,也是最能让城乡繁荣起来的人。” 亡承和庄顷又是一愣。 仔细想象,鱼禾确实是他们三个人中间最会管理城乡,最能让城乡繁荣起来的人。 他们两个人在西南待了数十年,手里握的资源、人脉,比鱼禾丰厚了数千倍。 可是数十年过去了,西南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鱼禾进入平夷县仅有两年。 两年时间,鱼禾硬生生将平夷县这个谁也不在乎的地方发展成了谁都想咬一口的香饽饽。 鱼禾管理西南城乡,肯定会比他们二人管理的好。 庄顷忍不住道:“难怪你会不顾及我的心思,张口就要益州郡所有的城乡。可益州郡的城乡跟平夷县的城乡可不同。 平夷县虽然也是西南的一部分,但平夷县的道路却十分通畅,不仅有县里修筑的道路,也有先秦、前朝修筑的官道。 益州郡各地就不同,除了最早的郡治滇池县有一些简单的道路外,其他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能通行的大道。 各城、各乡,通行的都是羊肠小道。 偶尔还会被下雨冲落的泥土、巨石,堵塞。 想要繁荣益州郡,道路就是第一大难题。” 亡承点着头道:“庄家主所言不虚,道路确实是一道巨大的难关。道路不通,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妄谈。 我此前也想过在句町国修筑道路。 可调集了两万人,耗费了无数粮食,花费了大半个月,修筑出的道路不足十里。” 鱼禾眉头挑了一下。 两万人? 大半个月? 不足十里? 这种进度,放在先秦,领头的人估计都会被砍,其他的人估计会被发配千里。 放在前朝,估计都得被充军。 鱼禾直言道:“那是因为你不会用人。” 亡承愕然的看向鱼禾。 他还不会用人? 他用人的时候,鱼禾估计还是个细胞。 他在用人的经验上,就比鱼禾丰富了数倍。 人数上更是超过了鱼禾数十倍。 “此话怎讲?” 亡承忍不住问。 鱼禾笑着道:“修筑道路这种事情,只能用汉人,不能用句町人。” 亡承又愣了。 庄顷倒是细细的琢磨起了鱼禾的话。 鱼禾也没有卖关子,解释起了其中的关键,“句町人也好,滇人也罢,在个人勇武方面,比汉人高一些。 在战场上冲杀,也比大部分汉人卖命。 但是他们没有定性。 脑子也没有汉人好用。 修路看似是一个耗费力气的活,其实不然。 修路更看重定性和脑子。 人只要有定性,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人只要肯动脑子,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愚公移山的典故,两位总该听过吧。” 鱼禾此话一出,庄顷一脸恍然。 亡承也有所感悟。 汉人在定性和脑子方面,确实比滇人和句町人要强。 而且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所谓的定性,也可以称之为耐力。 汉人耐苦战,汉人也耐苦劳。 汉人就像是一束束生命力顽强的草,扎满了整个中原大地。 所谓的脑子,就是智慧。 比起半开化的句町人和滇人,汉人文明已经开始更替,在智慧上比滇人和句町人要高许多倍。 “你要用汉人修筑大道?可滇国也好,句町也罢,都没多少汉人。” 亡承在明白了鱼禾话里的意思以后,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鱼禾笑眯眯的道:“只要我将益州郡内所有的平地全部开垦成良田,只要我依照前汉的律法约束汉人,不加可怠。 我就不愁没有汉人帮益州郡修筑大道。” 鱼禾将益州郡三个字重复了两遍,亡承直呲牙。 鱼禾明显只在乎益州郡的道路,不在乎句町国的道路。 大家既然是盟友,你帮我修一修路,不是应该的吗? 我又不是不给钱。 亡承心里不痛快,出声讥讽,“故弄玄虚……” 鱼禾笑而不语。 他可没故弄玄虚。 廉丹那个祸害,估计开春以后就会抵达益州。 到时候益州上千万百姓都得被他荼毒。 鱼禾到时候只需要派人去巴、蜀、犍为、广汉等郡高呼一声‘此地有地、有屋、有解决烟瘴之气的法子、甲士全程护送’,巴、蜀等郡的百姓估计会一窝蜂的跑到益州郡来。 到时候估计益州郡的城乡都住不下…… 只要廉丹、王寻等大新干臣不死,大新就是所有反贼的提款机、运输队。 反贼们根本不需要费心的去谋划,坐等钱粮和人送上门即可。 庄顷比亡承要了解鱼禾。 毕竟他闺女从平夷县回来以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念叨鱼禾。 鱼禾在平夷县做过的大小事情,他全部知道。 他知道鱼禾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也见证过鱼禾许多壮举。 所以他相信鱼禾能招揽到足够多的汉人在益州郡修筑道路。 修路的过程可能会长一些。 但是获取的汇报,却能延续数百年。 亡氏一旦败亡,他们庄氏就会一跃成为益州郡最大的豪族。 益州郡的道路修好了,他们庄氏的获益无疑是最大的。 庄顷盯着鱼禾,郑重的道:“我庄氏能得到什么?” 鱼禾见庄顷一脸郑重,就意识到庄顷是真的认真起来了,他必须给庄顷交一个低。 一个令庄顷满意的低。 只要庄顷满意,就会答应将益州郡的城乡让给他。 “你做滇王,我做益州郡太守。山上的一切你说了算,山下的一切我说了算。对外我们共进共退,对内以你我二人共同决定为准。 遇事不决,你我二人各带三个门客,谁能说服谁,就听谁的。” 鱼禾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底线,也说出了以后发生了争执和分歧的解决办法。 庄顷一边思量着鱼禾话,一边道:“以后再添新地呢?” 鱼禾愣了一下,没料到庄顷真的思考起了开疆拓土的事情,他沉吟了一下,道:“以我为尊……” 庄顷脸色微微一变。 鱼禾又补充了一句,“庄氏若是能出比我还厉害的人杰,那就以庄氏为尊。” 庄顷脸上顿时好看了不少。 鱼禾话里的深意他也听明白了。 我够年轻,够厉害,我带庄氏飞,所以庄氏只能当老二。 若是庄氏出了一个比我还年轻,比我还厉害,能带我飞的人,那我可以让出老大的位置。 简而言之,就是能者为尊。 庄顷虽然心里仍旧有些不痛快,但他不得不承认,鱼禾的说法,对两家都有利。 “能者上,庸者下,我认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庄顷盯着鱼禾的双眼,认真的道:“你会不会将大权让给你弟弟?” 此话一出,鱼禾略微愣了一下,亡承则有点酸酸的看着他们二人。 庄顷话里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鱼禾以后愿意将大权让给庄乔生下的儿子的话,那他也不需要再跟鱼禾争一个一二。 毕竟,庄乔的儿子若是能掌权的话,那么两家势力,就是一家势力,不用分彼此,不用争长短。 庄顷知道鱼禾的性子,也知道庄乔的性子,他不愿意为以后埋祸,所以毫不犹豫的问了出来。 现在两家将所有问题摆在明面上说清楚,以后发生了利益纠纷,两家也知道该如何面对。 鱼禾短暂的愣神以后,果断摇头,“不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3章 鱼禾:我对我阿耶爱的深沉 权利欲,鱼禾还是有的。 没几个人能抵抗住权力的诱惑。 鱼禾不可能将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的家业交出去。 鱼禾也不可能将这一艘还在打造中的大船交给别人去掌舵。 别人看不清前路,掌舵会翻船。 他看得清楚前路,掌舵不会翻船。 庄顷见鱼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便没有继续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点着头道:“就依你所言,以后我为滇王,你为益州郡太守。 山上我说了算,山下你说了算。 但是俞元县你必须给我留着。 那是我庄氏的祖地,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出去。 我也不会让你吃亏,庄乔手底下那一支蛮人居住的山林,我不会碰,滇池县境内的山林也全部由你作主。” 鱼禾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点头答应了此事。 庄顷留下俞元县,他留下滇池县境内的山林,以及三山部族栖息的山林,算是加强了他们双方的权势。 对双方都没有大的损害,所以没理由不答应。 亡承见两个人聊的差不多了,像是喝了醋一样,酸溜溜的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们的盟友。 你们要将滇国发展壮大,就不能带上我的句町国?” 亡承又不傻。 他实力虽然比鱼禾、庄顷二人都强,但他不会发展城乡和国邦。 他手底下的人也全是一帮子棒槌。 他当然得抱紧鱼禾和庄顷二人的脚步,大家一起变强。 鱼禾听到亡承的话,笑道:“殿下若是愿意将句町国的城乡交给我,我也愿意跟殿下订立同样的盟约。” 庄顷跟着道:“你若是愿意将句町国的山林交给我,我也不介意跟你定下同样的盟约。” 亡承白了鱼禾和庄顷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觉得可能吗?” 鱼禾摊开手笑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庄顷给了亡承一个同样如此的眼神。 亡承瞥了二人一眼叫道:“说好的一起壮大,一起共谋天下呢?” 鱼禾笑道:“殿下现在的做派,丝毫不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国主啊。” 亡承哼了一声,“你们两个马上就要跟我平起平坐了,我还需要在你们两个面前端着?我都主动放下了架子,你还不跟我一起共谋,反而一个劲的跟庄顷说话。 是觉得我不如庄顷,还是觉得庄顷嫁了个妹妹给你爹,跟你是自己人,我没有嫁妹妹给你爹,就是个外人?”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我们现在商量的是益州郡的利益分配,跟您貌似没多大关系?” 亡承瞪着眼道:“你别忘了,滇国也有一县之地是我的。” 鱼禾愣了一下,点着头道:“那我回头就将拿一县之地划出去。” 亡承抖着一脸胖肉,叫道:“我是那个意思吗?” 鱼禾和庄顷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亡承咬了两下牙,“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现在就是一狼一狈。滇国的利益分配,你们不让我插手,滇国外的利益分配,你们总不能也不让我插手吧?” 鱼禾笑道:“那殿下觉得,滇国外的利益,该如何分配?” 亡承张了张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鱼禾和庄顷两个人觉得有些好笑。 亡承刚才叫嚣了那叫一个欢,可是真到了议事的时候,反倒不说话了。 鱼禾有心调笑亡承两句,没等到他开口,亡承倒先开口了。 “以你为尊!” 亡承有些气弱的说出这话。 鱼禾和庄顷皆是一愣。 他们都没想到,向来喜欢争利的亡承,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他们短暂的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亡承为何这么说。 亡承年纪大了,亡波又不争气。 亡承一旦去了,亡波是斗不过他们的。 亡承现在跟他们争的有多凶,他们以后欺负亡波就有多狠。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出老大的位置,在他们面前混一点香火情分。 以后即便是亡承去了,他们也不至于去欺负亡波。 亡波若是自己不作死,他们说不定还会带着亡波一起混下去。 同为人父,庄顷多多少少能理解亡波的心思。 他迟疑了一下,道:“亡兄,家业未必要传给嫡长子……” 亡承盯着庄顷问道:“同为骨肉,如何厚此薄彼?长幼有序是汉家传过来的规矩,它固然不利于国邦稳固,但却能让家宅和睦。” 庄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想安慰亡承的,却没料到被亡承给教育了。 鱼禾撇撇嘴,没有言语。 他觉得亡承这厮有点沽名钓誉。 亡承可是踩着兄长的尸骨上位的。 他兄长三年还没过,他好意思说什么长幼有序。 亡承想让亡波继承他的位置,无非就是更偏爱亡波而已。 亡承既然执意让亡波这个傻儿子继位,那么在他死去之前,他一定会帮亡波铺平道路。 亡承说以后对外,一切以他为尊,那么肯定有其他约束他的条件。 果然。 在亡承教育了庄顷以后,看向了他,道:“我句町国上下,对外开疆拓土,以你为尊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鱼禾淡然笑道:“殿下直言……” 亡承正色道:“第一,以后滇国的官员,犯了错,只要不是杀头的罪过,我需要你将他们和他们的家眷一并交给我。” 鱼禾心头一笑。 亡承这是想从他手里挖人才,然后去发展句町国。 之所以要犯过错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是为了避免鱼禾在里面安插钉子。 鱼禾觉得,即便是亡承将犯官和犯官的家眷一起讨要过去,也有操作的余地,所以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以!” 亡承继续道:“第二,我们既然结为了盟友,是不是该缔结姻亲?姻亲的关系可比盟友更牢靠。 你和庄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鱼禾一脸愕然,果断拒绝,“我还小,还没打算成婚。” 亡承瞥了鱼禾一眼,“庄敏那个丫头你都不惦记,我那几个闺女,还没庄敏漂亮聪慧,肯定没戏。 所以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你阿耶和我妹妹亡洢。” 鱼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庄顷鄙夷的道:“你也够不要脸的,居然找人家儿子,谈论人家的婚事。” 亡承毫不在乎的瞥了庄顷一眼,“那也比你强,居然暗中将自己的妹妹送了过去,强了人家的阿耶。” 大家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不要脸,谁也别嘲笑谁。 庄顷瞪眼道:“那是庄乔自己做的主,我从头到尾都没插手。” 亡承呵呵笑道:“你不点头,庄乔真的能离开滇国?” 庄顷瞪了亡承两眼,没有再说话。 亡承见庄顷服软了,就没有穷追猛打,反而看向了鱼禾,等待鱼禾答复。 鱼禾有些无语的道:“我阿耶的婚事,我怎么能做主呢?” 亡承皱起了眉头,“那就是没得谈了?” 鱼禾迟疑了一下,干巴巴道:“亡洢殿下若是死赖在我阿耶身边,想必我阿耶也不会拒绝。毕竟亡洢殿下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我阿耶也不是什么不食烟火的仙人……” 跟利益比起来,阿耶什么的委屈一下就好了。 反正最后真的打出一大片家业,那也是鱼氏的家业,不是鱼禾一个人的家业。大家都会跟着享福。 亡承、庄顷齐齐瞪大眼看向鱼禾。 心中同时浮起一句话。 ‘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鱼禾见二人瞪着他不说话,又干巴巴的道:“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亡承果断叫道:“行!怎么不行!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就去信给亡洢,让她带上嫁妆去平夷。 你放心,我亡氏的陪嫁比庄氏只多不少,绝对不让你们父子吃亏。” 庄顷不满的道:“妹婿还真是荤素不忌啊。” 亡承和鱼禾都当没听到庄顷的话。 两个人虚伪的寒暄了两句。 鱼禾又开始说起了正事,“既然我们该聊的都聊完了,那是不是该说说攻打滇池的事情了?滇池一日不拿下,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谈。” 亡承和庄顷脸色一正,齐齐点头。 鱼禾继续道:“我们手底下如今有四万六千多精兵,十多万杂兵,还有三四万的义军。如今已经将滇池四面团团围住。 一起进攻,还是分一个先后手,大家一起议一议?” 依照安羌的判断,鱼禾三人手里的精兵有五万之数。 可实际上只有四万六。 之所以会出现差额,问题就出在鱼禾身上。 鱼禾从牧靡县出发,一路扫了小半个益州郡,俘获的汉人、土蛮在九万之数。 其中青壮有五万。 五万青壮,依照益州郡各部的标准,算是兵马。 但是依照鱼禾的标准,只有不到一万人勉强可以称之为兵。 再挑挑拣拣,就剩下五千多人。 鱼禾只将这五千多人纳入到了麾下,其他的暂时充作杂兵,一部分留在了各县县城,一部分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鱼禾手底下的精兵仅有六千人。 庄顷和亡承家底丰厚,每家两万精兵。 装备上比鱼禾差,但是单兵武力上,不输给鱼禾,甚至比鱼禾强。 两家的杂兵也多,加起来有十数万。 战斗力没多少,但人数确实庞大。 “我们近二十多万人堵在滇池县四周,还议什么,一起进攻,一鼓而下。谁的人先冲进滇王宫,谁就有资格先搜刮。 若是分个先后,到时候打下了滇王宫,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功劳大,各执一词,都想多拿滇王宫的财货,那岂不是又要吵起来了?” 亡承毫不犹豫的开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4章 以神攻神 亡承不认为近二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安羌还有翻身的余地。 安羌手底下的各部族头领,逃的逃,投的投,剩下一个谷兰,翻不起大浪。 安羌和谷兰手下的精兵和杂兵加起来也不足八万之数,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鱼禾和庄顷对视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赞同了亡承的话。 亡承考虑的也全面。 三家先后攻城,攻破了滇池以后,瓜分滇王宫里的战利品,确实容易闹矛盾。 滇王宫里珍藏了安氏积累了近百年的金银财宝,数量十分庞大。 三家的兵马真的为了瓜分战利品闹出矛盾,他们三人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坐下商量。 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放弃安氏积累了近百年的财富。 所以凭实力说话,是最好的办法。 “那明日三家兵马齐发,一起攻城?” 鱼禾笑问。 亡承、庄顷齐齐点头。 鱼禾举起了案几上的酒杯,高声道:“盛饮!” 亡承、庄顷脸上带着笑意,一起举起了酒杯。 鱼禾陪着亡承、庄顷一直开怀大饮到黄昏。 亡承和庄顷在侍卫搀扶下,离开了谷昌城,返回了他们兵马驻扎的地方。 翌日。 清晨。 风和日丽,青天一片。 鱼禾着一身青衣,乘着一匹枣红马,在吕嵩护卫下,赶到了滇池上。 滇池碧蓝,水波荡漾。 亡承和庄顷一早就到了,正站在滇池上的楼船甲板上,指点着江山。 鱼禾踏着木板上了楼船。 亡承和庄顷迎上了前。 池面上吹起的风,荡起了鱼禾的衣角,鱼禾面带着笑意,询问亡承和庄顷,“可以开始了吧?” “哈哈哈,我手底下的勇士早就迫不及待了。” “我庄氏的兵马也已经磨刀霍霍了。” 亡承和庄顷笑着说。 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很不错。 鱼禾笑问道:“那就擂鼓,传令?” 亡承率先迈到甲板上的一处铜鼓前,抄起了一根沉重的鼓槌,豪迈的道:“趁着你们还没有跟我平起平坐之前,我再享受一下王该有的优待。” 话音落地。 亡承手里的鼓槌已经落在了铜鼓上。 以铜作鼓,是西南各族的特色。 他们不缺铜,也不缺能擂动铜鼓的壮汉,所以喜欢以铜作鼓,擂鼓助威。 “咚咚……” 鼓槌落在铜鼓上,发出了金铁独有的声响。 声响传出了楼船。 楼船外的壮汉,立马敲响了岸边的铜鼓。 “咚咚咚……” “咚咚咚……” “……” 一面又一面的铜鼓被敲响,瞬间连成了一片。 听着十分雄壮。 人胸膛里的豪气,伴随着鼓声,越聚越浓。 亡承敲了一通鼓,豪迈的将鼓槌丢在了甲板上,一边擦汗,一边傲气的问鱼禾和庄顷,“壮观吧?这可是我句町独有的战鼓。” 鱼禾笑而不语。 庄顷则一脸鄙夷,走到另一面巨大的兽皮鼓前,抽出了两根鼓槌,奋力的敲响。 兽皮鼓声比铜鼓声更大,更响。 传出了楼船以后,岸边又出现了一片鼓声。 庄顷敲完鼓,扔下了鼓槌,挑衅似的看了亡承一眼。 亡承不屑的撇撇嘴,“兽皮鼓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两个怎么跟孩子似的?” 亡承瞪眼道:“这可不是小儿把戏,这是气势。气势压倒了对方,战事就赢了一半。” 庄顷不甘示弱的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什么都能丢,就是脸不能丢。” 两个人说完话,齐齐把目光落在了鱼禾身上。 “你的呢?” 鱼禾笑着摇摇头,吩咐吕嵩上前去敲响了那一面属于自己的兽皮鼓。 庄顷、亡承皆愕然的看着鱼禾。 吕嵩为了给鱼禾争口气,使出了不少技巧,愣是将一张平凡的兽皮鼓,敲的比庄顷和亡承的鼓还响。 随着吕嵩敲响鼓,岸边又响起一片鼓声。 三通鼓声落地以后。 鱼禾、庄顷、亡承三人并没有再擂鼓,可其他各处的鼓却齐齐敲响。 鼓声震天。 喊杀声在鼓声敲到最激烈的时候齐齐响起。 将士们的士气,已经被鼓声激发到了最顶点。 一下子宣泄而出,雄伟壮观,势不可挡。 鱼禾、庄顷、亡承三个人站在甲板上,眼看着远处那一丁点大的将士们汇聚成浪潮,汹涌的拍向了滇池城。 亡承忍不住感慨道:“这应该是我平生参与过的最大的战事。” 庄顷点着头笑道:“我也是……” 鱼禾跟着笑道:“数十万人鏖战,确实不常见。” 数十万人鏖战,放在人口密集的北方,那也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 放在人口稀薄的西南,更加罕见。 北方也好、西南也罢,大部分战事动用的兵马也就在两三万左右。 动用数十万兵马,那就是国战。 鱼禾眼看着滇池两岸的兵马杀到了滇池县境内,便没有继续再关注战事,他邀请庄顷和亡承入了船室。 三个人坐定以后,一边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一边品尝着果酒闲谈。 亡承迟疑着道:“鱼小子,你怎么能把权柄随意交出去呢?” 庄顷点点头,一脸疑问的看向鱼禾。 鱼禾愣了,不明所以的道:“我何时将权柄交出去了?” 亡承郑重的道:“鼓槌就是我们的权柄,手持鼓槌,我们就能号令三军。没有了鼓槌,我们拿什么去号令三军?” 庄顷再次点头道:“你可是要带着我们一起壮大西南的,你这么随意的将权柄交出去,让我们怎么放心跟你一起壮大西南?” 鱼禾有点哭笑不得。 鼓槌什么时候成权柄了? 那玉玺、虎符算什么? 玩具吗? 亡承和庄顷两个明显是将西南的风俗套到了他身上。 格局有点小了。 鱼禾失笑道:“鼓槌算什么权柄?玉玺和虎符才是。我们以后壮大了,需要征伐的地方多了,地方远了,我们难道跟着去擂鼓? 那我们岂不是得被累死? 所以我们应该学会,鼓为令,符为权。 并且还要学会放权。” 亡承和庄顷听到这话,立马意识到自己格局小了。 但他们却没有改变他们的态度,去附和鱼禾的话。 亡承认真的道:“西南不同于北方,权力放出去容易,想拿回来就难了。我们对西南各族的统御力,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 在西南各族眼里,他们信奉的神灵,才是他们最高的统领,其次是他们的巫女,再次是他们的族长,最后才是我们。 我们能将他们笼络到一起,从他们身上拿到一点权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要是将这点权力放下去,他们立马会脱离我们。 所以我们要牢牢抓住,所有能彰显权力的东西。” 庄顷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鱼禾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西南看似拥有邦国,其实还是一盘散沙?” 亡承、庄顷皆一脸苦笑。 他们不想承认西南是一盘散沙,但又不得不承认。 鱼禾疑问道:“你们就没想想办法,从神灵和巫女手里夺回权柄?” 亡承哭笑不得的道:“人岂能与神为敌?” 鱼禾神色古怪的看着亡承,“你会信神?” 亡承覆灭的小部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若是小部族信仰的神灵真的存在,亡承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那些小部族信仰的神,亡承岂会相信? 亡承苦笑着没有说话。 庄顷替他说了,“我们可以不信他们的神,但我们也不能动他们的神。一动就是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只要跟他们结了仇,只要他们还有人活着,就会跟我们死战到底。 我们可以杀一千,可以杀一万,但我们不可能将西南的人杀光。” 鱼禾一边消化着庄顷的话,一边道:“既然不能动,那有没有尝试过加入?” 亡承和庄顷皆是一愣。 他们有点不明白鱼禾的意思。 鱼禾沉吟道:“打不过就加入,然后再用他们的方式夺回权柄。” 亡承和庄顷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道:“仔细说说……” 鱼禾道:“你们既然动不了他们的神灵,那为何信奉一个神上神?他们信仰的神灵管着他们,你们信仰的神灵管着他们的神灵。 那你们的巫女,是不是他们所有巫女之首? 你们的族长是不是他们所有族长之首? 你们是不是可以代替所有神灵说话? 他们的神灵降下神谕反对你们,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的神灵是邪神? 你们不仅可以自己讨伐他们,还可以邀请其他部族的人一起讨伐他们? 时间一长,你们神灵所说的话,不就是唯一的神谕? 你们还愁没办法统御他们?” 亡承和庄顷脸上同时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还可以这样?” 鱼禾好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亡承殿下或许不能理解,你难道不理解?昔日轩辕大帝征讨诸部,从诸部图腾中各取一处,汇聚成龙,形成新的图腾。不就是如此吗?” 庄顷惊喜的道:“还真是!” 亡承将信将疑的道:“你们汉家有人早就用过此法了?” 庄顷点头,激动的道:“不仅用了,而且成了。” 亡承笑了,“那我们岂不是……” “哈哈哈……” 庄顷放声大笑。 亡承也跟着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5章 滇国覆灭 以神攻神,果然是妙招。 庄顷、亡承已经开始幻想,他们借着神的力量,将各自的地盘彻底打造成铁板一块的样子了。 他们拉着鱼禾,让鱼禾帮他们参谋,具体该如何操作。 鱼禾给他们出了一个又一个损招,听的他们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他们一时间竟然忘了,楼船外正在发生着一场大战。 他们忘了,安羌却没有忘。 在滇池县四周被鼓声掩盖的时候。 安羌就坐在王宫内,一个劲的询问安仁,“邓让的兵马走到哪儿了?” 在安羌求援的信送到邓让手里的次日,邓让的回信就送到了安羌手里。 邓让答应驰援安羌。 但具体派遣多少兵马,什么时候到,邓让却没说。 安羌将生存下去的希望寄托到了邓让身上,所以听到了鱼禾三人手底下的兵马开始攻城了,他立马追问邓让的兵马到了没有。 安仁站在安羌身侧,沉声道:“昨日傍晚就到了律高,我依照您的吩咐,传信给他们,让他们连夜赶路,应该快到滇池了。” 安羌握着拳头,振奋的道:“快到了就好,快到了就好。此次邓让派遣的可是占人部的兵马,领兵的又是占人部的两位女将。 她们可都是悍不畏死的人物。 有他们相助,我们一定能守住滇池。” 安仁点了点头。 占人部的两位女将,在西南有不小的名头。 她们手底下的兵马,能死不降,一个个都如同死士。 有她们相助,他们肯定能守住滇池。 安羌有了信心,就不需要安仁待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壮胆了。 “听贼人的动静,已经动手了。你去城东守着,在占人赶到前,绝对不能让他们攻破滇池城。” 安仁点头应允了一声,出了滇王宫。 安仁出了滇王宫没多久以后,鱼禾三人的兵马就杀到了滇池城。 滇池城四周喊杀声四起。 安仁、谷兰,以及安羌手底下的两位大将,各守一处,跟鱼禾三人的兵马奋力的撕杀。 谷兰镇守的西城墙,三次险些被攻破。 谷兰硬生生带着自己的娘子军守了下来。 第四次的时候。 相魁扛着一柄钝器,亲自领兵杀上了城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敲碎了谷兰的脑袋。 西城墙被攻破了。 庄顷、亡承的人,见到相魁攻破了西城墙,顿时不惜血本的往另外三处城墙上猛攻。 场面十分惨烈。 他们都知道,谁先杀进滇池,谁先杀进滇王宫,谁就有资格在滇王宫内搜刮战利品。 那可是安氏一族上百年的积累,没人愿意错过。 在庄顷和亡承的人凶猛攻伐下,两处城墙被攻破,仅剩下了安仁驻守的城墙还在滇王手里。 “报!西城墙被攻破,谷兰头人被杀!” “报!北城墙被攻破……” “报!南城墙被攻破……” “……” 滇王宫内。 一声声急报传进了安羌耳中。 安羌心乱如麻,交集的在座位前转圈圈。 “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 安羌一个劲的在念叨邓让的援军。 “报!” 在他念叨的时候,又一个传信的滇兵急匆匆进入到了王宫。 “报!东城墙告破!” 安羌瞬间就慌了,“安仁被斩了?!” 安仁不仅是他弟弟,也是他手底下第一大将。 滇兵急忙道:“安仁殿下并没有被斩。安仁殿下在得知另外三处城墙被攻破以后,自知不可力敌,就放弃了东城墙,准备率众返回王宫,死守王宫。” “应该的……应该的……快,下去传令,让其他三处城墙的残兵速速入宫,一起守卫王宫。” “喏!” 滇兵退出王宫以后没多久,宫外的喊杀声就逼近了王宫。 安仁穿着一身血淋淋的血衣,进入了王宫。 安羌急忙迎了上去。 “安仁,你没有受伤吧?” 安羌一边询问,一边检查安仁是否受伤。 安仁缓缓摇头。 安羌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受伤就好,等援军到了,等我们打退了贼人,我一定会好好犒劳犒劳你。” 安仁缓缓张口,声音沉重而悲伤,“没有援军了……” 安羌浑身一僵,双眼一点一点瞪大。 “你……你在胡说什么?占……占人不是马上到吗?” 安仁握起拳头,痛苦的闭上眼,一字一句的道:“刚刚得到消息,占人到了律高县以后,就止步不前,并没有驰援滇池的意思。 他们更像是趁机夺取律高三县。” 安羌瞳孔一缩一缩的,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身躯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他们根本没打算驰援我们?他们要趁火打劫?!” 安仁重重的点头。 “我们……我们的滇国要亡了?” 安仁猛然睁开眼,掷地有声的道:“我不死,滇国就不会亡。兄长且在此处稍坐,我去杀贼。” 安仁冲着安羌一礼,提着剑出了王宫。 安羌蹲坐在地上一动也没动,嘴里一个劲的重复着‘滇国要亡了’。 一直到安仁力战三位贼将,力竭而亡的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 安羌才回过神。 他仰着脖子,在怒吼,“你们都是贼子!你们都是贼子!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安羌的吼声传遍了王宫正殿。 一口逆血在他停下怒吼的那一刻,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在他晕倒之前,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跨马冲进了王宫正殿。 滇池内外的喊杀声,似乎都随着安羌晕倒了过去,消声灭迹。 当鱼禾三人听到喊杀声消失了,立马结束了关于以神攻神的讨论。 庄顷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船室,盯着滇池城的方向,激动的大声喊着,“我们是不是赢了?” 他大父,他爹,两代人都想夺回的滇国王权,终于被他夺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鱼禾跟着庄顷的脚步,出现在了甲板上。 亡承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走了好久才走到二人身旁。 鱼禾看着亡承,笑道:“我们胜了!” 亡承笑着点头。 庄顷盯着滇池城的方向,目光一动也不肯动。 他口中大喊着船夫,让船夫将楼船划去滇池城。 鱼禾也迫不及待的想去滇王宫看看。 亡承也想。 三个人催促着船夫拼命的划船,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绕过了大半个滇池,抵达了滇池城外。 隔着老远。 三个人就看到了滇王王宫,也听到了滇池城内各处爆发出的欢呼声和喊叫声。 喊叫声源于滇池城内的平民。 鱼禾的人也好、庄顷和亡承的人也罢,他们都不是最可爱的人。 所以他们杀进了滇池城以后,不会对百姓们秋毫无犯。 反而会疯狂的为自己抢夺战利品。 这是惯例,也是对将士们撕杀以后的赏赐。 如果是鱼禾手底下一支兵马攻破滇池城,那么鱼禾绝对不会允许此类的事情发生。 但城内有三支兵马,另外两支都在抢,你不抢城里的滇人也不会感激你。 最后受损失的也只有你自己。 别人还会嘲讽你脑子有问题。 所以鱼禾早早的就传令,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放开了手脚去抢。 鱼禾三人在侍卫的护持下,进入到了滇池城。 入眼的是一片混乱。 烧、杀、抢、掠的都有,扛着滇女四处乱跑的也有。 鱼禾三人就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一路赶往了滇王宫。 到了滇王宫门口,就看到了力竭而死,跪在地上的安仁。 庄顷、亡承皆一脸怜惜的看着安仁的尸骸,却没有人出声要为安仁收敛尸骸。 鱼禾见此,主动开口,“我和安仁也算是有几面之缘,他对我也颇为照顾。我想帮他收敛骸骨,两位不会阻止吧?” 庄顷和亡承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鱼禾吩咐吕嵩收敛了安仁的骸骨,他跟着庄顷和亡承继续往滇王宫内走去。 到了滇王宫正殿内。 就看到了三柄剑架在早已晕厥过去的安羌脖子上。 三柄剑的主人互相瞪着对方,互不相让。 亡承大笑着道:“说说,是谁先攻破的滇王王宫,是不是我句町勇士?” “我!” 手持长剑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开口。 亡承脸上的笑容一僵,瞬间又变得柔和了起来,回头对鱼禾和庄顷笑道:“我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为了争利,果然互不相让。 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庄顷提议道:“让他们打一场,谁赢听谁的?” 亡承翻了个白眼,“那你岂不是赢定了?” 说完这话,亡承还不忘为鱼禾介绍,“鱼小子,庄顷手底下那位,可是有西南第一勇之称。以前是汉人,是先秦王氏之后。武艺、兵法谋略,在西南都堪称第一。你少母庄乔的枪术,就是他传授的。 以比武论输赢的话,我们两个都得输啊。” 鱼禾听到亡承这话,就明白了亡承的心思。 亡承是想拉他当盟友,不想让庄顷独享滇王王宫的好处。 鱼禾笑道:“殿下言之有理,以个人勇武分胜负,岂不是辜负了将士们奋勇冲杀的血勇?看他们将剑架在滇王脖子上,他们似乎是想通过滇王的生死决定滇王宫一切的归属?” 亡承笑道:“那就比比谁手底下的人剑更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6章 瓜分战利品 “是不是太儿戏了?” 庄顷皱起了眉头。 现在决定的是滇王宫内海量钱财的归属,不是三两个铜板的归属。 怎能用出剑的速度决定? 鱼禾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并没有在插话。 庄顷和亡承都是老狐狸。 他们两个都不想吃亏。 肯定会想出一个三家都满意的分配方式。 鱼禾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亡承瞪起眼,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庄顷还想说比拼武艺。 亡承察觉出了苗头不对,又补充了一句,“比拼武艺肯定不行!” 庄顷有些生气,“用拳头讲道理不是我们西南人人遵循的规矩吗?” 亡承哼了一声,“你我皆是西南人,可鱼禾不是。难道你想强迫鱼禾也遵守我们西南的规矩?” 亡承用鱼禾说项,庄顷听着更气,“滇王宫告破,安羌已经成了阶下囚,鱼禾已经是益州郡的太守了。他也算是西南人,为何不能遵循西南的规矩?” 庄顷还不忘看向鱼禾,“你说呢?” 鱼禾笑着道:“安羌还没死,还是滇国的王,我暂时算不上益州郡的太守……” “你!” 庄顷一脸恼怒,指着鱼禾和亡承吼道:“你们两个沆瀣一气!” 亡承不乐意的道:“是我们两个沆瀣一气吗?是你欺人太甚!王奋是你的人,他有多大能耐,你比谁都清楚。 他一旦出手,我和鱼禾手底下的人肯定不是对手。 到时候滇王宫的钱财岂不是被你一个人独享了。 你是觉得我们两个傻吗?” 庄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亡承说对了,他提出比武,就是想借着王奋的勇武,独吞滇王宫的钱财。 但鱼禾和亡承明显不给他机会。 他再强辩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庄顷冷哼了一声,“那你说,该怎么办?比谁的剑快?如此儿戏?” 庄顷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亡承却没有在意。 “我们三家均分算了?” 亡承提议。 庄顷不屑的道:“我们三家怎么均分?一人三成,最后还剩下一成!” 十除以三,除不尽。 亡承呵呵笑道:“剩下的一成我们可以不分。我们可以用这一成钱财,在我们三家交汇的地方,建立一座类似平夷那种互通有无的地方。” 庄顷一愣。 鱼禾觉得亡承的办法不错,三家虽然已经结盟,但仍旧是各自为政,确实需要一处地方,互通有无。 如此一来,三家才能共同壮大。 鱼禾不再装哑巴,他点着头笑道:“我赞成亡承殿下的提议。三家互通有无,共同壮大。” 庄顷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没有坏处,就不情不愿的点着头道:“你们两个既然都觉得可行,那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亡承哈哈大笑着走上前,拍着庄顷的肩膀,“庄兄这是什么话?难道庄兄不想看到我们三家一起壮大。” 亡承一声‘庄兄’,叫的庄顷通体舒坦。 庄顷脸色缓和了不少,“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们三家既然互为盟友,自然得互通有无。” “哈哈哈哈……” 亡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笑声也更大了。 鱼禾发现,亡承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能屈能伸,该放下架子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 心思又缜密。 难怪他能取代他的兄长,成为句町的王。 “行了,你们三个也别拿着剑架着安羌了。” “对,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悬在滇王宫外,告诉滇国上下,从今日起,滇国异主了。” 亡承、庄顷二人一前一后开口。 鱼禾一脸无语的道:“就不能将安羌的脑袋挂到俞元城去吗?新任滇王的王宫在俞元。此处是我益州郡太守府。” 亡承、庄顷二人闻言一愣,然后放声大笑。 “用宫殿做太守府,你也算是大新朝独一份。” “放在北方,这是逾制,得杀头。” “……” 鱼禾暗自翻了个白眼。 两个老狐狸刚才还吵的不可开交,现在居然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开起了他的玩笑。 王奋、相魁、以及亡承手下的大将亡眠,互相等了对方一眼,取回了架在安羌脖颈上的剑,插回了剑鞘,回到了他们各自主公身边。 王奋是一位五旬的老将,须发中皆藏着白丝,身上穿着一身秦甲,虎目瞪得圆圆的,有种说不出的威视。 亡眠是一个三旬的壮汉,须发皆张,乍一看去,跟李逵似的,他身上的汉甲紧紧的捆在他那庞大的身躯上,看着就像是一员猛将。 反观相魁,就有些平凡了。 没有他们两个人有特点。 估计也没有他们两个人有能耐。 鱼禾目光在王奋和亡眠身上盘桓了一二,最后定在了王奋身上,赞叹道:“两位将军真是气势不凡啊。” 王奋微微抱拳,不卑不亢的道:“鱼将军谬赞了。” 亡眠就没有王奋那么谦虚,他高高的挺起了胸膛,大大咧咧的道:“那当然……” 亡承和庄顷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退下!” 王奋愣了一下,诧异的看了鱼禾一眼,对着庄顷拱拱手,出了王宫正殿。 亡眠不解的挠了挠头,依照亡承的吩咐出了王宫正殿。 鱼禾见此,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二位这是做什么?” 亡承和庄顷瞪着鱼禾,没有说话。 他们做什么? 他们在防着鱼禾。 鱼禾刚才看王奋和亡眠的眼神不对劲。 特别是在看王奋的时候,眼中透着一股贪婪的目光。 “二位不必防着我,我对王奋和亡眠两位将军并没有歹心。我只是觉得他们十分勇武,所以想结识一番。” 鱼禾干笑着。 亡承、庄顷齐齐哼了一声。 结识什么? 有什么好结识的? 回头结识着结识着,人跑到你手下去,你会给我们送回来? 我们把你当盟友,你居然想当着我们的面,挖我们的人,真无耻。 鱼禾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就没有再解释,越解释越黑。 鱼禾笑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瓜分战利品了?” 听到了战利品,亡承和庄顷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齐齐点头。 三个人将手底下的人全部派遣了出去,在滇王宫内进行了一场刮地皮似的搜刮。 滇王宫内各处的浮财,以及滇王宫内的滇国国库,都被他们搬空了。 搜刮到的金银珠宝玉石,以及各种奇珍,堆满了王宫正殿门口的祭祀场。 海量的财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那墙壁高的天然黄玉、那像是柴火一样堆成了一堆的象牙、那洁白如玉的牙席、那拳头大的宝石、那脑袋大的一块天然金块,以及一堆拳头大的天然金块,看的鱼禾眼热。 饶是鱼禾见多识广,也有流口水的冲动。 庄顷和亡承二人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儿去。 亡承手里抱着一卷牙席,嘴里一个劲的嘀咕‘牙席是滇国至宝,滇国历任滇王,没少拿着它在长安城出风头,我早想有一卷了’。 亡承并不缺象牙,他私库里的象牙都堆积如山了。 他缺的是编制牙席的技术。 编制牙席的技术,是滇国独有的技术。 句町没有,大新也没有。 所以想要牙席,只能从滇国获取。 滇国除了将牙席上贡给前汉的皇帝外,并没有将牙席外赠给任何人。 安羌当初派人送了一卷牙席去平夷给鱼禾,算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庄顷手里提着一个铜鼎,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铭刻铭文的地方。 三足两耳的圆鼎,鱼禾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但庄顷却像是捧着至宝一样,怎么也不肯放手。 “这卷牙席归我了。” 亡承第一个开口。 说完以后,也不问鱼禾和庄顷同不同意,就让手底下的侍卫将牙席抬了出去。 庄顷不甘示弱的抱着铜鼎道:“这鼎归我了。” 说完就抱着鼎往外走,对其他的金银财宝视若无睹。 鱼禾见他们都选到了想要的东西,心里有些羡慕。 他选了半天,也没有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主要是他都想要。 但庄顷和亡承绝对不可能让他独吞这些钱财的。 所以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指了指那一面黄玉壁。 “这面玉璧我要了。” 随后三个人就开始正式的瓜分起了战利品。 瓜分到最后,就剩下了一堆铜锭、银锭,以及一些从汉家流通过来的杂钱,堆在地上。 “这些就留着筑城吧。等我们商定好了地方,就各自派遣一千兵马,外加三千土蛮去筑城。等到城池筑成以后,各家兵马就留在城内充任城卒。 城池由我统管,所获的财货,我们三家各得三成,剩下的一成留在城池内,充作城卒以及官员们的俸禄,你们看如何?” 鱼禾在瓜分完了钱财以后,毫不犹豫的将随后要建造的互贸之城揽到了自己手里。 鱼禾提出让各家都留一千兵马在城里。 庄顷和亡承也不用担心鱼禾独占城池。 更不用担心鱼禾黑了他们的钱。 所以庄顷和亡承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你比我们更懂商人,城池自然得交给你管辖。” …… …… 【PS:今晚一更,明天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7章 摘桃子的邓让 鱼禾会心一笑,吩咐吕嵩将那些铜锭、铜钱搬去滇王宫的内库。 亡承、庄顷看着鱼禾的笑容,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堆放在祭祀场的金银珠宝瓜分空了以后,鱼禾、亡承、庄顷各自吩咐各自手底下的人将他们分到的战利品收起来,一起进了王宫正殿。 再次进入王宫正殿,正殿内已经被收拾干净。 还摆放了许多案几,案几上准备了水果和酒肉。 鱼禾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请亡承、庄顷,以及王奋、亡眠,分坐在两旁。 鱼禾举起酒杯,爽朗的笑道:“今日大胜,理应大庆。” 亡承胖胖的大手握着一个小酒杯,肉肉的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自然得大庆,而且还得大庆三日。” 庄顷点头笑道:“不如我们一起下令,让手底下的人一起大庆三日如何?” 亡承刚要叫好。 鱼禾却没有给他机会,庄顷话音落地以后,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那可不行,让你们手底下的兵马在滇池城内祸祸三日,那我这个滇池城还要不要了?” 兵匪兵匪,在严苛的纪律没有出来之前,兵就是匪。 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会安分守己。 在别人的地盘上就可劲祸祸。 特别是攻打城池的时候,每攻下一座城池,他们就会在城池内大肆抢掠,弄的百姓们民不聊生。 领兵的将领为了激励手底下的将士,也经常会纵容手底下的将士去劫掠。 鱼禾能容忍亡承和庄顷的兵马在滇池城内祸祸一日,但是不能容忍他们的兵马祸祸三日。 真要让他们祸祸三日,那滇池城内的百姓估计得被折腾空。 滇池城虽然被誉为西南第一城,可是城内的百姓也不足十万之数。 鱼禾、亡承、庄顷手底下的精兵加杂兵,足有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人欺负十万人,那十万人能完好无损的活着,那就奇怪了。 亡承和庄顷听到鱼禾的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鱼禾的担忧。 亡承嘴上叫道:“你也太没劲了……” 却也没继续开口为难鱼禾。 庄顷干脆没说话。 益州郡以后就是他和鱼禾的地盘,将益州郡的百姓折腾的太狠了,回头遭罪的也是他们两个。 亡承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他不行。 “举杯!” 鱼禾举着酒杯,邀请亡承和庄顷共饮。 亡承、庄顷举着酒杯陪鱼禾痛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亡承往着鱼禾,哈哈笑着,提议道:“滇王宫虽然打下了,滇王安羌也抓住了,但滇国全境并没有被平定。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如今还在贼人手里。 我听闻云南县的那个贼人,跟任贵有关系。 有任贵支持,他的实力应该不弱,要不要我施以援手?” 鱼禾、庄顷微微一愣,齐齐摇头。 亡承向来是无利不起早。 请他施以援手,就必须付出相应的报酬。 鱼禾和庄顷有信心能击溃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贼人,所以不需要多花冤枉钱。 亡承见鱼禾、庄顷齐齐拒绝了他,撇着嘴道:“有我帮忙,你们会事半功倍。” 鱼禾没好气的道:“找你帮忙,我们所获的战利品最少也要少获三成。” 亡承瞪着眼叫道:“我是那么贪心的人?” 庄顷瞪了亡承一眼,“你要是不贪心,那你将从滇王宫内分润到的三成钱财还回来。” 亡承果断摇头,道:“那怎么行!” 庄顷讥讽道:“那你还说你不贪心?” 亡承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言语。 庄顷陪着鱼禾闲聊了两句,商量好了随后的出兵事宜后,起身告辞。 亡承也跟着起身告辞。 两个人都没有多待下去的意思。 亡承有一个邦国要管,能在益州郡待一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他得回去处理句町国发生的大小适宜。 庄顷马上要继任滇王之位,又要派人去统管益州郡内属于他的地方,还要挑选精兵,随后跟鱼禾一起征讨益州郡其他还没有收复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那么多闲暇。 鱼禾起身,将二人送出了王宫正殿的大门。 三个人肩并肩走到门口,刚要寒暄几句,就看到一个庄氏藤甲,匆匆跑到了庄顷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鱼禾和亡承齐齐闭上了嘴,陪着庄顷一起看向了那位庄氏藤甲。 庄氏藤甲明显有要事禀报,只是碍于鱼禾和亡承在,所以并没有开口。 庄顷并没有避开鱼禾和亡承,当着他们的面,颇具威严的道:“有何要事?” 庄氏藤甲声音沉重的道:“交州的占人,趁着我们攻打滇池城的时候,占领了滇池县以南的三个县。” 鱼禾和庄顷脸色一沉。 亡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吧嗒着嘴感叹道:“邓让还真是会挑时间啊。安羌为了抵御我们,将滇池城以南三县的兵马抽调一空。 他趁机出兵,完全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就独得了三县之地。 我辛辛苦苦操劳了一个多月,动用了数万精兵,数万杂兵,损失了上万人,也不过得了一县而已。” 亡承很想说邓让真是厉害。 可见鱼禾和庄顷的脸色不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庄顷恼怒的道:“邓让该死!” 庄顷现在恨不得将邓让生吞活剥了。 他费尽心思谋划了数十载,刚刚拿下滇王安羌,还没有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被邓让分走了一部分,他怎能不怒。 鱼禾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亡承忍不住道:“咱们费尽心机打下的滇国,还没捂热乎,就被邓让咬了一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流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有什么可说的。我们能算计安羌,别人也能算计安羌。 我要是邓让,在发现滇国内部发生内乱,可以趁机咬一口的话,我也不会错过。” 庄顷愤怒的道:“他可是吃了我们的肉,你就不心痛,你就不愤怒?” 鱼禾点着头道:“心痛,也愤怒。但有什么用?能将丢失的三县拿回来?我们现在还没有将打下的地方彻底占住,也没有平定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愤怒根本帮不到我们。” 亡承愕然的道:“难道就任由邓让占去三县?” 鱼禾皱眉道:“目前来说,只能让他先占着。” 庄顷吹胡子瞪眼的要骂人。 鱼禾没等他开口,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的便宜可不好占,他现在占据了三县,以后我会让他全部吐出来,还要付利钱。” 庄顷听到这话,冷静了下来,心里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亡承沉吟着点点头。 三个人谁也没说,趁这机会去将邓让一块灭了。 邓让比起他们强大了数倍。 他们三家加起来,也不过是拥有一郡半的领地,其中有八成还是山林。 邓让足足拥有一州,一个囊括了数郡的大州。 人口、兵力、钱粮等等各个方面,邓让都比他们加起来还强。 他们就像是三头幼狼,邓让就像是一头成年的猛虎。 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 所以现在对上邓让,纯粹是找虐。 他们三人都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干出盲目自大的事情。 在西南这片地方,也不适合干盲目自大的事情。 上一个盲目自大的人叫夜郎王。 他在汉使面前吹嘘,说大汉应该跟他手底下一个县一样大。 汉使如实将此事禀报给了汉帝,汉帝就把他的夜郎国给灭了。 亡承所在的句町国、庄顷所在的庄氏,都参与过这场战事。 所以他们清楚的知道盲目自大的后果。 鱼禾就是知道他们三家联手,也不一定打得过邓让,所以选择了隐忍。 等到鱼禾消化了现在占据的益州郡各县,平定了云南县以西的益州郡各地,彻底在益州郡站稳脚根以后,鱼禾自然会找邓让去算账。 鱼禾、庄顷二人本来心情挺高兴的,可是出了邓让这档子事以后,二人都高兴不起来了。 亡承倒是无所谓。 益州郡又不是他的,益州郡丢了三县,他又没什么损失。 他只是想看看,鱼禾这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能否再创造一个奇迹,好让他跟着分一杯羹。 三个人各自寒暄了几句。 亡承和庄顷离开了滇王宫。 鱼禾返回了王宫正殿。 相魁、刘俊、吕嵩三人在鱼禾返回了正殿以后,齐齐聚在鱼禾眼前。 鱼禾率领着他们,拿下了半个益州郡,又跟益州郡的地头蛇庄氏分割了益州郡的利益。 往后,半个益州郡的城乡就是鱼禾的了。 鱼禾名义上充任了益州郡太守,实际上就是一方诸侯了。 毕竟,他这个太守不需要向朝廷负责,也不需要由朝廷任免。 鱼禾的身份水涨船高了,他们身为鱼禾的属下,身份自然也跟着高了不少。 所以他们脸上皆带着灿烂的笑意。 “主公……” 三人齐齐拱手向鱼禾施礼。 鱼禾稍微点了一下头,面色凝重的道:“明日,句町国的兵马和庄氏的兵马会退出滇池城。吕嵩,你从杂兵中挑选一部分兵马,充任滇池城的城卒,荡平滇池城内的乱象,守卫滇池城。 相魁,你领上虎营的将士,再从杂兵中挑选三千人,赶往双柏县,跟蒙庄交接双柏等县,并且安置好蒙庄交给你的那些汉人百姓。 刘俊,你领上狼营的将士,再从杂兵中挑选一万人,速速赶往滇池县和律高县的边陲,占据要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8章 益州郡不缺人才 吕嵩三人见鱼禾脸色凝重,立马收起笑脸。 刘俊沉声道:“主公,发生了何事?” 吕嵩、相魁也一脸疑问的看着鱼禾。 鱼禾冷冷的道:“交州的邓让,趁着我们攻打滇池城的时候,占居了益州郡的律高三县。” 别看鱼禾刚才在庄顷和亡承面前的时候,一脸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看开了似的。 事实上他也很愤怒,只是权衡了利弊以后,发现暂时奈何不了邓让,所以才故作风轻云淡。 鱼禾需要在庄顷和亡承面前维持那种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形象,但是在吕嵩三个人面前不需要维持。 相魁瞪大了眼,叫道:“那邓让是活腻了,居然敢摘我们的桃子?!” 刘俊比相魁沉稳,他皱着眉头道:“不是邓让活腻了,邓让真有那个实力。我们虽然拿下了半个益州郡,可我们依然不是邓让的对手。” 刘俊看向鱼禾,问道:“主公让卑职领兵去律高和滇池边陲,是要防着邓让,避免邓让再动贪心?” 鱼禾点了点头,“人心不足蛇吞象,邓让轻而易举的吞下了三县之地,难保不会继续吞下去,所以我们必须防着。” 吕嵩看了看刘俊,又看了看鱼禾,拱手道:“主公,卑职一直在西南各处奔走,多少了解一些邓让的事情。那邓让手底下的兵马不少,仅凭刘校尉手上的狼营,未必防的住。”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回头你派人回去送信,让阴识将平夷城内除豹营以外的所有兵马送到此处。 同时告诉刘川、张武,让他们抽调出一半的人手,送到益州郡。” 鱼禾并没有将平夷城内的人手抽调干净,因为再过一个月就要开春了。 开春以后,廉丹那个大祸害恐怕就要到益州了。 到时候,益州又要一片动荡了。 廉丹有八成的几率会拿平夷城开刀,所以鱼禾必须留下一部分人手防着廉丹。 廉丹若是派遣小部分兵马征讨平夷城,他可以用这一部分人手抵御。 廉丹要是率领大军征讨平夷城,那他也能用这一部分人手转移平夷城里的人和钱财。 鱼禾必须做两手准备。 吕嵩拱手道:“喏!” 鱼禾郑重的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下去挑选人手,明日就出发。等到我们彻底在益州郡站稳脚跟,我在为你们庆功。” 吕嵩、相魁、刘俊三人齐齐拱手。 鱼禾目送着他们离开了王宫正殿以后,开始盘算起了随后发展益州郡城乡,征讨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事情。 一夜无话。 次日天亮以后。 吕嵩、相魁、刘俊三人各自赶到滇王王宫,向鱼禾禀报了一声后,就各自率领着兵马出发了。 亡承和庄顷在吕嵩三人走了以后,也携手到了滇王王宫向鱼禾辞行。 鱼禾招待他们吃了一顿便饭,他们便各自离开了。 鱼禾在他们离开以后,又忙着为手底下的各城乡遴选起了官员。 滇池县北的几个县,鱼禾已经帮它们选出了官员。 可滇池县其他三个方向的各县,如今还没有接收,所以鱼禾必须尽快遴选出官员,去帮他们管辖这些城乡。 益州郡不兴教化,但是能用的人才却不少。 前汉、大新,发配到益州郡的犯官数量不少。 其中一部分被牵连的纯良之辈,已经被庄氏给收入囊中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坏东西。 一部分人用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形容也不为过。 反正都不啥好人。 鱼禾在征讨牧靡等县的时候,就特地将他们挑选了出来,聚集到了一起,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刚好用上。 鱼禾将他们聚到了滇王宫正殿。 鱼禾高居正殿正中的座椅上,一帮子年迈的老家伙一个个摆着一副谄媚的笑脸,弯着腰站在正殿两侧。 其中也有几个面色肃穆的。 分别是杨丘、乐进、三山等一众山大王。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才,鱼禾准备让他们充任益州郡的各级官员。 鱼禾环视众人,冷冷的道:“诸位应该已经知道了,益州郡的半郡之地的城乡,从今日起,归我了。诸位中间应该也有人猜倒了,我召诸位过来的用意。 益州郡如今百废待兴,益州郡各县的城乡都需要人统管。 我手里没有多少人才,所以不得不便宜你们。 你们谁愿意供我驱使,那就站在原地不要动。 谁不愿意供我驱使,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们,更不会伺机报复。” 鱼禾说完话,就静静的盯着众人。 众人愣是没一个走的。 不仅没人走,还有人趁机拍马屁。 “鱼大王看得起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是我们的荣幸。鱼大王愿意用我们这些犯过罪的人,那简直就是恩赐。 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违背鱼大王的好意。” 众人一脸认真的点头,表示赞同。 鱼禾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既然愿意供我驱使,那我就不对诸位客气了。随后我会依照诸位此前的身份、能耐,任命诸位。 在任命诸位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得给诸位说清楚。 我不管诸位之前犯过什么错,也不管诸位被发配到益州郡是罪有应得,还是遭遇牵连。 往后,在我的麾下做事,最好守我的规矩。 不守我的规矩,我只能让你去死。” 鱼禾的声音越说越冷,众人也很配合的垂下了头。 鱼禾继续道:“守我的规矩,我不介意为你加官进职。我现在只有半个益州郡,随后我会收回剩下的半个益州郡。 以后说不定还会谋划其他地方,所以诸位不需要担心我没有官职给诸位。” 众人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鱼禾知道,他的话,有一部分人听进去了,又一部分人没听进去。 但是他没有重复,也没有去计较。 他又道:“现在,我给诸位讲讲我的规矩。我知道益州郡初定,百废待兴,益州郡各地,滇人极多,汉人极少。 诸位需要管辖的地方小、人手也少。 所以诸位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也不会说什么。 我更不会用太多规矩约束诸位。 我的规矩就三条。 第一,在你们治下,自己人至上,庄氏的人其次,剩下的人你们随便折腾,跟我们作对的,你们往死里折腾。你们惹出了大麻烦,只要没牵连到我们自己人,我不会怪罪你们。 第二,农桑、婚嫁、丁口、县卒、匠商五项,必须给我盯紧。我要粮食、我要人、我要兵、也要税赋。我不管你们要用什么方发,也不管你们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你们祸害自己人,我都不会怪罪你们。 第三,教化。一县必须又两座学室,一乡必须有一座蒙室。里面招募的学生,必须以将士们子嗣优先。找不到书、找不到先生,就自己去刻,自己去教。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不祸害自己人。 你们用什么办法去做事,我都不会怪罪你们。 只要你们将我交代的三条办好了,哪怕你们被当地百姓喊成屠夫,我也会给你们升官,给你们赏赐。” 鱼禾订立的规矩很简单,也很少。 甚至没有让他们去遵循汉家的九章律。 因为益州郡初定,想要快速发展,就不应该设定那么多条条框框。 越简单的规矩,执行起来效率越高,见成效的速度也快。 鱼禾也没有提出什么汉人至上的规矩,因为根本行不通。 滇人和蛮人才是益州郡最主要的人群,鱼禾要尽快将益州郡发展壮大,就少不了去吸纳滇人、吸纳土蛮。 仅凭益州郡的那点汉人自己去繁衍,少说也得二十年,才能繁衍成益州郡第一大民族。 鱼禾可等不了二十年,他也从没想过去等二十年。 所以他将规矩定成了‘自己人至上’。 愿意成为他手底下百姓的,那就是自己人。 不愿意成为他手底下百姓的,那就是外人。 既然是外人,那么被杀或者被掠夺,就跟鱼禾无关。 鱼禾让他们去发展农桑、丁口、匠商、婚嫁、县卒等五项,其实要求的有点多。远比朝廷对官员的要求还多。 朝廷对官员的要求底的令人发指。 确保地方不乱,不干出引起民愤的事情就行。 正是因为鱼禾要求多,所以鱼禾才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折腾,暗示他们去祸害自己人以外的那些人。 至于教化,鱼禾要求堪称过分。 前汉、大新两个王朝,尚且达不到一县两座学室,一乡一座蒙室。 益州郡这个还处在穷乡僻壤境地的地方,就更不可能达到了。 但鱼禾就是提了,还要求他们必须做到。 做不到,鱼禾可以不惩罚,但万一有人创造了奇迹了呢? 那是不是惊喜,是不是意外收获。 人不逼一把,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创造出奇迹。 再说了,鱼禾也不是盲目的给他们分派任务。 他们被发配到益州郡,都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一家子人。 他们以前是官,祖上说不定还出过大官,他们有足够的钱财供家中的子嗣读书。 一些人到了益州郡以后,说不定还没有放下对家中子嗣的教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9章有点重的蛮王令 故乡他们估计是回不去了。 他们的子嗣留在家中,也是浪费。 打一竿子,说不定就将他们打出来了。 众人听到鱼禾的话,面色各异。 有人神色如常,有人紧皱着眉头,还有人脸上流露出了狂喜。 鱼禾目光在几个目露狂喜的家伙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敢断定,这几个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他提出了这么多要求,用正经手段根本办不到。 这几个家伙还能流露出狂喜的神色,能是好人? 鱼禾多看了他们几眼,目光落在了那些皱着眉头的人身上,“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 有人迟疑了一下,上前了一步,躬身道:“鱼大王,困难肯定有。鱼大王定下的规矩看似简单,可实际上要完成,十分困难。 钱粮方面……” 鱼禾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淡然道:“有困难自己克服,我找你们是让你们帮我壮大益州郡的,不是让你们问我要钱粮的。 各城守军的粮草我会管,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说话的人听到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咬了咬牙,想说点什么。 但有人却抢先了一步。 “大王肯任用我们这些有罪的人,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再跟大王要钱粮?” 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老叟。 能在益州郡这个把汉人当成奴仆的地方吃的这么胖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鱼禾知道他,刚才听完他的规矩,面露喜色的几个人当中,就有他。 最先开口的人听到老叟这话,怒目相向。 老叟浑然不惧,他冲着鱼禾拱了拱手,笑问道:“敢问大王,县城内的守军,我们能不能调动?” 一个聪明的坏家伙! 鱼禾心中赞叹了一声,道:“对外可以调动,对内不行。” 老叟又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他对鱼禾深深的一礼,高声叫道:“臣参见主公!” 鱼禾满意的点头,“今日起,你便是滇池县县令!” 老叟再次一礼,“多谢主公!臣一定不辜负主公信任!” 谢过了鱼禾以后,老叟对着那个刚才冲着他瞪眼的人讥讽道:“各县守军皆在两千人左右。手握两千兵马,还瞅弄不到钱粮,你当什么官?有什么脸为主公效力?”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气的直哆嗦,恨不得上去抽死这个老家伙。 老叟就像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一般,高冷的哼了一声,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其他人心里骂着老叟小人得志,嘴上却高兴的附和着,“说得对!主公将两千兵马交给我们!我们还问主公要钱粮,那就不配为官!” “主公交代的你到底能不能办,办不了你可以离开。我家中尚有一弟,能完成主公的重托。” “我家中有一叔,此前在冀州担任曹官,定能完成主公的重托!” “……” 一个个越说越兴奋,就差将自己家中那些祸害们亲自送到鱼禾面前让鱼禾挑选了。 他们中间有一大部分人是因为贪渎被发配到此地的。 搞钱搞粮是他们最拿手的事情。 他们在穷乡僻壤,都能榨出油来。 在这珍宝无数、野兽成群的益州郡,还怕没钱没粮? 自己人不能祸害,土蛮还不能祸害?毛贼还不能祸害? 带着兵马去捕捉野味,或者带着兵马去杀人放火,还愁弄不到钱粮? 不会捕捉野味,不会杀人放火,种地会不会? 让那两千守军去开荒种地,一年也能收获不少粮食。 守军的粮草又不需要他们供应。 手握两千不需要自己养的劳力,还愁弄不到钱粮? 废物! “行了,看诸位群情激昂,那就说明诸位都愿意帮我做事,也答应了我提出的三个规矩。那我就依照诸位此前在朝廷的官职,分派诸位去各城乡任职。” 鱼禾并没有让他们将他们推举的叔伯兄弟送到滇池来,挑选挑选。 他随后需要用到的人不少,有的是机会。 他想先让这批人出去,干出成绩,他再赐下钱财和官职。 让剩下的那些潜藏在百姓们中间的人看看,他有雄心、能做大,跟着他混一定有所作为。 到时候百姓们中间那些真正有能耐的人,一定会站出来。 鱼禾敢肯定,眼前的这群人,绝对不是益州郡最顶尖的一批人才。 庄氏也未必将益州郡最顶尖的一批人才招揽齐全。 肯定有一批真正有能耐的顶尖人才在暗中观望。 古人就是这样,越是有能耐的人,就越喜欢待价而沽。 比如诸葛亮,明明有心跟着刘备混,却偏偏让刘备三顾草庐。 鱼禾不介意三顾草庐,只要对方有能耐,有大能耐。 他现在就缺有大能耐的人。 鱼禾从座椅前的案几上取了一份早就拟定好的名录,开始逐个任命。 每叫到一个人,对方都会出列,当众拜鱼禾为主公。 一番任命过后,鱼禾吩咐人带他们去内库最外面的一层挑选赏赐。 算是见面礼。 说是给见面礼,其实就是向他们彰显自己的财力,让他们知道,跟着鱼禾混,绝对会吃香的喝辣的。 鱼禾很清楚,给这些坏东西说再多的豪言壮语,也没有带他们去看看钱管用。 等他们挑完了见面礼,鱼禾还会设宴款待他们,指点指点他们在匠商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 在其他方面,鱼禾不敢说能胜过他们所有人,但是在匠商方面,鱼禾绝对比他们加起来都强。 一众官员任命完了以后,剩下了杨丘、乐进、三山三人留在了正殿内。 鱼禾将他三人唤到身边,温声道:“如今,益州郡打下来一半,还有一半益州郡,需要你们出力。” 杨丘谦逊道:“不敢!” 以前杨丘还敢在鱼禾面前大声说话,现在真的不敢了。 鱼禾如今算是一方诸侯,杨丘即便是返回蜀郡,官复原职,再往上升一升,见了鱼禾也得低着头。 乐进倒没有杨丘那么识趣,他笑容灿烂的道:“卑职一定会帮主公夺下另外半个益州郡。只是卑职的兵马在实力上,始终不如虎贲军。 主公您看,能不能将卑职的兵马也编成军,再配备一些虎贲军那样的盔甲? 卑职敢保证,只要主公能给卑职手下的兵马配备上盔甲,卑职手下的兵马绝对不输给虎贲军。” 杨丘听到乐进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鱼禾盯着乐进,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夸赞道:“你有此雄心,我很欣慰。编成一军,不是问题,明天我就派人去帮你重编手底下的兵马。 只是铁甲有些难办,你也知道,益州郡缺铁,也缺匠人。 我需要将平夷城内的匠人调集到此处,才能打造铁甲。 也需要避开朝廷的眼线,购买铁料。 所以铁甲一时半刻恐怕没办法送到你手里。 但是皮甲还是可以的。 回头我就差人日夜不歇的打造皮甲,一定在你手下兵马重编完成之前,将皮甲交到你手里。” 乐进听到没有铁甲,心里有些不乐意,但考虑到鱼禾有难处,所以没继续讨要。 有皮甲也不错。 山里的那些蛮子连皮甲也没有。 “多谢主公!” 鱼禾呵呵笑着道:“不必道谢,应该的。” 鱼禾侧头看向硕壮的三山,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三山挠着头,憨厚的笑道:“俺想将俺们这一支的人都召集起来,迁移到此处。您是俺们的王,您在哪儿,俺们就在哪儿。” 鱼禾欣慰的看着三山。 蛮人就是单纯。 也很好用。 鱼禾记得,他当初率军路过三山部族所在的山林的时候,三山率领着部族的勇士,主动来投。 声称鱼禾是庄乔的儿子,那就是他们部族的小头人,他们理当陪着鱼禾征战,守卫在鱼禾四周。 粮食自带,钱粮都不要。 打完仗就分一成战利品。 并且打完就回寨子。 等鱼禾拿出蛮王令的时候,三山连那一成战利品也不要了。 甚至还带着自己部族的人,去山林里打猎,向鱼禾进贡。 如此忠心的人,鱼禾看着就喜欢。 “准了,滇池城的城西,以后就划给咱们寨子里的人住了。” 鱼禾温声笑道。 杨丘忍不住多看了三山两眼,他觉得三山虽然憨,但憨的让人喜欢。 乐进毫不掩饰的瞥了三山一眼,一脸鄙夷。 他觉得三山就是个傻子,不趁着刚刚获得了大功劳要好处,以后就别想再拿到好处。 “那个……” 三山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挠了一下头,举止扭捏。 鱼禾笑问,“怎么,怕住进了城池没东西吃?” 三山急忙摆手,“不是不是,俺们可以自己打猎。怎么能问您要粮食。俺是觉得……俺是觉得滇池城城西怕是住不下。” 鱼禾有些错愕的看向三山。 三山局促的低声道:“咱们部族……人有点多……” 鱼禾被三山逗乐了,他可是拥有益州郡半郡之地,还安置不下一个小小的蛮人部族? 鱼禾豪迈的道:“你说说,有多少人,还住不下,我一定让你们住下。” 三山认真的盘算了起来,“俺的寨子,有八千多人,俺这一次带了两千多青壮,还有一千多青壮在寨子里,还有女人和娃娃。 俺隔壁的熊人寨,有四千多人……狗头寨子里有三千人……蛇神寨里有一千多人…… 八王山的八个寨子,之前脱离了俺们,俺要是告诉他们,您如今成了滇国的王,他们肯定会回来……” 鱼禾静静的听着三山在哪儿一脸认真的盘算。 一开始他脸上还带着淡定的笑容。 一刻钟以后,他就不淡定了。 三山絮絮叨叨的一口气说了近六十个寨子,每一个寨子的人数都没有超过一万。 但是六十个寨子加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就这,三山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鱼禾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腰间佩戴的那一块蛮王令。 这个蛮王令,在益州郡的蛮人当中,分量似乎不轻。 难怪庄乔的蛮人阿爹,敢跟庄顷和安羌叫板。 老蛮王临死之前,没有手持蛮王令振臂一呼,给庄顷和安羌来一个狠的,大概是不想因为他一片私心,将整个蛮人部牵连进去,让蛮人部势力大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0章 憨直的三山 等三山细细的数完以后,鱼禾终于明白了庄乔交给他的这块蛮王令的分量。 蛮王令背后的蛮人部,足足有二十万族人。 二十万族人,放在莽新,相当于两个顶尖豪强。 放在益州郡,那就是顶尖势力。 仅次于滇王安羌所在的亡氏和庄顷所在的庄氏。 比安羌麾下第一大部族谷兰部的族人,多了近一倍。 听三山的意思,蛮人部似乎产生过分裂。 似乎是因为上上上一代的蛮王,死在了跟大汉的战争中,蛮人部因此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寨子,各自为政。 各寨子虽然依旧认可蛮王令,但蛮王令对他们的约束力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鱼禾看着激动不已的三山,疑惑的问道:“蛮人族的各大寨子如今各自为政,他们会依附我?” 在鱼禾眼里,一个部族一旦产生了分裂,再次聚拢到一起,可没那么容易。 必须经历血与火的考验,才能重新聚拢在一起。 三山理所当然的道:“您是我蛮人部的王,您又比历任蛮王都强,他们为什么不依附您?” 鱼禾一脸错愕,短暂的思量了一会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他又将汉人的生存法则套用到了蛮人身上。 虽然汉人和蛮人都是以强者为尊。 但汉人既尊崇武力上的强者,也尊崇智慧上的强者。 智慧上的强者,哪怕在武力上很弱。 也会吸引一大批人追随。 蛮人就不同,蛮人只尊崇武力上的强者。 智慧上的强者虽然能在他们部族中取得一个不俗的地位,但永远也成不了首领。 此外,汉人聪明、睿智,所以心思更复杂。 汉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甜头,很难再俯下身去依附他人。 因此也衍生出了一句话‘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一支汉人势力的首领,在明知自己实力弱小,迟早会被消灭的情况下,也不会轻易去依附别人。 他会选择抗争,选择借助自己的智慧去以小博大。 在抗争过后,输了,他才会选择依附。 相比起来,蛮人就纯粹了一些。 你比我强,你又跟我是一个部族的,那我就依附你。 不会去抗争,也不会去玩什么以小博大的戏码。 “二十万人,滇池城恐怕也住不下……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全住在滇池城内。但他们可以住进城外安氏占据的山林里。” 鱼禾确认了三山说的是实话。 蛮人部的族人确实会依附他以后,心里顿时热切了起来。 二十万人,有八万是青壮。 还是那个种体格硕壮,懂一些搏杀之道,弓术娴熟的青壮。 稍微操练一下,就能充作兵马。 再配上好一点的兵甲,配一个懂得领兵的将校。 一定能爆发出不俗的战斗力。 是不是可以去找一找邓让的麻烦,让邓让明白,他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吞的? “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鱼禾甩出了脑袋。 他一直推行的是精兵政令。 兵马的数量可以不多,但战斗力必须强悍。 突然改一个路子,走数量路线,有点违背初衷。 也容易把路越走越歪,最后走到王莽那种地步。 拿大炮去打蚊子,最后还被蚊子咬断了炮。 此外,蛮人部新投,需要以安抚为主,还需要花时间去收拢人心,急匆匆的将他们训练成兵马,扔进战场,死的人要是多了,他们说不定会反叛。 最重要的是,另外半个益州郡还没平定,廉丹那个大祸害又要到了。 现在跟邓让这个庞然大物开战,不是明智之举。 “三山,我身为蛮人部的蛮王,自然不可能亏带自己的族人。你回头带一些粮食回去,告诉各寨子的寨主,我将城外的三座山头,分给了咱们蛮人部。 城内的西城,我依然留给蛮人部。 到时候族人们住在城外的山头,各寨子的寨主,就住到城内的西城。 我有要事找他们商量的话,也不用他们来回奔波。 至于他们在城内的吃穿用度,皆由太守府出。” 鱼禾笑着说道。 三山不懂鱼禾的分权之举,一个劲的替鱼禾叫屈,“那怎么行?您是俺们的王,俺们应该给您送吃的喝的,怎么能让您给俺们送吃的送喝的?!” 鱼禾正色道:“为何不行?我身为蛮人部的王,占据了半个益州郡,难道不该帮我们蛮人部谋一点好处?” “可是……” 三山一脸犹豫。 杨丘淡然笑道:“三山头人,主公也是一片好心。您又怎么能忍心拒绝呢?再说了,您不愿意吃主公的喝主公的,不代表其他寨子里的头人也不愿意。 您也说过,各寨子如今各自为政。 一些人心里恐怕早就疏远了蛮人部。 主公若是不拿出一点好处给他们,他们不一定会依附主公。” 三山一下子就瞪起了眼,怒喝道:“他们敢?!” 杨丘失笑道:“三山头人总不愿意看到主公跟自己的族人反目成仇,最后刀兵相见吧?” 三山一愣,收起了怒容,尴尬的挠着头,“那倒也是……可主公也不能一直养着他们吧?主公是他们的王,应该是他们养主公,而不是主公养他们。” 杨丘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主公也不会白养他们,需要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主公一定不会客气。” 三山一脸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杨丘的话,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还行……” 说完这话,三山又正色道:“主公放心,俺去找他们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们,以后吃主公的喝主公的,就一定得帮主公卖命。 谁不帮主公卖命,俺就宰了谁。” 说到最后,三山一脸恶狠狠的样子。 似乎已经下定了杀人的决心。 鱼禾给了杨丘一个赞许的眼神。 杨丘果然是聪明人,也上道,关键时候能帮他说话。 杨丘淡淡一笑,站在哪儿没有再言语。 鱼禾吩咐道:“吕嵩,去看看我们还有多少粮食和布匹,分一半给三山带回去。顺便派人去平夷传话,让刘川和张武将平夷城一半的存量和布匹送到此处。” 吕嵩抱拳道:“喏!” 鱼禾又吩咐三山跟着吕嵩去拿粮食和布匹。 三山有心推辞,却被鱼禾和杨丘一起给劝了下去。 临走的时候,三山赌咒发誓,一定把人给鱼禾带回来,谁要是敢不尊鱼禾,他就宰了谁。 鱼禾和杨丘都被这个耿直、憨厚的汉子给逗笑了。 三山和吕嵩一走,正殿内就剩下了鱼禾、杨丘、乐进三人。 三山前脚刚出了殿门,乐进立马就出声讥讽,“这些蛮人,果然奇蠢无比!” 鱼禾脸上带着笑意,没有言语,只是看了杨丘一眼。 杨丘会意,躬身道:“主公,卑职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制,就先告辞了。” 鱼禾笑着点点头。 乐进愣了一下,杨丘一走,正殿内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也没什么要事跟鱼禾商谈了,索性也向鱼禾施礼,要离开正殿。 鱼禾同样笑着点点头。 杨丘跟乐进一起出了正殿,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鱼禾坐在正殿内一动不动,一刻钟后,杨丘再次出现在了正殿内,只是不见乐进的身影。 鱼禾请杨丘坐下,杨丘谢座以后,坐在鱼禾下首。 鱼禾笑问,“乐进觉得三山是个蠢货,你觉得呢?” 杨丘正襟危坐,淡淡的笑道:“乐进才是那个蠢货。” 鱼禾点着头感慨道:“是啊,乐进才是那么蠢货。你说说,他这么蠢,是怎么成为一个拥有数千部从的山大王的?” 杨丘追忆了一会儿,感叹道:“他以前还不算太蠢,虽然没什么本领,但知道向人学习。他就是学着卑职,在乌句山上竖旗,又学着卑职,招揽人手,管辖山寨,所以才引的数千人追随。” 鱼禾摇摇头,笑眯眯的看向杨丘道:“你手底下的人,可比乐进手底下的人纯良多了。我看,不是乐进学你管辖山寨,吸引了数千人追随。 而是你看不上那些人,没有接纳他们,所以他们才投了乐进。” 杨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鱼禾这话,他笑着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置他?” 乐进那货仗着手底下有点人马,又跟着鱼禾混了几场胜仗,所以有点飘。 他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将帅之才,一个人物。 所以在鱼禾面前说话也有点肆无忌惮的。 鱼禾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他在鱼禾面前将他手底下的人称之为他的兵马? 还要鱼禾为他的兵马配备铁甲? 鱼禾能答应他? 给他的兵马配备上铁甲,等待他羽翼丰满了冲鱼禾呲牙? 鱼禾很喜欢三山那个部下,他对三山的恩宠,已经表露到明面上了,乐进还当着鱼禾的面骂三山是个蠢货? 目中无人四个字,被乐进表演的淋漓尽致,鱼禾还能留他? “他手底下的兵马可不少,足足有一万人。现在跟他起冲突可不是好事。还是先留着吧。” 鱼禾笑着说。 杨丘意味深长的看了鱼禾一眼。 乐进手底下那一万人是怎么来的,杨丘很清楚。 那是鱼禾有意无意的塞进去的。 里面没一个好人。 不是流窜到此处的山匪流寇,就是兵营里的**,还有朝廷发配到此处的大恶人。 一个个被鱼禾招降以后,还秉性难改。 书阅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1章 西山!山蛮! 鱼禾留着乐进,应该是准备继续往乐进手里塞垃圾,等到垃圾堆满了,就会下手。 鱼禾迎着杨丘的目光,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鱼禾坦诚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有能耐,更懂得我的心思。所以我没有将你派出去为官,我想让你留在此处做事,你意下如何?” 杨丘脸上的笑容一敛,迟疑了一下,道:“恕卑职直言,主公绝对是卑职遇到过的人中,最厉害的人杰。杨丘若是生在益州郡,一定誓死追随主公,为主公鞍前马后。 可杨丘生在蜀郡,家中父母妻儿,皆在蜀郡。 杨丘在乌句山占山为王,也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回去孝敬父母,照顾妻儿。 如今希望在前,杨丘实在无法安心追随主公。” 鱼禾声音一沉,“你现在就要走?” 杨丘郑重的点头,“卑职追随主公征战的这些日子,跟主公手底下的虎贲军交谈过,从他们口中,卑职得知,蜀郡、巴郡的情况都不太妙。 卑职担心家中父母妻儿遭人荼毒,所以想悄悄回去探望一下。” 鱼禾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给杨丘说了一句实话,“往后蜀郡和巴郡的情况会更不妙,你回去了,说不定就会遭人毒手。” 廉丹那厮比冯茂地位高、比冯茂后台硬,做事自然也比冯茂更肆无忌惮。 冯茂敢在巴蜀等地冯茂敛财,他就敢在巴蜀等地刮地三尺。 杨丘如今是个逃兵,还有官身,他不露面,别人会以为他死了。 他一旦露面,立马会被追索。 廉丹肯定不介意屠了他们全家,拿走他们家中所有钱财。 鱼禾真的觉得杨丘不错,能重用,所以违背初衷,跟杨丘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实话。 杨丘听到回去以后可能会遭人毒手,不仅没怕,反而笑了,“主公,卑职身为领兵之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卑职不怕死,卑职只怕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儿。” 杨丘拿孝道说话,鱼禾就知道杨丘心意已决,他是留不下杨丘了。 鱼禾也没有强求,死缠着不放,只会恶了双方之间刚生出的那点情分。 “你意已决,我也不强求。你可以从你的部下中,挑选三百人带走。内库的大门为你敞开,里面的金银珠宝你可以随意拿。” 鱼禾很大方。 杨丘慌忙起身,躬身道:“主公,使不得……” 鱼禾抬手制止了杨丘继续说话,他又道:“我曾经答应过你,等平了益州郡,就任你去留,我不能出尔反尔。 你跟着我的这些日子,帮了我不少忙,功劳不小。 我缴获到的钱财,有你一份。 所以你不用推辞。” 杨丘急了,还要说话,鱼禾依旧没给他机会,“你不要埋怨我只给了你三百人。蜀郡情形不明,你带着上千人回去,一定会露出马脚。 到时候你就不是带着他们回去探亲,而是带着他们回去送死。” 杨丘重重的点头,“卑职明白……” 鱼禾点着头,道:“明白就好。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只要你想来,随时能来。” 杨丘整理了一下衣冠,郑重的向鱼禾一礼,“多谢主公厚爱!” 在杨丘眼里,鱼禾并不是一个宽厚的人。 反而有点腹黑。 腹黑的人大多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意思。 腹黑的人惦记上的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鱼禾能大大方方的让他离开,还敞开了内库让他随意取金银珠宝,足可见鱼禾是真心待他。 杨丘又不是石头,心里自然感动。 鱼禾温声笑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我也不会轻易放你走。你需要帮我做两件事。” 杨丘一愣,哭笑不得的道:“请主公吩咐!” 鱼禾笑道:“我手下称得上是兵马的,只有虎贲军。其他的人手,虽然以兵马相称,但其实就是一群临时凑起来的流民百姓。 我如今掌管益州郡半郡城乡,随后还要征讨另外半个益州郡,还要防着邓让。 仅凭一个虎贲军,恐怕不行。 所以我要你在离开之前,帮我从各个山头招降的逃兵当中,挑选三千四百三十人。 其中一千人编为太守府守卒,剩下的两千四百三十人,依照虎贲军,编成一支新军。 此军便以滇池边上的西山为号。” “西山军?!” 杨丘低声呢喃了一句。 鱼禾点点头,继续道:“最好能从逃兵当中再挑选一些能领兵的人。” 杨丘一边点头,一边开始思量起了逃兵中合适的人选。 鱼禾又道:“第二件事,回到了蜀郡以后,帮我多盯着点广汉郡,若是听到广汉郡大尹冯英遇到了什么大麻烦,立刻派人赶到平夷城去传信。” “冯大尹?” 杨丘瞬间清空了脑子里的一切,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主公跟冯大尹……” 杨丘忍不住打听起了鱼禾跟冯英的关系。 鱼禾要是跟冯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鱼禾了。 鱼禾看出了杨丘的心思,笑着道:“你不必多想,我跟冯大尹只是萍水相逢,此前我去巴郡探听消息,恰巧碰见了冯大尹,跟冯大尹聊了一些日子,知道冯大尹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说到此处,鱼禾脸上多了一些感慨,“这等好官,处在益州这个虎狼窝,势必会得罪人。他要是遇到了麻烦,我不介意出手相救。” 杨丘恍然大悟,笑着赞叹道:“主公虽然身在益州郡这个蛮夷之地,却惦记着冯大尹的安危,主公果然心怀家国。” 鱼禾会心一笑。 他到底是心怀家国,还是另有所图。 杨丘肯定猜倒了。 只是他不愿意说破,杨丘自然不会戳破。 这就是杨丘聪明的地方。 “速速下去选人,三日之后,我要看你挑选的西山军将士!” 鱼禾笑着摆摆手。 杨丘再次郑重一礼,退出了正殿。 三天时间,编一支新军,有点赶。 但鱼禾并没有让杨丘无中生有,反而给杨丘提供了不少可以缩短时间的有利条件。 比如,鱼禾准许杨丘可以在所有的逃兵当中挑选将士。 杨丘只需要将一众逃兵的首领召集起来,让他们推举人手。又或者找一个激将法,让他们将手底下的能人主动显出来。 无论杨丘用那个法子,只需要一天,就能凑够鱼禾要的人手。 新军如何编,杨丘也不需要费心去思考,只需要照着虎贲军的样子编即可。 所以三天时间虽然有点赶,但杨丘自认自己可以做到。 杨丘走后,鱼禾就待在正殿内写起了蛮人部随后的安置事宜,以及新军的军规。 虎贲军,以及随后建立的西山军,用一套军规就够了。 但是其他的新军,却不适合跟他们用一样的规矩。 鱼禾如今手握半郡之地,周遭的敌人又多,所以能养得起更多兵马,也必须养更多的兵马。 鱼禾不仅要建立以汉人为主的西山军,还准备建立以蛮人为主的山蛮军。 蛮人部二十万族人,其中有八万青壮。 放着不用简直就是浪费。 所以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些好手,组成一支攻坚敢死军,势在必行。 以蛮人好勇斗狠不怕死的性子,让他们打攻坚、做敢死队、做先锋,绝对合适。 蛮人没办法遵守鱼禾为虎贲军定下的那套规矩,所以鱼禾必须做一些删减,重新订立一套规矩。 等到蛮人们熟悉了跟汉人一起作战,再让他们守一样的规矩。 让习惯了以丛林法则处事的蛮人,守虎贲军那一套侧重于汉人的军规,明显不合适。 他们不仅不适应,还会闹事。 所以必须循序渐进的去进行。 鱼禾窝在王宫正殿内忙碌了三日,将蛮人部的安置策划写好了,也将山蛮军的军规给定妥当了。 期间他还顺手给滇王王宫更了个名,将滇王王宫改为了益州郡太守府。 府内一些颇具滇人气息的摆设,被他撤换,摆上了一些堆在内库内吃灰的汉家摆设,重新布置了一下太守府。 太守府瞬间从一座被兵马祸祸的有些残破的王宫,变成了一座汉滇风结合的府衙。 三日期限已到。 鱼禾收好了自己写在竹简上的计划书,赶去了城南。 鱼禾三人率军攻滇池城的时候,三人麾下的兵马将滇池城祸祸的不轻,滇池城内没剩下多少百姓。 空出的屋舍,一部分关押了俘虏,一部分被杂兵占据,一部分空着。 城南的草谷场,起初被杂兵占据。 杨丘在筹建新军的时候,将杂兵迁移到了城内的其他地方,空出了草谷场驻扎新军。 鱼禾去城南,就是去草谷场,看新军。 鱼禾带着吕嵩赶到草谷场的时候,就看到了昔日空荡荡的草谷场,已经被一根根巨木围了起来,形成了一道木墙。 木墙的一侧,有一处大门,门口守着二十个身着汉式甲胄的将士。 木墙内,喊声鼎沸。 “杀!” “杀!” 惹的不少人偷偷贴在巨木缝隙上观看。 鱼禾一露面,一众偷看的人就如同猢狲一般散了。 鱼禾策马到了营门前,往里面一瞧,就看到杨丘光着膀子,浑身冒着一股股热气,正手持着一柄刀,率领着三千多人在操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2章 终于出能人了? , “势头不错啊!” 鱼禾攀着营门,仔细看了一会儿杨丘练兵,将士们气势如虹,喊声四起,刀法也算凌厉。 将士们大多是逃兵出身,手上多少会一点儿武艺,在益州郡厮混了一年多,又跟着鱼禾征战了月余,他们适合在军伍中生存,所以他们从众多逃兵当中脱颖而出,被杨丘选进了西山军。 他们表现的不赖。 鱼禾自然而然的夸赞了起来。 西山军的底子比虎贲军好,稍加磨练的话,回头又是一支不输给虎贲军的强军。 手握虎贲军和西山军,鱼禾有信心能在一个月之内发起对益州郡西边的收复之战。 “也就是势头不错而已……” 吕嵩小声的破了一盆凉水。 鱼禾哭笑不得的瞥了吕嵩一眼,“你以为谁都能跟你比?” 吕嵩的武艺那是从小练出来的,长大后又历经了数百次搏杀,武艺早已到了一个非人的境地。 西山军的将士只是半路出家,学的还是一些简单的战阵搏杀之道,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招。 在武艺上肯定比不过吕嵩。 吕嵩缓缓将剑抱在了胸前,淡然笑道:“卑职只是实话实说……” 鱼禾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点傲娇的味道。 鱼禾瞪了他一眼,没有再打理他。 经过了通禀。 鱼禾一行入了兵营。 虽说鱼禾是益州郡太守,西山军之主,可他并没有仗着身份强行闯入西山军兵营,反而依照规矩通禀入营。 立一个规矩,往往需要一年半载,可破坏一个规矩,仅需要一瞬间。 鱼禾是最容易破坏规矩的人,所以他必须尽可能的去避免破坏规矩。 鱼禾在西山军将士引领下,抵达点将台的时候,杨丘已经停下了操练,套上了一身皮甲。 其他的西山军将士也纷纷穿起了衣服,手持着武器,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内。 鱼禾往点将台上一站,杨丘率领着西山军上下单膝跪地。 “参见主公!” 数千人齐呼主公,场面十分壮观。 鱼禾听着,心里多了几分豪情。 “杨丘,你做的不错。” “卑职只是依照主公的吩咐做事,不敢居功。” 鱼禾由衷的夸赞了杨丘一句,杨丘却十分谦虚。 鱼禾又夸赞了杨丘几句,开始给西山军将士们训话。 训话的内容不多,主要是强调了一下军纪,以及违反军纪以外的惩罚。 除此之外,还讲了一下获得了功劳以后,会有什么赏赐,军中又有什么生前途径。 总之,鱼禾讲的全是干货,没有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虽说新朝的人比后世人更容易蛊惑,讲一些假大空的话,能收获不少人心。 可鱼禾并没有这么做。 鱼禾自己听过许多假大空的东西,越听越不愿意听,越不愿意说,甚至听多了还觉得乏味或者虚伪。 新朝的人虽然比后世人更容易蛊惑,可是假大空的东西他们听多了,一样会觉得乏味和虚伪。 所以鱼禾直接上干货。 直接跟西山军将士们说立功以后发多少赏赐,立多少功劳能升迁,能升迁到什么位置。 其他的鱼禾一句话也没讲。 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用? 后世那些公司、企业,一个个讲什么企业文化、讲什么狼性。讲的一个比一个凶,真正有成效的有几个? 人家大集团才有资格将企业文化。 小门小户的公司讲什么企业文化。 企业还没做起来,有什么文化可讲的? 纯粹就是在耍流氓。 小门小户的就应该向钱看、向厚看。 钱给足了,就不愁没有人为你卖命。 现在这批人不行,你可以随时随地换一批。 鱼禾现在就属于一个小门小户的势力,所以没那么多文化可讲的。 就是因为鱼禾没讲什么理想、抱负、企业文化,所以他的训话很成功。 在他离开点将台的时候,台下的将士们一个个举着兵刃振臂高呼。 鱼禾在一片呼声中,到了兵营里的中军大帐。 进了帐篷,喝了一口水。 鱼禾笑问杨丘,“我似乎从西山军将士们身上看到了虎贲军的影子?” 西山军的将士们在站着的时候很整齐,有那么一点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影子。 所以鱼禾才有此一问。 杨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主公,卑职并不是故意偷师的。卑职只是觉得,虎贲军中行走坐卧的规矩,真的有点东西,所以卑职才会借来一用。” 鱼禾好笑的道:“何止是有点东西,里面可有大学问。” 杨丘愕然的看着鱼禾,不明所以。 吕嵩好心的在一旁提醒道:“虎贲军中的那一套行走坐卧的规矩,可是主公独创的。即便是熟读兵法谋略的阴先生,也对此赞叹不已。” 杨丘惊讶的叫道:“主公懂兵法?” 杨丘认识鱼禾这么久,也没见过鱼禾展露兵法,每逢战事,不是相魁指挥,就是刘俊指挥。 鱼禾最多给他们一个大概的方向,告诉他们打哪儿,下一个战场在哪儿。 所以杨丘一直觉得鱼禾不懂兵法。 如今听到吕嵩说,虎贲军中那一套行走坐卧的规矩是鱼禾独创的。 杨丘立马觉得,鱼禾懂兵法,而且还是兵法大家。 鱼禾摆手,笑道:“我懂什么兵法,我只不过是看过不少兵法大家用兵,从中学了一点皮毛而已。” 杨丘认真的道:“那也很厉害了。兵法大家可不常见,主公能见许多兵法大家,还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 恕卑职直言,就主公学到的这套行走坐卧的规矩,就足以让主公受用终生了。” 鱼禾摇头一笑,没有再继续讨论此事。 何止是受用终生,一直用下去也不成问题。 鱼禾请杨丘、吕嵩等人坐下,问道:“有没有发现能领兵的人?” 这是鱼禾此次赶到西山军兵营的主要目的。 杨丘已经编成了西山军,再过不久就要离开。 西山军需要有人统领,有人掌管。 相魁和刘俊如今各有要事在身,抽不开身,吕嵩又不懂领兵。 所以鱼禾必须尽快找出几个能帮他掌控西山军的人。 杨丘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有倒是有,就是身份有点特殊。” 鱼禾听到有,心里一喜。 至于杨丘说对方身份特殊,鱼禾根本没在意。 他手底下那个人的身份不特殊? 他在乎吗? 只要对方有能耐,哪怕身上有一堆麻烦,鱼禾也不介意一用。 鱼禾追问,“怎么个特殊法?” 杨丘坦言道:“人是相校尉前几日送过来的。如今在城外的兽园,还不算是我们的人。听押送他的人说,他们都是庄王麾下的蒙庄离开双柏县的时候留下的。 具体如何处制,您还没有定夺。” 庄顷两日前正式向益州郡上下宣告,他成为山林之主,召山中各部族去俞元县重定各部族山林的归属。 所以杨丘称呼庄顷为庄王。 “蒙庄留下的人?” 鱼禾一脸意外。 蒙庄此人,鱼禾熟悉。 是庄氏的门客,此前被庄氏派遣到益州郡的汉人当中,率领益州郡的汉人起义。 对,就是起义。 因为鱼禾和庄顷如今打败了滇王安羌,占据了益州郡。 所以他们二人麾下的兵马皆可以称之为义军。 他们麾下兵马起兵,就应该叫起义。 鱼禾和庄顷划分好了益州郡的利益以后,蒙庄就带着一部分愿意归顺庄氏的心腹,返回了庄氏。 其他人则留在了双柏县,交给了去接管双柏县的相魁。 相魁依照鱼禾的吩咐,将义军中那些有家眷的,就近安置到了双柏县,以及双柏县附近的城乡。 剩下的一部分孤家寡人和恶徒,被相魁送到了滇池县。 鱼禾准备让这些人带着安氏的俘虏和其他各部的滇人俘虏,以及土蛮去修筑道路。 听杨丘的意思,他看中的人就在这群人当中。 杨丘略微有些兴奋的道:“对,就是蒙庄留下的人。听说蒙庄有心带他回庄氏,但被他拒绝了。” 鱼禾见杨丘一脸兴奋,沉吟道:“他有什么能耐,让你如此兴奋?” 杨丘哈哈一笑,“能耐可不小。他最初只是双柏县内的一个游侠儿。谷兰族的人杀进双柏县的时候,他一人杀了十六个谷兰族的勇士。 带着一巷八户人逃进了山里避难。” 鱼禾沉吟着没有言语。 吕嵩忍不住道:“如果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游侠儿的话,那他更适合跟着我,而不是率领大军。” 杨丘故作神秘的笑道:“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游侠儿。一个人杀了十六个谷兰族的勇士,并不是他最大的壮举。 他最大的壮举是碰上蒙庄以后。 他躲在山里,被蒙庄发现了。 蒙庄见他有点能耐,就将他召到了麾下。 他到了蒙庄麾下,仅仅用了三个月,就从一个小卒,升到了万人领!” 所谓的万人领,就是蒙庄麾下统领上万义军的大头领。 鱼禾愣了一下。 吕嵩一点一点的睁大了眼睛。 “三个月,从一个小卒,升到了万人领?!” 吕嵩不敢相信。 鱼禾也不相信,“蒙庄不会是看中了他,故意提携他吧?不然他怎么可能用了三个月,就从一个小卒升到了万人领?” 虽说义军的将士们质量参差不齐,可是想做到万人领,也不容易。 鱼禾自认,他这个穿越者去混,都未必能做到。 ……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3章 张休万事皆休的休 杨丘郑重的道:“一开始,卑职跟主公想的一样,卑职也以为是蒙庄提携的他。可等卑职在他们中间询问了一番后,卑职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并不是在蒙庄提携下坐上万人领的位置的。 而是真真正正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拳一脚的打到了万人领的位置上。 所以卑职才将此人推举给主公。” 鱼禾、吕嵩一脸意外。 鱼禾惊叹道:“真有这等奇人?” 杨丘重重的点头。 鱼禾感叹道:“如此奇人,庄顷居然没有将其收入麾下,简直是不可思议。” 能用三个月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升到万人领的位置上的,不是奇才,就是怪才。 无论是奇才,还是怪才,皆值得招揽。 庄氏又不是人才多到泛滥,岂会将这种奇才、怪才拒之门外。 杨丘急忙重复了一下,“庄氏招揽了,可是他没答应。” 鱼禾笑而不语。 吕嵩在杨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主公是想说,此人会不会是庄氏留下的一根钉子。” 杨丘一愣。 仔细思量了一番。 还真有可能。 如此人才,庄氏肯定不遗余力的招揽。 庄氏的底蕴远比鱼禾要深厚。 庄氏能给的东西自然比鱼禾多。 庄氏和鱼禾比较,投靠庄氏明显更划算。 杨丘沉吟着道:“要不卑职再去探探,探清楚了再禀报主公?” 鱼禾思量了一下,摆手道:“不必了。如果真是庄氏留下的钉子,肯定不会留下马脚。”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这样,你给我讲讲,他是如何从一个无名小卒,升到万人领的位置上的。再给我讲讲,他为什么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等你讲完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处制他了。” 杨丘点了一下头,开始讲起了这位万人领的传奇事迹。 这位万人领短短三个月的经历,确实称得上是传奇。 他在被蒙庄招揽了以后,便充任了蒙庄帐前亲兵。 蒙庄攻打双柏县,解放双柏县中的汉人奴隶的时候,他主动请缨,打的头阵。 他率领着十几个人,借着双柏县城墙上的一处漏洞,轻易的攻进了双柏县,为蒙庄打开了门户,让蒙庄率领着义军长驱直入的杀入到了双柏县。 蒙庄拿下了双柏县以后,他因公被封为百人领。 随后他率领麾下百人,一个月之内,横扫双柏县山林中的四十七家山寨,收拢了数千被滇人奴役的汉人。 蒙庄因此将他擢为了千人领。 蒙庄固守云南县的时候,他依照蒙庄的吩咐,率军攻打胜休县,合围滇池。 胜休县一战,胜休的守将闭门不出。 他率领百人在城外叫阵。 胜休守将受得他讥,率领千人出城迎战。 他率领百人跟对方缠斗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硬生生拖到了义军大军赶到。 胜休守将见到大批敌人出现以后,率众逃跑,被他一箭钉在了南城门的吊桥上。 胜休守将一亡,胜休城内的滇兵瞬间乱了。 他趁机带人杀入,杀了滇兵一个片甲不留。 并且还抓住了三个安羌手底下的部族头人。 他因此也被蒙庄晋升为了万人领。 率领着双柏县上万义军,参与了鱼禾、庄顷、亡承三人对滇池的合围之战,并且取得了一些功勋。 “三个月,大大小小的战事参与了数十场,有点不可思议。” 吕嵩在听完了杨丘讲述以后,一个劲的感慨。 他虽然不是领兵之人,但他也参加过不少战事。 虎贲军在平夷剿灭不臣的时候,他就是引路人。 所以他深知,三个月参与数十场战事,到底有多厉害。 鱼禾赞同的点着头道:“确实厉害。合围滇池的战事先不谈,光是他在一个月之内剿灭双柏县附近四十七家山寨的壮举,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有如此壮举,蒙庄升他做一个千人领也不奇怪。 我暂时没有发现他是庄氏之人的疑点。 不过不能不防。 你将此人招来,让我见见。 等我知道了此人为何拒绝了庄氏招揽以后,我大致就能判断得出他是不是庄氏的钉子。” 杨丘点头应了一声,“行,卑职这就派人去将他带来。” 杨丘说做就做,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当即派人策马出了军营。 半个时辰后,人就出现在了西山军的中军大帐。 帐篷里。 杨丘口中之人不卑不亢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是他失去了方寸,而是他觉得他被杨丘给骗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面容很嫩,看着只有十七八岁。 身形瘦瘦弱弱的,裹着一身兽皮,头发自由的散落在肩头。 看着就像是一个蛮人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能统领上万人作战的将校。 “杨丘,这就是你口中的……” 鱼禾没好意思将‘万人领’三个字喊出来,他怕驳了少年人的面皮。 但他的意思帐篷里的人都听明白了。 杨丘张着嘴要开口解释。 少年人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鱼大王是觉得小人不像是一个能统领万人作战的人?” 少年人语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傲气。 鱼禾看向少年人,没有再顾及少年人的面皮,缓缓点头,“确实不像……” 少年人直视鱼禾,道:“那鱼大王觉得,自己像不像是一个郡太守?” 鱼禾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少年人在用他的话反击他。 他觉得少年人太年轻,他自己何尝不年轻? 从面向上看,他比少年人还要年轻。 鱼禾笑道:“你倒是有胆色,敢跟我这么说话。你说的也对,有志不在年高嘛。我也不问你有什么能耐,也不问你往日的功绩。 我只问你,你为何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要知道,庄氏在益州郡,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你要是有能耐,投靠了庄氏,一定会大有作为。 你为何拒绝?” 少年人笑了,他颇具傲气的道:“小人向庄氏提了一个条件,庄氏的回答小人不满意,所以小人拒绝了。” 鱼禾好奇的道:“什么条件?” 少年人笑容灿烂的道:“小人不喜财、不喜权、也不喜美人。平生只有一个喜好,那就是杀人。每日不杀一两个人,小人睡不踏实。 高兴的时候小人得杀十几个人为乐。 庄氏要招揽小人,小人就让他们每日送十个人让小人杀了取乐。 庄氏的回答,小人不满意。 所以小人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鱼禾、吕嵩、杨丘听到这话,齐齐皱起眉头。 少年人笑的很灿烂,但三个人没有从少年人的笑容中感觉到温暖,反而感觉到一丝丝寒意。 喜欢以杀人为乐,每天不杀一两个人就睡不踏实? 那跟恶鬼有什么区别? 虽说领兵打仗也得杀人,而且越是名将,杀的越多。 可鱼禾从没听说过,那个名将会以杀人为乐,每天杀几个人助兴。 如此恶性恶行,鱼禾只在八国畜生身上见过。 鱼禾始终坚信,人可以有恶行,但不能有恶性。 有了恶性,视同族为蝼蚁、牛羊,那就跟畜生没多少区别。 他不可能留一个身具恶性的畜生在身边,更不可能用他。 哪怕他有大才,有大能耐。 鱼禾眉头一挑,看向了吕嵩。 鱼禾不仅不想留下他,还不想放过他。 此等恶人放出去,一旦被他掌权,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他毒手。 吕嵩感受到了鱼禾的目光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鱼禾的心思,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他没有掩饰,也不怕少年人发现。 因为他对自己的剑术有把握,他出剑,哪怕少年人现在拔腿就跑,也必死。 吕嵩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所以少年人也发现了。 他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鱼禾、吕嵩、杨丘皆盯着少年人,不明白他为何死到临头,还会发笑? 难道是因为他的恶性已经彻底不把生命放在眼里了? 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少年人大笑过后,在吕嵩准备出手的那一刻,目光灼灼的看向鱼禾,坚定的道:“我愿意辅佐你!” 鱼禾认真的摇头道:“我身边不需要一个以杀人为乐的人。” 少年人盯着鱼禾,道:“我并没有杀人为乐的习惯。我向庄氏提出这个条件,只是向看看庄氏家主庄顷值不值得我辅佐。 很遗憾,招揽我的蒙庄,代替庄氏家主答应了我的条件。 所以我拒绝了庄氏的招揽。 他可以为了我,放弃其他人的性命。 那么有一日,有人以我的性命为要挟的时候,他也会放弃我的性命。 我并不怕死,但我希望我可以死在战场上。 我不希望我被人当成弃子,死在自己效忠的人手上。” 鱼禾听完少年人的话,沉吟着道:“我怎么知道,你这番话是不是骗我的?” 吕嵩的剑已经快要出鞘了,他畏惧死亡,故意迎合鱼禾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此人既然已经落到了鱼禾手里,不分清楚他的心是黑是白,鱼禾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少年人沉声道:“我叫张休,万事皆休的休。我父张充,乃是朝中的期门郎。居摄三年,我父应刘纡相邀,同六位同僚,准备劫杀王莽,拥立刘纡。 可是不等我父动手,刘纡居然改变了主意,将我父六人谋划的事情告诉给了王莽。 王莽灭了我张氏满门,刘纡却仅仅被除爵。 我和幼弟当时被送到了蜀中文翁石室求学,侥幸逃过了一劫。 事发以后,被一位侠士所救,逃到了益州郡,藏身此处。 此事在大新朝不是秘密,你大可以差人去问,看看我所说的是真是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4章 蛮人部到了…… 张休一席话说完,鱼禾愣在了当场。 鱼禾记得,史书上确实有一个叫做张充的期门郎,在居摄三年(公元8年),伙同另外五个人,密谋劫杀王莽,拥立楚王刘纡。 只是还没等到动手,事情就被泄露了出去。 张充六人被杀,刘纡仅仅是被除爵。 按理说,刘纡这种前汉的皇族,只要参与到谋反之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刘纡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那么张休所讲的话中,大部分应该是真的。 刘纡应该是借着出卖队友,博取了一线生机。 张休若真是张充之子的话,确实会在意他所效忠之人的秉性。 他以杀人为乐为借口,试探人,也在情理之中。 但现在只是张休一面之词,鱼禾不能轻信。 鱼禾看着张休道:“此事我会去派人查证。你暂时就不要回城外的兽园了,留在西山军中做一个小卒。” 鱼禾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话里的意思,帐篷里的人都懂。 若是查证属实,那么鱼禾肯定会用张休。 若是查证有误,那张休性命难保。 张休心里有底,所以大大方方的一礼,“属下遵命!” 鱼禾缓缓点头,对杨丘吩咐道:“人就交给你了,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 杨丘郑重的点头。 鱼禾看过了西山军,也见过了杨丘选的领兵之人,就没有在兵营里多待,带着吕嵩出了兵营。 回到了太守府。 鱼禾就将张休的事情交给了吕嵩手底下的人去调查。 吕嵩手底下有不少走南闯北的游侠儿,查探此事虽然吃力一些,但并不是查不到。 鱼禾同时让吕嵩去查了查张休此前在义军中的所作所为,看看张休是不是真的有能耐。 若真有能耐,所说的又属实,那他大费周章一番,也值得。 鱼禾将张休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后,就再没关注此事。 因为他没时间关注。 在他巡视完西山军兵营的当天傍晚。 三山带着四万多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滇池城外。 鱼禾得到了斥候禀报,匆匆赶到城门外去迎接。 四万多人,黑压压在城门外连成了一片。 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穿着都很简单,大部分都是以兽皮为衣,蓬头垢面的,仅有一少部分人有布衣穿。 家当也很少,只有一些刀工和陶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带的图腾柱。 一丈高的香木巨柱耸立在人群中,很扎眼。 上面描绘的花花绿绿的纹路,也很引人注目。 “王!” “王!” 三山在鱼禾出现以后,高呼着‘王’,跪在了鱼禾面前。 其他人也开始稀稀拉拉的往地上跪。 等到鱼禾拿出了蛮王令,高举到头顶的时候,四万多人才齐齐跪在鱼禾面前。 鱼禾没有讲太多话,只是喊了一句,“到家了……” 便引领着他们往城内走去。 鱼禾并没有发表太多感言。 因为说多了他们也听不懂。 还是用实际行动征服他们更有用一些。 鱼禾引领着他们到了城西。 在城西的空地上,鱼禾弄了许多大鼎,里面煮着水,给他们洗漱。 鱼禾还准备了许多兽皮、布匹衣服,给他们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鼎鼎香气扑鼻的肉食。 蛮人们其实并不喜欢洗澡。 因为洗澡对他们而言是有害的。 水会洗去他们身上厚厚的污垢,让他们的皮肤彻底暴露出来。 蚊虫叮咬在上面,一叮咬一个准。 锋利的草叶和树叶划在上面,也会划出一道道血痕。 但是在新衣服和香喷喷的肉食诱惑下,他们还是顺从的开始洗漱。 洗完澡,穿上干爽的衣服,再捧上一碗热腾腾的肉。 尝着烹煮的十分美味的肉食,他们对鱼禾这位王,多了那么一点点认同。 几个部族的头人在三山带领下,围坐在鱼禾身边,一人抱着一个用木头做的木碗,毫无形象的咀嚼着碗里的大肉块。 三山抱着一碗肉,一口也没吃,反而恶狠狠的看着几个头人。 “你们就不等王问完了话,再吃吗?” 三山咬着牙,小声的教训几个头人。 其中一个头人抬起头,嘴里叼着一根肉骨头,一边啃,一边憨厚的笑道:“王的东西太香了,我们实在忍不住!” 其他几个头人一边啃肉,一边疯狂的点头。 三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几个头人两眼,一脸歉意的看向鱼禾。 鱼禾不等他开口,就笑着道:“不碍事,让他们吃,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三山干笑了两声,回头又瞪了几个头人两眼,一脸嫌弃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王,您又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吩咐。这些家伙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俺就拔了他们的皮,做成鼓面!” 三山在鄙夷过了几个头人后,看向鱼禾,一脸认真的喊着。 鱼禾笑着摆手道:“不必如此。你们此次迁移,可还顺利?” 三山挠着头,坦诚的道:“还行,出山的时候碰见一群不长眼的,被俺们给打了一顿,抢空了他们的寨子。出山以后就有些难。 各县县令见到俺们,就把县门封的死死的。 俺们想进去讨口水喝,他们也不愿意。 俺们就是看他们是您封的官,要不然那么非得杀进城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鱼禾听到此话,哭笑不得。 各县城官员之所以将三山一行拒之门外,也是为了县城安全考虑。 他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三山一群人的行踪,看到四万土蛮出现在滇池外,他也会做出一些防范的举动。 鱼禾并没有说破此事,而是依照着三山的心思道:“他们不让你们入城,是他们不对,回头我就差人去教训他们。” 三山认真的点头,“必须得教训……” 鱼禾笑着道:“其他的族人呢?怎么只有几个寨子的人过来?” 三山看了几眼几个头人,小心翼翼的凑到鱼禾身边,贼贼的道:“他们没有给您上贡,俺怕他们一起过来把您的粮食吃空了。所以让他们几个寨子几个寨子的过来。 回头等他们吃饱了,您就让他们出去打猎、采果子。 等其他寨子的人到了,就吃他们的。 到时候您就不会被吃空了。” 鱼禾抬手拍着三山肩头,又感动又欣慰。 他很喜欢三山这种单纯,也很喜欢三山的忠诚。 虽然他有办法弄到二十万人吃的东西,但他还是依照三山的心思,低声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三山开心的笑了。 像是一个取得了好成绩,被家长夸赞的孩子。 三山一边笑着,一边市侩的道:“您是俺们的王,俺肯定不会让他们占您便宜。” 鱼禾笑着点点头,给了三山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看向几个正在埋头猛吃的头人,笑道:“我是蛮人部的王,也是益州郡太守。所以这益州郡就相当于是我们蛮人部的。 我占据了大半个益州郡的城乡,自然不能让我们蛮人部的族人继续在山里吃苦。 所以我让三山回去,将诸位迁移到了此处。 此处山林里的野果、猎物,远比诸位此前居住的山林要丰富。 诸位迁到此处,采野果、打猎物,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山里的安氏族人,有一部分已经被我清空了。 还有一部分在深山里,我暂时没有人手去清理。 你们回头可以进山看看。 看看将族人安置在何出。 若是安置在已经清空的寨子里,那就直接住进去。 若是看上了深山里安氏族人住的寨子,那你们只管告诉我,我会派人去清理。 至于你们一众头人、巫女、智者,皆可以住在城内。 现在你们看到的屋舍,全部都是我们部族的。 你们可以随意挑选。” 鱼禾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人反对。 可等了几个呼吸,也不见有人出声。 几个头人似乎就没有在乎鱼禾说什么,他们正闷头在吃肉。 鱼禾继续道:“我准备从各寨子的族人之中抽调一批勇士,编成一军,以后为我蛮人部征战,为我蛮人部开疆拓土。” 几个头人依旧埋头吃着肉。 三山见几个头人只顾着吃肉,不回应鱼禾,就恶狠狠的瞪了几个头人一眼,对鱼禾喊道:“王,俺们谁要是看中了山里的寨子,俺们自己带着族人去打。 俺们不能丢蛮人部的人。 更不能一直拿您的东西。” 说到此处,三山看向几个头人大声喊道:“俺们自己的寨子,是不是得自己打?” 几个头人一边吃肉,一边猛点头。 三山继续喊道:“王给了俺们猎物多的山林,以后俺们打到了猎物,是不是该将最大的猎物献给王?” 几个头人再次点头。 三山冲着他们哼了一声,回过头对鱼禾道:“王,您只管说那些山林是俺们的就行,剩下的俺们自己动手。 俺们若是连一群安氏残族都打不过,那俺们就不配成为您的族人。” 鱼禾见此,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三山明显更适合跟这些头人交流。 这些头人似乎更习惯三山这种粗暴的喊话方式。 书阅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5章 分权?! 鱼禾担心蛮人部头人们会反对的两桩事情,被三山喊了两嗓子,轻易就通过了。 鱼禾并不知道,蛮人们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说话。 在他眼里,让蛮人去攻打安氏残部的事情,是一种利用。 可是在蛮人们眼里,那是他们应该做的。 历代蛮王,对于主寨之外的其他山寨,态度都很恶劣。 遇到了强敌的时候,各寨子聚到一个寨子,一起御敌。 没有强敌的时候,除主寨之外,其他寨子蛮王都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其他寨子打到的猎物,还得定时向蛮王上贡。 这就是蛮人们的生存法则。 只要你够强,你就能成为蛮王。 你不需要为其他寨子做任何事,其他寨子的人必须向你上贡。 在他眼里,让蛮人族各寨头人迁移到滇池城内住,那是一种分权的手段。 可是在蛮人们眼里,这不是分权,而是赏赐。 在庄氏滇国和安氏滇国在益州郡主政数百年中,只有王最信任的部族、山寨头人,才有资格在王居住的城池内拥有一座住的屋舍。 其他部族和山寨的头人,想要住进城池内,就必须自己购买屋舍。 一些王不喜欢的部族头人和山寨头人还没资格在王住的城池内购买屋舍。 所以,鱼禾担心的两桩事,纯粹是多余的。 鱼禾还在用看待汉人的生存法则去看益州郡的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出现偏差。 等他适应了益州郡各部族的人的生存法则以后,就不会出现这些偏差。 益州郡各部族的生存法则,还处在一个相对原始、相对粗暴的阶段。 有点像是奴隶制社会。 部族里的头人、智者、巫女,就是奴隶主。 部族的族人就像是奴隶。 部族族人获得的金银珠宝、野果、猎物,并没有所有权和分配权。 所有权和分配权在部族头人、智者和巫女手里。 所以部族的财富是属于头人、智者、巫女的。 部族头人、智者、巫女,拥有了大量财富,就需要一个耗费财富的地方。 自私的他们不可能将财富花费到族人身上。 四周的山林里也没有可以花费的地方。 所以由王掌控的城池,成了他们唯一耗费财富的地方。 他们可以用他们的财富,在城池内享受一切他们在山里享受不到的美食、美酒、美人等等。 他们不需要担心他们部族的人叛乱,因为王不会答应,其他跟他们一起享乐的头人们也不会答应。 一旦有人敢叛乱,他们会一起讨伐。 所以他们可以放心的用族人们积累的财富在城池里享受一切。 王会借助他们的财富越来越强大,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主宰。 所以王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安安稳稳的统治数百年。 几个山寨头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不认为鱼禾让他们住进城内是分权的手段。 他们只会认为这是鱼禾给他们享乐的机会。 几个头人哼哧哼哧的吃空了木碗里的肉,匆匆起身跑到了人群中,将空碗塞给了那些手里端着一碗肉的族人,从他们手里夺过了满满当当的肉碗,继续哼哧哼哧的吃。 鱼禾觉得,他跟这群人议事,纯粹是对牛弹琴。 所以他将这群人安置的事宜,全权交给了三山,自己带着吕嵩回太守府去。 路上。 遇到了一个拦路的老叟和脸上画满了花花绿绿纹路的女子。 两个人挡在路中间,对着跨坐在马背上的鱼禾深深一礼。 鱼禾盯着老叟和女子看了许久,缓缓开口,“你们是何人?” 老叟匍匐在地上,向鱼禾深深一礼。 “蛮人部智者乌山见过吾王!” 女子只是微微欠了欠身。 “蛮人部祭司葡逸见过吾王!” 鱼禾深深的看了二人两眼。 刚才见的那几个头人,恐怕并不是蛮人部几个寨子的主事人之一。 这两位在几个寨子中,应该也有极高的权柄。 特别是这个女子。 见他的时候只是欠身一礼。 结合初见蛮人族族人的时候,蛮人族族人将图腾柱簇拥在队伍正中。 那就说明,神灵在蛮人族中地位极高。 神灵的代言人自然在蛮人族中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鱼禾跳下了马背,走到了二人身前,淡然笑道:“两位不必多礼,乌山既然是部族的智者,以后见了我,就不需要再跪伏了。” 顿了一下,鱼禾又笑问道:“两位不去洗漱、吃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乌山颤颤巍巍起身,向鱼禾又施了一个蹩脚的汉礼,道:“回吾王,乌山和祭司是特地在此处等您的。” 鱼禾点了点头,道:“看两位的意思,是有事要跟我说?” 乌山郑重的点头,葡逸祭司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 “随我去太守府须发……” 鱼禾吩咐吕嵩准备了两匹马,交给了乌山和葡逸。 乌山上马的时候颤颤巍巍的,还是吕嵩出手将他扶上了马背。 葡逸就很轻巧的跃上了马背。 一行人回到了太守府。 鱼禾带着二人到了宽大的正堂。 吕嵩下去准备酒菜。 鱼禾请二人坐下,主动问道:“两位找我,有何要事?” 乌山看了一眼葡逸,葡逸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 乌山缓缓道:“不知吾王的蛮王令,是从何而来?” 乌山这话就有点明知故问。 鱼禾不信他不知道自己手里蛮王令的来历。 鱼禾淡然笑道:“三山没告诉智者?” 乌山笑眯眯的道:“三山说过,说吾王的蛮王令,是上一任蛮王死去的时候,交给庄羌的庄乔的,庄乔又转赠给了吾王。 但庄羌的庄乔也好,吾王也罢,似乎都不是我蛮人部的血脉。” 庄羌这个称呼,鱼禾倒是第一次听说。 但他能理解为何乌山称呼庄氏为庄羌。 庄氏当年占据了益州郡后,为统治益州郡的各个部族,着羌人服饰,改守羌人风俗。 由汉化羌。 蛮人部的人非羌人,所以称呼庄氏的时候可以叫庄羌。 乌山提及了血脉,明显是想和他论一论他这个蛮王的正统性。 鱼禾挑起了眉头,笑问道:“怎么,我非蛮人所出,所以就做不了蛮人部的王了?” 乌山一愣,葡逸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愿意为鱼禾为了收服他们,会说一些软话,没料到鱼禾这么刚,居然硬顶了回来。 鱼禾可以硬顶回来,他却没办法硬顶回去。 因为他此次和祭司一起找鱼禾,可不是为了撸了鱼禾蛮王的名头。 鱼禾如今掌握着半个益州郡,随后还要攻打剩下的半个益州郡。 鱼禾肯承认是蛮人部的王,对他们,对蛮人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像是中原王朝的皇帝,打下了江山以后,给自己认了一个亲族。 亲族会获得多大好处,显而易见。 蛮人部主寨如果在的话,他们还能仗着族人众多跟鱼禾硬顶几句。 可主寨如今没了,寨子里的人全搬去了平夷。 主寨寨主掌控的蛮王令也落在了鱼禾手里。 其他各寨子现在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他们两个在蛮人部虽然有些权力,但还没大到能将一盘散沙的寨子们聚拢到一起的地步。 乌山干笑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道:“吾王误会了。蛮王令是老蛮王传给庄羌的庄乔,庄羌的庄乔传给了吾王。 一切都是自愿的,并没有巧取豪夺。 所以您自然是蛮人部的王。 只是您非蛮人血脉,蛮人部中肯定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一些野心勃勃的头人,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投到您麾下。 所以老朽和祭司希望,您能以蛮王令下令,举行族祭,让各寨子归一,让所有寨子承认老朽和祭司是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而不是那个寨子的智者和祭司。 等到老朽和祭司成了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以后。 老朽和祭司会再次举行族祭,承认您吾王的身份。 有神灵作证,有部族智者和祭司作证,相信以后再也没人敢说闲话。” 乌山说完这番话,还一脸谦逊的笑了笑。 葡逸则静静的盯着鱼禾,等待鱼禾答复。 鱼禾笑眯眯的在二人身上看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 乌山和葡逸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以他的血脉为借口,逼迫他拥护两个人坐上部族智者和祭司的位置,成为整个蛮人部的第二和第三话事人。 然后再以第二和第三话事人的身份,证实他这个蛮王的身份真实有效。 鱼禾如果没打下益州郡,没有收拢那么多汉人百姓,或许会答应他们这个互相成就的条件。 但他既然已经打下了益州郡,又收拢了近十万汉人百姓,那他就不会答应乌山和葡逸这个条件。 明明他可以通吃,为何要多找两个人分享自己的权力? 乌山和葡逸成为了整个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以后,进一步想要分享他益州郡太守权力的时候,他给不给? 权力这个东西就像是毒药,吃一口就像吃第二口。 并且永无止境。 乌山和葡逸如果有野心、有能耐的话,鱼禾不介意给他们分享一点权力。 可是两个人只有野心,没有能耐。 因为他们分权的手段太拙劣,并且没有半点威胁性。 什么‘非蛮人血脉,蛮人部族中有人会不服,有人会说流言蜚语’,鱼禾不仅不信,也不在乎。 就三山和几个蛮人部头人的表现来看,他们只在乎鱼禾能不能给他们带来称霸益州郡的荣耀,能不能带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他们根本不在乎鱼禾是不是蛮人血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6章 各怀心思 鱼禾没闲心跟两个笨蛋虚与委蛇,开门见山的道:“我可以帮你们坐上蛮人部智者和祭司的位置,但是你们能帮我做什么?” 乌山和葡逸一愣,他们没料到鱼禾答应的如此痛快。 短暂的愣神过后,乌山脸上闪过一道喜色,葡逸盯着鱼禾,眼中充满了狐疑。 乌山哈哈一笑道:“我们能帮您成为蛮人部的王。” 顿了一下,乌山又强调了一遍,“名正言顺的王。” 鱼禾淡然一笑,摇着头道:“不够!” 乌山脸上的笑容一僵,葡逸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鱼禾不等乌山再次开口,就淡淡的笑道:“益州郡是我的人打下来的,而不是蛮人部的人打下来的。我的人能打败滇王安羌,同样也能打败蛮人部。 所以这个蛮王,我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我做蛮人部的王,名正言顺也罢,名不正言不顺也罢。 对我没有太大的影响。 你们想让我帮你们成为蛮人部的智者和祭司,你们得付出相应的带价。” 乌山急了,吹胡子瞪眼的喊道:“奉您为蛮人部的王还不够?!” 鱼禾失笑道:“你得弄清楚,是我成了益州郡之主,蛮人部各寨才能聚拢在一起,而不是蛮人部各寨聚拢在了一起,才让我成为了益州郡之主。 我如果不承认我是蛮人部的王,蛮人部依旧是一盘散沙,根本聚拢不到一起。 所以,仅仅是一个蛮人部的王的话,根本不够。” 乌山脑袋伸的长长的,质问道:“二十万蛮人,您就不动心?” 鱼禾坦言道:“动心,怎么可能不动心。那可是二十万蛮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庞大的势力。但我不一定非要他们不可。 益州郡有不少汉人,益州郡外更多。 我还年轻,可以等益州郡的汉人安心繁衍,也可以从益州郡外大批的吸纳汉人流民。 汉人可以打仗、打猎、耕田、冶铁、修路、筑城、织布、放牧等等。 蛮人只会打仗、打猎。 汉人明显比蛮人更具优势。 我之所以招揽蛮人部的蛮人,是因为我不想等。 但你们要是拿蛮人拿捏我的话,那我不介意放弃蛮人,等一等汉人。” 乌山有些慌乱的道:“滇国可是蛮人和滇人的天下!” 鱼禾轻轻敲了敲案几,淡淡的道:“现在是我和庄顷的天下。” 乌山心头一震。 葡逸眉头拧成了一团。 鱼禾说的不错,现在的益州郡,是他和庄顷的天下。 蛮人部人虽然多,但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益州郡的其他势力就更别提了。 也就敌占区的敌人能跟他们相抗衡。 鱼禾盯着乌山和葡逸又道:“我也不跟你们说那么多废话。我手底下现在有七个县,你们从你们掌控的寨子中,各分出一千人,送到各县,充任各县治下的百姓。 他们到了各县以后,他们的一切就归各县所管,你们不得再插手。 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还在贼人手里。 你们带上你们手底下各寨子的人,我再派遣一支精兵,庄氏还会出一支兵马。 你们三支兵马前去剿贼。 等你们拿下了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以后,我就让整个蛮人部的族人奉你们为智者和祭司。” 乌山脸色一白,葡逸的脸色也不好看。 鱼禾一开口,不仅要削弱他们手里的力量,还让他们带着人去当炮灰,他们脸色岂能好看。 乌山脸色难看的婉拒道:“我们手里也没有几个寨子,分到了各县以后,就剩不了多少人了。全去打仗的话,可能一个也剩不下。” 鱼禾瞥了乌山一眼,冷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想享福,又不想出力,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益州郡是我打下来的,蛮人部也是我下令召集的。你们什么也没做,现在跳出来要分一杯羹,哪有这么容易?” 乌山阴沉着脸,咬牙道:“那您就是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了?” 鱼禾微微眯起眼,“怎么,还想威胁我?先秦白起能坑杀数十万赵卒,我也能坑杀二十万蛮人。你去煽动蛮人闹事,鼓动他们造反,你看我敢不敢杀!” 乌山还想说话,葡逸却抢先一步开口了,“乌山智者,你是部族的智者,在王之下,王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不要违背王的意志。” 乌山愕然的看向了葡逸。 葡逸平静的看着乌山。 乌山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葡逸看向鱼禾,躬身道:“王既然下令让我们分出一部分族人去各县县城,又让我们带着族人去征战,那我们一定遵从。 明日我们就离开滇池,返回寨子,带着族人赶往云南县。 还请王尽快派遣兵马赶往云南县。 也请王告诉庄王一声,让他尽快派遣兵马赶往云南县。” 鱼禾不知道葡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着葡逸的话点头道:“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 葡逸起身,再次一礼,“那我们就不打扰网王了。” 说完这话,葡逸给了乌山一个眼神,率先离开了太守府正堂。 乌山草草的向鱼禾一礼,追了出去。 一直站在鱼禾身侧没有言语的吕嵩突然开口,“主公,要不要我派人盯着他们?” 鱼禾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派人盯着,但别露出马脚。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闹什么幺蛾子。” ‘造谣生事’、‘煽动叛乱’,鱼禾已经当着他们的面说破了。 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干。 鱼禾查都不用查,直接可以对他们动手。 他们但凡是聪明,就绝对不会拿‘造谣生事’、‘煽动叛乱’做文章。 葡逸出了太守府,一路走出去很远才停下。 乌山气喘吁吁的追到了葡逸身前,急声喊道:“你怎么会答应帮他去征战?” 葡逸瞥了乌山一眼,淡然的道:“不答应就不用去了?” 乌山愣了一下。 葡逸淡淡的道:“他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说我们的族人除了打仗和打猎外,什么也做不了。他当我们的王,招揽我们的族人,自然是为了让我们去给他打仗。 我们不帮他打仗的话,那他招揽我们做什么?” 乌山恶狠狠的道:“那也不能轻易答应,我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葡逸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乌山,“你说了那么多话,目的达到了吗?” “再说说兴许……” “幼稚,再说说就没有兴许了。他已经动了杀人的心思。你再说下去,只会让他更想杀你。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人家,殊不知人家已经看破了你的虚实。 你的一切威胁,在人家眼里都没有半点力量。” 乌山瞪起了眼,“他就不怕我们煽动族人闹事?” 葡逸讥讽的道:“你可以试试……” 乌山气咻咻的道:“你跟谁是一边的?” 葡逸不咸不淡的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能调动几个寨子,能调动多少人,你心里应该有数。那位应该也猜到了,所以你的威胁对人家没有半点作用。 你现在还不是整个蛮人部的智者,所以不要以为自己能像是已故的大智者一样,号令整个蛮人部的青壮。” “加上你……” “加上我手底下的寨子又如何?那位就不会叫上庄顷和句町王?你别忘了,滇王安羌手底下的部族多达数十,青壮多达十数万,还是倒在了那位脚下。 那位能奈和得了滇王安羌,难道就奈何不了你? 那位是汉人,而且还很聪明。 你不要奢望他会守我们蛮人部的规矩,更不要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就能骗得过那位。” 乌山气的直哆嗦,“你明明跟我是一头的,怎么处处向着他说话?刚才他让我们分出一部分人去各地县城的时候,你也不高兴。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刚才他让我们率领各自寨子的人去征战的时候,你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葡逸不等乌山把话说完,就侧头质问道:“那又如何?我不高兴,我就要反他,跟他作对?” 乌山一愣,身上瞬间不哆嗦了,气也消了,他惊奇的打量着葡逸,试探道:“你不会是看上他了,所以处处向着他说话?” 葡逸轻蔑了的看了乌山一眼,“我只是没有你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不能跟神为敌!” “你又想用神谕骗人?那套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对益州郡的人而言,他算是半个神。我们既然不能跟他为敌,那就依照他的吩咐去做。然后再死机图谋我们想要的。” “他?半个神?怎么可能?” “他能主宰你的生死,也能主宰蛮人部的生死,难道他不是神?” “就算他是神,我们也不一定要听他的。真带着寨子里的人去征战,到时候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我们手里的青壮消耗光了,就只能任由他宰割。” “……” 葡逸撇开了乌山,自顾自的往前走。 乌山追着葡逸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当乌山说道了‘任由他宰割’的时候,葡逸脚下一顿,诧异的看向乌山,“谁告诉你我们要用自己寨子里的人去征战?我们手底下十几个寨子,有七八个不听话的,让他们去征战不就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8章 别让他们活! 乌山听到这话,脚下也一顿,一脸愕然的看向葡逸。 借着征战铲除异己,他们倒是经常做。 他们手底下十几个寨子,有七八个寨子对他们忽远忽近,如今听到了蛮王鱼禾夺了益州郡,他们的心思就更杂了。 有人觉得蛮人部堕落了,居然听一个汉人的号令,准备脱离蛮人部。 有人觉得,跟着鱼禾混,说不定能将蛮人部发展成第二个安氏部族,所以心里向着鱼禾。 也有人纯粹是没脑子,铁憨憨,谁也不想听,只想我行我素的继续在山林里过野人一样的生活。 让这些人去征战,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乌山急忙道:“你想借此铲除异己,所以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葡逸淡淡的瞥了乌山一眼,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死在了云南县以西,我们有苦劳。他们活着从云南县以西回来,我们有功劳。 左右我们都不会亏。” 乌山苍老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乐呵呵的道:“妙啊!” 葡逸为了避免乌山坏了他的事情,提醒道:“你千万别鼓动手底下的人去闹事,更不要鼓动其他寨子里的人反抗那位。 不然那位肯定将一切都算在我们头上,到时候我们所作的一切就白费了。” 乌山一个劲的摆手道:“有你出的妙计,我肯定不会去做那些。” 葡逸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蛮人部族人们洗漱、吃肉的地方,藏进了人群里。 四万多蛮人,洗漱了足足六天,才洗漱干净。 鱼禾准备的干爽的衣服不够。 所以负责安置蛮人们的汉家百姓,就将最早一批蛮人换下的衣服浆洗了一番,给后面的蛮人穿上。 六天以后。 蛮人们像是变了个人。 一个个干干净净的,头发绑在脑后,看着很精神。 三山瞧着他们特别提气。 他依照鱼禾吩咐,从中间挑选了四千青壮,留在了城内,剩下的人又各寨子的头人带着前往了城外的山里。 三山将四千青壮交给了杨丘,让他们跟着西山军一起操练,他带着人再次离开了滇池。 鱼禾在蛮人安置好以后,将乐进唤到了太守府。 太守府内。 正堂内。 鱼禾盘膝坐在一张牙席上。 乐进身穿着一身从滇人手里缴获的汉式甲胄,大大咧咧的站在鱼禾面前。 “主公,您找卑职?可是要给卑职的手下配发皮甲?” 鱼禾笑着点头,“我让牧靡、味县、谷昌三城的匠人们,日夜不歇的赶制皮甲。终于在三日前,凑够了五千套皮甲。 昨日已经运到了滇池北岸。回头你带人赶往云南县的时候,可以带着手底下的人先到滇池北岸,着甲以后再去云南县。” 乐进有些不太高兴的道:“只有五千套吗?” 鱼禾失笑道:“算上从滇王安羌手里缴获的甲胄,你手底下几乎人手一套甲,已经可以了。杨丘新编的西山军,如今只有一套甲胄,还是他祖传的将甲。其他人只有一身布衣。 刚刚进入西山军大营的蛮人,连布衣都没有。” 乐进一愣,笑着道:“那倒也是。” 听到其他人手底下的兵马都没有甲胄,只有他手底下的人有,乐进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乐进笑问,“主公此次召卑职过来,除了要给卑职手底下的将士们赐甲以外,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鱼禾没好气的笑着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准备让你率军去云南县。牧靡、味县、谷昌、双柏、胜休等县,如今也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所以我们得出兵收复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你可是我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所以此等大事,非你出面不可。 我已经只会了庄王。 庄王回头会派遣三万人到云南县跟你汇合。 蛮人部那边我也借了一支人马,回头会跟你一起讨伐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乐进听到鱼禾说,征讨云南县以西,非他不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鱼禾手底下那么多人,手握一万人马的,也就只有他了。 能让鱼禾放心的单独放出去开疆拓土的,也只有他。 相魁、刘俊虽然得鱼禾看重。 可是两个人一个在戍边,一个在接管各县,收拾各路毛贼。 根本没办法跟他相提并论。 放在前汉,放在大新。 他这种叫大将,相魁和刘俊顶多算是杂号将军。 鱼禾这么看重他,他自然不会驳鱼禾的面子,他笑着道:“主公放心,卑职此去,一定将云南县以西的地方给您拿回来。” 鱼禾笑着点头道:“你有此心,我很欣慰。” 乐进搓了搓手,市侩的道:“主公,您看看,能不能给些钱粮,让卑职犒劳一下手底下的兄弟们,好让他们奋勇厮杀。” 鱼禾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滇池县内的牛羊,随你取用。谁阻拦,你只管告诉我,我去教训他。粮仓里缴获的那些粮食,你能搬多少搬多少,将你们出去征战所需的粮草也带上。” 乐进畅快的大笑着,抱拳道:“卑职去了。” 鱼禾起身相送,一直将乐进送到了太守府外。 眼看着乐进骑着马消失在了太守府前的大道上,鱼禾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他侧头看向了吕嵩,淡淡的吩咐道:“派人去告诉相魁,等他清理了各县的毛贼,就率兵赶往云南县外的雾山。杨丘走的时候,让他将西山军送去给相魁,让西山军配合虎营的兄弟们镇守雾山。 再派人去催一催查探张休的人和平夷城的人。” “喏!” “顺便去给相魁传一句话。乐进、乌山、葡逸三个人不死,不许他率军进入云南县以西的地方。乐进、乌山、葡逸三个人不败,就逼他们去找任贵和哀牢王的麻烦。必要的时候,我会找庄王,让他下令,让庄氏的兵马配合相魁。” 说到此处,鱼禾冷冷的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别让他们活!” 吕嵩郑重的道:“主公放心,云南县以西的贼人折腾不死他们三人,卑职就亲自跑一趟,宰了他们三个。” 鱼禾知道吕嵩有这个能耐,但他并不打算让吕嵩动手。 鱼禾抬手道:“不用,惯用刺杀的手段,终会被人刺杀。刺杀自己人,说出去也不光彩。云南县以西的贼人、任贵、哀牢王三个人折腾不死他们三个。那就只能证明他们太废了。 到时候我可以顺势将哀牢国和任贵辖下的一郡之地收入囊中。 至于他们,可以继续去对付邓让。 这大新朝,最不缺的就是对手。 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就永远有对手。” 吕嵩迟疑了一下,道:“您就不怕他们被养肥了?” 鱼禾冷笑了一声,“粮草在我手里,他们缴获的东西,七成要交给我。他们手里的精锐,我会借着封赏的名头调往别处,他们拿什么肥?” 鱼禾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弄死他们,那就绝对不会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云南县的贼人、任贵、哀牢王、邓让如果都奈何不了他们。 那廉丹呢? 刘伯升呢? 刘秀呢? 樊崇呢? 东山荒秃呢? 隈嚣呢? 公孙述呢? 大新乱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对手。 吕嵩含蓄的笑道:“也对!” 鱼禾又道:“等到乐进带人离开以后,你就带着西山军营的三千蛮人青壮和五百太守府的侍卫,押解着城外的那些俘虏,去各县。 每县留五千人。 告诉各县县令,他们怎么用这五千人,我不管。但是在半年之内,我必须看到一条能容纳下两马车的道路,出现在益州郡各县之间。 此事由你监督。” 吕嵩脸上的笑容一敛,“益州郡多山林,半年之内修筑一条能容纳两马车的道路,很困难。” 在山林遍布的地方开路,而且还是开大路,难如登天。 一些悬崖峭壁上,只能搭建栈道。 栈道可没办法供车马通行。 蜀中大部分道路就是栈道,车马难以通行,粮草难以运输。 所以王莽才让冯茂在蜀中自行筹措粮草,给了冯茂敛财的机会。 鱼禾让吕嵩监督着各县在半年之内打通一条通往各县的大道,几乎不可能完成。 吕嵩和各县县令,就算将俘虏们埋在路上,也铺不了那么长的道路。 “平地铺路,遇水搭桥,逢崖绕道,绕不过去就沿着山壁凿一条石道。只要肯动脑子,总会有办法。 人不够,可以去山林里喊人。再不济农闲的时候让各城百姓们齐上阵。 还不够,可以喊上庄氏的人一起。反正路修好了,他们也会用,他们不会拒绝。 只要有心,这路就能铺平。” 鱼禾忍不住白了吕嵩一眼。 人心齐泰山移,不是随便说说的。 益州郡修路确实很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 后世的滇缅公路就是个例子。 那个时候可没有大型的机械辅助。 “在山壁上开道,非一时之功……” 吕嵩小声的提醒。 鱼禾瞪了吕嵩一眼,“你去找块石头,用火烧一下,再用凉水冲凉,用手捏一下试试。” 吕嵩一愣。 鱼禾没有再搭理吕嵩。 虽说用火烧水浇的方式开凿出的山道会存在落石的情况。 但是在这相对原始的西南,有路总比没路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9章 羽翼在丰! 吕嵩还真的按照鱼禾教的去试了,并且将敲碎的石粒拿到鱼禾面前给他看。 “主公,真的可以!” 吕嵩一边摆弄着石粒,一边激动的说着。 鱼禾随手将谷昌县县令呈报上竹简放在一边,不着痕迹的瞥了吕嵩一眼。 他只是将小时候玩腻了的小把戏教给了吕嵩,没想到玩的这么起劲、这么激动。 “既然已经证实了以火碎石可行,那就速速带着兽园的人去修路。” 鱼禾淡然的吩咐了一声。 吕嵩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握着石粒离开了太守府。 往后几日。 吕嵩带着太守府的五百侍卫,西山军营的三千蛮卒,押解着兽园的数万俘虏,赶往了鱼禾治下的几县。 鱼禾依旧留在太守府内,处理治下七县的政务。 七县百废待兴,鱼禾派遣下去的县令、县尉,各自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发展着各县。 遇到的问题,他们会写文书奏请鱼禾定夺。 像是紧挨庄氏俞元县的昆泽县,县里的百姓经常会因为地界的问题给庄氏的人起冲突。 庄氏一部分族人对庄顷将城乡让给了鱼禾十分不满。 他们不敢找庄顷去说项,所以故意找昆泽县百姓的麻烦。 短短半个月,庄氏的族人,将俞元县的界碑,向昆泽县挪动了整整五里。 占去了昆泽县近五分之一平地的面积。 昆泽县县令,不敢擅自跟庄氏的族人起冲突,怕庄氏族人不顾及盟约,一拥而上。 所以将此事上报给了鱼禾,让鱼禾定夺。 鱼禾拿到昆泽县县令的文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和庄顷画地而治,又离的那么近,发生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庄氏在征讨滇王安羌的时候,出力不小,庄氏的族人闹,那也正常。 但鱼禾不想纵容庄氏族人目无规矩的乱来,也不想吃亏,更不想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 他必须拿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鱼禾思量了许久,最后给昆泽县县令回了一份文书,让昆泽县县令带着昆泽县百姓暂时退出昆泽县县城,将县城让给庄氏族人。 此举看似很怂,实则是以退为进。 鱼禾还算了解庄顷,庄顷虽然是一只老狐狸,但还算守规矩。 他绝对不会纵容族人做出这种破坏盟约的事情。 所以庄氏族人侵占昆泽县土地,必然是瞒着庄顷做的。 昆泽县县令只要让出昆泽县,让庄氏族人占据,此事肯定会传到庄顷耳中。 庄顷到时候肯定会出手教训自己的族人。 由庄顷自己动手教训自己的族人,远比鱼禾动手更有力。 鱼禾给昆泽县县令支了一招,也给其他几个遇到麻烦的县支了几招。 几个县的麻烦处理完了以后,已经到了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 征讨云南县以西的战斗已经打响。 以乐进、乌山、葡逸、王奋为将的三方兵马,合计五万人,一起从雾山出兵,杀向了云南县。 战报一天一封。 鱼禾通过战报,以及吕嵩派出去的暗哨,时刻关注着云南县的战事。 三方兵马初战告捷,以乐进、乌山、葡逸三人为首的鱼系兵马,在不计生死的情况下,用了三天时间,攻破了云南县外的六处山头,击溃了四次埋伏,杀到了云南县外。 占据云南县的贼人,收缩了所有兵力,据守云南县。 三方兵马在云南县外猛攻了两日,毫无存进。 以王奋为首的庄系兵马,提出为而不攻,等敌军自破的谋略,却被立功心切的乐进和不在乎族人生死的乌山、葡逸三人给否决。 于是乎三方兵马再次对云南县展开了一系列的攻伐。 太守府内。 鱼禾将战报递给了准备向自己辞行的杨丘,淡然笑道:“看看,说说……” 杨丘没有推辞,拿过了战报仔细观看了一番后,面色古怪的道:“乐进完全是在蛮干啊。” 鱼禾邀请杨丘坐下,点着头道:“乐进确实在蛮干。益州郡不比北方诸郡,这里山高林密、地少人稀,又多蛮人。 所以益州郡的百姓大多没有存粮的习惯。 各城也没有多少存粮。 云南县的贼人也无处去搜刮粮食,云南县的贼人头子将自己麾下数万贼人全部聚拢到了云南县县城,无疑是自寻死路。 以王奋的推算,云南县城内的粮食,仅仅够叛军吃七日。 省着点吃的话,也超不过十日。 也就是说,只要围困云南县十日。 云南县的贼人会自己先乱起来。 所以王奋提出的围而不攻的谋略最有效。 乐进一味的带着人猛攻,固然能消弱城内贼人的兵力,但同样也会帮贼人首领降低粮食的消耗,让贼人坚持的更久。” 鱼禾虽然不懂兵法谋略,但还是能看出王奋和乐进二人在兵法上的高低。 杨丘沉吟着道:“王奋明显知兵,也会用兵。乐进就是一个半桶水,还是个莽夫。主公打算怎么办?让人去告诫一番乐进,让他多听听王奋的?” 鱼禾缓缓摇头,笑道:“不,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杨丘愣了一下,愕然的看向鱼禾,急忙道:“主公,您任由乐进这么蛮干的话,损失会很大。” 鱼禾笑眯眯的道:“乐进可是说过,他麾下的兵马,那是他的兵马,损失大小,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丘又一愣。 他听明白了,鱼禾这是要阶级削弱乐进的实力,甚至要借机弄死乐进。 杨丘失笑道:“主公言之有理,乐进的兵马损失大不大,确实跟主公没什么关系。” 鱼禾感叹道:“你也看到了,我手底下除了相魁、刘俊以外,剩下的都是乐进这等货色。相魁、刘俊虽然忠心,但对兵法谋略一道只是一知半解。 像你这种即识趣,又懂得兵法谋略的人,正是我所缺的。” 杨丘哑然失笑,鱼禾说了那么多,原来是在挽留他。 他心里颇为感动,但还是拒绝了鱼禾的好意,“主公能看重杨丘,是杨丘的荣幸。但杨丘尚有父母需要孝敬,尚有妻儿需要照顾,没办法留在益州郡,为主公效力。 待杨丘送别了父母,必定带着妻儿前来投奔。 到时候还望主公不要嫌弃杨丘。” 鱼禾苦笑了一声,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能再强留你,不然你我之间的恩情就会变成仇怨。 此一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我能说的,就是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杨丘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庄重的向鱼禾一礼,“杨丘多谢主公!” 鱼禾点点头,亲自将杨丘送到了滇池城外。 滇池城外,杨丘挑选的三百蜀中子弟早已整装待发。 鱼禾为杨丘准备的金银细软、肉食、粮食、酒,也早已装车。 通行各县所需要的文书,鱼禾也亲自交到了杨丘手里。 杨丘率领着三百蜀中子弟,单膝跪地,向鱼禾施了一礼后,跨上了马背,头也不回的赶往了蜀中方向。 鱼禾目送着杨丘身影消失以后,也不曾离开。 在鱼禾心里,杨丘真的是一个值得招揽的人,也是一个足以让他以礼相待的人才。 杨丘在充任他的军师期间,没少给他出各种主意,没少给他分析战场上的局势,让他这个不懂兵法谋略的人,轻易的能判断出战场上的优劣,以及战场随后的走向。 为他夺取益州郡,做了不少贡献。 杨丘在筹备新军的时候,亲手选拔了四千将士,又亲自带着四千将士操练。 让一群稀稀拉拉的逃兵,变成了一群严守军纪,战斗力彪悍的将士。 在杨丘将西山军交给相魁的时候,西山军将士,除了装备,其他的都不输给虎贲军将士。 如此人才,鱼禾真的是舍不得离开。 但他也不能强留。 鱼禾送杨丘离开以后,继续窝在了太守府内处理政务、安置蛮人部的族人、关注着战事。 各县几乎每隔七天,就会送一封文书过来,所以鱼禾的政务永远也处理不完。 三山每隔八天,也会送一批蛮人部的族人到滇池。 在第一批蛮人部的族人成功在滇池落脚以后,剩下的蛮人不需要三山多说,就自然而然的跟着三山到了滇池。 鱼禾在安置他们之余,也证实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蛮人部的智者乌山和祭司葡逸,在蛮人部中虽然有一些影响力,但也有限。 蛮人部数十个寨子,二十万人。 仅有十几个寨子听他们的,七八万人听他们的。剩下的几十个寨子,根本就不搭理他们。 乌山和葡逸之前找上他,想得到他的支持,获取一部分蛮人部的权柄,纯粹是自作聪明,欺鱼禾不太了解蛮人部的情况。 还好他看穿了其中的一部分道道,并没有上当。 三山如今代鱼禾这个蛮王行事,如今在蛮人部中也有了不小的威信。 在蛮人部一大半的寨子迁移到了滇池以后,三山就抽调了一部分青壮,组成了一支鱼禾需要的蛮人军团。 区别于西山军、虎贲军,以及早先进入西山军兵营操练的三千蛮兵。 新成立的蛮人军团,足足有一万多人。 他们在装备上不如鱼禾手底下的其他兵马,在纪律上亦是如此。 但是在个人勇武和不怕死的精神方面,不弱于任何兵马。 三山在组成了万人军团以后,就主动向鱼禾请缨,向去云南县为鱼禾征战。 鱼禾怎么可能让三山去帮一群他想弄死的人? 鱼禾果断打法了三山,让三山带着人进滇池外的大山里平灭安氏遗留的山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0章 及时雨三山 云南县的战事,则是一日三变。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带着人猛攻了大半个月,折损了近六千将士,终于在云南县县城撕开了一道口子。 大军顺势要杀进云南县县城。 就在破城的关键时刻。 从云南县北的山林里,杀出了一支夷兵。 夷兵们仅有三千,战斗力却十分强悍。 他们一出现,就从中截断了乐进、乌山、葡逸三人手下的大军,将一部分人堵到了城墙下进行分割绞杀。 乐进陷入了敌阵,差点被乱刀分尸。 最后还是王奋急事急时出兵,救回了乐进。 云南县的贼人多了一支援兵,又拿到了援兵们送的粮草,再一次在云南县站稳了脚跟。 乐进在战败以后,一个劲的跟鱼禾写信,要人、要钱、要粮。 鱼禾拿到了乐进的信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因为不止乐进在要钱、要人、要粮。 各县在开始修路以后,也开始问鱼禾要钱、要人、要粮。 而鱼禾手里已经没粮了。 平夷城的粮还在路上,一路上翻山越岭的,还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益州郡。 从安羌手里缴获到的粮草,先后被各县、各军已经瓜分的七七八八了。 各县种的粮食还需要才刚刚开始抽芽。 鱼禾自己近些日子都开始节省起了口粮,顿顿以肉为主食。 “各县真的这么缺粮?” 鱼禾放下了乐进的信,询问刚刚去各县巡视了一圈的吕嵩。 吕嵩郑重的点头,沉声道:“各县多了一批俘虏,就多了一批吃粮的人。那些俘虏每天干的是重活,吃的也多。各县的粮食和猎物,勉强够各县自己吃,根本没办法供养那些俘虏。” 鱼禾皱眉道:“不是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人手,让他们去山里打猎吗?” 吕嵩苦着脸道:“问题就出在了打猎上。庄氏的族人已经开始逐步收拢七县的山林。他们依照您和庄王定下的盟约,将打猎的人挡在了山林之外。 各县的人现在想进山打猎,就必须向他们缴纳一部分钱财。 目前只有昆泽县的守军不受限制,可以随意进山打猎。” 庄氏的族人此前占据昆泽县的土地,鱼禾给昆泽县县令出了个主意,让昆泽县县令让出了县城,让庄氏族人给占去了。 庄顷得知此事以后,一口气处制了近百位族人。 庄氏族人自然不敢再在庄顷眼皮子底下造次。 但他们似乎将这个矛盾转移到了其他县。 益州郡山林里的野兽,自由的繁衍了成百上千年,数量比益州郡的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野猪成群结队的在山林里奔走,各县的庄稼,几乎都有被它们祸害的迹象。 如今各县的肉食,全部来自于各县祸害庄稼的野猪。 虎豹象等动物,也很常见。 所以,山林里的猎物,庄氏族人敞开了吃,也吃不完。 加上鱼禾治下的百姓,也吃不完。 庄氏族人堵着山林不让进去打猎,纯粹是在找麻烦,而不是怕鱼禾治下的百姓将猎物打光了,他们没东西吃。 鱼禾沉吟着道:“他们要钱,就给他们钱。我们现在缺的不是钱,而是粮食。先让百姓们填饱肚子再说。” 自从鱼禾到了益州郡以后,就没有为钱发过愁。 益州郡的金银珠宝、玉石、铜、并不罕见。 鱼禾从安羌手里缴获到的钱财,更是堆在内库里毫无用处。 在益州郡,粮食比钱更珍贵。 吕嵩发狠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庄氏的人?您虽然跟庄王画地而治,但却是相扶相依的。您需要借助山林里的猎物养活百姓,庄氏回头也得借着您发展的城乡发展壮大。 庄氏的人借机给您使绊子,勒索钱财,纯粹是在找死。 不如卑职带人去给他们一个狠的。” 鱼禾抬手,“不必了。现在我们和庄氏的兵马正在征讨云南县的贼人。现在跟庄氏起冲突,传到云南县去,前线的将士们肯定人心惶惶。 到时候占便宜的只能是贼人。 庄氏的人不过是要钱而已。 给他们便是。 他们现在拿走我们多少钱财,回头会加倍换回来。” 鱼禾比任何人都清楚,敲诈勒索永远也不可能长久,也勒索不了多少钱财。 做生意才是长久的赚钱之道,在这个商业几乎处在原始阶段的益州郡,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别人手里的钱财赚到自己手里。 除了做生意以外,他还可以发行属于益州郡的钱币,让喜欢以物易物的益州郡百姓,学会用钱,用他筑造的钱。 等到益州郡人人用他筑造的钱的时候,他就是益州郡唯一的财神。 所以,庄氏之人敲诈勒索的些许钱财,他根本不在乎。 吕嵩有些不甘的道:“那卑职回头就去传令,让各县的人给庄氏的人钱财。” 鱼禾点点头,道:“庄氏的人放开了山林,各县的粮食问题就会得到缓解。但是乐进要的粮草,却没办法通过此事解决。” 吕嵩皱眉道:“乐进离开的时候,您给了乐进不少粮草,乐进根本就不缺粮。乐进为什么还要粮?”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道:“乐进在云南县县城吃了亏,手下的将士折损的大半。他不仅仅要粮,他还要人,要钱。 他觉得他的失败是因为手底下的人手不够,所以他想让手底下的人变得更多。 我如果给了,乐进还会继续为我征战。 我如果不给,乐进就会伺机反水。 你觉得我给还是不给?” 吕嵩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鱼禾自言自语道:“我很想给,想让他继续打下去,直到累死。可我手里如今没有余粮。” 吕嵩看向鱼禾道:“那主公打算怎么做?” 鱼禾感叹道:“我一直知道乐进是个草包,我原想着从这个草包身上榨出二两油,没想打还不到一两,就榨干了。” 鱼禾看向吕嵩,吩咐道:“你回头派人去雾山,向相魁传令。告诉相魁,一旦乐进生出了反心,命他率领虎贲军虎营和西山军的人马,进行剿灭。 我回头会让庄王传令,让王奋配合他。” 吕嵩沉吟道:“这就要下杀手?” 吕嵩觉得有点早了。 乐进领了一万兵马出去,连一个云南县都没打下来呢。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道:“不下杀手怎么办?等他去投靠云南县的贼人?” “主公!主公!” 就在鱼禾准备让吕嵩下去传令的时候。 三山喜滋滋的闯进了正堂。 三山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主公,俺给您送吃的来了。” 鱼禾很喜欢三山这个忠心的憨货,所以没有在意他擅闯正堂之举。 鱼禾盯着三山笑道:“我又不缺吃的,你不需要给我送。你不是率领着族人在清剿山林里的安氏族人吗?成果如何?” 三山傲然的挺起胸膛,“俺可是带着俺们蛮人部最英勇的勇士,那些安氏族人怎么可能是俺们对手。城外几座山头上的安氏族人,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他们一部分人逃到了庄王管辖的山林。 若不是您不让俺们跟庄氏的人起冲突。 俺就带着人杀过去,将他们杀光了。” 蛮人部的蛮人,虽然没有好的兵甲,但是有实力。 他们有组织的去剿灭那些安氏族人,那些乱成一盘散沙的安氏族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鱼禾点着头笑道:“既然你们已经将安氏族人清理干净了。那你们就能放心的住在山里了。以后我也不用在为你们的生计操心了。” 三山嚷嚷道:“您不用为俺们操心,安氏占据的山林里,全是猎物。俺们出去一趟,就能打到不少猎物。俺来的时候,去了各家寨子一趟,让他们将属于您的那一部分猎物交了上来。 俺让人将猎物扛到了城外。 过来找您,就是让您去看看。” 鱼禾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微微一亮,“有多少?” 三山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的道:“野猪有三百多头……” 鱼禾笑了,“给乐进的粮草有了。” 鱼禾立马吩咐吕嵩,“备马,我们一起随三山出去看看。” 吕嵩高兴的答应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 三个人骑着马就出现在了城外。 城外有数千蛮人,抬着一个又一个的笼子,站在那儿。 大概是第一次向王进贡,想给王留下一个好印象。 所以蛮人们特地用竹编的笼子,将一个个猎物都装了起来。 就连他们捕获的五头幼象,也有个象征性的笼子。 鱼禾一眼望过去,猎物多的惊人。 除去了三山说的野猪外,还有许多狼虫虎豹熊等等猎物。 还有一些鱼禾从没见到过的猎物。 “好,很好。吕嵩,带着人去兽园里,将兽园里的猎物捕获,再加上这些猎物,送到各县去,从各县县库兑换相应的口粮,送去给乐进。” 有了蛮人部上贡的猎物,再加上安羌打造的兽园里的猎物,鱼禾就能筹措出乐进要的粮食。 继续让乐进帮他卖命。 三山见鱼禾很喜欢族人们上贡的猎物,别提多高兴了。 “王很喜欢俺们上贡的猎物!” 三山冲着族人们招呼了一声,族人们发出了喜悦的呐喊声。 王高兴,他们就高兴。 哪怕王收走了他们一成猎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0章 太守府第一属官 鱼禾在蛮人部族人一片欢呼声中,领吕嵩带人抬走了那些猎物。 为了答谢蛮人部族人,鱼禾请他们痛饮了一番。 蛮人部族人在城外的空地上搭建了一座高足足有三丈的篝火台。 篝火点燃以后,映红了半边滇池城。 蛮人部族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开怀痛饮。 酒是滇王安羌的存酒,肉是鱼禾派人去兽园里打的,倒是没有多少耗费。 鱼禾在蛮人部族人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当众任命三山为蛮人部所有山寨的兵曹掾。 此兵曹掾非彼兵曹掾。 此兵曹掾乃是郡守府的兵曹掾。 虽然在名字上跟县衙的兵曹掾一模一样。 但是地位、权力、俸禄,天差地别。 三山这个兵曹掾,是鱼禾特设的,只管山里的蛮人,以及其他小族群的山寨。 益州郡比较特殊,有汉人、有蛮人、也有羌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民族的百姓。 在益州郡推行汉制的话,会很困难。 没有三五十年之功,根本没办法见效。 鱼禾可没时间等三五十年。 所以鱼禾思来想去,决定用一郡两治的办法。 一个郡,两套领导班子。 汉官管城乡里的汉人,夷官管山林里的蛮人、羌人。 他居中调停。 目前他治下的山林,只有滇池城外的几座山,百姓也只有蛮人部的十数万百姓。 以后再招降了蛮人或者羌人部族,他也会将人迁移到城外的几座山上,或者分批安置到城乡中。 所以他不用担心夷官会影响他以后前进的方略。 三山虽然不知道鱼禾给他封的兵曹掾是什么官,但他还是很高兴。 鱼禾给他封官,那就证明鱼禾认可他,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不然,蛮人部中那么多的头人,比他聪明的,比他有能耐的,比比皆是,为何鱼禾单单给他封了官? 三山一高兴,抱着酒坛子就开始往肚子里灌。 还时不时的邀请鱼禾一起喝。 其他的蛮人一看三山被封官了,也眼热,凑到了鱼禾眼前求眼熟,顺便给鱼禾敬酒。 一群人喝到了半夜。 鱼禾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被吕嵩扛回了城内的太守府。 翌日。 清晨。 鱼禾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脑袋像是针扎般的疼,昏昏沉沉的。 吕嵩端着一碗粥快步走到鱼禾床塌前,将粥碗放在了床边,上手扶起了鱼禾,“主公,您醒了?”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又瞪了瞪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随手拿过了吕嵩递过来的粥碗,一边往嘴边送,一边问道:“三山呢?” 吕嵩笑着道:“一大早就带着人回山里去了。说是下个月还给您送猎物来。” 鱼禾喝了一口粥,咀嚼了几下,吞咽下去以后,笑道:“这个憨货……” 他昨晚喝了大半坛子,就已经扛不住了。 三山喝了足足三坛子,还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吕嵩嘴角一挑,低声笑道:“卑职倒是觉得,三山挺好的。” 似三山这种又忠心又憨直的人,鱼禾喜欢,吕嵩也渐渐的喜欢上了。 鱼禾放下了粥碗,点着头笑道:“好是好,就是有点憨。” 吕嵩打趣的道:“主公不就喜欢他憨吗?他要是跟乌山和葡逸一样狡诈,主公还会喜欢他?” 鱼禾乐了,“说的也是。他要是跟乌山和葡逸一样,我也不会破例任命他为第一个太守府的属官。” 依照汉制,太守府的官员,除郡丞外,其他的皆由太守自己招募。 算是太守自己的领导班子,也是太守的耳目。 鱼禾此前虽然任命了不少县令和县尉,但那都是外官,并不是太守自己的领导班子里的人,也不是太守的心腹。 三山算是鱼禾到益州郡以后,招揽的第一位心腹。 以后鱼禾手底下要是又派系的话,那么吕嵩、相魁、刘俊等人无疑是平夷系,三山以及鱼禾随后从益州郡招揽到的其他人,算是益州郡系。 三山不负鱼禾,鱼禾自然会善待三山。 吕嵩笑着道:“主公厚待三山,三山自然不会辜负主公。有三山支援的这些猎物,卑职拿到各县去兑换成粮食,乐进那边恐怕就不会闹了。” 鱼禾点点头,“暂时先顺者乐进,等到乐进不能帮我们卖力了,再收拾他。” 说到此处,鱼禾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吕嵩道:“阴识他们到什么地方了?三山已经清剿完了山林里的安氏族人。三山召集的一万蛮人部青壮,不能就这么放归各个山寨。 我们必须在乐进彻底落败之前,组建出一支新兵马。 仅凭相魁手底下那几千人,配合王奋作战,不一定能收复云南县以西的地方。 刘俊那边也得派人增援。 屯驻在律高县的占人兵马,依旧在律高县。 邓让若是让他们侵入胜休的话,刘俊手里的那点人手可挡不住。” 刘俊手底下的狼营将士不弱,可是人数太少,即便是配上了几千杂兵,还是太少。 占兵在西南可是有敢死军之称。 占人曾经跟邓让交恶,邓让派兵去剿灭,愣是打不过人家。 最后不得不承认占人在交州的地位。 邓让可是一州之主,实力比鱼禾、庄顷、亡承还要强大。 他都奈何不了占兵,刘俊手底下那些人肯定不是占兵的对手。 所以鱼禾必须尽快的扩充兵马,防着占人。 此外,还有一点鱼禾没告诉吕嵩。 那就是开春以后,大新朝廷会派遣廉丹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句町国和‘滇国’。 其中不乏在西北抵御了匈奴人数十年的精兵悍卒。 战斗力非常强悍。 鱼禾不得不提前做好应对廉丹征伐的准备。 虽说历史上廉丹没有拿下句町国和‘滇国’,但不代表现在拿不下句町国和‘滇国’。 西南的瘴气和地形,固然能帮鱼禾抵御廉丹的征伐。 但瘴气和地形并不能完全帮鱼禾挡住廉丹。 所以鱼禾还得提前做好准备。 “阴先生?” 吕嵩略微愣了一下,沉吟着道:“据手下的人禀报,阴先生他们已经到了句町国的句町县,正在被亡承殿下款待。 再有十几日就能抵达滇池。” 鱼禾默默的盘算了一下路程,下令道:“你派人去给阴识传令,让他脱离押送粮草的队伍,轻车简从,尽快赶到滇池城。” 将蛮人部青壮整编成新军的事情,刻不容缓。 多等一天,鱼禾都嫌长。 郡外有强敌环伺,郡内还有乐进、乌山、葡逸这种贪权、争利、有二心的‘自己人’。 不尽快拥有足以自保的实力,鱼禾心里不踏实。 吕嵩似乎感觉到了鱼禾心里的不踏实,没有再继续多言,点头应下了此事。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七日。 益州郡并没有太大变化。 鱼禾治下的七县,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远在云南县的乐进,在拿到了吕嵩派人送去的粮草以后,也安心的继续征讨起了云南县。 只不过,经历了一次惨败,乐进对自己的能耐也有了一些认知。 乐进逐渐的交出了大军作战的主导权。 王奋成了三方联军的新统领。 在王奋的统领下,三方联军对云南县展开了围而不攻的策略。 王奋还特地派人冒充云南县内的贼人,向越巂郡大尹任贵,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几个贼人头目求援,并许下了共分益州郡的诺言。 王奋在云南县的各处要道上,设下了一个又一个埋伏圈,等着各地的贼人往里面钻。 鱼禾在得知了王奋已经通过伏击歼灭了两支前去救援云南县的贼人以后,眼馋的不行。 眼馋什么? 眼馋王奋这等人才。 恨不得将王奋据为己有。 他手底下若是有王奋这种人才,何须在用乐进这种小人。 鱼禾觉得他有点向曹老板的方向发展。 曹老板惦记人家的地盘,他也惦记。 曹老板惦记人家的武将,他也惦记。 曹老板惦记人家的妻子,他……倒是不惦记。 这大概就是他跟曹老板唯一的区别。 还好,就在他忍不住要向王奋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的将帅之才到了。 一大早。 鱼禾就吩咐人收拾好了益州郡唯一的楼船,并且在楼船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乘着楼船,亲自在滇池的渡口等着。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 一行十六人,乘着快马,出现在了滇池边的渡口。 鱼禾听到了马蹄声,带着吕嵩冲出了楼船,赶到了岸边。 阴识隔着老远,就跳下了马背,快步走向鱼禾。 “阴识参见主公!” 阴识走到鱼禾近前,双手叠在一起,深深的向鱼禾一礼。 鱼禾凑到阴识身边, 扶着阴识的胳膊,托起了阴识。 “不必多礼。” 阴识起身,俊朗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热切的笑意,略微有些激动的道:“阴识从没想过,主公居然能在短短月余,凭借着不到两千人,就夺下了一郡之地。” 鱼禾的底细,阴识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明白鱼禾夺下一郡之地,到底是多么惊人的壮举。 鱼禾一边带着阴识往楼船内走,一边哭笑不得的道:“什么一郡之地,半郡而已。还有半个郡,还在别人手里。 再说了,即便是这半郡之地,也不只有我一个主人。 还有庄王。” 阴识点着头道:“您和庄王的盟约,亡承殿下有说过,庄王管山林,您管城乡,画地而治。但即便如此,主公依然了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1章 阴识的顾虑 , 从鱼禾起兵到现在,过去了不到三载。 鱼禾硬生生的用自己的智慧,占据了一个平夷县,又建立了一个沟通南北生意的贸易之城。 如今又用不到两千人,拿下了半个益州郡,麾下从者数万。 鱼禾如今完全称得上是一方诸侯。 从一个逃卒,到一方诸侯,鱼禾用了三年。 更重要的是,鱼禾如今才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仅凭自己的智慧,从社会的底层爬到了社会的顶层,放在任何朝代,任何时期,那都是一等一的人杰。 值得被称赞,更值得被敬仰。 “你说笑了……” 阴识真心诚意的称赞鱼禾,鱼禾表现的却很谦逊。 鱼禾邀请阴识入了楼船,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宴席前。 鱼禾举杯,“今日我特地在此设宴,就是为了给你接风。” 阴识觉得鱼禾比以往热情,心里怪怪的,但还是举起了酒杯,笑道:“承蒙主公厚爱!” 说完后,阴识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鱼禾却端着酒杯道:“急匆匆招你过来,是我不对,应该我自罚三杯才对。” 鱼禾一饮而尽,随后又自斟自饮,喝了三杯。 喝完了还将空酒杯亮给阴识,表示自己的诚意。 阴识终于意识到了鱼禾为何如此热情了,脸上的神情怪怪的。 “阴识啊……” “主公是想招揽我?!” 鱼禾才开口说了三个字,阴识就抢先一步戳破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确实想招揽阴识。 阴识此前虽然答应帮他做事,也称呼他为主公,但仅仅是帮他做事,并不是完全投入了他麾下。 鱼禾眼看着庄顷手底下有王奋这种大将相助,亡承手底下也有亡眠这种猛将相助,他手底下却没有能人可用,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他一个穿越者,在明知历史的情况下,还招揽不到有用的人才,简直是在给穿越者丢人。 虽然阴识早早的被他装进了盘子里。 但还没有吃到嘴里。 没有吃到嘴里的,就不是自己的。 他也不打算再循序渐进的引诱阴识投入他麾下了。 他打算借此机会,正式的向阴识提出招揽,彻底将阴识纳入到自己麾下。 鱼禾被阴识叫破了心思,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大大方方的道:“我确实想招揽你!” 阴识神情又是一变,刚要开口,就听鱼禾又道:“阴识,你是不知道。我到了益州郡以后,都遭遇了什么。益州郡并不是我一个人打下来的。而是我、庄王、句町王三个人联手打下来的。 我原以为我们三个一起出手,拿下益州郡,轻而易举。 可最后,云南县以西的贼人,在任贵的支持下,分走了半个益州郡。 胜休县以南的三县,被交州的邓让占去了。 我名为益州郡太守,可手底下只有益州郡七个县。 七个县,在大新,都不配称郡,只能以属国相称。 我谋的是益州郡一郡,为何只得了七个县?” 阴识张嘴要说话,鱼禾还是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鱼禾沉声道:“一是因为我底蕴不如人家,二是因为我手下没有将帅之才。 我要是底蕴足够,又有将帅之才辅佐,小小毛贼,安敢欺我? 交州牧邓让纵然占据一州之地,我也敢跟他较量较量。” 阴识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 若不是他了解鱼禾起家的历程,他差点以为鱼禾飘了。 鱼禾声称他敢跟邓让较量较量,八成是真的。 鱼禾既然敢跟邓让较量,那就说明鱼禾的雄心,绝不止一个益州郡。 以鱼禾如今的年纪,以及鱼禾如今的成就,以后坐大的可能性极高。 鱼禾手底下如今并没有什么能人。 他若是投靠鱼禾,等到鱼禾坐大以后,他就是元老级人物。 到时候,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阴氏一族说不定会因为他,成为顶尖的豪强。 就算鱼禾以后不坐大,仅仅守着益州郡一郡,阴氏一族也能凭借着西南储藏的海量财富,成为顶尖豪强。 更重要的是,他能从鱼禾手里获得兵马,印证自己一身所学,满足自己驰骋沙场的心愿。 阴识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但是他心里仍有顾虑。 西南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北方所有人眼里,西南就是蛮夷之地,西南出去的人也是蛮夷。 他一旦跟了鱼禾,举族迁移到西南,那他们阴氏上下,就会沦为跟庄氏一样的人。 汉人不认,蛮夷不爱。 他闯出了大名头,阴氏成了顶尖豪强,也只能在西南传播,影响不到北方。 此外,他怕鱼禾以后领兵北侵,让他领着蛮人去屠戮汉人。 他是个汉人,他做不到领着蛮人去屠戮汉人这种事。 那是汉奸才会干的事。 他不想成为汉奸,不想被自己的同族钉到耻辱柱上。 功名利禄他很想要,但他绝对不会为了功名利禄去带着异族屠戮同族,这是他的底线。 “我手下领兵之人,只有相魁和刘俊。相魁是我家的私属出身,并没有读过兵法谋略,武艺也并不高深。他能做千人长,也能做我的宿卫,但却成不了将帅。 刘俊是正卒出身,够机敏,也懂一些军阵之道,但是他很难号令三军。 纵观我身边诸多人,唯有你,能帮我号令三军。 也唯有你,能让军营上下的将校信服。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想让你辅佐我,在这西南,开创出一片基业。” 鱼禾承肯的将自己一番招揽的话说完,然后静静的盯着阴识,等待阴识的答复。 阴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盯着鱼禾郑重的道:“主公以后坐稳了西南,会不会北征?” 此话一出,鱼禾立马意识到阴识心里有顾虑,并且也猜倒了顾虑是什么。 只要是个汉人,只要心里还热爱自己的故土,那就绝对不会允许异族的兵马出现在故土上,更不想看到自己的族人被异族人屠戮。 鱼禾是汉人,心里热爱自己的故土,所以他能清楚的猜倒阴识的顾虑。 但鱼禾没有点破,而是让阴识说出了他的顾虑,“你想说什么?” 阴识面色凝重的道:“我想知道,主公以后会不会北征,会不会让我率领着兵马去屠戮我们汉人?” “会!” 鱼禾没有犹豫,果断开口,“我不仅会北征,而且还会竭尽全力的去北征。只要有希望去争一争九鼎,我不会放弃。 但我不会屠戮汉人。” 阴识眉头紧锁着陷入了沉默。 鱼禾郑重的提醒道:“你别忘了,我也是个汉人。我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屠戮我的族人。我以后率军北征,只涉及兵戈,绝对不涉及百姓。” 阴识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阴识担心鱼禾骗他。 鱼禾看出了阴识不相信他,他沉吟了一下,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骑着马,在我治下的七个县好好看看。 看看我是如何对待治下的汉人的。” 阴识看向鱼禾,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禾没有多言,只是摆了摆手,让吕嵩带着阴识去看一看治下的七县。 该说的,他说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得阴识自己去看。 鱼禾在自己治下的七县,推行的是自己人至上的理念。 而七县中大部分百姓都是汉人。 鱼禾不信,阴识看了七县百姓以后,还会怀疑他会做出屠戮汉家百姓的事情。 阴识也没客气,起身告罪一声,出了楼船。 吕嵩跟了上去。 独留下了鱼禾一个人坐在船室内自斟自饮。 招揽阴识一个人,已经让他费尽唇舌了,招揽其他人,那他还不得磨破嘴皮子。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以益州郡为起家的地盘。 但他也没有办法。 眼下只有小半个益州、交州等地,属于法外之地。 剩下的还在大新掌控之中。 大新虽然有些乱象,但是推翻大新的大势还没形成。 他在益州和交州外起家,那就是找虐。 王莽一记重拳过来,他就得灰飞烟灭。 而益州和交州两州中,交州被邓让稳稳的占着,王莽都当没有交州这片地方,任由邓让在交州当土皇帝,他能拿邓让如何? 所以最后剩下的只有益州。 准确的说,是益州的益州郡。 因为只有这一片地方好图谋,风险最小。 像是巴郡、蜀郡等地,虽然被冯茂搞的怨声载道的,很适合造反。 但是在巴郡、蜀郡等地造反,并不长远。 因为廉丹随后会携二十万大军南下。 就他这点家底,还不够廉丹一顿揍的。 所以他只能以益州郡为起家的地方。 “哎……” 鱼禾长长的叹了口气,吩咐侍卫将船划回了滇池城。 阴识去巡视七县了,他也不需要继续再在滇池上带着。 腊月天,益州郡虽说没有北方冷,也不见冰雪,但是滇池四面山谷透出来的冷风,也怪冷的。 回到了滇池城的太守府。 鱼禾吩咐人取了一张卧榻,往太守府内的小兽园一放,躺在上面一边喝着水果汁,一边欣赏起了小兽园里的动物。 小兽园里养了一群滇金丝猴。 整日里在树枝上晃荡,看着又可爱又滑稽。 鱼禾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喜欢从它们身上找点乐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2章 阴识归心 滇金丝猴,放在后世,那是判刑级的保护动物。 放在大新,那就是脑袋圆、身子粗的观赏物。 偶尔有大鹰飞过,会抓走攀着枝头嬉戏的小猴子。 西南的大鹰,最喜欢吃小猴子。 鱼禾眼睁睁的看着一头大鹰叼走了小猴子,却无动于衷。 他躺在小兽园外,像是一条咸鱼,动都懒得动。 一直到两天半后,他才重新提起了斗志。 阴识在鱼禾治下的七县巡视了一圈后,回到了太守府,就单膝跪倒在鱼禾面前。 阴识在七县巡视了一圈,彻底打消了心里的顾虑。 鱼禾在七县内推行的自己人至上的政令,让他彻底明白了,鱼禾绝对不会对汉人痛下毒手。 不仅如此,鱼禾还会将汉人的地位拔高。 这样的人,阴识愿意为他效力。 “阴识愿为主公效力,只求主公对外宣称,卑职是阴氏弃子。” 鱼禾瞧着阴识那双黑眼圈,略微愣了一下,明白了阴识的心思。 阴识不愿意让阴氏族人迁到益州郡,又不想因为投了他,为家里惹上麻烦,所以阴识取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那就是自逐出阴氏。 从此不再是阴氏子弟。 他往后所作的一切,无论对错,跟阴氏都没关系。 这种法子,放在以后,根本行不通。 但是在两汉、三国时期,却十分寻常。 各地豪强为了维护自己家里的富贵荣华,会在乱象初显的时候,将家中优秀的子弟拆分开,分派到不同人麾下,充任将军、谋士等。 并且会一心一意的辅佐主公,绝不会因为亲族关系,给对手放水。 人们常说的各为其主,就是这么来的。 各个造反的首领,为了招揽到足够的人才,也默认了他们这种做法。 即便是以后登临大位,也不会去翻这种旧账。 阴识这么做,不仅能保全阴氏,也能达成他给鱼禾效力的心思。 鱼禾笑着道:“你能为我效力,我很欣慰。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外宣称,你是阴氏弃子,你在益州郡所作的一切,跟阴氏毫无瓜葛。” 鱼禾招揽阴识,为的是阴识这个人,而不是阴识背后的阴氏。 阴氏虽然有钱,但没他有钱。 所以阴氏会不会投靠他,会不会迁移到益州郡,他根本不在乎。 阴识听到鱼禾痛快的答应了他的邀请,心里也是一阵感激。 鱼禾没有在阴氏的问题上跟他计较,那就说明鱼禾看重的是他,而不是他背后的阴氏。 他就是一个平凡的富家子,能得鱼禾这种一方诸侯看重,他心里怎么能不激动。 “卑职一定会鞠躬尽瘁……” 阴识抱着拳,仰着头,准备赌咒发誓。 鱼禾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打断的他的话,“行了,表忠心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你相交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了解你的为人。 你既然答应了效忠我,肯定会一心一意帮我做事。 看你的样子,大概是两天两夜也没有合眼,快下去歇息。” 阴识郑重的点头,“多谢主公厚爱!” 鱼禾吩咐吕嵩带着阴识下去休息。 将阴识收入囊中,鱼禾心里快乐了不少。 大新乱世中的名将,他手里终于有一位了,他对以后谋划大事的信心,也多了不少。 有阴识相助,还有张休那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将帅之才辅佐。 他终于不需要憋憋屈屈的在益州郡做事了。 待到吕嵩将阴识送到住处,返回太守府正堂以后,鱼禾就毫不犹豫的下令给吕嵩,“派人去云南县传信,让王奋那个家伙放开手脚的打。 乐进、乌山、葡逸三人,以及他们麾下的人手,随他调用。 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二月之前,我要看到云南县,以及云南县以西的地方,归我统治。” 吕嵩一脸愕然,“主公,王奋可是庄氏的人。您给他传信是不是有些不妥?” 鱼禾瞥了吕嵩一眼,“有什么不妥?我再怎么说也是庄顷的外甥,在庄氏门客面前,也算半个主人,给他传信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不给他面子的话,我就直接下令。” 吕嵩嘴角抽搐着没有言语。 他总觉得鱼禾以庄氏半个主人自居,有点不要面皮。 鱼禾若是寻常人,以庄氏半个主人自居自然没什么,可鱼禾不是寻常人,他是益州郡半个主人。 他以益州郡半个主人的身份,给益州郡另外半个主人的将军下令,有点不可规矩。 鱼禾见吕嵩抽着嘴不说话,就猜倒了吕嵩的心思,他瞪了吕嵩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和庄顷、亡承,早有盟约,对外战事,以我为尊。 我们订立盟约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 我给王奋传信,庄顷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吕嵩一愣,尴尬的挠了挠头。 鱼禾确实跟庄顷、亡承有盟约,对外战事以鱼禾为尊。 鱼禾想王奋传令,确实符合盟约的约定。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传信!” 鱼禾呵斥了一句。 吕嵩赶忙点了一下头,下去传信。 鱼禾则吩咐人搬着软榻,继续去小兽园内欣赏猴子。 阴识在太守府的偏院内休息了一夜,精神变得饱满了不少。 他找到鱼禾的时候,鱼禾正抱着一个一尺高的萌萌的小猴子,正在给它喂露水。 露水是从芭蕉叶上收集的。 小猴子憨憨的伸出小舌头,舔着树叶上的露水。 “醒了?” 鱼禾一边喂着小猴子,一边笑问阴识。 阴识躬身一礼,“卑职已经歇息好了,主公需要卑职做什么,尽管吩咐!” 阴识从小就有马上封侯的志向,为此他特地找了师傅学习兵法谋略。 在家里的时候,他爹阴陆不给他从戎的机会,他的志向只能默默的藏着。 如今投了鱼禾,有领兵的机会,阴识自然不想多耽搁。 他想尽快进入到他的角色中,尽快率领兵马征战四方。 甘罗十二岁拜上卿,鱼禾十七八岁成为一方诸侯,霍去病二十多岁便封狼居胥。 他阴识已经二十多了,至今还没有什么大功大业。 在不领兵撕杀,一展所学,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鱼禾见阴识很急,失笑道:“不多休息一会儿?” 阴识坦诚道:“卑职想尽快一展所学。” 鱼禾瞧着阴识一身干劲,开心的笑道:“你既然迫不及待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准备任命你为益州郡的都尉。 随后一段日子,你主要就是将蛮人部一万青壮,重新整编成军,并且挑选好各级的武官。” 阴识半张着嘴,一脸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知道鱼禾重视他,只是没料到如何如此重视他。 一开口就是一郡都尉。 郡都尉可是仅次于郡守、郡丞的郡三把手。 辅助郡守,主管一郡军事。 可以说,他一旦答应了充任都尉,那么现在鱼禾麾下的所有兵马,就归他管理。 他初入鱼禾麾下,寸功未立,鱼禾就给他这么大的官,他有点慌。 “主公,您让卑职充任都尉,是不是有些草率?” 阴识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 鱼禾麾下有相魁和刘俊这两个帮鱼禾立过汗马功劳的人,也有吕嵩这个帮鱼禾出生入死过的人。 鱼禾不认命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充任都尉,反而任命他为都尉,他觉得不合适。 鱼禾按住了正在怀里乱扑腾的小猴子,笑着道:“草率吗?我怎么不觉得?让你充任,你就只管走马上任就好了。” 阴识脸色一苦,坦诚道:“卑职也不是不敢接,只是卑职初入主公麾下,寸功未立,冒然出任都尉一职,恐怕难以服众。” 鱼禾淡然笑道:“你有能耐就够了。只要你展现出你的能耐,其他人就会明白,你比他们更适合坐在都尉的位置上。” 阴识诚恳的道:“主公能信任卑职,卑职很感动。但卑职不想初入主公麾下,就跟其他同僚闹出不和。” 鱼禾摇头笑道:“怕别人不服你,怕闹出不和,那你怕不怕死?” 阴识一愣。 鱼禾继续笑道:“你既然有心从戎,肯定不怕死。既然不怕死,又怕什么不服,怕什么不和?只管放心去作,我等着看你大展拳脚。” 阴识迟疑再三,点头应下了都尉的职位。 鱼禾几乎已经明说了,都尉之位,非他莫属。 鱼禾如此相信他,又一个劲的鼓励他,他在推辞下去,就有些矫情了。 “卑职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信任!” 阴识郑重的承诺。 鱼禾点点头,道:“我麾下兵马不多,目前在编的有虎贲军、西山军,以及还没有正名的山蛮军。虎贲军和西山军,皆是以汉人为主。两军的兵马相等,守的军法也一样。山蛮军以蛮人为主,人数在三千,守的是另外一套军法。回头我差人送给你。 此外还有我的侍卫一千人,他们不归你管,他们如今暂时又吕嵩统管。 除了我的侍卫外,其他三支兵马,已经尽数派遣到了战场上。 以后除了我的侍卫,其他三支兵马就归你统管。 他们送来的军奏,我会派人誊抄一份送给你。 你有什么要过问的,可以直接下令。 但下令以后,需要将你的命令誊抄一份送给我。 往后一段日子,你的重点就是监管三支兵马的战事,顺便建立新军,修建新军大营。 蛮人部一万实力不俗的青壮,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将他们调集到滇池。 我的要求不高,一万人你最少得给我练出五千精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3章 平夷县的人到了 蛮人虽然不通礼法、不通教化、也不知变通。 但蛮人的身体素质,绝对是西南诸多民族中,最强悍的。 因为蛮人从小生活在山林里,与野兽为武。 他们需要变得比野兽更野蛮更强壮,才能在跟野兽的厮杀中活下去 身体素质不好的蛮人,根本活不到青壮年期。 所以蛮人部的一万青壮,身体素质个顶个的强。 鱼禾要求阴识从一万蛮人青壮中训练出五千精兵,并不过分。 “卑职不明白,主公为何如此看重蛮人?” 阴识作为一个汉人,还是汉人最强大时期出生的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汉人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蛮人不通礼法、不通教化、不知变通,不仅汉人看不上他们,益州郡的羌人也看不上他们。 他们处在歧视链的底端。 鱼禾如此重视蛮人,阴识不理解。 鱼禾了解阴识的心思,这个时期的汉人,真的有那一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 他们看不上汉人以外的任何人。 所以他重视蛮人,阴识肯定不能理解。 鱼禾笑着解释道:“阴识,所有的事情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蛮人不通礼法、不通教化、不知变通,确实不如其他夷族,更不如我汉人。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心思很单纯,也很认死理。 我只要承诺让他们吃饱穿暖,并且将承诺落到实处,不欺骗他们。 他们就会全心全意的为我效忠。” 鱼禾脸上的笑意一敛,认真的道:“哪怕我的对手是神,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阴识脸色一变,有些动容。 “越是单纯的人,越好骗?越容易帮您卖命?” 对于人心,阴识也了解一些。 越是单纯的人,就越容易被收买,越容易被变成死士。 鱼禾哭笑不得的骂道:“胡说八道!骗人根本不是长久之道!你骗的他们越惨,回头他们发现以后,报复的就越狠。 所以要用最真诚的心去对待他们。 他们又不贪心,所求的无非就是吃饱穿暖。 我们努力让他们吃饱穿暖就行。 没必要去骗。” 阴识尴尬的笑道:“是卑职误会了……” 鱼禾提醒道:“千万要记住,别骗蛮人。他们犯了错,你打他们,杀他们,他们都不会在乎。但是你说出去的话,落不到实处,他们就会一直跟你计较下去。” 阴识郑重的点头,“卑职明白!” 鱼禾摆摆手,“下去做事吧!” 阴识抱拳一礼,离开了太守府。 阴识有大展拳脚的心思,又想快点立功,好坐稳都尉的位置,所以他出了太守府以后,立马雷厉风行的筹备起了新军。 他率先派人去给山里的三山传令,让三山带着青壮赶往电池城外。 然后又亲自跑到了滇池城外去选大军驻扎的地方。 鱼禾觉得大军屯驻在城内,有些不合适。 不仅占地方,而且容易被城内的浮华的气氛所影响。 所以鱼禾让阴识在城外重新督造兵营。 阴识选了半天,最后选中了兽园做兵营。 兽园在半山上,里面的动物已经被清空了一半。 此前关押俘虏的时候,俘虏们在半山上开辟出了一大片空地,刚好可以建造兵营。 阴识之所以将兵营选在半山上,也是受到了卧鹿岭兵营的影响。 西南平地少,耕地更少。 若是在平地上建造兵营,会占据很大的面积。 再建造一些校场、跑马场的话,滇池城外二十分之一的平地就会被占据。 这对随后迁移到滇池城的汉人不利,所以阴识果断将兵营选在了半山上。 三山得到了阴识传信,带着蛮人部一万青壮赶到了滇池城。 不仅人到了,还给鱼禾带了不少猎物。 其中有一头大虫,就是他亲手猎的。 大虫皮毛上并没有伤痕,仅有两个眼中,各插着一支箭矢。 看得出三山为了猎这头大虫,耗费了不少力气。 之所以射大虫的眼,不射其他地方,就是为了保证大虫皮毛的完整性。 鱼禾收下了三山献给他的大虫,叮嘱三山以后别再亲自为他去狩猎了。 三山当面拒绝了鱼禾,并且向鱼禾许诺,下次他会打一个更大的家伙送给鱼禾。 鱼禾当即将三山撵出了太守府,并且送了他一坛子美酒。 三山给鱼禾送完了猎物,就配合着阴识筹建起了新军。 筹建新军的事情,鱼禾很早就跟三山讲过,三山也答应了,所以并没有闹出什么矛盾。 一万蛮人青壮入兽园的第三天。 一个由巨木搭成的营墙已经耸立了起来。 营房还没有督造。 蛮人们在赶工的同时,也操练了起来。 阴识在操练他们的同时,也在选人。 阴识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他准备在兵营彻底完工的时候,就挑选出五千精兵。 鱼禾瞧着阴识做的不错,就没有再过问此事。 他在太守府内继续为七县的发展劳心劳力。 几日后。 太阳刚刚升起。 鱼禾就穿戴整齐,坐着楼船,赶往了滇池北岸。 到了北岸边上,鱼禾就站在甲板上静静的等着。 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 一支庞大的车队,在铁甲兵卒和吕嵩守卫下,出现在了岸边的渡口。 车队刚刚停下,一个半大的小子就跳下了驴车,一路狂奔着冲向了楼船。 “大兄!” 小子冲上了甲板,高兴的大喊了一声,一头就扎进了鱼禾怀里。 鱼禾低头看着怀里清瘦的小子,一阵恍惚。 模糊的记忆不断在他脑海里翻涌。 片刻之后,他‘记起’了小子是谁。 前身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弟弟。 鱼越。 一个小时候经常跟在前身身后晃荡的鼻涕虫。 一个十分崇拜自己大兄的小家伙。 鱼禾生硬的抬起手,揉了揉鱼越的脑袋,干巴巴的笑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鱼越仰起头,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激动的神情,“我是来看大兄的!” 鱼禾努力保持着笑意,道:“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益州郡,你不是跟娘在咸阳吗?” 鱼越愣了一下,开心的笑道:“你离开平夷县没多久,我就和娘到平夷县了。” 鱼禾愣了一下,瞥了一眼远处的吕嵩,淡淡的道:“我怎么不知道?” 吕嵩缩了缩脖子,尴尬的笑了笑。 鱼越嘻嘻笑道:“阿耶不让我们告诉你。” 鱼禾点着头道:“那他就别埋怨我给他找了一房如夫人。” 爹坑儿子,儿子坑爹。 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真好。 鱼越不解的道:“什么?” 鱼禾摸着鱼越的脑袋笑道:“没什么!益州郡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仅有瘴气,还有各种蛇虫鼠蚁。阿耶和娘就放心让你过来?” 鱼越嘿嘿笑道:“我是偷偷跟着队伍跑出来的。” 鱼禾一愣,屈指点了一下鱼越额头,哭笑不得的道:“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调皮!” 鱼越骄傲的仰起头,“都是大兄教的好!” 鱼禾一阵汗颜。 这个锅他可不背。 “行了,你先到船舱里去,我一会儿再找你。” 鱼禾拍了拍鱼越肩头。 鱼越脸上的笑容一僵。 鱼禾见此,小声安慰道:“你大兄我如今不仅仅是你兄长,也是一郡之主。不能为了跟你叙旧,就冷落了别人。” 鱼越‘哦’了一声,闷闷不乐的进了船舱。 他有很多话想跟鱼禾说。 可鱼禾完全没有听的意思,他不高兴。 但他并没有过多的纠缠。 鱼禾瞧着小家伙闷闷不乐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迈步下了楼船。 渡口。 漕少游、吕嵩、阿依布、彭三、刘川,以及他们身后的人,齐齐向鱼禾施礼。 “卑职见过主公!” 数千人齐呼主公,场面还是十分壮观的。 鱼禾笑着点点头,“诸位不必多礼。” 漕少游等人齐齐起身。 鱼禾缓步上前,走到了一个面容十分熟悉的壮汉面前,躬身施礼,“鱼禾见过五叔!” 众人向鱼禾施礼的时候,唯有壮汉没有施礼。 所以壮汉就显得格外扎眼。 鱼禾略微回忆了一下,就回忆到了他的身份。 前身的五叔鱼蒙。 鱼蒙受了鱼禾一礼,咧着嘴一笑,道:“难得你小子还记得你五叔,小时候我就看出你小子有能耐,你小子果然有能耐,短短三年,就闯出了这么大的家业。 一郡太守啊! 我咸阳鱼氏祖上还没出过这么大的官!” 鱼禾起身,笑着道:“我这个太守可没得到朝廷承认,纯粹是自封的,说出去了也没办法光宗耀祖。” 鱼蒙哈哈一笑,“那也比没有强!” 鱼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五叔请!” 鱼蒙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上了楼船。 漕少游、刘川等人也缓缓走到了鱼禾身后,跟着鱼禾向楼船上走去。 路上,鱼禾又瞪了吕嵩一眼。 漕少游捂着嘴偷笑。 吕嵩苦着脸道:“主公,不是卑职要瞒着您的。实在是鱼公下了死命令,卑职不敢违背。” 鱼禾埋怨道:“那你就不会想个法子提醒我一下?” 吕嵩道:“卑职不敢!” 鱼禾张了张嘴想骂人,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速速道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吕嵩急忙将鱼氏一族在咸阳遭遇到的大难告诉了鱼禾,也告诉了鱼禾,鱼蒙和鱼敖为了救鱼禾家人,付出了多少带价。 鱼禾听到鱼蒙拿自己的妻儿替换了他娘和他弟弟以后,脸上瞬间就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4章 宗族的共识 让自己的妻儿,代替别人的妻儿去死。 这是壮士才能做出的壮举。 放在后世,绝对会被人喷成瓜皮、二愣子。 但是在古代,确是舍生取义的高洁的象征。 鱼蒙是关中人,关中恰恰就不缺这种二愣子。 关中的二愣子们,其实不在乎什么舍生取义的壮士名头。 他们之所以这么干,就是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应人事小,误人事大。 他们一般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重托,一旦答应了,那赌上全家性命,也会做到。 鱼蒙明显是答应了鱼丰的重托,所以才会赌上妻儿的性命保全鱼娘和鱼越。 鱼禾的灵魂并不是鱼娘赋予的,他也没从鱼娘身上得到过什么母爱,所以很难将鱼娘当成一个母亲去关怀。 但即便如此,在得知鱼蒙的壮举以后,他依然为之动容。 鱼禾一脸凝重的上了楼船,独自进了船室。 吕嵩、漕少游一行被留在了船室外。 入了船室,看到鱼蒙在教训鱼越。 鱼越不告而别,跑到益州郡犯险,身为长辈,肯定得训诫一二,一味的放纵的话,鱼越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你小子,不跟你阿耶说一声,就跑出了平夷城?亏你小子还是个读书人,你不知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道理?” 鱼蒙板着脸,恶狠狠的说着。 鱼越心虚的垂下头,不敢言语。 鱼禾走到鱼蒙身边,郑重的跪在地上。 鱼蒙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他急忙上前,托着鱼禾双臂,“你小子这是做什么?!” 鱼禾正色道:“叔父大恩,鱼禾铭记于心。” 鱼蒙硬生生将鱼禾从地上扶起,哭笑不得的道:“你小子胡说什么。我和你爹的恩怨,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鱼蒙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他救鱼娘和鱼越,纯粹是因为鱼丰,而不是鱼禾。 就算要找人讨恩,那也是找鱼丰,而不是鱼禾。 鱼禾直言道:“父债子偿……” 鱼蒙苦笑着道:“你爹听见这话,估计得骂娘。” 关中人好面子,不仅在外人面前好面子,在自己人面前也是如此。 朋友登门,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也会想尽办法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自己背了债,哪怕是死,也得自己还,绝对不给子孙后代添麻烦。 鱼丰如今不到四旬,身体健壮,不出意外的话,还能活好些年。 鱼丰的债,鱼丰自己能还。 鱼禾直言帮他偿还人情债,那就是在打他脸。 鱼丰知道了,肯定得骂娘。 鱼禾经鱼蒙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个茬。 他在后世也算是半个关中人,知道关中人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 儿子在老子面前显能耐,那就是在埋怨老子无能,削老子的面子,老子不骂娘才怪。 鱼禾干笑一声,“是我孟浪了。” 鱼禾抬起头,郑重承诺,“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五叔的。” 鱼越急忙插话,“还有我!” 鱼蒙瞥了两个小家伙两眼,哭笑不得的道:“咱们是一家人,你们干嘛要分的那么清楚?再说了,你们是盼着我这个当五叔的孤独终老啊? 你们就没想过,给你五叔找七八房如夫人,生他一窝弟弟妹妹?” 鱼禾愣了一下。 鱼越立马反应了过来,笑嘻嘻的叫道:“我给五叔找十个!” 鱼蒙哈哈大笑,“还是越小子疼我!” 鱼禾心头叹了口起,配合着鱼蒙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鱼越还是太年轻。 这种话也会信。 鱼蒙明显是为了安慰他们兄弟,不让他们兄弟将此事当成负担挂在心上,才这么说的。 鱼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心里对妻儿的挂念肯定很深。 他妻儿才去了一载,他不可能有心思去找填房。 “你小子现在可是一郡之主,以后还要仰仗那些有能耐的人帮你做事,可不能因为你五叔,冷落了人家。” 鱼蒙见鱼禾笑的很牵强,就猜倒了鱼禾看破了他的心思。 他不愿意让鱼禾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下去,就果断将话题转移到了船室外的吕嵩等人身上。 鱼禾点点头,道:“我听五叔的。” 鱼蒙失笑道:“你可别听我的,你小子能耐比我大,遇事自己决断即可。我此次到益州郡,也不是过来给你当耶的。 你阿耶说你身边全是外人,你又年幼,怕你遭了别人算计,所以特地请我到益州郡守着你。 我没什么大能耐,不能帮你领兵撕杀,也不能帮你处理内政。 但是守着你的住处,不让别人伤害你,还是能做到的。” 鱼禾一愣,果断否决,“那怎么行。” 让一个长辈给他当宿卫,他实在没那么厚的脸。 鱼蒙笑呵呵的道:“我守着你,我们鱼氏上下都放心。别人守着你,我们鱼氏上下都不放心。你是我们鱼氏历代以来最有能耐的。 你现在就有大出息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出息。 我鱼氏兴旺,全在你身上。 我鱼氏上下自然得舍命守着你。” 鱼蒙一席话说完,鱼禾张了张嘴,却没有再拒绝。 鱼蒙的话并非一家之言,而是天底下所有宗族的共识。 只要宗族内出现一个有能耐,能带着宗族兴旺的人,宗族上下就会全力支持他。 所有的宗族都在这么做,鱼禾也不好特立独行。 “那就委屈五叔了。” 鱼禾躬身一礼。 鱼蒙笑容灿烂的道:“不委屈,怎么会委屈。” 鱼禾安排鱼蒙和鱼越坐下,吩咐人将吕嵩、漕少游等人叫进了船室。 众人围着船室内的案几坐下。 漕少游、阿依布、彭三等人,看着鱼禾的目光多了一些热切。 鱼禾端着酒杯,陪着众人痛饮了一杯。 漕少游给自己斟满酒,遥对着鱼禾,目光热切的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主公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打下一郡之地。” 漕少游等人在得知鱼禾不声不响的打下一郡后,一个个差点没惊掉下巴。 如今见到了鱼禾,漕少游少不了要发表一番感慨。 鱼禾举起酒杯,跟漕少游遥遥一碰,淡然笑道:“只是半郡之地而已,还有半郡还在贼人手里。” 漕少游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感慨道:“那也很厉害。天下英豪,我漕少游也见不过少,但是能在主公这个年龄,就独得一郡之地的,一个也没有。” 鱼禾放下了空杯,摇头笑道:“那你也太小逊天下英雄了。” 新汉乱世之中,厉害的人物不少。 更有像刘秀那样的开挂人士。 鱼禾只是比他们早了一步,打下了一片根据地而已。 能不能跟他们分庭抗争,又或者从他们手里夺取九鼎,鱼禾不敢断言。 漕少游爽朗的笑道:“我也不想小逊天下英雄。可他们至今无一人能跟主公比肩。” 鱼禾瞥了漕少游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吕嵩出声帮腔,“漕少游说的在理,卑职走南闯北许多年,见过不少被称之为人杰的人物,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主公的。” 吕嵩说的是实话。 漕少游说的是肺腑之言。 他们是诚心实意的在称赞鱼禾,而不是阿谀奉承。 他们是真的被鱼禾一番作为所折服了。 不止他们。 平夷城的大部分人,在得知了鱼禾以一千多的兵力拿下了益州郡之后,都被鱼禾给折服了。 一些人对鱼禾崇拜的无以复加。 鱼禾并没有将他们的称赞当真。 鱼禾当他们是在阿谀奉承。 “行了,你们就别奉承我了。益州郡如今百废待兴,还有半个郡正在征讨当中。我召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尽快的将益州郡各县发展起来。 各县的县令、县尉,以及驻军,我已经安排妥当。 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在各县开设起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 让各县的商市繁荣起来。” 说到此处,鱼禾看向漕少游,“少游你近两年一直在南阳等郡奔波,帮我开设了不少四海镖行。所以开设镖行的事情你熟悉,此事就交给你了。 益州郡道路不畅,地形又复杂。 各处的城乡都很狭小。 城内的汉人百姓又少。 所以对镖行镖师的需求量很大。 甚至太守府内的一些事,也要交给镖行去做。 所以你的责任很重大。” 漕少游听到鱼禾提起正事,立马进入了状态,“开设镖行倒是容易,可是好的镖师却不容易找。” 鱼禾在钱财问题上很大方,所以开设镖行并不是难事。 但是好的镖师却不够。 四海镖行如今的摊子很大,在占据了平夷城,南郡、南阳郡后,又进入到了荆州。 如今已经在荆州铺设了两个郡。 漕少游和张武手底下的能人用的差不多了。 腾不出太多人手。 招募的话,收效也很小。 南郡、南阳郡、荆州两郡的人,都不愿意离开他们的故乡,去外面做事。 平夷城的好汉,全部被阴识和农寨主二人弄进了虎贲军。 所以漕少游和张武找不到人了。 鱼禾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内情,略微思量了一下后,看向了吕嵩,“将你的人拿入四海镖行,你觉得如何?” 吕嵩的人,不仅在走商,也兼顾着探子的重任。 走商赚取的那点钱,如今对鱼禾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益州郡的山林如今都归了庄顷,自有庄顷派人去山里收货,鱼禾也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派人再去山里收货了。 所以吕嵩手底下的人,就只剩下了探子的重任。 让他们充任镖师的话,可以掩饰他们的身份,刺探更多的情报。 …… …… 【PS:今晚一章,明天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5章 五千两百亿吨铁 “行!” 吕嵩痛快的答应了此事。 吕嵩是个侠客,又是个剑客,他的剑纯粹,人也纯粹。 他追求的是更高超的剑术和高洁的忠义,对于权力,并没有多少欲望。 所以鱼禾让他将手底下的人交出去,他就痛痛快快的交出去了。 鱼禾点点头,望向漕少游,“有了吕嵩的人手加入,四海镖行一时半刻应该不缺人手了吧?” 漕少游咧嘴一笑,“那是自然,吕侠客手底下的人不少,又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他们加入,四海镖行必定如虎添翼。 我有信心在两个月内,将益州郡七县的四海镖行开设起来。” 吕嵩手底下的人多是江湖人,他也是江湖人。 大家身份一样,做事也容易。 鱼禾沉吟了一下,道:“两个月太长了,我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必须看到益州郡七县有四海镖行的影子。” 漕少游脸上的笑容一僵。 鱼禾继续道:“吕嵩的人虽然加入了四海镖行,成为了镖师,但他们暗中仍旧是益州郡太守府的探子。他们明面上帮你们押送货物,传递家书,暗中帮我收集各地的情报。 他们有什么需求,你们必须全力配合。 吕嵩回头也会充入四海镖行,充任镖行的三当家。 但吕嵩不会插手镖行的事由,只负责帮我收集情报,暗中统管镖行里的探子。” 漕少游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道:“主公,我们镖行的镖师和镖行里的探子,会不会产生冲突?” 漕少游觉得,鱼禾将镖师和探子混在一起,又分开管。 时间长了会出问题。 一家镖行内,可不能有两个说话的人。 鱼禾笑着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你们在明,吕嵩在暗。吕嵩和吕嵩手底下的人,会隐瞒身份,混在镖行里。轻易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插手四海镖行的生意。 你们只要一门心思的做你们的生意,就不会产生冲突。” 漕少游沉吟了一下,道:“但愿如此……” 鱼禾淡然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漕少游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鱼禾看向吕嵩。 吕嵩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此事。 四海镖行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 鱼禾又看向了阿依布,笑着道:“你以后就跟着阴识。” 阿依布一愣,痛快的点了一下头。 阿依布对阴识十分信服,鱼禾让他跟着阴识,他没什么意见。 鱼禾最后看向了彭三,“我手下的兵马日益增多,所需要的兵甲也越来越多。我已经命人在滇池城给你腾出一片空地。 回头你就带着你的人,尽快将锻造作坊搭建起来,锻造兵甲。” 彭三苦笑着道:“主公,益州郡缺铁,从平夷城运送铁料过来的话,得好些日子。卑职就算是搭建好了锻造作坊,也没铁料锻造兵甲。 而且主公麾下的兵马已然过万,所需要的铁料高达十数万斤,甚至更多。 程氏供应给我们的铁料有限,其他几家不愿意将铁料出售到益州郡。 即便是平夷城内储存的铁料运送过来,我们也打造不了多少兵甲。” 彭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其他人皆赞同的点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碍于盐铁官营的政令,以及鱼禾反贼的身份,程氏向鱼禾供应铁料,也是偷偷摸摸的小规模供应,其他几家甚至都不敢也不愿意将铁料卖给鱼禾。 没有铁料,彭三根本就没办法打造那么多的兵甲,去武装鱼禾手底下的兵马。 鱼禾在众人注视下,淡然一笑,“铁料而已,无需担心……” 彭三、吕嵩等人一脸愕然的看着鱼禾。 “主公难道有办法避开朝廷的盐铁令,购到铁料?” 彭三忍不住开口。 鱼禾摇头笑道:“何须经过朝廷?诸位别忘了,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彭三等人一脸茫然。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益州郡! 一个最缺铁的地方。 鱼禾难道有点铜化铁的能耐,能将益州郡丰富的铜矿变成铁矿? 鱼禾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淡淡的笑道:“益州郡其实不缺铁。”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年迈的刘川最先开口,他急声道:“益州郡怎么可能不缺铁?益州郡要是不缺铁的话,庄王、已故的滇王,为何要频频向北方的豪族们求取铁料? 益州郡要是不缺铁的话,益州郡各个夷族兵马的兵甲为何那么简陋?” 众人一脸赞同的点头。 益州郡缺铁,这是一个共识。 鱼禾失笑道:“那是因为益州郡的夷族不善于寻找铁矿,也不善于锻造铁料。” 众人不信。 鱼禾直言道:“在天下人眼里,益州郡就是一个穷乡僻壤。可实际上,益州郡是天底下少有的富庶之地。益州郡有铜矿、有金矿、有银矿,还有珠宝玉石矿。 珍贵的野兽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药材漫山遍野。 益州郡之所以被人当成一个穷乡僻壤,是因为益州郡的夷族不通教化,也不懂得农桑,更不懂的开采矿产和冶铁,就更别提行商了。 再加上益州郡地形特殊,道路不畅。 运送一次货物,成本极高。 所以很多商人也不愿意到益州郡来。 益州郡的夷族又不愿意走出去,所以益州郡的人才会守着宝山饿肚子。” 众人狐疑的看着鱼禾。 他们入了益州郡以后,也观察过益州郡的一切,知道鱼禾说的话是实情。 益州郡确实有不少好东西。 但益州郡地形太复杂了,又没有畅通无阻的道路,好东西再多,也运送不出去,变不成钱和货物。 鱼禾命人修筑道路,又让漕少游开始四海镖行,刘川开设四海货铺,就是为了让这些好东西变成钱和货物,让益州郡发展起来。 他们在见识了益州郡物产丰富以后,也坚信,只要道路修建好,四海镖行和四海货铺不掉链子,益州郡一定能发展起来。 但是这跟铁有什么关系? 铁这个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 朝廷有盐铁禁令,控制着铁的输出。 各地有铁料的豪强,还没有彻底黑心,他们很少有人愿意将铁料贩卖给一个在夷族中间坐大的反贼。 所以,益州郡即便是发展起来了,也不一定能拿到铁。 鱼禾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继续道:“益州郡其实也有铁矿,而且距离我们还不远。” 众人愣了一下,愕然的瞪起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鱼禾。 益州郡有铁矿? 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吧?” 刘川喃喃的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鱼禾笑着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出了滇池城往西南,过了蛮人部居住的一座山头,就是益州郡的连然县,也是益州郡的产盐地。前汉武帝年间,曾经在连然县设立了盐官,管辖连然县的盐矿。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连然县除了产盐以外,还产铁料。 藏在连然县山林里的铁矿十分庞大。 全部开采出来的话,足以武装我手底下所有兵马。” 众人张着嘴,惊愕的看着鱼禾。 鱼禾说的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惊的他们说不出话。 鱼禾其实有所保留,他要是说出实情的话,众人估计得疯。 连然县有铁矿的事情,鱼禾是从后世的新闻中得知的。 连然县就是后世的安宁。 矿产十分丰富。 不仅有铁,还有磷、金、铜等等。 其中铁矿储量达到了五千二百亿吨。 五千二百亿吨,足以让鱼禾将益州郡所有人武装一遍。 足以让鱼禾弄出一支百万人的铁甲军团。 考虑到新朝时期开采能力有限,所以鱼禾并没有说出实情。 众人见鱼禾并没有在他们注视下产生慌乱的神色,就信了鱼禾几分。 彭三激动的嘴皮子哆嗦着,“真……真的?” 鱼禾点着头道:“我准备了不少磁石,回头你可以拿着去连然县巡视一番。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磁石在古代虽然是个稀罕物,但并不是举世难得。 滇王安羌的王库里就有。 磁石有什么作用,古人也很清楚。 因为指南针的始祖司南,就是用磁石造的。 “那还等什么,快回滇池,去取磁石!” 彭三急声催促。 彭三一着急,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其他人意识到这一点后,悄悄的看着鱼禾。 鱼禾失笑道:“急什么,铁矿就在哪儿,又跑不了。” 鱼禾并没有怪罪彭三。 因为他知道,彭三跟吕嵩一样,也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只在乎锻造,得知了有铁矿以后,忘乎所以也很寻常。 作为一个后世人,对于彭三这种技术痴,还是存有一定的善意的。 “早拿到铁料,就能早锻造兵甲!” 彭三认真的说着。 鱼禾看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见鱼禾没有怪罪彭三,又觉得彭三说的在理,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彭三的说法。 鱼禾哭笑不得的道:“那行吧。我们马上返回滇池。” 在彭三不断的催促声中,船夫们划着楼船,快速的越过了滇池,出现在了滇池城外的码头上。 彭三一下船,就迫不及待的往滇池城里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6章 三寨楼 一众人在彭三催促下,到了滇池城内太守府。 彭三在拿到了磁石以后,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带上了一个向导,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连然县。 鱼禾目送着彭三急匆匆离开以后,哭笑不得的对众人道:“彭三还真是一个纯粹的人。”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也纷纷出声称赞鱼禾大度。 鱼禾重新在太守府内设宴,为一众人接风洗尘。 一众人吃吃喝喝,闹腾到了半夜,才各自在太守府仆人引领下,回房歇下。 次日,天微微亮,鸡还未鸣。 众人就赶到了太守府正堂,向鱼禾辞行。 彭三起了个头,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含糊。 他们依照鱼禾在楼船上的安排,纷纷动了起来。 漕少游和刘川结伴,去了牧靡县。 阿依布交出了豹营的将士,赶去了阴识筹建的军营报道。 临走的时候还挑选了十几个豹营的武官。 吕嵩率领着豹营的将士和阴识在鱼禾离开平夷城后招揽的一部分将士,赶往了律高县的边陲。 豹营的将士,加上阴识在鱼禾离开平夷城后招揽的一部分将士,足足有两千多人。 有两千多身着铁甲的生力军加入,刘俊防着占人入侵的把握也会大一些。 鱼蒙代替吕嵩,充任了鱼禾的侍卫头领。 鱼越死缠着鱼禾,在鱼禾手底下谋了一个跑腿传令的差事。 益州郡的一切,在漕少游一行人到了以后,都加紧动了起来。 兽园的兵营,已经逐渐有了雏形。 一万蛮人青壮中,一些精英也逐渐脱颖而出。 城外的锻造作坊,在日夜不歇的营造着。 城内一些简陋的建筑全部被推到,贯通滇池城南北的大道两侧,一栋栋新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 街道上逐渐的出现了一些生意人的身影。 滇池城的商业在逐渐的恢复。 最先恢复的居然是皮肉生意。 几个蛮人部的头人,借着族里的青壮,在城西营造了一座寨楼,又从寨子里挑选了一些女子,充入了寨楼。 城西的那些蛮人部的头人,闲着没事,就喜欢去寨楼里逍遥。 一些被鱼禾安置在城内的汉家男子,也偷偷摸摸的跑去花差。 鱼禾得知滇池城内第一家恢复的商铺是一家青楼以后,愣了许久。 “他们是在找死!” 短暂的愣神过后,鱼禾黑着脸喝斥。 鱼越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着鱼禾,没有言语。 “去,传我命令,将三寨楼的主人抓起来,送去城外当苦力!” 鱼禾黑着脸,吩咐鱼越去传令。 鱼越站在原地没有动,面色古怪的道:“大兄,没办法抓……” 鱼禾瞪起眼,“滇池城内还有我抓不了的人?” 鱼越小声的嘀咕道:“大兄,你就是三寨楼的主人……你还能抓自己不成?” 鱼禾噌一下站起身,恼怒道:“胡说八道,我堂堂一郡之主,怎么可能跑去开青楼?我也从没有吩咐任何人下去开设青楼!” 鱼越见鱼禾真的怒了,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可是三寨楼的几个管事头人都说,他们三寨楼赚的钱,八成都送给了你。 我也去查证过了,蛮人部上缴给你的猎物当中,确实多了一笔钱。” 鱼越年龄虽小,但很机灵,做事也很细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鱼禾才准许他做自己的传令官。 鱼禾咬着牙,“照你的说法,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家青楼的主人?” 鱼越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鱼禾恶狠狠的瞪了鱼越一眼,“派人去城外的兽园,将三山那厮给我叫来。” 鱼越点了一下头,快速的溜出了太守府正堂。 鱼禾则考虑起了该如何处制三山。 以三山如今在蛮人部中的威信,没有他点头,别人绝对不敢冒着鱼禾的名头去开设青楼。 半个时辰后。 三山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太守府正堂内。 一见到鱼禾,他就以头触地。 “三山拜见吾王!” 鱼禾强忍着怒意,开口问道:“三山,城里的三寨楼是怎么回事?” 三山抬起头,愕然的道:“三寨楼?” 鱼禾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三山理直气壮的道:“知道啊。就是寨子里的女子给您赚钱的地方啊。您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他们赚的钱太少,您不满意?” 鱼禾气的直哆嗦。 借着他的名头去开青楼,还这么理直气壮? 还问他是不是不满意? 他会满意? 他会在乎那点钱?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 曹老板惦记人妻,被誉为人妻曹。 他开设青楼,会不会被说成青楼鱼? 真要被说成青楼鱼,他以后那还有脸见人? “你是怎么想的?!为何要用我的名头去开设青楼?” 鱼禾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 三山理所当然的仰着脖子道:“寨子里的汉子给您打猎,女子自然也得帮您赚钱啊。” 鱼禾愤怒的喊道:“我缺那点钱?” 三山脸色一白,他就算是再憨,也看出了鱼禾动怒了。 三山微微垂下头,有些委屈的道:“您或许不缺钱,但俺们不能不上贡啊。以前滇王安羌在的时候,安氏部族的头人,也是这么做的……” 鱼禾听到这话,气消了一点点。 三山不是故意坑害他,而是在效仿安氏族人伺候安羌的法子在做事,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鱼禾冷哼一声,道:“三山,你给我记住。我不是安羌,不会让自己部族的姊妹去出卖身体,为我赚钱。 那是畜生才干的事情。 我不是。 现在立刻带人去将三寨楼给我拆了。 以后再敢打着我的名头去开设青楼,再敢祸害族里的姊妹,我饶不了你。” 三山迟疑了一下,“可是……” 鱼禾瞪起眼,喝道:“可是什么?!三山,我们的族人,是我们的兄弟姊妹,不是我们的奴隶,更不是牲口。 我们应该像是对待兄弟姊妹一样对待他们。 而不是想对待牲口一样对待他们。 我知道在山林里的各部族之前,有奴役、剥削族人的传统。 但我不会这么干。 他们叫我一声王,我就得把他们当成人看待。 你回去告诉那些头人,缺钱花了,可以找我,我给他们找财路。 但是坚决不许动奴役族人。 谁敢奴役,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此处,鱼禾掷地有声的道:“我鱼禾入益州郡,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不介意多少几个。” 三山吓的浑身哆嗦,心里却莫名的生出一阵感动。 鱼禾从没有跟他说过这么重的话,这说明鱼禾是真的怒了。 所以他害怕。 鱼禾让他将族人当成兄弟姊妹看待,并且以死相要挟,说明鱼禾是真心待他们族人的。 从没有一个蛮王,如此真心待自己的族人。 所以他心里很感动。 “俺……俺立马去拆了三寨楼……” 三山磕磕巴巴的说。 鱼禾哼了一声,“还不快去?!” 三山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鱼越在三山跑出了太守府正堂以后,目光亮晶晶的盯着鱼禾,“大兄刚才真霸气。” 鱼禾深吸了两口气,平息了心头的怒火,瞪了鱼越一眼。 鱼越也不怕,反而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鱼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酒囊,抿了一口,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鱼禾身居大位,却没有恃强凌弱、鱼肉百姓,他很开心。 作为一个曾经的百姓,鱼蒙比任何人都清楚,百姓们对官府的要求并不高。 只要官府不祸害百姓,哪怕是不作为,百姓们也会认为他是一个好官。 百姓就像是野草,只要你不去踩踏它,割它,它就会努力的生长。 根本不需要你刻意的去浇灌、施肥。 三山出了太守府,立马赶到了三寨楼。 在众目睽睽下,烧了三寨楼,并且将几个管事的头人吊在了三寨楼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狠狠的抽了一顿。 同时也将鱼禾那一番‘待族人如同待兄弟姊妹’的话传了出去。 城里的蛮人们一开始不信。 等他们看到三山亲自将那些从三寨楼里救回来的女子送回家以后,他们终于信了。 当三山将一个被家里赶出门的女子纳为自己的夫人之一后。 蛮人们疯狂了。 一传十,十传百。 鱼禾的一番话,很快就传到了滇池城内外所有蛮人耳中。 于是乎,当天傍晚。 有六个蛮人老者赶到了太守府求见。 他们献给了鱼禾四座铜矿、两座金矿,皆是那种可以露天开采的。 鱼禾也没想到,他只是处制了一下三寨楼,说了一番符合他心思的实话,就得到了这么多好处。 同时鱼禾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蛮人的赤诚。 他待蛮人好,蛮人就掏心掏肺的帮他。 几座铜矿和金矿,明显是蛮人们私底下发现的珍藏。 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说明他们将铜矿和金矿当成了一种延续血脉的底蕴。 如今告诉了鱼禾,就说明他们将一切托付给了鱼禾。 鱼禾相信,他的那番话传到了山里以后,应该还会有所收获。 不过那番话传到山里需要一些时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7章 惊喜连连 但是有些收获,却不需要等待。 次日,鱼禾刚刚起床,去连然县巡视的彭三就兴冲冲的回到了滇池城。 一进太守府正堂的大门,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主公,连然县真的有铁矿,真的有铁矿!” 鱼禾整理了一下没有穿戴整齐的衣冠,笑着道:“我说连然县有铁矿,连然县自然有铁矿。” 彭三点着头,一脸敬佩的道:“卑职以后再也不会质疑主公了。” 鱼禾摆摆手,笑问道:“收获如何?” 彭三振奋的道:“卑职发现了三处铁矿,其中有一处铁矿很容易开采。初步估计,能产几万斤铁料。有了这些铁料,再配上一些铜等物。 卑职就能帮主公麾下上万兵马打造出盔甲。” 彭三只发现了三处铁矿,在鱼禾意料之中。 连然县的铁矿储量虽然丰富,但大部分都在山林深处或者地下深处,仅有一小部分在地表。 不然也不可能留到后世,才被人发现。 三处铁矿的铁料,够鱼禾现在用了,所以鱼禾无需太贪心。 彭三说用几万斤铁料帮上万人打造兵甲,鱼禾也信。 两晋以前的冶铁技术其实很先进。 特别是其中的合金技术,放在后世,也是值得被深入研究和深入发掘的冶铁技术。 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越王勾践剑。 用的就是高超的合金技术。 彭三的技艺虽然比不上那些名匠,但是简单的合金技艺,他还是懂一些的。 他锻造出的铜剑杀伤力也很强。 鱼禾笑着道:“即使如此,我立马派人去挖掘铁料。你就放心的留在滇池城,帮我锻造兵甲。新的锻造作坊还没有建成,你暂时在滇王遗留下的锻造作坊锻造。” 彭三重重的点头。 鱼禾吩咐鱼越带彭三下去休息。 他思量起了那些人去挖矿。 如今他手底下的人手,大部分都有自己的事情,一时半刻还抽调不出太多人去挖矿。 蛮人部的人倒是能挖矿。 可是他才刚刚喊出了‘待族人如同待兄弟姊妹’的话。 再派遣蛮人部的人去挖矿送死,有点打脸。 就在鱼禾揣摩此事的时候,挖矿的人自动送上门了。 一个虎营的将士,身背着信旗,策马狂奔到了滇池城内。 到了太守府,一路闯进了太守府正堂。 单膝跪倒在鱼禾面前,激动的道:“启禀主公,云南县大捷,庄王麾下大将王奋,三日前攻破云南县。 俘虏贼人六万余人。 其中汉人三万六千多人。 蛮夷两万三千多人。 两日前,王奋将军兵出云南县,一连攻克两县,俘虏两万余人。 其中汉人五千多人,蛮夷一万四多人。” 鱼禾听到虎营将士的禀报,乐了,“王奋不亏是名将之后,果然有能耐。” 王奋围着云南县不打,反而放出风声,吸引其他各县的贼人到云南县,再将贼人各个击破。 一直到云南县内粮食耗光,各县贼人不敢冒头的时候,再一举攻破云南县。 不仅轻而易举打下云南县,也将其他各县的贼人打残。 如今再次出兵收复其他各县,自然无望而不利。 可以说,王奋一战就奠定了征讨益州郡以西的胜局。 王奋的能耐,自然不小。 “歇息一下,回去传令。告诉相魁,继续按兵不动。告诉王奋,让他将俘虏中的汉人,打乱安置到各城,同时留下一队兵马,守着各城。 稍后我会派人去接管。 再告诉王奋,让他将俘虏的蛮夷,一并送到连然县,我有用处。” 鱼禾笑着下令。 正愁没人挖矿呢。 挖矿的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数万蛮夷俘虏,足够挖矿用了。 虎营的将士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听令,而是一脸为难的道:“主公,那些蛮夷俘虏暂时送不到连然县。” 鱼禾一愣,双眼下意识的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乐进将人扣下了?” 虎营将士生硬的点点头。 鱼禾冷冷的一笑,“是不是还问我要粮草了?” 虎营将士苦着脸,再次点头。 即便是他,也看出来了。 乐进完全是在向拥兵自重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鱼禾哼了两声,调侃道:“咱们这位乐大将军,还真是雄心勃勃啊。” 虎营将士垂着头,没敢说话。 在鱼禾没有流露出要铲除乐进的意思之前,乐进还是鱼禾手底下的一位将军,他一个小兵没资格议论。 鱼禾思量了一下,缓缓道:“回去告诉相魁,让他派遣一个能跟相熟的人去找乐进。让乐进给我匀出一万人。 如果乐进不答应的话,就让相魁出兵吧。” 虎营的将士郑重的抱拳。 “喏!” 鱼禾吩咐人带虎营将士下去休息,又吩咐人给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鱼蒙在虎营将士下去以后,难得的出现在了正堂内。 “太守,这位乐将军野心勃勃,你不得不防。” 鱼蒙认认真真的向鱼禾一礼,提醒道。 鱼禾一脸无奈的看着鱼蒙,“五叔啊,让你充任我的侍卫头领,已经有违孝道了。你再以这种态度对我,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啊。” 鱼禾不是君王,长辈见了他可不需要施礼。 鱼蒙正正经经的道:“你我虽为叔侄,却也是官属。私底下,你向我施礼,我绝不会推辞。但是在府衙里,我向你施礼,你也不能推辞。 公是公,私是私,你要分清楚。 公私不分的话,手底下的人仗着跟你亲近,就容易生出怠慢之心。 长久下去,你这个太守还怎么做?” 鱼禾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鱼蒙说的在理。 但鱼禾总觉得,公私分的太清楚的话,就没有人情味。 鱼蒙明显是一个耿直的人,鱼禾就算跟他说破大天去,鱼蒙也不会改变初衷。 所以鱼禾干脆就不说。 鱼蒙见鱼禾不言语,继续道:“恕我冒犯,你对越儿也太放纵了。往后在人前,你还是让越儿称呼你一声太守为好。” 鱼禾不想跟鱼蒙争辩,就只能哭笑不得的应承道:“听五叔的。” 鱼蒙满意的笑道:“你也别埋怨五叔没有人情味。人心这个东西,经不起试探,也经不起考量。 你越是放纵别人,别人就越是认不清自己。 最后就像是你手底下的乐将军,不仅不会对你的放纵感恩戴德,还会生出反你之心。” 鱼禾好笑的道:“我可没有放纵乐进。我一味的顺着乐进,就是想让他帮我出力。等到他力出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是我收拾他的时候了。” 鱼蒙疑问,“你想卸磨杀驴,就不怕驴变成老虎?” 鱼禾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鱼蒙也知道。 鱼蒙就怕鱼禾将驴养成老虎,最后反噬自己。 鱼蒙听人说过,乐进手底下的人马已经达到了两万之数。 算得上是鱼禾手底下掌兵最多的人。 再加上云南县几县的俘虏的话,恐怕要达到四五万之数。 四五万人闹起来,可不好解决。 鱼禾哈哈笑道:“他要是能变成老虎,我倒是能高看他几眼。” 乐进有多少能耐,鱼禾心里清楚。 鱼禾也已经将乐进安排的明明白白。 鱼禾不怕乐进反叛,就怕乐进不反。 乐进只有敢反,鱼禾就能让他爽到极点。 鱼蒙愣了一下,失笑道:“看来你早已胸有成竹,倒是我多嘴了。” 鱼禾笑着道:“五叔也是关心我鱼氏的家业。” 鱼蒙笑着点点头,退出了正堂。 彭三在太守府休息了一夜,次日就一头扎进了安羌留下的锻造作坊。 作坊很简陋,彭三重新布置了一番,又添了不少新东西,才开始启用。 虎营将士在太守府也休息了一夜,次日就回雾山传令去了。 鱼禾的命令传到了雾山,相魁立马派人去跟乐进交涉。 乐进分出了一万人,交给了相魁。 但需要鱼禾给他再添一些粮草。 鱼禾答应了乐进的要求,但并没有立马送出粮草,只是口头应允了一番。 乐进也没急着问鱼禾讨要粮食。 因为王奋在拿下了云南县以后,就加紧了攻势。 各部的兵马被他拆分成了四分,分别向云南县以西的四个地方攻伐。 并且定下了最后汇兵的时间。 乐进急着去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时间跟鱼禾讨要粮草。 就在王奋和乐进他们拿下了云南县以西的邪龙、叶榆,兵进比苏的时候。 庄顷带着庄敏,出现在了滇池城。 庄顷自封为庄王以后,出行的车架、仪仗等等,也在向王爵看齐。 华盖、罗伞、剑班、鼓吹班。 一大群人簇拥在左右。 鱼禾得到消息出去迎接的时候,看到那宏大的场面,略微有些失神。 鱼禾觉得庄顷有点飘了。 占据了半个郡的小王而已。 仪仗比新汉两朝拥有封国的王爷还大。 鱼禾在经历了一番庄氏族人炮制出的繁琐的礼仪以后,才将庄顷迎到了太守府。 摆脱了一众仪仗,鱼禾就忍不住问庄顷,“你出行的阵仗,可比亡承大多了……” 庄顷正了正头顶上那一顶蹩脚的冕冠,一脸无奈的道:“我一个假王,又什么资格跟一个真王比?” 鱼禾神情古怪的道:“那你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8章 庄顷的胃口变大了 庄顷苦笑一声,“我也是被逼的。” 鱼禾一愣,调笑道:“你堂堂庄王,谁敢逼你?” 庄顷瞥了鱼禾一眼,哭笑不得的道:“族里人……” 鱼禾又是一愣。 庄顷低声解释道:“我跟你不同,你背后只有一个爹,你爹又不管你。我背后有一大家子,他们好面子,非得给我弄一套王爵的仪仗。 我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跟他们闹翻,只能听之任之。” 鱼禾笑道:“那就是身不由己咯?” 庄顷苦笑着点点头。 身为一族之长,多多少少要照顾一下族人的感受。 鱼禾知道了庄顷的难处,没有再挖苦他。 鱼禾引领着庄顷入了太守府正堂。 庄敏像是一个小家碧玉的乖巧丫头,紧紧的跟在庄顷身侧,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她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鱼禾身上。 见鱼禾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会恶狠狠的磨一磨牙。 鱼禾请庄顷坐定,吩咐人上了酒菜以后,笑问道:“庄王突然造访,可有要事?” 庄顷抚摸着胡须,开门见山的道:“鱼太守是不是打算除掉乐将军?” 鱼禾一愣,疑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鱼禾确实有除掉乐进的心思,但还没有行动。 按理说庄顷应该不知道才对。 庄顷呵呵笑道:“日前鱼太守许给了乐将军一万石粮食,可是过去了七日,也不见将粮食送达。乐将军心有不甘,找到了我麾下大将王奋,向王奋讨要粮食。” 鱼禾若有所思的看了庄顷一眼。 庄顷笑眯眯的端起酒杯,没有再言语。 鱼禾大致听明白了庄顷话里的意思。 庄顷看似在告诉他,乐进问王奋要粮食,实则是告诉他,乐进找上了王奋,想通过王奋,投靠庄氏。 唯有投靠了庄氏,乐进才有资格问庄氏要粮食。 鱼禾不动声色的道:“那庄王是打算给,还是不给?” 庄顷放下酒杯,笑眯眯的道:“给?为什么要给?我庄氏也没有余量。” 鱼禾淡淡的笑道:“乐进手下可是有数万人手,你就不动心?” 庄顷呵呵笑道:“动心?为什么要动心?我们是盟友,又是一家人,乐进可不是。” 鱼禾不着痕迹的瞥了庄顷一眼。 他敢肯定,庄顷绝对是看出了他要抛弃乐进,所以才会赶到滇池城来告密,并且还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鱼禾感慨道:“乐进手底下可是有好几万人呢。有人要是带着好几万人投靠我的话,我一定会动心。” 庄顷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鱼禾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信。 乐进真要是什么好货色的话,鱼禾不可能断了乐进的粮草。 鱼禾虽然缺粮,但是他和亡承却不缺粮。 三家已经定下了盟约,鱼禾开口问他和亡承要粮食的话,他和亡承肯定不会拒绝。 鱼禾没有开口,也没有给乐进供粮,那就说明鱼禾要彻底放弃乐进。 他要是真的信了鱼禾的鬼话,招揽了乐进。 一定会载一个大跟头。 “咱们是一家人,我也告诉了你我的态度,你还跟我装腔作势?” 庄顷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声。 鱼禾咧嘴一笑,“我这不是怕你错过了人才嘛。” 庄顷瞪了鱼禾一眼,“乐进要是人才,你为何不自己留着。别告诉我你弄不到乐进要的那点粮食。” 鱼禾冲着庄顷挤了挤眼,“要不你问问亡承,看看他愿不愿意招揽乐进。” 庄顷彻底无语了,“亡承虽然有点贪心,但也是我们的一大助力,你何必坑他。” 鱼禾意外的看着庄顷,“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 庄顷没好气的道:“我那是讲义气吗?我那是不愿意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破坏了我们的盟友。” 庄、鱼、亡三家联合,已经干出了一点成绩。 三家如今拧成一股绳,稳稳的占着西南。 往后肯定还有大作为。 庄顷可不希望为了乐进这个烂芝麻,丢了三家联合以后能捡到的大西瓜。 鱼禾见庄顷不上套,也就不装腔作势了,他坦言道:“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再跟你装腔作势,就显得我虚伪了。 我也不瞒你,我确实要除掉乐进。” 庄顷听到这话,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后看着鱼禾,又流露出了一脸鄙夷的神情。 连盟友都想坑。 无耻! 下贱! 鱼禾就当没看到庄顷鄙夷的神情,他继续说道:“但是乐进手下有数万人,一口气杀掉的话,有点浪费。所以我想让他多活一段日子,帮我们再多征战几场。” 提到了征战,庄顷的神情变得认真了不少,“我们两家兵马,如今已经拿下了叶榆,正在向比苏进军。一旦攻克了比苏,我们就等于拿下了云南县以西的半个益州郡。 依王奋的能耐,拿下比苏,就在近几日。 乐进如今逼着王奋表态。 王奋频频派人请示我。 我猜测,一旦拿下了比苏,乐进就有所动作。 你想让乐进多活一些日子帮你征战,有点不太可能。 你必须在近几日就下决断。 不然等乐进反水,你再想拿下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鱼禾仔细品了品庄顷的话,笑问道:“庄王是想让我尽快动手,除掉乐进?” 庄顷瞥了鱼禾一眼,故作沉吟的道:“你要是不想除掉乐进也行。” 鱼禾笑眯眯的道:“庄王有何高见?” 庄顷顿了一下,声音低沉的道:“我们可以在拿下比苏以后,逼乐进进哀牢山。” 鱼禾眉头一挑,哈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庄王此行,绝对不是为了劝我除掉乐进。” 庄顷具体是什么心思,鱼禾大概也明白了。 庄顷想趁机逼乐进进哀牢山,然后跟哀牢国开战。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派遣一支兵马,跟在乐进的乱兵之后,就能轻易的从哀牢国身上分割一部分疆土。 此事鱼禾之前也想过,甚至也做了一定的盘算。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不是时候。 庄顷不知道鱼禾心思,冲着鱼禾撇了撇嘴,道:“难道你就不惦记哀牢国的疆土?哀牢国虽说是在山里,地形比滇池县等地还复杂。 但哀牢国物产极其丰富。 金、银、铜、宝石、珍兽等等多不胜数。 去岁的时候,我曾经派人拜访哀牢国。 使臣回禀,说哀牢国一地的小王,有一处青铜锻造的宫殿。 哀牢大王,有一座重达千金的黄金宝座。 哀牢国的金银随处可见。 一些矿脉的金铜,露在地外,随手可捡。” 鱼禾直言道:“动心,怎么可能不动心。但是再动心,我们也不能对哀牢国动手。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尽快派人去哀牢国,跟哀牢王交好,让他成为我们的盟友。” 庄顷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道:“哀牢国的人口仅有几十万,土王却达到上百,每个土王都各自为政。我们出兵的话,肯定会无望而不利。 我们为什么不动手?” 在庄顷眼里,打哀牢国就跟捡钱捡地盘没区别。 王奋等人打完比苏,肯定气势如虹,顺势侵入哀牢国的话,肯定会有所斩获,再加上乐进率领的几万人做先驱。 纵然不能拿下哀牢国全境,也能打下三两个县的疆土。 他们没理由不动心。 鱼禾盯着庄顷,沉声道:“我虽然初到益州郡,但对哀牢国还是有所了解的。哀牢国百姓确实只有几十万,土王多达上百,各自为政,看着像是一盘散沙。 可实际上居住在哀牢山的哀牢王还是有一定权柄的。 他要是召诸王一起抵御我们,诸王肯定会听。” 庄顷瞪着眼道:“那又如何?纵然哀牢国诸王一起联手,也不是我们对手。” 鱼禾叹气道:“我知道哀牢国诸王联手,也不是我们对手。但哀牢国地形复杂,山崖陡峭、林深树密。更重要的是,哀牢国连一条像样的道路也没有。 我们要征讨哀牢国,就得准备四五万人去开道。 中间会花费很多时间。” 庄顷质问,“我们还怕花费时间?只要能拿下哀牢国,纵然花费十年,那也值得。” 鱼禾有些无语的瞥了庄顷一眼。 庄顷这厮明显是开疆拓土上瘾了。 以前有滇王安羌压着,他没办法大展拳脚。 如今滇王安羌已经被他们搬到,庄顷彻底失去了束缚,就雄心勃勃的想大干一场。 鱼禾也想大干一场,但是在大干一场前,得看一看局势。 “十年?!” 鱼禾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我们能不能活到十年后,还是个问题。” 庄顷一愣,紧皱着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看了庄顷一眼,坦言道:“以我的推算,二月一过,朝廷就会再次派遣兵马征讨西南。” 庄顷愕然的看着鱼禾,“冯茂不是败了吗?还葬送了那么多兵马。朝廷还会派兵征讨西南?” 鱼禾质问道:“为什么不会?王莽登基以后,为了彰显威严,派遣五威将帅宣使四方藩属,降了四方藩属的爵位,四方藩属皆表示不满。 但是真正起兵谋反的只有亡承和安羌。 王莽若是不能征灭亡承和安羌,四方藩属,谁还愿意臣服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9 章 庄顷荐女 “所以王莽必须征灭亡承和安羌给四方藩属看看,他有能耐做宗主国之主。所以即便是冯茂败了,王莽依然会派遣兵马征讨西南。 而且所派遣的兵马只会更多。 所派遣的将校只会更厉害。 我们的兵马要是陷入到了哀牢国,被哀牢兵马牵制住,一旦王莽派遣的兵马到了,那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鱼禾一席话说完,庄顷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鱼禾的话不无道理。 甚至可以说发生的几率很高。 王莽称帝前后,造反的人很多。 王莽派遣五威将帅宣使四方藩属,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威严,让天下百姓认可他。 亡承和安羌在这种时候跳出来造反,就是在挑衅王莽。 王莽肯定得打败亡承和安羌证明自己。 王莽初次兵发西南,征调了十万兵马,就是想以雷霆扫穴的势头,征灭亡承和安羌。 要知道,前汉征讨西南的时候,也不过派遣了三五万兵马,而且大多还是杂兵。 王莽征调十万兵马征讨西南,足可见他要灭了西南的决心。 冯茂并没有完成王莽的心愿,所以王莽再次出兵的话,只会派遣更多的兵马,更厉害的将领。 以王莽的急性子,他开春以后发兵的可能性极大。 庄顷面色凝重的道:“王莽如果真的会发兵的话,那我们确实不能去征讨哀牢国。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尽快在临近犍为郡等地的山林里布置兵马,以备万全。” 鱼禾认真的点点头。 庄顷看着鱼禾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制乐进?” 鱼禾淡淡的笑道:“逼他挥兵北上,去找任贵的麻烦。” “任贵?” 庄顷一惊,急忙提醒道:“任贵可不好对付。惹上了任贵,他说不定会率领兵马帮助朝廷一起对付我们。西南的瘴气和地形能拦得住朝廷的兵马,可拦不住任贵的兵马。” 任贵治下的越巂郡,全部是羌人。 任贵不仅是一郡之主,也是所有羌人的头目。 益州郡的烟瘴之气,对汉人杀伤力很大,但是对羌人的威胁却很小。 任贵一旦发起狠,为朝廷的兵马做先驱,朝廷的兵马很有可能就会攻破益州郡北边山林里的屏障,出现在益州郡。 如今庄顷和鱼禾手下的兵马虽然不少,可真要是正面对上了朝廷的大军,输的几率极大。 鱼禾瞥着庄顷,认真道:“我们不找任贵麻烦,任贵就不帮朝廷了?你别忘了,西南三大夷族之主,亡承、安羌皆反了朝廷,可任贵却没有反。 足可见他对朝廷还是有那么一丝忠心的。 此前我们征讨云南县,对上了任贵派遣出了兵马,已经跟任贵结怨。 朝廷一旦派遣大军来对付我们。 任贵一定会援手。” 庄顷脸色有点难看。 鱼禾继续道:“任贵的兵马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云南县,那就说明任贵手上掌握着一条从越巂郡通往云南县的道路。 我们现在不出手对付任贵。 任贵就一定会率领朝廷的兵马从他掌握的道路抵达益州郡。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朝廷兵马抵达之前,先一步进入山林,封死所有能从越巂郡抵达云南县的道路。” 庄顷看了鱼禾一眼,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跟亡承说一声,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鱼禾缓缓点头。 朝廷发兵征讨西南的话,首要的目标肯定是亡承。 亡承是西南第一个造反的藩王,也是动静闹的最大的藩王。 亡承的目标远比鱼禾和庄顷要大。 三家即便是没有结盟,在此事上也是天然的盟友。 所以必须只会亡承。 “那……姑姑他们怎么办?” 一直站在庄顷身后的庄敏,在这个时候脆生生的开口。 庄敏表现的很乖巧,乖巧的让鱼禾有点不适应。 庄顷听到庄敏的话,下意识看向鱼禾,“朝廷真要是发重兵的话,恐怕平夷城也不去安全。庄乔和你阿耶留在平夷城,肯定会有危险。 你打算怎么做?” 鱼禾知道朝廷会发重兵,自然不会让庄乔和鱼丰待在险地,他淡淡的一笑,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一旦朝廷派遣的将校出了长安城,我的人会立马将我阿耶他们送到益州郡。 城里的百姓、商户,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庄顷一愣,忍不住追问道:“你要放弃平夷城?” 平夷城可是鱼禾手里一只下蛋的金鸡。 鱼禾舍得? 鱼禾笑道:“我会留下一部分兵马先试着守一守,如果守不住,我就会果断放弃。” “那可是沟通南北的一处重地!” “那又如何?有一位智者曾经说过: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我若是死占着平夷城不放手,说不定平夷城和平夷城里的人都会被朝廷给拿走。 我放弃平夷城,选择保存我在平夷城的百姓、商户、兵马。 那么我就有机会重新杀回去,再次占据平夷城。” “没了平夷城,我们的生意怎么办?” 这才是庄顷最关心的。 平夷城赚的那点钱,庄顷虽然在乎,但并没有在乎到舍不得放弃的地步。 庄顷真正舍不得放弃的是平夷城带给他的物资。 益州郡的金、银、铜储量虽然十分丰富,可益州郡的手工业和商业,还处在相对原始的状态。 益州郡的粮食产量也十分底下。 庄顷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从北方弄许多物资,以及粮食。 没有物资和粮食。 发展起来就很缓慢。 鱼禾瞥了庄顷一眼,笑着道:“你担心的是平夷城带给我们的物资和粮食吧?” 庄顷没有犹豫,果断点头。 鱼禾笑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我的人已经在荆州紧挨句町国的两郡,开设了四海镖行。到时候北方的货物,可以通过南阳郡入荆州,再过句町国,再到我们手里。 路途虽然长了一些,但比以前更安全。” 庄顷思量了一下,叫道:“从荆州到益州郡,要经过句町国的句町县。所有的货物肯定会被亡承先挑选一番,亡承岂不是占大便宜了。” 鱼禾失笑道:“送货的是我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亡承率先挑选。再说了,亡承就算是再贪,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下手。” 亡承是贪,又不是蠢。 他不可能为了一次利益,放弃以后长久的利益。 亡承要是够聪明的话,不仅不会贪任何利益,反而会帮鱼禾手底下的商队保驾护航,甚至提供一路上的食宿。 行商赚钱,服务行商的人,也赚钱。 像是茶马古道、丝绸之路,这些商道。 在通行以后,带动的是一路上所有地方的生意和经济,而不是起点和终点的生意和经济。 沟通南北的商道,一旦稳定下来。 其中的获益不输给茶马古道。 庄顷并不是生意人,不懂其中的道道。 他只怕亡承占便宜。 “但愿如此吧。” 生意上的事情,一直是鱼禾在主导。 鱼禾既然做主了,庄顷也不好多说。 虽然鱼禾是他名义上的外甥,但他却没办法拿出长辈的架子去压鱼禾。 鱼禾认真的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还请庄王向王奋下令,让王奋逼乐进北上。 乐进是我手下的人,我要是派人逼乐进北上,难免会被手底下的人猜疑。” 庄顷哭笑不得的道:“你是要我做恶人啊。” 鱼禾收回手,笑着道:“这个恶人,你最合适,不是吗?” 庄顷苦笑着点点头。 整个西南,能收拾乐进的,就只有鱼禾、他、亡承。 鱼禾不方便出面,亡承鞭长莫及,只剩下他了。 鱼禾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庄王了。” 庄顷沉吟了一下,道:“我帮你一桩事,你也帮我一桩事,如何?” 鱼禾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庄顷,“何事?” 庄顷对庄敏招了招手,庄敏走到庄顷近前。 庄顷宠溺的看着庄敏,对鱼禾道:“敏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我众多儿女中,最有学识的一个。 我能教她的,都教了。 如今已经教不动了。 你比我又能耐,就让敏儿待在你身边,给你充任一个主记,跟着你学一些能耐,如何?” 庄敏在庄顷一番后说完以后,居然有点娇羞的垂下头。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可知道,庄敏是一个聪慧、腹黑、又刁蛮的丫头。 如今表现出的乖巧,明显是装的。 庄顷要将庄敏留在他身边,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也猜倒了。 两家共分益州郡,不如一家独掌益州郡。 庄敏要是能跟他走到一起,那么庄、鱼两家就真正合为一家。 到时候益州郡就会变成一家的益州郡。 掌控益州郡的人,就是真真正正的滇王。 鱼禾志不在滇王,亦不可能将庄敏留在身边,所以他委婉的道:“庄王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令爱如今也算是一位殿下。 你见过有那位殿下给人当主记的?” 庄顷张了张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幽怨的瞥着鱼禾,嘀咕道:“我是什么心思,你不明白?!” 鱼禾装傻充愣道:“不明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第0280章 收复益州郡全境 庄顷急了,要道破自己心思。 鱼禾却没给他机会,“庄王,朝廷的兵马估计开春以后就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庄王还是尽快知会句町王一声好。” 在一旁装乖乖女的庄敏,见庄顷在鱼禾身上碰了两个软钉子,再也装不下去了,她咬牙切齿,道:“谁要给他做主记,他又什么资格让我给他做主记!” 庄顷一愣,愕然的看向庄敏。 鱼禾淡然一笑,道:“庄王也听到了。” 庄顷深深的看了庄敏两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我就先告辞了。” 庄顷起身,微微一礼,带着庄敏出了太守府正堂。 站在正堂外的石阶上,庄顷长吁短叹,道:“敏儿啊,你明明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为何还要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庄敏咬着牙,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上赶着要嫁他,为何要在他面前低三下四?” 庄顷看向了庄敏,感叹道:“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西南年轻一辈,谁能比得上他?” 庄敏不满的瞪起眼,道:“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庄顷瞥了庄敏一眼,没好气的道:“其他人你也的看得上啊。” 庄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西南一众英杰当中,除了鱼禾,其他人她还真看不上。 庄顷盯着庄敏,低声劝解,道:“他表面上看着很和善,骨子里其实比谁都强硬。你跟他对着干,吃亏的永远是你。” 庄敏瞪着眼,盯着庄顷,质问道:“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嫁给他?” 庄顷没有隐瞒,果断点头,道:“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和他共掌益州郡,迟早会出问题。你要是能嫁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我可以将益州郡的山林交出去,让你们的儿女变成益州郡唯一的王。” 顿了一下,庄顷着重补充了一句,“一个不输给安羌,以及我们祖先的王……甚至,比他们还要厉害。” 庄敏恼怒的道:“在你眼里,只有益州郡的利益,没有女儿的幸福吗?” 庄顷错愕的道:“你不喜欢他?” 庄敏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了。 她自然是喜欢鱼禾。 只是鱼禾不肯接纳她,她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去死皮赖脸的缠着鱼禾。 庄顷见庄敏不说话,就幽幽的道:“我原本想让你姑姑生下的儿女继承益州郡的一切,可他并没有将益州郡权柄交给你姑姑儿女的心思。 所以我只能将你嫁给他,让你们的儿女执掌益州郡的权柄。” 庄敏仰起头,愤怒的喊了一声,“我绝对不会成为你争权夺利的筹码。” 喊完这话,庄敏就气冲冲的离开了太守府正堂前的台阶。 庄顷看着庄敏的背影一脸无奈。 这死丫头,既然心里有鱼禾,让他利用一下又何妨? 他又不会害她。 他所作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能让庄氏和鱼氏长久的将益州郡掌控下去。 庄顷待到庄敏走远了,侧头看向了身边那位蓄着短须,手持一柄长枪的侍卫。 “阁下可是鱼太守的叔父?” 庄顷不确定的问。 鱼蒙抱着长枪一礼,不紧不慢的道:“庄王有礼!私底下我确实是鱼太守的叔父。” 庄顷一脸意外,笑道:“阁下还真是公私分明。” 鱼蒙不卑不亢的道:“我只是不想看到鱼氏族人坏了规矩,乱了尊卑。” 庄顷由衷的赞叹道:“有你等相助,鱼太守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 庄顷在称赞鱼蒙的时候,心里还隐隐有些羡慕。 鱼蒙胆识不小,又懂得以身作则,守住上下尊卑的规矩,不给鱼氏族人半点兴风作浪的空子。 鱼禾有他相助,完全不用担心族人借着他的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乱了益州郡。 庄氏就不同。 庄氏那些族人,一个个眼高于顶,经常看不起益州郡其他人。 族中的一些长辈,不仅不以身作则,守住上下尊卑的规矩,反而仗着是他长辈的身份,经常胁迫他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情。 甚至私底下互相勾连,想将鱼禾逐出益州郡,独占益州郡。 鱼禾是那么好驱逐的吗? 鱼禾要是好驱逐,他何必跟鱼禾共分益州郡? “庄王言重了,不知道庄王找我,所为何事?” 鱼蒙并没有跟庄顷寒暄太多,他开门见山的询问庄顷找他的意图。 庄顷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刚才我和敏儿的话,阁下应该全听见了?” 鱼蒙缓缓点头。 庄顷和庄敏就在他耳边上说话,他要是说他没听见,那就是拿庄顷当傻子糊弄。 庄顷直言道:“我还是那句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益州郡有两个王,迟早会出现问题。敏儿若是能跟鱼太守成婚,那么我们两家就会变成一家。 到时候益州郡就只有一个王。 这对我庄氏和你鱼氏,皆是一桩好事。 还望阁下跟鱼太守多说项说项。” 鱼蒙沉吟了一下,道:“庄王的话,我会如是转达。至于鱼太守会如何决断,不是我能影响的。我也不会利用其他族人去胁迫他。 他可以做鱼氏的主,但鱼氏不能做他的主。” 庄顷一愣,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庄氏族人,要是能像你鱼氏族人一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说完这话,庄顷不等鱼蒙继续开口,向鱼蒙拱手道:“有劳阁下传话了。” 鱼蒙拱手还礼,“不敢!” 庄顷再次拱拱手,离开了太守府正堂。 鱼禾在正堂内拒绝了庄顷,但庄顷并没有放弃。 庄顷看得出女儿对鱼禾有意,也清楚鱼、庄两家结合的益处。 所以庄顷不会轻言放弃。 鱼禾拒绝了庄顷,庄顷就走鱼禾族人的路线,继续劝解鱼禾。 庄顷可以在谋划滇国的事情上纠缠几十年,就足以说明庄顷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鱼蒙在庄顷走后,站在原地思量了许久,迈步进了正堂。 鱼蒙见了鱼禾,如实将庄顷的话告诉了鱼禾。 鱼禾听完鱼蒙一席话,哭笑不得的道:“这个庄顷啊,还真是块狗皮膏药。” 鱼蒙愣愣的看向鱼禾,他不明白狗皮膏药是什么意思。 鱼禾没有解释,他沉吟了一下,道:“五叔怎么看此事?” 鱼蒙正色道:“你能打下平夷城,又能打下整个益州郡,你的眼光、智慧,远胜我们所有族人。你的一切,由你自己决断,我们没资格插手。 我跟庄王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虚言,而是实话。 你可以决断鱼氏的一切,但鱼氏不能决断你的一切。” 鱼禾缓缓点头,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族人,对他也是一大助力。 他不用担心族人仗着他的身份出去为非作歹,给他惹麻烦。 关键时候还能借用族人的力量。 “族里既然不会干涉此事,那我也不妨跟五叔说一句实话。庄敏此女我不喜欢,也不会娶她。我的志向并不在益州郡,所以娶不娶庄敏,都不会影响我的谋划。” 庄敏模样、家世、智慧,都无可挑剔。 但是庄敏的性子,鱼禾不喜欢。 庄敏当初在平夷城,借着庄乔压他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以后少跟庄敏来往。 就更别提娶庄敏了。 鱼蒙听到了鱼禾的肺腑之言,略微施礼道:“我明白了,往后我知道该怎么应对庄王了。” 鱼禾笑着点点头。 鱼蒙退出了正堂。 往后几日。 鱼禾就待在太守府内,遴选要派往云南等县的官员,以及等待比苏县的战报。 比苏县一旦攻克,益州郡一大半就被鱼禾收入囊中了。 鱼禾就算得上是益州郡真正的太守了,而不是七县之主。 一天傍晚。 鱼禾刚刚遴选完了比苏县县令,虎营的将士就骑着马出现在了太守府内。 “报!” “两日前,大将王奋率军攻破比苏县,云南县以西的益州郡疆土,尽数收复。” 鱼禾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笑着下令,“告诉王奋,大庆三日,一应酒肉,随后就送到。” 虎营将士应允了一声,没有在太守府逗留,果断赶往了比苏县传令。 益州郡全郡除了被邓让占据的三县外,全部收复。 鱼禾立马下令召集了阴识、漕少游、吕嵩、刘川等人。 三日后。 众人聚集到了太守府正堂。 阴识彻底投身军伍以后,身上少了一些富家子身上的贵气,多了一丝英气。 站在那儿,就如同一柄快要出鞘的利剑。 其他人倒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太多变化。 鱼禾坐在上首,笑着对众人道:“想必你们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我和庄氏共同派遣出去的兵马,已经彻底收复了云南县以西的益州郡各县。” 众人一脸振奋的恭贺。 “为主公贺!” 众人发自肺腑的恭贺。 他们是鱼禾的属臣,也是鱼禾的门人。 鱼禾越强大,代表着他们的前程也越光明。 他们自然得恭贺鱼禾。 鱼禾摆手,道:“客套话就算了。此次招你们过来,主要是跟你们商量一下云南县以西各县的治理事由。 云南县以西的山林,远比云南县以东的山林要多。 县与县之间,隔着千沟万壑。 各县虽然有前朝留下的城池。 但规模都很小。 且各县之间并没有通行的大道。 仅有一些盘旋在山林深处的羊肠小道。 一旦遇到了大雨,说不定还会塌方,断了联系。 所以云南县以西各县的治理,远比云南县以东各县治理要困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81 章 阴识怕了 , 顿了一下,鱼禾认真的道:“所以云南县以西的各县,必须由你们中间的某一人去镇守。我必须确保云南县以西各县即便是跟我断了联系,依然由我掌控。” 益州郡各县中,最难治理的就是云南县以西的几个县。 几个县的情况,比鱼禾说的还要复杂一些。 县与县之间,相隔百里之遥。 县与县之间,隔着千沟万壑。 没有通行的大道,羊肠小径全部处在山崖峭壁之间,道路十分难行。 县里的平地十分稀少,城池更是小的可怜。 城池里的汉人人口估计还没有山林里的野猪多。 蛮人、以及其他部族的人倒是不少。 他们大多居住在山林里,时不时会下山攻打城池,劫掠城池里的粮食、盐、布匹等物。 鱼禾要治理这几个县的话,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治理牧靡等县多数倍。 前汉派遣到云南县以西各县的县令,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前汉发配到云南县以西各县的罪囚,几乎十不存一。 滇王安羌在位的时候,多次派兵征讨云南县以西,最后都被山林里的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折腾的死去活来。 安羌最后干脆对云南县以西的各县施行了放养的政令。 鱼禾现在要派人去坐镇云南县以西各县,难度确实不小。 阴识、吕嵩等人到益州郡时间也不短了,多多少少了解益州郡的情况。 听完了鱼禾的话以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鱼禾见众人不说话,笑问道:“怎么?没人敢去?” 众人对视了一番。 阴识迟疑着开口,“主公,不是卑职们不敢去。而是卑职们去了,也站不住脚。” 鱼禾看向阴识,淡淡的道:“为何站不住脚?” 阴识坦言道:“卑职们倒不是怕山林里的那些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他们只要敢出现,卑职们肯定会将他们变成修路的劳奴。 卑职们担心的是,各县平地稀少,一旦遇到暴雨,堵塞了道路。 那屯驻在各县的兵马、百姓,恐怕会生生饿死。 强敌,卑职们不怕,可是天意,卑职们难为啊。” 其他人听到阴识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云南县以西各县平地稀少,那么能开垦的良田就很稀少,各城的百姓,以及屯驻在各城的兵马,根本没办法通过田亩自给自足。 需要其他各县不断的支援粮草。 一旦道路堵塞,断了粮草,就很容易出问题。 鱼禾淡然一笑,道;“这个问题你们不需要担心,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众人一愣。 刘川忍不住道:“主公难道想在各县设置粮仓屯粮?” 漕少游皱起眉头,道:“西南多水气,粮食屯放不了太久。” 漕少游、阴识、刘川等人几乎都是北方人。 北方气候干燥,粮食也好存储。 修筑的粮仓大多也都很简陋。 南方气候湿润,北方的粮仓根本不适用南方。 而南方的各个部族,基本上都是以打猎为生,没有人去耕种,所以没有存储粮食的习惯。 更不会去建粮仓。 所以如何在南方长久的存储粮食,还需要漕少游等人去摸索。 鱼禾笑问,“谁告诉你们我要屯粮了?” 众人又是一愣,愕然的看向鱼禾。 不屯放粮食的话,如何解决各县缺粮的问题? 难道要各县的百姓去打猎? 各县的百姓主体是汉人,在山林里不一定是那些狼虫虎豹的对手,也扛不住那些蛮人和其他部族的人的偷袭。 鱼禾笑着道:“西南多水气,屯放粮食确实不易,但也不是不能屯放。不过现在说屯粮的问题还有些为时尚早。 现在各县的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就别提屯粮了。” 阴识、漕少游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鱼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鱼禾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有谁听说过梯田?” 众人皆是一愣。 然后齐齐摇头。 益州郡的平地还没有开垦完,更别提梯田了。 鱼禾笑着道:“那你们谁知道牧靡县乌句山上的那些良田?” 吕嵩立马道:“卑职去过牧靡县,看过牧靡县百姓在乌句山上开垦出的那些良田。但是那些良田的收成并不高。 田间地头的杂草,长的比庄稼还多。 山林里的野兽、虫鸟,时时刻刻都在啃食里面的庄稼。 里面的庄稼从种下,到收获,能收会十分之一,都是大幸。 大部分人只能收回一些种子。” 益州郡各地的山林如今还很原始,山林里的野兽和虫鸟数不胜数。 牧靡县百姓在乌句山半山腰上开垦出的良田,几乎没有多少收成。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鸟兽给祸害了。 还有一部分庄稼,没等长高,就被杂草给遮盖了。 山上杂草的生长速度,远远超过了庄稼。 庄稼跟杂草争抢养分,根本就没有活路。 如果鱼禾口中的梯田,指的是在山坡上开辟田产的话,那吕嵩不认为能帮到云南县以西的各地。 鱼禾笑着道:“梯田跟乌句山上的那些田产很像,但并不是那种依着山势开垦的良田。” 鱼禾伸手从桌上取出了一张羊皮,递给了吕嵩。 吕嵩拿过了羊皮,邀请其他人一起观看。 鱼禾在他们观看的同时,笑着解释道:“梯田就是沿着山坡修筑的梯子一样的良田,它不是直接在山坡上开垦良田。而是将山坡截出一部分,平整成平地,再种庄稼。然后一梯一梯的盘旋而上。 益州郡有崇山峻岭,也有丘陵缓坡。 各县城池周边,几乎全是丘陵缓坡。 丘陵缓坡无疑是最适合开垦成梯田的。 有了梯田,百姓们就不用担心无田可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 云南县以西各县,即便是遇到了道路堵塞,也能自给自足。” 阴识一众人在鱼禾解释的同时,也看完了鱼禾描绘在羊皮上的梯田形状。 他们脸上写满了震撼。 他们从没想到,在山林遍布的地方,还能如此开垦良田。 只是,要将一处丘陵缓坡修筑成梯田的样子,工程量可不小。 需要耗费大量人手。 “主公……” 刘川揪着胡须,皱着眉头要开口。 鱼禾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担心我们人手不足,根本没办法将丘陵缓坡修筑成梯田?” 刘川郑重的点头。 鱼禾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个心思?” 其他人纷纷点头。 鱼禾笑问道:“那你们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一下子将一整个的丘陵缓坡全部弄成梯田呢?” 众人一愣。 鱼禾失笑道:“益州郡各县,除了滇池城外,剩下的各城的人口,最多的也只有一万多人。最田产的需求并不大。 我们并不需要一下子将所有丘陵缓坡开垦成良田。 像是云南县以东的各县,连城外的平地都开垦不完,就更别提梯田了。 云南县以西各县的百姓,在开垦完了城池周边的平地以后,少量的开垦一些依山的梯田,就足以自给自足。 有余力的,可以多开垦一些梯田。 没余力的,也没关系啊。” 众人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刘川抚摸着胡须笑道:“主公不仅给我们指明了眼下各县缺少良田的问题,还指明了以后各县人口多了以后,该如何解决良田问题。” 众人纷纷赞同的点头,看着鱼禾的目光多了一些敬佩。 主公就是主公,不仅能解决他们现在遇到的困难,还能为他们以后遇到的困难指明道路。 阴识毫不犹豫的开口,“有主公想出的梯田,云南县以西的各县,倒是能做到自给自足。卑职请缨,愿赴云南县以西坐镇。” 鱼禾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手下的人马,挑选的任何?” 阴识笑着道:“蛮人部的青壮,体格强健,又懂得一些粗浅的搏杀之道和弓术。一个个都是天生的悍卒胚子。 卑职只是流露出了一些能压迫他们的武艺,他们就十分信服卑职。 他们每一个都能成为精兵。 若不是主公只要五千人,卑职真想将他们全留下。” 鱼禾对蛮人部的青壮还是很有信心的,阴识能这么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鱼禾笑道:“你既然喜欢,那就全部将他们留下,编入到山蛮军中。” 阴识惊声道:“那山蛮军的兵马一下子就暴涨到了一万三千多人了。” 初涉军伍,就率领一万三千多人的大军,阴识不敢想。 虽说鱼禾手底下还有乐进这种率领数万人的将军。 可乐进手底下的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没办法跟一万三千多人的山蛮军相比。 山蛮军中的将士,可是从八九万蛮人部青壮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体格健壮、心思单纯、很守纪律。 阴识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已经具备了一定精兵的雏形,打乐进手底下那些乌合之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鱼禾将这么一支稍加磨练就能成为精兵悍卒的兵马交给他,他真的不敢接啊。 鱼禾笑问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阴识苦着脸道:“卑职能不怕吗?那可是一万三千悍卒胚子。您如此轻易的交给卑职,卑职怕辜负了您的信任和厚爱。” 鱼禾坦然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