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相公别跑》 001惨死 “啪嗒——” 酒盏落地,男人瞳孔骤然一缩,身子轰然倒下。 七窍流血。 “楚漓!” 衾嫆眸子一震,花容失色地抱住男人,纤纤手指颤抖着,“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那人说了,这杯酒至多让他昏睡…… “逃!” 男人如玉的面容青紫一片,嘴角黑血溢出,指着门口的位置,用最后的力气说。 “不——” 他死了。 “逃?逃不了了,端王妃。”着素雅宫裙的女子在婢女簇拥下款款前来,她身后是凶神恶煞的侍卫,身前,端王府的护卫被尽数屠戮,尸首遍野,血流成河。 衾嫆死死地抱着楚漓犹带着温热的尸体,抬眸,那张明丽无双的脸上泪痕未干,眼底点点猩红染上。 “是你!是你们!” 女子轻蔑地呵了一声,“不愧是端王妃啊,死到临头聪明了一回。只可惜,太晚了——” “他在哪!楚唯!楚唯你给我出来——”衾嫆声音嘶哑,像是一只幼兽嘶鸣着。 容惜——也就是眼前这名瞧着弱质羸羸的女子,发出一声讥诮刺耳的冷笑,“王爷他不会来了——这会儿,哦,估摸着已经将你衾府满门抄斩殆尽了。对了,你那个弟弟曾经戏弄过我,王爷答应我,会将他双眼剜去,一寸一寸打断他的骨头……至于你表姐也就是我那个嫡姐容央,你知道她怎么死的么? 我啊,本想让人污了她清白,再将她抛尸荒野的,可惜啊,她性子还是这么刚烈,宁死不肯——于是被我毁了容貌,拔了舌头,再一刀一刀将她那张皮子给剥了下来……哈哈哈哈,听着她惨痛凄厉的叫声,我可真是痛快!” “啊——我要杀了你!”衾嫆双眼赤红,怎么都没想到,她爱的男人不但欺骗利用了她,竟然还亲手抄了她的母家,杀了她的幼弟。而眼前这个名义上的表姐,昔日所谓的手帕交,更是残忍地杀害了她这世上最亲也最好的姐妹! 衾嫆是会武功的,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目呲欲裂,存了要与容惜同归于尽的死志! “给我挖了她的眼睛,砍了她的手脚!”容惜吓了一跳,躲在了婢女身后,两旁早就被她安排好的侍卫将事先准备好的铁链往中间一挥,便绊倒了衾嫆,三两下擒住了她。 在容惜的命令下,侍卫短暂迟疑后,便欲下手。 “你敢!楚唯不会这么对我的!”衾嫆慌了,只能心存一丝侥幸地冲容惜叫唤。 容惜咯咯笑得极为刺眼,“王爷承诺你只要药倒了楚漓,偷到了他的罪证上交朝廷便娶你。但你不知道吧,早在昨夜,王爷便上呈了楚漓与你衾家还有容家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罪证’,皇上震怒,下令抄家处死你们! 现在,你还抱希望于王爷么?衾嫆,从始至终,王爷他都不曾爱过你,他一直都是利用你——现在,楚漓一死,衾容两家一倒,这太子之位,就是王爷的了,而你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还是乖乖地,受死吧!” 苍天!是她衾嫆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招致如此惨祸! 听着容惜字字诛心,衾嫆瞪红了双眼,那人当初与她海誓山盟叫她忍辱嫁给不受宠的残废皇子替他当内线,说待他荣登大宝,她便是他唯一的妻! 可如今,换来的却是他功成名就后的狠心抛弃和伤害! 想到幼弟与好友惨死,衾嫆痛得心中滴血。 侍卫见她挣扎,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她的手骨上,五指登时响起碎裂的声音,十指连心,彻骨的痛顺着指骨传到全身。 她凄惨地叫了声,下一瞬却是眼前血红一片,痛得她凄厉悲鸣。 容惜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在衾嫆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故意慢吞吞地划着,然后狠狠地一剜,生生将衾嫆一双眼睛挖了出来。 登时那漂亮的眸子处成了两个血窟窿。 听着衾嫆凄惨无比的叫声,看着她痛得脸如白纸却被侍卫踩着手擒着肩胛无法反抗的模样,容惜眼底那名为疯狂快意的神色蒸腾氤氲。 “都说端王妃生了一对漂亮的眼睛,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现在这漂亮的眼睛我拿了,这颗心——我想尝尝味道呢。”容惜舔了下唇角,说了一句叫周围婢女都感到恐惧的话来。 衾嫆眼前一片血雾,娇艳的容颜被粘稠的鲜血晕染,像是干净的白纸上被泼了浓重的血墨。 她那纤纤玉手血肉模糊,常人无法承受之痛,却不及她心中的千疮百孔来得凛冽悲痛,她拼命地挣扎,“我死也不会叫你如愿!” 是她错,从一开始她瞎了眼,所以落得如今被剜双目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容惜,这个蛇蝎女人所做的一切,她就是死也不会原谅和放过她! 衾嫆心底里仇恨的火焰越烧越旺,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发了疯地用脚踹开两边的侍卫,往前一步,用那双汨汨流着血,瞧着分外恐怖的眼睛似是瞪着容惜所在的位置。 “拦住她,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拦住她!”饶是容惜亲自动手剜了对方双目,却也经不住这般恐怖的画面冲击,衾嫆整个人如厉鬼般,叫她以及周遭的婢女都吓得往后退了退。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衾嫆要扑上来对容惜不利时,衾嫆却忽然转身,跌跌撞撞脚下却越来越快地往客厅的方向冲。 侍卫怔了好一晌才回过神要上前去捉她。 忽然,衾嫆被台阶绊倒,她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匍匐着往前爬,嘴角是她死死咬着牙溢出的血…… 她摩挲着,用那几乎不能完好的手,打翻了一盏灯,而后脚一扫,将桌子弄倒,用手掌蹭开火折子,扔到灯笼上。 “唰——”一条火龙霎时在她面前燃烧肆虐。 侍卫止步,却见那满身血污,容貌不再的女子,艰难地抱着已经死去的男人,凄厉而又悲恸地长啸—— “楚唯,容惜,我衾嫆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老天爷若是开眼,定教我化作厉鬼来向你们索命!” 大火蔓延,少顷,像是被女子凄厉可怖的诅咒与悲鸣感染,火势滔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吞没了火海中的男女。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2重生 “嘶——” “大小姐,伤口还未痊愈,千万别碰!” 少女坐在梨花木床上,呆愣地听从侍女的话,将碰了下额头的手放下来,双眼一片空洞与迷茫。 是梦么? 衾嫆看着镜中自己完好的容颜,额头上白色的纱布异常醒目。 疼痛叫她清醒。 不是梦。 她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十四岁。 她是被容惜活生生折磨过后,自焚而亡。烈火焚烧的灼热痛感像是跗骨之蛆,叫衾嫆身子微微颤栗。 太痛了。 “小姐,小姐,惜小姐来看望你了!”外间,一名黄衫双髻丫鬟小跑着进来。 听到“惜小姐”三个字,衾嫆手狠狠地一抖,便将妆奁前的首饰盒子打翻在地。 在秋月错愕的注视中,衾嫆猛地站起来,像是魔怔般蹬蹬蹬转身取下墙上悬挂的软剑,双眸中红光一闪而过,鞋子都掉了一只,急奔至门口。 杀了她! 这是衾嫆心里唯一的念头。 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 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前世她至亲之人的死,还有她自己这条命,都该容惜千倍百倍来偿还! “不见。” 闭了闭眼,豆蔻年华的少女却如垂垂老者吐出一口气,稍显稚气却透着冷意的声音低低响起。 小姐这是怎么了?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不禁担忧地看着举止古怪的衾嫆。 衾嫆将佩剑放回原处,坐在铜镜前,怔怔地盯着艳比骄阳,洁若皎月的这张脸,眸色渐深。 冷静下来的衾嫆,慢慢整理着脑海里开始复苏的记忆。 她是死了,灵魂却没有立即轮回,反而是天地不容地飘荡了一年之久。 她亲眼目睹端王府化作灰烬,国公两府死的死抓的抓,血洗一片。 而那个被她放在心上多年,为其放弃她国公府嫡小姐尊严荣耀,舍身求全的男人,冷酷地下着对她母家赶尽杀绝的命令。 弟弟衾枫小小的尸体就在他脚边,他却眼都不眨一下地踏过;表姐容央浑身是血地被扔进湖中,那张昔日惊艳上京的脸无一处完好,全是刀痕;爹爹冤死狱中,死不瞑目地喊着“不公”…… 她疯狂地想要阻止,想要冲过去杀了那对奸计得逞后相拥的狗男女,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再经历一次丧亲之痛。 她还看到,昔日一些说着尽忠的奴仆,一些人的嘴脸,在他们死后幡然转变。也从零碎的对白中发现,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除了这对狗男女还有不少! 再醒来,便是回到了十三岁这年。 头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叫衾嫆想起来,前世十三岁时,确是发生了一件险些要了她性命的意外—— 不,准确来说,不是意外! 又是容惜! 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不过是小女儿家嬉戏玩闹间不慎推搡了一把,将她推到石头上磕着额头。 前世衾嫆也是这么以为的,甚至在她晕厥醒来后,不顾虚弱的身子,带着上门探望道歉的容惜主动向众人解释是她自己不小心磕着额头与容惜无关…… 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 更是感到人心叵测,容惜这会也才十四岁,竟是心思已经如此歹毒…… “春花,秋月,传令下去,这几日我要闭门养伤,谁也不见。父亲那,就说我一直头晕,至于容惜,也许是无心之举,不必重责。”衾嫆低眸看着自己光洁无暇的双手,再回想前世那双被踩断指骨鲜血淋漓的手,喉头就一阵腥甜。 她恨不得将容惜碎尸万段,生啖其肉,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还不到时候,衾嫆,既然你重活一世,上天给了你这个机会,那么,不急,你至亲的仇,你的仇,总有一日,都叫那些欠了你的人血债血偿! 春花和秋月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她们都注意到小姐对容惜表小姐称呼的变化,方才更是见也不见……看来,小姐因为受伤一事对表小姐产生了怨怼。 秋月却觉着并非坏事。 “小姐能静下来修养再好不过。奴婢这就去办。” 于是,大小姐伤势不轻,卧床不起的消息就这么在镇国公府内外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护国公府内。 “啪——”面容姣好,身似扶柳的女子重重地将眼前的燕窝挥至一地,上好的白瓷碗碎了一地,声音清亮。 “衾嫆她什么意思!”楚楚可怜的少女正是容惜,她素手握成拳,眼底有泪光又有冷冽的恨。 按照她原来的计划,就算衾嫆伤势不轻,只要她上门说几句软话,那个蠢货一定会替她解释,到时候众人只会将这件事归咎到冒冒失失的衾嫆身上,而忽略她在当中的影响。 哪知道,衾嫆醒来不仅不帮她,居然避而不见直接让事情闹大! 容惜阴沉地坐在了椅子上攥紧拳头,诅咒着衾嫆。 不过,衾嫆倒是难得地清闲了几日。 重生后的头两天她都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里,一时很难接受她又活了一次回到了豆蔻年华的事实。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她安心卧床养伤,顺便捋清脑子里错综复杂的信息,并且制定了接下来做的事。 她记得这一年,外祖母去世,继母怀孕,但是却因为她小产,这让她本来有些娇纵的名声一下子变得更加臭了。 世家大族的嫡小姐却心思歹毒得残害了继母肚子里的胎儿,这样的罪名一度让衾嫆背负了骂名与上京贵族夫人小姐们的白眼。 她回来了,外祖母的死,还有所谓的未出世就被她害死的“弟弟”,她要好好查查。 “春花。请老爷夫人到大厅,另外召集所有院里的奴仆到厅外侯着。” 春花不解,小姐忽然一脸严肃地要请国公府所有人去大厅作甚?饭对上衾嫆沉静淡然的小脸,她将疑惑吞了回去,依言行事。 “秋月,不要这件,要那件红的。”衾嫆看了眼秋月手里月白的罗裙,淡淡地蹙了下眉尖。 是了,她本就生得昳丽惊艳,却因为楚唯喜爱淡雅的色调而屈就这些小白花一样的裙子。实际上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楚唯钟爱的不过是穿着白裙柔弱无依的容惜罢了。 呵,真是恶心。 既然重来一次,她就偏要活得肆意妄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3立威 “小姐,国公爷在书房会客,一时半会来不了。” 衾嫆抬了抬眸子,听到春花的回话,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像是花瓣一样漂亮的唇勾起一个诡异的笑来。 父亲不在?正好。 衾嫆整装出发,此时大厅老夫人已先行到达。 “这臭丫头不是说有要事要议?怎地还不见人影?”厅内衾老夫人沧桑又威严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满地响起。 “老夫人,这嫆姐儿的脾性您也知道,就是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您别同她计较。”随即,那善解人意的柔软女声情真意切地替衾嫆“说话”。 “也是你心地善良惯着那个野丫头,天天惹是生非的,我就没见过哪家的大小姐这般不懂事的!” 蛇头拐杖重重地敲了几下,发出清亮又刺耳的声音来。 可见,老太太对衾嫆是有多不喜了。 “祖母,谁惹您发这么大火啊?” 衾嫆刻意在厅外拐角听了会里头两人明里暗里对她的不满不喜,裙裾一扬,身着红海棠层层叠峦裙子的娇艳少女便如一只蝴蝶似的出现在厅里。声音清脆娇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撒娇意味。 活见鬼了。 衾老太太和容小莲两个人同时瞪着眼,打了个寒噤。 要知道,衾嫆小小年纪就骄纵跋扈得紧,不会撒娇更不温柔,以至于明明生得娇艳明媚却眉眼锐利叫人难以喜欢亲近。 此时,听到小姑娘娇娇软软地唤着“祖母”的衾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一抖,嘴角一抽,眼里就带着审视地看向今日有些不同的衾嫆。 衾嫆生得美,哪怕才十三岁,却已经展露了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盛艳娇美。但是她总喜欢穿颜色浅淡与她那昳丽眉眼不符的衣裳,便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此时,她穿着大红绣着海棠花的罗裙,挽着少女的圆髻,上面插了一株血玛瑙钗子,雪肤红唇,眼角一滴泪痣,一笑,既有少女的清纯又有女子的妩媚姿影。 “除了你这个小孽障还能有谁!”衾老太太一看到衾嫆就不喜,此时见她小小年纪如此花枝招展的容貌打扮,更是恼怒,言语恶劣地斥道。 当真是个狠心的老太太啊! 衾嫆眼底一丝黯然和厉色一闪而逝,前世也是这般,老太太对谁都好,唯独对她这个正经儿的嫡孙女格外不待见,对着容惜她都能当个慈善和睦的老太太,对着她这个亲孙女—— 总是这般刻薄、恶毒。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她想嫁给楚唯,哭着求着这个祖母不要将她嫁去端王府,而祖母呢? 呵,给了她一拐杖,呵责她不知羞耻,不配当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然后禁足不给她饭吃,让她饿着肚子险些晕着上了花轿。 衾嫆轻呵一笑,将脑海中过往忿忿的画面挥去,重新换上小姑娘独有的娇软模样没心没肺地冲衾老太太甜甜一笑。 “祖母真会说笑,嫆嫆是祖母的亲孙女,怎么会是孽障呢,是不是啊二娘?”她笑着将视线转向一旁端着温柔主母的脸面暗暗看戏的容小莲,微歪着脑袋,不谙世事地问。 容小莲面上一怔,老太太被这话气得不轻,嘴里只“你,你你”,她眼珠子微转,语气和软地道,“嫆姐儿莫要顽皮,你看你把祖母气的……你今儿将大家都召集起来所为何事?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忙活,你这孩子啊,可不能恶作剧了。” 她四两拨千斤地将脏水都泼到了衾嫆身上不说,还暗戳戳地拉了一把仇恨。 可不,衾嫆明显感觉厅外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呵呵,好你个容小莲,怪不得前世斗不过你! “二娘一口一个顽皮和恶作剧,却忘了,嫆嫆大伤未愈,看来二娘并不关心我呢。”衾嫆转过身,望着厅外的下人们,不等面色微变的容小莲开口,她便倏地脸色一端,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对府中的这些奴仆道,“今日召集你们来,确有要事,你们都知道本小姐前几日受了伤——虽说是容惜表姐害的,但镇国公府上居然还有见着嫡出大小姐受伤昏迷却不赶紧喊大夫,反而跑了的下人!” 轰! 衾嫆这话一出,不管是厅内还是厅外的人都变了脸色。 “你这什么意思!”老太太率先看不过眼。 “祖母莫急嘛——”衾嫆偏过头一瞬又笑盈盈地望着衾老太太,好似根本不知道衾老太太不待见她般。 只是转过头,她脚步轻移,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又一瞬展开。 “春花,秋月。”她漂亮的唇一勾。 但见春花和秋月一人拿了一根棍子,手还有些抖,但抿了抿唇,毫不犹豫地便走到人群中,揪出两名丫鬟,棍子挥下,将人直直打得一趔趄跪下。 “啊——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您看——” 两名挨了打的丫鬟很不凑巧的,一人是衾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阿碧,另一人则是容小莲院里的二等丫鬟小桃。 小桃怒目瞪着春花,而后红着眼控诉地望着衾嫆,“大小姐,您无凭无据的为何突然打人?就算奴婢只是个丫鬟,也不是牲畜啊!” 她红着眼的一番话叫仆人们不禁心生几分同情,以及对衾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打骂下人的不满来。 至于阿碧,则是挺直背脊,也红着眼镇定地咬着牙看向一脸错愕的老夫人,不卑不亢地道。“老夫人,阿碧不知做错了什么惹着大小姐不满……” “闭嘴。”不待那厢老夫人和容小莲开口,衾嫆已经缓步走了过去,她冷冷地眯了眯眼睛,朝秋月伸出手,后者将棍子递给她,“真吵。” 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后,衾嫆忽而红唇一弯,嫩白的手握着棍子毫不留情地便朝着小桃的脑袋抡下去。 嘶—— “啊!” “住手,孽畜你在做什么!” 小桃只觉眼前一黑,痛得倒下去,捂着额头蜷缩着呻吟。 衾老太太气得不轻,在容小莲搀扶下慢慢走出大厅,只是她的怒斥非但没有叫衾嫆收敛害怕,她反而毫不迟疑地又一棍子同样地对着阿碧打下去。 真狠! 仆人们看得一清二楚,大小姐打人时那双眼清凌凌的眨也不眨,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做什么?”衾嫆扔了棍子,揉了揉自己有些麻的手腕,侧过头笑意盈面,“祖母,孙女在立威清理门户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4重逢 “孽畜!你个孽畜!”衾老太太风光了一辈子,哪里遇到过这般闹心的小辈?不说阿碧是她屋里得力的大丫鬟,就是一个普通的下人,她这个做祖母的还在,这个死丫头怎么还能落她颜面动手打人呢! 这一下子,容小莲不用怎么挑拨也能看一出好戏了。 她眸光闪了闪,语气温柔带着一丝叹息,“嫆姐儿,怎生这般胡闹呢,下人也是人啊!你乖乖和老夫人赔个不是……” “二娘,是不是妾生的都同这种下人同病相怜啊?”衾嫆笑嘻嘻地歪着头,语气懵懂又天真,娇软的口吻说着戳心窝子的话。 容小莲是庶出,同容惜一般,矫揉做作利用自己柔弱的外表来博取同情。 衾嫆上辈子便恨极了这样的容小莲,可惜她总是冲动,每次都往容小莲的圈套里钻。 这一世不会了。 “嫆姐儿你!”容小莲脸色一白,眸子一震,被衾嫆这话气得险些晕过去。她素来最厌恶的便是自己庶出的身份!这个衾嫆,真是该死! “孽畜你怎么同你母亲说话的!”衾老太太偏心容小莲,看衾嫆的眼神都带了怨毒。 衾嫆却不为所动地看着被她一棍子打得地上痛呼的两个人,居高临下,薄唇一启一合地说着,“你们两个莫要以为本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我头磕着石头昏迷前,亲眼瞧见你们二人踌躇之后逃走的!若非春花和秋月及时赶到通知父亲和大夫,此时说不准我就冤死了呢!” “哗——” 仆人们都惊呆了,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原还有这样一出! 他们看着冷冷的很有气势的大小姐,再看两个闻言身子一震下意识心虚的两人,不禁心里的太平倾斜。 大小姐无缘无故的没必要说谎来教训两个下人吧?按照大小姐的脾气,收拾下人根本不需要借口。 “胡说——我们没有!”阿碧捂着流血的额头龇牙咧嘴,瞪着衾嫆,目光含着毒,反驳着。 小桃更是哭哭啼啼地装可怜,“呜呜,大小姐你不喜欢奴婢也不能这般冤枉欺负人啊……奴婢哪里敢……呜呜……” “孽障,真是孽障!”衾老太太对衾嫆的不喜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而容小莲早就使了个眼色给自己贴身丫鬟,命其去寻国公爷。 衾嫆重新捡起棍子,轻轻敲着手心,眼角余光瞥见容小莲身边的大丫鬟匆匆朝书房去,嘴角弯弯,看着阿碧和小桃的目光都带了笑。 阿碧和小桃被这看似灿烂明媚却阴冷瘆人的笑吓得哆嗦不已。 “祖母,您最好不要过来噢,孙儿怕一个错手伤着您呢!”衾老太太脚步一顿,对上衾嫆言笑晏晏的模样,目光再落在她那沾了血的棍子上,不禁打了个寒噤,停了下来。 真是孽障!这个丫头果然就是克她的! “这是怎么回事!嫆姐儿你又发什么疯!”不多时闻讯赶来的镇国公衾潇一脸不虞地指着拿着棍子笑眯眯地恐吓下人的衾嫆,刚毅的面上满是糟心的不悦。 显然衾嫆往日里的行事作风叫这个当爹的习惯了,也就习惯了责备她。 听着这带了几分怒气却并没有衾老太太那般刻薄厌恶的声音,衾嫆身子微僵,心头不禁一酸。 “爹爹!”但见先前还毒辣的小姑娘一扔棍子,如一只翩跹的蝴蝶扑进自家父亲怀中,委委屈屈的强调便扯着嗓子轻声啜泣了起来。 众人:…… 春花瞪大眼睛,看着秋月,不是吧,自家小姐摔了头之后,会撒娇卖委屈了? 衾潇此时也是这个错乱的想法,怀中长女哭得一颤颤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蓦地,他想起她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叫他一个铁汉也化作女儿奴…… “姣姣莫哭,爹在这。”衾潇收起先前的怒气,一瞬就软了语气,念着衾嫆的小名,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了,先前还威风凛凛像个小狮子,这会又委屈上了?” 衾嫆摇着头,他怎么会懂呢?她前世未出嫁前总是惹他生气,出嫁后又害他担心,到最后还害得他冤死狱中!到最后他死前还念着“我的嫆姐儿”,想要同楚唯鱼死网破! “爹爹,我疼。”衾嫆松开衾潇,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纱布,眼眶红红的,娇艳的面上满是孺慕依赖,“爹爹,她们坏,都欺负我!” 说着不等旁人开口,她便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其实莫说证据了,她前世根本都不知道这事,还是后来一次回娘家无意中听到阿碧和小桃说起这事,才知道原来这两个贱婢见死不救! “潇哥儿,你可不能听信这丫头的胡言乱语!这丫头惯会作妖,不能信她!”衾老太太唯恐衾潇又心软,忙搭腔。 容小莲也不甘落后,只是拐着弯来道,“老爷,这小桃和阿碧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应该做不出坑害主子的事来啊……莫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么?” 误会? 衾嫆抬手摸了摸眼角,拍了下手,在众人不明所以的视线中,一名小厮走了出来。 “阿肆,你把你那日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太太还有老爷。”衾嫆冷静得完全不像是方才娇娇软软抱着父亲撒娇委屈的少女,面容透着一股子冷漠矜高。 那名叫阿肆的便将当日他无意看到的一幕说出来,“小人那日当值,见惜小姐同大小姐嬉闹中不慎推了大小姐一下,大小姐磕在石头上晕过去,惜小姐吓得也晕过去,而阿碧和小桃提着食盒经过,却是怔了一会后急匆匆跑了。再然后小人还没来得及叫人,春花和秋月两位姐姐便赶来了……” “血口喷人!老太太,这阿肆在污蔑奴婢啊!” “是啊,奴婢们没有做过……” “那这是什么?”衾嫆却像是一名捕鱼者,一点一点地收网,她抬手,手里捏着一枚珍珠耳环,登时叫衾老太太都变了脸色。 这耳环前不久衾老太太才当众赏赐给阿碧。 阿碧身子一软,如抽去浑身力气般地仰倒在地。 完了。 “咳——” 这时,轱辘轱辘的车轮声突兀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咳嗽声传来,衾嫆眉梢微蹙,娇美的面容一滞,浑身血液凝固,手里的耳环便跌落在地。 呼吸都紧了紧,她手颤了颤,嚯地转过身去,一瞬,眼眸通红,泪盈于睫。 是他!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5起疑 衾嫆就这么望着那个渐渐出现在视线中再也挪不开目光的男人在侍从推着轮椅中,一边咳嗽一边望着这边。 楚漓。 她没有想到会在镇国公府见到他。 男人身穿紫色华服,浑身干干净净只有腰间玉带上佩了一枚血色的玉佩。 面如冠玉,眉飞入鬓,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唇微白泛着一股病态,整个人既温润优雅又苍白孱弱。 这就是端王楚漓,她前世的丈夫,也是她最亏欠的人。 他总是这般,病弱又低调,安安静静的,总是会叫人忽略他,哪怕他生得其实很好看。 衾嫆盯着楚漓,楚漓也在看着她。 他那双盛满了寒星的清冷疏离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客气的笑意,冲她点点头,而后又以手握成拳抵着唇轻咳着。大抵是衾嫆的视线太炙热,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眉心一蹙即展。 真好,他活着,还好好地活着! 衾嫆没有哪一瞬像现在这般感激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叫她的亲人活着,也叫这个人好好地活着。 眼泪顺着眼眶不受控制地滑落,衾嫆生得明艳动人,大红的罗裙在整个国公府内独树一帜的景色。但她此时白着一张雪白的小脸,望着端王楚漓,那双漂亮的眼里盛满了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就这么无声地落着泪。 实在是奇怪至极。 他不知为何,心头微紧,看了眼自己的侍从,轮椅往前行驶两步,楚漓从怀中拿出一方干净的白色帕子,瘦削修长的大手递出去。 衾嫆心口一痛,想起前世种种,不禁泪掉得更凶,她颤抖着手,想要握住这只苍白瘦长的手,却克制着只是接了帕子。擦了擦眼泪,逐渐冷静下来。 得体地冲楚漓点头道了声,“多谢端王殿下,臣女失礼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哽咽,叫人心头很是不舒坦。楚漓微抿了抿薄唇,只是摇头,随后看向那两名倒在地上的丫鬟,又看向一脸审视地在他和衾嫆之间打量的衾潇。 “既然国公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小王便先行告辞了。” 他的温润有礼叫衾潇很是满意,点点头,“端王见谅,老臣暂不能送你了,管家——” “我送!”衾嫆忽然脚步一迈,也不知为何,她就开了口。 衾潇:……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向大小姐的眼神又变了味道。 大小姐这是作甚?先前不是都传大小姐中意惠王?难道他们记错了? 不管旁人怎么想,衾嫆已经先一步走到楚漓身侧,一双水洗过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局促不安,“可以吗?” 楚漓不知道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又想玩什么花样,但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他不知怎么拒绝,再者,以他的性情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如此,有劳衾小姐。” 他的声音低低的,本来应该是很清越的嗓音,大抵是常年咳嗽显得有几分微哑。 衾嫆一下子高兴极了,像一只鸟儿般雀跃了下,抛下先前信誓旦旦要立威清理门户的要紧事,挤开楚漓的侍从,替楚漓推轮椅,微垂头,软软的声音落下,“这里路不是很好,我带你绕大路走。” 楚漓手一顿,一旁的侍从面色都变了变,他家王爷可是最忌惮别人碰他的轮椅! 只是,薄唇翕了下,微抬眸对上少女期盼又欢悦的模样,楚漓轻咳了声,耳朵微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姣姣!”衾潇不禁瞠目结舌,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死呢!这臭丫头多大啊,就急着嫁出去不成! 衾嫆头也不回,只清脆地对衾潇道,“爹,清理门户的事交给你了,我先送端王殿下。” 好家伙,之前那般威风凛凛仿佛是梦,这会儿将一大家子人都扔下,跑去送什么端王了! 衾潇一口气提不上来,他隐约记得这丫头喜欢跟在惠王身后跑,对这个残疾孱弱的端王并不待见,难道是他年纪大了记错了? 同样有这种错觉的还有春花和秋月,两人这几日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了。 感觉小姐磕了一次头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衾嫆有很多话想要对楚漓说,她想问他的病要不要紧,想问他好不好……可是话到嘴边,都化作无言。 她想,楚漓前世已经那般可怜了,娶了她之后更是没有一日好过,到最后,还被她连累得一杯毒酒丧命。 或许,她离他远一点,便是对他好了。 他到死都想着让她逃,前世做了三年的夫妻,哪怕有名无实,可她却是真真对这个人感到亏欠与内疚。 如果可以,她想补偿他,倾尽一切。 “到了。”楚漓虽然没有回头,却也感觉得到衾嫆那令他感到不大自在的目光,眉心微微拧了下,衾嫆是上京模样好家世好的贵族小姐,骄纵高傲,除了惠王楚唯,她眼里谁也瞧不上。 但今日的衾嫆,方才见到他时一瞬惊异、喜悦、难过的复杂情绪被他捕捉到,娇艳明丽的少女对着他无声落泪,瞧着像是生离死别般…… 着实奇怪。 他不觉得衾嫆是看上他了,毕竟他在皇室中是个尴尬可笑的存在,她衾嫆是天之骄女,又是惠王的小跟班,如何会对他有情意? 那么,是有什么目的? 楚漓心思翻转,瞧见门口都到了,后面的少女却还不打算走的意思,不禁咳了声,出口提醒。 “哦,好,你慢走。木槿,照顾好你家王爷。”衾嫆下意识唤了楚漓身边的小厮,交代了一句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楚漓,再然后无声叹了叹,“我……回去了。” 说完,她面色有些白,踉踉跄跄地转身,落荒而去。 楚漓转过头,目露几分若有所思地凝视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好一会才轻启薄唇。 “木槿,走吧。” 木槿将自家王爷推着出了镇国公府,而后在国公府守门小厮的注视下,将楚漓抱起,小心翼翼地抱到马车内软软的榻子上。 马车轱辘轱辘行驶离去。 “木槿。”车内,楚漓的声音轻轻响起。 “王爷?” “方才在镇国公,本王可有唤过你的名字?” 木槿一愣,而后摸了摸后脑勺回想,“未曾啊,怎么了王爷?” 车内,楚漓豁然睁开眸子,那双眼睛清寒似漫天寒星闪着寒芒,他微眯了眯眼睛,嘴角轻抿。 “无事。” 这个衾嫆,很不对劲。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6转变 衾嫆回到大厅时,衾潇正怒不可遏地要发落两名婢女,命管家将她们绑了发卖出去。 “慢。” 衾嫆眯了下凤眸,环着手臂,红裙上的海棠花娇艳夺目,她寒着一张端艳的小脸,薄唇一启一合—— “只是发卖太轻了。” “姣姣,那你的意思是?”衾潇面上的怒气一僵,看向走过来的长女,短短几日,他的姣姣便有些不一样了,瞧着,有些亡妻的架势了。 “发卖青楼吧。这样不忠不义不仁的贱婢,二娘你觉得这样处罚怎么样?”衾嫆冷冰冰的话语像是一记闷雷打在众人心头,但她忽然看向容小莲,微偏着头,又露出一副十三岁小姑娘该有的天真来。 只是容小莲却不觉得衾嫆天真。 她身体跟着颤了一下,唇抿紧,眼里划过一丝深沉,这个衾嫆,撞了下脑袋醒来愈发刁蛮不说,变得有手段了! “这……嫆姐儿你还小,怎能将青楼二字挂嘴边……至于这两个丫头,虽有过,但发卖青楼有些……严重了。”她身为镇国公的续弦,处处都得体现出对嫡长女的看重退让,却又不能失了这些下人的心。 若是往常,衾潇定会因为容小莲的宽容大度感到欣慰,顺着她的话…… 但偏偏衾嫆重生了,懂得怎么同她这个耳根子软容易被女人骗的爹相处了。 “爹爹,你瞧二娘说的,若不是女儿福大命大,这会还躺在床上呢!二娘心疼下人却不心疼我是为何?” 衾嫆这话五分赌气五分孩子气,带了几分埋怨,却因为委委屈屈的语气叫衾潇这个当爹的只心疼不已。 头一次,他看向他心里大度明事理的这个继室,眼里带了几分不明的不悦。 “小莲,我知你心肠软,但我只有姣姣一个宝贝女儿,她身为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居然被两个婢子欺负到头上,你这个当主母的若是一味心软——就是对姣姣的不公了。” 衾潇说完,容小莲脸都白了,她眼神一慌,“国公爷,妾身……” “行了,这两个婢子以下犯上,不忠不仁不义,阿忠,将她们发卖青楼,赶出去。往后,若是你们谁再敢欺负大小姐,她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下人们听见这番话,哪里还不明白,大小姐自己立威不说,国公爷更是借此机会敲打他们。 “小的不敢!” 衾潇言语间的回护偏袒,以及方才当众虽没有责备却明显不满的话,叫容小莲脚下软了软,险些站不稳。 “潇哥儿,你!你们!”一旁的衾老太太先前气得胸闷,被丫鬟搀扶着,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却听见这样的一番话,当即气得脸色铁青。 她屋里的丫头,问都不问她一声,就这么发卖了!这叫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但是衾潇难得同一向不与自己对盘的长女缓和关系,这会儿只顾得着衾嫆的喜怒,也心疼她受伤受委屈。于是一向孝顺的他,不由面色不大好地看着帮着下人都不心疼自己亲孙女的老太太。 “母亲,您莫忘了,姣姣是您孙女儿——” “你看她哪里像——” “好了,这个家我说了算!春红,送老夫人回屋。”衾潇微拧了眉心,直接下令。 “姣姣放心,爹爹帮你把坏人打跑了,爹爹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这额头上也不会留疤……”众人散去后,衾潇面上展露一个慈和的笑来,望着衾嫆姣好的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处,道。 衾嫆心里五味杂陈,前世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原谅这个在母亲死后没多久就娶了容小莲进门的父亲,一度怨恨他的“背叛”,总是顶撞他。 然而死后她看到他身陷囹圄却还念着她这个不孝的女儿,才明白,不管他有多糊涂,对她的爱一点都不少。既然上天再给一次机会,她会弥补那些年缺失的父女情—— 当然,前提是她会亲手帮这个糊涂的爹认清容小莲的面目。 “小姐,容惜小姐命人送来的补品……”春花拿着包装精美的补品进屋时,正巧衾嫆再作画,立在桌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捏袖,明艳的脸上严肃冷清,瞧着更像是在定夺生死而非书画。 闻言,那原先冷清的脸平添了几分冰凝,并且弯弯柳眉一蹙,叫人见之生畏。 “扔了。” 朱唇突出两个清寒的音节,衾嫆看了眼自己所画之人,那精致温润的眉眼叫她心底潜藏的愧疚和郁气陡增。 而容惜这个名字,更是忌讳得心头发狠。 春花觑了眼衾嫆冷冰冰的脸,嘴角翕了下,而后不敢多话,依言将东西拿出去扔了。 看来,小姐这回是真同惜小姐闹僵了。 衾嫆最后再看了眼自己画的人像,目光落在男子直立的双腿上,笔搁下,抬手按了下眉心,唇紧抿着。 楚漓这般光风霁月的男子,本该是天之骄子,却到死都困于轮椅之上……实在是老天太不公。 “秋月,替我梳妆。”烦躁地将桌案上的画纸揉成一团,衾嫆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舍得将其扔进纸篓里。 垂了垂目光,半晌,对自己的婢女吩咐了声。 一个时辰后,上京的街上。 一身男装模样的衾嫆刻意将肤色弄得蜡黄,束了胸,手拿折扇,便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热闹的街上。 身后也同样装扮的秋月抿了下唇角,压低声音细声道,“小姐,我们这般……不妥吧。” 大小姐突然要扮男装出门,还只带了她一个丫鬟,也没有小厮护卫跟随……自然是瞒着府里的了,秋月一向稳重,还想着劝一劝这位小主子。 衾嫆要是肯听就不是她了。 “抬头挺胸,大步走,你这样一会就暴露了。”衾嫆微微转身,手中折扇不轻不重地点了下秋月的额头,被修饰成剑眉的眉毛一扬,颇有几分不羁的公子哥状。 捂着额头,秋月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乖乖按照衾嫆的吩咐做了。 “打他,这个小贼,偷了我钱袋,快给我打死他!” 忽然,前面一阵喧哗传来,衾嫆微一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此行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7少年 “打死他,臭小子敢偷大爷我的钱袋!都给我狠狠地揍他!” 衾嫆脚步飞快,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去,便看到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指挥着家丁对地上破布衣裳的少年拳打脚踢,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地旁观,没人敢上前拦一下。 “住手。”衾嫆默默等那少年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才咳了咳,压着嗓子出声制止。 “你谁啊?哪来的臭小子敢多管闲事!”中年男子回头见是个黄不拉几的瘦猴儿,登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这锭金子给你,人,小爷我带走。”衾嫆不由分说,扔出一锭金元宝,然后指着地上的少年,粗声粗气地扯了下嘴角,道。 下意识接住金元宝,男子上下扫了眼衾嫆,对方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这身衣服一看就不是凡品,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跺一跺脚十个里能跺出来三个勋贵子弟来。男子是京城的地痞无赖不算什么大户人家,这么一大金元宝到手就不错了,于是也不多话,瞬间变脸笑吟吟地拱了拱手—— “小公子,这小子就是个不安生的偷儿,您自个儿小心些,小人就先告辞了。”说完就带着几个家丁溜了。 衾嫆没有说话,人群散去,她往前走了一步。 一双锦靴引入眼帘,少年狼狈地护着头,听见方才的对话时没有动作,但等人群散去后,他才慢慢抬起脸,打量多管闲事替他解围的少年。 瘦黄瘦黄的脸,粗黑的眉,怎么都不像是富家少爷,但他眼睛微微定住,锁定少年的耳垂。 原来如此。 “啧。”对方打量衾嫆的同时,她也在打量这个被打得浑身是伤,满脸脏污的“小偷”。 瘦骨嶙峋的,满身脏污,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和普通的乞儿别无二致。 但是那双眼睛却很黑亮有神——就像是一头凶狠的小兽,还不会掩饰眼里毕露的野性和狠意。 衾嫆颇有些找回几分前世被这个步步青云的楚唯的得力助手“羞辱”的报复性快感来。 又脏又丑的臭小子,前世可没少被你 没错,这个看起来落魄又狼狈的少年,正是偶然得到楚唯的赏识,然后暗中帮助楚唯偷盗了几份要涵,成为楚唯夺嫡路上不可多得的助力。 而衾嫆乔装出来便是要抢夺先机,截楚唯的胡。 “秋月,扶他起来去附近的医馆。” “你欠我一锭金子半条命,等你好了,记得来这里寻我报恩。”少年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好了,衾嫆在大夫开的药方上写下自己的住址,然后居高临下地睨着瘦弱苍白的少年,理直气壮地说道。 少年黑亮的眼里有什么浮浮沉沉,脱口而出便问,“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那随你。”衾嫆略一耸肩,挑眉,然后带着秋月离去。 从容随意得甚至都不问一下对方姓名。 从医馆出来,衾嫆带着满肚子疑虑的秋月打算折返回府。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衾嫆耳尖一动,回眸时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人骑着马在官道上疾疾而来,那马一时失控,疯狂朝着衾嫆这方向奔来。 “小姐小心!”秋月惊恐的尖叫声响起,衾嫆呆了一瞬,下一刻,一人白衣联袂,长臂一揽,将衾嫆拉着退到了安全的小摊后。 马儿受惊撞到另一侧的小摊上,一时混乱得很。 而衾嫆惊魂未定地咽了咽,鼻息间嗅到一股兰香,不禁身体一僵,低眸瞧见腰上的大手,面色一变,立即拂开,警惕戒备地退出很远。 “多谢。” 衾嫆喉头一股腥甜反复涌动,她死死地咬着殷红的唇,逼得自己说出两个干巴巴的字来。 眼前这个人的容貌,她上辈子这辈子永永远远都忘不掉,即使在梦中,都恨不得将其撕烂,生啖其肉。 白衣纤尘不染,墨发如瀑,眉目如画,笑容清贵温和又带着几分淡漠,芝兰玉树,陌上如玉。 这是一张能够蒙骗无知少女许多年的脸,这是一个善于利用自己外貌和气质的男人。 楚唯。 衾嫆双眸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恨意,那一瞬要覆顶的仇恨叫她险些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死死地握成拳,指甲都嵌入手心,疼痛叫她从仇恨中清醒过来。 她垂着头,只露出柔顺挽起的乌发的发顶。 “你无碍吧?可需要去医馆看看?”楚唯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会令人下意识心生好感,声音更是清润好听。 不说话的时候高贵淡漠,说话时温和君子。 呵,伪君子。 衾嫆咬紧牙,胡乱地摇摇头,然后也不管楚唯想做什么,直接拉过赶过来的秋月的手,一言不发地带着婢女跑了。 “诶这人怎么……”楚唯微微一愣,他身后的小厮面色难看地啧了声。 楚唯没有答话,只是目光带着三分审视三分兴味三分冷淡地目送衾嫆有些慌张的背影离去,唇角轻一扯,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惜了,他看中的好苗子居然被她误打误撞救走了。 眯了眯眼角,楚唯抬手抚了下眼角的痣,似乎又想通了什么,很快就释然了般松开了唇角。 “王爷,那人咱们还……”身后侍从迟疑地看了眼不远处医馆的方向,问。 “算了,回府。”楚唯摸索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下拉,微微一抿,眸色沉沉地道。 待他带着侍从小厮离去,对面酒楼二楼阁楼的窗户打开,一人一仆一坐一立,视线所及之处,恰好能将方才发生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楚漓一袭紫袍,坐在轮椅上,墨眸雾霭沉沉,如玉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王爷,方才惠王似是认识那少年——”临行前那一眼总觉得有些猫腻。 “是她。”楚漓薄唇轻轻启合,“去查一下,方才那小偷的底细。” “王爷您——可是不放心衾小姐?” “多事。” 楚漓回头,眸子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侍从,手扶着轮椅离开窗前。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8打手 “嫆姐儿这是从哪回啊,怎么这身打扮?”衾嫆拉着秋月一路奔回镇国公府,气喘吁吁地从后门进去,迎面就撞上挂着温柔慈爱笑容的容小莲。 衾嫆是半点好脸色都不愿给她,“关你何事?” 偷溜出府被抓现行却还能理直气壮成这样的,容小莲当真是胸口气得一窒。 她清秀温柔的面庞上,笑意微微僵了会,用一种看任性娇纵的继女的眼神望着衾嫆。 “嫆姐儿,我只是担心你,你一个小姑娘,出门不同老爷说一声也不带几个护卫,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老爷他定会担心的。” 衾嫆心绪有几分起伏,她前世被容小莲这佛口蛇心的模样坑了不少回,这会听见这么假仁假义的话,按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炸了。 但是她只是抿了下唇,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二娘可别杞人忧天诅咒我呢,我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是有佛祖保佑的才不会被小人被厄运缠上!” “嫆姐儿我怎么会诅咒你——你这孩子也不怕你爹担心就偷偷摸摸溜出去……” 容小莲有些委屈地红了下眼,声音透露着一股退让的无奈,只是话音未落下,就见面前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小姑娘眼睛一亮地看向她身后。 “爹!我回来啦!”衾嫆猜的没错,容小莲故意把她拦在门口说这么多假模假样的话就是有预谋的。果不其然,她爹姗姗来迟,这若是她上当和容小莲吵起来,绝对要挨训的。 但是这一世的衾嫆有心修补剑拔弩张的父女情,想将糊涂爹拉到自己阵营来。 她几步蹦蹦跳跳状似无意地撞了下容小莲的肩,却又不给对方扮可怜摔倒的机会,手掐住她手腕,用了点力将人扶稳,冲她嫣然一笑(当然这样一张脸半分美感都无)。 在容小莲青了又白的脸色中,抱着衾潇的手臂,撒娇道,“爹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和以后枫哥儿长大了一个模子?” 她故意提起自己还在乡下养病的弟弟,叫原本板着脸的衾潇微微一愣,也有些想念几个月没见的幼子了。 “胡说,枫哥儿怎会长成这般丑模样!”衾潇心里想着回头就找人将衾枫接回来,面上却有些哭笑不得地同长女说道。 衾嫆脸一黑,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瞬间拉下来,“秋月,咱们走!” “你这丫头!又干什么去?”衾潇对着衾嫆生风的背影喊了声。 “卸了这身装扮,继续当我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去了!”衾嫆头也不回地疾步朝着她院子的方向奔。 这孩子气的言行叫衾潇不禁失笑。 父女俩这番温馨相处,那厢容小莲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后颇不是滋味地咽了咽喉头。 调整好面部神态后,方柔柔地对衾潇道,“老爷,嫆姐儿贪玩,但到底是女儿家,这般……至少出去玩该同妾身讲一声,妾身好派人保护她的安全。” 容小莲斟酌着用词,神态恳切,做足了一个贤惠慈爱的继室的样子。 “这事嫆姐儿昨晚便命她屋里的丫鬟同我说过,只是没想到这丫头作这一身打扮——”衾潇微凝了下浓眉,有些怪异地看了眼温温柔柔的容小莲,语气不带什么不对地道,“不过她这样也好,出去啊,安全。你就别操心了,总将她拘在府里也不是个法子。” 说完,衾潇看了眼天色,不等容小莲辩驳什么,便匆匆地道,“我还约了几位大人议事,不必等我回来用膳了。” 话音落,扬长离去。 容小莲紧咬着唇,眼中碧波荡了荡,深沉狠色一闪而逝。 她看向自己的嬷嬷,后者立即低声请罪,“夫人……老奴确是看见大小姐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出去还命她屋里的春花给她留门别叫人老爷和您发现的……” “行了。”容小莲面色变幻,最后咬咬牙,有气无处可发地压着声音,“回去吧。” 心中却恨极了,这个小贱人,分明就是故意使出这一招来! 海棠苑中。 “哈哈哈痛快!”衾嫆卸了妆容,洗漱一番后坐在床上,两条腿晃荡着,眼里满是慧黠,嘴角上扬,不禁大笑几声。 看起来心情十分地愉悦。 “小姐您这次可将二夫人得罪狠了。”春花走过来,拿着巾子给衾嫆绞头发,低声无奈地说着。 一旁收拾妥当回来的秋月也是一脸的无奈,她作为跟着大小姐一道出去一遭的人,很想告诉春花,你眼前这位主,愈发胆大包天了,也不差这一出了。 “得罪?” 衾嫆细长的柳眉微微挑了下,玩味地念着这个词,而后哼了声,“往后还有得她受!” 这一切不过是小小的开胃菜罢了。 “对了,春花,我命你暗中寻的人,可有进展了?”衾嫆微扭过头,看了眼春花,收敛了嬉笑,正色问。 春花手中动作顿了下,而后轻声回道,“小姐交代的奴婢已经托奴婢的表哥去安排了,只不过……小姐您需要这些江湖人做什么?” 她表哥早些年是走江湖的,认识些草莽绿林,小姐前几日突然托她偷偷联系上她那位表哥,暗中寻找数名身手不错的壮汉。 “自有用处。”衾嫆抬手拢了拢鬓间,嘴唇微勾,自然是要招兵买马,关键时候派用场的。 春花闻言就觉得有些扫兴地瘪了瘪嘴。 “秋月,你继续寻医术高超的大夫,不管花多少重金,务必要找到高人。” 衾嫆一件件吩咐下去,两名丫鬟顿感压力倍增,但好在衾嫆命令的事情难办是难办,却并非不能办。 “春花,你拿些钱,让你表哥先安排几个靠谱的打手给我。” 打手…… 春花觑着衾嫆一本正经的脸色,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小姐该不会又要闯祸了吧! 没有回头似乎也猜得到自家丫鬟在想些什么,衾嫆清了清嗓子,道,“过不了日,我亲自去接枫哥儿回来。” 枫少爷? 两名婢女面面相觑,“老爷同意的?” 衾嫆诚恳摇头,在二人失望的神情中,自信地勾唇笑得明艳动人,“不过马上了。” 弟弟只有在她眼皮子底下被照料着,她才能安心。 而前世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一件险些要了她的枫哥儿性命的事。 不过,这次她亲自去接,绝对不会让其发生。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9送汤 慵懒的午后,衾嫆穿着杏色的裙袍,躺在榻子上闭目养神,一只手轻轻拨动着腕上的珠串。 “小姐,惜小姐给你递了帖子。”春花犹豫了下,还是拿着帖子进门,交到衾嫆手上。 “放那吧。” 衾嫆已经学会如何调整自己总会因为这些前世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波动的心绪,纵使心中百恨交集,面上也学会了不动声色。 容惜的帖子?呵,恐怕是前些日子她命人传出去的那些言论,叫她着急了吧。 “惜小姐的人说,过几日会在护国公府后花园举行花会,想请小姐你过去赏花。”春花拿捏不准衾嫆此时的态度,若是以往,再怎么闹矛盾,她家小姐睡一觉就抛之脑后了。然而这回,小姐似是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恩,知道了。”衾嫆微抬了下眼眸,淡淡地看了眼桌上的帖子,心里却道:护国公府一介庶女却能这般明目张胆举办花会,这将容央那个嫡出的大小姐置于何地了? 请她去赏花?怕是想求她替她在贵女面前“解释”一番吧。 不过注定要叫她容惜失望了,花照赏,这戏她也要看下去。 “小姐,端王来了。”秋月端着一碗莲子汤进来,看了眼杵在那的春花,走至衾嫆身侧,将莲子汤置好,轻声提了句。 于是,春花便看到,先前对于花会懒得费口舌的某人,立即从榻子上坐起,眸子睁得大大的,眼里亮了亮。 像是两盏漂亮的灯,急急问秋月,“什么时候来的?他在哪?是来看我的吗?” 秋月:…… 被问得一脸懵的秋月咳了声,有些古怪地觑了眼打了鸡血的衾嫆,摇头,“来了有一会了。端王爷同国公爷在书房议事。” 潜台词:不是来看你的。 然而,衾嫆却只抓住“书房”这个字眼,几下穿好鞋子起身,跑到铜镜前,“春花快来梳妆梳妆!” 说着,她看了眼桌上的莲子汤,眼珠子转了一圈,“秋月,这莲子汤还有么?” 秋月点头,还没问,那厢衾嫆就笑眯眯地对她道,“再去盛两碗来。” …… 书房。 “王爷,那这件事您认为交给谁来办更为妥当?” “国公应该心中有人选,旁的不说,这个人首先得是站在百姓角度着想,能真正爱民如子的。” 衾潇坐在桌子后,微微打量着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紫衣男人,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温润不争,病弱缠身不受宠的这位王爷,并非如同他表面这般…… 他有些看不透楚漓。 明明皇上将这种不讨巧的差事交给他来办,就是故意刁难的,他只需中规中矩地顺着圣心做便可以了……却偏偏要反着来。 若说他愚钝,分明就能一针见血地找准事情解决的关键,可若说他聪明,又为何次次要将自个儿置于这般尴尬的地步。 当然了,衾潇还有个想法,只是他放在心底,不敢表露出来。 “爹爹。” 就在二人沉默的空档,外头响起清脆的一声唤。 “嫆姐儿?”衾潇眉头一跳,要知道衾嫆从不来他书房寻他的,这丫头玩性大却又知分寸,和他不怎么亲近。 近来却是愈发爱娇了,却不会令人反感。 发妻去了四年,只留下一双儿女,儿子还小,又因为发妻生他难产而亡的缘故,他对小儿子并不亲近。倒是这个九岁就没了生母的长女,模样肖似亡妻,性格却像他,更得他宠爱些。 楚漓听见外头少女清脆的声音,唇角轻动,没有吭声。 “爹你在里头吗?”没有听到里头的回应,衾嫆不禁催了声。 “你这丫头,爹在和王爷议事你跑来作甚?”衾潇觑了眼楚漓的神色,对方安静沉稳,面上并没有反感也没有好奇欣喜之色,当即叫他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来。 他这长女模样生得好,又是他衾潇的嫡长女,皇室多少皇子打她算盘,他不是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格外小心提防。 “既然国公还有事,小王便先告辞了。”楚漓手扶着轮椅,冲衾潇微微颔首,声线低缓。 衾嫆耳朵贴着门,听见这里,二话不说就推开门,反手接过秋月手中的托盘,人便进去了。 剩下门外的秋月一脸茫然。 “爹!王爷。”衾嫆一气呵成的动作叫里头二人也有些错愕,但看到小姑娘明媚娇颜,又没有任何脾性了。 她端着托盘,对楚漓福了福身子。 “衾小姐安好。”楚漓谦和礼貌地颔首致意。 衾嫆怕衾潇呵她,立马抢话道,“女儿给爹爹还有王……贵客准备了莲子汤。” 她穿了一身百花裙,合该是很艳俗的颜色花样,却叫她穿出了矜贵明丽来。 声音有些尖,却透着清脆,说话时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分外明媚可人。 楚漓离衾嫆不过一臂之遥,近得可以闻见她身上袅袅香气,有些像海棠花。 衾嫆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其实心里紧张得打鼓,不知为何,重来一世,对着还没成婚的楚漓……她总是有种心虚以及心悸来。 她归结于这是愧疚感作祟。 “有劳大小姐。”楚漓轻点头道谢,他的语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是了,他一直都是涵养极好的人,对谁都如此。 莫名的,衾嫆就有些沮丧,想到上一世他到死都念及她安危,她心底深处以为楚漓对她该是有情的,但是这会看,怎么都不像这样…… 难不成他是婚后才喜欢她的? “行了,汤送到了,回去吧,别打搅王爷。”衾潇是个不懂女孩心思的大老爷们,自然看不出来闺女这汤送的深意了,只当她是心疼自个儿,于是嘴上嫌弃地挥挥手赶人,脸上却是笑眯眯得合不拢嘴。 看了眼楚漓,衾嫆抿抿嘴,将莲子汤亲手端到他面前,“那……我就不打搅王爷了?” 她尾音微微上翘,分明是不高兴被说是打搅的。 楚漓心中忍俊不禁,面上依旧温和平淡,只微微勾了勾唇,轻摇头,“衾小姐有心,怎会是打扰。” “我就知道!”衾嫆闻言,立即眉开眼笑,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得意地冲她爹挤眼,“爹,王爷他不嫌我打搅的!” 衾潇:…… 傻闺女你听不出客套话???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0报恩 “哎——” 春花都数不清这是她家小姐第几次叹气了,她有些奇怪地看着衾嫆将好好的花揉成一团团,看了眼却秋月,无声地问“怎么了这是”。 秋月不禁想起晌午小姐带着莲子汤去书房找国公……不,她感觉更像是去看那微端王爷的情形。 端王用了几口汤便告辞,小姐眼巴巴地跟在后面,那副想和人说话又不好意思的小模样,哪里还有前几日凶巴巴教训下人的架势? 她其实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小姐该不会移情到端王身上了吧! 衾嫆此时想的是:她怎么能对楚漓那般不矜持呢! 想想他临走前看到她下意识走出去眼巴巴送他的那个眼神,她莫名就觉得对方看穿了她似的,事后只觉着懊悔无比。 哎,不想了!楚漓的事慢慢说,她现在要紧的是将衾枫接回来,然后将容小莲赶出去,清理镇国公府的老鼠们。 想着,她立即干劲满满地站起来,去找衾潇了。 “你想亲自去接枫哥儿?”衾潇听明衾嫆来意,挑了下眉,看着衾嫆,“你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去接人?姣姣放心,爹会安排管家去接的。” 衾潇只当长女是思念幼子了,便安抚道。 衾嫆自然不会被打发,“爹,我想枫哥儿了嘛,他还小,舟车劳顿的,我这个做姐姐的陪着一起,方便照看嘛!” 说着,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上前一步,扯了扯衾潇的袖子。 别看她现在十三岁,可骨子里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妇道人家了,前世十来岁都不曾同父亲撒娇,现在更是…… 但别说这一招就是管用,她是不自在,衾潇却是惊喜,姣姣小时候还是很黏他的,但自打九岁那年没了娘,他又迎娶了发妻的庶妹回来后,这个孩子的性子就变了。 对他总是横眉冷对,宛如仇人般,父女俩见面就是吵,母亲又不喜欢姣姣,说她顽劣,她又总是欺负继母,久了,他便也对着她冷言冷语,只剩下严父的形象了。 咳了声,衾潇面上满是慈和纵容,点头,“好好好,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枫哥儿呢,你以为爹会信你这丫头?” 但是心中却思忖着,长女生得好,又是个姑娘家,这路上还是多派些人护着为好。 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后,衾嫆面色微微顿了下,百感交集起来。 心底对这个爹是又爱又气,他关心爱护她,生怕她路上出什么岔子。可换个角度想,枫哥儿也是他的骨肉,还那么小一个孩子,他为何不想着多派些人护着? 一问,果然,原本衾潇只打算叫管家带个车夫和婆子去接枫哥儿。 她忽然想起前世里,枫哥儿回来得要比现在晚上个把月,但路上也是出了状况的,要不是夏蝉拼死护着,枫哥儿早就…… 前世的烦心事再次袭上心头,衾嫆笑意淡了些,“不说了,爹,我去准备准备,后日吧,后日一早出发。” 两天时间,足够她准备的了。 “小姐,外头有个穷小子找你!”次日清晨,衾嫆在清点路上要用的东西,春花急匆匆地赶进来,一脸的惊疑激动。 衾嫆正在指挥婆子给枫哥儿准备点心,闻言不在意地“哦”了声,“这个多带些,枫哥儿喜欢吃。” “小姐,小厮赶人了,但那人非是不走,手里拿着张写了咱们府址的药方,犟得跟头牛似的。”春花见衾嫆没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地道,“看来是地痞无赖了,那奴婢去将他撵出去……” “嬷嬷,这件衣裳也带……等等。”衾嫆指着小衣裳的手一顿,猛地回头,眸子微睁地瞪着春花,“是不是一个很瘦,眼睛很亮,寡言的少年?” 什么少年……小姐别人比你年纪大好吧= = 春花心中腹诽,面上点头如捣蒜,“是啊,赶走赶不走的,问他做什么,说是找人的,奴婢也是无意发现药方上的字迹是小姐你的,才跑过来问问的。” 没想到那人来得蛮快嘛。 衾嫆嘴角一扬,赞赏地拍了下春花的肩,而后举步快速朝大门方向走。 魏赢捏着那方黄纸,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杵在门口,国公府的小厮不客气地要关门,他想也不想地伸出手臂去挡。 门夹住手臂,痛得他面上一白,他也不吭声,只咬了咬牙,硬撑。 “诶我说你这人——”小厮也没想到他这么倔,手松开些,气恼地瞪他,奈何魏赢像个木头似的,冷冰冰地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小厮,就是不肯撒手。 好在,衾嫆这时候也到门口了。 她远远瞧见魏赢同小厮对峙的这一幕,目光落在他那被门夹得血红一片的手腕上,半点同情都没有地哼了声。 前世那般风光得意的魏统领啊,你也有今天。她做孤魂野鬼的那一年,可是见着他被登基为帝的楚唯封做禁卫军统领的。 只可惜,今世,莫说魏赢这个左膀右臂了,就是登基,她衾嫆也绝不让! 她不仅要护她所爱,夺她所失,还要抢他所求! 但凡他和容惜渴求的,她偏偏要抢走,毁之,叫他们痛不欲生! 衾嫆那眼里一闪而逝的血红,正巧叫听见脚步声的魏赢抬眸瞥见。 他心底一愣,并非为衾嫆的容貌所惊艳——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未长开,再怎么也还是个小女孩。 只是他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看着清澈透亮,却在那么一瞬,被仇恨火焰侵蚀得血红的眼睛。 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 “大小姐?”小厮也听见后头的脚步声,回头见是衾嫆,吓得一个哆嗦,忙问好。 衾嫆负手而来,上下扫了眼依旧穿着带着补丁的破旧衣裳的魏赢,眼里没有鄙夷也没有同情,只是淡淡的审视。 “来找我报恩?” 她开口,便是清脆悦耳的女声。 丝毫不担心魏赢能不能认出她就是那天救了他的小少爷。 魏赢绕过小厮,笔直地站在衾嫆跟前,朝她鞠了一躬,但语气不卑不亢,“多谢那日搭救之恩——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我能做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1出行 衾嫆眉梢微抬,好家伙,想这么简单就还清? 当然是—— 想得美。 “暂且没想好,”她抬了抬下巴,高傲又骄纵地哼哼了声,“这样吧,本小姐正缺个车夫,你不如留在镇国公府,做本小姐的车夫好了。” 她身后的春花有些傻眼:小姐咱们不是有车夫么? 许是她眼里的诧异太过明显,叫闻言眉微一紧的魏赢都注意到。 顺着魏赢审视的视线回头,衾嫆有些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婢女,咳了声,面不改色回头,“是这样,车夫明日要回老家探亲,本小姐明日要出远门。” 春花:…… 车夫:??? 魏赢一噎,“我不会驾车。” 说着,面上还有些可疑的红了下。 这下轮到衾嫆噎住了。 “……” 她怎么记着前世魏赢武功身手不错,经常替楚唯驾车来着? 哦,这会儿的魏赢还是个穷苦的少年,只学了点皮毛武功,自是没有接触过马车的。 她蹙了下眉心,飞快转动着脑子,最后抬了抬下巴,“不会?那就学!” 总之,衾大小姐的意思,众人算是明白了,挟恩要报,羞辱这个穷小子呢! 衾嫆哪里想得到这些人脑子里是这么个想法,事实上,魏赢也是这个想法的。 但他自小不愿亏欠别人人情恩情,那日为了给阿母治病他无奈去偷钱,却被抓住挨了一顿毒打,本以为会活生生被打死,哪知被女扮男装的少年搭救。 罢了,他这样的人,本就是这些贵族眼中蝼蚁般的存在,为了阿母,这点屈辱算什么? 见他面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衾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怎么,还委屈你了?” 这臭小子,给楚唯那个伪君子当牛做马就情愿,给她当个车夫还委屈他了不成? 她脸色一拉下来,就显得不怒自威了,尤其是那双不笑时颇为冷艳的眸子,叫小厮们打了个寒噤,只当大小姐又想整人了。 魏赢摇头,而后视死如归般地道,“我答应。” “嗤——”衾嫆却忽而笑开了,有些嫌弃地道,“别要死要活的,这马车你敢驾,我还不敢坐呢。明日,你就坐在车夫旁边,学下怎么驾车。” “等等。”见衾嫆交代完了便要走人的架势,魏赢眉头拧得死死的,叫住了她,“要做多久?” 他并不想当她府里的下人,更不愿意当一辈子的车夫,期限问题必须问清楚,更何况家中还有病重的阿母。 衾嫆自然是清楚眼前这个瞧着一穷二白的少年不是会屈居奴才的主,不然前世楚唯也不会费尽心思招揽他了。 但是衾嫆也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就是了。 “甭担心,会给你月钱的,就你这木头样,给本小姐当车夫也不一定能胜任,先试用半月吧。”衾嫆说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美目潋滟泛着水光,红唇微撅起些,有些不满地瞪了眼较真的少年,“有你这样报恩的么?” 先前还倨傲骄纵的少女,忽然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撅了嘴呵他,魏赢微微一滞,问清楚情形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生得…… 委实有些太好看了些。 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似是泛着荧光,凤眸潋滟,笑时明媚娇俏,不笑时冷厉威仪,红唇莹润饱满。 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世家小姐娇生惯养的优渥来。 他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美好的事物再吸引人,也不是他这种人可以欣赏的。 “夫人。”此时,杏院,容小莲跟前的婆子进来对着她耳语了一阵。 容小莲越听面色越是古怪,到了最后,她沉着眼眸,声音泛寒,“让你安排的事如何了?” 婆子低声回着,“夫人放心吧,老奴办事绝对小心妥善。” “最好是这样。”容小莲将手上的绣品扔到一旁,眼眸轻轻划过一丝狠毒来,“既然她要作妖,那便一起处理了吧。” 说着,她端起旁边桌上的杯盏,抬手饮了一口。 婆子低低地笑着,“夫人很快就不用再受这臭丫头的气了。” 外间,一道身影忽然一顿,慌里慌张地趁无人发现,立马猫着腰,躲到一旁…… “哒——” 外间,花盆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容小莲面上一紧,无声地给婆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放轻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喵——” 一只白猫蹿出,正好在花盆附近落地,婆子吓了一跳,随即看清是只猫,便松口气,面上也放松下来,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唤来了守在外头的丫鬟,让她们清理下地上的狼藉。 “一只猫而已。” 容小莲闻言,恩了声,眉心却微微颦了下,心里蓦地有些不大爽利来。 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不受她控制似的。 端王府。 “王爷,大小姐明日一早出发,去乡下接镇国公府的小少爷回府。”木槿端着茶进来,男子卧在床上,靠着软枕,手里捧着本书。 一袭雪白的中衣,面色孱白。 听着木槿之言,楚漓莹润苍白的手指停下翻看书册的动作,抬眸,“沿途可安全?” 木槿一愣,随即道,“镇国公派了六名护卫,随行的还有一名车夫几个婆子丫鬟,再就是大小姐那日救的少年。” 少年? 楚漓眉心微蹙,想起来些,心中对这少年有些留意了。 但还是淡淡地道,“不妥。” 书合上,他咳了声,看向木槿,后者不由无声叹气,心领神会,“是,木槿这就去安排。” 心底却忍不住想吐槽,人当爹的都不担心,王爷您这操的什么心? 但一想到王爷那性子,就忍住了。 “王爷,那人又送药来了。”这时,书语行至门口,对楚漓通禀道。 楚漓闻言,眸子轻抬,“还是同一人?” “不知,这次又换了个陌生的来送药材,但看手笔,应当还是上次那人。” “查一下。” 楚漓抿唇,轻声落下。 “那这些药……”书语抬眸,询问。 “扔了。”楚漓将书重新打开,薄唇轻启,面无表情。 书语似是意料之中,应了声,转身便要去处理,却又听屋里传来楚漓平淡的一声“等等”。 他回头。 “先放着。” “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2姐弟 “姣姣,路上可要小心,接到枫哥儿了就立刻回来,莫要贪玩,知道吗?”衾潇特意向皇帝告了假,唠唠叨叨地叮嘱衾嫆注意安全。 看着整装好的马车队伍,他又不放心,“要不还是多派些人吧!” 他原本想着路途也不远,来回也就两日的功夫,但眼下越看越觉得不安心。 衾潇身后的容小莲,闻言面上微微动了动,唇轻抿,垂眸的模样一派柔顺温婉。 衾嫆微眯着眸子看了眼,便收回。 心中冷笑,面上却开朗地冲衾潇笑道,“哎呀,爹你别担心了,人多了多惹眼啊,我是去接弟弟的又不是去游玩的,要那么多人干吗?” 人多了怎么方便有些人下手? 她等的可就是这个机会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着,衾嫆也就不多费口舌了,直接招呼了自己的婢女准备上车,然后对衾潇说了声,“爹等我回来下棋啊!” 衾潇一下失笑,“你个臭棋篓子还下棋?” 不过这么一打岔,也就将先前的担心给收了回去,只当爱女是出去逛了个街,若是早的话,明日傍晚便能见着。 一路上,衾嫆规规矩矩坐在车内,并没有同魏赢讲话。一行人赶到庄子上时,已经是大晚上了。 衾嫆顾不得舟车劳顿,快步进了庄子,也懒得同婆子丫鬟们费口舌,直接冲进了衾枫的屋子。 床上,背对着衾嫆的丫鬟正在给睡着了的衾枫用帕子擦小手。 小被子盖着的肚子部分浮动,起伏的弧度昭示着他活着的事实。 衾嫆眼睛一下就红了,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吵醒了睡得香甜的衾枫—— 这时候的衾枫还不满四岁,小小的人儿玉雪可爱像一个粉团子。 “小姐?!”夏婵似有所觉地回头,见是衾嫆,不禁惊喜地喊了一声,衾嫆眼底的红还没褪下,忙竖起食指示意夏婵噤声。 然后走到床边,坐下,从夏婵手中接过帕子,动作轻柔地替衾枫擦拭小手。 她触摸到弟弟柔软的小手时,心中那惶惶的痛感终于褪去些。 前世,七八岁的衾枫无辜惨死,这一世,他乖巧地躺在这,睡得香甜—— 她的衾枫还活着,真好,真好! 眼泪无声地顺着眼眶滴落,衾嫆擦完一只小手,放进暖乎乎的被子里,又替衾枫擦拭另一只。 秋月察觉到自家小姐有些低落的情绪,便示意夏婵同她和春花先出去。 门合上,衾嫆终于抑制不住胸腔至外的失而复得的悲与喜,小声呜咽着哭出声来。 从今往后,阿姐都不会叫人欺负伤害你。 握着衾枫柔软的小手,衾嫆一夜未眠。 期间婢女们问过,却都被她低哑地回拒。 直到天将明,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春日不热却也不算冷,赶了一日的路,又守了衾枫一夜,她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起身,眼睛酸涩疼痛,但她只是温柔地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衾枫,便去了隔壁屋洗漱换衣裳了。 等她回来时,衾枫似是刚醒,小身子坐起来,小手揉着眼睛,听到门口的声音,惺忪地看过来。 然后,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亮了。 “姐姐!姐姐你来看枫儿啦!”衾枫激动地就去扯被子,赤着脚便要下床。 衾嫆立即轻呵,“乖乖坐好别动!” 说着,脚下步子飞快,就来到了弟弟的床前。 抬手抚了抚衾枫睡得蓬蓬松松的头发,发质柔软,触感极好。 “有没有想姐姐?”衾枫乖巧地坐好,微微眯起眼像是一只小懒猫儿似的,享受被姐姐摸头的待遇。 闻言,乖巧点头,脆生生地答,“可想姐姐了,想死我了!” 人小鬼大。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衾嫆却是半点都听不得这个“死”字的,一下白了白脸,非逼着衾枫和她一道呸了几下才缓和。 “姐姐,是不是我们要回家了?”衾枫见着衾嫆格外兴奋,站在床上,手舞足蹈的,笑声清脆。 衾嫆见他这鲜活的模样也高兴,眼底微润,嘴角弯起,抬手轻轻捏了捏衾枫软软的脸蛋,“是啊,我们枫哥儿一会吃过早膳便同阿姐回家好不好?” 衾枫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回家!枫儿不喜欢这里!枫儿要和姐姐在一起!” “好,枫儿不喜欢,以后都不来了。以后,姐姐护着你,谁都不能将枫儿同姐姐分开——”衾嫆抚平他身上衣裳的褶皱,说到后面,声音平添了几分厉色狠意。 眼底满是坚决。 “姐姐不许骗人!”衾枫开心不已,但是想到什么,小脸又垮了下来,“可是……爹不喜欢枫儿……” 小家伙别看年纪小,却很聪明,谁和他亲谁不喜欢他,他都清楚。 看到他这样,衾嫆有那么一瞬,是恨她那个糊涂爹的。 “乖啊,爹怎么会不喜欢枫儿呢,我们枫儿是最聪明最乖巧的孩子,没人会不喜欢的。”安抚了弟弟的情绪,衾嫆便接过婢女手中的衣裳,不假于她们手地给衾枫穿衣服。 娘亲生下枫儿便去了,那时候,爹爹整日浑浑噩噩,祖母又身体不好,照顾襁褓中的弟弟的责任便落在她身上。 可以说,衾枫是她一手带大的。给他穿衣服、洗澡、喂饭,这些她都做过。 姐弟俩相依为命,要不是她性子冲老是往容小莲和容惜的圈套里钻,也不会护不住衾枫。之前衾枫生了病,容小莲说庄子养病适宜,又说动了那个胳膊肘从来都往外拐的祖母还有糊涂爹,以至于被送到庄子上,姐弟分开。 不过现在枫儿的病也好了,她也重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将他的小鞋子给他摆放好,抱着衾枫穿好鞋,衾嫆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走,用膳去。” 小家伙穿着青色的小袍子,可爱得紧,但是他却嘟嘴抱怨了声,“姐姐没洗手……” 摸过鞋子的手摸头……衾枫不乐意地想。 衾嫆:…… “你个臭小子!”敢嫌弃她? 衾嫆哭笑不得地想,果然什么温情悲伤都被这臭小子的一句嫌弃给冲没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3虎穴 “喂,这是小姐给你的。”里间衾嫆正哄着衾枫用饭,春花拿了用帕子包着的一张饼走到马车前,递给魏赢。 魏赢沉默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眼底划过戒备。 他爱说话不代表他没听说过这位镇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声—— 有多差。 骄纵不可一世,愚昧好胜。 这样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会好心对他一个穷小子这么好?他这两日都在思忖这个问题,不难怀疑衾嫆是不是要利用他…… 但他除了一张脸还算能看,身无分文的,有什么值得这位千金大小姐利用的? 他更不可能自恋到认为衾嫆是看上他了。 她看他的眼神,却叫他感到不毛而栗,有种……看好戏的戏谑又有种不令人厌恶的恶意。 见魏赢不接,本就不大喜欢他的春花登时就来气了,“你接着啊!我们小姐心善,见你自己带的干粮快坏掉了,才叫我给你送吃的的,你别不识好人心哈!” 说到这,春花就更讨厌魏赢了—— 她家小姐发好心肯收留他这个穷小子就不错了,这人还生怕签了卖身契,小姐给他银钱还不让他签卖身契,他不感恩就算了,还念着什么时候可以走…… 真是不识好歹! 对于春花的怒喝,魏赢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眼前这张闻着就很香的饼,喉咙咽了下,眼底划过一丝挣扎。 他带的干粮的确坏掉了,根本不能吃,路上已经挨了一阵子饿了,但他好面子不肯开口向人要。 没想到那人竟是观察入微到发现了这点。 “赶紧吃了,一会路上要是饿晕了,谁给我驾车?”这时,衾嫆牵着一名小男孩走出来,魏赢盯着她姣好华容的脸看了一瞬,然后就发现衾枫盯着他好奇地看。 “姐姐,他是谁呀?”衾枫方才吃得有些饱,小肚子都出来了,说这话时打了个嗝,一下羞红了脸,捂着嘴,大眼睛滴溜溜地瞪着魏赢。 衾嫆低头,忍俊不禁,蹲下,拿开捂着嘴的小手,看着衾枫嘴上的油,蹙着眉心嫌弃道,“小脏猫,让你少吃点吧。” 话虽这么说着,眉眼却俱是温柔宠爱,手轻柔地替衾枫擦着嘴角,笑意明艳动人。 魏赢有些怔愣,他没有见过这样温柔明媚的衾嫆,他接触不多的都是她那似笑非笑或者冷艳倨傲的模样,说不上不好,但就是令人无法亲近。 看来,外界传闻并非都可信。 “一会启程,福伯,你们都准备下。”衾嫆吩咐了声,随后看了眼魏赢,嘴角勾了下,拉着衾枫往反方向走,“枫哥儿陪姐姐散会步,咱们消消食好么?” “好!” 春花将饼强行塞给魏赢,嘟囔道,“小姐可真是善心!” 魏赢也回过神,消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给他时间让他吃饭却是实打实的。 低头看了眼手里还热着的饼,魏赢眼底晦暗不明,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人给他一口热食吃了。 半个时辰后,衾嫆带着衾枫上马车,衾枫非要她抱,奈何衾嫆力气不大,他又委实不算轻,抱起来已经吃力了,再抱上车就很困难了。 “我来吧。” 这时,魏赢迈出一步,伸出手,但随即想到什么,将手在身上破旧却很干净的衣裳上擦了擦,复伸出。 像是担心姐弟俩嫌弃他手不干净般。 衾嫆愣了下,有些意外,衾枫扁了扁嘴,虽然不乐意被衾嫆以外的人抱,但小家伙见魏赢生得眉目俊气,便伸出小短手。 “谢谢哥哥。” 小家伙被一下就给抱起,惊呼了声,再下一瞬便被安稳地放在马车内的榻子上,魏赢嗅到马车内独属于衾嫆身上的那股馥郁香气,忙退了出去。 衾枫清脆可爱的道谢叫他一怔,退出的身子顿了下,然后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衾枫的脑袋,嘴角牵了一个细细的弧度。 衾枫:……又一个没洗手就摸他头的。 衾嫆看着魏赢退出来,视线相对,她微颔首,然后提着裙子,踏上木梯子,弯身钻进车内。 “出发——” 衾嫆一手抱着衾枫的小身子,马车行驶得不快,小家伙没多久就打起盹来,她瞧见了,便轻轻将他抱上榻子躺下。 替他脱了鞋子,拿过一旁的毯子盖上。 “小姐,还有大半日的路,你昨夜一夜未睡,不如先休息会吧。”秋月看了眼衾嫆眼下的青黑,不由低声道。 春花跪坐在小桌前熏着香,闻言也是附和,“是啊,小少爷还有奴婢们看着呢,小姐睡会吧。” “不了。”衾嫆哪里睡得着?容小莲不可能不动手,去时风平浪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回去路上绝对要出事。 她先前只想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这会儿看着衾枫安然酣睡的模样,又后悔懊恼起来。 如果是她自己倒还好,可带着枫哥儿,她怎么能让这孩子跟着她一起冒险? “春花,人安排好了么?”衾嫆压低声音,目光幽深地看着春花,问。 春花先是错愕,随即正色点头。 “小姐,你是不是担心……”春花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她素来机灵,见衾嫆神色紧绷,不愿休息,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衾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眨了下眸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总之,有备无患。” 马车行驶到一半时,突然颠簸了一下,然后迅速停了下来。 “怎么了,福伯?”被惊醒的春花捂着撞到桌角的额头,下意识要掀车帘。 “别出来!”外间响起的却是魏赢低沉紧绷的声音。 春花一震,看向衾嫆,后者已经迅速用整个身子挡着衾枫,抿紧了唇线,一副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小姐……”夏蝉一脸的茫然,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衾嫆却眸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前世年纪小小就没了的婢女,前世爹派人接枫哥儿,路上遇到山贼,她护主心切,用性命护住了枫哥儿,自己却……惨死在那些畜生的手里。 后来她耿耿于怀,在楚漓剿匪抓到这些人时,当场让人杀了那几个欺辱夏蝉致死的贼子。 这一回,新仇旧恨,一笔算!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4山贼 “保护大小姐!”护卫拔出佩刀,看着四周涌出来的几名刀疤大汉,四散护住马车周围。 “什么小姐?也让哥几个瞅瞅长什么天仙模样?!” “今儿,钱你们留下,车里的小姐也得留下!” 外间的对话无不表示着是劫财劫色的劫匪,衾枫被吵醒,揉揉眼听见外头猖獗的笑声,有些害怕地往衾嫆怀中缩。 “姐姐……” 衾嫆抱着衾枫,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下巴轻轻贴着他的额头,轻声安慰,“枫哥儿不怕,姐姐在这里。” 她眼底一片深沉阴霾沉淀,容小莲,若真是你,我绝对会叫你后悔! 春花、夏蝉还有秋月皆是花容失色,但看到相依的姐弟俩,秋月当即咬着唇低声道,“小姐,一会若是不行……你先带着小少爷跑……奴婢留下来……” “胡说!”衾嫆不知想到什么,红着眼瞪了下秋月,低声斥道,“不过几个蟊贼,你们休要自乱阵脚。”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这几个婢女,尤其是夏蝉,她抿紧了唇线,一边抱着衾枫一边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自乱阵脚,春花你要相信你表哥的本事。” 听了衾嫆这话,三人不知为何,心里蓦地就有了底气。 而春花像是恍然大悟般,低呼道,“是啊,表哥混江湖的,小姐先前可真是未雨绸缪!” 她脸上的喜色叫夏蝉和秋月皆是一脸的懵。 “恩,所以不管是我还是你们,都不会有事,别再有牺牲自己护我安全的想法,知道了么?”衾嫆淡淡地看向自己的婢女,脸上的神色无比的严肃冷清。 外边刀剑打杀的声音震耳欲聋,血腥的味道弥漫,衾嫆紧紧捂住弟弟衾枫的耳朵,不叫他听见厮杀的声音。 可是血腥味却无法止住袭来,她无比懊恼没有事先将衾枫送走。但她想,衾枫跟在她身边,她才是最放心的,却没想过这样的场面会不会吓着他。 眉心狠狠地蹙紧,衾嫆唇线抿得笔直。 “小姐,你们先走!”魏赢本不欲参与这样的纷争,可里头都是弱女子和一名稚子,若是他走了,她们怎么会是山贼的对手? 他咬牙握着方才一名护卫扔过来的刀,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朝他这个方向来的山贼。 “啊——”血迹飙到车帘上,三个婢女吓得失声尖叫,衾嫆死死地咬着唇抱紧怀中的衾枫,捂紧了他的耳朵不让他听见外头的声音。 “魏赢,快,快带小姐走!”护卫领队脸上沾染了鲜血,他啐了口唾沫,看了眼来势汹汹越来越多的山贼扑来,狠狠地一抹嘴角的血渍,对着魏赢大声命令道。 魏赢握着刀的手虎口处发麻,他看了眼眼前的乱局,再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当机立断,拿起缰绳握紧—— “驾!驾!驾!” 马车忽然动起来,魏赢驾得并不平稳,他抽打着马,使得马车飞快行驶出人群,朝着官道的方向冲去。 衾嫆抱着害怕得往她怀里一个劲缩的衾枫,咬紧牙,伸出一只手掀开车帘,看了眼外边疾驰而过的景物,眼底一片深沉。 “哈哈哈哈想跑?得亏大哥聪明,让我们守在这,小兔崽子,快将里头的小娘子交出来,我们给你留个全尸。” 忽然,前面一道绳子自沙土中弹起,魏赢面色一变,急急勒紧缰绳,急停了下来。 里头衾嫆几人撞到车壁,疼得吸气,衾嫆咬着唇一声不吭,心里却有些咯噔地沉了沉。 “小姐,这,这可怎么办!”夏婵借着车帘撩起来的缝隙偷偷打量了眼外边的情形,她惊慌失措地坐回来,看着衾嫆,双眸恐惧。 衾嫆松了松咬着唇的牙,眸光闪着熠熠的暗芒,对上夏婵恐慌的目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只是心里却有些担心,护卫不知道她有暗中派遣人手便指挥魏赢驾车带她们走,不想山贼这一世竟是还留有后手,若是她找的帮手没能发现她们在此处…… 她眼底划过一丝阴霾,不管如何,这一次她既然亲身经历此事,就绝对不会叫悲剧重演。 “秋月,照顾好小少爷,你们乖乖待在里不要出来!”说着,她翻手从榻子枕头下拿出一柄短剑,一撩车帘,人便利落弯身钻了出去。 她并不放心魏赢——这个人前世是楚唯的帮手,今世和她更是非亲非故,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豁出性命救不相干的人。 她,只有靠自己! 衾嫆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几步跃下马车,彼时魏赢握紧了缰绳,看着对面几个凶神恶煞的山贼,面色凝重犹豫。 但当他看到衾嫆一跃跳下马车,手握短剑时,脸色刷地就变了。 “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见衾嫆一把撕掉碍事的裙角,将头发绑了起来,目光幽冷狠厉地朝着那几人中的一人疾步冲去。 剑出鞘,扔掉剑鞘,衾嫆双目通红,脚步轻点,高高举起手中的剑,朝那额头至下颚有一条长长的疤的山贼挥去。 是这个人! 前世在地牢中,就是他亲口承认凌虐夏婵致死! 衾嫆像是忽然暴走的小兽,仗着学了几招拳脚功夫便被仇恨冲昏了头,以身犯险。 报仇!守护!赎罪! 这是衾嫆重生以来日日夜夜缠绕心中的执念。 “胡闹!”魏赢见状,哪里还有犹豫?他再是自保也还没冷心冷情到眼睁睁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歹人欺负的地步。 他看了眼身后的马车,一跃落地,手握着刀去支援衾嫆。 衾嫆双眼通红,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起初山贼还只是看笑话,后来被她刺了两下,几人也不管以多欺少以强欺弱了,直接围攻衾嫆。 她生得美,却性子刚烈得厉害,山贼没有人性,自是不会手下留情。 衾嫆身上挨了几下,但是她咬牙撑着,杀红了眼地以剑挥向仇人。 “小心!”魏赢看得心惊肉跳,伸手拉了一下衾嫆,替她挨了一下,闷哼了声,将人往后拽。 “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5自伤 “咻——” 这时,远处一支箭飞射而来,接着便是下一支,衾嫆下意识地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道黑影转瞬训练有素地离去,顷刻间就没了人影。 而她回头,先前几个叫嚣的山贼,除去那个被衾嫆针对的,其余人都当场毙命。只剩下他惨白着脸,在地上打滚叫饶。 春花表哥的人? 衾嫆微微疑惑,想不到除了春花表哥找的人还有谁这么好心帮了她不说,还知道给她留一个活口。 抿了下唇,衾嫆捂着发疼的手臂,目光深沉地望着地上痛得打滚的山贼,眼底一片冷凝。 如果说幕后黑手不是容小莲,打死她也不信,这些人先前的对话明显就是冲着她还有枫哥儿来的。 魏赢见衾嫆捂着胳膊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有些心软,到底还是个年纪小的大小姐,关键时候竟是如此勇敢,想着,他咳了声,“这里我来处理吧——你……你干什么!” 却见衾嫆忽然拿起那山贼脚边的刀,咬咬牙,注意着方向,反手朝胳膊上划了一刀。 魏赢惊恐地瞪大眸子,来不及阻止,便见衾嫆吃痛地闷哼了声,只咬着唇,将刀扔到一旁,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额头疼出冷汗来。 这人莫不是魔怔了! 魏赢第一次见年纪轻轻的世家小姐动起手来不要命,对自己更是下得去狠手,这一刀不说多深,但看那织锦的粉裙殷红侵染便也触目惊心得很。 “这是我的事,别多嘴。”衾嫆捂着流血的胳膊,明眸冷冷地警告着魏赢,眼里满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和冷漠。 魏赢本身不是个热心的人,难得出于好意,却落得个冷脸以对,不禁有些落不下脸面,僵着个脸,抿抿唇。 “随便你。”呵,与我何干! 他赌气地想,便转身要朝马车走,忽然身后的衾嫆身子一崴,便倒了下去。 魏赢听见声响忙回首,便见衾嫆精疲力尽又痛极地倒下的样子。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就伸手去扶,“来人啊,小姐晕倒了!” 他声音一响,车内的几人纷纷慌乱下车。秋月抱着衾枫,衾枫年纪小,本就受了点惊吓,现在见自己的主心骨衾嫆受了伤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禁吓得嚎啕哭起来。 春花和夏蝉六神无主,慌忙将衾嫆抬到马车内,“快,快回国公府!快,立刻回去请大夫!” 在春花的尖声中,魏赢看了眼地上的山贼,他心思活络,知晓这是个活口不能逃了,恰好这时镇国公府的护卫赶来,他匆匆交代几句,便上了马车,挥鞭驾驶着马车。 镇国公府。 听到小厮传报的衾潇立即冲出了书房,甚至都来不及同楚漓告知一声便面色凝重地随着小厮去了海棠苑。 衾潇急匆匆奔进衾嫆的闺房,抓着大夫的衣襟便问,“我女儿怎么样了!” 一边问一边焦急地看向床上躺着的长女。 “国公爷稍安勿躁,大小姐无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受了惊吓,需好生静养些几日。”大夫被衾潇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着了,不由哆哆嗦嗦地说道。 其实衾嫆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胳膊上那一刀致使失血过多,好在未曾伤及筋骨。之所以昏睡还是因为昨夜守着衾枫彻夜未眠,疲劳又惊吓。 衾潇看着躺在床上唇色略白,手臂上颤着纱布的衾嫆,眉头就深深拧着,心底无端地火气窜上来。 他走出去,呵斥之声响彻整个院子。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怎么还叫大小姐受了伤!”侯在外头跪着请罪的护卫们,一个个低着头,很是内疚。 护卫首领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出来。 这时,衾潇听到车轮声,有些诧异地看向门口,居然是楚漓。 他眉梢一紧,大概是觉着这是内宅女眷的院子不便进来,楚漓只停在门口,目光看向衾潇,带了几分担忧。 “王爷怎么来了?” “听闻大小姐受伤昏迷,小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楚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轮椅椅背,清越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 衾潇心底有一瞬的不自在,这位端王近来除了公务从不同他多言,脾性温和得有些令人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这样温和不争的皇室子弟。 但此时他突然关心起姣姣,他不由怀疑起他的居心来。他如今在朝廷中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不说端王,其他几位皇子对他客客气气的,言语间也有拉拢之意,皆被他含糊婉拒。 他膝下只衾嫆一个女儿,端王近来与他接触多了也知道,这个女儿比儿子还要被他宠爱些,莫非…… “有劳王爷关心,小女……哎,伤了胳膊,如今还未醒来,大夫说无碍,就是需要休养个几日了。”斟酌着,衾潇如是道。 楚漓自是看出衾潇一瞬的戒备,他心下苦笑,却不紧不慢地看了眼院内跪着的一干护卫,手指轻敲着椅背,“此事蹊跷,国公留个心查一查吧。” 无端的,这么多人护送,普通的匪寇见了绝不敢同这般的勋贵作对。 楚漓点到即止,又眺望了一眼禁闭的门扉,嘴角微翕,到底什么都没多言,向衾潇告辞离去。 衾潇命管家送他,盯着楚漓清瘦的背影好半晌无言。 随即却是沉下来脸,就是楚漓不说,他也觉得事出蹊跷,查,他一定要查个清楚! 从国公府出来,楚漓上了马车。 “木槿。”他唤了一声,木槿侯在车帘外,恭敬地应了声。 “少些时候,将生肌膏送来镇国公府。” 木槿应了声,随即踌躇着蹲在车帘外。 楚漓淡淡地瞥了他的影子一眼,“有话,说。” “王爷……”木槿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还是开口,“小的觉着,您是不是对衾大小姐……” 楚漓不言。 木槿就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恹恹地坐回原处,将疑惑咽下。 只车内,楚漓从袖口拿出一只看起来有些旧的草蟋蟀,眼眸漾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半晌,想到什么,那笑意褪去,只剩琉璃般的眸色沉沉,嘴角微抿。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6借刀 衾嫆醒来时,浑身都疼。尤其是胳膊。 她听见耳边有哭声,动了动指尖,睁开眼。 只见衾枫坐在她床边,春花跪坐在地上,一大一小低声抽泣着。 “哭什么。”她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摸了下弟弟的头发,她声音哑哑的,语气很温柔,指腹轻轻擦去弟弟眼角的泪,“枫哥儿用膳了没?” 衾枫摇头,乖巧又可怜地依偎在衾嫆床边,他回到自己家却还是最黏这个姐姐,生怕姐姐出什么事。 衾嫆便看了眼吸鼻子抽噎的春花,“多大人了,怎么比枫哥儿还会哭?” “小姐总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春花擦了擦脸,“奴婢这就去端早膳来,小姐和少爷稍等。” 衾嫆只是伤了胳膊,左手拿勺子,并不影响她用早膳。 用了一碗燕窝粥,衾嫆便问起山贼的事。 春花道:“奴婢都按小姐先前吩咐的,让护卫将这些山贼绑起来好生关着了。老爷很是动怒,说要严刑拷打了审问呢!” 衾嫆却摇头,“明日,我亲自审。” 父亲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她会不知道?只怕严刑拷打也未必能叫这些人吐出实情来—— 反倒是她,前世便同这个山贼打过交道,她就不信顺藤摸瓜不能揪出容小莲的狐狸尾巴来! “小姐你来审?”春花惊呆了,看着柔弱地躺在床上,胳膊上还带着伤的衾嫆,满眼的不可置信,“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小姐你还养伤在……” 衾嫆却嫌她有些聒噪,按了按眉心,轻声对乖乖坐板凳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衾枫道,“枫哥儿困了?回去睡会吧。” 说着看了眼春花。 “那枫哥儿醒了再来看姐姐。”衾枫打着哈欠,软软地望着衾嫆。 衾嫆笑笑点头。 于是春花牵着衾枫出去了。 等人一走,衾嫆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秋月。” “小姐。” “去请我爹来一趟。” “是。” 杏苑。 “嘭——” “哗啦——” 容小莲面目难得露出几分狰狞来,她铁青着一张脸,将屋里的花瓶打碎几个都不萌平息心头怒气。 “夫人息怒——”孙嬷嬷看了眼门口把守的两名大丫鬟,上前低声劝道。 容小莲颓然地坐下,手拍了下桌子,眼底是凛冽疯狂的恨意和不甘。 “你叫我怎么不气!”容小莲咬牙切齿,声音拔高了几分后又警觉地压低,带着恶狠狠的意味,“这次花了这么大心血派了十几个山贼都没能将那两个孽种除掉!衾嫆一个丫头倒没什么,过不了两年将她嫁出去便没什么可忌惮的!可是那个小孽种不死,我寝食难安!” 说到这,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都嫁进来快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老太太哪怕被她哄着捧着都对她三年无出有所怨言。然而老爷一点都不急! 为什么不急?还不是因为他念念不忘那个死了的容月,心里只爱护她留下来的孽种! 孙嬷嬷听了也叹惜,“夫人,稍安勿躁啊,您这么多年都忍了,为何偏偏最近愈发不能忍了?现在大小姐和小少爷平安回来,老爷绝对是要彻查下去的——” “让他查!”容小莲忽而冷笑,随即有些懊恼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都怪那个死丫头!她近来不知是跟她院里哪个下人学的,竟是聪明了不少!要不是她突然提议接衾枫回来,我何至于病急乱投医设了这么一个局!” 孙嬷嬷瞅着容小莲的脸色,忽然有些担心地开口,“夫人……恕老婆子直言,这大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自打她摔了一跤后,人都变聪明不少。这背后莫不是容家……” 她一提容家,就叫容小莲脸色阴沉了下去,“一定是护国公府那个老不死的!她一向偏袒容月和她的孽种,保不齐背后派人传信支招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容小莲不由心头一跳,虽说自从容月死后那老东西大病了一场不怎么过问后宅之事了,但姜到底是老的辣,她可没忘她还是姑娘家时在老东西手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 “去,给表小姐带个口信。”容小莲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端起一旁有些放凉了的茶,眉头一皱,又放下,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阴恻恻地道。 孙嬷嬷一下眼睛亮了亮,“还是夫人聪明,这大小姐再怎么蹦跶,也不是表小姐的对手啊……” 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确实高明。 另一边,收到口信的容惜挥了挥手,让通传的心腹婢女下去。 温秀柔弱的面上渐渐浮起一个诡谲的笑来。 “璎珞,去同大小姐说一声,请她明日与我一道去镇国公府探望下我们的好表妹。”她说话柔柔的带着笑,那唇那眼似也带着笑,但是却给人一种朦朦胧胧遥远不真切的感觉。 不多时璎珞僵着哥脸色回来,容惜微扫了一眼便见怪不怪地问,“怎么,又被大姐数落了?” 说是问句,语气却半分疑惑都没,仿佛这样的事经历了千百遍,早就刀枪不入了般。 璎珞脸色不大好,有些委屈愤恨地抱怨道,“小姐,你是不知道……大小姐她,看到我就冷着脸发脾气,我按你的话转达后,她就连小姐也一同骂起来——说,说小姐——” 她吞吞吐吐的反倒是叫本来不以为意的容惜微敛了笑意,目光泠泠地望着她,语气不容置喙,“说什么了,快说!” 璎珞咬了咬唇,有些害怕又豁出去地张口,“她说小姐你心肠歹毒谋害表小姐,现在还假惺惺去探望……早些日子表小姐就不肯见你了,说你这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厚颜无耻反为荣地贴上去……” “够了,闭嘴!”容惜面色难看起来,抿紧了唇线,玉手死死握成拳掩在袖中。 她瞪着璎珞,一双杏眼满是阴霾厉色。 璎珞心下一咯噔,吓得扑通跪下。 不一会,屋中传来压抑求饶的哭声以及难以掩饰低沉阴鸷的咒骂。 “让你气我!让你们瞧不起我!贱人!你们都该死!该死!” 屋外,容惜另一名心腹婢女见状,只幸灾乐祸地端着汤侯在外头,等里头主子消停了,不多时一脸泪痕的璎珞哆哆嗦嗦地出来,她抿嘴偷乐。 “璎珞姐姐,这是怎么了?”面上故作关心和疑惑地询问,实则眼底闪烁着恶意的喜色。 璎珞脸色难看得厉害,只红着眼死死地瞪了下面前的婢女,咬着唇趔趔趄趄离去。 哼,愚蠢,明知主子听不得半点逆耳的话,非要撞上去。 女子眯了眯眼眸,微不可闻地哼了声,随后脸上像变戏法似的换上了讨喜伶俐的笑容,进了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7翻脸 “容惜?”衾嫆眉头一拧,手微微松动,勺子便掉到碗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春花觑着她的神色,便知小姐还是没有消表小姐的气,但她又补了一句,“她是跟着容大小姐一起来的!” 容大小姐,自是衾嫆嫡亲的表姐容央了。 衾嫆手一抖,推了下秋月手中的药碗,秋月手也跟着滑了下,整碗药便洒在了锦被上。 “小姐没烫着吧!”秋月立即起身检查衾嫆的手。 衾嫆轻轻拂开她的手,摇头,神色却苍白得像是受了惊吓般。 前世,容央死得很惨。 毁了容貌,断了手脚,抛尸荒野,死无全尸。有人九死一生才将她的尸骨拼凑着入殓。 她看着那人跪在容央坟前痛哭流涕,最后拿了一把剑就闯入皇宫刺杀楚唯和容惜,却落得个万箭穿心,死不瞑目的下场。 每每想起那个情景,衾嫆都彻骨寒凉。 她最对不起的是楚漓,然后便是容央了。 “夏婵,快请表姐去花园小亭子,秋月,你准备些表姐爱吃的芙蓉酥,玫瑰糯丸子,还有她爱喝的杏仁奶。”衾嫆从痛苦的记忆中回神,忙吩咐着秋月。 然后左手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春花,快给我梳妆——” “得了得了,你都这个模样了,去什么花园吃什么茶点,我今儿是来探病的不是来吃喝的!”话音未落,门外一人身形高挑,容貌过人,眉眼英姿飒爽,长手长腿地推门而入。 这般不客气的,衾嫆一时眼眶发热,是了,两世以来,就表姐容央对她总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风风火火丝毫不玩心眼。 偏偏她前世不懂得容央的好意真心,认为她总是欺负容惜这个可怜的庶女还一直阻挠她与楚唯的来往……前世衾嫆与容央是一类性子,我行我素,容央是直言快语不会耍心机,衾嫆亦然并且天生反骨,你越是阻挠她越是要这般,以至于姐妹俩虽不说离心,但总是见面吵架谁也不让谁,一来二去的反倒叫佛口蛇心两面三刀的容惜钻了空子,挑拨了关系。 直到她嫁人了,容央不放心她,送银子送药材唯恐她过得不顺心,而容惜,除了阿谀奉承之外,没有任何实质的关心。更是到了最后,害得她家破人亡…… “表姐!”衾嫆眼底一红,眼眶湿润,吸了吸鼻子,只觉满腔委屈歉疚将将要溢于言表,她拼命压制才不叫自己泄露情绪。 容央进门前还是很不乐意的,前不久她和衾嫆才大吵了一架,女儿家嘛,本来她是嫡女又是衾嫆嫡亲的表姐,按理说她们才该是好姐妹,谁料衾嫆和谁交好不行,非要同她不喜欢的容惜为伍,甚至于她同容惜比她看着还要好! 容央是个要强的性子,又不喜欢示弱,一张嘴又不饶人的,便呛了衾嫆几句,骂她脑子钝。这下可好,衾嫆最讨厌别人说她脑子不好不聪明的话了,气得当场就和容央翻脸,然后也不去护国公府了。更是赌气专门请容惜上门做客,再然后就出了摔了脑袋这茬。 气得容央闭门不出,明明也担心衾嫆的伤势,却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过来看她,但私下里却偷偷让人送了补药过来。 这回,听说衾嫆又受伤了,且还不轻,她左思右想,又因听说衾嫆与容惜闹辦了,心里总算消了气,加上实在是关心便冷着脸应下了。 当然,之所以答应同容惜一道来,容央是存了私心的,她听闻这两人闹辦了,便想过来测试下,如果衾嫆真的不和容惜交好了,那……她勉为其难地原谅这个愚蠢的表妹好了。 刚刚她故意守在门口不进来,就是想听听衾嫆怎么说的,当听到衾嫆激动地唤了声“表姐”的时候,她瞥了眼面露笑容的容惜,轻轻哼了声。 喊哪个表姐还不知道呢,瞧把她高兴的! 然后,容央便眉开眼笑了,那嘴角就差翘上天了。 听听,她和容惜在吃食上的喜好可大不同了,容惜为了保持那纤细柔弱的身材,不怎么用甜食,吃得极为清淡,年纪轻轻的又故作高雅喝什么鬼的君子茶的。以往衾嫆都会款待容惜这些……而现在—— 全!是!她!容!央!爱!吃!的! 容央咧嘴冲面色白了白,笑都僵硬了的容惜得意地哼哼,然后便推门而入了。 少女的心思大概都是来得快去得快,被在意的人重视了再大的矛盾也会迎刃而解,而容央,一向就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 就是好面子。 看着坐在她一尺远,眼神故意飘来飘去就是不肯看她的容央,衾嫆又是好笑又是酸涩。 她眼睛一直盯着容央,命秋月下去准备容央喜爱的茶点,一个正眼都没给容惜。 容惜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死死地捏着,指甲微微掐着手心,疼得眼睛红了红,柔弱可怜地看着衾嫆。 “嫆嫆,你是不是还在生姐姐的气?”她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加上她一身白裙,弱质纤纤的身形气质,瞧着就令人心生不忍。和一旁端妍大气的容央比,能博得男子的怜惜却叫同为女子的衾嫆瞧着膈应。 前世她是眼瘸得多厉害,才会觉得容惜孤苦可怜需要保护? 这分明就是一朵黑心莲花! 衾嫆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冲上去掐死这个狠毒的女人,但是她对着容小莲那张假模假样的慈善脸久了,已经学会如何隐忍掩藏自己的情绪了。 “生气?惜表姐,我额头的疤还没消呢!你说我能不生气?我这张脸要是因为你毁了,我别说生气,我还想划花你的脸呢!” 衾嫆咬着牙笑嘻嘻的说着这话,手掀起额前遮盖淡粉色疤痕的碎发,眼眸闪着几分恼怒几分烦躁,这架势好似真有这个打算。 容惜一咯噔,吓得一时失语,容央则是瞪了瞪眼珠子,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衾嫆会对容惜说出来的话。 好家伙,表妹脑子总算不钝了! “嫆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给你带了祛疤的药,很灵的,不会……”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8唱戏 “嫆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给你带了祛疤的药,很灵的,不会……” 容惜哭哭啼啼的,哭得我见犹怜,委屈又可怜。 容央美滋滋地用着秋月上的杏仁奶,呷了口,配着容惜做作的哭声,她眉眼舒展,真是——痛快! 她这番模样丝毫不掩饰,衾嫆瞧见了,不禁心头好笑,咳了声,忍住笑意,绷着脸,像是小孩子似的发脾气起来。 “你走!不要你的东西!我不跟你好了!你出去,出去!” 春花傻眼,还是秋月冲她挤了挤眼,她脑子一转,就配合着“劝”起“骄纵”发脾气的小姐来,“小姐,你别动气,容二小姐也是一番好意……” 她做戏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秋月默默别过脸,没眼看。 “不要她假好心!我听见二娘的丫鬟说了,她不是故意抛下我,是,是容惜故意摔的我!她害怕才跑的,都怪她!她害我!让她走,秋月,赶她走!” 衾嫆忽然坐起,站在床上,像个混世魔王似的,大喊大叫,不多时外面的夏蝉,还有几个嬷嬷被惊动了赶来。 这一闹,容惜当真是面上毫无光彩,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轻贱,她登时一张俏脸红了白白了青,最后眼眸晃着水光,怨怨地看了眼衾嫆,伤心地说着,“嫆嫆你怎可,怎可这般诬陷我!” 她心中却大骇,她当时做得隐秘,缘何衾嫆这个死脑筋会知道是她动的手脚,但衾嫆又说漏嘴,是丫鬟,还是姑母的丫鬟为了自保说漏了嘴。 可恶,她当时心虚也没来得及确认周遭是否有其他人看到了…… 这下可糟了,衾嫆这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好,脾气更是顶顶不好。如果不能安抚好,这件事绝对要成为衾嫆和她划清界限的导火索不说,自己往后处境将更为艰难。 家中祖母对她颇有微词,她心中清楚,就因为衾嫆是祖母最疼爱的外孙女儿,所以她这个庶出的孙女伤着她的宝贝外孙女儿了,她就对她不满了。 就连父亲,呵,也偏心他的外甥女。 凭什么呢?凭什么衾嫆生下来就那般好命,得家中宠爱,得外祖家偏爱—— 而她就因为是庶出,就要这么被她们欺压在头上一辈子不成? 不,她不甘心! “我不想听!你走!你再不走,我就命人撵你走!”衾嫆现在是将自己往日里不好的名声带来的便利运用到极致,本来她就是上京跋扈骄纵的镇国公府大小姐,也不怕多一桩“罪名”。 然,骄纵跋扈的前提是,容惜不占理。她要让容惜为了洗脱谋害嫡出表妹的罪名挠心挠肺,好生烦忧一阵子。 也好给自己的计划一些准备时间。 容央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大喊大叫的衾嫆,眯了眯眸子,瞥见衾嫆飞快朝她眨了下眼睛的动作,一口杏仁奶险些喷出来。 好家伙,这脑袋哪里磕的,突然这么灵光—— 她也去碰碰运气! 容惜最后是被婆子客气地“请”出去的,连带着她送的补品还有什么祛疤的药一并灰溜溜离开镇国公府。 走时竭力隐忍也难得地泄了几分阴沉冷脸来,据婆子汇报,说是二表小姐整个脸都乌青地拉着。 衾嫆口干舌燥地拿起一旁的清茶,润了润嗓子,闻言畅快地啧了声,挥退婆子,只留自己信赖的婢女。 “可算走了!” 她重新躺下,演一出胡闹的衾大小姐式大戏,果真是极为费精力。她不禁蹙眉,前世她确是脑子钝了,这么吃力又不得好的活,她怎么忍得了的? 衾嫆一躺下,容央便将空了的碗搁置,用帕子快速拭了拭嘴角,而后挑了下眉眼,环着手臂走到衾嫆床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衾嫆。 被她这动作吓得往床里缩了缩的衾嫆:…… “容央你干嘛?” 她一般都喜欢直呼容央其名,最初一声表姐极少数才会喊。 容央却反倒松口气,幽幽地道,“看来还是衾嫆本人无疑了。只是你这脑袋撞得不亏,将里面的浆糊撞出来后,可算是伶俐了点。” 她对容惜的反感,不仅源于嫡女对庶女的敌对,更是天生对容惜这个庶妹本能的厌恶。容惜有多装,多心机,容央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怎么会一点都不了解呢? 只有衾嫆这个小傻子,将人当做好姐妹对待,眼巴巴地被利用。 “从前傻,往后不了。”衾嫆对于容央后半句话感到不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咳了声,低低地说道。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坚定。 “真是她推的你?”容央抱着手臂就坐在床沿,端详着衾嫆有些不同往日的脸色,语气含着几分疑惑几分确认。 衾嫆点头,黑眸直直地望着容央,“千真万确。虽然我当时昏过去了,但我醒来清清醒醒地记得,是她故意借捉迷藏游戏,支开婢女后,又故意推我到石头上的。” 她平静又带着几分自嘲地说着,“可笑我竟将这样一匹狼当做好姐妹,蒙蔽了这许多年!” 婢女们听了也是一脸的惊骇和气愤,这容二小姐也忒狠毒了!她们小姐虽说脾气不好,但对容二小姐是顶顶好的,她居然下得去如此狠手! “那个黑心肝的!”啐了口,容央面色有些难看,随即又担心地抬手摸了摸衾嫆那生出淡粉色新肉的额头,“大夫如何说的?不会真留疤吧?” “没事,不会留疤的。”衾嫆好笑,前世她就没有留疤,莫说现在了。 容央松口气,“你也就这张脸能看了,可千万爱惜啊!” 她语重心长地望着衾嫆,抬手轻轻地拍了下衾嫆的脸蛋儿,语气诚恳又欠揍。 衾嫆:“……” 为什么会有容央这样嘴毒的女人呢?难怪两人以前老是吵架了。 “对了,你今日这般落容惜的面子,小心她回头报复你。”容央抿了抿唇角,对衾嫆沉声道。 她是见识过容惜这方面的厉害的,吃了不少暗亏。 “哼,她现在可没心思报复。”衾嫆看了眼自己的手,嘴角扯了扯,极尽嘲讽。 容惜这么好名声的虚荣女人,现在定是急着撇清干系,挽回名声和她那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舅舅心中的地位才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9刑罚 容央听完衾嫆一番话,有些狐疑但又觉得很符合这个表妹行事风格。 “这么说,你当真不同她来往了?” 她手捻了块芙蓉酥,微打量着坐在床上的衾嫆。 衾嫆知道她这是担心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便笃定地点头,“你放心,经此一事,我也算是看清她是个什么人了,往后都警惕着她。” 言下之意,面子上或许还不会完全撕破脸,但是她不会信任容惜就是。 容央点头,却是难得没有阻挠,“你脑子笨,不是她对手,硬碰硬是不行。” 衾嫆:…… 说得好像你不是硬碰硬? “不过这次回去,只怕她要在我爹面前说你不是了。”容央讽刺地说着,“你也知道我爹那个人,对容惜的姨娘念念不忘的,甚至宠她多过我这个嫡长女。” 听出容央话语深处对于舅舅的怨言,衾嫆不好说什么,或许舅舅那个人是个好官员是个好儿子,却真不算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宠妾灭妻的事若不是外祖母雷厉风行手段厉害压下来,只怕早就成为舅舅乌纱帽掉下来的一笔污点账。 “这个倒无妨,外祖母和舅舅那,我并不担心。不过容央啊,你以后也学聪明点,别老是同舅舅怄气了,你看看我,自打我学会服软撒娇了,我那个糊涂爹现在可是帮我多过容小莲了!” 衾嫆说着,只听容央可有可无地哼了声,“你爹至少待你是真心好,你也没庶妹糟你的心,我爹?他逼得我娘在小佛堂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不过问后宅内院,只一心将容惜当做他掌上明珠宠爱,对我哪里还有真心?” 说着,容央有些味同嚼蜡,手里的点心也放下了,看了眼衾嫆,声音温了几分,“你好生休养着,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着,起身便带着婢女回去了。 衾嫆叹了声,容央看起来强势厉害,实际上也是个自幼就没娘疼没爹爱的,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外祖母照拂着,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容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不管是你欠我的,还是欠容央的,都是时候偿还了。 休养了几日,衾嫆的右手也开始慢慢痊愈,她不想整日窝在房中,又想着要审问那个山贼,便愈发等不得地下了地。 她只带了一个夏婵,去地牢。 镇国公衾潇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国公府里的地牢很干净,远远没有前世衾嫆目睹的衾潇所处的天牢阴暗潮湿。 她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下台阶,看守的护卫瞧见她时十分惊讶,但衾嫆不想多废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打开通往地牢里侧的大门。 护卫犹豫了下,但在衾嫆那与年龄不符的阴沉威严目光中,依言打开门,然后其中一人自觉上前领路负责保护衾嫆。 衾嫆目不斜视,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她微拢了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脚步在刑室前停下。 按衾嫆的要求,衾潇命人将其余的山贼送了刑部衙门,而这一个被单独关押。衾潇只道是长女被山贼伤了胳膊,心中又怕又恨想要留下来教训,加上他也心疼衾嫆受这无妄之灾,便将山贼关押起来。 这几天,每日衾潇都会过来审问,该用的刑一样没少,鞭笞也好,火烙也罢,这人就是供不出有用的来。甚至口出污言秽语,说瞧着衾嫆模样好想要擒回去享用…… 当即被衾潇怒火中烧一拳头打晕过去。 山贼叫林虎,只说他贪图钱财美色起了歹意,没有什么人指使。几日下来都没问出旁的,衾潇都要放弃了。心中都快信了这人的确没有受人指使。 但是衾嫆却强烈要求将人关起来,等她亲自审。 衾嫆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再怎么厉害也是千金小姐,哪里会审讯?衾潇只当她心头有气没发,便没怎么放心上。 可当他同楚漓商议完,听到护卫支支吾吾过来的通报后,面色就咯噔一下变了。 那林虎一个山贼,说话极为难听,就是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难以入耳,他的姣姣怎么能过去那种地方同那种人打照面呢! 他火急火燎地朝外走,而身后原本温文尔雅的楚漓也变了下脸色。 敛了轻淡的笑意,扶着轮椅,“木槿,去看看。”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小美人你啊——”林虎手脚被链子捆在木桩上,满身血污,脸上有道疤,抬起头时混合着他脸上的鞭伤显得触目惊心。 他见是衾嫆带了个小丫头进来,不禁咧嘴,露出一口染血的黄牙,臭气熏得衾嫆微蹙了下眉心。 “怎么,想过来看看哥哥——哈哈哈,可惜了没尝到小美人的滋味——唔!”林虎污言秽语的,叫夏婵直接白了脸,然而不等她开口,那边护卫就率先一鞭子过去。 打得林虎皮开肉绽,面色一青。 夏婵有些害怕这样的情景,但看到衾嫆满脸的镇静淡定就有些惊讶,也有些安心。 “容小莲指使你的,对么?”衾嫆也不怕护卫多嘴,毕竟她前世对这个护卫有点印象——她记得,这人似乎对夏婵有好感,以至于后来夏婵死后,她嫁人了,他主动请求带上他去端王府继续保护她。 后来,楚漓的人抓到了这个林虎,也是这个护卫审问拷打的他,并且最后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想,或许,这就是天意。 这个林虎害死了夏婵,也害得这个护卫失去心上人,而现在,这两个人都在这。 “什么莲不莲的,我不认识!”林虎眸子缩了缩,只觉得这十三岁大的小姑娘,双眼忒为邪门,看着自己遍体生寒。 下意识顿了下,矢口否认。 “没关系,很快你就认识了。”衾嫆那张冷冷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看起来稚气未脱又明丽动人,只是无端地令人头皮发麻。 她的眼里半分笑意都无! 衾潇赶过来的时候,只听到那个硬骨头的林虎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仿佛经历了什么酷刑。 事实上,他看到林虎血肉模糊,面目有些辨不清时,委实愣了愣。 而那个笑容可掬,嘴角梨涡浅浅,手里拿着匕首的女孩回头,却是他的姣姣。 手上沾了血,面上却笑得纯真,眼底却毫无神韵。 宛如魔障。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0审讯 “姣姣!” 衾潇张了张嘴,眨了下眼,衾嫆只木着个脸并没有方才那令人发怵的笑。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眼花了,但目光触及她手上的血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爹,你来了。”衾嫆看到衾潇时并不意外,面色轻松甚至冲他笑了下,对着呆滞的夏婵伸伸手,后者愣了愣,回过神来立即拿出帕子替衾嫆擦拭手上的血迹。 不知为何,长女这般淡然,叫衾潇将那股子震惊又压了下去。比起伤着她自个儿,她动别人不算什么了。 林虎被三个人轮番拷打,护卫只是老土的鞭笞,夏婵不知道衾嫆为何非要她也动手,但她对上面前这个山贼,莫名心头就有一股压抑的恨意,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她已经下意识对对方施展了烙刑……还是离大腿根部那样近的距离。 她呆愣地望着对方鬼哭狼嚎,皮开肉绽的模样,面上很懵,心里有些乱,但是更多的却不是害怕,而是类似于报仇雪恨的痛快。 衾嫆呢?她则是专挑林虎痛感最强烈的地方下手,将抹了盐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划开他身上的皮肉。 血渗出来,盐巴碰到伤口的滋味,林虎硬生生咬破了唇。可衾嫆却不给他咬舌自尽的机会,让护卫点了他的穴道。 他除了可以惨叫,身体丝毫都不能动弹。 酷刑折磨。 “你不肯交代,是不是觉着你不说,那人给你的好处也够你的父母兄弟姐妹挥霍是吗?” 衾嫆转过身,手里的匕首还在滴着血,她身上穿着绯红的裙子,与殷红的鲜血像是融为一体般。 少女轻飘飘地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叫林虎眸子缩了缩,脸上血水与汗水交杂,顺着坑坑洼洼的脸侧往下流。 “你可以不说,我相信你的家人会开口的——你好像是有个小儿子的对吧?嗯,听说住在五里村村头,孩子的娘是被强占,不堪受辱生下孩子就投糊自尽了,现在孩子是你爹娘在养……” 随着衾嫆如珠玉落盘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吐出来的字句,林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都重了起来。 他死死地瞪着衾嫆,没有想到她是怎么查到他老爹老娘还有儿子的—— 落草为寇后他无恶不作,因为不想家里两个老家伙过问所以他改了姓瞒着他们为非作歹。他这样的人泯灭良心自然不会多么孝顺,只是…… 但凡男人都在意后代,他就那么一个儿子,他发了一笔横财,刀口舔血过日真栽了就栽了,留下个种就行了。可是现在,这女孩分明就是要拿他这唯一的儿子要挟他! “你,你别胡来!”男人粗重地喘着气,目眦欲裂地瞪着衾嫆,面目狰狞,夏婵吓得别过脸有些胆怯,护卫下意识将她往后拉了拉。 衾潇没有出声,只是奇怪衾嫆如何查到的这山贼的底细,瞧这山贼的反应,他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居然还真是个狡猾的硬骨头! “不动他们也可以,你说实话。”衾嫆将夏婵给她擦手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眉眼含着一丝冷漠无情,声音轻飘飘地道。 她声音异样的轻柔,却给人不毛而栗的寒意。 “我,我说!我都说!求求你,别杀我儿子!”林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硬撑了,对他父母的死活是只字不提,对唯一的儿子偏偏宝贝得紧。 衾潇审视着林虎的面部神情,抿了抿唇。眼底晃过一丝阴霾—— 到底是什么人指使,如果不是姣姣厉害,这个林虎根本是打算死也不招的! 林虎咬咬牙,眸光闪了闪,嘴角一动,还没来得及张口呢,衾嫆就凉凉地打断,“别想耍花招,幕后之人我心里有数。” 碍于衾潇在这里,衾嫆没有明说,但是眸子闪烁着刀子一样冷冷的光,恍若实质。 林虎那肚子里才打好的谎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我,我招,我真的招!我要是有半个字的谎言,我就,我就不得好死——” “不,拿你儿子起誓。” 衾嫆话音落,林虎就白了脸,然后神情也萎靡下来,“我,我以我儿子起誓,如果有半个字假话,我儿子,就,就不得好死!” 发完誓,林虎脸上一片灰败,想哭不哭的样子。 然后他就断断续续地将实情托出。 “那个婆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但是,但是我这个人不信任别人,担心她会坑我,就,就偷偷拿了她身上一封家书……” 他说,大概几日前,有人告诉他有一笔大买卖需要他接,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只说先付给他一笔银子,等事成后再给他一笔。 然后他接了这个活,去了约定好的破庙,有个穿着黑斗篷遮着脸的老婆子给了他定金,以及衾嫆姐弟俩的画像。 “她说,只要我弄死你……小姐和少爷,剩下会再给我五百两银子——如果我不幸没能成事,剩下的银子她会按照我说的给我那个唯一信得过的弟兄,这样,那笔钱还是会到我爹娘手上……” 衾嫆听到林虎说对方要他们姐弟性命时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她早就知道了。 她心里盘算着那个老婆子的身份,以及容小莲行事这般谨慎……这当中哪个环节才能让她抓到蛛丝马迹的证据来。 衾潇却因为这番话气得胸口起伏,心头大怒。 到底是哪个人这么歹毒要害他的一双儿女! “小姐,我真的我真的说的是实话!我……求求你饶了我儿子饶了我吧!”林虎一个大男人,又是哭又是讨饶的,衾嫆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你说你拿了她身上的家书,家书在哪?”衾嫆冷冷地睨着林虎,目光如炬。 林虎忙答,“在,在我鞋垫里,我把它缝补到鞋垫里,一直藏着。” 衾嫆:还真是谨慎。 衾潇沉了脸色,看了眼护卫,后者立即得了眼色,上前去脱林虎脚下的鞋子。 只是一封家书衾嫆担心并没有作用,这时候,身后一道清越温柔的声音响起—— “画像可还在?”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1画像 衾嫆身子一震,回头,便听见轮椅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但见木槿推着楚漓从暗处走向光影。 她注视楚漓的时候,楚漓也恰好看向她。 他有双很好看的眼睛,色泽黑润,带着几分浅褐色,微微含着一丝笑,但却有些疏离感。 只是他看着衾嫆的目光,很温和,又客气。 “对,画像在哪?”衾嫆恍惚之后,忙收回视线,慌乱地将匕首讨回鞘中,别在腰间,这欲盖弥彰的行为叫楚漓眸光微晃过一丝好笑。 她别开眼,对着林虎又恢复一脸的冷艳和寒意。 画像也是个突破口。 书信此时已经被护卫打开,但是信上因为林虎脚汗的浸湿……字迹晕开,还带着一股臭味,护卫拧着眉,询问地望向衾潇。 衾潇还沉浸在楚漓这个向来不爱插手别人的事的王爷突然卷进来的行径的沉思中,乍一闻见这股臭味,不禁捂住鼻子,再看晕开的字迹,浓眉拧起。 “这信上的字都晕开了,没什么用了!”说着衾潇看着衾嫆,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好在,衾嫆并未多生气难受,只是眉心微微一蹙,复又松开。 果然,仅凭林虎这自作聪明却又反被聪明误的一招根本不起作用。 前世的时候……楚漓帮她问出了幕后真凶,但是却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揪出那人来…… 实际上,因为她不待见楚漓,所以拒绝了他的帮助,以至于她自己压根就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画像……对,画像还在!不在我身上,小姐,你去找我的弟兄,他那有的!”林虎知道自己现在是任人宰割的处境,只有配合衾嫆才能减轻利害。 便迫不及待地招了。 “阿松,去取。”等林虎报出人的住址,衾潇沉着脸,吩咐护卫。 衾嫆看了眼提供了个线索便打算抽身的楚漓,鬼使神差地就叫住了他。 “王爷,臣女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她说着,人已经自觉地站到了木槿身旁,手就伸出,自然地扶着楚漓的轮椅。 衾潇:…… 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发现,但实在是又想不出。 衾嫆小心翼翼地推着楚漓出了地牢,期间眼见着木槿抬着坐在轮椅上的楚漓上台阶,看着他那掩在宽大的袍子下丧失行动能力的双腿,她眸子颤了颤。 心底就难受得很。 他不该一直困在这个破轮椅上,如果他的腿好了,就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无须任何人的帮助了。 吸了吸鼻子,衾嫆忙收敛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抢了木槿的活,推着楚漓,依旧走的大道—— 不只是因为大道平坦,也是因为大道绕路,可以走得久一点。 “衾小姐有什么就问吧。”对方毕竟才十三岁,虽说男女大防,但对着一个还没张开的小姑娘,楚漓并没有流露出旖旎神色。 衾嫆抿了抿唇,眼下四周无人,她才轻声问道,“王爷,如果找到画像,我该如何做?” 她目光直直地望向楚漓,这次眼里没有诸多情绪,只剩下黑亮的火焰。 楚漓微顿,手指点着椅背,微抬抬头,目不斜视地望着她,“两点——找出作画之人,询问画纸出处。” 他说得简洁,衾嫆先是怔了怔,心中仔细琢磨了,方才恍然大悟地眸子一亮。 “王爷真厉害!” 衾嫆的夸赞来得太快太直白,叫楚漓微微一愣,随后和煦地笑了笑。 “是你一点即通。” 这话听着便顺耳,衾嫆抿着唇总算有了笑意,前世怎么没觉得这人这么会说话呢? 随即,她又敛了笑意,有些惆怅地叹了声,“可是,我上哪去找……” 只凭着一张画像的话,她还真有些犯难了。 “无碍,等画像取到——你来寻我,我替你看看。” 楚漓对于此事却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衾嫆不解困惑的眼神中,一旁早就被这二人完全插不上第三人的对白弄得翻白眼的木槿解释道,“我们王爷酷爱字画,火眼金睛的,叫他给大小姐瞅瞅,绝对没问题!” 啧,木槿吹嘘的本事还真是见长。 衾嫆扯了扯嘴角,发现重生了这木槿也还是看她不顺眼。 “那就多谢你了。” 因着先前楚漓没有自称“本王”,衾嫆索性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衾嫆说这话时微微偏着头,模样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俏丽活泼,那张脸却实在是生得过于张扬美艳,小小年纪一颦一笑就有了几分祸水的本领,更莫说以后长大了…… “对了,还未感谢王爷派人送来的生肌膏——多谢了!”衾嫆从袖中拿出一只绿色的小瓶子,手摩挲着瓶身,眸光镀上了一层意味未明。 她小心地觑着楚漓的脸色,心里不禁感慨,这人生得也太好看了。 只是……他看着真不像喜欢她的样子嘛。 楚漓微眯了下眸子,心中那股诡异的熟悉感以及纵容感同时作祟。 他心中警惕,但面上却温和地问了一句,“能帮到就好。” 原本他要问的,这个药是他匿名派人送来的,她怎么会知道是他送的? 但这个念头只古怪地停留了一会,便被他自己打消了。 “你生得好,若是因无妄之灾毁了模样,实属可惜。”楚漓撇开自己的关系,一本正经地用温润清越的嗓音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分轻浮之意,仿佛在他这,衾嫆就真的是长得好看才得人喜欢的结论。 一旁的木槿:……我真莫名听出了不对劲来。 衾嫆闻言面上一红,忙别过脸,咳了声,小脸绯红,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脸蛋微鼓着。 “总之谢谢你。”两人前世相处得并不好,但都是她一个人在发脾气闹别扭,他总是温声劝慰,到后来他也发现了只要他不回卧房,她一般都很好说话,也许是因为这般,后来她就单独住了一间房。 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地聊天,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你为什么帮我?” 衾嫆认真地盯着楚漓的眼睛看,人们都说,一个人说假话的时候眼神会闪躲。 被衾嫆这灼热的视线盯得脸微微一热,楚漓咳了声,便找了个借口,命木槿推他回去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2相处 楚漓一走,衾嫆脸上所有或真或假的笑意情绪皆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目送楚漓离开的马车,眼底一片寂寥。 说实话这一世她想补偿楚漓,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身份。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楚漓开口,她是可以嫁给他,并且汲取上辈子的教训,好好跟他过日子。 但很明显,自作多情。 愈发觉得楚漓前世对她那么好,是出于对妻子的爱护尊重…… 衾嫆心头有些不好受,她想着,她上一世做了那许多糊涂事,又间接害死了他,怎么配得上楚漓,更不想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皇帝和楚唯盯上,四面楚歌。 这样也好,感情债最难还,初步鉴定对方对她没有什么兴趣,衾嫆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 她叹了声,心里做了个决定。 但眼下,她要将画像之人给揪出来。 十有八九,不,其实衾嫆想,只有容小莲才会狗急了跳墙,这事一直苦于没证据,却是板上钉钉的了。 画像拿到后,衾嫆自己还没来得及打开,便先奔去书房,寻在那同衾潇下棋的楚漓。 楚漓接过画像,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画像上明艳又矜高的少女的眉眼。 画得有些锋利,丧失了正主眼里的灵气。 这手,画粗了。 他心中如是圈出画像不足之处,面上却分毫不显。 “画画的是个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喜欢用左手作画,然后这笔墨的味道,应该是四宝斋的,至于这画纸——是上京勋贵人家才用得起的桃香宣纸。” 楚漓对着一张画像竟是能这么熟练地说出这么多关键线索来。 “你好厉害!”衾嫆无言以对,这人在这里,还有她和她爹什么事情? 不过对方的确厉害啊,她想不到的小细节他想到了,她看不出另存的玄机他看到了…… 这个人,前世莫不是一直在藏拙! “谬赞,只是小王平日喜欢书画,看这画画之人落笔走向,才断定是个左手作画之人。” 衾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楚漓,崇拜之情一时泛滥。 衾潇咳了声,心里对楚漓也是心服口服的,但瞧见自家闺女都快扒到对方身上去了,恨不得打她一顿,在心里。 被衾潇一咳,衾嫆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站直了身子,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地看了眼楚漓。 “国公爷,小王建议你立马派人偷偷去抓这家店的老板和伙计。”他看了眼衾潇,后者抓了抓脑袋,看向衾嫆,“嫆嫆啊,爹要是走了,你这案还怎么破啊?” 额我跟着大佬混的,我不在怕的。 衾潇被自家闺女赶人,脸上的确是不怎么光彩的,但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个,他忙挥去面上难看的醋味,按照楚漓提供的线索,利落地去派人抓人了。 人一走,衾嫆就忍不住往上凑。 “王爷,你说,坏人能得到报应和惩罚吗?” “会。” 他的坚定回答叫衾嫆委实怔了一小会。 “那好人呢,会长命吗?” 衾嫆的问题有些无聊,但是楚漓依旧温和有耐性地回答她。 “这不好说。” “我希望王爷你,可以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活着。”衾嫆见他眼底没有一丝真切的笑意,心头微微一疼,忽然语气正经起来。 楚漓扶在椅背上的手微微一动,抬眸凝望少女明丽娇艳的脸,美得就连额头上浅浅的印记都那么可爱。 他心思稍浮动,对着衾嫆微微弯唇轻笑,“小丫头。” 难道他就看起来像好人吗?他心里微微苦嘲。 楚漓这一声“小丫头”没有带任何旖旎,但是那温柔的声音含着笑,叫衾嫆心里某根弦乱了乱。 却又在下一瞬清醒:果然,他只当她是个小姑娘。 她不知为何,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微起伏之处,更加沮丧地发现,她好像的确还是个小姑娘。 “王爷,我们下棋吧!”衾嫆眼角余光扫到先前她爹和楚漓还未完成的棋局,明艳的脸上展露一个讨喜的笑颜,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下棋。 楚漓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不待他开口说好,对方就眼睛转了转,直接走向白子那方。 没记错的话,那是他之前和衾潇对弈时他所执的一方。 而衾潇那一方,黑子被白子包围,入了重重困境,奄奄一息。 而现在,某个小姑娘机灵地选择了胜算更大的那一方。 他好笑地摇摇头,并未拆穿对方的小心思,扶着轮椅上前,手指捻起一枚黑子,轻巧巧地落在棋盘中的一处。 “啪嗒——” 玉白的手,润黑的棋,落下时,清脆的声响。 衾潇说过,衾嫆是个……臭棋篓子。 这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楚漓发现,饶是他存心想让对方几分,让她赢或者打个平手,也委实困难了些。 第三局的时候,他嘴角有些僵硬地牵了牵,温和又有些尴尬地问了声,“还下么?” 不是他嫌弃衾嫆,而是对方那张明媚娇艳的脸快黑得滴出墨来了。 拧着秀气的眉头,嘴巴抿得紧紧的,苦大仇深地瞪着棋盘。 听到楚漓没有任何嘲讽奚落的声音,衾嫆真的是丢脸得想哭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棋艺可以烂到这样的地步! 咳了声,她脸上微热,眼睛闪烁着,好一会才敢抬头看了眼楚漓—— “我是不是下得非常烂?” 眼神幽怨,表情不甘。 楚漓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回答肯定答案,对方下一秒不是将棋子扔他脸上,就是对着他哭出来。 抬起手掩饰性地在唇边抵着轻咳了声,楚漓自然选择了否定答案。 摇头,声线温和,“尚可。” 哦,就是不行了。 衾嫆眯了眯美目,上下打量着楚漓,愈发觉得自己上辈子是眼瘸,怎么看这人也不像是个病弱无能之辈啊。 看看这说话的水平,就很高明了。 “王爷的棋艺很是精湛,真令人钦佩羡慕。”衾嫆眼巴巴地望着楚漓,盈盈水目明亮剔透。 鬼使神差的,楚漓就脱口而出一句,“我可以教你。” 说完,他自己就愣住了。 “好啊,一言为定!” 衾嫆却已经笑嘻嘻地起身,眼睛慧黠地眨了下,哪里还有方才的乌云阴霾?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3孙婆 “老爷,人带回来了!” 衾潇听到护卫通传,立即带着管家朝大厅前去。 “管家,你去请大小姐——端王一道过来吧。” 他见识过衾嫆在地牢里的一番表现后,对这个长女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也想培养她,担心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她会吃亏。 至于楚漓……他总不能将人撵走吧。 何况楚漓的睿智也叫他有些刮目相看,他能从画像下手,找出蛛丝马迹来,他想,说不准有他在,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于是,衾嫆和楚漓没一会就出现在了大厅内。 四宝斋的老板还有伙计都被“请”了过来,而这里头还有个瘦小的画师,缩在人群后。 衾嫆眯着眼,目光扫了一圈这些人,而后下意识看向楚漓。 楚漓静静地打量了眼那画师微微握着的手,目光在他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清声道,“此人应是左手作画。” 他一出声,那画师就吓得一哆嗦,忙跪了下来。 衾嫆径自走上前,居高临下,“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有些冷,叫人无法反抗。 画师哆嗦着抬头,对上衾嫆的脸,眼睛就情不自禁地缩了缩。 “大小姐,小人……小人不知犯了何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国公府大小姐?”衾嫆忽然有些恶劣地咧了下嘴角,笑容充满了恶意。 画师身子一僵,忙吞吞吐吐地解释,“大小姐天姿国色……也只有国公府的大小姐才有……才有这样的好颜色。” “可国公府不止一府,国公府的大小姐也不止一位。”衾嫆轻轻笑了声,有些冷,“你怎么不猜我表姐容央呢?看来你认得我。” 画师摇头,却又因为太过害怕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衾潇脸色阴沉地走上前,威严地呵了声,“还不快招,是谁让你画我一双儿女的!” 四宝斋的老板还有伙计见这架势,一个个也吓得面色惨白。 那画师更是胆子小的浑身都在颤栗。 楚漓慢慢坐着轮椅行至衾嫆身边,望着那画师,声音清幽,“你可以将那人画出来。” 随后,看向四宝斋的老板,“赵老板,这画师所用的笔墨画纸皆是出自你店中,你仔细想想,这些东西你在几日前,有卖给哪些人。” 楚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桃香纸不便宜,勋贵人家才会拿来当普通的纸用,这画师瞧着不像是出手阔绰得画个画像还要用这么好的笔墨与画纸的样子。 但这种画纸有个好处,就是画像不易损坏,所以极有可能是指使者自己买的。 赵老板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王爷放心,小人带了账簿的,小人这就查……” 四宝斋卖的文房四宝都不是凡品,所以卖了多少都有登记在簿。 衾潇命人拿了笔墨纸砚,眼神冷冷的攻势下,那画师哆哆嗦嗦地画出了一个婆子的模样。 他用左手作画一边画一边声音颤抖着道,“小人只是收了钱,那婆子说,只要我画得好,就给我……给我二十两银子,小人留了个心眼……便,便和那人说,要这四宝斋的笔墨纸画得画像才逼真传神……且不易损坏…… 但小人真不知道那人是拿来害人的……求求国公,大小姐念在小人提供线索积极配合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衾嫆听了不禁赞叹,这画师胆子是真的小,但也因此给她提供了一条线索。 她眯着眸子,声音清冷,“看你的表现。” 虽然这人不是有意的,但一个明显有问题的老婆子让他画国公府的大小姐和小少爷,他就不觉得会出事吗? 不多时,画像出来了,而那边,赵老板也翻到了相对应日期的售卖记录。 “找到了!是镇国……国公府的人买的。”赵老板脸色变了变,看了眼闻言神色一僵,面容阴沉的衾潇,声音都小了许多。 衾嫆只扯了扯嘴角,糊涂爹也该清醒清醒了。 枕边人是个什么东西,心中总也应该有点数了。 那厢,画师完成了画像。 “孙嬷嬷。”衾嫆拿起画像,嘴角讽刺的笑叫人看得心底极为不舒服,这人,正是心神震惊的衾潇了。 他目呲欲裂地瞪着那画像上的人,结合赵老板的账簿,还有林虎之前的描述,三个人皆是指向了同一人—— 容小莲身边的陪嫁婆子孙嬷嬷。 衾潇的脸色可以说,非常难看了。 他胸腔起起伏伏,磅礴的怒气蓄势待发。 看了眼衾嫆,后者姣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或者说,她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但是看着衾嫆这般,不似从前那般大吵大闹,也不发脾气的模样,衾潇反而心中一阵一阵地难受起来。 衾嫆大概是知道衾潇此时心中所想的,她淡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启唇,“家丑不可外扬,爹打算怎么做,女儿配合。” 语气认真,心里却冷笑,这一句杀伤力绝对足够容小莲接下来老实本分好一阵子了的。 果然,她不说还好,这一开口“退让”,衾潇就变了脸色,立即恶声恶气地对管家道,“管家,去请夫人还有孙嬷嬷!” 管家心道这下怕是要出大事了,但脚下快步朝着后院去了。 楚漓静静坐在那,对于衾嫆和衾潇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置一词。 不多时,容小莲和孙嬷嬷一头雾水地来到大厅,后者在看到画师时,吓得脚步一顿,生生止住了脚步。 容小莲微微不解地回头,见孙嬷嬷这宛如见鬼的模样,心下一咯噔,在心头盘算了一番,便意识到事情败露了。 她面容僵了僵,眼底划过一丝慌乱,双手紧紧拧着手中的帕子。 很快又堆起温婉的笑容来,上前,“见过端王殿下。老爷,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衾嫆真想给容小莲临危不乱的表现拍手了,这女人还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她身后的孙嬷嬷,可就没有她这个段数了。 想着,衾嫆冲心神不稳的孙嬷嬷轻笑着道,“孙嬷嬷,这里可有几个老相识,要同你说几句话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4顶罪 孙嬷嬷心中打鼓,见衾嫆笑容古怪,不禁白了脸,勉强地接了话,“大小姐又孩子话了,老奴可不认识这些人……” “你还装!”衾潇却不耐烦地推开笑着走到他身侧的容小莲,上前一步,一脚对准孙嬷嬷的心窝子踹去,将人直踹翻到在地,痛得脸青白一片,捂着心口呻、吟。 容小莲吓了一跳,没想到衾潇对质都没就直接动手,她捏着帕子,面色白了白,晃动着眼眸,看着地上打滚的孙嬷嬷,眼里晕开一抹深色。 “画师、四宝斋的老板伙计,还有山贼都供认不讳,你还不说实话!” 衾潇的怒吼声叫孙嬷嬷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惨白着脸,下意识看向容小莲,后者面色冷了一瞬,幽幽地望着她。 孙嬷嬷身子一震,眼底一瞬如死灰衰败下来。 “老奴不知道……不知道老爷在说什么……” 她吸着气忍着痛,抵死不认。 “还不说?来人,给我打!”衾潇心中满是怒气,他只要一想到就在自己的府中,便有这等狠心肠的要杀害他唯一的女儿和儿子,就心头大怒。 甚至他心底发冷地想着,这件事是不是同容小莲有干系?毕竟孙嬷嬷可是容小莲最为信任的婆子。 想着,他捏着拳头,不由眼睛都气红了。 容小莲咬咬牙,孙嬷嬷年纪大了,若是真的严刑逼供,绝对没几下就招了。 不行! “老爷,不管孙嬷嬷做错了什么,求老爷看在她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的份上,饶了她的性命吧!” 容小莲柔弱又痛心地带着哭腔求情,说着说着,倒真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衾潇侧目,见容小莲这般,嘴角翕动,眼眸闪了闪。 明显就是心软。 孙嬷嬷却是在听到容小莲这番话后,面上血色尽失—— 一家老小!夫人这是拿她一家子的性命要挟她! 跟了容小莲这么多年,孙嬷嬷哪里会听不出来! 她低了低头,心头很是悲愤怨怼,她为了夫人出生入死的,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老爷!我招,我招——不要打,我招!”于是,孙嬷嬷索性一咬牙一闭眼,而后死死地瞪着衾嫆,再一字一句地将心中准备好的说辞讲出来,“老奴是见不得大小姐嚣张跋扈,她处处针对夫人,老爷又偏袒她……夫人孤苦无依的,又没个孩子傍身,大小姐接了小少爷回来……老奴担心她要害夫人,便……便心生了歹意…… 老奴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求求老爷,饶了老奴,也不要冤枉了夫人……” 容小莲心里松口气,好在这孙嬷嬷识时务也够聪明。 只要撇开了她的干系,其他的就不难办。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事事只依仗着孙嬷嬷,却又将她一家老小接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照看”的缘故。 只有这样,她没有参与的“手笔”,又能在东窗事发之际,将自己摘得个干干净净。 孙嬷嬷说完,衾嫆脸色冷了下来。 这个容小莲还真不是善茬。 “混账东西!我镇国公府养你,你却反咬一口,要谋害我的一双儿女,休想老夫饶你!” 衾潇心里到底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是容小莲指使的,但对于容小莲身边出了这样的奴才,心里不能说没有责怪的。 他看着孙嬷嬷就像是看着一具死尸,说话阴冷可怖。 孙嬷嬷见状,索性也就豁出去了,直接奔到一旁,闭眼狠狠地撞上柱子。 “嘭——” 血流如注。 衾嫆喉头一紧,手下意识抓了什么,面色白了白。 等到手被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时,她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中竟是抓住了楚漓的手! 她面色一白又一红,呆了一晌。 忙甩开了。 “对对不起!” 她只是突然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免想起前世血腥的画面来。 却不曾料到,自己抓到了旁边楚漓的手。 楚漓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说不清什么滋味地收回,对着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衾嫆微微笑了笑,摇头,轻声道,“无事,不怕,别看。” 短短几个字,叫衾嫆一下红了眼眶。 若前世不是那杯毒酒要了他的性命,后来她被折磨,他定然也会这般,安抚她,甚至保护她。 厅内见血,又是这般惨状,衾潇的脸黑得很,立即吩咐护卫将人抬出去,同时看了眼几个证人,朝管家使了个眼神,后者便领着这些人出去。 等他意识到长女还在厅内,瞧见这样的画面该是害怕的时候,就看到衾嫆红着眼像是一只兔子似的,眼巴巴地望着楚漓。 衾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姣姣对着端王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嫆姐儿,你先回屋去,这里爹来处理就好。”当着外人面,衾潇一般都是这么唤衾嫆的,他看了眼衾嫆的婢女夏蝉,道。 衾嫆抿了抿唇,看向容小莲,后者被她突然看过来的视线弄得心头一紧。 却听她乖巧地安抚了一声,“二娘没了最亲的嬷嬷,也别太伤心了,毕竟——善恶有报,死有余辜。” 不知为何,她最后八个字说的时候,嘴角那诡谲的笑意,生生叫容小莲打了个寒噤。 这个衾嫆,愈发邪祟了。 但是她知道,衾潇对她不满了,不管这件事最后查出来和她有没有干系,只孙嬷嬷和她的关系这点,她就要受一阵子的冷落。 “嫆姐儿……都怪我,要不是我管教不好下人,你也不会受无妄之灾……老爷,妾身管教不严,无颜面对你和嫆姐儿枫哥儿,妾身自请去祠堂思过……” 容小莲说着,朝着衾潇跪下去,垂着头,当真是委曲求全又善解人意的做派。 衾嫆无声冷笑,楚漓瞧见她这模样,眉眼微微拢过一丝阴霾。 她不该是这般笑容的。 “行了,事情既然和你没关系,你也无须多加自责。只不过,你管教不好身边的奴才,是该罚。”衾潇看了眼容小莲,这一次没有伸手去扶,衾嫆还在,他必须给真正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个交代。 于是,这一场风波,就在孙嬷嬷的自尽中,重拿轻放。 衾嫆离去时,微微勾起唇角,面上没有什么失落和不甘。 一下是瓦解不了容小莲伪装多年的假慈善的,但没关系,时间还长,她们慢慢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5花会 又是几日,衾嫆手将将好些了便去赴容惜所谓的花会之约。 她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护国公府花园里已经站了一群年轻貌美的贵族小姐,在那轻声细语嬉笑赏花。 衾嫆打算“赏”完这个花会就去探望外祖母,所以当容央过来接她问要不要去看祖母的时候,她笑笑,“先去看看这二小姐有什么花样,再去看望她老人家也不迟。” 容央一听,先还有些不大高兴,觉着衾嫆还是看重容惜,这么个破花会难道还能比看望念叨她的外祖母来得重要? 但见衾嫆嘴角微噙着笑,眼眸清寒闪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容央心下雀跃,虽说这么想不厚道,但是在这上京,能够狠狠欺负容惜又不被她爹责怪的,也就衾嫆了。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衾嫆有些诧异,以往来说,容央是绝对不屑于参加容惜这种拉拢京城贵女的小团体活动的,久了,这些世家小姐被容惜说动,认为容央目中无人瞧不起她们,于是也就不同她来往了。 说实话,衾嫆上辈子没什么交好的贵族小姐,也是因此,她的名声才会在贵女圈子里那么难听。这一世,她不见得要同这些世家小姐多热络,但容惜千方百计巴结拉拢的,她偏要给她毁了。 这么想着,上京国公府一向高傲孤僻的双姝姐妹相携来参加容二小姐的花会这一举动,当时就叫那些嬉笑的贵女们面上一惊,笑声戛然而止。 容惜每月都会举办这样的活动,衾嫆以往参加得极少,说白了,这些前来的小姐,大多家世不如她,或者说和她能平起平坐的也是她不喜的对头。 就好比,眼前这个挡住她去路,面色嘲讽的林尚书之女林琪。 “哟,我当是谁呢,咱们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小破会了?” 衾嫆嘴角扯了扯,对这个林琪有了新的认识。从前她怎么会被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气得跳脚呢? “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瞧不起我容二表姐呢,虽然她庶出,可到底也是护国公府的二小姐。再说,来的不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么?林小姐这话可是把大家都绕进去骂了。” 起先林琪这话还没什么,至多几个聪明的脸色沉了沉,不过碍于林琪是这些人中家世最好的,都敢怨不敢言罢了。 然而衾嫆这么轻飘飘带着笑将话挑明,那些原先看好戏的也变了下脸色。 这当中,以躲在后面心里得意的容惜为主。 庶出。 这是容惜身上永远去不掉的烙印。前世衾嫆死前,容惜那对于出身的怨恨叫她历历在目。 这也是为什么容惜需要靠着所谓的才情,还有这样没有意义的活动来拉拢世家小姐的原因了。 庶出,在容惜这永远都是一个污点。她想要融入贵女圈里,所以她仗着舅舅的喜爱,总是将宴会举办在后花园中,就是想模糊自己的出身,让人知道她有多受护国公的宠爱。 但是衾嫆却轻而易举地将这层遮羞布给她掀了! 容惜一下就红了眼,她手死死地握着,指甲嵌入手心,疼得她眼中一湿。 “嫆妹妹,你是还在怪姐姐么?”容惜声音柔弱又委屈地响起。 林琪本来被衾嫆堵得说不出话来,听见容惜这可怜的声音,也不由瞪着衾嫆,目光恶劣地落在衾嫆被额前发遮住的额头处,“衾嫆,你可真是小肚鸡肠的,容惜又不是故意推的你,是你要她陪你玩什么捉迷藏,自己贪玩,摔着了就怪她这个表姐—— 你不也没什么事嘛!还是说你容貌毁了?” 她说到这,眼里闪着几分期待。 要说这上京,林琪讨厌谁,衾嫆绝对排在最前列。 她是两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嫡出大小姐,又生得一张叫人嫉妒的脸,而林琪的家世不比衾嫆差,却也没她好。最要紧的是,她生得至多是清秀可人,与衾嫆这种一笑有风情又不风骚,不笑时冷眼逼人的大美人比,就逊色多了。 众人也都将视线看向衾嫆,有些好奇地打量。 不过许多没怎么见过衾嫆和容央的贵女,见到这样姿容绝佳,双姝并艳的美人站一起,还是有些惊艳和羡慕的。 要不怎么说容家女都生得美呢,衾嫆的生母容月当年可是上京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就不劳林小姐这么费心了。容惜表姐看来是已经和大家‘解释’过是我的‘顽劣’导致自己磕着额头险些毁了容貌了—— 容惜表姐,原来你喊我来是为了解释这事啊。外头那些传言我也听到了,哎,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事先对外说一声,只不过是小女儿家嬉闹不慎失了手……只是前些日子我一直养伤在床,担心脸上留了疤,不敢出门……” 衾嫆说着,有些神伤地掩面,“都怪二娘身边的那个丫鬟,她背主被赶出去,非要在外面传播是表姐你故意推搡的我……啊,你放心,我是不信的,虽说你不似容央表姐般同我嫡亲,但好歹也是姐姐,怎么会害我呢,是吧?” 是你个头是! 容惜没想到衾嫆有一天会这么能言善道,她一个人说了一堆,期间她几次想打断解释都被她接过话头。 现在被她这么不经意地一番“解释”,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在场的大多是嫡出的小姐,家中庶妹对她们而言有多恶心不必言述。原先容惜便先同她们解释,说是外头流言蜚语中伤她,她和衾嫆是表姐妹,对方又是个顽劣的性子,她怎敢推搡她…… 本来都信了的,但现在衾嫆这模样,加上前几天听说她摔那一下不轻,再听她描述的个中情景,一个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想想就倒吸冷气。 尤其是,衾嫆当众拨了拨自己额前碎发,额头上淡粉一块的疤,叫人触目惊心。 就算不是故意的,要是换了她们,也要恨死这容惜了吧! 一瞬间,场面风向变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6坠湖 “嫆妹妹,我……算了,我知道你气头上,这几日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恨不得替妹妹受这个罪……如果当日受伤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容惜心中又慌又恨,但很快她就寻思过来,立即忏悔示弱,掩面小声地带着哭腔道。 大多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比如林琪这个没脑子的。 “容惜,她就是故意的!谁不知道衾嫆嚣张跋扈惯了,你别怕,今天我在这,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衾嫆对这位林琪的脑回路真的是侧目相看了。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一竿子将人打死,不急,不管是容小莲还是容惜,她都会慢慢玩死她们。 想着,衾嫆笑得愈发灿烂,只那双璀璨的眸子里,叫容惜看到一丝对猎物般的玩弄,叫她心底一颤,再看,却又发现对方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林琪,这里可是我护国公府,我这个正经的主人家还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放肆?”衾嫆不吭声,但容央却忍无可忍,她英气又端丽的脸上不带一点笑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作用的。 尤其是,她的身份摆在这。 “你!”林琪敢呛衾嫆,却不敢在容央的地盘上呛她。 容惜白着脸,又出来作妖,“姐姐,你不喜欢我可以,但林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爹要是知道你怠慢贵客,会不高兴的。” 看看,关键时候容惜就会搬出来容央她爹来压她。 这一招屡试不爽,容央再怎么受老太太喜欢都没用,容敬一向不喜容央,只宠爱容惜。 “你可闭嘴吧,一个庶女还顶撞嫡姐,你这样子是想上京庶女都争先效仿,回去欺负嫡出的小姐不成?”衾嫆护短,先前容惜给她泼脏水她无所谓,但容央性情刚烈,不是容惜这种耍手段心机的小白莲的对手。 敢拉容央下水,她就不能忍了。 偏偏衾嫆说话既不客气又毒辣,一下将事情上升了一个层次。当即好些小姐面色不大好看了。 庶女欺到嫡女头上的事不是没有,也是因此,一些被家中庶出姐妹明里暗里使过绊子的小姐就忍不住开口了。 “容惜,不是请我们赏花么?你哭哭啼啼的是什么意思?” “是啊,我们不介意你庶出身份,但你也要看清自己身份吧。” “要是我庶妹敢拿我爹压我,我一巴掌扇死她!” 容惜怔怔,以前她编排容央的时候,这些个小姐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们还说容央霸道不讲理,心疼她处处受欺负…… 怎么现在? 都是衾嫆!容惜暗恨地瞪着衾嫆,后者却忽然望过来,抓个正着。容惜吓得立马眨了下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衾嫆讽刺地笑了声,眼眸清亮。 “好了,我来赏花的,不是看你们吵架的!”林琪有些不大高兴地甩了下袖子,走到前头,拉了一个关系不错的,开始赏花。 容惜眼眸闪了闪,看向衾嫆的眼里带了恶意。 她面上挂着笑,带着众人走在湖边,指着湖中含苞待放的睡莲,声音柔软又好听地讲说着。 “这是家父命人移栽的早莲,很难养活,我悉心打理了小半年,总算要开花了。” “容惜你好厉害啊,这睡莲我还是第一次见能在晚春开花的呢!” “是啊,打理了半年,容惜姐姐好有耐心!” 一群人又忘了原先的不愉快,开始夸赞奉承容惜起来。 容央走在后头,闻言哼了声,“下人做的事,她倒是热衷。也省了府里请花匠的钱了。” 她声音不小,话音一落,人群四寂。 容惜笑脸一僵,白了又青,眼中泛着水光,忍了忍,强忍笑意地继续领队。 倒是衾嫆,被容央的毒舌逗得噗呲一笑,这声笑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戏谑讥讽。 一对贱人!容惜咬着唇,眼里一片墨色沉沉。 除却这姐妹俩时不时的犀利毒辣言语,一行人还算愉快的。 走着走着,容惜迎面看到一行人,当她看到为首之人时,面上一喜,眼里都有了亮色。 随后,她忽然眸光诡异,顿足。 衾嫆正被容央拉着抱怨府中厨子近来做的点心有些难吃,一不设防,就被谁绊了下脚,不待她站稳,又踩着一人的裙角,一时间重心不稳,手下意识朝着前面的人伸出寻一个支撑点。 而她当她看到容惜骤然转身,那张含着几分诡异的脸时,心中一跳,便知道这女人要搞事,她见容惜拉着她的手一松身子往后仰,再看那碧绿深深的湖水,心中一咯噔。 这个容惜,该不会又要陷害她吧!不行,要陷害也是她来! 想都不想,便手快将人拉了回来。 容惜一震,随即眯着眼,借力身子板正,却身子一错。 等衾嫆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人多混乱,等众人惊叫时,她已经闭上眼,认命地跌入湖中。 坠湖前,她还自嘲地想,改日一定要去寺里拜拜,她这十天半个月就遭罪三回,可真是背到家了! “呀,有人落水了!” “衾嫆!”容央惊呼的声音响起,“快来人啊,救人快救人!” 这时,迎面走来几人中,为首的楚唯听见前面乱哄哄的声音,快步上前,恰好看到湖面一缕绯色艳丽的裙裾慢慢往下沉。 他眼角一跳,再看站在湖边白着脸喊人的容央,听到那声“衾嫆”,脑海想起那双慧黠的眸子,下意识挽了袖子。 容惜一早便看到了他,见状,不禁浑身发冷,殿下不是最讨厌衾嫆么!怎会—— 衾嫆是会水的,这点,可能容惜自己都不知道。 但晚春的湖水依旧冰冷,她憋着气,下一瞬便见一道白影跳入湖中,朝着她游来。 她定睛一望,楚唯! 楚唯伸手要拉衾嫆上来,不料,小姑娘在水下瞪着眸子死死地戒备地盯着他,然后—— 直接推了他一把,费力朝着另一侧泅。 这女人疯了,不要命了! 楚唯眼睁睁地看着衾嫆越游越远,身子渐渐化作一圈绯色的光点,消失在眼前。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7楚漓 衾嫆想的是,这一定是楚唯和容惜的阴谋!她就是在水里冻死,也不能叫这对奸夫淫妇得逞! 她浑身冷得快失去知觉,但凭着一股信念,朝人少的假山后游去。 “哗啦——” 衾嫆支撑不住,猛地从湖中扎出来。 一头长发散开披在身后,滴着水,姣好的面上妆容尽洗去,一身绯裙湿透地裹在身上,也露出她发育得已经有些玲珑的身段。 光洁白雪的脸上满是水珠,红唇因为冷意泛着白。 楚漓听到声音举目望去,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清水出芙蓉,宛如水中妖。 脑海中,霎时,想到的便是这句。 等他回神,才紧了紧手,“衾小姐!” 衾嫆狼狈地爬上岸,浑身冷得直哆嗦,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她狼狈地跪坐在湖边喘着气,抱着身子,吐出一口冰冷的湖水来。 而后听到熟悉的轱辘声,以及清越含着担忧的声音。 楚漓? 她抬头,讶然地看着眼前一袭紫服,坐在轮椅上,微低眸看着地上狼狈不已的她的男人。 小嘴微微张着,满是惊讶。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不对,怎么这么窘迫的时候又被他看到! 衾嫆呆呆地仰望着楚漓,后者却是看着她身上被湿透的裙子弄得一览无余的起伏、腰线,眸子深了深。 他瞪了眼一旁傻眼了的木槿,见后者脸上一红地别开眼,不禁冷眼给了他一个眼神。 木槿被自家王爷冰冷可怖的眼神盯得一个哆嗦,忙机灵地背过身去。 “怎么弄的?” 楚漓解下身上的披风,弯身,递给衾嫆,抿着唇线,语气有些沉。 衾嫆冷得很,忙接过披风披上,盖住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裳。 她面色白了下,刚要解释,便听不远处传来的寻找她的人声。 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模样,又想起楚唯那张脸,她不禁变了变脸色,立即对楚漓央求道,“王爷,一会我再给你解释,能求你先带我离开这吗?” 她眸子水洗过,愈发明亮剔透,而一向明艳慑人的面上少见的柔弱慌乱,令楚漓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小花猫。 他也听到了不远处男男女女的声音,想起衾嫆方才泼水而出,宛如一尾美人鱼的美景,喉头微动,自然不能叫旁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还能走么?”他看着一直发抖地跪坐在地上的衾嫆,语气里是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温和关切。 衾嫆动了动脚,虽然很冷,但是她看了眼木槿又看了眼楚漓的双腿,忙点头,“能走!” “跟我来。” 不知为何,听到她坚定的回答,楚漓心里竟是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失落。 衾嫆小步子快速地跟上楚漓轮椅的速度,走一步地上就一块水渍。 不知不觉,身上的披风也沁湿了,风一吹,冷得她不禁掩面打了个喷嚏。 “还好吗?”楚漓听见声响,眉微微拧了下,回头担忧地看了眼脸色冻得惨白的衾嫆,问。 衾嫆摇头,但是冷得不想开口说话。 楚漓看了眼不远处的院子,不禁蹙眉,“木槿已经去请容大小姐了。” 难怪方才他对木槿低声说了声什么,后者急急忙忙就跑了。 这个人,还真是心细如尘。 “衾嫆!”容央撇下一干乱哄哄的贵女急急赶来,看了眼不远处安静娴雅的楚漓,匆匆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拉着衾嫆便走,“你手怎么这么冰!喜鹊,你快去煮姜汤,杜鹃,快去拿我的衣裳——” 一边拉着衾嫆快步朝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吩咐着自己的婢女。 喜鹊和杜鹃不敢耽误,立即照着吩咐去做。 等进了屋子,衾嫆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她手臂上的伤才结痂,现在又在水里浸泡了一会,也不知伤口有没有怎么样。 她昏昏沉沉地靠着椅子就坐下,容央忙前忙后地替她解开紫色的披风,拉起她,“衾嫆你乖啊,等会再睡,先将湿衣服换下来。” 衾嫆勉强撑着眼皮子,闻言,将脸贴着容央温暖的手背,瓮声瓮气地道,“别吵我……我想睡觉了。” 容央哭笑不得又好气又心疼,衾嫆的起床气有些严重,一般人是不敢在她犯困或熟睡的时候喊她的。 但眼下,容央只能抬起手背,轻轻地拍了拍衾嫆柔嫩的脸蛋。 “别睡,先换衣裳。” “哎呀你烦不烦呀楚漓!” “……” 好一阵的寂静后,容央似听见自己猛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她瞪大眸子凝望衾嫆颦着秀气的眉,糊里糊涂地靠着椅子上的脆弱模样。 方才她没听错的话…… 她是喊了“楚漓”的对吧? 而被衾嫆请到偏房的楚漓,推门的动作一怔,手指就僵直地收了回来。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衾嫆是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间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了,她被容央还有闻讯赶来的春花、秋月帮衬着换了干净温暖的亵衣亵裤以及中衣,然后眼皮子重得最后沉沉睡去。 秋月摸了下衾嫆不正常潮红的脸蛋,手背刚触上去便吓得缩回。 “怎么这么烫!” 她死死地咬着唇,“表小姐,我家小姐发热了!” 闻言,容央原地踱步焦灼地唤着外头的杜鹃,“杜鹃,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这都什么事,衾嫆才痊愈没两日的身子,又遭这一罪!想着,容央咬着牙,“容惜!” 她恶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宛如不共戴天的仇人。 要说这件事和容惜没关系,她容央将名字反过来念!当时要不是容惜突然回头,又无缘无故要往湖里跌,拉了下衾嫆,衾嫆怎么会坠湖里? 衾嫆发起了高热,人昏睡着,全然不知此时的护国公府却乱了套了。 急忙赶来的容老太太走路都带着风似的,“我的宝贝外孙女啊,又怎地了!央儿,姣姣如何了!” 老太太衣着讲究,人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眼眸十分清明,但此时她满脸的慌乱,握着容央的手发抖,看着床上昏睡的小姑娘,心揪成一团。 这孩子短短一俩月怎如此多灾多难!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8证据 “王爷,咱们是……” 木槿见楚漓手指摩挲着袖口的花纹,心不在焉的样子,揣测着他是担心正屋那位的安危,不由出声询问。 他的声音却像是突然惊醒了楚漓一般,玉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懊恼不自然来。 淡淡地瞥了眼木槿,耳边是隔壁嘈杂的声音,容老夫人和容大小姐的交谈,他想到什么,面色淡了下来。 “走吧。回王府。” 他留在这也只是给人徒增麻烦,既然她的亲人在身边照料,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想着,楚漓面色却并未因此轻松下来。 他心底隐约有些慌,某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再次萌芽。 这不是好事。 他沉着眉头想。 屋内。 大夫战战兢兢地给衾嫆诊了脉开了药,再三担保了衾嫆身子骨健朗不会有大碍,才被容老太太和容央放行。 望着床上瘦瘦的小姑娘,容老太太坐在床边,抬起袖子不住地抹眼泪。 她的姣姣怎地这么瘦了!这孩子近来受了诸多的苦难,等她醒了,定要给她好好补补身子。 “祖母,您别太担心了,衾嫆这个皮猴儿身子好得很咧,要是她醒来见您为她伤心难过,指不定要自责了。”容央轻轻拍抚着老太太的背,轻声宽抚着。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央儿,你告诉祖母,到底怎么回事!”容老太太闻言收起眼泪,她本就是个刚强之人,此时更是收放自如地板着脸,怒气却不是冲着容央去的。 容央嘴角微动,低声便将她知道的以及她猜测的说了出来—— 她自小便这般要强,就算再是讨厌容惜,她也不会空口污蔑人。但先前的情形,若说不是容惜,她实在是难以相信的。 果然,老太太一听,便面色冷凝下来。 “这个容惜!才被我勒令远离姣姣不许她接近,看看,这才多久啊,我的姣姣前面才被她弄得磕破了头卧病多日的,现在又因为她跌进那么冷的湖中!” “来人,将二小姐还有老爷请过来!” 容老太太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衾嫆是她最为宠爱的外孙女,容惜虽然孝顺她,却到底不如她自己女儿生的外孙女来得令她心疼。 她想都不用多想,不需要彻查什么,直接就命人将容惜叫过来。不仅如此,她还要叫上她那个一门心思宠着庶女的混账儿子,好好看看他宠溺的庶女闯的什么祸事! 容老太太一发话,没多久两人就一道前来。 容惜垂着脸,双手交握绞着帕子带着几分惶恐不安,美目时不时抬起,当一接触到老太太冰冷的眼神,就吓得低下了头。 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叫一旁器宇轩昂,高大温雅的容敬瞧了十分不舒服。心底也对强势的母亲和长女颇有微词。 他看了眼立在老太太身后的容央,对方端艳的面上没有一丝见着父亲的高兴和尊敬,有的皆是漠然。 心底微微一刺,他下意识便板着脸指责,“容央,你又拾掇你祖母针对你妹妹是不是!” 他语气里的责备重得院子里的丫鬟都替容央心酸。 容央面色短暂地白了一下,随即却淡淡地嘲讽着扯了下嘴角,却碍于里面的衾嫆还在休息,索性一言不发。 这副模样却叫心里本就不舒坦的容敬愈发来气,他横眉冷指,“你真令我失望!” 想他一生饱读诗书,以为会生出个通情达理的闺女来,却是这么个强势不讲理的混账。对比之下,惜儿知书达理,温柔贴心,也不能怪他宠她多一些。 “容敬!你才真真令我失望!”容老太太见自己儿子不问是非地上来就是指责自己孙女,不禁冷着脸,重重地杵着拐杖,呵声道。 她面上满是阴霾冷色,语气也如冰刀子似的,“你可知你这个庶女干的好事!不辨是非的就责骂央儿,你还有半点当爹的样子吗!你莫非要气死我这个老东西你才开心不成!” 老太太骤然发威,还是很吓人的,容敬再怎么也是个孝子,他见老太太气得狠了,忙上前宽声道。 “母亲您身子不好,切莫动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慢慢说,别同儿子一般计较。” 容惜听见自己父亲这低声下气的口吻,绞着帕子的手一紧,微抿紧唇线,心头有些不虞。 “你叫我怎么不动怒!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她是要害死我唯一的外孙女啊!你妹妹走了才几年,你就忘了你答应过要一辈子照顾她一双儿女不叫人欺负的承诺了吗!”老太太的话像是锥心之语,叫容敬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而当他问明白事情经过后,面上不禁一晒,看向冷冷淡淡的容央,想要说什么缓和一下,但被她冷漠的神色弄得下不来台,只好憋着。 “这,母亲你误会了,我真不知道是嫆嫆出事了!不过,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惜儿同嫆嫆关系一向要好,怎么会推她呢?” 他话音落,那厢容惜扑腾就跪下,那一下子可真是舍得的,容央听见那声响都替她疼了下。 莫说爱女心切的容敬,直接回头拧着眉心疼起来。 “惜儿你——” “祖母,爹爹,长姐。惜儿没有推表妹!就是给惜儿一百个胆子,惜儿也不敢推她啊!当时人多混乱,惜儿的裙子被踩了下,险些掉下去,慌乱中抓住了表妹的手,哪知…… 哪知表妹为了救我,自个儿掉下去了。都怪惜儿,要是掉下去的是惜儿就好了……” 她说着就掩面低泣。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 容央眯着眸子,暗自握紧了拳头。 “可我分明看见是你故意停下来,在衾嫆前头回头,然后朝着湖边倒下,伸手拉了下衾嫆。你解释下,你好端端的不在前面带路,为什么一声不响地跑后面来?” 容央冷厉的质问叫容惜面色雪白,一时没有吭声,容敬有些不满地瞪着她,“容央,你没有证据怎么能污蔑你妹妹!” “要什么证据!”老太太怒不可遏地出声,指着身后的门,“我的嫆姐儿还躺床上不省人事,这就是证据!”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9惩治 容敬一时哑口无言,对他这个母亲,他总是敬畏大过爱戴的。她本就因为妹妹的过世郁郁寡欢,对着衾嫆这个同妹妹生得极为相似的外孙女自然是宠上加宠。 现在衾嫆躺在里头没醒,容惜又牵涉其中,老太太要借题发挥根本没有什么理由阻拦她。 “母亲,这……”容敬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容惜,眼神充满了无奈和为难。 容老太太骤然冷笑,“怎么,为了一个妾生女,你要将你妹妹唯一的女儿害死才觉得你柔弱的庶女不无辜吗!上次是失手害得我的嫆姐儿磕破了额头,这次又是不小心?不小心让嫆姐儿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掉入湖中受这冰冷湖水折磨? 你可知!下人汇报,当时不仅是世家小姐在,更是有外男!若不是你外甥女自爱自重不顾身子游到无人处上岸,你要她一个姑娘家以后如何自处!” 老太太越说越怒,眸子里含着泪,“你要她女儿家的名声如何!你这个庶女安的什么心啊你说!” “母亲,你别生气,这,你想得太严重……”容敬一向不会争执,朝堂上他能言善辩,对着这个年纪轻轻守了寡,手段厉害,心思敏锐的母亲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最怕的就是母亲提起她年轻时候一手带大他和妹妹容月的艰苦,然后就是年纪轻轻撒手人寰的妹妹。 纵使他再宠爱容惜,他也不能忤逆母亲,更不能亏待了妹妹留在人世的血脉。 容老太太浸淫后宅几十年了,她打蛇打七寸,从未失手。 见容敬哑口无言,她便冷冰冰地看向容惜,“身为庶女,该规行矩步,尊敬嫡姐,本本分分。容惜,你别以为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了就可以糊弄我——你一个庶女整日里不安分,拉帮结派,举办什么诗会花会!将咱护国公府弄得乌烟瘴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嫡女!” 容惜吓得身子一伏,便伏地哭着摇头,“祖母,孙女不敢孙女没有啊!祖母这都是误会……孙女只是想同世家小姐打好关系,一心为了祖母为了爹爹也为了嫡姐,更是为了国公府啊…… 祖母要是气孙女,就责罚孙女吧,可祖母不要说这样的话伤孙女的心,呜……” 巧言令色,装腔作势。 容央冷漠地听着容惜短短时间就能找到这样一套说辞来安抚人心。果然,她那个爹面上立即流露出感动和不忍心来了。 “祖母。”她握着容老太太的手,声音轻轻响起。 叫望着磕头哭诉的容老太太一瞬恢复冷静和冷漠来。 她扬声,“责罚?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你不说我还没想到,既然嫆姐儿受了罪,你这个当姐姐的难辞其咎—— 不如,就替妹妹感同身受一回吧!” 她说着,睨了眼睛自己身后的嬷嬷。 高嬷嬷立即就明白了过来,领着两个婢女下了台阶,朝着跪地看起来十分谦卑和诚心的容惜走来。 容惜心里一沉,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再联想容老太太方才的话,她心中顿时感到绝望无助。 她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容敬,将他当做救命稻草,“爹爹,爹爹救我!你们要干什么——爹爹救救惜儿啊!” 她哭的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的,容敬一颗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一般煎熬地揪起来。 “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惜儿还小不懂事,您,您就宽容大度地饶过她这回吧!” 对于儿子的求情,容老太太失望又冷漠地哼了声,“她还小?我的嫆姐儿就不小?今日,如果你敢拦着,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我去九泉下找你的父亲和妹妹评理去!” 轰—— 容敬面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容老太太竟是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 他噎了噎,声音都哑了几分,苦涩地闭了闭眼不去看被婢女拖走的容惜。 “母亲,以后这个话不要再说了。至于惜儿,您要如何处置……儿子,也不拦着了。” 容老太太见他这般,又是气又是痛心,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看着被拖着走,哭哭啼啼的容惜,冷淡地开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儿,护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给我听着,这国公府只有一位嫡小姐,她的名字叫容央!我平日里不是病着就是礼佛,但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怠慢正经嫡小姐,巴结一个庶女! 既然她喜欢这睡莲,就好好下去感受下。高嬷嬷,扔她下去,好好清醒下。” 什么! 容敬和容惜皆是脸色一变,容惜顿时哭闹挣扎,白着脸惊慌无措,“祖母,祖母饶了我吧!爹爹,爹爹救我啊——” 容敬呐呐地张了张嘴,“母亲,这……惜儿身子弱,湖水寒冷,万一有个好歹……” “我的嫆姐儿在湖水里泡了那么久,怎么,你就只心疼这个庶女,不心疼你妹妹的女儿?”容老太太一句话堵死了容敬接下来的话,“怕什么,大夫还没走远,一会你们等二小姐泡得昏过去了再捞上来,就在次间屋子里,让大夫给她诊脉。” 下人们不禁瞠目结舌,这老夫人就是老夫人,言辞犀利,杀伐果决,就是国公爷都没办法应对。 容老夫人的威慑惩戒不可谓是厉害。 而容惜,直到人被无情地扔下湖,才猛然认清,在护国公府,即使父亲最宠爱她,可只要祖母想要惩治她,她就只能沦为浮萍杂草,被人当做泥一样踩在脚底下。 一次次想要爬上来,一次次又被按着回到冷冰冰的湖水中,容惜冻得浑身刺骨冰凉,湖水呛到嗓子眼,流入口鼻中,她分不清脸上的是湖水还是泪水。 容敬站在岸上,周围的下人噤声围观,他这个国公爷只能干着急,拍着手心,眉梢都是愁闷。 心底对老太太都有些怨言了。 容央冷淡又畅快地看着容惜浮浮沉沉,狼狈又凄凉的模样,嘴角扯了扯,笑意不达眼底。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容惜意识浑浑噩噩快要消弭,才听见容老夫人毫无波澜的一句,“拉她上来,去请大夫。” 老太太一口一个庶女,叫她心里愤恨不已,在水里,她双手死死地握紧,咬着牙。 今日之耻辱,她容惜一定要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衾嫆,容央,老太太,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0祖孙 大夫才走没几步就被拉回来,当他看到裹在厚重被子下,面色惨白如纸的容惜时,不禁额角滴汗。 怎么这护国公府的小姐们都喜欢坠湖? “回国公爷、老夫人,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寒风入体,恐是要卧病小半月了……” 大夫话音落,却只听容老夫人淡淡地哼了声,“死不了就好。开药吧。” 大夫:…… 冷汗涔涔地开了药,大夫才退下。 容敬看了眼躺在床上毫无人气的爱女,再看了眼仍在气头上的容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纵使心中有怨,但对着身子越来越差,年事已高的母亲,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走之前对容央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好好照顾你祖母和表妹。” 见容央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中一窒,随后温声对容老夫人道: “母亲,惠王还在府上,儿子先去一趟。” 老夫人手中转动着佛珠,闻声动作也未止,没有回应。 容敬见状,深深无奈地叹了叹,随后举步出去。 待容敬一走,容老夫人瞥了眼床上的容惜,不想多待片刻,“琥珀,照顾好你们小姐,等她醒了就送她回去,好好闭门休养。”言下之意,短时间内就不要出门了。 老夫人一发话,容惜的贴身婢女就忙跪下应声,“是,老夫人。” 容央扶着容老夫人,祖孙俩又回到容央屋内,等着衾嫆醒来。 衾嫆的底子一向不错,傍晚时分便醒了。 只是身上又烫又重,她呼吸沉重地吸了吸鼻子,睁开眼,开口却满是沙哑之音,“容央……” “姣姣醒了!”容老夫人一直守在床边,才杵着额头打了个盹儿,听见衾嫆的声音立马惊醒,见她睁着眼迷茫地望着自己,眼眶还有些红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傻孩子,怎么,不认得外祖母啦?” 外祖母! 衾嫆眼眶一热,呼吸沉重几分,喉头滚动着,又疼又涩。 她不自觉地从被子中伸出手,去触碰容老夫人的手,摸到真实的触感,眼中泪花一凝,顺着眼眶无声地就流了出来。 “外祖母!” 因为感染风寒,她说话瓮声瓮气的,不自觉就带着小女孩的撒娇意味,又带着某种深沉难以言表的委屈心酸。 直教容老夫人心揪起来地心疼。 “姣姣,我的好姣姣,还难受么?”容老夫人握着衾嫆的手不住颤栗,自打容月去世后,她便对这个外孙女格外宠爱,当成心头肉一样地护着。 衾嫆看到容老夫人还鲜活地活着,不禁想到前世,外祖母在她十四岁那年病故,临终前意识不清都还念着“姣姣”,握着她的手说,“外祖母去了,以后我的姣姣可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欺负她……” 她不知道前世为何外祖母病势汹汹,那般突然就撒手人寰,但是看着她这般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问她难不难受。 衾嫆心地就更加坚定要寻找名医,不管是楚漓还是外祖母,她都想医治好他们! “是姣姣不好,让外祖母担心了。”衾嫆将小脸贴着容老夫人的手背,还滚烫的脸亲昵地蹭了蹭,微微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雏鸟般的依赖与眷恋。 “姣姣长大了,懂事了。”容老夫人眼眶一热,看着小姑娘褪去往日飞扬跋扈,乖巧安静的依赖模样,心中又欣慰又难过。 “但是外祖母希望姣姣过得开心,顺遂,哪怕你把天捅破了,外祖母也会替姣姣收拾。”容老夫人想,该是受了多少委屈和欺负,这孩子才会短短时间内变得突然懂事起来。 年幼丧母,继母又是那样一个心思深沉的,祖母更是个势利难相与的…… 衾嫆心里一震,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外祖母……” 容央在一旁岔开祖孙二人低落倾诉的话题,“你醒了就好,你可吓坏我和祖母了。衾嫆,是不是容惜害的你?” 听了容央的话,衾嫆先是愧疚,随后却是冷冷地眯起了眼睛,“她本意大概是想陷害我,造成被我推下水的场面,却没想到被我拉了回来。虽然我记不太清,但是我敢肯定,当时绝对是她在背后推了我,不然我不会掉进湖里的。” 听衾嫆这么一叙述,容老夫人率先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白眼狼!我还真是没看走眼!没想到她现在都敢下黑手了!” 说着,她又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衾嫆,将自己对容惜的惩治简单说了下,然后欲言又止地道,“姣姣,外祖母这么罚她……” 你不会生气吧? 衾嫆都听得出外祖母语气里的小心。不禁苦笑,是了,上辈子也是这般,不管容惜做了什么,她都觉得她是无辜的被冤枉的,外祖母却总是想拿容惜是问,舅舅不允,她也每次站出来帮容惜说好话。 长此以往,外祖母就算不喜容惜却也因为她同容惜交好的缘故,一直未曾苛待于她。 “外祖母你放心,孙女经过这两次事后也算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不会再与她来往了。不过……外祖母这么惩治她,只怕她心怀怨恨……我最担心的还是外祖母这般铁血手段,舅舅那里……” 衾嫆说着叹了一口气,要说她爹是个糊涂蛋,那么她这个舅舅则是实打实的死心眼和糊涂了。 将一个庶女宠上了天,正儿八经的嫡女却当做仇人似的冷脸相待。 也难怪,舅舅耳根子软,吃软不吃硬的主,外祖母身为长辈所以即使是苛责了,舅舅身为人子也会忍让。但是容央就不同了。 想到这里,衾嫆不禁糟心,看来不止是镇国公府,护国公府也是,不,是更乱。 “哼,你外祖母可不担心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怨恨,你舅舅……算了,这么多年了,他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我怨你舅母,更深至于将这份怨气撒到了无辜的央儿头上……冤孽啊,都是冤孽!”容老夫人说着说着就有些头疼,还好一旁的容央赶紧扶着她。 “祖母别为这些事动气伤身了,您今儿也累了,孙女先扶您回屋歇息吧。衾嫆就让她在我这多住几日,等明儿啊,祖母想她了再过来看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1嫡庶 衾嫆靠坐着,秋月将药放得温了些才端进来,想要喂她,衾嫆却伸手接过。 嗅着苦涩的药味,她眉头紧锁,却在秋月为难是不是要好生哄劝一番才肯喝药的神情中,咬了咬唇,仰脖,闭上眼,大口牛饮般灌下去。 “呼——”秋月惊得眸子瞪圆,随后立马及时地递上了松子糖。衾嫆飞快塞进口中,重重吐出一口苦涩的浊气来,人也有些无力地靠着床慢慢缓解这股苦味带来的冲击。 秋月发现,自家小姐现在,是真的变好说话好伺候了,就连以前最令人头疼的喝药问题,这两三次以来,都没有怎么费劲儿。 “小姐打算住几日?”将药碗搁置一旁的矮桌上,秋月轻声询问着。 衾嫆待口中的松子糖融化,才道,“等风寒好些了再走。” 她还有些事要做,正好,借着病由可以多待上时日。至于镇国公府,除了不放心枫哥儿以外,她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容小莲现在闭门思过中,可没有功夫出来蹦跶。 至于弟弟衾枫,她留了夏蝉、冬草还有几个嬷嬷照料,也托人带了口信回去,让糊涂爹务必照顾好枫哥儿,想来也是无事的。 再不济,魏赢还在,她特意将他调到了枫哥儿身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护枫哥儿周全。 “小姐,国公看您了。”春花走进来,眼眸亮晶晶地说着。 她口中的国公自然指的是衾嫆的舅舅——护国公容敬。 对于这个舅舅,衾嫆的情感很复杂,诚然,舅舅对她很不错,对她们姐弟俩一直照拂,小时候他还背着她带她摘枇杷…… 但是她也忘不了,正是舅舅的纵容包庇,容惜才会一步一步走得更高更远,反咬她们这些纵容她的至亲之人。 这条毒蛇,是舅舅一手养大,护大的。 外祖母的死,容央的死,还有后来舅舅的遭遇,她认为同容惜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她抬了下下巴,示意春花将人请进来。 容敬才送走楚唯,身上换了身衣裳,走进来见到靠坐在床上的衾嫆时,面上那些烦心的情绪都不见,换上和煦的笑容。 “嫆嫆醒了?身子可还好?”他笑眯眯地走近,见一旁的药碗只剩下些许渣滓,稍放心。 衾嫆点头,声音依旧低哑得厉害,但不至于难听,“让舅舅担心了,是外甥女的不是。” “额……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客气生分了?”容敬闻言笑容微微一僵,有些想不到又有些晒晒地道。 心头却有些不敢将进门前想好的话讲出来了。 衾嫆一双眼像是能看穿容敬所想所思般,嘴角微微上扬,既乖巧又有些狡黠无奈地道,“舅舅不只是来看我的吧?” “……”容敬难得地噎了下,对着衾嫆一双似笑非笑看穿一切的眸子,一时哑口无言。 “嫆嫆啊,舅舅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看,惜儿也受到责罚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姐妹一场……你看要不——” 容敬想当和事老的心注定要在衾嫆这里被打回来了。 不待他说完,衾嫆便不轻不重地开口打断他,“舅舅,若非我会水,我险些丧命。” 她美目幽幽地与容敬直视,红唇一启一合间,妙语珠连叫人无法想出话反驳。 “舅舅可知道,上回若不是我福大命大,只怕早就归西了。而这次,我又从鬼门关走一遭,要说不是容惜故意的,舅舅信,我如何信?” 衾嫆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容敬不自在地别开眼,抬手掩拳咳了声,心里无奈,叹一声,“是舅舅糊涂了。你别生气,舅舅不说了。” 他看着衾嫆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和关爱,叫衾嫆满腹的指责都泡了汤。 不管怎么说,舅舅不曾亏待过她,从小到大都很宠爱她。 衾嫆默默在心里划了一笔:恩,从今天起,舅舅和糊涂爹一同进行改造。 “舅舅,外甥女有一句话一直藏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舅甥二人一时相顾无话,半晌,衾嫆主动地打破安静,低低开口。 “你说。” “舅舅总觉着亏欠容惜,对她格外优厚,可舅舅你仔细想想,当你宠爱她一介庶女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对另一个女儿的亏欠?”衾嫆说话毫不留情面,“容央不欠舅舅的。你们上辈子=什么恩怨我不清楚,但比起容惜,什么委屈都咽在肚子里不肯讲出来的容央,才是真的令人心疼。 舅舅宠庶女冷落嫡女,这样的事你觉得没关系,却不知道外头如何轻视容央,这么大一个国公府,若不是外祖母护着,她这样不受爹疼没有娘爱的少女,不知要被如何地欺负慢待了。 总之,一碗水若是端不平,舅舅合该知道取舍。” …… 莲院。 “小姐,您醒了,吃点东西吧。” 夜半时分,容惜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当看见头顶的帷幔时,微微失神片刻后,记忆回笼,脸色霎时间如鬼魅般,可怖难看起来。 她看了眼琥珀手里的燕窝粥,咬着唇,哆嗦着手直接挥开,烫得琥珀轻叫了声,瓷碗打翻在地,粥洒了出来,碗碎了一地。 “滚——” 容惜粗哑着声音,低低地嘶吼一声,听到自己这残哑的声音,她气得浑身发抖,抱着锦被死死地咬着牙,呜咽起来。 她恨啊,恨死这群贱人了! 今日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像是贱婢般被人扔进湖中折辱,这口气叫她如何能忍? “小姐,老爷来了……”琥珀收拾着地上的残局,大气不敢吱一声,这时翡翠走进来,小声地通禀道。 容惜背对着她们的背微微一僵,随后松了松牙关,启齿,“请他进来。” “惜儿。”容敬从衾嫆那走后,便来到容惜的院子,他踌躇了下才走进来。 见琥珀还来不及掩饰地上的狼藉,不由眉梢微微沉了沉。 “你下去吧。” 容敬看了眼背对着自己,似在小声哭泣的容惜,面上少有地没有满满的自责心疼。 “惜儿,人要知足。”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2父女 容惜有些僵硬地回过身,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让容敬一时哑然。 “爹爹这是什么话?咳咳咳,惜儿,惜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祖母,长姐还有表妹都这么讨厌我……” 她的控诉却叫容敬微微晃神—— 舅舅,容惜见到你肯定先哭再可怜地说着为什么所有人不喜欢她,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外甥女衾嫆冷冰冰的话同容惜泣不成声的字句重叠,他心里一时间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多点了。 “爹爹……对不起,我不是向您抱怨什么……呜,我只是……” 容惜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叫容敬心里到底松软了下来,他叹了声,抚了下她的头发,低声道,“该给你的,爹从未少过。惜儿,身份选择不了,以后……府里的宴会,你少举办吧。” 说着,他有些不忍心地别开眼,怕伤了容惜的心。 容惜哭声立止,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容敬,“爹爹!不可以……这样一来女儿会被世家小姐嘲笑……更何况,女儿也是为了爹爹才结交那些世家小姐的啊!” ——舅舅,容惜必定说她会被世家女嘲笑抬不起头,然后告诉你她这么做是为护国公府为了你的仕途。可堂堂护国公府要一个庶女出来结交世家,觉得可行吗?您不妨去听听,那些真正厉害的世家贵女,哪里肯来?她们只会认为这是不尊重她们高贵的出身。 再说了,舅舅您一直廉洁清明,何曾指望过靠女儿家的这些关系来为你的仕途打通关系? 皇上如今有多忌惮两国公府舅舅比外甥女要清楚,舅舅近来同惠王来往频繁,而您再去打听打听,容惜结交的那些世家女,大多是属哪个派系的—— 就那林小姐,她父亲可是一直以惠王马首是瞻的,莫非舅舅是要站队蹚浑水? 容敬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衾嫆的这些话,他诧异于外甥女突然的锐利清醒,却也心惊于自己一时糊涂竟是险些就蹚浑水了。 老国公在世时便是因为站错队才英年早逝,留下遗孀。是以,容敬一直都是对立储的事情模糊态度,谁也不帮,哪边也不站。 躺在床上看着推开的窗户外的景物的衾嫆,蓦地嘴角上扬。 所以容惜这回怎么哭诉都是无济于事,因为她舅舅最忌讳的便是站队。 这点,哪怕容惜都不知道吧。 就像衾嫆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容惜那么早就开始替楚唯暗中筹谋做事,还要将护国公府拉着一起。 “小姐,您风寒没好,怎么能吹风呢!” 春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瞧见衾嫆正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禁一惊,忙将托盘放下来,转身就去关窗户。 衾嫆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眼春花放置的托盘,“这是什么?” 关好窗户,春花回过身,“这是参汤,老夫人吩咐给小姐补身体的。” 一听是参汤,衾嫆就又坐回去,没什么兴致地“噢”了声。 将参汤端给衾嫆,春花一看她那副无欲无求的表情就忍俊不禁,“小姐,你是不是嘴馋了?” 衾嫆斜她一眼,便果然又听春花补了一句,“可是你还病着,想吃的那些啊——不可以吃。” 衾嫆:“……”我的婢女怎么这么讨厌啊。 另一头,容敬安抚了一阵容惜,后者文文弱弱很乖巧地应下,但是他也知道容惜心头肯定是不甘愿的。 他心里头烦闷,便挥退了奴仆,一人负手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长女的院子外头。 他脚步一顿,抿了抿唇,本想掉头走的,但是又不禁想到外甥女冷冰冰的口吻说着锥心的那番话—— 容央也是舅舅的女儿,还是嫡女,舅舅也应该将倾斜到容惜那的心往她那回回了。舅舅不喜欢容央,无非是觉得她脾气臭说话不中听,可舅舅怎么不想想,她这性情和谁最相似? “小姐,少喝点吧。”容央这个时辰并没有待在屋子里,而是坐在院子中,独酌。 她身旁的杜鹃有些看不下去了,见容央一壶梨花酿喝了一半,不禁拧着眉头劝阻着。 “无事,还醉不了。”容央慵懒地只手横放在石桌上,另一只手举着白色的瓷杯,玉白的手指摩挲着,转动了两圈酒杯,眸光似繁星点缀其中,红唇潋滟。 杜鹃听了老气横秋地叹气,“小姐是不是心中又不痛快了?您每每心中不痛快就要一个人坐在这喝酒……” 可是一个年芳十五的少女,能有什么烦心事要这般买醉呢? 杜鹃不懂,容央也不打算开口说明。 容敬站在不远处,眉头越拧越深,也是衾嫆的话叫他今天难得地仔细打量了下他这个长女。 她的模样肖似其母,眉眼却更是像他的。而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性子越发刚强,脾气越来越怪,可是这般安安静静坐在树下饮酒,眉眼温和安宁,小脸没有任何戾气的模样,他却是第一次见。 然而杜鹃的话提醒了他,他是第一次见,可容央却不是第一次这般了。 他咳了声,从暗处走出来,“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不睡觉喝什么酒!” 本是好意,却不经意一开口成了责备。 容敬喉头一咽,懊恼之色从眉梢一划而过。 “父亲?”杜鹃见到容敬立马行礼,而容央仍旧保持着慵懒的坐姿,只在看到容敬那僵硬微不自然的脸时,微挑了眉梢,意外之后,便是轻微的嘲讽之语,“您怎会来?怎么,兴师问罪来的?” 来问她白日没有帮容惜求情在祖母面前说好话的罪? 见容央非但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这幅态度语气,容敬心头一怒,面色有些难看,忍不住就呵斥,“你什么态度!你这是同爹说话的语气吗?” 自己说着,心里就又气又有些酸涩,这孩子多少年没有好好喊他一声“爹”了,一直都是生硬地“父亲”“父亲”地唤着。 果然是自己太过疏忽她的感受,叫父女之间感情淡到这种地步了么? “父亲有何贵干,直说就是,女儿听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3相看 “小姐……您方才为何不说点软话?奴婢看老爷只是拉不下来脸面,其实也是关心你,想要缓和你们父女关系的。” 容央看了眼自己面前还未饮完的梨花酿,眸色微淡,神情带着几分讥诮和无奈。 “是么?习惯了。” 杜鹃叹了声,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次日一早,衾嫆穿着漂亮的湘裙披了件披风便去给容老夫人请安。 “你这孩子,身子还没好怎么就下床出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刘嬷嬷,快给她拿个汤婆子。” 容老夫人听说衾嫆来探望她了,连忙从座椅上起身,脚步急急地就到门口迎她,一边忙吩咐着嬷嬷和丫鬟给衾嫆拿汤婆子备茶点。 “外祖母,嫆嫆来向您讨点点心吃,您不会不欢迎吧。”衾嫆瞧着气色还是可以的,比之昨天那副惨白孱弱的可怜模样,显得分外精神。 容老夫人见她精气神好了不少,心里松口气之余便是高兴万分。 抬手亲昵地在衾嫆的小鼻子上点了下,“你这小皮猴儿,打小就是这般,好了伤疤忘了疼,躺不了两天啊就又能下地皮——外祖母巴不得你天天来吃点心,怎么会不欢迎你呢!” 刘嬷嬷拿了汤婆子,衾嫆有些不大想抱,但对上外祖母殷切的目光,只好按捺着,抱在手上了。 “老夫人,您该喝药了。” 衾嫆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时不时拿起一两块点心尝,同容老夫人说着话。这时,一名小丫鬟端着药碗进来,垂着头轻声道。 “放着吧。”容老夫人才被衾嫆逗乐的面容有些兴致缺缺地淡了下来,摆摆手。 丫鬟看了眼老夫人,眼巴巴地劝着,“可是大夫说了,这药需每日按时辰服下……” “这什么药?”衾嫆将手上的点心放回碟中,抬手,身后的秋月递了帕子,她接过擦了擦手,状似好奇地问。 “小毛病不足挂齿,就这些大夫丫鬟大惊小怪的。”容老夫人对着衾嫆笑着摇摇头,随后想起自个儿这个外孙女以往也是很讨厌喝药的,她可不能带了坏头,便抿了下嘴角,忍着不喜地对小丫鬟道,“端过来吧。” 小丫鬟见状松口气,将药碗端上前,容老夫人闻着这刺鼻的苦味,眉梢死死地拧得打了个结,然后端过,趁着温热正好,艰难地几口灌下去。 衾嫆却是抿着唇,目光有些深邃地从小丫鬟身上移到那药碗上,前世关于外祖母的病她知之甚少,但她也记得,大概就是她十三岁到十四岁间的半年里,外祖母的身子才每况愈下…… 方才外祖母说的小毛病,是否是不想她担心才说来宽慰她的? 衾嫆左思右想,而后给了春花一个眼神,后者先前就得了她的吩咐,此时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于是,等容老夫人喝完药,小丫鬟收拾着出去时,春花微微往后退了退,随后趁大家都不注意的空档,不动声色地溜了出去。 春花的不见,并未引起屋内人的注意,不多时,她便返回屋中,只容老夫人跟前的刘嬷嬷睨了眼,但并未将这个细节放在心上。 “姣姣,说起来,你同央儿那丫头近来交往密切,你可知……她对哪家贵胄家的公子有……恩?”容老夫人屏退了不相干的人,留下一个刘嬷嬷,聊着聊着,就意有所指地问起衾嫆,有关容央的情况。 衾嫆楞了一下,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去。 外祖母这明晃晃的暗示…… 不要太明显了。 她微红了一张脸(呛的),面上只摇头,心中却不免想起前尘往事来。 前世,容央直到十八岁都未曾嫁人。她记着容央同那戚家的少爷在她及笄那年定下了婚约,可没多久她生母陈氏暴毙,紧接着外祖母去世…… 上京便传她是克星,克死至亲。而容央大悲,守孝三年。 熬到了十八岁的年纪都未曾出嫁,再然后便横死罹难。 衾嫆忽而心疼窒息的闷痛,她捧着茶盏,指尖却开始冰凉。 她想容央好好的,好好地出嫁,好好地活着。 “外祖母,孙女儿记着,戚将军家的公子同表姐幼时是定过娃娃亲的?”衾嫆心思活络起来,不由得提起这么一桩旧事。 容老夫人一听,眼眸亮了亮,想起这么回事来,“是有这么一桩,那还是央儿母亲蕙兰同戚夫人交好时定下的口头之约……只不过——” “衾嫆,你少在背后捣乱!”这声“只不过”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门口一道气冲冲的女声响起,下一瞬一道紫粉色的身影便移步进了来。 容央横眉冷对地指着衾嫆,眉梢都写着怒色,“好你个小没良心的,起来了不喊我就过来抢祖母这的糕点吃不说——还趁我不在编排我!” 她这富有生机的指责,叫衾嫆一时有口难言。 睨着容央七窍生烟的模样,她有些怀疑自己前世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错地张口直白问道,“你同戚顾北吵架了?” 戚顾北,就是那位戚将军的独子了。 哦,好像还是容央青梅竹马的——死对头。 果然,提起这死对头,容央就铁青着脸,一手拍桌,那手劲儿大的,衾嫆都替她疼了下。 “你再提那个混世魔王,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 衾嫆一噎,莫名觉着自己才起的红娘心思就这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不过她这边败北了,那厢容老夫人却起了心思,睨着容央生机勃勃的怒容,嘴角噙着笑,“一直都是央儿气别人,没想到还有人能气着咱们央儿。祖母倒是有些想见见这个戚公子了。” “祖母!”容央听了,瞪了瞪美目,跺跺脚,有些撒娇又有些无奈地低声控诉,“怎么连您都开始打趣孙女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也到年纪了。”容老夫人呷了一口茶,淡笑着调侃了句。 容央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闹了个大红脸,叫刘嬷嬷和一干婢女低笑不已。 衾嫆也笑,只是下一瞬笑容便僵在脸上,哭笑不得。 “还有你,也快十四了,该相看着了!” 只听容老夫人威仪的面上闪过一丝狡黠,也侃了衾嫆一句。 “哈哈,该!”容央拍手叫好。 衾嫆:“……” 这是——姐妹一起共沉沦?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4财产 “小姐。” 秋月给衾嫆铺着床,闻见一股药味,回头,便见春花关上了门,摊开手中的帕子,里头俨然是药渣滓。 她有些不解,衾嫆却已经接过帕子,蹙眉看着帕子上的药渣,便听春花道—— “奴婢今儿本来同那丫鬟说帮她倒药渣的,但她怎么都不肯,生分得很。还好我机灵,手拉着她手腕指着她后头喊了声‘你看那是什么好奇怪啊’,立马拿了帕子就着碗口附近弄了这点回来。” 乍一听没什么,衾嫆却不由得多了个心眼,“你可看见她将药渣怎么处理了么?” 春花闻言,摇头。 她完成衾嫆交代的吩咐后便立马回来了,倒是没留意这些。 衾嫆抿了下唇线,随后却是看向秋月,“明儿我去外祖母那,支你去小厨房,等那丫鬟端了药来主屋,你再从厨房往回走。仔细些盯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虽然不理解衾嫆怎么对一个小厨房负责煎药端药的小丫鬟这么上心,但秋月还是点头应了声。 春花不由得撇嘴,“小姐怎么不吩咐我啊!我比秋月可机灵多了!” 衾嫆不由得白了她一眼,见秋月淡定如斯,不禁摇头,“你可没秋月细心谨慎,派你去啊,别人定以为你有问题呢!” 这话倒不虚,秋月稳重细心,若是派她去盯着,真有什么古怪,定能发现。春花虽然活络机灵,却不够稳重细心。 将春花装了药渣的帕子收起来,衾嫆想了想,放进自己的首饰盒中。 “春花,你表哥找的大夫怎么样了?”衾嫆合上首饰盒,对着铜镜中少女稚气未退的娇妍眉眼,眸子里却满是暮色沉沉之气。 春花闻言撇撇嘴,“小姐啊,我表哥这人有些不着调,托他办个事需费好些口舌才肯……” “多给他一倍佣金。” 衾嫆掷地有声,面不改色的话落下。 秋月挑了下眉梢,春花瞪了瞪眼,抓了抓头发,心想找大夫为何要在江湖上找呢…… 衾嫆却以为她还是没把握说服她表哥,有些急切,“你告诉他,只要找到名医,多少金银我都能允诺!” 这些年她虽不说手头上有很多闲钱,但母亲去世,留给她的那些铺子还有嫁妆,合起来都是不菲的一笔。 想到这,她不免担心……因为这些目前都在容小莲手中。 不过没关系,该是她的,一样都不会给人拿走。 过了两天,衾嫆这边还没急着回去,衾潇就已经眼巴巴地盼着闺女回府,他也知道怎么让玩野了的孩子回家—— 枫哥儿闹着要姐姐了。 衾嫆看到这行书信时,嘴角扯了扯,再看了眼屋里僵着一张脸不乐意的容老夫人。 “哼,别看我,这才住了几天啊,外祖母这的凳子还没坐热乎呢,就要回去了,哎!儿子不孝顺,孙女又不亲,我这把老骨头啊果然是越老越不得人喜欢咯!” “……”被说不孝顺的容敬。 “……”突然就不亲的容央。 默默接着舅舅和表姐眼飞刀的衾嫆,咳了声,立马哄着老人家,道,“外祖母这话可就伤人心了,您是最可爱的老太太,谁会不喜欢您呢!只是枫哥儿这次没跟来,他才从庄子上回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府里……” 说着她就沉默了。 而这沉默的原因,让容老夫人原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脸色暗了下来。 她冷冷地剜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容敬,“当初还不是你这个做舅舅的引狼入室!我的嫆姐儿和枫哥儿多好的孩子啊,却要在容小莲那个贱蹄子手底下谨小慎微!你和衾潇就是一路货色,愚蠢愚昧!被虚情假意,两面三刀的女人利用了还乐哈哈地将人当心头宝! 不,衾潇是愚钝,你是死脑筋!心盲!他至少待我的嫆姐儿是好的,不像你!” 容老夫人噼里啪啦的数落就这么往外甩,容敬一张脸又红又白,抿了抿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只辩驳了一句,“惜儿她生母同小莲是不一样的……” 当初他也以为容小莲这个妹妹是真心想去照顾他的外甥外甥女,所以在她情真意切的请求下,向衾潇引荐了她……可谁知,没多久就发生那样子的丑事。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叫母亲更加不喜,每每翻旧账都哑口无言。 “呵呵。”对于自己这个冥顽不宁的儿子,容老夫人气得胸闷气短,闻言只冷呵了声。 衾嫆见状,忙转移话题,适时地将这充满了硝烟的敏感话题给略过去,“外祖母别生气——您可不能被气着,外孙女还要指望外祖母和舅舅替我将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要回来呢!” 容月留给衾嫆的东西? 母子二人微微愣了下,随后,见惯大风大浪的容老夫人却一瞬寻思了过来。 女儿出嫁时她几乎是将自己能够给她的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而女儿去世后,这些东西便一分不动地转到衾嫆名头下。 只是,未及笄前,这些应该都在衾潇名义上的正妻,继室——容小莲手里。 容老夫人沉吟一声,“这个你无需担心,我差人给你父亲一封书信,既然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父亲都不能动——更别说容小莲了!” 要不是当着外孙女的面不好说难听的话,容老夫人早就忍不住要骂上一骂了!当年她痛失爱女,一个不防备就叫那个小贱人钻了空子。 而现在,她若是敢拿她外孙女的东西,她就是同衾潇撕破脸,也要扒了那贱人的皮子! 有了容老夫人这句话,衾嫆心里安稳了些,但是她担心她的身子骨,所以并不希望她再因为她的事情过分伤神。 “有外祖母和舅舅的支持就够了。只要舅舅是站在我这边的,就算二娘不乐意,也要将娘亲留给我的东西还我!” 说着,她看向容敬,语含深意,“舅舅,从前我不懂事不想管母亲留下来的大笔钱财铺子,如今我也快十四了,好歹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这些事我只要好好学一下,自然就懂得怎么打理—— 所以,要回我的东西宜早不宜迟,您觉得呢?” 容敬嘴角扯了扯,迎着外甥女和母亲逼人的目光,他心里苦闷,既感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他能怎么觉得? 当然是—— “你说的有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5招揽 衾嫆一回去,便奔向衾枫的院子。 “小少爷,您再吃点吧,啊,乖,再吃点。” 一进来,便看到乳母拿着汤勺端着个碗追着衾枫满院子跑,哄他吃饭。 衾枫摇头如拨浪鼓,也不说话,就抱着手里的九连环绕着院子里那棵大树转。 彼时,魏赢提着一只木头小马走过来,“少爷,你如果乖乖吃饭,我就送你这个。”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少见的温和,提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马,微微弯腰与衾枫平视,干巴巴的口吻诱哄着。 衾嫆听了,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一幕。 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向只和她亲的衾枫居然乖乖不闹地点了下头。 “那你先给我我就吃!” “不行,你先吃饭。” “好吧……” 衾枫撇了撇小嘴,转过头看着乳母手中的粥,不情不愿地张了嘴。 “还是你有办法!”乳母见状松口气,笑眯眯地夸奖了一句魏赢,然后喂衾枫喝粥。 “姐姐!” 衾枫吃饭不老实,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的,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衾嫆,立即兴高采烈地唤了一声,然后推了推乳母的手,人从凳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朝衾嫆跑来。 看着衾枫朝自己奔来,衾嫆忙上前,双手张开,将小家伙抱在怀中。 “姐姐,姐姐!姐姐可算回来了!枫哥儿好想姐姐……”衾枫撒娇地扯着衾嫆的袖子,软软地撒着娇。 衾嫆听见弟弟雏鸟般的撒娇眷恋,心里有些愧疚,轻轻抚着他的脑袋,语气软了下来。 “是姐姐不好,以后姐姐出门带着枫哥儿。” 衾枫抱着衾嫆的胳膊,听了这话开心得拍手,“好哇,姐姐不能骗我!” “那枫哥儿先答应姐姐,乖乖吃饭,嗯?” “好!” 这次,小家伙答应得飞快,可见在他心里姐姐比小木马重要多了。 姐弟二人的相处十分温馨,魏赢看着这样的画面,眸子起起伏伏划过什么情绪,最后都在那深邃如死海一般的瞳孔中陨灭。 衾嫆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魏赢,待哄着衾枫去乳母那继续用粥后,她走到魏赢面前几步距离。 看了眼春花秋月,二人明白她意思,微微退开些。 “这是你这几日的工钱,回去请个好点的大夫医治你阿母吧。” 衾嫆拿了一只荷包,递给魏赢,面色淡然不带施舍也不带同情,恰到好处的平淡。 魏赢的情况她调查清楚了,他本来是个孤儿,被一名寡妇捡回家收养,自幼过着贫苦的日子,他很小就出来挣钱,后来寡妇生了重病,家里再没了生计来源。 要不是这次那名寡妇病得厉害,他也不会动了偷人银子的念头。他在邻里间名声很好,都说孝顺稳重肯吃苦。 衾嫆起初是为了抢走楚唯的人才接近他,也存了小小的报复心理……但她不会对一个孝顺有良心的人落井下石。 她是可以要挟魏赢,用他阿母的命来要挟他替她卖命—— 可这么一来,和楚唯有何分别? 如果魏赢知恩图报,那么她的援手,算是招揽之心。 面前这只手莹白纤细,白玉无瑕。 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伙疾苦,施恩只需张张口就行的大小姐。 但是这手的主人有一双不会叫人感到羞辱的眼睛,她就那么清凌凌不带任何情绪感情地看着你,魏赢承认,他心动了——为这笔钱。 他需要银子救治阿母,为此他甚至做出他不齿的偷窃之举。可在阿母性命面前,这些尊严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接过,魏赢喉头有些疼,不知为何,但凡此时不是这为国公府大小姐,他都会觉得心中没有现在这般难堪和酸麻。 他咬了咬后牙槽,垂下了目光,只觉手中的荷包千斤重,低声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衾嫆听出魏赢言语中那深深的难堪和不自然,知晓这人的自尊心作祟,便言简意赅,“先回去给你阿母请大夫吧,看病要紧。” 说着,便转过身—— 袅袅香气散去,魏赢看了眼前面脚步轻盈,仪态秀美的少女的背影,那影影绰绰的裙摆叫人眼前一炫。 “多谢!” 他丢下这一句,迫不及待地带着银子急忙赶回家去。 衾嫆待人走出院子了,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院门口。 只一眼,便收回视线,唇角弯弯地望着已经乖乖用完早膳的衾枫。 “枫哥儿很喜欢方才那个哥哥?”她替衾枫擦了擦嘴角,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柔声询问。 衾枫点头,似觉得这样不够诚恳,忙开口道,“我喜欢!魏赢哥哥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他会陪我玩,还给我雕小木马小麻雀,还会在我害怕的时候守在我床边等我睡着再走!” 小家伙年纪小,府中又没有同龄人,好不容易有个大哥哥可以陪他玩,自是很开心。 小嘴儿一启一合的将魏赢夸了一通。 夸到衾嫆都怀疑衾枫口中的这个“魏赢哥哥”和她印象中那个冰冷不苟言笑的魏赢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不过,枫哥儿喜欢就好。 “那枫哥儿想不想他留下来继续陪着你啊?”衾嫆心底盘算着,她毕竟是女儿家,若是将魏赢留在她那,到底是不妥。但若是枫哥儿就不同了,他是男孩子,又年纪小,留个护卫在院内,既合乎情理,又能叫她安心。 “想!”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衾嫆笑了笑,摸着衾枫脑后的小辫子,低眸见他抱着小木马乐不思蜀的模样,眼底也氤氲了笑意。 “小姐啊,那个魏赢……不过是市井之辈,你何必挖空心思招揽?就不怕他心存歹意,对小少爷不利么?”回海棠苑路上,春花憋不住话,开口询问。 衾嫆嗅到香气,走了一二步,折了一支栀子花,轻放在鼻息下嗅了嗅,而后将花枝递给春花。 语气悠悠然带着神秘莫测的味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放心吧。” 魏赢这个人,她还是能分辨的,一个为了养母可以放下尊严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6寻医 “你说这药没问题?”衾嫆目光盯着大夫,仍旧是心里存有疑虑地问。 大夫觑了她一眼,只见对方戴着面纱,看模样便是上京中勋贵人家的小姐,虽然心里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语气还是温和地道—— “不过是普通的补药加了些驱寒的药草,只是温补的话并没有差错。” 衾嫆眉心微微拧了下,一时心中烦闷。 她总觉得前世外祖母的死太过于蹊跷,最值得怀疑的便是她最近开始服用的这副药,可葆春堂是上京最好的医馆,如果大夫都说没问题…… “无事,只是怕先前的大夫开错了药,不放心来问问。”衾嫆敛了神色,讲装了药渣的帕子收回袖中。 然后带着婢女离去。 须臾,有人从二楼下来。 一袭银袍,清晖高雅,姿容毓秀。 “王爷。”但见那葆春堂的大夫瞬间弓腰问安,面上全然的臣服敬畏。 楚唯微抬了下滚金镶边的袖子,眼眸冷淡,面容沉静地启唇,“那边的药,先停了。” 大夫一愣,忍不住抬眸看了眼楚唯,很是不解,“这……” “愚蠢。”楚唯却眉骨微竖,凛凛地撇了他一眼,“照本王的吩咐,那边问起也别多言,就给她普通的补药。” 大夫不敢置喙,忙应声说是。 楚唯抬眸看了眼衾嫆离去的方向,一双高贵傲然的眼眸,晦暗不明。 “阿诚,跟上,盯紧了。” “是,王爷!” …… “小姐,来信了!” 又等了一日,衾嫆依旧在为容老夫人的药一事耿耿于怀,这时候,春花拿着一封信进来。 来信了?! “快给我!”衾嫆眼睛一亮,便伸手。 是春花那表哥给她的回信,说是托了朋友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名行踪莫辩的江湖神医的下落。 十里坡,城隍庙。 衾嫆心里默念着这六个字,随后立马对春花道,“快备马!” 春花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禁面露几分纠结,“可是小姐,一会天就黑了……你这会出门……” 还备马,一看就是急着出去还是不近的地方。 衾嫆睨了她一眼,“快去。对了,让魏赢也跟上。其他人就不必惊动了,你们也不用去。” “什么?”春花声音一提,不禁出声反对,“不行!小姐你就带他一个人,奴婢不放心,太危险了!” “无事,还有魏赢。” 衾嫆淡定的回答叫春花一噎,“小姐!那魏赢看着就不是好人,你怎么这么信任他呢!不行的……” “好了住嘴别吵了。”衾嫆抬手,按了按眉心,制止了春花的担忧,“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带了侍卫惊动了我爹,我拿你是问。” 说着,她起身,不看呗她唬住缩了缩脖子的春花,唤了声秋月,换了方便骑马的装束,披上披风,将头上的帽檐往下拉了拉,面纱遮面,几乎除了一双眼睛,整个人都藏得严严实实的。 不多时,春花呐呐地进门说是马匹已经备好就在后门,魏赢已经在后门等候了。 春花和秋月送衾嫆至后门门口,衾嫆回头嘱咐了几声,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姐……”春花看了眼日暮黄昏,才开口,就被秋月拉住手腕,后者冲她无声摇摇头。 衾嫆停在自己的枣红马前,看了眼一旁牵着棕色大马,垂立不语的魏赢,长睫微扇。 “走。” “去哪里。” “十里坡,城隍庙。” 魏赢眉头微动,也不多言,翻身上马,才短短数日便已经能够驾驭马匹,不愧是魏赢。 衾嫆看了眼他的动作,挑眉赞赏,而后便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没有魏赢的气势却也别具一格——英姿飒爽,利落漂亮。 这是重生后第一次骑马,衾嫆坐在马上,眼里微微晃神,前世她曾是鲜衣怒马的国公小姐,后来嫁做人妇,楚漓也未曾约束她,只是她听容惜说楚唯喜欢柔弱的女子,便忍痛割舍了喜爱的骑射,甘愿拿起针线做一个闺阁女。 现在想想,何其可笑,她就算敛锋芒,拾针线,也依旧不能得楚唯欢心—— 可笑的是,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负心人,做尽了可笑之事。 “驾!”魏赢已经驾马出发了,衾嫆微一敛神,便目光看向前方,双腿微一夹马肚子,握着缰绳,娇喝了一声,在微凉的暮色中随风驰骋。 与此同时。 惠王府。 “王爷。” 楚唯正同自己下着棋,一人叩门恭敬通禀。 “何事?” 楚唯指腹摩挲着手中的白子,那玉白的棋同他白玉无瑕的手指竟是分不清哪个更白些。 轻启唇,他的声音平稳又不带情绪。 那人上前一步,对楚唯附耳说了什么,后者原先那无波无澜,芝兰玉树的面上划过一丝深沉,眼眸微暗,手垂下,眯着眼开口—— “多派点人,他和那大夫,格杀勿论。” 他用清润的声线低低地吩咐着生杀予夺的命令。 手下微一顿,“是!” “做得干净点。” 楚唯目光又重回到棋盘上,手里的白子坚定不犹豫地落下,“啪嗒”清脆的一声,伴随他不带烟火气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子里回响。 十里坡外的城隍庙很是荒僻,先得出城,出了城还要行半个时辰才能到。 衾嫆许久没有驾马,不停歇地骑马行了一个多时辰,她只觉两条小腿都快僵得没有知觉了,两侧的风刮过面纱,微微刺疼。 直到她有些受不住,胃中微微泛酸了,才听见前面魏赢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到了。” 此时已经是夜色深深,魏赢利落地下了马,回头却发现衾嫆勒紧缰绳停下马却没有继续动作。 隔着夜幕与面纱兜帽,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色神色,只提醒了声,“前面两步路就是了。” 他以为衾嫆是懒得下来,但前面路窄马不好过去。 衾嫆感觉自己两条腿都在颤抖,臀部发麻,但是又不好启口,只好淡淡地“嗯”了声。 实则脸都白了下,尴尬地蹙了下眉心,她现在压根腿麻得下不去。 “你怎么了?”魏赢有些不耐和不解,问。 傻大个,真的不如前世聪明! 衾嫆暗暗翻了个白目,瓮瓮回了句,“没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7神医 待腿不麻了,衾嫆手撑马鞍,利落地下了马,落地时脚微微不稳地崴了下,她又不想在魏赢面前丢了脸面,微皱了皱秀气的小眉头,便手拂了下披风一角,安静地跟上魏赢的脚步。 魏赢虽然冷冰冰的也不吭声,但是看到脚下的石子都默不作声地替衾嫆踢到两侧草丛中,一只手臂压着一侧的半人高的草,默默给衾嫆开路。 “神医若是肯替我家主子医治,不管多少金银,我们都可以给。” “阁下请回吧。” “你!” “……” “神医这是不肯走这一趟了?” 有拔剑之声随后响起。 衾嫆听到那被称作神医的年轻男声带着几分清冷讥诮地回了声,“阁下若是想带回去一具尸体,尽管动手。” 衾嫆不禁啧了声,这谁家的手下这么缺心眼,这种江湖上能人异士都是有自己怪脾气的,不好好请就算了,还打算动手? 也不怕人大夫回去下毒弄死你主子? “神医莫怪!只是我家主子双腿实在不能等了,这种难症也只有神医你可以医治了……” 双腿? 衾嫆表情微微一变,一不小心脚就踩中一粒石子,发出轻轻的一声响,一旁本来也沉稳听里头对话的魏赢不由回头—— 衾嫆毫不怀疑地表示,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嫌弃。 “谁?谁在外面!” 一人身穿飞鱼黑衣,手持利剑跃出。 看到魏赢时手中的剑丝毫没有收的意思,但是戴了面纱的衾嫆却是忽然喊了一声—— “我是镇国公府大小姐!” 她飞快喊一声的原因是,她认出了眼前这个大块头。 楚漓的手下。 她前世见过这人两三次,最后一次,便是端王府满门覆灭,他被楚唯和容惜的人数箭穿心。 不记得这人姓名,但她猜是楚漓身边的某个暗卫。 不知为何一想到是楚漓的人,方才的谨慎忐忑就都平息下来,她掀了兜帽,摘了面纱,一张令周遭黯然失色的明艳娇颜展露人前。 自报家门又生了这么一张脸,暗卫跟随楚漓多年,暗中不是没有见过这位恶名在外的上京一等一小美人之称的衾大小姐的。 他生生收了手里的剑招,身影如风,往后一跃,落地,剑回鞘。 “衾小姐,小人无心冒犯,只是不知小姐为何深夜出现至此?”他恭敬开口,眼里却冷冰冰的带着审视戒备,不知道对方方才到底听到了什么—— 尽管他没有提自家主子名讳,可提及了腿疾,而这衾小姐听闻是极为中意惠王的…… 似乎楚漓所有的属下对她都不是很待见并且戒备极深。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解释,“我来替我家中祖母寻大夫的,不知阁下是哪家府上的护卫?” 故意打量了对方一眼,带了几分高傲又带了几分嗷漫不经心。 “二位要叙旧请换一个地方。” 不待暗卫开口,那名神医便从城隍庙走了出来,这间城隍庙虚废已久,周遭破破烂烂的,但这人却自带几分出尘绝世气质来,他生了一张玉白又干净清辉的脸,丹凤眼微微眯着,狭长而清冷。 一双唇不点而赤,薄而冷。 他抱着手臂,冷淡地睨着下方搅了他清净的几人。 丢下这么一句撵人的话便打算转身回破庙。 当真是个傲人。 衾嫆挑了下眉梢,娇艳的脸上微展露一个明媚的笑,上前一步,“神医,且慢。” 沈寄年淡漠回身,一双茶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地盯着衾嫆,“小姑娘,我这月救人次数已用完,若是真求医,下月吧。” 大概是衾嫆冲他明媚又娇俏地笑了下,虽说沈寄年性情淡漠古怪,但也不好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说狠话。 只是他大概不知道他语气冷冰冰的,换做一般的小姑娘,早就被他冷淡的口吻吓着了。 当然,衾嫆不会。 她事先便听春花表哥在信中提到这位隐居世外,只偶尔在红尘走一走,号称华佗在世的神医,性情阴晴不定,冷漠孤傲。十分不好请。 他救人凭心情不说,还自己定下一月只救死医难症三次的规矩。若是次数用尽,再怎么求都无用。 “神医莫急,小女子有一样东西,不知神医是否感兴趣。” 衾嫆上前一步,夜风吹乱了她鬓角细碎的绒发,她生得美,小小年纪慧黠又灵动,嘴角梨涡浅笑,明眸善睐。 一笑起来,两只眸子像是两顶灯笼似的,盛着星光萤辉,沈寄年微眨了下长睫,抿了下唇角。 眸色晃了晃,眉心一蹙,语气不大好地道,“何物?” 看表情,就是并不感兴趣知道她要带什么了—— 那是自然,这世上求他治病救人的人多到他数不清,这些人为了请他,什么金银财宝、奇珍异草没有拿出来过? 眼前这个小姑娘自报身份是国公之女,那便是京城勋贵千金小姐,这样的大小姐,无外乎钱财来诱人了。 “小女听闻神医这几年苦寻一样失传多年之物,巧的是,这物,小女能替神医寻到。”衾嫆却忽然卖起关子来,叫暗卫和魏赢都听得一头雾水,却叫沈寄年神色微微一动,眉心划过一丝打量。 眸子危险地眯起,紧紧望着衾嫆,“可莫仗着年纪小就信口胡言。” 这意思就是承认他的确苦寻着什么。 衾嫆侧过身,望向静谧黑暗的远处,微扬的下巴弧线美好,她唇角一勾,眉梢眼底俱是灵动慧黠的光芒。 “我说能,便是能;至于神医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衾嫆说着,脚步微动,微侧了脸,唤了声魏赢,“看来神医不便,那便下次再来吧。” 不说魏赢,暗卫都一惊,这就走了? 但衾嫆说完这话,并不是开玩笑,她真迈了步子。 沈寄年一双眼睛紧紧地瞪了眼衾嫆潇洒迈开步子往前走的背影,抱着手臂的手指微微收拢,咬了咬唇,眉心拧成一股麻花。 他斟酌对方话里的真假,却又担心人真打道回府了。 脑海中神识交战,不出片刻,便听他清凌凌地扬了声—— “慢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8杀手 沈寄年的开口在衾嫆意料之中。 或许是上天庇佑,抢占先机不说,这沈寄年所求艰难不得之物,她却可以轻而易举拿出来。 而她所求,家人康健,楚漓可以站起来。 “神医想通了?相信我了?”衾嫆转过身,面容带着浅笑,眉眼还没长开,但挑起时却已有绝艳展露。 对上她一双慧黠漂亮的凤眸,沈寄年狭长的眼微微眯起,语气带着几分讥诮,“衾小姐不是已经拿准了在下不敢不从么?” 闻言,衾嫆极轻地笑了一声,眸中有光乍现,“你求宝,我问医,你我做一场交易,各取所需,都不吃亏。” 说着,不待沈寄年多言,她便看了眼远处面色有些焦灼难看的暗卫,扬声,“还等着做什么,还不将马车驾过来,接神医去你府上替你家主子医治!” 此话一落,莫说暗卫变了脸,沈寄年率先不悦,“说好的你我交易,缘何扯上不相干之人!” 衾嫆嘴角扯了扯,“看这人如此模样,他家主子定是急着求医,我年纪小心肠软,先让他好了。” 沈寄年气极反笑,冷冷一呵,“我已为你破例,莫要得寸进尺!”他可没看出来这位骄纵的少女会心肠软到将大费周章请的大夫也让出去。 “例破一次和破两次有何区别?” “……” 简直是伶牙俐齿! 见沈寄年被自己驳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衾嫆也不想得罪这位神医,便咳了声,朝暗卫使了个眼色。 “神医就当日行一善,先替人出诊吧。” 说着,她看了眼魏赢,“魏赢,我们回去。” 魏赢从衾嫆同沈寄年做交易开始便古怪又异常安静地静静观望,此时听到衾嫆喊他,只点了下头,便顺着来时的反向,替她在前头开路。 “等等。”沈寄年见她说走就走,这回是半点犹豫都没,不禁急了,声音清冷如玉,语气却有些急,“你真知道我要的东西在哪?你这么一走了之,我如何相信你待我替他人诊治后会履行承诺?” 回答他的,是衾嫆意味深长的一句—— “神医放心,你所求于我不过身外之物,同样,我所求也不过你举手之劳。你先救人,三日后,镇国公府来寻我,我自会带着你要的东西相见。” 说着,衾嫆朝身后的沈寄年扔了一样东西,后者伸手一接,定睛一瞧,却是一块镇国公府的令牌。 不待他寻思衾嫆这诡异的行事作风所为何,他抬眸便见对方已经穿过草丛,翻身上马,再然后一声娇呵,驾马打算离去。 身后,暗卫自是喜不自禁,不想这衾大小姐非是不像传闻中的嚣张跋扈,反而极为明事理,还心肠软,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将这神医让出来。 只要能请到这位脾气古怪又臭又硬的江湖神医回王府,便是不辱使命。 “咻——” “小心!” “吁——” 衾嫆正要扬鞭,便见前方一点亮光乍现,下一瞬魏赢惊呼声自耳畔擦过,她瞳孔一缩,一支箭矢自远处朝她的方向直直射来。 身子一歪,离得近的魏赢长手一拉,将她护在身前,抱着人跳下马,急急行过草丛,扶着衾嫆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衾嫆面颊被粗糙的草刮得生疼,她抿着唇,心跳剧烈,方才险些她就被那箭射中! “怎么回事?”暗卫和沈寄年都听到了动静,再看衾嫆小脸吓得苍白,被魏赢护着行至他们跟前,不禁面色沉了下来。 暗卫拔出剑,抿紧唇线,目光闪烁不明,一只手食指曲起至于唇边,吹响一声口哨,似是在召集同伴。 他指了指城隍庙,“二位先进去躲一下。” 他看了眼瞧着柔弱矜贵的衾嫆,又瞧了眼沈寄年白皙的面容,蹙了下眉,下意识将这二人归为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保护的对象。 由远及近的箭矢破空声以及马蹄声,叫衾嫆心底越来越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些人应是冲着魏赢的。 但她也不傻,自己那点子功夫根本不够用处,伸手便拽了立在那一动不动淡定如斯的沈寄年的宽大袖子一角,“走!” 当机立断地拽着人朝破庙里走。 沈寄年低眸,瞥了眼自己袖子上纤纤小手,微抿了唇敛了眉,没有吭声,只拽出自己的袖子,步伐却跟了上去。 “你也进去,保护他们。”暗卫握着剑,他的同伴从四面八方隐匿之处窜出,一个个训练有素,瞧着个个肃杀有来头。 魏赢虽是稳重沉冷,却也只是个市井中长大的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微微愣神之后,再听前方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也没犹豫,就掉头脚步急急朝里走。 他本就能自保绝不拿自己的命冒险,那箭也好那些感觉来势汹汹的杀手也好,一看就是这些黑衣人招惹来的。 衾嫆进了破庙,却没有立即离开。 她忽然有些担心,突然来的杀手,莫非是…… 楚唯。 不知为何,重来一世,她发现很多事并非像她以为的那样,比如楚漓并非她曾一叶障目看到的那般孱弱无能。 而楚唯更非是芝兰玉树、高洁无尘之人。 楚漓能想到派人来找沈寄年,可见他的消息也并不闭塞,甚至说他比她还要灵通—— 那么,楚唯呢?他那样的家世那样的手段人脉,想要监视一个不受宠的王爷的一举一动,简直是轻而易举。 若是楚唯知晓楚漓要寻神医治疗腿疾,他定会担心楚漓痊愈后威胁到他的地位,那么势必要派人来阻止。 沈寄年,便不能活着。 衾嫆眉心拢着一层深沉,她红唇轻咬,面容沉静如水,但这之下却隐隐透着一层霜。 外头隐隐传来打斗声,厮杀声,衾嫆绞着手中的帕子,一旁的魏赢打探了下破庙四周后,走到她身侧,对她言道,“破庙后门通向上京护城河。” “什么意思?”衾嫆有些发蒙地望着他,不解。 魏赢的解释简洁明了,“跟我走,我知道怎么躲开这些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9脱险 “就这么走?” 沈寄年不谓不讥诮地睨了眼待魏赢说走之后丝毫没有犹豫地同意了的衾嫆,语带轻讽。 “留下也是累赘,先自保。”衾嫆并不在意,脚下步子不慢反快,跟着魏赢朝后门走。 须臾,身后有脚步跟上,她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角,心里紧绷着,脚下便能有多快就多快了。 衾嫆吹了声口哨,她的枣红马不一会就奔过来,魏赢的马也快速赶过来,她翻身上马,对着身后还不紧不慢的沈寄年喊了声—— “快啊!” 沈寄年拧着眉,面色古怪地看了眼魏赢和衾嫆的马,最后抿着唇走向魏赢,后者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弯身一伸手将人给提了上来。 直到沈寄年坐在魏赢身后,还没回过神,便听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 他白着脸,伸手死死地拽着魏赢的一只袖子,“你慢点!” 色厉内荏,令人无语。 魏赢一声不吭,脚重重一夹马肚子,手中马鞭一挥,便如疾风过境。 “小姐,跟上!” 但对着身后的衾嫆,还是开口催促了声。 衾嫆咬着牙,兜帽和面纱都遗失,风刮着她柔嫩的两颊,被风沙迷了的眼微微泛红,但是不敢懈怠地加了速。 “快,他们要跑!” 身后渐有马蹄声跟上,她心脏狂跳不止,抿着唇咬牙,挥着马鞭,“驾——快些,那些人要追上了!” 魏赢却忽而马速减慢,待衾嫆越过他,方再度挥鞭加速。 此举衾嫆还未回神,魏赢身后的沈寄年便沉了脸。 若是后面的人放冷箭,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了。 沈大夫心情不是很好,于是高声冷冷对二人道了声“捂住口鼻”,随后便袖口一扬,有什么粉末被他撒向身后。 好在她们是逆风而行,风吹过,粉末便随之飘散至身后。 而后一阵阵混乱的坠马惨叫声此起彼伏,渐渐地,身后便没有了马蹄声。 魏赢冷声质问,“你何不早用?” 沈寄年冷着脸讥诮反驳,“在下高兴何时用,便何时用。” “你!”魏赢一噎,不禁为自己无心之举感到庆幸,若非他顾及衾嫆千金小姐的身份以及她们之间的交易,也不会将危险留给自己。 倒是误打误撞,叫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的神医出手免了一遭难。 虽然后面没有追兵,但几人还是谨慎地驾马朝护城河的方向行去。 衾嫆对沈寄年明明有法子对付杀手却袖手旁观的行为,心里自是有些不虞,但念及还需要他给楚漓治病的份上,生生忍住了。 “到了。” 魏赢勒紧缰绳,停下,下马,越过护城河后延,便可进城。 衾嫆哆哆嗦嗦地想要下马,却发现双腿已经无法正常使用了,不得不咬牙瓮声求助魏赢,“我……腿麻了。” 魏赢走过去,伸手,衾嫆递出手,借着他的搀扶轻松被他半拉着下来。 落地时,双腿一软,险些就软倒一旁,幸亏魏赢手握住了她手腕,将她扶稳了。 他神色微变,待衾嫆站稳,立即松了手,如烫手般抽出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眼神微晃,看向别处。 看到这一幕的沈寄年冷峭地眨了下狭长的凤眼,见衾嫆小小年纪出落得这么明艳,心底不禁暗道,不知以后会是何等祸水了。 “前方何人!” 就在衾嫆才松口气之余,忽然前方有一行人手举着火把将他们围起来。 当她看清为首之人面貌时,身子一震,手指甲掐着手心,下意识挡在沈寄年身前。 低声道,“魏赢,一会你带神医先走。” 沈寄年听了不由挑眉,方才还为了逃命丢下暗卫的人,现在竟会让属下带他先走?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魏赢没有吭声,只是沉着眉眼,打量着拦在前面为首那人,对方一袭华服,清贵华容,一看便非池中物。 显然,衾嫆是认识眼前这人的,不然她方才的眼神不会那般震惊和担忧。 “大胆蟊贼,竟敢在护城河前造次,还不将他们抓起来!” 楚唯抬手,制止了手下的动作,上前一步,微微勾唇浅笑,望向衾嫆的目光端的是温润友善,“衾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衾嫆握着双手,竭力不让自己露出半分仇恨和慌张的不利情绪来。 她努力扬了扬嘴角,想象前世她见到楚唯时如何欢喜的模样,却无论如何都学不像。 只僵笑着开口,“见过惠王殿下。殿下怎出宫来了?”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她身上的裙子有些皱了,小脸被风吹得通红,一双眸子也像是哭过似的,娇艳的脸此时瞧着分外柔弱可怜。 楚唯微微启唇轻眨了眨眸子,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向她身后的沈寄年,目光自魏赢身上划过时,微带了不可闻的几分遗憾。 “本王散心。只是这二位是?”他故作不知魏赢,礼貌地询问道。 衾嫆还不确定方才的杀手是不是楚唯派去的,但他出现在这里实在诡异,她不得不防。 此时的她,还不能叫楚唯知道她已经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想着,她咬咬牙,便掀了掀自己额前碎发,手捂着额头,颇为懊恼神伤地道,“先前因为摔着额头,这里留了疤,久久不见好……臣女四处求医,得知这位大夫可以医治我额头上的疤,但又怕父亲不允同江湖草莽之流接触,便带着家仆偷偷出来了…… 王爷!方才,方才臣女险些被杀手杀掉!王爷在这里正好,快派人捉拿那些大胆之徒吧!” 她说着,娇艳的脸上带了几分骄纵傲慢,“敢惊吓着本小姐,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才好!” 楚唯微微蹙了下眉心,不知是被衾嫆的骄纵引得不喜,还是怀疑她多些。 只半晌,微妙地盯着衾嫆的脸,目光上移,落在她微微捂着的额头,心思变幻几番。 最终只沉了脸色,“竟有此事!来人,还不去捉拿刺客!” 他微微侧眸看了眼自己的属下,后者神色微凛,心领神会,拱手应了声“是”,便匆匆离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0回府 楚唯吩咐完人,便笑容深了深目光毫不掩饰打量地看向沈寄年,随即看向衾嫆,笑道,“这位大夫瞧着很是年轻,不知可否告知名讳。” 沈寄年眨了眨眸子,面色难辨。 “我也不知道,只说是江湖中有点厉害的大夫,王爷,更深露重,家父还在等我回去,臣女先告辞了……” “等等。” 楚唯声线微冷,面色淡淡地叫住了举步欲走的衾嫆。 “王爷?若是您想,臣女也可以留下……只是,国公府那边……”衾嫆故作娇羞地捂住脸,抬眸飞快看了眼楚唯,低头,道。 她这番模样叫魏赢和沈寄年面色抽了抽,前者拧眉不知作何感想,后者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冷淡轻嘲的模样。 楚唯闻言,唇微抿了下,下意识顿了顿,随机温润却又不失客气疏离地笑道,“衾小姐说笑了,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莫要让国公担心为好。” “王爷!”楚唯身后的一名属下听了这话错愕地开口,却被楚唯微微回头的一个眼神制止了话头。 衾嫆心里窃喜,面上极力忍住。 “那好吧,王爷若是得空,可要……臣女先告退了!”她娇羞笑了笑,福了福身,然后转过头,对沈寄年使眼色,“喂,快走吧。” 她这脸变得叫人措手不及,面上展露喜色却并无方才的半分小女儿家的娇羞雀跃。 沈寄年愣了一下,随后沉默跟上。 待三人走远,楚唯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莫名。 “王爷,为何要放他们离开?” “你以什么理由拦人?” 楚唯反问自己的属下,面上笑意一点一一点褪去,眼眸冷漠如冰。 属下被问到,一时呐呐。 “去,派人盯着镇国公府。”楚唯眯着眸子,衾嫆一个闺阁中的少女,如何知道沈寄年的?大晚上就带了个魏赢便出了城。 楚唯还没将衾嫆这么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自然不会怀疑到她头上。但是近来楚漓和衾潇交往甚密,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衾潇从中作梗。 “王爷是怀疑……可是端王一个不受宠的残废,镇国公不至于愚蠢到同端王结盟……再者,端王深入简出,皇上都是将棘手的得罪人的差事交给他,王爷为何一直……如此警惕端王呢?” 属下的疑惑,楚唯只是眸光浮动,冷哼一声,“照做便是。” 随后转身,月白华服衣袂舞动,楚唯不禁想起幼时一件陈年旧事。 眼前云雾缭绕过后,他暗自冷笑,楚漓,本王可不信你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沉默无害。 “衾小姐演技不错。” 沈寄年看着脚步匆匆唯恐楚唯带人追上的衾嫆,忽而出声。 “还好。”衾嫆听出沈寄年语气里的讥讽,并没有在意,在她眼里,但凡是有些能力的都是这么个臭脾性,魏赢身手不错是如此,莫说沈寄年这个隐世神医了。 她这般不温不火的回答,叫沈寄年自感没趣。 倒是魏赢低声提醒道,“大小姐,再不回去,国公要发现了。” 衾嫆缩了缩脖子,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这话吓的,叹了口气,“快些吧。” 若是叫她那个爹知晓她夜深从外头回,指不定要刨根问底,好在容小莲还在闭门思过翻不出浪花来。 “慢。” 见衾嫆大摇大摆地带着他们朝镇国公府走,沈寄年脚步一顿,精致的面容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愠色。 衾嫆转身,小脸皱了皱,“又怎了?” 她口吻不大好,沈寄年抿了抿薄唇,脸若冰霜,眼眸漆黑,一眨不眨地盯着衾嫆—— “在下不过一闲散大夫,今夜之事,细想便知是怎么回事。衾小姐,我无意卷入你们望族贵胄间的纷争,医完你要医之人,将那样东西交给我,在下便即刻离开。” 说着,他顿了下,面色坦荡安然,“除此之外,你需确保我安全离开,不受惠王之流以及你的打搅。” 若不是对方义正言辞,有板有眼的说道,衾嫆恐是要笑出声来。 但她没有笑,而是面色如常地点点头,“有一人,需你竭力医治。若你能医好他,莫说保你安然离开,再苛刻的条件,我亦允你。” 她神色太过镇定慎重,双眸闪烁着坚定的暗芒,叫人很难同她十三岁之龄的外貌相匹对。 沈寄年没有应话,对方耗费物力心力寻他,所谓的“病人”只怕不会是好医治之症。 但他自恃从医以来从未有他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想着,便微点了下头,“成交。” 于是,暂时相安无事地一道回镇国公府。 好在容小莲不在,衾嫆又事先命春花秋月给她打掩护,加之衾潇今夜恰好出了门,还未归,衾老太太前两天去了趟寺庙,才回来半日,正乏累无暇顾及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孙女。 “沈神医,能先替我看看这帕子上所附着药物是否对人有害吗?”衾嫆将沈寄年安顿在衾枫的院内,由魏赢和护卫看护。她从海棠苑赶至衾枫的枫露院,开门见山地便将之前妥善保管的帕子递给了沈寄年。 沈寄年才歇了会,正坐在朱漆太师椅上品茗,闻言眉梢轻抬,手中茶盏放下。 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衾嫆,双手微微抱臂,语调轻缓漫不经心,“衾小姐这么快就忘了在下入府前的约法三章了?” “不曾忘。”衾嫆从善如流,手依旧维持着递出的动作,面上轻笑,笑不达眼底,“只是考验下神医医术到底有多精妙绝伦罢了——这帕子上的药渣我曾给上京葆春堂的大夫瞧过,然,对方说毫无问题,只是普通的补药。” 言下之意,她并不这么认为。 葆春堂啊,听着就是上京了不得的医馆。 沈寄年唇角微勾,伸手接过帕子,置于鼻息下,轻嗅了嗅,而后拧眉,大拇指和食指捻起一些药渣,定睛观察。 “补药?给何人补,年岁几何,是男是女?” 他语气颇为嘲弄,叫衾嫆一瞬心跟着提了提,不免捏着帕子紧张道,“我外祖母,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1报恩 “这本也是补药,只当中多了一副鸢尾,若是男子服用不打紧,唯小儿、老者忌之,更莫说女子性本寒,这药久服对身体百害无一利。轻则体虚中风,重则危及性命—— 谁开的药,简直胡来!” “嘭——” 沈寄年每说一句,衾嫆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她瞳孔一缩,身形晃了晃,扶着秋月的手臂才得以稳住身形。 “你说——你的意思是,长期服用此药,非但不能进补……反而会危害性命?!” 她声音拔尖了几分,带着颤音。 沈寄年看了她一眼,眸光毫无波澜,语气却少了些冷嘲热讽。 “没错。” 衾嫆反应这般,沈寄年又不是傻子,当即猜到了些,心中不禁感叹,果然高门腌臜多。 “神医,这药渣的危害很难被察出么?”衾嫆手指甲掐着手心,眼角微微红,平息了些惊骇怒气,再度问。 原先不打算多说一个字的沈寄年,耐着性子解释,“虽隐蔽,却并不难被察觉,如你所言,葆春堂是上京最好的医馆,但凡学医十年以上者,怎会这点东西都察觉不出。” 衾嫆死死地捏禁手中的帕子,目光冷了下来。 原来,原来! 若非她不死心追根究底,只怕是仍旧被蒙在鼓里,任凭外祖母服用那危害她性命的药! 葆春堂,很好! “多谢神医。” 衾嫆对着沈寄年福了福身子,神情诚恳。 随后扶着秋月的手臂,吸了口气,挥去眼中因为怒气激动氤氲的红。 “你让我医治谁?” 她转身,沈寄年轻启薄唇,声线清冷幽幽。 “端王楚漓。” 衾嫆脚步停下,转过头,目光定定地直视沈寄年审视的眼神。 对方目光一滞,不禁起身愤愤甩了下袖子,“我说过,无意插手你们高门贵胄纷争中。” 端王楚漓的存在,就是他这般避世而居的人都了解一二。 被皇帝厌弃,生母早亡,双腿残废。 如今的皇贵妃极为不喜他,今夜遇到的杀手便可以说明一件事—— 有人不想楚漓双腿痊愈。 若是他医治了对方,岂不是自找麻烦? 衾嫆挥了挥手,示意秋月先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她和沈寄年时,她抿了抿唇,深呼吸一下,而后道,“神医放心,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安全便不会食言——端王多年来饱受腿疾之苦,每逢阴雨天痛不欲生……他还年轻,不到弱冠之龄却承受着这般常人无法承受的苦痛。我别无所求,只求神医能全力医治他的腿……不管你要什么条件……” “你去城隍庙就是为他寻医?”沈寄年颇为古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情真意切恳求自己的少女,不禁存有疑惑,“他和你非亲非故,衾小姐为何要费心费力求在下医治他。” 当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了,先前不管是不是演戏,单单从那惠王宠辱不惊习以为常的表现便可知,这衾嫆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心悦那惠王楚唯的。 但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深夜冒险非亲非故的男子求医,这样的举动委实解释不通。 衾嫆摇头,“是非亲非故,但他救过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也不知道她的回答有没有让沈寄年满意,只见微拂袖落座,重新捧起茶盏,垂眉敛眸,轻吹了吹茶面。 “你们之间的渊源我不感兴趣,我也并非救世主。若人人都有苦有痛来求于我,我岂不是比庙里的菩萨还要忙?” “你——” 衾嫆还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之辈,微气红了脸,瞪着眼噎着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一直想要医经么,我有。”既然对方如此,衾嫆只好拿他所需之物来要挟了,“听说端王的腿疾,皇宫上上下下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十几年来那么多大夫太医无法医治的顽疾,神医既担了个在世华佗的名号,何不试试?” 先用医经诱之,再激将法。 沈寄年放下茶盏,不禁从鼻息中哼笑一声来。 年纪不大,心眼倒多。 “虽说被人要挟很不爽,但我答应你。” 衾嫆走的时候还有些置气,她觉着这个沈寄年太难伺候,先前已经答应得好好的,等跟着她回来,她说是给楚漓治病后又开始变卦…… 心累。 她叹了声,却也因为沈寄年难缠而暂且平息了因为外祖母补药一事带来的巨大震惊和愤怒。 “小姐……您似乎近来对端王过于上心。”回去路上,一向稳重不多话的秋月觑了眼衾嫆,不由试探性地开口提了句。 衾嫆微愣了愣,随后忙解释,“别多想,虽说我对惠王没意思了,但这和端王毫无关联,我只是想报答他。” 更是补偿他。 秋月怎会明白她在看到楚漓时的复杂心情呢?隔着生死隔着两世,她也明白周围人的疑惑不解,可这一切她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听了衾嫆的解释,秋月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也聪明地没有再问,只是若有所思地捕捉衾嫆话语里透露的一个讯息—— “小姐,当真不喜欢惠王了?” 先前还为了惠王寻死觅活的小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衾嫆听到楚唯的名讳就沉了沉脸,“嗯,从前眼盲,如今清醒了。” 就好像容惜,这些人的面目她如今早就看清了,断不会再留恋和心软。 而此时。 端王府。 暗卫带着伤捂着肩胛上的血窟窿,一路小心翼翼行至楚漓的书房外。 叩了叩窗户。 “属下办事不利,求王爷处罚。” 隔着一扇门都能闻见那股血腥味,夜深人静的书房里,楚漓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的书搁置一旁。 精致清润的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微掀了掀眼皮子,“又是他?” 似乎并不意外。 暗卫:“应是惠王的人没错。只是……沈寄年虽没请到,也没有落到惠王手里。” 里头人没有说话,暗卫便继续道,“镇国公府大小姐也去了……沈寄年跟着衾小姐回了镇国公府。” “啪嗒——” 才捡了一粒棋子打算落子的楚漓面容微怔,有些意外。 为何她也卷入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2做法 “怎么样?” 春花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衾嫆握着她的手看了眼窗外,随后压低声音问。 春花肃着脸摇头,“听魏赢说,这几日有人盯着国公府。” 至于为什么盯着,衾嫆松开春花,面色沉沉,心中明镜似的清楚。 看来得想个法子将沈寄年送到端王府,不然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衾嫆这一想,便是两日光景过去。 “你在做什么?”她心中烦闷,从衾枫的院子回来后便举步朝着凉亭走去,才上了小拱桥,便见下方树下一名婢女身影晃动。 她眯着眸子脚步加快,几步上前,冷不丁地出声,将对方吓得转身便一扑通跪下了。 “小姐!” 小婢女模样瞧着有些眼熟,衾嫆思索了会,才想到,大概是她院子里负责打扫的丫头。 “方才在做什么?”由于隔着远,她并未看清楚对方在做什么,瞧见时,对方已经由蹲身改为起身了。 婢女对衾嫆还是很惧怕的,大概除了亲近的几个,都还停留在那个动辄发脾气让丫鬟们罚跪的衾嫆上。 衾嫆也并不想将这种“误解”掰过来,有时候震慑远比收买来得有用又方便。 “回小姐,奴婢,奴婢没干什么……奴婢只是思念家人……过度,一时不能自已……只好躲在这平复……平复心情。”但见跪着的婢女身子颤栗着,声音带着恐惧,道。 衾嫆微眨了下长睫,有所感,声音温和几分,“起来吧。” 婢女诚惶诚恐地起身,垂着头,不敢抬头看衾嫆。 “奴婢,奴婢不敢偷懒了,求小姐饶了奴婢这回……” “行了,去干活吧。”见衾嫆没有想将这婢女如何的意思,秋月端着大丫鬟的姿态,沉稳地吩咐着道。 “是,奴婢告退。” 婢女脚步匆匆飞快离去,衾嫆却忽而转身,盯着她背影若有所思。 好半晌,她面上渐渐浮起一个诡异的笑来。 似看破一切,又似什么都没看破。 “秋月。”衾嫆轻唤了声。 秋月应声,便听衾嫆声线清朗,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你说一个人思念家人心切,还养得这么白净气色红润么?” 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愣,秋月拧起眉梢,回忆了下方才那婢女的身形,确是有些圆润,即使低着头,也难掩盖脸蛋白净红润。 “小姐的意思是……”她敛了神色,询问试探性地开口。 哪知衾嫆只是拿了帕子拭了拭额角,红唇勾起,语气轻描淡写,“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了主意,茅塞顿开。” 这话说得前言不对后语,就是聪慧如秋月也一时茫然不解。 但观衾嫆神色,是不打算解惑了。她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又风平浪静了三日,这一日的傍晚时分。 衾嫆正督促着小小的衾枫练字,外间有丫鬟通传。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道用膳。” 老夫人? 衾嫆检查了下衾枫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淡淡地带几分严厉地圈出错字,后者乖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手心朝上,小心翼翼地觑着衾嫆的脸色,讨巧卖乖。 被他这么盯着,衾嫆半点火气都没,她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漫不经心地对外头扬声,“知道了。” “姐姐,祖母不是不喜欢你么?”小衾枫放下手中的笔,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是不理解地说着,“为什么要姐姐过去吃饭啊?” 衾嫆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哭笑不得地发现,祖母对她的不待见,就是枫哥儿这般大的稚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笑的是她那个糊涂爹却看不明白。 是啊,祖母对她不喜,极少召她过去用膳,今儿居然心血来潮地请她过去一道用膳,实在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更令她感到古怪的是,只叫了她,是没有叫枫哥儿? 随即她想到什么,眸光乍现冷笑,听说容小莲提前被放出来,还就是老太太做的好事呢。 她起身,唤了夏蝉,“照顾小少爷用饭,督促他再练半柱香的字便带他回去就寝。” 衾枫听了忙从凳子上蹦下来,“不嘛,我要和姐姐一起去,晚上和姐姐一起睡。” “枫哥儿。”衾嫆严肃地板着脸,看着撒娇耍赖的衾枫,摇头,“不可以哦,你乖乖在姐姐这用饭练字,一会就回自己的院子睡。” 衾枫可怜巴巴地松开拉着衾嫆裙子的手,扁了扁嘴,眼瞧着就要掉金豆子。 却被衾嫆无声又严厉的一眼给止住了。 他扁了扁嘴,“好吧。” 安抚好衾枫,衾嫆带着春花和秋月便出了门,朝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小姐为何不让小少爷留下?”路上,春花不解地问。 往日里小少爷练完字后都是在海棠苑偏房歇下的,方便照看,也省得晚上折腾。 衾嫆面色如常,嘴角却冷冷地扯了扯,“今夜不知何时能回,能不能回呢,还是莫搅了他的好眠了。” 她眼神冰冷,叫婢女看了心惊,春花性子直藏不住话,便担心,“小姐,难道老夫人是找你算账的?” “那咱们别去了,奴婢去请国公爷过来!”春花见衾嫆不吭声便乱了方寸,忙道。 衾嫆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腕,低声安抚了声,“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事都有你家小姐我在,怕什么?” 她说得自信,半分慌乱都不见的,莫名的就叫春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 秋月一直沉稳,此时也不过是微微抿了抿嘴角。 到了衾老夫人的院子,还不待衾嫆走进去,便听见里头一阵阵似打鼓又似舞剑的声音。 还夹杂了一股火的味道。 她轻轻嗅了嗅,随即面色变了变。 沉了沉眸子,但脚步还是迈了进去。 “大胆何方妖孽作祟!还不速速现行!”衾嫆前脚才迈进去,后脚还未站稳,便见一团黄色的人影朝她袭来,然后还有怪异味道的东西朝她洒来。 她下意识偏过脸,伸手挡了下,避免脸上遭难。 待她看轻来人和院中架势,不禁沉下了一张漂亮的脸。 她看了眼稀松平常的一棵树,没瞧见什么稀奇可疑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3妖邪 但见院子正中摆了个台子,台子上有个架起来的火盆,旁边是放了朱砂符纸的桌子,台子四周有火把照耀。 而她那位请她过来用膳的祖母,此时正在嬷嬷们身后,远远地眼神冷酷又陌生地望着她,仔细看,那眼底深处还带了几分惶恐。 “大胆,竟敢对大小姐无礼!”春花挡在衾嫆前面,所以眼前这位道士泼过来的黑狗血被她挡了泰半,饶是如此,衾嫆还是被殃及了些。 她为了过来用膳特意换了身粉白的新裙,颜色本就浅淡素净,此时却被黑狗血溅到,污血点点,叫原本极为漂亮的裙子毁得没眼看。 而由于她伸手挡住了脸,袖子处更是血迹斑斑,瞧着甚是瘆人。 她想也不想,直接怒气上头,抬脚便朝着面前的道士踹去,同时伸手就是一巴掌。 她出手快准狠,那道士本泼完想后退,却被春花抓住袖子不放,一时措手不及,便被衾嫆打了一巴掌踹了一脚,人窝囊地倒地痛呼了一声。 桃木剑掉一旁,被踢中胸口,整个人痛得打滚呻、吟。 不愧是年少就在上京享有恶名的衾大小姐,这一出手,周围人都吓得懵了。 好一会,衾老夫人才恶声恶气地指着她骂道,“你个孽女,竟敢对道长不敬!还不快向道长赔不是!” 她只瞧见衾嫆打了这道士,却好似根本没看见方才臭道士对衾嫆做了什么一般。 衾嫆怒极反笑,脸颊沾到些许黑血,原先娇艳的面容显得有几分冷艳凛凛。 “祖母说的什么话,孙女只是出手教训了下装神弄鬼的妖道罢了,哪有不敬之说?” 她看了眼替她受了罪的春花,伸手用帕子给她擦拭脸上斑驳的血渍。 “小姐,奴婢没事。”春花心疼地看着秋月给衾嫆轻轻擦去脸颊上溅到的血渍,心中很是气愤—— 她家小姐明明是镇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儿,为何老夫人就这么容不下小姐呢! “嫆姐儿,你也莫要觉得委屈,这是祖母从道观请回来的高人,近来你屡屡出事,家中也乱。祖母请道长来做法——方才道长窥得天机,说是咱们府上有邪祟造次,才会搞得乌烟瘴气不得安生! 恰好,道长的罗盘指向你的方向,道长这是在为你洗去身上妖邪之物,你还不快让道长继续替你驱邪?!” 呵,好一个驱邪,只怕驱的不是邪,而是她这个人吧! “祖母真会开玩笑,孙女好端端的,哪来的妖邪需要驱?”衾嫆站在门口,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衾老太太手里转着佛珠,面色沉了沉,冷冰冰的目光射向衾嫆,“孽畜,还不承认!自打你趁嫆姐儿摔着脑袋时附身她以来,她性情大变,屡屡顶撞长辈,兴风作浪!如今道长在这,老身劝你速速离开!” 她说了这番话,几乎就是当众将衾嫆当做妖孽对待了。周围都是下人,而衾老太太所言又并非空穴来风,自从衾嫆摔了回脑袋,确实是变化颇大,而近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人就是这样,先前再怎么觉得费解也能说得过去,可若是有人将巧合同神灵妖魔结合的时候,便会被蛊惑。 众人看衾嫆的眼神都变了,恐惧,厌恶。 仿佛她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魔。 可笑的是,口口声声把她当做妖孽对待的,不是旁人,是她嫡亲的祖母。 “老夫人,贫道方才向妖孽洒了克邪物的黑狗血,但这妖孽法力高深,只怕——还需要三味真火做法驱逐了!” 那道士狼狈地拿起自己的桃木剑从地上爬起来,衾嫆方才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得罪了他,叫他怀恨在心。 此时更是想伺机报复了。 “老夫人!老夫人不可以啊,小姐她就是您的孙女啊!她怎么会是妖孽附身呢!”春花和秋月吓得立马跪地求道,“道长所言过于凶险,若是伤着小姐可如何是好啊……” 两人的求情并未让衾老太太多犹豫,她只是狐疑地望了一眼冷着脸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的衾嫆,不知为何对上这双眼睛莫名有些心虚。 随即便是恼羞成怒。 这么一个只会气她克她的孙女,她当然宁可相信她是妖孽附体。 “都闭嘴,道长是得道高人怎会有错?再说了,为嫆姐儿驱邪,待妖孽一除,她便恢复正常,此时的她可不是老身的孙女!” “老夫人——不可以啊老夫人,这若是传出去,日后小姐的名声就毁了呀!”春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哪家勋贵的夫人会要一个曾经被“妖邪”附体的儿媳。从前她们小姐再怎么跋扈,也不妨碍京城勋贵人家的夫人将她列为儿媳人选…… 而若是今日这道士将小姐当众做法驱邪,那么不管事实如何,传出去都只会是对她们小姐不利。 听春花这么一说,衾老夫人又有些犹豫了,对于衾嫆再是不喜,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再过一两年便要许人家的。 若这嫡长女名声毁了……这以后想将嫡长女风风光光嫁出去就有些难了。 见衾老夫人松动,春花和秋月不禁心里松口气,反观衾嫆,她只是冷冷地无声笑了一下。 果然,比起她的性命她的委屈,祖母更在意的是她的身份能不能给镇国公府带来利益和荣耀。 如果说从前衾嫆对衾老夫人是有些怨言的,那么现在,她这颗心算是彻底寒凉了下去。 这样的祖母,不要也罢。 “老夫人,若妖邪不除,只怕后患无穷啊!她会搅得后院鸡犬不宁,害国公和老夫人的性命——” 那道士不遗余力地蛊惑起衾老夫人,夸大其词后,果然衾老夫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来人,将这两个丫头抓起来——还有,给我将这个妖孽绑起来交给道长!今日之事,你们若是传扬出去,就休要怪老身严惩不贷!” “是!” “老夫人不要啊!” “小姐,快走,快去找国公爷!” “不,我不走。我倒要看看,这臭道士想如何我!” 衾嫆冷冷一笑,语气阴沉。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4搜院 她目光泠泠地望向被衾老夫人命令后朝她走过来的两个嬷嬷,“我堂堂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你们敢动我,试试看!” 衾嫆的话音落下,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不禁动作顿下,有些忌惮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以眼神求助衾老夫人。 老太太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浑浊的眸子半眯起,看向衾嫆的眼神宛如淬了毒般陌生冰冷。 “给我拿下她!” 衾嫆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三岁大的丫头片子,然而衾老夫人却是整个国公府能真正做主的人。 于是,两人撸起袖子,伸手便要将衾嫆给抓住。 “道长如何认定我是妖孽附体的?”衾嫆避开两人,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目光炯炯地看向那道士,“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来人,道长仅凭只言片语的就要将我做法,没有任何迹象指证,未免太过荒谬了些。” 道士闻言,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随即怪声怪气地道,“贫道夜观天象——” “观天象?你可有钦天鉴观天象厉害?往年我进宫参宴,可从未见他们说我是妖邪,怎么你一观就认定了?” 衾嫆的话一时叫人哑口无言,道士紧张了下,随后手中桃木剑指着她,立马道,“自然是有证物的!妖物不食凡物,你这妖孽是祸世狐妖,狐妖爱食鸡,你所居住的院子一定有活生生被咬死的鸡的残骸——” 噗,真是瞎掰得厉害。 衾嫆都快被这道士的胡诌逗乐了,祸世狐妖?这是变相夸她有当狐妖的姿色? “来人,去海棠苑搜查!”衾老夫人对道士的话是没有半点怀疑的,当即命人去搜。 衾嫆面不改色地拂开擒着她两个婢女的丫鬟,低头看了眼自己脏污不堪的裙子,眉心微划过一丝烦躁。 “搜可以,祖母的人,孙女并不大放心,这样,我派两个海棠苑的丫鬟一起搜查。” 她毫不掩饰的不信任和冷淡叫衾老夫人气得脸色青白,指着她的手颤了颤,“你!” 衾嫆却不想等她说完,便拢了拢袖子,对春花和秋月道,“走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说。” 对于这场无妄之灾,她放仿佛并不害担心害怕,坦然淡定地令人惊讶。 回了海棠苑,衾嫆抬手点了点两个平日里手脚麻利又伶俐的丫头,交代了一两句便漫不经心地回屋沐浴换衣。 “小姐,你就不担心……”春花才哭过,双眼红通通的,有些可怜,她抽噎着,看着衾嫆,忧心忡忡道。 秋月替衾嫆宽衣,闻言,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衾嫆,后者闭着眼展着双手,听见春花的啜泣不由睁开眼。 那双漂亮如洗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运筹帷幄的光芒。 “傻丫头,你家小姐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既然有人想借题发挥对付我,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春花抽噎止住,有些懵地望着衾嫆,傻乎乎地摇头,“不明白……” “不明白就先去洗个澡回来再想,你看看你脏兮兮的,丑死了。” 衾嫆轻飘飘的一句,叫春花又恢复了生机,她气呼呼地瞪眼,“小姐你取笑我!” 然后乖乖地听衾嫆的话也去沐浴收拾自己一番。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浩浩荡荡的丫鬟嬷嬷将海棠苑搜了个底朝天,却都没有找到所谓的“死鸡”。 哦,死耗子倒是抓着一只。 “不可能!”道士手中的桃木剑被他捏得紧紧的,瞪着眼跳起脚来,一把推开面前的嬷嬷,他气呼呼地嚷嚷,“贫道亲自去查验一番!” “你一介外男不得入内!”秋月伸出一只手,冷若冰霜地吐出一句警告的话来。 道士咬咬牙,随后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衾老夫人,“老夫人,今日是月缺,若是不趁此大好良机除掉这妖孽,只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呐!” 这个道士字字句句都说在衾老夫人心坎上,她本就信这些,对衾嫆又心存偏见,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沉吟一声后,杵着拐杖应下了。 “只是道长到底是外男,莫要进她闺房为好。”老太太始终记着国公府脸面,就算不喜欢衾嫆,也怕她名声坏了。 道士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上几根胡须,“老夫人放心,贫道的罗盘已经推算出脏物所在方向。” 衾老夫人当即赞佩不已,“道长果真是法力高超!一切都拜托道长了!” 只是道士志得意满地带着人前往凉亭那边,在树底下挖了好一阵,都没瞧见死鸡。 到后面就差将整棵树拔起来了,仍然一无所获。 他脸色骤变,有些难看,怎么会,明明! “道长这是找着还是没找着?”这时,衾嫆换了一身绛红裙,眉目如画,神情冷嘲带讽,带着婢女站在小石拱桥上,语气幽幽地扬起,问道。 道士脸色铁青,“再找!” 结果就是他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他想找的东西。 无功而返,他表情都有些丧气了。 衾老夫人才问了声,就听见丫鬟通传,“老夫人,国公爷回了,听说了府里……正急冲冲赶过来!” 衾嫆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 衾老夫人脸色变了变,衾潇有多宠爱这个女儿是众人皆知的,她原本就是等他不在府上的时候…… 她恨恨地瞪了眼那通传的丫鬟,“谁告诉他的!” “不管谁说的,今日之事,父亲在还是不在场,孙女都要讨个说法的。祖母,这个道士妖言惑众,先是黑狗血羞辱,后是空口无凭陷害,孙女平白无故受了这一遭罪过,不知一向‘公私分明大义灭亲’的祖母如何处置?” 衾嫆的话又狠又稳,气得衾老夫人险些晕过去,但偏偏她又占了理,她动了动唇,只好将视线投向道士。 那道士也怕啊,这事情搞砸了不说,衾潇一会过来了,他自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算错,“老夫人!贫道是真的观天象发现你府上有妖孽作祟啊!只是,罗盘也指向了海棠苑,不知为何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指向海棠苑的方向,也就是说,并不就是指向了我?道长,同一个方向的院落,怎么就只是我海棠苑了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5证据 “指向海棠苑的方向,也就是说,并不就是指向了我?道长,同一个方向的院落,怎么就只是我海棠苑了呢?” 她话音一落下,众人都懵了懵。 “坐北朝南的,不还有枫哥儿和二娘的院子么?” 在众人发愣之际,她勾了勾嘴角,道。 将衾枫也带上,便是避嫌,以免众人认为她针对容小莲。 哦,虽然她的确是针对她。 此言一出,衾老夫人和那道长都是一震,前者是才想到,或者说,她是有些心虚—— 总觉着这个孙女意有所指。 “这都是做什么!” 此时,衾潇也赶了过来,他见自己母亲带了这么多奴仆和一个道士,剑拔弩张的,而他的长女在海棠苑门前,带着几个婢女,强弱对比鲜明。 叫他不禁拧着眉头,走上前,下意识就站到了衾嫆身前。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对着衾老夫人,他语气温和几分,带着询问。 衾老夫人有些面上无光,但又拉不下脸面来,只别过头,沉着个脸。 “姣姣,你来说,怎么回事?”衾潇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转过头,声音慈和带着安抚地问衾嫆。 衾嫆语不带情绪地将事情的始末都讲了一下,末了,还轻哼笑了声,“爹,既然祖母心中难以信服,这道士也说得有模有样的,不如就将枫哥儿和二娘的院子一并搜查一番好了。” “胡闹!”衾潇气得甩袖子,但却不是对着衾嫆发作的,他对衾老夫人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将矛头对准道士和奴仆,“我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轮到外人和下人处置了!你们,一会都给我领罚去。还有道长你,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长女,这事我定要同你好好算算!” 道士诓下衾老夫人是绰绰有余,但衾潇这个人是不信牛鬼蛇神的,这会又是触了他逆鳞,面对他黑煞的一张脸,道士吓得狂吞口水。 摇头如拨浪鼓,“国公,国公听贫道解释——这,这其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老夫人也是为了国公府着想……才,才有做法除妖之举啊!” 被点到名的衾老夫人本就落不下脸,这会衾潇当着她的面处置她的奴仆,奴仆们跪着哭求,道长又将她给“出卖”了。 不禁怒火中烧,对着衾潇便怒道,“衾潇!我是你娘!你怎么不说将我这个老家伙也一并处置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为了这个小妖孽顶撞母亲,随意处罚下人,还说她不是邪祟!” 这话可就难听了,开口闭口“小妖孽”、“邪祟”的,衾嫆气不过,红了眼,却抑制住,带着哭腔望着衾老夫人,“祖母还这般伤孙女的心——现在不是都没有证据说孙女是妖物吗!祖母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你,你少装模作样!”衾老夫人一时语塞,随后理直气壮起来,“道长都说了,府上有妖物作祟,这妖不除,我们国公府就一日不得安宁!” “好!好!好!”衾潇胸口几经起伏,似是气得狠了,他望着衾老夫人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失望和心寒,他咬着腮帮子,厉声道,“既然这样,来人啊,将整个国公府,不管是小少爷的院子还是夫人的院子,甚至是我和老夫人的,都彻查!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我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妖物作祟,还是有人妖言惑众!” 他后半句是看着那道士,一字一语地说完的。 在他逼人的目光下,那道士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几下唾沫,抬手拭了拭额角的冷汗,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眼神闪烁,神色显出几分慌乱。 “国公爷饶命啊,奴婢们也只是……只是奉命行事啊……” “奴婢知错了……” “老夫人救救我们吧!” 衾老夫人虽然执拗死心眼,但也没想到这一作,将自个儿儿子给一下得罪狠了,竟是当众这般吩咐。她指着对方的鼻子,想要骂一句,却又因为动气牵着脑仁儿疼,抬手按着太阳穴,一直吸气。 衾潇见她这般,面上有些松动不忍,但看到一旁孤零零站着不吵不闹,却红了眼的长女,便将本要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别过眼,索性不看了。 这番动静不可谓不够热闹,容小莲本来是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静待好消息的,不成想好消息还没等来,就先等来一波搜查她院子的丫鬟嬷嬷。 她面上浅浅的笑意敛下,眉眼间有几分主母的架子摆出,“你们这是做什么,谁叫你们进来的?” 而当奴仆将衾潇的命令说出来后,她绞着手中的帕子,面上很快划过一丝失望和痛恨来。 居然没找到! 又失手了!这个衾嫆,一次两次坏她好事害她折损心腹被国公爷嫌恶关了禁足,好不容易筹划的借刀杀人的计,却到关键时候掉链子了! 看着眼前翻翻找找的下人,她给自己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屋子里有些东西该藏的藏,该关的关。 不知为何,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容小莲抬手按着自己的上眼皮,不禁心里有些慌。 总觉得这件事透露着一丝古怪,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啊——” “天,找到了!这是,这是——” 忽而,后院槐树底下,有一小厮大着胆子从松动的新土里挖出来一只死了的鸡。 旁边的丫鬟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么一个玩意,被那血淋淋的东西吓得一声尖叫,一下便引来其他搜查的奴仆围过来。 当众人看明白那小厮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之后,一个个脸色白了又白,吓得吞口水。 “发生什——啊!”容小莲蹙眉,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甚,不由扶着丫鬟的手走过去,只是那个“什么”的“么”还没说出口,就被小厮手里提着的东西吓得失声叫了下。 她怕的不是这东西本身,而是—— 原本应该出现在衾嫆院子里的大树下的东西,为何会在她的院子里被找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6命格 “这——” 当小厮提着死鸡回到正厅时,除了衾嫆,衾老夫人和衾潇皆是目光一滞,前者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手里的佛珠都掉了,后者却是起身走过去,随后看向白着脸无辜地望着他默默红了眼睛的容小莲。 一时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那道士却是两道眉一竖,指着那死鸡手指抖个不停,他左右为难,看看衾老夫人和衾潇,又看看站在中央一副什么都不知道默默拭泪的容小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但是深思熟虑后,他还是清了清嗓子道,“这,确是贫道所指的脏物,只是不知为何会从国公夫人的院子搜出来……” “道长这话可就听不懂了,从本小姐的院子里搜出来就是合理,从别人院子里搜出来就是不知为何,呵呵。”衾嫆伸手从果盘中拿了一个苹果,放在手中把玩,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嘲弄。 “道长这又如何解释!”衾潇自然还是不信这些的,但确确实实搜出来这么个玩意儿,他又有些心惊,心里毛毛的。 难不成小莲真是被妖物附体…… 容小莲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眼角余光扫到衾潇那神色时,银牙不禁死死地咬着下唇,心底又气又恨还怕。 最后都变成了对衾嫆的厌恶憎恨! 都是这个小贱人,看她此时的模样,一定是她提前知晓了她的计划,反过来诬她一把,叫她落得个现在这般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脚的下场! 对于容小莲仿若淬了毒的目光,衾嫆是丝毫感受不到不适的,相反,直勾勾看向她,勾唇笑了笑。 说不出的明媚灿烂,招人恨。 “老爷,妾身什么都不知道……这物缘何会出现在妾身的院子,妾身也费解啊!”容小莲用自己温婉可人的脸对着衾潇,泪珠涟涟,却又保持着自己该有的仪态,她又将目光看向衾老夫人,“老夫人,妾身常伴您左右,您最清楚,这事同妾身无关啊!” 若是往常这番言状定是要叫衾潇怜惜,衾老夫人动容的,可偏偏前面衾老夫人在误以为衾嫆是妖孽时表现得过于激烈,再对容小莲宽容松动,便又落了口实。 更为重要的是,衾老夫人对道长本就信任,如今看到证据,心底不禁发寒,这容小莲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往日还同自己走得那么近…… 她越想越恐,喉头咽了咽,别过眼,彻底当个摆设,将棘手的事扔给衾潇了。 衾潇气息沉了一瞬,好一会,负手轻呼了口气。 “来人,查查这东西怎么回事!”说着,他又目光冷凝地看向道士,“不知道长是哪家道馆的,今日这一出又一出,道长若是不能给个合理的说法,老夫便要上道馆问一问,道长是否只是浪得虚名,空口祸众!” 道士脸上汗珠沁出,他捏了捏手心,眼神闪烁几番,最后道,“是老夫人说当年便托人算过大小姐的八字,说是天生……冲克家亲,天煞孤星的命格……小道今日也是受了这批文的影响,判断错了。至于令夫人…… 她的面相瞧着是有福之人,不像是……不像是会被妖邪冲撞的。而大小姐前些日子祸事不断,性情也听闻有所变化,故而,故而小道才会弄错…… 还请,还请国公明鉴,小道也是无心的啊!” 倒是个巧言令色的,这么会功夫就想好了应对说辞。衾嫆不禁心底冷笑,继而却愣了愣。 冲克家亲,天煞孤星…… 她不由想起前世家人、朋友还有楚漓的死,手心攥紧,一时有些恍惚。 可祖母竟是很早以前就找人算过! 她忽而明白,这么多年来,为何不论她怎么做,祖母都不喜她了。 却原来,因为一批命格,片面之词,叫祖母厌恶她这个嫡亲孙女至斯! 难道祖母心里就没有半点心疼怜惜她么! 衾嫆心中难受心痛,便这般问了出来。 “你,你克母冲父,八字又与我的相冲,当年的那位高人说……往后,往后你会搅出更多风云来……”衾老夫人不想陈年往事也被揪出来了,不禁老脸挂不住,眼神躲闪了下,语气有些心虚却又更多的是怨怼。 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天煞孤星克他们一家? 这不能怪她。 衾潇却是早就挥退了左右,此时听到衾老夫人这番话,失望透顶地摇着头。 语气都有些哽咽,满满的都是对衾嫆的心疼和替这个孩子讨回公道的决心。 “母亲!您糊涂呀!嫆姐儿是你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虽然顽皮,可她对您是一片孝心,您怎么能因为江湖术士的只言片语就这般冷待苛责于她?” “国公,国公爷,外面,外面有一僧人,自称,自称是已经云游四海已久的‘了悟’高僧,他,他,他求见您。” 正在衾潇说话之际,小厮急急忙忙赶来,向衾潇通禀着。 厅内的人都是一愣,了悟高僧? 这位不是云游四海许久,怎么这个时候来镇国公府? 但不管怎样,这位高僧久负盛名,当年可是进宫替陛下解梦解惑过的高人,地位在上京很是不一般。 衾潇立即起身,亲自前往迎接。 “大师,不知大师登门,老夫有失远迎了。”衾潇出去就看到一身披袈裟,慈眉善目,圆脸笑目,双手合十的僧人立在那。 了悟:“阿弥陀佛,国公有礼。贫僧突然造访,只因看到天边红光乍现,贵府一位小施主怕是今夜有些麻烦,特前来解围。” 他这话说完,随后出来的衾老夫人还有容小莲以及那道士都脸色变了变,衾嫆也是不解地看着这了悟高僧,心头却有一丝异样划过。 了悟说完便抬眸静静看向衾嫆,他眼里满目仁慈与对世人的悲悯,冲衾嫆淡淡颔首,笑意深了深。 “这位小施主涅槃而来,如今机遇尽改,往后都是逢凶化吉,福泽深厚。”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叫其他人一头雾水,衾嫆却是震惊地看着他。 了悟高僧竟能看出她的身世经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7改命 了悟将话说完,便离开了。 他来得莫名,走得更是莫名。 留也留不住。 “贫僧只是来解惑,小施主福泽深厚,日后必有后福,望多行善事,多济疾苦。” 衾嫆心里震撼不已,抿着唇,双手合十郑重向了悟拜谢。 其他人却是面色各异。 衾潇自是高兴无比,其他三人,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道士才说过衾嫆的命格不好,衾老夫人也认定了衾嫆是克亲的不祥之人,这了悟高僧却后脚立马给他们打了脸。 了悟高僧可是给皇上讲佛法,连皇室都要礼遇三分的高人,一个小道观的道士怎么能相提并论? 容小莲更是手捏着帕子咬着唇,眼中雾霭翻腾,精心策划的一切,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不说,还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 但她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常,很是庆幸高兴地看着衾嫆道,“太好了,误会解开就好,既然大师都这般说了,嫆姐儿是有福之人,先前批命的道长都不准,那这位道长想来也是还不够精通,所以算错了。” 道士听容小莲这么说还有些不大情愿,但转念想,若不承认是自己学术不精……只怕是今日想要离开这镇国公府,很难了。 “算错?我看道长法术高超的很——若不然,这死鸡从何而来?”衾嫆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勾起红唇嘲讽满满,眼珠子转了下,“若非你这道士妖言惑众,缘何祖母被你利用蒙骗,险些离间了我们祖孙的感情?” 她这话说出来,叫衾老夫人原先就憋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只是这会她难看的原因不是衾嫆了。 “你个妖道!都是你作祟!妖言惑众,来人啊,将他给我捆起来!”衾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朝着道士身上抡了下,气得脸色发青,愤怒地道。 道士挨了一拐杖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被吓着立马求饶,“老夫人饶命啊,这,这不是小道……” “道长,你学术不精害得老夫人、我还有大小姐都受你牵连,如今老夫人只是命人将你捆起来并未要你性命,已是她仁慈了。” 容小莲飞快地赶在道士话说完前开口,“这死鸡不知哪里来的,但现在看来是你的小把戏,莫要再胡搅蛮缠了,好好认个错,国公爷和老夫人不会要你性命的。” 衾嫆闻言只是无声冷笑,眸光闪闪地望着容小莲,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像是看穿容小莲故作镇定下的紧张。 真是个小妖孽!容小莲心底打鼓,只觉衾嫆越来越邪门难对付了。 “好了!将他关到柴房去!”衾潇额头青筋直跳,这一出闹剧叫他心口气得发闷,对于自己的母亲、妻子、爱女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他无能为力,只觉处理家务事比朝堂的尔虞我诈还要艰难。 衾潇都发话了,其他人自是照做,没有置喙的。 见衾嫆抬手掩面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衾潇声音软了下来,“姣姣累了吧?先回去休息,这些交给爹爹处理就好。” 正有此打算的衾嫆乖乖点头,随后带着婢女回自己屋,不管外边怎么闹,她是打算睡觉了。 “小姐这一招当真厉害!”春花给衾嫆去头上的发饰,眼睛还红着,但精神头却极好,方才在耳房秋月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于她,这丫头并不气恼被瞒着,只是庆幸和高兴有惊无险。 衾嫆望着镜中笑嘻嘻的春花,也跟着笑了下,“怎么个厉害了?” “小姐明知夫人和那臭道士要害你,将计就计,方才你是没瞧见,夫人的脸都快黑了!” 是么? 衾嫆敛笑,只可惜,现在还不足以撼动容小莲的地位,她要一点一点瓦解她多年的伪善。 秋月跟着道,“若非前几日小姐识破那内奸,又让魏赢将她们准备的死鸡给调换了,这会还不知会如何呢。只是不想会牵扯到当年批命一事,好在了悟大师出现及时,替小姐化解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提起这事,衾嫆眉宇间都染了几分阴霾。 是啊,谁能知道这么多年的不招待见,竟是因为当年的批命之说。 只是—— “将小翠带上来。” 回到前屋,衾嫆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方跪在地上止不住颤栗哭泣的小丫鬟,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里满是氤氲的浓雾。 叫人看不清心思来。 “大小姐,奴婢真的冤枉……冤枉啊……”小翠知道事情败露了,便抵死不认。 衾嫆轻抚着自己的指甲,语气清幽,“冤枉?再不从实招来,我便给你屈打成招信不信?” 被衾嫆这话吓得身子一哆嗦的小翠,往日里便畏惧衾嫆,此时更是脸色惨白,咬着唇。 “快说,夫人给你什么好处!你竟要背主!”春花娇呵一声,帮腔道。 小翠痛哭流涕地将自己如何因为缺银子被夫人的丫鬟找去,然后又是如何收取了银两替对方做内应,将死鸡埋下,一一托盘而出。 衾嫆面色不改地听完,对这一切并不意外。 倒是春花和秋月在一旁听得无比愤怒,“你这背主的家伙!真是该死!” “先关起来。”衾嫆起身,没有心思再听下去,直接命令道。 再说了悟,他离开镇国公府后,去了上京一家客栈。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坐在床上打坐的了悟睁开眼,目不斜视,声音温和地响起,“阿弥陀佛,施主,你所托之事,贫僧已完成,如此,也可报了当年施主援手之恩了。” 言下之意,两清了。 不知多久,门外响起一道清越温和的男声,“多谢大师相助,本不该挟恩以报,还望大师莫要介怀。” “施主言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贫僧所言也非虚,那位女施主的命盘已改——或许,施主所求,这一世能圆满。” 屋外沉默。 “大师此言何意?” 了悟低声念了几声佛语,随后闭上眼,“阿弥陀佛,贫僧已是世外之人,本不该插手方内事,天机不可泄露,望施主多行善事,多结善缘,待时机成熟,自有善果。”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8套路 因为了悟高僧的介入,衾嫆克亲不祥之说不攻自破,衾老夫人大概是大受打击和颜面尽失又心虚的缘故,回去就卧床称病,并命她身边的嬷嬷给衾嫆送了好些珍贵的首饰去。 至于那道士,被衾潇关着,一开始还什么都不肯说,后来衾嫆让魏赢过去吓了吓他,立即老老实实交代了。 这一交代,就将容小莲对衾嫆怀恨在心想要他泼脏水在他身上的事给抖露了出来。 容小莲哭诉说,是老夫人坚信衾嫆不祥,暗示她做出点动静,她没想到道士会做这么狠。 道士和容小莲各执一词,老夫人又闭门不出,衾潇怒不可遏,没想到自己的长女在这个家里这般不受自己的母亲和继室的待见。 大抵是气得狠了,对容小莲温柔美丽外表下竟藏着这样恶毒的心思的面目也感到难以置信和打击,这次倒是没有被容小莲的眼泪蒙蔽。恶狠狠地训斥不说,还直言让她向衾嫆道歉,若是再犯,便将她送回护国公府。 这一狠话可是直戳容小莲的死穴了,她当初趁着容老夫人痛失爱女身子状况不爽利之际耍了心思嫁给衾潇当了继室,这么多年容老夫人毫不避讳对这个庶女的不喜,以至于容小莲再怎么八面玲珑也无法彻底融入贵妇行列中—— 谁会喜欢一介庶女上位,不受母族待见的命妇? 于是,容小莲灰溜溜来找衾嫆赔不是,却吃了个闭门羹。 最后,衾潇更是毫不留情面地让容小莲去容月的灵位前罚跪反省。 虽说镇国公府的下人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当夜事情闹成那样,死鸡被传得神神道道的,衾潇又叫容小莲去祠堂禁闭,一来二去的府里就传扬二夫人是不祥之人…… 衾嫆知道这传言时,只是轻轻抬了下眉梢。 “爹, 女儿这棋艺着实拿不出手,然马上便是外祖母的寿宴,我还想在众人面前露一手呢,可这……” 父女俩在对弈,衾嫆咬着唇,看着眼前被吃得大本营都要不保的黑子,抬眸委屈兮兮地对衾潇提道。 容老夫人的寿宴在一月后,衾嫆一月前便开始着手准备寿礼,衾潇听她这话,不禁惊讶,“就你这臭棋篓子,还想当众丢脸?” 他的语气太真挚,神情也带了嫌弃,竟叫故意为之的衾嫆有些气闷,她扯了扯嘴角,哀怨地瞪着衾潇。 “不下了!” 她将手里的黑子往棋盘上随意一甩,直接将原先的棋局打乱了。 衾潇急得站起来,“你你你,你这丫头!棋艺差就罢了,怎地棋品更差!” 他心疼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布的一手好棋局被宝贝闺女毁于一旦,两道眉都揪在一起。 衾嫆扬唇笑,“你又不是端王,和他那般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人下棋,女儿是不敢造次的,爹爹嘛,反正我棋艺差是你不会教,棋品是你惯的!” 她突然提起楚漓,叫衾潇愣了下,随后看着衾嫆,并没有瞧见小女儿家的爱慕和崇拜,心下稍安,随即故意板着脸训她。 “坏丫头!端王面前你自是不可这般任性妄为。不过端王确是下的一手好棋,就连爹都不是他的对手——也委屈他了,同你这般水准的丫头下棋。” 衾嫆:…… 要不是心中有盘算,衾嫆真的有点想掀棋盘打亲爹了。 “是吗?”她故意抱着手臂,冷哼哼,“那你叫他来,让他教我下棋!” 衾潇佯装怒瞪她,“你这丫头,怎可这般无礼,他可是皇子!哪能教你一个黄毛丫头下棋?” 衾嫆却走过去,拽着衾潇的胳膊摇啊摇,“不嘛不嘛,我就要这京城棋艺最好的那个教我!哎呀爹——你就允了女儿这个小小的要求吧,他又不受皇上喜爱,一个……残疾王爷,我们镇国公府肯请他就是抬举了……” “住口!又胡说!”衾潇前半段听得还有些动摇,后面衾嫆故意诋毁楚漓的这段却叫他听得眉毛高拧起,他是不希望女儿同楚漓这样的皇子走得过近,但她这般顶撞轻贱,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抛开身份处境,他很欣赏楚漓这人,年纪轻轻,气度眼界还有为人处世都很出挑,行事低调不卑不亢,不争不抢,比起惠王的众星捧月,他便显得像是蒙尘明珠般令人惋惜了。 衾嫆也不想这般说楚漓,可她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光明正大地将楚漓请到镇国公府,给他医治双腿。 这府里也不知有没有楚唯的眼线,唯有这般,既顺理成章又可暗度陈仓。 “那爹不同意的话,女儿就想办法去找惠王殿下好了!” 衾嫆话音未落,衾潇便变了脸,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不行!惠王是什么人,你怎么还对他不死心!姣姣啊,听爹的劝,你还小不懂,惠王这样的男子虽说出众,可他绝非你能驾驭的良配啊!你乖乖听爹的——行,爹就厚着脸皮帮你请下端王,若是他不介意,便允你这个要求,如何?” 见衾嫆背过去不说话,双肩轻颤,衾潇忙亡羊补牢地“退而求其次”地答应她前面的“不合理”要求。 毕竟比起楚唯,楚漓的存在感和危险性小太多了。 惠王一派一直有心拉拢他,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傻迂回婉拒,若是叫惠王同姣姣接近,他不敢设想,贵妃和惠王是否会利用姣姣这层关系,来迫使他站队。 衾潇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却不知道衾嫆哪里是委屈啊,她双肩颤,分明是忍笑忍的! 极力憋住,衾嫆眸子里明晃晃的狡黠机灵,她抿了抿唇,待笑意收住了,才动了动腮帮子,转过身,故意噘着嘴,带些失望和勉为其难似的点头。 “那好吧,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这点你都做不到,那我——那我还是自己去争取下惠王殿下好了!” 她下一剂猛药给自己的糊涂爹,果然一听到楚唯的名讳,衾潇激动得跳脚,“不行!想都不要想!” 他现在就去找楚漓! 目送衾潇急匆匆的背影,衾嫆抬手捂住嘴实在忍不住,过了许久,一个人坐在那笑了起来。 她这个爹,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9“师父” “下棋?” 楚漓听来人通传时,好生怔了一会,才面色颇为古怪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被衾潇委以重任,甚至威胁办不好差事晚上就睡端王府门口的管家抬手拭了拭额角的冷汗,故作平淡镇定地点头重复了一遍。 “王爷,国公是这般说的,他命小人来请王爷去镇国公府上教导我家小姐下棋。当然,国公说这请求确实听着荒谬和不敬……但我家小姐年纪小不大懂事,吵着囔着要京城棋艺最好的端王殿下教导她棋艺…… 有劳王爷了。小姐还偷偷命小人转达,说王爷是个很好的师父,希望……希望王爷不要半途而废,渡人就要渡上岸……” 管家说完自己都觉得后背一凉,虽说端王式微,但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是皇室贵胄,小姐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楚漓身后的木槿闻言不禁额角抽了抽,对于镇国公府大小姐的胡作非为再次刷新了认知。 果然他家主子就该离那个小魔王远一点! 楚漓却是忍俊不禁,嘴角扬了扬,眉眼如绚烂的春花拂风绽过。 似是能构想得出小姑娘皱着眉古灵精怪的模样,不禁心情大好。 困惑他多日的烦扰也烟消云散。 “好。” 不待他考虑半分,心思先动,声音早他深思熟虑而发,应了下来。 管家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幻听了般,端王竟是这般无礼荒谬的要求也应承了下来! 他家小姐到底有多混啊,看看,叫这般光风霁月的人儿都不得不妥协! 这一刻,管家有些同情端王了,好一阵才清了清嗓子,躬身拱手,“有劳王爷了!” 楚漓但笑不语。 “木槿,替本王送下管家。” “不用不用,小人先回去复命,静候王爷的大驾了。小人告退。”管家连摆手,这大小姐作孽,他这个当管家的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吧,还是别再跟着使坏了。 待管家离开,木槿立即不忿地开口,“主子,你怎么能答应那个小霸王这般无理的请求呢!她这分明是羞辱嘛,这要是传出去,满京城都要笑话王爷地位低到连一个国公之女都能欺负到头上来……” 止住木槿喋喋不休愤懑的,是楚漓云淡风轻的一句,“本王心所向之。” 必甘之如饴而待。 几个字便将木槿满肚子的抱怨打碎,木槿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不止,“主子这又是何苦……不值啊……” “去藏书楼拿几本讲棋的孤本吧,记得,由易到难。” “……” 木槿憋青了一张脸,颇有种自己苦口婆心半天却只是对牛弹琴的错觉。 但还是依言去找孤本了。 留下楚漓一个人,他面上温润的笑意褪去,渐渐被一种莫名孤寂和伤感的轻愁取代。 “我开始看不透你了。”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句叹息也随着日落隐于风中。 …… 衾嫆得了管家的回话后,一时没忍住真性情,蹦了一下,太好了! 楚漓这人一旦承诺,便轻易不会食言。 没想到看似荒谬不可能的事情,他还真答应了。 管家看了眼一蹦三尺高的衾嫆,抬手掩面,他就知道,大小姐又要恶作剧了,看她开心的,他要不要提醒下老爷看着点她,别惹出祸来? 次日一早,楚漓便穿了身简单又不失气质的紫袍,登了镇国公府的门。 衾嫆难得起了个早,努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命侍女给她找裙子、首饰、着妆。 “这样会不会太艳了?”衾嫆对着镜子,手抚了抚自己的脸上的胭脂,蹙眉不确定地问。 春花和秋月对视一眼,认命地叹气,给她重来。 “不行不行太素了,看着就不精神!” “……” 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婢女都快崩溃之际,衾嫆终于稍稍满意。 “秋月,我怎么瞧着小姐像是……某种鸟?”去前厅路上,跟在衾嫆身后的春花努了努嘴,小声地指着衾嫆那一身艳压群芳的装扮,道。 秋月无奈看她一眼,“什么鸟?” 这什么比喻,小姐怎么会是鸟呢?分明就是牡丹海棠……艳压全芳。 春花拍手,“我想起来了,是孔雀!孔雀啊,你不觉得像开屏的孔雀吗!” 秋月:…… 神一样的比喻。 不过,好有道理啊。 可不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嘛。 “你们俩说什么呢?”衾嫆听到后面的窃窃私语,回头,疑惑。 二人忙摆手矢口否认,“没有,没什么!” 凉亭。 衾潇已经在那准备了好茶招待楚漓了,别问他为什么在这,除了避险,最最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怕他这个女儿会不会欺负人端王! 好吧,衾嫆或许不知道自己在自家爹和管家们眼里,已经成了个混世魔头了,而温和不争的楚漓就是那被魔头欺压的无辜民女…… 呸,美男。 “端王殿下,爹。” 衾嫆老远瞧见一袭紫衣,宽袖盈风,背脊笔直,气质卓然的楚漓,不禁绞了绞手中的帕子,脚步顿了一晌后,方鼓起勇气重新举步。 乖巧有礼地福身问好,楚漓听见声音后便抬眸看过来了,有馥郁却并不刺鼻的香气萦绕而来,一袭纹蝶百花裙的衾嫆便微矮身在他面前。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秀白的脖颈一截。 “衾小姐不必多礼。” “来了?还不快坐下,你这丫头好没规矩,竟叫王爷等你!”衾潇故作严父模样,像模像样地咳了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楚漓对面的位置,道。 衾嫆嘴角僵了僵,总觉着自己爹在这有些多余,但还是乖巧走过去坐下。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衾潇有外人在时,话不多,衾嫆更加。 至于楚漓,压根就不怎么爱说话。 还是衾嫆觉得再不说一句,这沉默将天长地久下去,开口说了句“端王殿下能给臣女当棋艺师父,臣女觉着一定能学得很好”,才打破了尴尬。 楚漓淡笑,望着衾嫆的眸子宛若漂亮的琉璃,细碎流淌着温和清润。 “衾小姐聪慧过人,只需少以引导,定能领悟棋艺奥妙。”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0引荐 在衾潇的监视下,衾嫆不得不硬着头皮认真学她最讨厌的棋艺。 她捏着棋子的指尖葱白润玉,来回摩挲着棋子就是不肯落子。 两道细细的柳叶眉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衾潇看着干着急,“你倒是落子啊!” “哎呀你别吵我!打乱我的布局了!” “……” 父女俩斗嘴欢乐的很,楚漓看了,也不禁微微勾唇无声浅笑。 眉眼间温和,极为耐心。 一上午,不管衾嫆如何拖,棋艺怎么烂,他都没有急过眼黑过脸,这般心性,叫衾潇看了不由暗暗点头。 观棋品见人品。 端王真的是可惜,太可惜了。 “下在这比较好。” 在衾嫆胡乱落了一子还不知局势又转下时,楚漓伸出苍白如玉的手,食指虚空点了点一处,眉眼温和,眼神清澈地道。 衾嫆被他的眼神晃了一下眼,看得出神了一瞬。险些就要沉溺于那如琉璃似温柔包容的眼眸中。 还是衾潇咳了声,她才回过神,稀里糊涂地将棋子拿回去,又落在楚漓方才所指的位置上。 衾潇:“……” 落子无悔啊闺女! 隔着虚无的空气,衾嫆也感受到自己老爹的咆哮怒喊,后知后觉地懊恼闭了闭眼,人楚漓只是教她每一步怎么下比较好,她一时出神又犯傻,做了这么没品的事了。 虽然衾嫆傻乎乎又理直气壮地悔了棋,确是叫楚漓稍稍愣了那么一下,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比起衾潇的汗颜,他显得太过淡然温和。 反而对衾嫆这般小动作感到好笑,轻摇摇头,眼眸细碎流光划过,笑意在嘴边噙着。 “无妨。” 后来还是衾潇觉着楚漓这般光风霁月认真教导衾嫆下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盯着的,而衾嫆也还算注意身份没有惹事,他坐不住,便寻了个借口先走了。 他一走,衾嫆实在是忍不住自己无处安放的小手,忙扔了看着小小的却堪比烫手山芋的棋子,身子往后一仰,虚脱地吁出一口气—— “不下了。” 她太累了! 再下下去,她怕她以后看到围棋会吐出来。 一旁伺候的春花和秋月瞧见衾嫆这番动作,两人都很是汗颜地别过脸。 这国公爷前脚才走,后脚她们小姐就暴露本性…… 当着端王殿下的面扔棋子可还好? “下了许久,也该累了,不如休息会。”楚漓伸手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望着衾嫆这瘫在椅子上的丧气模样,不禁摇头失笑,轻声道。 衾嫆点头如捣蒜,不能再赞同的样子,“休息休息,必须休息。” 她伸手,秋月便上前,心领神会地替她揉酸麻的手腕。她像一只慵懒的猫似的眯着眼享受。 楚漓则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 衾嫆休息了会,便复坐直,她双脚脚尖微微点着地面,双手撑着椅子上,这般坐姿实际上不算得大家闺秀优雅体面的,但她胜在年纪小,性子欢脱,又生了张这般明艳动人的脸,叫人看了只觉天真明媚。 “王爷,我想给你引荐一个人。”她看着慢慢喝茶的楚漓,漂亮的眼里满是认真和小心。 她怕,唯恐自己的不够周全害了他;也怕,他怀疑她的用心。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她一直都不够聪明,前世便在父亲和他的保护中过得肆意妄为,直到惨死都不能学得聪明。 但她想弥补他,想看到他站起来,正常行走的那一天,比谁都想。 若是可以,她甚至都想替他将皇位争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病态疯狂了,可她总是会梦见他饮下毒酒前毫无防备的笑容和毒发时悲伤大过震惊却依旧希望她可以逃走活下去的期许。 衾嫆眼中有雾气渐起,楚漓放下杯盏,撞见她含着雾气的眸子时,神情有些微愕。 “怎么了?” 更关心的是她的情绪,而非她要给他引荐谁。 衾嫆忙别过眼,眨了眨,吸了下鼻子,“没事,方才盯着棋盘久了,眼睛有些酸。” 她忙以手覆了下眼眸,就这般地继续道,“王爷都不问问臣女,要给你引荐什么人么?” “什么人?”楚漓顺从地接着她的话道。 衾嫆抿了抿唇,命春花和秋月退下守着亭外。 楚漓见状,便回头看了眼一直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的心腹之一的木槿。 木槿有些不情愿,更多的是不放心,但又拿楚漓的眼神命令没有法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凉亭。 他对衾嫆的不喜和敌意,叫衾嫆好笑又无奈,但却并不介怀。木槿对楚漓忠心耿耿,而她从前,的确做过很多荒唐事。 “我婢女的表兄是江湖人,引荐了一位神医,冒昧地请示下王爷,可否——让这位神医替王爷……诊下脉?”衾嫆斟酌着,从未有一日,像如今这般说几句话还要反复思量,末了,甚至不敢提楚漓的“双腿”,而是用“诊脉”这般委婉的说法代替。 沉默。 凉亭内一时间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楚漓没有说话,面上温和的笑意淡了些,眼里带了几分疑惑和一分不解。 他就这般静静望着衾嫆,直望得后者没由来的紧张。 许久,就在衾嫆以为他要生气或者是追问她为何要引荐神医给他治腿疾之时,只听见那淡若秋菊,又温若习风的嗓音,轻轻说了这么一个字。 “好。” 衾嫆微启唇,一时间哑然。 不知是他天生这般好性子,还是对她本能信任。 “你不怕我害你吗?”她眼眸盈盈,带了几分红,撇了下嘴角,下意识委屈又心酸,问。 楚漓眨了下眸子,嘴角牵起,摇头,目光温和又安抚,“你的眼睛这般清澈干净,不会害人。” 就在衾嫆要反驳时,又听他道,“就算是,也定是他人犯了你。” 轰—— 衾嫆抬手按了下心口,那里突突响了下。 她慌乱地伸手,帕子就这么一松手随风吹到了不远处的梧桐树上。 “神医,出来吧。”她看了眼帕子,却惦记着更为重要的事,朝着楚漓身后唤了声。 一人单手负立行来,正是沈寄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1中毒 “神医,拜托你了。” 衾嫆起身,郑重地望着沈寄年云淡风轻又矜冷的脸道。 衾嫆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太过明艳又高高在上的,哪怕先前想要激发他同情心或者是激将法刺激,也都没有放下身段。 现在却只一个眼神就带了浓浓的恳求。 沈寄年下意识朝楚漓看去一眼,清绝温极,芝兰玉树,确实会是女孩家心仪的对象。 他嘴角轻讽地扯了扯,对于别人的感情纠葛并不感兴趣,只是有些诧异十三岁大的丫头片子竟也懂得这么多罢了。 上前,沈寄年伸出手,人长身玉立,手拿起楚漓的手腕扣住,隔着袖子便直接诊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衾嫆紧张地咬着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沈寄年的神情,见他眉心有一缕讶然和深沉稍纵即逝,她险些紧张得将唇给咬破。 不敢出声询问,唯恐打搅了沈寄年的诊脉。 楚漓也有些紧张,虽然他面上始终带着清浅温润的笑,可眼睛却也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腿,抿着唇角,心中忐忑。 沈寄年收回手,袖子一甩背在身后,薄唇启,“你这是从母体带出的毒,幼时又被下了毒。” 衾嫆听了不禁震惊,“毒?!” 她看向楚漓,后者一脸淡然并不意外的模样叫她有些堵得慌。 “你还笑?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那么小的时候就中毒?怎么中的毒?可有解药?!” 她忍不住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来,最后一个问题却是对着沈寄年说的。 她突然的激动发问,叫两人都愣了下,沈寄年是被她突然出声比当事人还激烈的言辞弄得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 而楚漓却是眼神晃了晃,诧异和更深的一层东西划过,短暂得最后能捕捉的只剩下诧异。 衾嫆这般维护紧张,令他有些受宠若惊。 “臣女失礼了,毕竟殿下是皇子,又是臣女半个师父,臣女一时心急冒犯,还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的衾嫆匆匆福身,想着她同楚漓这一世非亲非故,她过多关心反而不好,便转身,往外走。 沈寄年抖了抖袖子,看了眼衾嫆匆匆的背影,转眸看向楚漓,眼神意味不明。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对衾嫆的评价也是贬多过褒。 楚漓闻言,目光从衾嫆身上移回,笑容淡了些,“真性情罢了,本王觉着很好。” 嗤了声,沈寄年从袖中拿出银针包,语气轻嘲,“王爷同衾小姐倒是惺惺相惜,令人回味。” “本王的腿,可还有救?”对于沈寄年阴阳怪气的话,楚漓但笑不接,只是一瞬便收了笑意,目光落在自己双腿上,多了几分深沉,低声问道。 “看你样子,想必也知道醉美人无药可解。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找上我。”沈寄年以银针封了楚漓几处穴道,“这个毒极其霸道恶毒,你幼时被中下此毒,应是半年后复发开始双腿失去知觉成为残废。每年的月圆之夜都要饱受一次四肢百骸,筋骨错位碎裂重组之苦—— 这也是为什么你要修炼七重决这种奇门武功心法,唯有七重决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醉美人的毒,不至于全身筋骨废掉。” 明明是那么凶险残忍的事情,沈寄年却以一种漫不经心背书般的口吻说出来,同时也不忘施针。 对于自己的病情还有武功被沈寄年揭穿,楚漓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佩服,他嘴角噙着笑,可细看会发现这笑并没有温度。 他伸出自己一只手轻轻放在毫无知觉的膝盖上,语气带了几分极力克制的期许,“那——你可有对策?” 或许这么多年他寻医无果后已经渐渐开始麻木了,但沈寄年不同,他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其他大夫。 他心里那个快要被岁月长河侵蚀磨灭的念头蠢蠢欲动起来,他想站起来,他不想这般日日年年坐在轮椅上,犹如等死的老人。 沈寄年五指并拢,几根银针朝着楚漓双腿几个部位射去。 “可有知觉?”他抿着淡漠的唇,神色严肃正经,不答反问。 楚漓低头看了眼双腿几处银针,然而毫无知觉。 就在他要摇头时,忽然有密密麻麻的宛如被千百只毒蝎叮咬的疼痛从那几处传来。 他双手死死地捏着轮椅的把手,额头冷汗沁出,面色瞬间苍白如纸,牙齿咬着唇,有血腥味溢出。 “啊——” 压抑不住的一声痛苦呻吟自喉咙中低哑传出。 痛,那种骨头又要碎裂成一块一块的痛席卷全身。 “木槿,你主子……”那厢,走出凉亭在外头等候,正要询问木槿几个问题的衾嫆听到这一声响,面色一凛,立马转身就朝着凉亭里奔。 木槿也是面色一变,慌忙赶过去。 楚漓痛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他仰着脖子,咬紧唇,双手握紧成拳,下一瞬,腿上的银针突然飞出,直直钉入了柱子里。 沈寄年眉头一拧,面色凝重。 怎会如此痛苦?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衾嫆推开沈寄年,上前下意识握住楚漓死死握成拳头的手,眼中满是慌乱,她见楚漓如此痛苦,不禁急红了眼。 回头望着沈寄年,“你对他做了什么了!为什么他这么痛苦……” “殿下,殿下您别吓小的啊!”木槿也是急红了眼,他一把拂开衾嫆,恼恨地瞪着衾嫆,“如果殿下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都是她,如果不是她乱来…… “慌什么?还知道痛,就证明有的救。”被衾嫆瞪着,沈寄年面不改色地扯了扯嘴角,又是那副冷嘲热讽的嘴脸。 楚漓慢慢平息了下来,靠着轮椅喘气,看了眼木槿,有些责备地开口,“木槿……不得无礼。” 只是唇都被他咬破了,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 衾嫆抿紧了唇,眼里满是害怕,方才那一幕不禁叫她同前世一杯毒酒倒下的楚漓的模样重合。 她真的不能再看着他死在她眼前了。 “我没事,莫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2有救 莫怕,莫怕。 衾嫆鼻头一酸,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事是可以让他感到害怕的?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安慰她。 “沈大夫,你方才的意思是——本王的腿还有救?” 楚漓气息有些微弱,手撑着轮椅的把手,眼神看向沈寄年,充满了紧张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 衾嫆也紧张地将目光投向沈寄年,都期待着他的回答。 沈寄年抬手轻轻拨弄了下额前一缕须发,相比众人的紧张期盼,他的态度闲适得有些漫不经心了。 “说不好,我能治,却不能保证能让你恢复如初。毕竟,醉美人的毒是由四十九种毒虫毒草炼制而成,解毒过程极其复杂繁琐,且中毒之人会无比痛苦。” 他看着楚漓的眼睛,“端王爷,在下这话的意思是,极有可能我还没给你解完毒,你便先承受不住这种折磨和痛苦选择了放弃。” 其实沈寄年还是很想尝试下解醉美人这种奇毒的,学医数十载,他只听说过这种毒却从未见人中了毒活了这么久的。他还没有机会解这种毒,如今碰上一个,若不是对方的身份有些麻烦,他真想将人药倒了带回去研究。 “无事,烦请沈大夫替本王医治,诊金、药材一切都好说。” 楚漓抬手,双手朝沈寄年郑重一拜,言辞恳切。 衾嫆也看着沈寄年,唯恐他不答应似的,“沈大夫,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沈寄年淡淡地撇了衾嫆一眼,“衾大小姐不必时时提醒在下。” 心里却冷哼,小丫头片子,先前还唤他一声神医,如今随人楚漓一起改称呼不说,皇帝不急还太监急。 约定?楚漓看向衾嫆的眼神带了几分疑惑。 “殿下救过臣女,臣女还殿下一个人情。”衾嫆觉得再这么下去,两人关系要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了,可天晓得她真的只是弥补和报恩…… 只是她自己可能不知道,这番极力撇清关系的言辞落在旁人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触了。 楚漓仍旧是温温淡淡的笑,只是眼里光亮暗淡了些。 毕竟有人盯着,衾嫆又不好直接告诉楚漓,便寻了个理由将沈寄年叫走。 “明日,我们府上厨房的厨娘和小厮会出去采购食材,到时候你就乔装成小厮一起出去……” 不待衾嫆说完,沈寄年那张冰山美人脸上就阴沉了下来。 “小厮?” 他活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吩咐他过。 衾嫆对上沈寄年轻嘲清冷的眼眸,一瞬想说的话噎住,咳了声,而后眼神躲避他,“委屈下神医了,大恩不言谢,你要的医经,待端王殿下的腿有所起色,我便双手奉上。” “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寄年眨了眨眼,语气不以为然。 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一般,衾嫆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本看着有些旧的书出来,上面笔走龙蛇地写着“医经”二字。 而沈寄年面色一瞬变了,眼里的狂喜大概是这么几天来,衾嫆第一次见这人有喜悦激动的时候了。 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拿衾嫆手里的医经,衾嫆嘴角一勾,将医经放到了身后。 眼眸弯弯,笑容狡诈,“神医不会硬抢吧?” 白了她一眼,沈寄年恨恨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我不屑做这等宵小之事!” 衾嫆撇嘴点头,敷衍地附和,“嗯,神医说是就是了,为了表明我的诚意,也为了安你的心,我可以借你看一眼。” “真的?!” 沈寄年眼里迸射出的光芒像是能灼烧人似的,衾嫆咳咳了两声,伸出手将医经递出去。 “那神医可还同意我方才的主意?”她才伸出手,沈寄年便飞快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翻开医经,眼睛飞快地扫着里面的内容。 对于衾嫆所说的,一心求学,半个字都没放心上。 “不答应就将书还给我!”衾嫆也不怕对方不应,佯装伸手抢书。 “嗯……”果然,沈寄年将书捏紧了些,生怕衾嫆抢了去,敷衍地应了声。 “好了,既然书你也看了,想必真假也验出来了,等端王殿下的腿有所好转,衾嫆必将医经双手奉上——” 说着,她从对方手中抽回医经,笑容明媚又令沈寄年气恨,“一切就拜托神医啦!” 解决了沈寄年这边,衾嫆带着婢女,端了点心又回到了凉亭内。 楚漓正出神地望着亭外的湖,听到脚步声回头望过来,见是衾嫆,嘴角牵起一抹愉悦好看的弧度。 “殿下,尝尝我们府上厨娘做的点心吧,味道很好的。” 衾嫆笑容灿烂,声音欢快。 楚漓也不过问沈寄年被她叫去干什么,人去哪了,而是配合地点点头,伸手拿了块点心放进嘴中品尝。 “怎么样?”衾嫆坐下,目光期盼地盯着楚漓,问。 仿佛那是她自己做的一般。 “很不错。”楚漓淡淡笑了笑。 衾嫆便笑弯了一双美目,“那以后殿下来,臣女还让厨娘做这种点心招待殿下。” 以后? 楚漓眉梢浅浅抬了下,“衾小姐难道是真想学下棋?” 言下之意,他以为衾嫆只是找了个借口叫他前来,好引荐沈寄年给他。 被拆穿了先前小心思的衾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殿下真是火眼金睛——下棋太难了,臣女愚笨,的确学不好。” “衾小姐不愚笨,你很聪明,只是静不下心来。”楚漓却并不认可她对自己的贬低,正色道。 你很聪明。 衾嫆面上微微一热,她觉着楚漓说话真的太合心意了!这么温柔善良的好人,为什么前世她要脑子进水对他那般不好! “那——那殿下这个师父就好好教我可以吗?”衾嫆鬼使神差地沉溺于楚漓温柔安定的笑容中,心里如沐春风,不禁开口如是提到。 春花和秋月听到这里已经没法直视衾嫆这个小姐了,总觉得先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被衾嫆忽然这么信赖和期待的眼神盯着,楚漓只觉心底某一处塌陷了一块。 嘴角短暂的停顿后,不由自主地上扬,“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3调虎 “人没出过镇国公府?你确定?” 惠王府,楚唯将视线从眼前的布阵图上抬起,看向通禀的手下,清雅贵气的面上带着几分怀疑地问道。 “回殿下,确是如此,那衾大小姐不曾出门,沈寄年也一直留在镇国公府没有出门。” “知道了,将人盯紧了。”楚唯抬手,示意人退下。 来人想了想,还是道,“殿下,那衾大小姐对您……按理说不会帮端王。” “哦?你觉着她看起来像是爱慕本王的样子?”楚唯忽而似来了兴趣般,那双疏离清贵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和淡淡的讽刺。 手下犹豫了下,点头,想当初那衾大小姐为了殿下多疯狂啊,闹得贵妃那里都知道了。 楚唯但笑不语。 只是过了一瞬,他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声线清润又冷静,“葆春堂那边让小心点。” 如果衾嫆请沈寄年不是为了帮助楚漓,那么另一种可能也不妙—— 护国公府那枚棋,目前还不能弃掉。 将布阵图收起,楚唯嘴角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来。 “是!”手下拱手,便要退下。 “慢。”楚唯又叫住他,语气严肃几分,神情带着几分幽深,“给本王盯着衾嫆,仔细查查她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镇国公府近来发生的事他也略有所闻,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接二连三地掀起这么多风浪来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一个曾经并没有什么头脑的小姑娘却能将这些危机顺利解决掉。 不管是同镇国公府老夫人、二夫人那样的老手,还是同护国公府容惜那样心机深沉的女子,都没能吃得了亏,这样的情况若不是有人在帮她,那么就很可疑了。 楚唯忽而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记忆中那个喜欢冲他傻笑,总是脸红,笨手笨脚的镇国公府大小姐是何种模样了。 但他敢肯定的是,她变了。 至少再次见她后,她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 原以为可以掌控的棋子,还未彻底成为自己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时,便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跳脱了他的掌控,这样的发现,并不能令人心情愉悦。 手下得了命令便迅速下去安排了,楚唯思索了片刻后,决定进宫一趟。 再说楚漓这边。 他从镇国公府离开,一到了端王府自己的地盘上后,木槿就忍不住叨叨起来,“主子,奴才怎么瞧着那衾大小姐不安好心啊……您可别中了美人计还不自知,她心眼可多了!” 先是说学下棋,后头突然找了他们想找的神医沈寄年过来,也不知道这衾大小姐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了木槿这番言辞,楚漓不禁侧过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语气带了几分轻责地道,“木槿。本王自有分寸,你休要胡言。” “木槿才不是胡言呢!殿下您啊,就是心肠太好,容易被这样貌美嘴甜的小姑娘蒙骗,你忘了当初她怎么帮着惠王戏耍你的事了么?”木槿对衾嫆成见很大,不是楚漓三两句轻责可以化解的。 无奈摇头,楚漓却不想再听木槿编排衾嫆半句不是,转移了话题,“明日,沈寄年会来,你好好安排下。” 聊到这个话题,木槿原先因为衾嫆而出现的负面情绪一瞬扫空,他面上狂喜不止,“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沈大夫现在可是咱们端王府的贵客!奴才啊,一定会将他伺候得妥当的。太好了殿下,你的腿有救了!” “是啊,有救了。”楚漓低眸,看着自己毫无所知的双腿,难得地没有沉脸忧郁下来,嘴角轻轻牵起一抹弧度。 …… “走。”衾嫆看了眼后门已经顺利装扮成小厮模样混出去的沈寄年,随后带着春花和秋月还有魏赢便朝着前门走。 光是将人从后门送出去是不够的,她要玩一手调虎离山才对。 魏赢颇不自在地甩了甩自己宽大的白袖子,伸手扯了扯头上的斗笠面纱,整个人走路都是一股子不满的阴郁感。 “我说你,装也装得像一点,你这幅模样活像是我欠你钱似的,一出去就会被认出来的!”衾嫆回头瞧见魏赢那僵硬的步调,不禁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地说教。 魏赢掩在面纱下的唇抽了抽,语气带了几分不自然的冷冰冰,“这般装扮,你叫我如何正常行走?” 他现在是沈寄年的打扮,好在两人身形上还算贴近,只是他向来穿着粗布长衣长裤,哪里穿过这般雪白如玉的袍子,还要学女子那般蒙着个面,委实叫他感到几分憋屈难受了。 衾嫆听他这敢怒也敢言的吐槽,不禁噗嗤乐了一声,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且忍耐会,等沈寄年安全抵达了端王府,我们就都可以休息下,爱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魏赢:…… 我现在就想休息和做我爱做的! 几人顺利出了府门,衾嫆料的没错,果然有人盯着他们,才上马车,她就感觉有人跟上了他们的马车。 尤其是魏赢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般。 她想,这下,就算有人监视他们,也分辨不出戴着斗笠易了容的魏赢同沈寄年了。 带着人,故作小心翼翼,实则是满大街到处瞎逛,领着暗中那群人开始绕圈子,衾嫆心情看起来非常好,一会看看小摊上的首饰,一会看看捏的面人和卖的花灯。 看到花灯时,她还有些诧异,随后想到,花灯节好像快到了。 “老板,这个多少钱啊?”衾嫆看着眼前的小狐狸花灯,上面胖嘟嘟的小狐狸眯着眼蜷缩一团活泼形象可爱。 叫她看了挪不开眼,直接就问了价格。 老板见她打扮妆容,不禁惊艳,随后扫了眼其他人,想了想,便开口加价,“这个啊,一两银子一盏。” 一两?怎么不去抢呢! 这是春花和秋月以及魏赢的心声了。 才一两?还不如去抢呢! 这是衾嫆不同于常人的思路了。 最后,她还没有来得及找银两,那厢一只手伸出来—— “这个灯我要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4转变 “衾小姐,真巧。”楚唯伸手递给商贩一锭银子,笑容清绝,“方才这位姑娘喜欢的,都要了。” 商贩听了不禁两眼都放光,笑得合不拢嘴,忙将花灯挑选出来,“好的好的……” “不用了!”衾嫆顿时没了兴致,却又不能明着说,先对着楚唯福了福身,然后伸手朝秋月要了钱袋子,拿了碎银子放在商贩小摊上,“怎可让殿下破费,臣女自己可以买。” “哟,草民——”商贩一听这称呼,立即吓得要跪地行礼,楚唯眼疾手快地抬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衾嫆给了钱让春花提了花灯,便打算转身离开。 “衾小姐,等一下。”楚唯出声叫住了衾嫆。 他目光透着淡淡的打量和并不亲近的温和,顺着衾嫆明媚娇艳的脸,看向她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魏赢。 衾嫆眼眸微微一晃,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魏赢前,楚唯只能越过她头顶看到魏赢那密不透风的斗笠。 他眼眸暗了暗,面上依旧笑着,望向衾嫆的眼神深不可测,有种要窥探出她内心真实想法的感觉。 衾嫆有些不舒服,别开眼,“惠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她努力将声音营造出小女儿家的娇滴滴和害羞,可掩在袖中的手却死死地捏紧。 衾嫆,既然爱都能消磨,你的恨,也可以掩藏。 她在心底这般告诫自己。 “衾小姐似乎有些疏离本王……”楚唯心思有多深衾嫆不知道,但他有多敏锐狡诈她再是了解不过。 看来,还是逃不过。 “从前是衾嫆不懂事贻笑大方,如今长大了,也不能再同以前那般,让殿下不适也让镇国公府和父亲丢脸……”衾嫆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叹了声,故作老成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滑稽,可说出来的话却很真诚,挑不出错来。 气氛有那么一瞬的凝滞,楚唯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不知为何,虽然并不喜欢衾嫆每每看到他就花痴的模样,但亲耳听到她这般知书达理的解释时,心底也并未有愉悦之情。 “衾小姐言重了。” “惠王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女便先告退了。”衾嫆想着,反正也说开了,便不再故作娇羞,规规矩矩福了下身。 “嗯。十日后便是我母妃生辰,届时衾小姐也会进宫的,对么?” 本来也不想多言,但鬼使神差的,楚唯就补了这么一句。 衾嫆愣了下,随后点点头,“贵妃娘娘生辰,臣女自是要进宫贺寿。” 说完,她礼貌地再次福了福身子,随即带着婢女和魏赢离开。 “王爷,不将沈寄年抓起来?”楚唯负手而立,眼眸深邃地望着衾嫆离去的背影,身后一名手下低声询问。 楚唯哼了一声,“且不说是不是沈寄年,就算是,当着衾嫆的面你以什么理由抓人?” “属下愚钝!”手下闻言忙拱手垂下头。 楚唯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只是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玉扳指。 有意思。 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不再胡搅蛮缠? …… “小姐啊,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春花提着花灯,走近衾嫆,小声地问道。 衾嫆因为见到楚唯,先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此时听春花这般问,她想也不想地反问,“你看我刚才的样子像是说着玩的吗?” 春花摇头,又点头,然后猛摇头。 衾嫆:…… “真是个笨丫头!” 她气得跺脚,然后眼尖地看到前面的首饰铺子,面上又有了笑意,“走,逛铺子去。” 真是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魏赢斗笠下的脸微微抽了抽地想。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衾嫆都无法抵挡漂亮的首饰带来的诱惑,她带着婢女进了铺子,魏赢一个大男人不愿意进去便留在外头。 “哟,衾小姐来啦!”老板见是衾嫆,顿时笑得脸上开花,忙迎上前,“衾小姐,您来得正好,这个月啊,店里刚进了一批珠花和钗子,小的拿来给您瞧瞧?” 衾嫆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随意地拿起柜台上摆放的首饰漫不经心地把玩,闻言点点头,虽然心里期待,但面上却不再显露分毫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家店铺的老板每次见她都那么热情积极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瞧着她人傻钱多! 说起来也是汗颜,她花起银子来的确是大手大脚,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个价值,她却花了不少冤枉钱。 店老板见衾嫆淡着个小脸,也不笑也不怒的,瞧着却更为吓人。 他颤了颤手,对店小二打了个眼色。 不多时,店小二抱着一堆盒子从里间出来。 店老板如数珍宝地将盒子一一打开,指着里头琳琅满目、精美华丽的首饰给衾嫆看,“您瞧,这支钗子上的珍珠啊,是渔夫出海途径一座仙岛所得的珍品,瞧这色泽这手感,皆是上乘啊—— 还有这穗子,是以金蚕丝打成的络子。小姐若是不喜欢这珍珠钗,这里啊还有一对红宝石耳坠,啧啧啧,这红宝石可不得了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一颗佛山红宝石……” 衾嫆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了,蹙了蹙眉心,不耐地打断店老板,“得了,少糊弄本小姐了,说吧,你怎么卖的。” 她一向果决干脆,店老板也习惯了,不以为然,心里窃喜,面上便故作为难地想了想,随后才道,“这珍珠钗价高难求,但大小姐是小人这店里的贵客,那……小人就忍痛割爱,一千两!至于红宝石耳坠,与大小姐娇颜玉容正相配,这满京城大概也就只有大小姐您配得上它了——小人啊,就还割爱一些,九百两!” 加起来可就快两千了! 春花和秋月都倒吸一口凉气,唯恐衾嫆这位主儿被店老板几句奉承夸得飘飘然,大手一挥就重金买下了。 只是不待她二人开口,衾嫆便先呵呵冷笑了声,将钗子和耳坠都放下,眉梢挑了挑,“一千九百两?就这玩意儿?那你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千万别割爱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5挑拨 “大小姐真会说笑……” “谁跟你说笑?”衾嫆抱着手,冲店老板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吴老板,从前你欺本小姐年纪小不识货可在我这赚了不少油水—— 这所谓的出海打捞的明珠,难道不是普通的近海货色?还有这红宝石漂亮是漂亮,却没你说得那般夸张,这两样合起来至多不超过五百两。” 衾嫆说一句,店老板脸色白一分,到最后,她笑容灿烂地拍了下手,“得了,我挑两样送人,你别围着我转悠,也少忽悠我了。” 她说完,装模作样地握了握拳头,“本小姐的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别惹我哦。” “不敢不敢……哪里话哪里话,衾小姐随意挑,小人保证,保证给您最优惠的价钱!” 吴老板的保证,衾嫆左耳进右耳出,站在柜台前挑拣了半天,最后看中了一对玛瑙耳坠,对比了半晌,“春花,秋月,你们说,这对耳坠送容央,她会喜欢么?” 春花和秋月不禁对视一眼,有些吃惊,以她们小姐这粗心大意的性子,往常都是逛自己的首饰,现在却先想到了表小姐,当真是难得了。 不过这样的转变对她们来说也觉得是好事。 二人便都点头,“小姐送的自是好的,表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衾嫆眼珠子转了转,“那好,吴老板,这个包起来。” 她想了想,又摸着下巴嘀咕,“也不知道外祖母喜欢的祖母绿手镯这里有没有珍品……” 吴老板将耳坠递给店小二让去包起来,闻言,忙点头哈腰地道,“有,这个还真有!小人这就去给大小姐拿过来瞧瞧!” “小姐,您不选下贵妃寿辰的贺礼么?”秋月在一旁见衾嫆给容央和容老夫人都选了首饰,压根不记得贵妃寿礼的样子,不禁小声询问道。 衾嫆挑了一对祖母绿的镯子,让老板包起来送到镇国公府,也不急着付钱。闻言似是才想到,转过头看了眼秋月,而后嘴角努了努,“这个该是二娘操心的吧,我一个小姑娘家的,哪里能给贵妃娘娘挑贺礼啊!” 秋月噎了下,说得好像去年那价值千金的玉观音不是您这个“小姑娘”挑选送去似的。 但主子都这么讲了,她这个当奴婢的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待主仆三人离开铺子,店老板不禁摇头望着衾嫆的背影感慨,“这往后衾大小姐过来啊,可别怠慢了,刚她挑的啊,可都是珍品,看来小姑娘家的长大了就难糊弄了。” 此时二楼,楚漓将手上的黑曜石手串放下,推开窗户,目送那绯红的身影在人群中渐渐化作一道小小的光点。 方收回视线。 “木槿,府上库里是不是还有一串红宝石额饰?” 木槿一听,不禁抬头望天,声音闷闷的,“殿下,那可是前两年您去江南一带难得寻来的宝物……” “如此甚好。”楚漓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望着窗外熙熙囔囔的人群,想着方才小姑娘俏丽活泼的一番言辞,不禁唇角牵起一抹弧度,“她这般挑,凡品应是瞧不上的。” 也配不上她。 在心底,他这般微叹。 木槿气得脸都红了,他方才是这个意思吗?不是! “行行行,您就巴巴地好东西都给她吧,属下瞧这衾大小姐,跟刺猬似的,脾气坏不好相与,现在又狡猾得很……” “木槿。” “好,属下闭嘴。” …… “衾嫆!你怎么在这里!” 衾嫆觉着自己今日出门应该看下黄历的,要不然怎么前脚才碰到楚唯,后脚就撞上林琪这个疯女人呢? 被林琪叫住,衾嫆眼睛往上翻了个白目,转过身却是言笑晏晏的模样,“林小姐?真巧,出门逛个街也能遇上。” 她怎么在这里? 这条街是林琪家开的不成?她怎么不能在这里了。 林琪带了两个婢女,远远地便瞧见衾嫆跟花蝴蝶似的穿梭在人群中,忍不住妒红了眼睛,走过来就找茬。 她上下扫了眼衾嫆的装扮,最后目光落在对方那一日比一日要长开更加艳绝的脸上,气得唇发抖。 “你好心机啊!是不是知道惠王殿下今日出来替贵妃选贺礼,故意打扮成这样,出来勾引殿下的!” 林琪死死地捏着帕子的手指着衾嫆,小脸气得青白,语气里嫉妒都要 飞出来了。 衾嫆一脸的难以理解,嘴角扯了下,额角都抽了抽。 顿时觉得,楚唯这人果然是她的灾难。 不管是什么时候。 她也像是突然想起来,林琪之所以一直是她的死对头,除了互不看顺眼之外,还有一点重要的原因—— 楚唯。 前世有衾嫆在前,林琪在后,惠王殿下便落得个满上京贵女最想嫁的皇子的好名声。而她和林琪斗了大半辈子,最后两人都输得一败涂地。 倒是容惜渔翁得利。 说起来,容惜这会和林琪可是好姐妹呢。 衾嫆想着,不禁摸了摸下巴,嘴角勾了一抹恶意的笑,一闪而逝。 她故意转了个圈,拿话气林琪,“可不是?这身打扮啊,还是容惜表姐教我的呢!想必惠王殿下瞧见我这样,再看你,也会知道谁是鱼目谁是珍珠咯!” 话音落下没多久,果然林琪一双杏眼气得发红,眸子里有泪光点点闪烁。 “你胡说!容惜才不会帮你呢!”但是心底却有些动摇,这个容惜明明说好了帮她夺得惠王殿下的欢心,怎么会…… 衾嫆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火上浇油道,“呵,傻丫头,容惜和我再怎么闹,也是表姐妹,若是我飞上枝头,她这个表姐也跟着鸡犬升天。倒是你,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帮你?” 容惜啊容惜,想必前世我出嫁前同林琪你死我活的争斗少不了你的手笔吧。既然你这么喜欢楚唯,想要利用我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那我提前助你一臂之力—— 叫你和这些觊觎楚唯的贵女们好好玩一玩好了。 成功气得林琪说不出话来后,衾嫆抿嘴偷乐,趁对方不注意时,立即拉着婢女转身就跑。 “衾嫆,你,你给我站住!站住!”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6怀抱 身后林琪气急败坏的喊叫声叫衾嫆笑声愈发清脆悦耳,她拉着婢女跑了一阵子,最后累了,就松开手,双手扶着膝,毫不顾忌形象地咯咯笑起来。 “春花,秋月,你们方才瞧见没,林琪,哈哈林琪的脸都被我气得发紫了!” 被她拉着跑了一通,体力不如她的春花和秋月二人,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喘着。 闻言,皆是无语摇头。 “小姐,你真是太胡来了!”春花道。 秋月却是说教着,“方才那样的话怎么能是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该说的?”林小姐胡说什么勾引的,小姐居然还接了这话茬! 只是看小姐如今这样子,还真看不出是对惠王殿下有意的。 衾嫆不在意地摆手,“管他呢,我现在啊,只想活得随性,开心!至于林琪和容惜这样的蛇蝎女,爱怎么就怎么。” 她就是要挑拨得她们两个斗起来才好呢!不过依她看,容惜那么能忍的性子,林琪估计找几次她的不痛快就会被对方楚楚可怜打发了。 不过能给容惜找一点不痛快就够了。 找完容惜的不痛快,衾嫆直起身子,眯着眸子望着天,接下来,该找找容小莲的不痛快了。 魏赢跟在后头,瞧见衾嫆一系列的小动作,斗笠下的脸上不知是何种表情。 一双眼睛盯着衾嫆的背影,却少有的出了神。 衾嫆一回到镇国公府,就被守在门口抄着手的衾潇逮个正着。 “你这丫头,又跑哪疯去了!”衾潇故意板着脸,吹着胡子瞪着眼道。 只可惜这招,现在对衾嫆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衾嫆上前,伸手扯了扯衾潇的胡子,笑嘻嘻没皮没脸地道,“你管我去哪疯了!脚长我身上,爹爹管不着,管不着!” 衾潇捂着被拽痛的下巴,瞪大眼,虎着脸呵她,“衾嫆,没大没小!爹是管不着你了,可端王殿下来了,你这个说要请教他棋艺的徒弟,倒是好,人跑没影了,让殿下等,太不像话了!” 楚漓来了?! 衾嫆闻言,脚步蹬蹬蹬,也不管衾潇在身后喊她,提着裙子像一只活泼的小鹿般,直直朝凉亭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果然,楚漓已经悠然闲适地坐在棋盘前品茶了。 “殿下,殿下——” 衾嫆心情好,一下也忘了分寸,脚步快速地朝着凉亭奔去,脸蛋因为小跑了一路而显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有些汗湿了,粘在饱满的额头上。 还有一缕头发调皮地在脸颊拂动。 楚漓听见这欢快雀跃的声音,不由侧身望来,便见一抹绯色像是追风而来,朝他的方向奔来。 将茶盏放下,他微微扶着轮椅往后一些,离石桌远了几分。 还没来得及开口,瞳孔微微一缩,下一瞬,下意识便伸出手。 原是衾嫆只顾着跑没瞧仔细脚下的台阶,一下在最后一节台阶时踩空,人便失了平衡,整个人都朝着楚漓的方向倒来。 “啊——” 衾嫆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捂着脸—— 她两月前才撞过额头险些留了疤,可不敢再来一次了。 只是下一瞬,整个人都落入了一个淡淡檀香萦绕的温暖怀抱中。 身子僵了僵,衾嫆双手还维持着捂着脸的动作,鼻息间独属于对方檀香和茶香的味道令她原本红白交加的脸上更是绯红一片。 她…… 木槿在一旁看得两眼瞪直,这,这!这衾小姐年纪小小的怎么就这么会来事! 楚漓上半身也僵硬了一刹,好一会才从错愕和呆愣中回过神,他低头便见对方如墨似缎的长发,她小小的一只撞进他怀中,好似他的怀抱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朦朦胧胧地伸手,扶住衾嫆的双肩,楚漓一张白玉的脸上难得地有晕红染上,双眸微微闪烁着,错开。 扶着衾嫆,声音略不自然地道,“可……可有事?” 心里却道,好在他身上不爱挂饰,否则若是磕着碰着她该如何是好。 “小姐——” “姣姣——我的天!姣姣你做什么!” 春花和秋月还有衾潇随后而至,恰好瞧见这一幕,三人如出一辙的震惊傻眼。 还是衾潇气急败坏地跳起脚来吼了声,才唤回自己傻闺女的思绪。 衾嫆捂着脸从对方怀里起身,这一番动作极为艰难。 她忙离楚漓远远的,下巴都要抵着胸口了,脸红如血,结结巴巴地福身行礼,“对对对不起殿下!臣女莽撞冲撞了殿下——殿下恕罪!” 楚漓咳了声,抬手掩饰性地置于唇边,眼眸没好意思看衾嫆,声音温和却透着几分不自在,“无事,无事。” 衾潇一颗心跟放在沸水中煮了一番般,他气得脸色铁青,方才从他那个角度,可就是衾嫆直接扑进人楚漓怀中—— 这臭丫头,前脚才送走一个惠王,后脚又给他找了个端王,怎么就这么能来麻烦呢! 十四岁还没满啊,这么早早情窦初开真的好吗! “衾嫆,你过来!” 听见衾潇气急败坏的声音,衾嫆闭了闭眼,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捂脸,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声。 “惨了。” 她低低的嘟囔落入楚漓的耳中,后者忍住好笑,看向她垂头丧气,老气横秋地耷拉着背朝衾潇走去的模样,不禁心里乐了下。 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只是下一瞬,衾嫆同衾潇离开,后者回头,意味深长地看过来的那一眼,叫他面上的笑意淡去。 就连心里原先的旖旎和欢愉,也一并散去。 衾潇拉着衾嫆,也顾不得和楚漓客套什么了,气呼呼地拉着人就走,看样子是要好生训斥一番的。 木槿瞧了眼,幸灾乐祸地笑道,“衾小姐这下子可要好生受一番教训了。” 这次,却没有听到自家主子的回护,木槿不禁奇怪,侧过头望去,只见楚漓整个人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双腿,沉默得可怕。 他不禁抬手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忙改口,“主子,不过衾小姐瞧着很喜欢您的样子……若是主子想……” “木槿,”楚漓忽然抬头,笑容落寞,语气严谨,“本王没有任何想法。” 也不该有。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7额饰 “你你你干了什么!” 衾潇拉着衾嫆到了书房,气得想抬手打她,但对上她瑟缩了下的眸子,又舍不得,只好气愤地将手一挥,严肃地望着她,道。 衾嫆摸了摸鼻子,无比心虚,但语气却很诚恳,“爹爹别生气,女儿……就是不小心,真是不小心!我发誓,我就是没看清台阶,跑太快刹不住,结果就摔了。” 见衾潇那么生气的样子,她忙又承诺,“我下次不跑那么快了!” 衾潇气得火冒三丈,拍着桌子怒,“我生气的是你跑太快了吗!” 这傻闺女是真傻还是装傻,要气死他不成! 衾嫆吐吐舌头,眼眸闪烁,最后小声地保证,“哎呀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注意下我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给爹爹丢人,好不好?” 说着又拿百试不爽的招数,拉着衾潇的袖子左右摇晃撒娇。 对她没辙的衾潇气消了些,但是随后而来的焦虑担忧却愈甚。 他抬手爱怜地摸了摸衾嫆的脑袋,对于她日渐盛放的美丽感到心慌,语重心长地道,“姣姣,不是爹管束太严,而是皇家无情……你这般单纯任性,爹爹不希望你一头栽进去,将自己一辈子搭进去啊!” 这话叫衾嫆笑意敛去,心头酸涩,鼻尖也跟着酸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抱着衾潇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 “爹爹放心,女儿不喜欢惠王,也不会喜欢端王。不是爹爹想的那个样子——女儿知道爹爹是为我好,我会听话,不让爹爹为我担心。” 前世也是这般,只是那时候爹爹管不住她,父女隔阂太大,他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手段阻止,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叫她更加反抗逆着他意思来。 皇家无情,爹爹一生都效忠皇上,唯独在她的婚事上,他宁可违抗皇家也不愿妥协。 “那你听我话,离端王远些吧。”衾潇轻轻松开衾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眼睛盯着她,认真地劝道。 衾嫆咬唇,“可端王他……” 她想说他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害她,她也没有旁的意思。 衾潇却叹气,“他比起惠王,或许心肠好些,但危险更甚。若惠王是火坑,他便是炼狱啊孩子!” 当年端王生母如何死的,那件事至今都成为陛下心头一根刺,他虽也同情端王处境,却更不希望搭上自己女儿的幸福和安危。 “我就是看端王殿下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如,爹爹,我们帮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王妃?” 衾嫆的话落下,方才一颗心七上八下煎熬无比的衾潇忽然愣住,一脸的“我不是听错了吧”地看着衾嫆。 可对方眼神清澈,没有一点说谎和开玩笑的样子。 他忽然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这个闺女脑子里想的,可能真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咳嗽了几下,他有些尴尬地闪烁着眼,随后又回过神来,气恼地敲了敲衾嫆的额头,“你胡说什么呢!小姑娘家的,这些是该你操心的事吗!咱们和端王非亲非故,怎么能插手皇室子弟的婚事?” 衾嫆捂着额头小声辩解,“可皇上不喜欢他,贵妃也不喜欢他,这上京还有谁会真的关心他的婚事……” 给楚漓找一个温柔贤淑真心待他好的王妃,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起来的,衾嫆其实在那次书房看楚漓替她找画像疑点时就萌生了这个念头。 上辈子楚漓何其无辜,摊上她这样不贤不德不贞不温柔不乖巧的妻子,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这一世,她希望他过得好,希望有个真正知冷知热的妻子陪在他身边。 只是不知道,楚漓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不如,进宫问问和玉公主好了。 和玉公主,她如果没记错,算是皇宫中唯一一个待楚漓好的人了。他的喜好,和玉公主这个做妹妹的应该不会不知道才是。 “爹爹,我先回去下棋了,方才冲撞了殿下还没好好赔罪呢。”衾嫆拍了下衾潇的肩,烦恼来得快去得更快,笑眯眯地出了书房回去寻楚漓了。 只是到了凉亭时,楚漓主仆二人都不在那了。 衾嫆怔了怔,便询问守在凉亭这的春花和秋月,“殿下他人呢?” 春花眼神有些古怪地盯着衾嫆瞧,随后回道,“殿下说有事先回王府了。” 听春花说完,衾嫆点点头,随即有些失落地“哦”了声,摸了摸后脑勺。 她有些心虚地想着,该不会楚漓是生她气了吧! 想想她方才的举动,还别说,真有点像是投怀送抱的心机之举。 叹了声,衾嫆靠着围栏,坐上去,双腿晃荡着,也不怕跌湖里去,一脸沮丧。 她这番动作娴熟得很,却还是叫秋月吓得面色白了白,忙扶着她,“小姐,太危险了,你赶紧下来!” 春花会错意,忙劝道,“小姐别想不开啊!殿下真是有事先走了,他不是不理小姐——对了,殿下临走前,他身边的木槿让奴婢将这个交给小姐。” 原本不想将东西拿出来的春花,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衾嫆是不是想不开,忙将雕刻了漂亮的海棠花的木盒子从袖中拿出来递给衾嫆。 被二人大惊小怪的一番举动言辞弄得哭笑不得的衾嫆轻轻松松从围栏跳下来。 落地轻盈,毫无压力。 “瞎说什么呢,你才想不开——他给我的?” 伸手夺过春花手中的盒子,衾嫆面上又灿烂起来,对于有礼物收总是格外开心的。 落在婢女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春花想,完了完了,不该拿出来的,还是该上交给国公爷的,她家小姐这不是陷进去了吧?! 衾嫆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串红宝石镶嵌的额饰,正中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纯金链子,上面还镶嵌了其他颜色的细小宝石。 衬着中间这颗红宝石众星捧月般出挑。 好漂亮! 不仅是她,春花和秋月看见盒子里的物件时,也都是一脸的惊叹。 这端王殿下出手也太阔绰了,这条额饰,瞧着便很贵重! 随后更加担心,这定情信物都有了,可怎么办…… 衾嫆:…… 这可真是个哭笑不得的误会。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8夺产 “国公爷,外边珍宝阁的老板求见。” 衾潇抬眸,“珍宝阁?” 管家点头,“说是小姐前几日在他们店里买了几样首饰,今日送上门来……” 言下之意,还没付钱的,国公爷。 衾潇额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这个闺女真是很能坑爹。 “让他进来。” 吴老板恭恭敬敬地捧着盒子进来,先行礼,而后才道,“小人见过国公爷,这是大小姐前几日在小人店里的首饰,今儿,小人专门送来给大小姐过目。” “恩,多少银子。” 衾潇抬手示意店老板起身,然后看了眼管家,后者心领神会,就等吴老板报个数好去拿银子。 只是,店老板毕恭毕敬地报出了一个数目后,不说管家,就是衾潇都有些震惊。 他起身,走近一步,“你再说一遍,多少?” 他今年才三十又四,没道理年纪不大,耳朵就不中用了。 吴老板咳了声,提高了声音,精准地报出了衾嫆所花的银两。 管家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几见可闻地颤了颤,为难地看着衾潇,“这……” 大小姐也太能花钱了! 但是被追上门来了,还能怎么说! 当然是—— “去,将大小姐请来。” 衾潇沉了沉气息,声音冷静下来,对一名丫鬟道。 他虽宠爱女儿,却一向主张勤俭,最是不喜铺张浪费,衾嫆一下花了镇国公府一两月开销的银钱,自是要被找的。 这也正是衾嫆想要的。 当丫鬟犹犹豫豫地说完,却见大小姐笑容灿烂地从贵妃椅上起来,手里的葡萄扔回去,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着手指,一边往外走。 半点要被训的自觉和危机感都没有。 “爹,你找我啊!” “臭丫头,过来!” 衾潇本来就气头上,见衾嫆还笑嘻嘻的,不禁甩了下袖子,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呵了声。 吴老板额头冷汗涔涔,总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有些不对。 衾嫆走到衾潇旁边,视线朝吴老板看了眼,“吴老板来啦?动作挺快嘛,怎么样,本小姐要的首饰都送来了吗?” 被点到名,吴老板讪笑地点头,“都送来了,还请大小姐过目。” 衾嫆便看了眼小厮端着的托盘,清点了下,点头,“恩,是这些,银两结了吗?” 吴老板面色更加尴尬,抬眸飞快觑了眼脸色已经铁青得不能看的衾潇,摇头,声音细若蚊蝇,“还……还没。” “你给我过来!”衾潇真是一张老脸不知往哪搁了,想了下,还是忍着脾气,拽了下衾嫆,朝一旁走去。 被他拉了把重心不稳险些崴了脚的衾嫆,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蹙着眉头,小声抱怨,“哎呀爹,怎么了嘛!” 衾潇将衾嫆拉到门外,压低声音,不叫吴老板等外人听见闹笑话,“你还说怎么了?你才多大啊,买两样首饰就花了近一千两?爹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你怎么就——” “可是爹,二娘先前买来送尚书夫人的那对手镯也要五百两呢,女儿送自己的外祖母和表姐合起来一千两的,怎么就不行了?难道送自己人不该更舍得些么?” 衾嫆故作懵懂,眼底却划过一丝异色,轻声地说道。 这一下,叫衾潇接不上话来了。 再一想,原来容小莲给尚书夫人送的那对镯子要五百两银子! 他本来就疼女儿多一些,这样一来,完全找不到话来反驳。 心底不满,面上更是无奈,“你……爹不是不让你送好东西给外祖母还有央姐儿,只是,你下回也得先同爹打声招呼,好让爹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我都要十四了,买个首饰都需要给爹汇报了才能买,我还有镇国公府嫡长女的尊严了吗?”衾嫆却故意不依,随后暗戳戳地将事情引到了容小莲身上,“再说了,之前娘给我留了那么多铺子、首饰做嫁妆,爹不舍得花钱给女儿买东西,那就将娘给我留的钱拿出来好了。” 她这话将衾潇气得够呛,同时又有些心中难受。 “你,你爹是这个意思吗!”衾潇气得眼角都红了下,既气衾嫆不懂事,又怕她误解他的良苦用心,便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孩子……你娘留给你的东西,爹一分都不会留,待你出嫁后都会给你。不仅如此,爹还会给你一笔厚重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爹还会舍不得这点钱吗,爹是怕你坐吃山空!” 衾潇说完,自己叹了声,心想着孩子大了,也不能老是管着,越管越不听话,越是反抗。 同时,心里也有些动摇,亡妻留下的那些东西,自然都是给姣姣的,只是他无暇管这些,自小莲进门后,便都交给她打理。 如今想来,姣姣快十四了,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可不行,也该找教养嬷嬷来教教规矩,学着打理这些产业了。 在衾潇思虑的这会儿,衾嫆有些抱歉为了从容小莲手中拿回母亲留下的财产而故意说出那样的话。 “爹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爹爹疼我,为我好……只是,我也长大了,也可以学着管理后宅和自己的钱财了。爹爹不如将娘给我的铺子先给我?我可以跟着管家和嬷嬷们学习怎么管的嘛!” 听衾嫆这么说,衾潇颇为意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愿意学习管理铺子?这还是爹的疯丫头吗?” “你才是疯丫头呢!”衾嫆不满地嘟囔。 衾潇却心情大好,只要衾嫆肯安心学,愿意管,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他也希望她在出嫁前多学学怎么打理这些,若不然,等她嫁出去,要是夫家吞了她的这些嫁妆,她又是个迷糊的,届时只怕他的姣姣会受委屈。 这番思量下来,衾潇便当机立断地对衾嫆道,“行,既然你自己亲口说的要学,那爹就当你认真的了,这样,一会我就让管家去清点下你娘留给你的东西,让你二娘啊,将这些铺子地契之类的都交还给你。怎么样?” 怎么样? 衾嫆眼眸亮起来,自然是—— “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9丢失 “什么?” 容小莲手里的参汤直接洒了出来,她将碗放置一旁,挥退要给她擦拭的丫鬟,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额心,有些憔悴的面上顿时一片阴霾。 “夫人,国公爷的意思是……先夫人留下的铺子、首饰之类的,管家已经清点好了,只是这些地契和存放的库房钥匙在夫人您这,故此,国公爷老奴过来取一下。” 嬷嬷说完,容小莲羸弱苍白的面上挂着几分善解人意却又有些委屈的笑来。 “老爷这是不信任我?这之前说好了,待嫆姐儿出嫁时,这些再转交给她作为随行嫁妆……如今这又是何意?” 容小莲捧着心口,眸光盈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嬷嬷却是后宅的老人儿了,伺候过不少高门大户的主人家,对于容小莲这番作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压根没看出对方的难过一般。 语气平平地道,“夫人,国公爷不是这个意思。还望夫人归还地契和钥匙,打理这些委实辛苦夫人了,还好大小姐现在长大了,可以接手了,夫人也能讨些清闲了。” 清闲? 容小莲自然是不想要这样子的“清闲”! 她胸口起伏着,好一会才将心中愤懑压下,挤出一个笑来,似很是赞同般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就去取。” 说着,她起身,动作缓慢而又艰难,扶着丫鬟的手臂,挺直背脊,前往内室,拿了地契。 “嫆姐儿到底还没出嫁,这地契先给她让她试试打理铺子,至于库房里她的那些嫁妆,总归是要给她的,暂且先放我这吧,免得她年纪小不知柴米油盐贵,挥霍没了。” 容小莲说的头头是道,就连嬷嬷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但很快,嬷嬷便露出一个“果真如此”的表情来,看着容小莲的眼神颇为诡异。 “夫人莫要操心这个,这点,来时大小姐便对奴婢说起,说是夫人一定会忧心这个,所以让奴婢带一句话给夫人——” 在容小莲微微蹙眉抿唇等待中,嬷嬷嘴角勾了下,声音压低了几分,“该是她的,就是国公爷也拿不走,怎么处置,都是大小姐她自个儿该担心的事,夫人还是不要太干涉的好……以免,她脾气坏,冲撞了您。” 好一个冲撞! 容小莲脸都青了,这个衾嫆还当不当她是镇国公府的主母了!如今愈发猖獗,毫不掩饰对她的针对! 现在更是直接威胁起她来了! 可容小莲有苦难言,她知晓这嬷嬷是衾潇请来的,不管衾潇心中清楚几分,就因为上回道士一事,她便失信于他,衾嫆便更得他欢心。若是她再不肯交出钥匙,只怕他的心更拉不回来了。 左思右想,权衡一番后,咬咬唇,嘴角噙着苍白温柔的笑意,将手中的钥匙缓慢交了出来。 完成衾潇和衾嫆嘱咐的嬷嬷,成功拿到地契和钥匙后,便会心一笑,冲容小莲快速福了福身,随后便片刻不多耽误地回去复命了。 留下容小莲气得脸白心痛,就差呕出血来。 “夫人莫要生气,大小姐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再怎么厉害,也斗不过您的。”她的大丫鬟压低声音,一边拍抚着容小莲的后背替她顺气,一边如是哄着。 “哼,黄毛丫头?”容小莲语气里毫不掩饰讽刺,眼神怨毒地望着门外某个方向,“你可别小瞧了这黄毛丫头,如今的衾嫆,可不是当初那个冲动好骗的蠢丫头!” 几次三番的受挫在这个丫头手里,容小莲是再也不敢小瞧了衾嫆,更不敢轻举妄动将自己更多的把柄暴露出去了。 不行,她也绝对不能再让这个丫头嚣张下去—— 绝对要一招毙命地反击! …… 成功拿到地契和钥匙,衾嫆只除一开始面上笑意灿烂之后,便没有多开心。 她将地契一一清点后,便拿了钥匙去库房对照她命当年伺候她母亲的老人留下的这些首饰物件清单,来核对一番。 “金银白玉盏一只,青釉琉璃灯一对,飞鸢屏风一对……诶不对,小姐,这屏风少了一扇!”春花负责清点瓷器物件,对着对着就发现屏风少了一扇,登时汇报给衾嫆。 衾嫆走过去,一目十行地浏览了清单上的内容,再扫了眼宽敞的库房,果然发现少了一扇,她眯了眯眼角,小手指曲起,指甲轻轻划过自己手心。 一下便猜到去了何处。 容小莲可真是好样的,娘亲给她留下的东西,她也敢动! “小姐,首饰也少了一条碧玺手串……”秋月那厢飞快又准确地清点完,随后报出缺少的首饰。 衾嫆咬了下下唇,“走,我倒要看看,能私吞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恬不知耻地用到现在的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夫人,夫人,大小姐带着人上门来了!” 容小莲正在院子里剪着花花草草,便听丫鬟急急忙忙地从院门口跑进来,通禀道。 闻言,容小莲手中的剪子便交给身后的大丫鬟,直起身子,手拿了帕子拭了拭,随后看向门口气势汹汹进来的一干人,面上始终挂着优雅得意的浅笑。 直至衾嫆冷着脸走到了她面前,她方开口,语气温柔又关切还透着不解,“嫆姐儿你怎么来了?这——这又是做什么?” 她说着,朝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这次,丫鬟很有眼力见,忙瞧瞧溜了去找衾潇。 至于衾嫆,她压根就不怕衾潇过来,她现在的名声本来就是府上最不好惹的混世魔王,也不介意添一桩“美谈”了。 “做什么?二娘,不好意思,我掉了两样东西,刚好就在二娘保管钥匙的那间库房。本小姐怀疑二娘屋里闹了贼,过来替你找一找。” 衾嫆着了一袭百花裙,眉心三瓣莲花花钿使得她说话时,那夺目的颜色鲜活地微微跳跃,好似眉心间真开出了一朵花来般。 她这番话,叫容小莲脸色极为难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衾嫆,努力维持着好脾气,“嫆姐儿,话可不能乱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0捉贼 “二娘,我有没有乱说话我自己知道,不过你——有没有乱拿不该拿的东西可就不知道了。” 衾嫆抱着手臂,稚气未褪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道。 容小莲面上笑意挂不住,面色有些青,“嫆姐儿,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怎可如此轻贱于我!” “二娘,我叫你一声二娘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少拿母亲的名头唬我——我娘,已经死了!” 衾嫆从未承认过容小莲这个后母的身份,也最不能容忍容小莲在她面前以“母亲”自居。 “你,你!”容小莲被衾嫆的尖牙利嘴气得面色青白难看。 “夏婵——”衾嫆唤了声,夏婵立即推开挡在面前的丫鬟,径直进了容小莲的屋子,不多时便以一己之力将一扇屏风搬了出来。 到了此时,容小莲只觉脸面无存,满满都是被衾嫆如此行径羞辱到的难堪。 她咬着唇,瞪着衾嫆,满眼的失望,眼底却是几乎要漫出来的恨意。 “二娘,这屏风原有一对,记载在册,分明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二娘你这里?” 容小莲咬唇不接,这副模样有些不对啊。衾嫆眼眸眯了眯,心里盘算着。 “二娘不解释的话,我倒还有一样东西想问问你——碧玺手串去哪了?那也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面对大小姐的咄咄逼人,夫人的隐忍委屈叫院子里的奴仆看了都替她抱不平。 “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同夫人说话呢!就算您不认她这个继母,可她也是镇国公府的女主人,您这般刁难,岂不是不尊长?夫人怎会拿先夫人的遗物?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容小莲跟前的大丫鬟不由得出声替容小莲辩白。 衾嫆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名丫鬟,“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人赃并获的,这事二娘便需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再问一次,碧玺手串在哪里!” 她声音忽然冷厉了几分,那是娘亲生前极为喜爱的一条手串,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侵占! 被衾嫆的气势吓到,丫鬟也不敢再吭声了。容小莲抬起袖子掩面轻泣,“嫆姐儿你莫要逼我了……这事千错万错是我一人的错,手串……在老夫人那里,总之,是我的错,你莫要再追究了!” 老夫人! 下人们忙变了脸色,稍一思索就想通了,大概是老夫人瞧着喜欢便要去了,至于屏风怎么回事暂且不清楚,但极有可能这件事同老夫人脱不开干系,夫人只不过是替其背了黑锅……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有些微妙了。 老夫人素来不喜大小姐,大小姐如今同老夫人也不大亲近,可毕竟是嫡亲的祖孙,大小姐再横行霸道,目无尊长也不敢为了一两样物件同老夫人对峙吧? 这些人想得倒是齐全,可偏偏算错了衾嫆的性子,还有她对生母容月那近乎封魔的偏护。 “二娘这话我不懂,既然你提到了祖母,那麻烦二娘随我去祖母那走一趟吧!” “这……”容小莲原也以为衾嫆不会再胡搅蛮缠,毕竟是老夫人啊,衾嫆也不怕落下一个欺长不孝的恶名吗! 衾老夫人最近对外称病,但凡衾嫆有点脑子也不会这个时候跑去找她对质,容小莲算准了这点,却万万没想到衾嫆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脾气! 不管容小莲愿意与否,衾嫆都态度强硬地拉着她去了衾老夫人的院子。 走到门口老嬷嬷还没开口说什么,衾嫆便伸长了脖子对里头的衾老夫人高声喊道—— “祖母,祖母!孙女找您有急事!” 她嗓门不小,衾老夫人在里头听见,不禁面上微微一哂,自打那日了悟大师亲口说明衾嫆的命格非是不祥,反是大富大贵之命后,她就很愧于见衾嫆。 往日里的偏见针对却原来是听信了道听途说,衾老夫人极爱面子,自是称病不见人。想等事情过去后再说。 哪想到衾嫆却找上门来了。 对于衾嫆这个孙女,衾老夫人的心情也很是复杂。误会解开,自然没有以前那么厌恶,但衾嫆娇纵不驯,衾老夫人也不见得因为误会解开就多喜爱她。 只能说会将她当做孙女对待了,却不会过于亲厚。 外头衾嫆不依不饶的呼喊让衾老夫人觉得头疼,本能觉得这丫头找上门来绝对没有好事,但又没得法子。 按了按眉心,她吁出一口气,“让她进来。” 没过一会,衾嫆便拉着面色难看的容小莲进来,衾老夫人见是容小莲时,脸色沉了沉,眼神里的嫌恶不言而喻。 “你们怎么来了?” 她扶着嬷嬷的手缓缓坐下,示意她们也坐。 衾嫆却挥退下人,开门见山地道,“祖母,孙女今日接管母亲生前留下的铺子还有物品,清点核对时发现少了一扇屏风和一串碧玺手串,后来一查才知道屏风不知为何在二娘房中。 孙女找二娘询问此事,她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不要追究还说碧玺手串在祖母这。孙女愚钝,不太懂二娘的用意,所以特来找祖母商议。” 衾嫆嘴皮子飞快地说完,然后大眼扑闪扑闪地望着衾老夫人,活脱脱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可衾老夫人却听得老脸通红,火冒三丈。 这丫头分明就是装傻! 但她更怒的却是容小莲三言两语将她给抛出来当挡箭牌的行为。 她想了下,随后直接拍着桌子对老嬷嬷吩咐,“去,将那手串拿过来交还给大小姐!” 手串还得太过顺利,就是衾嫆也有些始料不及,原还以为有场恶仗要打来着。 看出衾嫆的错愕,不知为何,衾老夫人有些想笑,到底是个孩子,再怎么精明也透着莽撞和天真。 她心里气消了些,板着脸对她道,“你祖母有时候是糊涂,可还不至于吞小辈的首饰物件!当初也不知是你娘留下的东西,被小人挑唆了下便糊涂地拿了,如今物归原主—— 你是我衾家的嫡长女,日后出嫁祖母也是要给你添妆的,这事是祖母处理得不妥当,这样,祖母再给你几样首饰当做补偿。 此事,便不许再节外生枝了,听明白了吗?” 这还真是给一棍子又给一颗糖,衾嫆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同祖母对峙,她颇为微妙地看了眼面色惨白形容有些慌乱的容小莲,便咧嘴笑了。 “孙女知道了,谢祖母!那孙女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请安!” 衾老夫人忙摆手,“快走快走。”请安?还是免了吧! 待容小莲时,她却冷冷地哼了声,“容氏,你留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1登门 容氏…… 听到衾老夫人冷漠刻薄的声音和称呼,容小莲不禁心里一沉,面露苦笑,她刚进门时,老夫人对她百般不喜和刁难,她好不容易博了她欢心,一朝却又被打回原形。 “你跪下!” …… 容小莲同衾老夫人说了什么,衾嫆便不得而知了,但她心情很好,一路上都笑眯眯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却经历着令她无比头疼的关于如何打理铺子主持中馈的学习生涯。 这日,她送走了孜孜不倦的教导嬷嬷,便带上小点心去枫院看望衾枫。 小家伙看到她就开心得蹦蹦跳跳,活力的很。 伸手抱了抱他敦实的小身子,捏了捏他脸上被养起来的肉肉,衾嫆满眼都是笑意和满意。 “枫儿好像又胖了呢。” 听着衾嫆调侃之语,小小的衾枫却颇为苦恼地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试探性地捏了捏衾嫆的脸蛋,两道小眉毛十分喜庆地拧着。 “魏赢哥哥说了,枫哥儿是男孩子要长胖点好。不过姐姐,你怎么也这么,胖嘟嘟的呀。” 童言无忌。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衾嫆一下垮了俏脸,恶狠狠地抬起手,却又轻轻地拍了下衾枫的小屁股,“好呀你,年纪小小就开始嫌弃起姐姐来了!” 她哪里胖了! 她正在抽条好么! 一旁的春花、夏蝉还有秋月闻言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她们小姐最是爱美,臭美得不行了,小少爷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啊哈哈,姐姐饶命,我错了,错了——”衾嫆伸出爪子挠起衾枫的痒痒,后者咯咯笑得十分清脆可爱,讨饶声不止。 不远处,魏赢望着这一幕,眼底有笑意闪过。 小姑娘鼓着脸,故作凶悍地警告着幼弟不准再说她胖的模样,当真是有几分可爱。 陪衾枫玩了会,将小家伙哄着睡了午觉,衾嫆才揉了揉腮帮子离去。 一回到海棠苑,她就换了身装束,拿了软剑,便在院子里练起剑来。 她曾跟着衾潇学过一招半式,花架子倒是难不倒她,只是空有美感却缺乏实战技术。若是碰到稍厉害的,她便无法应对了。 婢女在一旁看得满眼惊艳赞叹,只觉自家小姐舞剑时身段优美,翩若惊鸿,美不胜收。哪里想得到衾嫆心中懊恼无比,后悔当初只追求怎么好看,而不讲究实际了。 将剑扔地上,衾嫆也不顾形象,席地便坐在树下。 树叶散落,有的落在她发丝上,肩上,裙角上,她潇洒又疲倦地靠着树干,叹气。 看来,还得找个厉害的师父教导下她武艺。 说起师父…… 她那位教她下棋的“师父”可有好几日不曾上门来了。 衾嫆忽然怔忪,也不知沈寄年现在有没有开始给楚漓医治双腿,他最近过得如何了…… 不想还好,一想,有些牵挂担忧便排山倒海地朝衾嫆袭来。 她按捺不住想要见楚漓的心情,想要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 “春花秋月,准备下,一会出门。”拾起被她扔地上的软剑,衾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树叶灰尘,往屋里走,打算沐浴更衣梳妆一番,找楚漓去。 婢女二人不禁面面相觑,小姐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斗完二夫人找完老夫人哄完小少爷舞 完剑后,居然还有力气出门? 哪家闺秀有这个体力,放眼望去,整个上京怕是都难出其二。 “不行不行,太艳了。” “……” “不行,太寡淡了。” “……” “哎这样不可爱了!” “……” 被衾嫆折腾了无数次后,春花和秋月二人不禁望天,忍不住安抚衾嫆,“小姐生得美,就是不打扮都能艳杀四方的。” “今天不去艳杀四方,今天给我弄得既可爱又清纯点。”衾嫆却蹙着眉,点了点自己殷红的唇,心中却想着,楚漓素来喜爱素净简单的颜色和物饰,她若是打扮得太招摇,对方会不会厌恶她? 殊不知,她这会儿若是换个角度想便会发现,她这样的想法,有多么的危险和暧昧。 就这样,又磨蹭了一个时辰,见天色快不早了,再不出门就不好出去了,衾嫆抿抿唇,拿了一方淡紫色的面纱戴上,便带着婢女出了门。 端王府。 衾嫆凭着记忆寻到了端王府的后门,当她下意识命春花上前敲门时,眼睛却扫过这熟悉的地方,目露几分怀念和伤感来。 她在这里住了近四年,总是想着如何离开,可当她死后才知道,端王府是除了镇国公府,她最安心和信赖的家。 “你们是?”小厮打开后门,见到春花时不禁愣了愣,随后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戴着面纱,纤细美好的少女。 单露出的一双眼睛便生得极为美丽,可见面纱下是何等的昳丽绝容。 “劳烦小哥通禀一声,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求见。”春花压低声音,递了镇国公府的令牌给小厮看。 同时有些犹豫地报出了衾嫆的身份。 心中却是极为不赞同的,大小姐虽然年岁还小,可到底是个姑娘家了,这傍晚跑到人端王府后门敲门…… 怎么想都觉得古怪得紧。 小厮惊愕难信地望着这主仆三人,只觉得玄幻无比,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缘何出现在他们端王府的后门外? 但令牌做不得假,他短促地吃惊后,便掉头通禀了。 不多时,书语出现,亲自迎接衾嫆主仆三人进门。 “大小姐里面请。”书语语调冷静平淡,不卑不亢,指了指偏厅的方向,恭敬退下。 衾嫆摸了摸自己微凉的裙衫,走到这却有些后悔了,她是魔怔了不成,竟是心血来潮后,真的大傍晚的跑来楚漓的王府…… 这偏厅很是安静安全,衾嫆是知道的,这里不会有楚唯的眼线。 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了进去。 里间,楚漓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在窗前的桌前,与自己对弈。 紫色华服广袖随着抬手捻棋子的动作流泻,墨发轻轻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舞动。 世外仙,凡中客。 端的是纤尘不染,静谧安宁。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2用膳 衾嫆驻足凝望的视线太难以令人忽视,只见楚漓似有所觉般地转过轮椅,温玉琉璃般的眸子清明一片地望过来。 如果她深看会发现,在看到她那一瞬时,他眼底蔟亮的光芒。 “殿下。”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并沉默。 还是楚漓清了下嗓子,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氛围,“用过膳了么?” 这个时辰临近晚膳时分,而从镇国公府到端王府至少得小半个时辰,他寻思着多半是还没用过晚膳便出门了的。 果然,衾嫆愣了愣,诚实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傻傻的,好像还没从自己已经到了端王府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那,不介意的话,一道用吧。”楚漓扶着轮椅的手微微拱起,手指轻按着轮椅手,明知这样不好却还是开口提道。 如果说楚漓是明知不可为而无奈为之,那么衾嫆就是屈从本能而为了—— 活了两世,她都是大大咧咧的本性,本就不是恪守礼仪之人,只是说重生以后收敛了些。但在亲近信任之人的面前,还是那般。 比如衾潇,比如容央,再就是楚漓。 “不介意,殿下不觉得叨扰,臣女自是不介意的。”衾嫆雪白的小脸在晕黄的灯下显得晶莹剔透又俏丽温暖。 一双漂亮带着钩子似的清媚眸子,天真又带了点点她不自知的媚,任谁都无法拒绝。 楚漓移开自己的视线,声音不禁轻柔,“那好,我命厨子多做几个菜,可有忌口的?” 衾嫆摇头,“不曾的。”其实她有些怀念端王府里厨子的手艺了,前世嫁进来后,楚漓虽不受皇宠,却也不曾短缺过她的吃穿用度,府里的大厨更是会做得一手好菜,现在想想,倒有些馋了。 待她在原木桌前坐下,看着小厮端上来的一碟碟菜肴,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来的目的好像不是蹭饭啊…… 目光小心翼翼地朝楚漓的双腿看了一眼,飞快一眼便似生怕被他察觉一般收回。 “沈神医呢?” 衾嫆沉吟了声,问。 楚漓眉梢微晃,“沈大夫喜静,用膳都是独自在他房中。” 闻言,衾嫆点点头,依照沈寄年那古怪的性子,确实会这样。再者,她也没办法想象沈寄年同楚漓坐一起用膳的景象…… 这二人,一个寡言少语一个清冷孤傲,都不是喜欢同旁人坐一块用膳的主。 这么一想,她有些尴尬地讪笑,“殿下也喜欢一个人用膳吧?” 说出来惭愧,她对楚漓是真不怎么了解,前世成婚后,两人连照面都不怎么打,更莫说要同桌用膳了。就是有,也是极少数不得已才同桌,比如回门。 看出衾嫆的窘迫来,楚漓善解人意地摇头,“哪有人喜欢一个人用膳的,怪冷清,幸好今日衾小姐过来,叫这顿晚膳也有了点人气。” 楚漓就是楚漓,永远不会让别人窘迫和无措。他总是这般温柔体贴,即使对象是她。 “那我可以常来吗?” 鼻尖微酸,衾嫆想,楚漓不止是温柔,他还很孤独很寂寞。在她记忆中,他总是孤零零的,身边除了木槿和书语,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所谓的亲人。 皇帝,楚唯,这样的亲人不如没有。 前世,就连过年守岁,他都是自己待在院子里,有一年,她恰好无聊在府里走动,便远远地瞧见他孤身一人坐在冷冰冰的湖边,手里拿着一杯酒,落寞地望着天上的孤星和冷月。 她脱口而出的话,却叫楚漓唇角微微一滞,面上的错愕显而易见。 这不是衾嫆的风格。 她顽劣娇纵,聪明却不愿意动脑筋,风风火火,我行我素,从不关心旁人如何。 可她骨子里却又是个极其温柔善良的人,楚漓想,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 “你不嫌王府冷清,可常来,只不过,我这样的人,你还是少接近为好。” 声调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轻嘲。 他不能连累了她。 衾嫆眼中微微酸胀,“我不怕。” 这一瞬,她忘记了答应过衾潇的话,也忘了自己做的决定。 她是该远离他,对她,对他,都理应如此。 可她也不想看到他孤零零的,生活如一潭死水。 她想,“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对,她们可以做朋友,知己,患难之交。 看着衾嫆明亮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眸子,楚漓喉头微微耸动,心里沉甸甸,有些甜又有些苦。 朋友? “用膳吧。”他只是望着对面活泼明艳的小姑娘笑了笑,岔开了话。 楚漓寡言,而衾嫆自幼被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两人一道用膳,屋内安静地只少有玉箸同银盘相撞的细微声响,除此之外,落针可闻。 屋外,木槿眺望了眼里头的情况,拉着守在暗处的书语,在屋内二人听不见看不到的角落里,他阴阳怪气地道,“这衾大小姐可真是脸皮够厚的,哪家小姐像她这个年纪了还大大咧咧往男子家中跑的,大晚上过来蹭饭,也不知图的什么……” 听见木槿话里话外的敌意不满,书语不禁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我也没见过哪个手下如你这般胆大编排主子的。” “诶你——我又没说主子,我说的是衾大小姐!”木槿没有得到书语的同仇敌忾反倒被奚落了一番,不禁恼火。 “主子在意之人,他自有他的打算考量,轮不到我们置喙。你一个大男人同人小姑娘斤斤计较,也未免失了风度。” 书语为人一板一眼,不爱编排是非,更不会同一个小姑娘多加微词,木槿对衾嫆的不待见落在他眼中,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衾嫆大有不同,又将神医送来给楚漓治病,在书语心中,这就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不说承恩情,也不能恩将仇报。 “你,好,好!我看你和主子,就是被那小妖女给迷惑了,她迟早是要害了咱们主子的!” 木槿气得跺脚,直接甩脸子走了。 留下书语抱着手臂摇头叹气,但愿,衾小姐是真心为之,而不是有所图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3朋友 用过晚膳,楚漓命木槿搬了张藤椅,邀衾嫆一道坐在院中赏月。 衾嫆抬头望了眼并不大圆的月亮,本来是有些坐不住的,她想询问楚漓的腿如何了,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但是她侧过头看着楚漓静好若皎月的侧脸,又静下心来。 “殿下,马上便要到月圆之夜了,你的毒……”衾嫆忽然想到先前沈寄年说的,关于楚漓所中的“醉美人”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发作的,不免担心地问道。 因为这份担忧,连带着天上的月亮都叫她看得生厌,甚至坏心思地想,若是这月亮一直这么缺下去也不错。 晚膳时分,楚漓便觉得衾嫆有话要问,没想到她忍着现在还是忍不住问了,问的却是这一事。 他不喜谈及自己的腿疾,但对象是衾嫆,他却又短暂的停顿后,宽抚地开口道,“无妨,习惯了也还好。况且沈大夫替我以金针暂时压制毒性,一年只复发两回尚在我承受范围内。” 衾嫆很是不喜欢他谈及自己的苦痛如此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受苦的不是他,仿佛生死早就无所谓般。 “我陪你,这次毒发,我要陪着你。” 有些话心之所想,脱口而出便也不经思考。 气氛一度凝滞。 楚漓是惊愕,衾嫆是后知后觉的懊恼。 她本意是亏欠他良多,想要陪伴和帮助来弥补,可到底是姑娘家,这话说出来,又显得暧昧不矜持。 “我……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照应,理应如此。臣女……” 见她小脸绯红,紧张得言辞无措的模样惹人心怜,楚漓体贴地替她接下话茬,“我明白,谢谢你。不过既是朋友,便不必以‘臣女’生分自称了。” 楚漓总是能三言两语化解衾嫆的尴尬不适,她抿着粉唇笑着点头,明眸善睐,端的是娇艳明丽,叫百花失色。 过了许久,还是楚漓觉得时候不早,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晚上还在外头,到底不妥,出声提醒,“时辰不早,我命书语护送你回府吧。” 不知为何,衾嫆有些不舍。曾经她拼命想要逃离端王府,可现在,她再看端王府的一花一草,都觉得那般怀念。 但再如何,她这一世都不该耽误楚漓。 他的腿疾若好了,便能寻一门好亲事,有如花美眷陪他用膳下棋、赏月散步,知他冷热,伴他不再孤冷凄清。 心中如是设想着,衾嫆起身,微微福身,笑着转身,待转身后,面上的笑容却不免有些落寞凄苦。 为何明明是喜事,她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这大概是类似喜极而泣的心情。 目送衾嫆娉婷的身影离开,楚漓久久坐在院中,不知为何,觉得那背影少了些活泼明快,多了几分沉重。 “主子。”见衾嫆走了,木槿才从不远处走出来,目光复杂地扫了眼已经远去的衾嫆。 “你说,她为何突然待我好?” 楚漓视线收回,却是看向天上残缺的月明,问。 木槿抿了下唇角,方才衾小姐看向殿下的目光那般澄澈干净又温柔关切,若是作假,他只能说这般年纪便好生心机,但衾小姐往日里虽跋扈不驯,却是个貌美无脑的,他不信她短短时日内变得如此会伪装。 可若叫他说她的好,他却总是记着从前她的种种所作所为,一时间,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所幸,楚漓似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幽幽叹了声,神情愈发寂寥。 他不想牵连她的,可她却偏偏要主动招惹他。 衾嫆走的时候重新戴上了斗笠,在书语的护送下从后门出了端王府。 直至走到清冷安静的街道上,被微冷的夜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她才有些恢复神智来。 不禁暗骂自己重生一次却依旧没什么长进,行事说话还是不够稳重谨慎。一次次在楚漓面前表现得过于关心,希望他不要误会什么吧。 抚着有些冷的胳膊,衾嫆幽幽叹了口气,如今看到好生生的楚漓,她总是想将最好的东西奉上,想用尽所能偿还。 “小姐,日后可不能这么晚还在外边了……”秋月走近些,低声在衾嫆身边提醒了一句。 小姐对待端王的态度实在是引人怀疑,偏生小姐解释的时候,眼神、语气、神态又那般认真坦然,叫人很难不相信。 秋月在心中安慰自己,小姐年岁还小,不懂得男女大防,又跟着习武师父学了些骑射武艺,性情洒脱不羁,像个男孩,等及笄了便好了。 端王那样的人,是万万不能沾上关系的。 衾嫆自幼调皮,溜出府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她提前命夏蝉在后门守着,买通了守门的小厮,是以,谁也没发现她晚上偷溜出去。 不过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和衾潇撞上了。 衾嫆:“……” 这是什么运气。 衾潇原本是想问问衾嫆,贵妃寿辰的贺礼有没有准备,毕竟她要接管铺子学习礼仪了,他想来验验成果。 结果小丫鬟说大小姐已经休息了,他便折身回去,哪成想,一回头就碰见一身古怪打扮往回走的衾嫆主仆三人。 登时,他脸色就变了。 “爹?好巧啊,你也赏月来的么?” 衾嫆忙将斗笠摘了飞快往后扔给了春花,后者眼明手快慌慌张张接住藏在身后。面不改色地笑着扯谎。 衾潇翻了个白眼,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能被糊弄过去的? 两撇小胡子被哼哧哼哧地气得翘起来,“臭丫头又跑哪去了!” 他就说,这个时辰,这丫头怎么会就睡下了! 衾嫆暗道一声倒霉,面上故作轻松地笑着,厚着脸皮继续扯谎,“女儿觉得今夜月色不错,就换了身装扮在府里散步赏月了……” “编,接着编,你看你鞋子上的泥,府里哪来的泥?”衾潇却瞥了眼衾嫆的鞋面,打断她的话。 衾嫆低头看了眼鞋面:…… 好吧,穿帮了。 “我不过是出去散散心,爹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啊——我困了,先回去睡了,爹爹早点休息!” 好在她脸皮厚,也不怕衾潇,上前拍了拍衾潇的肩,然后脚下一抹油,便朝着屋子奔去。 徒留衾潇在原地气得跺脚,不行,这臭丫头必须好好管教,太无法无天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4软剑 出府被抓包的结果就是,衾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衾潇请来的教养嬷嬷唤醒,起来学规矩了。 她打着秀气的呵欠,一双漂亮的眼睛氤氲着水雾,懒洋洋地在嬷嬷催眠般的声音中走着小碎步。 步子是没错,但她上半身懒洋洋地颓着,活像是散了架般。 教养嬷嬷拧着眉,不满意地黑了脸,但她来之前也听说过这衾大小姐的“名声”,不敢太冒进,只语气不大好地扬声道,“挺胸抬头,大小姐,您若是走不好,一会就再走一回。什么时候走得合规矩了,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不好直接训斥,便只能利诱了。 果然,衾嫆听了立马抬头挺胸,腰背挺得直直的,强忍着困意,在教养嬷嬷勉勉强强的目光中,走了一圈。 “嬷嬷啊,你看你说的走、坐、笑,我都会了,这天儿虽不热了,日头却也不小,您一把年纪了还是别晒着了,不如过去凉亭那休息下,我自己在这好好练习几回?” 总算可以休息一口气的衾嫆,眼珠转了一圈后,便笑得跟朵花似的走到教养嬷嬷跟前,打着商量道。 嬷嬷摇头,并不领情,一板一眼地望着衾嫆明艳毕现的脸道,“大小姐还是莫要花心思偷懒了,国公爷吩咐了,待大小姐学得像样了,老奴才可以离去。” 言下之意,学不好,她就不走了。 衾嫆险些翻个白眼,但将将眼珠子往上那么一丢丢时,克制住了。 嬷嬷若是看到她翻白眼,她今天怕是都别想休息了。 好在,这时候她的救星来了。 “衾嫆!” 就在衾嫆苦哈哈地练规矩时,容央风风火火地从假山另一头行来,脚下生风,裙裾飞扬,身后的丫鬟小跑着都跟不上。 听到这一声唤,衾嫆通体都活过来了,忙笑迎上去。 容央生得高挑,脚程快,几下就到了衾嫆跟前。 她穿着鹅黄的罗裙,头上戴了几根金钗珠花,腰间一块双鱼玉佩随着走动摇晃期间。 当真是端庄大气又英姿秀美。 嬷嬷见到容央方才那走路的模样,不禁叹气,看来这表姐妹二人如出一辙,都是这般风风火火的难以驯服的性子。 “你怎么来了?”衾嫆见到容央还是很开心的。 容央瞥了眼衾嫆身后的教养嬷嬷,只瞥了眼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再看衾嫆朝着她挤眉弄眼,眼眸一晃,便寻思过来她的意思。 笑道,“来看你呗!你先前送来的镯子和耳坠,祖母同我都很喜欢,她还念叨你呢,所以让我过来找你玩。” 找你玩。 真好。 衾嫆再看容央,面上的笑都灿烂了几分。宛如看到了活菩萨。 “好呀,正好我爹前不久送了我一对软剑,我用着挺顺手,给你留了一把,走,去我屋里,我拿给你。” 说着,衾嫆就要牵着容央往海棠苑去了。 教养嬷嬷阴魂不散的声音这时候响起,“大小姐,规矩还没学完,还不能走。” 衾嫆背着嬷嬷,闭了闭眼,龇牙咧嘴的模样,叫容央险些破了功笑出来。 看来,这小魔王遇到克星了。 “嬷嬷,你看,护国公府的大小姐登门找我,我总不好将人撂在一旁不顾吧?”衾嫆转过身,挤出一个颇为“端庄”的笑容来,“这样可不符合世家小姐的礼仪呢。” 见她拿礼仪来搪塞,教养嬷嬷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脸色憋得红了下,而后无奈地摇头。 “那小姐快去快回。” “好的!”才怪了。 衾嫆面上乖巧应下,拉着容央便打算跑,只是才一手提着裙裾这般打算,就听到身后嬷嬷一声咳嗽。 她忙机灵地放下裙子,抬头挺胸,迈着小碎步,拉着想要大步走却被她带着不得不小步子的容央,一步一步走出教养嬷嬷的视线。 一走出视线,她便放飞自己,拉着容央畅快地绕过假山,跑过花园,回她的海棠苑。 少女的笑声格外悦耳明朗,容央觉着自家表妹这般古灵精怪也挺好,比起以前动不动发脾气惩戒下人,这般甚好。 两人都是拘不住的性子,比起刺绣学规矩,更喜欢舞刀弄剑。幼时她们是同一个师父教拳脚功夫的,只是容央学了没多久便弃了。 而衾嫆为了有个一技之长,博得楚唯欢心,假把式地舞剑倒是狠练了一阵子。 “呀,好轻的剑。”当衾嫆将软剑拿给容央时,后者双手接过,只觉分量极轻,十分趁手。 衾嫆拿了自己的那柄,反手背在身后,长发飘飘,裙裾摇摇,颇有几分女侠风范。 “你前阵子不是嫌舞刀弄剑的不文雅,说往后不碰了么?”容央见状,便知她这是打算练剑了,有些不解地问。 衾嫆却嘴角含着笑,眼里明亮又坚定地道,“自打我脑袋磕了下后,便想明白一件事,光是别人保护我不成,自己也得会几手防身的,这样,才不会被动挨打。” 似是对衾嫆一个国公府嫡小姐说出这般杞人忧天的话感到不赞同,“话是这个理,不过你花拳绣腿的,关键时候也不顶用的。” 容央说话直,若是换做从前的衾嫆,早就翻脸了。但现在的衾嫆却只是笑笑,有些无奈地道,“是啊,所以才更要苦练了。” 虽然从前学的花拳绣腿,但好在基础是有的,只需刻苦练习,总比先前要好。 她都这个年纪了,自是没有想着做什么以一敌十的侠女,只求着应付普通人,比如丫鬟婆子类的。不叫人轻易暗害了去。 说完,衾嫆便走到院中,开始练剑了。 见衾嫆这么上进,容央也有些手痒,在一旁,跟着她学几招。 但她到底不是衾嫆,只一会,便觉得乏了,将软剑递给自己的丫鬟,干脆坐在一旁休息看衾嫆练了。 春花和秋月端了茶点上来,容央也不恼衾嫆将她撂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用着茶点,看得津津有味。 她忽然想到,衾嫆舞得一手好剑,或许几日后的寿宴上可以一展风采,艳压那些只会弹琴作诗的闺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5眼光 衾潇下了朝回府,听教养嬷嬷汇报完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又不好当着外人面数落衾嫆,只憋着气,面上故作镇定地说了声“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气急败坏地朝海棠苑去了。 但当他看到练剑练得无比认真,动作行云流水,比之一般习武之人要优美许多,却又比一般花架子多几分力度的衾嫆时,那满肚子的气又神奇地消散了。 再看一旁容央已经察觉他来了起身福身行礼,冲她点点头。 “姑父。” “央姐儿来了。”容央小时候经常来镇国公府玩,衾潇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格外亲厚,和颜悦色地说道。 容央落落大方颔首,也不拘谨,随后在衾潇的示意下重新落座,春花给衾潇上了茶,二人便一同安静地喝着茶,欣赏着衾嫆专心致志练剑的画面。 衾嫆练得浑身乏了才暂做休息,她这副身子还是不够强健,才这么会就喘得厉害。 她想起前世被容惜的侍卫钳制,连自保挣脱的本事都没有的场景,便难以释怀。 酸麻的手腕也不顾了,咬咬唇,额角细密的汗沁出,她再度扬起手中的剑,愈发投入起来。 就连衾潇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都不知道。 衾潇有些古怪地拧了下眉头,总觉得衾嫆这般刻苦叫他不解。 容央却看出他的疑惑,怕他责备衾嫆逃了教养嬷嬷学规矩的课程跑来练剑,便将先前衾嫆所言转告。 这么一说,衾潇便有些内疚了。 女儿接连几次受伤遇险,想来是心里有了阴影芥蒂,难怪会勤加练习起武艺了。 这般想着,衾潇便暗下决定,回头还是得多派几个人保护女儿,最好是请一个教习师父接着教她防身的本事。 至于礼仪…… 再说吧。 说到底,衾潇自己也是个武夫,对于礼仪什么的若不是衾嫆老是往外跑,他也不会多加苛责。 衾嫆手腕一麻,有些脱力,手中的剑便飞了出去,插进了树干,只是她力度到底不够,剑尖只入了指甲盖那么点,摇晃了几下,便掉落在地。 她有些怔愣晃神,喘着气,眼眸一片混沌。 好一会才蹲身捡起了剑,转身时,衾潇已经走一会了,回到桌子前坐下,见桌上有三盏茶,不禁挑眉,“我爹来过?” 她坐下,将剑递给春花,后者拿回屋内挂好。 端起茶便仰头灌了几口,解了渴,才拿帕子擦汗。 容央:“你爹来时似还有些生气,不过我说了你练剑的原因,他好像就不生气了。” 听了容央的话,衾嫆顿了下,随后有些感动,爹对她是真的很疼爱了。 “对了,贵妃生辰,我们府上贺礼已经备好了,你呢,准备了什么?”容央放下茶盏,凤目看向衾嫆,好奇道。 衾嫆擦着脸上的汗,胸口还有些起伏,闻言不咸不淡地应着,“还能准备什么?有祖母和我爹筹备,这些我不必操心。” 容央张了张嘴,有些讶异,不禁眯着眸子打量衾嫆一会,而后抚掌,道,“看样子你对惠王殿下是真死心了?” 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衾嫆先前多么喜欢楚唯,她可没少因为这个同她吵,怎么劝都劝不住。衾嫆爱屋及乌,为了讨好惠王,自然是卖力讨好贵妃,往年贵妃寿辰,她要么提前一两月寻宝贝,要么花很多心思准备名贵的字画保养品…… 今年却说这些她不操心。 奇了怪了。 衾嫆努努嘴,“当然了,我又不是傻,惠王心气儿高,瞧不上我这跋扈无才的,我还贴上去做什么?”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的嘲讽叫容央有些哑然,总觉得衾嫆提及惠王时,敌意成见很深。 但惠王的确是瞧不上衾嫆的,她能想明白也是好事。 “是啊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惠王再好,这天底下也总有比他更好的儿郎,你能这么想啊,再好不过。”容央说着,便又道,“你看你往年费尽心思讨好那贵妃,贵妃也没对你多么热络,我可是听说,贵妃相看中的是安平郡主…… 非是你镇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不够,而是人贵妃眼界太高,不是王亲贵族瞧不上呢。我看啊,他们这对母子都是一路货色,眼高于顶,装模作样的,不好,不好。” 不知为何,上京贵女提及惠王楚唯,哪怕不是春心荡漾,仰慕钦佩,却也都是被其外表伪装所惑,赞赏其才情品貌的。 唯独到了容央这里,非是没有赞赏,还颇有微词。 从前衾嫆只当容央眼光不行对楚唯有偏见,现在想想,她这个表姐才是个火眼金睛的,不管是容惜还是楚唯甚至是贵妃,如何做派都逃不过她这双毒辣的眼睛。 “那你说说看,这上京还有谁样貌才华赶超这惠王的?”衾嫆一时起了逗趣的心思,不禁好奇能入容央法眼的男子是哪样的。 容央斜她一眼,自是听出她这漫不经心的打趣来,不过她还是义正言辞地道,“惠王样貌才华是顶尖儿的,但品性嘛不好讲,这个人太不显山露水,做事圆滑,反倒显得虚假。相比较而言,我倒是觉着端王低调寡言,不爱出风头也不爱凑热闹,更为出众。 我曾看过他的画作,若非无意中得见,当真不知他还能绘得一笔好丹青,写得一手好字。他待人也温和,不过我瞧着啊,皇家可没有单纯的,说不好他心机实际上比惠王还深呢。” 前面听容央夸赞起楚漓,衾嫆还有些与有荣焉地笑着点头,听到最末,却是不赞同了,“端王哪里心机深了?他可没有惠王两面三刀的,就算有心机,那也是为了自保不得已……” 容央忽然眯着眼盯着衾嫆,后者立马住了口,却还是被容央捕捉到了这明显的回护。 “衾嫆,你可别告诉我,你好不容易从一个狼窝爬起来,又想跳另一个火坑吧!” 就算她觉得端王的品行比惠王高,但她更不赞同衾嫆看上端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6成长 “没有!” 衾嫆这回的反应有点大,飞快就接道。 但容央是什么人? 那双眼眯着,红唇一张一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在容央这双令人无所遁形的眼睛下,衾嫆下意识拿帕子擦拭眼角,躲避了对方的眼神。 她觉着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虚,是对容央这闪着光的眼神的本能畏惧。绝无其他。 “对了,容惜近来可还安生?”衾嫆放下帕子,巧妙又不够高明地转移话题。 不够高明是因为话题转移得太猝不及防,有些生硬,但巧妙的是,容央最讨厌容惜,所以不管衾嫆多拙劣的痕迹,都不及这两个字带来的厌恶! “她?”果然,容央漂亮的眉眼凛了凛,冷笑一声,颇为不屑地道,“你还别说,她对惠王若是没存非分之想,我是决计不信的。纵使她装得再好,这么费心费力地准备贵妃寿辰贺礼,也暴露了她那点心思。” 不愧是容央,瞧,这眼睛多毒!衾嫆叹服,前世若非祖母和那人的离世,这样的容央,如何能叫容惜害了去? 可换而言之,容央虽有一双慧眼,却和她一般沉不住气,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容惜手里栽了跟头。 “难怪没作妖。”衾嫆端起茶盏,唇贴着杯沿轻抿了口,语调说不出的轻蔑,“原来是一心无法二用,心思都在贵妃身上了。” 姐妹俩现在是同仇敌忾,容央闻言耸肩,嘲讽道,“她倒是妄上飞上枝头,只可惜麻雀就是麻雀,怎么都变不了凤凰。贵妃连你都看不上,就更不会看上她一介庶女了。” 容惜再是才情出众,也没法抹去她身世的低微,同是一个爹生,娘不同,就截然不同了。世家贵族都在意出身,莫说皇家了。 哪怕容惜顶破天,也只能肖想下惠王侍妾的位置。只是,容央和衾嫆都知晓,像容惜那样一心想往上爬做人上人的女人,决计不甘于侍妾位份的。 “对了,先前你命人送耳坠还带口信提醒我注意祖母院中的丫鬟嬷嬷,这又是何意?”容央忽而想起这茬来,正色起来。 是了,衾嫆给容老夫人还有容央买首饰,不只是为了借机拿回自己的东西,还有便是趁机将沈寄年开的药方送去,顺道提醒容央盯紧容老夫人院子里的奴仆。 这也是容央登门的原因之一。 院中都是自己人,衾嫆还是命秋月去守着院门,随后她压低声音,面色无比的冷静沉凝。 “先前去你府上,我的婢女无意间发现外祖母院中端药的一名丫鬟形迹可疑,便留了心眼,见那丫鬟处理药渣,她拿帕子偷偷取了些药渣。 我本来去了葆春堂,却听他们的大夫说这只是寻常的补药。你也知道,自打我同容惜闹僵后,便格外不放心她,便又寻了一位神医。 结果,神医告诉我,这药看似是补药,久服却大有害处!甚至会危及老弱者的性命!” 听到此处,容央已经是面色惨白,身上跟着一寒,她有些难以置信,“怎会如此!可,可祖母的病,是葆春堂的主治大夫亲诊并开药的,祖母服用了几贴,瞧着面色是红润了些……” “你信我,我找的这人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他不会骗我。而且我后来也去查了医书,几经辗转,发现神医所言非虚。既然医书中都有记载,那葆春堂的大夫就是说谎!” 她说到此处,已是咬牙切齿,“你想,诊脉的是他,开药方的也是他,跟我说没问题的还是他。他医术并不低,怎会犯这种大忌?” “你是说……”容央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窜上脑袋,唇抖了下,看衾嫆的眼神都变得严肃起来。 衾嫆点头,“我暂时没有证据,可只要做了手脚,再怎么掩饰,都不可能没有马脚。我此番告诉你,就是想你同我里应外合——该暗害外祖母,又能收买外祖母院中奴婢,还同葆春堂大夫串通的,我敢确定,一定有护国公府里的人。” “轰——” 容央一下站起来,她捏着手,面上忽青忽白,咬着牙,低声骂道,“岂有此理!竟有这般包藏祸心之人!我定要将她揪出来!” “容央,你莫激动。”衾嫆忙安抚她,“我先前没有告诉你,便是担心你打草惊蛇,所以直到确认这药确是有问题,才敢告知你。” 衾嫆说着将容央按着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双手握着容央紧紧握成拳的手,声音冷静又沉着,“为今之计,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按照我给的药方替外祖母煎药,那名丫鬟你派人盯着,不要打草惊蛇。至于葆春堂那边,我会想法子。” 见衾嫆这般沉着冷静地说着计划,容央一下也冷静下来,对衾嫆不禁刮目相看。 “你变了很多。”她叹了声,在衾嫆心一跳有些怔愣之际,苦涩地笑笑,“真好,衾嫆,你能变得聪明强大,真好。 自打我娘不问世事撒手不管后,是祖母拉扯着我长大,护着我,现在有人要害她,我绝对不能容许。可如你所言,我冲动之下只会打草惊蛇,若是抓不到罪魁祸首叫她发现,只怕后患无穷……” 听见容央这么说,衾嫆百感交集,不由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容央,我们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我们要比谁都坚韧和厉害,这样才能保护我们所爱之人。” 不是她变聪明和强大,而是尝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滋味后,再怎么愚钝的她,也不得不学会打落牙齿和血吞,隐忍和变强。 只是她一人终究是孤掌难鸣,容央通透聪明,只要稍加提醒打磨下性子,绝对会是她最好的帮手。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那暗燃的火焰。 “恩,你说得有理。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被人欺负和伤害。” 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姐妹二人此时却像是一瞬间长大般,懂事起来。 磨难叫人成长,淬炼使人蜕变。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7赴宴 皇宫。 “一会进了宫,还记得上车前祖母怎么说的么?” 马车上,衾嫆穿着崭新的粉裙,外面罩了一件月白的纱衣,梳着少女的双髻,整个人透着娇艳明媚又显得俏皮可爱。她身侧,穿着诰命夫人的华服的衾老夫人微微睁开威严浑浊的眸子,看向衾嫆,沉吟一声,问。 衾嫆乖巧垂首点头,“孙女记得。谨言慎行。” 今日是楚唯母妃李贵妃的生辰,皇上宠爱贵妃,一月多前便命宫人准备李贵妃的生辰宴。赴宴的都是勋贵官吏极其家眷,衾老夫人最是爱脸面,免不了要多唠叨几句衾嫆的礼仪。 若是在国公府,衾嫆还可以散漫或者装作听不见,但祖孙同乘一辆马车,没有容小莲插在中间,又是那样的场合,衾嫆当然乖乖地配合了。 说到这,容小莲去年才得以参加这样的宴会,哪知,一年不到的光景,又被打回了原形。因为先前道士一事,衾潇到现在还冷着个脸不肯去容小莲那。衾老夫人更是在上次之后,就彻底不待见容小莲了。 是以进宫赴宴都不带她了。 这正合衾嫆心意,那女人一出现,她便要分心应付,可宫中,除了一个容惜,还多的是她需要提防和应对的麻烦。 祖孙二人没多久就到了宫门口,递了帖子,便跟着宫人去了举办宴会的御花园。 “嫆妹妹!”衾嫆跟在衾老夫人身后,亦步亦趋乖乖地到了御花园门口,哪知身后传来容惜娇弱的声音。 她毫不掩饰厌烦地暗中翻了个白目,真是念什么来什么,阴魂不散。 她佯装没听见,面色自然,脚步也没有什么变化。 “衾嫆,等等我。” 容央见容惜碰了个软钉子红着眼委委屈屈的模样,心里既是不屑又暗爽,扬了声调,喊了衾嫆一声。 容惜是跟着容家二房夫人还有容央以及二房的嫡女容玉一道来的,她瞧见衾嫆背影便唤了一声,哪成想对方却没听见似的继续走,头都不回。 “容央?二舅母,玉表姐。”容央一喊,衾嫆立马转身了,一一唤了人后,才看了眼容惜,“你也来了。” 不咸不淡的,别人都有称呼,到了容惜这,一个冷淡的“你”就过去了,亲疏立即显现。 二房的大太太是个会看眼色的,眼神在略显冷淡的衾嫆和抿着唇面色有些白的容惜之间逡巡了下便了然。 都说衾嫆这丫头同容惜闹掰了,先前她还只当是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但看这情形,倒不像。 不过她一向八面玲珑,先同衾嫆笑笑,“嫆姐儿许久不见,又漂亮了。” 随后便朝着衾老夫人福福身,后者满意地点点头,脸面上很是过得去。 容央和容玉还有容惜也同衾老夫人见了礼。 容玉与衾嫆并不亲厚,衾嫆一向只和大房来往密切,她虽是护国公府二房嫡出的小姐,到底和容央不同—— 护国公是容央的爹,而她爹不过是庶出,四品官员,整个二房都仰仗着大伯,她的身份甚至都比不过容惜这个大房的庶女。 可容玉人如其名,美若白玉,性情也沉稳,安安静静的,喊了衾嫆一声“表妹”后,便安静地立在容二太太身后,不吭声了。 “外祖母没来?”衾嫆往她们身后看了眼,蹙眉,不解地问了句。 容央眉梢微微一抬,这个动作极快,快得除了眼角余光打量她的衾嫆,谁都没发现。 但是她回答衾嫆时,却忧愁满面,“祖母身子骨不见好,这两日见了风又加重了,只好在家养病,无法赴宴了。” 衾嫆眼角余光也留意着容惜,她发现,在容央说外祖母身子不大好时,容惜眼睫连着眨了两下。 心虚。 她一下读懂了她这个动作的含义。 随即抿了抿唇,心底一片森冷。 “怎么会这样呢!明日一早,我去看望她老人家。”衾嫆皱着脸,明显不开心和担忧。 “好了,别站在这里了,一会宴会就要开始了。”衾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对于护国公府如何她是不感兴趣的,至于衾嫆对待她这个亲祖母远不及外祖母来得亲和在意,她有些不满,脸乌青阴沉的。 衾嫆才不管老太太给她甩脸色,经过命格一事后,对于这位捂不热的祖母,衾嫆的态度是听之任之,顺其自然。 女眷坐一席,男子坐另一方。 容央同容二夫人不亲厚,和容惜又不对头,于是直接同容玉换了个位子,坐到了衾嫆旁边。 容二夫人见状,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容玉更是安静没有一丝反应,倒是容惜,瞧见昔日围着她转的衾嫆此时同容央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咬着唇,面上神情更加落寞惹人怜。 “容惜!”林琪这时候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容惜,瞪了眼衾嫆,发现对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后,便气呼呼地看回容惜,“是不是衾嫆又欺负你了?” 她声音不小,落座的人不少,这一嚷嚷,不少人就都看了过来。 “又”这个字,叫衾嫆挑眉无声冷笑了下,容惜可真是厉害,将林琪拿捏得如此好。 容惜闻言却是受惊了般,本就苍白的脸瞧着更是我见犹怜了,她眉眼带着愁情,显得她弱质盈盈,柔弱可怜。 “不是的,表妹只是同我赌气,不曾欺负于我。”她声音细弱,却落入对面男子那桌耳中,她替衾嫆说话,将对方的不理睬和傲慢当做小女孩的赌气,不少公子哥瞧见她这柔弱善良的模样,一颗心都跟着躁动起来。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最是喜欢这种柔弱又漂亮的菟丝花。 衾嫆感受到对面不少恶意的目光投来,也不在意,只扬了声,漫不经心地对容惜道,“惜表姐可别圆了,我这人记仇,表姐推我那一下害我险些毁了容貌,我一时半会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年纪小,生得好,今日打扮得又俏丽活泼,声音不甜美却清脆灵动,这般坦然地说自己“记仇”,却令人无法说她小心眼和跋扈了。 所以说,容貌骗人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8开场 容惜听着周遭因为衾嫆这俏皮又任性的话语低低发笑的声音,清秀柔婉的面上不禁一会红一会白,眸光带着水意,瞧着有几分可怜。 好似被欺负了,却不敢替自己辩驳什么。 这般伪装,衾嫆无动于衷,可有的人吃这一套。 林琪便是第一个不满衾嫆,“衾嫆,你堂堂镇国公府大小姐怎么心胸这么狭隘?容惜都和你道歉了,说了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揪着她不放呢!” “这么说,林小姐的庶妹也不是故意摔了你一只花瓶,你却当街命奴仆打骂羞辱她时,可没这么心胸开阔。” 衾嫆坐在那,云淡风轻,浅笑着反唇以击。 一下就叫林琪脸色铁青难看地定在那,“你你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这是宫中宴会,她还不敢闹事。 衾老太太咳了声,警告性地瞪了眼衾嫆,低声道,“好了少说两句,宴会上喧哗成何体统!” 衾嫆笑眯眯地应着,随后看着容惜皮笑肉不笑地道,“今儿可是贵妃娘娘的寿辰,惜表姐可别哭丧着个脸,叫贵妃娘娘不喜了。” 她故意这么说,但容惜却忙收住眼中的泪花,正襟危坐,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不再同衾嫆交集了。 撇撇嘴,衾嫆暗自耸了下肩,她就是料准了容惜不会在宴会上同她斗法—— 毕竟对方更在意的是如何讨得李贵妃的欢心。 “端王到,成王到——” 楚漓到了! 才老实下来的衾嫆听到这声通传,忙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朝着门口的方向眺望。 殿内不少人对于楚漓的到来并没有多大反应,或者说,他总是这般低调,待遇也总是这般冷清。 楚漓被木槿推着轮椅慢慢进来,目不斜视,面容温和沉静,对周遭的或轻视或不怀好意的目光皆坦然置之。 在入他席位前,他似察觉一道热烈不带恶意的目光注视,微微偏过头,便朝衾嫆的方向看了眼。 见是衾嫆,眼角微微含笑,唇角扬起些。 衾嫆回以一个眉眼弯弯的明媚笑容,两人相视一笑便又默契错开视线。 不多时,才听说惠王到。 这回,衾嫆却没有抬头,哪怕时至今日,她对这个人都无法做到隐藏她心头炽烈恨意的若无其事。 与其不慎暴露她的恨,不如避免不必要的照面。 楚唯的出现,叫不少贵女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一个个摆出最优美的姿态,含羞待怯地朝他望。 容惜隐在袖中的手轻轻捏着帕子,眼眸顾盼含着秋水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楚唯身上,她身侧的林琪也是一脸的痴迷。 芝兰玉树,优雅高贵,惠王殿下不愧是人中龙凤。 楚唯对于周围的注目习以为常,步态优雅,面上三分浅笑几分威仪清贵。 只在落座前,似有所觉般,朝女眷这边投来一眼,眼角余光扫到低头似无聊地玩着手中帕子的衾嫆时,稍作停留。 眼中晦暗不明,划过一丝流光,不露声色地优雅落座。 他眸光朝隔着一个成王的楚漓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扫了眼他的双腿,便收回。 对此,楚漓似毫无所知,端起面前的酒盏。 待楚唯落座了,衾嫆绷直的后背才微微放松些,这宴会忒漫长,李贵妃再不来,她都有些坐不住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衾嫆这厢才念李贵妃名字,便有高高的通传之音,李贵妃随皇帝携手同来。 当今皇帝年逾五十,因长年累月沉迷酒色,面容有几分浮肿和憔悴,身形高大,虽身材有几分臃肿了,但五官仔细看不难辨出年轻时的英俊来。 他身侧的李贵妃一身富丽堂皇的华服,头戴凤钗金钗,通体气派雍容不可言。 即使三十好几,却因为保养得好,面容光洁饱满,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双十年华。她生得很是貌美,丹凤眼狭长,微眯时气势难掩,嘴角噙着笑,却没有多少亲切平和。 衾嫆想,她前世是怎么个眼瞎法,才会觉得这对母子俱是优雅温柔之人? 分明都是皮笑肉不笑,面慈心狠表里不一之人。 将胸口那股郁气压下,衾嫆努力配合着众人起身,行礼问安。 “平身,都坐吧。” 皇帝坐下,抬手声音浑厚沉着。 “今日,是贵妃的生辰,是喜事,诸位不必拘束。爱妃,开始吧。” 皇帝说着,将李贵妃的手握着,轻轻拍了拍手背,眼神带着宠溺。 李贵妃低眉含笑,几分羞却又不失仪态,抬了抬下巴,“先传歌舞吧。” 不多时,一群粉裙手挽丝带的宫女上前,丝竹声奏起,宫女们便伴着丝竹声开始舞了。 这一出舞同往年的相比,大同小异,更莫说衾嫆前世看过了,更是不感兴趣。 但又不能不给面子,便假装欣赏歌舞,实际上眼神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飞着飞着,就又不由自主看向楚漓的反向。 楚漓在喝酒。 她抿了抿唇,没有看错,楚漓垂首坐在那,一杯一杯的,动作很是娴雅,但神情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来。 那温淡的面下,好似有浓重的哀愁要冲出般。 “你看什么呢?”容央拿了面前的一枚果子,在手心中转了转,眯着眼,敏锐地发现衾嫆的视线穿过婀娜舞姿的宫人,朝着对面男眷席位看去。 她顺着衾嫆的视线,是皇室那边。 不是楚唯就是楚漓。 但是她本能地觉得,是后者。 衾嫆如今变化颇多,对容惜尚能说闹掰就闹掰,毫不含糊和拖泥带水,她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说了不会再纠缠惠王,便应该做不得假。 至于端王…… 容央看向对面独自饮酒的楚漓,除却不受皇帝待见的身份和腿疾,他的样貌并不输似楚唯,清绝温润。 低调又温厚的性子,确是会是女儿家喜欢的类型。 衾嫆在容央出声时便忙收回了视线,抬手摸了摸耳朵,嘟囔般地回了句,“还能看什么?当然是欣赏舞蹈了。” “呵呵。” 回答她的是容央看破一切的冷笑。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9贺礼 歌舞毕,象征性地开场白后,便是众人陆陆续续奉上贺礼的环节了。 皇后薨后,后位悬空多年,李贵妃身为后宫品级最高的妃嫔,虽无皇后之名却掌皇后之权,每年的寿辰也按照皇贵妃的位份来筹办。 她的身份,是众所默认的副后,又有个受皇帝宠爱,美誉在外的惠王,自然被奉承巴结。 “贵妃娘娘,臣女奉上一对西海明珠,愿娘娘如明珠般光辉永照,美貌不变。” 前面送了些贵重却不算多稀奇珍贵的东西,李贵妃皆是颔首浅笑命宫人收下。 这时,轮到女眷这边时,林琪起身,迈着小碎步行至殿中央,扬声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众人目光所至,便见她身后的婢女打开手中的锦盒,一对手掌大小的明珠闪着莹莹光芒,一时惊艳了不少人。 李贵妃眸子一瞬亮了下,嘴角笑意加深了一丝,满意地点头,雍容又温和地冲林琪点头笑道,“林小姐有心了。” 哪怕只是六个字,林琪也喜上眉梢,直到回到座位,还不忘挑衅地冲衾嫆扬了扬下巴。 衾嫆只是若有若无地摊手,去年她为了力压林琪这些贵女,可花了小半年的积蓄。今年嘛…… 容央中规中矩地送了一扇精致名贵的蜀绣屏风,轮到容惜时,后者弱质纤纤地行到殿中,侍女展开了她献上的一匹羊皮卷—— “哇——” 惊叹声不绝于耳,殿内一时都是交头接耳之声。 盖因为容惜送了一匹双面刺绣的佛经祝寿图。 光看这繁复的经文便令人赞佩了,这得最少花费百来天才能做成吧。 “臣女不才,唯有一片诚心祝娘娘福禄双全,万寿无疆。”容惜盈盈一拜,柔弱端庄又知书达理。 一下将容央先前的屏风给比下去了。 正主只是无所谓地端着果酒饮着,只眼底一片冷凝。 李贵妃不由起身,下了台阶,走到殿中央,亲手抚上绣图,眼里都是喜色。 “容二小姐蕙质兰心,本宫很是喜欢这幅绣图。”看向容惜的眼神都是慈爱温柔。 容惜柔婉又害羞地垂了眸子,“娘娘谬赞,娘娘喜欢便是臣女所求。” 先前还沾沾自喜的林琪,此时面色便不免尴尬起来。 虽然她献完贺礼后还有其他贵女献上,隔了几个人才是容惜,但这种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却不及小姐妹一副绣图的心情…… 可想而知了。 衾嫆不禁手撑着脸颊,似笑非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林琪投去一眼。 对方气得脸都青了,想挤出得体的笑来,却怎么都做不到,自是没有功夫同衾嫆对视。 容惜回到座位前,不动声色地朝对面的楚唯望去一眼,后者抬起眸子与她视线相对,轻勾了下唇角,便收回眸光。 她一下红了脸,眸子泛着秋水,心口扑通扑通地回到席位。 坐下时还垂着头甜甜地无声偷笑了下,无暇顾及身旁瞪着眼满脸嫉妒的林琪。 轮到衾嫆时,殿内安静了一晌。 不为别的,去年这位大小姐,为了博贵妃一笑,奉上了西洋传来的玩意儿,一时风头无限。 加上她对惠王那点昭然若揭的心思,众人不免看戏一样地望过来。 男方席位那边,衾潇感受到周围打量的目光,面无表情,正襟危坐,并不为所动。 原先漫不经心也好,若有所思也好的几位皇子也不禁停下手里头的东西,朝着明艳动人的少女投去注目。 衾嫆生得极美,那种明艳到了骨子里的美,满殿那么多美人,若非她年纪尚小,脸上稚气未全褪,只怕都要在这张脸之下被碾压成明珠上的尘。 她大大方方,小脸初显露那艳丽绝容的华光,眉眼却又有几分少女活泼灵动。 “臣女祝贵妃娘娘青春永驻,年年岁岁常开心。”衾嫆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奉上一幅字画,“这是吴居士的长春图,小小礼物,臣女代表镇国公府再次恭祝娘娘诞辰康乐。” 她说的是代表镇国公府,这话就一下显得不同来。 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更加张扬明艳,气质却大有变化。昔日那个骄纵莽撞,一味讨好李贵妃母子的镇国公府大小姐,面对贵妃不卑不亢,谈吐大方,举止优雅又带着几分英气。 一时间,叫不少男儿迷了眼。 “这衾嫆变化好大!从前便觉她小小年纪生得过分貌美,但并未多放心上,可如今,这长大了些,性子也变稳重不少,关键是,我看她好像又变美了……” 公子哥交谈之声不止,几个青年才俊恨不得立即替衾嫆作诗绘画,来表达对美人的赞赏青睐。 “是啊,这衾大小姐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除去那毛毛躁躁,跋扈骄纵之气,倒是真令人心动……” “……” 这些人的交谈,自是没能逃过楚漓和楚唯的耳朵,前者微抿了下唇角,眉心掠过一丝不悦。看向大方献礼又大方回座,丝毫没有谄媚李贵妃的意图的少女,不禁轻叹了声。 不只是该喜还是忧。 楚唯摩挲着手中的酒盏,清润的眉眼总是带着淡淡优雅而疏离的笑,此时也是,似并不在意衾嫆一般。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少女眉眼的自信和坦荡,叫他有那么一瞬的怔忪。 随即而来的便是若有似无的淡嘲与烦闷。 唇角扯了扯,手一抬,一杯酒便入了喉。 一旁的成王却是毫不掩饰垂涎和兴味地打量着已经乖乖坐回到衾老夫人身边的衾嫆,他生得邪魅俊美,一双眼却太过浑浊,叫衾嫆不大自在地别过脸。 即使没抬头,也能感受到对面那过于放肆打量的目光。 带着掠夺和冒犯。 接下来便是几位皇子送礼,成王甜言蜜语地哄得李贵妃不知是真是假地笑了一阵,送上一对金镯子。 楚漓送了一套瓷器茶具,李贵妃敛了些笑,温和地点点头,亲疏立现。 到了楚唯时,衾嫆都没怎么仔细注意他送的什么,目光有些关切地看向孤零零坐在那的楚漓。 这糟心的宴会,真不希望他参加!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0舞剑 “皇儿有心了,母妃很是喜欢——”对着亲生儿子,李贵妃自是夸赞了一番,却又不叫人觉得太过差别。 皇帝在一旁乐呵呵地道,“惠王一向孝顺。” 李贵妃闻言佯装不以为意地道,“这孩子孝顺是孝顺,可陛下啊,也不能太夸着他,还是得多加磨砺。” 对于她的话,皇帝笑着点头,眼里流露满意来。 倒是父慈子孝母贤惠——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衾嫆冷眼望着,不禁心中冷哼了声,道。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眸光直直地朝楚漓的方向看去。 他又饮酒了。 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楚漓不开心,很不开心。但她知道,不是因为这对母子的原因,他似是有心事…… 这样的宴会他每次都是以什么心态参加的呢?她竟是不敢去想象,因为不管哪种心态,她都有些心疼。 楚唯回到席位,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下衾嫆的方向,却见她望着他这个方向,红唇微抿,一双凤目闪烁着几分似深情般的情绪。 他一时不知是何种心情,忙别开了眼。 “殿下,别喝了。当心伤着身子。”木槿见楚漓饮了好些酒,还端酒杯,不禁低声劝着。 楚漓还没做回应,一侧的成王楚旸语带奚落地扬声接这话道,“是啊,五弟,你本来就病弱残疾,还这般豪饮,当心啊——哎,还是说你府中没什么好酒?要不要四哥给你送些去?” 他声音不大不小,确保周围的这圈皇子和贵公子哥们能听见,一时引起不少人的讥笑。 都是冲着楚漓这个不受宠还腿有疾的端王去的。 衾嫆因为一直盯着对面,尽管听不见对面交谈的内容,可看楚旸阴阳怪气地冲楚漓说了什么,木槿的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再然后周围的人都在笑,且眼神很是不友好和尊重地望着楚漓。 她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观楚漓,手中的酒杯也不曾放回去,只仰脖饮了一盏后放下,面无表情地启唇似是说了三个字,“不用了”。 她一下就很生气,胸腔都是怒火,恨不得立即起身冲过去教训那群人。 但她不能。场合不对,身份不对,形势更是不容许。 一旁的容央可谓是能够感受到身边之人那躁动不安的心情了。 她眼神几个来回便明白怎么回事,不由拉了拉衾嫆的手,蹙着眉轻声道,“你可别乱来。” 衾嫆急啊,她咬着唇,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么多人为难嘲笑楚漓,甚至那楚旸似对楚漓的反应不满,伸手了…… “皇上,娘娘!”衾嫆二话不说直接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引起满殿的注目,包括伸手要拉扯楚漓的楚旸。 楚唯从楚旸出言侮辱楚漓开始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目不斜视,事不关己。 但衾嫆的出声,叫他微微眯了下眼眸。 李贵妃对衾嫆的印象不大好,但表面总是变现出对小辈的喜爱宽容。 此时也是,她微抬了下眉梢后便温声询问,“衾小姐这是?” 皇帝一双眸子也朝衾嫆看来,那浑浊的眼睛里带了几分兴味,目光微微黏着在衾嫆那张年轻又貌美的容颜上。 衾潇几乎是要跳起来了,躲过前面献礼,却没想到他这个能来事的小祖宗在这里等着他! 容惜和林琪俱是虎视眈眈地望着衾嫆,就怕她耍什么花样般。 容央掩在桌子下的手拽了拽衾嫆宽大的袖子,声音从齿缝中蹦出来,“衾嫆,你可别乱来啊我警告你——” “皇上,娘娘,只是歌舞太过无趣,臣女想舞剑一曲,博皇上和娘娘一笑。”衾嫆人都起来了,自然得将话接下去,她只是片刻的踌躇后,便硬着头皮,面上明媚大方地笑着,道。 舞剑?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不待李贵妃表态,皇帝便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衾嫆笑,“小丫头,你父是武将,朕倒是很想看看,虎父是否真无犬女。” 言下之意,要衾嫆好好表现了。 被点到的衾潇立即起身,面色肃穆,“皇上,小女无状,叫皇上和贵妃娘娘见笑了。” 说着,瞪了眼衾嫆,低声训斥,“就你那花拳绣腿的,如何敢在皇上和娘娘面前丢人现眼?” 李贵妃却在短暂的面色微妙后,笑意盈盈地道,“国公言重了,本宫瞧衾小姐天真可爱,既是小姑娘家提的,就别拂了她一番美意,正好,本宫看这些歌舞也腻了。” 衾嫆拱手,“皇上,娘娘,这舞剑嘛,没有乐声便单调了些——臣女听闻端王殿下很擅长笙箫,不知可否冒昧请殿下替臣女伴奏……” 她说着,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看向楚漓的机会,落落大方客气疏离地朝楚漓拱拱手。 楚漓微愣,不知道衾嫆为何突然提及他,但很快,他便恍惚着寻思了过来。 想必是方才她见楚旸针对他,想要替他解围吧。 她的提议叫不少人感到意外,但更多人是想岔了—— 觉得她果然是站在李贵妃和楚唯那边的,当众让楚漓一个王爷给她当伶人伴奏,没准是侮辱他…… 就连李贵妃似乎也想到这里去了,面上笑意加深了些,便看向皇帝,轻柔地道,“皇上,臣妾觉着这个提议不错,端王精通音律,臣妾也想听听呢。” 皇帝冷淡地瞥了眼楚漓的方向,随后大手一挥,“准。” 直接以命令的口吻叫楚漓不得不伴奏。 衾嫆问内侍要了一柄木剑,并下去换了一身适合舞剑的衣裳,等她回来时,楚漓已经坐在殿前,手里是一支玉箫。 修长又如白玉一般的手握着玉箫,微微调试了下,便置于唇间,眸光遥遥望向殿中央,英姿飒爽手持木剑头发扎起的衾嫆。 两人视线相接,衾嫆点点头,手中的木剑转了一个手腕花,随后手一抬,舞了几下。 随即,观看她方才那几下架势的楚漓,便吹奏出相应的曲调。 十面埋伏。 肃杀,激昂,迅猛。 本该是筝来奏才对,可他却只一支玉箫,便同殿中央那翩若游龙惊鸿的少女无言默契地配合完成了一支剑舞。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1忌日 衾嫆身段柔美又飒爽,一舞舞得酣畅淋漓,叫人赞不绝口。 “好!” 美人,美萧,美舞。 叫原先看歌舞看得有些意兴阑珊的众人不由亢奋起来,待衾嫆利落潇洒地收剑,拍手叫好声热闹非凡。 皇帝也很是高兴地拍了两下手,看向衾嫆的眼神都温了几分。 但衾嫆只拱手,“臣女献丑了,多谢端王殿下的伴奏,殿下吹得很好。” 她转过身,朝楚漓也福身,随后下去换衣。 顺便,出去透透气。 这一下,她就是不想出风头,也出了。 好在她在众人眼中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爱出风头的性子,倒是不会引起什么猜疑。 衾嫆一走,不少贵公子伸长了脖子望着她背影,颇为心痒痒。 但是碍于衾潇投过来的冷漠威严的眼神,一个个歇了心思。 爱美猎艳之心也不敢在镇国公府面前显摆了。 楚漓回了座位,浑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只是过了一会,轻声对木槿道,“木槿,本王有些头晕,扶本王出去透透气吧。” 这会宴会都尾声中了,继续歌舞表演,皇帝和贵妃也不管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何,是以他离开得很容易。 当楚唯侧过头时,便发现楚漓座位空了,他下意识看向对面,容央旁边的位置,也是空的。 心下不免狐疑。 但很快,又好笑地摇摇头,怎么可能。 衾嫆就算真的不再纠缠于他,也绝不会看上楚漓。 曾经她在他面前如何奚落嘲讽楚漓的,他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逃离了虚伪又枯燥的宴会,衾嫆整个人都活过来似的轻松。 换回自己的衣裳,带着春花和秋月,她也不担心祖母和爹爹找,在皇宫中乱转悠。 走到一座凉亭,她举步朝里走,靠着栏杆,望着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吐出一口气来。 “主子,您往这来做什么?”木槿推着楚漓走到凉亭附近,不由皱着鼻子问。 楚漓没有答,目光却若有所觉地望向凉亭中,果然看到了正伸着懒腰,分外惬意闲适的衾嫆。 唇角扬起,眸子里有了实质。 看到衾嫆主仆三人,木槿哪还有不明白的?撇了下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分外郁闷得很。 “殿下?”衾嫆听到轮椅的轱辘声,眼睛一亮,转过身,笑容也真实了几分,不禁上前几步,迎着已经到了凉亭内的楚漓,“你也出来透气么?” 这个“也”和“透气”叫楚漓会心一笑,眉梢都带了几分愉悦,轻点着头应道,“是啊。好巧便见你在这了。” 木槿: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巧= = 衾嫆眸子亮晶晶,“对啊好巧。”说着又皱着脸抱怨,“不过里面实在是太闷了,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一点也不好玩。” 正儿八经的宴会,她却在意的是好不好玩,果然还是个孩子。楚漓不由想着。 “木槿,你去外头候着。”思及这里是皇宫,耳目众多,孤男寡女的到底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楚漓对木槿吩咐了一声。 木槿不情不愿地应了,转身出去候着了。 衾嫆歪着头想了下,便对自己的婢女道,“你们也去吧。我有些话同殿下说。” 看来是不希望她们听的话。 春花和秋月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样的了然和……担忧。 等二人也出去了,衾嫆方蹲在楚漓跟前,也不在意自己的裙裾铺了一地,她不喜欢比楚漓高一个头这样和他说话,总觉得他要仰视自己……心里怪怪的。 “方才成王是不是刁难你了?” 衾嫆拧着细眉,一脸的愤怒。 大有要替楚漓讨回公道,将楚旸打一顿的架势。 被她这般模样逗乐,楚漓心中那股烦忧也淡了些,摇摇头,眼神温柔,“不曾。不过,方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衾嫆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她帮不帮他那一下,他都不会将楚旸放心上,自己没准就是多此一举,可他却仍旧这般温柔地道谢。 叫她心底很不是滋味。 “我觉得你今天很不开心,是……怎么了么?” 她问声落下,楚漓面上温润柔和的笑意便淡去了些,声音略低,“没什么。” 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若非一直盯着他看,怎么知道他心情不好? 他不敢多想,却又控制不住这般想。 衾嫆却摇头,“你总是这般,有话都憋着,心事更是不同旁人讲……” 话说到一半,她忙打住,一个没留神就又暴露了…… 懊恼地闭了闭眼,她慌忙背过身去,担心被他怀疑什么。 楚漓却是以为她生气了,有几分茫然地张了张嘴,半晌才叹了一声,低低开口道,“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 轰—— 衾嫆懊恼之色僵在脸上,有些震惊之后,便是满满的心痛。 原来如此! 宫中歌舞升平地庆祝着李贵妃的诞辰,却无人记得他生母的忌日亦是今日,或者说就算记得,也怕冲撞了高高在上的贵妃。 一介冷宫妃嫔的忌日,谁会在意呢? 可她心里难受—— 这样的宴会,于他而言何其诛心?生母的忌日,他不能几祭祀追悼,却要跟着众人祝贺李贵妃,强颜欢笑。 难怪他从一开始就情绪低落,一人坐在那独酌。 “能带我去你母妃宫中祭拜吗?”衾嫆转过身,重新蹲下,手犹豫了一瞬便搭在轮椅手上,目光里满是哀伤和真诚地望着楚漓,轻声询问。 两人离得近,近到楚漓可以看见眼前这张明艳的小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眸光中不作伪的关切哀伤。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掀起衾嫆额前的碎发,指腹轻轻摩挲了下那已经淡得快要消失的疤痕处,“很疼吧?” 当时一定很疼。 衾嫆一愣,只觉那温暖的指腹温柔地覆在她额头上,叫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喉头动了动,眸光慌张地闪躲了下,面上一热,“已经不不疼了。” “好在不会落疤。”楚漓守护手,面色如常,温和轻柔。 却绝口不提是否要带她去祭拜他生母。 衾嫆却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罢了,每个人都有苦衷,尤其是他。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2祸水 衾嫆发现,她想问的问题很多,却又无法开口。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身上会中毒,毒是谁下的…… 可她现在不过是他一个普通朋友,泛泛之交,没资格问别人的隐私。 “小姐,该回去了。”衾嫆还想说什么,那厢,秋月看到有人过来了,忙上前低声提醒着。 毕竟是宫里,衾嫆也不想徒增麻烦,更怕给楚漓带来麻烦,她恩了声,随后望向楚漓,声音轻柔,“殿下,我先回去了。” 听懂她意思的楚漓颔首表示明白,目送她离开后,过了一会才唤了木槿推着轮椅出了凉亭。 “主子,回宴会上么?” “不。” 衾嫆回到宴席上时,歌舞换了一轮,觥筹交错,一个个面上,至少面上都很是尽兴。 衾老夫人看了眼她,低声不大悦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上便猜到会被问及,衾嫆从善如流地将先前想的回答说出来,“换衣裳的时候耽搁了会,回来又迷路了。” 她回答得顺畅,衾老夫人也不觉得她有必要骗她什么,便点下头,有些严肃但语气又软和了些,“吃些东西,宴会差不多要散了。” 难得的关心叫衾嫆面色诧异一瞬,但衾老夫人说完便别过头专心看歌舞了,衾嫆只好笑着应了声,“好的,祖母。” 老太太若是主动修复祖孙情,她不说多真情实意,但也乐于配合走走过场。 再怎么糊涂,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衾嫆对于亲人,总是做不到太绝情的。 衾嫆发现,她想问的问题很多,却又无法开口。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身上会中毒,毒是谁下的…… 可她现在不过是他一个普通朋友,泛泛之交,没资格问别人的隐私。 “小姐,该回去了。”衾嫆还想说什么,那厢,秋月看到有人过来了,忙上前低声提醒着。 毕竟是宫里,衾嫆也不想徒增麻烦,更怕给楚漓带来麻烦,她恩了声,随后望向楚漓,声音轻柔,“殿下,我先回去了。” 听懂她意思的楚漓颔首表示明白,目送她离开后,过了一会才唤了木槿推着轮椅出了凉亭。 “主子,回宴会上么?” “不。” 衾嫆回到宴席上时,歌舞换了一轮,觥筹交错,一个个面上,至少面上都很是尽兴。 衾老夫人看了眼她,低声不大悦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上便猜到会被问及,衾嫆从善如流地将先前想的回答说出来,“换衣裳的时候耽搁了会,回来又迷路了。” 她回答得顺畅,衾老夫人也不觉得她有必要骗她什么,便点下头,有些严肃但语气又软和了些,“吃些东西,宴会差不多要散了。” 难得的关心叫衾嫆面色诧异一瞬,但衾老夫人说完便别过头专心看歌舞了,衾嫆只好笑着应了声,“好的,祖母。” 老太太若是主动修复祖孙情,她不说多真情实意,但也乐于配合走走过场。 再怎么糊涂,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衾嫆对于亲人,总是做不到太绝情的。 宴会一结束,衾嫆便跟着衾老夫人回去,容惜几次想和她说话,但衾嫆挽着容央的手,表姐妹二人相谈甚欢,怎么都插不上话。 “容惜,你过来!” 林琪憋着一肚子火,就等宴会结束算呢,见容惜心不在焉地几次找衾嫆搭话被无视的样子,她冷着脸笑了声,不大客气地喊了她一声。 被林琪一打岔,容惜不得不停住脚步,美目里冷光划过,有几分暗恨地瞪了眼前面有说有笑的衾嫆容央二人,转过身来时面上却只剩下温柔。 “怎么了琪妹妹?” 在宴会上抢了林琪风头是容惜意料之中的事,事先她便打听清楚了林琪准备的贺礼,自信自己的礼物定能脱颖而出,自然也料到了林琪这般心胸狭隘脾气暴躁的会生气。 所以,她微微眨了眨一双秋水眸,笑容温柔无害地拉了下林琪的手。 林琪毫不客气地甩开,她与衾嫆同岁,却远不如衾嫆聪明,一直以为自己结交了个才女还是个队她言听计从的,却不知道一直都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她红着眼,很是委屈又愤怒地瞪着看起来满脸无辜的容惜,“你不是说你只是准备了一份不值钱的礼物吗!” 亏她还当真了!容惜明知道她爱慕惠王殿下,却还抢了她在贵妃娘娘面前表现的风头! 对上林琪愤怒委屈的眼神,容惜心底不屑鄙夷,可对方再怎么愚钝至极,都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可恨的是只需要这一点,她就必须哄着捧着林琪。 压下心头阴鸷乌云,容惜挤出一个无措的笑容来,“琪妹妹你听我解释——我这份贺礼的确不及妹妹你的贵重,妹妹身份高贵,送的都不是凡品……而我,只能靠自己微薄的一份手艺讨个彩头……可还是不比嫆表妹的剑舞来得精彩有趣——几位殿下都忍不住拍手称赞。” 祸水东引这招,在衾嫆和林琪这二人之间,容惜从未失算过,从前便是这般两边挑拨。只是如今衾嫆直接不理睬她了。 不过容惜瞥了眼林琪气愤更甚的模样,心底冷哼,对付林琪这样蠢笨的小丫头,足够了。 果然,林琪本来最讨厌的就是衾嫆,而衾嫆今天宴会上的表演的确是叫不少人称赞,被容惜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殿下当时的确是注意都被衾嫆那个小贱人吸引去了,原来还拍手称赞了吗! “哼!她别得意的太早了!这事没完!”林琪提着裙子快步朝自己府上的马车走去,有了攻击目标自然是不再搭理容惜了,衾嫆可恨,但今晚容惜到底是叫她生气了。 衾嫆和容央道别,弯身进马车前,似有所觉地朝后面看了一眼。 恰好同林琪冷冰冰带着仇视的眼神对上。 扯了扯唇瓣,不以为意地回过头,钻进马车里。 待林琪上了马车,容惜目送她的马车和衾嫆的一前一后离去,唇角缓缓勾起。 那笑意既冷又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3母子 翊坤宫。 “母妃。” 李贵妃抬眸,笑意盈盈地望着楚唯,“唯儿,怎么现在才来?” “方才楚漓离席未归,儿臣不放心便去寻了下。”楚唯微一掀衣摆坐下,李贵妃待心腹宫女给楚唯上完茶后,便抬手挥退左右。 闻言,有些不以为然地呷了口茶,“他压根不是你的威胁,你该提防的是楚旸,他近来谄媚讨好你父皇,加上他母妃窦氏一直受宠,近日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你父皇对她言听计从——唯儿,你这个四弟不得不防了。” 相较于一个不受宠又残废的五皇子端王楚漓,李贵妃显然更在意四皇子成王楚旸母子的存在。 许心芊死了那么多年,母族更是衰落得没有人了,端王那副病恹恹的身子,就算得势,这世上还没有哪任储君是个残废的。就冲这些,李贵妃目前也不会对付楚漓,暴露在眼前的敌人,不除怎么能安心入眠呢? 对于李贵妃的担忧和告诫,楚唯抿了下唇角,眸子里闪过一丝利芒。 和母妃不同的是,他这个人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记得幼时他这个五弟带给他的阴影—— 这种阴影压抑,是哪怕楚漓不再受宠,双腿残废,处境尴尬都无法消除的。他总有种预感,若是不除掉楚漓,那楚漓便是他再进一步登上那宝座的最大障碍。 是以不管李贵妃如何劝,他暗里派了那么多人下毒、刺杀,却都无功而返。说是楚漓外公派的人在保护他,可他却不信,他猜测…… “唯儿,你听懂母妃说的了么?”李莹玉见楚唯眼眸晦暗不明,便知他走神,不由咳了声,将茶盏轻轻搁置在桌案上,提醒着问。 楚唯低吟,“儿臣晓得了,母妃莫要担心,四弟那些小动作,无伤大雅。” 话是这么说,李莹玉却知道,她这个儿子是将这话往心里去了。 目的达到了,她便轻松了些,随意般地问了句,“楚漓晚宴去哪了?” 母子都是一类人,嘴上说着不在意的,心里还是会记着。 眼中钉和肉中刺,都不能够轻易磨灭。 “流芳殿。” 李莹玉闻言,不奇怪地呵呵冷笑了声,眉眼都是冷厉如毒之色,“许心芊死了这么多年,母妃我都要忘了今日也是她的忌日了。” 她面上的阴霾叫楚唯微一叹气,果然,母妃还是介怀当年之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妃您高高在上,她不过是一抔黄土,就连姓名都成为宫里的禁忌,忌日更是无人能无人敢祭拜。母妃又何必耿耿于怀。” 楚唯的劝解许是起了些作用,李莹玉冲他淡淡笑了下,面上乌云转晴,“唯儿说得对,那贱人死都死了,本宫犯不着被她搅了好心情。对了,镇国公府家的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本宫瞧她似变了不少。” 这个时候提起衾嫆也不是因为别的,往年衾嫆出手阔绰,送了不少好东西进来,李莹玉对这个肖想自己儿子的小姑娘没什么好印象,但胜在对方人傻钱多,又身份不凡,才面子上宽厚些。 但今夜,贺礼却是镇国公府筹备的,也就是说,是衾老夫人准备的,却没有衾嫆的份儿了。虽说最后的剑舞表现得不错,但李莹玉是什么人?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剑舞并不像是在讨她欢心。 楚唯面色微妙变化了下,只是由于面上情绪飞快变幻而过,李莹玉并没有捕捉到这一丝的异样。 只见他眉心微蹙,语气冷了些,“或许是想欲擒故纵,耍的花样罢了。” 口吻透着满满的不欲多谈及的意思。 李莹玉不禁点头,面上鄙夷,“看着也像,无妨,若是好好利用,她父衾潇或许能为你所用——就算不能,将来,也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好利用的棋子。 这便是衾嫆在这对母子眼中的价值和意义了。 可悲的是,若不是衾嫆重生,怎会想到自己所以为的高贵母子二人暗地里却是这般嘴脸? 楚唯淡淡地“恩”了声,虽然心下对于衾潇如何能为他所用感到头疼,但当着李莹玉的面,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尚书之女林琪,护国公府庶出的那个容惜——唯儿,虽说衾嫆也配不上你,但这二女,一个愚钝,一个卑贱,你该明白你的身份,是决不能同这样愚蠢又卑贱的女子们往来的。” 李莹玉对于楚唯这张脸和这身气质招来的蜂蝶面上很是不屑不喜,但这些贵女的身份却又叫她心动。 若是镇国公府肯归顺,衾嫆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儿媳人选,只是这衾嫆莽撞艳俗,虽说这次看起来稳重不少,也难料会不会是装的。 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容央身份不错,样貌也好,性情虽有些过于刚强,但比起衾嫆的行事太冲动莽撞要好得多…… 只可惜,早有婚约。 李莹玉陷入沉思,似是在考虑替楚唯选妃了。 楚唯面无表情,眼底一片冷然,对于李莹玉的心思,他猜得到,却不想附和。 “儿臣明白,若是无事,儿臣便先回去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李莹玉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一会皇帝要来,便也不多留儿子,温声笑着道。 楚唯颔首应下,随后便转身离去。 “娘娘。” “阿翠啊,你说方才本宫说的话,皇儿他真的听进去了吗?”一旁的宫女扶着目送楚漓离开的李莹玉的手,后者视线收回,叹了声,低低问道。 阿翠笑着,很会看眼色地答道,“娘娘担心什么呢?殿下一向孝顺又聪慧,就说娘娘先前喜欢的首饰,殿下也托人千里去寻,这份孝心在,娘娘只管好好安心享福,何必烦扰呢。” 宫女的话很好地宽抚了李莹玉,后者笑了起来,眼眸闪烁着满意和得色,“是啊,本宫这个儿子可是本宫一手带大,他的能力胆识,本宫并不担心——” 就是太有主见和自恃了些,李莹玉心底却暗暗叹着,就怕楚唯刚愎自用而轻敌。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4集市 “阿姐,姐姐快起来——” 衾嫆是被衾枫不依不挠的叫喊声给吵醒的,她拉过被子蒙住头,却耐不住小家伙魔音入耳,睡意全无,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踢了被子便坐起来。 “臭小子,大清早不睡觉跑过来吵我干什么?” 一把抓住衾枫肉呼呼的小身子,将小家伙提溜着提到了床上坐着,双手置于他的腋下,叫他动弹不得时,衾嫆瞪着美目,凶巴巴地道。 衾枫今儿穿着像个小团子似的,红滚滚的一团,可爱又喜庆,被衾嫆凶巴巴的样子唬住,小脸委屈又可怜地鼓着,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衾嫆。 可将衾嫆这大早上的起床气给一下子消了。 “姐姐进宫前答应要陪枫哥儿出去逛集市的……” 衾枫声音又软又脆,稚气满满地道。 这一提,衾嫆才抬起一只手懊恼地拍了下脑门,是有这么回事,进宫赴宴前,衾枫闹着要一起去,但他年纪太小,宫里又不像府里,衾嫆便哄他,说等参加完宫宴,休息一天便带他出去逛集市。 结果给忘了。 见衾嫆皱眉,衾枫忙人小鬼大地道,“枫哥儿不生姐姐气,姐姐也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只是姐姐太能睡了,再不起来,今天出不了门了。” 衾枫过几日便满四岁,小家伙别看还小,却很聪明懂事。知道爹爹不大喜欢他,才会这般黏着疼爱和护着他的姐姐。 看他小小年纪这么懂事,衾嫆有些欣慰,更多的却是心疼。 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衾嫆下床,一把将小家伙抱在怀中,不顾对方红着脸不好意思,将他抱到躺椅上放好。 “姐姐不生气。这个世上,姐姐生谁的气也不会生枫哥儿的气——在这等会姐姐好不好?姐姐梳妆打扮下,就带你出门玩。” 说着,看了眼门口候着的夏蝉,自打从庄子回来后,衾嫆便正式将夏蝉派去照顾衾枫了。 夏蝉得了衾嫆的眼神示意,进来照看衾枫。 衾枫开心地拍了下手心,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好,我不急,姐姐好好打扮,要漂漂亮亮出门!” “噗嗤——”被他这小模样逗乐,衾嫆点了点衾枫的小鼻子,然后唤了春花、秋月,进了内室洗漱换衣。 毕竟衾枫是小孩子,衾嫆不想在小孩子面前不守信误了时辰,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半个时辰后牵着衾枫的小手,出门。 “小姐,您这又是要去哪?”管家从库房那边回,走到前厅便撞上大小姐带着小少爷,一行人看着便是要出门的样子,忙脚下加快几步上前,斟酌着望着衾嫆的神色,问道。 不为其他,前些日子大小姐夜里溜出府玩,被国公爷抓了个正着,国公爷可是专门提醒过,没有他的允许,不能放大小姐随随便便出门…… 衾嫆见是管家,眉梢下意识挑了下,咳了声,倒是绷得住脸色,淡定地抬手,示意管家看她牵着衾枫的手,“枫哥儿回来这么久也没出去逛过,我这个当姐姐的,自是要带他出去逛逛了。” 管家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地想,只怕是您自个儿耐不住性子又要出去耍。 但面上还是温厚慈祥地笑道,“那老奴多派几个护卫保护大小姐和少爷。” 先前接连出事,管家现在怕极了衾嫆出门。 衾嫆点头,倒是很配合,“行啊,多挑几个人高马壮——恩最好是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出去也威风。” 管家:…… 您这是要出去干吗? 护卫们:…… 并不觉得被选中是好事了。 最后,衾嫆带了四个看起来分外附和她说的条件的护卫,以及魏赢,还有三个婢女,牵着衾枫,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到热闹的东门集市时,听着外面的叫卖声,衾枫扒着车帘,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的,满眼的好奇。 衾嫆见状,有些好笑,将他抱着从榻子上下来,“走,给枫哥儿买糖葫芦去!” 听到糖葫芦,衾枫眼睛都亮了,亮晶晶地仰头望着衾嫆,“要!糖葫芦,枫哥儿要!” 一手牵着衾枫,一手将面纱扶了扶,魏赢走在最前头开路——他对东门这集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春花、夏蝉、秋月簇拥着姐弟二人,避免来往的人撞着他们,四个人高马壮的护卫紧随其后。 这样的排场,衾嫆想,还好自己戴了面纱,不然还真有些尴尬。 东门集市不是什么勋贵会来的地方,但胜在白日也热闹,衾嫆现在不便晚上出门,衾枫还小也不好晚上带着他,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得不偿失。 这里都是些小老百姓,谈不上鱼龙混杂,但也人多口杂就是了。 但衾枫却很兴奋,年纪小看什么都很稀奇感兴趣。 “小公子要不要买个糖人?”衾枫盯着卖糖人的小贩面前各色各样的糖人挪不动腿,衾嫆便随他。 小贩只打量了一眼,便知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少爷,忙迎着笑脸,递了一个老虎形状的糖人,吸引住衾枫的眼光,诱哄着道。 “姐姐……”衾枫看着大老虎的糖人,先还吓了一跳,随后知道是假的,便羞红了脸,抱着衾嫆的腿,小脸只露出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糖人,小声地唤着衾嫆。 衾嫆弯腰,轻声细语地笑着问,“枫哥儿想要吗?” 这孩子太少出门了,面对陌生人话都不敢讲,衾嫆有些担心,心下下定决心要多带他出来—— 恩,见见世面。 她们镇国公府的嫡出少爷怎么能连糖人都没见过呢。 受到衾嫆鼓励询问的眼神,衾枫红着脸点点头,但见衾嫆只是笑望着他,愣了愣,随后开口,小声地道,“要糖人,姐姐买。” 小家伙面红耳赤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衾嫆心都给融化了,哪里会拒绝他? “好呀,要大老虎还是小兔子?” “大老虎!” “春花。”衾嫆笑着叫了声春花,后者便从钱袋子中拿了铜板,付了钱,从笑眯眯的小贩手中接过糖人。 衾枫手接过糖人,面上笑容稚嫩又天真,叫众人看了都不禁宠溺地笑了起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5地痞 “看你,脸上都沾到了。”拉着衾枫又一路买了好些小玩意,小家伙一边啃着糖人,一手被衾嫆拉着,嘴边沾到的都是粘粘的糖水。 衾嫆拉着他在一家茶铺前停下,拿帕子给他擦着嘴边的糖渍,满脸的无奈,一双露在外的美目宠溺又温柔,叫路过多看几眼的行人不禁惊叹。 这样美丽的一双眼睛,面纱下的容颜可见是何等的绝色。 不远处的茶楼上,有一人将手中的酒杯掷一旁,嘴角邪肆地勾了勾,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来。 “这不是魏赢吗?哟,不错嘛,居然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这是给小姐当跑腿的了?” 魏赢替衾嫆和衾枫买汤圆,才买好,转身就被一人撞了下,手中的汤圆洒了,他眉一拧,才抬头便被人推搡了一把。 便见一人带着两个混混,不怀好意地望着他阴笑。 魏赢认出这人来,这一带的地头蛇,人称强哥。 早先阿母病重,家中贫困,他便是来东门集市这边打杂做苦力,挣一点药钱。 可是这个强哥,仗着是这一带的老大,看他不顺眼,几次刁难不说,最后还买通了他当时做苦力的东家,拖欠不给他工钱。正赶上阿母发病,他走投无路,被强哥揍了一顿,东家扫地出门,才不得不去行偷盗这他原最不想为之的勾当。 也就那一次,被人揍得半死,因为心虚他也不想还手,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这般苟且地活着不如死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是衾嫆出手救了他,还给了他医治阿母的药钱。也正因如此,他才心甘情愿给衾嫆当手下。 魏赢对强哥是极为厌恶的,可他不想给衾嫆带来麻烦,更不希望惹上地头蛇祸及年迈多病的阿母。 是以,他默默转身,打算重新买两碗汤圆回去。 可有的时候就是这般无奈,他不惹事,事找他。 强哥看魏赢不爽已久,尤其是每次看到他这张俊脸,便郁闷得紧,先前强哥看中一姑娘,便是魏赢前东家的女儿,只是那姑娘相中的是魏赢这个小白脸,叫强哥怒火中烧,便一直寻魏赢的麻烦。 可笑的是,魏赢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着这人。 “你小子,本事了啊,见到强哥不给点好处就想走?强哥听说你给有钱人家的小姐当马夫,怎么,那小姐长得漂亮吗,滋味怎么样?嘿嘿,人在这吗?” 强哥嘴里不断吐出污言秽语,说到后面,周围他的那些个小弟也跟着混笑起来。 魏赢一瞬变了脸色,眼神冷了下来,捏紧了拳头,心底一股杀意窜了起来。 强哥侮辱他的时候他不介意,可是侮辱衾嫆,不行。 “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他转过头来,眼神凶恶,如一匹狼般,目呲欲裂地瞪着强哥,咬牙低沉凶狠地道。 强哥笑意一敛,被魏赢这眼神震慑了一瞬,随后看了眼自己身后围上来的其他几个小弟,心里便有了底气,面上凶悍地朝地上啐了口。 “好小子,还真将你那小姐当香饽饽了,行啊,兄弟几个先将这小子给我揍瘸了,然后再抓来他那个娇小姐,给爷我耍耍——” “你住嘴!”不许侮辱小姐! 魏赢眼都红了。 他挥拳,便朝着强哥攻去。 可是人多啊,直接蜂拥将魏赢围了起来,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打架出身的,魏赢再厉害也只是学了些皮毛功夫,最厉害的轻功又施展不出来。 “哎强子又欺负人了。” “可不是,这回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要被打得半死不活了……” 衾嫆同衾枫坐在茶棚里,她正给衾枫擦着额角的汗呢,便听茶棚老板夫妻俩指着不远处的汤圆铺子感慨。 衾嫆抬眸望去,下一瞬便变了脸色,“魏赢!” 她将衾枫塞给夏蝉,看了眼三个婢女,“照看好少爷!” 然后带了两个护卫,脚步飞快朝对面赶去。 “哎这姑娘凑什么热闹,那可是地痞一霸!”茶铺老板娘急得跺脚,她又不瞎,这姑娘穿得金贵,模样啊也是极为俊俏,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跑去逞什么英雄! 强子可是最喜欢漂亮姑娘的。 秋月抿着唇,便要上前去,被夏蝉拉住,“秋月姐姐,不可以去,小姐命令我们保护小少爷的。” 懵懂的衾枫抱着夏蝉的手臂,眼睛红了红有些害怕地道,“怎么办……姐姐,魏赢哥哥……” 秋月抿紧唇线,回身轻轻拍了拍衾枫的后背,“少爷别怕,小姐会武功,很厉害的。” 春花急得反手拍打着手心,而后一跺脚,“你们在这保护好少爷,我去报官!” 秋月不禁连连点头,还是春花机灵,“你快去快回!” 再说衾嫆,带着两个护卫,冷着脸,脚尖一点,身子微凌空,一脚便踹开一名混混,将拦住的路打开。 “都放开!” 她娇呵一声,清脆玉质般的声音一下叫围攻着魏赢的混混们回头。 但见绯色衣裙飞扬,少女身量纤纤,长发雪肤,白色的面纱根本掩盖不了眉目如画的精致美丽。 强子抬手抹了下被魏赢一拳打得淤青的嘴角,揩去血渍,眼底闪着赤裸裸的邪光,放肆地望着衾嫆上下扫。 “好家伙,看来你这张脸果然吃香哈,居然有这等绝色为你出头!”强子将被四个混混按住动弹不了的魏赢的头一把拽起来,指着衾嫆,笑意恶劣。 魏赢狼狈地抬起头,与对面的衾嫆目光相对,有那么一瞬无所遁形地躲避了下。 他耳朵赤红,只觉前所未有的羞愧。 “你走,别蹚浑水!”他咬着牙,只恨自己的弱小,瞪着衾嫆,恶狠狠地凶她道。 “啧,这么凶呢?”强子笑,望着衾嫆却语气难得轻和了些,“小美人,你是哪家老板的女儿啊,怎么今日才遇见你啊?” 衾嫆身后两名护卫高大又剽悍,往前一步,怒目呵斥,“大胆!竟敢对小姐无礼!”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6成王 “啧,哪家的护卫啊,瞧着像模像样的,都知不知道打听打听?强哥我可是这里的老大,就是京兆尹来了都要给我三分薄面的!去去去,让爷和小美人玩会——” 强子生得粗犷,满脸横肉,大手蒲扇似的将一名护卫推开,护卫忍不住要拔出腰间的短剑—— 这是衾潇为了衾嫆安全特意命随行护卫出门随身携带的。 衾嫆却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随后,她微微一笑,声音清脆悦耳,漂亮的眸子弯弯,叫强子看得直咽口水。 刚要伸手—— “啊——” 下一瞬,强子却变了脸色,只见面前看起来娇滴滴的小美人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他伸过来的手快准狠地插下去。 直接没入手掌,殷红的血顷刻喷涌,衾嫆抽出簪子,成功避开被溅到。 她嘴角勾着,眼里带着笑,眼底却是寒冰料峭。 “动我的人,还出言不逊,活腻了。” 少女长发飞扬,眉眼的娇美不再,只剩下无尽的冷艳和杀气。 强子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掌,痛得身子蜷缩下来,坐地上,他脸都疼白了,恶狠狠地望着面不改色的少女,眼底满是狠意—— “都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弄死这小贱人!” 周围的那帮小弟见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一出手便是将人手掌给戳了个对穿,还面不改色地拔出钗子站那放狠话,不禁一个个头皮发麻,心底发憷。 这哪里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啊,这是哪家女匪吧! 衾嫆冷冰冰地望着手中滴血的钗子,“可惜了,脏了。” 说着,手一扬,钗子飞出去,直直从强子的脸颊擦过,又是一道血痕划过。 她出手虽不说是什么高手,但一看就不是普通女子,混混们吞了吞口水,这次可不是垂涎美貌了,而是怵得慌。 “听说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天子脚下,上京都城,便敢胡作非为,还抓了本小姐的人,今日不给你点苦头尝尝,就对不住我这根被你弄脏的钗子了。” 衾嫆轻飘飘地说着,手抚着袖子上的花纹,不是她不自量力强逞英雄,而是—— 她也想试试,练了这么久的花拳绣腿,如今还有没有点厉害。 再说了,春花的表哥给她找的那几个江湖高手,她可是前几日才用自己收回来的嫁妆高价请来暗处保护她。 怎会怕几个地痞无赖呢。 “上啊!给我抓住她!”强子捂完手又去捂脸,痛得哭爹喊娘的,好不凄惨。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还是头一次见地头蛇强子吃瘪,对方居然还只是个貌美的小姑娘,众人既觉得心中痛快,又担心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会不会遭遇不测…… 魏赢一直望着衾嫆,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眼角余光扫到被衾嫆鄙弃的那带血的钗子,他想了下,伸手捡起,放入袖中。 无人发现他这个举动。 衾嫆退后,拉开点距离,刚要试试身手,就听后头传来夏蝉惊惧的呼声—— “少爷!小姐,小姐,少爷被抓走了!” 枫哥儿! 衾嫆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她顾不得这些,只对护卫道,“只要不出人命,你们随意处置!” 说着,她便飞快朝原先的茶铺去。 只见一人抱着不住挣扎哭喊的衾枫飞快朝巷子那边跑。 见衾嫆追过来,还不忘回头,冲她挑衅地笑了声。 衾嫆咬着牙,“站住!” 夏蝉和秋月还有两个护卫紧随其后,一个个绷紧了脸。 追至茶楼,那人停下,抱着衾枫,冲衾嫆笑道,“衾小姐,开个玩笑,我家爷想见你——跟小的来吧!” “姐姐!”衾枫哭得脸红红眼红红的,朝衾嫆伸着手,满眼的害怕求助。 衾嫆一颗心都揪紧了要碎了,她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照看不好衾枫就是她的错! 她不禁恶狠狠地瞪着暗处,她请来的这些人只知道护着她周全,不知道保护好她的枫哥儿吗! 暗处的人实则很是委屈,被大小姐果决狠辣地对付地痞那一幕震撼到,一时就没留神注意衾枫…… “小姐,别……”秋月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听了那人的话后,面色大变,忙拉住衾嫆的袖子,摇头劝阻。 衾嫆却顾不了那么多,咬着唇,既然是茶楼,又是光天化日之下,那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枫哥儿在对方手里,就算是有阴谋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踏进去! “小姐!” 衾嫆蹬蹬蹬地上了楼,阴沉着脸,直接紧跟着那人进了厢房。 在那人脚步慢下来之际,伸手便攻向那人的脖颈。 男子一惊,下意识将手中的衾枫甩出去,衾嫆瞪大眼,吓得花容失色—— “枫哥儿!” “呜呜呜姐姐——” 好在,下一瞬,一双手接过衾枫,一个旋转,那人站稳,出现在衾嫆面前。 与此同时,“啪——”地一声,一掌打在那将衾枫甩出去的男子脸上。 “险些伤了衾少爷,下去领罚。” “成王!你这是做什么!” 男子话音刚落,衾嫆怒不可遏的声音随即响起,那被打了一巴掌的男子忙下去了。 衾嫆没想到,闹这一出,险些将她弟弟伤着的居然是成王楚旸这个家伙。 欣赏着衾嫆喷火的美目,楚旸抱着不断挣扎啜泣的衾枫,目光落在他同衾嫆有几分相似的小脸上,不禁温和几分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好孩子,吓着你了。哥哥和你玩游戏呢,别怕哈。” 衾枫却挣扎得更厉害,“坏人,坏人放开我!我要姐姐,姐姐!” “枫哥儿!”衾嫆上前伸手要去接,楚旸却坏心眼地抱着孩子躲开了她的手,衾嫆怒,“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先放开他!” 她声音都有些抖,语气很是不客气,可见是被气得狠了。 楚旸摸摸鼻头,也不好将人给彻底得罪了,衾潇可是个难啃的老骨头,若是得罪了他宝贝女儿,只怕他后面日子也不好过。 于是,楚旸伸手,将衾枫递给了衾嫆,后者一把抱住弟弟,六神无主的心总算安定地落了下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7纠缠 “呜呜呜,姐姐……枫儿害怕……” 衾枫一回到衾嫆身边就一头栽她怀里,抱着她抽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衾嫆心疼得很,眼眶跟着湿润,吸了吸鼻子,稳住方才因为惊恐害怕而惶惶跳动的的心,柔柔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枫哥儿不要怕。姐姐在呢。” 姐弟俩这一幕,还别说,楚旸看了都有些感触,方才衾嫆为了弟弟恨不得上来同他拼命的那股狠劲儿,也叫他心有余悸。 不禁懊恼,拿衾枫引衾嫆过来,这招似乎有些过猛了。看这丫头可不是好相与的,护犊子护得这么厉害,一会可有得头疼了。 衾嫆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若非对方是皇子,这会儿她就拔刀相向,砍了对方了。 “成王,好玩吗!他只是个孩子,你这么做,就不怕我上告皇上,讨要说法吗!” 果然,将衾枫抱在怀中,衾嫆开始算账了。 楚旸对衾嫆很抱有兴趣,冲浑身是刺的小姑娘邪魅一笑,他道,“衾小姐莫生气,本王只是想请小姐过来吃茶。手下人却没个轻重,唐突了你们姐弟二人,等本王回去定会重重责罚。” 他这番说辞自是不能叫衾嫆满意,她冷着脸,一边轻轻拍抚着衾枫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一边冷冰冰地道,“照成王殿下的意思,这么不会听话的狗,留之无用了。殿下御下无方,臣女不敢妄加置喙,只不过我姐弟二人虽弱却不是能轻易叫人欺负的。” 说完,她冷冷地瞧了一眼楚旸,牵着衾枫的手,便要走。 门口的两名侍从伸手便拦住了衾嫆的去路,秋月赶至门口,却被拦下进不来。 衾嫆一下就怒了,她美目喷火,却又藏着冰霜,“让开!” 楚旸的两名手下面无表情,手也不收回,只看了眼楚旸,等候主子的吩咐。 “衾小姐留步,这茶还没喝,怎么就急着走呢?”楚旸含笑出声,“本王亲自给衾小姐倒一杯茶当做赔罪,可好?” 转过身,衾嫆唇角扯了扯,冷笑不已,“殿下都这般做了,臣女还有说不好的余地么?” 说着,她将衾枫交给秋月,“秋月,你带枫哥儿先下去。” “小姐——” “不,枫哥儿不走,阿姐……”衾枫却抓着衾嫆的手,小家伙嗓子都哭哑了,像是知道楚旸不是好人会欺负衾嫆似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衾嫆,抽泣着摇头。 他要保护姐姐。 衾嫆叹气,蹲下,抱了抱他,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枫哥儿不哭,你是男子汉,不能哭鼻子。有姐姐在,谁敢欺负你,不管谁——我都……饶不了他!” 她方才语气里的狠厉,叫楚旸微微扬眉,他毫不怀疑,她的意思是就算是他,伤及她弟弟,她也会找他拼命。 那停顿的语句,分明就是包藏着杀意。 他再次暗恼手下人做事没分寸,将人引来便好,现在好了,光是安抚这又怒又怕的姐弟俩就叫他头疼和不耐烦了。 但对方是个美人,哪怕浑身是刺,但长得美就是天生的武器,楚旸便耐着性子道,“衾小姐说笑了,这里谁会欺负衾少爷呢?” 衾嫆起身,转过脸对着楚旸时便全无对着衾枫时的耐心和温柔,冷着脸上前,一把从对方手中抢过茶杯,仰脖,一口饮尽。 这般动作不够秀气却又不会粗鲁,倒是果断干脆,有几分飒爽英姿来。 “茶喝了,成王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吧。”衾嫆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 楚旸怔愣了一瞬,看着对方反手将空了的茶杯示意给他看的样子,不禁心口难耐,像是被猫抓了一下似的,他舔了下唇角,眼神有些露骨地扫过衾嫆明艳的脸,定格在被茶水润得潋滟的唇上。 笑意深了深。 “衾小姐真是急性子,这茶喝了,不应该坐下来聊聊吗?” “没什么好聊的,臣女的护卫被地痞缠住,还需臣女前去处理此事,王爷若是无事,臣女便告辞了。” 说完,拉着衾枫,衾嫆这次毫不犹豫地便朝门口走。 “站住!”楚旸笑意一敛,声音也沉了下来,“衾嫆,本王可是皇子,你最好适可而止,别挑战本王的耐心!” 呵,适可而止? “这话,该是臣女对王爷说吧!王爷无端刁难于臣女,又阻难臣女去搭救仆从,莫非是同那地痞有什么瓜葛不成?” 衾嫆字句冷凝。 本只是讽刺之语,却不料,楚旸面色微变,还真叫衾嫆给说中了,那强子同他确有些渊源。 但这话他怎么会告知给衾嫆? 他脸色沉下来,原先邪魅英俊的面容便显得有几分阴鸷可怖。 “本王近来管辖这一带,既然衾小姐的仆从被扣押,自然归本王管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处理?”他阴冷地扫了眼门口的两个侍从,眯着眸子,使了个眼色。 那二人心领神会,忙下去处理了。 “王爷,请问你到底想做什么?臣女没空同王爷在这打哑谜,若是王爷有赐教请尽管开口,莫要耽误您宝贵的时辰。” 衾嫆的耐心和涵养都被楚旸给磨没了,衾枫靠着她身子因为先前哭得狠了而一颤一颤的,她心疼得不得了,恨不能马上带他离开这。可楚旸横行无忌,又卖关子,叫她心生一股烦闷。 也不知春花去哪了,是不是请人来帮忙了。 “衾小姐,本王有一桩交易想同你商量。”楚旸走近,伸手朝衾嫆的脸蛋而去,语气暧昧又微妙地说着。 “啪——” 衾嫆一巴掌将对方想要乱来的手给挥开,拉过衾枫退到门口,满脸警惕和冷霜地与楚旸对峙。 “臣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楚旸看了眼自己被拍红了的手背,玩味又邪肆地舔着唇角,眼神幽暗阴沉地看了衾嫆一眼,忽然就笑了。 浑身是刺,泼辣大胆,不错,他倒是挺喜欢的。 长刺的花才能吸引爱花者采撷,却又能趁对方采摘那一瞬,狠狠地刺伤。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8救兵 “别生气——” 楚旸走到窗前的桌子前坐下,举起桌面上的酒盏,对着衾嫆报以一笑,“衾小姐,你的手下本王派人去救了,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喝几杯,聊一聊了吧。” “臣女还是那句话,没什么好聊的。王爷若是真想聊天,大可以来镇国公府做客,同家父‘好好’聊。” 衾嫆冷淡一哼,着重在“好好”两个字上咬字。 提醒着楚旸,她爹镇国公的身份。 衾潇的厉害,衾嫆不提,楚旸险些就得意忘形了。 而且听说衾潇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宝贝得像眼珠子似的,不然他也不会打算先礼后兵。 “衾小姐此话当真?”他往楼下看了一眼,原本调笑的脸微妙地变了变,眸子眯起,“京兆尹和……楚漓?” 提及“楚漓”时,他连“五弟”都不称,直呼其名,可见对楚漓的轻视。 楚漓?! 衾嫆喜不自禁,但随即又怕被楚旸发现什么,忙收起笑意按捺住心里的激动。 所以春花搬的救兵其实是楚漓? “爷,不好了,端王带着京兆尹过来了!”门外奔至的小厮慌里慌张地通传道。 楚旸咬了咬牙,回头看向故作镇静面无表情的衾嫆时,笑里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来,“衾小姐好本事,看来今日是没法聊了。” “成王说笑了,说起来也是成王您的手下行事偏颇,不然臣女的人也不会去报官,事情若是闹大了,不说会不会捅到我爹那,就是皇宫……也说不好的。” 衾嫆笑靥如花,说出来的话却里带着凉意。 叫楚旸更加恨得牙痒痒了。 可是不待他做出反应,不想楚漓被牵扯进来的衾嫆便率先做出了让步—— “既然王爷说了只是误会,那臣女便先带着家弟回去了,也好下去解释下,免得给王爷徒增烦扰。” 她突然的让步在楚旸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毕竟他是皇子,而对方再怎么高贵也不过是臣女。 “那就改日,改日本王一定拜访小姐。”楚旸邪魅一笑,眼底闪着几分幽暗不明的光,语带深意地开口道。 衾嫆很不喜欢楚旸看她时的眼神,强忍着这股不喜,牵着衾枫便转身出了门。 待她一离开,楚旸那张脸便阴云满布,沉了下来。 他一挥手,便将桌上的酒菜挥到了地上,顷刻间,地面一片狼藉。 不识好歹的丫头! 但他忍不住朝楼下看,楚漓为什么会跟着来?他同衾嫆难道有什么关系不成? 他这厢还在思绪中,忽然楼下坐在轮椅上清风霁月的楚漓微微抬头,眸子精准地朝楚旸这个方向看来。 只是一眼,没有什么情绪,便收回,好似没看到楚旸一般。 而后不久,衾嫆牵着衾枫快步走到他身旁,顿了顿,似不情不愿似的福了福身,楚漓只是温润和气地点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京兆尹将几个混混抓来,到衾嫆跟前按着他们跪下,魏赢被护卫搀扶着紧随其后。 衾嫆冷着脸,抿抿唇,“金大人,该怎么做想必你很清楚,本小姐不想再看到这种欺男霸女的败类!” 京兆尹吓得虎躯一震,不为别的,这位姑奶奶可是曾经拿着一根鞭子在上京横行无忌的小魔王,听说最近改了性子,可现在他瞧着,也没怎么改嘛! 动不动就耍大小姐威风,不,是更威风了。 楚漓没有开口,京兆尹又不敢得罪皇子,哪怕对方不受宠。 “下官一定,一定严惩!” 待人散去,楚漓伸手递了一方面纱给衾嫆,颜色同她出门戴的一样,但很明显不是之前那方。 衾嫆抬手摸了摸脸,不由耳根子一红,原来方才追赶楚旸手下时,面纱不知何时遗落了。 “谢谢。”她声音细了下来,全然没了之前对楚旸的冷若冰霜和对京兆尹的高高在上,透着几分难为情。 她也没多想楚漓怎么会随身带面纱,还那么凑巧和她之前的颜色一样。 “可有碍?我送你们回去。”楚漓看了眼姐弟俩,柔声道。 衾嫆拉了拉衾枫的手,摇摇头,刚想再点点头,就听身旁的衾枫稚气清脆的声音响起,“姐姐,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就是为什么要坐在椅子上啊?” “枫哥儿!”衾嫆听着前面半句还是笑着的,后面半句直接脸色一白,声音尖厉几分,板着脸训斥,“不得对殿下无礼!快道歉!” 衾枫才受过惊吓,哭过的眼睛还红着,这会才缓过来,不明白为什么从不会对他黑脸的姐姐突然凶他,不由撇嘴,委屈地眼里又蓄满了泪。 可衾嫆却依旧冷着脸,她不敢看楚漓的神色,她怕…… 楚漓却比她想象中冷静得多,只微微一怔之后,便满面温和地对衾枫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无事的,别凶他。枫哥儿对吧,因为哥哥生病了,没法走路,所以只能坐着呢。” 他用一种哄小孩子的温柔耐心口吻说着自己腿疾,像毫无负担不介怀般。 衾嫆面容默了下来,眼里满是心疼。 楚漓没有发现,他在耐心平和地同衾枫说话。 “哥哥真可怜,枫哥儿不是有意的,哥哥疼不疼?我家有车,哥哥坐我们家的车,不用走路的!枫哥儿也不喜欢走路……” 衾枫童言童语,看得出这个孩子本性很善良,他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碰了下楚漓的膝盖,随后飞快收回手,像是怕碰疼了他的“伤口”一样。 被他的稚语逗乐,随即却是有些眼眶温热,他眨了眨眸子。 “不疼了。好,哥哥和枫哥儿一起坐车。” 一大一小沟通倒是毫无障碍,衾嫆会心一笑,“行了,你别吵殿……哥哥了,我们回家吧。” 她说者无心,楚漓却忽然僵了下,我们回家吧,这话叫他不由得多想…… “可不可以晚点儿再回去……”衾枫却忽然低落地对着手指,“我怕爹不高兴,爹要是知道我哭了肯定要问……姐姐,我还没玩够,可不可以让哥哥跟我们一起再玩一会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9海棠 于是,两大一小离开闹哄哄的东门集市,一路走走逛逛,不多时便夜幕降临。 魏赢身上有伤,衾嫆又思及他家在附近,便准他先回家探望阿母。 “小姐,我方才听人说前面有耍杂技的可热闹了!” 春花兴冲冲地指着前面,眼睛亮晶晶地道。 一听说耍杂技,衾嫆还没提起兴趣来,衾枫就抢白道,“我想看!姐姐,姐姐我要看!” 衾嫆:…… 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身旁没见识的小家伙,不等她说什么,楚漓便温温和和地笑了声,“枫哥儿想看,那便去吧。” “……好。”衾嫆对上他温柔询问的目光,有些别扭地避开了视线,好在面纱覆面,遮挡了她此时面上升温的红霞。 这么一来,衾枫这个小不点也明白过来,问姐姐的话大多会被拒绝,但是这个大哥哥却有应必求,而且只要大哥哥开口了,姐姐就会同意! 是以,接下来一路,衾枫吵吵闹闹,凡是有想要买的想要玩的都拉拉楚漓的袖子扑闪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 而楚漓也从不厌烦,当真是有应必求,百依百顺。 “好!” 两大一小在拥挤的人群中观赏着卖艺的中年男子表演空中喷火,衾枫兴奋得小脸都红扑扑的,拍手叫好。 他站在两人中间,衾嫆扶着他的肩,怕他被人撞着,楚漓时不时伸手替他挡住来来往往的人。 分外和谐。 春花在后头先还专注地看杂技,后面就被三人的背影吸引住,眼睛亮晶晶地伸手,拉了拉“秋月”的袖子,“这一幕看起来也太像是一家三口了……秋月你说是不是……啊!” 木槿冷哼了声,将自己的袖子从对方手中抽出来,语气硬邦邦地道,“不像!哪里像了!你家小姐还是个丫头片子的年纪,你胡说什么呢!” 春花涨红了一张脸,先是羞的然后就是气的,“你才丫头片子!你就是嫉妒我家小姐貌美如花,和殿下登对!” “你!”木槿嘴巴都要给这个不知羞的臭丫鬟给气歪了。 还是春花另一侧站着的秋月拉了一把跟个斗鸡似的春花,“好了,你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说着,她面色严肃几分,“春花,方才那个话你刚刚不小心说出口就罢了,但你记住,以后不能再嘴上没把门地乱说了,这对小姐的闺誉不好。” 被秋月严肃地提醒了的春花,忙抬手捂住嘴,连连点头。 她只是……突然觉得端王殿下也很不错,比起上京其他贵族公子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温和,又戴她们小姐好,小姐还听他的话。 若是要她选个姑爷,这端王殿下不失为一良人。 哎,就是腿可惜了。 玩了一路,衾枫年纪小,后面累得慌,夏婵便背着他,衾嫆走在后头,伸出手,用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脸的汗渍。 “公子公子,给小姐买束花吧!”一行人往停在前方的马车走,途径道上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提着个花篮,从里头拿出一束秋海棠,走到楚漓面前,递出。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瘦黄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小心和恳求。 许是老远就看见了楚漓衾嫆,见两人穿得很名贵,模样也跟画里一样,又好看又随和的样子,便寻上来。 楚漓愣了愣,侧眸便看了眼衾嫆,衾嫆却是忙别过眼,耳朵有些发热,咳嗽一声,“不……” “这个怎么卖?”哪知身旁之人却已经温和含着笑地问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开心极了,将花递给楚漓,比出五根手指,“五文钱!” 楚漓看向木槿,后者憋着一张猪肝色的脸,但还是败在了这个眼神之下,乖乖拿了钱袋子。 不等他掏钱,楚漓便将钱袋子接过,直接递给了小姑娘,“都给你,这么晚了以后不要出门卖花了,早点回去吧。” 小姑娘瞪着一双眼,有些不敢置信,伸了伸手,不好意思拿,犹犹豫豫的,还是老实地说道,“可是公子,我的花不值这么多钱的!” “无事,这位姐姐值得。你也值得。”楚漓却伸出白玉一样的手,将钱袋子放进小姑娘的花篮中—— 花篮里满满的都是花,可以看出她今天并没有卖出去几朵,而她却将看起来最新鲜漂亮的一束秋海棠卖给他。 他一句话,小姑娘脸红了,是激动和感动的,衾嫆也脸红了,不好意思的。 心口扑通扑通跳,楚漓乐善好施她前世就知道,但是他方才的话…… 什么叫她值得? “多谢公子!谢谢公子!你真是大好人!谢谢姐姐,希望公子和姐姐早点成婚幸福美满!” 小姑娘激动地说了一通,然后转身高高兴兴地跑了。 轰—— 衾嫆面上通红,她都不敢看楚漓的脸,别过脸伸手拍了拍胸口,轻轻吐纳,试图压下心头那股悸动。 楚漓也是面上一赧,咳了声,温润的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但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秋海棠,再看一侧似是不好意思了的衾嫆,犹豫了下,眸子微微黯淡了些,伸了伸手,还是收回。 将花放到身侧轮椅上。 “快到了。” 木槿继续推着轮椅,楚漓打破尴尬地出声。 衾嫆继续抬步,不知为何,看到楚漓放在身侧的那束海棠,眼里划过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失落来。 就连心底,都有些空落落的。 想什么呢?卖花的小姑娘看错了,衾嫆你还能想错不成? 且不说楚漓不喜欢你,就算有意,你前世那般伤他,如何能毫无芥蒂地再耽误他一辈子…… 想到这,衾嫆只觉脚步格外沉重,口中也有些发苦。 待夏婵将衾枫送上马车,衾嫆踩着车凳打算上车时,楚漓忽然温声叫住了她。 “海棠和你很配。” 他伸手,手里赫然是那束海棠花,对着疑惑地望着他的衾嫆,道。 衾嫆心里咯噔下的漏了一拍,许久,却呆呆地伸手接过。 目送马车离去,楚漓嘴角的笑容被落寞苦涩取代。 他还是没有办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0当年 “小姐,小姐?小姐!” “啊?春花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吓死我了。” 衾嫆坐在窗前,单手撑着脸颊望着窗台,忽然耳边春花拔高音量的呼声,吓得她手一滑,手肘撞着桌角,疼得眼角挤出一滴泪,皱着脸瞪始作俑者。 春花无辜地抱着盒子,见状忙将盒子放下,替衾嫆揉起手肘来,不无委屈地撇嘴道,“不是奴婢大声,是小姐一心就知道看那海棠,奴婢唤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说着,还嘀咕了声,“先前也没见您多喜欢花花草草的,端王殿下送的一束再普通不过的海棠倒是当成宝贝供起来……” 还用上了先夫人留给小姐最漂亮的一个白底海棠花纹的花瓶,专门用来供这束秋海棠。 衾嫆猛地抽回手,自己象征性地揉了揉手肘,眼神闪烁,立马反驳,“谁说我不喜欢花草了,海棠苑海棠花瓶自然是来装海棠花的!跟……谁送的没有关系!” 只是她却不知这番言辞,春花望天白目表达了不信。 这骗鬼呢! 分明就是因为送花的人才这般在意的。 “我说小姐,您不觉得您对端王的在意已经超乎一般人了吗?”春花看了眼门口,秋月正同两个打扫院子的丫鬟说话,她便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道,“奴婢觉着端王好,比惠王成王之流的都好!只要小姐喜欢,奴婢支持!” 这话…… 衾嫆面红耳赤之后却是错愕,她反思了下,她对楚漓的在意是过头了,但情有可原,这份“在意”,春花是不会明白缘由的。 她忽然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她为了讨得楚唯欢心,做了不少荒唐事,那时候秋月劝不住她,唯有春花,强烈地反对,甚至闹到了用性命相劝的地步…… 而她,她那时昏了头,觉得春花身为她的心腹丫鬟,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却阻挠她追求真爱,对她很是生气,第一次动了手,打了春花一巴掌,冷落了她许久。 “小姐,奴婢愚钝,但奴婢感觉得到,惠王对您绝无情分,您若是执意为他冒险嫁到端王府去……那就是毁了您自个儿啊!” 以至于后来,她出嫁前,春花拖着病体相劝,她却下定决心,甚至于去了端王府都不带上她。 现在想想,她有多混账啊,这般忠心为她着想的丫鬟,却被她往外推,寒了心。 “好了,以后别提了。春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瞧殿下可怜,想多怜惜他罢了。” 衾嫆想着,起身,将窗台上的海棠花收回来,置于角落,眼不见为净。 却不知,她这话,恰好叫外头的书语听了个正着。 他拧着眉头,忽而耳尖一动,察觉到周围有高手的气息,慌忙隐匿起来,飞檐走壁,离开。 “盒子里装的什么?”衾嫆折身回来,丝毫没有发现方才窗外的动静,问春花道。 春花将盒子打开,神秘兮兮地道,“沈神医不是要求一味药材吗,奴婢求表哥托江湖上的朋友寻来了。就是价钱太贵了!” 她说着,两道眉皱起,“这么一想,端王太费钱了,小姐还是不要喜欢他了。” 一本正经的样子,叫衾嫆哭笑不得。 她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但拿到盒子却很是高兴,忙打开,一股药香味扑面而来,盒子里红绸上一株像人参又不像是人参,像草又不像草的干巴巴的植物,散发着怡人的药香味。 “这就是美人手?”衾嫆不由狐疑,这怎么都看不出像是美人和手的样子嘛。 春花点头,“表哥说,美人手并非是指这药材生得像手,而是说这药材成活极为不易,就像是美人一双手,受不得风吹雨淋,又经不起干旱暴晒,需小心呵护,一千株里才能成活一两株,所以才价值千金。” 若非中间有表哥周旋,只怕千金都买不到。表哥那个朋友闯荡江湖多年,曾经干过江洋大盗的糊涂事,恰好盗过一剥削当地百姓的员外家,从库房中偷了此药。 所以只收了五百两银子。 “真的是多亏你表哥,你有空替我好好谢谢他——”衾嫆怕这难得求来的药材受损,忙合上盒子,面上都是喜色和感激,“待那几间铺子有了收益,我会重金酬谢他。” 春花咧嘴笑道,“那怎么成!替小姐做事是春花的福气,表哥当年是在我家养大的,我娘临终前嘱托过他,要好生照料我的。而我幼时走丢,若非小姐在雪地里捡到了我带回国公府,奴婢早就死了…… 小姐的大恩大德,春花这辈子无以为报,要长长久久一辈子追随小姐!” 衾嫆闻言眼眶微微泛酸,她抬手飞快抹了下眼角,伸手摸了摸春花的脸,面上又哭又笑,“傻丫头,什么恩啊德的,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六岁入府,近十载陪伴照顾我,我早就将你当做一家人了。” 主仆二人回忆起当年雪地相遇,皆是有些感触。 那时衾嫆跟着母亲从护国公府探亲回府,雪天车子不好走,母亲便牵着她下了车,走到离镇国公府几步路,她眼尖看到树下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女孩,冻得浑身哆嗦僵硬,一张脸通红泛着青紫,半睁着眼喊着“表哥”。 衾嫆好奇上前,“你是谁啊,怎么在这?娘亲,她是不是要冻死啦!” “姣姣,不许胡说。这孩子大雪天怎么会出现在这……” “娘,她快冻死了,我们带她一起回去吧!” “好。” 将春花带回去后,母亲请了大夫,大夫说若是再晚些时辰,这个孩子的性命就不保了。她一直发着高热,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衾嫆总是带着秋月来春花屋里看她,给她讲故事,问问她的却情况。 后来,痊愈的春花说是自己跟着表哥进城,在城门前便走散,衾嫆替她找了许久的人,后来又过去三个月,没有任何音讯。 春花从期待到失落,到最后,她为了报答衾嫆母女,便自愿留下来给衾嫆当丫鬟。 这一当,便是十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1五影 “衾小姐,方才有人闯进来了。” 主仆二人在屋内说了会话,这时,夜风忽袭,衾嫆窗前一黑衣人压低声音,身形气息近乎于无,道。 这人是衾嫆当初托春花表哥寻的北疆五影,说是这五兄弟神出鬼没身手极好,老大武功高强力大无穷,老二擅长追踪躲藏,老三擅长暗器暗杀,老四精通奇门遁甲,老五最会易容。 她花了不少金子,几乎用了一半积蓄,才请来了这五人替她效命。 说来也是叫她啼笑皆非,春花讲明,最初五兄弟不愿给世家小姐当个护卫,但春花表哥剑走偏锋,拿了衾嫆的画像给老五看了,一向喜爱好皮囊的老五一时惊艳得说不出话,直嚷嚷就是不给饭钱也要来一睹衾嫆美貌。 从前她认为美貌是原罪,但这件事却叫她明白,美貌若是加以利用,便是最好的武器。 五兄弟不喜人多,上回街上没有出手,给衾嫆的解释是,知道那人对衾枫没有恶意。衾嫆回头便气得想骂他们一顿,但又不能将他们当做普通手下训。 只是——不给他们吃夏蝉做的烧饼。 但是这一招,还别说,真管用,老大很爱吃又很能吃,而夏蝉的娘是厨子,她自小便跟着她娘学习做菜,其中烧饼烩面做得极好,五兄弟来自北方,对这北方的特色菜肴很是嘴馋。也是以,老大板着脸将自己几个兄弟臭骂了一顿。 老大爱吃,老二喜财,老三爱杀人,老四爱兵器书简,老五爱美色。衾嫆知道,只是给钱不管用,还要投其所好,拿捏其短。 说话的正是老三,他晃了晃手中的剑,眉宇间都是一股阴凉寒气,春花见着他就吓得缩了缩。 “二哥去追了。”他顿了下,手中痒痒的,若不是大哥说了这位雇主不喜在府中见血,他方才都想动手了。 衾嫆眉梢微微凝了下,“可知是什么人?”难道是楚唯派来的? 老三摇头,“等二哥回来就知道了。” 话音落,一道如闪电似的身影自空中一眨眼出现在衾嫆面前,春花捂着嘴险些叫出声来,“谁准你进来的!” 老二一愣,摸了摸后脑勺讪笑了声,“对不住对不住,习惯使然,没控制好速度。” 说完,人就已经闪现于窗前,几乎都是在衾嫆眨眼间完成的这一系列动作。 不愧是轻功高强还会追踪的高手。 “空手而归?”老三有些看好戏似的扯了下嘴角,看了眼自己二哥。 老二沉眉,“那家伙不好对付,身手太好了,我才追上,忽然他吹了声口哨,便有几个同伙出现。你们也知道,我追踪和躲藏的本事一绝,可若是叫我同几个高手对决,是绝对吃亏的。” “所以……你没动手就回了?”老三上下扫了眼,见对方头发和衣服都没乱分毫的,便了然,嗤了声,“所以,一开始就该让我一箭杀了他的。” 说着,抬了抬手,在他手腕处有一个袖珍的箭弩。 衾嫆见这二人要吵起来,忙开口打断,“行了,既然也没丢什么,没人受伤,就任他去吧。” 她想,大概是楚唯派来监视他们镇国公府的,既然现在有这五兄弟在暗处,她可以放心很多。 衾嫆:“老二,我有个事要同你商量下。” “涨工钱?!”老二咧嘴乐了下,眼里仿佛都闪着金子的光芒,飞快接着道。 衾嫆:…… 噎了下,她咳嗽一声,正色道,“若是你答应了,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财迷!她觉着自己再不好好经营那几间铺子,迟早要成穷光蛋。 一听还有条件,尽管对涨工钱很心动,但多年跑江湖的直觉告诉老二,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娇滴滴的国公府大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 绝不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小姐先说。” 见老二警惕地盯着自己,衾嫆不由好笑,“是这样,你前两日也看到了,魏赢这小子轻功不错是个好苗子,就是可惜没有得到更好的指点,以至于碰到稍微有点功夫的就力不从心…… 我想请你帮我训练他。” 相比较这五兄弟,衾嫆不知为什么,更相信魏赢。尤其是那人前世还有那样的际遇,她相信,若是她好生栽培,定能替楚漓培养一个很好的帮手。 魏赢重情重义,不说感激,但她对他有恩,也算是结了善缘了。 老二一听,还得了,退后两步,戒备地瞪着衾嫆,“好啊,小丫头你贼得很,居然想让你的人偷师!不成不成,教会了徒弟没师傅,这可是千百年的道理!” 要是魏赢比他厉害了,他还怎么从娇小姐这拿巨额工钱做事? 衾嫆也知道江湖中人,但凡有个独门绝活,大多是不肯外传的,老二轻功一绝,比起魏赢那旁门左道学来的不知高多少。 但她事先便知道怎么劝说,于是她不疾不徐地笑笑,“殷二侠先别急着拒绝。我还没说完—— 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的轻功如此高超,若是百年后失传,不失为憾事。再者,若殷二侠有所顾忌,不如这样,工钱照加,你无须传授你的独门绝学,但你需要指点魏赢,训练他。若是他悟性高,自是可以跟着厉害的师父进步,若是他资质愚钝,也是他的命,同殷二侠无关。” “当真?”老二一听,这个好啊,他不必传授他独门绝学,就在旁边动动嘴皮子,该怎么练是那小子的事,学不学得好就和他无关了。 学不好还能拿钱,这等好事,不做白不做。 “二哥你别……” “成,我答应了!” 老三不以为然,劝阻的话还没说完,老二便一口白牙地答应了下来。 老三不禁捂额,他总觉着这个衾嫆没这么简单,一个世家娇小姐居然花重金请他们出山,且有时说话也不像是个深闺中十三岁小姑娘的样子。 这种听起来就是他二哥占便宜的事,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但是经不住殷二侠爱财还贪图便宜的本性啊。 衾嫆嘴角勾起,眼中划过一丝亮芒,笑容渐深。 所以说,当你知道一个人的喜好弱点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能用钱解决的,便是最好解决的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2药材 书语赶回王府时,满脸的虚汗,一路轻功飞回来,躲避那难缠的殷老二几乎费尽了他的气力,险些虚脱,靠着门扉喘着粗气,待气息稳定了些,才对里头唤了声。 “主子,属下回来了。” 听到书语疲惫带喘的声音,屋内,楚漓扶着轮椅到了门口,见对方如此模样时,微微讶异。 “发生何事?” “属下照殿下的吩咐查先前那个神秘的送药人的下落,一路查到镇国公府附近,看见一道黑影从后门溜进衾小姐所在的院子……” 书语说着,喘了口气,楚漓却不由捏着轮椅把手,抿着唇,急忙问道,“然后呢,她可有事?” 见他一心担心衾嫆的安危,书语不禁有些气恼。 那衾小姐说的是什么话?见主子可怜才对他这么暧昧? 他想着便脸色难看了几分,但还是忙接着解释道,“衾小姐无事,只是我追到海棠苑,那人便不见了踪影……属下无意间听到衾小姐同丫鬟谈及主子,便……便逗留了会,而后就被那黑影追赶…… 那人轻功出神入化,属下竟完全没有逃路,好在暗卫及时出现,那人轻功绝妙但武功不高,见人多便跑了。” 听说衾嫆没事,楚漓面色便恢复了正常,松口气,松了捏着把手的力道。 “她……谈及本王什么?” 虽然听墙角偷听不对,但楚漓没有怪罪书语,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咳了声,眼神飘忽了下,问。 书语:…… 叹了声,他觉得若是说出来,殿下定要伤心,他便顿了顿,“当时情急,就没太听清衾小姐主仆说的具体内容。” 他话音落,果见自己主子面上黯然了几分,只一瞬又恢复如初。 书语心里更难受了,主子清清冷冷孤零零这么多年,就对这一个姑娘上了心,可对方……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你下去吧,好生休息。” 书语拱手,抿了抿唇,退了出去。 刚退出去,便被木槿一把拽住,拉到角落追问,“我方才听到衾小姐名字?” 书语:…… 这是怎么了,主子听到衾小姐名字激动就算了,木槿也这么亢奋是为何? 当然,木槿的亢奋和楚漓截然相反,他瞪着书语,“我可告诉你,那衾小姐绝对绝对不是咱们殿下的良配,为了殿下好,你也不能偏袒替衾小姐说话!” 若是先前,书语绝对要反驳,主子如何他便如何。 但思及在海棠苑听到的那一幕,他不禁沉下眉头,抿着唇道,“恩,衾小姐只是同情主子,这样的女子……殿下还是远离些的好。” “什么什么?”木槿一听便觉得有猫腻,追问着。 书语便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将自己听来的告诉了木槿。 木槿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气得不行,“同情她个头!主子最讨厌别人同情他了,她,她既然不喜欢咱们主子,为何要那般暧昧不明的!” 他气得眼眶都红了,书语不禁撇了他一眼,“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她?现在听说她对主子无意不应该高兴才是?” 木槿气得跺脚捶胸,“一码事归一码事,不是,凭什么啊!咱们主子那么好,对她更是好,她怎么就不喜欢主子呢!” 听了这话,书语不禁摇头,忽然觉得在木槿这衾小姐也是无辜,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归是得不了一句好话。 次日,衾嫆派老二将美人手交于他手。 当看到千金难求的美人手时,沈寄年一向眼高于顶,清高傲然的脸上不禁有一丝裂痕。 眼里很是惊喜和惊奇,这美人手,他早年尝试过种植,奈何实在是难以成活,终是放弃。没想到,如今却能看到成形的美人手。 “小姐说,神医要的另外两样药材,她在努力寻找。”殷老二替衾嫆传话道。 将美人手收起来,沈寄年闻言却是蹙眉,“要多久?” 殷老二虽然是个爱财的大老粗,可他也听说过这美人手是传闻中九大奇药之一,价值千金,千金也难求一株的宝贝。 在他看来,小丫头片子能够寻到就已经叫人难以置信了,可沈神医这模样,却像是等不及一般…… 能比美人手还难寻的,他寻思着该不会是是神仙丹药吧! 一个小丫头能找到那么难找的药材吗! “不知道,不过娇小姐可真是出手阔绰,竟花重金悬赏派了不少赏金猎人去寻你要的东西,但快半个月了也没见着落。” 殷老二半开玩笑的话并未叫沈寄年同他一般笑出来,他是医者,遇到醉美人这样的奇毒,他恨不能立马解了,以攻克又一个绝症奇毒。 可偏偏他就是缺几味药,有的他自己培植私藏了所以不愁,但唯独美人手、情人泪、无色花,怎么都凑不齐。 “告诉她,距离月圆毒发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只有半个月,无色花是解毒的关键,也是最后一步要用的药材,可以先不急,但情人泪半个月之内,她必须找到。” 沈寄年的名声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殷老二一听这话,马上拍腿便正色道,“成,我这就回去转告她!” 话音落,人去无影无踪。 沈寄年看了眼殷老二离去的方向,抿着薄唇,眼底一片漆黑清澈。 他有些不理解,衾嫆一个养在深闺中,不谙世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为何要自寻苦头吃,耗费金钱、心力去寻这些他多年苦寻无果的奇药。 只为医治一个压根不知情的楚漓。 殷老二来去无影的,一路飞回海棠苑,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将沈寄年的话转达给衾嫆。 彼时衾嫆正在院中练剑,老四见她那几下花架子有碍观瞻,忍不住技痒,便亲手教学,教了几招。 衾嫆正喜滋滋地学着新招式,高兴于自己半日光景却进步不少,哪知殷老二带回来这个消息…… 她抿紧了红唇,眸子里晦暗不明后闪烁着坚定厉光。 收了剑,便要往屋内走。 “哎你不是要回屋哭鼻子吧?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反正那瘸子王爷还死不了——”殷老二在身后道。 衾嫆忽然转身,手中剑指着殷老二,美目冷冰冰地瞪着,“不许侮辱他!” 那一瞬,小姑娘明媚艳丽的脸上满是戾气,仿佛一只被踩着痛脚的小兽。 殷老二一哂,摆手讨好,“错了,错了,别生气别生气。” 所以娇小姐这是爱惨了那端王吧,这么护犊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3昏倒 情人泪,情人泪…… 为什么没有记载! 衾嫆咬着唇,翻遍了衾潇书房中的典籍,已经整整一日了,却毫无所获。 她要上哪去找情人泪! 难道如名字般,是情人流下的眼泪? 她烦躁地将手中的古书放回书架,颓然地靠着书架往下滑,坐在地上,手插进发中,百思不得其解地抓着头发。 不,既然美人手不是人的手,那么情人泪也绝非字面上的眼泪那么简单。 该死!可就连沈寄年都不知道的奇药,她上哪去找这连长什么样是何物都不知道的情人泪? 外间,春花和秋月都要急死了,“小姐,您还好吗?” 小姐将自己锁在国公爷的书房中一天了,滴水未进滴米未食的,两个婢女都快担心死了。 衾嫆满脑子都是那情人泪,腹中饥肠辘辘,头晕脑胀,她姣好的面容上不禁满是阴鸷——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 她要怎么办,她要去哪里寻这情人泪! “国公爷?!” “你们怎么在这?谁在里面——姣姣?” 外间,春花回头便见衾潇负手大步走来,忙拉了下秋月,二人慌忙向衾潇行礼,面色慌张。 衾潇见二人在他书房外,有些诧异,抬眸看向紧闭的书房大门,不禁拧着眉头,问。 “是,是小姐,小姐闲来无事,说要来国公爷的书房看些书解闷儿……” 春花机灵,随口便编了个谎。 一旁的秋月抿了下唇,却也默认了。 虽说对上撒谎不好,可小姐暗中为端王腿疾奔波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不能叫国公爷知晓。 衾潇狐疑,抬手推门却发现门反锁着,不禁更加疑惑,“姣姣,开门。姣姣?是爹,快开门!” 里头没有声音,不光衾潇,知晓内情的二人更是面色一白,交换了个眼神,慌忙上前,“小姐,小姐您听到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衾潇就是再迟钝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他的姣姣向来讨厌看书,怎么会跑他这看书,还反锁着门? 他怒视两个丫头,而后便准备撞门而入。 “吱呀——” 他刚要用手臂蛮横撞开门,门便开了,衾嫆那张雪白的脸毫无血色,眼下有些青黑,昨夜一夜未睡好,唇色更是发白。 瞧着分外憔悴。 衾潇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衾嫆两眼一黑,直直地朝他们倒下。 慌忙伸手接住衾嫆倒下的身子,衾潇面色大惊,急匆匆地将闺女抱起来往外走,“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去找大夫!” 春花和秋月一个吓得要哭了,一个白着脸忙去寻大夫。 “呜呜姐姐,姐姐别睡……” 衾嫆是被衾枫的哭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头顶熟悉的帷幔告诉她,这里是她的房间。 屋里点了灯,已经入夜了。 她撑着身子起来,一阵晕眩又倒下。 这番动静已经惊动了被夏蝉抱着的衾枫,以及一直守在一旁的衾潇。 “姐姐!” “姣姣,小心点。” 父子俩一大一小有些相似的面容是同样的担忧关切。 衾嫆抬起无力的手,摸了摸衾枫的脑袋,苍白的面上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 “枫哥儿别哭,姐姐没事。” 她说着,又看向一旁唇线紧抿,隐忍着怒气的衾潇,轻声询问,“爹爹,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哼!你睡了都三四个时辰了!你这个臭丫头,怎么就那么不叫人省心?你知不知道大夫说你思虑过重,不进食不进水脱力昏倒,你可吓死爹了!”衾潇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思虑过重的?你不吃饭不喝水把自己关在书房又是闹哪般?” 衾潇实在是想不通,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段日子,宝贝女儿怎么又发起疯来。 还险些闹出事来! 被衾潇一通训的衾嫆,有些歉疚地伸手扯了扯衾潇的袖子,“爹爹别气,是女儿不好,叫爹爹担心了。我没有闹,我只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便想着去爹的书房找书解惑…… 一时忘了时辰,这才昏倒的。” 衾潇却拽出自己的袖子,哼了声,“可拉倒吧,废寝忘食可不像你的作风,你平日可是看会书就犯困的!” 衾嫆:…… 原本满腹的烦闷不知为何,被自家爹这不留情面的话给弄得哭笑不得而散了些。 她收回手,扶着床沿坐起来,衾枫忙伸手要扶她,被他紧张严肃的小表情弄得又想笑又心疼愧疚。 摸了摸对方的小脸蛋,衾嫆伸手想要抱衾枫,“枫哥儿困不困呀,要不要回去睡觉?” “不,姐姐别抱,枫哥儿重。枫哥儿不困,在这陪着姐姐。”衾枫躲开衾嫆的手,而后像是怕衾嫆误会一样解释着,然后翘起一只小短腿,想要自己爬上去,却碍于个子小,怎么都够不到床沿。 一张接回来后被衾嫆和夏蝉喂得肉呼呼的小脸憋得红红的,眉毛皱皱的,一副要急哭了的表情。 衾嫆好笑又心疼,胸口起伏几下,抿着唇憋笑。 这时,一双大手,从衾枫腋下穿过,轻松地将衾枫提到了床上。 衾枫愣愣的,转过头,一双葡萄似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抱他上来的衾潇,小嘴张得大大的。 有几分憨傻,却又可爱。 衾潇不禁被幼子这惊讶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喜悦的眼神弄得心底一酸。 爹,枫哥儿也是你和娘的孩子。 他记得长女无奈又深意的提醒。 却也忘不了发妻为了这个孩子浑身是血撒手人寰的场景。 这三四年来,他不是不爱这个孩子,而是不敢。只要看到衾枫,他就会想起容月死的时候。 久而久之,他在他面前严厉又冷淡,叫这个孩子越来越不敢亲近他,同长女却越发亲厚。 衾嫆也有些鼻酸,自打衾枫出生以来,父亲几乎从未抱过这个孩子。 小孩子内心单纯简单,却也敏感脆弱,枫哥儿渴望父亲的关注和爱护,她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改变父亲执拗的偏见。 但看爹爹的样子,也不像是没可能挽回。 男孩子没有娘亲又没有爹爹教导的话,她担心自己教不好枫哥儿,看来,她还要再努力试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4提他 “姣姣,你和枫哥儿前两日遇到了地痞流氓?为什么不告诉爹?!” 屋内,衾嫆正用着早膳,一听衾潇人未至声先到的这段怒气冲冲的话,手里的碗筷便放下了。 她揉了下眉心,懊恼地想着,那几个护卫她明明已经敲打过不许将这事告知父亲,怎么还是叫他知道了…… “爹,你听我解释。”衾潇大步流星走到饭桌前,衾嫆起身,酝酿了几声,才开口道。 衾潇冷呵呵,“恩你解释,爹等着。” “……”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几个无赖被京兆尹抓了,好像现在还关着吧!”衾嫆噎了下,讪笑着道。 衾潇却甩着袖子,怒气难遏,“那几个混蛋!我衾潇的女儿也敢欺负!” “还有你儿子。” 衾嫆冷静地补充着。 衾潇:“……我衾潇的儿女也敢欺负!活腻了!” 衾嫆点头,故作苦大仇深,又愤慨地道,“就是,爹该去杀他们的头。” “……”这下,衾潇噎住了,他咳了几声,却见刚刚一本正经这么说的闺女一瞬变脸,抿着唇偷乐,不由皱着眉瞪她,“笑什么笑!出了这样的乱子你还有脸笑!要不是今早下了早朝,成王向爹致歉,说什么怠慢了你们姐弟俩,爹还不知道这回事!” 衾嫆:…… 所以楚旸这是自己撞上墙来的,跟她可真没关系。 “这个王八蛋,居然掳你弟弟!”果然,事后向护卫了解情况的衾潇气得一时尊卑也不想顾,连楚旸也不能幸免地挨了他的骂,“还想请老夫喝茶吃饭?呸,做梦!不给他穿小鞋就不错了……” “咳咳咳,爹!” 衾潇一时激动说快了,将心里的小九九也说了出来,衾嫆哭笑不得,好在她的海棠苑被她把控得好,没有什么眼线奸细在主屋内外,不然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她爹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爹怎么和成王说的?”衾嫆给衾潇倒了杯茶,递给他,平静又好奇地问道。 衾潇接过,怒气稍微平复了些,板着脸哼了声,“还能怎么说,我气得甩袖子就走了。” 衾嫆:…… 还真像是他爹会做出来的事。 “爹,成王再怎么也是皇子,你啊,生气归生气,别撕破脸。” 听衾嫆这么说,衾潇不由感慨,“你是真的懂事了。不过爹不需要做什么,不知道成王得罪了谁,几个言官参了他一本,说的就是他管辖的区域恶霸横行的事,今日早朝皇上很生气,命他重整东市那块……” 衾潇也纳闷,难怪成王后来寻他道歉,却得知他并不知情后,那错愕的脸了。 “哦,有这回事?”衾嫆不禁疑惑地挑眉,会是谁? “对了,你和端王怎么回事?”衾潇忽然开口,打断了衾嫆的思绪,他紧张兮兮地盯着衾嫆的脸,像是要捕捉她的反应有没有不对一般。 衾嫆伸手拿了衾潇手里的茶,抬手抿了一口,“什么怎么回事……” “你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啊!” “那你拿我的茶做什么?” “……” 衾嫆忽然觉得,这个糊涂爹好幼稚。 但是这么一打岔,衾潇倒是忘了再问衾嫆和楚漓的事了。 衾潇还有事便坐了会走,衾嫆转身,便对上春花不怀好意的眼神。 衾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小姐,刚刚国公爷问你的时候,你眼睛往下,避开对视,伸手想拿什么东西缓解紧张,结果错拿了国公爷手里的茶杯……” 春花娓娓道来,说得不住点头,一副十分骄傲的模样。 衾嫆白了她一眼,嘴角翕了翕,“胡说,说得好像你会读心术似的,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说完,瞪了眼笑的一脸莫名其妙的春花,抬脚便往外走。 惹不起她躲得起。 一个二个的真是闲得慌。 “姐姐姐姐——”衾嫆到枫院时,衾枫还在乖乖用饭,看到她出现在门口,眼睛一亮,清脆地喊着她。 夏婵将碗放下,起身行礼。 “大小姐。” 衾嫆径直走进来,冲夏婵点点头,然后走到衾枫身旁坐下,小家伙自她出现,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她。 “枫哥儿不是娃娃了,以后用饭自己吃,知道吗?”摸了摸衾枫的脑袋,衾嫆又严肃又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枫哥儿不是娃娃了?”衾枫眨着眼,懵懂地问。 衾嫆汗颜,“你是娃娃可你不是奶娃娃了知道吗?要学会自己穿衣裳自己吃饭——” “那大哥哥也自己吃饭吗?”衾枫似懂非懂,而后忽然问。 大哥哥…… 衾嫆脑海里闪过楚漓坐在饭桌前的样子,怔了怔,忙摇头将他的样子从脑海里挥去。 真的是魔怔了,一个二个三个的怎么都提楚漓! “额,他当然自己吃饭啊。” 衾枫一听,眼睛闪亮亮的,“那我也自己吃!” 好家伙,敢情她说了半天,不如什么都不用说的楚漓来得管用。衾嫆不知该喜还是忧。 但还是很好奇地问衾枫,“枫哥儿能告诉姐姐,为什么听说大哥哥自己吃饭,你就愿意自己吃吗?” 衾枫偏着脑袋,认真又童真地回答道,“因为大哥哥很温柔,对枫哥儿好,他陪我玩,听我讲话……他还让我听姐姐的话,长大了要保护姐姐。” 他这么说的…… 衾嫆怔愣,而后回过神,笑笑,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你是不是很喜欢大哥哥?” “喜欢!”衾枫这次回答得又快声音还响亮,但是末了又觑了眼衾嫆的脸色,“最喜欢姐姐,再是大哥哥!” 衾嫆顿时哭笑不得,瞪他,“鬼机灵!” 同时心里想着,楚漓可真是天生的亲和力,枫哥儿见他一面回来就念念不忘他的好。 竟是把她那个糊涂爹还有伺候衾枫的夏婵都一并比了下去。 “枫哥儿,喜欢爹爹吗?”衾嫆知道,小家伙没有兄长,爹爹又严肃不爱笑,所以见到对他好的楚漓才会格外喜欢。 衾嫆问的小心,但衾枫却皱着眉没有多为难地小声说着,“喜欢啊……可是爹爹好像,并不喜欢我……” 听出他的低落,衾嫆抱了抱他,温柔低声地说着,“怎么会呢,爹爹最喜欢咱们枫哥儿了,只是枫哥儿不黏他,喜欢黏着姐姐,所以爹爹吃味才不理枫哥儿的……” 她想,缓解父子俩关系,还是得让枫哥儿主动点,她爹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5毒发 “今天是中秋。”清晨,衾嫆靠着门扉,望着天上的太阳,忽然开口低语。 “是啊,今天是团团圆圆的日子呢。”春花端着洗漱的水走过来,笑眯眯地道。 衾嫆却没有笑,反倒是有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 春花没有看见。 晚膳时,衾嫆牵着衾枫到了饭桌前,衾潇已经落座等他们姐弟俩了。 容小莲搀着老太太进来,只是衾嫆留意到,前者有些憔悴,后者却是一脸气势凌人地奴役着前者。 一眼便能看出,二人关系不妙。 对衾嫆来说,这再好不过。祖母不好相与,如果她那浑身整人的劲儿用在容小莲身上的话,后者要有一阵子安生了,没有精力作妖了。 衾嫆轻轻拍了拍衾枫的后背,小家伙便乖乖跑到衾枫旁边,“爹爹,枫哥儿可以坐你旁边吗?” 按理说,衾潇左右分别是容小莲和衾老夫人,但衾枫年纪小,又是嫡子,身份比容小莲要高。 不等一脸懵的衾潇同意,衾老夫人便笑呵呵地应道,“当然可以,枫哥儿想坐哪就坐哪,不用问你爹的意见。” 或许是经历过了悟大师那件事,加上容小莲的利用,衾老夫人对本来就在意的唯一的孙子近来十分宠爱。 她想着,先头那个儿媳妇出身名贵,知书达理,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也比低贱又心眼多的容小莲生的孩子金贵。再说,容小莲进门一年多,肚子一点动静都没,衾老夫人更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离了心又下不了蛋的儿媳妇身上。 这正是衾嫆想看到的,有了祖母照拂,容小莲再怎么嫉恨也不敢明目张胆苛待她弟弟。 虽然她同祖母关系一般,但枫哥儿还小,多个人疼爱是好事。 衾老夫人一开口,衾潇自然就不会有什么话要说,幼子还小,难得要亲近他这个做爹的,他不至于在中秋这样的日子对他冷脸。 伸手,将衾枫一把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将他放到身旁的座位上。 然后,一顿饭吃下来倒是其乐融融,衾枫间或中要吃什么就撒娇问衾潇要。 大概是觉得他还小,哪怕是男孩子,衾潇也没有拒绝,有应必答。 衾嫆看了后,笑容也深了深。 唯独容小莲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满脸的僵笑。 一桌人,却没一个和她说话,也没人关心她吃好没。 结束时,她阴恻恻地朝衾嫆望了一眼,后者却飞快望回来,叫她猝不及防,连收回掩饰都来不及。 只能咬咬唇,回房了。 衾嫆将衾枫留下,同衾潇相处,衾老夫人年纪大了吃过饭就回她自己的院子了。而衾嫆则不动声色地离开客厅,回了自己屋里。 “小姐,您又要出门?”秋月端着铜盆进来,却见衾嫆利索地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手拿着斗笠,她忙将托盘放下,问。 春花替衾嫆将头发挽起,闻言眼珠子转啊转地道,“小姐担心端王殿下,要过去瞧一瞧。” 秋月闻言,眉心蹙得厉害,语重心长地劝了声,“小姐,奴婢不知您为何那么在意端王殿下,但既然药也送了,大夫也找了,接下来该是大夫操心的事,您一个闺阁小姐,就算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反而不小心叫人发现了引发什么争议就不好了。” 望着镜中少女鲜活美丽的容颜,衾嫆眼眸却有些沧桑。 “我想亲自去看一看。”这样才能叫她安心。 死过一次的人,活着有多重要她太知道了。而今夜是月圆之夜,如果她不亲眼确认他中的毒没有大碍,她实在是无法放心。 再说了,今天也是中秋夜,她想到冷清的端王府,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用膳的楚漓,就不忍心。 她想陪着他。 对于衾嫆的坚持,秋月是没有法子了。她发现小姐越来越有主见了,且总是能说服她,不像是以前那样,任性胡为的固执己见。 罢了。她叹气,再次妥协,不必衾嫆多说就心领神会主动留下来守门。 衾嫆提着先前让夏婵做好的月饼还有点心,带了春花和老四,便出门了。 当他们开饭店端王府后门,小厮见到衾嫆已经不吃惊了,安静恭敬地迎着她们进去。 衾嫆熟门熟路地走到楚漓的房门外,只见里面灯火如昼,隐忍又痛苦的男声叫她心头一跳。 “你不能进去!”她想都不想要上前去,木槿却伸出一只手臂,焦灼又心疼的表情褪去,带了几分戒备地对衾嫆道。 衾嫆听着里面温润不再的痛苦呻吟,眼睛都急得红了,她不由对木槿好声好气地道,“我进去看一眼,我就进去看一眼,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他们,你让我进去看看吧!” 她突然红了眼眶,木槿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太过冷硬的语气伤着人大小姐了,呆了呆刚要松口。 里头便传出楚漓压抑又急促的声音—— “别,别进来!” 他不想她看到自己毒发时的样子。 衾嫆呆了呆,紧紧咬着唇,对着里面低低说了声,“好,我我不进来,会没事的,我在这,沈大夫会治好你的……” 她不断和自己说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面色有些白。 春花扶着她,轻轻安慰,“小姐,你别担心,神医肯定可以治好殿下的。” 屋内。 楚漓头发都因为痛苦的毒发过程中挣扎而散乱,他满脸的冷汗,唇咬破,面上青紫泛滥,形容可怖。 那张温润又精致的脸全然不复好模样。 他的双手被反捆在轮椅后,手腕放了纱布避免他挣扎被绳子勒着伤了手腕。 饶是如此,剧烈的挣扎还是让纱布上浸染一片血色。 沈寄年冷静沉着地将银针扎入几个穴位,见到楚漓毒发时的模样,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觉得有些惊奇。 原来,醉美人毒发时是这样的。 听到外间衾嫆的声音时,他微挑眉,在见到楚漓被醉美人折磨得快要晕厥过去,却还咬着牙出声让对方别进来后,面上的表情就有点微妙。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保持理智,这份意志力倒是叫他佩服。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6月饼 衾嫆在门外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手指甲都将手心给掐出印子来。 直到门打开那一瞬,她整个人都是僵直地站在那,后背都微微沁出冷汗。、 “怎么样?”待看到沈寄年打开门站在门口,她立马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道。 沈寄年矜冷的眉眼微微舒展了些许,面色有几分疲累,声音不冷不热地回,“暂时压制住了。” 说着,他又低声只对衾嫆道,“我说过,情人泪必须找到,可你半个月过去了,找到的都不是情人泪。他的毒积年累月,再不清除,双腿药石无用。你给的那几样药引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但最多三月,三月后月圆之夜还是会发作。” 衾嫆一听,咬唇追问,“你不是说只有中秋月圆……” “没有情人泪,他的毒根本没有办法压制,不得已之下我加了一道毒,只能期盼于以毒攻毒——而在解药配出来之前,他还是会毒发。” 沈寄年的回答叫衾嫆心底一震,她唇微微抖着,少女那难以置信和焦灼慌张担心都那般真实和浓烈。 沈寄年很少对别人的事好奇,生老病死,除了疑难杂症能吸引他的注目,这些男欢女爱也好,恩怨也罢,都与他无关。 可对于衾嫆这个年纪的京中闺秀,却对一个残废的皇子如此上心,那种关心若说是有情,又说不过去,要说有义就更说不通了。 但好奇归好奇,他不会问。至少现在不会。 衾嫆抿抿唇,眼里一瞬划过深深的坚定,握了握手里的帕子,对沈寄年道,“好,三月为期,我会找到情人泪和无色花,这次我一定会找到这两样东西。” 其实情人泪她已经托人去寻了,有眉目了,可还是没赶上…… 都怪她,还是不够聪明不够能干,不然他也不会受这份罪。 沈寄年见她满面自责,嘴角翕了下,还是开口提了句,“或许,医经中有情人泪和无色花记载。” 医经中记载广泛,涉猎天下无数奇珍异草,或许能够找到情人泪和无色花的相关记载。 经沈寄年一句提醒,衾嫆恍若醍醐灌顶,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医经中或许就有记载! 她这半个月重金悬赏却都是石沉大海,寻来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翻阅无数典籍都没有下落。可她却忘了,能叫沈寄年这般记挂的医经,绝对不是普通典籍,没准就有她要找的东西! 真是,真是太笨了,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见衾嫆总算面上展颜了几分,沈寄年虽面上不显,但情绪也跟着好了些。 “我先回去睡了,你进去看看吧。”他微微抖了抖袖子,白衣上沾染了些药汁,对于素来爱洁的他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 衾嫆点头,笑容有了实质,“多谢你。” 说完,提着裙子,迫不及待地奔进屋内。 “你还好吗?”木槿先衾嫆进去,替楚漓简单收拾了一番,所以衾嫆进去时,楚漓已经躺在床上,除了面色苍白看着孱弱些,其他倒还好。 见到衾嫆进来,楚漓伸手制止了正在给他擦额头上冷汗的木槿的动作。 挤出一个温润的笑来,“我没事。吓着你了,抱歉。” 都这样了,却还在和她说着抱歉,衾嫆拼命摇头,摇着摇着,眼眶再度发红,她忙背过身,轻吸了吸鼻子,将泪逼回去。 “才没有,我胆子可大着。” 声音却带了几分浓重的鼻音。 她哭了。 这个认知,叫楚漓有些错愕又有些心软心疼。 他嗓音有些低哑,但依旧是说不出的温和宁静,似一阵清风将衾嫆那满目疮痍,上不上下不下的心拂过。 “恩,你用过晚膳了吗?”衾嫆抬手用帕子飞快擦了下眼睛,然后转过身,又恢复了几分笑容,望着楚漓,伸手从春花手中接过食盒。 楚漓看见食盒,摇头,“吃了,但是又饿了。” 木槿不禁扯了扯嘴角,哪回主子毒发有胃口吃东西的?这会儿一看到衾大小姐就什么面子都给了。 他抿了抿嘴角,“奴才去给殿下煎药。” 衾嫆提着食盒上前一步,“我给你带了月饼和点心,要尝尝吗?” 她眼睛大而明亮,望着他时很是专注,黑色的瞳仁中只有他的倒影。 楚漓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好,多谢。” 衾嫆闻言很高兴,忙打开食盒,像献宝似的给他展示自家婢女做的月饼和点心,但随即她就犯难了。 木槿出去了,谁来伺候他吃东西? 她看了眼春花,后者似乎心领神会,却鬼机灵地立马转身,“小姐,奴婢去外边守着。” 衾嫆:…… 硬着头皮,走上前,咳了声,将放月饼的碟子拿出来,又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拾起一块金黄小巧,看着色泽诱人的月饼出来。 “我自己来吧。”楚漓见她绷着个小脸,眼睛滴溜溜地快要滴出水来,叫人心生不忍和好笑。 便从锦被中伸出白皙的手。 衾嫆却看见他手腕上带血的纱布,眼睛瞪直,“你的手受伤了!” 忙将月饼放回碟子中,顺势坐在床边,伸手将他的手抓住,检查手腕上的伤势。 勒痕很深,有些破皮。 她蹙着眉心,“疼不疼啊?” 楚漓在被那软软的小手握住手时,身子震了震,瞳孔微微缩了缩。 闻言,他摇摇头,轻声宽慰着,“不疼的。” 但心里却很是熨帖,被她这样关心着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很多。 衾嫆握着这只白皙的手,忽然怔愣过后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举动后,忙松手,咳嗽了一声。 别过脸,侧脸红得像是樱桃的颜色。 她迟疑了下,才转过脸,对上楚漓温和的笑颜,勉为其难地将心跳平复到正常的跳动规律。 伸手扶着他靠坐在床上,还贴心地拿了靠枕给他垫着腰背。 “你尝尝。”这回,她倒是不扭捏害羞了,直接拿了月饼,轻轻掰开,用帕子递到他嘴边,眼里含着期待地望着他。 楚漓只犹豫了一瞬,便遵从本心地低下头,轻轻张嘴,咬了一口。 “很甜。” 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很甜。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7陆荣 中秋过后三日,便是衾嫆的生辰。 或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她对于过生辰没有从前那么热衷,收礼物什么的,表现得很是平淡。 一早便被春花和秋月拉着起来梳妆打扮,说是老夫人要带她去寺里上香祈福。 想来也是,她十四了,老夫人大概是想去寺里求下姻缘……毕竟十四岁是议亲的年纪了。 衾嫆穿了一身喜庆却又不刺眼的水红襦裙,外罩天蚕丝轻纱,显得整个人端庄又明艳,大方又美丽。 “嫆姐儿长大了,懂事些了。”衾老夫人看到打扮得很得体,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穿得花里胡哨的衾嫆时,面上有了点笑意,点点头,杵着蛇杖,点评了一句。 近来枫哥儿老是往老太太屋里凑,老人家听多了小家伙一口一个姐姐怎么怎么的,知道衾嫆教导衾枫要孝顺懂事等道理,对这个孙女总算是有了好感。 也觉着自己往日里太过严苛,有些过于冷落孙女了。 适才主动提出带衾嫆去寺里祈福。 衾嫆乖巧地笑笑,没有说话,看起来落落大方,更像是一名端庄大气的贵族嫡小姐了。 衾老夫人见状,更是满意,同时不动声色地凝着衾嫆愈发明艳外放的美丽容颜,心中不禁喟叹,这样的好颜色,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但女儿家容貌好,对找夫家还是很有益处的。尤其是当嫆姐儿“痛改前非”又在李贵妃寿宴上露了面舞了剑后,不少贵夫人暗地里同她通气儿,大概就是那些个意思。 只是她不管喜不喜欢这个孙女,作为镇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婚事上她必须严格把关,绝不能低嫁。 祖孙二人坐着马车一路安静无话地到了普陀寺山下,老夫人为了表达自己虔心诚意,便带着衾嫆,一步一合十双手地上台阶。 若是以前的衾嫆,定然不会有耐心和信念的,但重生本就是玄妙得不能再玄妙的一件事,她便相信,这世上也许真的存在神明。 不然为何给了她机会再来一次? 她双手合十,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虔诚,心里默念着祈求上天保佑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的家人们平安健康,长乐无忧。 也祈祷楚漓的腿可以痊愈,平安喜乐。 还要保佑她保护好家人朋友,同前世的仇人相抗衡。 祖孙俩的虔诚,叫打扫阶梯的小沙弥见了,不禁有些诧异,这年头肯一步一步虔诚地走上来的老人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可这么年轻又漂亮的女施主,倒是叫人意外。 主要是衾嫆容貌太惹眼了,她就是不精心打扮,也是人间最美富贵花,叫人移不开眼。 她闭着眸,那长而卷翘的羽睫便像是两把小扇子,黛眉舒展满是认真,挺翘琼鼻,红润菱唇。 长发随山风轻轻飞扬,她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虔诚地往上走。 这样的画面,叫台阶之上,随好友江陵王世子陆荣一道来的楚唯看在眼里,眉梢轻挑了下,不知敛去了什么色彩。 他身旁的江陵王世子陆荣手中折扇不断地敲击着手心,俊秀的面上毫不掩盖他的惊艳和欢喜。 “殿下你可看见了,那是哪家的小姐?不想本世子离京这么多年,还能见到这般天仙似的美娇娥!” 他说完,楚唯不禁嘴角一扯,“天仙?” 儒雅清润的嗓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若说是朵艳丽的牡丹倒是说得过去,天仙这样出尘不染的可不像这好胜的衾小姐。 “这是镇国公嫡长女,衾嫆。”但他还是轻声温和地回着陆荣的问题。 一听这名字,陆荣眼睛一亮,眉一抬,嘴角咧开笑道,“竟是如此巧,哪个‘荣’?” 对陆荣打听闺阁女子芳名这么积极的表现,楚唯心下有些不屑和不喜,但面上不露分毫,有问必答,却又不失他高贵清雅的气质。 “女字容。” 话音落,他自己都有些怔愣,他倒是记得她名字。 不过很快,这怔愣便被陆荣打消。 “衾嫆,衾嫆——等等,镇国公府的衾嫆?”陆荣手中折扇险些掉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下巴和上颚都合不拢,结结巴巴地说着,“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衾嫆吧?” 先前看到美人那副痴汉模样全然不复了。 楚唯斜睨了一眼大惊小怪的陆荣,语焉不详,“是吧。” “什么叫是吧?这镇国公府的小姐,我记得好像就一个吧!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衾嫆…… 这,这也太令人失望了!不,不是失望,是对上这个人,这张脸也太可惜了!” 他就说为何瞧着这姑娘眼熟,还以为自己只是见着漂亮姑娘正常反应,哪知,还真是他认识的那个衾嫆。 闭着眼温婉若天仙的小美人,怎么可能是那个五岁就会爬树上摘风筝,还捅马蜂窝,害他被马蜂蜇的那个衾嫆呢? 是的,衾嫆小时候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皮猴儿,那时候爹娘宠着,还没有衾枫这个弟弟时,她娇蛮又机灵,总是整上京贵族的少爷小姐们,包括江陵王世子陆荣。 往事当真是不堪回首,那时的陆荣还只是个娇少爷,见到漂亮小妹妹就不肯走路,他娘亲又是个儿宝,有儿万事足,什么都肯依他。 于是陆荣仗着自己是世子的身份,非要住衾嫆家,让衾嫆陪他玩。 这可把独占欲强,不肯将玩具分出来又不想带个跟屁虫的衾嫆惹着了。 于是这丫头,故意对陆荣说自己要去树上给他摘礼物,陆荣傻乎乎地信了,在树底下仰着脸等。 然后,等来的就是毕生噩梦。 至今他看到蜜蜂甚至看到蜂蜜,都能想到那个险些毁了他一张脸的傍晚。 女孩儿恶魔一样清脆开怀的笑声同蜜蜂“嗡嗡嗡”的叫声混在一起,以及,他那惨烈的哭喊声,都叫陆荣心有余悸。 原先想着,这样的美人若身份高点就找他娘去提亲,若是低点就更好办,直接抬进府里…… 现在可好,身份挺高,容貌很美,可一听说是衾嫆,陆荣这颗心就跟吞了峰针般,痛啊! 惋惜,痛恨的痛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8陆倩 “衾嫆!” 衾老夫人带着衾嫆去了大殿祈福,上完香后老夫人跟着普陀寺的沙弥去找相识的大师,让衾嫆自己在寺里走走等她回。 她走到寺庙后院,打算找个禅房进去休息会,就听到了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衾嫆闻声望过去,只见一华服俊秀少年郎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春花和秋月见是外男,下意识挡在了她前面。 饶是如此,个头高挑纤细的衾嫆依旧露出半截脸。 “衾嫆,怎么,不记得本世子了?”陆荣见对方一副陌生冷淡的模样,不禁咧嘴笑得有几分瘆人的假,吊儿郎当地。 对于面前这个自称世子,又叫的出她名字的少年郎,衾嫆努力回忆了下,忽然就想到了这人是谁。 不对,她前世见过许多次的。 江陵王世子,陆荣。楚唯极力拉拢的对象。 她对陆荣印象只有这些,前世便十分不对头,陆荣对她总是冷嘲热讽,挑剔找茬。 “江陵王世子,有何指教?”她象征性地礼貌下,并没有多热络也没有多冷淡,保持着得体的礼仪。 陆荣一听她叫对了自己的名号,不由得挑眉,手中的折扇敲击着手心,眼里毫不掩饰打量地望着衾嫆漂亮的脸蛋,眼神轻浮。 性子差了点,风评也一般,但是这张脸,啧啧,是真的令人赞不绝口的美。 要是只是个庶出就好了,他向他娘求几句就能给弄进王府。可惜了,可惜。 他眼神不老实,衾嫆被盯得脸色都有些冷了下来。不欲同陆荣彻底交恶,但她更不想同这人有什么瓜葛。 “世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传闻衾嫆脾气爆,刁蛮跋扈,陆荣却没想碰了个冷钉子,不由得愣了下,随后往前一步,脸上堆着笑,“别急着走啊,多年不见,叙叙旧再走也不迟啊!” “世子,我们好像不熟。”衾嫆笑容得体,语气平静。 端的是不想同这吊儿郎当的世子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哟,脾气还是这么倔,不过没关系——本世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又冷又暴的美人……”陆荣笑的不怀好意,手中折扇越过春花秋月,要去触衾嫆的下巴。 可惜,衾嫆没给他这个机会,她反手一剪,便将对方的折扇给拍掉,力道不重不轻,不至于叫陆荣丢了扇子而借题发作。 “……” 陆荣讪讪收了扇子,对方的动作叫他意识到,好像衾嫆是会武功的。 “诶,你怎么这没教养啊?本世子好言好语请你喝喝茶聊聊天,你还不给脸了?”衾嫆转身就要走,陆荣便不乐意了,他点着扇子,冲衾嫆的背影叫喊。 衾嫆头也不回,这次就连一个字都不打算说了。 气得陆荣抬脚就想追上去。 “陆荣。”身后伸出一只手,楚唯看了会戏,待陆荣跳脚才出来,扣住陆荣的肩,制止了他的胡来,“这里是普陀寺,你可是陪着你母妃来的。” 陆荣回头,甩掉楚唯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哼声哼气地不满道,“我一看到那臭丫头,就想起小时候她捉弄我的事,这不想教训下出出气嘛!又不是真要做什么……” 楚唯微微举目,越过陆荣,目光略做停留地望着那道窈窕背影。 眸光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来。 方才他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冷静沉着得一点都不像原本的衾嫆也不像十四岁小姑娘的人,如果不是长了一模一样的脸,他都要怀疑是人冒充的了。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不可能每时每刻,在不知道陆荣会过来找茬,也不知道他在暗处时也这般表现…… 所以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衾嫆的确是变了。 至于为什么,他有那么一点好奇,却不是躲感兴趣。 比起衾嫆,他目前比较在意的是拉拢陆荣,继而得到江陵王府的支持。 再说衾嫆,她为了躲避陆荣的纠缠,一路往禅房走,迎面就碰到一名着月白长裙,提着个篮子的貌美少女。 起先她还觉得眼前这少女有些面生,直到近了,她忽然顿住脚步,没再往前。 江陵王府的小郡主,陆荣的胞妹,陆倩。 江陵王一家子是在她十四岁这年从封底回京的,江陵王是当今皇帝的表弟,自打皇帝登基,江陵王因为辅佐有功而被封王赐封地。 但在皇帝龙椅坐稳后,主动请封去了封地,一去数十载,带着一家老小。 江陵王世子陆荣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喜欢美人和斗蛐蛐,而与兄长相反的郡主陆倩,则是个温柔秀美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只是这位郡主身子骨一向不大好,据说是患有心疾。 正因如此,不管是江陵王还是江陵王妃甚至是不学无术的陆荣,都对这个小郡主格外宠爱,千依百顺。 加上她又不是娇纵的个性,体弱却温良,更加令人疼惜爱护。就连皇帝都很是喜欢这个表侄女。 这都不是衾嫆对陆倩记忆深刻的原因。 前世,衾嫆是同陆倩有些纠葛恩怨的。因为楚漓。 江陵王府的小郡主陆倩,心悦端王楚漓。这是个秘密,一个不需要多久就会被捅出来的秘密。 在前世,捅出来这个秘密的就是她。 那时候她刚要同楚漓定亲,对方对她很好,可她却总是不识好歹,有时候当众说了羞辱的话。那时候没有人会出来指责她,反而都是看楚漓的笑话。 除了陆倩。 这个看着总是文文静静秀气的郡主,第一次当众大声斥责旁人,便是衾嫆在宴席上听说楚唯要被赐婚两个侧妃,一时失控打翻了楚漓递过来的果酒,弄脏了他的华服。 她当时心里烦闷,又感到几分抱歉,但对上楚漓温和冷静不带情绪的眸子,便气不打一出来,只觉得他在看自己的笑话,他看穿了她。 所以冷嘲热讽说他有本事自己去换衣服…… 陆倩便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用女戒等妇德教训她,叫她面上无光。 她愤怒交加,便口无遮拦地反击,“郡主莫不是喜欢王爷?” 一句话,陆倩面上雪白与绯红交织,那双惊惶无措的眸子代表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她愤怒之下的无心之举,却捅破了这个秘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9初识 再然后? 陆倩当场自是没有承认,可表现太过明显,还是叫有心人传了出去。 自此,回家又病了一场。也是以,衾嫆一下得罪了江陵王府,爱女如命的江陵王夫妇一个在朝堂上为难她爹,一个在命妇宴会上为难她,还有一个陆荣胡搅蛮缠百般羞辱…… 若非爹爹、舅舅还有楚漓庇护,她那般口无遮拦,祸从口出的莽撞性子,不知死了多少回。 对于陆倩,哪怕前世她的家人瑕疵必报,叫她不胜其烦,但对于陆倩本人,衾嫆还是有些愧疚的。 大抵是重生后立场不同吧,陆倩心悦楚漓,自是为楚漓着想,前世若不是她霸占了端王妃的位置又不替楚漓分忧,或许…… 或许陆倩能是个好王妃。 她身世高贵,性情淑婉,心地善良,重要的是,她喜欢楚漓。 衾嫆想着,心口一片酸疼胀满,她面上露出几分苦几分惑,按着心口待那一瞬的酸过去。 她居然在那一瞬,只要想到陆倩和楚漓一起的画面,心头会难过。她慌忙摇头,安慰自己,你欠他这么多,如果能守护他医治好他的双腿偿还他一段好姻缘,你欠他的不就能弥补回来了吗? 该高兴,这是喜悦到极点的感觉,对。 一番心里安慰后,她挤出笑来。 “郡主。”陆倩提着个装了些秋菊的篮子,身后两名青衣婢女,她迈着小步子,莲步缓缓到了衾嫆眼前,她一双妙目温柔又清澈,像是柔弱的扶柳,又似缥缈的轻风。 她眼里含着干净的打量和几分惊艳地望着衾嫆的脸,好一会才眨了下眸子,姣好的面容有些孱白,听见对方唤自己的名讳,她有些好奇地眨着眼问—— “你是?” “镇国公府衾嫆。”衾嫆嘴角挂着不近乎也不失礼貌的淡笑,微微浅笑时眼尾微微上翘,叫稚气尚存的面上多了几分少女没有的妩媚,却又有着少女该有的清丽。 从前的衾嫆美貌有余,奈何性子太糟糕,打扮也过于艳俗张扬,总是发脾气,大多人被她的脾气弄得不敢多接近,就算第一眼看到这样漂亮的脸也不会心生好感了。 可现在的衾嫆不一样。 她沉静许多,落落大方,多了几分这个年纪没有的沉稳气质。 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心性倒是有些老成,但并不影响那眉眼稚气清媚的干净。 像是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又带着出淤泥不染的红莲的高洁与颜色。 陆倩见到这样的好颜色,哪怕是个文静的姑娘,也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 心中暗道,世上真的有这般光是容貌就能叫人折服的女子。 听到她报上的名号后,陆倩惊艳之色微顿,眼中微愕,有些陌生又有些不确定的狐疑。 她离京时年岁尚小,但衾嫆的名号还是知道的,这些年母妃没有忘记给她念叨上京这些望族少女的名字喜好优劣。 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回来,她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被孤立。 衾嫆……印象里,好像风评不是很好。 但这模样却是顶尖的。虽然她并未见识全部的上京贵女,可她想这样的容貌,就是画里也不多见。 “久仰。”陆倩稍作迟疑后便是礼貌地颔首,人很随和没有一点郡主的架子,虽是中秋过后,但她身上披了一件有些厚重的貂,唇也是微微泛白,瞧着便是病弱的模样。 她说了一句“久仰”,又怕自己这话会否有歧义,便又补充一句,“早就听母妃说,镇国公府的衾小姐容貌出众,不想竟是这般仙子般的人物。” 衾嫆闻言,并没有什么被夸奖的喜色,只是礼貌地牵了下嘴角,面上淡然如水地回着,“郡主谬赞。衾嫆自是比不得郡主气质如兰,文静娴美。” 得了美人的赞扬,陆倩心里有几分开心,抿着小嘴,双眼微弯,对衾嫆宠辱不惊的反应心中有些好感。 她就说,这般貌美的妹妹,应当不是她听来的那样。看起来半分骄纵跋扈之气都没有。 “衾小姐也是随家中来上香祈福的么?” “恩,祖母同寺中僧人谈佛经去了,我就出来走走。不想这般巧的遇见了郡主。” 衾嫆说话时,嘴角的梨涡浅现些许,陆倩不禁有些愣神,她想,若是这位妹妹真心地笑起来,那该是何等美丽的模样? 身后丫鬟轻轻拉了下她的衣摆,陆倩面上不禁微热,不想自己堂堂郡主,竟是看一名女子看得出神,心生懊恼。 眼神便不再看向衾嫆,语气依旧温柔轻细,却带了几分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郡主的?” 到底还没及笄的小姑娘,有些迷糊,这时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衾嫆有些好笑,面上却愈发礼貌和淡然地道,“先前见到了世子,再想到这几日江陵王回京,郡主想必跟着王爷一道回来了。见过世子,再看郡主便认出了。” 这话虽不全是真的,但这对兄妹五官上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的。所以她这么回答,也不怕陆倩怀疑。 陆倩一听,不禁有些尴尬。 她是了解自己那个兄长的德性的,面前这衾小姐的容貌就是她这女儿身见了都忍不住惊艳失神,莫说一向喜爱美色的兄长了。 “家兄顽劣,没有叫衾小姐困扰吧?”陆倩有些试探性地问起。 衾嫆自是摇头,却也不说话。 “世子刁难了我家小姐的!”春花却瞧着陆倩好说话,又想起陆荣那副浪荡公子哥的样子,就忍不住告状道。 衾嫆轻瞪了她一眼,“春花,休得胡言。” 这轻责倒不是做做样子,春花立即闭嘴,知道自己冲动说错了话,忙向陆倩福身致歉。 衾嫆也道,“郡主莫要往心里去,我这个婢女不懂事,言语有些失衡,还望郡主见谅。” 可陆倩却知道春花说的不是假话,看对方丫鬟的态度,只怕王兄还真调戏了人衾小姐。 一想到对方来头也不小,她忙摇头,“哪里的话,定是家兄之过。我在这向妹妹赔不是,回头定让兄长致歉。” 衾嫆忙开口,“言重了,世子直爽,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并没有郡主说得这般严重。” 她要离陆荣远远的,只要他不犯她便好,哪里需要他的歉意?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0生分 “衾小姐平日里喜欢什么诗词?”陆倩温温柔柔的嗓音在寂静的后院中,是那般怡人。 衾嫆大方地摇头,“读得少,不比郡主饱读诗书才华满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倩要同她在后院散步说话。 其实她更想一个人去禅房静静的。 不想上京贵女还有不读诗词的,还这般面色淡定地承认。陆倩有些惊讶,随后忙宽慰,“衾小姐莫介意,我也只是读了一两本闲书,哪里有才华?那——你喜欢什么?” 她意识到衾嫆或许和她见的其他贵女不一样,便不再问她觉得比较普遍的问题。 衾嫆有些拘束,她不知如何同陆倩交往,但对方问,她便如实地回答,“习武,练剑。” 陆倩一愣:…… 这个回答,倒还真是别致独特的。 当今天下女子并不尚武,上京更多是陆倩这般自幼饱读诗书,学习琴棋书画的。 像衾嫆一张口便是习武、练剑的,陆倩不知其他人有没有,但她是第一次见的。 不过对方生得一张夺目的脸,手持剑的样子,想必也是美的。 不会显得粗野。 倒是陆倩身后两个婢女听闻衾嫆喜欢武艺,不禁露出几分鄙夷来…… 哪有大家闺秀喜欢舞刀弄剑的,这镇国公府的小姐空长了一张好容貌,却是个肚子里丁点墨水都没的。 两人自认为没有表现出来,可秋月多么心细如尘的人?只眼角余光扫了两眼便心里明镜似的,对这二人便很是不喜。 不过她面上却是沉得住气的,当真是半点都不露。 “真厉害,衾小姐定是武艺高强,得空了定要欣赏一番衾小姐的武艺。” 陆倩这样说,衾嫆又不知道怎么接了。 只好陪着笑,“过奖了,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登不上场面。” …… “多谢大师。” “殿下慢些。” 衾嫆正觉着有些煎熬,想寻个借口同陆倩分开走,便听见前边一间禅房的门开了,慈眉善目的僧人送一人出门。 她还没看清那人,便听见熟悉的车轮声以及温和的男声。 楚漓怎么在这? 衾嫆愣在原地,脚步都停了下来,瞪着一双凤眸,眨了眨,以为自己眼花,可对方音容笑貌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望着楚漓,一旁的陆倩也看到了楚漓。 眼睛微微睁大,手不由自主地揪着手中的帕子,眼眸颤了颤,目光落在轮椅上,再往上,便钉在那人温雅清绝的脸上。 楚漓同僧人说着话,察觉到二人视线,寻着这视线望过来,便看到了衾嫆。 不由面上笑意更浓了些,眼底都带了几分真心的高兴。 手微微放在轮椅扶手上,木槿便懂了他用意,推着他往衾嫆和陆倩这个方向来。 “来上香?”他目光温柔清澈,注视衾嫆时,叫人有种被温柔的阳光包裹的温暖感。 衾嫆感受到身侧陆倩打探过来的视线,不禁如芒在背。 她抿了抿唇,想要笑,却忽然眼眶有些酸涩。 她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打算的,替楚漓留意京中出色的适婚女子。 陆倩是江陵王爱女,又知书达理温柔善良,重要的是,她不像京中这些贵女趋炎附势,冷眼嘲讽他。她敬佩他,爱慕他。 这样好的女子,还有谁更合适楚漓? 如果陆倩成了他的王妃,往后有江陵王和陆荣等的帮衬,楚漓的日子也不会这般艰难,又有了个真心心疼知冷知热的枕边人…… 似有风吹来迷了眼,衾嫆险些掉泪,她往上望了望,轻轻吸了下鼻子,然后冲楚漓淡淡地笑了下。 “殿下安好。这位是江陵王府的郡主,殿下应该认识吧?” 她突然的生分,叫楚漓眼里那亮芒稍稍黯了些,但他还是配合地点着头,然后对着被他忽视了的陆倩颔首致意。 “郡主。” 面上仍是温润的淡笑,却礼貌得有些生分。 陆倩很高兴,努力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地回着,“端王殿下这些年可还好?陆倩离京时,殿下好像还在生着病,不知现在身体可好?” 小姑娘自以为这番心思藏得很好,可她对才重逢的并不熟识的人这般关切,就是她身后的婢女都察觉了不对。 更莫说衾嫆和楚漓了。 楚漓一下有些错愕,下意识看向衾嫆,可后者一对上他的视线便慌乱别开眼,一副不想插手的样子。 她这般,叫楚漓有些失望和低落。 但他还是好脾气地笑了下,“有劳挂怀,小王很好。” “那……那就好!”陆倩飞快抬眸瞧了眼楚漓,可刚好瞧见对方视线是朝着自己侧边看来的,她不禁看向别开眼侧着身的衾嫆。 心里小小的失落蔓延,眼睛黯淡了些。 不禁有些发酸地想,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熟,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她一眼便看出楚漓对衾嫆的不同来。他这般温和谦逊的人,对谁都彬彬有礼的,但对衾嫆却笑容都真实了几分,方才她看得真切…… 空气有些安静,衾嫆更加无措起来。 她飞快看了眼楚漓,不等对方视线相接便错开,将目光投向狐疑打探的陆倩身上,报以一笑,“郡主,我有些累了,先回马车上休息了。就不陪你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大礼貌,但陆倩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怎么,都点头说了好。 还叮嘱她路上小心。 至于楚漓,到对方转身走远,都没有得到只言片语,不禁眸光黯然。 陆倩又说了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随后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木槿推着轮椅,见自家主子沉默寡言地望着手里那只草蟋蟀,不禁替他不平。 “主子,您专程打听到衾小姐今日要来寺里上香,腿脚不便也来寺里就为了多看她几眼,可她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爱答不理的,还说走就走了,真是太,太过分!” “住口。”木槿对衾嫆的抱怨,并没有引起楚漓的共鸣,他只是将手中被摸得有些磨损的草蟋蟀小心翼翼地收进帕子里包好再放进袖中,轻斥一声,制止了木槿的话头。“若再叫本王听见你说道她,以后你不必跟着来了。” 这话木槿跟着楚漓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严肃的重话,吓得忙咬着唇不敢再说了。 他也清晰地意识到,不管他抱多大的成见,主子心里怎么想的还是不会因为这些转变。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1扭伤 衾嫆走着走着就用跑的离开后院,直直往前面大殿奔走,速度太快,险些就撞着一人。 她慌忙止了步伐,身子却前倾了下,那人伸手似是要扶,她看清对方模样后,面上一瞬僵硬,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冷漠嫌恶,硬生生地崴了脚往后一错,避开了。 但如此一来,脚踝一扭,她疼得面色变了变,却没有吭声。 春花手飞快去扶了下,才不至于摔一跤。 “小姐,你还好吗?”春花和秋月惊得忙看向她的脚。 衾嫆摇头,对着眼前之人规矩行礼,面色因疼痛有些发白,却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礼仪,“见过惠王殿下。” 楚唯唇微启合,眼中却有一丝利芒划过,“衾小姐免礼。可还能走?” 他的关心都带着一股上位者的疏离,不似楚漓的那般温柔都是真切的,他只是个冷漠的没有感情的政治家,就连这样虚假的关心其实都做不好。 衾嫆心底寒凉与恨意交织。 对于楚唯,除了恨便没其他了。 她微垂的眼睫长而卷翘,敛去眸中神色,摇摇头,低声恭敬地答着,“臣女无事,谢王爷。臣女失仪叫王爷见笑了,望王爷见谅,臣女现在行动不便,就先告退了。” 春花和秋月一人扶一只手臂,衾嫆做全了规矩礼仪后,便迫不及待地让二人扶着她去方才的禅房那头暂做休息了。 楚唯不禁有些捉摸不定地看着衾嫆那坚决的背影,方才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时的反应颇为奇怪。 那么快的一瞬,他相信情绪是本能的,不可能掩饰伪装。 可他分明看到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冷冰冰的寒意和深刻的恨意。 恨? 他更加不解了,不说她从前有多痴迷于他,就算现在不纠缠了。可他并未对她做什么,哪里来的恨意? 衾嫆被春花和秋月扶着进了一间禅房,脱了鞋袜,露出雪白玉足,左脚脚踝处有些红。 “小姐很疼吧?”春花心疼地皱着脸,轻声问。 衾嫆摇头,“不怎么疼,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了。” 她什么痛没有承受过,这点小扭伤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秋月,你去和祖母说声我在这,免得她找不到我们。”她又吩咐秋月,道。 秋月点头,便出去了。 等四下无人,春花先用温热的帕子替衾嫆热敷了下脚踝,蹲着仰视着衾嫆,见她手撑着额,很是疲惫和情绪不高的模样,有话想说但还是憋了回去。 总觉得,小姐就是因为见过端王殿下后,突然整个人心神不宁,情绪也不高的。 衾嫆撑着额,面上一丝笑意也没有,眉眼结着轻愁。 心烦意乱的,有因为陆倩的出现,也有因为对楚漓的那份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还有见到楚唯时,几度要炸出来的仇恨…… 都叫她感到愁闷不已。 楚唯拉拢江陵王……接下来便是平定了匪患,献计助解决西北饥荒赈灾…… 但她知道,那份所谓的计策,原本是楚漓想出来的,楚唯却利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将楚漓的心血偷走占为己用,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那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她说过,楚唯想做什么,她就阻止。 先是魏赢这员大将,她捷足先登,然后沈寄年也被她成功送到了楚漓那。 她手指轻轻地在额头上拂动,江陵王,楚唯…… 若是楚漓和陆倩成就姻缘,她再从中破除掉楚唯和陆荣的情谊,如此一来,哪怕争取不到江陵王,也能让楚唯夺嫡之路难上加难,孤立难援。 陆荣…… 衾嫆按着眉心,极力回忆上一世有关这人的一切。 她记得,江陵王在前世这个节点的一月后,欠了楚唯一个人情…… 好像就是有关陆荣的,具体她也不清楚。好像是陆荣闯下大祸,江陵王登门向楚唯赔不是,之所以她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她借口传情报偷偷去了惠王府。远远看到了江陵王铁青着脸,拉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陆荣让其向楚唯叩头。 再然后应该就是楚唯将此事压了下来,而自此事一过,陆荣没多久成亲,婚后在楚唯手底下谋了个悠闲的差事。也是因此,江陵王府慢慢就成为楚唯登基路上不可或缺的一大臂膀助力。 他曾辅佐当今皇帝登基,再辅佐楚唯便无形中替其谋划了不少,也减少了阻碍。 “小姐,小姐?”春花替衾嫆用药酒揉了揉脚踝,抬眸便见衾嫆面容明中深沉地斜靠着炕上,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额,满腹心事的模样。 被喊了几声,衾嫆才回过神,暂时将心里的所有思绪给压了下去。 活动了下脚踝,有些麻疼,但不影响正常走路。 不多时,衾老夫人带着嬷嬷一道进来,见衾嫆袜子还没穿好便打算起身的动作,忙抬手低声道,“别动,坐着。” 说完,她人也利落地到了衾嫆身侧坐下,“怎么弄的,听秋月说扭伤了脚?” 既然她让秋月去转达,便是知道秋月这丫头沉稳聪慧,祖母不管如何问,只怕都不可能从这丫头嘴里套出她想要听的内容。 是以,衾嫆面不改色地撒谎,“无事,走太快了,踩着石子了就这样了。” 听她不以为然的语气,衾老夫人板着脸就训她,“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冒冒失失的?” 走个路能踩着石子扭伤脚,那她平时舞刀弄剑的岂不是更容易磕着碰着? “祖母别担心,真不碍事。对了,祖母求的经如何了?”衾嫆怕坏脾气的老太太又要生事端,忙插嘴转移话题。 闻言,衾老夫人淡淡瞥了眼衾嫆,不由说着,“你先甭担心祖母。你看看你这野丫头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收?方才祖母瞧见那江陵王妃母女俩,那小郡主知书达理又乖巧文静的。你要是有人一半,祖母也就不忧心了。” 陆倩……居然又是陆倩。 衾嫆心里五味杂陈,面上挤出一个一点都不走心的笑来,不应声,脑海里想的却是,楚漓是不是也喜欢陆倩这样的女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2下落 “娇小姐,好消息要不要听?”殷老二最近跑去训练魏赢的轻功,老四忽然出现在靠着窗台练刺绣的衾嫆身后,声音带着神秘。 今日下了雨,衾嫆没有在院子里练剑,便索性找了绣品来临摹,可惜,她在刺绣上的功夫,也就比她那棋艺好点儿。压根就拿不出手。 听到殷老四的话,衾嫆放下手里头的刺绣,抬眸没什么表情地问,“什么好消息?” “你要找的情人泪,有眉目了。” 情人泪?! 衾嫆眼睛里豁然明亮了起来,她被沈寄年提醒后,回来便翻阅了医经,可是里面只记录了情人泪的典故,说是极为罕见难寻。却没有描述其具体外貌特征。 只提到曾在沿海一带出现过。 她便让那些江湖人集中去沿海寻找。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之前一而再的挫败让她对情人泪的下落感到迷茫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她激动地站起来,等待殷老四的回答。 “咳,我收到消息,说是沿海一名大渔的渔夫家中祖父曾被有毒的海鱼咬了一口,性命垂危之际,有路过的高人给他服下了情人泪,然后他活到了现在都康健得很……” 殷老四话音未落,衾嫆便喜笑颜开,眼里满是喜悦,她激动地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问,“具体在哪?安排下,后天,不,明日就启程!” 听她这话,殷老四不禁诧异,“你该不会是想亲自去吧?” “嗯,我要亲自去才放心。”衾嫆点头,看起来不像是冲动之下做出来的决定。 首先,情人泪必不可少,她不能允许这当中出什么差漏;其次,她也想出去走一走,趁此机会将乱了的心给安定下来。 重生以来,她看着像是变化不少有了长进,可她该做的事情该报的仇一样都没完成。如此窝囊无用,如何面对后面那许多的腥风血雨。 “行,不过明天出发太赶了,我得去和大哥商量下,要不缓上三日?”殷老四是老江湖了,自然不会像衾嫆这样说走就走,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还好,带上这么个弱小姐,不好好准备下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真的惨了。 衾嫆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自己方才说明天启程有些糊涂了,便点头赞同,“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处理和交代下。” …… 说三天筹备,衾嫆接下来都忙得晕头转向的。交代了之前接手的母亲留给她的铺子的掌柜,交代了殷老大和春花表哥请来的几个江湖人好生保护衾枫的安危…… 再然后,便是去了一趟护国公府,让容央仔细些外祖母的身体,并且盯紧容惜别让她暗中有小动作。 “表妹。”容惜在门口等着衾嫆,待衾嫆同容老夫人还有容央说完话,她站在门口,面容憔悴柔弱,叫住衾嫆。 从称呼上也发现,二人是真的生分—— 虽然衾嫆觉得是撕破脸皮了。 衾嫆原先还扬起的笑脸便僵住,笑意收起来,在容惜面前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有事吗?” 语气冷淡,态度更是冷漠。 容惜抿着唇角,眸中盈盈含泪,见衾嫆还是这般,也心里明白是没办法挽回什么了。 她哪里想得到就因为摔了一回,衾嫆就心狠至此,非要闹掰才好。 “表妹,不管你心里对我有气还是有怨,我都不怪你。” 容惜惺惺作态的模样令人作呕,衾嫆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越过她,便走。 目送衾嫆离去的背影,容惜一张脸乌云密布,眉眼阴鸷沉沉,好一会,她才勾了勾嘴角,笑意有些深。 衾嫆,是你先翻脸的,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从护国公府离开后,衾嫆本能地想去端王府,毕竟也要同沈寄年交代几句,可是转念却苦笑。 有殷老二通传消息,她何必亲自跑一趟。 再说了,自然有撮合楚漓和陆倩的打算,就不要再去楚漓跟前晃悠,若叫陆倩误会了就不好了。 “随便逛逛吧。”衾嫆掀开车帘,也不想回府,索性吩咐车夫将马车随便驾到哪里。 不知不觉就到了点心铺子。 她想着若是她要出远门,衾枫只怕又要哭闹一阵了,想到他,便命马车停下,下车进去打算带点点心回去给衾枫。 熟门熟路地让老板包好了几样点心,衾嫆正打算离开,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道温柔轻细的女声。 “衾小姐?好巧。”陆倩从二楼阁楼下来,喊住了衾嫆,看见她时,眉眼微弯了弯,道,“过来买点心?” 不想这么凑巧,这里也能碰到陆倩。衾嫆有些哭笑不得在心里想着,她和陆倩是不是缘分也太深了点? 还是越不想见到的越容易碰到。 是的,她不想见陆倩。或许是前世的事让她耿耿于怀,总之,她没法正常面对陆倩。 “是啊。”她礼貌微笑,安静地站在原地,不热情也不冷淡。 陆倩像是不知道衾嫆的尴尬和不热络似的,拉着衾嫆的手便笑容满面地问,“我许久没回来,还真不熟悉京城了,衾小姐可不可以陪我逛一逛?” 不可以。 按照衾嫆的本性绝对是要这么回一句的,可对方是体弱多病又是对楚漓好的人,伸手也不打笑脸人,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熟悉路,都是婢女带……” 她歉意地笑笑,委婉地拒绝。 可是陆倩却只是笑容黯淡地噘了噘嘴,“这样……那,可以让你的婢女带我们随便逛逛吗?衾小姐,不知为何看到你就觉得很亲近,好像我们从前见过一样……我在上京没有什么相识的贵女,你是我回来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 所以,你不会嫌我麻烦吧?” 她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衾嫆哑口无言,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了。 不然,也太不识好歹了。 罢了。 她心里悠长地叹了一声,面上挂着笑意,“怎么会,那好,我们随便逛逛吧。” 陆倩笑容甜美,立马挽着衾嫆的手臂,后者僵硬了下,随后便随她去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3情绪 “衾小姐,你和端王殿下……熟吗?” 陆倩一路上安静地跟着沉默寡言的衾嫆这里看看那里逛逛,直到衾嫆见陆倩有些累了,才找了家茶楼坐下来休息。 端着茶杯,陆倩只握了握用来暖手并未品尝,她打量着轻轻啜饮清茶,看着既大方不拘小节又优雅动人的衾嫆,嘴角微微轻抿,问。 她比衾嫆长一岁,可对方小小年纪却出落得如此令人移不开眼,气质又出众,大方和优雅并存。 实在是令人羡慕的存在。 听到陆倩问楚漓,衾嫆饮茶的动作一顿,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放下手中的茶杯。 “还好,并没有很熟。”衾嫆微微一笑,面上大方自然地回答着。 听完这话,陆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 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面上一派淡然。 衾嫆突然就觉得茶不太喝的下去了,笑了笑,对陆倩轻声道,“郡主,时候不早了,我得早些回去了,不然家弟又要哭闹。” 陆倩忙站起来,表情有些局促和羞赧,“就要走了吗?那……好吧,我送你吧!” 她看起来格外单纯,衾嫆都要忘了她其实比自己大一岁了,又想到前世无意中害得她郁郁寡欢最后闭门不出…… 心里的愧疚感叫她不得不扬起笑容,“不用了,倒是你一个人不大安全,我送你好了。” 闻言,陆倩抿着唇有些开心,苍白的小脸也红润了几分。 “可以吗?” 衾嫆自然点头,眉目如画,背对着光,让她面容有几分温度,少了几分疏离冷淡。 将陆倩送到门口,后者忽然叫住她。 “衾小姐……” 衾嫆回头,漂亮的脸上不染一丝瑕疵,“怎么了?” “没,没什么。”陆倩面上红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低下头。 衾嫆心里微滞,随即走上前,轻轻地替陆倩扶好头上的簪子,“郡主如果中意……可以尝试下。” 她没头没尾的话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她说完救走了。 衾嫆知道,陆倩一定会明白自己说得是什么意思。 毕竟对方是那般喜欢楚漓,甚至刚刚一直在试探她和楚漓的关系。 陆荣刚从外面同几个公子哥喝完酒回府,恰好他的马同衾嫆的马车错开,他瞥见了镇国公府马车的标志,不禁狐疑。 随后看到自家妹妹站在门口,便下了马,将绳子递给牵马小厮,上前。 “小妹,你在这干什么呢?方才马车上是……?” 瞧见陆荣那醉醺醺的脸,闻见他身上刺鼻的酒气,陆倩捏着帕子捂住鼻子,秀气的眉轻轻蹙起,往后退了几步—— “哥,你又去喝酒了。” 陆倩的嫌弃不要太明显,陆荣打了个酒嗝,眼眸醉醺醺的,“小妹,你刚,刚和谁一道回来的?” 陆荣说话时酒气扑面熏来,陆倩小脸都白了,躲到了丫鬟后面,秀丽的脸上满是对陆荣的不满意。 “镇国公府的衾小姐。”她说着,又道,“哥,父王若是知道你又出去喝酒……定要责罚你的。” “衾小姐?衾嫆?!”陆荣忽然声音拔尖,对于陆倩后面半句全然当了耳旁风,注意力都被前面那半句给吸引住了。 陆倩见他听到衾嫆名字反应这么大,不禁有点疑惑,“哥哥怎么认识衾小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王府里走,毕竟身子弱,站门口怕吹着风。陆荣见陆倩往里走,自然也跟上去。 “还能怎么认识?那臭丫头小时候可欺负过你哥我!我还没找她好好算账呢!”陆荣酒气熏天的,居然还记着跟衾嫆的仇呢。 闻言,陆倩嘴角轻轻抽了下,不知为何脑海里闪现衾嫆那过分美丽又带着几分疏离冷淡的脸,怎么都想象不到她会欺负她哥哥这样的纨绔子弟。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年幼无知时候的事,哥哥怎么还同人记恨呢。” 对于陆倩温温柔柔的性子,陆荣已经习惯了,翻了个白眼,哼声哼气地道,“你可别替她说话,你是不知道她从前多么顽劣霸道…… 这次回来碰到,她理都不理我,明显就是看不起本世子嘛!” 陆倩一听,秀眉颦了下,“哥哥整日里不思进取,还喜欢……花天酒地,难怪人衾小姐不搭理你,我都不想搭理哥哥了。” 说着,陆倩提着裙裾,迈着小碎步,去找江陵王妃了。 留下陆荣气得跺脚在后头跳起来嚷嚷,“臭丫头,我是你亲哥哥啊!你怎么能这么埋汰自己亲哥哥!” …… 衾嫆离开江陵王府并没有立马回去,而是坐着马车在街上漫无目的。 “小姐,端王殿下在前面。”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衾嫆撑开眸子,刚想开口问怎么停下了,就听到春花的声音响起。 顺着春花掀开的帘子一角,衾嫆看到了前面停着的带有端王府标志的马车。 马车旁,木槿正焦灼地呵斥着马车夫什么,车帘晃动,露出楚漓半截光滑如玉的下巴。 衾嫆按了按眉心,因为陆倩的出现而带来的那股情绪让她语气不是很好地低声吩咐,“掉头吧。” 春花有些犹豫,看了眼衾嫆的脸色,“可奴婢看端王殿下的马车好像坏了……” 她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衾嫆侧过脸淡淡地看着她,一双美目中无波无澜,却令人没法继续说下去。 忙对车夫吩咐,“小姐让掉头。” 马车夫扬起马鞭,马车掉头,衾嫆闭上眼,手按着眉心,半晌,终是叹了一声。 “掉回去。” 罢了,他的腿不便。衾嫆这么对自己说到。 春花在一旁嘴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小姐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吧,在端王殿下的事情上,她总是格外容易被影响到情绪。 但最终都会心软。 小姐在意端王,很在意。 马车又掉回去,这番动静自然是叫木槿看到了,他认出马车标志,不禁对对方这种反复无常的行为感到生气。 但碍于楚漓之前的命令,他只动了动嘴角,什么也没说。 “木槿,你们的马车是怎么了么?” 春花跳下车,扬起笑脸,问木槿。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4淮海 木槿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角,“明知故问么?又不是没看到……” 后面一句小声嘟囔,当然春花也听见了,登时笑容凝固在脸上,有些尴尬。 没想到对方看到了,更没想到的是,看到了还要拆穿。木槿别过脸,又忍不住嘀咕了声,“车轮子坏了,你们刚不是知道车坏了么。” 春花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辫子。 “我家小姐说,可以送殿下回去。” 木槿朝对面衾嫆的马车看了眼,又看了眼自己身后的车帘,一时困恼。 车轮子坏了一时间也修不好,而殿下要回王府服药,也耽搁不得。这时候有人送自然是好的。 只是,若当着这衾大小姐的面,将殿下搬下来又抱上对方马车里…… 他虽莽撞,却也知晓这般有多伤殿下的自尊,哪怕殿下什么都没说。 哪知,不待他开口,对面车内就传出衾嫆悦耳的声音,“正好我还想逛逛,马车和车夫先借殿下,待安全送殿下回府了,再来接我也不迟。” 她主动这么一提,木槿都不好再挑对方什么错了。 这般细心体贴之举,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他转身,请示了一声楚漓的意思。 楚漓扬了下声音,语气依旧是他一贯的温和,“如此会不会麻烦你?” 隔着车帘,衾嫆面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不会。我是这会儿真不需要用马车。再者,我可以骑马回去。” 话音落,她有些懊恼。 而与此同时的楚漓,面上也有一瞬的黯然。 是啊,她是鲜衣怒马的国公小姐,那般健康快乐。他甚至连陪她策马踏青的机会都没有。 低眸看了眼掩在宽大袍子下无所知觉的双腿,楚漓嘴边苦笑很快又堙没。 他相信沈寄年的医术,只要他不放弃,总有一天他可以站起来。 目送马车离去,衾嫆收回视线,“走吧,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会。” 她自然是为了让楚漓心里舒坦才撒谎说自己还要逛逛,实际上,才送完一个陆倩,她心身俱疲。 待衾嫆回到府上,衾潇将她叫了过去。 “听说你要出远门?”衾潇有些狐疑地盯着衾嫆,面部神情带了点不高兴。 衾嫆太有主见了,如今十四岁还有半个月才满,这般年纪已经成长得足够迅速,叫他欣慰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担忧。 都说女大不中留,马上议亲的年纪了,他还想多和宝贝女儿相处相处呢,这孩子倒好,三天两头不知忙什么往外跑。 知道衾潇会不高兴,衾嫆将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恰好她外祖母祖籍在淮海,那还有个外祖母的表妹,她事先同外祖母通了气,就说是去淮海游玩,探亲。 果然,一说是容老夫人同意的,衾潇有再多的顾虑和不赞同也咽了下去。 “那多派些人跟着。你一个女孩家。爹怎么都不放心。”衾潇挠挠头,最后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说。 衾嫆既感动又好笑,点头,“知道了爹。” …… “姐姐带我!”衾枫小跑着踏过门槛,奔至马车前,眼见衾嫆带着春花和夏蝉上了马车,不由抽噎着伸出两只手,可怜巴巴地撒着娇恳切道。 衾嫆掀开车帘,见弟弟如此模样,心中一软,可他太小了,自己此行又不是为了游玩。 她咬了咬唇,轻声哄着,“枫哥儿乖,要听爹爹的话,姐姐很快就回了。你在家等姐姐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衾枫对衾嫆的依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哭红了眼睛,摇着头不依。 衾嫆无法,看了眼站一旁的衾潇,求助道,“爹,你帮我劝劝枫哥儿——不许凶他。” 她后面四个字,叫原本要呵斥衾枫的衾潇一下噎住。 咳了声,他别扭地上前将衾枫抱起,对着幼子哭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疼了下,语气便温和下来。 “枫哥儿,你跟爹爹一起,爹爹教你骑马射箭好不好?” 衾枫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姐姐又看看爹爹,一边是依赖的姐姐,另一边又是崇拜的父亲,他很是为难的样子。 爹爹说要教他骑马射箭! 他犹豫间,衾嫆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一眼立马叛变的小家伙,随后冲衾潇挤了挤眼睛。 “走吧。” 低声对车夫和坐在车夫旁的魏赢道。 马车行驶,衾枫听到车轮子的声音,才恍然望去,不禁又哭闹起来。 听着身后衾枫软软的可怜的哭声,衾嫆闭上眼,心里一派酸涩。 衾潇抱着哭闹的衾枫,笨拙地哄了几句,目送衾嫆的马车走远,才抱着衾枫回府中。 马车行驶很快,衾嫆身子骨好,倒是不觉得什么,就是春花远门出得少,路上吐了几回。 行了两三天,终于到了淮海一带。 “小姐,到了。”夏蝉跳下马车,掀开车帘,伸手扶衾嫆下车。 衾嫆伸出素手,借着夏蝉的搀扶,踩着马车凳下来。 赶了几日的路,她一身筋骨也乏了,看着眼前提前命人置办的宅子,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进去吧。” 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殷老四,“消息可靠吗,这附近真的有情人泪?” 殷老四把玩着手中的袖箭,递给衾嫆,“八九不离十,小姐先好生休息一日,待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有可能出现的几个地方寻下。 喏,这个给你,防身用。” 衾嫆接过袖箭,袖箭设计得精巧轻便,她在殷老四的指示下,佩戴在手臂上,藏在袖中。 “这里头有三支箭,省着点用。”殷老四看她爱不释手地把玩袖箭的开关,要不是知道她会点功夫,他还真担心她突然放箭。 衾嫆挑眉,不由打趣,“那你怎么不多放几支进去?” 殷老四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那不等于是告诉别人,你有防身的武器?” 说完,也不管衾嫆,径自去找他住的房间了。 衾嫆好笑地摇头。 吩咐着随行护卫将行李都取下来放好后,她便带着婢女去了厢房,沐浴更衣。 累了几日,头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5老者 次日一早,衾嫆便起了。 换上特意带的男装,乔装了下,便随着殷老四一道出门了。 除了手脚麻利的夏蝉,衾嫆便没有带丫鬟了,春花留在宅子里打点。 “小姐,人就住这。” 殷老四指着海边的小石屋,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好一会才有人打开门。 “你们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手扶着门框,迷糊又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几人,迟疑地问道。 殷老四说明身份和来意,“老人家,先前我同你通过书信还记得吗?此次登门,想请你帮忙。” 老人家顿了顿,恍然大悟地指着殷老四,点着头,然后将门打开,请几人进来。 “寒舍简陋,你们将就些。”他转身要给衾嫆几人倒茶。 衾嫆忙道,“不必了,老人家您请坐。” “此次前来,晚辈实在是为救人心切,想请老人家帮忙找寻一样奇药——情人泪的下落。” 衾嫆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老者听闻情人泪时,面色微微一愣,随后点头,“老朽有在书信中了解到一二。” 他说着,佝偻着身子,从一个大的暗红色箱子里翻翻找找。 “当年恩公用情人泪救了老朽一命……又见老朽不是贪财之辈,便将情人泪的记载偷偷留给了我…… 说是恐后世之人想用此药救人时不得章法,不知其形——咳咳。” 一边说着一边咳嗽了几声。 而衾嫆却因为老者的话,面上绽放出激动而又喜悦的笑容来。 太好了! 老者翻出一封看起来有些年头而显得分外陈旧的信出来。 手指不大利索地打开信封,拿出一纸信递给衾嫆。 衾嫆忙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 “怎么——” 然而,当她打开信纸,面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 眼底皆是不敢置信。 殷老四和魏赢见她忽然变色,不由上前,定睛一看,也都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老者佝偻着背,浑浊的眸子里带着不解,问。 衾嫆抿着唇,先前的狂喜被失落取代。 “这……哎,都怪老朽,这海边潮湿,原以为已经妥善保管……哪知还是潮了。” 老者接过衾嫆无声递回来的信纸,当看到上面所画之图模糊一片时,满脸的懊恼。 衾嫆别过脸,闭了闭眼,心底一片苦涩。 原以为得来全不费工夫,哪知还是横生变故。 没有绘图和记载,她去哪里寻情人泪的下落? 目光顿在窗角一处,衾嫆微微眯了眯美目。 “老人家,当年救治你的人难道没有提及情人泪具体是何物?或者用完的情人泪没有留下半分残渣?” 衾嫆转过脸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老者,面露几分祈求,“麻烦您好好想想,我真的急需要情人泪救我朋友性命。” 她这番哀求,叫魏赢和殷老四皆是感到诧异唏嘘。 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娇小姐,何曾为了东西这般求于他人? 老者摇头,手摸着自己花白的鬓角,无奈地叹气,“不是老朽不肯帮,实在是经年久月,老朽也实在是记不得了……” “既如此,也就不为难老人家了。”衾嫆闻言眸子黯淡几分,朝老者颔首表达谢意,然后看了眼夏婵,从她手中拿了银袋子,递给老者,“这是一点心意,务必收下。” 她伸出的手纤细白嫩,同微微泛黄的脸截然不同,老者微微看了眼,伸出手,接过。 “就此别过。”衾嫆看着对方接过钱袋子,目光顿了顿方颔首浅笑,带着几人离去。 “小姐,那线索就这么断了吗?”殷老四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原本以为事情办得妥当了,哪知道又出这样的差错。 衾嫆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漂亮的眼睛眯着,嘴角勾了勾。 “你们没发现不对劲吗?” 夏婵和殷老四一起摇头,不解。 魏赢眉梢微微凝着,似在回忆方才石屋里发生的一切,寻找可疑之处。 “那老头有些古怪。” 衾嫆一边往回走,一边笑得很是神秘,“哦,何以见得?” 大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往回走,但看她面色从容,运筹帷幄的样子,就不由得跟着她。 魏赢越发觉得自己的观察和猜测没错,“我阿母年纪大了后,最是受不得风吹日晒雨淋的,然而方才石屋的窗户都是打开的,屋内整洁得不像是一个孤寡以打鱼为生的老人家……” 他话音落,殷老四也拍手,“小姐,你的意思是?” “拦住他!”衾嫆却眼尖地望着石屋的一扇窗户,那里,有个身影正要跳窗…… 她低低一呵,殷老四便飞快动作,可魏赢更快。 他跟着殷老二苦练了轻功,如今已经是小有成长。 几下便超过了殷老四,伸手一把提着那刚要逃跑的“老人家”,提着他的衣领,将人双手往后一剪。 “诶你做什么!”老者惊慌失措地喊着。 衾嫆几步走来,手中折扇敲打着手心,“说,你是谁,为什么冒充这石屋主人?” 老者像是听不懂一样,摇头,看起来可怜极了,“姑娘啊,老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衾嫆忽而冷笑,自己伪装得对方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伸出扇尖,朝着对方飞快一勾,就将他鬓角的白发打乱,露出鬓角里黑色的头发。 然后她又看了眼殷老四,后者这么会功夫也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了,咬着牙,上前粗鲁地从老者的鬓角伸手毫不客气地一撕。 一张人皮面具被拽落下来。 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来。 夏婵惊异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得惊奇。 被撕掉伪装的人皮面具的男子登时吓得跪地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小人就是一时贪财……小人不是有意欺瞒啊!” 衾嫆冷冰冰地问,“原先的老人家去哪了?你对情人泪知道多少——” 男子眉目转了转,衾嫆一看便知他要糊弄自己,拔出匕首,直接横在了对方脖颈处。 “说,不说实话的话,立马杀了你!” 被衾嫆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样子吓到,男子忙摆手表明自己的态度,“说,说,说!小人什么都招,别,别动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6珍珠 这男子原来是那石屋主人的远方侄子,因为好赌又懒惰,家徒四壁没有办法就将主意打到了唯一的远方亲戚身上。 原想过来混吃混喝,但这个远房叔叔却嫌他游手好闲,每天阴阳怪气的。两人就开始不和,恰巧他看到了殷老四给叔叔的信,从他口中问出了情人泪的情况…… 他想借机捞笔钱,可是固执的叔叔不肯,两人就吵了一架,叔叔负气出走。 再然后他财迷心窍,加上早年走南闯北会点人皮面具制作,便冒充自己叔叔。 “你撒谎。”衾嫆手中的匕首没有放下,眸子里浓浓的厌恶,道。 她指了指窗角那的箱子,“你杀了他,将他藏尸至此。” 听到衾嫆这么说,殷老四面色一凛,忙上前打开那箱子,果然看到已经浑身冰冷僵硬的老人家的尸体。 不禁惊叹衾嫆的洞察力和聪慧。 “这……不,不是我杀的,是,是他和我吵,然后我……我就推了他一下,他自己撞死的!跟我没关系,对,我没有杀人!” 他矢口否认,衾嫆却冷冷地踢了他一脚,“畜生!” 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 她忽然想起前世,外祖母死之后,容惜站在护国公府门前,说的混账话。 什么外祖母自己短命,与她毫无关系…… 怎么毫无关系! 前世两国公府若不是容惜和容小莲从中作梗,岂能衰落成那般。 害人者,却常以受害者自居。 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衾嫆用匕首指着男子的筋脉,“说,情人泪的下落在哪?老人家他临死前可有留下相关线索?” 对待这种人,衾嫆用的只有以暴制暴。 男子被衾嫆凶狠的神情以及脖子上的疼痛吓唬到,忙带着哭腔地道,“别动手别别别,小人都说——有有,有线索的!” 他此时已经后悔莫及,为了一点银两,将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多不值啊! 衾嫆冷着脸,等他开口,手上的匕首不曾离开他的脖子,“老实交代,否则立马送你下去向老人家赔罪!”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男子怎么还敢撒谎?他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倒豆子似的说出来,就怕衾嫆一个不满意,手一抖,他就小命交代在这了。 “我听叔叔说过,情人泪听起来像是眼泪,其实是鲛人的泪——古时候一个传说,鲛人的泪落地可成珍珠,能入药……” 男子哆哆嗦嗦地说着,“其实情人泪就是淮海产的白玉珍珠……这个东西很常见,但是不容易找寻,要凭运气的……当年那位救了我叔叔的神医也只是碰巧捡到了一颗罢了。” 他说完,不由双手抱头,做出害怕又愧疚的动作来,“姑娘,小人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该,该放下匕首吧!” 鲛人的眼泪,淮海的白玉珍珠。 所以兜兜转转,情人泪就是白玉珍珠! 衾嫆眼中迸射出狂喜来,她忙收了匕首,对魏赢道,“魏赢,带他去见官——老四,你跟我去找珍珠!” 一确定了目标,衾嫆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一样。 而众人也被她的这股干劲儿感染,点头依言行事。 魏赢擒住男子的肩,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提着他,去见官。 男子一听说要见官,脸上立即变色了,“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答应了不伤害我的!你们言而无信,我要举……” “带走。”衾嫆嫌他啰嗦,直接抬手示意魏赢可以将人带走了。 料理完了老人家的后事,衾嫆立马带着殷老四和夏婵,去码头。 “小姐,你怎么确定码头就有您要找的珍珠呢?”夏婵茫然地望着充满活力干劲的衾嫆,不解地问。 对于夏婵的问题,衾嫆的答案很随意,“这没有关系。有没有去看看便知。” 等到了码头。 衾嫆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心,左顾右盼地欣赏码头边叫卖的商贩。 “白玉珍珠谁有?”忽然,她直接扬起声音问。 码头两侧叫卖的商贩见是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少年郎,一个个兴奋地双眼放光。 “公子公子,我这有珍珠啊!大珍珠!怎么样,要看看吗?”有一小贩吆喝着吸引衾嫆几人过来,然后掀开了篮子上面的红布,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珍珠,笑着道。 衾嫆微微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她只嘴角轻轻噙着笑,“你这里可有白玉珍珠?” 小贩眼睛闪烁了下,然后拍拍胸脯指着自己篮子里的珍珠,道,“当然有了!别说白玉珍珠,我这啊南海的大珍珠,北海的粉珍珠……应有尽有啊! 公子啊,恕我直言哈,这白玉珍珠是珍珠里面次类,买了划不来的,还不如看看我这几个大珍珠——个头大,色泽好,摆家里阔气,送人啊体面!” 小贩自卖自夸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衾嫆也不急,笑眯眯地点着手中折扇,很有耐心的样子。 用旁人的话说,就是看起来就像人傻钱多的主。 果然,旁边的小贩看了就心动了,忙扯着嗓子和衾嫆面前的小贩唱反调—— “这位小公子,你可别听他胡说!他那的珍珠没有我这的好!您看看,这可是脑袋那么大的蚌壳产的珍珠呢!比他篮子里的货可不知好多少倍了!” “切,你们都吹吧!明明就我这的珍珠色泽,大小,价钱都是一流的……” “诶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想抢生意是吧?这公子是我先遇到的!” 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吵了起来,夏婵板着个脸,护着衾嫆,免得被这群人的唾沫星子污染到。 殷老四手里的短剑晃了晃,看了眼衾嫆的脸色,然后凶神恶煞地将短剑往外一抛,直直钉在了小贩面前的土地里。 吓得小贩身子往后一缩,脸色铁青,不敢吭声了。 “都闭嘴!吵什么吵?”殷老四挑着眉,将短剑拔出来,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尘土,睨着一帮人,“没看见咱爷有钱吗?他只要能够入药做珍珠粉用的白玉珍珠,有的就开口,没有的?滚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7所求 被殷老四这么一呵,码头两边的商贩莫不是噤声。 衾嫆好整以暇地略过一个又一个小贩面前,夏婵替她揭开小贩面前篮子上的红布。 她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这种成色,一看便不是海里捞起来的。还有这个,触之表面粗糙有颗粒,下下乘……” “这位公子……我这对镯子绝对是正宗祖母绿……”被衾嫆一路评价得面色羞红敢怒不敢言的商贩羞愤地将红布给盖回去。 仿佛他们心里那块遮羞布一般。 衾嫆拿起一对玉镯子,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言辞闪烁,被她看了眼就躲避视线的小贩,将镯子放回去。 “就这货色,我家小……少爷屋里的丫鬟都瞧不上,你也好意思?”夏婵看了眼,忍不住戳穿小贩的谎言。 小贩一听,别人屋里的丫鬟用得都是好东西,登时不敢再胡诌了,忙将红布给拉了回来,将自己篮子里的“好货”遮得严严实实的。 走了一圈,衾嫆也没了评判鉴假的心情,她需要的是白玉珍珠,这些商贩卖的真假参半却都没有她想要的白玉珍珠。 走到码头尽头,衾嫆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要失望而归时,一名缩在角落里,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老人声音低哑地开口叫住了准备掉头回去的衾嫆。 “小公子,慢走。” 衾嫆闻声看向角落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人家,语气温和地询问,“老人家,有事吗?” 老者双手拢在袖子中,背脊弯曲,声音低哑,“公子要找的不是珍珠……是传说中鲛人流下的情人泪对吗?” 衾嫆闻言顿时面上惊诧,眼里短暂的惊愕后,她有些激动地走上前,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问,“老人家,你知道情人泪?” 老者一听,这分明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愣了愣之后,便慈和地笑了。 “所谓情人泪,是传说淮海某座先岛有鲛人栖息,鲛人爱上了人类,又为情所困,日日夜夜在淮海的岛屿上等待心爱之人的归来,她流下的眼泪化作珍珠,散落在淮海的每一处…… 世人觉其凄美动人,便又将这传闻中的珍珠唤做情人泪……只可惜这个传说经过岁月推移,已经被人逐渐遗忘。人们只当这是最常见的珍珠的一种,却不知它可入药并有奇效。” 听完这番话,衾嫆心里更加确定这位老者对情人泪很是了解,想必一定也知道去哪里寻。 “老人家,你知道哪里有吗?”衾嫆此时也顾不得伪装了,索性都用原本声音问了。 老者伸手从身后拿出篮子,皱巴巴的手将篮子上方的红布揭开。 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盒子。 递给衾嫆。 衾嫆屏住呼吸,手都有些抖,老者无声的这一番动作,叫她没有办法不激动不去想—— 这里头是情人泪! 这个念头让她几欲尖叫,狂喜。 面上却是更加冷静没有表情,接过,小心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珍珠,看起来平淡无奇,不是什么稀罕物。 可衾嫆望着这平淡无奇像是人的眼泪一样的珍珠,不禁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抑制不住地湿润了眼眶。 “这……这就是情人泪?”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喑哑了几分,带着不敢相信又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 老者慈和地笑着,点点头。 衾嫆立即将盒子合上,心里的狂喜已经溢于言表,“请老人家将这颗珍珠卖给在下,不管出多少钱,都可以。” 一旁的殷老四扶脸,才觉得大小姐精明能干,这时候又感受到小姑娘家家的在买卖东西上的单纯天真了。 你这么一开口,别人漫天要价可怎么办? 所以还是因为太有钱了,任性。要不然也不会请得来他们五兄弟。 老者听了却并没有立即要价,反而更加慈和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老朽在这码头等了好些个年头,也有人驻足过,却都是看到这颗并不光彩夺目的珍珠而失望离去…… 唯有小友你,珍品不要,漂亮的不要,独独求此一颗。也算是有缘了,老朽不要你倾囊,只希望小友替我办一件事。” 衾嫆闻言有些怔愣,说实话,如果对方直接要钱她会觉得好办点,因为钱货两讫是最直接简单的事。 可对方高深莫测地说了这么多,她就不知道对方要什么了。 不过她还是礼貌地点头,“老人家请说,只要我能做到,在所不辞。” 听得出她言语里的余地,老者不禁笑得更加深,眉眼的褶皱看起来都是那么慈和。 “不必担心,老朽不会强人所难——只是见小友锦衣华服,举止谈吐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既然你能重金寻一枚珍珠。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这里是淮海的一个小村庄,很多人靠打渔为生,可知府高昂的征税让这些人苦不堪言,才会有那么多贩卖假货的商贩……可天灾人祸时有发生,前不久才发生过一场小规模的海啸,将村庄不少房屋冲垮。 小友若是有能力,烦请你将这笔钱替无辜受累的可怜渔民建新房子。” 听完他的“不情之请”,衾嫆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谨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得面上一红。 她忙不迭点头,“老人家放心,达则兼济天下,我虽年少,却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说着,她从夏婵那拿来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双手递给老者,“这些,是我买这颗珍珠的钱。至于建造房屋,权当我一点心意。” 她犹记得当初了悟大师对她说的,多行善事,多结善缘。 钱财于她并非是稀缺之物,可对于这些穷苦百姓而言,却是身家性命所依托之物。 老者本来不想接,但衾嫆直接拿着盒子就走,钱袋子留下,还贴心地将钱袋子放到老者的篮子里,避免有心人瞧见,因贪财而害老人家。 殷老四对衾嫆此举不由有些钦佩,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能想得到这层,心思确是细腻。 “小姐为何要答应?”殷老四几个爱钱,所以对衾嫆这动不动撒钱的行为颇不是滋味。 衾嫆抱着盒子,脸上展露出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明媚和活泼来。 “我得了苦求不来的东西,这些身外物又何足挂齿?” 只要能治好楚漓的病,付出什么代价都不重要。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8倭寇 “小姐,都按你说的去办了。” 当衾嫆带着情人泪回到宅子时,魏赢已经从县衙回来了。 衾嫆冲他点点头,“魏赢,还有一件事需要辛苦你跑一趟。” 她面上的喜色遮掩不住,眼里都闪着星星,魏赢因为这个笑容微微失神,眼神闪烁一下,垂下了目光,“请说。” 于是,衾嫆将老人家的要求同他说了一下。 听闻她找到了情人泪,魏赢有些惊讶,也跟着高兴。 “确定是真品吗?”还谨慎地替她想了下药引子的真假。 衾嫆点头,“我按照沈寄年说的检验过了,是真的情人泪。” 说着,她嘴边的梨涡都因为上扬的嘴角显露出来。 心情是真的放晴了。 可以说,这是魏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衾嫆笑得比她这个年龄还要纯真灿烂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溢于言表,真实又明媚。 “那好,我现在就去办。”被衾嫆信任和委以重任的魏赢,现在越来越积极。 衾嫆忙喊住他,笑道,“不急,你才回来,先用过午膳再去吧。” 说着,她抱着盒子进了屋子。 身后,殷老四摸着下巴,看了看魏赢,不禁调侃,“小兄弟,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收收。” 闻言,魏赢面色一僵,冷着脸淡淡地瞥了眼殷老四,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 “啧,真是不禁逗。”殷老四无趣地摆摆手,甩甩袖子去忙自己的了。 用过午膳,魏赢带着衾嫆给的银两出门了,衾嫆将情人泪已经找到的消息飞鸽传书给了沈寄年。 想着要找的药引找到了,她又换了身男装,乔装了下,便带着春花夏蝉还有殷老四以及几个侍卫出门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海边,想去海滩走一走。 “小姐,风大,披风穿上吧。”春花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衾嫆点头,后者给她穿上,系好了带子。 一行人这才出门去。 海边风还挺大,衾嫆拢了拢披风,踩在软软的沙上,吹着微咸的海风,闭上眼,深深呼吸几下,只觉得无比的舒适。 踩着硬硬的贝壳,她忙蹲下,抬了抬袖子,捡起来。 走走停停地捡了一路,看到漂亮的就放进手帕里包好。 春花和夏婵表示,这样小女孩的小姐,真的很久没见了。 殷老四倒是无聊地一直打哈欠,小姑娘捡贝壳觉得有趣,他一个跑江湖的大老爷们跟在后边只觉得好生无聊犯困。 “大小姐,我去那块石头那等你成不?”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衾嫆道。 衾嫆看了眼自己身后还有护卫,也不差一个殷老四保护她,海边就几个渔民,也不危险。 便好说话地点头。 “那你有事喊我,别跑太远哈。”殷老四虽然不着调,但是对于自己的任务还是很认真对待的,怕衾嫆跑远了遇到危险他不能立马解围,叮嘱道。 衾嫆点点头,“好。” 殷老四满意地想,娇小姐真乖,要是他早几年成个亲,估计也能生出这么个漂亮的小闺女。 …… 衾嫆捡了会贝壳就没兴致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另一端,离殷老四那块石头有些远,她便打算往回走。 “小姐,那是什么?”衾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出海的渔船回来,有几个渔民拖着渔网里满满当当的鱼虾回来,她好奇地瞪大眼睛,觉得十分有趣。 而春花忽然开口问,让她暂时将视线从渔民的鱼上挪开片刻,举目望去—— “不好,倭寇!倭寇来了!” 衾嫆才定睛看清楚海面有一艘大船,就听见周围渔民惊慌恐惧的声音,一个个鱼也顾不及要了,直接四窜逃跑。 倭寇? 衾嫆眉头一拧,护卫们闻言色变,一听说倭寇,立马对衾嫆道,“小姐,这里危险,赶紧回去吧!” 谁会想到出来吹个海风能遇到倭寇?衾嫆对倭寇的印象停留在父亲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里。 当即带着婢女和护卫快速撤离。 “啊——”春花到底是个弱女子,根本跑不快,又太慌忙,直接摔在了沙滩上,她看着衾嫆闻声回头要过来,再看了眼身后逼近海滩的船只,害怕极了,但还是冲衾嫆道,“小姐,快走啊,别管我了小姐!走——” 衾嫆一把将碍事的披风扯了,咬着牙跑回来,扶起春花,“说什么傻话,走!” 前世她的婢女为了她惨死过一次,这一世,她绝不让身边之人遭受同样的经历。 “快点!娇小姐这边!”殷老四本来在石头上躺着打盹儿了,看见四窜的渔民,立即惊醒朝着衾嫆她们赶过来,看见已经要停靠岸边的船只,还有倭寇标志的旗子和服装,他面色凝重几分,指着山上的方向,对衾嫆道。 “前面的,给我,停下!” 船靠岸,一帮人跳下来,各个身上别着一把武士刀,见到衾嫆一行人往前跑,不禁拔刀,用别扭的中原语言喊着。 衾嫆回头看了眼,心知带着春花和夏婵是跑不了了,忙将人推给殷老四,“带她们先离开!” 殷老四不禁跳脚,“你干什么?回来!你疯了吗!你难道想和倭寇对抗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容貌你的财富会成为他们眼里的肥肉!” 可衾嫆却抿着唇看着眼前已经开始肆意屠戮那些跑不动的渔民的倭寇,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这样的场景。 “我没你想得那么弱,替我将她们送到官府,春花身上有证明我身份的令牌玉佩,让她去找官府过来抗倭!” 说完,她对着护卫们道,“诸位,随我杀倭寇!” “殷老四!听我的,这是命令!你快去!” 她冲殷老四和两个不肯走的婢女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从腰间抽出细细的银色鞭子,转身投入到与倭寇的战斗中。 黑色的披风被风吹散,她抿着唇,“杀!” 护卫们都是镇国公府训练出来的,衾潇挑选出来保护衾嫆的精兵,绝对服从她的命令。 “是!” 于是,这落日余晖之下,一场战斗在淮海的一个小海岸边,拉开了序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9救兵 衾嫆挥着鞭子,将一个举着武士刀要砍向一名年迈的渔民的倭寇,她眼神凌厉,出手迅猛,加上身形轻巧,逡巡在这群倭寇中间像是一尾灵活的鱼,又是一株带刺的玫瑰,手中的鞭子所到之处,都是倭寇皮开肉绽,痛呼的声音。 “杀了她!” 被激怒的倭寇,指着衾嫆,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的同伴们说着。 倭寇们围着衾嫆,她一下便陷入了包围圈,但好在她的那些护卫也不是小喽啰,一个个拼命护主,将衾嫆从包围圈解救出来。 待渔民们顺利逃脱,衾嫆看了眼被她们杀得还剩一半,可她这边也损伤不小的局面,一时间紧紧捏着鞭子,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一边是自己出生入死的护卫,一边又是不得不杀的倭寇…… 她咬着牙,对着自己的护卫们高声道,“诸位兄弟们!今日,你们为保护这一方百姓所付出的代价,我衾嫆铭记于心——若我们能全身而退,回去不管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竭力满足——现在,能杀一个倭寇是一个!” 说着,她手中的鞭子缠着一名倭寇的脖子,狠狠地一勒,直接将对方勒断了气。 她的手掌破了皮在流血,但是她的眼神却愈发坚韧。 护卫们受到她的鼓舞,一个个卯足了劲儿,拼命杀敌。 再说殷老四,他提着春花和夏婵,直接使了轻功,一路不停地飞到了县城门口,然后将两人放下。 “我去救娇小姐,你们快去请救兵!” 春花和夏婵白着脸,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走!”春花拉着夏婵,立马奔向县衙。 因为是海边的城,为了抵御倭寇,都会有镇守的抗倭军队,只要她们表明身份,搬来救兵……小姐就能脱身! 两人根本无法想象衾嫆一个女儿家带着几个护卫在那里浴血杀敌的场面,也无法想象如果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该怎么办。 只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她们可以请得到救兵这上面。 “咚咚咚——”她们敲响了县衙的鼓,引来了衙役。 “敲什么敲!” 一名衙役五大三粗凶巴巴地出来,指着两人态度恶劣地道。 但看到两人的模样后,面上又带了几分垂涎。 “哟,小姑娘,你们有什么急事啊,同哥哥说啊……” 春花急得眼睛都通红了,闻言冷硬地冲衙役道,“大胆!我是镇国公府的婢女!你还不去通报你们知县!我奉我家小姐的命前来,若是耽误了事,责任你担待不起!” 衙役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样,嗤道,“国公府的大小姐?哈哈哈你当我傻呢!上京那么远,国公府的大小姐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怎么会来这么个破地方?” “放肆!我家小姐在海边带着护卫抗倭,你还不请你们知县出来派救兵前去支援!” 春花将手里代表镇国公府的令牌拿出来,呵斥衙役道。 见到令牌,衙役狐疑起来,但他转念一想,什么?抗倭! 他吓得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转身,“我去请示下,你们站着别动!” 春花着急地拍着手心,总觉得方才那衙役给她的感觉很不好,担心会误事,她忙灵机一动,对夏婵快速说,“夏婵,你带着小姐的玉佩去军营——对,军营,军营有士兵镇守,你务必要让他们派兵支援小姐!” 她眼睛通红带着泪,“小姐等不及的,我们必须快!” 夏婵被春花感染,原本就急得红红的眼睛更是通红,不住地点头,“好!” 然后拿着玉佩,不敢耽搁,飞快转身朝外奔去。 春花守在县衙门前,焦急地来回走动,等待里头衙役的答复。 里头知县正在用饭,见到衙役时还不大高兴,“干什么干什么?没看到你家大人我在吃饭吗!外头谁又击鼓了,抓起来!” 衙役为难地垂下头,将春花说的话给知县转述了一遍。 “什么?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知县筷子掉桌上,他有些吃惊,“怎么可能呢?” “是啊,小人也觉得不可能——可是那婢女出示了令牌,上面确是刻了镇国公府四个大字,而且那婢女说得不似作假——大人啊这可怎么办,她说她们小姐带着护卫在海边同倭寇动起手来了!” “咣当——”知县一下子懵了,碗筷都被碰到了地上,他拍着脑门,生无可恋地吼,“没事和倭寇动什么手啊!我的天啊,这不是添乱吗!那些倭寇也就欺负欺负城门外的刁民—— 她们若真动起手来,这往后城里哪里还有好日子哟!” 师爷听了,不由低声对知县道,“大人,依我看啊,这兵可不能由咱们出——若是不管吧,这要真是京城里的大小姐出了事,咱们担待不起,可是管了吧,大小姐惹出事拍拍屁股走了——可咱们哪?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知县气得头昏,“是啊!我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可是你说怎么办,人都到县衙门口了!” 师爷笑了笑,“大人莫不是忘了,军营里,昨夜才迎来一位厉害的人物……” “你的意思是说……”知县眼睛瞪了瞪,有些恍然大悟,随后同师爷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出了事,那位的身份在那,就算是镇国公也只能干瞪眼不是?” “嘿嘿嘿,好主意好主意!就这么办——赵四,去,跟她们说让她们去城郊的军营寻救兵去,咱们衙门没几个人可以派的。” 知县摆摆手,就这么打发了。 再说夏婵,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军营在城郊,她拿了银子买了一匹马,策马飞快地就朝着军营奔去。 “开门啊!求求你们,我是镇国公府大小姐衾嫆的婢女,我家小姐在海边抗倭,情况危急!求你们将军派兵前去支援!” 夏婵跌跌撞撞地下了马,拍打着栅栏,冲里头把守的士兵高呼着道。 士兵一听,镇国公府大小姐抗倭?不可思议之后,又觉得这姑娘声嘶力竭的模样也不像是假的。犹豫了下,还是带着夏婵手里的玉佩前去主营帐请示了。 “她说谁?确定是镇国公府的衾嫆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0救援 夏婵被领到了营帐里,当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时,有些呆滞。 旁边的将士呵了声,“大胆!见到殿下还不跪下行礼!” 夏婵懵了,为什么惠王会在这?! “不必了,本王识得她。”楚唯抬手,看了眼木讷的夏婵,“你家小姐在哪里,带本王去。” 既然是夏婵,那么所言就没有假了。这个婢女曾经衾嫆带着她给他送过东西,力气挺大,所以他有些印象。 “求惠王殿下救救小姐!派人去支援!” 夏婵忙点头,“奴婢可以带路!” 倒是个忠心的丫鬟。 问清楚倭寇人数,还有情况后。 楚唯轻轻转动了下自己腰间的佩剑,“既是倭寇来犯,尔等随本王前去剿灭!” 说着,他高声道,“吴将军,立即清点一百人马,随本王一同前去。” 吴将军拱手,“是!” 但是楚唯身边的侍卫却不赞同地道,“殿下!临行前贵妃娘娘嘱咐过,不能让殿下冒险……” 他小声地提醒着楚唯,想要阻止他的决定。 可若是楚唯能被他阻止,就不是惠王了。 “无需多言。”楚唯只淡淡地看了眼自己的随从,“父皇既然派了本王来督军,了解民情,那么抗倭救人便是本王职责所在。出发!” 他义正言辞的样子,叫军中将士很是钦佩,一个个激昂地举着手里的兵器,“是!” 夏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也骑上马,在前头带路。 再说衾嫆,她带的人死伤一半,只剩下几个人在负隅顽抗,一条船上所有的倭寇加起来也有小一百号人了,打不完杀不尽。 她吃力地甩出自己的鞭子,右手已经快要废掉了的感觉,忽然,几个倭寇围着她,一人接住了她的鞭子! 狠狠地往一旁拽了下,鞭子便从衾嫆手中脱落,飞了出去。 “大小姐!” 护卫们惊愕,而原先保护在衾嫆左右的两个护卫已经战死。 她现在是孤军奋战! 旁边的护卫又根本赶不过来,眼见着倭寇手里的刀朝着衾嫆的手臂砍来—— “噗——” 殷老四忽然从空而落,提着衾嫆的衣领就将人拉起来腾空。 围攻衾嫆的几个倭寇扑了个空,手里的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殷老四?”衾嫆被提着到了安全的后方,她看着飞快奔进倭寇圈里的殷老四,有些如梦初醒,抬手摸了一把脖子,只觉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统统,杀掉!杀掉!” 倭寇头子见自己带的人被衾嫆一伙人杀了不少,气得眼睛发红,手里的刀指着衾嫆的方向,挥了一圈,示意对面所有的中原人,对自己的手下们命令道。 “不行,快走吧!这些人太难缠了,娇小姐你赶紧先离开,我断后!”殷老四吐了一口唾沫出来,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凶狠的倭寇,不禁沉下了脸色。 情况危急,他只能先确保衾嫆的安危,其他的,顾不了了。 衾嫆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栗,而眼前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而浴血奋战的护卫们…… 如果重来,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可是面对这些人的尸首,她眼眶红了红,鼻尖酸涩。 “咻咻咻——” 忽然,身后数十只箭矢飞射,直直射中那些手持武士刀的倭寇。 衾嫆眸子一睁,回头。 “小姐!小姐!” 她看到夏婵骑着马头发凌乱,脸上也脏兮兮地喊着她。 她的目光从夏婵身上往前挪了挪,整个人便钉在了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他? 衾嫆眸子红红的,有些空洞有些震惊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直勾勾地落在骑着马,一身银白袍子,玉树临风,高贵优雅的楚唯。 心绪翻涌,她万万没想到楚唯也在淮海,更没想到这一世,会有他出现来救她的情形。 “衾嫆,回来!” 衾嫆抿着唇,二话不说捡了一把捡,转过身,打算继续投入到战斗中。 不,她重来一世,不要承这个人的恩情! 她不需要他来救她! 前世的种种一下子袭上心头,回忆像是毒草,侵蚀了她的理智,她红着眼睛带着恨意地叫了一声,“呀——” 手里的剑挥起又落下,鲜血四溅,滚烫的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 “是女人!” 与此同时,挥舞的剑气将头上的发冠挥落,一头青丝落下,披散飞舞。 血染的容颜,看起来是那般妖冶惊人。 楚唯在喊完了那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后便微微沉了下脸,一跃而下了马,抬手命令身后的将士杀敌。 而他,见衾嫆这般,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也冲向了战斗中。 夏婵想过去,却被留守的一名将士拦住,“殿下命令,你不要过去添乱。” 衾嫆眨了下眼,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她抬手,不是泪,入目的是猩红的血。 她呆呆地停了下来,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眼前都是血,前世的噩梦一下子重演,她想起自己的亲人如何惨死,想到自己死前所受的折磨…… 不,这不是真的,她早就摆脱了前世的阴影,这是她的幻觉! “衾嫆——” “不要碰我!” 楚唯将衾嫆身后一名倭寇斩杀,看到沐浴在鲜血中怔愣发呆的衾嫆,察觉她有些不对劲,伸手要去拉她。 却被衾嫆反应强烈地拒绝,回头,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血还有泪,冲他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 楚唯有些怔愣,她这是怎么了? “小心!” 但是下一瞬,容不得他多想这些,他看到衾嫆身后,两名倭寇齐齐举着刀朝衾嫆砍过来。 他抿紧唇线,伸手拉住衾嫆的手臂,将人往身后一带,手中的剑挥上前去,斩杀了一人。 然后他没有松手,拉着衾嫆,护在身后,同前面源源不断过来的倭寇抗衡。 衾嫆忽然抬起自己的左手,握了握拳,目光有些空洞又忽然定睛,袖口处露出的俨然是殷老四给她防身用的袖箭。 只要按下去,她的仇就可以报。 心里有个声音像是魔魇一般,教唆着她动手。 楚唯若有所觉,回头,眸子瞪大。 “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1算账 “咻——” 袖箭飞射出一枚短箭,楚唯瞳孔一缩,尚来不及反应,就见那短箭擦过他侧边,直直射向身后,他再回头,便见一名举着刀的倭寇被短箭射中眉心,直直地往后倒下。 他心口微一滞,方才他仿佛产生了幻觉,他好像看到了,衾嫆那一瞬间看待他如同仇敌的眼神,那袖箭…… 总觉得是要朝着他射来的。 衾嫆放下手,眼神空洞,身体却轻松了下来。 是啊,一箭下去,她的仇或许可以报,那也只是报了一半。 可她分得清,如今这些将士是听令于楚唯来杀倭寇,若是楚唯出了事,莫说因为皇子罹难分走了县衙和军营所有关注,就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脱身。 公私分明,前世她做不到,这一世,她至少可以学会。 “没事吧?”楚唯见衾嫆面上都血污,神情有些不对劲,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询问道。 衾嫆摇头,挤了一个笑,然后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看了眼渐渐被将士们解决得差不多的倭寇,“殿下,这些倭寇抢人财产,杀人性命,必须一举歼灭,不留后患。” 楚唯点头,对她这话很是认同。 “将士们,铲除这帮余孽,一个不留!” 这场厮杀,持续了约莫一炷香后,便告罄。 敌少我多的情况下,自是大获全胜。 可衾嫆的高兴却持续不了一刻。 她看着地上自己带来的护卫的尸首,走过去,替死不瞑目之人合上眼。 对着殷老四道,“老四,麻烦你,厚葬他们。”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带着几分浓重的哽咽哀伤。 不知为何,她能清晰地预见地到,未来的路,死伤这只是开始,绝对不是结束。 报仇的路上,本来就是踩着鲜血和尸骨而上,或许有一天,她都麻木了。 殷老四点头,“好。娇小姐,你也别太难受了,这些弟兄,死得光荣,死得壮烈……” “行了,我都知道,不用安慰我。”衾嫆站起来,转身,朝着夏蝉走去。 经过楚唯的时候,与对方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多谢殿下搭救之恩。衾嫆有些累了,先告辞了。” 她的语气平静地一点都不像是刚经历过生死战斗的模样。 也不像是谢恩的意思。 楚唯有些深邃地眯了下眸子,打量着离去的衾嫆,心里更加疑惑不解。 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性情大变? 难道,从前都只是伪装的不成? 县衙内。 “大大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衙役飞奔着找到了后院同小妾玩耍的知县,面露焦急惊惶。 知县不耐烦地瞪他,“又怎么了?人不是都被你打发走了吗!” 衙役欲哭无泪,“大人,惠惠惠王殿下带着人过来了!” “什么?!” 知县闻言,惊得忙去找自己的乌纱帽,慌里慌张地戴好,然后小跑着去前头。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迎接啊!” “哦哦哦,是,是是是!” 将士们被楚唯叫回了军营,他带着几个亲卫,还有已经简单梳洗过后的衾嫆,直奔县衙。 待看到慌里慌张赶来的知县时,楚唯眸子微眯了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手里握着一颗明珠,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吴大人,你好大的架子。”他微微启唇,嗓音清贵,说话时那股天生的皇家威仪和傲气,叫人无法与之对视。 知县吓得一下跪下。 “哎呀殿下,殿下折煞了下官了。下官有失远迎,殿下莫要怪罪……” 知县扶了扶自己的乌纱帽,战战兢兢地回着话,同时抬眸觑了眼,便看到了楚唯身后的衾嫆。 被她那张脸迷得一时有些发蒙。 “吴贵,你该当何罪!” 楚唯瞥见这一眼,不禁冷了眸子,厉色道。 吴贵吓得低下头,“殿殿下,下官,下官不知,不知犯了何罪……请,请殿下明示!” “这位,便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她一闺阁女子尚知杀倭寇救百姓,为何她的婢女前来求助,你却视而不见,躲在你这县衙内,作威作福? 你说,你该当何罪?” 随着楚唯的话音落下,吴贵的脸上一片死灰。 这,这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告状到了惠王殿下这儿,来找他秋后算账了! “这,这这……殿下明鉴啊,下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愚蠢至极,竟是,竟是没能认出来国公府小姐的贴身婢女……这才,这才……酿成误会,实乃实乃是下官有眼无珠,并非刻意为之啊!” 这个吴贵倒是不傻,关键时候将所有事推到自己认不出衾嫆婢女上来。 衾嫆冷淡地往前一步,“一派胡言!镇国公府的令牌,我的婢女分明出示过,你这狗官,贪生怕死,不顾百姓死活,现在还敢狡辩!” 吴贵抬眸心虚地觑了眼衾嫆,随后眼珠子转了转,指着自己身后的衙役,“大小姐,误会误会啊!都是他,对,都是这个狗奴才,他通报时没说令牌,只空口无凭地说有人求救……” “大人,您——”衙役万万没想到,这么会功夫,吴贵就将黑锅甩给了他,指着吴贵,一脸的震惊。 两人便开始了你指责我,我指责你。 衾嫆听得眉心都蹙了蹙,先前在海边打斗,手上的伤才处理过,整个人还是疲倦的,这会儿听到吴贵和衙役争吵,她身形微微不稳,晃动了下。 “小姐,你没事吧?”夏蝉忙伸手扶住她手臂,看到她右手手上缠的白纱,有些心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唯闻声,也回头看过来。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本王来处理就好。”他看了眼衾嫆的手,不由得出声道。 衾嫆手按着眉心,头有些疼,便也不强撑,点点头,“烦请殿下严查狗官……衾嫆告退。” 楚唯闻言不由好笑,难怪她非要跟过来,敢情是信不过他会处置吴贵! 但他也不点破,只轻“恩”了声,目送她被婢女搀扶着离去,眼眸幽深。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2起疑 衾嫆睡了一觉,醒来时,觉得浑身都疼。 问了下知县的情况,却得知楚唯将其收押大牢,并且迅速提了另一名知县上位。 她有些怔愣,却又摇头失笑,这可不就是他的行事风格吗? 看似温柔儒雅,实际上果决狠辣。 她拥着被子,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春花,外头是不是下雨了?” 春花端着吃的进来,闻言,点头,“是呀,外面雨有点大,小姐今天就好好休养,别出门了。” 主要是每次小姐你出门,都要出事,春花无奈地摇头,心中想。 衾嫆点点头,应下,“将窗户打开些,透透气,屋里有些闷。” 春花依言将窗户打开些,外面清新的空气进来,衾嫆觉得人也清醒了不少。 “小姐,漱个口,用些汤吧。” 衾嫆“恩”了声,漱了口,喝了半碗汤,便觉得饱了。 披了一件披风,便下了床,走到窗前,伸手出去,接了下雨水。 望着雨幕,她忽然有些想楚漓,不知他的腿怎么样了。 阴雨天,定是不好受的。 既然已经找到情人泪,她必须早点回去了。 “春花,你去和魏赢还有殷老四说一声,明日,我们就启程。” 春花应了声是,便端着托盘出去了。 衾嫆睡不着,又觉得屋里闷,便穿好衣裳,披了披风,拿了伞,走出屋子。 雨水冲刷着地面,泥土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叫她心里也跟着清明了几分。 她总是无法面对楚唯,面对过去,只要一对上他,她的心魔就会发作。 直到昨天她才明白,她对他的恨,想杀他的那颗心,从未停止过。 可人活着,仅凭着这些恨,或许能够支撑,却不能叫她前行。 起初,她是靠着恨意活下来,但当她决定要替楚漓医治腿疾,保护自己的亲人后,便逐渐明确了心意。 除了报仇,更重要的,是守护。 “小姐,惠王殿下来了。”夏蝉走过来,低声通传道。 衾嫆一愣,转过身,蹙起黛眉,“惠王?” 真是越不想见的人,越是会碰到。 但好在她方才已经做好了一番心理建树,倒是对楚唯暂时没有了那般抵触。 仇,要报。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请他去前厅。” “是。” 楚唯负手环顾大厅四周的陈设环境,想着属下汇报的有关衾嫆来沿海暗中寻珍珠的事,心里算计着这件事背后更深的关联。 衾嫆一个大小姐,怎会缺小小的珍珠? 什么珍珠需要她亲自来淮海,冒着危险寻找? 他想起临行前,母妃告诉他,楚漓身中剧毒,这种毒会叫他生不如死,腿疾不能痊愈,寿命无法延长。 但这种毒,虽奇怪,却并非无药可解。 这种毒,需要世间极为罕见的几种奇药作为药引入药,才有一线生机。 神医沈寄年,珍珠…… 楚唯很难不将这些同短短数月内古怪的小动作不断的衾嫆联系在一起。 可是衾嫆,没道理要替楚漓寻找解药…… 不说她先前如何缠着自己,就凭她心高气傲对待楚漓的不待见,就不可能。 除非…… 那可能吗? 一个处处受制于人的废物,她怎会? 想不通的东西,便一直缠绕于心,以至于他一早便忍不住登门,想要见一见衾嫆,也想试探下虚实。 衾嫆进来前厅,行礼,命人看茶。 “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衾嫆落座,落落大方又满面客套。 看不出半分从前的骄纵和痴迷来。 楚唯手里捧着茶盏,眼睛却打量着衾嫆,“衾小姐,本王听闻你来淮海探亲,只是——这座宅子,似乎并非是你表亲名下。” 衾嫆微垂了下眼睫,只顾盼间便想好了对答,“有劳殿下费心,臣女已经探望过表亲了,但臣女性子顽劣,不喜拘束,便自己寻了住处,在海边游玩几日。” 手里的茶盖轻轻拂过茶杯口,衾嫆心中却有些不安。 她太了解楚唯了,这个人既然这么问了,那便是掌握了一些线索证据。 先前她根本不知道他也会来淮海,所以哪怕行事隐秘,却也并非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尤其是她急于寻找情人泪,向周边小贩打听的事…… 怎么办,以楚唯的聪慧和心机,只要他知道她找的是情人泪,一查用处,那么前面她所做的便都暴露了。 不仅如此,她最担心的是,他会横加阻难,若是如此,她很难将情人泪送回去了。 见衾嫆端着茶盏,微垂着眼睫,漫不经心的样子,楚唯眯了眯眼角,视线落在她微攥紧的手指。 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哦?这海边有什么好玩的,衾小姐得空,不如带本王逛逛?” 听到这里,衾嫆心里一咯噔,带他? 她还打算明日就启程来着。 不过想了想,对方已经起疑了,若是她明日便启程,只怕是…… 打草惊蛇啊。 不行,得想个法子,先将情人泪给秘密送回去。 “臣女久居京城,甚少出行,更是从未见过大海,一时新奇罢了。并无什么有趣好玩的。殿下公务繁忙,又是身负皇命在身,臣女怎敢叨扰。” 衾嫆微垂首,一派恭敬,对答如流。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楚唯对这样的衾嫆当真是要刮目相看了,半分不漏,口风紧,可真是小看了她。 “衾小姐言重。听闻海边多渔民商贩,珍珠异宝不少,母妃很是喜欢这些珍珠宝石,不如衾小姐明日随本王寻一下,也好叫本王回程时不叫母妃念叨。” 衾嫆:…… 她愣了愣,抬起漂亮的眸子,抿了抿唇线,不情不愿地硬着头皮,应下,“既是殿下的命令,臣女不敢不从。” 命令? 楚唯嘴角笑意僵了僵,看向衾嫆,对方冷艳着一张脸,维持着几分疏离客气的笑容,可见是,真的不待见他。 平生头一次被这般不待见,对方还是从前黏人烦人的衾嫆,楚唯微一挑眉梢,这滋味,还真是叫人感到新奇怪异。 “衾小姐似是为难?” 衾嫆扯了扯嘴角,“哪里。” 心里却是沉了下来,寻思着应对之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3病势 送走楚唯后,衾嫆立马将春花和夏蝉叫到了房中。 “夏蝉,你去通知魏赢,就说我们后天走。” 夏蝉一听,先愣了下,随后点头。 “是。” 夏蝉出去后,衾嫆看着春花,压低声音,对她道,“春花,我需要你帮我。” 衾嫆突然严肃的样子,叫春花心里有些忐忑,觉着小姐这样开口,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姐请吩咐。” “你这样……” 待衾嫆说完,春花却瞪大眼,摇头如拨浪鼓,“不行!小姐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照我的吩咐做。”衾嫆按住春花的肩,黑眸定定地锁着春花的眼神,“必须去做,如果你不想惠王盯上我,不希望我遇到更大的危险,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听了衾嫆的话,春花抿了抿唇,皱着眉很是为难,但最终,还是拿衾嫆没有法子,认命地叹了一声。 “好。” 一刻钟左右后。 衾嫆坐在浴桶中,浑身只穿了单薄的一件中衣。 春花面前放着一桶水,没有冒热气,她颤着手,舀起一瓢,喉头哽着,咬着牙,闭了闭眼,鼻尖吸了吸,手一抖,一瓢水便顺着衾嫆头发往下淋。 “唔——” 衾嫆手紧紧握成拳,咬着牙,闭着眼,承受着这冷冷的井水的洗礼。 “春花,不要心软下不去手,痛快点。”当第二瓢冷水浇下来,衾嫆咬着唇,牙齿都在颤栗哆嗦。 她声音打着颤,冷得发抖,却还是对春花,坚定地低声命令着。 春花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睁开一双红红的带着泪意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小姐,你忍着点……” 然后加快速度,一瓢一瓢地冷水朝衾嫆浇下去。 末了,衾嫆靠着木桶,冷水漫过了腰际,她浸泡在里面,只觉浑身冻得有些麻木了。 浑身冷冰冰的,她面色都青白起来,唇苍白无血色。 春花瞧见她硬撑着抱着手臂,不禁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心里对楚唯的厌恶再次深了深,都是惠王!逼得小姐不得不使用如此下下策。 衾嫆泡了一会,人都迷迷糊糊的了,直到觉得自己头上有些发热,她笑了笑。 “扶我起来吧。” 声音虚弱地对春花道。 春花闻言,二话不说,立马扶着她站起来,衾嫆身子歪了歪,勉强扶着春花站稳,艰难地迈出了浴桶。 春花拿了毯子给她披上,又拿了干衣裳,“小姐快换上!” 脱下身上湿淋淋的衣裳,衾嫆手指头都要伸不直地在春花的帮助下换上干衣裳,然后爬上床。 一头栽了下去。 本就受了伤,又疲倦不堪,如今绷着一根弦的衾嫆还遭此罪,一下便昏昏沉沉地阖着眸子倒在枕头上,动弹不得。 “小姐!” 春花惊呼。 衾嫆低声提醒着,“小点声,替我将头发绞干,再过一刻,你去找惠王,就说我忽然高热不退,请大夫来……” 她气若游丝地吩咐着,意识都快模糊了,却还记着自己的计划。 春花扁着嘴,红着泪眼替衾嫆绞着头发,待干了,扶着昏昏沉沉的衾嫆躺下,将厚厚的棉絮给她盖上。 唤了一声夏蝉,记着衾嫆的吩咐,不告诉夏蝉实情,只说小姐忽然病倒,叫她好好看着小姐,自己去找大夫。 衾嫆迷糊间,见春花吩咐完夏蝉,便举着伞出去了,放下心来,便再也不强撑着,安心地晕了过去。 “殿下,衾小姐的婢女求见。” 楚唯正在看兵书,闻言,抬了下眸子,手中的书翻了一页,“让她进来。” 才探望过她,这么快就找上门? 春花走了进来,跪下行礼,声音夹带着浓浓的哭腔,“惠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楚唯闻言一怔,将兵书放下,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站在春花面前,“她怎么了?” “小姐,小姐她突发高热,现在已经昏迷不醒,神志不清……奴婢斗胆,求殿下派随行的御医替小姐治病……” 春花说着,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这倒不是演戏,而是衾嫆以身犯险,春花担心又焦灼,所以根本不用演。 “阿德,让御医去。” 楚唯负手而立,眉心轻一拢,吩咐属下道。 “是!” 随后,他又眸子微眯了眯,“本王一道去。” 他总觉得,早晨见时虽然对方气色有些虚,但好歹是习武之人,如何这么短的功夫,病势汹汹? 春花一听,愣了下,随后起身带路。 小姐说得没错,惠王生性多疑,如果她只是演戏,根本骗不了对方。 请了御医过去都不放心,可见是何等谨慎多疑之人。 受衾嫆影响,春花看待楚唯,如今也是下意识将他往恶的方向想。 楚唯带着御医和护卫一同前往衾嫆所住的宅子。 楚唯站在屋外,远远地透过薄薄的纱幔,看见衾嫆苍白憔悴的面容,不禁眯了眯眼角。 真病了? 御医替衾嫆诊脉后,出来回禀给楚唯,“殿下,衾小姐邪寒侵体,又过度劳累忧思,之前还受了伤,如今伤口感染加重,高热不退,必须尽快医治!” 这么严重? 楚唯手里把玩的珠子顿了下,随后沉了沉脸色,对御医道,“你立即开药,不得有半点闪失。” 御医为难,拱手道,“殿下,衾小姐应是水土不服,又居于海边,这对她身体极为不利……依下官看,还是尽早送她回京城休养调理,下官带来的药也不全,只能尽快回京城接受医治。” 听了御医所言后,楚唯面容冷凝了几分,衾嫆身份不一般,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回去后,衾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麻烦。 他抿了抿唇,“就依你所言吧,先给她开药,其他的等她醒来再说。” 御医拱手应声是。 然后开药,让夏婵煎药。 楚唯叫来春花,目光如炬,“你家小姐晨间还好好的,缘何突然病重?” 心里微微一咯噔,但好在事先小姐便吩咐她如何应付。 春花垂眸,对答如流,“奴婢也不清楚,小姐就晨间出了屋门见了殿下一面,其他时候一直在屋子里……许是出门时吹了风淋了雨,才会如此……” 闻言,楚唯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抬手,“起来吧。” 心里的疑虑微微消散了些。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4算计 “咳咳咳——” 马车内剧烈的咳嗽声让人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小姐,喝点水吧。” 春花和夏婵,一个倒水一个轻轻拍着衾嫆的后背,试图让她好过点。 衾嫆接过春花递过来的水,喝了口,润了润咳得疼了的嗓子。 “还有多久到京城?” 她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眼外面阴雨绵绵的天,素手抵着唇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声音微微沙哑地问。 “下雨路不好走,小姐又病着,魏赢说不宜行太快——”春花听着衾嫆这咳嗽声不禁心疼焦灼,“还有三日便到了,小姐莫要担心。” 衾嫆微微看了眼外头楚唯派来名为“护送”的侍卫,压低声音,“但愿老四已经将东西送回去了……” 是的,她大张旗鼓地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顺利回京,她知道楚唯那么聪明又多疑的人一定查到了她此行目的。 所以将计就计的,她用自己来做诱饵,楚唯哪怕确认了她是真的病了,也定然不会全然放松戒备,尤其是在知道她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情人泪后。 所以他在她坚持要回京时,同意了,却派了一队护卫,美其名曰护送,实际上也有监视的意思。 在楚唯的监视下,就算她拿到了情人泪也没办法将它送到端王府上。 好在,衾嫆早就安排好了后手。 她根本没打算自己带着情人泪回京。 而是早早地将情人泪交给了殷老四,并且命他走水路回京,且在她出发后的次日再动身。 这样一来,楚唯的注意力都在她这里,就算派遣再多人,也休想找到什么突破口。 想着,她一边咳嗽一边无声笑了。 算无遗策的楚唯,恐怕永远不会想到,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衾嫆,有朝一日,也会让他的算盘落空吧。 衾嫆捏着帕子,掩着唇边低低咳嗽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来。 此时,楚唯负手立在台阶之上,看了眼灰蒙蒙烟雨天,眼里一片沉静。 不知为何,如今的衾嫆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怪。 “让你查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他唤来一人,低声开口。 来人单膝跪下,“回殿下,衾嫆自从同容惜小姐玩耍磕着脑袋昏迷醒来后,性情就有所转变……调查的结果无一不是说她因为遭逢了一场劫难,所以开始学乖了也变聪敏了。 哦对,属下还查到,她同端王殿下似是近来交往较多,端王有段时间教过她棋艺……不过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交集。” 棋艺? 谁不知道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只爱刀剑骑射?竟然也会有一天静下心来学习棋艺。 当真是令人惊奇。 “既然探查了这么多,为何不早点告知本王?”楚唯转过身,盯着自己的手下,居高临下,带了几分很难察觉的薄怒。 那人额头冷汗微沁出,“属下……属下见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便不敢拿来打扰殿下。” 小事? 也对,之前楚唯觉得衾嫆不过空担了个美人的名头,要不是她背后是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他是不会将这样一个没有价值作用的女人放在眼里。 只不过,她如今大有不同,还和他那个五弟牵扯到了一起。 “盯紧了衾嫆,以后但凡发现不对之处,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本王。” 沉吟了一瞬,楚唯开口,对手下吩咐道。 “是!” 不多时,另一人冒雨赶过来,行礼叩拜,“殿下。” 楚唯转过头,看向她,“怎么样,找到了吗?” 这名女暗卫是楚唯派去暗中调查衾嫆是否真的带了情人泪回去的探子。 女暗卫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呈上前,“属下在衾小姐随行马车中,找到的。” 接过盒子,楚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的味道,然后打开。 里面是一颗明珠。 “这颗,不是情人泪。” 他拿起明珠,漂亮剔透,可惜了,不是可以入药的情人泪。 是衾嫆找错了,还是暗卫找错了? “你确定只有这个盒子里装了珠子?” 楚唯眯了眯眼,语气带了几分冷调。 女暗卫一听,便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办事不力,忙跪下拱手毕恭毕敬道,“属下翻遍了衾小姐随行包裹,只有这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明珠。” 所以才会赶紧赶回来复命。 楚唯将珠子放回锦盒中,抿了抿唇,“没引起她的怀疑?” “没……属下将事先准备好的装的珍珠的盒子换了进去……” “呵。” 楚唯忽然薄唇一勾,“下去吧。” 然后转过身,进了屋。 他拿出盒子,把玩着里面的明珠,一双幽深精明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冷冽。 “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本王高看你了?” 他手一挥,盒子甩到了墙壁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继而手心狠狠捏紧,手中的明珠顷刻间便化作了粉末。 不管是哪一种,至少证明了一点,衾嫆,不能为他所用。 不过……楚漓? 若是衾嫆还爱慕自己,楚唯不是没想过将这枚棋子安插到端王府上去,衾潇不能为他所用,更不能被四弟给拉拢过去…… 那么,谁还会比一直是父皇心头刺又残废的楚漓更合适? 尤其是,他时至今日都无法完全相信,对方是真的泯然众人了。 可如今,衾嫆太不好确定了,她的转变令他感到几分迷惑,若是不好控制,他担心适得其反。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与此同时。 衾嫆霍然睁开了眼,“春花,盒子被换过了吗?” 春花笑嘻嘻地答,“小姐放心,我刚去看了,盒子被换了!” 衾嫆却笑不出来,她摇摇头,“以楚唯的聪明,很快就会察觉到。” “管他呢,小姐不是说了吗,只要药引被送到,再集齐最后一味药引,就大功告成了!” 这会夏婵不在,唯一一个对衾嫆寻药这些事都知情的春花,压低声音,劝慰道。 听了这话,衾嫆也觉得是这个理,扯了扯嘴角,却又拉了下来。 可是这最后一样,又该去哪里寻? 望着眼前漫漫长夜路,衾嫆幽幽叹了一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5治病 “神医,这是衾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殷老四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的水路,终于赶在衾嫆一行人回京前,将药引交到了沈寄年手中。 当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珍珠时,沈寄年惊喜万分。 “太好了!这就是情人泪!” 有了这颗情人泪,至少目前来说,楚漓的毒不会恶化扩散,毒发也能被控制—— 换句话来说,醉美人这么霸道无解的奇毒,他能解了! 一向面无喜怒之情,冷淡世外的沈寄年却咧着嘴,笑得十分开心。 迫不及待地带着情人泪就去寻找楚漓。 “情人泪?”彼时,楚漓正在品茗,见到兴冲冲过来,说明来意的沈寄年后,手一顿,手中的茶水洒了些出来。 “如何找到的?” 他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找都没有音讯,为何沈寄年这么简单就拿到手了? 沈寄年差点就脱口而出,“是……”但想到衾嫆之前的嘱咐,便飞快道,“我江湖上的朋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 他的话,却并没有叫楚漓相信。 “沈大夫,本王此前调查过你。你为人冷淡爱独处,江湖上并没有所谓的朋友一说……” 言下之意,沈寄年在撒谎,情人泪不可能的他找到的。 那么是谁? 是谁找到了还不肯透露姓名? 楚漓一时难以想出答案,或者说,答案就在眼前,可他总是差那么一步。 “在下答应过那位朋友不便透露她,殿下不必管药引怎么拿到手的。”沈寄年半点慌张都没有地接了楚漓的话,“你只需要知道,有了情人泪,这个月,下个月,你的毒都会暂时压制住,不用承受每个月圆之夜毒发时的痛苦。”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木槿听着自家主子和沈寄年你一言我一句地问答,面上狂喜。 “太好了!太好了!主子,你不用再受罪了!” 此前,楚漓都一直饱受着醉美人的毒发之苦,如今有了情人泪这味药引的救治,他可以免于受苦,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如果可以暂时压制住毒性,那么神医进一步治疗主子的腿疾也是指日可待了。 “事不宜迟,在下现在就替殿下医治。”沈寄年将盒子递给木槿,“麻烦你将珍珠碾碎成粉末,然后混合我之前配的那药方的药材一起煎成药汁。” 木槿忙点头如捣蒜,飞快朝着小厨房去,“我这就去,这就去!” “本王需要怎么配合,沈大夫?”楚漓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唇边噙着笑,面容温润柔和,带着点点希望,极为配合地对沈寄年道。 沈寄年拿出银针,“殿下只需信任在下,放轻松闭上眼即可。在下要替你银针疏通筋脉,随后配以情人泪的药引,暂时将毒从心脉中引出。” 这个过程不会很轻松,沈寄年不说,楚漓却已经明白。 但是再不会比每次毒发更痛苦的事情,这双腿经年累月的残废,眼见着自己还有能够站起来的希望,楚漓是愿意冒任何风险,承担任何痛苦的。 他的坚定和毅力叫沈寄年都感到佩服,见过那么多被病痛折磨得丧失理智和尊严的病患,这一位,明明承受着世间最痛苦的几大奇毒之一,却能够咬着牙一言不发地扛过去。 光凭这点,沈寄年也敬佩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也更加想治好他的腿疾。 一个时辰后。 “呼——”沈寄年满头大汗地走出楚漓的房间,抬起手,手心都是虚汗。 他只要想到方才那般痛苦的过程中,楚漓只是咬着牙关,发出低低痛苦呻吟。他自己都紧张地额头沁出冷汗有些担心他承受不了,没想到…… “神医,我家殿下还好吗?”木槿守在门外,当时听见一声低低的呻吟便担心得揪着心,此时见沈寄年走出来,忙关怀备至地上前询问情况。 “你进去服侍他换身干净的衣物,再点上安神的香,让他好生睡一觉。”沈寄年微抖了抖自己的袖子,也疲倦得很,吩咐完,便要回自己的院子沐浴休息。 木槿忙不迭点头,冲进屋内,见楚漓浑身汗湿地靠着轮椅似是昏厥过去了,他忙上前替他擦拭身子,换了干净的衣物,书语走进来,将楚漓抱上床榻,盖好被子。 木槿守在床边,微微叹气,只希望楚漓好生睡一觉,醒了少些痛苦。 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总算守得云开见了些月明。 伺候楚漓睡下后,木槿悄然退出屋外。 …… 衾嫆赶回京城后,被人扶着下了马车,才看到父亲和弟弟,来不及问候,人便昏了过去。 “嫆姐儿!” “姐姐!” “大小姐!” 镇国公府外,一片惊慌混乱。 楚漓醒来后,便得知衾嫆回来了,还来不及高兴,就听书语又说,她病种卧床,至今昏迷不醒。 “沈大夫,劳烦你,去一趟镇国公府,替衾小姐诊病。”楚漓想了下,立即去寻了沈寄年,请求道。 沈寄年不免叹气,这两人,你担心我我担心你,还都不肯叫对方知晓,这样有意思吗? 还是说,世间这么多痴男怨女皆是这般折腾? 心知肚明衾嫆这病如何来的沈寄年没有推脱拒绝,微颔首,“殿下放心,你不开口,在下也是要走这一趟的。” 毕竟还有最后一味药,需要衾嫆去寻。 楚漓总觉得沈寄年这话有些深意,但他来不及细想,只点点头,微捏着手指,心中一片担忧。 也不知,她如何了。 镇国公府。 沈寄年来时,守门的小厮将要阻拦,便见大小姐带回来的护卫魏赢急忙赶到门口,相迎。 “沈大夫。” 沈寄年对魏赢有些印象,微一点头,后者替他带路。 海棠苑。 “你就是春花她们口中的神医?”衾潇有些狐疑地望着眼前过分年轻俊秀的沈寄年,怎么看都不像是济世救人的神医模样。 沈寄年并不介意,只淡淡地朝衾潇一颔首,随后直接进屋。 床上躺着的少女,实在是难以称之为好了,出去十日,瘦了一圈,面容憔悴苍白得令人心惊。 他微微蹙眉,忽然觉得先前她的姿容当真是好,看看现在这个鬼样子—— “不妨事,将这药丸给她喂下,再服几帖退风寒的药,休养几日便好。” 把过脉,沈寄年蹙着的眉舒展开,淡淡一抬袖子,起身,笔走龙蛇地写下药方,对众人道。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6赏赐 “小姐,喝药了。” 衾嫆迷迷糊糊中,被人扶起,虚弱地半撑着眸子,微微启唇,无力地被秋月喂着苦涩的药汁。 “咳……太苦了。”她喝了一勺,便皱着脸,推了推碗,不大愿意继续进药。 她嗓音哑得厉害,秋月听着都心疼,柔声劝着,“小姐,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奴婢给你拿了你喜欢的蜜饯,喝完了吃几颗就好了。” 即使这样,衾嫆也不大乐意地摇头,她病得迷糊,犯了娇气执拗的毛病来。 “不想喝……” 说着眼睛又要合上。 “喝,怎么能不喝。”这时,衾老夫人走了进来,她杵着拐杖,见衾嫆这病恹恹的样子,不禁皱眉,板着脸,“秋月,她要是不肯喝,你给她强灌下去!” 秋月见衾老夫人居然来了,吓了一下,刚要行礼,就被衾老夫人冷酷严厉的吩咐给止住。 “祖母……咳咳,您怎么来了……”衾嫆听见这声音,吓得一激灵,强行打起了精神来,她虚弱地抬着眸子看着老夫人,“祖母去前厅吧,别叫孙女过了病气……” 衾老夫人闻言,面色微微变化,她年纪大身子骨不大利索,对衾嫆呢,虽说没以前那么排斥了,但也没有多亲厚。 不过,她看了眼病容憔悴的衾嫆,那张初露惊艳的脸,因为病容凹陷了些,瘦了一圈。 她瞧着难受,便拧着眉,冷酷地留下了自己屋里的大丫鬟,“阿萝,你看着大小姐喝药,她什么时候喝完你什么时候出来。” 阿萝垂首应了声是,一板一眼地立在床前,一双眼紧紧盯着病床上的衾嫆。 衾嫆苦着脸,欲哭无泪,很想要发脾气,但对着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她只能抿着唇,皱着脸,“秋月……药给我吧。” 见她苦着脸不得不喝的样子,秋月又心疼又好笑,端着碗,扶着她的肩。 衾嫆就着秋月端碗的手,扶着一边碗口,咬咬牙,一闭眼,一口气便将半碗苦药给灌下去。 “咳咳——” “小姐,慢点儿喝。”衾嫆喝得太急,呛得又咳嗽起来,秋月忙替她拍抚后背,温声劝着说。 “唔——”衾嫆嘴巴鼓着,一副药吐出来的模样,比划着手,哼哼唧唧。 秋月心领神会,忙拿了蜜饯递给她。 衾嫆迫不及待地张嘴就咬了一颗嘴里,试图缓解嘴里弥漫的苦涩味道。 一颗不够,又来一颗压了压。 直到三四颗下去,衾嫆才吁了一口气,接过秋月递给她漱口的盐水,漱了几下口。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她身上也冒了一层汗,缓缓躺下。 “既然大小姐药也喝了,那奴婢先去前厅向老夫人复命了。”阿萝盯着衾嫆喝完,方躬身道。 衾嫆手指都懒得抬一下,懒洋洋地嗯了声,阿萝便行了礼退下。 “春花呢?” 刚要闭目休息,衾嫆忽然想起醒来只看到秋月,便问。 秋月闻言,有些犹豫,唇动了动,还是如实禀告,“小姐……春花和夏蝉护主不力,老爷罚她们跪在外头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衾嫆倏地抓着秋月的手臂,借着她手臂的力道勉强坐起来,眸子睁开,“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我生病也和她们无关。咳,咳咳,秋月,你去叫她们起来。” “这……”秋月有些为难,到底是老爷的命令。 衾嫆知道她担心什么,便安抚道,“去吧,我爹那里,我会说。” 闻言,秋月也放心了,忙出去照她的吩咐唤两人进来。 “小姐您可算醒了!”春花走路一瘸一拐地奔到了床边,眼睛红彤彤的,见衾嫆醒着,欢喜得又要落泪。 夏蝉在一旁也红着眼,沉默地望着衾嫆。 “因为我又叫你们受连累了。”衾嫆看着两人,伸手摸了摸靠近自己的春花的头发,沙哑着声音,低低道。 “不,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小姐。”春花和夏蝉同时道。 衾嫆很是感怀,若非是她的主意,婢女也不会受罚。 “我爹他……很生气吗?” 她有些气弱地问。 春花重重点头,小姐昏迷时是没有看到,老爷那个脸铁青的,若非她们是打小伺候小姐的,她完全相信,老爷会将她们给发卖出去。 闻言,衾嫆丧气地叹了一声,“他有没有问你们什么?” 毕竟她这趟出游太短,还历了险,她带去的护卫又折损近半数,爹能不生气才怪。 春花道,“老爷只是问了小姐在淮海做了什么……然后似是不信奴婢,他,他亲自审问了随行的护卫长。” 她就知道。 衾嫆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如果是问护卫长的话,那么她在淮海抗倭…… 只希望她爹不要太动怒。 “小姐,老爷来看您了!” 这时,门外一名小丫鬟通传着。 屋内几人都吓了一下,春花和夏蝉想也没想立即在一侧低头跪下,膝盖疼得两人闷哼一声。 秋月垂首一侧躬身行礼。 “醒了?”衾潇负手进来,身上还穿着官服,俨然才下朝回来就过来的模样。 他面上淡淡的,看不清喜怒来,见衾嫆靠着床,只站在一手臂之外,低声询问了一声。 衾嫆摸不准自家爹现在的情绪,试探性地哑声回话,“恩,爹刚下朝回来?” “恩。” “……” 气氛冷了下,就在衾嫆寻思着怎么找话聊时,便听衾潇严肃又带着无奈的声音响起,“嫆姐儿,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虽说你长大了,爹管不住你了。 但不管什么时候,你需记住,你的性命安危,永远是最重要的。” 听出衾潇语气里满满的无奈和父爱,衾嫆鼻尖微酸,哽了声,“知道了爹,是女儿任性,叫你担心了。” “你这次抗倭有功,惠王殿下已经向陛下禀报过此事,陛下下旨嘉奖你,赏赐你黄金百两和绫罗绸缎二十匹。一会赏赐的宫人会来府上,你养病不便,爹便替你谢恩了。” 楚唯禀报给了皇上? 衾嫆震了下,随即轻应了声,“听爹的。” 赏赐什么的,她并不放心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7十四 衾嫆病好了没几天,就是她十四岁生辰。 衾潇对她的宠爱,府里上上下下看在眼里,所以哪怕不是及笄礼,也筹办准备得很是隆重。 衾潇还拟了帖子,邀请了护国公府的容老夫人和容央,当然,衾嫆的舅舅也会赴宴。 护国公府。 容惜捏着手中的簪子,眼底一片冷然和阴霾。 这就是嫡出和庶出的分别,她也快及笄了,可是府里除了爹爹还记着,其他人根本不当回事。 而衾嫆呢?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高高在上,被众人捧着的嫡女的尊容。 凭什么呢? 就因为她娘亲不是爹爹的元配? 就像现在,衾嫆不给帖子,她如果不是求了爹爹,居然连赴宴的资格都没有? 衾嫆,容央,你们一个个的都在逼我,都在逼我。 “翠儿,怎么样,殿下那边怎么回的?”容惜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婢女回来,她忙抓着对方手臂,着急地问。 翠儿看了眼自己被抓得疼了的手臂,抿着唇,有些害怕地哆嗦了下。 “小,小姐……奴婢没有见着殿下,是,是殿下身边的亲信转达了一句——说,说……” 婢女支支吾吾的样子叫容惜心里没底,她抿着粉白的唇,没有耐心地摇晃了下对方的手臂,压低着嗓音,“说什么了,你哑巴了?快说!” 对上容惜有些激动得泛红的眼眸,婢女吓得脸色惨白,忙跪下,“殿下说,小姐若不能自行解困……就,就不必再替他卖命了。” 容惜派翠儿去,无非是想要寻求楚唯帮助。眼下她处境尴尬,受制于容央,容老夫人又不待见她,就连请安和近身侍候都被容央给阻拦了。 偏偏她去爹爹跟前委屈诉苦,对方却反过来劝她没事就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要去讨饶祖母清净。 她在护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这些,都是拜衾嫆所赐。 她公然同自己撕破脸面不说,还挑拨离间,害得她与林琪关系交恶,对方现在压根不想理自己。 容央又学聪明了,不再一味莽撞和她起冲突,就连爹爹都挑不出容央大的错处来,所以就算她有心挑拨都找不到地方下手。 护国公府下不了手,镇国公府进不去,林琪那边又交恶,容惜想不出自己原先那么好的算盘怎么就一招错,步步跨掉。 她无奈,只能求助于惠王楚唯。 可没想到,对方转达的竟是这么无情的一句。 “呵……自行解困?”容惜身子往后踉跄了两下,眼底泪花闪烁,唇抖了抖,红着眼,自嘲地吸了吸鼻子,“说得简单!” 她捏着帕子,狠狠地咬着唇,直到咬破了,口中有了咸腥味,才松开贝齿。 眼中晦暗不明,闪烁几下。 半晌,她狠狠地捏着帕子,粲然地笑了下,“衾嫆,是你逼我的。” 她的嗓音低柔柔的,似一阵风,却带着几分阴鸷。 …… 再说衾嫆,府里为她操办十四岁生辰的宴会,就算她自己并没有多么在意,但好歹是为她举办的宴会,她病好了便着手跟着管家开始置办。 好在来的主要是她的外祖一家,其他亲戚要么远,要么不需要她操心。 “这里,再挂一盏灯笼。”管家在前头指挥着小厮挂上新灯笼,衾嫆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问题,便默许了。 “那儿再摆放一盆兰花吧。”衾嫆带着婢女,看了眼宴厅,指着窗台前,对秋月说着。 秋月便唤了小丫鬟们又搬了一盆兰花上去。 其实本来衾嫆打算用皇帝赏赐的那些金银出来置办和布置的,但她那个爹生怕她出钱,忙将金子给她搬进库房,落了锁,再将钥匙给她。 说是什么也不能叫她出自己的钱。 听说容小莲在自己院子里听到下人汇报的这个消息后,气得当晚饭都没吃。 而衾嫆,听说对方气得饭都不吃,心情大好,当晚多用了半碗米饭。 容小莲因为这次宴会的缘故,禁足解禁了,可她这个国公府夫人有和没有也没差了,衾嫆直接接管自己宴会的大小事宜。 有管家和婆子协助,又有衾潇和衾老夫人一个撑腰,一个被问会出主意,可谓是驾轻就熟。 容小莲就是想趁机假意辛苦操办一下,拉回一家老小的心意都没有机会施展拳脚。 “小姐,端王殿下给您送的礼物。”殷老二像是一阵风一样忽然窜到了窗前,轻拍了下窗户,就有人打开窗,这人居然是衾嫆本人。 现在都形成了一个习惯,敲窗户五下,就是五兄弟找她有事。 不成想,楚漓会给她买生辰礼。 衾嫆眸子亮了亮,盯着殷老二递过来的木盒子,满眼的期待和喜色,根本遮不住。 春花凑上前,见着自己主子亲手轻轻地打开了木盒子。 “呀,好漂亮的手镯!”原来里面是一只银镯子,镯身纹着漂亮的兰花萱草图案。 看起来十分精致又不会太过高调张扬。 衾嫆眼睛亮得更甚,忍不住喜爱地伸手将镯子拿出来,直接往手腕上套。 银镯子衬得她手腕纤纤一截,更是柔白漂亮。 春花赞叹不止,“端王殿下有心了,送的样式当真是合我家小姐喜好心意的。” 衾嫆轻摇晃着手腕,欣赏着这只漂亮的镯子。脸上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真好看,替我告诉殿下一声——就说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他。” 殷老二惹不住嘀咕,“你们怎么不干脆通书信得了……老二我一身本领却用来跑腿送礼?” 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了啊。 得了礼物,衾嫆心情好,也没有和殷老二计较,只是忍不住关心楚漓的身子,问了声,“殿下这几日可还好?” 殷老二一听,挑着眉,眼里露出戏谑的“我懂我懂”的目光,“这几日挺好,你送的药及时,毒控制下来了不说,听神医的意思啊——过不了多久那端王啊,没准就可以站起来了!对,今天来时,我还听端王和木槿说什么腿好像开始有点知觉了……” “是真的吗?那,那太好了!”衾嫆一听,还可以站起来! 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喜悦。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8偶遇 见衾嫆这么激动,殷老二眼底戏谑,“那是自然,神医的话哪能有假——娇小姐,我还要替你带什么话不?” 衾嫆疑惑,“还有什么?” “比如,你是喜欢这人送的礼物呢,还是……嘿嘿,喜欢送礼的人呢?”殷老二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豪爽直率,是以……也就很露骨了。 衾嫆面上一红,恼怒地瞪着他,“休要胡言!” 她这模样,落在殷老二眼里是半点威严都没有,他摸了摸鼻子,哼了声,“你们贵族小女孩当真是不直爽,没意思。” “我几时不直爽,分明,分明就是你胡言乱语。”衾嫆有些控制不住心口不正常的跳动,她知道这样下去会不妙,忙制止了话头,“好了,没你的事了。” 说完,立马关上窗户。 “嘭——” 这一声响,还真不小。 殷老二摸着鼻梁,想。 …… 离衾嫆的生辰宴还有几日,她大病痊愈后第一次带着婢女出门,兴头极好。 少女穿着明艳桃粉罗裙,先前瘦了一圈的肉也养了些回来,身量纤纤,却又亭亭玉立。 春花和秋月跟在后头,不禁感慨,自家小姐出落得这般好,也不知日后哪家勋贵公子能有这般好福气可以娶到。 “衾小姐。” 衾嫆逛得累了便带着婢女找了一家酒楼打算在外边用午膳。 哪知一上楼,在店小二带领下,经过一间雅间时,被一道如珠玉青翠的声音唤住。 她脚步一顿,嘴角好心情的笑意僵住。 楚唯。 衾嫆抿着唇角,面上重新有了笑容,但和之前的好心情一比,这笑容显得有多疏离客气就有多疏离客气。 虚假的笑。 就连尊敬都是恰到好处的成分。 楚唯立在门内,眸光微微晃了晃,然后嘴角勾了勾,“衾小姐,好巧。” 衾嫆先前福了福身行礼,这会闻言又垂了垂首,语气尊敬平缓,“不知惠王在此,臣女失礼了。” 但见她如今不论是举止言谈都落落大方,优雅得体,半点曾经娇纵刁蛮之气都没。 楚唯眼底有暗芒一瞬而逝,嘴角噙着优雅清贵的淡笑。 “衾小姐,既然有缘相遇,不如一道用个午膳?” 衾嫆觉得,不用了。 但她面上只得体地颔首致意,“那就叨扰殿下了。” 话音落,带着春花和秋月进了雅间。 “衾小姐近来身子可好?”之前在淮海,衾嫆病来如山倒,瞧着十分严重。 楚唯回京后,听闻她在镇国公府卧床养了近半月,不由客套地关心了一句。 衾嫆看起来还是比之前瘦了些,不过也有抽条的原因在,她本就巴掌大的脸更加小了,下巴尖尖,眉眼却愈发明媚舒展。 已经初展绝代之姿。 若是成年,会出落成何等绝色,不难想象又难以想象。 不得不说,单单看姿容,衾嫆确实将一众京城贵族小姐们给比下去。从前眉宇间刁蛮戾气太重,如今眉眼俱是从容淡定。 将娇艳的脸和淡定冷傲的气质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谢殿下关心,臣女如今已无碍。” 衾嫆看了眼楚唯带的小厮倒的茶,没有端,眼眸低垂那一瞬,心思转了转。 这个位置,显然对方早就看到她在街上了。 不过那又怎样? 楚唯这人,心思深沉,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听说衾小姐过几日生辰。”楚唯并不介意衾嫆问一句答一句的冷淡刻板,反而云淡风轻,优雅自如地寻了话头,继续交谈。 “是。” 衾嫆一板一眼,尊敬地回答着。 没有谄媚,也没有曲意讨好,眼中更是半点爱慕都没有了。 楚唯不禁眯了眯长眸,“有句话,本王想问衾小姐很久了—— 你讨厌本王?” 衾嫆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顿,唇角下意识扬起了些,眉眼柔和安静,“殿下这话折煞臣女了。殿下是皇子,臣女尊敬来不及,怎么会……” “好了。”楚唯难得打断了她,似笑非笑地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口,他挥手示意随从退下,春花和秋月也不得不跟着退下。 “这里没有旁人,衾小姐大可不必演戏了。”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但看到衾嫆冲他虚伪假笑的样子,楚唯看了只觉心底生烦。 他喜欢聪明人,但头一次,这么讨厌聪明的女人。 她掩饰得很好,可他是什么人?自幼便会察言观色,十四岁的小姑娘看起来沉稳了,可还是会泄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真实情绪来。 衾嫆微微敛了笑,“殿下误会了。臣女不敢。” 对方信也好不信也罢,她这边是不可能说真话就是了。 “虽说本王不知哪里得罪了衾小姐,但衾小姐生辰,本王届时一定命人奉上贺礼。” 贺礼? 衾嫆嘴角微僵,前世她讨要过,可楚唯对她不屑一顾,根本就不曾送过她生辰礼。只在她答应嫁给楚漓后,他以惠王府的名义送过贺礼。 可笑的是,前世她抱着那些压根就不可能是楚唯挑选的礼物满心欢喜,夜不能寐,只觉一切都值得。 而如今,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目的,这份贺礼,她不稀罕了。 求而不得,得而不求。 或许,这就是人。 “劳殿下费心了,臣女不敢当。” “无事,衾小姐不必客气。” 再然后,便是无话。 待衾嫆一走。楚唯脸上的笑意便一点一点褪了下来。 他唤了人进来。 “去告诉容二小姐,本王答应见她一面。” 他眸子浮浮沉沉,不知闪烁着什么。 “是!” …… “二小姐,殿下就在里头等你。”容惜盛装打扮了一番,等到了约定的画舫前,却有些忐忑地捏着帕子不前。 楚唯的属下催促了一声,掀了珠帘。 画舫内檀香袅袅,茶雾氤氲。 而一袭银白交颈华服的楚唯,正在烹茶。 见容惜进来,他微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指着自己对面的团蒲,“坐。” 容惜喉头微微滚动,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紧张了。 她小心地坐下来,眼里既有爱慕痴迷,也有谨慎害怕。 “本王需你办一件事。” 楚唯一开口,容惜眸子便黯淡了下来…… 果然。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9诚心 端王府。 楚漓的卧房。 沈寄年一脸冷淡地蹲在楚漓面前,伸手,曲起两指,在对方的膝关节处轻轻敲了敲。 细看会发现他唇角紧抿,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有感觉吗?”他抬眸,目光锁定同样想掩饰却根本掩饰不住紧张期待情绪的楚漓,问。 楚漓摇头,眼底明明暗暗。 沈寄年闻言,手指间多了一根银针,扎在膝关节某处穴道上。 “唔——” 楚漓一直没有动静的腿忽然自己弹了下,他似乎觉得疼,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但眼睛却死死地瞪着自己的腿,仿佛觉得刚才那一幕是自己的梦般,不敢相信地眨了下眼睛。 “刚,刚刚!”他喉头动了动,手颤着指着自己的膝盖,语调带着难以遏制的激动来。 他说话都不利落起来,可见他有多激动。 沈寄年收了针,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起身,背着楚漓收拾药包,语气带着几分自信地道,“你没看错,你的腿开始有知觉了,但刚刚我是以银针渡穴刺激的你,所以具体还是要等最后一味药到手,才能下结论。” “好,只要还有希望……”楚漓眸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双腿上,这双腿自打他懂事以来便无法好好行走,如今有一线生机,不管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他都愿意去尝试。 他双手微紧地揪着自己的华服,眼底有一片晶莹闪烁。 沈寄年和他又说了句什么,然后便出去了。 木槿进来给楚漓端药,书语替楚漓挽起裤腿至膝盖上一些,将沈寄年准备的黑乎乎的药膏涂上去,糊了整整一层,才用白色的纱布缠绕几圈,轻轻包起来。 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的,唯恐碰触到楚漓的腿。 将他当做瓷娃娃一般。 楚漓对此,心里不是滋味,但他只是沉默着,承受着这些。 很快,那股麻麻的痒痒的温热感从膝盖处传达到双腿上下,楚漓双手紧紧地握着轮椅的把手,咬着唇皱着眉。 像是有小虫子在爬,他在心里大声告诉自己,不可以挠,不可以碰。 为了站起来!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他这种麻痒渐渐转化为灼烧的痛感,像是有火把在烤着他的膝盖骨,再向四肢百骸传达。 “啊——” 好痛! 楚漓咬着唇,嘴角都溢出了血,仰着头,脖子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泛白如纸,额角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流进衣襟。 这种苦楚,他这一个月每天都要承受一次,从麻痒到灼痛,持续两个多时辰,每次结束时,他都后背一片濡湿,浑身脱力,只能在木槿和书语的帮助下,勉强沐浴一番,再换上干净的里衣,回床上躺着。 往往躺下沾着枕头便抑制不住被折腾得精疲力倦的疲惫,沉沉睡去。 倒是睡得好了。 今天也一样,他躺在床上,上下眼皮打架,没一会便睡着了。 木槿和书语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见状,熟稔地替楚漓盖好被子,再吹灭了灯,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关上门。 …… 次日。 “主子,主子,该喝药了。”木槿轻轻唤醒酣睡的楚漓,等后者睁开眸子,才低声道,指着一旁冒着热气的汤药,“属下伺候主子洗漱。” 说完,扶着楚漓起身,再伺候他洗漱绾发。 妥当后,再看着楚漓将苦涩的药汁尽数喝下。 “木槿,让你找的琉璃盏找到了吗?” 楚漓手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的药汁,轻声询问木槿。 木槿愣了下,随后有些心虚地咳了声,“属下,属下今天内立即给主子找回来!” “本王交给你的任务,你——”楚漓低低咳了声,眉心微蹙,一眼便看穿木槿是将这件事给忘了,一向温厚的面上难得带了几分愠色。 木槿吓了一下,忙跪下,诚惶诚恐地告罪,“主子恕罪,属下,属下……” “行了,快去办吧。时间紧了。”楚漓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眼里一片柔软。 木槿忙应了声,起身转身出去寻楚漓要的琉璃盏了。 当天傍晚,木槿将楚漓要的白玉琉璃盏找了回来。 “主子为何要一盏什么字画都没有的白玉灯?”木槿看着楚漓将灯提在手中,轻轻放在楠木桌上,眼里带着满意之色的样子,不禁疑惑地开口,道。 楚漓道:“取笔墨来。” 木槿愣了神,“主子这是要自己题字和作画?” 楚漓点点头,“快去吧。” 他看着这盏灯,眼里便看不见其他,眸子明亮清朗。 等木槿取来笔墨,他抖了抖袖子,待木槿研墨后,提笔开始在空白的白玉壁上开始作画。 这盏灯有六角,他握着笔,从第一角开始…… 襁褓中玉雪可爱的一团女婴;牙牙学语行步的幼女;梳着双髻在草地上浪漫奔跑的女童;骑在马上刚开始学会骑行的小少女;明艳动人衣裙纷飞手持鞭子的亭亭少女—— 最后一幅,他只画了个背影,广袖长裙,墨发飞舞,手中有长剑,身侧有骏马,看起来潇洒俊俏。 轻轻转动着琉璃盏,灯盏便轻轻旋转着,这几幅画也像是一个人的一生般,走马观花。 木槿在一旁,看着他从黄昏忙到了日落,再到月升星灭,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期间,他有开口劝他歇会儿,却都被无视掉了。 他摇摇头,只能在一旁打着呵欠伺候。 “主子这是要赠予衾小姐的生辰贺礼吧。”木槿撇着嘴,低声嘟囔着。 原以为对方不会理会,哪知,楚漓只是轻揉着酸麻的手腕,看着眼前自己完成的六角琉璃灯,面上满是温柔和满意。 “恩,是送她的。” 他说着,又微微抿了下唇角,抬头看向木槿,轻声询问,“你说,她可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想过送明珠,想过明珠钗子,手镯饰物,但都觉着不够诚心诚意,最后想到了这六角白玉琉璃盏。 六角六幅画,由他亲自提笔作画,至少,这份心意足够真诚。 而这盏灯也算名贵精美,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这般劳神费心,衾小姐定然是极为喜欢的。” “那就好。” 只要她喜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0生辰 “小姐,你今天一定是整个楚国最美的寿星啦!” 衾嫆十四岁生辰这天起了个大早,秋月给她梳妆打扮,春花替她挑选首饰,最后看着镜中艳丽绝容的少女,不禁拍了拍手心,惊叹地夸赞着。 镜中少女容貌长开,眉眼愈发娇艳迷人,身穿枫叶红繁复襦裙,眉心点了梅花花钿,红唇点了胭脂更加红艳。 初初有夺人心魄的绝世容颜展露。 衾嫆望着镜中如花似玉的容貌,面上却没有多少因为自己的美貌而欢欣雀跃的神情。 若是不够强大,美貌只会是祸患。 “小姐,端王府那边给您送了贺礼了。”夏婵端着一个大的长方盒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护着,行至衾嫆跟前。 端王府。 衾嫆眉梢微舒,“快给我。” 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春花和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 打开盒子,白玉琉璃六角灯微微散发着浅浅的柔和莹润的光芒。 精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哇,好漂亮的灯!”春花捂嘴,惊呼一声。 就连衾嫆都不能将视线从这精致漂亮的六角灯上移开半分。 她伸出雪白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灯壁,轻轻将灯从盒子中拿出来。 “天!”春花看到灯上惟妙惟肖的六幅画,双手捂着嘴,这回惊讶惊叹地说不出话来了,双眼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盯着。 太精妙绝伦了。 “这……是端王殿下亲自作的画?”秋月也觉得这份生辰礼投其所好恰到好处,又心意可贵。 六幅画,描绘了小姐的成长,也寄予了美好的祝福。 衾嫆手指舍不得去触碰这六幅画,只隔空流连忘返地划过画上的一笔一画。 她认得出,这是他画的。 没想到,他送了她这样一份生辰礼。 白玉琉璃不算多么稀罕物,但胜在白玉无瑕,琉璃温润。她上辈子也极为喜欢,而上一世…… 她嫁到端王府后,楚漓细心地将她的卧房里的灯都换了这种精美又易碎的灯盏。 那时候她并不以为然,只觉得不管楚漓做什么都是为了讨好她从而巴结她背后的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对他是处处挑剔不满。 如今想来,他这人温柔善良,默默替她这个名义上的王妃做到了极致,她却不珍惜,反过来…… 胸口和喉头都苦闷酸涩,她轻轻将灯提起来,放回盒子里。 “小姐,这灯这么好看,你怎么不将它摆屋里照明啊?”见衾嫆将灯给收了起来,春花不解。 衾嫆却只抱着盒子,小心翼翼地踩着凳子,将其放到了柜台上。 可谓是束之高阁了。 秋月便轻声替她解释,“小姐是太喜欢这灯了,舍不得摆出来,怕摔着了。” 春花听了点头,“也是——可是既然端王送了灯,肯定不是让小姐这么束之高阁,看都不看的啊……这么放着,也太可惜了吧。” 闻言,衾嫆手指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抱了下来,夏婵和秋月怕她站不稳摔着,忙扶着凳子。 她轻轻一跃,落了地,长长的落地裙摆却让她有些忐忑。 “秋月,你替我将灯摆我床头旁的矮柜子上,嗯……千万小心,别磕着碰着了!” 衾嫆不大放心其他人,将盒子递给了稳重细心的秋月。 被她的小心翼翼感染,秋月也不敢大意,谨慎地接过了盒子,慢慢将灯拿出来,按照衾嫆的指示,将灯摆放好。 “小姐,您看满意吗?”秋月摆完还不忘请示下衾嫆的意见。 衾嫆点头,漂亮的脸上满是笑容。 三个婢女一下便明白了,早先给小姐贺寿,夸她美都没有多开心,但端王殿下的贺礼一来,她整个人都鲜活开朗起来了。 可见是真的喜欢这份贺礼……或者说,喜欢送这份礼的人? “好了,该去前厅了,客人们也该到了。” 虽说是家宴,但总有一些跟着家里来的和她关系并没有多亲厚的旁支亲戚。 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好的,这是重生后的衾嫆学会的一件事。 “衾嫆!” 听说护国公府的人到了,衾嫆忙和衾潇衾枫一起,提着裙子带着婢女去门口迎接。 容央一袭嫩黄罗裙从踩着马车凳下来,见到衾嫆眼睛一亮,打招呼喊了声。 衾嫆笑盈盈地上前,姐妹俩相视一笑,“你今天可真美!” 不约而同的话一落下,两人又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外祖母!” 车帘拉开,丫鬟扶着容老夫人出来,衾嫆忙亲昵地上前去扶一把,甜甜地唤着。 容老夫人自打换了沈寄年的药方子后,身子骨和气色以肉眼可见的情形在好转,衾嫆看了眼精神十足的老夫人,不禁感到开心。 “岳母大人。”衾潇咳了声,上前拱手向老夫人行礼。 容老夫人不大喜欢衾潇,但听说他现在对衾嫆衾枫姐弟俩极好,便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舅舅呢?”衾嫆眺望了一眼马车队列,不禁疑惑。 提起容敬,容老夫人面色淡淡,“在路上了。” 衾嫆便看了眼容央,后者快人快语,“还不是容惜,她出门晚了,我爹就等着呢!” 这话说着,带了几分淡淡的嫉妒。 能不嫉妒吗?她想念她的母亲,可是母亲如今只在小祠堂吃斋念佛,几乎不见她,更别说带母亲一起来赴宴之类的了。 而她爹…… 罢了,容惜只要哭一哭,柔弱又可怜的样子,她那个爹就心软得找不着北,什么都依了对方。 “好啦,进去吧。”衾嫆听说容惜也来,面色变了变,但人多,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拉过容央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二舅母。”容二夫人也来了,她的马车在容老夫人后头,下了车便温柔热情地上前来拉着衾嫆就夸赞,“嫆姐儿越发漂亮了,真是仙女儿一样的模样。” 衾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舅母谬赞了。” “嫆表妹,祝贺你生辰。”这时,容敬和容惜到了,前者冲衾嫆点点头,说了两句,然后衾嫆便听到容惜柔柔的嗓音,令人心里不适地响起。 “都进去吧。”衾嫆冲容敬笑笑,乖巧又得体,无视了容惜的存在,落落大方地带着众人进门。 容惜眸子暗了暗,抿了下唇角。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1大礼 “今天是家宴,诸位不必拘谨——都坐吧。” 待所有人到了宴厅,衾潇扬声指着席位,对众人说道。 众人依言坐下。 衾嫆坐在容老夫人和衾老夫人中间,容老夫人率先伸手,身后的嬷嬷递出锦盒,容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慈爱地望着衾嫆,“姣姣啊,外祖母给你备了一份小生辰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旁的衾老夫人忙伸了伸脖子,望向衾嫆接过的锦盒。 衾老夫人喜欢和容老夫人攀比,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两个国公老夫人谁也不想输给谁,尤其是衾老夫人,她出身不如容老夫人,便更加要面子怕落了下风。 衾嫆明白外祖母的用心,很是感动,便配合着当众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躺了一把钥匙还有几张地契。 她瞪着眸子,望向容老夫人,有些不解和惊讶。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对面的容央,后者却是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没有羡慕嫉妒,而是与有荣焉的开心。 倒是容央后面一桌和容二夫人坐一起的容惜,面色有几分青,似乎是知道容老夫人送的东西很是贵重,她心里惦记和嫉妒。 面上也不免流露几分来。 “外祖母……这……” “这钥匙是外祖母当年出嫁时,你曾外祖父留给外祖母的嫁妆之一,就是墨宝轩的钥匙,至于这些地契,是京城几家铺子的地契,外祖母年纪大了,也没精力管了,你明年便及笄了,交给你啊,正合适。” 容老夫人这一下,容二夫人面色都变了变,可当着众人的面,这墨宝轩说送就送了,地契说给也给了,她都没办法起身说一句不。 老太太当真是偏心啊!就算她不是她嫡亲儿媳,可按着道理,这些东西也不该是送给衾嫆这个外姓孙女手里头啊! 就是给了容央,以容央的性子必定不会打理,到时候还是能到她手上,可现在…… 太气人了! 同样气的还有容惜,她之前只道是祖母会给衾嫆送名贵的首饰珠宝,却万万没想到,还不是及笄礼,便送上这么多无法估量价值的东西出去! 墨宝轩啊,那可是京城最大的做文房四宝生意的,还有那些地契,祖母送给衾嫆的,定不可能是小铺子…… 太偏心了!为什么?为什么容央比她待遇好就算了,衾嫆又是为什么?凭什么! 这时,容敬却出声,“嫆姐儿啊,这都是你外祖母一番心意,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舅舅啊也有礼物送你,一会等宴席散了,你去后院瞧瞧?” 护国公府老夫人送了一份大礼,哪怕女眷们不满也只能是生闷气,可是容敬身为护国公府的主人,他开口了,同意了,便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叫容惜红了红眼眶,只觉得衾嫆愈发不顺眼了。 说是家宴,但是旁支杰出的少女和男眷,不免觉着衾嫆现在身价是同龄人中最高的了,她手上有当年护国公府老太爷和老夫人嫁小女儿容月送出的十车嫁妆的遗留,如今还有容老夫人送的铺子阁楼…… 十四岁啊!才十四岁就掌握了这么多生钱的和值钱的东西,这衾嫆从今天起,不管是为了她背后的两家国公府还是为了她这过于出众的容貌,单单是这笔嫁妆,求娶的人也要踏破门槛了! 衾老夫人眼前一黑,只觉得这个容老夫人当真是自己一辈子的劲敌,对一个外孙女出手如此阔绰,那她这个嫡亲祖母要是送得寒碜了,可就丢了颜面了! 她咬咬牙,招手唤来自己的大丫鬟阿萝,低声对着她吩咐了什么,后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衾老夫人会做出的决定一般,但对上衾老夫人咬牙切齿的神情,便从容恭敬地点头应了声是,再立马迈着小碎步离席。 容老夫人端着茶杯轻抿了口,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唇角上扬,笑意深了深。 是以,当衾嫆收到自己祖母送的田产以及金银珠宝一大盒时,面上微微震惊,不比容老夫人带来的冲击小,不,应该说,更大。 她祖母不待见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现在关系有所缓和,她都十四了,在祖母眼中就是待嫁女,祖母什么好东西都想留给枫哥儿,这点无可厚非…… 今天却出手这么大方,送了只比外祖母微微逊色一丢丢的大礼……着实叫衾嫆有些受宠若惊,连带着接的时候手都微微有些颤抖,总觉得下一瞬对方要抢回去一样= = 衾老夫人笑得很是僵硬,努力使自己不那么心痛这些东西,爱怜地摸了摸衾嫆的鬓发,眼角扫了眼淡定优雅地喝茶的容老夫人,“嫆姐儿长大了,祖母以后啊,可就依仗着你了。” 容老夫人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不就是仗着她是祖母而自己是外祖母,祖母可以倚仗孙女,外祖母就不行? 摇头,容老夫人达成目的了,也就不和老冤家争这么一时之气了。 只要嫆姐儿得利,对她来说,这些都只是小事。 衾嫆诚惶诚恐地应着,笑得脸都快僵了,接下来果不其然成了一场收礼宴会…… 她享受到了一夜暴富的待遇,这一天下来,她能跻身京城贵族女子中最有钱前三吧? 这样想着心里也莫名感到开心,前些时日为了“招兵买马”和给楚漓找药引,她将自己那点子积蓄差不多给掏空了…… 今天一天收到的,极大地填补了那笔损失不说,还远远超过了先前的积蓄。 这么一想,她又不禁露出几分财迷的表情来,叫对面的容央看得直乐。 “小富婆,我给你送了一样东西,走,去你院子试试?” 宴席差不多,众人留在府上赏花赏景喝茶,容央神秘兮兮地拉着衾嫆离开宴席,去了海棠苑。 容惜瞧了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地跟着一道离了席。 容小莲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拭了拭唇角,这些日子的打击使得她看起来消瘦不少,沉寂不少,但眼底一抹幽光,令人心悸。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2小狗 衾嫆被容央拉着回了自己的海棠苑,她见容央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来。 “到底什么东西,你这么神秘?” 容央只笑,勾着唇,“一会你就知道了。” 衾嫆:……好吧,卖关子。 等到了海棠苑,容央拍了拍手,便有丫鬟抱着被黑布包着的一团过来。 望着那活物一样在丫鬟怀中轻轻耸动的一团,衾嫆更加好奇了。 “这是……呀!好可爱!”她刚开口,容央便上前,伸手将黑布取下,显露出丫鬟怀中抱着的一只雪白小狗,它眸子湿漉漉的,小小的一团,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似有些怕生,看了眼两人,又缩回丫鬟怀中,可爱极了。 衾嫆忍不住捂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狗瞧,眼底都是光芒。 被小狗可爱得心都化了。 “嘻嘻,喜欢吧?这是我托人寻了好久的狼狗呢!等它再大点好好驯服,看家捉贼不在话下!以后啊,看着讨厌的人,你直接关门放狗!”容央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哼了声,眉飞色舞地对衾嫆说着。 被她这模样逗乐,衾嫆伸手,从丫鬟手中小心翼翼地抱过小狗,软软的一团,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毛发,嘴角上扬着。 “它好可爱,我喜欢,谢谢你容央!” 她一直想养一只可爱的宠物,但一直都没付诸行动,没想到容央送她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狗。 衾嫆笑起来,嘴角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眉眼弯弯,看起来天真娇俏,明媚纯真。 这样才对嘛。 容央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到欣慰,笑着点头,“你喜欢就好,总算我没白费。对了,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后你就是小狗的主人了。” 名字? 衾嫆觉得太新奇了,自己的宠物,她要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想了想,她微偏着头,认真地看着容央,询问地道,“十四?” “恩???”容央一愣,似是没明白这名字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对上了池芫要表达的那两个字。 却听衾嫆解释道,“今天不正好是我十四岁生辰嘛,择日不如撞日的,就叫它十四好了。”说着,衾嫆还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一脸宠溺,“十四,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汪汪——”小狗可爱地叫了声。 衾嫆便道,“好的,你喜欢。” 噎着的容央:???我的妹妹啊,你认真的啊! 这名字…… 还真是有够随意的。 “容央,你觉得十四这个名字好吗?”衾嫆丝毫不觉自己在取名上有多糟糕,还非要别人认同感。 容央脸红了红,撒谎撒的。 摸着鼻梁,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恩,好啊。” 衾嫆:…… 表姐,你的戏演得太烂了,真的。 不过她也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固执地喊着自己抱着的小奶狗名字,“十四,十四,以后我来照顾你啦。” 小十四叫唤了几声,再然后便安静地窝在衾嫆手臂中,睡着了。 这模样,可将衾嫆和容央萌翻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笑了。 正巧这时,一名丫鬟走过来,附耳对衾嫆说了句什么,后者原本好心情带来的也就一下散去一大半。 “谁?容惜?”容央原本还有些懵,但是见衾嫆这样子,便不由得想起那个令他们姐妹俩共同讨厌的女人。 除了容惜,她想不出第二个可以叫衾嫆露出这么嫌恶表情的了。 丫鬟禀报,容惜就在门口,且说有十万火急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 哪怕再不喜欢,衾嫆还是想知道对方想耍什么把戏。 “诶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容央可对容惜没有好感,她总觉得容惜要恶心衾嫆的,便拉住衾嫆手腕,要跟她一道。 衾嫆想了下,便也没反对,点点头,“你可要控制住你的脾气,别被她几句话气得跳脚失态。” 虽说这里是镇国公府,但今天人多口杂的,要是容惜来害人的,容央这样大咧咧直肠子性子,最容易上当。 就好比前世的衾嫆自己。 姐妹俩走出院门,就见容惜带了一个婢女立在院门口,一袭白裙衬得她消瘦柔弱,面上是温柔无害的安静模样,一双眼带着淡淡的愁绪,见人总是未语三分怜。 所以总是会有人上当,但凡是个心肠软的。 衾嫆却冷着眉眼,没有再往前,只是拉住容央,对着容惜不大客气地开口,“怎么,我什么时候给无关人发了请帖了?不请自来还真是容二小姐的特长。” 方才还说叫容央控制脾气,容央一听这话,啧了声,小丫头,自己这嘴巴毒的,还好意思训别人。 容惜被衾嫆冷淡又刺人的话怼得一句都说不出,抿着唇,拿着帕子拭了拭唇角,再抬眸时,表情依旧是幽怨委屈可怜的。 只是多了一两分说不出道不清的不自在,衾嫆想,容惜自己都演不下去了吧,对着自己,她那么厌恶的人,还能姐妹情深的,只能是上辈子的容惜。 这辈子的容惜,还远不及上一世的聪明狡诈。大抵是年纪还轻,沉不住气。 衾嫆老气横秋地想着道。 “嫆表妹,我只是来送生辰贺礼……你若不欢迎,我送完就走。”容惜柔柔的嗓音说着,假意地道。 只是送礼? 衾嫆嗤笑,“到底来做什么的,再不说,就出去。” 当她还是三岁小孩呢,好糊弄是吧? 被衾嫆赫然的气势吓了一下,这里是镇国公府的海棠苑,衾嫆说一不二的,如果自己不说服她,还真说不好会被扔出去。 意识到这点,容惜咬咬唇,手里死死地捏着帕子,看了眼一旁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她笑话的容央,视线重新和衾嫆对上。 “你让大姐姐先回避下,我就告诉你。” “爱说不说,夏蝉,送客!”衾嫆却直接挽着容央的手臂,懒得理睬卖关子还想讨价还价的容惜,语气坚定果决。 “衾嫆!”容惜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衾嫆的全名,而后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诡谲地冷哼道,“难道你不想要无色花了吗!”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3条件 “你让大姐姐先回避下,我就告诉你。” 容惜面上挂着几分诡谲又浅浅得意的笑容,仿佛笃定了衾嫆回乖乖听她的一般。 事实上,衾嫆还真按照容惜说的去做了。 没办法,楚漓的腿,只缺这最后一味药引了,就算容惜有阴谋,她也必须赌一把。再说,她不相信在镇国公府,容惜能耍什么手段。 容央一眼就看出衾嫆有事瞒着她,并且她肯定会妥协容惜的要求,她忙拉着衾嫆的袖子,无声严肃地冲她摇头。 她对容惜的人品很不抱有信任,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心肠恶毒,衾嫆现在有求于容惜的话,指不定要被怎么为难。 但衾嫆只是轻轻对着容央安抚地点了下头,“没事,你先回前厅去吧,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低声安抚了一句容央,“放心吧,我会武功,容惜不是我的对手。” 她很自信,眉眼间没有半点担忧,叫容央都被说服了,抿了抿唇,她瞪着容惜,“容惜,你可别耍花样,这里是镇国公府,你要是对衾嫆做了什么,姑父不会放过你不说,就连我们护国公府也不会饶了你。” 狠话放完,果见容惜面色变了变,但只是一瞬,她便柔弱又轻巧地道,“大姐姐放心,我怎么会呢。” 容央甩了下袖子,便带着婢女先行。 “走吧,你想去哪说?” 衾嫆不甚在意地抚了抚自己袖子上的花纹,轻轻抬起眉,看向容惜的眼里带着一丝看破人心般的淡定。 “走吧。” 容惜来过镇国公府那么多次,对府上的地形很是清楚,尤其是衾嫆的海棠苑了。 领着她直接去了湖边。 衾嫆看了眼冰冷的湖,不禁想笑,上一回在护国公府,她记得容惜想要害她,结果呢,自己掉下湖里了。 为此还躺了一月有余。 “是不是觉着似曾相识?” 容惜一双眼睛像是冰凌,她看着湖面,再看向依旧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衾嫆,眼底有仇恨的火焰在燃烧。 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只需动动手指便能将人碾在地上。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喜欢奉承她。 从小便是这样。 “没工夫跟你废话,说吧,你知道些什么?”衾嫆眯着眼,一心只有无色花。 “想知道吗?”容惜见她这般,忽然笑了,眼底满是恶意,指着湖面,“不如这样,你跳下去,我就告诉你?” 她笑着,笑容依旧温柔,却像是一条蛇一样,阴狠毒辣。 衾嫆微抿着唇,却是不为所动,转身,便要走。 “站住!衾嫆,你不想知道无色花的下落了吗!” 容惜本以为对方这么在意无色花这东西,还真以为是她想要的宝贝东西了,哪知,她才开口提了个条件,对方就不耐烦地转身就走。 “容惜,你威胁不到我。”衾嫆脚步顿住,转过头,面上轻嘲,讥诮地开口,“就算你不说,我也有法子。你以为能靠着你以为的把柄拿捏我,未免太低估我了。” 话虽如此,衾嫆不过是仗着对容惜的了解,在赌罢了。 她赌容惜并不知道无色花具体有何作用,否则她应该提的是楚漓,而不是借着无色花的线索想报复自己。 这太幼稚了,不像是容惜会做的。 除非,她只是知道她要无色花,却并不知道她具体要做什么。 那么…… 不好,楚唯! 一定是楚唯派容惜过来试探自己的。 衾嫆抿着唇,她有那么一瞬,甚至动了灭口的心思,容惜若是回去告诉楚唯,她的确是需要无色花,那么……势必知道楚漓双腿要痊愈的消息。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眯着眼,微微摩挲着左手手腕,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 “行。你想要的这种花,我有。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容惜沉着脸,很快又笑了起来,面上带着几分息事宁人般的温和来。 诱哄衾嫆。 衾嫆眼眸轻晃了下,“你当真有?” 见她这么激动,容惜更是胸有成竹了,她从鼻息中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对花草一向有些研究,不过是一种品种独特些的莲罢了,想要并不难。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沉默了一晌,衾嫆方冷着脸,问道,“你先说是什么条件。” 闻言,容惜便知道有戏,她面上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很简单,我要你帮我重新在上京恢复先前的名声,且护国公府那边,你得替我打点好,不要再叫我备受挤兑。” 她说着,捏着手,咬着牙瞪衾嫆,“这些,本该就是你应当做的,现在作为交换条件,并不过分,是吗?” “呵,就凭一株花你就想我帮你做这么多事?就算那是治我咳疾用的……咳,行吧,你将花给我,我就帮你。”衾嫆说到一半,似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忙拧了下眉,很是懊恼地抬手捂了下唇,随后又故作镇定地岔开了话头,松了口。 咳疾? 容惜轻眯了下眼角,她记得先前衾嫆从淮海回来,大病了一场,她也打听过了,的确是咳了好些时日…… 竟是还没痊愈的吗? 哈哈,那可真是上天助她! 活该! “行,我就信你说一不二,不会食言,不然——”容惜说着,哼了声,走上前一步,从袖中拿了一个纸包,“这就是你要的……” “快给我——” 衾嫆面上一喜,就要打开纸包,却浑然不觉容惜一只手轻轻扬了扬,一包药粉就冲衾嫆撒去。 一股刺鼻的粉尘朝衾嫆撒来,她手上的东西一抖,纸包便掉地上,她指着面前笑得诡谲的容惜,“你……” 然后软着倒下。 容惜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倒地不起的少女,忍住想要狂笑的冲动,四下看了看,确定这是海棠苑最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地方,才拍了拍手,暗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厮模样的男子出来,在容惜的吩咐下,扛起衾嫆便小心翼翼地沿着人烟稀少的小道走。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还这么单纯呢?等着吧,等你醒来,呵呵呵,你会发现,姐姐我又教了你一个道理—— 永远不要相信你的敌人呢。” 将衾嫆扔到偏房的床上,容惜上前,轻轻抚着衾嫆的脸蛋,眼底都是疯狂之色,笑声瘆人地道。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4将计 “去,将那人带过来。” 容惜说着,手狠狠地捏了下衾嫆的下巴,眼神宛如蛇蝎,她冷淡高傲地对着那两个小厮吩咐,然后又有一个昏迷的男子被扛着进来。 魏赢。 容惜看着这个模样倒是清隽的男子,不禁冷笑,“算是便宜你了,这小子长得倒也不差。好妹妹,待会儿好好享受——唔!” 忽然,床上原本昏迷的女子睁开眼眸,身子像是一尾灵活的鱼一跃而起,手扣着容惜的脖子,眼眸里满是清凌凌的讥诮。 “容惜表姐,做妹妹的呢,也有一句话要送给你——比起相信你的敌人,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小瞧了你的敌人。你不会一直高明,就像你的敌人也不会一直愚蠢。” 说话间,魏赢也迅速从床上跳下床,直将那两名要跑的小厮抓住,一人一手刀,打晕了。 “你,你——你没中计!”容惜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面上迅速失去血色,转为蜡纸一样的惨白,身子抖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衾嫆,你,你想做什么!” 她后悔了,不该擅作主张,殿下派她来试探衾嫆,她却报仇心切,铤而走险地在镇国公府便算计起衾嫆…… 算计不成,反而被衾嫆抓住把柄。 衾嫆笑了笑,这声音清甜又悦耳,说出来的话却叫容惜整个人如坠冰窖,“惜表姐,你还记得上一回,护国公府中,你想推我下水,却被我反推下去吗?” 容惜眸子一缩,她抖着唇,一下便听明白了衾嫆的意思,她剧烈地摇着头,伸手想要抓衾嫆,却被衾嫆死死地扣住双手反剪到身后。 “不,你不能这么做——救命,救命——” 她凄厉恐慌的尖叫声,却叫衾嫆觉得好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惜表姐,这都是你自作孽,怪不得旁人——这周围不会有人的,你自己一早安排好的,你都忘了吗?” “不,不要——我求求你,呜,我不要,嫆表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 容惜哭得眼泪都流到了衾嫆的手上,她害怕极了,一张脸满是绝望无助的祈求。 可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容惜的所作所为都不值得被原谅和同情。 “你说,如果求救的是我或者容央,你会心软收手吗?”衾嫆低低地问着,不等容惜开口便替她回答,“不,你不会。你根本就不曾顾念过姐妹之情。你想毁了我,想夺走容央拥有的一切,你的心比毒蛇还要毒。 容惜,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着,她轻轻点了容惜的穴道,并拿出她袖中原本为衾嫆准备的催、情、药,眼神冷了下来,二话不说,直接喂给了容惜。 容惜动弹不得,瞪着一双眼,红红的带着恐惧绝望也带着憎恨,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流出。 她想要张嘴呼救,却没有办法开口,药入喉即化,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衾嫆真狠啊,这是要用她自己害人的招悉数还给她自己! 看了眼地上那两个昏迷的小厮,衾嫆对一旁一直站着没有吭声的魏赢道,“将他们搬到床上吧。” 她说这话时,就站在床前,面上无悲无喜,没有报仇的快感,更不会有被自己表姐算计的悲痛愤恨,有的只是冷漠和果决。 魏赢微微沉了下呼吸,看向床上的容惜时,眼底一片厌恶,按照衾嫆的吩咐,将地上昏迷的两人搬上床,并给二人喂了催、情、药。 做完这些,检查了下,确定屋内没有留下他们的痕迹证据,才对衾嫆说了声,“可以走了。” 衾嫆转过身,看着床上瞪着眼流泪的容惜,忽然轻轻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容惜眼里迸发出希望来,祈求地望着她。 却见衾嫆只是拿帕子轻轻拭了拭手,“好好享受,惜表姐。” 说完,她亲手将帷幔解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容惜厌恨地瞪着自己,眼泪如决堤的洪水。 她始终只是冷漠着,嘴角带着讥诮冷然,待帷幔放下,她转身,带着魏赢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湖边。 魏赢看着女子的背影,只觉得对方很是落寞和孤寂。 “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恶毒。” 衾嫆没有转身,却轻声问了一句。 魏赢摇头,“不,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罪有应得。” 当他在宴会开始前就被衾嫆叫过去,说今日会有人要害她,而对方想要将他也算计进去。 他当时很震惊,却没有多问,只静静地听衾嫆安排吩咐。 所以,当夫人身边的婢女叫他过去时,他按照先前衾嫆的吩咐没有怀疑拒绝,再然后顺理成章地“被迷晕”带到偏房。 再然后,衾嫆也假装被迷晕,将计就计地配合容惜和容小莲完成这出戏。 衾嫆笑了声,看着湖面幽幽的冷波,只觉得上天当真是公平,前世她有多惨,这一世,便对她有多眷顾。 她想收拾容小莲和容惜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这两人贼心不死,竟是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毁掉她的清白。 只可惜,她不是前世那个单纯愚昧的衾嫆,她花了那么多钱雇的江湖高手,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容小莲屋里被她安排了人混进去,所以她的一举一动,自己都是清楚的,包括她这半月来都在和容惜偷偷联络,筹谋如何报复算计自己。 至于容惜,真是自己撞上来了。 原本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现在看来,容惜不能留了。 楚唯既然派容惜来试探,那迟早他是会知道她在替楚漓寻治腿药引的事。如果放容惜回去,无色花还没找到,楚漓便会有危险。 既然容惜的命迟早要取,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什么分别。 楚唯那,也是迟早会察觉的,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魏赢,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魏赢听出衾嫆声音里的肃杀,眉头微微一动去,却只是应了声,“你说。” “我要你杀人你也会杀吗?” 忽然,衾嫆转过身,面上肃杀之色淡了些,眼底带着淡淡的似笑非笑,戏谑似的问道。 “我会。” 只要你吩咐。 魏赢定定地看着眼前明艳的少女,眼眸一片清寒明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5就计 “我会。” 只要你吩咐。 魏赢定定地看着眼前明艳的少女,眼眸一片清寒明澈。 这话,令衾嫆微微一怔。 但她只是轻巧地接了这话,“那就替我杀个人吧。” 她说杀人时,眼底仍旧是那淡淡的笑,没有快意,没有犹豫怜悯。 前厅。 容央半晌都没见衾嫆回来,不禁有些焦急,她捏着帕子,对自己的婢女道,“你去看看,怎么表小姐还没回来。” 她这番动作很小,但一直留意着她的容小莲却勾了勾唇,眼底一片亮芒。 很好,看来容惜那丫头已经得手了。 她看向正应酬着的衾潇,不禁笑得愈发温柔,但眼眸深处却是得意癫狂之色。 过了今天,衾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将要彻底被她拔除。 一再地被衾嫆打击压迫的容小莲,和容惜可谓是狗急了跳墙,一起破釜沉舟了,竟是想到了这样下三滥的法子。 很冒险,却也最容易得手。 谁会想到,在衾嫆的生辰宴上,她们会在衾潇眼皮子底下,安排这样一出计谋呢? 过了会,容小莲估摸着时辰,没有看到容惜回来,她还有些不敢动作,但过了会,容惜的婢女过来冲她点了下头,眼神示意了下。 她心底一喜,面上险些也绷不住,但还是起身,朝衾潇走去。 “老爷,怎么嫆姐儿回了趟海棠苑这么久还没回来?妾身和容二夫人去瞧瞧吧,正巧,海棠苑的景色不错,几个女眷也好结伴去欣赏下。” 容小莲最近很老实,虽然衾潇对她已经很不待见了,但还是给她面子,点点头,“恩,你去吧。” 容二夫人对这个庶出的小姑谈不上多好的印象,但她夫君是庶出,容小莲也是,在家时,夫君和这个妹妹关系尚可,所以容小莲相邀,她也没有异议。 不好太明显,但容小莲专挑了几个旁支的,嘴巴不把门的妇人一道,结伴去了海棠苑。 这时,春花鬼机灵地将容央带到了一旁,对着容央一阵耳语。 容央面上神色几经变幻,最后只咬咬牙,瞪了眼春花,“你们——真是!” “爹,我去看看表妹!” 容央忙赶在容小莲前朝海棠苑去了。容小莲对容央不是很放心,要是这丫头坏事,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也顾不得几个妇人满不满,加快了脚步,朝海棠苑行去。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容小莲身边的丫鬟指着偏院的位置,面色惨白,只说着不好了,却并不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是和容惜接头的丫鬟,容小莲唇角上扬,故作不解和严肃地问,“怎么了,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丫鬟低头,哆哆嗦嗦地指着,“奴婢,奴婢……好似在偏院听到了,听到……” 她红着脸,一脸的羞愤。 本来一头雾水的几个妇人,有一二个就瞬间明白了丫鬟所指的是什么了。 其中就包括容二夫人,她微眯了下眼,看向容小莲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 海棠苑出了那档子事,而容小莲带着她们过来说是看衾嫆的…… 该不会! 她面色震了震,很快便压下面上的惊色,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反正,不管是不是衾嫆,她看热闹便是。若真是衾嫆出了事,呵,老太太还舍得将铺子给她? 这么想着,容二夫人甚至还帮容小莲接了话头,“到底怎么了,带路,走,咱们看看去!” 容小莲很是满意容二夫人的接话,她也点着头,故作严肃,“莫不是遭了贼?你去叫下老爷他们,我们先去看看。” 容二夫人险些笑出声来,若真是遭了贼,你容小莲还会这么急着上前去抓贼不成? 这般心急,看来传言不假,这位镇国公夫人,被嫡女欺压得抬不起头来,报复心切了。 “啊——” 走到偏院偏房前,便听见令人面红耳赤的女子的呻吟声,以及,男人的低吼声。 而且,听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容小莲眉心跳了下,她明明记得容惜和她商量的是那个叫魏赢的小厮,这样看起来真实些,到时候也好找说辞给衾潇。 难不成容惜怨恨在心,临时改了更狠的招来对付衾嫆? 但事已至此,容小莲抿着唇,无声冷笑,不管几个人,抓奸,就对了! “这……” “光天化日的,谁这么大胆,敢在大小姐的院子里胡来!”明明是海棠苑旁边搁置出来的偏院,容小莲却非要将其归纳到海棠苑上。 总之,这盆脏水,衾嫆今天是洗不去了。容小莲眼底的得意都快溢出来,心里乐坏了。 里头越是声音激烈,她越是高兴。 “去,将老爷叫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知廉耻,敢在大小姐的地盘上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容小莲端着一副主母的架势来,指挥着自己的婢女,冷冷地道。 却见容央忽然上前,白着脸,“不行!这是镇国公府家务事,你们——还是让姑父自己处置吧!” “大小姐,你来做什么?”容二夫人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赞同地对容央摇摇头,“这里不是你一个未出阁女儿家该来的地方,听话,先去前厅。” 容央闻言,面色发青,眼睛红了红。 她这个样子,叫容小莲更加确定容惜的计谋成功了,只是—— 这容惜又去了哪里? 难道说,那个心眼多的丫头怕引火上身,故意不来凑这个热闹? 想到容惜的性子心机,容小莲愈发觉得是这样。 她不由心里冷哼了声,小贱蹄子,将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推给她,想明哲保身,呸! “国公爷来了!” 衾潇步履有些急地走来,他听说海棠苑出事,二话不说便赶过来了。 身后还有衾老夫人—— 当然,她是衾嫆找人请来的,衾老夫人好面子,如果她知道了,肯定要亲自进去抓人,如果是自己的孙女,她会不承认不让外头的人进去,如果是容惜…… 呵呵,那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让我进去!”衾老夫人也是人精,三言两语就明白里头可能发生了什么,她身子晃了晃,将其他人挡在外,自己带着个嬷嬷就推门而入。 当看到里头情形,老太太险些崴着脚摔着—— “这,这成何体统!”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6对质 衾老太太喊完,容小莲眯了眯眼,立即拉过容二夫人的手,假意关心和不解地进来,“老夫人,怎了?啊——是谁,谁在府上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天呐!” 她刻意拔高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刺耳和明显,一下就叫外面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大小姐的海棠苑做这等下贱事!”容小莲自言自语似的,上前便狠狠拉开了纱幔。 当她看到床上两男一女白花花地纠缠在一起时,面上一红,但眼睛放着光,但当她看到被两名小厮夹在中间,吟哦着似痛苦又似愉悦地转过脸来的女子面容后。 面色狠狠地一震。 “怎么是你!” 衾老太太杵着拐杖狠狠地砸着地面,“这怎么回事!容家的庶女也太不知羞耻了!” 她话音一落下,容小莲脸色也跟着一青,难看了起来。 老家伙这话分明是将她也骂了进去! 但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容惜设的局,没害成衾嫆,反倒将她自己给搭进来了! 她脑子乱哄哄的,但她还记得自己和容惜算是一条船上的,忙唤了人,“还不快将她们拉开!” 说着,她背过身去,绞着帕子,看了眼门口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容央,不禁眯了眯眼,“奇怪,怎么不见嫆姐儿……” “二娘唤我?” 说衾嫆,衾嫆就到了。 她挽着容老太太的手臂,一脸不解地看着门口的一圈人,目光落在容央脸上,不动声色地眨了下一边眼睛。 “这是怎么了,大家伙都围着这个闲置下来的破院子做什么?” 她清脆的声音带着不作假的疑惑不解,叫人根本看不出来演戏成分。 三言两语间便将偏院同海棠苑掰开了关系。 容小莲轻咬着舌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死死的盯着完好的衾嫆,“嫆姐儿怎么才来?” 要说这事和衾嫆没关系,打死她都不相信!以容惜的心机手段,不可能将自己搭进去,除非—— 又是这个臭丫头搞的鬼! 怎么每次都拿她没有办法! 容小莲绞着帕子,心思琢磨盘算着,眼下容惜是彻底毁了,但她不能直接弃了她,不然她肯定要供出来自己。 只能祈祷她醒来聪明点,将脏水都泼到衾嫆身上,身子没了,至少同情要博到。 衾嫆拧眉,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但她还是看着容小莲,一脸的无辜,“我一直同外祖母一起说体己话,丫鬟禀告这边出了事,我就立马和她老人家一道赶过来了,二娘这话什么意思?里头到底怎么了!” 她面上焦急,又将询问的视线投向衾潇,后者沉着一张脸,却是瞪着容小莲,“好好的生辰,你这个当主母的怎么招呼的,出了这等子事情!” 得,衾嫆心里给自家老爹拍手叫好了,真是助攻,容小莲想将脏水引她身上,可她爹护女啊,反正府里出了乱子,容小莲这个主母也别想摘干净自己! 里头适时传来一声尖叫,而后便是女子凄惨可怜的哭声传出来,间或传来男子们求饶声。 “我杀了你们!”容惜抱着自己满是痕迹的身子,拔下一根簪子便恶狠狠地朝着两名小厮的身下刺去。 霎时间鲜血淋漓,一人痛得面色惨白如纸,倒下床。 另一人吓得浑身哆嗦,忙跌跌撞撞滚到了地上。 而婆子见容惜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出手这么狠辣,不禁侧目,倒吸一口凉气。忙给容惜披了一件外衫。 容惜浑身战栗着,身体的不适像是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告诉她发生了怎样不堪的事实。 她白着一张俏脸,眼泪掉了线地往下流,她抱着自己,哭得险些昏过去。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衾嫆!是你!你个贱人,你害我!”忽然,她披头散发地赤着脚下了床,手里还握着被血染红的簪子,赤红着一双眼,朝着门外的衾嫆就要刺过来。 “小心!” “混账!” 容惜被人一脚踹倒在地,而出脚的不是旁人,竟是素来最疼爱她的爹爹——容敬。 容敬将容老夫人和衾嫆护在身后,看着衣裳不整,披头散发,刚刚还意图行凶,险些就要伤着母亲和外甥女的庶女,眼底满是阴沉和失望,面上无光得很。 “爹爹,呜呜——是衾嫆,她打晕了我,她害我……呜呜,女儿是被陷害的啊!”容惜不敢相信容敬居然打了她,她坐在地上,周围的目光叫她无所遁形,恨不能立即晕死过去,但她记恨着衾嫆,恨不得杀了她,流着泪,朝着唯一会庇护她的人控诉起来。 容小莲先前被衾潇呵斥,面上无光,现在见状,忙上前去扶,并且帮容惜说话,“大哥,这事有些蹊跷,容惜……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断不会做伤风败俗之事,更何况……她怎么会和两名小厮……” 容惜对容小莲的帮衬是又感激又憎恶,感激的是她点出了疑点,憎恶的却是她将自己和两名小厮如此不堪的事实讲出来。 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难看得很。 “求爹爹为女儿做主啊!就是衾嫆,她一直记恨我,她想害死我啊!” 容惜跪下,柔弱可怜地哭诉着,字字句句都冲着衾嫆。 她话音落,容敬微微面色一变,看向衾嫆,但衾嫆身边的容老夫人却是捂着胸口,恨恨地道,“孽畜,你做了这等不知廉耻之事,还要推卸责任么!嫆姐儿一直和我待在一块儿,她如何,如何能害你!” 容老夫人这话无形中就是最好的证据,容惜不敢相信却又痛心疾首,瞪着眼,“祖母,容惜也是您的孙女儿啊!您不能为了偏袒衾嫆,就替她撒谎……” “容惜,你为何什么都要推到我头上来?”一直不吭声的衾嫆,此时站到人前来,摇着头,面上满是失望之色,“我不知你为何会自甘堕落至此……但我从未害过你,今日是我的生辰,表姐送了我一只小狗,我和外祖母一起逗弄小狗,根本没有离开海棠苑,如何打晕你?你空口无凭冤枉我,又是何用意!”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7反咬 衾嫆的话音落下,她身边的秋月也道,“奴婢可以作证,大小姐自始至终都和容老夫人在海棠苑吃点心逗弄小狗,没有来过偏院!” “不,你,你和你那个马车夫,对魏赢,你们一起打晕了我和小厮!”容惜见容敬轻易就相信了衾嫆的样子,慌了,眼睛一亮,“爹爹,你将那个马车夫叫过来,严刑拷打一番,定能叫他说出实情来!” 容敬皱着眉,对容惜的话将信将疑,但一对上衾嫆清澈的黑眸,他便无法相信,他的外甥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就在他犹豫间,衾嫆冷笑,“人可以叫来,但我的人,凭什么给你严刑拷打?” 衾潇沉吟一声,“去,将魏赢叫来!” 他看着容敬,又道,“我衾潇的女儿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既然你这庶女字字句句说是我女儿害的她,那就将相关人都好好审下!” 容敬闻言,面色一僵,他看了眼衾嫆,后者对上他的视线,抿着唇别开眼,靠着容老夫人,后者沉着脸拍了拍她的肩,表示了安抚和信任。 同时冷眼看向容敬,“你是信不过你嫡亲妹妹的女儿,还是信不过你亲娘我?” 说着,她冷笑一声,看向容惜的眼神宛如看死物,“我护国公府百年清誉,今日都被你这个孽畜给毁了!” “母亲,孩儿不敢——嫆姐儿也是我外甥女,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们呢!”容敬不禁苦笑,他不过是想要弄清楚事实罢了,却不料自己的态度不明,一下叫母亲和外甥女都寒了心。 他忙表明了立场,看着衾嫆,“嫆姐儿,舅舅信你。” 就算是衾嫆做的,他也不会处置她,这可是妹妹临终前托付让他好生照顾的孩子啊! 至于容惜……他很是无奈地叹了声。 衾老太太不想掺和这等事,但她还记得这里有外人在,便主动开口要带几人去前厅。 “慢着。”容老夫人却开口制止,“既然关乎我两个孙女的清白,这件事水落石出前,几位夫人就在场旁听吧。” 她面色冷静沉着,端的是护国公府老夫人的气势。 衾老夫人转念一想,也是,反正丢的是容老太的脸,但衾嫆怎么也是她镇国公府的人,若是不搞明白,传出去就不好了。 魏赢没多久就到了,给几人行了礼后,退居一侧。 “魏赢,老夫问你,方才你人在哪。”衾潇一板一眼地问着。 魏赢不卑不亢,“我一直在枫少爷的院里,期间来过一趟海棠苑,替枫少爷拿落在海棠苑的玩具。” “你可见过这两人?”衾潇指着被拖出来的小厮,一人已经昏过去,一人战战兢兢,看到魏赢后立马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和大小姐打晕的小人!” 魏赢冷着脸,呵斥,“你是谁?为何要污蔑大小姐和我?我不曾见过你,何来打晕你之说?” “呵呵,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容惜瞪着魏赢,又看向衾嫆,咬牙切齿,“衾嫆,你敢做就敢当,你串通好的,为何要这么害我!” 衾嫆面无表情,抬手扶了下袖子,“不是我做的,我无话可说。” “不过——”她话音一转,看向衾潇和容敬,“我有一事不明,容惜不是在前厅赴宴?为何会不声不响来到海棠苑?她身边的丫鬟呢?” “对了,爹,姑父,说起来,最先领我们过来的那名丫鬟,是二夫人身边伺候的吧?”衾嫆说完,容央也似才想起来一般,忙补充道。 容小莲一听,面色变了变,扯了扯嘴角,“这……” “都带上来!”衾潇和容敬却交换了个眼神,直接叫人上来审问。 容小莲和容惜的两名丫鬟,立即跪下,颤颤巍巍地看着眼前的主子们。 衾嫆上前一步,看着其中一人,正是容惜跟前的丫鬟,“你家小姐为何来海棠苑,还有,她出事时,你为何不在?” “奴,奴婢……奴婢不知道……”她眼神闪烁着,一看就知道在撒谎。 丫鬟没有供出来什么,但容惜却凝了眼神,总觉得心下不安起来。 “那你呢?你身为二娘身边的丫鬟,怎么跑来海棠苑,又凑巧,撞见了这一出?”衾嫆无声冷笑了下,走向容小莲的丫鬟跟前,眼眸闪了下暗芒,问。 丫鬟忙抖了抖,“奴婢,奴婢只是经过!” “撒谎!还不说实话!”这回,衾潇直接上前,怒目瞪着丫鬟,一下就看出这丫鬟抖得厉害不对劲了。 丫鬟几乎不需要再审问就叩头开始哭,哆哆嗦嗦地开始吐出“真相”—— “奴婢,奴婢都说……求,求老爷,大小姐……饶奴婢一命……” 衾嫆神色淡淡,“只要你说实话,可以饶你不死。” 她都这么说了,丫鬟便继续道—— “是,是夫人!”她一下就指着面色骤变的容小莲,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立马接着道,“夫人和……容二小姐本来合议着,要,要找两名小厮……引,引……引大小姐过来,将……他们弄一块……可,可谁知,大小姐不上当…… 夫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她想借刀杀人!她索性将对象换成了容二小姐,这样……再,再将祸水引到大小姐那,就咬定说是大小姐为之……容二小姐醒来定然也是觉得是大小姐做的……这样……” 丫鬟断断续续的说出来的话,却叫所有人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既为容惜小小年纪这么歹毒而惊,又为容小莲阴险毒辣而恐。 再一细想,方才可不就是容小莲急急忙忙地拉着她们过来的吗…… 而容二小姐……这也说得过去啊! 没想到居然是自食恶果! “你胡说!贱婢,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付我!”容小莲脸色铁青,她上前厮打起丫鬟来,“谁给你好处让你这么污蔑我!老爷,不是我——我怎么可能……” 衾潇沉着脸,一双眼喷着火,“这是你的丫鬟,她什么都供出来了,你还怎么狡辩!毒妇!你一再针对嫆姐儿,你这个毒妇!” 他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挥了过去,这一下,容小莲往后一仰,和容惜一道,跌坐在地上。 她意识到—— 她完了! 衾嫆这是要一石二鸟,斩草除根啊! 这个少女太可怕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8败露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会儿,容小莲终于知晓,这一切都是衾嫆在背后操纵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丫鬟什么时候被收买的,现在容老夫人替衾嫆作证,她的丫鬟又反咬她…… 她根本想不到法子翻供! 关键是就算她翻,衾潇也不相信她! 容惜一脸错愕,她自己亲眼所见,分明是衾嫆做的,可她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竟然连容小莲的丫鬟都被收买了! 她心里一慌,果然,下一瞬,就在衾潇大发雷霆之前,她的婢女也跪着求饶将她和容小莲之前合谋要陷害衾嫆一事和盘托出。 人证物证俱在,小厮见势头不对,只能哭着求饶,说一切都是被指使的。 一切都尘埃落定,罪魁祸首成了容小莲,而容惜是自食恶果也脱不了干系。 两人面如土色,皆是还难以置信,为什么好好的完美的计划会变成这样? 害人不成却将自己搭进去了,关键是衾嫆自己摘干净了,她们却有苦难言,说的话,都成了为了脱罪污蔑衾嫆的狡辩。 “毒妇,你竟如此歹毒!来人啊,将这个毒妇给我关到柴房,等候处置!”衾潇气不可遏,他对容小莲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她还一再害自己的一双儿女,如今更是触犯了他的逆鳞,他自然不会饶了她。 衾老太太板着脸,“你们容家庶出的女儿可真是好样的!险些我孙女儿就要被她们给害了!” 她这话却伤不到容老夫人,她只沉着脸,看向同样痛心疾首和怒不可遏的容敬,“你看着处置吧,我乏了,今日之事,姣姣何其无辜,这次不能再饶了这个孽畜!这样歹毒的心思,不配做我们容家的子孙!” “祖母!”容惜哭喊了一声,“爹爹,不要……我是被冤枉的啊……” “混账!”容敬上前一步,狠狠地打了容惜一巴掌,眼红红的带着失望之色,“我平日里那般疼爱护着你,你却如此歹毒,竟对你的表妹下这样的狠手!你都是咎由自取!报应啊……” 他亲手培养了一头白眼狼,他对不起死去的妹妹,更有愧外甥女…… “姣姣你放心,舅舅绝对不会偏袒这个孽女,一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来!” “舅舅别太伤心……是容惜和二……容小莲之过,与你无关。”衾嫆对这个舅舅有几分亏欠,这件事中最伤心的该是舅舅,但他并不无辜,容惜的面目早点认清对护国公府来说,只会是因祸得福。 只是—— “诸位夫人,今日之事既然已水落石出,还望你们替我们守口如瓶,容家庶女之过,莫要口舌传出殃及嫡女和我外祖母、舅舅清白名声——不然,我脾气爆,只要传出去对我外祖母、舅舅还有表姐不利的言论,不管是谁,我一律当是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说出去的。 一视同仁,追究到底!” 她说着,解下腰间的鞭子,弯了弯,甩了下,地面上立即裂开一条缝,吓得几名妇人瑟瑟发抖。 这衾嫆,说是转性了,实际上还是那个野蛮不讲理的样子啊! 但她们见识过衾嫆的厉害后,又看了眼威严的两国国公和两国国公老夫人,咽了咽喉头,一个个忙不迭地应声,“大小姐哪里话……不会,我们自当,守口如瓶。” 就算回头说了,也只敢说容惜作风不检点,哪里敢殃及护国公府嫡小姐啊!那位可也是不好惹的主! 见衾嫆这个时候了还念及护国公府的名声,容敬更是羞愧,他抬手掩了掩面,对着衾嫆作了一揖。 “是舅舅养虎为患,姣姣,你和央儿都是好孩子,你们先离开,我立即派人将这孽女送出京城,让她剃度修行,从此再也不回来,更不能伤害你们!” 衾嫆眼皮抬了下,舅舅对不住了,容惜……我没打算让她活着。 但她面上应了,和容央一左一右搀扶着容老夫人离去。 剩下容惜在那哭号,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嘴里开始咒骂起来衾嫆和容央,甚至是容老夫人。 末了,当容敬看死人一样地看着她时,她有些发怵。 顾不得别的,对着容敬道,“爹,你不能处置我——我,我是惠王殿下的人,迟早,我迟早会嫁到惠王府,你不可以——” 惠王? 哪知道容敬一听这话,更加脸色阴沉了下来。 “好你个孽畜,竟然背着为父还勾搭上了惠王!如此,更不能将你留在京城继续伤天害理!”他虽知皇上宠爱惠王,可他并未站队,但他这个庶女居然背地里和惠王有联系…… 她这般歹毒的心思,方才就差诅咒起他这个生父了。若是她真的和惠王有染,惠王要是还保她,那他们护国公府才是真的养虎为患,放虎归山了! 她这样的心肠,一旦逃脱了,哪里会放过他们这些亲人? 虎毒不食子,可这个“子”却歹毒得要害死自己的亲人手足! 容敬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是一片平静冷淡,“来人,将二小姐立马送到城外庙里,剃度修行,永远不得回来!” “你们敢!爹,你好狠的心啊,你不能这样做——我要告诉惠王!” “堵住她的嘴!” 容敬听着容惜闹心的话,不禁来气,对着自己的人说道。 容惜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干号着,她挣扎着,却无果,被粗鲁地带了出去。 而此时回到海棠苑的衾嫆,扶着容老夫人坐下后,端了茶,跪下,“外祖母,姣姣不孝,让您为我说谎……还连累了护国公府的名声。” 容央在一旁见状也跟着跪下,“这事也有我的过,祖母……” 容老夫人按着眉心,叹了一声,“你这孩子,之前外祖母既然答应了为你作证,便不会怪你。你们都起来吧。” 她伸手,两人握着她的手起身,老夫人看着两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孙女,满眼欣慰。 “外祖母很高兴,姣姣遇事不慌不乱,知道用计谋而不是武力反击敌人了——你娘,在天之灵,定然也欣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9生气 衾嫆眼眸闪了闪,想到生母又是眼底一酸。 她伏在容老夫人膝上,低低说着,“外祖母,母亲去了,外孙女会替她好好守护衾家和容家……希望外祖母不要怪外孙女心狠,容惜……不能留。” 衾嫆说着,抬起头,身边的容央闻言微微一震,感到几分陌生地看着面前冷静从容地说出这话的衾嫆。 虽说她也很讨厌容惜,但是…… 衾嫆的意思,不会是她以为的那样吧? 十四岁的少女,本该是天真烂漫的,但衾嫆却不,她眼底黑漆漆的,带着坚持和冷漠,那是一种当家才有的杀伐果决。 但容老夫人却是欣慰地牵起嘴唇,笑了,满意地拍了拍衾嫆的手背,不住点头。 “好孩子,你长大了。比你母亲优秀,她太心软,你身上,有我当年的影子。”她说着,脸色微微冷下来,漠然地提起容惜的生死,“那孽畜之前想在我的汤药中做手脚,又一直迷惑你舅舅排挤针对央儿,现如今更是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 她根本就不是我容家的子孙!这样毒的心思,若再留着她,只要她他日有机会翻身,一定会报复我们。左不过她已经身败名裂,丢尽了容家的脸,你舅舅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原本外祖母是想自己找个时机无声无息处理了的,既然你能有这份果决,那就交给你来。” 容老夫人说着,手抚摸着衾嫆的鬓角,眸子温柔,满面慈爱,“只是,姣姣啊,外祖母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染鲜血,如果沾了,记得,擦干净。” 衾嫆眼眸红了红,湿润了些,她抱了抱老夫人的腰,低低嗯了声。 她就知道,最疼爱她,又最是懂她的便是外祖母了。 只是还是诧异,外祖母肯和她如此推心置腹地说这些。 一旁的容央听得面色变化,一愣一愣的。 容老夫人朝她伸出一只手,她呆呆地上前,只听祖母用充满慈爱的声音对她说—— “央儿啊,你是姐姐,更是我们容家唯一的嫡长女,你要向妹妹学,她的心性比你坚韧,这份心智也是你要学习的。” 老夫人的话没有叫容央觉得偏心衾嫆才这么说,她深以为然地点着头,只觉得这一天下来,才明白自己多么幼稚,在她还被容惜气得跳脚分寸大乱的时候,衾嫆已经知道如何以牙还牙,临危不乱地将害她的伎俩悉数奉还给恶人。 这样的魄力心智,确实需要学习。 “外祖母放心,央儿也会向表妹一样,守护好我们容家,绝不叫任何人欺辱我们!”容央捏了捏拳头,信誓旦旦地道。 容老夫人看着这一双孙女,满眼欣慰感动,不住地点头,抬手拭了拭湿润的眼角,不禁叹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 等送走容老夫人和容央一行人,衾嫆方松口气回前厅。 衾老夫人闹心了一天有些头疼,先回她的院子休息了,衾潇和容敬审完了那两个毒妇毒女后,后者回去了,前者却是等着衾嫆送走护国公府一家,才负手走到她跟前。 “跟我去书房。” 他沉着脸,声音也有些低哑,看了眼衾嫆。 春花和秋月见衾潇脸色不好看,不禁有些担心,衾嫆却从容地对二人说,“将枫哥儿抱到海棠苑,做点鸡蛋羹喂他。” 今天这场闹剧,她都抽不出时辰来和弟弟相处。 书房。 衾潇前脚进,衾嫆后脚进,并且聪明地反手将门关上。 “啪——”衾潇将手里的东西扔桌上,转过身来时,脸上阴云密布,怒气沉沉,“跪下!” 他突然的发作,叫衾嫆眉头微微跳了下,但她依旧面不改色,背脊笔直地跪下。 端的是安静聆听衾潇教诲的模样。 衾潇见她老老实实,笔直地跪着,满肚子火气就这么消了一半。 但仍旧是冷沉沉的语气,“你跟我说实话,今日之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说完,目光直直地盯着衾嫆,似是想要审视她会不会撒谎。 可出乎意料的,衾嫆坦然决断地开口,“是。” 一个字,叫衾潇剩下的怒气也快没了,他深深无力地叹气。 “你……你叫爹怎么说你好啊姣姣!” 衾嫆抬眸,眼底一片清明冷静,“爹,虽说是我安排的,可我也不过是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不害人,奈何她们却一再害我,今日,如果我依旧息事宁人,日后,她们还会怎么害我,谁都不能把握。这次是我事先识破了她们的阴谋,那么下次呢? 万一哪次女儿没能识破,爹想过女儿的下场吗?” 衾嫆是知道衾潇的,他和容老夫人不一样,他希望她这个女儿永远单纯简单,不要学那些心机手段。可怎么可能呢? 这个世道,不是她杀人,就是人杀她。前世就是因为过于单纯,才会一步步踏入敌人的深渊。 容小莲和容惜,她都不会放过。 如今可以一石二鸟,一次解决这两人,她何乐不为? 眼前的少女在时间沉淀下,愈发出落得明艳动人,且眉眼也有自己年轻时的英气,衾潇猛然发现,这个长女,和她母亲不像,和他也不太像。 她越来越聪明、坚韧、有勇有谋,若是男儿身…… 他悠长地叹了一声,眼里渐渐释怀和欣慰起来,他上前,扶起衾嫆,抬手抚了抚少女的鬓发,大掌轻拍了拍她细白柔润的手背。 “姣姣,爹生气不是因为你使手段……其实你被逼到这一步,都是爹无能,有眼无珠,保护不了你们姐弟……”衾潇一旦想通了便十分豁达通明,时至今日他从容敬身上也参悟出这个道理来,这些毒蛇都是他们纵容栽培起来的,不然十四岁的少女如何会步步为营,处处手段。 “爹才知道,你二……那个贱人做了这么多恶事,这几年,苦了你了。爹生气的是,你遇到困难都不找爹援手,孤军奋战……” 当父亲的大概就是这种心理,希望女儿长大的同时,也永远依赖父亲的庇护,寻求他的保护。 女大都不中留,等女儿出嫁了就更加难接收她的求助,所以衾潇更加希望衾嫆遇事第一时间找他。 原来症结在这里。 衾嫆呆了下,而后恍然,不禁哭笑不得起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0杀死 容惜双手都被绑着,窝在马车里,无助地用手臂去撞击车壁,可是她的力气就连晃荡马车的作用都起不到。 因为反抗得太激烈,容敬对她最后那点子疼惜也没了,直接命人给她喂了一碗药,叫她不能高声尖叫和剧烈挣扎,被小厮蛮横地捆着手脚押上了马车。 车夫驾着车,一路颠簸,容惜像是一个破娃娃一样在马车内甩来甩去。 她呜呜地叫着,可是和车轮声比起来,她这点声音,完全被压住。 她残害祖母一事也被丫鬟抖露了出来,父亲知道后狠狠地踹了她一脚,甚至是任由着下人给她灌药,粗鲁地押上马车。 素来疼爱的父亲,彻底放弃了她。 护国公府,再也容不下她了。 满盘皆输! 原本她以为的结局却彻底反了过来,非但没有见到衾嫆身败名裂的下场,却是自己遭受了这一切。 她的身子被玷污了,她的名声彻底毁了。 她后悔了,惠王殿下让她来试探衾嫆,她却野心勃勃地想要借机算计衾嫆。 对,惠王殿下交代的,她要去见殿下! “呜呜——放我,出去——” 当容惜哑着嗓子喊了声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夫发出一声闷哼,似是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她心里一咯噔,却是眼睛亮了起来,她想到的是,楚唯派人来救她! “殿——” 但当一只大手掀开车帘,她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原本燃起希望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被失望和恐惧取代。 魏赢! 居然是他! “你,你要,你想做什么?”她脸色惨白如纸,魏赢是衾嫆的人,而这个时候他打晕了马车夫,出现在这里…… 衾嫆和她撕破脸彻底决裂为仇了,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是派人来救她的。 若是换做她自己,对于衾嫆,她恨不能扒了她的皮,折磨她,杀了她以绝后患。 同理,衾嫆怎么会放过她? 她眼里神色变幻,而魏赢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要抓她下来。 她害怕地往后缩,摇着头,“你,你别过来!” 她看到对方手里的剑,吓得花容失色,甚至开始使用楚楚可怜的美人计,仰着秀气的脖子,“求求你,不要杀我……呜……只要你放过我,我,我可以……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说着,她甚至将自己的衣裳蹭下来些,自以为媚眼如丝地冲魏赢娇滴滴地道。 在她看来,自己再怎么也是金枝玉叶,而对方只是个下人,奴才,她好歹是美人,肯放下身段屈身于他,很难不心动。 但她错了,错得离谱。 魏赢非但没有心动,甚至是面带厌恶,皱着眉,冷冰冰地将人给提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地将人给拖到了地上。 “你对她做了这么多恶事,还想求饶?” 他手里的剑明晃晃地发着冰冷的光,剑刃指着坐在地上,害怕得浑身颤栗的容惜,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狠意地说道。 容惜身子一震,从对方厌恶和充满狠意的眼神中看到自己弱小的身影。 她忽然明白了。 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 这个男人—— “哈哈哈——”容惜忽然低低地像是恶鬼一样地仰头笑了起来。 “你爱慕衾嫆?哈哈哈,太可笑了——一个奴才,居然肖想着自己的主子!你想杀了我回去向她邀功?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嘴上说着可笑,嘲讽着别人,可容惜的眼里却满是嫉恨。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奴才都偏向衾嫆? 不过是空有一张脸罢了,衾嫆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 容惜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输了,她怎么会输呢? 她只是输在了出身,只是因为衾嫆是嫡女,她被众人喜爱! 而她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落到这个下场。 魏赢在容惜癫狂开口时,面色变了变,冷着脸,“你可以死了。” 然后手中的剑划破对方纤细的脖子,霎时间鲜血四溅,容惜瞪着眸子,张着嘴,捂着脖子慢慢倒下。 她忽然眼前走马观花般地浮现出前世光景…… 她看到她是如何算计衾嫆,看着那个女人一步一步走向绝望和灭亡。 容央死了,护国公府被她毁了,而衾嫆,是她亲自下令折磨的,后来衾嫆一把火烧了端王府…… 呵,竟是这样吗? 然后她就似怨气怜地笑了。 原来,原来如此。 不是她没赢过,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女人捂着脖子倒地不起,瞳孔瞪得大大的,嘴角挂着不甘和讥讽的笑,眼角湿润,死不瞑目。 魏赢却只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她的尸体提起来,找了个山坡,挖了个坑,将她扔了下去,埋了。 机关算尽的容惜怎会料到,自己非但没能斗得过衾嫆,反而落得个惨烈下场,死了都没有一块墓碑。 葬身荒野。 魏赢将一封衾嫆命人模仿的容惜字迹的书信放到地上的马车夫手里。 大致意思是说她不甘心落发为尼,便逃了,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希望他们放她一条生路。 说到底,衾嫆还是不忍心她舅舅护国公悲痛,便留下这样一封书信,让容敬以为容惜逃了,至少这样,比容敬得知容惜死讯要来得好。 擦拭了下剑上的血污,魏赢做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直接原路返回。 “处理好了。” 当魏赢站在衾嫆面前,一板一眼地复命时,衾嫆手里的茶盏微微晃了下。 漂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那是两世来无法解开的郁结和仇恨,忽然就消散了些。 原本她是可以慢慢折磨容惜,将她前世所受的苦尽数奉还于对方。 可留着容惜便是祸患,而且折磨那个女人,并不能让衾嫆感到多么痛快。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不是容惜,永远都不会走上容惜那样的道路。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对了你阿母身体可还好?”衾嫆放下茶杯,理了理自己的袖摆,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平淡,关怀地问了一句。 魏赢替她办事,她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眸光微闪了闪,魏赢似乎眼底有一丝笑意,他淡淡回着,声音却有了温度,“谢谢关心,阿母还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1梨园 “你说——人跑了?” 惠王府,楚唯手中的黑色棋子“啪嗒”一声落下,他挑着眉梢,面上微微诧异,但却没有什么起伏。 他派去的人,原本只是奉命问清他交代给容惜的最后一项任务打探得如何了,但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 事情发生后,他知晓了这一切,不禁暗骂自己居然对容惜这个愚蠢的女人抱有期望,以为她会是多么优秀的一枚棋子。 却原来,不过如是。 倒是衾嫆,叫他愈发意外了。 不怕拆穿阴谋的聪明人,就怕这种,按兵不动,等到箭在弦上之际,才反扑过来,将敌人一口咬死的。 够果决,也够狠。 不过,容惜跑了? 他哼了声,未必。 如果他是衾嫆,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几次三番想要害自己的敌人,放虎归山,便是养虎为患。 按这次衾嫆那么果决毁掉容惜的手段来看,此女对容惜绝对不会有容忍和姐妹之情尚存,又怎会轻易放过对方? “不必查了。” 逃了也好,死了也罢,从她不听他命令,擅自行动开始,这枚棋子,就废掉了。 衾嫆倒是个令人诧异的角色,若是能为他所用,绝对是如虎添翼。只是此女性情刚烈,桀骜难驯,怕是很难收为己用。 “那……无色花还找吗,殿下?” 属下的问话打断了楚唯短暂的思考,他闻言冷不丁地看了眼属下,“你说呢?” 不论衾嫆是否暗中为楚漓寻找药引子,也不管楚漓的腿有没有希望痊愈。 既然无色花能够解毒治愈他的腿疾,那么这药引最好就得毁掉,或者—— 掌握在他手里。 “啪嗒”,白棋落下,瞬间将黑棋吞并,楚唯看着棋盘上胜负已分的棋局,无声地扯了一边嘴角。 端王府这边。 楚漓忍受着剧痛,手死死地抓着轮椅的扶手,待那阵剧痛过去后,浑身再次湿淋淋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且忍耐,只要无色花找到,你这腿便能好。” 沈寄年收了针,拿了帕子拭了拭额头,施针的过程并不轻松,他也是跟着一头细汗。 楚漓虚脱地喘着气,闻言苍白的面上展露一个虚弱又温润的笑容来。 “听天命尽人事,沈大夫不必担心,本王有耐心。” 那么漫长的残废岁月他都忍耐过来了,短短的几月而已,他承受得住。 沈寄年没有说话,他担心的不是楚漓等不等得起等得及的问题,而是担心…… 这最后一味药引若是找不到,前功尽弃不说,楚漓的性命也好,他的心里也罢,只怕都极为凶险。 给了一个人希望,却又最后功亏一篑的滋味,那绝对是莫大的打击。 他收了药箱,拱手一礼,出去,望着头顶蔚蓝的天,不禁叹了声。 就看你的了,衾嫆。 楚漓坐在轮椅上。慢慢平复了气息,木槿端着水盆进来给他擦拭。 “镇国公府那边,现下可还好?”楚漓一见木槿,便问起镇国公府的情况。 前几日说是护国公府的二小姐突然得了癫病,咬伤了镇国公夫人,前者被送往庄子上养病,后者似乎受伤极为严重。 可楚漓不傻,好端端的,那容惜和容小莲如何会一个疯一个病? 命木槿去打听,才知内中隐情。 他恨不得立即去镇国公府探望衾嫆,但正值他腿疾需要施针静养的几日,沈寄年和木槿都不肯让他出门,只好干着急地在端王府中等待。 木槿如今对于楚漓对衾嫆过分上心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麻木了。 闻言,老老实实地回答,“主子放心吧,衾大小姐没事,听说明日还赴陆小郡主的约去听戏呢。” 听戏? “哪里?” 木槿:“梨园新来的戏班子,挺多小姐和公子都去的,据说是陆世子回京特意请了个戏班子,宴请了京中勋贵家的公子和小姐,这郡主应是才回京,没有什么交好的小姐,便邀请了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他说着,看了眼沉默的楚漓,“主子要是想的话,明日……” “不了。”楚漓苦笑,摇摇头,手轻轻落在膝上,宽大的袖子遮掩住自己的双腿,嘴角噙着淡淡的忧郁的笑意,“虽说我是皇子,可未收到请帖便不请自来……” “主子,江陵王府的请帖。”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书语的声音。 木槿眼睛一亮,“主子,你看,你才说没有请帖,这请帖后脚不就上门来了?!” 楚漓却是蹙了下眉心,唤书语进来,“是江陵王世子给的请帖?” 他和陆荣并无交集,再说了,陆荣和惠王关系交好,给他下请帖,以陆荣的性子,怎么听都觉得古怪。 书语点头又摇头,“来人说……是郡主托世子以世子之名下的请帖。” 郡主……陆倩? 这下,楚漓面色更加古怪了。 若说陆荣给他下请帖奇怪,那么陆倩一个闺秀千金给他下请帖……就更加奇怪了。 “甭管谁的名字,反正衾大小姐也在,主子就不想见她?”木槿一把将书语手中的请帖拿过来,笑嘻嘻开朗地安抚楚漓的忧虑,“自打衾大小姐从淮海回来,病了一场又生辰上遇到恶毒的表姐后母……” 他越说,楚漓唇抿得越紧,最后捏着轮椅的扶手,另一只手抬起,将请帖拿过,“准备下。” 等书语和木槿都出来后,前者一脸的不理解,“你不是很讨厌衾大小姐吗?怎么现在还怂恿主子去赴宴了?。” 木槿敛笑,正经地回道,“主子不能永远窝在这端王府里,既然他的腿有望痊愈,难道你不希望他像个正常的人一样,有喜有怒,赴宴听戏,追求喜欢的姑娘?” 他说着,又道,“等主子好了,就算他想要娶衾大小姐为妻,也不是不可以吧!我是不太喜欢衾大小姐,可她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对主子好的女子,且身份容貌都配得上主子。 若是主子开心,做属下的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书语原先因为衾嫆说同情楚漓而心里有几分隔阂,但此时听木槿这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等主子腿好了,衾大小姐还有什么可同情主子的? 他们主子本就是人中龙凤,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来配。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2听戏 衾嫆没想到陆倩会邀请她去听戏,但听闻是陆荣举办的,陆倩除了她还邀请了容央和其他京中比较有分量的贵女,便又明白了。 江陵王需要在京城站稳脚跟,不好明目张胆地结交,自然是要将这差事交给一双儿女。 陆荣这种纨绔子弟,本就爱玩,以他的名以举办听戏宴,最合适不过。而女方这边,陆倩温柔知礼,是标准的闺秀,她的请帖也是很有分量的,毕竟江陵王的地位非同一般。 衾嫆坐在床上,看着琉璃灯,有些出神地想,许久不曾见过楚漓了,也不知他明日会不会去。 她忽然又想到,就算陆荣不会邀请楚漓,陆倩……对楚漓一片情深的陆倩,肯定也会想法子让陆荣给楚漓递请帖。 陆倩很适合楚漓,她一心只有楚漓,又温柔细致,会是个好妻子。 但只要想到那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她就无端地心里一阵烦闷。 衾嫆,难道你还贪恋这个人对你的好不成? 另一方面,她却忍不住想,如果,她说如果,她这次再嫁给楚漓,一定会对他好,两人琴瑟和鸣…… 不说多么神仙眷侣,至少可以相敬如宾。 停下来。 衾嫆闭上眼,抬手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将胡思乱想给赶走。 当真是魔障了,居然会想着再嫁给楚漓…… 一夜难眠的后果就是,衾嫆次日一早醒来,对着铜镜中,眼下一片青黑的面容,幽幽地叹了一声。 “呀,小姐你这……”春花才进来,见到衾嫆的模样,不禁抬手掩唇惊讶。 无奈地摇了摇头,衾嫆看向秋月,眼里带着几分请求,“秋月啊……多上一层粉遮一下吧,不然这个样子如何能赴宴。” 秋月听了,忍俊不禁,但还是颔首温柔地安抚着衾嫆,“小姐莫要担心,放眼望去,这上京再找不出比小姐姿容更盛的了。” 她说着,开始替衾嫆上妆。 望着镜中一点一点精致精神起来的少女,衾嫆只是哭笑不得小幅度地摇了下头,“太过美丽的面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度”,过了这个度,一半天堂,另一半却是地狱深渊。 前世尝过的苦叫这一世的衾嫆愈发明白这个道理来。 “就按往常赴宴的样子打扮,我只是赴宴,可不是去结仇的。”衾嫆扶了扶鬓间,轻笑着和秋月说道。 秋月被衾嫆这个淡然如水又鲜明清雅的笑迷了下眼,心口微跳,只觉得十四岁生辰一过,小姐这气质容貌更加令人难以移开眼了。 想着也是,世家女聚头免不了一番攀比,小姐这容貌若是打扮得太过,过去就是艳压群芳的,到时候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京城贵女了。 就连春花都将原本给衾嫆拿的两条襦裙中其中一条较为艳丽雍容的给收了起来,另一条颜色鲜艳却又低调内敛,既不失了镇国公府大小姐的气派,又不会过分惹眼。 衾嫆戴上面纱毡帽,便坐着马车赶去梨园。 她到时,陆倩也才刚到门口,两人不期而遇就在门口打了个照面,皆是微愣之后,相视一笑。 “怎地这么巧,在这里看见妹妹你。”陆倩上前,温柔细腻的嗓音带着几分喜悦,眉眼都挂着笑意,手拉着衾嫆,仿佛看到了自家姐妹一般亲热。 衾嫆其实很不适应陆倩的热情,是的,看起来温柔娇弱的陆倩,对她总是有种奇怪的热情,明明她们只是点头之交…… 但因着前世之事以及楚漓的关系,衾嫆对陆倩的感觉很复杂,虽然不讨厌她,但也不希望自己和陆倩过分结交。 这种热情,叫她心里没底,总觉得对方是另有所图,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陆倩所求…… 不就是楚漓吗?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相携进了梨园,路上碰到的小厮都纷纷尊敬行礼问好,陆倩也一路轻颔首,柔声命这些人不必多礼。 至于衾嫆,安安静静,面无表情地被陆倩挽着手走。 梨园的人看到这两位天仙一样的贵女,都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个是人间富贵花,美艳动人又自带清冷难以亵玩的气质;另一个则是柔弱令人想要保护的梨花,带着清新高雅以及温柔细腻的美。 衾嫆穿了件月虹长裙,手腕上戴了个碧绿镯子,看起来十分富贵又不显俗气。 陆倩带着衾嫆一路走到了园内,此时台上正在排着戏,厅内只坐了少数人,而男女分开两侧而坐,中间设有一扇屏风以作遮挡。 人还少就好,她看了眼男方那边的位置,眼尖地发现了后排的楚漓。 他似乎来了有一会了,因为他面前桌子上的茶盏没冒热气了,她看到他下意识想打招呼,但声音刚发出一个单音节,就被她咽了回去。 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那边,用眼神无声地和楚漓对话似的。 楚漓觉得有人在看他,便顺着视线回头,一下抓住盯着他看,皱着眉不说话的衾嫆。 面上一喜,眼角眉梢都是温润又喜悦的笑意。 这个笑,叫衾嫆原先杂七杂八的思绪又一下被她自己给推翻了过去。 楚漓笑起来……当真好看啊。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一旁自打进来就注意到楚漓,眼睛都没舍得移开一下的陆倩。 她不由自主地绞着手里捏着的帕子,从微微泛白的指尖可以看出来,她有些用力,有些忐忑和紧张。 尤其是当她发现楚漓好像看到她了,还笑了,她刚要扬起唇角想着能不能回应一下,就见身侧的衾嫆伸了手,轻轻朝着楚漓的方向小幅度地摇晃了下。 陆倩面色一僵,她一下子恢复了清醒冷静,从美梦中醒悟过来,楚漓看的人不是她…… 而是,她身边的衾嫆。 陆倩面色极为复杂地看看楚漓,又将视线挪回来,眼底微带了几分不甘和委屈地望着衾嫆。 为什么端王殿下要冲衾小姐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熟稔到端王可以毫无戒备地笑得这般温润珍视…… 陆倩一下心乱如麻,只觉心头开始抽痛起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3试探 衾嫆没想到陆倩会邀请她去听戏,但听闻是陆荣举办的,陆倩除了她还邀请了容央和其他京中比较有分量的贵女,便又明白了。 江陵王需要在京城站稳脚跟,不好明目张胆地结交,自然是要将这差事交给一双儿女。 陆荣这种纨绔子弟,本就爱玩,以他的名以举办听戏宴,最合适不过。而女方这边,陆倩温柔知礼,是标准的闺秀,她的请帖也是很有分量的,毕竟江陵王的地位非同一般。 衾嫆坐在床上,看着琉璃灯,有些出神地想,许久不曾见过楚漓了,也不知他明日会不会去。 她忽然又想到,就算陆荣不会邀请楚漓,陆倩……对楚漓一片情深的陆倩,肯定也会想法子让陆荣给楚漓递请帖。 陆倩很适合楚漓,她一心只有楚漓,又温柔细致,会是个好妻子。 但只要想到那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她就无端地心里一阵烦闷。 衾嫆,难道你还贪恋这个人对你的好不成? 另一方面,她却忍不住想,如果,她说如果,她这次再嫁给楚漓,一定会对他好,两人琴瑟和鸣…… 不说多么神仙眷侣,至少可以相敬如宾。 停下来。 衾嫆闭上眼,抬手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将胡思乱想给赶走。 当真是魔障了,居然会想着再嫁给楚漓…… 一夜难眠的后果就是,衾嫆次日一早醒来,对着铜镜中,眼下一片青黑的面容,幽幽地叹了一声。 “呀,小姐你这……”春花才进来,见到衾嫆的模样,不禁抬手掩唇惊讶。 无奈地摇了摇头,衾嫆看向秋月,眼里带着几分请求,“秋月啊……多上一层粉遮一下吧,不然这个样子如何能赴宴。” 秋月听了,忍俊不禁,但还是颔首温柔地安抚着衾嫆,“小姐莫要担心,放眼望去,这上京再找不出比小姐姿容更盛的了。” 她说着,开始替衾嫆上妆。 望着镜中一点一点精致精神起来的少女,衾嫆只是哭笑不得小幅度地摇了下头,“太过美丽的面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度”,过了这个度,一半天堂,另一半却是地狱深渊。 前世尝过的苦叫这一世的衾嫆愈发明白这个道理来。 “就按往常赴宴的样子打扮,我只是赴宴,可不是去结仇的。”衾嫆扶了扶鬓间,轻笑着和秋月说道。 秋月被衾嫆这个淡然如水又鲜明清雅的笑迷了下眼,心口微跳,只觉得十四岁生辰一过,小姐这气质容貌更加令人难以移开眼了。 想着也是,世家女聚头免不了一番攀比,小姐这容貌若是打扮得太过,过去就是艳压群芳的,到时候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京城贵女了。 就连春花都将原本给衾嫆拿的两条襦裙中其中一条较为艳丽雍容的给收了起来,另一条颜色鲜艳却又低调内敛,既不失了镇国公府大小姐的气派,又不会过分惹眼。 衾嫆戴上面纱毡帽,便坐着马车赶去梨园。 她到时,陆倩也才刚到门口,两人不期而遇就在门口打了个照面,皆是微愣之后,相视一笑。 “怎地这么巧,在这里看见妹妹你。”陆倩上前,温柔细腻的嗓音带着几分喜悦,眉眼都挂着笑意,手拉着衾嫆,仿佛看到了自家姐妹一般亲热。 衾嫆其实很不适应陆倩的热情,是的,看起来温柔娇弱的陆倩,对她总是有种奇怪的热情,明明她们只是点头之交…… 但因着前世之事以及楚漓的关系,衾嫆对陆倩的感觉很复杂,虽然不讨厌她,但也不希望自己和陆倩过分结交。 这种热情,叫她心里没底,总觉得对方是另有所图,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陆倩所求…… 不就是楚漓吗?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相携进了梨园,路上碰到的小厮都纷纷尊敬行礼问好,陆倩也一路轻颔首,柔声命这些人不必多礼。 至于衾嫆,安安静静,面无表情地被陆倩挽着手走。 梨园的人看到这两位天仙一样的贵女,都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个是人间富贵花,美艳动人又自带清冷难以亵玩的气质;另一个则是柔弱令人想要保护的梨花,带着清新高雅以及温柔细腻的美。 衾嫆穿了件月虹长裙,手腕上戴了个碧绿镯子,看起来十分富贵又不显俗气。 陆倩带着衾嫆一路走到了园内,此时台上正在排着戏,厅内只坐了少数人,而男女分开两侧而坐,中间设有一扇屏风以作遮挡。 人还少就好,她看了眼男方那边的位置,眼尖地发现了后排的楚漓。 他似乎来了有一会了,因为他面前桌子上的茶盏没冒热气了,她看到他下意识想打招呼,但声音刚发出一个单音节,就被她咽了回去。 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那边,用眼神无声地和楚漓对话似的。 楚漓觉得有人在看他,便顺着视线回头,一下抓住盯着他看,皱着眉不说话的衾嫆。 面上一喜,眼角眉梢都是温润又喜悦的笑意。 这个笑,叫衾嫆原先杂七杂八的思绪又一下被她自己给推翻了过去。 楚漓笑起来……当真好看啊。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一旁自打进来就注意到楚漓,眼睛都没舍得移开一下的陆倩。 她不由自主地绞着手里捏着的帕子,从微微泛白的指尖可以看出来,她有些用力,有些忐忑和紧张。 尤其是当她发现楚漓好像看到她了,还笑了,她刚要扬起唇角想着能不能回应一下,就见身侧的衾嫆伸了手,轻轻朝着楚漓的方向小幅度地摇晃了下。 陆倩面色一僵,她一下子恢复了清醒冷静,从美梦中醒悟过来,楚漓看的人不是她…… 而是,她身边的衾嫆。 陆倩面色极为复杂地看看楚漓,又将视线挪回来,眼底微带了几分不甘和委屈地望着衾嫆。 为什么端王殿下要冲衾小姐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熟稔到端王可以毫无戒备地笑得这般温润珍视…… 陆倩一下心乱如麻,只觉心头开始抽痛起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4刁难 衾嫆感觉到陆倩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僵了僵身子,无声叹了口气。 所以不管有没有重来,她和陆倩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理了理袖子,衾嫆神态落落大方地回头,陆倩的视线太过凝结,以至于被回头的衾嫆逮了个正着。 衾嫆只是点了下头,面色如常地牵了牵嘴角,“郡主,我表姐来了,你先坐,我引下她。” 陆倩就没有衾嫆这么好的心态,她察觉自己一时失态,一张小脸红红白白,闻言忙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说着,又举目朝楚漓的方向看了眼,随后捏着帕子转身入座。 衾嫆没有再看陆倩,而是往外走了些,去找容央。 “哟,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衾大小姐!”她刚走出去几步,外间便有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走在后头的那个一见到她便挂上吊儿郎当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双招人的桃花眼里满是风流和恶趣味的笑意。 衾嫆几乎是下意识蹙了下眉。 陆荣。 还有,楚唯。 这两人的关系,还当真是如传闻那般要好。 她规规矩矩福了福身,“惠王,世子。” 音落便带着婢女要越过他们二人。 很显然不愿意和他们多有瓜葛的模样。 楚唯唇角噙着笑,剑眉星目,贵气天成。 只一双眼深邃幽暗,看向衾嫆的眼神带着打探。 陆荣见衾嫆这爱答不理的模样,就不乐意了,伸出手臂横在衾嫆身前,“诶,这才刚来,你走哪去啊?” 先前打听过衾嫆这些年在上京的事儿,自然陆荣也没错过衾嫆对惠王死缠烂打的那档子事,原以为能看出好戏,却见衾嫆冷淡疏离的样子。 啧,难不成还真是磕了下脑袋,幡然醒悟? 衾嫆淡淡地睨了眼跟个无赖似的拦住她去路的陆荣,视线掠过即收,看了眼陆荣身后,眼底和面上都带了真心的笑容,“表姐!” 陆荣被近在咫尺的少女明媚的笑容晃了下眼,不只他,楚唯微微眯了眯眸子。 至少对比之下,她看向他们身后的护国公府大小姐容央的神态是真心欢喜的,而对他们,得体疏离。 容央见到衾嫆,忙加快步伐,看到陆荣手拦着自家小表妹,不禁横眉冷呵,“陆荣,你干什么呢!拦着我表妹做什么!” 如果说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是个娇纵刁蛮的,那么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集刁钻刻薄、泼辣暴脾气于一身的主了。 她和戚家小公子自幼定了娃娃亲,这在上京贵族圈里不是什么秘密,本就是护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祖母是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容老夫人。 戚大将军和护国公都不是好惹的,所以陆荣从小就怕上京两大恶女——一个是衾嫆,另一个就是容央了。 如今衾嫆是爱理不理,容央……陆荣默默将手放了下来,摸了摸鼻梁,听她那气势汹汹的语气,他就知道,衾嫆是变了,可容央却还是那个泼辣厉害的容央。 容央冷哼了声,拉过衾嫆就塞到自己身后护着,看到楚唯时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 然后防贼一样地防备着陆荣,将自家表妹拉着去女眷所坐的席位就坐。 陆倩听到动静,朝姐妹二人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容央身上,礼貌道了声,“容小姐,久仰。” 容央颔首,“郡主。” 然后看了眼已经先坐在自己右手边,将陆倩旁边位置空下来的衾嫆,后者冲她没心没肺地笑了下。 她眼眸转了转,便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坐下。 将两人中间桌子上盛着芙蓉糕的碟子朝衾嫆那边推了推。 表妹衾嫆最喜欢的点心之一便是这芙蓉糕了。 衾嫆礼尚往来,笑眯眯地将容央喜欢的杏仁酥推给她。 姐妹俩做完这些不禁对视一眼,俱是轻声笑了起来。 还真是默契。 陆倩看似安安静静坐着,目视前方,但其实眼角余光有留意衾嫆,见她和容央相处时笑容都明亮一些,再思及她对自己的态度…… 眸子轻晃了下,手里的帕子捏了捏。 她能感觉得出来,衾嫆不大想和她结交,待人接物时的疏离感像是一堵墙,无形中隔绝了和她的来往。 而她自见衾嫆第一眼起,心里就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总归不是喜欢。 “哟,这不是端王吗?居然真来了?” 再说男宾那边,陆荣领着楚唯入座时,不少人起身行礼或恭维的,楚唯贵气又不失涵养地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必拘束。 而陆荣却远远地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轮椅上的楚漓,他身边没有其他人跟他坐一块,一来是他的身份到底是个皇子,等闲之辈身份不匹配,二来还是他的身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谁愿意和他走近了徒惹麻烦? 他却挑着嘴角,笑得一脸恶意地走过去,声音很大,女眷那边都听见了。 “三皇兄,陆世子。”楚漓面色淡淡的,整个人如同他今日的着装一般,低调温和,带着几分文弱的书卷气。 楚唯只轻恩了声,虽没有刁难,但这态度便可以看出,两兄弟是真的一点都不亲近的。 不过也对,惠王众星捧月,才不愿意同端王为伍。 陆荣抱着手臂,拿脚踹了下楚漓的轮椅轮子,大大咧咧地笑着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端王殿下虽说行动不便,但也能勉强走几步来着——怎么现在靠这么个玩意儿? 诶,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端王殿下自带椅子,不需要再备座椅吗?还摆一张放这,安的什么心?” 他声音大,面上大大咧咧,说出的话却宛如刀子,专门朝着楚漓的痛处扎。 一旁的木槿气得眼角发红,“世子您——” “哈哈哈——” 而旁边子弟们笑作一团,楚漓是整个皇室唯一一位,这些哪怕不算多么高官子弟的子弟可以嘲笑的对象了,而楚唯没有替楚漓说话,众人又有意巴结他,再加上陆荣无法无天,他设的宴…… 是以,不管是真是假,几乎所有公子哥都哄笑起来。 “你们欺人太甚!” 木槿红着眼捏着拳头。 “你个狗奴才敢在本世子面前吆喝?”陆荣抬脚从轮椅的轮子上移开,便要朝木槿踹去。 “慢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5出头 楚漓眯了下眸子,对于众人的嘲笑讥讽,他好似不在意一般,只那双温润的眸子却冷了下来。 “世子刚回京便想闹事么?”他声音很轻,却落地有声般的砸在人耳中,微抬头,哪怕对方站着,他却面上带着几分皇子该有的威仪,“本王的侍从冒犯世子,世子便想打人,可方才世子对着本王多有冒犯——是不是本王也可以命人打你?” “楚漓你好大的胆子!” “陆荣,别冲动。” 陆荣气得便要挥拳头,被楚唯低声提醒了声,他只冷静了一瞬,便又按捺不住暴脾气。 “不过是不受宠的废物罢了,端王还真当自己是威风凛凛的王爷不成?今日,这狗奴才,本世子还真就要动了!” 男眷这边动静太大,女眷那边听闻了,有几个贵女小声嬉笑着,“这端王也真是不自量力了,都这样了还敢来赴宴?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可不是嘛!端王这个废物,连给惠王殿下提鞋都不够,这上京谁瞧得起他这样有个那样的母妃还被皇上厌弃又瘸了的废物王爷呢!” 陆倩脸白了白,但她只是一名弱女子,不好抛头露面的,只急红了眼命丫鬟去拦着点她那个糊涂兄长。 “都给我闭嘴!”衾嫆脸色铁青,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直接端着手中还温热的茶水,朝着那两个高声讥笑的贵女泼去。 出手利落干净,丝毫不慌。 那两名贵女是楚唯一党某个官员的女儿,以及林琪。 两人骤然被泼了一脸热茶,又惊又怒,尖叫声一下子盖过了男眷那边的吵闹声,楚漓还没来得及开口,陆荣伸出的脚也还没落下,就听见这尖叫声,还以为怎么了。 就听见—— “衾嫆,你疯了!你敢拿热茶泼我们!” 嘶,男子们不禁倒吸凉气,又是衾嫆!这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可真是虎啊! “下次,再叫我听见你们妄加非议皇子,我不止泼茶,我还撕烂你们嘴!” 少女本该娇娇的脆脆的声音却听起来格外瘆人,里头冷飕飕的寒意,叫陆荣的脚只轻轻落下。 木槿被踹倒在地上。 “木槿——” 楚漓抿紧了唇线,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指骨发白,他冷了眸子,却对上楚唯一双试探的,冷漠诡谲的眸子。 “啪——” 这时,一枚钗子直直朝着陆荣射来,擦过他头顶,将他发冠给打落。 他还来不及得意,就见自己被人暗算,暴跳如雷,“谁,哪个孙子敢暗算本世子!” “我。” 衾嫆从屏风后走出,她的容貌叫一众少年郎君吸气,眼睛里满是惊艳,可这美人却面赛寒霜,眼里如冰,眼底却又带着几分火焰。 陆荣注意到她发间本该是一对的钗子,的确少了一支,就和刚刚打落他发冠,飞到柱子上那一支一模一样。 他登时脸色青了青,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换上一脸的调笑,“哟,衾大小姐,你怎么发这么大火?怎么,我刚听着,你好像是要替端王出头不成?” 容央见衾嫆一个女孩家直奔男眷那边,并且有要干架的架势,吓得忙跟上,生怕她吃亏。 却见她这个表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在手中转了一圈,笑了声,这一声笑既魅又冷,叫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着陆荣,“没什么,单纯的,看你陆荣不爽罢了。也不是第一天了。” 她说这话时,匕首出鞘,寒凉的光芒,锋利的匕刃。 啧,不少公子哥不禁摇头叹息,这么美的小姑娘,怎么不是泼茶就是打人,太粗鲁了。 陆荣听衾嫆当众放这样的话,不禁面色变了变,他冷了脸,“衾嫆,这儿没你的事,念在你一个女孩家不懂事,本世子不和你计较,回你的席位上去。” 衾嫆却看了眼春花,后者机灵地去扶着木槿起来,后者眼睛红了下,有被气的也有感动的,这个时候衾大小姐居然当众替他们主子出头…… 楚漓却眸子微垂,眼睫轻颤了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荣,仗势欺人你这些年倒是学得不错——既然你喜欢打架,不如,跟我打一场,怎么样?” 衾嫆将匕首收回鞘中,唇角勾了勾,漂亮的眸子里泠泠的带着几分诡谲的光芒。 楚唯手掩在袖中,轻轻握了下拳又松开。 他看向衾嫆的眼神从打探已经到了几乎断定的怀疑了。 她在帮楚漓。 这回毫不掩饰。 有趣,真是有趣。 他这个五弟,窝囊得连一个奴才都护不住,只会沉默不吭声,关键时候还要一个小姑娘出面解围。 楚唯忽然觉得,这样或许更能羞辱楚漓那可能所剩不多的自尊心了。 便乐得看戏,一言不发。 陆荣是个头脑简单的,他被衾嫆挑衅,咬咬牙,嗤笑。“就凭你?省省吧,衾嫆,我不打女人,你别以为又和小时候一样,打不过我就回去找你爹哭鼻子!” 他这话叫身后一干狐朋狗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啊,衾小姐这么漂亮,要是伤着脸了,回头哭都没地方哭去哦!” “世子啊,你可得怜香惜玉点啊,这衾小姐身份高贵,容貌倾城,别和小美人计较嘛。” 陆荣讥笑,看了眼身后不做声的楚漓,再看着面前勇敢貌美的衾嫆,不禁道,“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啊,这么个废物,还需要你来出头,你看看,这会儿他连一句话都不肯为你说……” “住嘴!你到底比不必!”衾嫆忽然心里一咯噔,她虽然不太了解楚漓,但她知道自己强出头,陆荣更加讥讽起他来,这样对他心里…… 她几乎是一下子眼里泛过一丝红光,手中匕首出鞘,她越上前,手中匕首直接指着陆荣的咽喉。 红唇一启一合,“端王是我棋艺上的师父,侮辱他,就是侮辱我衾嫆!陆荣,今天你想比也得比,不想比——还得比!” 被一个女子拿匕首指着命门,陆荣气得脸都红了,瞪着衾嫆,咬牙切齿,“好啊,比就比!输了你就给我跪下赔不是!” “衾小姐,不要答应!” 楚漓忽然抬头,脸色刷得白了,他看着衾嫆,温柔的眼里满是哀痛和自我厌弃,喉头哽涩,摇摇头。 衾嫆看向他时,唇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安抚的笑容。 “殿下,你放心,我不会输的。” 说着,她看向陆荣,“好啊,如果你输了——” 她故意停顿,陆荣果真上当,梗着脖子瞪着眼,“如果我输了,我给他磕头赔不是!” 他才不会输! 衾嫆收起匕首,满意地笑了,“好,一言为定!惠王作证!”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6比试 “衾嫆,你别冲动!”容央根本插不上话,等她能插上嘴时,衾嫆已经和陆荣打了赌。 她忙拉了拉衾嫆的袖子,指着她这一身华丽的裙衫,“你这样子和他比什么比?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这一年来,衾嫆越来越像个文静大方的世家小姐,也就让容央愈发想要保护她,却忘了这个表妹打小就是将陆荣欺负得怀恨在心这么多年的小霸王。 更忘了,衾嫆不做没把握的事。 “你别担心,我出门都会让春花她们多带一套便服的。”很适合打斗用,这话衾嫆只心里道。 容央扶额,“我担心的是衣服的问题吗!” “呵,那担心什么,一个陆荣罢了,来两个都不够我练手。”衾嫆捏了捏手掌,嗤了声,眉眼俱是对陆荣的不屑,随后却咳了声,对容央低声道,“表姐,端王是我师父,他性子温吞良善,一会我比试去了,你能替我看着点吗?” 衾嫆甚少要容央帮她做什么,对上她一双期盼和信赖的眸子,容央叹气,点头。 却没有再拦她,只是冲陆荣瞪了眼,“你要敢伤了我表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荣被彪悍的容央唬了下,不是怕她,而是想到了另一个人,戚顾北,那可是个混世魔王…… 他摆摆手,“点到为止,我不会下狠手的。” 衾嫆扯了下嘴角,这会陆荣还轻敌,一会等着吧,她可是会下狠手的。 谁叫他当众羞辱楚漓呢。 找死。 衾嫆出门没带秋月,带的春花和夏蝉,春花见衾嫆要比试,一点也不担心,忙出去上马车给衾嫆拿衣裳。 她家小姐最近跟着几个厉害的江湖大侠习武,可厉害了! 小姐肯定能赢! 一炷香后。 两人来到梨园一处空地,周围贵女和公子哥们都围了一圈,激动兴奋地想看这两人的比试。 林琪换了身衣服回来,冷着脸,眼眸恨恨地瞪着场地中的衾嫆,暗恨地诅咒着,最好是将这张令人厌恨的脸给划花了才好! 楚唯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方,衾嫆先斩后奏,让他作证,就是叫他也蹚进来这趟浑水了。 而且如果她赢了,他还不得不公正地宣布,不然当着这么多人面便是损了他惠王的名声。但这样一来,陆荣这傻小子,肯定心生几分不满。 他眯着眼,看向站在那,淡定冷静的少女,心生一股冷怨来—— 不受控又聪明的女子,不如除去。 他收回视线,看向另一侧,被他请上来的楚漓,“五弟,教一下棋艺便能得镇国公府大小姐的青睐回护,还真是小瞧你了。” 楚漓手放在轮椅上,一双眼紧紧地望着场中的衾嫆,里头都是担忧。 对于楚唯的冷嘲,他只抿着唇,淡淡地回道,“比不得三皇兄,不论什么事都能置身事外,尽在掌控中。” 楚唯闻言呵呵笑了声,收回视线,也看向那两人。 衾嫆似乎察觉到视线,她看过来,却是丝毫没有停留地从楚唯身上,视线转向一旁的楚漓,冲他笑了下,两颊边的梨涡陷了陷。 楚漓不禁流露出一个温和安定的笑来,那惶惶不安那隐忍不能发的情绪都一下化作云烟。 他相信她,她说能赢,就能赢。 同时,心底有暖流淌过,她当众维护他,为了他去和陆荣比试打赌,就为了给他出气。 她这么好,好到他恨不能立刻站起来,拥抱她,强大起来,成为她张扬肆意的保护伞。 她本该如此,不必当什么规矩的大家闺秀,想生气就生气,不喜欢谁就表现出来,爱憎分明,自由明媚。 楚漓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衾嫆,心中的念头如野草疯狂生长。 “开始吧!” 因为两人身份都尊贵,比试规定说只能点到为止,所以武器都是木剑。 衾嫆掂了掂手里的木剑,试了试手感,黑眸看向对面漫不经心的陆荣,出剑,喝了一声。 陆荣咧嘴笑,站那不动,明晃晃的瞧不起衾嫆。 而他的瞧不起,衾嫆只唇角上扬,手中的剑飞快朝他肩胛刺去。 她出手飞快,身形轻软灵活,给人一种舞剑的感觉,是了,先前她在皇宫的宴会上就舞了一次剑。 众人不禁摇头,真是年少无知,冲动任性啊,舞剑能和真的比武相提并论吗?这些花架子哪里能和陆荣这种从小跟着教习师父学武的儿郎比? 陆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衾嫆的木剑刺过来时,他甚至为了耍威风,徒手打算直接夺过她手里的木剑,给她来一个下马威。 哪知,手刚握上剑刃,对方便忽然使了更大的劲儿,衾嫆手腕一转,剑身在陆荣手掌中转了一圈,他吃痛地松了手,身子往后一退。 再摊开手心,便发现手掌心一道血痕,甚至破皮了,开始往外流着血珠。 他咬牙,怒目瞪着衾嫆,这下有点认真对待起来了。 衾嫆不为这一下沾沾自喜,她依旧是主动攻击的那一方,且丝毫不减速,身形轻妙,剑尖刺中陆荣的肩头,毫不留情地一划,一块布料划破,落地。 “嘶——” 人群一下轰动起来,都被这样反转的一幕弄得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衾嫆还真有几下! 一来就这么狠! “天,我隔老远都替世子手疼啊,那衾大小姐出手也太狠了点,哪里像外表似的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啊!” “这……我怎么觉着世子要输呢?” “不可能,肯定是世子让她,毕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身份又不简单,世子怜香惜玉之情,可以理解。” “也对,世子肯定赢的!” 陆荣看了眼自己肩上破了一块的衣裳,眯着眼,再看衾嫆就不一样了。 他嘴角咧了下,笑得很阴狠,“衾嫆,我还真小瞧你了,你是故意和我比的吧!” “少废话!” 衾嫆冷哼一声,对陆荣的眼神和凶猛的招数都不放在眼里,冷静得可怕,她甚至专门朝着陆荣的要害部位刺。 一场下来,陆荣冷汗都出来了。 这个歹毒的女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7得罪 “你输了。” 几个回合后,衾嫆手中的木剑,直指着陆荣心脏处,毋庸置疑,如果现在她手里的不是木剑,陆荣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陆荣额角冒出冷汗,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被衾嫆用木剑刺中了好几处,痛得他龇牙咧嘴。 再看面前意气风发,拿剑指着自己的少女,陆荣咬了咬牙,反应过来后,便是深深的不甘和愤恨。 他输了,居然输给了衾嫆! 陆荣难以置信地丢了手里的木剑,喉头滚动,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怎么可能呢? “哗——” 人群沸腾了,一个个都震惊无比地看着衾嫆,她手里的剑收回,转了个身,朝着台上的楚唯拱手,高声,“惠王,臣女赢了。” 她眉眼飞扬的自信让人无法忽视,此时的衾嫆就像是会发光一样耀眼。 楚唯眸色深了深。 起身,语气平静无波地宣布着,“比试结果——衾小姐,胜。” 他声音一落下,容央便拍手叫好。 在场的就她一个人真心为衾嫆比试胜了而高兴喝彩,其他人莫不是觑着陆荣难看的脸色,唏嘘。 当然也有内心其实看笑话看热闹的纨绔子弟,但陆荣身份摆在那,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衾嫆几步跑到台子下,朝楚漓拱手笑道,“端王殿下,在棋艺上我比不过你,不过今天我给你长脸了!” 她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小女儿家赢了比试的骄傲,让楚漓不禁莞尔。 心里暖暖的,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哪哪都极好。 “衾小姐很厉害。” 温润和煦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柔情和珍视。 楚唯弹了弹自己的袖子,看了眼二人,不知为何觉得分外刺眼,“比试已结束,散了吧。” “慢着。”衾嫆闻言立即收了笑,扬声,“既然比试胜负已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陆世子,你还记得你和我的赌注吧!” 陆荣脸色铁青,握着拳转过身,红着眼眶瞪着衾嫆,“你别太过分!” “有何过分?端王是皇胄,你跪得惠王却跪不得端王?这又是何意?”衾嫆说着,冷笑一声,“不想跪也行,你向端王赔不是!现在,马上!” 陆荣咬牙,跪他是肯定不会跪的,但是当众打赌输了,不履行的话,他以后更难在上京立足。 艰难地走到了楚漓跟前,陆荣抱拳,“端王,多有得罪!” 楚漓不希望衾嫆因为为他出头而得罪陆荣,便淡淡地应了声,“无妨。” 陆荣的确是记恨上衾嫆了,但他一回头,就对上衾嫆明媚漂亮的笑脸。 “陆荣,你不会输了就记仇吧?告状然后背地里给我穿小鞋?”她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走得近了,压低声音。 身上袅袅香气让陆荣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摸了摸鼻子,别开眼,不去看衾嫆这张很容易让人原谅她一切过分所作所为的脸。 “我——我才不会!你想多了,愿赌服输!” 衾嫆要的便是对方这句话,得到满意的答案,她便退开些距离,去找容央了。 她原本也没打算让陆荣当众朝楚漓下跪赔不是,不过是以退为进,既让陆荣觉得自己输不起又让他给楚漓赔了不是。 这样一来,她就不担心以后陆荣会找楚漓茬了,也不担心他会不会报复自己—— 说实话,陆荣那个脑子,算计不了她。 比试完了,戏也开场了。 衾嫆又换回大家闺秀的襦裙,回到席位。 陆倩隔着一个容央,不好说什么,但衾嫆敏锐地察觉到她心不在焉,看了自己这边好几眼。 微微叹了口气,等容央中途去了趟茅房,她便见陆倩果然忍不住,挪到了容央的位子上,抿着唇开口了,“衾小姐,上次你说你和端王殿下并不熟识……” 微微停顿,意思就是,你骗人了。 衾嫆在出面替楚漓出气时,就料定了陆倩要问,她本就不打算和陆倩结交多好,只是说这一世不拦着陆倩对楚漓好,甚至说……她挺希望陆倩可以嫁给楚漓,照顾他。 她眼眸微含着浅笑,面上也并不紧张,“是不熟识,但端王曾教过我一段时日的棋艺,所以算半个师父也是真的。今日世子玩笑开大了,我一时没忍住得罪了,还望郡主莫要因此记在心上。” 她说着,微颔首,不卑不亢。 实际上,她确是有这个资本,陆倩虽是江陵王之女,可衾嫆也是镇国公衾潇的掌上明珠,且背后还有一个护国公府,这两个国公府世代辅佐楚氏皇帝,德高望重,和江陵王这个只是得宠于当今皇帝的新贵来比,底子还是要厚些。 背靠两国公府,衾嫆就算是横着走,也无所顾忌,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她那般横行无忌的原因之一,都是背后有人护着宠着。 陆倩心中能不芥蒂? 答案是否定的。 且不说陆荣是她兄长,衾嫆明面上算是她请来的“关系好的贵女”,她这般做便是叫陆倩觉得是与自己为难,哪里能心中无芥蒂? 更莫说,衾嫆替的是楚漓出头,陆倩心系楚漓,对于他身边出现的女子本就会留意些,更别提衾嫆这样家世过硬,容貌出众的女子了。 她心思百转千回,脸色忽白忽红的,最后只微微弯了弯唇,淡淡地说了声,“衾小姐言重了。本就是家兄无状,与你无关的。” 衾嫆心中微叹了一声,看来还是得罪了陆倩。 接下来陆倩便没有再找衾嫆说话了,直接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容央回来后,衾嫆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丝毫不为陆倩的态度转变和冷淡所动。 见状,陆倩手中的帕子捏得更紧了。 她猜得果真没错,虽说她心底并不多真心想和衾嫆结交,但对方,显然更是,都表现出来了。 知道是一回事,但看衾嫆这般无所谓的态度,陆倩还是觉得心中郁气,她不说是公主那般被簇拥捧着,但郡主这个身份,还是成为许多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对方如此…… 吐出一口气来,陆倩视线不由朝楚漓的方向看去,也不知,端王会否因为兄长的缘故,对她…… 想到此,陆倩面色更加低落了,掩着帕子,面色变了变,轻抚了抚心口。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8心意 “衾小姐,能麻烦你一件事吗?”戏散场,衾嫆和容央结伴而行,没走出戏园就听见身后陆倩柔柔的细声响起。 容央疑惑地看了看陆倩,又看了看衾嫆,后者冲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先去马车里等我吧。” 然后她转身,“郡主请讲。” 衾嫆实在不明白,陆倩刚刚那个态度,她以为对方是不会再和她有什么交集才对,但又说要“麻烦”她。 麻烦什么? 陆倩看了眼四周,没有旁人,又挥了挥,示意婢女退后几步,再看着衾嫆,瞄了眼衾嫆身后的春花和夏蝉。 “你们也去马车里等我吧。”衾嫆觉得陆倩事多,但还是很有耐心,对春花和夏蝉吩咐着。 二人福了福身,再转身出去。 等四周都没人能听到两人对话,衾嫆便道,“郡主可以说了。” 陆倩抿着粉唇,面上有些羞赧,咬了咬唇后,才似鼓起勇气,看着衾嫆细声细气地道,“你,你能帮我约下端王殿下吗?” 楚漓还没走,陆倩好不容易将这张请帖递出去,没想到兄长陆荣会这么对楚漓,她想解释,和他好好说说话。 衾嫆愣了下,抿着唇线,没有说话。 陆倩很紧张,忙道,“我,我就是想替家兄道歉……” 这点倒是衾嫆想到了的。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太谢谢你了。”陆倩闻言,眼睛亮了起来,笑得很是干净和柔和,“那辛苦衾小姐你跑一趟,我,我就在那间偏院。” 陆倩像是怕衾嫆会拒绝一般,忙提着裙子,有些害羞又有些紧张地朝着偏院小碎步而去。 说实话衾嫆的确不愿意自己跑这一趟的。 她可以替陆倩牵下线,但这种将她当挡箭牌和跑腿的感觉,她不喜欢。 至于更深的原因,衾嫆不愿意去想。 她看了眼戏院,又看了眼陆倩走远的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往回走。 正好和被推着轮椅慢慢出来的楚漓碰面。 楚漓看到衾嫆,立马扬起温柔表面之上更加温情和暖的笑容。 “衾小姐。” “殿下。” 衾嫆对上笑容温暖和煦的楚漓,一下话噎在了喉间。 她望着对方温润的眉眼,很是纠结和犹豫。 她以为的为楚漓好,对楚漓来说,真的好吗? 可陆倩的确是良配,就算不是楚漓想要的王妃,但衾嫆知道,陆倩比陆荣更得江陵王夫妇喜爱,与她打好关系,对楚漓只好不坏。 她承认这种功利的想法很自私,但她不希望楚漓再孤立无援,腹背受敌了。 “殿下……你在这刚好,偏院,郡主她……有话要和殿下说。” 衾嫆尽力叫自己笑得自然而淡然,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尽职尽责地将陆倩托付的话转达给楚漓。 但是她没有发现,楚漓在看到她只身转身过来时那双一直璀亮和温润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唇边的笑微微凝了下,他依旧笑着,却好似没有了温情。 “她让你来的?” 衾嫆没有发现楚漓笑容的微妙变化,呆呆地点了点头。 楚漓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紧了下,然后嘴角上扬了扬,微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叫他放在心头不敢挂在嘴边的少女。 “那你希望我去吗?” 希望他去吗? 衾嫆没想到楚漓会这么问,但她对上他就没有思考能力,潜意识是不希望的,但她沉沉点了下头。 “郡主想替陆荣道歉……” “不必说了,劳烦你传话,我现在过去。”楚漓轻声打断她,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似温润的笑,却令衾嫆深深蹙起了眉尖。 她忽略心头愈发浓厚的不愉快和憋闷,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来,“那我先回去了。木槿,照顾好你家王爷。” 木槿抿抿唇,感情复杂地望着衾嫆,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点点头。 这个衾大小姐,莫非是移情别恋了? 竟然主动将主子往别人那里推? 木槿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眼楚漓,后者却只是淡淡地收敛了笑意,收回看向少女背影的视线,“走吧。” 陆倩听到轮椅声时,手里的帕子不禁搅得更紧了。 她紧张地拍了拍心口,和婢女吩咐了一声,让她们从偏门先出去。 她想单独和楚漓说说话。 楚漓只是微微颔首,礼貌,又客气地唤了声,“江陵郡主。” 陆倩手中的帕子紧了紧,她以自己认为最好看的模样,浅浅笑着望着楚漓,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一般带着几分害羞,几分慌几分懵懂。 但楚漓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不冷淡,却也不亲近。 “端王殿下。”陆倩一双眼睛泛着水光,脸很红,抿着粉唇,说道,“我,我替家兄今日鲁莽冲撞之举向殿下道歉。” 说着,她福了一身,神情真挚,言语也诚恳。 带着浓浓的歉意。 楚漓笑容不变,温和地回了神,“郡主不必感到歉意,本王不介怀于心。” 闻言,陆倩稍稍松口气,她便是担心楚漓记恨兄长陆荣,若是如此…… 便不大好办了。 “殿下宽厚仁善,陆倩替家兄感激不尽。” “郡主言重。”楚漓有些心不在焉,面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忍不住还是开口主动询问,“郡主还有别的事么?” 若是无事,他便先走。 陆倩听明白他这层意思,不由脸更红了红。 她咬了咬唇,手中帕子已经被她手指绞得变了形状,半晌,她才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殿下还记得幼时,曾与我一起玩耍过么?” 她骤然提起这么一茬,楚漓有些怔愣。 似是想了想,他摇了摇头,“不好意思……” 陆倩得到了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她脸上的红尽数褪去,白了白脸色,抿着唇,声音都有点颤,还是勇敢地说了句,“没关系,很多年前的事了,殿下不记得很正常……只是我一直记得,以后我也会记得。还望殿下知晓,若有任何陆倩帮得上忙的地方,务必……告知我。” 楚漓眼底干干净净,没有喜没有悲,只淡淡地回了声,“郡主一番好意,本王心领了。再会。” 说完,木槿推着轮椅,送他出去。 留下陆倩,脸色青青白白一片,捂着心口,眼里晃着泪珠。 他这是…… 委婉拒绝她的心意么? 明明她表达得已经有些明显了,她不信他听不出。 为什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9珍馐 楚漓出来时,却发现门口一角熟悉的裙裾,他不禁眉梢微扬,侧过脸,就看到衾嫆拘谨不自在地背着手在身后,抿着唇,鞋尖踢着地上的石子。 他有些诧异,而后,见她这般不自在又绷着脸装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忍不住弯了弯唇。 “你没走。” 他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真心的笑意和说不出的愉悦。 熟知他的木槿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这和刚刚对江陵郡主的客气疏离截然相反啊…… 差别太大了。 衾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天色尚早,不急。” 只字不提为什么要在梨园门口耗着。 楚漓却觉得这一面的衾嫆,好似只有他看得到一般,内心都是暖的,和软的。 “那……现在呢?” 他看着小姑娘手背在身后,一副苦恼又故作镇定的模样,面容和煦温柔,轻声问。 衾嫆抿了抿唇,“自然是要……” “衾小姐,听说珍馐楼有新菜品和糕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结伴而行去看看?” 楚漓抿了下唇角,抬头,温润如玉的面容上缓缓绽开一个带着几分淡定而诚恳的笑,眼眸含着期许,道。 他话音一落,衾嫆就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懵。 就连木槿都惊讶地看着自家主子,他看着主子总是默默无闻,背后注视着衾小姐的样子,都替他急。 怎么这一下子像是开窍了般,主动开口邀请衾小姐吃饭?他一边惊讶一边却又暗暗替他激动开心! 容央的马车早就走了,衾嫆看了眼自己的马车和婢女,又看了眼坐在轮椅上,浅笑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楚漓,几乎是没过脑子的,就点头同意了。 春花和秋月对视一眼,没有吭声,默默跟上去。 到了珍馐楼,门口赶去品尝新品菜的人就络绎不绝。 不过木槿只是和店小二说了句什么,掌柜便亲自出来迎接,将他们请上了二楼雅间。 衾嫆有些好奇,却没有问,等她坐下,楚漓主动替她解惑,“闲来无事开了几间铺子,珍馐楼算是我名下的产业。” 衾嫆:“!!!!!!” 什么? 她前世都不知道珍馐楼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反正就是东西很好吃……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是楚漓名下的产业。 木槿给春花和夏蝉使了眼色,示意她们和他一道出去。 等几人走后,春花不禁纳闷,问木槿,“我们出来了,谁侍候主子们用膳?” 木槿:“……” 愣了下后,有些尴尬,他只想着给两位主子单独相处的空间,却忘了这茬了。 但衾嫆却没什么不好适应的,她虽是千金小姐,但自己用膳也不是没有过。 还没上菜的空档,她很兴奋,忍不住还是问楚漓,“你这么厉害呀,我一直觉得珍馐楼的老板很厉害,不仅东西好吃,还不畏强权,都不给达官显贵特权优待的。” 她说着,眼睛都亮晶晶的,望着楚漓,里头有几分惊讶之后的崇拜之情。 衾嫆心里甚至在想,楚漓说这是他名下之一,那么他还有什么铺子是她不知道的? 难怪上辈子楚漓哪怕不受重视,但从未缺过吃穿,她这会想到自己曾经参加的宴会,管家总是会及时送来华丽的衣服首饰…… 现在想想,如果单纯只是个不受待见又低调不作为的皇子,怎么可能日子还能过得和普通皇子差不多? 很久后衾嫆才恍然明白,原来,她以为足够了解的人,还只是冰山一角般。 “你喜欢,你以后可以直接来雅间。”楚漓看着衾嫆,浅笑,面上温柔而淡然,并没有多骄傲,但眼里是真的有因为衾嫆的崇拜眼神而氤氲的几分喜悦。 是的,她的一句肯定,便能给他带来这般喜悦。 衾嫆闻言,怔了下之后,脸上微赧,不知从何时起,对着楚漓这张专注看着自己,温润包容的脸,心跳会不正常,脸上也会发热。 感觉整个人都不能像最初那般,抱着愧疚和弥补的心,像一个外人一般的相处。 她将视线看向一旁的花瓶,躲避对方的视线,笑着故作自然地应着,“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漓颔首,“同我,你永不必客气。” 这话,叫衾嫆心口猛地一窒,她觉着楚漓的话,怎么听起来…… 但端着菜上来的店小二打破了室内的暧昧氛围。 衾嫆忙将注意放到了新菜品和点心上。 漂亮得像是一朵海棠花的豆沙糕,还有透明得像是水晶一样的糕点,衾嫆指着这糕点,乌黑漂亮的眼睛直直地好奇地看向楚漓。 “这是什么点心,如此晶莹剔透。” 太漂亮了! 了解衾嫆的人都知道,她很喜欢漂亮精致的点心,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往往她怎么吃都不会觉得腻。 见她眼睛亮晶晶地,手指着糕点一副“马上告诉我然后我就要吃掉它啦”的表情,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若非生了一张漂亮娇艳的脸,看起来就还是个小孩子。 “这是山药糕。” 上面还撒了一层桂花,看起来既好看,闻起来又很香。 衾嫆耸了耸鼻子,一下子就被提起了食欲。 楚漓不禁轻轻笑了一声,“菜都上了,用吧。” 看出她馋了,贴心地说了这话。 衾嫆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山药糕,吃了一口后,双眼都弯了起来。 “软糯清脆,好吃!” 被她这真诚漂亮的眼睛吸引住,楚漓不禁灵光一闪,“听掌柜说,这道点心还没取名字,不如你给它取一个?” 取名? 衾嫆看着晶莹剔透的糕点,一时为难,想了下,才羞赧地说,“水晶糕?” “好名字,就水晶糕。” 楚漓却点头,直接定下了这个名字。 衾嫆咳了声,“我就随口……” “你取的,便是最好的。”楚漓拿起筷子,淡淡一笑,回答。 可就算是她随口一说的,都非同一般。 “这是珍馐楼的梨花酿,你尝尝。”楚漓亲自给衾嫆倒了一小盏梨花酿,然后给自己满上,温润的眉眼就似这梨花的香气般,干净,澄澈。 雅间只有他们两人,衾嫆放松地举起酒盏。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0醉话 衾嫆酒量不好,了解她的人都知道。 所以当楚漓看到衾嫆敬自己三杯后,自己贪杯起来,伸手就要阻拦。 眼眸愕然地看着已经小脸绯红一片的少女,“你不能再喝了。” 珍馐楼的梨花酿甜甜的,初时只尝到了甜甜酸酸的味道,衾嫆一时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等到后面,酒后劲上来了,她脸蛋通红,眼神都开始迷离,整个人带了几分醉态。 忽然,她抓住眼前伸出来的大手,被抓住的人身子一震,一时有些怔愣无措。 “别晃,晃得我眼睛好晕呀。”衾嫆嘟囔了句,然后觉得自己抓住的东西温温凉凉的很舒服,忍不住将通红温烫的脸贴上去。 手上传来女子脸上细腻光滑的触感,楚漓烫得手都抖了抖,却没法抽回。 也不愿意抽回。 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却在眼前真真切切发生了,他喜欢的姑娘,握着他的手,柔软的脸蛋贴着他的手背,亲昵地蹭着。 可是,她喝醉了。 只是她的无心之举。 楚漓眼里有喜又更多的是几分浓郁的哀。 他轻轻勾了勾手指,抿着唇,喉头一片苦涩,小手指刮了下,那可爱的琼鼻。 随后飞快将手收回。 “楚漓……不要死,唔,你不要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忽然,少女死死地抱着他的手,眼泪滚烫,顺着紧闭的眸子往下掉,砸在他手背上,烫在他心头上。 听着少女醉酒的呢喃,楚漓浑身一僵,随后却是有些心疼又有些感动地笑了下,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 少女嚯地又睁开了眼睛,清凌凌一片,望着他,楚漓面色一白,以为衾嫆醒了,微微启唇想要解释什么。 却见少女忽然顺着桌沿,朝他扑来,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浑身僵硬不知所措时,她低低地像是小兽一般哭噎起来。 “楚漓,楚漓,别死啊,你别死——我错了,我不该错信楚唯……是我,呜呜,是我害了你…… 该死的是我,是我害死你……呜呜呜,楚漓你不要喝,不要喝那杯酒……好大的火,好大的火呀,我好疼啊楚漓,你在哪…… 不要烧我,不要烧我,我好疼……” 少女颠三倒四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楚漓没有心思在风花雪月上,而是眸子一缩,随即颤了颤。 什么叫错信楚唯,害死了他? 那杯酒? 大火? 但他没多想,只是觉得奇怪,随即却又无奈地想,小姑娘喝多了,迷糊了,做了噩梦或者产生了幻觉,才会胡言乱语。 他轻轻拍抚着扑在怀里的少女的后背,鼻息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馨香,他面颊微红,咳了声,轻柔地安抚道—— “别怕,我不会死的。姣姣别怕,火也不会烧你的,我在,我在。” 他轻轻的,一声又一声,很有耐心地安抚着怀中弓着身子,背脊僵着,浑身像是小刺猬似的少女,心里一片怜惜和柔软。 男子温柔的声音像是照亮黑暗里的那一束光,又暖又亮,衾嫆浑浑噩噩中,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他有些消瘦的肩上。 “我会弥补你……我错了,这一辈子,我衾嫆都会保护楚漓——你的腿会好起来,楚唯和李贵妃也不能再欺负你,就算是皇上也不可以……” 少女近乎于嘀咕的声音,声音极轻但语调却急,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恳切和执念。 这一辈子,我衾嫆都会保护楚漓…… 此时的楚漓完全没有注意到衾嫆醉话的前半句,一颗心都像是在糖水中浸泡过一般,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傻瓜。 “傻姑娘,该是我保护你。”楚漓轻轻将手从对方背上移开,在半空中犹豫踌躇了一瞬后,最终还是落在了她黑亮的发上,轻轻抚了下。 心里无边无际的狂喜开始蔓延,他以为的一厢情愿和不见天日的心意,没想到有一天,会得到这般宛如老天馈赠的回应。 他从来没有期盼过太多,从不敢奢望他心里的这轮月亮这颗明珠回头照向他,她只需要在他身前,他注视着她的背影,便足够被照射和温暖到。 却不曾想到,有那么一天,她会酒后吐真言,原来她心里那般在意他的性命,那般想要保护他,治好他的腿。 甚至于,她将楚唯,放在了她的对立边。 曾经,楚漓深深羡慕甚至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嫉妒着楚唯,不是因为父皇的宠爱,不是因为朝臣的拥戴,更不是他是最佳的皇储人选,而是因为,那样众星捧月什么都不缺的楚唯,拥有了他这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那抹温暖。 衾嫆心悦于楚唯,这个认知,叫楚漓心生悲戚和嫉妒。 可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只能远远地当个看客。 他枯坐在端王府的后院,看着他院前的海棠树,想着她策马扬鞭的笑靥,想着她鲜衣怒马的娇艳,只能是想着。 他这一双腿,他这样的处境,就连付诸于口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楚漓微微看了眼自己被衾嫆压着,似有些麻有些疼的腿,面上的狂喜掩饰不住,紧紧地,终于勇敢一次地抱住怀中馨软的少女。 “姣姣。” “恩?” 衾嫆对自己的小名很敏感,晕乎乎地靠着楚漓的肩,像是小动物似的奇怪地应了一声。 是谁在叫她? 爹爹? 外祖母? 舅舅? 那又是谁? “姣姣,我的腿会好起来的,到那时……” “你的腿!对,你的腿一定能好起来!”衾嫆耳朵一动,听到“腿”这个字,激动地从人怀中爬起来,双手却搭在对方的肩上,笑得一脸娇憨和骄傲地晃着脑袋,“我,我告诉你—— 我,我很快就,很快就能找到……找到无色花了……哼哼,等我找到了药引,让,让人治好,治好你的腿…… 我就,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打了个酒嗝,蹙着眉一脸难受的样子。 殊不知,眼前的男人面色忽青忽白,而后却是又惊又喜,怜惜和感激地抱住了她。 “原来是你,果然——是你。”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1心动 “诶呀你弄疼我了!”衾嫆挣扎着,耍起了酒疯,但手脚软绵,只轻轻地捶打了几下楚漓的肩,看起来更像是小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什么你我……放开我……” 听不懂楚漓说什么,衾嫆醉醺醺地挣扎着,动作却像是挠痒痒似的,楚漓忽然身子一僵,他不可思议地低了头,看向大腿根部…… 怎么会…… 随即他既羞又喜地咽了咽喉头,刚要松开衾嫆,外间听见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的木槿和春花推开门,木槿在前头,当他看见两人暧昧的姿势,自家主子霸道强势的强抱的动作后。 他深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气呵成地立马带着震惊转身,将门反手关上,也挡住春花和夏蝉的视线,叫两人都没瞧见里头此时发生的一幕。 他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不敢置信! 主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前头还担心主子这闷闷的性格,优柔寡断,踌躇不前的性子,等他想通了,人衾小姐都要定亲了。 但现在看来,是他错怪主子了! 刮目相看啊! 楚漓知道木槿刚刚那个眼神就是误会了什么,但衾嫆这会儿醉着,他不好将人都给叫进来,要是她醒来,定是会羞恼生气的。 她一向好颜面,这事,最好是当做没发生过比较好。 他已经得到了他意料之外,和想要的答案,更是多了惊喜,自己知道就好。 想着,楚漓轻轻在衾嫆某一处点了下,原本还乱动挣扎的少女身子微微软了下来,倒在他怀中。 他轻轻将她翻过身,脸朝上躺在自己怀里,手拨开她面颊上凌乱的头发,眼底一片温柔。 小机灵鬼,原来是你一直在默默给我送药,找药。 姣姣,对不起,我太懦弱无用,竟是让你小小年纪,替我做了这许多事。 乖乖睡一觉吧,不要担心什么药引,你只管当你鲜衣怒马的衾家大小姐,什么苦都不要吃,什么委屈都不要受。 楚漓收回手,微微抬头,目视前方,那双一向温润平静的眸子里,忽然就多了什么东西。 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有幽冷的火焰在一点一点,占据那双本无欲无求的眼睛。 衾嫆醒来时,发现在自己闺房的床上。 她懵懵地坐起,一起身就发现头疼欲裂。 按着脑袋,吸着气,她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自己跟失了记忆一般,完全不记得怎么好端端的从梨园出来后,没有印象就回到了自己的海棠苑了…… 不对,她记得好像,好像是和楚漓一起去了珍馐楼,吃了点心,然后……喝了一壶梨花酿。 对,梨花酿! 衾嫆脑海里乍现一抹光亮,但是太快,又抓不住,她潜意识里觉着,自己喝醉后的那段记忆非常关键和重要。 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禁苦恼地皱起眉。 她该不会趁着喝醉,冒犯楚漓了吧? 但是她更担心的是,怀揣着重生这么大的秘密的她,会不会喝醉后,当着楚漓的面说了什么荒诞的醉话来。 “嘶——春花,春花。” 她头疼得紧,无暇去回想,也实在是想不起来,只好唤了声春花。 春花听到里头的传唤,立即端着醒酒汤进来,“小姐,您可算醒了,头疼吧?快,喝了这汤就好了。” 衾嫆伸手,接过,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春花的神情,咳了声,故作镇定淡然地问,“春花,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姐喝醉了,是端王唤奴婢进去,我和夏蝉扶着您上马车回来的。” 春花手里拿着托盘,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看来,没有出什么糗。 但衾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我喝醉时,有没有……就是,有没有说什么胡话,或者是,做,做了什么不得体之事?” 说到这,春花就支支吾吾地看着衾嫆,有些犯难了。 因为当时小姐好像喊了一声什么,她没听清就想进去,但端王身边伺候的那个叫木槿的却将门关上拦着不让她进,说是王爷和小姐在密谈不方便…… 她还纳闷,有什么好密谈的,孤男寡女的,就算她们守在外边,也不合适啊。 但衾嫆没有出声,端王的腿又……春花便没有自作主张,只侯在外边。 后来端王传唤了一声,正人君子地坐在那,指了下靠着桌子喝醉了睡着的小姐,让她们将她带回去。 所以,春花自己也不知道,期间衾嫆是不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但她回想了下端王那张温润浅笑的脸,没有任何恼怒和古怪之色,便对衾嫆说道,“应该是没有的,奴婢进去时,小姐就趴桌上睡着了,端王殿下坐在小姐对面,看起来也不像是被小姐醉酒闹过的样子……” 应该? 衾嫆心里咯噔,但听到春花后面的话,微微松口气,暂时是将这事给放下了。 她还真怕在楚漓面前丢人现眼,出糗来着。 “好了,你出去吧,我头还有点疼,想再躺会。”衾嫆勉强喝了半碗醒酒汤,擦了擦嘴角,将碗放在小桌子上,又掀开锦被,躺了回去。 她一向喝不得酒,用不了几杯下去就醉,在皇宫都是事先吃了醒酒药,再意思意思地喝着果酒。 没承想那梨花酿,喝着那么甜,后劲儿却如此厉害,烈得她居然当着楚漓的面就喝醉了。 想到自己喝着喝着,就趴在桌上睡着的情形…… 衾嫆羞恼地拉了拉锦被,捂住脸,羞燥不已。 太丢人了啊。 这样就够丢人了。 也不知楚漓会如何想她,会不会觉得她轻浮没点大家闺秀的稳重知礼? 衾嫆心里乱糟糟的,虽然头还疼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披了件外衫下了地,她走到琉璃六角宫灯前,手轻轻拨弄着灯,看着随着手指的拨动而转动的六幅画,眼前被晕黄漂亮的光照射的,有些迷离和闪烁。 漂亮的眼睛里带了几分迷茫来,她看着这精致华美的灯,上面的人物像是鲜活地在动一般。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楚漓伏案作画的模样…… 要命,衾嫆你在想什么? 莫非魔怔了不是? 甩了下脑袋,衾嫆忙转身,回到床上,将被子蒙头,闭上眼,心里静静念了几句才叫自己乱跳的心安定下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2鹦鹉 “你是说,亲眼看到他们一同进了珍馐楼?” 江陵王府内,陆倩手一抖,眼前的玉兰花就被她不慎剪坏了。 她秀气的眉深深隆起来,将剪子放一旁搁置,看了眼残碎的玉兰花,抿紧的唇毫无血色。 婢女硬着头皮,犹豫了下,才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倩眸子微微颤了下,然后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来,对婢女吩咐道,“你下去吧。” 说着,重新拿起剪子,神色无常地修剪着剩下的花。 婢女看了眼她的侧颜,确定她没什么事后,福了福身,退下了。 “妹妹,妹妹,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陆荣一路嚷嚷地从门外到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笼子,另一只手手持着折扇,朝着行礼的婢女挥了挥,压根不给通传的机会,人就到了小花厅内。 陆倩被婢女扶着,打了珠帘出来,文文静静地望着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兄长。 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用黑布遮掩的笼子上,没有什么兴致地轻声道,“这是什么?” 笼子里发出翅膀扑棱扑棱的声音,陆倩胆子小,立马被吓了一跳,往婢女身后退了退。 “你提出去——”她柔柔弱弱的嗓音尖细了起来,蹙着眉心,指着陆荣手里的笼子,面色苍白地说着。 见她胆子这么小,一脸的嫌弃和戒备,陆荣有些受伤和没意思,撇了撇嘴角,将黑布掀开,原来笼子里是一只羽毛翠绿的鹦鹉。 “好吧,你不喜欢我就提回去了。” 本意是哄妹妹开心的,却不料对方胆子小,一只鹦鹉也能吓得她花容失色。 见是一只鹦鹉,陆倩面色稍霁,微微松了口气,看着陆荣也重新挤出来一个温吞的笑容,“兄长,谢谢,不过倩儿胆子小,兄长还是送别人吧。” 她不喜欢小动物,陆荣想起来,这个妹妹小的时候,因为被一只猫窜出来吓到,发了一夜的烧,然后母妃生气之下要将那猫给扔出去。 但他喜欢小动物,忍不住偷偷跑出去想要将小猫藏起来,免得父王母妃一气之下将小猫打死……却不想,他去的时候,小猫已经奄奄一息,而妹妹身边的嬷嬷手里还染着血,转身离去时,躲在墙角落的他看到了。 他当时吓到了,甚至回去浑浑噩噩做了噩梦,醒来后就哭着问母妃,小猫无心的,为什么母妃要让嬷嬷弄死它。 母妃照顾妹妹心力憔悴,听见他哭闹,生气地打了他就走。 这原本不过是小时候一段小插曲,陆荣摇摇头,将那点子失落给挥走。 “好吧好吧,没事,又不是人人都像衾嫆那种疯丫头,小时候徒手抓蛇吓我……”陆荣将黑布重新给遮上,唤来小厮,正打算让小厮提回自己屋里,就听见自家妹妹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 “衾小姐?”陆倩眸光闪烁,苍白小巧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温软羡慕的表情来,“她不仅人生得美,胆量也大……我挺喜欢她的,兄长以后莫要再和衾小姐作对行么?” 陆荣一脸憋屈地瞪着眼,“什么叫我跟她作对啊?不是,你怎么帮衾嫆说话了?妹妹,你是好女孩,可别跟那个坏丫头学!” 提起衾嫆,陆荣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炸毛。 陆倩面上温温婉婉地笑着,不争辩也不认同。 “兄长,衾小姐其实人很好,是你对人有偏见。” 陆荣懒得和这个柔弱又善良的妹妹争辩衾嫆是好还是坏,反正那坏丫头从小到大都和他不对付,想他对她改观,不可能的。 婢女端了药进来,陆荣便不打扰陆倩喝药,就要提着鹦鹉离开。 陆倩眯了眯眼,忽然开口道,“兄长,鹦鹉挺漂亮的,还是送我吧。” 陆荣一听,回头忙嬉皮笑脸,“对吧对吧,我从集市上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的,特意拿来给你解闷的!” 听说陆倩要收下,陆荣开心不已。 陆倩笑着点头,却指了指自己的婢女,让她提到屋里头。 然后送陆荣出去。 陆荣出去时,恰好看见一名婢女在清理一堆碾碎了的玉兰花,不禁停顿了下。 “这花怎么回事?”他好奇地问。 婢女手里的扫帚一顿,忙慌里慌张地给陆荣行礼,“世,世世子,回世子,是是奴婢不小心,没打理好这花……” 陆荣“哦”了声,看了眼一地狼藉,看这破败的花原本应该是开得正好的,这形状一看就是剪子剪的…… 他眼睛转了下,然后就和没事人一样地摇着折扇,走了。 镇国公府。 衾嫆坐在榻上,面前是一盘棋,她手里捏着棋子,微微咬着红唇蹙着眉头,似在思考如何走下一步。 她在练习和自己对弈。 只是…… 秋月端着茶进来,粗粗扫了眼棋局,嘴角轻扯了下,有些想笑,但对上衾嫆闻声抬眸看来的目光,又稳重地将茶盏放池芫手边。 “小姐,请用差。” 衾嫆轻轻将棋子放回棋盒中,手撑着下巴看着惨不忍睹的棋局。 不禁丧气地叹了声,问秋月,“秋月啊,你说你家小姐这棋艺怎么就不见长呢?” 秋月闻言却是笑了笑,温声宽慰着,“小姐的棋艺受端王殿下指点后,明显有精进的,怎么会不见长呢?” 她见衾嫆一副不以为然不相信的模样,便又道,“小姐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国公爷都说了,小姐武艺精进不少,就连书画也比从前好太多,至于这棋,急不得。” 其实她不明白大小姐生得如此国色天香,又有着这样显赫的家世,哪里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从前她们担心小姐不学无术,可现在小姐聪明勇敢,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一样耀眼,也不需要学这些普通闺秀学的东西了。 听秋月这么说,衾嫆便松口气,但心里还是想将棋艺拉上来,楚漓棋艺太高,她可不想对不上半盏茶的功夫就输了。 “小姐小姐,快看看这是什么?!”这时候春花提着个笼子,欢快地进来。 衾嫆挑眉,被她声音吸引,看见她手里提着一只鸟笼。 “鹦鹉?哪来的?” “江陵王世子送来的!” 什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3亲事 江陵王世子——陆荣? 衾嫆面部表情有些微妙地盯着春花手里的鸟笼,咳了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检查下这只鹦鹉有没有问题吧。” 说着,她端起一旁没那么烫的茶,轻轻抿了口。 春花想起陆荣那张暴躁纨绔的脸,忍不住哆嗦下,忙点头,“还是小姐英明,那——如果没问题要怎么处理啊?” 看了眼颜色漂亮的鹦鹉,衾嫆微歪着脑袋,“没问题也放了吧,陆世子送来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话落,抬手轻轻拍了拍桌案,“秋月,过来陪我下一盘吧!” 她笑眯眯的模样让秋月完全没法拒绝,浅浅微笑着在榻上另一侧坐下—— 衾嫆在房中规矩都给废了,春花和秋月都是陪着她长大的婢女,前世又忠心护主,衾嫆对她们自然会格外亲昵和看重。 春花见衾嫆对这羽毛漂亮的鹦鹉毫无兴致,琢磨着估计还是这送礼的人的原因在,再想想陆世子和小姐结了仇怨,突然送礼上门,也说不过去,便按衾嫆说的,也不检查鹦鹉有没有问题了,直接拿出去,放飞。 江陵王府。 江陵王妃用过晚膳后来小女儿房中叙话,她来时,陆倩正坐靠在床上,屋里有地龙,所以很暖和。 婢女上前,替江陵王妃将外面的披风取下,挂在架子上。 “母妃来了。”陆倩放下手中的诗书,乖巧温软地开口。 江陵王妃上前去,待手上回暖了才敢去握陆倩的手,发现陆倩的手比她的还凉一些,忙唤了自己身边的嬷嬷拿汤婆子。 目光爱怜地凝望着陆倩微微泛白的脸色,声音温柔地关心着,“这么晚了怎么还看书呢?当心熬着眼睛。好孩子,你叫母妃来可是有什么事?” 嬷嬷很快就将汤婆子拿来了,江陵王妃立马接过塞到陆倩手里,将锦被替她往上拉了拉。 她的无微不至叫陆倩眼眸微微划过一丝暗芒,她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轻声地说着,“孩儿没这么娇气,母妃别担心——请母亲来,其实就是想聊聊兄长的事。” 她说着,目光看向自己房中的婢女,“你们先下去吧。” “是。” 江陵王妃微微朝自己带来的几名婢女摆了下手。 然后她的婢女也一并退下,只留了江陵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在跟前伺候。 一听说是和陆荣有关,江陵王妃下意识蹙眉,对这个不省心的长子很是头疼。 “你哥哥?他又闯什么祸了?” 在江陵王妃这,长子游手好闲又爱闯祸,小女儿温柔乖巧体弱多病,两个人如果能将优势分一分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最头疼的就是长子捅破天的闯祸本事,最心疼烦忧的便是小女儿这病弱的身子骨。若是儿子能有女儿一半的懂事乖巧,女儿能有儿子三分健朗的体魄…… 陆倩已经习惯了母妃提起兄长时明明嫌弃但眼神却充满笑意的模样,不像她,母妃对着她,永远都是小心翼翼呵护备至,从未说过重话,眼神却总是忧愁和怜惜。 仿佛她随时会撒手人寰一般。 陆倩微微垂了下眼睫,再抬头面上仍旧是顺从文静的模样,她柔声道,“兄长只是有些孩子气,其实本性不坏……母妃,女儿已经及笄,可兄长这婚事……总搁置也不是个办法。” 她说这话时苍白的面色微微泛起几分羞涩的红晕,眼眸闪了闪,看起来有了几分女儿家心事的娇羞明媚来。 江陵王妃眉头一跳,似乎也是意识到小女儿今年十五了,因为体弱的缘故,所以她和王爷迟迟没有替她择夫婿,但十五岁的女儿家了,寻常女子差不多成亲的年纪,总拖着也不是办法。再看女儿这羞赧模样,江陵王妃不禁心头一动—— “倩儿,你和母妃说,是不是……相中了京中哪家公子?” 她问这话时,眼睛紧紧地盯着陆倩的脸看,生怕错过女儿面部神情的变化。 按照之前江陵王妃的计划,是想着给女儿相一门不太高的婚事,这样一来,王府的势力可以庇护她。但江陵王却有野心,他想女儿嫁进天家,并且看中的女婿是人中龙凤的惠王楚唯。 可若是女儿自己心有所属,做母亲的,尤其是江陵王妃心疼女儿自幼病弱,格外疼惜些,当然是想着让她开心要紧。毕竟陆倩是患有心疾的,不能生气不能悲伤。 陆倩手轻轻攒紧了手中的汤婆子,轻咬了下唇,一双柔弱盈盈的眸子看着江陵王妃,“母妃……女儿和您说兄长的事呢,怎么扯到女儿身上了。” 这个反应,江陵王妃心里便有数了。 知道她脸皮薄,也没有再追问,顺着她的话接着道,“好好好,母妃不说了。你哥哥的婚事,母妃也愁啊,他都多大人了,还整日里和那些个狐朋狗友出去斗蛐蛐喝花酒……咳,家世匹配的人家吧,看你哥哥这性子又三缄其口,小门小户的吧太小家子气,配不上咱们王府的身份……” 提起这事,江陵王妃便叹气,头疼。 陆倩闻言,眸光轻闪了闪,文静地笑了下,“母妃……其实女儿心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江陵王妃一听,忙眼睛一亮,对哦,女儿回京城这么久了,对京城中的闺秀也有了一定的熟悉,问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说说看,是哪家小姐?” 陆倩唇角轻扬了下,“镇国公府的大小姐,衾嫆。” 镇国公府……衾嫆…… 江陵王妃微微想了下,终于在脑海里找到了一张出众的相貌与这个名字相衬。 样貌是顶尖儿的,但是—— “倩儿,这……衾嫆打小和你哥不对付,先前又传闻她……” 虽说家世样貌都甚是匹配,可先前都传这衾嫆刁蛮跋扈,礼仪欠缺,还痴迷惠王,丢尽了女儿家颜面。 这样的女子,怎能嫁进来呢? 陆倩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她微微一笑,便道,“母妃有所不知……先前毕竟她年纪小,小姑娘嘛,多少有点不懂事,但女儿和她相处下来发现,她并非传闻那般—— 倒是挺懂礼数,才貌也不错。女儿和她投缘,且母妃不是担心兄长喜欢在外胡来吗?这衾小姐性子泼辣,和兄长有幼时情谊,又制得住兄长……倒是有几分欢喜冤家的缘分在。若是母妃怕她跋扈,待她嫁进来了,该立的规矩立好,有您盯着,想来她也不敢欺负兄长。” 不得不说,陆倩这一套说辞下来,江陵王妃再想那衾嫆,都满意了不少。 微微点了点头,她拍了拍陆倩的手背,“这事母妃回头再和你父王商量下,你啊,安心养身体,外头天凉,最近就别出门了。” 陆倩乖巧点头,眼里多了几分高兴。 江陵王妃见状,心里便将这事给记下了,难得有人制得住长子,且还得小女儿喜欢的,可以考虑下这个镇国公府的嫡女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4上门 衾嫆听说府上来了客人,衾老夫人唤她前去时,还有些纳闷。 衾老夫人的客人,她去做什么? 但还是换了身得体的衣裳,披了件防风的披风,前去大厅。 当看到江陵王妃时,衾嫆微眯了下眼角,步子顿了顿。 她来做什么? 前世江陵王妃因为陆倩之死,对她是百般刁难,甚至在她出门路上,直接提着剑要杀了她,几次三番在众人面前阴阳怪气地指摘她,羞辱她。 说实话,她对陆倩虽有几分亏欠之心,但不代表她好欺负,前世江陵王夫妇对她的诸多苛责刁难,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重活一世,哪怕是见着尚还和善亲切的江陵王妃的面貌,衾嫆也难以对其生出亲近来。 微抿了下唇,她迎着江陵王妃的打量审视,仪态得体地行至衾老夫人跟前,微微朝江陵王妃福身见礼,向衾老夫人请安。 “乖孩子,来祖母身边坐。”衾老夫人望向衾嫆的眼神都带着慈爱祥和,这叫衾嫆不禁心里打鼓,祖母忽然这么慈祥……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了。 勿要怪她小人之心,而是经验使然。 江陵王妃打量衾嫆,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后,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衾老夫人微微浑浊的眸子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她的神情和眼神,自然是没有漏掉她的满意之举。 捧着的茶盏放下,她笑得愈发和煦起来,“嫆姐儿啊,这位是江陵王妃,小时候她和江陵王带世子来过咱们府上,你还记得吧?” 不明白自家祖母要表达什么,衾嫆只乖巧地点了下头,表示记得。 她一点头,那厢江陵王妃便顺着杆子,自来熟似的上前,拉起衾嫆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她过分貌美的脸上移开,似微蹙了下眉心,而后落在她挺翘的臀上时,又满意地笑开了。 “这难怪说女大十八变,瞧瞧,这我离开上京时才多大点的小团子,如今都长成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了——嫆姐儿啊,听说你与我们倩儿相处得不错,她啊性子太内向文静,你得了空,可以常去王府上和她作伴说说话啊……” 被江陵王妃的“热情熟稔”弄得头皮都有些麻的衾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虚无,微微抽回了手,假意摸了下鬓间齐整的钗子,故作不大好意思地垂了眼眸。 起身福了福身,不卑不亢,不亲不冷地回了句,“多谢王妃谬赞,衾嫆省得。” 江陵王妃看了眼自己的手,面上微僵,方才衾嫆抽手的动作虽掩饰了,但她都笑脸迎人,主动示好,这小姑娘不冷不热的,倒叫她觉得面上无光,有些落了面子。 回到上京被吹捧奉承讨好惯了的江陵王妃,自然是受不了衾嫆这副淡淡的态度,坐了回去,开始和衾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衾嫆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问她话了,才一板一眼地答一句,其余时候,眼都不抬一下,如老僧入定了般老实。 是以,当江陵王妃兴致缺缺地离开后,原本还喜悦和善的衾老夫人一下子拉下了脸,剜了一眼坐在她手边老实巴交的孙女。 忍不住便低声数落道,“你平日里不挺能言善道,巧言令色的么?怎么今天忽然哑巴了,方才王妃问你话,你那什么反应?我教你的那些礼仪你都给忘到哪里去——” “祖母消消气。”衾嫆面不改色地听着训,还很心平气和地递了茶盏给气得提了一口气的衾老夫人,笑眯眯地化解着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这不还有祖母在,孙女乖乖一旁听着便是,哪里轮得到孙女能言善道啊不是?” 不想和老太太发生口角嫌隙,衾嫆起身,意思意思地给衾老夫人抚了抚后背顺气,随即却是眼眸闪烁,微不可闻地试探起被她这一顺气,有气也憋没了的衾老夫人。 “祖母,这江陵王妃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她来过,今日……不知是为了何事,孙女只是担心她有什么目的,才小心谨慎,不敢多言的。” 衾嫆这么一说,衾老夫人却是自己想到了另一茬—— 之前容小莲的事,估摸着是让这个本来就跋扈不善同长辈打交道的孙女更加存有戒备了,难怪方才闷葫芦似的,原来是担心这个。 她不禁笑骂了一句,“真是小人之心。江陵王妃来,当然是好事,大好事。” 大好事? 和她有什么干系,衾嫆心中嘀咕,面上却装作好奇和不解地继续试探道,“是什么好事,叫祖母如此开怀,不如也说给孙女听听?” 衾老夫人近来,看着孙女一天天大了,也到了议亲年纪了,有些事不得不注意和准备了。便一心想修复和衾嫆之间的祖孙关系,但碍于面子,又苦于衾嫆这性子叫她无从下手,才迟迟没有进展。 但此时,衾嫆难得乖巧顺从一回,又给她捏肩顺气的,还会说两句讨喜的话,她便一边享受衾嫆给她捏肩,眯着眼笑,一边语气缓慢拖长地说着,“你也十四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说除了你的亲事,还能有什么好事?” 谁家女孩家到了这个年纪不开始相看夫家,偏偏她家这个成天神神秘秘,见不着人又太有主见,老太太一心想将孙女高嫁出去,现在现成的世子妃的位置,她自然是心动了。 但听懂她意思的衾嫆却忽然收了手,面色沉了下来,咬了咬唇,声线冷淡了些。 “祖母,什么亲事?对象是谁?” 她咬了咬牙,江陵王妃上门来和老太太提亲事?是老太太自己想攀高枝儿想多了,还是对方传达了什么? 不管是哪一方的问题,这江陵王妃除了陆荣这一个儿子,好像也没什么侄子外甥的,难不成还是给陆荣相看世子妃不成? “你傻不傻?王妃亲自上门探口风提名想见你,自然是替她唯一的儿子,江陵王府世子说亲事,不然你以为是谁?” 还真是陆荣?! 开什么玩笑!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5中意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开玩笑!”衾老夫人听见衾嫆因为震惊脱口而出的话,皱了下眉头,严肃地说着。 继而看向一脸郁色的衾嫆,“你是觉着江陵王世子的身份匹配不上你不成?你可知,江陵王府的威望不比亲王差——” 衾嫆担心再给老太太这么说下去,她离出嫁都不远了,于是她从老太太身后绕到了她跟前,面带几分微笑地轻声说出自己的见解。 “祖母,您有所不知……孙女自幼与陆世子不合,这梁子结下了已久,陆世子刚回来那会……有意刁蛮孙女,孙女性子又过于要强,这一来二去的便将人给得罪狠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孙女这个臭脾气,若是和陆世子……以后只怕是会将王府都闹得鸡飞狗跳,到那时,轻了给镇国公府丢脸,这重则是开罪王府啊。” 反正在衾老夫人眼中,她就是个上蹿下跳,拿着马鞭揍人,顽劣不训的野丫头。衾嫆不介意再抹黑下自己的形象,只要老太太不瞎掺和她的婚事。 果然,衾嫆这话一说出来,衾老夫人脸色就变了样,她对衾嫆闯祸的本领是丝毫不怀疑的。 老夫人对其他的还好,一听她说她和陆世子有仇,臭脾气会开罪王府后,她嘴唇翕了翕,好半天才憋闷地斥她一句,“真是——不思进取!” 衾嫆却难得地对她的斥责也笑着接受,看老太太这脸色语气,她就知道,就算江陵王妃有意,多半这边老夫人也要斟酌一下,至少不会不问问她和父亲的意思就擅作主张。 她也没法主张。 从衾老夫人院子离去后,衾嫆面上的笑意便沉了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春花在一旁看到她的神情,不禁担忧。 衾嫆微微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面容微肃,“我爹这会可在府上?” 春花点头,“今天国公爷休沐。” 衾嫆闻言微微颔首,抬步去找她爹衾潇了。 祖母虽然固执己见,但父亲的话还是会听取的。 陆荣和她?怎么可能。 他恨不得掐死她才是,衾嫆忽然想起来那只说是陆荣送来的鹦鹉,不禁怀疑,会不会是江陵王妃借他名义送来的? 不管是谁送的,衾嫆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已经十四岁了,这个年纪普遍都开始议亲、定亲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形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她不可能次次都事后劝说祖母三思…… 而且倘若祖母那边松了口,她一个做小辈的,于情于理都无法去改变什么,尽管她多半还是要和老太太意见相悖。 老太太这把年纪了,还想着将她嫁到皇室、王室中去,眼高手低……可衾嫆自己是不愿意的,前世她受尽了苦楚,再来一次,她的婚事一定要她自己做主,谁都不能干涉主导。 她想通便和衾潇直言不讳,坦然了自己不想嫁什么皇室贵胄,且陆荣等一干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她也是看不上的。 希望衾潇可以劝说衾老夫人,不要什么人上门提亲都考虑,得问过她愿不愿意。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衾嫆这般倒是离经叛道了,衾潇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江陵王仗着受宠,天天用鼻孔看人,他那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里不是斗蛐蛐就是喝花酒,和上京几个混小子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他女婿娶他的掌上明珠呢? 衾潇坚定地答应了衾嫆,女儿年幼没了娘亲,婚事上如果她没有主见,他才该担心。 不过—— “姣姣,你是不是……看中谁了?”衾潇打量着女儿漂亮的脸,斟酌着语气,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酸溜溜,“爹没别的意思哈,就是关心下你,如果你真有中意的,就告诉爹……不管是谁,爹都做主!” 他话是这么说,面上却一副“你敢说出名字我就打断他腿”的表情,衾嫆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 “爹你胡说什么啊,我哪有什么中意之人?我巴不得你替我将提亲的都赶出去,让我永远留在国公府,当你的宝贝女儿呢!” 衾嫆俏皮地说着,衾潇却又不赞同地狂摇头,“不成不成,就算爹舍不得,也不能让你一辈子不出嫁啊!” 哪有女孩家到了年纪不出嫁的?他忙摆手,反正是养大的漂亮闺女嫁出去吧他舍不得,不嫁出去吧他不忍心。 “之前……惠王他……”衾潇忽然心里一咯噔,打量着衾嫆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莫不是他伤了你心,所以你现在谁也不肯嫁了?” 见他大有如果衾嫆点头他立马去找楚唯拼命或者是逼他娶她的架势,衾嫆微微一愣神后便迅速摇头。 “爹你说什么呢!我对惠王,早就没那心思了,从前年纪小眼神不好,现如今我长大了,分清了也看清了。惠王是人中龙却非良配,绝对不是女儿中意之人。” 哭笑不得地解释着,衾嫆有些想笑,一开始她们不是聊的陆荣的问题吗?怎么突然绕到了楚唯身上? “那你——难不成,真是看上端王了?”衾潇点头,他看衾嫆说起楚唯的模样也不像是情窦初开少女该有的冷静和嫌恶,便稍放下心来,但转念他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人影,然后他瞪大眼,走到衾嫆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衾嫆的眼睛,怪声问道。 楚漓…… 不知为何,衾潇提起楚漓,衾嫆就迟疑地站在那没吭声,双目微微失神,脑海里回想的是那人温润的面容,和煦的浅笑,还有永远包容温暖的双眼。 她的沉默,却叫衾潇变了脸色。 心里已经开始暗叫不好了—— 完了完了,姣姣真看上了端王? 怎么就看中了那个瘸腿小子呢? 端王也不错,至少为人温善谦逊,可是……他腿有疾啊! “姣姣啊,咱就不能找个双腿健全的么……”衾潇想着,便不过脑子地说出口来。 他的这句话却叫发呆的衾嫆一下冷了脸色,她严肃地看着衾潇,“端王很好,即使他的腿不良于行,可他为人善良温润,对女儿也好……爹你怎么能嫌弃人的腿疾呢?如果可以,他难道不想站起来吗?!”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6花期 衾嫆突然激动的这番反应,叫衾潇愣了愣,而后便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还说不中意呢!看看,这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了,他这个爹真的是一把辛酸泪,女儿好不容易和他亲起来,这才两年不到,就要成别家的了…… 越想越心酸的镇国公,幽幽地叹气,看着说完后似乎自个儿都愣住了的衾嫆,摇头无奈。 “傻丫头,你都这么回护于他,比惠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还跟我说你不中意?” 虽说他很是不赞同姣姣同端王有什么。但他更反对她与惠王来往——就他对这几个皇子的了解,惠王美名在外芝兰玉树不少人想嫁,成王狭隘自私自利非良配,端王……就是出身和腿不好,但在这几个适龄皇胄中,人品、气度都可以说是拔尖的。 惠王心思目的不纯,他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哪怕外界传得再仁德,他也没法信。 加上李贵妃和她背后的母族野心勃勃,他的姣姣若是成为了惠王妃,那以后的日子该多难熬。 可…… “爹,您多虑了……女儿不过是见端王良善孤苦,多帮衬下罢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衾嫆面色忽红忽青忽白的,内心既震撼又惊诧,最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匆匆朝衾潇福了福身,道。 看着女儿难得慌乱匆忙的背影,衾潇无奈地叹了一声。 衾嫆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得紧紧的,变了形,她咬着爆满的唇,眼眸缩了缩。 抬起手,她按了按心口处,有些疼,有些酸,还有些甜。 可是不应该…… 怎么可能呢…… “娇小姐,无色花有下落了!” 衾嫆的思绪被殷老二的话给打断,她一下子忘了先前的烦躁、不敢相信以及慌乱。 “真的?在哪里?我们立马去!”无色花!有了无色花,楚漓的腿就可以痊愈了! 衾嫆喜出望外,几乎是要立即去让人牵马过来的劲头。 殷老二忙抖了抖自己蝙蝠衣的袖子,“诶诶诶别急别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衾嫆瞪他,她怎么能不急,怎么做得到稍安勿躁? 被她的眼神瞪得心里毛毛的,殷老二忙解释着说道,“娇小姐你听我说——这无色花下落是有了,但怎么去取还得合计合计,傍晚我喊我的兄弟们过来一趟,对,我顺道将神医掳过来……不是,接过来,届时再定也不迟。” 听殷老二这么讲,衾嫆便微微沉了下心思,大致知道了这最后一味药引依旧很难寻到,甚至会更难。 殷老二的话没有什么不对之处,所以她颔首表示了赞同,“行,就按你说的。” 傍晚时分。 衾嫆在上京某茶楼的雅间。 刚坐下没多久,窗户从外面被撞开,殷老二的蝙蝠衣包裹了一个人,然后他落地,那人也被他提着稳稳当当地放好。 露出一张满面寒霜的清冷面容。 衾嫆:“……” 她没想到殷老二说的“接”人是这么个粗鲁的接法。 她凝着沈寄年冷冰冰结了霜的脸,瞪了眼做事毛手毛脚的殷老二,然后咳了声,起身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 “沈大夫,唐突了,请坐。” “哼。” 沈寄年没好脸色地坐下,微微冷睨了眼后知后觉有些心虚的殷老二。 他将眸光看向对面愈发容貌艳丽过人的少女,静等衾嫆的下文。 衾嫆开门见山,“端王的腿,近来可好?” 沈寄年拿出雪白的帕子,擦拭了下面前的茶盏,用滚烫的茶水过了一遍茶盏,倒掉,再倒入半盏茶,放自己面前。 轻抬了抬袖子,“尚好。如今他的腿有感知能力,不过——勉强亦不能站起来太久。” “什么?”衾嫆忽然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寄年,神情激动,“他可以站起来了?” 在沈寄年看来,只要楚漓的腿疾没有完全痊愈,醉美人的毒没清除干净,都不算什么值得令人展颜的好消息。 可他看着激动难掩喜悦之色的衾嫆,不由得沉默了。 “不过是暂时,若无色花不能及时服用,他的腿将永远好不起来。” 端起面前的茶,沈寄年微微垂眸眨了下眼睫,淡淡地说。 衾嫆忽然背过身去,她抬了下手,飞快抹了下眼角,眼眸中水光潋滟,夹带着激动喜悦。 最后化作坚定和冷静。 她转过身来时,面容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 “殷老二说,无色花在沧澜雪山之上,你给我些时间,我安排下,就前往。” 衾嫆对楚漓的病太上心,以至于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不愿委托于人。 沈寄年却摇头,“我研究过医经,无色花生长于严寒险境中,十年开一次花,在大雪降临之际,才会绽放。花期极短,摘下后,十二个时辰内若不服用,便失去药效。” 他说着,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看向因为他的话而面色沉了下来,眼眸黯淡下来的衾嫆。 语气有几分凉薄的淡定,“需以特殊的琉璃器皿盛之——也就是说,这当中环环相扣,只要有一环出了问题,药引就成了一株废花。” “这劳什子花这么娇气麻烦?!”殷老二率先表示惊讶,“生长环境如此恶劣,从沧澜雪山到京城,来去就算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也要一天一夜——除非将人也抬过去,不然怎么可能在十二个时辰内,将药引带到?” 他的话叫众人跟着面色沉重。 “有何不可?”沈寄年却哼笑一声,“既然是治病,将病人带去便是。距离雪季还有一月,这期间,足够安排了。” 他说着,看向衾嫆,“我相信,如果你去说的话,端王是乐意之至。” 他没有告诉衾嫆的是,楚漓有旁敲侧击过他,有关无色花的下落…… 想来,要么是对方知道药引之事,要么就是知道了衾嫆暗中替他寻找药引…… 不管哪种原因,他既知道无色花可以治愈他的腿疾,就很好解决了。 带着楚漓一起去? 衾嫆捏紧了帕子,心口跳了一下,眉头轻轻蹙了下,可是她要怎么跟楚漓说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7站起 衾嫆没来得及做准备如何劝说楚漓和她一起前往沧澜雪山,因为—— 一年一度的狩猎大赛忽然开始了。 且这次,地点恰好定在了沧澜雪山附近的山脚下,那里就有一处猛兽环伺的山林。 “大小姐,这可真是太好了,这次狩猎,端王也需要参与,而大小姐你是镇国公之女,也可同行。”殷老大拍手开心地对衾嫆道。 衾嫆却微微蹙了下眉心,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 她心里不踏实,前世这个时候狩猎大赛还没定下来,且她记得最后是定在皇家猎场的,怎么变成了沧澜雪山附近了? 且不说沧澜雪山离得远,那里不似皇家猎场那般,井然有序,很多猛兽凶悍无比,这明显要比皇家猎场危险多了。 皇上优柔寡断的,怎么愿意去那里? 最主要的是——太巧合了。 “大哥,别高兴的太早,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殷老四抚摸着自己手里的弩箭,一双细长的眼里闪烁着精明冷然的幽光。 他从窗台跃下,走到衾嫆跟前,善意地提醒着,“衾小姐,咱们才打探到无色花的下落,打算启程寻药,怎么就这么巧了,皇帝下旨说去雪山附近围猎?” 殷老四的话,衾嫆点头表示深以为然,非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前世她清楚记得的,这次围猎地点,绝非是雪山附近。 就算她重生后,很多事的轨迹发生了改变,但这件却变得无迹可寻。 她没有掺和,狩猎一事却变更了。 究竟是老天也在帮她,还是—— 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不管怎样,衾嫆直觉不妙。狩猎大赛上,人多眼杂,她要想偷偷溜出去寻无色花而不被人发现,着实困难。 衾嫆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甭管是天意还是人为,反正都是要去找药引的,明着去暗着去都得去,怕什么?”殷老二挠挠头,洒落地说着。 衾嫆闻言难得觉得殷老二说话有点道理了,她点头,看向几兄弟,“除了老五继续留下来保护枫哥儿,其余人这次都跟我一起去。对了,老大,你联系春花的表哥,我心里不踏实,告诉他我多加一倍的银子,让他找些武功高强的朋友与我们同行。” 财大气粗这几个字,安在衾嫆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殷老二不禁拍拍胸脯,“娇小姐,这差事交给我,我不求加一倍,你看着给点,我保证完成得好好的!” 殷老三摇摇头,一向寡言的他都忍不住嫌弃殷老二了,“二哥,虽说我们为财而来,你这见钱眼开也未免太没有义气。” 衾嫆对他们几个非常阔绰,且给的任务也不是从前他们接的那种刀口舔血的活。 被殷老三数落的殷老二又挠挠头,咳嗽一声,有些心虚,“那,那我不要赏金,我一会就去办!” 被他突然表现的义气逗笑,衾嫆掩唇微微笑了一声,然后正色道,“行了,这事就托给老二你去办了,至于报酬,不会少了你的。” “得嘞!”殷老二闻言笑眯眯,一甩衣袖,人就飞走了。 衾嫆看着他来去无影的身影,露出几分羡慕的眼神来,什么时候她要是能有殷老二一半的轻功功底,就好了。 …… 端王府。 施完了针后,沈寄年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拿起帕子轻擦了擦额角的汗。 转身收拾自己的医药箱。 然后,转过身,凝视楚漓虚白的脸色,目光下移,定格在他一双腿上。 “殿下可以试着起来走一下。” 他眯着眼,像是审视自己的作品一般,“虽说现在还没有拿到最后一味药引,但我的金针替你封住了最后一点毒,换句话说—— 暂时性的,你可以站起来。” 他强调了下“暂时性”这三个字。 楚漓却喜出望外,自打他这双腿废了后,他极少露出这样的喜色之情。 木槿和书语都赶进来,想要去扶他,却被沈寄年一记眼神制止了。 “我自己来。” 楚漓喉头滚动,他抿着唇,虚白的脸上满是坚定,他扶着轮椅两只扶手,试图撑着轮椅站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再是麻木的无感的,那种疼痛酸胀还有发热的感觉,叫他感到无比的幸福,丝毫因为这样不适带来的烦忧都没有。 起初,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起来,腿刚使上力,人便支撑不住地再一次倒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他浑身都虚脱,满头大汗淋漓起来。 木槿和书语看得不住心疼,前者更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帮他。 却被书语紧紧地按住,冲他摇头示意不要。 楚漓便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去试。 到最后,他双脚疼得他眼睛发晕,双手手掌心因为紧紧按着轮椅扶手而发红,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可楚漓没有放弃。 他额头大滴大滴的汗顺着脸颊滑入衣襟中,楚漓咬着牙,唇都被咬破了,却还是没有松开双手的力道。 直到手臂都累得发抖抽筋了,他双腿使劲一蹬地,终于,身体主动离开了轮椅。 第一次,没有轮椅的束缚,楚漓真真正正靠自己的双腿,站了起来。 只是,腿忽然一麻,没能支撑多久,人就摔倒在地。 “主子!” 木槿推开书语,直接冲过去,便要去扶楚漓。 楚漓咬着牙,脸色发白,浑身都是汗,眼睛都有些发红,推开木槿伸出的手,“不必,我自己起来。” 能够站起来的那一瞬,楚漓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有成就过,摔倒很疼,他却没有感觉一般。 双手撑着地,手掌心都磨破了,他似无所觉般,用膝盖轻轻顶着地面,手掌撑着地,凭借自己一个人站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 尽管只是短暂地站起来,可也叫木槿和书语露出喜悦和流下泪水。 窗外,让殷老二带自己过来见证这一幕的衾嫆,抬手捂住嘴,泪水无声顺着眼眶流下。 可眼眸里满是欢欣和感动。 太好了,终于,终于,楚漓可以站起来了。 楚漓,总有一天,你会完完整整站起来,会走,会跑,甚至能飞。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8媒婆 “本王能站起来了!” 楚漓脸上的汗水打湿了衣襟,眼里闪烁着喜悦的泪光,他看了眼面不改色但眼底有浅笑的沈寄年,再看向抱着喜极而泣的木槿和书语,面容看起来就像个孩子一样,喜上眉梢。 窗外,衾嫆捂着嘴巴,朝殷老二比划了个手势,让对方赶紧带她离开王府。 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声来。 殷老二提着衾嫆,就跟提着小娃娃似的,一路飞回镇国公府,将人放到海棠苑,衾嫆的闺房外,便闪人了。 衾嫆进了屋,没有点灯,让春花和秋月出去,她躺床上,抬手抹了下脸,摸到一手的泪水。 太好了。 这一世,外祖母身体在转好,枫哥儿茁壮成长,容小莲和容惜都得到了报应下了地狱—— 楚漓,楚漓终于可以站起来。 楚漓,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惨死,不仅要站起来,我要楚唯都不能伤害你。 将锦被往上拉了拉,衾嫆闭上眼,心里的目标愈发坚定起来。 次日。 “小姐,小姐,听说有媒人上门,替你和江陵王府的陆世子说亲呢!” 衾嫆肿着一双眼,坐在梳妆镜前,闻言,手中的钗子“啪嗒”从手中掉落。 “当真?”这怎么可能! 春花喘着气,也是一脸的惊异未定,“我,我刚经过厨房,听,听小翠说的,她刚奉茶听见媒人和老夫人说起的……” 衾嫆脸色沉凝了下来。 她那日虽然陈清利害,但她对祖母……是真的不信任。 祖母觉得江陵王府地位高崇,如果她嫁过去,就是为国公府争光。 如果江陵王府那边真的上门说亲,她估摸着,祖母应下来的可能性极大。 “啪——”衾嫆拍了下桌子,唇抿得紧紧的,眼眸里有几分冷幽幽的火光。 江陵王府到底想干什么! 偏偏在这个时候掺和进来,她无暇顾及他们,他们却盯上她了? “春花,你去给江陵郡主递帖子,就说我约她梨园听曲。” 衾嫆拾起地上的钗子,觉得应该找陆倩问问情况。 春花应了声是,然后下去。 “秋月,我爹今天什么时候回?”衾嫆坐立难安,这媒人偏偏在她爹不在府上的时候来…… 秋月摇头,“管家说今天国公爷要很晚才会回府……” “是么……”衾嫆将钗子扔进妆奁中,起身,“媒人这会应该还没走吧。” 见衾嫆径自取了佩剑,秋月不禁凝了眉头,觉得不妙地道,“还没……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随后她又摇头,自我否定了,小姐如今长大了,按理说不会胡来的。 “不做什么,聊聊罢了。”衾嫆手腕转了一圈,把玩着自己的佩剑,然后冲秋月露出一个明媚却没温度的好看笑容。 “聊聊”这个词,一下就给了秋月不好的预感了。 “小姐!不可啊,这是江陵王府派来的媒人,要是得罪了……且不说老夫人会生气,江陵王府也会开罪的。”秋月谨慎,理智地劝着衾嫆。 衾嫆扯了扯唇角,“放心吧,我有分寸。” 媒婆没有得到准信却也从衾老夫人松动的神情中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 笑着被送出了厅门。 迎面却立即吓得尖叫一声。 只见一柄剑朝她直直飞过来,定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 “衾嫆!你做什么呢!”衾老夫人也被这突然飞到她右手边柱子上晃荡几下发出嗡嗡鸣声的剑吓了一跳。 当看到手里还拿着剑鞘,朝着她们走来的少女时,眸子狠狠地瞪着她,憋着火气呵斥了一声。 衾嫆提着裙子,噔噔噔往台阶上走,路过一脸惊吓的媒人时,还好心似的拍了拍对方,“抱歉,手没拿稳,剑就飞了出去。” 她笑得明媚娇艳,当真是媒人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了。可是一想到刚刚一把剑从她面前飞过,媒人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僵硬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大,大小姐真是……英姿飒爽……” 一副实在是找不到词来奉承的样子,哪家姑娘这么胆大,在院子里舞刀弄剑的,还差点削了媒人?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别恼,孙女这不是最近新学了几招,原本想过来卖弄下,讨祖母欢心的,没想到一个手滑,剑飞出去了。” 她用欢快的语调说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话,衾老夫人微抽了抽眼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当着媒人的面做出有损她国公府嫡出大小姐风范颜面的事来的衾嫆。 胸口起伏几下,然后她有些担心地看向面如土色的媒人,堆着笑脸,“这孩子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媒人僵硬地扯了扯面皮子,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顺着衾老夫人的话接着道,“呵呵呵,挺好的,大小姐英姿飒爽的,怪可爱的……” 衾嫆:“……”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的很厉害了。 如果媒人不一边抖着肩膀一边这么夸的话,衾嫆差点就信了。 哦,英姿飒爽这个词,听腻了。 衾老夫人见状,面色都沉了沉,拽了把衾嫆,伸手就掐了她手臂一下。 “哎祖母——我今天表现很好了!要不我给你翻几个跟头,或者驯马你看?”衾嫆机灵地躲了一下,怪叫一声,故意揣明白装糊涂地眨着眼,对衾老夫人高声讨巧地说道。 衾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上自己的拐杖揍她。 媒人顾不得旁的,便匆匆说了声告辞,离去了。 衾嫆眯了眯眼,直接拔下柱子上钉着的佩剑,脚尖一点,便当着衾老夫人的面翻墙跃走。 衾老夫人气得两眼一翻,扶着嬷嬷的手臂,低声骂道,“孽障,这个孽障!” 被衾嫆气得要晕过去。 “快走快走!”媒婆带着自己的跟班匆匆地走到巷子口附近。 从天落下一道靓丽的身影,她一顿,往后退,看清来人后,脸色难看地挤了个笑。 “衾小姐……这又是做什么?” “吭哧——” 衾嫆单手剑出鞘,剑刃锋利泛着冷芒,她挑着眉梢,在媒婆惊悚的表情中,淡淡地说道—— “我这人脾气不好,你回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最好清楚。我不想嫁去江陵王府,你发挥你这张巧嘴,打消那边的念头。否则,我的剑不会每次都避开你的脑袋呢。” 说完,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媒婆的肩,像是只恶作剧一般,又飞走了。 留下媒婆一屁股坐地上,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9拒绝 梨园。 “衾小姐。” “见过郡主。” 衾嫆微微含笑地请了陆倩入座。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衾嫆找了个空档,状似无意地问道,“郡主近来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陆倩温婉地颔首,然后眸光一闪,“说起来,家母对衾小姐印象很好,有意……与镇国公府结亲呢。” 陆倩忽然这么开门见山地直白,衾嫆嘴角轻扯,笑意微微隐没了下去。 她一双会说话的,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倨傲的眸子看向陆倩,淡淡的笑不达眼底,“郡主说笑了,这结亲从何说起?难不成王妃是觉着我与陆世子?” 听衾嫆这半认真半玩笑的口吻,陆倩手中帕子轻轻一捏,有些紧张了。 她想到媒婆转述的话,再联想衾嫆找她的意图……便明白了过来。 眸子微微一黯,陆倩苍白的小脸微微抬起,一双柔弱盈盈的眸子投向衾嫆,“家兄如今到了成亲年纪。衾小姐又是名门闺秀,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如何使不得?难道说——衾小姐看不上家兄?” 她说着,嘴角似笑非笑,眼睛里划过一丝暗芒。 叫人听不出她是人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口吻。 但衾嫆知道,陆倩定不会因为几次见面就对自己推心置腹,更比不上陆荣在她那的分量。 于是她索性直言不讳,“郡主说笑,世子妃的位置,衾嫆不敢妄想,只是世子与我性子实在合不来,郡主也是知晓的,世子并不待见我,若真让我们……岂不是一对怨偶?” 衾嫆这般直接不给颜面的回绝,叫陆倩面上一讪,眼睛里飞快划过一丝暗色。 她拧着手中的帕子,似半晌才决定问出自己想问的,“你不喜欢我兄长,可是因为你已心有所属?” 她直勾勾地望着衾嫆,眼里是不容逃避拒绝的神色。 仿佛衾嫆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她便不罢休一般。 衾嫆心中苦笑,果然,不管过去几世,她和陆倩不仅是注定做不了朋友,还有种天然的敌对的立场伏线,好似一早就安排好了的。 她抿了下唇角,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模糊的又熟悉的身影人脸来,她面色变了变,随即摇头。 怎么会呢。 她苦嘲地笑一声,然后看着陆倩,眼底清凌凌冷傲一片,“不管衾嫆心中是否有所属,我与世子,都不合适。郡主,你我相识一场,本不该如此说,但我希望郡主看在你我交情份上,回去替我好好劝劝王妃……衾嫆,配不上江陵王府。” 陆倩手中的帕子被她捏得有些变形,她隐去眼底的异色,抬起苍白的脸,看向衾嫆,依旧是温柔安静的模样,说话也温软,“我明白了,只不过……衾小姐,有些话,还是你亲自同兄长说明为好。” 说着,她起身,在衾嫆疑惑不解的神色中,转身,带着侍女离去。 衾嫆随即起身,但她只来得及唤了一声“郡主”便对上一张气得铁青发抖的俊脸。 陆荣? 他怎么也在? 衾嫆挑了下眉,面色微微僵了一瞬后便镇定自若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陆荣听到了多少,但看他这个脸色,想必是又误会了什么。 “衾嫆——”陆荣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里喷着火,他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手捏着拳头,死死地瞪着眼前明艳绝丽的少女,质问的话说出来不由都带了几分愤懑不甘,“我哪里配不上你了?本世子还没嫌弃你,你就先嫌弃我?” 衾嫆对陆荣,真没什么好感,也不存在恶意。说实在的,这位世子爷和她自幼便不对付,两人见面便眼红,她听说江陵王妃有意提亲时,第一反应便是荒谬至极。 她和陆荣要是结为夫妻,往后江陵王府可真的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微一福身,她镇定冷静地解释着,“世子误会了,非是世子配不上臣女,而是臣女配不上世子的身份。世子风流倜傥,不缺女子喜爱,衾嫆不过粗鄙的野丫头,实在不敢高攀江陵王府。” 说着,她便微微错开身,打算离去。 陆荣在也好,至少和他说清楚了,这位小爷心高气傲又一直看不惯自己,定然不需要陆倩转达什么,陆荣自己便将这桩乌龙给解决了。 “你站住!”陆荣听了衾嫆的解释,怒火稍消,甚至可以说,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他见衾嫆说完便要走,不禁转身出言叫住她。 衾嫆站定,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询问,“世子还有何指教?” “你很有自知之明,本世子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勉为其难的你可以配上我了。”陆荣大言不惭地说着,“如果你改掉动不动冲撞我的毛病,我可以接受你。” 异想天开的陆荣甚至开始构想,婚后他继续厮混他的,甚至说斗蛐蛐遛马时还能带上衾嫆,她小时候便是个无法无天的野丫头,想必能和他还有那帮子朋友玩到一块去。 再说了,她别的没有,这张脸是上京中,他见过最好的颜色。带出去也倍有面子。 这么想着,陆世子觉着,这个妻子的人选也还不错。 衾嫆要是知道自己故意自贬的解释给了这位世子这么多想象空间,一定后悔不已了。 她沉了沉呼吸,告诉自己,你现在不是从前了,别被不相干的人挑起脾气来。 “世子说笑了。你我性子不和,还是别互相折腾了。这满上京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世子妃一位,想必很多人抢破头。” “所以你的意思——这群人里不包括你了?”陆荣脸色一瞬沉了下来了,他怒目瞪着少女娉婷的背影,咬着牙,问。 衾嫆转过身,再次福身一礼,然后不卑不亢,冷淡疏离地笑了下,“是。” 说完,这次是头也不回地便走。 “衾嫆!”好,好得很! 陆荣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起来。 “郡主,您看……” 目送马车远去,陆倩从拐角处出来,看了眼厅内的方向,然后唇角轻勾。 “回去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0明了 酒肆。 “别喝了,哎哟我的世子爷啊,别喝了。” “滚开!小爷想喝就喝,用不着狗奴才你管!” 楚唯蹙了下眉心,看了眼被烂醉如泥的陆荣推到帘子这边的小厮,后者见是他,忙跪下行礼,眼里都是看到了救星的喜色。 “殿下,殿下快去劝劝世子吧!” “怎么回事?” 楚唯走近,嗅到一股浓重的酒气,眉心拧得更深了,问小厮。 小厮苦着脸,“世子爷今日,出去见了下镇国公府的衾小姐,然后便闷闷不乐,发了一通脾气后便开始醺酒了……” 衾小姐? 衾嫆。 陆荣去见她做什么? 楚唯微微眯起眸子,清贵的面上浮过一丝探究,旋即抬手,示意小厮退出去,然后对着自己的侍卫吩咐道,“让她们先出去。” 这个江陵王府的陆世子,喝酒还要叫一群伶人载歌载舞弹唱的。 楚唯不喜胭脂水粉味,侍卫立即将闹哄哄的莺莺燕燕给赶了出去,屋内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楚唯拿出一方帕子,在侍卫用干净的巾子擦过的凳子上落座,用帕子轻轻抚了下鼻尖。 “陆荣,别喝了。” 他淡淡地启唇,声音清冷矜贵,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命令口吻。 陆荣正劲儿头上呢,抱着酒坛子,两颊晕红地灌着酒。 “你谁呀——别,别管我,我,我就要,就要喝!” 见他喝得都快烂醉如泥了,还在那逞能,楚唯本能地拧着眉头想走,但还是耐着性子,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和衾……衾嫆怎么回事?” 见一面就能气成这样? 显然,陆荣这样子可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借酒消愁。 一听到这个名字,哪怕烂醉中的人也炸毛了,陆荣瞪着眼,指着楚唯的方向,大着舌头呵斥,“别提她!不许,本世子——不许你提这个人!这个,这个恶女,她,她凭什么瞧不上……凭什么瞧不上本世子啊…… 我还没嫌她刁蛮毒辣,她倒先嫌弃我了——我,我们江陵王府上门说亲,那,那是,那是抬举她!抬举,对,就是抬举她!她,她不不感恩戴德罢了,还,还敢拒绝?” 陆荣说着说着,鼻音加重了,“过分,太过分了!她凭什么呀,就算她爹,她爹厉害……她舅舅厉害……她,她长得美,她,她也不能看不上我呀……” 酒鬼断断续续,罗里吧嗦的一堆,叫楚唯听出了大致事情经过和结果。 江陵王府想要和镇国公府结亲,却被衾嫆拒绝了。 呵,她倒是能耐了,先前对他死缠烂打,后来他以为她的疏离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却没想到她还真是说断就断了妄想。 如今,更是将陆荣这样的花丛高手为她黯然神伤,借酒消愁。江陵王府主动说亲,她却拒绝了。 有些意思了,她看不上陆荣,也不心悦他,难不成她心气高到要当父皇的妃子不成? 自觉这个念头过了,楚唯冷嘲的嘴角收起,眸子里迸发出一抹冷光。 不,还有一个人。 近来和衾嫆来往似是密切。 楚漓。 他那个被打入谷底,沦为废物笑话的五弟啊,怎么就那么讨厌呢,到现在还像死不了的小强,怎么弄都死不了。 眯着眼,楚唯嗓音带着几分低沉的蛊惑味道,“陆荣,你是不是喜欢衾嫆?” 喜欢衾嫆? 抱着酒坛子的陆荣愣愣地抬起头,双眼迷蒙地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像,有些呆傻,半晌,他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应道,“喜欢?是喜欢的……可她,她不喜欢我……” 是了,陆荣为什么那么喜欢和衾嫆作对,从小便作对?因为陆世子不知如何喜欢一个人,他只知道这么做,就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就可以在她漂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可时日长了,他脾气不好,她脾气也不温柔,两人便成了仇人一样的关系。 陆荣得知母亲要给他寻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也就是衾嫆为妻时,他只是象征性地抵触了几句后便跑了。 是的,跑了。 因为他听到自己扑通扑通飞快的心跳声,他意识到自己是高兴的。 比惊讶更多的,是高兴期待的。 他想,她脾气那么不好,京城里贵公子没几个受得了,他受得了。他从小就输给她,总是被她骗得团团转,让他上树掏马蜂窝他便掏,让他去泥潭里捉泥鳅他便捉。 她怎么捉弄他,他再生气,还是回头和她一道玩耍。 可如今,她不捉弄他了,她变聪明了,变得像个女孩子家了,却也变得……冷漠疏离了。 陆荣想,他更喜欢从前那个骄纵跋扈,爱笑爱闹的野丫头。 现在这个,只会冷冰冰地拒绝他,伤他心。 陆荣一个大老爷们为了一个女子,抱着酒坛子又哭又吐的,最后楚唯黑着脸,心思百转千回地离开了。 没想到,陆荣竟是看上那丫头,还中毒不浅。 他摩挲着自己手里的明珠,眼底明明灭灭一片。 楚唯在考虑,要不要帮陆荣,还是—— 来个反向釜底抽薪。 先静观其变好了。 与此同时,衾嫆坐在床上,手中的书没有翻动过,她一想到陆荣白日里瞪红着眼,既愤怒又委屈不甘地质问她的模样,就心里一阵烦闷。 她总觉着,陆荣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的心思? 不然,他那个反应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她将书“啪”一下合上,不禁叹了一声。 抬手揉了揉眉心,她想到陆倩,再想到自己离开梨园时,还没有离开的陆倩的马车,以及拐角处那一抹熟悉的惹眼白色的裙裾。 不禁抿了下唇线,将书放置一旁。 她不明白,陆倩在这件事中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江陵王妃对她并不了解,没道理忽然要和镇国公府结亲,更别说陆荣那个性子,不可能是他主动要娶她…… 再加上明明她只约了陆倩,陆荣却出现在梨园,衾嫆很难不叫自己去想,这件事是不是陆倩一手促成的。 那么,为什么呢? 她并不觉得陆倩是因为喜欢她,想让她做嫂子这么做…… 那就只能是—— 因为楚漓?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1争取 “主子,主子,坏消息和好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木槿忽然冲进来,正扶着桌沿练习走路的楚漓险些身形一个不稳又摔回去。 他好脾气地睨了冒冒失失的木槿一眼,淡笑着道,“卖什么关子,说吧。” “那属下先说坏消息——主子,你这几日闷在屋子里练习走路。外头都乱了套了,江陵王府的陆世子和衾小姐险些就说上亲事了!江陵王妃找了媒婆上门说亲——” “扑通——”楚漓笑容僵在脸上,腿一个不稳,便跪坐在地上,腿上传来的剧痛叫他额角冷汗流下。 他咬着牙,在木槿惊惶自责的目光中,扶着自己的轮椅艰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陆荣要娶她?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木槿点头又飞快地摇头,忙解释着,“主子您别急,别担心别担心,事情没您想的那么严重……这江陵王府是派了人去说亲,可,可镇国公府那边没答应啊,听说是衾小姐亲口拒绝的,随后镇国公也回绝了。” 她……拒绝了。 楚漓面上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叫木槿有些愧疚,早知道他就先说好消息了。 都怪他这个笨脑子! “主子,您就放心,依属下看,衾小姐心里,定然是有您的,等您腿好了,咱们啊,就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去,衾小姐如今十四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咱们啊,越早定下越好。” 木槿操心地替楚漓盘算着,如今他已经将衾嫆当做未来主母对待了,容不得别人觊觎。 而楚漓却因为木槿的话,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不能正常行走的双腿,唇一下失去了血色。 是啊,她十四了,寻常女儿家这个年纪,要么已经成亲了,要么也定亲了。她是高门之女,家里头定是要好好替她挑选的,但就凭她的身份和容貌,必定是上京儿郎家争抢的妻子人选。 可他…… 可现在的他如何配得上这么好的她呢? 就凭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份? 还是这双缺了最后一味药引便无法痊愈的瘸腿? 越想,越觉得心里沉沉凉凉。 “主子,你若真担心……是不是也该为了衾小姐,争取你该争取的东西了?”木槿一改风风火火的面貌,严肃冷静地开口,眼底是一片黑亮的坚定。 争取他该争取的东西…… 楚漓抿着唇,手指死死地抓紧了桌沿,他坐回轮椅上, 长长地沉默下来。 半边脸隐入暗色中,显得有些萧条和孤寂。 “主子,你明明可以,你明知可以的。”木槿似是知道楚漓听得懂自己要说什么,便点到为止。 “你出去吧。本王,想静一静。”楚漓微微别过脸,低声对木槿说着,等身后传来门合上的声音,他拿出袖中的草蟋蟀,眸子微微泛红。 “本该属于我的,不应是不去争,便是我的么?”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丝苦楚的自嘲,手轻轻摩挲着看起来愈发破旧的草蟋蟀,眸子轻轻闭上。 母妃,你曾说过,只求我活着,不让我争,不许我抢。 可如今,我身边的人却说,争取本该属于我的那些东西。 可什么,才是本该属于我,又为何不属于我了? 这一夜,注定了,是楚漓不眠不安的一夜。 惠王府。 “安排好了?” “是。” “恩,手脚干净点。” “是!” “啪嗒——”楚唯手中的棋子落下,他看了眼成败已定的棋局,嚯地呵了一声,月色寒凉,他眸子里镀上了一层清冷的月辉,“五弟啊五弟,这么多年过去,本王,依旧是无法对你放松戒备呢…… 怎么办,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你,绝望痛苦的表情了。” 楚唯扯开一个凉薄冷淡的笑,忽然眼前一闪过衾嫆那张艳色无双的脸来,微眯了下眸子,唇角勾了勾。 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他的道路。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衾嫆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坐起来,她一身冷汗,撑着床沿,叫了声。 春花在耳房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她这一声惊叫,忙冲进来,慌慌张张地点了灯,“怎么了,小姐?” 衾嫆看着一旁闪烁着光芒的六角宫灯,回想起梦里滔天的火海,楚漓冰冷的尸体,还有楚唯登基,容惜无情害死她家人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那般清晰在目。 她摸了下脸,一片汗湿,不禁抿了抿唇,“无事,做了个噩梦。” 自从替楚漓寻药以来,衾嫆已经许久不曾做这个梦了,可今夜,忽然又梦到了前世那一幕,叫她一时心悸,再无睡意。 吩咐春花给她倒了杯水,点了几盏灯照得屋子通明了后,衾嫆索性起身披了件衣裳,坐在桌案前,开始抄写心经,以求一个安定。 这一抄,便是坐到了次日清晨,春花早就忍不住困意靠着椅子睡着了,她醒来时发现身上还盖着一件外衫,正是衾嫆的。 慌忙起来,却见衾嫆已经穿戴好了在院子里舞剑,且看起来比平日里出手凌厉混乱几分。 她揉了揉眼睛,不禁目露几分担忧,总觉得,小姐有心事一般。 衾嫆这种不安的情绪,直到听说皇帝宣召端王进宫,后来皇帝赏赐了不少宝贝给端王府,并给了端王一个简单的差事,达到了顶点。 皇帝前世今生何时对楚漓好过? 忽然间开始重用亲昵起来,她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禁忍不住去找她爹打探消息。 “哦,据说是惠王举荐的,说是城内近来发生了几桩命案,还有贵族少女失踪,事情隐隐有些不对,牵扯到了神秘的江湖组织,陛下为此事烦忧无解……便秘密宣召了惠王及爹爹几位老臣,说是等围猎回来后,这件案子必须要水落石出……毕竟,已经涉及到了朝中某大臣之女,不是小案件了。” 楚唯举荐的楚漓? 他怎么可能有好心? “那,端王答应了?”衾嫆不禁心急,楚唯不安好心楚漓没道理不知道吧,这样的烫手山芋,能不接就不接才对…… “是啊,端王答应了。” 衾嫆一下呆住,扶额叹息,这个傻子! 怎么往别人的圈套里钻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2不同 “是啊,端王答应了。” 衾嫆一下呆住,扶额叹息,这个傻子! 怎么往别人的圈套里钻呢! 她的紧张落在衾潇眼里,就成了女儿痴迷端王的证明了。 衾潇咽下心里一把辛酸泪,碍于上回他说了两句楚漓的不好,被衾嫆狠狠地反驳了一通后……他就是有什么不满的,也给憋着了。 没办法,天大地大,闺女最大。 “爹,你能想想法子,和陛下说——对,就说端王体弱,处事温柔,不适合这样严峻的案子……” 衾嫆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一时有些关心则乱了。 衾潇却认真地想了下,才看着她,摇摇头,饭,“姣姣啊,听爹一句话,端王身在皇家,那有些事他就必须得去面对,如你这般事事都希望他躲在人后……和懦夫又有什么区别?想必他也不愿意你看低了他。” 他这一席话,让衾嫆顿住,她轻轻眨了眨眸子,似是第一次想到爹说的这个问题。 没有人能明白,她对于楚漓的那份小心翼翼的维护和珍视,她也知道她的过分关心,很容易让人误会…… 可前世他护她,纵容她,最后还因她而死。 这注定是她偿还弥补不了的亏欠和恩情。 哪怕把命赔给他,她都是愿意的。 所以她重生以来,总是下意识地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将他保护在身后,却忘了,他是楚漓,是端王,是哪怕被命运被亲人所弃,依然有一身傲骨不愿被同情的楚漓。 他的温厚良善不争并非是懦弱的证明,只是本性善良罢了。 “好,我明白了,谢谢爹。”衾嫆只觉得衾潇这段话犹如醍醐灌顶,她暗暗下定决心,既然他接了这份苦差事,不管牛鬼蛇神的,她跟他一起! 明着不能就暗着来! 衾潇看着女儿斗志满满的表情,不禁暗自着急:我怎么瞧着你不像是明白了而像是想更岔了的样子呢? “诶我说姣姣啊——过几日可就要去围猎了,你骑装都备好了吗,没备好找管家嬷嬷们赶紧准备去。” 他是又当爹又当娘起来了,衾嫆好笑地摇摇头,“知道啦知道啦,爹你可真啰嗦。” 好在皇上让楚漓围猎回来后再接手这个案子,否则,衾嫆还真要急了。 只希望围猎这三日,能将无色花取来给楚漓解了余毒,让他双腿重新站立起来。 “他同意了?”楚唯手里轻轻晃着酒盏,眉梢微微挑了下,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哼,不自量力。” 他这么说着,眼底却流露出几分冷然的暗芒。 三日后,皇上带着王公大臣们前往围猎目的地进军。 为保存体力,衾嫆还是选择坐马车,上了车看会书便躺下来睡觉。 “诶,听说江陵王府的郡主也来了,路上就因为她体弱受不住马车颠簸,停下来好几回了,这又是吐又是晕,太医前前后后看了几次……” “那又能怎么办?谁叫人家是陛下跟前红人的江陵王的爱女呢!陛下都没说什么,咱们啊,也少说点吧。” “我这不是……这不是觉得老是停停走走的,太耽搁了嘛!” 两个婢女的对话叫迷迷糊糊睡着的衾嫆没了睡意,悠悠转醒。 陆倩也来了? 她微微坐起来,抬手掀开车帘一角,好巧不巧的,就看见端王府和江陵王府陆倩的马车并排而停着,而陆倩被两名婢女搀扶着虚弱地下了马车。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里的帕子被风一吹,落到了端王府马车夫位置旁。 “呀,郡主您的帕子!”婢女惊讶地呼了一声,衾嫆看见陆倩眼角飞快掠过的一抹愉色。 然后她提着裙裾,福了福身冲马车内的人温声道,“端王殿下,陆倩不慎将帕子遗落车前……可否劳烦殿下的人替陆倩拿回来?” “咔嚓——” “哎小姐您怎么把这摆件给捏断了!” 衾嫆听到春花这一声惊诧,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摆件,得,被她一个不小心,捏得断成两截。 她微微错愕,面上僵了下,随后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一旁的篓子里。 手撩开车帘,她眯着眸子看向那边。 只见木槿客客气气地取了帕子,交还给了陆倩的婢女。 “郡主身子弱,还是不要见风的好。” 楚漓温润柔和的声音轻轻响起。 衾嫆一下就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了,原来他的温柔,对普通的不相识的人,也同样给予。 这个认知让衾嫆咬了咬唇,眸子黯了下来。 她盯着那边,果然陆倩面色微微红,秋水一般的眸子垂了垂,“殿下也是……” “如果郡主能早些好起来,队伍也可以早点出发,本王觉着腿也会舒服些。郡主身子弱,赶紧回车上去吧,别受着凉了。” 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客套又……有那么一丢丢让陆倩觉得尴尬的刻薄? 衾嫆抿着唇角,眼睁睁见陆倩一张才有了红晕的脸蛋儿瞬间僵硬,白了又白,最后咬了咬唇,得体地福了福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似的转身回了马车。 她自己都没发现,看到听到这里,她那点子不悦,都没了不说,嘴角都止不住上扬。 春花见状,不禁摇头叹气,“哎呀呀,咱们的小姐啊,前一刻还因为殿下和郡主温声细语而黑着一张脸,气得是连新得的漂亮摆件都给捏成两节了……现在嘛,看到殿下不仅没有给郡主好颜色,还委婉表达因为郡主咱们才会被耽搁行程……看看看看,小姐你的嘴啊都快翘天上去咯!” 她说着,又促狭地补了一句,“还说没意思,我才不信呢!小姐就糊弄糊弄您自个儿吧!” 衾嫆闻言,一张脸又红又青,忙放下了车帘,气得抬手作势要打春花。 同时啐了她一下,“你这丫头,嘴里吐不出好话来,我几时——几时了!你,你休要胡说,再胡说,我就把你卖了!” 她红着一张娇艳的脸,说这个话,一点威信都没有,春花假模假样地躲在一脸无奈的秋月身后,笑嘻嘻地讨饶。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3法子 不知是不是楚漓那番话刺激到了这趟出行最大阻力的陆倩,反正接下来的一日里,这位金娇玉贵的郡主再没因为身子弱,身边伺候的去请示皇帝,而使车队停下休息的情况。 衾嫆听春花说起,不由嘴角往上扬了扬,只一瞬,却还是被有心想试探她反应的春花给瞥见了。 她不由得小声嘀咕,“小姐这幸灾乐祸的表情,更说不清了。” 还说对端王殿下没意思呢,见人和郡主说话就拉下来脸,结果听见端王温柔地将了郡主一军后,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春花的嘀咕叫衾嫆听见,她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但或是因为脸上红晕太没有威慑力,春花吐了吐舌头,躲到秋月身侧。 “你再瞎说,我可真将你卖了啊!”衾嫆佯怒,吓唬春花道。 春花躲在秋月身后,冲衾嫆笑笑,“我才不信呢,要是把奴婢卖了,小姐以后啊,都没人逗你开心了。小姐才不会呢。” 衾嫆:“……”这妮子还会恃宠而骄反过来威胁主子了? 但她也只是闹着玩地唬唬对方,没真的生气。 至于为什么没生气,她有些迷茫地叹了一声。 她担心,被春花说中了。 “小姐,到了。” 衾嫆一跃就轻轻松松下了马车,坐了一两日的马车,她只觉浑身筋骨都需要好好疏通放松下。 取了自己的鞭子,衾嫆别在腰间,看着眼前空旷的猎场场地,不禁心里盘算着怎么赶往雪山上取无色花才好。 “喂,衾嫆,你明天参加围猎吗?”她正发着呆,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没好气的声音。 她回头,有些狐疑地看着陆荣,距离上次她拒绝他,也过了一阵了,再见他,发现这人好像颓废了不少,看着瘦了点,眼里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小霸王的气质。 微微往后退半步,她疏离地道,“我一介女郎,自然是留守营帐。围猎的事,还是你们男儿去的好。” 她话这么说着,陆荣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看了眼她腰间的鞭子,嗤笑一声,“你这疯丫头,装什么文静淑女?你和我比试时的本事,参加围猎拔头筹都够了。” 衾嫆微微蹙了下眉心,像是不明白他找她说半天就说这个是何意。 “陆世子,我的本事如何性子如何,和我参不参加围猎无关吧?这些就都不牢你挂心了,告辞。” 她得体地福了福身,然后带着婢女便要走。 陆荣好不容易盯着她下了马车,过来和她说说话的,哪知才说了两句,这人就冷冰冰干巴巴地搪塞一句回来还要走? 混账惯了,自是不一朝一夕改过来。陆荣拧着眉头道,“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急着走?” 他声音大了些,一下就引起其他下了马车的贵胄官眷的注意力。 “那不是陆世子么?怎么和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看起来很好的样子?”一名华服少年指着二人问自己的同伴。 “呵,什么看起来很好?我怎么瞧着咱们这世子爷好像是吃了闭门羹啊,衾大小姐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恰好听见这话的成王,阴鸷的眉眼微微一凛,冷笑了一声。 目光下意识朝自己的一对兄弟看去。 惠王楚唯下了马车,闲庭闲步似的朝场地而去,看起来目不斜视,只脚步在经过议论的两公子哥身边时,微微慢了一步。 尽管只是一步,还是叫有心的成王看了去,他嘴角一扬,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地眸光亮了亮。 至于端王楚漓,他目光温和地望向衾嫆的方向,成王嗤了一声,深以为自己这个五弟的心思,看起来简单,实则也不简单了。 有趣有趣。 “殿下何故发笑?”成王身边的一名姬妾柔柔地询问。 成王把玩着姬妾白皙的柔荑,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博得美人羞红脸一笑,他却只是若有深意地回了句。 “无事,只是忽然觉着这一趟围猎,应当非常有趣罢了。” 说完,他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再说衾嫆,理都不理陆荣,直接奔向她爹衾潇了。 一看到镇国公衾潇,陆荣就发怵了,原先还紧跟着的步伐立即一转,硬生生拐了个方向,朝着楚唯去了。 “殿下。”陆荣耷拉着,垂头丧气地找楚唯诉苦。 楚唯一袭月白华服,看起来目下无尘,不染是非的样子,清贵的眉眼微微一挑。 却没有问,或许说他知道陆荣这个性子,一定会自己说出来。 果然,陆荣闷闷地继续说着,“衾嫆太不识好歹了,我都主动示好了,她却压根不肯理我!” 楚唯走进自己的帐篷,伸手从侍从手里接过自己的佩剑,把玩了下,闻言只是淡淡地开口,“既是不肯理你,你何故还纠缠。” 他轻妙淡写的口吻叫陆荣一下皱起眉头不爽了,“话不能这么讲吧殿下!我都这么难受了,你不替我出出主意,反倒说风凉话……不对,我记得,先前疯丫头那么喜欢你,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讨她喜欢?” 楚唯手一顿,将剑搁桌上,眉梢一拧,讨她喜欢? 呵,他楚唯还从未讨过女子喜欢。 “这本王就帮不了你了。” “哎,我方才邀请她参加围猎,按照以往,不需要我邀请,她这个性子肯定也坐不住,可谁知,她居然说她是女郎自当留守?”陆荣一甩袖子坐下,纳闷地叹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唯手指曲起,轻轻敲击着桌面,眸色深了深,“你是说,她不打算参与围猎,而是留守营帐?” 陆荣不觉得有什么,点头,“是啊,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半晌,楚唯才意味不明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世子,本王觉着,像衾大小姐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你若真想求娶,我这倒有个法子……” 陆荣一听,楚唯出的主意? 立马喜上眉梢,看向楚唯,双眼放光地追问,“快,什么法子,快说。” 楚唯将茶盏放回去,唇角勾了勾,附耳启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4挑衅 衾嫆让婢女拿出自己明日要用的骑装,仔细瞧了瞧,然后将一些小瓶子小罐子见缝插针地塞进去,将短匕首塞进靴子里。 一旁的春花瞧见了,不禁瞠目结舌,“小姐,你带这么多,不怕身上重不好走啊。” 就连秋月都被衾嫆这架势给唬住,一时无言。 衾嫆自己掂量掂量了下骑装的分量,唔,的确怪沉的。 “不妨事,不算重。”说着,她脚一崴,抱着骑装朝软垫子摔去。 这一跤摔的,她抬不起脸来。 好丢人。 春花:“……” 秋月:“……” 两人一头雾水怔愣不已,随即反应过来了,憋着笑意,忙上前扶衾嫆起来。 “咳——”衾嫆故作镇定没事人一样地拍了拍衣裳,然后拧着眉头将骑装扔到毯子上,“这地面忒不平了。” 春花和秋月面面相觑,脸都憋红了,但还是点头如捣蒜,“嗯,就是就是。” 配合小姐的面子,假装看不见地面有多平好了。 虽然出了糗,但衾嫆上辈子马虎惯了,以至于如今,事事都小心为上,能带的,她都给带上了。 不能带的,便搁下。 “小姐,你的计划成不成啊?万一——奴婢是说万一……”秋月蹙着眉心,还是不大放心地开口道。 衾嫆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眉眼间都是自信坚定,“放心吧,明日且等着瞧吧。” 次日一早。 皇帝在高台上命太监高声宣了一段场面话,无外乎就是鼓励大家都参与围猎,拔得头筹的,有赏。 衾嫆好巧不巧,坐在陆荣正对面,对方握着拳,眼眸死死地盯着她这个方向。 衾嫆蹙起眉梢,轻抚了下裙子的袖摆,侧眸便对上一身骑装很是威风凛凛的林琪。 林琪好生安分了一阵子,先前和容惜闹僵后没怎么闹过衾嫆,听闻是家中管教开始严了,没精力兴风作浪了。 这次围猎,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林琪,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出风头又灭人风头的好机会呢? 京城中,衾嫆的骑射在贵女中名列前茅,而林琪嘛,武功不会,但骑射也学过,是以,她一直不服衾嫆担了骑射一绝的名头。 总想着一较高下。 现在,便是好时机。 “哟,衾大小姐不是最擅骑射么,怎么,今儿这么好的机会,倒藏起来不肯露两手了?”林琪眼角余光扫向对面上方的楚唯,有心当着他的面羞辱衾嫆,便扬了些声音。 衾嫆眼眸一晃,如果林琪看得到的话一定会觉着见鬼—— 她居然眼神里带了几分激动之外的,赞许。 衾嫆轻轻理了理鬓发,昨晚她便有意让人向林琪透露,她这次身子不大舒坦,不想参与围猎,怕丢人现眼输给林琪。 这话叫林琪听到了,哪里还坐得住? 这不,真是她打哪,这林琪就替她去哪。衾嫆想,如果不是对方性情实在是太糟糕,都想结交下了。 果然,林琪的话引起对面楚唯的注意力,也包括贵女这边的陆倩。 “林小姐,你想参加便参加,不必拉上我吧?”衾嫆故作脸色有几分难看地看着林琪,咬了咬贝齿,道。 她这副模样,更加证实了林琪心里的想法,不禁喜上眉梢,她咳了声,收住自己面上的窃喜,奚落一声,道,“呵,衾大小姐这是不敢应战?我倒是有心想和你比试比试一番呢,怎么办,你这么不给颜面,那我就去请陛下出面好了。” 近来林琪父兄很得皇帝宠信,一时间朝堂上风光无两。 衾嫆似是想到这茬一般,咬了咬唇,瞪了一眼林琪,“林琪,你别太过分!” 见衾嫆吃瘪,林琪更高兴了,摸了摸自己的弓箭,笑容一晃,十分恶劣欠揍的样子,“怎么,你应战么?” 一旁的陆倩柔弱的声音响起,“林小姐,就别强人所难了,衾小姐看起来似是真不便……” “郡主别被她给骗了,她就会耍小心机博取殿下们的同情了,无人时可跋扈嚣张了!”林琪对陆倩还是好脸色迎上的,抹黑衾嫆也是敢当面的。 容央气得要拿杯盏砸林琪,却被衾嫆拦下。 至于陆倩,眸光闪烁,不知是不是林琪那句“殿下们”叫她沉默了下来。 “林小姐,既然要比,就等我换一身骑装过来,再同你,好好比一比!”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对面的男眷,一群公子哥们指着对面,只觉这场围猎要精彩了。 “既是女儿家的比试,不如,就在另一片小一些的场地去比吧,那的猎物也不似这边的凶悍危险。”容央拉住衾嫆的袖子,再看向其他人,说道。 林琪挑眉,她有心在楚唯面前耍威风,但一听说这边的凶悍危险,她又有些发怵,想了下,还是决定安全起见,大不了,等回来时清点过猎物,再当众给衾嫆下马威和难堪也不迟。 事情看起来,衾嫆被动地被林琪挑衅不得不参与围猎,又因为是女儿家的比试,安全起见,才选用了隔壁安全些的场地林子。 但楚唯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眯着眼,看了眼衾嫆的帐篷方向,还是心里有些狐疑,便对手下道,“盯紧了。” 别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才好。 再看了眼旁边的陆荣,楚唯低声道,“世子,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如你当回护花使者,陪同她们?” 陆荣闻言,却是拧着眉别扭地道,“那怎么行?一群娘们,我过去岂不是闹笑话?到时候父王又要骂我混账了——不成不成,我要跟殿下你一道狩猎去的。” 说着,颇为可惜地看着去换骑装的衾嫆的空位置,叹息一声,“哎,欲擒故纵啊,我看,还是先不理这丫头好了,等她回头思念我得紧了,就知道巴巴地上来求我看她一眼了。” 楚唯:“……”他真有那么一瞬想打开陆荣的脑袋瞧瞧,里面到底塞了些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还不自知的盟友? 无奈,楚唯深呼吸一下,又对手下耳语几声,而后再也不想看陆荣一眼地别过了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5坠崖 “衾嫆,咱们就比谁猎的猎物多谁就胜,如何?”林琪摸着自己手里锋利的羽箭,挑着眉梢,冲衾嫆得意地笑了,“敢不敢和我比?” 虽然林琪不会武功,但在上京贵族女子中,她的骑射却是数一数二的,一直被衾嫆压一头,又因为惠王楚唯的缘故,林琪对衾嫆总是存着攀比之心,想着一较高低,在楚唯面前出出风头。 正中下怀。 衾嫆眯着眸子,从仆从手里拿过弓箭,箭篓背在身上,脚尖点地一跃而起,潇洒利落地便坐在了马背上。 半点都看不出身子不适的样子。 林琪暗恨地咬了咬牙,瞪着衾嫆,瞥了眼一侧跟她说衾嫆身子不适似是来了癸水无法狩猎的婢女,后者发怵地往后躲了躲。 “回头再收拾你!”林琪勒紧了缰绳,剜了婢女一眼。 然后,她一扬鞭,“衾嫆,我们林子里见!” 说着,便纵马率先进了林子。 “诶,小姐啊,林小姐这不是耍无赖吗!”春花见林琪故意抢先一步进了林子,皱着脸很是愤愤地在林琪后头大声道。 好丫头。 衾嫆眸子里飞快划过一丝笑意,摸了下春花的脑袋,然后故意板着脸,“哼,那也不见得你家小姐我会输给她。” 说完,也策马,带着两个侍卫和几个家丁进了林子。 留下容央带着春花秋月回营帐那头等候。 林琪留意着后头马蹄声,与此同时,已经搭弓射箭,率先射中了一只兔子。 仆从立马溜须拍马叫好道,“好!小姐真厉害,开弓便无虚射!” “不愧是小姐!这兔子都比一般的肥硕些!” 林琪骄傲地仰起了下巴,冲衾嫆挑着唇角笑道,“衾嫆,怎么还不出手?是不是怕瞄不准猎物,在我面前丢脸啊?” “呵,一只兔子罢了,也就林小姐当做战利品了——”衾嫆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从身后箭篓中抽出一根羽箭,再双腿夹紧马肚子,搭弓射箭,“咻”地一声,朝着丛林微微一动的地方射去。 “呀,是一头鹿!”侍卫和仆从立即上前,扒开丛林,将一头被射中肚子饿鹿抬上马车。 “大小姐真厉害啊!” “开弓就是一头鹿!” 相比之下,林琪再看自己射中的那头鹿,不禁脸色气得铁青一片,感觉自己面上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羞辱到想找个洞钻进去。 “小姐,这兔子还……”奴仆看了眼衾嫆那边的鹿,又看了看自己提着的兔子,犹豫地问林琪。 “没用的东西,别挡我的眼!”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林琪就爆了,直接一马鞭子朝着奴仆头上甩去。 “唰——” 衾嫆眼睛一眯,立即甩出自己的长鞭,将林琪的鞭子给拦下,一卷,将林琪的鞭子卷着扔出去,挂在了枯枝上。 本来就是因为衾嫆,她还阻拦,林琪立马发难了—— “衾嫆,我管教我的奴仆,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干涉!” 衾嫆抚着自己的鞭子,笑得轻慢,“你太吵了,比不过就拿仆人出气,这是什么道理?” “谁说我比不过你?”林琪脸色铁青,咬着唇瞪着衾嫆,“你走着瞧!这才是开始,我接下来可就认真了!驾!” 说完,林琪便策马往林子深处跑了。 衾嫆看了眼唯一的小道,忽然就笑了。 只是一瞬,便收起,侧眸看了眼身后的灌木丛,微微眯了眯眼眸,随后轻喝一声,策马追上林琪。 灌木丛里,几个黑衣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后为首之人道,“继续跟着,切忌打草惊蛇。” “是!” …… 衾嫆跟着林琪,见林琪射一箭,她才慢悠悠随后拉弓射一箭,甚至还和她抢起了猎物。 一次还好,接二连三之后,林琪就是傻子也知道衾嫆挑衅她了。 狠狠地勒紧了缰绳,指着她射偏了,却被衾嫆射中了腿的羚羊,“衾嫆,这是我先看上的猎物!你讲不讲规矩!” “规矩?你自己射不中,还不许我射中了?”衾嫆拍了拍手,让仆从将猎物搬上车。 林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又要拿鞭子朝衾嫆挥,但后者只淡淡地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我要是你的话,就想清楚后果了才决定下不下手。” 说着,她微微一抬手,长鞭一甩,在地上惊起一层层灰尘,呛了林琪一脸。 林琪用披风挡了下,但还是弄了个灰头土脸,她登时脸上无光,觉得受到了羞辱。 偏偏她不会武功,完全打不过衾嫆! 该死的! 林琪本就是个刁蛮又不讲道理的大小姐,这厢衾嫆当众给了她难堪,她自然是要出了恶气才肯罢休的。 于是,她想也不想,直接拿了一根箭,朝着衾嫆的小腿射去。 竟是要暗箭伤人! 一旁的奴仆和侍卫吓得忙出声阻止,“林小姐(小姐)万万不可!” “大小姐小心!”这边,衾嫆才掉转了马头,就听见自己的奴仆惊呼声。 她侧过脸,看着死死地握着弓箭,被她激怒的林琪,丝毫没有被人用箭指着的恐惧感来,反而把玩着马鞭,悠悠地让马儿往前走了几步。 看了眼前面的断崖,眼里流露出几分暗芒来。 很好。 要的就是林琪这一箭了。 “林琪,你有胆子便射,若是你敢伤我一根毫毛,我爹不会放过你们家的!” 衾嫆拿家世来压林琪,这又戳中对方痛脚了。 林琪怒红了眼,咬着粉唇,想着人若是真给她射伤了,回头就是皇上也会责难她。 但她就是要给衾嫆一个教训看看,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又是,她的箭往下偏了偏,抿着唇,冷笑一声,“哼,别以为我不敢!” “咻——”一下,手中箭矢脱离弓弦,直直朝着衾嫆的马儿射去。 衾嫆故作白了脸,“你——” “大小姐小心前面是断崖!” 马儿的嘶鸣声和仆从的惊呼声乱做了一团,衾嫆被马儿甩出去,身子直直往后面的断崖飞去,她甩出鞭子“试图”勾住面前的树干,却没能勾住。 然后,身子直直坠落断崖。 “大小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6兄弟 变相陡生,侍卫们一时都慌了神,跑在最前面的侍卫手伸出去却只抓住衾嫆裙子一角的布帛,眼睁睁看着她坠落断崖。 林琪也没料到好巧不巧,衾嫆就被马甩那么远,恰好坠落断崖之下。 她吓得从马上掉下来,慌不择路地拽着一个丫鬟,“不,不是我,我,我只是想教训下她的……” 丫鬟眼里流露出几分惊慌恐惧来,小姐平日里再怎么肆意妄为就算了,就算是打死个奴仆也没什么,可这,这人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这可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了! 一群人都乱了套了,楚唯派去监视衾嫆的几人交换了下眼神,最后决定回头去复命。 此时,断崖下,衾嫆鞭子勾着树枝,身子慢慢往下落,最后一跃,跳到了石板上。 断崖下并非是万丈深渊,就在几十丈之下,便有块凸出来的石板。 这点,衾嫆一早便派殷老二几人查探过。 故意激怒林琪,引她来这边小林子狩猎,然后引着她到了断崖前,便开始引诱她对她进行攻击。 这一箭射的刚刚好,她竭力往后一跃,便能坠落山崖。 “大小姐。”殷老二和殷老四已经在石板旁的山洞等候多时了,见衾嫆下来,上前。 衾嫆将鞭子别在腰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二人笑道,“走吧。” 他们等人一走,便可以顺着山洞另一侧,去寻苍雪山上的无色花了。 “大小姐,沈神医和端王似是兵分两路,从另一头上山,估摸着这会已经领先我们了。”殷老二接过殷老四手里的铁钩子,对衾嫆说着。 衾嫆闻言,微微点头,“希望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惠王和成王,不是好糊弄之辈。” 就连她,都需要这般费尽心思才能逃离众人视线去寻找无色花,更莫说被楚唯和楚旸盯着的楚漓了。 “什么?”楚唯闻言,手中茶盏放下,面色微凝了拧。“你确定亲眼所见,她坠落山崖了?” 暗卫点头,“属下亲眼所见,是林小姐射中了衾大小姐的马,使她被马甩出去,坠落断崖之下。如今,侍卫奴仆们都应该已经汇报给皇上和镇国公了……” 楚唯听罢,沉吟一声,“知道了,先下去吧。” 抬了抬手,示意暗卫下去。 衾嫆坠崖的消息,没一会便传遍了猎场。 衾潇当场急火攻心险些晕过去,提剑便要杀了哭哭啼啼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林琪。 林琪吓得往她爹后面躲,衾潇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两父女都给活剥了。 还是皇帝下令,衾潇才罢手。 “还不快去找!务必将人救回来!” 皇帝见这边一团糟,扫了他的兴致,一脸怒容,随即下令派人去救人。 走在路上,衾嫆有些沉默,殷老二便走到她面前,试探地问她,“娇小姐,是不是担心你爹啊?” 衾嫆点点头,轻嗯了声,“没办法,无色花一事不能告诉他,否则一定会走漏风声的。” 只希望早点寻到无色花,可以早点回去,免得叫爹他们几个担心。 衾嫆沉了沉眉头,脚步加快了些。 与此同时,楚漓的营帐内。 “坠下断崖?”楚漓手一颤,茶水溅出,袖子湿了一截。 面色凝了下来。 “没想到她所说的法子竟这般冒险!胡来,简直就是胡来!”楚漓一拍轮椅,难得面上有了几分薄怒,说出斥责的话来。 木槿听得却忍不住替衾嫆说话了,“主子也莫要怪衾小姐了,她也是为了替主子寻那药引子……等无色花寻到,主子你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这样想来,这衾小姐待主子还真是一片情深了,能够为了主子冒险到这个地步,从前还真是错怪了她。 楚漓却抿着唇,依旧不赞同,“我好不容易摆脱三哥、四哥的眼线,将沈大夫和书语送走,原不用她再冒险掺和进来…… 哪想到……” 沈寄年和他说衾嫆也要参与寻无色花行列中时,只当她是要派那几个手下去,哪知,她居然假借同林琪狩猎比试为由,做出假坠断崖这么冒险的事,去寻药引子。 看了眼自己尚不能良于行的双腿,眸子暗淡下来。 如果不是他这双腿没好,不能站立,也不至于只能在营帐内干着急等待,而不能亲自去寻药引。现如今还叫她一个姑娘家跑去雪山找药引。 “木槿,传我手令,派人去保护她。” 木槿一听,下意识喜上眉梢了,“主子,您的意思是……”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去吧。”楚漓闭上眼,似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心理建设后,终下定了决心,呼吸微沉,道。 “是!”木槿立马高高兴兴地拿了楚漓的手令去传命令了。 “端王殿下,我家殿下有请。”木槿刚走没多久,营帐外,便传来一道声音,楚漓听出,是楚唯身边的手下。 楚唯? 楚漓眉梢微凛,转着轮椅到了营帐外,病弱地掩唇咳了一声,面上一派温润淡定,“不知三皇兄何事相请?” 侍从淡淡地不见恭敬地回着,“殿下过去便知道了。” 言下之意并不打算告诉楚漓,强行来请人过去。 到底为了什么请他过去,楚漓微微转念一想,便知道了。 “带路吧。” 楚唯的营帐里,楚旸不请自来,已经坐下开始喝茶了,听到门外侍从通传说楚漓也来了,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声。 “原来三哥请了五弟过来。怪不得不愿意四弟我过来喝茶了……”他说着,把玩着碟子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微蹙了下眉,嫌弃太甜,又给扔了回去。 楚唯端坐于上,对于楚旸的话避而不听,只对着门外仆从道,“请端王进来。” 仆从要替楚漓推轮椅,后者却抢先抬手,“本王自己来。” 不让人碰他的轮椅,自己扶着轮椅扶手进了营帐。 看到里间二人都在时,他面色淡然,温润自若地向二人问了一声好,随后才自然地问起楚唯,“不知三皇兄请我来,所为何事?” “自家兄弟也也好久没聚过了,五弟,不介意一起喝喝茶下下棋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7风雪 自家兄弟,喝茶,下棋…… 呵。 楚旸率先笑了一声,只是他一向是这么个阴阳怪气的调调,楚唯心下虽不喜,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置之。 眼角余光始终没有错过楚漓面上表情一丝一毫。 只可惜,楚漓面不改色,扶着轮椅到了二人身边,温良恭谦地说着,“多谢三皇兄美意,正巧臣弟待在营帐无趣,同二位兄长叙叙旧也是好的。” “咦,说起来,今年三哥没参加狩猎,倒是稀奇呵。”楚旸手捻起一缕发,眼角眉梢皆透露着一股算计嘲讽的意味,似不经意似的提起。 楚唯面色如常,淡淡地启唇,“四弟不也是?往年你与我可是不相上下地角逐,今年倒是不见四弟如往年那般积极了。” 只字不提自己,反问了一把楚旸。 “呵呵呵,年年都是如此,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和三哥喝喝茶。对了,五弟,听说镇国公府那位衾大小姐被林尚书之女打落断崖,你可有听说?” “什么?”楚漓面色一白,手扶着轮椅,“竟有此事?父皇知晓了吗?可有派人去救她?” 他这番表现叫人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本来,楚唯和楚旸都怀疑楚漓对衾嫆有心思,现在这么看来,果然八九不离十了。 楚唯是眯着眼,细想这里头会不会还有什么阴谋。 楚旸却是吊着眼,笑得有几分深意,“衾小姐国色天姿,这样美的美人儿,也难怪了,五弟一向淡泊出尘,居然也会为一个姑娘如此心焦慌神,失了仪态。”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看向了楚唯,“只是先前这位衾小姐似是中意的三哥,不想一个小姑娘,竟是惹得咱们皇室几位子弟都为之倾倒?不过要我说,三哥才是那个厉害的,手指头都不必动,就有两位貌美的贵女为你打得头破血流,这不,林小姐一气之下,就将衾小姐给打落断崖,现在生死不明……啧啧,真是可怜,又可怕啊。” “四弟,如今衾小姐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思在这说风凉话?”楚唯面色微凉的,斜睨一眼楚旸,语气微沉地道。 楚漓完全表现出来一副一心扑在衾嫆坠崖下落不明的消息上,压根没有听进去二人的对话的模样,这叫楚唯微微疑惑。 衾嫆坠崖一事,看来果然是巧合。 看楚漓这担心焦急的样子,不似作伪。 “三皇兄,四皇兄,莫要取笑当弟弟的,我,我教过衾小姐一阵子棋艺,算是她半个师父,如今她有难下落不明,我无法坐视不理……今日这茶和棋,只能等到改日再约了,我先过去找父皇和镇国公……” 楚漓扶着轮椅便要出去。 他的话却点醒了楚唯和楚旸,是啊,这时候衾嫆出事了,两国公府定是手忙脚乱,衾嫆的父亲和舅舅都是朝廷重臣,这会若是他们在营帐内作乐享受被知,届时二人定会心存芥蒂。 如今楚唯和楚旸斗法,都在竭尽心思地拉拢朝中大臣,想着,便同时都将主意打定,楚唯也就懒得管楚漓了,衾嫆出事,楚漓又孤立无援的,无色花应是耽搁下来了。 “五弟说得对,我这就去见国公,帮他一起寻衾小姐的下落。”楚唯立即起身,面带忧容地说着,便出了营帐。 楚旸不甘落后,立马跟上,“我也去!” 剩下本该最积极的楚漓,慢悠悠地扶着轮椅,在二人后头出了营帐。 他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流光。 …… 衾嫆一行人徒步上了雪山,到了半山腰,便感受到了雪山的寒凉,好在她事先有所准备,穿得厚实,还带了沈寄年给的御寒的药丸。 递给殷老二殷老四一人一粒,自己也服下一粒,这才面色如常地继续前进。 “不行啊,雪太大了,娇小姐,我们先停下等雪小些了再走吧!” 殷老二眯着眼抬手挡着迎面吹来的风雪,吐出嘴里的雪渣滓,不禁回头,高声冲同样艰难行进的衾嫆说着。 衾嫆高声回了句,“不行,不能再耽搁了,天黑之前若不能找到无色花,我担心派来找我的人马会发现我们的踪迹。” 就算暴风雪再严峻,她也要将无色花找到! 殷老二闻言,自知是劝不了衾嫆了,便和殷老四一阵,在前头开路,替她挡着点风雪。 衾嫆脸上都是冰凉凉的雪花,触及温凉的脸蛋便融作雪水,她不厌其烦地用帕子拭去又拭去,免得打湿了衣襟。 三人好不容易才到山顶脚下。 别说衾嫆了,就是殷家两兄弟两个大老爷们都觉得浑身疲累,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所以当衾嫆软软地坐在石头上,面色发白地喘息时,两人直接席地而坐,也跟着喘气休息。 “我们稍作休息,一炷香后立即上顶峰。”衾嫆见殷老四拿出火折子开始生火,她看了眼天色,好在风雪已经停了些,只是日暮西山,她所剩下的时辰不多了,便对二人催促着说道。 殷老二闻言,头疼地摆摆手,“诶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救人心切嘛!为了你的情郎,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跑这疙瘩受罪来,也真是吃饱了撑着了……” 他嘀嘀咕咕地说着,就被衾嫆瞪了眼,殷老四用拾来的柴火敲了他一下,“少说两句吧你,快帮忙生火。” 殷老二乖乖照做,嘴巴撇了下,朝衾嫆的方向觑了眼。 衾嫆从袖子里拿出绢布包着的干粮,一路上都是风雪,干粮早就冷了,她将干粮分给两兄弟,自己就着硬邦邦冷冰冰的干粮,咬了几口,草草填了下肚子。 也不知道,爹他们这会怎么样了,衾嫆食难下咽地想着,幽幽叹了口气。 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太担心,也希望春花和秋月照她说的,等没人的时候,再暗示着宽抚他一下吧。 “大小姐,是沈神医!”三人烤火取暖后,便处理了地上的痕迹,准备继续出发了。 走到顶峰入口下,却瞧见沈寄年和楚漓身边的书语结伴同行,也到了顶峰的入口。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8成药 “天色就要黑了,小道窄,衾小姐,你随我上去,让他们在这留守。” 沈寄年淡淡地说着,单手至于身后,另一只手拿出一枚药丸递给衾嫆。 “这是什么?”衾嫆接过,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问。 “保存体力,御寒。” 沈寄年话不多,说完,便率先上了小道往顶峰陡壁行去。 衾嫆闻言,看了眼殷老二几人,“你们在这等候,若有风吹草动,就吹响哨子提醒我们。” 然后,紧随沈寄年后头上小道。 小道陡峭,衾嫆一边走一边时时刻刻盯着脚下的石头,手扶着岩壁尽量快步上前。 “小心些。” 天色黑了,衾嫆看不大清,一脚踩着石头,就滑了一跤,险些摔下去,幸亏沈寄年虽顾着往上行,却还脑后长了眼睛,及时伸出手扶了衾嫆一把。 “多谢。” 衾嫆看了眼沈寄年扶着她手臂上的手,轻轻不动声色地抽出手,道了声谢。 随后走路愈发小心。 沈寄年微低眸瞧了眼自己的手,随即收回,负在身后,背上背着药篓,别看他不会武,走这陡峭山路,却比衾嫆看着还轻巧。 “沈大夫是经常上山采药么?我瞧你对山路很是熟悉。”衾嫆觉着这小道上又黑又静,寒风又刮得脸上微疼,便找了个话题聊。 沈寄年目不斜视,偶尔用手里采药用的小铲子抵着峭壁做依撑,闻言淡淡地回了声,“恩。” 他寡淡不语,衾嫆就是有心找话聊也聊不下去,只悻悻地闭了嘴。 哪知,在她以为对方是不想和她说话时,便听沈寄年淡漠的声音平稳地响起,“越是陡峭崎岖,越是藏着珍贵的草药。尤其是解毒的花草。” 他一打开话匣子,衾嫆便也不尴尬了,顺着这话接着问,“那你总是一人上山?” 沈寄年没有回答,便是默认的意思。 “这太危险了,我会武尚且觉着凶险,沈大夫……定是很辛苦的。” 这话倒不是衾嫆没话找话聊,医者父母心,尽管沈寄年性情古怪冷漠,但他所救之人也不少,年少闻名江湖,所医之人都是绝症或奇毒患者,采药定然都是这样陡峭崎岖之地。 听起来便觉着凶险万分了。 这份医心着实叫她钦佩,就算只是为了钻研医术,也值得敬佩。 沈寄年沉默片刻,脚步微微顿住。 似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清淡的语调,却有温度的语句。 这么多年,所见之人无不是称赞他医术独步天下,说他年轻有为的。巴结奉承,挖苦恼怒,不枚胜举。 却是第一次,有人问他,采药辛不辛苦,上山的苦如何凶险。 虽听得出她并非出自关心,却也叫沈寄年冷冰冰的心微微触动了下。 “你放心。” “恩?” 衾嫆正扶着峭壁往上慢慢挪,忽然听到沈寄年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愣了下,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 “我会治好他。” 沈寄年淡漠的声音响起,随后,也到了目的地。 转过身,还伸出自己的袖子,主动想拉一把衾嫆。 衾嫆看了眼,抓住他袖子一角,借了点力,脚尖一点,便轻巧地落到了平地上。 “有劳。” 她心里虽觉着对方似是误解了她关心一问是为了巴结讨好让他治疗楚漓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却并没有解释。 原本便是因为要给楚漓驱毒才会有交集的,他这么回,也没什么不对的。 沈寄年微挑了下眉梢,至于衾嫆这句“有劳”是回的他前面那三个字还是道谢他伸手之劳,他只抿了下唇角,便抛之脑后。 他们在一块大石头上,顶峰很小,稍有不慎便会踩空掉下万丈深渊。 衾嫆微微提着心,有些晕眩。 反观一旁的沈寄年,面色如常,淡然地蹲下,用小铲子在石头缝里轻轻拨着什么。 “找到了。” 他难得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兴奋激动,语调都扬了扬。 手颤着,放下了小铲子,手指着石头缝里一株很小的,普通的透明色调的小花,转过头对因为处于高峰之上,有些紧张地绷紧身体的衾嫆,道。 找到了?! “真的吗!”衾嫆面上一喜,不禁忘却了自己所处之地,往前一步,在沈寄年身边蹲下,定睛寻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便见一朵透明的,大约只有她一根手指那么大小的普通小花,在石头缝和积雪中,迎着寒风背靠巨石,傲立积雪中,坚韧地生长着。 它看起来非常普通,却透着一股坚韧的力量。 衾嫆眼里不禁带了几分泪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目睹沈寄年小心翼翼地用小铲子将积雪铲走些,露出无色花的根茎,随后连根拔起。 立马放进他事先准备好的竹筒子中。 “咻——” 就在二人高兴之时,衾嫆看见一缕红色信号弹发射半空,当看到这颜色时,她面色一变。 “不好,定是惠王的人!” 这是她给殷老二几人的信号弹,若是红色,便为示警,也就是通知有敌人情况紧急。 她来这大雪山上采药,所谓的敌人,除了楚唯的人,还会有谁? 好不容易甩开他的人,没想到这人如此阴魂不散。 不能叫他知道她拿到了无色花,不然若是被他们给夺去,楚漓的腿便没救了。 “沈大夫,将无色花交给我!”衾嫆咬咬牙,伸手,朝沈寄年低声紧张道。 沈寄年拧眉,“这花取下便必须今早做成药服下——罢了,你等我一下。” 山下渐传来打斗声,衾嫆急得额角虚汗,但见沈寄年抿着唇,临危不乱地蹲着,将竹筒取下来,拿出无色花,再用一方帕子,将花叶碾碎,随即咬了一下自己一只食指,滴了一滴血在碾碎的花泥中。 然后用帕子将花泥包紧,从背篓里找出一个小一号的竹筒,塞进去。 再在衾嫆惊异的眸光中,递给她。 衾嫆目光落在沈寄年那流着血的左手食指上,眼里闪着异色,满是不解。 “将这个拿给端王,直接服下便可。事后我再向你解释,快从那边走。” “那你呢?”衾嫆接过竹筒,听着下方的厮打声,不禁皱起眉来。 沈寄年哼了声,似是笑了下,看了眼山腰那边,淡淡地道—— “放心,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9追兵 “放心,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得了沈寄年胸有成竹的这一句保证,衾嫆看了眼山腰上的火光,眸子明明灭灭,随即咬咬牙,狠心转过头,“多加小心,保重!” 然后转身便飞快寻着另一条路下山。 这药必须尽快给楚漓服下! 抱着这个决心,她丝毫不顾路黑又滑,抱紧竹筒飞快往下冲。 期间脚扭了下,她拧了拧眉头,到底是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 “啊——” 山路崎岖坎坷,她一不下心慌不择路,直直摔在了草丛里,双手却下意识抓紧了竹筒,半边身子都挂在悬崖外。 她惊叫了一声,眼角微红泛着湿润,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 偏生这时,峰顶传来悉索的人脚步声,她露在外的手腕被石头磕破,她顾不得这些,忙抓紧了一根树藤,将凌空的半边腿往回挪。 随后一蹬腿,一咬牙,手腕磨破了皮,眼泪都飙了出来,她一手死死地护着竹筒,另一只手拽紧了树藤,爬了回去。 刚坐定,她便赶忙站起来,拖着微微泛痛的腿,抱着竹筒脚下生风似的。 身后传来的追赶声,由远及近,她喘着气,在黑夜中,不断滑倒几回,次次疼得她落泪,但次次她都急忙爬起来,丝毫不敢停歇。 她跑得快,身后追兵似是被她给甩开了。 “啊——别碰我——” 只是回头看了眼,衾嫆脚下险些又踩着石头,一只手伸过来,抓了下她的袖子,她吓得哑声尖叫了一下,转过头一张泪眼斑驳的小脸上满是惊惧和凶狠地看向来人。 “别怕,是我。” 衾嫆泪珠儿还挂在眼睫上,却傻了。 眼前的人,居然是楚漓。 居然是站立行走的楚漓。 她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脑袋,闭了闭眼再睁开,不禁吃惊地张了张嘴,“你,你的腿……” 惨白月光下,衾嫆衣裳破了些,还脏兮兮的,双手抱着个竹筒,发髻歪歪扭扭的,眼睛红红的还挂着泪珠。 看起来,糟透了。 见她如斯狼狈,楚漓不禁又心疼又有一丝好笑,但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腕上时,立即凝住了。 “你受伤了?” 衾嫆身后追兵的声音又近了,她忙惊惶地抓着楚漓的手臂,“别别管这些了,快,快离开这,我们……我们快跑。” 她喘着气,语不成调,带着几分沙哑几分忐忑地对他道。 且不管楚漓的腿如何,且更不管她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当务之急应是怎么甩开这些追兵,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躲一躲。 “无事,跟我来。” 楚漓见她如此害怕,也知后面追赶她的是何人了,便一把拉住她,脚不是很稳但竭力做到了快步地拉着她往山下一方向跑去。 衾嫆有些怔怔地望着自己被楚漓拉着的手,看着带着她往前跑的男人,一时呆呆的出了神。 心跳漏了一拍。 楚漓的腿不良于行,乍一能行走本就艰难,此时却强行带着衾嫆跑路,不用衾嫆去多想,她光是听着他沉闷的呼吸喘息声,就知道他此时不大好了。 “那,那有个山洞,我们躲一躲!”衾嫆忽然眼睛一亮,看见了一个山洞,也管不了其他的了,直接反过来抓着楚漓的手,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拖地带他走。 温软的小手有些黏糊糊的,不知是沾了血还是汗,亦或者是两者皆有。 楚漓手臂僵硬,只迟疑了那么一下,便被衾嫆扶着走了。 他腿疼得骨头似又要碎了一般,咬着牙,没有反驳。 两人走到山洞前,衾嫆伸手拨开山洞前乱糟糟的藤蔓和草,手被尖利的草割了下,她轻吸了声气,抿着唇忍着疼带着楚漓一道弓着身子,进了山洞里边。 这里头漆黑一片,她忙掏出火折子,但楚漓却按住了她的手背,低声道,“别点,他们追来了。” 闻言,衾嫆连忙将火折子攥手里头,往山洞里头又走了走。 山洞潮湿,但好在冬日雪山没有什么猛兽毒蛇,两人靠着山洞岩壁,敛声屏气。 “这边!人呢?怎么不见了?快找!一定跑不远!” “找不到。” “没发现。” “这里也没有!” “混账东西,怎么就让她给跑了?那么多人还追不上一个姑娘家!走,她一定跑不远,咱们下山去追!” 山洞外传来追兵嘈杂的声音,衾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紧紧地贴着石壁,直到听到那群人走远了…… 她才松了口气,这骤然绷紧了的神经一松下来,人便双腿一软地朝前栽去。 “当心!”楚漓伸出手,及时地拉住了她胳膊,将她牢牢地扶住。 衾嫆手心一片濡湿,几乎是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被楚漓那么一拉,她身子便被拉了回去。 手轻轻抵着对方的胸膛,才避免了直接脸对脸地撞上。 “扑通扑通——” 黑暗里,四目相对。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乱了分寸。 “你心跳声好响——” 衾嫆喉头咽了咽,故作镇定地开了句玩笑,别过脸,好在夜色能遮掩脸上所有羞意。 他身上有淡淡的松竹清香气,萦绕在她周围,像是无形中包裹她的一张网。 一张她无法逃脱,好像也不愿逃脱的温柔网。 “你还好么?”楚漓只淡淡咳了声,也不戳破衾嫆同样跳的很快很响的心跳声,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愉悦温柔的弧度,低声询问着。 衾嫆这才想起来,立马弹开了些,“火折子。” 她要,楚漓便伸手递过去。 火折子一亮,衾嫆这才看清,楚漓脸色惨白如纸,额角还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一惊,低头一看,果然,他的双腿都在颤抖,膝盖微微弯曲着。 “你的腿是不是疼?”衾嫆忙顾不得男女什么授受不亲了,直接扶着楚漓顺着石壁坐下去。 抬手便要掀他的裤脚。 “衾……” “别动,让我看看。” 衾嫆抿着唇,抬头,一双眼红通通的,带着倔强,含着心疼。 让人看了,根本无法拒绝。 “我只……怕吓着你。” 楚漓听见自己微微泛苦的声音说着。 “我不怕。” 衾嫆笃定地望着他,她只怕她救不了他,其他的,什么都不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0升温 “无色花,最后一味药……”衾嫆说着,将竹筒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扑面而来,“沈大夫说了,汁液口服,花泥用来敷在膝盖上……” “我自己来吧。”楚漓见她手腕上血肉模糊的,“还是先给你包扎下伤……” “哎呀你能不能听我的!”衾嫆越是心急越是不顺,扯了半天才将竹筒里手绢包裹的花泥拿出来。见楚漓这个时候不分事情轻重缓急,忙打断他,凶巴巴地将装了药汁的竹筒递给他,然后动作小心轻柔地卷起他的裤腿。 打算替他敷药。 楚漓垂眸,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认真严肃的小姑娘,只觉得胸口一阵温柔柔软。 仰头,他面不改色地将竹筒里的药汁咽下。 冰凉的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甜腻味的药汁顺着喉咙流入胃中。 衾嫆小心地又拿出一方帕子,将花泥平分放在两方帕子上。 然后两只手,轻轻将帕子倒扣,花泥贴着楚漓那泛着诡异紫黑色的膝盖关节处。 “嘶——” 楚漓腿猛地一颤,似是痛苦极了,手死死地攥紧,咬紧了牙口,额角的汗凝结成珠滚落到衣襟上。 冰凉凉的花泥似是在敷到楚漓膝盖上时便开始燃烧了一般,衾嫆手心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 听到他压抑的声音,衾嫆抬眸,担忧地望着他,“还好吗?是不是很痛?” 无色花生长在极寒的冰雪之地,触到他膝盖却是如此滚烫灼烧。 他这般能忍的人,定是痛极了,才会发出这一声痛苦的呻吟来。 “没……没事……” 楚漓声音都带着几分压抑克制,唯恐泄露了一丝痛苦声音。 “若是觉得痛,就喊出来吧。这里没外人。”衾嫆抿了抿唇,火折子被她插入石壁中,照耀出楚漓苍白汗湿的脸来。 松开手,衾嫆拿了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蹙着眉心,满是担忧心疼。 楚漓痛得全身都发抖,他微微阖着的眸子睁开一丝缝隙,借着微弱的光,看到那张美艳又温柔的面孔。 心神一触动。 抬起一只手,握住她替他轻轻擦拭汗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 用微凉的怀抱抱紧这柔软的身子。 衾嫆一怔,刚动了下。 “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楚漓嘴里有股血腥味,断断续续虚弱地说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花。 衾嫆闻言,放松了身体,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触及之下,衣裳尽是冷冷的汗湿感。 这个人,这个人……竟隐忍至此。 肩膀上蓦地一重,衾嫆一僵,微微松开了楚漓,便见他已经晕了过去,脑袋靠在她肩头上。 面上虚弱毫无血色,带着一股倦怠。 痛极了,方力竭而晕。 她没有松开,任由他这么靠着自己,眸光里明明暗暗,划过一丝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两个人就这么也挺好。 她护着他,他纵着她。 重来一次,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安然地过一世。 可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嘲地掐断。 且不说她配不上他…… 就是前世,若非是圣旨,他恐怕也不会愿意娶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到底,他心里对她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等等。 衾嫆电光火石间,面色变了变。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她不知不觉中,居然贪图他对她有男女之情么? 真是贪婪。 衾嫆将晕过去的楚漓扶着靠着石壁而坐,然后看了眼外边,确定安全无人后,不敢走远,只在山洞附近捡了些柴火,然后折返回了山洞,生了火。 她又去旁边弄了点干净的积雪放入竹筒中,等融化了后,放在火上烤了烤,待水温合适了,她用在雪地里用雪水洗过的帕子蘸了温水,一点一点地,有些笨拙却很小心地替楚漓擦拭脸、脖子、手和脚。 两世为人,她一直都是娇宠长大,从未伺候过别人。但这个人是楚漓,她便甘之如饴,没有丝毫怨言。 她不敢将花泥取下来,也不知要敷多久才能好,便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楚漓裸露在外的腿。 他的腿常年不站立行走,有轻微的变形,但平日里袍子掩盖是看不出来的。 此时裤腿卷起,露出似是被毒素爬满了双腿,通体青紫的双腿,衾嫆乍一看心惊,随后只剩满满的心痛难受。 手轻轻触了下他的腿,衾嫆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她无声地落着泪,心里酸涩难耐。 垂着头掉眼泪的衾嫆,忽然感觉头顶有一只大手在轻轻抚着她的头。 似在安抚。 “别哭。” 衾嫆抬起头来,便对上楚漓一双温润的眸子,他虚弱的面上绽开一个温柔安抚的笑。 声音柔和,面容温润如玉。 “你醒了?”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像一只小兔子似的。 楚漓抬手,用手背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温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恩,多亏你,我现在好多了。” 他说着,伸手接过衾嫆手中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衾嫆手腕上已经干了的血渍,眉心拧得打了结,似是比自己还要疼一些。 衾嫆疼得下意识抽了抽手,却被楚漓温润有力的手扣着动弹不得,只能轻轻吸着气,任由楚漓给她将一双手上的血渍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带了金创药?”楚漓欲给她包扎,却见衾嫆从袖口翻翻找找,便挑了下眉梢,柔声询问。 衾嫆闻言展颜,“真聪明!我啊,知道路上不会太太平,身上就装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呢。” 她笑着一双凤目微弯,里面潋滟水光。 楚漓轻笑了声,接过金创药,亲自替她倒了药粉,然后用手绢包扎上。 看着她一双漂亮纤纤小手包扎的模样,他轻凝了下眉头,“回头我回王府给你捎一瓶玉肌膏,就不会留疤了。” 衾嫆笑得浑不在意,“留不留疤不要紧,你的腿好点没?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她这么一转话锋,楚漓这才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腿,不知为何…… 脸上一阵红,羞燥不已。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1心悦 楚漓脸色的变化,衾嫆自然是看到了,随后便反应过来…… 她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红脸,别过脸背过身去。 “你……你自己能……”能穿上裤子的吧。 后面的话太难以启齿,她咳了声,脸上烧得一路红到了耳后。 “能的。” 楚漓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尴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氛围。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楚漓温柔的嗓音轻轻响起,“好了。” 说着,衾嫆回头,便见楚漓已经站立起来。 他站起来了! 她脸上又惊又喜,又想哭又带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爱。 “你,你的腿,真的好了?” 楚漓轻轻点头,随后像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实话一般,站起来走动了几圈,他走得不太自然,但几圈下来后,步伐看起来和寻常人已经无异了。 衾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了。 两世了,她总算看到他好好的,好好的站起来,像寻常人一样走路,以后还会奔跑,甚至如果好好练功,也许能飞……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喜极而泣,抬手擦了擦脸,却怎么也抹不完决堤的眼泪。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两辈子的愿望,终于得偿。 太好了…… “这是喜事,哭什么?”楚漓有些慌了,没见过衾嫆哭成这样过,走过来,缓缓蹲在她身前。 终于如愿以偿地伸手,清醒时,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脑袋。 “呜……楚漓,楚漓,你可以站起来了……太好了呀……”衾嫆肿着一双眸子,一时激动,便拽着楚漓的袖子,眼泪像不要钱的珠子一样一直掉,但那份喜悦却清晰地传达给了楚漓。 能够站起来,楚漓何尝不高兴?但见衾嫆这般,他觉得站起来,总算有了意义。 不为自己,只为了她,也值得。 “先前便可以了,这次出来服了沈大夫给的暂压制毒性让我能恢复半日行有能力的药后,我就出来寻你了……衾……姣姣,我可以这么唤你么?” 楚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衾嫆一下放下了重生以后所有的防备自矜,迷糊地点头。 难怪他之前可以走路。原来是为了寻她…… “我能站起来,都是你的功劳。我知,这些时日都是你在替我辛苦寻药,还偷偷送珍贵的药材去端王府……”楚漓说着,见衾嫆一震,似是被揭穿的羞赧尴尬,他轻轻笑了一声,忍不住,忍不住便伸手将她抱了抱,“我想这样抱着你,很久了。” 衾嫆听着身边之人呢喃温柔之语,不禁眸子瞪大,忘了啜泣,傻了。 他……他说什么? “我心悦你,姣姣,我心悦于你。” 楚漓低柔地在衾嫆耳边说着,随后眸光涣散了下。 又晕了过去。 衾嫆:“楚漓,楚漓?楚漓!你怎么了……” 她方沉浸在他的告白里身心震惊,便被他突然的昏厥吓住,她忙摇了摇楚漓的身子,却触到他滚烫的额头。 天,怎么这么烫! 衾嫆烫得手一缩,望着两颊不正常晕红的楚漓,她不禁面色凝重,眸光沉了沉。 …… 衾嫆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火,用自己的披风给靠着墙壁烤着火昏迷中的楚漓盖住身体,时不时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 楚漓的脉象很乱,一直在发烧,昏迷中皱着眉,似是被梦魇住了。 衾嫆看着这样的楚漓,心里满是担忧惊慌,眸子看向山洞外,微微深了深。 她放了一个求救信号弹,殷老二几个应该会在赶来的路上。 只希望他们可以再快点,楚漓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她怕再多耽搁一刻,便危险一分。 “姣姣……” 衾嫆出神地望着眼前的火堆,不知为何,重来一世,一开始她十分畏惧火,前世被活生生烧死的那种痛苦,直到如今,她都无法忘却,午夜梦回里都会被惊醒。 但楚漓在身边,她镇定冷静地望着眼前的火堆,冷静地加着柴火,面容一派冷凝。 听到楚漓唤她名字,衾嫆愣了愣,面色微喜,“你醒……” 只是一回头,脸上的笑意便僵住。 原来,楚漓没有醒,只是在梦呓念了声她的名字罢了。 衾嫆忧郁地垂下了眼睫,伸手体贴地替他将披风往上拢了拢,触及他滚烫的脖子时,手缩了缩。 轻叹了声,将他脸颊边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望着这张玉白温润的面容,露出几分深思来。 他方才说,他心悦于她。 那一瞬,她感觉自己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如果不是他昏迷,她真不知道她会如何回应他这番话。 其实,她这一路想了许久,醒来后她念着想着补偿他,后来借学下棋的由头和他接触,一起品茗一起下棋一起看字画…… 她本想撮合他与陆倩,却发现她很是在意陆倩与他会有什么干系,看他们在一处,她心中便酸涩苦痛。 春花和秋月她们总以为她是心悦他,可她却始终死守着这颗心,不愿交出来。 可感情总是这般,她如何藏如何压都无法掩饰自己的真是情感。 她喜欢他的。 她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由愧疚生出的怜惜转为不知不觉相处之后的爱慕。 这份爱慕,被她死死地压在心底深处,却仿佛是野草一般,被风一吹,便疯狂滋长。 她总以为,楚漓待她并无男女之情,却不料,他对她亦是有情意在的。 “楚漓……如果你想,我便嫁你……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弥补……” “有火光,人在这!” 衾嫆手轻抚了下楚漓的面颊,话音还未落下,外边就响起殷老二的大嗓门叫嚷。 她面上一喜,立马起身跑出去。 “殷老二,殷老二,我们在这呢!” 她出去时,没看到的是,一直皱着眉头昏迷呓语的人,眼睫颤了颤,眸子微微睁开…… 殷老二看见衾嫆灰头土脸地从山洞里钻出来,着实愣了一愣。 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他身后的书语便慌忙地冲了进去,寻找楚漓的身影。 “主子!主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2处置 楚漓被书语带走,衾嫆随殷老二几人下山。 恰好碰到搜救她的侍卫,她佯装是摔下山崖,抓着树枝一路迷路到这的样子,被晕乎乎的侍卫们带回猎场。 见她除了看起来狼狈了点,但衣裳还算整洁,殷老二几人又赶在侍卫发现衾嫆之前先藏匿起来,所以明面上衾嫆还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但她知道,楚唯那边,她是没办法糊弄了。 那人极为聪明,她出现在雪山脚下,楚漓如今又痊愈…… 稍微一转转脑筋,他便能想通是怎么一回事。 只能说衾嫆利用了林琪这善妒冲动的弱点,又刷开了难缠的陆荣,才能如此顺理成章地拿到药引。 她一边走着,一边面色却并不轻松。 她很是担心楚漓的情况。 看到她平安回来,春花和秋月不禁提着的两颗心给放了回去,衾潇和容央还有衾嫆舅舅三人皆是被蒙在鼓里的,见她回来了,又哭又笑地,叫衾嫆愧疚感一时尤甚。 “爹,舅舅,容央……对不起。”她咬了咬唇,对着三人便是躬身欠了欠身。 三人皆是一脸的心疼,忙扶她,衾潇更是拍着大腿又心疼又气,“傻孩子,这是那天杀的林琪害得你,你和我们说什么对不起?” “是啊,姣姣才是受害者。” “衾嫆啊,你没受伤吧?” 舅舅和容央一前一后关切着,衾嫆看着自己最亲的亲人们,不禁红着眼眶摇头。 “我很好,没事的。” “看你手,这还叫没事?”容央却是死死地瞪着她手腕上打了结包扎伤口的手帕,红唇紧抿,眼眸喷火,“我这就将林琪揍一顿!” 敢将她表妹欺负成这样,她也要林琪同样的地方双倍偿还! 衾嫆忙反手拉住了冲动的容央,无奈地笑劝着,“容央,别去,这事本就是她理亏,我反正也没事,就算要料理她,圣上还在,咱们不宜出面。” 衾潇和容央倒是脾性相近,都想着替衾嫆讨回公道来,但容敬却是老谋深算,沉得住气的。 他满意地看了眼明显成熟稳重多了的外甥女,眼里精光闪烁,露出一个狐狸似的笑来。 “姣姣说得对。现下,我们越是隐忍不滋事,那林琪受到的处置才越大。” 圣上虽昏庸,却也不是个愚傻的,林琪公然挑事将堂堂国公之女打落悬崖,此等行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发生了,皇上一个喜好面子威严的人,哪里能忍? 而衾嫆这个受害者虽回来了,但她却不闹事趁机报复,这样,皇上一看,便高下立见,且心里头觉着若是不秉公处置,还会叫两位国公心生齿寒不满。 果然,当晚,皇上便派了自己身边的大监,给衾嫆送了一堆又一堆的补品赏赐,以安抚“受了不小惊吓正卧床养病”的衾嫆。 与此同时,林尚书携林琪被皇帝召见,皇上当着一帐篷的妃嫔宫女太监的面,便顺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砸向了林尚书。 直叫林尚书脑门上砸破了一个窟窿,汨汨地流着血,吓得一旁一下午到整夜都忐忑不安的林琪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她不叫还好,这一出声,皇上愈发觉得她粗鄙不登大堂。 气得便指着遭殃了的林尚书破口大骂,“瞧瞧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天子脚下就敢行凶,心思如此歹毒卑劣,可见你这个当爹的上行也不端!亏得朕近来宠信你,不曾想你做出这等糊涂事! 纵女行凶,谋害朝廷一等大臣之女,你这个尚书也别做了,直接滚!还有你,恶毒卑劣,朕看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模样没那衾嫆好便罢了,怎得心思行径更是云泥之别?” 皇帝一通说,将两父女吓得忙磕头认错求饶,挨骂挨打都是小事,这丢官事大。 林尚书涕泗横流,这会儿心里恨不得将这孽女给塞回她娘肚子里。 林琪心里是又怕又悔又恨,她怕的是帝王之怒,悔的是自己怎么就一时气昏了头将人给打下了山崖,恨的是皇上当众羞辱她不说还这般将她同衾嫆对比,更是叫她一片心伤痕累累。 衾嫆,又是衾嫆,为什么处处她都要比不上她! “滚出去,都给朕滚回上京,回府上闭门思过去。以后朕不想在任何宴会上看到你女儿,否则,你连朝都不必上了。” 皇帝本来是寻着围猎的由头出来散心,顺便带几个貌美的宫女妃嫔出来寻欢,哪知第一天就被林尚书父女俩给搅没了。 当下火气便十分暴,将两人赶出去后,他又抿着唇将楚唯给叫了进来。 楚唯被传召时,便知自己还是被林琪的事给连累了。 林尚书近来和他走得近,林琪又爱慕他,不知是谁传的,说是林琪爱慕他所以才嫉恨衾嫆,想除之后快。 “儿臣见过父皇。” 楚唯进来时,皇帝已经将一干不相关的宫人屏退,只留下了李贵妃,以及身边一名貌美的妃嫔。 他眯着一双浑浊的眸子,打量这个自己颇为得意和宠爱的三子,气已经消了大半。 但还是沉着脸,低声道,“白天的事你也知道了,说起来,还因你而起……” “儿臣听说了,不想林小姐会做出如此糊涂事。”听出皇帝未尽之意,楚唯恭顺地立着,恭敬温顺地开口。 语气里满是不解和惋惜。 皇帝没说话,下意识伸手,一旁的李贵妃眼睛微晃,便聪慧地将自己面前还未动过的茶盏递过去。 侧眸看了眼端庄秀丽的李贵妃,皇帝眼里多了一丝柔和。 说起来,这个儿子不仅优秀,就是他母妃,这么多年了,宫里头再找不出比她更温婉体贴,蕙质兰心的可心人儿了。 于是,怒气又消了小半。 “父皇唤你来也不是为了迁怒你的。”皇帝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眉梢稍霁,淡声抬头,“你是朕膝下最优秀的儿子,如今也到了娶妃的年纪……朕看今日之祸,根源在于你的婚事未定,不如,趁这次围猎,在参选的一众贵女中,让你母妃挑选挑选?” 皇帝话音一落,李贵妃神色未变,只手轻轻在袖子里握了握,至于楚唯,神色微微一动,脑海里却是电光火石似的闪过一张艳丽冷清的脸。 飞快即逝。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3选妃 选妃。 楚唯听出重点来,面色微微一怔之后,便从容地拱手恭顺道,“儿臣但听父皇、母妃安排。” 皇帝觑了楚唯一眼,似是试探又似是简单的父子间问话,“唯儿啊,你也大了,心里就没有中意的哪家姑娘?” 他这话一问,身侧李贵妃,捏着帕子,轻拭了拭嘴角,笑容温婉柔和地看向下方的楚唯。 楚唯自是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恭顺地笑了下,“儿臣心系父皇身体,父皇交代的差事,心思……不在这上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都听父皇和母妃的。” 皇帝闻言爽朗地笑了开来,挥了挥袖子,面带几分温和来,“你这孩子……爱妃啊,既然皇儿都这么说了,选妃的事,你来操持下。” 前头还在勃然大怒,下一瞬便面露几分愉悦,皇帝带着身边千娇百媚的美人离开。 剩下母子二人后,李贵妃脸上温婉贤淑的表情一瞬阴霾了下来。 她目光冷淡地从皇帝身边那美人身上移开,看向自己赖以为傲的儿子。 “皇儿。”李贵妃一身华服,美而端,雍容华贵,她起身,长长的华服裙摆在毯子上拖曳。 “母妃。”楚唯温声聆听接下来李贵妃要说的教诲。 李贵妃抚了抚自己鬓角的钗环,语气轻幽,“选妃一事,你怎么看?” “儿臣都听母妃的。”楚唯面色依旧淡然无波,李贵妃问,他便答。 李贵妃听了却眼角眉梢真切地露出了几分笑来,走上前,伸手轻轻地替楚唯理了理衣襟,语气温柔。 “好孩子,母妃定会为你择一位名门望族,将来能辅佐你的贤良淑德的王妃。”她说着,又像是试探又像是无意间想起来提起似的道,“那衾嫆不好掌控,她身后的镇国公愚钝顽固,不可;原先林尚书之女,母妃见她对你一片心意,也有过念头,但今日看来,她实在蠢笨不可及,好在…… 江陵王爱女陆倩倒是个不错的,模样可人,家世匹配,重要的是——她背后的江陵王府带来的利益……” 见楚唯听到这三人名字时,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但知子莫若母,李贵妃在说起衾嫆时,敏锐地发现楚唯眸光里,闪过了什么。 不论是什么,就这点,李贵妃心里已经明镜儿似的,将衾嫆这个本来马马虎虎的人选,彻底划掉。 楚唯听出李贵妃意思,拱手,微微牵动唇角,恭顺温润,“但听母妃做主。” “儿臣还有些事,就不打搅母妃了,儿臣告退。” 目送楚唯芝兰玉树的背影离去,李贵妃面上的柔和隐了下去。 低声将自己贴身宫女唤进来。 “娘娘。” “方才殿下出去时,脸色如何?”李贵妃面色矜冷,淡淡地问自己的心腹。 宫女神色如常,似已习惯,很快便回道,“回娘娘,殿下神色正常,瞧着与往日无异。” 与往日无异? 李贵妃微挑了眉梢,回到座位上,“希望他当真心里如面上一般无二,明白本宫的苦心为好。” 宫女顺着这话立即道,“殿下最是孝顺懂事,娘娘别担心了。” “但愿如此。”李贵妃伸手,轻轻将茶盏杯盖拿起,又放下,叹了一声。 …… “怎么样?楚——端王还好吗?”春花小步子走得飞快又无声地掀了帘子进来,衾嫆见她进来,立即从榻上起身,上前几步,看了眼门外,随后压低了声音,问。 春花脸色有些凝重,摇头,“小姐,木槿那边……说端王殿下他……一直昏迷,发着烧,嘴里迷迷糊糊地好像在念着什么,情况有些不大好。” 不大好…… 衾嫆眉心狠狠拧了拧,咬着红唇,面色沉了沉。 一只手握拳锤了下自己另一只手心,“沈大夫呢?还没回来?” 沈寄年替她引开了追兵,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她光顾着担心楚漓,险些就忘了。 “没,但殷家兄弟已经去找了,还没消息。”春花还是摇头,神色有些恹恹的。 衾嫆咬了咬贝齿,眸光浮浮沉沉,随后定定地道,“无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现如今只能等了。 楚漓这个状况不能请太医,否则一定会暴露。 在他情况还没稳定之前,都不能让楚唯等人注意到他。 “春花,你去——”衾嫆抿着唇,眸光一闪后,咬了咬牙,对着春花耳语一番,吩咐着。 春花瞪大眼,“可,可是……” 衾嫆却望着她,目光笃定,“没有可是,你去做就是了。” “那……好吧。”春花无可奈何地应了声,然后出去了。 “端王没出去过?”楚唯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脸色不是很好看,拂袖问自己的侍从。 侍从低声回道,“回禀殿下,属下一直派人在端王营帐外守着,期间并没有看到端王的轮椅出来过。” 楚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言,面色稍霁,但过了一会,却又抿着唇,眉心微蹙。 “轮椅……”他手指按在杯壁上,脑海飞快琢磨了一圈——狩猎、坠崖、雪山…… 雪山! “衾嫆是在何处被发现的。”楚唯眸子一睁,抬头,冷声问。 侍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道,“衾小姐所坠之山崖,恰好在雪山附近,听寻回衾小姐的侍卫汇报说,是在雪山山腰下寻到的。” 雪山,山崖,山腰。 无色花。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去,命人搜查营帐,就说……就说有刺客。”楚唯眯着眼,冷笑了声,“嘭”地一下,将茶盏重重放置桌案上。 忽然下了命令。 侍从怔了一下,随即应声是。 楚唯起身,掀了营帐帘子,直接朝衾嫆的营帐去。 “衾小姐可在?”他的侍从替他询问门口候着的婢女。 秋月见侍从身后之人是楚唯,面色微微肃了些,恭恭敬敬又一板一眼地道,“回禀惠王殿下,小姐已经歇下了。” “哦,是么?”楚唯忽然抬手推开侍从,面上挂着笑,却令人不寒而栗,目光凛然,“方才本王瞧见一道黑影逃窜此地,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例行搜查一番比较稳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4搜查 楚唯骤然高声说的话让秋月眉头微微凝看下,面色肃穆,躬身恭恭敬敬又无比刻板地道,“劳烦惠王殿下挂牵了,我家小姐夜里受了惊吓才服了药睡下……周围又都是士兵把守,哪里会有刺客,里头可还有两个贴身婢女伺候着呢。” 她说着,旁边的卫兵也拢了过来,大有不肯让其通过之意。 楚唯眸光微微一冷,“本王捉拿刺客,例行公事,你若是阻拦,本王便可怀疑这刺客与你有关——” “王爷明察,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我家小姐喝了那助安神的药,才得以安睡,若王爷执意要查,奴婢……” 秋月立即跪下,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垂着头一副卑微柔弱却不敢违抗主子命令的模样。 见此,楚唯愈发肯定,里头有猫腻。 就在他抬脚,打算硬闯时,身后传来一道隐忍着不满的雄浑男音。 “惠王!你这是想做什么!” 闻讯赶来的衾潇,衣裳都没穿好,头发也乱着,便匆匆赶过来。 他赶在楚唯挥开秋月前,明晃晃往秋月面前一站,与楚唯站到了对立面。 面色肃穆冷寂,“惠王这是想作何?老臣的女儿才受过惊吓,此时还不容易睡下,殿下这是要再惊吓一次她不成?” 因着之前衾嫆痴缠楚唯,被上京人诟病嘲笑,衾潇怎会对楚唯没点怨怼之气?都是男人,如果真的不喜欢,早点拒绝,别这么吊着,为什么吊着?答案衾潇心中有数。 所以他才更加看不惯楚唯这份做派。现如今好难得他闺女清醒了,不缠着这么个心机深沉的皇子了。他却反过来招惹他家嫆姐儿,岂不叫他生气? “镇国公误会了,本王只不过是担心衾小姐安危——捉拿刺客罢了。”楚唯没想到会惊动衾潇,他一来,这事情便没那么简单了,不由心里生出几分烦闷来。 但面上还算客气地对衾潇解释着。 衾潇闻言就哼笑了。“殿下,您这般大张旗鼓的,若真有刺客这会儿我女儿还有命活吗?殿下别忘了,你是外男,若是深夜擅闯女子营帐,传出去,老臣的女儿还如何存活立足?” 他越说越顺溜,将楚唯都怼得无法反驳,他又一口气接着道,“既然殿下觉得刺客可能藏在里头,那老臣亲自进去查看,这总可以?若殿下连老臣都不信,那老臣只能是先去请示下陛下,看这合不合规矩了再说了。” 楚唯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可收场。 这个老匹夫竟是丝毫不给他颜面,宁愿撕破脸皮了,也不肯虚与委蛇下。 他想过,就算拉拢不了这个老顽固,也至少不得罪他,叫他好投向他那两个弟弟的阵营—— 像衾潇这样的老顽固,不得罪都能被他气的够呛,若是得罪了,指不定会怎么咬着他不放。 “国公……”他刚露出一个温雅又和煦的笑,想打个圆场,便听见身后李贵妃的声音响起。 “镇国公好大的排场,叫本宫都觉得发怵了。”李贵妃扶着宫女的手背,身后跟着八名宫人,面若瑰容,华贵端庄,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着,眉眼都是母仪之风。 然而,只是肖似,到底只是个贵妃。 衾潇抿了抿唇角,恭敬地跟着一干人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 “母妃,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楚唯走上前,孝顺恭谦地朝李贵妃行礼问安,随后温声关心道。 李贵妃淡淡看了他一眼,似是责备他贸然行动一般。 随即对着衾潇,优雅又淡然地说着,“国公爱女心切,本宫理解,既然如此,你们都是男子都有不便,这外边如此吵闹,里头衾小姐还能安睡,叫本宫也担心。不如,本宫亲自进去瞧瞧?” 楚唯要搜查衾嫆的营帐,怎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还会落下话柄,但若是李贵妃来了,那么衾潇都不能说什么。 衾潇面色微微紧了紧,他看向一旁的秋月,后者面露几分凝重,他心便咯噔,沉了下。 旋即,他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里头情况未明,且娘娘是金枝玉叶之躯,老臣怎敢让娘娘冒险——老臣的这个女儿无状,也恐会冲撞了娘娘。” 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了。 李贵妃微微勾了下唇角,上前一步,“本宫身为贵妃,这点胆量和容忍还是有的。翡翠。” 她唤了声,她身边的一名宫女,便立即挥开浑身僵硬绷直的秋月,然后掀开帘子一角,让李贵妃进去。 秋月下意识上前,紧张地揪着手心,却被衾潇伸出一只手拦住,他面色沉沉无声地冲她摇头,制止了她的动作。 李贵妃一进去,便见一名婢女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行礼。 她美目微眯,扫了眼昏暗的四周,“掌灯。” 春花立即乖乖照做。 待灯亮起,营帐内瞬间明亮如昼。 榻上被窝鼓着,却瞧不清脑袋,李贵妃脚步放轻,嘴角笑意微深了几分,往前。 “贵妃娘娘恕罪,小姐她……她喝了安神的药后,便睡下了,这药性有些厉害,奴婢方才听见外间的声音,便试图唤醒小姐,但……但小姐还是睡着。” 她说着,垂着头,有些瑟缩。 李贵妃却是眸光晃了晃,上下扫了眼春花,随后直接走到榻前。 “这孩子看来是真的受着惊吓了,本宫就瞧一眼,确认她睡得安稳了,也好出去同殿下和国公知会一声。” 说着,她身边的翡翠,直接站在春花面前,大有不会给她机会起来捣乱的意思。 李贵妃上前,微微弯身,手伸向床被,眯着美目,手往下拉了拉被子。 下一瞬,她却微怔,只见被子里,衾嫆美艳的小脸上是苍白又安然的神色,正呼吸均匀地酣睡。 她捏紧了被子一角,面上的笑意短暂僵硬后又重新悬挂于面上,将被子往上一拉,替衾嫆盖好,又轻轻拍了拍被面。 “看来是虚惊一场,衾小姐无事。翡翠,我们走。” 李贵妃步态依旧优雅从容,只是在错开春花时,看了眼她脚上有些松松垮垮的绣鞋,美目里闪过一丝锐利。 她一走,春花便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呼出一口气来,才觉自己浑身冷汗。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5终身 李贵妃带着楚唯一行人离去,衾潇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摸了一把额头,都是汗。 他瞪了眼秋月,“好好照顾小姐,别再乱跑。” 看透不说透,只叮嘱了秋月,然后无奈地看了眼营帐内,摆摆手,很是无奈地背着手回自己的营帐继续呼呼大睡。 “母妃,里头可有旁人?衾嫆可在里头?”楚唯扶着李贵妃的手臂,待走远了些,才压低声音,询问。 李贵妃面上笑意有几分森冷,“就一个婢女,她在榻上躺着。” 闻言,楚唯抿了下薄唇,眉梢打了结,“果真睡着?” 外间那么大动静,居然没醒…… 他觉得着实怪异。 李贵妃冷笑一声,面上皆是看穿一切的漠然,“雕虫小技,本宫只是不拆穿罢了。” 她这么一提,楚唯便眉梢微挑,知道事情果然不是看似那样。 “那婢女的鞋袜都未穿好,被窝里也无暖意,那位小姐的头发虽是故意弄乱,但忘了取下一支钗子便躺下……”翡翠替楚唯解惑,有些轻嘲讽刺地说着,“这样的把戏,也就糊弄下愚钝之人,娘娘慧眼如炬,怎么可能被蒙混过去。” 她说着,躬身朝李贵妃福了福身,退回她一侧,扶着李贵妃的手臂。 楚唯闻言,面露几分深沉,所以这么晚了,她还出去过? 是去哪了? 身上不还带着伤?明知多事之秋,还敢跑出去,要么是去找那个江湖大夫,要么…… 便是去找那个人。 想到这种可能,楚唯眼神愈发幽暗冷凝下来。 见他沉默许久都不开口,李贵妃忽然停下了脚步,端详审视地望着他,“此女如今心机颇深,比当初不知聪明厉害多少,好在此女不在本宫替你选妃之列,日后,绝对是个祸患。” 她说这话时,面色冷冰冰的,了解她的楚唯心中微微一咯噔,便知衾嫆这是被母妃给记上了。 他的沉默继续发酵,李贵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抬手轻轻理了理楚唯的衣裳,笑容又回到了脸上,“皇儿,回去早些歇息吧。母妃乏了,也回去了。” “恭送母妃。” 楚唯拱手,恭顺地恭送李贵妃远去。 李贵妃在转身后,面上那点子温柔笑意便尽数褪了个干净,她冷着眉眼,眼神冰凉。 “娘娘……”翡翠察觉到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蓦地紧了紧,低声关切地询问了一声。 “翡翠,你说,衾嫆美么?”李贵妃手微微松了些力道,话锋一转,轻声问了句。 宫女翡翠微微怔愣了下,才谨慎答,“若论容貌来,的确是个千娇百媚明艳不可方物的妙人儿。” “是啊,本宫方才离得近,瞧见那张脸,都会晃神。更莫说男子见了。”李贵妃闻言,不怒反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抬手轻轻扶了扶鬓间珠花。 她的语气叫翡翠不由打了个哆嗦,低声询问,“娘娘,需要奴婢……” “不,小狐狸尾巴既然露出来了,就等她露出全部面目了,再拔下她的皮,才好看。”李贵妃抬起一根手指,神秘又笑容阴冷地抵着唇,道。 “殿下……”楚唯站在那,直到李贵妃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也还是没动作,身后的侍从不禁出声提醒了下,“该回去了。” 楚唯眸子里浮浮沉沉,好半晌,才无声叹了一口气,抿着薄唇,面色不大愉地转身离去。 …… “小姐,方才可吓死我了!”与此同时,衾嫆的营帐内,春花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对衾嫆说着。 衾嫆下了床,身上的外衫被她塞到了被子里侧,她披上外衫,踩着鞋子,坐在床边,面色微沉。 当她视线看向春花的鞋袜时,不由叹气,“想必李贵妃那么精明的人,我们的伎俩已经被她识破了。” 她方才出去,偷偷拿了很多药去楚漓营帐,见他躺着发烧,迷迷糊糊的说着听不清的梦话,她才洗了帕子替他擦了额头的汗。 书语便急忙进来告知她,楚唯带着一帮人往她的营帐赶了。 她不得不立马放下手里的帕子,换上了守卫的衣裳,赶紧从楚漓的营帐出去,回自己营帐。 赶在楚唯到时,从后门冲进营帐,才来得及将守卫的衣裳给换下扔床底下,就听见李贵妃的声音,她忙钻进被子里。 先前就安排了春花替她挡一挡,是以当楚唯要闯入时,春花立马脱了鞋袜上了床,哪知父亲才打发了楚唯,那个李贵妃又掺和了进来。 还如此不好对付。 “那,小姐,那怎么办?李贵妃会不会揭发咱们,陷害小姐你?”春花低头看了眼自己歪歪扭扭的鞋子,总觉得是自己的错,便急红了眼,“都是奴婢不好,不够谨慎小心,连累小姐……” “不,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太心切,乱了阵脚。况且,就算你不露马脚,我也好不到哪去。” 衾嫆苦笑摇头,抬手摸了下自己鬓间一支忘了取下的钗子,眉心拧了拧,取下紧紧握在手心里,眸色沉了沉。 “她是不会揭发咱们的,但更糟,李贵妃这人,从来都是玩阴的,背后捅刀子,加上一个诡谲多谋的楚唯,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了。” 想到这,衾嫆就叹气,她还没确定楚漓完全脱险,如今又被李贵妃给盯上,加上个楚唯,她现在是腹背受敌,招架不来。 但她想通了,左不过已经确认心意了,她就是喜欢上楚漓了,对方也说过心悦她,如今她和楚漓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是要共患难,共进退的。 她忽然站起,“我想好了,我这就去见父亲。” 春花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一跳,“小姐,这么晚了,人都才走,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衾嫆却迅速开始换衣裳鞋子,重新簪发。 “不,十万火急,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去。” 说着,取了披风戴上帽子,风风火火往外。 春花一头雾水,“小姐,什么大事啊!” “你家小姐我的终身大事!” 春花:“!!!!!!” 什么,终身大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6表明 “什么?” 衾嫆一晚上给了衾潇太多冲击,他有种自己闺女又活回去的错觉,甚至更甚…… 不然这一晚上的,才回来又溜出去不知干什么了,现在主动跑过来找他,却是和他说,让他替她做主? 做婚事的主?! “谁?你说你,什么?要嫁谁?”衾潇薅起额头一簇头发,双眼瞪得跟牛眼那么大。 衾潇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好使了,有些幻听。 衾嫆咳了声,面上有些红,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就那么急性子呢?她都重生一世了,居然还会这么不稳重…… 但人都来了,话也放出去了,她便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道,“爹爹没有听错,女儿,想要嫁端王——端王楚漓。” 端王,端王楚漓! 衾潇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长长地提起来,久久都没吐出来。 “你等等,你让我缓缓,我现在有点乱,你让我冷静一会!” 衾嫆:“……爹,是我要嫁,又不是你要嫁,你冷静什么紧张什么?” 她爹不会是被她吓着了吧…… “你住嘴!”衾潇气得跳脚,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觉要抓出几根白头发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气恼地瞪着衾嫆,“你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将嫁人挂在嘴边,知不知羞!” 衾嫆被亲爹训了一顿,乖乖先闭了嘴,然后等衾潇背着手在原地走来走去,走了几圈后,她才转了转眼珠子,笑了声,“爹,您在想什么呢?” “想什么?我想把你关起来,省得你一会冒险一会又整幺蛾子!”衾潇没好气地坐下,拍了下桌子,想怒,对着衾嫆娇艳含笑的小脸,他又发不出脾气来,只得闷声闷气地哼着道。 室内烛火“扑哧”一声,烛心闪了下。 衾嫆好半天,才面色郑重严肃地朝着衾潇跪下,背挺得笔直,“爹,女儿如今十四,马上便到及笄之年,祖母和外祖母都在替女儿寻亲事……可女儿的婚事,想女儿自己做主。像什么薛家的表哥,还有那个陆世子,都不是女儿喜欢的……” “呸呸呸,住嘴住嘴,你一个女娃娃,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知不知羞知不知羞的你!” 衾潇疯狂摇着头,一脸的羞怒,这个臭丫头,说话真是越说越不知羞! “可是爹,薛家表哥府里有好几房通房,女儿过去和一群姨娘争宠?” 衾嫆说着,抬起袖子掩面,小声假哭。 衾潇本来还好,知她在假哭,但忽然听见这话,寻思过来后,一脸怒容,“什么?你外祖母怎么想的,让你嫁那薛家的小子?开玩笑,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的穷酸小子,有那么多通房还妄图娶我女儿?想得美!” “呜呜,外祖母也是后来知道的,她也很生气呀,可是爹爹,外祖母那边的娘家人一个个的,都寻思着打女儿的主意……好在外祖母疼我,打发了。可,可这陆世子,他是祖母满意的人选,又是如日中天的江陵王的嫡长子,就是爹爹想拒,届时他们强娶…… 嘤嘤嘤,女儿也是无法的呀!” 衾嫆先搬出个薛家表哥,叫衾潇对她这糟心的婚事重视了几分,又提及更令衾潇不满的陆荣,这下好了,衾潇原本对十四岁大的女儿就急着寻夫婿感到又气又恼,现在全然被衾嫆牵着鼻子走了。 他拍了一掌桌子,“薛家不是好东西,那陆荣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整日里不是跟那群公子哥斗蛐蛐混迹酒肆,便是逛花楼——那样的纨绔子弟,怎堪匹配我家姣姣?” 又开始吹嘘了,衾嫆听得久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但至少证明,她爹这是着急上心了。 “可你也不能嫁端王啊!”衾潇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好端端这么漂亮懂事的闺女,不是被饿狼盯上就是自己看上了不靠谱的? 端王脾性不错,人品看着也好,可,可就是一身子的病,还双腿不能行,这女儿嫁过去不就是吃苦为奴为婢伺候的吗!不成,不成! “爹,端王的腿,已经快好了,他可以站起来的。女儿心中属意于他,旁人,女儿都不愿嫁。” 腿好了? 衾潇眼睛一睁,满脸不解,“好了?什么时候?怎么好的?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叫衾嫆都有些懵了,咳了声,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寻思了一下,才斟酌着回答。 “爹,实不相瞒……先前女儿围猎并非是不小心掉入悬崖……而是,而是替端王寻得最后一味药引,刚刚,刚刚女儿不在营帐内,也是为了去探望他的病情。” 衾嫆跪得笔直,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地补充道,“女儿也不是有意隐瞒爹爹,而是事情复杂凶险,若打草惊蛇……引来惠王和贵妃猜忌,恐连累了爹。” 衾潇听了这一番话,消化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神。 “你,你这孩子!这么危险的事,一个姑娘家,你,你怎么敢!”他气得拍手跺脚,但又心疼衾嫆为了楚漓弄得一身是伤回来,还费尽心机,就为了救治他的双腿。 衾嫆跪着默默听训。 衾潇心疼女儿,再是生气,还是上前扶她起来。 “傻丫头啊,你这还没嫁过去便如此待他,值得吗?这皇家深似海,他又处那样的位置,你,你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白眼冷落,如是嫁去端王府……你可知,你要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衾嫆听着衾潇字字句句肺腑关切,不由心生愧对,她握住衾潇的手,眼中晃过泪意。 “爹,女儿知道,都知道,值得,只要是端王,女儿做什么都值得。很多事,女儿不能解释清楚,但女儿向爹保证,就算女儿嫁到了端王府,也不会受委屈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也不会亏待女儿……” 衾嫆提到楚漓时,面上才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怯和甜蜜,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见她这般模样,衾潇不由得想起亡故的发妻,这模样神态,是何等的相似啊。 好半天,他才反手握住衾嫆的手,叹了一口气,“好,好,只要是姣姣想要的,爹爹,什么都答应你。”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7求旨 衾嫆得到这话,立马喜笑颜开,感动地抱住衾潇,“果然这世上爹爹最疼我了!谢谢爹爹!” 被她这么一撒娇,衾潇心都给化了,立马打消了先前的顾虑担忧,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姣姣放心,爹爹既然愿意替你做这个主,往后啊,就算你出嫁了,爹还是会护着你,只要有爹在,谁都别想欺负了你!包括惠王和贵妃。” 衾嫆闻言,感动得眼眸泪光闪烁,抱紧了衾潇,鼻子酸了酸,“恩,女儿知道,女儿一定不惹事,不给爹添麻烦。女儿会保护好自己。” 这个夜晚,父女俩促膝长谈,直到天将明,衾嫆再偷偷回了自己的营帐。 而衾潇,也怕夜长梦多,便一大早梳洗换了衣服,去皇帝的营帐请安。 “什么?” 大清早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晕晕沉沉的皇帝,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他浑浊的眸子瞪着,好半天才抖着嘴皮子,蹙着眉心,道,“你想求一道……你嫡长女与那……端王的赐婚圣旨?” 皇帝觉得自己大概是没醒,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昏头了不是? “今早陆荣那小子才找朕来说起过,说是想求娶你家千金,你这后脚便来求赐婚的圣旨,主动要嫁女去端王府?” 好端端的江陵王府不嫁,嫁一个身患残疾不受宠的病秧子端王? 这衾潇一把年纪了,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不成? 皇帝的话才落下,衾潇那因为一夜没睡而不济的精神头立马来了,他眉毛一竖,“陆世子来过了?” 皇帝点头,眼神打探起这位镇国公,大手放在椅子上,轻轻拍了拍椅背。 “他说对你家长女衾嫆一见倾心,想要求娶为世子妃,找朕来求要一道圣旨……不过朕还没应下,打算问问江陵王夫妇和你的意见。”哪里想到,衾潇人是来了,却是谈的另一桩婚事。 不过他心里却开始考量了,原本陆荣来求娶衾嫆,他没多想,就当是小辈长大了,也知道儿女情长了,他也就随口下一道旨意,全了陆荣这小子的念想便是。 可如今衾潇过来,说要将女儿嫁去端王府,他才恍然想到了更深一层。 江陵王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当初助他登基夺位,他也一直信任这位异性王,但他身为帝王,不得不权衡利弊。 宠臣权臣势力太高的话,到底是存在威胁。 镇国公衾潇与护国公两府,因为衾嫆生母而结缘已深,素闻容敬也很宠爱这个外甥女,若是她嫁去江陵王府……岂不是两国公府与江陵王府成了姻亲关系,这样可不大妙啊。 相反这端王,是他最不受宠的儿子,又病弱身患残疾,这样的皇子,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可能日后继位。 若是镇国公府之女嫁过去,再怎么也顶多是照拂下不受宠的端王,让他日子不那么如履薄冰,但不可能助他旁的。 这么想,这衾嫆低嫁或是嫁给他不受待见的皇子,是最稳妥的。 “皇上,老臣这女儿性子最是急躁和顽劣,哪里能嫁去江陵王府啊,端王品性温和,有容人之量……嘿嘿,老臣啊,没别的心思,就想女儿嫁一个温和包容的好夫婿。” 衾潇这么说,皇帝心里舒服不少,是啊,江陵王府那个陆荣也是个混世魔王,加上衾嫆这个曾经的混世魔女,这往后可是闹腾得很。 但他面上还装模作样地哼了声,虎着脸,“这话也不能这么说,端王好歹是皇子,你这女儿的脾气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不能欺负了朕的儿子。” 他说着,将手里的奏折往桌上轻轻一搁。 衾潇闻言,面色一怵,立马正经地拱手回,“是,老臣定会好好管教家中长女,日后做个贤良淑德的端王妃。” “恩,行了,去吧。这圣旨啊,等回京了,朕便给你拟一道,等你家女儿及笄之后啊,选个良辰吉日,再将婚期给定下来。” 皇帝一锤定音,丝毫没有想过要问问楚漓的意思,或者说,在他这,楚漓的身份本就连镇国公都比不上。 他不过是还能用的棋子,用来联姻也不错了。 “多谢皇上,老臣谢主隆恩!”这圣旨呢先要了,等及笄还有一年,正好,他还嫌闺女在家待得不够。 这一桩婚事谈下来,君臣二人都分外满意。 衾潇回去将好消息告诉了衾嫆,后者却忽然问,“可是爹,你们没有问过端王么?” 虽说楚漓说了心悦她,但她这么主动地要嫁……昨夜他病着昏睡中,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这事呢。 问端王? 衾潇笑容一收,像是才想起来这茬,随后却拍了下大腿,“这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赐婚,娶的又是你这么美丽可爱的姑娘,端王做梦都得笑醒呢,还能有不同意之意?” 这话说得也没错,衾嫆却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若是楚漓不愿意娶她怎么办啊? 送走衾潇后,春花过来回禀衾嫆,说是楚漓已经醒了,殷老二也顺利将沈寄年带了回来。 “太好了,我这就去探望他。”衾嫆闻言,便高高兴兴地打扮了一番,趁着人少时,出去,然后前往楚漓的营帐。 “主子,您好歹吃点吧,自打您醒来后便一声不吭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木槿端着一碗粥,蹲在榻前,苦口婆心地劝着楚漓用饭。 可楚漓就是一声不吭,安静地别过头,望向一侧,手里紧紧握着一只草蟋蟀。 神色落寞孤寂,面容苍白如玉。 “要不然,让衾小姐过来吧?”木槿眼眸转了转,机灵地道。 楚漓手中一紧,将草蟋蟀握紧于手心中。 哑着嗓音,“出去。” “主子……哎,那木槿先出去,一会给您端药过来。”木槿见劝解无效,便恹恹地端着粥出了营帐。 一出去便碰上恰好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的衾嫆,面上一喜,刚要行礼问安,就见衾嫆无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默默接过了他手中的托盘,自己一人进了营帐。 “说了不吃,出去。” 楚漓听见脚步声去而复返,不由心中更加烦闷。 “是我。”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熟悉而又叫楚漓浑身一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8拒绝 楚漓背脊僵硬,默默将手心里的草蟋蟀藏进枕头下。 “殿下,为什么不肯用膳?”衾嫆已经走到榻前,将托盘放下,端着碗,柔声道,“你刚醒,喝些粥,养养胃吧。” 见他没有动静,也不肯说话,衾嫆不由疑惑,往前探了探身子。 想要看清他脸上的神色,楚漓却忽然回头,两人面朝面,两张脸近在咫尺,近到呼吸可闻。 两人同时眸子一震,衾嫆美目轻眨了下,屏息。 楚漓一双温润的眸子不知为何,莫名里头少了几分惯有的温柔华光,而是黑漆漆的,一片深邃,若古井般幽深。 他眼里闪过太多复杂的,叫衾嫆看不懂又捕捉不全的东西。 两人静默了一会,谁都没有动作,谁也没有开口。 好半晌,还是楚漓先动,他身子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衾嫆。 “衾……小姐。” 衾嫆觉得楚漓有些古怪,但还是将粥递过去,“要不……我,喂你吧。” 她说这话时,面上躁得慌,眼神闪烁着,心口跳得飞快。 “不必了。我自己来。”楚漓闻言,瞳孔缩了缩,接过了碗,慢条斯理地垂着头,一勺一勺地开始用粥。 衾嫆见他眉清目秀,越看呢,心中越是喜欢。 她手托着下巴,忽然开口—— 衾嫆:“殿下,商量个事。” 楚漓:恩? 衾嫆:“都说我仗美行凶,听闻你是佛陀转世——要不你收了我呗!” 楚漓:“怎么收?” 衾嫆:“你娶我。” 楚漓:…… 咣当一下,勺子落在碗里,碗摔在被子上,粥都洒了出来。 衾嫆:“好吧,或者我嫁你也行啊。” 室内久久的静默,叫气氛一瞬变得暧昧又诡异。 一时头脑发热,脱口而出的衾嫆也意识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蹭”地站起来,忙背过身去,咳了声,抬起手,以帕子掩饰自己面上的红晕和窘迫。 “我……你在山洞里说,心……心悦我……我想,反正是要嫁人的,而我也愿意照顾你……不如……” 衾嫆这人,活了两世改不了的还是一个嘴硬高傲的毛病,她梗着脖子,背着楚漓,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地说着。 却不知,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她原本要表达的那个意思。 什么仗美行凶,佛陀转世,还收不收,娶不娶嫁不嫁的? 尤其是最后这段解释,楚漓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一角,眸底一闪而过漆黑和浓重的哀色。 好半晌,他才开口,嗓音低哑得厉害,“我有些乏,衾小姐,你先回去吧。” 衾嫆闻言,面色一震,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抿着唇,望着坐在床上,神色莫辩的楚漓。 “你,你就只想说这个?” 他,他难不成,不想娶她? 衾嫆面色一瞬惨白了下来,看着颇有些受打击和可怜。 楚漓不忍地别过视线,喉头艰难地咽了咽。 “衾小姐,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好了。”衾嫆忽然紧紧地握着双手,眼睛红了一圈,吸了吸鼻子,生怕对方开口说出拒绝的话,让她难堪和难受,忙打断他的话头,“我先回去了……殿下好好休息,臣女告退。” 说着,她立即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她都主动到这个份上了,他却……他却只给她一句他累了,让她先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她配不上他是吗?还是山洞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这个认知叫跑出去的衾嫆脚步一仓促,险些在营帐外摔一跤,脚一崴,春花眼明手快上前扶一把。 “小姐,你怎么了?”她瞪着眸子,有些懵,方才进去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红着眼? “是不是端王欺负你了?”她见衾嫆抿着唇红着眼眶不说话,不禁担忧。 衾嫆却死死地捏着帕子,咬着唇,嗓音含着哭腔,“别给我提他!” 果然是端王殿下欺负了小姐! 春花瞪着眼珠子,闭了嘴,心里却惊奇,端王那样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人,怎会? “我讨厌死他了!” 衾嫆掩面,甩开春花的手,一瘸一拐地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那带着委屈的哭声,叫端着药笑眯眯的走过来的木槿听见了,不禁傻眼了。 这,这衾小姐怎么哭着跑出来了? 不对,衾小姐刚刚说讨厌死谁了? 不会是他们主子吧! 木槿一拍脑门,觉得自己大概真相了,也发现事情不妙了,立马掀了帘子进去。 将药放一旁,他立马指着门口的方向,对垂着首神色黯然的楚漓道,“主子主子,属下方才见,见衾小姐哭着跑出去的……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出去。” 楚漓咳了声,嗓音沉了沉,低低地对木槿斥了声。 他突然发作,叫木槿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主子……可,可衾小姐瞧着很是伤心……” 他不提还好,一提,楚漓直接冷着声音,再度呵了一句,“出去!” 木槿被少见动怒发作的楚漓吓了一跳,忙退出去。 楚漓像是被戳破的灯笼,慢慢萎靡下来。他手从枕头下拿出草蟋蟀,放在双手手心中。 低下头,轻轻地用脸颊触碰它。 “我该拿你怎么办……姣姣。” 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悲哀和藏不住的深情。 衾嫆回到营帐中,便伏在桌上,脸埋在手臂里开始伤心落泪。 她哭是无声的,眼泪打湿了手臂上的衣裳,滚烫变得冰凉。 脑海里不断浮现的都是,楚漓温柔的,得体的,克制的,关切的神情。 也有他沉默后,那伤人的拒绝。 是他先说的, ——我心悦你。 可为什么,楚漓,你醒来后就不作数了呢? 衾嫆委屈地哭了会,哭到后来累了,啜泣着,身子颤了颤,掩面就这么靠着桌子睡着。 守在一旁的春花和秋月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自打小姐摔着头,醒来后,她们一年多以来,从未见她如此失态,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是伤到心了吧,才会这般委屈和难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9宴席 次日,衾嫆早早起来,婢女见她一张娇艳的脸上满是憔悴和几分说不出的低落之色,春花和秋月只能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地替她梳妆打扮,期间春花试过讲些玩笑话逗趣衾嫆,但皆无果,衾嫆最多只是牵了牵嘴角,面上始终没有笑意。 春花嘴皮子都磨破了,之后只好无奈地拉着秋月出去。 “这可怎么办?我看小姐这情形委实让人担忧……也不知这端王殿下到底说了什么将小姐气哭成这样……” 秋月闻言,眉心微微蹙了下,心里却是有了寻思,该不会是端王殿下拒绝了她们小姐? 她想到这点,不禁心里一怵,感到不可置信,她家小姐待端王殿下这般好,怎么可能他会拒绝小姐…… 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通,小姐缘何会从端王那回来后,哭成那般模样。 “先去准备着吧,稍晚陛下设宴,可不能失了体统规矩。”秋月轻叹了一声,对春花道。 屋内,衾嫆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视线有些模糊,她抬手,抚过自己的眼角。 或许,一开始她就自作多情想错了,楚漓那般温润如玉的人,对她稍客气温和些,她便当作是情分……可这世上,情分如此难得,她前世对不起他,竟是还奢望这一世,得到他的心。 衾嫆啊衾嫆,那一句心悦你,或许不过是他病糊涂了。 胸口细细密密的疼起来,衾嫆心头酸涩难耐,鼻尖也跟着酸了酸,她微微眨了眨眸子,抬头,将酸涩的泪意给逼了回去。 她给自己眼下补了点粉,随后便起身,抖了抖宽大的袖子。 皇帝设宴款待狩猎的大臣将军们,随行的女眷也一并参加,衾嫆跟着满面春风笑容的衾潇入座后,眼前忽然落下一道瘦长的身影。 她一抬头,就对上陆荣憔悴而愤怒的脸,她微微怔了下,礼貌地颔首打了声招呼,话音还没落全,就听见陆荣压抑着的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不想嫁我!” 她骤然开口,将一旁刚坐稳的衾潇也吓了一跳,后者立马拍了下桌子,但他瞅见其他人的目光,由理了理衣裳坐下,咳了声,“混账,你说什么话!” 他看了看周围,再度压低声音,指着周围,“这什么场合,这话传出去你还要不要我女儿做人了!” 衾嫆只是淡淡地仰视着陆荣,语调平缓声线冷淡,“世子,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无端诘问我婚姻大事,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些?” 她昨日才被人拒婚,今日却被陆荣堵着追问为何不肯嫁他。 衾嫆心中苦笑,这世间或许都是这般循环往复,楚漓不肯娶她,她不肯嫁陆荣,痴男怨女何其多,她觉得陆荣可笑无理取闹,但如今看来,她在楚漓心中,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强人所难? 衾嫆的话叫陆荣噎住,他翕了翕嘴角,好半天,气势弱下去,有些沮丧地问着,“可我是真喜欢你,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以后好好对你!” “陆荣!”陆荣的声音不大,但是好巧不巧的,他身后,轮椅声传来,木槿推着楚漓的轮椅,主仆二人恰好听见了陆荣大胆炙热的表白,脸色各异。 衾嫆恼怒地呵斥了一声,别过脸,既不想看到陆荣,也不想和楚漓打照面。 小姑娘别过脸,背影倔强,楚漓手指轻轻收拢,微微垂了下眼睫,面容看不出情绪来,眉眼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他喉头哽涩了下,默默对一脸着急愤怒的木槿道,“走吧。” 木槿忙压低声音焦急地对楚漓说着,“可是主子……” “走。”楚漓低声斥脸一个字,然后自己扶着轮椅,开始往前走。 木槿望着自家殿下的背影,不禁抿着唇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感觉一夜过去,主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寡言多了不说,从前最多是忧郁些,如今却是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瞧着也淡漠许多。 但木槿不敢违抗楚漓的命令,上前一步,扶着轮椅,眼神却忍不住往回看。 陆荣还是不肯走,衾潇怕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会说闲话,二话不说,指着陆荣前头的位置,“陆世子,你再不走,老夫就要去状告给陛下,告你个毁坏大臣之女名节之罪了!” “镇国公不必动怒,我这就带兄长走。” 陆倩穿着雪白的貂裘,带着四名婢女,走来,听到衾潇震怒的声音,也只是礼貌地福了福身,温婉娴静地带着几分浅笑开口。 对着柔弱的陆倩,衾潇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虎着脸,只甩甩手,“那就劳烦郡主了。” 陆倩笑笑,视线掠过衾嫆时,眼里多了一分什么,随后拉了拉陆荣的袖子,后者憋屈地挣了下。 却听陆倩柔柔地道,“哥哥,父王和母妃看着呢。” 只一句,陆荣身子微僵,抿了抿唇角,一言不发地跟着陆倩走了。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楚唯轻轻拢了下宽袖,视线带着审视地扫向看起来柔弱娴静的陆倩,后者在经过楚漓面前时,脚步微微顿了顿,欠了欠身,面上笑意深了几分,“端王殿下,身子可还好?” 楚漓只礼貌地颔首,声音平平,“一切都好,谢郡主挂怀。” 说着,便别过头,对木槿道,“本王有些口渴,再倒杯新茶。” 这么一来,便没了陆倩说话的空当,她嘴角动了动,随后压下,抿着粉白的唇,楚楚动人的眼神望了一眼楚漓,然后不着痕迹地拉着陆荣走开。 楚唯见此,不由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视线落在状似真的口渴,和仆从说话的楚漓身上,眸光暗了暗。 “真是好戏。”他将衾嫆等人的交锋尽收眼底,端起手边的酒盏,浅浅地饮了一口,眼里不明的光划过。 “三哥一人饮酒,好雅兴啊?怎么也不和弟弟我对饮几杯?”这时,楚炀走来,面上挂着逢人便有三分的笑,华服广袖,在楚唯身旁坐下,扬声道。 楚唯只眼角余光撇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四弟说笑了,一会宴会开始,当是可以痛快畅饮的,这会儿不合时宜。” 他说着,放下酒盏,安静高雅地端坐于座位上,不再多置一词。 楚炀闻言,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容,“兄长教训的是,臣弟待会儿再好好同兄长痛饮几杯!” 说完,他眼里阴鸷闪过一瞬暗芒,随后又调笑着和旁边的宫女说笑。 “你是哪个宫的?长得真水灵,本王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他生得俊美,又爱笑,说起调情的话来,小宫女们根本招架不住。 宫女立马红着脸,一边替他添着酒水,一边羞怯地回答楚炀的问题。 楚唯瞧见楚炀和宫女这模样,蹙了下眉稍,只觉得嫌恶,便彻底别过脸。 楚炀嘴角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冷芒。 不管什么宴席,皇家这几位,永远都明争暗斗不得消停。 楚漓抬手,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嘴角那冷峭的笑意。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0双喜 “诸位爱卿,今儿天气好,昨儿你们猎的猎物也多,不如今儿朕趁这好时节,赐赐婚。” 众人刚坐定,宴席开始,皇帝便摸着胡子笑了几声,眼神扫视了一圈下方的人,然后开口。 他一开口,众人都静默了一瞬。 陛下要赐婚? 众人扫视了一圈场内年轻适婚才俊公子与世家小姐,还真不少,上至皇子、世子、郡主、公侯之女,下至官吏之子女……一个个模样拎出来都是顶尖的,才情也出类拔萃,这婚事,估摸着只能从家世上来匹配了。 家中无适婚子女兄弟姊妹的,便一心看热闹,凑凑喜气了。 衾潇笑眯眯地抚了抚下巴,看了眼一旁心不在焉没听皇帝说话的衾嫆,不禁轻轻在桌案下,拉了拉衾嫆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姣姣啊,皇上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走神了呢?” 被衾潇拉了下,回过神道衾嫆,怔了下,有些呆惑地望着他,还不待她反应,上方忽然就传来皇帝平地一声雷的口谕—— “朕膝下端王,如今也是弱冠之年,昨日,朕同镇国公聊过,觉着与他嫡长女颇为匹配登对。故此,朕便替二人赐婚,择吉日良辰完婚!” 衾嫆忽然惊起,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那边坐在轮椅上,闻言没有多震惊更无多喜悦的楚漓,一双美目暗了暗。 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就听见场上陆荣惊骇不愿相信的嘶哑之声,“皇上,臣不同意!” 他站起来,由于太猛没站稳,错手就将手边的酒盏打落在地,衣袖上沾了酒水他也不顾不得,只晃晃两步走到正中,眼睛有些红,望着皇帝有几分委屈和隐忍怒气地说着,“为什么是端王……”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给我回来,回来!”陆荣的父王见他突然抽疯,脸都青了,忙压着嗓音,冲他河池着。 陆荣就是红着眼看着皇帝。 场中一下就有些喧哗交谈之声来。 “看来陆世子这是……也瞧上镇国公家掌上明珠了。” “可不是嘛,你们瞧瞧,刚刚陛下一开口,在场的好几家都变了脸色呢,不说这衾小姐的家世和背后的势力多惹人眼红,单单她这张脸啊,放眼整个上京,都找不出比这个更盛的了,年轻郎君哪个不贪图几分皮相美色的,这样家世好容貌一绝的,要是老夫再年轻个十几载啊,也会心动哟。” “哈哈老哥哥你这话也就和我说说,可千万别叫镇国公听见了,他啊,护女心切,听不得半个字他宝贝女儿的不是。” 坐在角落的两位大臣以宽袖掩着嘴,两人窃窃私语。 衾嫆一个头两个大,陆荣骤然闹事,皇帝也是面色冷了下,但看了眼一旁立马起身拉住陆荣,向着他告罪的江陵王,脸色稍霁。 “你这小子,不是端王还能是谁?又说孩子话了。不过,端王上头两个兄长也还未曾娶正室王妃,皇子们年纪也到了,贵妃啊,你不是还说看中了江陵王家的小女儿,要给咱们的惠王求赐婚么?” 见陆荣挑事,皇帝索性提及楚唯和陆倩的这桩事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贵妃的手背,笑着问道。 得到皇帝暗示的李贵妃,微微笑着应着,“是啊,臣妾前日还同江陵王妃提及过呢,说是咱们惠王与倩儿这孩子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也实属绝配了。” “是不是呀,王妃?”她笑容温婉,看向下方被点到名字惴惴不安的江陵王妃,目光定定。 江陵王妃硬着头皮起身,欠了欠身,忙恭敬又含笑地回着,“承蒙贵妃不弃,小女体弱娇气,能嫁给惠王,是陛下和贵妃的恩赐……” 她话一落,一旁在楚漓和衾嫆被许婚之时就面色骤变的陆倩,一下子面容惨白一片,捂着心口,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眼前黑了黑,她在婢女搀扶下,站起来,“回禀陛下,娘娘,小女……小女体弱多病,恐难以担任惠王妃的位子……怕无福……” 江陵王妃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无声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一句话。陆倩立即抿着唇低下了头,眼角都红了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过于热闹,甚至谈得上混乱了。 好端端的陛下居然将明艳不可方物的镇国公嫡长女许配给残疾不受宠的端王,这已经不够众人寻味的了。忽然,江陵王世子出来搅和,陛下顺着他的出面,开始给惠王和江陵王府的郡主赐婚了? 陛下这是,忽然一下子想要将皇家几个皇子的婚事都给定下了不成? “好了好了,好孩子别自谦了,朕瞧着你温婉贤淑,与朕这个温润谦逊的惠王倒也相配,正好,那就两桩婚事一起下旨,婚期嘛,你们自己商量商量。” 皇帝是个贪图省事的,他怕麻烦,见镇国公衾潇眼睛都急得快成斗鸡眼了,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原本是答应给他家女儿许婚的,咳了声,拉回正题。 但他看了眼沉默的楚漓和衾嫆,不由眯了眯眸子,视线扫向楚漓,“端王,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不说话,怎么,你对朕的旨意可有异议啊?” 他敲打着自己的椅子,目光里闪烁过一丝精芒。 楚唯拿着酒盏,像是看戏似的,望着这些人,对于自己的婚事,本就心中有数,也就不在意了,嘴角噙笑,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被皇帝盯上,并且试探,楚漓只是扶着轮椅来到场中,恭顺温谦地开口,“儿臣不敢,多谢父皇美意,儿臣铭感五内。” 他温润的嗓音,平缓的语气,听着很是舒服,皇帝本就是挑挑刺,见他识大体听话,便满意了。 “那,衾家丫头,你可有异议?” 皇帝转头,便问另一个沉默不语的当事人,语气缓和不少。 对着衾嫆这样娇艳多丽的少女,又是重臣之女,说话可比对楚漓这个亲儿子还好上许多了。 衾嫆手持平行礼,跪拜,抿着唇,顶着众人的目光,“臣女但听陛下旨意,一切由陛下做主……” 心中却苦涩愧疚地想,楚漓,我若不答应,当众便是给了你难堪,而皇上也不会轻饶你。陆倩与楚唯结亲,日后便是如虎添翼,而我与你成婚,我爹我舅舅必定会对你照拂诸多。 就算你怨我,此事已经无回头路,只好抱歉。 “行了,都没异议,依朕看啊,就都定下来吧。双喜临门,来,诸位爱卿都与朕同饮几杯,好好庆祝一番!” 众人将心里的想法藏住,面上都带着喜庆之色,配合地举杯说着喜庆话。 “陛下圣明!恭喜陛下,恭喜惠王、端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1反对 “衾小姐,请慢!” 宴席一散,衾嫆便没什么情绪地起身,打算回自己的营帐。 却被陆倩叫住。 衾嫆脚步顿住,心里微微一提,转过身来,欠了欠身,“郡主。请问有什么事么?” 陆倩被两名婢女搀扶着,面色苍白娇怜,唇微微咬了咬,眼圈有些酸涩,似事极力才扬起的一个浅笑,“恭喜你……得嫁端王殿下。”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虽然看起来楚楚可怜,但却莫名让衾嫆觉得不舒服—— 仿佛是自己抢了她的东西一样。 衾嫆于是嘴角上翘了个捉摸不定的弧度,回道,“同喜,也恭喜郡主。惠王人中龙凤,满上京闺阁少女钦慕的对象,郡主好福气。” 说完,也不理会陆倩一下子更苍白的脸色,直接带着婢女走了。 她和陆倩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相处方式,目的都不纯的人,本就做不了朋友。更莫说,陆倩一心念着楚漓,现如今她却成了准端王妃,陆倩心里能不记恨才怪了。 再说了,楚唯和楚漓不和,他们的王妃自然也无法和平相处。早晚都要闹掰的关系,早一点反而更省事。 衾嫆一点被赐婚的喜悦都没有,反倒是一脸愁容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不远处,楚漓坐在轮椅上,一双眸子幽深地望着衾嫆窈窕的身影进了营帐,目光深邃一望无际。 “主子,陛下赐婚这么好的事,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啊?”木槿在后头,觑着楚漓的神色,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问道。 这主子也真是的,先前那么喜欢人衾大小姐,现在怎么突然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态,陛下难得英明一回,赐婚给他们,他怎么非但不喜还这么冷淡? 高兴? 楚漓微微抿了下唇,摊开手心,那只草蟋蟀,在他成日的摩挲下,已经旧得快要散架,他都不敢怎么去摸它,唯恐它破损。 可有些东西,你越是想留住它,越是留不住。 越握紧的东西,越容易从指缝中溜走。 人也一样。 “走吧。” 姣姣,那么多条路,你偏偏要朝我走,选了最难最黑的那一条。 陛下赐婚的消息,从猎场传到了上京,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 王公贵族也感到意外,这镇国公不说如日中天,那也是世代袭爵的,他就这么一个闺女,怎么就舍得嫁给一个不受宠又残废的皇子? 但是这毕竟是圣意,大家疑惑归疑惑,却不敢多议论揣测,毕竟圣心难断。 倒是衾嫆一回去,就被容老夫人找了。 “乖孩子,这婚事你到底怎么想的?我怎么听你舅舅说,是你爹属意的?”容老夫人看着和自己小女儿模样有六分相似的外孙女,爱怜地抚着她的手背,关心地问着。 旁边容央竖着耳朵等着听衾嫆的想法——赐婚圣旨一下,她便风风火火地要找衾嫆询问此事了,但衾嫆当时心情不佳,没有见她,再然后就直接回来了,又一下子给耽搁了。 见两双眼睛都紧张关怀地望着自己,衾嫆心里暖暖的,握着外祖母的手,语气软了软,“外祖母,是爹爹替孙女去求的旨意……” 祖孙俩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很是不解,容央还好,她先前就觉得衾嫆对楚漓不太一样,但容老夫人却是不知道这情况的。 她不由狐疑,“傻孩子,你,你糊涂,你爹怎么也跟着糊涂呢!姣姣啊,端王府就是个火坑,你若嫁过去,以后可比在国公府的日子要难得多了!” 端王不受宠,一直备受皇家几位皇子排挤,宗世瞧不起。他又双腿不利于行……这连正常男儿都算不上,更别说他如履薄冰的处境了。 要是她的外孙女嫁过去了,那就是和端王绑在一块了,想要脱身都难。 这要跟着受多少白眼奚落啊! 容老夫人想着,眼睛都红了,她握着衾嫆的手,眼里急得都带了泪意。 衾嫆被她带得有些动容,但她眼眸温柔地望着容老夫人,语气却坚定而无畏地说着,“外祖母,您别担心。姣姣自己选的夫婿,那定是最好的。端王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她也不会让他再受委屈。 她说着,又冲容老夫人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补了一句,“再说了,您外孙女这么厉害的性子,谁敢欺负我?还白眼奚落我?也不怕我一剑削了他?” 这话一出,容央就先忍俊不禁,她捂着嘴,帮衬着衾嫆安抚起来老太太,“是啊,祖母您就宽心吧!衾嫆这丫头啊,不欺负人就不错了,孙女看那端王模样品行都是极佳,比起那道貌岸然的惠王不止强上多少呢!” 她口无遮拦,容老夫人忙瞪她一眼,“胡说什么,惠王也是你可以编排的?” 她知道容央是为了安抚她,但心里还是宽慰不少。 容老夫人不怕衾嫆是被迫要嫁,若是外孙女不愿意,她穿上她的诰命服带上先夫的牌位,去皇宫面圣,求陛下收回成命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就怕是外孙女自己甘之如饴。 容老夫人总觉得小女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可怜两个孩子自小没了娘,便总是多心疼些。 外孙女想要的,她便给。 如今,她说她想嫁,那她便替她张罗筹备来年的婚事。 “姣姣啊,不要怕,外祖母永远护着你,你大胆地争取你想要的,谁都不能欺负了外祖母的宝贝!” 容老夫人爱怜地拍拍衾嫆的手背,道。 衾嫆感动得热泪盈眶,忙不住地点头,抱着暖融融的外祖母,像个小孩子一样亲昵地蹭着容老夫人。 真好,不管她做什么,外祖母还在她身边,还这么支持她,真好啊。 与容老夫人相反,镇国公府这边,衾嫆的亲祖母衾老夫人一听说她们国公府嫡女被赐婚给了既不受宠又残废还没强大的母家支撑的端王楚漓后…… 气得让婆子赶紧将衾潇给叫到她院子,一通训。 “糊涂东西!你看看你,怎么能让嫆姐儿嫁给端王……那个端王呢!” 衾老夫人气得拿蛇头拐杖锤衾潇,脸色憋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2节外 “咣当——” 陆倩刚走进陆荣的院子,就听到他房中传出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 她看了眼院子门外侯着的小厮,面上温婉地笑了笑,“都下去吧。” 小厮踌躇了下,但是在陆倩温和却并不柔弱的目光注视下,他忙应了声是,然后退下了。 “你们去外头守着。”将小厮支开了不说,陆倩还屏退了自己的左右。 等院子里静悄悄了,里头陆荣不爽的声音传来,“阿德!阿德?阿德你个狗东西死去哪了!” “兄长。” 陆倩提着裙裾,温婉优雅地朝陆荣走来,随意地扫了眼地上的狼藉。 面上笑容不减。 “你来做什么?” 陆荣见是陆倩,微微敛了几分怒容,但面上神色依旧难看得很,只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 “兄长自打赐婚圣旨下来后,便将自个儿关在这院子里头,也不怕憋坏了?” 陆倩轻轻柔柔地说着,然后绕过面前的碎瓷器片,施施然地在离陆荣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她语调轻柔温婉,可面上带着浅浅弧度的笑,说不出是在担心还是在奚落。 陆荣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些陌生。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妹妹体弱多病碰不得,王府上上下下无不将她当个瓷器娃娃似的呵护着。 记得有一回,他看她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担心她一个人闷坏了不好玩,就抱着她去雪地里玩。 结果她着了寒,高烧不下,浑浑噩噩地病了一个多月才醒来。自此,身子骨就更差了。 他当时还小,并非故意,但是全家人都觉得他是混账,险些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父王拿鞭子抽他,就连一向宠他的母妃也没有阻拦,只是捏着帕子默默落泪,说,“荣哥儿你太让娘失望了……你怎么能怎么能欺负妹妹……” 是的,从小到大,他不管是好意还是无心,总是办坏事。久了,妹妹看他的眼神透露着一股害怕和戒备,他便不再寻她开心了,便开始出去混。 他不敢靠近,更不敢带她出去玩。心里既愧疚,更是怕。 她太弱了。 久而久之,他们兄妹俩看起来和睦,但一点都不亲。 他对着妹妹是小心谨慎,妹妹对着他,有些疏离客气。 “我没事,就是懒得出去。”陆荣看了眼自己弄的一地狼藉,当着陆倩的面时,他到底还是收敛了的。 可陆倩显然不是要听这个。 她手轻轻抚过自己宽袖上的绣花,嗓音柔柔的轻轻的,一如她给人的感觉那样,温软柔和娴静柔弱。 “我知道,兄长心里烦忧什么。兄长想要娶衾家小姐,却又被圣上一道圣旨……不过,兄长,这婚事,既还未成,那一切都有可能的。” 她嗓音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让陆荣不由得拧眉诧异地望着她。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会从他这个乖乖巧巧柔柔弱弱的妹妹嘴里说出来…… “你疯了!这种话你怎么……” “我没疯,我只是怕兄长疯。”陆倩起身,笑容温婉,笑起来真的像是关心陆荣这个兄长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留下阴影一般。 陆荣忽然就沉默了,他看着陆倩文静的脸,好一会,才扯了扯嘴角,眼眸幽深,“你有什么法子……” 陆倩闻言,唇角牵起,笑容深了深。 …… “阿姐,阿姐,你好久没带枫儿出去玩了!”夏蝉正在给衾枫洗脸,他看到门口的衾嫆,立马眼睛一亮,小手推开夏蝉手里的帕子,“蹬蹬蹬”地从小板凳上跳下来。 伸手便朝着衾嫆索要抱抱,软软的童音说着。 衾嫆心都跟着软得一塌糊涂,蹲下、身子张开手臂,抱住了小小的一团。 刚想将他抱起来,就有些无奈地苦笑着道,“枫哥儿,你胖了呀。” 说着,点了点衾枫的小鼻子,伸手捏了捏他有些肉肉的脸。 衾枫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能接受似的鼓起了小胖脸。 像个小福娃似的可爱。 “没有没有,才没有胖。” 他拧着个小眉头,仰着头盯着衾嫆笑眯眯的脸,然后黑溜溜的大眼睛眨着,“是姐姐瘦了抱不动,不是枫哥儿胖了。” 小家伙年纪小小的,还很在意自己的外形。 衾嫆好笑,又轻轻捏了捏弟弟肉嘟嘟的小脸,摸了摸他的发旋儿,“不是说好久没出去玩了么?走,姐姐带你去珍馐楼吃饭,买糖人你。” 衾枫一听这话,立马眼睛亮起来了,拍拍小手叫好道,“好耶好耶,出去玩,吃饭卖糖人!” 一旁的夏蝉,老实巴交地皱着眉劝了一句,“大小姐,少爷他不能多吃糖的……当心牙啊。” 衾枫听到这个,马上就扁嘴,回头不高兴地冲夏蝉说,“夏蝉姐姐,我就吃一回,就一回嘛。” 然后他又扭过头,抱着衾嫆的大腿,撒娇地摇了摇她,“姐姐,你自己说的,要给我买糖。” 被小家伙这央求的小可怜模样弄得哭笑不得,然后浅笑着对夏蝉说,“没事,我不会给他吃太多的,你这么不放心,跟着一块去吧。” 听她这么说,夏蝉和衾枫都松口气,衾枫更是高兴地将脸埋在衾嫆腿上,笑着欢呼了一声。 于是,开开心心的姐弟俩带上两个护卫四名婢女出去,一路上开始给衾枫买买买。 “姐姐,要那个,我要那个大老虎的糖人——” 才拿了一块白酥糖的衾枫,忽然看到前面卖糖人的小摊子,一下就将手里的酥糖放夏蝉的手里了。 奔向那个糖人的摊子。 衾嫆见他说跑就跑了,担心他摔着或者撞到人,忙提着裙裾跟在后头。 “慢点啊枫哥儿!” “呜好疼啊——” 衾枫一下子就撞到了人,他捂着额头就往后仰,眼见着就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被一只大手拉住了小胳膊。 “枫哥儿!” 衾嫆见衾枫撞到了人,眸子一瞪,脚步都快了些,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拉住了她弟弟的胳膊,旁边还有两个拿着刀的护卫,忽然就亮出了刀。 她吓得声音都拔尖了几分,伸手去要抓衾枫的腰将他抢回来。 “衾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3生枝 听到这声音,衾嫆几乎是本能地身子一僵。 “惠王殿下,舍弟不小心冲撞还望见谅,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抓着衾枫胳膊的那只手的主人,正是惠王楚唯。 楚唯被一个孩子撞了下,看见他那张脸后,手下意识扶了一把,哪知一旁的侍卫警惕戒备心极强,飞快就亮出了刀剑。 还刚好就被衾嫆给误会了。 衾嫆将衾枫抱在怀里,蹲着身子,抬眸冷冷地看了眼亮出刀剑吓得衾枫小身子一缩一缩的两名侍卫。 眼里都是冷光狠意。 楚唯一眼便知道这是个护犊子的,本就强势,若欺负了她弟弟,只怕是会被她彻底记恨上。 不知为何,从去年开始,这丫头便开始对他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查过,她暗中小动作也不少,却最后都指向一条让他匪夷所思的线索—— 为了楚漓。 她取醉美人的解药药引,不就是为了楚漓的腿? 时至今日,他派出去的人都说楚漓的腿仍就不利于行,看样子像是没有被治好。 楚唯却不信。 “衾小姐,你不必紧张,本王并未有要伤害令弟的意思。” 他说着,淡淡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侍卫,让他们收回了刀剑。 “姐姐,我怕……” 衾枫扯了扯衾嫆的衣角,小声地说着。 然后他有些害怕又好奇地躲在衾嫆身后,眼睛瞅着楚唯,眼里澄澈干净。 衾嫆轻轻摸了下衾枫的脑袋,轻轻安抚着他,“不怕,枫哥儿,一会咱们就回家。” 她一对着衾枫就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温柔又耐心。 是楚唯所不曾见过的样子。 他看向衾枫,对上他的视线,小家伙忙眨着大眼睛往衾嫆身后藏。 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楚唯。 “姐姐,他长得像端王哥哥……”衾枫童言童语,却叫楚唯眯起了眼睛,“端王哥哥”? 果然是熟稔啊。 衾嫆忙轻轻捂了下衾枫的嘴,没什么脾气地瞪了眼小家伙。 ——让你多嘴。 然后牵着衾枫的手,对着楚唯福了福身,“惠王殿下,时辰不早,臣女先带舍弟去用饭了,告退。” “等等。”楚唯却出声拦住了她,他温雅浅笑,“既然相遇便是缘,既是本王惊到了令弟,自然该请你们吃顿便饭。” “不必……”衾嫆一听说要和楚唯一道用饭,脸色都变了变,想也没想便开口拒绝。 她看到楚唯就心里不舒服,还一同用饭?她对着他怕是一点胃口都没的。 似是早就知道衾嫆会拒绝一般,楚唯走到小摊前,伸手,拿了一支老虎的糖人,他身后的侍从立马拿了银两付钱。 而他却走上前一步,对衾嫆戒备往后退的动作也不介怀,只笑意噙在嘴边深了深,“你叫枫哥儿是吧?想不想要,呐,给你。” 他微微弯身,伸手,将糖人递向衾枫,面上笑意温雅清贵。 看着很是温和的模样。 衾嫆抿了下嘴角,搞不懂这个楚唯到底想做什么,忽然对她们献殷勤? 衾枫见着自己想要的大老虎糖人,眼睛亮了亮,下意识要伸手去拿。 但他人小鬼大,敏锐地察觉到了姐姐对这个大哥哥的不喜欢,他便拉了拉衾嫆的袖摆。 “姐姐,你给我买……” 衾嫆不禁嘴角扬了起来,她转过头,赞许地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笑容都柔和不少。 “真乖,姐姐给你买。” 然后,她转回头,对着楚唯礼貌地福身,“惠王殿下,实在不好意思,舍弟还小怕生,多谢殿下的美意。老板,再给我一串……” “不好意思小姐,这,只剩下这一串了,今天的糖人都卖完了……”小贩有些发怵为难地回着。 衾嫆:“那便改日再买吧。” 她抿了下唇线,面上有那么一丝尴尬和懊恼,牵着衾枫,便要走。 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赌气。 楚唯眉梢轻挑,将手里的糖人转了转,轻笑了声,“衾小姐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本王对你没有恶意,反倒是你,对本王存有敌意。” 他话音落,衾嫆脚步顿住,背脊挺得笔直,没有牵衾枫的那只手不自觉掩在袖中握了握。 楚唯很聪明,衾嫆知道,自己这点斤两是没法蒙骗他太久的。 比如她怎么掩藏都无法掩藏她对他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对他的仇恨和敌意。 “殿下多虑了,臣女如今已许配了婚事,自是要避嫌的。” 衾嫆微微转过身,面容笑意清浅温和,不带一丝情绪,得体得很。 楚唯只是笑,眼角冷意潜藏,倒是提醒了他,她和楚漓有婚约了如今。 “既如此,也罢。” 他说罢,将手里的糖人扔给了侍从,转身,拂袖而走。 笼络不住的便弃之,或者,毁之。 衾嫆啊衾嫆,本王对你才有些改观,你怎么就非要和我作对,投向敌人的怀抱阵营呢? 目送楚唯离开的背影,衾嫆面上的笑意褪去个干净,愁容袭来。 “姐姐,我的糖人……”衾枫看着楚唯走远,眼睛一直不离那侍从手里的糖人,扁着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小家伙先前知道当着外人面不能说,但等人走了,他就委屈巴巴起来了。 衾嫆有些无奈,蹲着身子,摸了下他的小脸,笑容温和带着安抚之意,“好枫哥儿,姐姐先带你去珍馐楼喝甜甜的米酒,吃香香糯糯的米糕好不好啊?” 老虎糖人没有,就只好用别的好吃的来哄小家伙了。 衾枫眼巴巴地望着已经远去的楚唯一行人,还是有些不舍得糖人,但却懂事地点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去吧。” 见他这么乖,衾嫆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一会啊,枫哥儿想吃什么,姐姐呀都给你买。” “好诶!” 衾嫆带着衾枫去珍馐楼,走到门口,衾枫忽然松开了衾嫆的手,不一会,他手里拿着糖人回到回头下一跳的衾嫆身边。 “姐姐,那个哥哥,给我的!” 衾嫆远眺,却只看见一个身影飞快窜走,她眯了下眸子,低头看向衾枫手里那串糖人,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瓜。 楚唯,你到底想做什么? 接近讨好? 这招未免太可笑了些。 我早就不是那个衾嫆了。 但她心里却不安,节外生枝的事情,她并不希望再发生。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4暴露 “小姐。” 衾嫆正在修剪盆景里的春兰,如今寒冬已过,初春早兰开了,她前世坐不住不肯静下心来学的东西,这次都认认真真地学了一遍。 春花这时走过来。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问,“东西送去了吗?” 春花应,“按照小姐吩咐的,都送去了,是书语护卫亲自收下的。” 衾嫆眉梢微抬,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可有说什么?殿下他一切都好么?” 将剪子递给秋月,衾嫆抖了抖微微挽上去的袖子,接过秋月递过来的帕子净手,神情有些紧张地望着春花,等待她的后文。 春花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然后声音细了些,“书语冷冰冰的话也不多,我没问出什么来,哦,不过他说了,殿下无碍。” 还是她追问了半天才得到的四个字回应呢,春花心中腹诽着。 书语可不像木槿,别看木槿平时阴阳怪气的但是如果问他的话,一定会多说几个字,透露点殿下详细的近况给她。可偏偏是书语,一个木头脑袋冰疙瘩,问什么都是冷淡淡的不回,真可气! 等她们小姐嫁过去了,她一定要逮着他教训一回。 衾嫆见春花这模样便也知道怎么回事,嘴角牵了牵,勉强笑了下。 “那就好。” “好什么呀!”春花一屁股坐石阶上,捶了捶跑路跑得酸痛的腿,瘪瘪嘴替衾嫆不平,“端王殿下也不知突然着了什么魔了,小姐你花了那么多精力寻来的替他调理身子的药材补品,他就派个人随意打发了,也太无情了点……明明之前还……” “春花,你少说两句。” 秋月见她越说越激动,再打量了眼衾嫆微微黯下来的脸色,忙低斥一声,朝她使眼色。 被秋月一斥,春花才想起来自己一时激动又乱说话了,忙捂了嘴。 欲言又止地看着对着盆景出神发呆的衾嫆。 “没事,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衾嫆转过身来,扯了下嘴角,语气温和。 “那春花服侍小姐休息……”春花立马站起来,走到衾嫆身边,扶着她的手臂,想讨她欢心。 衾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转过身,“不用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然后自己进了屋,关上了门。 留下春花和秋月面面相觑。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春花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着秋月,有些心虚和担心。 秋月无奈地叹气,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呀,平日里机灵得很,怎么到这种时候就犯糊涂呢。” 春花既愧疚又委屈地扁了扁嘴,小声辩驳了句,“我这不是想不通嘛,端王殿下这转变也太让人心寒了,再怎么说小姐也是他的恩人,替他治好了双腿……他这分明就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薄情寡幸!” 见她又开始越说越激动,秋月忙拽着她往外走,“你少说两句吧,还嫌小姐心里不够乱吗!主子们如何,做奴婢的怎可妄议!再过大半年,小姐便要嫁过去,你这么心存怨怼的,当心落人把柄,到时候还是给咱们小姐添麻烦。” 被她这么一警醒,春花忙闭嘴,点点头,用眼神表达:我知道了,我不敢了。 …… “主子,衾小姐命人送的补品,属下给您放这了?” 木槿将书语拿过来的补品放一旁桌案上,觑着楚漓的神色,道。 楚漓坐在轮椅上,面前是棋盘,他与自己左右相博弈,面色淡淡的,听到“衾小姐”三个字时,那张温润淡容才有了几分变化。 “知道了,下去吧。” 木槿忍不住便问,“主子,自打你腿好了后,既不对外公布也不出门,甚至对未婚妻如此……冷漠,属下如今是越来越不懂您了。” “你不必懂,下去。” 楚漓抬手,执子,落子。 木槿被这话堵得噎住,抿了抿唇,转身下去了。 门口就碰到沈寄年。 沈寄年微微错身,才不教木槿碰到自己衣衫,提着药箱进了门。 “殿下。” 他淡淡地称呼了一声后,便例行公事地号脉、施针。 “殿下虽如今解了毒,但余毒仍未清,需坚持服药调理。”沈寄年收回手,用帕子拭手,面无表情口吻清冷地说着,“不宜动气,更不宜——强行运功习武。” 他说着,视线看向楚漓,“先前在下只是怀疑,如今,倒是确定了,殿下幼时学过武,被高人输过二十年内力,本只是替你续命之法,待毒解后却可以助殿下习武。” “沈大夫不愧是神医,什么都瞒不过你。”楚漓看了眼棋盘上势均力敌的棋局,面上不慌不忙,并无紧张和心虚,夸赞道。 他这份从容不乱,让沈寄年微微眉梢挑了下,“不敢当。” 说完,便收拾了自己的药箱,“清理余毒的药方在下已交给殿下的人,既然殿下如今腿疾已好,在下便告辞了。” 沈寄年打算离开。 楚漓面色微微一敛笑,站起来,慢悠悠地一步一步看着有几分生硬却已经可以不靠他人扶便可行动地朝着沈寄年走来。 “沈大夫,我需要像你这样有能耐之人,不知可否——” 他语气和缓,有招安之意。 “不可。” 但沈寄年却是直接冷淡拒绝,打断了他的后文。 “我救你,不过是因为和衾嫆做了一场交易。我只是山野大夫,和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沈寄年清高冷傲,说完便头也不转就走。 楚漓却只是摇了摇头,眼里没有什么失望,嘴角扯了扯。 “还是没变啊……” 忽然,他眸子一睁,身子凌空而起,避开了快如闪电的一拳。 待他落定,双腿不可抑制地疼了疼,他眉头紧锁,直直往后退。 “什么人?” 书语持剑过来,护在楚漓身前,冷着脸,与面前身穿黑色斗篷看不清脸的黑衣人对峙。 “呵,毫无进步——” 黑衣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呵笑,低哑地说了句。 楚漓却忽然眸子瞪大,按住了书语的手。 “书语,住手。” 然后他走上前,神情有些激动,“是您……”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5喜欢 衾嫆正在房间里习字,殷老二忽然敲窗户。 她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打开。 殷老二一脸焦急,对衾嫆急急忙忙,“那个,娇小姐啊,我们几兄弟的老家那出了点麻烦,我们兄弟几个要先回去处理一下,想先给你告个假。” 见他这急急忙忙的样子,就是不说衾嫆也猜事情很严峻,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殷家几个兄弟帮了她不少忙,如今楚漓的腿也好了,容小莲和容惜又死了。 她想了下,春花的表哥给她弄的那几个江湖人武功比一般的护院要高得多,应该够了。 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那你们路上小心,有什么需要的就和阿荣(春花表哥)说。” 殷老二见她这么好说话,不由得松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歉意又感激地道,“多谢啊娇小姐,等我们几个处理完立马赶回来,放心,绝对赶得上在你出嫁前回来保护你安危!” “行了,少啰嗦,快走吧。” 衾嫆白他一眼,脸颊微微红了下,咳嗽一声,催促道。 殷老二这才披风一扬。人转瞬便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衾嫆到底是用习惯了殷家几兄弟,他们武功高,又各怀绝技,骤然失去五个得力的高手,她心里不踏实。 便叫来春花,“春花,叫阿荣加派人手,务必保护阖府安危,外祖母和表姐那边也多加注意。” 她的谨慎叫春花也跟着紧张一些,后者忙点头应下,然后去找她表哥阿荣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衾嫆抿着唇,眉心是解不开的愁苦,心中叹息一声,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是为何。 但愿只是她想多了吧。 衾嫆没想到,又过了两日,陛下忽然下旨,说是派了御医替楚漓把脉,发现他的腿可以痊愈,这个消息一出后,满城都惊讶。 更有甚,有人戏称镇国公府大小姐有旺夫之相,这一赐婚,就将端王殿下多年不能痊愈的腿疾给治好了。 衾嫆急得快上火了,她知道楚漓的病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好转的,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宫里给知道了。 这李贵妃和楚唯知道了,还能放过楚漓? 不行。她要去找楚漓问下情况。 衾嫆说去就去,换上小厮的衣服,从王府后门进去。 被陌生的护卫拦住了去路。 衾嫆面色一滞,随后报出自己的身份。 “我是殿下的未婚妻,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我来探望殿下。” 这些护卫藏得竟如此之好,她刚刚进门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衾嫆心里有些狐疑,留了个心眼。 听她自报家门,护卫有些将信将疑的,但仔细瞧了眼她的容貌,又觉得这么好看的脸,担得起上京第一美人了,那应该就是殿下的未婚妻没错才是。 犹豫中,书语来了。 他手握着剑,看到作小厮装扮的衾嫆,有些惊讶,随即立刻行礼,“不知是小姐来了,这些人新来的不认得小姐,还望恕罪。” 衾嫆没工夫恕不恕罪的,她见书语来了。心里就不那么紧张了。 从容地对着书语道。“我要见他。” 她一个人来,做好了不见到他绝不罢休的准备。 书语为难,但还是转过身,回去禀报给楚漓。 在后院艰难地尝试弯腿,小跳的楚漓,听书语说衾嫆来了,这次没有说令人心寒的话,更没有避之不见。 “请她去华厅。” 衾嫆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见到了楚漓,有些意外,被下人引到花厅里坐下,也不好奇打量四周了,就坐着,眼睛直直地看向门口方向。 没一会,楚漓换了身衣服,推着轮椅过来了。 衾嫆看到熟悉的轮椅时,下意识眉心蹙了蹙,眼神热切关心地望着楚漓的腿。 “殿下,你的腿……” 她才开口,楚漓便浅浅笑着回应,“无碍,只是做做样子。” 花厅是楚漓召见重要客人的一处大厅,书语在门口守着,没有眼线在。 衾嫆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殿下,陛下那边……到底怎么回事?陛下可有说你什么?李贵妃和楚唯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听着自持冷静的小姑娘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一样,飞快地问了好几个,楚漓眼神柔和了些。 只是他的眼神如今总是蒙着一层阴霾,叫人看得有些心惊。 “没事,迟早要知道,只不过我将这一切提前了。” 他说着,又像是似有所思一般,斟酌了下用词,才道,“父皇本就不喜欢我,若他知道我腿快好了却不告诉他,只怕是要罚我。 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将一切挑明了,就说我的腿是可以痊愈的,但被我重金收买的御医就会对父皇说,我这条腿有得救。” 说着,楚漓敛去眼底笑,看向衾嫆时,眼里多了些哀色忧伤。 “厨子新做的一道樱花饼,你要尝尝吗?” 他声线温润柔和,听起来格外舒服,衾嫆愣了愣,点头。 好像前世,他们便是这样,她每次生气时,他都会搜罗或者让厨房给她做她爱吃的,吃了后,她便会乖巧些许。 当下人将樱花饼端上来后,衾嫆拿了一块,放在自己手帕里,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吃东西的小模样有些可爱,楚漓忍不住,就看得入迷了。 “好吃么?好吃就再吃点,还有很多。”待衾嫆吃完了一块,寻思过来自己来的目的,都被 楚漓给打岔了,忙放下手里的饼。 “不急着吃。我有话要问你。” “你下去吧。”楚漓见她忽然面色严谨起来,便抬抬手,示意木槿下去。 目光看向衾嫆,温和地静待她的下文。 衾嫆走到楚漓身前,想了想,蹲下。 仰视着楚漓,她抿抿唇,难得地这张脸上有了几分天真执拗。 “楚漓,你是不是,有点点喜欢我的?” “……” 楚漓没说话,或者说,听到衾嫆如此直接就问,他有些愣。 衾嫆却像是泄了气一样,低下头,所以错过了楚漓张嘴就要开口回答的瞬间。 她自嘲地笑了声,“我闹着玩的,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但该死的,真难过啊。 楚漓,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6误会 “为什么?” 楚漓想伸手,摸一下衾嫆的发,但手刚伸出,便克制地收回了。 衾嫆茫然,“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你吃好了么?”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衾嫆抿着唇,“好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小心提防楚唯,这个人心机深沉,且对你怀有敌意……” “我知道。” 又是楚唯。 楚漓眼眸黯了下,飞快划过一丝衾嫆看不懂的黑色郁气。 他温声打断了衾嫆的话,“不早了,回去吧,要是让人看到,对你影响不好。” 他的打断,叫衾嫆愣了下,随后咬咬唇,她起身,语气带了几分赌气,“好,那臣女不打扰殿下了,殿下好好休养,告辞。” 楚漓一下便听出来衾嫆是生气了,尽管她想表现得不明显。 “衾嫆。” 他忽然叫住转过身要走的衾嫆,语气郑重。 “不要对我好。我很危险,嫁给我,对你有害无利。若你想,这门婚事便还有转圜余地。” 真奇怪,他语气温和,说出的话也像是真的为她好。 可衾嫆,鼻子酸了下,眼眸一红,心里像是被谁刺了一刀一样难受。 她微微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背影挺直倔强,“楚漓,嫁你也是嫁,嫁惠王,嫁陆荣都是嫁,于我衾嫆,都一样。我不过选了一个,对自己更轻松的人选罢了。 你不必苦恼,若你心有所属,大可接进门来,若你是想给对方正妻名分,我也可以考虑向陛下回绝这门婚事。除此之外,圣旨已下,婚事已定,你我婚后大可如从前那般,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霸道自私,对方都这样说了,她还死乞白赖。 何必呢。 衾嫆你上一世被楚唯玩弄于鼓掌之中还不够么? 这一世又要栽在楚漓手上才肯甘心? 老天给你一次机会,不是叫你重蹈覆辙了。 罢了,君若无情我便休,既然她想给她的心,他不要,那就收回。 说着,她又摆正了心思,转过身来时,面上已无波澜,“臣女告退。” 她说得决绝,走得绝情。 毫无留恋,无所顾忌。 楚漓心神都跟着震了震,跌坐回轮椅上,面上一派黯然神伤。 木槿进来,不禁叹气,“主子,您为何要这么说?您分明就是喜欢衾小姐的,又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属下瞧着衾小姐待您也是有情有义的……” 但主子这般推拒,像衾小姐那样的脾性,一时半会定然是不会原谅主子了。 只怕是两人这番误会,很难解开了。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一个闷声闷气,一个口出伤人…… 楚漓抬手揉了揉眉心,闻声只苦笑道,“你不明白,她对我,不过是愧疚……” 何来的情。 他要的,也不是她这番小心翼翼之下,惶惶恐恐的好。 是他太贪心了吧,明知不可能,还是要这么强人所难地试探。 木槿搞不懂这两人,明明他看着衾小姐如今是真将主子放心上放眼里了,都那么不辞辛苦和危险地去替主子寻药救治双腿了,怎么可能没有情意? 愧疚?有什么愧疚可言的? 主子也是,不知病好了后又钻什么牛角尖,非要这么别扭。 “你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又静静…… 木槿无奈摇头,劝解无效,下去了。 衾嫆出了端王府的门,魏赢在外头候着。 他掀开马车车帘,“小姐,请。” 衾嫆拉了拉斗笠的帽檐,但微风轻轻一吹动,她眼角红红的样子,还是叫魏赢瞧见了。 他手微微顿了顿,薄唇轻抿,“小姐,无事吧?” 衾嫆身子微微僵着,闻言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无事,回去吧。” 魏赢眼眸暗下来,没有说什么,驾着马车往镇国公府的方向前行。 车内,春花递了一个暖炉给衾嫆,后者心不在焉地捧着。 “小姐,你……和端王殿下聊得怎么样?”春花盯着衾嫆,见她还戴着斗笠,心中有些惴惴然,不由试问。 衾嫆闭上眸子,“还行。” 但听她这语气,春花不由心里叹气,这两人怎么搞的,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反而比从前更生分了。 车外,魏赢听着里头短短的交流声,面无表情,但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你确定?” 此时江陵王府,陆倩的院内。 一名瘦小的年轻女子蒙着面,嗓音低沉沙哑,“小人亲眼所见,衾嫆从王府后门出来的。” 陆倩手里的帕子微微一紧,面上挂着几分虚无的笑意,温声摆摆手,“下去吧。” “是。” “等等。” 陆倩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忽然叫住了这名女子,语气飘忽了几分玩味深意,“听说你有个弟弟?” 女子背脊一僵,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跪下,心里有些发怵,谨慎地回着,“是。” “多大了。” 陆倩将镯子从手腕上褪下,品了下镯子上繁复的花纹,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女子额角有冷汗,低低恭敬地回着,“回禀郡主,六岁了。” “六岁。”陆倩像是走神似的重复着,然后嘴角噙着温婉娴静的笑意,眸子轻轻眨了下,“想来你们关系很好?” 她忽然这么关心自己的弟弟,女子头皮发麻,觉得不妙,紧张地磕磕绊绊,回话,“还,还行……不怎么,不怎么亲。” “紧张什么,我就是问问,又不会吃了你们。”陆倩似好脾气地笑了声,柔弱可人的面上带着几分小女孩的俏皮,眨了下眸子。 “看你这紧张的样子,看来是很亲昵了。” “郡主,小人……小人对您忠心耿耿……”女子却忽然对着陆倩磕头,像是怕陆倩要对自己弟弟下手,冷汗涔涔。 陆倩笑意敛住,将镯子往一旁桌上一放,“啪”地一声。 “别紧张,我只是确认下,是不是有弟弟的人,都能为了自己的弟弟,豁出性命罢了。” 她说着,又重新温温柔柔地笑了,“你起来吧。本郡主犯不着对一个孩童怎么样的。” 她这么说了,女子才战战兢兢地起来,“是,小人无状,郡主恕罪。” 陆倩摆摆手,让她下去。 “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办,办好了,以后就自由了。” 女子抬眸,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忙拱手,很是激动,“郡主请吩咐。” 陆倩眸子眯起,一手撑着下巴,眼底笑意冷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7选布 衾嫆最近跟着女红师傅学刺绣,马马虎虎可以绣一些荷包、帕子了,又得了女红师傅的夸奖,不由得心里有了点兴趣,家里的布料不够了,她便带着婢女亲自去布庄采办。 摸了下料子,她一眼相中了布庄中一匹深蓝色的绸缎,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楚漓前世在一次宴会上穿过的深蓝华服,他总是穿浅青色或者忧郁的深紫色衣裳,那是少有的穿了一身华贵的蓝色袍子…… 她想了下,便对老板说,“就要这匹,还要那匹。” 她又指着一匹玄色的布料,打算改天给她爹衾潇做一身衣裳,当然,就她现在的手艺,做衣裳还很勉强。 但不妨碍她对女红产生兴趣的这股热乎劲。 老板乐呵呵地拍着马屁,“小姐好眼光啊,这都是咱们布庄新到的货,上乘的咧!” 衾嫆闻言没什么表情,只挑挑拣拣,然后看了眼自己几名婢女,“你们自己选选,随便挑,看中了买回去自己也做身新衣裳。” 她向来对待自己人出手阔绰,春花和夏蝉比较直接,立马欢呼一声去挑选了,秋月有些含蓄不好意思,但衾嫆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便也开始挑选。 她心细,还不忘给衾嫆挑最好的布料,打算回去给她做新裙子。 衾嫆看了眼外边抱着一把剑,站门口像尊门神一样的魏赢,忍不住对他也道,“魏赢,你也挑一匹吧,回头让秋月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她的话,叫背对着她警惕严肃地观察着来来往往人的魏赢背脊一僵,然后有些不大自然地转过身来。 他嘴角动了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望着衾嫆淡淡含笑大方的面容,咳了声,眼神闪躲了下,看向别处。 “不不用了,我用不着。” 尽管他对衾嫆的态度与最初天差地别,但衾嫆默许下,他也几乎不自称“小人”、“属下”,衾嫆倒是挺欣赏他这种出身市井却从未折腰放下尊严的这股劲。 但极少见魏赢这么拘束的模样,衾嫆前几日因为楚漓的态度很是闷闷不乐,但她到底是重活一辈子的人,很快便调整了心态。 此时更是忍不住逗趣起魏赢来。 “你还不好意思了?难不成,嫌弃我们秋月女红不行,想要——我给你做一身不成?” 她本是打趣的话,但魏赢不知怎地,吓得变了脸色,秋月听到自己名字也下意识看过来,便见魏赢面色慌张地单膝跪下。 “魏赢不敢。小姐莫要打趣魏赢了……一介粗人而已,谢小姐好意……” 衾嫆笑意微微敛了些,摸了摸鬓间的发钗,有些无奈地摇头,“你起来,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不必紧张。秋月,你替魏赢选一匹吧,对了,给他阿母也选几匹送去。” 她说着,又转过身相看其他布料。 魏赢却面色惊讶地抬头,没想到衾嫆不仅给他选,还要送阿母? 他轻动了动唇角,最后一声不吭,只望着衾嫆姣好的背影微微出了下神。 秋月眼眸晃了下,随手拿了一匹黑色的布料走到门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挡住了衾嫆的身影,她将布料展示给魏赢看。 “魏大哥,你瞧,这匹如何?” “秋月姑娘做主便好。” 魏赢收回视线,胡乱地看了眼,点点头。 秋月微微眯了下眸子,又将手上另一匹布料放在前,“这匹呢?” “都行。” 魏赢敷衍地说着,然后背过身去,守在门口继续保护衾嫆安危。 秋月目光落在自己放在前头的这匹——绯色的布料上,再看魏赢时,眼里有些复杂。 “秋月,过来看看这个做荷包怎么样?” 衾嫆慢悠悠地挑着布料,唤了一声杵在门口的秋月,后者收回视线,抱着布匹转身,面上挂着温婉的笑,“是。” “老板,都包起来。” 待选好了布料,衾嫆让春花付了银两,老板叫店小二将布匹都包好,再交给春花夏蝉和秋月。 “我来拿吧。” 魏赢转身,见春花几人抱着布匹,下意识伸手。 “不必了,魏大哥保护小姐就好。” 春花刚要张口说好,却听秋月抢在先,温温和和地回拒。 手忙收回了些,春花便不吭声了。 魏赢手放在剑上,总觉得秋月的话有些莫名,他只淡淡扫了眼,秋月却已收回了视线,正和衾嫆说着话。 他想,大概是想多了,便不再多言。 衾嫆带着婢女和侍卫闲逛,忽然前面有吵闹声传来,百姓围了个圈,有男子粗犷的谩骂声,有女子低哑的哭声。 她蹙了下眉,脚步顿了下,正寻思着要不要让魏赢上前看看,就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姑娘一瘸一拐地推开了围观的百姓,摇摇晃晃地直直朝着衾嫆一行人过来。 后面的大汉赤膊凶悍地追赶她,这女子脸上脏兮兮的,眼神透露着恐惧慌张,朝衾嫆奔来。 魏赢想也不想便挡在了衾嫆面前,手中的剑出鞘,拦住了这陌生女子的去路。 “站住,什么人?” 女子害怕地一下跪在魏赢面前,眼神却看向魏赢身后,婢女簇拥面色淡定自若的衾嫆,满是哀求地求救着,“大爷,这位小姐,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她双手作揖,朝着衾嫆不住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春花不忍地捂嘴叫了声。 后头的壮汉几步追上了,手提着这女子,像是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轻松,手对着女子的脸便是几个耳刮子。 “臭娘们,还敢跑?你卖身葬父,收了我的银两就是大爷我的媳妇了,还想跑哪去?” “不不不,求求你们别听他的,救我啊——他,他要将我卖到勾栏去……” 女子干哑的声音透露着一股绝望和害怕。 她面如死色,眼里只剩下衾嫆这一株稻草。 那大汉将她的脸打肿了,嘴边都是血渍,她看起来也憔悴狼狈得很。 春花忍不住拉了拉衾嫆的袖子,小声地央求着,“小姐……她看起来好可怜,咱们要不……”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8收留 “小姐……她看起来好可怜,咱们要不……” 衾嫆忽然想起,春花幼时与亲人走散,若非运气好碰到娘亲,将她带回家中,她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冻死在雪地里,要么便和眼前这个看着很是可怜的姑娘一般,任人鱼肉。 她叹了声,“魏赢。” 魏赢听到她这声叹息,便知她是做不到见死不救,想当初他不也是被她好心救的么? 只是心里有些不大舒服,那种,她当初救自己的心态和这会儿为了婢女一句话,无奈还是管了闲事的心态是不是一样的? 这种别扭叫他对上大汉时,面色愈发冷凝,他扬了扬手里的剑,“将人放下,滚。” 大汉一早就瞧见这群人后头站了个蒙了面纱的娇小姐,不好得罪,但也有些垂涎地多看了几眼。 现在一听,这娇小姐的仆人要救人? 立马不依了。“这是我买来的媳妇,这位小姐,你不好管别人的家务事吧!” 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对这大汉的行径表示不齿,却又不敢出头。 衾嫆不喜欢这大汉赤裸裸的眼神,还没开口,却见魏赢忽然手一抬,剑直接划上大汉提着女子的那只手腕上,一道血痕乍现,大汉捂着伤口吃痛地松了手,女子坠在地上。 春花忙将东西递给了夏蝉,上前去扶。“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你,你是哪家的仆人,这么嚣张!”大汉疼得脸都青了,指着魏赢,咬牙切齿。 衾嫆忽而眯了眯眸子。 没有作声。 魏赢也不打算和这人废话,衾嫆朝夏蝉伸手,后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拿了钱袋子递给衾嫆。 拿了一小锭银子,衾嫆丢给大汉,“你不是说,这是你买来的么,这些,总够我替她赎身了。” “那是镇国公府的标志,你还不赶紧谢了走人,你看看那些护卫!” 大汉身后有个贼眉鼠眼的,立马拉了拉大汉的衣服,低声说着。 镇国公府,这可了不得,谁不知道镇国公府就一位小姐,那早些年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厉害人物。 大汉后怕起来,忙捡了银子,趔趄着往后退,“够了够了,这人是小姐的了,小人告退了……” 衾嫆淡淡地撇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将夏蝉递过来的钱袋子倒了倒,银两递给春花,钱袋子收回递给夏蝉。 “姑娘,拿着钱去前面的药铺治完伤就回家去吧。” 春花接过银子,往女子手里塞。 女子一双脏兮兮的手捧着银子,眼中含泪,忙推开了春花,朝着衾嫆磕头。 “谢谢小姐救命之恩,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求,求求你行行好,救人救到底,收留贱婢吧……唔,小的会洗衣服会做饭,可以给小姐做牛做马……求小姐收留……” 女子哭得嗓子更哑了,春花瞧着,眉头拧着,很是为难,想要帮却又觉得不合规矩。 秋月冷静地对女子说,“我家小姐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银两,拿着这些钱够你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了,为何还要纠缠?” 她的话,叫春花又站回衾嫆身后,觉得有些道理,她只是热心但不傻,国公府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要是放进去一个不安分的,就得不偿失了。 女子哭着,头抵着地,“小姐,救救我,救救我吧……我,呜呜,我要是就这么回去,我娘……我娘会卖了我,我还是还是得去给那种人做婆娘,去,去勾栏院被迫接客……” 她声音沙哑不大好听,但衾嫆打量了下,脸洗干净了也是一张清秀的面貌。 思忖了下,她还没说什么,夏蝉低声有些老实地提议着,“小姐,该回去了。奴婢瞧这女子着实可怜,要不让护卫查一查底细,若是底子干净,让管家训练训练,当个粗使丫鬟也可以啊。” 她说着,春花眼睛亮了亮,点头如捣蒜,“是啊,小姐你瞧春花夏蝉秋月,咱们府里也缺一个冬字辈的不是?” 被两个婢女你一句我一句的求情给绕晕了,衾嫆受得住春花求情讨饶,但对着老实忠心的夏蝉,想到上一世这丫头拼死护主的举动……心里那点愧疚就占了上风。 她打量了眼跪在地上低低哭泣的女子,无奈地抬了抬手,“行了行了,阿大,你将她带去前面的医馆给她治伤,然后查查,若是良籍,符合条件,就签了契交给管家吧。” 天色不早,她答应晚上要陪枫哥儿一同用晚膳的,衾嫆不想在街上引起过多注目,便速战速决地决定了。 秋月无奈地瞪了眼春花和秋月,没什么脾气地说着,“你们啊,也不知这女子底细干不干净,就这么囫囵地央求小姐收了。” “这……”春花和夏蝉一被秋月说教,就面面相觑。 秋月摇头,却没有多提。“算了,你们就仗着小姐宠爱,继续作罢。” 说完,抱着布匹,追上衾嫆的步伐,扶着她上了马车。 魏赢收了剑,眯着眸子望着地上蜷缩着,哑着嗓子一声声说着“谢谢小姐救命之恩”的女子,面无表情地转身,充当衾嫆的马车夫。 叫做阿大的护卫,得了衾嫆的吩咐,便扶着一身是伤的女子起来,“还能不能走?” 女子身子僵了僵,拂开阿大的手,哑着声儿唯唯诺诺地说了句,“可以走的,谢谢护卫大哥……” 然后跟在护卫后头,去了医馆。 衾嫆带着一行人回了国公府,陪衾枫用了晚膳又玩耍了一会,便乏了,洗漱一番,上床安寝。 至于自己救了个可怜的陌生姑娘这事,被她很快忘在脑后。 直到管家过了小半月,领着一名瘦削却结实的丫头到她的海棠苑,请示她该如何安置这丫头时,衾嫆才想起来这茬。 她彼时穿着绯色的裙子,手里拿了个团扇,掩着面仰靠在树下的藤椅上晒太阳,闻言将团扇从面上撤开。 “抬起头来。” 她懒洋洋的嗓音说着。 瘦削却瞧着并不病弱的婢子穿着粗使丫头的裙子,闻言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来。 衾嫆瞧了眼,浓眉黑眼的,看着面相不差。 只是说不出的古怪来。 想了半会,才想起来,哦,这丫头见着自己也太冷静了些。 她想着,不由眯了下眼角。 “你叫什么名字。”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9冬草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散漫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 婢女忙垂下头,嗓音沙哑,“回小姐,奴婢,奴婢青草……” “青草?” 衾嫆念着这名字,不知为何这么随意普通的名字,青草听到这样的好嗓音念出来,都觉得自己的名字像是动听的曲儿般。 她头垂得更低,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 衾嫆微微起身,懒洋洋地拢了拢外衫,“以后——就叫冬草吧,听管家说你适应得不错,做事也灵活,就留在我院里,先做个打扫院子的丫头,你可愿意?” 她话音落下,青草,不,现在改名叫冬草了,冬草一把跪下,语气里总算有了几分激动的颤音,“奴婢,冬草,谢小姐赐名,只要能侍奉小姐,冬草做什么都愿意……” 秋月蹙了下眉梢,虽说只是安排在外院做打扫的丫头,但小姐这么些年也没见她有过加一个“冬”字辈的婢女的意思,怎么忽然,还没细问,就收了一个冬草放在自己院里? 不过春花和夏蝉一个天真烂漫一个老实巴交,都很高兴,春花更是嘴甜地朝衾嫆讨赏赐起来,“小姐,这春夏秋冬都凑齐了,以后院子更热闹了,这可是奴婢想的好主意呢,小姐可要赏赐下?” 她没大没小的样子,管家也不说她,冬草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眼看四方,便明白这个叫春花的在小姐心里地位不一般。 果然,衾嫆对她的无状一点也不意外,习以为常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没有火气地斥责一句。“你这守财奴,又想拐骗你家小姐的赏钱。这么敛财,莫不是在攒嫁妆了?” 她一打趣,院里都笑了起来,就连秋月也抿着唇好笑。 “哎呀小姐,您,您胡说什么呢……” 只有冬草,老老实实地立在那,背微微躬着,安静得没有一点存在感。 衾嫆眼角余光扫过去,又自然地收回,没有说什么。 “姐姐,姐姐放纸鸢去呀!” 正说笑着,衾枫一个小团子似的,窜到了衾嫆跟前,仰着肉肉的小脸,肉呼呼的小手去拉衾嫆的手,童音童趣地说着。 冬草听到这道童音,才微微抬了下眸子,打量地看了眼衾嫆跟前锦绣团簇的华服小公子。 眼里划过一丝异样。 衾嫆被衾枫闹着,也没了晒太阳偷懒的兴致,起身,“好好好,姐姐陪你放纸鸢去。那枫哥儿答应姐姐,放完了纸鸢,就和先生识字去好不好?” 她轻声缓语,对待小孩子极有耐性,冬草杵在原地,见没人吩咐也没人反对,就自发地跟在春花和夏蝉身后,一行人朝前院去。 衾枫近来越来越贪玩,但他虚岁也快五岁了,衾嫆怕自己出嫁后没人管着这孩子,便请了先生,自己督促,给他启蒙。 聪明倒是聪明,就是先生说小少爷年纪小总是贪玩,静不下心来,课堂上总是开小差走神,叫先生很是费脑筋。 不敢找衾潇告状,便将这状告到了衾嫆面前了。 衾嫆疼爱弟弟,怜他前世才几岁便惨死,这一世依旧没有娘亲照料,便对他格外疼惜。 但疼惜归疼惜,该学的她一点都不会马虎了他。她希望弟弟最好是能文武双全,至少有个保命的本事和做学问的资历。 于是,她一边带衾枫放纸鸢,一边不忘传输要好学的理念。 等衾枫玩累了。她便蹲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双手轻轻放在衾枫小肩膀上。 眼里满是柔和宠溺,“枫哥儿啊,你看你想玩纸鸢,姐姐陪你了,那一会你午觉醒了后,能不能去先生那识字呢?” 一听说要识字,枫哥儿漂亮的小脸蛋就垮了下来,他皱着两道小眉毛,讨饶地拉着衾嫆的衣裳,软软地说着,“阿姐,枫哥儿不想学,可不可以不识字啊……先生讲的,不好玩,枫哥儿听不懂,很困呢。” 小家伙年纪不大,倒是知道这招对衾嫆管用了。 衾嫆微微别过脸,斜睨着他,故作严肃地板着脸,声音却依旧温柔,“枫哥儿,你刚刚玩纸鸢前可不是这么答应阿姐的。你是男子汉,怎么可以反悔呢?答应阿姐的话要做到呢。” “可是……阿姐,为什么要学识字啊?我想像爹爹一样,耍大刀,特威风,将来长大了,我可以保护阿姐,对付坏人呢!” 衾枫比划了几下,提起耍大刀就眉飞色舞起来,精神不少,嘴边咧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了一干婢女,衾嫆却鼻头有些酸,眨了眨眼睫,喉头酸涩咽下。 微微吸口气,才佯装不高兴地说着。“那枫哥儿不识字的话,将来别人要是欺负姐姐,你都不会写状子呢——还有啊,等姐姐走后……枫哥儿想念姐姐了,不识字的话,都不能给姐姐写信呢。” 小小的衾枫闻言,疑惑不解,但听到后面,他忙抓着衾嫆的衣襟,眼里蓄满了泪,吸着鼻子就要哭,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不,不要,不要姐姐走,姐姐为什么要走……呜呜呜,姐姐不可以走,我不让你走……” 他还小,不懂女子成人后是要出嫁的,府里都当他小不懂事便也不怎么顾忌,但他其实心里都清楚,姐姐好像不能一直留在府里,留在他身边。 所以他才越来越黏衾嫆,总是想她陪他一起玩。 他不想识字,这样姐姐就会说他,他想习武,姐姐就会给他请魏赢哥哥教他蹲马步…… 但小家伙好像明白了,姐姐想要他识字、学武,就算他耍赖,姐姐也是要离开他的。 衾嫆抱着忽然嚎啕哭起来的衾枫,有些心疼,她不住地拍抚着他的背,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枫哥儿啊,如果可以,姐姐哪也不去。但姐姐怕不能一直好好保护你,所以,你要自己长大,变强。 春花几人看到这副场景,不由背过身去抹眼泪,很是动容。 冬草眼眸泠泠地目睹着姐弟情深的画面,眼里明明暗暗,闪烁过什么,飞快隐没不见。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0嫁妆 “冬草表现如何?” 衾嫆坐在屋内绣花,看了眼自己屋内忙活的春花和秋月,不由得无意间似的提了句。 乍一听到“冬草”这个名字,春花还有些陌生怔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是谁,恍然地摸了下脑门,笑嘻嘻地道,“她呀,可认真干活了,什么粗活累活都抢着做,也不爱说话,就老老实实埋头苦干,是个能吃苦的,我看啊,也是个可栽培的。” 秋月替衾嫆整理床褥,闻言却中肯地说,“冬草这人,手脚是勤快,但不吭声不吭气的,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叫人摸不太透。” 她比较谨慎,一向便是如此,衾嫆闻言淡淡地“恩”了声,看似没有什么兴趣再问,但眸子却轻轻眯了下。 可能是她多心了,总觉得,这个冬草出现得过于巧合,而她的表现也太好了些。 太冷静和老实挑不出什么错来,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但她又没什么证据,只凭借自己的直觉便判断一个丫鬟,也不公平。 便只将这事放心上,等春花出去后,她才小声地交代了秋月,盯着点,有什么异常便回来禀报给她。 至于为什么不和春花讲,这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春花太容易同情人了,对着身世可怜的冬草,她总是以对方可怜忍不住同情和帮衬多一些为主,判断上便有失客观。 虽然她机灵应变能力强,但秋月谨慎又稳重,有她盯着,总是叫衾嫆心里安生些。 衾嫆被衾老夫人叫去时,还有些懵。 自打她的婚事被定下来后,老太太为此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都不传唤她了。 她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快出嫁了,祖母才会理她。 “孙女给祖母请安。” 衾嫆带着婢女,给坐在上方的衾老太太请安。 衾老太太瞧了她一眼,目光从她愈发出众的脸蛋再到她出挑的身材,最后,落在她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睛上。 眼里是惊艳和失望并存。 惊艳的是这孩子出落得比她母亲年轻时候还要美貌三分,可这份惊艳建立在许配了那样一门婚事上,便叫她更加失望。 “你应该知道,祖母找你来是问什么。” 衾老夫人微微摩挲着手腕上的珠子,眸子半眯着,打量着衾嫆。 衾嫆垂首乖巧地应道,“想必是因为孙女的婚事,叫祖母忧心了。” 她模样乖巧温顺,可衾老夫人是记得这个丫头的厉害的,想当初,那容惜和容小莲都是被她给收拾的。 所以她并没有因衾嫆乖巧的态度就放松下来,只是淡淡地叹了声,“说实话,你这门婚事是你糊涂父亲替你求来的,但祖母还不傻,如果不是经过你同意或者……劝说,他是不会擅作主张的。” 这也是衾老夫人生这么久的气不想理睬衾嫆的原因,她那个儿子最是孝顺,再怎么混账糊涂也不会越过自己的意思就擅作主张。 除非是这个被他宠得无法无天的丫头。 衾嫆没有吭声,静待老太太下文。 果然,老太太下一句便是,“我有诰命在身,若你反悔,明日,祖母便亲自去宫里替你将这门婚事回绝了。” 回绝婚事? 衾嫆眉头一动,心下一晃,一闪而过的是楚漓那突然之间变得漠然的脸。 咬了咬唇。 身后春花和秋月不禁着急,小姐为什么犹豫没说话? 难不成真的想反悔? 却在短暂的沉寂后,听见她跪下,坚定决断的回答—— “回祖母,孙女不反悔。” 圣旨已下,婚事既定,她衾嫆这辈子,就嫁定了楚漓,就算他不喜欢她,也没关系。 她也可以不喜欢他! 衾老夫人像是料到又像是气到,捶了捶胸口,咳嗽几声,瞪着衾嫆,手指了指她。 “你,你,你呀你呀——” 满面的无奈和失望。 但衾嫆就是跪得笔直,没有一丝忏悔的样子。 衾老夫人良久,才吁出一口气来,摇摇头,“我就知道,你这性子脾气,像极了你爹……哎,既如此,随我来吧。” 她慢吞吞起身,杵着蛇头拐杖,背影显得有几分佝偻。 自打容小莲那件事出了后,衾老夫人虽然还是那副古怪脾气,但深入简出,倒是收敛了不少倔强性子。 衾嫆不解地跟上。 只见衾老夫人拿了一个红木盒子出来,将盒子放到桌上,打开。 “当年你娘嫁进来的陪嫁,还有我给你留的嫁妆,都在这了。你也不小了,可以接管了。” 衾老夫人说着,将装了地契、首饰的盒子推到了衾嫆面前,语重心长地说着。 “要是换一个夫婿,这些倒也不必,但你这个未来夫婿……处境一言难尽,你一个弱女子,还是留些钱财傍身,到时候嫁过去也不至于太委屈。” 她语气有些生硬,听得出来对衾嫆,衾老夫人很不擅长表达关心,祖孙俩相处也很是僵硬。 但她鲜少的重视,却叫衾嫆有那么一瞬的触动。 上一世直到死,她都觉得祖母是不爱自己的,是的了,上一世祖母怪她害了镇国公府…… 祖母觉得镇国公府将她养这么大,她的婚事应该是对国公府有利而不是让国公府帮衬她未来的夫家。 一开始她真的很伤心于祖母的势利态度,但此时想想,虽然目的可能不是很让她接受,但老人家的出发点也未尝不是好的。 但凡是家中有女儿、孙女的,谁不希望嫁个好人家? 她看着眼前这沉甸甸的红盒子,不禁眼眶有些热,原来祖母也有给她专门准备嫁妆的。 甚至将母亲的陪嫁也拿出来了,并没有打算独吞。这对于有些抠的祖母来讲,应该已经是能做到的最极致的对待嫁的孙女的关切了吧。 “祖母……谢谢您。” 她将红木盒子盖上,抱着盒子起身,又对着衾老夫人欠了欠身,这次情真意切地红了红眼,微微笑着,“您放心,父亲将我养这么大,我绝对不会给国公府添麻烦的,不管嫁去哪,我只会给家里增光,不会拖后腿。” 这是她能给衾老夫人最好的回复。 也是给她自己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1爆发 “枫哥儿,枫哥儿,枫哥儿人呢?” 衾嫆提着点心,来了枫院,正院却没见着衾枫。 她眉尖微蹙,唤了声“夏蝉”,夏蝉从小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茶点,见到衾嫆,忙上前。 “小姐,怎么了?” 衾嫆:“枫哥儿呢,去哪了?” 夏蝉疑惑,“刚还看到少爷在这玩呢……” 一听她这话,衾嫆忙脚步快了起来,推开主屋的门,没找着,她又去了耳房,还是没看到,她脚步动作越来越快,手里的点心都快被她甩掉了。 “小姐,小姐你别慌,魏大哥跟着少爷,不会有什么事的。” 春花见衾嫆喘着气面色焦急的模样,忙宽抚地说道。 对,对还有魏赢。 “魏赢,魏赢!” 衾嫆拔高音量,喊魏赢的名字,她忽然这么紧张和恐慌,叫婢女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她的声音引来魏赢,他手里还拿着一柄没削好的小木剑,闻声便赶来了。 “怎么了?” 他望着衾嫆慌张微白的脸,有些不解。 衾嫆看着他,却是更慌了,“枫哥儿呢?他人呢?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她极少露出这样凌厉而诘问的面目来,眼角微红,红唇抿得死死的,浑身都紧绷着,像是竖起所有刺的刺猬一般。 魏赢微微一怔,不知为何,见她这般锐利的样子,心头会有些难受。 “我……枫哥儿想要小木剑,我替他削……他现在在小书房练字。” 小书房练字…… 衾嫆闻言,面色一缓,而后提着裙子,立马奔向后院的小书房。 “枫哥儿!” 她的嗓子有些哑,因为过于激动,这一声都有些破音。 一推开书房门,正乖乖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手颤巍巍握着毛笔,两条小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的衾枫,听到动静,眨着大葡萄似的眼睛,疑惑不解地望向门口。 “阿姐?” 他有些懵懂,但看着衾嫆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得疑惑,将手中的毛笔递出去,一旁的婢女恭恭敬敬地接过放好,又对着衾嫆欠了欠身。 衾嫆几步化作一步,跑到衾枫跟前,看到安然无恙的弟弟,她眼睛一晃,险些掉下泪来,但她强忍着。 眼神变得锐利严酷几分,微微扫了眼一旁候着的眼生的婢女,微一思绪才认出这是之前闹市上被她救了的冬草。 见她能在衾枫跟前这般自然地侍奉了,她不由眼神一暗。 “姐姐找你半天你怎么不出来?不是说好了让魏赢哥哥跟着你,寸步不离的吗!” 衾嫆话音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魏赢和春花、夏蝉在后头,乍一听衾嫆对着衾枫厉声呵斥,都很吃惊。 在他们印象里,衾嫆这一年来,脾气收敛了许多,几乎很少动怒——除了维护亲人。 而对着衾枫可以说得上是百依百顺了,当眼珠子来护着都不为过,就算衾枫闯祸了她也是温柔地讲道理……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又紧张又冷厉地呵斥衾枫。 别说其他人,就连小小的衾枫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按照阿姐说得好好学写字了,阿姐没有表扬他,却好像在生他的气? “阿姐……我,我让魏哥哥帮我做小木剑去了,他叫枫哥儿听姐姐的话,如果枫哥儿写完今天的字……他就给我小木剑做奖励……” 衾枫有些慌,微微往后,躲到了冬草身后,他看着红着眼睛,有些陌生的衾嫆,不禁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小声断断续续地解释起来。 他的童音稚语叫衾嫆面色微微僵了下。 她看了眼桌上的字帖,抿了下唇。 语气却还是有些生硬,“夏蝉,魏赢,我让你们跟着少爷寸步不离,你们就是这么完成我的命令的吗!” 她见弟弟短短几日,就和新来的丫鬟如此娴熟,躲在丫鬟身后,都不肯出来和她撒娇。 衾嫆心里魔怔了一般,她先呵斥了夏蝉和魏赢,夏蝉老实,吓得一下跪下,不懂好好地小姐为什么发火,但她还是老实认错。 “对不起小姐,奴婢疏忽,求小姐恕罪!” “我的失职,你别生气。”魏赢没跪,但垂了下眸子,声音低沉。 冬草微微闪了闪眼眸,安抚地拍了拍衾枫的手背。 衾嫆觉得刺眼,她想起上一世她死后,灵魂飘荡在上京城中,飘回国公府,看到衾枫残破的尸骨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冬草,我记得你是我院里的扫地丫头,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擅离职守,跑来枫院的!” 衾嫆看着冬草,眼里冷厉威严,语气冷淡。 冬草忙跪下,这一跪膝盖磕地上的声音不小,叫衾枫听得都不由捂住耳朵,他有些害怕地望着衾嫆。 这是衾枫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姐姐,露出害怕这样的神色来。 而这样的眼神,就像是一柄冰刀,刺中衾嫆的心口。 她微微失神后退趔趄了半步,春花眼见立马上前扶了一把。 “奴婢该死,小姐息怒……”冬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木讷沉闷,一看便是个不会说话的老实人性格。 但衾嫆却不信任这样陌生的丫鬟,更不放心将这样的人放在自己的弟弟身边。 殷老大几兄弟回了老家,至今未归,衾嫆很不安,只能花更多的银两,去寻求更多厉害的高手来保护她们姐弟还有护国公府那边的安危。 可这些人还在来的路上,衾嫆很不放心,她总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她甚至晚上都不能安睡了,好不容易从对楚漓的那股难受劲中缓过来些,便又出了今天这事…… 不,她很清楚,这并非偶然,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一个心病,她重生以来,以为一年的时间足够自己缓解那股前世绝望的、悲痛的、恐怖的压抑情绪,但越是压抑越是沉积。 到最后,总会有一天爆发出来。 今天的事,不过是长久不安后,一个导火索罢了。 “小姐,这事……不能怪冬草,是管家说之前伺候枫哥儿的奶娘告假回家,就一个夏蝉怕照料不周……管家问过奴婢,说,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奴婢思前想后,冬草手脚麻利又很有耐心,比奴婢还会照顾枫少爷,奴婢便擅作主张……将她暂时拨过来,小姐恕罪!” 春花忽然跪下,声音一点一点细下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2反常 衾嫆闭了闭眼,深深吸口气,双手微微握成拳,掩在袖中。 她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眼前的婢女,有些心累。 “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 春花吓一跳,这是她记事以来,衾嫆第一次这般冷漠严厉地呵斥她。 她忙伏身额头贴地,不敢多言。 衾嫆按了按眉心,“罢了,都起来吧。” 她说着,转身看了眼跪的笔直的冬草,“你跟我回海棠苑,枫院这边不用你忙活。” “为什么呀姐姐?”衾枫却有些不舍地拉着冬草的袖子,“枫哥儿喜欢冬草,她做的草蟋蟀可好了,比姐姐做得还好玩……” 衾枫软软的童音,却叫衾嫆脸色拉下来,她抿着唇,“姐姐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这才几日,这个冬草,看着不作声不吭气的,却已经笼络了春花和夏蝉不说,还能这么快就得到枫哥儿的信任和喜欢…… “我听姐姐的话,可能不能留下冬草啊?” 衾枫懵懂天真地望着衾嫆,有些害怕衾嫆生气,所以声音很小。 衾嫆抿着唇一时五味杂陈,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弟弟为了个姑且还算陌生人的丫鬟和自己辩解的样子,叫她心里很难受,她咬了咬唇,最后泄气地甩了下袖子。 “随你吧。” 这个冬草,她一定要查! 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叫魏赢微微暗了暗眼眸,他回头,冷淡的目光射向老老实实跪着的冬草身上。 对方依旧维持着跪的姿态,动也不动。 他眸光闪了闪,没有说什么,抬步跟上衾嫆。 春花和夏蝉面面相觑,既疑惑又有些委屈。 小姐好像是生她们气了。 衾嫆走出枫院,一路上脚步飞快,面色青白。 她走到湖边,湖边的风吹动着她绯色的裙衫,给她的背影平添了几分萧瑟孤寂来。 魏赢就站在不远处,怕打搅她,又担心地抿了下唇线。 衾嫆望着湖面上倒映的自己的脸,抬手,轻轻放在一边脸上。 她看到自己慌张的愤懑的表情,觉得很讽刺,衾嫆啊衾嫆,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容易被激起负面情绪,还这么不冷静? “魏赢。”衾嫆平复了下心绪,回头便见树下站着的像是一棵松一样挺拔的魏赢,她愣了下,随后挤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来,“你怎么跟过来了?” 她又恢复了那个冷静的端庄大方的镇国公府大小姐的模样。 魏赢眸子暗了下,声音低沉醇厚,“不放心。” 所以跟过来。 衾嫆听懂他意思,心里微一暖,同时又给自己做了心理建树:你看,不会重蹈覆辙的,这不,前世不屑一顾冷漠威严的魏统领,这一世他不是楚唯的人,也没有冷眼旁观她的难处。 他成为她的马车夫,衾枫的护卫,是她信任的人。 一切都会改变的。 “魏赢,我不信任冬草,我觉得她可疑。所以我不能让她和枫哥儿单独相处,如果可以,我请求你,好好替我看顾枫哥儿,寸步都不要离开他。” 衾嫆说的是请求,不是命令。 她福身,对着魏赢,诚意十足地请求道。 魏赢手伸出,想拦她的动作,衾嫆已经站直,他便收回,语气郑重地回着衾嫆,“我会的,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她说她不信任冬草,却叫他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的弟弟,魏赢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他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些。 她信任他,将最疼爱的弟弟交给他看顾。 这个认知,叫魏赢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随即他也理解了为什么衾嫆之前会那么慌张生气,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太在乎衾枫这个弟弟,情急之下才会那般。 衾嫆信任魏赢是因为他前世便是个知恩图报且还算正直可靠之人,既然她救了他的性命,还替他阿母寻了最好的郎中,他定会为了还这恩情,对她的请求格外上心些。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衾嫆便牵起唇角,算是有那么点阴霾被驱除的味道,淡淡笑了一下。 “魏赢,等过一阵子,我给你寻个好差事吧。” 衾嫆一开始虽然打的是截胡楚唯的主意,但这么久了,她交代的任务还有保护她这方面,魏赢做得都非常好,他知恩图报,她也不想埋没了这个人才。 他这双手可是上阵杀敌过的,而不是一直待在小院子里雕刻木头,或者替她驾驶马车用的。 等殷家几兄弟回来,她便替魏赢找找门路,让他从武从军。 她是好意,但魏赢却觉得晴天霹雳,他往前一步,身子僵硬,手都捏了捏握成拳,喉头滚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问: “我是哪做得不好么?” 衾嫆闻言,不由好笑,,忙解释,“你别误会,你做得很好,就因为你做得好,我才不能让你一直埋没在这院子里当个普通的护卫。你武功好,警觉性强,轻功又跟着殷老二练过如今更是出色……我想你可以试试从军,没准能混出个头衔来。” 她没有告诉魏赢,她表姐容央的未婚夫是戚小将军戚顾北,她可以替魏赢去找未来表姐夫说说情,替魏赢在军中谋一个出路。 当然,她不是没有私心,如果魏赢也去了军中,将来大有作为了,便会成为她和楚漓有力的臂膀。 魏赢抿着唇,默默后退一步,低着头,莫名看起来有些低沉,他闷闷地回了一声:“再说吧。” 他其实想说,留在镇国公府便是他如今最想做的事,什么头衔和功名利禄,他不在乎。 可他想到她是高贵的镇国公府大小姐,未来的端王妃,她身份尊贵,眼界长远,或许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贩夫走卒。 “我去看枫哥儿。” 他对衾嫆微微拱了下手,然后转身就走,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衾嫆微微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世的魏赢看着比前世要好说话不少,但这心思依旧难猜。 刚刚她以为他会高兴的,就算不表露出来,那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又一个心思叫她看不透的男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3美玉 “怎么样了。” “衾嫆对奴婢很是防备,奴婢……没有机会下手。” “呵,没用的东西,别想拖,想想你的家人,你就有机会下手了。” “……是。” …… “冬草,你买个东西怎么去那么久啊?”春花提着一篮子点心回来布庄,见冬草拿了一块布料从二楼下来,不禁问。 冬草木讷地抱着布,低头闷闷地回答着,“我不会选……又怕店家坑小姐的钱,就,就一直挑,挑了半天,也不知道对不对。春花姐姐你替我看看,是不是这块料子?” 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春花便忍不住安慰她,“这有什么,你下次啊直接报小姐的名号,这家铺子是小姐名下的,怎么会坑小姐的钱呢!” 觉得她有些傻乎乎的,春花不由得给她解释着,“像是这家铺子还有前头那家首饰铺子,都是小姐的产业,你呀以后来就只需要登记一下就行。” 冬草点头,像是一一记下的样子。 临走前,抬头看了眼对面茶楼二楼的方向,抿了下唇,眼神黯了黯,然后低着头紧跟在春花身后。 二楼茶楼雅间。 “出来吧,都听到了?”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一只漂亮的手端起茶盏,轻轻摇晃着,皓腕往上,陆倩那张温婉秀雅的面上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帘子后走出来一人,穿着斗篷,遮了脸,垂着眸子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神秘,瘦瘦长长的,乍一看男女莫辨。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人开口,嗓音微哑,像是刻意压着一般。 “做什么?做你想做的,我不过是帮你找了个好下手的机会罢了。”陆倩手把玩着茶盏,却并没有喝一口的意思,白皙的指尖轻轻捏着杯壁。 “我明白了,呵。” 来人讽刺地笑了声,转身,便出了门。 待人走了,陆倩便将杯盏放下,嘴角勾了勾,眼眸里一片冷霜凝结。 “姣姣啊,你帮爹看看这块玉怎么样?”衾潇叫衾嫆过去正厅用膳,用完午膳他专门将她叫去,然后神秘兮兮地将一块无暇美玉拿出来,献宝一样地拿给衾嫆。 衾嫆接过,对着阳光,微微举起来,端详了一番,然后有些狐疑地看向衾潇,“爹不是最不喜这些个玉石珠宝吗?怎么今日……” 不是她大惊小怪,衾潇喜欢舞刀弄枪,对这些玉石珠宝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太懂成色质地。 所以基本上不会主动去买,就怕买错了闹出笑话来。 “嘿,还不是那江陵王,怂恿了陛下举办什么玉石鉴赏会,陛下最近什么都听江陵王的,将这么个破会全权让江陵王来弄——这老东西和我不和,知道我不会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故意让朝中所有大臣都参与进来…… 他有陛下的口谕,你爹我又不能抗旨不尊吧。只能硬着头皮参加了,他让我们每个人拿块玉去参加,谁的玉最好,谁就胜了。原本吧我就意思意思,但他非要提什么想和我比试比试,也看看我们是不是慧眼识珠之辈……” 衾潇咕噜噜地说着,气得脸色涨红,继续滔滔不绝,“哎!他还说什么陛下也想看我看玉的眼光怎么样……这不就是胡扯,故意拿皇上来压我!” 大致上明白怎么回事,衾嫆蹙了下眉头,这江陵王近来寻事挑衅,她明白怎么回事,但是…… 不对呀,江陵王准女婿是惠王楚唯,他应该帮着楚唯去设计针对成王才对,就算她爹是楚漓的未来岳丈,也不该苗头指向她爹才是。 这点让衾嫆百思不得其解,暗自在心里留了个底。 江陵王也真是太心急了,为了刁难人想到玉石鉴赏会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馊主意…… “爹你也别想太多了,没多大事,这块玉是好玉,拿去参赛是没问题的……嗯不过呢,你想胜的话还是普通了点。” 将玉还给衾潇,衾嫆轻声细语地说着,“要不这样,这块玉你就留着,我替你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美玉,你看怎么样?” 衾潇闻言自然是松口气,将玉直接给衾嫆,“成,那就辛苦闺女了,这玉给你,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些玩意儿!” 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衾嫆将玉收好,转身前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立马将玉拿出来,再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爹,等等!” 被她忽然叫住,衾潇又折返回来,问,“怎么了?” “这玉你是从哪来的?”衾嫆指着手中的玉,正色严谨地询问道。 见她这么紧张,衾潇不由得摸了摸胡子,“嗨这有什么,就下朝后跟几位朝臣一道去的集市,新来了个卖玉石珠宝的商人,我们各自选了一样两样的回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集市,朝臣,玉石商…… “没什么,就好奇哪里买的,有没有很贵。”她嘴角微微抿着,打了个马虎眼。 衾潇没有怀疑,便说了句,“嗯就西城那边的集市。等有空啊,爹带你去玩。” 说完便先走了,衾嫆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直到衾潇走远了,她脸上的笑意才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不由得眉头紧蹙,立即喊了春花和秋月,“备马车。” “小姐要去哪?”春花不解她为何这么急。 衾嫆捏着玉,手有些抖地将玉放袖子里妥善保管,面色凝重,“端王府。” 端王府??? 春花和秋月皆是一脸怔愣,按照衾嫆现在的性子,前不久和端王……哭着回来后,她几乎不怎么提及端王了,怎么这才几天就又和好了? 难道又回到了之前对惠王那种……死缠烂打的热乎劲? 秋月却转了下脑筋,“小姐可是有急事找端王相商?” 衾嫆见二人神情便知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耐着性子解释道,“恩,有要事,不是你们以为的儿女情长,放心吧。” “那奴婢这就去备车!”春花闻言立马福身,转身就去了。 衾嫆微微捏了下自己的袖口,眸子里一片浮沉。 但愿只是她大惊小怪,想多了才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4旧物 “主子,衾小姐来了!” 木槿一路小跑到了后院花园,楚漓正练习轻功,但每次刚要飞,腿便疼得受不住,黑衣人每每都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接住他,避免他摔着。 听木槿的通传声,楚漓刚站稳便微微趔趄了下,扶着黑衣人手臂的手微微颤了下。 黑衣人收回手,看了眼楚漓,眼底有微微的打量。 “那我先回避。”他冲楚漓说着。 楚漓“嗯”了声,待腿能站稳了,才走向木槿,淡淡地吩咐着,“请她去华厅,准备茶点。” 木槿一一应下,他觑了眼楚漓的脸色,不禁抿嘴偷乐,“主子明明就很喜欢衾小姐嘛,上次不欢而散后,属下就没怎么见主子笑了,刚刚……主子听说衾小姐来了,第一反应眼睛都亮了。” 主子最近太沉闷了,木槿听说衾嫆来,可高兴了,只要衾小姐在,主子怎么都会开心点。 楚漓闻言,没有说话,只脚步平缓,尽量看起来自然地往前走。 如今在府上自己绝对地盘上,他都会练习更稳健地走路,像今天这样尝试轻功也不是第一次了。 尽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主子,华厅在这边。”楚漓脚步加快了些,却是朝着和木槿相反的方向,木槿发现了,忙扭过头提醒他。 楚漓咳嗽了声,微微抖了抖袖子,“我去换身衣裳。” 刚习武还差点滚地上,身上又是汗又是灰的。 见他这般尴尬,木槿不禁了然地憋笑,看主子这窘迫模样,只怕是不止换身衣裳这么简单。 实际上,楚漓沐浴更衣,还重新束发,身上佩了个香囊,才紧赶慢赶地朝华厅走去。 衾嫆已经用了一盏茶了,她耐心不错地坐着,丫鬟端上新茶,她便看着冒着热气的茶微微发呆。 但微微握着掩在袖子里的那只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急切和紧张。 “小姐,这端王殿下是不是不想见你啊……怎么让你等这么久?”春花不由小声嘟囔了句。 木槿立在门口张望楚漓要经过的那条路的方向,耳聪目明,听见春花的抱怨声,立马回头,笑眯眯地替楚漓解释起来—— “衾小姐千万别误会,殿下他只是方才摔了下,衣裳弄脏了,怕唐突了小姐,才回屋换衣裳去了。绝对没有怠慢的意思!” 他着急解释的样子,让春花和秋月都忍不住低头轻笑了声。 衾嫆微微扯了扯唇角,大方温和地说着,“不妨事,我能等。” 从前木槿对她可是厌恶得很的,现如今却对她笑吟吟的不说,还替他主子圆场。 反观那人前后态度的转变,衾嫆不禁内心唏嘘,倒还真是世事无常,人心莫测。 楚漓到了门口就听见衾嫆没什么脾气的这句,有些懊恼自己耽误了时辰,但面上不显,他是被书语推着轮椅进来的,车轮子轱辘轱辘的声音引起厅内众人的注意。 衾嫆看过来,扫了眼对方优雅得体的服饰,然后起身,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见过殿下。” 得体却又让人觉得疏离。 楚漓眸子微微暗淡了些,书语推着他到了大厅正中,“可是有什么急事?” 他知道她的性子,在他这闹了不愉快,定然到现在心中还记挂着他的不是,突然过来,一定是有要紧事。 衾嫆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是不是觉得她每次来都是有事烦他? 这个念头才出来就被她可笑地挥去。 “我有要紧事需要殿下帮忙,能不能让其他人先下去?” 她说着,也看了眼自己的两名婢女。 楚漓抬手,颔首,示意木槿和书语下去。 待她们都下去,衾嫆才从袖中拿出那块玉,递给他看。 乍一看是一块白皙无暇的玉,没多特别。 他微微摩挲着这块玉,有些迟疑地抬眸看着衾嫆,“你是怀疑什么?” 衾嫆便将衾潇和这块玉的来历讲给他听。 “起初我只觉得这玉成色质地尚可,算是不错的羊脂玉,但过于白皙反而不是上乘……只是,我忽然想起,上京里羊脂玉是极难买到的玉品,这块玉……瞧着不像是上京流行的反而像是……” 她抿着唇,眸子沉沉,眉心微微拧起。 看她表情如此凝重,楚漓捏着玉,对着阳光端详了一番后,面色微微一变。 “这……是前朝之物!” 他忽然将玉放下,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桌边,急急拿了一壶清酒,往玉上一泼。 酒香弥漫,玉被酒水泼洒浸过全身后,变得晶莹剔透,渐渐地,在玉一端的角落里,显现出一个极小的像刻上去的“康”字。 康…… 衾嫆忽然就跌坐回座椅中,她眼眸飞快闪烁,手不由得捏成拳,指甲嵌入手心中。 “果然,果然是前朝旧物!康是前朝皇姓,传说百年前康氏皇族有一位公主手艺了得,自幼喜爱雕琢玉石,生平最爱的便是和田玉…… 她喜欢将成色质地中等的羊脂玉雕成看似上上乘的美玉,自视甚高的她又想将这些她的作品流传到集市上,但又不想自降身份……便用特殊的手艺,在每块玉石一角刻下只能以清酒浇灌、炭火烤烧才能显现出的一个康字。” 衾嫆说着,面色越来越冷和凝重,“前朝覆灭了几百年了,这些旧物早就该不知所踪了,当今皇上曾颁过圣旨,不许任何人持有前朝赃物……若是叫皇上知道此玉的来历,不止我爹,整个镇国公府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灭门的惨剧中!”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惨白一片,低着头,像是魔怔了一般,摇着头,耳环顺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 “为什么,不,不会的……不会再……” 为什么前世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难道她改变过命运的轨迹,上天就要以另一种惩罚的方式来覆灭他们? 不,她不信命! 更不信老天的惩罚! “姣姣,你别怕,别担心,没事的……”楚漓见她忽然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小脸血色尽失,不禁跟着心疼,眉心微微一蹙,伸手覆在衾嫆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拍抚着,声音温柔地安抚她。 “还有我在,不会有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5相处 楚漓温柔的宽慰,叫衾嫆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他递过来的手,她慌乱地握住他温润宽厚的大手,像是抓住了希望和安定的温暖。 “这件事一定不是巧合!” 怎么会那么巧,她爹会于那么多玉石中就选中了前朝旧物? 这样灭顶之灾的祸患忽然降临她爹头上? 江陵王要刁难她爹不是一日两日了,忽然提出举办一个赏玉石大会也是笃定了她爹不会挑选这些东西,她以为只是为了让她爹出洋相的,可现在—— 现在却牵扯出了这样的祸事,她很难不去怀疑,这一开始就是对方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想要她爹掉进他们的圈套,扳倒镇国公府的势力。 楚漓眸子微凝,视线落在衾嫆白皙如玉握着自己手的玉手上,没有松开,因为他看见她眼里那极少再展露人前的惊惶无措。 很难得的,他希望她可以有这个年岁该有的这种慌张、兴奋之类的情绪,但很多话,他都无从说起,也不能对她言。 或许,姣姣心中对他还带着怨气,还埋怨着他…… “别担心,既然你已经发现了这旧物,销毁了便是,至于幕后之人——” 楚漓将这块玉放到衾嫆另一只手手心中,眸子微眯,语气凉了些,“你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衾嫆握着玉,听着他这话,忽然就觉得自己内心安定了不少,来的路上她设想过很多,并非是没有法子,只是她就是突然地,很想问问他,听听他怎么说。 而事实上,他说的也正是她想的,明明这么默契,可为什么,眼前这个楚漓,忽然叫衾嫆发现,好像真的很不一样了。 那个温和得不带烟火气的楚漓,好像涅槃重生了一般。 可是重生…… 她好笑地摇去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她的重生已经够怪力乱神了,这世上如何会有第二个,这般古怪之人呢。 “那……你可有法子找到和这块一模一样的玉?”衾嫆握着这块玉石,手指收拢,眉心微微蹙了下,压低声音正色询问着。 楚漓想了下,而后唇角微微牵起一抹弧度,温和轻缓地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交给我便是。我替你找能工巧匠。” 衾嫆闻言,心便放下来,将玉石重新塞回楚漓手中,“那你一定要找个靠谱的,最好是盯着他做,我怕走漏了风声……毕竟这玉石是前朝旧物,若是被发现了,你也难逃其咎。” 她放心地将玉石交到楚漓手上,动作没有一丝含糊犹豫。 楚漓不禁反问她,“你怎么就信任我不会告密给父皇呢?” 衾嫆再次反问他,“你会么?” 她的眼睛澄澈,带着全然的相信,叫人无法忽视。 楚漓便微微无奈笑着,“毕竟告密的话,兴许父皇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些。” “不,你不是这种人,你不会。”衾嫆却坚定地摇头,紧紧地望着楚漓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着,“如果你想,你早就有法子讨好皇上,获得圣宠了。” 一直不受待见,不也是有他一直云淡风轻什么都不肯争取,不肯讨好的缘故么。 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想笑,楚漓抽回覆在衾嫆手背上的手,轻轻曲起手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淡淡笑了一下后,方才将玉石放回袖中,仰头看了眼衾嫆。 “想不想下棋?” 他看似询问,但眼底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了解的宠溺。 她有多讨厌下棋,他最是了解了。 果然,一听说下棋,衾嫆就捉襟见肘似的,揉了揉脑袋,抿着红唇迟疑了下,但她还是点了下头,“也可。” 她许久没下,又生疏了,说起来楚漓是她棋艺上的师父……可她这手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 在他面前,就更是班门弄斧了。 两人居然要在后院下棋,这可叫两边的侍从都觉得稀奇了。 木槿是高兴啊,两人总算冰释前嫌了! 春花和秋月是愁的,这端王殿下怎么反复无常的,一会好一会坏的……这小姐会不会被他吃得死死的,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但实际上,等他们看到二人下棋时的相处模式后,就都放了心了。 原因…… 算了,她们小姐哪里像是个会吃亏的主哦。 衾嫆执黑先行,一开始她都是随意地落子,但当她发现楚漓每一步看似走得随意轻飘飘的,但几步一个小陷阱,十几步一个局后,她就开始踌躇了。 “我就,我就反悔一次,一次行不行?” 又一次,落子了,衾嫆却立马又激动地反悔了,她急得双手冲楚漓摆着,甚至是带着撒娇成分地双手冲他拱了拱,央求着道。 楚漓无奈摇头,叹了声,哭笑不得,“落子无悔,这点你还真是屡教不改呢。” 虽然话这么说着,但语气全然没有一点怒气的意思。 他收回手,指着棋盘,对她笑道,“行了,你重新下。” 衾嫆便立马变脸,笑盈盈地捏着袖子,飞快将棋子收回,像是怕沈昭慕翻脸一样,捏着棋子飞快抽回手。 然后咬着唇,又开始拧着眉头,望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迟迟不落子,就是春花和秋月看了,都头疼,觉得她又耍赖还拖延……要是她们,真的不想和小姐下棋。 端王殿下主动提下棋,真的不是为了受折磨么。 但楚漓却一直温和耐心地等待着,一点也不急切,嘴角的笑意始终温柔如初。 “不急,你慢慢想。” 甚至,在衾嫆自己急了的时候,还温声宽慰道。 等衾嫆好不容易笃定了,落了子后,又见楚漓悠然淡定地执白落下一子。 衾嫆一看,目瞪口呆,立马伸手拦住他那只手,又开始耍赖了。 “不行不行,你让我三子,就三子!” 他怎么能这么厉害,她怎么下都会中他圈套,或者被他找到突破口围攻城墙。 楚漓不禁摇头,好笑地扯了下唇角,忍不住打击衾嫆,“再让你五子,你也还是输。” 衾嫆却不依,就是不肯松手,将那一粒黑子强行捡起来塞回他手中。 “那我不管,反正早输晚输得我心服口服了再输才行!”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小霸道。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6失踪 等衾嫆走后,楚漓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身后,黑衣人像是鬼魅一样出现。 “这是你喜欢的女子。” 黑衣人微哑的嗓音,用肯定的口吻,说着。 楚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轻缓淡淡地说了句,“这块玉,能解决么?” 说着,扬起手中的羊脂玉。 黑衣人见了,只了然又不屑地哼了声,接过,“三日,最多三日,给你弄出一模一样的一块来。” 楚漓便勾了下唇角,“那便好。” 目光从衾嫆离开的那个方向收回,推着轮椅回到自己院中。 黑衣人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状似思考地看了眼衾嫆离开的方向,微微抿了下唇角,心里记住了衾嫆这个人。 衾嫆回到国公府,有些累,便先回海棠苑,刚洗漱完,天色才黑了些,就听见外间吵闹声响起。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 衾嫆一听这开口词,便放下梳头的梳子,起身,走出去,见是夏蝉,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禁扶着她肩膀,示意她喘口气,冷静下来后再回话。 “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响起。 夏蝉指着枫院的方向,面色紧张,“小少爷,小少爷不见了!” 什么?! 衾嫆扶着夏蝉肩膀的手一顿,眸子一瞪,“你说什么?谁?枫哥儿不见了?” 她一边问一边脚步迈了出去,身子都有些不稳,头发披散着就朝枫院的方向奔去。 夏蝉快哭了,一边紧跟衾嫆一边忙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出来,“奴婢傍晚的时候听小少爷说要吃桂花羹,他闹得厉害,奴婢便去做了,然后魏护卫守着少爷,奴婢便放心地在厨房做桂花羹……可,可等奴婢回主屋,却不见枫少爷,就连魏护卫也不见了!” 魏赢也不见了? 衾嫆面色难看起来,身后的春花和秋月也紧张不已,春花更是有些揣测不安地问着,“会不会,会不会是魏大哥带枫少爷去玩了呀?夏蝉你有仔细找过么?” 夏蝉摇头又点头,“我找遍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根本找不到少爷和魏护卫……不仅如此,奴婢,奴婢还找不见冬草了!” 冬草? 衾嫆一听这个名字,脸色更加凝重了,不由厉声扭头对夏蝉呵了声,“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冬草接近枫哥儿吗!” 她的话音落下,冬草既恐慌又自责,她摇着头,脸上急哭了,“奴婢没有,可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枫少爷看见院子里有一只纸鸢落下,就去捡,然后另一头的冬草也要捡,枫少爷看到冬草就嚷嚷要冬草给他做纸鸢陪他放纸鸢…… 奴婢也说过小姐不准冬草近身伺候少爷,可少爷哭闹,冬草也没说要坏了规矩,只说可以让魏护卫在一旁守着,她就只给枫少爷做一只纸鸢扔过来就行……” 夏蝉哭着,哆嗦着,继续道,“可奴婢也就走开了那么一个时辰,回头就见不着人了,枫院其他的下人包括奶娘,都被打晕了,枫少爷和冬草都不见了,就连魏护卫也不知所踪。奴婢见人都不见了后,便立即赶过来禀告小姐了。” 真是见鬼了! 衾嫆抿着唇,“这么多人,居然一个孩子一个丫鬟都看不住!” 她最担心的事,没想到会这么快以这种方式发生!她都没来得及布防和盘算! 还有她再三叮嘱过夏蝉不要让冬草接近枫哥儿,她却还是! 衾嫆冷着脸,急匆匆地赶往枫院,不禁感到古怪,就算是晚上,枫哥儿和夏蝉当中怎么都是还有个大人在的,两个人不见了,前门后门守卫的都一点异样没察觉吗? 她见枫院里的下人还晕着,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不由让夏蝉带她去衾枫傍晚待的小院子。 她看了眼这院子,目测了下墙壁的高度,然后她一跃飞上墙头上,俯瞰着小院子,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然后她又脚尖一点落下。 走到墙角处,她寻着草丛,找到纸鸢的线,“那纸鸢呢?” 夏蝉慌里慌张地寻,却发现根本没有找到,不禁摇头,“没找到。” 衾嫆咬咬牙,“纸鸢有多大。” “纸鸢……大概比平常的要大,因为是枫少爷喜欢的大老虎,比小姐之前给枫少爷买的要大得多了,所以枫少爷才会吵着闹着要玩。” 比她之前买的那个大得多了? 衾嫆不禁凝眉,一边吩咐春花去找衾潇命人暗中大力搜捕冬草寻找衾枫的下落,一边忍不住狐疑,那么大一只纸鸢却找不见,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 等等! 她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插翅飞? 纸鸢,庞大的纸鸢,断掉的线,枫哥儿,冬草…… 还有失踪的魏赢。 一个又一个在衾嫆脑海里像是珠子串成了一条链子,结合在一起,最后让她大胆地做了个假设: 这纸鸢会不会是特殊材料所制,可承载很大的重量? 所以冬草用大型纸鸢来诱惑枫哥儿的兴致,然后假意带他放纸鸢,实际上是将枫哥儿带上了纸鸢,带着他一起靠着这只特殊的纸鸢飞出了镇国公府。 而魏赢一开始或许压根想不到区区一只纸鸢居然有这么能耐,所以掉以轻心了。而他轻功好,但他发现冬草的真实目的后,立马使用轻功去追人了。 这点,衾嫆对比了下墙头上那宽大的鞋印,确定那个是魏赢的才做出的假设。 这也是为什么前后门的守卫居然一点异样都没发现不说,甚至告诉她,没见过冬草出去。 除了飞,她还能土遁不成? 她心急如焚,只恨不得立马追出去,将她的枫哥儿找到给接回来。 可是她看着乌泱泱跟来的一群护卫,她不禁正色,稳住心神,当着衾潇的面,对这些人道,“我要你们立马出去寻枫少爷的下落,但谁也不许声张少爷不见的消息,否则,概不轻饶!相应的,谁找到了少爷将他带回来了,我就赏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护卫们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当即干劲满满地应着,“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7幌子 “姣姣,枫儿到底去哪了?”衾潇看着衾嫆一脸凝重又果断地指挥着护院去寻衾枫,他面色焦急,上前一步,急急问她。 衾嫆拍了拍衾潇的手背,她喉头动了动,竭力维持着她的冷静镇定,眼角却有些红,她眨了下眸子,定定地对衾潇道,“爹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将枫哥儿找回来!” 她说着,又对春花低声道,“春花,你去找你表哥,让他搜捕冬草下落。” 春花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等安排好众人,衾潇不由得提了提气,“不行,为父要亲自去找!” 枫哥儿还是个孩子,万一有个好歹,无法想象。 衾嫆忙拉住他,“不行,爹,你若是出去,太惹人注意了,你的政敌要是洞悉了,掺和进来,枫哥儿就更危险了。” 她说着,眼眸晃了晃,她不知道枫哥儿的失踪和江陵王有没有联系,但她不能让衾潇再去冒险。 “爹,这样,你留在府中,一旦有枫哥儿的消息就派人通知我,我亲自去找——就说,就说我丢了个婢女,被刺客劫走了,这样便有理由去寻人了。” 衾潇却心急如焚,“不行啊,爹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家出去找人?” “爹,你就听我的,这事,你必须听女儿的,就当我求你,我答应你,一定会将枫哥儿带回家。” 衾嫆拉着衾潇,目光含着哀求。 这才叫衾潇勉强答应了下来。 他一松口,衾嫆便肃了脸色,前往马厩,将自己的马牵出来,带了护卫一道,乘着夜色出府寻人。 她还专门命夏蝉去官府报案,给了冬草的画像,说是府里有刺客,劫走了她的婢女,让官府也派人手查找冬草的下落。 “什么人?” 她戴着斗篷帽子,骑马到了城门口,城墙上的将士举着火把高声地冲下方的衾嫆询问。 衾嫆拿出衾潇的令牌,“镇国公府衾嫆,现寻守城将士相助,麻烦守城将军配合。” 她高声回应,不多时,有人过来了。看了眼衾嫆手中的令牌,确认身份后,朝衾嫆微微一作揖。 “小将军不必多礼,我想问问,你傍晚有没有见过这人出城门?” 衾嫆说着,伸手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画像,上面是冬草的画像。 守城将军回想着,衾嫆怕他想不清楚,便又提供线索,“这婢女身形大概……这么高,很瘦,她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身边……或许带了个孩子,大概四岁多的样子。” 她比划和形容着,守城将军仔细想了想,便道,“回禀小姐,傍晚出城的人很少,所以如果这人出城的话末将肯定不至于没印象,但末将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出城。 衾嫆捏着马鞭,定住心神,对守城将军道了一声谢,然后掉转马头,“走!” 既然没出城,那么人一定还在城内。 京城不小,可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藏得住? 衾嫆抿着唇,对身后的一名护卫道,“去,搜查各家客栈,酒楼,还有……茶馆等能藏人的地方。” “是,大小姐。” 她吩咐完,又对另一人说,“让官府尽快下搜查令,挨家挨户地仔细查,你就跟着衙役一起,以免他们疏忽遗漏。” 她就怕只是丢了个婢女还不够官府重视的,随即又补充,“若是官府问起来,你就说,那刺客偷了我的珠宝首饰,很是贵重,必须搜捕回来。” “是,小人这便去。” 交代完这些,衾嫆心里还是沉沉的,她的枫哥儿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吓着,有没有被欺负。 “小姐,有魏护卫的消息了!”这时,春花表哥派来的一名江湖人——如今衾嫆身边的护卫之一,急匆匆赶来,对衾嫆低声汇报着。 衾嫆不由眉梢一凛,“在哪?” 护卫立即带她去,另一人正扶着昏迷不醒的魏赢靠着墙壁,替他包扎右胸口的伤。 衾嫆忙下了马,疾步赶过去,魏赢手上的剑落在一侧,他身上都是血,看起来和人缠斗过,奄奄一息的。 “魏赢,魏赢,醒醒,快醒醒。” 她不由心里一跳,蹲在他身边,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魏赢手指微动,眼皮子动了动,“小……姐……” 他沙哑微弱的声音从唇齿中溢出,微弱得令人心惊。 衾嫆眼眶微涩,心下更是担忧,既担心魏赢的伤势又忧心衾枫的下落。 “怎么回事,你还好吗?你快告诉我,是谁伤了你?枫哥儿呢,他在哪,他还好吗?” 她一声急切过一声地询问。 魏赢艰难地撑开眼,气息微弱地回着话,“是……是神秘人……和冬草,他们和冬草一伙……我追着纸鸢……出了府,被,被他们打伤……枫哥儿被冬草抱走了……” 说完,他又陷入黑暗,晕了过去。 衾嫆不禁轻轻摇了下他的手臂,“魏赢,魏赢别睡!你告诉我,他们往哪去了……” “小姐,不行,他伤势太重,必须立即给他止血进行医治。”一名护卫见衾嫆急切地想要再唤醒魏赢,不禁为难地出声对她说着。 衾嫆闻言身子微微一震,她抬手抹了下眼角,心里更是没底和恐慌,但见魏赢为了救枫哥儿重伤昏迷的样子,她心里又很深担忧,对护卫道,“你快送他去葆春堂进行医治。” 她说着,起身,对其他人道,“你们,跟我来。” 她腰间佩剑上的穗子微微晃动,她翻身立即上马,带着其余人继续搜查冬草和衾枫的下落。 “主子,镇国公府那边出事了。” 端王府中,书语疾步走到书房外,在门口汇报道。 出事了? 楚漓手中的笔一顿,墨渍晕染在宣纸上,他立即放下笔,起身,下意识蹙了眉尖。 “怎么回事?” 书语回,“说是丢了个婢女,可属下见衾小姐亲自带人搜查……不像是只丢了婢女那么简单,官府说是还丢了重要的钱财宝物。” “丢的哪个婢女?” “说是……叫……对,冬草。” 冬草? 钱财宝物? 楚漓一下悟出不对来,衾嫆贴身婢女里没有叫冬草的,而衾嫆的性格……更不像是在意钱财珠宝的,若只是丢了钱财珠宝不会亲自出府寻找。 一定是出了要紧事,不得不掩盖行径。 “你去,立马派点人暗中协助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8青楼 衾嫆寻着蛛丝马迹,一路追踪到城内最大的青楼外。 “确定是这里面吗?”她问一名向她通禀的护卫。 护卫点头,“小人一路搜查到这,说是有人看到了和画像上的冬草生得极为相似的女子背着个包裹溜进去……” 青楼…… 衾嫆抿着唇,二话不说,便拿着剑,就要闯进去。 “大小姐不可啊,这可……可是青楼,您千金之躯,怎可进这样的肮脏之地!”春花不禁拉住衾嫆的袖子,拼命摇头,“若是传出去,对小姐名声有损,对国公府也不利啊。” 衾嫆闻言,眉头狠狠地一拧,咬了咬唇,随后转身,对一名护卫低声道,“你,将衣服脱给我。” 不多时,衾嫆便换上了护卫的男装,头发包进帽子里,佩剑递给护卫,将腰间的鞭子藏好,正了正帽子,这才拿了春花递过来的银子,进青楼。 门口的烟花女子迎上来,被她冷淡地扔了锭银子,便只顾着看钱去了,衾嫆趁机脚步加快,便溜了进去。 一进去,大厅声色觥筹,男男女女不拘小节地卿卿我我,她凛了下眉头,迅速在大厅绕了一圈,没发现冬草,便上楼去。 老鸨拦在楼梯口那,摇着团扇,扑面而来的脂粉味,叫衾嫆不由往后退半步,眉头拧得更深了。 “哟,这位姑娘,你来抓奸的呢吧?”老鸨上下扫了眼衾嫆,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胸部和那双女子的锦靴上,不禁掩唇嗤了声笑了。 一下被拆穿了身份的衾嫆,面上微凝,抿了下红唇,递出一锭金元宝,“知道我来做什么的就别碍事。” 老鸨不是没见过这里的恩客家中正室上门抓奸,女扮男装多了,她都炼出了火眼金睛,一看一个准。 但像是眼前这个年纪这么轻,模样也如此美艳高贵,出手还这么阔绰的,她不禁纳闷,今儿哪家王公贵族来了吗? 在她出神之际,衾嫆将金元宝扔给她,一把将她推到一侧,自己“蹬蹬蹬”地上楼。 “诶你——”老鸨被推了下,肥硕的身子撞在一侧墙上,刚要骂人,但看了眼手里金灿灿的元宝,立马眉开眼笑,咬了口,啧,真有钱。 衾嫆冲上楼,冷着脸一扇一扇门打开,看到污她眼珠子的画面,立马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了声“抱歉”,又将门给关上。 不多时,二楼就传来男子们的骂声,还有女子的惊呼声。 就这样打断了不少二楼“好事”的衾嫆,不知不觉走到了二楼雅间的尽头。 脸上的神色也愈发凝重深沉起来。 她推开倒数第二间房门时,迎面一枚暗器打过来,她微微呼了一声,矮身了下,帽子被打飞,身子趔趄往后退,腰撞到栏杆,身子往后一仰,眼见着就要掉下去。 就在她低低呼了一声,帽子打飞之际,一道月白身影从里间飞快闪出来。 一手揽过她腰,将她往前带了几步。 “你怎么在这?”衾嫆惊魂未定,才站稳,抬头还没看清对方模样时,熟悉的令她感到刺骨的声音响起。 她身子一僵,推开了对方。 戒备地站到了对立面。 楚唯。 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碰到他。 衾嫆下意识望了眼雅间内,有一道绛紫色身影飞快掩到纱幔后,是一名女子,看打扮也是青楼中人。 桌上放着茶,窗户也是开着的,不像是风花雪月的那种。 而且,衾嫆看了眼地面上那枚暗器,如果她没猜错,是刚刚那名女子打出来的。 会武功的青楼女子,楚唯,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 但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衾嫆捏了下自己散落的长发,几下挽起,用一根簪子固定,然后转身朝最后一个雅间走去。 “衾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楚唯见二楼有不少人听到动静出来,下意识挡在衾嫆身后,挡住那些人打量的视线,他压低声音,难得地带了些呵斥,道。 衾嫆却是耳朵尖尖地动了下,她一把推开门,果然,窗户摇晃,一道身影从窗户跃下。 “别跑!” 她想也不想就要往里冲,楚唯在她身后,眼尖地发现了什么,立即拽住她手臂,将人往后一拉,拽着她一个旋转,避开了几枚银针。 就在刚刚,衾嫆踩到了门槛一侧的一条线,这条细线一动,银针便飞射而出,直直钉在了栏杆上。 衾嫆有些晃神,望着那几枚银针,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下。 她还是推开楚唯,淡淡地抚了下自己的手臂,欠了欠身,“谢殿下救命之恩。” 然后这次无后顾之忧点冲进最后那间雅间。 她来到窗户前,便见一名黑影抱着个孩子,直直落下一艘小船上,那黑影蒙着面,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叫衾嫆认出来了。 冬草。 果然是她! 枫哥儿! 她看着冬草抱在怀里的那团,暖黄色的一角衣裳,那是她最近才让秋月给衾枫新做的小衣裳。 她想也不想,抬脚便要踩上窗柩紧跟着跳下去。 “你疯了吗!” 楚唯觉得自己大概是闲的没事干了,居然会管衾嫆死活和闲事来了。 他见衾嫆那危险的举动,再次拉住她,将人直接提着从窗柩上带了下来。 眉头狠狠地一压,儒雅清润的面上带着几分清贵威仪。 衾嫆呼吸急促,抬起眼,楚唯便愣住了。 “你拦我做什么!” 她第一次,不想顾忌身份,也不想和楚唯虚与委蛇,真真切切地表露她真实的,对他的敌意。 楚唯表情微僵,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来,他是有些生气的,他再怎么也救了衾嫆一命,但这个女人,非但不感恩,还冲他发脾气。 但他看着衾嫆的打扮,再联想刚刚她的一系列举动,莫非……她在找什么人? 他探出头,看了眼窗户下,这座青楼临河而立,这里下去很高,衾嫆那扫脚猫功夫跳下去非得断半条腿不可。 但他眯着眼,看到河面上,有一艘刚刚驶离岸边的小船。 船上一名黑衣女子蒙面抱着个孩子。 等等…… 孩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9飞箭 “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面色很不对劲的衾嫆,不由出声询问。 衾嫆只凉凉地看他一眼,嘴角微动,“不牢殿下费心,臣女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说着,她直接走出雅间。 楚唯想追出去,却只看到衾嫆飞速离开的身影,他身后,紫衣女子嗓音含了一些疑惑。 “殿下好似对这个姑娘很上心?” 楚唯手微微掩在袖中,袖口有一丝血迹,他面不改色,眼神却微微晃了下。 “没有。” 怎么可能。 衾嫆冲出青楼,两侧藏起来待命的护卫便出来,“大小姐,找到了吗?” “人顺着后河跑了,快去通知所有人,立马追捕!” 衾嫆抿着唇,脸色沉沉地对众人吩咐着。 “是!” 众人拱手,立马领命前去。 衾嫆想了下,还是骑马出城追了,那条河直通城外,如此,难怪冬草不需要出城。 只是…… 她有些不明白,冬草到底有什么目的要绑架枫哥儿?并且,魏赢不是说了有很多黑衣人和冬草接应? 可刚刚,她确定屋内只有冬草,那船上除了船夫也并无其他人。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透露着诡异,她和冬草无冤无仇,她只能是受人指使。 衾嫆最初怀疑是江陵王,可如果是江陵王,那么冬草这会儿应该将衾枫交给江陵王,而不是带着衾枫躲在青楼中。 她这样,更像是躲什么人? 衾嫆一边策马狂奔,迎面的风吹得她脸颊微疼,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琢磨着。 “驾!” 不管冬草是受谁指使,也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她只希望冬草不要伤害枫哥儿,只祈求她可以早点找到枫哥儿。 …… “冬草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坐船呀?” 衾枫从一开始坐上纸鸢时的兴奋激动到现在开始变得不安,小孩子心思也是很敏感的,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离开家离开爹爹和姐姐的时辰有些久了。 他坐在船舱里,有些懵懂又有些不安地询问冬草。 冬草将一连小斗篷披在衾枫身上,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安抚着,“枫少爷,我们现在和大小姐躲猫猫呢,再忍耐忍耐,一会我们就赢了,好不好?” 她的安抚让衾枫稍微安静了些,但还是皱着小眉头,有些不太开心。 “姐姐会不会生气?她找不到我会生气的……” 衾枫揪着斗篷上的穗子,低头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冬草没有说话,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抿了抿唇,眼里一片灰暗。 “咻咻咻——” 忽然快靠岸的前方暗箭齐发,冬草面色一凛,忙将衾枫按在怀中,护着他低头矮身避开这些暗箭。 心口不禁剧烈跳动,糟糕。 她立即对船夫道,“船夫,调头!” 船夫吓得哆哆嗦嗦地立马将船调回去,下一瞬,他忽然身子一僵,手松开了船桨,被暗箭射中,跌入湖中。 “啊——” 衾枫不小心从冬草怀中睁开眼看到这一幕,不禁叫了声,吓得开始哭,“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冬草你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他突然崩溃的情绪和周围混乱的局势,叫冬草面色愈发凝重,她护着衾枫,一手拿起船桨开始往回划。 “枫少爷你乖,你别哭,马上我们就回去,奴婢马上送你回去见大小姐……” 她这次的安抚,总算有了作用,衾枫紧紧地抓着冬草的衣袖,安静地闭上眼睛,不敢看。 再说衾嫆,一路追出城外,到了河的另一边。 “大小姐,不好,有人在放箭!” 她身后的暗卫眼尖地发现河中央那艘船开始往回划,与此同时,岸边飞射出利箭,攻击那艘船。 什么? 衾嫆一听,立马勒紧了缰绳,马儿两条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了声。 她看了眼两岸,有人影晃动,在对着那艘小船放箭。 “快,阻止他们!保护那艘船!” 衾嫆马上翻身下了马,握着鞭子急急朝其中一侧奔去。 护卫们分为三拨,一拨跟随衾嫆保护她,一拨去另一侧岸边阻止放箭的人,还有几个划船去追赶衾枫所在的那艘船。 衾嫆美目凛凛,一鞭子甩出去,将一把弓给缠住甩到河面上。 “你们是什么人,找死!” 她冷冷地说着,丛林中的刺客见状,立马亮出刀剑朝衾嫆挥过来。 衾嫆双腿一弯,脚尖蹬地,一滑,矮身往前滑移避开一剑,手中的鞭子有力地一挥,卷住一人的手腕,“啪”地一声,鞭子狠狠地打落对方的武器,那人痛得哀嚎一声,捂着手往后退。 与此同时,衾嫆身后赶上来的护卫,加入了打斗中。 一时间岸边都是刀剑武器相撞之声,打斗声惊动了河中的冬草。 衾枫从她怀中挣出脑袋来,指着右手边岸边,“那是姐姐!我要姐姐,姐姐找到我了!” 他一下就认出那绯色的身影,指着衾嫆和刺客缠斗的身影,他急切地想从冬草怀中冲出去,却被冬草死死地按住。 “枫少爷你乖,不要出去,太危险了!” 冬草拿过一扇门板挡住飞射来的箭,后背中了一箭,她闷痛地哼了声,将衾枫护得更紧。 “你放开我,放开我,有坏人,坏人欺负姐姐,我要去帮姐姐打坏人!” 衾枫却不知道冬草为了护住他,用后背挡箭,身前用门板抵着飞箭。 他只是急切地想要去找姐姐。 “啊有人!” 然后,他看到一艘急急往他们这驶过来的小船,不由指着那船,叫了声。 冬草神经都跟着紧张起来,她匆匆回头望了眼,待看清划船之人的穿着后,心思反而安定不少。 她苦涩又无奈地牵动了下嘴角,现在想想,被大小姐的人追上来至少能保证小少爷的安全,而被那些人追上…… 衾枫的下场不会好不说,她的性命也难保吧。 为了躲避飞箭,冬草只任由船自己顺着水流移动,所以很快,护卫们便追赶上来了。 眼见着那船上都是飞箭,护卫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一人立马飞身落在船头,伸手冲冬草道,“快将枫少爷给我!”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0灭口 冬草犹豫了下,手微微松开些衾枫,衾枫迫不及待地朝他眼熟这这名护卫伸手,但发现自己忽然又被抱得紧紧的。 他不由得皱着眉头,“冬草你松开我啊,我要去找姐姐……” 护卫手维持着往前伸的动作,见冬草犹豫不肯松手,不禁警惕地望着她,“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真想要枫少爷的命不成!快将少爷交给我,跟我回去向大小姐请罪,大小姐仁善,必不会要你性命。” “呵……” 冬草不禁无奈地轻呵了声,是啊,就连护卫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仁善,哪怕她绑架走了她弟弟,只要她肯悔过请罪,也必不会要她性命。 可是那人不会放过她的,更不会放过她家人。 “咻——” 这时,又一支箭飞过来,护卫忙避开,一剑将其打开,焦急地对冬草道,“快!快将少爷给我啊!” 如今这个情况,冬草不禁心中忐忑,犹豫不决中,衾枫安抚地拍了下冬草的手背,“冬草你是不是害怕呀,不怕哈,姐姐很厉害的,她会保护我们的。” 小孩子天真善良的话语,叫冬草本就不安的良心更是钝痛。 她伸手,但又想到什么,将枫哥儿抱紧在怀中,飞快往后退,摇头,“对不起,我不可以将枫少爷还给你们……我对不起大小姐,但我真的不能……” 她看了眼身后,岸边近了,她便抱着衾枫往后,直接越到岸边,开始往回跑。 “抓住她!”护卫们不禁追上去。 衾嫆一鞭子卷着一人的脖子将其强行带到了自己面前,冷着脸居高临下地问,“谁派你来的!” 刺客抓着鞭子,被勒得目呲欲裂,却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咬了咬后牙槽,然后一口黑血顺着唇边溢出。 “不好,小姐,他们咬毒自尽了!” 衾嫆见状忙收了鞭子,然后护卫上前检查了下这些刺客,回头深沉凝重地对衾嫆回禀道。 服毒自尽…… 谁会费这么大手笔,就为抓一个冬草? 不,他们不是为了抓冬草和衾枫,更像是,灭口! 糟糕! 枫哥儿! “小姐,不好了,冬草带着枫少爷逃了!” 衾嫆才上马,就听见一名负责追拿冬草的护卫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指着城内的方向,焦急地说道。 衾嫆眉头狠狠一压,心下更慌了,“快,追上去!千万不能让她进城!” 她忽然明白了,冬草为什么要逃,为什么又逃回去。 或许冬草并不想害枫哥儿性命,可她又被幕后之人拿捏了要害不得已为之,如今被追杀,也只能是因为她和接头的那伙人产生分歧后她带着枫哥儿独自跑了。 幕后之人知道她要叛逃后便命死士务必射杀她,至于枫哥儿的性命,对方压根不在意! 到底是谁,这么憎恨她,还要对一个孩子下毒手? 衾嫆想不通,前世会这么恨她针对她的两个人已经被她手刃,如今…… 她心里飞快闪过几个人选,愈发焦急地往城内赶。 冬草的回城,变相地告诉她,那个人就在上京城内。 且对方一定是用什么威胁了冬草,她不想伤害无辜,却又不得不奉命行事。 冬草回去无非是想拿枫哥儿交换复命,或者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她想保护什么人?可这样一来,枫哥儿的性命也无法保障。 衾嫆急得快要吐血,她若是保护不了枫哥儿,她如何向已故的母亲向父亲交代…… “啊——呜呜呜——我要姐姐,求求你让我回去——” 单纯如枫哥儿也意识到,冬草一开始似乎就是骗他的,她不肯让他和护卫大哥回去,朝和姐姐相反的方向跑…… 她是坏人! 枫哥儿很害怕,但他记得姐姐说过,任何时候如果遇到了坏人,不要试图去激怒她,可以哭不要大闹,如果他哭哭对方也许就见他可怜可爱就放他走了…… 这是衾嫆在前世知道衾枫就因为骂了容小莲还是容惜一句,便被残忍杀害后,一直在教他的道理。 虽然父亲总说,衾家的男儿要顶天立地,宁可流血也不可流泪,任何时候不能向敌人求饶。但见过满门覆灭惨案的衾嫆却不。 任何时候,活着最重要,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也唯有活着,才可以报仇。 衾枫可怜巴巴的哭声,叫冬草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她从青楼侧门逃进去,又从后门跑到大街上,她朝江陵王府的方向跑。 却见几名黑衣人像是一早预料到了般,堵在了她前头。 “你们……我向主子复命来了,你们快带我去见她……” 冬草微微晃了晃眼神,她意识到什么,将枫哥儿放下来,护在身后,手按着袖子中的匕首。 黑衣人冷笑:“主子知道你叛变了,所以,别想活着回去了。孩子留下,可以留你全尸。” “不……我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她答应过我,要放过我和我的家人的!”冬草虽心中设想过,却仍旧感到心寒和愤怒。 “呵,那就和你的家人去地府里团聚吧!”黑衣人手持着剑,冷冷地朝冬草刺来。 “我娘和我弟弟!她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冬草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替对方卖命,不就是为了寻求家人的安全吗?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她目呲欲裂,面前的黑衣人不屑地回了句,“你去问阎王爷——唔!” 他的剑还没刺中冬草,便眸子骤然一缩,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地方,那里,插了一把匕首。 冬草狠狠地捅进去又拔出来,鲜血四溢,她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红着眼角,喃喃自语似的,“你们都该死!她该死!都去死吧!” 衾枫被吓得直抖,却抓着冬草的手没松开,小孩子都是敏感聪明的,他知道冬草虽然阻挠他和姐姐见面,但她会保护他,而这些黑衣人……个个都很凶,好像是会抓他的。 “不自量力,杀了她!” 另外两个黑衣人见自己的同伴大意被杀,直接一起上。 冬草紧紧地护着衾枫,闭上眼,绝望地打算认命。 “咻——” 忽然两道破空声响起,她下意识抬头,只见面前两名黑衣人握着剑,轰然倒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1相助 冬草紧紧地护着衾枫,闭上眼,绝望地打算认命。 “咻——” 忽然两道破空声响起,她下意识抬头,只见面前两名黑衣人握着剑,轰然倒下。 冬草吓得一颤,回头,却见一戴面具的男人骑在马背上,一手一把弓弩,射中了两名黑衣人。 她懵然地转过身,不禁警惕地将衾枫往自己身后藏,步子往后退了退,“你们,你们什么人——” 一名灰衣男子冷淡地说了声,“你们安全了,去找衾小姐吧。” 衾小姐? 听得出这回话的男子对衾嫆的恭敬,冬草微微松口气,随即是更加不解。 她目光落在前面骑着白马,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尽管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从眼睛,她也能感觉得到,这人应该来历不凡。 那是一双,洞悉一切的看着宁静却又能让人陷进去的眼睛。 “姐姐!”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只见绯色身影如一道光影,照亮这一片灰暗,急急赶来。 面具男子便对自己的那名手下低声道,“走。” 那男子没有骑马,替男子拉了下缰绳,拍了下马屁股。 马儿便跑起来,面具男子驾着马朝一侧小路奔去。 灰衣男子刚要脚尖一点就走,便被一道鞭子挥来,拉住了去路。 他忙一躲,便不得不回到地上。 “他是救我们的!”冬草不禁开口替灰衣人解释。 衾嫆却是一鞭子将人捆住,灰衣男子似是想要还手,但又想到了什么便没有动作,甚至还下意识低了低头。 衾嫆一下便眯着眼下了马,更加确定了。 走近了灰衣人,“还不去保护你主子,下次别叫他只身一人出来!” 灰衣人:“……”一头雾水和一脸震惊。 而衾嫆却早就松开了他,朝着衾枫跑去,“枫哥儿!” 衾枫从冬草身后冲出来,跑向衾嫆,被衾嫆抱了满怀。 “呜姐姐……” 小家伙软软地撒娇又委屈地唤着她。 衾嫆一颗心都软化了,一整夜的焦灼和难受,在这一刻都被消弭。 天将既白,她微微抱着衾枫闭了闭眼,吸了吸鼻子。 声音含着几分哽咽,“你以后可不许再跟姐姐玩躲猫猫了……姐姐都担心死了。” 说着,将他抱起来,飞身上了马。 她看了眼中了一箭,还没取出来的冬草,后者只跪着,一副忏悔又绝望的样子。 衾嫆冷着脸,微微抿了下唇角,最终只是道,“跟我回去。” 她还有很多话要审问她。 冬草闻言,身子微微僵了下,有些心如死灰,但还是寻求衾嫆帮助地问道,“奴婢罪该万死,但凭小姐处置,但可不可以求小姐派人去奴婢家里……确认下奴婢母亲和弟弟的安危……” 她说着,如第一次那般以头抢地,只是这次却不是演戏为了博取同情,而是真的在恳求。 衾嫆闻言,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前的衾枫,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瓜,他生龙活虎的,而冬草却中箭,可见这一路上她都是用心甚至用命在护着这孩子的。 对她的遭遇……因为自己也有弟弟,衾嫆倒是感同身受了些,对身后的护卫道,“你去她家中看看,若是人无事,就秘密接过来——不,你秘密前去,别叫人跟踪和发现。” 她担心幕后之人会不会派人守在冬草家中, 听衾嫆这般吩咐,冬草立马叩谢,“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谢谢……” 然后晕了过去。 衾嫆叹了一声,“将她带回去吧。” 然后轻轻一夹马肚子,将衾枫的小斗篷帽子给他拉下些,带着他往镇国公府的方向去。 …… “主子。” “恩?” “额衾小姐刚刚好像认出属下了。” 策马的男子微微一顿,停下动作,偏过头看向身后有些心虚的灰衣人,不由蹙着眉心,想说什么,最后只有几分无奈地叹着,“罢了。她和衾枫无事便好。” 是了,面具男子正是楚漓,因为担心双腿还不能顺畅地使轻功,他便只能策马赶来了,派出去的人还没回,他便得知冬草抱着孩子赶回城内。 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真的在那处,找到了冬草和衾枫,顺利救了二人。 书语摸了摸鼻子,心中不禁感叹,主子你就是嘴上说着不想关心,但实际上,一听说未来王妃的弟弟有危险,不顾自己的腿就跑出来了。 但他是闷葫芦又不是木槿,便默默咽下了这腹诽。 楚漓一进门,就感觉一道东西朝自己面门扔来。 他下意识一侧头,避开了。 手却稳稳地捏住了飞掷来的东西,他看了眼,是他的令牌。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调动暗令!” 男人雄厚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愤怒。 楚漓将令牌放回袖中,淡淡地望向气急败坏的神秘人,平和地回着,“暗令留着便是给我用的,如今怎么又不肯了。” 神秘人被他气得一噎,“不一样!当初你那么多次身处险境都不肯动用,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还是因为她的弟弟而已,便动用暗令去寻人,你……你叫我说什么好!” “她不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 面对神秘人的诘问,楚漓依旧淡然,他微微拂过袖口的花纹,垂首时,轻轻勾着唇角,如三月梨花一样笑了笑。 “那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哎,你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你吗!”神秘人还是不能理解,但却算是看清楚那个女人在楚漓这有多重要了,不禁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甩了甩袖子,陈清利害。 楚漓微抿了下唇,眉眼压下来,有些阴郁之色。 “你放心,他们无暇顾及我。” 他说着,胸有成竹似的扯开了唇角,面上一片运筹帷幄的淡然。 “算了,随便你!你自己清楚利害就行。”神秘人还是很气,“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儿女私情,我希望你不要为了一个……哪怕是特殊的女人,毁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基业。” 说完,神秘人便甩袖离去。 楚漓坐在轮椅中,拿出放在怀中的草蟋蟀,微微捧在手心。 “你错了,从头到尾,我要的,都很简单。” 低低的呢喃声,却只能诉诸于夜色。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2吐露 “说吧,谁指使的你。” 安抚好衾枫,给他喝了安神汤哄他睡着后,衾嫆也不去休息,立马来到了柴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问跪在地上的冬草。 冬草身上的箭被拔除,伤口也处理过了,她勉强地撑着身子,气息有些微弱,声音沙哑,“小姐,我娘和我弟弟……他们……” 她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手紧张地抠着手心,眼里闪烁着慌乱又渴求的神色。 就等衾嫆开口,给她一个答案。 衾嫆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看了眼门外的护卫,“人回来了么?” 护卫摇头,“回禀小姐,阿四还没回来。” 衾嫆于是也不急了,看了眼冬草,随后道,“既然你坚持要知道家人的下落才肯说,那就等着,等消息。” “奴婢谢小姐!” 冬草眼中含着泪水,磕头跪谢。 不多时,被衾嫆派去查探冬草家人的护卫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对衾嫆回话道,“大小姐,果然……果然如您所料,冬草家里还有人盯着……小的,小的是远远躲在外边看到……” 他说着,犹豫地看了眼强撑着精神,死死地望着自己的冬草,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冬草见他这样,身子微微一倾斜,手扶着地勉强跪稳了,咬了咬唇,“……你说下去。” 护卫请示地看向衾嫆,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人瞧见他们扛着两个麻袋朝后山山岗去,将麻袋扔进了坑里,用土掩埋……待那两个人走了后,小人才出来,将土刨开,解开麻袋上的绳索……里面,是……是一妇人和一孩童的尸体……瞧着,瞧着,是昨夜咽的气……” 护卫断断续续地说完,冬草忽然仰头嘶吼了一声“不——”,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目呲欲裂,神情绝望而痛苦。 “节哀……”护卫递上一只小孩子玩的陀螺,上面沾了血迹,冬草颤抖着双手,接过去,按在自己心口处。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她如果不违抗主子的命令,或许…… 衾嫆似乎从她后悔的神情中读懂了这意思,立马冷着声音提醒她,“冬草,你想必也该明白,你那主子在你还带着枫哥儿逃跑的夜里便将你家人给杀害,可见——从头到尾她都没打算放过他们,更没打算放过你。 说白了,你将枫哥儿交给她,便是过去送死,还害了枫哥儿。而你不交人,她就追杀你灭口。这两种情况下,不管你选了哪一条路,你家人都不能幸免。” 衾嫆冷静又怜悯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刀子一下一下捅进冬草的心窝上。 是啊,夜里就咽气了……她夜里才将枫少爷带出府前往主子那,只是接应的人泄露了杀心,她意识到将枫少爷交给主子,那个面慈心恶的女人,必不会放过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当时看着抱着自己全然信任依赖的衾枫,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的亲弟弟,便狠不下心来,也就是动了这一次恻隐之心,便带着衾枫逃了…… 却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主子就没想过要她活着,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无辜的家人。 衾嫆看着冬草咬破了唇,鲜血浸染了那苍白的唇。 看着她压抑着满腔怨恨和愤怒却无从宣泄的模样,恍惚间,就像是看到了前世只能抱着怨恨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也忽然有那么一丝同情冬草。 其实,她也不过是受制于人,一直被人利用罢了。 若非她良心未泯,自己也不能这么快就从坏人手中救到枫哥儿。 “念你为了救枫哥儿身受重伤,即使性命受到威胁都不肯将他交出去的这片心意,我可以既往不咎,饶了你的罪责。”衾嫆起身,慢慢朝冬草走去,蹲下,与冬草平视着,伸手轻轻放在冬草肩上,语气温和些,“冬草,如今你家人被她害死,你自己也沦为阶下囚般的处境,你还不说出实情么?” 衾嫆的诱哄,叫冬草微微动摇,她有些狐疑,但看了眼手中的陀螺,她抿着唇,握紧了它。 指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眼底满是仇恨的火焰,她看了眼衾嫆身后的这些护卫和婢女。 衾嫆明白,抬手冲众人挥了下,“你们先出去。” “是。” “现在可以说了吧。” 冬草忍不住抓住衾嫆的一只袖子,眼里都是祈求,“小姐,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复仇!我不求你出面,我就求你给我制造一个杀了她的机会!” 说到“杀了她”时,冬草眼里再没有平日里冷静温吞,而只剩下狠厉憎怨。 衾嫆看了眼抓着自己袖子不住颤栗的手,微微欺身,她身上仍带着几分刺客的血腥味以及她自有的海棠花的香气。 混合在一起,就像是暗夜的罗刹和光明的女神,半是明媚也半是阴郁。 冬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衾嫆吐露道:“奴婢……奴婢都说——是,是江陵王府的郡主……是陆倩!是她,她要我将枫少爷带到她那,她没说要做什么,可她……奴婢知道,她恨你,她想报复你!” 陆倩…… 衾嫆微微面上愕然了下,随后却觉得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是了,容惜和容小莲死了,能有理由对付她,又有这个势力的,也就只有爱而不得,没能嫁给楚漓反倒指给了楚唯的陆倩了。 只是衾嫆始终想不通,前世的陆倩,虽然有些矫情柔弱,可她并没有做这种枉顾人性命的事来。 怎会…… 不过,她又摇头无奈地冷笑着想,人心难测,她又何尝不变呢。 “是郡主用奴婢的家人要挟,说是要奴婢想办法在街头扮惨,博取小姐的注意,然后混进国公府,接近小少爷……她知道小姐最在意的便是枫少爷……她想要将枫少爷抓住报复小姐,以报……夺爱之恨。” 冬草继续说着,眼神透露着几分渴望,希望衾嫆动怒。 衾嫆实际上是挺生气的,但她看了眼冬草紧张的神色,便只是笑了笑。 没有说话。 冬草觑着她高深莫测的神色,一时有些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3骗局 半晌,只听女子轻笑了一声,嗓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冷调。 “知道了。” 衾嫆只说了这三个字。 知道了? 冬草神情微愕,随即却激动愤怒地道,“小姐,奴婢已经都招了!求您,求您成全了奴婢替家人报仇的心愿吧!” 衾嫆轻轻拍了拍冬草的肩膀,语气既怜悯又冷酷,“冬草啊,我说了不杀你,可没说过会这么放了你。” “你啊,先在这柴房养伤思过吧。” 说着,衾嫆抖了抖自己的广袖,面容没有一丝笑意,转身,便出去了。 “小姐,小姐——”冬草在身后徒劳地唤着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柴房门被关上。 等门一关上,门外方才回禀的护卫忙有些紧张地上前,没说话,只眼神示意地望了眼柴房。 衾嫆只轻摇了下头,带着护卫去了自己的海棠苑。 “人找着了么。” 仍是来不及换衣裳,但衾嫆也无所谓了,接过春花倒的茶,抿了一口,清冽微苦的茶味缓解了她一夜的奔波紧张。 她淡淡的口吻就像是在问“吃了么”一样。 护卫摇头,面色凝重,如实地回着话,“果然如小姐所料,属下赶去时,什么都没发现,应是一早冬草的家人就被抓走关在某个地方了。按照小姐吩咐的,属下翻找出来这个陀螺,弄了点不新鲜的血迹上去……” “恩,辛苦你了,人也暗中继续找。下去吧,去领赏钱。” “是!” 护卫抱拳,一听说有赏钱可以拿了,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待没外人了,春花在一旁不禁捂着嘴惊讶,“小姐,您一开始就是诓冬草的?” 居然从晚上答应给冬草找家人的时候就是个骗局了吗? 衾嫆淡淡地睨了眼大惊小怪的春花,淡定如斯地抿着茶,语气轻慢又透着一丝冷然来,“从她回城起,我就猜到幕后之人定是抓了她什么把柄在手里,而幕后之人不会先杀了人质,却一定会想追杀冬草。 毕竟,冬草没死的话,她便要担心冬草会不会出卖她,所以 需要将人质掌握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她说着,捏着茶杯微微晃了晃,眼里流光溢彩。 春花很机灵,一下便顺着衾嫆的话替她接着道,“所以小姐您一早料到了,便提前准备了这一手,就是想要让冬草误以为家人被指使她的人给杀了,冬草一下悲愤交加势必要恨死了幕后之人。如此一来,还不什么都告诉小姐了?” 衾嫆给了她一个“还算有救”的眼神。 继而,脸色却沉了下来。 陆倩,没想到是你。 你说,你好端端的不养病,非要跳出来作妖做什么? 你报复我可以,却不该将主意打到了我弟弟身上。 衾嫆眯着眸子,脑海里开始飞快转动,琢磨着如何对付陆倩。 江陵王府外。 陆倩戴着斗笠,面纱掩盖下,一双柔弱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一群废物!养你们做什么的?居然一个孩子一个贱婢都抓不住!还让人给我跑了!” 她站在楼阁上,手撑在栏杆上,声音阴沉冷漠。 身后回来复命的一名黑衣人,闻言面色晒了晒。 随后垂头,郁闷地接着,“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该死!请郡主恕罪!” 陆倩烦躁地握紧了栏杆,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来。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也就不妨试一试对方的深浅和态度了,如果衾嫆已经发现了是她所为,那便只能提前两人的争夺了。 如果对方没发现…… 陆倩唇角弯起,没关系,不管你发现没发现,衾嫆,你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将人藏好了,继续搜查冬草,想法子让她知道自己家人还在我们手里,只要她不傻就不敢和我们作对。” 黑衣人闻言身子一挺直,立马高昂地回了声,“是!郡主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等人走了,陆倩一掀斗笠帽子,帽子下,她那张清纯可人的脸就立马变得寡淡和冷酷起来。 她眯着眸子,等了会儿,守门的婢女进来,手里还拿着披风,走过来给陆倩披上,系上带子。 陆倩淡淡地问了声,“陆荣呢,通知他,该他出场了。” 婢女手微顿,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奴婢一会便去。” 再说陆荣,头天夜里他在花船上喝花酒解闷呢,次日直接在花船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等他从花船回府的路上,骑着马浑浑噩噩地听到路边的百姓交谈起昨夜镇国公府遭盗窃,走失了一个丫鬟和金银珠宝。 且盗贼偷盗的还是镇国公府大小姐要紧的东西。 陆荣一听,也不打盹儿了,立马要策马去镇国公府,却被自己的小厮给拦下。 “诶诶我的爷啊,您也不瞧瞧您现在这一身酒味和脂粉气,衾小姐昨夜据说是为了追回宝物,亲自骑马带着护卫寻了一夜的,且不说这会人还有没有精神见您,就是见了……您这副模样去了,衾小姐能给您好脸色吗?” 小厮的话像是提醒了陆荣,他立马一拍脑门,连连道,“对对对,你说得对,那我,走,快回府,本世子要马上沐浴更衣打扮下!” 小厮无奈叹气,小声嘀咕着,“人都许配了人家了,怎么您还巴巴地念着不忘呢。早干嘛去了。” “你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呢你!”陆荣皱着眉,不大高兴地问。 小厮忙摇头,“没没没,小的在说啊一会给世子爷选什么衣裳才好。” “当然是能让本世子爷看起来玉树临风的了!” “……” 而当陆荣梳洗了一番后,陆倩身边的丫鬟却在门外求见。 他一听是陆倩跟前那个贴身的丫鬟,便微一犹豫,就让小厮放人进来了。 丫鬟看了眼小厮,没说话,陆荣便不耐烦地冲小厮摆摆手,“走走走,你先出去,备点礼品。” 小厮告退,丫鬟便试探性地询问了声,“世子爷这是要出门么?” “恩,去镇国公府,说吧,妹妹有什么事?”陆荣整理着袖子,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丫鬟闻言,微眯了下眼角,“国公府啊,那正好,郡主有些话要奴婢带给世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4登门 下人通传说陆荣登门时,衾嫆才躺下休息了会,起身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裙子。 正戴着耳环,便听说陆荣上门来了。 “他来做什么?”衾嫆下意识蹙了下眉心,对于江陵王府的人,她都没什么好感,本能地戒备着。 春花狐疑地开口,“小姐,他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最近衾嫆防着江陵王府的事,春花还是知道的。 衾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世子说是来探望老爷的……” “那刚好,我爹今天在府里头,你去,让世子去前厅,然后请一下老爷。” 要说整个江陵王府要拎出来一个稍微好点的人,陆荣算是那个唯一了。 但他对她的心思不纯,衾嫆如今已经许配了亲事,自然要避嫌,不能见了。 不管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小姐……世子爷说,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带到。” 带到。 这个词,叫衾嫆反复在心里念了念。 所以,是陆倩让陆荣来带话的? “让他去前厅。” 衾嫆飞快将另一只耳环戴好,也不假于人手,三两下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裳,起身便往外走。 前厅里。 陆荣有些坐立难安,索性站起来,背着手四处晃悠,这里摸一下,那里看一眼,百无聊赖的样子。 直到管家通传了声,“大小姐来了。” 他才忙转过身,面上扬起大大的殷切笑容,上前,“衾嫆,听说你家遭贼了,怎样了,贼人抓到了吗?东西追回了么?” 衾嫆不禁狐疑地上下左右审视着扫了陆荣好几眼,最后实在是找不出做戏的成分,不禁暗自好笑。 也是了,前世陆荣便是这个德行,看起来玩世不恭坏事做尽,但实际上都是小打小闹,既没怎么伤天害理也不会玩弄权术心机。 要不然,怎么会一直被楚唯利用呢。 如今,恐怕还要被自己的亲妹妹,陆倩利用。 “不牢世子费心,都解决了。”她走到椅子上坐下,淡淡地回了句。 丫鬟给她上茶,她见陆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只留下春花和秋月。 “那什么,也是哈,就是珠宝银钱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你也是,大惊小怪的干吗自己亲自去追啊,多费事……”陆荣没话找话地坐下,捧着茶盏,开始唠嗑一样地说着。 衾嫆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径自打断这没心没肺的世子爷的话,“说完了么?” “额——我这不是担心,来看看嘛,还给你带了点补品……”陆荣被衾嫆淡漠的态度弄得有些讪讪的,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憨傻似的,指了指一旁的大大小小的箱子。 衾嫆嘴角抽了抽,她可不敢要他们江陵王府的东西。 “不用了,心意我就心领了,世子还是拿回去吧。这些,我用不着。” “你什么意思?”陆荣果然说不了几句话,本性就暴露了,不高兴地站起来,冲衾嫆嚷道,“本世子好心好意来探望你,你那未婚夫都不带我这么关心你的,你怎么不识好人心……你说的什么话,我带来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说法?” 衾嫆微微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耐心还不够好,对着陆荣这小孩子脾气的性子,没几句她都不想继续听了。 言归正传,她看着陆荣,“你说有话要带到是什么意思?” 直接问他来的目的。 陆荣闻言,火气就又下去了,他意识到自己又冲动朝着她发火,不由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别开了视线,看了眼衾嫆两名婢女,眼神示意她将这两个也屏退下去。 “不用,这都是我信得过之人。”衾嫆却只轻飘飘地回了这么一句。 陆荣闻言便咬咬牙,道,“我妹妹,她说你可能对她有些误会,最近都不找她一道逛街喝茶了,问你后日有没有空,她约你老地方喝茶。” 衾嫆没吭声,陆荣便又道,“哦对了,她说,她知道你表姐容惜的下落,问你感不感兴趣,她可以提供线索……” 说者无意,听者却手微一抖,险些将茶盏碰地上去。 衾嫆微晃了下眼眸,嘴角笑意僵了一下,随后云淡风轻地扯开唇边的笑意。 “行啊,那你回去告诉她,我,准时奉陪。” 不知为何,明明她是笑着的,但陆荣却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这笑容也怪让人毛毛的。 但他没有多想,也想不到深处,话带到了,便又岔开话题,转回自己要问的,“你看你对我妹妹就那么好说话,什么时候你对着我,才能不摆着一张臭脸,冷冰冰不耐烦啊?” 衾嫆心里有事,更不耐应付陆荣了,她不清楚陆倩到底要搞什么鬼名堂,但对方既然让陆荣带了这话,俨然是料定了她不敢不去,不能不去赴约。 这么想着,衾嫆不由蹙了下眉心。 “世子,容我说句不好听的提醒下你,如今我已有婚约,是准端王妃,既是待嫁之身,还是要避嫌的,世子若是顾念幼时相识的份上,还是不要纠缠得好。” 衾嫆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 叫陆荣脸上的讨好笑意都褪了个干净。 他不禁冲动地握着拳头,捶了下椅子,咬着牙,在春花和秋月被吓得一叫时,他瞪着一双眼角微红的眼睛,对衾嫆吼了句,“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个废物!你宁可做那个上京王室人人可以欺辱,就是你都可以瞧不上的废物的王妃,都不肯正眼瞧我一下吗?” 他想不通,他永远想不通,自己再怎么纨绔不宁,再怎么混账,那也是备受皇宠的江陵王府世子,怎么比不上那个双腿残废、唯唯诺诺的楚漓? 她不知道嫁给楚漓会受多少白眼冷遇?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桩羞辱人的婚事,她却动不动拿这个出来搪塞伤他。 衾嫆索性站起来,微微拂了下袖子,对陆荣淡声叹道,“世子,说白了,你只是小孩子心性,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一时耿耿于怀罢了,等时日一久,你便会发现其他有趣的可替代的东西。而衾嫆,并不是世子可以用来取乐的那样玩物。抱歉,失陪了。” 说完这些,衾嫆便带着婢女,礼貌地欠了欠身,转身便出去了。 只留给陆荣一个,一如曾经每一次离开时那样,绝不回头望一眼的,冷漠的背影。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陆荣紧紧地握着拳头,声音带着颤音,他死死地咬着牙,不叫自己泄露言语里的哭腔。 衾嫆,你这么伤我,你会后悔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5晕倒 衾嫆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浑身松软地扶着桌子坐下。 她微微深呼吸,闭上眼,双手握成拳,抵着桌沿。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我想睡一会。” 衾嫆闭着眼,脸色微微苍白着,垂着头,声音细细的。 春花和秋月无法,便退出去了。 留下衾嫆,缓过来情绪后,她抬起头,睁开眼,不禁咬咬牙。 陆倩什么意思? 她是知道容惜是她所杀? 衾嫆倒是不怕自己杀了容惜的事被旁人知道,她怕的是,陆倩将此事捅到了舅舅那边…… 如果舅舅知道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陆倩就是料定了她有所顾忌,才会叫陆荣来带话。 呵,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衾嫆按了按眉心,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小姐!快来人啊,请大夫!”春花听到里头的动静,立即奔进来,便见衾嫆晕倒在地上,她慌忙和随后进来的秋月一起扶起衾嫆,一边将人往床上扶,一边冲外面喊着叫大夫。 不多时,衾潇急冲冲地带着大夫来了。 他一手捶打着手心,眉心都打结了,不禁冲春花和秋月呵斥道,“大小姐身体不舒服,你们做丫鬟的也不知道劝她多休息吗!” 春花和秋月都羞愧地低下头。 “老爷,小姐她昨夜寻枫少爷一夜都没合眼,今早好不容易躺下休息会,陆世子又造访……”春花忍不住开口,“小姐最近太累了,奴婢们看着也心疼也劝了……” 衾潇懒得听这些,只是抓住春花说的“陆世子造访”这点,不禁呼吸沉了沉,咬着牙,“那贼心不死的王八羔子!” 大夫替衾嫆诊完脉出来,对衾潇和婢女们说道,“大小姐忧思劳累过度,近期最好都是让她静养好好休息为好。在下开一剂药方,服下就好。” 衾潇对着大夫拱手抱拳示谢意,然后让小厮送大夫出去,春花去煎药。 “对了,那个叫,魏赢的是吧,伤好些了么?”衾潇替床上还昏睡着的衾嫆掖了掖被子后,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了一句秋月。 秋月立在一侧,闻言回道,“还在昏迷,大夫说是失血过多,要调养一阵子。” 闻言,衾潇点点头,“没事就行,他也是护主受的伤,让他好好养伤,吃的用的都别短缺了他。” “是。” 秋月下去了。 衾潇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的衾嫆,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傻孩子。” 他伸手,将衾嫆侧边的一缕散落的头发给她拨到耳后,然后起身,吩咐门口的婢女好好照顾衾嫆,自己先去忙了。 深夜,春花守在衾嫆床边,打着呵欠,有些犯困,床上的衾嫆依旧没醒来。 她手撑着额头,脑袋一直点啊点的,忽然,脑袋一偏,就靠着榻睡着了。 窗户微微一开,轻轻合上,一人乘着月色而来。 望着床上昏睡憔悴的衾嫆,他轻轻叹了声,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微微弯身,手托着她下巴,轻轻掰开衾嫆的唇,将药丸喂进她嘴里。 待药丸入喉,他眷恋地伸手抚了下她的眉眼,“好好睡吧。” 说着,无声无息地朝来时的窗户走,翻窗户前,抬手,虚空一指,落在春花的穴位上,解开了她的睡穴。 然后,窗户一开一合,一切归于宁静。 “主子,衾小姐只是没休息好,这药……固本培元的,是神医给您留下关键时候用……”守在镇国公府外的书语,见一袭玄色夜行衣熟门熟路地从侧门一跃而下的楚漓,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楚漓带着书语往寂静且没有探子和防守的路上走,“药留着便是给人吃的,固本培元,给她不刚好?” 他的话叫书语不由得一噎,不禁摇头,行了,木槿有的话说得还真是对,主子就是嘴上说着不关心,但一听说人病倒了,立马趁着晚上赶过来了。 就连沈大夫给的珍贵稀有的药都拿来给糖豆似的直接给人吃了,做好事也不留名…… 还一直让衾小姐误会他对她疏离冷淡。 书语表示,武功上自己还可以有更进的空间,但在这方面,完全不明白主子的想法。 “主子,您好像……对这边的路很熟?”书语走着走着就发觉起来不大对了,之前来国公府上教衾小姐下棋时,虽来了几回,但也没见主子这么熟悉过。 楚漓脚步微顿,忽然道,“书语,你话变多了。” 书语:“……” 立马安静了。 衾嫆次日一早便醒了,她一醒来,便觉得自己浑身舒坦,神清气明的,所以当春花紧张兮兮地给她端来药,说是大夫让补身体的,她伸手便推拒了。 伸了个懒腰,她指着自己的脸,对春花问道,“你瞧我现在的气色,看着像是有病要吃药的样子么?” “是不像……但大夫说病了,要吃药那就是要吃的。小姐,奴婢给你拿了蜜饯的,别怕苦。” 衾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喝药。 然后她踩着鞋子,直接到了镜子前,微微弯身,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脸色,不由得惊叹,“你说,我昨晚忽然晕倒的?当时还气色憔悴,面容青白?” 春花点头,“是啊,那脸都和白纸一样了,瞧着就让人心疼。小姐,大夫的话你要听啊,都说了不要太劳累,昨天你就不该见陆世子,每次见他都没好事不说,还动气伤身……” 她的话叫衾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忙伸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春花啊,你年纪轻轻的,整日这么唠叨下去,你那表哥,还会娶你么?” 一下被扎到要害,春花噎了一下,憋红了脸,气得跺脚,“哎呀小姐,你,奴婢关心你,你怎么还挤兑起奴婢来了!” 衾嫆摸了下自己的脸,觉得这睡一觉还真是神奇,她头也不疼了,气也不闷了。 感觉,还漂亮了几分? 恩,是她的错觉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6推开 衾嫆瞒着衾潇,还是出门了。 她不赴陆倩的约,她心里始终会留着个疙瘩。 但她也不傻,出门还是带了两个人。 且,穿了一身男装。 这次连婢女都省得带了。 陆倩约的是茶楼。 衾嫆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优雅地替两人倒茶,身边只有一名婢女在侧,她也没假于人手。 她穿了一身洁白的襦裙,即使天转暖了,也不忘外披了一件大袖衫。 见衾嫆进来了,抬头,看了眼她的打扮后,不由得愣了下,温婉的面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随后又浅淡地释然下去。 “这倒才像是衾小姐的风格。听闻你打小便野惯了,穿男装、骑马游街、挥鞭子打人的事迹屡见不鲜……” 陆倩端着茶盏,握在纤细的手中,每说一样,表情就怪异一分,颇有种,欣赏不来却又不得不因为她矜贵得体的贵女身份和贵族礼仪而礼貌地笑着。 对于这样说话都带刺了的陆倩,衾嫆反倒是冷哼了声在她面前坐下。 “这样的郡主,也才叫我觉得有几分真实,不像之前,端着温柔怯弱的模样,显得虚假得很。” 她说话毫不客气,看着也和最初那个还客客气气和陆倩寒暄过穿着华丽罗裙的少女也不同了。 不知为何,陆倩笑得肩膀都跟着轻颤了一下。 再次抬头时,面上却笑意顿收,她抬手,“下去,我要和衾小姐单独聊聊。” 她将婢女挥退。 衾嫆微扫了眼雅间,随后云淡风轻地收了视线,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也不喝,只轻轻摇晃起来,看着里头清湛泛青的茶水摇曳,唇角勾了下。 “明人不说暗话,这样摊开了说,也挺好的不是么?” 陆倩握着茶盏,浅浅地饮了一口。 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的,眼里覆了一层霜花般,淡淡的寒和清凌凌的冷。 叫人分辨不出,她此时心里又盘算了什么。 衾嫆自打进来便小心谨慎,呼吸都不敢重了,唯恐陆倩会不会在香料之类的里头做手脚。 但她旋即又将这个想法给挥去,不,陆倩性子或许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但她这身子骨是真的弱不禁风。 若是在香料中做手脚,只怕首先遭罪的便是她自个儿了。 “你笑什么?” 衾嫆穿了一袭紫衣,清贵风华,眉眼带了几分英气,倒是看着有那么几分少年郎的感觉来,只是五官整体太过明艳,美得过分,便又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女儿身。 只她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冷淡又镇定地望着陆倩,面不带一分紧张、慌乱来。 陆倩微叹笑了声,一双美目盈盈柔柔地望过来,却无端地有了几分危险。 “衾嫆啊衾嫆,想不到你这人看着大方明艳,下起黑手来却如此狠毒,就连……自己的亲表姐都不肯放过啊。” 她话音一落,衾嫆端着茶盏的手,轻微顿了下,唇角笑意凝了那么一下。 却又极其自然地直接迎上陆倩带有讽刺和打量的目光。 微蹙了下眉心,“没听明白郡主在说什么,我亲表姐如今还在护国公府里头好着呢,郡主这又是从哪道听途说的。” 她面不改色的反应,叫陆倩眉心轻轻一抬,目光锁定了衾嫆的眼睛,想要看穿她似的。 微微晃了下眸子,缓缓地继续自顾自般地说着,“可惜了,我回来得晚,据说那位容二小姐才情出众,曾也是上京里出了名的人物。却也是红颜薄命,居然被残忍杀害,弃尸荒野…… 你说,这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人对一个柔弱的少女下这样重的杀手呢?” 衾嫆却像是震惊似的忽然站起来,“郡主,话可不能乱说,我那个二表姐,因为一些原因被我舅舅送去了庄子上,但在去的路上,她自己逃了。这件事本是家丑不能外传,便对外只说她在庄子上养病……” 她说着,又坐下,目光正经又带了几分追究地看着陆倩,“郡主,何以说我那个表姐被人杀害?还意有所指地怀疑到我头上来?这玩笑,可不能轻易开。” “衾嫆,你该不会紧张了吧?”容惜听她镇定自若地应答如流,微抿了下唇,手心轻轻攥了下,随后模棱两可地扯着唇,笑了,“容惜死没死,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你说,要是你爹,你舅舅,知道你本性如此恶毒残忍,会如何看待你?” 衾嫆抱着手臂,身子微微往后一靠,不由得好笑地摇头,“郡主,你可能才回京,对两国公府之前发生的事不大了解。若是你有证据,大可以去官府报案抓我,不必在这危言耸听,信口开河。” 这女人,还真是死不肯开口。 陆倩捏了捏杯子,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她看了眼窗台的那盆花,又看了眼屋内快要燃尽的香。 继续饮茶。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后,她状似摸了下自己鬓间的簪子,看了眼门口,忽然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对了,先前我哥哥对你可是一片痴心,也不知怎么,就入不了你的法眼,要一再地拒绝伤他的心意。” 她这话又和上一个风马牛不相及了,衾嫆不禁没趣,没什么耐心地回了她,“郡主,我们都是许了婚事的待嫁之身,就不要在这提没有意义的事了吧。” “没有意义?”陆倩的声音里含着几分伤心和几分不悦,起身,“衾嫆,我兄长哪里不好?你一再伤害他自尊,羞辱他真心,如今还和我说他的一片痴心于你毫无意义?你这个人,还有一点良心么?” “郡主,你喝的是茶不是酒,别耍酒疯——”衾嫆察觉不大对劲,下意识踢开椅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了。” “你,你不许走——” 陆倩踉跄地走过来,抓住衾嫆,衾嫆下意识要推,但还没用上力呢,陆倩就自己往后一退,摔地上了。 “妹妹!” 这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一脸紧张和怒气的陆荣忽然闯了进来,见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陆倩,面色一变。 扶起陆倩,他扭过头,便死死地瞪着衾嫆。 “衾嫆,你心肠也太狠毒了!我妹妹她这么柔弱,你怎么能推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7阴谋 衾嫆站原地,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后来静静看着对方演戏,再到现在,陆荣指责她,她面无表情地望着。 冷静到冷淡。 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装柔弱来耍这种上不来台面的伎俩。 曾经的容惜便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陆倩和容惜一样的是,喜欢用自己柔弱的外表和看似柔弱的性子来博取旁观者的同情和保护心,稍加利用,便能将自己变成可怜而无辜的受害者,而她看着强健强势,便是那个加害者。 什么道理? “我欺负她?”衾嫆反讽地呵了声,解下腰间的鞭子,不禁直直往桌上一甩,噼里啪啦一阵响,桌子被一分为二,茶盏茶壶都滚落在地,碎成一片。 “我若是欺负起人来,可不会只推推那么简单。陆荣,你是忘了在我手里头败阵的事了吧,想替你这个柔弱的妹妹伸张正义之前,也动动你的脑子,我要是真动手,她不可能还有力气和你哭诉告状!” 她猛地那一鞭子,将兄妹二人都唬了一跳,陆荣忙护着陆倩躲到了一边,但还是被茶水溅了一身。 他脸色极为难看,咬着牙,面上是既失望生气又羞辱恼恨的神色。 像是被衾嫆欺骗了感情一般怒目而视她。 衾嫆抱着手臂,冷冷地望着这兄妹俩,拧着眉头,性子空前地不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陆荣,不是我要你喜欢我的——你没资格指责我对你兄妹二人如何,更何况,你这个妹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也就你甘心当她的挡箭牌和棋子。愚蠢!” 她不知为何,胸闷气短一阵,脾气不受控制不说,话也忍不住说得重了些。 但都是大实话。 以往都顾及点身份和脸面,但陆倩居然敢对她的亲人下手,这就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衾嫆,你太放肆了!” 陆荣扶着吓得脸色惨白的陆倩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护在她面前,忍无可忍一般地冲她道。 衾嫆懒得理他,直接转身就要走。 却忽然脚步一虚浮,忽觉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她按着额头,“来……” “人”字还没落下,便往后一倒,倒下去之前,她回头,不敢相信地指着坐在椅子上,冲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的陆倩。 再然后,彻底不省人事。 在她摔地上之前,陆荣上前一步,抱住了人。 然后他拧着眉头,回头看向已经恢复柔弱娴静模样的陆倩。 “这怎么回事?” “兄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陆倩站起来,无辜地眨眨眼,然后天真无邪似的冲陆荣笑了下,道,“这不是为了了你的执念么?只要她成了你的人,难道你还怕得不到她的心吗?” 她眨着眼用无辜和理所当然的语气口吻说着这番话,让陆荣一时哑口无言。 好一会,他却忙摇头,“不对,妹妹,你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我……我是喜欢她,但,但她现在有婚约了,我要是和她……不仅毁了她的名节,还,还是抗旨的罪名!” 陆倩却只拨弄了下窗台的香,看着它燃尽,她眼里细碎的暗光划过。 “下三滥?怎么会?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想尽办法和她在一起吗?兄长你才是最适合她的——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就算是陛下也不会怪罪的。你想想,端王腿疾在身,他如何能给衾嫆幸福?你不一样,你是江陵王府嫡长子,英俊不凡,身强体魄……” 她走过来,用鼓励的眼神,望着陷入一片迷茫纠结的陆荣,给了他最后一击,“你想清楚了,今天如果你放弃了,那么他日她就是端王妃,就是别人的女人,你就再也别想得到她了……” 说着,她拿出帕子抵着唇,轻轻咳嗽几声,面色泛白。 “话不多说,决定权在兄长你这,妹妹冒着大不违的风险,也要成全你一片痴心的这份苦心,兄长可要想清楚了。咳咳,我先回去了,一切都替你打点好了。至于做不做,你自己决定。” 说完,她便慢慢走到门口,离开前,还转过身来,背着光,她面容模糊不清,却让陆荣觉得有那么几分陌生起来。 他好像,有那么一些,不认识陆倩这个妹妹了。 但容不得他多想,他只低头看着昏迷在他怀里的衾嫆,微微握紧了拳头。 这个女人,只有这个时候,就这时候,她才能卸掉浑身的刺和铠甲,乖巧温顺地靠在他怀中。 只要她醒着,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都是冷淡和高傲不屑。 她从来不肯正眼看他。 陆荣心里像是住了一头野兽,在叫嚣着,让他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以衾嫆的性情,如果这次他放过她,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与其这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陆荣将衾嫆抱起,往帘子里的床奔去。 只是,才将人放下,他便浑身一顿。 他认真地想了一下,他到底喜欢衾嫆什么? 或许陆倩根本不知道,陆荣喜欢的,就是鲜活的会和他作对,不会因为他是世子就迎合他,他喜欢的,是那个高冷也好泼辣也好甚至有些恶毒野蛮的衾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喜欢的,是这么不好的她。 而像现在这样,温顺得不会反抗,不会讥讽他,一动不动可以任他所为的…… 他对死人没兴趣。 刚想清楚的他,伸手就摇了摇衾嫆,“衾嫆,喂,醒醒,你快——唔!”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后脑勺被重物敲了一下,一阵疼痛袭来,直接晕了过去。 晕倒在衾嫆身旁。 穿着黑色裙子的女子放下手里的棍子,不禁哼了声,冷笑地看了眼陆荣,“还是你妹妹了解你,不中用的家伙,都帮你做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坏事。” 她说着,伸手将陆荣的腿抬上床,忍着不耐烦将他的鞋子脱了。 再然后,她看向昏迷不醒的衾嫆,眼底是浓浓的恶意和敌意。 “衾嫆啊衾嫆,想不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就这样,感觉便宜你了……” 女子说着,不禁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来,伸手拿出一把银晃晃的匕首。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8柔情 “去死吧!” 黑衣女子几乎是在举起匕首想要划花衾嫆漂亮的脸蛋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红着眼,高高举起匕首想要捅下去。 “咣当——” 一枚扣子飞掷过来,击中她手腕,她吃痛,匕首往后一掉,咣当落在地上。 她刚要转过身,就被人一记手刃打晕在地。 书语打晕了人,楚漓往前一步,看了眼地上昏过去的女子,眯了眯眼,“带下去。” 然后,他走到床边,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一男一女,眸色凝了一下。 看着陆荣的眼神微微冷了些。 但看向衾嫆时,便只剩下担忧关切。 他伸手,将人揽起,抱起来。 “姣姣。姣姣,醒醒。” 轻轻抬手拍了下衾嫆的脸,却怎么都叫不醒,楚漓微凝着眉心。 “看样子,是中了迷香。”书语瞅了眼,而后对楚漓道。 楚漓不敢相信,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暗中派人保护衾嫆,得知她要赴陆倩的约,又听监视江陵王府的眼线说陆荣也尾随陆倩而来,心里不放心便跟过来的话…… 再迟一会,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管是陆荣欺负了她,还是方才那女人要伤害她,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方才情急之中扯下一枚扣子打落匕首,如果不是知道不可以,他更想,打在那人的太阳穴上,取她的性命! “主子,从小路走。”未免正门碰上江陵王府的人,书语将后门打开,左右看了眼,确认没有人发现,才低声对身后抱着衾嫆的楚漓道。 楚漓微微颔首,然后抱着衾嫆从小路离开。 接应的马车过来后,木槿从里头钻出来,见楚漓抱着衾嫆,后者昏迷不醒的样子,低呼了一声,然后下意识伸手要替楚漓接过衾嫆,减轻他的负担。 然而,楚漓手微微避开他,“你进去。” 木槿一拍后脑勺,嘿,瞧他,抱王妃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替主子分担呢! 忙缩回马车内,手按住车帘。 楚漓腿不是很方便,咬咬牙,踩着书语放下来的马车凳上去,弯腰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到马车内柔软的榻子上。 随后,在榻子一侧坐下,守着她。 “主子,这,衾小姐这是怎么了?” 楚漓拿了自己的披风盖在衾嫆身上,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到披风里。 目光始终不离她。 闻言只抿了下唇角,眼神微微变了变,“中了迷香。” “迷香?可是她不是去茶楼赴陆郡主……”木槿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瞪大眸子,“莫不是郡主做的?!” 楚漓没说话,书语和车夫一道在外头坐着,闻言不禁对木槿说了一句,“木槿,出来坐吧,别打扰主子。” 他什么时候打扰主子了?额…… 木槿刚想回话,忽然看了眼楚漓,后者视线就没离开过衾嫆,他便了然,忙钻出马车,坐到书语身旁。 “你这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他捅了捅书语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了句。 书语不想理他,抱着剑,面无表情地闭上眼,打算闭目养神拒绝和他对话。 讨了个没趣,木槿就也懒得再多说了。 “书语,你将她那两个护卫送回去,就说她很安全,在……和她表姐出去郊游了。” 将衾嫆一路抱着从暗门进了端王府,楚漓小心地将衾嫆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盖她身上,怕她失踪时间长了家里担心,便周到地让书语找个稍微能信服的说辞让护卫转达。 虽然有些漏洞百出,但她打小便能野,和容央一起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书语领命,刚要走,楚漓又叫住了他,“等等,让其中一个留下,另一个回去报平安。” “是。” 等书语走了,楚漓替衾嫆把了把脉,然后蹙着眉,对木槿吩咐着,“去端杯清水来。” 木槿忙端来清水,在楚漓的示意下,放在了一旁小桌上。 “出去守着,把门带上。” 木槿刚立定,就又听楚漓如是吩咐道。 他嘴巴张大了些,有些呆滞,但也就一瞬,忙点头,“是!” 然后快步走出去,反手将门带上,乖乖守在门口。 等屋内一片安静后,楚漓扶着衾嫆,让她靠坐在他怀里。 然后他一手以掌心贴合她后背,衾嫆身子被他掌撑着坐直,头微微垂着。 他用内力开始逼出她体内的迷香,然后另一只手将盛了清水的杯盏端到她面前,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运功给她逼毒。 不多时,衾嫆头顶有透明的烟雾冒出来,最后都被引入杯盏中,沉没在杯底。 等衾嫆面色不那么苍白,渐渐地恢复了血色后,楚漓撤回手掌,半抱着她靠着床柱子,轻轻吐息。 他恢复了些力气,微垂眸,望着怀中人如骄阳春花一样娇艳明丽的脸,眼神柔和宠溺。 伸手轻轻地抚了下她漂亮的脸,温柔地抬手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然后再下了地,扶着她重新躺下,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他又重新坐在床边,守着她。 “睡吧,我在这。” 他抬手,轻轻抚平了衾嫆熟睡时也不能舒展的眉心。 动作温柔,声音更是柔情似水。 也唯有她睡着时,他才能这般注视着她,毫无保留自己真实情感地看着她。 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守着她,该多好。 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呢? 明知这是深渊火坑,却还是不顾凶险,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姣姣,对不起,。”之前惹你生气,非我本意,对不起。 “先生,主子睡下了,您不能进去。” 门外,忽然木槿微微拔高的音量响起。 “哼,大白天睡下了?让开!” 男子啥呀阴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拒绝。 木槿为难地继续阻难,“先生,主子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 “你让不让开?” 听着对方就要动手的意思,楚漓敛了神色,将帷幔放下来,遮挡住熟睡的衾嫆。 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师父。” 他看了眼木槿,示意他退到一旁。 男子微微往里头看了一眼,但楚漓颀长的身形挡住了他的视线,只隐约能看见放下来的帷幔一角。 “是那个女人?你把她带回来了?” “师父,她不是‘那个女人’。” 在男人不悦的声音落下来的时候,楚漓变淡的声音随即响起。 温润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直视男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9撒娇 “你怎么就不听我的,非要处处围着一个女人转?” 男子有些怒其不争地拍了拍手心,语重心长地对楚漓说着,“成大事者,必须割舍儿女私情,她如今还不是你的王妃呢,你无须对她这么用心用力!” “我对她好,不是因为与她有婚约。” 楚漓打断了男子的话,眼神坚定地道,“师父,我说过,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唯独她的事,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这不是请求。” 他末了补充的那五个字,蓦地叫男子身子微僵,忽然意识到,这个温温和和的徒弟,瞧着温顺无害,可身体里流淌着皇室的血脉,骨子里留有着他天生该有的傲气。 只可惜,为什么偏偏是因为一个女人,才体现出来? 他既感到欣慰又有些恼火,但最终只是愤愤地沉住气,警告地看了眼木槿,然后转身走了。 “主子,就算先生是您师父,也不能这么指手画脚吧?再怎么样,您才是主子啊。” 等人走远了,木槿就忍不住了,他对这个动不动摆谱发火的老先生,有一肚子怨气要发。 楚漓只是面色淡淡地对木槿道,“木槿,他到底是先生,你不能对他不敬。他脾气急了些,没恶意,忍让些吧。” 被他温声说教的木槿,挠了挠后脑勺,无可奈何地低着头叹气,“是。木槿知道了。诶,衾小姐好像醒了,主子——” 他话音还没落下呢,楚漓便脚步一转,朝床边走去。 衾嫆揉着额头微微低吟了一声,她看到陌生的帷幔,吓得立马要坐起来,但浑身疲软,又倒了回去。 她下意识掀开些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摸了下床边的位置。 衣裳还是原样的,床上就她自己,很好。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松口气的声音,叫楚漓又心疼又无奈,他掀开帷幔,勾在钩子上。 见衾嫆使不上劲儿的样子,不禁温声对她道,“迷香药劲才过,你这会儿还没恢复,先躺下歇会儿吧。” “我……怎么会在王府?” 衾嫆揉着酸胀疼痛的太阳穴,她回忆起茶楼发生的事,不禁皱了皱眉头。 楚漓给她端了杯水,木槿手伸出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主子快,只好默默蹲守门口去了。 楚漓一手端着水,一手自然地伸出要扶衾嫆起来,但伸到了半空意识到什么似的想要收回。 哪知,衾嫆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立马伸出手抓住他手腕,借着他的力道,微微撑起身子。 被纤细温软的手握住手腕,楚漓手微微抖了下,抿了下唇,咳嗽一声,视线游离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扶着衾嫆靠坐在床上后,再伸手将水递给她。 衾嫆也不伸手接,只眼巴巴地看了眼楚漓,然后低头就着他的手,低头,直接小口地喝着。 “……”楚漓又咳了一声,别开眼,恰好看到门口默默观望着看戏一样的木槿戏谑的眼神,他不由瞪了他一眼,后者立马老实背过身站好。 只是在楚漓收回视线看向衾嫆时,木槿又偷偷扭回头,见两人这相处情形,不禁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 真好啊。 所以说,两人明明那么般配,心里眼里也都有彼此,做什么要闹别扭呢? 这样温馨甜蜜地相处着多好。 衾嫆喝了点水恢复了些力气,靠着床,楚漓怕她靠着不舒服,贴心地拿过一旁的枕头给她塞到腰后,垫着。 衾嫆面容都柔和了下来,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楚漓,眼睛亮晶晶的,既娇俏又直接。 “你救了我。” 她用陈述肯定的口吻,说。 很奇怪,被陆倩算计,险些出事,她本该愤怒本该要想报复回去的对策的,可醒来,便是他的床榻,睁开眼便是他温润如玉的面容和体贴的呵护。 她就全忘了。 抛之脑后了。 楚漓对着衾嫆的目光,有些不大自在地别开了视线,轻轻地嗯了声。 随后,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衾嫆摇头,然后顿了顿,又忙点头,“我还是头晕,可不可以多待会?” “……” 楚漓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拿她没办法地道,“当然,不过……你不回去的话,你爹会担心。” 但是回去了就又错过和你相处的机会了! 衾嫆在心里回着。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只是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对什么人用什么方式态度,对待熟悉的,她珍重的,她又会恢复本性。 缠人。 犹不自知的撒娇,耍赖。 她眨着眼,“你肯定已经安排好了,我就待到恢复体力就回去,你别赶我走行不行呀?” 十四岁的少女身体内住着不知该算多少岁的灵魂,衾嫆心里躁得慌,可是面上不改颜色地利用少女的杀手锏。 楚漓微微脸上一红,咳了一声,不敢看她柔和下来后有些勾人的眼睛,点点头,“好。” 他怎么会舍得赶她走呢? 他只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面对她,他总是被动的。 心满意足,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衾嫆,立马笑容明媚了几分,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才正色地问楚漓,“你到的时候……我……” 她欲言又止,陆倩的目的她已经猜到了,毁她名节——不惜让她亲哥哥蹚浑水也要毁了她。 这个女人丧心病狂的行为让衾嫆有那么一丝丝心里发凉。 她忽然想到自己晕过去后……就算没失节,可楚漓赶来时会不会看到什么容易引人误会的场景? 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楚漓眼眸闪过一丝冷光,但对上衾嫆时,却仍旧温温柔柔的。 甚至反过来安慰她,“别怕,我到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说着,她顿了顿,“陆荣被人打晕了,你们都昏迷着,凶手我已经命人抓住了。” 听他这么说,衾嫆心里的石头才稍微放下来,不禁揪着被子,“凶手?” 她直觉,有什么事出乎了她预料。 肯定不可能是抓住了陆倩…… “嗯,这个人,我们还都认识。” “谁?” “林琪。” 林琪! 怎么是她?! 不对,怎么成了她? 衾嫆眸子瞪大,表情严肃了起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0在意 “林琪?怎么她也牵扯进来了?” 衾嫆微微握着手,捏着指尖,面色肃起来。 见她神色这般,楚漓也正色道,“恩,就是她,我赶到时,林琪已经打晕了陆荣,并且举刀要伤你。” 林琪打晕了陆荣,又想举刀刺她? 衾嫆微微抿紧了唇线,捋清楚这线索,眉心打了结,深深地隆起。 “是陆倩喊我去的。” 她抬头,打量着楚漓的神色,开口道。 楚漓点头,“恩,我知道。” 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来。 衾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过不去陆倩这个坎儿了,她便追着陆倩这个梗问他,“你就没什么想问的,没什么想说的?” 本来楚漓还在思索这件事之间的牵连,想着如何对付,哪知衾嫆忽然皱着眉头,一脸急切地追问他。 他愣了下,随后对上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便明白了过来。 不由得失笑,心里却暖了起来,很是受用她这番对陆倩的在意。 面上难得装了回不知,疑惑而言,“问什么?” 衾嫆提了一口气,不禁咬了下后牙槽,本不想背后说人闲话的,但楚漓这番态度叫她不知道怎么好了。 她揪了下自己的头发,声音闷闷地道,“陆倩请我来,却又叫来陆荣,然后我被迷晕了,陆荣也在那雅间内,唯独陆倩人走了。你说问什么?” 见她都急了,楚漓嘴角抿了下,忍着笑,咳了声,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陆倩有关联?” “什么叫和她有关联啊,我意思是这件事就是她主谋的!” 衾嫆气得抄起自己背后的枕头,往被子上摔了下,胸口气得疼。 难得孩子气发了下小脾气,楚漓不禁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却是忍俊不禁。 “好了,别生气,情况呢,我都了解了,只是陆倩做事滴水不漏,又狠心将自己亲哥哥拉下水,这件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你想扳倒她,不容易。” 楚漓头头是道的分析,叫衾嫆挑了下眉梢,狐疑地偏过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怎么这么冷静?陆倩针对我,是因为你,这你知道么?” 拿她忽然来的小倔强脾气没法子,楚漓笑得扶额,“你这拈酸吃醋的劲儿,倒是叫我挺诧异的。” 衾嫆闻言,脸上闹得一热,轰地下就红了。 她咳了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梗着脖子,抱着枕头抵死不认地道,“哪有!你胡说!吃醋?哈,我才不吃醋——” 有什么好吃醋的,前世陆倩没能成为端王妃,这辈子,她也休想爬上端王妃的位置。 她人在这,陆倩就是飞,也甭想越过她勾搭楚漓。 楚漓很喜欢这种被衾嫆霸道而执拗地当做自己私有物的感觉,不由得心里有种被暖意包裹得满满的温情幸福感。 “你放心,我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他正色郑重地同衾嫆道。 衾嫆面色稍霁,忽而半开玩笑似的说着,“那若是有一天,我要杀了她呢。” 她说这话时,眼里却闪过一丝锋芒。 叫人难以琢磨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1变化 “我想见林琪。” 衾嫆恢复了点力气后,便闲不住,掀开被子就下了地。 任由楚漓劝都劝不下来。 他无奈摇头,“你呀,行吧,我带你去。” 说着,他拿过一旁自己的披风,递给衾嫆,让她披上,衾嫆却摇头,“我不冷。” 楚漓只好收回,放回架子上。 然后领着她朝外走。 衾嫆刚走了一步,又忍不住拉住楚漓的袖子,“我就这么跟着你出来……会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她不知道楚漓知不知道,楚唯在他府中安插了好几个眼线,她不确定这些眼线有没有渗透到他的院子。 她欲言又止地停下了话头,但楚漓却一眼看穿她的担忧为何。 不由看了眼抓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轻轻翘了翘唇角,温润柔和地道,“无妨,院子里除了木槿和书语,没有其他人伺候,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见他虽理解错了她的担忧,但歪打正着了,她不由松口气,“那就好。” 他以为她担心自己的名声,可惜,她压根没在意到这方面上来。 衾嫆跟在楚漓身后,因为念及他的腿,她便走得极慢,这样,楚漓慢吞吞的,她也还是落后几步,他为了迁就自己,就只能更慢悠悠的了。 “陆荣……你怎么处置的?” 她想到茶楼里还有个被打晕的陆荣,不禁问。 提到陆荣,走在前面,衾嫆看不见的是,楚漓眼神都冷了下来,黯了黯。 不过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温和淡然。 他平和地回着,“陆倩想利用他,他的愚蠢险些害了你和他自己,也该让他清醒清醒了。” “恩?”衾嫆没想到楚漓什么都知道,不禁疑惑,怎么个清醒法? 楚漓微侧眸,笑睨着衾嫆,“江陵王府一家子最近大小动作不断,是该让他们自己家门乱一下了。” 说着,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眨了下眼,“至于我做了什么,秘密。” 衾嫆才被勾起浓浓的好奇心,就听到他来了这么一句,不禁气得想揍他,但拳头才握起来,便又放下了。 算了,舍不得。 只是,她有些得意地低头扯了扯嘴角,还说不关心她? 瞧瞧,这么温和的一个人,都知道耍点小手段了,装什么呢。 不过,楚漓的话没错,先是江陵王拿一块前朝的玉佩想陷害她爹,如今又是陆倩利用陆荣想要毁她清白和婚事…… 整个江陵王府,都叫人生不出一分好感来。就是楚漓没做什么小动作,衾嫆也会秋后算账,给他们添点“乱子”。 “楚漓,你……会算计人了?” 但衾嫆想起什么,笑容忽然顿住,她觉得最近的楚漓,越来越叫她感到熟悉的同时又陌生起来。 他好像,整个人看着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但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有些深邃起来。 就好比,她赴陆倩的约去茶楼,遇险,他那么及时地赶到,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善后和反击…… 这般的手腕厉害,她只见过一个人有…… 前世和这世的楚唯。 可楚漓……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那个温润无争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做个旁观者的不受宠的五皇子。 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连楚漓,都和前世她认识的楚漓,开始有了些出入呢? 衾嫆无从得知,但她在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之外,又生出几分欣慰来。 是啊,不想挨打,便只能站起来主动出击,而挨了打,便要想法子反击回去。 只有自己变强大了,才可以保护自己和身边人。 两人虽然接下来都没说话,但出奇地和谐和默契。 楚漓带衾嫆来的是一间密室。 衾嫆眸子一瞪,前世,她怎么不知道端王府中还有密室? 她情不自禁地盯着楚漓的后脑勺出神地望着,见他娴熟地开着机关,合上,带着她一路无话地走进密室…… 她抿了下唇,眼睫眨了下。 楚漓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又像是衾嫆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回过头,看了一眼衾嫆的神色,随后他眼睛轻眨了下。 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这里是当初建府时,一能人巧匠忍不住设计的一间密室——这是第一次关人。” 他解释着。 密室一直都有,只是第一次用。 衾嫆点头,这就解释得通了。 她弯了弯唇角,“你紧张什么?” 忍不住又调戏起楚漓了。 楚漓闻言先是正经地想了下自己为什么紧张,等听到她轻细的笑声,便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打趣。 他忍不住摇头,“进来吧。” 两人打情骂俏似的相处,落在被关在铁笼中,被束了双手双脚的林琪眼中,就活像是一对得意猖狂的狗男女在她眼前作秀。 她不禁瞪着一双杏眼,满满的都是对着衾嫆的怨毒和憎恨。 “贱人,原来你早就和这个废……呵,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还有你,居然,居然能站起来了!” 林琪气得咬牙切齿,她激烈地挣扎着想要冲上前挠衾嫆漂亮的脸,但她一动作,手脚上的铁链便发出声响来,被铁链拉了回去。 她没什么武功,这么捆着,等同于限制了所有的行动能力,只剩下一张嘴还能叫嚣放狠话。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漓的腿,再看衾嫆,心里凉了凉。 好似一切都明白了一样。 又好似想不通,“是因为惠王殿下不要你了,所以你自甘堕落,找了这么个废物?” 林琪不吝啬用恶毒的言语来攻击衾嫆,同时,羞辱楚漓。 果然,衾嫆脸色冷了下来,她走上前,二话不说,抬手,隔空给林琪打了一巴掌。 她没什么内力,这一掌下去,只轻飘飘地扇过一下,但也够了,林琪脸歪过去,疼得叫了声。 “贱人!我说错了吗!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 “哼,林琪,落在我手里了,你还这么嚣张?我的未来夫君可比你嘴里念叨着却从来都不肯看你一眼的惠王要厉害得多。 这不,惠王可救不了你,但端王殿下却能擒住你,将你关在这……怎么样,你一定很不甘很怨恨的吧?” 比起嘴巴恶毒,衾嫆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没怎么输过。 楚漓不禁望着眼前为了自己出气的小女人,眼神晃了晃。 他见过无数次她恶语相向的模样,但如今,她却是为了他,恶语对别人。 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居然很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2好处 “都是你害得我,是你,衾嫆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要状告陛下——” …… “陆倩指使你的?” 衾嫆静静地看着林琪发了会疯后,才语气散漫又讥讽地开口。 “哼,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林琪哼了声,将头扭到一边。 “还挺嘴硬。”衾嫆闻言只冷笑了声,将密室内唯一一张椅子挪过来,却是轻轻拍了拍椅背,眼神示意楚漓坐下来。 楚漓摇头,口型说着:你坐吧。 衾嫆二话不说扶着他往椅子上一按,还不忘手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 虽然没听到对话,但长了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的林琪,默默咬牙,狗男女! 强行被秀了一把的林琪摇了摇手上的铁链子。 “衾嫆,我爹虽被降职,可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囚禁我,要是被我爹知道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她张牙舞爪的叫嚣声,叫衾嫆微微蹙了下眉心,不禁挑了下眉梢,阴测测地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要是把你放走了,后患无穷的呀,反正你嘴硬不肯招——不如……” 衾嫆上前一步,拔下自己发间的一支钗子,面上笑容深邃了几分,对着林琪脖子的位置,在半空中比划着,眯着眼笑的模样,说不出的狡猾和气人。 被她吓了一下,林琪提了口气,吞着口水,不禁手脚发软,她从前便知道,衾嫆是个疯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整个上京,只有她,敢将对惠王的爱慕之心昭然于众,也只有她,死缠烂打不怕惠王冷拒也不怕世人嘲笑。 她活得张扬肆意,活得刺眼夺目,却又不得不说,林琪嫉妒她可以这么肆意地活。 她就不行,她也喜欢惠王,可她容貌远不及衾嫆,又比不上容惜的才情,更没陆倩身份的高贵。所以她的喜欢就只能是见不得光的阴霾,只能藏在心底,哪怕藏不住,也不敢当众表露。 “衾嫆,为什么你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就一定要被你压着,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忽然,林琪两行清泪自眼眶中流下。她本以为嫁不成惠王的衾嫆不会过得多好,可她错了。 她没想到昔日里那个喜欢惠王喜欢得要死要活的衾嫆,这么快便变心了。 她只能从楚漓比不上楚唯来讥讽衾嫆,在这之前,她还可以嘲讽对方只是个双腿残废的废物,可现如今…… 对方双腿好好的,且若是比容貌气质,惠王是芝兰玉树难以高攀的高贵,端王却又是润物无声的温润清雅。 他的温柔体贴,应该是惠王这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永远学不会的。 就刚刚,楚漓看衾嫆的眼神,就是她爹都没有这么看过她娘。 林琪怎么能不嫉妒怎么能不恨呢?当她以为的情敌,早就投奔了其他人,还得了一个她心满意足的夫婿。可她林琪却被当作棋子一样利用,陷害,如今还成为阶下囚。 对比之下,才更加令人心里不甘和怨愤。 “我从没和你比较过,也从没主动招惹过你。”衾嫆忽然敛了笑和冷意,将钗子插回发间,语气淡漠平静地说着,凝视林琪惊愕而难堪的脸色,她接着道。“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罢了。” 她转过身,走到楚漓身侧,绯色的衣裙与靛紫色的华服相得益彰,看着就像是一对璧人,般配无比。 林琪忽然像是被戳破的泡沫,迅速萎靡下来。 她挣扎着,挣扎间铁链摇晃,她瞪着衾嫆漂亮的脸,满眼怨毒,“我如果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我就可以划花你这张脸,我看你没有了这张脸,还怎么勾搭皇子们!” “姣姣,走吧。” 楚漓有些听不下去,在他看来,林琪就是个疯子,被嫉妒蒙蔽了心不说,还愚蠢不及。 从她这,大概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和线索了。 衾嫆却轻轻地按了按楚漓的肩,安抚住了他。 美目微微晃了晃,“我猜猜,陆倩答应要替你爹美言几句替你爹恢复官职?唔,林琪,你是不是傻啊,陆倩可是未来的惠王妃,你说,她为什么要帮你呢?” 她每说一句,林琪脸色僵硬一分,但没有什么惊愕恍然。 忽然,衾嫆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她扶着楚漓的椅背,不由笑得微微后仰。 “我明白了,她一定是许诺你,说她身子不好,将来就算做了惠王妃也恐难以孕育子嗣,可以在成婚后,让你也进惠王府?” 不然,林琪这么一个痴慕着楚唯的女人,怎么可能替陆倩卖命? 就算是为了铲除自己这个共同的敌人,也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背叛陆倩。 除非,被拿捏住命脉把柄,或者,许诺了什么叫林琪无法拒绝的好处。 除了林尚书的官职,便是惠王侧妃的位置了。 虽说林琪是嫡女,但惠王毕竟是如今皇储的不二人选,只要他他日登基,就算林琪现在只是个侧妃,等以后,那也是高贵的妃嫔。 再说了,就陆倩那身子骨,别说孕育子嗣,就是床笫能不能,都未可知。 陆倩不喜欢楚唯,所以她能这么将自己的“不足”和“过分柔弱”剖析出来,林琪也是自视过高了,觉得陆倩说得这也对那也对,便和她合作,一起来算计自己。 果然。她这话一出,林琪挣扎的动作都小了,她浑身僵硬着,咬着腮帮子,只恶狠狠地瞪着衾嫆,不肯说话。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将所有都给泄露了出去。 楚漓像是有些意外似的挑了下眉梢,他不禁疑惑,这惠王侧妃的位置真有这么吸引人么,值得林琪一堂堂的尚书之女,做这么下作之事。 但转念一想,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视线轻轻撩过衾嫆,眼神微微暗了暗。 而后无声摇头失笑,这么疯狂不可理喻的事,曾经,也有一个人这么做过。 只是,那个姑娘,更傻。 搭上了所有,都换不回一句真话。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3无果 “你笑什么?!” 被戳穿了心思的林琪恼怒地看着衾嫆笑得前仰后翻的神态,不禁气得更加跳脚。 她也只有在言语上逞逞能了,实际上她内心十分慌乱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衾嫆太聪明了,明明她什么都还没说,衾嫆便能推断出来。 好像在衾嫆面前,她就是一张可以被看穿的白纸似的。 “我笑什么?”衾嫆反问,笑意一凝,美目凌厉地定着林琪,语气刻薄,“我笑你愚昧,天真!被人当了靶子使,还深信不疑。” 她的话叫林琪面色骤变,咬着唇,语气变了变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衾嫆摇头失笑,语气里皆是讥讽,“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江陵王府是什么地方?那江陵王夫妇是什么人?陆倩又是什么人?就算陆倩体弱不能生养,你认为,他们会让一个世家女去抢夺陆倩的风头,威胁她的地位么?” 衾嫆慢条斯理地分析着血淋淋的真相,“退一万步讲。真让你给入了惠王府,当了侧妃,他日诞下了惠王的孩子,那这孩子——你确定能在你膝下长大?别做梦了,陆倩就算和你说不稀罕惠王妃的位子,愿意与你姐妹相称,却也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地得到惠王的宠爱和子嗣。 说白了,她不过是在利用你,许你空欢喜一场罢了。” 衾嫆毫不避讳地戳着林琪的伤口,语气里毫不掩饰她的讥讽嘲弄。 林琪可怜吗?是的,她可怜,容惜活着的时候被容惜利用,容惜死了,又称为陆倩的棋子。 可她更可恨,被利用一次又一次,从未醒悟过。 她自己做的选择,不值得同情。 “你闭嘴,你胡说!”林琪忽然狂躁地冲衾嫆吼着,可发红的眼睛却骗不了人,可见她再怎么愚笨,也醒悟过来,自己所追求的,一直都是一场梦一般可笑。 可笑的是,这个梦还是被她最最最厌恶的人唤醒的。 怒目而视衾嫆艳丽冰冷的面容,林琪桀桀冷笑起来,“没关系,就算如此,我也要拉你一起——衾嫆,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有用的话来,我要陆倩活着,她活得好好的,她活着,你就永远别想安稳地度日!” 林琪的话,叫衾嫆眉梢轻凝,她没想到这个林琪愚昧到宁可损自己一千也要杀敌八百。 就算她知道陆倩在利用她,她还是甘愿成为踏脚石,就为了给自己添堵。 真是疯了。 但衾嫆看着魔障般的林琪,只是摇摇头,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但不一样的是,她会醒悟,绝不明知是傀儡还继续作踏脚石。 “那就没得商量了,你呆着吧,楚漓,我们走。” 衾嫆伸手,扶着楚漓起身,面色冷淡沉静地看了眼林琪,没有一丝表情地扔下这句话,就扶着楚漓一道转身走了。 徒留林琪摇晃着手脚上的链子,徒劳无功地朝前挣扎着,却始终连牢门的钢铁都碰不到。 “衾嫆,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4端倪 衾嫆和楚漓从密室出来后,衾嫆忽然停下脚步。 “楚漓,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她面上没有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冷艳来,但微抿的唇线泄露了几分不可名状的紧张来。 楚漓背影僵了一下,面上划过不少情绪,最后又归于温润和煦,他转过身来,眼神有几分无奈,笑容也有几分不自然来。 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他没想到,如今的衾嫆,还可以这般勇敢和直白地说出这种话。 似乎,在外人面前那个高高在上,冷艳机敏的少女,在他面前,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衾嫆见他只望着自己笑,也不回答,不禁耳根子有些热,她也就是忽然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下…… 现在想想,觉得挺丢人的,姑娘家家的…… “好了,我……我开玩笑的,反正咱们俩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是不能反悔了的。” 衾嫆见楚漓张了张嘴,唯恐他说什么自己不喜欢听的话来,上次的事她还记着呢。 反正她打定主意了,就算做不了恩爱夫妻,也要相敬如宾地在一起,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既然楚漓对陆倩的态度那般,那就是不喜欢了。他又没接触过什么其他姑娘,这么算来,自己还是很有胜算的不是么? 楚漓不禁哑口无言,他还没答呢,这丫头自己就急急匆匆地梗着脖子故作老成威严地放了这么一段狠话来。 他不禁摇头失笑,有些哭笑不得来。 “嗯,好。”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 他会尽他所能地去保护她,就算用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嗯?好? 嗯什么?好什么? 衾嫆皱眉,但看楚漓这温吞的模样,算了,放弃。 不逼问他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衾嫆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咳了声,然后抚了抚耳边的头发,故作镇定自若地说着。 楚漓颔首,温柔浅笑着道,“我让人送你。” “不必,我自己知道路。恩……林琪,你打算怎么处置?” 衾嫆摇摇头,随后想起林琪和陆倩,脸色又有些不大好看起来。 下意识蹙了蹙眉心。 楚漓笑容微敛了些,眼底翻涌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半晌,才用一惯的温润柔和之声对衾嫆说,“此事先交给我可好?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衾嫆却并不好奇他要做什么,也不觉得他会是和事老。 反倒是拧着眉担忧地劝着他,“其实我没什么,你千万别轻举妄动……林琪好说,可那陆倩如今是陛下最信赖的江陵王的宝贝女儿,又是准惠王妃,此事牵扯甚广,从长计议为好。” 她忽然这般反过来劝他,叫楚漓愣了下,随后面部线条都跟着柔和起来,他弯了弯眸子,笑容和煦温柔。 无声地点头。 “好。” 最后应了一声。 衾嫆别开眼,总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被他这笑容给俘获,立马转过身,“回见!” 然后脚步快如疾风地小跑着走了。 目送衾嫆远去,直到看不见人了,楚漓才敛去面上所有笑容,有几分肃冷地唤了一声书语。 “主子。” “叫欢颜动手。” 书语闻言,一惊,“可……主子,这太早了……” 楚漓却是不容置喙地抬手,打断了书语的话,“去吧。” 说完,便脚步平稳缓慢地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书语看了眼他的背影,随后无奈摇头,领了命下去照办了。 …… “陆倩,陆倩你给我出来!” 与此同时,江陵王府,陆倩的院子。 陆荣一脸怒容地冲进来,甩开上前拦他的婢女,抓住陆倩的手腕,将剪花的陆倩拖着往外走。 陆倩面色不改,只微微不适地皱了下眉心。 抿着唇,柔声道,“兄长,你这是作甚?你弄疼我了,兄长!” 她柔柔的声音拔高了些,陆荣方瞥了眼他捏着的手腕,细嫩的一节,看着随时能被他折断了一般。 他沉了沉呼吸,松了手。 两人站在院中,陆倩轻轻揉着手腕,黛眉微凝地望着一脸怒气脸色青白难看的陆荣。 “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声音还是柔柔的,但语气却带了几分冷淡诘问。 陆荣闻言狰狞般地笑了一下,“我做什么?陆倩,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在茶楼里做了什么?你给衾嫆下药迷晕了她,然后还算计你亲哥我?你好毒的心思啊!” 他想到自己被人打晕,一醒来,衾嫆人不见了,等他将前因后果结合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柔弱纯善的妹妹,居然有着无法洗脱的关联。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连他这个亲哥哥都给算计进去。 陆倩面不改色,闻言反而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摇摇头,镇定地说,“兄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她晕了后,不是交给你了么?我什么都没做,哦,对了,后来呢?你怎么一脸难看地就回来了?” 她心里却是咬牙冷笑:哼,看来事情搞砸了。 面上还是挂着单纯无辜的表情,滴水不漏。 陆荣狐疑地盯着陆倩的脸看,实在是找不出说谎的痕迹来,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冤枉了妹妹。 他下意识挠挠后脑勺,却碰到了被砸晕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地吸着气。 “我被人打晕了,然后醒来,衾嫆就不见了,但刚刚我的人回来说,她这会正在镇国公府!所以我才来问你,到底是谁打晕了我……” 林琪。 陆倩抿了下唇,眼里划过一丝碎裂的恼恨来。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没想到是她搞砸了的。 但林琪不可能放过衾嫆才对…… 那又怎么会出现衾嫆毫发无损地回到镇国公府的情况? 她不说话,陆荣便急了,“你倒是快说话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衾嫆会不会告状……我,我没有打算把她怎么样,可是,可是……” 愚蠢的草包。 陆倩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哥哥。 胸无点墨,一点心机都没有。 “放心吧,事关名节,她只会比你还守口如瓶。” 半晌,她胸有成竹地笑了下,安抚着陆荣。 “倒是你,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等风头过了再说。” 陆荣虽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但还是依样点头记下。 等他走了,陆倩脸上笑意全褪了个干净。 “来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5父女 “什么,你说人不见了?” 陆倩猛地站起来,听着婢女的汇报后,不禁眉梢都深深地凝住。 她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微微绞着手中的帕子,苍白的脸上不禁落下几分阴霾之色来。 这个林琪,能去哪? 莫非是—— 落到了衾嫆手中?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倩更是坐立难安了,先是折损了一个贱婢,至今都不知所踪,又不见衾嫆有所动作…… 如今,又搭进去一个林琪,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有两个把柄在对方手上了。 咬咬唇,她下了决心,便立马奔向江陵王的书房。 “父王,女儿有事要说!” 江陵王彼时正在和人商议什么,听人说陆倩来了,忙抬手叫对方下去了,然后请陆倩进来。 刚问她一句,便听对方抿着唇,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不禁敛了笑,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让心腹守在门外,然后低声询问,“说吧,什么事?” 陆倩上前一步,面色凝重,半晌才低声道,“父王,您是打算对付镇国公府对么?” 江陵王闻言眉梢一挑,似乎有些诧异于陆倩一个乖乖女为何突然询问他这种朝堂斗争之事。 但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面色微妙地打量着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女儿。 好一会,才道,“你想说什么?” 反问陆倩。 陆倩当着江陵王妃和陆荣的面或许要伪装柔弱的乖乖女,但对着江陵王,她知道,她骨子里流淌的是她父王如出一辙的狡猾阴冷的血液。 她如果说谎,他是可以看出来的。 所以,她索性也不扮什么天真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了,她眉峰微凌,带着几分杀意地说道,“父王同衾潇不和,正巧,女儿同衾嫆也不睦。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瞒父王,女儿……最近针对衾嫆做了一两件事,只可惜,女儿道行不济,非但没有扳倒衾嫆,反而让她抓住了女儿的把柄……” 她一番话说下来,江陵王却丝毫不觉得奇怪,他手里握着两颗核桃,转啊转的。 看着陆倩,露出几分似满意又似遗憾的神情来。 “说起来,你最像我,你哥哥如果能有你一半的心机和手腕,父王也就不必如此事事替他操劳了。”他不无遗憾地叹了声,“只可惜,你是女儿身,到底要嫁人的……扳倒衾嫆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难的?若大厦倾覆,她无依无靠了,还有什么扳不扳的,自然便倒下了。” 他的画外音,也正是陆倩所想。 她因为江陵王毫不掩饰的对她女儿身的那几分遗憾轻视而不虞的心情,顿时因为他这番话而转晴。 是啊,因为她只是女儿身,也只能同衾嫆斗一斗,可惜的是,衾嫆运气太好,庇护她的人又多,自己总是棋差一招便落了下乘。 可父王不一样了,父王同衾潇那个莽夫对上,高下立判。 如果镇国公府倒下了,衾嫆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还能怎么厉害了去?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衾嫆仗着背后有两国公府撑腰,才能和自己叫板,若是整个镇国公府覆灭了…… 她看衾嫆还怎么做端王妃! 父女俩视线相接,陆倩拱手,“还是父王高见,看来,女儿要多和父王学学。不知父王你可有妙招对付那衾潇?” 江陵王对陆倩这敬佩崇拜的眼神很是受用,闻言抚了抚胡子,笑意深邃了几分。 “对付衾潇的法子,你父王我早就埋好了计策——倒是你日后是惠王妃,惠王同端王自幼不和,过两日,父王给你们一个机会见面,你将此事稍微透露些给他。”江陵王摸着胡子,眼里闪烁着精光,“切记,就装作是你为了对付衾嫆,扫清障碍才出手,父王不过是帮忙——既然要对付镇国公府,惠王不出力的话,孤掌难鸣啊。”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希望陆倩将这个借口背下来,投诚于楚唯,也间接地试探楚唯的意思。 实际上,不需要试探,江陵王一家子刚回上京时,楚唯便同陆荣交往甚密,且几次三番示好,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江陵王这种老奸巨猾的老臣还能不知道? 虽说是未来储君最有希望的人选,可四皇子不是省油的灯,近来四皇子的母妃又重获圣宠,风头隐隐要盖过了贵妃,五皇子又要同镇国公府结亲——想当年,五皇子生母的死,和李贵妃可是有些千丝万缕的关联呢。 既是最受瞩目,也是最腹背受敌的一位。 而江陵王府,便是惠王楚唯最想要拉拢的助力。 “女儿明白……” 陆倩微微晃了晃眸子,垂下眼睫,双手轻轻交握,面上有那么一瞬阴霾密布。 但她唇角的弧度却愈来愈深邃,上翘了些,笑得有几分凉薄。 “嗯,去吧。” 江陵王满意地点点头,嗯了声,随后又想起什么,手中的核桃停了停,“倩儿,你兄长日后是要承袭父王爵位的,你下次行事切忌将他牵扯当中。” 他说这话时,眼睛微微眯起来,眼神里透露出几分精光来。 仿佛陆倩那点小心思,他都能看穿一般,“毕竟,日后嫁人了,你还是要仰仗父兄的。” 末了,这句话听着语重心长,但实际上却是几分警告和威胁之意了。 陆倩呼吸微微一沉,轻轻提了一口气,将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压下去,然后乖巧从容地福了福身,“是,谨遵父王教诲。” 言罢,她便出去了。 江陵王转动着手中的核桃,幽幽叹了一声。 陆倩出去后,脚步越走越急切,最后走回自己的房中时,已经面色微微泛着红。 她伏床,手死死地揪着手下的被子。 贝齿紧紧地咬着唇。 就陆荣那个草包兄长,日后做她的倚仗? 他满心满眼都是衾嫆那个贱人,只会游手好闲,可就因为他是男儿身,父王便对他千般万般地包容。 而她呢? 不过是父王用来投诚楚唯和李贵妃的一枚棋子? 呵,当真是可笑,凭什么? 所有瞧不起她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6合谋 画舫中。 “咳咳——” 楚唯的侍从掀了帘子,他微一弯身,便进了画舫船舱内。 恰好瞧见陆倩捏着帕子捂着唇咳嗽。 “郡主可还好?” 他一袭月白长袍,手持折扇,面若冠玉,眉眼如星,端的是高贵清雅的翩翩公子。 但陆倩却看得出,对方那般温柔关切的口吻之下,眼中依旧是那副目下无尘的空然冷淡。 说白了,惠王眼中,从未有过别人。 他这样的人,只有他自己。 陆倩嘴角扬了扬,放下手中的帕子,起身,欠了欠身,“见过殿下,谢殿下关怀,臣女身子骨不争气,叫殿下见笑了。” 楚唯一掀袍摆,在陆倩对面坐下,淡淡抬手,语调温和清雅,“郡主不必多礼。” “殿下请用茶。” 两人你来我往间,滴水不漏的优雅和得体,看着和和气气一团。 陆倩一手捏着袖摆,一手端起茶壶,亲自给楚唯斟茶。 楚唯微微倾身,手接过,颔首道了谢。 将茶盏置于鼻下轻轻嗅了嗅,“好茶。” “殿下说笑了,臣女不过是投其所好,还望殿下莫要嫌弃陆倩茶艺不精。” 这话就是过谦的说辞了,楚唯微微饮了一口,挑了下眉梢,随后嘴边笑意加深,“郡主这茶艺若说不精,那放眼望去,整个上京就没几个精的了。” 陆倩自己端起茶盏,闻言唇角微弯,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声音轻软柔弱,“殿下过誉了,臣女听闻——镇国公府的衾小姐,泡茶的手艺也还不错,只是不知臣女可比得了其一二?” 她忽然提起衾嫆,船舱内氛围便微微诡异微妙起来了。 楚唯淡淡抬眸看了眼对面柔弱温婉的陆倩,再看了眼船舱外远远地候着的婢女侍从,不禁心下明了。 “衾小姐的茶艺如何,本王是不清楚,但郡主这手艺算是本王喝过最好,没有之一了。”将茶盏放下,楚唯一开折扇,轻轻摇曳着,眸子里星光万千,笑意迷人,“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二人这互相谦让的客套场面。 原本就是谁先沉不住气就谁落了下乘,可陆倩却没有一点自己占了上风的喜色。 楚唯这人,不管是先开口还是后开口,他总是这般胸有成竹,并且一切都在他掌握间的这股无形中的高傲,叫她心下微微一凝。 但她面上的笑意却不变,反而愈发温婉可人。 “殿下果然爽直,既然殿下都开口了,臣女也就不和殿下兜圈子了。” 陆倩轻柔地笑着,但眼底却敛去了几分无害,多了一两分锋芒冷厉,“你我既已许了婚约,那便是福祸与共的关系。殿下有扶摇直上的豪情壮志,臣女也有不甘于人下的心高气傲。如今看似局势对殿下有利,实则是腹背受敌,敌在暗我在明。” 她见楚唯收起手中的扇子置于桌边,便知他是听得进去自己这番话了,于是她继续道,“成王如今势力一日大过一日,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两国公府保持中立,可镇国公府即将同端王结亲……衾潇爱女如命,不可能不帮端王。 而护国公府,容敬老奸巨猾,他的嫡长女与镇北大将军的独子戚小将军自幼定了婚约,这般算来,只要衾嫆愿意,端王想……势必会成为不逊于成王,不,甚至能将成王比下去的庞大势力。” “郡主一深闺女子,倒是知道的不少。” 陆倩说着,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短暂地停顿。 楚唯便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如是道。 “臣女的父王是如今唯一的异姓王,跟在父王身边,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二。” 她的回答,叫楚唯微微挑眉浅笑,他微微抚了下袖子,状似漫不经心般地问,“那以郡主高见,如今该如何行事为好呢?” “高见不敢当。”陆倩微垂首谦逊地摇头,“只是殿下,您贵为贵妃之子,是人中龙凤,享有美誉,理该是最合适……人选。成王虽有个受宠的母妃和新贵的母族支撑,却行事浮躁,贪图酒色;至于端王……” 陆倩美目轻闪过一丝难堪和恨意,随即冷淡又不屑地说着,“虽说镇国公府、护国公府甚至戚家极大可能会成为他的助力,可他体弱有疾,其母妃又是皇上厌弃之人,不得皇宠,又无建树。倒也不足为惧……想要将他打压下,便要从镇国公府下手。” 她的话,叫楚唯不置可否地挑着眉心,他唇边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很快便隐入唇角。 “本王还以为,郡主的高见是先对付成王。”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成王的忌惮,仿佛不将陆倩当做外人一般。 陆倩微微心中激荡,觉得是自己这番言辞叫楚唯意识到她不仅仅是个柔弱的深闺女子,而是个可以辅佐他的奇女子。 她不禁笑意加深,摇头,“非也。要对付成王,并非当下。但要将还没得势的敌人的助力给掐灭在摇篮中,却很简单。” “哦,郡主似是与镇国公府,有什么仇怨?” 楚唯重新拿起折扇,轻轻敲着手心,眸子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脑海里却是想起先前衾嫆胞弟失踪,自己出手相助了一把,随后查到的隐情。 陆倩暗中一直针对衾嫆,且招招致命,只是次次都被衾嫆给逃过去了。 眼前这个看着病弱无害的江陵郡主,实则这一双手不见血刃,玩弄权术和人心的本事,一点都不输似男儿。 说白了,她今天找他来,便是为了对付衾嫆。 楚唯这话,叫陆倩心下微微一咯噔,她当然不能叫楚唯以为自己是公报私仇,楚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要权衡,若只为了私仇,对他没有很大好处的话。 想要他出面,并不容易。 于是她索性道,“仇怨谈不上,只是实不相瞒,家父同镇国公素来不和……且恰好最近掌握了对方的把柄。” “原来是江陵王让你来的。”楚唯微微颔首,眸子微亮,似是对这个消息很是感兴趣,身子前倾,身上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叫陆倩微微一晃心神。 只听他压低着嗓音,问,“本王现在,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把柄了,能叫郡主这般胸有成竹。” 闻言,陆倩嘴角勾了勾,“自然是能叫他镇国公府满门覆灭的把柄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7德妃 “主子……”楚漓正在书房看着一幅画像发呆,书语忽然进来了,他不紧不慢地将画轴给卷起来,妥善收在身后书架一格中。 “什么事?” 他长发未束,面容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几分温煦良和。 微微抬眸看过来的眼神,却是寂静清冷。 的确是和从前的主子不大相同了,眸子里的温度似是更少了,忧郁温和也几乎不复存在。 但书语却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身在皇家,本就该冷心冷情,才能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惠王同江陵郡主今晚在江边画舫会面。” 楚唯和陆倩? 楚漓眸子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暗芒,手掌微微拂过面前的书页,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心。 “继续盯着,记住,楚唯心思缜密,莫要叫他察觉。” 至于会面具体谈的什么,楚漓或许不怎么了解陆倩,但他却太清楚楚唯的行事为人。 陆倩如果是想借楚唯的手对付姣姣,楚唯未必会同意—— 楚唯这人刚愎自用,女人在他眼里都不过如是,他的手段是不会用在他眼中区区女子身上的。 那么,陆倩也应该知道这点。 所以,她应该是想利用江陵王的势力以及楚唯想要剪除异党势力的心理,要对付…… 整个镇国公府! 他像是想明白什么个中关节,面色微微凝了下来。 好在,好在他和姣姣事先便窥破了玉石的阴谋。 不然,这个把柄落在江陵王和楚唯手上,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岂能安然无恙? 另一头,镇国公府内。 “你确定……要这么做?”衾潇听完衾嫆一席话,不禁面色凝重几分,有些犹豫地问。 衾嫆点头,眼神坚定而闪着一抹精锐,“爹,江陵王虎视眈眈,他想对付咱们镇国公府,唯有将计就计让他下这个黑手,才能抓住他的漏洞和把柄,反击回去。” 她说着,握住衾潇的手,语气深沉几分,“女儿知道,爹爹担心什么,可若咱们不采取行动,江陵王那老狐狸,知道我们的虚实了,便再不会投鼠忌器了。” 衾潇闻言,面色再度深沉晦暗几分,他叹了一声,反手拍了拍衾嫆的手背,眉眼带了几分铮铮傲气。 “好孩子,爹不中用,险些中了计,要不是你聪慧过人,爹……还真险些叫咱们镇国公府毁在我手上。”他说着,随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要想太平,就只能将这咬死不放的江陵王给除掉!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了我衾潇的儿女身上—— 你们是爹的心头肉,就算是为了你们,爹也搏上他一搏,拼他个鱼死网破又何妨!” 衾潇的话,叫衾嫆心中满是感动和暖意,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揉了揉眼睛,一瞬语气娇俏狡黠起来。 “什么鱼死网破的,爹你放心,女儿有把握,这次就算不能将江陵王给拉下来,也要他在皇上跟前,栽个大跟头!” “哎,你是女儿家,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这事合该爹来处理。再说了,江陵王深受皇宠不说,他的女儿即将是惠王妃,怕就怕惠王母子……” 这才是衾潇最为担忧之处。 上次便已同李贵妃闹了个不愉快,他虽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却也清楚如今的局势之下,惠王继任是十有八九的事。若是得罪狠了,这往后的日子,他还好,可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过胆战心惊的日子。 衾嫆一瞬便明白父亲的苦心来,她不由得动容,眼神却带着几分坚韧来,“爹,这个你不用担心,惠王我了解,他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同成王斗法上,他这人,猜忌心重,谨慎虚伪……在没有彻底同咱们敌对前,他是不会公然对付咱们的。” 只是,她没有说的是,李贵妃就不同了。 上一世,李贵妃利用贵女间的间隙没少兴风作浪,那个女人瑕疵必报,眼里容不下一点啥子。 上一次她算是得罪了李贵妃,而李贵妃最恨的便是楚漓的生母,自己即将是端王妃,李贵妃那边……只怕是要同上一世那般,处处敌对楚漓和她了。 衾嫆惊觉这一世重来,她除了对付对付容惜林琪之类的占据先机之外,对付这些“大人物”,她仍旧是需要步步小心,处处防范。并无半点轻松。 不过也是,她虽重来,却骨子里还是衾嫆,再怎么韬光养晦,再怎么精明算计,也不是李贵妃和楚唯的对手。 她正面不能与他们交锋,但她有的是法子,让这对母子不安生。 衾嫆正愁没有好帮手,宫里就有成王母妃德妃的宫人来送帖子,说是秋高气爽,宴请几位贵女御花园赏菊。 德妃前不久才被封为妃子,只屈居于李贵妃之下,近来却宠冠后宫,将皇帝哄得对她百依百顺。 这不,才封妃,便对其家弟封官拜爵,更是给了成王楚旸不少美差。 这赏菊宴,大概是德妃想要拉拢京中贵女,也趁机替成王选选合适的王妃。 但像衾嫆、容央还有陆倩这类已有婚约的贵女,德妃自然是看在她们背后的母家上,宴请了。 只是,听说陆倩身子不适,婉拒了这次宴会。衾嫆想,大概是陆倩做给李贵妃看的—— 毕竟她即将是李贵妃的儿媳,李贵妃同德妃不睦,她要是跑去德妃的宴会上,只怕是要惹着这位李贵妃不悦。 不去也好,正合衾嫆的意。 她也不想瞧见陆倩那张柔弱无害的脸,只要想到她险些害了衾枫,衾嫆就忍不住想要揍对方一顿。 当然,她又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只会用拳脚解决事情的跋扈女了,也就心里想下罢了。 “表妹啊,你说这德妃之心,路人皆知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勋贵大臣将自己的女儿拼命往这次宴会上塞呢。” 容央和衾嫆在宫门口相遇,她挤上衾嫆的马车,拉着她小声地议论起来。 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衾嫆有些羡慕自己这表姐了,像是这种宴会她都是去吃吃茶点,根本不用操心旁的。 不过,自己也是婚事定下来的待嫁身,现在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你说呢,德妃如今宠冠后宫,成王又是皇上爱子,如今皇上膝下皇子们就只有成王的正妃一位虚空,这些勋贵大臣们焉有不上心的道理?” 容央听了撇撇嘴,不大赞同地嫌弃着,“就成王那货色,给我我都不要,嘁。” 衾嫆闻言咯咯直笑,打趣着她,“是是是,谁叫咱们容大小姐可是赫赫有名的未来戚家妇呢!” “诶你这小妮子,敢笑话你姐姐?看我怎么收拾你!” 容央放下手中的橘子,二话不说就上手,和衾嫆打成一片。 直到车夫低声提醒着到了,二人才忙正襟危坐,理了理衣裳,又恢复得体大方的贵女模样。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8赏菊 菊园的菊花的确开得正盛。 衾嫆和容央到的时候,好些贵女已经在亭子里坐下了。 上位之处空着,显然众人都在等德妃出现。 她们到的时候,贵女们起身相迎,客套寒暄着,将德妃边上的两个位置让了出来。 衾嫆挨着容央坐下,两人落座后,便有宫女上茶。 她们都是过来凑凑热闹的,所以看起来十分淡然自若。 至于那些个奔着成王妃一位来的,一个个抬头挺胸,时不时掏出小铜镜检查自己妆容仪表。 衾嫆瞧见了,也只是嘴角勾了勾,觉得有些意思罢了。 这时,宫女传唤了一声,“德妃娘娘到。” 满亭子里的贵女都忙站起身来,行礼问安。 “都免礼,坐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娇柔地响起。 衾嫆垂眸只见一角艳丽的紫红色裙裾从自己面前划过,带着一股馥郁的香气。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觉得这香气有些浓郁。 “都说这衾小姐容貌绝色,今日一见,果真叫人眼前一亮呢。” 待落座后,衾嫆不期然地和德妃打量的视线对上,后者果真是配得上宠妃之位的—— 皮肤保养得像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嫩滑细腻,眉眼含情,当真是妖娆魅惑到了极点。 前世衾嫆是见过德妃的,那时德妃也是这般好容色,受了一阵子宠。 只是后来还是被李贵妃给拉了下来。 但刚刚德妃打量她的视线,叫她觉得不大喜欢。好似在打量一件物品似的。 她不明白德妃为什么要当众夸赞她的容貌,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欠了欠身子,谦虚温声地回道,“娘娘谬赞了,在娘娘面前,臣女也不过是萤烛之光罢了。” 说完,她又规规矩矩地回到座位上。 德妃挑着一双上翘含情的凤眼,微不可闻地冷哼了声。 心里琢磨着,居然瞧不上她皇儿,配给端王那个废物,真是有眼无珠。 “本宫啊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瞧瞧,这满园子呀,都因为你们变得鲜艳生动了。” 德妃拂过自己的护甲,手里捏着帕子,摸了下自己的鬓角,含笑的眼睛扫了一圈赴宴的贵女。 一一记住面孔。 也在打量寻找着她觉得合眼缘的儿媳人选。 “百花争艳总有时,可娘娘您,却是久开不败……” 这时,一名嫩绿罗裙的少女娇笑着,丝毫不怕生地开口。 虽是奉承话,却从她嘴里说出了几分真情实感来似的。 德妃闻言就抿嘴笑了,视线落在这少女身上,“你……是哪家的姑娘,嘴儿可真甜。” 衾嫆和容央也看过去,后者不屑地暗撇了下嘴角。 衾嫆却是思考了一下,总觉得眼熟,只想了一会,便想起来这是谁了。 孙二小姐啊。 她记得,这位从前也是容惜闺中好友来着,也难怪容央见到她就不屑了。 别的不会,这姑娘阿谀奉承的本事却是高的。 至少,哄德妃开心还是能的。 “回娘娘的话,臣女是兵部侍郎之女,孙若华。” 德妃一听,笑容微微收了些。 眼神也少了些温度。 原来是孙家那个继室之女。 兵部侍郎之女的身份原本来讲,不算低。低就低在,这兵部侍郎原配留下了一儿一女,且嫡长子大有出息,是新科状元。 这兵部侍郎娶了个继室,继室生了孙若华,虽说也是嫡女的身份,可同嫡长女不睦不说,嫡长子有出息了,以后也是照拂自己嫡亲的妹妹…… 所以,就算这孙二小姐在家中颇受兵部侍郎的宠爱,那也白搭。 如果要选,德妃也是选孙家嫡长女孙若盈。 毕竟,孙若盈的外祖父曾是先皇的伴读,就是皇上见了也要尊重几分,而他兄长如今在朝堂中深受器重。 只要娶了孙若盈,对她家旸儿也是大有助益的。 衾嫆瞥见德妃神色变化,不禁心里替这位孙二小姐掬了一把同情泪—— 如果不是她这么急着出风头,想来德妃一时之间也还想不到她还有个姐姐孙若盈吧。 对于孙家,衾嫆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那孙家大小姐养在外祖家,同继母继妹不亲,而这继母自然是只宠爱孙若华,对这对继子继女不大理睬。 兵部侍郎孙大人呢又是个耙耳朵,出了名的怕夫人,这么一来,对于嫡长子和嫡长女肯定是不大公的。 所幸的是,孙家大公子很争气,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而孙大小姐虽不怎么出席宴会,但也是上京的名门淑女,才情很是出众。 衾嫆想着,就往下瞄了眼,一眼便看见孙若华下方落落大方,不骄不躁的孙若盈—— 她生得眉眼若夏花,气质又似秋兰,浑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叫人忍不住喜欢的那种。 “原来是孙二小姐,果然孙家两姐妹,个个都是美人呢。”德妃似模似样地称赞了一句,视线却朝着孙若盈望去。 上下打量着,不禁暗自点点头,至少这气质上,比旁边浮躁的孙若华要强得多。 沉稳大方,关键是,有个好出身。 孙若华虽然不满明明是她说话机灵哄得德妃开心,怎么闷葫芦孙若盈也被带着夸进去了,但是她始终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便笑盈盈地起身,欠了欠身,嘴巴抹了蜜似的继续道: “谢娘娘称赞,能哄娘娘开心,便是臣女莫大的福分。” 她这番话,德妃只象征性地笑笑,然后让嬷嬷赏赐她一盘点心。 有些敷衍。 孙若盈微微蹙了下眉心,对于孙若华这当众厚着脸皮阿谀奉承的表现有些不大赞同。 嘴角动了动,便低声道,“若华,来时母亲让我好好看着你,你安生些,别惹事。” 她语气温和,不带责备。 可孙若华听了却觉得她是在嫉妒和教训自己,不禁冷着脸,冲她冷哼一声。 “姐姐还是管好自己吧,妹妹就不劳你操心了。” 心想,别想拿我娘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当成王妃! 于是,孙若华更不遗余力地开始吹捧讨好德妃。 其他贵女根本插不上嘴,不禁气得瞪她。 衾嫆摇头,恰好同同样摇头的孙若盈视线对上,一愣,然后礼貌地弯弯唇角冲对方点头。 孙若盈愣了下,随后礼貌地颔首。 心中却道,这衾家倒还真是出了个绝色美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9姊妹 “诸位,本宫先失陪一下,一会回来,你们先坐,别拘谨,就当自己家。”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嬷嬷走过来,附耳和德妃说了什么,后者面色笑意微微敛了敛,随后起身,和众人交代了下,便扶着嬷嬷的手,步态窈窕优雅地走了。 众人起身,“喏。” 随后目送德妃走远,原先拘谨的人这才稍微松口气来。 孙若华见德妃走了,便拉下个脸,忍不住瞪了眼自己旁边的孙若盈,忍不住就讽刺她,“呵,姐姐你可真是,一边说着不想和我争,一边又在这摆清高大小姐的架势,惹得德妃娘娘对你刮目相看!” 她忽然提了声音吼孙若盈,叫旁边其他贵女都愣了一愣。 但都聪明地保持了沉默,装作不知道两人不和的样子。 容央吃了一块点心,拿了衾嫆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碎屑,听到动静后,看过去。 只觉得孙若华站起来指责孙若盈的样子,分外令她不喜。 恩,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令人讨厌得很。 “妹妹,这里是皇宫,你有什么气回去再说。”孙若盈只温温和和地眨了下眼睛,微微看了眼亭子里其他人,大方好涵养地说着。 丝毫不被孙若华这点叫嚣给惹怒到。 衾嫆不禁想,不愧是跟着外祖长大的,这一身气度看着就和跟着孙夫人长大的孙若华不一样。 “你装什么装?”孙若华最讨厌的就是孙若盈这副淡定大方的模样,好像自己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上不来台面,就她孙若盈样样讨喜,她恶狠狠地瞪着孙若盈,眼神怨毒地恨不得立马撕烂了她的脸一样,“你如果真有你装得这么高风亮节不屑同我争的样子,就不该进宫来!” 她这话原本没什么,但她声音大了,说出来叫其他也抱有目的赴宴的贵女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孙若华,你这话说的,是把我们国公府两姐妹也骂进去了?” 容央本来就看孙若华不顺眼,这下,逮着话柄了,就理直气壮地开口怼她一句。 她拔高的声音,叫亭子里的贵女们有了个话头,纷纷或小声附和或干脆直接站队一样地帮衬。 “是啊,就是……” “孙二小姐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德妃娘娘的宴,难不成大家伙还不能参加?” “就是就是,娘娘这前脚才离开,她就开始编排,也不怕娘娘听见了不高兴。” 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孙若华不禁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本来就骄纵刁蛮,在家里都是被爹娘宠着捧着的,哪里受得了这么多人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再看孙若盈没什么情绪淡然的脸,她就是觉得这贱人在心里嘲讽她,嗤笑她! “容央!管你什么事?你是觉得自己不能像你表妹衾嫆一样嫁给一个残废感到惋惜不成?” 孙若华一转脸,对上容央幸灾乐祸的嘴脸,不禁气急败坏,忍不住就口无遮拦地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落,满亭子都静默了下来,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容央身旁的衾嫆,就连容央,笑容一收,气得脸色铁青,有些抱歉地看向衾嫆。 被众人望着的衾嫆,嘴角笑意敛了敛,眼眸清寒地射向孙若华。 神情一瞬变得冷凝而危险来。 她本不想掺和的,可孙若华却偏偏要将矛头指向楚漓,她就忍不了。 微微拂过袖口的花纹,衾嫆眉眼冷艳,开口嗓音清冷带着几分无端的刻薄,“孙二小姐,若是脑子不好,就回家好好诊治,若是嘴巴不好—— 我不介意,替你母亲给你长点记性。” 她说着,似笑非笑地扬了扬自己的手心。 无声地在告诉孙若华,当众扇人耳光这种事,对于她衾嫆来说,并不难。 是的,衾嫆这人,从前的横行无忌,还是留给孙若华不少深刻印象的,她的这点刁蛮跋扈在衾嫆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够格。 虽说这一年多以来,衾嫆都规规矩矩看似变成大家闺秀文静不少…… 可只要想到容惜的下场,孙若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神也少了些锋芒,有些发怵了。 后悔自己口无遮拦,一时激动惹着这位瘟神。 “在德妃娘娘的赏菊宴上非议皇子,孙二小姐的教养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容央也跟着补了一刀,看向孙若华的眼神很是不屑,“就你也想当成王妃,做梦吧。” 她说着,又捻起一块点心,放嘴里,人坐回原处,笑容十分欠揍。 气得孙若华一张俏脸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好不精彩。 孙若盈忙拉了拉孙若华的袖子,没能拉动,只好起身,对着衾嫆和容央欠了欠身,“实在是抱歉,小妹无状,还望两位妹妹勿要见怪。” “无妨,孙大小姐客气了。”衾嫆对孙若盈的印象还行,便给了面子。 容央也笑嘻嘻地摇头,“和讲道理的人自然是讲道理了,孙大小姐你和你孙二小姐虽说是姐妹,可这性情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她又开始直来直去地瞎说话,衾嫆不大赞同地斜了一眼自己表姐,后者撇了撇嘴角,一副“我天生就是这么直脾气没办法”的无赖样。 孙若华气得跺脚,推了一把孙若盈,眼角发红,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这几个贱人联合起来欺负她。 “孙若盈,你少假惺惺!我不用你假惺惺的!” 她气得眼角都要飙出眼泪了,抹了一把眼角,想哭又怕丢脸,只能气鼓鼓地坐回去。 孙若盈再好的性子也被孙若华折腾得没了,她不禁蹙了蹙眉梢,径自走到衾嫆旁边的位置,“陈妹妹,我能和你换个位子么。” 和衾嫆身边的陈大小姐礼貌地说着。 陈大小姐对于做哪里无所谓,当即点头,卖了个人情给孙若盈,将位置换了。 孙若盈落座,又冲衾嫆和容央温婉地笑了笑,酒窝若隐若现。 她的温婉和容惜的不同,是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书卷柔和之气,如春风,叫人心旷心怡,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衾嫆嘴角笑意亲和了几分,点点头。 “哟,好生热闹啊这里——”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0风流 “哟,这里好热闹啊,本王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搅了各位小姐们雅兴了?” 衾嫆刚将视线从孙若盈身上移开,就听见一道叫人扫兴的声音。 是啊,可不就是打搅了她的雅兴? 但其他人可就不这么想了,尤其是孙若华,瞧见来人,直接起身相迎。 “成王殿下!您怎么到这来了?你是……你也是来赏菊的么?” 孙若华红着脸,险些就说错了,生生转了个调儿,将话给圆回来。 来人不是成王楚旸还能是谁? 衾嫆不禁心底叹气,就楚旸这好色浮躁的性子,怎能是楚唯的对手? 她如今是巴不得德妃能将楚旸栽培得再强大点,好和楚唯分庭抗礼,不至于输得太快太容易。 这样,也能耗损楚唯的势力和时间。 只是现在,德妃显然一心在争宠和选儿媳妇上,至于楚旸……除了膈应膈应楚唯之外,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衾嫆不由得捏了捏眉心,吁出一口气。 楚旸虽好色浪荡,却也知道亭子里坐着的都是家世显赫的贵女,未出阁的小姐们注重名节颜面。 他一个外男,自然是不便进去了。 只站在亭外,他拽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的红绳轻轻地甩着,眉眼有几分玩世不恭和轻挑。 他邪肆又风流地笑着,嘴角挂着几分看起来很是温柔的笑意,对面红耳赤的孙若华轻声道,“孙二小姐愈发美丽动人了。本王不过是经过,这就走了,不打搅诸位小姐们雅兴。” 说话间,视线却直勾勾地穿过众人,落在衾嫆和孙若盈之间。 只是不知,这视线是冲着衾嫆去还是冲着她旁边的孙若盈。 很显然,楚旸打量了一眼孙若盈后,眉心有稍纵即逝的一抹不情愿。 当目光落在正眼都不带瞧他一下的衾嫆时,嘴角弧度翘得更深了。 他晃着玉佩,心里不禁可惜,这么有趣的美人儿,居然被楚漓那个废物给抢了去。 哼,父皇也真是瞎了。 不过没关系,等他大事成了,还怕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就算是楚漓的王妃……呵呵。 不知为何,衾嫆觉得楚旸方才看自己的那一眼,叫她觉得极为的不舒服,就像是被阴冷狡猾的蛇给盯上了一般。 比起楚唯道貌岸然却还算守礼仪的言行举止,这个楚旸……还真是阴险狡诈又风流好色没什么礼仪风度的讲。 这般想着,楚旸更是不能成事,若他日他登基了,只怕这楚氏的江山都葬送他手里,天下百姓也要受苦。 更莫说楚漓…… 楚旸这般货色,强抢兄弟妻子的事情,衾嫆完全相信他会做。 “诶殿下——”见楚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其他贵女脸皮薄最多是暗中多看几眼,但孙若华却大着胆子,甚至还依依不舍地喊了一声。 孙若盈脸上有些无光,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 衾嫆觉得,这姑娘年岁也不大,但行事气度都像个老人家似的,比自己这个重活一世的还要老成几分。 不由得无声好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孙大小姐有趣。” 孙若盈指着自己鼻尖,有些错愕,“我?有趣?” 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偏生这衾小姐的神情不似说玩笑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却也怪好看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1处理 “娘娘,殿下过来了。” 德妃朝菊园走,就听自己身边的嬷嬷恭声说着。 只见楚旸把玩着玉佩,和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说着什么,嘴角挂着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笑。 看得德妃一阵窝火。 “混账!”德妃快步上前,抬手就想给楚旸一巴掌,但手刚扬起,她就不忍心下去了,只能咬着红唇,美艳的脸上俱是怒气,“看你做的好事!” 楚旸一看见德妃怒气满满地脸就有些发怵了,眼珠子转了一圈,不禁赔着笑脸问,“母妃,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发这么大火?” 德妃见他这个时候还装蒜,不禁胸口几个起伏,面色铁青,拉着楚旸到僻静处,压低声音恶声恶气地斥责他,“你连母妃宫里的贱婢都不放过?你知不知道,那贱婢怀了身孕了!” 怀上了? 楚旸手中的扇子一顿,掉了。 他不由得眯着眼,面上笑意尽收。 不过是瞧着有几分姿色,没把持住就收了,哪知这贱婢居然敢背着他没服用避子汤…… 楚旸的脸色难看,德妃的就更不好看了,她抿着红唇,气得磨着后牙槽,“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在外边胡来就算了,这皇宫里眼线多的是,你父皇又经常来我寝宫,这事要是捅到你父皇那,我看你怎么收拾!” 这话戳中了楚旸的痛脚,他有些慌了,忙拉着德妃的手,一边拍抚着她后背,一边讨好地询问她的意见,“那,母妃现在该如何做?” “如何做?”德妃忽然冷笑地哼了声,气也消了些,美目闪过一丝阴毒来,“不听话的贱婢,处理了便是。你的长子,怎能由这种货色来孕育?母妃最近在替你的婚事忙活,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纰漏来…… 任何挡着我们路的,都得死。” 她的话,叫楚旸身子微微一僵,手收回,表情变了变,犹豫了一下,“可……好歹是跟过儿子的,不如将孩子打掉,人给赶出宫去吧。” 楚旸这副样子,叫德妃气得摇头,她语重心长地拉着他的手,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旸儿,要想成大事,必须不择手段,斩草就得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这……那就依母妃的。”楚旸闻言,却是想到菊园那些贵女里,估计有他未来的正妃,如果这个宫女的事捅出去,这些个贵女都是养尊处优的,未必家里肯将女儿嫁给他。 而德妃想的却是,李贵妃与她势同水火,到处盯着她,楚唯那人又谨慎多疑,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叫楚旸落了把柄到那母子二人手里,影响了她皇儿的婚事便不好了。 母子二人一时想到一处去,便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好了,你是外男,别在皇宫里晃悠了,母妃啊,去看看那些个小姐们,免得耽误了正经事。至于那个贱婢的事,你别插手,都交给母妃来处理。” 德妃怕楚旸心慈手软,或者处理得不够干净利落,如是嘱咐着。 楚旸点头,拱手,“劳烦母妃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2透露 衾嫆没忘记自己进宫是给李贵妃母子找点“乐子”的,菊园里找不到什么突破口,但方才德妃走时的神情,以及她学武之人还算不错的耳力听见的嬷嬷耳语中的几个字。 心里不由得开始盘算。 ——宫女,孕。 这三个字,足够了。 衾嫆捏着帕子,轻轻拭了下嘴角,掩去一抹计上心头的明悦笑意。 于是,当德妃说大家一起在园子里走走,看看花的品种什么的时候,衾嫆故意慢吞吞落在人群后。 然后不经意地对容央说了声,“表姐,我有些内急,先去趟茅房……” 她声音没压很低,孙若盈听见了,下意识眉心蹙了下,觉得这个衾小姐模样是端丽美艳,就是说话……略显粗鲁? 不过她的涵养不允许她对不熟的贵女妄做点评。只加快了一下脚步,拉开了距离。 容央对衾嫆这直白的话不以为然,摆摆手,“去吧去吧——要不要我陪你呀?” 说实在的,她觉得这赏菊宴吧,是真的有够无趣的。她宁可陪衾嫆去茅房,也不想听她们对着这些品种不一的菊进行上天入地的谈论。 衾嫆当然是摇头,“不用了,我去去就回的。” 说着,带了个春花,便不动声不动色地出了菊园。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不像是茅房的方向啊?” 春花跟着衾嫆来过好些次皇宫,瞧衾嫆走路如风的样子,看了眼路,察觉走得不对,小声询问了一声。 因为衾嫆的方向感吧,不算太好,偶尔会出现不怎么会辨路的情况。 衾嫆看了她一眼,而后拉着她走到一棵树后面,简明扼要地说着,“你想个法子,将成王同德妃宫里宫女有染,弄大了宫女的肚子的消息传出去,记住,别让人知道你是谁。” 她说着,递给春花一袋子银子,“主要是让离翊坤宫近的宫人议论此事。” 只要有宫人议论,李贵妃耳目众多不会不知道。 春花机灵,一点就明白,眼睛亮了亮,知道自己得的是个厉害的差事,不但不慌,反而兴奋不已,忙拍拍胸脯保证—— “小姐放心,春花一定办好!” 衾嫆于是露出一个放心些的笑容来。 “嗯,去吧,路上小心点,别让人认出你来。我在这等你。” 春花点头,“小姐等我。” 然后,就小碎步朝人迹罕至的小道上行去。 衾嫆看了眼树下的花坛,站了会觉得累,便拿帕子擦拭了一圈,然后垫在上面,扶着裙子缓缓坐下。 树荫下好乘凉,她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可做,索性数着地上的落叶。 而春花,对地形有着出乎常人的敏锐,躲开宫人,顺利溜到了翊坤宫附近。 有两个宫女在扫地,她背过身去,四下看了看,然后目光落在花丛下黑乎乎的泥土上。 弯腰伸手蹭了一坨泥,往自己脸上左右抹了抹,等黑乎乎的只看得见一双慧黠的眼睛后,方不动声色地接近其中一名宫女,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左右看了眼,然后手飞快一抛。 “呀,姐姐,你的银子掉出来了!” 她一边捂着脸,一边用“哽咽”的声音,指着地上的银子,对其中离偏殿门远些的那名胖乎乎的宫女低呼着道。 胖宫女一听到“银子”两字,眼睛一亮,立马将扫帚别在腋下,弯身伸手就要捡。 但她手顿了顿,回头看向春花,目光在她黑乎乎的脸上凝了凝,随后狐疑地打量她。 “你是哪宫的,怎么没见过你?” 她顺手将银子捡起来,藏于身后。 春花闻言,不由得伸手抹了一把眼睛,眼角也跟着变得脏兮兮的,她扁着嘴要哭了,“我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姐姐别看我脸上脏,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胖宫女一心都在怎么将银子“合理”地占为己有,手缩到袖口,将银子塞进去。 一边既好奇又敷衍地问了声,“怎么了这是?” 将银子藏好后,胖宫女却是想起来,如果能从这个脏兮兮的宫女嘴里打探到德妃娘娘相关的事情,她再去向贵妃娘娘禀告一声…… 何愁娘娘不会给她更多的赏赐呢? 这么想着,她立马拉近距离,对着春花小声地询问,“有什么你跟姐姐我说,咱们啊都是宫里伺候的,也算是同命相怜……” 春花怕被认出来,便往后缩了缩脑袋,故作害怕,摇摇头,“我……我不敢说……不能说……” 她越是这么说,胖宫女越是眼睛发亮,催着道,“没事,你跟我说啊,你帮我捡到了我丢的银子,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相信我吧!” 春花嘴角微不可闻地抽了下,你这表情可不像是你说的意思哦。 但要的不就是这宫女的“出卖”么。 于是她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眼神瑟缩害怕地对胖宫女低语,“我……我关系不错的一个姐妹……被,被成王殿下看上了……就,就收了…… 可是,可是当我这个姐妹怀了,怀了成王殿下的子嗣后,德妃娘娘知道了……她,她一怒之下,要,要秘密处死她!我,我怕,我怕娘娘也会灭我的口……就,就换了一身衣裳,弄脏了脸,打算跑……” 什么?! 胖宫女不由得瞳孔震裂,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啊! 她看着眼前这个瑟瑟缩缩的宫女,不禁心中鄙夷,蠢东西,自己随口编的几句话,也让她信了。 真是有够蠢的! 成王殿下搞大了德妃娘娘宫里一个宫女的肚子,还想秘密处死这个宫女…… 哈,这个消息可真是送上门的富贵啊。 胖宫女甚至来不及敷衍春花,忙丢了扫帚,“你等等,我内急,马上回来!” 春花等她一跑,便忙矮身躲在花坛后,因为胖宫女这番动作惊动了不远处另一名扫地宫女。 她拍了拍胸口,吁出一口气。 等那名瘦宫女又回头扫地了,春花才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逃离翊坤宫附近。 回去向衾嫆复命。 再说衾嫆,她百无聊赖又有些不放心地眺望了会春花去时的方向,没看到人,便收回视线。 然后低头,脚尖轻轻在地上的树叶上踩了下。 这时,有人走近,她忙抬头,“你回来了——” 却发现眼前出现的是一双靴子,男人的靴子。 笑容一顿。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3挑拨 衾嫆笑意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在等人?” 楚唯也是有些事进宫向皇帝禀报,恰好经过,老远便瞧见一抹绯红的身影,瞧着很是眼熟。 他上前几步,发现竟是衾嫆,鬼使神差地就走过来了。 刚好瞧见昙花一现的,明媚的笑容。 但对方显然在看到自己后,所有笑意全褪去。 只剩下疏离与淡淡的防备。 防备? 他不由得挑了下眉梢,觉得有些无奈又好笑。 面对楚唯云淡风轻的招呼和问话,衾嫆只唇角微微弯着,一个得体礼貌的笑容挂着。 “恩,掉了支簪子,婢女去替我找,方才以为是她回来了。未能及时行礼,还望惠王见谅。” 她说着,起身朝楚唯福了福身。 楚唯微微凝起眉头。 觉得这样总是带着一层软甲的衾嫆,感到十分别扭和令他心头没由来的厌烦。 “不必多礼,毕竟,很快也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衾嫆差点嗤笑出声来,且不说她和陆倩如今已经成为敌人,就前世楚唯欠她和楚漓的,就算死,都还不清。 怎么可能心平气和成为一家人? 他想要楚漓的命,她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惠王殿下可是要出宫去?” 衾嫆只淡淡地牵了下唇角,没有接楚唯的话,就连客套都没客套下,转移了话题。 呵,这女人迫不及待地想赶他走。 楚唯也是个高傲的人,听出衾嫆不欢迎的赶人之意后,便微微敛了笑容,淡淡地回答着,“嗯。” 说完,转身就潇洒地离开了。 衾嫆微微松口气,一来她实在不想和楚唯过多接触,二来她也担心他看到春花后,心里留了印象后…… 等楚唯走了没多久,春花就回来了。 她一边抹着黑乎乎的脸,一边小跑着到衾嫆跟前,气喘吁吁地说着,“小姐小姐,办妥了!” 衾嫆对她现在这脏兮兮的样子感到既好笑又无奈,拿了帕子递出去,“脸怎么弄成这样了?” 春花接过帕子,用力地擦了擦脸,忙解释了一遍她故意弄脏脸的原因。 闻言,衾嫆不由得笑了一声,拍了拍春花的肩,眼神带着嘉奖,“不错,聪明。” 春花听了便乐呵呵地傻笑了一下,随即却是有些担心地捏了捏眉心,“可是小姐,这贵妃和惠王聪明绝顶的,你这一招……德妃母子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你是想说,担心这两方势力不均衡,加快惠王的得势是吧?”衾嫆唇角弯弯,笑看了眼春花,后者点头如捣蒜,她便接着道,“这个不必担心,贵妃母子心思缜密,可奈不过德妃阴险毒辣,贵妃想要打压成王,那么德妃就会狠狠地反扑她,咬上一口的。” 前世她便见识过德妃的阴险狠毒,这个女人,只要碍着她的眼她的路了,就绝不会心慈手软,而犯着她,不狠狠给你咬下一块肥肉来,是不会罢休的。 春花像是明白衾嫆的意思,又像是有些疑惑,挠了挠后脑勺。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嘿嘿,反正小姐您冰雪聪明,运筹帷幄的本事,奴婢是佩服的!” 被春花一本正经地拍着胸口的模样逗乐,衾嫆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然后心情愉悦地道,“今天这差事办得不错,走,一会我带你去街上吃点心。” 闻言,春花高兴得原地蹦跶了下,然后又指着自己的衣裳,“小姐,那奴婢先去换一身衣裳?免得叫人认出来?” 进宫赴宴不只是衾嫆这个做主子的会多带两套衣裳,就连春花这个当婢女的也需要。 衾嫆点头,“为了不引人起疑,我们一起换一身,走吧。” 贵女如厕换身新衣裳回来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衾嫆带着春花回来时,没什么人看她。容央瞧见了也只是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慢?” “路上迷路了,就耽搁了。” 衾嫆说谎都不带眨眼的,道。 容央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你呀,真是有出息。” 德妃记挂着宫里有个贱婢待自己处置,就心不在焉地将这场赏菊宴提早结束。 只在结束时,拉着孙若盈,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难得亲切几分,“孙小姐有空常来宫里陪本宫坐坐,本宫第一眼见你呀,就觉得格外亲切舒坦呢。” 孙若盈虽不喜这种场合,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教养让她款款福身,恭顺地应下了。 “喂你看见没,德妃啊,这眼神啊,就差在孙若盈身上留个儿媳妇的记号了。”容央轻轻推了下衾嫆的肩膀,用下巴指着那边,压低声音低低说着,“这下可好玩了,孙若华挤破了头也想当成王妃,结果倒好,德妃压根不想理她,倒是叫她最讨厌的嫡姐给抢了去。” 她语气里都是幸灾乐祸,似是很期待孙家两姐妹为了这个成王妃的位置打起来一样。 衾嫆不由扯了扯嘴角,觉得容央对孙若华的这份不喜吧,好像还牵连了这个孙若盈? 但她对别人家姐妹的恩怨不感兴趣,只淡淡地说了句,“你就少在这看热闹了,依我看,那个孙大小姐可比孙二小姐厉害得多了。” 孙若华如果蹦跶狠了,只怕是要被孙若盈狠狠地收拾一番了。 等宴会结束,德妃笑容立马收了,她拉着个脸,脚步匆匆地带着嬷嬷往自己宫的方向走。 而与此同时的翊坤宫内。 胖宫女得了“天大的好消息”后,气喘吁吁地跑到李贵妃寝殿外,求见于她。 一开始宫人要轰她,但听她说是有关德妃那边的要紧事,里头立马响起李贵妃懒洋洋的声音。 “让她进来。” 李贵妃正靠着贵妃榻,旁边两个宫女轻轻打着扇,殿内熏着怡人的香料。 “贵妃娘娘,奴婢有大事要禀报您!”胖宫女跪下后,便双手伏地,头垂着,高呼道。 “说。” “这……” “除了李嬷嬷,都下去吧。” 李贵妃微微睁开眼眸,单手撑着侧额,抬了抬手,挥退了多余的人。 只留一个陪嫁嬷嬷。 一炷香后。 “你说的可是真的?”良久,只见李贵妃身子也坐直了,眼睛也睁得大大的,里头有暗芒乍现。 胖宫女忙点头,“千真万确,奴婢听那宫女交好的宫女说的。” “好了,下去吧。嬷嬷。”李贵妃看了眼嬷嬷,后者立马点头,唤了一名宫女进来,带胖宫女下去,还塞了赏钱。 等人一走,嬷嬷忙笑着开口: “娘娘,这可真是天助咱们啊!” 李贵妃哼了声,冷笑连连,“郭碧月这个贱人和成王这个不成器的小孽种,总算是落在本宫手里头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4偏袒 “啊,娘娘,娘娘饶了奴婢吧——娘娘,求求您,奴婢知错了……” 此时德妃宫里,寝宫院外,屏退了一等宫女和嬷嬷之外的宫人,德妃坐在石阶廊下的椅子上,手里捏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笑意冷嗖嗖地望着被按在板凳上打板子,惨叫声连连的宫女。 宫女被打得皮开肉绽,惨叫声也是由大到小,气息逐渐弱了下去。 德妃垂眸望着自己鲜红的蔻丹,慵懒随意地抬了下眼皮子,抬抬手,示意身侧的嬷嬷下去看看情况。 “娘娘……没气了。” 嬷嬷伸手在宫女的鼻子下,脖颈处探了探,表情自然地上前,如实道。 “嗯,处理了吧。” 德妃半阖着美目,伸手搭在嬷嬷手背上,懒得再多看一眼不值得她费心的宫女,声音轻飘飘懒洋洋地说着。 “是。” “娘娘,娘娘,皇上,皇上和李贵妃来了!” 这时,门口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宫女,指着门口方向,禀告道。 什么?皇上怎么会突然过来? 李贵妃…… 这个贱人怎么也会跟来?准没好事! 德妃神色一紧,面容冷了冷,忙指挥着身边其中一名嬷嬷,“快,还不快将她抬下去!赶紧擦干净!” 她尖声指着地上的血迹,咬咬唇,忙整理了下衣襟,往下拉了拉,露出引人遐想的弧度。 然后扶着嬷嬷的手,往门口去迎接。 还没走到门口,皇帝就脸色不太好看地进来了。 宫女的尸体已经被抬下去了,可地上的血迹还鲜明刺眼地在那。 宫人们吓得忙扔了手里的绢布,跪下叩拜。 李贵妃在皇帝身侧,眼角眉梢都挂着如沐春风的温柔笑意。 像是疑惑似的问了声,“德妃妹妹这是做什么呢。怎么院子里血腥味如此之重?” “是啊,你刚动用私刑了?” 皇帝脸色不好,但对上德妃漂亮妖娆的脸,又忍不住语气放温和了些。 德妃一听这语气,便心下明了该如何做,表情变了变,柔媚地挤了挤酥胸,娇笑着挽着皇帝的手,撒娇道,“陛下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臣妾都没好好打扮下呢!” 皇帝一听这柔媚的声音,身子就跟着酥了酥,一下忘了来的目的,笑呵呵地在德妃脸上捏了一下。 “你呀,这么漂亮还要怎么打扮?” “哎呀陛下您可真坏~” 李贵妃银牙咬得微微作响,被眼前这画面恶心到了,她呼吸沉了沉,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提醒着老皇帝。 “陛下,这德妃妹妹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瞧瞧这地上的血迹,又忍不住发脾气动了私刑吧。哎,德妃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好端端的怎好动不动就动用私刑呢?” 德妃咬咬牙,眼眸一晃过一丝怨毒,她掐着嗓子,却是对着面色沉下来的皇帝撒娇讨饶,“皇上~臣妾不就处置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么,您该不会是为了这个专门要惩罚臣妾的吧……” 她神情委屈,忙松开皇帝的手,背过身去,委屈地捏着帕子擦着眼角,“贵妃姐姐就是不大喜欢妹妹,所以和皇上说了什么,才这么及时,赶在妹妹处置下人的时候来么?” 好你个郭碧月! 贱狐狸! 李贵妃面色一冷,深深提了一口气,总觉得皇帝的心又要偏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5处置 她的想法没错,皇帝的心还真的又偏了。 偏到了那雪白的酥胸上。 他心猿意马的,一时也就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你呀,处置宫人也别太狠了,差不多得了——” “皇上!”李贵妃胸口起伏着,手里的帕子捏得变形了,眼睛都给气红了些。她压着气,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道,“这不是小事,德妃可是要打死——打死怀了您龙孙的宫人!” 她刻意将“龙孙”两个字咬得紧紧的,生怕皇帝想不起来似的。 这话一出,德妃的脸沉了下来,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德妃咬着后牙槽,该死的贱人,果然是冲着这茬来的! 该死的李贵妃,又逮着她的把柄不放,还想大做文章? 呸! 皇帝脸色拉了下来,只是就是不知道他这里头有没有被李贵妃强行拉回现实和生硬的语气造成的了。 他沉了沉脸,不由得轻喝了一声德妃,“德妃,你怎么解释啊?成王不着调,让宫女怀上了他的孩子,你做母妃的不好好教导他惩戒他,竟是想着秘密处置了宫女和孩子了事?” 德妃撑着笑,努力叫自己看起来有几分柔弱和强颜欢笑的味道。 径自跪下,仰着头,泫然欲泣着道,“皇上,您听臣妾解释啊,事情并非贵妃姐姐所说的那般,您可千万不要被她一面之词给误导了……” “德妃,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误导皇上?你可别乱说话。”李贵妃冷着脸,微微拂了下袖子,对德妃这奴颜婢膝的模样不齿得很。 德妃看着李贵妃的眼神都闪着冷意和刀子了,但她只咬着银牙,隐忍下来。 一个劲儿地抱着皇上的大腿,暗自用胸蹭了下,状似不经意的那种。 然后一边捏着帕子擦拭眼角。 老皇帝咳了声,语气依旧不大好地说,“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朕要听听,你到底怎么解释——贵妃啊,想必你也想听听看,对么?” 老皇帝这么讲了,李贵妃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笑着点点头。 心里却是恨极了,皇上自己偏袒,还要强行拉她下水…… 但面上李贵妃只能保持她端庄优雅的笑容,点头应着,“是啊,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自然不能马虎草率了,德妃妹妹的解释,自然是要听一听的。” 她没想到皇帝对德妃的宠溺纵容高到可以忽视龙子龙孙这上来,李贵妃眼里划过一丝狠厉,只怕自己操之过急,白白浪费了如此好的把柄和机会,叫德妃这件事重拿轻放…… 以后再想拿捏,就难上加难了。 心中一时懊悔,不该因着时间仓促就如此筹备不全前来这一趟的。 她懊悔,德妃心中也同样是懊悔,早知道就不这么急着处理这贱婢了,想个法子将人撵出去,再在宫外给秘密弄死,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查到她头上来? 该死的李贵妃,又坏她大事! 她一边哭着,一边心里快速想着应对之法,随后便委屈可怜地对着老皇帝解释,“皇上,这宫女本是臣妾身边伺候的,平日里看不出来,但最近,旸儿孝顺,担心臣妾咳疾犯了,时常进宫来探望臣妾…… 哪知道就被这宫女算计……下了药,就……这便罢了,本来臣妾也不是那狭隘之人,旸儿也到了年纪了,上头的哥哥和下面的弟弟都许配了婚事,给他收这一个姬妾也无妨…… 但可恶就可恶在,这宫女竟是怀揣贼心,想着母凭子贵,隐瞒此事不说,不肯服避子汤,还偷偷地怀上了孩子,想要以此来威胁臣妾,要……要做旸儿的侧妃……” “什么?”皇帝登时就脸色难看起来了,“下了 药?侧妃?好大的狗胆!此等贱婢,死不足惜!爱妃啊,快起来,你咳疾又犯了?你怎么不跟朕说呢……” 皇帝说着,又心疼起美人来了,双手扶着德妃起来,心疼地手就去轻轻拍抚德妃胸口。 德妃立马羞红了脸,娇滴滴地撒着娇,“只要陛下想着臣妾,臣妾这病啊也不怕好不了……” 他们这边黏黏糊糊的,李贵妃嘴角气得都抽了抽,咳疾拍什么胸口? 德妃这贱蹄子,也就仗着几分美色在这搔首弄姿地勾引皇上了。 偏偏叫她生气的是,皇上就贪图这种上不来台面的美色。 封号“德妃”却德行有亏,半点都不匹配这封号,成日里和勾栏里头的花魁有何分别? 李贵妃提着一口气,尽量不失自己的风度,“这孩子也不是一次就怀上的,德妃妹妹,莫要被旸儿那孩子给骗了得好呢。” 见她抓住漏洞,德妃咬咬银牙,挽着皇帝的手臂不肯松开,继续圆,“贵妃姐姐这个话就让人伤心了,旸儿那孩子虽顽劣,可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若这宫女贼心包天的,肖想侧妃之位,将这件事闹大了,对旸儿的婚事不利…… 唔,陛下,臣妾教子无方,臣妾有罪,可是旸儿还未许正妃,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他娶不到合适的正妃是小,皇家颜面若因此受损是大啊。” “德妃,你别上纲上线!” “好了!” 皇帝被两人吵得头都大了,他不由高声喊了句,立马打住二人的口角,他看了眼铁青了个脸的李贵妃,又看了眼柔弱掩面哭泣的德妃,最后无奈叹气。 甩了下袖子,松开德妃的手,不由拉着脸,低声训她,“你的心思朕明白,你为了旸儿好,朕懂。但这件事你该先知会与朕,怎能自己悄悄地就处置了? 罚你闭门思过……半月,这半月,旸儿也在王府中好好反思反思吧。 贵妃啊,你看,这错德妃也认了,朕罚也罚了,你可还满意?” 皇帝说着,又正色地转过脸,询问李贵妃。 李贵妃怄得心口滴血,什么叫她可还满意?皇上这话,将他和德妃归为一起,反倒是将她给推到对立面,听着是询问,实际上皇上这就是想息事宁人,不想她再追究罢了。 可恶,才半个月思过…… 太便宜这对母子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6替代 “娘娘,娘娘这可好了,皇上果然还是偏向娘娘您的。” 嬷嬷倒了一盏茶递给面无表情的德妃,赔着笑,说。 “哼,偏向本宫?皇上要是真的偏爱,就不该禁足本宫!” 嬷嬷听了,却是劝着,“可今天这种情形下,贵妃步步紧逼,皇上若是不惩罚娘娘,这事怕是没法过去了…… 娘娘,您也别太生气了,皇上啊心里还是向着您多一些的,只要风头过了,就还是会往咱们宫里来的。” 嬷嬷的话,叫德妃面色稍缓,她微微身子放松下来,嬷嬷便很有眼力见地替她捏肩。 “嬷嬷,知会一声,本宫不能出寝宫的这些日子,找几个做事谨慎的,盯着点翊坤宫那边……还有,打探陛下接下来会去后宫哪些宫临幸妃嫔……” 德妃一样一样地吩咐着,嬷嬷一一记下,然后等德妃气消了,扶她去床上躺着后,再去一一按照德妃的命令,吩咐下去。 翊坤宫里。 李贵妃看似风平浪静地回到了寝宫,然而,当屏退了左右后,她便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伸手,狠狠地将面前桌上的桌布一拉,满桌的茶具、瓷器就这么被她给甩到了地上。 碎了一地。 她表情阴沉可怕,身边的心腹嬷嬷和大宫女都跟着小心翼翼地候着,大气都不敢吱一声。 只能等李贵妃摔完东西发泄完了,再试着安抚。 “郭碧月,本宫哪里不如那个贱人郭碧月!” 她温婉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狠厉,手指甲都劈掉了,她却像是不知道疼似的,看着自己手指甲上的血,咬着牙,红了眼。 原本最坏的打算也是能叫那小畜生薅去差事,哪知道,皇上居然偏袒到如此地步,仅仅只是罚他们闭门思过半月。 不过…… 呵,半月,也够了。 足够她找一个更加年轻貌美的,来取代那个贱人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来人。” 她忽然冷静下来,开口。 身后的大宫女上前一步,恭敬垂首,“娘娘。” “你去……” 德妃压低声音,对着宫女吩咐了一通。 脸上的笑看起来多了几分阴冷。 郭碧月,本宫就不信还扳不倒你了。 “是。” 宫女躬身退下。 …… 衾嫆在练剑,看到春花兴奋地跑过来,收了剑在树下坐下。 听春花激动地转述德妃母子皆被禁足,皇上明显偏袒德妃,这下德妃记恨上李贵妃,想来近期就要给对方添堵。 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悦来。 春花止住了话匣子,“小姐,您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啊?” “还早呢,德妃虽然有圣宠在身,可色衰爱弛,若李贵妃这个时候给皇上招纳美人,半月禁足的功夫,足够一个年轻貌美的宠妃出现了。” 衾嫆拿起来绢布擦拭剑身,语气轻描淡写又不无讽刺地说着。 “啊……小姐您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因为前世,德妃就是这么倒台的。离了圣宠,一天一天失势,成王又不成器,等楚唯夺权后,更是随着老皇帝的驾崩、成王的流放,被李贵妃打压折磨,最后死在了冷宫里。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7赃物 “叩叩叩——” 深夜,镇国公府的大门被人猛烈地敲打。 “谁啊,敲什么——”小厮打着哈欠,将门打开,话音未落,就卡在了嗓子眼处。 瞪着眼看着门外来势汹汹的御林军。 “这,你们,你们做什么?” “奉旨搜查,让开!” 领头之人手持令牌,厉声喝到。 小厮吓得往后退了退,御林军便直奔进府。 “老爷,老爷,搜,搜查——” 小厮跑着找到了管家,指着门口,结结巴巴地说着。 管家一听“搜查”二字,表情便凝重起来,再听由远及近的盔甲声和脚步声,他便拍着手忙焦急地去通报衾潇。 彼时,衾潇正坐在书房内同衾嫆对弈。 衾嫆下棋,还是那副样子,并没有因为得到名师指点而出高徒,照旧是衾潇嫌弃的臭棋篓子。 管家慌里慌张地说门外来了御林军,将府上包围,说要搜查赃物。 衾嫆眯了眯眸子,丢了棋子,弹了弹裙子上的褶皱,抬眸看向已经站起来的衾潇。 “父亲,你真打算如此?” 面对衾嫆的问话,衾潇镇定自若地抚着胡子,伸手轻轻按了下衾嫆的肩,低声温和地安抚她,“闺女,府上一切事宜,就辛苦你了,你祖母那边,你多担待些,她年纪大了执拗得很,但你也不能委屈了自个儿,好好照顾枫哥儿。” 衾嫆听了却直皱眉,“爹你别这么说,叫女儿心中蓦地就不安了。” 原本是计划好的事,只是衾潇非要以身犯险来逼江陵王露出狐狸尾巴来。 不说还好,这么一交代,衾嫆听着就不是个味儿了。 衾潇哈哈笑了声,“行行行,反正没多久要回府的,爹不说了。” 说着,他收起所有笑意,拉下脸,问衾嫆,“这样,你看还像样子不?” 衾嫆点头,努了努嘴,“你保持这个神情,我都要信了。” “哈——恩。”刚要爽朗大笑,衾潇耳尖一动,听到铠甲声,不由得收敛了神色,冷着脸负手走了出去。 衾嫆让管家找人收拾下棋局,转念一想,“算了,乱着吧。” 不然都大祸临头了还想着收拾棋局,怎么看都不像话。 她提着裙裾,深吸一口气,忙追出去。 “爹爹……御林军?你们怎么进来了?谁准你们不通传一声便闯进来的!” 衾嫆是上京出了名不好惹的贵女,如今又算是皇室媳,虽说许配的皇子是个不受宠的,但身份摆在那,御林军统领见了也得行礼礼让三分。 “衾小姐莫要动气,末将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国公还有小姐配合末将的差事。” 统领朝二人拱了拱手,铁面无私的表情,说。 衾嫆适当地露出一个既迷茫又担心的表情来。 抓了下衾潇的袖子,一副有些害怕的模样。 “别怕。”衾潇也很入戏,伸手拍了拍衾嫆的手背,然后威严地对御林军统领说道,“既是奉旨前来,那就搜吧,老夫倒是不知镇国公府上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赃物了。” 他说得讽刺,御林军统领只当他是置气,顶着压力,伸手指挥着自己身后的御林军,分开搜查。 不多时,一队回来了,为首的御林军将士呈上了一块玉石交给了统领。 后者接过一看,表情就微妙了。 显然,这就是他奉旨要搜的东西了。 “国公爷,皇上旨意,还请您跟末将走一趟,得罪了。” 话音落,他上前,便要押解衾潇。 “你们做什么?你们为什么抓我爹!”衾嫆忙上前,冷着脸质问。 衾潇挥了下袖子,避开御林军的手,抖了抖衣裳,安抚地冲衾嫆摇摇头,“好孩子,你回屋去,爹去去就回。 我自己会走,带路吧。” “爹!” “走!”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带着衾潇离去,衾嫆追到了门口,高高喊了一声。 等人走远了,她焦急无主的神色一点一点殆尽,只是眸子里不免还是流露出几分担忧来。 吃苦是肯定避免不了的,但爹执意如此,他们又别无他选,只能咬牙忍下这一时屈辱折磨了。 “秋月,你让福伯想法子使点银两,届时打点下……” 衾嫆走进海棠苑,伸手将秋月招来,低声吩咐着。 秋月忙点头。 衾嫆又带着春花出了海棠苑,去了关冬草的地方。 “想清楚了么。” 衾嫆看着眼前日渐消瘦得有些厉害的冬草,语气平静冷淡。 冬草抬起头,她还以为衾嫆已经将自己给忘记了,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又来见自己了。 “大小姐,你要我招的我都会招,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安排?” 她眸子漆黑一片,酝酿着仇恨和灰暗。 衾嫆有那么一瞬的不忍,但冬草对陆倩的事总是有所保留,只有她这一份口供没有物证的话,根本构不成什么有力的证据扳倒陆倩。 她在柴房里来回走了两圈,随后平稳低声地对冬草说,“只要你提供陆倩有力的把柄和证据,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这些时日,她已经让春花表哥试着去找冬草的家人了,发现被囚禁在江陵王府某个庄子上,想必是冬草一日不出现,陆倩一日都不敢动冬草母亲和弟弟,就怕适得其反,惹急了逼得冬草反咬。 现在她的人已经混进了庄子上,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只要冬草肯配合交出有用的证据,她便将人给救出来。 “我……”冬草不肯说其实是有原因的,她想要手刃陆倩,可她知道大小姐的目的不是陆倩的命这么简单,所以她没有吐露全部实情,便是怕自己都说了后,大小姐有自己的考量不会满足她的愿望。 但眼下,很明显,这么久了,大小姐不见自己,就是想消耗她的耐心,叫她不得不说实情。 “大小姐,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 好,我都告诉你,不过,若有朝一日,你扳倒了那个女人,请一定要将她的命留给我去取。” 衾嫆微不可闻地挑了下眉梢,“既然是你要求的话,我答应你。”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8添乱 镇国公府的主心骨被带走,夜深人静的,众人都惊醒,六神无主。 一时间,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衾老太太裹着披风,杵着蛇头拐杖疾步走到正厅,见衾嫆正有条不紊地吩咐底下人各司其职,一脸冷静漠然的样子,她不禁气得胸口起伏,“你父亲都被带走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坐着指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福伯,铺子先关门,但人手都留着,银钱照给,其他的,有什么状况你再回禀给我。”衾嫆井井有序地将国公府名下的铺子、田产安排妥当,以免江陵王趁火打劫,乱了他们的根基。 听到衾老太太的声音,她回头,上前迎了下老太太。 “祖母,您怎么来了?杜嬷嬷,你带祖母回去歇息,她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惊吓。” 衾嫆知道衾老太太的秉性,虽说她有把握度过这次危机风波,可衾老太太被蒙在鼓子里,如果她这个时候打岔捣乱,会影响她的计划。 “你个冷血的不孝女!”衾老太太见衾嫆只关心田产铺子,丝毫不着急衾潇的安危的模样,不禁气得眼角都跟着抽搐,她握着拐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父亲如今不知是否安全,你怎么只顾着这些家产?你还不想法子救救你父亲!你果然就是道士口中的灾星,克父克父啊!” 她忽然大呼大叫的,旧事重提,叫衾嫆后背轻轻一僵。 但很快,她便面无表情,正色地对忧心焦急 的衾老夫人解释着,“祖母,父亲临走前,将府中一切大小事务都交托给了孙女,孙女不能有负他所托,如今圣上忽然下旨带走父亲,还不知是何事,但如果我们先自乱阵脚了,那么等到时候父亲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还有谁靠得住?” 衾老夫人听了这话后,表情迟疑了下,嘴角动了动,但仍是冷哼了声,眼神带了几分不相信地瞪着衾嫆。 “最好是这样!你父亲宠你如珠如宝的,你要是敢不孝见死不救,我老婆子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她说着,拐杖又重重地敲了几下地面,眼神里还是透露着几分对衾嫆的迁怒。 她心里不由得觉得,就是当初那个假道士说的,衾嫆其实就是灾星降临,不然这么多事情怎么就都围绕着她发生了? 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的人,就会下意识将问题的责任推卸给努力去解决的人。 “去,将枫哥儿抱到我院子里,我看着。” 衾老夫人甚至想着,有孙子在,这孙女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敢不管胞弟。 别说,衾老夫人有时候的想法真的叫衾嫆搞不懂,她闻言,表情冷了些。 “枫哥儿还小,这事不要告诉他。祖母,父亲是我生身父亲,您担心他,作为女儿,我的担心不比您少。 我理解您的焦急,但这不能是您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孙女我增加负担纷扰的理由。” 她说完,不等气急败坏的衾老夫人又怎么作妖,便对一旁的夏蝉说,“夏蝉,送老夫人回去,多派几个人保护。” “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9求情 “你,你,你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 衾老夫人一辈子好强,本来就不喜欢衾嫆,这会儿又被衾嫆一个小辈当众如此对待,她登时一张老脸难看得紧,重重杵了两下拐杖后,扶着嬷嬷的手,“老身我自己走,你这不肖逆女,等你爹回来定要他重重责罚你!” 衾嫆表情淡然没有一丝波澜,嘴角轻扯了下,欠了欠身,语气平静温和,“祖母路上当心些。” 说完,给夏蝉使了个眼色,后者愣了下,然后领着两个粗使婆子跟上衾老夫人,一路护送到了寿松院。 只要老夫人不作妖,衾嫆就能打理好镇国公府,顺利进行自己的计划。 朝堂上。 “皇上,镇国公私藏前朝赃物罪无可恕,还请皇上依法处置将其——满门抄斩!” 一名大臣出列,手持玉斛,义正言辞高声就皇帝问如何处置从镇国公府中搜出前朝赃物一事做出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刚正不阿,容敬抿着唇冷冷地瞥了眼,一听说“满门抄斩”脸色就霎时难看起来。 “皇上,老臣认为不可。” 他冷静沉着的声音一落下,朝堂上数百只眼睛便都看向他,神色各异。 蠢蠢欲动的江陵王和惠王一党,等的就是容敬下场,将这趟浑水搅得更乱;而成王一党却是持着观望的心态,暂时隔岸观火,想看他们斗法好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忠心又中立的一派大臣,却是随时准备着替衾潇还有容敬求情,试图挽回局面。 很明显,这是江陵王针对镇国公的一场阴谋,可前朝赃物啊,那是怎么都没办法撇清的大罪! 这下,镇国公府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护国公府同镇国公府是世交也是姻亲,容敬如果不出来求情,那才是让人奇怪的。 “容敬,你还有什么好替衾潇辩解的,人赃并获,朕没有立马杀了他,已经是念及旧情了!” 老皇帝眯着眼,摩挲着拇指,表情阴沉冷酷。 但凡是和前朝扯上关系的,都无不是下场凄惨。 容敬不卑不亢地拱手,面容冷静清正,声音铿锵有力,带了几分文人傲骨,“皇上,只是从镇国公府搜出一枚疑似前朝之物的玉石而已,如何能断定镇国公府与前朝余孽勾结,意图谋反这样的大罪? 苏御史未免太急于定论了些,毕竟,人还没审,赃物也未曾鉴!老臣恳请陛下,让镇国公殿堂上亲自接受审问!” 他说着,直接跪下,背脊却笔直。 几个素来和衾潇关系不错的忠臣也毫不犹豫地跟在后头,跪下,一起恳求。 “臣等恳请陛下亲自提审镇国公!” 江陵王见此阵仗,微微眯了眯眸子,下意识动了动自己喜欢转核桃的手指。 然而,楚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测地摇了下头。 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若是能倒台,自然再好不过,但满门抄斩…… 楚唯眼底化过一丝异样,薄唇微抿,眨了下眼睫毛,里头的情绪稍纵即逝。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1传召 “护国公,众人都知你同镇国公是姻亲关系,但这人赃并获的,你怎可还替他求情?莫不是你想包庇不成?” 程御史立马阴阳怪气地唱起反调来。 他是江陵王的人,容敬眯了眯眸子,默默记下了这笔。 “江陵王,惠王,成王,你们的意见呢?” 老皇帝冷沉着张脸,看不出对提审持有什么态度,他只是沉吟一声后,询问了江陵王以及两个儿子。 楚唯没有说话,江陵王站出来,老奸巨猾地说了句,“兹事体大,老臣也不好妄下定论……但事关前朝赃物,非同小可,若是处置不当,就怕不能以儆效尤……” 这话,叫老皇帝眼眸深邃了些。 是啊,如果放任轻饶,这往后岂不是乱了套了,都盛行前朝旧物? 成王禁足才被解,此时对惠王一党是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听到江陵王这话,他心里冷哼了声,表达了相反的看法。 “儿臣以为,父皇应亲自提审镇国公,倘若真的私藏前朝赃物意图不轨,那么,按律当斩;但如果不是,父皇也不会误杀了忠臣。父皇英明决断,是与不是,父皇一审便知晓了。” 他比楚唯高明的一点是,溜须拍马的功夫总是到位。 和德妃一样,懂得怎么哄老皇帝开心,也知道话要怎么说,才能达到让老皇帝满意又同意的目的。 楚唯闻言,唇角轻扯了下,“四弟所言,也不无道理。” 只是,居然这次认同了楚旸的话。 这话一出,就是江陵王也微微挑了下眉梢,但他不傻,惠王一向懂得如何明哲保身,这次的计划,他依旧是想摘个干净,坐收利益。 当然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只是说,现如今而言,没必要都暴露出去,反倒是给皇上看出端倪来。 楚唯会赞同自己的意见,这点叫楚旸稍感诧异,但转念便想着是这家伙惯有的伪善言辞。 心里不齿地冷笑了下,面上却只兄友弟恭似的冲楚唯笑笑。 包藏前朝旧物,这镇国公如果不能顺利洗脱罪名的话,只怕是要完了。他虽然想和楚唯对着干,但他又不是傻子,这种事,他稍微帮那么一下还好,如果插手了,闹不好就将自己搭进去了。 想到衾嫆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他又一阵惋惜,谁叫她有眼无珠选了那么一个窝囊废当未来夫君? 瞧瞧,那个克星果然是厉害,克死母妃克残自己现在又要克死未婚妻一家子…… 晦气。 “那就传衾潇进殿,朕,亲自审问!” 老皇帝听完两个儿子说的,大手一挥,便命人传召衾潇,以及皇宫中的鉴玉师。 看他这神态,江陵王不由得心生一丝寒意,果然,皇帝心里还是想给衾潇机会的,要不然,不会问他们的意见,也不会顺着楚唯楚旸的话立马就决定传召了。 这分明就是试探下罢了。 好在,刚刚自己没有表现出急着将衾潇给处置掉的意思。 他想着这昏君心思还不浅,不由得神情郑重起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1鉴玉 衾潇被押解着上的大殿。 “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手避开了想要押着让他跪下的侍卫,挺直腰杆站到了大殿正中,即使沦为阶下囚,也依旧保持着镇定骄傲,向着老皇帝恭敬地叩拜。 老皇帝看着他手上的枷锁,寻思了下,方道,“替他解开。” 既然要审,他对衾潇的忠心本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身为皇帝再怎么昏庸也知道,凡事一旦要重审,那就很可能出现反转。 与其这样,一开始的时候不要将事情定死了。 江陵王眯着眼,看着两侧的侍卫除去了衾潇手上的枷锁,不禁神色冷凝。 看了眼一旁蠢蠢欲动的两个御史,他微不可闻地摇摇头。 眼神里写着:静观其变。 好在,他一开始就想的是彻底弄死衾潇,所以宫里的鉴玉师,就算那块玉被掉包,也会是“前朝赃物”。 他眼里闪过一丝怨毒,衾潇,别怪本王心狠手辣,谁叫你冥顽不灵,还处处与本王作对,挡着本王的路呢? “镇国公,对于从你府上搜出前朝赃物一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皇帝沉吟一声,表情严肃冷沉。 衾潇抿着唇,刀削一样正直不阿的脸上满是愤怒,“臣对陛下忠心不二,什么前朝赃物,老臣根本不识得什么玉石品种,这根本就是他人陷害!求陛下,明察秋毫,还老臣一个公道!” 他高声呼冤,然后伏地叩首,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带着一股坚定,无丝毫慌张和心虚。 皇帝听他如此说,再看他这神情,心下有三分疑惑了,也就对他这话不知不觉信了三分,但也只是三分。 “带物证和鉴玉师。” 他手指曲起,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着,神情严肃莫测。 大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物证,传鉴玉师——” 不多时,早就候着的鉴玉师刚要进来,就听衾潇忽然开口,“慢,皇上,既然要确定此玉是否为前朝赃物,老臣以为,还是请石大师过来比较稳妥。” 石大师,定居京城,却不喜见外人,是个爱玉石成痴的老头儿。 这也是衾嫆一早便叮嘱过衾潇的,说是届时担心在鉴定玉石的过程中会被江陵王的人做手脚,比如收买了宫中鉴玉师…… 所以一早,她便偷偷登门请过那位高人。 据说,石大师是上京最厉害的鉴玉师,只是他清高孤僻,就是皇帝也很难请得动,只每年答应给皇帝供奉一块顶级的好玉。 是以,他的地位很高,只是鉴玉的话,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了。 因为石大师更厉害的是雕玉。 江陵王旁边那个御史,闻言便立马哼了声,“镇国公你可真是口出狂言,石大师是什么人?哪能是你说要他给你鉴就能给你鉴的?” “荒唐!皇上是九五之尊,如何石大师不会遵从旨意?再说,除了石大师,这兹事体大的前朝旧物,谁敢担保自己鉴得对呢?” “这块赃物可不是普通的玉!那可是前朝公主打制——都有特殊记号,不需要鉴玉师鉴……” “程大人,你怎么知道这玉是前朝公主多制?就是老臣都不知道,你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点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2残次 衾潇勾着嘴角,话落下后,程御史脸色骤变,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时情急手说漏了嘴。 他顿时后背一凉,冷汗沁出。 “我……陛下,臣——” 要解释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处。 废物! 江陵王胸口微微起伏着,没想到衾潇这个老匹夫居然会玩心机了,将程御史的话套出来了。 这下,只怕是局势不妙,如果皇上真的下旨请来石大师,事情就…… 不过,他转念一想,那又如何?那玉是他亲眼过目过的,确是前朝旧物,还绝非凡品。 也好,石大师来鉴定过的东西,他衾潇就是把嘴皮子说破了,也休想翻案了。 “陛下,臣以为,镇国公这案子需慎重,既然他认为石大师鉴定最为有说服力,不如就请大师过来——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 老皇帝正眯着眸子打量结结巴巴的程御史,就听江陵王沉着冷静地提议道。 被打乱了思路,但他也没生气,只是若有似无地望了眼低头抹汗的程御史。 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那就请吧。” 话虽这么说,但他也知道石大师不好请,只能立马下旨意。 意外的是,石大师很快就进宫了,传旨的太监回禀说,对方听完旨意就立马动身了。 是以,当鸡皮鹤发的石大师来到大殿正中央时,就是老皇帝都跟着错愕了好一会。 “大师快起。” 回过神后,忙笑着抬了抬手,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圣旨一下,这高傲的老头就立马赶过来,这点极大地满足了皇帝的自尊心。 “玉呢?” 石大师也就对皇帝看着客气尊敬些,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西洋镜来,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问旁边的太监,皱着眉头,语气不大好。 “还不快将玉呈上来……”老皇帝甩甩袖子,语气森严。 大监立马甩了下拂尘下去,不多时,捧着个盒子上殿。 在石大师跟前驻足,双手捧着盒子,让石大师过目。 石大师打开盒子,西洋镜抵着眼睛,看了眼盒子里的白玉,然后翻了个面儿,又看了眼,最后只“哼”了声。 “残次品,不堪入目。” 七个字,充满了嫌弃,让殿内众人一头雾水。 不对啊,前朝公主之玉,怎会有残次品?更不至于不堪入目! 就是江陵王都觉得不对劲了,他眉头压了压不禁低声追问了一句,“大师你可看仔细了?本王都瞧着这块玉质地不错,应该是上乘货色才对……” 当初他费尽心思才求得这么一块前朝遗物,玉的质地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楚唯从始至终只是看着,到了这会,他眼神错综复杂地看了看江陵王又看了眼石大师,最后落在了一直跪着,背脊却笔直,从头到尾不露怯的衾潇身上。 微晃了下眼眸,像是透过衾潇看到了其他人一样。 楚旸吊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瞅着楚唯那不显山不露水的脸,冷冷地扯开了嘴角。 如果陷害衾潇不成,这局,楚唯一派是得罪狠了衾、容两家了。 好事,好事啊。 “哼,老夫这一生,还从未对玉石看走眼过,这么个破玩意居然跟我说是前朝之物,让老夫白跑一趟……王爷若是不信,老夫给你们看看证据!”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3定论 石大师按照之前衾嫆和楚漓的法子,将玉石呈给老皇帝看,指着光秃秃没有任何显现字迹的玉石,“皇上请看,若是前朝那位公主所制,那么这上面定有她独属的刻字。但这上面什么都没有,甚至玉质并不纯粹,就是一块模仿前朝旧物的赝品罢了。” 一块,足够以假乱真的赝品。 这手法倒是高明。 “石大师你的意思是……”老皇帝眯着眸子,捏着手里沾了水后变得有些温凉的玉,摩挲了下,表情冷了下来,朝程御史砸过去,玉一下碎了,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蠢货,你自己看看,这么一块赝品,你小题大做谎报于朕,还参镇国公死罪一本?” 他表现出的震怒,完全不像先前看到玉石时的杀伐冷酷。 就好像他一开始就不想要衾潇的命,是被程御史几个蒙蔽了。 程御史颤颤巍巍地跪下,整个人像一条死鱼瘫在那,抖着唇,强做解释,“皇上,皇上息怒……臣,臣也不知道啊,臣就是,臣就是听,听说镇国公得了一块罕见的好玉,然后,然后那次赏玉会上,看了眼,就……就是怀疑和前朝有关联,才……才在问过鉴玉师后,报给皇上…… 臣真不知道怎么这块玉又,又不是了……居然只是一块赝品。” 江陵王拧了下眉心,看向程御史的眼神带了几分冷冽。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再让他解释下去,只怕是漏洞百出,还会牵连了自己。 不行,不能留了。 灭口。 江陵王心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且挥之不去。 石大师冷笑一声,“你当然不知道了,这可是高超的赝品,估计宫里的鉴玉师也不一定认得出是赝品——可前朝宫廷之玉石,皆有那位公主的刻字,只这点,便可确定这不是什么前朝赃物。老夫还以为遇见什么了不得的玉呢,就这破玩意……” 他当众冷嘲热讽的,程御史脸色讪讪又不能对着这位德高望重脾气古怪的大师甩脸色,只能不住地擦着额头的冷汗,喊着“皇上息怒”、“臣有眼无珠不是故意”之类的话。 “呵,有眼无珠不是故意?”容敬扯着唇角发出一声冷冷的讥笑声,朝着皇帝拱手,高声道,“皇上,事已至此,既然水落石出,镇国公实属无妄之灾,这好端端的,谁都知道镇国公不喜玉石,若不是前些日子江陵王设宴,众大臣赏玩玉石,也不会去买什么玉石与众人比试……” 他说着,在所有人提一口气的时候,蓦地笑容深了深,“说来也巧,就玩这么一次玉,就被程大人给盯上了,险些就落得个私藏前朝赃物,满门抄斩的下场!” “护国公,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这是本王筹谋的不成?” 见他越说越犀利,江陵王额角轻轻拧了拧,意识到容敬这老匹夫是打算将这件事闹大了。 不由得打断了容敬的话,面容镇定自若,语气带了几分薄怒地说着。 “王爷睿智,下官还真就是有些怀疑了。” 哪知,静默了一瞬后,整个大殿就只听到容敬那略显嘲弄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道。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早年都传这两人面和心不和,平日朝堂上也并非同气连枝的关系——相反,一文一武,还经常因为一件事能吵起来。 怎么现在看来,这护国公在这种节骨眼上却不怕得罪江陵王也要维护镇国公? 楚唯却心明镜似的看了眼衾潇和容敬。 这二人,过于平日里政见不一,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隔着一层姻亲关系,又怎会真的不和睦? 或许,从前的脸红耳赤也有做戏的成分罢,树大招风,若是走得太近,反而引起父皇猜忌。 呵,可真是狡猾,这个容敬比衾潇难对付。 但他转念看向衾潇,目光露出几分深思。 衾潇是个莽夫,冲动直爽,这次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先入狱了再上大殿洗刷冤情…… 再加上江陵王的设计,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容易逃脱开。 他看着衾潇淡定的模样,心里有一丝古怪的疑惑—— 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一张明艳绝世的脸。 “你!皇上,护国公空口无凭的,老臣当真是毫不知情,如果老臣要置镇国公于死地,何必方才替他求情提议找石大师过来呢?” 江陵王遇事不慌不忙,甚至很快就想到了说辞。 摸不准皇帝这会的心思,容敬于是没有再开口接话茬。 “够了。” 老皇帝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被他们吵得头疼,掩面忍住困倦的呵欠,语气带了几分浓浓的暴躁—— “程御史,有眼无珠,愚不可及,陷害忠良,朕看你这个御史也不必做了!来人,将他官服除了,押进天牢,听候发落!此事,就交给……成王来办——其余涉及人等一律论罪抓获审问!” 皇帝似乎在容敬和楚唯之间犹豫了一阵子,随后目光落在了同这二人关系都不密切,并且保持着一副看热闹模样的成王楚旸身上。 一锤定音,将这个事交给了楚旸。 立时,楚唯脸色微微一变。 这可不是好兆头,随即他明白过来,江陵王被容敬这么一提,就处在了风口浪尖,父皇起了疑不说,为了安抚衾潇,他也不能不做做样子查一查。 可这个人选,不能是和江陵王即将联姻的他,也不能是和衾潇沾亲带故并且还诘问江陵王的容敬。 那么,和他们立场不一的楚旸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更要紧的是,父皇这个举动,大有敲打他和江陵王的意思,否则,明知楚旸和他势同水火,怎么还将这事交给楚旸? 楚唯不怕楚旸借机做手脚,怕只怕,父皇想要削弱自己势力,而让楚旸羽翼丰满…… 想到这,他不禁咬了咬牙,父皇啊父皇,看起来昏庸无道,实际上狡猾阴险,果然,贸贸然动镇国公府,不是上策。 搞不好,得罪了两国公府,还遭父皇戒备打压。 楚旸先是愣了下,随后眸光大亮,站到了人前,若有似无地看了眼面容深沉的楚唯,不禁笑容扩大。 “儿臣遵旨!”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4钳制 “惠王殿下。” 皇帝退朝,将衾潇单独召进御书房,其他人各自打道回府。 出大殿时,江陵王忍不住,还是叫住了楚唯。 楚唯回头,先是看了眼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且不怀好意的笑容的楚旸,后者笑了下便走了。 他微微蹙了下眉心,只觉得心下一片沉闷。 对着江陵王却还是维持着温文尔雅的气度。 “王爷。” 江陵王面色凝重,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他便拱了拱手,压低了嗓音,凝重开口,“皇上将玉石一事交给成王……这对咱们,不利啊。” 他什么意思,楚唯不需多想也猜得到,但这件事起于江陵王,现在眼见着极有可能出事了,就想让自己趟这趟浑水。 楚唯揉了下眉心,感到一阵无力,甚至开始产生那么一丝怀疑,和江陵王府结亲,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可为时已晚,就算后悔也来不及,如今赐婚圣旨已下,居是同一条船上的,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陵王府出事而不作为。 “此事,本王不便明着帮什么,但王爷放心,本王不会过河拆桥。” 他话说到这份上,江陵王虽脸色不大好看,但也明白自己想要将未来女婿拉下水本就不可能也不现实,现在是保全楚唯才是上上策。 于是他沉吟一声,“殿下放心,本王自有法子。” 说起来,这件事他就是太自信了,以至于经不起查证,而楚旸插手了,那就更加是想要甩清嫌疑都难了。 只不过,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此时,翊坤宫。 听了嬷嬷叙述的李贵妃不禁打翻了手中的参茶,端庄的面容倏然冷沉下来。 “失败了?” 她微微拔高了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嬷嬷,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似的眼神。 嬷嬷苦笑摇头又点头,“殿下让老奴给娘娘捎一句话……皇上那边,娘娘若能想法子试一试不打紧,但切记不要招来皇上猜忌……老奴瞧着殿下的意思是,不希望娘娘涉险做什么的。” 她斟酌着,将楚唯的意思转达给李贵妃。 “不做什么?”李贵妃冷哼了声,按了按太阳穴,睁开的美目里一片冷凝杀伐,“没想到镇国公府这么难扳倒——现在皇上将彻查此事的差交给了成王那个孽种,你叫本宫怎么安心坐着什么都不做?” 楚旸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对付她家唯儿的。 她懊恨自己上回没能一下将德妃给打趴下,以至于哪怕现在德妃还在禁足,这楚旸却得了皇上的赏识重用,这小子阴险记仇,他母妃折自己手上,新仇旧怨的,只怕这次,唯儿要吃苦头。 这么想着,李贵妃坐立难安,立马站起来,“走,本宫要去一趟储秀宫。” 储秀宫可是来了个新美人,还是她花了好大功夫收买到自己阵营的一位,最近风光无两,圣宠缠身。 成王要是对付她的唯儿,那她就让他母妃的日子不好过! 相信那新上位的美人,很乐意当自己的这把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5暗涌 储秀宫中。 新获宠的赵美人正懒洋洋地靠着美人榻,手里拿着一柄美人团扇,团扇轻轻点着漂亮的驼峰鼻,只露出一对妩媚多情的美目。 “美人,贵妃娘娘来看您了。” 她正闲适无聊地看着窗台上的花盆,一名宫女躬身打帘进来,福身恭敬低声通传道。 听到“贵妃”二字时,赵美人便眸子睁开了些,盈盈秋水眸里闪过一丝亮色。 伸手将团扇置于桌案,抬起纤纤素手,一旁的宫女便忙扶着她手臂起来。 “走,迎接贵妃娘娘去。” 但见她生了一张小巧妩媚的脸,五官精致,媚眼如丝,朱唇微启,娇媚的声音像是黄鹂鸣似的好听。 “贵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本宫听闻妹妹身体抱恙,便过来瞧瞧。” 李贵妃雍容华贵,在宫人的簇拥下,优雅端庄地走近,细细瞧了眼千娇百媚一袭淡红宫装的赵美人,眼底晃过一丝锐利,快到让人无法捕捉。 面容温婉,语气柔和,端的是关心自家姐妹似的体贴善意。 赵美人听了,柔柔地弯了下唇角,“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只是有些脾热,并无大碍,怎可劳烦贵妃娘娘屈尊降贵来这一趟?” 两人打着太极,李贵妃三言两语间便知,这赵美人看着年轻,但城府并不浅,虚与委蛇的本事也足够高超。 这样的人,怎会没有野心,不想往上爬得更高呢? 她就喜欢并且需要这样一个有野心的美人,来分夺同样靠着美色上位的德妃在陛下那的宠爱,替她办事,除去德妃这个心头大患。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被禁足的德妃,得到楚旸派人通传的消息后,原本郁郁寡欢了几日的愁容立马转阴为晴。 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她抚着自己的鬓角,红唇勾起,笑得有几分不甘和狠毒,“贵妃,咱们这场仗,可有得打了。” 她被禁足,后宫又多出一个赵美人得了陛下最近的宠爱,一时风头无两,这叫德妃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躁郁的状态。 但此时,她想,年轻貌美又如何?区区一个没有背景的美人,怎么能和大家族出身,替陛下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儿子的自己相提并论? 李贵妃想要拉拢那个小贱人来对付自己?那她就叫惠王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惠王牵涉进来,她看没了受宠的皇子依傍的贵妃,还怎么高高在上! 前朝因为镇国公一案风起云涌,而后宫的纷争,也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宫外的衾嫆,却气定神闲地督促弟弟衾枫的功课。 “这个字又写错了。” 她温和中又带着几分严厉的嗓音轻轻响起,伸手曲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提醒着笔直地坐着,被迫习字的衾枫。 衾枫嘟了嘟嘴,小声地讨饶着,“姐姐,可不可以等会再爱写呀……我好累了。” “不行,写完这张再说。” 衾嫆板着脸,没得商量地摇头。 衾枫撇嘴,看着门外像尊门神一样守着的魏赢,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魏哥哥,我如果完成了今天的功课,你一会可不可以教我射箭呀~”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魏赢,沉默地转过身来,他伤势才愈,知晓衾嫆和楚漓订婚后,整个人瘦削了不少,看起来更加寡言冷酷了。 但对上衾枫黑葡萄似的眼睛,面色微微柔和些,视线不禁看向一旁温和与严厉兼并的衾嫆,微不可闻地晃了下眼神。 最后,还是看向衾嫆,无声地表达,只有衾嫆点头,他才能答应的意思。 “你练完这页,就可以。” 衾嫆伸手点了点衾枫的小脑袋,还是软了心肠,嘴角噙着笑,道。 看着姐弟俩温馨的画面,魏赢微微垂头,也跟着嘴角扬了扬,只是看起来有些落寞和苦涩。 有些人,就算离你咫尺,那也是不可及的天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6合作 “小姐,宫里传来消息了!” 衾嫆望着正和魏赢玩小木箭的衾枫,满眼温柔,这时,春花急匆匆走来,福身对衾嫆通传道。 闻言,衾嫆并不意外,起身,抚了抚裙子,淡淡地道,“可是父亲无罪释放了?” 春花点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的,“是是是,不仅如此,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下旨赐了不少东西来补偿咱们老爷呢!” 补偿? 衾嫆心如明镜,眼底淡淡地嘲弄划过。 所谓天子,饶是冤枉了人,也并不觉着自己有错,九五之尊怎会有错?就算错了,谁敢让天子认错? 给了赏赐,便是莫大的安慰宽抚,还只能谢恩接受。 “行了,既是宫中来人传旨,不可怠慢,随我去前厅迎接吧。” 衾嫆镇定自若地理了理衣襟,带着春花去了前厅。 老太太闻讯赶来前厅,喜极而泣地跟着一道接旨。 等衾嫆礼貌地命管家送传旨大监出去后,一脸喜色的衾老夫人又忍不住拉下脸来。 “你父亲被关了两天,现在还没归,你这个做女儿的,还有闲工夫带枫哥儿习字?” 不知道衾老夫人听了谁说的,此时满脸谴责和怒容的,衾嫆不想和她起争执,便只温声安抚了一句—— “祖母,此事说来话长,父亲出门前便将一切事安排好了,孙女也只是遵从父亲吩咐,祖母误解了。” 她的解释听起来也就是那么不咸不淡的,叫衾老夫人冷哼了声,压根就不信这套说辞。 “我可告诉你,就算你即将是皇家媳,可没有母族的依撑,你将来难以立足。你别打鬼主意才好,你父亲好你便跟着好,他要是有个什么,你也讨不了好处!” 这话虽不好听,但衾嫆却深以为然,她顺从地点点头,眉目间没了那股子叛逆桀骜,看着很像是那么回事。 “祖母教训的是,这个道理孙女还是明白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祖母也该相信,就算是为了孙女自己,我也不会希望父亲出事。” 这回,衾老夫人倒是闭嘴了。 觉得无可反驳,虽心中还是有些置气,不过否极泰来,衾潇没事了,她便心中松口气,让嬷嬷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寿松院,念念佛经。 衾嫆给石大师准备了一份他感兴趣的厚礼,但不想叫楚唯他们抓住把柄,便暂时搁置,等风头过了再送去。 “小姐,成王殿下过来了……”傍晚前,衾嫆正泡茶呢,就听婢女通传,说是楚旸来了。 这个时辰? 衾嫆眉心微微拧了下,知道皇帝将彻查此案的差事交给楚旸时,衾嫆心里不说多高兴,但总归,楚旸和楚唯还有江陵王是敌对的,交给他多半不需要她怎么搜集证据,楚旸也会想方设法地制造证据—— 让江陵王他们不好过。 而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江陵王如此歹毒的手段,陆倩一再触及她的逆鳞,她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一击毙命得好。 那么,她现在还得和楚旸打好关系,不能闹僵。 “去,请成王殿下进前厅用差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7谈崩 “见过成王殿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衾嫆简单地换了一身得体却并不明艳的衣裳便出来了,见到坐在那拨弄茶盏漫不经心的楚旸,微微福身行礼。 不卑不亢,言语得体。 尽管她没有精心打扮,可楚旸听着这微冷的音色,抬头看过来时,还是不由得被衾嫆这张明艳倾城的晃了眼。 她好像比他上回见到她时,出落得更动人了。 楚旸心里不禁心痒痒,还没及笄时便有倾国倾城美貌,若是再过两年……这该是何等的绝色美人? 一想到居然配了个残废的窝囊废,楚旸就忍不住愤慨,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就楚漓那个破身体,能承受这样的美人么?别还没熬到成亲的日子,就先撒手人寰了吧。 虽然不知道楚旸神色变幻间在想什么,但衾嫆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怀好意,就像是被条蛇给盯上了一样难受。 楚旸看她的眼神,莫说她重生了,就是她没有重生,也看得清清楚楚,那里头的热切和觊觎。 并不陌生。 陆荣也曾这么盯着她,但比起楚旸,至少陆荣还算有救。 “衾小姐,本王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令尊的案子翻案了,不仅如此,父皇还令本王彻查幕后陷害国公之人……”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风流邪魅的笑来,“本王一直敬佩国公,也对衾小姐仰慕已久,若是你的请求,本王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下之意,让她请求他。 衾嫆心里冷哼一声,对楚旸的目的心思一目了然。 但面上还是得维持着礼貌,温温和和地打着太极,“既然皇上将此事交托给王爷,那便是认可王爷的能力,若王爷揪出幕后黑手,替家父洗刷冤屈,更是替皇上分忧解难……臣女感激不尽,皇上也会龙颜大悦。” 楚旸仔细一琢磨,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 好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衾嫆这话既是婉拒站队又隐晦地提醒楚旸,既然皇帝将这件事交给他来查,那便是要有个交代要复命的差事。 就算她不求,他也不能不好好查。 再说了,楚旸对楚唯的恨意,不比衾嫆的少。 就是这件事和楚唯没关系,楚旸也会扯上关系。 那么,涉案其中的江陵王——楚唯未来的岳丈和一大助力,能安然无恙么? 答案,当然是不。 楚旸这趟来,自然是不欢而散。 但他倒是不蠢,象征性地命人搜了搜衾潇的院子,没发现其他东西,才走人。 衾嫆一早便命春花表哥和弟兄们将府里秘密搜查一遍,倒是真的搜出来一些脏东西。 她统统秘密烧毁,不留痕迹。 江陵王的手都伸到了她爹的院子里,可见这府上还有暗桩和眼线未能清除。 已经忍了那么久了,或许,是时候清除掉了。 “王爷慢走。” 衾嫆语气平淡地送走脸色不佳的楚旸,对方阴鸷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衾小姐,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本王不信你会愿意带着整个镇国公府,和废物结亲。” 这话就过了。 衾嫆身后的春花和秋月莫不是脸色一凝,这成王还真是…… 踩雷。 果然,衾嫆一听到“废物”二字,脸色就冷了下来,红唇微启,“成王慎言!没多久后臣女得称呼您一声‘四哥’,往后咱们是一家人,王爷今天这番话,臣女就当没听过,以后更不愿再听到!” 她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可说出来的话带着惊人的气势,就是楚旸,骤然见她冷脸说这样的话,都愣了愣。 随后,他脸色阴沉,甩了下袖子,“好,好得很!” 等楚旸带着侍从气哄哄地离开,衾嫆转身进了门。 秋月小声地担忧了一句,“小姐,您今日这般……怕是要得罪了成王。” 春花闻言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只有衾嫆,微微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她,嘴角轻勾,眼里满是潋滟光华,“也不是第一回了,怕什么。” 成王这个人,就算你和他合作,只要利用完了,转脸还是能在你背后捅一刀。 如今她还没嫁给楚漓,楚旸才会想着拉拢,甚至想着破坏她和楚漓的婚约。 但若她真的站了成王这边,且不说父亲会跟着为难,就成王和德妃那性子,惹下的祸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她不敢也不屑为伍。 等她嫁到了端王府,以楚旸瑕疵必报,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狭隘心性,还不指定怎么刁难。 毕竟,楚漓的存在,就是惠王和成王的心头刺。 衾嫆想起自己打听的,楚漓小时候其实是个非常聪明伶俐的皇子,也一度成为皇上最宠爱的五皇子。 可就是他母妃触怒龙颜,被打入冷宫处死后,他也跟着一落千丈,甚至遭逢剧变,没了双腿,落了一身病痛,也失了所有宠爱与公平。 凭什么呢?就凭那人是九五之尊,是他父皇,便可以这般想给的时候恩赐,不想的时候夺走甚至毁灭? 稚子无辜,就算楚漓的母妃十恶不赦,也不该迁怒一个孩子,让他在吃人的皇宫里饱受着手足奚落刁难,后妃残害荼毒。 衾嫆越想,一颗心就越是愤懑难捱。 她忽然的怒气,叫春花和秋月都有些懵。 但理智告诉她们,小姐忽然心情不好的原因,她们不适合问。 与此同时,端王府中。 楚漓正在泡药浴。 书语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垂首在珠帘后,“主子。” “何事?”微哑的声音,语气平静温和地响起。 “成王去了镇国公府。” “哗啦——” 楚漓站了起来,拿起屏风上的衣裳,就要穿上,“咳——” 但刚起身伸手,人就虚弱地跌坐回去,溅起一层水花,背撞到了浴桶,疼得闷哼了一声。 书语忙上前,“主子可还好?” 楚漓抬手,“无事。怎么样了,她……” “衾小姐很好,主子不必担心,倒是成王……似是被衾小姐气到了,回去时脸色极为难看。” 书语说完,楚漓微微松口气,手扶着浴桶边沿,听说衾嫆安好,便没在意其他。 至于楚旸气到了? 那又如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8气数 “书语,楚旸青楼藏的那个舞姬,可以用上了。” 楚漓药浴结束后,穿了一身深紫色袍子,坐在院中的树下,面前是味道浓郁难闻的药碗,他端起,轻轻摇曳了下,看着里面的药汁,表情淡然地说了句。 一下便明白主子是要给成王一点危机,免得他借着查案的由头,开始对镇国公府纠缠,当然,主子担心的,是衾小姐会有麻烦。 “是。” “还有,江陵王府,是时候了。将证据都散出去,”楚漓慢条斯理地将碗口往嘴边移了移,眉头都不带眨一下,仰脖便饮尽,碗往桌上轻轻一搁,擦了下嘴角,“让楚旸先得意会。” 说着,他起身,背影看起来更加清冷了些,脚步缓慢。 尽管身上的毒解了,但这双腿行走间还是无法做到迅速,虽说不能操之过急…… 可没有人比他更想要正常地行走,甚至……他想试试奔跑的滋味。 默默捏了捏指骨,楚漓微微闭了闭眸子,将那一丝复杂阴暗的情绪掩去,只留一片清明静默。 深夜。 衾嫆带着婢女在宫门前,不多时,看到了被宫人送到门口的衾潇。 尽管事先便知最后能安然无恙,但衾嫆看着父亲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时,仍是眼眶一红,微微吸了吸鼻子。 快步上前,“爹!” 衾潇伸手握着衾嫆被风吹得有些凉的手,大手激动地抖了抖,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背,“好孩子,走,咱们回家。” 皇帝派了大监亲自送到宫门门口,以示安慰和重视,他在一旁笑眯眯地观望,衾潇和衾嫆就算有一肚子话要说,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有劳公公了。”衾嫆看了眼大监,随后从袖中拿出一袋金叶子,袋子是那种不起眼的男子佩戴的,她不动声色地递给大监,面上笑容得体而亲和。 大监面不改色,俨然对收礼这事并不陌生,他娴熟地用宽大的袖子掩盖了动作,将钱袋塞进袖中,面上笑意更真切地深了深。 “哪里哪里,大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杂家应做的。既然国公已护送到,那杂家就回去向皇上复命了。国公此番受了委屈了,陛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必不会让国公白蒙受冤屈。” 这话里的隐含意义,衾潇佯装没听出来,只拱手谢皇恩。 衾嫆心照不宣,冲大监点点头。 她前世便听楚唯说过,皇上身边的这个大监冯公公,手上一直不大干净,但他很圆滑,虽然手里收了不少钱,但他却是最能揣摩皇帝心思的宫人,也知道如何做到左右逢源,都不得罪。 总之,钱给的多,他这张口会开,却是要审时度势之下决定要说多少,说多深。 这个暗示,衾嫆便知道,老皇帝对日渐只手遮天的江陵王本就心怀不满,如今更是借用前朝之事来陷害忠臣…… 再怎么昏庸的皇帝,那也是闭眼酣睡的狮子,逼急了,还是很恐怖的。 一上马车,衾潇脸上的憔悴和沉稳便被笑容取代。 他抚着胡子,眯着眼笑得有几分狡猾,“这回,陆老贼想要全身而退,不可能!” 衾嫆闻言,便知这一晚上在皇宫中,父亲应该是有所获,聪明地没有问,只是轻轻抚着袖口的花纹,眼底微微漾开了笑意。 “江陵王府的气数,也是时候尽了。” 眼底是和楚漓如出一辙的,清明静默又含带几分锐利。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9动作 “王爷。” 管家赶到书房前时,就见江陵王整个人都充满了急躁,来回地走动着,全然没了平日里把玩着核桃不紧不慢的潇洒镇定。 见管家进来,江陵王眉微微拧着,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地询问着,“你去将府上账本能销毁的销毁,不能销毁的就放……放库房,对,库房里有些东西赶紧烧了。还有,城外那百亩田,你赶紧找个靠谱的奴才去,转移到别人名下!” 管家一一记着,额头不禁也沁出汗来,王爷这一番举动……看来是大事不妙了。 江陵王却仍旧催促着,“都记住了么!” “记下了,老奴这就去办!” “快去,记住,千万要小心行事!” 管家慌里慌张地不迭点头,然后疾步朝外走。 此时,陆荣走过来。 他看起来消瘦憔悴了不少,自打那次茶楼回来后就将自己锁在房中,出去过一次,买醉和人起了冲突被揍了一顿之后,觉得十分丢人,更加不愿意出府了。 这次过来是因为一直被瞒着镇国公府的事,结果他晚上睡不着出来练拳,就听到小厮说什么镇国公被放出来了。 还说现在上京已经开始传,说镇国公被陷害一事,就是他父王所为。 如今皇上已经将这件案子交给了成王来查,还说形势对他们江陵王府不利。 “父王,是不是你?” 陆荣身上的袍子看着都宽松了不少,脸上肉也少了,下巴上还有些胡茬。 他忽然的诘问,叫江陵王有些怔愣,不过他心情本来就很差,看到陆荣不修边幅地晃荡过来,不禁火冒三丈。 “你这副鬼样子是要给谁看?本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听不懂你说什么,要是没事做,就去军营待几天!” 面对江陵王的咆哮呵斥,陆荣只是沉了脸色,抿着唇,继续追问,“父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儿子就问你,镇国公一事——是不是父王幕后指使所为?” “啪——” 江陵王现在一听到有关衾潇的事,就忍不住火气,偏生陆荣还一直追问,他忍不住一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叫陆荣往后趔趄了一步,撞在了门板上。 嘴角都破皮流血了。 “混账东西!我是你父王,你怎么和我说话的!胳膊肘尽往外拐!滚,滚回你的院子,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府一步!” 打完不孝子,江陵王气消了些,随之而来的却是对陆荣的担忧,就他这个鲁莽又直率没心眼的性子,如今外头乱得很,搞不好就被套了话去。 陆荣伸手揩去嘴角的血迹,狼狈却又不屈地望向怒火上的江陵王,只觉得满心的寒意。 “父王,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你的长子,更是江陵王府的继承人,有什么事你应该告诉我——至于镇国公,他是忠臣,你如果真的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算计他……这,这只会是葬送我们……” “够了!滚出去!”江陵王不想听陆荣这一套说辞,气得就要拿砚台砸他。 恰好这时,外头通传说郡主陆倩来了。 陆荣一听到自己亲妹妹的名字,表情却是更加冷漠。 他抿着唇,冷着脸便往外走,和莲步微移地行到门口的陆倩刚好碰上。 陆倩穿了一袭白裙,看起来柔弱可人,见到狼狈憔悴的陆荣时,眸子闪了下,挥挥手,让婢女退下。 然后缓缓走上台阶,轻柔关切地问陆荣,“兄长这是怎么了?同父王吵架了么?脸还好么?” 她说着,作势伸出手帕的样子,陆荣瞧见了,深深嫌恶地拧起眉头,目光冷淡地瞪着陆倩,然后避开。 伸手就抓住陆倩的手腕,他咬牙切齿地说着,“陆倩,你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还嫌利用你嫡亲兄长利用得不够么?” 他这些日子的颓废,与其说是羞于见人,尤其是衾嫆带来的,不如说因为陆倩这个他从小呵护着长大的亲妹妹,看着纯真柔弱,哪知骨子里却如此歹毒,将他利用得渣都不剩。 一开始陆荣还被陆倩那套为了他好才剑走偏锋的解释给蒙蔽了,可等他自己细细想过并且命自己的小厮暗中查了一番后,才知道…… 原来陆倩为了害衾嫆,不惜毁掉女儿家清白,还搭上自己亲哥哥。 这是怎么歹毒的一副心肠? 可面前这个少女,怎么做到,还能这么柔弱无辜地装作关心他的样子? 不会愧疚? “兄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陆倩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但面上不改柔弱笑容,说着,微微委屈地撇了下便嘴角。 “呵,装,那你接着装。陆倩,我这几天在想,是不是你心里一直恨毒了我?要不然只是为了对付你不喜欢的人,你何必搭上自己的亲人?” “兄长,你捏疼我了!父王!” 陆倩闻言,不禁心底一咯噔,眼神闪烁了下,忙呼喊书房里的江陵王解围。 心里却是纳闷,陆荣这个蠢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江陵王闻声出来,就见到陆荣抓着陆倩手腕,而陆倩一副害怕的样子,他气得就想踹一脚过去。 哪知,陆荣先松了手,只是他面上的怒容一点一点散去,只剩下冷漠讥笑。 “你不会一直伪装得下去的。” 他眼神仿佛在说:我等着你被揭穿伪装,跌下神坛的那一刻。 无端的,这是陆倩第一次,这么怵她这个草包兄长。 心里有些慌,但她还是没有表露出来,盈盈笑着回身向江陵王问安。 陆荣一甩衣袖,便扬长离去。 而江陵王却是将温和之色掩去,目光冷凝甚至带着几分谴责地望着还能浅笑淡然的小女儿。 “陆倩,父王警告过你,不要将手伸到你的至亲身上,尤其是你的兄长。” 江陵王看着对陆荣严厉苛刻,但他始终将陆荣当整个王府的希望看待,心里十分重视。 而陆倩的小动作,一开始或许他不知道,但后面陆荣暗中查陆倩的小动作时,他才得知,自己这个看着柔弱无辜的女儿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陆倩面色一僵,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女儿听不懂父王说什么……女儿真的什么都没做……” “够了,做了就是做了,于事无补。你最近不要有小动作,可以的话,和惠王保持下联络,如果你的手段能使到他身上,保住王府的话,父王可以既往不咎。” 最后这段,江陵王眼里的暗示,叫陆倩不由抬头,瞧见后,她面色一白。 咬着唇,好半晌才呐呐接了句,“女儿……知道了。” 手里的帕子被绞得变了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0灯会 “小姐小姐,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说,说是江陵王陷害忠良,企图把持朝政……今天,今天京兆尹派人去镇压那些茶馆说书的,但,但现在已经传遍了,拦也没用了!” 春花进了屋,忙从秋月手里接过一杯水,仰脖喝了口润润喉,然后向衾嫆汇报着自己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 彼时,衾嫆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闻言,微不可闻地笑了声。 眯着眼看着自己这把干净的剑身,语气轻缓地说着,“流言有时候,便是侵蚀顽固的石头的那滴水,只要时候到了,能给你水滴石穿。” 江陵王不是仗着自己深受皇宠而肆无忌惮么? 那她就给他看看,是百姓的流言更能撼动君心,还是他那几十年嚣张中被消磨得殆尽的君臣信任能打动君心。 “小姐,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春花好奇地问。 衾嫆将佩剑收到剑鞘中,闻言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地说着,“好像我还没怎么出手,江陵王就忍不住自己往地狱里跳了。” 也是逼急了,居然暗中想销毁账册,转移田产。 只可惜,家大业大,哪怕常年不在上京,却暗中让自己府上的奴才四处侵占良田,不知道霸占了多少无辜可怜人家的田地。 这么多产业,想要一时间专业,还不被发现? 衾嫆冷笑地想,怎么可能。 果然,傍晚,楚旸接到了一封密报,说是江陵王府上的管家正在转移田产,并且打算今晚集中销毁一批账册。 楚旸下意识想的是用这个把柄拿捏江陵王,然后暗中将这些田产中饱私囊一些…… 谁知,底下人欲言又止地接了一句,“王爷,送信的人……说自己被江陵王侵占良田害得家破人亡,希望王爷替其主持公道……不然,便会将这事告御状……” 言下之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根本不可能了。 楚旸闻言,咬了咬牙,啐了口,思前想后,还是抿着唇沉闷地说了声,“知道了,滚下去吧!” 那也没关系,只要他拿到了江陵王这么多罪证,上交给父皇,还愁父皇不会嘉奖于他?再说了,楚唯和江陵王府不是要结亲么? 江陵王出事,不管楚唯插不插手,最后都会成为一个污点,父皇再怎么宠爱他,也会忍不住猜忌。 越想越觉得这才是明智之举,楚旸便立马召集人手,又命人偷偷去一趟府衙,找知府借了人手——这也是楚旸难得高明之处了,借了官府的人,到时候就算江陵王想要说是他栽赃陷害,都没有机会。 “出发。” 与此同时。 “木槿,这身如何?” 端王府中,楚漓指着榻上一堆华服里的靛青那件,语气带了几分不确定地问着。 木槿闻言,看了眼,面上抽了抽,“挺好的,殿下。” “不行,太素。”楚漓却听完后,又盯着那衣裳看了几眼,自言自语似的摇头,否定道。 “……” 无语凝噎了下,木槿不禁嘀咕一声,“您这来来回回都挑选不下五回了,不就是衾小姐约您么……这么紧张,还装不在意呢。” 他的嘀咕声实在是不小,守在门口的书语都听到了,不禁摇头,给自己的小伙伴爱莫能助的一声叹息。 楚漓正放在月白那件的手一下顿住,回头轻飘飘地瞥了眼立在那嘀咕的木槿。 “你很闲?” “不,小的一点都不闲,木槿去给主子备马车,免得耽搁了赴衾小姐约的时辰。”木槿察言观色的本事又回来了,忙殷勤地拉出衾嫆当挡箭牌,“对了,殿下,新得的那些樱桃,要不要给衾小姐捎上?” 一提衾嫆,楚漓就忘了要数落木槿,面上笑意真实了几分,“对,樱桃她是喜欢的,都捎上吧。” 末了,他看了眼榻上墨蓝文锦华服,最终选了这件。 这厢楚漓在为了三天前衾嫆命人过来说,今晚淮河湖畔有灯会,说要约他一起画舫上赏灯看夜景而做准备。 那厢衾嫆也让春花秋月替她梳头着妆,挑选了一圈衣裳。 春花直抿嘴乐了,“小姐这样子,看着像是恨嫁了呢!” 不然大胆地让人去请端王殿下看灯会,又担心他在外坐轮椅会不适,提前租下了画舫? 谁家小姐像她们小姐一样,一点女孩家该有的羞涩矜持都没的? 隔着镜子瞥了眼春花,衾嫆扶了扶发间的钗子,哼了声,“你这小丫头,又在挤兑你家小姐!改明儿,我先把你嫁出去再说。” 正替衾嫆戴耳环的秋月一听这话,立马抿着嘴轻柔地笑了,眼里都是看热闹的戏谑。 “哎呀秋月你看小姐她——”春花一下红了脸,跺了跺脚,没调侃到衾嫆,反倒是自个儿羞得不行。 “行了行了,你呀,就贫嘴,也是咱们小姐大度不和你一般计较,换在别的府上,早拉出去打板子了。” 秋月替衾嫆戴好红珊瑚耳坠,温和又促狭地对春花说着。 “行了,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发就赶上人多了。” 衾嫆对着镜子看了眼镜中人比花娇,胜似骄阳的美丽面容,自己都深深吸了口气,觉得美得有些不真实。 抹了口脂后,她便起身,身上绯色的裙子耀眼夺目。 身后的婢女不禁小声惊呼赞叹。 “小姐真美!” 衾嫆嘴角翘了翘,美目弯弯,拿起枕头下的剑穗,放进袖中藏好,然后才带这婢女出门。 好在镇国公府没那么森严的规矩,实际上是有的,衾老夫人对衾嫆喜欢外出是很不喜的,只可惜年纪大了,也没法天天盯着孙女。 再有个宠女如宝的衾潇在中间打掩护说好话,衾老夫人说了几次后发现无效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衾嫆从后门出去的,坐上马车,走的小道。 “小姐,成王带着府兵和官兵去江陵王府了。” 坐上车时,驾车的是春花的表哥,一名长相斯文中带着两分不羁痞气的年轻男子,他压着声音,向衾嫆汇报动向。 “对了,那个陆郡主今晚出门了,好像是约了惠王。” 坐在车内撑着额头一切尽在掌握中并不担心的衾嫆,听到这句,不禁眯起眼角。 这两人碰面…… 总叫她心里不放心。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1樱桃 “小姐,到了。” 春花掀开车帘,手伸出,扶着衾嫆下车。 “秋月陪我过去就行,这里这么热闹,你们俩去逛逛吧。” 看了眼立在一旁,单脚微微点着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春花的男子,衾嫆了然地笑笑,递给春花一袋银子,促狭地眨了下眸子,轻轻将她推过去。 “小,小姐!”被衾嫆猝不及防地推了下,春花趔趄了一步,就被人扶住肩膀,她浑身一僵,脸上就染上红霞,羞赧地看向衾嫆,咬着唇,“你,你去找你的未来夫君吧,我不理你了!” 说着,转身就跑。 她表哥识相地立马追过去。 轰—— 本来打趣自家婢女的衾嫆,反过来被调侃,一瞬脸上有些烧得慌。 这个春花真是的! 秋月替衾嫆将斗篷掩好,温声提醒着,“小姐,该上船了,端王殿下在等着了。” 她一提醒,衾嫆回头,才看到她租的画舫船舱内点了灯。 忙捏了捏斗篷帽子边角,往下压了压,脚步朝着画舫行去。 “你先将马车驾到别处,一个多时辰后再来湖边等候。” 脚步顿了下,衾嫆转过身,吩咐了车夫一声。 画舫上,船舱内。 “这衾小姐怎么还没到啊?” 木槿嘀咕了一声,他们都来了小半个时辰了。 楚漓坐在团垫上,面前是袅袅冒着气的香茶,面容俊朗清秀,神情温润自若,没有丝毫的焦急不耐。 闻言,还温声安抚急性子的木槿,“是我们早到了。” 木槿咳了声,“主子说的是。”怎么不是?提前那么久出门,还不是担心人衾小姐等他? 看破不说破吧。 衾嫆站在船舱门口,脚步停下,她不知为什么,又开始紧张了。 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轻轻拍了怕自己的脸,然后小声地问秋月,“我发髻可曾乱了?妆容还能看么?” 她脸上有些红,抿着小嘴,表情拘谨,呼吸都跟着紧促几分。 秋月见她难得这般在意自己的形象和美貌,不禁抬手抵着唇忍笑,抿了抿嘴角,正色地摇头,“没有。小姐放心,你今天美艳动人,谁都无法与你媲美。” 她的话叫衾嫆微微睁了下眸子,很小声地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眼睛微微扑闪着,看起来紧张又认真,这样的衾嫆,看着倒有几分十四五岁少女该有的羞涩纯真。 和平日里神秘高冷,老成嘴巴有些刻薄的大小姐,有了出入。 她再三点头,给予衾嫆鼓励,指了指木门,小声地提醒她道,“进去吧,别让殿下久等。” 这句话,叫衾嫆一下忘记自己形象的问题,挺直了背脊,收起脸上的小慌张。 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正经。 秋月轻轻推开门,衾嫆走了进来,只见楚漓单手杵着脑袋一侧,微微偏着头,凝望着她。 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带着三分戏谑,三分暖意,三分宠溺的笑。 叫衾嫆脸上才缓下去的羞红,又立马升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刚刚她和秋月小声的对话,估计被这家伙都听了去了。 一下就有些尴尬,低下头,咬了咬唇。 “木槿,你带秋月出去喝喝茶吧。” 楚漓多了解衾嫆? 一见她垂头咬唇就知道她是害羞和尴尬了,便看了眼船舱中显得有些“多余的”侍从,温声吩咐着。 木槿巴不得带着存在感过高的秋月一道出去,给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呢? 立马笑眯眯地应着,“是!秋月姑娘,殿下特意给衾小姐带了冰镇的樱桃,留了点你和春花几个,走吧,跟我去拿。” 故意高声将“特意”两字强调给有心人听,木槿说完,不忘冲闻言面色有些赧然的楚漓使了个眼色。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主子要是再不加把劲,可就太叫人着急了。 衾嫆闻言抬头,笑了。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樱桃! 心里甜滋滋的,便手伸到背后,轻轻给秋月比了个“出去等我”的手势。 本来还想着哪怕是未婚夫妇也不适合独处一室,她留下来至少可以看着点,免得传出去不好听…… 哪知道,凡事都很冷静有分寸的小姐,一遇到和端王殿下有关的神……就显得十分小孩子气和不成熟。 算了。 秋月一边担忧以后要是嫁过去了,小姐看着要强,但感觉好像会被殿下吃得死死的……一边却又摇头失笑,好在殿下看向小姐的目光,是其他人所没有的温情和专注。 总是操心端着的秋月,被迫不及待想带着她一道出去的木槿带走,留给室内二人一片清净。 “谢谢。” 楚漓动作优雅地给缓缓在自己对面坐下的衾嫆倒了一杯茶,衾嫆微微握着,嘴角翘了翘,笑着轻声道谢。 “尝尝看。” 楚漓见她稍微放松些,但还是拘谨着,只是浅笑不语,从身后的台子上拿起果盘,放置桌上,往衾嫆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果盘中是大颗大颗鲜艳的樱桃,被冰块簇拥着,还冒着冷白的气。 看起来,非常得让人嘴馋。 衾嫆眸子微微睁了睁,在前世,因为楚漓的身份尴尬,她嫁过去也只在一次宫宴上,楚唯命宫女送来,才吃到过。 基本上这样千里迢迢要耗费极多极大的稀罕物都是贡品。 她伸手,拾起一颗,放到唇边,张口,轻轻咬了一下。 有些冰,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唇齿味蕾上极大的享受。 她进食的速度加快了些。 像只小仓鼠一样,少了几分优雅,多了几分自在真实。 楚漓端着茶,但笑不语。 眼底只有她的影子倒映期间。 笑容宠溺而温柔。 “好吃!” 酸酸甜甜的,衾嫆因为吃到了喜欢的东西,表情餍足又欢愉,微微眯着眼时,看起来更加妩媚可人。 她笑得娇艳不自知,叫楚漓的眸光深了深。 “晚上不宜多食凉物,一会带回去,冰镇的话,还能放上一两日。” 楚漓温声提醒着某个一看到好吃的东西,就会忍不住贪嘴的姑娘,神情满是温柔。 衾嫆嘴角撇了撇,但语气却乖巧几分,“好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2互表 “国公他还好么?” 饮了一口茶,楚漓打量了眼衾嫆的眼下,没有青黑,心里才稍安,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 衾嫆闻言,视线立马从樱桃上移开,转向他。 唇一勾,一个娇艳明媚的笑容便绽放。 “都挺好的,我也是。” 似乎是知道他也关心她的安危一般,衾嫆补了一句。 楚漓手微顿,视线有些躲闪地移开,不敢同她灼灼的视线相碰。 “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好啊,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衾嫆飞快地接了一声“好啊”,然后伸手抓住他温润宽厚的大手,后者下意识弹开,却拗不过她的力道,被死死地抓住不放了。 扑通,扑通。 他听见自己乱作一团的心跳声。 觑着楚漓微微赧然的脸,衾嫆的耳朵烧透了,可是她面上故作不显,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语气缱绻,声音呢喃,“不要推开我,你总是这样……明明我感觉到你是在意我的,可我一靠近,你就想推开我……” 楚漓没有再挣开,眸子里浮浮沉沉,像是望着衾嫆看向了她灵魂深处。 他想,或许她心里是真的有他了。 那他可以……拥有她么? “衾嫆,一旦走向我,你便不能再后悔了。” 他深深地凝望着眼前这张美丽的面容,眼眸里有什么深沉的情绪在翻涌,无法平静下去。 在她微微疑惑的神色中,他有些自嘲又有些紧张地说着,“跟着我,一定会有一段很难熬的路要走,我不想你吃苦。并且,我并非你所看到的这般温良无害……” 他一直都知道,她怜惜他的身世和处境,喜欢他温润无害的外表和安静柔和的性子。 只是,她不知道,他的阴暗面。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可内心深处却有个邪恶的声音在叫嚣着,想要拥有她,独占她,让她只属于他,只看着他,想着他。 包括阳光照射不到的那面。 她永远不会明白,他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在意她,却只能隐忍克制,怕自己澎湃的感情吓着她。 衾嫆沉默是因为,她从未想到,一直不肯敞开心扉不肯接受自己好意的楚漓,会这般直接和果决地说出这番话来。 害怕?不,她怎么会怕? 她求之不得啊。 这是她到死那刻才意识到有多么重要的人,是她死后灵魂都不肯离去愧疚和牵挂的人,是她重生后想要护着宠着的人…… 一开始,她也以为自己只是想弥补和报恩,可时间久了,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想念他,她牵挂他。 她喜欢他。 “不会。” 衾嫆的手有些微微发颤,那是激动的。 她喉头哽塞,紧张地抖着唇,摇头,再摇头,发间的珠钗微微晃动,发出清凌凌的声响。 “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不管你是温柔的楚漓,还是暴戾的楚漓,不管你是完整的还是残缺,我也不管你扶摇直上还是会坠落云端……我,”衾嫆脑海里浮现前世种种,语带哽咽,美目盈盈闪着泪光,专注地望着他,“只要你是楚漓,我就跟定你!” 她的前世已经后悔莫及了,这一生,她唯一不会后悔的,就是留在他身边,同生也好,共死也罢。 只要你是楚漓,我就跟定你。 楚漓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炸裂,有温暖明亮的东西包裹着他孤独冰冷的灵魂和内心。 眼眶温热,他手微微颤了颤,反手将她温暖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 “好,只要你不后悔,我会护你周全。” 一腔孤勇奋战,从未有人这般珍重他,而从今往后,她就是他最坚强的盔甲。 往后,他都为她而战。 “等我及笄,咱们就成婚。” 衾嫆眸子微微湿润,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点头,索性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了,大胆地说着。 楚漓闻言,愣了下,随后唇边噙着一抹既无奈又欢欣的笑。 “傻丫头,这话该我来说才是。” “都一样,反正你跑不了了!”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味。 “对了,是不是你暗中帮忙让京中都传江陵王功高震主,陷害忠良的?” 衾嫆松开手,楚漓还有些失落,她倒是没留意,给他茶杯中添了水,忽而正色地问了一句。 她在京中,想不到其他人会这么做了。 楚漓没有隐瞒,如实点头承认。 “他害你爹,陆倩几次三番害你,我不能饶了他们。” 这还是衾嫆第一次从温温和和的楚漓口中听到这般霸气护短的话,不由得眉梢轻抬,唇角就翘了起来。 还不赖,她喜欢这种被护短的感觉,尤其是他。 “你我之间,我就不言谢了。今晚想必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楚漓颔首,眼底划过一丝精芒,“楚旸好大喜功,江陵王送上门的把柄,他只会将这件事闹大,越轰动越好。”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楚旸今晚会行动。 至于江陵王,他再怎么老奸巨猾,初回上京,先前让底下人做的那么多贪赃枉法的事,以为仰仗皇恩就不会被动。 可惜,伴君如伴虎,莫说忠心耿耿之人都会被猜忌,他狼子野心日渐势大,还想利用前朝来扳倒镇国公府。 那就让他自食恶果好了。 至于陆倩—— “林琪近来如何。” 衾嫆抿着香茶,面容带笑,眼里波光流转。 “她本不是意志坚定之人,又被这么孤零零地关着,心志早就崩溃瓦解。” 言下之意,只要衾嫆想对付陆倩,林琪绝对能成为他们这边的证人。 “我关在柴房那个,也是时候放出来了。” 衾嫆放下杯盏,语气和缓,像是在说这茶还不错一般轻描淡写。 冬草? 楚漓微微诧异,“可你好像并不打算处置她。” 他知衾嫆看似无动于衷,实际上,还是有心放过那名婢女。 “她虽曾为陆倩所用,本性倒是还不坏,我又手里掌握着她母亲和弟弟,若这次她能将功补过,我不是不可以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处置?她已经惩罚过冬草了。 让她关在柴房中,以为自己的亲人被陆倩杀害,心里都是对陆倩的仇恨,恨不得手刃她。 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加感激于自己,为自己效力。 衾嫆自认从头到尾自己就不是什么善良大度之人,若非看在冬草没有伤害衾枫这点,她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觉得我可怕么?”她忽然俏皮地问楚漓。 “不,你这样很好。” 太过心软的人,注定会挨打。 他想保护她,却也怕自己有疏忽的时候,所以她有自保能力和果断敏捷的心思,是好事。 衾嫆闻言,唇角扬起,笑容深了深。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3抓获 “快,快点,动作轻点!你是聋了吗叫你动作轻点——这可都是重要宝贝,摔坏了你们拿命都赔不起!” 黑灯瞎火中,江陵王府后门,管家压着嗓子,指挥着一群黑衣人快速地搬着几口大箱子。 箱子太沉,其中两人一不慎,手滑,箱子摔了下去,管家瞧见了,眉毛气得一竖,神色凶恶地呵了声说。 “碰——” 忽然,门被撞开,众人心里跟着一咯噔,还未反应,便见一列人马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且个个佩戴着武器,手中的剑指着黑衣人和管家,令他们老老实实举起手,不要轻举妄动。 “拦住他!” 管家意识到大事不妙,立马给一名黑衣人使了眼色,后者刚要去通风报信,就被最后出场,进来的楚旸言简意赅地命人拦住了去路。 糟糕。 “成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管家脸色白了白,手攥着微微,手心冒出汗来。 他强作镇定地往前一步,挡在箱子前头,试图拖延时间。 楚旸拢了拢自己的袖子,闻言轻蔑冷笑,“做什么?来人,将他们都拿下!” 夜色中,楚旸一对眸子像是凶残的狼,盯上了猎物,他嘴角噙着邪魅而得意的笑。 “成王殿下!小人们犯了何事你要抓我们?这里可是江陵王府……你不能无缘无故抓人!” 管家万万没想到,做得如此隐秘和小心了,还会被人盯上,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心里一阵打鼓,可面上却不得不继续做出一副正直而不屈的样子来。 这么大动静,小厮应该已经发现了,去通报给王爷了吧。 他心里这么祈祷着。 却不料,楚旸就是个混不吝的,他先前因为宫女的事,被皇帝狠狠教训了一通,还连累母妃至今还禁足。 他急功近利,知道要是不快点,江陵王那个老狐狸过来了,就不一定能顺利将人赃并获带走了。 所以,他直接挥手,“带走!” 先将这些人拿下,这个管家是江陵王老匹夫的心腹,他先带回去严刑拷打,就不信套不出有用的证据来。 江陵王怎么都没想到,成王动作会这么快! 这么快就罢了,他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从后门包抄,将他的人和那些箱子给带走了…… 藏在暗处的暗卫倒是想出来,可楚旸带的人马众多,又没有江陵王的命令,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偷偷去寻江陵王想对策。 “啪——” 彼时,江陵王正卧床休息,听到暗卫急急忙忙的通禀声时,立马掀了床幔,批了衣服下床。 听完暗卫的描述,他脸色铁青,抬手就将手边的花瓶给打碎。 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惨白桀然。 “去,给惠王传信去——” 人赃并获,如今,只能是想办法将损害降低到最小了。 如果惠王肯出面,至少,他的罪行能掩盖一半…… 这会儿惠王和他女儿在一起,不看僧面看佛面,江陵王一时想不了那么多,甚至还找人去宫里给李贵妃传信。 楚旸带着罪证急急忙忙就赶往皇宫,他知道江陵王老奸巨猾,若不赶在他后招之前动作,想要一举扳倒他,便难了。 而此时,湖上,楚漓和衾嫆相邻的画舫上。 陆倩一袭白裙白披风,端的是柔弱可人,弱质纤纤的模样,我见犹怜。 她一双盈盈美目,顾盼生辉地望着对面优雅而坐的楚唯。 “殿下,听闻你喜欢字画,倩儿苦寻良久得了一佳作,不知,可入得了殿下青眼。” 她微微羞红着脸,将画轴往前递于楚唯,语气柔婉。 对面的楚唯却始终像个老僧入定似的,不动声色,脸上那一贯的优雅温和,叫人看不出喜好来。 他目光从画轴,移到柔弱温婉的陆倩的脸上,眼底深了深。 这些女人,不管是容惜也好,陆倩也罢,表面上都是柔弱美貌,内心却狠毒难测。 这些时日,他暗中调查过陆倩,得到的情报让他不寒而栗。 她看起来比故作柔弱的容惜要真真切切地柔弱许多,谁能想到病弱高贵的江陵郡主,暗地里会做出这许多令他一男子都觉得胆寒的事? 真是一条会伪装的毒蛇。 就好比现在,她明明心里喜欢的是楚漓,却能对着自己虚与委蛇,讨好奉承。 这副作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内心仰慕自己呢。 他轻笑一声,声线清越悦耳,陆倩抬眸,却总觉得他这声笑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 “既是郡主所赠,无不喜欢之道理。” 楚唯将画接过,缓缓打开。 待看清画像时,他瞳孔微缩,表情却古怪地变了下。 飞快合上。 他笑意淡了去。 “郡主何意。” 语气也冷凝了下来。 楚唯其人,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地道感觉,但不笑时,却真真切切展现出他皇子的高贵和冷傲。 陆倩顶着这股视线的威压,微微抿了下唇线,才神色如常地笑笑。 “殿下所想,便是倩儿所愿。” 她微微垂首,纤细优美的脖颈露出一小截来,眨了下长睫,掩盖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冰霜嫉恨。 “殿下,这是倩儿寻天下最得力的画师所画的画像,堪比真人。若殿下不喜……那倩儿便收回吧。” 说着,作势要伸手拿过画像。 楚唯抬手,按住了她微凉的手背。 陆倩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随即想都什么,抿着唇,娇羞地低了头。 “既是郡主所赠,虽是不妥,但本王也只好收下。” 楚唯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审视着陆倩,画中美人,不是别人,却是衾嫆。 不知陆倩从哪寻的画师,竟是画功了得,能将这画中人画得惟妙惟肖,竟像是活了一般。 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甚至连衾嫆眼中那三分冷艳三分讥诮三分流光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好一个陆倩,他都未曾发觉自己对衾嫆有了旖旎想法,却叫她洞悉了。 这样的人,更不能留在身边了。 想要威胁和拿捏他把柄的女人,怎能安心置于后宅? “不好了,殿下,江陵王府出事了!” 这时,一声焦灼的通传声打断了他们。 江陵王府出事了? 陆倩脸色骤变,楚唯微微蹙了下眉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4取舍 待江陵王府的人通传完后,陆倩几乎是立马便向楚唯求救。 “殿下,求你救救父王,这一定是成王的阴谋,父王他是被陷害的!” 她说这话时情真意切,不知情的人,还真会被她这双会骗人的眼睛和这张脸给骗了去。 楚唯可不是。 他了解内情,知晓江陵王这些年暗地里没少中饱私囊,原先他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如今…… 这把柄却是落在了一心和自己作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楚旸手里。 那就一个不好,便会引火上身。 “你在这照看郡主,本王,去一趟皇宫。” 楚唯抿着唇,心里担忧的是,江陵王只怕是已经命人通传给了皇宫中的母妃。 于是,他脚步一顿后,便加快了速度。 陆倩站在原地,却是不放心,刚要追出去,便被楚唯的人给拦住。 她眉心一拢,顿时心里不安起来。 总觉得,楚唯没那么轻易帮助江陵王府。 怎么办…… 若是女儿家的勾心斗角,陆倩倒是在行,可一涉及朝堂诡谲,她便束缚不前,慌不择法。 隔壁画舫的楚漓自然听到了这番动静,他微微靠近船一侧,掀开帘子,朝隔壁的画舫看了眼。 便瞧见楚唯的人,拦在船舱前。 而楚唯,步履匆匆,已经带着人上岸了。 “怎么了?”衾嫆见他望着外头,不禁好奇,起身走了过来。 “嘘。” 楚漓见她走过来,轻轻伸出一指,抵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然后指了指岸上,以及隔壁的画舫。 冰雪聪明如衾嫆,须臾便明白了。 她眨了眨眸子,无辜地煽动着羽睫,冲他示意。 这动作,看起来有几分可爱,又说不出的撩人。 手指下是温润柔软的唇瓣,楚漓仿佛被烫了一下般,撤回了手指,面上一热。 “楚旸动作倒是快,看来楚唯是急着进宫救他老丈人了。” 衾嫆这带了几分调侃讥讽的声音,以及这声“老丈人”的称谓,叫楚漓眉梢一挑,不由得心里愉悦起来。 面上笑容也深了深,但很快,却是摇头,语气带了几分薄凉地讽刺着,“不,江陵王这次必无法全身而退,而陆倩也洗脱不了那些罪名……楚唯其人,看似斯文温柔,实际上最是无情冷血。 他那般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楚旸这次是要拿江陵王府来对付他?” “你的意思是……”衾嫆瞳孔一缩,仿佛明白了什么。 “恩,他非但不会保,反而——大义灭亲,撇清自己。” 楚漓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峭的幽光,哼笑了声。 闻言,衾嫆沉默了。 这倒是楚唯会做的事。 毕竟,明哲保身,弃车保帅的事,楚唯惯会做了。 呵。 陆倩恐怕到死都不会相信,她们所谓的大腿,根本不是那么好保的吧。 “怎么了?” 衾嫆的视线有些复杂地落在楚漓身上,后者察觉到了,不禁疑惑地问她。 她微微摇头,将心头的怪异挥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原来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 楚漓一愣,随即面色有些古怪,咳了声,别过头,挠了挠耳朵,语气柔和了下来。 “你不会觉得我心机深,可怕么?” 一不小心,暴露了。 他心里叹了一声,大意了。 “不会呀,你这么聪明,我们正好相配!” 哪知,衾嫆现在就是个没皮没脸的,说话也不羞不臊的,天真烂漫地来了这么一句。 楚漓:“……” 怎么现在衾嫆越来越…… 他表情带着几分无奈,却更多的是宠溺。 …… “母妃。” 楚唯急匆匆地和正盛装出了寝殿门的李贵妃撞上。 见到楚唯,李贵妃微微一愣,脸色不是很好看,凝着眸子沉声道,“你都听说了?” 楚唯缓缓点头,“是江陵王的人通知母妃前去父皇那说情?” 见他虽神色冷凝,却不焦急的模样,李贵妃不禁微微蹙了下眉心,感到几分不解。 但还是叹了声,点点头,“是啊,谁成想,这楚旸竟有通天的本领,一招便要置江陵王于死地了。” 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叫楚唯不禁心里更是沉了下。 好在自己赶来及时。 “母妃,不可。” 他冲李贵妃摇摇头,语气冷静地对李贵妃说了些什么,一开始李贵妃还脸色骤变,不同意地反驳了他。 但等到楚唯最后说了句什么,李贵妃瞬间浑身一震,眸子缩了缩,好半晌,才攥着手中的帕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声音有几分无奈地说着,“既然你都想好了对策,那便依你吧。” 说着,扶着嬷嬷的手,转身回了寝殿。 “母妃英明。那儿臣这便赶在楚旸前解决此事。” 楚唯恭敬地朝李贵妃拱拱手,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内。 “父皇,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楚旸匆匆推开拦住他的太监,在大监通传一声得到允后,他急急忙忙地进了内。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皇帝坐在书桌后,神情微恼地瞪了眼冒冒失失的楚旸,皱着眉头,不悦道。 楚旸忙端起神色,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冲老皇帝飞快地说着,“父皇,儿臣奉命彻查镇国公受冤一事,竟是查到了江陵王府——不少贪赃枉法,勾结官商的证据!” 他一本正经,正义凛然地说罢,打量了眼慵懒地靠着椅子的老皇帝。 老皇帝没说话,只手指曲起,轻轻敲着桌面,好一会才幽幽地眯着眼问,“证据呢?” 楚旸一听,便忙对外唤了声,“来人,将人证物证带进来!” 不多时,外面的人带着几口箱子和颤颤巍巍的管家进来。 一经盘问,管家禁不住楚旸的手段,又畏惧老皇帝的威严,便真真假假地招了些。 但那些个箱子却是最有力的证据,做不了假,一下便坐实了江陵王这些年以权谋私,侵占良田、收受贿赂、的罪行。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老皇帝拍着桌子,气得咳嗽了几声,怒目而视着这些个金银财宝还有地契、房契,声音饱含了怒火。 “来人啊,将江陵王抓起来,关押天牢,听候审问!”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5难测 “父皇,这江陵王虽是犯下了死罪,可……可他嫡女是三哥的未婚妻……此事,您看,该如何……” 楚旸一听老皇帝这么果决就下了命令抓人,不由得心里一乐。 面上却故作为难地开口,将祸水东引到了楚唯身上。 “这个你不必担心,唯儿,出来吧。” 老皇帝却只伸手,做了个让楚旸停下的动作,随后轻轻敲着桌面,对着屏风后,唤了一声。 楚唯? 怎么会! 楚旸脸色一僵,身子晃悠了下,难以置信地望着从屏风后走出的楚唯。 这…… 他将惊诧的视线投向自己的父皇。 老皇帝沉吟一声,“唯儿洞悉江陵王府贪赃枉法的阴谋,大义灭亲向朕揭发,不过老四你这回做得也不错。朕对你很欣慰。” 什么! 楚唯居然…… 楚旸难以置信地望向一旁恭顺立着看起来有些哀痛之色的楚唯,只觉得眼底一片红。 该死的! 万万没想到,楚唯竟然舍弃了江陵王这么大一助力,明哲保身不说,还给父皇留下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印象! 如此一来,自己哪怕是得了父皇的嘉许,有了楚唯在前,他只能算是个办事得力的!可楚唯不一样了,他撇清自己的干系不说,还在父皇面前博取同情,只要父皇怜惜他…… 就不会查他,反而会因为此事,给他别的赏赐来安慰。 该死的!该死的楚唯! 他都故意放江陵王府的人进宫给李贵妃通风报信了,没想到还是被楚唯捷足先登了! “为父皇分忧解难,是儿臣的本分!” 楚旸低下头,将眼里的不甘和愤怒掩盖。 “好,是朕的好儿子!此事你有功,朕就将查办江陵王的事,全权交给你了,老四,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老皇帝似乎是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起身,说完就挥了挥手,“行了,朕先回去歇着了,你们自行处理,其他的,待案子结果了,再朝堂上说吧。” 语毕,他被大监搀扶着,离开了御书房。 好歹是曾经拜了把子的交情的兄弟老臣,没想到对于江陵王贪赃枉法被抓一事,除了一开始的震怒之外,老皇帝全然没有一丝心寒或是痛心的表现。 可见,说什么江陵王得圣宠眷顾,也不尽然。 皇帝的心是冰冷的,对谁都一样,他只爱自己。 意识到这点,楚唯出去的时候微微扯了下嘴角,果然,这步棋,走对了。 “你很得意吧,三哥?” 走在后面的楚旸忽然急促下了台阶,一把抓住楚唯的手,捏着他的袖子,冷冷地眯着眸子凝着楚唯不显山不露水的脸。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楚唯面色如常,拂开楚旸抓着自己袖子的手,语气平静又有些怅然,“我怎么会得意呢?该得意的难道不是四弟你么?” 说着,他理了理袖子,“今晚心情不太好,四弟立了功得了父皇奖赏,本该陪你喝一杯,但抱歉,我先回了。” “楚唯!” 楚旸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到,他咬牙切齿,眼里一片阴鸷,“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一直输给你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6假象 “母妃,母妃,父王被带走了!” 陆荣慌慌张张地跑到江陵王妃的院子里,在她屋前,喘着气喊道。 门开了,江陵王妃披头散发地走出来,她保养得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憔悴和阴鸷。 看向陆荣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期冀慈爱,“阿荣,我给你外公寄了一封书信,你是我们的嫡长子,皇上就算不念及你父王的情面,也会顾及到你外祖一脉……” 她说着,上前一步,摸了摸陆荣乱糟糟的头发,给他理了理头上的发冠,“荣儿,你放心,母妃一定会保护你的。” “母妃,你,你这是何意?” 陆荣听了,不禁心里一凉,总觉得事情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父王到底犯了多大的事,能叫母妃如此…… 江陵王妃眼里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痛,她咬着唇,“你不要学你父王,你妹妹倩儿……罢了,是母妃不好,没教导好你们,让你们兄妹俩,一个不学无术,一个心思歹毒…… 以至于大难临头之际,你们还自相残杀,母妃没能力保全所有人,但你是我和你父王的儿子,你 必须活下去!” 话说到这,江凌王妃忙整理了下陆荣的衣襟,喊了一声自己的心腹婢女。 “让护卫赶紧送世子出城,拿着我的令牌,快去!” 婢女是跟着她多年的老人了,见她此时反应,便知是要破釜沉舟,保全王府的一条血脉。 “是!” “不,母妃,我不走,我要跟你和父王一起面对——母妃,不要赶我走,我留下来保护你!” 江陵王妃看着这个时候苦苦哀求要留下来的儿子,不禁眼眶湿润,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哽咽,“荣儿,母妃不需要你保护,你要是真的孝顺,就给母妃好好活下去,再苦再难你也要活下去!” 见他一时半会想不通,江陵王妃直接朝着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后者沉默地抬起手,一个手刀砍在了陆荣后脖颈上。 将他打晕了,护卫立马扛起陆荣从侧门离开。 “母妃。” 不多时,陆倩穿着一袭白裙外罩一件五彩薄衫,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是面挂着柔弱可人的笑。 只是那眉眼间兀自添了几许阴冷偏执。 她忽然出现,叫江陵王妃愣住,随后,江陵王妃抹了一把眼泪,面上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温柔。 “倩儿你怎么这么晚不睡过来了?” 她像从前每次一样,温柔地替陆倩拉了拉薄纱,担心她冷着似的。 眉眼神情无不是一个母亲对宠爱的小女儿的关怀备至。 这让陆倩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捶打了一下般,她恍然想到很多东西,很多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目睹和听到这个总是宠溺自己的女人对陆荣那个蠢蛋是如何筹谋和奉献的话,就这辈子可能都想不到的东西。 “母妃,我呢?” 她忽然握住江凌王妃的手,她的手总是凉的,常年捂不热,就和她这个人这颗心一样的寒凉。 江陵王妃目光闪烁了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脸的慈爱,“你怎么了?” “别再骗我了!” 陆倩甩开了江陵王妃的手,面容冷漠如冰,眼神带着几分厌恶和憎恨。 “你一直装作很疼爱我的样子,每次陆荣稍微惹着我不快了,你就对他斥责,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我院里,我生病了你会守着我,抹眼泪……” 陆倩每说一句,眼里的恨意少一分,最后变成了疑惑和深沉,“可是,我才发现,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最爱的不是我!你最爱的,是陆荣,是你们明明蠢笨无用却就因为他是男儿身就被你们当作心头肉一样宝贝的陆荣!” 她言辞激烈,声音颤抖,指着面色一阵白一阵青的江陵王妃,“可我呢!就因我是女儿身,就因我从小体弱,你们把我当作瓷娃娃养着,却又因为你们的大业,就决定了我的终身大事,让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可你们如果那么不喜欢女儿,为什么当初要生下我!为什么不干脆在我出生的时候将我掐死了算了!” “啪——” 江陵王妃忽然扬起手,给了陆倩一巴掌,将她打得蒙了。 她颤着手,咬着唇瞪着陆倩,眼里满是失望和谴责。 “你是埋怨父王和母妃了是么?”她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陆倩,你以为你做的那些阴险毒辣的事情你父王和我都不知道吗! 要不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你那么蠢那么偏执的行为,我们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帮你收拾烂摊子!今时今日,你还没反省自己所作所为么? 要不是你撺掇,你父王不会急着对付衾潇,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利用自己的父亲兄长,就为了达到你得不到楚漓便报复衾嫆的目的! 可你看看,现在,你的父王锒铛入狱,你的家就要不保了,而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根本不爱你,好不容易替你择的佳婿也根本眼里没有你!你知道么,你父王本没有这么快倒下的,就是楚唯,他在要紧关头选择了舍弃你父王! 但凡你将你那些阴险狡诈的心思用在楚唯身上,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有脸提吗?” 江陵王妃的话叫陆倩整个人都呆滞住了,她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母妃。 原来…… 她做的那些事,母妃一直都知道。 不,怎么会呢? 楚唯为什么? 居然是他要置他们于死地? 接连而来的打击,让陆倩白了脸色,她身子颤栗了下。 “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江陵王妃只是用怜悯可怜的眼神望着她,面上有些悲凉地说着,“你骨子里薄凉得比圣上还要叫人心寒,陆倩,你总怨怼你兄长,可实际上,他曾是最无私心地爱护着你的人。 你如果手段再高明些,能将皇室子弟玩于手掌心之中,就像衾嫆,那我们也会继续这么纵容呵护着你。只可惜,你不是衾嫆,你连一个都掌握不住。” 衾嫆,衾嫆,又是衾嫆! 陆倩忽然身子一僵,吐出一口血来,当场气晕了过去。 “快,扶郡主进去!” 江陵王妃见状,眉心拧着,目露几分担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7情话 楚旸这次行动快准狠到连衾嫆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大概是想要急于证明自己,衾嫆和楚漓放出去的证据他都牢牢地抓住,该抓的都抓了,拷问的拷问,以至于最后一摞一摞的证据呈上去时,想要给江陵王求情的党羽都不敢开口了。 不过,楚旸手里拿捏了不少江陵王党羽的把柄,并且将这些把柄拿来威胁这些人,转而投诚他,为他所用。 “可这么一来,楚旸的势力未免过大……”衾嫆又偷跑出去,在端王府和楚漓下棋喝茶,提起此事时,还有些担心。 虽然她本意是要将培养一头猛兽同不可撼动的楚唯来抗衡,但楚旸本性阴险,若是叫他独大,只怕比起楚唯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漓执白子慢悠悠落下,对黑子显而易见的漏洞视而不见,没有一击堵死黑子的退路。 闻言,他温润的面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些把柄是从我这流出去的,你觉得,我会不会保留一份?” 他声音温柔轻和,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衾嫆眸子微微一睁,随后抬手掩面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瞧我,杞人忧天了,不过……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惊讶。” 实在是,前世的楚漓不争不抢,什么都没参与,叫她以为眼前这个楚漓,还和从前那般,整日坐在轮椅上,看看院子里的落叶,喝喝茶,下下棋,便虚耗了短暂的光阴。 不过,她都能从鲁莽无状成长成如今的稳重冷静,楚漓腿好了,自然也不会如前世那般与世无争被动挨打了。 “姣姣,你须知,我无意同他们争夺什么。”楚漓却笑容微微淡了下去,他看向衾嫆的眼神带了几分忧郁深沉,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掩去,“那个位子谁坐都是坐,我要的,不过是护我们安好。” 如果不是楚唯将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他何须谋划? 他此生所求,都是一个衾嫆。 如今,他们婚事将近,如果不是楚唯虎视眈眈,李贵妃又心虚作祟不肯放过他,他自不必这般暗中筹谋,步步小心经营。 又来了,那种,说不出的古怪的感觉。 衾嫆看着楚漓,总觉得,眼前的楚漓,明明是她那么熟悉的那个,却有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很陌生。 她有那么一瞬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般,也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了。 但每次刚有这个想法,又觉得荒谬。 “我知道,只是你不要太辛苦,我不是弱女子,我能帮你的。”衾嫆丢下自己手里的棋子,转而去握住楚漓的大手,将脸贴上去,依赖地蹭了蹭,声音柔和下来,“就算是你要争那个位子,我也不会害怕退缩。 你进,我跟着你进;你退,我便陪着你退。” 总之,这一辈子,她心之所系都在他身上了。 楚漓看着忽然乖巧温柔下来的少女,她就那么缱绻温柔地握着自己的手,乌黑的长发划过手背,有些痒。 一片落叶落下,粘在了她发上。 就像是有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般,他伸出那原还有些犹豫的手,轻轻拂去那片落叶。 手却没有舍得收回。 而是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 一个安抚的,充满温情的抚摸。 “好。”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气氛很好,适合安静。 但衾嫆却忽然一个激灵,坐了回去,指着面前自己下着下着又开始惨不忍睹的棋盘,开口—— “那这盘棋能不能不让我了?” “……” “我这个臭棋篓子都看不下去了,总是让我怎么行?” 他就是这样,总喜欢忍让,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啊。 衾嫆想着,看向楚漓的眼神就愈发心疼了。 虽然不明白她突然有些和蔼的眼神是为何,但楚漓还是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很快又摇头,“让你,我心甘情愿的。” 她可能不知道,他只对她毫无底线地退让。 衾嫆一下没话讲了,脸上嫣然一片,忙别开了视线,心头跳得飞快。 这个人,真是,怎么这么,这么会哄人开心呢。 她前世果然是瞎了眼了,居然从没发现过,还总嫌他沉闷无趣。 …… “怎么会这样!”李贵妃气得掰断了一根指甲,疼得她脸色白了白,更显得阴鸷狠厉起来。 她拍了下桌子,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了的亲家,一下倒台,陆倩这门婚事是铁定不能要了。 她一想到江陵王那么大的靠山说倒就那么轻易地倒下,她心里就恨得不行。 德妃和那个孽种如今倒是风光得意了,甚至因为楚旸将这么大的案子给办好了,博得皇上欢心,赦免了德妃之前的禁足。 如今,那个贱人又开始侍寝耀武扬威了。 想到这,她就心口痛。 “娘娘,您也别气,这江陵王行事这般处处留有把柄,这样的靠山还好殿下当机立断地弃了,不然现下,咱们也要被牵连其中了。”嬷嬷见她不发脾气了,才端上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再说,因为殿下他大义灭亲之举,陛下如今对他也是正心疼的劲上,您啊,趁机多在陛下面前说说殿下 的苦啊之类的,才是正理。” 这番话,成功让李贵妃消了气,她端起茶,又放下,“是啊,还好唯儿争气,要不然……本宫还真是担心哪。对了,让你打听的合适的贵女,都打过了么?” 嬷嬷闻言,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来,呈给了李贵妃。 这上面不仅有贵女的姓名年龄家世,甚至还包含了其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事和关系。 可谓是十分齐全了。 看了一圈后,李贵妃又想到楚漓可以娶镇国公嫡女,护国公的嫡女又定下的娃娃亲,登时又瞧不上这些个名单上的贵女了。 往旁边一放,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孙家那边,听说德妃最近有意在联络?” 嬷嬷:“说是要给成王选正妃呢。” “哼,凭他,也配?”李贵妃忽然冷笑了一声,“他前些时日,不是丢了个宫女的子嗣么,你去,将消息透露给孙家那边——不,给孙家嫡长女。” 嬷嬷怔了下,随后似是明白了什么,立马恭声应了,“是。老奴这就去办。”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8发疯 陆倩醒来时,发现她屋内的婢女在慌里慌张地收拾包袱。 她猛地坐起来,“你们,你们做什么这是?” 婢女们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甚至有人开始拿她的首饰了。 “大胆,谁准你们动我的东西的!” 陆倩见状,不禁瞳孔一缩,赫然震怒。 “郡主,您自身难保了还管这些身外之物作甚?还是先想想怎么逃过流放之罪吧!” 其中,她的贴身婢女,回头,冷笑地给她说了一句。 眉眼间都是对陆倩的不屑和恶意。 流放? 陆倩捂着喉咙,却还是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你胡说什么?什么流放!你说清楚!” 婢女们卷着包袱就跑了,生怕再晚一步就赶上宫中派来的人抄家似的。 却忘了,都是给了卖身契的人,哪里那么容易逃得了。 只要宫里头有心查,抓一个就完一个。 不过显然,这次宫里只抓主要的人员,那些个不重要的下人,都被赶出去了而已。 “母妃,母妃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流放,为什么要流放!” 江陵王妃盛装出现在陆倩门前,面容沉静冷凝,对周遭逃窜的下人视若无睹,眼里一片宁静从容。 有那么点,心如死灰的超然。 面对陆倩的追问,她只用漠然的口吻陈述着,“你父王定罪了,秋后问斩,而你和我,都要流放。” 流放啊…… 她可是千金之躯,金枝玉叶,怎么受得了流放之苦? 陆倩身子一委顿,靠着床柱,勉强撑着,她瞪着江凌王妃,咬着下唇,咬出血味来,“那陆荣呢?他为什么会没事!” “你父王认罪前,向皇上求情,将你兄长贬为庶民,禁于外祖家不得诏令永不返京。皇上念及一点旧情,赦了。” 江陵王妃淡淡地说着,甚至面上有了那么一丝笑来,她看着不甘不解满面憎恨怨怼的陆倩,轻声道,“这个王府中,谁都双手沾染鲜血肮脏,要说谁最干净,当属你兄长。所以,这就是命。作恶迟早会遭报应,只是时候未到……” “你疯了!你在说什么疯话你!” 陆倩却歇斯底里地吼着,看向江凌王妃的眼神像是看仇人一般厌恶,“那我呢!我还年轻我凭什么跟着你受流放之苦!凭什么陆荣可以苟活我却要受罪!我不服!” “你不服?”江凌王妃古怪地笑了,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忽然她拿出匕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陆倩的眼神依旧温柔慈爱,却叫陆倩浑身毛骨悚然,只听她说,“母妃就知道,我的倩儿和我一样,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般屈辱呢? 所以啊,母妃心疼倩儿,我们不要受流放之苦,沦为上京百姓口中的笑柄……母妃想带着倩儿一起上路,一了百了,你说,好么,倩儿?” “不,不要过来,你,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你要死你自己去死,你不要过来,滚开滚啊——” 陆倩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她抄起自己手边的枕头,身子往后缩,将枕头砸在步步紧逼的江陵王妃身上,身子紧绷,害怕极了。 她没有想到,她母妃经不住这场浩荡,竟然发疯到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和母妃一起不好么?”江陵王妃被陆倩的枕头砸到,手中的匕首险些掉落,她脸上露出疑惑和狰狞的神情,握着匕首身子前倾,逼近陆倩,“你不爱母妃了么倩儿?母妃对你那么好,不忍你路上受侮辱,吃苦,沦为笑柄,苟延残喘地活着,要带你一起去极乐之地,不好么?” “你滚开啊,滚开,谁要跟你一起死,你这个疯子,你滚——” “啊——杀人了杀人了!郡主杀了王妃!” 陆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做了什么?她,她杀了她母妃?! “郡主可真是大义灭亲啊!” 这时,屋顶上纵身一跃的冬草看着这一幕,没想到,不需要自己动手,陆倩就自食恶果了。 江陵王妃死不瞑目地瞪着陆倩,脸上表情定格在不敢置信和狰狞的疑惑上。 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倒地不起了。 陆倩手里握着血淋淋的匕首,脸色惨白一片,一口气没提上来,瞪着江陵王妃的尸体,摇着头拼命否认,“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是她,对是她疯了要我死——” “呵,陆倩,你也有今天啊!” 冬草伸手,就想掐死陆倩,但看到现在依然光鲜亮丽的陆倩,她忽然明白,大小姐为何在放她出来时,会那般笑意深邃地说——“等你见到她就会发现,让她活着,远比死了残忍”。 是啊,高高在上,披着优雅善良的皮囊的小郡主,谁知道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甚至可以亲手杀母的畜生呢? 让所有人知道她的罪行,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让她怀揣着对弑母的罪孽愧疚活着,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不,我不能死,我,我是未来的惠王妃,对,惠王,我要去见惠王!” 陆倩惊恐地丢了匕首,使劲地在被子上擦拭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喃喃自语地说道。 惠王妃?还在做什么春秋美梦呢! 冬草眼里划过一丝讥讽,随后伸手,将陆倩一把提起来,“想见惠王?行啊,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带郡主去。” 她使着轻功,将陆倩提着到了惠王府门口。 陆倩一落地,便身子不适地干呕起来。 她头发凌乱,衣裳褶皱沾了血污,脸色惨白,像鬼一样。 门口的小厮甚至都以为是哪来的疯婆子,要赶她。 还是冬草笑了下,说,“这位是江陵郡主,求见你们惠王殿下,劳烦通传一声。” 她站着,陆倩却跪坐在地,她衣衫整洁,陆倩却凌乱不齐。 小厮看了眼,有些鄙夷地看着地上坐着的女人,原来是她啊,细细一想,难怪,落败成这样子了。 “我们殿下很忙,没空见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去吧!” 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几个字,像是打在陆倩脸上的耳刮子一般,叫她火辣辣的疼。 “狗奴才!我是未来的惠王妃,我要见你们惠王,快去让他出来见我!”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9风光 楚唯听下人通传说陆倩求见时,还有些错愕。 但他只是放下手中的奏本,起身,“去看看。” 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招。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并且感到失望了。 很显然,此时狼狈不堪的陆倩,非但没有什么后招,反而是赖定了自己准王妃的身份,企图自保。 “惠王!我是你未来的王妃,不管我父王犯下何种罪,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那种人,如果你想在皇上面前邀功,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替你将我父王一些部下的名单列出来!” 暗处观察陆倩的冬草一听,便知道不好了,没想到陆倩为了自保竟然可以如此厚颜无耻,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 楚唯原本还有些不耐烦,但听到陆倩说可以列出名单,又想到楚旸这几日似是和之前江陵王一派的大臣来往密切……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看向陆倩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冷漠,但面上却带着清浅温和的笑。 “还不扶郡主进去休息?” 他唤了一名婢女过来,道。 “慢着!” 这时,有一队人马赶来,为首的是楚旸。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整个人意气风发中透着一股子优越。 他手中马鞭不客气地指向陆倩。 “这是朝廷钦犯,三哥可别因为和此女先前有婚约,就要包庇钦犯啊!” 楚旸眉宇间的戾气被得意取代,笑容包含恶意地看着抿着薄唇极力克制怒气的楚唯。 能瞧见楚唯被自己气得吃瘪,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楚旸胸口中因前些时日和从前被楚唯打压一头的怨气总算有了宣泄口。 在江陵王倒台这一事件中,楚唯用大义灭亲之举才挽回些皇帝的怜惜,保全了势力。 但也只是保全,甚至还为此,叫自己的部下寒心,毕竟唇亡齿寒。 好不容易这会儿能从陆倩口中撬出些有用的信息来,及时止损弥补些,哪里想得到,竟又给楚旸钻了空子。 这个老四,近来是得到什么高人指点不成?居然能一再地消息敏捷地先人一步。 想到此处,楚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面上一派正色,“怎会?竟是不知四弟得了什么风声这么快赶来,这郡主又是犯了何罪?” 他眼底波光诡谲,暗藏汹涌,却又很好地不在面上体现,隐忍功力可见一斑。 楚旸哼了声,像是看一件货物似的命人将狼狈的陆倩拉起来,胁制住,语气透露着几分讽刺和叹息地说着,“三哥先前的眼光不行啊,这陆倩看着柔弱可怜的模样,谁曾想,竟是能胆大心狠到亲手弑母呢! 哦还不止,臣弟我这还有告她谋害不少贵女性命的罪证,不过这也不能怪三哥,那都是几年前在封地胡作非为的事儿了。要不是我这次将江陵王府底朝天地查了个遍,还不知此女竟是菩萨面罗刹心肠,害人杀人的手段就是男儿都自叹不如!” 说着,他觉得有些口干,不想再多言语,只颇为嘲讽讥笑地欣赏着楚唯怔愣错愕的神态,以及陆倩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惊慌模样。 这两人自诩聪明不可一世,结果还不是被他这个不被他们看得起的成王给奚落一通? 想到这,楚旸畅快地笑了一声,“好了,欲知后事,三哥等这桩案子尘埃落定了就见分晓了。” “带钦犯,走!” 他说完,一夹马肚子,指挥着随从将无力反抗的陆倩押着走。 楚旸做事好大喜功,这番动作可谓是声势浩荡,甚至为了打楚唯的脸面,刚刚揭露陆倩的罪行时,丝毫不顾忌周遭。 是以,没一会,继最近江凌王府令人大快人心的案子后,有关江陵郡主陆倩心狠手辣,佛口蛇心,大逆不道亲手弑母不说,包括她是如何歹毒,在封地时,剽窃才女文章不成,便暗中下毒手将人毁了名节逼迫对方上吊自尽…… 以及各种嫉恨便下毒手的事迹,总之有的没的,就这么妖魔化地大肆传扬了出去。 不过几日光景,江凌王府的名声扫地不说,关的关,发配的发配,不可谓不令人唏嘘感叹。 不管你是世家还是勋贵,只要你触犯了上头,再得宠,墙倒众人推,一桩桩一摞摞上告后,都得摘了官帽,坐等发落。 楚旸喜欢宣扬自己的功劳,这次这么大的功劳更是不会放过造势了。 他直接命人在大街小巷将江凌王和陆倩如何罪大恶极的事宣扬一番,再将破案的难度以及他为了破案,每日每夜地抓人、审讯、定论,为了还无辜官眷和受过其坑害的百姓伸张正义,不辞辛苦不怕得罪新贵,也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这一宣扬吧,民间百姓对这位先前只知他爱酒色,游手好闲的成王殿下有了个不一样的认知,再加上楚旸的党羽给他一番洗白言论…… 如今,他的声望虽依旧不及惠王这些年苦心经营的高崇,但也被百姓歌颂了一阵。 老皇帝听到了,也对楚旸另眼相看几分。 朝堂上,弹劾楚旸的少了,称颂成王如何如何可堪典范的倒是多了起来。 总之,楚旸借着此事,一时风头无两。 甚至于,他一日在酒楼宴请过自己的党羽后,借着酒兴,恰好撞见带着婢女出来买头花的衾嫆时,握着酒壶就朝衾嫆主仆几人挤过来。 “衾嫆,你看到了吧!江陵王诬陷你爹,本王让他翻不了身了,陆倩几次害你,本王将她关进大牢了——怎么样,比起我那两个兄弟,本王厉害不厉害?” 衾嫆因为陆倩被关押大牢一事,心情着实好,便拉着婢女出来逛逛街市,哪里想得到会遇到酒后发疯乱说话的楚旸。 她拧着眉头,自己两个婢女挡在她身前,就怕楚旸举止轻薄了她。 “王爷慎言。” 她看了眼四周,见楚旸身后有幕僚要跟上,便暗道不好,要是传扬出去,又是惹祸上身了。 她欲走,楚旸却酒劲上头不肯了。 “站住!衾嫆,你放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0挑破 “站住!衾嫆,你放肆!” 在楚旸眼里,自己如今是高人一头,就是楚唯都要忍着他,可这个衾嫆,小小女郎,偏偏却对他态度从头到尾没有变化过。 他又不是榆木脑袋,衾嫆对他恭恭敬敬,却没有一丝一毫打从心底的敬重,甚至于,有时候眼底的讥诮不喜都快掩饰不住。 他就搞不明白了,他连偌大的江凌王府都能扳倒,如今朝堂上下谁不巴结他? 可这个衾嫆,见着他了,避之不及,爱理不理! 真是给她脸了? 若非看她生得艳丽绝伦,又是镇国公嫡女,他早就将她抢回去亵玩一番再说了。 楚漓未过门的王妃? 呵,楚唯他都不放眼里,更别说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瘸子老五了。 楚旸明目张胆的觊觎未来弟妹,还当众要刁难,可真是,得意过头了! 衾嫆憋着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冲动,既然你选择了这个蠢货,就不能这么快给他薅下来。 “成王殿下,臣女是您准弟媳,还请殿下慎言,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就怕对王爷您不利。” 她稍一福身子便要离去,哪知楚旸像是料定了她的动作一般,抢先一步伸手,直接抓住她手腕,大手力道非一般,叫衾嫆吃痛地蹙了下眉心。 “大胆!你不过是镇国公之女,本王不准你走,你凭什么甩脸色要走!” 许是喝多了,楚旸冷言冷语,眉眼冷鸷,叫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春花和秋月忙上前要拦,却被楚旸一脚踹翻一个。 原本还在忍耐的衾嫆,瞬间美目一凛,俏脸一沉。 她的婢女,她都不舍得动手,这个楚旸仗着自己最近得意就能肆意欺辱不成? “成王!” 她刚要动手,却忽然闻到一股清香,一人着月白长衫,出现在她身后,长手一伸,手指不知点在楚旸手腕哪个穴道上了,叫对方手腕一麻,龇牙咧嘴地松了手,然后她被人拉到了身后。 衾嫆面色微变,抿着唇瞪着眼前这个身影,再熟悉不过,也再陌生不过。 怎么又是楚唯。 这个人心思诡谲难辨的,一再出头帮她,也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扭着手腕,短暂地想得出神。 楚唯却是芝兰玉树地打开了折扇,冲怒视自己的楚旸冷笑一声,“四弟,你失态了。” 当众调戏贵女便不是小事情,还调戏最近得父皇青睐的镇国公之女——准端王妃。 还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给了一点甜头就开始实力作死。 就这种性子,不需他多担心,楚旸迟早要跌得粉身碎骨。 被人打搅了好事的楚旸本就不虞,一看到楚唯这张故作高风亮节的脸,就更加恶心反感。 “三哥可真是闲得慌啊,哪哪的闲事都能叫三哥赶上。” 他讥讽地瞪着楚唯,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朝楚唯身后的衾嫆身上挪,楚唯微微一挪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纤细的衾嫆挡了个全。 只听他清润的声音不带波澜,却隐含警示地说着,“倒也不是闲得慌,方才遇上徐大人,正巧聊了几句,四弟要是再闹一会,想必徐大人一会就能出来撞见。” 徐大人…… 最近御史台最令人厌烦的老家伙。 动不动就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尤其是楚旸最近太冒头,被御史台抓着不少小毛病,虽说不痛不痒的,但也够他烦的了。 想着,他咬了下后牙槽,视线在楚唯挡着衾嫆的动作上微妙地变了变。 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下,反击了一回,“多谢三哥提醒了,不过三哥自个儿也是,别刚没了未婚妻,就也惦记上上京第一美人吧?毕竟,不光彩呢!” 说着,他拱拱手,对着衾嫆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声,“衾小姐,再会了。” 衾嫆失掉的神回归,她听到楚旸这阴阳怪气的话,不禁凝了眉,抿着唇一言不发。 楚旸一走,楚唯便转过身,脸上神色看不出底,他温和地关心了一句,“还好么?” 微微一福身,衾嫆对楚旸或许爱答不理,对楚唯也未见得有一两分热络真诚,只刚才对方出手相助的份上,得体地道谢。 “多谢惠王解围,臣女还有事,先告退。” 嗯,顺便道别。 楚唯两道俊美的眉微不可闻地拧了下。 “衾小姐一定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么?本王对你并无恶意,也无——觊觎之色。” 衾嫆闻言,半是嘲半是笑地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呵,“惠王多虑,臣女自是没这么厚颜觉着您会看得上臣女……” 她说着就又要走,楚唯却眯着眸子,忽然冷了声,“万一本王说是呢?你可还会暗中一而再出手,针对本王?” 衾嫆背脊一僵,咬着下唇一时没动作,好一会,才似不解地说了句,“惠王可真会开玩笑,臣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先前陆倩派去抓你弟弟的那个婢女,是叫冬草吧。” 她装不懂,楚唯却没这么轻易就揭了这事过去,他轻飘飘笑了声,语焉不详地说着,“你很会笼络人心,这般拷打之下,她都没透露你什么。倒是陆倩的事,不需怎么审问,就说了。” 他说着,步子往前,离衾嫆不过咫尺,在衾嫆僵硬着身子要拉开距离时,他忽而压低声音道,“本王送衾小姐回去,顺便好好谈下这婢女的生死如何?” 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说着动辄打杀的事。 衾嫆脸上彻底没了笑颜。 “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还道冬草已经去庄子上和她家人团聚了,不曾想,原来是被楚唯给抓了去。 落在楚唯手里,对方又存心想从冬草嘴里挖出点什么有用的讯息,只怕是要狠受一番苦了。 衾嫆想着,眉头便蹙着。 只怕不用拷打,楚唯这么聪明,很多事都猜到了,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急什么,一路上有的是时间,咱们好好说说,我们之间的恩怨。” 楚唯不动声色地伸手掠去衾嫆发间的珠花,笑容清润高雅。 远远地看去,只觉得二人实在是不能再登对了。 阁楼之上,书语有些担忧地看着手放在轮椅上,攥紧了的主子。 楚漓面色无波澜地望着并肩走远了的一男一女,眸子里神色翻涌无数,最后被幽暗冷寂的一团妒火淹没。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1嫉妒 “让本王猜猜,江凌王和陆倩能这么容易倒下,这当中,你出了多少力,嗯?” 楚唯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容清雅,如沐春风,如果不是说着自己准岳父一家的“惨案”的话。 这个人有多可怕?衾嫆竖起汗毛,一言不发,冷着脸,在前头走着。 只是楚唯人高腿长,稍稍一迈步,就赶上了她的步子。 不得不,并肩同行。 “别这么戒备。江陵王府这么快瓦解虽叫本王险些栽了,可细细想来,如此不缜密漏洞百出的棋子,不要也罢。”楚唯见身侧女子只冷着脸一语不发,不禁轻笑,眉眼都是无所谓的神色,“不过你的聪明倒叫本王一再刮目相看,拿捏了陆倩的把柄,一直隐忍不发,等他们狗急跳墙了,抓住漏洞再一招毙命。 够快,也够狠。不过但凡是行事,想要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命冬草将陆倩带到王府前,本王也想不通这一连环的计谋竟有你的手笔。” 衾嫆闻言,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懊恼。 是啊,她太想摧毁陆倩了,也太想看楚唯功亏一篑算盘落空的样子,急于如此,反打草惊蛇了。 她咬唇的动作,更加坐实了楚唯一系列的猜测,眸子也更加明亮。 他像是发现了一个可堪被自己多看几眼的女对手似的看着衾嫆。 对她运筹帷幄的本事感到惊讶,当然也恼恨她对自己几乎是要赶尽杀绝的出手。 “本王不明白,你就那么恨本王和陆倩?你也看到了,如今本王婚事已作废,你很聪明,也该知道谁是你该选择的良木。” 他这话叫衾嫆憋不住了,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打断了楚唯的自说自话,明亮的美目带着几分讥诮地望着楚唯,“惠王,先是容惜,再是林琪,然后是陆倩,臣女很好奇,在您的心里,女子是否只要有利用的价值,便值得你虚与委蛇一番,当作你政治斗争的踏脚石?” 她的话攻击性太明显,楚唯面色变了变,眼神冷了些,“你何意?” “何意?”衾嫆面容冷漠,“臣女不敢攀高枝,尤其是惠王您,您的心里没有一点温情暖意,有的全是利用算计,臣服你的有价值的,便被你物尽所用;违背你的失去价值的,便被你残忍地抛弃踹开。 臣女这个人心思狭隘,且贪心,想要的不只是正妻的位置,也要对方的真心。很可惜,您没有。” 说着,她又抿唇,“冬草不过是被陆倩利用的一枚棋子,臣女到底还心存一丁点善意,才在陆倩入狱后,放其归去。若是惠王对臣女好奇,大可查问,就不要为难一个并不得臣女信任的婢子了。” 楚唯心里回荡着衾嫆不含一丝掩饰的讥诮言论,不禁心底一沉,眉眼多了几分冷霜。 闻此言,不禁反讥,“你对一个背叛你的细作都尚且存善意,本王几次相帮,你却暗中阻挠本王好事——是了,容惜、林琪、陆倩皆败在你手下,莫非你其实对本王由爱生恨,却又不希望其他女子嫁于本王,才如此?” 原本气头上的衾嫆,骤然听见楚唯这话,不禁气笑了,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楚唯,立马反驳,“惠王您可真是会给您脸上贴金了,这样荒谬的想法也亏您能想到。 臣女再说一次,这是臣女自己的私怨,和您无关。至于冬草,您不放也没关系,左不过她也说不出什么臣女的事。” 说完,她一甩袖子,领着婢女,走向镇国公府的马车,上了车,命车夫驾车扬长离去。 剩下楚唯眼底闪烁着怒火和几分压抑的冷色。 “是么?那本王等着你改变心意。” 他也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他走了一个拐角,自己的幕僚便不解地问他,“方才殿下也太冲动了,若是成王真的冒犯了衾嫆,到时候朝堂上还不愁有人弹劾他?更别说镇国公和护国公那两个护犊子的老家伙了。” 幕僚感叹楚唯平时这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居然这么不冷静,错失了一个好的把柄和机会。 楚唯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是啊,他为什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其实在衾嫆出现在街上时,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顺着其走,在看到楚旸纠缠时,他心里不悦,按捺着按捺着,还是在看到楚旸出手抓着她手腕时,忍不住出面了。 可她倒好,一再给自己下脸面。 甚至还像只刺猬般,竖起一身的刺,扎他。 “本王自有分寸!” 他想到衾嫆方才讥讽拒绝自己的话,心下便更加烦闷不堪了。 而与此同时,被楚漓叫去护送衾嫆的书语回来了。 将衾嫆和楚唯的对话也一五一十地传给了楚漓。 始终绷着脸不见悲喜的楚漓,在听到楚唯猜测衾嫆由爱生恨阻挠他婚事那一段时,眼底闪过黑漆漆的风暴。 “砰——” 他手中的杯盏被他一个用力,捏碎,手心一片濡湿,鲜血瞬时布满。 书语见了,话头立止,忙上前,“主子,您这是!” 但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楚漓随手一撒手中的碎片,抬起鲜血淋漓的手,忽然虚虚掩了双目,可饶是如此,书语也看到了那双眼里满布的嫉妒与苦嘲。 更别说眼角无法掩饰的红了。 他沉默着,收拾着残局,然后沉默着给楚漓包扎伤口。 他猜不透主子怎么会在衾小姐和惠王有交集这上面如此在意。 先前成王纠缠时,主子便要出手掷杯盏解围,却在看到惠王出面时,不得不打消动作。 但书语也察觉到,自打惠王出面挡在衾小姐身前时,主子便盯着呆呆地望着惠王背影的衾小姐,面上神色沉默了下来。 再结合这之前衾小姐和惠王之间的传闻,书语只得轻轻叹了一声。 这男女之情,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普陀寺那边安排好了么。” 忽然,楚漓收起被包扎过的手,淡淡地望着窗外,声音没有温度地问。 书语一震,似明白了主子下定决心了,低头,“只待主子下令。” “嗯,那便按之前的计划,开始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2牢房 皇帝近来不知怎么,开始信佛了,说是做了个噩梦,在赵美人的寝宫中惊醒后,上朝后便思忖着下了旨,说是要带着几个皇子去普陀寺祈福。 衾嫆听闻这个消息时并不惊讶,前世老皇帝身子骨不大好后,的确有一阵子很信佛,只是,当她听说随行名单里还有楚漓时…… 手中的剪子不慎就将眼前好好的墨菊给剪断。 “呀,小姐,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栽植活了的一盆啊……”一旁的春花不知道衾嫆怎么忽然手一抖就给好端端开得鲜活漂亮的墨菊给剪坏了。 心疼得捡起地上的残花,眉头都打了结。 衾嫆低眉瞥了眼,眼里却没什么颜色,这盆花的确是她悉心照料了许久才开得这么漂亮的名贵品种。 原本是打算养好了送去端王府给楚漓解闷儿的。 可眼下,她眼皮子跳个不停,心里忐忑得很。 前世没有这一出,楚漓不受宠,皇帝唯恐带着他冲撞了神灵,才不会带着他一道去。 可现在,为什么又会想起透明一样的楚漓呢? 她不是杞人忧天,只是对于楚漓的事,总是妖紧张几分的,心里想着事,对这盆名贵的墨菊也没了耐心。 将剪子递给秋月,“你来吧。” 然后回了屋。 衾嫆第一反应是楚唯在从中作梗,派去打听冬草的人没回来,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是不是楚唯发现了楚漓什么,才会采取了针对楚漓的行动。 这么想着,衾嫆脸上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了。 不行,她也要去。 只要不叫皇上一行人知道,她偷偷跟去不就得了。 似乎有人也想到了这一茬,所以在衾嫆纲要安排的时候,入狱后病了一场奄奄一息的陆倩忽然叫人传了话,说要见衾嫆一面。 衾嫆是不想见陆倩的,那个女人偏执疯狂,如今都阶下囚了,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但陆倩说,如果衾嫆不去,她就抵死不认罪,并要将衾嫆的秘密说出去。 衾嫆的秘密? 她笑了,左不过就是一个容惜罢了,时间久了,舅舅早就将容惜淡忘。换句话说,就算陆倩揭穿了,一没有证据二没有靠山的,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那就让她彻底死心了好了。 衾嫆不厌其烦,最后还是选择去见陆倩一面。 彼时,陆倩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周遭都是阴暗的刑具,只一张草席子,供她休息。 衾嫆来时,陆倩正坐在草席子上,抱着乱糟糟的头发,不甘地望着那一小小的透着光亮的窗户。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朝外看去。 便看见了,仍是光鲜亮丽,且愈发出落得美艳出众的衾嫆。 陆倩眼底的不甘便转为深深的怨恨。 是的,她到这个时候,还是最恨衾嫆。冥冥之中就好像这个女人是她的克星一样,她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安排,最后都会被这个女人给毁掉。 就连她自己,也被这个女人击毁。 林琪什么都招了,还有从前伺候陆倩的两个贴身婢女,她们扛不住酷刑,应该说,当看到刑具时,就已经选择了背叛旧主,将知道的全招了。 包括从前在封地时,江陵王妃帮陆倩掩盖的,那些心狠手辣杀人毁人的事迹。 当一张张罪证摆在陆倩面前时,她毫无波动,反正她连弑母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她想? 但她拒不画押认罪。 她说她要见了衾嫆才肯认罪。 狱卒得了楚旸的命令,不好对陆倩这残败的身子严刑拷打,要知道陆倩的身子骨都靠药吊着,能在牢房中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要是给她用刑,只怕是一下都扛不住,直接死翘翘了。 “你满意了?你可以得意了!” 陆倩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看着眼前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少女,眼底的恨意像是一把刀子,要捅向少女每寸皮肤。 面对满是怨恨狼狈的陆倩,衾嫆只是取下自己的兜帽。 面上没有波动,并没有见到陆倩落败就大快人心的激动和喜悦。 她只是淡淡的,像是稀松平常的一场对话一般开口,“没什么好得意的,都是你应得的。” 陆倩自己作恶多端,又不够高明,死不足惜罢了。 不值得她得意,更不值得她同情。 衾嫆只是看着这样的陆倩,深深怀疑自己前世的脑子。 这样一个只会用高雅柔弱伪装,利用家世和亲人当刀刃的女人,并没有多高明啊,怎么前世,她却看不透呢。 所以,还是她蠢。 衾嫆的话,叫陆倩死气沉沉的脸上又有了几分活气,那是愤怒带来的一丝人气。 她扑腾地上前,扒着木柱,死死地瞪着衾嫆,想伸手却连衾嫆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她只能愤怒不甘地咆哮着,“衾嫆,衾嫆,衾嫆!你别得意,我会等着看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的!你以为楚漓那样的废物能保得了你吗?你迟早,你们迟早都会死得比我惨的!” “是么?可惜你是等不到了。” 衾嫆眯着眼,冷冷地说着,伸手捏住陆倩瘦弱的手腕,狠狠一折,疼得陆倩脸色惨白如纸,叫了一声。 “楚漓很好,而我,更不需要谁的保护。”衾嫆眼底酝酿着风暴,她不能听人说楚漓半个字的不好,她蛮横地折着陆倩的手腕,语气森凉刺骨,“陆倩,你知道么,你本该是被羡慕的存在,你有父母兄长的庇护却不知足,明明没有那个命,却非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最不该算计的就是护你爱你的家人—— 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既是一株兔丝蕊,没了倚仗就没法存活下去,就要做好斩断倚仗的心理准备。” “啊——你放开我!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衾嫆的话,有一半对有一半错。 陆倩眼里闪着泪,她既痛恨又有那么一丝懊悔。 可最后还是归于仇恨。 父王?母妃?兄长? 呵,什么家人啊,他们何曾真正的在意过她? 凭什么,衾嫆有那么宠爱她的父亲、外祖母、舅舅、表姐,还有…… 那么喜欢她的楚漓。 可她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了。 衾嫆松开手,看着陆倩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跪坐在地。 眼里没有一丁点怜悯之情。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3遇刺 “衾嫆你回来!你回来!” 身后,陆倩不甘憎恨的声音回荡在潮湿的牢房中。 衾嫆却只丢下一句,“你就在这忏悔己过吧”,用干净的帕子擦拭了下碰过陆倩手腕的手,随后便重新戴上帽子,扬长离去。 陆倩找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想要最后逞口舌之快,可惜了,找虐。 或许因为到最后都没有人会来看望她,甚至是上断头台的时候,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泪,陆倩竟是想找衾嫆说说话,来证明她自己还活着。 只是衾嫆懒得陪她费口舌。 当夜,衾嫆收到消息,陆倩在牢房中咬舌自尽了。 闻言,衾嫆只是停了一瞬,便继续绣她的荷包。 有什么好奇怪的,以陆倩吃不了苦的性子,迟早的事罢了。 比起上断头台被百姓们围观砍头,她这种一点苦都没吃过受过的叫娇娇女,当然会这么选择了。 只是,死得也太轻巧了。 衾嫆专心地绣着手中的荷包,一旁春花不禁打趣她,“小姐啊,这婚期将至,您成婚后有的是时间给王爷绣荷包,何必急于一时呢?” 听出春花话语里浓浓的打趣意味,衾嫆没好气地瞪了这丫头一眼,轻声呵斥,“你这丫头,再这么打趣你家小姐,信不信我立马把你嫁出去!” 不像秋月,春花迟早是要和她表哥完婚的,所以衾嫆的打趣也是有分量的,春花立马闹了个大红脸,忙背对衾嫆,羞赧地跺了跺脚。 “臭小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衾嫆见状,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 “阿姐阿姐,魏大哥最近都不陪我玩,你也不陪我玩,枫哥儿好无聊啊……” 次日,衾嫆才梳洗完毕,就听到衾枫脆生生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耳中。 待她回头,就看到小家伙自己迈过门槛,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弹弓,张口就是对衾嫆的控诉。 大葡萄似的眼睛漂亮剔透,看了就让人心软。 衾嫆却故作严肃地板着脸,问,“那你告诉阿姐,你功课都做完了么?” 一问到功课,小家伙就苦哈哈地皱起脸来。 “你陪我玩,我玩完再去做功课行不行?” 衾枫知道自己一撒娇,姐姐就会投降,便抓着衾嫆的手左右摇晃地对她撒娇。 看他这赖皮的模样,衾嫆气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那怎么行?你是不是想下次见到你楚漓哥哥时,被他问起学了什么,答不上来丢脸呀?” 衾嫆搬出楚漓,衾枫立马站直了,眼珠子转了一圈后,笑嘻嘻地说,“他才不会嫌我丢脸呢,他以后就是我姐夫了,姐夫才不会嫌弃我~” 他这童言童语的,叫衾嫆脸上一烧,立马红了。 她别过脸,伸手拍了拍脸颊,语气带着几分嗔怪,“谁教你的这些,臭小子,给我回去做功课,快去!” 太讨厌了,府里怎么也不注意点,让小孩子都……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出事了,端王殿下遇刺性命垂危!” “什么?!” 衾嫆脸上的红一点一点褪了个干净,手中的针直接扎进食指指腹中,一滴血滴在了靛蓝色的荷包上。 怎么会这样!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4她那么紧张他 皇上在普陀寺祈福,却遇刺,不良于行的端王从轮椅上飞扑过去,关键时候替皇上挡了一毒镖,重伤昏迷不醒。 衾嫆坐在马车上,听着春花打探到的消息,不禁手指攥在一起,心底一阵阵发凉。 楚漓居然会以身救驾…… 她知道楚漓温润和善,可她没想到楚漓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楚漓有那么敬重皇上么? 他母妃可是皇上……打入冷宫郁郁寡欢而死的啊! 前世,她无意间见过楚漓醉酒坐在书房,看着自己母妃的画像一个人独自落泪的模样,还说话埋怨皇上的醉话。 当时她恻隐之心动了,毕竟她也想念早亡的母亲,便在楚唯问起时,从未吐露这件事。 而如今,那个就算不希望皇上立刻驾崩,但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对方性命的男人,居然冒着危险挡毒镖? 衾嫆紧紧地咬着下唇,春花打探的消息不会有假,现在楚漓还在普陀寺,就连皇上紧急召了军队剿灭刺客后,也没有立马离开。 或许是怕百姓觉得他这个做父皇的薄情寒凉,又或许是因为旁的事,他留下命太医救治楚漓。 衾嫆揉着眉心,马车太慢了。 她睁开眼,眼底一片烦躁和阴郁燃起。 不管婢女的反对,衾嫆直接拿了一个小包裹挂身上,拿起自己的佩剑,喝令魏赢停车。 然后她对着衾潇千叮万嘱要保护好她不许她单独行动的侍卫命令,“你的马给我。” 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一双漂亮的眼里满是急躁。 侍卫不敢违抗衾潇的命令,便为难道,“小姐您不能冲动——国公恐路上还会有刺客,特意吩咐属下等护送您安全抵达普陀寺才行的。” 衾嫆红唇一抿,声音沉了沉,“马给我,其余骑马的,派四个跟随我先上山,留一队保护春花和秋月。” 她利落地吩咐着,便直接夺过侍卫的马鞭,后者不得不翻身下马。 衾嫆迅速上马,脚踩马镫,便不顾春花和秋月焦急的呼唤,“驾!” 娇呵一声,人便骑马飞快消失在马车队伍前。 侍卫队长不敢有所差池,立马叫上功夫最好的几个兄弟跟上。 此时,魏赢目送那道鲜红的身影远去,心里也跟着急了,面上一片凝重苦涩。 她这个时候,关心则乱,却也没想过要带上他。 “魏赢,你快去保护小姐,我们这无妨。” 秋月一只手捏着车帘,目露担忧地看着衾嫆扬长离去,又见魏赢这想去又不敢追的样子,不禁推了他一把。 春花也回过神,忙焦急地说着,“对啊你还愣着作甚,快去保护大小姐!” 被两人一点,魏赢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是啊,没命令怎么了? 她的安危要紧! 于是,他飞快从马车车板上跳下,抢过剩下的几名侍卫手其中一人中的马鞭,翻身上马,腿夹着马肚子,疾驰在小道上,追赶已经跑没影了的衾嫆。 衾嫆骑得很快,风将她的兜帽吹落,她也懒得理会,任由头发乱糟糟的,抿着红唇,紧紧地成一条直线,直挥着马鞭,麻木地越骑越快。 原本要一日半的脚程才能到山上的普陀寺,衾嫆却硬生生用六个半时辰赶到。 甫一到寺前,她急切下马,险些就摔下,魏赢眼疾手快,率先一步下马跑过去,伸出手臂将衾嫆半甩出来的身子扶住。 衾嫆匆匆站稳,“多谢。” 急急忙忙说了两个字后,也不看魏赢,直奔寺庙。 这会已经是深夜了,她一个漂亮年轻的小姑娘陡然出现,守在门口的侍卫下意识阻拦。 就见她随意拢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拿出令牌示意给守卫看。 守卫立马拱手,“小姐请进。” 衾嫆忙抬脚迈进寺中,拦住一名侍卫便问,“端王殿下在哪!” 她生得冷艳,此时又沉着脸,透着一股不好亲近的冷傲威严,侍卫吓了一下,随后指了指正门一侧的方向,“在后院的厢房。” 于是,衾嫆又快步寻去厢房。 等到了后院厢房,根本也不需要人带路了,她看到一群人围在一间房外,便快步上前。 “衾嫆你怎么来了?” 她一上前,就被拦下,还不待她开口,就见楚唯负手转身走来,瞧见她时,先是一怔,问完却又在看到衾嫆居然衣裳皱巴巴,头发有些凌乱地黏在脸上便来了的样子后,拧着眉头,眼里一闪而过的冷然。 “端王如何了?” 衾嫆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憎恶的楚唯了,她急切地抓着楚唯的手臂,骑了几个时辰的马赶路,嗓子又干又哑,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只可惜,楚唯这点子才升起来的怜惜,却思及她这么奔波狼狈紧张的原因后,泯灭了干净。 他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虎口处都磨红了,看得出是骑马赶来的。 不由眼神更冷了些,语气淡淡的,“一时半会死不了。” 在看到衾嫆眸子一缩,眼眶红了时,他咬牙,又该死的不忍起来,补充道,“寺里有位高人,父皇请他出手救治了,能不能醒另说。” 衾嫆浑身的力气在听到这不好不坏的消息时,都抽空了,身子下意识往下一趔。 楚唯忙反手扣住她手腕,将人提了起来。 “你连夜骑马赶来的?”问完,反手翻开衾嫆的手心,瞧见被缰绳磨破皮的手心时,眼神狠狠地一凛,“疯了么!如今刺客余孽未清,这样多凶险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这么不要命!” 衾嫆却听不进去,她甩开了楚唯的手,将自己那被楚唯捏过的手腕藏在袖中,秀气的眉拧起。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么?” 她知道皇上这会儿在隔壁厢房,要请示了他才能行,但楚唯如果不放她过去,也是徒劳。 于是,她抬着一对含着潋滟水光的眼睛,即使有些狼狈看不出往日里的高贵优雅,却还是那么明媚耀眼。 楚唯视线往下,不去看她的眼睛,才冷静地开口,“你先去梳洗一番吧,就如此见驾,怕是不妥。” 衾嫆眼里滑过一丝失望,她咬咬唇,却还是福了福身,“多谢惠王殿下。” 然后跟着一名宫女身后,去空的厢房梳洗。 楚唯目光紧追着衾嫆窈窕却有些虚浮的身影,眸子里的光暗淡下去,逐渐被冷厉取代。 喜欢上楚漓了……是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5楚漓,你总算醒了 衾嫆一心牵挂着楚漓,所以只简单地梳洗了下,待看着整洁了,便又赶紧去楚漓房间外。 楚唯已经不在那了,不知去哪了。衾嫆反倒松口气,她这会儿实在是没心思和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虚与委蛇。 在宫人的带领下,她在皇上的房外,说明了来意后,皇上这阵子对衾潇很是宠信,连带着对她这个女儿也态度还不错。 便让大监转告她,可以过去探望,但不要打扰治疗。 衾嫆千恩万谢谢恩后,便在宫人的领路下,来到房间外。 她隔着一扇门,都能闻道那浓郁的血腥味。 不禁心揪在一起。 脸上神色愈发凝重了。 “小姐,您一会就在旁边看着就好,千万别出声,那位高人医治时,不喜外人出声打搅。” 衾嫆被宫人提醒着,进去时都不敢发出动静。 她进来后,高人压着声音似是询问了一下,然后过了会,才道,“既是端王殿下的未婚妻,那便让她过来打下手吧。” 负责帮忙的太医不禁为难,“可……” 这衾小姐是个千金小姐哪里懂得医治? 再说,千金小姐怎么肯做这又累又脏的活? 只是不待这人说完,衾嫆立马接道,“可以。” 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太医见着她立马行礼。 她却只盯着床上胸口一片血水渗出白纱布,昏迷不醒,嘴唇泛紫的男人,眼眸一湿润,便红了眼角。 将其余人都赶出去,衾嫆几步走到床边,而那高人戴着半张面具,一双锐利有神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朝衾嫆看来。 里头冷淡无波澜,只在看到衾嫆不似作伪的担心后,微微点头说了声,“衾小姐,老夫希望你好好帮忙,别添乱帮倒忙才好。” 被这中年神秘男子不客气的话点醒,衾嫆忙抬起手背,擦了下眼角,吸了吸鼻子,恢复几分清明冷静。 她看向这位高人,不由道,“这位先生放心,我不会的。不过,他到底中了什么毒?严重么?” 她诚恳关切的视线,叫中年男人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衾嫆的错觉,觉得男人似是笑了? 但他的声音仍是暗哑冷漠。 “死不了。就是要受点罪。” 他轻描淡写的语句,听得衾嫆窝火,但她又不敢得罪了这位先生,毕竟现在是只有他在医治楚漓。 于是接下来,衾嫆安静本分地配合这位性情冷淡古怪的高人给他打下手。 看着他在楚漓手指上戳破,放了小半碗泛黑的有毒的血后,又让衾嫆扶起楚漓上半身,在他身上扎了几枚银针。 不多时,取下银针,男人伸手掀开楚漓的眼皮,看了看。 然后就起身了,走到一旁净手,擦干手上的水珠,背着衾嫆淡淡地说,“该醒了。” 话音落没多久,楚漓便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抱着自己,动作轻柔,满脸都是担忧关切的衾嫆。 以为自己眼花,苦嘲地笑了下,沙哑地开口,“我是梦到你了么……姣姣?” 听到他的声音,衾嫆激动地眼泪都落下来,砸在楚漓的手背上,似是这一滴滚烫的泪,叫楚漓恢复了几分神智。 他愣了下,抬起手,本能地摸了下衾嫆的眼角,将她滚烫的眼泪抹去。 瞳孔震荡了下,“姣姣,你怎么……” 衾嫆却避开他的伤口处,抱紧他的手,眼泪一下夺眶而出了。 她哭着,像是幼兽一样压抑低低呜咽,“楚漓,楚漓……你终于醒了……呜呜,我害怕死了……” 声音断断续续的,哭腔听着楚漓伤口不疼,却心口疼得厉害了。 他抹去衾嫆止不住的泪水,唇微微启开,扯开一个淡雅而温柔的笑容来。 “乖,别哭了。” 他笨拙地安抚着她,语气是那么温柔宠溺。 屋内第三人的男子不禁低低冷哼了声,随后咳嗽一声,提醒着两人自己的存在,“伤口别沾水,躺半月吧。” 说完,他隐晦地看了眼楚漓,后者和他对视上,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老夫先去向皇上复命,你陪着他吧。” 男人看向衾嫆,后者收了眼泪,红着眼就要起身道谢,他忙摆手,嫌弃地抖了抖自己的袍子,不再看二人,负手出去了。 衾嫆眨眨眼,总觉得这位先生似乎不大喜欢自己,但她没多想,什么都赶不上楚漓醒来的消息叫她开心。 她哽咽着,“你怎么能不顾性命呢?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 楚漓这才恢复了些清醒,不由从她怀中退开些,打量了下衾嫆是脸色,最后目光落在她抱着自己手臂的手上。 她皮肤娇嫩,那红色的痕迹就格外刺眼。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衾嫆想藏已经来不及,被楚漓抓着白嫩的小手,翻开,露出手心触目惊心的破皮处。 楚漓眼里划过一丝阴霾,咬着唇,唇角抿紧,神色有些冷凝。 他看着这双漂亮白皙的手弄成这样,不禁又气又心疼,“你怎能——腿还好么?” 他想着,目光看向衾嫆两条腿,骑马那么久,更遭罪的应该是腿侧。 本能地关心,并无杂念的关心视线,却叫衾嫆闹了个大红脸。 她尴尬赧然地夹紧了双腿,不自在地躲闪着视线,声音瓮声瓮气的,“你,你别问……没没事的。” “哪能没事……咳,姣姣,你不该来,不该这么折腾自己。” 楚漓对上衾嫆赧然羞红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多么隐私而暧昧的问题,也尴尬地红了耳根。 但触及她白嫩的手心上的伤,就皱起眉头,不赞同地说着。 衾嫆想要拽回自己的手,却拽不动,只能维持着这个令她羞耻的姿势,梗着脖子却摇头。 “不,我不来怎么能安心?你还说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可你看看你……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她语气里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叫楚漓心微微一疼,然后,他低头,唇轻轻地吻着小姑娘白嫩的手心。 唯恐弄疼了她一样,轻柔珍视地亲吻着她的手心。 衾嫆心里滚烫,感受到那份浓重的珍惜和爱护。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6生气,哄她开心 次日,衾嫆一醒来就对上春花和秋月幽怨的眼神。 不由心虚地咳了声,坐起身子来,靠着床柱,撑着胀痛的额头。 “你们几时赶到的。” “小姐你还说呢,一路上马车颠簸死了,即使这么赶路,咱们也是刚到,小姐你却提前了十几个时辰……”春花说着,幽怨地看着她,“还是书语送药来,奴婢们才知道小姐受伤了。” 至于受的什么伤,想一想就知道了。 其实夜里楚漓就让书语给衾嫆拿了药,让宫人给她涂过药了。 哪知道,次日,知道她的婢女来了,又让书语送一次药,因为衾嫆不喜欢不亲近的人伺候。 这份心,衾嫆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又有些生气,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呢! 他才醒就这么操心她,这叫衾嫆有种自己并不是来照顾他的,反而像是送上门来让他照顾的。 “端王呢?可还好么?” 衾嫆掀了被子,才发现自己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面上一红,懊恼地扯了扯头发,不消说,定是楚漓吩咐过,不让人喊她起来。 腹中饥肠辘辘的,衾嫆却还是第一下问起楚漓的安危来。 秋月无奈摇头,现在是能切身体会到国公爷那种提前感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酸唧唧心情了。 小姐醒来就是问未来姑爷,这满心满眼啊,都只记得端王殿下了。 可不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么。 当然,腹诽而已,并不敢说出来。 “端王醒了,对了,小姐,奴婢刚刚路过小厨房听两个宫人说,那位高人告诉皇上,这毒镖的毒激起了端王体内另一股积压多年的毒,反而起到了以毒攻毒的作用,说是端王殿下的腿有的治了!” 春花话音一落,却见衾嫆脸色一变。 手指攥紧,红唇咬了咬。 秋月拽了下春花的袖子,后者忽然就意识到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小姐,奴婢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别不高兴啊……” 衾嫆咬着自己的手指,强行将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和呼之欲出的猜想压制下去,不在婢女面前泄露什么。 “没事,我有些不舒服,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一个人静会。” 每次这么说,就是心情不太好了。 春花和秋月心照不宣,没有说话,乖乖下去了。 秋月去厨房给衾嫆端吃食,碰上了木槿。后者左右看了看后,喊她到拐角处,便关切询问—— “你家小姐怎么样了?身子好些没?” 对于木槿的关心,秋月只礼貌地点点头,“还好,就是有些累,还在休息。” 一听还在休息,木槿就皱起脸来。 挠挠头,“那心情呢?” 他支支吾吾的一问,秋月立马心领神会了。 她轻扯了扯嘴唇,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不大好,所以是端王殿下让你问的么?” 她和和气气的声音,叫木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听她说衾嫆心情不太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 但面对秋月洞察一切的眼神,他只好讪讪,“这是主子让我转交给你家小姐的,还有一句话——主子说,等合适时,他会给衾小姐一个解释。” 解释…… 秋月心下明了,难怪小姐不高兴了,大概是端王殿下做了什么事却没和小姐打声招呼隐瞒了她。 至于具体是什么,秋月很聪明地不多问,毕竟她只是奴婢,不应该去干涉过问主子们的事情。 秋月看着手中的竹蜻蜓,不由笑了笑,“看不出殿下还喜欢做手工活。” 轻巧巧地就将不太愉快的话题转移。 她手中是装着一枚竹蜻蜓的荷包,秋月只单单看了眼,就将荷包上的红绳系好。 “对,主子身上还带着伤就自己动手做了个这个,就是为了逗你家小姐开心的,秋月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家主子说说好话啊,别叫她不理我家主子……” 木槿像个小老头似的啰嗦说了半天,秋月都笑着点头。 转过身,端着托盘走向衾嫆的厢房。 敲了敲门,推开门后,将托盘放到桌上,见衾嫆靠着床,半阖着眼休息。 “小姐,吃些东西吧。” 秋月走上前,将幔帐挂起来,轻柔地说着。 “嗯。” 衾嫆心里虽然不舒服,可她也不会饿着自己,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格外爱惜性命。 看她虽然坐下来开始用膳了,但神色还是 恹恹的,秋月无奈,拿出袖中的荷包,递到衾嫆面前。 “小姐,这是端王让木槿转交给您的。” 听到“端王”两个字,衾嫆就停下了用膳的动作,只一瞬,便从鼻腔中哼了一声,“不要。” 难得孩子气一回,耍起小性子了。 秋月诧异之余又觉得无奈好笑,但她忍俊,将荷包的红绳抽开。 “听木槿说,端王身上还带着伤就亲自给小姐做了个小玩意逗你开心。哎,不过他既然惹小姐不开心,那奴婢就将这荷包还回去吧。” 秋月说话一点都不像是玩笑话的样子,衾嫆身体比意识快一步,手立马抢过荷包,“等等!” 然后就对上了秋月似笑非笑的眼神。 回过神来的衾嫆,脸上一热,羞恼地瞪了眼秋月,“好啊秋月,你也开始戏弄我了!” 话是这么说,但手却攥着那荷包,生怕秋月拿走了一样。 秋月忍俊不禁了,“好小姐,你也别置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端王不容易,身子还没好就花心思哄小姐了,可见他心里是有小姐的。木槿还说,端王让转告一句话,说是他会给小姐解释清楚的。” 听了秋月安抚劝解的话,衾嫆心里那股子不舒服顿时消散了不少。 说实话,她生气,归根结底还是楚漓受伤了这件事,本也不是他隐瞒的问题。 毕竟,她也有秘密不能对楚漓宣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过看着手中的竹蜻蜓,衾嫆嘴角止不住扬了扬。 心里已经是被哄好了,嘴上却嘴硬,“哼,谁稀罕听他解释!” 秋月见状,摇头,完了完了,小姐这还不是被未来姑爷吃得死死的是什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7对立,他毕生渴求 楚漓救驾有功不说,还因祸得福,多年不能行的双腿居然被高人断定说能够治好! 这消息不是秘密,已经在普陀寺内传开了。 宫人们莫不是唏嘘感慨,这端王怕是要开始走运了。 谁能想到,一直不被看好备受冷落的端王有朝一日居然能够恢复正常人的双腿? 这也就罢了,如果只是双腿痊愈,并不是多么值得众人惊讶感慨的,可巧就巧在,端王是在救驾后,九死一生得的转机。 就连高僧都在疑心满满的皇帝面前说了句,天意如此,端王是有福报之人。 老皇帝如今很信这些,又想着自己遇刺,却是这个不受待见的五皇子舍身救他,而另外两个受他宠爱的儿子? 当时一个没看见,一个却是躲在侍卫身后怕死。 这么想着,老皇帝对楚漓多了几分好感,再加上高僧的话,叫他深信不疑,觉得楚漓是有福报之人,那么自己身为楚漓的父皇,跟着也会沾染不少福气。 要不然那么凶险的时分,他都能化险为夷,不都是楚漓的缘故么? 一夕之间,皇帝对端王的态度那叫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变,当年那起子事,老皇帝事后也知道或许楚漓的母妃是无辜的,只是说圣旨已下难以更改,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既然这个儿子无辜,又孝顺,还谦逊,如今又救了自己一命,老皇帝思前想后的,反正所谓的宠爱还不是他口头上的事? 就什么补品啊赏赐啊都往楚漓的房间送,并且让太医配合那位游历的高人一道,全力治疗楚漓的双腿。 成王楚旸自然不会怀疑楚漓是不是安排设计的这一切,在他眼里,楚漓都算不上自己的对手,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只是一听说楚漓救驾有功被父皇和颜悦色对待就算了,怎么那个废物还能痊愈双腿? 想到如花似玉的镇国公之女,想到楚漓那懦弱的嘴脸,楚旸就心肝颤,觉得楚漓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了。 不过他没心思管楚漓的事,他想的是,如果楚漓得了新宠,那么楚唯一定是那个最不痛快的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楚旸都看在眼里,楚唯对楚漓的排斥针对几乎是可以达到明面上来了。 这么一想,楚旸又目光短浅地开心了,只要能给楚唯添不痛快,那他就痛快。 看他还怎么谄上,父皇遇刺时,虽然楚旸贪生怕死没有想过救驾,但楚唯呢?伪君子,也好不到哪去! 没看到事后惺惺作态后,父皇将调查刺客一事都交给了楚唯么? 楚旸虽然不满,但他也知道,父皇对楚唯多半是有些失望了。 失望才好!将楚唯弄下去,这整个皇室,还有谁能是他楚旸的对手?这么一想,楚旸觉得或许可以利用下那个废物五弟…… 和楚旸这边还以为楚漓温润无害的想法戛然不同,楚唯是深深感受到了危机了。 他就知道,不管楚漓怎么伪装怎么落魄,楚唯都不会相信,一个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人,会真的能和善不争地过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楚漓的动作会这么迅速,这么让他措手不及。 什么毒镖上的毒恰好以毒攻毒能治好他双腿?楚唯最清楚内情不过,楚漓中的毒根本只有那几种奇药才能解,早先神医沈寄年的出现,还有衾嫆外出搞的小动作,楚唯这会是完全确定,楚漓的毒只怕是早就清除了! 至于那双腿估计也恢复了,只是一直伪装罢了! 更别说那么凑巧,那位高人诊断说可以治愈了。楚唯咬着牙,只怕那所谓的高人也是楚漓一开始就安插好了的内线。 好可怕的心思,好缜密的计划! 一环扣一环,要么不出招,一出招便是直接逆风翻盘! “砰——” 楚唯一拳头砸在楠木桌上,直接将桌子中间砸了一个洞来。 他冷眼看着自己指骨上的血,咬着后牙槽,清润高雅的脸上满是阴鸷。 不,他不能叫楚漓翻身,一旦楚漓翻身,楚唯比谁都清楚,最棘手的将是他自己。 皇位是他的,楚漓休想染指那个位置! “来人,将那刺客活口带到柴房,本王要亲自审讯。” 楚漓能事先安插一名所谓的高人在普陀寺,那么那么赶巧就遇刺救驾? 还中的毒镖…… 楚唯眯起眼来,楚漓啊楚漓,别叫我抓住你的把柄,要不然,你这一下子将不是地狱,而是再也起不来。 掩去眼里的阴冷,楚唯整理了下衣衫,简单包扎过手上的伤口,便出去了。 再说楚漓这边。 “你可想好了,如今你已经暴露在人前,楚唯那阴毒的小子必定不会放过你。” 男人喑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凉凉的寒意。 卧床的楚漓,摩挲着手中的草蟋蟀,脸上一半露于月色中,一半掩于阴影间。 看不出情绪起伏。 他将草蟋蟀放进袖中,忽而轻轻哼笑了声。 “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那就来吧,真刀真枪地来斗一斗。 “皇帝老儿那边你也得小心,他虽然昏庸,却多疑,遇刺一事虽然咱们没沾手,可太巧合之下,就怕楚唯审讯做手脚。” 男人继续深沉地说着。 楚漓摇头,“从始至终就不是我的人出面,楚唯以为他负责调查就可以祸水东引么?不,他不敢,也不能。” 他斩钉截铁的话,叫男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男人又深沉地问了句,“你那未婚妻不是好糊弄的,你确定她不会拖你后腿?” 提起衾嫆,男人的声音又多了一丝阴阳怪气。 楚漓却柔和了面部线条,声音也有了温度。 “不,她不会。你也看到了,她有多担心我,姣姣很好,你不要对她抱有偏见。” 男人暗自哼了哼,不过这回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讽刺衾嫆的话来。 只阴阳怪气道,“坏是不坏,就是太招人了些,要是我,就拿来使美人计离间楚唯楚旸了,就你缺心眼非要护着……” “师父!”楚漓忽然脸色沉了下来,他抿着唇,“姣姣是我未婚妻,我希望这样的话你不要再提。成大事若一定要牺牲无辜女子,那我宁可不成。” 男人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一声。 “罢了,是福是祸你自个儿掂量。” 怎么会是祸?楚漓摸着袖子中那一只草蟋蟀,面容温柔宠溺,能够再看到她,还能娶她,这就是他毕生最大的渴求了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8演戏,他的不安 楚漓养伤半月,但皇帝却不能一直待在普陀寺,于是,他便过来楚漓厢房慰问一番。 刚好碰到守在一侧的衾嫆端着吃食似是要喂楚漓。 皇帝眯了眯眸子,看了眼出落得美艳动人的衾嫆,难怪侵衾潇极力求赐婚,这衾家女儿看起来的确是极为仰慕他这个儿子呢。 不过衾嫆的模样太招人,却又在美艳中有将门女子的英气,不至于叫人觉得过于娇媚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储君人选先前皇帝是没想过楚漓的,所以这样美貌太过的贵女指给楚漓是最好的,若是储君,这般美丽的女子就怕辅佐不了不说,还拖得储君沉迷女色。 这就是老皇帝对自己儿子和对自己的截然不同之处了,要是换了他自己,这么漂亮的女孩,不管旁的,只管纳进来。 “参见皇上。” 衾嫆忙行礼,落落大方,不谄不媚。 见她得体大方,老皇帝又满意几分,点点头,“免礼。” 衾嫆打算告退,老皇帝却挥挥手,“无妨,反正你们婚期也近了,老五这也需要人伺候,就待着吧,朕来看看就走。” 衾嫆愈发恭敬,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床上的楚漓见到老皇帝,露出一个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的神色来,一双眼晃了晃,带着孺慕之情,“父皇……” “你有伤就别行礼了,靠着吧。” 老皇帝见了自是内心熨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冲楚漓摆摆手,免了他的礼。 然后随意问了几句身体如何的问题,楚漓有问必答,谦逊而乖顺,叫老皇帝神色愈发温和。 “朕不能在寺里久留,还得回宫处理政务,你呢就先在这养伤,衾家姑娘留下照顾你,御林军也给你留一小队,等伤好了,再回宫。” 等老皇帝说完,楚漓还是艰难地撑着身子要起来,衾嫆忙去扶,就着衾嫆的搀扶,他感恩戴德般地朝皇帝半跪,但腿不好,跪得就很艰难的样子。 “多谢父皇厚爱,父皇政务要紧,不必担心儿臣……” “你这孩子,都说了不必行礼,快起来,快起。”被楚漓这番打动,老皇帝竟然也主动伸手去扶了一把楚漓,随后身子站直,抚着胡须道,“你好好养身体,等回宫,父皇不会亏待你。” 这话隐含意思,叫楚漓身子一震,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和感动,他点头,然后老皇帝就要走了,他看了眼衾嫆,后者便起身去送,“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你好好照顾他。” 老皇帝走出去后,看了眼端丽明艳的少女,面色温和。 衾嫆愈发垂首乖巧应答,“是。” 于是,老皇帝便带着人马先行。 对楚漓和衾嫆的好感也增加不少,乖顺又听话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至于衾嫆,一回厢房,面上的柔顺乖巧就褪得干干净净,英气的眉眼微微蹙着,带着几分倨傲冷淡。 而楚漓呢? 眼底哪还有方才的感动泪光? 平平静静地靠坐在床上,眉眼温和,嘴角却噙着一抹淡笑。 他看着刚刚无比乖顺的衾嫆,不禁眼里带了笑,“辛苦你了。” 还要陪着他一块儿演戏。 衾嫆闻言,哼了声,走到一旁,将托盘里的粥碗端起来,用勺子轻轻搅拌,待温度适宜了,才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哪比得上你啊,这苦肉计我都要感动了。” 并不介意衾嫆故意阴阳怪气的话语,楚漓配合地张嘴,将衾嫆喂过来的粥吃进嘴里,待咽下后,才无奈地笑了笑。 “形势所迫,只好虚伪一番。” 他自己更厌恶这样虚伪的嘴脸,可想要活,想要好好地活,就不得不忍住恶心,他闭上眼,将眼底翻腾的厌恶掩去。 没关系,很快就不必如此了。 他默默在心里对自己开解着。 见他这模样,衾嫆反倒是先不舒服了,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先前他隐瞒她行了苦肉计而说话咄咄逼人,她明白他很难,更应该体贴善解人意才是…… “我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听到衾嫆轻柔的声音,楚漓睁开眼,便见面前的小姑娘微微撅着嘴,颦着眉,很是自责的模样。 他心里软得不行,伸手便摸了摸衾嫆的鬓发,摇头,“傻丫头,你不用如此,我就喜欢你在我面前率性直接。” 衾嫆被他轻柔的动作弄得脸上一红,咳了声,忙低头看着碗里的粥,转移了注意力才不至于羞赧不已。 ——我就喜欢你在我面前率性直接。 她心口飞快地跳动着,很想说,要是只说前面五个字就好了。 但到底是女孩子,这种不知羞的话,难以启齿。 她眼神闪烁着,两颊生绯,楚漓只觉得她比这世上所有风景都要美。 看多久都不会生腻。 “下回可不许了,就算你要筹谋什么,也不要让我如此担心好不好?” 衾嫆喂完了粥,扶着楚漓躺下时,看到他缠着的纱布,眉心就又蹙了起来。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楚漓只觉得心口发烫,但他又想到那晚撞见的,楚唯…… 始终是一根刺,就算他不想去想,不想计较,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眼。 他不止想看着她,想得到她的人,他发现他还想拥有她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一颗只装下他的心。 忽然,他扣住衾嫆的手腕,轻轻将替他掖了掖被子就打算起身退开的衾嫆抱在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胸口。 “姣姣,我会对你好的,会比任何人都对你好。” 所以,不要想着他,心里不要有别人,只有我。 他闭上眼,心跳繁乱,那是他喷薄的情感在叫嚣着,在渴求着。 他像是虔诚地跪在她身前的那个信徒,只求她垂怜。 这股说不出的卑微和渴求,以及浓重的感伤,似是透过这个拥抱传给了衾嫆。 她有时候觉得楚漓是喜欢她的,有时候又觉得好像不是。 这种矛盾的,复杂的,时有时无的情感,叫她内心极为不安。 可此时,她发现,不止自己会不安,他也同样的,好像很不安。 楚漓啊楚漓,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剖开内心,真正地坦诚地接受我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9养伤,你送的都是最好的 皇帝一行人走了也好,至少衾嫆觉得非常自在。 她可以按照自己原本面貌和楚漓相处。 楚漓身上的伤口不大,余毒也清了,就是还要静养几日才能下床。 不过,就算下床,也不能出门,毕竟他在外人眼中还是双腿不能行走的端王。 不过,这倒不影响他们。 楚漓说要解释,但衾嫆却说不用了,她大致上猜出来他要做什么,或者说,不管他做什么,她原本就是这样偏心的人—— 喜欢楚漓,所以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他,帮他。 “今天天气不错,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总闷着也不好。” 这天,衾嫆早早起来洗漱,照顾楚漓用了一碗粥后,便提议着。 楚漓自是应好。 看,他对她也总是这般,有求必应。 衾嫆笑吟吟地扶着楚漓坐上轮椅,然后唤来书语,让他将楚漓的轮椅抬过门槛。 在外头就是这点不好,端王府内每一间屋子都是没有门槛的,就是为了楚漓方便。 结果木槿说,书语出去了还没回。 衾嫆刚纳闷,就见魏赢走了过来。 “我帮你。” 他刚毅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黝黑的眼睛却看着衾嫆,然后在衾嫆笑盈盈的点头中,将楚漓连同轮椅抬起,抬出门槛。 其实是可以唤侍卫的,但魏赢既然在,又主动开口,衾嫆没多想。 倒是楚漓,在看到魏赢时,面色就带着几分审视,而当魏赢看向衾嫆,楚漓目光黯了一瞬。 手摩挲着轮椅扶手,微微低垂了目光,掩盖了其间一抹暗色。 魏赢搬完轮椅后,也没退下,就站在一侧,不过他看向楚漓的目光很直白,不知道他在探究什么。 从楚漓的头发看到脚跟,最后还是抿着唇别过视线。 这些,衾嫆都不知道。 因为,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追逐着楚漓一人罢了。 魏赢苦涩地扯了扯唇角,不知道为何,抱着自虐般的心情似的,在衾嫆推着楚漓去散步时,他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他听着她温柔又欢快的声音,就像是一只百灵鸟似的,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端庄稳重,多了几分灵动鲜活。 可这份灵动鲜活,都是因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魏赢咽下口中的苦涩,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我养了一盆墨菊,原本是要送你赏玩的,可是那天听说你遇刺,一不小心,剪残了,都不好看了……” 衾嫆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小女孩的撒娇和抱怨意味,楚漓听了却是心疼地安慰她。 “墨菊难养,你何必费心神……不过既然已经养好了,什么时候送过来吧,你剪的,定是最好看的。” 木槿听得牙都疼了,听听,听听,这也就是衾小姐,主子才会这么哄着捧着。 “这还没过门,我就觉得王爷要被未来王妃吃得死死的了,你说是吧大个头?” 木槿不忍打搅前面两人的雅兴,故意落后几步,走在魏赢身旁,杵了下他手臂,笑嘻嘻地说着。 结果,就得到魏赢一个冷飕飕的眼神。 看得木槿笑都挂不住了。 这大个头怎么这么冷冰冰的,比书语还恐怖啊。 衾嫆听了楚漓的话,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还是故作不好意思,“那怎么成,都不好看了你拿去看我笑话么?” 小姑娘闹小脾气耍小性子都是可爱的模样,更莫说情人眼中出西施了,楚漓只是笑,声音尽是宠溺耐心。 “不会,你送的,都是最好的。” 要不然,也不会留着一只草蟋蟀这么多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0走水,请罪被责 “殿下。” “怎么样,招了么?” 楚唯烦闷地按着太阳穴,只觉得自己近来事事不顺,疲惫不已。 听到下属汇报声,他低哑着嗓音,问了句。 “招了……不过……” 属下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楚唯心里咯噔下,知道事情又要不顺利了。 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睛,楚唯静静地说,“说。” “殿下,那些都是死士,是……是已斩首示众的江陵王的死士!” 是江陵王的人? 楚唯眉心蹙起,怎会…… 不过又合情理,江陵王一死,那些死士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死或者为主人报仇。 这便是死士绝对的忠诚和恐怖之处。 只是—— “死士的嘴有这么好撬?” 楚唯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道,“不好,去牢房!” 他话音一落,人身影一闪,便出了惠王府。 等他赶到大牢,只见外边火光一片,狱卒们纷纷奔走灭火。 “犯人呢!” 楚唯抓住一人,咬着牙,厉声问道。 “回回回殿下,犯人服毒自尽了……” 说来也奇怪,原本一直盯着的,忽然就外边走水了,狱卒走开几个,就剩下一个看守犯人,等回过头,犯人已经倒地,中毒身亡。 而那名狱卒,昏迷不醒。 楚唯咬牙切齿地将这人推开,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废物,一群废物!” 看个犯人都看不好,还叫人被灭口了! 真是—— 楚唯来不及生气,他得立马将这事解决干净了,然后给父皇一个合理的答复,要不然…… 想到普陀寺蛰伏数载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的楚漓,楚唯就眼底一片冷然。 因为犯人被灭口,线索全部中断,只留下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口供。 楚唯焦头烂额,但为免楚旸得到风声去父皇面前告状。 他不得不忙到三更天时,沐浴换衣,进宫请罪。 “儿臣有罪,叫犯人被灭口,如今线索中断……请父皇降罪!” 他一掀衣摆,便重重跪下,言辞间满是愧疚自责,认错请罪态度极好。 叫原本怒气冲冲想发火的老皇帝一下噎住,不好再说太狠的重话。 这个儿子是他最得意的一个,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他的储君人选。 只是,近来他办事实在是叫自己有些失望了。 尤其是一向不成器的四子楚旸最近办事积极能干,相较之下,这个一向干事漂亮的三子就显得是不是不上心了? 老皇帝心里存了疑心,面上虽极力掩饰怒气,但浑浊的眼里升起的不满还是能叫楚唯看透。 他苦涩地咬着后牙槽,父皇便是这样,只要一件事没办好,前面所做的努力便都会白消。 反之,一直不着调的楚旸,做好了一件事,就得到了无上的嘉许奖励,就连一直不受宠的楚漓,就因为一次救驾便被父皇重新提拔…… 而他呢,一直兢兢业业,出了一次错,便要令父皇失望,令母妃蒙羞。 楚唯默默捏着拳头,重新垂下头,沉默地等待发落。 老皇帝沉沉地叹了一声,“起来吧。” 看着像是不追究了一般,楚唯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态度依旧恭恭敬敬很是愧疚地回了声“谢父皇”,然后恭顺谦和地站在殿中。 老皇帝看着楚唯眼底的青黑和那不似作假的愧疚自责双眼,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还是沉沉地开口说了声,“老三啊,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叫父皇再失望了啊。这刺客一事非同小可,父皇再宽限你七日,务必将此事查清楚给父皇一个交代。” 没说后果,但这果决的语气,说明了老皇帝强硬的态度。 如果不交出刺客主使,楚唯清楚自己就要被父皇冷遇一阵子了。 不,不行! 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叫父皇失望冷遇,只是楚旸便罢了,如今楚漓蛰伏筹谋起,楚唯几乎是绷紧了一根弦,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于是他硬着头皮,咬着下唇,抬手,“是,儿臣定会调查清楚,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似乎也知道逼迫得紧了,老皇帝给一巴掌后又给一颗甜枣的,摆摆手,“你母妃念叨你,你去看看她吧,毕竟接下来有的忙。” 楚唯忙做出感动的模样,拱手,“多谢父皇体恤!” “嗯去吧。” “儿臣告退。” 楚唯离开后,老皇帝手捏了捏眉心,有些困倦地招呼着大监,“走,上朝还早,去赵美人那坐坐。” 闻声知雅意,大监舔着脸笑着,“陛下才回宫两日,身子也需要静养,是该去赵美人那解解乏,毕竟赵美人最是懂得养生了。” 大监给老皇帝找了足够的想要白日宣淫的借口,老皇帝满意地冲他看了一眼,拍了下大监的头,“你这老货,倒是识趣贴心。” 随后笑着,摆驾去了储秀宫。 此时,李贵妃已经坐在饭桌前有一会了。 她得知楚唯凌晨就进宫,便也起了,梳洗一番后,命小厨房准备了早膳,就等楚唯过来一道用膳了。 不过见到楚唯憔悴白皙的脸色时,李贵妃屏退了左右,亲自给他盛了一碗粥放他面前。 不动声色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声音温和语气却严肃地问,“怎么了,可是你父皇责骂你了?” “不曾。”楚唯恭恭敬敬行了礼后才坐下,面对眼前端庄典雅的母妃,他有些不想说话,但他知道不说的后果更严重,便硬着头皮,将事情说给她听。 “啪——” 果不其然,李贵妃一听完,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将手中的佛珠往桌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声响,端庄温和的假象被打破,只余恼怒。 “你怎可办事如此不小心!明知是重要的犯人,还中了人的套!” 楚唯抬手,盖住眼睑,声音苦涩懊恼。 “是儿臣疏忽了……” 他只是,从普陀寺回来后,心绪烦躁,有因为楚漓的,也有因为…… 可他不能叫母妃知道,不然…… “楚漓那孽种眼见着就要翻身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会出错!”李贵妃保养得很好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怒容,她咬着红唇,指责起楚唯,“楚旸你都斗不过,本宫真是怀疑你的能力了!” 这话,无疑是一盆冷水,在本就焦头烂额的楚唯心头,哗啦地泼洒,凉到心底深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1婚事,婚期被定下了 室内静悄悄的,李贵妃责骂完,又按着眉心,自己消遣了怒气。 轻叹了一声,尽管语气里还残留着对楚唯的谴责,但声音柔和了下来。 “罢了,楚旸那贱种只是运气好,至于楚漓,哼,一个废物罢了,既没有母族倚仗,又不受宠,不足为患——不过,唯儿,楚漓有镇国公府做姻亲靠山,此子也不得不防。” 李贵妃见楚唯只垂眸不语,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不由得蹙起黛眉,不满地拔高了声音,“你听明白母妃的意思没?德妃那个贱人最近蠢蠢欲动在给楚旸物色正妃了—— 你如今没有婚事在身,必须赶在楚旸前,挑选最能给予你帮助的正妃人选。” 听出李贵妃不满的语气,楚唯胸口压抑着一股恼火,但又隐忍着不发,只压低声音,“儿臣明白了,全凭母妃做主。” 见他这态度,李贵妃脸色稍霁。 “嗯,母妃心中已有人选,你可还记得外祖父曾是先帝太傅的孙家嫡长女?” 李贵妃的话落下,楚唯只是下意识蹙起眉头,摇摇头。 他本就性子冷淡,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或者说,在李贵妃严苛的管制下,除了争夺皇位,他对任何事似乎都不热衷。 更莫说,对京中贵女那般了解了。 李贵妃见他反应,又是有些无奈又是欣慰,无奈的是这般如何能指望他自己找个极好的妻子,欣慰的是比起楚旸自己这个儿子半点沉迷女色的性子都无,如此才是成大器者。 好在,有她在,这事好办。 “原觉得她出身虽不错,但还是差了点,毕竟她不受孙家宠爱,外祖父又辞官好些年了,可近来,你父皇有意让她外祖重回朝廷,负责科举选拔人才…… 唯儿,这可是个好差事,如此一来,你可知,这选官的权利很大一部分都掌握在此人手中。若是你能娶了他唯一的外孙女,岂不是相当于掌握了新官选拔的命脉?如此何愁没有人才投身你门下?” 被李贵妃这话一点,楚唯立马站起来,眼里都亮了一下。 “父皇当真要重新重用此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孙家嫡长女,倒是个不错的惠王妃人选。 李贵妃见他有了心思,不由轻笑点头。 “千真万确,这是你父皇那日醉酒,在母妃寝宫中说漏嘴的。毕竟那老头是大儒,又德高望重,此事多半会落在他头上。” “可孙家这个长女……”楚唯对京中贵女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母妃口中的孙家嫡长女是何种模样秉性。 但只要好掌控,就不担心。 他担心的就是,又遇到一个陆倩,明明很好的牌,被她一个人的偏执执妄打得稀烂。 稍加思索便明白儿子的意思,李贵妃也是想到陆倩,那个明明高贵优秀的郡主,却…… 不由得敛了些笑意,但她胸有成竹地说。“你且放心,此女清高孤傲,却又不甘被继母继妹打压,孙家嫡次女对楚旸那小子很是青睐,可德妃却想要嫡长女,打的什么主意不用多想。但孙家嫡长女自视清高,看不上楚旸花天酒地的作风—— 于是,母妃让嬷嬷找了个人,将楚旸先前闹出的丑事,偷偷透露给孙家嫡长女。想必,此女更是抗拒嫁给楚旸才是。” 她说着,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参茶,眼里诡谲一片。 “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比你是她更好的选择?” 李贵妃花费了多少心血将楚唯培养成如今这个,高贵优雅,洁身自好又才华洋溢的模样?她多满意自己塑造的儿子,她不信孙家那个女儿不会喜欢自己儿子。 就凭楚唯的长相、名声和性情,这上京有多少贵女巴不得进惠王府? 这么想着,她便看着楚唯露出楚唯熟悉的那种不太舒服的像是打量自己的货物一样的目光。 “唯儿,母妃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只需按照母妃的安排去做便是。” 果然,又是安排好了。 楚唯心里说不上来的憋闷难受,但他只是恭顺地应下。 “只不过,儿臣现如今,还有棘手的事要处理,婚事只能拖后了。” 他淡淡地说着。 李贵妃蹙眉,也想到他来时说的事,但很快,她就笑了,“不就是要主谋么?楚旸近来不是收了许多江陵王的旧部么,你随便找一个替罪羊出来,不就行了?” 她对于给德妃母子添堵这事,可谓是信手拈来。 想法几乎是不需要经过推敲,就说出来了。 但她一开口,莫说她自己觉得可行,就是楚唯,也宛如醍醐灌顶似的,露出一个诡谲的笑来。 “母妃高明,多谢母妃指点,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口供画押都直指的江陵王,那么,死无对证的,就叫这线索往楚旸最近来往最密切的某大人那边引好了。 没有线索? 不,他会让线索自己出来的。 朝堂风云波荡,先是皇帝一行遇刺,端王救驾如今还在普陀寺养伤,一些大臣寻思着皇帝的态度,便说要论功行赏之类的话。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一个个故意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老狐狸们,不禁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开口的镇国公衾潇。 “衾爱卿,你说说看,朕该如何奖赏端王啊?” 众大臣闻言,“刷”的目光都看向了前不久因祸得福,如今准女婿又因祸得福,双喜临门的正主衾潇。 衾潇顶着这么多目光,也不急不躁,只是刚正不阿地摇着头,“回禀皇上,依老臣之见,端王救驾虽的确有功,可他身为陛下的骨肉,理应如此,皇上是九五至尊,您的安危是整个国家的保障—— 所以,不宜大肆褒奖,只按照礼制来便是。” “哈哈,好一个理应如此!”老皇帝摸着胡子,浑浊的眼睛盯着衾潇,不由得龙颜大悦,“爱卿不愧是肱骨之臣,正是此理,端王是朕之子,儿子替父亲挡了刺客,虽要奖赏,却不是多大事……” 他说着,故意停顿,想要看衾潇的反应,后者依旧是刚正不阿的一张脸,并没有流露出恼怒和失望之色,可见是真的这么想的。 不由得,老皇帝心里更加愉悦了。 大手一挥,便将奖赏说了出来,一旁的大监直接愣了愣—— 这,这怎么比先前草拟的赏赐还要厚重呢! 大监却不知,衾潇的一句“理应如此”不仅仅是叫老皇帝愉悦,而是叫老皇帝意识到,楚漓也是他儿子,之前的确是冷待了些,既然如今他有孝心,又娶了肱骨之臣的女儿,怎么也要给老臣一点定心丸。 所以大手一挥,就多给了一系列赏赐。 楚唯和楚旸听到赏赐后,一个抿了下唇角,另一个则是眼皮子都抖了抖,嫉恨不已。 父皇居然这么大手笔! 这不是昭告天下,要重新宠信楚漓了么! 楚唯却是看了眼一直显得很愚忠和不圆滑的衾潇,这会儿心里无比恼恨,谁说镇国公不通变通的? 看看他刚刚那看似不偏实则却帮了楚漓大忙的话,也是个老狐狸! 只是不显露罢了。 “对了,说起来,护国公,你家长女也快出嫁了吧?” 老皇帝说着说着,又看向另一侧不出声的护国公容敬。 容敬没想到皇帝忽然话锋一转聊到了自己这,毕竟是在朝堂上,皇上为何要提容央婚事? 他面上不显,只出列,恭敬地秉着玉笏,“劳皇上挂心,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唔,镇国公,你家长女婚期是几时来着,朕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却又听老皇帝提到了衾嫆的婚期。 满朝一静,衾潇隐约转过弯来了,容敬更是垂首,心里门儿清。 “回禀皇上,定的明年六月。” “既然两位爱卿是姻亲,二女又是表姐妹年纪相仿——不如,都定在明年三月吧,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其实皇帝心里想的是,这二人爱女嫁的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大将军独子,都算是高嫁,但两人又的确是忠臣,他需要这样的臣子,反正是他一句话的事,便索性提出来。 彰显出他对臣子和皇子的重视。 容敬和衾潇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懵,容敬是无所谓的,虽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可容央和他到底不怎么亲近,他失落归失落,本就是三月的婚期,没什么感觉。 倒是衾潇,原本就不舍得女儿嫁出去,这下,皇帝金口一开,女儿的婚期硬生生提前了三月! 他痛心疾首,却不得不随着容敬一道,跪拜谢恩。 皇帝随后说找钦天监重新拟一个合适的日子,最后直接一锤定音,婚期定在了次年三月初十。 楚唯捏着的拳头掩在袖中,低头时,将眼里那一片狼狈的不甘掩去。 散了朝后,面临一群同僚的恭喜,衾潇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 好不容易和女儿关系亲近了,他宠女儿还没宠热乎呢,好白菜就要被拱了—— 他好气啊! 想到楚漓那小子一受伤,女儿就巴巴地跑去探望照顾,至今都没舍得回来,他就更心里吃味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2反击,兄弟交锋 说宽限七日,楚唯每天起早贪黑地忙活调查刺客一事,终于在第七日的清晨,他带着人证物证进宫面圣。 “司马禄?” 老皇帝看着面前呈现的一摞罪证,上面有蛛丝马迹下找到的刺客余孽的口供,还都画了押,不止如此,就连司马禄和江陵王先前的各种关联也事无巨细地呈上…… 司马禄是江陵王曾经的部下,跟着江陵王上过战场过命的那种交情。 在江陵王入狱时,他也曾出面求情过,但见形势不可逆转,立马噤声。 所以说,交情是有的,但比不过自保。 此人能在江陵王的案子中全身而退,老皇帝还以为真的是个是识时务的,不曾想原来是接管了江陵王的死士…… “你可调查清楚,证据确凿?” 老皇帝摩挲着指腹,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证据摆在眼前,叫他不得不信。 楚唯面不改色,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短短的胡茬,叫人看出这位素来一丝不苟,整洁俊朗的惠王是真的为此奔波操劳不已。 他拱手,声音微微沙哑,但义正言辞,“儿臣也不愿相信,但就在昨日,儿臣抓到司马禄府上一名小厮鬼鬼祟祟,就将人抓来一审,才知司马禄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之事!” 他说着,一掀衣摆再度跪下。 “儿臣还从司马府中搜到这个……” 他双手举起一封密函。 看着信封,有些久远。 大监得了老皇帝的示意,下去将密函呈上去给老皇帝过目。 老皇帝打开,起初还只是没什么表情,到后来见密函中透露着司马禄曾和江陵王扬言若是江陵王愿意,他愿当马前卒,助他成就另一番更大的伟业。 更大的伟业? 一个异姓王还要多大的伟业? 老皇帝到了这个年纪了,最是紧张被惦记皇位,如今,这封密函更是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 “来人啊,给朕——给朕——” 他气得胸口起伏着,一旁的大监立马紧张地替他拍背顺气。 楚唯也紧张慌忙地起身,上前给老皇帝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父皇消消气,切莫伤了身子……” “是啊皇上,莫要伤了龙体。” 老皇帝也就一时气闷,他近来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了,不能动怒,偏偏这最近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叫他生气恼怒。 他微微平复了下心绪,随后摆摆手,“按律法来办,老三,这事还是你来负责。” “是!”楚唯面上一派肃然,心里却是冷笑一声,这回,看楚旸怎么收拾烂摊子。 楚旸一贯喜欢事先告状或者直接打个措手不及,这回,楚唯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斩自己一条胳膊,自己就砍对方一条腿。 朝堂风云可谓是瞬息万变,次日早朝,皇上因为龙体欠安没能来上早朝,让身边的大监传旨令惠王全权处理刺客一案。 群臣哗然,因为没想到皇上直接将刺客的事交给惠王…… 他们意识到,皇帝或许真的力不从心了,不然……明明此事牵扯甚广,却也不多过问,好似只想知道结果。 而最近惠王的动作,朝臣也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这司马禄对江陵王有没有老主顾的忠心,就一点—— 司马禄最近和成王走得近,在部分朝臣间已经不是秘密了。 未尝不会是惠王将祸水东引,伺机斩断成王臂膀的举动。 但一个个人精不说,惠王在朝中势力庞大,又得皇帝信赖,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谁会傻到和未来储君作对? 是以,一个个缄默如讳,只等着两位皇子斗法。 待早朝一散,楚旸就忍不住上前,下意识抡起拳头,但楚唯不动声色地捏住他那跃跃欲试的手。 “四弟,这可不是外头。” 刚出了大殿就忍不住了?楚旸还真是经不住打击刺激。 如此冲动浮躁之人,除了会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忌惮的。 楚旸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他放下手,强忍着怒火,眼睛可以喷火似的,瞪着楚唯,恨不能扒了他这虚伪的脸皮来。 “好啊三哥,你这招可真是厉害,臣弟真是不得不服!” 谁能想到,楚唯祸水一引就引到了司马禄身上? 毕竟这差事才办砸,楚旸以为楚唯会老老实实彻查,哪里想到,楚唯干脆釜底抽薪,索性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父皇不是要刺客主使么?好了,现在楚唯将证据都弄出来了,还翻不了案! 谁叫司马禄那个蠢货真的有把柄被捏在手里! 再然后,父皇身子不适,将刺客的案件交给楚唯处理,按照楚唯的性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次,就怕他不只是打司马禄的主意,而是要将自己最近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新幕僚给一个个斩断! 好狠的心思,好狠的手段! 楚旸气得呕血,可偏偏他一句话都不能说,父皇最厌恶结党营私,如果他公然替司马禄“平反”,势必就要引来父皇的猜忌怀疑,搞不好刺杀一事都要和自己牵扯上。 刺杀皇帝啊!搞不好就能被楚唯安插一个弑君弑父的罪名,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悉数毁掉。 楚旸不甘心,却又只能被动挨打。 这股滋味…… “怎么样,不好受?”楚唯见楚旸强自冷静下来,一副打落牙齿还不得不和血吞的隐忍模样,不禁笑了。 这笑容带着几分讥诮几分畅快,楚旸抬眸望去,便见楚唯轻轻替自己整理了下衣襟,笑容温和,仿佛一个疼爱弟弟的好兄长嘴脸。 “之前四弟,你也是这么折腾兄长我的呢。” 江陵王那件事,叫楚唯几乎喘不过气来根本只能被动挨打,甚至不得不主动断去这靠山,损失不小。 如今,这滋味就叫他这好弟弟也尝一尝好了。 楚唯想着,笑容冷淡下来,拍了拍楚旸的肩,扬长离去。 楚旸千不该万不该下手这么狠辣,如今,算是正式交锋了。 等着吧,不只是你的爱将你的棋子,接下来还有一个惊喜等着你呢。 我的好弟弟。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3野心,她要做惠王妃 孙若盈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芝兰。” 唤了自己的婢女。 婢女芝兰打了帘子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孙若盈按了按眉心,轻轻吁出一口气,起身下地走动走动,来缓解自己因看久了书带来的疲惫感。 “外头吵什么?” 她不喜外出,养在深闺中,整日与书籍典故为伴。 听到外头嘈杂声,都搅了她看书的雅兴。 芝兰端详了下孙若盈的脸色,见她神态倦怠,眉眼间萦绕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不禁犹豫要不要将外头的动静告诉她。 可孙若盈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在芝兰短暂的沉默中,她便猜出几分,微微转了下眼睛。 语气淡淡地问道,“可是我爹又派人来了?” 听她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就知道没放心上。芝兰不禁叹了声。 “小姐,奴婢斗胆说一句,好歹……好歹也是亲父女,老爷有心想要弥补,小姐不如……给个台阶下。” “啪——” 只是话才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原是孙若盈伸手就将平日里喜爱的一只花瓶轻飘飘拂到地上,摔碎。 吓得芝兰一下跪下,“小姐恕罪!” “芝兰,你知道么,有些东西,就像是这只花瓶,原先再怎么漂亮珍贵,只要碎了,就是碎了,根本不可能修复。” 孙若盈却只是站在窗前,语气里含着几分凉薄和冷意,“他不过是想待价而沽,将我嫁出去换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她记事早,而在她两岁时,母亲难产一尸两命,而她的父亲,却在母亲去世没多久后,将那个女人迎进门。 她那时候就知道,父亲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的父亲。 因为那个女人七个月不到,生下了孙若华。 也就是说在母亲怀着弟弟大着肚子的时候,父亲和那个女人勾搭上。 多恶心啊。 还不止。 在母亲过世后,孙若华的出生,更是叫她在孙府的地位一落千丈。那个女人视她为眼中钉,暗地里一直使绊子。 如果不是外祖父看不过去,强行将她带回去,她能不能活这么大,都是问题。 因为外祖父的身份和威信,父亲哪怕有意见怨言也不敢反对,最后她就被外祖父带在身边养大。 那女人怕落下虐待继女的名声,便让父亲对外称自己身子不好,和家人八字有些冲撞,只好送去外祖家养着。 相安无事这些年,孙若盈性子愈发沉静,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可她心底,从未忘记过母亲的死,她是和父亲争执后,动了胎气提前临盆,才会最后一尸两命! 为了什么因为谁争执,孙若盈闭着眼也猜得到。 她还没找这母女俩寻仇呢,孙若华就迫不及待地在外头败坏她名声,想要阻挠她的婚事。 呵,只可惜,孙家嫡长女和先帝太傅外孙女的双重身份,比孙若华这个才情品性不出众的孙家嫡二小姐受欢迎多了。 就连孙若华心心念念的成王,德妃娘娘几次三番地送东西请她进宫吃点心喝茶,用意是什么,不要太明显。 原本孙若盈是打算打击孙若华,相中成王的。 可是,就在成王那边的示好快要打动她时,芝兰打听到,先前成王和德妃被皇上禁足了一段时间,原因…… 说是成王在那天她们进宫赏花时,闹出了人命。 宠幸了德妃娘娘宫里的宫女不说,还让宫女怀上了孩子,最后被德妃秘密杖毙,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又是一尸两命。 孙若盈虽说并不同情那个宫女,可是就是听到会不舒服。 这个成王,德妃都有意给他选正妃了,他却在外花天酒地丝毫不见收敛。 再一打听,孙若盈瞬间歇了这个心思。就算要打击报复孙若华母女,也不能是将自己推进火坑中,让自己一辈子都落到这样的男人手里。 思前想后中,她就收到了李贵妃的邀约。 李贵妃……如今后宫主位虚置,她的身份形同副后,是如今皇宫中最尊贵的娘娘。 而这不是最要紧的。 最重要的是惠王楚唯,他是上京所有贵女都会青睐的那种天之骄子——才情样貌,身世品行,都是皇子中拔尖的,比成王要强不知多少。 而且,他是储君人选,若是当了惠王妃,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以前孙若盈也不是没幻想过未来会不会嫁给像惠王这样的如意郎君。 但惠王却和高贵的江陵郡主订了婚,孙若盈虽自觉不比郡主才情差,可偏偏对方是郡主,身份上就压了一层。 哪知,峰回路转,江陵王府一朝坍塌,郡主也畏罪自尽。 这桩婚事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如此…… 既然贵妃主动递了橄榄枝,孙若盈握着自己的双手,眼底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她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只要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想要怎么报复孙家就怎么报复。 孙若盈看着人淡如菊,实际上心气神比谁都高,她既然有这个想法,自然是要作一番准备的。 想着,她决定赴约。 是的,李贵妃又递了帖子,说是欣赏她的字,想要她帮忙抄一份佛经祈福。 说是抄写佛经,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孙若盈不用猜,正好她也想通了。 德妃母子有心要娶她,所以她那个见利起意的父亲这几日一直派人催促她归家,说是太久没见甚是想念。 呵,根本目的不过是想要抓紧机会掌控她,好投诚成王罢了。 她才不会和父亲这般目光短浅,成王冲动好大喜功,好酒色,和沉稳大气的惠王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不能坐以待毙! 想着,孙若盈就直接去找自己的外祖父了,她昨天听外祖父说了一嘴,好像皇上又要重用外祖父了,但外祖父在犹豫…… 眼底闪着华光,孙若盈起身便去找外祖父说明自己的意愿。 她要嫁惠王,当惠王妃! 孙若盈将外祖父的思想工作做好后,便浑身充满斗志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芝兰,去将贵妃娘娘赏赐的裙子、钗子都拿出来,过几日,就用这些给我妆扮进宫面见娘娘。” “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4安心,予以重用 十几日过去。 “养伤养腿”的楚漓也到了启程回京的时候。 衾嫆小心打点着一切,该带的药都带上,然后楚漓被抬上了马车,衾嫆扶着春花的手臂,随后也上了马车。 “京城传来消息说,楚唯不仅将父皇交代的查刺客一事办成了,还反击了楚旸,斩断了对方一条臂膀——” “一条臂膀?”衾嫆蹙着细眉微微沉思,“让我猜猜……是司马还是段家那个?” 楚旸的左膀右臂一是他母妃德妃母家陈家,一是一直交往甚密的氏族段家,前者就目前德妃受宠程度也不可能是陈家遭难—— 百年望族,不是楚唯短短十日内就能扳倒的。 段家…… 可是掌管盐商一脉的氏族,其强大的财力物力也难以短时间扳倒。 衾嫆稍加思索便眉头舒展了,“司马禄曾是江陵王的旧部,虽从江陵王一案中摘出来了,可他投诚了楚旸,对于楚唯来说,没有谁比司马禄更合适当替死鬼了。” 尤其是刺客指向的是江陵王。 那司马禄就更是替死鬼人选无疑了。 见她不点就透,楚漓既是欣赏又是骄傲,抬手轻轻盖在衾嫆手背上。 “让他们先斗吧,楚旸暂时垮不了。”他说着,面上露出一个微微不太好意思但又高兴的表情,“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比较重要,想告诉你。” 他忽然换了个口吻,衾嫆那沉浸在怎么才能让楚唯和楚旸再继续斗得你死我活能给楚漓更多时间站稳脚跟中的思绪,也不得不被拉回来。 问,“什么事?” 比楚唯和楚旸的事还重要? 她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出了更大的事情,神色都紧张了起来。 结果就听到他温润的嗓音说道,“是……你我的婚事……” 他还没说完,衾嫆立马反手抓住楚漓的手不放,整个人正襟危坐地瞪着他,“不行!你说什么就是这个我不同意!” 楚漓:“……不行?”他脸色都白了,姣姣这是不想嫁他了? 见楚漓脸色不好,衾嫆脸色更难看,她吸了吸鼻子,从袖子里拿出竹蜻蜓甩他身上,“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楚唯楚旸争夺所以就不要我了吗!” 混蛋! 衾嫆越想越气,气得眼圈都发红了。 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的楚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见她急红了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楚漓哭笑不得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心里那一瞬间的动荡不安也回归了安稳宁和。 “傻姑娘,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他还是没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将衾嫆抱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安抚她。 “我意思是,父皇已经做主,将我们的婚期提前了,明年三月初十,和你表姐的婚期在同一天。” 什么?提前了?三月?和容央同一天? 衾嫆有些呆愣住了,不知道是喜多一点还是惊多一点,她好一会才回过神,看着楚漓的脸,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怎么这么突然……” 楚漓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身子,咳了声,“怎么,你不愿意么?” “……” 这回,衾嫆从楚漓怀中退回去,盯着对方有些紧抿的唇,蓦地,她就松口气,然后笑了。 “你这么紧张啊,我还以为你不想娶我呢!” 搞得她白紧张担心一场了,敢情这人想要早点娶她? 想到这点,衾嫆娇艳的脸上满是红霞,笑容娇羞而妩媚。 “既然皇上都下旨了,那就遵从圣旨好了。” 说着,忙别过脸,不叫楚漓看到她因为害羞而红透的脸。 楚漓微微探了探头,看着衾嫆只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后脑勺,但耳朵尖都红了起了。 不由得面上笑意温柔缱绻下来。 “姣姣,我很高兴,婚期定下,我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实际上他想说,没有到成婚那天,他这颗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尤其是楚唯如今好似对姣姣也上了心,不是楚旸那种出于美色吸引的上心。 想到楚唯,楚漓还是不可避免地抿着唇,心里扎了根刺,却又不敢当衾嫆的面提。 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他该知足的,能够再拥有姣姣,就已经是人生幸事。 他不想也不敢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衾嫆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心里一阵阵甜。 到了京城,楚漓简单回王府沐浴更衣后,便进宫面圣。 老皇帝见他谈吐谦逊温和,不卑不亢,也不争不抢的,对他又好感涨了点。 赏赐了些补品,问了下他腿的情况,得知已经有知觉,说是坚持锻炼两月便能恢复正常人的行走,不由得心里活络了些。 “既然你也快好了,也该分担些朕的重担了。等身子好些了,就先去接管下兵部吧。” 司马禄被革职入狱,兵部一下缺了主要负责的,兵部侍郎的位置又不是个小职,加上算是和军队有关联的,老皇帝如今年纪越大,就越不敢将兵权旁落给外人。 尤其是出了江陵王和司马禄的事后,他愈发意识到,兵权不可落给异姓王和权臣手中。 但惠王已经掌管吏部三司,成王又掌管礼部等,如果再给兵部,不管是给谁,另一个都不会满意,且老皇帝自己也担心皇子们势大…… 思前想后,像是楚漓这种病弱的皇子,就算给他兵部,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更别说觊觎皇位了。 这般,他更加笃定了要将兵部先交给楚漓掌管了。 楚漓面上做出惊讶和不敢担任的神色,忙忐忑道,“可儿臣……恐不能胜任。” 见他这般谦逊和懦弱,老皇帝心里有些失望的同时,却又放下心来。 懦弱才好啊。 比起太有野心的儿子,他更喜欢能掌控的。 “无妨,你就做个主事的,其他的有人负责。” 老皇帝说着,摆摆手,“行了,你身子刚痊愈,还是先回去好好休养着。” 楚漓坐在轮椅上,弯下身子,“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然后书语进来,扶着楚漓出去。 等他走后,老皇帝对着大监问了声,“你说这个端王,可堪用么?” 大监忙垂下头,毕恭毕敬地回了句,“回皇上,能不能用,还是皇上您说了算。普天之下,只要皇上想,没谁不可用,端王性子温和沉静,倒匹配这个端字。不如皇上试试?” 这番话可以说是极大地叫老皇帝满足了虚荣和自尊。 他笑眯眯地摸着胡子,“是啊,只要朕想,那就可用。” 大监闻言,只是垂着头,面上不敢露出任何神色,只是眼神朝着楚漓离开的方向,淡淡看了眼。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5探望,孙若盈的转变 “衾嫆,你可算知道来看我了!” 衾嫆刚到了护国公府门口,就见容央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到她下了马车,立马上前,两姐妹牵着手,容央便开始埋怨衾嫆太久不来看自己。 被她幽怨的眼神瞪得有些不好意思,衾嫆咳了声,忙解释,“这不是得了空立马过来了嘛。” “哼,得了空?我可都听说了的,端王出事,你可是马不停蹄地赶往普陀寺急着照顾呢!”容央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挽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压低声音气愤道,“前两天我去那孙家大小姐的茶会,你猜我听到那群长舌妇说什么? 居然说你小小年纪不检点,未婚就急着和未婚夫……气得我当时没忍住!” 衾嫆对这风言风语的不是很在意,活了两世了,她自然看不上这些小姑娘们的小伎俩。 只是,孙家大小姐的茶会? 这孙若盈不是只喜欢养在深闺中看书写诗词,怎么突然开始交际了? “你该不会动手了吧?” 但她看着容央一张英气秀丽的脸上满是怒容,就知道容央这个性子,铁定是坐不住当场就要发难的。 “我,我那不是见不得别人这么泼你脏水!就,就小小地教训了一下!” 容央梗着脖子,眼神闪烁着,道。 衾嫆好笑,心里却是感动的,刚要开口,就听容央的婢女小声地揭短,“才不是,表小姐您是不知道,大小姐她……她冲动得很,二话不说,将茶泼了那位御史之女一身,还好茶水没多烫……就因为这事,老爷回来就罚大小姐跪祠堂了,让大小姐去给那位御史官家的小姐赔不是—— 小姐她就是不肯,这不,老爷气还没消呢。” 被婢女揭了短处,容央明丽的小脸上一红,气得伸手就要拧婢女的手。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说!” 衾嫆却拉住容央的手,叹了一声,关怀地看了眼她的膝盖,“你啊,太冲动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她在背后乱嚼舌根子,本就是她理亏,你只需当众轻飘飘地指出来就能让她羞愤无法自处…… 但你不顾那么多人就泼她茶水,只这么一点,她反倒成了委屈的那方,你成了理亏的了。” 知道容央是护短,但衾嫆前世没少吃冲动的亏,就不希望容央也走她的老路。 “我,我这不是气头上吗!”自知理亏,容央也有些急红了眼,甩开衾嫆的手,“你,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合着和我爹一般,先数落我的不是来了。” 被容央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衾嫆知道她性子执拗倔强,忙上前拉着她手一顿哄劝。 “我的好表姐好容央,我怎么是数落你呢?你为我好,我感动还来不及。只不过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得罪那些阴沟里的老鼠。” 原本觉得自家小姐长进许多,还能教表小姐怎么为人处世,正要欣慰点头的秋月,嗯?点头的动作就一顿。 不是,小姐虽然不做那种动不动挥鞭子打人的事了,这嘴却越来越毒了。 听了衾嫆这话,容央才得了好脸色。 她哼了声,给了台阶也知道下,“反正我也不喜欢和这些个表里不一的长舌妇一道喝茶看花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是孙家大小姐约了两回不好推拒,我才不搭理呢。” 这下也好,京中贵女算是怕了容央这火爆性子了,从前有个更冲动火爆的衾嫆在,容央显得就还好,现在衾嫆性子越来越沉静了,就显得容央格外不好惹。 哪个还敢请她去喝茶看花啊? 就孙若盈那边,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原本是结交京中贵女,打好关系,以后便于走动。 哪里想到,才开始,就被容央这个不给面子的女人给破坏了。 事后,孙若盈忍着心性,亲自带着礼物登门看望那位御史官的女儿,好一番劝说下,才哄得对方和她成了手帕交。 但也因此,孙若盈对容央算是记恨上了。 这些,容央自是不知。 容央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开玩笑,她打小便是这么混大的,京中贵女结交不结交的,和她没有半毛关系。换句话说,就冲她爹的地位,以及她和戚继北的娃娃亲,不需要她主动,多的是上门巴结的。 然而护国公府一向是清流,不兴拉帮结派,大将军府更是忠君报国不同官场往来过多。如此才一直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和爱将。 这点上,衾嫆倒是羡慕表姐容央。若是她嫁给楚漓,就是为了楚漓日后能舒坦些,衾嫆也免不得要和这些世家大族女眷走动。 光是楚唯和楚旸日后的正妃打交道上,便令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不过—— “孙若盈不是爱走动的人,怎么最近突然开始热络了?” 衾嫆不在京城半月,很多事还没来得及细问,便好奇地问容央了。 容央闻言,哼了声,不大瞧得上孙若盈似的,“先前我还道这孙家大小姐秀外慧中,一枝独秀呢。原来只是没攀上满意的高枝罢了。” “此话怎讲?”衾嫆愣了,容央肯赏脸便说明她对孙家这个大小姐是欣赏的,早先德妃邀赏菊那会,容央也是多有褒奖,怎么短短时日就转变想法了。 见表妹一副迷幻的表情,容央一边将她请到了自己院子外,榕树下坐着吃点心喝茶,等茶点都上了,她才压低声音,对衾嫆道—— “先前不是德妃邀约贵女进宫赏菊实际上是给成王选妃么?孙若盈就被德妃相看上了,明里暗里请过几次进宫,我还以为孙若盈要摆孙若华一道真的满意这门婚事…… 你猜结果如何?结果啊,她前面态度模糊,后脚啊这李贵妃不知怎么也看中了她,让人请去宫里抄佛经,一来二去的,可亲了。后来就听说李贵妃有意让孙若盈做惠王妃,这不,就有了孙若盈宴请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女喝茶一事……” 说了一长段,容央口有些渴,立马端起桌上的茶,吹了吹,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总之,我算是看清楚了,什么遗世独立的清冷才女啊,就是故作清高!看她笑脸和那些平日里我最讨厌的几个女人有说有笑,我就彻底对她厌恶了。” 说着,叹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仿佛又一个良家女子从了娼似的。 衾嫆:“……” 容央对人的喜恶还真是……简单善变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6打趣,亲祖孙 容央说了会京中最近值得一提的事后,又话锋一转,提到了两人忽然被安排到一块的婚事上。 “衾嫆,你紧张么,皇上也真是的,你还小嘛,干吗提前三个月啊……” 她咬了口杏子,满口生香,酸酸甜甜的味道叫她美目都餍足地眯了眯。 “咳——”衾嫆手中的茶盏微微晃了下,她嗔怪地瞪了眼容央,“表姐你这话要是被舅舅听见了,免不了又是跪祠堂。” 一说“跪祠堂”,容央下意识膝盖一疼,忙摇头,“不说不说,那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想的?” 她身子微微前倾,打量着衾嫆艳丽的小脸,哎,怎么表妹就越长越好看,皮肤也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滑呢! 被容央的目光注视着,衾嫆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眼神闪了闪,脸蛋悄然嫣红一片。 “我,我哪有什么想法,圣旨已下,就,就按旨意来呗……” 她这闪躲的眼神,却叫容央哼哼唧唧、古古怪怪地笑了起来。 “我看啊,这圣旨可是正中你这丫头心意!害我白担心一场,看来,有些人比我还急着嫁人嘛。” 容央说着,用帕子拭了拭手指上沾到的杏子汁。 她面上顾盼神飞,打趣的话是张口就来。 衾嫆哭笑不得,也顾不得羞赧,伸手就拍了下容央的手背,“你瞎说什么呢!” 她这模样,还真不像是当初那个一点羞不知的小表妹了。 容央不无感慨地叹了声,支着脑袋,端详着衾嫆愈发明艳的脸,便忧心地说—— “我就担心你啊,嫁给楚漓会四面楚歌,以后步步为营、处处得小心提防……” 没想到这话会从一向不喜掺和这些纷争的容央嘴里说出来。 衾嫆先是一愣,随后却安抚地冲容央笑笑,“别担心,我应付得来。” “是啊,你比我聪明。可楚漓呢?他这迹象,现在上京都在传,他要回来夺嫡了……这楚唯和楚旸不是吃素的,能饶了他?” 如果只是对付些内宅女眷,就衾嫆的身份手段,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嫁入皇室,就不同了。 要斗的,可还有后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佛口蛇心的娘娘们。 因为是姐妹,容央真心担心,不免多说了几句。 说完,她又怕衾嫆被自己吓着,忙补充着,“当然了,你也别害怕,就算嫁人了,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包括以后你表姐夫啊,都是你的靠山,谁敢欺负你!” 被容央这“仗人势”的嘴脸逗乐了,衾嫆本就做好心理准备,且她前世更艰难的路也走过了,说实在的,如今真的不难。 不过还是心中熨帖,只有在意你之人,才会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 “好啊,以后我就仰仗表姐和表姐夫啦!哎,就是不知道这表姐夫肯不肯咯!” 她笑嘻嘻地打趣回去,促狭地冲容央挤了挤眼。 “咳咳咳——” 容央猝不及防的,被茶水呛到,忙捏着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 脸都咳红了,瞪了眼罪魁祸首,厚着脸皮坐直了身子,梗着脖子道,“他敢不肯?” 四个字,充斥着容央的霸道,却也彰显了,她和戚继北之间青梅竹马情谊。 说起来,衾嫆想起什么似的,“听说戚大将军最近要回京了?” 容央闻言,咳了声,点点头,耳朵尖却有些红,被衾嫆发现了,她也装不知道。 只接着道,“这样也好,离婚期也快了,戚继北也该回来筹备了吧。” 她一本正经的口吻,叫容央一张脸更红了,她哭笑不得地瞪着衾嫆,总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先前她还戏弄衾嫆,现在对方立马回击,她还接不了。 “你个坏丫头,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容央将点心往衾嫆面前递了递,摇头失笑。 这时,婢女走过来,欠了欠身,“大小姐,表小姐,老夫人请你们过去。” 容老夫人刚从祠堂出来,听说宝贝外孙女来了,便立马差人过来请了。 听说外祖母请,衾嫆面带笑容,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外祖母礼完佛了?” 她原本是打算和容央说会话就去给外祖母请安的,没想到时间过的很快,外祖母这就礼完佛了。 婢女恭恭敬敬地道,“是啊,老夫人一出祠堂就催着奴婢来请二位小姐呢。” 老夫人对外孙女是当眼珠子护着疼着,孙女容央也是,虽说目前护国公府还没嫡子,这点叫老夫人内心急切,却也不好干涉什么。 毕竟长子和儿媳的事,非一日之寒,如今是长子想通了,可儿媳那边却拧着股气,不肯原谅。 “外祖母!” 衾嫆一进屋子,就像只欢快的鸟儿,扑向了面色红润和蔼的容老夫人。 容老夫人见着漂亮活泼的外孙女儿,笑呵呵地伸手,衾嫆抱着她的腰开始撒娇,老太太笑说,“多大人了,怎么还是个毛孩子脾气呢。” 落后一步的容央也跟着说,“是啊,祖母您可得好好说说她,都是快嫁人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这以后可怎么办!” “外祖母!你看看表姐,她老是拿婚事打趣外孙女……”衾嫆从容老夫人怀中微微仰着脸,小脸上故作委屈地撅嘴,告状道。 容央翻了个白眼,“你刚刚也拿婚事打趣我了的。” 坏丫头,就会在祖母面前卖萌装无辜。 容老夫人被这姐妹俩逗得乐不可支,伸手拍了拍衾嫆的背,对姐妹俩说,“都坐下,一个二个的,都是待嫁之女,还成天斗嘴跟个孩子似的。” 一旁的嬷嬷听了,捂着嘴笑道,“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啊,可喜欢二位小姐这么闹呢,瞧着人也跟着年轻精神了不少哩!” 衾嫆和容央一听,忙笑嘻嘻地附和,“外祖母(祖母)本来就年轻精神!” “哎你,你这个婆子也拿我老太婆寻开心了,你们呀——” 容老夫人故作一震,然后便笑开,指着姐妹俩,摇摇头,眼底却满是慈爱的笑意。 “姣姣,好一阵子没来看外祖母了。” 衾嫆心想,来了来了,能说外祖母不愧和表姐是亲祖孙么,这问题都问得一模一样!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7关切,爱得有些卑微 “好了,外祖母和你说笑的,你这孩子啊,也长大了,像你娘啊……” 话说到这,容老夫人面怀几分思念伤感之意,怕徒增了外孙女的烦扰,便及时止住了话头。 “听说端王的腿疾能够治愈了?” 容老夫人话锋一转,还是忍不住关心外孙女婚事问题,不免就提到了未婚夫楚漓。 先前容老夫人对她的婚事虽没有异议,却也不想外孙女嫁给不健全的男子,不免有些失望惆怅,但不显。 如今却峰回路转,说是端王的腿有得治了,且还因祸得福,救驾有功得了皇上赏赐和几分重视,这叫老太太喜出望外,觉得或许那端王也是有福之人。 她这些时日一直在祠堂礼佛,就是担心楚漓锋芒刚露以后路不好走,她这个年纪了,对谁当皇帝没有想法,但她的宝贝外孙女要嫁皇子,若是从前,她还不会多想。 可如今,不得不想,万一端王腿疾痊愈又重获圣宠真的不会一雪前耻,争夺那个位置么? 衾嫆见外祖母满眼的关切,不禁眼中波光流转,心下更是动容,相比较下祖母只会担心会不会连累国公府,而外祖母永远担心的是她好不好。 “让外祖母担心了,殿下的腿疾的确是不日可痊愈,现如今的情况……外祖母也清楚,殿下无心争什么,可被动只能挨打,有些东西还是要争一下,才能更好地安生立命。” 她眼底闪烁着不屈的坚定,半分对未来的担心都无。 容老夫人不禁满心宽慰,点头不已:姣姣虽然在情爱上像极了飞蛾扑火的她母亲,可就这份果决勇毅,却不是她母亲所拥有的。 也是因此,容老夫人相信,外孙女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能力和端王好好过日子。 “好孩子,你们能有这个想法也是无可厚非,这个世道,太柔弱善良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你不去害人就会被人害。”容老夫人转着佛珠,满面慈和,也看向容央,“若是你和你表姐这般,嫁的是知根知底的功臣世家之家,也就罢了,她这性子虽然吃亏,但继北那孩子是个好的,戚家又是名将之家,日后就算过去,按照他们的传统,也不会纳妾…… 倒是你,不管日后端王有没有所作为,他都是皇子,身份尊贵特殊,你需忍常人所不能忍之忍,切不可善妒局限于小小的宅院争斗。” 原先觉得端王腿患有疾,就算姣姣嫁过去也不算高嫁了,身体好了……就算不愿意,皇上和其他皇子也会送美人去,哪有男人会对送上门的美人置之不理的? 这话……哎,容老夫人只希望外孙女可以自己早些明白。 如果不是听说她骑着马就追去普陀寺,老夫人或许不会这么担心,还未嫁过去便如此痴情,她怕情深不寿。 似乎看出老人家的担忧为何,衾嫆走过去,蹲在容老夫人身边,亲昵地靠着她,手拉着她的手贴着脸撒娇。 “外祖母,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不会叫您担心的。”一些她逃避的问题也被外祖母道出来,这叫衾嫆莫名开始有些紧张和忐忑。 前世嫁人是鬼迷心窍,根本没想那么多,而那时候她既不担心也不关心楚漓会不会有侧妃之类的。 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在变化,她唯独不明了楚漓有多喜欢自己? 是因为她将要是他的妻子才喜欢,还是如她这般刻骨铭心的,想要永远一双人的喜欢? 不敢问,怕问了,就连陪在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衾嫆承认,自己再一次卑微了。 前世卑微地爱着楚唯,一败涂地;这辈子爱上楚漓,也无法做到高姿态,也不舍得。 但她坚信,不管楚漓怎么变,他都是那个内心柔软,温善体贴的好丈夫。 从护国公府离开时,容央依依不舍地拉着衾嫆的手,哀怨地再三索要承诺。 “你说好的啊,三日后陪我上街买首饰和点心……” 她这样子,惹得春花和秋月频频忍俊不禁,衾嫆也哭笑不得地撒开手。 “行了行了,我都答应你了,怎么你觉得我还会食言?” 容央哼了声,高傲又不屑地低声道,“那可说不好,万一你的殿下找你呢。” 俨然,容央现在将楚漓当作自己头号敌人,严重阻碍了姐妹聚会和联络感情。 衾嫆:“……”你不是我表姐,你是谁! 两人又嬉笑说了什么,恰好赶上容敬下朝回来,他看到许久不见又长高长漂亮的外甥女,严肃的脸立马笑开了。 “姣姣来了,怎么不留饭就走?” 他说着,下意识不悦地看向容央,又忍不住威严起来。 容央还没开口,衾嫆便走过去,冲容敬娇滴滴地说着,“不行呀,我出来时枫哥儿就哭着说要等我回去用膳。下次姣姣一定在舅舅家用饭,吃得舅舅赶我走才行!” 她很少撒娇,一撒娇就叫容敬笑呵呵完全没了往日里清贵严肃的气质。 他摇头,“你这丫头啊,真是没长大——” 说着,却又看到一旁眼巴巴望着的容央,想着两个女孩年岁差不多,性情也差不多,怎么容央就天天犟嘴板脸,姣姣却知道撒娇卖萌? 心里不无失落,以至于他对着容央,也温和不少。 “你不是总嚷嚷府里闷么,现在你表妹回来了,有空就带她出去玩,多带几个侍卫跟着就行。” 父女俩因为御史之女那事才闹翻过,容央乍一听这似主动和好的话,愣了愣,嘴巴张了张,却对上衾嫆挤眉弄眼的表情,像是生怕她又说话不好听气她爹似的。 容央心里好笑无奈,面上也笑了起来,“嗯,多谢爹!” 虽然还有些别扭,但这世上的父女,不是每一对都如衾嫆家那般和睦欢乐,也不是不爱,只是方式罢了。 别扭就别扭吧,总归就这么一个爹。 容央腹诽着。 衾嫆挥挥手,上了马车,整个人懒洋洋地靠着软榻,“累死我了……” 但是每次去护国公府,都很开心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孤零零的楚漓在做什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8召见,幼稚的未婚夫妇 “主子,药浴好了。” 夜色刚升起,楚漓坐在院中树下,面前摆着棋盘,他一手执白一手执黑,与自己对弈,神色从容无波。 木槿走过来,对他说道。 楚漓放下手中的棋子,刚要起身,他私有所觉般地朝斜上方的屋顶看了眼。 “轮椅扶过来。” 木槿一怔,还没开口,就见书语从树旁推出轮椅,来到楚漓身前,躬身扶着楚漓上半身,让他坐上轮椅后,才推着楚漓进屋。 “木槿,还不过来。” 担心木槿没转过弯来,书语回头,喊了他一声。 木槿忙跟上。 门一关上。 书语低声道,“主子,要将人处理掉么?” 楚漓扶着轮椅在屋内转了圈,车轱辘声让外头听不太清对话。 “不必,最近先小心些。” 还不确定是谁派的人,若是楚唯和楚旸,定会抓着把柄要试探,但若是皇宫那位…… 就不好说了。 他现在只是“腿疾可以治愈但还没治愈”的残废,不能露馅。 木槿通过他们的对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上前,“那木槿伺候主子药浴。” 楚漓其实腿好了后,不太喜欢被人事事伺候着,但外边的探子还没走,他只能点点头。 漫长的药浴折磨后,楚漓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逐渐恢复了正常人体态的双腿,伸手轻轻碰了下。 可要快些恢复到常人那般啊,他不想吓到她。 木槿拿来药膏给楚漓贴上,见他咬着牙忍着痛的模样,不禁叹气,“主子,神医都说了假以时日便和常人差不多,您不必如此心急的,太受罪了……” 白玉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楚漓咬着牙挺过去最初的火辣刺痛,随后像是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 待呼吸平稳后,他擦着汗,面上不见丝毫痛苦为难,说,“你不懂。” “小的有什么不懂的,您啊,就是担心准王妃呗!可衾小姐不是寻常女子,她待主子这般好,就算看到了主子的腿,也不会嫌弃,只会更心疼罢了。” 木槿一边替楚漓整理衣摆,一边小声似嘀咕状地念叨着。 深知这话不假,但楚漓却摇头浅笑。 “正因如此,才更要早点好。” 他的姣姣,配得上最好的男子,他不能让她失望。 他也不想她心疼自己,他只希望她快快乐乐的。 木槿深深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东西就转身出去。 主子一腔深情都给了未来王妃,甚至,很多事的出发点都是未来王妃。 为了她,极力配合治疗;为了她,不得不走向他最不想走的那条路。 这两人啊,明明都心里只有对方,偏偏都表现出那般小心翼翼怕打扰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哪门子情人间的情趣。 几日后。 皇上召见楚漓,李贵妃召见衾嫆。 准未婚夫妇同时宣进宫,得知这消息时,衾嫆下意识猜想,会不会是李贵妃暗中作梗,要对付他们。 心里虽然警惕,但衾嫆还是打扮得体,既不张扬又不寡淡地进宫。 “殿下!” 衾嫆提着群裾,见到楚漓,意识到这里是皇宫,便忙改了口,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娇俏。 她本就生得明艳,虽不想出风头而穿了件浅粉底的百花裙,但看起来仍旧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个。 不笑时看着高贵冷艳不好接近,笑起来却又真真是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四周都暗淡无光,天地唯有她一种颜色。 楚漓转动着轮椅把手,往回退,衾嫆却几步就走到他跟前。 眼睛明亮闪烁着光芒,但碍于在宫里,不敢太殷切。 只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楚漓。 楚漓手指轻轻动了动,很想,摸一摸她的小脑袋。 但场合不允许。 心里不禁憋着一口气,面上却是再温润不过的浅笑。 “父皇召我去议事,一会我去接你?” 按理说,未婚男女,还是要避嫌的,但楚漓望着衾嫆漂亮的眼睛,就是没忍住,道。 木槿扶额,捂住脸,心想,主子这般不掩饰对衾小姐的喜爱……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说楚漓是终于主动了下,那么衾嫆就是你不主动我也会主动,你主动了那我要更主动的那种人了。 她微眨了下眸子,“不好,我去接你呀。” 楚漓:“……” 总有种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宠爱”的错觉。 是不是两人的身份调换过来了? “咳,那就谁先出来谁接,如何?” 他伸手抵着唇,轻轻地咳了一声,语气温和地询问着衾嫆的意见。 衾嫆的回答,当然是有求必应地点头。 不过—— “你可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委屈让我担心好么?” 衾嫆担心楚漓性子软和,会被楚唯和楚旸欺负—— 进宫才知道,同时受邀的还有楚唯和楚旸,而衾嫆这边,好像也不只她一人被李贵妃召见。 她倒是不怕吃亏,毕竟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就是担心楚漓腹背受敌,会不会受了气也忍着。 楚漓很想告诉她,他真的真的不是她眼里的小白兔,他只是有仇不会一朝报了不计后果。 但…… 算了,看她这样牵挂自己,楚漓有些自私地想,偶尔,就楚唯这件事上,让她小小地牵挂下,偏心自己吧。 “小姐,时辰不早了,快走啊。” 秋月想如果自己再不出声提醒,小姐就要忘了自己进宫来干什么的了。 果然,秋月话一落,衾嫆立即正色,恢复往日清冷稳重的模样。 变脸之迅速,木槿叹为观止。 “我先去打头阵了!回见!” 衾嫆很有气势地冲楚漓抱了一下拳,模样认真又娇俏,看得楚漓忍俊不禁。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可爱的姑娘呢。 嗯,是他的姑娘啊。 提着裙子,衾嫆斗志昂扬地带着婢女,前往李贵妃的寝宫。 目送她窈窕的身影离去,楚漓忽然正色地对木槿说了句,“粉色裙子也还不错,对么?” “啊?” 木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而后一拍脑门,麻木地点着头,“嗯,尤其是穿在准王妃身上。” 他这话果然,引来自家主子赞许和志同道合的眼神共鸣。 “……”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时看起来很冷静正常的两人,只要一碰到一块,就变得很幼稚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9不和,三个女人一台戏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衾嫆随着嬷嬷走进殿内时,眼角余光扫到一抹淡黄色群裾,心下宛转,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地行了礼。 高坐于上的李贵妃轻轻一抬眼皮,看了眼礼仪姿态都挑不出错处来的少女,目光在她不扎眼的浅粉百花裙上略微停留了一瞬。 随后一个高贵优雅的浅笑便轻轻扯开,挂在脸上。 “免礼。” 她声音温和,神态雍容,看着像是极为喜欢衾嫆似的。 实际上如何,都心知肚明。 “谢娘娘。” “坐吧。” 衾嫆表现得乖巧恭顺,却落落大方,在宫人的带领下,坐在了李贵妃左下方首位。 对面,一张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脸孔。 衾嫆见怪不怪,得体地冲对方颔首致意。 孙若盈神色无常地回了个点头。 相安无事,倒也没火药味。 只是孙若盈的目光所有似无地落在衾嫆脸上,对面的少女,十四年华,却出落得比满宫的花还要娇艳,眉眼艳丽精致,五官无不明媚张扬。 尽管她穿了身浅色的裙子,看着少了些攻击性,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纯美好。 可这样一张脸,再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生来就叫周遭人沦为陪衬的锋芒艳丽。 孙若盈虽以才情论长短,并不格外注重外貌,可每每看到衾嫆,她都不由得认清一个事实—— 这张脸真的是好看到无可挑剔。 天生就能博得男子轻易的喜爱和女子的羡慕嫉妒。 少女垂着眸子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淡模样,似是察觉到她在看她,微一抬眼眸,一双美目便清凌凌的不带任何情绪地望过来。 眼眸深若一汪泉,有漩涡,稍有不慎就将人目光吸引进去。 明明不是宜室宜家、可配正室的那种大家闺秀长相,却偏偏有这么一双和她艳丽勾人的容貌不符的清冷干净的眸子。 不能多看。 孙若盈撤回了视线,目光看向自己袖口的花纹。 很好地将那刚要升起来的几分不舒服给压了下去。 没什么,她如今已经确定,自己能当上惠王妃,衾嫆再生得美艳,也只是个不受宠的端王妃罢了。 两人甚至都不算得上平起平坐,有什么好嫉妒不舒服的呢。 “衾小姐有些时日未见,出落得愈发动人了。”李贵妃自打衾嫆进来后,整个人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却没先前待孙若盈的那几分“自家人”态度了。 温和又客套地说了句,“这模样,再过一年,也不知会出落成何等绝色,是吧,若盈?” 一个“衾小姐”,一个“若盈”,光从称呼上也听得出亲疏来。 也算间接地告诉孙若盈,尽管请来了衾嫆,但不必和她热络亲近。 孙若盈心思活络了一番,眼眸宛转,声音柔和低平。 “是啊,若盈都有些看呆了,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容貌。” 两人俨然像是已经成了婆媳似的自然交谈,你一句我一句的,听起来是夸赞衾嫆模样出众,可孙若盈那清高冷矜的模样,却叫衾嫆总听出几分“评论一件物品”的不适来。 不过,她向来不在意这些,也不会唯唯诺诺吃亏。 “瞧娘娘和孙姐姐这话说的,衾嫆不过是蒲柳之姿,还是娘娘和姐姐生得端庄秀雅,叫人心生驰往。” 这两人不是喜欢评论容貌么?行啊,她也回一个评价。 孙若盈一噎,捏着帕子轻轻抵着唇,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话就虚伪了,如果衾嫆是蒲柳之姿,那她算什么? 李贵妃转了转手腕上的一串珠子,眼眸微眯,没什么情绪转变,只是眼底冷光闪过。 “好了,你别紧张,本宫喊你们来呢,就是叙叙家常……”岔开了话题,李贵妃温和地说着,“忘了恭喜衾小姐了,你和端王好事将近了。” 衾嫆笑着起身,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应了声,“谢娘娘关心。” “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里有一对玉如意,就当提前贺喜了。”李贵妃说着,示意一旁的嬷嬷将玉如意拿上来。 嬷嬷端着托盘,托盘上覆着红绸,衾嫆也没掀,就恭恭敬敬无比感激地谢了赏赐。 自己没经手,身后的秋月上前一步,接过了。 李贵妃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很快就消失。 “近来都是若盈进宫陪本宫解闷,你们年纪相仿,本宫就喜欢你们这年纪的女孩子,有空啊,就多进宫来陪本宫解解闷……” 说着,她又抬了抬手,嬷嬷又端了托盘给孙若盈,后者起身,双手接过,盈盈谢过赏赐。 对比之下,就显得衾嫆先前失礼。 衾嫆却也不觉得尴尬懊恼,只作出不知情的样子,跟着笑。 “能替贵妃娘娘解闷,孙姐姐自是极贴心的人儿了。” 她轻飘飘地接了这话,却没说自己要不要进宫。 开玩笑,李贵妃给的东西,她根本不敢要,她的赏赐,就更是小心对待。 来一次就够她警惕难受的了,还经常来……谁知道李贵妃打的什么主意。 孙若盈闻言,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心,直凌凌地看向衾嫆。 总觉得她在讽刺自己讨好巴结贵妃。 对上孙若盈不大友好的冷淡目光,衾嫆觉得无奈,她并没有话里有话的意思,但对方显然已经误会了。 那能怎么办,反正也做不了朋友。 孙若盈典型的就是当了那什么还想立牌坊……好吧,衾嫆知道这个比喻不太好,但就孙若盈清高冷矜的外表和表现,和她最近和京中贵女热络往来,以及和李贵妃这番亲近交好…… 实在是反差太大,叫衾嫆觉得腻味。 明明就是有野心的女人,何必要装出一副出淤泥不染、高洁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呢。 “端王的腿听说快好了?” 李贵妃将下方两人眼神的来往看得一清二楚,装聋作哑地端起茶饮了一口,随后看似唠家常一般地开口,笑眯眯地询问衾嫆。 就知道会试探这个。 衾嫆面不改色,但一双眼里的喜悦却掩盖不住地点了点头。 “是啊,太医也说快好了……” 说着,她脸颊微微一热,故作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李贵妃:“……” 被膈应得不行,茶盏放下,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大真实有些飘忽地回了声。 “是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0如意,百密也不能一疏 李贵妃到了后面,发现不管说什么,衾嫆都是那副油盐不进不会恼怒不会在意,甚至还轻飘飘一句噎死人…… 她登时心里对衾嫆更是讨厌极了,话也少了,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这个衾嫆,还真是,和楚漓一样地碍眼和令人厌恶。 极力掩去眼底的憎恶,李贵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下了心头的憋闷。 是以,当衾嫆觉着时辰差不多了,起身说要告退时,李贵妃难得地也没有再虚与委蛇什么,欣然地让她走了。 孙若盈明显察觉到,衾嫆一走,李贵妃脸上雍容华贵的浅笑都维持不下去了。 她稍稍一琢磨,便也寻思过来,李贵妃对衾嫆是打心眼里的厌恶,不然怎么会人一走立马维持不了那份高雅温和了? 心里诡异的,升起了那么一丝丝的快感。 正巧,她也不喜欢衾嫆,可见,这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就连李贵妃也如此,那么是不是说明…… 她想着,不由得温声开口,“这衾小姐的容貌当真是叫若盈自惭形秽……想来男子都爱如此好颜色的。” 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怅然不安。 李贵妃到底是吃了多年宫中饭的妃嫔,瞥了眼说这话的孙若盈,随即似笑非笑带有深意地提了句—— “容貌再好也有不在的一日,这人,还是才情品性更重要。男子也有像惠王这般,不爱美色,勤勉刻苦,更偏爱贤淑才情的女子。” 她就差说,衾嫆不娴熟没有才情空有一张脸,她儿子惠王根本不可能会喜欢了。 孙若盈微不可闻地牵了下嘴角,面上却只是道,“惠王殿下自不是那等普通男子……” “孙小姐也不是普通女子,本宫一直很是喜欢你的才情品貌,日后还是多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的好。” “承蒙娘娘厚爱,若盈不胜欣喜,只要娘娘不嫌若盈无趣,自是常常来叨扰娘娘,讨一杯茶喝。” 听到“茶”这个字,李贵妃若有所思地朝孙若盈看了一眼,但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试探或者异样,她便只是笑。 不过…… 这个衾嫆还真是警惕,她赐的茶,端起却一口都没喝。 想到这,李贵妃小拇指轻轻挠着自己的手掌心,不知在思虑什么。 再说衾嫆,出了李贵妃的寝宫,笑容都明媚了几分。 只是刚踏出后宫,就见楚漓坐在轮椅上,已经在那边等候多时的样子。 她微微一愣,不自主地上前一步,“怎么这么快?你等很久了?” 楚漓见她面带笑容没见吃亏地出来,眸子里笑意深了深,摇摇头,“父皇只是问了下我的身体情况便让我离开了。” 本来老皇帝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一问,没有多真心关心他。 衾嫆也明白这个道理,没多说什么,只是自觉走在楚漓身后,代替了木槿的位置,手扶着楚漓的轮椅。 木槿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四周经过忍不住朝这边看的宫人,他无奈叹气。 算了,反正主子们自己也不在意。 “珍馐楼又出了新的点心,据说人满为患,排队排上一个时辰才能买到,要是去晚了,基本上就卖光了……” 衾嫆嗓音清亮,推着轮椅,忍不住就找了话和楚漓说起来。 “对了,上京新开了一家成衣店,卖的裙子样式很是不凡……” 她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啊还有就是女孩家买绫罗绸缎首饰珍玩的东西,但楚漓很耐心地在听,偶尔回一两句,不至叫衾嫆冷场尴尬。 两人这般,倒还真有些小夫妻之间的相处氛围来,随从都安安静静的,不打搅二人的谈话。 如此一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就到了宫门口。 “殿下,娘娘请你过去,快走吧!” 与此同时,一袭月白华服的楚唯带着侍从,目送那粉裙少女推着轮椅,侧脸线条柔和,看到她脸上那明媚的生动的笑容…… 楚唯眸子里划过一丝什么异样,但也只是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回应侍从的提醒。 呵,幸福? 衾嫆是眼睛瞎了么,跟着楚漓就觉得幸福? 没关系,很快,他就教她明白,自己的选择有多愚蠢。 楚漓似若有所觉,回头,只看见一角熟悉的月白色衣角消失在视线中。 他微微抿了抿唇角,回眸对上衾嫆没有变化的笑容,心思浮沉了下,收回了视线。 掩在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 “对了,李贵妃可有赏赐你什么?” 楚漓上马车前,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温和地询问衾嫆。 衾嫆愣了下,然后点头,“赏了一柄玉如意,在秋月那,她宫里的点心和茶我是没碰的……” 她也是知道后宫里这些女人的手段,前世她连圆房都不想和楚漓圆的,更别提生孩子了,所以喝没喝那种药,倒是不在意。 不过这辈子大不相同,她不仅要嫁给楚漓,她还要为他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完这一生。 “玉如意?方便拿我看看么?” 楚漓听衾嫆说没吃李贵妃宫里的吃食和茶,他也没彻底放下心来。 对玉如意有些在意。 衾嫆自然是方便啊,她命秋月将玉如意递过来,楚漓看了眼书语,后者接过托盘,走到马车一侧,打开红绸,检查了一番。 “书语懂毒?” 衾嫆有些好奇地看向楚漓,没想到书语除了武功不错,还会鉴这些。 楚漓见她这惊讶的表情,觉得有些可爱,只笑着点点头。 “书语曾和乡野大夫学过一些,应付后宫这些勉强还可以。”说着,他又补充一句,“当然,比起沈神医,还是遥不可及的。” 走过来正好听到这里的书语:…… 名师被说成乡野大夫,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气死。 衾嫆却是吃惊,“这样啊,挺厉害……”心里却是想,楚漓对后宫女人们的伎俩有什么误解么? 应付后宫的阴招的水平,大概也就除了他之前的醉美人治不了,其他的都??? 可以吧。 “主子,玉如意被麝香水泡过,不宜放在女子身边。” 书语的话,却叫衾嫆和楚漓双双变了脸色。 麝香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1续弦,姣姣懂事了 “姣姣,你最近总往外跑,枫儿都哭闹几回说你不陪他玩了。” 衾嫆从皇宫回来,进门就碰见自家亲爹。 如果亲爹不用一种幽怨的神态看着自己的话,衾嫆还真信了他是替衾枫鸣不平了。 “爹,我看是你不满了吧!” 衾嫆从春花手里拿过一盒点心,递给衾潇身后的小厮,笑吟吟地安抚闻言立马哼了声的衾潇—— “我这不是被召进宫,没办法的嘛,你看,这不,回来路上还专门去给爹买了点心呢!” 看了眼衾嫆递过来的点心,衾潇故意板着脸,但眼睛里却藏了笑,很显然一包点心就给收买了。 但嘴上却还是嘴硬地说着,“哼,休想一包点心打发你爹——臭丫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嫁出去,就泼没了……” 想到这点,衾潇就气得牙痒痒,对端王之前那点欣赏也变成了被抢了女儿的不满和怨气。 哼,等端王那小子腿好了能上朝了,看他怎么整这小子! “爹,你可不能想什么歪点子欺负你未来女婿啊——” 衾嫆人精似的,一眼看出自家老爹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忙开口,替楚漓说话,“端王对女儿极好,女儿真心希望爹可以和他和睦相处……他如今举步维艰,女儿和他是绑在一条船上了,若是爹不帮他,哎,女儿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比今天……在李贵妃宫中这般,还要谨小慎微地提防她的暗算。” 这话倒是不假,衾潇立即正色,“姣姣,李贵妃今日刁难你了?” 他神色严肃,“你别怕,就算她是贵妃又如何?顶破天了也不是皇后,更不是你的婆母,她要是手伸太长了,爹在殿前和你舅舅参她一本,看她怎么刁难你!” 衾嫆被衾潇这一本正经地要联合自己舅舅参李贵妃的发言给弄得哭笑不得,内心却是极为感动的。 “好了,你别急,你看你女儿像是能被欺负刁难的人么?爹啊,你心疼姣姣,那以后,也多心疼心疼你女婿呗?” 她说这话时,还不住地摇着衾潇的胳膊,使上了撒娇的本事。 直接叫衾潇投降点头,“好好好,我心疼,我疼还不行么?” 这胳膊肘外拐得如此厉害的,还真是生平所见。 他无奈地再次在衾嫆这个宝贝女儿面前妥协,心里也其实想好了,若是夫家过于懦弱式微,吃苦的还是他家闺女。 “阿姐阿姐,枫哥儿的点心在哪呢?” 衾枫像个小炮仗似的忽然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衾嫆的腿,仰着胖乎乎的小脸,就开始要点心吃了。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弟弟肉乎乎的脸蛋,衾嫆蹲下了身子,替衾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不禁笑道,“你看看你都胖成球了,还惦记着点心呢?” 被亲姐姐捏着脸颊,衾枫说话都含含糊糊起来。 “阿姐……我窝不似胖子……” 衾枫一边这么强调着,一边伸手去拿春花手中的点心。 小短腿拼命踮起脚往上够,但春花恶作剧似的他够她就将点心往上提。急得小家伙不住地哼唧。 “好了,春花,别逗他了,给他吧。” 衾嫆看得摇头好笑,忙拉了下春花,叫她见好就收。 春花吐了吐舌头,乖乖听衾嫆的,将点心递给了衾枫。 看着弟弟无忧无虑的模样,衾嫆又开始忧虑了。 她拉过衾潇,走到一边,咳嗽一声,试探性地开口,“爹,您看女儿也快嫁人了,这枫哥儿还小需要人照顾,而您还正值壮年……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了……” 原本,作为女儿不该插手父亲房中的事,但祖母根本不理这些事,也不大关心父亲这方面的事,镇国公府也只有她能提了。 虽然有些尴尬,但衾嫆想着还是有必要和父亲说一声,再加上,先前因为容小莲一事,父女之间产生分歧,后来冰释前嫌了,父亲却又顾着她的情绪,不敢再纳妾娶继室。 衾嫆想,父亲和娘亲感情甚笃,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该朝前看,不能一辈子守着回忆过日子。 衾潇万万没想到,女儿会和自己提续弦一事,他诧异难掩,好一会才有些狼狈地挠了挠后脑勺。 面上露出几分惭愧来,他想起自己当初偏袒容小莲被她的话蒙蔽,对不住一双儿女的糊涂账…… 就很是过意不去,叹了声,“好孩子,爹这把年纪也不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了,你啊,安安心心做你的待嫁新娘子,别操心这些府中事……爹守着你和枫哥儿守着这个家,就够了。” 衾嫆摇头,劝说道,“爹,女儿是真心希望您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枫哥儿也需要一个温柔贤惠的母亲照顾。从前是姣姣不懂事狭隘,如今,姣姣长大了,自己也要为人妇,也懂事了—— 若是爹能开心,枫哥儿开心,姣姣就也开心。” 她话说完,就见衾潇忍不住抬起头,飞快地眨了下眼,抬手摸了下眼角。 再低头与衾嫆视线相平时,便语气带着欣慰和自豪,拍了拍衾嫆的肩膀,“好孩子,好孩子,好,好,好!爹爹能有姣姣这样的女儿,是最大的福分!” 衾嫆见他这么激动,不禁打趣了一句。“爹你该不会是早就有续弦的人选了吧?” 被她这一打岔,先前的感动想哭心情全部推翻,衾潇立马虎着脸,“胡说!你爹我忙于公务和照看你们姐弟俩,哪有这个闲工夫找续弦?” 说着,敲了下衾嫆的额头,“鬼丫头,刚夸你懂事贴心,你就给我扣这一口锅。” 衾嫆捂着额头,故作吃痛,“爹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我可是你亲闺女啊!” “哼。” 嬉闹一番后,衾嫆带着婢女回自己的海棠苑。 秋月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方才为何只字不提李贵妃那柄如意之事?” 这可不是小事,李贵妃在如意中做了手脚,告诉国公爷一声…… “不用,他事情够多了,就别再让他替我操心了。” 衾嫆面上笑意微敛,“再说,有楚漓在,不必担心。” 不知为何,仍旧是那个温温润润的端王,可衾嫆就是相信,楚漓在就能安心。 或许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楚漓,和她认识中的那个楚漓,有所转变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2偶遇,一封图纸惹的祸 “处理好了么?” 楚漓见书语进来,放下手中的密函,问。 “嗯,这上面的麝香都驱除了。” 书语呈上那柄玉如意,如是道。 听到“麝香”二字,楚漓的脸色极为难看地变了变。 他抿了下唇线,眼神冷暗,“她这么喜欢麝香,那便,送她一些吧。” 送? 书语神情一震,主子行事极少这般……往常都不会对付女人,但一再为了衾小姐转变了做事风格。 他微微思忖,便知道该怎么做,躬身退下。 “是。” …… 上京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奇闻。 据说,多年坐在轮椅上的端王殿下,自打从普陀寺救驾回来后,不仅得了陛下的赏识,这不良于行的腿居然也好了。 “这原先啊最有望继承大统的是那惠王……可如今,成王近来做了不少功绩,这一向低调不露面的端王又救驾有功如今更是腿疾将愈……” “只怕,上京有得闹腾了。” “嘘,你小心些,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 两名书生经过茶楼,交谈得忘乎所以,所以并没有发现从茶楼买了上好的茶叶打算给衾潇带去的衾嫆。 衾嫆眯着眼,望着书生们远去的身影,压低声音询问春花,“最近京城关于端王的传言很多么?” 要不然怎么只是出来买个茶,就能恰巧碰上这样的场景? 春花抿着唇,面色讪讪地点头。 看她这个表情,衾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微微抿了下唇线,没有说话。 “走吧。去看看首饰。” 她理了理鬓间的钗子,然后带着婢女去首饰铺。 “哟,衾大小姐来啦,店里刚好新进了几样首饰,小的知道您最爱海棠花样式的,专门给您留了!” 前些日子镇国公府有惊无险后,皇上赏赐颇丰,最近镇国公一府风光无量,再加上端王开始冒头了,衾嫆这准端王妃,身份也比之前要高不少。 不单单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了,也是即将嫁进皇室的王妃娘娘,自然这些店铺掌柜们更加巴结了。 衾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家首饰铺子她从前年就开始光顾,也是老主顾了。 但落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掌柜的,你什么意思,方才我家小姐来的时候,你怎不说有新款!” 孙若盈穿着月白的罗裙,缓缓下了楼,她身边的丫鬟声音拔高几分,有些不满地问掌柜。 掌柜见状,有些讪讪地抓了抓耳朵,忙赔不是,“姑娘莫要生气,这……这衾小姐是老主顾了,又喜爱海棠花样式,满上京都知晓的呀,方才孙小姐说喜欢茉莉百合……最新进的一批里没有茉莉和百合样式。” 孙若盈等掌柜说完,才开口,“芝兰,不得无礼。无妨,我本也不喜艳丽的颜色款式,掌柜不必为难。” 说着,她又看向一旁华光四射的衾嫆,微微颔首,“衾小姐。” 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不冷不热。 衾嫆在孙若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出“不喜艳丽的颜色款式”时,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中的海棠花钗子,没说话。 但眼底浸润的笑意却没多少温度。 这孙若盈是才女,书香世家出身,怎会是无意说的? 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同这位孙家大小姐不对头了,但对方不出意外就是楚唯以后的王妃,她们的立场对立,她也没打算结交这位。 自视清高,眼高于顶的书香大小姐,当日在德妃的宴上,那看向自己时不大友善和赞赏的眼神…… 衾嫆想,自己不学无术不怎么通文墨的名声,这位名满上京不似容惜那鼓吹出来的才情的真才女,必是心里瞧不上自己的。 无所谓。 她本来就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前世她没少因为贵女们的讥笑而生气跳脚甚至是关起门来气得躲在被窝里哭,可是这一世,她无意扬名,更不想当才女。 索性,就随心所欲,过想过的日子,护想护的人。 “孙小姐,好巧,又遇见了。” 她落落大方地打过招呼后,便不再看孙若盈,笑意吟吟地问掌柜的,“这钗子我要了,对了,我想要一套红玛瑙的首饰,你看你能不能打制出来。” 说着,她伸手递出图纸。 这是她想的,但奈何她画功不行,最后还是楚漓帮她画出来的。 不得不说,他画得也太好了。 栩栩如生到每一个细节。 但衾嫆看着画上的某些细节,手指轻轻拂过,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 掌柜看到图纸后,惊叹地舒淇一只大拇指,“衾小姐你这图纸画得好!样式真漂亮啊!” “没什么,能做么?” 衾嫆礼貌地笑了下,心想,这可不是我画的。 就她那鬼画符的本事,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掌柜连连点头,“能,能——不过,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衾小姐,这图纸能卖给小人么?” 掌柜心想,这套首饰要是问世,一定能大卖。 一旁一直站着不说话的孙若盈这时候上前一步,瞧见了这套首饰的图样,不由弯了弯唇笑了。 “衾小姐这画作真好,笔力锋利干净。” 一看就不是女孩的手画出来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衾嫆,心想,空有一张脸就罢了,居然还是这般欺世盗名之辈,真是叫人不齿。 衾嫆自然听出这话中的不友好了,她耸肩,面不改色地接着,“是啊,帮我画画之人的确画功了得。掌柜的,不好意思,这套呢我想送人的,所以劳烦你只打制一副就好,图纸就不要传出去了。” 她的态度有些敷衍,很是自然地就将孙若盈绵里藏针的话给堵了回去。 “啊……那好,确实也是,送人的话独一无二比较好。” 掌柜摸摸后脑勺,讪讪地点头,随后释然,“衾小姐放心,小人一定给您打制出来。” “那就有劳了。” 衾嫆笑着点头,掌柜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这衾大小姐的容貌真的是…… 不能多看啊。 一旁,孙若盈面带浅笑,眼底却划过一丝冷凝。 “衾小姐,冒昧请教一下,这图纸是出自谁之手?” 她也不知心里是憋了一口什么邪气,忍不住上前,面带矜持清冷的笑,问道。 衾嫆挑眉,这孙若盈到底想做什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3绝配,她很小心眼 “孙小姐很感兴趣?” 衾嫆似笑非笑地看向孙若盈,语气轻飘飘的,但眼神却带了几分桀骜。 对方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喜欢对方。 孙若盈这样自视甚高瞧不上自己的女子,大可以离她远远的,没必要一边看不惯一边又主动挑话。 孙若盈其人有多聪明?尤其是衾嫆的不欲多交谈的表现这么明显了,她更是一看就能知晓。 嘴角依旧噙着笑,矜持,清冷。 说话的声音却温和细腻,“衾小姐勿见怪,我一向喜欢有才华之人,这人丹青定是不凡,心生几分景仰,想要请教一二罢了。” 请教一二? 衾嫆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开口,“那恐怕不行。” 谁给孙若盈的自信,能够请教她相公的? 她恨不得将楚漓藏起来才好,免得叫其他人盯上。 孙若盈笑挂不住了,视线和衾嫆相交时,有火药味一触即发。 “衾小姐这话何意?” 她笑意敛去,本就不是个温柔好亲近的人,一敛了笑,就更加显出原本的不近人情和清高傲慢来。 “孙小姐也莫见怪,只是这画是端王殿下为我所作,他低调喜清净,闲来无事作作画,你说请教……唔,不大好吧。” 衾嫆丝毫不觉得未出阁的女儿家提及外男有什么可羞耻的—— 对方可是她未来相公楚漓啊。 孙若盈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转红的,看向衾嫆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隐晦的不耻了。 未出阁的女子却一口一个外男名讳不说,公然表示私下里和端王来往,对方好歹是皇室子弟,竟然肯屈尊降贵画女儿家的首饰图…… 她心里冷嘲,皇子就该和惠王一般,勤于政务而不是醉心于风花雪月。 但心底深处却又忍不住嫉妒,这衾嫆还是好命啊,未来夫君再怎么懦弱,但还未成婚就能这么哄着她给她作画讨好她…… 没事的,你嫁的是人中龙凤,自然不能妄想惠王殿下如此,那样……也会降了惠王在你心里的威望不是? “是……我唐突了。”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冲衾嫆半歉疚半难为情似的说了声。 倒显得衾嫆有些咄咄逼人了。 当然,孙若盈不是那种小心机的女人,她心中的沟壑显然比容惜和陆倩深。 才女? 衾嫆不以为然地挑眉,不累么? “掌柜的,七日后 ,将首饰送往镇国公府,届时来拿银子,这是定金。” 衾嫆放下一锭银子,出手阔绰叫孙若盈抿了下唇—— 外祖父清廉高傲,辞官多年,如今……说实在的,她连举办茶会都是用的娘留下的嫁妆,还是被继母剥夺了大半后的那点子。 她咬着唇,越发觉得自己是真的不喜欢衾嫆,全靠家世和美貌行凶,实际上就是个草包,若是调换下身份,孙若盈敢保证,衾嫆一定不如自己现在这般优秀。 秉持着这种优越感,她瞟了眼那边柜台上被掌柜当宝贝似捧着的图纸,眯了眯眼角。 “走吧。” 既然衾嫆不想回她,她也正好,呆不下去。 目送孙若盈优雅娉婷地带着婢女离去的身影,衾嫆手指曲起,点着桌面,唇似笑非笑地扯了下。 “小姐,你笑什么?” 回去路上,春花不禁好奇。 衾嫆抚着眉,语气洋溢着一丝恶趣味的笑意,“就忽然觉得,真是——绝配啊。” “绝配?谁?” “呵呵。” 衾嫆笑而不答,这种促狭话,当然不能说给婢女听了。 楚唯道貌岸然,孙若盈假清高真傲慢,都挺虚伪的,可不就是绝配么? “小姐,冬草和她家人已经离开上京了,已经按你的吩咐,给了一笔银子,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回来,让小姐放心。” 衾嫆回来路上,刚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魏赢,后者颔首,然后一板一眼地回着话。 “嗯好,辛苦你了。”衾嫆听完点点头,冲魏赢浅浅笑了下。 魏赢眼眸晃了下,对衾嫆的笑总是没有抵抗力。 像是想起来什么,衾嫆回头,从春花手里拿了一包点心,递给他,“拿去吃吧,刚买的,还热乎。” 看着眼前纤纤玉手,魏赢伸出手,看到自己手掌心的茧子,映衬着对方一双手更是白皙无暇,他眸子垂了垂,接过。 “谢谢小姐。” 衾嫆觉得魏赢的性子还有是有些孤僻,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和自己熟稔。不过想想前世那个铁面无私的统领,也不奇怪了。 “对了,魏赢,你在府上也有小半年了吧?” 衾嫆一边往里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魏赢似乎想了下,随后道,“五个月零三天。” 啊,都这么久了。 衾嫆想起第一次见魏赢时,说实话,内心更多的是能够抢在楚唯之前将这个前世成为他麾下大将的人才抢走的激动喜悦。 但毕竟不是前世了,且这一世,魏赢和楚唯没有交集,反而是保护她和衾枫,成了她们镇国公府的人。 可前世,魏赢也是建立了赫赫功勋的人啊。 衾嫆思绪有些飘远,没继续问什么,只是将这事放心上。 “小姐,端王殿下派人送来的!” 衾嫆前脚回到海棠苑,就见春花被叫出去后,过了一会,她提着一个大食盒走进来,笑容满面的。 “嗯?” 衾嫆听说是楚漓送的,刚刚那点因为魏赢的事而烦闷的情绪立马飞走了。 伸手打开食盒,“珍馐楼的新点心!” 她刚刚也经过珍馐楼的,但排队太长了,她没耐心就干脆去隔壁卖点心的铺子随便买了些糕点。 哪知道,刚进门,楚漓就派人送来了。 她看着晶莹剔透又冒着香气的点心,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勾勒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 “小姐,好香啊,殿下可真是有心,这得是提前多久命人去排队买来的啊……”春花促狭地挤眉弄眼,一边倒地给楚漓说好话。 衾嫆睨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是啊,你想吃么?” 春花点头如捣蒜。 “想得美。” 衾嫆却忽然笑出声,将食盒盖上,自己提着回了房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4忌日,不让他独酌舔伤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端王殿下的腿好了!坚持走几个月,就可以恢复普通人那般行走无碍了!” 太医从内室走出来,拱手冲老皇帝道喜。 老皇帝抚着胡须,想着最近楚漓帮忙处理的些小事也还算可圈可点,就心情微妙起来。 “好,赏!都有赏!” 虽说他对楚漓这残废了的双腿还能好表示有些惊奇,但高人都说了是他真龙之身庇佑,才让楚漓这个真龙之子也跟着福泽绵绵…… 老皇帝如今这个年纪,就觉得,这是他真龙天子的福泽庇佑,完全没毛病。 而楚漓是最受用的,这证明什么?他亲儿子,真龙之子…… 这叫老皇帝膈应在心底许久的疙瘩,不得不说,消除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老皇帝如今觉得自己子嗣单薄并非好事,可又有心无力,这么久了,后宫女人不少,但能怀上的寥寥无几。 如今他见到楚漓也没那么厌恶了,到底是亲儿子,又救过自己,算了,给一点恩宠又何妨,左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楚漓坐着轮椅出来,眼底淡淡的,但看得出眼神有光,他向老皇帝行礼谢恩,面上有几分喜悦。 这叫老皇帝愈发心中满意,看看,不过是一点小赏赐,这孩子就这么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想想他那两个哥哥,天大的赏赐在面前,还要向他讨要其他更多的。 这么一对比,老皇帝笑眯眯地上前,伸手拍了拍楚漓的手背,“好孩子,等你彻底好了,父皇定委以重任。” “儿臣——多谢父皇!” 楚漓忙垂首,掩住激动似的,抖着手行礼。 等老皇帝走了,楚漓去了一趟冷宫,他母妃生前住的院子。 他一直拭着手背,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样。 书语推着轮椅,他却抬手,“算了,走吧。” 斯人已逝,就算对着她曾住过的寝殿睹物思人又如何?到底是不在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背,狠狠地用洁白的帕子去擦拭,直到擦到红了,他才将帕子捏成一团,扔了。 楚漓回去路上一言不发,回到端王府后,更是将自己关在房中,让木槿端上来一壶酒,一个人在那喝了起来。 “出去。” 月华如水,他却像块将自己封存起来的冰。 温润秀雅的脸上有些郁色。 书语和木槿无奈,出去,木槿看了书语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今日……是……那位的忌日。” 经木槿一提醒,书语方想起来,是了,以往每年这个时候,主子都很压抑,一个人关在房中喝闷酒。 他也从不祭拜生母,端王府先前耳目众多,皇上又对王爷心存偏见芥蒂,若是被发现…… 今日皇上宣召主子进宫,却只字不提那位娘娘,可见是根本不记得了。 而主子却要强颜欢笑,装作父子情深感激涕零的模样,回来后,心里定然是更难受的。 “我去厨房看看,一会给主子弄点醒酒汤……” 木槿说着,就朝厨房走。 “木槿啊,贵人来了。” 这时管家看到木槿,高兴得冲他招手,然后指着后门低声道。 管家口中的“贵人”,自然指的是衾嫆了。 因为还未出嫁,她虽不在意名声,可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往未来夫君府上跑,可她又实在是担心楚漓,便偷偷溜了出来。 木槿忙迎着全副武装,戴了斗笠穿了黑色披风的衾嫆进门,面上和心里都是一样的热情笑容。 “衾小姐你可算来了——” 他后面的话没好说出口,毕竟那位的忌日到底是个忌讳,衾小姐想来也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 不,衾嫆当然知道。 重生后,她特意去了解了下楚漓的一切可追溯的事情。 比如,他生母。 她知道,今天是她的忌日。 也想起前世,每每这个时候,楚漓好像都没出现在她眼前,有一次,她心中憋屈,又找不到人说,最后鬼使神差地,跑到楚漓的院子。 不顾书语木槿的阻拦,冲进他屋中,原本是要羞辱他一番来解气,甚至是希望他可以和她吵架,让她不至于这么憋着。 哪知,看到楚漓醉醺醺地握着酒壶,眼中却含着泪,在看到她进来后,双眼迷离地失了会神。 “母妃……你会来看我了么?” 她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幕,当时,她不知为何,直接落荒而逃了。 她想,这个人也不是都笑着的,她见过他哭的时候。 见过他脆弱不堪的一面。 就好像当初得知娘亲死时,她躲在房中,抱着被子一个人嚎啕大哭时一样的,狼狈,却不想让人瞧见。 衾嫆想到那画面,心里就发紧。 她就忍不住。 她想,管他愿不愿意她来陪,这回,她就是要强势地陪着他舔伤口,绝不叫他独自饮酒痛苦。 “我知道,你去厨房弄点醒酒汤,我去看看他。” 木槿一听,她知道?衾小姐知道什么? 但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木槿就觉得有了主心骨,忙点头,“好,属下就去,衾小姐,主子心情不大好,麻烦你多担待,陪陪他。” 衾嫆颔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让跟来的春花和木槿一道去厨房忙活了,她提着灯笼,独自朝着熟悉的楚漓的那间房走去。 到门口时,书语抱着手臂守在外面,见她来了,先是怔愣,随后却是有几分松口气的意味,上前见礼。 刚要出声,就见衾嫆掀起斗笠,竖起一根手指抵着唇,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书语见状,老老实实地退开。 衾嫆便步履轻缓地走到门前,伸手推开门。 “不是说了出去么?” 楚漓没有抬头,手里端着一杯酒,微微低着头,另一只手撑着额,语气冷淡又绵长。 看起来,喝得不少了。 衾嫆心里低叹一声,合上门,摘下斗笠,缓缓解开了披风,走到了他面前。 面前多出一道阴影,楚漓一抬头,就见绝艳无比的少女,将斗笠和披风放到一旁,坐在自己对面,捧着脸颊,一对潋滟会说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眼里都是柔情蜜意。 楚漓愕然,放下了酒杯,少女无声无息,安静如画。 他觉得,就像梦一样。 是……梦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5亲密,我是个正常男人 楚漓眸子里闪着疑惑,又带着几分专注。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想要摸一摸少女的脸,想确认什么。 但在能触及时,又缩回了些。 像是怕唐突了一般。 衾嫆见他喝多了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睛,心里软得不可思议。 心疼不已。 手飞快伸出,抓住那要退缩的打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楚漓,我好想你呀。” 明明分开没多久,就想念你的味道你的音容笑貌…… 衾嫆像是小动物似的,缱绻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乖巧惹人怜得不行。 楚漓忍不住摸了摸她柔软嫩滑的小脸,触感好到他眼神都跟着颤了颤。 “我也……” 他开口,嗓子却有些微哑,心口发烫。 他想说,他也想她,每天每时都想。 衾嫆松开他的手,走到他面前,像是壮胆似的,拿过他喝的那杯酒,仰头一口饮尽。 “咳咳咳——” 喝得太猛太急了,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楚漓看了,眸子一睁,心疼不已地伸手拍着她的背。 “姣姣,还好么?唔——” 却不料,身前美丽无端的少女,忽然抱住了他的腰,一下坐在他腿上,闭着眼,脸上满是绯红,眼睫不住地颤着。 倾身,亲吻了他的唇。 楚漓:!!!!!! 内心一震,身子也跟着紧绷起来,原本拍抚她背的手滑落,不知该是推开她,还是拥抱她。 “楚漓,有我呢。” 衾嫆虔诚地不带一丝欲意的,温柔而缱绻地轻轻吻着他的唇,脸上红霞满布,声音像是小奶猫似的,乖巧却又勾人。 少女柔软又莽撞的安抚,像是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安抚他那支离破碎的心。 衾嫆心跳得极快,她也只敢借着酒才能这么大胆豪放地主动……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嘴笨,他又心思重。 只能用这种蠢笨却直接的方式。 她笨拙地吻了吻楚漓带着酒香气的唇,然后羞涩地离开,红着脸退开些,才察觉自己现在坐在楚漓腿上…… 这是个令人羞耻无比的姿势。 她慌忙要下去。 楚漓却按住了她的腰。 带了几分醉态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姣姣,这不叫亲吻。” 衾嫆红着脸忍不住疑惑地看向他,“嗯?” 下一瞬,就浑身僵在那了。 因为,楚漓轻轻按着她的脑袋往下,然后想要唇抵着她的唇。 然后,滑不溜秋的缠上了她紧张往后缩的嘴唇。 太……奇怪了。 后面的事叫衾嫆感觉到羞耻的同时,又……隐秘地心跳加速的欢愉。 原来,和心爱之人这般亲吻,是这么开心和满足的感觉。 楚漓闭着眼,他的吻不像他这个人温润无声,反而,有些凶猛…… 衾嫆喘不过气来,忙伸手抵着他胸口,锤了一下。 “唔——” 他松开她,两人唇之间却有几分暧昧的银丝。 楚漓双眼氤氲着几分情、欲的颜色。 然后,在酡红着小脸不知所措地喘着气的衾嫆的注视下,又吻了吻她的嘴角。 “这才叫吻,知道吗,姣姣。” 更可恶的是,楚漓低哑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着。 衾嫆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忙点头,“你……你醉了。” 要不然平时那么正经文雅的一个人怎么会…… “不,我只对你醉。” 楚漓却抱紧了她,手摩梭着她的头发,动作极致温柔。 语调清明地说着。 衾嫆一下脸更红了。 “你……你怎么突然这样啊。” “我怎样,嗯?” 楚漓一扫郁闷的心态,抱着衾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声音莫名撩人。 “不正经!” 衾嫆心里裹了蜜一样甜,但面上故作嗔怪,伸手捏了下楚漓的脸。 “我看看,是不是什么妖怪附身了——” 听她这娇滴滴又亲昵的语调声音,楚漓面上笑意愈深,将她调皮得跑到鼻尖上的头发给轻轻捋到耳后去。 眉梢眼角都是温情暖意。 “姣姣,你特意过来的?” 衾嫆一开始还害羞,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反正日后会是夫妻,她索性也不纠结什么,大大方方地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他大腿上,怕压着他膝盖以下,所以往前挪了挪。 却没看到,楚漓因为她这个举动,面色骤然升温,呼吸也热几分的变化。 她乖巧点头,没有在外人面前的跋扈和骄冷,“我想你了,就来了。看你一个人喝闷酒,不放心你。” 这可真是……甜蜜的折磨。 楚漓隐忍着那股冲动,面色带了几分苦笑。 “姣姣,我是个正常男人。” 嗯? 衾嫆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歪着脑袋,仿佛表情在说“我并未觉得你不正常啊”。 这般天真纯情的表情却出现在这张艳丽非凡的脸上。 矛盾的美和诱惑。 楚漓扶额,不想吓着她,“你乖,先下去。” “为什么要——”衾嫆却觉得他奇怪,他单手扶额时,她怕自己掉下去,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双腿更往前,直接坐在了一个…… 不可忽视的地方上。 这么烫! 衾嫆刚要开口问怎么回事,就在楚漓通红的耳朵以及隐忍得额角沁出汗来的神色中,恍悟了什么。 前世出嫁前,尽管她不乐意,但还是被迫跟着看了点…… 知道这热源是什么后,她脸“蹭”地就红了,慌慌张张地从他身上跳下去。 总算是明白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捂着绯红的脸,忙转过身去,羞恼和刺激令她好不自在。 “我,我——对不起!”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有意引诱他?觉得她不庄重不检点? 衾嫆心里毁得肠子都青了,细若蚊蝇般地咬着唇出声。 楚漓也很尴尬,酒都醒了。 但见她这般害羞和慌张,他又心情愉悦地想,瞧,上天待他还是不薄的。 至少,他可以拥有她。 “姣姣,谢谢。” 嗯? 楚漓忽然认真的口吻,冲散了方才旖旎和尴尬,衾嫆拍了拍脸,转过身,也正色地问,“为何谢我?” “谢谢你来,谢谢你在。” 谢谢你……选择了我。 他在心里如是补充着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6轻薄,她说她爱楚漓 衾嫆再次去首饰铺子拿定制的首饰时,路上碰到了楚唯。 她一言不发,装作没看见似的就走,对方也没什么反应,她刚要松口气,就在转角无人处,被楚唯一只手擒住了手腕。 “惠王,请你自重!” 衾嫆回头,没看见自己的婢女,心下咯噔,再看楚唯,脸上就有了怒色,另一只手抬起就要攻击楚唯。 楚唯也是个练家子,且男女力量悬殊,一瞬,便制止了衾嫆的攻击,更甚至是将衾嫆双手都禁锢住,将人一拽,便禁锢在了怀里。 他低头,冷淡地笑了声,“衾嫆,你可真是能耐——让本王猜猜,是楚漓帮的你,将那个冬草救走的,还是你的人,嗯?” 原本是刁难的行为,但当真的温香软玉被他抱在怀的时候,楚唯却又不忍心下重手,一只手禁锢着衾嫆挣扎的双手,不叫她乱动。 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衾嫆光滑脸颊,他温暖的大手在衾嫆有些凉的脸蛋上轻轻流连。 衾嫆先是身子一僵,随后却是一股浓浓的被轻薄了的羞辱感袭上心头。 她抬脚就朝着楚唯踹去,楚唯唇轻轻覆上衾嫆的耳廓,与此同时,身子微微一偏,避开她的攻击不说。 膝盖微曲,重重地顶了下衾嫆的膝窝,疼得衾嫆腿上一麻,表情惨白了一瞬。 见她蹙着眉心,疼得吸气,楚唯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怜惜,但想到她帮着楚漓一再和自己作对,愤怒和不甘就压下了怜惜之情。 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心眼却多。 明明从前那么迷恋他的,为什么变心这么快呢? 他愤怒,他不甘。 “楚唯你放开我!” 衾嫆看了眼巷子,不禁恼怒地低斥了声。 “如果你想被人看到,传到楚漓耳中,那你就继续喊。”楚唯却撕下了优雅的假象,笑得冷而放肆,漫不经心地说着。 衾嫆一瞬脸色难看无比,咬着牙,终是没有再喊。 若是传出去……楚漓又会被别人嘲笑不说,她……害怕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幸福会成为泡沫。 但这不代表她会纵容楚唯轻薄自己。 “你放开我,要是传到了皇上那里,惠王轻薄未来弟媳,呵,您的春秋大梦只怕是真的要黄了!” 她毫不掩饰的憎恶和对他能脱口而出的诅咒,像是一根刺,楚唯抿着唇,咬着牙槽,好一会才冷冷地笑了起来。 “衾嫆,你赢了,不管你还有什么招数,但如果你要报复本王,那我告诉你,你赢了。” 楚唯忽然莫名其妙地说这么一段,叫衾嫆身子僵了僵,他怎么知道她要报复他? 但接下来的话,就叫她羞愤得想要一剑杀了楚唯。 “你不就是想报复本王从前对你的视而不见么?很好,你做到了,现在,本王眼里看得到你了,所以——你要不要再重新选择下?” 衾嫆气得胸闷气短,胸口起伏着,一时没有接上话来。 怎么能有人这么厚颜无耻呢! 而楚唯变本加厉,继续道,“之前本王猜得没错吧——是你给他找到的解药让他重新站了起来……但衾嫆,就算他重新站起来了,又何妨呢? 你知道么,楚漓这辈子,都不会是我的对手。为何你有康庄大道不选,非要去那条布满荆棘的险境呢?” 楚唯从不怀疑,他比楚漓占据绝对的优势。 身世、名声、父皇的宠爱、母妃母族的强盛,还有他如今的势力。 可偏偏,所有女子都知道选他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眼前这个,非要和他作对。 也是因为这样,天子骄子的楚唯,就好像是心底生了魔,耿耿于怀之下,便有了执念。 他搜集了衾嫆的画像,藏在书房中,当他压制不住那股想要得到她的念头,就会拿出画像。 越是这般,那想要从楚漓那将她抢过来的欲望就越是扎根。 楚漓都被打入谷底深渊了,为什么还要爬起来和他作对呢? 明明衾嫆之前那么痴迷爱慕自己,如果不是楚漓从中作梗花言巧语的话,衾嫆为何突然变心? “呵。”衾嫆冷冷地呵了声,咬着牙,手狠狠地一拽,强行挣脱了一只手后,手肘曲起重重地朝着楚唯胸口撞了下。 对方吃痛之下松了手,她便捂着那只强行挣脱而脱臼了的手,脚尖一转,便离楚唯几丈远了。 她冷淡地看着楚唯错愕的脸,“为什么?你这么高傲的人,一直耿耿于怀,不就是觉得,你样样都比楚漓好,可你示好的女人却不选你—— 自尊心作祟罢了。楚唯,不是所有人都爱你这样高高在上却虚伪自私的天之骄子。你说你是康庄大道,他是荆棘险境。但那又怎样?” 衾嫆一字一句的,带着强有力的那句话,终于可以当着楚唯的面宣告。 “我爱他,不管他是谁,不管有多难,你都妄想我会离开他。” 只需要三个字,就打消了楚唯所有的欲望和希望。 他咬着牙,发出了森森的声响来。 她说什么? 她爱楚漓? 呵,多可笑。 她爱上谁不好,爱上那个从小就令他厌恶,被打入深渊了还要往上爬的废物? “好,好得很——衾嫆,你以为本王是楚漓会怜香惜玉么?” 说着,他上前,“本王得不到,或许,会毁掉呢。” 衾嫆看出他眼底的疯狂和阴暗,不禁心里一沉,往后退了几步。 “小姐!” 这时,见衾嫆去拿首饰许久没回马车上的魏赢寻了来,恰好瞧见衾嫆戒备地往后退,而楚唯的神情—— 他也是男人,自然看得懂。 魏赢不禁心底冒火,上前,挡在了衾嫆身前。 “惠王殿下,小人要接大小姐回府,告辞了。” 他一只手护着衾嫆在身后,一只手安在腰间的剑上。 大有楚唯不同意的话,他和他拼了的意思。 楚唯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贫穷卑贱却生得不错的少年。 见他这般紧张衾嫆,不禁愣怔了下,随后冷嘲地笑了。 “卑贱的蝼蚁,也敢肖想天鹅肉?呵。” 衾嫆却没寻思过来这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护短地回嘴一句,“将未来弟媳堵在巷子里的惠王您又有多高贵呢?” 说着,她手拉了拉魏赢的袖子,那只脱臼的手很疼,“魏赢,我们走。” 魏赢看了眼少女疼得发白的脸色,心里在为她维护他而恶语相向高高在上的惠王的认知的那点隐秘的愉悦也没了。 忙带着衾嫆离开了。 这回,楚唯没有出面阻拦。 他只是握着手紧紧地握成拳抵着腰侧。 她居然为了一个奴才都可以顶撞轻贱他……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7脱臼,沉默的爱慕者 “嘶,轻点儿,疼。” 春花扶着衾嫆上马车时,不小心碰到了她那只脱臼的手,她疼得眼里泛泪花。 “呜呜小姐,我们去看大夫吧……”春花红着眼,心疼死了,心里对楚唯更是恨极了,居然这么对待她家小姐。 衾嫆伸出没事的那只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就是脱臼了而已,死不了,别哭。” 这时,坐在外面的魏赢,抿了抿唇后,低声询问了一句,“小姐,需要我替你接上么?” 他猜想衾嫆是不愿意回去叫衾潇知道自己受伤一事,但现在时辰不早了,去医馆的话,搞不好还是会传到衾潇耳中。 衾嫆的确是这么想的,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了,“一会转个弯人少的时候,你进来替我正骨。” 刚刚为了躲开楚唯的纠缠,她是真的对自己也下了狠手,乍一感受,这个疼劲儿还真是…… 马车夫被衾嫆警告了不许说出去自己手受伤这茬,衾嫆庆幸自己今天没带侍卫出门,要不然这事铁定要捅到自家老爹那里。 为了不使衾嫆磕着碰着,马车缓慢行驶起来。 等驶到人少的地方,马车停下,魏赢弯身进了马车内。 一股衾嫆身上独有的花香扑面而来,整个马车内,低调又不失奢华,充斥着女儿家的精致和安逸。 魏赢睫毛飞快颤了两下,不让自己多看和乱想。 双膝跪坐在地上的软毯上,抬眸看了眼脸色因为忍着疼痛而微微泛白的衾嫆,试探性地问了句,“那我得罪了。” 不知怎么,看到前世的大统领跪坐在自己面前,还这么忠诚的模样,衾嫆原本因为疼痛而皱起来的脸也不禁舒展开来。 缓缓“嗯”了声,但身子靠着车壁,懒洋洋的不打算动。 春花配合着,扶着衾嫆另一边手,但魏赢却冲她摇摇头,“小姐,可能会有些疼,你抓着我的胳膊,若是疼了,有个东西抓着会好点。” 但春花也是个小姑娘,衾嫆是个习武之人,要是捏一把,估计能给春花捏得骨折。 衾嫆和春花皆是想到这层,所以春花忙怕死地抽回了手,衾嫆不禁睨了她一眼。 “怕死的丫头。” 一旁的秋月却皱着眉,但见衾嫆和春花都没什么设防,而魏赢面色如常,正直冷淡,没有看出淫邪的歪脑筋。 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衾嫆自然是不大好意思抓着外男的胳膊,但她怕疼得很,见魏赢伸手那个架势,吓得下意识伸出没有事的那只手,一把拽着魏赢的胳膊。 衣服不薄,但魏赢手臂的肌肉僵了僵,总觉得就像是那只柔软的小手直接放在自己皮肤上一样。 心底发烫,他闭了闭眼,微不可闻地呼了口气,摒去心中杂念,专注地盯着衾嫆脱臼的胳膊。 一用力,一拉。 “咔嚓——” 骨头正过来的声响,和衾嫆隐忍的呼痛声一前一后响起。 衾嫆疼得额头冒冷汗,手指甲不由得不受控制地嵌入了魏赢的手臂中。 尽管隔着衣服,她猜测,估计魏赢的手臂要被自己掐紫了。 “好了。” 魏赢见她松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心底说不出的失落一闪而逝,但面上只是淡定沉稳地说了声。 衾嫆小心翼翼地动了动那只手,脸上不禁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冲魏赢惊喜地道,“厉害!谢谢!” 说着,她便收回视线,轻轻活动着那只手,嘴角扬起的弧度,叫人看了也跟着下意识莞尔。 魏赢眼神却有些飘忽,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刚她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那么亮,那么漂亮,所有星星都在里面绽放最美的光芒。 好似,她的眼睛便是星空。 可是越闪亮越让人想要靠近的同时,却是更加深邃的苦涩袭来。 这个人,永远不会属于他。 她鲜活美丽,独立坚强,坚定着自己的选择。 像惠王那样的天之骄子都为她折服,可她却不屑一顾。 所有的目光都给了那个默默无闻的端王。 羡慕吗?一定的。 嫉妒么?有一点。 可他自知身份卑微,这样的天上月,只能藏在心底,远远地观望便好。 若是能守护她,也够了。 魏赢规规矩矩地出去了,没有讨要赏赐也没有邀功倨傲。 他好似一直都是这么孤寂沉默的一个人。 衾嫆一边扭动着胳膊,一边想,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走进他内心,陪伴他。 想着,衾嫆目光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秋月,越看越觉得,她家秋月温柔贤惠,文静聪慧,配魏赢也不差…… 毕竟这会儿的魏赢,不是前世那个大统领。 唔,说起来,魏赢好歹是前世建立功勋的人才,不能一直让人当个护卫马车夫屈才了。 一开始还有些报复戏弄成分,但相处下来,衾嫆已经将魏赢当作自己手下和朋友了,护短的心性就冒出来了。 秋月被衾嫆的目光看得毛毛的,原本要提醒她对魏赢多设防些的念头,被暂时压制了。 不禁扯了扯嘴角,“小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脸上又没花。 衾嫆压低声音,但她知道车外的魏赢肯定听得见,“我瞧着魏赢年纪也不小了,生得也俊朗,想着啊,要是能给他说媒,也不错?” 话这么说着,眼神却揶揄地冲秋月眨了眨。 疯狂暗示她。 秋月:“……”小姐你可长点心叭。 车外,魏赢背脊一僵,嘴角微微抿了下,眼神一下黯淡到无光。 口中苦涩只能咽下。 她或许是知道些他对她的不同,可那又如何呢?或许她自己都知道他配不上她,所以可以这么淡然戏谑地提要给他说亲。 秋月忍住说教衾嫆的冲动,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小姐,你还是想想一会怎么跟老爷解释你晚归的问题吧。” 年纪轻轻的,别想着三姑六婆才热衷的说媒。 主要是,车外那个眼里心里可都是装着你,估计这话听到了,要很伤心了。 不过,秋月却是觉得歪打正着,这样,至少对方该死心,别抱有不该有的期待和希望。 小姐这么好,多几个人爱慕是正常的,但以后便是王妃了,若是被人发现和府里的护卫有什么纠缠,对小姐的名声可是大不好。 衾嫆完全不会想到,自己第一次起的说媒心思,直接被两个正主打消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8回京,混世魔王戚继北 护国公府。 “小姐,小姐,戚大将军回京了!” 容央正在院子里踢毽子,这时,小丫鬟蹬蹬蹬地跑了进来,激动地指着外面,“戚小将军也回了!” 生怕容央不知道戚继北也一道回来了似的,兴奋得眼睛亮亮,脸蛋红扑扑的。 原本陪着容央玩耍的两个婢女听了,也一个比一个激动,摇着容央的手臂晃了晃,语气充满了高兴之色,“小姐,太好了,快,咱们进去梳妆打扮一番——小梅,戚小将军这会到哪了?” 婢女又问通报的小丫鬟。 小梅道,“到城门口了,这会儿街上可热闹了!小姐若是快些,还能在他们进宫面圣前瞧一眼——” 容央手里还拿着毽子,比起几个婢女的激动兴奋劲,她显得有些过于安静淡定了。 不,准确来说,是有些蒙了。 怎么,这么快? 信上不是说,后日抵达京城么? 容央发了会呆,随后却是将毽子一扔,提着裙子,“哒哒哒”地上了台阶,往屋子里奔。 走到门口又顿住,转过身来,双手揪着袖子,抿着唇,眉心打了个结,“谁,谁要梳妆打扮人挤人去看热闹——我我才不去!” 婢女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捂嘴轻笑。 “小姐别不好意思,您和戚小将军自幼一起长大,自打他前年初随大将军从军打仗后,这也快两年没见了,您就不想他么?” 护国公府上下都很满意这桩青梅竹马的婚事,且比起那些三缄其口的人家,国公府倒是上下没那么多讲究的。 除了护国公本人儒雅内敛。 容央身边的婢女随她这个主子一般,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时常打趣她。 被婢女打趣,容央瞪了她们一眼,“少胡说!我才不想!我,我不去,你们要看热闹自己去——” “哟,谁呀这么口是心非的,真不打算去看看未婚夫?” 这时候,知道戚继北和大将军一行今日会抵达京城的衾嫆,忙赶来护国公府,知道容央嘴硬,怕她不好意思,便主动过来说陪同一道去看看。 果不其然,这一进来,就听见某人死鸭子嘴硬的一段话。 拔高声音,戏谑的话便脱口而出。 容央强作镇定淡然的神色立马绷不住了,跺跺脚,美目瞪着衾嫆,嗔她。 “衾嫆,你信不信我撕烂你嘴!” 衾嫆冲她吐了吐舌头,“行了行了我的好表姐,赶紧去梳妆打扮吧,再不快些,不知道何时才能见戚继北那家伙了。” 这一年多以来,衾嫆表现得实在是太乖巧稳重了,以至于,乍一听到这熟悉的“戚继北那家伙”六个字,容央有一刹那的恍惚。 然后想起什么,咯咯笑了起来。 “他要是看到现在的你,肯定惊讶死了!”小时候这两个可是一见面就水火不容的,衾嫆脾气暴,戚继北又是上京最令人头疼的皮猴儿。 但两人也有合拍的时候,那就是一起捣蛋。 然后衾嫆每次被容惜挑唆了和容央吵架了,戚继北立马翻脸撸起袖子要打衾嫆,经常是这两个人上树下水的将将军府和国公府闹得天翻地覆。 而容惜……也讨不了好,满上京的贵公子哥儿,只有混世魔王戚继北才不会让容惜费尽心思讨好勾引了。 压根没用啊。 每次容央因为容惜受委屈了,戚继北半夜往容惜房里丢蛇啊虫子啊,吓得容惜吓得好几天不敢招惹容央。 当然了,每次戚继北的下场都很惨,戚大将军打人那叫一个往死里打,打得戚继北皮开肉绽几天下不了床的那种。 每当这个时候,容央就会忍着脾气,不和戚继北拌嘴挤兑他,而是跑到将军府,搬个小板凳坐在他床边,看着他趴在床上,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背过身去,用小手偷偷抹眼泪。 衾嫆也想到,前世最疼容央的,大概除了祖母,就是戚继北了。 戚继北那个混世魔王,欺负女孩子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总是逗容央,然后被容央追着几条街打,但他从不对容央动手。 衾嫆小时候还因为这个事哭过,说戚继北欺负她的时候是真会动手和吓唬她的,但对容央只动嘴皮子。 后来啊,长大了,她才知道,那是因为戚继北这混世魔王的外表下,有一颗只爱护容央的心。 前世容央惨死,衾嫆的鬼魂飘荡在人间,亲眼目睹戚继北从边关赶回来,浑身狼狈胡子邋遢的,眼睛血红地将容央的遗骸捡回去入殓。 最后提着剑冲进皇宫要找容惜拼命,却被楚唯事先安排好的弓箭手,万箭穿心。 死不瞑目。 衾嫆嘴角的笑意淡了去,她已经很久没有频繁地坐有关前世的噩梦了。可每次想起,那沁入骨髓的痛和恨还是会席卷全身。 这一世,容惜已经得了应有的报应…… 至于楚唯,没关系,会的。 而这么直爽护短的表姐,和那个铮铮铁骨的戚继北,都会好好活着,顺利成亲,百年好合的。 “快去吧,我也有点想混世魔王了。” 容央听了这话,肉麻地摸了摸胳膊,打了个寒颤地说,“咦,你好肉麻,你们俩混世魔王聚头……画面真不敢想象。” 虽然女魔头如今金盆洗手了。 也不知道在军营历练的两年,戚继北那家伙有没有变得成熟稳重点。 容央坐在梳妆镜前,出神地想,应该还是那德行—— 从每次给她的书信和礼物就能看出来了。 嘴贱、滑头还咋呼。 和小时候一样,幼稚。 容央一边这么嫌弃着,却看到镜中英气清丽的少女,眉梢眼角都是女儿家思慕的羞涩和隐隐的期待。 说实话……她也挺想他的。 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婢女们怕耽误时辰,几个一起,手脚麻利地给容央打扮好了,看着多了几分女儿态的容央,衾嫆忍不住揶揄—— “瞧瞧,这是哪家情窦初开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啊~” 换来的是容央毫不客气的一记栗子弹额头。 捂着额头,衾嫆笑嘻嘻地迎上去,挽着容央的手臂,“走吧,大美人!” 姐妹俩嬉闹着上了马车,赶往宫门口附近的茶楼,直接去那边路边等戚继北。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9迎接,多年重逢喜认出 容央坐在马车上,一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模样,叫衾嫆看了,乐不可支。 她笑弯了一对眸子。 “容央啊容央,你也有今天啊。” 这么羞涩和紧张,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直爽率真的样子了。 “你个妮子,还敢嘲笑我?”容央本来坐立难安的,被衾嫆一嘲笑,立马恢复了力气。 “你不懂,我这不是害羞紧张,我——我就是,就是太久没见了你知道吧,我,我怕一会认不出来……” 至于是担心她认不出戚继北呢,还是担心女大十八变,两年不见戚继北那个傻子会不会认不出她来,就不得而知了。 但衾嫆认为,肯定是后者了。 好吧,容央难得脸皮薄一回,她就不继续戏谑她了。 路上,衾嫆掀开帘子,发现外边街道上都是人,一个个热闹非凡地伸长了脖子在观望什么。 戚大将军凯旋归来,戚家军勇猛无比,一直替皇上和百姓守护着边关的安宁,深受百姓们的景仰爱戴,是以,听说要班师回京了,一个个的都出来迎接。 看着外边的人山人海,衾嫆不禁也跟着激动起来。 她幼时便最崇拜那威名赫赫的戚大将军,对方精忠报国、浴血杀敌的故事,父亲总是说给她听。 如果她是男儿身,一定会跟着大将军一道,上前线,建立功勋。 马车艰难地在宫门前最近的一家茶楼门前停下,好在她们有先见之明,这会儿百姓们都在城门口那迎接,这边没什么人。 衾嫆扶着容央,两人下了马车,走到茶楼门前屋檐下,暂做停留。 容央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张望,这翘首以盼的模样,叫衾嫆忍俊不禁。 “咳,别急,还有会呢,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等?” 听出她话里浓浓的笑意,容央抿了下唇,忙收回了视线,掐了一下衾嫆笑盈盈的脸蛋。 “笑,你接着笑,要是端王在这,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在这我就让他跟我一道笑了!” 衾嫆揉了揉脸,一点都不知羞地回着。 容央愣了一瞬后,不禁好笑,“真不知羞!” 两人说说笑笑,坐下来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外边传来热闹的马蹄和百姓们的欢呼声。 到了! 容央率先站起来,下意识就要迈腿往外跑,但看了眼衾嫆,又生生给忍住了。 “看我作甚?走呀,出去接你的未来相公去。” 难得今天容央害羞,衾嫆逮着这个机会尽兴地打趣起来。 这样的时候可不多了,等混世魔王回京,衾嫆可不敢欺负容央。 以前就打不过戚继北,现在人是跟着上战场杀敌,骁勇善战的小将军了,她更打不过了。 “小姐,戚大将军他们的队伍到了!” 门口春花和容央的婢女两人提着裙子往茶楼内走,冲二人激动地通传着。 “知道啦,瞧你们俩,比正主儿都激动。” 衾嫆面上挂着揶揄的笑容,拉了把慢悠悠跟在后头的容央,“走啦,再磨蹭,人就走了。” 一出门,就看到浩浩荡荡乌压压一片的人。 戚大将军生得高大威猛,正值壮年,整个人雄姿英发,好不威风,一双眼睛锐利而有神,很有威严感。 衾嫆有些怵,小时候她可是没少跟着容央去将军府,然后每次捣乱,大将军虽然对她还是很好的,但只要他虎着脸对戚继北时,她见一次怕一次。 当然了,小时候顽劣,自然会发怵。 这会,容央倒是没那么不自在了。 她满眼的注意力都在戚大将军后头,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头发梳成高马尾,浓眉大眼、俊伟不凡,嘴角噙着几分不羁几分兴奋的笑意的年轻男人身上。 那是她的小冤家,戚继北。 戚继北穿着赤色的铠甲,手里一杆红枪,身下一匹从蛮子那夺来的汗血宝马,双目熠熠,眉眼英气桀骜,面色却有点黝黑,一点当初那个唇红齿白的小魔王的样子都找不到了。 但他还是那种坏坏的笑,玩味不羁的模样倒是没多少变化。 “哇,戚继北怎么黑成炭了……”衾嫆捂着小嘴,瞧见戚继北这样,不禁乐了,想起小时候因为戚继北比同龄男孩子要白许多,有几分男生女相的漂亮,没少因为这个受气,后来就开始调皮捣蛋愈发桀骜不驯,才让人无法说出“戚大将军那个独子啊漂亮得像个女娃娃”这种话来。 两年不见,五官深邃俊伟不少,英气男儿气概十足,一点都不会觉得他女气。 但…… 好黑啊。 衾嫆忍不住扑哧又笑了一声。 容央:“……”你笑得小点声啊妹妹,戚大将军都看过来了。 是的,戚大将军耳力惊人,循着那不同于其他人热闹欢呼声的笑声看去,就看到两个漂亮得跟仙女儿似的小姑娘站在人群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和戚继北。 一开始他还愣怔,主要是衾嫆的气质变化太大了,他离京时,衾嫆才十一二岁,没张开,又是个喜欢拿着鞭子上蹿下跳的皮猴儿…… 但现在,完全是个亭亭玉立、优雅淑女了。 只是看她眉眼给他的熟悉感叫他绞尽脑汁思考了下。 这对姐妹花…… “容央!” 还是身后的戚继北双眼四处扫,率先认出了人群后的容央,至于衾嫆,他瞥了眼,只当是容央的堂姐堂妹了。 生得怪好看的,不过—— 他眼里,只有容央最好看。 “啧,完全无视我的美貌,这小子十年如一日,看到你就看不到别人。”衾嫆故意酸溜溜地说着,手却拉着容央往前走。 戚继北这一声很响亮,以至于衾嫆和容央前面的百姓都忍不住往后看,见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立马让开了路。 戚大将军勒紧了缰绳,将马停下来。 “是——央丫头和……嫆丫头?!” 戚大将军瞪大一双很有威严的眼睛,但没有凶光,满是惊奇,不禁笑了,慈爱地看了眼出落得如此出众的姐妹二人。 “好哇,几年没见,都是大丫头了!” 容央有些羞涩,乖乖地见了礼,“戚伯伯好。” “戚伯伯,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衾嫆却是忽然笑嘻嘻地活跃了下气氛。 “喂,你是衾嫆?佛祖啊——你怎么变这么好看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0容玉,奇葩夫家二三事 “喂,你是衾嫆?佛祖啊——你怎么变这么好看了?” 戚继北像是见鬼一样地瞪着眼,盯着衾嫆纯惊讶好奇地直勾勾看着,然后,从马上跃下,走到衾嫆和容央面前。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没了少时的清亮,但多了几分成熟男儿的低沉磁性。 不过眼睛瞪起来时,有些傻。 衾嫆嘴角抽了抽,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忍着给这家伙一拳的冲动,露出一个端庄优雅的浅笑。 “戚……小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差点就直呼名字了。 戚继北却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直接走到容央一侧,一点扭捏感都没的,像是从前那般,拉了下容央的袖子,“你表妹是不是脑袋磕坏了?” 想起之前衾嫆的确是磕着脑袋后醒来就转变不少的容央:“……”他这是什么慧眼如炬? 不过因为戚继北这自来熟的动作,容央心里的害羞紧张全给跑没了。 嗯,还是这个熟悉的欠揍嘴脸。 “女大十八变你不懂啊?” 但到底外面人多,她还没嫁过去呢,容央瞪了眼戚继北,将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 戚继北摸了摸鼻子,低声嘟囔了句,“这么久没见了,怎么还是这么母老虎……” “你说什么?” 容央笑容“灿烂”了几分,漂亮的眸子看着戚继北,一眨不眨。 无形的威压最为致命。 戚继北立马笑嘻嘻地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夸你好看!” 他一笑,露出的一口大白牙,显得皮肤更黑了,容央嫌弃地瞪了眼,心里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衾嫆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好多余。 “臭小子,别让皇上等,赶紧进宫面圣!” 戚大将军看了眼自己一侧的惠王,后者被他健硕的身形挡住了,又不开口,所以衾嫆一开始都没发现。 等戚大将军的马微微动了动,她才看到安静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盯着她的楚唯也在。 笑容一瞬敛去不少。 原来皇上安排了楚唯去城门前亲自迎接戚大将军父子俩进宫。 容央忙推了把戚继北,小声道,“听到没,快去,回头再说。” 戚继北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最后上了马,等队伍又开始前行,他忽然冲容央激动地挥手。 “容央,我明天去国公府看你,我给你带了可多玩意儿了!” 他这一嗓子,很好,满上京的百姓都知道戚小将军有多宝贝未婚妻了。 不少见着他芳心暗许的上京少女们,纷纷咬碎了帕子。 怎么就忘了,小将军他有个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妻了。 容央闹了个大红脸,忙背过身去,跺跺脚,拽着衾嫆的手臂,低声骂了戚继北一句,“他……他烦死了!” 你嘴上说着他烦,可脸红得…… 衾嫆嘴角抽了抽,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 见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留给自己,楚唯微不可闻地眯着眼角,沉默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人群散去,衾嫆才陪着容央打道回府。 “对了,容玉表姐孩子满月礼你选好了么?” 衾嫆忽然挑起话头,叫容玉少女怀春的模样没一会恢复原状,正经地摇头。 “我和堂姐也不亲,不过听说她夫家对她不好……所以我想着,这礼还不能送轻了,要不然,她夫家要觉得她没有娘家人撑腰了。” 嘴上说着不亲,但真遇到事了,容央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忍不住想替这个木讷文静的堂姐出气。 衾嫆听她这么说,不禁诧异,“可她夫家也不是多显赫的人家,玉表姐好歹是镇国公府嫁出去的正经小姐……没道理会轻贱她才是。” 容央摇头,叹气,“你啊,是真不知道这成亲后的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堂姐那夫家祖上也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只不过是堂姐夫争口气才得了个功名,我爹念在手足情,帮忙提拔了下,才在礼部站稳脚跟。 可你是不知道,堂姐夫那家子人,实在是粗鄙又惹人嫌。她那个婆婆,起初将堂姐当作宝一样供着,可时日一长,先是图堂姐性子软好欺负,将堂姐的嫁妆拿去贴补她那群穷亲戚…… 等堂姐嫁妆快没了,她又开始念叨堂姐木讷不给堂姐夫挣脸面多走动还迟迟不怀孩子——我那个二叔二婶又死要面子,堂姐不敢和娘家诉苦,就这么忍着,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了,哎,结果是个女儿,她婆婆这就有意见了,非说要给堂姐夫抬几个姨娘……” 容央说着有些口渴,而衾嫆适时地递给她一盏茶,面色复杂唏嘘。 “哎,你说说,二叔虽然不是祖母亲生的,可好歹是爹的兄弟,祖母也一视同仁,对堂姐也算疼爱。这堂姐夫一家子怎么敢这么糟践堂姐呢?” “表姐夫就没护着玉表姐?” 衾嫆心里有些感触,对容玉的遭遇不是不同情的。 当初容二夫人眼高于顶想要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可容二爷看中了仕途光明家里清贫的榜眼,如今的礼部从侍郎。 哪里晓得,玉表姐最后落得这么个遭遇。 容央将茶杯重重一搁,“你别提那个懦夫!我上月去探望刚生产的玉表姐,恰好碰见她那婆母,阴阳怪气地说堂姐不肯给堂姐夫纳妾一事,我忍不住,顶撞了几句…… 呸,我叫人将堂姐夫叫过来,数落他不疼爱堂姐,轻贱了我们容家人,你猜他怎么着?他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该知书达理,不应和市井泼妇般指摘别人家事……顶撞长辈。 他脑子就是被驴给踢了!他母亲说什么是什么,愚孝得很,一句都不敢反驳。堂姐呢,性子软,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我走之前,看她抱着孩子那寡言郁郁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衾嫆忽然一拍桌子,银牙一咬,“岂有此理!国公府的人,她们也敢轻贱!真当咱们没人替玉表姐撑腰了!” 她起初神情淡淡的,容央还以为她就是听听这些家长里短没多少反应,哪知道,这妮子忽然发作。 这样子…… 容央沉默了。 难怪婢女说她冲动护短。 看衾嫆这样子可不就是先前的她么? “容央,过两日,咱们上门看看玉表姐吧!” “你这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容央眯着眼,古怪地觑着咬着牙手指敲着膝盖的衾嫆。 每当表妹这样,就是鬼主意上心头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1场面,姐妹花打抱不平 衾嫆说去探望容玉,还不是只说着玩玩的。 她提前做了准备。 事先命春花去将容玉婆家有哪些人,她那个可恶的婆婆有哪些亲戚朋友,包括容玉夫君平日里的人脉关系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再呈给她。 翻阅着手里的情报,衾嫆越看越笑得意味深长,最后“呵”地冷笑一声,“拍”地一下将手里的纸拍在桌上。 “岂有此理!” 这群上不得台面的无知妇人,竟然敢这么糟践她玉表姐! 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当娘家人是吃素的么! “小姐啊,你真要去……额,打抱不平?” 春花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问。 她也同情那位表小姐,可是吧……小姐和表小姐两个待嫁闺阁女子,却要去管已经出嫁的姐妹的家事…… 总归是不大光彩的。 要是传出去,就要落得个不好听的名声了。 “容二夫人难道就不管么?” 这回,秋月也觉得春花说话在理,她叹了声,觉得容二家的那位小姐的确是可怜,但这种事,合该是容二家的去管。 说难听点,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家小姐去帮忙,徒惹一身腥就不好了。 “容二夫人要面子,就算你告诉她,她宝贝女儿受委屈了,你猜她会怎么做? 她只会跑舅舅面前哭闹,说自家女儿命苦,摊上了庶出的父亲,大伯又不疼,才会这么惨。末了还是要外祖母出面,外祖母一把年纪了,我和表姐都是不忍心她出面—— 当然了,主要是太生气了,这一家子怎么能这么欺负玉表姐呢!” 虽说因为玉表姐的父亲是她生母的庶出兄长,一点感情都没的那种,她平时也只喊容二夫人不喊“舅母”,但玉表姐是个好的,文文静静也不争不抢的性子。 有些可怜。 春花和秋月闻言,不禁对视一眼。 后来,还是春花感慨地说了声,“小姐,我发现自打你和端王殿下感情浓厚起来后吧……你人又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活泼开朗了。” 尤其是和表小姐一道的时候,两人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春花的话,引起衾嫆一阵反思。 有么? 她摸了摸脑袋,认真思忖片刻后,恍然发现,还真是…… 一开始,重生的喜怒惊恨盈满心头,她只有仇恨,只想着怎么报复容惜,整个人步步小心,谨慎而冷淡自持。 但容惜死了,容小莲、林琪和陆倩一个个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除了楚唯,前世负她、害她之人都罪有应得,而她所爱之人都好好地活着…… 渐渐的,她也敞开了心扉,重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期许。 楚漓腿好了,他们还会成亲,过一辈子。 这是最后照射在她灰暗人生里最强烈的那一束光,点燃了她对生命所有的热情。 而容央和戚继北,更是提醒着她,从前的那些快乐。 “唔,我会克制。” 但她始终记着前世的惨痛教训的,居安不思危的话,还是会重蹈覆辙。 和皇宫那些女人,和楚旸、楚唯相比,容惜几个女子,不过是沧海一粟。后院的争斗,哪里比得上朝堂纷争来得厉害。 见她又端着了,春花不禁好笑,“这有什么,小姐只是在对这些事上又更新打抱不平了罢了,又没管闲事,说白了,你和表小姐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护短。” 要不然,怎么和玉表小姐关系也没多亲厚,但一听说对方的遭遇,还是忍不住出头呢。 “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秋月却是关心衾嫆要怎么出头。 微微沉吟了下,衾嫆手撑着下巴,“难也不难,如果玉表姐不那么爱面子,我倒是有无数个法子折腾,不过她脸皮薄—— 走吧,去护国公府,我和表姐走一趟那吴府,那老太婆不是爱子如命唯恐影响自己儿子仕途么?那就简单。” 她说着,眸子笑得有些狡黠。 对付这种有利要图的人,最简单。 衾嫆去的时候,容央正命婢女抬东西,大箱小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出去游玩呢。 “这么多箱子?” “那老虔婆不是爱钱?我给玉表姐抬几箱子银子和首饰撑面子去,气死老虔婆!” 衾嫆见状,不禁苦笑,“你悠着点,别把自己的嫁妆都给搬走了!” “放心吧,戚继北给我带了不少首饰,我不缺的。” 哪知,容央一边指挥着下人将箱子搬上车,一边不以为然地冲衾嫆摆摆手,认真地回了句。 “……” 好吧,她就不该多这么一句嘴,徒增羡慕。 衾嫆是从府上挑了两个嬷嬷,这两个嬷嬷都孔武有力,且熟知礼仪。 “你带两个嬷嬷去做什么?” 姐妹俩钻进马车后,容央一边招呼着衾嫆吃葡萄,一边好奇地小声问她。 “这你就不懂了吧,送钱的话那老太婆有多少都能给搜刮去,但送奴婢过去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国公府出去的嬷嬷,他们吴府的人还不敢使唤。两人嘛,一个照顾玉表姐和孩子的,另一个啊,手脚麻利,对付玉表姐那几个大姑子、小姑子的。” 衾嫆没直说,但容央却寻思过来了,大户人家的奴才也不是那么好养的,从镇国公府拨过去的,月银直接从衾嫆这边拿,吴府的人还真使唤不动。 玉姐姐爱面子又因为教育得太好,不会和那些没教养的吸血虫争吵,这两个婆子就不一样了,拿着国公府的钱,嘴皮子也利索…… 嘿嘿,想想,以后两个婆子对付那老虔婆,看她还会不会说什么家里儿媳妇太懒,什么都不会,害她这个婆婆一把年纪还要操劳! 被容央夸了一通,衾嫆却笑着道,“你也聪明啊,我刚看了眼,你给的这些首饰啊,肯定也不是白给的吧!” 被衾嫆看穿小心机,容央笑嘻嘻地从果盘中拿了一颗葡萄,塞她嘴里。 “吃你的吧,就你懂!” 一旁的婢女摇头,这两个姑奶奶出马,声势浩大的,这回吴府可要有热闹瞧了。 哦不,有好果子吃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2配合,齐心敲打母女俩 吴府的老夫人听说儿媳妇家那个金枝玉贵的堂妹——护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要来,还带着镇国公府嫡小姐一道,吓了一跳。 因为儿媳妇生的是个女娃娃,她最近非常不待见儿媳,再加上护国公府那边也没什么表示,她就觉得儿媳不愧是个庶出生的,不受宠,身份又不及护国公嫡女,甚至都不及庶女来得尊贵有用…… 就多有怨言,加上大女儿最近回了娘家,她便将儿媳妇身边的两个丫鬟拨给了大女儿,只留了儿媳陪嫁丫头照看母女二人。 但今天,这俩平日里好像没听说和儿媳关系好的大小姐忽然过来,她吓得忙从藤椅上坐起来。 “快快快,快去叫你们夫人出来迎下贵客!” 小丫鬟放下手中的蒲扇,闻言却为难地提醒了一句,“可夫人还在月子里啊……” 这一提醒,倒是叫精明的小老太太想起来,忙拍了下脑门,“对,快,快去叫大姑娘,和我一起去门口迎接贵客。” 如果儿媳妇在月子里就被她叫出去迎接堂妹、表妹,这要是被那两个贵小姐看到了,万一不高兴,那可是得罪不起啊。 老太太一边往外赶,一边心里苦闷地想着,这两个不仅出身好,未来夫家更是一个比一个金贵,听说护国公府大小姐的未婚夫戚小将军立了军功,被皇上嘉奖赏赐了不少……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但她又想,她又没打骂那懒婆娘,孩子都不会生的,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们过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难不成这两个未出阁的贵族小姐,还要插手别人家事? 只可惜,这小老太太没多去打听打听这两个女魔头的事迹。要是打听过,绝对不敢抱有侥幸心态的。 豪华的马车在门口停下,马车后是一队护卫,还有数十名婢女和嬷嬷,这阵势…… 街道两侧的百姓都不禁张望,“这吴家是有贵客了啊?” “嘘,你没看到那马车上的标志么?那可是护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 “喔喔,好华派的气势啊!” “那可不,这吴府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吴家老爷也算争气考上了功名,但谁不知道,他现在全靠娶了个护国公府二老爷的女儿才有如今的仕途……” “原来如此啊!可我怎么瞧着,那老夫人对她这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儿媳妇一点都不亲厚呢!” “哼,所以说,有人啊,偏要将珍珠当作鱼目,你拦也拦不住!这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啊,这么大阵仗过来,明眼人多猜猜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 吴家老太太和她回娘家的大女儿听着两边百姓嚼舌根的话,不禁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有些难看。 也开始忐忑起来,难道这两位真的是…… 来替已经出嫁了的姊妹出头的? 不会吧…… 马车稳稳当当停下来后,有婢女放了长板凳,然后,掀开车帘,只见两名浑身气派精致,模样一个赛一个漂亮的少女先后下了车。 等到行至吴老夫人和她大女儿面前时,二人和府上的仆人不禁发出一声声吸气声。 原先容玉也是个优雅漂亮的,但和这两位相比,不管是气势还是排场,在容貌上更是,望尘莫及了。 吴老太太在惊艳的同时,更加心中苦闷,为什么自家儿子娶的不是这样贵气的姑娘呢! 她大女儿却是满眼掩饰不住的羡慕地盯着衾嫆和容央头上的发钗、身上的服饰、佩戴的珠宝首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珍珠,好大啊! 还有这玉镯,看着就价值不菲…… 这位大姑奶奶的眼睛都快黏在两姐妹身上了,容央下意识蹙了下眉心,面色冷傲地看向这位大姑奶奶。 少女眼里的倨傲冷淡像是刀子,有些摄人,大姑娘慌忙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穿戴打扮时,产生了一股浓浓的自卑来。 “哎呀,两位真的是稀客,老身今天近距离瞧了,才知道这京城传闻果然不假,真的是九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似的!” 吴老太太一改在自家儿媳妇面前的高傲刁钻,嘴巴跟开了花似的,夸赞起来姐妹俩。 衾嫆好笑,一笑,艳丽的五官更像是闪光一样,熠熠生辉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她开口,声音也是那种脆生生娇滴滴悦耳,“老夫人谬赞了,早就想来看望玉表姐,可是听说贵府事多繁忙,不便打扰,这不—— 今日不请自来了,烦请带路,我们姐妹二人许久没见着自家姐姐,还甚是想念。” 她这话轻飘飘的很好听,但吴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就想多了。 “贵府事多繁忙”这几个字,像是讽刺什么似的…… 下一瞬,只见容央伸手抓着吴家大姑奶奶的手,抬起来,惊叫一声,“呀,这手镯好生眼熟啊,表妹,这——” 她故作疑惑地看向衾嫆,后者也真是默契,立马作出同样的疑惑,随后却是捂着唇,眼神不住地在吴家老太太和这出嫁的大姑奶奶身上来回移动。 “这,有点像是玉表姐成亲时,你送的那只安山血玛瑙手镯……这可是皇上赏赐之物,我记得好像就这一只吧!” 她压低声音,一边往里走,一边眼神觑着听了这话脸色煞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大姑奶奶。 吴家老太太听了,心里一咯噔,仔细一瞧,这…… 这么好的东西,大女儿肯定是买不起的,也只有……儿媳妇才会有。 平日里儿媳妇的嫁妆没少被她们拿,所以一时也分不清这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乍一听两位国公府的姑娘这话,她也吓得脸色一白。 狠狠地瞪着呆了的大女儿,忙拽着她的手,生硬地将镯子给套下来。 “嗨,这,这肯定是误会!误会!二位小姐不知,玉儿那丫头啊,和老身这两个女儿关系可好了,这不,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分给大姑子和小姑子…… 这傻孩子,竟然将这样的贵重之物也送出去了,老身立马还给她!” 哼,关系好,送的? 衾嫆和容央嘴角噙着笑,眼底满是讽刺。 而屋内,听到婆婆这番“解释”的容玉,气得手指攥紧,一向寡淡的脸上露出薄怒来。 分明是大姑子在她坐月子时,不请自来地从她首饰盒子拿走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3送人,送两个瘟神来 容玉听贴身婢女说容央和衾嫆来探望她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容央的话,她还觉得有些可能,但……衾嫆心高气傲的,除了容央,这上京她也不和其他贵女往来,更莫说和她这个不亲厚的表姐了。 不过听到外边衾嫆接下来一番话时,她忍不住红了红眼框。 “这可不行啊,老夫人,我如果没看错的话,薛夫人头上这钗子,可是我命人打造送给玉表姐成亲的贺礼—— 若按你这么说,她连我这么费心思的贺礼都送出去了,呵,你意思是,她没将我这个表妹放心上的话……那我还是回去吧,以后也别往来了。” 容玉是见识过衾嫆厉害的,她小小年纪便将之前那个堂妹容惜收拾得够呛,又是未来的端王妃,心眼和手段都了得。 不可能傻到当众说这种小女孩耍脾气的气话……只可能是想敲打她这一群吸血虫的婆家。 衾嫆说着,容央也立马附和,“是啊,我送的御赐之物都能送出去,太过分了!表妹,算了,以后不来了,咱们回去!” “欸不是不是的,二位姑娘别生气,别生气,听老身解释啊!” 见二人掉头就要走的架势,吴老太太急得满头汗,这下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了,还想泼脏水给容玉的,哪知道这两位脾气这么大,骄纵不已,连自家堂姐(表姐)都不给面子的。 她可不希望儿媳妇和这样的姐妹断了联系,这可都是未来的贵人…… 于是,她一咬牙,就狠狠心,甩手给了自己大女儿一巴掌。 “你这混账!快说,是不是你糊涂了,自己拿了弟媳的首饰!” 大女儿被她一巴掌打蒙了,她本来就是个泼辣的性子,一下气得就要撒泼。 但衾嫆一个冷不丁的眼神扫过来,她吓得腿软了。 尤其是看到衾嫆身后带着刀的侍卫…… 她哑巴吃黄连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屈辱地点着头,“对对对,都是我鬼迷心窍,糊涂了才……二位姑娘莫要怪我弟媳……我,我也是见首饰好看,才拿了戴戴,我,我马上都摘了还给弟媳妇!” 容玉听着外边一向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阴阳怪气的大姑子,这会儿像哈巴狗一样巴结讨好两个妹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有些解气,又有些委屈。 凭什么,她好歹也是从护国公府出来的正经小姐,就被她们如此轻贱欺负…… 但对于两个妹妹,羡慕感激多过嫉妒。 毕竟,从小她就知道,这两个妹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老夫人,这我可就要说两句了,好歹薛夫人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怎么回娘家还贪图弟媳的首饰呢!” 这时候,衾嫆给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马站出来,一点都不怯场地说着,“这要是传出去,可就丢的你们吴大人的脸面了!” 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容央不禁默默朝衾嫆比了个大拇指,还是衾嫆鬼机灵,反正狠话难听的话都叫嬷嬷出面说,和她们没什么干系,也就不怕说闲话了。 一牵扯到儿子,吴老夫人就苦着脸,讪讪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无暇管和她说话的是谁了,见对方气势强,还以为是管事的…… “是是,二位姑娘屋里请吧,儿媳她念叨许久了,说想念两个妹妹咧!” 她忙岔开话题,想要将这件事给揭过去。 衾嫆只是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挽着容央的手,二人进了屋。 吴老夫人在后面,松一口气,看着乌泱泱一群人在院子里站着,她都来不及打探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了。 主要是这两个姑娘,一来就是下马威,太厉害了! 她大女儿更是有苦难言,捂着脸,小声地和吴老夫人抱怨,“娘!你不能因为怕得罪她们,就让女儿背黑锅啊!” 明明是娘先说弟媳妇嫁妆多,可以索要的,要不然她一个出嫁女怎么会知道弟媳妇有多少嫁妆? 她不提还好,一提,吴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地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既然都知道是她们上门来,你怎么还敢戴着你弟媳的首饰出来!你这死丫头,你要是害得你弟弟得罪国公府,我非将你撵出去不可!” 一向偏袒自己的老夫人忽然这么凶,大女儿满腹委屈,可也知道,全家都靠着弟弟才能发达,便只好将委屈和怨恨咽下去。 她哪知道这两个小姑娘眼睛这么毒,一眼就盯着她戴的首饰了! 进了屋,满屋子都是药味和湿气,容央下意识捂住鼻子。 衾嫆直接看了眼嬷嬷,后者立马咳了声,“这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坐月子的姑奶奶住这么潮湿阴闷的屋子!这窗户都闭得死死的怎么行!”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瞪了眼一旁低着头不做事的小丫鬟,她是老人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冷笑一声,直接踹一脚过去,“狗奴才,没听到么,快去将窗户打开些!” “你,你这婆子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哪有那么娇气,坐月子本来就不能见风——” 吴家老夫人忍不住争论了一句。 她好歹是大官老爷的母亲,教训两个下人,这两位姑娘也不好说什么吧。 “这位从前是宫里当差的,懂得比较多,老夫人勿要见怪,我看玉表姐带来的这几个丫头没经验照顾不好她和孩子,想着,便带了两个得力的嬷嬷——嬷嬷,见过你们新主子。” 衾嫆轻描淡写地就将嬷嬷的身份抬高不说,还直接表明是要送给容玉差遣的。 吴老夫人脸色就不好看了,这两个嬷嬷哪里是来当下人的?连她都敢顶撞,这是送来两个瘟神! 于是,她立马赔着笑脸说,“这不合适吧,衾小姐,我们家人丁稀薄,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需要这么多仆人伺候……” “此言差矣。”衾嫆却看着吴老夫人摇头,“我玉表姐可是大户人家出身,她未出嫁前身边也是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加几个嬷嬷伺候的—— 再说了,这两个嬷嬷是我送来照顾玉表姐母女俩的,月奉从镇国公府的账上划,老夫人放心,不会坏了你们吴府‘清廉’的规矩的。” “清廉”两字故意咬得有些重,叫吴老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个妮子,就是过来给她难堪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4动粗,表姐夫赶回来了 吴老夫人脸上变幻了好几下神色后,才不叫她当众翻脸。 她讪讪的,皮笑肉不笑地接了句,“那,真是让衾小姐费心了……” 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她心里恨不得骂死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少女。 衾嫆哪里看不出吴老夫人这面上道谢心里恨不得撕了她们姐妹俩的表现? 她挑着眉,心里暗笑,这就受不了了? 那一会岂不是要气得晕过去? “玉表姐,孩子真可爱啊!” 衾嫆走到床边,看着小床上可爱的小团子,粉嘟嘟的,闭着眼嘴里吐着泡泡,不禁眼睛亮晶晶的,有了几分在熟悉之人面前的娇俏活泼。 “好像堂姐,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容央也凑过去,惊奇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小女娃的脸,就被衾嫆打了回去。 “你小心点别戳着孩子。” 容玉见到两个妹妹,不禁嘴角展开一丝笑,见她们像两个得了新宝贝的小女孩似的,围着小婴儿,不禁心里宽慰。 从她产女开始,婆婆和大姑子、小姑子对她更加挑剔了,大姑子更是当面说她不会生,只生了个赔钱货…… 她当时是又委屈又难过,但并没有因此就不爱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女孩,她也是一样疼爱的。 而孩子爹呢,虽说没有嫌弃,但也不亲近女儿,每天都忙着自己的政务,也不抱抱孩子…… 她有苦却又不能对外人言,娘家那边……爹娘那么爱面子的人,要是她说了,也只是落得一个“不会生养不争气”的说辞,所以她选择了沉默,自己有苦往肚里咽。 没想到的是,容央和衾嫆居然会是第一个为她出头的。 这么想着,她又红了眼眶,眼见她又要落泪。 衾嫆立马开口劝道,“玉表姐,别,可不能掉泪,我听嬷嬷说,女子月子里可不能哭的!” 容央立马上道地问,“堂姐你怎么坐月子还瘦了?是不是没吃好?我给你带了好些补品和燕窝的,你气色不太好,表妹她贴心,给你带了个女大夫来的来着……” 她们姐妹俩旁若无人地说着给容玉带来了多少名贵补品,甚至还专门带了个女大夫。 这叫吴老夫人和大姑奶奶羡慕嫉妒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尤其是吴老夫人,她听着这两人话里话外,现在都觉得是在暗指自己苛待了儿媳…… 她不禁满身大汗,开口道,“哪有,是,是她这孩子最近胃口不大好,你们俩啊还没嫁人没生娃,是不清楚的,妇人生孩子啊,没这么多讲究的……” 容玉咬唇,低头没有反驳婆婆的话,她不能,也不敢。 容央见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站起来,气恼地说,“吴老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护国公府出来的姑娘,那可都是宝贝着长大的,不能因为嫁了吴大人,就让堂姐吃苦吧! 那这么说来,我爹白帮堂姐夫打点那么多了,敢情并不能帮堂姐过得好呢。” 衾嫆也叹气,捏着帕子,故作愁闷,“那我还是别和王爷说了,毕竟他才接管礼部……” 吴老夫人被这两姐妹阴阳怪气打配合的一席话,噎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二个现在是直接拿她儿子的仕途来要挟啊! 她悔不当初! 尤其是在听到衾嫆说,端王刚接管了礼部! 她一介妇道人家并不清楚这些,但衾嫆再怎么也不会拿这种事糊弄人啊。 吴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走向容玉,第一次在自己的儿媳面前,低下了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头颅。 语气透露着几分焦急,“好孩子,我,我可是将你当自己女儿疼的呀!你,你和你两个妹妹解释解释啊,你……你夫君好,你和孩子才能好啊!” 她急得火烧眉毛一样,容玉反倒是因此冷静了下来。 看吧,这就是有娘家当靠山和没有的区别了。 之前她就算有护国公府出来的小姐的身份在,这一家子除了吸她的血,便没有一点对她的尊重。 可现在,两个未来夫家显赫,自身又厉害的妹妹一来,这个婆婆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失去了平时的尖酸刻薄,只剩下焦急慌张。 她不禁心底冷笑,容玉啊容玉,你隐忍受罪,到头来…… 真是笑话。 你还不如两个未出嫁的妹妹坚韧有手段。 与此同时,她也有些怨怼自己的生母,从未教过她受委屈了要讨回来,只告诉她不能给爹娘丢脸,不能跌了面子。 “婆婆,我两个妹妹很有主见,我,儿媳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容玉想着,便木讷文静地回着。 她这一段话,直接气得吴老夫人伸手,下意识之举,就要掐她。 衾嫆眼明手快,学武之人,直接伸手扣住了吴老夫人的手腕,狠狠地扣着。 眯着眼,眼里露出了几分冷色,“怎么,吴老夫人你居然要当着我们的面,打玉表姐?!” 容玉气得跳起来,“好啊你个老——我回去就告诉我爹!你们吴家贪图我堂姐的嫁妆就罢了,月子里不给她吃好不照顾好,现在还要动粗?这是个什么道理,你说说!” 她本就生得英姿飒爽,这一发起火来,直接吓得吴老夫人面如菜色。 她呐呐地张了张嘴,想要讲自己的手从衾嫆手中抽出来,可是衾嫆力道大,她手疼死了都没能抽出来。 不禁求饶,“我,我不是故意的……儿媳妇啊,你你就原谅婆婆吧!你,你快叫你妹子放开我啊——” 容玉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穿着官服,看着清瘦斯文的容玉的丈夫吴恩大步走进来。 见到这场面,立马指着衾嫆,脸上涨红,却是对着容玉道,“容玉,你,你怎可叫你娘家的妹子们如此欺负我母亲和姐姐啊!”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吴恩的大姐怕事情麻烦,偷偷叫人去礼部赶紧找吴恩回来帮忙。 衾嫆松了手,吴老夫人一个趔趄,差点摔着,还是吴恩忙扶着才站稳了。 “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她站起来,冷冷地朝着指着自己的吴恩,讥笑道。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5认错,敲山震虎效果佳 吴恩手抖了抖,说实话,衾嫆的容貌,第一眼,总是给人很大的冲击的。 纵使他不是个爱美色之人,也愣了愣,随即却是意识到,眼前这位美貌惊人的少女的身份…… 他这么指着人家,大逆不道。 “衾小姐,下官无意冒犯——只是,这是下官家务事,不知道您为何要前来……” 他忙拱手,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衾嫆有个出了名的护短的爹,还有个宠她的舅舅,更别说现在还有个如日中天的未来夫婿…… 不管是哪一位,都是他这几品芝麻官得罪不起的人物。 但是看着老母亲被欺负,他又心里生闷气,看向妻子的眼神,也无法避免地带了几分谴责。 容玉别过脸去,吴恩以为她是羞愧难受,但他看不到的是,容玉冷下来的带着自嘲的脸色。 这样的丈夫,能不让她心寒么? “你的家务事?那正巧,吴大人你官职不大,倒是挺忙吗,我表姐嫁给你算是低嫁,可你看看,她过的什么日子?这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是对护国公府有什么意见呢!” 衾嫆牙尖嘴利,一个大帽子就给扣下来,叫吴恩嘴唇抖了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解释。 这女子,好生厉害的嘴! “哦,是这样么?那我回去问问我爹,是不是什么时候‘开罪’了这位吴大人!” 容央见吴恩被呛得脸色讪讪,立马趁胜追击地接着衾嫆的话,继续施压。 这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不给人辩驳的余地和机会。 吴恩是个斯文的读书人,最不会的就是和女子争论,脸急得通红,叫吴老夫人看了也跟着急。 “二位姑娘喂,你们行行好,千万别和国公爷说哎!老身知道错了,这,这再不敢亏待儿媳妇了——” 吴老夫人本来就是个精的,她担心衾嫆和容央不信,忙拽了一把自己的大女儿,掐着她的手臂,对他们保证道,“臭丫头,你,你快和你弟媳道歉,将她的首饰都还她!” 被自家老母亲掐着手臂,一把年纪了的大姑奶奶,脸上躁得慌,但她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生怕耽误了自家弟弟的前程不说,还给自家招惹麻烦。 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再也不敢了——弟媳妇你就原谅大姑子我吧,我也是一时糊涂才,才贪图了你的嫁妆首饰……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我发誓!” 不止如此,衾嫆要吴恩当着面看清楚自家老母亲和姐姐妹妹平时是怎么对待她玉表姐的,他是个读书人,该有的清高一点都不会少。 他不知道妻子的嫁妆都被娘和大姐还有妹妹给惦记上,不禁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打了一耳光一样难堪。 他愧疚地看着别过脸,轻轻拍着女儿的身子安抚小家伙睡觉的妻子,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容玉视线移过来,看着卑微殷切地握着自己的手发誓和保证的婆婆、大姑子,心里那叫一个难以言喻。 她忍住眼泪,心里还是有气的,可是她知道,两个妹妹专门过来一趟,做这个恶人,就是为了让她以后在婆家抬得起头来…… 衾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使眼色,微不可闻地点点头,示意她松口。 这叫原本还有些踌躇的容玉心下稍安,面上露出几分无措之色来,温温和和地开口道,“婆婆,大姐……你们别这样,都是一家人。堂妹,表妹,我嫁过来就是吴家一份子了,你们为我好我知道,不过……相公好,我才会好……姐姐恳请你们不要和大伯说。” 衾嫆不禁心里好笑,和容央交换了一个眼神—— 奇了,看来这玉表姐也不傻啊! 这么一来,吴家只会更宝贝和感激她,而不会迁怒她,当然了,也不敢迁怒了。 衾嫆和容央见目的达到了,便咳了声,容央道,“行吧,你自己耳根子软,我们两个做妹妹的也就不为难你了。只不过,吴大人,你以后对我姐姐好些,要不然—— 我和我表妹的鞭子都不会饶了你的!” 她说起鞭子,衾嫆不禁摸了摸鼻子,容玉也像是想起来自己这两个妹妹从前的“光荣事迹”,不禁哑然失笑。 吴老夫人听了不禁惊讶,怎么大姑娘家家的,还,还喜欢挥鞭子打人呢! 这么一对比,她忽然觉得儿媳妇出身不错但一点都不骄纵和难伺候…… 还好这两个姑娘不是她儿媳妇哦,太恐怖了吧。 “我,我知道,我以后会对娘子好的!娘子,之前是我冷落你了,我——我不纳妾,你放心吧,女儿我也一样疼的!” 吴恩虽说是个读书人,可脑子也不是那么笨的,知道两个女魔头走一趟的目的是要敲打他们一家,便做足了保证和态度。 这话一出,莫说容玉,就是吴老夫人也惊讶。 她咬咬牙,对上衾嫆和容玉似笑非笑的眼神,哪里还敢嫌弃孙女是赔钱货和给儿子纳妾哦! 忙不迭地跟着点头,“对对对,孙女也是宝贝,孙女也是宝,还早,还早,不纳了……” 说起纳妾,衾嫆像是想起什么来,推了推容央的手臂,“那两个丫头,我记得也是从护国公府出来的吧?” 容玉房里就一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伺候着,另外几个,一个被拨去了大姑奶奶身边,另外两个—— 呵呵,起了爬床的心思,在吴老夫人院里头,卯足了劲儿想着飞上枝头呢。 容玉心里也不是不生气的,可她还在月子里头,那两个丫鬟又仗着婆婆在,根本不过来她房里,她想立规矩都没有办法。 衾嫆这么一提,吴老夫人也没什么好惊吓的了,反正该敲打的也被敲打过了,不多一两下了。 “是啊,卖身契应该在堂姐手里吧。”容央摸着下巴,笑得露出贝齿,对容玉道,“主子坐月子这么辛苦,那两个死丫头居然玩忽职守不伺候,堂姐,你是我护国公府嫁出去的小姐,可别让人看了护国公府的笑话—— 这样的奴才,发卖了也好,打死了也行的。” 打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6发卖,办法总比困难多 吴家先前也是个清贫的普通人家,自然是不知道这么多大家族的门道。 才知道,手里有卖身契的丫鬟,是可以随意处置的。 但打死…… “来人,将那两个狗奴才带过来!” 容央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手一伸,婢女便递了一盏茶,她也不喝,就是慢悠悠地摇晃着茶盏里的茶水。 命令一下,容玉身边那个杏儿立马领着两名侍卫去提人了,积极得叫衾嫆和容央不禁失笑。 “这,容姑娘啊,这好歹是人命……打死就不必了吧。” 吴老夫人哆哆嗦嗦地说着,也不是求情,而是,有些怕容央的手段。 容玉抱着孩子,没说话。 吴恩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的脸色,不敢出声。 先前母亲说要将那两个丫鬟抬了做妾,他不敢反驳母亲的话,本就心虚,现在妻子娘家的妹妹们上门来了…… 还都是他得罪不起的狠角色,他自然是少说少错了。 不多时,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就被两名侍卫像是拎小鸡仔似的丢在容央面前。 两名丫鬟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看向吴老夫人,后者却眼神闪避扭过头不看她们。 于是,她们诚惶诚恐地给容央磕头。 “大,大小姐饶命啊——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们原以为跟着软弱木讷的小姐出了府,嫁进来后,可以享福,加上吴老夫人表现出对小姐不满…… 又有意给姑爷抬妾,她们便有了心思,哪里知道,这位大小姐会带着人上门来!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大小姐不是向来不掺和二房的事情么!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她们是知道大小姐的厉害的,做妾的心思早就被吓没了,现在一心求活命。 衾嫆在容央身边坐下,容央出面就能处理,她就坐着看好戏就行。 “哼,饶命?” 容央将茶杯往两人面前一扔,滚烫的茶水溅在两名丫鬟身上、脸上,烫得她们一哆嗦,却不敢出声。 碎裂的瓷片划破了手,也只能咬着唇忍着。 这一幕,给吴家几个看了,心里不禁发紧。 这容大小姐真狠啊,还好他们及时醒悟,要不然,他们完全相信,对方敢对他们也这么狠。 “我护国公府出去的奴才,岂有此理居然敢欺负到主子头上了!你们两个,是不是以为离了护国公府,就可以翅膀硬了胡作非为了?” 容央一拍桌子,气势很强,两个丫鬟忙磕头,哭哭啼啼地求饶。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鬼迷心窍,奴婢知错了!” 要是知道会是这个下场,她们绝对不敢起不该有的心思。 “知错?”容央轻轻揉着手腕,眼睛半眯着,语气却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地说,“晚了,卖身契在,不管是打死还是发卖,你们的生死都由堂姐做主,这会儿还没意识到自己该求谁么?” 她话一说完,两个丫鬟像是醍醐灌顶似的,不顾地上的碎瓷片,忍着疼膝行到床边,再也不敢对着吴恩暗送秋波了,只朝容玉跪着哭着求饶。 “小姐,小姐饶命啊,小姐求求您饶了奴婢这回吧!奴婢给您当牛做马……” 吴老夫人忍不住动了动嘴皮子,却被自己大女儿一把拽住,压低声音道,“哎呀娘你可别掺和,别惹祸上身!” 她算是见识过这两姐妹的厉害之处了,根本不敢惹。 被大女儿一拉扯,立马回过神,吴老夫人缩回去,像个鹌鹑似的,乖乖不动了。 吴恩见两名婢女膝盖都流血了,有些不忍心,但他不敢说话,这屋里,最强势的母亲都知道沉默保身了,他哪里敢…… 容玉看了眼屋内这群人的表现,随后目光落在两个又是哭又是磕头求饶的丫鬟身上。 微微闭了闭眼睛,怀里的孩子险些要醒了,她轻轻拍了拍后背,孩子依赖地靠着她胸口继续睡。 看着女儿可爱的睡颜,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的同时,也不禁狠下心来。 咬咬牙,为母则刚,婆母本就不喜欢她和女儿了,如果不惩戒这些想要爬床的奴婢,等庶子出生…… 哪里还有女儿的地位? 想着,她便抿着唇,低声道,“护国公府的规矩,背主的奴才不能再用。 你们二人之前做了什么,我都心知肚明,既然堂妹说了,那我身为你们主子,便做主了。 撵出去,卖了吧。” 六个字,用她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出来,叫人感到惊讶的同时,又不禁重新认识她。 是啊,好歹是国公府出来的,没道理妹妹这么雷厉风行,她却一味柔弱善良吧。 两名丫鬟闻言,哭声立止,发卖出去…… 这个发卖,通常不是好地方…… 她们下意识要大哭,却见容央轻飘飘地说了声,“别吵着我外甥女,不然,就不是卖出去那么简单了。” 比起打死,还是卖出去要好吧。 两人不敢哭出声,只能呜咽着磕头,满面泪水。 二人被嬷嬷无情扔出去时,吴府的下人都看在眼里的,一个个无不是被凄惨的哭声吓到,但嬷嬷一人脸上狠狠一巴掌,两人立马捂着嘴不敢哭了。 这招可谓是“杀鸡儆猴”,且达到了效果。 “谢谢你们……” 房内,只有姐妹三人和孩子时,容玉终于放下了伪装,抬手捂着眼睛,忍着泪意,哽咽地向二人鞠了一躬。 “哎,堂姐你别这样。”容央伸手扶着她,伸手轻轻摸了下小外甥女的脸,语气柔和下来,“你啊,以后有什么委屈就算不敢和二叔二婶说,也要和妹妹们讲啊,没什么丢人的。 你现在当娘了,为了孩子也要立起来,可不能再软弱下去了。” 衾嫆也笑道,“给你留的两个嬷嬷应该能帮你不少,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让她们回来找我们通风报信。” 说着,她握着容玉的手,面上笑容格外温柔,一点先前吓唬外人的冷傲都没有。 “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我看这家人虽然贪婪,但贪婪就是弱点,你花点心思,稍微收买收买……总之,办法总比困难多。” “嗯,好!” 容玉反手握住两人的手,激动地身子一直抖,但看着一边睡着的女儿,眼底又一片坚定。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7小贼,笑料百出戚继北 姐妹俩离开时,明显感受到吴家人前所未有的热情和……激动。 上了马车,二人听着外边吴老太太尝尝地呼出一口气的声音,不禁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齐齐发出一声“扑哧”的笑声来。 “小姐你们还笑……这不出一日,上京就要流传你们如何大闹别人家,吓得人婆婆不敢说话的……事迹了。” 秋月给两人斟茶,见状,不禁摇头叹气。 愁的啊。 “万幸的是二位小姐未来夫家没有难搞的婆婆……要不然啊,这名声传出去,哪家夫人敢要你们这么彪悍的儿媳妇啊。” 春花将点心重新摆好,小声嘀咕着。 衾嫆闻言,笑意噙在嘴角,不禁伸手,掐了掐春花的脸蛋。 “好啊你个死丫头,敢调侃你家小姐了!” “是啊,这么大胆的丫头,赶紧给她许个人家嫁出去好了!”容央喝着茶,餍足地眯着眼靠着软垫,闻言,声音含着一丝笑意地说着。 “人家?不用相看了,我家春花啊,早就有主了!” 衾嫆捏了捏春花的脸,将她打趣得眼睛鼓起来忍不住害羞了,才松手。 笑嘻嘻地和容央说笑。 一点架子都没有。 要是刚刚的吴家人见了,一定要惊奇了,不是说很有规矩么? 敢情是规矩只对着外人和不忠诚的奴才的。 “砰——”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两人身子一个前倾,差点撞到桌子。 容央不禁皱眉,“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马车一沉,她心里不禁一个咯噔,吓到了。 衾嫆忙从靠着靴子的袜子一侧掏出匕首来。 一只大手伸进来,她匕首往前一挥。对方像是手上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握住了匕首一端抢了过来。 “什么人——” 衾嫆护着容央,面色冷冽。 下一瞬,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欠打的笑嘻嘻的脸来。 衾嫆和容央那快要跳出嗓子眼外的心立马就收了回去。 “戚继北你有病啊!”容央更是抬手就在对方手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力道出奇地重,疼得戚继北龇牙咧嘴的。 他摸了摸自己被打红了的手背,不禁哀怨地瞪了眼容央,“你这是谋杀亲夫啊下手这么狠!” 说着,他又把玩着衾嫆那把精致的匕首,不禁嗤笑,看着衾嫆一副欠揍的嘴脸笑她,“衾小嫆你这身手不行啊,随身带着匕首也能被人给顺走了。” 被他这笑嘻嘻欠打的样子气笑了,衾嫆不禁道,“你就庆幸我身手没你好吧,要不然,这会儿你手上铁定一个大血窟窿!” 容央也跟着道,“你去军营别的本事没学到,倒是学到了怎么吓唬女孩子爬马车了?” 她冷飕飕地剜了戚继北一眼,抬手拍着心口,心有余悸。 之前衾嫆被歹人暗算过,弄得她以为又遇到了歹徒。 戚继北玩了两下匕首,直接钻进马车内,在两姐妹对面坐下,冲容央的婢女伸手,“倒杯茶,渴死我了。” “你从哪过来的,好好的学采花贼的行径,小心我告诉大将军,揍你!”容央主动递了他一杯茶,同时,不忘数落他。 也只有戚继北敢往都是女孩子的马车内钻了,一点都没男女之别的设防…… 行吧,谁叫这家伙从小就这么和她们姐妹俩玩闹的。 衾嫆也没觉得有什么,主要是再见到戚继北,总让她觉得恍如隔世,格外亲切,也就包容不少了。 容央可不,她是见到戚继北就要数落几句的。 经常被自己老爹铁拳伺候的戚继北,对这不痛不痒的几句数落话,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摆摆手,猛灌了几口茶后,抱怨道,“我从皇宫来的,你们是不知道,皇上和那几个老家伙,见到我嘴巴都合不拢—— 我趁我爹和皇上他们商议大事时,先告退溜出来了……本来是要去护国公府找你们的,小厮说你们来吴府逞威风来了,我来凑凑热闹,哪里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说着又灌了几口茶,容央见他喝得嘴巴上都是茶水,下意识递给他帕子,哪知道,这家伙直接囫囵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越来越粗糙了这家伙。 容央眼里满是嫌弃,“能把上好的春茶牛饮的,也就只有你了。” 衾嫆不禁好笑,是啊,她爹都会慢慢品的。 不禁好奇,戚继北这两年在军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戚继北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摸着肚皮,靠着车壁,“管是什么茶,渴了都一个味道。” 说着,他又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漂亮的脸因为黝黑的肤色生生少了俊美感来。 问,“你们有没有揍人?不是我说,容央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就我让着你时你能逞逞能,其他人啊,你还是叫衾嫆上,她打小打架惯了的,你就看着好了。” 衾嫆:“……”我就不该对这家伙包容期待的。 真的是,好欠打啊。 她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哼哼道,“厚此薄彼的厉害呀戚继北,好歹是一起爬过树捅过马蜂窝的交情,就这么把我当挡箭牌了?” 容央憋着笑,忙不做声了。 “那可不,就是因为一起捅过马蜂窝,我才相信你的本事!小时候我可没少栽你手上,没道理几个妇孺你还对付不了的。” 他说着,又可惜地抓了抓头发。“下次啊,带上我呗,我往那一站,我红枪一挥,保证帮你们耍足了威风!” “得了吧,不知道是帮谁耍威风。”容央“嘁”了声,毫不留情地拆穿戚继北的话。 “……” 戚继北噎了下,随后却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傻兮兮的。 “真好,我还怕你们俩长大了就和我生分了咧!我之前进宫,啧,那谁家的女儿,从前跟我屁股后面喊哥哥长哥哥短的,才十三岁吧,现在就端得很,我都不敢看人家小姑娘……” 他说着,就发现容央的眼神很危险了,果然,下一瞬,胳膊传来熟悉的掐肉的痛感。 他苦着脸,却是对容央问了句,“你手不疼么?” 硬邦邦的肌肉,容央指甲都快断了,闻言,垮着小脸,“疼死我了……” “哈哈——” 衾嫆捂着嘴,看着两人这样,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真好啊。 你们要永远在,永远这么开心。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8撑场,四人赛马专场 衾嫆和容央去吴府的动静,不小,所以没两天就传遍了上京贵族圈。 不少贵女瞠目结舌。 尤其是这日,在孙若盈的茶会上,大家津津乐道起来。 “这容央上回闹出那一出来已经够令人惊奇的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做出更……的事来。” 一名贵女捏着帕子,娇滴滴地摇着头,语气里却满是讥诮。 “这姐妹俩,还真是……放眼望去,满上京都找不到第三个来了。” “可不是嘛!对了若盈,你这回没给她们帖子么?” 说着说着,忽然,一人好奇地问向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喝茶不参与议论的孙若盈。 孙若盈优雅地将茶杯放下,手里握着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面不改色地温和道,“帖子自是要递的——不过,她们姐妹俩比较忙……” 意思是说,帖子都下了,可别人不来呗! 贵女们不禁纷纷摇头,又开始数落嚼舌根。 但也有聪明的不参与,只回去路上,和自己手帕交的小姐妹道,“我与那容央、衾嫆倒也有些交情,虽说特立独行了些,可委实不是她们说得那般粗鄙恶劣…… 只能说世间女子枷锁太多,她们活得过于肆意张扬,才招人嫉恨了吧。” 手帕交也不禁点头,“是啊,大家伙把她们说得那般可恶……可我瞧着,她们也没怎么样嘛。真要说起来,她们样貌家世现在包括婚事,都是上京贵女圈里叫人望尘莫及的……” “所以才说招人嫉恨,树大招风不是没道理的。端王如今渐渐受宠,戚小将军又跟着大将军打了胜仗荣归,都是风头无两之际,可不叫满上京未出阁的少女心中嫉恨这定下婚事的姐妹二人么?” “好了,她们有这么好的家世和婚事,也不需要得到里头这些贵女的认可吧。” “说得倒也是。” 两人说说笑笑离开。 至于处于舆论漩涡中的两人? 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受影响的。 只除了衾嫆,被衾老夫人拉去数落了一番,结果还没说完,衾潇就过来解救她了。 倒是容二夫人听了后,跑去容老夫人面前闹腾了下,说是之前也没见大房帮衬二房,偏生她女儿生了孩子过得好好的,容央这个做妹妹的上门去闹事…… 传出去对她女儿多不好之类的。 结果被容老夫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通。 大概意思是:你这个亲生母亲都不知道自己女儿过得水深火热的日子吗?要不是她两个妹妹去讨公道你女婿现在小妾都抬了几房了传出去哪个更丢人? 容二夫人在老太太这没讨得一句便宜不说,回去还被容二爷骂了一顿。 为什么? 因为隔日,吴恩就被提拔了。 据说是端王亲自提的,说是看他整理文书的能耐不错,让他负责整理卷宗,这可是个美差。只要不傻,做好了就是得嘉奖的。 端王为什么忽然提拔吴恩? 容二夫人不敢抱怨了,这不明摆着是帮衾嫆那丫头给她脸面吗! …… 衾嫆听说了后,美滋滋地捧着脸,在自己屋里雀跃地转了个圈儿。 “楚漓真好,好喜欢他……” 春花和秋月听了,羞愧捂脸,完了完了,小姐越来越不知道羞的! 这得亏了是在自个儿闺房,要是在外边也…… 行吧,要真这样,她们也拦不住。 这日,衾嫆陪衾枫做功课,教他识字,春花兴冲冲地跑来了。 “小姐小姐,好消息呀要不要听?” 衾嫆看她满头汗,眼睛亮晶晶笑得很狡诈的模样,便摸了下好奇地竖起耳朵的衾枫的挠小脑袋,“好好写,不许偷懒。” 然后走到门口,看了眼春花,“说吧,什么好消息。” 看她这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模样,春花就努了努嘴,故意卖关子了,“哎,原本要说和端王殿下有关的消息的,可小姐好像不是很感兴趣,要不,您先去陪枫少爷习字,晚些时候再说?” “你个死丫头,再贫信不信我打你。” 一听说跟楚漓有关的,衾嫆眼睛亮了亮,伸手敲了下春花的脑袋,催促道。 咳了声,春花笑嘻嘻地捂着脑袋,“小姐你可真是的,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还说不说了?” 衾嫆挑眉,面不改色,威胁地亮了亮自己的小拳头。 春花见状,忙举起手,“我说我说,就是戚小将军想请表小姐赛马踏秋,表小姐想邀请小姐您—— 这不,为了热闹,戚小将军就直接请了端王殿下,帖子呢,在这了。去不去就看小姐的了。” 哟,敢情是戚继北怕人说闲话,明明自个儿想约容央出来,却又怕影响不好,一来二去的,她和楚漓倒成了附带的了。 不过—— “这么明目张胆的,还不是一样惹人说闲话嘛!” 这个戚继北,多此一举。 春花却笑道,“才不是哦,戚小将军这回在前线立了军功,皇上可高兴,他就是随口提了提,皇上便大手一挥,说是让他自个儿宴请名单,想请谁就请谁……这有了皇上金口玉言,谁敢说闲话啊。” “那他就只宴请了我们三个?” 衾嫆捏着帖子,烫金的帖子上写得鬼画符一样的字,不消说,只有戚继北那个狗爪子才写得出来了。 皇上做幌子也不是这么巧的把。 “这就是小将军的本事了!他先是请了大将军,大将军军务繁忙哪里肯去?然后他又请了国公爷,国公爷也忙,也去不了…… 再然后,他请的两家小姐,一个已婚拒了,另一个被小将军吓唬过,见到小将军就绕道走,哪里敢来?忙称病说来不了了。” 衾嫆:“……” 还别说,这么幼稚的行为,说是戚继北做出来的,她完全相信。 但是她还从未和楚漓一起赛马,更别说加上容央、戚继北一道了。 光是想想,就有些跃跃欲试的。 但是—— “那端王殿下也同意了?” 楚漓的腿“刚好”,能同意么? 或者说,他感兴趣么? 春花不禁抿嘴乐了,“小将军说是皇命难违,然后送帖子的小厮专门说了,让你放心,殿下已经答应了。” “……” 为什么觉得戚继北这么欠打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9赛马,不解风情戚继北 “宝贝闺女,你真要去赛马啊?” 当晚,衾潇闻到风声,就在饭桌上,等衾嫆吃完了,他放下碗筷,幽怨地看着她,问。 拖得老长的音调,配合那幽怨的眼神和语气,心里想的什么,一目了然了。 衾嫆净了手,正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呢,乍一听到这拖长的语调,不禁笑了。 “爹,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吃味呢!” 衾潇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和未来女婿争风吃醋有什么不对,相反,他很是郁闷地说,“眼见着你出嫁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以后爹想天天见到你都不成了,出嫁前的日子他还占用,说不过去,说不过去……” 他说着,连连摇头,“戚继北这个臭小子,自己想未来媳妇儿了,拉上我闺女做什么?” 衾嫆嘴角扯了扯,没好意思说,你家闺女也挺想念未来夫婿的。 好吧,如果说出来,全家人都要知道她多恨嫁和不矜持了。 好在,她们这个朝代,订了婚的未婚夫妇只要不是新婚前几日,见面也是可以的,民风虽不说同蛮夷一般开放,却也没那么迂腐。 “你去也行,就是……记得早点回来,爹多给你配几个侍卫跟着。” 衾潇见衾嫆捧着杯茶抿着,笑而不语,拿她没辙,只好卑微地提出自己唯一的要求。 衾嫆忙放下茶杯,实在没忍住,“扑哧”捂着嘴笑得眼睛弯弯。 “爹,您真是的——知道啦,女儿又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她起身,“我去练练马了,爹慢用~” 看着她悠然离去的身影,衾潇不禁怨念地小声嘀咕,“还说知道呢,瞧瞧,女大不中留!” 他看着管家,管家不禁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老爷真是的,小姐开心不就好了么?再说了,端王府离咱们府也不远,小姐又是个孝顺的,往后您还愁她不回娘家来么?” 管家想啊,就小姐这个脾气,端王都不一定降得住,好在没有难缠的婆婆,就是性子骄纵些都没关系,有老爷护着。 经管家这么一安抚,衾潇又摸着胡子点头,觉得是这个理了。 “也对,她不回,我就去看她,一样的也是。” 管家:“……”不,不一样吧。 赛马这天,天朗气清。 衾嫆穿了一身绯色的骑装,头发高高束起,还佩戴了一条香妃色的额饰,紫色的宝石镶嵌其间,黑色的小皮靴,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好不威风漂亮。 相比之下,容央就很随意了,所以,当她看到衾嫆这番打扮时,不禁嘴角抽搐,“你还真当来赛马的啊?” 明眼人都知道戚继北就是找她们来玩的,谁跟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去前线打过胜仗的将军认真比赛马? 衾嫆却一本正经地握着马鞭,挑眉,“那可不,戚继北这家伙脑袋里想什么,可不好说,没准还真是来赛马的。” 容央想,戚继北要是真的这么没眼色,她就……揍他。 是以,当容央将自己出来郊游的这些准备拿出来,在地上铺了毯子、放了蒲团,让婢女将茶水、点心、果子摆放好后,看到也一身骑装打扮的戚继北大摇大摆走来时,脸上那点笑意,僵住。 “你真是,来赛马的?” 她极力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眯了眯眼,看着戚继北这和衾嫆如出一辙的装扮,银牙咬了咬,问。 奈何戚继北一点都不会看眼色,他大咧咧地往一边草地上席地一坐,随手在旁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 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当然了,我都多久没和你们比了,我记得离京前,衾嫆说等我回来要一教高下,嘿,我给她这个机会!” “噗嗤——” 衾嫆没忍住,背过身去,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用看,这会儿容央的脸肯定黑了。 她就说,容央倒是懂得几分风花雪月了,可戚继北还是那个熟悉的戚继北,满脑子斗蛐蛐赛马上树下水的小霸王。 容央气得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拿起手边的蒲团就朝戚继北脑袋砸去,后者身手敏捷,下意识抬起手就接住了。 一头雾水地看着容央气鼓鼓的脸。 又见衾嫆背着他笑得直不起腰来,不禁纳闷,“不是,这又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容央白他一眼,伸手就要将吃的喝的都给收走,衾嫆转过身来,一边伸手揩去眼角的泪花,一边伸手阻止她,“哎哎哎别,他不懂风情,一会我帮你马上教训他,等教训完了,我还是想吃你做的茶点的。” 她这么说,容央便顺着台阶下,手收了回去,恶狠狠地瞪了眼戚继北,然后挽着衾嫆,拔高声音地说,“你说的啊—— 一会啊,给我狠狠地教训这家伙!” 戚继北:“……”我好冤,可我不敢说。 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的戚继北,挠挠头,忙赔着笑脸向容央道歉,“容央容央,你别生我气啊,我……我笨,想得不周到,下次你提前跟我说,我保证不这样……” 提前跟你说? 衾嫆捂脸,戚继北这话还不如不说。 果然,前面听着刚要阴转晴的容央,一听到最后,脸又黑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期待!” 不过转念哭笑不得地想,戚继北少时就和其他纨绔不一样,他什么都玩就是不玩女人,等去了军营又都是群大老爷们更是没机会接触了。 这么想,她又心里甜蜜蜜起来。 算了,原谅他一次了。 衾嫆不打搅他们俩打情骂俏,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马车,眼睛亮了起来,走神了。 楚漓的马车…… 她这翘首以盼的样子,落在戚继北眼里,又遭到他一顿奚落了。 “哟哟哟,想不到假小子看不出来啊,真喜欢这个残——额,闷葫芦王爷了?” 回京后,戚继北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大概就是衾嫆一系列的转变了。 性子姑且不说了,反正他面前,还是那个衾嫆。 只是,他走时,衾嫆明明中意那个惠王中意得不得了,非他不嫁的势头,没想到一晃眼,未婚夫有了不说,喜欢的对象也换了。 虽然戚继北对楚唯没什么好感,但楚漓? 这两人,衾嫆的喜好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转折? 这叫他好奇楚漓来,所以这次把他也叫上了。 就是想好好会一会,衾嫆心上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0斗嘴,吃味和绝配 楚漓慢悠悠地扶着木槿的手下了车,因为这里是郊外,又没有外人,他便缓缓地自己走路。 主要是,他也不想在戚继北的面前坐轮椅,他是知道戚继北的性子的,如果太弱,他担心给衾嫆丢脸。 衾嫆见他是走路,立马丢了马鞭,跑过去,伸手就去扶他。 楚漓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摇摇头,“没事,我其实不需要扶的。” 说着,他示意木槿也松了手。 “好吧,那你小心点啊,这路不太好走。” 衾嫆闻言也收回了手,担心伤了楚漓的自尊。 她这种眼睛只望着楚漓,脸上笑容真诚而灿烂的模样,落到了戚继北和容央眼里,两人不由得牙疼。 戚继北捂了下嘴,龇了下牙。 “衾嫆,你还真不知道害臊啊!” 被戚继北嘲讽,衾嫆脸上讪了讪,但很快就恢复斗志,气势汹汹地冲戚继北亮了亮拳头,笑容带了几分恶劣。 “戚继北,小心我揍你。” “哟,这会儿不装下温柔端庄了?端王可是看着呢!” 嘴角往上一扬,戚继北反唇以击。 衾嫆下意识张嘴要反击,但戚继北的提醒,叫她脸上一红,有些羞赧地看向了楚漓,眼眸闪烁。 很难为情的模样。 楚漓见状,不由得微微一笑,眼神带着些宠溺,声音温柔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神情带着纵容和不介意。 怎么会介意呢? 他多久没见过这么自由自在地生气、嬉闹的她了,只是…… 见衾嫆和戚继北毫无芥蒂地玩笑,楚漓嘴角的笑意微微淡去些,心里有一丝丝的,吃味。 那么久没见了,依旧能对戚继北这么毫无保留的玩闹呢。 衾嫆对楚漓这细微的神情变化是一无所觉的,容央和戚继北就更加不可能留意到了。 “坐,都坐下吧。” 容央见大家都站着,不禁指了指自己布置好的位置,招呼他们坐下。 当然,她也是担心楚漓不能久站。 “衾嫆啊,看来只有我们俩是认真准备来赛马的,你家殿下也没穿骑装嘛!” 戚继北大大咧咧的,坐在容央身边,刚坐稳了,就因为这话说出来后,被容央踹了一脚。 “你干嘛踹我?”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容央,郁闷地问。 容央瞪了他一眼,却没好意思说。 她歉疚地看了眼楚漓,“殿下恕罪,戚继北就这个性子,说话不经脑子的……” 衾嫆笑容也淡了些,她也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也犯傻了。 怎么忘了,楚漓还小的时候就双腿瘫痪不能走路了,哪里学过骑马呢。 气氛一瞬有些尴尬,戚继北还没寻思过来。 还是楚漓率先不在意地对大家摇摇头,温和好脾气地笑了下。 “没关系的,虽然很遗憾,但如今能正常行走已属万幸,骑马……以后再说吧。” 尽管他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衾嫆就是能听出,那一丝丝停顿里的,遗憾和淡淡的失落。 哪有男儿不喜骑马快意人生的? 楚漓虽然看着文雅,但衾嫆能从他的神情中感受到,他多想和普通男子那般,鲜衣怒马…… “这有什么,你不知道吧?上京里,衾嫆可是骑马骑得最好的女孩子了,让她教你,保管你几日就纵马如飞!” 戚继北拍拍胸脯,黝黑的脸配着雪白的牙,黑白分明得有些傻气。 “你要是嫌她婆婆妈妈的,这不,我也可以教你!” 面对他的过分热情,楚漓的表现有些腼腆,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关于她鲜衣怒马,纵马挥鞭的事迹和模样,他都知道的。 从前在某个阁楼之上,他顺着小小的窗口,眺望她在街道上骑着枣红马,挥着小皮鞭,笑容灿烂骄傲的模样。 “就你话多!”容央又伸手捶了下戚继北的胳膊,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嫌弃道。 当着人未婚夫的面,说这么多关于衾嫆的事,也不怕人未婚夫吃味? 这也亏得他们三人是一道长大的,她清楚戚继北和衾嫆的关系,要不然,指不定会怎样呢。 被容央提醒了几次,虽然还是没弄明白自己说错啥了的戚继北,这次学乖了,干脆不说了。 说多错多。 “用得着你教么?”衾嫆打破尴尬,主动挨着楚漓坐下,先是刺了一句戚继北,但转过脸看向楚漓时,却又是一脸灿烂明媚,“你教我下棋,我教你骑马呀,怎么样?” 她这个话说得就很聪明,虽说楚漓不会骑马,可他琴棋书画样样比她这个闺阁女子要好,说起来她那一手臭棋…… 要不是他耐心教了一阵子,现在都拿不出手来呢。 这么一来,她也就骑马上面有点天赋和能耐了。 “好。” 知道她这是替他找回场子,楚漓原本也不介意这些,但见她这么在意自己,心里还是柔软一片。 “嘿,你这臭棋篓子,还请教他下棋了?” 戚继北听着听着,一个没忍住,又嘴痒了。 衾嫆那手臭棋艺,比他这个不爱下棋的都要烂,根本拿不出手,他七岁大的远亲侄子都比她会下棋。 提起自己的棋艺,衾嫆自个儿都跟着脸红,她咳了声,难得的,声音都没那么理直气壮了,细细地说着,“那……那我是这方面不太行,不过,楚漓会啊,他教得好,我现在也没那么差了!” 说着,她看向楚漓,红红的小脸上,带了几分期待。 楚漓抬手,置于唇上轻轻地掩了下笑意,随后点点头,温润认真地帮她说话—— “进步很大了。” 至少现在他让她的时候,不用那么为难怎样才不至于太明显。 他们俩,一个逞强好面子,另一个呢,却也面不改色地帮她说漂亮话。 一个明媚张扬,眼里都是他;一个低调温柔,神情却都是宠溺纵容。 倒也绝配了。 戚继北又牙疼了,但这回,没有说什么。 看得出来,楚漓对衾嫆还不错,而衾嫆…… 喜欢也是装不出来的。 真神奇,上回见面时还哭着闹着要嫁惠王,再见面,就小鸟依人地挨着端王坐,有说有笑了。 “行了,衾嫆,走吧,咱俩赛马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1胜败,输也是最厉害的 戚继北情绪高涨,也感染了衾嫆,她拿起自己的马鞭,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 “那,我和他比一场?” 她却是看向楚漓,征询起他的意见来。 楚漓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会问他的意见。 不禁好笑,“去吧,不用管我。” 傻姑娘,还没成婚,就开始努力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么? 不过,容央和戚继北不是她的至亲好友……也算外人。 所以,她纯粹是不想他不高兴…… 楚漓心里一片怜惜,面上笑容也真切深了几分,唇角勾了勾,“我看着你,为你助威。” 他忽然这么说,衾嫆忙红了脸,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摸了摸耳朵,细声细气地说,“好……好的,我会赢给你看!” “不必,输赢你都是我心里最厉害的。” 楚漓从善如流地接着。 戚继北:“……” 容央:“……” 你们倒是考虑下我们的感受啊喂! “衾嫆,你能赢了我再说吧!” 戚继北大煞风景地打断两人温馨的氛围,给衾嫆泼冷水。 “哼,试试看。” 扬了扬手里的鞭子,衾嫆丝毫不生怵,挑着眉意气风发地回着。 于是,两人各自上马。 “驾——” 马鸣声落下后,两人像是离弦的箭,齐头并进地飞驰出去。 楚漓忍不住站了起来,眺望着马背上英姿飒爽的身影,眼里满是骄傲。 容央喝了口茶,也耐不住好奇,站起来,站在楚漓身侧,不禁问他,“你觉得谁会赢?” “那你觉得呢?” 聪明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楚漓反问容央。 容央不禁耸肩,笑容里满是不在意,“和你说的一样,不管谁赢,重要的是我们心里的胜者不会变。” 当面时,容央总是挤兑嫌弃戚继北,可他看不到的时候,她眼里的崇拜是丝毫不掺假的。 他是她的英雄。 楚漓闻言,不禁笑了。 各花入各人眼,难怪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啊,不管她输赢,都是他心里最厉害的小姑娘。 “其实,以前的衾嫆和戚继北是真的一模一样,争强好胜,直来直往,没心没肺。” 看着那两人渐渐越来越小的身影,容央忽然有感而发地开口。 楚漓没接话,却认真地听容央继续说。 “不过,这两年学聪明了不少,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被容惜和容小莲耍得团团转……她很不容易。” 她定定地看向楚漓,眼底满是认真。 “虽然学聪明了,可骨子里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我也不希望她改—— 所以,端王殿下,你明白臣女的意思么?” 如果衾嫆在这,这些话容央是断断不可能说出口的,而单独约楚漓出来又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会戚继北和衾嫆都不在,是最好的时机。 容央的话,叫楚漓微微意外,随即却又意料之中。 他饱含深意地看着容央,不禁说了句,“果然……你放心,她嫁给我,不需要改变什么,和你一样,我也希望她能够这般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地活着。” 开心的时候就去买买点心和首饰,还可以约关系好的贵女骑马,不开心的时候找他抱怨撒娇…… 而不是学会如何自我调节,变得内敛稳重却又小心翼翼。 他太知道为什么她要小心翼翼了,所以他才想要去争夺权力,就为了,她可以不必这般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容央没想到楚漓这么爽快,当然,她并不就因为楚漓的口头保证就掉以轻心。 只是,身为王爷,愿意这么承诺于她,已属不易。 不多时,衾嫆和戚继北就往回跑了。 容央也及时止住了话头,眺望了一眼,不禁笑了。 “看来,衾嫆这回要输了。” 远远望去,戚继北的马儿领先一截。 尽管衾嫆在后头奋起追赶。 楚漓微微瞅了眼,不置一词。 最终,衾嫆还是输了。 她看着戚继北咧嘴乐得不行地跳下马朝着容央奔去,炫耀的嘴脸,嘴角扯了扯,慢悠悠地从马背上下来。 楚漓上前了一步,见她微微撅着嘴,不禁觉得可爱。 但没好意思笑,只是温声安抚她,“没事,他是男子,又骑的汗血宝马,输了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没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乱了的头发。 衾嫆小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些汗,原本因为输了赛马而有些讪讪的脸色,因为楚漓这番安慰,立马阴转晴。 眼眸亮晶晶的,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雀跃,忙问他,“那,你刚刚看到我骑马了么?” 眼神就差写着“快夸我快称赞我”了。 楚漓忍俊不禁,点头,再点头,“看到了,很厉害,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不知怎么,明明是输了的那个,就因为他这一句称赞,衾嫆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都怪戚继北,他拿汗血宝马和我的马比赛,胜之不武!” 倒是没说男女之分,在她这,只要肯只要敢,女儿家也可以不输于男子的。 楚漓刚要点头附和她这话,那厢志得意满的戚继北听见了,胜利的喜悦一下减半。 “你——嘿,还真别说,小爷我这可是从蛮子那边首领抢来的汗血宝马千里驹!的确是你这文弱的马不能比的。” 说着,他摆手,“算了,好男不和女斗,就当我们平手了,不然传出去得说我戚继北胜之不武了!” “本来就是!”衾嫆站在楚漓身后,冲戚继北冷哼一声。 “你再说一遍,我告诉你,小爷可是打女人的啊!” 戚继北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揍衾嫆。 楚漓往边上站了站,彻底挡住了衾嫆的身子,淡淡地瞥了眼戚继北。 不知怎么的,戚继北觉得,这位端王今天流露出了第一个很血性但是太不友好的眼神。 “戚继北,你能耐了啊。想揍我妹妹?”不等衾嫆反击,那厢容央已经伸手捏着戚继北的耳朵,好好教育一顿了。 衾嫆瞧见戚继北立马变窝囊地讨饶嘴脸,顿时笑得咯咯不止。 抓着楚漓宽大的袖子,摇了摇。 “你看他,像不像傻子。” 楚漓只是笑,眼神宠溺而温柔。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2学骑马,出意外 “走,我教你骑马去——” 楚漓有些犹豫,他没骑过马,有点担心自己闹笑话—— 更要紧的是,怕摔下来。 毕竟他的腿经不起折腾。 “衾嫆,他腿刚好,你万一摔着他……可怎么办?” 容央也不赞同,她从前学骑马可是摔了好几回的,有一回直接摔断腿躺床上三个月才休养好…… 而楚漓的情况就更特殊些,那么难才恢复行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就麻烦了。 “啊……那算了。” 衾嫆闻言,也是想到楚漓腿的情况,忙摆手。 “无妨,你教我,不会让我摔着的,对吗?” 反倒是楚漓,见大家紧张兮兮的,不禁出声对衾嫆道。 抬手,轻轻摸了摸衾嫆的脑袋,一副信任的模样。 这秀恩爱的氛围,容央不忍直视,戚继北牙又开始疼了。 “啧,你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成婚了的夫妻俩呢!”这么恩爱。 戚继北小声和容央说着。 容央懒得理他,瞥了眼。 “那——好吧,我护着你,倒还不至于将你摔了!” 被楚漓鼓励,衾嫆犹豫了一瞬,就信心满满地应下了。 她看了眼楚漓的裤子,嫌它有些长了,刚要蹲下来替他扎一截,楚漓忙后退半步,然后看向木槿,“让木槿来吧。” 衾嫆不以为意,但木槿上前来,她就自觉交给他来弄了。 木槿仔细地替楚漓将裤脚挽上来些,再用束带束起。 “衾小姐,您可当心点,千万慢着点。” 弄完这些,木槿又小心翼翼地向衾嫆嘱咐着。 “无妨,还有书语在。” 楚漓怕衾嫆紧张,不由开口替她道。 一旁的书语闻言,恭敬地拉了一匹马过来。 衾嫆便大胆地将自己的马牵过来,她教楚漓怎么踩着马镫上马背,手扶着他的肩膀,待他坐上马背,她才利落地一翻身,坐在了他身后。 马背就那么大点地方,她一坐上来就有些后悔了。 身子相贴,她脸一红,手微微抖了抖,才勉强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地往前拉住了缰绳。 容央看到她绯红的脸蛋,不禁捂嘴轻笑了声。 楚漓不知道她为何发笑,但低头瞧见面前一双雪白漂亮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缰绳,隐隐有些紧张地颤了下,便心下明了了。 不由得嘴角勾了勾,莞尔。 “我慢点。” 衾嫆脸上躁得慌,偷偷深呼吸了下,然后轻轻一夹马肚子,“驾。” 等马儿慢悠悠地走起来,离容央和戚继北远些了,她才耐心地教他怎么握缰绳,怎么夹马肚子…… “会了么?” 衾嫆觉得自己面对亲弟弟时,好像也没这么有耐心过。 “嗯,会了。” 楚漓点点头,于是,衾嫆从马上下来,走在他身侧,牵着绳子,问他,“那要不,我牵着你试试骑下?” “好。” 见她仰着小脸满是鼓励的模样,楚漓嘴角弯了弯,十分配合。 然后,衾嫆牵着绳子,楚漓慢悠悠地骑了一圈。 比起学下棋的衾嫆,学骑马的楚漓简直不要太有天赋了。 衾嫆有些感慨地摇头失笑,“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学就会’?” 她打趣地摸着鼻子,“好像并不需要我这个师傅教习欸……” 楚漓反过来打趣她,“那也是名师出高徒,还是你教的好。” 虽说这个话不太可信,但听进耳里,却是格外的熨帖舒心。 衾嫆忍不住就弯起唇角,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道,“那——我松绳子了?” 她说着,摇了摇手里的缰绳。 楚漓又不是女孩子更不是小孩子,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娇气柔弱,再加上,很想像她这般,能骑着马畅快地在草地上奔跑…… 便点点头。 于是,衾嫆松了绳子,与此同时,她接过书语手里的缰绳,“我来吧。” “这……那小姐小心。”小心她自己,更要小心他们主子。 书语下了马。 衾嫆自然是点头,“放心吧,马术我还不差的。” 武功也还行。 她心里默默补充着想。 楚漓尝试着,慢慢加快了马儿的速度,到了最后,虽没有飞驰的境地,但也很快了。 他一向温润没什么夸张神情的脸上,鲜有地露出了几分喜悦和激动的颜色。 原来,在草地上骑马,是这样快乐的事情,这是从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衾嫆却有些担心,忙一夹马肚子,“驾——” 跟上前面越跑越快的楚漓。 书语使着轻功,慌忙跟上,唯恐楚漓有个三长两短的。 不远处,看着两人忽然跑远了的容央不禁叫了声,“戚继北,你要不骑上马去瞧瞧吧,我怕他们出意外。” 戚继北却心大,闻言摆摆手,伸手下意识搂过容央的肩膀,“你就被瞎操心了,衾嫆的马术仅次于我了,难道还看不住一个文弱的书生?” 是的,在他眼里,楚漓文弱书生的形象,有些根深蒂固。 也不是说他不够爷们,而是太文弱了些,一看就是那些风雅之士,他还是更喜欢和糙老爷们待一块。 容央看了眼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脸上一热,然后踩了一脚戚继北,“你手放哪呢?给我老实点!” 说着就推开了他。 摸了摸鼻子,戚继北后知后觉自己这勾肩搭背的老毛病……怎么能和姑娘家这样呢? 尽管这位是他即将过门的媳妇儿。 “哎,衾嫆都能绕指柔,对端王温柔无比,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对我啊?” 他看着前面一同策马,浓情蜜意的一对儿,不禁哀怨地看着容央,叹气道。 容央:“……” 闹了个大红脸,她气势汹汹地瞪着戚继北,“想都别想!也不看看端王生得多风神俊朗、温润如玉的,就你这黑猴儿,下辈子吧!” “……” 切,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这边,衾嫆见楚漓骑得有些欢脱了,不禁扬声喊了句,“楚漓,你骑慢点,小心些!” 她胆战心惊的模样,叫楚漓看了嘴角上扬。 “放心吧,我觉得我已经很会了——” 但下一瞬,马儿忽然踩着一块石头了,一抖,两只马蹄高高抬起,马背倾斜…… 衾嫆眸子瞪大,“楚漓!”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3天赋,楚漓有惊无险 她惊叫一声,然后勒紧绳子,就要身子飞扑过去接住他。 哪知,楚漓却咬着牙,紧紧地勒着缰绳,临危不乱地稳稳坐在了马背上,飞快地勒紧缰绳将受到惊吓的马儿稳住,待马儿两只前蹄落下,他忙轻轻拍着他的脖子,安抚了它的情绪。 有惊无险。 衾嫆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这么一来,又落了下来。 “你吓死我了!” 衾嫆从马上下来,扶着镇定淡然的楚漓下来,眼圈红了红,待楚漓站稳了,直接扑进他怀里。 声音难掩哭腔,她刚刚以为他真的要摔了。 如果这样……那她就是罪魁祸首了。 为什么要拉着他来骑马?明知道他不会拒绝,还要带他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衾嫆自责死了,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开始重蹈覆辙,得意忘形了。 楚漓是最能感受她心理变化的那个人,他抬手,轻轻地拥着她,轻轻拍了拍衾嫆的背,安抚她的不安和自责。 “傻姑娘,你八岁开始骑马,我记得,有一回摔得几个月出不了门,被你父亲拘着坚决不让你碰马…… 但你好了后,还是继续学,并且骑得越来越好。所以,成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年幼尚且能吃这个苦,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再说了,我不是没事么?” 衾嫆抽噎了下,“可你的腿经不起摔倒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八岁骑马摔下来的事?” 当时她才八岁,但是性格要强,摔得有些狠了,觉得丢人了,连容央都被她瞒着,就是怕别人嘲笑。 说起来,除了自己家人之外,应该没人知道的。 楚漓是怎么知道的? 短暂的沉默后,楚漓咳了声,眼眸微微闪烁,如果不是衾嫆看不见,这会儿估计要穿帮了。 他从容地笑了笑,“当然是你爹告诉我的。” “我爹?”衾嫆疑惑,然后就是羞恼,“我爹怎么这样!什么都跟你说啊……” 楚漓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苦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 书语使着轻功赶来,见二人抱在一块,嘴刚张了下,就闭上,上下打量了下楚漓,见他双脚站立并无不妥,才微微松口气。 “我们回去吧,别骑了。”衾嫆轻轻从楚漓怀里退出来,飞快抹了下红红的眼角,眼巴巴地望着楚漓,道。 楚漓望着她笑,点点头。 衾嫆便立马走到马旁边,牵着绳子,书语牵着另一匹,楚漓双手空落落,但见衾嫆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就无奈好笑地摇摇头,随她去了。 他走到衾嫆身侧,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草地中,两人时不时相望,便又是默契地一笑。 书语自觉走在后头,慢吞吞的,给二人留足够的空间。 衾嫆额前的额饰衬得她肤白赛雪,黑眸红唇,好看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楚漓意动,不禁朝她靠近些,主动伸出如玉白皙的手,有几分踌躇着,方缓缓碰了碰衾嫆的手背。 似在试探和询问衾嫆的意愿般。 衾嫆低眸瞧见他这小心翼翼却又十分君子的行为,不禁嘴角一勾,笑得眉眼弯弯。 直接将手递到他手中。 楚漓抿了抿唇,眼底却晃过明晃晃的笑意,反手握住她柔嫩的手指,十指相扣,再紧握。 真想就这样,永远都不放开。 两人走得极慢,或者说是有意为之。 可苦了书语了,他挠挠头,一向木然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几分为难—— 他又快赶上这二位的步伐了,尽管走三步停一步的,他犹豫着,要不要他先倒着走走,一会再慢慢往回走? 不过,和他一样迷惑的戚继北却替他解了围。 “喂,我说你们要不要过来的?这么肉麻的吗?” 戚继北没耐心,抓了抓耳朵,看两人慢悠悠的,都替他们累。 一旁的容央无奈摇头,这家伙什么时候通窍了那才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被戚继北一打岔,楚漓先不好意思起来了,不动声色地放开了衾嫆的手,衾嫆也收回了手,却瞪了眼戚继北。 真是碍眼的家伙,下次单独和楚漓出来,再也不带着戚继北了。 “怎么样你们?” 戚继北毫无所查,还问了句不该问的。 楚漓:“挺好的——” “不好,差点害他摔了。” 衾嫆却有些丧气地垂了垂脑袋,和楚漓的回答截然相反。 一听也知道真实情况是衾嫆说的这样了。 戚继北咳了声,左看看右看看,随后忙挥手,“这有什么!他第一次骑只是差点摔了而不是真的摔了,可见还是有天赋的!你也别想那么多,我当初骑马摔得鼻青脸肿的,我也没在意的!” 就算情况特殊,好歹是男子汉,怎么能因为骑马差点摔了就心生胆怯,对吧? 楚漓含笑点头,“是这个道理。” 木槿低声嘟囔,“哪里是这个理了……主子你摔了可就事情严重了。” 他声音不大,可还是被大家听到了,楚漓笑容微敛,侧过头,冷淡地瞥了眼他。 木槿被楚漓这个冷淡的眼神吓了下,再看更加垂头丧气又自责起来的衾嫆,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下意识捂住嘴,又放下,忙提高声音,道,“但有惊无险,主子还学会了骑马,好事好事,衾小姐多亏你了,要不然以后其他王爷都骑马射箭,主子还只会坐马车多丢人啊!” “……” 一时间不知道木槿这话是聪明还是傻,衾嫆只好扯了扯嘴角,冲他微微笑了笑。 “哪有的话……” 只会坐马车的楚漓:“……”看来,给木槿的月银还是多了点,不够磨砺他。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主子记仇并且极可能要降月银的木槿,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样子,戚继北都没眼看,忽然觉得别人看他时,是不是就是和他现在看到的木槿一样? 想想这个画面,戚继北就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打了个哆嗦。 “那下回咱们几个一起骑马放纸鸢吧!” 容央笑眯眯地提议着,将“差点摔了”这话揭过。 衾嫆犹豫一下,还没答呢,楚漓就点头,似乎很有兴趣一般地说了声“好”。 衾嫆:“……” 那岂不是又有碍眼的戚继北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4家法,又被祖母刁难 衾嫆一回到镇国公府,迎面碰上背着手站在门后翘首以盼的衾潇。 不由得一愣,然后明了过来,笑着摇头。 “爹,我回来很早了吧!”她走上前,道。 衾潇却上下打量了眼衾嫆,甚至忍不住打量了下她的口脂—— 嗯,没掉,很好,端王没做出格的事。 但他眼神还是有些哀怨,“你自己看看,天都快黑了,枫哥儿等你吃饭呢,磨磨蹭蹭现在才回。” “……” 看了眼天色,没黑啊…… 衾嫆嘴角抽了抽,也不和衾潇辩解,只笑嘻嘻地推了推他的手臂,“好了好了,我都饿了,走吧进去吃饭~” “哼,不孝子,都说了女孩不能一味宠溺,你看吧,还没及笄成婚呢,就天天和外男见面,成何体统!” 哪知道,衾老夫人这个时候被嬷嬷搀扶着走出来,见衾嫆这副骑装打扮,立马拉下了脸,指责的话便出来了。 “不孝子啊不孝子,你知不知道外边传得多难听?都传到我这老婆子耳朵里了!” 说到这,激动得狠狠用蛇杖捶着地。 一旁的嬷嬷被老太太这番话吓了一跳,见她说完就开始咳嗽,忙伸手拍拍后背给她顺气。 来的时候她就劝过老太太了,不要和大小姐犟,现在府里谁不知道国公爷最听大小姐的话,而大小姐日渐长大,开始独当一面。 又即将嫁的是一位王爷,在这之前,因为端王腿疾和身份尴尬的问题,她们这群下人内心也是瞧不上大小姐上赶着找了这么一门婚事的…… 可谁能知道,一转眼,端王摇身一变,腿疾好了不说,还因祸得福,开始被皇上委以重任了? 可以说,按照这个势头,大小姐这门婚事很快就从登对变成高嫁了。 这样一来,大小姐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老太太还不趁大小姐没出嫁前赶紧缓和下祖孙的关系,反倒是听了点传言就坐不住了,跑过来问难大小姐—— 这不是将祖孙关系弄得更僵吗! 衾嫆笑意敛去,见老太太咳了起来,也没接话,免得气得老人家更加受不住。 衾潇也为难,母亲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安分下来了,哪知道,今日又不知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又开始作妖。 夹在母亲和女儿之间的滋味蛮煎熬的,可母亲不讲理,他又心疼女儿,便温声解释着—— “母亲,是容央那丫头邀姣姣去骑马了,都有丫鬟侍卫随行的,哪有您说的这么难听?” 衾老夫人眯着浑浊的眼睛,哼了声,明显不信,“少糊弄我!明明外男也跟着去了!那容央也是不知检点!我看护国公府的教养果然不行!” “不知检点”四个字就很过分了,尤其是还牵扯到了容央,更是直接将整个护国公府的教养都被污了。 衾嫆一下眼睛里有了火光。 不说别的,她娘亲她外祖母还有容央都是护国公府的女子,祖母这一棍子打下来,一个都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了。 她唇抿成一条直线,小脸上一点笑意都没,“祖母,请您慎言!别因为对孙女不满就将矛头指向整个护国公府——我外祖母、母亲还有表姐,无一不是世家贵女的典范,如您这般不知检点四个字,她们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说出的话却叫衾老夫人眼前发黑,尤其是末了那句—— “你,大胆!孽女你敢指摘嫡亲祖母,你这是不孝不敬!” 衾老夫人和容老夫人不对付,自然是逮着机会就要含沙射影一番的,但也只是逞口舌之能。 哪知道,衾嫆牙尖嘴利,她半分好没讨到,反倒是自己气得胸口起伏,眼前发黑。 “衾潇!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你们两个不肖子孙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吗!” 衾老夫人气得声音都跟着抖三抖,衾嫆却道,“祖母不必生气,爹爹对您一向孝敬有加,至于孙女——自问从未对祖母不敬,至于还嘴,难道不是祖母您先恶言相向,怀揣成见处处看孙女不顺眼…… 如今,就连孙女的表姐、亡母还有年事已高的外祖母都要受您如此指摘……试想,若是今日别人也这般指摘祖母,孙女定是与她不死不休的!” 衾嫆说着,身子有些颤栗。 她始终不懂,当初说她是克星,可了悟大师也替她澄清了虚言,为何祖母就是那么讨厌她? 她难道不是她嫡亲的孙女么? 管家见状,忙将衾潇身边的小厮屏退,这老夫人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怎么还挑刺大小姐呢! “够了,姣姣住嘴,回房去,别和你祖母吵。” 衾潇脸色沉了沉,眼里多了些无力,他反思着,或许姣姣的提议是该考虑了,娶一位温婉大气的继室,别的不说,只要知书达理能平衡老太太和宝贝女儿之间的关系就行。 “是,爹,祖母,孙女告退了。” 衾嫆朝二人微微福身,面无表情地带着婢女就走。 “站住!” 衾老夫人却冷哼一声,满面威严,“桀骜不驯,不服管教,今儿个,我还就要管教管教你这不孝孙女了!” 她说着,就道,“孙嬷嬷,上家法!” 孙嬷嬷一听,那还得了? 家法! 这都动用上家法了! 忙出来圆场,“老夫人哎,您消消气,消消气,别和小孩子计较,大小姐还是很孝顺的,您看每回她回来都给您带了点心和些解闷的玩意儿…… 您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了大小姐所有的孝心不是?” 孙嬷嬷一出来打圆场,衾老夫人脸色就稍微变了变,有些别扭地想着,这也确是,虽说不知道这恶丫头是不是做面子的,但每回都能想到她…… 也还算有一点点的良心了。 只是她一想到衾嫆处处将外祖家当作眼珠子一样护着,来反驳自己这个嫡亲祖母,她心里就如鲠在喉,顺不了这口气。 “是啊母亲,家法是犯了大错才动用的,您若是对姣姣动了家法……万一传出去,还以为姣姣今天奉旨赴赛马之约有什么过错呢……”衾潇忙接着道,“万一叫皇上知道了,这可,儿子才从牢里出来没多久,实在是不敢冒险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5祠堂,弟弟安慰解心结 “万一叫皇上知道了,这可,儿子才从牢里出来没多久,实在是不敢冒险啊。” 衾潇了解自己母亲色厉内荏的性子,果然,一搬出皇上,她嘴角哆嗦了下,加上之前差点被抄家的阴影在,忙咳了咳。 “我身体不舒服,孙嬷嬷扶我回房——不过,大小姐顶撞长辈,罚她今晚跪祠堂,不许吃饭!” 纸老虎的衾老夫人最后还是要逞一下能,杵着蛇杖就扶着嬷嬷的手,赶紧回自己的院子了。 生怕衾潇和衾嫆再说点什么,连跪祠堂都不能惩罚衾嫆了。 衾潇不禁无奈,直叹气,看了眼被留下来的孙嬷嬷,眼神却狠厉。 孙嬷嬷顶着压力,忙弓着腰道,“国公爷、大小姐放心,老夫人就是急脾气,一会就消气了……老奴,老奴晓得分寸的。” 跪祠堂是跑不了了,但怎么跪,跪多久,吃不吃饭,她还是可以做主的。 衾嫆脸上有些疲惫状,尽管已经努力告诉自己,祖母不喜欢自己没关系,她除了该有的尊敬外,也并没有什么孺慕之情,半斤八两了。 可当真的面对祖母恶毒的语言和怨恨的眼神,以及这种随随便便就处罚的行为,还是很难受。 不等衾潇安慰她,她便挥退了婢女,自己去祠堂了。 跪就跪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刚好,好久没去看娘的灵位了,有娘在,就是跪上一天一夜又何妨? 知道女儿对母亲心寒,心中委屈置气,衾潇只好叹气,让下人将饭菜送到祠堂去。 不止如此,衾嫆跪在蒲团上,不知想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衾枫小跑着到姐姐身边,见她跪在蒲团上,不禁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放在衾嫆的膝盖上轻轻拍了拍。 “姐姐疼不疼?枫哥儿给姐姐揉揉腿就不疼了……” 小家伙软软的语调说着令衾嫆感动的话,她看着弟弟又长高了一些的个头,不禁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谢枫哥儿,姐姐不疼,你吃饭了没有啊?” 枫哥儿看了眼门口,春花忙朝他比了个“没有”的手势和口型。 他眼珠子转了转,立马摇头,“没有,姐姐不陪我,我都吃不下了。姐姐陪我一起吃点好不好?” 下人送来的饭菜,衾嫆一口都没动,就放在一边,春花担心她饿坏了,便让夏蝉领着衾枫过来了—— 小姐最疼小少爷,这样或许就会吃点东西了。 衾嫆伸手,轻轻抹去衾枫嘴角一丝油渍,见他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转,心里好笑,知道他在哄她吃饭,也知道估计是爹和春花她们的主意。 也不戳破,只是嘴角噙着笑,点点头,“好,姐姐陪你一起吃。” 衾枫忙松口气,但与此同时有些犹豫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怎么办,有些撑,吃不下怎么办? 他这点小动作小心思尽数落在衾嫆眼中,她不禁嘴角弯了弯,“枫哥儿喂我好不好呀?” 化解了小家伙的难题。 衾枫一听,忙人小鬼大地点头,“好呀好呀,我喂姐姐!” 于是,姐弟俩就在祠堂里,衾枫笨拙地一勺一勺喂衾嫆喝鱼丝肉片粥。 衾嫆心底的郁气也因为弟弟的到来而消散不少,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弟弟肉嘟嘟的脸,心下一片柔软。 “姐姐,还吃不吃?” 半碗粥下去后,衾嫆腹中总算也不饿了,而衾枫手酸了,不禁眼巴巴地看了眼剩下的半碗,试探性地问了问。 衾嫆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然后又从他手里接过碗和勺子,“累了吧,累了就回去睡觉。” 说着,自己几下喝完,将碗放回食盒中。 “那姐姐呢?姐姐要跪多久呀,你不困么?” 小家伙听说姐姐被祖母罚跪了,火急火燎地就丢下手中的烤鸡,让夏蝉带自己来,路上碰到正因为衾嫆不吃饭而为难的春花。 这才一拍即合。 衾嫆闻言,笑容淡了淡,“姐姐不困,没事的,姐姐在这陪娘说说话。” “那,枫哥儿也不走,也陪姐姐和娘说话!” 衾枫固执地点着头,学着衾嫆的动作,笨手笨脚地就在一旁跪着。 跪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衾嫆吓一跳,忙伸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抱起来。 他还是小孩子,跪蒲团一夜都不行的,更别说冷冰冰的地上了。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死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你听话,回去睡觉,你太小了,娘听不懂你说的话的,你听姐姐的,等哪天你会背更多的诗了,再过来背给娘听,好不好?” 她温柔地理了理弟弟的衣裳,耐着性子,温声地哄着。 “可是姐姐要跪一夜……呜呜呜祖母坏,她欺负姐姐,我不喜欢祖母,呜呜呜……我以后都不理她了!” 衾枫忽然就委屈地嘴巴一扁,两只手抹着眼睛,哽咽了下,就开始哭了。 虽然年纪小,可他是知道的,祖母不喜欢他和姐姐,尤其是姐姐,要不怎么爹爹从来不罚姐姐,可是祖母却是姐姐一回来就罚她跪祠堂? 衾嫆忙抱了抱衾枫,与此同时和他耐心地说道,“枫哥儿,不可以这么说知道吗?祖母是爹爹的娘亲,你要尊重和孝敬她知道么?” 虽说祖母对她不好,可到底是长辈,枫哥儿将来又是要继承镇国公府的,不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忤逆不孝随便谁参一本,都够他吃的。 “那为什么祖母可以不喜欢我们?祖母罚姐姐,姐姐还会尊敬她么?” 衾枫揉了揉眼睛,止了哭声,从衾嫆怀中抬起头来,脆生生地疑惑地问道。 “祖母……她身体不好,年纪大了脾气就会变差,所以我们要多担待她,知道么?就算她不喜欢姐姐,姐姐也会尊敬她的。”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孩子哭得快好得也快,只知道姐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便道,“好,我听姐姐的,我不讨厌她了,我让着她。” 总算哄好了这小祖宗,衾嫆又说了些什么,低头却看见衾枫已经趴在她腿上睡着了。 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既好笑又宠溺地轻轻捏了捏他柔软的小脸蛋。 随后低声唤了声“来人”,将衾枫交给忙赶进来的夏蝉,让对方抱回去了。 长夜漫漫,她倒也不觉得心中郁结和委屈了。 总归是生活多姿多彩,有人爱你喜欢你,就总有人看不惯你讨厌你,何须计较,也无须介怀。 只不过,她眯了眯眼睛,不介怀不代表,她能容忍有人乱嚼舌根子,传了流言到祖母耳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6收买,盯上了继母位置 次日,春花和秋月扶着衾嫆从祠堂出来时,衾嫆脸色苍白,双膝麻木发软,走都走不动,两人不禁抹了抹眼泪,搀扶着回了海棠苑,服侍衾嫆沐浴换了寝衣上床歇息。 当看到衾嫆已经淤青一片的膝盖时,春花气得又掉了两滴金豆子。 “老夫人怎么能这么狠的心啊,小姐本来皮肤就娇弱,跪了这么一夜,怎么受得住……” 秋月拿了药膏,挖了一团,放在手心,轻轻地贴着衾嫆的膝盖,缓缓地揉起来,“小姐的肌肤太嫩,不像是小时候了,精贵地养了几年,这些罪委实不该受。” 衾嫆眯着眼打盹儿,闻言忙不以为然地和两人说笑,“你们家小姐哪有这么娇弱,骑马的时候,腿还经常磨破皮呢—— 好了,你们俩收拾好了就出去吧,让我睡会儿……” 说着,衾嫆直接陷进柔软的锦被之中,阖上眸子,立马入睡。 看见她眼下的青黑,秋月将药膏涂完后,便将铜盆收拾了,领着春花出去,蹑手蹑脚地关上门。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傍晚。 衾潇上朝后,就出城了,皇上派的任务,说是城外闹匪,临时和戚继北两人领着一队人马就去剿匪了…… 说来也是啼笑皆非,剿匪居然要出动一国国公府和副将军,但皇上的旨意,谁也不敢违抗。 衾嫆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没多惊讶,前世便知道她们这位皇帝有多“惜命”,这匪寇都闹到了家门口了,能不急着派遣百无一失的将领么? 大将军的话,那就是大材小用,皇上也不敢将大将军放出去,当然是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能保证自己的安危。 衾嫆用过晚膳后,便让春花想法子在老太太不注意时,将老太太身边的孙嬷嬷请过来。 入夜,衾嫆穿着寝衣,长发披着,靠着床,手里翻着这几个月来,外边几间铺子的账目。 听到春花的通传声,她才账本随手放到枕头上,“进来。” 打了帘子,春花领着孙嬷嬷进来,后者恭恭敬敬又带着几分忐忑地行了礼,垂首站在一侧。 “大小姐,这么晚了喊老奴过来,有何吩咐……” 孙嬷嬷心里想的是,莫不是自己还不够通融,叫大小姐跪了一夜伤了身,大小姐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不知道她是这个想法,也不在意她现在什么想法的衾嫆,开门见山地就问了。 “孙嬷嬷,你是个聪明人,我和聪明人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最近,祖母和谁往来得密,从哪里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的,你可清楚?” 有些意外,但随即却又是意料之中,孙嬷嬷不禁心中嗤笑自己,真是没见世面。 大小姐能和你一个老太婆出什么气?以大小姐的性格,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去了。 于是,孙嬷嬷稍镇定了下,随后没敢隐瞒地开口道,“回小姐,是……是老夫人老家的一个侄女,最近来上京寻亲,来探望了几次,老奴之所以肯定是她传的…… 是因为,有回她不让老奴在一旁伺候,老奴便出去了,但想到有碟子没收,又折返到了门口,恰好听见老夫人生气地拍桌子,说着‘岂有此理’、‘有伤风化’之类的话……” 孙嬷嬷说到这,有些发怵,抬眸悄悄地看了眼衾嫆的脸色,见她只是似笑非笑,没什么表情后,便抿了抿嘴角,犹豫了一会,便继续道。 “老奴好奇,就,就在门口听了会,只听到那位侄姑娘说什么,大小姐十四岁了,教养方面实在是不够好,还是需要母亲来教导,祖母年纪大自然是没法事事亲力亲为的……老奴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需要母亲”? 这四个字,叫衾嫆意味深长地冷笑了声。 难怪啊,原来是打的她爹的主意。 她不禁问孙嬷嬷,“这位侄……姨母多大年纪了,可有婚配?” 衾嫆一开口,孙嬷嬷就庆幸自己还好知无不言的,就大小姐这个脑子,老夫人怎么可能斗得过? 真的是老糊涂了,这么聪明的孙女,往外推,生生弄得生分了。 偏偏对一个远了不知道多少房的侄女这么信赖有加。 “回大小姐,是老太太娘家那边远房的亲戚,今年二十又三了,说是之前有门婚事的,但因为男方征兵去了,一去无回,这门婚事就黄了…… 当她父母又给她找的时候,父亲不幸过世,她又瞧不起母亲安排的那些年轻男子,加上要守孝三年,就这么一拖再拖的拖成了老姑娘。到现在也还没嫁人呢。” 没嫁过人,年纪不小,却也不大,正值年轻的年华,便想着攀高枝,将主意打到了不知道远了多少房的老太太那,想要哄着老人家点头,好给她爹当填房。 而之所以嚼舌根子,一来是想要引起老太太的注意力,接着好引出自己的目的,称衾嫆这般行径都是因为没有母亲教导。 等老太太都信了后,就好透露些自己对镇国公这个远房表哥其实很仰慕之类的。 这么一说,衾老夫人巴不得立马就将这女人抬进门。 又是自己娘家那边的人,又崇拜自己儿子,然后重要的是年纪样貌合适,还会逗得她开心,老夫人能不急么? 只是,衾嫆就成了这位“她爹的远房表妹”的一块踏脚石。 想要借助她顺理成章地成为镇国公府的女主人。 也好给衾嫆这个一看就知道以后不好相处的继女一点下马威。 衾嫆差点嗤笑声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爹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不过,她没高兴得起来,“她叫什么名字,先前的地址在哪,都告诉我。” “董翠娥,原先的地址在……”孙嬷嬷一一说出来,然后见衾嫆这么认真思索的模样,不禁开口说—— “大小姐,其实……都是这个董翠娥作的孽,老太太她……就是吃味您更重视护国公府,更敬爱那位老夫人,才耍脾气的……您多担待。” 多担待? 担待不起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衾嫆单手撑着额头,虽说白天睡过了,可一夜跪祠堂没睡觉的苦楚,叫她现在还头疼着。 “是,老奴告退——” “等等。” 衾嫆给秋月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拿了一袋银子,递给了孙嬷嬷。 然后在孙嬷嬷诚惶诚恐不知道该不该接过的时候,衾嫆忽然开口,“孙嬷嬷,你很聪明能干,这些,是给你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孙嬷嬷接过钱袋子,慌忙掂量了下。不禁激动得嘴巴都咧开了,但又不好表现出来。 所以表情别别扭扭的,“额,大小姐但说无妨,只要是老奴能做到的,都行。” “你在祖母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既得她信任,如此,若是下回董翠娥再来拜访祖母,请你务必提前知会我一声。” 知会一声…… 孙嬷嬷心惊肉跳的,尤其是面对大小姐笑靥如花的脸时,总觉得这么漂亮的脸蛋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好,老奴记下了,一定会向大小姐禀报的。” 她审时度势的本事,整个镇国公府或许找不到第二个,衾嫆满意地点点头,笑容深了深,命春花将孙嬷嬷送出去。 董翠娥是吧? 既然盯着镇国公夫人的位置了,那她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人的底细。 “春花,让你表哥查一下董翠娥这个人,越快越好。” 春花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7底细,董翠娥留下 春花表哥不愧是百事通,让他去查,第三天便打听出来了。 看着手中事无巨细的信纸,衾嫆眼角眯了眯。 “想要当镇国公夫人,也不看看自己这堆烂摊子事——” 她将信纸往桌上一拍,脸上难掩气愤。 “小姐,怎么了?” 秋月给她端茶,见她这般,不禁纳闷,询问道。 “这董翠娥表面上是未出阁的黄花老姑娘,实际上——背地里勾三搭四,不知和多少……往来过。” 衾嫆不好说难听的话,也羞于启齿,便只能愤懑地捶了下桌子。 即便没说清楚,可这番前言后语结合她气愤的神情,秋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说,虽没成婚,却……无媒苟合的意思呗。 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想通这点,春花和秋月都脸蛋红彤彤的。 春花脸上红红的,也是很气愤,“太无耻了!就凭这样的身世德行也想当我们国公府的主母——老夫人都不问问这位远房侄女的来路么?” 她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衾嫆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扇了扇,眸光晃动,忽而开口,“光是听说不一定管用,我这个祖母,偏听偏信,对娘家人没准就不亲眼见到不死心呢。” 说着,她将团扇点了点鼻子,长睫微微扇动了下,随后身子坐直了—— “春花,你过来。” 被点到名的春花立马上前,衾嫆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只见春花从怔愣到了后面,脸上一点一点露出看好戏的笑容来。 末了,忙不迭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等她风风火火地出去了,秋月尚且一头雾水,望了眼衾嫆,眨了眨眸子,只见衾嫆脸上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心里便知晓,董翠娥要遭殃了。 董翠娥会不会遭殃她本人目前是不知道的,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镇国公夫人的身份十拿九稳倒是真的。 老夫人的院子里。 董翠娥穿了一身绿色的裙子,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姑母啊,恕我直言,您呀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哪怕是嫡亲孙女,这出言顶撞长辈就是不孝,合该动家法的,您倒是慈善,只罚跪了一下祠堂……” 董翠娥生得小家碧玉,但一双眼睛却满是算计和市侩,是以,将原本六分的姿色生生拉低。 这话说完,斟茶的孙嬷嬷就拧了下眉头,不大赞同地看向董翠娥。 随后看向身侧的老太太,果然,老太太被董翠娥这一番拍马屁的话给取悦到,“心慈手软”、“慈善”这样的词,老太太最是爱听。 同时,也觉得董翠娥说的有道理,她好歹是一府老夫人,十四岁的丫头就知道顶撞她了,这往后府上还有谁会尊敬她这个老夫人? 见她脸色沉沉,明显是将这话听进去了,董翠娥心下一喜,面上更是卖力,眼珠子啊转啊转,“不过,这大小姐也是因为没有母亲教导,才会这般不懂规矩。哎,想当初我的表妹,也是这般顽劣,后被带到我身边,我狠狠教导了一番—— 如今啊,嫁了个如意郎君,人人不是夸她贤良淑德呢!” 孙嬷嬷心道:听听,这司马昭之心,老太太啊您别糊涂了! 但不盼什么就来什么。 老太太沉吟一声,“是欠缺管教了,也该是给她找个继母好好教导下规矩,免得明年出嫁,丢了咱们府上的脸面!” 她说着,眼神朝董翠娥看去,后者立马作出温顺又识大体的模样。 “翠娥啊,你至今还未许配婚事,对吧?” 心思活络,就活络到了眼前这个人选上了。 毕竟是自己远房侄女,家世上——黄花闺女也算配得上自己儿子了,重要的是,这个侄女顺她的心,合她的意。 又精于管教女孩子。 越想越觉得,合适。 “回姑母的话,侄女……至今还未婚配。” 董翠娥说着,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衾老夫人见了,不禁眼神一亮,有些满意地笑了笑。 刚要说什么,一旁的孙嬷嬷眼皮子跳了跳,牢记衾嫆的吩咐和敲打,忙递了茶给衾老夫人,“老太太,用茶。” 打断了衾老夫人到嘴边的话茬。 董翠娥见状有些着急,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脸上挂着笑,等老太太喝了茶后,殷切地看向她。 年纪大了,就容易往东往西,尤其是衾老夫人,记性一向不好。 她被孙嬷嬷递茶的举动打断了话头后,就愣了会神,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 只不过,她心里还记得要给衾潇说亲,眼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 “翠娥啊,你那边又没有什么亲人了,眼下就我一个亲人了,往后啊就将国公府当自己家一样,安心住下吧,啊。” 她笑眯眯地说着,眼神里满是笑意,仿佛在看自己儿媳一样了。 孙嬷嬷瞧见这个情形,心里咯噔,寻思着一会得想办法去知会一声大小姐,让她做定夺。 董翠娥等的就是这话,忙放下了扇子,走到衾老夫人身前,掐了下大腿,让自己挤出两滴眼泪,满是感激动容地说—— “谢谢姑母,翠娥一介孤女,若不是姑母宅心仁厚……翠娥至今还是孤身一人漂泊……以后,翠娥会将姑母当作亲娘一般孝敬服侍!” 这番情真意切又满是孺慕之情的话,叫衾老夫人听了心里十分熨帖,连连点头,越看越喜欢,伸手轻轻摸了摸董翠娥的头发。 “好孩子,好孩子。” 将她当作亲娘孝敬…… 想想她就衾潇一个儿子,可他公务繁忙,又是个男儿身,如今又有女万事足,并不在意她这个母亲…… 反观翠娥,是她的侄女,对她更亲近些,又不会偏袒那个不孝孙女,这般才是她合心意的好儿媳妇嘛。 等两人说了会话,衾老夫人乏了,董翠娥告退,孙嬷嬷服侍老太太小憩躺下后,才寻了个大家不留神的时候,去了衾嫆的海棠苑。 “哦,那位董姑娘,要在国公府住下了?” 彼时,衾嫆才午憩过,懒洋洋地捧着本书,闻言,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那可就有得热闹看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8会面,狗皮膏药董翠娥 董翠娥在国公府就这么顺利地住下了。 一来,国公府没有女主人,老夫人想做个主将自己的远房侄女接进府也没关系,衾潇也一向理后宅事务,衾嫆作为孙女,更是不能横加干涉祖母的决定。 董翠娥也熟知这点,所以她进府也只安分了两三天,就开始出来大摇大摆地逛园子了。 好巧不巧的,逛到了衾嫆在的荷亭。 明艳绝丽的少女坐在亭子里,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可口的点心,旁边有美貌的婢女伺候,她则是悠闲地靠着围栏,往荷塘中扔鱼食。 “那就是大小姐?” 董翠娥眯着眼睛,打量着少女侧颜,只觉单单是一个侧脸就美得令人失神,纤长的脖子宛如优美的天鹅颈,背影曼妙窈窕,真是个被上天偏爱的女孩。 “是啊,那就是咱们府上先夫人所生的大小姐,府上也只这一位大小姐,还有一位小少爷,都是嫡出。” 伺候董翠娥的,是孙嬷嬷指定过去的丫鬟,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也知道她图谋什么。 便故意提醒她“先夫人”和“嫡出”这些字眼,就是好叫董翠娥知道轻重。 但董翠娥却不是个拎得清的,她闻言,反而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府上嫡出的小姐和少爷委实少了些,表哥好歹是国公,怎么能子嗣单薄呢。” 丫鬟见她非但没有收敛些,反而更心思活络,还肖想起来当正室生嫡子嫡女了,不禁没忍住,在她身后,翻了个大白目。 但董翠娥更叫人瞠目结舌的是,她居然看见衾嫆不避开,还直接迎上去。 脸上堆着三分笑,摇着扇子,一扭一扭地就朝衾嫆走去。 春花率先发现了不速之客,她眨了下眼睛,小步子走到衾嫆身侧,低声说着,“小姐,董翠娥来了。” 知道这位老夫人的远房侄女是个什么德行后,私下里,春花都直呼大名了。 至于衾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在意。 她的人,稍微无忌些,也有她护着。 董翠娥想当她继母,首先得过她这关。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手,接过秋月递来的帕子,擦拭了下手,随后懒洋洋地转过身,就见一袭绿油油襦裙,脸涂得比宣纸还要白几分的清汤挂面长相却身段妖娆气质也有些风尘味的女人迎面笑着走来。 微不可闻地抬了下眉梢,眼底一丝好笑一闪而过。 说实在的,就董翠娥这样的女人,心机城府一眼就能看穿,根本不及会装模作样的容小莲。 只是,倒是因为出身低微,董翠娥此人,脸皮极厚,一旦纠缠上,是不会顾及脸面的,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撕也撕不下来。 所以衾嫆想的是,必须速战速决,等董翠娥在府上住习惯了,对府上的荣华富贵难以割舍了再想赶她走—— 就难了。 “哟,这仙女儿一样的,就是嫆姐儿吧!” 董翠娥笑着,有些尖细的声音拔高,语气熟络地开口道。 伸手就要拉衾嫆的手,“这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爹的表妹,也就是你的表姑母……” 衾嫆不动声色地避开董翠娥伸过来的手,笑了下,是那种大家闺秀礼貌的笑容,但又很客套疏离,一点热情都无。 “这……我倒是不知府上何时来了一位眼生的表姑母。” 她说着,看向董翠娥身后,明显不待见董翠娥,在听到她说话时还翻白眼的那个丫鬟,眼神示意她说话。 果然,这丫鬟也是个机灵的,立马接着衾嫆的话说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位啊,是老夫人远房的侄女,家中无亲眷了,便来投奔老夫人了,这不,老夫人啊心善,见董姑娘无亲无故的,就收留了。 见大小姐您人多事忙,这样的小事,原也不该知会您的。” 这丫鬟倒真是敢说,直接当着人董翠娥的面就阴阳怪气地贬低了她的身份来历。 这叫原本熟络地以“表姑母”身份自居,想和衾嫆套近乎的董翠娥,面上笑意僵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自己是被个小丫鬟挤兑了,不禁讪讪地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难堪。 手上却死死地捏着扇子尖,咬着牙,心里恨得不行。 衾嫆单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董翠娥心里憋着一股火呢,不过看这个丫鬟也眼熟,估计也不是粗使丫鬟,有孙嬷嬷在,董翠娥又住在老太太院子里,也不敢私底下弄幺蛾子。 她嘴角弯了弯,颊边漂亮的酒窝若隐若现,“原来是这样,既然是祖母的客人,你们就好生伺候着,别怠慢了客人。” 衾嫆生得明艳,一笑起来,更是明丽动人了,她笑得董翠娥眼前眼花缭乱的,只觉得这镇国公府大小姐,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就是她见了,也忍不住眼前一晃,回不过神来。 只是…… 她想,如果她和表哥成亲了,她的孩子,也是不差的,都是一个爹,又有她做靠山,还愁荣华富贵不来? 这么想着,她眼底的野心又盈满。 脸上笑得愈发灿烂,忙顺着衾嫆的话道,“不对,嫆姐儿怎么这么生分呢,别把表姑母当客人,咱们啊,是自己人,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她说着说着,眼睛却是不禁朝衾嫆发间耀眼的簪子望去,眼神都不由得看直了。 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她情不自禁地又看向衾嫆的耳环,发现是珍珠的,然后又看她身上的裙子,布料不知比自己身上的好了多少,等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玉镯子时,心里的羡慕便转为嫉妒了。 这就是镇国公府女眷的排场! 她心里只有这句一直回荡,像是魔咒似的,挥之不去。 如果,如果这些都给她,董翠娥忍不住这么设想,如果是她佩戴,该多好看啊! 衾嫆觉得,自己快被眼前董翠娥贪婪的目光给看出个洞来了。 毛毛的,饶是再好的耐心,也会崩色,更莫说她一向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微微垂下袖子,遮住手腕上价值千金的玉镯,微微颔首,“来者是客,表姑母不必这般说,我还要接弟弟放课,就不和表姑母闲话了,告辞。” “哎,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啊,你弟弟——是叫枫哥儿对吧!正好我也去和他见见面,熟悉下。” 好不要脸的女人! 董翠娥追上衾嫆的步伐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叫衾嫆脸色冷了下来。 熟悉下?八字一撇都不会有,就先将自己代入继母的角色中了,呵!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9接衾枫下学堂 “抱歉,表姑母,枫哥儿胆子小怕生,要是哭闹,让你看了笑话就不好了,再说,爹对他宝贝的紧,如果他哭闹,只怕我要受罚的。” 衾嫆睁眼说着瞎话,但董翠娥才来,并不了解国公府诸事,所以也不清楚衾嫆话里的真假,但衾嫆说衾潇宝贝儿子,如果枫哥儿哭闹会责罚,就不免踌躇了。 她才来,讨好老太太固然重要,但她最要紧的还是讨好衾潇这个没啥亲缘的表哥,如果被他不待见,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忙笑着道,“那来日方长,后头再说吧,你去吧,表姑母啊觉得这园子漂亮,自个儿带着丫鬟逛逛。” “嗯,好。” 衾嫆淡淡点头,并不想要再废话,越过她,便走了。 目送衾嫆四个婢女簇拥着离开,带走一阵阵香风,董翠娥眼底的坚定更坚定了些。 等人一走了,她随口似的问道,“府上……国公爷最疼小少爷?” 丫鬟们一板一眼,“国公爷一视同仁的。” 实际上:谁不知道更疼大小姐,小少爷就跟大小姐附赠的一样。 但孙嬷嬷派她们俩来伺候这位董姑娘,都是提前敲打过的。 既然大小姐才说过最疼小少爷,就不好推翻大小姐的话,便说了个折中的。 但董翠娥却嘀咕了声,哼,谁会放着带把的不疼,疼赔钱货啊。 她后面的话声音极细,不敢大声叫丫鬟听去,只是她嘀嘀咕咕的,一点世家女子的风范礼仪都没有,两个丫鬟见状,交换了个眼神,眼底都是不屑和嫌弃。 就这样,还想当府上的女主子? 大小姐还不将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董翠娥盯着荷亭里没怎么动过的瓜果点心,不禁提着裙子,走上台阶,径自走过去坐下。 “董姑娘,这是大小姐的茶点……” 那个快言快语的丫鬟瞧见了,不禁眉心一蹙,出口提醒道。 董翠娥脸上笑意一僵,然后忍着发火的怒气,声音从牙齿缝中蹦出来的—— “香兰啊,嫆姐儿好歹叫我一声表姑母呢,说起来一家子,不分这些的,我不介意她吃剩下的。” 香兰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再怎么粗俗都没法接董翠娥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岔。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什么叫她不介意大小姐吃剩下的,大小姐有说要赏给你吃吗! 在心底忿忿不平,面上只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是,还是董姑娘节俭不拘小节——一点都不像是世家贵女呢。” 不是膈应人么? 她爹娘都是府上伺候的,香兰不是一般的签了卖身契的丫鬟,而是类似家生子那样的,虽然还是奴婢,可没有卖身契的丫鬟,在府上还是要不一样些的。 再加上她爹是厨子,娘是伺候老太太的,就算得罪了董翠娥,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可是孙嬷嬷跟她说的,爹娘也说了,府上啊别看大小姐快要出嫁,可实际上,老爷和小少爷都只听大小姐的,至于老夫人,年事已高,不主事的。 如今是大小姐不待见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表姑母,现在府上还是大小姐最能当家,讨好大小姐是准没错的。 董翠娥哪里听不出香兰言下之意,不就是瞧不起她的出身么? 她气得咬牙,她出身是低了些,可那又怎么了? 老太太是她表姑母,论起出身,老太太也没多高,还不是做了上任国公夫人! 没事,先忍忍,等她见到表哥了,站稳脚跟了,看她不扒了这狗眼看人低的贱婢的皮! 再说衾嫆,带着春花和秋月两个婢女,其他两个被她叫回去守着海棠苑了。 一出门,她身后的春花就吐出一口气。 小声道,“小姐,那董……还真是叫奴婢百闻不如一见了,粗俗鄙薄贪婪得很。” 秋月睨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可见也是认同这话的。 衾嫆轻笑了一声,“背后议论也不是好行为哦春花?” 不过,下一句便是,“当然了,对这种连基本的做人的教养都没有的,就随你了。” 春花先是一愣收敛了,闻言后,不禁扑哧一声,乐了。 “小姐,你坏死了!” 秋月则是无奈摇头,不置一词。 衾枫最近开始上学堂了,因为年纪还小,就送去了,格外没定性,刚去的两天都是衾嫆哄了半天,才憋回去眼泪委屈地用手背抹抹眼睛牵着书童的手去的。 这两天好些了,可衾嫆还是坚持了去接他放学。 走到学堂前,衾嫆发现其他学童的家人或者家丁已经不少在门口等孩子们下学了。 不多时,门开了。衾嫆也没往前挤,只是站在人群后,翘首以盼。 只见一群小萝卜头一个接一个地出来,见着大人了就开始撒娇闹腾,抱怨夫子今天又很严厉,打手心了啊之类的。 然后大人们有的温柔哄劝有的则是更严厉地教训,还有的沉默地带着孩子就走。 衾嫆戴着面纱,但她的眼睛实在是勾人得好看,有人总是忍不住打量她,主要是——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不像是来接儿子的。 “嗨,你什么眼神啊,这不是镇国公府大小姐衾嫆么?我记得她有个几岁大的幼弟,应该是来接弟弟的。” “哦哦哦,是她啊,瞧我这记性,主要是没想到她会来学堂接孩子。” 认出衾嫆的夫人便走过来和衾嫆打招呼,寒暄。 衾嫆一一点头微笑着回应,端庄优雅,落落大方。 不禁叫这些夫人们更是心里称赞,自家老爷不是说了最近端王很受陛下器重么? 那和未来的端王妃打好关系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不止啊,既然她弟弟和自己家的孩子一个学堂,那就让孩子跟着一起玩,多多巴结下,这样日后也好行个方便。 衾嫆对这些夫人们的小九九是不清楚的,也不感兴趣的。 她见门口的学童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可她愣是没看到自家枫哥儿,不禁有些紧张。 和一名拉着自己话家常的夫人简单地说了下自己要去接弟弟回去,改日有机会再叙。 然后提着裙子,直接进了学堂。 “这位夫子你好,请问衾枫还没出来么?” 她迎面就撞见一位书生打扮的穿着夫子服的青年,不由得拦下,询问。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0面壁,衾嫆的歪道理 “衾枫?是镇国公府的小少爷是吧?” 这位夫子乍一见一位年轻曼妙的姑娘冲上来,还吓得往后退了退,手里捧着的书简险些掉地上。 随后,似是想了下,问道。 衾嫆点头,“对,这月初刚入学的。” “哦哦,有印象了——你是?他长姐?” 虽是个读书人,却也知道镇国公府上就一位小姐一位少爷,这姑娘岁数不大,戴着面纱,却依旧难掩风华绝代,还是来接衾枫的,除了被誉为上京第一美人的镇国公府大小姐衾嫆,应该想不出第二个了。 衾嫆再次点头,只是眼眸中多了些担心,“请问他还在哪?” 做姐姐的,没见到自己的弟弟,难免紧张,夫子将书简合上,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眼衾嫆遮掩容貌的面纱,随后道,“你跟我来吧。” 衾嫆不明所以,但这位夫子的意思是要带她去找枫哥儿,她自然是没有拒绝。 她提着裙子缓缓跟上,保持着一个安全而分寸的距离。 不多时,转过回廊,走到了后面的一间大屋子门前。 只听见里头传来的不高的说话声,其中还包括自己奶声奶气的弟弟衾枫的声音。 “枫哥儿!” 衾嫆那颗扑通扑通跳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啊夫子?” “哎,这孩子顽劣,刚来就打了同门不说,今天还顶撞教他们的夫子,被留下来面壁思过了……” 打了同门,顶撞夫子? 衾嫆有些汗颜,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枫哥儿……怎么上个学堂这么反了天了呢! 极力维持着自己镇国公府大小姐的礼仪,衾嫆嘴角抿了几下,才平缓地开口,“这孩子……请问可否让我进去和他的夫子致歉?” 主要是,她来接弟弟回去用晚膳的,这么小的孩子面壁思过,不让吃饭怎么行? 衾嫆就是面上还是那优雅懂礼数的大小姐,内心却不知偏袒到哪里去了。 可面前年轻的夫子却觉得,这位大小姐不禁样貌出众,原来还如此尊重师长,不禁对她高看几分。 随后,点点头,“也好,总归令弟尚小,大小姐请。” 得到这位夫子的首肯,衾嫆颔首过后,便加快步伐,进了屋内。 只见上方站了个白胡子老头儿,负手而立,神情严厉,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一杆戒尺。 衾嫆看见那戒尺,眉心跳了跳,不大舒服。 “徐夫子您好,多是我管教不力,叫舍弟做出这么顽劣不逊之事,听说他冲撞了您,只是不知,为何打人为何冲撞,小女知晓前因后果了,好赔礼道歉和管教他。” 徐夫子正生气呢,忽然冒出个小姑娘,客客气气地说了一道,他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哼了声。 “既是令弟,那老夫就丑言在先,这孩子目无尊长,动手打同门,实在是……实在是桀骜不驯,小小年纪不服管教,长大还得了!” 衾嫆:“……”我好像记起来……戚继北也是你教的吧,相比之下,枫哥儿不要太乖巧了。 眼前这位夫子,衾嫆是知道的,是上京学堂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因为其门下,人才辈出。 单是如今在朝廷替皇上效力的就有五六位。 而其中,以徐夫子最头疼和嫌弃的戚继北职位最高,前程最好。 戚继北这混世魔王,两岁能下地跑,三岁能爬树,四五岁的时候已经上蹿下跳无人能及。 四岁半的时候被送进学堂,交到了徐夫子手上,第一天,他就将徐夫子的胡子给拔了一半,当天晚上,他就被戚大将军狠狠揍了一顿。 老实了两天后,徐夫子当众教训了他几句,这皮猴儿回头就扔了条水蛇到徐夫子的书中,吓得徐夫子险些晕过去。 这次,戚继北直接躺了半个月才养好屁股上的伤。 更是差点被徐夫子给遣送回将军府,要不是戚大将军的几分薄面,戚继北就达成所愿地在家继续混了。 戚继北这些事迹,都是容央告诉衾嫆的,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过,如今衾枫也要走戚继北的路子了么? “你问他去,我问他知错没,他就会闷葫芦似的瞪我,简直,简直——” “好,小女先去问清楚。” 衾嫆走向衾枫,小家伙耳朵动了动,知道是她来,但估计是怕她生气,面对着墙壁,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 “枫哥儿,转过身来,看着姐姐。”她耐着性子,温和不带一丁点责怪地开口。 小家伙乖乖转过身来,低着头,不敢看她,弱弱地叫了声,“阿姐……” “乖,抬起头来,看着姐姐的眼睛,”衾嫆伸手扶着衾枫的肩,待他乖乖和自己对视了,她才轻柔地笑着问了声,“好孩子,为什么打人?” 她蹲下,拍了拍衾枫褶皱的衣裳,索性,除了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脸上没伤着。 衾枫闻言,眼眶红红的,“哇”地一声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是他先骂姐姐的,他说姐姐嫁得不好,以后会很惨……我,我才打他的,夫子,夫子说动手就是我的错,打我手心……罚我面壁……” 他委屈地掉眼泪,“可他在背后说姐姐坏话,夫子,夫子怎么不罚他?” 徐夫子闻言,一愣,然后面上有些无光,这孩子,当面就告状了。 不过,几岁大的孩子怎么能学长舌妇背后说人坏话呢? 他皱着眉头,不悦。 但衾嫆却是将衾枫藏在身后有的手拿出来,摊开手心一看,那红肿的戒尺印子,让她呼吸一沉。 “没事,那你打得好,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多打几次也没关系。不过枫哥儿下次记着了,再遇到这样的事,别光用拳头,要靠这里,知道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衾枫抽噎着,眼睛水汪汪的,“怎么靠?” “你啊,先告诉夫子,当众将他背后说人坏话的行径告知大家,然后呢,等夫子处罚他了,他回家还会被父母责罚。 你看你,跟着魏大哥学武,比他厉害,你打赢了反而是你吃亏了。多不划算呀,不过我们衾家的儿郎,拳脚就是要厉害,不欺负人但也绝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 徐夫子听不下去了,这不是乱来吗? 照这个教法,哪还能读书科举,直接成第二个混世魔王戚继北了。 徐夫子头大地走过来,“非也非也,不可不可啊!君子当大度,岂能小肚鸡肠……” “那君子还当一视同仁,徐夫子,那位背后非议的孩子,就劳烦你明日将欠下面壁思过给捎上,舍弟我就先带回去了,不然我爹那个暴脾气,我怕他找不到人,闹过来就……” 徐夫子气得两眼一黑,呼吸浮浮沉沉,“你,算了算了,快走快走吧!” 他怎么忘了,尽管衾嫆不是他教的,可他师妹教过啊! 这可是和戚继北能玩到一块去,幼时也是个小魔头的主! 惹不起惹不起。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1姐弟俩合伙气董翠娥 “姐姐,夫子好像很生气……” 回去路上,衾枫咬着短短的手指甲,大眼眼巴巴地望着衾嫆,有些后怕地开口。 不是别的,他才上学堂没几天就闯祸惹夫子不高兴了,要是爹知道了,会不会又不理他不喜欢他了? 小家伙对之前衾潇的态度还心有余悸,尽管衾潇如今在极力修补父子关系,但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消融也不是一天两天。 衾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只是更加温柔和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枫哥儿是为了姐姐出头才闯祸的,虽然不对,但爹不会怪你。 只是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谁说姐姐的坏话,你回来告诉我,咱们记下,等以后枫哥儿变得强大了,就可以找他们算账,替姐姐出气,好不好?” 春花和秋月对视一眼:完了,大小姐这套歪道理,又来了,又来了。 小少爷您可忍住别被带偏了啊。 心声刚说完呢,这厢,衾枫已经点头如捣蒜,乖乖点头。 “嗯!”姐姐说得都是对的,听姐姐的准没错! 等回到国公府,迎面碰到闲逛说要“了解国公府地形”的董翠娥。 她一见衾嫆牵着衾枫,就笑得跟个花蝴蝶似的,上前来,亲亲热热地喊着,“哎呀,这就是枫哥儿吧,长得可真敦实可爱!来,我这有点心,给你吃。” 说着,将刚刚从荷亭顺来的点心就要往衾枫手里塞。 衾嫆眯着眼,只笑不语。 倒是春花,瞧出这是之前荷亭里给小姐备的点心,反倒被这个董翠娥拿来借花献佛了。 她气得差点翻个白眼。 第一次见这么恶心的行为的。 不过衾枫也叫她们解气,他看着董翠娥笑得和自己亲娘一样亲热的神情,不禁皱着小眉头,往衾嫆身后缩。 “不要,姐姐说了,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他脆生生的话,叫董翠娥脸上的笑意僵住,讪讪地收回了手。 “我这,我不是陌生人啊,枫哥儿,你问问你姐姐,我是你——” “姐姐,我饿,我们什么时候吃晚膳啊?” 小家伙摸着肚皮,一只手摇了摇衾嫆的手,道。 明明说着自己饿,可就是不吃她给的点心,董翠娥觉得脸上有些疼,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 肚子里打好的草稿也没了。 “好,姐姐这就带你去吃晚膳。表姑母,我们先回去了,自便。” 衾嫆先温声安抚了下衾枫,随后便不咸不淡地和董翠娥说了一声,牵着衾枫就去海棠苑。 早上衾潇就说过,晚上会晚点回来,所以衾嫆吩咐小厨房晚膳和衾枫在海棠苑一道用。 目送姐弟俩有说有笑的身影,董翠娥银牙咬碎,不禁跺跺脚,就去找衾老夫人了。 丫鬟们跟在身后,翻了个白眼,心知肚明她这又是要去老夫人面前上眼药。 她会不会背后搞事,衾嫆不知道,哦,不,应该说,意料之中,并不放心上。 温温馨馨地和弟弟一道用了晚膳,将他送回去后,再回了海棠苑。 “咻——” 她刚迈一步进了院门,就见一枚暗器打在她面前的柱子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2回归,戚继北要比试 “小姐小心!” 春花吓得忙扶着衾嫆躲一边去,秋月脸色也白着,两人护着衾嫆,小心翼翼的。 倒是衾嫆胆子大,她伸手拍了拍两人的手背,“无事,暗器不是冲我来的,别担心。” 要是冲她来的,就不会直直钉进柱子上了。 她淡定地走上前,将柱子上的暗器拔下来,取下上面的字条。 一边走一边打开看,不多时,脸上便露出喜色来。 “太好了,是五影,五影回来了。” 当初五影说有事要回去解决,衾嫆便放他们殷家几兄弟回去了,原以为这么久没消息了是不打算再踏足上京了。 没想到,又回来了。 字条,就是殷老大传的,说是不便现在露面,等时机合适了,就继续回来当她的暗卫。 听说这几兄弟又要回来了,春花最是欣喜,“太好了,有殷家五兄弟在,大小姐再也不会担心像上次那样,发生小少爷被劫走的事了……” 衾嫆闻言,也是点头,“魏赢终究不能长久留在枫哥儿身边,让殷家兄弟教枫哥儿武功,保护他,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听她这么说,秋月眼神闪了闪,“小姐你说魏赢不能长久留下的意思是……” 她脸上的神情太明显,以至于衾嫆无奈好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又没做错什么,你家小姐我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么?” “是秋月想岔了,那小姐打算怎么安顿?” 得知衾嫆不是要赶魏赢走的意思,秋月讪讪地笑了笑,又问道。 难得见到秋月对别人这么感兴趣,衾嫆不禁眼睛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怎么,你这么关心他啊?” “小姐,你胡说什么啊!” 秋月当即红了脸,咬咬唇,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恼的。 “好了不逗你了,实不相瞒,我想让魏赢跟着戚继北去军营磨砺一番。” 将调笑一收,衾嫆一边将手里的字条撕碎扔进痰盂中,一边正色地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军营? 这倒是叫春花和秋月都一脸的惊讶,毕竟,魏赢出身市井,能在镇国公府谋差事已经是莫大的造化了,没想到小姐还要栽培他,让他跟着戚小将军去军营…… 春花率先回神,“小姐真是宅心仁厚,魏大哥这下该高兴坏了吧,能跟着戚小将军建功立业,这以后得多风光无限啊!” 看着她这天真的模样,秋月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高兴? 她看未必。 魏赢的心思,只怕不在建立功勋上…… 想着,秋月不禁看向坐在那的衾嫆,目光在她明艳的脸上凝住。 不得不说,小姐的模样好极了,但也就是这样过分美丽的容貌,才更容易招惹祸事。 魏赢就罢了,他本性是好的,对小姐的喜欢也不敢表露和行动,但那个惠王,权势滔天,就连小姐都敢劫。 这样心思阴险又权势大的人,被瞧上了,就只能是祸而不是福了。 “秋月,你发什么呆呢?”衾嫆点头赞同春花的话,但一转眸,就见秋月蹙着眉发呆,不禁出声叫她回神。 秋月忙回过神,“没,不过,小姐你有和魏赢说过此事么?” 衾嫆微微一顿,“隐晦地提过,但具体的还没和他说过。” 秋月一听,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来。 不过心里却想,小姐对魏赢也算是既救过命又提携之恩了。 就算不愿意,但小姐吩咐的,想必他还是会同意的—— 这样也好,免得小姐嫁过去后,魏赢万一外泄了对她的情感,叫人发现了,尤其是叫端王知道了,到时候最受影响的还是小姐的声誉。 这么想着,秋月便没有再好奇和询问什么了。 五影是三日后的清晨,回到镇国公府的。 恰巧,楚漓因为吏部一些公务,登门找衾潇,衾嫆就在自己的花园前,和五影兄弟见了一面,然后便照旧让殷老大去守着衾枫,教他武功。 不多时,“小姐,戚小将军来看你了!” 春花踩着小碎步急急地走进来,道。 戚继北来了? 衾嫆不禁挑眉,“让他来花园吧。” 等春花一走,衾嫆又想起什么,便忙对秋月道,“秋月,你和殷老大跑一趟枫苑,让魏赢来一下。” 怔愣一下后,秋月便明白衾嫆的用意了,微微闪了闪眸子,然后依言去找魏赢了。 衾嫆还不知道楚漓也来了府上,只坐在花园海棠树下的椅子上,等戚继北和魏赢过来。 没一会,戚继北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边走路带风一边中气十足地喊着,“衾嫆,我太无聊了,喂,跟我赛马去不?” 隔着老远,衾嫆都觉得嗓门大得振得耳朵疼。 她下意识捂了下耳朵,等戚继北一张俊美却黝黑的脸配着那一口白牙到了跟前时,她脸上的嫌弃更甚。 “你才回来几天啊就开始嫌无聊?” 戚继北在她身旁的藤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捻了一块和衾嫆椅子中间的小圆桌上的点心,咬了口,入口是一股子玫瑰香气,不禁皱着眉头,又将剩下一半放了回去。 “嗨,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快发霉了,一出门吧,就碰到从前那批狐朋狗友,非要拉我逛窑子喝酒,我哪能去啊,这要叫容央知道了,还不扒我的皮吗!所以只好躲在家里练功了……” 衾嫆嫌弃地用帕子将戚继北吃了一半又放回来的点心拾起,递给一旁的小丫鬟,让她扔掉。 这毫不掩饰的嫌弃叫戚继北竖着眉毛不乐意地哼了声。 不过衾嫆面不改色,“这怪谁?当初走之前结交的都是些纨绔子弟,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数落过后,衾嫆端起花茶,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哼,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从前也纨绔的衾大小姐玩么?” 戚继北跟个小孩儿似的,既不知道避嫌,更不知道衾嫆现在长大了是个淑女了,不是动不动就跟着他到处疯玩的野丫头了。 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自然。 小丫鬟们变了脸色,但见衾嫆没表态,而春花和秋月两个大丫鬟不在,她们不敢出声,就只好装聋作哑了。 “找我?我现在收敛心性了,可不会随着你胡来了。” 衾嫆面上没什么不对劲的,戚继北什么心性,她再了解不过,只轻飘飘地回绝了。 “哎,真没劲,女孩子真是善变!” 戚继北登时耷拉着脑袋,起身,“算了,那我自个儿去——” “等等。” 却被衾嫆叫住。 他双手交叉握着枕在脑后,闻声立马转过身来,一口白牙白得晃人。 “怎么,你要去了?” 衾嫆摇头,被他这模样逗乐,咳了一声,指着自己身边的藤椅,“你先坐,一会,我给你引荐一个人。” 戚继北挑眉,引荐一个人? 他不是很感兴趣,但看在衾嫆的面上,还是走回来,刚要坐下来,他就眸子一眯,伸手抓过桌上没动的茶杯,便朝着衾嫆那一侧的树丛掷过去。 “谁?出来!” 衾嫆立马站起来,“哎你别冲动,是自己人!” 她想到刚刚殷老二四兄弟见有人来了,便藏起来了。 哪里想到,戚继北一静下来,就察觉到了他们。 还动手了。 茶杯当然没砸中人,非但没有,殷老二还单手接住了,从树丛后走出来,带着三个弟弟,将茶杯轻轻往前一推,稳稳地落在了原先桌子上摆放的位置。 “自己人?”戚继北一改衾嫆面前时的嘻嘻哈哈模样,常年在边关的磨砺下,让他的眼睛不笑时,看起来十分锐利有神。 他审视地看了下殷家几兄弟,不禁问衾嫆,“你几时和江湖草莽扯上干系了?” 不是他瞧不起江湖人,相反,他挺佩服行走江湖仗义快意的大侠的,但这几个,怎么看着都不像是浩然正气的大侠啊? 不对,大侠才不会来上京,不应该在江湖行走么? 他担心衾嫆被人骗了,毕竟小时候,他就知道她格外崇拜武功高强的人的。 衾嫆一对上戚继北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她好笑地解释,“你别多想,这几个,江湖人称‘五影’,五兄弟武功高强,个个本事了得。你也知道,先前出过几次不太太平的事,我自个儿武功也就三脚猫的程度,便只好请点高人保护了。” 听完衾嫆的解释,戚继北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 随即却又眼睛一亮,冲几兄弟招招手,“来来来,既然衾嫆说你们武功高强,那咱们过几招呗!” 他在军营里可算得上,打遍无敌手了,现在有这样厉害的江湖高人,正好,试试他到底几斤几两。 “……” 衾嫆不禁扶额,她找他来是让他和自己请的帮手打架的么? 殷老二忙笑嘻嘻地拱手,“戚大将军和小将军的名号,我们兄弟几个早就耳闻,慕名已久,能和这样的大英雄相见,委实是我们的荣幸—— 戚小将军要切磋的话,我殷老二不才,可以试试。” 衾嫆不禁对殷老二刮目相看,这几个月不见,怎么还学会了文绉绉一套了? “好,爽快,来!” 戚继北哪管文不文绉绉,只知道对方答应了,就立马兴冲冲地借了衾嫆的佩剑,和殷老二切磋比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3比试,让魏赢参军 于是,秋月和魏赢到的时候,只看见两道身影上蹿下跳,打得不可开交。 而衾嫆? 她照常坐着,悠哉游哉地喝着花茶,时不时瞄一眼上树的两人,时不时扫一眼自己花园里的花花草草。 “打归打,别将我的花花草草给弄死了,不然——” 她放下茶盏,半威胁半无奈地知会了声。 举目便看见秋月和魏赢愣在那,不明所以。 衾嫆这才想起来,春花不是去通传戚继北了么? 怎么她没回来,这秋月都回了。 她想问戚继北,可一抬头,就见对方一剑将自己头顶的树削去了一枝树枝。 “……” 算了,这情形,目前问是问不了了。 “小姐,这是?”秋月小心地走到衾嫆身边,指了指上蹿下跳的两人,满脸疑惑不解。 衾嫆扶额,“嗯……切磋武艺,切磋武艺。” 秋月:“……”这看着怎么那么像拆房子。 “小姐,你找我。” 默默看了眼那两人打斗的方向,见不会误伤到衾嫆,魏赢才开口。 衾嫆立马想起自己找魏赢来的目的,便朝着树上打得不分伯仲的两人喊了一声—— “停停停,戚继北,别打了!” 她一喊,戚继北没打算停下,倒是殷老二,忙收了招式,从树上飞下来,朝衾嫆拱拱手,“大小姐那我们兄弟几个先下去?” 衾嫆看了眼花园里半数以上都是外男,便点点头。 等殷家兄弟下去后,戚继北从树上下来,意犹未尽地将衾嫆的剑收入剑鞘还给她。 “还没分出胜负嗯,你这毛病不好啊,你说停就停,太霸道了——” 后面的话,在衾嫆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自觉地没有再说下去。 开玩笑,衾嫆可会打小报告了,等她去容央那告状,回头容央又不搭理他了。 丧气地垂了下眸子,“好吧,找我什么事呢,你刚不是说有事?” 衾嫆挑眉,看了眼魏赢,然后挥退除了秋月之外的婢女。 站在魏赢身侧,向戚继北介绍道,“他叫魏赢,是我给枫哥儿请的护卫,轻功很好,武功也还可以。你不是回来后要去城外训练新兵么,你看他如何?” 听衾嫆说了这么一通,戚继北就懂了她意思了。 他不禁皱眉头,审视地打量魏赢,然后对衾嫆直白道,“先说清楚啊衾嫆,我可不给人走后门的——如果不是有真本事,这人呢,我不会收的。” 衾嫆一听,立马不乐意地瞪他,“我有说让走后门了么?魏赢要是没真本事,我才不引荐呢!我这不是让你看看,如果合适的话,你将他纳入麾下,磨砺磨砺,他家中有个年迈的养母,如果能在军营中建功立业了…… 也是一桩光宗耀祖的好事,比在我府上当个岌岌无名的家仆的好。” 魏赢自从听到衾嫆开口那一瞬,神情就变了变,他眸子闪了闪,里头有不可置信,也有一种难堪的打击。 她要将他送去军营…… 他以后不能保护她了? 不过他只是抿着唇,手微微握成拳头,垂下了头。 一旁的秋月,看见这情形,微不可闻地叹了声,她就知道,小姐这是一头热,人魏赢压根就不想离开她…… 不过,她是不会提醒小姐的,看到魏赢这反应,她更加觉得小姐这歪打正着的主意不错了。 戚继北听完衾嫆说的,倒认真地思考了下,他打量着魏赢,伸手捏了捏他胳膊,嗯,硬邦邦的,是练家子。 “你,和我比划比划!” 他咧着嘴笑道。 魏赢却抿紧了唇,没动。 还是衾嫆看向他,催促了声,“魏赢,戚小将军这是考验你呢,去吧,别给我丢脸啊。” 担心魏赢不敢全力以赴,她还刻意末了加了一句。 闻言,魏赢才有所动作,他深深地看了眼衾嫆,“小姐希望我去么?” 忽然这么一问,倒是叫衾嫆有些怔愣,她先前有和魏赢提过,只是没具体说戚继北的事,倒是没想到他会不情愿这点。 但魏赢此时的神情,看不出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于是,衾嫆点头,“当然了,你当有更好的前途,我相信你。” 你可是前世威风凛凛的大统领啊,掌管御林军,多荣耀威风的存在。 她心里不禁补充道。 魏赢却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苦涩,因为她眼里对自己的欣赏是不含任何其他成分的;高兴的是,在她心里原来对他的期许有这么高…… “那我就听你的。”只要是你想的,我就去做。 “王爷,要打断他们么?” 这一幕,恰好被楚漓看见了,他身边,衾潇却没发现魏赢的眼神,只是瞧见自家女儿又掺和了什么比试,不禁汗颜,询问楚漓道。 楚漓摇头,没说话。 只是看着魏赢的眼神,多了一丝什么,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心。 戚继北是个好斗的,见魏赢有两把,不禁兴奋了,两人不用武器,直接切磋拳脚功夫。 从军营出来的戚继北,一拳一脚都是朝着敌人要害的,快准狠,不拖泥带水;而魏赢有轻功傍身,身姿轻盈,反应迅速,机敏冷静。 一来二去的,一时间还难分胜负了。 戚继北见状,喘了口气,面上露出几分欣赏。 这小子,还有两下子! “咦,楚漓你来啦?” 衾嫆正紧张地盯着这边的比试呢,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熟悉的身影,一回头,就看见楚漓和衾潇站在不远处默默观望,而春花,站在两人身后,默默给她使眼色。 唔,她没多想,直接提着裙子朝两人奔过去。 “爹,你也来啦!” 衾潇哼了声,“没大没小,怎么能直呼王爷的名字?” 被“训斥”的衾嫆吐了吐舌头,只是笑嘻嘻的,看向楚漓。“殿下不会计较的,对吧?” 楚漓见她这模样,自然是只剩下纵容宠溺的笑容了。 “当然不会。” 衾嫆便挤眉弄眼地看向衾潇,后者佯装气呼呼地哼哼。 “你一个女孩儿家,看什么打斗?” 衾嫆却正色地纠正,“不是打斗,是比试。爹,我看魏赢留在我们家当护卫太大材小用了,索性让戚继北试试,要是合适的话,让魏赢参军去……” 283比试,让魏赢参军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4留守,将他留下的用意 “参军?” 衾潇眉梢一抬,搞不懂女儿为什么突然对一个下人这么上心。 但当着楚漓的面,又不好表现什么,只是恰到好处地疑问。 衾嫆打量了眼楚漓的神色,只见后者只是看向魏赢,并没有表现什么不满和不喜。 才松口气,道,“是啊,现在朝廷也是用人之际,魏赢有这个实力,让他去参军没准能有一番大作为呢!” “可你不是让他保护枫哥儿的么?” 对于衾嫆的决定,衾潇向来是支持的,不过还是会问一下。 “没关系啊,枫哥儿那,之前我找的几个江湖高手回来了,不妨事。爹,你问这么多干吗?”衾嫆解释着,然后觉得衾潇今天话有点多,不禁反问一句。 衾潇汗颜,心道,我哪里是帮自己问的啊,这不是帮你未来夫君问么?免得被他误会。 很显然,衾嫆没能接收到自家老爹的暗示。 她看到楚漓来,心思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楚漓如今在外边还是要装一装的,是以,衾嫆见他站着,忙对他道,“殿下,过去坐着吧,你的腿不宜久站。” 说着,给春花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小跑着过去给楚漓还有衾潇都准备了座椅。 衾潇见状,这才眉心舒展,不至于又和未来女婿吃味。 “好。” 楚漓走过去,款款落座。 那边,戚继北见衾潇都来了,忙停下了,魏赢更是恭敬地站到一边,眸光朝楚漓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只是一眼就想收回的,可看到衾嫆明媚灿烂地冲楚漓笑,还给他递茶和点心,那副热络在意,叫他一时间,目光凝在了那。 楚漓似有所觉地朝他看过来,只是嘴角微弯,一个浅淡疏离的笑。 但那双眼睛里,通透而明亮,像是将魏赢见不得光的心思都看透了般。 魏赢慌忙收回视线,下意识低下了头。 对于他们之间眼神的来往,衾嫆一无所觉。 “可以啊,衾嫆,你这护卫身手不错,给我当手下,绰绰有余了啊!” 戚继北端起茶杯,牛饮似的一股劲喝完,然后手背一抹嘴巴,豪爽地说道。 看向魏赢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欣赏。 衾嫆抿唇轻笑,“不然我会引荐给你?” 她想,按戚继北这话,魏赢参军的事,十拿九稳了。 这般,她不禁真心地替魏赢高兴。 到底是跟着她出生入死的人。 “那就拜托给你了。” 她举起茶杯,促狭地冲戚继北笑了下,后者飘忽忽地举起空了的茶杯,和她碰了下,等张嘴才发现—— “哎,春花你怎么不给我将茶续上呢!” 衾潇见他这毛头小子的样,不禁摇头失笑,“小北啊,这回回来,就不走了是吗?” 他对比之下,不无遗憾地想,要是女儿也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武将家的小竹马,他也和容敬一般,早早地将两人婚事定下。 知根知底不说,家世清白简单,没那么多尔虞我诈的,还孔武有力,能保护女儿…… 这么想着,他微不可闻地黯了下眼神。 也不是他觉得楚漓不好,而是不适合。 就姣姣高傲娇惯的性子,跟着楚漓,不知道要隐忍吃多少苦头。 一边,衾潇早就安慰好自己,就算女儿嫁给了身份敏感尴尬的端王,这往后也有他护着,不至叫她受什么委屈;一边,看着简单开朗的戚继北,他心里又泛酸。 瞧瞧小北这孩子,要是姣姣有这样的丈夫,肯定能治的死死的,再看姣姣对端王的态度……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衾潇啜饮了一口茶,将心里七七八八的烦思压下去。 “边关如今安定,皇上的意思是,我爹年纪也不小了,旧伤新伤的,体恤他,准许我们在上京过完年再回去……至于我,咳咳,伯父也是知道的,开了春后便是婚期,陛下准我入夏后再做启程打算。” 戚继北说着,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难得见他这样扭扭捏捏一回,衾嫆取笑道,“只怕到时候有的人和表姐成婚了,就舍不得走了呢!” “姣姣,又胡说。”衾潇忙佯怒地呵了她一声。 戚继北却是勾着一边嘴角,还嘴道,“说得好像某人开春了不用嫁人似的!别忘了,你和容央啊,可是同一天出嫁!” 他说着,又看向一边只温润含笑地用茶,并不多言的楚漓,“是吧,端王爷?” 楚漓一双琉璃似的眸子缓缓抬起,看了眼挤眉弄眼的戚继北,但笑不语,只是视线移到被反取笑了一把,面红耳赤的衾嫆时,眸子里有了宠溺之色。 “姣姣面皮薄,你别打趣她。” 难得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漓唤了衾嫆小名。 不只是衾潇和戚继北,就是衾嫆,都微微诧异地看向他,一双潋滟的眸子眨了眨,脸上愈发绮丽绯色。 “咳,既然小北还要在上京待个半年,那魏赢跟着你去军营也正好,到底是个人才,也不能在我府上埋没了。” 毕竟是未婚男女,衾潇有些坐不住,忙岔开话题,手抵着唇,将话题拉回到魏赢身上。 可是魏赢,他在听到“婚期”时,神色就落寞下去,更是在楚漓温柔宠溺地唤了衾嫆小名,而衾嫆从未有过的小女儿家表现被他看在眼底后…… 叫魏赢一颗心跟泡在油锅里似的,煎熬。 于是,当他参军的事一锤定音时,他也没多少喜色,甚至脸上有些白,拱了拱手,谢过了衾潇和戚继北,到衾嫆这时,只是深深望了一眼,拱手找了个借口下去了。 衾嫆笑意微敛,看着魏赢孤寂落寞的背影,眸子晃了下。 “皇上让你训练城防新军,这也是个好差事,你切莫冲动意气用事,这里是上京,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免得惹人眼红,闹到皇上跟前,给你在外的父亲增加烦忧。” 衾潇是看着戚继北长大的,为人又耿直,便直率地对戚继北说道。 其实,他明白皇上的用意,看似体恤,实际上,是怕功高震主,将戚继北留下,也是想牵制在外的戚大将军,毕竟戚家就这一根独苗。 这些,衾潇没有告诉戚继北,也知道说了反倒不好。 “伯父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闯祸给我爹丢脸的!”戚继北心大,笑眯眯地应了。 倒是衾嫆和楚漓,默契地对视一眼,皆是一瞬明了这个中利害。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5宠夫,她可是小富婆 老皇帝如今有没有猜忌戚家,衾嫆不好妄下断言,但前世,新皇登基第一个料理的便是戚家。 镇国公府、护国公府、大将军府,从前有多风光,新皇登基后一夕之间,就有多凄惨。 楚唯未必不是个厉害的皇帝,可他容不得一点异己,赶尽杀绝,猜忌心重,这样的皇帝,如果你站错了队,便是全家上下跟着一起灭亡。 如果他不那么绝,衾嫆不会这么想要阻止他登基,可偏偏他容不下这三府。 更莫说背后有个狭隘恶毒的李贵妃在,若那个女人当了太后,她绝对不会让镇国公府好过。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楚漓的声音拉回了衾嫆遥远的思绪,她忙摇头,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原是这样,戚继北和衾潇还在那喝酒,衾嫆担心楚漓坐着无聊,便说送他出府好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路上不免想到戚继北那还因为可以在上京待到明年入夏而傻乐的模样,再联想这时局,不知不觉就多想了些。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安。” 衾嫆抬头,“今夜无月无星,看来明天要下雨了。” 她轻若叹息的一声,叫楚漓微微失神,他看着这样心事重重的衾嫆,其实她的担心,他都明白。 却不能道出。 “时辰尚早,想不想去逛逛街市?” 他主动提出邀约。 衾嫆一怔,而后有些难为情似的,将一缕俏皮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嗯,好。” 这会儿爹和戚继北还在喝酒,她出去玩一会,也不会知道的,对吧? 于是,她跟着楚漓,两人抄了一条人少的道,去了热闹的集市。 不管前世还是现在,衾嫆对于逛街买东西,一如既往地热衷。 基本上,只要她看中了一样,楚漓就掏银子自觉给她买下。 “这也太贵了吧。” 当小摊摊主将一条剑穗买到了一两银子时,衾嫆这个小富婆却摇头,扁了扁嘴,不大能接受。 明明平时去些首饰店,动辄几十两几百两的东西都舍得买下,轮到这小摊上时,一两银子便叫镇国公府大小姐皱了眉头。 楚漓不禁哑然好笑,待衾嫆转过身看别的东西时,默默拿了银子给小贩,买下了剑穗。 “这位少爷真疼少夫人啊!” 收了银子,小贩笑得脸上都能开花了,忙笑眯眯地说着奉承话。 衾嫆没走远,自然是听到这话了,脸上一热,忙伸手扯了下楚漓的袖子。 小声道,“我也没很喜欢这个,你怎么就买了呀?” “多谢。”他冲小贩温润道谢后,便任由衾嫆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笑声和煦,“也不是很贵,你要是觉得不喜欢,那我就赏赐给书语了。” “不成,你给我买的,他要你再赏别的。” 哪知道,这话一落,衾嫆立马从他手中将做工没多精致但还算特别的剑穗抢走,“正好我那个旧了,我换个新的。” 被她这小孩子心性的表现逗趣到,楚漓摇头失笑,眼里满是宠溺,“好。你不嫌弃不够名贵就用吧。” “为什么要嫌弃!我挺喜欢的呀——你买的都好!”衾嫆忙将剑穗挂在腰间,笑盈盈地背着人群走,面朝着他,笑容灿烂。 担心她撞着人,楚漓不得不一只手替她挡着有可能撞到她的行人,另一只手反手隔着衣袖握住她手腕,“当心些,别崴着脚。” “我哪有这么娇气啊!”衾嫆闻言,“扑哧”笑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半点之前的烦忧都没了。 两人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在一个路边卖汤圆的铺子前停留下来。 “小时候我很想吃这些,可都说不干净。” 楚漓率先停下来的,他喃喃自语似的,声音很低很轻地说了句。 衾嫆顿了下,见他神色多有感慨缅怀之色,不由得想到他亡故的生母。 便主动走进去,“那有什么,现在我们是大人了,偶尔吃点没关系的。” “老板娘,来两碗汤圆!” “好咧!这位小姐,我们小店有酒酿丸子,要不要尝一尝?”老板娘下意识回了前面两个字,一回头瞧见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穿着打扮又十分贵气,不禁笑意更深,语气柔和地询问道。 楚漓慢吞吞地跟着衾嫆的步伐,也坐下了。 “好呀,那——两份酒酿丸子吧!” 她看着楚漓,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他,“你也喜欢吃甜的。” 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楚漓不意外也不好奇,点点头,然后对还在一边的老板娘颔首,“两碗酒酿丸子吧,有劳了。” 说着,放了一锭碎银子桌上。 两碗酒酿丸子最多几个铜板,他却给了碎银,衾嫆不由得摇头,等笑得合不拢嘴的老板娘走远了,她才凑近他。 小声埋怨着,“哪里值这么多钱啊,你出手也太阔绰了——不成,往后王府的钱还是得归我管才行……” 说着,她猛地一咬舌尖,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实在是…… 太羞人了,还没成亲呢,她就开始提管家这事了。 比起衾嫆羞红了脸低头的反应,楚漓倒是嘴角上扬,笑容更深了深。 语气低而柔,“好啊,以后你管家,我负责赚钱,你负责花。” 这大概是,所有女孩子听了都会忍不住心动的情话了。 至少,对于衾嫆是这样的。 她笑嘻嘻地道,“我也有钱的,之前祖母将我母亲的嫁妆给我了,其中几间铺子,我接手了过来,现在已经能盈利了!” 她说起来这事时,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闪耀,耸耸鼻子,活脱脱一副财迷的样。 楚漓忍俊不禁,他不似衾嫆懒洋洋地身子前倾,而是坐得笔直,只是微微往前学她伸了些脖子。 两人跟小孩子似的说着悄悄话,“这样啊,那姣姣好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小富婆了?” 衾嫆想到自己前阵子赚的钱,不免有些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炫耀,“那当然了,以后你想买什么,跟我说,我买给你啊!” 噗,楚漓险些被口水呛到,只觉得她这样,仿佛和自己调换了角色。 别人说宠妻如何如何的,到了她这,难不成要走宠夫的道路? 宠夫…… 不知为何,楚漓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不管是分开还是合起来,都那么叫人心神愉悦。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6满月,如果他们有个女儿 日子过得很快,到了容玉的女儿满月礼这天。 当春花给她拿了华丽精致的一套衣服时,衾嫆摇摇头,“只是去个满月宴,又不是宫宴,不必穿得这么华丽隆重。” “哦哦小姐那橙色那件裙子怎么样?刚好配上回新买的璎珞头花和淡红色挽纱。” “嗯这个你决定。对了秋月,给表姐和孩子带的礼物都备妥当了么?” 秋月将包好的盒子抱过来,“小姐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那好,让墨儿去叫下车夫,别耽搁时辰才好。” 见衾嫆这么紧张和细致,秋月不由得轻轻笑了下,“小姐,您是怕礼物不够排场或者是去晚了不能给玉表小姐撑场面吧?” 要说这种宴会,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宴,吴家也不是什么勋贵世家大族人家,要是在以往,这样的宴会大可不必参与,若非是为了容玉小姐,小姐这么懒于交际的人,这些应该不会这么细致询问。 “虽说上回闹了一出,给她讨回了些公道,但身处那样的家庭,她生了女儿,她那个婆婆现在就忍受不了了,要是没能早些生下儿子,且看着吧,还是要受气……” 衾嫆坐妆奁台前,一边挑耳环,一边不无感慨地说着,叹息一声。 “小姐也别想太多了。”秋月不说话了,春花忙暖气氛地开口道,“这女子出嫁,大多都是如此,各有各的不易,虽说她是您表姐,但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她好歹是从护国公府出去的,如果总这么软弱温柔立不起来,您就算一直帮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话倒是一针见血,叫原先还有些难免为容玉感伤的衾嫆,犹如醍醐灌顶似的,不由得心里那顶点的阴霾散去,明媚起来。 “倒是我迷障了,还没你想得透彻。是啊,各人有各人的命,如果她不立起来,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能帮她过日子。” 说着,她选好了耳环,放置手边的盒子中。 “小姐也是关心则乱,要是换个旁人,哪还需要奴婢来提醒啊。”春花将挑好的裙子抱过来,俏皮地说着话,“不过我听嬷嬷们说过,这女人啊生了孩子,为母则刚,她要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从小就受轻贱,就必须强势起来。” 衾嫆点头,深以为然。 半个时辰后,打扮好了,她便出门了。 到的时候,容央刚下马车,两人打了个照面,相视一笑。 因为,都穿了橙色的裙子。 “要不我说咱们俩像亲姊妹呢!”容央笑得英气的眉眼都跟着柔和了起来。 笑容满面的,看着就心情愉悦。 衾嫆观其神色,便知道戚继北回来后,她整个人都跟着愈发鲜活起来。 “这叫心有灵犀不点也通?”衾嫆回她同样愉悦明媚的笑容,调侃道。 容央闻言,“扑哧”笑了,然后主动伸手挽着衾嫆,姐妹两人的裙子颜色相同,款式不同,但远远看去,可不就像是双胞胎姐妹么? 得知两人到来,已经出了月子的容玉亲自出来迎接她们。 她看起来丰腴了些,精神面貌也还不错,至少,从她的气色上来看,衾嫆觉得她这阵子应该过得还不错。 “可算等到两位妹妹了,我一想到你们要来,昨晚险些兴奋得没能睡着呢。” 容玉从前是沉稳内敛的性子,如今,大概生产后经历的那一遭,也叫她性情有所变化,知晓什么委屈往肚子里咽,打肿脸是充不了胖子的。 两位妹妹没把她当外人,那么相对的,就算她不想事事麻烦她们,但搞好关系多联系总是没错的。 这一个月来,婆婆对她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从前是阴阳怪气事事挑剔,现如今,说不上多热情体贴,但话里话外没少提让她帮忙在两个妹妹面前美言几句,扶持夫君晋升之类的话。 就算有意见,也藏在心里了,不敢表露出来。 这叫嫁过来憋屈了许久的容玉,多多少少的,心里觉得很畅快和松口气。 “玉表姐看着,气色不错,怎么样,婉姐儿还听话么?”衾嫆捏了捏容玉的手背,感觉长了点肉的玉表姐都好看了不少。 少了孱弱感,多了几分富态。 婉姐儿是容玉女儿的名,容玉很宠这个女儿,看来,吴家这一家子极品,想要亏待婉姐儿也不敢了。 “她呀,吃了睡睡了吃,就是见不着我的时候喜欢哭。别站外边了,我带你们先去看看小妮子吧。” 容玉一手拉了一个,亲亲热热地和两姐妹直接绕过布置的前厅,去了后院,她屋里,看被放在小摇床里,睡得香甜的小婴儿。 衾嫆和容央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家,见着表姐/堂姐的女儿,小小的一团,没了初时见到的皱巴巴,婴儿的五官稍微长开了些,皮肤也变得白嫩。 整个一小团子。 衾嫆实在是没忍住,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抱抱襁褓中的小表外甥女。 但刚碰到襁褓,就有些犹豫地收回手,略带忐忑地看着容玉,“玉表姐,我,我能抱抱她么?” “当然能啊!”容玉自然是愿意衾嫆和婉姐儿多亲近亲近的,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多个人疼爱女儿,何乐不为? 衾嫆羞涩地抿着唇,难得地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几分天真,“可我,我怕弄疼她……” 那么小的一团啊,当初枫哥儿出生时,她还半大一个孩子,都是奶娘在抱,这么小的婴儿还真没怎么抱过。 更别说,这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婴了。 “来,托着她这,放轻松,不会弄疼她的。” 容玉轻柔地笑着,将小婴儿抱起来,递给衾嫆,再调整僵硬地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衾嫆抱孩子的姿势,语气始终温婉随和。 软软的一团,又轻又香,衾嫆不禁眸子瞪大些,嘴角弯弯,头一次对孩子这个词,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期许来。 她忽然想,如果她和楚漓有个女儿,一定会是最漂亮的小姑娘,毕竟她和楚漓的容貌在这,不管小姑娘长相随了父母中的谁,都会很出众。 一想到这里,衾嫆心口就滚热,扑通扑通地跳了跳。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7赴宴,楚漓来撑腰了 “儿子,快,快去门口迎接贵客!” 吴老夫人瞄了眼大门口后,又惊又喜地跑到了前厅,彼时,吴家大郎正在厅里和前来的同僚寒暄,骤然被吴老夫人拉了出去,他面上有些尴尬,其次便恼了。 “母亲,我正和同僚说着话呢,你这样将我拉出来,也太失礼了!” 吴家大郎名叫吴仁禄,他家境清贫,全靠他少年寒窗苦读,考上功名,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才混到这个位置上。 他这人虽不说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却很在意和同僚、上级相处,生怕行差踏错。 吴老夫人却急得舌头打结,“你,你,爱哎呀你这傻孩子,你去看看,贵客啊贵客!端王亲自过来了!” 原本只是个女儿的满月宴,除了同僚或者下级,便只有亲戚过来了,没想到端王——如今掌管礼部,是吴仁禄绝对的上司。 果然,一听说是端王亲临,吴仁禄激动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谁不知道最近因为端王做事漂亮,被皇上夸赞了好几回,更是将礼部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吴仁禄是礼部的官,端王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快,那赶紧的啊你怎么不早说!” 他急得忙跑向门口,差点鞋子都给跑丢了,吴老夫人年纪大了,跑不过他,只能喘着粗气跟在后头。 楚漓缓缓扶着书语的手,下了马车,刚一抬头,就对上门口惶恐地弯着腰恭敬望着他的吴仁禄和他的老母亲。 “听闻令千金满月,本王不请自来,吴大人莫要见怪。” 他穿了一袭淡紫色的长衫,书生气十足,眉眼温润,语气温和。 却叫吴仁禄战战兢兢,谁不知道端王是真的温润公子形象,但一涉及到公务,行事风格却利落果决得吓人。 或许是没有什么靠山党羽,他单枪匹马之下,一点都不怕得罪人。哦,当然了,若真得罪了人,还有镇国公义正言辞地帮他证明,如果镇国公帮不上,还有个能舌战群儒的护国公在。 这两人只要一开口,基本上都是铩羽而归,气死一片文臣。 至于武将…… 谁不知道戚将军和护国公府有姻亲关系,戚小将军的未婚妻就是镇国公府大小姐的嫡亲表姐,二人好得比亲姊妹都黏糊。 戚小将军又和这对姐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所以说,某种程度上来讲,看似最没有帮衬的端王,才是背后最有力量支撑的那位。 且不说他背后的都是忠臣名将,没有把柄,又深得圣上信任。 是以,吴仁禄对这位顶头上司是千分万分的尊敬不敢怠慢。 “哪里哪里,王爷能来,鄙府上下都蓬筚生辉!王爷里头请。” 身后的吴老夫人也道,“是啊是啊,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能惊动王爷大驾……” 之前衾嫆和容央上门“闹事”的事,他是略有所闻的,大概知道衾嫆的态度后,楚漓便来赴宴了。 一来是知道衾嫆会来,想看到她,二来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态度,衾嫆代表的就是他。 既然衾嫆重视这位容玉表姐,重视容玉的女儿,那他便给她们撑腰。 “既是未来王妃的表外甥女,自也是本王的表外甥女,哪里只是个小丫头呢。” 他行走较慢,这也是吴仁禄早先便留意过,所以他刻意放缓脚步领路,哪知道,自家目光短浅的老母亲又说错话,竟给了端王敲打自己的口子。 他额角沁出冷汗,这还未成婚,端王便这般在意未来王妃? 再一想到那位准端王妃的脾性,吴仁禄不觉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果真不能得罪了妻子的表妹,这往后,只怕他要将妻子当尊佛像供着了。 楚漓的到来,也叫前厅到来的小官小吏以及吴家的亲戚吓了一跳。 他们哪里想到,就吴仁禄这个官职,还能请得动王爷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吴大人官职是不大,可他妻子的堂妹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是戚大将军的准儿媳妇——更要命的是,他妻子表妹就是咱端王的未来王妃!我听我家那位说过,端王和衾家大小姐感情很好,还没成婚,便已然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了……” 之前楚漓救驾受伤,衾嫆连夜赶上寺里照顾,还被皇上嘉奖了,这事不是秘密,之前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有些眼红的会编排几句未出阁的女儿家这般上赶着,于名声有碍。 可说实在的,谁都羡慕衾嫆,她和端王定亲时,对方一无所有,都觉得她低嫁了,可眼见着婚期近了,反倒是否极泰来,不说多年瘫痪的双腿痊愈了,就连一向不待见的皇上,也开始转变了态度,开始宠信了。 有人说衾嫆运气好,也有说她旺夫的,还有不少曾暗地里嘲讽衾嫆白瞎了一张美貌的脸和高贵的家世,最后还不是嫁给一介不受宠的残废……可反转来得太快,就像是一巴掌,打在她们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言归正传,前厅的热闹在楚漓来之后,明显静下来不少。 吴家的亲戚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大人物,有的忙拉着吴老太太的手打听。 还有的居然想到了将自家适婚的女儿送去端王府…… 吴老太太刚要心动,脑海里蓦地就闪现衾嫆那张过分美艳的脸来,忙摇头,飞快摆手,“哎哟老姐姐哦,你可别害我,我哪里敢得罪衾家那位大小姐啊!你看看,端王都专程为了这位来我家吃满月酒…… 可想而知对那位的在意,你要是在我家弄出什么乱子,害我家大郎仕途不顺,我可不和你往来了!” 吴家这位老太太,典型的恶人就怕恶人磨,被衾嫆吓唬过一回后,再不敢对上衾嫆了。 还哪里敢和自己的这些牌搭子姐妹撺掇这些事! 要知道她自己可还是有个小女儿的,都不敢生这样的妄想。 不多时,宴席开了,容玉抱着红色襁褓裹着的女儿,衾嫆和容央站在她一左一右,三大一小一出现,就叫整个厅内光彩满室。 不得不说,容家女儿生得是真的美,而如今的衾嫆的生母,曾也是容家盛极一时的大美人…… 楚漓也来了?衾嫆却是眼前一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后,不由冲他弯了弯唇角。 楚漓也报以一笑,四目相对,都只看得到彼此,再无其他。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8排面,该来的都来了 “哎呀,这就是令千金啊,长得真可爱!长大了一定和她娘亲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容玉见来了这么多客人,还有些拘束,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只是短暂地愣了下后,便大方礼貌地冲来宾点头笑笑。 但吴家来了些小门小户的亲戚,见容玉旁边两个似金玉堆砌起来的漂亮姑娘,又得知端王都亲临道贺了,且不管有没有用,先上前套近乎。 从不遗余力地夸婉姐儿开始,先同容玉搞好关系。 容玉有些招架不住,主要是这群人平日里也有上门来的,但都是去看她婆婆,每次看到她眼神都带了些不算友好的打探和挑剔。哪里会像现在这般,简直就像是看着她们自个儿生的闺女一样将婉姐儿夸上天的表达喜爱。 但她也不傻,看了眼坐在宴席上座的楚漓,再看看自己身旁已经心不在焉往宾客那边看的表妹,就悟过来了。 端王亲自来了,这些人哪里见过什么大官更别说是皇胄了,还不立马巴结她这个未来端王妃的表姐? 这么想着,她不禁有些唏嘘感慨,倒不是扬眉吐气了,而是更加感激衾嫆和容央。 要不是这两个妹妹帮衬出马,就她那对爱面子的父母,不知道要怎么数落她的不是。 说起来父母…… “我爹娘他们不来么?” 端王都到了,怎么她爹娘却还没到? 难不成也是觉得她生了个女儿,嫌她没用? 不怪容玉这么想,她因为是女儿身,没少受到她母亲唉声叹气的埋怨,说如果她是个哥儿,还能让大伯安排个一官半职,替他们出人头地,发扬光大。 看出她的紧张忧虑,容央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附耳低声说着,“堂姐你别担心,我爹他们啊都在路上呢!” 说起来还是因为容央,容敬听说容央和衾嫆大闹吴府,一开始是生气的,但是一问清缘由,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仅不责罚了,还夸容央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帮衬家中姊妹了。 便说会亲自带着容玉父母一道前来贺喜,这样容玉也不用怕她那对极品爹娘会说道什么,也给足了面子。 “大人,夫人,老夫人,夫人的爹娘和护国公大人来了!” 容央刚宽慰完,还没等到容玉反应,门口小厮就跑进来,对着几位主人,通报,说。 都来了? 吴老夫人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紧张,儿媳妇的爹娘她是知道的,目光短浅也没多大能耐,并且对儿媳妇也没有多袒护,要不然就算只是护国公的庶弟,但又没分家,她们家也不敢怠慢容玉。 再说护国公……那更是不可能登门了,又不是他外孙女的满月宴。 但他这会儿却来了,吴老夫人不禁看向挽着她儿媳妇手的容央,心里就有了底了。 没想到护国公这么在意这个女儿……之前的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她想着,立马拽了下蒙住的儿子,“大郎啊,你还愣着做什么哩!还不带着你媳妇去接护国公还有你和丈人丈母娘!” 吴仁禄闻言,立马回过神来,回头要喊容玉,但看她抱着孩子,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们去吧。” 这时,容央松开挽着容玉手臂的手,拉着衾嫆,后者点头,随后对他们母子二人说,“玉表姐刚出月子,和孩子俩都不宜吹风。” 也是提醒这两人,不管是她们家谁来了,容玉和婉姐儿如今最大,不能因为要迎接他们的贵客就让母女二人受累。 吴仁禄不清楚,吴老夫人却能从小姑娘明亮中偷着清冽的眼神中,看出警告意味。 忙僵笑着,“是啊是啊,瞧我糊涂了,儿媳妇和婉姐儿不能见风。那麻烦两位小姐了。” 容央轻轻从鼻腔中哼了一声,衾嫆但笑不语。 容敬下了马,又看了眼下了马车后有些战战兢兢的庶弟,以及抿着唇明显敢怒不敢言的弟妹,不禁抖了抖自己的华服。 随后再次提醒这夫妻俩,“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一会别说不喜庆的话让玉姐儿心里不舒坦。那孩子心思重,你们要是不会说漂亮话就笑笑,别给她找不痛快。” 这也是容老夫人事先提点过容敬的,说这夫妻俩眼界又死要面子,别到了满月宴上乱说话,给容玉不痛快。 虽然不太喜欢这对夫妻俩,可容老夫人对容玉还算是好的,也不想自家的孙女出去受委屈欺负。 要不是她年纪大了不好跑来跑去,本来想亲自来一趟的,还是容央劝说她满月宴上吴家的亲戚人多口杂的,不知道会请些什么人,万一冲撞了她老人家就不好了,老夫人这才打消了念头。 “是是,大哥你放心,我不会的。”容家二老爷最怕他这个大哥,闻言立马点头哈腰,老实无比。 倒是容二夫人,面色愁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低声,“弟媳知道了。” 心里怎么想的就很显然了,她愁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算了,反正容二老爷没什么出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可容玉这丫头怎么也! 她只能劝自己,没关系,容玉能生,还年轻,总会有儿子的。 “亲家们,快快快,里边请里边请——”这时,吴老夫人已经在吴仁禄的搀扶下走出来,满脸的笑容,像是见着自己的亲人了一样,冲容敬谄媚地笑着,热情欢迎他们三人。 吴仁禄也规规矩矩见了礼,“大伯,岳父,岳母,有失远迎,快里边请。” 容敬只点了点头,没说话,面容儒雅,神情淡淡的。 只是看到容央和衾嫆时,才有了点笑容,“你们两个丫头倒是跑得快。” 容央只是笑了下,衾嫆却从善如流地眨了眨眼,“这不是急切地想看到婉姐儿嘛!舅舅,二舅舅二舅母快进去吧,看看玉表姐和婉姐儿去——” “好,好好。”容二老爷笑呵呵的,忙不迭点头。 容二夫人扯了扯嘴角,不管旁的,至少今天这排面是足够大了,她也算面上有光,不担心丢人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9收敛,红珊瑚首饰 衾嫆微微瞥了眼容二夫人的神色,便稍稍放下心来。 至少,这会儿有舅舅在,容二夫人不好当着他的面造次,给容玉难堪。 的确是如此。 容家二老爷和二夫人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地要抱小外孙女,容二夫人更是在看到被奉为上宾坐在席间的楚漓后,嘴巴就没合拢过。 拉着容玉的手开始嘘寒问暖,眼神温柔溺爱。 这叫原本还有些紧张担忧的容玉受宠若惊之余,也逐渐放松下来,松口气地和自己母亲聊起孩子和坐月子的经验。 “玉儿,这端王怎么也来了?”将孩子交给奶娘,容玉被容二夫人悄悄拉到一侧,便听到容二夫人神秘兮兮地开口问她。 容玉不禁好笑,她知道母亲为何这么问,如今端王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居然肯亲临吴家,母亲这是想打探仁禄是不是得到重任了。 她低声回答,“自然是为了嫆表妹了。” 语气淡淡的,却能听出几分衷心为自家表妹高兴的意思来。 容二夫人眼神微微黯淡了些,随后又看向和容央有说有笑的衾嫆,不禁叹道,“这丫头倒也是个好命的。”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她转念一想,又叮嘱容玉,“你啊,以后多和她往来,好歹是自家姐妹,以后啊,互帮互助……” 容玉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但好歹也清楚是为了她好,所以她虽然不太喜欢母亲这般功利心算计,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应道,“母亲放心,我都知道的。” 容二夫人还要说什么,老远的,容央就收到了自家堂姐求助的眼神,便眼珠子一转,挤开人群,走过来。 “堂姐,你婆婆让你帮忙招呼下人呢,今儿来得夫人们也不少,还有的是和堂姐夫共事的,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她这么一开口,容玉还不待开口说些什么,容二夫人就轻轻推了把容玉,催促道,“央姐儿这话说得没错,你快去招呼客人吧,别怠慢了。” 容玉忙点头,看向容央时,冲她感激地笑了下。 容央挑眉,挽着容二夫人的手臂,“二婶,我们先入席吧!” 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宴了。 衾嫆和容央还有容二夫人以及吴老夫人她们这些亲眷女眷坐一块,而楚漓和容敬还有吴仁禄坐一桌,男女分开。 对宴席上的菜没什么喜好不喜好的,衾嫆原本也不是个爱吃宴席的人,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眼神下意识朝楚漓的方向看去。 心有灵犀的,楚漓似有所觉滴看回来,两人目光相交,衾嫆俏皮地冲他眨了下眼睛,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这般调皮…… 楚漓不禁无声笑了,眉眼俱是温柔。 容敬举着酒杯,咳嗽一声,将这一切都落入眼中的他,提醒这对未婚夫妇,还是要收敛些的,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宴席上。 淡然地举起酒杯,楚漓掩下温柔宠溺的笑容,朝着容敬微微颔首致意。 面不改色的样子,让容敬嘴角微微抽搐,从前怎么看不出来这小子脸皮这么厚呢。 等宴席过了,衾嫆和容央去后院陪容玉小坐了一会,逗趣了会婉姐儿,两人便相携着离开了。 经过首饰铺子的时候,衾嫆想起之前要送给容央的礼物,便让马车停下来。 “送给我的?那我一起下去!” 容央一听说是送她的首饰,就来劲儿了,拉着衾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说的礼物。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只此一份,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一份成亲礼物?”衾嫆笑着,微微偏着脑袋,道。 “只此一份啊,这个礼物我喜欢,只要是别人没有的,就是最好的!”容央打小就霸道,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撞衫撞首饰了。 不为别的,从小父亲为了表示自己对容惜一视同仁的态度,总是会给她们姐妹俩准备一样的衣服首饰礼物,为的就是让容惜放心和安心。 所以,容央最讨厌一模一样的礼物了,她喜欢别人送她独一无二的,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 当然了,如果是和衾嫆一模一样的东西,她是不介意的,毕竟是最好的姐妹。 衾嫆就知道容央会喜欢“只此一份”这礼物,便带着她进了铺子。 “掌柜的,我来取先前让你做的首饰。”衾嫆进门找了掌柜,便要东西。 掌柜忙让小二去取,笑眯眯地对衾嫆道,“大小姐这套首饰做出来后和图纸上的几乎没有相差,很漂亮,本店也就这一份。” 其实,他更希望衾嫆将收拾图样卖给他,让他再照着打造几样出来,他敢保证,一定能卖出好价钱,被京城贵族少女夫人们争先追捧。 衾嫆也知道掌柜这个心思,便笑着道,“我那还有些图纸,掌柜若是不嫌弃,我可以送你一幅,不过我有个要求,以后我让你打造的,就只打造一样就好了。你也知道,物以稀为贵,送人还是送独特点的好。” 一旁的容央闻言忙不迭点头,“这话没错。” 掌柜闻言,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衾嫆这么大方,说送他图纸。 不过也听懂了她后头的话,忙点头应承下来,“衾大小姐放心,小的也不是第一天开店做生意了,您这么大方,小的以后啊,专门接您的定制图,保证不会外传和再制。” 衾嫆笑着道谢,这时,店小二也将精美的盒子拿出来,双手呈给衾嫆,衾嫆接过,打开看了眼,确认是自己画的那一副首饰没错后,便递给了容央。 容央接过,待看清红珊瑚一套首饰的精美程度后,不禁赞叹,“这也太美了!我很喜欢,谢谢啊!” 这样式有些特别,却不会显得另类,细节之处精致得让人爱不释手,她完全相信要是她戴着这套首饰参加宴会,一定会成为大家注目的对象。 衾嫆想着之前因为自己,容央都被京城贵女圈给孤立了,都没什么人再请她赴宴,虽说容央自己说不介意,但她还是希望她戴着漂亮的首饰参加宴会。 见她这么开心,她也跟着笑起来。 只是—— “哟,你们也来买首饰啊!”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当看清对方头上戴的红珊瑚钗子时,都不由得脸色一变。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0撞款?孙若华挑衅 衾嫆眯着眼,孙若华头上佩戴的,样式分明和她画的图纸样式一般无二。 而容央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再抬眸看了眼孙若华头上的钗子,然后看向衾嫆。 倒不是觉得衾嫆坑骗她,只是她听衾嫆和掌柜方才的意思,明明这套首饰只有衾嫆绘的那副图纸所打造出来的,独此一份才是。 “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衾嫆直勾勾地望着也吃惊地地盯着孙若华的头上的钗子,汗涔涔地对衾嫆作揖解释,“衾大小姐,小人也不知啊——但,小人敢保证,这位姑娘头上的钗子不是小人铺子里打造的……您看,小人铺子里用的红珊瑚,成色是上京最好的一份……” “什么意思?”孙若华眯着眼脸色有些难看,她之前和容央就不对付,所以听说她定了一副红珊瑚首饰,就也让婢女给她去弄一样的,要质地比容央的还要好的那种,就是想要撞首饰,给容央添添堵。现在这掌柜的却说不是出自一家,且她的红珊瑚质地不如容央那份? 她瞪着身后的婢女,婢女忙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小声道,“小姐……这是另一条街的铺子买的,也,也是上乘货。” 孙若华闻言,虽然不满意,但能膈应到容央,就是好的。 “真是巧啊,没想到和容小姐选了一样的首饰。”孙若华扶着自己的鬓角,笑容灿烂得意。 “那又怎么了,谁丑谁尴尬吧。”容央见衾嫆蹙着眉心俨然是被孙若华这行为给膈应到影响了心情,便更看不惯孙若华和跳梁小丑一样蹦跶得意。 将首饰盒子递给自己的婢女,“给我戴上。” 孙若华被容央毫不客气的这话给气得脸色憋红,这两姐妹的容貌一直都是为上京人们津津乐道的好颜色。 她不禁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跑来触霉头了? 再说,她只是和容央不对付,并不敢和从前混世魔王一样的衾嫆叫板。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也不是多好看,本小姐还不稀罕呢!”说着,她拔下头上的钗子,往地上一扔,企图用趾高气扬掩盖自己的慌乱尴尬,转身就要走。 “慢着,这首饰的样式是我亲自所画,不知孙二小姐又是从哪里买来的,这家铺子的掌柜可是和我保证过,绝不打造第二副的。” 衾嫆却不想要就这么算了的,毕竟是她的心血和惊喜,就因为孙若华这么一出,弄得她心头膈应死了。 孙若华不大高兴,“怎么了,就不允许有相似的款么!” 相似? 衾嫆冷笑,“你仔细看看,这细节都一模一样,还只是相似?掌柜的,我想你有必要查一下,图纸先前怎么保管的。” 掌柜被衾嫆这么一问,额头冷汗沁出来,他也意识到孙二小姐这钗子,和衾大小姐给他的图纸上的钗子样式是一模一样的,衾大小姐不可能自己将图纸又给别人,那么问题只能出在他这里了…… “小人……对了,之前小人是将图纸给小二阿强保管的——阿强你去哪!” 掌柜话没说完,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待他追,衾嫆身后的春花就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人给拽住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2盘问,不相信巧合 “阿强,你跑什么?你快说,图纸就你和我看过,怎么会外泄!” 掌柜算是明白了,这摆明有人在中间摆了他一道,如果不解释清楚,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这二位大小姐就得罪了,以后想做她们的生意也就难了。 所以他态度非常强硬,店小二可以再找,这么有钱又答应会提供新样式的贵客却不能流失掉。权衡之下,他看向阿强的眼神也就更加犀利了。 被抓住的阿强,顶着巨大的压力,战战兢兢地摇头,“不,不知道,不关我事啊掌柜,我是无辜的!” “无辜你跑什么?”衾嫆抚平袖子上的一丝褶皱,美目带着清凌凌的笑意,问。 阿强低着头,不敢和他们的目光对视,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我,我怕二位小姐怀疑是我做的,就,就紧张,紧张才跑的。真真不是我!” 说到最后,声音更抖了。 容央哼了声,“你说和你无关,那就报官吧!” 一听说要报官,阿强立马怂了,拼命摇头,扑通就跪下了。 “不要报官,二位小姐,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拉我去见官!” 掌柜听他这么快就抵不住压力了,不禁摇头,就这胆量,还偷鸡摸狗,还害得他惹了一身腥。 “是,是是隔壁街那店铺老板,给了小人十两银子,说是说是想要掌柜最新的首饰图纸……小人,小人也是一时财迷心窍,不知道会闯这么大祸……” 阿强还没说完,掌柜就气得面红耳赤,指着阿强骂骂咧咧,“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平时给你的月钱还不够多吗!你居然帮着对家整你的东家?” 听到这,孙若华脸上神色极度难看,这还有什么搞不清楚的? 两家掌柜有仇,其中一家收买了另一家的店小二得到了衾嫆的图纸样本,最后打造了几乎差不多的首饰,她的丫鬟刚好买到了这一套。 从头到尾,她都成了个笑话!戴着别人偷去的赝品,跑正品面前炫耀自己新买的首饰! 孙若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旁边的丫鬟看到她这个脸色,眼睛都红了,完了完了,小姐回去一定会打死她的! “大小姐,您看,这事儿就是隔壁街那老货整出来的,阿强财迷心窍卖主求荣,这事啊,您看怎么定夺?” 掌柜见自己没了嫌疑,不由松口气,对着衾嫆拱手,顺便上眼药。 “怎会这么巧,隔壁街的掌柜就买了我的图纸?”衾嫆却只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看着阿强,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孙若华以及她身后眼神有些闪烁的婢女。 语调漫不经心地说着,“掌柜的,你有和阿强说过这图纸的重要性么?” 衾嫆一问,掌柜的立马点头,“那是自然!您是贵客!这图纸又是您亲自绘制,再三说明了只能打造一份绝不可以出第二份——小人自然和阿强叮嘱过的……” “那么,阿强,那边掌柜给你十两银子,买了多少首饰图?”衾嫆眉梢微微一抬,看向像是一滩泥一样跪在那瑟瑟发抖的阿强,悠悠开口问。 “就……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两份图,真的没了!” 衾嫆眯着眼,“他有没有专门打探我这份图纸?” 阿强咬着唇,摇头,但对上衾嫆冷冽的眼神,又吓得立马点头。 “他说,他觉得衾大小姐每次都来东家这边买首饰,好奇问了下最近是什么样式……说可以再多给小人十两银子……” 衾嫆懂了,微微抿唇,看了眼已经不耐烦的孙若华,“孙二小姐,我这人你也知道,不好惹,所以我不认为你是故意挑衅——这当中看似是两个掌柜之间的较量,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摆了我们三个一道?” “你什么意思?” 孙若华脸色沉了沉,她刚觉得是自己倒霉,但衾嫆这话却不像是要和她计较的意思? 容央微微蹙眉,她和孙若华不对付是事实,刚刚明明就是孙若华故意来挑衅她的,衾嫆这话又什么意思? “隔着一条街,那掌柜哪来的眼线,能盯我这么紧?那么凑巧知道我要给表姐打造独一无二的首饰,然后又恰巧让你买了去?” 衾嫆不信巧合,活了两世,她见过了太多这种看起来只是巧合的冲突,被容惜设计过无数次,等到死,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的。 孙若华看起来,像极了当初愚蠢又冲动的自己,而衾嫆身边有高手暗中保护,要是真的是被人盯上了,不可能没被发现。 衾嫆的提示已经这么明晃晃了,孙若华又不是三岁孩子听不懂,她不禁下意识看向身后慌乱忐忑的婢女,眯了眯眼角。 “回去我会查清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今天……”她难堪地咬着唇。 容央现在对衾嫆的脑子是很信任的,她说不是巧合那就肯定背后还有什么阴谋算计。 于是,虽然很不喜欢孙若华,但容央最恨被人利用当枪使。 所以她微微冷着脸,对孙若华说道,“今天的事不和你计较,先回去收拾烂摊子吧,看来是有人看不惯你,给你使绊子了。” 说到后面,她又有些幸灾乐祸,原本孙若华是要来膈应她的,结果倒好,不仅当众被拆穿是赝品,还得知她很有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这么算来,容央心里幸灾乐祸地想,孙若华真惨。 又没有衾嫆这么聪明的姊妹或者手帕交。 啧啧,何必呢,和这么个跳梁小丑计较那么多。 等孙若华愤愤离开,衾嫆看了眼阿强,对掌柜的说,“先别让他跑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孙家那位二小姐要问你要人,你就配合下好了。” 掌柜的对衾嫆心服口服,忙不迭点头。 于是姐妹俩相携离开,容央将首饰带走了,用她的话就是,以后戴着出去,孙若华看到一次估计就扎眼一次吧。 衾嫆对此:“……” 这个方向的想法也没错。 “你说,是谁想整孙若华呢?”容央上了马车,不禁好奇地拉着衾嫆问她。 衾嫆摇头,“谁知道呢?而且—— 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这人目的可不只是整孙若华,至少,的确是膈应到我们了。” 尤其是她。 “那谁想膈应我们?”容央皱眉,还是要针对她们? 衾嫆眯起眼角,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一个人。 孙若盈。 那天在首饰铺里,孙若盈是见过她那副图的。 还提及过楚漓的画。 再加上孙若华…… 这么隐秘又几乎看不出破绽的手段,真要对号入座的话,她也只能想到孙若盈了。 不过,她没有和容央说。 因为如果真是孙若盈,这个女人也真是够不简单的了,容央可不是她的对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2闹事,姐妹俩撕逼 “贱婢,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孙若华一回到孙府,关上门就沉着脸,怒音质问给她买红珊瑚钗子的婢女。 婢女满面慌张,跪下,肩膀打着摆子,忙摇头,哭着道,“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啊……奴婢,奴婢就是听张妈说,那家铺子很多新样式的首饰出了,想要讨好小姐,才买了那掌柜推荐的最新款……真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啊!” “张妈?来啊,把张妈给我带过来!”孙若华一向就是这么炮竹的脾气,今天被落了这么大的脸面,整个人都快气疯了,当即要刨根问底了。 很快,张妈就被粗使婆子不客气地提了过来。 孙若华问了半天,张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孙若华是谁?她跟着母亲别的没学到,怎么体罚下人却很有一套。 “不说?给我打,打到她说出有用的线索为止!” “啊,别打别打,小姐放过老奴吧,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是,是大小姐身边的翠喜,上回碰到了,说是新开的首饰铺子有很多漂亮的首饰……老奴就是想要巴结小姐屋里的大丫鬟,才多嘴出了主意……” 张妈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一听说孙若华要喊打喊杀的,就吓得直摇头,什么都说了。 孙若盈身边的翠喜? 孙若华一听到和孙若盈有关,直接不查了,铁定是孙若盈那个贱人害的她! “走,带几个小厮,给我去砸了那铺子。带着那掌柜去找孙若盈!” 敢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就别怪她不客气。 孙若华险些掰断了自己的指甲,兴师动众地带着小厮将那家首饰铺子给砸了,老板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一个劲儿求情和哭喊。 “你害本小姐丢了这么大脸面,还有脸求我饶了你?”孙若华哼了声,直接抬手,“带走。” 小厮提着掌柜,一路浩浩荡荡的,就到了太师府。 是了,孙若盈的外公如今重回了朝堂,还直接位列太师一职,所以近来就连父亲都要对孙若盈赔笑脸了。 谁叫,太师那老家伙一回朝堂就参了她爹一本? 但孙若华不怕,德妃娘娘最近传召了几回她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属意她当成王妃。 所以孙若华带着人直接来到太师府门外,她也不傻,她敢砸了首饰铺却不敢砸太师府的门,可她可以在门口闹啊! 孙若盈不是仗着多读了点书,总觉着自己知书达理,不屑和她争吵么? 那好啊,她就要看看,孙若盈有多能忍。 “大姐,爹爹每日想你想得吃不下饭,我娘战战兢兢怕惹你不开心,孙府上下都等着你回家,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不肯回去—— 但你也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让你身边的翠喜拾掇孙府的下人,害我得罪不该得罪的国公府两位姑娘啊!大姐,呜呜呜,我知道我嘴巴笨不会说话,没你聪明,但你这招太狠了,你这是想逼死妹妹啊!” 孙若华不管不顾地就在门口捏着帕子,开始哭号。 她出门前专门去问了一嘴她母亲,母亲亲口相传的伎俩,说这样孙若盈不管怎么说,都得吃个哑巴亏了。 闹,可劲儿闹大的闹。 反正她孙若华的名声也不大好听,但孙若盈这清高的才女,却很是在意自己的名声,唯恐有一丝污点。 孙若华还专门趁太师不在府上的时候来,可以说,她虽然不够聪明,但有个工于心计的娘。 门口不多时就聚集了一群百姓。 听孙若华带着哭喊自己无辜是听了孙大小姐的婢女的话才偷看了镇国公府大小姐的图纸,模仿了她送给护国公府大小姐的首饰,将打造的首饰高价卖给了孙家二小姐。 如果早知道会闯大祸,绝不起这等子恶念。 百姓指指点点,有的说这么大点事,也能闹,孙家姐妹还真是一点姐妹情都没。 也有人骂这掌柜真的是吃了豹子胆了,人衾家大小姐的图纸也敢偷? 当然了,还有小部分声音,是觉着低调才华的孙大小姐怎么身边会有这么不知轻重的婢女,有些失望。 孙若盈听翠竹说了外边的情形后,手微微握紧,咬着粉唇,眼底滑过一丝阴霾。 孙若华这个草包,怎么可能查到她头上来? 翠喜只是她身边二等丫鬟,她那天看到衾嫆的图纸,又听她和掌柜的对话后,回孙府的时候,刚好撞上孙若华教训婢女买的首饰太丑不够格调之类的。 原本也没想做什么,可一想到衾嫆的脸,一想到惠王…… 孙若华又这个时候刺激她,说了她生母的坏话,孙若盈回来后,心中有气,便心生一计。 只是此事她做得极为隐秘,不管怎么查,最后都不会牵扯到她头上,最多,是翠喜多嘴。 但没想到孙若华会这么快怀疑她不说,还将首饰铺子砸了,将人掌柜带到门口闹事,甚至那个阿强也带来了。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翠喜是被咬死了的。 孙若盈只觉得头疼,她伸手按了按眉心,吐出一口浊气,“带上翠喜,出去看看。” 她沉了嗓音,绝不能叫孙若华这个草包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 “大姐,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真那么恨我,连一面都不肯见妹妹呢!”门打开,孙若盈优雅而书卷气地走出来,目光温婉娴静。 但触及到周围那么多百姓的视线,她微不可闻地抿了下唇线。 看向孙若华的眼神也少了一分温度。 孙若华却眯着眼,眼底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和嘲讽。 声音却带着哭腔。 “二妹,你这是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大姐也别装糊涂了,你问问你身后的翠喜,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孙若华闹也闹得差不多了,见到正主出面,立马开始叫板。 像是怕孙若盈要装傻一样,又让那掌柜和阿强以及张妈还有自己的婢女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翠喜面上有一瞬的慌乱,但孙若盈只是静静看向她,眼神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告。 “二小姐,奴婢,奴婢不该多嘴,奴婢就是那日瞧见了衾大小姐的首饰图好看……才无心说了句如果能整个上京都买得到就好了……真不知道掌柜会去偷图纸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3卖身契,翠喜被带走 “少装模作样了,怎么偏偏就那么巧,辗转到最后你一会和掌柜的说那套首饰图好,一会又碰到张妈,‘那么不小心’就说漏嘴?” 孙若华冷笑,然后看向一副有些失望抱歉地望着翠喜再看向她的孙若盈,“大姐,你向来有女诸葛的智慧,你说,这当中是真那么巧合么?” 看她不撕开孙若盈虚伪的嘴脸! 孙若盈心里跳了跳,是没想到孙若华这么厉害,咄咄逼人的,她要是顺着这话说纯属巧合,就显得有包庇自己身边婢女的嫌疑,但如果说有问题,那翠喜估计…… “二妹,这当中会不会是一场误会?翠喜这丫头是有些冒失,如果真是她,不用你说,我身为她的主子,我自是要替她向你赔不是。可这事……一番下来,我看大家都有错,哎,若是国公府两位姑娘介怀,做姐姐的,稍晚便带你登门道歉去……” 她这话说的,一副与她无关,但不管是孙若华的错还是翠喜的错,她身为姐姐和主子,都会赔不是。 落落大方又明事理,一下博得了不少百姓的赞许。 “不愧是名门之后啊,太师教导的姑娘啊就是明事理!” “是啊,高下立现了!” 孙若盈眸光温柔又歉意地看着孙若华,仿佛看着不懂事的妹妹,却又不好当众说她的不是。 而百姓们也回过神来,这事儿,说巧也巧,说古怪也古怪,可不管怎么样,不都是孙家二小姐自个儿招摇,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后,才跑来闹事? 如果她不挑衅,不也没有这回事? 孙若华见气氛一下变了,对自己不利,气得脸色铁青。 “孙若盈,你这个虚伪的女人,一定是你指使的翠喜,我不管,既然你说跟你没关系,今天,翠喜就交给我,带回去管教!” 她这话一出,翠喜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求助地望着孙若盈。 可孙若盈却是想到……翠喜是孙府出来的,她的卖身契,在孙府那。 她也想过拿回来的,可继母把持着孙府上下,根本不肯松口松手。 如果将翠喜交给孙若华,只怕是有去无回。 她倒是不担心翠喜会出卖自己,毕竟她没有直接交给翠喜做什么事,翠喜这,问不出什么和自己有关的。 只是…… 孙若华这一来,是要将翠喜拿去泄恨了。 这么多人看着,她如果真的让孙若华将人给带走,外人还怎么看她? 咬着粉唇,孙若盈面上染上几分为难,眼圈也红了。 嗓音轻柔,“二妹,翠喜好歹也是一条命……你高抬贵手,不要和一个丫鬟计较,她不该生口舌之过,我回头就罚她,行么?” “不行!”孙若华果然是个炮仗,她一开口,孙若盈反而松口气了。 看吧,也就是凑巧才闹过来,聪明不过一柱香的时辰,就本性暴露无遗。 “将翠喜给我带走!” 孙若华凉凉地看着翠喜,她笃定翠喜知道孙若盈一些什么,就算不知道,这贱婢害她跌了这么一下,她也不会饶了她的。 翠喜吓得脸上血色全无,跪下忙给孙若华磕头。 “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在也不敢了——” “真跋扈啊。” “嘘,你不要命了,别说了,这是别人高门贵族的家务事,和我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走吧,走吧,散了。” 人群散去。 孙若盈眸光微微一沉,看着孙若华,“二妹,你也不想落个随意打杀下人,残忍不仁的名声吧。” 她嗓音低了下来,面上少了一丝笑容。 清高得很。 孙若华呵呵冷笑,最是看不惯这么清高又装的孙若盈。 “那就不劳大姐挂心了,反正这是孙府的奴婢,大姐不是觉得自己是太师府的人么?那就别管孙家的家务事了,带走!”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大小姐,救救奴婢——” 翠喜被拖着膝行离开,回头无助地看着孙若盈,将她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孙若盈只是抿着唇,好一会,无声地别过了目光。 翠喜眼里的希望,就这么,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翠竹见状,不由心生一分寒意。 她扶着孙若盈,眼里却带着几分忐忑,“大小姐……” “你放心……再等等,很快,很快我就能拿回你的卖身契。” 她身边就翠喜和翠竹的卖身契还被把持在她继母手里,大丫鬟倒是在她这。 翠竹点点头,心里却很是不安。 很快,又是多快? 像今天这样,二小姐一句话,就能将人给带走,要打要杀都单凭二小姐心情。 大小姐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根本护不住。 太师傍晚才回府,听小厮说起白天的闹剧,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去找孙若盈。 “你这丫头,吃了这么大亏也不和外祖父说!那孙若华当真是欺人太甚了,你好歹是她长姐,她怎么敢这么对你?” 孙若盈垂眸,咬着唇,苦涩地摇头,“可翠喜的卖身契不在我手里,外孙女……也拿二妹无法。都怪外孙女无能……保护不好自己的婢女。” 太师听了这话,眉头皱起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见他动怒,孙若盈担心他又身体不适,忙开口宽慰,“外祖父别动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且让她先嚣张吧。” 见她并没有因此多伤心难受,太师才面色稍霁。 “好孩子,无妨,你和惠王的婚事,过些时日,皇上应该就会下旨了。如今外祖父已重回朝堂,日后便是你最大的靠山和倚仗。” 孙若盈闻言,目光闪烁了下,很是动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外祖父如今重回朝堂,她马上就可以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一点一滴地都给夺回来。 回了屋内,孙若盈看着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婢女,不禁问,“怎么样?” 婢女凑近,小声地说了几句。 孙若盈的脸色变化了几下。 末了,不由叹了声。 低头喃喃自语般说道,“看来是我心急了,不该招惹她的。” 没想到衾嫆这么聪明,这下,她倒是没一石二鸟不说,还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4离开,楚旸的婚事 魏赢将床上简单的两件衣服收进包袱中,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拿起包袱,起身趁着天色尚早,出门。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衾嫆牵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衾枫,站在门口,望着他温和地笑。 他愣了下,手下意识抓紧了包袱打的布结。 “听戚继北说,你今天要去军营报道了。” 衾嫆穿了身绯色的裙子,腰间漂亮的红色丝绦随着她上前一步的动作而轻轻舞动,飘逸灵动。 她微微笑着的样子,看起来温柔而恬淡。 伸手,递给魏赢一柄黑色的剑。 “既然要去历练,没有一把好的武器还是不行,这柄剑是我托城里最好的铁匠打造,就送你作武器吧。” 魏赢目光从衾嫆温柔美艳的脸移到她手中泛着冷光的剑上,眼底神色深了深。 送他的武器么…… “枫哥儿听说你要走了,吵着要来送行呢。” 他不说话,衾嫆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前世的大统领比现在的魏赢还要沉默寡言。 衾枫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睁开了些,用没有被衾嫆牵着的那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魏大哥要记得回来看我呀!” 他眨着眼睛,松开衾嫆的手,小跑着爬上台阶,拉了拉魏赢的大手,“枫哥儿会努力学武,以后跟着魏大哥一块去军营!” 魏赢有些动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嗯,好。” 然后伸出双手,接过衾嫆递给他的佩剑。 深深地望了眼衾嫆,眼底只有坚定和感激。 “多谢大小姐,魏赢会记住你的恩情,他日必定相报。” 他说着,便要跪下。 衾嫆忙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跪拜之礼,“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无须感谢于我。” 饶是她如此说,魏赢也还是行了一礼,她不明白的,她的举手之劳,却救了他和阿母的命。 这份恩情,他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魏赢走了。 衾嫆看着策马离去的青年,想到前世他的建树,不免有些心潮澎拜。 尽管这一世她抢了楚唯的得力干将,可魏赢还是会走向那条路,相信等他历练一番后回来,也还是能拥有前世的际遇。 “小姐,回去吧。” 秋月替衾嫆披上了披风,看了眼魏赢远去的身影,不由心底松口气。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安排了,离得远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会歇下了。 希望小姐赶紧和端王成亲吧,免得总要面对这些有的没的。 而此时的皇宫内。 德妃再次摔了新得的瓷器。 “赵美人,又是赵美人!”她妩媚风情的脸上尽是阴霾狠厉,“这个小贱人,就会缠着皇上,皇上都多久没来本宫宫里了!” 宫人瑟瑟发抖地候在一侧,根本不敢出声,生怕惹怒德妃被罚。 “成王呢!不是让他进宫探望本宫的么!怎么还没来?” 德妃发了一会火后,有些没力气,重新坐下来,拿过一旁的铜镜,看了眼自己的脸,瞥见眼角的纹路,吓得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忙按住眼角,压抑着怒气,强自镇定地开口问。 嬷嬷忙毕恭毕敬地回着,“娘娘稍安勿躁,成王殿下兴许还在路上呢。” 说着,将一盏参茶端到了德妃手边的桌子上,“娘娘请用茶。” 德妃瞧见了,脸色稍霁,接过温度适宜的参茶,饮了一口。 “对了,孙家那边怎么样了?” “孙家大小姐近来和李贵妃走得亲近……”嬷嬷斟酌着说着,果然看到德妃沉下来的脸色,便忙转了口风,“不过依老奴看,太师虽重回朝堂,一时间风光权重,可他年事已高,到底不能和浸淫朝堂数十载,如今正值壮年的孙侍郎比…… 再者,那孙家二小姐深得孙侍郎夫妇宠爱,若是成王殿下娶了孙二小姐,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德妃冷静地听着,随后却摇头,“可你也看到了,那孙二鲁莽冲动,一点都不及她那个姐姐聪慧稳重。” 说来说去都是李贵妃那贱人背后使诈,抢了她看中的婚事! 嬷嬷却安抚德妃,“可娘娘您想啊,太师他刚回朝堂就参了孙侍郎一本,虽说皇上有斥责孙侍郎,可这孙侍郎又不是傻的,吃了这个闷亏,想必是对太师也恨之入骨…… 更莫说孙二小姐和孙大小姐是死敌——娘娘与贵妃不对付,如今孙家大小姐又铁了心要攀李贵妃那高枝……何不将孙二小姐纳入咱们的阵营。等她嫁过来了,娘娘好生教导,还愁对付不了贵妃他们?” 德妃自打入宫以来,就处处和李贵妃较劲,尤其是到了如今这地步,李贵妃的位分比她高一级,生的儿子还更得皇上喜爱。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打击。 也难怪她急了。 这会儿身边心腹嬷嬷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是啊,孙若华没有孙若盈聪明,也没有太师这样的靠山,但是那又如何? 孙若华的母家厉害,孙夫人是个有手段的,若是孙若华成了她儿媳,以后她就有帮手对付李贵妃母子了。 这么多年了,孙若盈不能回孙府,不就是因为斗不过孙夫人母女俩? 想着,德妃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 于是,等楚旸姗姗来迟时,非但没有看到预想中生气的德妃的脸色,还看到她笑眯眯地相迎。 不由得有些诧异。 “母妃?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因为李贵妃的压制,还有赵美人的得宠,让德妃近来脾气越来越差,楚旸都不想进宫来看她的臭脸。 但奈何推的次数多了,德妃更生气了,直接让宫人去他府上堵他,这才无法,进宫来请安。 “皇儿啊,是你的喜事!”德妃知道楚旸的德行,要他娶孙若华这样容貌不是上乘的,还有些草包的女人估计很难,所以耐着性子,拍了拍楚旸的手背,笑容满面地哄诱,“你看啊,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之前母妃挑来挑去总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现在啊,有一个合适的,和你啊最是登对……” “母妃说的是?”楚旸表情微妙了下,总觉得不太妙,有些犹豫地开口询问。 “什么?孙若华?不行,我不同意!” 等德妃幽幽说了人选后,楚旸直接甩开了德妃的手,一脸的抗拒。 要他娶那个草包,做梦!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5宫中,黄雀在后 楚旸会抗拒,在德妃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不大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是娶个正妻,等娶回来了,你想要纳多少个侧妃、良妾都没有关系,母妃也不干涉,但正妃必须是母妃来给你选!” 她知道楚旸爱美成性,索性抛出了条件,来诱惑楚旸同意这门亲事。 知子莫若母,果不其然,楚旸在听到德妃说除了正妃其他的都不干涉后,表情微微和缓了下来。 他沉默了会,眯着眼,似乎在考虑。 “你想啊,楚唯都要和孙若盈结亲了,如果你和孙若华成亲,那楚唯想要借助孙家势力就不可能了——” 德妃瞄准时机,又丢下一个诱惑。 一听说能抢走楚唯要的势力,楚旸眉梢一抬,表情微妙起来了。 “成啊,母妃做主就行。” 随后,他慢悠悠启唇,有些无所谓地说道。 他最近刚得了个异域风情的美人,正新鲜热乎着呢,就怕母妃横插一脚干涉,现在得了这个保证,他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正妃不就是娶回家当摆设的么? 又不是都能像楚漓那废物小子那般好运,能娶一个靠山强大不说,模样性情又合口味的。 想到衾嫆那张脸,楚旸下意识舔了下上牙,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 可惜,真可惜。 不过像衾嫆这样的,娶回家也是个麻烦,再漂亮的女人,久了也是会腻的,衾嫆又那般霸道,以后定是个妒妇,这美人恩还是留给楚漓受吧。 “好,好,真是母妃的好儿子!” 德妃见楚旸松口,不免喜上眉梢,嘴角上扬,恨不得立马就将婚事给定下来。 “听到没,他同意了!嬷嬷,你去安排,过两日,让孙夫人进宫来一趟!” 等楚旸走后,德妃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笑容溢出来。忙吩咐了嬷嬷安排孙夫人进宫的事。 此时,赵美人的寝宫中。 “美人,德妃娘娘也太过分了,又故意抢走了您想要的血燕——奴婢问过御膳房了,本来是准备了美人的那份的,却,却被德妃娘娘身边的宫人拿走了……” 赵美人看着镜中年轻貌美却眼神平添死气沉沉的自己,对宫女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好似被一再抢走了想要的东西的,不是她罢了。 宫女不禁瞪眼,咬了咬牙,继续煽风点火,“美人,您不能这么软弱好欺负的,您现在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只要您和皇上撒娇说上一声,就算是德妃也不能把您怎么样……” “住口。”赵美人夺过宫女手里的玉梳,动作轻缓地梳理着一头秀发,黛眉轻蹙地呵斥了宫女的说辞,“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日后,本宫不想再听到。” 她又望着铜镜,语气和缓而平静,“德妃是妃,而我只是位列美人,尊卑有别,你不可因为皇上目前宠着我,就恃宠而骄。” 宫女脸色讪讪,低低说了句,“可您是宠妃……不一样的。” 要不是美人自己不肯,皇上早就升了她的位分了! 说到底还是美人自己愚蠢无知又软弱好欺负。 赵美人摇头,“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德妃从前不也是宠妃?可你看看,这皇宫里的宠妃从不稀缺,到头来不还是色衰爱驰,落得个凄凉下场。本宫只想过自己的平静日子,并不想生是非。你们也是,不许打着本宫的由头乱来,知道么?” 身后的宫人忙跪下回了声“是”。 只有给赵美人梳头的宫女面色有些古怪,眼底闪过失望。 “芍药,本宫的汤药呢,端上来吧。” 放下梳子,赵美人温温柔柔地抚了下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去,轻声问道。 名唤芍药的宫女,也就是刚刚给赵美人梳头还挑唆的这位,闻言,愣了下,随后立马去端药了。 赵美人喝完药,芍药眼神闪了闪,随后退了下去。 而原本面色淡然温柔的赵美人,倏尔嘴角一勾,微不可闻地无声笑了。 入夜后,芍药侍候赵美人歇下了后,方离开了她的寝宫。 来到了李贵妃的寝宫中。 “哦,她当真是这么说的?”李贵妃长长的护甲轻轻摩挲着鬓角,听着下方一五一十汇报赵美人的言行的芍药说完后,微不可闻地扬长了语调,似笑非笑地睁开了眸子。 与世无争? 呵,真是个不中用的,她都递刀了,却不敢行事。 “那药,她还在服用么?” 转了个话题,李贵妃忽然身子坐直,声腔低沉严肃地问。 芍药闻言,短暂地愣了下,随后点头。 “奴婢每次都在一旁,亲眼看着她喝下的。” 李贵妃眯着眼角,“嗯,你下去吧,小心行事,别暴露了身份。” “是,奴婢告退。” 于是,芍药从偏殿的门出去,离开。 等人走了,李贵妃给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 不多时,一碗黑乎乎的药,也呈了上来。 如果芍药在这,就会发现,这碗药和先前赵美人服用的是一模一样的。 “娘娘,真的不用找个太医瞧瞧么?” 嬷嬷在一旁看着李贵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黑乎乎的药都喝了下去,不禁有些担心。 “不行,本宫信不过太医,万一……”李贵妃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的药渍,蹙了下眉心,随后胸有成竹地说,“这药方赵美人一直在用,不是说,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信了么?这说明……这药一定是有用的。” 李贵妃说着,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如果,如果她能再生一个,地位就不一样了,完全稳定了。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皇上的心都会往她这边偏。 这般想着,李贵妃不禁扬起嘴角,笑容深邃而期待。 端王府。 “主子,宫中一切都按主子安排的那样发展。” 书语走进来,见楚漓还在伏案看公文,不禁叹了声,随后汇报着宫中的情况。 闻言,楚漓头也不曾抬一下,面上也没欣喜得意之色,只是很淡然沉着地应了声。 “嗯。” 仿佛这一切,本就不会有什么变故般,都在他掌握和意料之中。 “对了,衾大小姐身边的那个叫魏赢的护卫,已经进军营了。” 这回,楚漓抬了下眼皮子,微不可闻地抿了下唇角。 沉默地发了会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6败露,董翠娥勾引 “滚出去!” 这天夜里,衾潇的屋内,忽然发出一声巨响,衾潇怒喝的声音落下后,随着门板落下的,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一早就知道会出什么事的衾嫆带着婢女和家丁立马赶到。 当然,还有被孙嬷嬷请过来的衾老夫人。 “不可能!那孩子看着就老实温顺,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来!” 衾老夫人还没到衾潇院子时,不知道孙嬷嬷说了一句什么,她立马反驳,不相信地说道。 孙嬷嬷心里明镜儿一样,面上只能叹气,“老夫人,老奴骗您做什么?是董姑娘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偷偷跑来告诉老奴的,说是……看到董姑娘去药铺鬼鬼祟祟地拿了什么药……回来后又说要给国公爷做夜宵,小丫头不放心跟过去看了眼,发现董姑娘往汤里倒了药粉!” 都是一把年纪大风大浪都见过不少的人了,能是什么心思下什么药,一目了然。 衾老夫人脸色难看,脚步都加快了。 她绝不能容许她的儿媳妇用这种下三滥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勾引她儿子! 这和勾栏院里那些个货色有什么两样? 孙嬷嬷瞅了眼衾老夫人的脸色后,心里微微有了底。 这董翠娥也真是一手好牌自己打了个稀烂。 明明老夫人已经想办法撮合她和国公爷了,她却这么急不可耐,要自己使手段搞这么些下三滥的把戏。 再说衾潇,他累了一天了,刚要躺下,就见床上躺了个女人,吓得他瞌睡都没了,想也没想,赶在女人演戏前,将人给扔了出去。 董翠娥怎么也没想到,衾潇根本就没有喝她送去的夜宵和汤,她准备的东西没派上作用不说,衾潇见到床上一个玉体横陈的女人,第一反应居然是将她给扔了出去! 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她当真是没见过。 董翠娥捂着胸前单薄的一层纱衣,后背和屁股摔在地上痛得她咬牙切齿,但她还是爬起来,努力地将戏演完。 “我,呜呜呜,表哥你看了我的身子……我可还怎么活啊……” 她掩面,哭得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衾潇脑袋都大了,他厌恶地瞪着跪坐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女人。 这个什么远房不知名表妹来府上这事,他是有所耳闻,但并没放心上,毕竟老太太高兴就好,多个解闷儿的,府上也不是养不起闲人…… 谁知道,居然打的这个主意! 好在事先,姣姣就让小厮提醒他,别喝他这个表妹送来的汤,里面可能加了“佐料”。 他当时没多想,只是信任闺女,便照做了。 只是没想到,人直接爬床了? 他看到带着人气势汹汹赶来的衾嫆,心中有所顿悟,之前姣姣和他说过近期可能要他配合赶个人…… 原来是这样。 也好在衾嫆打过招呼,不然衾潇心里肯定生气,认为她在利用自己了。 “看了你的身子?”衾嫆刚好听见董翠娥那卖惨的话,不禁嗤笑,“董翠娥,你这招数太烂了。” 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董翠娥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董翠娥,眯了眯眼笑意清凌凌的。 “借着祖母的名义,接近我爹,还给他送加了不该加的药的汤,又穿成这样混进我爹房中,你这算盘打得还挺响亮嘛!” 董翠娥听到衾嫆这话,不禁咬牙,面色有些绷不住地白了白,强撑着道,“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我对表哥是……是真心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他了,但,但刚刚,他,他也看了我的身子了……” 她说着,眼角余光扫到衾老夫人的身影,立马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开始哭号,“我,我不活了啊我——我这样还怎么嫁人呜呜呜——” 衾嫆看着发疯撒泼的董翠娥,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说实话,这样的段数,真的不够看的。 “胡闹什么!闹什么闹!” 果然,就连衾老夫人都看不下去这拙劣又粗鲁的画面。 她杵着蛇头拐杖,重重地锤着地面,脸色铁青难看。 “董翠娥,亏我把你当侄女看待,你,你却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儿子!你对得起我吗你!” 衾老夫人气得胸口震动,她厉声厉色地指着董翠娥,毫不客气地指责她。 董翠娥愣住,不是大户人家最爱脸面的吗?不是应该先不当众揭穿,而是为了脸面名声,怎么也要娶了她么?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瞪着眼,一时也忘了哭号,呆呆地望着盛怒中的衾老夫人。 “不,不是的,姑母您听我解释……我没有……”该死的,没想到衾潇不喝那汤!要不然衾潇喝了后,和她成就了好事了,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根本不怕对峙的! 她忍不住瞪着衾嫆,总觉得这丫头邪门,一定是她从中搞鬼,对,一定是她! 被董翠娥瞪着,衾嫆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开口,“董姑娘说自己是无辜的,那好好盘问下她身边的丫鬟吧,祖母您看呢?毕竟是关乎爹爹和咱们国公府名声的大事。” 最后一句,衾嫆就是提醒这个糊涂的祖母,要是你包庇董翠娥,留下这么个祸害在府上,以后保不齐还有更丢人现眼的事发生。 当然,就算祖母包庇,她也有后招。 “问,带上来一个一个地问!” 衾老夫人咬着唇,只觉得衾嫆的目光像是在谴责她引狼入室,她先前嫌弃这个丫头没有教养才想着找自己远房侄女做儿子的填房,却不料是这么个上不来台面的下三滥玩意! 董翠娥面色变了变,但她强自镇定,没事,她做这些事都是自己亲历亲为,问丫鬟也没用! 结果,丫鬟将看见的都说了出来,甚至,将她去过哪间药铺都抖露了出来。 董翠娥听完,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在衾老夫人黑沉沉的脸色中,她忙爬过去,抓着她的裤脚,“姑母,姑母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我,我就是鬼迷心窍,太喜欢表哥了才会这般……呜呜呜姑母您别赶我走……” 她要是被赶走了,上哪去找这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享受贵妇人的日子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7袒护,赖三上门要人 她抱着衾老夫人的腿,哭得一点脸面都不要,声音嘶哑嚎啕。 衾老夫人抿着唇,低头目光沉沉地望着哭闹求饶的董翠娥,眼底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不忍。 到底是远房侄女,再远房也是侄女,而董翠娥又会哄她欢心,在这个府上,她和儿子和孙女关系并不亲,更别说让他们哄她开心了。 多了个会讨好会取悦她的侄女,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赶走的。 她想着,便张了张口,声音还是很低沉,但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怒气和恼恨。“你实在是做得太过了!以后,莫要再肖想你不该得的!国公府女主人的位置,不可能是你的,以后都不可能!” 这话…… 衾潇眼里流过一丝失望。 这样的人,死性不改的,为什么母亲亲眼见到了董翠娥丑陋贪婪的嘴脸后,还袒护包庇她? 董翠娥一听,还有转机?眼睛一亮,立马态度诚恳地点头,“我知道,我不敢了,侄女再也不敢了,侄女以后都只陪着姑母,再也不起不该有的心思!” 衾老夫人闻言,心里也有些后悔,说起来,也是她自己心急有私心,给翠娥透露出了想要撮合她和潇哥儿的意思,才让这孩子误入歧途。 她叹气心软的模样,尽数落到了衾嫆眼中,有些想笑。 祖母对她从来都是哪怕没错也会找错,错一次就绝不给改过机会,只会谩骂…… 可是到了董翠娥这个外人这里,犯了这样不容原谅的过错,还能怜爱心软。 还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母亲,您不能糊涂!” 衾潇这个直脾气,看到董翠娥娇柔做作的嘴脸就恶心,不禁上前一步,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衾老夫人,眼神里透露着坚决的意思。 又来了。 衾老夫人胸口起伏了下,这个逆子,从来都是只顾着他自个儿的心情,她一点都不能高兴,不能有她喜欢的东西和人。 “是我之前给了翠娥错觉,让她以为我要她当我儿媳……她不过是一时糊涂,就罚她以后在我院子里不得迈出一步吧。” 她说着,眼神沉了沉,“你现在连母亲的请求,都不肯答应了是么?” 用孝心来要挟衾潇。 衾潇抿着唇,气得脸色微微白,他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按着眼睛。 “母亲,您这样,有将儿子放在眼里和心里吗……” 一个外人,一个心怀剖测的外人,都能让她袒护,要挟他,而他这个亲儿子,却成了她的敌人了。 母子二人因为董翠娥僵持不下,衾嫆却是早有准备,她倒是没什么可失望的,祖母偏心糊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只是给春花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懂了,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退出去。 没多久后,管家跑进来。 “老夫人,老爷,不,不好了……门口,门口有个叫赖三的,说,说咱们府将他的婆娘藏起来了,要,要我们将人交出去,要不然就报官告我们私藏民妇!” 管家急急忙忙的话,叫衾老夫人和衾潇脸色都难看起来了。 私藏民妇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真的告上去,衾潇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衾老夫人脸色铁青,“什么赖皮的都敢往府上跑了,你去,将他轰走,这里没他婆娘!” “可,可他赖着不走啊,说,说他婆娘就是,就是被老夫人给藏起来的……”管家觑着衾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地接着道。 被她藏起来? 衾老夫人气得险些一个白眼翻过去,她杵着拐杖重重地锤着地面,“一派胡言!你,你去将他带到前厅,老身倒是要看看,他说的婆娘是哪个!” 而盛怒中的老夫人却没注意到,听到“赖三”这个名字起,整个人都犹如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僵硬的董翠娥。 他怎么会来? 董翠娥吓得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坐在地上,双眼闪烁,慌乱极了。 “董姑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衾嫆走过去,像是好心似的,开口“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我有些累了,要不,要不我先回屋了……” 她弱弱地看着衾老夫人,可怜巴巴地说着。 衾老夫人原本要呵斥她的,但转念一想,这会儿正好可以转移众人视线,让她先回去,等儿子和孙女向她要人时,她再借口说人病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么想着,衾老夫人便冷淡地嗯了声,“那你去吧。” “等等。”在董翠娥眼中一喜就要起身溜时,衾嫆却开口叫住了她。 在衾老夫人不悦的眼神示意中,衾嫆笑容可掬地说着,“董姑娘刚吹了风的,怕是身子不太爽利,这样吧,春花,秋月,你们扶董姑娘回屋,务必要——寸步不离地照看着。” 她看着董翠娥,笑得一脸关切,微微咬着“寸步不离”四个字。 董翠娥面上一哂,刚要开口说“不用了”,就听见衾老夫人不耐烦的一句—— “行了就按大小姐说的吧。” 于是,董翠娥被春花和秋月一左一右,死死地看着,抓着手臂扶着出去。 前厅。 名叫赖三的中年男人,贼眉鼠眼地盯着国公府厅内墙壁上的字画看,伸手想摸一摸桌上的花瓶,却被小厮伸手钳着手臂,强硬地拉开了。 他痛得脸部扭曲,怪叫了一声。 “老夫人,国公爷,大小姐。” 不多时,小厮对着门外走来的三人行礼问好。 赖三一听,立马站得笔直。 有些紧张,尤其是当衾潇威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别提去看旁边艳丽漂亮的少女了。 “你就是赖三?” 衾老夫人上座后,敷衍而冷淡地看了眼下方畏畏缩缩的男子,开口,问。 “是……老夫人,小人的婆娘呢?怎么没见她?” 赖三一开口,就是问衾老夫人要人。 衾老夫人冷着脸,锤了下拐杖,眉眼严肃冷厉,“你婆娘叫什么,怎会在我府上!” 这都哪里来的地痞无赖,居然敢讹上门来! “翠娥啊,老夫人您不知道么?我婆娘叫董翠娥!” 轰—— 谁知道,眼前这个猥琐的男人,却回了一句叫衾老夫人震惊当场的话。 怎么可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8打发,再也不要出现 董翠娥不是没成亲? 衾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那,难受极了。 她瞪着赖三,“你有什么证据!” 似乎知道衾老夫人会这么说,赖三从怀里拿出一张文书,递给一旁的管家。 “字据!她老子当年欠了我钱,把她卖给我了!这婆娘不肯,耍花招骗我,说什么睡一晚就抵消了——哼,我赖三才没那么傻,睡照睡,字据她毁的是假的那份!” 市井流氓说话,不堪入耳,衾潇皱眉,看了眼衾嫆,却发现女儿面不改色地听着,一点都不羞躁。 不免有些尴尬。 姣姣应该是没听懂…… 他这么自我安慰着。 衾老夫人快被气死了!她听着下方赖三一口一个“睡”和“婆娘”,再看白纸黑字还有按手印的字据,眼前一黑,按了按额头,她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董翠娥!都不清白了,还骗她说她是黄花大闺女,从没嫁过人! 真的是满口胡言、狡猾奸诈的女人! 先前多喜欢这个会讨她欢心的侄女,现在就有多痛恨。 衾老夫人抿着唇,将字据还给管家,管家再交还给赖三。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还是衾潇咳了声,语气严肃地说道,“母亲,您看此事……该如何?” 他自然是希望董翠娥赶紧收拾东西和这赖三一块有多远滚多远的,免得他以后晚上睡觉都要先检查下屋里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乱七八糟的女人。 留着这么个祸害,只怕是会家宅不宁。 衾嫆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会儿老太太心里只怕是快怄死了,她前脚才说董翠娥好话,不顾母子情分也要留下董翠娥,这后脚,就有人上门说她藏了别人的婆娘。 婚前失贞,欠债不还,满口胡言,一心攀高枝,这些特质一夕之间全部暴露在老太太眼前,她心中有多气愤,可以想象了。 尤其是,她之前还张罗着想要将董翠娥给她当儿媳妇——这么个不检点的谎话精,差点成了她儿媳,这得多难堪? 是了,衾老夫人现在心里一口血都快喷出来了。 她是多眼瞎,才会看走眼到差点将这么个货色撮合给自己儿子? 衾老夫人一口气堵住嗓子眼那,抬手遮了自己的眼睛。 好一会,才冷着声音,道,“将董翠娥,带过来,让他们赶紧走!” 不多时,春花就和秋月一左一右,钳制着董翠娥的胳膊,将人半托着带进来。 “老夫人,这女人方才想跑,被奴婢们发现抓住了!” 春花说着,将董翠娥身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包袱散开,里面赫然是衾老夫人平日里赏赐的衣服首饰。 而孙嬷嬷却是眉心一蹙,“大胆,居然敢偷老夫人的首饰!” 她几步下去,捡起地上祖母绿的耳环,还有金镯子,呈给此时眼神狠厉地瞪着董翠娥的衾老夫人。 定睛一看,真的是她的首饰。 衾老夫人胸口起伏着,“赶出去!将他们都给我赶出去!再也不许他们出现在镇国公府门前!” 她说着,气得拐杖都扔了,扶着孙嬷嬷的手,下来,目眦欲裂。 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厌恶地看着董翠娥,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扶着孙嬷嬷的手便走了。 “我累了,该怎么就怎么吧。” 她想,自个儿当真是老糊涂了,一次又一次地出来和自个儿亲儿子、亲孙女怄气对着干,帮着不相干的人都不肯相信帮自己人。 一下子,衾老夫人背脊佝偻了不少,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 衾潇看了有些不是滋味,再怎么糊涂也是自个儿亲娘。 他看了眼衾嫆,看不出她面上的神色,叹气,“姣姣,既然都是你意料中的,就你处理吧。我回屋休息了。” 这话中,不可谓没有几分无奈的责备。 衾嫆眨了眨眼睫,只起身,送了下衾潇。 “爹,今日之事,我自是有顾虑不周,但有些东西,不撕开了放祖母面前,她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您需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可女儿无时无刻不希望,是最后一次。” 这话,叫衾潇背脊一僵,他微微叹气,不禁摇头。 是啊,一切开端不都是母亲自个儿自作自受么? 他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姣姣呢? 她只是个小姑娘,却被祖母一再污蔑和冷待,宁可帮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都不肯对她好脸色。 换做是谁,心中都有气。 “爹只求,你不要怨恨你祖母。” 他转过身,终是伸手,轻轻在衾嫆脑袋上摸了下。 语气里满是无奈的恳求。 衾嫆垂了下头,嗓音低低的,“怪是怪过的,恨却不至于。爹放心吧。” 说完,衾潇走了。 衾嫆收拾了下心情,再转过身时,面上无悲无喜的,只是淡淡地看着慌张不已的董翠娥。 再将目光转向赖三,眯着眼,“赖三,既然你说她是你婆娘,看在她曾是祖母的侄女份上,我给你们一点盘缠,命人送你们回老家—— 至于其他的,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否则,我可不是祖母,那么好的心肠,好言好语了。” 她说着,重新坐下,端起茶盏,给春花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拿出一袋银子,给了听说有盘缠而眼睛一亮的赖三。 赖三贪婪地掂量了下银子,面上笑得乐开了花一样。 一把拽住大吼大叫不肯跟他走的董翠娥,朝着衾嫆跪下,“大小姐好心肠啊,大小姐放心,小人回去就好好看住这婆娘,绝不叫她出来污了大小姐的眼睛!” 衾嫆闻言,眉梢轻轻一抬,放下茶盏,语气清冷,“最好是这样。” “衾嫆!我是你姑母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老太太!” 董翠娥见衾嫆要走,不禁膝行扑来,想要抓着衾嫆的衣摆,却被赖三揪住了头发,生生拉扯了回去。 她痛得面容扭曲,冲衾嫆哭喊。 衾嫆抬脚,朝外走,充耳不闻。 只淡淡地说了声,“你不该将主意打到我爹爹头上的。” 既然打了歪主意,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她抬眸,看了眼天上的残缺的月亮,拥了拥身上的披风,走出了前厅。 身后,赖三的谩骂笑声和董翠娥声嘶力竭的吼音,逐渐被风声掩埋。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9妒火,给他做套中衣 德妃求了一道圣旨,皇上赐婚,成王楚旸和孙若华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衾嫆有些诧异。 毕竟前世,这两人貌似……就孙若华一头热,但楚旸看不来孙若华的容貌才情,并没有成就什么。 没想到这一世,除了她和楚漓、容央和戚继北,其他人的婚事一波三折,最后的姻缘都是上辈子没什么交集的。 不过,这和她没什么关系。 稍微想想便知,这是德妃和李贵妃之间的斗法。 李贵妃属意孙若盈,抢走了原本德妃相看中的儿媳,拉拢了太师,那德妃索性将孙若华给定下,让孙若盈没了娘家帮衬,断去李贵妃拉拢孙家的可能。 这不可谓是一招釜底抽薪。 太师年迈,最多也就这几年,楚唯能依靠这位老太师多久多远? 倒是孙家,一心向上爬,表面上看来,德妃这步棋,倒是险中求胜了。 随着婚期逼近,衾嫆除了让人看着点之外,便只一心绣着自己的嫁衣。 楚漓最近得了重用,差事办得好,倒是得了皇帝的夸奖。 最近又让他去兵部视察。 看起来是美差,但兵部的问题诸多,盘根错杂的,衾嫆起初有些担心,但后来听说,楚漓为人温厚宽容,可出手却是利落干脆,该整治的整治,该敲打的敲打,一系列动作下来,倒是将兵部治理得井井有条起来。 朝堂上少不了又被老皇帝夸赞一番。 这样一来,不免叫楚唯和楚旸对他愈发警惕起来。 “五弟最近真是春风得意啊!”楚唯不知为何,看到如今行走缓慢却看不出毛病来的楚漓,目光一暗,忍不住上前追上楚漓的步伐,薄凉的语句便吐出。 楚漓微微转过脸,只淡淡地勾着唇,不卑不亢,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神态。 “三哥言重。” “多年的腿疾痊愈,父皇又重用,婚期又将至,可不春风得意么?” 楚唯嘴角噙着一抹温润高雅的笑容,伸手轻轻地拍了下楚漓的肩,眼底的笑却暗藏锋芒。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俩手足情深,相谈甚欢呢。 楚漓闻言,嘴角上扬,这会儿倒是真情实感地回了声,“三哥好事也将近了,同喜。” 那眼角眉梢倏然柔和的一抹温情是为何,楚唯哪能不知? 他胸口不禁燃起一股妒火。 “可惜,谁知你的好王妃内心究竟怎么想的。”他说着,忽然凑近,附耳低声对楚漓道,“你还不知吧,有一回,她和我在巷子里……呵呵,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瞧我忽然提起作甚?” 这要说不说的,才是最心机。 楚漓微不可闻地抿了下唇线,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成拳,但面上只轻淡一笑。 “是啊,都过去的事了,人总要往前看,总归她以后都是我的妻子。” 说完,他略一抬手,“臣弟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目送他离去的身影,楚唯狠狠地咬了咬牙。 眼底忽而闪过一丝冷厉的锋芒。 “我倒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成亲!” 彼时,海棠苑中。 “嘶——” 衾嫆手指一痛,忙收了回去,只见指尖被针扎了一下,有细小的血珠沁出。 她微微蹙了下眉心,按了按心口,方才忽然心神不宁的,这才使不慎扎着手。 “小姐,没事吧?”春花忙走过来,将她手里的嫁衣接过去,放置一旁,看着她的手指心疼地劝道,“这婚期还有三月呢,小姐您不急于绣嫁衣……今天先放着吧,明天再绣。” 如今入冬了,屋内放了火盆,烧着炭火。 春花用温热的帕子给衾嫆擦拭了手指,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昨夜一场小雨后,今儿天就开始冷了。” 听她这么一说,衾嫆才意识到,今年的冬天来得有些早,初冬便有些寒凉了。 不由得歪着脑袋,低声喃喃,“端王很怕冷……春花,你说我给他做件暖和的中衣怎么样?” 一听她要给楚漓做衣裳,春花不禁嘴角抽了抽。 “可小姐您那绣工……”还不如去街上成衣铺子买来得靠谱呢。 “是啊,再说还未出嫁,您怎能就给未婚夫做中衣呢!”端着热腾腾的姜茶进来的秋月,这回难得地和春花意见一致,促狭地摇着头,道。 衾嫆倒是越发洒脱大方了,撇开羞涩,她落落大方地摇头,“那不一样,亲手做的才有心意!何况以后嫁过去也是要做的,提前练一下罢了,只要你们不说他不说出去,谁知道他穿的是我做的中衣?” 被她这歪道理说服,春花和秋月对视一眼,无奈摇头,笑着说好。 然后主仆三人,开始选布料和针线。 衾嫆绣工是差了点,但好在秋月的绣活十分了得,她跟着秋月一针一针地学,花了小半月时间,倒也真的做了一套像模像样的中衣来。 抖开素色的中衣,衾嫆抚着柔软的布料,手感受了下温暖与否后,满意地点头。 虽说针脚还是有些不大工整,但胜在严密,衣裳暖和,又是穿在里头的,倒也不担心不够美观的问题了。 想着,她嘴角弯弯,将中衣交给了春花,冲她挤了挤眼睛。 “交给你表哥,辛苦他跑一趟了!” 春花倒不觉得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欣然应下,将中衣包裹好,放进盒子中,再抱出去。 “秋月,你说我是不是学得还挺快的?”衾嫆看着篮子里剩下的针线,一边琢磨着还能做点什么,一边期待地问秋月。 见她兴致勃勃的,秋月好笑,点头,“小姐一直都是冰雪聪明,只是很少如今日这般,能坐下来耐心十足地学绣活罢了。” 这话里有几分感慨揶揄,能这么耐心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因为有了意中人。 衾嫆咳了声,故作镇定地摆手,“等练好了,我再给爹爹和枫哥儿绣绣袜子荷包之类的。” 得,敢情到了国公爷和枫少爷这,只配袜子、荷包这样的小物件了。 “哎你说,我给他做一双鞋子怎么样?不成不成,他的脚很珍贵,要好好保护,如果我做得不好,让他穿得走路不舒服就得不偿失了……” 听着她一人在那絮叨,秋月无奈摇头,眼底含笑。 大概,这就是嫁给良人的感觉吧。 小姐整个人都柔软和体贴不少。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0瘟疫,被任钦差 楚漓收到中衣时,还有些惊讶。 毕竟,衾嫆的绣工是真的……差强人意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做出这么精细的中衣绣活来,他抚着上好的料子,感受到这套中衣的厚实,再回想木槿转达那送东西的年轻男子说的“我家小姐让殿下务必天凉记得添衣切莫冻着”,不禁嘴角莞尔。 就算楚唯挑拨又如何? 他现在触摸到的,有她温度的心意,便足够了。 漫漫岁月那么长,他足够耐心和足够多的爱,去打动她,让她心里再无顾忌,只有他。 只是,这种好心情,并未持续很久。 次日清晨的早朝上。 “什么?疫情?怎么冬日还会有疫情!” 老皇帝咳嗽着,将急报重重扔下,整个大殿都呈现一股压抑的沉默。 “平日里不是都很能说会道的么!怎么现在都哑巴了?倒是给朕说说,这疫情该如何处理!” 众臣莫不是蹙眉为难。 从古至今,瘟疫就是闻之色变的东西,每次疫情爆发,都要劳民伤财死伤无数。 而从前朝起,处理疫情就是个无解的死结,凡是派去的钦差,要么有去无回,要么办不好回来贬谪,名声臭了。 至于治疗瘟疫的药方,至今都是无解,只能控制灾情的蔓延,而染了瘟疫的,就算服药,也凶多吉少。 这样的情况下,谁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衾潇和容敬对视了一眼,两人忧心灾情,刚要出列。 就见一人出列。 “皇上,老臣举荐端王,先前都道端王有祥瑞之兆,多年顽疾可愈,又护驾有功,是陛下的子嗣,若是派皇子前往赈灾救民,一来可安民心,二来也昭示皇上隆恩浩荡——” 说话的是太师。 衾潇眉心一裹,便是出列反对。 “皇上,端王从未做过这等要紧的钦差,又体弱,万一办不好,这可兹事体大……不如还是让老臣前往——” “镇国公,你这话就不对了,正是因为端王没错过,才更应该身为表率,为皇上分忧。你莫不是因为快成了端王的岳丈,便担心女婿受苦?” 太师当年可是舌战群儒的厉害角色,一张嘴最厉害之处便是谁都敢说,就连皇上都敢说的人,一个楚漓和衾潇,他自然也不会留情面。 衾潇登时被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气愤地要理论,但感受到上方皇帝眯着眼猜疑的眼神,不由气短。 “太师这话也不公允,皇子有三位,不能因为您的宝贝外孙女快成了惠王妃,就厚此薄彼啊——为民解忧,不一直是惠王的宗旨么,端王且先不论,惠王一直深受皇上宠爱,百姓爱戴,这个时候他出面不更是顺应天意?” 衾潇是不善于和文臣打交道,可有个容敬啊,他这张嘴也是利索的,刁钻诡辩,就是太师,也能打个平手,甚至是胜一筹。 果然,太师不提姻亲这一茬还好,一提,就被容敬给反击了一把,还百口莫辩。 因为民间来说,的确是惠王更有民心,但这么凶险的事,若是惠王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怎么和外孙女交代? 早知如此,他不应该拿软柿子捏的,应该先拿楚旸开刀! 失策,他多年不理朝堂,险些忘了,镇国公和护国公虽说常因为政见不合而在朝堂上辩论,但追其根本,这二人是亲戚关系,更莫说因为中间夹着一个衾嫆,这二人更是一条心为端王了。 朝堂上几方势力争辩,楚旸的人也顺势趟浑水,力荐楚唯当这个钦差。 楚漓面色如水,只在老皇帝问及他时,出来说了声“为父皇分忧,为民解难,儿臣不敢推辞”。 原本阴沉着个脸的老皇帝,瞬间脸色好转起来。 说实在的,李贵妃和德妃所出的楚唯还有楚旸,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有楚漓,五岁那年后就被他忽视冷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心知当年之事事有蹊跷,他们母子二人受了委屈…… 可天子怎么会错? 就算错了,那也是对的。 所以,老皇帝对楚漓,虽说最近多有重用,可父子情份,并没有多深。 如果一定要派一个皇子出去,这种很有可能有去无回的差事,他自然是希望楚漓去的。 见他没有犹豫和怨怼,这叫老皇帝心里舒畅不少,看向他的眼神也柔和不少。 “嗯,好,端王能有如此心性,朕深感欣慰,那就命端王为此次赈灾除疫钦差,率领一千人马,带十名御医以及五十名医女,前往苏北澧城解决疫情。” 大手一挥,赶在两位国公还要开口之前,老皇帝便定夺了下来。 衾潇还要说什么,就听戚继北直接往前一步,掷地有声,“皇上,末将愿一同前往,护送端王,保护疫区百姓!” 容敬恨不得一个眼神将他的后背瞪穿,但转念一想,又无奈叹口气。 既然端王不得不去了,戚继北跟着前往还有个照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皇上显然是觉得端王可有可无,若是不幸折在了疫区中,那也是成全了皇室颜面,对他而言不过是没了个不受宠的儿子。这也是为什么镇国公愿意前往却被无视的原因。 若是这次端王能办个漂亮差事回来,那至少在皇上心里,这是个可堪大用的臣子,其次才是不受宠的皇子。 皇帝眯着眼,打量着年轻气盛的戚继北,从他眉宇间看到了他父亲的几分影子。 手抬了抬,犹豫了一瞬后,才点头。 “准。” “那骁勇将军便为副钦差,此去全部听令于端王,你务必要保护好他和百姓。” 老皇帝说着,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其他事宜,明早商议,退朝吧。” 一旁的大监利落地一甩拂尘,尖声尖气地仰头,“退朝——” 楚唯望着被两位国公还有戚继北围着的楚漓,遥遥地冲他一拱手,“那便提前祝五弟顺利归来了。” 他面上是得体而高雅的笑容,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楚旸恰好听到,不禁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假惺惺!” 然后经过楚漓时,似笑非笑地咂了咂嘴,“五弟啊五弟,你说你是不是命不好呢,放心吧,要是你出事,你那未婚妻,嘿,四哥会帮你多照看照看的。” 这话刚说完,就被衾潇虎着脸斥了一声,“成王殿下慎言!” 容敬脸也黑了,就这么个贪生怕死游手好闲的成王也觊觎姣姣? 楚漓微微勾唇,“不劳二位兄长挂心了,臣弟自会吉人天相,顺利回来成亲。” 最后几个字,他是望着楚唯,说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1同去?安心等我回来 “咣当——” 衾嫆猛地站起来,袖子一拂,不小心就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她也顾不得袖子被茶水打湿,只瞪着一双美目,不敢置信地望着衾潇。 “澧城……皇上怎么能派楚漓去!” 瘟疫啊,那可是十死九伤的瘟疫。 澧城,瘟疫…… 衾嫆脑海里猛地想起前世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爆发过一场瘟疫。 而这场瘟疫,死了数百万人! 原本只是一个小山村发现了疫情,后来却不断扩散,到最后,苏北的澧城疫情严重,朝廷为了控制疫情,派了钦差和御医、大夫、医女去控制灾情。 可是去的人,几乎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当时……被委派的人是谁来着? 衾嫆咬着下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回忆这场灾情相关事宜。 对了,当时委派的,是楚旸手下的一员大臣,楚旸好大喜功,楚唯利用这点,将差事交给了楚旸…… 然后,钦差和那些将士都死了,只有几个御医狼狈回来。 皇帝龙颜大怒,甚至楚旸都受到了这件事的牵连影响,而难民百姓们便开始流传,当今皇帝不仁,才会招致祸事。 老皇帝一气之下就病倒了,紧接着,楚唯便收买人心,扳倒了逼宫谋反的楚旸,杀了楚漓,顺利登基…… 可那是她嫁给楚漓后三年间发生的事,现在却生生提前了! 澧城的瘟疫,提前了! 衾嫆不禁手脚冰凉,她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提前…… 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没事的姣姣,有戚继北那孩子在,不会有什么危险。”衾潇见衾嫆脸色难看,以为她是担心楚漓没出过远门路上不安全,便出声安慰。 可衾嫆却是知道,澧城这场瘟疫,直接死了百万人!派去救灾的都死了…… 那楚漓如果去了,岂不也是……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衾嫆匆匆对衾潇说了声“爹我去找他”,然后也不管衾潇说什么,便提着裙子,急匆匆地往外跑。 端王府外,木槿正在来回走动,见到衾嫆骑马而来,一点也不意外,忙喜色盈上眉梢,见着救星似的上前。 “衾小姐您可来了!主子正在里头等您呢!” 听木槿这么一说,衾嫆立马下来,不禁咬唇,他早知道她要过来了? 但她也顾不得这些,只跟在木槿身后,急急忙忙地赶进去,穿过前厅和回廊,直奔他的卧房。 木槿:…… 总觉得衾小姐对王府的路不要太熟悉了点。 衾嫆急着见楚漓,倒是没留意到自己过于娴熟不需要带路的行为了。 她到楚漓的主屋外,门开了,楚漓一身雪白的袍子,外面披了身狐裘,走出来。 将手中事先备下的手炉递给匆匆赶出来的衾嫆,“天凉还冒冒失失穿这么少就出门。” 说着责备的话,可是面上神色却宠溺无疑。 衾嫆没接手炉,也懒得理会穿得多不多少不少的问题,她微微仰着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楚漓。 “你不能去澧城!” 她抓着楚漓的手,面色急切,眼神恳切地说道。 楚漓反手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上温热才稍作放心。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会做足准备。” 他深深地望着衾嫆,眼神里满是宽慰以及坚定,“如果我不去,死的人……太多了。姣姣,澧城百姓无辜,我非去不可。” 衾嫆闻言,身子一震,总觉得他这话哪里古怪,但又找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如斯坚持,衾嫆却快急哭了。 “那,那你要去也行,你带上我!” 她虽然对前世瘟疫这事不太了解,暂时还想不出应对之法,可她到底是重生过的人,多多少少能帮上些忙。 哪知,楚漓却脸色一肃,立马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可以女扮男装混到你的随从中,再不济,我可以混进随行的将士中……” 衾嫆却以为他觉得带女子出行不便,立马想了法子,和他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楚漓拉着衾嫆,给她拉了一张椅子扶着她坐下,按着她的肩膀,微微低头,和她平视,“傻姑娘,瘟疫不是闹着玩的,你若是去了有个什么好歹,这叫我如何放心?” 原来是担心她的安危。 衾嫆眼眸一闪,却是摇头,“没有,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也别担心我照顾不了自己……我只是想跟着你,你的腿才好,澧城此去遥远,我不放心。” 她甚至为了能说服楚漓,抓着他的手,眼里闪着泪光,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恳求道,“你就让我陪你去,好不好?” 面对衾嫆难得的撒娇,楚漓实难说拒绝的话,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不得不开口,坚决摇头道,“没得商量,姣姣,听话。还有三个月不到,咱们就要成婚了,你嫁衣绣好没?乖乖等我回来娶你好不好?” 衾嫆拼命摇头,她怎么能说好呢? 前世澧城的疫情最后扩散到了周遭的城镇,死了那么多人,钦差都死了! 楚漓要是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她难道要在这每天提心吊胆? “你信我。” 知道她不安她担心,楚漓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很是不忍,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你相信我,我绝不会有事。” 衾嫆抿着唇,吸了吸鼻子,伸手,“你发誓?” 他不禁莞尔,伸出手指和她勾了勾,“嗯,我发誓。” 衾嫆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红绳,红绳上系着一块玉坠。 “这是我出生时,我娘给我戴的,说能保佑我逢凶化吉,我从没取下来过。” 她说着,伸长了手臂,将玉坠往他脖子上套。 “现在我把它给你,我娘一定会保佑你平安。你一定要带着它回来,亲手还给我。” 衾嫆深深地望着他,将玉坠给他戴好。 楚漓伸手握着还带有她体温的玉坠,轻轻摩挲着,而后放进胸口贴身佩戴。 感受那股温度,他望着衾嫆,笑了。 “好,我先借戴会,等我回来就还你。” 衾嫆这才微微展颜,不知道为何,只要他开口保证的话,他都竭尽全力去做到,而她也开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2怀疑,城墙送别 衾嫆虽然被楚漓安抚住了,但她哪里能真的放心他去? 她一宿没睡,终于在纸上写出了当年零星记忆中的一些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前世这场瘟疫,她记得,最后是楚唯控制了扩散范围的…… 也是因此,在民间树立了绝对的威望,得到了百姓进一步的拥戴。 ——殿下,您好厉害啊,居然解决了这么危险的瘟疫! ——呵,疫情本不难,不过是先前的人都弄错了方向罢了。 ——方向?什么方向? ——他们都以为是食疫,实际上啊……是毒。 …… 衾嫆猛地站起来,她面上神色闪烁变换。 是了,前世楚唯等到钦差都死了,楚旸被问责,疫情扩大到一个让人震惊心痛的范围时,才站出来,“临危受命”地解决了这场灾难。 她当时傻乎乎地跑去恭贺他,对他更加痴迷崇拜。 那时,楚唯心情好,便和她多说了几句。 现在想起来,根本不是什么食疫造成的瘟疫,而是有人中了毒,然后这种毒会一个接连一个的传染…… 不行,她得想法子告诉楚漓,还不能让他起疑。 衾嫆想着,将面前的纸烧毁,然后穿了便服,出门。 到了端王府门口,却见书语正在吩咐小厮收拾东西。 她理了理斗篷,走上前。 “这些是?” 一个小厮手脚重了,搬上马车的一包东西掉下来,袋子束口的地方松开,里面的东西洒了出来。 衾嫆蹲下,伸手捡起一株干草定睛一看,先前见沈寄年折腾过这玩意,所以她闻了下味道,就认出这是解毒草。 针对的便是食毒的草药。 她眼眸闪了下。 “主子吩咐准备的,衾小姐是要进去找主子么?” 书语没发现衾嫆低头面上的神色,只稀松平常地问道。 他只道主子要出远门了,衾大小姐不放心,多来看看主子。 衾嫆手微不可闻地攥紧,心里原本一个细小的疑点滚雪球一般的,滚成了一个大的。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既然你们忙,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她说着,将干草塞回麻布袋里,还柔声对战战兢兢的小厮道,“下次小心些。” 书语觉得哪里不对,但衾嫆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他只好拱手,目送衾嫆又回去。 转过身那一瞬,衾嫆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眼底雾霭沉沉凝聚。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镇国公府的。 回到房中,她挥退了婢女,自己窝在房间里,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她心里有一个一直刻意忽视却忽视不掉的疑惑。 重生以后,周围的人,性格也好行事作风也罢几乎与前世无二致,但只有楚漓,性格上也好,行事上也罢,甚至是人生轨迹,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可不管是他救驾还是进入到朝堂中,亦或者现在……明明前世是死了那么多人后,楚唯用了精英手下,才控制了这场食毒引起的瘟疫。 可疫情消息才传回京城,楚漓却未卜先知地准备了解毒草? 要说他是准备万全,那又怎么解释,马车里都是相同的解毒草? 这些原本是御医和大夫们准备的,再不济也可以到了澧城后,让全城的医馆出力。他却大晚上的让自己的亲信看着,偷偷装运…… 衾嫆按着眉心,那股怀疑又深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惧。 是的,她害怕,害怕楚漓…… 这一夜,衾嫆都没能合眼。 两日后,和容央一块儿上城墙,目送楚漓和戚继北带着队伍出发。 她站在城墙之上,裹着一件狐裘,明艳绝丽的小脸被毛茸茸的狐裘领子遮盖了一小半。 容央没忍住,双手置于唇边,冲下方的戚继北大声喊了一句—— “戚继北,你给我完整地回来,听到没!” 她骤然一嗓子,喊得原本骑在马背上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半点紧张都没的戚小将军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马背上给摔下去。 旁边将士立马笑出声来。 被他恶狠狠一眼睛瞪得收敛了。 戚继北回头,遥遥便望见城墙上两漂亮的姑娘,站在那像两朵漂亮的花儿,哦,霸王花更贴切些。 他咧嘴,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弯着眼睛,朝容央挥手。 “你就等着小爷回来娶你吧!” 他这么一喊,队伍中的将士们又迸发出一股热闹的起哄声。 戚继北脸皮厚,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只笑着骂骂咧咧地踹了一个小兵的屁股一脚。 “你小子,没见过未婚妻啊,不娶媳妇的啊,这么欠收拾!” 前方坐马车里的楚漓,听到动静,掀开车帘,不禁莞尔。 回头,也看向城墙。 看见安安静静站在那目送自己的小姑娘时,不禁唇角翘起,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摇了摇。 确定她看见了,才放下。 隔着远,衾嫆眼里的复杂和忧色,楚漓没有看见。 但看见他冲她招手,还是伸手,轻轻挥了挥。 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但她还是做了个“平安回来”的口型。 风吹起她的衣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弱单薄。 楚漓舍不得将车帘放下,更舍不得收回自己的视线,如果可以,他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守着他喜欢的小姑娘,好好过日子。 姣姣,等我。 快了,就快了。 只要这次事情平息,我就拥有了可以保护你,不必受制于人的权势—— 既然无法避免这些权力阴谋,那便直迎而上,借力打力。 待彻底看不见衾嫆的身影了,楚漓才慢慢放下了车帘,掩去了眸子里浮浮沉沉之色。 容央和衾嫆从城墙上下来时,两人都有些神色恍惚的,看起来就情绪低落。 两人的婢女也知道是为什么,便默默跟着她们,也不开口多言。 “衾嫆,你说他们能平安回来么?”容央满面愁容,一路上都在叹气,不禁问一直讳莫如深的衾嫆。 “能。” 衾嫆低而坚定的回答,给了容央一分慰藉。 “你对端王,好像一直都很有信心。”她盯着衾嫆的侧脸,有些羡慕地说着,“不过他为人低调沉稳,做事稳重,的确是值得信任。” 不像戚继北,莽撞冲动。 衾嫆闻言,只是笑笑,却无法释怀。 就是太稳重,才叫她有些心烦意乱。 楚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4下雪,前往法华寺 衾嫆没想到,第二天出行路上就下雪了。 她裹着狐裘,伸手微微掀起车帘,便看见天色灰蒙蒙的,有细小的雪花飞舞,她伸出手,便有一片雪花落在她手心。 凉凉的,很快便化作一滩雪水。 秋月见了,忙唤她将手收回来,然后用帕子将她手心沾到的雪水拭去。 “天冷,小姐当心着凉了。” 衾嫆笑了声,不以为然地道,“哪有那么娇气。” 想当初,大冬天的,她还骑着小马在上京的街道上玩呢。 虽说现在没从前野了,但也不是说身子骨都跟着文弱了。 “但愿澧城不要太冷。” 看了眼外边的雪,衾嫆轻轻放下车帘,叹了一声,语气轻轻地道。 春花语气欢快,“可我听说天冷的话,反而有利于疫情的控制啊。” 衾嫆闻言,睨了她一眼,心里也稍微好受些,“倒也是这个理。” 她只是担心楚漓畏寒,前世他是极怕冷的,尽管没说过,但冬日里,他的屋子总是地龙和火盆一块儿,他穿得也厚。 不过,前世他身子太差了,也无可厚非。 因为下雪,车夫不敢行太快,只好驾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山上赶。 行至半山腰时,车夫有些抱歉地对车里的衾嫆说,“小姐,车轮子卡住了,雪天地滑,马车上不去山了。” 春花一把掀开车帘,蹙着眉,“怎么搞的?” 但她看到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有鞋底那么厚了,便叹气,转身和衾嫆说明了情况。 “无妨,下车走上去吧。” 衾嫆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靴子,庆幸没穿绣鞋出门。 一主二仆下了马车,秋月撑开油纸伞,站在衾嫆一侧给她打伞。 衾嫆微微提着裙子,走路丝毫不受雪地影响,倒是一旁的秋月,打着伞,一不当心,差点崴着脚。 还是衾嫆眼明手快,立马伸手拉了一把,扶着她的手臂才让人站稳了。 “小心些,伞给我吧。” 秋月有些赧然,却摇头,“多谢小姐,不用了,奴婢来。” 衾嫆知道秋月的脾气,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脚步慢了些。 等到了法华寺,接近午时。 春花上前敲门,开门的小和尚见下雪天还有人上山,有些诧异,但一听说是衾嫆求见,表情立马肃穆郑重。 看他这么严肃的神情,衾嫆下意识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了悟大师不肯见。 却听小和尚客客气气地说道,“了悟师父说,今日如果镇国公府的衾施主来了,便让小僧迎她进去。衾施主,请。” 他伸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衾嫆眸光闪了下,不想大师已经算到了她要来求见,不止如此,还肯见她,这让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心理的她,多少有些喜出望外。 “有劳小师父了,多谢。” 她弹了弹袖子上沾到的雪花,微微冲小和尚颔首道谢,然后带着春花和秋月进去。 “了悟师父就在里头,女施主自己进去便好。” 将衾嫆领到一间禅房外后,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 衾嫆便拜托他带着两个婢女先去禅房内取暖休息,自己则是敲了下门,得到里头慈悲温善的一声应后,才走了进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5得知,道破惊天秘密 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檀香味,很淡,叫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衾施主,请坐。” 禅房内,慈眉善目的了悟高僧,坐在蒲团上,池芫进来时,他也没睁开眼,手中佛珠缓慢地转动着。 待衾嫆坐下了,他才慢慢睁开眼。 “衾施主上次一别,变化不少。” 他面含慈悲温和的笑,手中佛珠动作停了下来,道。 衾嫆:“长了一岁自然是变化不少。” “施主如今眉眼间少了仇恨和戾气,看来是得偿所愿了。” 衾嫆心里微微一咯噔,但随后笑笑,“什么都瞒不过大师,也不算得偿所愿,只能说有最重要的人要守护,仇恨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这话,一年前也有一个人,和女施主说的一般无二。” 衾嫆指尖一颤,她直直地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高僧,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张了张嘴,直觉告诉她猜对了。 “是……楚漓吗?” 她的手掩在宽大的袖子中,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了悟高僧。 了悟轻轻点头,眼里满是温和与慈悲,“端王爷救过老衲一命,老衲欠他一个因果人情,所以前往镇国公府为衾施主解围。尽管端王爷似乎并不希望衾施主知晓,可老衲知道,你已经洞悉了天机,对么?” 这番话给衾嫆的冲击不可谓不大的,她心里一团团的疑惑,都指向了一个答案,可她始终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不敢相信的。 但现在,了悟高僧的话,俨然就是将她最后的疑惑也给捅破。 原来…… 了悟高僧会去镇国公府为她批命格,是受了楚漓之托。 所以,他果然是重生的! “难怪,难怪会这么多偏差……”衾嫆身子微微一歪,手扶着蒲团,支撑着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闪烁着几分恍然。 所以他转变了那么多,所以才会很多事她事后想想觉得他简直未卜先知了一般。 还有她的喜好,明明是成亲后才知道的一些小习惯,他也好像都知道一样。 “施主,老衲之所以为你解惑,也是夜观天象发现端王有难,才不得不让你解除心中困惑,从而解开心结,去帮助他。” 了悟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眼中满是的慈悲和叹息,“上天有好生之德,端王与女施主前尘未了,怨气太重以至于无法轮回,却阴差阳错的,让一切重启。 这便是天意使然,既然上天赋予了你们新生,那有些浩劫,若能阻止,还望施主不吝出面。” 有难? 衾嫆心里乱糟糟的,可了悟这番话又让她心中一咯噔,登时焦急不已。 先不论楚漓重生这件事带来的诸多……隐患和波折,就他在澧城有难这件事,就叫衾嫆没法顾及其他的。 “大师,他,他怎么了?我要怎么帮他?” 了悟转了下佛珠,摇头,“女施主莫要慌乱,老衲算过了,端王此难是命中必定,却不会损其性命。而女施主你就是端王这劫难化解的关键。你二人此生福祸相依,互为贵人,只要心存大爱,积善修德,总能化险为夷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6出发,偷偷前往澧城 “小姐,您怎么了?” 衾嫆出来后,整个人都怪怪的,以至于两个婢女都有些小心翼翼,以为了悟高僧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过春花实在是没忍住,就开口问了。 楚漓居然也是重生的…… 那他一定还记得,前世的事…… 那杯毒酒! 衾嫆忽然脚步一顿,一个没站稳,趔趄了下,就摔在了雪地里。 可她没有呼痛,只是愣愣地趴在雪地里,出神地瞪着眼睛。 心里很痛,悔恨铺天盖地袭来。 亏她,亏她还觉得重来一次她好好宠着他护着他,就这样一辈子让他顺心如意…… 楚漓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她恬不知耻? 是她害了他啊!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还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她,还教她下棋,帮她解围…… 如果是她,恨不得一剑杀了被人愚弄,忠奸不辨,善恶不分的自己,怎么可能还帮她? 春花和秋月吓了一跳,忙去扶衾嫆,一个比一个自责没提醒她当心脚下。 可衾嫆呆愣愣的,一言不发,任由她们将她拉起来,替她整理裙子,拍掉上面的雪。 “这,衣裳都湿了,小姐赶紧回马车上换一身吧!”春花看着裙子上湿漉漉的痕迹,不禁蹙眉。 秋月也忙说道,“是啊,万一着了凉就不好了。”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两人说完发现衾嫆没有反应,不禁担心,“是不是摔着哪了?” “我没事。” 心里记挂着楚漓,衾嫆怏怏地摇摇头,然后径自下山。 不管楚漓怎么看她,为什么不拆穿她,还帮她,现在了悟大师说他有难,而她可以帮他化解,那她必须着手准备去澧城了。 回去后,衾嫆一言不发地开始拿剑,收拾了几套衣服,药物。 “小姐,您突然收拾东西是要去哪里?” 秋月去给衾嫆端姜汤了,春花留在屋中,疑惑地瞪着眼,问。 衾嫆飞快就收拾好了一个包裹,看了眼还不知发生什么的春花,嘴角翕了翕,“我……我去澧城。” 澧城! 春花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小姐你疯了!那里爆发了瘟疫!你怎么能去呢!” “不,我要去。”衾嫆却认真而严肃地望着她,“春花,你帮帮我……我知道我这样我爹会担心,但如果我跟他说我要去澧城,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要连夜赶路,让殷家几兄弟随行保护,但她爹把她当眼珠子护着,怎么可能同意让她去澧城? 所以,唯有先斩后奏。 春花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啊小姐,奴婢也不同意你去的,太危险了!瘟疫啊,你千金之躯怎么能过去?” “端王才是千金之躯,可他如今就在瘟疫最前线受苦!他有难,我不能不去……得罪了!” 衾嫆似是知道劝解不了婢女,也担心她爹到时候怪责到春花和秋月头上,索性一抬手,直接将春花给打晕了。 打晕后,她将春花的手脚绑了放她的床上,这样看起来就是自己任性要跑,春花是无辜受牵连了的。 “对不住。” 她对春花说着,然后拿了纸笔,飞快给衾潇留了信,便提着包袱和剑出门了。 门外,被她哨声引来的殷家几兄弟站在马车前,她不过是简短地和殷老二说了声,他居然车都准备好了,不禁有些感激。 “骑马吧!” 但是她却是转身飞快去了一趟马厩,将自己的枣红马牵了出来,自己翻身上去,抖了抖宽大的斗篷。 “娇小姐,寒冬腊月的,你不怕冻坏了你娇嫩的皮肤啊?”殷老二看了直摇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有时候做起事来这么的……彪悍呢? 衾嫆手上带了护套,摇头,“骑马比较快,再说——我也不是娇小姐。除了殷老大和殷老五,劳烦二三四几兄弟当我的护卫随行跑一趟了。必去并不安全,如果你们不愿意,也可现在离开。” 她一板一眼地坐在马上,穿着深色的斗篷,显得无比的娇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虎虎生威。 像个小将军似的。 殷老二嗤了声,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们几兄弟可是连毒林都敢闯的爷们,哪里怕小小的瘟疫啊!你个金枝玉叶都敢,我们怎么会怕?” “对,二哥说得对!我们三人定当护你安全的。” 殷老三和老四也如是接着殷老二的话,说。 有了这番保证,衾嫆不可谓没有信心的,感激地冲几人抱拳道谢,“今日多谢几位大哥,若能顺利回来,衾嫆定要重重酬谢!” “哇,大小姐出手阔绰,老二我就等着大小姐的重金,嘿嘿。” 一听说有酬谢,殷老二丝毫不谦虚客气的,笑得一脸财迷样。 也是他这么一打岔,倒是缓解了前行紧张的气氛。 “走吧。” 衾嫆深深望了眼镇国公府,虽说了悟大师告诉她,只要她和楚漓同心协力,定能转危为安,可世事难料,她无法保证自己万全地回来,是以心中还是有些歉疚的。 只希望爹爹不要怪她。 收回视线,她勒紧了缰绳。 “直接出城么?” 殷老二几个也翻身上马,打前阵和断后保护,问衾嫆道。 衾嫆眯着眼,风卷起一缕碎发,她轻轻摇头,碎发便不再拂着脸颊,语气镇定自若,“不,先去找一个人。” 找人? 殷家兄弟面面相觑,不是小姑娘急着去见情郎么? 这大晚上十万火急的,瞒着家人就这么跑了,可见是思郎心切,现在却说还要找个人? 面对几兄弟的不解,衾嫆淡定地解释了句。 “这次瘟疫来势汹汹,我担心这些御医和大夫们无法应对,所以,我们还要请个帮手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帮手? 殷老三不禁皱眉,“大小姐不相信我们的本事?” 衾嫆立马摇头,安抚道,“绝非如此,而是你们武功高强,会奇门遁甲,却不能应付这瘟疫。所以我要请沈寄年出马。” 神医沈寄年! 殷老二吸一口凉气,上回娇小姐三请四请好不容易许诺了什么才将人请来,神医个性孤僻冷淡的,能请得动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7再遇,请沈寄年出山 山上。 “公子,今天采的药材都在这了。” 药童将整理好的药材端给沈寄年,扬声说道。 一身素衣,头发用一根发带束着,沈寄年手里捧着衾嫆给的那本毒经,情冷俊秀的面上带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放着吧。” 闻言,淡淡地看了眼簸箕里的药材,一览无遗后,才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药童已经习惯他这么冷淡的样子,便将簸箕放到柜架上,然后出去。 刚出去,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衣男人抓住了手臂。 “你,你们是什么人?” 药童吓了一跳,下意识甩,却发现对方力大无穷,只能警惕地瞪着这几个人。 男人身后的两个玄衣、灰衣男子,径自将路让开,药童这才注意到,有一名身材相对娇小的女子,戴着斗篷蒙着面纱,穿着深紫色的狐裘,往前走了几步。 “殷二哥,放开他吧。” 女子声音清丽,像是药童去雪山上采摘的雪莲一样,吸引人。 药童看不见女子容貌,却也能从那双潋滟的眼睛看出是个美貌绝代的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但他还是警惕地瞪着他们,语气戒备。 衾嫆:“我找沈寄年。” 不是没有江湖人费尽心思找到神医,然后求助。 但这样直呼全名的,还是头一次。 药童不免看了眼衾嫆。 “你们是何人,这里没有叫沈寄年的。” 他面色冷淡地撒谎,想要叫这些没礼貌的人知难而退。 衾嫆勾了勾唇,却是直接上前,对着里屋喊道,“沈寄年,有比买卖不知你感不感兴趣做?” 里屋正看书的沈寄年,听到这个声音,手中的书一合,微微眯了眯眼角。 衾嫆?她怎么找来了? “让她进来。” 他思索了一瞬,目光落在手里的毒经上,便松了口,扬声对门口拦着的药童,说道。 药童有些懵,没想到沈寄年这么轻易就让人进去了。 “等等,神医只说了让她进去,你们不能进。”见衾嫆带来的几个也要进去的意思,药童忙又伸出一只手臂,义正言辞地拦下了殷老二几人。 殷老二脾气上来了,刚要撸袖子,就听衾嫆温声说道,“殷二哥,辛苦你们在外边等我下吧。” 她一开口,殷老三拉了拉殷老二的胳膊,“二哥,听娇小姐的吧。” 神医沈寄年的脾气本来就是软硬不吃,他们要是硬闯,一定惹怒对方,到时候害得娇小姐的事办不成,就不好了。 衾嫆走了进去。 一股子药香味就扑面而来,清香宜人。 屋子里暖洋洋的,她摘下面纱,看了眼坐在在竹藤椅子上的沈寄年,他面前烧了一壶热茶。 抬眸看了眼衾嫆,神情和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平静,“坐。” 衾嫆微微一甩斗篷的衣摆,利落地在他对面坐下。 “多谢。” 伸手接过沈寄年递过来的茶杯,微微笑了下,嘴角翘起一抹有些意外的弧度来。 “笑什么?” 沈寄年抬眸,一丝不苟地看着她,清冷地问。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欢迎我。” “顺手而已。” 知道她指的是这杯茶,沈寄年举起杯子,浅浅啜饮一口,语气四平八稳,面无表情。 “……” 衾嫆被沈寄年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噎到,将茶杯放下,直奔主题,“我来是请你救澧城千万百姓性命。” “澧城千万百姓性命?” 闻言,沈寄年很是讥诮地抬了抬眉,冷淡地望着面前义正言辞的衾嫆。 “那又与我何干?” 他继续饮茶,面上是见惯生死,无动于衷的漠然冷情。 衾嫆一怔,随即不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半晌,才冷艳地说道,“那无人能医治的毒瘟疫呢?你也不感兴趣?” 她一点也不意外沈寄年的反应,毕竟这是个见惯了生死的神医,性情冷淡,漠视性命也能理解。 但听她说千万条性命后,还能这么冷淡,叫她心里感到一阵无力。 可却是知道,沈寄年对疑难杂症的兴趣远大于救助的人是谁,有多少人。 果然,听说是无人可以医治的毒瘟疫,沈寄年眉眼神色微变,眯了下细长的眼睛,语气带了几分试探,“澧城发生瘟疫是真,可你又如何知晓,是毒瘟疫?” 他说着,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审视的眼神。 衾嫆知道他心有疑虑,心下惊疑他的敏锐,但面上却不显,只道,“我未婚夫是此次赈灾钦差,自然是他知晓些内情,提前告知我一二了的。” 从她口中听到“未婚夫”三个字时,沈寄年有一瞬表情恍惚,大概是觉着上次见她时,还是个年少老成的小姑娘,现在见面,却是个待嫁的大姑娘了,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只是将茶杯放下,伸手拿起桌上的毒经放膝上,“我看,你并非为了什么百姓而来。 而是为了你的未婚夫。” 衾嫆再次被噎了下,但也只是短暂的一下,便面不改色地接着这话,道,“没错,比起百姓们,我更在乎他的生死,可这并不代表我不在意那些无辜的百姓。 为一人而大爱,并无错,神医或许是见多了生死,便对无辜性命的惨死感到习以为常。可我不是,我想到那么多人明明可以活命却因为有为之人不作为而死,实在是心中不忍。” “巧言令色。”沈寄年将书翻到了某一页,低头看了眼上面写的内容,闻言头也没抬,不冷不热地评价道。 “那你觉得如何了?与其在这山上研究毒经,不如和我一同前往澧城,亲自试试你的本事?” 衾嫆并不在意沈寄年冷嘲热讽的态度,说白了,现在没什么比澧城的这场瘟疫来得更重要了,被沈寄年讥讽几句就能让他下山,跟她去救治那些百姓,帮助楚漓—— 她乐意之至。 说着,直接伸手盖在了毒经那页关于毒瘟疫的内容,面上带笑,眼底也都是笑意。 沈寄年脸色沉了沉,抿着唇。 “唯女子难养也。” 但并没有表明自己拒绝的意思。 衾嫆闻言,笑了。 如释重负的笑,“君子,赶紧动身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8疫情,楚漓的领袖风范 澧城城内。 楚漓披着一件鸦青色的披风,戴着民间大夫制的防毒面具,看着成片成片歪倒在帐篷里的百姓,不禁深深地拧起了眉心。 “主子,不宜上前。” 书语见楚漓脚步往前了一步,忙出声制止他。 末了,还补充一句,“临行前,衾小姐吩咐过属下,一定要照看好主子的安危。” 原本不打算听劝,上前仔细查看的楚漓,愣是被书语末尾这句劝住了。 他好看的眉峰不由得深深皱起,语气里含着几分痛惜,“他们很痛苦。” 饶是前世知道这些人都死了,可如今亲眼看着他们病发倒下,痛苦呻吟,朝他伸手,眼里满是祈求的百姓,他却无法冷静看待。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御医的草药调制出来了么?” 楚漓咬着唇,嗓音有些暗哑,低声问身后的书语。 “回主子——御医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疫症,不能对症下药,解药一时间很难匹配。”书语说着,木然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叹息,转而却又道,“不过,主子未雨绸缪,准备的解毒草,御医说,这次的瘟疫确实是毒瘟疫,解毒草虽然不能完全解毒,却能暂时压制住百姓们体内的毒,不至于蔓延伤及心肺。” 楚漓却并不觉得乐观,他是知道的,这场瘟疫结束得很快,代价是半月间,澧城就成了一座死城。 死亡很快,他们根本等不及御医这样慢吞吞地研制解药。 “走,回衙门。” 他带着属下往衙门的方向走。 到门口时,刚好碰到带着士兵巡逻完整个澧城,了解疫情的戚继北。 “怎么样?” 戚继北不太乐观地摇头,罕见的,脸上露出这么深沉的神情来。 “很糟糕,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如你所料,几乎九成的百姓都感染上了瘟疫……难以想象,昨天才七成,按照这个感染的速度下去,迟早,这座城里的百姓都会感染上。” 九成! 楚漓薄唇死死地抿着,没想到情况这么糟糕了。 “先回衙门,进去说。” 因为是钦差,身份又尊贵,他们来到了澧城后自然是住在了县令府上。 县令不算多清廉,有些圆滑爱贪图钱色,但也不是个坏官,至少,在得知澧城出现瘟疫时,他虽第一时间偷偷转移了自己的妻儿,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留下,并且想方设法对抗瘟疫。 只可惜,效果甚微。 他府上的人不多,除了几个小妾,便只剩下些身体强健的仆役,体弱的丫鬟都被他遣送回去了,担心她们感染上瘟疫,传给阖府。 因为有些贪生怕死,但也是因此,他的府上相对来说最为合适楚漓和戚继北暂住。 一进门,县令胖嘟嘟的身子就圆滚滚地出现在他们余光中。 “殿下,将军,如何了,如何了?可有法子?” 县令自从城里发生了瘟疫后,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既担心自己中招,也担心没处解决好会被降罪也是难逃一死。 这也是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努力解决这次灾情的原因之一。 他看着龙章凤姿、气宇轩昂的两人,只觉得皇上真是皇恩浩荡,连自己的儿子和大将军的儿子都派来了,他现在是所有赌注都押在这二位钦差大臣身上了。 却见二人同时摇头,面色凝重,他不禁脸上神色一暗,“怎么会呢!这么多御医和大夫……都,都想不出应对之法?不,不就是食疫?” “并非食疫。”楚漓却纠正他,“是毒瘟疫。” 毒瘟疫的爆发原因错综复杂,有可能是毒虫毒草,也有可能是变质的感染了毒液的食物,还有可能是其他的。 要想解决,首先就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诱发的,不然解药就制不出来。 一听说是毒瘟疫,县令只觉得头上的乌纱帽都要扒拉着脑袋一并掉下来了,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缓缓往后,一个趔趄,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毫无形象地用手拍打着地面,顿时一嗓子嚎啕,“完了,完了啊,这下是,真的完了!” 见他没完没了地嚎,戚继北皱着眉头,上前就是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安静点!这不是正要商量办法吗!还没死到临头呢,你哭丧个什么?” 说着,他像是提着个麻袋一样将县令提到了大堂。 同时扭过头对走路无法做到健步如飞的楚漓道,“王爷,进去吧!” 到了大堂,楚漓将重要的官员召集到一处。 镇定自若地分配了任务。 “戚小将军,城防就这方面就交给你,务必不能放出去一个城内人,也不能叫一个城外人进来。必须要将疫情控制在城内,不能扩散出去。” 戚继北点头,对于他来说,点头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有我在,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别想飞进来!” “胡御医,你年纪轻些,体质要强过陈御医几人,就由你带着身强体壮的民间大夫还有医女以及士兵,前往疫区定期给百姓分发解毒汤,将疫情压制下来。” 胡御医忙拱手,恭敬应道,“微臣领命。” “最后,田大人,你是澧城的父母官,如今疫情严重,百姓定是心中恐慌,暴乱这方面戚将军会派人镇压,但镇压不是良策。你了解这些百姓,所以就由你出面,负责安抚百姓情绪,尽量减少百姓滋事。” 被楚漓从容不迫的镇定威慑到,县令现在也冷静下来,闻言,不由点头如捣蒜,安抚这事他在行。 “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会肝脑涂地。” “不需要你肝脑涂地,你别先自乱阵脚就好。”戚继北却斜睨他一眼,嗤了声。 县令面上涨红,羞愧地低下头。 楚漓却并未置一词,只是继续有条不紊地吩咐,“戚将军,你拨几个将士保护照看好陈御医,让他们安心想法子解毒。同时,也要做好城中清扫的工作,严查水源、食物把控,疫症患者用过的东西务必烧毁。李副将,你则带一个御医几个大夫,将没患病的百姓隔离起来。” 他虽然坐在那,整个人看起来却无比伟岸,周身的气息并不冷冽威严,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下意识信服。 不得不说,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想的却极为周到全面。 就连县令,都觉得有望了,这么事无巨细的严防死控下,就只欠解药了。 “最后,只要我们还剩下一个人,就不能放弃,谁敢动摇军心,散播谣言,立即按军法处决!” 先前的温厚一瞬敛去,他扫了眼众人,身上的杀伐威严就散发出去了。 震得众人心中一凛,都不由自主地挺直背脊,提高警惕,打起精神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9惹恼,刀子嘴豆腐心 “驾——” “大小姐,不能再继续赶路了,马承受不住的。”殷老二吐了口被风带进嘴里的沙子,对赶跑去前头的衾嫆,高声提醒着。 衾嫆看了眼身下,明显疲态的马,不禁咬唇。 又看了眼前方的路,“可是如果不加急赶路,耽误一刻澧城百姓便危险一刻……” 疫情扩散有多快,那是比马跑得还要快的东西。 被迫坐在殷老二马背上的沈寄年,一向一丝不苟的面容上,此时也不禁带了些憔悴来。 他抿着唇,不禁声音沉下来几分,“衾嫆,你不休息可以,但我不行。” 百姓生死与他何干?快死了也能给救回来,更何况,他感兴趣的是毒瘟疫,不是人命。 可衾嫆一个姑娘家却强悍得难以想象,没日没夜地赶路,就是他都吃不消,这女子却像是没知觉似的,一个劲儿策马前奔。 殷老二几人唯衾嫆的命是从,对于赶路倒是不觉得多累,马儿吃不消才出声劝阻,但衾嫆坚持的话,还是会听她的继续赶路。 唯独沈寄年说话不同。 说白了,这一群人,包括衾嫆,去的作用都不大,唯有沈寄年,他一手活死人医白骨的医术,才是此次能否帮到楚漓的关键。 如果他不肯赶路,衾嫆还坚持的话,惹恼了对方,显然不划算。 果不其然,沈寄年一开口,衾嫆就勒紧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休整一晚,天一亮就继续赶路。”她对殷家三兄弟说着,又看向沈寄年,语气尽量温和谦让,“沈大夫,这样如何?” 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写着:要不是因为你,我都不会叫大家停下来休整,可别再说不行了。 沈寄年冷淡地抬了抬下巴,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径自下了马,手塞进宽袖中,遮得严严实实的,朝着树林子走。 好在这几日,天总算放晴了,要不然风雪天的,他们夜里在哪休息都是个问题。 “凑合着用吧,都是些湿柴火,只找到这些还能烧的。” 殷老二抱着一小堆柴火,扔地上,对衾嫆说道。 衾嫆倒是不讲究这些,尽管,她冷极了。 鞋子里不是很干爽,但这么多外男,她实在是不便脱鞋子烘。 只能死命忍着。 她拥着狐裘,看着殷老三和殷老四配合着生了火,又打了一只野味回来,打算待会儿烤着吃。 她格外安静,沈寄年则是压根不想开口说话,闭着眼,抱着手臂老神在在地坐在火堆前,小憩。 火慢慢烧起来了,就暖和不少。 衾嫆觉得暖烘烘的,这一暖和,人就忍不住犯困。 沈寄年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坐对面的衾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的傻样。 他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了会,便又重新闭上眼。 衾嫆一路实在是太累了,忽然松懈下来,又烤火取暖了,就直接抱着双膝,坐着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天大亮了。 她惊觉地站起来,身上的披风也落了下来。 巡视一圈,见其他人貌似都早就醒了,手里的衣服…… 好像是沈寄年的? “大小姐起来啦!来,吃早饭!刚烤好的鱼!” 殷老二走过来,笑得一口白牙,手里递出去一条被木棍子穿起来的烤鱼。 衾嫆却是懊恼地捶了下脑袋,然后不免有几分不高兴地问殷老二,“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啊,都这么晚了,又多耽搁一个多时辰……” 似乎是知道她要这么说,殷老二下意识看向站在河边吹风,单薄的衣裳像是随时要乘风而去的沈寄年。 后者走过来,冷淡地说,“我没休息好。” 言下之意,我没休息好之前,你们都不能走。 所以就算喊她起来,也是没用的。 衾嫆想瞪他,却生生忍住了,只能抿着粉唇,将手里的披风还给他,小脸微寒地走向河边整理仪容。 沈寄年看了眼手里沾染了衾嫆气息的披风,眉心轻拧,不知道是嫌弃还是不嫌弃,也没扔。 “我说神医,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看她累着,不忍心她继续赶路,非说是自己没休息够,你看,这不徒惹她不喜?” 哪知,他一说完,沈寄年清冷冷地瞪他一眼,语气凉薄,“话真多。” 然后五指一闪,有银针在指缝中若隐若现,“想要当哑巴么?” 殷老二忙闭上嘴,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敢惹这位,溜了。 衾嫆在河边洗了个脸,将有些乱的头发重新束起,简单地拿了根簪子固定住。 站河边稍微吹了会冷风,才镇定下来。 不能急,衾嫆,不能急,沈寄年对楚漓的帮助很大,不能和他计较。 要让着点。 这么自我催眠了几下后,她果真是恢复了处变不惊的淡然。 “沈大夫,你何时觉得合适就和我说一声,我好安排咱们继续赶路。” 一番心理自我开解后,她换上笑脸,走到沈寄年面前,温和有礼地道。 被她脸上仿佛一层面具似的客气笑容恶寒到,沈寄年直接别开眼,像是不想看到她一样。 “现在吧。” 他刚刚嫌恶的眼神毫不遮掩,叫一惯被人惊艳地望着的衾嫆有些尴尬,因为赶路,向来爱洁的她,一路上都没有洗澡了,更别说梳妆。 都是停下来找个有水源的地方,掬一把水洗个脸了事。 所以她误解为自己现在的模样有碍观瞻,便忙将面纱戴上。 沈寄年眼角余光扫到这个动作,不禁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貌似又被她误会了。 他哪有她想得那么可怕? 这不是答应帮她的未婚夫救治这些瘟疫患者了吗? 沈寄年不懂女人,也不想懂,太麻烦了。 暗自决定,像是衾嫆这么麻烦的更是难应付,得尽快换个住处,别再叫她知道他的落脚处,然后接二连三地给他找麻烦了。 不管怎么样,衾嫆从沈寄年嘴里听到他愿意继续赶路,还是松口气,当即就和殷老二几个说,立马启程。 生怕多耽搁片刻,澧城情况有变。 楚漓还在等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0安抚,楚漓的军令状 “大人,快救救我妻子啊大人!” “呜呜呜我们家那位得病了快死了,我们还有老娘要养,还有娃娃……” “钦差大人,你们不能不管我们死活啊——” “是啊是啊,趁我们没感染上,赶紧放我们出城去!” “对,凭什么要我们在这里等死,我们要走!” 楚漓跟着县令一道安抚百姓,他看着那些病倒的,刚感染上的,没感染的,用焦灼的、恐惧的、渴望的眼神望着他们,心底不禁生出一股悲凉感来。 随即,却是更加坚定了要解决这次瘟疫的信念。 “乡亲们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田县令面对这些人已经有了经验,忙摆出和气的笑脸,对着这些被隔离起来没还没患病的百姓露出和善又慈悲的神情来,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看,这位,就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端王殿下!皇上连自己的皇子都派出来了,可见是多么重视咱们啊! 你们要相信我们,相信朝廷,相信端王一定能治好患病的亲属,还咱们澧城一个太平安稳的日子!” 他话说完,却没多大效果,皇上的儿子怎么了? 等出事了,还不是第一个跑?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这些狗官,出了事可以随时跑路,却把我们困在这座死城里,让我们自生自灭!等你们想出法子来了,我们早就死了!” 有个义愤填膺的男人站出来,毫不胆怯地说完后,立马就引起众人的共鸣。 “对!” “就是就是!” “大家,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县令急得头上冒汗,却见这些人举起一只拳头,在抗议。 不禁为难地看向楚漓。 楚漓一袭青竹色长衫,披着墨色的披风,往前站了一步。 扬高了声音,“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你们的亲人、朋友得了瘟疫,而你们被隔离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感染上—— 所以你们恐慌,你们愤怒,你们想逃。” 他说到这,目光所及之处,这些人都安静下来,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一样。 又像是期待他接下来到底有什么说辞能够将他们说服一般。 “我无法承诺你们留下不会感染上瘟疫,但我能保证的是,我楚漓许下的话,绝对不会食言!只要你们留下,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尽快将瘟疫驱逐澧城!” 他铿锵有力地说着,“朝廷派来的御医已经在不眠不休地研制解药,请你们对我们有些耐心,我保证,七日之内,一定将解药交出来。 如果不能,我楚漓,愿去疫区,和百姓们共患难!” “哗——” 百姓们在听楚漓说无法保证他们留下不会感染瘟疫时,心里凉了下来的同时,也意识到这是个不说空话的主。 但听到他承诺七日内交出解药,他们又看到了些希望,却又怀疑他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结果,就听到楚漓说,如果不能,他就和疫区百姓一道共患难! 这意思—— “王爷,使不得啊!”县令一听,瞳孔震了震,吓得忙上前劝阻,“您是千金之躯,怎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呸,狗官,果然是骗我们的!” “怎么可能有人不怕死?就算是皇帝的儿子又怎么了,还不是贪生怕死,满口胡言……” “我楚漓,绝不食言。若七日后不能交出瘟疫的解药来,我便以身试药,与疫区百姓受同样的苦,如若食言,便是欺君之罪,不得好死!” 这话一落下,县令脸都白了。 完了完了,端王这是豁出去了。 这话放出去,后面还怎么收尾哟! 而百姓则是一阵沉默。 说不震惊是假的。 谁能想象,钦差大臣能有这样的魄力? 端王竟是愿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为他们解除瘟疫的威胁。 “同样的,这七日内,你们得向我保证,不离开隔离区,不乱跑,不出城,否则——违令者,我将以军法处置,决不轻饶!” 军令状既已立下,楚漓自然不会让这群人这么容易离开。 百姓们恐慌了一下,但最初那个闹事的男人却是咬咬牙。 “好,我保证!既然你这个王爷都能下军令状以命担保,那我大牛没什么可怕的了,大不了死了还有一个金贵的王爷给我陪葬!” “对,说得对!等就等,七日就七日!” “那我们相信你一次,你一定要努力解除瘟疫啊!” 一名妇人抱着个婴儿,泪眼婆娑地望着楚漓,说,“我的孩子才刚出生,我希望他能平安长大,钦差大人,拜托你了!” “这位大嫂你放心。” 楚漓定定地看向她,眼底是令人心安的淡然与坚决。 “只要你相信我。” “我相信大人!” “我也相信大人!” 等他们散去,士兵们立马将这些人带去隔离区,重新让大夫一个个检查,务必保证这些人没有感染上瘟疫,才能放回隔离区。 楚漓站在高台上,望着死气沉沉的澧城,不禁抿着薄唇。 县令却是闷闷地低声说道,“王爷啊,您真的太……哎,这军令状立下了,万一,到时候您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楚漓却只是睨一眼他,语气四平八稳,不带一丝波澜地回着。 “没有万一,如若万一,我也会履行我刚刚许下的诺言。” 县令一下子就蒙了。 端王这么刚硬的么! 一点都不怕死? 但,莫名的,他就是能从这个从进城开始便未曾流露出一丝慌张胆怯,很淡定自若又布局缜密的王爷身上,看到一丝希望。 他这么淡定地下了军令状,是不是说明,他有把握能七日内交出解药来? 这么想着,县令也有了些底气。 再说城门那。 “将军,这些刁民不肯走!”一名士兵走到城门上,对着皱眉肃容而视城下聚集的十多名嚷嚷着要出城的百姓的戚继北,回禀道。 戚继北拿了自己的银枪。 直接下了城楼。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我们就要出城,这里都快完了,还不准我们投奔别处吗!” “是啊,你们这些人是要逼死我们吗!” 为首的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直接要推搡守门的将士。 却被一杆银枪抵着咽喉,吓得往后一屁股坐地上了。 抬头,便见一名剑眉星目,俊美无涛的少年郎,手握长枪,俊容肃穆杀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1相见,给你带帮手来了 “这城门,在疫情解除之前,谁都别想出去一步!” 戚继北的枪指着男人的咽喉,眼底闪烁着大漠狼一样的凶光和冷意,他一字一句地对着这些闹事的人说—— “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好好给我回去,要么,我的兵抬着你们的尸体回去!” 少年身形挺拔,浑身都是痞气和凶悍,眼神更是叫人不敢直视。 他说着,眯着眼,看向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吱一声的男人,“还要不要出去?” 男人吓得本能摇头。 “不,不,别别杀我!军爷,军爷——” “军爷你们怎么能杀无辜百姓!” “对啊,你们不是保护我们的吗,怎么能将武器对准我们?” 士兵不敢像戚继北这般拿武器抵抗,唯恐伤着这些老弱妇孺或者手无寸铁的男人。 但戚继北却是个混不吝的。 他呵一声,“我保护的是安分守己的百姓,而不是你们这些不出力只添乱的暴民!我戚继北,在边关杀敌无数,这杆枪从未杀过一个好人—— 但不代表,我不会杀违反军纪律法,趁乱行暴动之事的刁民!” 戚继北的名号,或许百姓们没怎么听说过。 可是戚大将军的名号,戚家军的威名,却 是举国无不知晓。 “是,是是戚将军啊!” 有老人认出戚继北身后的戚家军的旗帜,抖着手指头,然后给了刚刚高声喧哗的儿子一巴掌,“不得对戚将军无礼!听戚将军的,我们听戚将军的,戚将军是好人啊,保护百姓保卫边关的大英雄啊!相信他的兵不会害我们的……” “戚家军啊……” 坐地上的男人眼神闪了闪,他有些不甘地咬了咬牙,却见刚刚还和自己同气连枝的百姓都反水了。 不禁恨恨地在地上捶了下。 却也不敢和戚继北这种真的敢拿枪指着人咽喉要杀人的混世魔王对抗。 只能灰溜溜地跟着大部队,被士兵们送回去。 一天下来,戚继北的铁血,楚漓的淡定,县令的圆滑,以及将士们的训练有素,暂时地将原本动乱不安的澧城给安定下来。 一切都按照楚漓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一日。 楚漓从御医的营帐中出来,县令等人期盼地望着他,却只见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面上无悲无喜。 众人却失望地低下头,心中紧张多了一分。 第二日。 “怎么样?” 楚漓抿着唇,询问年迈老道的御医。 御医不禁摸着胡子摇头,面上都是黯然惭愧,“老臣有负王爷信任,至今都没试出是何种毒瘟疫……” 连毒瘟疫的种类都没查出来,就更莫说是解药了。 这次,戚继北和县令都没问楚漓,就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戚继北是知道楚漓立的军令状的,所以他忙拍了拍楚漓的肩膀。 大咧咧地安慰他,“没事的,我还在!我们大家伙齐心协力,这军令状,也算我一份!我就不信了,瘟疫能有这么邪门!” 县令却是不敢接腔的,他怕死。这军令状他是万万不敢立的。 “不必,军令状是我一人立下的,若是交不出解药,合该我一人承担后果。” 说完,他又去忙了。 戚继北看着他明显瘦了不少的身影,不禁叹气。 只希望解药赶紧制出来,要不然,回去衾嫆不得打死他? 而另一头,衾嫆等人终于在楚漓承诺后的第三日,赶到了澧城城门前。 抵达时,已是深夜。 殷老二替她高声向守城将士表明身份和来意。 哪知,守城将士却是不肯放行。 说是钦差大人有令,谁都不能入城。 哪怕是知道衾嫆身份不一般。 也还是请他们回去。 衾嫆不由得有些急切,她扬声,“让你们戚小将军来见我,我有要事向他汇报!你就说,衾嫆求见,你们钦差大人和将军,就会来见我。” 将士还要说什么,殷老三直接飞上城门,将他们的弓箭给撸了,顺带还掳走了一名副将军。 小将不禁蒙了。 衾嫆显然是默许的。 无奈之下,小将立马急匆匆地骑着马去衙门府求见楚漓和戚继北。 彼时,戚继北正和楚漓喝着酒,两人白日劳累,面上表现得镇定自若,实际上,心里多少还有些着急的。 戚继北好说歹说才将楚漓拉到院子里喝酒。 “我说,你是真的有把握?” 喝了两杯后,戚继北打开话匣子,试探地问了句。 哪知,楚漓却摇头,“无。” 一个字,说得是云淡风轻,听者却是目瞪口呆。 “你没把握还立那样的军令状!”戚继北怪叫了一声,恨不得将楚漓的脑袋打开瞧一瞧,里面是不是装了浆糊。 楚漓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书语就通传说,守城小将有要事通报。 闻言,楚漓和戚继北的神色皆是一肃。 “让他进来。” 小将进来,跪拜后便将衾嫆的话转述给了二人。 “什么?衾嫆来了!” 戚继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而楚漓,则是这么多天以来,头一遭,拧起了俊秀的眉头。 比起戚继北的惊讶,他反倒是不觉得意外。 只是没想到她这般固执胡闹,竟还是赶来了。 “走,去城门。” 不管怎样,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见一下就将人给赶回去吧。 楚漓和戚继北急匆匆地赶到城门时,就见殷老三拿捏着副将军要挟将士们。 两人不禁怔愣了下。 随后无奈,这果然是衾嫆才有的手笔。 “衾嫆,你搞什么?快回去!这里不是闹着玩的,你小心你爹揍你!” 戚继北跑得快,率先登上城楼,冲下方坐在马上的衾嫆高声喝道。 衾嫆抬眸,黑亮的眼,却是看向了他身后,缓缓行到城楼前的楚漓。 两人四目相对。 楚漓看着城楼下的小姑娘,不禁头疼,不需看也知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楚漓,我给你带帮手来了。” 但她只是深深地望着他,眼眶还红了,嗓音微哑着,仰着头,说。 我给你带帮手来了。 这一句,叫楚漓的心软成一片。 他的姣姣啊,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总是觉得亏欠了他,总想着多帮帮他。 可她却不知道,他想要的,只是她好好的,仅此而已。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2恳求,只需等我娶你 城门开了。 但只有楚漓一个人出来。 “姣姣,你不该来的。这里太危险了。” “楚漓!” 哪知,楚漓话刚说完,原本骑着马的小姑娘忽然从马上跳下来,朝他奔过来,便热情地抱住了他。 楚漓身子一僵,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随后站稳,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殷老二适时地吹了一声口哨。 沈寄年微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望着。 衾嫆吸了吸鼻子,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眶再度湿润。 这是她的楚漓啊,是前世那个,也是如今触手可及的这个。 他重生了,他记得一切。 那他—— 不,她才不要松开他。 她上辈子错了傻了,这辈子罚她好了,怎么罚都没关系,只要他还要她。 “怎么了?” 敏锐地察觉到衾嫆情绪的不对,楚漓不由温声关怀地问道。 衾嫆吸着鼻子,摇头。“我没事,你能不能不赶我走啊。” 楚漓无奈,“不是我要赶你,而是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待的。” 他声音温柔,语气也极有耐心。 但衾嫆就是执拗不肯离去,“我不管,我大老远跑来给你送神医,你必须让我跟在你身边。” 面对她的固执,楚漓无奈,却又不能像是对待属下一般,强硬地命令她。 戚继北站在城墙上,以为楚漓这种看起来软绵实际上很有主见和坚持的人,不需要多久就能将衾嫆给劝回去。 哪知道,两人腻腻歪歪地抱在一块,一点要分别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禁暴躁地吼了声,“楚漓,你倒是赶紧将这女魔头送走啊!” 楚漓轻轻松开衾嫆,后者拧着眉,冲城楼上的戚继北道,“戚继北,你还想不想当我表姐夫了!” 一句话,戚小将军愣了下,随后却冷笑一声,极为嚣张地反唇以击,“这可是圣上赐婚,容央她必须是我媳妇儿,你这个便宜表妹一边凉快去,少煽风点火!你把她搬出来也没用,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男人上前线?快回去绣你的嫁衣去!” 没想到戚继北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衾嫆气得一口老血都卡在嗓子眼那。 “你——” 刚说了个“你”字,就被楚漓轻轻按住了肩膀。 她转眸疑惑地看向他,却只见他面色温和如常,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 “你不要赶我走,楚漓,我来帮你的,我们一起度过难过,好不好?” 衾嫆不知道他无声的动作说明什么意思,心里没底,便只能伸手拉着他的胳膊,语调软下来,带了几分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楚漓望着眼前明媚的小姑娘,她眼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不禁弯了弯唇角。 他不敢告诉她,实际上,他很自私很狭隘,他不喜欢她看着别人,他希望她的眼神永远望着自己。 就算那个人是她青梅竹马的朋友,未来的表姐夫,也不行。 但此时此刻,她褪去对外人凶巴巴冷艳的锋芒,只像个稚子一般,拉着自己的手撒娇恳求。 他心底为她而留的一整块地方都跟着温软下来,满满涨涨的。 这个时候就是她问,能不能要他的命,他都想回答,好。 “姣姣,太危险了,不是我不愿意你留下,而是我更想我自己处理好这些事,而你,就心无旁骛地当你的准新娘子。” 他说到这时,面色有一两分赧然之色。 “就等我娶你便好。旁的都不需要你担心。”你也无须担心,我愿用我双手为你争取你应得的荣耀尊崇。 什么成王妃、惠王妃都不能轻贱欺负了你。 衾嫆有些着急,她很想直接问他,既然你也重生的,那你该知道这次的差事有多难办,就算你知道些先机,也不知道如何让这些前世都死去的疫区人民避免这场灾难。 可当着这么多人不说问不出口,就是只有他们,她也不敢宣之于口。 前世历历在目,她尚且整夜整夜噩梦,时至今日也会偶尔被梦魇吓着,那么他呢? 被她一杯毒酒害死的他呢? 会否面对她时,其实是仇恨的? 她知道楚漓是喜欢她的,可她不明白,是多深的感情,还是多复杂的情绪在,才能叫他原谅她所犯下的愚蠢和罪孽,依然这么护着她,宠着她。 见她眼眸闪烁,眼中都泛着泪意了,楚漓微微一蹙眉心,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 “我不管,就这一次,只要这次你让我跟着你,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好不好嘛?好不好?” 衾嫆急得伸手拍掉他的手,摇晃着他手臂,脸上尽是祈求。 楚漓心里早就软了,见她这么祈求,不禁不是滋味。 “到底进不进城了?”这时,见衾嫆一看到情郎,整个人都变了模样的沈寄年,不禁摘下斗篷,露出清冷宛若月辉落于容颜上的脸,冷淡地扬了声,问。 楚漓这才将视线从衾嫆身上移开,看了眼沈寄年,心中盘算着,面上却是温和客气地笑着—— “沈神医能来,真是太好了,澧城百姓,有救了。” 沈寄年却依旧不冷不热的态度,他看了眼这个上次被自己解了毒,双腿恢复正常的男人,心中不免惊讶,这才多久,就恢复得这么好,看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不过这不影响他对楚漓的冷淡,“两次出山都是衾小姐死缠烂打,让在下替端王卖命。并非我心甘情愿为什么百姓,不过是交易罢了。” 交易? 楚漓不由疑惑地看向面前的衾嫆,他是知道沈寄年的古怪性子的,之前请他治腿就费了不少力气,据说还是姣姣给了对方想要的毒经才换来出诊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这次怎么还会前来,所以还是有些担心衾嫆是不是又答应了什么条件了。 衾嫆自然看出楚漓的担忧,她无声地给楚漓一个“别担心”的安抚眼神。 转过身看着那位沈神医,“沈大夫对医术的研究热爱让人望尘莫及,所以他是为了学以致用来的,对吧,沈大夫?”、 衾嫆俏皮地眨了眨眼,给沈寄年扣了顶大帽子。 沈寄年只是冷哼了声,没说话。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3硬闯,将软肋带身边 沈寄年不配合,衾嫆撇了下嘴角,但还是抓着楚漓的袖子,用潋滟漂亮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不好嘛,就让我留下……” 任谁受得住这样一张绝丽明艳的脸,这般软语地哀求? 楚漓一颗心都软化得不可思议。 他张了张嘴,“姣姣,你明知,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但唯独让你冒险这件事—— 我不能同意。” “楚漓!”衾嫆闻言,美目一瞪,小脸俏沉沉的,眼眸里有几分气急败坏,“反正我人到这了,你不让我进去,沈大夫也不会进去的!” 楚漓登时哑口无言,她总能叫他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搞不定她,还是让我来——” 这时,戚继北直接打开城门走出来,他摇着头,老气横秋地背着手,远远地就开始叹息。 而衾嫆,却是逮住机会了,她眼睛里划过一丝狡猾的笑意,然后只见她伸手拉着楚漓,一把将人拖着飞身上马,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身后了,然后再一勒缰绳。 “抓住我的腰!” 楚漓下意识听她的,手刚握住她的腰,下一瞬,衾嫆便驾马直接冲了进城。 已经做好不行就打一架的戚继北:“……” 眼睁睁地看着衾嫆驾着马带着楚漓进了城。 好一阵,他才恍然地骂道—— “衾嫆你耍我!你给我回来,喂!” 敢情最后成了他打开城门将这个小祖宗给迎进去了? 直到殷老二几个带着沈寄年也进了城,戚继北还一个人风中凌乱。 他手下的小将士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询问,“将军,咱……还进去么?” 戚继北这才回神,气急败坏地跳脚,“不废话吗!” 然后忙火急火燎地进城。 再说衾嫆,她笑声清脆,带着几分狡黠和快活,“楚漓,这下,你想赶我都不行了!” 身后,楚漓无声摇头,眼底是一片担忧与宠溺的笑意相融。 罢了,他尽全力护着她,只要她在身边,其实再大的难关也能度过。 “王爷,这位……” 田县令被叫醒,披了件外衣就跑到门口迎接楚漓等人,见他是被一名身形曼妙的少女扶着下了马背的,不禁瞪大一双金鱼眼。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是传言端王洁身自好,因为即将要迎娶镇国公的掌上明珠,所以婚前无任何不良风评,唯恐镇国公不要这门婚事么? 怎么还带了个女子回来? “田大人,这位——本王的未婚妻,镇国公府的大小姐。” 楚漓一眼便看出城府不深的田大人眼里的深意,便温声解释。 未婚妻?镇国公府那位据说美得像仙女下凡的大小姐? 田县令生平有些爱美色,原先只是远远地看了眼女子身形,只觉得曼妙修长,应该是个美人。 但此时,第一美人和美人之间的差距那也不是一点半点的,所以他忍不住将视线往衾嫆脸上看。 然而,才看过去,就被楚漓挡住了视线,他看见楚漓转过身,抬手将女子的帽子给她戴上,往下压了压,遮盖了大半张脸。 田县令有些遗憾,不过他旋即对上楚漓微微含笑却并不让人感觉得到温度的眼神。 忙打了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都是男人,他自然明白楚漓眼中的含义。 原来,端王这么宝贝这个未婚妻啊。 那怎么还将她带来了? 不对,看这样子,好像是人小姑娘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的? 楚漓护着衾嫆进了门,田县令跟在身后,试探性地问了句,“王爷,那,衾小姐安排在您院子里的西厢房如何?” 他想着,年轻的小两口,安排在一个院子,也方便。 哪知道,楚漓回头,眼神微冷,语气平淡地拒绝,“单独安排一件院子吧。” 她还没出阁,怎能叫她和他一个院子惹人非议?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污。 触及到楚漓眼里的冷淡,田县令忙冷汗涔涔地告罪,“是是是,下官着相了。下官这就去安排。” 他只想着讨好端王,却没想到堂堂王爷对未婚妻这般在意看重。 那他就知道讨好的方向了。 等田县令走了,衾嫆才小声地开口问楚漓,“此人可堪用么?” 楚漓伸手将她前方头顶上的树枝提前拂开,待她经过了,才将手放下。 “虽有些投机取巧和小毛病,但稍加看管,还是能成事。”楚漓轻声说着,“如今是用人之际,他对澧城百姓比较了解,又为人圆滑,我需要他。” 衾嫆闻言,仰着头,眼里亮晶晶的,都是对他的崇拜之情。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才能这般温润无声中成长这么多。 旋即,她想到的却是,他也重生了。 她勉强压下心事,抬起脸来,笑盈盈地望着他。 “你也可以需要我。” 只要你需要,不管多远,不管多难,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楚漓对上她漂亮专注的眼神,不禁嘴角莞尔。 “我需要你在我身边,不离开我。” 他伸手,衾嫆抿唇笑着,递了手,主动放到他手心中,任由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相携而行,好像要这样走一辈子。 “楚漓,我们一定可以战胜瘟疫的。” 将衾嫆送到田县令安排的院子前,楚漓脚步顿下,而衾嫆忽然转身,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坚定的信任。 她轻而有力地说着。 楚漓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来。 同样轻而有力地回了声,“嗯。” 我看到你出现,就感觉这人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难到我。 因为,这世上唯一的软肋唯一能让我为难的你,就在我身边,给我对抗一切的力量。 “早些休息,明早我要巡城,你就乖乖呆在县衙,不要乱走,好不好?” 楚漓有些担心衾嫆,她到底是女子,怕她感染上瘟疫,便轻声对她说道。 衾嫆犹豫了下,本想说“我也去”,但她想着自己进城本来就不经他同意了,还是听一回话好了。 便乖乖点了点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4神医,刀子嘴豆腐心 楚漓带着书语出门,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吩咐道,“多派些人保护好王妃。” 直接用王妃称呼衾嫆了。 书语微微愣神了一瞬后,便恭敬地应了声“是”。 再说衾嫆,她也没闲着,休整了一晚后,起来时便有丫鬟送了补身体的燕窝粥和参汤,丫鬟还很懂眼色,见她诧异,便讨喜地说—— “衾小姐,这都是王爷吩咐的,他专门让厨房做了些补身体的东西送来您这。” 衾嫆抬眸看了她一眼,只是浅浅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丫鬟却是盯着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面上都是惊艳赞叹。 “衾小姐您可真美啊。” 她还从没见过像衾小姐这么美丽的女人,就是老爷后院最年轻貌美的姨娘,也没有这位万分之一的风华光彩。 “谢谢。” 衾嫆不太擅长应付这种陌生人的直白称赞,但大家小姐的礼仪风范让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不自然的样子。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小姐有事再唤奴婢。” 丫鬟估计是也看出来衾嫆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便识趣地退出去了。 等用了早膳,衾嫆一点都不耽搁地出去疫区御医的营帐。 楚漓的人试图拦下她,怕她感染上,但衾嫆戴着面纱态度坚决,又说是送神医过来一同想应对的法子。 门口拦着的侍卫才放行。 沈寄年随意扫了眼周遭的布局,不禁皱眉,负手冷声道,“御医也是人,这么密不通风的帐篷,迟早也要染上瘟疫。” 他刚说完,旁边侍卫和大夫不禁恼火,看他年轻俊秀,却在这指点江山,叫人无端的就不爽起来。 “你什么意思?” “这哪来的小伙子,说话这么年轻气盛不负责?” “这都是御医吩咐的,你能有御医懂得多厉害么?” 衾嫆闻言,忙开口止住了这些人继续说沈寄年,“好了,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能活死人医白骨的神医沈大夫,王爷的腿疾就是这位神医医治好的。” 来时众人便听说衾嫆身份了,不敢对她不敬,尤其是她整个人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仪气势。 此时,听她说楚漓的腿都是这年轻的男人治好的,一个个都不免惊讶震惊。 这么年轻俊秀的神医呐?! 这,这就是那个将御医都治不好的端王的腿治好的大夫? 澧城的大夫不禁吃惊,随后却是冷汗涔涔,感到惭愧。 “对不住,对不住,原来是神医,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神医啊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别同我们一般见识!” “是啊是啊,我们向您赔不是了!姑娘,您,您可要和神医说说好话啊,咱澧城的百姓如今可就指望着神医大发慈悲救苦救难了!” 不得不说,沈寄年的出现宛如一记定心丸,连端王那样的顽疾都能医好,一定也可以医好患了瘟疫的澧城百姓。 沈寄年淡漠地望着前方,对众人的指责无动于衷,同样的,对他们的道歉也面无表情。 或者说,这个人只对医术感兴趣,除此之外的东西,他都不放在眼里,不往心里去。 衾嫆端详了下他的神色,确定他没被激怒,心里才稍稍松口气,扬起笑,温声对他说道,“沈大夫,进去吧。” 守在营帐外的大夫立马伸手将帐子掀开,弯着腰讨好地笑着,恭迎他们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寄年抿着唇,面色如常,迈出脚步。 “给我配个药童。” 他进去时,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对一旁的衾嫆忽然开口要求道。 衾嫆愣了下,随后看向自己身后的殷家三兄弟,眼神透露着几分请求。 拜托了你们仨,这家伙不好伺候,得有个会武功又能熬得住的。 殷老二立马别开了眼神,显然他这个暴脾气是不合适的。 殷老三沉默了下,然后抬起头,“要不我来吧。” 他话少,办事利索,武功也还可以。 衾嫆眼角余光瞥见殷老二和殷老四都不约而同地松口气,前者还偷偷拍了拍胸口,宛如死里逃生似的。 她不禁好笑,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这份促狭。 只浅浅点头,“沈大夫你看——” “随便吧。” 沈寄年瞥了眼衾嫆,眼神清冷,语气也寡淡,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举步率先进去了。 御医们正臭美苦恼地对着躺着的患者试图查出毒瘟疫的种类。 听见动静,也无暇顾及。 “你去外边。”沈寄年刚进去,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那是毒瘟疫患者身上类似腐烂的恶臭味,他几乎是敏捷地,伸手将衾嫆推了出去,顺带让殷老二和殷老四出去看着她。 然后反手将营帐关上,难怪御医们要紧闭大门,这味道,传出去都不知道要多少人遭殃。 沈寄年从袖中拿了面巾,将脸蒙上,又拿了帕子捂着已经被蒙上的口鼻部位,眉心蹙起。 “欸——” 衾嫆还没回过神来呢,人就被沈寄年给推了出来。 等她再打算上前询问个清楚,就被沈寄年无情地关上门隔绝在外了。 殷老四微微往后退半步,对衾嫆道,“大小姐还是随我们先回去吧,沈大夫想必是为你的安危着想,才这般。” 虽说这个神医很不好伺候,可和衾小姐的交情倒是叫人耐人寻味,看起来吧,各取所需一点都不熟稔,但能请得动神医出山,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可别说,其实一路上来看,神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衾小姐态度不算好,但有求基本上最后都应了。 只是衾小姐不知道罢了。 他也不便多嘴。 衾嫆闻言点头,沈寄年这个人吧,真的很难相处,不过他在医术方面是很有个人原则和讲究的,她不进去打搅他也好。 于是她和殷老二、殷老四一道折返了。 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回衙门,而是去找守城门的戚继北了。 楚漓一早就出去忙了,她不便寻他,况且就算寻到他,他也不肯让她帮忙出力,不如去找头脑简单的戚继北,有什么话也方便套出来。 此时正训守城将士的戚继北,忽然鼻头痒了下,他打了个喷嚏,不禁皱眉,谁在骂小爷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5说服,与你们并肩作战 戚继北正在训斥守城的小将士。 “打起精神来,发什么呆呢你!” 他在一个佝偻着腰背犯困的小将士头盔上敲了一记,直将人打蒙了,忙低着头乖乖听训。 “行了,滚下去,没睡饱?换岗吧。” 戚继北踹了他一脚,然后又摆摆手,示意这些人赶紧换岗。 守了一晚上的将士,次日再站,肯定是会犯困的,戚继北治兵一向都是要发挥他们的潜能所能,而不是让他们一个个拖着病体倦怠的身子逞能。 “戚继北!” 衾嫆来找他时,刚好换完岗,小将士恰好就是那晚见过衾嫆的。 他对衾嫆一个姑娘家破坏了王爷和将军的规矩,跑到这样危险的前线来有些微词,但不敢表露出来。 这位衾姑娘倒是胆子大不畏生死,可为了儿女情长,就怕拖累了王爷和将军他们。 衾嫆是没发现小将士看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微妙谴责意味的,她找戚继北有事,就没多想。 “你怎么出来了?”一看到衾嫆,戚继北就头大了,虽说现在是乱的时候,衾嫆即便没有戴着面纱也估计不会遇到什么好色之徒,但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当真是一点都不怕的? 怎么老是想着往危险的地方窜呢? “王爷没让人看着你?”他眼神看向衾嫆身后的殷老二,无声地询问这身为护卫的怎么不看着点主子。 殷老二欲哭无泪地摊手,“戚将军明察秋毫,这大小姐哪里是个能听别人话的主?” 这话倒是在理,戚继北兀自认同地点头。 “姑奶奶喂,这可不比战场前线安全啊,你一个姑娘家少往人多的地方跑?当心染上疫症!” 像楚漓和戚继北每日都会有御医给他们诊脉检查,外出穿的衣服都是用滚烫的水泡着,方方面面都很小心。 瘟疫到来,无人不是惊弓之鸟的状态。 “我身子骨好得很不劳你挂心,再说了,沈寄年的避毒丸对什么毒都有一定的药效,倒是不必担心这方面。我来是找你借几个兵有用的。” 衾嫆面色镇定自若,对于沈寄年的医术她是万分信任的。 再加上她习武,比一般的闺阁女子不知要身子骨强多少。 “行行行,你现在是仗着有个江湖神医在身边,无所不为。姑奶奶,你借兵做什么?没看到现在是用人之际呢!” 戚继北对衾嫆的话半信半疑,但对于沈寄年的避毒丸,他倒是感兴趣,只可惜对方很冷淡,只看在衾嫆的面子上才给他和楚漓几粒傍身。 这药估计难得,所以没有多少。 “我刚刚来的路上简单看了下,周围百姓太可怜了,如今城中铺子都关了,百姓总要吃饭吧,难民也多——我想着你们都在忙,我也该帮帮忙,就想在城中施粥接济这些人。” 戚继北却皱眉,“施粥这个你有心了,不过我可以命将士去办,或者找田县令,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衾嫆不理解。 “为什么?”戚继北伸手弹了下衾嫆的额头,这一下有些重,衾嫆直接额头都红了,他语气有些重地说着,“你知道城中百姓每天都有人染上疫症么?你知道你看着那些健康的正常的百姓,下一瞬就发热倒地上呕吐,然后挨着他的人第二天也许就发病吗?” 他说着,见衾嫆伸手揉额头,自觉下手和口气都重了些,才稍微放轻了语气,“衾嫆,不是我瞧不起你的能力,而是你如果有什么闪失,莫说王爷会分心,就是我也担心。” 衾嫆听着这话,心中很是动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好吧,施粥不让我做的话,我就和沈寄年商量解药的事。” 难得这女魔头肯听一次劝,戚继北有些意外之余,都要被自己的苦口婆心感动到,但下一瞬就听她退而说要去找沈寄年商量解药的事。 瞬间,戚继北觉得自己的话都白说了。 “你傻不傻?沈寄年虽然是神医,可他现在接触的都是疫症病人,你和他过多接触,万一也感染上了怎么办?不行,你就待在衙门里,什么都别做了,就乖乖地等好消息吧。” “好消息?”衾嫆却抿着唇,眉心蹙起,“楚漓……立了军令状,距离给百姓们交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况且了悟大师都说了,如果她和楚漓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你……是怎么知道军令状这事的?” 戚继北一怔,岂止是时间不多了啊,加上今天也就两天的时间了,大后天太阳下山之前如果还没有个结果出来,只怕是都不好交代。 他还以为楚漓会瞒着衾嫆,哪想得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了。 衾嫆眯了眯眼,“所以说,果然有此事。” 她也就是来的路上听了零零碎碎的些言论,隐约听见了“军令状”三个字,至于是戚继北还是楚漓立下的她就不得而知。 看似这样冒险的事会是戚继北这种性格冲动的人会做的,但是她心里总觉得楚漓这次是钦差大臣,如果说军令状……她认为他的可能性更大。 果然,一试便试出来了。 戚继北这一下就哑然了,意识到是被衾嫆套话了,懊恼地拍了下脑门,他咬咬牙,“算了,反正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没错,我们现在一筹莫展……不过我相信你请的这位神医,你就别掺和了。” 衾嫆抿唇,“不行。” 她抬起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戚继北。 “我来,就是要和你们并肩作战的。如今澧城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我无法做到闭门不出装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放心,我并非是鲁莽不知大局。就这样,我先去找沈寄年商量,稍晚衙门见。” 说完,她一转身,斗篷的衣摆一转,在半空划出一道利落的线条。 一如衾嫆这个人,华美的外表下,是一颗坚韧强悍的心。 “那你自己说好的,你可千万别给我们添乱!” 戚继北龇牙,拿她没办法,一如小时候那般,只要这女人做了决定的事,怎么都拉不回来。 他掐腰,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个表姐夫该有的样子了,担心极了顽劣不服驯的表妹。 衾嫆闻言,没有扭过头,唇角弯了弯,伸手冲他摇了摇。 端的是悠然自信。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6感染,我没事你就死不了 沈寄年戴着薄薄的冰蚕丝手套,揭开面前奄奄一息的疫症病人身上的席子,御医们戴着面巾,见状一个个下意识往后退。 这年轻的江湖大夫完全不怕疫症的样子,从进来开始就淡定地从死了的疫症病人再到重度病人……一一检查症状,甚至还取血肉放在眼皮子底下研究。 这可叫一帮人瞠目结舌,又毛骨悚然。 唯恐离得近了也感染了。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看看那小子,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死尸剖肚取肠……” 外间,一名中年御医和另一名老大夫出来透气时,低声说着,“疫症病人的尸体本该都拿去烧了的,要不是为了研究出何种毒来,根本不能放在这……我从医这么多年,都做不到这么冷静剖这样浑身是毒随时会感染的死尸……” 老御医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鼻息间都是死气。 他叹道,“可老朽却觉得,他这般,反而让老朽看到希望了,至少证明这年轻的江湖大夫是真有两下子。” 像他们这些在宫中给贵人们诊脉看病的御医们,已经习惯了看些干净又不难的病症,像民间这种脏污不堪的病症,刚接手时,多少心里都是抗拒的。 奈何负责这次赈灾的端王却立下了军令状,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对了,要不然,钦差都出事了,他们回去还有的活路么? 疫症啊,那可是绝对要死很多人的症。 中年御医闻言,也叹气,“太阳又要落山了,离端王要交代的时日不多了,每天我醒来都庆幸着,自己还活着,却又担忧见不到明日的朝阳……” 他说着,眼眶湿润,“家中小女也不知怎么样,有没有乖乖听她娘的话。” 老御医见状,不禁深有感慨,但他行将就木,也是为了尽一份力才前往澧城,只是真的见到了灾情后,他才知道自己即便是活了这把年纪了,也还是无法坦然面对这样残酷的死亡。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走一步看一步吧,吉人自有天相,这位端王可谓是起死回生,必有后福之人啊。” 那样的腿疾都能痊愈,那样落魄的处境都能翻身,要不是上天庇佑,就是本身极有本事的。 而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这是个有福的,且看着吧,朝堂局势,说不好要因为这位而被重新打乱。 “咳咳咳——” 老御医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热,他咳嗽了一声,然后感觉一口气艰难地提上来,眼前一阵发晕,他扶了下旁边的中年御医,下一瞬,却一头栽倒下去。 还沉浸在对妻女的思念中的中年御医,一下蒙了。 他忙扶起晕倒的老御医,冲侍卫们喊道,“来人啊,不好了,不好了!” 他自己就是大夫,自然是立马给老御医把脉,而这一把脉,他满目的惊惶恐惧。 居然,居然是感染上了么…… 这可是皇宫里数一数二的老御医啊!他自己都没察觉就感染了瘟疫,那,那么他呢? 御医身形微微晃动,旁边的侍卫已经训练有素地捂着口鼻,戴着护具手套,扶着老太医进了另一个营帐内。 这是,御医里第一个染上瘟疫的,而这第一个,便是给所有努力钻研出毒瘟疫解药的御医和当助手的大夫们的一记当头棒喝。 不说扁鹊在世,这位可是给宫里的娘娘们看病多年的老御医了,他不知道怎么感染上的,那么他们当中,是不是,也已经有了苗头? 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而沈寄年一个人安静地在主营帐里,手里拿着一把长刀,眼睛不眨,头也不抬一下地开膛剖肚。 将刚患上毒瘟疫的病人的血肉与病重之人的血,还有死尸的内脏分别放在几个银盆里。 沈寄年对外头的喧哗声充耳不闻,对身后心思有些浮动被外头影响的殷老三吩咐,“火烛。” “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啊!” “放我们走,我们只是民间大夫,我们,我们不想死啊,兵爷,你们放我们离去吧求求你们了!” 殷老三却听着外间的哭号声,眼眸晃了晃,心里要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小心仔细的老御医都能中招,他忽然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好像有什么脏东西已经沾上了,瘟疫是不是也快转到他身上? “火烛。” 沈寄年一只手还维持着伸出的动作,他不大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这才叫殷老三回过神,急急忙忙将火烛点燃了递给他。 沈寄年头也没回,专注地接了火烛,将腐肉往火烛上烤。 他专注地像是没有听到一丝一毫外边的动静。 这叫殷老三都不禁跟着心思沉静下来。 不得不说,神医就是神医,不管多恶心的死尸,不管多喧哗的处境下,他都能安安静静地一个人专注于自己的医术。 他都不敢出声打搅沈寄年,殷老三想,怕什么呢? 如果神医都没辙的话,那这澧城的百姓就真的全完了。 既然神医还在这忙活,就说明还有得救不是? 这么一来,殷老三打起精神,愈发认真地帮忙打下手了。 再不出神了,基本上沈寄年要什么,他立马就能递上,沈寄年出汗了,他忙用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拭。 手飞快也就收回,是个知趣的人。 沈寄年忙到日暮西山后,微微吐出一口气,“我没事之前,你都死不了。”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一天没说话的嗓子有些哑,开口微冷沉沙哑地说着。 在殷老三怔愣之际,又补充一句,“外头那些人也是。” 他说这话时,看不到他表情,也听不出语气里的起伏。 可这宛如吃饭喝水时自然的口吻,淡漠冷静的声音,就是能给人一种信念感来。 殷老三不觉挺直了背脊,此时,对沈寄年的佩服是打心眼里的,就冲这份不畏生死、临危不乱的心性,也值他殷老三高看。 “前面怎么了?” 衾嫆带着殷老二和殷老四两人,来到营帐前,被侍卫无奈拦下,看着营帐外乱糟糟的情况,不由蹙眉,低声询问。 “大小姐快回去吧,这里,这里有御医感染上瘟疫了!” 侍卫期期艾艾无奈地摇头,说。 面上是一片死灰。 衾嫆眸子一震,御医感染上了? “沈大夫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7吃醋,他居然被冷落了 衾嫆面色紧绷,眼眸不由朝主营帐望去。 “衾小姐放心,沈大夫无恙,只是现在这片要隔离了,衾小姐还是回去吧,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卑职无法向王爷交代!” 听说沈寄年没事,衾嫆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些。 如今整个澧城,她能相信的大夫只有沈寄年了,老御医尚且撑不住,其他大夫……她不敢往下想。 只求沈寄年千万不要有事,如果他倒下了,楚漓就危险了。 衾嫆不想给这些人添麻烦,还是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一番,将换下的衣裳递给丫鬟,拿去沸水浸泡杀毒。 自己则是净了手,重新描了眉妆,去前院。 只是她在院子里守着,戚继北要和将士们在外边吃饭,楚漓倒是记挂着衾嫆,所以推辞了。 大概是担心女魔头一个人在衙门会兴风作浪,戚继北十分配合地帮他掩护,让他先回去了。 楚漓一进门,就瞧见俏生生立在院子里等候的小姑娘,不由眼神一软。 面上的疲倦风尘一瞬被洗去。 他踏着晚风而来,朝着他心爱的姑娘走去,面上是远山的静,溪水的澄明,春风的柔。 “姣姣,怎么在这等着,当心着凉。” 他原想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却想起,自己是从外头奔波了一天回来的,于是,手放下,脚步微微往后一步,拉开了些距离。 衾嫆心里想着事,倒是没留意到他这点。 “你恐怕是还不知道……营帐那,出事了。”她拧着细眉,神色间带着几分低沉,“方御医他……染上疫症了。” 她声音有几分艰涩,想来是吹风吹得有些久,又不怎么开口说话所致。 楚漓闻言,眉心微微一蹙,但面色却不见慌张之色。 想伸手抚平她眉心,但又生生忍下,只对她温声道,“去厅里等我会,嗯?” 他嗓音温柔细腻,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端的是将她放心尖上尊重宠爱。 衾嫆微微点头,恹恹的,强打起几分精神来,想到他立了军令状,却还这般什么都不惧的,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烦躁来。 不好表露出来,只垂着头,走到厅内。 她事先换过衣裳净过手,倒是不在意地坐在厅里,等楚漓步伐微微加快地离去,她才恍然明了什么。 不觉嘴角牵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来,只是想着方御医的事,笑容里添了几分苦涩忧愁来。 待楚漓重新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衫,披了件披风,手中还挽着一件浅紫色的披风时,衾嫆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微微一愣,随即上前,将披风抖开,弯身,给她披上。 衾嫆一惊,抬头见是楚漓温润柔和的眉眼,才抿唇微微笑了笑。 “头发怎么不绞干些再出来?” 她抬眸望见他头发还是微湿的,不禁起身,担心道,“天冷,这样容易风寒和头痛的。” “无妨,我们说会话,一会我便回去绞干。” 衾嫆看了眼厅内,也就一名丫鬟伺候着,神色微动,“走吧,去你院里,我看着你绞干。” 见她执拗,楚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个“好”字,百依百顺的姿态。 丫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心中不无惊讶,这对快成婚的璧人当真是情浓,世间男子少有这般听妻子话的,更莫说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了。 不过衾嫆对她说了不用跟着,她便乖乖退下,知趣得很。 无人时,楚漓方不再忍耐,伸出微凉的手,去牵衾嫆暖暖的小手,刚握住,又担心自己的手不够温暖似的想要放开。 “不怕,我手很暖,刚好。” 衾嫆却主动勾着他将要分离的手指,眉眼间倏然浅笑,红唇轻轻弯了弯,语气欣然。 “别担心,姣姣。”楚漓抿唇,眸子里满是星辉落落,柔情满怀,他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他说,相信我。 眉眼都是暖色,面容沉静如水,带着无限可以信赖的镇定淡然。 “嗯,我自是信你。” 衾嫆点点头,眼里却还没有什么神采。 楚漓无奈叹气,抬手,轻轻曲起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嘴上说着相信,可你的眉间愁绪不减,眼底烦思不灭。” 他对总是担心他这个,忧心那个的衾嫆既无奈又心疼。 无奈的是,感觉自己所作所为,在她面前没什么说服力。 心疼的是,多在意才会这般绷着一根弦,时时刻刻紧张? 衾嫆轻轻摸着额头,自我反省地沉吟了声,“抱歉,我有心杞人忧天……主要是,时日不多,如今方御医又……我担心沈寄年那边不顺利,会影响到你。” 说来说去,不管是忧心百姓,还是担心疫区的大夫们,最后的落脚点都是牵挂楚漓。 这份心意,楚漓如何接收不到? 就是因为接收得到,才心疼啊。 “傻姑娘,我说过没事便会没事。原本如果沈寄年不来,我有八成把握,如今,我想只要天不亡我,便无所惧了。” 他无法和她解释,自己也是带着记忆重来之人,并且是知道些内幕的,他在等一个契机,这个契机或许会在最后关头才出现,但如今沈寄年的到来,是如虎添翼的助力。 而她在他身边,叫他感受到这座压抑的死气沉沉的澧城,有了一丝温暖和生机。 他愿为抚平她眉尖愁绪,而还一城安然无忧。 他没有什么大爱,所有的爱,不过都是为这一人罢了。 “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楚漓不知道衾嫆已经知晓他的秘密,所以当他这般说时,衾嫆虽不知他在准备什么,但却一块大石头落地,总算一身轻了轻。 “大小姐,神医回来了!” 这时,殷老二步履如风地走来,大气不喘地大嗓门说着。 衾嫆一听,眉梢一抬,立马松开了楚漓的手,“走,去看看!” 一下子被冷落了的端王殿下,无辜地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无奈苦笑。 虽说知道她忙活一场都是为了他,可一想到她因为另一个男人回来就这么松开他的手跑出去的样子,心里就,宛如醋瓶子打翻了似的。 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8首肯,他要拿活人试药 沈寄年总觉得自己身上还带着一股死人的味道,尽管他已经在营帐那处理过了。 其实那边是不同意他外出的,想将他隔离,但他眼风一扫,便叫殷老三挥开拦路的,直接回衙门。 “神医有要紧事和端王相商,事关这次解药之事,你们最好不要阻挠他的行动。” 一天下来,殷老三俨然成了沈寄年的拥护者,见那些侍卫们一个个面若蜡色,不由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你最好去服用一剂解毒汤。”沈寄年忽然对尽职尽责看守的为首将士淡淡开口,眼神只是扫了下对方刚刚说话时微微现出的舌苔,“你身强力壮,即时喝药,还扛得住。” 话音落,他便一甩干净的袖子,负手离去。 那将士愣怔之后,便是惶恐,后怕地转了转眼睛—— 什么意思,他,他这是感染了?! “大哥,别管是不是了,先去陈御医那看看吧!” 虽说沈寄年脉都不把一下,空口就鉴病的行为叫他们有些不敢相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殷老三一路上都敬佩地看着沈寄年,到门口时,还不忘问一声,“神医,你也太厉害了,光是扫一眼就知道他染上了瘟疫……那,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怎么应对了?” 沈寄年负手不语,清秀的面上满是冷然,似乎总是木着冷淡的一张脸。 他看了眼前方朝他急急走来的衾嫆,眼波微晃。 “差不多。” 敷衍地说了三个字后,便放慢了步伐。 衾嫆一上前便是焦急询问,“沈寄年你没事吧?这毒了解的怎么样了?” 先是关切的一句,随后便是关心他解毒一事。 不知怎么,沈寄年见过很多这种关心他能不能解毒能不能治好病人的嘴脸,但面前这个小姑娘吧,总是有求于他,却又威逼利诱之,按理说,他是很不喜欢她的。 总是不得不出诊,可她的功利心摊开来,耍了小聪明让他上当后,再撕破伪装,告诉他,都是为了她未婚夫,她谋划这么多,请他冒险出山。 不过,他自己就是个懒得和人拐弯抹角的性子,这般倒是轻松。 也觉得有趣。 有趣的是,照世俗眼光来看,她这般年岁容貌家世,对未来夫婿就算倨傲冷情几分,也能过得很好才是。偏生她似一点都不怕付出太多被世人嘲笑,以后被辜负。 傻傻地一头栽进去,又沉迷却又清醒不肯抽身。 他其实是抱着几分不看好的,恶劣想法,想看她惨淡收场的。 但相处久了,他似也被传染了几分傻与烟火味,竟觉得,这二人你只看得到我我只看得到你的相处模式来说,白头到老也不是不可能。 察觉自己思绪走神了,忙回神。 沈寄年心中几番思绪,面上却始终波澜不惊,“无事,尚可。” 四个字,中间微一停顿,言简意赅地回了她两个问题。 相比她的急切,他显得淡然敷衍了。 衾嫆却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松口气地拍了拍胸口,“那便好。沈大夫啊,你可是我们的希望,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就白跑这一趟了,你切记保重身体。” 知道她这么紧张他是为什么,沈寄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多虑。” 然后负手去寻楚漓。 不欲和她多言。 …… 沈寄年说找楚漓相商,衾嫆就没上前去,只是让丫鬟带她去厨房看看晚膳弄好没。 “弄个清淡点的汤吧。” 她看了眼厨子做的大鱼大肉,不禁无奈蹙眉,“做些素食吧。” 原本疫症就蔓延,荤腥吃多了并不好。 前厅。 “你说你知道是什么毒了?” 楚漓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左下侧,淡淡然开口说了石破天惊之语的男子。 即便是知道了是什么毒,他也没有一丝喜色和高傲,就好像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沈寄年在楚漓的王府上住过一阵子,是以,两人算是有些了解的,楚漓只在自己腿疾可愈时,见过这人露出属于医者那份攻克了疑难杂症的喜色。 “想来,这次解药不会比我那次难。” 见沈寄年沉默点头,他嘴角轻轻勾了勾,神情和煦,声音也是温和友好。 “难是不难。”沈寄年顿了顿,沉吟道,“只是,我需要试药之人……” 楚漓闻言,茶盏放下,神色微微一肃,身子坐直几分。 “何意?” 如果是简单试药不至于要单独来询问自己的意见。 除非是—— “以毒攻毒,很凶险。我能配置出解药,但我不知道药性的轻重,所以,需要拿活人试药。” 直到试成功了,他才知道解药的成分轻重,才能炉火纯青地把握火候。 凶险,拿活人试药。 这几个关键字被楚漓提取到脑海中,他抿着唇,凝眸对沈寄年郑重道,“沈大夫,我知你对世间生死看得淡漠了,但我须告知你,澧城百姓上上下下,每一条人命,只要能救,就必须救他们。 活人试药,会死,是吧?” 要不然,以沈寄年的脾气,早就自己找实验品练手了。 沈寄年抿着唇,茶色的眸子里一片冷凝沉重。 “试药九死一生,”他加重了语气,“但不试,这些人,迟早都得死。” 孰轻孰重,他认为,以楚漓的聪明,不会不清楚。 这个人明明是在皇室倾轧迫害中长大,自身难保中苟活下来,如今才挣脱泥淖,却还抱着这般柔肠心思,实在是…… 沈寄年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十分漠然,“拿几个垂死的疫症病人试药,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追究。 毕竟,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说着,似乎怕楚漓反对,又补充一句,“再说,只要给我试药的时间,我必定明日就将解药制出来。” 他向来寡言懒得解释,如今不过是因为知道没有楚漓的首肯,他做事会束手束脚罢了。 说完,他就皱着眉头,似乎觉得麻烦,不该为了这么简单的事让他费口舌。 “我同意。” 这时,衾嫆忽然进来,神色果决,眸子里一片锃亮。 楚漓抬眸,眼神微深地看向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9一致,你很关心他 衾嫆对上楚漓的目光,微微叹道,“沈大夫说的没错,如果不赶紧试,死的人更多,尽管这样有些残忍和冒险,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 楚漓没有立马回答她,只是静静地温和地望着她。 明明就是不赞同的,可他看着衾嫆,依旧是这么温柔没有一丝脾气。 在这样的眼神中,衾嫆就败下阵来。 “你别光看我不说话啊,你倒是,倒是表个态!” 沈寄年坐在一旁,老神道道的,不打算帮腔,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两人,就像是看戏一样。 “我自是不愿意拿人命去冒险,可我也知道,想要治好所有人,就必须有部分人牺牲……” 楚漓眼中神色暗淡下来,言语间充斥着无力。 “我查过了,应该是百姓们食用的那条河流,被周边一种变异后带了毒的草污染……最后河水带了毒,百姓们平日里种菜喝水吃饭都靠这条河的分支维系,这种毒少量时根本查不出来,但时日一长—— 便会爆发成传染极快的瘟疫。” 楚漓指尖按了按眉心,试图缓解掉疲倦感,缓声道,“多番查询下,才从水源上查到毒瘟疫的根源,只是,知道水源有问题,及时止损倒还好,但这解药却只能倚仗沈大夫了。” 原来是这样。 衾嫆面色一惊,随后却是慌乱地问,“那,那你们来澧城这么多天……” 日日都要饮水,岂不是也? 知道她担心什么,楚漓忙宽慰解释,“不必担心,衙门用水都是自己打的井,水源从外城河而来,我们住在衙门的都无事,只是,此次来的将士们,或多或少的也中毒了。” 闻言,衾嫆又是松口气又是叹气。 “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复杂……难怪——” 难怪前世死了那么多人,辗转了两次,才成功镇下了瘟疫。 原来其根本原因,是河流被毒草侵蚀,百姓们用了带有慢性毒的河水,才会染上瘟疫,等病发后,就成了一场传染极快,死亡更是迅速的灾难。 “好了,既然达成共识了,就赶紧开始吧。” 沈寄年似乎就等着楚漓松口,瞥了眼他们的神情,对于河流不河流,污染不污染,有没有毒的,他都不在意。 他只想,立马解毒。 说完,沈寄年也不顾是不是已经天黑了,直接起身,朝外行去。 “太晚了,找个人护送吧。” 衾嫆转身,追了两步,道。 他现在可是全军的希望,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当然了,于私,虽说是交易,可沈寄年治好了楚漓的双腿,就这一桩,衾嫆便会永远铭记这份恩情。 沈寄年回眸,看了眼衾嫆犹如实质的担心,不禁挑了下眉梢,表情似笑非笑。 “大惊小怪。” 他简单地说了四个字,却也没有表露出真的不耐烦,站在原地,等她分派一个护卫似的。 “殷——” “大小姐,我来护送沈大夫过去吧。” 她才扬声喊了个姓氏,殷老三就自告奋勇地闪身进来,抱拳自荐。 衾嫆闻言,很是欣然,“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沈寄年带着殷老三,往营帐区赶。 “你很关心他。” 身后,楚漓漫不经心的声音,忽然响起,让衾嫆一怔。 回过头,却对上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眼神。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0第五日,真假紫茎草 这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衾嫆偏生就是心中一咯噔着,转过身来,觑着楚漓的神色,烟波流转后,方面带笑靥。 打趣地问道,“怎么,你这是——吃味了?” 她眉眼含笑,没得一分紧张担忧的,仿佛是捏准了他不是那种捻酸吃醋的性子,才敢这么接。 楚漓却也知晓这个理,他起身,行至衾嫆面前时,微微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没错,我就是吃味了。” 话音落,却是伸手轻轻按了按衾嫆的肩,“好了,天凉,早些回去歇着吧。” 语毕,楚漓先行一步。 留下衾嫆愣愣地不知所以然。 好一会,她才揉了揉额头,如梦初醒的样子。 “楚漓会吃醋?” 这五个字,她呐呐开口,面上不禁惊了下。 上辈子都不曾见楚漓有一次这般的,更莫说重来一次,他也是带着记忆的,怎会…… 衾嫆想着想着,又是忧又是喜的,整张脸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娇羞。 再说沈寄年,他回到营帐后,直接命殷老三将那吊着只剩一口气的重症病人抬过来。 “沈大夫,这人……就差一口气就没了,你要试药也该拿个有几口气的吧,要不然这一下就……就死了可怎么试得出药效来?” 殷老三面上带着防毒的面巾,手上戴着护套,将奄奄一息的病人放置到铺了白色褥子的席子上。 压低声音问道。 “管他几口气,只要一息尚存,就都有用。” 沈寄年一边净手,一边说着,等擦干净了手,再拿出银针来。 在病人身上试针,一针下去,病人痛苦地呻吟了声。 沈寄年面不改色,“将七毒七灵花草拿来。” 他封住了病人身上几处穴道,对殷老三吩咐道。 殷老三按照他说的,将他要的花草都拿来。 “不对,这味不是。” 沈寄年接过来,定睛一看,面色变了变,他挑出其中一株淡紫色根茎的草药,严肃道,“你们这么多人,找不到一株正确的紫茎草!” 他似乎很生气,就像是那种自己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却被人泼了一桶冷水,告知东风转西风了。 “可……这都是按你说的,找的啊,难道这不是?” “胡闹!”沈寄年将那草药挑出来往一旁的火盆中扔进去,面容肃穆冷清,“紫茎草的根部是深紫色,且叶身含小刺——你们带回来的这株,是有毒的紫阎罗,一旦混入药材里,立即毒入心脉,七窍流血而亡!” 这也是沈寄年为何这么大反应。他是医者,绝不能容忍这样大的偏差失误。 殷老三却分辨不出来真假紫茎草的区别来,他只知道沈寄年说紫茎草的根部带紫色,便和殷老四找了这样的草药回来。 哪里知道,居然还有如此想象的两株草,还截然不同。 他不禁一阵后怕,神医太忙了,所以在将药草的特性写下来交给他后,便直接将找花草一事交给了他和殷老四…… 不曾想,他们却办砸了。 “罢了,今日先不治了,明日一早去找紫茎草。” 沈寄年将银针一根根从病人身上拔出,面色恢复清冷无波,给躺着半死不活的人喂了一粒药丸吊着这口气,再净手收拾了药箱。 殷老三自觉无颜,默默将病人扛回去,然后两人换下脏衣服,换上干净的袍子,用艾草熏了熏后,再回衙门。 临走前,沈寄年看了眼换岗的守卫,微微抿了抿唇线,递了两粒药丸,“多用艾草泡澡。” 然后就走了。 守卫千恩万谢,将他当作神一样看待地接过后就服。 但他们看不到沈寄年面上沉重的神色。 待走远了,他才道,“明日必须找到紫茎草。” 不说离楚漓的军令状仅剩下不到两日的时间,就冲现在百姓们都靠着那条被污染的河流为生这点,疫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必须尽早解决。 “好。” 殷老三见沈寄年肃着脸,不禁挺起胸膛,感到自身责任重大。 衙门内。 楚漓找了田县令,跟他说明河流有毒的问题,并表明他和沈寄年一个负责解决河流的问题,一个负责用症疫情患者试药尽快将解药制出来。 田县令闻言后,心都提了起来。 拿活人试药…… 他握了握手,舔了下唇,“可,可这事若是捅出去……” 楚漓眼睛微微闪过一丝无奈,“所以,明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先去疫区说服试药患者,然后,最要紧的就是安抚他们的家人。” “这……”田县令挠了挠头,颇为难地皱了皱脸,拜这次疫情所赐,他这十几年减不下来的肥肉最近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王爷啊,这事可不好办啊……” 他叹气,“光是说服那些将死不死的病人倒是不难,毕竟搏一把还能活命,这么耗下去却是干等死了。 但他们的家人……哎,就难办了,谁愿意让自己的亲人冒会没命的风险啊!” “本王便是担心这点,所以才需要田大人和本王一道努力。” 田县令苦着脸,心想王爷您怎么尽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做就做吧,还老是带着下官我! “田大人可是不愿?” 楚漓手指从袖口上拂过,交握在膝上,语气微微淡了淡,明明也没有施压,就是无端的,让田县令脖子一缩,紧张了。 “没,没有!下官当然愿意!万死不辞!” 于是,楚漓微微点头,嘴角勾了勾,“那便好,早些歇息,明日还有得忙了。” 送走楚漓,田县令苦哈哈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挠头叹气。 “老爷啊,这端王到底能不能解决疫情啊!这都第五天了,再不想办法弄解药来,满城的人都跟着玩完了!” 小妾给他捶着肩,一边打抱不平似的,开口说着。 田县令摇头摆手,却是口风极紧,一个字也没透露出去。 “别提了,多念念经让菩萨保佑下你家老爷吧!” 说着,拂开小妾放在肩上的手,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了,直接往床边去,倒头就睡。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1第六日,寻草药救百姓 “怎么了这是?” 衾嫆睡不着,披着披风又起来下了地,从自己的院子走到了外边。 就见殷家三兄弟坐在院子里的墙上,唉声叹气的。 她不由得扬眉,问了句。 “大小姐你还没睡啊!”殷老二见衾嫆站在树下,拢着披风眼底一片清明的模样,不禁问了句。 衾嫆摇头,“睡不着。” 离约定好的日子所剩不多了,她哪里能睡得着啊。 殷家几兄弟闻言,了然于心。 “我们也是,想着澧城百姓还深陷水生火热中,有些不忍。”殷老四说着,又看着殷老三,“方才三哥说,我和他找的紫茎草是假的,因为我们的疏忽,白白浪费了一晚救治的时间……” 话到此处,便有些难受地说不下去。 衾嫆知道,他们几兄弟是觉得愧疚。 她抿着唇,紫茎草…… 也就是说沈寄年又回来了? “无需自责,明日一早,我跟你们一起去找。” 三兄弟闻言,却是摇头不赞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老是哪里危险就往哪里跑呢!” 上回为了楚漓的腿疾找药尚且能理解,如今又是这般凶险的时候,主动要随行。 真是个奇怪的大家闺秀了。 衾嫆咳了声,嗓音清丽,“我有经验,知道这种奇花异草哪里容易寻到,相信我,找奇花异草这方面,我是吃过苦头吸取过经验教训的。” 所以她也能胜任。 殷老三却是坚决摇头,“这不一样,如今澧城方圆十里都是被毒瘟疫控制的范围内,你就算会武功,也只是个比不得男儿身子骨硬朗能扛的姑娘家,这太危险了。” “可你们找错一次,怎能确定第二次不会再找错?” 他们总将她当作娇滴滴的大小姐对待,这点叫衾嫆很是无奈,她鲜衣怒马在上京横行跋扈时,他们还在江湖上飘呢。 她摇头失笑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下叫殷老三和殷老四闭嘴了。 戳中痛处了。 殷老二啧了声,“说白了,不还是为了你那未婚夫啊。” 他对小女儿家这为了心上人一而再冒险,不把自己当女孩子看待的行为,表示十分费解。 按理说,端王也很看重这娇小姐啊,根本不舍得让她吃苦冒险,这位倒好,不见好就收还一次次逞能。 衾嫆咳了声,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但很快就恢复了常貌。 “总之,这是命令,你们护送我,担心什么?” 她毕竟不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让她就这么窝在衙门里,她实在是做不到。 尤其是看着楚漓整日奔波劳累,为了赈灾付出那么多心血后。 她要做他的左膀右臂,甚至如果可以,她想成为他最坚硬的盾,为他抵挡一切伤害。 即使会伤害到她自己。 说完这些,衾嫆便拢了拢披风,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三兄弟面面相觑,顿时觉得头更大,叹气更甚。 次日一早,衾嫆在打更声响起时,就睁开了略带酸涩疲惫的眼,经由丫鬟伺候着梳洗用了早膳,便找殷家三兄弟,安排了马匹,确认楚漓不在府上,衾嫆利落地翻身上马,率先带着三人离开衙门。 闻讯追来的护卫,只看见滚滚尘烟掠过后,少女的身影缩小成了一个点。 不禁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可如何是好,王爷一再交代要好好照看住衾大小姐,莫让她出府胡来。 可现在…… 人想胡来时压根就挡不住啊! “你去请示王爷,就说衾大小姐带着人往西边去了。” 一名守卫立马对另一名说道。 男人点着头,拿着长矛,下了台阶,急急上了一匹马,朝衾嫆相反的方向策马。 “大小姐您可慢着点啊,这草药就在城西的一座山上,不需要这么急着赶着的。” 衾嫆却不管不问,手里紧紧地捏着缰绳,一再加快速度。 一来是怕楚漓知道后会派人来追她回去,一边是担心时日不够,楚漓到时候交代不了会有性命威胁。 “快点跟上!” 她头也没抬起,只是冲后面的三人吼了一声,“我不认得去山下的路!” 殷家几兄弟:“……” 不知道还瞎跑得这么嗨! 殷老三自觉跑到前面去,带路。 四人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看着密密麻麻的树木藤曼,衾嫆咬着唇,犹豫了那么一瞬过后,便迎着头皮,抬脚就硬是走了过去。 “这条路不必了,就是假紫茎草生长的地方,我们不用看了!” 殷老三眼见着衾嫆要朝着这条满是毒草的小道上行,不禁瞳孔一缩,紧张地提醒了池芫。 衾嫆犹豫了一瞬,却是更加坚定地迈出脚步了。 “据我所知,越是长得像的草药,越是有可能生长在一处。” 她略带自信地说着,“就算没有,那也一定在附近。” 生长得那么相似,也就是说习性是差不多的,这样找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被她这套说辞迷惑说服,殷家三兄弟只好跟着一道上了山。 山路崎岖又窄小,尽管衾嫆穿了身方便行动的便装,但还是耐不住这崎岖的路,好几下脚打滑了差点摔着。 可把殷家三兄弟给吓坏了,每次手伸出去,还没扶着人呢,衾嫆倒是警觉灵敏,立马就恢复了常态。 “要不你们在山脚下等吧,还是我和三哥上山找草药。” 殷老四实在是不放心衾嫆这样的大小姐跟着一块上山找药,便出声提议道。 殷老三闻言忙点头。 他不好意思说,如果衾嫆有个什么闪失,便是他们路上的“累赘”,的确会很影响他们的正事。 衾嫆哭笑不得,她拿了根树枝当拐杖,恨恨地道,“少小瞧我,不过是脚滑了一下罢了,怎么就不能继续走了?我又没摔着伤着。” 拿她实在是没办法,还是熟知衾嫆脾性的殷老二开口说了句,“算了,赶紧上山吧,别罗里吧嗦的了,你们劝不住这位的。” 要是能劝住,她还会背着端王出来冒险? “看,那是什么!” 一行人将先前的紫阎罗附近翻了个遍,都没找到符合条件的紫茎草,忽然,衾嫆指着一块石头上的缝儿,惊叫了一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2第七日,被毒蛇咬了 众人不禁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只见一小簇紫色根茎的手指头长短大小的草堆积在石头缝中,夹缝中生存。 衾嫆小心地爬上去,仔细辨认了下,不禁喜出望外,“是紫茎草!”说着便伸手去摘。 “大小姐,小心!” 殷老三却耳朵一动,手中飞镖射出去,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只见衾嫆痛呼了一声,缩回手,紫茎草是摘到了,但她虎口处,却有两个牙印,血冒出来。 而原先紫茎草生长的地方,一条通体发绿的小蛇,被殷老三的镖钉在那,七寸直接断掉。 “怎么样?这蛇看颜色就好毒!” 殷老三上前,将镖抽出,转身去看衾嫆的手,后者却只是点了自己的穴位,吃了一粒沈寄年给的解毒丸,服下。 “无事,沈大夫给了解毒丸,继续找紫茎草,这么点怕是不够全城百姓用的。” 她面色如常,拿了手帕直接飞快将手一缠,绑住伤口上方位置。 将紫茎草放进背的竹篓中,继续往前。 “可这毒蛇万一……”殷老二不禁担心地看了眼地上的蛇。 衾嫆淡定地摇头,“别管我,大家继续找草药。” 时间不等人,必须赶紧找到足够量的紫茎草带回去。 见她坚持,殷老二等人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殷老三多留了个心眼,默默将蛇捡起来,放竹筒中,万一这蛇毒性霸道,还可以取蛇胆解毒呢。 他跟着沈寄年,还是知道些医药常识的。 一行人继续往前,这回,衾嫆不敢再直接徒手就采摘了,而是用匕首敲着紫茎草附近,确认没有毒虫毒蛇,才用小铁锹将整根挖出来。 “看来是没有了,要不这样,大小姐你和老三先带着这一筐下去,用来给神医加紧试药,我和兄弟几个继续找。”殷老二抹了把脸,看着日头,不经意回头,就看见衾嫆疲倦恍惚的脸色,想了下,不由开口提议道。 殷老三没说话,看向衾嫆,等待她的决定。 衾嫆当然同意,现在最要紧的是解药还没出来,寻找紫茎草随时都可以,关键还是先将解药弄出来。 瞧她,也是傻了,居然没想到这层。 “好,那辛苦你们了,我和殷三哥先下山将这些紫茎草交给沈大夫。” 殷老二拍了下胸膛,爽快开口,“嘿这话就见外了,拿了你那么多赏钱的,这算什么辛苦啊!走吧走吧,顺道记着看看你的手,别马虎了。” 他说着,抬手指挥着剩下的人,继续前行。 殷老三则是护着衾嫆,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侧,两人谨慎而又不失快速地下了山。 去营帐的路上,却遇到了恰好来找沈寄年的楚漓。 衾嫆一愣,随后却是“哒哒哒”地跑向他,将背上的竹篓取下来给他看。 “你瞧,是真的紫茎草,都是紫茎草!” 她这样子,像极了邀功的小女孩,但眼睛亮晶晶的,却又不带一丝炫耀邀功的意味。 只是由内而外地高兴,兴奋得很。 楚漓忍住伸手摸她脑袋的冲动,看了眼篓子里的草药,喜上眉梢,却又一瞬垮了脸色。 不赞同地望着她,“你怎么又不听话了,山上多危险,你一姑娘家,怎么能去找草药?” 虽然说着不赞同的话,语气却依旧是温柔宠溺的,好像是天被衾嫆给捅塌下来,他也能笑着温柔地说一声“下次小心点”。 衾嫆只是笑,“哎呀,总之是皆大欢喜啊,我找到草药了,人也安全回来了,不信你看我——” 她将篓子递给他,然后原地转了一圈,笑容满面,却在转回来时,面上神色忽地痛苦起来。 眼前一黑,她就这么直直地朝着楚漓倒下。 “姣姣!” “大小姐!” 楚漓惊慌失措地抱着她晕倒的身子,发现她脸色苍白,唇色也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殷老三也慌了,忙上前来。 “怎么回……”楚漓问,但“事”这个字还没落下,就看见衾嫆手上包的手帕,他抿着唇线,扯下手帕,便瞧见两个周围泛黑的牙印。 血已经干涸了,颜色呈现黑紫色。 他紧紧地握着她这只手,忙将她抱起来,知道前面都是瘟疫病人,因为要试药,还有很多重症的,他只得冲里头喊了一声,“沈大夫,快去叫沈大夫出来!” 然后转过身,抱着池芫匆匆地朝衙门跑去。 殷老三闻言,立即拿着两个竹篓子去找沈寄年。 后者正将其他药材混一块熬煮,听见动静回头。 就见殷老三慌里慌张的,“沈大夫,不好了,衾大小姐被毒蛇咬了,刚刚,刚刚昏过去了!” 毒蛇? 沈寄年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转过身去,“哦。” 不就是一条毒蛇么,他给的解毒丸基本上寻常的毒都能解。 见他这般不以为然,殷老三有些急了,跺跺脚,“你快去看看啊,王爷也叫你。她吃了你的解毒丸了,但刚刚看她的伤口,发紫发黑,药不管用!” “什么?” 沈寄年握着长勺的动作一顿,眉心蹙了起来,转过身来,面色凝了下。 “不管用?” 这才正视起来,看来不是普通的毒蛇了。 “是啊,她找到紫茎草,一时高兴都没防备,就直接用手去摘,结果被守在旁边和绿草融为一体的绿色小毒蛇咬了口……原本我们打算将她先送回来,可她坚持继续找草药,只服了你的解毒丸,也没在意,哪知道……” 殷老三解释说道。 紫茎草,绿毒蛇。 沈寄年眉心拧起来,“蛇呢!” 他将勺子放下,手套取下来,收拾自己的药箱。 “蛇……在,在的,我看这蛇身颜色太绿了,担心是不一般的毒蛇,就将蛇尸带回来了。” 殷老三先是愣了愣,随后忙将自己背上的竹篓取下来,将上面的紫茎草拨开,找到底部的死蛇。 沈寄年用戴着手套的手,将死蛇捡起来。 放在眼前,定睛一看,随后神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 “居然是碧血毒蛇!” 碧血毒蛇? 殷老三一头雾水,只知道竹叶青和这蛇颜色有些相像,但真不知道还有叫碧血毒蛇的蛇来着。 “走,回衙门。” 沈寄年顾不得别的,直接拿起药箱,步履匆匆地就往外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3第六日晚,碧血毒蛇 戚继北从外面回来,正好碰到急匆匆抱着衾嫆进衙门的楚漓。 “怎么回事!衾嫆她怎么了!” 他面色一震,立马将银枪丢给了自己的部下,然后快步跑到楚漓身侧,盯着他怀里唇色发黑,显然是中毒了的衾嫆,惊疑不定地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楚漓额头都是汗,他唇线抿得紧紧的,脸上紧绷,一贯的温润和煦都不见了,只是紧紧地望着怀中的衾嫆,快步往前。 “你别急,我来抱吧,你,你的腿不是不能——” 戚继北见状,不好再问什么,但他见楚漓面上都是汗,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平日里这位走路都不急不徐的,便是因为他的腿多年顽疾留下的后遗症,不能走太快,也不能走太远。 现在却是抱着个人,一路这么赶回来,可见双腿早就吃不消了。 亏得他能忍,一声不吭的。 戚继北的话叫楚漓动作微顿,脚下却不停,他看了眼对方,摇头,声音微哑,“不必。” 他就算还是当初那个残废,也不会假手于人,他的姣姣,只能他来抱。 粗神经的戚继北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伸手去拽,“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别逞强!” 楚漓忙加快了步伐,避开了他的手,却险些一个趔趄摔着。 双腿很痛,但他却只是紧盯着怀中的衾嫆,不禁瞪了眼戚继北,语气少有的严厉,“本王说了不用。” 就是傻子也知道楚漓不高兴了,他这么一个情绪内敛,永远如沐春风的和煦人,哪里这么和戚继北说过话? 戚继北自讨没趣,但也理解对方担心焦灼的心情,便摸了摸鼻子,“好,那我先去找大夫来——” “普通大夫没用,她随身带了解毒丸,却还是中毒昏迷……只有沈寄年可以救她。” 楚漓收了收手,将衾嫆抱得紧了些,喉头微微发哽,情绪波动起来。 姣姣,你不要有事。 都怪他,如果他一早就不管她怎么闹怎么撒娇耍赖都不同意她进城来的话,她就不会为了帮他,跑山上去找药,中了毒。 是他没保护好他最爱的人。 得知这个消息,戚继北浑身一震,意识到这次怕不是小事了,吸了口气,他忙往外走,“我去找沈寄年!” 楚漓抱着衾嫆到了她住的院子,丫鬟吓了一跳,上前要看衾嫆的情况,却被楚漓一个冷冷的眼神震慑住,忙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去。 “打盆水来。” 将衾嫆轻轻放在床上,楚漓替她脱了靴子,扯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对还愣着的丫鬟吩咐着。 丫鬟立马回神来,忙出去打水。 楚漓握着衾嫆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得很,忙握在自己手心中,轻轻地给她挫着手,试图暖和她。 看到右手虎口上面的牙印,他抿着唇,低头就覆上去,将毒血吸出来,恰好丫鬟端着水盆进来,见状懵了下,然后立马将盆放他旁边的架子上。 楚漓将嘴里的毒血吸出来,吐到一旁的痰盂中。 唇角沾的都是泛黑的血渍。 丫鬟一惊,“这,奴婢去请大夫来!” 但刚出门,就碰到急匆匆赶来的沈寄年和戚继北一行人。 殷老三几个守在门外,沈寄年和戚继北一前一后进来。 “你怎么用嘴吸呢!你不要命了!”戚继北见楚漓的动作,不禁一拍手掌,急得跳脚。 都说了不是一般的毒了,楚漓还这么做,真是不要命了。 沈寄年也微微一怔,随后却微微叹气。 “碧血毒蛇的毒十分霸道,你替她将毒血吸出来的确能帮她,但这样一来,你也容易中毒。”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走到床边,在架子上的水盆中净了下手,随后拿出药箱中的一个黑瓶子。 对着无动于衷地继续俯身替衾嫆吸出毒血的楚漓说道,“赶紧漱口去吧,这里有我。” 然后将瓶子递给戚继北,“等他漱口后,将这个给他服下。” 戚继北忙接过,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可有把握?这毒既然如此霸道……那,你可会解?” 他说着,扶起吐出最后一口不带黑色的血的楚漓。 楚漓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也看着沈寄年,一双温润的眸子满是焦急。 也等沈寄年一个答案。 “不好说。”沈寄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楚漓立马拿了一条干净的丝帕放置衾嫆手腕上,前者顿了下,有些无奈失笑,随后将手搭上去,眉心微一沉,“这毒有些棘手,好在殷老三聪明,将死蛇带了回来。” 他说着,对外头殷老三吩咐一声,“将蛇胆带进来。” 随后给了楚漓和戚继北一个“你们出去”的眼神,两人虽然担心,很想要留下来,但也知道沈寄年的脾气,他治病的时候不喜欢人多,便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殷老三将装着蛇胆的四四方方的匣子带进来,反手关上门,“沈大夫,蛇胆在这。” “嗯,放着,过来给我打下手。” 沈寄年取出银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 “好。” 殷老三只看了下沈寄年的眼神,就懂了他的示意,忙过去,将衾嫆扶起来,隔着被子撑着她不至于她倒下去。 而沈寄年便以银针在衾嫆的头顶、两肩、手背上封住几个穴位,再拿出一根金针,刺入衾嫆的食指指尖。 只见昏迷中的衾嫆,似很痛苦地蹙起了眉头。 但与此同时,白色的烟从她头顶溢出。 而沈寄年戴着手套,将衾嫆那只扎了一针金针的手捏着,“取盛清水的杯子来。” 殷老三忙将衾嫆扶着靠着床柱,然后起身快速取了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清水端过来。 沈寄年掐着衾嫆的指腹,食指指尖便挤出一滴血,滴在茶杯中。 血蔓开来,呈赤黑之色。 见状,沈寄年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不愧是碧血毒蛇。”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怕是楚漓已经将她虎口处的毒血吸出来了,还是已经蔓延至全身。 还是迟了。 若是一开始就将毒血逼出来,倒也不至于现在这般严重。 想到这,沈寄年不禁瞪了眼殷老三,再瞪了眼毫无知觉的衾嫆,一个二个的,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4药浴,最后的救命药 “准备浴桶,用沸水煮蝎子脚、蜈蚣、赤炼血,快去。” 沈寄年松开衾嫆的手,抬手,去了手套,撑开衾嫆的眼皮,看了下瞳孔的颜色,抿了下唇角,对殷老三吩咐道。 不疑有他,殷老三虽然对沈寄年要求煮这么毒的几样东西感到吃惊,但也知道衾嫆眼下情况紧急,便立即按照沈寄年的吩咐,出去。 却见原本应该服药休息的楚漓和一脸无奈和焦急的戚继北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两人俱是上前一步。 无声询问里头的情况。 怕说出实情会叫二人担心,殷老三只道,“沈大夫让备浴桶,要给大小姐泡药浴。” 说着,他冲二人点了下头,然后便对一旁的丫鬟道,“你随我去准备。” 丫鬟忙应了声,然后带他下去准备。 药浴…… 殷老三以为自己说的很轻松了,不会让楚漓和戚继北担忧,但后者或许不会,楚漓却清楚。 像沈寄年这样医术高超的神医,除非是遇到棘手的毒了,要不然是不需要用上药浴这一步的,他只需扎几针,喂几粒药就能药到病除。 可见这次姣姣中的蛇毒,危险程度不见得比他之前的醉美人低多少。 想到这,楚漓一个用力,将唇咬破了。 他恨不能在里头受苦的昏迷的是他自己,也不希望是衾嫆。 外头可谓是度日如年,而里边,沈寄年也不好过。 他给衾嫆二度用银针逼出筋脉里的毒血,直到最后血液呈现正常健康的颜色了,他才停下来。 此时,衾嫆的唇色恢复了些健康,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要紧的是毒快要沁入心脉了,若不是他刚刚用针封住了心脉,暂时将毒挡住,这会儿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衾嫆。 思及此,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来,只待殷老三赶紧将药桶准备好,先让衾嫆泡个药浴,以毒攻毒,将体内的毒通过出汗的方式排出。 殷老三动作很快,他和殷老二抬着药桶到了门口,丫鬟忙将门推开,三人进来。 楚漓指尖抠着手心,咬着牙,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你,将衾小姐的衣服脱了,然后让她进浴桶浸泡。”到底是外男,沈寄年虽知医者难免,但还是避嫌,对丫鬟吩咐着,“一个时辰内,不要让水冷却,知道么?” 面对沈寄年严肃清冷的脸色和眼神,丫鬟不敢掉以轻心,连连点头。 “奴婢知道了。” 然后沈寄年就和殷老二、殷老三出去。 楚漓见他出来,刚张口要问,就被一脸倦色和隐隐不耐烦的沈寄年抢先道—— “一个二个三个都不省心!你是嫌命长?还在这吹冷风?” 他恨铁不成钢似的瞪了眼楚漓,随后背着手,“你,随我来。” 对着皇帝的儿子,堂堂一国王爷,沈寄年也是斥骂不听医嘱的病人的态度口吻,戚继北第一次见,便来气地“啧”了声。 “欸你——” 还没说接下来抱不平的话,就被楚漓无神摇头的示意打断。 他撇了下嘴,“好吧,好吧,这儿我守着,你就爱惜点自个儿的身子吧,要是里头这个醒来,看你又倒下了,还指不定要怎么难过呢。” 不得不说他这个话正中红心,搬出衾嫆来,对楚漓是百发百中的管用。 原本还想坚持等在门外的楚漓,微叹一声,便跟上沈寄年的步伐。 到了偏房,沈寄年对楚漓冷淡道,“袖子撸起来。” 乍一听这话,楚漓还有些愣怔,随后却依言将袖子撸起来。 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沈寄年皱着眉头,定睛一望。 然后摇头,再次瞪了眼楚漓。 “你们往后成亲了,夫妇二人莫要再联络我的好。” “咳。劳烦沈大夫了。” 没想到沈寄年忽然这么开口,楚漓面上微红,无奈失笑。 他们二人的确是麻烦了沈寄年许多回了。 “哼,知道就好。” 嘴上嫌恶,手上却已经拿出银针在沈寄年的手腕上扎了下,银针顶端呈些许黑色。 他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来。 又拿出怀中的白色药瓶,这当中的药极为珍贵难得,当初也给楚漓吃过,如今这些原材料都快找不到了,所以,也只有最后一粒。 但沈寄年没有犹豫,就倒出来,伸手,递给楚漓。 “吃了。” 碧血毒蛇的毒这般霸道,仅凭刚刚那普通的解毒丸根本抵挡不住,好在楚漓只是吸出毒血,而没有直接中毒。 沈寄年大方送药,楚漓却知这药的珍贵,摇头,“我听姣姣说过,这药是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沈大夫已经帮我们二人许多,这药,我不能要。” 不承想,这人到了这个关头了,还这么风轻云淡地拒绝了送上门的解药。 沈寄年先是怔愣,随后讽刺地笑道,“当初我费了好大一番心力将你医好,你那时可不是这般。” 楚漓闻言无奈笑笑,“那不一样。” 为了姣姣,他必须站起来,而那时,沈寄年也不是无偿帮他,只是如今,这药只剩下最后一粒…… 不说沈寄年自己需不需要,他私心里是希望,万一姣姣身上的毒解不开,至少这救命的药还能起上作用。 他的心思不好猜,但沈寄年却是个通透的人,眸光转了下,便懂了。 不禁气笑了。 “有时候我很好奇,你们二人身在这样的世道中,又是这样的身世门第,如何能这般置生死于身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对方的命,一次又一次。” 这个问题,叫楚漓笑容微微苦涩下来,随后却又甜蜜起来。 “或许,这正是最难能可贵,用命都想保留的东西吧。” “呵,矫情。” 沈寄年不以为然,却眼明手快地将药趁楚漓说话不留神之际,喂给了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了你的未婚妻醒来不殉情,浪费我一番力气,这药你还是吞了。” 说完,他转身,背着手,语气清冷不带起伏的,“放心,等她醒了,你二人的账我都记着,该还的一点都少不了。” 然后举步出去。 留下楚漓哭笑不得,将药咽下。 真是个奇怪又嘴硬的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5守着,遭如姨娘惦记 “时辰到了。” 沈寄年站在门口,看了眼一旁的漏斗,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置于身前。 戚继北闻言,激动地就要冲进去。 沈寄年撇他一眼,果然,不需要他开口,楚漓一只手便伸出,拽住了戚继北的衣领。 “做什么做什么!”被扼住了命运的衣领寸步难行的戚继北,一下回头,嚷嚷着,“你不担心衾嫆嘛!” 楚漓见他依旧无所知无所觉的模样,不禁无奈叹一声,“等丫鬟开门,你这会冲进去做什么……” 好一阵,戚继北才回过神来,只说是时辰到了,那里头…… 这会儿丫鬟应该在给衾嫆穿衣服收拾,他刚刚要是真冲进去了—— 戚继北不敢往下想,大概就是楚漓不杀了他,衾嫆和容央知道了后也要戳瞎他眼睛吧。 想到这种后果,戚继北不禁脖子一凉,打了个寒噤。 “是我糊涂了。” 楚漓松开他,看着门,不再说话。 直到丫鬟将门打开,他才上前一步。 “将蛇胆给她喂下,就没事了。” 沈寄年等楚漓先走一步,再跟上,替衾嫆把过脉后,微微舒口气,面上稍霁,如是道。 闻言,楚漓不禁也松口气,面带几分喜色。 “太好了,有劳你了。” “明日便是你给百姓交代的日子,为了不跟着你一块名誉扫地,我先去制解药了。” 楚漓一怔,随后点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激地道,“虽然这话说了很多遍,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你,沈大夫。” “少来,你们既然安抚了那些家属,那我就随手来了,若是死了人,到时候死者的家属来寻事,还是你们来挡。” 他这人便是这样,受不得别人的感激,立马撇清关系,将功劳都撇开,变成各司其职的交易。 楚漓深知他秉性,便不再多言道谢,只点头,“这些你放心,昨夜,我与田县令挨家挨户地和这几个自愿试药的病人的家人聊过,对方也都同意了。少有不同意的,便是我让人跟你说的那两个,我承诺给他们一笔安抚金,所以,拜托了,沈大夫。” 如果人都死了,那这两家势必要闹的,但如果没死,便是皆大欢喜了。 看了眼床上还昏迷着的衾嫆,沈寄年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冷哼道,“紫茎草都找到了,还担心解药制不出来么?” 说完,潇洒迈出步子,白衣掠过门槛,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前。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既然她没事了,那你先守着,我去巡逻。” 戚继北对守在床边的楚漓说着。 楚漓看着床上昏睡的衾嫆,纵使也担心瘟疫一事,却再也分不出心思在衾嫆之外的事上了。 他这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也要护着衾嫆,更别说其他的了。 “麻烦你了。” 他到底是钦差大臣,如今因为姣姣不得不耽搁城中事务,但戚继北等人还是依旧要各行其是,他只好赔不是。 戚继北受不了地摆手,“哎哎哎别,我是嫌这女魔头麻烦,宁可去外边巡逻也不肯留在这等她醒来折腾我!” 他说着嫌弃,但又不免担心地望了好几眼衾嫆的脸色,见只有苍白没有了一开始骇人的黑,才微微放下心来。 戚继北带着部下和殷老二离开,楚漓命婢女打了一盆温水进来,亲历亲为地替衾嫆擦拭脸、脖子还有手。 动作细致温柔,半点也不假手于人,丫鬟瞧见了,不禁吃惊又羡慕。 “这端王待衾小姐是真好啊,当心肝肉疼着宠着的。” 一个丫鬟问她,她如实地说着。 对方不信,“那又如何,你看咱们老爷,只是县令便有这么多姨娘,端王啊,那可是王爷,生得又俊,还年轻,这会儿也是没得到还新鲜,等这衾小姐过门了……不好说。” 伺候衾嫆的丫鬟,闻言却替她不平,跺跺脚道,“才不是呢!就衾小姐这般国色天香的美貌,换做任何人都会如珠如宝地宠着的,你是没见过她,她啊比天上的仙女也——不遑多让呢!” “呵,是么?小桃啊,这姑娘真有你说得这么神乎其神?” 这时,一道妖娆的身影扭着腰肢走到她们二人身后,看向衾嫆住的院子方向,眯着眼角,嗓音略尖,语调扬长地问。 吓得两个丫鬟立马跪下,“三,三姨娘!” 这位双十年华的美貌姨娘,正是田县令最受宠的一位妾室,如姨娘。 平日里丫鬟们都怕她。 不为别的,这是个爱争风吃醋又容不得别人比她好,非要样样夸她拔尖的主。 她听见两个丫鬟的对话后,面上不禁带了几分冷笑,眼神透着一股狠厉。 “怎么又不说话了?刚刚是你说的吧,她美的国色天香,小桃?” 如姨娘用扇子一端强行挑起跪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桃,语气冷了下来,“是伺候了那位高贵的小姐久了,忘了府里谁才是主子了?连我的话都不回了是么!” 小桃吓得手里的盆都掉了,水洒了一地,浸湿了自己的衣裳,她忍不住颤着双肩,眼里都是泪。 “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奴婢说错了,姨娘恕罪,姨娘息怒!” 她刷地白了脸,拽着自己的裙摆,极力不叫身子抖得太厉害。 一旁的丫鬟早就乖乖趴在地上,一声也不吭。 谁不知道三姨娘的秉性? 碰她枪口上了,还有好命活?不阴招整死就不错了。 正是知道这个道理,小桃才不禁满面泪痕,不住地求饶。 如姨娘呵笑了声,不再年轻的脸上因为常年算计和冷笑,看起来有几分刻薄之相。 她出身不高,是被田县令从勾栏院里赎出来抬进府里,靠着手段给田县令生了个儿子后,才被抬成姨娘的。 主母早就被田县令厌弃,生了个姐儿后就撒手人寰,而二姨娘不是她的对手,府里其他 的小妾,都被她压得死死的。 日子太顺风顺水了,就想找点刺激斗志。 这不,小桃这夸上天的称赞,叫如姨娘对里头那位神神秘秘,老爷都不敢谈论其美色,只昨晚喝多了,说了一句“谁娶到衾小姐那样的绝色美人,真是三生有幸,享福了”,她记在心上,很不得劲儿。 现在,下人也这么说,自然激起了她的嫉妒心。 哼,能有多美? 再高贵不也躺在里头要死不活了? 她倒是要会会,这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6坦诚,终于解开心结 衾嫆醒来是后半夜了。 她迷迷糊糊的,置身于一片黑暗中,随后梦到了前世。 一片火海中。 满地的血。 她居然看到,自己的尸体旁,楚漓的魂魄正对着抱着他尸体的她哭泣。 ——姣姣,姣姣你太傻了。 ——你怎么可以寻死! ——姣姣,我不怪你,你醒来啊! ——姣姣,我爱你。 这一声,叫置身于梦境迷茫而痛苦不想再去看一次前世的惨烈场景的衾嫆一瞬被白光笼罩。 全身不再是轻飘飘的冷,而像是有一道光指引着她,回到了温暖的身体内。 衾嫆猛地睁开眼,便下意识坐起来。 “楚漓!” 黑暗叫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下意识害怕地喊楚漓的名字,下一瞬,却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姣姣,怎么了,我在这。” 楚漓守在床边,期间累了,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听见衾嫆梦魇的叫声,不禁惊醒,立马握住她手,清醒过来,另一只手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重生以来,她该这般做了多少个晚上的噩梦? 是怎样的梦,才叫她这一声喊得这么难过这么凄然? 楚漓闭了闭眼,喉头一片苦涩。 姣姣,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过去的,就忘了吧。 “楚漓,楚漓……” 衾嫆一把抱住身侧的男人,黑暗中,她像是一只孤魂,紧紧地抓住这一点人间温暖,来汲取活下去的力量。 死死地扒着他不放。 眼泪一下决堤。 她太蠢了,太傻了,真的太蠢太傻了! 她怎么就不知道前世,他对她的心意呢! 如果她早一点知道,早一点懂得,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许多的阴差阳错和生死离别了? 都怪她,她一心追逐楚唯,抓着求而不得的感情卑微又卑鄙,却辜负了这样一份真挚的爱情。 “呜呜呜,楚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怀中女子一个劲儿地哭着说“对不起”,一声比一声叫人心疼,楚漓心都揪起来,无措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怎么了?嗯?没事的没事的,傻丫头,忽然和我道什么歉。” 他还以为衾嫆是因为瞒着他上山被毒蛇咬了和他道歉,却不知道衾嫆是在向他道前世的歉。 “不,不,唔,是我的错,都怪我!”衾嫆双手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楚漓的衣襟,另一只手紧握着他的大手,哭得有些力竭,不禁打了个哭嗝儿,“我,我梦到,梦到前世了……我才知道,才知道,你,你原来,原来是那样喜欢我的……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一直被一叶障目,看不清身边人的深情。 即便被她害死了,他也希望她活着,那么声嘶力竭地冲她的尸体求她活着回来。 前世…… 楚漓身子一僵,整个人都震住,拍着衾嫆后背的手,动作也停下来。 一时间,寂静无声。 衾嫆有些害怕,但她明白,事到如今了,她这般反常,他定然早就知道她重生了,他明明也是带着记忆的,非但没有要杀了间接害死他的自己,却仍旧护着她,还要娶她。 这一切早就说明了的。 可悲的是,她居然到现在才明白。 “我知道你也重生了,了悟大师的话,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怀疑。”平复了下来,衾嫆吸了吸鼻子,轻声地解释着,“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几次三番的你都能料事如神地暗中相助?当年祖母信了容小莲和臭道士的污蔑,认为我是妖孽,是你,拖了悟大师来解围的……” 闻言,楚漓才叹了一声,这才解释了为什么那天在城门前,她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和惶恐,现在,他都明白了。 这些日子,她心里定然是不好过的,一直惦记着这事,担心惶恐。 也怪他,居然没发现。 “是,也不是。”楚漓拥着她,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不禁无奈又心疼,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下来,“一开始我总是做梦,断断续续的,梦里,我记得我前世落魄不受宠,但我满心欢喜地娶到了少时喜欢的那个小姑娘…… 那时,我只记得新婚夜之前的记忆,便知道你有麻烦,而我记得前世某个时候,了悟高僧被强盗戳瞎了眼睛,我便提前去救了他。也因此,结下了缘分,我拜托他救你。他一眼便看出我是重来之人。” 楚漓缓缓地说着,衾嫆虽然猜到了来龙去脉,可听到这,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他不是和她一样,一开始就带着所有记忆的。 “那,那你是——”衾嫆从他怀中起来,隔着黑暗,她望向他的眼,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坚持地望着,疑惑之后,却顿住,脑海里快速闪过一幕幕,最后定格在那次。 “你,你是在狩猎那次,高烧昏迷的那次想起来的!” 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正是那时候,楚漓忽然态度冷淡下来,变了个人一样。 她还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 听出她的惊讶和不满,楚漓无奈地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 “你别生气。我那时,也是一时记起了所有前尘往事,难以接受。”他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苦涩和怅然。 以及淡淡的后悔。 后悔? 衾嫆吓得立马抓住他的手,紧张起来,“我,我知道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但在也不许像那次那样,要和我分开了!” 一个姑娘家,完全抛开了自己的矜持高傲。 说到底,衾嫆知道自己不管活几世,都这般,爱一个人就爱得盲目和奋不顾身。 但不同前世,爱得那么没有自尊,对于楚漓,她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而且这个人值得,值得一切,值得她献上性命。 “别急,我哪会舍得和你分开呢?”楚漓语气柔和宠溺,“那时……我并不是因为恨你。” 他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窘迫起来,“我以为你是对我愧疚,心里还有楚唯,我,我心里介意,才会那样口不择言说冷淡话伤你心。后来我知道你的心思也很后悔,后悔惹你伤心。” 他的姣姣,是他心头肉,是这世上不管重来多少回,最重要的人。 他始终记得,那个少时,给他一只草蟋蟀的小姑娘。 “草蟋蟀?什么草蟋蟀?” 衾嫆却是一下抓住话里这三个字,坐起来,疑惑地问道。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7幼时,原来喜欢那么久 见她一副茫然全无所知的样子,楚漓面容微微晃过一丝失落。 但一瞬之后,又恢复了温柔宠溺来。 他摸了摸衾嫆的脑袋,然后掌了灯,当屋内一片明亮时,他才从袖子里拿出随身妥善保管的草蟋蟀。 “虽然我很尽力保存,但年岁久远了,到底还是旧了。” 他将草蟋蟀摊在手心,连抚摸都不舍得,生怕会损坏到它。 衾嫆却是看着这只快要散架的草蟋蟀,愣住。 这…… 编的手法,确实是她经常给枫哥儿编的一样。 “这,这是……” 但她已经好久没有编过了,从去年枫哥儿上学堂开始,就没再嚷着要她编草蟋蟀了。 楚漓将草蟋蟀放到她手心,声音温柔而带着几分回忆的沉浸。 “你或许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进宫玩,有一次,经过御花园……那时候我刚成为一个废人,母妃失宠,被打入冷宫,整日哭泣,宫人将我独自仍在御花园…… 我听到很多孩子的声音,我怕被她们嘲笑,就躲在了假山后。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她们为了讨好楚唯,推搡我的轮椅……” 说到这时,衾嫆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心里跟着揪起来。 楚漓却并没有多难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 “然后,你就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明明也才几岁,但一个人就霸道又威风地甩着小鞭子对付了一群捉弄我的孩子们。” ——你还好么? ——哎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小孩子啊,一个个在惠王面前表现得又乖又可爱的,哼,背过身去还不是一个个立马变回去! ——你怎么不讲话啊?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我叫衾嫆,我爹是镇国公,我漂亮吧? ——你是小哑巴嘛哥哥?算了,我还要去找惠王玩,这个,送你啦,不要哭鼻子哦,以后被欺负了记得打回去! 记忆中,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腰间别着小鞭子,气势汹汹地将肆意捉弄他的那些孩子们赶走,教他被别人欺负了就打回去,还会送他草蟋蟀…… 那天他是觉得很冷的,在御花园的湖边,坐在轮椅上,看着冷冰冰的湖面,有想过结束这一切,掉下去,掉湖里,这样,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母妃的眼泪,他的腿都会因此慢慢好起来吧。 即使被那群想要向楚唯邀功的孩子们欺负,他也没想过反抗,反正,父皇不要母妃和他了,他从一个被人称赞的神童变成了一个要永远坐在轮椅上的废物。 他想,干脆就这样吧,死了,或许就不煎熬了。 只是,一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小女孩,出现在他面前,明明那么小一团,却帮他赶走了那么多坏孩子。 还对他说,被欺负了就打回去。 还送给他,草蟋蟀。 那是他落魄之后,第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也是第一件礼物。 从此,她便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光。 衾嫆听完楚漓说的那段往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努力回想,脑海中隐隐约约能想起一些。 当年,她向爹爹哭着求着要进宫赴宴,那天是楚唯的生辰,李贵妃给他在御花园设了个小型的孩子们参与的宴会。 结果那群女孩子看到她,就不肯和她玩,只因为,贵妃说了一句“衾家这个小姑娘美得像个玉娃娃似的真讨人喜欢”。 没人和她玩,楚唯也不喜欢她小小年纪舞刀弄枪,她就一个人跑去玩。 然后,就碰到了大家伙合起来欺负楚漓的一幕。 楚漓受宠时,她尚蹒跚学步,没见过他,而等他因为母妃获罪打入冷宫后,又极少出门。 所以那天她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很无助却又一声不吭的哥哥被那些讨厌鬼推搡,险些就要连人带轮椅地掉湖里了。 她一时气愤不过,就出手帮他赶走了她们。 “这么说来,我忽然想起来,难怪当年楚唯后来在宴上对我冷着个脸,连平日里的假装都不假装了。” 衾嫆忽然恍然地拍了下脑门,说起这个,面上居然是带着笑容的,“现在想想,肯定是我帮了你,然后那群坏孩子告状,我就说嘛,他其实一直就在嫉妒你,我帮了你,所以他小气记仇挤兑我!” 衾嫆像个小孩子似的,说这话时还耸了耸鼻子。 楚漓从她口中听到“楚唯”的名字还是有些在意的,但看到她的神情,知晓她一点都不介怀过往,是真的放下了。 又不好再吃味。 “那你怪我么?” 楚漓轻轻拍抚着衾嫆的背,语气听不出情绪,“如果不是我,或许楚唯对你印象会好很多,也或许前世……就会喜欢你。” 衾嫆闻言,愣了愣,好一阵后,不禁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求你别说了,我听到你说他喜欢我,我就——浑身难受。” 说完,衾嫆又忽然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哦——所以你是从小就喜欢我了,对吗?” 衾嫆就说,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地,楚漓就默默喜欢她? 原来,已经那么早,那么久了。 他抱着那段回忆和这只草蟋蟀默默守护着她,可是她却不记得了,将他给忘了。 衾嫆心有些疼,而楚漓缓缓地冲她温柔点头,“嗯,很早以前,很久以后,从始至终我都只心悦你,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 她不禁捂着嘴,眼泪一下就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伸手就紧紧地抱住了楚漓。 “或许很早以前我没能珍惜,可上天垂怜,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可以弥补这段缺憾……” “楚漓,我爱你。我们以后都不要有误会,不要有分离,就这么,一直一直,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抱着爱了两辈子的心上人,听着她说爱他,说以后都不要分离。 楚漓的心都像是浸泡在糖水中,甜蜜而柔软。 他伸手,摸了摸衾嫆的后脑勺,语气低而轻低回应道,“嗯,好。” 当然好,何其有幸,我们错过了上辈子,却依旧能相守这辈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8信赖,病人吐血了 “啊——我的蛇毒清干净了?” 互诉衷肠之后,衾嫆也没问楚漓暗中是不是做了什么打算,因为眼下的时机还不允许,再者,她相信就算带着记忆重生,楚漓也还是那个楚漓,不会改变多少。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处,牙印已经淡了,颜色也恢复了她原有的正常肤色。 “嗯,没事了已经。” 楚漓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嘴角上扬,“你啊,以后能不能听听我的话,别总是去冒险?” 看着他眼下的青黑,衾嫆心疼不已,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好啦,我知道你怕我出事,但不瞒你说,了悟大师说,这次你有难,我才不管不顾地追过来的。” 了悟? 楚漓不禁一愣,“他算到了?” 衾嫆点头,“嗯,是他说,只要我和你一起,齐心协力,就可以化险为夷。” 命理之说,前世,楚漓是半点都不信的,但是经历过重生这样匪夷所思的神奇之事后,他不信都难了。 而了悟是得道高僧,传闻是可以窥破天机之人。能够给衾嫆这样的提示,他并不是很惊讶。 “算了,就算说一千遍,你也还是不会听的。” 他叹了一声气,满脸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衾嫆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子,鼓了鼓腮,“我这次算是立了功的,那就,功过相抵了?” “如果你所谓的‘功’是要损害你身体的代价下,那我不要。永远不要。” 楚漓抬起她的手,轻轻地吹着她虎口上的伤,眉心都拧了起来。 受不住他这自然而然说出来的情话,衾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行了行了,我以后会听的!” 听她这个话,楚漓就知道她不可能做到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沈大夫看看解药如何了。” 扶着衾嫆重新躺下,楚漓替她掖了掖被子,随后起身,整了整衣裳,说道。 衾嫆乖乖地躺好,闻言没有阻止,因为她也担心解药,毕竟明天日落之前,没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的话,就完了。 但是紫茎草准备足够了,只差沈寄年最后一步试药的结果了。 “辛苦了,我相信,明天,整个澧城都会迎来好消息。”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定和期许。 也给了楚漓力量。 他微微回眸看了眼她温软信赖的双眸,郑重地回着,“嗯,一定会,我向你保证。” 说完,他便趁着夜色,无声离去。 衾嫆默默看了眼留了灯的室内,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很奇妙的是,想到楚漓和沈寄年以及大家都在努力解除这场瘟疫带来的灾难,就觉得安心。 不论是沈寄年的医术,还是楚漓的保证,都叫她感到信赖。 就这样,衾嫆很快便安然地入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楚漓方才给她喂的药里是有安眠成分的,不管她睡不睡得着,药物作用下,最后都会睡着。 “沈大夫,不好了,病人,病人吐血了!” 沈寄年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打盹,一旁的殷老三被交代负责盯着被他喂了初步制出来的解药的病人,忽然,奄奄一息的病人,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扣着床板,下一瞬,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被殷老三的惊呼声吵醒,沈寄年闻言,身子一阵,眉心蹙起,起身看了眼病人,抿着唇,“药性太烈,恐是要受不住了。” 这般大口大口地吐血程度,本就只剩下一口气的病人,哪里还有命活? 闻言,殷老三更是无措,“这,那,现在该怎么办!” 好歹是一条人命,殷老三以前不是没杀过人,但这些天来,和这些垂死挣扎,无辜无助却依旧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病人打交道,多少不忍心。 太残忍了。 瘟疫折磨了他们的身心,杀人还不过头点地! “别慌。” 沈寄年脸色沉沉地拿出金针,在病人的头顶扎下去,封了穴道。 “将他扶起来,倒立,让他吐干净。” 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些血的颜色很明显不正常,沈寄年想,或许这就是解药起作用了,吐血也是排毒的方式。 只是说,这个法子太损害根本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只能金针封穴,强行留住病人这最后一口气,让他先将毒血吐干净。 这样,至少疫毒没了,他还能从阎王那抢回来一条命也未可知。 殷老三不疑有他,立即按照沈寄年的吩咐,将病人扶起来,倒立悬空。 病人痛苦地呕血,不多时,接呕吐物的痰盂便满了,里头尽是黑色的血水,还带着一股恶臭味。 殷老三立马憋气,沈寄年面不改色。 明明平日里最讲究的人,这会却专注地盯着病人的情形,包括黑血,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 不多时,楚漓戴着面罩进来,见到帐篷内的情形,不由惊了下。 但见沈寄年专心致志的样子,不好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看着,眉心凝了下,有些不忍。 奄奄一息的病人吐完了血后,被殷老三重新扶着躺回去,面上的青黑之气明显淡化,但面色却一点血气都没,整个人灰败地像是死尸一般。 原本因为病魔折磨而瘦得骨头都暴露出来的人,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着,嘴角还淌着黑色的血渍。 看起来分外惨烈。 殷老三有些不忍地别开了眼。 楚漓觉得呼吸困难,喉间梗塞。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他,没死,沈大夫,他没死!” 好一会,殷老三才伸手去试探病人的呼吸,微弱的呼吸虽然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但依旧有一息尚存,他不禁有些激动和庆幸,望向一旁的沈寄年,道。 “嗯,金针暂时留住了他那口气。” 沈寄年面色不冷不热不悲不喜的,看不出高不高兴,但至少没有刚刚那么紧绷着了。 指了指一旁他备下的老参。 “捣碎了,给他喂下去。” 老参吊着,要不然以毒攻毒那么烈的一下,这人就是暂时没死,也离见阎王没多久了。 “哦,好好好。” 殷老三可谓是现在唯沈寄年马首是瞻了,依言去将老参两下捣碎然后喂给了病人。 “来督工?” 沈寄年这才有时间理会楚漓似的,看向他,尾音微微上翘,半是讥半是刺地说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9见证,真正的第七日 不知为何,先前楚漓对沈寄年只能算得上客气,对方是冷淡。 但澧城疫情走这一遭来,沈寄年对楚漓少了点冷淡,楚漓则是少了客套。 “来见证,沈大夫起死回生的一刻。” 楚漓抱着手臂,面上半点阴霾担忧都不见,他站在这,就是给沈寄年最强的后盾支撑。 只要解药没成功,直到落日之前,楚漓都会在这,当最后一道防线,替沈寄年争取最大可能的时间。 这个用意和道理,沈寄年自然也心知肚明,他没说废话,只是回味着楚漓盲目信任自己的那句话。 “见证么——这个词,不错。” 医者,最需要的其实,便是病人的信任,而此时,病人们奄奄一息没了意识,沈寄年没有万全的把握,毕竟是同阎王抢人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可楚漓这话,叫他斗志一瞬被点燃。 是啊,他是沈寄年,从记事起,就和各种疑难杂症打交道的神医。 “醉美人都能解,区区疫毒,不值一提。” 他难得的,多说了一句,然后走到已经喂过老参吊着命的病人身侧,伸手把脉。 微微眯了眯眼角,“暂时稳定下来了。” 闻言,不管是楚漓还是殷老三都微微松口气。 “不能掉以轻心,再观察一个时辰。” 但沈寄年下一句,又叫殷老三心提了起来。 “无妨,暂时稳定便是好的开始。” 楚漓安抚地对压力有些大的殷老三如是说着。 另一边。 衾嫆醒来,瞧见外头天色亮堂,不禁惊了一下,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小桃端着铜盆进来,瞧见了她慌里慌张的动作,忙将铜盆放架子上,上前去,“衾小姐,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便好,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别下床的好。” 看着面前圆脸丫头担心的脸色,衾嫆温和地笑笑,“没事了,现在几时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顾小桃的阻挠,径自穿了鞋子下地。 走到架子前,动作利索地自己动手洗漱。 第七日了。 也不知此时外头到底如何了。 小桃道,“回小姐,快到午时了。” 午时?! 她竟是一觉睡到了午时不成! 因为吃惊,手中的帕子掉回铜盆里,溅起水花,打湿了衾嫆的袖子。 小桃忙上前,替她挽起袖子,再拧了帕子递给她。 “小姐,您怎么了?哦,奴婢听殷先生说,您吃的药里特意加了安神的药,王爷担心您忧心不能好眠,特意嘱咐的沈大夫……” 特意嘱咐? 如果不是衾嫆自己心中挂着事儿,只怕这一觉能直接睡到天阳落山了去! 好啊,楚漓和沈寄年这是摆明了不希望她参与今天的这场至关重要的“恶战”当中。 他怎么不想想,万一,万一呢,难道她醒来后面对已成定局的形式能舒心? 不过很快,衾嫆就镇定了下来,她记得楚漓临走前的保证,他答应过的事,不会骗她。 “小桃,替我找一身男装。” 女装太不方便了,衾嫆想,自己可以乖乖听楚漓的不给他分心添乱,但她不能在衙门内干等着着急。 男装? 小桃一头雾水,但好在衾嫆出门在外是有带一套男装的习惯的,所以很快,她就换上了一身合身的藏青色男子长衫,头发挽起,用一支男式木簪固定住。 看了眼镜中因为睡饱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健康的自己,衾嫆也不梳妆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拿了把扇子出门。 刚出了院子,就被殷老四拦下来了。 “大小姐,王爷让在下阻止你外出。” 即使是男装打扮,衾嫆这张脸,又怎么可能因为头发绾起来就认不出来呢? 殷老四公事公办地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衾嫆的去处。 衾嫆摸了摸腰间的鞭子。 “啪”地一下,手中折扇打开,风度翩翩地摇了摇扇子,笑道: “殷四哥,你领的可是我的佣金,虽说端王即将是我夫君,唔,但你的雇主还是我才对。” 说着,她眉眼俱是狡黠。 “你看,午时了,你也担心你两个哥哥的安危吧?要不,一起去?” 殷老四瞥了眼她另一只按在腰间鞭子的手,心如明镜似的,无奈扯了扯嘴角,“在下能说不?怕只是还没说个不字,大小姐就挥鞭子打人了。” 被识破心思,衾嫆也不尴尬和恼,只是将手从鞭子上撤离。 “那还废什么话!走啊。” 殷老四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屈从了。 没办法,用二哥的话说,宁可得罪小人也莫得罪女人,更别说是女雇主这样的人。 楚漓万万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看着殷老四是个靠谱的,实际上,比殷老二还容易被说服。 只是,衾嫆刚出院子,迎面装上一个妖娆俗媚的女人。 对方穿了一身花袍子,手里摇着一柄美人扇,带了四个丫鬟。 “哟,这位俊俏的女公子,想必就是被王爷金屋藏娇在后院的——衾姑娘吧!” 小桃见到来人,下意识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瑟缩了下,还是往前一步,轻声对衾嫆介绍着,“这位,是老爷府上的第三房姨娘,如姨娘。” 姨娘?也就是田大人的妾呗。 衾嫆没心思和不相关的人唠嗑,迈着英气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嗯。” 看得出对方看她的眼神和说出来的话都透着不尊重的色彩,一个小妾罢了,还犯不着和对方费口舌,衾嫆冷淡地回了声后,直接越过对方。 被忽视得很彻底的如姨娘,顿时脸色难看至极。 原先是听说楚漓等人包括老爷都出门了,她就想着来瞧瞧这庐山真面目都不露的衾嫆。 结果人是见到了,还穿着男装,这不算什么,可气的是,对方眉都不曾描一下,即便是素面朝天,却还是叫人无法忽视这一张老天爷恩赐的绝世容颜。 美得叫精心打扮了两个时辰的如姨娘,瞬间自惭形秽,感到了云泥之别。 随即便是无边的嫉恨。 她生平,最恨比自己美的女人,不管对方身份几何。 只要她见着了,就忍不住—— 想要毁掉。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0求助,衾嫆折返救人 “衾小姐,您……您能不能带上奴婢?” 小桃回头,看了眼被衾嫆无视掉气得眼儿通红的如姨娘,对方剜了她一眼,里头的冷厉之色,叫小桃不由地按住了自己的手臂。 是以,等到了大门口,她没忍住,还是向衾嫆恳切地开口求助。 坦白讲,衾嫆是不愿意带着小桃的,到底是个不会武功的小丫鬟罢了,出门在外不说安不安全,现在外边疫情严重,万一沾上了感染了,就麻烦了。 所以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摇头了。 “不是我不想带你,而是你也看到了,外头啊,是随时会死人的地儿。” 小桃眼底的光黯然了下去,僵硬地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奴婢……知道了。” 可是如姨娘,却是时时刻刻都能吃人的毒妇啊。 衾小姐落了如姨娘的面子,那个睚眦必报的妇人,不敢明着对衾小姐做什么,却一定会拿伺候衾小姐的她开刀。 “你怎么了?抖什么?” 衾嫆现在一心只在意营帐那边的事,一时半会根本没发现小桃的不自然,只是眼角余光瞥见小桃抱着手臂瑟缩发抖的模样。 有些奇怪。 “没,没什么……” 小桃却误以为衾嫆不耐烦,因为瞧见衾嫆蹙眉的动作,忙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这丫鬟,有点古怪。 衾嫆先还没理,只是带着殷老四往外走。 “我很可怕么?” 走了几步,衾嫆忽然问殷老四。 殷老四一怔,不知所以然地摇头。 “那,小桃为什么那么怕我似的?” 衾嫆费解,虽说一开始这丫鬟试探讨好她,叫她有些不适,从而态度有些冷淡。 不过,她不是会体罚别人家丫鬟的那种人,别说别人家了,自己家几个丫头,都快要无法无天到她头上了。 等等,体罚? 衾嫆眯了眯眼。 这时,殷老四摸了下鼻子,“不过说来也奇怪,刚那丫鬟身上好重的药油味。” 因为从前穷,和人打架输了,回去大哥就是拿这种比较便宜的药油给他涂伤口。 所以殷老四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衾嫆虽然心系着营帐那头,但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她一听殷老四这声嘀咕,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刚刚小桃恳求一道出去,不是为了讨好和伺候,而是求救。 抿了抿唇角,衾嫆眉心狠狠地一跳。 烦躁。 一个破衙门,果然是不懂规矩的多,伺候她的丫鬟都被人欺负,这不是针对她这个临时的主人? “回去看看。” 衾嫆二话不说,一合扇子,脚步利落转了方向,往回走。 身后,一时侧目的殷老四,好一会面上才浮起一个有些哭笑不得的笑来。 有时候他都怀疑衾家这位姑娘,不像是上京那森严吃人的地方养大的闺阁女,而更像是江湖上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女侠。 刚还急着去找未婚夫,如今却能为了一个丫鬟折返回去。 这也是明知道帮她会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朝堂纷争中,他们几兄弟还这么效忠她的原因了。 这小姑娘,初见,冷艳倨傲,接触下来才知道,是个热心肠的。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样的世道,这样的身世,还能一视同仁,并不因为是婢女就将对方的性命当作蝼蚁对待。 衾嫆走得很快,小厮刚要关门,就见她又回来了。 不禁一愣,随后忙行礼,“衾小姐,您怎么又——” 回来了呢? 衾嫆打断他,“小桃呢?去哪了?” 小桃…… 小厮先是思索了下,随后却打了个哆嗦。 犹豫地看了眼衾嫆,唇角微抖了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模样。 衾嫆看他这神态,就知道问对人了。 “快说,她人在哪?” 语气一冷,气势压得小厮立马跪下来。 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小,小桃姑娘……被,被如姨娘的丫鬟叫走了。” 说是叫走,不如说是拖走的。 小桃连尖叫都不敢,就被堵住了嘴巴,强行给两个丫鬟拖着地上带走。 这府上,经常发生这类事,一方面,大人宠爱如姨娘,府里都不敢和她作对;另一方面,如姨娘也就拿这些不得宠的姨娘或者是丫鬟出气,就算死人了,也不会掀起什么水花来。 毕竟,只是奴才。 衾嫆闻言,脑海中闪过刚刚见到的那个妇人,一副轻浮恶毒的嘴脸。 心里想什么,都透过那双藏不住心机的眼睛表现出来。 她抿了下唇,“带路。” 说实话,她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就算是容小莲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带走她的人,这个如姨娘还真是…… 恶毒狭隘又没脑子。 如姨娘的院子里。 小桃被按在长凳上,两个丫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用针扎她的十根手指。 “啊——姨娘饶命啊,姨娘饶命——” 刚下第一针,小桃便脸色惨白地凄惨叫出了声来。 如姨娘坐在椅子上,笑得花枝乱颤的,仿佛自己不是在看什么虐打丫鬟的场面,而是看耍猴表演。 “这叫声,可真好听。”她娇笑着,眉眼倏然冷了下来,带着阴毒,“贱丫头,以为跟着个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就飞上枝头了是不是?刚刚她无视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在嘲笑我,啊,是不是!” 如姨娘忽然几步冲上前去,用尖利的指甲掐着小桃的脸,眼神淬了毒。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姨娘饶了奴婢吧……”小桃痛得快要晕死过去,浑身抖得像筛子,可被两个丫鬟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如姨娘,祈求能从她手上逃过一劫。 “饶了你?” 如姨娘忽而展颜,笑得很是诡异,“我看你这嘴巴真是硬啊,就是不知道,用沸水泡一泡后,还能不能这么硬了?” 小桃闻言,吓得浑身一僵,拼命摇头,哭得更凶了。 “姨娘,求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求您了!” “来人啊——” 但如姨娘只是心情很好地叫了丫鬟,丫鬟端着一盆沸水,朝小桃走过来。 小桃瞪大眼睛,惊恐地挣扎,换来的却是手指上更痛的针扎。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个魔鬼,魔鬼…… “啊——” 尖叫声忽然起,但却不是小桃发出来的,铜盆掉地上的声音,以及那个端盆的丫鬟的惨叫声,叫小桃惊诧地睁开眼。 只见一道黛青色身影从她身侧掠过,惊鸿翩跹。 下一瞬,她不可思议地瞪着前面。 衾嫆的鞭子直接打掉了如姨娘的头饰,簪子落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头发散乱下来。 如姨娘吓得叫了一声,但下一瞬,她便叫不出来了。 因为—— 脖子被鞭子紧紧地缠住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1惩罚,无心又收服一个 衾嫆出手极快,当丫鬟端着沸水要泼向小桃时,她手中的鞭子就挥出去了,将铜盆撂翻,丫鬟吃痛,手被飞出去的铜盆中飞溅的沸水烫到,几乎是立马抱着手跪地上哀嚎。 而如姨娘只来得及看清铜盆飞出去,还没看清来人,下一瞬,衾嫆就如一道闪电,飞射而来,手中的鞭子打落她发饰和头发,然后人影到了面前,手中鞭子往下,再一绕。 她便无法呼吸地被勒住了脖子。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如姨娘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她惊恐地缩了缩瞳孔,望着眼前这张放大的美貌脸蛋,根本来不及嫉妒,而只剩下了恐惧。 “唔——放,放,开……我——” 如姨娘脸憋成了猪肝色,拍打着衾嫆手中的鞭子,用力去抠,企图将鞭子给拽下去。 但衾嫆只是嘴角轻轻勾了勾,将鞭子收紧,如姨娘吃痛,直接失去了挣扎的力道,手无力地垂下去。 眼角都是痛苦的泪水滑落。 她惊恐地瞪着衾嫆,从对方漆黑的眸子中,看到自己散发花了妆容的狼狈模样,她害怕极了。 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可怜兮兮地望着衾嫆,无声地求助。 “怎么,你欺负别人时,没想过口不能言的滋味不好受?” 衾嫆不为所动,比如姨娘会扮楚楚可怜的人她实在是见过太多了。 方才还叫嚣着要用沸水毁了人喉咙的毒妇,此时却这么无辜地向自己求饶,这叫衾嫆冷笑一声。 手中力道松了些,虽然还是勒着脖子,但如姨娘明显察觉到自己可以呼口气。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立马哭出声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衾小姐,我错了,我不敢了……” 丫鬟们哪里见过这么凶残又厉害的姑娘? 根本不敢往前,再说,为了个喜怒无常蛇蝎心肠的如姨娘出头,根本不值当。 而殷老四则是上前,将小桃从长凳上扶下来,看了眼她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 再看她几根手指头,不禁吸气。 这如姨娘真是可怕啊,对着年纪轻轻的小丫鬟,下手这么狠。 小桃抽噎着向殷老四道了谢,随后感激又心有余悸地看向衾嫆和如姨娘那边。 “小桃,你过来。” 衾嫆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没回头,抬了抬手,精准地朝小桃站立的方向招了招手。 小桃不疑有他,乖乖地往前走,来到衾嫆跟前。 对上如姨娘狼狈的满脸泪痕的脸,她下意识发怵,后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 换来的却是,衾嫆手指微微拢紧绳子的代价。 她立马变了脸色,吓得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别,别——求求你,不要杀我!” 小桃躲在衾嫆身后,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被如姨娘用沸水给活生生毁掉舌头和喉咙。 她打了个寒噤,只觉得浑身都冷。 衾嫆却扭过头,看着像个鹌鹑似的丫鬟,道,“袖子掀起来。” 闻言,小桃害怕地抬了下眼眸,对上的却是衾嫆温和鼓励的目光。 不由得心下一暖,鼻子酸了酸,吸了吸鼻子,将袖子掀起来。 “嘶——” 猜到是一回事,但真的看到小桃两只手臂上青青紫紫,还带着血痂无一块完肉的情形时,衾嫆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眉心狠狠地皱起来。 她鞭子一紧,如姨娘便惨叫地求饶。 看向小桃的眼神再也不敢带着狠意,而是求助。 “小桃,小桃,我不该打你……咳,你,你替我求,求求衾小姐……让她,让她放了我吧!” 要不是殷老四提醒,衾嫆哪里会知道,白日里还细致地伺候着自己的丫鬟,手上尽是这一番模样? 此时听着恶人求饶的声音,衾嫆不禁想到前世折磨她的容惜,她也是这般,在落败之时,楚楚可怜地表现出求饶的模样。 可谁不知道,毒蛇就是毒蛇,就算她讨饶了,也改不了恶毒的本质。 “她向你求饶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想过要放她一马,啊?” 衾嫆眼底氤氲起一抹厉色,前世的阴影是印刻在骨头上的,她可以渐渐放下,但还是无法做到在遇到相同的情形时,不会被勾起那段惨痛的记忆。 她忽然的厉声厉色和猩红的眼睛,叫如姨娘头皮发麻,浑身发寒,意识到对方好像是真的,起了杀心的—— 她不禁嚎啕,“我,我是姨娘,我是老爷最宠爱的姨娘,她不过是一介贱婢!我,衾小姐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贱婢出头啊!” 想不明白,如姨娘想不明白,衾嫆有这么高贵的出身了,不应该高高在上,不将丫鬟的命放在眼底的么? 为什么要跑回来救一个没什么非亲非故的卑贱丫鬟? 太奇怪了! 面对如姨娘的嚎啕和诘问,衾嫆眼底的猩红微微褪去了些,看了眼旁边被她刚刚的神情吓到的小桃,转而冷冰冰地看着如姨娘。 “没有任何一条性命,是可以被践踏的。不管是千金小姐,还是丫鬟乞丐,都不该被践踏羞辱。你这样的人,如何配当父母官后院的妻妾?” 她说着,鞭子收起,伸手,狠狠地掐着如姨娘的手腕,往下一掰,骨头碎裂的声音,叫人耳膜发麻。 小桃吓得捂住眼睛,随后又在如姨娘凄惨尖利的惨叫声中,捂住了耳朵。 “小,小姐……算了,犯不着……为了奴婢……和老爷起嫌隙。” 当着如姨娘的面,小桃原本是不敢说这话的,但她听着衾嫆那番话,第一次知道,原来在高贵如月的衾小姐心中,她的命不是草芥也不是蝼蚁。 第一次被人这么维护,还是这样高贵的人儿,她不由红了眼眶,心头百感交集,满眼的感激。 听了这话,衾嫆心下觉着,这人倒是知恩图报,没有白救。 随后,她冲小桃莞尔,美目中波光流转,晃得小桃眼前一炫。 然而,下一瞬,笑得这般美丽温柔的衾嫆,却是如法炮制地掰断了如姨娘另一只手腕。 “我还没问田大人管教不严之罪,岂会怕嫌隙?” 就是田县令在这,她也打得。 殷老四不禁感叹,果然,恶毒的女人还得狠女人来教训。 这不,一下便成软脚虾了。 他摇着头,很想给衾嫆鼓鼓掌,这行事风格,简直了,哪里像是女儿家了? 动不动英雄救美的,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是英俊少侠,芳心暗许呢。 他看着小桃闪着光崇拜望向衾嫆的眼神,继续摇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2煽动,及时出现阻止 “小姐救命之恩,小桃无以为报,愿做牛做——” “行了,还能不能走?能走就跟我一道出门吧。” 衾嫆打断了跪自己面前,感恩戴德的小桃剩下的话,她看了眼日头,神色微紧了几分,快速对她道。 小桃也知道衾嫆原本着急出门是要办要紧事的,要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折返回来耽误了时辰。 心中更是感激与惭愧,却听衾嫆说要带上自己,立马喜出望外—— “能,能走,小姐,咱们事不宜迟,快点出发吧!” 得,衾嫆挑眉,“是我不急的么?” 还不是救你个小丫头耽搁的。 小桃摸了摸脸颊,碰到手指上的伤,皱了皱脸,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 “奴婢知错。” 衾嫆瞧见了,“一会事情了了,让沈大夫给你点药。” “多谢小姐,奴婢不打紧的,只是小伤口,怎可劳烦神医……” 没工夫继续废话,衾嫆脚步很快,走得脚下生风,小桃见状,立马跑着跟上。 至于身后被吓破胆的如姨娘,狼狈地坐在地上,捂着满是勒痕的脖子,恨恨地瞪着衾嫆离去的方向。 营帐外。 距离太阳落山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了,而营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田县令和一帮将士将闹哄哄翘首以盼的百姓们拦在外头。 看着天色,再回头看了眼营帐,田县令不禁额头冒冷汗。 “到底能不能成!我大哥被拿去试药,现在是死是活你们倒是给个说法!” 一名试药病人的家属——亲弟弟,凶悍地握着拳头,向田县令示威,“那个大夫要是不行,不就是杀人吗!解药没给我们,人还白白被你们害死,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都得乖乖等死吗难道!” 他这番话,叫原本就心烦气躁的百姓们瞬间被点燃了心里因为恐惧不安带来的火气。 “就是啊!我爹也在里头!王爷了不起吗?他自己立的军令状,如果太阳落山之前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他自己也要和里头的人一道去死!” 说这话的是一个矮瘦精明的男人,眼里闪着几分阴暗。 “还是说,皇帝的儿子可以说话不算话?” 他的话落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先是被他胆大妄为给吓到了,随后却是被煽动。 “胡说什么呢!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死?” 戚继北是个暴脾气,听到动乱时,他就赶过来了,听到这人煽动的言论,不禁眼睛一红,一只手就将人给提了起来。 男人吓得叫了两声,随后却是对着一旁被戚继北震慑住的百姓喊,“父老乡亲们!这是官老爷们要打人灭口啊!他们自己放的狠话履行不了就打算灭咱们的口——杀人了,杀人了,官兵杀人了!” “戚将军,不可,不可啊。” 田县令见民愤一下被这人给激起来,不禁慌了,忙抖着双手出声劝阻戚继北。 但是晚了。 来之前这男人就已经煽风点火说了一堆了,早就将百姓们心中的不安和愤怒激发出来,此时,戚继北的行为无疑是火上浇油。 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了。 “他奶奶的,反正我们也快没命了,和他们拼了!死也要拉这群皇亲国戚当垫背的!” 一个大汉撸起袖子,啐了口,“我大壮生平最恨官压民的事,今儿天王老子来了又怎么了,乡亲们,咱们冲进去,叫那个缩头王爷出来给咱们一个交代!” “对,交代!” “要交代!” 士兵迫不得已就要拔剑出来镇压。 田县令却觉得这样容易误伤,便立马按住带头的那个,“不成不成啊,王爷吩咐过,不能对付百姓!” 戚继北闻言,将瘦个子一把丢地下,拔出剑,指着瘦个子,“呵,小爷看谁敢往前一步!约定好的太阳下山之前给交代,你们急什么,啊?急什么!” 他说着,一剑削了瘦个子的一截头发,居高临下,脸上的神情又冷又野。 “王爷和小爷都下过命令,谁敢扰乱沈大夫治病救人,按军法处置,斩立决!” 说着,他手中的剑,指着瘦个子的脖子,眼见就要往下一划。 瘦个子吓得满脸惨白,咬着牙,瞪着戚继北,“你,你滥杀无辜,你,这么多乡亲父老看着,我不信你们敢乱杀人——” “呵,小爷还真经不起激!” 戚继北剑往前一寸,下一瞬“铛”地一声,剑却被打偏了。 只在瘦子的耳朵上轻轻划过,对方惨叫着捂着耳朵。 “戚继北,住手!” 衾嫆是骑马过来的,她看见戚继北动手时,想也不想,丢出自己的折扇,将剑尖打偏几分,要不然,这会儿那瘦子就已经死了。 她从马上跃下,疾步越过还沉浸在刚刚戚继北震慑中的百姓们,直接走到戚继北身侧。 瞪着他,“激将法你看不出来?”s 说完,她再看了眼地上捂着耳朵的男人,给了殷老四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点着头,走上前三两下将男人的胳膊给卸了,然后将人擒住,推到衾嫆面前。 衾嫆眉眼倏然一冷,眯着眼望着眼前这个瘦子,随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偏了偏头,看着对方流血的耳朵那块。 忽而,唇角冷冷地勾了起来。 “说,谁派你来的?” 小桃将地上的扇子捡起来,用袖子仔仔细细擦了擦,才递还给衾嫆,后者接过,握在手里。 瘦男人眼神躲避了下,咬了咬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们官逼民反不成?刚刚还要滥杀无辜!” 戚继北气得就要上前,衾嫆手臂一伸,挡住了他欲往前的身子。 斜睨一眼,“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冲动,你几时才能聪明些!” 低低一声呵斥,叫戚继北面红耳赤,不禁嘀咕,“说的好像你就听话一样,又乱跑。” 衾嫆:“……” 短暂地噎了下后,她也暂时没空和戚继北理论谁对说错,而是对小桃说—— “他不肯说?小桃,用帕子,狠狠地搓下他的脸。” 被点到名的小桃一头雾水,愣了下,搓脸? 这是什么惩罚人的法子? 但她对衾嫆的话是言听计从的,不敢质疑,之前上前按照她的话照做。 其他围观的百姓,更是蒙了,这年轻的小公子,到底来干嘛的? “啊——你们看,他的脸!”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3识破,终于成功 但见方才那个瘦子的脸,肉眼可见的,在小桃毫不温柔地用力用帕子揉搓下,脸上麦色的膏状东西一块一块被搓下来。 渐渐地,露出了和这些百姓们不同的,黄百皮肤原貌。 而这样一来,某个百姓忽然拍了下手掌,惊讶地指着瘦男人,“他,他不是大根啊,他,他是谁,怎么变成大根的样子混在咱们当中的!” 等小桃一张帕子都被沾染成了麦色后,衾嫆才喊了停。 众人惊呼,认出来的那个一说完,一个个都很是茫然。 而“大根”见自己的伪装被识破,恶狠狠地瞪了眼衾嫆,随后就要咬舌自尽。 “唔——” 殷老四哪里是能被他抢了先的人? 在他起了念头之后,立马手一伸,卸掉了对方的下巴,让人暂时动不了牙口。 男人不禁瞪大眼,随后绝望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衾嫆看了眼这个别有用心的男人,随后对还处于震惊混乱的百姓们道,“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这人易容成你们口中的大根,混在你们当中,趁机煽动大家的怒火,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阻止端王殿下和沈大夫顺利研出解药。” 她说着,顿了顿,目光从有些难以置信的百姓们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到被卸掉手和下巴的可疑男人身上。 “虽然还不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但很显然,他想利用大家的急切心理,而当你们冲进去,很可能是沈大夫最关键的时候,你们仔细想想,七天都等到了,还差这一个时辰么? 你们不差,可解药,或许——却独独就缺这一个时辰的宝贵时间呢。” 她这最后一句,仿佛是落在众人的心上,一时之间,百姓们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的面露几分羞愧来。 是啊,怎么就成了靶子了呢? 明明就约好的第七日太阳落山之时,现在也就那一个时辰了,要死要活只待这一个时辰过去后,便都有分晓了。 何必急于一时?心急之下万一坏了大事,害得所有人都丢了命,就真的是自寻死路。 “我……对不起!姑娘,您说得对,是我们太目光短浅又愚昧无知了!” 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姑娘,如是说着。 衾嫆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小声嘀咕了句,“怎么这么容易就认出来了……” 一旁的戚继北,原本一肚子火气,后来因为衾嫆识破可疑的奸细又劝说住了这些闹事的百姓,刚心服口服了下,就被这一声嘀咕弄得哭笑不得。 行吧,看起来是聪明了不少,但还是那个熟悉的衾嫆。 “对,我们等一个时辰,没关系,就算等到天黑,只要今天能看到解药,我们,我们都可以等的!” “对对对,反正横竖都是死,但如果给钦差大臣一些时间,或许,就有一线生机!” 一名老翁抚着胡子,感叹道。 一时间,百姓们都被劝服住,衾嫆暗自松口气,要不是刚刚她看到那瘦个子像是存心挑衅找死,又担心戚继北杀了人触发民愤,出手救下这人,也不会看到对方耳后和面上截然不同的肤色。 这才拆穿了这个别有用心的奸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衾嫆也不进去给他们分心,就守在外边,时不时回答两声百姓们的疑问。 平易近人又生得美,一下拉近了和百姓们之间的距离。 “姑娘啊,多亏你啦,刚刚我这汉子差点就被那贼人给煽动了。” 一位大婶走过来,冲衾嫆笑得一脸和气,感激道。 她说着,还拉着身边刚刚撸起袖子叫嚣着要冲进去的大汉,后者原本凶巴巴的神色全部被尴尬羞愧取代。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大汉朝衾嫆赔不是道,“对不住,刚刚是我冲动——不过,不过,如果王爷他们没有交出解药,我还是不会罢休的。” 大婶一听,立马伸手掐了下他的手臂,低声骂道,“你这人!” 但衾嫆却没有生气,而是笃定地看着营帐的方向,道,“没事,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 营帐内。 沈寄年将新药喂给另一个病人后,救一直在等对方的反应。 “没有呕吐,也没有其他异样,呼吸正常——脉搏,脉搏强健起来了!” 殷老三始终盯着两个病人的反应,都不需要沈寄年出马,他自己探呼吸,摸脉搏。 他摸完第二个病人的脉搏后,惊喜地看向沈寄年。 “可以了!” 沈寄年面上的冷淡渐渐被淡淡的喜悦取代。 他一开口,楚漓脸上也有了笑容。 “太好了!” “快,将药喂给第一个病人。” 沈寄年激动地手都微微在抖了,他立马将刚刚调制出来的解药递给殷老三,吩咐他立马喂给刚刚出现异样的病人服下。 “好了,我们出去吧。” 楚漓看了眼漏斗,随后再看了眼已经呼吸稳定的病人,向沈寄年点了下头。 “嗯。” 沈寄年点头,随后看向殷老三,后者不用他吩咐了,就叫来一个士兵,抬着担架将病人抬出去。 营帐帘子拉开那一瞬,衾嫆和戚继北都不禁回头看过去。 当看见他们不是自己出来的,而是带着一个病人出来的,两人相视一望,随后都笑了起来。 衾嫆直接朝楚漓跑过去。 “是——成了吗?” 她眼睛亮晶晶地仰着头望着楚漓,表情都是渴望一个确定回答的激动。 “是的,成了。” 楚漓伸手,见她这可爱的表情,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笑着回道。 “太好了,太好了!” 衾嫆下意识伸手,差点就抱住楚漓,但对上后面沈寄年和殷老三的眼神,吓得忙红着脸收回了手。 楚漓瞧见了,不禁莞尔,伸手摸了下她的头,随后带着大家走向前面翘首以盼的百姓们。 “大家久等了。” 他先是深深朝着众人鞠一躬,随后挺直了背脊,伸手指着担架上的病人。 “不负大家所望,解药,研制出来了。” 他话音一落下,所有人都不禁欢呼起来。 “解药!” “解药真的研制出来了!” “我们有救了!” “澧城有救了!咱们都有救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4结束,爱得不会比你浅 “谢谢沈大夫……谢谢王爷……” 担架上的病人,微微喘着气,虽然仍旧看起来很虚弱,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脸上临死之人的青白之气都没了。 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几分生机。 所有人都不可抑制地激动和兴奋起来。 这是一场原本看不见一丝希望的战役,但是现在,钦差告诉他们,可以胜利了,结束了。 “事不宜迟,先将解药都拿去给疫区的百姓们服下。沈大夫,劳烦你,教下其他御医如何制解药。” 楚漓先对着沈寄年这般请求道。 沈寄年点头,然后转身,就去找其他御医传授方法。 随后,楚漓又吩咐戚继北,“戚将军,你命人将好消息告知全城,先稳定人心。” 戚继北拱手,“领命!” 然后带着一队人马,迅速朝城中方向去。 楚漓又对田县令道,“田大人,你将解药也带去分给没有得疫病的百姓,以防万一,永诀后患。” “是,下官遵命,这就去办!” 田县令这会儿喜上眉梢,整个人都有了斗志,拱手恭恭敬敬地应答着。 一一吩咐完毕后,楚漓才看向百姓们,“七日时限已到,烦请各位跟着田大人一道,先聚集起来,再一一吃下解药。” 除去病情严重的需要的药量大,这些病情轻或者是没有的,只需要喝一小口熬制出来的汤药,就能抵抗疫毒。 “是!” “听王爷的!” 众人都散去后,殷老二不禁指着自己的鼻子,“王爷,那大小姐和我们能做些什么?” 衾嫆也崇拜地望着他,希望自己能帮上忙出点力。 瞧见她这模样,楚漓正经的神色都不免破功。 嘴角翘起,笑望着她,语气温和宠溺,“姣姣,我们去城外河,将解药投入河中,彻底阻断疫毒。” 彻底阻断疫毒。 这六个字,叫衾嫆眼睛放光,不住点头。 面上一惯有的骄矜都没了,外人眼中的冷艳也没有了,只剩下热血澎湃的兴奋,“好!” “殷四哥,这人就交给你看着了,别叫他自尽了。” 衾嫆忽然想起那个奸细,一时间也来不及和楚漓解释,对殷老四吩咐完后,才对他低声简洁地说了声,“是个奸细,稍后审,路上我再跟你说。” 楚漓眸光闪过一丝暗芒,似乎是知道谁派来的一样。 他点头,轻轻“嗯”了声。 然后,两人骑马带着殷老二和一队人马,前往城外河。 城外。 衾嫆下了马,随着楚漓走到河边,她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流,很难相信,这样干净的河流,居然是最大的祸患。 更不敢想象,前世轰动了许多年的澧城瘟疫,居然源自于被污染的一条河。 但转念,却又理解了。 就好像是她和楚漓的重生,也改变了前世那么多事情发展的轨迹。 就好比,这次疫情。 也明白了为何了悟大师要那般对她说了。 有能力的话,她也希望自己凭借自己重生的力量和优势,帮助更多苦难中的人。 而不是最初那般,只想着改变自己悲惨命运了。 这或许,便是上天给她重来一次赋予她的另一层责任。 “好了,没事了。” 楚漓和衾嫆亲自将沈寄年给的草药按照正确的比例捣碎,然后投入河中。 做完这些,两人相视一笑,忽而就明媚起来。 是啊,好了,没事了。 以后都会好的。 衾嫆如是想。 有什么比重生一次,自己爱的人也重生了,没有误会了,也没有憎恨,而是彼此心中都确定了只有彼此。 两人回去路上,楚漓忽然看了眼头顶的天,勾着唇,说道,“姣姣,回去,婚期也就近了。” 衾嫆听他提起婚期,立马面上飞起一抹红霞,低头,绞着手指,轻轻地应了声“嗯”。 楚漓心里有些感慨,小心翼翼了多年,眼见着就要娶到自己爱了两世的姑娘,心中百感交集。 “姣姣,说真的,之前我真的很害怕。” 他声音有些沙哑,和衾嫆一道,牵着马儿,慢慢地往前走,侍从远远地跟在后头,给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衾嫆一愣,“害怕什么?” 楚漓无奈地苦笑,“害怕你是因为愧疚和报恩的心态,才想嫁给我。” 我这两辈子,最怕的,不过是你眼中没有我罢了。 闻言,衾嫆抿着唇,脚步缓了下来。 伸手,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将手中的温暖传给他。 “楚漓,你知道么,女人或许会因为愧疚和报恩的心态嫁给一个人,却不会因为这些,而想着跟着这个人去任何地方,不论是天堂还是黄泉。 或许我爱得没你早,可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比你爱得浅。” 一定不会比你爱得浅。 楚漓心口滚烫,他想,就算是他这般从小克制的人,也仍是克制不住想要抱一抱,亲一亲她的冲动。 “不必。” 虽然很是动容,但楚漓却笑着摇头,他太懂太爱一个人的滋味了。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只爱他,深爱他便好,却不要比自己的爱还要深刻。 因为,她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有多爱,多爱她。 近乎偏执的爱,他不希望她变成这样。 “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便好。”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呼吸着林间的清新空气,语气里满是期待,“冬天要过去了,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他将在春日中,迎娶他最爱的姑娘。 衾嫆抿着唇甜甜地笑,“是啊,春天快来了。” 今年的冬天没那么冷。 走着走着,天上就下起雪来。 衾嫆情不自禁伸出手,手心便是一片雪白的雪花。 她笑道,“快过年了。” 说着,又看向楚漓,想起他孑然一身,过年也是在冷清清的端王府,不由挠了挠他手心,轻声说道,“今年年夜饭,你在端王府等我一起吃好不好?” 她说着,“我守完岁就偷偷去找你,咱们再一起吃新年的第一顿饭。不过,你别饿着肚子等我,可以提前先吃点。”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压低,眉眼都是小窃喜。仿佛背着她爹做什么坏事很有成就感。 楚漓心中却是一片柔软熨帖。 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不必,跑来跑去多麻烦。” “再说,过完年,我们就成亲了,婚后,以后每个新年,都有你陪我过,只是这一个,无妨的。” 其实他当然希望她何时何地都在身边,但正因为太爱,就会克制,就会下意识替她着想。 她无需为了他迁就,只做自己就最好不过了。 新年啊,以后的每个新年,他都有她,真好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5教诲,何为父母官 两人回去时,刚好碰到田县令。 后者显然异样兴奋激动,看楚漓的眼神都满是崇拜尊敬。 “王爷,王爷,好消息啊好消息,解药一发下去,百姓们的症状明显有好转!大夫们诊断过后都说,毒解了,就只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了!” 相较于他这激动得说话都在抖的模样,楚漓则是十分淡然。 他轻一颔首,“不能放松警惕,还是要定期让大夫诊脉,确保万无一失。” 田县令哪里会想得到这些呢?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回去让管家准备,晚上弄个庆功宴,痛痛快快吃喝玩乐一把! 天晓得这一段时间把他折腾得,都瘦了! “好,好下官都听王爷的,对了,王爷,咱们先回衙门吧?” 楚漓微微点头,殷老四将那细作带回了衙门,他正好要去审问下。 一旁默不作声的衾嫆,忽而咳了一声,引起二人注意力后,对田县令深沉地开口,“田大人,有一事,你需有个心理准备。” “您说,您说,下官洗耳恭听。” 田县令现在对着衾嫆这张惊为天人的脸是起不了什么别的心思了。 光是想想这位千里冒着风险来澧城寻未婚夫,又以身犯险去山上找草药差点将自个儿都搭进去,随后又是一眼识破捣乱军心的奸细…… 这简直就是个女霸王好吧。 这么凶猛的。 一想到,在她面前,脾气火爆的戚小将军都老实不少……是以,田县令充分展现了自己对未来端王妃的极力恭敬,甚至脸上的笑容呈现出了谄媚的成分。 衾嫆见他这样,反倒是有些尴尬,咳了声,清清嗓子后,波澜不惊地给了他一个重锤—— “你的三姨娘,被我打了。” “打得好——嗯?谁?三姨娘?” 田县令本能地点着头恭维,衾小姐打人了?那肯定是对方的错,该打。 结果回过神来,才弄明白,这个被打的他还认识,还挺熟的,可不就是他心头肉的如姨娘? “这这这,不知,不知是如儿哪里得罪了小姐,下官,下官先替她赔个不是……”结结巴巴地说着,田县令额头不禁冒汗,这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的,他这把骨头了,真是扛不住啊。 下意识心疼自己那个娇滴滴的姨娘,可到底是圆滑世故的县令,他知道端王待未婚妻的态度,就算不念着这层,他也不得不掂量着对方强大的家世…… 镇国公和护国公,都是不好惹的主。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时不时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心里没底,他那个姨娘在他面前撒娇耍赖惯了的,有些无法无天…… 可千万别是得罪狠了这位。 那他可就跟着遭殃。 看田县令这副不胜惶恐的样子,衾嫆语气微缓,但面上一本正经地说着,“按理说我不该管这些,但田大人近来兢兢业业为澧城百姓操劳奔波……本是功劳一件,只是你这位姨娘,整日奢靡铺张便罢了,尚可以理解为后院小妇人不晓事。” 她说着,话锋一转,语气严厉,“但她上目无尊卑藐视我这个准王妃不说,下恣意打骂下人。今日若不是我赶巧瞧见了,你派来伺候我的那个丫鬟,这会儿估摸着快没命了。” 这番话下来,田县令脸都白了,如姨娘好大胆子! 藐视不尊衾大小姐,还打了伺候大小姐的丫鬟! 这要是别的丫鬟,他还能给她找找借口开脱,可他派去伺候大小姐的丫鬟,能犯了什么事儿叫她一个小小的姨娘僭越,手伸到大小姐面前,打骂对方? 这不是明晃晃地叫嚣大小姐的威严吗! 田县令身上吓得汗津津的,他飞快抬眸瞧了眼楚漓的脸色,果然,一向温和的王爷,面色不大好看。 能好看吗? 王爷宠在心尖尖上的未婚妻,如姨娘那个小泼妇居然这么欺负到别人头上来了,间接的,不也是藐视不尊了王爷? 一想到这层,田县令直接当众,跪了下来。 他看了眼缩在后头的圆脸丫鬟,衾嫆能救下对方并且带出来,可见是对这丫鬟蛮器重的,这要是人没了,只怕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好在,好在还没酿成大祸。 他立马伏地认错,“下,下官教导不严,让大小姐受那贱妾辱了颜面,是,是下官之过!下官回去就狠狠地责罚那贱妾!” 衾嫆闻言,没作声,只是长长拖了一声—— “你认为她的错只在这?” 反问道。 一听这清凌凌不带温度的声音,田县令就身子一抖,意识到自己没能摸准大小姐的心理。 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犹豫了一下后,眼珠子转着,脑筋转动之下,忽而茅塞顿开。 立马磕头认错,“下官,下官知错!下官不该没管教好后院,让小小姨娘苛责打骂下人……下官回去一定严惩不贷!不,下官还彻查,严令杜止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想到这位大小姐虽然脾气不算好,但她能为了一个丫鬟这般,可见是个爱惜人命的,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可田县令是个人精,一番思索下来,就摸透了。 果不其然,衾嫆听完,面色稍霁,抬了抬手,虚扶一把,“你起来吧。” 战战兢兢起来的田县令还来不及道谢,就听楚漓温声缓语地开口,“田大人,你身为父母官,该是知道百姓便是你之子女,不论贵贱,你都须一视同仁地爱护。” 一般,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顶头上司知府在他上任之时,也这么冠冕堂皇地说过。 但实际上,说是父母官,却是百姓口中的官老爷,久而久之,就真的把自己当官老爷了。 可这段时间,田县令跟着楚漓和戚继北,发现这二人,一静一动,一稳一躁,可都真的是爱民如子,不将百姓当作贱民对待的。 所以,楚漓这番话,田县令不敢当耳旁风,因为他完全相信,只要自己不当回事,王爷明天就能将他的乌纱帽给摘了。 于是,他郑重一作揖,“是!下官谨记于心,莫不敢忘!”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6回府,看清真面目 衙门和田县令的府上中间也就隔了一道长廊的门。 而如姨娘此时在府上后院屋内,听丫鬟通传说老爷回来了后,她立马从阴狠中出来,抹了抹脸,将头发整理了下,对着镜子,将花掉的妆容补上,随后抹掉唇脂,看起来整个人异样苍白凄楚了,才起身。 扶着丫鬟的手臂,冷冷地对她道,“该怎么说,可清楚了?” 丫鬟很是怵她,垂着头,低低地应着,“姨娘放心,奴婢,奴婢都记着。” 不多时,怒气冲冲的田县令到了门口。 而如姨娘早有准备,在看到一角熟悉的衣摆时,她便掐了下自己的腿,硬生生挤出来一滴眼泪,凄楚又委屈地微微仰着头,将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痕展露出来。 “老爷!” 如姨娘这一声唤的是百转千回的,她从前是青楼里的头牌,学的便都是些怎么取悦男人的本事。 她哭都是拿捏得好好的那种梨花带雨,哀嗔怨,如若是以往,田县令大概心窝子都给她掏出来了。 但他事先从衾嫆和小桃那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回来后,他先去将小厮和管家叫到跟前,严厉地询问了一番事情始末。 这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头一次发生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在府上的时候,好些丫鬟都是这样没了的。 甚至,死过人。 田县令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他看着哭得楚楚可怜却不肯说受了什么“委屈”的如姨娘,冷静地看着她哭。 直到她不安地抬起眸子,看着他。 他才道,“出什么事了。” 如姨娘觉着,老爷的态度实在是奇怪,但她转念却是想,一定是衾嫆,一定是她去找老爷告状了! 想着,她掐了下自己的丫鬟,后者疼得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咬咬唇,立马绘声绘色地将如姨娘交代的,衾嫆如何单方面虐打如姨娘的事说出来。 当然,如姨娘很聪明,没有隐去自己让人打了小桃这点,只是,她让丫鬟改成了听到小桃侮辱如姨娘是青楼妓子出身不如衾小姐高贵貌美,如姨娘一时气愤,才会忍不住动手打了人的。 但衾嫆却不由分说地差点杀了如姨娘…… “够了。”田县令冷漠地听完,胖胖的脸上一片讥诮地说着,“就算她无缘无故杀了你,你认为,我能替你做主么?” 在如姨娘惊愕的目光中,田县令又冷笑一声,“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小小的县令,会为了你,不要头顶乌纱帽,得罪那样的大人物?” 说白了,如果如姨娘心中真的是为他着想,就不会这么颠倒黑白地上来就叫冤喊委屈,希望他替她做主。 如果她为他着想,就不该是这副怂恿他去和对方理论和拼命的嘴脸。 说到底,如姨娘自私自利,心里只想着她自己,根本没有想过他罢了。 其实这才是田县令最难过和清醒过来的一点吧。 他是实打实地喜爱如姨娘的,就好比刚刚,他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时,本能的,心揪着难受,要是往常,他早就抱着她心肝宝贝地哄一通,再去为她出头了。 可他已经在衾嫆那了解过事情经过了,又找过管家和小厮得知了一些从前他不上心就不过问的事。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娇媚可人的小妾,而是一个心狠手辣歹毒自私的毒妇。 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这么饶了她。 不说家宅难宁,往后若是被人告发,他迟早要因为这么个毒妇而被连累了前途性命。 是了,田县令自认也不是个多么好的丈夫,比起小妾,他更爱自己的前程。 美貌的小妾想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可一旦没了前途,他将一无所有,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哪怕再爱色,都不敢乱来的原因。 听着田县令冷冷的语调,再看他无情的面容,如姨娘一颗心都沉入了湖底。 她错了。 她不该去挑衅衾嫆的,她怎么就那么大的脸,觉着眼前这个男人,会百依百顺到为了她,去得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大小姐以及王爷呢? 真的是太蠢了啊,如果她没有犯了嫉妒心,不去招惹衾嫆和小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想,这或许只是个开始罢了。 被衾嫆打,被老爷厌弃…… 接下来呢? 如姨娘忽然就惶恐起来了,她推开丫鬟,抓着田县令的手,一下子跪下。 仰着面,这次是真情实感地哭起来,一点美感都没了。 “老爷,老爷你听我解释啊,老爷我,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太在意老爷了,我才会变成这样善妒又偏激的样子啊……老爷……” 她倒是聪明,知道田县令迟早是要知道她从前干的那些“好事”,便索性一股脑这么推到了是太在意丈夫,才行差踏错。 田县令不禁垂下眼眸,一眨不眨地瞪着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 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真心悔过。 但除了害怕和可怜,什么都没有。 忽然,他想起,临走前,衾嫆似笑非笑地对他说的那句—— “或许你该好好查查你那位姨娘,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条人命,包括你之前的妻妾子嗣。” 最末那一句,叫田县令当时震惊无比,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如姨娘会做那样歹毒的事情。 但当一面镜子被打破了一角后,完美便开始卸下了伪装,有了缺口。 一切便都变得不那么难以置信起来。 他想到这,不禁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皮。 他想到自己那个木讷早亡的妻子,再想到之前死的一个小妾,还有府里如今愈发谨小慎微的小妾们…… 但最终,他还是不可抑制自己的激动,想到了自己多年无子的事实上来。 府上只有原配留下的一个姐儿…… 这么多年了,他一个儿子都没有,他以为是自己命里无子,还总是为此犯愁和遗憾。但现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住哭泣的如姨娘—— 他心底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好像有了一个方向。 “如儿——我只问你一句。” 好一阵,田县令才惨白着脸,咽了咽唾沫,声音沙哑地开口,在如姨娘抽噎着抬头望着他时,他死死地咬着唇,道。 “你有没有,害过我的孩儿?” 一句话,叫原本抽噎的如姨娘,浑身一阵,瞳孔一缩。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7惊骇,细作招供了? “衾小姐,如、如姨娘那边好像出事了!”衾嫆从内室沐浴后回到房中,小桃从外边端着厨房的燕窝进来,放下托盘后,就上前替衾嫆打理头发,一边压低声音,和衾嫆分享自己从小厨房听来的最新消息。 “什么事?” 衾嫆对如姨娘出事并不意外,但她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具体怎么样了。 小桃小声地回着,“听说……老爷审问了如姨娘身边的丫鬟,挖出了府上两个小少爷早夭的真相,居然是如姨娘下的毒手!老爷一气之下,不仅打了如姨娘,还将她身边的丫鬟都毒哑了卖出去……这会儿,如姨娘被关起来了,据说老爷要严惩她了。” 她说这话时也没有打了她的人落了个罪有应得的下场而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是唏嘘和有些害怕。 衾嫆不由笑了下,“她罪有应得了你不高兴?” 对于如姨娘的下场,衾嫆想,如果只是打骂杀了下人,或许田县令还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刀没捅在他身上是不会疼的。 而对于田县令这样姬妾成群的男人而言,后院女人再怎么斗都没关系,他宠爱如姨娘,便由着如姨娘作妖。 可是子嗣问题就不一样了,如姨娘多年生不出孩子来,衾嫆就知道当中可能有些猫腻,再听小桃说起田县令曾经两个小妾生过哥儿,只是一个生下来就咽气了,还有一个没满周岁就掉湖里淹死了。 这么巧,当中没鬼才怪。 衾嫆耳濡目染了两世高门大户后院的这些手段,自然是猜到了如姨娘头上。 “解气是解气的,毕竟如姨娘如果还得宠,府里这些个丫鬟啊,都胆战心惊的没有好日子过……”小桃拿着梳子,轻轻地替衾嫆梳头,面上带着几分叹息地说着,“不过,奴婢只是没想到,如姨娘手上居然有那么多条人命……连小婴儿都不放过。” 这也太狠毒了。 闻言,衾嫆只是淡淡地说着,“那也是你们老爷自己引狼入室。” 说到底,还是田大人识人不清,又太宠一个妾,给了对方无法无天的依仗。 听着衾嫆如此淡定平静的话,小桃一时有些怔愣。 随后却忍不住问了一声,“衾小姐,是不是在京城,这样的事……挺多的?” 衾嫆挑眉,看着镜子,面上依旧淡淡的,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无奈,“是挺多的。” 可说到底都是男人的错不是么?知道女子肚量小,还要一个又一个的往后院塞,塞完又不管这些人的死活。 最后让这群女人厮杀争斗,踩着对方的尸骨上位。 “哎……” 小桃闻言,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忽然有些担心,如果以后端王后院也有姬妾,就算不多……像衾小姐这般宁折不弯的性子,怎么受得了? 似乎是从镜子里看出小丫头的烦忧,衾嫆不由笑了声。 “少瞎操心了,王爷说了,他只会有我。” 她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唇角勾起,“我也不会给别的女人和我分享丈夫的机会。” 既然不是大度的人,何必一开始装模作样、委屈自己地接受丈夫纳妾? 不,她衾嫆不管重活多少世,都无法大度,她爱的男人,就只能有她一个。 事实上,她想起上辈子,就算她一直伤害楚漓,没有回应过他的感情,但端王府却是真的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小桃被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给惊得,手中梳子直接掉地上。 她愣了好一会后,才压低声音焦急地对衾嫆道,“小姐,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尤其是有外人的时候!要是叫旁人听见了,对您的名声不好的!” 当世女子三从四德为美德,像衾嫆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容不下丈夫纳妾的,实在是不多见了。 何况她要嫁的不是普通人,是皇帝的儿子,一国的王爷。 衾嫆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乐了,端起一旁的燕窝,喝了几口后放下。 润完了嗓子,才安抚地对她说道,“无妨,世人眼光很重要么?我自己过的开心,无愧无心就好。更何况,这些本就是王爷亲口答应的,他不会骗我。” 是了,楚漓从不骗她,只要答应她的事,都会履行。 这下,小桃才松口气,转念便是替衾嫆开心,这说明,小姐是真的找了个好夫婿,至少,王爷肯这么保证,不论日后能不能做到,这番决心便很感人了。 说起楚漓,衾嫆想到那个细作,便急急忙忙地让小桃给她梳妆,去找楚漓了。 楚漓刚从禁房出来,就碰到寻来的衾嫆。 他下意识冲她温柔地笑起来,“早,用过早膳了么?” 书语见他明明之前还微微沉着脸,此时见到了未来王妃,立马就换了个脸色,不禁叹了声。 要不怎么说,只有衾小姐才能叫主子方寸大乱,不像他自己,却又最像他自己呢。 衾嫆走到他身侧,点着头,“用过了,你呢?” 楚漓刚要开口,书语便咳了声,“主子昨晚审了那细作后,今早不放心,没用早膳就来了。” 原本要说“用过了”的楚漓,瞬间有些尴尬,他微微回头睨了眼书语,“你话变多了。” 书语低头,立马老实巴交。 但衾嫆却蹙着眉心,轻声训起了楚漓,“你别说书语了,你自己这么大人了,怎么不知道用过早膳再忙呢?审讯而已,也不差你这一时啊。” 书语接了句,“细作死了。” 这也是楚漓觉得不对劲一早便赶过来的原因。 衾嫆顿时哑然。 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蹙着眉,“死了?” 这回是楚漓回的她,“嗯,昨晚招供后,趁守卫不注意咬破了藏在牙下的毒药,服毒自尽了。” 招供后自尽? 衾嫆咬了咬唇,看了眼小桃和书语,后者立马将小桃带着站在原地,给了二人单独说话的时间。 “是谁派来的?” 衾嫆压低了声音,问楚漓。 楚漓:“一开始不肯招,后来书语用了刑,招供说是——楚旸派他来,目的就是不希望我立功回去。” 楚旸? 衾嫆眉心拧了拧,怎么又牵扯到了楚旸? 他不是和楚唯最不对付么? “但今早就服毒自尽了……会不会这当中,其实是栽赃呢?” 衾嫆对楚唯的印象看来是真的很差,但凡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都算到楚唯头上。 楚漓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奈,但他只摇摇头,“我反而确定了,这当中有楚旸的手笔了。” 招供后再自尽,死无对证之后,正常人都会怀疑几分,随后就推翻了死者死之前的供词。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但破绽也不是没有。 就比如,楚漓清楚,自己的敌人,楚唯。 他虽然城府深,却不至于做这么令人恶心的事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8春闱,李贵妃的噩耗 因为细作自尽,线索就此中断。 毕竟,死无对证。 但楚漓除了一开始微微有些在意,很快便恢复了淡然处之。 甚至还安抚了很是在意的衾嫆,“无妨,多亏你及时阻止,他们的诡计才没有得逞。” 衾嫆却无法这么安心下来,她只觉得不管是楚旸还是楚唯,真的太碍事了,一想到回到京城,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这二人,她就心中更加不安和烦闷。 她怕,怕楚漓不是他们的对手。 怕再次卷入争皇位的血腥中。 前世,楚唯为了登上皇位,对所有不臣服他的,赶尽杀绝,这样的人,就算重来一回,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楚漓的毒就是李贵妃下的,楚唯将楚漓当眼中钉,如今楚漓的毒解了,腿好了,又逐渐显露头角,楚唯只怕是更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上也正如此。 “王爷,澧城的飞鸽传书。” 手下将一封信笺双手呈给坐在书桌后,批阅奏折的男人。 楚唯听到“澧城”二字,手中的笔停了下来。 搁置一旁的砚台上,他抬眸,淡淡地扫了眼,伸手接过。 一目十行,看完后,脸色沉了沉。 “衾嫆也去了澧城?” 手下一怔,没想到楚唯的关注点会在这上面。 但他还是点头,面有晦色,“不仅如此,就是她带了沈寄年去,还替端王找解疫毒的草药——不然,端王不会这么快化解这次危机的。” 将信笺缓缓揉在手心,楚唯面上的神色冷了几分。 又是这样! 衾嫆次次不顾名节不顾性命地去帮楚漓,次次二人都化险为夷。 难道是老天都帮着他们那一边了么? 要不然,为何一次又一次,楚漓都这么幸运? 不,他不能这么看着楚漓一点一点起来,楚漓捏碎了手中的信笺,心中的阴暗面一点一点扩大。 他幼时是亲眼目睹楚漓如何辉煌的,也是亲眼见证他怎么落魄的,被打入地狱的人,就好好地等死便好,为什么一定要爬起来,碍他的事呢? 楚唯嘴角冷冷地勾了起来,那就不妨再让他下一次地狱好了。 “楚旸最近在做什么?” 他收起起伏的心思,话锋一转,问起最近没在他面前蹦跶的楚旸。 手下微微想了下,随后答,“成王最近在忙着和孙大人打好关系。” 孙大人? 楚唯稍加思索,可不就是他准岳父么? 呵,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不是有德妃罩着,哪里轮得到楚旸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一无是处的草包,也就靠拉拢朝臣了。 “太师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将楚旸暂且放置一边,随着和孙若盈的婚期将至,楚唯总算是让老家伙对他敞开了些心扉。 可见孙若盈在老家伙心目中的重要程度,居然肯松口在此次春闱中替他提携他暗中物色的几个门生。 “太师那边……咱们的人已经确认无误,只是,他不肯将那几个不愿效忠王爷的书生划去此次春闱科举名单。” 在北国,一年有两次科举大考,最重要的便是春闱。 而这次,皇帝将主考官的重任交给了重回朝廷的董太师。 春闱的新科状元历来是最大的彩头,如果能将状元确定在自己人中,那么无疑是在朝堂上以及各方任命中,多了一股新鲜强大的血液。 楚旸讨好孙尚书,当中不无想要借用孙家门生,孙尚书培养的几个门生,还算不错的苗子。 至于楚漓…… “他说从主考官容敬盯得紧,根本不容他从中下手。” 每年春闱都有一个主考官和两个从主考官,相互监督,相互制衡,以达到最大限度的公平公正。 不巧的是,容敬身为曾经名动一时的大才子,又因为其出了名的公正不阿,深受皇帝的信赖,如若不是老太师重回朝廷,如今的主考官一定还是容敬。 提到容敬,楚唯眼眸暗了下去,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衾嫆。 容敬是她的亲舅舅,为了她,在朝堂上已经好几次隐隐在帮楚漓说话了。 就比如澧城疫情,快一个月了,捷报还没传回来,朝上已经不少人在弹劾楚漓办事不利。 衾潇不好直接替他说话,容敬却是言之凿凿十分有条理地替楚漓争取了时间,挽回了父皇对楚漓的印象。 “不是还有个孙尚书么?” 但楚唯只是阴沉了一瞬,便面色回暖,既是相互制衡,那就给楚旸找点事情做好了。 楚旸担心楚漓立功,对楚漓的小动作层出不穷,这个草包,他只是命人稍微吹了吹风,就急不可耐地出手。 那如果,他再助一把火候呢? 正思忖着,忽然,外头有通传声。 “王爷,王爷不好了,宫里,宫里出了点事!” 宫里? 楚唯起身,立马走到门口,“何事?” 这是李贵妃身边的小太监,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压低声音说,“贵妃,贵妃娘娘让您现在进宫一趟,当面说。” 这个时辰了…… 母妃有什么事会大晚上召见他? 楚唯抿着唇,不疑有他,直接从小厮手中拿过一件披风,三两下披上,系上带子,“将本王的马牵过来。” “是!” 后宫,李贵妃的寝宫中。 “滚!” “哗啦”的一声巨响过后,又是一堆瓷器碎了一地的声音。 宫人们噤若寒蝉,忙出了内殿。 伺候李贵妃的老嬷嬷,默默叹了一声,端着参茶递到李贵妃手边。 “娘娘息怒,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得不偿失……” “身子?我还有什么好身子!我这——该死的贱人!” 李贵妃摸着自己的小腹,面上满是狠厉和滔天的怒气。 嬷嬷看了眼她平坦的小腹,想着刚刚御医说的症状,就不敢多言。 贵妃入宫多年,也只得了……惠王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了,肚子里再也没有动静。 但近来李贵妃开始着急,渴望再生一子半女,将皇上的心拴住,巩固惠王的地位。 只是哪里想到,这月的小日子推迟了半月之久,贵妃娘娘喜出望外,叫来自己熟悉的御医诊脉。 却得知,非但没有怀上龙种,还得了这样的绝症! “娘娘,殿下来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9刺激,孩子不过是工具 “娘娘,殿下来了!” 这句通传,无疑是嬷嬷的解药,李贵妃的一剂定心丸。 几乎是一瞬间,李贵妃面上露出几分有人倾诉的悲痛来,直接踩着碎片,也不怕伤着脚,就这么冲门口闻讯赶来的楚唯奔过去。 “皇儿!” 她带着浓浓哭腔和不甘的一声,叫楚唯抿了下唇线。 看了一下满地的狼藉,他微微拧落下眉心,随后才看向眼睛通红,面色难看的李贵妃。 面色依旧淡定地问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但其实心里却不以为然,毕竟,他母妃总是这般,在外人面前高贵优雅,是所有人眼中温柔贤淑能母仪天下的女人。 可在他面前,他却总是能看到她卸下那层假象后的疯狂、偏执。 久了,他都忘了该怎么去孝敬她,毕竟,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夺得皇位的皇子,而非一个懂事孝顺的儿子。 “你还能这么冷静?” 李贵妃伸手拍打着他的胸口,眼眶再度红了起来。 声音尖利凄然,“我,我不能生育了!我再也不能怀上皇嗣了!” 她艰难地说出这个难堪的事实后,捂着脸,凄厉地叫了一声。 这么不顾形象没有了一丝优雅的李贵妃并不多见,楚唯闻言,眉心深深蹙了下,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而面色沉了下来,还是因为她这一声刺耳的尖叫而感到不适。 他看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嬷嬷,眼神威严,“怎么回事?” 嬷嬷身子微微一颤,忙福身,老老实实地回着,“是这样……娘娘前些时日……得了个偏方,说是,说是能……一举得男……就,就服用了,结果,今儿娘娘觉得身子不大舒服,就,就唤来了御医,本以为是喜脉…… 哪承想,却被诊出,误服过多的寒药……损了根本……” 楚唯是男子,不好说李贵妃是月信推迟了半月,误认为怀上龙种,特请了御医诊脉。 后面的话,嬷嬷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因为李贵妃已经捂着耳朵再度尖叫一声,就这么晕了过去。 楚唯一惊,没想到李贵妃受不住刺激打击,好在他手快,在李贵妃往后跌之际,伸手扶住了她。 他神色冷然下来,“去请御医!” 这么大动静,如果引来父皇注意,母妃不能生育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是又要天翻地覆一番了。 御医来得很快,应该说,在得知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后,御医根本回去就坐立难安,他给李贵妃效命多年,再是知道不过这位的厉害。 只是,没想到才回来就又被宫人叫走,他一路上胆战心惊,最后看到楚唯时,有些意外。 随即听完嬷嬷的解释后,他才了然。 原来是贵妃受不住刺激晕过去了。 不知为何,知道李贵妃晕过去了,御医稍稍松口气。 将药箱放下,给李贵妃诊过脉,御医起身,小心翼翼地朝着楚唯拱手,“回禀惠王殿下,娘娘只是气急攻心,暂时晕过去了……待微臣给娘娘开几副药调理下,好生静养便无碍。” 楚唯可有可无地“嗯”了声,“开药吧。” 目光看向帷幔后的李贵妃,眼底的耐色早就在一次又一次中开始消磨。 他不能理解李贵妃忽然急切求子的心理。在他看来,父皇子嗣稀薄,更加衬托出自己的出类拔萃来,若是母妃又添一个弟弟…… 楚唯眯了眯眼,为何要急着再生一个皇子? “方御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不需要本王再教你,对么?” 顶着男人威严冰冷的眼神压力,方御医大气都不敢吱一声,点头如捣蒜,“殿殿下放心,微臣,微臣绝不敢透露一个字!” “谅你,也不敢。” 楚唯嘴角冷清清地勾了下,随后转身。 方御医看着他清俊的背影,不禁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上了李贵妃和惠王这条船,就是想迷途知返都难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娘娘醒了!” 里头,嬷嬷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见里面人影微动,不禁低声惊喜道。 “惠王呢?他人呢?”李贵妃情绪稍微好了些,但依旧是尖锐着声音像个刺猬一样。 她慌张地冲嬷嬷吼了声,“叫他来!叫他来啊!” 得知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了,李贵妃一下失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高傲。 她现在,只有楚唯一个筹码了,是了,真的只有楚唯了。 楚唯听到李贵妃尖锐的声音,脚步下意识放慢了。 他按下心头的疑窦和不耐,慢慢走到了床前。 李贵妃一把掀开帷幔,惨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惶恐以及疯狂。 她伸手,死死地抓着楚唯的手腕。 “皇儿,皇儿,母妃现在只有你了!你必须,必须争气啊,你必须坐上那个位子!母妃……母妃不能再怀上皇子了,母妃输不起……” 楚唯似乎感知不到手腕上尖利的指甲嵌入的疼痛一般,他居高临下的,用很是漠然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母妃。 许久,才顺着李贵妃的话,缓缓问,“你有我不就够了?为何还这么急着生一个皇子?” 李贵妃这会儿陷入魔怔中,根本没有心思留意楚唯的神色不对劲。 她摇着头,冷笑之后又是哭腔,“你懂什么!你看看德妃,她就一个草包儿子便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多年!还有那个赵美人,如果不是我送了绝子汤去—— 一旦她怀上龙种,她的地位将水涨船高,她必将成为第二个德妃威胁我和你的地位!” 说着,李贵妃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凄楚地哭了起来,捶着自己的肚子,“一定是德妃那个贱人害我!这药明明御医看过都说了没问题的!你若是争气,我也不必病急乱投医地想这样的法子……” 听,她口口声声,说到底,还是怕被后宫的妃嫔威胁到了她贵妃的地位。 楚唯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将耳中方才听到的刺耳言语屏去。 好一会,他才声色冷淡地说了句,“事到如今,你好生保重身体,既然无缘子嗣,便想想怎么挽回父皇的宠爱吧。” 既然她只和他提地位前途,那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好了。 楚唯是这么想的,但大受打击的李贵妃却不这么想。 她忽然冷冷地剜了一眼他,手抓着被子,“楚唯,你真是冷血自私!你是怕母妃真的有了子嗣,会威胁到你不成?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为何要借皇嗣争宠?还不是想让你多一个帮手?” 楚唯麻木地抬了抬眼皮子,“为我?呵,随母妃怎么想吧,反正,之于母妃而言,孩子,不过是固宠往上爬的工具,何必在意他们的感情呢,听话不就好了?” 说完,他不等李贵妃气急败坏,便一作揖,“母妃保重身子,儿臣告退。” 他走出去没几步,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以及女人尖锐的咆哮声。 他没有回头,脚步甚至都不曾顿一下,径自离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0喜讯,枫哥儿主动习字 镇国公府。 “怎么样,小姐的信呢?” 衾潇给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的衾枫夹了一块子鱼,小家伙立马乖乖拿起小筷子美滋滋地吃起来。 这时,春花的表哥,也就是陈恪,急急奔进厅内,朝衾潇行了礼。 衾潇抬手,眼神热切地看着他的袖子。 陈恪立马将袖中的书信拿出来,双手举起呈给了衾潇。 放下筷子,衾潇眉眼一舒,忙接过,拆开信函,抖开纸张,飞快地看起来。 “爹,是阿姐写的么?要看,我要看,我也要看阿姐的信!” 衾枫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自从衾嫆不在国公府,小家伙整日吵着闹着要姐姐,衾潇怕他走漏了风声,只好将他接到了自己的院子,亲自带他。 结果就是,父子俩感情升温不少,如今,衾枫不那么怕衾潇了,敢向他张口要东西。 可衾潇典型的有女万事足,根本不搭理小家伙,一目十行,知道衾嫆没事后,不禁松口气。 这封信是衾嫆让人加急送回来的,彼时,瘟疫尚未解决,但她担心家中父弟,便提前修书一封报平安。 信上说已经知道瘟疫的起源,城中上下,都在竭力为这次的疫情努力,相信不久,她便会带着好消息随楚漓一行人回京城。 末了,不忘和衾潇撒娇讨好两句,叮嘱他和衾枫注意身体天冷多加衣之类的,那小心翼翼的口吻,生怕衾潇不知道她什么心思似的。 衾潇看了又是心中暖洋洋的又是气闷。 暖的是女儿出门在外还是记挂着家中父亲和弟弟,气闷的是都要嫁人的闺女了,还往外跑,还专门往危险的地方去。 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端王,衾潇才积攒的对这个准女婿的好感,生生减了一半。 果然,对抢他闺女的男人,没法喜欢! “爹,爹,是不是阿姐的信?”衾枫急得伸长了脖子,可惜他手太短了,伸得老长都够不到衾潇的袖子,只能眼巴巴地着急。 衾潇佯装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小家伙忙乖乖坐好,但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叫他又装不出恼怒严厉的样子来。 他避开了衾枫的眼睛,心下想,难怪姣姣这么喜欢逗枫哥儿玩,小家伙肉乎乎软萌萌的,确实可爱。 “咳,是你阿姐的信。”他清了清嗓子,摸了下衾枫的小脑袋,故作威严,“你姐姐说了,她快回了,届时要检查你最近的功课的。” 这话一出,衾枫就皱起了小脸。 功课…… 他忙扒拉了两口米饭,小短腿一蹬,下了椅子。 “那我现在就去做功课!” 衾潇:“……” 怎么他板着脸让他去,都不见他这么积极,一句姐姐要检查,这么有效? 衾家的孩子大概都喜欢学武,衾嫆小时候自是不必说了,皮得跟个猴儿似的,如果不是母亲去世,她可能就一直像个假小子下去了。 衾母去世后,她便变得飞扬跋扈,像个刺猬,其实是怕没了娘亲的孩子被欺负,想着自己强悍些,就能保护幼弟,却不知道用错了方法。 到了衾枫这,他自小被衾嫆保护得很好,天真活泼,鬼机灵得很。 后来魏赢教他习武,小家伙小小年纪便立志要保护姐姐,所以习武上,是做得最认真的。 相对的,功课就一塌糊涂了。 尤其是衾嫆不在府上,衾潇根本管不住这小家伙。 夏蝉从厨房回来,见衾枫跟个小炮仗似的,冲进院子,不禁错愕。 “少爷,什么事这么急啊?” 因为衾枫吃过饭要喝些羊奶入睡,夏蝉刚刚就是去厨房拿羊奶,将去了腥味的羊奶放到罩了铁罩子的炭盆边温着,夏蝉轻声问道。 衾枫小手小脚的,拿了自己的字帖和毛笔,就有模有样地坐在椅子上,在小书桌上练字。 这本字帖是衾嫆出去时,找容敬,后者拿了门生的,专门给小孩子习字的。 但衾嫆出去前那一页在哪,现在衾枫就写的哪一页。也就是说,基本上不练。 夫子交代的功课,也基本上马马虎虎地完成,可叫夏蝉急得上火。 就是托秋月来帮忙,两人双管齐下,也不见有用。 所以,此时见衾枫自己一个人乖乖拿出字帖练字,夏蝉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怀疑衾枫中邪了,想伸手摸摸他额头烫不烫…… “哎呀,夏蝉你不要吵我了,你去找春花和秋月她们玩吧。我要练字了。” 衾枫有模有样地写着字,头也不回,小身板挺得笔直,这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一本正经地赶夏蝉走也是叫夏蝉哭笑不得。 但少爷难得有这个觉悟,她自然乐得不打搅他,忙听话地下去,还贴心地将门带上些,免得寒风吹进去。 她叮嘱了守在门口的小厮和丫鬟两句,然后就去海棠苑找春花和秋月。 “什么?枫少爷主动写字?”秋月不在,春花正替衾嫆养的墨兰浇水,这盆墨兰十分娇气,天冷了,她就将它搬进烧了地龙的屋内,定时浇水但又不敢多浇,可以说是比伺候人还要细致。 夏蝉不禁佩服,要是她的话,粗手粗脚的,还不得将小姐这盆珍品给养死了。 “说什么呢你们?” 秋月采了今儿的新鲜露珠放在坛子里,衾嫆喜欢喝露水煮的茶,她便学了一手露珠酿,将晒干的桂花放在盛满露珠的坛子中酿制,加些蜂蜜,密封好,来年新春入夏的时候喝,最是美味。 她心情看起来不错,面上都带着浅笑。 春花便将夏蝉说的衾枫主动习字一事转述给她听。 秋月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了然地笑着,“不意外啊,因为——” 她学衾嫆,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在春花和夏蝉都好奇地盯着自己期待她继续的神情下,笑容染上眉梢。 “因为啊,大小姐快回了!” 这么一句话,春花和夏蝉都下意识吸了口气,随后面面相觑,好一会,还是春花先喜不自禁地拍着手。 “太好了,小姐要回了!” 她都快想死小姐了,嘤。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1瑞雪,折红梅送美人 “啊切——” 远在澧城的衾嫆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不禁看了眼京城的方向。 今儿怎么回事,一早起来便好几个喷嚏。 该不会是爹爹他们念叨她了吧? “小姐,多加件衣裳吧,当心着凉了。” 小桃却以为她是受了寒,忙担心地拿了一件披风过来。 衾嫆耸耸肩,“不了,我身子骨好得很,一点都不怕冷。” 说起来怕冷,衾嫆推开窗。 “下雪了——小桃,你看到了么?下雪了!” 只见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入目的皆是白皑皑雪茫茫。 树枝上一块积雪似是压得狠了,树枝抖了抖,那块雪便坠落,砸进一片松软的白色中,融为一体。 衾嫆见了,手脚都有些意动。 在京城是很少看到这么白茫茫一片的,刚下了雪,裹了一层便会被负责清扫街道的衙役清扫干净。 就是镇国公府中,也很难见这么一片接一片的雪白,因为衾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衾潇担心积雪路滑,老太太若是摔一跤,就问题大了。 是以,衾嫆看着被积雪包裹的院子,眸子亮晶晶的。 小桃不禁好笑,捂嘴乐道。“小姐真是孩子气,雪有什么罕见的——不过,今年这场雪来得真是突然,昨儿白天还晴着呢,没想到这么一晚上就下了这么厚一层。想来是小姐和王爷们来了,天佑澧城,来年定是丰年了!” 闻言,衾嫆好笑,不禁摇头,“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两人才醒,小桃担心衾嫆饿着,便忙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床铺和她自己,“小姐,我去给你打洗漱的水。” 衾嫆忙催促她,“好,快点快点,等用了早膳,我们去外边堆雪人!” 她都好久没堆雪人了,上一次,都记不清是几岁了。 想来是澧城的灾难终于过去了,阖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片轻松喜悦中,田县令还操办了一番,说晚上设宴款待楚漓衾嫆一行人。 原本楚漓想说不必的,但戚继北却不按常理出牌地拍手叫好,说他来这么久,还没吃过澧城特色好酒好菜。 他都这么说了,楚漓自然不好拒绝。 衾嫆倒是无所谓,只是今儿这场雪,却让她整天的心情都好起来。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吃早膳,衾嫆拗不过小桃,披了件披风戴了护脖子的兔毛围脖,兴冲冲地便往外奔。 小桃跟在后头,拿了个手炉,一个劲儿地叮嘱她,“小姐,小姐慢些,当心路滑!” 但衾嫆会武功,哪里是那么柔弱容易滑倒的娇小姐?她步子生风,倒是小桃时不时要留心脚下,好几次差点滑倒。 不过,乐极生悲。 衾嫆在转弯时,没能减缓小跑着的步子,硬生生撞到了人。 撞入一个带着淡淡梅香的怀抱中,鼻子磕着对方有些硬的胸膛,衾嫆吃痛地捂着鼻子,退出些。 就撞进一双温润带着点点星子般的细碎笑意的眸子。 楚漓手中尚且拿着几支红梅,不妨想会这么凑巧,和衾嫆撞上。得亏他手快,扶住了她趔趄一下不稳的身子。 要不然两人都能摔一跤趴下不可。 没想到自己这么莽撞的一面被楚漓撞见,衾嫆将放在鼻子上的手放下,耳朵红了红,讪讪地打了个招呼。 “早啊,你怎么来了?” 楚漓看了眼她的脸,确定没撞伤哪里,才放心下来,将手中开得极美的红梅递出去—— “我起来瞧见雪中红梅开得很美,就折了几枝给你送来。” 亲自折了送来的啊…… 衾嫆抿着小嘴,克制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你自己折的?” 说着,却已经接过。 低头嗅了嗅,香气宜人,难怪刚刚他怀中都是梅香。 楚漓点头,“嗯,喜欢么?” “喜——”衾嫆下意识要回答“喜欢”,但她眼珠子一转,却故意皱着眉,挑刺道,“这花开得好好的,折了多可惜呢,肯定不如长在树上美了。” 身后,终于赶上她脚步的小桃,恰好听到这,不禁汗颜,替衾嫆捏把汗,小姐也真是的,王爷亲自折了花来哄她欢心,怎么能这么扫兴呢。 楚漓先是愣了下,随后却是低低笑了起来。 见她故意拿乔,不禁好笑摇头。 “倒也是这个理,不过我见它妍妍盛开,就想到了你,红色最衬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就没忍住折了开得最好的几枝送你。” 听他一本正经的解释,衾嫆抿着唇,这下,没有克制,直接笑出了声。 她抱着红梅,抬起一张比红梅还要娇艳几分的小脸,“你大清早的吃了什么,这么会说话?” “呵呵——” 楚漓闻言,无奈望着她笑,两人面上都是笑意,看起来极为登对。 “既然你觉着红梅开在树上时最美,那——在下可否有幸请衾姑娘一道赏梅?” 他忽然正色,看着衾嫆,文质彬彬地开口说道。 衾嫆又忍不住低头,又是羞又是欢喜的,随后率真地点头,“走吧——我正要找你一道堆雪人呢!” 楚漓身后的书语闻言,嘴角抽了抽。 实在是无法想象,温雅如玉的主子,和衾小姐一道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样子。 很……反差了。 楚漓却是没有觉得有损形象,他反而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这个主意不错,难得有这么漂亮的雪景,一道堆个雪人很是应景。” 应景…… 书语和小桃跟在俩主子身后,听着男主子为了哄女主子,什么话都能拿出来圆了,不禁无奈。 衾嫆却很高兴,走路都不那么规规矩矩了,“好呀,堆一个你,再堆一个我,多好!” “好,那我堆你,姣姣堆我,如何?” 楚漓再次顺着衾嫆的意思,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衾嫆傲娇地哼了声,“可以啊,不过,要是你堆得我不漂亮,我可不依的。” “唔,就我们俩画画的功底来说,姣姣,你该担心一会堆个四不像来才是。” 难得听到楚漓打趣自己,衾嫆先是惊讶了下,随后便是羞恼,忍不住跺了跺脚,小女儿态十足地娇嗔道,“楚漓!你取笑我!” “没有,只要是你堆的,就是最好看的。” 楚漓从善如流地哄道,语气里满是宠溺自然,一点虚假的成分都不带的。 书语和小桃不禁步子慢了下来,只觉得,再这么听下去吧,牙该酸了。 谁说冬天……不能温情脉脉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2雪人,堆一对他和她 雪地里,衾嫆不亦说乎地堆了个胖乎乎的雪人的身子,开始滚一个脑袋的雪球。 而她身侧,楚漓慢吞吞地还在捏雪人的身子,比起她滚得胖乎乎的身子,他慢条斯理的,像是按照衾嫆的身形,缩小些来捏似的。 衾嫆忍不住朝他看了好几眼,见他仍旧慢条斯理的,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极为迷人,不禁咧嘴笑道—— “照你这么个堆法,天黑了都不见得能堆出来吧!”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堆得的确是有些……不太美观,但堆雪人能有多好看? 面对她的取笑,楚漓只是无奈地朝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无妨,能堆完的。” 他很仔细认真地捏着雪人的身子,衾嫆看到纤细的腰身时,不知道怎么,脸上一红,咳了一声。 “你也别捏得……太像了。” 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衾嫆忽然害羞,动作也停了下来。 楚漓先还不解,随后看到她红红的耳尖,再看了眼自己捏的女雪人的身子,愣了下。 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好。” 她不愿意他捏那么相像,那他就不捏。 再者,他也不想被别人看到他捏的她模样的雪人。 楚漓虽然做得细致小心,但也并没有衾嫆想得那么慢。 他的手指修长,衾嫆见他用这样一双漂亮的手写字作画还有下棋,只觉得赏心悦目,但第一次见捏雪人,倒是新奇别致。 却也有股子在做了不起的一样大作的气质在。 衾嫆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树枝上一坨雪砸下来,恰好砸在她脖子上,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来。 “呀——” 她吓得怪叫了一声,楚漓见状立马将手里的动作停下,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雪,雪掉脖子上了!” 衾嫆一脸怪难为情,胡乱地伸手拍掉快要化掉的雪。 但脖子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雪水。 楚漓忙拿了帕子递过去,“赶紧擦一下,当心着凉。” 接过帕子,衾嫆脸还红红的,但一会便恢复了如常。 擦了下脖子上的雪水,抬头看了眼梅树。 自己乐了。 “说好的一道踏雪赏梅,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变成这么滑稽的一幕了。” 梅花和雪景都是极美的,他们却专心在树下的雪地中,堆雪人。 有种自己将谪仙般的楚漓给拉下神坛的错觉。 楚漓却不这么觉得,再好的景色,没有她一道,都是死物。 “挺好的,难得看见一会雪,一起堆一对雪人,才是应景。” “好啊,我发现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给我圆回来。” 衾嫆拍了拍冻得有些红的手,立马又恢复了干劲儿,在地上滚了个圆滚滚的脑袋,往胖嘟嘟的雪人身子上一安。 勉强出来一个人形的雪人就这么初具规模了。 她自己堆得丑,还把自己逗乐了,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楚漓见状,也不生气,只是宠溺地望着她笑,摇头叹道,“唔,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看到姣姣堆出来的雪人后……我觉着,你除了棋艺要拜我为师之外,又多了一项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被他揭了短的衾嫆,笑意一僵,哼了声,别扭地在树底下捡了一根树枝,掰成两截,往雪人身子左右一插。 十分粗糙的两只手也这么安排好了。 “反正我貌美如花便好,这些手艺活,你会就行啦。” 她毫不羞惭地说着,拍了拍手,拿了一块石头,当作雪人的鼻子。 最后,嫌雪人光秃秃的脑袋不好看,她转了转眼珠子,将刚刚楚漓给她擦雪水的帕子往雪人的脑袋上摊开,再在脖子下打了个结。 眼角余光扫到她这简单粗暴的一手的楚漓:“……” 总之,看着原本性别不明的雪人瞬间更加不像是个公的了,他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怎么样,好看吧?” 偏生衾嫆还轻轻摸了下雪人的“头巾”,眯着眼笑,自信地问他。 楚漓嘴角微不可闻地抽了抽。 不远处,亲眼目睹准王妃如何堆出一个丑到不忍直视的雪人的书语,伸长了耳朵,期待自家主子能够公正一回说出实话。 “挺……别致。” 书语:“……”他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的。 这辈子都别想从主子嘴里听到准王妃半个“不”字了。 衾嫆闻言,立马有了信心,“要不我再堆个书语和小桃吧?” “不行!” 这回,楚漓终于说了回不,还是和自己的手下书语,异口同声地说的。 书语立马拱手朝衾嫆深深作揖,“衾小姐太辛苦了,属下不配。” 求别捏个他了,他不想昧着良心夸。 衾嫆闻言没说什么,只是不明白楚漓怎么这么大反应。 她不解地偏着脑袋,看向他,“怎么不行?” 她这个速度,就是再捏两个,也不见得他能先完成他那一个。 楚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语气平和。“一个就够了,多了当心手冻着。” 衾嫆兀自点头,原来是担心她着凉受冻。 见糊弄过去了,楚漓微不可闻地吐了一口白气,然后搓了搓手掌心,总算是将雪人的身子堆好了。 只有书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想着:他收回刚刚的话,主子在吃醋这方面,还是会和准王妃说‘不’字的。 也就是准王妃心大,没发现罢了。 衾嫆堆完了自己的,又嫌无聊,就干脆站一旁欣赏楚漓慢条斯理地堆他那个了。 只见纤细修长的身子做好后,他又捏了个秀气可爱的小脑袋,捡了地上的梅花花瓣,粘在雪人的脸上,当眼睛和嘴巴。 到鼻子这时,他微微蹙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衾嫆见状,很是体贴地捡起一块石子,递给他,“喏。” 看了眼足足有衾嫆本人鼻子两个那么大的石子,楚漓摇头如拨浪鼓,实力拒绝了她的一番好意。 “不必了。” 他说着,忽而,将袖子上一粒蓝色的宝石抠了下来,然后安在了雪人的鼻子处。 衾嫆看了看自己手里不值一文的石子,再看他那价值不菲的宝石,顿时沉默了。 手慢慢伸到背后去,手指一弹,飞快将石子弹飞出去。 嗯,就当她没捡到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3戏谑,戚继北挨打 楚漓不愧是楚漓,等到要给雪人接上手时,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他直接取下衾嫆挽在臂弯处,有些碍事被她很是嫌弃的粉纱,在雪人腰上方(她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给雪人掐出了纤细的腰身来)稍稍一缠绕。 还别说,像极了挽着纱的两只手。 衾嫆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她就故作吃味道,“怎么,有了新欢,就喜新厌旧了?还将我的东西送它了。” 这话说的,还真是胡搅蛮缠,衾嫆自己都心里好笑。 但楚漓却只是哑然了一下,似乎是也觉得自己这么不对似的,解释着,“那……我换别的。” 说着,就要伸手去取下来。 衾嫆忙拉住了他,“哎别啊,我跟你说笑的!” 结果却见男人嘴角翘起的弧度,她反应过来,捶了下他,“好哇,你耍我!” “这也是跟你学的。” 楚漓轻笑着,有些遗憾地看着雪人的头顶,可惜了,没有姣姣乌黑浓密的一头长发。 他想着,不禁看了眼衾嫆漂亮的头发。 吓得衾嫆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头发,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他,警告道,“我警告你啊,别乱来,我的头发可不能给它。” “呵——”楚漓被她这居然会有这么奇怪的误解弄得笑出声来。 他摇头,无奈地看着衾嫆,忍俊不禁,“谁要你的头发了?” 衾嫆摸了摸鼻子,也后知后觉自己这清奇的念头,咳了声,然后取下了自己的围脖,直接往万事俱备就缺头发的雪人脑袋上一放。 虽说,一下破坏了楚漓捏出来的精致美感,但毛茸茸的围脖放上去,也挺可爱的? 楚漓挑了下一边的眉毛,然后将围脖稍作整理了下,这才固定在雪人的脑袋上。 他微微后退几步,隔远了看了几眼,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等视线往旁边挪了一寸,眼角不禁下意识地抽搐。 还真是…… 怪异的组合。 一个精致女娃娃,一个胖嘟嘟的男娃娃,他好笑地想着,还挺般配的?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衬托。 反正小桃抱着手炉走过来时,没忍住,说了句大实话,“王爷这个雪人堆的可真是别致漂亮!” 然后衾嫆用眼神示意她,小桃艰难地想了想,最后挤出一句,“小姐这个……很可爱。” 半天就憋出来三个字,衾嫆哼了声,接过她手里的手炉,却不是自己用,而是强塞给了楚漓。 “行了,我明白,就是说我堆得丑呗!” 书语在一旁默默看着鞋面,是挺丑啊,哪里像他家主子了。 “没有,没有,小姐误会了……”小桃嘴笨,拼命摇头否认,生怕衾嫆因此生气了一样。 衾嫆却不闹她,转过目光看向拼命降低存在的书语,语调扬了起来,“是不是啊书语?我这个雪人堆得丑么?” 沉默中将自己当作隐形人的书语,嘴角抽了下,木着脸抬起头来。 摇头。 “王——衾小姐堆的可是王爷,怎会丑呢?俊朗无双。” 楚漓听前面一句时,只觉得书语脑袋瓜子转得挺快,有些欣慰地点点头,哪里想到,一向不说谎话的书语,居然屈服于淫威,闭着眼说瞎话地来了这么四个字。 俊朗无双…… 饶是不觉得自己堆的雪人丑的衾嫆,也不可避免地嘴角抽搐,讪讪地道,“是么……过奖了。” 她怎么不知道原来书语也是个人才,这么能说? “要不,你将书语给我吧?” 衾嫆眼珠子转了下,嬉笑着朝楚漓开口要人。 楚漓自然是看出她戏谑的意思,刚要开口,就见书语忙跪下。 “属下忠于王爷,还,还不想易主——再者,衾小姐是属下半个主子,等完婚后,便是书语名副其实的女主子,届时听候女主子差遣,属下绝不敢辞……” 他这么实诚的反应,叫衾嫆愣怔了下,随后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行了行了,起来吧!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可是你主子的得力帮手,我怎好拆他的左膀右臂?” 闻言,书语重重松一口气。 倒不是他不想跟随衾嫆,也不是担心她抢他,而是…… 主子明显就是对准王妃百依百顺,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想法子去摘。万一准王妃只是玩笑之语,主子却当真了…… 那就真是尴尬了。 楚漓淡淡地扫了眼书语,见衾嫆是真没在意,才面色稍霁。 “看天色又要下雪了,咱们出来有些久了,先回去吧。” 担心衾嫆蛇毒才清除没多久,这么玩闹之下感染风寒,楚漓将手炉递过去,温声提议着。 衾嫆刚说了个“好”字,就忽然动了下,一闪身,一个雪球砸在她鞋子上。 她眯着眼顺着刚刚破空声的方向看去,就瞧见戚继北欠揍的嘴脸,对方手里拿着个拳头大的雪球抛在半空丢着玩,见没砸中衾嫆,还很是遗憾地咂了下嘴巴。 他身边,站着一身青衣,像一株青竹伫立在雪地中的沈寄年,微微抱着手臂,一副只是路过的淡漠神情。 “戚继北!” 衾嫆看了眼自己两个完好无损的雪人,才脸色好看些,但一转头,就美眸蔟了一团火,冲戚继北叫了一声。 戚继北冲她扮了个鬼脸,不怕死地挑衅着,“有本事砸回来啊,反正你砸不——” 那个“中”字,被突如其来的不大的一个雪球卡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他瞪大了眼,朝衾嫆身侧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的楚漓不可置信地看去。 衾嫆也顺着目光看向身侧的楚漓,见他一副淡淡的温煦的模样,如果不是知道除了她之外,在场的只有他敢砸戚继北,她都怀疑不是他了。 但很快,她的惊讶就转为实打实的对戚继北的幸灾乐祸,“哈哈,我砸不中,这不,王爷替我砸了!” 她说着,还了戚继北一个鬼脸,得意的小模样看起来十分讨打。 戚继北气得狠狠地吐出嘴里的雪水,来了胜负欲,也不管楚漓是不是王爷了,他指着楚漓,“来,你们俩和我们俩,比一比!” 一旁,沈寄年只给了戚继北一个眼角的余光,冷淡地道,“我不参与。” 这么幼稚的行为,他才不参与。 他不过是路过,看看热闹就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4雪仗,回归肆意本我 戚继北高高一挑眉梢,看着身侧只打算看热闹不打算参战的沈寄年,忽而嘴角一翘起,艺高人胆大的他,手里那个抛着玩的雪球便砸在了沈寄年纤尘不染的脸上。 沈寄年:“……” 默默掏出了银针,看戚继北的眼神,像极了看死人。 偏偏戚继北还心大地嬉笑,“怎么样,不跟我一队,我就连你也砸。” 还威胁沈寄年加入他的队伍。 衾嫆对此叹为观止,摇着头感慨道,“我敢说,戚继北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沈大夫的。” 楚漓忍俊不禁,随后眸子里流光点点,“但很显然,他此举让他多了个‘敌人’。” 衾嫆闻言就摩拳擦掌,哼哼道,“戚继北,三打一的时候,别怪我们不手下留情哦!” 说着,飞快捏了个雪球,朝他砸过去。 戚继北一个不设防,没能躲避成功,就被衾嫆径自砸中了右脸。 顿时疼得他“嗷嗷”叫唤。 他不服气地瞪着衾嫆,忙蹲下,揉了一团雪,捏得紧实些了,便要朝着衾嫆砸去。 结果,下一瞬,他直接一个趔趄,栽在了雪地中,头朝下,极为滑稽。 沈寄年一边抚着脸上的碎雪,一边慢悠悠收回自己的一只脚。 面上带了两分冷嘲,“自找的。” 说着,默默走到一边树下。 衾嫆让书语和小桃当人墙,护着两个金疙瘩似的雪人,然后伸手拉着楚漓,往前跑,跑到刚爬起来的戚继北面前,衾嫆咧嘴,笑得一脸恶劣。 抬手,便是一捧雪从头往下撒在懵得很的戚继北脸上。 瞬间,雪白覆盖了戚继北古铜色皮肤的脸。 戚继北一抹脸,哀嚎了一声,愤愤地抓了一把身边的雪,朝衾嫆砸去,“衾嫆,你落井下石!” 楚漓眼明手快地扶着衾嫆的肩,将人带着往后跳了一步,帮她躲开了戚继北那一下。 他眯了下眼角,看向戚继北的眼神,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姣姣,你冷不冷?” 衾嫆玩得都快出汗了,哪里会冷? 摇头,“不冷啊!” “那玩一玩吧,我看戚小将军没尽兴。” 对上楚漓温煦的眼神,还坐在地上的戚继北,瞬间打了个寒噤。 他算是知道了,楚漓哪里是个温柔的人啊,温柔就是表象,这人切开底子里黑得很。 要真是温柔,也只留给了衾嫆一个人。 看看,他再迟钝也明白了,对方这是要替衾嫆教训他呢! 戚继北打小起就是个刺儿头,越是人多,越是兴奋。 他一把弹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眼睛亮得很地盯着二人,“好啊,二打一,小爷也不在怕的!” 于是,三人真的打起了……雪仗。 书语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漂亮的女娃娃雪人身前,觉着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玄妙了。 那么文静优雅的主子,居然有一天,能看到他在雪地里,像个半大的孩子似的,和一个贵女,嗯,还有一个将军,认真地打起了雪仗。 这一幕,要是画下来,相信会叫很多人跌下巴:) 至于好像是在树下躲避清净的沈寄年,居然也没走开,而是欣赏起了这一行三人损形象的雪仗之争。 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和这么三个家伙,挽救了一座城的百姓的性命呢:) 说出去他已故的师父也是不会信的吧。 “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俩太狠了!” 戚继北打了一炷香时辰后,就叫饶了。 他的脸红彤彤的,不是热的,他严重怀疑,是准夫妇俩,用雪球砸的。 衾嫆乐不思蜀的,显然还没玩够,“那怎么能呢,你不是说二打一你也不在怕的么?怎么,怕了?” 最是激不得的戚小将军,闻言,一抹快要被砸到麻木的脸,奋起而上,一个雪球朝衾嫆漂亮可恶的脸上砸去。 然而,楚漓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这么一会下来,戚继北每个砸向衾嫆的雪球,如果楚漓反应快,就带着她躲开了,如果他反应不够快,衾嫆也躲得快—— 再不济,楚漓还会将人往怀里一带,用他自己的后背替衾嫆挨一下呢:) 戚继北觉得自己之所以打不下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这两人腻歪的。 他忽然,很是想念容央了,有媳妇儿就是好啊。 酸了。 但转念他又摇头,不行啊,容央这么个护短的,如果她在,他会更惨吧:) 毕竟容央可是从小到大没有原则底线地维护衾嫆呢。 哪怕衾嫆打了他一拳,他回了一小下,她都会义正言辞地替她表妹讨回来:) 越想越觉得自己孤家寡人可怜兮兮,戚继北眼睛都红了—— 怒的。 男子汉大丈夫,不和小女子计较。 他—— 砸楚漓总行了! 于是,接下来戚小将军改变了策略,专挑楚漓打。 一开始还好,后面他也学聪明了,用上兵法了,虚则是指实则虚之地丢雪球。 楚漓不可避免地中招了好几下。 这下,可就刺激到衾嫆了。 她咬咬唇,忽然对着戚继北开始了死亡追打。 没一会,戚继北就成了被单方面追着打还不了手的那个,他边跑边抱头,鬼哭狼嚎—— “衾嫆你来真的啊!专挑痛处打!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而楚漓,觉着自己不需要插手了,毕竟胜负已分,就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你追我赶的,好不有意思的画面。 默默勾了勾唇,笑得眼底都是暖意。 衾嫆笑得灿烂又危险,“戚继北,你敢打楚漓,今天我非要把你砸成猪头不可!” 大概是离京城远,离开那些纷争,没了尔虞我诈的那些人后,衾嫆似是解放了天性,回到了那个简单肆意的本我。 率性而为,不端老成,也不摆冷艳脸了。 眼中总是有细碎的星光流淌。 快活得就像是一个小太阳。 楚漓望着这样的她,不禁会心一笑,也跟着心情愉悦。 这样真好,如果能每天都看到姣姣这般自在的笑容,那,叫他拿什么换都可以。 天地苍茫茫,银装素裹中红梅迎风而立,空旷的雪地上,一群年轻人追逐嬉闹,而两个雪人伫立在雪地中。 风吹过,漂亮的女娃娃脸上的花瓣轻轻动了动,像极了在笑的样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5设宴,田县令醉酒 傍晚,因为田大人隆重地设了个宴,衾嫆为了表示重视,还是提前打扮了一番的。 她本就生得美,过完年便十五了,十五岁是女子美丽的一生的另一个开始。 小桃不禁感慨,“先前觉得小姐还是个少女,一天天的看着似乎长高了,也更长开了……现在看着,却觉得,小姐是个大姑娘了。” 看着镜子里美貌绝伦的少女,小桃看得有些傻眼,不住地赞叹。 被她这么称赞着,衾嫆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虽然她一直在容貌上被称赞,但生长在上京那样遍地是美人,又个个矜持含蓄的地方,几乎没有人这么直白地称赞她。 就是春花,到底是因为打小一起长大的,对她美不美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在意。至于秋月…… 她是整个海棠苑最端庄稳重的,整日里都开口闭口是劝衾嫆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的。 即使觉得她美,也不会多说,生怕她骄傲自满了。 咳了声,她扶了扶鬓间的珠花,“行啦,就你嘴甜。” 看了眼时辰,她继续道,“时辰不早了,该出门了。” 小桃看了一眼,点头应道,“好的,奴婢给您拿件斗篷,外头下雪了。” 衾嫆应了声,然后等小桃给她披上斗篷,系上带子,又给她塞了个手炉后,二人方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 田县令深知钦差大臣们不喜铺张人多,便只请了楚漓、戚继北、沈寄年和衾嫆,以及几位尽职尽责的御医和副将。 衾嫆到时,戚继北几个已经到了。 听见脚步声,坐于上座,始终淡淡带笑却不怎么说话的楚漓,似有所觉般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她身上紫色的斗篷时,眼底笑意深了深。 衾嫆微微眨了下长睫,在看到他穿着同色的华服后,眼底也沁了点点喜悦笑意。 他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呢。 二人毫不掩饰的眼神交流,在已经到的戚继北和沈寄年看了牙疼。 戚继北自己端起酒杯,瞥了眼一旁的田县令,摇头道,“来,再喝一杯!” 在座的,他那些副将学坏了,不好骗,而楚漓和沈寄年,一个笑面虎不好对付,另一个油盐不进压根不搭理他。 也就田县令能端起酒杯很有荣幸地接他的酒了。 戚继北一饮而尽,酒杯遮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坏笑。 是了,戚继北其人,酒量可谓是千杯不醉,当初他因为年轻气盛又不服管教,去军营的时候,戚大将军不给他任何家族庇佑好颜色的,以至于不少老兵副将仗着身份辈分想要教训他。 哪知道,戚继北不只是个刺儿头,还是个滑头。 他知道这些人不好相与,他生了个男生女相的,刚去时白白净净的,被当作绣花枕头纨绔对待。 所以,在第一晚的酒宴上,他便故作憋屈地给一众“叔叔伯伯”长辈、上司们敬酒。 等酒过三巡后,那些人一个又一个地喝趴下了,还残存理智的,哪里没反应过来原来是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反过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呢! 自此,戚继北先是一喝成名。 再后来便是一战成名了。 是以,酒席上,只要戚继北举杯,基本上他那些部下,都装死不接茬。 不是他们目无尊卑…… 而是戚小将军就是个混不吝的,喝酒就喝酒吧!他是一喝起来就要将其他人都给喝趴下,且越喝越来劲的那种怪毛病! 这谁敢和他来啊?想当初一个副将,就是不服他,然后暗中使绊子,结果呢?这位提出喝一场比比,然后就是直接给人喝得酩酊大醉三天下不来床…… 恐怖,如斯恐怖。 田县令却一扫因为如姨娘带来的阴霾,看向戚继北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敬感激。 瞧,小将军多善解人意啊,知道他近来不大好,居然这么屈尊降贵地陪他喝酒解愁。 几杯下肚后,田县令就晕乎乎开始飘了。 他抓着越喝眼睛越是清亮的戚继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楚—— “将军啊……啊您是不知道啊……下官心里苦,心里太苦了啊!呜,您说说,下官怎么就招了那么一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妇人到了后院呢?嗝——要不是因为这个毒妇,下官也不至于……也不至于至今膝下无子啊!” 衾嫆坐在楚漓身侧,闻言,两人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这还不是田县令自己爱美成性不严加管制的后果么。 结果,戚继北一边喝,一边点头,煞有介事地回了句,“膝下无子……嗯,还好吧,我也膝下无子呢。” 衾嫆:“……”这混世魔王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楚漓抿了口热茶,险些被呛到。 一侧的沈寄年捧着个手炉,闻言,眉梢也跳了一下。 虽说喝了几杯有些上头,但田县令还是噎了下,打了个酒嗝,摇头反驳,“不对不对,您还没成亲,不一样的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好歹膝下有女儿了。” 戚继北又饮了一杯,只觉得通体畅快,这田大人家中的美酒还真不赖,走之前他怎么也要向他要点带回京去。 戚继北这么清奇的回答,也是叫在座的清醒的人扶额不忍直视。 田县令这次噎了好一会后,咂了下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是……也是这么个理……小将军还没成亲,不知炕头滋味……这么对比下,嗝,也好苦啊。” “噗——” 殷老二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喷出来的,他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拍腿哈哈笑了起来。 至于衾嫆,则是蹙了蹙眉心,这个田县令,还真是嘴巴不把门的,当着她的面这话也敢说。 楚漓是一样的想法,他幽幽地看了眼不自觉说了浑话的田县令,语气凉凉的,“田大人喝醉了。” “不,下官没醉……嗝——” 田县令反应很快,回头愣愣地望着楚漓,摇头矢口否认。 楚漓眯着眼角,“不,你醉了。” 正要反驳的田县令,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脖子往上窜。 几乎是本能的求生欲,叫他下意识点头。 “是的,我醉了。” 衾嫆:“……” 喝醉了也这么识时务的么……可以说真不愧是田县令。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6想念,喝醉的衾嫆 后面…… 场面就有些失控了。 田县令发挥了卖惨极限地拉着一心只想喝个够的戚继北,如泣如诉。 从他少时为了考取功名有多不容易啊,扯到他仕途的坎坷啊,最后还是回归到了后院不宁,娶的妻子木讷无趣,小妾却又两面三刀。 至今都没个继承人之类的。 戚继北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实在是没忍住,“啧”了好大一声后,唬了田县令一声,“行了,你给我闭嘴!吵死了,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见楚漓和衾嫆有说有笑,就连沈寄年,似乎是受不了他和田县令的画风,直接换了位子,到殷老二那边,躲个清静了。 一个个有说有笑好不快活,怎么到了他这,就是听田县令这一肚子的苦水? 他掏了掏耳朵,唬住了田县令后,又踢了他一脚,“喏,你去找王爷诉苦。” 可别找他了,他怕了还不成么?他一人饮酒醉就行,再不找酒友了。 衾嫆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眯着眼,朝戚继北投来一个不善的眼神。 “不了不了,下官不能打搅王爷和衾小姐说话的。” 戚继北被衾嫆的眼神看得脖子一缩,下一瞬,就听到田县令“识大体”的一句。 差点没叫他吐血当场去世。 敢情小爷就可以被打搅了? 带了家属了不起? 是的,很了不起。 至少,戚继北现在就酸的很,越酸吧就越想念京中的容央了。 要是容央在这,哼,他也不搭理这么个醉鬼。 田县令看着戚继北,只觉得找到了人生知己,不觉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戚继北,语重心长地打了个嗝后,说着,“将军啊……您年轻……还不懂……嗝,这少年夫妻啊,要是处得来——嗝,一定要珍惜啊……” 他耷拉着眼皮子,语气里不无悔恨痛惜地说着,“别学下官……嗝,下官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才落得这么嗝,个下场。” 这话叫戚继北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他瞥了眼已经醉得厉害的田县令,握着手中的酒杯,好一会,眸子里明明灭灭了,才仰脖。 一口闷。 他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可不是么。 他们戚家,代代单传,但也代代只娶一位妻子。 更莫说他和容央,是她尚在襁褓中,就被双方父母定了口头之约的。 在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个娃娃亲的未婚妻,性子倔强,还凶巴巴,但是其实心底柔软,很爱哭。 他神情有些恍惚,想起幼时的容央来。 容央小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可爱。 她说话冲,又爱和容惜争,时间久了,她爹就不大待见她,每次他去护国公府,都不意外地看到她爹失望责备她。 而她呢? 比他傻多了,至少他爹只要一生气,他立马收敛了,不敢造次。 但容央不,就是死倔,明明她爹想放过她了,她自己却非要回嘴,还说难听的话去激怒他爹。 再加上一边似乎从投胎开始就知道怎么哭怎么卖惨的容惜掉眼泪扮委屈,容央她爹就一下恼了。 有一次,他刚好赶上容央当着容敬的面,说容敬好赖不分,不配当她爹,只配给容惜当爹。 容敬一时气不过,扬起手就打了她。 容央也不哭,咬着唇,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容敬,还推了一把容惜。 这一下,容敬气得就要将她关起来。 “你关我啊,就像关我娘一样啊,反正我不是你女儿!” 当时,戚继北就觉得吧,这小妮子还真是,倔得像一头驴一样。 就算后来被关进祠堂了,她也不肯吃容老夫人派人送来的吃的。 说是宁可饿死,也不要被容敬看不起。 那时候戚继北就知道,容央是不一样的。 她和任何女孩子都不一样。 就连衾嫆都会在面临她爹的怒火时,撒撒娇耍耍赖,可容央就是不会。 她似是打小就那么宁折不弯,后来他爹告诉他,这样的女孩子啊,以后嫁给他了,他要多疼着点,让着点。 为什么呢? 他爹摸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着,因为那孩子正直善良,也可怜。 从小就缺乏父爱和母爱。 除了祖母就没有人心疼她了。 而作为她未来的丈夫,他必须护着她,宠着她。 这么多年来,戚继北也是这么做的。 只要是容央,他可以做任何退让。 只要是容央,他就不会让人欺负到她头上。 想到远在京中的容央,戚继北心口有些烫又有些疼。 衾嫆不在京中,容央那样的性子,只怕是没有人和她往来,该多寂寞啊。 听衾嫆说,她上次还为了衾嫆和孙若盈那一圈子的贵女不对付。 而在这之前,容央觉得孙若盈和她处境相似,也和孙若华不对付…… 总之,就是得罪完了一票贵女。 不过戚继北转念却想,也好啊,他才不希望容央和那些个虚伪无趣的贵女打交道呢! 省得麻烦。 不过,这边事情也快结束了,等回了京,便过年了。 过了年,开了春,他就能娶容央为妻了。 嘻,守了这么多年的未婚妻,终于要名正言顺地冠上他戚家的姓,真好。 见他走神,田县令也自讨没趣,喝了两杯,就这么直接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楚漓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这一幕,不禁抬手按了下眉心。 对书语道,“将田大人送回去。” 书语拱手,“是。” 上前将人扶起来,往外走。 衾嫆心情不错,也忍不住喝了两杯,等楚漓回过头时,她已经酡红着小脸,偷摸摸地倒了第三杯。 他眉心狠狠一跳,是见识过衾嫆的酒量有多差的,几乎是眨眼间,他就伸手将小姑娘抬到嘴边的酒杯给夺了过来。 “姣姣,你不能喝了。” 再喝就要醉了。 喝了酒的小姑娘格外娇和乖巧,她撅着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不解地望着他。 “为什么呀?” 她喝的是桂花酿,很甜,但后劲也大,只是她没察觉。 楚漓无奈苦笑,将她的酒杯放到自己面前,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乖,喝多了不好。” 一声温柔宠溺的“乖”,叫小姑娘脸色更红,眼睛更水润了。 她抿着粉唇,冲他咧嘴,娇憨地笑了一下。 “好呀,我很乖的。” 楚漓只觉得,自己心口软得厉害。 恨不能伸手将小姑娘搂进怀里,好好亲一亲。 他暗自想,以后要看着她点,不能叫她在外沾酒,这模样,太引人犯错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7丢人,酒后娇憨失态 衾嫆醉了。 至于后面怎么离开的宴席,怎么回到的房中,她一概不知。 醒来时,还很懵地敲了下自己的小脑袋瓜。 小桃守在一侧,见她醒了,忙端着漱口水让她漱口后,将掺了醒酒汤的参茶喂给她。 看着安安静静捧着茶盏喝茶的衾嫆,小桃幽幽地叹了一声,“小姐啊,你酒量……不太好,以后少喝酒吧。” “咳咳——” 这话,成功叫某个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下意识心虚的姑娘脸上一红,一口参茶呛在嗓子眼上。 狠狠咳嗽了几声,小桃慌慌张张地赶忙给她拍背顺气。 衾嫆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花,满面心虚,“咳,我昨晚……喝醉了?” 哪能啊,她记着她好像只喝了一点点而已? 怎么那么点就醉了呢? 小桃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将实话告诉她了。 姑娘家脸皮薄,虽然小姐醉酒后有些……奔放,但不影响她正常情况下害羞吧。 见她这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衾嫆脸色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得,肯定她喝醉后做了什么惊人之举。 她咽了咽唾沫,抓着被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行了,你实话实说吧,我受得住。” 小桃觑她一眼,“那……奴婢真说了?” 主要是她不了解衾嫆的酒量,所以昨个儿她优雅地端坐着没事人似的喝酒时,她还当对方是个酒量好的—— 谁知道,全是假象。 衾嫆眼皮子跳了跳,心里更是紧张了。 喉咙紧了紧,“你说。” 反正她不在京城,丢人也丢不到家里去。 破罐子破摔地想着,衾嫆脸色也淡然下来了。 只是,当小桃开口后,她小脸又垮了下来。 “您昨儿啊两杯桂花酿下去就醉了!奴婢扶您走,您不肯呢!抓着王爷的袖子,说什么都不肯跟奴婢走……” 什么? 衾嫆眉心一跳,完全记不起来了。 她喝醉后,还耍赖了? 不是吧…… “然后呢?” 她紧张地看着小桃,生怕她嘴里再说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 只是抓着楚漓袖子的话,虽然未出阁不大好,但也还在她承受范围内。 小桃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更是不忍心接着往下说了。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安抚笑容,“要不……还是不讲了吧,反正,反正醉酒后的行为,也,也非小姐本意。” 衾嫆一听,这还得了? 她到底做什么了,小桃都不敢告诉她? 越是不说,她越是好奇,摇了摇小桃的肩膀,咬咬牙,她道。“不行,继续说。” 她这么坚持,小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 “王爷见您醉得厉害,便让大家散了。只剩下戚小将军和殷家几个大哥还有奴婢在的时候……您忽然抱着王爷的腰,怎么劝都,都不肯松手……” 说到这,小桃想起来昨晚那个画面都觉得羞人,不禁难为情地咳了声,不敢去看衾嫆的神色。 她光是在旁边看到就难为情了,衾小姐这个当事人的话…… 当事人现在非常后悔,一脸惊天霹雳。 她昨昨晚抱着楚漓的腰不肯放手?! 天啊,她喝醉后到底做的都是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衾嫆捂脸,声音细若蚊蝇,“再然后呢……” 她希望不要再有然后了吧,就这么抱一下虽然丢人,但好歹是自己人面前,嗯,这么想,也还好。 “额……”小桃见衾嫆捂脸一副无颜面对的样子,苦涩地皱了皱小眉头,“没事的,您只是喝醉后不太清醒……大家都理解。” 衾嫆幽幽地从手掌中抬起脸,“你倒是快点说。” 听小桃说话,能把她给累死,大半天都没有告诉她完整的事情经过。 听到这,衾嫆觉得自己已经心里很强大了,至少缓过来了。 抱都抱过了,她不信她酒后还索要亲亲了! 所以,还能怎么个丢人法呢? “王爷哄你跟奴婢走,您不依……非要……非要王爷……亲——亲你!” 说到这,小桃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捂着脸,低头发出一声哀嚎。 “亲?” 衾嫆将这一个字拖得老长,从不敢置信到满面爆红,她到后面吃惊得脖子和脸一样红。 眼里泛泪,不禁感到羞耻心炸了,她怎么能说出这么,这么,这么丢脸的话呢?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天啊,她要怎么见人? 戚继北肯定笑话死她了吧,等回到上京,免不了要给容央说…… 居然还有殷家几兄弟在场。 衾嫆木着脸,看了眼窗外,她脑海里逐渐有了点画面…… 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喝断片了后,有人替你回忆。 衾嫆一只手,拍在脸上,嘴角抽了抽。 她依稀想起来点了,楚漓哄着要她跟小桃走,她不肯,还从拽着他手,改为抱着对方的腰,然后死活不撒手—— “姣姣,乖,先松手,人太多……先回去好么?” 楚漓无奈苦笑地轻轻去掰衾嫆的手指,戚继北和殷老二已经毫不留情地发出了看热闹的笑声了。 殷老三和殷老四还算善良,没有当众取笑她,但是也都是抿着唇笑而不语。 “哈哈哈天啊,衾嫆醒来会记得自己做的这么羞耻的事嘛!” 偏偏戚继北还拍腿指着神志不清地抱着楚漓求亲亲的衾嫆,不遗余力地嘲笑她。 殷老二也附和了一句,“估摸着醒来后要后悔得撞墙。” 楚漓看不过去他们趁衾嫆喝醉出糗时取笑她,淡淡地扫过去一眼—— “别笑话她了。” 他觉着自己的姣姣喝醉酒后,娇憨可人至极,恨不能就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他们还取笑她? 他当然不允了。 后来…… “楚漓送我回来的?” 衾嫆脑子卡了下,只觉得记忆中断在这儿了,但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抱着他不撒手的…… “对啊,王爷亲自送您回来的。” 小桃对衾嫆直呼楚漓的姓名这点,每次都有些心惊胆战,但楚漓那么宠衾嫆,根本不在意,她也就渐渐地接受了。 闻言,衾嫆直接往后一躺,伸手拉过被子盖住脸,哀嚎一声。 “丢死人了!” 她怎么这样啊,太丢人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8斗嘴,结伴买伴手礼 衾嫆在自己屋里躲了一天,用膳都是在房中用的。 就是怕出去撞见昨晚在场的那些人,已经出糗了,怎么能送上门提醒别人她昨晚干了什么? 但是她不肯出门,却有人带着看好戏的贱兮兮心情上门找她。 戚继北就是这个人。 他本着索性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找乐子的恶劣心思,来到衾嫆屋外。 大着嗓门就道,“衾嫆啊,酒醒了没?醒了就和表姐夫出去买东西呗!” 衾嫆正坐在桌子前看话本子,听到这一声不怀好意的戏谑,嘴角抽了抽。 “戚继北,你还没娶我表姐呢,少拿表姐夫自居!” 隔着一扇门,她幽幽地回了句。 戚继北揉了揉鼻子,却嬉皮笑脸地顺着这话接了声,“那可不能这么说呢,毕竟有的人还没嫁出去,就……嘿嘿,迟早的事,都是迟早的事!” 这个话,外人听不懂,昨天耍了酒疯的当事人衾嫆,一下就听懂了。 脸上染上绯红,不免又想起昨晚自己做的糊涂事,羞愤难当。 被戚继北这么调侃,她也坐不住了,直接提着剑就推开门。 “欻——” 一声,剑出鞘,衾嫆美目清凌凌地射向门外背着手笑嘻嘻的戚继北,面上带着薄怒之色。 “你再乱说一个字,我削了你。” 她面上冷清清的,很是镇静,但开口便是这么凶巴巴的一句。 戚继北见状,忙见好就收,连连摆手,“姑奶奶,姑奶奶别动怒,我这不是见你不好意思出门,故意激你出来的嘛!” 衾嫆冷眼瞪他,“敢情我还要谢谢你了?” “那倒不必,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戚继北耍嘴皮子地笑起来,然后赶在衾嫆生气之前,立马转移话题,“咱们来澧城这么久了,也没好好逛过集市,今儿雪停了,天气还不错,一道去集市给你外祖母还有表姐几个买点伴手礼回去,怎么样?” 这话,叫衾嫆不由得对他侧目。 戚继北什么时候还知道出门在外给京中亲人带伴手礼了? 这么有礼节可叫衾嫆刮目相看。 不过转念,她又觉得情有可原了。 毕竟,戚继北在外行军打仗的几年,每次回来都是带一堆玩意儿给容央,爱屋及乌的,也没有落下外祖母和她的。 “你家王爷一早就说要去买点伴手礼等回京时讨好他准岳父和小舅子呢!”戚继北笑嘻嘻地打趣着,“他这次压力可不小呢,毕竟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千里寻夫来—— 你爹那个脾气,可不会因为他是王爷就给他好脸色的。” 说到这,戚继北就有种出了口恶气的畅快来。 之前他可是被这两人酸得不行,这下好了,恩爱又怎么了? 还没出嫁,还不是头顶有大山压着。 抢了人心爱的宝贝女儿,就要做好被落面子为难的准备。 衾嫆一时被戚继北这话给噎得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她收了剑,白他一眼,语气冷飕飕的,“怎么,你很得意?” 戚继北刚要点头,就见衾嫆笑容恶劣地补了一句,“没事,这么好的待遇怎么能缺了你戚小将军一份呢?等回去,我舅舅和容央那,我会‘好好’替你说道说道的。” 呵,衾嫆坏心眼地想着,戚继北这么一再挑衅取笑她,她也要回他点什么才对得起他不是? “别,别,姑奶奶,我错了成不成?你是我祖宗,我向你赔不是了!”戚继北一听,这还得了? 不说容敬那个笑面狐狸一样的老丈人多难缠,就光是容央这边,她心里衾嫆排在他前头咧!要是衾嫆瞎告状,指不定要为了她的好表妹怎么教训他呢。 想到这,戚小将军就心中一阵酸唧唧的萧条。 衾嫆真的太碍眼了,赶紧嫁人吧,嫁了人少和他抢容央了。 果然,搬出容央,永远都能镇得住这混世小魔王。 衾嫆得意地哼了声,这么一闹,因着昨天的羞恼尴尬之情一时都消散了。 她收拾了下,便跟着戚继北出门买东西。 澧城有不少特产,带回去给外祖母、爹爹和枫哥儿还有舅舅、容央他们尝尝新。 走到门口,就见楚漓似乎已经等候蛮久了。 衾嫆下意识想往后跑,不怪她,主要是昨晚太深刻了。 她丢了这么大一个人,面对旁人还可以厚着脸皮,一对上楚漓吧,就…… 心虚和难为情。 “姣姣。” 只可惜,刚撤回一条腿,就被叫住了。 楚漓温润柔和的声音一出,衾嫆就晕乎乎地转过来往前,朝着他走了几步。 她红着小脸,抿着红唇,俏生生地站在台阶上,就不好意思再往下走了。 然而楚漓只是温润宠溺地望着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取笑戏谑之色。 就好像昨晚的事已经给忘了一般。 衾嫆稍稍心中安定了些,松口气之余,便下了台阶。 走到他身侧站着。 “冷不冷?” 楚漓伸手,将手中的手炉递过去。 细细瞧了眼衾嫆身上的衣裳,只觉得有些单薄了,不由得蹙了下眉心。 衾嫆忙摇头,“不冷的,我一向不怕冷,倒是你,怎么也不戴个手套出来?” 楚漓闻言只是温煦地冲她笑笑,“哪里就这般娇气,今日并不冷。” 一旁的戚继北,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这番腻歪,不禁脸色变了变。 “我说,你们是去买伴手礼的还是去展现恩爱的?” 他就不该和这两人一块出门,三人行…… 显然他就是那个多余的。 还要被迫看这两人蜜里调油。 衾嫆还气他早上那番话呢,闻言,斜睨他一眼,“你要是不愿去,就别跟着我们不就得了?” 得,这姑奶奶还记着仇呢。 戚继北被噎了下,只好默默摸了下鼻子,低低嘀咕了声,“真乃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嘀咕什么呢?” 衾嫆回头撇了他眼,楚漓似笑非笑地望着戚继北,二人的目光,叫戚继北下意识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来。 “没有,就是感慨天气真好啊。” 可不是么,他在这两人身边,亮得像是一盏灯。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9热情,他只对她温柔 他们三人出行很低调,想着既然是去集市买东西,便没打算坐马车了,三人步行出行。 衾嫆一开始还担心楚漓的腿脚会不会走路久了不舒服,但后者只是摇摇头。 “无碍的,再说,腿总是养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多走走锻炼锻炼。” 这话衾嫆无法反驳。 戚继北接了一句嘴,“是啊,大老爷们的,又不是你们姑娘家,你就少操心了。王爷不是小孩子,他知道分寸的。” 他俩都这么说,衾嫆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好吧,一旦不舒服,就告诉我,好不好?” 衾嫆一涉及到和楚漓身体相关的事情,就有些絮絮叨叨的不放心。 戚继北掏了掏耳朵,心想,要是有个人天天把他当易碎的瓷娃娃对待,他肯定是要疯的。 但楚漓也是个怪胎,不管衾嫆说多少遍,他都笑着,耐心十足地应下。 所以,这二人不愧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瘟疫解除后,整个澧城开始恢复了些往日的生机,毕竟是要靠生计为生的,集市上的摊子铺子,开门的达到了七成。 个个面上带着新生后的喜悦和平和。 是啊,众志成城之下,就是昔日里不对付的竞争对手,瞧见了老伙计,也不忘打声招呼,笑着说声“看到你还在就放心了”。 一起经历过绝望和苦难的澧城百姓,以后只会是拧成一股绳似的团结起来。 衾嫆看着这样的景象,心中无疑是波澜的。 这大概就是了悟大师口中的,上天恩赐你福份之余,也寄托你一些责任的意思吧。 “是,是端王爷和戚小将军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然后大家伙就都激动了。 楚漓下意识挡在了衾嫆前面护着她。 戚继北被聚拢过来的百姓给吓了一跳,防备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作甚?” 不怪他大惊小怪,之前他铁血镇压,可没少百姓对他咬牙切齿表示不满。 谁能保证这些人不是病好了来算账堵他的呢? 戚继北打小上房揭瓦的性子,没少被算账找上门过,所以他本能地这么防备了。 但实际上—— “真的是你们!” “谢谢王爷,谢谢将军!” “谢谢你们拯救了澧城上下!” “呜呜呜多亏了你们,我们才能活着啊!”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一个个感激涕零地望着他们,将他们奉若神明。 这叫戚继北有些受宠若惊,他很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也厚着脸皮学衾嫆,往楚漓后头躲了。 对上衾嫆嫌弃的眼神,他咳了声,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地对她道,“忒热情了啊,我还以为是来和我打架的哪里想到……” 衾嫆:“……”他是白痴吧,居然会认为百姓们围过来要打架? 她推了一把戚继北,“你怎么能让殿下一个人应付这个场面?” 被推出去,恰好被一个大婶眉开眼笑看女婿似的拉住了的戚继北,幽怨地回眸瞪了眼衾嫆。 隔着老远,衾嫆也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埋怨—— 你家殿下不能应付,我就能应付么? 七大姑八大姨的阵仗,戚继北还真……应付得来。 他长得俊美,一张嘴便是一口白牙,笑起来爽朗又没架子,一时间,比楚漓要受欢迎多了。 当然,楚漓是因为—— 他站在那,就让人无法忽视他浑身的清贵淡雅。 尽管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谁都不敢忽视掉他的身份和他寒暄打趣。 再其次…… 他身后站着个貌美的姑娘,澧城百姓也有所耳闻了,这位姑娘人美心善不说,一张嘴还很是厉害。 并且,她的来头不小,据说是端王的未婚妻。 未来王妃在这,好多看他俊的妇人,立马歇了不该的心思。 主要是,就算有那个胆子,也不好意思夸自己家里的姑娘多美啊,再好看的姑娘往未来王妃面前一站,得,瞬间黯然失色了。 倒是戚继北,生得俊又是将军,还单着一个人出现,立马成了主要被问候的对象。 “戚将军啊,你今年贵庚了?” “哎呀,我家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咧!” “戚将军也定亲了么?” “……” 戚继北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了,他戒备地瞪着这群七嘴八舌的妇人们,一脸严肃地申明道,“我快成亲了的,你们别打我主意,我不同意的,我替我未来娘子拒绝一切纳妾的可能的!” 众妇人:“……” 稀奇了,自己站出来说替未来娘子拒绝纳妾。 这将军的脑子……好奇怪。 一个个直接毫不掩饰失望地唉声叹气起来。 “那可真是可惜……” “小将军真是……嗯,洁身自好。” “那算啦,将军啊,你的副将可有没娶妻的?” 忽然话锋一转,一个个看戚继北的眼神没了之前的热切,但换了一种殷勤期盼。 莫名就承担了自己部下各种相亲邀约的戚继北:“……” “衾——喂,你们俩就这么把我丢下了?太过分了!” 他下意识要求助楚漓和衾嫆,哪里想到,一回头,刚刚还站他旁边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眺望人群,得,两人居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丢下他先走了。 戚继北只觉得心口一阵窒息的闷痛,他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衾嫆听见戚继北的哀嚎,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似银铃。 伸手拉了拉楚漓的袖子,语气欢快,“你瞧见没,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今儿也是这样的情形的。” 她说这话时,还故意挤眉弄眼。 大有一副“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了”的怀疑神情。 楚漓原本因为戚继北这个有些多余的家伙帮他们挡住了感谢他们的百姓而欣然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 看着衾嫆似是调笑的神情,语气郑重宛若发誓,“你在不在,我都不会面临这样的情况的。” 其实没说的是,她不在的时候,他全然不是这般好说话的模样。 淡淡的,看着好相与,却无人敢和他攀谈。 只因为她在,他收起了所有的棱角和锋芒,做最平凡而温和的那个楚漓。 而他的温柔,只对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0启程,带卖身契来了 启程离开的那天,衾嫆和楚漓、沈寄年分别坐的马车。 戚继北骑马。 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全城百姓几乎都前来送他们。 遥遥相望间,衾嫆能看到这些人眼里的晶莹,以及面上的不舍和感激。 这一幕,她后来的许多年里,只要回想起来,都很是动容感慨。 “恭送王爷、将军诸位回京!下官代表全澧城百姓,向诸位的大恩大德深表感激!” 田大人穿了一身正经的官服,朝着众人行了一个大大的谢礼。 百姓们在身后,纷纷效仿。 楚漓和戚继北站在最前,见状,俱是上前一步。 楚漓直接扶着田县令的手臂,语气郑重地对他道,“田大人,你爱戴百姓这点,本王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今日澧城危机已解,接下来百废待兴,你要好好带领百姓们重振农商,培育仕子,重建澧城。” 他这一番话,叫田县令微微眼热,他喉咙滚了滚,郑重其事地朝楚漓跪拜下去,“下官谨遵王爷教诲,绝不懈怠!” 衾嫆看了眼,心想没了如姨娘这么拖后腿的妾,想必田县令接下来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正思忖着,忽然一道黄衫双髻的身影跑过来。 “衾小姐!” 小桃背了个包袱,眼泪汪汪地在田县令身后驻足,遥遥望着坐在马车内,打了帘子往外看的衾嫆。 “小桃?” 衾嫆有些怔愣,她刚还纳闷这丫头怎么给她梳完了妆后就不见人影了。 田县令愣了愣,随后一拍脑门,将小桃引到衾嫆跟前。 笑着道,“衾小姐,小桃这丫头有福气伺候您一阵,俨然已经将您当作她一辈子的主子了,您看——她的卖身契下官已经还她了,不如,您带回去好好调教,留在身边当个粗使丫鬟?” 小桃在一旁紧张得一直偷偷抠手,她闻言点头如捣蒜,生怕衾嫆不愿意要她似的,忙接着道,“奴婢什么都可以做的,要是,要是小姐嫌奴婢伺候得不好,就是,就是打扫院子也可以……奴婢这条命是小姐救的,以后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里……” 昨晚她听说衾嫆一行人要走,便心中很是难过,犹豫再三后,还是去找了田县令,将衾嫆赏给她的银子都拿出来给田县令,问能不能赎回自己的卖身契。 当时田县令有些惊讶,后来听说小桃是想跟随衾嫆,自是不会反对了。 不说只是个丫鬟,能送给未来王妃也算是一份小心意,再者,看得出衾小姐对小桃还算满意的,如果能结这么个善缘,往后若是有什么麻烦,还能搭上小桃这么个线…… 他原本是想收小桃为义女的,但后者听了后忙跪下说不敢。 说是如果她当了县令的义女,就不能安心当衾小姐的丫鬟了,没准衾小姐就不愿意要她了。 小丫头眼泪汪汪的,生怕衾嫆不要她,搞得田县令以为自己欺负了人家。 随后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如果收作义女,身份到底就比婢女要尊贵些,那衾小姐还怎么安顿小桃? 是以,他索性顺水人情,没收小桃的银子,直接将她的卖身契还了她,只说往后莫要因为换了主子就忘了旧主的恩情。 衾嫆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果不是她知晓小桃是个实诚的丫头,就要怀疑田县令的居心了。 不过她也知道,田县令这个人贪婪是贪婪了些,却没什么做坏事的胆量。 不过是希望多一条路,做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至于小桃…… 衾嫆想了下,自己往后是要嫁去王府的,目前就两个大丫鬟,确实是不够用,与其等后面李贵妃等宫里的安插人手过来,不如提前选好了四个大丫鬟,有备无患。 她救过小桃,对方是个知恩图报的,又单纯善良,只是性子有些过于单纯了,她想着,回去还得让秋月教导一番。 不然,在上京那样的地方,迟早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想着,她又想起当初的冬草来,只觉得一阵遗憾,冬草的身手不错,就是可惜了。 “好吧,你行李都收拾了,带着卖身契过来,我还能怎么拒绝你?” 衾嫆见面前的小丫头一脸紧张不安地望着自己,不免好笑,也不再吓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指了指自己的马车,“刚好我一人路上也不方便,你先上去将东西放下吧。” 闻言,小桃眼睛一亮,欣喜之色毫不掩饰,“小姐的意思是——” 衾嫆点头,绝艳的脸上满是温和笑意,“还愣着做什么?去马车上泡壶茶吧。” 直接给小桃交代了差事,免得她觉得不真切。 果然,接到活儿的小桃,立马喜笑颜开,朝衾嫆行了礼,随后又想起什么,回头朝田县令拜了一下。 “老爷,多谢您成全,老爷的恩情,小桃莫不敢忘!” 田县令吓一跳,下意识看了眼衾嫆,有些讪讪的,似乎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对方尽收眼底了一样。 他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恩不恩的,以后啊,衾小姐就是你主子,唯一的主子,你可要好生伺候她,别马虎知道么!” 小桃抬眸看了眼和昨晚殷殷让她别忘记旧主的态度截然不同的田县令,心中疑惑了下,随后却乖乖闭嘴不多说,只点着头应了声“小桃谨记”。 然后背着小包袱上了马车经过殷老二时,冲他点点头,殷老二露出一口白牙,爽朗地叫了声“小桃妹子”。 “好了,该启程了,大家不必相送,往后多珍重。” 楚漓朝澧城上下,微微一拱手,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戚继北也抱拳,“多珍重,告辞!” 然后转身,一跃上马,勒了下缰绳,伸手,“启程!” 他高呼之后,队伍便开始行进了。 此去不知何时再见,也或者,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小桃掀起车帘,看了眼身后熟悉的故土,眼中有一丝不舍,但她放下车帘后,便是满目的坚定不后悔。 衾嫆挑眉看了她一眼,“不后悔?” 这一走,可不知多少年后才能回来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小桃垂了下目光,忍住心头酸涩,重重点头,“不后悔!” 以后衾小姐就是她的主子,就是她的根。 至于澧城,将永远是她心底的故乡。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1埋伏,不按常理出牌 “上京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我们的捷信了。” 戚继北骑着马,在楚漓马车一侧,神采飞扬地说着,“回去也不知道皇上要怎么赏赐咱们!” 楚漓和沈寄年坐在马车内,楚漓动作优雅地泡着茶,给沈寄年递了一盏去。 沈寄年也不客气地就接着了,听到外边戚继北的声音,他不置可否。 反正,和他没关系,他也不稀罕什么赏赐。 只求赶紧和这群人分道扬镳,可别再给他找什么麻烦事了。 “慎言。” 楚漓只是低声提醒着戚继北,随后又压低声音补充道,“怕只怕,这消息传回上京,咱们路上要不太平了。” 这话叫沈寄年眼睛微一抬,看了眼楚漓,又漠然地低头喝茶。 他说了吧,这些人就是麻烦事缠身,跟着他们一道,准没好事。 似乎是知晓不言不语的沈寄年内心所想一样,楚漓微微看向他,语气平和地提道,“沈大夫此行功不可没,实属辛苦。可京中势力错综复杂,为了沈大夫安全起见,本王想,不若派人先送你回山上去?” 至少和楚漓一行人分开走的话,目标小些,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毕竟,京中那些人要的,是楚漓等人的命。 沈寄年闻言,侧目扫了眼神色淡淡地说了这番话的楚漓。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免了。” 他虽然不想掺和他们的事,但他看起来像是贪生怕死之辈? 太小瞧他了。 他不想死,阎王都不敢叫他离开人世。 见沈寄年坚持,楚漓没再说什么。 而外边,戚继北也不是愚笨之人,他如今算是和楚漓绑上一条船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他们立了功,回去势必要得到嘉赏,与此同时,也会招致祸端。 有什么比半路上下手,再栽赃给山匪强盗之流来得更方便省事呢? 这个认知,叫戚继北原先的好心情也去了大半。 他驾着马往前一些,对楚漓道,“我去吩咐一声,让他们加强警惕。” 楚漓轻应了一声,“好生保护衾嫆那边。” “这个你放心,少不了她一根毫毛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戚继北不敢掉以轻心,不动声色地给衾嫆又拨了十来人前后围着她那辆马车,保护她的安危。 这番动静,马车上自是看不到,但衾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到了一些调动的声音,察觉到自己这辆马车周围,明显多了不少人护卫。 不禁眉心微微一拢,楚漓和戚继北莫非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因这一番调动,衾嫆也打起了精神,不敢马虎。 她该料想到的,既然能安排了人去澧城做手脚,那么回程路上也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行着,等到了途经的弥山山谷时,戚继北抬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队伍立马停了下来。 马车刚一停下,殷老二便对车内的衾嫆道,“大小姐你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他们兄弟几个武功高强,稍微有些风吹草动时,就察觉到了。 殷老二说着,对殷老四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默契理会到他的意思,来到马车前,和殷老二换了个位置。 扛着自己的刀,殷老二眯着眼,扫了眼山谷的地势,对见已经全军戒备状态,微微策马往前了些的戚继北道,“人不少,山谷入口后,绝对有人埋伏在了。” 戚继北跟着他爹戚大将军,多年行军打仗,不是没有混出来点干货的,就好比现在。 他抬眸看了眼山谷上方郁郁葱葱的林间,微微眯了眯眼睛。 “弓箭手,往山上放箭——” 他压低声音,抬手,打了个手势,他的一支弓箭手士兵,立马进入状态,拉弓射箭。 “咻——” “咻咻咻——” 瞬间,百箭齐发,朝着那郁郁葱葱的山上射去。 不多时,他们耳尖的,听到了有人痛呼呻吟之声。 戚继北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他勾起一边嘴角,看了眼身后的几辆马车,随后笑得一脸邪佞。 “步兵,骑兵各一百,上前,随我迎敌!其他人原地保护王爷和衾小姐!” “是!” 众将士异口同声,气势如虹。 衾嫆不由得掀开车帘一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了。 戚继北带着骑兵和步兵,直接兵分三路,两路从最外围包抄要埋伏他们的敌人,他自己则是带着一队人马走中路。 也就是峡谷唯一的入口。 那个入口很窄,易守难攻。 但戚继北一点都不怵,直接带着一队人马,铁骑如雷,迈入敌人以为的包围圈。 哪知,戚继北像是事先料到了似的,身子微微往一侧矮下去,随后手中的长枪往地上重重划拉了一圈。 只见几道铁索,被他的红缨银枪给一举挑了起来,他再重重一甩,径直往躲在两侧随时准备拉铁索暗算他们的几个贼人身上,顿时,哀嚎惨叫声响起。 这还没完,戚继北直接弃马飞身站到了石头上,直接一枪掷过去。 “!” 埋伏了好半天,正打算出动的一群人,一个个表情惊诧。 这人怎么这么猛的!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中他们的圈套啊! “呵,鸡鸣狗盗,小爷今儿个就把你们打成落水狗!” 戚继北单枪匹马地冲到了这群人当中,然后自己一枪一个,一脚一个,直接将那几个要准备巨石攻击他的步兵的人给撂翻了。 石头砸在他们自己身上,痛得一个个鬼哭狼嚎,好不凄惨。 戚继北嘴角挂着一抹狡猾的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殷老二和殷老三也投入到了破这些人的埋伏的前线中,这二人是实打实的江湖好手,比戚继北的伸手还要好。 戚继北一下来了精神,非要和两人比试一下谁杀的敌人多一样。 “留个像样的活口,其余人——杀!” 他眼底是锃亮的狼似的凶光,嘴角一扬,通身那股杀伐之气,展露无遗。 “小心——” 而此时,楚漓手中茶盏一顿,他将杯子往外一掷,直接挡住了一枚朝沈寄年方向射来的飞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2魔将,至始至终不改初心 杯子和飞箭碰上,顿时四分五裂。 沈寄年微微偏了下头,方躲过碎片。 他眉心一拢,冷然地瞥了眼外边。 “多谢。” 然后看了眼楚漓,淡声道谢。 如果不是知道他针对的不是自己,沈寄年此时的冷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和仇人说话。 楚漓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微微掀开车帘,朝衾嫆的马车方向看去一眼。 恰好,衾嫆也掀了车帘,正眼巴巴地朝他这边看来。 二人目光相对,都是一愣,随后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衾嫆张了张嘴,无声地做了个“没事吧”的口型。 而楚漓朝她缓缓摇头,也做了个口型—— 别担心,有我。 五个字,叫衾嫆原本有些悬着的一颗心,立马落了下来。 戚继北一枪指着要跑的一个首领人物。 后者吓得忙脱口而出—— “饶命啊,我们就是些打家劫舍的山匪,只是看你们像是朝廷的人很有钱的样子,才,才鬼迷心窍,饶命啊……” 戚继北冷笑一声,朝着这人的心口就踹上去一脚。 “编谎也要编一个像样的!小爷我从三岁起就会骗人了,你这破谎我五岁就不撒了!” 他大咧咧地当众宣扬自己小时候的“丰功伟绩”,着实叫殷老二几个,嘴角抽搐,觉得他画风清奇了。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么。 但也是戚继北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才会一上来不顾不问先就一顿痛打,将敌人杀得差不多了,再抓了首领几个,盘问。 首领不禁心口痛,外伤内伤都有。 他们也没想到戚继北这么混啊! 根本不给他们应对的时间就上来一顿乱打,将他们的陷阱埋伏破了个干净不说,下手又狠又准! “官,官爷,小人真的,真的只是想打劫些钱财啊……” 戚继北一脚踩在他肚子上,咧嘴,便是一口明晃晃的白牙,“还编呢!看到那么大一个‘戚’字旗,还敢打劫的山匪,怕都是新来的吧?小爷我戚家军所到之处,就是凶残的蛮子都怕,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敢打劫我?” 一旁殷老二适时接了这话,“就是,我殷老二在江湖上也颇有些人脉,你弥山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山匪了?关键是别人打劫都是先出来喊口号,你们却躲在暗处想要暗算杀人—— 这可不像是山匪的作风啊。” 首领哪里知道,这戚家军中,还有江湖人! 登时哑口无言,还要垂死挣扎辩解,就见戚继北龇牙咧嘴地冲他道,“来人啊,除了胆小怕死的,其余人,就地正法!” 他说着,银枪挑着首领身旁一个畏首畏尾吓破胆的男人的衣领,将人给高高举起,笑容恶劣而嚣张。 “余下的,如果不老实招了,小爷的枪可是最喜见血的!” 太凶残了!哪有快到了京城的将军这么铁血肆意的! “山匪”们闻言,无不是惊诧地瞪着眼前这个玉面小将军,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心中惊惧。 戚继北这个名字,从此,大概要比他爹还要让人闻风丧胆些。 戚大将军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出身,一身正气,铁血却也忠勇宽厚。 但戚继北…… 混世魔王即使成了将军,也改不了骨子里刁钻混不吝的魔性。 楚漓默默看着这一幕,一旁的沈寄年难得地赞了一句,“戚继北此人,或成一代魔将。” 他爹是名将,但戚继北这个路子,显然太野了,能将正规敌人打得没了招式和防备,桀骜不驯,又狂又野,可不就是一代魔将么? 楚漓不禁想着,上一世,戚大将军一生忠君爱国,奋勇杀敌,但最后,没有好结局。 至于戚继北,他死的时候,他好似还在边疆,并不知道他的结局如何。 但有一点他赞同,只要给戚继北机会,这个人,将是战场上新的杀神魔将。 只是他深信,疑心重又爱排除异己不留余地的楚唯,上一世绝对没有重用他。 “只是,锋芒毕露,怕是容易被敌对。” 沈寄年见楚漓露出一个叫他觉得有些深意的笑容,不禁多了些探讨的欲望。 他是不喜这些朝廷纷争的,但和这二人接触下来后,他却发现,此二人,一个温仁不争得半点不像是皇室子弟,另一个狂妄不羁到半点不像是个世家公子。 但很难得的,一人身处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皇室却仍有一颗温厚善良的心,一人不拘小节仍保持赤子之心。 却都是在遇到事时,露出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一面。 果断,利落。 一个有勇,一个有谋。 沈寄年不禁想,如果楚漓愿登位,有戚继北这样的鬼才魔将,再有衾嫆这样玲珑心思会用人的妻子,以及镇国公和护国公两府智勇忠心的国公…… 一点都不难吧。 似乎察觉到沈寄年心不在焉,楚漓稍稍分神看了他一眼。 “沈大夫在想什么?” 他默不作声地又倒了一盏茶,这回,却是没有喝,而是握在手中。 “在想,端王是否有夺位之心。” 尽管沈寄年可以云游四海,想治谁就治谁,想去哪就去哪,不愁钱也不愁没病人和疑难杂症。 但他不得不承认,几次三番搅和进了楚漓和衾嫆的事当中,在外人眼中,尤其是楚唯眼里,他俨然成了楚漓这边的人。 如果楚漓没有能力斗赢了楚唯,沈寄年默默看了眼车外,死人的血腥气并不好闻,叫他微微蹙起了眉心。 那他的日子,应该会有些麻烦。 至少,如果楚唯即位,大概会派人将他当作楚漓一党,追杀吧。 楚漓闻言,手中杯子轻轻晃了下,杯中的水微微荡了荡。 他只是思忖了一瞬,便知道沈寄年在想什么。 沈寄年这个人,清高孤傲,不世俗也不给王权贵胄面子,但他怕麻烦。 他不喜欢被人搅了清净。 “说来惭愧,沈大夫如今是不得不和本王归为一营。” 楚漓先是这般真心实意地说了声抱歉,随后却是正色地摇摇头,“这世道已经乱了,可我从头到尾,要的不是皇位,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要的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沈寄年微微一怔,不是不惊讶的,如今楚漓病好了腿好了,逐渐平步青云,却说他不想要皇位…… “为了护好她,为了护住我们在意的人,有时候执剑并非要挑起杀戮,只是想自保罢了。” 自保…… 沈寄年似懂非懂地点了下下颌。 “我如今有些明白,衾嫆为何这般执迷于你了。” 这个人,初心从未变过,不管拥有了多少权势和拥护者,他居然从头到尾只想着护衾嫆安好。 真是……没出息得厉害。 沈寄年摇着头,眼神却带了几分欣赏。 他想,或许就是他们二人之间这份羁绊,才叫他一而再地出手相助吧。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3心软,给他们报仇 这场战役,结束得有些早。 戚继北带着人清点了敌人的尸首和活口,还命人搜查了那些首领的身上是否带有什么印记和有用的证据。 但有些遗憾的是,这些人身上干干净净,一封书信都没,更别说什么能证明身份的印记了。 “无妨,活口还在,小爷就不信了,天天打一顿,弄他个半死不活一口气吊着,还能不招?” 戚继北听完手下人的汇报后,眼皮子掀了掀,掏了掏耳朵,吹了下手指,粲然一笑。 此时,楚漓也下了马车,闻言,不禁莞尔,还接了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沈大夫的医术,还能让奄奄一息之人开口说话。” 意思就是,任戚继北严刑拷打,不必顾忌,出了事还有沈寄年那一手鬼斧神工的医术兜着。 二人旁若无人地这么当着匪徒的面商量着,叫一干俘虏面色再度白了白。 严刑拷打,还日日来…… 吊一口气不让死,有个大夫在旁边给续着命,这可是比死了还要痛苦的事。 这两个,简直就不是人!是魔鬼!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之间,已经瓦解了匪徒的意志。 至于剩下的,就是具体执行了。 “清扫尸体,继续行进!” 楚漓朝戚继北点了下头,后者眼珠子一转,便抬手,对部下吩咐着。 “至于兄弟们的尸首,运回京中,予以厚葬!” 看了眼损失的部下,戚继北抿着唇,脸色就难看了些。 他一直都是这样,上战杀敌时,可以做到不管前面是什么敌人,都勇猛斩杀,眼都不眨一下。 可一旦结束战役,看着自己损失的弟兄手下,他便总郁郁不乐。 这也是为何,将士们跟着他之后,越来越忠他服他,将他当作他们的神来信奉。 衾嫆下了马车,看着地上尸横遍野,不禁叹气。 小桃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脸色有些发白,紧跟在衾嫆身后,眼睛都不敢往地上看。 楚漓看了眼戚继北,伸手在他肩上按了下,什么都没说。 见衾嫆走来,他温和地伸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怕她吹着风。 “我去开解下他。” 衾嫆乖巧地任由他替自己整理斗篷,等他手收回去了,她才小声地对他说着,似是报备。 楚漓微微笑了下,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 “嗯,好。” 或许是自己对她的执念和独占逐渐透过温润柔和的表象一点一点暴露出来,他发现,衾嫆润物无声地在给他安全感。 他其实很想说,尽管他不希望她和任何除了他之外的人亲密和友好,可互表心意之后,他的患得患失已经逐渐消失。 而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总是会全力支持的。 衾嫆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微仰着脸,“你手好凉,快回车上喝点热茶。” 眉眼都是对他的关心和在意。 楚漓爱极了她这个模样,恨不能抱着她入怀,好好温存一番。 但他最终也只是克制地紧了紧喉咙,冲她温温一笑。 好脾气地应着,“好。” 回过头来的戚继北,看到的就是这么腻歪的一幕。 “……” 顿时,觉得心情更塞了。 好想容央,想被安慰—— 算了,容央只会骂他这么大人了还不习惯这样的场面,然后嘴硬地带他去吃点好的放松下。 戚继北想着有些出神,衾嫆这时走到他身侧,抬脚,很不符合她如今淑女高冷娴雅的身份地踢了他一脚。 好在,除了小桃,没人看到。 “嘶——衾嫆你找揍啊!” 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脚,戚继北心中的郁闷立马被气愤取代。 他瞪着衾嫆,凶神恶煞的。 小桃吓得缩了缩脖子,但下意识挡在了衾嫆面前。 主要是,戚继北身上沾了不少敌人的血,面上还带着未褪的杀气,叫小桃有些发怵,担心衾嫆惹怒了他…… 但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从小到大,哪次戚继北不是嘴上说着要揍衾嫆,但最后都被衾嫆揍回去? 衾嫆拉了拉她,看着郁闷的戚继北好笑不已。 “小桃,你去给我拿个手炉吧。” 小桃犹豫地看了眼面前沉着脸的戚继北,又看了眼一点都不畏惧的衾嫆,确认了戚继北是不会和衾嫆动手的,才一步三回头地回马车上拿手炉。 将小桃支开了,衾嫆才收了些笑,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戚继北,“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嘴上凶神恶煞,实际上,你的蛐蛐斗败了被咬死了,你都要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见她忽然提起他小时候的糗事,戚继北脸色更黑了。 瞪着衾嫆,凶巴巴地道,“你闭嘴,不许提了!” 衾嫆耸耸肩,不怕死地继续道,“我记得那次你和杜家的小公子斗蛐蛐,后来输了,你冷着个脸,别人都以为你是因为输了不高兴,结果容央拉着我去找你,在你家后山看到你给蛐蛐挖了个坑埋它,一边埋一边哭……” 说到这,衾嫆语气里有些怀念和酸涩。 不管是上世还是这一世,戚继北都是这样的,外人都说他不学无术,混不吝,可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谁。 他总是保护容央和她,说关起门来可以把她气哭,可以揍她,但是出门了,谁都不可以碰他的小伙伴一根头发。 就是这样的人,上战场杀起敌人来如麻,但躲起来的时候会因为损失了自己的兄弟而难过。 容央总跟她说,戚继北看着大大咧咧一点都不体贴,但他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她一开始觉得,“柔软”这个词,和戚继北这个长大后愈发横行无忌的魔王一点都不搭。 直到刚刚,她看到他对着那些死了的士兵,耷拉着眉眼难过,才想起来,他其实从小便是这样的。 一直都没变过。 还是那个小时候死了蛐蛐,人前冷着脸凶巴巴,却躲起来偷偷埋了蛐蛐,还抹眼泪的小男孩。 “戚继北,有得必有失,你欲谁活,便会有人死。” 衾嫆听见自己有些淡淡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是残忍冷血,“想要保护重要的人,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无可避免地有人死。不怪你,这是宿命,你是个很好的将军,你无愧于他们。” 说着,她定定地看向望着自己有些怔愣的戚继北,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然,“你该做的,是让他们的死不白费,给他们报仇。” 报仇…… 戚继北抿着唇,眼底的郁色一点一点褪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4开解,我等你娶我 “衾嫆,我发现,你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戚继北盯着衾嫆,眼神却没有谴责的意思,而是叹了一口气,“就好像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后,不得不成长和学会自我开导。” 他是知道衾嫆在他不在京城的这几年里,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的,只是真切地感知到她是他认识的那个衾嫆,却又不是那个衾嫆时,才发现,原来成长,是这么的悄然和残忍。 不过也好,至少,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不至于总是傻傻地挨打。 男子若是不够智谋,那还可以用拳头去解决,但女儿家却不一样,不聪明不厉害点,就只能被踩在脚下欺负。 “那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衾嫆在戚继北说她变了的时候,心底一跳,但淡定地看着他笑了笑,接了这话。 戚继北摇头,面上淡淡的,已经从刚刚的郁闷情绪中走出来些,“不知道,有时候觉得,变强大是好事,有时候又想着,单纯简单些,或许就不必那么累了。” 他看着衾嫆,在她怔愣之际,忽然咧嘴又笑得很是恶劣,抬手坏心肠地揉了一下衾嫆的头发,将她的头发都给弄乱了。 换来衾嫆瞪他的眼神时,才笑嘻嘻地道,“衾小嫆啊,有时候不必那么辛苦的,我看端王很乐意让你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想。” 就好像他愿意容央这么莽撞直率下去,人生在世,有人愿为你负重前行,你便不必非要扛着重任受累。 闻言,衾嫆彻底愣住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马车方向,不期然的,就对上靠着车窗,一脸温柔地看向她的楚漓的宠溺目光。 似乎一下,有人点醒了她什么似的。 楚漓喜欢的……是那个最真实的她?不管是从前鲁莽愚蠢的她,还是现在这个即便筑了一层盔甲,但依旧不时流露出本我的她…… 她忽然无奈地瞪着戚继北,“不是我开解你么?怎么反倒成了你开解我了?” 戚继北咧嘴贱兮兮地笑着,“谁叫我是你表姐夫呢!嘿,小表妹,喊一声姐夫听听?以后我罩着你!” “……” 衾嫆懒得理会他的贫嘴,啐了口,“你先娶到了我表姐再说吧!” 一句话,戚继北刚得意起来的俊容就一僵。 哀嚎一声,婚期怎么还不到,他也想赶紧娶媳妇…… 衾嫆朝楚漓走去的脚步一顿,听着戚继北的碎碎念不禁好笑摇头。 但心底也嘟囔着,是啊,怎么还不到,她也好想赶紧嫁给楚漓啊。 “谈好了?” 楚漓见衾嫆小脸红扑扑地朝自己走来,绝艳明丽的脸上都是笑容,不禁也跟着翘起了嘴角,温声询问她。 点点头,衾嫆抿着唇面上持续绯红,低声道,“楚漓,还有好久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嗯?” 楚漓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纳闷,怎么忽然脸就红了…… 他刚要开口提醒一句“车内还有个人”,就听见小姑娘害羞又娇甜地接着道,“我说成亲,还要等一个多月——好久啊,我想早点嫁……沈寄年你怎么能偷听!” 恰好一阵风吹来,将车帘拉得更开些,衾嫆娇羞的脸立马变了个样,她小嘴张了张,看着另一侧,目光清冷无尘,却又无端的好似带了点戏谑的沈寄年,声音不自觉地扬了上去。 她,她怎么又—— 又在人前闹笑话了! 天啊,现在好了,戚继北、殷家几个、小桃,这会儿的沈寄年,都能凑两桌牌搭子了! 她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了黏楚漓黏得不行,一点都不矜持的恨嫁样子! 衾嫆捂脸,欲哭无泪,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沈寄年一脸无辜地眨了下长睫,见状,嘴角抽了抽,“我一直在车上。” 是你自己急于表白恨嫁的心意,忽略了我这么个大活人而已。 明明没有看沈寄年的神情,但衾嫆就是能听出,这人的潜意思! 衾嫆羞愤难当,“我,我先回去了!” 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楚漓此时的表情,捂着脸落荒而逃似的,回她自己那辆马车了。 留下依旧是一脸寡淡而略显无辜的沈寄年,以及,满脸无奈又宠溺,眼底尽是暖色的楚漓。 “早知道给沈大夫换一辆车。” 他看着衾嫆快步回到马车前,直到她钻进了马车内,他才放下了车帘,默默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沈寄年,如是道。 沈寄年:“……”怎么,瘟疫解除了就嫌我碍眼了? 他寡淡地扯了扯薄唇,“呵——” 他还嫌这两人整日里腻腻歪歪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呢。 衾嫆回到车上后,用手做扇子状,扇了扇自己又红又烫的脸,好一会,才散去了脸上的热度。 小桃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不禁看了眼车内的暖炉,“小姐,你很热么?” 这大冷天的…… 衾嫆咳了声,恢复了高贵冷艳的淡然脸。 “还好。” 小桃老实地“哦”了声,然后继续忙活。 见她在绣着什么,衾嫆不由好奇,“绣什么呢?” 小桃忙腼腆地笑了,“手帕。” “你这绣了好几条了,不需要这么多的,回了国公府,我带你出去买。” 国公府也不缺给丫鬟置办这么点东西的钱。 她一向对丫鬟们很大方。 小桃却摇头,“不是绣给奴婢自己的。是——给府里的姐姐妹妹们……” 衾嫆挑眉,还没问她什么意思,就听小桃自己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接着道,“奴婢嘴笨,不太灵活,又没去过京城……怕伺候不好给小姐丢人添乱,但……但也不好白白让府里的姐姐妹妹们教奴婢规矩……” 主要是她怕国公府的大丫鬟们会不会不喜欢她。 毕竟,她算是乡下来的吧。 小桃想着,就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衣裳下摆。 衾嫆微微错愕,倒是没想过这点,她知道自己几个婢女的秉性所以没这个担忧,但小桃毕竟是孤身一人从澧城跟着她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会怕的。 她面上柔和几分,伸手摸了摸小桃的发髻,看着她圆圆的很有福气的脸蛋,笑道,“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那几个婢女,春花活泼爱闹不怕生,夏蝉伺候枫哥儿去了,秋月温柔稳重,都是好相与的。放心吧,不必拘束,国公府不讲究这些的。” 小桃闻言,很是信赖地点着头,是啊,小姐这么好,她的婢女一定也是极好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5回京,楚唯亲自来接 抵达上京时,衾嫆觉得臀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被小桃扶着下来,她活动了下手脚,才站稳了些。 不禁苦笑地对小桃道,“真是病了一遭后,身子骨都变娇气了。” 小桃忙宽慰着,“毕竟山高路远的,一路上确实辛苦,小姐先前又中了蛇毒……” 提起“蛇毒”,衾嫆神情一紧,忙叮嘱小桃,“对了,回去千万别跟我爹和春花秋月他们提我中过蛇毒这事,要不然可又要被念叨一番了。” 想到她爹和秋月会怎么训她,衾嫆就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打了个寒噤。 得了,让小桃死守秘密。 只是,衾嫆没想到的是,楚唯居然亲自出城迎接他们。 “父皇龙心大悦,正在宫中等大功臣,五弟和戚小将军赶紧入宫去吧。” 楚唯一袭银月斗篷,里面是同色的华服,脚蹬一双流云黑棕靴,骑着一匹白马,面容清贵尔雅,说不出的气度风华。 但衾嫆看到他,就心情不太好。 想起那次巷子里,他威胁她的那张嘴脸。 扭曲偏执,半点君子之风貌都找不见。 楚漓和戚继北,抬手朝他微微示意,面上没什么神色。 只带谦逊与恭谦地应了一声,“有劳三哥亲自来接,臣弟这便同戚小将军进宫面见父皇。” 明明是立了一件大功,他却不卑不亢,面上一点喜悦都不见,沉稳淡然得叫楚唯眸子一暗。 若是换作楚旸,这会定是已经炫耀不已,甚至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就算是他…… 楚唯试想了一下,一举解除了瘟疫之患,救了万千百姓的性命,这样的差事,办得实在是太完美,既幸不辱命,又得民心爱戴。 如果是他的话,他再怎么隐忍,也忍不住泄露一点喜色在外吧。 这般想着,楚唯的心情再度沉了下去,所以他才这么忌惮楚漓啊,这样一个人,如果不除掉,将是他永久的后患。 楚唯心中作何感想楚漓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他只是看了眼又回到马车上的衾嫆。 和楚唯点了下头算是示意,然后走到衾嫆的马车一侧。 “姣姣。” 他轻声唤着。 衾嫆立马拉开帘子微微伸出半个小脑袋。 楚唯隔着不远,看到她精致的侧颜,线条柔和,面容昳丽。 可那张总是冷着不可侵犯的面上,此时却带着软软的笑意。 他甚至,好像听到了她娇甜的声音回应着楚漓低低的话。 “我先进宫复命,让书语护送你回国公府可好?” 衾嫆出京去澧城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消息被封锁住了。 但楚漓还是担心她被认出,所以身子挡住了衾嫆露出的小半张脸,轻声询问她的意见。 衾嫆轻轻摇头,“书语是你的人,要是被看到了,也是说不清的。你不必担心我,有殷二哥护送我回去,不怕的。” 殷老三和殷老四负责护送沈寄年回山上,楚漓和衾嫆都怕沈寄年被自己牵连,所以一举派了两个厉害的高手保护他。 留下一个殷老二,依旧给衾嫆当马车夫。 已经到了京城脚下,楚漓倒也不担心衾嫆会出什么乱子,加上山匪一事还亟待处理,他只好点点头。 “好,那你先回去,好生休息一番,等我处理了手头上的事就寻机会来见你。” 闻言,衾嫆笑着点头,乖巧得不行,“好啊,不过你得想好了怎么登门呢,我爹那头,肯定不好交代。” 她说着,还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毕竟,未来老丈人总是有那么几分脾气的,楚漓这么软和的好性子,不知道怎么应付老丈人? 哪里看不出衾嫆是在看好戏?楚漓忍俊不禁,摇摇头,忍着伸手点一下她鼻子的冲动,好笑道,“你呀你,顽皮。” 言罢,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朝楚唯的方向看过来一眼,不期然的,就和对方那深邃的冷眸对上。 楚漓心头一跳,交代了小桃几句,便回到楚唯和戚继北身侧。 戚继北也知道到了京城了不能再提衾嫆,便只咳一声,帮他打掩护似的说了句,“好了,该走了。” 楚唯是带了宫人出来的,不知为何,他本能地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衾嫆是跟着楚漓一道回京的这件事。 尽管,本可以损她的清誉,让楚漓不快。 可他只要一想到,这么做的话,那两人的交集便更加紧密,他就不由得暗下了眸光。 “快些吧,莫要让父皇久等。” 他深深望了一眼后面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微不可闻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城,衾嫆的马车悄悄地脱离队伍,等人群都围着带着好消息归来的钦差一行时,绕了个圈,朝着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大小姐,国公府到了。” 殷老二将马车一停,大咧咧地跳下来,活动了下拳脚。 小桃掀开车帘,看了眼气派恢宏的国公府大门,不禁傻眼,傻乎乎地回头看着整理斗篷的衾嫆,问道,“这么大的宅子……这里就是国公府么?” 整理好了的衾嫆,弯身钻出马车,闻言不禁乐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家。” 小桃先是愣了愣,随后才知道是被衾嫆打趣了。 忙红了小脸。 “好气派!” 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了,呜呜呜小姐千万不要嫌弃她啊。 衾嫆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她有点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圆脸。 衾潇一早就知道衾嫆回来了的,但又不能大肆宣扬,毕竟府中还只当大小姐赖在海棠苑养病,根本不知道她早就跑出京城。 管家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他一早安排好了,他亲自到门口迎接衾嫆,见她气色不错,但有些风尘仆仆的,不禁慈爱地说道。 “小姐一路上累了吧?老爷让您先回去沐浴休息,等晚些时候,再来找您一道用晚膳。” 没想到她爹知道她回来了,先让人通知她回去休息,她有些感动,小声地对管家道,“好,管家,你和爹爹说,我带了不少礼物,等晚些,我给他还有枫哥儿送去……对了,也有您的。” 管家一听说,还有自己的,不禁笑眯眯地谢道,“那老奴就多谢小姐好意了。” 衾嫆一路上都在赶路,的确有些累了,打了个呵欠,强撑着精神地对管家说了句,“对了,这是我带回来的婢女,以后就在我的院子和春花秋月一道伺候,麻烦你安排下。” 管家看了眼小桃,后者腼腆地见了礼,他笑着点头,“既是小姐带回来的,老奴一定好好安排。” “嗯。” 衾嫆困顿地应了声,小手掩着唇打着呵欠,她现在只想好好沐浴一番,然后倒头睡一觉。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6婢女,要提拔两个 衾嫆回到海棠苑时,整个海棠苑都喜气洋洋的。 春花一早便在屋内放了几株梅花,一进门便能闻到清香宜人的香气。 秋月但心情衾嫆饿了渴了,一早将茶点备好。 两个婢女看着平安归来的衾嫆,一前一后地迎上来。 “小姐!” “小姐可算回了!” 衾嫆原本困顿的神色,在看到两个婢女时,便清醒了些来。 她伸手便捏了下春花的脸蛋,“啧,多久不见啊你这脸蛋都圆了一圈,看来我不在你过得挺好?” 一下将春花原本要说的“奴婢想您想得都瘦了”这话,给噎了回去。 怨念地捧着自己的脸,春花嘀咕道,“小姐真是的,哪有姑娘家喜欢听这个话呢,也不怕奴婢脸皮薄……” “呵呵——你还脸皮薄?”衾嫆闻言,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伸手又捏了一把春花的脸蛋。 秋月看着这一幕,温婉地笑了下,目光看向衾嫆带回来的小丫头,不禁问衾嫆,“这位姑娘是……” 被她一提,衾嫆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小桃呢! 她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在澧城时伺候我的丫头,名唤小桃,我看她乖巧能干,就做主带回来了。秋月啊,你性子沉稳又能干,小桃初来乍到,不懂的你就教她,可好?” 小桃听着,微微红了红脸,往前走了一步,朝春花和秋月见了个礼。 腼腆地开口,“往后还望二位姐姐多指教。” 春花抢白道,“小姐你偏心啊,这么可爱的妹妹,为什么不是让我来教呢?” 见她又贫嘴,衾嫆好笑地敲了她一记,秋月观小桃神色,只觉得是个老实害羞的,担心她过于拘谨,便解释道,“小桃妹妹往后就跟我一道学习府里的规矩以及怎么伺候小姐……至于春花啊,她就是个皮猴儿,你不用在意她的话,她打小跟在小姐身边,没大没小惯了。” 这话也算是告诉小桃,春花和衾嫆情分不一般,所以偶尔没规矩,但她须老实本分,不能学春花。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春花那样的造诣的。 衾嫆听懂了,不由朝秋月看了一眼,没有异议。 她这个院子能这么井井有条的,全依赖着秋月一手操持。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秋月姐姐的话,小桃记下了。小桃以后和两位姐姐一道好好伺候小姐。” 衾嫆闻言,满意点头,“等过几天,我再挑一个会武功的,秋月你就辛亏点,一并教导着,等她们适应了,就提了做一等丫鬟。” 她说着,看了眼春花和秋月的神色,虽然这两人是打小的情分,但她也怕她们会因为她忽然要提两个大丫鬟和她们平起平坐而心中不满,所以索性一次将话摊开了。 免得等她后面又买一个丫鬟回来后,这两人再心中不高兴,就白白生分了。 春花是个乐观又活泼的性子,她觉得人越多越好,便笑着点头,“自然好啊,小姐也需要多点丫鬟伺候了,不然以后嫁入王府,被人嘲笑丫鬟少,寒碜可怎么办。” 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有些不明白衾嫆忽然要提两个大丫鬟为何的秋月,一瞬明白过来。 不禁懊恼,“瞧奴婢这记性,小姐婚期将至了,是该提前做准备了。既是小姐的决定,秋月自当好好教导两个妹妹,一起好好伺候小姐。” 听她这么说,眼神也全无晦涩违心,衾嫆方松口气,点点头,冲她笑笑。 “虽说到时候是四个一等丫鬟,但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往后她们几个,还是归你管束。”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春花大大咧咧又不爱管事,但秋月心细如尘还沉稳大气,让她来很适合。 且也不会寒了一直伺候她的老人儿的心。 当着小桃的面,她便这么允诺了,秋月愣了愣,随后又是感激又是紧张地福身。 “谢小姐抬爱。” 至于春花,她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没什么影响。 衾嫆自然也不担心春花会心里不满,先不说春花不会,再说了,春花和她也是情同姐妹,等她嫁过去王府安定下来了,就要给春花筹备着婚事了。 毕竟她表哥也帮她做了不少事,两人若是成婚,她还要好生替他们筹备筹备。 她想得很周到,如果两人不想当下人了,便放行,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做生意也好,安顿也好。 若是春花舍不得她,那就和她表哥一道帮忙打理内院外院。 以后生了孩子,就给她的孩子当伴读,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也不会亏待了她们的孩子。 想的有点远了。 衾嫆掩面打了呵欠,泪眼迷蒙地望着三人,“我先简单洗漱一番。” 见她一脸疲倦,春花和秋月心疼极了,两人立即有条不紊地安排热水和给她拿寝衣。 小桃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衾嫆扫了一眼,“你就呆在屋子里吧,等秋月她们不忙了,让她们带你转转,熟悉熟悉院子和府里。” 闻言,小桃感激地看了一眼衾嫆,“是。” 乖巧应下。 等热水好了的时候,衾嫆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小桃不敢惊扰了她,只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她身上搭上。 秋月端着铜盆进来,见状压低声音对她道,“我去看看厨房,小桃,能麻烦你给小姐擦下身子么?” 她说着,莞尔道,“除了外衣和鞋袜,稍稍擦拭下便好,小姐是习武之人,动静不能大了,不然会吵醒她的。” 她的声音像是一阵春风细雨,小桃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婢女,不禁有些脸红红。 点头,傻愣愣地接过了铜盆。 伺候小姐梳洗这并不难,之前在澧城,小姐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一个人打理的。 见她还算手脚麻利,秋月便放心了,走路很轻,每一步都不发出声响来地出了房门。 她走到厨房,叮嘱厨子们多做几个菜,包括衾潇和衾枫喜欢的菜也加上了。 小姐这会儿睡一觉,大概醒来刚好可以陪老爷和少爷用晚膳。 她如是想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7关系,姐夫最好了 衾嫆醒来时,天色刚落幕。 她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这一觉,总酸睡得她舒爽了不少。 一路上都是马车里睡觉,总是蜷缩着手脚,极不舒服。 “小姐,醒了?” 春花走过来,笑眯眯地端了洗漱的铜盆,“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厨房的晚膳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小姐你醒了和老爷少爷他们一道用呢。” 听说要和爹爹还有枫哥儿一道用晚膳,衾嫆立马清醒。 忙手脚并用地爬出被窝。 “好,快点。” 天都黑了,枫哥儿该要饿肚子了。 正想着,外屋便响起枫哥儿稚嫩又兴奋的声音。 “阿姐,阿姐!” 随后便是秋月温柔的劝哄声音,“枫少爷,小姐还在睡觉呢,您等她醒了再和她说话好不好?奴婢给您拿点心吃。” 枫哥儿闻言哼哼唧唧地道,“哼,阿姐也太懒了,这么晚了还在睡呀。哎,好吧,我等等她。” 一副小大人的口吻,逗乐了屋外的婢女。 “你是何人?看着眼生。” “回,回枫少爷,奴婢小桃,是小姐从外头带回来的新丫鬟。” 枫哥儿和小桃聊上了。 “哦,你看着不太机灵啊,那你要好好干,不能怠慢了我的阿姐,知道么?” 衾嫆听得一脸无语好笑。 这才多久没见啊,小家伙就学了一股子大人的口吻说话。 她洗了把脸,加了件外衣,便这么出了寝室。 看着坐在外间上座,小短腿在半空摇晃的衾枫,衾嫆眼神便是一软。 “枫哥儿。” 她轻轻唤了一声。 原本还在那端着大人做派,训导丫鬟的衾枫,立马小脸一喜,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衾嫆身边,抱着她的腿。 “阿姐!姐姐,姐姐!” 声音里满是孩子的稚气和欢喜。 小桃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分明,前一瞬叫她觉得有些难以接近的小少爷,立马变得软糯可爱起来。 抱着小姐的腿一声声的,可爱得让人不禁心软得一塌糊涂。 衾嫆垂下眸子,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意蔓上眼眸。 “呀,枫哥儿是不是长高了?” 她说着,小家伙立马眼睛喜滋滋地亮了起来,不住地点头,“是的是长高了!爹也说了,我高了的!” 下一瞬,衾嫆将他一把抱起来,不禁苦笑地掂了掂。 “啧,可不是么,不只高了,还壮了。阿姐都抱不动枫哥儿了。” 好久没被姐姐抱的小家伙,脸蛋红扑扑的,似乎因为有丫鬟在,很是害羞,在她怀里轻轻蹬了蹬腿,“姐姐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难为情地捂着脸,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这么大了还要被姐姐抱一样。 但腿上蹬着,身子却朝着衾嫆的肩头挨过去,十分依赖地蹭了蹭。 姐姐香香软软的,他最喜欢姐姐了。 抱了一小会,衾嫆也知道弟弟一天天长大了,不能当永远小孩子宠着抱着,便小心地将他放了下来。 “枫哥儿要不要看看姐姐给你带的礼物?” 她伸手,小家伙立马递了自己软乎乎的小手,被她牵着。 “礼物!要看要看,现在就去!” 春花跟在身后,不禁无奈道,“小姐,你好歹梳妆了再说呀。” 不然一会老爷到,小姐还这么妆发不整的,可见不了人。 衾嫆冲她挤了挤眼睛,“一会便好。我爹要是来了,让他先去厅里喝茶坐会儿呗。” 春花:“……”也就小姐敢这么晾着堂堂国公爷了。 她回头,见小桃还是有些拘谨,站在那不敢乱动的样子,不禁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别紧张,枫少爷很好相处的,在海棠苑你不必这么拘谨的,只要做好本分的差事,小姐对咱们都是极好的。” 说着,她又小声地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咱们小姐呢,是府上唯一嫡出的小姐,很受宠,枫少爷是唯一的嫡少爷,和小姐的感情十分好。老爷呢,很宠爱小姐…… 不过,老夫人那,你只需将她当主子恭敬着便是,其他的,不要透露海棠苑的消息。对了,若是那边问起你是哪来的,不要说是小姐从澧城带回来的,小姐去澧城这事啊,是瞒着老夫人和府里其他人的。除了老爷和枫少爷,一概不知的。”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觉得小姐所言非虚,海棠苑的两个婢女,果然很好相处,并且一点都不嫌她麻烦嫌她笨拙地细心教她。 “好的,谢谢春花姐姐,小桃都记住了。” 小姐和老爷还有少爷关系好,同老夫人不是很亲厚,她默默记下。 见她这样,春花笑着摇头,“以后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走吧,去看看小姐和少爷。” 里屋。 秋月打开衾嫆带回来的一个大箱子,里头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衾嫆挑了一件弹弓,递给衾枫,“这个我在集市上看到的,很趁手,你拿着防身用。” 衾枫接过,开心极了。 “我喜欢这个!谢谢阿姐!” “那你可谢错人了,这些啊,都是你未来姐夫买的。” 当着弟弟的面,衾嫆便不害臊地这么说着。 秋月咳了声,压低声音提醒她,“小姐,矜持,矜持。” “……” 倒是忘了回家了,家里有个爱唠叨管教她的秋月。 衾嫆悻悻地抿了下嘴角,心虚地笑笑。 衾枫却是听进去了。 “是,是姐夫买的呀?这么多都是吗!” 他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滴溜溜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似乎对楚漓这个姐夫的接受程度也比衾嫆想象中要高很多。 直接将“未来姐夫”的“未来”二字给去掉了。 这次,轮到衾嫆脸红了,她摸了摸鼻梁,“唔,是啊,都是他买的,喜不喜欢?” 衾枫便兴奋地在箱子里一样样地挑出来看,越看越高兴。 “喜欢喜欢,谢谢姐夫!姐夫真好呀!” 抱着一堆玩具,他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衾嫆见状,好笑地捏捏他肉乎乎的脸,“怎么,姐夫给你买点小玩意你就喜欢他了?那姐姐呢?” “姐姐最好了,我最喜欢阿姐啊!没有阿姐哪来的姐夫!”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除了感觉被自己弟弟调侃了的衾嫆,都不禁笑出了声来。 满堂温馨欢乐。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8训话,亲爹的肺腑之言 屋内正嬉戏着,外边小丫鬟就通传道—— “国公爷来了!” 衾嫆闻言,一愣,忙让夏蝉将衾枫带出去,然后小桃和春花伺候她换衣裳简单梳妆。 大概是知道当家之主来了,小桃有些紧张,手里的梳子都拿不稳。 春花瞧见了,抿嘴笑着,“小姐啊,小桃妹妹胆子可真是小,你先前没少吓唬她吧?” 被打趣了的小桃,红着脸不敢吭声,只握着梳子,小心地给衾嫆梳头发。 春花给衾嫆找了合适的钗子和耳环。 “是啊,我跟她说了,这府里啊,有个仗着有个表哥撑腰,肆无忌惮很难对付的丫头,叫——春花。” 衾嫆望着镜子,笑得一脸狡黠,反过来打趣春花。 春花闻言,忙红了脸,跺跺脚,“哎呀小姐,你怎么,怎么当着小桃的面说起这个啊!” 一旁的小桃不解地接了这个话茬,“春花姐姐的表哥?他很厉害么?啊,他一定是很疼爱春花姐姐这个妹妹吧。” 要不然怎么小姐会说撑腰。 衾嫆和春花皆是一愣,随后后者红着脸难为情不敢说话,前者衾嫆却是“扑哧”乐出声来。 嘴角噙着笑,“小桃啊小桃,你也太单纯了——她的表哥啊,疼的可不是妹妹,是马上要当他娘子的好表妹。” 她一开口,春花又羞红了脸,“小姐!你再这么,再这么不正经,奴婢,奴婢就告诉国公爷啦!” 得,小丫头恼羞成怒,居然还搬出她爹来。 她无辜地摸了下鼻子。 “唔,好吧,不和你这个丫头说笑了,免得你老觉着我欺负你。” 春花腹诽,你可不就是老欺负我么。 说说笑笑间,没一会便好了。 衾嫆担心她爹和枫哥儿等久了饿着,一收拾好便起身出去了。 不忘带上买给他爹讨好他的礼物。 “阿姐出来啦!快点快点,我都饿了,我们快点用膳吧!” 衾枫兴高采烈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想要衾嫆和自己坐一块。 但衾潇扫了个眼神过去,衾枫立马安分老实了下来。 下一瞬,便冲衾嫆哼了声,“坐爹旁边来。” 一副“我有话要问你”的架势。 衾嫆立马心中叫一声不妙。 但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衾潇身边。 刚坐下,衾潇就开口问她,“休息好了?” 衾嫆忙乖巧点头。 于是,衾潇面色肃了肃,“那就好,既然休息好了,就和爹聊聊去澧城这事。” 说着,将衾嫆离家出走留下的那封书信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衾嫆:“……” 讪笑地伸手去拉衾潇的袖子,还没开口呢,衾潇便严肃地低呵一声,“撒娇没用!” “……” 将手收了回来,坐的笔直,态度十分好,“爹,女儿知错了。” 小桃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吱一声,还是秋月见她实在是怵得很,便拉着她出去,带她朝小厨房走去。 “不必害怕,国公爷是故意吓唬小姐呢!小姐不辞而别去澧城,国公爷担心得不得了,一开始很是震怒,但也未曾怎么责罚我们这些伺候小姐的奴婢。他看着严厉,但不会苛责下人,你无需害怕。” 小桃忙一个劲点头,“我,我就是瞧着这样的大人物,本能地慌。” 镇国公啊,她还是小时候听她爹讲过这位雷厉风行的国公的事迹,真人却是第一次见。 没想到真的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秋月没有多说,“走吧,看看小姐的汤好了没。” 而屋内。 “每次都认错,但下次还是犯。” 衾潇该生的气,早就在衾嫆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里生完了。 这会儿瞧见女儿平安无恙地归来,只松口气和宽慰,哪里还会有气? 只不过也不能让这胆大妄为的丫头总是这么肆无忌惮不是?得给她点脸色瞧瞧,让她知道收敛。 一想到,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一晃眼就要嫁人,他这老父亲也管不了她几回了,出嫁从夫,以后就是别人家该管的人。 她年少丧母,端王府又没有长辈,他是怕她被人说没有教养好。 当然,在他眼里心里,他的姣姣啊,是教养最好的小丫头。 被亲爹无情拆穿本性,衾嫆脸有些热,忙撇了下嘴角,挽着他手臂撒娇,“这还不是因为爹爹宠我么……要是爹爹不宠女儿,女儿是不该和爹爹任性的。” 这话,叫衾潇不自觉想到容小莲还在府上的时候,女儿从不和他撒娇,总是倔得像头牛,不服软也不服管教……那个时候,如果他多向着她些,不那么严厉,或许她就不会压抑自己的本性。 所以从容小莲的事之后,衾潇便恨不得将从前所有的宠爱都一道补还给衾嫆,对她万分娇纵。 “哎,在国公府的时候你还可以任意妄为,出了事反正也有爹给你兜着,可你马上啊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总不能也这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衾潇拍了拍衾嫆的手背,总归是没有再舍得板个脸对她,而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 衾嫆有些动容,只觉得鼻子酸了酸。 不由小孩子气地说了句,“楚漓不会的,他很宠我的,女儿嫁人后,还是爹的女儿,只是多一个人宠我而已。” 听她这么说,衾潇有些无语地瞪她一眼,“这么大姑娘了怎么不知害臊的?” 说着,又沉吟道,“傻孩子,夫君再好,也不是你任性妄为的理由,毕竟不是爹娘,会无底线地纵容你……爹这话也不是说让你凡事忍气吞声,而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经营你的婚姻……” 原本这些话应该是做娘亲的或者祖母该说的,但姣姣命苦,亲娘早逝,祖母又是个糊涂偏颇的,只能由他一个做爹的来说了。 衾嫆闻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眶便是一酸。 “爹……” 她爹对她是真的好。 一旁的衾枫,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只知道爹爹和姐姐说着说着,姐姐就哭了,一下慌了。 “阿姐不哭,阿姐不哭。” 他慌乱地比着手势,“枫哥儿会保护阿姐的!” 小家伙稚气未退,却能说出这么豪言壮语,叫衾潇和衾嫆一个欣慰一个感动。 “行了,用膳吧,别饿着了。” 衾潇大手一挥,便吩咐外头候着的丫鬟传菜。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9顺嫔,他要黄雀在后 比起镇国公府上的其乐融融,此时后宫中,却一片愁云惨淡。 楚漓从御书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下了台阶,便迎面碰见最近颇为受宠的赵美人—— 不,现在应该唤之为顺嫔了。 赵美人短短三月光景便从一个小小美人爬上了宠妃的位置,先是皇帝钦赐锦绣宫,随后便直接封嫔。 她的势头,眼见着要直逼妃位,与德妃比肩。 顺嫔是典型的江南婉约美人,玲珑秀气,楚楚可怜。 她带了个宫女,应该是来给皇上送夜宵的。 御书房这样的地方,除了李贵妃和德妃,其他妃嫔从不敢踏入。 但看大监对她殷勤的态度,便可以知道,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见过端王殿下。” 顺嫔温温柔柔地福了福身,姿态恭谦。 楚漓只是淡淡地和她颔首示意。 两人错身之际,楚漓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心。 他走后,顺嫔却停下了脚步,广袖下一只手轻轻握了握,随后下意识放在小腹上方。 她看了眼他慢慢消失的身影,秋水眸中闪过一丝涟漪。 “娘娘,快些进去吧,皇上该等久了。” 大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顺嫔微微翘起嘴角,秀气又温柔,“好。” 楚漓没想到,碰到顺嫔之后,又那么巧,碰到送楚唯出来的李贵妃。 母子二人见到他时,温润高贵的面上神色各异。 楚唯白日里见过楚漓,所以反应比较淡,微微看向他,目下无尘,端的是清贵优雅。 可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李贵妃,面上是有些明显的憔悴,见到朝他们走来的楚漓,目光落在他的腿上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锋利,叫楚漓捕捉到。 随后,她抬眸,看着楚漓这张脸,眼里暗芒流动。 硬挤出一个笑来。 “端王这么晚才回去,路上可要小心了。” 李贵妃看着这个孽种,就会想到曾经,她也只是小小的妃时,他生母带给她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打压。 那个贱人的儿子,为什么不和贱人一道死呢?为什么还要和她儿子抢皇位? “多谢贵妃娘娘提醒,小王自会小心。” 楚漓何尝看不出这个女人每每面对他时,那几乎要掩饰不住的敌意和恨? 他心下冷笑一声,微微一拱手,便扬长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贵妃咬着唇,眼底的恨意快要溢出来一般浓郁。 楚唯看了眼李贵妃微微狰狞的面容,心中有些不解,有时候他发现,比起他,母妃似乎更恨楚漓一些。 但他又想不通,这般深刻的恨意,从何而来。 楚漓的母妃…… 楚唯记得,是个很温柔很美丽的女人。不得不说他的父皇,钟情的女人一直都是这类,温柔美丽柔弱,将他当作天当作神一样的尊崇。 眼下受宠的顺嫔,便神似当年的柔妃。 那副柔弱得一阵风便能带走的身姿,以及善良温软到为人母后都还那么天真,轻易就中了圈套。 楚唯不喜欢柔弱的女人。 其实,他从小就不喜欢。 因为温柔的女人保护不了她们自己,更保护不了她们的孩子。 可他却又渴望一个温柔的母亲,他的母妃高贵聪慧,却很少抱他,也极少呵护他。 楚唯幼时也是羡慕过楚漓有个不将他当皇子而是当儿子来宠爱的母亲的。 长大后,他看似喜欢容惜那样有才情又柔弱温婉的女子,但实际上,谁知道呢,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您的心里没有一点温情暖意,有的全是利用算计,臣服你的有价值的,便被你物尽所用;违背你的失去价值的,便被你残忍地抛弃踹开。 臣女这个人心思狭隘,且贪心,想要的不只是正妻的位置,也要对方的真心。很可惜,您没有。”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当初那个容貌艳丽,双眼冷冽坚韧,说话伤人的小姑娘。 多可笑,她小小年纪便说,她要正妻的位置,也要丈夫的真心。 还嫌他没有。 所以,她琵琶另抱,选了身份尴尬不受宠的楚漓。 他原以为,她是要选一个懦弱可以被她拿捏的丈夫,后来才知道,她岂止是要得到这些啊,她还想扶他扶摇直上。 和他抢那个位置。 可笑。 有捷径不选,非要走荆棘。 “皇儿,你说德妃母子已经对他下过手了是么?” 李贵妃捏着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忽而冷冷地开口问道。 楚唯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 看向李贵妃,点头,“弥山时,楚漓一行受到攻击。对方没得手。” 得没得手,这还不清楚么? 楚漓好端端的回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李贵妃神色倏然冷下来,看着楚唯,眼底满是阴鸷,“先让他死,他不死,母妃一日都睡不安宁。德妃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不过是草包,再厉害也蹦跶不了多久——柔妃的儿子不一样。 楚漓这么多年没死,便是过人之处了,如今他什么都有了,康健的身子,得力的帮手,强劲的岳家……不能再给他机会成长了。” 原先李贵妃和德妃的关系愈发不容,但如今楚漓办了这么一桩好差事,叫李贵妃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唯却抿抿唇,“等春闱后再说吧,现在我们不宜插手,先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楚旸是坐不住的,等明日父皇在朝堂上表彰赏赐一番楚漓,楚旸绝对要接着动作。” 他乐得楚旸那个草包别缠着自己,去找楚漓的麻烦。 他完全可以黄雀在后。 李贵妃闻言,嘴角微微翕了下,好一会后,才勉强压下了不甘。 “好。” 糟心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而厌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柔妃之后有德妃,现在又有了顺嫔这个小贱人。 想到自己不能生育…… 她就情不自禁地将这事和顺嫔联系在一块。 怎么就那么巧,药是顺嫔那边得来的,怎么就她这儿出了差错? 可她怎么查都查不到对方身上,却是那药方子和她素来爱熏的香犯冲,才会害得她…… 想到这,李贵妃面色又沉沉。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是。” 楚唯现在心情不见多好,所以即使他知道李贵妃心情不好,也没那个心思去安慰和哄劝什么。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0连环,到底谁是渔翁 “楚漓,楚漓,怎么他就这么好的命!” 成王府中。 楚旸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挥,顿时满地狼藉。 侍妾端着茶点在门口,听见这动静,吓得忙退到一侧。 幕僚撇了眼门外慌慌张张的侍妾,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给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带着侍妾下去。 幕僚看着只会发脾气的楚旸,不禁叹气,但还是耐着性子开解道,“成王殿下,您不可这个时候再贸然行动了。” 他一开口,楚旸就红着眼瞪他,“你出的好主意!这次的刺杀不成,我们的人还被楚漓抓了,这下不就是将把柄落在他手里了么!” 原本他是得到消息说楚漓此次能成功解决澧城危机,所以他事先安插了一个眼线跟过去,让其冒充是楚唯的人,目的,便是借机挑拨离间。 借楚漓的手,撕下楚唯一块肉下来。 是的,楚旸时至今日,他针对的人,还是楚唯。 甚至楚唯都不知道吧,他刺杀楚漓,都是留了一手的,但他想的是,将楚漓杀了,再栽赃给楚唯,父皇再宠爱楚唯,也不会容忍他暗杀才立了大功的皇子。 哪里想到,楚漓福大命大,不仅没死,还抓了此次刺杀的首领人物。 尽管他用的还是忠心耿耿的手下,可谁能保证,楚漓那边会不会调查到他头上呢? 如果是这样…… 不仅对楚唯没能起到打击作用,还搭上了他自个儿。 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当初就是幕僚说,要让楚唯和楚漓狗咬狗,他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所以才出了这么一个计策。 现在好了,他担心收不了场! 幕僚闻言面色微微一黯,明明当时他提出这个谋略时,楚旸赞同不已,若非是楚旸同意的,他怎么调动得了他的部下? 但对方是主子,他是手下,楚旸又脾气不好性情暴虐,他只能顺着他。 “属下失职……不曾想,咱们的人一个暴露了,另一边又不是戚将军的对手。” 他告罪着,却又道,“不过王爷别着急,事情还没走到该担心的那一步。 以属下来看,今日朝堂上,端王并未表现出知晓两个计策中都是您的手笔来。可见事情还有转机,索性,王爷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脏水彻底泼到惠王身上……” 泼到楚唯身上? 楚旸神色微怔,“怎么说?” 在楚旸看来,楚漓再怎么往上爬也成不了气候,毕竟没有母族优势,就他那个岳家,根本不是争夺皇位的那一派,都是老顽固,忠于父皇都不会效忠他。 但楚唯不一样,出生起就站在高地,母妃高贵有手腕,母族强盛,更可恶的是楚唯聪明能干,既受父皇宠爱,又得朝臣称赞,还有百姓拥戴。 这些,都将是他争夺皇位路上的助力。也就是楚旸争夺皇位路上的绊脚石。 他从小就和楚唯争和楚唯比,他不能快速爬上去,那便先将楚唯拉下来。 楚漓的生母……楚旸眯着眼,他记得母妃提及过,柔妃当年的事,可是和李贵妃脱不了干系的。 “本王该怎么做?” 他问幕僚。 幕僚眯着眼,里头有精芒划过。 “王爷不如将调查刺客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 揽到他身上? 楚旸眉梢挑得老高,不敢置信,“是你傻还是你认为楚漓傻?他怎么会将这个差事交给本王?” 幕僚摇头,让他稍安勿躁,解释道,“王爷莫要忘了,比起您,端王显然和惠王更不对付。只要您想法子让端王对惠王不满,那他只要不蠢,就会接您的橄榄枝。毕竟—— 您查的话,能将惠王拉下水,可若是交给他自己,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幕僚说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说白了,端王如今的处境,不过是皇上看中他能用,将他当好使的工具罢了。” 这样的端王,只要不傻,就会答应。 楚旸皱着眉,半晌没搭腔。 却听幕僚又道,“属下没记错的话,下月是镇国公府大小姐的及笄生辰,而她生辰过后没多久,便是……李贵妃的诞辰,也是——” 他眸光一闪,语气幽幽,“端王生母的忌日啊。” 李贵妃的诞辰年年都办得很是隆重,一来是父皇看重,二来,便是李贵妃自己不想输德妃一头。 但对于楚漓而言,仇人喜滋滋地过着诞辰,他的生母忌日却无人问津,这样的滋味,从前不受宠的落魄皇子或许还能忍受。 可如今呢? 楚旸也试想了一下如果他是如今的楚漓,他一定不会忍。 “好,很好!”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不过—— “你说,衾嫆下月及笄礼?” 楚旸忽而眯着眼,想到衾嫆那张绝艳的脸,心头就很是不爽。 那小女子原来还未及笄,可却已经生就惊人倾城之姿了。 可以想象,再过两年,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幕僚不曾想这么打紧的时候,楚旸还能想到女人上去,不禁嘴角抽了下,心下很是不虞。跟了这么个主子,也是够他糟心的。 “是啊,当初圣上定婚期,不也是等着她及笄过后,顺理成章么。” 楚旸忽然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是啊,可惜了,便宜我那五弟了,他的命,还真是好。” 最近,楚旸对那个一向瞧不上的五弟,还真是有些羡慕了。 那么绝色的未婚妻,就是不知道他那个五弟有没有福气享用。 “行了,给她准备一份贺礼,镇国公那老匹夫爱女如宝,不能怠慢。” 幕僚拱手,“是。”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内。 楚漓登门拜访了。 听到这消息,衾嫆立马从海棠苑奔出来。 前厅。 衾潇却是冷哼一声,没忍住的,脸色不好看地行了行礼,然后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端王如今如日中天,老臣可担不得端王的探望。” 这话一出,楚漓就知道自己这下是得罪未来岳父了。 但也能理解,毕竟要是他的闺女离家出走为了一个男人跑那么危险那么遥远的地方去,他只怕会更冷淡。 想着,他便微微拱手作揖,“小王来是,向国公赔不是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1登门,团宠地位不倒 “小王来是,向国公赔不是的。” “老臣不敢,受不起。” 楚漓闻言,不禁苦笑,神色愈发恭谦,“姣姣一事,是小王不对,国公有气也是应当的。” 他身后,木槿不敢造次,尽管很心疼自家主子堂堂王爷还要低声下气。 但对方可是主子的老丈人,要是一个弄不好,以后影响的可是主子和王妃的感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大老远的跟着你去那穷山恶水危险之地,万一有个闪失,老臣就这一个女儿,哪里禁得住?” “爹——” 衾嫆听到这,立马快步入了厅,看了眼一袭紫衣风华雍容的楚漓,对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甚至还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替他说好话。 但衾嫆却是撇了撇嘴,拉着衾潇的袖子摇了摇,“爹啊,您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再说了,这事赖我,是我自己任性跟过去的,不怪殿下——殿下他,他还训斥我了,说我不该偷瞒着您出走,一开始怎么都不肯让我进城呢!” “什么?他还训斥你了?” 衾潇却皱起眉头来,不满地看向闻言无奈的楚漓,吹着胡子,哼道,“端王好大的架子,老臣这么个宝贝女儿,自个儿都舍不得训呢,您倒是提前训上了!” 衾嫆:“……”怎么这也能迁怒到楚漓。 她有种自己好心办坏事让楚漓又遭殃的感觉,不禁抱歉地看了眼楚漓。 楚漓却不在意,反而冲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神宠溺。 两人公然当着衾潇的面“眉目传情”,叫衾潇看得眼角直抽搐。 一把将衾嫆拉到自己身后,“好好说话眼睛别乱动!” 他颇有些怒其不争地瞪着衾嫆,这丫头,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还没出嫁呢就和未婚夫眉来眼去,也亏得是在国公府,没有外人也没有嘴碎的下人在。 被衾潇训了,衾嫆讪讪地摸了摸脸颊,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国公教训的是。” 楚漓微微抬手,对衾潇的脾气一点也不介怀。 这态度好的,衾潇都不好再拿乔了。 不禁对比下,要是他女儿要嫁的是惠王和成王那两个,当下一个高高在上敷衍傲慢,另一个只怕是甩脸就走了。 怎会卖他女儿情面? 这么想着,他看楚漓的眼神和蔼了起来。 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在皇室中,无依无靠又失了皇帝宠爱的孩子,总是格外凄苦伶仃。 但在这样长年累月的打压下,他仍旧保持着他皇室子弟该有的气度,以及本应该被磨灭的骨气和良善。 实属难得。 衾潇之所以愿意衾嫆嫁去端王府,当中不是没有觉着对方孤苦伶仃,没有那两位王爷强大的母妃和母家欺压,他的女儿过去便是尊贵的王妃,不必受婆母舅母之流的欺负。 再者便是知道这个孩子会心疼人,至少,姣姣每次看到他,都是真的开心,且有了几分从前的娇纵。 能在一个人面前露出本性,可见是对方真的很宠她。 “行了,王爷客套话别说了,既然来了,就留下一道用午膳吧。” 他说着,眼角余光看向一侧的衾嫆,后者抿着唇害羞又喜悦地低下头。 衾潇心底“呵”了声,真是女大不中留,瞧瞧这丫头,还没多大呢,就已经留不住了。 虽然这么腹诽着,但衾潇的脸上却逐渐浮上笑意来。 楚漓拱手,态度温煦谦和,“国公美意,那小王便叨扰了。” “爹,咱们去暖阁下棋怎么样?” 衾潇疼衾嫆,去年便在府里修了间暖阁,供衾嫆冬日看书喝茶用的,此时冬日方晴,瞧着是个好天气,但北风严寒,还是很冷的。 衾嫆本身不怕冷,但她知道楚漓前世很怕冷,就算如今他身上的毒解了,她也清楚他的身子骨畏寒,并没有那么好。 不过她不能直接说,便只找了个借口提议去暖阁。 只是…… 这个借口委实算不得好。 因为她一说完,衾潇和楚漓一个是古怪一个则是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还浑不觉地眨了眨眸子,“怎么了?” “你确定要下棋么,姣姣?” 衾潇摸了下鼻子,声音低了低,实在是不想提自家闺女那蹩脚的棋艺。 说起来…… 她还找过棋艺高超的端王学过一阵子,精进是有的,但也还是个臭棋篓子。 听懂自家老爹的嫌弃,衾嫆先是愣了下,随后便脸红“轰”地红了。 “爹!” 她嗔怪地跺了下脚,眸光却忍不住朝自己下棋这方面的半个“师父”,楚漓看去。 楚漓嘴角噙着细碎的笑,静静地望着她。 在她红着脸羞恼之际,到底没舍得让她难为情,出声替她找回场子。 “无妨,好些时候没同——衾姑娘下棋了,刚好看看小王教的那三脚猫棋艺,有没有起到作用。” 就他那一手好棋艺,衾潇听着“三脚猫”三个字,只觉得当真是谦虚至极了。 他同楚漓下过棋,自然是知道对方的水准的。 不过,很显然,对方是为了他闺女,才这么说的。 这般,衾潇心里又舒服了不少。 大手一挥,“春花、秋月,沏茶端点点心去暖阁,走,咱们去暖阁下棋。” 他说着,又看向衾嫆,“姣姣啊,爹爹来检查下你的棋艺退步没?” 衾嫆闻言,默默抬眸往上看了看,“我明明是好意让你们对弈的,怎么最后成了我必须下场了……” 他们两个高手,非要和她一个臭棋篓子下棋,这不是上赶着让她自卑的么。 闻言,衾潇不由看向楚漓,后者无辜地眨了眨长睫,二人下一瞬,却是默契地相视一笑。 原来小姑娘打的是观棋的主意,他们却都下意识想着和她下了。 “你们笑什么?看我做什么?”衾嫆觉着,刚刚还耀武扬威要给未来女婿下马威的亲爹,这么一会功夫吧,就和准女婿同气连枝了。 真的是变脸飞快,她一女子都看了自愧不如。 两人又是笑笑不说话,但看衾嫆的眼神都是宠溺交加。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2下棋,不嫌她臭棋篓子 暖阁内。 衾嫆坐在铺了一层厚厚的软绒绒的狐狸软毯子上,整个暖阁烧着地龙,暖洋洋的,她进来后甚至还觉得有些热,解下了披在身上的斗篷,秋月替她放到一旁的衣架上挂着。 楚漓穿了一件鸦青色的斗篷,木槿怕他热,也替他解下挂起来。 穿着轻便的常服,衾嫆看了眼楚漓,后者回以一笑,二人眼底都是一片舒心闲适。 衾潇去找他的那盘珍贵的黑玉棋了,现下除了二人身边伺候的小厮和婢女之外,便没有外人。 衾嫆慢慢挪到他对面坐着,两人中间是一方矮桌,桌上已经摆了些茶点,热气袅袅往上飘浮。 “这儿不错吧?” 她笑着问楚漓,向他介绍着一旁的书架,“这些啊,都是我爹给我找的书,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我不爱看他这些兵书啊图志的,每次都是带着外边买回来的话本过来偷得浮生半日闲……” 楚漓环视四周,微微颔首,“是很不错,那——端王府也建一个,专门给你放你喜欢的书,再放一架琴,你闲情时,我们还可以合奏……”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慢慢地描述着,衾嫆在他的描述下,脑海中都有了画面。 不住点头,“好啊,将一间开辟为两室,这样你看你喜欢的书,我呢,就看我的话本,然后放一盘棋这,下雨了咱们就在暖阁下棋,合奏曲子……” 她的琴艺还可以,而楚漓会吹笛子,他们琴瑟和鸣,光是想想,她便十分憧憬这样的生活。 她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期盼和热情,楚漓看得心中柔软一片。 “好,依你。”都依你。 两人这番气氛极好,衾潇带着小厮上来时,恰好听见衾嫆欢快地说着—— “以后啊,将我爹和枫哥儿接到王府,就住水榭,你呀,有空将水榭再修葺一番吧,我瞧着,还是前……从前临水有凉亭,逢屋种花来得舒适。” 他正纳闷姣姣怎么这话说得有些古里古怪的,就听男人温润的嗓音里满是耐心,满口应下,“好,我回去便命人找工匠修葺。” “嗯嗯,对,弄个鱼塘,再种点荷,春天看采荷,夏日采莲子,秋日呢,就可以吃到嫩嫩的莲藕……”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娇憨气性,撒娇犹不自知,“好不好?” “好。我都记下了。” 楚漓在她面前用的都是“我”来自称,衾潇留意到了,挑了挑眉骨,嘴角笑意深了深。 他咳了声,故意将脚步声弄得重了些,假意和小厮说话,“你当心点拿,别摔着我宝贝的棋盘。” 上面,二人听到他的声音,便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衾嫆乖乖地挪到楚漓和衾潇位置的中间,坐在两人一侧,当起了观棋者。 衾潇走进来,仿佛没听到之前二人的对话似的,看了眼乖乖巧巧坐着的衾嫆,再看了眼耐心温和的楚漓。 不禁爽朗地摸着下巴道,“你们这么安静作甚?” 衾嫆下意识挺了挺背脊,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回,“听爹的,端庄。” “噗——” 楚漓身后,木槿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就连春花和秋月也都是捂着嘴忍笑。 方才还嚷嚷着要这个要那个的小姐,现在反倒是装得像模像样地诓起老爷了。 楚漓嘴角翘了翘,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了句,“衾姑娘一向端庄。” 得,两口子似的,口径一致。 衾潇暗暗哼了声,心想要不是他刚刚听到臭丫头要这个要那个的好不肆意的话,可就要被我们的给骗住了。 “好了,棋到了,咱们下棋,下棋。” 将棋盘和棋子拿出来,衾潇招呼着,就和楚漓要对弈一下。 说起来,府上没有成年的少爷,衾潇想下棋都找不到伴儿。 衾嫆又是个姑娘家,还喜欢乱跑,下的又是一手烂棋,就更别提了。 所以,对着棋艺好,又温和少言的楚漓,衾潇越看越满意了。 他们二人安静下棋,一旁,衾嫆吃着点心,时不时替他们满上茶水。 “哎,老夫又输了。” 几盘下来后,衾潇也不以“臣”自称了,摸着脑袋,看着眼前的残局,嘴上叹着气,但面上并不见难堪和恼怒。 是个棋品好的,输得起。 楚漓一边慢条斯理地捡回棋子,一边浅笑谦虚道,“是小王侥幸。” 衾潇故意板着脸,佯怒道,“什么侥幸不侥幸的,是你棋艺好就是棋艺好,别和我整虚的,老夫不是输不起的人!” 他这么个暴脾气,对着自己人才会这么直率。 楚漓自然是发现了这点,所以非但没有介意和尴尬,反倒笑着点头,“是,国公教训的是。” 衾嫆看他完全不是自家爹的对手,一时有些心疼护短,就忍不住插了句话,“爹,你这人可真难讨好,让着你吧你觉得是羞辱,赢了你吧又不能嫌你下棋臭,说侥幸呢你还嫌人虚伪……” 她摇摇头,一副老成的模样,“太难伺候了。” 小声嘀咕。 衾潇听了,眉骨挑得老高,“嘿你这个丫头,怎么说你爹的?” 得得得,闺女如今别说胳膊肘了,整个人都往外拐了。 衾潇又是气又是无奈,摇着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 “你爹下棋臭?那行,你不是端王半个徒弟么?来,你陪爹下一盘!” 衾嫆立马无辜摇头,“我这臭棋篓子就不瞎掺和了,到时候丢的不知道是殿下的脸还是爹爹您的脸。” 衾潇:“……” 总觉得臭丫头拐着弯骂他的棋艺不行。 父女二人轻易就能斗上嘴来,楚漓不禁无奈,抬手握拳抵着唇假意咳了咳。 “衾姑娘的棋是小王教的,若是她下不过国公,那也是小王棋艺不佳。衾姑娘不妨,和国公下一局?”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衾嫆,目光温和带着几分哄诱。 衾嫆一下就败在了他的眼神下,不得不说,她和他爹不愧是父女俩,都是吃软不吃硬。 很好哄。 “好呀,那我输了你别怨我。” 衾嫆立马起身,要和楚漓换位子,声音娇娇的,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好似她输棋是天经地义的事。 衾潇无奈摇头,现在觉着,不管赢没赢,这丫头都挺丢他人的。 瞧这耍赖的泼皮样。 “嗯,不怨你,赖我。” 偏生,有个真真是事事依着她纵着她的人在,果然,小姑娘眼睛亮起来,开心地颊边多了两个梨涡。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3温馨,投其所好放心上 衾嫆的棋艺……虽说比最初是精进了不少,但没下几步后,衾潇便看着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他都刻意让她了,怎么这丫头还专朝着他的圈套跳呢。 衾嫆留意到他的神色,不由挑眉看他,“爹,怎么了?我要输了?” 她嘴上说着输了就输了,但表情很是凝重地看着棋盘,一副“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输呢”的小模样。 叫衾潇好笑不已。 而楚漓,将她手边空了的茶盏满上茶,见状,淡淡地看了眼她的棋局,笑而不语。 傻丫头,下棋的路数还是这么一眼就能看透下一步的莽撞直率。 衾潇抬手,看了眼对面紧张地望着他的衾嫆,还是没忍心,手微微偏了偏,换了个地方落子。 然后,就看到衾嫆眼睛一亮,笑道,“爹,你这是让我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手却飞快落了子,直接将白子围住,吃掉了白子一片阵营。 衾潇摸着下巴笑得眯眯眼,“就是再让你几子,你也还是赢不了啊。” 他这个宝贝女儿,学什么都快,就是学下棋怎么都学不好。 衾嫆一手捏着自己的袖子,一手两指捏着黑子,黑玉的棋子衬得她的手指莹白如嫩葱段,白得晃了下楚漓的眸子。 她微微偏了下脑袋,头上长长的珠翠便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楚漓微微晃神时,就听见耳边响起她娇而清丽的声音。 “殿下,我落在这可好?” 她压低声音,手指了指面前棋盘上一个位置。 耍赖。 楚漓心中好笑地划过这个词。 一向对她无原则宠溺的他,难得地摇头,端起茶杯,“观棋不语,观棋不语。” 然后饮了一口热茶,满齿留香,但他想着,自己带给衾潇的那些茶,应该能讨得老丈人欢心了。 因为,他尝过,比这个味道还要好一些。 是他那个龙心大悦就将藩国送来的贡品赐给他的父皇随手让大监从国库中拿的。 衾嫆闻言,努了努嘴,不大乐意地哼道,“好哇,现在你是我爹那边的了,都不护着我……” 她是故意这么耍性子,但对面老父亲听了却是眉头一皱。 “臭丫头怎么说话的?” 看来女儿私下里和端王相处时,比对他这个爹还要放肆。 衾潇一时心头不知道该是欣慰好还是担忧好。 女子出嫁从夫,久了,再宠爱妻子的丈夫也无可避免地嫌小性子的妻子的。更别说楚漓的身份摆在这了。 皇室能有几个痴情种呢? 衾嫆吐了吐舌头,自觉失言,忙小声地讨饶。 而楚漓却留意到衾潇眉眼间一闪而逝的黯然担忧,心间微转,便明白是为何。 但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因为不管他口头如何保证,准岳父的心里还是会担心掌上明珠以后过得不好,担心他不会好好待姣姣。 毕竟,这世上也唯有姣姣知道,他是多么爱她,恨不能将一颗心捧到她面前,只求她一瞬欢颜。 前世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他也只想他和姣姣知便好。 所以再多的口头承诺和誓言都不管用,他这一生,都会证明给姣姣的爹看,他会好好待她。 至死不休。 “好了好了,不下了,反正老是输。” 衾嫆没发现衾潇和楚漓两人的心事,她的心思都被棋盘上狼狈的败局给吸引住,撇着嘴角,娇艳的面上有些小不甘心地说着。 “哼,输不起的丫头。” 衾潇嘴上嫌弃着,但还是收了棋,面上带着笑呵呵的表情。 “时辰不早了,走,去用膳吧。” 恰好这时,管家上来,向衾潇点头致意,后者便挥了挥袖子,提道。 “好,枫哥儿也该下学堂了,一道用个午膳。”衾嫆起身,婢女将斗篷拿过来给她穿上,系好带子,她娇容上带着几分雀跃,“你给他买的礼物,他可喜欢了,这几日都念叨着要当面向你道谢呢!” 礼物? 衾潇挑眉,“枫哥儿那些玩意儿,原来是端王送的。” 楚漓闻言,淡笑着,“只是些小玩意儿,也不知枫哥儿会不会喜欢,既然他觉得好,那便好。” 他总是这般,宠辱不惊,悲喜不乱的,衾潇点点头,眼神温和地道,“你有心了。” 毕竟堂堂王爷,要讨好他这个岳父便已经是放下身段了,却连未婚妻的弟弟也这般有心对待,可见是真的很将姣姣放在心上。 见衾潇神色温和下来,衾嫆眼珠子转了转,又适时地道,“爹,其实殿下给您送的那些才是真的好东西呢!我向他要都要不来……” 后一句就是故意埋怨,其实是替楚漓说好话。 衾潇心知肚明,所以对她这费尽心思替未来夫婿说好话的行为表示几分心塞。 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 留也留不住。 “哦?王爷有心了。老夫一把年纪了,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用不上……” 但下一瞬,他看着衾嫆示意木槿拿上来打开的东西后,表情就变了。 微微睁大了眸子,嘴巴张了张,“极好,极好!” 楚漓带的是一本衾潇找了许久的兵书残缺的下部,以及番邦进贡的新茶,还有一副金丝软银护甲。 衾潇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巴都合不拢地改了口风,“好东西啊好东西,殿下太有心了。” 衾嫆看着她爹这乐呵呵找不着北的模样,抿嘴忍笑。 看到护甲时,不禁感动地看了眼楚漓。 她还不知他竟是找了这么一副珍稀的宝贝。 有了这副护甲,她便不担心她爹带兵剿匪之类的危险差事了。 “你也有。” 楚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侧,轻轻地对她说了声,像是怕她吃味似的。 他可谓是将她的家人投其所好到了一个极致,枫哥儿如今张口闭口就是“姐夫”,衾嫆让他改口都改不过来。 而她爹,现在捧着那本兵书,跟看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似的,爱不释手,满眼的热切。 衾嫆嘴角挂着温情的笑,偷偷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 眼角眉梢都是俏皮和愉悦。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 他太好了。 好到了她总以为自己对他足够好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及。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4博弈,三兄弟的谋算 楚漓离开国公府时,肉乎乎的衾枫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就像抱他姐姐时那样自然和亲昵。 “姐夫什么时候再来玩啊?我还没学会解那九转环呢!” 饭后,衾枫缠着楚漓教他解九转环,楚漓温和又耐心,讲得又通俗易懂,小家伙不禁对他又是依赖亲昵又是崇拜喜爱的。 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就抱着他的腿依依不舍了。 衾嫆和衾潇在一旁,不禁没眼看。 这抱大腿的习惯……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 楚漓微微低下头,为了配合小家伙的身高,还弯了弯腰,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神温和含笑,“枫哥儿要是好好听姐姐的话,等下回,你功课完成的好了,姐——我便接你去王府玩好不好?” 王府玩啊—— 衾枫啃着手指头,似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重重点头,“好呀好呀!那,咱们一言为定!” 说着,将手指头从嘴巴里拿出来,沾了口水的小手摊开,要和他击掌。 衾嫆不禁咳了声,“枫哥儿——” 但她的提醒没有用,因为,楚漓毫不介怀地伸手,同他轻轻地击了下掌,“一言为定,这是咱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 末了,还不忘这般和小家伙说道。 果然,一听他这么说,衾枫眼睛就亮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应了下来。 等楚漓上马车时,被自家弟弟抢走了未婚夫心神的衾嫆,忍不住上前了。 “你……” 她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不矜持? 便又合上。 楚漓手捏着车帘,微微伸出头,闻言,不解地看着她,见她欲言又止,不禁问,“嗯?怎么了?” “咳咳咳——” 身后衾潇故作清嗓子地咳嗽,像是一种提醒。 衾嫆便鼓了鼓腮,瞪了他一眼,“没什么,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就朝着国公府大门小跑着回去。 留下楚漓一脸费解,他微微偏了下头,就见小姑娘提着绯色的裙子,像一只花蝴蝶转瞬便消失在视线中。 马车驶离国公府。 木槿觑了眼楚漓的神色,咳了声,好心地提醒着,“主子,属下觉着,衾小姐应是觉着,您光顾着讨……镇国公和小公子的欢心了——没有顾着她,所以有些失落?” 没有顾着她,所以有些失落? 楚漓微微拢了下眉心,是这样? 但思及方才小姑娘欲言又止,有些憋屈的脸色,可不就像是木槿说的这样么? 他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他的姣姣啊,总还是个孩子心性。 不过他心中却觉得很是熨帖。 这正也证明了,她很在意他在不在意她。 “让你找的那样东西找到了么?” 他摩挲着腰间的一只精致的香囊——这是衾嫆绣的,装了沈寄年给的药草,以及檀香,香气宜人能醒脑。 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却总是能在这么细微之处表现出她的关心和温柔。 这话是和马车夫一道坐着的书语的,书语抱着手臂,闻言立马挺直了腰背,恭声答,“主子放心,已经派了人去寻了……” 也就是说还没找到。 楚漓眉心微不可闻地拧了下,“全力找。” “是。” 书语恭敬回着。 楚漓没再说话,他看了眼车外的景色,熙熙攘攘的街道,热闹的人群,他却走神了。 不知道这会儿姣姣在国公府里做什么? 如果他们已经成亲了就好了,这样,现在她应该是在自己身边,她去哪做什么,都不必他猜测。 他闭了闭眼,心中一阵烦躁,在婚期之前,还有很多事要抓紧了。 再说另一头。 “成王接了弥山一案?” 楚唯眉梢一挑,听了探子的汇报后,不禁面上浮起一层冷笑来。 “这个楚漓,倒也真能忍。” 明明主使便是楚旸,他却硬是在楚旸进宫主动请缨要替他查这个案子时,装作不知似的,千恩万谢地应了。 这是何等的心性? 楚唯不得不佩服起来,如果是他,险些在疫区被坑害一把,回来路上又差点死了,还折了那么多人进去,居然还能放过这么个千载难逢的趁父皇高兴之际查到楚旸身上的好机会。 佩服之余,楚唯又不禁心中气恨。 狗咬狗不好么? 楚漓这么一退让,他布局了一个月的局,就这么毁了一环。 “王爷想借端王之手除去成王,再等德妃之流反扑报复,这样,既不需王爷您出手,又不需费人力物力,便能叫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届时,就算有一方赢了,王爷再趁机,在对方恢复元气之前,一举剿灭剪除其所有势力……” 如此一来,皇上总共就三个皇子,到最后,除了楚唯,还有谁可以登上那个位置? 本是一箭三雕的好计谋,可惜了,可惜就可惜在,端王如此能忍。 竟是被动挨打也不肯出手。 幕僚摇头,不知该说对方是忍辱负重久了一贯能卧薪尝胆,还是他压根就没有那个逐位的胆量。 楚唯自然是不会相信,幼时那个三岁便能背诸子百家的楚漓会是无能之辈。 正是从小便知道他的厉害,楚唯才会想利用他的手除掉了楚旸后,再来亲自收拾他。 是的,楚唯从楚漓腿好之际便决定,楚旸可以不是他除掉的,但楚漓必须要死在他手上。 如今,又因为那不受控制不可言说的一些情绪,他更是不能容忍楚漓好好活着。 不管是为了皇位,为了他和母妃的心结,亦或者是为了…… 敛去眸子里的一丝阴沉,楚唯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盯着楚旸,这个草包,现在貌似学聪明了,给本王盯着他,以及他手底下的人,一发现异样便立即通知本王。” 他担心的不是楚旸要将弥山一案摘出去他自个儿,而是,楚漓能是这么心善之人?明知道楚旸是幕后真凶还放任他监守自盗? 除非—— 楚旸要的根本不只是毁掉证据将他自个儿摘干净,而是……借机陷害,借刀杀人呢? 似乎是想到什么,楚唯靠着椅子的身子忽然坐起来,他眼里闪过一丝冷芒。 “安插我们的人混进去,别叫楚旸手伸太长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5捧杀,最难是圣心 三日后。 朝堂上。 “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按例各方大臣将要奏的奏明了皇上后,成王楚旸忽然面色严肃地出列,双手秉着玉笏,骤然扬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也包括原本心思都飘走不知哪里去的皇帝。 老皇帝掀了下眼皮子,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波澜,声音低沉,“何事?” 但他眯着眼角,下意识看向自己另外两个儿子。 楚漓恭顺地垂着眸子,看起来并不知情。 而楚唯,微微闪了闪眼神,看向楚旸,面容还是那副如玉君子的模样,却可以看见他嘴角轻轻抿着,似有些紧张和低沉。 只是看了下两人的神色,老皇帝便心下有数了。 老三和老四又要斗法了。 至于这个重回朝堂,才有些建树但无甚帮派和水花的老五扮演了什么角色,目前还不得而知。 又或者说,他这般式微之下,两个兄长根本就不将他当作威胁放在眼中。 “父皇,儿臣不辱使命,这几天夙夜不懈之下,总算是查出此次父皇委任的澧城钦差弥山被刺杀的幕后真凶了!这个凶手就在朝堂上!” 他抑扬顿挫地说完,满朝堂惊了下。 总觉得,成王这要么不查案,一查就一定要查到另外两位王爷,尤其是惠王一党头上的脾性,这回就不知他要拿谁开刀了。 能在朝堂上站着的,都不是小官小吏,动辄便牵一发动全身。 “哦?” 老皇帝抬了下眼眸,眼底划过一丝精芒,面上无波无澜。 “你倒是说说,这个处心积虑,害得朕损了那么多无辜将士性命的真凶——是朝堂上哪一位?” 他话音落下,视线似乎很认真地扫过满堂的大臣。 被他目光扫到的大臣无不是后背发麻,吓得不敢喘气。 衾潇和容敬淡定得像是两尊门神,表情都不带变化的。 然后,楚旸便罗列了一堆他查到的“证据”,在拉下两个大臣后,他忽然眸光一转,手指着站得笔直如一株雪莲似高洁无尘的楚唯。 “儿臣昨晚抓了光禄寺大夫,对方听到儿臣提及父皇威名,便架不住,都招了——幕后主使,正是惠王!” 楚唯眸子眯了眯,好他个楚旸! 竟是私自抓了光禄寺大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楚唯,抿着唇,眉眼沉了下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出列,双手一拱,垂首跪下,郑重喊道,“启禀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从未做过谋害钦差大臣的事,求父皇明察!” 他说完,皇帝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里有一丝敏锐和说不清的东西。 楚唯却忽然抬头,却是看向身侧站着,眼底闪烁着恶意和得意的楚旸,面色严肃正色道,“不知本王哪里得罪了成王,同为手足,你竟要诬陷我,害我于不义!” 他一番言辞恳切而无辜,神色也正义凛然,很容易叫人相信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因为楚唯,从来都是长了一张好像目下无尘不屑于撒谎的脸。 他说完,便有惠王一党的人站出来替他说话,说此案疑点重重,不能只因为成王几句话就断定是惠王做的。 而奇怪的是,这次出列替楚唯说话的大臣,有些多。 有的是楚唯的人没错,但楚唯额头青筋跳了跳,心里觉得甚是不妙。 因为,他看到楚旸一只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然后便有几个楚旸那边的大臣,也出来替他说话求情。 而真正叫老皇帝面色正了正的是,一个一向不站队的老大臣,出来话里话外都隐晦地提及楚唯的建树,以及他在民间的声望,还有他秉承皇帝的那一份品性,都不是他会背后做这种事的表现。 明明是替楚唯求情的话,但楚唯却听得浑身血液凝了凝,身体很冷。 楚漓站在朝堂上,看起来那么低调和不起眼,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只适当地表现出惊讶,疑惑的神情,其余时候,都低着头,低眉顺目的。 老皇帝眼角余光扫过去,便曲起手指,敲着龙椅上的龙头,眼底意味不明,“端王,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是真的?” 皇上忽然点了端王的名字,还这么直接地抛出来一个如此犀利得罪人的问题来。 一时间,朝臣都有些不懂皇帝的意思,下意识朝那边安静低调的端王楚漓看过去。 楚漓面色微微一变,表现出适当的惶恐和不知所措来。 出列,行了礼,舔了舔唇,嗓音发紧听得出来他此时很是紧张。 惶然道,“儿臣,儿臣不知……父皇英明,一定可以查明秋毫。还两位兄长……该有的清白。” 也就是说,谁撒谎我不知道,但你这么英明神武,你一定知道谁是说真话谁在说假话。 十足十的废物发言。 但老皇帝却很是满意地点头。 看楚漓的眼神居然慈祥了起来。 “这就把你给吓着了,看来,你澧城的差事,果然是碰运气办好的。” 老皇帝摸着龙椅扶手,面上挂着几分调侃的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明明就是伤人自尊的话,他却用这种“宠溺”的语气说出来,叫众人听了,真实地感知到了皇上对几位王爷的偏颇之处。 楚漓忙应下,“本就是借了父皇的运气……儿臣不才,父皇不要怪罪的好。” 他垂眸,看起来还是很害怕被皇帝责骂惩罚。 老皇帝没说话,只是看着得意洋洋的老四,以及胸有成竹言辞十分条理清晰看着已经有君王之范的老三,一时间,沉默地有些可怕。 他摸着龙椅扶手的手微微收紧。 是啊,老三一直都是百姓们拥戴的储君人选,也是朝堂上拥护者众多的皇子。 看看,就这么会功夫,那么多大臣,还有从前不站队的只听他这个皇帝的大臣,居然也站到了老三的阵营中!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儿子就开始非池中物,这般光芒大露? 老皇帝不禁眯着眼想起之前和顺嫔聊起几个儿子,顺嫔那么一个与世无争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竟也说“惠王芝兰玉树,高洁无尘,是最像陛下的皇子”。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后来一回味,便值得推敲了。 顺嫔都知道他这个儿子这般优秀,说是最像他,实际上不就是说老三最符合储君人选的意思么? 近来吃了不少丹药,感觉自己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好之后,老皇帝就很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太优秀。 眼下,惠王便哪哪都叫他膈应不顺眼。 楚唯恰好看见老皇帝看过来的那个眼神,不禁心下一惊,手不自觉地握紧。 “来人啊,既然证据确凿,先将惠王收押宗人府!等查明了再作定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6忌讳,收押宗人府 谁都没想到,皇上会问也不再继续问,便直接下令将惠王楚唯给收押宗人府。 宗人府……那是关押宗亲犯人的地方。 朝臣近半都在为楚唯求情,就连护国公容敬都忍不住出列,“皇上,惠王兢兢业业数载,怎会做出这般糊涂事?不如再核实一下成王查的证据……” 话没说完,老皇帝脸色酝酿了一层冷然,眼底凝聚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而楚旸适时地讽刺道,“护国公这个话就叫人不能接受了。惠王再兢兢业业他也只是个臣子!现在证据都摆在这,父皇要收押他,为何不行?还是你们这些人都默许了他的地位不一样,所以提前——对他表达忠诚?” 成王说话向来不过脑子,想什么说什么,而一个不过脑子的人,就会被人觉着他是直率,有什么说什么。 就像是现在,老皇帝直接站起来,他面色铁青,剜了一眼被楚旸的话吓得面色微微变化,忙跪下说不敢的容敬,再看了眼抿着薄唇脸色难看的楚唯。 好一阵,才哼笑了声。 “好,好样的!朕圣旨已下,谁再求情,便以违抗圣旨定罪!退朝!” 说完,他冷冷地瞥了眼一脸受伤和惨白地望着自己的楚唯,握了握拳,扶着大监的手,离去。 容敬起身,楚唯忽然道,“国公是故意的?” 他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股沙哑,依稀可以感受到几分隐忍的怒气。 容敬面色如初,叹了声,“老臣只是不想惠王蒙冤入狱……” 说着,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可如今,不管您是不是冤枉的,这都是个怎么也要惠王您脱层皮的死局。” 话落,他摇着头,朝外走去。 经过楚漓时,眸光微微闪了下,没有停顿,直接越过他。 而衾潇,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一片濡湿。 侍卫前来擒拿楚唯,他跪在地上,好一会才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华服,面上一片高贵不可侵犯,“本王自己走。” 楚旸走过来,看着他,眼底都是笑,“三哥,走好啊。” 走了就别再出来了。 他无声地用眼神这般对楚唯挑衅着。 楚唯用一种小看了楚旸的目光看着他,“四弟,这次,是我小瞧你了。” 没想到这个草包,居然这么狠。 打蛇打七寸,知道父皇最忌讳什么,便将他打成那个对父皇而言,威胁最大的狼子野心的皇子。 好样的,楚旸,真是好样的。 “我的好弟弟,你千万别让我出来——” 只要我出来,我第一个弄死你。 楚唯眼底黑漆漆一片,他伸手看似轻轻地按了按楚旸的肩,实际上落下去极用力。 他声音轻得像是亲兄弟之间的呢喃,但楚旸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想要弄死自己的那份决心和狠意。 很好,这下,楚唯和他是真的不死不休了。 嘴角勾起,楚旸看着他,“等你能出来再说吧。” 既然将你弄进宗人府了,还怕没有证据将你给锤死么? 楚旸笑了。 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落在大臣们眼中,也叫他们心中存了心思。 看来,皇权之争,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 经过楚漓时,楚唯眼眸深深地锁着他,多可怕,明明这些和楚漓好像都没有关系,但楚唯就是觉得,这幕后是不是也有这个装温吞无能的五弟的手笔? 护国公的出面,他摸不准什么意思,因为镇国公都没出面说什么,就不确定楚漓这边有没有趁机也捧杀一脚。 可至少他可以确定,今天为他求情的这些人里,大半都是楚旸的人。 还有一小部分是他这边没脑子的被带进圈套里的大臣。 越是求情,人越多,越是叫父皇知晓,他在朝堂中的地位多么稳固,而这样,正是父皇最不想看到的。 楚唯抿着唇,父皇最近的身子怎么忽然变好了? 又是为什么,对他这般容不下了…… 楚唯闭了闭眼,默默捏了捏手,还好今日董太师聪明没有下场求情,要不然,他只怕是要被父皇当作眼中钉了。 只求母妃那边不要有什么动作才好。 他一定要想法子和自己的人通个气,稍安勿躁,除了阻止楚旸泼脏水之外,父皇那边最好什么也不要做。 楚唯入狱一事,在后宫中像是一块石子砸进湖泊中,惊起一层层涟漪。 首先冲击的是李贵妃。 “砰——” 嬷嬷看着地面上新的一堆瓷器被摔碎,面上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胆战心惊的慌张了。 事实上,自打去年起,高高在上又总是端庄能忍的贵妃娘娘,便逐渐变得暴躁易怒、敏感偏激。 不,应该说不是变得,而是褪去了一直顺风顺水的那层屏障后,她展露了最真实的一面。 就好像当年柔妃还在时,每每皇上宠幸了柔妃后,娘娘便是这般,摔东西,伏案哭。 时隔多年后,没想到,这样的娘娘又回来了。 但这回,事情比较严重。 “嬷嬷!你去,去找本宫哥哥,你说,本宫要他进宫——不,你安排下,本宫要出宫去安侯府!” 她死死地咬着唇,“我就唯儿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他呆在宗人府那种地方……” 嬷嬷看着她悲伤愤怒的脸,抿着唇低头恭顺地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相比李贵妃的悲痛愤恨,德妃这里便是一片笑语。 德妃看着自己涂了鲜红的蔻丹的指甲,听着底下人绘声绘色地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叙述给她。 忍不住一声声地娇笑了起来。 “好啊好,成王做的好!” 她面上满是得意和畅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被李贵妃压制这么多年,终于啊,她也有今天! 楚唯入了宗人府,她和旸儿好好谋划一番,一定要叫他有去无回! 想着她不禁心情愉悦,“今儿本宫高兴,都赏!” 一干宫人闻言,也跟着喜上眉梢,开始拍德妃和成王楚旸的马屁。 成王一举将惠王弄进了宗人府,不说旁的,短时间内,抱紧成王和德妃的大腿是没错了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7热闹,举家去护国公府 瓢泼的大雨落下,夹杂着冰冷冷的雪,落在地上,很快便化作一滩水渍。 “变天了。” 容敬握着一杯热酒,也不喝,就这么抬着头看着雨幕,缓缓说了一句。 这时,小厮过来通传说,“老爷,镇国公来了。” 闻言,容敬微微抬眉,“还是忍不住了。” 没想到,这次还能忍到第二天。 对于自己这个妹夫,容敬有些无奈地叹气想,好在有个聪明有本事的女儿,要不然,就他这个性子和脑子,早就被利用了不知多少回了。 衾潇的确是忍了一天,还是没忍住,要来护国公府找容敬,但他知道自己府上周围有不知是哪方势力盯梢的,便只好天快要黑下来前,带着刚好想去护国公府上玩两天的衾嫆姐弟俩,打着孩子的名义,去探望老夫人,护送孩子过去,顺理成章了才来的。 不得不说,他现在长进了不少。 或许是衾嫆太懂事,叫他这个当爹的有了危机感,不想给孩子拖后腿。 再者就是如今多事之秋,惠王才入宗人府,成王一派动作不少,死咬着惠王不想让他有喘息机会。这个时候,他作为端王的准岳父,不得不谨言慎行,就怕一着不慎被抓着小辫子了,牵累了楚漓和衾嫆。 到护国公府门前时,雨越下越大,门口都是积水。 护国公府的小厮忙拿了凳子放在马车前,衾潇抱着一路上坐马车就给坐得睡着了的衾枫利落地下了车。 小厮要替他接过衾枫,他摇摇头,站在屋檐下,等衾嫆下车。 怀中的小家伙双手软软地搭在他的肩头上,衾潇看了眼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儿子,目光不禁温柔几分。 伸手将他身上的小斗篷拢紧了些,盖好他的小身子。 衾嫆扶着春花和小桃的手背,小桃替她牵着斗篷和裙子的下摆,慢悠悠下了马车,踩着凳子,跃上了干净的台阶。 “你外祖母直说着要过来接你,但舅舅看这雨实在太大了,天黑路滑的,怕她老人家脚下滑了摔着,便只带了你表姐过来接你,姣姣不会介意的,对吧?” 容敬和衾潇点点头当做打过招呼了,然后儒雅的面上满是温情的笑容望着衾嫆,他知道外甥女前阵子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所以看到她俏生生地站在面前,就很是安心。 一旁的容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衾潇怀中的衾枫,看着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脸,不禁高兴道,“衾嫆住不住我倒是不在意的,但枫哥儿这么多年还没怎么来府上呢!姑父,可以让枫哥儿多住几日么?” 她没有弟弟,姐妹的话,就一个黑心黑肺的容惜——还不如没有。 同龄姐妹就衾嫆一个,但衾嫆人小鬼大的,根本不满足她这个做姐姐的心愿,现在看到还是个小家伙的衾枫,容央觉得,她又可以了。 这么软乎乎可爱的弟弟啊,呜呜呜,她也想拥有。 衾嫆闻言,翻了个白眼。 她先笑嘻嘻地对容敬撒娇,“舅舅说的哪里话,我来蹭吃蹭喝您不赶我我就阿弥陀佛了,怎么还会介意外祖母不来接我呢?再说了,外祖母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要是她出来了,姣姣才要心里过不去呢!” 她一开口,衾潇就忍不住瞪他。 “央姐儿喜欢小表弟的话,就让他陪你和老夫人住几天,反正这个小皮猴儿啊,不比他姐姐小时候好带,央姐儿别到时候头疼才好。” “不会不会,衾嫆我都带得了,枫哥儿这么小这么乖,哪里会带不好呢!” 衾嫆小声嘀咕,“谁带谁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嘿,你这小妮子,敢这么和表姐说话?” 两人又开始拌嘴。 直让容敬和衾潇好笑摇头。 但孩子们多就是热闹。 看着这姐妹俩,容敬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微微黯淡了下来。 衾嫆细心地发现了。 嘴角笑意顿了顿。 她就怕舅舅还记挂着容惜。 可是容惜…… 已经被她杀了。 当初陆倩威胁她要将这件事告知舅舅,她虽说问心无愧,可独独对舅舅,过意不去。 毕竟,外祖母可以原谅她,但容惜是舅舅真真疼爱过的亲女儿…… “怎么了你?跟我进去啊,外边这么冷,别冻着了。” 容央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衾嫆还杵在门口不动,不禁停下来,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快些跟上。 衾嫆看了眼和衾潇并列而行的容敬,抿了抿唇,敛去眸子里的黯色,再抬眸,面上便是灿烂的笑容,快步跟上了。 伸手挽住容央的手臂,她想,人生本就有舍有得,容惜不死,死的就会是她和容央,虽然无法向舅舅这般解释,可事实就是如此。 为了保护容央,衾嫆也不会容忍容惜活着。 更别说,容惜欠她的,不止这一条命。 还有外祖母。 想到外祖母,衾嫆眼底一片清明。 原本已经过了护国公府用晚膳的时辰,但因为镇国公府父女三人要来,容老夫人又特意吩咐厨房将刚上的菜撤下去,重新热上,再加几个衾嫆和衾枫爱吃的菜。 至于衾潇…… 老夫人满心欢喜地为外孙女和外孙子准备,哪里想得到便宜女婿? 衾嫆等人刚进了厅,就见精神矍铄的老夫人,慈眉善目地笑呵呵杵着拐杖在嬷嬷的簇拥下朝衾嫆走来。 上前便拉过衾嫆的小手,“外祖母的宝贝孙女诶,你可算来看外祖母了,瞧瞧这小脸,瘦了,瘦了!” 老人家慈爱地看着她,总觉得哪里都瘦了些,不禁心疼,“外祖母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今晚啊,多吃些,听你舅舅说你要在府上住几日?” 衾嫆看见外祖母眼眶都不禁温热了起来,闻言点着头,“是要住上几日,外祖母可别说我瘦了,等我在您这吃成个大胖子,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衾潇一听,又拧眉头,“不害臊!” 容央忙捂嘴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你呀,就安心在外祖母这住着,你爹不敢说你的,是吧女婿?” 容老夫人护短,应该说护国公府都是护短的性子,有护国公府血脉的衾嫆也遗传了这么个性子。 她这一开口,衾潇忙老老实实拱手,“岳母说的极是,小婿都听岳母安排,只是这两个孩子顽劣,要叨扰岳母了……” “不叨扰不叨扰,老婆子我啊就想看着儿孙绕膝,热闹咧!” 刚说完,衾潇怀中的衾枫打了个呵欠醒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软乎乎地接了句,“热闹?哪里?枫哥儿要看热闹!” “哈哈哈——”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个被他逗乐。 其乐融融说不出的热闹。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8家宴,早就处于漩涡中 因为是自己人,就是家宴,除了两个大老爷们免不了要喝酒,其他不是女眷就是稚子,老夫人因为最近服药,大夫叮嘱过不宜饮酒,所以衾嫆将从澧城带回来的果酒拿出来,这个果酒不算酒,她便和容央还有衾枫姐弟三人当糖水喝。 容老夫人见了,嘴馋,眼巴巴地看着衾嫆杯子里粉粉的液体。 “姣姣啊,这什么味的?” 老人家好奇心很重,看着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衾枫捧着温过的果酒,小口地舔了舔,然后甜得眯起眼,“外祖母,甜的!草莓味!” 草莓是番邦的东西,但澧城离边关不远,这几年番邦同边关这些大小城通商比较频繁,久了后,澧城百姓也有学会种植这种酸酸甜甜的红色果子的果农。 这是楚漓问了田县令后,觉得衾嫆应该会喜欢,便寻来了几盅果酒。 冬日严寒不适合种植这种果子,加上瘟疫泛滥,这几盅得来不易。 衾嫆也没都自个儿留着,知道容央肯定也会喜欢,便带了两盅过来。 “端王可真是有心了。”听完衾嫆说的这果酒来历,容央嘴角翘了翘,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果然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她打趣衾嫆道,“要说戚继北就比不上端王心细体贴了,他倒好,给我送了澧城的熏肉还有一堆有的没的……” 言语间毫不掩饰她的嫌弃。 衾嫆好笑道,“你还说呢,那天他被澧城百姓围着,不少妇人要将自家闺女牵线许给他——” “什么?真有此事!” 衾嫆本是说笑,一开口,容敬和容老夫人就目光看过来,而容央一瞬坐直了,皱着眉,眯着眼,一副被抢了男人的戒备怒状。 不动声色地就给戚继北那个家伙上了眼药的衾嫆,抿唇乐。 但当着长辈的面不好过火,便咳了声,解释道,“但他都拒绝了,你是没看到啊,那些小姑娘听说他们府上只能娶一个,断然不纳妾后,捂着脸就哭着跑开了。” 闻言,容老夫人满意地直点头笑了,容敬神色松了松。 容央哼了声,明明面上已经软和了,眼神也带着满意的笑了,偏生一张嘴还是得理不饶人道,“说得好像我嫁他是我高攀了一样,要不是自小定的亲,谁瞧得上他呀!” “咳咳咳——”刚放下心来喝酒的容敬,被她这一番话成功呛到了。 严肃地瞪了一眼说话不把门的容央。 然而容央不以为然。 只是心情看起来就很不错了。 说着说着,容老夫人便很是欣慰地叹道,“要不怎么说,你们两个孩子虽然命苦,都没有娘亲照顾……但总算是都找了不错的夫家。戚将军家风正教子有方,继北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脾性大,但对央姐儿倒是一直很忍让护着。 至于端王,就更难得了,姣姣是嫁入皇室中,对方身为皇族却能这般看重,且不是逢场作戏……外祖母真的很欣慰……” 只可惜她的女儿看不到了。 容老夫人飞快地抬手抹了下眼角,怕被大家瞧见自己一瞬的失态。 听着老人家欣慰的话,衾嫆和容央一左一右地搂着她的肩。 “祖母(外祖母)……” “好了好了,家宴上别这么伤感,咱们啊,说些家长里短的都是开心事。” 容老夫人见两个孙女一副要哭的样子,忙笑着缓和气氛。 容敬也道,“你们啊就别黏着你们祖母了,都吃吧,枫哥儿应该饿了。” 说着看向一旁捧着个杯子,不解地望着两个姐姐和外祖母的衾枫。 这才唤回祖孙三人的神来。 可比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 容老夫人忙笑呵呵地看着衾枫,“枫哥儿,在外祖母和舅舅这,想吃什么就说,啊。” “恩!”衾枫放下杯子,弯弯眼睛,重重点头。 然后指着桌上的西湖醋鱼,“我想吃这个——” “诶好!” 容老夫人慈爱地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鱼。 “枫哥儿,外祖母是长辈,不能无礼。” 一旁,看着衾枫心安理得地接了鱼肉的衾潇,忙板着脸,低声呵斥着。 衾枫吓得忙将筷子放下,眨着大眼,有些害怕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自己家里怕什么?在外祖母这,可没有你们镇国公府那一套的规矩!没事,枫哥儿想吃什么就吃。” 容老夫人轻飘飘地瞥了眼衾潇,话里不无内涵衾老夫人的意思。 衾嫆的祖母不喜欢这对姐弟俩,她是知道的,那老婆子总是和自己斗气攀比,连带着也不喜欢他名下的孩子。 虽然生气,但容老夫人也没办法,只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含沙射影一下。 衾潇立马有些尴尬地点头,“岳母说的是……” 面色讪讪地望了眼旁边悠闲自在地喝酒的大舅哥。 护国公容敬,悠哉地喝着酒,装不知道的样子。 等用完了晚膳,容央带着衾嫆还有衾枫去老夫人的院子小坐,而衾潇终于寻着机会找容敬问话。 “大哥为何那日在朝堂上,要为惠王说话?” 衾潇憋了一肚子的话,总算是可以问出来了。 一问出来,就觉得话匣子打开了。 尤其是容敬还不说话,就坐在书桌后,慢条斯理地倒茶。 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你也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你当日说完,陛下的脸色就变了……大哥你莫非是——” 说一半留一半。 容敬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于这妹夫居然学会了这一茬。 他举起茶杯,“喝一杯?” 衾潇最是烦他们文臣这点,见状直接从椅子上坐起来,走到书桌前。 “你就直说,是不是因为端王和你说了什么?” 容敬不禁摇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端王没找过我,但我知道,我可以成为他远离两王之争,并且帮他一步的那把刀。”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很慢,叫衾潇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你……” 衾潇叹气,“你何时也搅入皇室纷争了。” 容敬嗅了嗅茶香,语气带嘲,“不是帮谁,而是自救。你莫要忘了,先前惠王对付你,成王想借机拉拢你的那桩冤案。” 他抬头,看着面色一点一点严肃起来的衾潇,“我们早就在纷争漩涡当中了,被动和主动,后者才能立足。”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9主动,难以理喻的决心 “小姐,老爷要回府了。” 这厢,容老夫人屋里头,姐弟三人轮番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直捂着嘴乐呵呵不已。 春花从外头进来,小声地附耳对衾嫆道。 闻言,衾嫆便起身,“外祖母,父亲要回府了,我先去送送他。” 衾枫听了,立马从垫着厚厚的一层软毛的小板凳上跳下来,“阿姐我也去!” 就是个喜欢跟着姐姐的小尾巴。 衾嫆摇头,替他整理了下歪斜掉的衣领,“不行哦,枫哥儿好好坐着陪外祖母和表姐说话。外头下雨,太冷了。” 说着给容央递了个眼色。 容央很是上道,立马伸手将肉呼呼的小表弟轻轻拖到自己身边。 “是啊,枫哥儿不喜欢和表姐玩么?外祖母这有好多糖哦,想不想吃?” 说着,冲容老夫人眨了一只眼睛。 老夫人愣了下,随后乐呵呵地笑了,“对,嬷嬷,愣着做什么,给枫少爷拿糖来。” 一听说有糖吃,小家伙立马不缠着衾嫆了。 衾嫆这才跟着春花出去,小桃留下来照看衾枫。 外头的雨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衾嫆走到门口时,容敬伸手轻轻地在衾潇肩头上按了按。 那个动作不知怎么,叫衾嫆看到了一丝安抚。 她眉心抬了下,春花举着伞,她捏着自己斗篷两侧,避免拖地沾到水。 “爹,舅舅。” 容敬看了她一眼,“我先进去了,你——好好和你爹说说。” 他眼神带了几分深意,衾嫆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懂。 这个时候,容敬看衾嫆的眼神,不再是只看自己妹妹含辛茹苦生下的小外甥女了,不将她当天真的小姑娘,而是将她当做一个可以交托信赖的大人来对待。 这个小女孩,一天天长大,也在一点一滴地成长,不知不觉间惊艳了他们所有人。 或许,她值得那个位子。 如果她想要,他和她爹,能有那个能力,扶她上去。 衾嫆微微闪了闪眸光,总觉得舅舅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古怪。 但她又一时不懂是什么意思。只冲他点点头,应了声。 压下了心头的古怪,衾嫆看着似乎有些受打击的衾潇,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望着雨幕的背影,不禁唤了他一声,“爹,你怎么了?” 感觉情绪不大对劲。 衾潇回过头,看着女儿娇艳的脸和漂亮的眸,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如果她生得不那么好就好了。 女儿长得太美,若是个没本事的就只能沦为玩物,被上流贵族争相抢夺;但她很有本事,文韬武略用在她身上都不觉得是一种夸大。 聪明又有勇气,像他,又像她死去的母亲。 这样很好。 只是,他总想着让她当个普通人,就算是嫁入皇室,也可以过平淡无奇、不争不抢的生活。 但没想到的是,就是嫁给端王,也还是要卷入这些纷争中。 也是,大哥说得对。 从他们入仕为官,从他的女儿被赐婚起,就注定了她要卷进其中,就算她不想,也会有人拉着她,逼着她。 容敬有一句话叫一直以来始终只站着皇权这边,从不参与斗争的衾潇动摇了。 与其被动,不如将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 像是上回那般,被江陵王以及惠王还有成王当做争斗的棋子,害得女儿一介女流四处奔波为他找证据救他出来,被动的滋味有多莫辩多难受,他是知道的。 他不想再让女儿承受来自另外两股势力的针对和打压。 什么不参与,你不参与,别人便认为你好欺负,主动蚕食你的力量。 再者,他的准女婿腿都好了,还有什么比不上其他两个王爷的?论才智,成王远不及他;论仁善,惠王输给他。 既然那两位都想着斗死自己的兄弟,与其等着他们来陷害打压端王,不如他和容敬辅佐端王上位。 短短的一会,衾潇仿佛将自己前半辈子都想了一遍,最后茅塞顿开。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和安稳无忧,如果有,首先便要有人去为之牺牲努力。 “姣姣,如果端王想,爹就帮他。” 他压低声音,伸手抚了下女儿被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为母则刚,可她母亲都不在了,她只有靠他这个父亲来保护。 如果她的背后有他们了,李贵妃还敢这么藐视她么? 成王还敢调戏觊觎她? 惠王更不敢贸然对付她。 闻言,衾嫆眼里炸开一丝涟漪。 她吃惊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两世为他的女儿,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个多么忠贞甚至愚忠的臣子了,这样的话……断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才是。 但现在,他说,如果楚漓想,他就帮。 想什么? 帮什么? 甚至都不需要深想,衾嫆就能到得到答案。 她忽然明白,刚刚舅舅看到她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那像是—— 评判后,确认她有那个资格,成为新君的妻子,能够坐稳那个位子。 所以他可以下定决心,帮她坐上那个位置。 衾嫆脸色变了变,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处,“爹!你,你们——” 她想说,楚漓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 却忽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毕竟,她和楚漓只是寻着前世的轨迹想要改变命运,想要报仇所以才和楚唯对上,才会有这么多改变。 可是父亲和舅舅他们却是不知道这个缘由的。 不知道,便无法理解,只能想到夺权上来。 再者就算不要皇位,那她需不需要两国公府的帮衬? 她需要。 仅凭她自己,保护不了楚漓,也左右不了朝局。 但她爹和舅舅,可以。 她终究只是个女子,这世道女子无法参政,更无法干政。 再说,楚漓身后,无一人依靠。 她希望,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能成为他的后盾。 但她不希望的是,将亲人们的安危牵涉到他们的仇怨当中来。 于是,衾嫆深深呼吸着,“爹,我们是需要你们的帮助,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不希望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罢了。 所以,或许说出来很荒谬,我们要的,是将虚伪狠毒的那两人拉下来,却没有想过,自己上去。” 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毕竟,皇室继承人就三个,拉下来另两个,便只剩下楚漓了。 但有的事情,就是这么难以理喻,却又偏偏是最不令人相信的那样。 衾潇深深地凝望着自己的女儿,原来,果真如容敬所言,女儿并非一点都不知道端王的主意的,甚至可以说,女儿和端王早就同气连枝一致对外。 但他没想到的是,女儿这般肯定,端王没有追逐皇位的意思。 一时间,他有些呐呐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最后,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爹明白了。你在你舅舅这,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等过几日,爹就接你们回府。” 衾嫆乖巧点头,“恩,爹路上小心。” 然后目送衾潇好像不再那么高大伟岸的背影,看着他上了马车,抬手,才发现自己眼角有一滴泪,被冷风一吹,便凉得像是雨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0私话,护国公夫人的心思 衾嫆送完衾潇回去时,枫哥儿已经在容老夫人的床上睡着了。 被子下的小肚子一股一股的,睡得很是香甜。 容老夫人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早,加上又是雨天,她眯着眼手里转着的佛珠都慢了下来。 强撑着精神对进门的衾嫆笑了笑,“姣姣啊,枫哥儿睡着了,要不你让丫鬟先带他下去歇息吧。” 看出老夫人的疲惫,衾嫆忙点头道,“好,外祖母,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睡下吧。” 枫哥儿留在了老夫人院里,下人将房间打扫干净,床和褥子整理好,夏蝉便进门来,抱着衾枫去偏房歇息。 原本老夫人也是要留衾嫆的,但一来是她院子里的厢房剩下的都是没什么人住过的,所以打扫起来没那么容易,也怕衾嫆不喜,加上容央吵着要衾嫆晚上和她作伴,便只好叫衾嫆去容央屋里,姐妹俩晚上凑合着睡了。 “委屈你了。” 容老夫人起身要送她们出去,摸着衾嫆的手,满眼的慈爱。 衾嫆还没说宽慰的话呢,一旁的容央闻言挑了眉梢,“祖母,您这话孙女可就要伤心了啊,跟我挤一张床怎么就委屈她了呢?我还没觉得委屈呢!” “你呀,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这个也要比?”容老夫人闻言不禁被她这话逗乐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佯装训斥的嘴脸,说着,“你表妹很少来住,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好好照顾她,不能欺负她听到没?” 容央吐了吐舌头,眼里是一片干净无波,但嘴上却故意哼声道,“还说不偏心呢,祖母这心都偏去天边了。行,孙女比不上外孙女亲,孙女知道啦,绝不怠慢了祖母的心肝肉。” 说完,又被容老夫人好生一顿假训。 “你们啊,都是祖母的心肝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容老夫人不希望两姐妹有个嫌隙,所以尽管知道容央是说笑的,她还是开口解释了。 姐妹俩忙点头应着,“孙女知晓的。” 然后招呼着嬷嬷将老夫人搀回屋内,免得着了寒。 容央屋内。 一到自己的地盘,容央就闹腾了。 姐妹俩没了长辈在侧,有说有笑地也不顾忌什么,屋内伺候的都是信得过的贴身丫鬟,只一开始的时候容央见小桃眼生问了句。 衾嫆解释后,容央便不管小桃了,知道是衾嫆信赖的婢女,目光又干净没有什么心机,便随她去地开始和衾嫆说私话。 “快,和我说说澧城的事!” 她光是看了戚继北信上写的疫情如何如何严重,而衾嫆又如何如何胆大妄为,就心惊肉跳的,要不是怕衾嫆的名声坏了,她都想告诉外祖母,好生教训这个不听话乱跑的表妹。 但想是这么想,真让她去,容央才舍不得卖自己的姐妹呢。 衾嫆被她缠得没办法,便挑拣着不那么危险的几件事说了。 但饶是这般,容央也不住地吸气,叹气。 “天啊,你真勇敢!”末了,她却是深深佩服衾嫆的胆量了。 容央虽然胆子大,可她到底就是个闺阁女子,她最怕蛇了,衾嫆倒好,还和神医都觉得棘手的毒蛇对上了。 “你这丫头啊,这么冲动,得亏了你们带着神医一起,不然你知不知道多危险啊!” 转念,容央却又不赞同地伸手戳了戳自家表妹的额头,恨不得将她脑袋瓜打开瞧瞧,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危险的想法。 衾嫆捂着脑门,只无辜地冲自己表姐眨眼笑。 “楚漓已经训过我了,哦,还有成日里想着当我表姐夫的戚继北!” 衾嫆前面还是抱怨的口吻,后面忽然笑嘻嘻地冲容央挤了挤眼睛。 原本还要教训衾嫆的容央,不成想被衾嫆打趣了,忙横了她一眼,伸手就掐了下她的手臂。“好哇你,敢取笑我!” 说完,她又顿了下,“不对,戚继北凭什么以你表姐夫自居来教训你啊?他自己什么德行啊就来教训你?” 絮絮叨叨地开始讨伐戚继北,“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你?我还没嫁给他呢——” 衾嫆抬手,掩了掩唇角的笑,不教自己太得意而笑出声来。 看吧,给戚继北上眼药不要太容易了。 不过她也不好太过。 “唔,虽然我很乐意见到容央表姐讨伐那个讨厌鬼,但是吧,你不嫁他的话,我觉得没人敢娶你啊……” 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爆栗。 容央瞪她,“说什么呢!” 她哪里嫁不出去? 满上京多的是好男儿! 衾嫆捂着又红了的额头,哀怨地看着容央,“你看,就你这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也就戚继北皮厚抗打能忍你。换做任何一家贵族少年,都要被你吓跑吧。 再说了我刚刚的意思是,戚继北这个混世魔头的威名相当的响亮,被他惦记的你,也就只能嫁给他这一条路了。” 要不然你怎么这么多年也没个追求者。 衾嫆心里默默念叨了句。 被她这么一说,容央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然后更气了,“我就说为什么我没有人抢着提亲,原来是他阻碍了我的姻缘!” 衾嫆:“……”敢情你还真为这种事纳闷过? 不对,你还想嫁给别人? 表姐,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咳,行了不说笑了。你的嫁衣绣得怎么样了?” 姐妹俩同一天成亲,这是不多见的事,但圣上赐婚,便是一桩美事了。 衾嫆的嫁衣,她绣得就剩下收尾部分了,好奇容央的嫁衣,便问道。 容央闻言,得意地哼了声,“早就绣好了!我娘一针一线教我的!” 舅母? 衾嫆闻言神色一怔,有时候容央不提,她都快忘了这座府上还有一个女主人。 只是,舅舅和舅母似乎一直无法解开心结,冰释前嫌。 从前是舅舅迷障,如今却是舅母不肯。 想到自己的母亲,容央也是感叹,“我娘如今真的是一脚入空门了,天天吃斋念佛的,不理府上的事务不说……但对我成亲这事却很是上心,知道我女红一般,便亲自教我绣嫁衣。” 但一家主母一点都不理家务事的话也不好,毕竟外祖母年纪大了,所以衾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说……舅母对舅舅是真的没有感情了么?当真无可挽回弥补了吗?” 她想的是,如果真的无可挽回,还是希望舅舅找一个侧室,打理下府中事务,就她知道的,外祖母这一年逐渐有心无力,便教着容央管家。 只是容央眼见着就要出嫁,偌大一个国公府不能只找些婆子来管吧? 这么想着,她便将这个担忧说给容央听了。 容央闻言,眉头紧锁,抿着唇,好一会才压低声音同衾嫆道,“虽然她不说,也不肯见我爹,但我总觉得,她就是没放下,才会这么避而不见,躲在祠堂里度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1冲突,母女第一次对峙 衾嫆挑眉,坐等容央的分析和下文。 便听她一拍脑门道,“要不,现在去问问吧!” 衾嫆不提,她这个粗心大意的都习惯了家中父母这般宛如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的相处方式了。 但听着表妹说劝了姑父找继室重新开始了…… 那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说为了父亲也不说只为了母亲,光是为了祖母和国公府,也该要个清楚明白的说法吧。 再过三个月不到,她就要嫁人了,等她出嫁了,府上一切大小事务又要回到祖母手上,祖母年事已高,怎么可以还让她操劳? 想着,容央忽然拉着衾嫆就往外走。 “容央,容央!”衾嫆被她忽然一拽,险些趔趄一下,不禁无奈,她只是提了一句,好让容央有个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她这么的急性子,真应了那句“听话风就是雨”。 “诶诶你这大雨天的,去找舅母真的好么?” “有什么好不好的,她这个时辰都没睡。”容央却是唤了婢女打伞,一边出了屋门,“再说了,趁热打铁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些不敢,但今天你在,你又比我能言善道,我觉得我可以做一番大事了!” “……” 一番大事。 能这么形容么。 她有些后悔,和容央说起这事了。 这行事风风火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 “娘,娘,娘我和姣姣来看你了!” 容夫人不在祠堂,容央问了下祠堂外的丫鬟才知道,今天雨下得有些大,祠堂屋顶有些漏雨,无奈容夫人只好回屋中休息。 等容央拽着小表妹风风火火地来到容夫人的起居室外,正要沐浴歇息的容夫人诧异地走出来。 “怎么了,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找我?” 大概是常年礼佛的缘故,衾嫆瞧着,这位舅母比上次看着还要慈眉善目些了,尽管眼底一片冷若冰霜。 但看见容央时,便化作温情。 瞧见她时,点点头致意。 “嫆姐儿来了。” 容夫人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后,便将目光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 容央面上带着刚刚跑过来时的绯红。 她的目光很亮,眉宇生得和容敬很像,容夫人看着这样不同于自己的英姿,便不禁晃了晃眼眸。 像是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衾嫆捕捉到她这个眼神的异样,心中微微一顿,看来容央说得没错,她这个舅母并非对舅舅毫无感情了,相反,她瞧着,正是因为全然放不下,才会耿耿于怀多年,假借祠堂躲避这道坎。 容央拉着衾嫆往前,凑到容夫人面前,后者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衫,外头罩了一件白色的披风,长发如瀑,眉眼冷淡,面容姣好。 她不是衾嫆生母那般名动上京的大美人,但岁月在她面上不曾过分逗留痕迹,是那种富有韵味和气质的美人。 “娘,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容央面色严肃地看着容夫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开口说道。 闻言,容夫人微微拢了下眉心,直觉容央这个时候带着外甥女来和自己谈的,不是什么她想听的事。 她只捻着手中的佛珠,声音清冷明晰,“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不早了,这么冷,带嫆姐儿回去早些歇下。” 虽说她看着气质冷淡不近人情,但对晚辈还是很关怀的。 容央摇头,态度坚决。 “不,有些话如果不是表妹在这,我根本不敢和你提。” 从她记事起,母亲就对她很严厉,但同时又很温柔—— 这种温柔是,在父亲严格要求她,让她承受不住之际,唯有母亲,清冷冷地对她说,没关系,你做得很好了。 只是你还需要更好。 这么多年了,她不是没有怨恨过她,为了和父亲斗气,她将自己关起来,不叫父亲见她,同时也隔绝了她们母女之间应有的人伦享乐。 在容惜被父亲呵护宠爱时,她只有祖母。 母亲总是闭着门,听她发牢骚,一言不发,或者叹气,默念佛经。 明明她是嫡夫人,明明她可以站出来保护自己的独女,可她选择了躲避。 祖母安慰她,母亲的心里很苦,被父亲伤害过,所以身为子女,更要体谅和心疼。 “进来吧。” 似乎从女儿眼中看到了那个人才有的那份果决利落,容夫人手中的佛珠慢了下来,她叹了一声,侧了身,让开路来。 进了门,容央便打发了婢女和婆子,只留下她和衾嫆。 衾嫆看了眼门口,有些尴尬。 其实她才应该回避的。 但容央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直接开口杜绝了她这个念头,“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一会说不过我娘,肯定又要无疾而终……” 闻言,容夫人面色变了变,只觉得容央此番,不只是谈谈那么简单了。 更像是,逼她做决定,要一个说法来的。 这么些年了,这个孩子都很坚强和懂事,尽管做事莽撞,但基本上都很让她这个当母亲的省心。 “如果你是来替你父亲当说客的,那就不必谈了。” 知女莫若母,容夫人微微顿了下手指,随后重新转起来,语气平和而冷淡。 提到容央父亲时,脸色更加冷硬了些,只是眼底泄露了一丝不甘。 不甘? 容央忽然哼了声,抿着嘴角,“您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当真做到了你的佛祖教你的,戒了嗔怨,回归宁静了么?” 她一张口,便是刺人的话,甚至不等容夫人开口,便继续道,“我一直以为,娘是因为怪爹,心灰意冷后才不理世事,吃斋念佛……但我近来才明白,您不过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惩罚爹,但又霸着护国公夫人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当你的受害者,诛爹的心,让女儿也为您的苦寝食难安,继而埋怨爹的偏心和凉薄…… 爹是有错,我从没有否认过。可时至今日我才敢承认,娘您也不是全然无措的。” “我何错之有?” 容夫人听着一向向着自己的女儿忽然这般诘问自己,不禁心口痛了下,尤其是在她说自己是为了惩罚容敬,心安理得地霸着国公夫人的位置诛对方的心,还拉拢她这个女儿一起埋怨容敬时,容夫人平淡的面上起了波澜。 她声音甚至都不稳,带了几分尖锐,眼神受伤而惊愕地瞪着容央。 不敢相信,这会是容央说出来的话。 容央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红了眼眶,却不甘示弱,“难道不是么!在您心中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你爱而不得,憎怨报复的工具罢了!” “啪——” 响亮的一巴掌落下,衾嫆眸子缩了缩。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2醒悟,剖白解开心结 这一巴掌,大概是太过气愤,失了力道,容央一下便脸被打得偏向一侧。 她舔了下嘴角的血丝,捂着脸。 反应冷淡地回过头,正视自己的母亲。 “你看,你想当慈母的时候便当,不想了,就将你的不甘你的恨撒在我身上……” 容央忽然红了眼眶,越说越激动,“我想明白了,反正我也要嫁人了,与其让祖母受累,不如给爹找个温善持家的侧室,至少这样,爹每次回府了,有人知他冷暖,怜他疲苦。而祖母也不用一把年纪了一边喝着药一边还要看账本管理整个护国公府事务!” 她这番话,实在是太诛心和大逆不道。 气得容夫人手中的佛珠直接掉地上,绳子摔断。 噼里啪啦的佛珠像是豆子似的,落在地上,蹦了蹦,最后滚落四处。 容夫人身形不稳地往后趔趄了一步,扶着桌子角。 不敢置信地望着倔强的容央,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你说什么?你,你要给你爹张罗娶侧室?” 她不敢相信,一向护着她听她话的女儿会这么激烈和尖锐地忤逆她。 她亲生母亲还在世,她却张罗着要给她爹找小妾! 容夫人手指攥紧,指尖发白。 “是。反正娘你也不理世事了,身在红尘还介意这些世俗繁务么?”容央知道自己说话太尖锐了,但她同时也意识到有些东西不血淋淋地撕开,便永远不会有真正愈合的一天。 她看着容夫人蜡白的脸,闭了闭眼,狠下心来。“爹愧对你,这么多年也没找小妾,但他好歹是国公,给了你国公夫人的位置和体面,这么多年来从未想过要休了你,要找人取代你—— 不说爹,就只说祖母。她就爹这么一个儿子,别的世家大族,如果没有嫡系孙子,早就嚷嚷着要儿媳下堂,要儿子纳妾开枝散叶了。可你看看祖母,她从未指摘过你一字半句,不管是容惜的生母还是容惜,她都指责爹的不是,维护母亲的尊严和体面。甚至教导我要体谅母亲的心酸苦楚,不要埋怨您……” 容央说着说着,就哭了。 声音哽咽,“可凭什么呢?凭什么要因为你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也必须被困在过去的错误中,不能往前不能重新开始?凭什么别人的母亲温柔体贴护着女儿,而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像个野孩子……凭什么祖母那么大年纪了,还要体谅你斤斤计较的心思……” “住口!别说了!” 容夫人忽然撕破了面上的冷淡镇定,她眼眶发红,失望又难堪地望着将这些年她的坚持和执着无情地撕碎打上“自私”、“不孝”、“不仁”的标签的容央。 她捂住耳朵,听不下去。 只能喊着打断了容央。 但心里却因为女儿的质问谴责而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难道,这么多年,都是她错了么? 她不该耿耿于怀不放下,不该惩罚那个薄情寡幸的男人? 可是她也不想的啊。 她怎么可以放下世家嫡女的尊严,向那个为了一个卑贱的妾和妾的女儿对她冷落冤枉指摘的男人低头? 她这些年困在祠堂中,渴望被佛祖救赎,却始终无法真正的得到救赎。 但女儿告诉她,她一人的苦,牵连一家人不能欢颜重新开始。 那她是错了么? 这是容央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自己冷若冰霜、淡定镇静的母亲露出这么歇斯底里并且茫然无助的神情。 她不禁心里疼了下。 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哭着道,“娘,我知道你内心不甘,可是……过去的终将要过去,你就算不为了爹和自己,你也该为了祖母和女儿,走出来啊。我是多羡慕衾嫆有个可爱的弟弟,多羡慕她以后不管嫁给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弟弟长大了,整个国公府都是她的倚靠……为什么我明明可以,我却不能拥有这样简单快乐的家庭呢?” 这话,叫容夫人身子一僵,有些震惊地看着衾嫆,后者眸光温柔又坚定地冲她点了点头。 “舅母,原本外甥女没有这个资格说什么。但祖母年事已高,舅舅也不再年轻了。你情愿容央有一日,孤苦伶仃地没有娘家人地活着么?” 说着,她晓之以情地道,“你看外甥女,我娘去得早,我无法享受父母都健在,其乐融融的完整家庭了……而您身子健朗,舅舅又诚心悔悟求和,不如你退一步,给彼此一个机会?” 由衾嫆这样的立场说出来的话,叫容夫人心中羞愧无比。 这孩子年少丧母,后又被容小莲欺负,能像今天这般得到镇国公的宠爱,全靠她自己。 听央儿说起过她如何斗姨娘、斗祖母……心中不是没有怜惜她这般年纪,却要靠自己一人,保护幼弟,反击恶人。 换一种立场想,央儿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她幸运有老夫人疼爱保护。 但原本这些该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来做,却明明尚在人世,却两耳不闻这些事,任由她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了那么多坎坷路。 想着想着,容夫人眼泪便夺眶而出,伸手抱着容央。 “娘对不起你……” 她哽咽着,伸手轻轻拍抚容央的背。 “娘不该打你。对不起央儿,你原谅娘,好么?” 原来这么多年,她不过是在和自己置气,在用自己的执念惩罚所有人。 最不好过的那个人,不是她。 容敬伤了她,可她却伤害了三个人。 佛祖一定是知道她的罪孽,所以这么多年才不救赎她。 容央听到母亲这般说,不禁“哇”的一声,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母亲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娘……呜呜呜我不是故意说话伤你的……呜呜呜,我是真的很想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母女二人抱在一块,哭成了泪人儿。 外头的婢女和嬷嬷听着这里头的哭声,吓得以为出了什么事,刚走到门口,就被衾嫆摇头示意退下。 衾嫆退了出去,她看着里头解开多年心结的母女,欣慰地笑了笑。 一转身,便看见树下的舅舅。 他站在树下,举着伞,一边肩膀上淋湿了,似原本只是经过来看望发妻,却不想看到这一幕。 衾嫆冲他眨了下眼睛,无声地做了个嘴型。 “舅舅,再接再厉啊”。 容敬愣了下,儒雅严肃的面上,不禁展颜。 雨夜总会过去的,等这场雨洗刷了大地,又是好时节到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3天伦,婆媳终再见 当晚,衾嫆是一个人回的容央的院子。 容央和舅母打开心结,两人有很多话要说,衾嫆便让她留下来陪舅母睡一晚。 自己睡容央的床。 次日一早,容央便过来了。 “衾嫆啊,这次多亏了你!你知道么,我娘,我娘她早晨起来的时候问嬷嬷她的裙子去哪了!” 容央喝了一口茶,喘了口气,眼睛还有些肿,但她却面上喜滋滋的一点都不见疲倦和难受。 她兴冲冲地拉着衾嫆,“她这些年一直穿僧袍灰衫的,今天居然要找裙子——你说她这是不是想通了要重回国公夫人的身份了?” 被容央拉着手晃来晃去的,衾嫆完全没办法洗脸,她不禁幽怨地看着她。 “容央啊,舅母想没想通我不知道,但你再不松开我,去外祖母那用早膳该迟了。” 话虽这么说,她却很是欣慰容夫人的转变。 至少说明她是醒悟了。 见容央从来没这么快活像个小女孩一样吵吵闹闹的激动,她也替她感到高兴。 容央闻言,忙撒手。 于是,衾嫆继续洗漱。 但容央嘴巴上却没歇着。 “你说一会她会不会跟我们去见祖母呢?我这颗心啊扑通扑通的,一点都不敢放下来,总觉得昨晚啊就像是梦一样不真实。”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害怕自己在做梦的恍惚模样。 衾嫆净好了面,见她这样,面无表情地伸手,掐了下她的脸颊。 容央痛得弹开,“你掐我干嘛?好痛——” “痛就对了,不是梦。” 衾嫆耸肩,一副“我这不是帮你确认下么”的讨打嘴脸。 容央笑骂了一声,“好哇你又占我便宜!看我不打你!” 然后伸手捏了下衾嫆嫩嫩的脸蛋。 捏完就羡慕嫉妒地道,“你这皮肤也太好了,你背着我用了什么东西保养的?快些从实招来——” 衾嫆哭笑不得,“天生丽质难自弃,哪有什么保养。” 容央:“……呸,不害臊!” 两姐妹一大早说说笑笑地嬉闹了一番,然后便相携着去容老夫人的院子一道用早膳。 她们去时,容老夫人正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衾枫打拳。 小家伙非要在外祖母面前展现一下他的“武功”,扎马步,小拳头挥舞着,像模像样的。 惹得老夫人捏着帕子捂着嘴,笑得前仰后翻的。 一点平日里稳重端庄的老夫人的形象都没的。 衾嫆和容央不禁面面相觑,随后笑了。 “外祖母,一大早的心情很好呀。” “是啊,隔老远就听到您爽朗的笑声了——” 两人齐齐走进来,一左一右地围着容老夫人。 衾枫在看到衾嫆时,眼睛亮了亮,但他又看了眼容老夫人和容央,便立马板着小脸,故作深沉老成地伸手,出拳。 还软萌地“哈”了一声。 自觉十分威风。 衾嫆却看得替自己弟弟丢人。 这花拳绣腿的…… 得了,谁叫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呢。 “阿姐,阿姐,我刚刚棒不棒?” 一套拳打完,容老夫人和容央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衾嫆也是哭笑不得地连连捂脸没眼看。 衾枫却自我感觉十分好地跑到她身旁,抱着她的腿,仰面眼巴巴地望着她,渴望得到表扬。 衾嫆无奈地抽了下嘴角,“还行……” 衾枫立马扁嘴,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 容老夫人立马哄着小外孙,“枫哥儿很棒!” “真的吗?外祖母那我厉不厉害呀?” 小家伙眼睛立马亮起来,很好哄地跑到老夫人身边,又去抱她的腿,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想必这会在欢快地摇着。 衾嫆这回是额角都跟着抽了下,咳了声,语气严厉起来,“你够了啊,枫哥儿——别动不动就去抱外祖母,小心撞着她。” 她一发话,衾枫立马就老实了。 容老夫人却不以为然,摆手道,“你别吓着枫哥儿,我哪有那么脆弱。外祖母啊,看到枫哥儿身子骨都好了不少咧!” 虽然不大懂这话什么意思,但衾枫却听得出外祖母对自己的喜爱,不禁小脸笑得更加灿烂起来。 “枫哥儿喜欢外祖母!” 家中祖母不怎么亲近他们,就算对他不错,但每次祖母都不待见阿姐,久了,小家伙心中也知道了些什么。 自然和祖母不太亲近得起来了。 但外祖母却一视同仁,并且总是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既慈祥又温柔的。 听着小家伙这么直白的表示,容老夫人不禁合不拢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伸手捧着小家伙的脸,亲昵地用额头去贴他的额头,蹭了蹭。 “外祖母啊,也喜欢枫哥儿!枫哥儿以后有空就来看外祖母,好不好?” 祖孙二人其乐融融地说着话。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清浅的声音—— “母亲,不孝儿媳,前来请罪了。” 这一声告罪,饱含了愧疚、懊悔、悔悟的真诚。 容老夫人扶着衾枫小胳膊的手,僵住。 她身子微微僵了僵,看向门外。 只见容夫人梳了妇人头,戴了当年她敬新妇茶时,容老夫人送她的那套头面,穿了一身宝蓝色华服,看着款式不新了,但华贵雍容。 一瞬间,老夫人有种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错觉。 她眼中满是惊愕,毕竟这个儿媳妇,已经十多年没有出过她的院子,终日便是礼佛念经,不理世事。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她重拾旧时妆扮,来她的院子请安。 比起她的惊讶,容央则是惊喜过望。 走到门口,“娘!您——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又是一阵哽咽。 容夫人手作揖,弯着腰,低着头,不曾抬起来。 一个认错良好的行礼。 她重复一遍。 “不孝儿媳,前来向母亲请罪问安……” 声音里满是清醒的诚恳和懊悔的哽咽。 她错过太多,错了太多年,是该醒了。 就算不为了那个人,她也要为自己,为孩子,为了这个一直以来包容着她的温厚宽容的婆母,也要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容老夫人松开衾枫,蹒跚着,朝着容夫人走去。 伸手一把抓着她的手臂,一直抖啊抖。 “好孩子,好孩子……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她慈爱包容的话,叫容夫人一下红了眼睛,抱着老夫人,婆媳俩又是一阵痛哭。 衾嫆搂着不明所以的小家伙,低声道,“枫哥儿,我们先去外边玩一会好不好?” 衾枫有些害怕,抓着衾嫆的手,点头,小声道,“好!” 然后姐弟二人出去,留给婆媳二人安静的空间。 她想,她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讲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4齐聚,夫妻就该坐一起 衾嫆陪着衾枫在外头玩了会,大概半个时辰不到,里头嬷嬷便笑着唤她,“表小姐,表少爷,老夫人唤你们用早膳了。” 原本婆媳还有很多话要讲,但容夫人体谅老人家和小孩子不能饿着,便主动张罗着让厨房上早膳。 衾嫆冲嬷嬷点头应了声好,然后朝玩得不亦乐乎的衾枫拍了拍手,“枫哥儿,该吃早膳啦。” 小家伙意犹未尽地赶着院子里的一只猫,闻言,只好朝衾嫆跑来。 “阿姐,我也想养一只猫!” 他葡萄似的眼睛望着衾嫆,叫衾嫆心都软了下来。 但她微微板着脸,“你呀,养不了两天就喜欢别的了,最后还不是夏蝉替你照料猫?” 小家伙听了这话,明白是姐姐不同意了,不禁拧了下小眉头,有些低落,“可是我喜欢猫咪,你就让我养吧,好不好么阿姐~” 说着,学衾嫆平时找衾潇要东西时的模样,伸手拉着她的袖子,晃啊晃。 衾嫆被他摇得袖子都快被他拽了下来,忙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似乎认真考虑了下,才道,“那这样,你要是乖,等开春了,阿姐抱一只回来给你养,怎么样?” 看了眼天气,衾枫认真地扳着手指头数,“呀,离春天还有好久呢,不好不好——” “什么不好啊枫哥儿?” 他正耍赖呢,忽然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来人长手一捞,将他抱了起来。 衾枫骤然升高,吓得忙回头,见是容敬,才拍了拍小胸脯。 人小鬼大地叹气道,“舅舅,吓人是不对的,人吓人,吓得死人。” 话音落,衾嫆扑哧笑了。 容敬愣了下后,也是爽朗地开怀笑起来,胸膛震得衾枫忙捂着耳朵,不高兴地望着他。 嚷着就要下来。 衾嫆却是想到了什么,柔声对他道,“让舅舅抱你进去一块用早膳——” 像是怕他不依,拿出杀手锏,“你要是乖,和舅舅说几句好话,没准舅舅就答应给你抱一只小猫带回家养了。” 果然,原本挣扎着要下来的小家伙,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儒雅男人,嘴巴张得大大的。 脆生生地问,“舅舅会给枫哥儿小猫嘛?枫哥儿给你抱,你给我一只小猫好不好?” 他生得可爱,小脸像极了幼时的胞妹,但仔细看,又很像他,容敬看着他,就觉得威严不起来。 俗话说外甥肖舅,他想着,果然如此。 便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是不可以,枫哥儿如果乖的话,舅舅赶明儿就抱一只小猫送你。” “好哦好哦!枫哥儿乖,谢谢舅舅,舅舅真好!” 舅甥俩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屋里,容夫人看着丈夫抱着小外甥,儒雅的面上不是一贯的三分笑,而是真切的喜爱小家伙的爽朗笑意,不禁目光闪了闪。 她不记得上次两人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很多时候,她看着窗外,都是只看到一个背影,刚好趁她发现之前,转身便走。 而当她认真地看着男人的正脸时,才发觉,心底不是没有触动的。 这是她年少怀春喜欢的男子,那时两家关系不错,她总是故作冷淡不情愿地跟着母亲来国公府做客,就是为了能有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少年清瘦如翠竹的背影。 他书读得好,长得也好,家中姐妹聊起,无不是赞美他,并且说如果能嫁给他,该是多么好的一段亲事。 但最后,她嫁给了他。 一开始,也是幸福的,他儒雅温柔,对她尊重而彬彬有礼。 她以为他心里有她,直到她看见他对着那个女人是如何含情脉脉甚至有了烟火气,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时,她方才知道。 他娶她,不过是因为孝顺,听从家中长辈的意愿。 他喜欢的是那个像一株小白花,柔弱无处可依,全心信赖和依靠他的卑贱女子。 甚至于,她的女儿比不得对方的女儿在他那受到重视。 她恨过,闹过,最后却发现,越是这样,将他推得越远。 后来那个女人难产死了。 因为她负责的那女人的养胎,所以他怀疑她下的毒手,在那个庶女哭哭啼啼小声地将嫌疑往她身上扯时,他相信了庶女。 “你为何就容不下她?” 当时她没想过解释,因为在男人愤怒猩红着一双眼,悲痛又厌恶地望着她,说这句话时,她发现,自己的情死了。 自己这么多年的爱意没了。 她不解释,任由这个罪名落在自己头上。 他生气,他恨她,却没有休了她。 而是让她去祠堂静思己过,抱着那个妾的尸体悲痛。 后来,婆母回来,雷厉风行地将这案子了结了,查出这不过是小妾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死胎,想要保住但偷偷吃的药出了错,便临死前诬一把她这个主母。 目的,就是让容敬多疼惜疼惜她名下的庶女容惜,而厌恶嫡妻和嫡女。 婆母带着被这个真相打击得瘦了一圈的他,来到祠堂外,请她回去。 她却闭门不见,并说了老死不相往来,她以后就青灯古佛伴日。 只是没想到女儿一番话,叫她忽然想通了多年来耿耿于怀的旧事。 说白了,当初她太端着,明明喜欢丈夫,却总是端着世家大族贵女的架子,冷冰冰的,不温柔也不小意。 在丈夫宠爱小妾后,她内心呕血,面上却冷淡得装作不在意,怕和一个妾争风吃醋丢了世家女的颜面。 再后来,她觉得他身上有那个女人身上的脂粉气,面上没说,却冷着脸不肯让他碰。似乎是知道了她的嫌恶,丈夫不再进她的屋了。 愈发宠爱那个妾。 后来,他们也说不上两句话,他公事公办,她冷漠疏离。 夫妻之间再也没有了最初新婚时的相敬如宾和些许体贴柔情。 容夫人看着已经不复年轻,却依旧保持着好样貌的丈夫,眼中酸涩,微微背过身去,抬手飞快地抹了抹眼角。 容老夫人知趣地将衾枫接到自己身边,朝长子递了个眼色。 “大郎来了,坐音娘旁边吧,音娘啊,你不介意吧?” 音娘是容夫人闺中小名,刚成婚那会,容敬就很喜欢这么唤她。 她闻言,抬头看了眼容敬,后者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中饱含深意。 她忙低了头,不敢与他对视,摇头,冷淡的脸上微微温顺下来。 “媳妇不介意。” 容央忙咳了声,出来打圆场,将容敬推着到自己母亲身边坐下。 “爹看到娘都傻了,一点都没国公爷的气势了!” “呵呵呵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容老夫人听了,不禁笑着拍了下容央的手,佯装教训她。 容敬尴尬地咳了声,坐直了身子,但眼睛还是忍不住朝身侧的发妻瞧。 容夫人面上微微赧然地红了下,竟是像个小姑娘似的,不好意思了。 一向淡雅冷若冰霜的面容,就像冬雪染了桃色的胭脂,好不清丽可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5铺子,偶遇孙若盈 一顿早膳,因为容敬和容夫人的加入,相比温馨之外,又多了点什么。 容央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时不时抬头去看对面的爹娘,眼里满是喜悦和期待。 娘肯出祠堂来祖母这用膳了,而爹也后脚跟过来,这说明什么? 有戏啊! 没有人比容央更高兴看到这样的画面了,她一高兴,忍不住,就多用了一碗粥。 引得容老夫人侧目,笑容满面地说了声,“央儿这丫头,先前还嫌祖母这的早膳太清淡,每次都只肯用小半碗,今儿太阳打西边来了,竟用了这么多?” 女孩儿家,都很不好意思被认为饭量大,容央更是当着好不容易重聚的父母面,更加羞赧。 红了红脸,忙难为情地冲老夫人撒娇,“哎呀祖母——您别说出来呀!多丢人啊……” 容老夫人闻言,笑呵呵地抚面。 哪知,容夫人却认真地看了眼坐对面,像个小女孩似的女儿,目光柔和,“无妨,央儿是该多吃些,有些瘦了。” 这还是容央记事以来,第一次,母亲在饭桌上这么关心她吃多少瘦不瘦的问题。 容央吸了吸鼻子,感动地望着她。 一旁,容敬不禁有些内疚。 说来惭愧,他和女儿不怎么亲近,也不管她这些。 想着,他一边看了眼容夫人,一边点头附和了这话,“咳,你母亲说的是,早膳清淡对身体好,不能挑食,多吃些长身体。” 一下被亲爹和亲娘齐齐叮嘱多吃少挑的容央,忽然觉得父爱母爱沉甸甸。 摸了下圆鼓鼓的肚子,惆怅了起来。 爹娘能和好,她自然乐见其成,可她都这么野大了,要是往后用膳都这么被盯着,她不得撑死? 想着,她忽然看了眼旁边安静用早膳置身事外的表妹,笑了。 衾嫆瞥见她这个笑,就觉得心中不妙,每次容央拿她当挡箭牌就是这个表情。 果不其然就听见容央说—— “我还好,你们看看表妹,还没及笄,还小呢,这么瘦,更应该多吃点补一补。” 说着,她朝衾嫆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啊表妹?” 衾嫆嘴角抽了抽,用眼刀子剜她。 但容老夫人三人却都很是认同,齐刷刷地将目光看向衾嫆。 容老夫人:“这孩子,我就说她比上次清瘦了。” 容夫人语重心长:“嫆姐儿太瘦了,在咱们家多住住吧,舅母给你炖点补汤补一补。” 容敬飞快点头:“是啊,姣姣还小,是该多补补。” 衾嫆不禁哀怨地看着自己的舅舅:舅舅你忽然成了舅母的应声虫你自己没发现么? 哎,她苦笑地扒着碗里的米粒,有些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感到担忧了。 容央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抿嘴偷乐。 衾嫆眯着眼,报复性地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放到容央碗里。 笑眯眯甜甜地说着,“表姐多吃点胡罗卜,对身体好。” 哼,她可是知道容央最讨厌胡萝卜了。 果然,容央原先还幸灾乐祸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恶狠狠地瞪了眼衾嫆,“谢谢啊——表、妹!” 表姐妹你来我往的,容老夫人还笑着道,“姐妹俩就该这样,感情好。” 容央和衾嫆:…… 祖母(外祖母)您真会圆。 天晴了后,姐妹俩就闲不住,便让管家备了马车,穿上同一家铺子做的成衣,一个绯红一个橙黄色,手挽着手便出门了。 至于衾枫,老夫人院子里的猫,成功将衾嫆的小跟班给绊住了。 容央心情好极了,上了车便大方地对衾嫆说,“这回幸亏你在,被你点拨后,我才能说动我娘和我爹和好——好姣姣,今天你要什么,都和我说,我送你!” 她极少唤衾嫆小名的,现在这么一唤,衾嫆不禁摸了摸手臂,只觉得不适应,起了鸡皮疙瘩。 但她还是给面子地点头,“好啊,一会你可别心疼银子才好!” 容央哼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腰包,“放心吧,本小姐今儿钱多,你只管任性买!” 一句话,逗得衾嫆咯咯直笑。 两姐妹率先去的是成衣铺子。 “我想给我娘买点新衣服,你也看到了,她这几天穿的都是从前的旧衣裳——” 衾嫆却抿着唇给她出主意道,“我觉得你可以和舅舅说,让他来送更好。” 容央这几日也削尖了脑袋想法子替父母搭桥牵线,衾嫆这么一说,她立马亮了亮眸子。 伸手调笑地摸了下衾嫆娇艳的小脸蛋。 “啊我表妹就是聪慧!这样我还可以省点银子?嘻,省下来的银子给你买新衣裳!” 衾嫆不禁嘴角抽了抽,指了指他们去的那间铺子,“实不相瞒,这是我名下的产业,你要是想送,可以直接将银子给我了。” 才豪气万千的容央忽然张了张嘴巴,哼哼地拍了下衾嫆伸出来要钱的手,“好啊你,你个财迷,竟想赚自家姐妹的银子!不行,既然是你的铺子,那今天你送我衣裳,我给你买别的……” 被她这前后两副面孔弄得好笑不已。 她无奈点头,“好吧,所有成衣任由容大小姐挑选!一会啊,你就请我去珍馐楼吃饭就好。” 容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拉着衾嫆,便先进了成衣铺子。 只是,一进门,就碰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我家小姐看中了这款,你为何不肯卖?” 芝兰指着一件新款粉白留仙裙,趾高气扬地冲掌柜的发火。 一旁,孙若盈清冷温婉地站在那,也不搭腔,看不清楚是什么态度。 但她不表态,便是无声默认了自己婢女的质问。 铺子里人不多,因为衾嫆当初打的是这件铺子做的贵女的生意,价格有些高,所以能买得起的都是非富即贵,每月掌柜的都会将成衣的样子送来她过目,她觉得过关了才放铺子里售卖。 衾嫆的眼光很好,所以铺子生意也还不错。 掌柜的歉意地看了眼孙若盈,为难地解释着,“真对不住,孙大小姐,这是小人留给少东家过生辰的贺礼,刚刚是店小二弄错了挂出来……这件确实不卖的。” 孙若盈温和疏离地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 “既是成衣铺子,卖的便是衣裳,为何客人想买你们却不卖?还是,你瞧不起我?”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6记仇,索性得罪完 “既是成衣铺子,卖的便是衣裳,为何客人想买你们却不卖?还是,你瞧不起我?” 因为惠王楚唯被押宗人府,这些天来,孙若盈心里不痛快,先前巴结她的那些贵女都开始疏远或者避着她。 更可恶的是,转而去巴结孙若华。 她忍了好几日,才敢出门。 祖父说,惠王是被成王陷害的,但这案子不会如成王的意,让她耐心等待,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打草惊蛇。 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她出来就遇到两次故意冷淡她的事,所以这次,直接发作了,认定了就是这掌柜的故意为之。 掌柜的很是冤枉,他连连摆手,“孙大小姐,小人说的千真万确,这真是少东家的贺礼,不信你瞧,这尺寸也不合您身啊——” 他说着,指着衣裳,这裙子很美很仙,但对孙若盈来说,却有些长了。 可见是给比孙若盈高一些的女子做的。 孙若盈淡淡地瞥了眼,却依旧坚持,“那又如何?我瞧上了便买下,穿与不穿是我的事,并不缺这些钱。” 这副高高在上又故作优雅好涵养的嘴脸,可将容央给恶心到了。 她松开衾嫆的手,直接走进去,扬了声便讥道,“怎么,孙大小姐不是一直标榜着通情达理不争不抢人淡如菊么,现在掌柜的明确说了这衣裳是别人的,你知道了还要抢,这是自打脸面呢?!” 她这么高调开口出声呛孙若盈,顿时不少明面上在看衣裳实际上暗戳戳地望着这边的贵女妇人便忙直接明晃晃地望了过来。 看清来人后,一个个牙疼地想,得,原来是容央,两人因为之前一次茶宴闹僵了的消息,圈子里都传遍了。 所以一点都不意外。 容央说话又毒又狠,孙若盈脸色顿时白了白。 但碍于有人在,只能忍耐着脾气,温声地和容央解释道,“容小姐,掌柜的说这件衣裳是他家少东家的,可我并未听说过这间铺子有什么女少东家——你说,他这话叫我如何相信他不是故意不卖给我?” 掌柜立马澄清,“小人没有故意,真的——” 但因为少东家不让说,他才不好报她的名讳。 衾嫆原本不想说什么,但见孙若盈不饶人,要败坏铺子的名声,她无奈,叹了一声。 走了进来。 “孙大小姐,不好意思,这家铺子的少东家是我。” 她一说完,容央就笑了,颇象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吧,你孤陋寡闻还敏感多疑,不代表掌柜的店大欺客啊。再说了,这裙子腰身这么细,你穿得下么——” 容央这话,直接攻击到了孙若盈的身段,后者弱质纤纤,可却不是所有瘦子都像衾嫆这样,水蛇腰,胸脯处却又丝毫不含糊。 孙若盈气得脸都白了白。 芝兰直接忍不住道,“容小姐你这般说话未免太刻薄了!我家小姐不知情,谁叫……谁叫少东家藏藏掖掖的……” 容央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不手软的,挑眉冷笑地睨了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叫板?我刻薄?我说了什么不实之言了么我就刻薄?这年头说实话的确是不大好听,但你们有本事别做这种让人抓住把柄的事啊! 什么藏藏掖掖,我表妹低调不想让大家赞美太多,不暴露自己是这么大一家铺子的东家身份有什么不对?是不是你家小姐即将嫁给惠王了,你们现在出门都以皇亲国戚自居了逢人都不带正眼礼待的?” 芝兰气得脸都红了,只能一个劲儿地“你”来“你”去的。 而孙若盈却是被戳中了痛处,不禁红了红眼角。 她说不过容央,毕竟后者出了名的刁蛮难缠,于是,她对着一旁被容央的口才惊到了的衾嫆,声音冷淡了下来,道,“衾小姐,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们,叫你们姐妹二人如此苛责于我……不过是一场误会,我既知晓你是这件衣裳的主人,便不抢人所好了,你们还咄咄逼人不肯让又是何礼?” 一位妇人闻言,拉着自己的闺女,小声地道,“听到没,这才叫心思灵活,不在理也能说成受害人……” 她闺女声音不小,很是直白,“可明明就是她们主仆错怪掌柜还态度不诚恳不向衾小姐道歉,哪还有理了。” 说完,一行贵女和妇人不禁朝她露出一个诧异和佩服的眼神。 敢这么说话,也不怕孙若盈记仇。 至少,刚刚看她那样子,不像是个心胸多宽广的。 孙若盈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禁面上一青,她忘了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和容央这样的泼妇置气,大家都习以为常容央的得理不饶人了,她还上赶着较真,不就毁了自己长此以来营造的知书达理,不争不抢的形象了么? 顿时,她懊恼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暗恨地瞪着衾嫆和容央。 都是这姐妹俩! 一个和她处处被拿出来比较,不管是长相身世还是同样是王爷的未婚夫。 另一个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未婚夫是个混不吝的,一言不合便出言伤人。 真真是可恨。 衾嫆觉得孙若盈对自己似乎格外有敌意。 从前觉着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却确定了,对方就是这样,上次的事已经恶心过她和容央了,这回又来? 当她衾嫆真的是脾气好的菩萨? 她登时冷笑着回了句,“抢?你也配。” 四个字,直接胜过容央刚刚长篇大论,杀敌一千。 孙若盈气得眼圈通红,“你,你别以为惠王出事,就,就能践踏我!我好歹也是太师府孙小姐……” 这时,容央接腔道,“哦,惠王出不出事我们都实话实说,你装了那么久的与世无争大家闺秀不累么?现在是不是很想骂我们恨死我们了? 可惜了,我们一向名声如此并不怕被人诟病什么,反倒是孙大小姐还是要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名声,要不然,嘻,不说了,走好。” 衾嫆觉得容央今天简直就是个小可爱,不禁抿唇,煞有介事地点头,没有忍耐天性,帮着容央说了句,“好走不送。” 孙若盈咬着唇,“芝兰,我们走!” 她以后都不来这家铺子! 衾嫆,你给我等着! 目送孙若盈气冲冲的背影,容央摸着下巴,“欸我怎么觉得,她好像记恨上了你?明明骂得欢的是我……” 真是个奇怪的。 对上她表妹,不更死的快么。 衾嫆若有所思地笑了下,表情高深莫测,“谁知道呢。” 只有孙若盈自己知道了。 不过,和楚唯扯上关系的女人,果然一个比一个令人讨厌。 物以类聚罢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7恶名,姐妹花威名远扬 两姐妹将孙若盈给气走了后,掌柜的忙出来,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孙若盈走远的马车,不禁小声询问衾嫆—— “东家,太师府会不会……” 他没说完,衾嫆却懂他的意思。 “不会,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不会傻到为了一间铺子生事端。” 楚唯还在宗人府里呢,董太师现在急着想同李贵妃一道将人给救出来,哪里会有闲工夫管这些女儿家斗气的小事? 更何况,现在成王一派卯足了劲儿对付惠王一派,董太师这只老狐狸才不会冒险再来同中立的端王一脉的人起冲突。 要不然,腹背受敌就有得他们急了。 听衾嫆这么断定,掌柜的才松一口气,然后又惭愧地告罪,“是小人失误,原本这裙子不该展出来的,大小姐恕罪。” 衾嫆看了眼那条裙子,嘴角翘了翘。“无妨,这裙子很漂亮,我等着成品——掌柜的,以后谁敢闹事,就报我名字,我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谁要是闲的没事做找你麻烦,我替你做主。” “是,小人记下了。” 掌柜拱手,闻言心中很是松口气,也有了底气。 铺子内的其他贵女和妇人这会儿才上前来同 一个个溜须拍马,言笑晏晏。 “我就说,这家铺子怎么衣裳那么漂亮,现在看到东家了,才知道,人美啊什么都美!” 方才给自家女儿“讲经”的那位妇人,见着衾嫆便是笑语连连,还拉了拉自家呆呆的女儿。 “是不是啊媛媛?” 叫媛媛的少女,看着才十二三岁,娇娇小小的,一双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衾嫆的脸看。 然后点着脑袋,“这个姐姐可真好看!” 她看着年纪小,长得又可爱,然后神情太过真诚,饶是听多了夸她样貌的衾嫆,都不禁抿着唇愉悦地弯了弯眸子。 “这个妹妹真是可爱,你喜欢什么衣裳,姐姐送你可好?” 这话一出,妇人不禁嘴角上扬,很是开心,倒不是得了一件价钱不低的衣裳,而是她家老爷仕途一直滞涩不前,但现在她能够机缘巧合下,接触到这样身份高贵的贵女,拉上关系…… 至少以后她家媛姐儿的婚事也会轻松点吧。 这么想着,她忙拉着自己的女儿,“多谢衾小姐了,真是美丽大方——” 容央听着有些肉麻,咳了声,还没说话,那妇人像是怕她一样,立马转了风向夸她,“呀,容大小姐也是,真真女中豪杰,不愧是护国公独女……” 容央:“……” 她算是明白衾嫆的心情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这妇人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马屁多了点。 她只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笑。 “哪里哪里。” “不,您太谦虚了。” “不必敬称,我是小辈……” “媛媛你看看,学着点,两位小姐不仅美丽大方,还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呢。” 容央欲哭无泪地看了眼衾嫆,后者抬手,捏着帕子抵着唇角,按了按,忍住笑意。 然后对着围着她们的这些妇人小姐们,笑意温和地说着,“今日诸位看中的衣裳,尽管挑去,记我名上,送给大家了。” 这么大方? 大家面面相觑,但都不傻,主人家让你尽管挑,你挑一条沾沾喜气就行了,真要全给挑走了,没听见刚刚这对表姐妹怎么怼走京城才女的么? 不想混了? 所以一个个很是含蓄,尽量找便宜不起眼的挑。 于是,最后衾嫆被掌柜欲言又止地告知,店里不怎么卖得出去的那批,刚刚都被挑走了。 “……”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容央不禁挑眉诧异,“大家的眼光……还真是独特。” 衾嫆好笑地斜睨她一眼,“那是她们怕了我们了,不敢挑好的,只能意思意思下。” 不过她哭笑不得地想,刚刚她们怼孙若盈那一幕,大概又要在贵女圈子里传开了吧。 这些人平日里一个赛一个的高贵文雅,怎么那么喜欢八卦呢? “原来如此……”容央耸肩,摊摊手,对于自己的恶名一点都不在意,至于什么时候已经赶超了曾经的衾嫆,她更是不知了。 “正好,我喜欢的都没被挑走,要是挑走了我中意的,哼,我肯定当场要回来的。” 似真似假地这么说了句,一名刚从里头换完衣裳出来的贵女,吓得猛一个哆嗦。 柔弱弱地冲衾嫆道,“衾,衾小姐……我,我觉得这些衣裳都好看,但,但我……我配不上……我,多谢小姐美意,还是,还是罢了。” 呜呜呜容小姐看起来好吓人喔,要是她挑的那条刚好是别人看上的,她揍人怎么办? 她说不过,也打不过qaq 衾嫆:“……” 她有些没好气地睨了眼总是说笑却被人当真的容央,后者无辜地挑着自己喜欢的衣裳,根本就没听见这边在说什么。 “这位姑娘别害怕,我表姐不过是玩笑话。你要是喜欢,我让掌柜的给你包起来可好?” 姑娘直摇头,眼里水汪汪的,大有再问就要哭了的意思,“不不用了,谢谢您——我,我想起家中还有事,先,先告辞了,二位小姐保重!” 说完,逃也似地出去了。 衾嫆默默摸了下鼻子,认真地看向一旁拿着个算盘在算大小姐人情送出去了多少银子的掌柜。 “掌柜的,我会影响咱们铺子的收成么?” 她表情有些受打击。 她明明只怼挑衅惹事的,平时是个很好说话的仙女了好吧。 但很显然,大众对她的误解有些大呢。 掌柜看着算盘上算出来的数目,还好,只是亏了今天的收益而已,这个月还是稳赚不赔的。 闻言,抖了抖手指,战战兢兢地摇头。 口不对心地道,“东家放心,您的情面还是很值钱的,今天过后,应该贵女们都知道这家铺子是您的产业了,想来是会捧场的……” 似乎是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太可信,忙低下头,拨弄算盘,不敢和美貌的少东家对视。 呜呜呜违心了。 他看刚刚那群人都挺怵少东家的,这可难办哦。 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衾嫆大概是看出掌柜的口不对心和为难了,撇了撇嘴角,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没事,反正还有别的铺子,你这间要是生意不好,就关了卖了。” 掌柜手指一抖,,忙哭丧着脸,“别啊,少东家,小人一定努力将铺子的收成提上去!” 衾嫆立马笑靥如花,“那我等月底你送账本来。” 感觉自己被下了套了的掌柜:…… 含泪应下,自己做的保证,哭着也要完成。 “容央,衣裳挑好了就让掌柜给你包起来送去护国公府吧,咱们先去吃饭。” 心情好起来的衾嫆,也不为难掌柜了,唤了声挑衣裳挑花了眼的容央。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8产业,上京第一富婆 珍馐楼。 衾嫆一来,小二便热情地招呼着她往二楼走。 容央来得不多,每次都是让人打包了带回去吃,但见小二这副拍马屁的样子,不禁看了眼衾嫆的面纱。 小声道,“你这蒙了跟没蒙一样,恃美行凶啊!” 衾嫆不禁乐了,伸手摸了下她的面纱,“说的好像你的很严实一样。再说了,这可不是我恃美行凶,而是啊——这酒楼幕后东家,是自己人!” 自己人? “你别告诉我,这家也是你名下的产业?”容央默默离得衾嫆远些,上下打量着自家小表妹,一副“说吧你瞒着我有多少产业在外了”的眼神。 衾嫆抿唇笑了,“想什么呢?我娘可没有这样好的产业留给我。不过吧……如果我想要,这家也可以是我的?” 她摸着下巴,似乎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 这时,得了闲的掌柜忙上来亲自招待衾嫆姐妹二人。 到了雅间,听到衾嫆这句玩笑话,立马神色一肃,往前一步,拱手道,“小姐……实不相瞒,珍馐楼,马上就是您名下的了。” 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叫容央挑眉,但说出来的话才是叫容央惊讶的。 什么? 马上就是了。 衾嫆刚刚也没做什么吧? 还真是一张嘴就灵验了,要什么铺子来什么?连这么大一间酒楼都能收归名下了。 容央吃惊地望着衾嫆。 衾嫆也吃惊。 她刚刚……就是嘴上说笑啊。 “我……我就是随口一提,掌柜别当真。” 怪尴尬的,还没嫁过去呢,就惦记上对方的家产了。 搞得她讪讪的。 衾嫆这厢不好意思,掌柜却是微微疑惑地抬头,随后面上一白,告罪道,“是小人多嘴了,小人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什么叫以为我已经知道了?” 衾嫆愈发疑惑,但心中不禁有了个猜想,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下一瞬,掌柜便直接给她解惑了。 “是这样,主子前些天回来后,来过一趟,说是将酒楼转到您名下,以后您就是珍馐楼的幕后东家……收益都归您,然后您来,珍品先给您呈上……” 衾嫆嘴巴微微张了张,“你们主子没跟我说!” 楚漓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将这么大一家酒楼转到她名下了。 是了,珍馐楼早就成了楚漓的产业,他名下的人将珍馐楼打理得不错,收益很好,这笔钱能支撑他整个王府的一切花销。 但现在掌柜告诉她,如今是她的产业了? 衾嫆又气又好笑。 容央却是恍然明白了,敢情酒楼是端王的。 得,马上是一家人了,难怪衾嫆说自己人,想要就是她的了。 现在好了,这是她还没想要呢,对方就已经默默转移到她名下了。 酸了。 戚继北那家伙只会舞刀弄枪,送的也都是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 不能比,人比人,气死身边人。 “是小人多嘴,想来主子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您不是快过生辰了么,都怪小人,没准是主子给您的一份贺礼,就这么被小人给破坏了惊喜。” 掌柜是个聪明人,一下分析了这么多,越说衾嫆越觉得,这该不会,真是她的生辰礼吧? 这也太—— 贵重了。 她摸了下面纱的绑带,舔了舔嘴角,语气有些恍惚,“没事,我就当不知道这事,等他跟我说时,我也不会出卖你的,放心吧。” 原本没这么想的掌柜,闻言却是很感恩戴德,“那就多谢衾小姐了,您看您和这位小姐要吃些什么,小人去命厨房先准备二位的。” 衾嫆想了下,报了几个菜名,又让容央报,容央想不出来,随意报了个招牌菜。 然后衾嫆对着点头哈腰的掌柜说着,“不必刻意先做我们的,先来后到,别因为我们坏了规矩。” 掌柜心想,只要您一句话,别说坏了规矩,直接就是新规矩了。 但毕竟现在这位是他的新东家了,他忙点头应道,“是是是,那小的先下去准备了。” 衾嫆颔首,掌柜退下。 然后容央幽幽地望着她,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放桌上,还是原封不动的圆滚滚一团。 “看来,今儿我这银子是花不出去了。” 衾嫆幽幽接了句,“我觉得,你可以付钱,反正最后也是我赚去的,你不亏。” 说着,端着茶杯喝了口清香温暖的茶。 容央忙将荷包收起来,理直气壮,“那不行,你一个当东家的,怎么能惦记自己姐姐的钱呢?我不跟你抢威风了,今天这个小富婆给你做,我退了。” 比不起,比不起。 别人是有一间面向贵族女子的成衣铺,现在还成了上京如今生意最好的酒楼珍馐楼的幕后东家。 呜呜呜,容央星星眼地望着衾嫆,顿时感觉到了不仅人和人之间有差别,就连要嫁的人也是有差别的,嗯,要嫁的人差别更大些。 衾嫆被容央的眼神望得毛毛的,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容央,咱,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不过,她内心很是震撼,她貌似一下子,要变得很有钱了。 上京第一小富婆,大概要花落她家了。 唔,只可惜,不能炫耀,要低调,不然贼惦记。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顿饭吃得也很尽兴。 可孙若盈却是带着一肚子的恼火和委屈回的太师府。 她一回去,就撞见了要出门的祖父董太师,对方见她脸色不好看,不禁慈和地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孙若盈抿着唇,泫然欲泣。 看这样子,就知道不是受了小委屈,董太师如今一把年纪了最是舍不得这个外孙女受委屈。 便沉了脸色,看着孙若盈身后的婢女芝兰。 “芝兰,你说,你家小姐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芝兰闻言,立马添油加醋地将成衣铺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她的描述中,她家小姐与世无争,温柔娴雅,是那两个得理不饶人,合伙起来欺负小姐一个。 董太师听得直皱眉头,不禁看向孙若盈,后者垂着眸子,不说话,似是默认。 他于是脸色沉了沉。 却是开口呵道,“好个只会挑拨不懂形势劝阻主子的刁奴!” 他骤然发怒,还是冲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去的,孙若盈不禁诧异抬头。 就对上董太师略带失望的眼神。 “若盈啊,你这样祖父怎么放心百年后你能担当大任啊!” 他说着,在孙若盈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中,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也知晓,你未婚夫还在宗人府中,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祖父不指望你自降身份和颜面去奔波求人,当然,也不能这么惹眼地做…… 可你更要在这个时候夹紧尾巴做人,不能主动也不能被动得罪了目前得罪不起的人。你懂祖父的意思,镇国公和护国公如今算是端王那边的,若是你和他们的掌上明珠起了冲突,届时他们被挑唆着介入惠王的案子中。” 孙若盈脸色惨白一片,似乎意识到自己冲动糊涂了。 董太师总算神色缓和了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应该明白祖父什么意思。接下来你还是别出门了,至于芝兰,挑唆生事不安分老实,罚她十大板静思己过吧。” 说完,出去了。 留下懊悔不已的孙若盈和哭哭啼啼的芝兰。 孙若盈捏了捏拳头,咬着唇,暗想着,她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 来日方长,祖父说得对,对付衾嫆和容央,也要等惠王顺利脱身了再说。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9装病,放低身段求顺嫔 宫中。 “怎么样?” 李贵妃看着被她叫去请皇上过来的嬷嬷,面上不禁紧张地问了声。 嬷嬷摇摇头,白着脸,低声道,“皇上他……在德妃宫中,老奴去时,大监提醒了一声,说是皇上如今不想听到惠王的名字,若是娘娘要救殿下,还是不要直接去找皇上的好……” “不找皇上——那本宫又该找谁!”李贵妃坐在床上,一把掀了身上的锦被,气得将额头上事先准备好的热帕子给甩下,丢地上。 “德妃,德妃,就是德妃母子害的本宫的惠王!皇上这是戳本宫的心啊!” 她说着,掩面哭了起来。 高高在上的贵妃,如果没有了皇上的宠爱,倚仗的皇子又失势,娘家还一直按兵不动明哲保身……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摧残着她的高傲和忍耐。 为了见皇上一面向他求情,她甚至甘愿用上了一贯瞧不上的装病邀宠的手段。 可皇上却不见她的宫人! 李贵妃越想越觉得无望,她哭得肝肠寸断的,叫一旁的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一阵,,嬷嬷忽然想到了什么。 忙出主意安慰她,“娘娘,老奴想到一个人……” “谁?” 李贵妃忙止住了哭声,抬起脸,泪痕满布地望着嬷嬷,有些惊喜地问。 嬷嬷觑了眼她的脸色,犹豫着,说出这个人的身份来。 “顺嫔。” 顺嫔? 李贵妃笑容从脸上一点一点消失。 她手指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想到了自己再也无法孕育子嗣的痛处,不禁面色扭曲了下。 “那个贱婢,本宫凭什么要求她!”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小吏之女,却一飞冲天的爬到了嫔位。 得了皇上的宠爱,成了如今人人都知道的宠妃。 可在她眼中,她还不如死去的柔妃,好歹柔妃出身高一点,容貌也极佳,位居妃位。 这个顺嫔,不过是柔妃的影子,她不过是仗着皇上那点子对亡故的柔妃的念想,又摸准了皇上喜爱的类型加以装饰…… 这么一个下贱玩意儿,如非必要的时候,她都不屑正眼瞧上一眼。 现在嬷嬷却让她去找这个下贱的东西帮忙? 李贵妃咬着牙,原本装饰出来的病白的脸上更是没什么血色。 她这几日因为楚唯的事心力交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睡不好吃不好,脸色也难看。 倒不需要怎么装病,都能叫人看得出来,她现在不太好。 嬷嬷知道她的心气儿高,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劝道,“娘娘,忍一时风平浪静……想要救殿下出来,少不了要放下身段去求一些人的……殿下在宗人府关得越久便越是对咱们不利,后宫中,德妃最近不断邀宠,吹枕头风……而朝堂上,成王一派又死咬着殿下不放,长此以往……”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那么明白,聪慧的李贵妃自己便知道是什么个后果。 手指死死地抠着手心,疼痛让李贵妃清醒了不少。 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服侍本宫梳妆,去储秀宫。”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0姐妹,虚与委蛇胜一筹 储秀宫中。 赵美人,不,该称呼为顺嫔了。 她手持一把秀气的剪子,修剪着面前的腊梅。 身后,宫女不禁赞美起她的手艺来。 “娘娘的手可真巧,这腊梅原本凌乱得很,被娘娘这么一剪,瞬间变得雅致起来了。” 柔婉秀丽的美人闻言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将剪子递给宫女,后者收起来。 她目光忧郁地望着面前裁剪得别致的梅花,语气很轻,“雅致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被拿来观赏把玩的死物,都失了原本的自在快活。” 宫女不敢搭话,总觉得顺嫔话里有话,但又不敢乱揣测,只能讪笑。 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外头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娘娘,贵妃,贵妃娘娘来了!” 李贵妃? 顺嫔柔婉的面上,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一下微妙讥诮起来,轻笑了一声。 随后抬手扶了扶鬓间的簪子,语气轻柔,“快请贵妃进来。” 声音客气,但眼底一片冷淡。 有意思,堂堂贵妃还真求到了她这里来。 “娘娘,您不亲自去迎……么?” 宫女谨慎地提醒着,“贵妃她……万一觉着您怠慢她,就不好了。” 在宫里当差的,稍微有些聪明劲的都知道,贵妃面慈心毒,德妃小肚鸡肠,偏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一个是盛宠不断的宠妃,宫人们皆是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 但这位主,如今也是风头无两,皇上宠爱无比,不过,比起那两位的根基,到底还只是个新人,无强大母族,又无子嗣傍身,可谓是全靠皇上的喜恶决定生死。 越是这样的,越要谨小慎微。 顺嫔抬手折了一瓣梅花,轻放在手心中,手指抚过花瓣。 语气轻柔而不经心,“贵妃不会同我一个小小的嫔计较的,怕什么。” 贵妃多年经营的形象,不就是对宫人都不会苛责的么。 又岂会对付近来的宠妃? 宫女总觉得自家嫔娘娘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古怪,只好闭嘴,催促倒茶的宫女快些。 将花瓣握在手中,顺嫔拢了下身上的披风,走到炉子前,似是畏寒烤火。 李贵妃微微青着一张雍容却病白的脸扶着嬷嬷的手走进来,看见的便是站在炉子前,巴掌大的俏脸被火映得绯丽的顺嫔。 她眼底厌恶和不满一闪而过。 但伪善的面具戴久了,很快就能恢复到和善温柔的嘴脸来。 她轻笑着朝似不知道她来了的顺嫔走去,对行礼的宫人淡淡抬手示意起身。 “顺嫔近来可好啊?” 她开口,便像是话家常似的,丝毫不像是为惠王一事烦忧的模样。 顺嫔转过面来,一张柔婉秀丽的面容上堆着并不深的笑容。 “贵妃娘娘来了,请坐吧。香草,上茶,” 语气随和的,真像是个主人家待客似的。 无端的,李贵妃心中这般气恼地想着。 是以,嘴角笑意也有些僵硬,淡了淡。 身旁的嬷嬷瞧见,唯恐她落不下脸面,端着架子般,伸手微不可闻地拍了下她的袖子。 李贵妃这才压下心头不快,笑着上前来,也围着炉子,伸手烤火。 看着顺嫔低眉顺目的脸,却怎么都心中厌恶,强压着不喜,硬是能慈和地笑道,“妹妹瞧着近来丰腴了些,不错不错。从前啊,太清瘦了些。” 这般带着几分客套的话,叫顺嫔险些笑了,她嘴角扬了下,又压下些,温顺地抿着唇道,“让娘娘见笑了,冬日冷,人懒怠,吃得多了些,便胖了些。 倒是娘娘您,瞧着清减了,可是身子不适?” 见她主动关心,李贵妃不知怎么,总算是松口气来。 忙苦笑着,目光带了些愁绪,但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满殿的宫人。 顺嫔似看不懂她眼神暗示似的,眨了下一汪秋水满载的眸子,轻声询问,“娘娘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嘿,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难不难,有什么隐,她又不是瞎子聋子看不到听不着的,当真是愚笨还是说故意这般装聋作哑? 李贵妃眼眸一闪,冷不丁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可以当她女儿的小妃嫔,眼神暗了暗。 能当皇上的宠妃,还能是个愚蠢的不成! 但对方眼眸清澈含着秋水,着实又不像是作伪的,李贵妃不觉得这么一个小丫头还能诓骗了她去。 便又想到,皇上一向喜欢空有美色,柔弱无枝可依的小白花,就好比柔妃,聪明倒是聪明,却是个没有戒心的天真货…… 这个顺嫔是柔妃的赝品想来也是一路货色的。 想着,她心里便安定不少。 不怕天真好欺的,就怕心机城府过深不好对付的。 她苦涩地笑笑:“本宫想同妹妹单独说说话。” 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从前她是不会称什么姐妹的,顺嫔也不傻,对方压根就是瞧不起自己,而如今,也不是说瞧得上了。 而是有求于自己,不得不主动放下贵妃的架子罢了。 她眸子里漾开了一层淡淡的笑,但很快便化作关切来。 微微抬手,对着满殿伺候的宫人道,“你们先下去。” 宫人们忙躬身行礼下去。 李贵妃又看了眼顺嫔身边的大宫女,顺嫔回头给自己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然后李贵妃便也叫自己的嬷嬷和宫人下去。 等殿内只剩下二人了,李贵妃才面容落寞苦涩地开口道,“本宫也不和妹妹兜圈子了,自家姐妹,本宫便直说了……” 顺嫔看了眼,不做声,但眉心轻蹙,显然是等李贵妃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李贵妃恳切而言,“实不相瞒,惠王出事后,本宫心中很是担忧,茶不思饭不想睡不好……如今皇上误会了惠王,不肯见本宫,妹妹是皇上的心头肉,本宫也是无法,才找上门来……” 她说一半停一半的,显然就是不想太放下身段求人的态度,就等着顺嫔自己接着这话往下说咧。 顺嫔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叹了一声,“惠王一事,嫔妾也听说了,很是惋惜……只是,贵妃娘娘也瞧见了,皇上这两日并不来嫔妾这……” 言下之意,皇上不来,我没法帮你说情。 李贵妃嘴角微扯,一个有些难看僵硬的笑扯开来。 心底恼恨这是个蠢货不成?皇上不来你不会去请? 平日里这么个扶不上台面的东西,是怎么抢走德妃的荣宠的? 她不禁深深怀疑。 “妹妹……你这话莫不是推脱之词?”她说着,便有些难过和失望,“你是皇上心头好,谁人不知,只要妹妹想,怎会见不到皇上……妹妹这般,好生叫本宫心里难受。本宫原以为咱们是姐妹……” 顺嫔眼皮子轻轻掀了下:谁和你是姐妹,呵。 有事姐妹,无事小贱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1盟友,顺嫔归顺贵妃 顺嫔心中讥诮发笑,面上却愈发温顺柔和。 “娘娘莫急,嫔妾并非是不愿帮忙的意思。” 她顿了下,待李贵妃眼中一亮时,才叹口气,有些怯弱地开口,“只是……嫔妾不妨直说了,德妃娘娘那边……派人来敲打过嫔妾……” 这话,叫李贵妃眼中的亮色一下沉了下去。 德妃,德妃,又是德妃那个贱人! 李贵妃觉着,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恨过德妃,从前是不屑和德妃斗太狠,但现在楚旸居然阴险到将黑手伸向了她的唯儿身上! 现在,还企图将她的退路给堵死了。 “顺嫔妹妹,你放心,本宫只求你想法子在皇上面前帮本宫说句好话……让本宫见到皇上,其他的便是本宫自己的事了,不会牵连你。” 说着,她呼吸沉了沉,语气有些生硬和不屑,“至于德妃?你应该知道,惠王比成王优秀太多,而本宫也不妨托大的说,只要惠王度过了此次的难关,德妃,不足为惧!” 这是试图用交心的方式拉拢自己到她的阵营中? 顺嫔微不可闻地抬了下眉梢,面上挂着犹豫和权衡的神色来。 这才像是个正常的宠妃听到要帮这个忙应该有的反应。 膝下无子嗣,背后无母族,又受宠得罪了宫中其他妃嫔,识相的,便要知道该投靠谁,该帮谁才是对她有利的。 李贵妃很有把握。 毕竟,她只是一时困境,若非德妃母子挑拨,怎会有今日之困? 而这困境很好解,她找过惠王的幕僚,后者说了,已经着手将案件关键证据搜集到了,只要时机成熟,不仅可以救出惠王,还能触底反弹,将罪魁祸首的成王一伙给反将一军。 只是,他们需要见一见惠王,很多布局需得惠王指令才能安排。 李贵妃原先是命令其立马将证据丢出来保下惠王,但对方言明必须要得惠王指示,说是此时还不是反将成王一网打尽斩草除根的时机。 能将德妃母子斩草除根,这是李贵妃多年来一直想却未能做到,所以才不屑于和德妃这样胡搅蛮缠的刁妇动真格。 现在,就只待她皇儿的指示了。 可宗人府如今戒律森严,根本进不去,必须有皇上的口谕。 她要带幕僚去宗人府见楚唯,就只能先求见皇上。 但现在,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何谈请来探视口谕? 她现在都将将话说到了这个坦白的份上了,可见是黔驴技穷,只能破釜沉舟一试了。 并且李贵妃很有心眼地给顺嫔一剂定心丸,说是只需她创造个机会,让皇上来她的寝宫,并且事后不会得罪德妃。 顺嫔掩去眸底的暗色,似是真信了一般,面上松口气。 许久,重重地点头。 应下了这事。 “好,那嫔妾就冒一次险……还望娘娘事成之后,不要忘记嫔妾的功劳……给嫔妾宫中一些便利。” 她似是斟酌了一番,才大着胆子,提出这个要求来。 闻言,李贵妃先是一怔,因为就她了解到的这个顺嫔,一直就像是皇上养的小猫小狗似的,没有主见,畏首畏尾。 此时却敢和她提要求了。 而李贵妃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野心。 野心啊。 她忽然嘴角勾起来,既是有所图,才显得她的所求能得到回应啊。 李贵妃笑得恢复了几分自信和高傲。 “这是自然。若你助了本宫,便是本宫这边的人了。惠王好,你便也不会差。” 暗示意思:本宫的儿子一旦得势了,你也跟着鸡犬升天。 顺嫔嘴角扯了下,低下头,掩去嘴边的不屑。 但低眉顺目地开心应了声,“如此,嫔妾便先多谢娘娘了。” 说着,她抬头,拢着自己身上的披风,眉眼带了点活络来。 “娘娘的意思,嫔妾该怎么帮您和皇上求情?” 表现出了骨子里的,没主见,小家子气来。 李贵妃却很是喜欢这种自己凌驾于其他妃嫔之上,不论是身世还是才智眼见的感觉。 她轻挑了下眉心,笑意加深,“这很简单,冬日冷,总有个小病小痛的,你让身边的宫女去禀告皇上,说你身子抱恙……皇上再怎么被德妃绊住脚跟,也不会不顾你这个心头肉的。” 说着,她吐气如兰,笑意不达眼底,“至于怎么见皇上——你别留宿,待皇上从你宫中出来,本宫假借探病的由头,自然可以‘偶遇’到皇上。” 多可笑,曾几何时,李贵妃最不屑的装病邀宠的小手段,她现在说起来却一点都不见厌烦不屑的。 还传授给“自己人”。 顺嫔始终神色温顺,如今大概是和她达成了“同盟”的缘故,面上多了些恭敬。 闻言,点头,一副唯贵妃马首是瞻的模样。 这叫李贵妃很是满意。 心中那一股先前因顺嫔不出门相迎还不上道的怨气也淡去了。 神色间恢复了倨傲在上。 “行了,尽快安排,就今晚吧。” 她一副颐指气使的嘴脸,顺嫔却还是低头恭顺地应了。 好似不觉得对方的态度转变太大一般。 李贵妃来时愁云惨淡、强颜欢笑,走时便眉眼含笑、志在必得。 走时,顺嫔亲自送她出门。 “贵妃娘娘慢走。” “嗯,回去吧,你现在可是身子有漾的人。” 李贵妃淡淡地颔首,抬手扶了下鬓间,面上总算是带了点和颜悦色。 总归是来对了地方,找对了帮手。 心腹嬷嬷打量着她的神色,不禁纳罕,“娘娘,顺嫔……靠谱么?” 她总觉得,未免太容易松口了些。 如今形势,表面上看来,对她们这边极为不利,但凡是后宫妃嫔,都不想沾染上惠王一党的名头,唯恐被牵连。 这个顺嫔……是如今最得宠的妃子,这般冒险,很容易失了圣心的。 李贵妃却不以为然,眸中恢复了些往日的风采。 “你以为她真那么蠢?德妃以色侍君,根本不容她,这后宫中她能倚仗的便唯有本宫了。赌一把,还能换一个锦绣前程,不然,本宫和惠王失势了,下一个遭殃的,便一定是她。” 嬷嬷沉思了下,琢磨着也是这么个道理。 却忽然顺着这话问道,“那……若是德妃和成王倒下,娘娘您要容顺嫔么?” 李贵妃闻言怔了下,似乎觉得嬷嬷对她的了解不该问这么蠢笨的问题。 她笑了声,语气里尽是轻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罢了,既生不了孩子,留着解闷儿替本宫哄着皇上。” 言下之意,待皇上驾崩后,便不必留着了。 李贵妃其人,向来是没有用的人就不会留着。 嬷嬷心惊了下,随后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2暗号,真正隐藏的高手 “娘娘,您……您同贵妃娘娘说了什么呀?” 待宫人进了殿内,其中一个大宫女将炉子里烧完了的炭灰收拾出来放到痰盂中,换上新炭,一边动作着,一边觑着顺嫔平静无波的面容,小声地试探问道。 顺嫔宫中,宫人鱼龙混杂,有皇上体恤拨给她的,也有内务府按照规制送来的,当然后者当中参杂了多少贵妃、德妃之流混进来的眼线,就不得而知了。 顺嫔不看这个宫女,便知晓对方是什么意思。 叹了声,语气温和又惆怅,“贵妃娘娘想托本宫帮忙……” 这话一出,殿内原先还忙碌的宫人,有泰半动作顿了顿。 心思各异。 “那……娘娘您,答应了么?” 这宫女手一颤,火钳碰撞到了炉子边沿,她忙告罪,“娘娘恕罪,奴婢马虎不小心……” 顺嫔蹙着眉心,似是不高兴了。 也不取暖了。 神情恹恹,“行了,下去吧,本宫乏了,想歇着了。” 宫女不禁懊恼自己一时失误,错失了打探消息的机会。 这顺嫔平日里喜静,殿内伺候的不能动静大了,发出声音大了,便会扰得顺嫔心情欠佳,据说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容易头疼。 但顺嫔待宫人和善宽容,倒极少惩戒她们,只是偶尔被扰着了,才会稍冷了脸色挥退宫婢。 宫女一一退下,顺嫔似是头疼得很,留下一个最近因为手上推拿的活儿不错的才提拔上来的二等宫女。 “春晓,你留下,给本宫按按。” 名唤春晓的宫女,生得普通瘦小,但力气大,之前是做下等宫女的活儿,偶然间被顺嫔身边一个宫女发现她推拿不错,便唤到顺嫔身边按过一回。 确也缓解了顺嫔的头疼之症,皇上当时还口头赏赐了些银子,然后觉得可用,便让顺嫔提拔成二等宫女,专门替顺嫔推拿了。 因为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宫人们都没有什么好好奇的,依次退下,木讷憨厚的春晓便独自入了内殿。 “娘娘。” 顺嫔靠着床,抬眼,看了眼窗外和殿外。 微不可闻地抬头,瞧了眼屋顶。 “本宫头又疼了,替本宫揉揉。” 与此同时,她声音没什么精神地开口吩咐着。 春晓无声地点了下头。 然后伸手,恭恭敬敬地应着,“是。” 老实巴交的反应。 顺嫔在见春晓点头时,便没有说话,只安心享受对方的按揉。 时不时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炉子里的炭火发出一声“啪”的爆破声,很轻,却惊得床上闭目养神的顺嫔睁开了眼睛。 她又抬头看了眼屋顶。 这回,春晓摇摇头。 于是,顺嫔伸手,春晓默契地扶了她一把。 起身,下了地,顺嫔走到梳妆台前,拔下一根簪子,沾了自己的一盒唇脂中的红色唇脂膏子,飞快地在一方绣了云朵的有些粗糙的帕子上写了一行字。 写完后,春晓从袖中拿了一盒香粉,宁开盒子,倒在上面。 很快,红色的字迹消失,帕子恢复了原样,只是带了一丁点香粉的气味。 顺嫔将帕子叠好,交给春晓。 声音很低,“交给主子。” “是。” 先前通风报信的法子换了,顺嫔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天真的要变了。 但这种惴惴不安之后,却是隐藏的兴奋和快意。 就快了,她马上,便能大仇得报了。 顺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亮色,合上唇脂盒子,放到不起眼的首饰匣子里。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3神秘,宗人府前拦人 端王府中。 “主子,有消息了。” 木槿笑着走进卧房,见楚漓正握着一枚香囊爱不释手的,咳了声,提醒着主子自己的存在,待楚漓看向他时,才继续道。 “主子要给衾小姐的生辰礼,八百里加急,总算是寻到了。” 楚漓闻言,嘴角勾了勾,眼角眉梢染上一丝笑意,“是么,到府上了?” 木槿点头,“刚到的,主子要去过目下与否?” “嗯,走吧。” 楚漓将香囊挂回腰间,起身。 院中。 管家和小厮正好奇又无措地盯着黑布罩着的笼子。 里头似是有活物扑了下,发出一声似恼的声音。 “管家,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因为木槿交代了说是王爷寻来的宝物,叫他们小心盯着别叫宝物逃出来,所以他们守了半天了。 但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哦,不对,应该是个生物。 “我也不知道——王爷。” 管家说着,回头就见楚漓带着木槿过来了,便忙行礼。 楚漓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慢步走上前,小心地挑起黑布一角,瞧了眼,随后满意地将黑布放下来。 对管家吩咐着,“去找两个手脚麻利,干活细致的,好好看着它,不可怠慢了。” 管家见他这般看重笼子里的东西,忙不迭地点头,“王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楚漓满意点头,看向木槿的目光也带了几分赞许,“办得不错——书语呢?” 原本这差事主要是交给书语来做的。 说曹操,曹操到,刚问及书语,后者就一个轻功点步从外边快速过来。 “主子。” 他拱手行了个礼,看了眼周围的下人,便没再吭声。 楚漓却看懂了对方的眼神,“随本王来。” 书房内。 木槿将茶放下后,便无声退到了书房外守着。 “说吧。” 楚漓将桌上的书卷整理了下,叠在右手边的一侧放好。 抬眸看向书语,后者从怀中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 双手呈给他。 “宫里来信。” 不用书语提醒,楚漓光看这洁白的帕子,便猜到了。 书语负责接收宫里的情报,因为他的武功和他的出身,契合这个任务。 接过帕子,楚漓起身,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这得益于沈寄年的成果,后者赠给他的,说是世上仅有他一人有的特殊药水。 楚漓拔掉塞子,倒出来一滴,滴在帕子上,只见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帕子上,显现出一行红色的字来。 他看完后,嘴角勾了勾,“她倒是谨慎聪明。” 没有用笔墨,而是用的胭脂拿利器写下。 书语没有说话,也不好奇,本分地侯在一旁,等待楚漓的吩咐。 抬手,拿下手边的小紫金炉的盖子,将帕子丢进去,看着帕子燃烧殆尽,楚漓眼底映衬了暖黄的火光。 “吩咐下去,放鱼饵。” 书语一震,这回忍不住问道,“可这……是个好机会,真要这么放了他?” 楚漓温润如琉璃的面容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看透一切的笑。 “不,还不是时候,他可比你想象中诡计多端,如今,咱们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他一把。” 就算不放鱼饵,以楚唯的心机,也照样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只是,楚旸蹦跶太久了。 他想到,楚旸看姣姣的眼神,从那时候起,他便没想让楚旸安然退场过。 至于楚唯,不急,他们欠他的血债,欠姣姣的,他会一并要他们偿还。 “是,属下这便吩咐下去。” 楚漓低低应了声,随后却道,“缓缓吧,等下月初十过了。” 这会儿,李贵妃既然要求见楚唯,那估计这几日便开始有所动作了。 而离下月初十不过十几日光景。 书语闻言又是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挑个日子。 少顷,他似乎想到什么,不禁嘴角抽了抽。 忽然明白了什么。 下月初十不就是准王妃的生辰么,主子这是怕成王一党的血脏了女主子的生辰礼…… 对上书语一言难尽的神情,楚漓微一抬眉,“怎么?” “没……属下这就先下去准备。” “嗯。” 楚漓摩挲着腰间的香囊,等书语出去后,将香囊取下,打开,里头藏着他那只草蟋蟀。 他轻笑了一声,不禁对小姑娘这份细腻的心思感到几分暖心。 他的姣姣啊,本就是世上最好最温柔善良的姑娘。 怎么能让那两个人的脏手和血脏了她的生辰呢。 次日,宗人府。 李贵妃带着一个嬷嬷和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拿着皇上给的令牌,带着皇上的口谕探望楚唯。 宗人府看守的见到令牌,立马通行。 李贵妃微不可闻地松口气,手捏着令牌,稍稍侧了下眸子,看向身后低眉顺目的小太监,手心捏了点汗。 “慢着!” 哪知,刚要迈进去,就被一道令她厌恶的声音喝住。 德妃带着一帮人火急火燎地赶来。 盛装而来,满面的志得意满。 “贵妃姐姐这是做什么?宗人府可不是后宫妃嫔可以探视的地方呢。” 她说着,看了眼她身后两个伺候的,目光落在嬷嬷臂弯上挎着的盖了红布的篮子上。 “你们也是,怎么当差的?虽说是皇上口谕,但皇上日理万机,自是没工夫管携带的东西的,你们倒好,不检查下就放行,就不怕里头装的是通风报信的或者武器?” 李贵妃在听到德妃声音时,便暗道不好,但她只是板着脸,冷淡地回头看着趾高气扬的德妃。 “德妃妹妹,后宫不得干政,怎么,皇上的口谕和令牌,都不能叫妹妹信服?还是妹妹觉得自己现在高枕无忧,成王是顺理成章的储君,便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 这顶帽子一扣下,德妃脸色变了变,旋即咬着牙娇笑道,“姐姐可别冤枉妹妹——本宫只是按照规矩提醒罢了。” 说着,给自己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这太监立马上前,在嬷嬷闪避不及时,抢过了篮子,一把扯下了红布,翻检着篮子里的东西。 里头是个食盒,还有一件毡裘。 李贵妃咬着牙,厉色道,“大胆奴才!本宫给惠王带点吃食和衣裳鞋子你也敢翻看!” 这太监翻查了一下,随后面色不大好地看向德妃,摇摇头。 德妃的脸沉了下来,但她目光又看向德妃身边两个人。 “这太监面生得很,不知叫什么?” 她眯着眼话一问出,李贵妃手心的汗就冒了出来。 该死的德妃!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4探视,可疑的太监 “德妃,你放肆!” 李贵妃上前,直接一抬手,便给了仰面看人的德妃一巴掌,似是被羞辱到般,斥道,“就算惠王如今身陷宗人府,本宫也依旧是皇上敕封的一品贵妃!位份比你高,你一个低品级的妃子,见着本宫理应行礼,你目无尊卑,还命你的奴才动本宫的东西—— 你是想本宫告到皇上那好好评评理不成!” 她镇定下来,咄咄逼人式地斥责道。 搬出来品级和皇上,德妃瞬间脸色难看下来。 原本她就耿耿于怀于总是低李贵妃一级,这么多年来,皇上也没想过将她的位份给她升上去和李贵妃平起平坐,就更莫说压她一级了。 最近她好不容易扬了一口恶气,正是春风得意有些忘形的时候,闻言,才骤然想起来,只要惠王没被问罪一天,她就要被李贵妃压迫一日。 太憋屈了! 一时间,她忘了问那个太监的身份这茬了,只胸口起伏着,想着楚旸跟她说的,该灭口的已经灭口了,要不了几日,便能将楚唯的罪彻底定下来。 她就又松口气,哼了声,甩了袖子。 “走!” 就让贵妃再得意几日,反正也没几个好日子了。 待来势汹汹的德妃一伙人又浩浩荡荡离去,李贵妃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伸手,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指甲印。 眸底划过一丝阴鸷:德妃今日这仇,她总要讨回来的! “走吧,再耽搁,惠王的午膳都冷了。” 想着,李贵妃看了眼被翻得有些凌乱的裘,语气淡淡的。 看守的人不放心,自然是跟着一块进去。 李贵妃看了眼太监,“本宫不忍见殿下落魄模样,也怕母子相见难过……你,你去吧,将毡裘给殿下,让他穿暖点,吃饱点,就说,本宫相信他是清白的,等着他昭雪出来。” 她说着,背过身去,拿了帕子揩眼角的“泪”。 嬷嬷将篮子递给毕恭毕敬底应下的太监,然后安抚着伤心的李贵妃。 看守的刚要上前跟着这太监,嬷嬷就拿了一锭银子偷偷塞到了他手中。 “小哥,咱们殿下在里头,承蒙你们照顾些了……娘娘就殿下这一个儿子,这太监是小时候伺候殿下的,让他进去和殿下传几句娘娘的殷切期盼吧……”说着,怕看守的侍卫起疑,又笑道,“你们若是跟着,殿下那般芝兰玉树的玉堆砌的人儿,总是有些下不来面子的,若是在你们面前失了仪态,只怕要心中难堪的。” 果然,这话叫侍卫信了。 摸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再看一副慈母相,又刚刚将德妃给轰走的贵妃,便只能卖这个情面,忙拱手笑着表示理解。 “那嬷嬷你们可记着点时辰,别呆太久,久了,奴才不好交代的。” 李贵妃依旧是捏着帕子抹眼泪,嬷嬷却是忙不迭点头,然后对着低着头的太监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别让殿下吃冷了的膳食。” “喏。” 小太监唯唯诺诺应了声。 然后提着篮子进了里头。 李贵妃帕子掩面,嘴角勾了勾。 大概就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太监”便垂着头走了出来。 嬷嬷瞧了眼里头,又收回了视线,忙出声道,“殿下吃了么?” 太监点头。 李贵妃忙开口道,“走吧,本宫不想待在这。” 她是贵妃,往宗人府这种关押罪人,又是自己儿子的地方跑,的确是不太舒服。 侍卫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便恭恭敬敬地带着她出去了。 李贵妃直接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寝宫。 而此时,德妃刚坐下,便眉心一拧,忙站起来。 “不对,那太监本宫总觉得有问题……” 她说着,踱步下了台阶,对身边太监道,“你去,看着贵妃寝宫,一发现有可疑的太监出来,就给本宫将他拿下,带过来!” 这太监闻言,一怔,有些踌躇,“可……毕竟是贵妃身边的奴才,奴才若是将他扣下了……贵妃问罪起来……” 经过宗人府门前那一闹,太监对自家娘娘的手段本事不大相信了,对上贵妃,娘娘还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 贵妃面慈心毒,万一他触怒了对方,到时候自家娘娘倒是没有多大事,就是他这个跑腿的会被拿来开刀。 见他畏首畏尾,德妃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冷冷地道,“本宫的命令,你敢不从?去,按本宫说的做,错不了。” 她太了解李贵妃这个人了,她的宝贝儿子身陷囹圄了,怎么可能按兵不动什么也不做? 旸儿可是说了的,李贵妃求助过李家,只是李家无路又胆小怕事没有应承下来。 既然宫外行不通,她费尽心思地去看一眼楚唯做什么? 除非是…… 暗中筹谋什么。 楚唯手上是有些真章的,旸儿这么多年都被压一头,便是对方势力不少,万一是李贵妃去见楚唯,楚唯又给了她什么权力,让她调动人马之类的……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德妃才是智力回巢了。 只是,她错过了一开始最佳时机,现在就是想阻挠也难了。 是夜。 病刚好些的顺嫔探望探视过惠王后,回来便病了的李贵妃,稍稍坐了会,便带着宫人离开。 至于李贵妃宫中,德妃这边得到的消息时,没有太监出入。 只除了几个小妃嫔探望,其他并无异样。 德妃听了后,皱着眉头,纳闷地想,难道是她想多了? “继续盯着!” 她就不信,还能插翅飞出去。 而李贵妃此时正笑着让嬷嬷点上安神香,看了眼外头的夜色,月上枝头,她抚着鬓间的发丝,神情慵懒华贵。 “人送出去了么?” 嬷嬷点好了安神香,回头鞠道,“回娘娘,顺嫔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她因为受宠,宫中时常有太监出去采办民间的玩意儿回来,皇上是默许了的。 所以,谁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闻言,李贵妃心底怪异地别扭了下,但想到楚唯的幕僚已经被成功送出去了,这点子不爽便很快被笑容取代。 “好,好极。顺嫔这次,立了功了。” 她像是说一个奴才似的,形容顺嫔。 语气高高在上的,“宠妃啊果然还是拿捏到本宫手里,才能发挥价值。” 嬷嬷忙附和,“还是娘娘厉害,拉拢了这么一个有用的帮手。” 这话,叫李贵妃又愉悦地勾了勾嘴角,闭上眼,安心地躺下入睡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5逐出,孙家自断后路 “姣姣,你听说了么!孙若盈和孙家闹掰了,孙家要和她断绝关系!” 容央从外头小跑着进来,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润了润嗓子,道。 “断绝关系?” 衾嫆闻言,将手上的书放到桌上。 拧着眉心,有些诧异。 容央点头,面上还有些幸灾乐祸,“要我说啊,这孙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孙若盈和孙若华啊,一个暗地里使绊子一个明着搞事情,活该斗得你死我活了……” 说着,她又解释着,“你也知道,先前因为孙若盈的遭遇我委实瞎了眼还同情过她,打听过她家那些事。说是她继母霸占了她生母留给她的嫁妆,为了这个事,孙若盈才一直没和孙府彻底断了联系……现在可好了,孙家觉着惠王多半是不成了,而孙若华如今是贴板上钉钉的成王妃,孙家知道要二舍其一,自然不会对捂不热离心的孙若盈抱希望了—— 所以啊,直接放弃孙若盈,将宝压在了孙若华身上,也是向如今春风得意的成王表忠心。” 听着容央说了这么一通,衾嫆倒是不觉得意外了,孙家本就是偏心嫡次女,同成王结了姻亲后,自然不会再和惠王这边牵扯。 但衾嫆总觉得,孙若盈看着清高不争,但她骨子里却是个不服输的人,怎么会任由孙家这么和她断绝了关系? 这若是传出去,以后孙若盈的名声可就不大好了。 孙若盈这么要颜面的人会被动接受这样的结局么? 她表示怀疑。 正巧,午膳后,两姐妹和容夫人在容老夫人屋里聊到这事,老夫人闻言微微摇头没说话。 而容夫人却是叹气道,“孙家未免太心急了些,这般,显得薄凉冷血了。孙御史这是弃军保帅……可孙家大小姐毕竟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哎。” 容央小声嘀咕,“若是不知孙若盈是个什么货色,女儿也免不了同情这人,只是母亲您没见过,孙若盈啊,小人行径,不见得比孙若华好到哪里去——” “央儿,女孩儿家怎可这般刻薄议论她人?” 容夫人淡淡地训斥了一声,“从前是母亲忽略了对你的教养问题,正好,你出嫁前,好好在家修身养性。” 一听这话,容央就脸垮了下来。 “祖母……您看看母亲,哪有刚共享天伦,就迫不及待地立规矩的!再说了,我只是说实话,实话本来就有时候不好听,哪里就是刻薄呢!” 容老夫人笑睨了她一眼,“你母亲说得也没错,你这孩子啊,心直口快的,以后嫁了人没人管岂不是无法无天捅娄子?” 说着,她又看向一旁但笑不语的衾嫆,对容央道,“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和你表妹学学,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衾嫆见容央被两个长辈训得头都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此时外祖母点了她的名字,她便顺势替容央说好话。 “外祖母和舅母也别怪表姐,她啊,也就在自己人面前说点气话,在外头知道分寸的。” 容央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知道分寸的!” 容老夫人闻言乐呵呵,姐妹俩感情好是好事。 容夫人却揭自己女儿的短,“你要知道分寸,就不会在茶会上打人,害得现在上京贵女见了你就躲,都不带你参加宴会。” 这事她有所耳闻,自打她出了祠堂,便开始重新掌家了,对于容央做的那些事,也从她的婢女那听到些。 “……”容央尴尬地笑了下,没说话。 衾嫆却道,“说起来表姐当时是为了我才得罪了那些人……” 她一开口,容夫人便忙慈爱地笑了下,“为了嫆姐儿出头是她做姐姐的本分,但用的方式不高明,原本有理也不占理了。” 她一向不反对女儿同衾嫆交好,这个外甥女聪明貌美有主见,明明两人差不多的性子,但外甥女如今愈发稳重,倒是她的央儿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做事总按她的喜好横冲直撞。 她怕容央撞南墙。 容老夫人忙岔开了话题,“姣姣,你说孙家这个大姑娘,不像是个拿不定主意被动挨打的,如何被孙家欺负到这个份上,也不抗争下?” 老人家慧眼如炬,眼底满是考量。 显然,比起孙家的做法,她更想知道孙若盈这边的打算。 毕竟,这看起来是孙家的家事,实际上,牵扯到的是朝堂上的两党之争。 衾嫆看着老夫人,不禁有种自己找到了知音的激动来。 “不瞒外祖母,孙女正是费解此事。按理说孙若盈不管是要和惠王绑死还是另谋出路,都不能这么被孙家逐出家门……除非,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得了惠王和贵妃的什么指示。” 她眸子里划过一丝凝重。 先前舅舅的行为便叫她察觉到了楚漓的意思,大概他们是想借这次机会将一直摇摆不定的成王和试图躲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惠王给放在正面较量不死不休的位置上。 如此一来,不管是谁胜了,其实都是元气大伤的。 但她两世为人的经历告诉她,楚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垮的人。 他前世能当上九五至尊,心机手段都非同一般。 至于楚旸,原先暗算楚漓,后又栽赃给楚唯,这人不果断,没有大智大勇,只是难缠阴险。 但既是栽赃,就势必会留下破绽,惠王一方按兵不动,或许等的便是成王这边的破绽累积到一个可以让楚唯翻身反杀回来的机会。 孙若盈这个时候被逐出孙家宗祠,某种意义上…… 衾嫆不禁眸子一睁,看着容老夫人,后者见她眸子里豁然开朗之色,不禁欣慰地点头。 “是啊,孙家这次,是真的自断后路了。” 孙若盈和孙家没有了关系,那么,楚旸出事牵连孙家这个党羽,到时候楚唯不必顾忌孙若盈,拿孙家开刀也就容易了。 另一层面来讲,未尝不是是孙若盈和董太师想要彻底拔除掉孙家这个祸根,彻底成为楚唯毫无污点的妻家。 衾嫆想通了这点,不禁咬了下唇,不得不佩服地感慨一声,“孙若盈当真是狠得下心肠!” 看似是亲生父亲抛弃了她,实际上,是她主动放弃了孙家,要孙家家破人亡啊。 并且日后还能博得一个大义灭亲又孤苦可怜的好名声。 这样的人…… 想要当未来国母,倒也是有这份心劲。 容央一头雾水,扯了扯容夫人的袖子,“娘,祖母和表妹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结合婆母和外甥女的两句话,容夫人心中便明了了这事的关键和内幕,听容央问她,不禁没好气又好笑地捏了下她的手心。 “你啊,可真要同你表妹好好学学了。” 女儿比起外甥女,还是差了点敏锐聪慧。 光是这份玲珑心思,容夫人就不禁赞叹,“要不怎么说嫆姐儿像婆母呢,果然青出于蓝。” 容老夫人闻言,很是高兴,伸手拍了拍衾嫆的手背。 外孙女能有这个悟性和眼界,她便是闭上眼都能放下心来了。 毕竟姣姣和央儿不同,央儿嫁的是忠臣良将之家,府宅内院简单单纯,夫家又都是忠义之士。 姣姣却是嫁到腥风血雨、动荡不断的皇家,天真软弱是最不容存在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6宴请,孙若华的长进 衾嫆猜出孙若盈的手段,便明白楚唯出宗人府反杀楚旸是不用怀疑的事了。 只是早晚。 知道上京或许要不太平了,她便带着衾枫在护国公府中也不出门,就陪陪容老夫人和容央,等风头过去。 而京城最近,最得意的可谓是成王和孙家了。 孙若华一高兴,就包下了珍馐楼一个雅间,宴请她闺中好友,以及近来家中有朝中做官的父兄长辈为巴结成王的闺秀,一道用膳。 甚至这当中,还有往日簇拥孙若盈,想要背靠惠王这棵大树好乘凉的。 孙若华瞧见了,面上似不在意,笑盈盈地命婢女将这些闺秀迎进来,一道吃茶等上菜。 “哟,赵家三小姐,你不是孙大小姐的手帕交么,怎么,走错地方了?” 孙若华看着这几人小心翼翼地坐下后,给旁边一名好友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地捏着帕子,阴阳怪气地出声羞辱起往日与孙若盈关系最好的赵三小姐。 这个赵三小姐,家中父亲也是御史台的,但因为同孙若盈交好,她爹没少在朝堂上针对孙御史,先前孙御史被参了一本,就是赵三小姐的爹干的。 孙若华有心将孙若盈的拥护者抢过来,但不代表她会给这些人好脸色。 她本就不是以德报怨的大度心肠,她不主动刁难,可多的是要当她的刀,帮她做这些事的人。 这也是孙夫人近来严加教导了一番后,孙若华的长进。 孙夫人告诫她,她的身份马上就是最高贵的王妃,以后可是要爬上更高位置的,不能为了这些人跌了自己的身份。 借刀杀人不沾血腥方是高明之策。 孙若华经过上次被孙若盈当刀使膈应衾嫆容央姐妹俩的事后,就学聪明了,为了将孙若盈踩在脚下,她难得安分了几日,跟着孙夫人学本事。 赵三小姐一张秀气的脸上满是慌张和羞恼,她尴尬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临行前,母亲交代过,千万要忍气吞声,和缓了同孙若华的关系。 这阵子,惠王手底下损了不少大臣,罢官的罢官,贬谪的贬谪,人心惶惶的,她爹便是当机立断要“弃暗投明”转而投靠成王。 于是,打听到孙若华今天宴请贵女的消息后,便让她先来哄好孙家二小姐——成王的未婚妻。 赵三小姐一开始是死活不情愿的,哭着嚷着不肯来,结果被母亲打了一巴掌,说她不懂事。 如果不先和孙家缓和关系,成王那边就更行不通了,于是,赵三小姐被逼无奈,只好强颜欢笑地来了。 她事先还让丫鬟送了不少东西到孙府讨好孙若华。 结果孙若华直接让守门的小厮留下丫鬟,等孙若盈从孙家是失魂落魄地出来后,才故意高声地报明了赵家丫鬟的身份来意,主动提到了赵三的名义,这一下子,赵三小姐和孙若盈是没办法再继续当好友了。 羞于见对方,只好咬着牙忍了这份羞辱。 但赵三小姐也明白,孙若华主要是想打压羞辱孙若盈,她只是附带的,所以做好了心里准备后,便收拾了一番自个儿,厚着脸皮来参加这次的宴会了。 趋炎附势的人孙若华从前见得也不少,但都不及这阵子她见到的多。 且她享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心中很是得意。 她看着以往总是一口一个粗鄙教育自己的赵三哑口无言,讪讪地冲她讨好地笑,嘴角扬起,很是受用。 赵三小姐感受到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斥着嘲笑、看戏,这些人大多就是从前同孙若华关系好的,所以根本不会出口帮她。 至于从前和孙若华没什么交集如今想要攀上孙若华的,就更不会开口触霉头了,乐得躲着让她一个人充当火力。 她咬着唇,攥紧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才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周二小姐,从前是我有眼无珠,对孙二小姐多有得罪,不,现在该称孙小姐了,至于孙大小姐——已经被逐出孙家家门的人,周二小姐就不要再这般称呼了。” 她话一说完,周二小姐脸色变了变,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 刚要发作,就见端着个茶杯听到这的孙若华忽然嘴角翘了翘,将杯子放下,眉眼间多了几分愉悦。 孙小姐,而不是孙二小姐,她喜欢这个身份。 瞬间,看赵三的眼神都少了点刁难不满了。 “呵,听听,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听。是啊,我那个姐姐,哎,不提也罢,往后啊,大家可别再唤错了。孙府只有一位嫡小姐,至于那位,现在是太师府的孙小姐了。” 一个被亲生父亲逐出家门,只能靠着外祖父庇佑的可怜虫。 呵,孙若盈当初不是觉得傍上了炙手可热的惠王便不将孙家当回事么,现在好了,未婚夫倒台了,孙家又将她赶出去了—— 现在,多年的手帕交,说倒戈就倒戈了,还反过来中伤挖苦她来讨好自己。 如果不是人太多,孙若华真的就要得意地笑出声来了。 实在是太解气了! 斗了这么多年,孙若盈总是轻描淡写一副不屑和自己争的嘴脸,叫她吃了不少闷亏,现在好了,树倒猢狲散,虎落平阳,谁都可以踩上一脚了。 想着,孙若华忽然计上心头,看着以为讨好成功了而面上有些沾沾自喜的赵三小姐,忽然又道。 “赵三小姐,我有样东西想要还给董太师府上孙小姐,但你也知道,本小姐最近实在是抽不开身,你看……” 母亲说过了,有些话说一半就好,让鱼儿自己上钩,将自己摘干净了,就真的干净不怕沾到一身腥了。 赵三小姐面上笑意一僵,握紧了手指,绞着帕子,嘴角翕了翕,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如就,让我替孙小姐转交给那位吧。” 她可以不同孙若盈往来,转而讨好孙若华,甚至是不惜抨击旧友来达到目的。 可是,孙若华却是想要她当面羞辱孙若盈,让孙若盈知道自己已经背信弃义成了孙若华这边的人…… 赵三小姐心中滴血,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难堪。 但她知道,如果不彻底摒弃孙若盈,她便再也没机会跻身于贵女上流圈子,家中父母也会怪她。 她深深呼吸了下,反正已经得罪了昔日姐妹,索性做绝了,不给自己留后路,还能趁这个机会让孙若华摒弃前嫌。 孙若华看着赵三小姐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心中更是畅快了,面上笑容也大了。 “那就有劳赵三小姐了。” 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全然不是劳烦了别人的意思。 赵三小姐抿着唇,笑容惨淡,强颜欢笑,“哪里,能为孙小姐做点事,我很愿意。” 孙若华不再看她,招呼着其他闺秀,嘻嘻笑笑的,好不快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7除夕,获准前往王府 珍馐楼如今是衾嫆的产业了,所以孙若华这番大动干戈的请客,衾嫆自然是得了讯儿。 得益于楚漓的手段,珍馐楼的雅间看似封闭性,实际上设了暗格,有探子窃听。 虽然她说过这个不用向她汇报,还是原样回禀给楚漓便好,但掌柜的还是命人将这些告知了她。 听了赵三和孙若华的那番对话后,衾嫆不禁感到几分唏嘘。 只能说朝堂风云变幻,上一瞬高高在上的贵胄,下一瞬也许就变成阶下囚。 上一世,她不正如此么? 只是说,她有容央这个好姐妹,患难时也并没有踩上一脚,反而是不惧生死地和她一起被容惜折磨致死。 孙若盈之今朝,未尝不是孙若华之明日。 孙若华也给容央和衾嫆下了帖子,只是两姐妹都不想掺和她的宴会当中,便都以婚事将近家中长辈不让出门为由拒了。 快过年了,小年时衾嫆是在护国公府过的,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老夫人很高兴,一高兴还贪杯了,但这次全家人都没拦着她。 过完小年,衾嫆便被思女心切的衾潇接回府了。 临走前,舅母还送了衾嫆一副手套,说是感谢她这些天盯着没让容央出门。 上京多少有些传言,说是孙家小姐宴请了不少贵女,然后,还派了人去太师府羞辱了孙若盈,气得太师都病了。 皇上略有耳闻,便斥责了孙御史,让他管教好家中女儿。 成王当时一向春风得意的脸,僵硬地沉了下来。 对孙若华这个未婚妻原本他就看不上的,这下子,更是厌烦她了。 但孙御史这回,为了表忠心,都将自己的嫡长女给逐出家门了,如果他悔婚,就是寒了投靠他的大臣们的心,是以,楚旸忍下了。 孙若华被孙御史关了禁闭,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了,没有再往外兴风作浪。 至于衾嫆,乐得清闲地张罗着府上贴春联,置办年货。 到了除夕这天,一家人在正厅用年夜饭。 衾老夫人兴致不高,也不怎么说话,她经过董翠娥一事后就一直恹恹的,似乎不好面对衾嫆这个孙女。 只板着脸,意思意思地吃了点,便说累了要回屋休息。 她不闹腾,衾潇很是松口气,等衾老夫人一走,父子三人便其乐融融地继续吃饭。 吃完饭,便去院中看烟火。 衾嫆看着漫天璀璨的烟火,面容不禁带着柔和的笑。 楚漓这会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看这一片烟火? 衾嫆有些想他,原本也说好了要和他一起守岁过年的。 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衾嫆看了眼打着哈欠闹觉的衾枫,又看了眼衾潇,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开口—— “爹,枫哥儿都困了,要不你抱他先回去睡觉吧!” 闻言,衾潇却是看着她,晚上喝了点酒,他面上有些红,眼睛有些迷离。 “还早呢,你困了?” 衾嫆嘴角抽了抽,“不早了,再看下去,就子时了。” 衾潇因为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似乎想了想,“可……不守岁了么?” 他也就去年和闺女重修于好时,一起守了个岁。 马上年过完就是她及笄礼了,等及笄过了,婚期就更近了。 想想就心酸不舍呢。 衾嫆咳了声,有些心虚,虽说成婚后年年岁岁都可以和楚漓一块守岁,但只要想到他一个人在王府里,冷冷清清的,就很不是滋味。 她踌躇着,忽然衾潇转过脸,抱起已经抱着自己大腿睡过去的衾枫,看了眼衾嫆,咳嗽一声,“早点回来,让丫鬟给你留门。” “……”衾嫆怔愣地望着衾潇似醉非醉的脸,不禁面上又喜又嗔,“谢谢爹!” 原来爹早就猜到她心思了,故意这么戏弄她的。 但这不重要,有了衾潇的口头准许,衾嫆立马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朝着后门跑去。 衾潇抱着衾枫,看着她欢快的身影,不禁嘴角也勾起来。 他的女儿啊,就该这般天真快活的。 倘若以后她真的要卷入那样的争斗中,他希望的是,端王多顾念今朝她待他的赤子之心,少年夫妻,总归是不一样的情谊。 就算以后面临诸多考验和诱惑,至少,在他最落魄凄苦时,姣姣奋不顾身地朝他伸出了手。 也罢,孩子开心就好。 衾嫆带着春花和小桃出去的,秋月稳重,本不赞同,所以衾嫆搬出她爹,然后让秋月给她留门。 春花跟着衾嫆没少夜里偷溜出去,所以一点都不奇怪。 倒是小桃,她觉得新奇又紧张,走到门口时,还慌里慌张的怕被家丁追似的。 衾嫆不禁被她小心翼翼耗子一样的行为给逗乐了,“小桃,我爹同意了的,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 闻言,小桃才恍然想起来,是额老爷都同意了的,应该没事吧。 只是她想不到大小姐会这么胆大,大过年的晚上,就往未婚夫婿家跑…… 对方可是王爷呢。 所以路上,她又开始紧张了。 一个劲儿地问春花,“春花姐姐,王爷,不是我的意思是王府会不会规矩很多……我,我要注意什么?” 听到她这个话的春花,仔细想了下每次她去王府要做什么注意什么,一时半会却发现,嗨,还真没什么可做的。 “大概,就是不要往王爷跟前凑吧。” 她想了半天,也就憋出来这么一句。 见小桃一副茫然的模样,笑着道,“王爷和小姐感情很好的,这个你要提前适应,但是呢,小姐是小姐,咱们呢只是奴婢,要知道本分和分寸,别往王爷和他身边的侍从身边凑,也别好奇王府的东西……” 其实衾嫆从没这么和春花交代过,但春花是许了人家的,至于秋月对小姐是忠心耿耿,知道小姐看着大方,但是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的婢女和王爷有牵扯的,所以也不可能肖想王爷。 但这个小桃,看着老实本分,却毕竟是外边带回来的,不知根知底,春花和秋月便既教导帮助又敲打警告。 小桃倒没想到这些,她年纪小,又实心眼,只知道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而小姐倚重的婢女说的话,那也应该是对的。 便乖乖点头,默念着,“不往王爷和侍从身边凑,不往王爷和侍从身边凑……” 窝在一旁的衾嫆听见这嘟囔,原先只佯装睡着了的她,不禁低低笑了一声。 春花大概想不到,小桃还是个孩子心性,压根听不懂她的警告吧。 不过她也乐于见到自己的婢女知晓本分和界限。 楚漓是她的,只能是她的,别人都别想染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8枯等,新年快乐 端王府。 “主子,再不用膳该凉了。” 木槿看着一桌子菜,再看坐着都不曾动筷子的楚漓,不禁心疼地说着。 往年主子腿不好,过年也就是在自己的屋里,弄一壶酒几个菜便草草了事,今年却不同,腿好了,朝堂上也站稳了脚跟…… 最重要的是,一直想娶的姑娘是他的未婚妻了。 不过看着楚漓傍晚就开始坐在这等人,木槿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禁心里埋怨起来。 衾小姐莫不是孩子心性,将答应了主子的事给忘了吧? “你们先下去歇着吧。” 楚漓没用膳,但下令让管家和木槿、书语几个下去用了点。 他看着桌上的菜,叹了声,还是吩咐了管家,“让厨房再热一下。” 说着,继续看向厅外夜空中的烟火。 真热闹啊。 仿佛隔着这座宅子,可以听到外边繁华中的热闹声。 过年,一直都是别人的热闹。 他习惯了这样平常又冷清地过了。 但这次不同,小姑娘说了,会来找他。 她不会撒谎,不会对他撒谎。 木槿看着有些着急,不禁跺了跺脚。“属下去请衾小姐……” “不许去。” 楚漓闻言忙低喝了他一声,“她是未出阁的姑娘,你去了万一被人看见了,你让她怎么立足?” 再说,他是知道她那位不待见她的祖母的,届时大过年的被老人家指责训斥,他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木槿被他喝了句,忙懊恼地转过身在一旁立着伺候。 “那……要是万一衾小姐不来了呢。” 他小声嘀咕着说了句。 倒不是他不相信衾嫆,而是大过年的,且不说会不会忘了这事,就是记得吧,按主子说的,她一个未婚姑娘夜里出门要是被阻挠了怎么讲…… 尽管,木槿不觉得夜里出门对衾嫆而言有什么难的,他可是见那位习以为常了呢。 不来了…… 楚漓面上有一瞬的恍惚黯然,随后却是温和地摇头,眼底满是纵容。 “那也没关系。” 他本就不要求她晚上出门折腾。 虽说心中很是期待两人一起守岁,可他都等了这么多年,都等了两世了,还有什么急的呢? 下一个年,反正是一定可以一起过的。 正这么想着,管家忽然穿过廊下过来。 “王爷,王爷,有贵客!” 他面上满是激动和喜色,对楚漓回禀着。 贵客? 楚漓几乎是一瞬间,想到的是衾嫆。 师父在宫中出不来,他又没有什么交好之人,能来的便只有他的姣姣了。 他面上一喜,虽不热烈,但整个人和之前淡淡地坐着没什么情绪相比,明显现在心情很不错。 木槿默默打量了眼,不禁心中腹诽,果然还是期待的。 楚漓往外走了几步,衾嫆便已经绕过廊下朝他走了过来。 两人隔着一条长廊,在两端,楚漓微微失神地望着一袭红斗篷,喜气洋洋的小姑娘,后者遥遥朝他弯了弯眼眸。 笑意明媚灿烂。 “楚漓,新年快乐!” 恰好,她走到他面前时,她身后,子时庆祝新的一年到来的烟火齐齐盛放,那声音,就像是楚漓此时心中的声音一般,响烈热切。 而她身后是五光十色、缤纷绚烂的烟火,他眼中,却是她那比烟火还要灿烂的娇容。 如果不是顾忌着还有侍从在,他真想,将她抱进怀中揉进骨血中,好好亲亲他心尖上的姑娘。 亲吻她星辰般的眸子,花瓣般的唇。 “新年快乐。” 他喉咙紧了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声音有几分沙哑,低低地回了一句。 衾嫆微微歪着脑袋,似是奇怪。 “你怎么傻乎乎的呀。” 她“扑哧”笑了,见楚漓眼睛转都不转地盯着自己瞧,落落大方的也不害羞难为情,只耸了耸鼻子,娇俏道,“外头好冷,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是—— “好。” 楚漓对衾嫆的纵容程度,叫木槿默默望天叹气,夫纲不振啊,这还没成婚,就可以想象往后主子该是怎么言听计从王妃的模样了。 这王府,以后怕是要听王妃的了。 两人进了厅,衾嫆看着又摆上来的菜肴,不禁诧异。 木槿忙替自家主子说好博她的心疼,“衾小姐您可算来了,木槿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您不知道,主子从傍晚就坐在这等了,到现在还没用过晚膳,菜热了几回了,就是为了和您一道用年夜饭……” 这倒是叫衾嫆想不到,她不禁眉心蹙了蹙,见楚漓瞪了眼木槿似乎是怪他不该多嘴,她鼓了下腮帮子,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要是我不来了,你就这么守一晚上不吃饭么?” 她眉眼间都是心疼和不赞同,楚漓却温和地笑了下,伸手飞快地抚了下她眉心的褶皱。 宽慰道,“不碍事,你不是来了么。” 没有如果,她来了,便是结果。 衾嫆拿他这个样子没办法,只暗自下定决心以后等她嫁过来了,要盯着他点,可不能让他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骨。 想着,又重新展颜,看着一桌子的菜,发现好些是自己爱吃的,并且还有珍馐楼的招牌菜,不禁眼睛一亮。 “刚好我又饿了,我们一块用吧。” “我们”这个词,不管什么时候听,都能温暖到楚漓的心口。 他温润笑着点头,然后坐下,春花上前要替他们布菜,衾嫆却是笑着对她说,“你领着小桃去院子里放烟花玩吧,小桃应该还没玩过这个—— 呐,大家新年红包,都有的。” 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装了一枚金叶子和碎银子的几个红色荷包递给春花,“你发给管家还有门口守门的、厨房忙活的大家伙吧。” 小桃木槿等人喜笑颜开地接过了红包,木槿看衾嫆的眼睛都在放光,忙说着喜庆话,“谢衾小姐体恤,祝小姐新年心想事成,诸事顺心!” 小桃有些拘谨也有些高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主人家给的新年红包呢。 也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吉祥话,衾嫆一一笑纳。 然后挥挥手,“好了,要是饿了去厨房弄点吃的,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去玩吧。” 待大家笑着退下后,她发现楚漓正目光含笑温柔地望着自己。 “你倒比我还得下人们喜欢,像极了女主子。” 楚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衾嫆却将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凑近了他,嬉笑道。“那当然,不提前收买下,以后我嫁过来,大家给我穿小鞋可怎么办?” 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楚漓严肃了,“他们敢!” 衾嫆一下笑弯了眸子,“别这么紧张,我开玩笑的,这不是我拿了他们主子最有钱的一家酒楼,赚的钱不分点下去,怎么好意思呢,对不对?” 楚漓一下愣了,随后好笑着摇头。 伸手点了点她鼻子,“你呀。” 语气温柔得醉人。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9独处,话尽当今局势 “其实啊,我是想打发他们,这样才可以和你两个人自在用新年第一顿饭嘛!” 衾嫆从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红色荷包,只是这一个,看着明显大很多,绣的却没有那几个精巧。 楚漓眸子一闪,便知道是她的手笔。 收到了几样她绣的东西,他都认得她独一无二的绣工了。 “这个,给你的,新年红包!” 衾嫆今晚收了衾老夫人和衾潇一人一个大红包,其实每年过年她都会收到家中长辈还有外祖母舅舅他们的红包。 但是楚漓一次都没有。 她是打心底希望好好疼他的,她有的,便不会缺了他的。 楚漓的确是从母妃死后,第一次收到新年红包。 他不禁手微微顿了顿,才接过,握在手中,手有些不稳地颤了颤。 心头一片暖洋洋的。 他从袖中拿了一个红包递给她,“这是珍馐楼的地契,虽然已经在你名下了,但地契我想着给你作新年礼物送你的。” 衾嫆打开,里头不止一张地契不说,还有一叠银票。 这手笔……比她爹还要大方了。 她忙将银票拿出来一半,塞回给他,“那不行,你给我这么多,要是娶我那天没钱了可怎么办?” 她想说的是,聘礼不知道他够不够,她是不担心楚漓亏待自己的,反倒是担心他对她太好,倾家荡产也要给她最丰厚的聘礼。 楚漓却抿着唇,将银票给她塞回了红包中,认真地说着,“给你的便不能再收回。” 随后又面上促狭了下,“至于聘礼和婚礼,你就别担心了,我一定给你一个最好的婚礼。” 前世他碌碌无为,自暴自弃之际,却一道赐婚圣旨,让他最心爱的姑娘嫁给了他,纵使他竭尽全力,也还是亏欠了她。 没有给她满意的一个婚礼。 虽然上一世,她本就不满意这门婚事,可这是他心中一件憾事。 所以在赐婚圣旨下了后,这一年里,他暗中收了不少铺子,就等着开春拿了收益风风光光地举办婚礼。 聘礼…… 他看向皇宫的方向,既然没有了父子亲情,却又想让自己为他卖命做苦差,那不妨让便宜父皇给他出一份丰厚的聘礼。 他想,父皇最是要面子,总不会让人以为他故意刁难不给不受宠的皇子向女方下聘,就算不是因为面子,父皇也不敢寒了老臣子的心。 镇国公的爱女,若是皇家的聘礼不如对方的嫁妆丰厚,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衾嫆捕捉到他看向皇宫时的眼神,不禁眼珠子转了转。 “对啊,你出的聘礼最后还是咱们的钱,那位就不一样了,从他手里薅羊毛,想想就——很开心!” 不点就通的小姑娘,说起来这话眼睛亮晶晶,很是欢快。 薅羊毛…… 她将问皇上要聘礼比喻成薅羊毛,楚漓不禁失笑,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很合适。 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到她碗中,“先吃饭,这些不用你操心。” 他自会处理好。 衾嫆哼了声,“那当然,我就当无忧无虑待嫁的新娘子,才不操心你的事呢。” 话是这么说,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鱼,小声询问,“不过,上京这个年怕是不太平吧。” 楚漓稍稍一愣,随后明白她的意思,大方地点头,也不打算瞒着她。 “楚旸近来志得意满,搜罗了一堆有的没的证据想等正月一出,就参楚唯一个勾结匪寇暗杀钦差、结党营私暗中受贿的罪——” 他说着,给二人面前都倒了一杯酒,话锋一转,“他还是不够狠,如果在楚唯一入宗人府便趁热打铁,将罪名给他定死了,皇上那时对楚唯还猜忌不满中,说不定就是一个流放…… 他错过最佳时机,给了楚唯喘口气的机会,便是将刀柄递到对方手中。” “楚唯心机深沉,背后又势力盘根复杂,只怕这几日已经布好了局,就等楚旸作死往下跳……而楚旸现在正是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迷住眼睛的时候,他好大喜功,极容易上当。” 衾嫆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平淡又带了几分讥诮。 “两个楚旸都不是楚唯的对手,他就算是一开始,能做到的最大地步也只是让楚唯被判个流放。”楚漓接过她的话茬,楚旸的确不是楚唯的对手,他叹了声,面上却并没有唏嘘同情之色,反而有些看淡的凉薄,“可楚唯这人,看着高风亮节兵不血刃,可一旦出手,便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这一战,楚旸,必死无疑。” 他总结着,道。 衾嫆听了后,眸子颤了颤,有一些不敢置信。 毕竟,皇帝对德妃的宠爱也不作假,德妃的娘家这两年也很是受重用,楚旸又会讨皇帝喜爱,得是多大的罪名才会被判死刑呢? 纵使是前世,楚唯这人的确是蛰伏数载,一朝动,便是将楚漓和她们镇国公府、护国公府连根拔起,手段之残忍无情到无法同他那张目下无尘的脸相挂钩。 但那时,皇帝已经殡天,大权在握的楚唯,才敢这般赶尽杀绝。 这会儿,皇上虽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却还能做主…… 除非,是造反的罪名? 衾嫆倒吸一口凉气,结合之前孙若盈和孙家的事,她不禁想,董太师是否已经和楚唯通过气,所以知道楚唯这次是要将楚旸置于死地,才会…… 让孙若盈赶紧和孙家脱离关系。 株连九族的罪—— “嗯,八九不离十。” 楚漓饮尽杯中酒,看着衾嫆神色不断变化的小脸,微微颔首。 “那你……可有把握这次能全身而退?” 衾嫆紧紧地抓着杯子,只觉得大过年的一股凉气从脚底心窜到脑门上。 赶紧喝了口酒暖暖身子,随即不禁想着,所以楚漓才给她倒上酒的? 楚漓再次点头,语气里尽是淡定和安抚,“你爹和你舅舅都讳莫如深不沾这二人之争,门下和好友也俱是谨慎小心,该提醒的都打点好了,至于我,孑然一身的,更不用担心被牵连旁支了。” 衾嫆听了先是安心地点点头,随后却是嘟囔着不满道,“什么孑然一身?这话我可就不喜欢听了。” 楚漓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忽然揪住了他话语中的小漏洞,不禁拊掌哈哈一笑。 极少这般爽朗地笑。 看着衾嫆,眼中尽是温柔。 他怎么就这么宝贝她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0同乐,堵住老夫人的嘴 “好了,不说这些,反正啊,我们就做壁上观就好了,和楚唯的对决,迟早的事,现在啊,我只想我们好好的过完这个年。” 衾嫆举杯,脸上尽是喜庆,“我敬你,端王殿下,愿你新的一年所有的苦难都在过去的年岁里经历完,剩下的便只有喜乐安康。” 是啊,所有的苦难可不就是已经经历完了么,未来的每一天,只要想到可以有她在身边陪伴,楚漓就想不到还有什么是可以让他感到痛苦磨难的。 欣然举杯和她碰了下,“好,如你所愿,姣姣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是我毕生之所向。 好话谁都喜欢听,衾嫆也不例外,这话甜得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碰了下杯子后立马喝了口酒压下面上的羞红。 两人不知不觉的,你敬我我敬你,将一壶桃花酿给喝完了。 等楚漓思考衾嫆是不是喝多了的时候,小姑娘已经酡红着一张粉面,颤巍巍地握着杯子,晕乎乎地靠在桌子上,冲他傻笑。 “来,再喝……” “……” 楚漓哭笑不得地放下了酒杯,差点忘了她的酒量并没有多好。 见过她醉酒后的憨态,楚漓倒是挺希望以后在府上没外人的时候,让她多喝几次。 “姣姣,你喝醉了。” “不,不,没醉,我没醉……” 小姑娘醉眼迷离地瞪着他,一点都没有威慑力,鼓着脸,手中的酒杯却滑落指尖,滚在了桌子上。 楚漓忙将酒杯扶正,然后扶着就要往椅子上滑倒的衾嫆,对方顺势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软软地没有骨头似的倒在他怀里。 “楚漓……你开心么……我好开心啊,以后,以后,我们要一直这么开心……” 她醉醺醺的,还不忘蹭着他的胸口,小声地说着话。 楚漓只觉得她靠着的那一块,像是有一团温柔又热烈的火在烧,暖到四肢百骸中。 怎么会不开心呢? 他这一生的情绪都由她牵动,她说她很开心,那本来就很满足和开心的他便更开心。 而听到她说,要一直这么开心时,他才知道,原来他可以这么这么的开心。 他感受到了幸福。 抱着睡着了的小姑娘,他起身,将她的斗篷帽子给她戴上,免得她着凉。 随后却将她送上了马车,嘱咐着一脸意犹未尽没玩够的春花和见到他便吓得躲老远的小桃,不禁无奈。 这两个丫头,一点都不稳重细致,这叫他怎能放心。 “好生照顾你们主子,待回去后给她煮点醒酒汤。” 他说着,春花忙不迭点头,想着,王爷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小姐喝醉不是第一回了,她和秋月照顾也照顾出心得来了。 但觑着楚漓认真严肃一点都不像对着衾嫆时的春风似的温柔模样,忙恭恭敬敬地点头应下。 目送马车离去,楚漓等看不到了,才转身回了。 今年这个年,当真是很热闹和喜庆了。 他不禁对过年产生了期待,期待着下一次,下下一次。 他想,过不了几年,府上添了人口,孩子围着他们,是不是会更热闹些。 想着想着,便兀自笑了。 木槿在一旁瞧见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完了完了,衾小姐只是过来陪主子过个年,主子就这样开心了,要是嫁过来那天,别高兴到晕过去吧…… “木槿,给府里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而高兴的某主子,开始一掷千金挥霍他的压岁钱了。 哦姣姣给他的压岁钱是不可能拿出去赏给别人的,想都甭想。 衾嫆这一睡,直接就是到第二日午膳时分。 因为刚回来时,体贴细致的秋月便将事先煮好的醒酒汤喂给熟睡的衾嫆喝下。 所以醒来后倒是不觉得头疼脑涨。 “小姐,新年吉祥!” 她一起来,几个婢女就侯在屋内,说着讨喜的吉利话。 衾嫆闻言,自然是按例赏赐了一番。 “服侍我梳洗,我们去祖母那请安。” 大年初一按照规矩,是要向老夫人请安贺新的,这点老夫人很是讲究,衾嫆如果不去,该被老夫人念叨了。 春花忙嘀咕着,“可是这都晌午了……”您这会儿去还是要挨老夫人念叨的。 衾嫆看了眼外头天光大亮的天色,不禁心虚地咳了声,掀开被子下了地。 “那也比不去的好。” 面子上还是要给这个祖母一些体面的。 待梳洗一番后,衾嫆潦草地吃了两口点心便带着一些补品去老夫人的院子。 “哟,大小姐来啦,老太太啊才念叨您呢!” 孙嬷嬷自打董翠娥的事后,对衾嫆的手腕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点都不敢得罪了她。 更别说马上这位就是尊贵的王妃娘娘了。 她老远看见了衾嫆,便笑脸迎接。 一听这话,衾嫆却是头疼,小声地问孙嬷嬷,“祖母的脸色可好?” 听见她这有些怵的一句,孙嬷嬷不禁失笑。 主要是大小姐先前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会怕老太太生气甩脸色的。 但毕竟是大年初一,她也理解,便道,“大小姐放心,毕竟是大年初一,老太太啊,还好,只是刚刚提了句您怎么还没来,却并没有不高兴。” 她想了下,在衾嫆疑惑的神色中,笑眯眯地解惑道,“大小姐还不知道吧,端王啊一大早就命人送了好些东西来,老太太啊,一个上午嘴角就没合拢过!” 楚漓? 衾嫆先是一怔,随后了然地笑着,心下一片熨帖和感动。 她就说,大年初一她来这么晚,以老太太那个斤斤计较,又得了理不饶人的性子,哪怕是大过年的也会忍不住说几句的,没想到居然轻描淡写过去了。 原来是楚漓替她将面子做足了,收了她未婚夫的礼,拿人手软啊,又全了面子。 衾嫆想着,松口气,进了屋,果然,老太太看着她也难得地和颜悦色。 “好孩子,昨儿睡晚了吧。你爹也真是的,自个儿睡不着,还拉着你们姐弟俩闹腾一晚,他一早就过来同祖母说了。” 衾老夫人先是让她坐下,丫鬟斟茶,随后便是亲昵地说着。 衾嫆不禁心底好笑,这可好,不只楚漓帮她事先堵住了祖母的嘴,就是她爹,都事先替她圆了谎。 但她没有丝毫心虚和不好意思,笑盈盈地回着,“也是孙女不中用,昨儿高兴喝了两杯又睡得晚了,便起晚了,祖母不怪罪孙女才好。”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1体贴,双标的老皇帝 怪罪? 衾潇一大早就自个儿过来了,也没带衾枫,说是两姐弟昨晚睡得晚,今儿估计起不来太早,让她见谅。 衾老夫人刚要开口念叨衾嫆的不是,端王的礼就送来了。 这一下,话全堵回去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端王就先给她送礼来了,能是看重她么? 老夫人虽然脑子轴却也有这么点自知之明,只能说是看重她大孙女,给大孙女的面子。 这般,她哪里还会对衾嫆有苛责怨言? “一晃眼啊,都过年了,你生辰也快了,等生辰过了啊,婚期也近了。真是马不停蹄啊。” 谁说不是呢,先前觉得时间可真慢啊,但现在想想,一晃眼啊,女子一身最重要的两件事便都提上日子了。 难得老太太和颜悦色的,衾嫆便也耐心地和她聊起来。 “你与端王……私下见过几面?” 先前衾嫆追到普陀寺那一次,衾老夫人气得不行,回来呵斥了衾嫆,但如今一向颇得圣宠的惠王入宗人府,成王又树大招风,反倒是这个端王,无功无过重新回到朝堂上,最为稳妥。 是以,后来她也不对衾嫆这方面苛责了。 说白了,就是看着端王恢复了点贵胄的地位,怕衾嫆嫁过去后守不住端王的宠爱,如果成婚前便抓住了端王的心,以后的日子便会好过很多。 如此一来,镇国公府满门荣耀,也能守得住了。 虽然不是出自对衾嫆本人的关心,但至少这样,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再为难就是。 衾嫆深谙此道,也不心里难受,在她看来,祖母不幺蛾子便是对她最大的慈爱了。 觑见对方面上只有试探并无不满之色,衾嫆便斟酌着,回着,“见是见过几面,却并未有不合乎礼节……” 这话说得她自己心虚,醉酒了几次,还亲过额头……但,只要她面上不露,难道楚漓还能跑过来给老太太说不成? 这般,她就心安理得了。 只是,衾老夫人似信非信地望着她,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也不点破什么。 只温和了说着,“未婚夫妇,感情好是难得的,祖母也是过来人,并非是要问责。不过快成婚了,除了你生辰那日,还是少见面,这样吉利。” 这话衾嫆倒是没有异议,颔首温顺地应了,“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好了,你瞧着没睡好,回去补个觉吧,免得气色不好看。” 老夫人自己也有些累了,便也不拘着年轻人,“晚膳再过来。” 原本以为要在这用午膳的衾嫆,微微一顿,但没说什么,起身,“孙女告退。” 出了院子,春花不禁长舒一口气,说实话,老夫人今天这个态度,好到她以为换了个芯子。 “早知道小姐就用了午膳再来了。” 看了眼还没吃午膳,就吃了两口点心的衾嫆,春花替她拢了拢斗篷,小声遗憾道。 衾嫆深以为然地点头,“算了,现在赶紧回去吃饭便是。” 她还真有些饿了。 “小姐啊,端王殿下看重您,昨儿还一道用年夜饭呢,今儿那么早就派人给老夫人送东西,这是猜准了您醉酒后起不来,但要向家中长辈请安,怕老夫人怪罪您呢。” 春花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衾嫆的脸色,果然,小姐听到端王的名字就表情柔和不少,闻言眉眼都是甜蜜的笑。 “端王殿下可真聪明,还细心。” 这点,小姐恐怕都不会事先想到。 衾嫆点头,“对,他就是又聪明又细心还温柔体贴!” “……”春花觉得,自家小姐一点都不害臊呢。 她干巴巴地笑着,为什么她要开这个头呢。 未婚夫妻这么甜蜜真的好么,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小丫鬟,为什么要感受这种旁观者的酸气? 回到海棠苑,衾嫆用了一碗米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院子里散了会步,转了两圈后,便回屋里睡午觉。 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的年过得是惬意安宁,可上京,许多人家可都是觉得这个年难熬。 初三的时候,楚漓和楚旸进宫给皇上请安。 “大过年的朕收到了不少弹劾你的奏折啊老四!” 皇帝扫了眼两个规规矩矩站着的儿子,大手一甩,几本奏折就朝着神色春风得意的楚旸丢过去。 吓得楚旸立马跪下,诚惶诚恐地假意委屈,“这,父皇息怒,这些人也是,就算儿臣哪里惹得他们不快,也不该大过年的搅了父皇的清净啊!儿臣有罪,害父皇过年还要为儿臣的事操心,真是不该。” 他向来懂得直接地讨好老皇帝,年纪大了后,老皇帝就喜欢听好话。 闻言,果然神色稍霁,只是板着脸,呵斥了声,“你说说你,横行霸道的,平日里不会做人,得罪了多少人你说说——不说这个,朝臣一半启奏让朕放了惠王的,偏生你这个当弟弟的,往死里阻止,你这样,别人说你手足相残你不怕百姓们戳脊梁骨么!” 皇家哪有手足亲情可言? 老皇帝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自己都是这样不念亲情的冷血皇族。 楚漓默默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低眉顺目的。 “儿臣知错……只是,三哥先是父皇的臣子,再是父皇的儿子,儿臣的兄长,他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儿臣这个做弟弟的便不能徇私包庇……” 楚旸和幕僚学了一套油嘴滑舌讨好皇帝的话,果然,都派上了用场。 比起有野心还暴露了的自己,幕僚说过,皇上现在不在乎事实的真相到底为何,只是忌惮能有那么多朝臣拥护甚至不惜冒险替他求情的惠王,怕他势力太庞大,越过天子去。 所以才会这么久,将人压在宗人府,审了好些时日,也不催促结果。 这是要灭惠王的威风,也是警告。 警告他也是警告朝臣。 “行了,你少跟朕来这套,过年过节的给朕收敛些,得了空一会记得去看望下你母妃,她眼巴巴地等着你过去吃团圆饭。” 老皇帝虽然还气着,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楚旸立马见好就收地应了是。 随后斜了一眼一旁像个透明人一样的楚漓,眼底扫过一抹不屑。 “老五啊,你最近身子怎么样了?” 老皇帝像是这会儿才想起这个便宜儿子似的,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楚漓恭敬惶恐地回着,“谢父皇关怀,儿臣除了些老毛病,且他都好。” “嗯,有病看病,你也不小了,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自个儿掂量着。” 提起成亲,他看向楚旸,“你也是,你母妃给你定了孙家的小姐,你总不能比弟弟娶亲晚……不如提前吧,出了正月择良辰吉日。” 楚旸眼眸一晃,却做出喜笑颜开的样子,“那就多谢父皇体恤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2试探,暴风雨前的宁静 “五弟,一个人过年滋味不好受吧!” 出了御书房,楚旸见楚唯慢吞吞的,不由扫了眼对方那看不出来曾经瘸过的腿,眼底恶意不明。 语气傲慢又不怀好意地开口。 楚漓语气平常,神色也淡然有礼,“习惯了。” 心里却想,有姣姣陪伴,这个年不要太开心。 楚旸却觉得他这话是搪塞勉强之语,不禁笑得很是明朗。 “哎,你说你,母妃死得早,又没有个外祖舅舅的,做兄长的想想觉得你可怜呐!” 风凉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楚旸最近当自己马上就是储君了一般,想着这个楚漓虽然窝囊不讨喜,但正因为窝囊,才好拿捏啊。 要是没有个错处被抓着,以后他登基了,就留他一条贱命,打发去那贫寒的封地好了。 楚旸这般想着,面上愈发表现出高高在上的不屑来。 “四哥不是要去见德妃娘娘么,还是别因为臣弟耽误了时辰的好。” 楚漓不理,只是微微一拱手,温和地提醒着他。 楚旸闻言,觉得也是,这么个窝囊废,哪里值得他耽误时辰的。 只是,他想到之前澧城一事,心中总是有些不放心。 微微眯着眼,审视着面前温和谦卑的楚漓。 “五弟啊,你说三哥为什么要暗算你呢……” 他试探着开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漓,不肯放过一个眼神表情的变化。 楚漓神色淡然,带了些惆怅黯然,垂下眼睫,“这我又如何知道三哥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我吧。” 说着,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再度朝楚旸一抬手,“四哥,我先回府了,告辞。”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楚旸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这个窝囊废,除了运气好点,还有什么厉害的? 父皇压根就不在意他这个儿子,朝堂上也没有他的位置,至于他做的事会不会被他发现…… 只要楚唯死了,他就不怕楚漓知不知道了。 楚唯都倒台了,楚漓还值得放在眼里么? 楚漓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手心摊开,是大监送他们走时,用甩拂尘的假动作掩盖另一只手给他手心里塞了字条的行为。 他打开字条,看着上面短短一行十个字,抿着唇不语。 随后将字条放进香炉中,烧毁。 手弹了弹袍子上沾到的灰。 “书语,去珍馐楼。” 珍馐楼其实也是他情报网中重要的一个据点。 宫中,师父已经掌控了皇帝,现在,姣姣生辰在即,楚唯想必已经在着手准备反击了,他不能让楚唯这个时候出来搅乱了上京风暴前的宁静。 谁都不能破坏姣姣及笄的喜事,更不能借机生事。 想着,他闭了闭眼,将里头一闪而过的阴霾隐去,重新睁眼时,眼底一片平静无波。 楚旸就让他再得意几日吧,只要他不主动挑事,让他做做春秋大梦又如何? 总归是做不了多久了。 掀开车帘,楚漓看着外边喜庆的街市,不禁想着,这样的热闹和喜庆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3下聘,找老郡主当簪者 惠王依旧在宗人府,他的案子就这么押后再议了。 谁都不敢在过年的时候去烦扰皇帝,李贵妃有些心急,但是也仅仅只是急,并不能做什么。 顺嫔都不能帮她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她更是不敢去这个时候触霉头了。 只能等待宫外的布局顺利,一举反击。 …… “小姐,聘礼好多啊!” 正月初五,楚漓进了一趟皇宫,不知道他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身边的大监亲自带着内侍和侍卫们,抬着十八抬漆红的大箱子,代表皇上,给镇国公府添聘。 打开皆是珠光宝气的珍品,或是华服绸缎,总之,应有尽有。 而皇家的聘礼才下完,端王府那边也命人抬了十台聘礼过来,看着自然不能比皇上的贵重,但打开箱子,里头字画古玩,还有各种厉害的兵器,名贵的药材,也都不是凡品。 可以说是没有皇上的那番看着隆重,却别有一番准备和心意在其间的。 衾老夫人和衾潇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些聘礼,前者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后者面上也带了点欣然之色。 等聘礼皆下完后,衾潇大手一挥便命人将箱子都搬了进去。 衾嫆是待人都走了,才从回廊后走出来的。 她看着一箱箱聘礼,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衾潇,“爹,嫁妆要是不够,我自己偷偷添点?” 这话,叫衾潇暗瞪了她一眼。 “胡闹!这要是叫皇上知道了,要怪镇国公府一个目无尊上,敷衍了事的罪名!” 他这话一出,原本伸长了耳朵听到衾嫆那话刚要活络心思的衾老夫人,也意识到既是皇上给下了聘礼,那作为出嫁女的娘家,要是不出相应的合乎礼制规格的嫁妆来,那就可要触怒龙颜。 当机立断的,她对衾嫆道,“你爹说的是,先前你娘留下的嫁妆,祖母已经交还给你了,抽出一小部分做你的嫁妆,其余的,祖母和你爹会给你添妆的。” 话音刚落下,门口响起一道洪亮慈祥的声音。 “你祖母说得对,不止这些,外祖母和你舅舅啊,也来给你添妆!” 但见容老夫人被容夫人还有容央搀着进来,她看起来精神头顶好,衾老夫人暗自比较一番,不大服气地在心里哼了声。 但来者是客,又还在正月,她只能挂着虚伪的笑来,“贵客前来,你们怎么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好生没规矩!” 她斥了声小厮,但这个话,多少也带了几分讽刺容老夫人不请自来的成分。 好在容老夫人不和她一般见识,只是拍着衾嫆的手背,笑道,“你这孩子,马上及笄了,再不久又要出嫁,外祖母想着啊,就高兴。” 说着,便对容夫人点点头,后者笑着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匣子。 “这里头啊是老太太给你留的十间铺子的地契,还有一对她陪嫁的祖母绿手镯、红宝石手串以及珍珠耳环……这都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可别推辞。” 说着,递给了衾嫆。 衾嫆不禁眼眶微微湿润泛酸,外祖母对她自是极好的。 她不禁娇娇地喊了声外祖母。 这边,衾老夫人的脸都黑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护国公府这个老东西,就是来给她下马威和添堵的,大张旗鼓的添妆,这么一来,她这个亲祖母的,总不能比外祖母的嫁妆给得还少吧? 衾老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却只能硬撑着挤出了一个笑来。 容夫人又将她和容敬给她准备的添妆单子拿出来,身后,小厮鱼贯而入,抬着几台大箱子进来。 可以说是非常气派和隆重了。 “皇家下聘,端王又看重,你啊,就更不能失了规制,咱出嫁也要风风光光的一点都不能寒碜了去!” 容老夫人看着衾嫆娇艳的小脸,语重心长地说道。 面上全是对她的淳淳教诲。 衾嫆不住点头,“外祖母,孙女知道……” 衾潇在一旁,不禁咳了声,“央姐儿的聘礼应该也要下了吧。” 两个孩子同一天出嫁,但一个是王爷娶妻一个是将军娶妻,到底有些不一样,所以不能抢在皇家前头,容央的聘礼还没下。 容央站一旁,听到聘礼这话,忙低下头,一脸不好意思。 容老夫人笑着道,“也就是初六,就明日了!” “那敢情好,明儿小婿也定要给央姐儿添一份厚嫁妆去!” 闻言,容老夫人也不推辞什么,“甚好甚好,两家本就是姻亲,能如此互帮互助,和睦往来,老身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对于这话,衾老夫人聪明地选择了闭嘴,她是无法心平气和地和容老夫人和睦相处的,最多表面功夫做做就行了。 “进里头喝杯茶吧。” 一行人于是进了正厅。 “说来,给姣姣找的簪者找的是哪家的夫人?” 女子及笄,最要紧的便是找个德高望重的妇人,来给及笄的女子进行簪礼。 “说起来惭愧,原本是要找华阳郡主的,可是……华阳郡主还未应下。” 衾潇之前不好意思和衾嫆说,衾老夫人早些年有些嚣张,得罪的人不少,这位华阳老郡主是当今皇上的堂妹,德高望重又极具盛名,她若是来的话,便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只是,对方听说是衾老夫人的孙女后,并没有应下,对外称身子不适。 这位老郡主早些年是上过战场的,后来因为旧伤,一直定居在江南,今年下半年才低调回京。 京中小辈对她的名讳并不熟悉,但长辈却如雷贯耳的。 只因为她文武双全,是一位奇女子。 见衾潇惭愧的神色以及衾老夫人尴尬的脸色,容老夫人眼皮子一抬,心下瞬间明白了。 “华阳郡主的话,确是不二的好人选。如今也就四天的时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不便去出面……这样吧,就交给老身好了。” 容老夫人轻轻放下茶盏,风轻云淡又胸有成竹地说道。 衾潇闻言,立马面上一喜,没看见衾老夫人又黑下去的脸色。 拱手谢道,“曾听闻岳母同华阳郡主少时有些交情,既如此,那小婿就拜托岳母,辛苦走一趟了。” 看着衾老夫人气得咬牙脸色铁青的模样,容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来。 “小事,不必谢,我这也是为了我的外孙女,走一趟,不难。”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4郡主,考验衾嫆 容老夫人说要去找华阳郡主,第二天就办到了。没想到他老人家面子这么大,原本闭门不见的华阳郡主对他也笑脸相迎。 听完容老夫人的来意,华阳郡主笑了笑。 “原来那是你的外孙女。说实话原先我是不打算去的。只因为你那外孙女的祖母是个混不吝的,我一直瞧不上来她。 但现在听说是你的亲外孙女。而我们交情又不菲。既是你嘱托,那我便去吧。不过有言在先——我答应给小辈这个面子,那还是看着你的情面在。可不是为了那劳什子镇国公府眼高于顶的老夫人……若她招惹我,我可不给她好脸色看的!” 头发花白的老郡主。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耍起了小性子。 容老夫人听了后,忍俊不禁。 “老姐姐这个话说的。那衾老夫人可是巴不得郡主娘娘赏脸的,怎么敢惹您?那就这么说定了,您给我的小外孙女当簪者。我小女早亡,她膝下就这一个女儿……老婆子我啊就希望她健健康康地长大,然后啊风风光光的出嫁。百年后下地府了,也好同容月那孩子交代……” 华阳郡主闻言,却是挑眉,“我回来后不理世事的,还真不知道你外孙女都定亲了?定的哪家公子?” 容老夫人心想,这是多不理世事,这样大的消息,上京三岁的娃娃都晓得吧,这位却是一副从未听过的模样。 但她和华阳郡主是旧识,知道她这个脾气和性格的,也不可能是诓她的。 便笑着说,“说来咱们这还沾亲了,我外孙女姣姣啊,皇上赐婚给了端王……” 端王? 华阳郡主眉心跳了跳,“那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离京时,那孩子刚逢变故,可惜啊……原先是个顶顶聪明伶俐的好孩子。都说三岁看到老,我瞧着,你这外孙女嫁的不错。” 说着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要是指给他两个哥哥,呵,那可就不妙了。皇家男儿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贵妃心气高却手段绝养不出多良善之辈,再说她那个儿子,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长大只怕更不是个善茬。 至于德妃?哼,愚不自知,四皇子又从小是个仗势欺人的,心地忒坏……” 听她毫不留情地数落起自己的堂侄子的皇妃皇子,容老夫人哭笑不得,但她却不能附和这些话。 这可都是皇胄,她是臣妇,不能妄议不尊。 但听到华阳郡主这般挑剔的人嘴里说出她准外孙女婿的好话来,容老夫人心里跟裹了蜜一样的开心。 “郡主娘娘都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端王温和有礼,老婆子我啊,也是很欣慰外孙女能嫁过去……” 华阳郡主听着便是笑,“你现在好了,又是孙女又是外孙女的,孙女好像也是成亲的年纪吧?许给哪家了?” 见她是真对上京诸事不解,容老夫人笑着给她一一解说了下。 “孙女容央啊,是同戚大将军家的独子,定的娃娃亲,皇上仁慈,下旨赐婚,让表姐妹二人啊同一日成婚!” “戚家,也不错,满门忠义。同一日?那到时候送了这个就不能送另一个了,手心手背的,你不会心里不舒服啊?” 而且肯定是只能送孙女,不能去送外孙女了。 容老夫人听了后,只是叹了声,自然是心里有些遗憾的,但她很快又释然地说着,“这毕竟是皇上赐婚,圣旨已下岂能违抗?再说了,双喜临门的好事,姣姣那孩子啊大度得很,才不会计较这点。” “既是这样,那就提前恭喜了。” 华阳郡主膝下就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子,年岁也就比惠王大个三岁,偏偏常年不在家,四处云游,一把年纪了也不成婚。她一想到老姐妹两个乖巧懂事的孙女承欢膝下,就很是羡慕。 又听容老夫人对外孙女的评价极高,便忍不住好奇。 “既是被你这般赞不绝口,那看来是个好孩子,这样吧,你也看到了,我这啊冷清得很,你明日如果得空,带那孩子来陪我说说话?我也好相看下,是个多好的孩子。” 华阳郡主行事爽利,心直口快,既然这么开口了,那便是心中这么想的。 能入她的眼的话,那往后有什么事求上门来,绝对是会相帮的。 容老夫人深知这一点,便满是笑意地应下了。 “我哪里会没空?倒是郡主娘娘别嫌弃我们祖孙叨扰了你的世外清净才好!” 华阳郡主笑着摇头,“清净是清净,但久了也挺无趣的,小辈们绕膝也是一番乐子。要是小姑娘合我眼缘啊,往后我就给她当靠山去,嘿嘿!” 她这话直白又率性,叫容老夫人不禁起身,郑重地道了谢。 “那,我先在这谢谢郡主娘娘的厚爱美意了。” 次日,容老夫人便带着衾嫆出门,来了这城外别院。 华阳郡主坐在屋里煮茶,见容老夫人被一名妙龄少女扶着,便朝那少女望去。 对方微微侧着脸搀扶着老夫人,但仅仅是一个侧颜,便惊为天人,明明是一张艳丽到极致,有些祸水的容貌。 可少女似乎是感知到她的目光,微微抬眸看过来,那双眼睛里透彻清亮。 难得的通透干净。 华阳郡主见状,面上笑意慈和不少。 这般美貌,倒不愧是容老夫人那个花容月貌的小女儿生出来的。 一家子的容貌都不俗,到了她这辈,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郡主娘娘,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外孙女——衾嫆,没什么本事,就是孝顺懂事,快拜见华阳郡主。” 衾嫆依言乖乖行礼,问安。 “来,到我跟前来。”华阳郡主挥挥手,示意不用弄这些虚的,让衾嫆来自己身边来。 “琴棋书画刺绣可精通?” 衾嫆温顺上前,便听见这位老郡主开口斌问她不擅长的东西。 容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却听她老实地回着,“琴尚可,棋……不太好,书画勉强。刺绣,不怕郡主笑话,臣女的刺绣也不登大雅之堂,比不得京中闺秀们。” 这话一出,华阳郡主愣了下。 大概她觉得容月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生出来的女儿必然是这个路子的。 所以才这么问了一嘴。 不过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她楞过之后,便是笑了一声。 “贵在诚实。” 这般实诚的孩子,这点很难得。 衾嫆尴尬地顶着外祖母有些“怒其不争”的目光,扯开一个笑来,“这些都是做不了假的,一检验便能知真章,臣女不敢撒谎。” “那——你可会骑马射箭?” 华阳郡主年少时便不爱琴棋书画和女红,偏爱骑马射箭打猎。 她看衾嫆行走间步子不似柔弱寻常女子,想有可能是习武的。 衾嫆闻言,这下,很是自信地点头。 论骑射舞剑,还是拿得出手的。 话落,就见华阳郡主面上笑意浓烈了些,这次,是真心看衾嫆顺眼了。 “好!嬷嬷,将我的那匹马牵出来!”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5骑术,得郡主青睐 骑马…… 衾嫆看了眼自己今天被外祖母叮嘱一定要换上的,淑女的装束,不禁尴尬。 她好不容易想当一回优雅淑女闺秀的,但,貌似又回归本质了。 但华阳郡主已经利落地进了里头换骑装了,马也被牵出来,她做晚辈的实在不好扫兴。 便只能对一旁的嬷嬷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这位嬷嬷,请问还有骑装么,我这出门只带了常服,不太方便骑马。” 她话音落下,已经换好衣服的华阳郡主出来,刚好听见了,不禁有些抱歉地笑道,“瞧我,年纪大了,糊涂了——徐嬷嬷,你带衾小姐下去换身方便骑马的衣裳,唔,我记得我年轻时候那套骑装还在,你拿出来吧。” 年轻时候那套? 容老夫人不禁吃惊地站起来,战战兢兢地问了声,“郡主娘娘,您说的……不会是先帝爷赐的那身……” “对啊,可惜我穿了两回后就怀上孩子,胖了许多就再也穿不上了。” 华阳郡主说着,不以为然地命有些紧张的徐嬷嬷,“去啊,衣服赐了不就是给穿的么?先帝爷都过失多少年了,就算他在世,也不会在意我送人的——与其让好东西蒙尘,不如送给合适的人。” 衾嫆虽然不知道那要骑装有什么故事,但光听外祖母和华阳郡主的对话便知道,想必是极为贵重的,先帝御赐之物…… 寻常人哪能轻易有的。 她忙福身,“先帝御赐之物……过于贵重,小女不敢亵渎,郡主娘娘还是留着……” “小姑娘家家的,怕什么?你身形和我年轻时候差不多,比我要瘦些,那骑装啊正合宜,你不知道吧,那骑装有一层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个宝贝。 反正老婆子也用不上,膝下也没孙女,给你你就接着,我和你外祖母幼时的交情,一件衣裳罢了,去换上吧。” 衾嫆看向容老夫人,后者笑着点头,示意她接受。 于是,衾嫆福身谢过华阳郡主。 跟在老嬷嬷后头,进了里间,换上骑装。 华阳郡主负手立在屋内,一副闲适的样子。 见衾嫆出来,她眼睛不禁一亮,这一身骑装是烈焰的红色,当年她随先帝爷上战场杀敌,巾帼不让须眉,先帝爷器重,知她爱烈马,就赏她烈马,知她喜骑射,便赐她最好的骑装和弓箭。 就连她喜爱新科状元,他也力排众议,将本不愿娶她的新科状元也送给了她—— 尽管,她后来很有骨气,不要。 但先帝爷对她这个堂妹是极尽荣宠,因为她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甚至落下累累伤痕。 看着眼前将红压下,比这烈焰还要明艳如火的少女,华阳郡主不禁眼中含泪。 她像是透过衾嫆,看到了年轻时候,轻狂而不羁肆意的自己。 “好看,好看。” 她微微眨了眨眼,将眸子里的浑浊泪意遮去,咧嘴,像所有小老太太看到漂亮的孙辈那样,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容老妹妹啊,你这外孙女啊,比你年轻时候啊,要美太多啦!” 容老夫人年轻时候便是上京一等一的美人,那时候要不是华阳郡主护着罩着,多少王公要争抢她啊—— 当初可是连先帝爷都对着容老夫人不能免俗的,只是她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了老国公,那个一心读书怀揣天下的文臣。 爱他的才华,敬他的抱负。 华阳郡主这话,叫容老夫人笑了笑,“我都这一把年纪了,亏郡主娘娘还记着当年的模样,老婆子我早就不记得了。” 她青年丧夫,壮年丧女,临到老年了,只求孙女们可以开开心心的,要是不争气的儿子儿媳能再给她添一个孙子,容家不至于没后,她百年后也就能向夫君交代了。 感受到两位老人家都有些情绪不佳,衾嫆没说话,心想大概是许久不见,一见面便会想起很多从前年少的事。 她虽上一世没活到这个年岁,却也是常常在这一世想起前世的事。 人都是伤感怀旧的罢了。 “行了,小丫头,老婆子我虽然骨头老了,但骑马的经验可比你厉害,一会啊也别想着要让我,给我用尽全力地比,听见没?” 华阳郡主手握马鞭,抚着身边棕色大马,又叹道。“只可惜我的老伙计过世很多年了,它疾风追月,是一匹千里马……如今这匹,年纪也不小了……” 说着,她摇头失笑,“瞧我,看着小女娃娃啊,就忍不住唠唠叨叨了,果然是老了。” 容老夫人却是明白马对这位半生戎马的郡主有多重要的,可马的寿命到底不比人的。华阳郡主第一次失去爱马时,听说三天没有吃饭睡觉,将她自己关起来。 后来,一次又一次,似乎已经习惯了,可这样一次次送别爱马的痛,却无法减免,只会是叠加。 “郡主娘娘风采定不减当年,衾嫆不过是小孩过家家,还望娘娘一会莫要笑话衾嫆骑术不精。” 衾嫆很是谦逊,她看着马奴牵过来的一匹白马,微微抚了下马儿的头,和它熟悉下。 见她对马儿的亲昵态度,华阳郡主眼中笑意加深。 “走吧,跑几圈!” 下一瞬,翻身上马,头发花白的老郡主,动作利落得一点都不像是个老太太,她面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眼中却依旧保留着那份当年的肆意洒脱。 容老夫人不禁站在原处露出几分羡慕之色来。 或者说,从来这位活得便是这般洒脱。 她老了,却又好像没有老过。 “驾——” 马儿一声嘶鸣,两人一红一紫,像是两道闪电,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别院外头便是校场,围着校场,两人不分伯仲地跑了半圈,但后面,衾嫆明显感觉到华阳郡主精湛的马术。 几乎是半圈的时间内,对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过她。 最后华阳郡主到达终点时,衾嫆落后大半圈才抵达。 摸着马儿,给马儿喂了草,华阳郡主乐呵呵地眯着眼笑。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不错,不错。” 衾嫆忙下了马,“郡主娘娘马术精湛,衾嫆自愧不如。” 华阳郡主却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她将马交给马奴,然后拉着衾嫆回到容老夫人她们身边。 “这孩子合我眼缘,以后你多来华阳奶奶这玩,和我老婆子多赛赛马,我啊,就喜欢和小年轻比!” 老郡主像个小孩子似的,衾嫆有些诧异,容老夫人却很是欣慰高兴。 “姣姣是个有福气的,能得郡主娘娘青睐,这声奶奶啊,真是受宠若惊了。” 衾嫆忙点头,“衾嫆不敢。” 这可是先帝都忌惮三分的主,她可不敢喊奶奶。 “少来这些,我啊高兴让你喊,你就喊,下回来咱们比骑射!” 衾嫆只好在华阳老郡主的坚持下,依了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6及笄,神秘的生辰礼 初十这天,衾嫆起来得很早。 婢女们侯在帘子外,待她一醒来,立马簇拥着上来,恭贺她生辰。 “好,都有赏!” 及笄是女子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个生辰,衾嫆也很高兴。 上辈子死的时候都二九年华了,重生后当了太久豆蔻年华少女,如今总算是可以当个成年人了。 她掐指算了算,婚期越来越近了,真好。 换上及笄服,早早就到了的容老夫人替她梳头,看着镜子里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外孙女,那五官有七分同她的女儿相似,但眉眼却又带着她父亲的英气。 这是一个美得很有攻击性,却又很独立的姑娘。 老夫人刚笑着,外头就响起华阳郡主高扬的声音—— “今儿我是来给小朋友当簪者的,可不是给你劳什子镇国公府老夫人的面子,少和我客套。” 华阳郡主穿了一身宫装华服,整个人雍容华贵,看起来就是个慈眉善目又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但见到远远便蹭过来谄媚的衾老夫人时,她眉眼间的慈和又被不耐烦取代。 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英姿飒爽,语气不耐又理所应当。 “……是。” 衾老夫人暗暗咬了咬牙,只觉得还好这会儿没什么人来,要不然,她的老脸都丢尽了。 “郡——华阳奶奶。” 衾嫆起身行礼,华阳郡主却上前,听到她要唤的称呼时,故意拖长的“嗯”了声,然后衾嫆立马改口。 在跪拜的众人惊诧中,华阳郡主自然地笑了,“好孩子,奶奶来给你撑场子!” 她这般直爽,叫衾嫆险些笑了,她弯了弯眼睛,很是乖顺,“华阳奶奶一来,满室生辉了,场子不需要撑就要热了呢。” “哟,听听你这外孙女啊,刚成年,就学会这一套好听的话啦!” “还不是郡主娘娘惯的。” 容老夫人听到华阳郡主的戏谑声,从容地应着。 “都起身吧。” 华阳郡主光顾着和衾嫆还有容老夫人说话,忘了一旁行礼的众人,便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亲手替衾嫆将头发梳上去,再拿了一根簪子替衾嫆簪上。 “今日起,你就是大姑娘了。” 看着衾嫆娇艳的脸蛋,华阳郡主从徐嬷嬷手中的红匣子里拿出她准备的礼物。 一条华贵不可言的马鞭。 镶嵌着红色宝石,鞭身赤黑,看着便坚硬,却又很有韧性。 她将马鞭放在匣子里,又将匣子递到衾嫆手上。 “这啊也是先帝爷给我把玩的,只可惜我一直放在箱子里,从没耍过,太花哨了,但我看到你,就觉得这般华美又实用的马鞭正趁你。” 她说着,又道,“往后若是拿它来打那些个不长眼的,还有不肖子孙,顶好。” 衾嫆:“……” 前半段还听得心血澎拜的,后半段,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先帝赏赐,都被这位大方的主送到衾嫆这,衾嫆着实有些压力,太贵重了。 但这辫子,却的确美观,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冰凉凉的,很坚韧。 看着就应该是个不错的武器。 “多谢华阳奶奶,这礼物,衾嫆很是喜欢。” 她也摸清了对方的脾性了,最是不喜欢繁文缛节了,喜欢直来直往的。 便也直接地回着。 华阳郡主便咧嘴,很是乐呵。 时辰到,衾嫆出去,穿了祭祀的礼服,然后在上天,在祠堂列祖列宗,以及众人的见证下,她完成了一系列繁复的及笄成人礼。 不少人送来贺礼。 衾嫆跟在衾潇身边,一一答谢。 宠辱不惊,进退有度。 只是,当她听到惠王府也送来生辰贺礼时,表情微妙变化了下。 楚唯明明在宗人府,怎么还派了人送生辰贺礼来? 惠王府的管家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恭喜话,说是惠王事先便准备了礼物,只是没想到如今不能亲自来恭贺衾小姐之类的。 衾潇和和气气地请了人进去吃酒。 衾嫆却是看也没看箱子里东西,便直接转身了。 只在下一瞬,外头小厮高声通传着“端王驾到——” 她立马又转过去,眼睛一亮,满是期待。 衾潇在一旁将她这前后态度变化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叹气。 手握成拳抵着唇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不要太明显。 “国公,衾小姐。” 一袭紫色华服的楚漓,面若温玉,和煦俊朗地向二人致意。 “生辰快乐。” 待见过礼后,他才看向衾嫆,温温一笑,轻声道。 衾嫆抿着唇,面颊有些红。 望着他身后侍从抬着的神神秘秘的黑布遮的东西,小声地问他。“你送的什么呀?” 衾潇:“……”闺女,你的矜持呢! 但楚漓却也一点都不觉得衾嫆这般有什么不好似的,笑着翘起嘴角,“你猜猜?” 话音刚落,衾嫆却莞尔朝那黑布包裹着的东西奔去,直接问书语,“是……活物吧!” 书语看了眼自家主子,对方点点头,他便依言点头,“是。” “那……狮子,还是老虎?狐狸?” 衾嫆开始了竞猜。 衾枫从厅里跑出来,恰好听见这句,“哇,阿姐,姐夫送你狮子老虎狐狸吗?” 这一声“姐夫”,衾嫆吓得立马捂住他嘴,瞪他。“喊殿下。” 小家伙“唔唔唔”地不解眨眼。 之前都这么喊过了啊。 “还没成婚,等你阿姐嫁过去了,才能叫姐夫呢!” 容央也过来凑热闹,闻言笑嘻嘻地说着。 戚继北却是背着手走到黑布前,作势要掀开,书语直接剑柄拦过去,差点没给他的手打了。 他瞪了一眼对方,但却老实了。 “到底是什么呀?”衾嫆看向楚漓,撅嘴,“别卖关子。” 就这一句,楚漓立马行动了,“好,那劳烦大家移步花园吧。” 花园? 还要去花园揭秘? 衾嫆挑眉,却没有反对,而是看向衾潇。 衾潇:“……” 别看我,我也怪好奇的,那就去吧。 然后一大帮人到了花园。 华阳郡主拉着容老夫人,鼻子耸动,“闻着不臭,不是老虎狮子狐狸这些。” 容老夫人忍俊不禁,“万一是你堂孙清理干净的呢?” 华阳郡主看向眼眸锁定衾嫆的楚漓:“……” 看那痴情种的样子,也不像是做不出来的。 但当楚漓掀开神秘的黑布时,不管是站在最前的衾嫆还是站在后面些的宾客,都发出惊叹之声。 “白孔雀!” “哇好漂亮的孔雀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7惊艳,白孔雀开屏 “白孔雀!” “哇好漂亮的孔雀啊!” 白孔雀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在当世,是比白狐要难寻的灵物。 说是若男子送给女子,象征着他情深不渝,也象征着希望这位女子健康美丽幸福的美好祝愿。 但因为北方之国气候冷,白孔雀很难生存,主要是这种孔雀娇气,看着美丽,实则很是骄傲难驯。 没想到今日能在镇国公府衾家大小姐的及笄礼生辰宴上见到这般吉祥物。 衾嫆眼睛亮晶晶地从孔雀身上移到楚漓面上,忍不住好奇,“这个季节,孔雀是不会开屏的吧?” 而且只有一只…… 话音刚落,楚漓便冲她眨了下眼睛,笑着拍了拍手,书语又将另一只雌孔雀放到园子内,原本高傲地啄着自己雪白剔透的羽毛的雄孔雀,顿时朝雌孔雀走去。 大家都不敢离太近,只屏息以待,书语丢了一把什么东西地上,那雌孔雀吃得津津有味的,雄孔雀似乎不饿,吃了两口便围着雌孔雀转圈。 一边发出愉悦的声音来。 “天,端王是想让这只雄孔雀开屏啊!” “可是如今并非三四月啊,这,没到孔雀开屏时期吧……” “嗨,他连这般珍贵的孔雀都能弄来,还担心开不了屏么?” 几个妇人不禁议论着,面上无不是羡慕和赞叹。 这般心思,真的是难能可贵了。 白孔雀象征着幸运,又有夫妻白头之祥兆,这世间能有几个人这般费心思,就为了未婚妻的生辰啊。 于是,众人无不是同两国公老夫人夸赞起衾嫆的美貌啊以及福气之类的。 “沙沙沙——” 书语忽然给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忙敛声屏气,专注地望着那雄孔雀忽然抖了抖尾屏,发出沙沙沙的声响来。 雌孔雀抬头,看了眼雄孔雀,后者忽然很是开心地扑棱着,然后下一瞬,众人只见眼前“哗”地一片雪白剔透的孔雀屏开了,像是一把洁白的扇子,冰清玉洁,美得如梦似幻。 衾嫆站在最前面,不禁轻轻吸了一声气,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回头仰着头崇拜地望着楚漓。 眼睛无声地写着:你怎么这么厉害,能让白孔雀在冬日开屏? 楚漓望着她,轻轻一笑。 用口型说了“驯兽师”三个字。 驯兽师? 衾嫆觉得新奇,驯兽师还能让白孔雀提前开屏的,也太厉害了。 但楚漓总不好告诉她,孔雀开屏是为求偶,驯兽师用了些旁门左道,催促了雄孔雀的求偶时间。 “端王太有心了,相比之下,我等的礼物实在是拿不出手了啊。” 华阳郡主也是第一次见到开屏的白孔雀,想当年她跟着先帝爷远征,远远地瞧见过一只花孔雀,便已经觉得惊为天物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更美的孔雀,还是开屏了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不禁纷纷附和。 少女们都看向衾嫆,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随后却是有些遗憾可惜地看向和煦温柔的端王。 懊恼当初怎么不和家里说道说道,同端王结亲呢? 毕竟那时候的端王就只是个不受宠不被待见的皇子…… “郡主娘娘说笑了,您能来便是小女的荣幸,更莫说您送的礼物有多贵重了。” 衾潇拱手,忙恭恭敬敬地说着。 楚漓也走过去,恭顺地行了礼,“华阳姑奶奶安。方才侄孙献丑了。” 华阳郡主摆摆手,精神头好得很,看了眼楚漓的长相,不禁点头,再看他双目清明朗正,不禁再次点头。 “倒是一对璧人,般配得很。” 她又看向衾嫆,只觉得这二人一如骄阳一似明月,一个娇艳明媚一个温文和煦,十分般配。 她都这么说了,诸位老太太们忙附和着说着两人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华阳郡主虽然久不在京,回来也没参加过什么宴会,可她的威名,在这群老夫人当中却是如雷贯耳,一直都不敢忘怀郡主当年风采。 先帝尚在时,这位可是比公主们还要得宠和威风,等先帝驾崩后,她更是能带着尚方宝剑上金銮殿的存在。 当今皇帝都要尊称一声皇姑姑。 家中长辈都这般巴结奉承了,下一辈的夫人们又都是消息灵通的,自然是在听说衾嫆簪者是这位时,便打听了来历。 打听完后,无不是感慨衾嫆命好,这样好的簪者居然也给她碰见了。 再一听说是容老夫人的手帕交……一个个沉默了。 得,拼不过爹还拼不过外祖母,说得就是她们的女儿了。 欣赏完孔雀开屏,衾潇便请宾客移步花厅用宴。 而衾嫆却是回去了海棠苑。 容央陪着她,几个婢女盯着护送孔雀去海棠苑的书语抬着的笼子,满是好奇和激动。 这样漂亮的东西,以后她们可以日日见到了! 衾枫更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衾嫆身侧,咬着手指头,眼巴巴地望着。 “阿姐,阿姐,你有两只孔雀!” 小家伙将沾了口水的手指头拿出来,指着木槿和书语抱着的笼子,他也知道那只格外漂亮会开屏的孔雀是未来姐夫指定要送给姐姐的,便只将手指指着木槿抱着的那只雌孔雀。 眼巴巴地望着,大眼睛闪啊闪。 衾嫆一下就懂了他的心思,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枫哥儿喜欢,想让姐姐送你?” 她不禁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轻声问。 旁边木槿不禁下意识道,“不成的衾小姐,这可是主子派了几十人提前了许久出去找,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对,如果雌孔雀送出去了……雄孔雀以后开屏就难了。” 他下意识开的口,书语却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主子交代过不要和准王妃说孔雀有多难寻到,再说,依主子对准王妃的在意,就算准王妃都送出去了,主子只怕也只会说一句“她开心便好”。 衾嫆笑容微敛,果然他费了不少心思的。 衾枫却是忙摆手,很懂事。“雌孔雀不能开屏么?如果它们不能分开,那,那我不要了。对不起姐姐,我就是觉得它们漂亮……” 小家伙这么懂事,衾嫆不禁很是欣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的,枫哥儿喜欢的话……那等它们生了小孔雀,姐姐再给枫哥儿抱过去好不好?” 小孔雀?! 衾枫不禁拍手叫好,“好呀好呀,小孔雀好,我会好好养的。” 木槿和书语互相看一眼:…… 还是当姐姐的厉害,一句话就将小孩子哄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8心意,他亲手做的礼物 “端王真是有心啊,呜呜呜要是生了小孔雀,有多的,送我一只记得。” 到了海棠苑,木槿和书语拜别离去。 容央才围着笼子转啊转,抬头也和衾枫方才眼巴巴的眼神如出一辙地望着衾嫆。 衾嫆:“……” 她不禁看向那两只高傲的孔雀,心想,这下这两个小东西可就任务重大了,不禁要开屏给她看,还要生一窝小宝宝,给这些眼馋的。 “是啊小姐,端王殿下可真是看重您呢,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孔雀这么漂亮的动物呢!” 小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雄孔雀,盯着它的尾巴,像是想等它再开一次屏似的。 春花和秋月虽然对楚漓这般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被惊艳得久久不能从孔雀身上移开目光。 去年那盏六角宫灯,可是端王亲手绘制,虽说不比白孔雀来得珍贵,却也是另一番心意。 毕竟,那样精美又亲手所制的东西可很是打动小姐。 至今都放置寝室内妥善摆放。 衾嫆望着这两只白孔雀,却想到从前不知道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他问她喜欢什么宠物,她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提了个白孔雀。 说是越是珍贵稀罕的宠物越养得有成就感,而且她从未见过白孔雀,更别说见白孔雀开屏了。 原本只是故意这么为难他,绝了他想送她一般宠物的心思,没想到,他竟是放在了心上,当真了的。 衾嫆坐在屋内,看着院子里围着孔雀叽叽喳喳的衾枫还有小桃和春花,端起茶盏,笑眯眯地饮茶。 面上全是欣然喜悦。 被人这般珍重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宾客散去后,天渐黑。 “哒哒——” 衾嫆因为戴了一天的发冠穿了一天的华服,有些累,便早早地洗漱了,洗漱沐浴后,穿着单薄的便装坐在床边看生辰礼的单子。 这时,窗子发出有规律的响动,她不禁挑眉,走到窗前。 将窗户打开了一些,却在看到窗外站着的人时,心口一跳。 “小姐怎么了?”春花正给衾嫆铺床,见她杵在窗户前打开窗户,不禁回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没,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衾嫆笑着回头对春花吩咐着,“去和小桃她们到厨房吃点东西,你们忙活了一天,也饿了。” 春花不疑有他,笑嘻嘻地福身道谢,“多谢小姐,那春花就下去了,小姐有事唤我们。” 衾嫆颔首。 等春花出去后,衾嫆忙推开窗户,对方还维持着方才站在窗前的姿势,长身玉立,面容温煦。 “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衾嫆将窗户彻底打开,大有放他进来的意思,但楚漓却恪守规矩地没有,只是从斗篷下伸出手,拿了一方红色的木匣子,递给衾嫆。 “来送你生辰礼。” 衾嫆接过木匣子,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眨着明媚的眸子,满心满眼都是他。 轻声嘟囔,“你都送了那么贵重的孔雀了,怎么还送啊。” 话虽这么说着,可嘴角却翘起一抹甜甜的弧度。 显然是很欢喜的。 楚漓看着她这副口不对心的模样,低低一笑。 “白日,是端王送给未过门的端王妃的礼物,派的手下去寻来的宝贝。但现在,是楚漓送给衾嫆,他喜欢的姑娘的礼物。” 他正色地解释着。 这个解释却叫衾嫆心口一烫,怎么会有人不管说什么都这么叫她满心欢喜呢? 身为端王的他,送给未婚妻那般祥瑞之物,既表达了看重又表达了祝愿。 但他却还要以一个抛开一切身份,只是楚漓的这个身份,来给她亲自补上今年他的心意。 衾嫆有些紧张地打开了匣子。 只见木匣子里躺着的是一条紫水晶石镶嵌的额饰,链子是用金叶银叶穿起来众星捧月地捧着中间那一轮弯月的形状紫水晶。 这条额饰,美得衾嫆爱不释手。 紫色晶莹剔透,切割面闪着光。 “这,这是你找人做的?” 衾嫆觉得这样的额饰,总不能是他做的…… “咳,我找一位在番邦呆过的打首饰的巧匠学的。” 楚漓见她喜欢额饰,不禁松口气,松开攒紧的手指。 他没有告诉衾嫆的是,毁了好多紫水晶,才成功了这一条。 当时那位巧匠看见一地被他糟蹋成碎片的水晶,心疼得一个劲儿喊着“太可惜了应该交给小人来打造的”。 言辞间,隐约带着楚漓这个笨手笨脚的手艺人就不该动这么精贵的东西的意思。 衾嫆听楚漓说是他自己做的,不禁张了张着嘴巴,有些吃惊。 “你做的?” 楚漓画画下棋一绝,去年做了一盏灯已经让她很是赞叹了,如今更是手艺巧得能做出这般有市无价的额饰来…… 也太厉害了些。 她不禁星星眼地望着他,“楚漓,你好厉害啊,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今天的礼物了!不管是端王送的还是楚漓送的,我都喜欢!” 衾嫆伸手抚摸着紫水晶,冰凉凉又光滑的触感叫她爱不释手。 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楚漓便欣慰满足地勾着唇。 “你欢喜便好。” 衾嫆却忽然往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往回拉了拉,对着灯下仔细端详。 果然,手指指腹上有细小的伤痕,像是被小刻刀伤到的痕迹。 衾嫆不禁心疼地蹙起了两道秀气的眉。 低头轻轻地吹着他的手指,一边用柔软的手指轻轻摩挲。 “你以后不准为我做这些了,太危险了,万一刀伤到手,可怎么办?” 她眉心蹙着,楚漓微微怔然,随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语气温柔又含着愉悦,“能得你欢喜,这些小伤算什么。别担心,一点都不疼。” 说着,又看了看远处要回来的她的婢女,他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轻触即离。 “姣姣,恭贺你及笄了,我的姣姣是个大姑娘了,真好。” 说着,他在衾嫆怔愣地摸着额头望着他呆呆之际,笑着又道,“我该回去了,你快些回屋里,穿太少了,外头风大,当心着凉了。” 他伸手,将窗户往下拉上,便离去了。 衾嫆捧着红木匣子,呆了会儿后,却是低头甜蜜蜜地抱着匣子无声地笑起来。 真好啊,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的人,还被她遇见了呢? 衾嫆想,好想快点嫁给他啊。 成为他的妻子,朝阳也好,月明也罢,都能陪在他身边,睁开眼是他,闭上眼还是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9反转,谋反罪名 衾嫆生日甫一过去,上京忽然就不安宁了。 原因是御史台上交了一份孙御史勾结成王,意图谋反的书信往来证据。 然后很快,惠王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成王收买的两个证人忽然齐齐反水,就连他最近收的一个从惠王那倒戈的大臣,居然反手就拿着他交代的一桩不大不小的差事但涉及了结党营私的证据呈给皇上。 状告成王结党营私,让他的党羽搜刮民脂民膏。 二人一个是递的奏折,一个是朝堂上直接状告。 在老皇帝这,至少是没有沆瀣一气的嫌疑的。 于是,才出了正月初十,又逢十五之际,这般罗列下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罪名,叫皇帝勃然大怒。 尤其是在大理寺那边将证据提交,确认了是成王楚旸指使了人阻挠端王救灾,又在返途中和山匪勾结刺杀钦差队伍,最后全部栽赃陷害给了惠王后,皇帝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让本宫见皇上,你们让开!本宫要见皇上!” 皇帝寝宫外,德妃面色凄惶担忧地要越过阻难的太监和护卫,嚷着要面圣。 自打金銮殿上几位大臣将成王罪证递交上去,皇上当场晕厥后,大监当即送皇上回寝宫,命人请来了御医以及那位先生。 戴着面具的老先生在御医拔完脉说是急火攻心有些危险,需要好生调理后,只是拿了自己袖中的黑色瓶子,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直接喂给了皇帝。 御医们阻止不及,只能看着那药丸入口滑下咽喉,吃惊地望着神神秘秘的这位据说是陛下请回来炼丹的高人。 “先生给皇上吃的是……” “无妨,救命的药。” 男人摸了下胡须,抖了抖袖子,一派淡定的模样。 德妃叫嚷的声音,和皇帝咳嗽的声音同时响起。 “皇上醒了!” “太好了,皇上,皇上您醒了!” 大监和御医忙围上去,御医立即给皇上重新切脉,随后不禁惊奇地看着神秘的灰衫男人,只觉得怎会有这般神奇的药丸,竟是让原本虚弱的脉搏变得浑厚有力…… 御医总觉得这并非是太好的事,但又切不出什么不好的脉象来,只能默默存疑。 倒是老皇帝,一醒来刚有种劫后余生的清醒来,就听见德妃哭哭啼啼的叫嚷声,不禁面上怒了怒。 “皇上息怒,切莫气着身子了。” 大监一边替他抚着胸口,一边宽抚地劝着。 老皇帝忙镇静下来,深呼吸了几下后,才对大监吩咐道,“让德妃滚回她的寝宫,没有朕的命令,她不许迈出寝宫一步,也不准任何人探视!” 老四敢这般欺君罔上,害他险些伤了龙体,皇帝年纪越大便越是惜命,是以,对楚旸的恼怒便也相应的极深。 连带着要来替楚旸当说客求情的德妃也被他厌恶。 德妃没想到老皇帝醒这么快,醒了后更是连见一面都不肯,不禁心凉了半截。 这一阵子她又隐隐恢复了当初盛宠一时的宠妃荣耀,成王又争气,以至于她差点忘了,皇上的本性凉薄无情。 她浑浑噩噩地被遣送回寝宫,关了禁足,心里不禁揪着。 前朝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她在后宫尚且知晓了,可见消息已经传播出去了…… 这么快,竟是这么快! 德妃派出去找娘家人通风报信的宫人皆被发现,扭送了回来。 试了一天一夜后,她本人也乏了,饥肠辘辘地站在自己的寝宫中,面如枯槁。 她有种直觉,这次,她的旸儿只怕不能全然而退了。 单就惠王被摘干净了,所有证据开始对她的旸儿不利,还多了几条罪无可恕的大罪,德妃就无法想象被气晕过去的皇帝,心中的怒火,要用多少人的鲜血来平息。 第三日,德妃便知道了。 “什么!抄家,下狱,发配?” 她一屁股坐地上,听到宫人打听到的,说是皇上今天一早便发落了涉案的大臣,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就下旨将主要人员抓起来下狱审讯,严刑拷打之下,基本上都招了,最后得知成王罪行的皇帝,气急下令涉案的都问斩,然后九族发配,三代以内不得再为官。 德妃一听到这些,直接坐地上,脸色惨白底喃喃道,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不禁揪着自己的衣摆,绝望又恐惧。 只是涉案人员便这般大的刑罚,可见是犯了不小的罪名,那么,身为这一切的主谋,她的旸儿,又该受到怎样严厉的惩罚? 德妃不禁抓着自己心腹的手,“你,你帮我给皇上身边的广公公通个信,就说,就说,让他求求情,在全公公身边美言几句,让全公公为旸儿说情……” 她似是慌不择路了才想到这么个下下策,将手腕上的镯子用力地褪下去,勒红了手腕也没皱一下眉头的,塞给了宫人,期期艾艾地说着。 然而,换来的却是更惨烈的消息。 “龙袍!怎会——” 德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生生咬着唇才没晕过去。 没想到短短几日,这么一桩案子,没能将惠王弄死便罢了,竟是让她的儿牵涉了这么严重的案子中! “娘娘,娘娘,皇上怒极,他,他下令要处死殿下!” 宫人不禁哭着说道,“御林军,御林军亲自去搜的,说是,说是从成王府殿下寝室内暗格搜到的一件龙袍……” 龙袍啊,意味着什么? 非是天子,亦非储君,却私藏了龙袍,这古往今来都是大忌,都是谋反的死罪! 原先便有孙御史和成王意图谋反的书信往来被截获上交给了皇上,如今更是搜出了龙袍来…… 处死…… 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宫人说的这两个字,德妃眼眶猩红,绝望地闭了闭眼。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明明旸儿几天前还过来兴高采烈地跟她说,很快就要将贵妃母子弄死,给她娘俩出口恶气,她一定会成为尊贵的太后…… 却,转眼就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噗——” 少顷,这次换做德妃急火攻心,直接一口血吐出来,彻底晕死过去了。 “娘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0阴谋,孙若盈的报复 前朝之事,瞬息万变。 转眼间,惠王沉冤昭雪得以从宗人府出来,而成王却进去了。 衾嫆呆在家中养养孔雀喂喂鱼,闭门不出,却也知道外头现在是有多乱。 禁卫军一直在抓人,抓各种涉案相关的人。 就衾嫆派去打探消息的回来说,成王一党,几乎被抓尽了。 惠王太狠。 他一出宗人府便去皇帝跟前尽孝,表面上一副“就算父皇冤枉了儿臣,儿臣也还是孝心不改”的孝顺仁义的模样,暗地里却是让他那些先前藏起来没有为他求情的真正的党羽,直接出来咬死成王一党,将名单扩大。 首先受到牵连的便是孙家。 原先只是即将成为姻亲关系的孙家,却是这次这案子里最证据确凿,死罪难逃的。 盖因孙御史同成王之间的亲笔书信中提到的架空皇帝势力,朝堂独大的这证据,便成了孙家举家获罪的导火索。 孙若华做梦都没想到,原本自己还是最近上京风头无两被追捧的准成王妃,如今却一朝成了死刑犯…… 孙家被抄的那天,官兵来抓人。 孙若华哭着喊着冤枉无辜,最后见无效,她不禁看到孙府对面站着的那个人。 高声喊道—— “孙若盈!她是我大姐,她也是孙家人,你们为什么不抓她!” 面对孙若华的大吵大闹,官兵见她冥顽不灵,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孙小姐如今是董太师府上的孙小姐,早就同你们断绝了关系,不还是你们这一家子将人狠心逐出家门的么!现在好了,有难就想着拖累她一道下水了……恶毒!” 孙若华长这么大,何其受过这样的罪? 她捂着脸,哭得屈辱难堪。 孙夫人却是听着这番话,再看对面盈盈而立,表情有些淡然,仔细看却能看见她眼底的快意的孙若盈时,便当头一棒地醒悟过来。 她指着孙若盈,眼底恨意滔天,“阴谋,阴谋!小贱人,我低估你了!你竟是以退为进故意和孙家断绝的关系!是你,是你和董家那个老东西,你们同惠王合起火来害你亲生父亲啊!” 孙夫人不愧是孙夫人,她一下道破了秘辛。 孙若盈眯了眯眸子,看了眼自己身边一个护卫,“将她嘴巴堵上。” 然后故意扬声,“虽然夫人一直讨厌我,但我总是记着自己从前也是这府上的人,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形,忽闻噩耗,我只是来看看,送送你们……” 说着,捏着帕子,无声地拭了拭眼角。 一下子便将周遭百姓的同情心给勾了起来。 百姓们指着孙家母女,便一通臭骂。 什么霸占了人嫡长女的嫁妆不说,将人狠心赶出家门后,落难了,还这般恶毒地攀咬咒骂,活该之类的。 听着孙夫人母女脸上火辣辣的,孙夫人被捂住嘴,只能瞪着眼睛不甘地望着孙若盈。 孙若华直接被孙夫人的话吓傻了。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孙若盈。 她看到对方,缓缓地勾起唇,冲她有些讥诮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中,带着报仇雪恨的畅快。 孙若华忽然就明白了,母亲说得,都是真的。 她就说,为何忽然之间父亲从成王一党变成了勾结谋反的主谋之一,还被截获了书信。 母亲跟她说,父亲不会这么糊涂留下这样的把柄,那时她还不信,现在想想,孙若盈一早就激怒父亲亲自将她逐出孙家,也不争家产了,乖乖地回了董家。 原来如此! 原来是为了在今日这般的阴谋之下,她可以确保她自己不被牵连其中,早早地做下的准备! 何其阴狠毒辣!对着亲生父亲也能这般栽赃陷害,下杀手。 还博取不明真相的人们的同情,又得了好名声,又葬送了她厌恶的孙家。 等孙府家眷关进天牢,孙夫人哭着控诉孙若盈的狼子野心后,孙御史也从浑浑噩噩的打击中明白了过来。 他不禁浑身冰凉地想到,自己不曾和成王书信来往中提到谋反这么大的事,最多是成王让他结党营私,他去处理…… 可被搜集到的证据上,却又鉴定过,笔迹确是自己的没错。 他恍然地想起来,在孙若盈还小的时候,他也是极为疼爱过这个长女的,亲自教她写字,她孺慕地说着想要学习爹爹的字迹,他还教她怎么临摹自己的笔迹…… 那时候,她还小啊。 谁能想到,当年的宠爱却成了今朝他身陷囹圄,死无葬身之地的祸根! 孙御史明白前后始末,知道是亲生女儿联合了惠王,亲手参与陷害他,并且早在十几天前故意激怒他好逐出家门顺利设计他的真相后,他捂着心口,痛彻心扉地喊了一声—— “孽障,孽障啊!” 早知如此,他便捏死那个孽障! 孙若盈是第二天傍晚来到的天牢。 她拿了手牌顺利进入森严的天牢,直接来到孙御史牢房外,像个乖巧体贴的女儿那般,将热腾腾的酒菜从食盒中拿出来,放到他面前。 清雅的面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父亲,这可都是你喜欢的酒菜,尝尝看?” 孙御史忽然扑过来,却因为长长的链子而限制了他,张着手臂挥舞着手却碰不到牢门一下。 更别说抓住孙若盈了。 “逆女!逆女!我杀了你!” 孙御史狼狈地红着眼,对孙若盈的憎恨深刻入骨。 一旁的孙若华也大声破骂着—— “孙若盈你陷害亲生父亲和亲妹妹,你不得好死!你枉为人!你不会做噩梦愧疚的吗!” 对于他们的谩骂,孙若盈面色只是稍稍变了一瞬,便又重新笑了起来。 她语气轻却带着一股凉意,道,“愧疚?试问,如果今日倒霉的是惠王,你们可会因为我被牵连其中而愧疚? 再说了,你们是罪有应得,和我何干?只感谢老天有眼,让我因祸得福,被逐出门后反而远离了株连九族的命运。” 孙若盈说着,孙御史冲她恶狠狠地“呸”了一声,似乎是很不屑她的装模作样。 “你滚,我们不要见到你这个蛇蝎女!” “呵。” 孙若盈往前一步,声音压低,看着孙御史扭曲的脸,嘴角讥诮地勾起来,眼底带着几分阴郁。 “父亲大人,你可还记得我那早亡的母亲,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女儿?你若当真对我有一分的父女情在,不为了你那对愚蠢恶毒的继室和次女欺辱我,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她说着,看了眼天牢外,轻呵了声,“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报应罢了。” 说完,她也不耽误功夫,走向孙若华。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孙若华,不知为何,看到居高临下满脸嘲讽的孙若盈时,身子瑟缩了下,老实本分了下来。 孙若盈却轻勾了勾唇角—— “二妹,现在才学乖?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1心思,得不到才想要 “二妹,现在才学乖?晚了。” 她抬手,狱卒忽然上前,打开了牢房的门。 旁边的孙夫人和孙御史不禁冲她质问,“孙若盈你想做什么!你要对若华做什么!” 孙御史大喊着,“来人啊,这里是天牢,你们怎么能让她动用私刑!” 孙若盈看了他一眼,笑了,“可真是和睦的一家人。既然你都说了动用私刑,那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你们这番吼叫了?” 狱卒们显然是提前被打点过,装聋作哑地没理会孙御史的喊叫。 孙御史忽然就意识到了,孙若盈这是有恃无恐,有备而来的。 孙若华往角落里躲,想要避开抓她的护卫的手。 “滚开,滚开!别碰我!” 她抱住自己的身体,大喊大叫。 “呵,你以为我要怎么羞辱你?”孙若盈抱着手臂,冷嗤一声,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孙若华,“我还怕你脏了我的护卫。” 她嘴巴一张一合,这话说出来,才是真的羞辱。 孙若华脸憋得通红,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孙若盈。 “你别太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孙若盈掀了掀眼帘,“她的牙太利了,我不喜欢,拔了吧。” 轻描淡写地三个字落下后,护卫上前,孙若华惊叫一声,而后便是一阵阵的惨叫。 孙夫人和孙御史听着孙若华的惨叫声,不禁头皮发麻,孙夫人哭着求孙若盈—— “你住手,你住手啊,你有什么冲我来,别折磨我的女儿!” 对于她的求饶,孙若盈只是笑着摇摇头。 “你看,我不已经冲你来了么。” 她说道,“折磨孙若华,你一定很痛心吧,比拔了你的牙,还要痛苦吧。” 在孙夫人怔愣后又癫狂大骂诅咒中,孙若盈笑得很是解恨。 “看,这便是我对你的惩罚呢。” 她看着那边痛晕过去的孙若华,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后,狱头从外头进来,催促了一声,“孙小姐,惠王让小人催您快些。” 惠王…… 孙若盈面色变了变,忙看了眼自己的护卫,“行了,咱们走。” 说完,她不再看后面的孙家人,直接转身出天牢。 惠王看在外祖父的面给她行了方便,可她不能得寸进尺让他厌烦了自己。 尤其是如今她将孙家送到了天牢,以后只剩下外祖父一个庇佑她,如果不抓紧了惠王的心,待外祖父过世后,那她就真的没有倚仗了。 想着,她的步子都快了些。 上了马车。 楚唯坐在马车软榻上,正慢条斯理地泡茶,见她进来了,指了指一旁的茶盏,“孙小姐想必也口渴了,用茶。” 没有问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却似乎知道她进去干什么了。 这心思之细腻,之体贴,叫孙若盈微微红了红面颊。 “多谢殿下体恤……臣女,耽搁了殿下的时辰,真是抱歉。” 楚唯抿着茶,闻言温润君子地回了声,“无妨。” “殿下就不好奇……臣女做了什么?” 孙若盈捧着热茶,心中也有了几分暖意,看着楚唯这些日子瘦了些却不减损半分风华的脸,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痴迷。 问。 楚唯抬了抬袖子,继续倒茶,没看她,却是善解人意地回答道,“本王理解,小姐心中苦闷委屈,多年蛰伏,一朝得报仇雪恨,是要好好同孙家了断。” 他说着,孙若盈有些羞涩感动地低下头,却没见楚唯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凝。 “时辰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董太师府。 “臣女先回去了,殿下路上注意安全。” 孙若盈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楚唯,又得体地行了礼,在对方颔首之后,进了太师府。 收回视线,楚唯面色沉静地将车帘放下。 “王爷,回府还是?” 楚唯看了眼车内的婢女,后者立马将方才孙若盈坐过的地方擦试了一遍,茶盏扔进了一旁装废物的篓子里。 他听到护卫询问的声音,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抿着薄唇,“往前面那条街转一圈再回去。” 前面那条街,便是镇国公府所在的街道。 护卫稍稍转动了下脑筋,便琢磨过来了,不禁身子一震,随后装作不知的样子,“是。” 马车经过镇国公府时,楚唯抬手,掀了一角车帘。 他朝那大开着的镇国公府大门望去。 便见女子一袭海棠百花裙若春日日头最美的花朵,颜若桃李又如海棠,正微微蹲下,替像是小鸟儿回巢般的幼弟衾枫整理乱糟糟的衣襟。 那张绝艳的脸上满是对幼弟的温柔宠溺,还有几分不染丝毫阴郁哀愁的明丽快活。 他被放出宗人府后,命人打听过,她生辰那日,他还未被放出来,只事先嘱咐了人送了珍贵的东珠过去,明珠配美人,也唯有那般无暇明珠才衬她。 可他出来后,他的人却说,那日楚漓送了她罕见的一对白孔雀,当着众宾客的面,那孔雀开屏,惊艳得小姑娘当场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便少了端庄冷艳地亮晶晶望着楚漓,询问从哪里寻来的…… 平生第一次,楚唯如此恼怒自己的属下这般事无巨细地帮他打听他让打听的事。 光是听着,他就知道,她是多开心明媚。 而这份开心,全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厌恶的楚漓。 更有甚,他心底忍不住泛酸,他入宗人府后,她闭门不出躲避京城风头,安心准备及笄礼,等出门了也还是那副事不关己自己开开心心的模样。 而他出来后,多少人登门贺喜巴结,就是孙若盈,也放下了才女闺秀的清高,上门祝贺。 不管是从头到尾支持他的,还是忽然站队的,亦或者那些个见风使舵,中间有叛离之心的,都无不是上赶着。 唯独不见镇国公府、护国公府一脉。 这不算什么,可他看着她这么些天不见,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且身形半点消瘦清减都不见的样子,这心里便是微微酸涩。 从前她巴巴地黏上来时,他觉着厌烦;如今她明珠另投,将他全然放下当陌路了,他却又心底深处长了草一般的痒和难受。 就好像,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不得劲。 闭了闭眼,楚唯沉下了声音,“回府。” 不急,楚旸不已经被他踩在脚底下再也翻不了身了么? 一个在朝堂上还没站稳脚跟的楚漓,又有何难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2续娶,宁伯侯府三姑娘 “姐姐,大马车——” 衾枫扭过头,刚好看见一辆又大又奢华的马车从他们府门口经过,衾嫆替弟弟将衣襟整理好,起身顺着衾枫胖乎乎指过去的手指往外看去,马车已经驶离了她的视线。 她不以为然地牵过衾枫的小手,“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夫子的话啊?” 衾枫乖乖地跟在衾嫆身边,闻言,两道浓眉高高挑起,眉飞色舞地说着,“有!今天夫子还夸我聪明了呢!” 年一过,衾嫆十五,衾枫也五岁了,虚岁六岁。 这个年纪的世家公子也该有些样子了。 而衾枫还似长不大的孩子,总是粘着衾嫆这个姐姐,尤其是知道姐姐再过不到一个多月便要嫁人了,他恨不得每天都跟在衾嫆身后当她的跟屁虫才好。 不过衾嫆问过父亲,说是夫子也夸奖衾枫如今懂事不少,学业完成得不错。 轮到教习师父,就更是赞不绝口了,直说衾枫不愧是镇国公之子,天生的学武的料子,他日必能很好地继承国公的衣钵。 这话虽然存在着拍马屁的成分,但衾嫆检验过弟弟,发现衾枫扎马步扎得十分敦实,打拳也打得像模像样的,眼见着要比她小时候还学得扎实不少。 听她这么说的衾潇,只抚着下巴好笑,“你还说咧,你小时候啊就知道爬树玩鞭子,哪里将心思都放在学武上了? 不过你是女孩儿,爹对你期望不高,便也没有拘束你,只是枫哥儿是府上唯一的男孩,爹不能让他当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只好严厉些。” 好在,严厉也是有些效果的,至少现在,同龄的男娃娃中,就属枫哥儿的拳法最拿得出手,前天,衾潇还将衾枫带出去串门,衾枫打了一套拳,可叫那些个家中有孙子却不是这块料的老友眼红得不行。 回来衾潇就高兴得多吃了两碗米饭。 对此,衾嫆表示:“……” 她爹还真是老小孩了。 不过,衾潇的话,也让衾嫆先前要找人替她爹相看续弦这事重新放到了心上。 她派春花去打听了一圈后,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就是…… 她做女儿的,不好插手父亲续娶之事,传出去不好听。祖母那边,也是不会应允的。 想着,她便有些惆怅。 楚漓看了她来信中提及此事,口吻颇有些烦忧,当夜便给她回了信。 信中,附带的,可不就是她看的那些合适人选身家背景,不止,还多了些人选,有武将家的,也有文臣家的,还有世爵家的,年龄秉性风评事无巨细,甚至连对方和谁交好,外祖父舅舅啊手足的关系都查得一清二楚。 衾嫆对着厚厚的一沓纸,不禁有些走神地想,楚漓这一晚上功夫就将整个上京常驻的外派的人家都打探得这般清楚…… 以后,枫哥儿的婚事上,她觉着,有这个姐夫在,弟弟应是不愁的了。 察觉到自己想偏了,衾嫆不禁自己乐了。 春花见她捧着个册子像是捧着心似的,笑得满面含春,不禁没眼看。 一边用鸡毛掸子轻轻扫着窗台和桌子上的灰,一边揶揄地同秋月道,“秋月啊,你看咱们小姐,又不是第一次收到端王殿下的书信了,怎么还这么新鲜激动的呢?” 她声音不大不小,衾嫆刚好能听见,不禁斜睨了一眼面上嘻嘻哈哈的春花,没什么威严地瞪了眼。 “没大没小的,胆子大了编排起你家小姐了?” 春花闻言,忙笑嘻嘻地躲到了一脸无奈的秋月身后,伸出个脑袋来,吐了吐舌头,“才不是编排,奴婢就是瞧着小姐这样啊,替您开心不是?” “就你嘴贫!”衾嫆闻言,好笑,摇摇头。 秋月忙将春花从伸手拉到了前面来,佯训道,“你啊,也老大不小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庄重?小姐的事也是你能放嘴边打趣的?” 衾嫆故作深以为然地点头,“就是就是,没规矩。也就你表哥把你当个姑娘看。” 原本是打趣衾嫆,结果不成想,一转弯,打趣到了自己身上,春花跺了跺脚,捏着个鸡毛掸子就红着脸跑了出去。 小桃端着燕窝进来,见春花跑出去,不禁一脸茫然地看着屋里的衾嫆和秋月,“春花姐姐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 她憨憨的样子,叫衾嫆捂嘴笑了。 “她啊,害羞了。” 害羞? 小桃不明所以地将燕窝放到衾嫆面前的小桌子上,疑惑,却没有多问。 被春花打岔了下,衾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细看这份名单呢。 她挑了下,也不避讳着秋月,就让她跟自己一道看。 “你觉得宁伯侯府的三姑娘如何?” 宁伯侯府,是个清贵之家,宁伯侯是拥护了当今皇上登基的老臣,对如今的两王党争是一点也不沾,如今花甲之年却仍宝刀未老,据说年轻时候也是打仗带兵的好手。 只是后来战场上受了伤,伤了腿,当今皇上念他有功,便封了侯,他和原配夫人孕有一子两女,都已成家嫁人。 但这个三小姐,身份有些尴尬,是个庶出,却又不是普通庶出,她原是宁伯侯表妹所出,这表妹不是那种心机深沉耍手段的,而是被逼婚走投无路之下,投靠宁伯侯府,宁伯侯夫人是个大度宽容的,便做主将她纳进了府上,明面上是个妾的身份,实际上宁伯侯府上下都将她当半个夫人对待。 只是,好景不长,这位姨娘多年无所出,直到宁伯侯四十才怀上一胎,却又难产,生下的这个女儿,便是宁伯侯家三姑娘。 虽是庶出,因其亲生母亲多年老实本分,同宁伯侯夫人很是要好,宁伯侯夫妇怜惜这个一出生就没了生母的小女儿,便将三姑娘记在了宁伯侯夫人名下,当作嫡出养在身边。 只是,这并非是桩秘密,所以上京高门大户间,也都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尽管是记在嫡母名下,却也到底出身矮了两个嫡姐几分。 但宁伯侯府这个三姑娘却又不是个自怨自艾的寻常闺秀,而是个年纪轻轻就替父上战场,年少便跟着华阳郡主一道,杀过敌的。 也是因为她不似寻常女子,在军营混迹了几年后,这婚事居然给拖到二十好几了,也还没个着落。 衾嫆是属意宁伯侯三小姐的,首先比自己年长十岁,不算小姑娘,和她爹也相称,不会尴尬也不至于太年轻不经事。 其次,秉性很合衾嫆胃口,是个磊落又爽利的,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肠子—— 这点尤其重要,衾嫆是怕了容小莲和容惜之流了。 最后,便是家世清白,她至今未嫁,说句不好听的,她爹若是娶了人家,还算是高攀了。 毕竟是个黄花大姑娘,家世也不错,出身嘛,好歹是跟着正经嫡母教养长大的,位同嫡女。 要真是个嫡女,只怕她爹还真娶不着。 楚漓打探的比较细致,多了好些她不知道的情报。 就比如,这位三姑娘,最近正被宁伯侯夫妇催着成婚,可她这个年纪,除了鳏夫之外,便很难找到相衬的人家了。 想着,衾嫆便眼珠子转了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3说动,不害臊噎祖母 衾嫆有意这位三姑娘当自己的继母,但苦恼的是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不好直接对自己爹说,“爹,后娘我相看好了,你去娶回来吧”这样的话,别说她说不出口,就是说出口了,她爹只怕是要揍她。 于是,衾嫆想来想去,想到了自家舅母身上。 不得不说赶巧了,舅母少时同这位三姑娘交情不错,只是后来一个嫁人,一个远征,便自此联系少了,尤其是舅母中间一度消沉闭门不出后。 但少时的情分,到底是不一样的,衾嫆想着便先去了祖母衾老夫人院中。 思前想后的,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明自己快要婚嫁了,很是忧心祖母年事已高,家中只剩下一个不管后宅的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有些冷清了。 她甚少主动来衾老夫人的院子说这些体己话,是以,开了这么个头后,发现衾老夫人像是看妖怪似的望着她。 不是衾老夫人大惊小怪,而是这个孙女……平日里在她面前是得理不饶人的,两人相看生厌,要说是缓和,也是因为她如今是准端王妃,要嫁人了,枫哥儿年幼,以后国公府自然是还要仰仗些端王,所以衾老夫人对她态度好了不少。 但也只是和缓了些,哪里就真的亲切起来了呢? 所以,听到衾嫆这字里行间似乎都是为自己这个老太婆着想,怕她没有人照顾…… 她放下茶盏,轻轻抿了下唇,咳嗽一声,开口道,“行了,有话直说吧,我看你也不是兜圈子憋得住的……” 衾嫆:“……” 所以说她和她这个祖母,想要当表面上和睦的祖孙也是很难了。 看看,一点面子都不给,就拆台了。 但她还是笑着说道,“祖母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孙女有话要讲……” 说着,她将宁伯侯三姑娘赵宁的“情报”递给了衾老夫人。 为了杜绝老太太从中作梗,她直接撕下来赵宁的这一页,免得老太太挑花了眼,最后挑了不靠谱的。 听衾嫆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地对她说替自己爹选好了续弦…… 衾老夫人的面色有些古怪。 尤其是手里这满满的一页纸,事无巨细的…… 她更古怪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详细的……介绍?” 一个闺阁女子,怎么打听到后院这么清楚的一份情报来。 衾嫆抬手握拳,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想到这个老祖母的脾性,便落落大方地坦白道,“实不相瞒,孙女只是……额之前和端王提过一嘴,没想到他就送来了这一份……” 就一份? 衾老夫人半信半疑,眉心微拧,“他堂堂王爷,你怎可劳烦他做这种……调查后宅女眷之事?” 衾嫆就知道要被念叨没规矩之类的,便绷着脸点头,“是啊,孙女也觉得端王这般不好,回头孙女便将祖母的话转告给他,堂堂王爷,怎么能这样呢……” “你……他是王爷,你是傻的不成,怎可转告这话?” 衾老夫人见她像是愚钝似的,不禁气得脸一红。 明白这孙女不是自己可以拿捏的,便只好咽下这口气。 但既然这情报来自端王,可见对方对孙女很是上心,其次……端王觉着好的,她不得不深思了。 但她面上还是有些不大乐意的,衾嫆看得出来,尽管这上面将赵宁公正得说得是个宜娶进门的好姑娘,可是祖母最在意的,是出身。 “到底是庶出……” 果不其然,她就见衾老夫人将这单子合上,叹着气,面上不大乐见其成地说着,又打量着衾嫆,“你一个快要出阁的姑娘,怎好意思给你爹操持这事,不害臊。” 若是寻常祖母这般说孙女“不害臊”,那便是带着亲昵打趣的,可换了这位……衾嫆摸了下鼻子,忍着耐性乖巧地笑也不反驳。 反正她快嫁人了,祖母再不喜,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就让着些吧。 “虽是庶出,可记在了宁伯侯夫人名下,又是家中幼女,很是得宁伯侯夫妇宠爱,与嫡出并无差别的。” 衾老夫人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满,“可你爹是一品国公啊,哪里还不能相看个嫡女进门了?” 但衾嫆下一句话又堵死了她,“爹是二婚了,且先前因为容小莲,名声并不怎么好听了呢。人家黄花大姑娘不知道看不看得上爹……” 衾老夫人被堵得一口气出不来,板着脸,“她还看不上你爹!黄花闺女怎么了,一把年纪了嫁不出去……” “祖母,慎言。” 衾嫆轻抿了一口茶,语气轻飘飘的,“再说了,爹都快四十了,人宁伯侯府三姑娘才二十又五哩。” 言下之意,我爹还是老牛啃嫩草了。 衾老夫人:“……但她一姑娘家舞蹈弄枪的——” 她虽然不喜欢小家子气的儿媳妇,但也不想找个太强硬的进门给自己添堵啊。 衾嫆见招拆招,“舞刀弄枪好啊,身子骨好,生养上不难。万一进门就给爹添了个大胖小子,岂不是更好?” 一大姑娘家的说这话一点都不脸红的,衾老夫人听了都替她脸红。 “……那,那万一对枫哥儿不好……” 家世太好,又强硬的儿媳妇,万一虐待继子呢。 衾老夫人幽幽地望着她,像是谴责她要害了自家亲弟弟一般。 衾嫆笑了下,放下茶盏,“祖母杞人忧天了,且不说您老当益壮立得住,就是爹,也不会让枫哥儿被轻慢了啊。再说了,宁伯侯府这三姑娘自幼习武,心性大度良善,不是个容不得人的。祖母该担心的,是宁伯侯夫妇不肯将如珠如宝的女儿嫁过来,而非是挑剔她的不是。” 她见招拆招的,将衾老夫人的话都给堵了回去,但语气又不强硬蛮横,这叫衾老夫人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胸口闷闷的不得劲。 尤其是,她都说出她“老当益壮立得住”这话了,难道她要来一句“我年事已高立不住”自己羞辱自己么? 抿了抿唇,她苍老的面上有几分气恼地看着这个应对起来自己亲祖母是一点都不含糊的孙女。 “哪有你这样轻看自己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宁伯侯府那边派来的……” 后面那句,说的声音很小。 衾嫆讪了下,琢磨了下,好像刚刚的确一直在挑剔自己亲爹来着。 便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梁。 “唔,没有的事……那,祖母您看咱们什么时候请个合适的媒人给爹说亲去?” 衾嫆一句话,叫衾老夫人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她用帕子擦着嘴,不禁瞪了一眼她,“你这孩子!你爹那边都还不知道呢,咱们怎好背着他就决定了?” 衾嫆:“……” 对不起,把她爹的意见给自动忽略了,是她太心急了。 于是,她叹了口气,“孙女就想再要个弟弟妹妹的,免得枫哥儿一个人辛苦。就怕孙女的孩子比爹先降生,到时候年纪和辈分乱了套……” “……” 衾老夫人庆幸自己这次没有喝茶。 她对这个孙女的脸皮算是甘拜下风有了新的认识。 但被衾嫆这么一说,她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府上还是人丁稀薄了些,大孙女和孙子和她又不亲近,她如今活一天少一天的,也想有个乖巧听话的孙子孙女承欢膝下…… 衾嫆暗自觑了眼衾老夫人的神色,见她望着那张单子出神,便嘴角翘了翘,知道这是说动了老太太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4舅母,自信的外甥女 衾嫆这厢说动了衾老夫人,后者第二日便将打算为他求娶宁伯侯府三小姐的事告诉了衾潇。 衾潇闻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娘……” 他想的是,可以不续娶,如果家中真的子嗣少了,就纳个老实本分的妾回来便好,哪里想到衾嫆改了主意,要给他求一个续弦回来…… 他想了想,便是拒绝。 “母亲,嫆姐儿心疼儿子,儿子知她孝顺,但越是如此,儿子越是不能应下这事。” 衾潇给衾老夫人倒了一杯茶,衾老夫人想到自己儿子也是个会噎死人不偿命的讨债鬼,便没有喝。 只是板着脸问他,“这是何意?” 衾潇叹了声,望着外头院子里玩耍得开心的衾枫,不禁眼底露出几分慈爱。 “母亲,您该是知道,先前因为容小莲,儿子已经亏欠了两个孩子了。还只是个妾,便能威胁到孩子,若是娶回来一个正妻,待对方生下一儿半女的,女儿还好,不会同枫哥儿争夺什么,可若是儿子,那也是嫡子的身份,届时,正妻和嫡次子,可会同枫哥儿争抢爵位?” 他比衾嫆看得更多,他知道,自己的爵位,这个国公府,往后只能也必须是亡妻给他生的枫哥儿继承的。 谁都不能抢了他该得的去。 但如此一来,便对续弦妻子和嫡次子有些不太公平,尽管他认为天经地义,可不能保证对方也这么想。 他不希望因为他的自私,而让孩子们争斗。 衾老夫人闻言,沉默了。 她张口想说不会,却又觉得衾潇的话在理。 再者,她虽被衾嫆说动了,可她不是很想赵宁这么个舞刀弄枪的厉害姑娘当自己儿媳妇…… “那,要不你去同你女儿说——” “祖母,爹爹,不必说啦。” 衾嫆却忽然从外间进来,笑嘻嘻的。 但她看向衾潇时,却是又心虚又心疼的。 这就是她为何改变了主意,要给衾潇娶一个续弦的原因。 庶出的孩子,以后总归是要差些的,在婚嫁上便要比嫡出的难上很多。 她也不想要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到时候委屈了他们不说,自己也免不了要麻烦。 于是,她对衾潇和衾老夫人道,“爹爹方才说的顾虑,女儿明白。” 刚一开个头,衾潇就瞪着她,谴责她刚刚偷听,又恼怒她擅作主张。 衾嫆咳了声,跑到衾老夫人一侧。 顶着衾潇吃人的目光,继续道,“但爹想啊,枫哥儿是嫡长子,又有我这个准王妃姐姐做主,还有祖母和爹爹倚仗,且不说以后的国公夫人和弟弟没办法觊觎了枫哥儿的爵位。再说了,那宁伯侯府的三姑娘,也不是个小心眼没有眼力的。 她若是肯应允这门亲事,自是会想透这一点,她那般的人物,只怕是不屑争夺一个爵位。 再者,府上就枫哥儿一个男丁,往后没有兄弟帮衬,他总归是难上些,若是庶出的弟弟,又帮不上大忙反倒是要枫哥儿拉一把,这有害无利。 庶出子女婚嫁上也不容易,往后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反到头来要孙女和枫哥儿从中帮忙,多不划算呀。但若是嫡出的就不一样了,以后啊,嫡母帮枫哥儿相看亲事也名正言顺不会让女方轻贱了去。而嫡母名下的孩子,又身份不凡,于祖母于爹爹,于我和枫哥儿,于整个国公府,都是百利无一害呀。” 长篇大论的说完,衾嫆有些口渴,衾老夫人被她这一番道理弄得晕头转向的,下意识将自己的茶推给了她。 衾嫆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了一口,润了嗓子。 衾潇没好气地瞪她,“歪道理一堆,就你懂得多!” 话是这么说,态度明显转变了。 显然,是也被说动了。 衾嫆不禁心里叹气,要不怎么说,她爹啊耳根子软。 瞧瞧,刚刚还满口的不同意呢,现在……立场是什么?不能吃吧。 摆平了自家两个长辈,衾嫆就急不可耐地去找大舅母了。 容夫人闻言,饶是淡定清冷如她,也不小心噎了下,被茶水呛到。 咳嗽了几声后,捏着帕子擦了下嘴角,抬眸,不禁怪异地看了衾嫆一眼。 “嫆姐儿,这……你就不担心继母分去你和枫哥儿在你爹心目中的宠爱么?” 衾嫆笑着摇头,面上皆是明媚无忧,“如舅母所言,续娶了继母,父亲总归是要疼爱些新妻子和其膝下孩儿的……但,为人子女,必要为父母分忧,父亲宠爱我,我便更要为他着想,分忧。” 说着,她又冲容夫人眨了眨眼,“舅母,再说啦,如果您能将那位宁伯侯府家的姑姑娶回来当我的继母,一定不会亏待枫哥儿的。至于我,也这么大了,有这么多人疼我呢,多一个不更好么?” 听她大道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容夫人好笑,摇摇头。 “说得在理。” 端起茶盏,她又啜了一口茶,饮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道,“嫆姐儿,不是我说,你爹呢……确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虽说前些年糊涂了那么一遭,但他后亦改正,是个忠义仁孝之士。如今还正值壮年,按理说想要续娶并不难。只是……” 她叹了一声,表情有些为难。 衾嫆乖乖听着,等他下文。 “只是赵宁,非是寻常闺秀,不易求娶啊。”容夫人想起那小自己几岁的少时好友,不禁面上露出几分钦佩来,“她文武双全,进退有度,进可杀敌,退亦可持家定本,打小便很有主意。舅母少时很是羡慕那么光明磊落又肆意畅快的小姑娘,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央儿都要成亲了,她却在婚配上拖沓至此。” 衾嫆闻言,却道,“正因为这位姑姑太厉害了,才会不在意嫁不嫁人吧。” 容夫人看了她一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她拖到现在,不是因为嫁不出去,而是不想,不愿。这般眼光高的姑娘,舅母虽与她交好,却不敢向你保证能不能顺利说动……” 起身,衾嫆上前挽着容夫人的手臂,语气轻快,“舅母肯为了这事登门,我就很高兴了!姣姣不求别的,只求舅母去问问那位姑姑的意思,若是她有意,我家再找媒人去求亲,这般章程舅母瞧着可有不合宜之处?” 容夫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合宜倒是合宜,但……你怎么就确定她那边会同意呢?” 衾嫆不禁抿嘴笑着,满是自信,“那当然,我爹爹英伟勇猛,只要是见过了解过,我相信那位姑姑肯定会有意的——再不济,不还有我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还有枫哥儿那么聪明可爱的儿子么?” 容夫人闻言,忽然哑口无言,好一会,才笑了起来,一脸对衾嫆厚脸皮的无奈和宠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5沾光,成王一党尽数斩首 容夫人去了一趟宁伯侯府,回来后便去镇国公府,说是探望衾老夫人,实际上,来同外甥女“汇报”下进展的。 当着衾老夫人的面,她自是没说什么,只是聊了聊京中最近哪些人家又打算嫁女儿了,谁家又生了儿子女儿之类的。 衾老夫人对这些很感兴趣,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护国公夫人不是一向吃斋念佛不理俗务的么? 但衾嫆坐在一旁,没给她打听的机会,“舅母,祖母要午睡会,我先带您去海棠苑坐会吧?” 一肚子话的衾老夫人:“……”只好咽下。 她哀怨地瞪了眼衾嫆,后者像是没看见一样,和容夫人一道给她福身告退,然后扶着容夫人就出了她的院子。 “你祖母,可是不悦?” 容夫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她待出了院子走远了,才压低声音询问衾嫆。 衾嫆摇头,“不妨事,祖母一年里能有十一个月是不悦的。习惯就好了。” 容夫人:“……”这是孙女该说的话么。 她哭笑不得地伸手点了点衾嫆的额头。 “你啊。” “舅母舅母,快说说,宁伯侯三姑娘怎么回您的?” 还没到海棠苑,衾嫆就急切地摇着容夫人的手臂,撒娇询问道。 容夫人拿她没办法,无奈笑道,“这么急?你又没见过赵宁,当真这般喜欢她?” “喜欢呀,虽然没见过,但如果她愿意过来当我爹的续弦,那我就能经常见到啦!我打听了她许多事迹,很是佩服她!” 容夫人闻言,却是笑了声,“这话你和她倒是默契。” 默契? 衾嫆不解地望着她。 容夫人:“她听说我要替你爹说亲,一开始是强烈反对的,后来忽然拉着我问,‘镇国公府那个大姑娘当真有那般倾城之貌’……我说是后,她又道,曾听说过你斗恶毒姨娘护幼弟,又智勇救父,骑射舞剑鞭功不错,说是一直都很想见见你这位小巾帼呢!” 小巾帼? 衾嫆脸一下子红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是难为情,“难道她不觉得我好斗不饶人么?怎么还……还说想见我呢。” 毕竟她做的那些事,大家闺秀有几个会这么做的? 舅母确定没有听错对方的意思么? 衾嫆不禁对手指想。 容夫人见她一脸心虚不敢相信的样子,不禁轻轻笑着对她解释着,“赵宁不是一般闺秀,她挺喜欢你的。” “也就是说,她是因为我想考虑我爹?”衾嫆却摇了摇脑袋,冷静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容夫人:“……”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错。 但她还是咳了声,正色道,“也不全是,毕竟你也快出嫁了,她听说枫哥儿小小年纪拳法不错,说是如果方便的话,改日让我带你们姐弟俩和她一同出游。” 出游啊…… 敢情除了她,她爹这门亲事想要成功,还得沾沾枫哥儿的光。 衾嫆一瞬有些心疼老爹了。 早年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吧……啊呸,也不能这么说她爹,她爹那时候是眼神不好。 “好啊,不过这几日……恐怕京城里也不太平,等风头过了吧。” 衾嫆口中的“不太平”指的什么,容夫人表示了然。 也不禁叹了声,“据说,孙家母女疯了。” 疯了? 衾嫆面色变了下,随后眼底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孙若盈倒是个狠的。” 不过孙御史一家三口也并不无辜。 只是孙若盈敢将手伸到天牢中去,想必当中一定是有楚唯的手笔的。 楚唯这么帮孙若盈……衾嫆眯了眯眼,想到先前她爹说过,春闱是由董太师当主考官,心下便有些明白了。 这是要彻底和董太师联盟,便得将对方唯一的外孙女捧着些啊。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靠一张脸迷惑女子,借助女人来实现自己的大业的楚唯啊。 衾嫆不无讥讽地想道。 “听你舅舅说,成王的判决,也就这几日了。” 容夫人说着,也叹了一声,这朝堂还真是风云变幻在瞬息之间啊。 谁能想到先前还如日中天一举将惠王送进宗人府的成王,会短短几日便成了死囚。 是了,私藏龙袍,是死罪。 德妃也跑不了。 宫里头那位隐忍了这么多天,也不会让她跑。 送走容夫人后,衾嫆还没来得及回府,就见春花的表哥陈恪从外头赶过来,气喘吁吁地对衾嫆说着。 “大小姐,宫里头下旨了!” 衾嫆挑眉,这个时候宫里头能下什么旨?除非是…… “成王,以及涉案的的大臣包括成王外祖家,三日后处决!” 这么急? 三日后…… 十五一过,便迫不及待要处决这些人。皇上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怒了。 只是,没想到楚唯这么狠,能让皇帝下这样的命令。 斩立决。 就算是曾经宠爱过的儿子又如何?天子就是天子,他杀自己的手足都不会眨眼,杀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两日罢了。 还是下了这样的狠手。 皇帝大概是怕楚旸的人卷土重来,所以直接全部抓了,一次,全杀了。 龙袍。 楚唯这是打蛇打七寸,他打的不是楚旸,而是身子骨一天天不尽人意的老皇帝的七寸。 皇帝担心自己的龙椅坐不稳,怕被人觊觎了帝位。 是以,在他真的撒手人寰之前,卧榻之侧是绝不允许他人酣睡的。 “知道了,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衾嫆看了眼天,此时还是万里无云,但很快,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接下来的几日,皇上罢朝,百官闭门不出。 就连百姓都不敢出来做生意了,一个个关起门来躲避这风头。 衾嫆就带着衾枫在国公府内学武,学堂那边夫子都告了假,短时间内不用上学堂。 三日后,午门斩首。 不少人围观,监斩官看了眼天色,手中的签丢出去。 “斩——” 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当天的哭号声叫大半个京城都感到心惊胆战,而午门的血腥气,似乎是传遍了整个上京。 楚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望着楚旸血红的憎恶的眼神,下一瞬,便是他的人头滚落,血染红了地面。 他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人头,兀自勾了下嘴角。 鼻息间都是血腥味。 他不在意地抬了抬袖子,“回府。” 路过镇国公府门前时,看着紧闭的大门,他默默放下帘子。 她如今倒是沉得住气。 把玩着一颗玉石,楚唯眼底漫了一层冷光。 不急,快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6余孽,当街对峙不两立 成王死后的第三天,衾嫆才带着旷课已久的弟弟上学堂。 回来路上,她打算去珍馐楼买些糕点带回家。 却见珍馐楼前官兵正抓着一妇人的头发,野蛮地将她往后拖,妇人怀中抱着个尚不会走路的小娃娃。 衾嫆将给衾枫买的零嘴递给小桃,“春花,前面在做什么?” 稚子茫然清脆的哭声,妇人压抑害怕的求饶声,还有官兵凶狠的叫嚣骂声。 春花立马上前找了个路人打听。 几句话便弄清楚来龙去脉,回来回禀给了衾嫆。 “官府在抓叛党余孽……” 春花小声地说着,生怕被人听见了去,引火上身似的。 衾嫆抿了下唇线,什么叛党余孽,不过是楚唯为了斩草除根的手段罢了。 她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那官兵竟是举剑就要斩杀那妇人和稚子。 她眉心一拢,“慢!” 少女清丽的声音将喧闹声打破,凶狠的官兵将稚子高高举起,那妇人跪地磕头求他放过孩子。 剑横在她脖子上,一道血痕,她仍是求着情。 官兵听见有人阻挠,刚要发作,就见负责清扫余孽的首领恭恭敬敬地见了礼,“卑职见过衾大小姐。” 衾大小姐? 上京姓衾的,也就镇国公一家了。 官兵们立马恭敬地见礼。 少女一袭绯裙,面戴白纱,眉心蹙起。 “当街杀人,尔等也太嚣张了些。” 她的声音有些冷,听得出是不悦。 首领闻言,却是脸上挂了三分笑,剩下的,便是应付小姑娘的敷衍了。 “奉命公干,清扫叛党余孽,大小姐还是莫要阻挠得好。” 如今京城人人自危,生怕同叛党扯上关系,这位虽是高门贵女,又是准王妃,可成王都能被处决,谋反这个罪名,可见是有多严重,聪明人都不会愿意牵连上。 话音落,那官兵便要一剑刺死那妇人,衾嫆想也不想,解下腰间缠着的华阳郡主送的那根鞭子,出手将官兵的剑撂开。 “你!” 首领立即变了脸色,“衾大小姐可是要帮叛党余孽?” “你说她们是叛党余孽,可有证据?没有证据便当街滥杀,叫百姓看见了,还以为官府都是草菅人命的土匪了!” 衾嫆眉眼划过凌厉之色,语气清冷地说道。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余孽!衾大小姐,卑职念您是个姑娘家,才礼让三分,若是再横加阻挠,卑职便要——” “你便如何?” 这时,一道男声响起。 衾嫆眸子闪了下,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卑职参见惠王殿下!” 但见楚唯一身月白华服,步履优雅地走来。 他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官兵,目光落在衾嫆面上。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衾小姐没将你脑袋拧下来,便是手下留情了,你怎敢对她放厥词呢?” 他的嗓音温润,不同楚漓的那种如沐春风的和煦,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轻慢疏离。 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所有人的性命于他而言,不过是眨个眼之间就决定的小事。 官兵首领立马向衾嫆告罪,额头冷汗涔涔,显然是没有想到惠王会帮衾嫆。 “惠王好厉害的手段,当真是赶尽杀绝。” 楚唯走到衾嫆身前,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衾嫆压低声音,双眼明明好似在笑,说出来的话却很是刺人。 他面上微微一怔,随即目光锁定着衾嫆,笑道,“衾小姐似乎对本王误会又深了。这些人不过是奉旨绞杀余孽,并非是本王要杀这柔弱妇人和稚子。” 他扫过一旁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妇人,再看握着鞭子鲜衣少女,不禁心里有些好笑。 他好几回都见着她路见不平伸手相助,她似乎永远都改不了管这些蝼蚁死活的毛病。 但正因为这样,他觉着她鲜活,有趣。 “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 衾嫆看了眼那边母子俩,心下一阵悲凉地想,或许,活着才是最恐怖的事情,如果他们被官府带走,严加审讯之下…… “这妇人可是成王幕僚妻眷。”楚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冷淡地勾起,然后用一种看小女孩的眼神看着衾嫆,“你还是太年少天真了,当街绞杀最多痛一下,若是带回去审讯,那才是无尽的痛苦呢。” 他这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叫那妇人听见了,对方身子一僵,看着怀中幼子,似是知道母子二人的命运无可改变。 对着衾嫆便磕头道,“多谢姑娘善意相救……” 说完,直接抱着孩子,抓过官兵的剑刃,穿过自己和孩子的身体。 血霎时从他们身体中流出,孩子的哭声立止。 这一幕,叫衾嫆身形晃了晃。 楚唯不禁伸手,要去扶她,却被她袖子一甩挥开。 衾嫆扶着春花的手臂,闻见血腥气,脸色微微发白。 “埋了吧。” 楚唯见她脸色不好看,微微凝了下眉心,看了眼地上的血泊,冷淡地对那群官兵道。 “是!” “当街斩杀就不必了,免得吓着人。” 他又对那首领,淡淡地吩咐道。 这个人,这个人! 衾嫆听着他的话,嘴角死死地抿着,眼神冷冽地瞪着楚唯。 他这般主动逼那妇人自尽,自己倒是手上干净了! “你看,自寻死路的人,你是救不了的。” 楚唯回过头来,不期然对上衾嫆冷淡厌恶的眼神,心下一刺,面上却愈发笑容温润优雅。 “稚子何其无辜,但要怪,就怪他的母亲选错了丈夫。” 这话带着深意,楚唯朝衾嫆露出一个可谓是温柔的笑容来。 “你说是么,姣姣?” “别这么喊我!” 衾嫆不禁一阵恶寒,她咬着唇,明白楚唯在暗示什么,但她只是反唇以击,冷笑地望着他。 “我只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多行不义必自毙。惠王殿下,臣女等着那一日,告退。” 说完,转身便走。 “报应么?呵……” 楚唯手微微握紧,掩在广袖下,指骨微微作响。 眼底一片冷然地凝视着衾嫆远去的身影。 不远处。 “小姐,小姐?咱们回去吧。” 芝兰看着眼神出神地望着那边的孙若盈,不禁小声地提醒道。 孙若盈闻声,才回过神来,她眼中划过一丝深意,好半晌,看了眼楚唯望着衾嫆离去的背影,不禁压下眼底一丝阴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走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7冷宫,她才是笑到最后 冷宫中。 嬷嬷拿了一碗粥端进来,看着面前披头散发的德妃,不禁艰难地开口道—— “娘娘……” “我的旸儿呢?” 德妃看着窗外,闻声,哑着嗓音,问了一句。 “娘娘,殿下……已经去了。” 嬷嬷说完,只见站在窗前的女人身形一僵,指甲在窗柩上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声音刺耳。 她缓慢地,像是一只坏掉的人偶似的,扭过头来,惨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因为骤然消瘦下去的脸而大得极为突兀。 此时又惊愕地瞪着,叫人看了,有几分头皮发麻。 德妃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是,喊了太久,嗓子受损,嘶哑难听的声音。 “你说,旸儿,死了?” 六个字,断断续续的,每说一个字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艰难阻塞。 嬷嬷不知为何,饶是娘娘总是苛责她们,但看到昔日风光的主子落到这般田地,她还是有些难过地抬手拭了拭眼角。 大概是,她知道主子完了,她这个当心腹的,也不会有命活了吧。 “娘娘……想开些,节哀……” 艰涩地这般劝慰着,可是嬷嬷也知道,怎么能想得开,怎么能节哀呢? 成王是她们的主心骨,而如今主心骨没了,她们也要完了。 帝王恩宠,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只是,醒的一直都是皇上,梦的那个人是娘娘罢了。 皇上宠爱时,娘娘便是这后宫第一宠妃,皇上厌弃了,便是冷宫不见天日的弃妃。 母家被抄斩,儿子被处决,自己又被打入了冷宫,德妃伸手颤巍巍地摸上自己的脸。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听到旸儿死了的消息时,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捂着脸,泪流满面。 继而嚎啕悲鸣—— “旸儿!” 她的孩子,她和皇上的孩子啊,皇上怎么可以这般狠心,说杀了就杀了? 明明,明明前几日,皇上还抱着她,哄着她再给他生一个小公主,却……转瞬就杀了她们的孩子。 德妃捂着脸哭得伤心欲绝。 “李贵妃!是她,是贵妃和惠王害死我的孩子!” 饶是到了此时,德妃恨的,还是贵妃母子。 为什么楚唯不死在宗人府呢? 为什么死的是她的孩子她的父兄呢? 德妃想不明白,她一下滑倒在地,靠着破旧的柜子,哭着哭着就发出了凄凉的笑声。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德妃妹妹,你可要节哀啊,毕竟,你满门只剩下你一人苟活下来了。” 门外,一道高高在上含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尽是漫不经心传出来的恶毒。 满门覆灭,德妃甚至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终日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冷宫中。 李贵妃扶着李嬷嬷的手背,优雅地迈出步子进了门。 捏着帕子掩在鼻子下,眉心轻轻蹙了下,打量了下德妃如今住的寝宫,不禁摇头。 “德妃从前过的是多精致的日子?”她似乎眼底冷笑了下,想着一一道出,“就算是大旱那年,皇上让本宫协六宫嫔妃不得铺张浪费,本宫和诸位妃嫔筎素时,你都是晨间一盅血燕窝,入睡前以珍珠粉净面,穿的是桑蚕丝质寝衣,食的是珍馐全宴,喝的是进贡的茶…… 如今却是睡陋室,穿旧衣,食宫婢之食,只有一个老嬷嬷伺候着。这番天壤之别,当真是叫本宫唏嘘不已啊。” 李贵妃只带了个嬷嬷和一个太监两名宫女,显然是不想太明目张胆。 她便是这样一个人,明明野心不小,面上却永远会做功夫,什么低调仁慈优雅温善的词都能和她沾上。 哪怕是盛时,也做得滴水不漏。 德妃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口剜肉地疼。 这个女人,她斗了那么多年,却始终被她压一头。 不管是儿子,母家,还是她本人。 可唯独一点,皇上更宠爱自己,这是德妃常常挂在嘴边刺李贵妃的战利品。 可如今,一朝失势,满门覆灭。 她从云端坠入泥沼,这个女人却依旧高高在上,踩着她满门的血步步登高。 德妃恨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地咬着唇,手指甲嵌入手心中,只有这样,心底的痛和恨才不会将她毁灭。 “贵妃如今满意了!你害我儿!你这个毒妇!你和楚唯不得好死!” 她忽然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用指甲划花李贵妃的脸。 “毒妇?” 李贵妃面前的太监早有准备,一把将德妃钳制住,一脚踢在德妃的膝上,痛得德妃下意识屈膝跪地。 她挣扎,太监却用蛮力将她的手反手剪在背后。 欣赏着德妃扭曲的痛恨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李贵妃将帕子放下,眉眼都是愉悦。 “德妃啊德妃,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呢?输了就是输了,输不起的人才会咒骂呢。” 她眯了眯眼,笑容冷下来,“本宫可是一直记着,德妃在本宫落难时,是如何踩上一脚,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让本宫求人无门…… 如今怎么样,笑到最后的,是本宫,不是你。” 德妃闻言,面容满是扭曲的恨意,咬着牙,恨不得咬上李贵妃一口般,“贱人!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故意落入我们的圈套,故意身陷宗人府……你们就是处心积虑要将我们逼上绝路!” 这么多天,德妃怎会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居然会落入敌人的圈套中,一步一步,和儿子走向了灭亡。 龙袍啊,就算她们想要皇位也不敢做这般大逆不道杀头的事! 可楚唯竟然下这般的毒手。 只这一招,便狠绝地将她们送上绝路。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怪只怪你们自不量力,非要自取灭亡罢了。” 李贵妃心情很好,先前多日来的憋屈郁闷,尽在今天得以舒一口恶气。 德妃母子蹦跶了这么久,膈应了她母子这么多年,终于要消失在她们眼前,如何不叫李贵妃身心畅快。 “啊——我杀了你!毒妇,我杀了你!” 德妃拼了命地往前冲,李贵妃默默退后一步,嘴角挂着笑。 “德妃这张嘴,本宫着实不喜欢,但,留到最后吧。先——废了她的手好了。” 话音落,太监从腰间拿出匕首,随后一道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寝宫。 德妃的嬷嬷想要上前,却被宫女按在地上,死死地跪着不能动弹。 血,瞬间就染红了德妃浅蓝色的裙子。 像是一朵朵开不败的曼珠沙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8折磨,再次拉拢顺嫔 “你杀了我——贱人,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德妃的两节手腕被匕首生生戳穿,颓力地垂下来。 她痛得脸色蜡白,不禁一声声地嘶哑着让李贵妃杀了她。 落在李贵妃手中,她再清楚不过,死才是最痛快的。 “杀了你?” 李贵妃抚着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一向优雅温婉的面上带着几分冷艳的风情。 “死可太便宜你了。” 李贵妃这话一出,德妃面上瞬间没了血色,她看着李贵妃,仰起脖子恨恨地道,“毒妇!你这个毒妇!本宫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本宫化成厉鬼也要在下面看着你,等着你落魄的那一日!” “呵,你先能化成鬼再说吧。” 李贵妃将帕子丢下,看着蜿蜒的血泊快要流到自己脚下,方迈出步子,往外走。 “本宫,会每日都来看你,决不让你寂寞的。” 说完,她抬手,“走吧,回宫。” 带着宫人离去。 待他们离去后,德妃的嬷嬷伸手要去扶德妃,德妃却疯癫地笑着,冲她大喊着,“嬷嬷,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她不想活着了,活着太痛苦了。 嬷嬷心疼地看着她。“娘娘,娘娘您想开些,活下去才有希望……” 话是这么说,可她知道,没有可能有希望了。 没有希望了。 没了成王,他们在这宫中再也没有指望了。 皇上?他连亲儿子都能杀,又怎会对德妃一个失了宠的妃子有多手下留情? 这般想着,嬷嬷面上也是一片死灰。 她看着德妃一双废掉的手,不禁心底一片寒凉,贵妃今日只是废了她一双手,若是明日来,日日来,最后,娘娘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嬷嬷,你最疼我了,你最疼我的,你杀了我吧,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那个女人不会放过我的,她是个魔鬼!她就是魔鬼!” 德妃哭得直打哆嗦,一双眼肿成了鱼眼,无助地求着老嬷嬷。 嬷嬷看着她,左右为难之际,一人冷不丁地出现在门口,“老东西,你若是敢违抗贵妃娘娘的命令乱动手,可别忘了你在宫外的一双儿女和孙女……” 原来是那太监,他并未离去,而是守在外头,紧盯着德妃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 嬷嬷闻言,面上煞白煞白的,立马松开了德妃,惊愕地站起来,退居到一边。 “不,别这样,我不敢违抗贵妃娘娘,你别告诉贵妃……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德妃闻言,呵呵冷笑起来。 “呵呵呵呵——” 她一声接着一声,笑得嬷嬷一阵心虚。 但她只能冲德妃磕了个头,“娘娘……老奴伺候您一场,自问没有什么不尽心尽力之处……如今,求娘娘见谅!” 德妃只是笑,声音嘶哑阴冷,“本宫明白,本宫理解……” 人都自私,痛打落水狗,她不也是这种人么? …… “娘娘,是顺嫔。” 李贵妃刚从冷宫出来,眉眼俱是笑意,扶着嬷嬷的手绕过御花园打算回自己的寝宫。 一名宫女眼尖地瞧见远远走来的一行人,不由小声地对李贵妃回禀着。 李贵妃举目望去,果然见一身着藕荷色宫裙的丽人在四名宫女的簇拥下朝御花园走来。 她没有瞧见李贵妃,伸手便摘了御花园一朵漂亮的梅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眉眼微微舒展,端的是秀丽柔婉。 李贵妃微微眯了眯眸子,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挂着温和优雅的笑,朝顺嫔走去。 “顺嫔妹妹。” 听见这一声满是温和友善的唤,顺嫔手微微一顿,捏着那枝梅花,站直了身子,抬眸,立即福身,柔顺地行了礼。 “见过贵妃娘娘。” 端的是恭敬有分寸。 李贵妃喜欢的,便是她的分寸。 哪怕她嘴上唤了顺嫔一声“妹妹”,可她打心底却是不愿和不屑的。 而顺嫔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一如往昔地唤她一声“贵妃娘娘”,这是李贵妃喜欢的称谓。 加之先前顺嫔帮忙有功,李贵妃看她也就更加温和了,这次,她的眼神里总算是多了几分真。 顺嫔低眉顺眼,不敢抬头,行礼的姿势保持得很好。 “妹妹怎么这般见外?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这般行礼。” 李贵妃过了一小会,才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顺嫔面上仍是温顺,语气也没有因为李贵妃的温和而有所变化。 “承蒙娘娘不嫌弃将嫔妾当妹妹,可嫔妾身份低微,实属不敢。” “好吧,妹妹这般,本宫也不强求了。”李贵妃似很是善解人意地不勉强顺嫔地开口说着,随后话锋一转,“前些日你帮本宫和惠王周旋,这份情本宫记下了,不会忘了你的。” 顺嫔立即压低了声音,乖巧又诚惶诚恐地回着,但不难听出她话语里的几分喜悦兴奋,“能为娘娘分忧是嫔妾的荣幸,还望娘娘日后……多多提携。” 她说这话时,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李贵妃,眼底明晃晃地写着虚荣野心。 是了,一个没有孩子又没有靠山的宠妃,见识过前一任宠妃的下场后,便知道和这宫里真的有靠山又有倚仗筹码的贵妃斗是什么后果。 自然是更加识时务,知道该投靠谁了。 李贵妃欣然颔首,想着这个女人别的不说,在皇上那倒是真的有几分颜面说得上话,便不得不看重几分。 虽说如今成王没了,惠王便是朝堂上唯一有望立为皇储的,但还有一个贱人的儿子活得好好的,李贵妃这心里便是不踏实。 尽管看起来那个楚漓安守本分什么都没做,但她怕的就是不吠的狗。 是不是真的安分,试探一试便知。 想着,她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珠子,不禁微微出神。 她这个动作,落在顺嫔眼中,后者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寒意。 贵妃蛇口佛心,只怕是刚将德妃母子赶下台,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对端王下手了。 而马上便是贵妃生辰…… 顺嫔看了眼满园快要耐不住的初春景色,不禁晃了晃眸子。 这皇宫的血,似怎么都流不尽的,总是有争斗有死亡。 就像是一张大网,进来的人都被这张网给捕住,穷极一生都不能挣脱,只能耗尽自己身上每一滴血,达到自己的目的。 顺嫔不禁想,她也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9报复,手帕交撕破脸 “若盈,若盈你终于看出来见我了。” 赵三小姐在太师府守了一上午,受尽了门前小厮的冷嘲热讽,等到手都冻红了,才见孙若盈穿着厚厚的狐裘,慢慢从门内走出来。 她立即迎上去。 面上带着谄媚的讨巧的笑,小心翼翼地伸手要像从前那样拉一下孙若盈的袖子,和她说笑。 孙若盈却先她一步地往旁边避了下,不吃她这套。 “赵三小姐找我何事?”孙若盈清冷地别过头看着眼前落魄的赵三,眼底无悲无喜的,“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赵三小姐了,赵悦茹。” 她冷淡的声音不起波澜,叫赵悦茹面色一瞬难看下来。 成王一党覆灭,赵家没能及时攀上孙御史,是以也就没能攀上成王这一派。 是以,成王一党抄家灭门的不计其数,但她们家算是轻的了,只是判了抄家流放。 而她,在流放前,想赶紧见一面孙若盈,因为如今能够救她的只有孙若盈了。 到底是曾经的手帕交,她不相信孙若盈能这么狠,不拉她一把。 “若盈,我知道错了,我之前都是被迫的,我如果不去巴结孙若华,我爹娘就会骂我打我……我没办法的,我只能去巴结孙若华,借此机会让我爹平步青云……”说着,赵悦茹便哽咽起来,既有害怕也有委屈,她见自己说了半天,孙若盈都不理会自己一下,不禁有些急切。 “若盈,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不想跟着他们流放……我一个金枝玉叶,怎可流放千里受那般苦楚——” “行了。” 孙若盈听得有些不耐烦,不禁嘴角一扯,笑得冷若冰霜的。 “你说你是被逼的,可我当日却是见过你如何趾高气扬地在我面前说多年来,你比我压一头,有多不服多嫉妒和——恨我。 这样,你还同我说你是被逼无奈的么?” 孙若盈每多说一句,赵悦茹的脸色就白一分。 那次孙若华让她上门羞辱孙若盈,为了取信对方,赵悦茹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的。 羞辱孙若盈有家不回,天天躲在外祖家,说她自视甚高其实不过是个被生父嫌弃的可怜虫,还挖苦孙若盈才情再高得罪了孙家也没有可用之地…… 想到那些话,赵悦茹不禁脸上惨白,她忽然想到,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后,两人已经是撕破脸皮了,如今她上门求孙若盈的做法……简直就是自找羞辱。 当日,她羞辱孙若盈,后者冷着脸,眼里像是结了一层冰一样,从最初的气愤到最后的冷笑置之,想来对方那时候其实就在等今日了吧。 想到这,赵悦茹不禁破罐子破摔地扬了声音,指责孙若盈,“我知道你怎么想我的,说我势利眼,见风使舵我都接受,但孙若盈,你扪心自问,你有将我当过朋友么? 你不过是觉得跟我交好,可以衬托你孙大小姐家世好才情高,我样样不如你,你才好脱颖而出…… 但你明知道成王不行了,这一切都是惠王布的局,可你还是看笑话一样地看着我往下跳!但凡你心里念过一丝情分,一开始就会知会我一声——可你呢?你根本就没有将我当作过朋友!” 赵悦茹说完,心中觉得畅快不少,她望着孙若盈铁青的脸色,更是有种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的痛快。 “说白了,我们谁也没比谁高贵多少。我家落难,这里头或许还少不了你的落井下石,我真傻,居然来找你求情。” 赵悦茹说完,福了一身,“惠王妃,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你很快就会体会到吧,从小你便没有朋友,你说是孙若华挤兑的,其实是你自己瞧不上大家伙,但又希望我们捧着你。 我祝愿你当上高高在上的惠王妃,再等着你从高处跌下来的惨状。” 孙若盈冷冷地剜了一眼面前撕破脸的赵悦茹,不得不说,昔日好友哪怕是假的,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说出来的话,总是能刺到孙若盈痛处。 她抿着唇,语气冷凝,“可惜,你看不到了。” 流放千里,赵悦茹这样娇弱的身子,根本撑不住,半路上或许就病死了。 这是对她背叛自己的惩罚。 赵悦茹闻言,眼里果然有了惧色,她咬紧了牙关。 “孙若盈,你真狠啊。” 七个字,她声音都颤了颤,纵使她对不住孙若盈,却从未想过要对方的性命。 可孙若盈,却是能因为她一番羞辱的话,而要她的命。 转念却觉得自己何必不甘心呢,孙若盈对自己亲生父亲妹妹也是下这般狠手,她又算得了什么。 赵悦茹认命地离去。 留下孙若盈抿着唇,一双秋水眸里满是阴鸷。 她狠? 不狠的话,她怎么能成就今天的荣华声名? 她连亲生父亲都可以杀,还怕多杀一个手帕交么? 这些人负她在先,到头来却怪她心狠。 孙若盈松开攥紧的手指,指尖掐得她手心生疼。 看着自己一双手,干干净净,没有沾染过一个人的鲜血,她不禁嘴角翘起。 有时候杀人,不需要自己动手,才算高明。 “小姐,我们还出门么?” 芝兰见孙若盈一会脸色阴沉一会又挂着笑,不禁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问了句。 原本是要上街挑选贵妃生辰贺礼的。 “当然要出。” 孙若盈闻言,却是有些不悦地看了眼芝兰,“一个赵悦茹,你以为能影响得了我的心情?” 芝兰忙开口,“奴婢不敢。” “行了,贵妃娘娘眼光高,生辰贺礼必须好生挑选一番,这几日也没别的事了,便跟着我选贺礼吧。” 孙若盈说着,下了台阶,恰好马车停下,车夫毕恭毕敬地将凳子摆好,孙若盈却看了眼凳子,不太满意地扫过一旁的车夫。 没说话,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芝兰瞪了眼车夫,“下次小姐上马车,你蹲着让小姐踏着你上车。这凳子这般矮又窄,万一小姐摔着了,你可担待不起。” 听完芝兰的话,车夫忙擦了擦额头冷汗,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连连恭敬地应了是。 车内,孙若盈没说话,像是没听见一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0人心,剩下的东珠 上京因为成王谋反被诛一事动荡了好一阵,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午门的血终究是有洗干净的那一天,百姓也就按部就班地继续做生意,出门,来往。 朝堂动荡过后,便是沉寂。 人人自危的结果,折子都少了许多。惠王刚回来,并没有大刀阔斧地做什么,似乎是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也很少说话。 至于端王,每日管着礼部,汇报些礼乐之类无关紧要的差事。 而后宫,也好似安宁和谐下来。 顺嫔寝宫。 皇上到了门口,挥退了要通传的宫人。 脚步放慢,想看看顺嫔在做什么。 顺嫔正在窗前喂鸟。 一只皇上送来给她解闷儿的鹦鹉。 “娘娘,贵妃娘娘让您多过去坐坐,您为何称病不去啊……” 宫女看着一袭杏色纱衣,赤着脚踩在毯子上,用小金夹子夹了豆子喂给鹦鹉的顺嫔,忍不住问道。 皇上听到“称病”这,眉梢微一抬,没再往里走了。 顺嫔眼角余光扫了下自己左侧落下的影子,嘴角微不可闻地勾了下。 语气却甚是温和淡然,“本宫是皇上的妃嫔,职责是伺候皇上,除了皇上,本宫不该和其他人多来往。贵妃好意,但皇上已经为前朝的事够烦心的了,不要让他再为后宫的事操心。” “可……您和贵妃交好是好事啊,皇上怎会?” 宫女继续问。 顺嫔语气沉了些,“交好?她是贵妃,本宫是嫔,本宫只可对她恭敬,不可攀关系。锦秀宫不同任何宫的娘娘交往过密,记住了么?” 她的语气严肃起来,宫女立马吓得跪下告罪,“娘娘恕罪,奴婢多嘴,再也不敢了。” 皇上闻言很是满意,摸着胡子,爽朗地笑了一声从帘子后现身。 “美人果真是朕的解语花,还是你最懂朕最合朕心意!” 他上来便搂着顺嫔的腰,头埋进顺嫔细白的脖颈处,嗅了嗅,一脸痴迷。 顺嫔眼底平静无澜,随着宫人行礼跪拜,她也做出诚惶诚恐的惊讶状,转过身要给皇上行礼问安。 皇上却扶着她的肩膀,粗糙的手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笑容宠溺。 “哎爱妃不用行礼,朕好几日不来,爱妃是不是寂寞了,嗯?” 他浑浊的眼里写满了深意,顺嫔忙娇羞地低下头,低垂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恶心。 但很快便被羞怯取代。 “皇上……” 欲语还羞的,叫老皇帝心神一驰。 立马开怀地搂着她,抬手,大监立即看懂这个手势的意思,将一干宫人带下去,侯在外头。 窗台前的鹦鹉骤然失了喂食,不禁扑棱着翅膀,不满地叫着,“豆子,豆子——” 而床上,罗幔放下,影影绰绰。 没多久便结束。 皇帝打着鼾,苍老的脸上满是累极的困倦。 而他身侧,顺嫔睁着眼,面上的红一点点褪去,恢复了淡淡的神色。 仔细看,她眉眼很是冷淡。 她看了眼身侧的老皇帝,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痕迹,蹙了下眉心。 起身,披上衣裳,下了地。 轻声唤了宫人备热水。 她站在镜子前,摸了下自己的小腹,看着镜子里尚且年轻秀丽,却眼中已然有了暮气的自己。 微微勾起一边嘴角,不无冷峭地无声笑了下。 摸着平坦的小腹,她闭上眼。 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快了。 李贵妃寝宫。 “娘娘,您看,这可是殿下寻来讨您开心的东珠呢。” 嬷嬷看着宫女替李贵妃梳头,手法娴熟地挽了个高贵的追云髻,笑眯眯地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是一颗硕大的东珠。 李贵妃瞧了一眼,刚要扬起红唇,忽然眉心一拢。 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沉。 嬷嬷瞧见了,不禁一愣,随后忙跪下,“娘娘不喜欢?” 没道理惠王送来这么名贵的东珠,娘娘会不喜欢…… 李贵妃抬手,让宫女退下。 冷哼一声,“他倒是省事,一次得了三颗东珠,全送出去了。” 三颗? 嬷嬷忽然脸色一变,想起什么,忙惶恐劝道,“娘娘多心了,殿下,殿下他不过是碍于面子上,那衾家的姑娘不是及笄么,皇上都差太监送了贺礼,殿下不送反倒是不好。” 她就说娘娘怎么看清东珠后脸色难看起来,那衾嫆前些天生辰,惠王殿下可是还没出宗人府就差人送了两颗东珠过去的。 如今得空了,差人送了一颗过来,既不是第一时间也不是独一份更不是大的那份。 殿下这事办的…… 难怪娘娘不高兴。 “但愿是这样吧。”李贵妃面上淡淡的,不知道是信了这个说辞还是没有,但看得出是不稀罕这颗东珠了,摆摆手,“搁置起来,本宫不用别人剩下的东西。” 说到底,这还是对殿下有了不满。 嬷嬷暗自叹了一声,将匣子捧着下去。 李贵妃重新召人进来梳妆,面色如常,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宫女方才瞧见嬷嬷的神色,便愈发小心地伺候,唯恐惹得李贵妃不快。 梳完妆,嬷嬷也将东珠放置好了,回来候着。 “冷宫那个,今儿如何了?” 伸展手臂,宫人小心翼翼地替她将华服穿上,一丝不苟地理好衣裳上的每一处,抚去褶皱。 她微微慵懒地眯着眼,神情惬意,每日例行一问。 提及这个,嬷嬷方松口气,娘娘每次听到冷宫德妃的惨状,都会心情好起来。 “回禀娘娘,今儿啊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没多少气儿了。” 冷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太监们是没根的又下手丝毫不怜香惜玉的—— 更别说李贵妃是派了德妃当初打骂过的小太监去的。 可想而知对方下手是多狠了。 嬷嬷只远远看一眼,就面色惨白地别过脸去。 肮脏下作的手段,阴柔的嬉笑和女人凄厉的惨叫,那血腥味就好似女人身上的血流不完似的。 听完嬷嬷一五一十地汇报后,宫女已经白着脸快吐出来了,但李贵妃只是嘴角翘起,笑意盈盈地满意点头。 “留口气,本宫可不想她这么容易就死了。” 那可就太便宜德妃了。 嬷嬷面色白了白,忍着不适,点头应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1马场,准继母愉快会面 “姐姐,你说带我出去玩,是真的么?” 衾枫拿着一把小木弓,兴奋的小脸上红扑扑的,一对眼睛又大又亮地望着衾嫆。 衾嫆穿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裙子,简单大方地款式去,却因为鲜艳的颜色而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不够靓丽。 衬得她雪肤花貌,让人移不开眼的明艳大气。 她摸了摸衾枫的小脑袋,“当然是真的啦,姐姐什么时候骗过枫哥儿?” 说着,她对小桃道,“这次你守家,我带秋月出去,秋月也许久没跟我一块出门了。” 小桃原本有些失落的,但她却不会因此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可惜了不能伺候小姐。 但没想到衾嫆和她解释,她吓得立马结结巴巴地摇头道,“没,没关系,小姐和春花秋月两位姐姐好好玩,小桃会守好海棠苑的!” 忽然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小姐这是信任她呢,将守海棠苑的差事交给她了。 对上小桃没心机的笑脸,衾嫆也不多说什么,只点头。 “无妨,还有两个嬷嬷和护院,你有事可差遣他们。” 小桃好歹现在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了,总要锻炼下她。 想起来,她还缺一个婢女,一直耽搁着,没能找到合适的补上缺口。 等同宁伯侯府赵宁姑姑见过面了,再让李恪帮她物色一下好了。 殷老二今天负责护卫姐弟二人,听说她是去和宁伯侯府的赵宁还有容夫人聚会,衾潇有些尴尬,但还是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保护一双儿女。 如今京中动荡刚过,他总是担心衾嫆出门会不安全,对此,衾嫆无奈笑纳。 心说,她武功也不弱,倒也不是那些个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 坐上马车,秋月便贴心地给衾嫆泡茶,至于衾枫,年纪小,她便只给他倒了一杯梨水。 “糖不够多,都不甜呢。” 小家伙捧着杯子,一边喝着一边转着眼珠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只可惜,一双眼睛时不时看向秋月,用意太明显。 衾嫆不禁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呀你,不能总吃甜的,当心牙疼。” 被衾嫆戳穿了心思,又阻绝了加糖的可能,衾枫撇了撇嘴巴,但很听衾嫆的话。 乖乖喝没怎么加糖的梨水。 “大小姐,到了。” 不多时,护卫将马车稳稳地停下,郊外的跑马场。 衾嫆下来时,里头已经有一道蓝色骑装的身影,策马而来,在门口停下。 “这便是嫆姐儿吧!” 女子英姿飒爽地从马上下来,手中握着马鞭,落落大方地走到衾嫆跟前,上下打量着,眼神带着满满的好奇和惊艳。 “果真是上京第一美人,这般年纪便出落得这般明艳动人了,再过几年不知要多倾国倾城呢!” 眼前这位便是赵宁了。 如舅母所言,她看着瘦弱,但眉宇间皆是磊落和英姿,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秀雅,一双眼睛里都是清明磊落。 叫人很难不生出好感来。 衾嫆只见对方一面,便很是喜欢。 “见过姑姑,姑姑谬赞——您果然如舅母所说那般,英姿飒爽,钟灵毓琇。”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漂亮的小姑娘这么夸人,还是很受用的,赵宁嘴角挂着笑,又看向她身侧的衾枫,眼睛一亮。 蹲下,伸手摸了摸衾枫的脑袋,“你就是枫哥儿吧,哎哟,虎头虎脑的,真可爱。” 看得出她很喜欢自己,衾枫腼腆地红了红脸蛋,然后也不扭捏,伸手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一颗糖拿出来。 “姑姑,给。” 来的路上,衾嫆给衾枫说过,见到了这个姑姑,要对人好点,如果他喜欢这个姑姑,对方也喜欢他的话,以后有可能就是一家人了。 小家伙不清楚怎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姑能成为一家人,但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衾枫的声音脆生生的,一开口,就萌化了赵宁的心。 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但家中父母却以为她这么久不成亲,是讨厌孩子。 也是,小时候她差点没能活下来,家中父亲母亲都只盼望着她能活久点,一点都不强求她嫁人。 这些年,拖着拖着就到了这把年纪了,二十五岁,不再年轻,是个老姑娘了。 合适的,也都是她瞧不上的。 是以,当她少时交好的徐家姐姐忽然登门,跟她提及镇国公,说是对方女儿很是仰慕自己,言辞间的意思,她听懂后,很是吃惊。 倒不是对镇国公有意娶自己这事吃惊,而是这件事居然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提出来的。 高门大户里的嫡女,最是讨厌自己父亲府上纳妾的,更别说催着自己父亲续弦的了。 嫡母若不是亲母亲,万一母女关系不好,那可就是想象不出的苦日子。 但转念,她又想到,这个衾嫆不是已经许配给了端王,马上就要成亲的,倒是也不担心这点。 可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幼弟,关系极好。 所以这么说来,还是觉得衾嫆这个小姑娘有些特异独行。 尤其是顶着个上京第一美人的名头,叫赵宁更想见一见了。 如今瞧见这姐弟俩,她不禁笑意加深。 “谢谢你啊枫哥儿,姑姑很喜欢。” 接过小家伙手中的糖,赵宁只觉得自己还真有那么点像个母亲了? 当然,如果她成亲早,第一个孩子也该有十岁左右了。 对着衾嫆没有母女的感觉,但对着才五岁的衾枫,却怎么都说不出的温情。 或许这就是眼缘。 姗姗来迟的容夫人远远瞧见这几人相处,不禁抿嘴笑了下。 清雅的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 “绿竹啊,你觉着这事怎么样?” 她扶着婢女的手下来,轻声问了一句。 叫绿竹的婢女闻言不禁笑了下,眼里带着喜庆之色,“夫人放心吧,奴婢瞧着啊,这事,能成。” 容夫人闻言也深以为然地点头,看着赵宁和衾枫毫无芥蒂自然和谐的相处模样,可以感受到赵宁很喜欢衾枫。 而衾枫和衾嫆也很喜欢赵宁。 这样的话—— 好像哪里不对? 唔,最重要的,貌似应该是赵宁和嫆姐儿爹爹还没见过面,不知道两人合不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2箭术,帮亲爹说好话 “要不要射箭?” 领着衾嫆姐弟俩进了马场,容夫人刚好也到了,赵宁唤了婢女,将好友和衾枫带到上方的亭子里吃点心,然后端起茶饮了一口,看了眼衾嫆,忽然茶盏放下,手痒地拿起手边的弓,对衾嫆开口问道。 射箭…… 衾嫆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射箭,前有华阳郡主,现有宁伯侯府三姑娘,不禁心中失笑。 自己这辈子怕是都和名门淑女挂不上钩了。 不过,她见赵宁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不好扫了人的兴致,便伸手,一旁的婢女将准备好的弓箭递给她,她接过。 稍稍掂量了下,“好弓。” 赵宁闻言嘴角笑意更甚,“给你的,自然是好东西。” 她落落大方,丝毫不掩饰对衾嫆的一见如故的喜欢。 衾嫆不禁面颊红了下,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情人间对话呢。 但只是一瞬,就笑着下了亭子。 来到场中,看着对面摆好的靶子,手一抬,弯弓射箭。 “咻——”的一声,直中红心。 “好箭法!” 耳边传来鼓掌叫好声,赵宁眸中明亮,看着那稳稳地射中靶心的箭矢,不禁称赞地看着衾嫆。 长得美不说,射术还不错。 赵宁看衾嫆的眼神,有种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的那种,欣慰喜色。 她在这上京,没有什么来往的女眷,那些个只知道绣花赏花聊些家长里短的妇人她又谈不来。 小辈嘛,一个个拘着性子,小小年纪就比她还要端着老成。就更加没趣了。 唯一一个女中豪杰的,华阳郡主却年纪大了不爱应酬,虽每次拜访也有一同赛马,但总是不太尽兴。 如今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精力旺盛还不端着,是个精力旺盛又聪明直率的小姑娘,这就很对赵宁的胃口了。 “宁姑姑谬赞了,我的骑射都是爹爹教的。” 小姑娘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光,毫不掩饰自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用意,将镇国公搬了出来。 赵宁不禁哑然失笑。 “你倒是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抬手,瘦弱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搭箭弯弓,动作迅敏之下,“咻”地一声落下后,便直接将衾嫆那根箭射穿,顺着箭矢,钉在了靶心中。 一般人看到这种结果,估计会气愤,觉得是被挑衅了。 但衾嫆却是拍着手,真心地夸赞起来。 “姑姑好箭法!” 衾嫆不禁眼热,这般箭法,不愧是舅母口中看似纤弱实际上身手了得不输须眉的传奇女子。 她想着,镇国公府中,门庭单薄,祖母年迈经不住事,爹爹是朝臣无法顾及后院,弟弟年幼懵懂。 她设身处地地想过了,自己若是出嫁,少有分身乏术顾不上家中事的时候,那便需要一个立得住的主母稳坐镇国公府。 既要门当户对不落人口实有母族撑着又需要对方身世清白不站任何阵营的。 但,衾嫆不看重这些,她最看重的是人品和能力。 主母要是不够硬气,立不住,便会被祖母压着当个受气包儿媳妇。 现在看到赵宁,她便觉得先前的设想,全部有了具体化。 既家世背景不错,又聪明有本事,就是不知道对内宅后院有没有法子了。 “姑姑觉着我这箭法比之姑姑差多少?” 衾嫆又一箭,嘴角一勾,这次却是也如赵宁那般,一箭射穿了她方才那支箭。 赵宁见状,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是赞叹了。 “想当初,我在围猎场上,一箭射中一匹凶猛野狼,从此成名,京中女眷中,论箭术,再无其右。”赵宁不无唏嘘地叹了一口气,“不曾想,如今人才辈出,我这箭术倒也上不了台面了。 你很不错,与我,并无多大相差。” 赵宁面上极为磊落,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衾嫆落了面子似的。 衾嫆见状,便脸上笑容更深。 “我就是运气好,姑姑才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不过,姑姑要是肯当我的母亲,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和我爹比试箭术了!我爹的箭术可好了,只是不爱显摆,大家只知道他拳法不知其箭术了。” 赵宁:“……”这么直白地自卖自夸的,还真是少见了。 饶是赵宁,也有些面上讪讪。 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真不害臊,这般话都说得出口。” 话是这么说,可面上并无不赞同之意。 衾嫆便知道自己这招没用错,直来直往,赵宁喜欢这套。 但再看她方才明显眼中一闪而过的胜负欲,她就觉着,自家爹爹或许要重操旧业,靠一手箭术来获取美人芳心了。 “你爹——如今后院空虚并无妾室?” 赵宁一边射箭,一边开口询问。 既然问起,就证明她是有些兴趣了。 衾嫆嘴角一翘,便甜甜地为自己亲爹说好话。 “那是自然,我爹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娘和一个心机深沉的莲姨娘之外,并无其他女人。这点姑姑可放心,若是您嫁过来,咱们镇国公府女主人便是您了。” 她嘴巴甜,说的话也好听。 赵宁却忽然一箭对着衾嫆,后者嘴角一僵,没有动。 赵宁哼了声,“我可是听说,你爹当初为了一个上不来台面的姨娘,对你姐弟二人多有冷待……” 说着,箭顺着衾嫆一侧,只掠起了衾嫆耳边的头发,箭却是射中衾嫆身后一棵树上的一只虫子。 衾嫆回头,看了眼。 “姑姑也说了是听说。但不瞒姑姑,我爹耳根子软,当初总觉得我姐弟二人没有母亲庇佑会吃亏,才纳了容小莲,只可惜他为人正直,并不知晓这后院女子,看着柔弱卑微的,反而更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拿捏男人的软肋。” 衾嫆说着,又望着赵宁。 “可再怎么厉害,不也被我给亲手从我爹身边弄掉了么?”她像是小女孩似的笑着,可眼中却有着杀伐果决,“姑姑,我从前觉着,我娘死了,那我爹必须为她守着,可如今我却觉得,这对他太不公平。他这一辈子,为国为家都太辛苦,没道理再要为了我和枫哥儿一直这么孤单下去—— 尤其是我要嫁人,弟弟还年幼。你说,能够为了子女这般,若是娶了妻,也当是顾家爱护妻子之人,对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3畅谈,你为什么嫁人 小姑娘对着自己问出这话后,赵宁便沉默了。 不得不说,她从小在嫡母慈爱庇佑下长大,虽说不是亲生母亲,可母亲待她并没有偏颇。父亲更甚,他将她当作嫡女宠着,从未让她受过委屈不公。 这叫赵宁幻想着,以后如果嫁人,也定要嫁给一个顶天立地但又要顾家爱护妻儿的男人。 只可惜,放眼望去,整个上京,顶天立地的多,可爱护妻儿顾家的却少之又少。 曾经,母亲其实替她同大将军说过媒,可那人严肃粗鲁,并且对女子并不尊重,总觉得她只是一介女子,就只该在后院待着,不该抛头露面。 这难以想象是一个大将军会说出来的话,但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儿子儿媳并不这么要求,对自己的女人却是这般。 后来打听才知,戚大将军亡妻便是温柔似水的女子,从此,他便只记着亡妻的温柔,对于想要结亲之人,都是这般要求。 再者,说实话,赵宁不太喜欢戚继北,太过顽劣,曾经还暗地里戏耍她。 性子太烈,她又对戚将军无感,便这么作罢了。 说实话,她对于嫁给谁并没有什么盼头,但也希望以后日子过得舒爽些。 看衾嫆这般,再看衾枫那般,她觉得,能教导出这样的孩子的镇国公,或许并不差。 她想着,三箭齐发,将面前几个靶子都射中靶心。 然后语气带着些激动。 “找个时间,让你爹来提亲,说好了,我这人眼力见不得沙子,他若是敢纳妾,这事便不作数。”赵宁说着,又笑道,“当然,我会待枫哥儿如己出,这点想必了解过我的身世后,你也相信。” 衾嫆想过今日来或许能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但没想到,这印象能这么好,这姑娘也是真的爽快,这么快就应下了。 “自然自然,姑姑要是嫁过来,我爹哪敢纳妾啊,既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你当我面这么说你爹惧内,怕是不好吧。” 赵宁扑哧一下乐了,伸手捏了下衾嫆的鼻子,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和善。 语气调侃戏谑。 “若是提亲顺利,姑姑往后便是嫆姐儿的母亲,当女儿的自然是要向着母亲的。” 衾嫆微微一福身,漂亮的脸上满是明媚笑意。 被她这般不加掩饰的谄媚模样逗乐,赵宁捂着小腹,笑得灿烂。 “走吧,带你和枫哥儿吃饭去。” 赵宁走向那边亭子里坐着的容夫人以及衾枫,看了眼衾嫆,示意她跟上。 “好呀。” 衾嫆暗暗吐了吐舌头,这下好了,她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只要赵宁这边松口,宁伯侯府那边,便不用担心了。 相信她爹爹的家世,还是能入宁伯侯夫妇的眼的。 赵宁带两大一小吃的是烤肉。 她这边马场内有厨房,吃的便是赵宁早晨打猎得来的几只兔子。 厨子利落地处理干净了,赵宁亲自架火烤。 衾枫看着被架起来加了香料调味,冒着香气的兔肉,不禁摸了摸嘴巴。 没留口水。 没丢人,还好。 衾嫆瞧见小家伙这个动作,忍不住将他往怀里抱了下。 “小馋猫,饿了吧?” 衾枫脸蛋红扑扑的,很是不好意思地躲进了姐姐的臂弯中。 只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兔子。 “宁儿还和从前一样,喜欢打些山珍野味烤着吃。” 容夫人姣好的面容上带着轻浅的笑意,坐在小桌几后,依旧端庄沉静。 赵宁手中转着烤兔子,嘴角扬了扬,回头瞥见她端庄到了骨子里的坐姿,不禁撇嘴。 “静姐姐不也是十多年如一日的改不了你名门淑女的范儿。嘿,当初听说你闭门不出祠堂时,我还上门闹过,差点将容敬打了。不过没想到,十多年了你却是想通了还有出来的这天。” 一边说着,一边将烤好了的兔子用小刀削下一片一片,放在婢女端着的碟子中,然后分给两大一小。 “你的嘴倒是一如既往不饶人,哪怕是自己人。” 容夫人嘴上这么说着,但面上却不带训斥之意,依旧是端庄稳重的模样。 拿起筷子,优雅地夹起一块,蘸了些赵宁自己配的酱汁,再微微垂首,放入口中。 “但有一点没变,满上京的贵女中,我最喜欢静姐姐。”赵宁又烤了一只架在火上,让婢女看着帮忙烤,自己坐到小桌几后,端起一杯酒,同容夫人举杯,洒脱饮下,“上京这些个贵女贵妇,表面上端庄内地里各异,而你,表面端庄内心也端着,可你却从不鄙薄我不够端庄不够淑女。” 赵宁说着,又看向衾嫆,“京城有什么好的,都是些尔虞我诈的斗争,女人要么攀附权贵,要么沦为掌中物,不管是哪一种,都听悲惨的。可我就不信,我偏要学武,偏不嫁人,那时候父亲母亲都觉得我过于离经叛道,但唯独静姐姐对我说了一句。” 提起前程往事,容夫人眼里也有些动容和触动。 那时候,她才嫁给容敬没多久,就因为后院之事纷扰不休,面对至交好友的困扰,她却只是对她道—— 你若不想,那便不嫁。世人左右不了你的内心。 这么一句,也并没有什么魔力,但这句话,却让她有种,自己总算是有了一个理解她不被看好的离经叛道的想法的支持者。 “你说,世人看法并不能左右我自己内心。那时候我还年少,却觉得醍醐灌顶,很是欢喜,这么多年,我便是靠着这样的信念过来的。” 赵宁一边说一边吃着烤肉,却并不粗鲁。 容夫人微微饮了一杯酒,面容柔和,“不是我的功劳,你本就是个心性坚韧的。” 她不过是当时觉得自己很失败,觉着好友若是不嫁人也不错,至少,不会受苦。 衾嫆听着有些感慨,这世道上女子很少有这般想法,是以,赵宁被人当作怪物一样对待。 “小姑娘你又为什么嫁人?” 赵宁酒量不错,喝了几杯后似乎打开了话匣子,问一旁的衾嫆。 衾嫆饮了两杯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捧着小脸,笑得整个人都是甜甜的。 “因为——喜欢他啊。”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必须要嫁给他,永远在一起才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4回府,赵宁看对眼了 容夫人一口酒卡在了喉咙里,险些喷出来。 她刚要轻斥责一声,就见小姑娘已经手掌枕着脸,醉晕了,睡过去了。 红扑扑的小脸,看着有几分十五岁少女的娇憨可人。 容夫人无奈地摇头。“这孩子,酒量不好,喝几杯就开始说醉话。” 赵宁却手托腮,伸出一只手,戳了戳衾嫆柔软的小脸,很是好奇地问道。“她刚刚说的可不像是醉话,我听母亲说起过,是镇国公主动求的这门赐婚—— 所以,其实是她自己的主意?” 面对好友毫不掩饰的好奇心,容夫人尴尬地咳一声。 “这孩子像你,也是离经叛道,主意多。” 没有正面回答,但赵宁挑了下眉梢。 盯着衾嫆娇媚的脸,戏谑,“也不知道那端王是何等风采,能将她这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迷得非他不嫁。” 她甚少参加宫中宴会,京中女眷之间的就更少了,母亲对外都只称她体弱不便吹风。 一晃这么些年,好些事好些人都不了解。 但,她看着左边的好友,右边的小姑娘,不禁有些兴致了。 现在了解,也不晚吧? “天凉,我派人送她回去歇着。” 担心衾嫆就这么睡着会着凉,赵宁起身,吩咐了婢女。 容夫人也起身,看了眼一旁打盹儿的衾枫,伸手将小家伙抱起来。 面容温柔起来。 “好。” “姐姐如今既然已经出门了,是不是不久后,我就可以听到你的好消息了?” 她目光落在容夫人的小腹处,面露揶揄。 打趣之意不掩。 容夫人嗔了她一眼,“你还是先将自己嫁出去再说吧!” 说罢,抱着衾枫跟着婢女后头,出了亭子。 衾潇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一双儿女回来。 见是宁伯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口时,还有些怔愣,随即才想起来女儿带着儿子似乎是同宁伯侯府三姑娘赴约去了。 马车帘子掀开,衾嫆是被两个婢女搀着下来的,酒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马车内托着腮望着她笑的赵宁,又看了眼见她颤巍巍下来,立马迎上来的衾潇。 小姑娘歪着脑袋,指了指衾潇,又指了指赵宁,笑容娇憨傻气,“般配!” 衾潇:“……姣姣!”这丫头就不能让她喝酒!一喝酒就出事。 赵宁:“……咳咳!”未来继女酒量有点差啊,这就开始说醉话了。 “爹爹——” 马车内,衾枫困顿地揉着眼睛,下意识朝衾枫伸出双手。 这样一来,衾潇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去,他目不斜视地将儿子抱下来,然后对着马车内的赵宁道谢。 “多谢赵姑娘照顾在下一双儿女……” 衾潇不擅长和女子打交道,咳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毕竟,这女子和一般女子还不一样…… 是,是姣姣相中的女子,极有可能是,是要成为他妻子的。 衾潇这把年纪了,虽说很多东西都淡了,但还是不禁耳根子红了下。 赵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俊朗刚毅的脸,不得不说,衾嫆的美貌主要遗传了她母亲,但眉宇间的英姿却像极了父亲。 这是个不俊美却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而且,他抱着孩子的姿势看起来就很娴熟,衾枫乖乖地趴在他肩头,便打着呵欠睡着了。 赵宁想,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父亲。 位高权重的男人,还能这般,实属难得。 她托着腮,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无妨,我挺喜欢他们。” 话落,似是觉得衾潇这个年纪了,居然还会红耳朵,有些好笑。 也真的轻轻笑了一声。 “嫆姐儿喝了两杯烈酒,回去让婢女给她熬点醒酒汤,免得起来头疼。” “什么?烈酒!” 衾潇闻言,眉心狠狠地拧成了一个“川”字,赵宁不禁挑眉,心虚之意被掩盖得很好。 咳一声,“我不知道她酒量这么差……” “酒量好,女子也当少喝些烈酒。”衾潇不好指责一个姑娘家,更何况人是好心请姣姣过去做客的,只是他这话刚说完,赵宁脸色沉了一下,下一瞬,却又听他语重心长地说着,“到底伤身子,贪杯不好。” 不是说什么女子不宜喝烈酒不合乎身份,而是担心伤身子。 赵宁琢磨过来后,脸上立马阴转晴,眉宇间染上几分愉悦。 “嗯,知道了。” 说完,帘子放下来。 吩咐马车夫将马车驶回去。 衾潇一头雾水,知道了?知道什么? 但她见赵宁只带了个马车夫,不禁皱了皱眉,吩咐了一声护送衾嫆回来的护卫,“你们几个护送赵姑娘回去。” 护卫忙拱手,“是!” “等等,别说是我吩咐的。你们是大小姐的护卫,知道了么?” 衾潇抱着衾枫,看着被婢女搀扶着进去了的衾嫆,压低声音又补充了一句。 他到底得顾及着人家姑娘家的名声,不能让人传出闲话来。 回去的路上,赵宁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 忽而,她掀开车帘,看见不远不近的几个护卫,不禁挑眉,“你们国公吩咐的?” 把她当弱女子了不成?还需要保护? 心里这么腹诽,但赵宁面上倒是不见不高兴之色。 护卫谨记衾潇的吩咐,忙摇头,“不,是,大小姐派属下护送姑娘回府的。” 就衾嫆刚刚那个醉态,还能吩咐什么? 赵宁嘴角扬了扬,没拆穿,将车帘放下,伸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脑海中回想着刚刚见到的衾潇的模样。 高大,魁梧,刚毅,正直。 符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所有具备的褒义特征。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眸子软下来。 不错,衾家人挺对她胃口。 赵宁回府后,宁伯侯夫人立马直奔她闺房,按捺不住情绪地问她。 “宁儿,怎么样?你见过衾家两个孩子,可觉得合眼缘?” 孩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更莫说赵宁二十好几了还在她膝下,她们的感情比亲母女还要深。 听说有人相中女儿,她打听过衾潇,觉得虽然从前有些糊涂,但身家清白,为人又正直,老爷子都赞不绝口,一双儿女也据说是钟灵毓琇的好孩子,听说女儿要先去见见两个小的,她觉得挺好,若是两个孩子讨她喜欢又乖巧听话的话,嫁过去也不会受孩子的气。 宁伯侯夫人心里想了许多,面上便更加急切地想要知道女儿怎么想了。 赵宁倒了一杯茶递给自己母亲,然后捧着脸,慵懒洒脱地说了句—— “还行吧,若是他上门求娶,母亲稍微为难下就应下好了。” 宁伯侯夫人闻言,笑意从嘴角扩散到了眼角眉梢,拍了一下手。 “哎哟,看来是宁儿很满意了,母亲还为难什么啊,母亲巴不得现在就给你们合八字去!” 赵宁:“……” 娘啊,你是嫌我老姑娘了吧,这么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5沉醉,要对她出手 衾嫆醒来后,就急急地去找衾潇,让他找媒人去宁伯侯府走一趟。 衾潇虽然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自己总不能婚事都要女儿帮忙操持吧,便果断利落地找了媒人去宁伯侯府。 随后便是交换庚帖,合八字,选吉日。 因着衾嫆三月要成婚,两家便拟定了五月初六这个好日子。 打算等衾嫆婚事过后,才操办。 这一点,两家不谋而合。 衾嫆约楚漓去珍馐楼吃饭时,说起这事,眉飞色舞的,很是欢快。 楚漓看着这样的她,不禁会心一笑,前世那个张扬的小姑娘似乎又回来了,只是少了跋扈,多了几分柔情。 因为她心中装着家人,装着爱人,没有爱而不得没有误会,被爱包裹的小姑娘整个人都明媚着洋溢着幸福感。 楚漓默默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停下来时好润润喉。 衾嫆红了红脸,捧着茶杯,“我,你不会嫌我话多吧?” 她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快活了,一切都好似走上了正轨,都按照她期冀的方向发展。 这叫她一改最初的冷艳疏离,沉稳都抛开了些。 楚漓摇摇头,目光宠溺温柔,“不会,姣姣怎样都好,我喜欢你在我面前无话不谈。” 这代表着她心中信任依赖他。 衾嫆闻言,又红了红脸颊,抿着唇,眼眸闪烁着不敢看他。 随后却是想到什么,忙将茶杯放下,从袖中拿出一个大大的荷包递给他。 “给!媒人的喜钱!” 楚漓闻言,哑然失笑,接过后,不禁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这是我爹和宁姑姑给我的,我一分为二,分你一半!”衾嫆却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嘴角翘起,像一只小狐狸似的,狡黠,“要不是你帮我弄来的情报,哪能这么快就定下来啊……所以,你也是我爹和未来母亲的月老呢!” 这番话,叫楚漓心中很是熨帖,笑着将荷包收下,面上戏谑,“那好,我就收下了。未来岳母想来也认可我了—— 想不到她们速度比咱们还快。” 说起来这个,衾嫆也感叹,缘分有时候真的妙不可言。 她和楚漓兜兜转转两世才在一起,婚事波折到现在,还有一月,可她却觉得等了好些年一样。 但看她爹这个速度,不到十天就将婚事给定下来了,快到让人瞠目结舌。 那日,去护国公府感谢舅母时,容央吃惊地拉着她,问了好些,最后不禁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衾嫆啊衾嫆,你爹不愧是你爹。” “……” 话是这么说,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事多磨,没关系的。” 衾嫆看着楚漓,捧着自己的脸,笑得又甜又娇。 爹爹和宁姑姑目前还没有感情呢,婚后还是需要磨合。 但她和楚漓就不一样,他们彼此心悦,又彼此了解,这样的感情是最难得的。 没有任何原因,成亲只是因为彼此喜欢,想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看着楚漓温柔的面容,衾嫆觉得,自己像是喝了酒一样,醉了。 沉醉在他温柔的眉眼中,沉醉在他看向自己时含着笑的眼神里。 楚漓很喜欢她这种笑嘻嘻的模样,原本娇艳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稚气纯真。 一双眼睛里,倒映的,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 就好像,他原本就住在她的眼睛里一样。 楚漓伸手,握住她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把玩着她的指尖,语气里满是醉人的柔情蜜意。 “姣姣,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无忧的未来,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我们的生活。” 衾嫆一瞬打了个寒噤,冷不丁地清醒过来。 看着楚漓依旧温良的模样,不禁握紧了他的手。 “是要出手了么?” 至于是对谁出手,她似乎并不用多想。 楚漓轻轻摩挲着她的指骨,语气里满是淡然,抬眸轻轻望着她。 “我是给你个心理准备,免得你担心。” 说着,眼底划过一丝沉思,“她在后宫过得够安逸了,是该向我母妃赎罪了。” 说起母妃,衾嫆能感受到他手指下意识攥紧的力道。 不禁反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指。 眼里满是支持和温柔,“母妃的忌日,这次我们一起祭拜吧。” 去年,李贵妃的寿辰,谁知道也是他母妃的忌日呢? 他一个人喝醉了,心情很不好。 偏偏还要进宫庆祝那个女人的寿辰。 “去做吧,楚漓,我们是一体的,怎样都是。不管你想要对付谁,都不必担心我会阻止,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说着,她抿着红唇,眼里升起一股冷然的戾气,“等我们将那个女人从高座上拉下,便一起给母妃祭拜。” 楚漓将柔妃的灵位设在了王府中,就在他书房的密室中。 很可惜,因为他的父皇憎恶他的母妃,他不能将母妃的灵位放在见光的地方,这是楚漓无法越过去的一道坎。 当年的事,不管是非对错,死去的人终究是不会再回来了。 楚漓想要翻案,除非老皇帝死了。 但是,还不了清白,不代表他不可以报仇。 李贵妃亲手害死的他母妃,还给他下了醉美人的毒,让他饱受奇毒折磨,这个仇,就是楚漓不想报,衾嫆也要替他报。 “我知道。” 楚漓闻言,眼底晃过一丝温热,他喉头紧了紧,低头,轻轻地亲吻着衾嫆的指尖,是一种近乎于虔诚不带任何**的亲吻。 他何其有幸,能得她一颗心。 慰藉他这凄苦寂寞的生命。 “宫里那位都准备好了么?” 衾嫆被他的吻弄得面上一热,咳了声,努力将思绪拉回来,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让她上场?” 楚漓用唇摩挲着衾嫆的手背,闻言,抬眸,嘴角轻轻一勾,说不出的风流迷人。 叫衾嫆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苹果。 她躲闪着目光,瓮声瓮气地回了句,“这步棋,埋了这么久,不就是为李贵妃留的么?” 说着,又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要不是你不许,我也能想法子扳倒她的!” 对付楚唯她或许不行,但对付后宫女子,她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楚漓太厉害了,埋的这步棋,天衣无缝。 “呵呵——是,我的姣姣,最厉害。” 男人声音悦耳低沉,忽然身子前倾,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很是温馨的相触。 呵出来的气息,带着令人迷醉的茶香。 衾嫆晕乎乎的吞了吞口水。 没事干嘛勾引她呀,明知道她对他没有抵抗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6身亡,顺嫔有孕了 “小姐,这贺礼如何?” 衾嫆随意扫了眼秋月准备的玉观音,表情淡淡的,敷衍得很,“就这个吧,别买太贵的。” 给李贵妃花钱,她舍不得。 秋月闻言,嘴角抽了抽,一向以财大气粗著称的大小姐忽然抠门起来,还是在宫中贵人身上,还真是…… 爱憎分明得很了。 “贵妃向佛,送这个,想必正合她意了。” 衾嫆见秋月擦拭着玉观音,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中,闻言,手中的书合上,挑眉,不置可否。 “那可不?” 她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带着讥讽。 向佛?佛口蛇心罢了。 不过是亏心事做多了,想要靠这些神佛的来庇佑下她。 可是佛怎会庇佑这般无恶不作之人? 衾嫆摇摇头,“拿下去吧,别摔碎了。” 明面上还是要将贺礼送出去的,毕竟也没几日了。 只是,不知道李贵妃还有没有回去欣赏礼物的机会了。 想到这,衾嫆弯了弯嘴角。 有些恶意地笑了。 宫中。 “娘娘,德妃……死了。” 嬷嬷进了内殿,上前一步,在半眯着眼小憩的李贵妃耳边,低声说道。 死了? 李贵妃抬手,示意给她捶腿的宫女先停下,挥手,将她们屏退下去。 看着嬷嬷,无声询问。 “方才老奴照例去看了眼,结果就见那两个小太监拿着匕首出来,慌里慌张的,老奴一问,才知是他们下手没个轻重,一下玩狠了,将人血放完了……”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抖了抖。 实在是那个画面,叫她头皮发麻,反胃得很。 阉人对怎么虐待人是真的有一套的,她进去时发现德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大冷天的,衣不蔽体地倒在地上,手脚都被折了,只是那么几日,脸上便瘦得凹陷下去,眼珠子凸起来,嘴巴张着,里面没有牙齿,也没有了舌头。 血顺着嘴角往外流,手腕上都是伤,脚腕上也被匕首划开了,整个人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地睁着眼。 死状可怖。 李贵妃却蹙了下眉心,“真没用。走,带本宫瞧瞧去。” 她倒是神情带着几分兴奋,似乎很期待见到德妃死得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嬷嬷硬着头皮,扶着她,“是……” 等到了冷宫寝殿内。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李贵妃皱着眉头,迈进去一步,便忙退了出去。 这…… 她抿着唇,“那两个太监呢?” 地上的女人,手脚被掰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似是折磨她的人的恶趣味。 而她浑身的血似乎都流干了,整个人干瘪得很,头发乱糟糟的,耳朵被咬了一个大口子,脸上又干瘪又青紫。 可见是生前受到了极大的虐待。 她微微不适,尤其是同德妃那一双死死地瞪大的眼睛,她忙别过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心跳快了一拍,她看着被自己心腹太监拖过来的两个小太监,二人看起来很是惶恐,似乎知道惹了事。 贵妃交代的好好“伺候”不要弄死了,可今天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把握好轻重,直接给人弄死了。 李贵妃因为德妃的死状,面色不是很好,她倒是不会因为德妃被羞辱折磨得狠了而责罚这两人。 只是—— 她看了眼自己的心腹太监,使了个眼色。 嘴角勾起,“处理了吧。” 没说处理谁,但心腹便是心腹,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你们两个,还不将尸体处理了——扔井里,就说是投井自尽吧。” 两个小太监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皆是面上一喜,便立即按照大太监吩咐的去做,拖着德妃的尸体,朝井边走去。 李贵妃扫了眼地上的血渍,眉心拢着。 “娘娘,明日便会传出消息,德妃失足落井里身亡,负责看管的内侍办事不利,被处死。” 大太监请示地看了眼李贵妃,似是在询问这般处理如何。 李贵妃抚过自己的袖口,弹去不存在的灰尘,好一会才沉吟了一声。 “嗯。” 没有谁比死人更能管住嘴了。 “走吧,晦气。” 拿出帕子捂着口鼻,李贵妃轻轻扇了扇,眉心的褶皱很深,可见嫌恶。 带着人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次日,德妃落井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 只是,没什么人在意。 毕竟是一个冷宫弃妃了,不死也要疯。 而此时,顺嫔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把脉的消息,也传到了李贵妃耳中。 她闻言,没多想,只对嬷嬷说了一声,“既是身子不适,送些补品过去。” 顺嫔如今是她这边的人,为了笼络她,李贵妃倒是不吝啬一些小恩小惠。 总归是,顺嫔能够哄住皇上,只要她还受宠,自己的日子也只会是更加顺风顺水。 储秀宫中。 皇帝握着床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女子的手,紧张地瞪着一旁的太医。 “说,到底怎么了?爱妃好端端的怎么会恶心晕倒?” 太医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手隔着一方帕子把脉,面上惊了一下。 随后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再把了一次。 好一阵后,他才颤巍巍地抖了抖袖子,跪在皇帝面前。 “皇,皇上——顺嫔娘娘,这是,这——喜脉啊!” 不怪太医惊讶,而是皇上龙体违和,这些年,早就亏空了。 多年来,后宫中几乎再也没有传来好消息过。 如今皇上看着愈发年迈了,居然还有后宫妃嫔怀孕…… 这些平日里不敢说真话的太医,自然是惊讶。 同样惊讶的还有皇帝本人。 他原先是担心顺嫔是不是受了风寒,毕竟还在新鲜头上,美人年轻貌美又乖顺,总是依赖他,这叫他极大地满足了这个年纪诡异的那些自尊心和虚荣心。 可是多年后宫没动静,这点到底叫皇帝心中焦急又难堪。 总觉得自己都要被诟病了。 如今,太医却说,顺嫔有喜了?! 他呆了一瞬,随后不禁看向床上似乎也是惊讶的顺嫔,面上狂喜,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 “爱妃,爱妃你听见了没?你,怀上朕的龙嗣了!” 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顺嫔顺势做出很惊喜的模样,忍不住抱着皇帝的腰,轻声娇怯,“皇上,这,臣妾有了皇上的孩子……呜,臣妾总算是对得起皇上的宠爱,臣妾好开心……这是真的么?” 皇帝听了,心中更是欢喜,是啊,后宫这么多女人,他宠幸得不少,怀不上不是怪她们么? 看看顺嫔多体贴! “宣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宣过来,再给爱妃把一次脉!” 一个太医不确定,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总能给他一个确定说法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7嫉妒,母凭子贵封妃 储秀宫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李贵妃的。 “什么?怀上了!” “砰——” 李贵妃手中的茶盏就这么应声落地,碎了。 一旁的嬷嬷立即上前拿了帕子给她擦拭手上溅到的热茶水。 “娘娘……” 她小声地开口,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嬷嬷心里清楚,孩子这件事,没法安慰到贵妃。 毕竟—— “凭什么!孩子,本宫……” 李贵妃面容有一瞬的狰狞,她才接受了自己不能再生育的噩耗,偏偏这时候传来顺嫔怀有身孕的消息,这叫她如何意能平! 怀上了……顺嫔如今已经是宠妃了,德妃死后,更没有人可以能分去她的宠爱—— 现在,居然怀上了孩子! 皇上已经这般宠爱她了…… “当初德妃不是给她下了绝育的药?” 那些避子汤也是每次都有喝的。 怎么就怀上了?她子嗣如此艰难,顺嫔这孩子却来得这般简单! “娘娘……那位,据说是,白日……白日也有拉着皇上……” 嬷嬷脸上臊红,一把年纪了也说不出口“白日宣淫”的话来。 只憋着一张老脸,支支吾吾地说给李贵妃听。 李贵妃闻言,面色铁青,若是白日,非是皇上翻牌子临幸,自是不必喝药…… 更何况德妃倒台后,她为了拉拢顺嫔,并没有给她送什么汤药,免得起疑后对自己怀恨在心。 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好运,竟是怀上了? “一月有余了……这孩子还真是顽强!” 李贵妃咬碎一口银牙,面上狞笑着,手指抓着桌沿,眼底都是恨意。 “娘娘宽心些,就算是怀上了,那也还没生下来不是?是男是女就更难说了,皇上如今这个年纪身子骨也不比从前了…… 就算是生了一个皇子下来,能不能长大先不说,就算长大了,咱们殿下早就……不是?” 省略的是什么,主仆二人心知肚明。 闻言,李贵妃果然神色好了些,是啊,怀上孩子了又能如何? 能不能有那个福气将孩子生下来,能不能生下个皇子,这孩子能不能顺利长大都难说。 更别说想要威胁到她皇儿的地位了。 如今陛下这个身子骨,说白了,也就这两年的事了,那个孩子刚生下来难道还能襁褓中同自己的皇儿争夺皇位不成? 想到这,她微微松口气,心里那股怨气稍稍平息了些。 但仍然影响了整日的心情。 “娘娘,别气着自个儿的身子,如今顺嫔是您这边的,就算是怀有龙种,她想要顺利生产只能寻求娘娘您的庇佑……毕竟,怀了孩子后,便不能服侍皇上了。” 嬷嬷重新给李贵妃端上了一盏茶,开解着说道,“这个时候,她才是最担心的,娘娘何不,答应替她保胎?” “保胎?” 李贵妃咬了咬唇,饶是她在世人面前是多么高贵优雅大度,可她原本就不是这样的人,相反,她心思狭隘,根本容不得一点委屈。 她不收拾顺嫔就不错了,还让她给那个小贱人保胎? 光是想想,李贵妃就眉心深深拧着,接受不了。 嬷嬷语重心长地继续劝着,“娘娘,您日后可是要坐稳六宫的……如今若是不能忍这一时,将能拿捏的利用的握在手里,倘若叫那顺嫔生了反对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现下,她正得宠。” 这番话,说到了李贵妃心坎里。 她捏着手指,抿着唇,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浊气来。 保胎,日日看着那个女人在她面前炫耀怀孕的模样,她闭了闭眼,只觉得心口难受极了。 如果不是吃错了药,她也不会再无机会当母亲,而这般难受。 “好……” “娘娘!” 她刚松口,就听见外头大太监有些紧张的唤了一声,似乎有事要禀报。 “何事?” 李贵妃扬了下眉,声音沉静地问了一句。 “皇上下旨……晋顺嫔为顺妃!” 大太监似乎是知道李贵妃怕是接受不了,也不敢进来,就隔着帘子,哆哆嗦嗦地回着话。 顺妃? 孩子都没生下来便急着封妃了,若是生了个皇子岂不是要登天,和她平起平坐当个贵妃? 原先还能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李贵妃,一下子站起来。 她狞笑起来,低低的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嬷嬷你听到了么?当年本宫生下皇儿才得以晋升个妃位,而贵妃的位子还是兄长立了功,皇上为了彰显对李家的重视才赐的…… 可她何德何能啊!她一介小吏之女,能够媚宠当个嫔便是她泼天的富贵了!孩子都没生下来便晋妃,陛下这是有多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 “本宫这是才将德妃踩下去,就又亲手扶上来一个更甚德妃的对手啊!” 李贵妃不禁踉跄一下,扶着桌子,满是恨意地说道。 这下,嬷嬷不知该如何劝慰了。 皇上这可真是,这孩子都没三个月,便这般大行嘉赏,这意思是不管顺嫔这一胎能不能保住,都稳坐妃位了。 万一生下来是个皇子…… 嬷嬷明白李贵妃在担心什么,孩子是威胁不到惠王的地位,可是顺嫔——不,如今该叫顺妃了,却可以威胁到娘娘的地位。 万一陛下临死前将顺妃的位分再晋一晋,那就真的是同娘娘平起平坐了。 但她还是扶着气血不顺的李贵妃,“娘娘莫要动气,顶破天了去,她也只能是个妃,就算陛下……哼,她这般受宠,若是陛下有个好歹,她理应——殉葬。” 为了宽抚李贵妃,嬷嬷眼底寒光一闪,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 殉葬啊…… 李贵妃眼里溢了一丝笑,是啊,只要她的儿子坐上了皇位,到时候,皇上生前那些妃子,她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像是顺嫔这样媚宠碍眼的,她若是不喜,便让她随皇上殉葬就好。 生死都由她这个太后来做主。 “行了,既然她双喜临门,本宫也不是小气的人,送一些补品和首饰去吧——挑好的。” 李贵妃扶了扶微微晃动的簪子,嘴角冷冷地勾了勾,如此吩咐着。 见她忍耐下来了,嬷嬷也松口气,忙笑着应下。 “是该挑些好的,顺妃一定会感念娘娘的恩泽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8丹药,瞿先生的“忠告” 顺嫔有孕,皇上龙颜大悦,封赏为妃的消息,短短一天,整个皇宫和前朝都传遍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皇帝还大告天下般地高调赏赐,丝毫不担心尚不满三个月是不宜这般宣扬的。 顺妃也不担心,甚至还乖巧地反过来对皇帝说什么“皇上洪福齐天定能保佑麟儿”,让皇帝龙心大悦又赏赐了不少东西。 “顺妃娘娘,补品好了,要端上来么?” 恰好这日皇帝下朝便来储秀宫探望顺妃,顺妃躺在床上养胎,宫女端着一碗补品进来,先是向皇帝行礼,随后便请示地问顺妃。 顺妃微微颔首,“今日炖的是什么补品?” 皇帝把玩着她的手指,一边轻轻摸着她平坦的小腹,闻言也看向宫女,他很重视这一胎,自然是不希望有什么闪失。 “是昨个儿贵妃娘娘那边差人送来的,说是安胎吃极好的。” 宫女恭恭敬敬地应答着。 贵妃? 皇帝眉梢微微一抬,还不待他思索说什么,顺妃便伸手,“原是贵妃娘娘送来的,还不快些拿给我?” “不愧是贵妃,大度仁善。”皇帝见顺妃这般在意李贵妃送来的东西,不禁戏谑,“朕给你那么多补品,怎么不见你急着吃?” 顺妃闻言,立马红着脸小声道,“皇上送的臣妾自是欢喜,可贵妃娘娘赏赐,臣妾不能拂了她的面子……皇上,贵妃娘娘那,您也不能冷落着,要不然,您看臣妾怎好用着她的补品,又……霸着您呢?” 她说着,小手轻轻抚着皇帝的心口,娇滴滴又柔弱无骨的,像一只盛开在枝头的梨花,羸弱而温柔。 正合皇帝的心意。 他喜欢的便是这种柔弱得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同样的话,如果换一个人换一种口吻说,皇帝会觉得这是对方为了巴结贵妃,将他往外推的表现,会觉得这个女人恃宠而骄。 但顺妃,他看着女人柔顺雪白的脸,她胆子小,做什么都谨小慎微,哪怕如今他给了她妃位,她仍是这种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怕得罪人,又怕闯祸的性子。 德妃当初仗着宠爱,作天作地,可不知道爱惜他给的恩泽宠爱。 尽情挥霍和小心受着,男人更喜欢后者。 想着,他便抚着顺妃柔顺的长发,“你啊你,胆子这么小,贵妃大度,又不会因为朕宠爱你而怎么样,放心吧。” 看了眼宫女端着的补品,“太医检查过了没?是爱妃能吃的补品吧?” 倒不是怀疑李贵妃,而是怕补品太补,顺妃身子不适应。 他不希望好不容易得的一个皇嗣,出什么差错。 “太医看过了,说是于顺妃娘娘安胎有益无害。” 皇帝闻言,才放心。 又拉着顺妃说了几句话。 大监看了眼天色,走到他身侧,“皇上,该去瞿先生那了。” 瞿先生便是皇帝接回皇宫中捧着的高人,最近皇帝十分信赖这位瞿先生的丹药,总觉得吃了对方的药后,他的身子骨都好了不少。 这不,之前瞿先生还说他于子嗣上有些困难,后来他开始私下服用瞿先生给的丹药。顺妃果然怀上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身体果然在瞿先生的丹药调理下恢复了元气! 如此说来,假以时日,他必定能恢复年轻力壮的精力来…… 那时候,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更甚是这龙椅,都不用担心不是他的了。 想着,皇帝脚步轻松地朝着祈福殿走去。 瞿先生如今被皇帝以贵客之待遇安置在祈福殿,皇帝一进门便看见灰袍子的男人正将什么东西往炼丹炉里扔。 听到脚步声,也没有转身行礼。 皇帝却习以为常—— 高人嘛,总是有些高傲的,再说如今他全靠瞿先生的丹药才龙精虎猛,更是对其包容心强了不少。 “瞿先生!” 皇帝爽朗地笑了一声,踱步到灰袍男人身侧,看着男人戴着面具讳莫如深地看着炉子的样子,神色稍稍正经肃了些。 咳了一声后,便是对他喜道,“你的药果真有用,朕近来睡得也好,感觉精气神都好——还有,你应该听说了,朕的爱妃有孕了!” 爱妃? 灰袍男人微微扯了扯嘴角,一个疏离寡淡的冷笑,一闪而逝。 隐藏在那面具后。 “恭喜皇上。” 他只拱手,说了四个字,然后继续给炉子下添了柴火。 “先生这是炼的什么丹?” 习惯了他神神秘秘又不爱说话的性子,皇帝并不觉得对方冒犯无礼,毕竟在炼丹,自然需要认真专注些。 瞿先生看了眼炉子,然后对一旁候着的药童道,“看着些,莫要偷懒,每隔半时辰添一次火。” 药童忙道,“是!”然后认真地重新扇起来扇子。 瞿先生吩咐完药童,才转过身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皇帝跟他去前厅。 “回皇上,在下炼的是固本培元的药,皇上国事操劳,须从根本上多补补元气。” 他声音沙哑,语气沉静,但说出来的话叫皇帝无比信服。 他点头,闻言更是喜上眉梢。 固本培元啊。 的确是需要这丹药。 “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内务府,若是还缺什么材料,朕派人去弄!对了,先生可还有……咳,那提精气的药?” 皇帝前面的话还是高声,后面却又压低声音,面上微微不自在地说着。 眉眼间虚浮,一看便是重欲。 来到了前厅,皇帝让瞿先生坐在自己下方,后者给皇帝倒了一盏茶,又拿起高架之上的一个香炉,将里头的香灰取出一些,撒进茶盏中,递给皇帝。 “这香灰可驱皇上体内湿毒之气——至于皇上想要的丹药,有是还有,可在下有一句话不得不讲。” 皇帝哪管其他的,听说香灰可驱毒什么的,看了眼一旁的大监,后者从善如流地拿了银针试了试,没变色后,退到一侧。 于是,皇帝端起茶盏便饮,皱了皱眉,味道不是很好,但他还是仰脖一口饮尽。 随后看着男人平静的眸子,道,“先生请讲。” 瞿先生语气四平八稳,“皇上正是固本之期,不宜在房事上频繁,至少,近十日内,最好不要沾—— 否则,泄了精元之气,药效便失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皇帝将信将疑,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好起来,不就是靠瞿先生的丹药? 对方这是忠言逆耳,但绝对是为他身体着想的。 “好,朕知晓了。” “嗯,女子之体多污秽之气,皇上若是不慎沾了污浊之体,于您的修行之道是大为不利。” 瞿先生说着,抬手,按了按自己面上的面具,手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皇帝立马正襟危坐,不觉得对方的话有何不对之处,牢牢记在心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9流言,贵妃意图勾引 “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李贵妃正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听到宫女兴奋的呼声,手中梳子一顿,眼睛亮起来。 忙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妆容,理了理衣襟,便出去迎接皇帝。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不必多礼。”皇帝上前,伸出一只手扶起行礼的李贵妃,后者起身,面上雍容华贵又带了几分淡淡的欣喜。 “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赎罪——” 她优雅得体,皇上面上还是很喜欢的,虽然其实他更喜欢不这么端庄的妃子,但这么多年来,明面上最符合国母风范,被他放在最高妃位的,还是这位。 这便也是,李贵妃取舍后的得失。 男人的宠爱是一时的,但高高在上的地位却是永恒的。 “听顺妃说,爱妃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说你是宫里最和善的,朕深以为然——你看看,朕给你带了什么?” 皇帝和颜悦色地说着,拍了拍手,便有太监将一个个盒子呈上来。 只见盒子里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以及首饰。 她只是扫了一眼,面上带着几分欣喜,“臣妾谢皇上……” 起身微微福身要行礼,只是垂下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嫉恨。 区区一个顺妃,就将皇上迷得连人情都替她做了。 她堂堂贵妃,哪里需要她让皇上过来替她邀宠? 李贵妃想着,心里更是觉得屈辱难堪。 只觉得这就像是顺妃施舍给她的一点皇上的宠爱似的。 施舍? 她配么? 李贵妃这么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顺妃这“小恩小惠”的“回报”? 所以储秀宫里,秀丽柔弱的顺妃,拿着针线,绣着一件小孩的肚兜,表情微微带着几分笑意。 一旁伺候的宫女只当她是怀上孩子一时太过高兴,要不然怎么才一个多月就自己绣起来肚兜了? 实际上—— 顺妃眼底的笑,根本就不是为人母的喜悦,更像是,某种计谋达到目的的喜色。 李贵妃送走了皇帝,随后脸色便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嬷嬷,你说,她这是不是故意羞辱本宫?” 是在讽刺她人老珠黄,不再得皇上宠爱,才这般劝着皇上来她寝宫? 抿着唇,李贵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鬓角,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貌姣好,雍容华贵,可是…… 到底不再年轻。 不由得咬碎了牙,心里被激起了一股胜负欲。 她这些年得到了皇上的尊重和敬爱,至于宠爱,她这种高门嫡女出身的,根本不屑于用手段同那些女人争抢。 但现在,顺妃仗着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就觉得她能做主了,可以将皇上让给自己不成? 嬷嬷看了眼李贵妃铁青的脸色,不禁叹了一声,不知该从何劝解。 但想着如今顺妃的行为…… 李贵妃此时还只是心存不满,但没想到过了几日后,后宫传出流言来。 说是李贵妃色衰爱驰,留不住皇上,顺妃有孕不便侍寝,而皇上连着去了两三日贵妃寝宫却并未召幸…… 皇上看来果然还是宠爱顺妃一些,至于李贵妃,似乎也是因为顺妃提了,皇上才去看一眼。 总之,流言最后传到李贵妃这时,她绞断了指甲。 “岂有此理!” 她怒拍了一下桌子,“必须严惩!本宫堂堂贵妃,岂容这般言论羞辱?小安子,你去查谁放出来的流言,然后处置了!” 见她又动气,嬷嬷听着刚刚宫人传来的流言蜚语,也很是生气。 想了下,开口道—— “娘娘,您何不稍稍放低姿态,留住皇上呢?过几日便是您的芳辰,若是您愿意,皇上岂会不留宿您这?” 她觑了眼李贵妃的神色,见似乎是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言,便又下一剂猛药。 “娘娘想当初也是很是受宠的,只是您端庄高贵不愿同后宫妃嫔争宠,现在,既然皇上愿意来,您若是得了临幸……还怕堵不住后宫这群小贱人的嘴么?” 伺候李贵妃多年,嬷嬷知道其实李贵妃内心很在意宫中流言,毕竟是个爱面子的,哪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色衰爱驰不受宠? 果不其然,李贵妃抿了抿唇,看了眼嬷嬷,“嗯,那你准备些……皇上喜欢的。” 眼神带了些深意,这个喜欢的指的是什么,嬷嬷过来人,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 伸手拿起梳子给李贵妃梳头,看见一根银发,忙将其藏起。 “娘娘放心,皇上啊一定喜欢!” 听着这话,李贵妃看了眼镜子里总是端着的一张脸,不禁微微臊了下。 她不到四十,自然是也不想独守空闺的,想着,她舔了下唇。 李贵妃芳辰前一晚,皇帝过来李贵妃寝宫用晚膳—— 他倒是想陪顺妃,但对方说什么如今李贵妃愿意作保保她这胎,不辞辛苦的,又快到芳辰日了,愣是将他给劝过来了。 想着自己这几日反正也在禁房事,去哪个宫里都是一样,比较一番后,还是端庄守礼的李贵妃这边安全。 一来她不会勾着自己做那档子事,二来她年纪也不轻了,对着这么一张不再年轻又很是端庄优雅的脸,老皇帝说真的,不太有兴致。 不知道是不是熏香的问题,老皇帝多喝了几杯,闻着有些宜人的香气,肚脐下三寸处,没能忍住的,有了反应。 李贵妃今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刚要推波助澜地扶着皇帝就寝,就见明明已经有了反应的皇帝忽然扶着桌子站起来。 脸上涨红,随后看着优雅走向自己的李贵妃,老皇帝像是见贵似的,忙推开了她。 “来人,摆驾回宫!” 背影有些慌乱,就好像生怕李贵妃过来缠着自己一样。 李贵妃看着落荒而逃的皇帝,一张含春的俏脸顿时阴沉苍白了下来。 “啊——” 她看着桌上助兴的酒水和她精心吩咐的小菜,一把掀了桌子,眼里满是羞辱恼恨。 皇上这是嫌弃她了不成?! 想着这个可能,她不禁面如纸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0芳辰,进宫赴宴 李贵妃芳辰,在宫中举办宴会,宴请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 衾嫆随着衾潇一道入宫,衾老夫人夜里吹了风着了寒凉便在府上养病。 穿着一身绯色繁复华服,衾嫆在宫门口遇见了舅母和容央,以及赵宁。 衾潇见状,向容夫人和赵宁稍稍见了礼,外男不便和女眷待一块,恰好容敬也是,两人便一道结伴进宫。 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打量的赵宁,回想着方才男人见她时略微不自在的拘谨表情,嘴角勾了勾。 如常地和衾嫆说话。 “宁姨你送的什么啊?” 衾嫆为了帮自己老爹拉高印象,又乖又甜地和赵宁打好关系。 因为姑姑叫起来怪怪的,她就索性和容央一样喊赵宁“宁姨”了。 “还不是那些个俗物,反正就是个过场。” 赵宁毫不掩饰自己对李贵妃的芳辰的不在意,容夫人忙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她。“这里可是皇宫,你可别依着你的性子说话。” 她有些担心赵宁快人快语落人口实。 赵宁却笑着安抚她,“静姐姐就是太谨小慎微了,我又不傻,这不是当着你们的面没有外人才这么说么。” 她说着,打量了眼衾嫆今日穿的衣裳。 “你这身款式真漂亮,是哪家的新款?” 她一开口,衾嫆才想起来自己可以送准继母衣裳啊! 眼睛亮了亮。 容央很是配合地捂着嘴笑着,“宁姨,您不知道么?这是她自己名下的铺子的新款式!” 闻言,赵宁不禁眼睛亮了亮,“改天一定要带我去捧捧场,虽说我爱舞刀弄枪,但总归是要些新衣裳的……” 衾嫆表示理解,毕竟都定亲了,也要打扮打扮。 对于打扮,她是很有心得的,便对赵宁打包票,“宁姨你放心,我啊平时没事也会研究下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 “可不是么,表妹这方面可有天赋了,先前还自己画了一套首饰图,送我当礼物呢!我戴出去啊,不少人问是哪里买的,都想要。” 容央很是捧场,叫赵宁更是来了兴趣。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好啊,那我就厚着脸皮,也问你要一套首饰衣裳了!” 衾嫆乐得她直率问自己要东西,立马点头,容夫人见状,故意吃味地开口,“那我这个当舅母的,可有?” 没想到稳重不爱说笑的舅母也这么说,衾嫆先是愣了愣,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当然有了!都有都有,我现在可有钱了……” 容央忙捂着嘴乐了,“是啊,毕竟嫁妆聘礼丰厚,如今上京里头谁不羡慕镇国公府的衾大小姐嫁得好呢!光是聘礼嫁妆就价值连城了!” 听她打趣,衾嫆不甘示弱地打趣回去,“哪有戚小将军给的聘礼花样多啊,你还说我呢,如今上京里头谁不夸容大小姐命好,未来夫君横行无忌偏偏啊就被容大小姐吃得死死的,以后啊,怕是个惧内的!” 两个小姑娘待嫁之身,说话却愈发没有顾忌了。 容央脸一红,抬手作势就要打她。 赵宁被姐妹俩逗得咯咯笑,反倒是容夫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一手拉了一个地佯怒地训道,“愈发没有个正行了,大姑娘家的怎么都不害臊呢!” 容央忙乖下来,只是瞪着衾嫆,气呼呼的。 衾嫆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不怕羞。 但进了宫门后,便俱是老实了下来,毕竟人多嘴杂的,传出去不好听。 正凑巧的,孙若盈不知何时从后面赶上来,先是得体地向容夫人和赵宁见礼,二人微微颔首温和客气。 容央直接一个白眼,微微抬着下巴,像是没看见这人似的。 之前孙若盈把她当枪使了一次又一次,又针对衾嫆,她能给她好脸色才怪了,没直接动手就是好脾气了。 孙若盈却也不在意容央,或者说,她从头到尾实际上都是冲着衾嫆来的。 她一双秋水眸望着衾嫆,微微浅笑着,“衾小姐别来无恙。” 衾嫆下意识抿了下嘴角,总觉着孙若盈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隐约间感受得到对方明明不喜欢但还是硬往她跟前凑的别扭来。 她淡淡地扯了扯红唇,“还好。” “你今天很美。” 孙若盈扫过她的衣着,微不可闻地眼底划过了一丝暗色,优雅又大方地赞美了一句。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美,并且似乎及笄后,容貌更甚了。 从前孙若盈觉得只是靠一张脸又能如何?但她发现,衾嫆的美,就是能叫不爱美色的男人也沉迷,或者说,她的美若是不属于他,他便会忍不住去追寻去掠夺。 因为男人或许都喜欢得不到的美人。 不爱美色不过是因为眼光太高,看不上寻常美人。 第一美人啊,这个名号衾嫆十几岁便冠上了,如今成年了,恐怕是还要风光好些年。 想到惠王那心思,孙若盈指甲嵌入手心中,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不露声色。 “我表妹每天都很美。”容央觉得孙若盈哪哪都不顺眼,听她这赞美也不得劲,直接反唇以击。 孙若盈听出敌意来,眉心微微一拢,随后似是察觉自己说错话般,忙道,“是,衾家容家两位小姐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若盈自惭形秽。” 伸手轻轻地按住容央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同孙若盈当众发生口角。 衾嫆淡淡地接过话来,“孙小姐过谦了。时辰不早了,还是先进去吧。” 不知道孙若盈又要打什么主意,衾嫆觉得少接触为妙,毕竟孙若盈看着落落大方,与世无争的,出手便是对自己亲生父亲也是下杀手的。 进了大殿,女眷凑到一块,便是些家长里短的,衾嫆和容央乖乖坐着听贵妇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时不时害羞地谦虚两句。 没意思。 衾嫆吐了一口气,端着酒杯想要尝一尝,就感觉对面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就对上楚漓温润含笑的脸,他见她看过来,便是嘴角上扬了下,指了指他面前的酒杯,又对她摇了摇头。 不让她喝。 衾嫆知道自己的酒量……蓦地脸就红了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点气势都没,像是炸毛的猫。 楚漓见状,低低笑了一声。 一旁,将两人眉来眼去的一幕落在眼底的楚唯,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朝衾嫆冷不丁地看过去。 嗤,对着楚漓便笑得如此开心明媚。 “五弟看起来过得不错。” 他没忍住,直接端起酒杯,朝楚漓举杯,不冷不热地开口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1变故,皇帝吐血了 楚漓微微拢了下眉心,但转过脸来对着楚唯时依旧是那副温煦谦和的模样。 微微抬了抬手腕,举杯,“托兄长的福,一切安好。” 将楚漓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后,楚唯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衾嫆微微拧着眉头似乎对此不满,不禁嘴角上翘,仰脖,一口饮尽了杯中清冽的酒水。 她不快活,他就觉得解气了。 只要她不望着楚漓笑得那么甜,他便心底顺气。 是怕他害楚漓? 呵,在她心中,恐怕他已经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了。 “怎会是托我的福——五弟能娶上京第一美人,想来如今春风得意,都找父皇要聘礼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的,没有什么讽刺的意思,但表情却很是微妙。 楚漓并不介意,反倒是谦逊而略显难为情地笑了下。 “让兄长见笑了。” 他微微抿了一口酒,便将酒杯放下。 楚唯有种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微微撇了眼楚漓的酒杯,“五弟便只饮一口?” 说着,微微点了点他自己空了的杯子,似是在说他都一口闷了,楚漓却只是一口,不合理。 楚漓面带抱歉地道,“兄长见谅,臣弟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不宜贪杯,若是在宴上出岔子,便是扫了贵妃的兴。” 垂眸间,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贵妃的生辰,他母妃的忌日。 偏偏他还不得不做出与众人一般欣喜欢乐的模样。 他将话说到这份上,楚唯只微不可闻地哼了声,没接话茬,眸子看向对面。 孙若盈立即朝他点点头一笑,至于衾嫆,看了眼便将视线错开,同容央说话去了。 楚唯没有表情,但眼底寒芒一闪而过,孙若盈几乎是本能的,就朝隔了一个位子的衾嫆看去,只瞧见她带着浅笑的,绝美的一个侧颜。 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握紧。 垂下了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唯微微蹙眉看向大殿之外。 “你去看看,父皇与母妃为何还未到?” 时辰差不多了,却久久不曾见皇上同李贵妃出席,殿内好些人都不禁好奇议论。 衾嫆默默看着面前的酒杯,趁没人注意,忙看向对面的楚漓。 她心口跳得很快,眼底隐隐有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像是无声的一种询问、期待和支持。 楚漓微微抬手,冲她举杯,嘴角挂着温煦的笑,只是眼中却没有喜色。 衾嫆明白他心中难受,刚看到他时,她努力让他开心点,和他对视交换眼神,但如果没有看她时,他便只剩下面具一样的温和笑容。 没有温度。 李贵妃还没来,那便是计划开始了。 今日,顺妃也没来。 皇上对她这一胎很是看重,特许她安心在储秀宫中养胎,不必参加宴会。 至于皇上……这会儿应该同李贵妃在一块。 楚唯的人出去后,宴上不少人注意到了,随后心里的疑惑更甚。 今天李贵妃是主角,却始终不出面,莫非是……耽搁了? “不,不好了——” 这时,一个太监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不知道该找谁,最后来到楚唯身前,“惠惠王殿下!皇上,皇上吐血了!” 什么? 他这话一落下,所有人都震惊地站起来。 衾嫆也顺势做出惊讶的样子。 楚漓默默站起来,面色沉静担忧。 “怎么回事?请了太医了吗!母妃呢?母妃在哪?” 楚唯表情变了变,父皇吐血,母妃呢?母妃人又在何处?此事是否同母妃有关?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她在寝宫,皇上,皇上也在娘娘寝宫……太医请了……” 太监支支吾吾的,话说不清,但仅仅是这些,便足够楚唯紧张的了。 他是聪明人,太监难以启齿的犹豫,还有这些话结合起来,楚唯不禁捏着拳头,心中有股很不妙的错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回头,看了眼楚漓。 是不是他干的? 他有那么一瞬,是这般怀疑的。 但来不及思考这些,他咬着唇,沉着脸,本能地不希望楚漓知道此事真相似的,对楚漓道,“五弟,你在这安抚朝臣,我去去就回。” 楚漓:“可父皇……” “父皇那有我,你在这!” 楚唯抿着唇,几乎是带了命令的口吻,道。 似是被他的反应弄得吓到了,楚漓只好唯命是从地应了一声。 于是,楚唯沉着脸,跟在太监身后,急匆匆地往李贵妃的寝宫赶。 剩下烂摊子给了楚漓。 席间众人不禁猜测纷纷,几个重臣,交换了眼色。 看向缺席的两个位子。 不禁深思。 楚唯赶到时,皇上已经醒了。 而李贵妃披头散发地跪在床边,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栗。 寝殿内的气味并不好闻,身为男人,楚唯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不禁眉心深深地凝了一下。 而皇帝面色灰白地靠着床,被子上还有一滩血迹。 太医给他扎了针后,他浑浊的眸子抬起,看了眼侯在一旁的楚唯。 “父皇,您可还好?” 他忙上前,没有管跪着的李贵妃,担忧关切地问道。 皇帝闻言,气得指着地上的女人,“好?朕险些被你不知寡义廉耻的母妃给害死!” “轰——” 皇帝当着这么多宫人还有太医以及楚唯的面,这般龙颜大怒地指着李贵妃,还骂她“不知寡义廉耻”这样重的话。 李贵妃身子一震,微微抬起脸来,眼睛红肿一片,看得出是受到惊吓和哭过,她身上披着华服,仔细看,脖子上还有几块红痕,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但她不敢相信地望着靠坐在床上指着自己劈头盖脸地骂过不说,现在又当着她的皇儿面前说她不知耻。 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不禁咬着唇,哑着声音,“臣妾……该死。皇上息怒。” 这八个字,艰难地从她唇齿中说出来,今天明明是她的芳辰,却因为…… 自己被厌弃不说,还牵连了皇儿,她悔恨地捏着帕子,咬着唇,低低地哭着。 皇帝现在见她就烦和心悸——险些死在她身上,这叫他以后看到她都不敢有那方面的兴致了。 楚唯忙跪下,“父皇息怒,当心龙体。” 面色凝重起来。 父皇这是迁怒自己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2被贬,褫夺封号 将太医赶了出去后,皇帝看着地上还低泣的李贵妃,以及被迁怒的楚唯,心烦气躁的,但还是忍耐了。 “贵妃身为贵妃,理应端庄作表率,怎可学狐媚之术——咳,你好生反省吧!至于惠王,你去让宴上的那些人都自请散去吧,你母妃这个样子,就不要过去弄什么芳辰宴了。” 说完,皇帝闭上眼,又开始咳嗽。 似乎是累极了。 李贵妃的神色沉了下去。 今日是她的芳辰,可皇上在她的寝宫吐血,随后便不让她参加宫宴,让人取消了宴会,三品以上的大臣啊,不说他们心思多聪明,他们的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这里头的弯弯道道,稍稍想一下便能想到是她惹了皇上不喜,龙颜大怒之下,才会如此处罚她。 李贵妃咬着唇,眼眶通红,“臣妾……有罪,皇上息怒,切莫因臣妾之过,动气伤着自个儿。” 方才皇上在她身上一口血吐出来后,气得恨不能将李贵妃掐死,但现在冷静下来,看见一向高贵优雅的贵妃这么狼狈地跪在地上,头发披散,衣裳不整,上面还沾了几滴血…… 皇帝微微吐了一口浊气出来,虽说怪李贵妃没事勾着他,但到底也没有太狠心,只冷淡地说了声,“褫夺你执掌后宫的凤印,贬为李妃,既你不配贵妃之品性,就好生在自己寝宫里待着静思己过!” 方才太医说了,这次……伤了他的根本,有些严重,怕是好些时日不得临幸妃嫔,这还不算糟糕的,皇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眼角多了一条皱纹。 不由得就想起瞿先生说的,不得沾荤欲,不可行房事,若是沾了浑浊之体,对他的修行有弊无利。 这般想着,他对李贵妃的处罚,他不禁觉得轻了些,但扫过一旁很是关心自己身体的惠王,到底是忍住了。 也罢,她只是稍稍引诱,没想到他太久没沾女人,一下没忍住…… 皇帝觉得奇怪,今日的贵妃,身上的香气让他有些欲罢不能,可明显他对贵妃这口是不好的,年轻时候都没有多荒唐,没道理如今她这般岁数了,他反过来对她有了想法? 心里存了疑,但皇帝当着贵妃母子俩却并没有露声色。 虽是他觉得处罚得轻了,可对于李贵妃而言,却无疑是晴天霹雳! 试问,生辰之喜,先是取消了她的芳辰宴,随后紧接着又褫夺了她协理后宫的凤印以及贵妃之位,这般无疑是对她的莫大羞辱了。 偏偏皇上还一副“念及旧情放你一马”的模样,李贵妃,不,如今是李妃了,身子一个趔趄,便跪坐在地上。 她狼狈地抬起脸,红着眼眶,声音里带着哭腔地说道,“皇上……臣妾……皇上恕罪!” 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如果现在开口求情,可能免去惩处的希望渺茫不说,还会给皇上留下一个不知好歹不知足的坏印象。 可她怎么能容忍,怎么能容忍自己所有筹谋这么多年的努力,一朝毁于一旦? 李妃啊……连一个封号都没有,还不如顺妃! 这传出去,还要她如何见人! 她不禁看了眼一旁的楚唯,后者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有些震惊错愕。 不禁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怪她居然惹怒他父皇,以至于降罪降了她的位分。 李妃止不住地打了个寒噤,她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自己脚底窜上头顶。 帝王无情她认了,可她一心培养的好儿子,居然也怪她? 她是为了谁!她都是为了谁啊! “父皇息怒!”楚唯心底怪母妃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无法挽回的漏子,想帮她求情都无从下手,只能求父皇平息怒气不至于迁怒。 “儿臣虽不知发生何事,但父皇如此生气,一定是母妃做得不好。”他斟酌着,语气里带了几分自责懊恼。“但如今顺妃娘娘有孕在身,若是褫夺了母妃协理后宫之权,这后宫之事繁杂,又该是父皇苦恼的了。” 他担心皇帝褫夺了母妃的权后,直接给了顺妃,但顺妃只是没有什么靠山的小小宠妃,才升上的妃位,不至于。 所以他故意说到顺妃身上,言下之意未尝不是提醒父皇,若是母妃降下来了,那后宫便只有顺妃独大可堪凤印重用,但顺妃这一胎,父皇如此看重,根本不可能让其辛苦忙碌。 果然,闻言,皇帝皱了皱眉头。 若是以往,德妃尚在,他倒是可以直接让德妃接手,可如今后宫位分高的妃嫔竟是只剩下李贵妃和顺妃了。 他收回李贵妃的凤印的话,后宫事务便无人可以打理,他又舍不得顺妃劳苦。 抿了抿唇,他呼吸沉了沉,看了眼唯命是从没有求情的母子二人,不得不说这两人都很知道分寸,这点也是皇帝一直多年来宠爱他们的原因之一。 “行了,凤印收回,后宫继续交给你打理,但这贵妃的位子,等你反省过后再议吧!” 也就是说,褫夺只是暂时的,要看她后面的表现。 李妃眼中含着泪水,忙叩头谢恩。 楚唯也拱手叩谢。 随后御驾便来了,皇帝回了自己的寝宫,忙让大监去请瞿先生来。 这边,李妃还跪着,嬷嬷上前要扶她,却被她一手甩开。 她自己站了起来,看着已经起身,平淡地看着自己的楚唯,不禁咬着唇,白着脸冷笑地问了一声,“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啊!” 知道楚唯是为了哄皇帝平息怒气,可听着自己亲生儿子一个劲地否定她,责备她的过失,李妃心中就很是委屈难过。 明明是皇上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抱着她便要敦伦,她半推半就才成了的事…… 结果皇上吐血了,她就成了罪人了? 这算什么道理? 全怪罪到她头上,就连儿子都怪她…… “母妃这会儿应该想的是怎么挽回父皇的印象,您今日这般,算是失了圣心了。” 他这话,语气带着几分就事论事的冷淡,虽然没有直言,但对于她这个岁数居然糊涂到要用身体来挽留圣心的做法感到十分的不理解。 李妃气得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娘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3转变,不眠之夜 李贵妃被贬的消息,顺妃这边是第一个知道的。 彼时,她正将宫女摘了哄她开心的晚梅插入花瓶中,闻言,手微微顿一下,语气带着几分感叹地道。 “不知发生何事了,李妃也是……哎,皇上可还好?” 她直接称呼李贵妃为“李妃”,神色很是自然。 宫女不禁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打量。 没道理啊,顺妃不是站在贵妃这边的么?之前还不忘在皇上面前给贵妃娘娘说好话…… 宫女想着,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您要替贵……娘娘求情么?” 顺妃拿了剪子,将花瓶中的红梅多出来的枝叶剪掉,闻言,笑了一声。 一向温软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刺耳,“她是贵妃的时候,本宫不得不投靠她,如今本宫是顺妃,而她——呵,连封号都没有,比本宫还比如,区区李妃,本宫为何要帮她?” 这番话,叫宫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吓得跪下,似是有些害怕忽然变了一个样的顺妃,诚惶诚恐。 而问了这话的宫女也是面上白了白,跪着说恕罪,顺妃似乎是不耐烦,抚着自己的小腹,眉眼淡淡地道,“都下去吧,本宫乏了,要歇息了。” 将宫人都赶走后,顺妃哼了一声,走到梳妆台前,梳着头发,看着镜子里清秀柔美的脸,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你看到了么,她很快就会下去给你赎罪了。” 她摸着自己一双不复天真善良的眼睛,低低地喃喃了一声后,一行眼泪便顺着一只眼眶,缓缓流下。 滴在梳子上。 再说楚唯,他更深露重时分才从皇宫离开,到惠王府门前时,见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 属下看了一眼,回禀道,“回王爷,是孙大小姐。” 孙大小姐……是叫孙若盈? 楚唯面上满是倦色,下意识想了下,才在脑海中将这个人的名字和脸对上。 随后微微拢了下眉心。 若非是董太师马上要主持春闱,他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他根本不想同他的外孙女有什么牵扯。 当然,这个女人因为其外祖父的宠爱,将会是他的正妃,可仅此而已。 娶一个王妃回去当摆设罢了,他并不想将自己的精力时间花在对方身上。 “这么晚了,你去问问她有什么要事。”没有的话就回去。 听懂楚唯的言下之意,属下立马过去了。 “小姐,是王爷的护卫。” 孙若盈让芝兰将帘子拉起一角,护卫走过来,向她行礼。 她温婉的声音便从车内传出。 “宫中发生何事了?王爷他……还好么?” 任谁都听得出她话语里的担忧。 护卫斟酌着,才回道,“劳烦孙小姐担心……宫中是出了点事,王爷现在有些乏了……” 后面的话不必说,聪明人都听得懂。 乏了,不愿意见外人。 车内,孙若盈面色微微黯了一下,随后善解人意地回着,“好吧,既是如此,还请转告王爷,让他保重身体,别太劳累了。” 说完,便对车夫吩咐,“走吧,回府。” 护卫回到楚唯的马车前,“孙小姐说……” “她说什么不用同本王讲。” 他现在没那个心情听。 护卫明白了楚唯的意思后,便安静下来。 同时心里明白了一个事实:主子不喜欢准王妃。 明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孙若盈回到太师府,董太师已经歇下了。 芝兰伺候她梳洗,见她心不在焉的,不禁宽抚她,“小姐,别担心了,王爷能处理好的。” 她以为孙若盈是担心楚唯处理不好宫中的麻烦,忧心所致。 但她不知道的是,孙若盈担心的完全不是这回事。 看着铜镜中清丽婉约的脸,孙若盈不禁脑海中闪现衾嫆的脸。 是啊,不对比还好,一对比,自己这张脸显得是那样的普通平凡。 黯然失色。 她想到宫宴上,楚唯看衾嫆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在他王府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他却连见一面都不肯。 对比之下,孙若盈一颗心都揪起来,难受,憋屈。 衾嫆不就是一张脸好看?为何一个个都要这么喜欢她? 端王便罢了,可惠王是她的未婚夫啊,她的未婚夫她不求婚前有多喜爱自己,却容不得他眼里心里有另一个女人! 衾嫆凭什么啊! 孙若盈一阵怒火烧着心口,一想到楚唯那样高贵优雅的男人,也将一颗心拴在衾嫆身上,她就忍不住,一把将面前的铜镜打碎了。 芝兰吓了一跳,忙上前检查孙若盈的手有没有受伤。 见她铁青着一张脸,不由得低声询问,“小姐,您,您怎么了?” 居然一气之下将镜子给打碎了…… 孙若盈看着桌上的碎片,抿着唇,“没事。” 她只是,愈发容不下衾嫆了。 与此同时,端王府中。 衾嫆回府后又偷偷跑来,熟门熟路地进了楚漓的院子,将头上的帽子取下,脸上带着几分赶路而起的红晕。 “楚漓呢?” 她看见木槿侯在屋外,小声问道。 木槿指了指书房的位置,“姑娘快去看看吧,主子他,每年今日心情都不好的。” 也不爱让人跟着伺候。 衾嫆点头表示知道,心中却想着,今年这一天,想来因为李贵妃的自作自受,他会好受一些的。 走到书房,书语远远地抱着剑守在一处,见到衾嫆,行了下礼。 “主子在里面。” 显然,衾嫆来是不需要通传的,在木槿和书语心中,如今衾嫆的地位是很高了。 毕竟,都是楚漓给的各种纵容特许。 衾嫆脚步很轻,走到门口,还是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来么?” 里头少顷,才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进来吧。” 衾嫆提着一个篮子,便推开门进去。 书房内灯火通明,但楚漓却在书架后靠着,似是专门出来接她的。 衾嫆没来过这个密室,据说是楚漓重生后命人打造的,专门用来供奉他母妃的灵位。 “进去吧,母妃也在等你。” 楚漓见小姑娘还提了个用白布遮着的篮子,不禁眼神更是温柔,伸出手,牵着她,带着她进了密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4祭拜,想快点娶到你 很简单的一间密室,就放着一个灵位,上面只写了“先母之灵位”,连个名字都没有。 衾嫆看着这“简陋”的灵位不禁心酸。 他何尝不想为生母风光大葬,可皇上不喜,他若是这么做了,便会引来祸端。 而人死不能复生,再好的供奉,死了的人都不会再活过来了。 灵位下是长烛和供品,香火长鸣,是一个做儿子的孝心所在。 衾嫆将篮子上的白布取下,里面是一些烧鸡、水果还有一些纸钱和蜡烛香火。 很齐全,想得也周到。 衾嫆将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楚漓替她将香点上,她起身接过,然后对着灵位虔诚地拜了拜,随后将香插进炉子里。 “母妃,这便是你儿媳,两世都是。” 衾嫆闻言,不禁面上热了热,有些赧然。 却没有搭话,因为她知道楚漓还没说完。 楚漓目光看着灵位,神情恍惚了下,继续开口—— “母妃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害你的人也得到了报应——当然,我知道,还不够。” 他温润的面容有那么一瞬变得阴沉下来。 眉眼间的冷冽是衾嫆极少见到过的。 她想,柔妃的死,或许是楚漓过不去的一道心结。 就好像,重生回来的她一样,一开始满心的仇恨,可不一样的是,她回到了一切还可以挽回的时候。 而楚漓,却无法挽回柔妃的死。 只能再经历一次丧母之痛。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伸手,握住沈楚漓的手指,触感有些凉。 “母妃……”她咬了咬唇,忍着羞涩,对着灵位诚挚地开口,“对不起,上一世儿媳没能好好孝敬祭拜您,但您放心,这一生,我都会好好对楚漓,替您照顾好他,不叫他受一丝半点的伤害和委屈……” 不知为何,原本很低落哀伤的氛围,因为衾嫆这过分认真但听起来有些古怪的话,楚漓轻轻无奈笑了声。 看着她道,“傻姑娘,这种话该是由我来说,由我向你的父母如此保证才对。” 她一个姑娘家,说不会叫他受一丝半点的伤害和委屈,听起来,哪里不对? 不过,小姑娘自打重生后,一直以来便是这么做的。 楚漓想着,心中一片熨帖,他看着灵位,心里轻轻说道:母妃,这就是儿子认定的人,两辈子,下辈子都是她,不改了。你也很喜欢她的,对吧? 对不起母妃,儿子如今能够重活一次,没有急着给你报仇。其实,比起报仇,儿子更想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但我知道,你不会怪我。 母妃,你看着,我不会放过李贵妃母子的。 不管是为你,为我自己,还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李贵妃母子欠的岂止是一条性命? “母妃,我们先走了,总有一日,我们会光明正大的祭拜你。” 楚漓牵起衾嫆的手,拉着她向柔妃的灵位鞠躬拜了拜。 然后带着她出了密室。 两人出来时心情不说多沉重,但也不轻松是真的。 似是察觉到衾嫆的低落,楚漓勾了勾她的手指,忽而开口道,“想不想看我建好的暖房?” 因为之前衾潇为衾嫆建了个暖阁,对此,楚漓有些耿耿于怀,担心自己不能给她最好的,便动工将先前寝室边的房间改造成了暖房。 这样以后冬日可以就在隔壁的暖房穿着轻便的春夏装束,两人一道看书、下棋、喝茶。 她若是不想下棋,他也能给她作画。 不需要她做什么,就坐在那,他看着她,也能偷得浮生闲。 衾嫆一听,暖房? 不禁眼睛一亮。 她倒是不怕冷的,只是因为楚漓身子不好,所以下意识的觉得,应该弄一个暖阁暖房的,这样就算是严寒的冬日,他也不必穿着厚厚的冬衣来保暖了。 “好呀,在哪,带我去看看!” 知道他是不希望自己跟着难过,明白他的苦心,衾嫆便配合地说着,当然,也的确是有些好奇的。 楚漓见她很感兴趣,面容也不禁缓和了不少,带了淡淡的笑意。 “去看了就知道了。” 于是,他牵着她,两人都不让人跟着,就这么慢吞吞地走到了他的院子。 衾嫆一愣。 “建在你住的院子?” 楚漓无声点头,然后拉着她,走进院子里,直接来到他住的屋子旁边,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暖烘烘的气息。 屋内因为是新建造的,所有陈设都很新,楚漓还命人将新鲜的梅花摆在里头,香气怡人。 但这还不是叫衾嫆激动的。 她激动的是,楚漓放了一盆墨菊在暖房中,这盆墨菊居然开得十分明媚。 她不禁瞪大眼,疑惑惊奇地看着他。 能在冬日将这么名贵难养的墨菊培养得这么鲜活,也太厉害了。 “先前你不是一直因为没能送我一盆自己栽培的墨菊而遗憾么?”楚漓唇翘起一个微微愉悦的弧度,带着衾嫆进了暖房内,来到墨菊前,对她道,“我想也不必麻烦了,你若是喜欢墨菊,我便替你养,我请教过厉害的花匠,学了不少养花的技巧。” 衾嫆闻言,不禁嘴角抽了抽,不禁耸了耸鼻子,“你学这个做什么啊?” “不想你将精力分给了这些花花草草,太耗心神了。” 楚漓认真而温和地回答道。 衾嫆:“你怎么……”怎么这么会说话! 她抿了抿红唇,眼神闪烁,带着几分娇羞。 忙松开他的手,假装看暖房内其他的陈设,楚漓便安静地跟在后头,她若是停留在一个物件前,他便默契地解说这是什么,用途是什么。 两人看起来十分默契温馨。 末了,她扭头看向他,“那这离我从前住的院子也太远了……” 她前世为了躲避楚漓,自然是住得离他远远的,可如今…… 但好歹还没嫁过来,衾嫆又不好不顾羞耻心地说出来。 楚漓却是眉心一拧,上前轻轻地从后面拥着她,将下巴枕在她肩上。 “你不应该和我住一个屋么?” 他一向温煦谦和,进退有度,鲜少有这种时候。 衾嫆面上一红,咳了声,刚要开口,就听他带着轻微耍赖霸道的口吻说了句—— “婚后,你就和我同吃同住,不要别的院子卧房了。” 衾嫆:“……婚期还没到呢!”这个时候就说这个,是不是太羞人了点! 她被今夜直白又霸道的楚漓弄得闹了个大红脸。 楚漓却圈住她,低低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脖子上,有些痒,衾嫆颤了颤。 却又听他说道—— “想快点娶到你,一刻都等不及,姣姣,你让我等得好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5秘密,师徒之间的分歧 “想快点娶到你,一刻都等不及,姣姣,你让我等得好苦……” 他轻轻的,像是叹息一般的一句,叫衾嫆心头一跳,随即滚烫温软。 在这个明显感知到他悲痛的隐忍苦楚的一面情绪的冷夜里,衾嫆没有再不好意思,她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也是。” 我也渴望早点和你成亲,我也等得太久太苦了。 只是短短的三个字,楚漓却是听懂了她要传达的意思。 一个人的等待叫执迷不悟,两个人的等待却并不苦,而是甜蜜。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甜蜜等待。 什么报仇什么纷争,楚漓向来只贪心这一人,怀中这一人便是他永生永世的宝贝,他可以对不起任何人的期许,唯独不可以对不起她的等待和情意。 送走衾嫆后,楚漓照例在书房温上一壶好酒,不多时,一人着黑袍,果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身后。 看着面前烛火映照的身影,楚漓语气很淡,“师父,你来了。” 五个字,没有什么起伏,也没有什么温度。 一向穿着灰衣的男人,此时却穿着比夜色还要浓的黑袍,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目光却直直地投射到密室方向。 “柔儿……” “别这么唤我母妃。” 楚漓忽然转过身,面容上没有了往日的孱弱苍白,温润是假象,这层温和之下,此时只剩下锐利的寒冰。 他的眼更是深不可测的黑。 男人戴着面具,声音沙哑苍老,目光钝痛,“你还是怪我……” 即使他一手教他武功,暗中护他帮他,这个孩子,却还是没有原谅他。 尤其是在这一日,每年的今日,柔妃的忌日。 楚漓长睫微扇,语气波澜不惊的温凉,“祭拜一下就走吧。” 他将酒倒入酒杯中,然后自己举杯饮尽,再给另一个空的酒杯满上,没有端起,但对方却也知道是留给他的。 黑衣男人不禁苦笑一声,刚要说什么,却似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儿香气,不禁眯了眯眸子,“衾家那个丫头来过。”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口吻。 楚漓将酒杯放下,转过脸时,面上冷了一瞬,“我更希望你换一个称呼,毕竟,很快她便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了。” 听得出男人依旧不喜欢衾嫆,楚漓对此虽不是很在意——毕竟,他喜欢便够了。 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对方用很不喜的语气谈及他爱的姑娘。 男人微微抿了下嘴角,下拉的弧度彰显了他的不悦。 但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袭浅紫色长衫,面容同柔儿有五六分相像的青年,就无法怨怪起来。 这是柔儿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他闭了闭眼,压下眼底深深的痛楚。 再开口嗓音依旧哑得厉害,“我知你很喜欢那个丫头,可……你的身份,可以值得更好的。” 楚漓微微眯着眸子,“我的身份?我这身份,不要也罢。只有我配不上她的份,从来就没有她配不上我之说。师父,我敬你教我武功护我平安长大,可她是我的底线,是我的命。” 他说着,语气带着几分难掩的气势,“谁都不能伤害她半分,就算是您,也不行。” 那双眼里,有着叫男人心惊的决心,刺得男人面具下的面容都狰狞起来。 “漓儿!你怎可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妄自菲薄,还对师父这般敌对?你知不知道你原本要娶的是——” “够了。” 楚漓语气彻底冷了下来,对男人错愕又愤怒不解的话置之不理。 “我要娶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衾嫆。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更不管我是什么身份,谁阻止我,我便——杀谁。” 最后那两个字,他眼底有若实质的寒霜凝起来,十足十的杀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叫人无法忽视他的决心。 他说的是真的。 男人不禁往后踉跄了一步。 如果他阻止楚漓娶那个女人,他便要杀了自己……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竟是为了一个外人,一个配不上他的女人,对他的师父说出如此诛心的话来。 男人抬手覆面,似是很难接受。 但还是压抑了下来。 良久之后,他才将手移开,眸子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冷静,嗓音哑得厉害。 “我们不要当着你娘的面吵。”男人退让地开口,“我去祭拜下她。” 说着,走到书桌前,将楚漓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走到书架前。 楚漓将密室机关打开,侧身让了路。 男人便走了进去。 里头香火长燃,显然刚刚有人来祭拜过,看着香台上的祭品,男人缓缓摘下了面具。 露出半张俊美半张如恶魔般毁了容貌满是疤痕的脸来,只看脸,他似乎并不年迈,但头发却带着衰色的灰,他将面具放在香台上。 缓缓停直了脊背,看起来瞬间高大了不少。 深处瘦骨嶙峋的手,用袖子轻轻擦拭着灵位上不存在的灰尘。 沙哑的声音是对着别人从未有过的温柔。 “柔儿,我来看你了。” 男人一句话说出来后,便哽咽了,一双眼睛没有浑浊感,而只剩下满目的深情无垠。 声音沉重悲痛且带着怀念深情,“对不起,我只能偷偷摸摸地来看你。你在天上,应当是很好,只可惜……我死后恐是只能下地狱……与你依旧是要天地永隔…… 柔儿,你放心吧,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一个都不会被放过!” 楚漓坐在书桌前,静静饮酒,似是听不见密室里男人对着灵位的一番话。 实际上,这密室的隔音也的确十分好,至少,里头的男人是感觉不到外头楚漓的呼吸声,更别说其他的声音了。 但楚漓一双眼里清凌凌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里面,男人情绪激动,语气不禁带着几分控诉,“你说你——堂堂……为何要为了一个狗皇帝委曲求全,落得那般下场!当初,当初,我就不该任你由着性子来北国…… 柔儿,你说你已经为情所困所害,为何漓儿还要步你后尘?那个衾嫆有什么好的?为何他要这般低声下气,非她不可…… 明明,他出生起我们就给他定了未婚妻的!” “啪嗒——” 一滴酒滴在桌上,楚漓面色如常,将酒杯放下,拿起桌上的帕子,擦去。 垂首时,眼底却氤氲了一层深沉之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6噩梦,楚唯的心思 李贵妃之事在朝堂上也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主要是后宫变动本就同朝堂不可分割。 最近惠王在与成王之争中全身而退不说,后者还被斩首示众,成王一党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可谓是如今的储君之争根本不需要争了。 端王身子孱弱,为陛下不喜,又因为其母妃当初的风言风语,早就被摒除在储君争斗之外。 更别说同母妃娘家强大的惠王相争了。 但如今,忽然李贵妃出事,一向蒸蒸日上的贵妃,居然在芳辰之日被皇上降了位份,而皇上是在贵妃寝宫中吐血出事的…… 一经联想,不少大臣悟出什么来。 只是降位分,而非其他,可见是贵妃的确触犯天怒,却极有可能是皇上自己也……只好迁怒于贵妃。 又是寝宫,又是吐血,再加上大喜之日的被贬,后宅夫人倒是帮自家夫君猜出来一二了。 顺妃有孕,不便侍寝,那日芳辰宴,贵妃和皇上久久不曾出面,一男一女的,在寝宫中能因为什么耽搁了赴宴时辰? 加上皇上如今身边没有美人伺候,说不好就是因为那方面玩得大了,导致龙体违和了。 不得不说,有个夫人猜对了。 她说给自己夫君听了后,这大臣嘴又没把门的,喝醉后同同僚说了,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民间去。 然后,李妃半老徐娘还勾引皇帝,害得皇上龙体违和的消息,就这么慢慢在上京传开了。 等焦头烂额的想着补救之策的楚唯收到消息时,这流言蜚语早就长了翅膀一样流传广泛了。 他听闻了后,一向芝兰玉树的人,居然勃然大怒,直接将面前的折子往地上挥去,握了握拳头,语气带着几分阴狠—— “查,给本王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传谣言!” “是!” 属下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声,随后又听楚唯沉声道—— “至于造谣之众,该如何处置,你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你了?” 他眼神带了点阴鸷,这几天来为了挽回在皇帝心中的形象,楚唯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睡好一次觉了,眼下带着青黑,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不少。 情绪也因此阴晴不定起来。 属下立马拱手,头皮发麻地应道,“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 楚唯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按在太阳穴处,冷淡地闭上眼,属下立即老老实实退下,将门顺道给带上。 楚唯觉得自己累极了,很困,很想睡一下。 事实上,他也的确睡着了。 就这么靠着椅子,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并没有睡得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场大火,火海中有一个穿着华丽漂亮长裙的女子,跪坐在火中,抱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双手双腿都是血…… 他努力辨认那张脸,却怎么都看不清。 但依稀可以感知到,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仅仅是一个侧影,便令人觉得身姿绝艳。 她在哭。 凄然的痛苦悔恨的呜咽,火一点一点将她吞没,而她用染血的双手死死地抱着一动不动的男人。 看起来,那个男人对她极其重要。 ——楚唯,我恨你,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想要的! 火彻底将她吞噬,他听见一片火光中,女子沙哑的凄厉的满是恨意的声音。 猛地,楚唯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带着红血丝的眼,头疼得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禁陷入古怪的深思中。 是衾嫆。 那个女声,尽管沙哑凄厉,是他没有听到过的衾嫆的声音,可他就是确定,那个声音是衾嫆。 只是,为何他会做这样一个梦? 这个梦既不清晰,又很清晰。 就好比,他看不清衾嫆的脸,可却能清晰地看见她穿的那件华丽的裙子,清楚地看见上面繁复的花纹。 为何他这么确定呢? 那条裙子,前不久,江南进贡,他恰好得了—— 父皇赏赐给他的一堆东西里唯一一件女人家的东西。 一开始,他是打算将这条自己用不上的裙子送去给董太师的外孙女,也就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作为安抚对方的礼物。 可不知为何,看到那条裙子时,他本能的,闪过的是衾嫆那张绝艳明丽的脸,觉着唯有衾嫆那般绝色明艳的女子才能穿出这般鲜艳的颜色的美来。 至于他那个未婚妻,他实在是记不住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依稀记得是张宜室宜家、书卷气清高雅致的脸,但具体长什么模样,他却想不起来了。 或者说,在他看来,未婚妻也好,以后的惠王妃也罢,都不过是他为了权力的一个工具,他向来明白,他这一生都不会和情爱牵扯上。 只是,唯独在衾嫆这小小女子身上,他好似受挫了。 她对他追逐痴缠时,他觉着烦,爱答不理。 可等她潇洒转身投奔他人时,他又心中挠腮抓痒的难受。 不由自主地多关注了些,便在心里留下了很难驱除的痕迹。 楚唯不禁摇摇头,他真是魔怔了。 可能是当时看到那条裙子想到了她,这几日又睡得不好,今天才会梦到这么一出。 要不然,怎会梦到这样一个梦呢? 但不知道怎么,楚唯按了按心口位置,总觉得不舒服。 只要闭上眼,便是女子那凄厉的仇恨的诅咒声。 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么? 这可真像是她狠绝之下会说出来的话。 对他,她如今连假装的平和都做不到了。 楚唯起身,推开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脑海中关于刚刚那个噩梦留下的烦闷愁绪给驱散开。 随后他唤来管家,“将上回父皇赏赐的那条裙子,送去……镇国公府。” 楚唯吩咐完,管家前面还躬着腰点头,都听到后四个字时,不禁惊愕地抬起头,似是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一般地瞪大眼睛看着楚唯。 镇国公府?不应该是太师府么? 王爷莫非是说错了? 对上管家询问的眼神,楚唯有些烦躁,别过了眼,语气冷了些,“别说是王府送的,直接送到衾大小姐手上,知道了么?” 闻言,管家忙收起了神色,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王爷不是说错了,而是真的要送给衾家大小姐! 这…… 这可真是胡来了啊! 他面色有些发白,但还是依着楚唯的命令,老老实实下去照做了。 主子的心思不该是他们做下人的可以揣测的,尤其是王爷向来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决定。 尽管……这事听起来也太荒唐了。 兄长看上了弟媳……在民间都是一桩丑闻,更别说在皇室中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7送礼,勾起难堪往事 当管家派的人将裙子送到衾嫆手上时,她正给衾枫舞剑——小家伙吵着要和她学习剑法,她被磨得没办法,便展示给他看。 而当春花抱着盒子说是门口有个小厮说是奉命给她送礼物来,衾嫆收了剑,下意识走过来。 “什么礼——” “咣当——” 话音未落,衾嫆手指打开了盒子一角,待看清了里头东西的一角时,不禁手一颤,剑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咣当的一声。 而她面上的血色也随之褪去,慢慢变得惨白。 这条裙子,这条裙子! 衾嫆身形晃了晃,不敢置信。 前世的画面,一帧帧再度重现她眼前。 她前世是多喜欢楚唯啊,喜欢到,他送她的这条华丽的裙子,她爱不释手,舍不得穿…… 而唯一一次穿上,却是她死的那天。 多可笑。 如今一切都拨乱反正,她找寻到了自己要的良人,与他互许了终身。 这条裙子却出现了。 好似提醒她,前世的种种痛苦,她休想全部抛弃掉重新开始。 “拿走!拿走!” 衾嫆忽然眼睛一红,那种久违的浑身灼热的疼痛又席卷全身。 她闭上眼,忙别过了脸,压抑地呵了一声。 “我不想看到它!” 这裙子提醒着她,死前的一幕幕,提醒着她不堪的痛苦过往。 众人都不明白衾嫆忽然怎么了,发这么大火不说,还一副见鬼的表情,不禁怔愣。 还是秋月率先反应过来,“将裙子拿去处理掉!” 对春花说道。 春花也意识到衾嫆的情绪不大对劲,立马捧着盒子将盖子合上,下去处理掉。 从头到尾没有人问过,裙子的来历。 当然,既是小姐下令处理掉的东西,不管是谁送的,重要的是,小姐见到这裙子表情就很不对劲。 衾枫也察觉到自家姐姐好像一下变了。 不禁有些害怕地上前,抱住衾嫆的腿,以为她怎么了—— “阿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我给你找大夫来……” 闻言,小桃也忙道,“对,是不是给小姐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小姐的脸色不大好……” 衾嫆摇头,“不用了。” 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衾枫的后背,强打起精神来,“枫哥儿先同夏蝉回去好不好?姐姐有些累了,先休息下,好了便来寻你。” 衾枫见衾嫆是真的很累的样子,忙善解人意体贴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脆生生地回着,“好的,姐姐你去睡觉吧,我自己回去玩,等姐姐睡好了,我再来。” 见他这般懂事,小脸上满是天真单纯,衾嫆心底一软,微微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没关系的衾嫆,你看,枫哥儿也好,爹爹也好,你的至亲至爱都活得好好的,你不会重蹈覆辙。 那你还怕什么? 怕一觉醒来,又回到噩梦和地狱中去么? 不,你已经爬出来了,该下地狱的人,一个都不会跑。 你只需要继续保护你所爱之人,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自我安慰着,衾嫆面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血色来。 但一想到送裙子的人,她眼神又不可避免地冷了下来。 楚唯…… 为什么一定要招惹她呢? 原本,她不想那么急着拉他下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8梦魇,你不要离开我 衾潇听说有人给自家女儿送了什么东西后,女儿收下后就病了。 当夜,衾嫆就发起了热。 他立马请了大夫来。 “大小姐这是郁结在心,一时激发……又着了凉,才病倒的。” 大夫如是说着,又开了药方子,衾潇忙叫人下去抓药煎药。 随后却是不明白,郁结在心? 可他的姣姣,最近整日都挺开心的。 除非—— 礼物。 他忙将春花叫到跟前来询问。 春花只将裙子烧毁,却还留着盒子,衾潇看了眼盒子上的花纹,随即面色冷沉地将盒子翻过来,看到了底部的一个“惠”字。 登时,脸色更是难看了。 惠王! 他给姣姣送什么裙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他这么开朗的女儿怎么会郁结于心到病倒? 越想越生气,衾潇恨不得提剑给楚唯一剑,让他再也别来打他女儿的主意才好。 可他知道,他不能。 就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叫他不禁心里生出一股反抗之情来。 容敬说得没错,不能让楚唯登基,这样一个心思深沉又对姣姣存着不该有的觊觎之心的皇子,只要待他登基,首当其冲的便是姣姣他们。 衾潇起身,“好生照顾小姐。” 屋内伺候的几名婢女立即公共恭恭敬敬地应答,“是!” 待衾潇走后,秋月留下来照顾衾嫆,让春花去煎药,小桃则去看看厨房熬的粥熬了没,等衾嫆醒来要吃的。 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一人,风尘仆仆,一袭深蓝色的斗篷,乘夜色赶来。 秋月刚给衾嫆擦过脸颊,一回头险些叫出声来,好在对方先一步走进来制止了她。 “见过王爷。” 秋月稳了稳心神,很是意外楚漓居然这个时辰会过来…… 主要是男未婚女未嫁,离婚期越近越是不宜见面的。 但如今小姐发热昏睡,想必王爷得知了消息,急忙就赶过来了,想着,秋月行过礼后便退到了一侧。 楚漓走到床边,将斗篷取下,身后的书语立即替他拿过去,不敢将视线往床上看,只抱着斗篷,再给了秋月一个眼神,示意她同他一道到门口守着。 身为楚漓的护卫,书语自然是下意识觉得要给主子们守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但身为衾嫆的贴身侍女,秋叶想的却是,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又是在她家小姐的闺房中,若是她这个做丫鬟的不在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百口莫辩岂不是毁了小姐声名? 这般,二人你瞪我我看你的,愣是杵在屋中,都不走了。 好在楚漓根本没心思管他们俩在不在屋内,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小姑娘,眉心深深拢了起来。 “姣姣。” 楚漓伸手握住她滚烫的手,只觉得心底也跟着烫起来,灼烧得他心里痛得很。 楚唯啊楚唯,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的姣姣呢? 上一世你不珍惜她,将她一颗真心踩碎,毁了她一世,如今是还要来招惹她的今生……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就算这一世的你对她存在着几分真情,那又如何? 姣姣值得世上最好的心意,我将一颗心掏出来捧在她面前都怕她觉着血腥难受,你这般又怎么配得上? 看着睡梦中依旧不安的衾嫆,楚漓情不自禁地低头,轻轻亲吻她的手指。 姣姣,醒过来好不好? 不是都过去了么,说好的,我们再也不会重蹈覆辙,既然这样,何必因为楚唯,折磨自己? 一想到衾嫆是因为楚唯才变成这样子,楚漓胸腔中有一股怒和一股恨,但他不可否认的是,还有几分嫉妒和不安。 如果没有深刻的爱,又何来彻骨的恨? 他怕在姣姣心中,有多深的恨,都源于曾经多深的爱。 他承认自己变得越来越自私贪婪了,就连恨他都不希望姣姣给楚唯一分一毫。 那个人,最好是在姣姣这里,形容陌路。 楚漓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随后将衾嫆的手放回锦被中。 “秋月,药好——啊,见过王爷!” 此时,春花端着煎好的药进来, 见到楚漓主仆二人,吓一跳,忙端稳了托盘,行礼。 “药给本王,你们都出去吧。” 楚漓伸手,向春花要药。 春花看了眼秋月,后者一脸的淡定无奈。 可能是,要提前习惯下,未来姑爷对自家小姐的在意程度吧。 将托盘端过去,春花将药碗拿出来放桌上,取走托盘,然后拉着还有些纠结犹豫的秋月,立马出门走了。 “书护卫,去院子里等吧?” 关上门,春花善解人意地招呼着两人离门远些,万一小姐醒了和王爷要说些悄悄话,被书语听去了也不好。 书语对上春花机灵的眼睛,没有说话,但抱着剑,默默往前挪开了步子。 不说准王妃醒不醒说不说什么私密话,就他们王爷…… 万一忍不住说了些话,不方便他这个属下听的,到时候多尴尬。 也不敢走远,就在院子里的树下,一眼可以望见主屋情形的距离。 楚漓吹了吹还泛着热气的药,然后一手扶着衾嫆起来。 “姣姣,乖,喝了药就没事了。” 但衾嫆酡红着一张脸,眉心深深地拧着,伸手忽然抓住了楚漓的袖子。 “不,不要……不要喝,楚漓不要……” “呜呜呜你别死啊……楚唯,我恨死你了……容惜,楚唯……我杀了你们……” “楚漓对不起,楚漓,楚漓,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到最后,说胡话的小姑娘只留下“别离开我”四个字,小手死死地抓着楚漓的袖子不肯撒手。 眼角不住地有眼泪滑落。 看起来可怜极了。 也伤心极了。 楚漓将药碗放下,一瞬,抱紧了她。 忍不住亲吻她的眼睛。 “我在这,我在。我不离开你。” 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也真是糊涂了,明知她如今的心意,却还是要为楚唯吃味嫉妒。 可听着姣姣梦里都是怕他死,都是梦到上一世惨死的画面,一声又一声地叫他别离开她,心里更多的便只剩下对她的怜惜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话的作用,原本不安哭着说胡话的衾嫆,安静了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9甜蜜,想她之所想 衾嫆咳了一声,药汁就洒了出来。 楚漓见状,蹙了下眉心,看了眼药碗,又看了眼昏睡的衾嫆,抿了抿唇角,似是短暂的犹豫后。 他低头,抿了一口药在嘴里,再抬眸,刚要俯身以口渡药过去,就对上一双还带着几分惺忪迷糊的眼。 “……” “咕隆——”一声,大概是吓着了,直接一口咽下去了。 清醒过来的衾嫆:“……” 这就有些尴尬。 刚醒就发现气氛有些暧昧。 不可避免的,衾嫆红了脸。 本来更尴尬的楚漓,反倒是因为她闹了个大红脸而少了些尴尬。 他轻松一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正好,将药喝了。” 衾嫆看着黑乎乎的药汁,不用尝就知道这药有多苦了。 “拿给我吧。” 她拧着眉心,不肯喝楚漓喂她的这一勺,而是用下巴示意他将药碗直接端给她。 不愧是楚漓,她一个眼神,他就懂了她什么意思了,忍着嘴角的笑意不至于太明显,他低低咳了声,却没有将碗直接给她。 就自己端着,将碗口往她嘴边凑了凑。 意思就是他还是坚持喂她。 衾嫆面上的红晕这次是彻底没下来了。 但乖乖就着楚漓的手,低头,大口大口地一点形象都没地豪饮。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美味的琼浆玉液。 楚漓失笑。 知她是怕苦,在她喝完最后一口时,忙从碟子里捻了一块松子糖,递到她嘴边。 衾嫆苦得眉心深深拧起来,刚张嘴,对方就被喂了一块松子糖,甜甜的味道立马在嘴里蔓延开来。 将苦涩的药味给冲走。 舌尖上便只剩下松子糖的甜味。 衾嫆舔了舔嘴角,不禁露出一个比松子糖还要甜的笑来。 楚漓见那嫣红的小舌伸出又飞快收回,不禁眼眸暗了一瞬。 随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他任由心中悸动推动着,凑过去,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然后对准她嫣红的唇便覆上去一吻。 衾嫆蓦地瞪大了眸子,似是很难相信,这么莽撞不似以往温吞克己复礼的人,居然会是楚漓。 他的吻比以往的都要疯狂热烈。 像是要将她给吃下去一般。 衾嫆渐渐地,忘记了脸红,而是被吻得晕乎乎的,不由自主中,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投入到这个充满了欲的亲吻中。 “呼——” 好一阵,直到衾嫆快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对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 两人分开时,唇与唇之间有一缕暧昧的银丝。 衾嫆“轰”地一下,脸上红得可以滴血。 整个人软趴趴地靠在楚漓怀里。 只见对方一向温润清澈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深沉隐忍的欲色。 在触及到她唇边沾到的银丝时,衾嫆瞧见,他眼睛都红了下。 呼吸跟着沉了起来。 衾嫆:“……”这时候该怎么办? 楚漓从没强迫过什么,也没提过什么要求,如果她直接拒绝,会不会伤到他? 但不拒绝……这么继续下去,要出事的! 衾嫆脸蛋红扑扑的,心里慌得不行,却见眼前的男人笑容愉悦地,伸手用指腹揩去了她嘴角的银丝。 然后指腹又轻轻地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意味地抚过她被吻得又红又肿的唇上。 衾嫆登时,一股火烧到了脑门上。 憋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咬着唇,只觉得又麻又疼的,忙松开贝齿。 “你,我,我还病着呢!” 她还是个病患,怎么承受得住他这么胡来的。 小姑娘婉拒的说辞都这么可爱。 楚漓不禁低低笑出了声来。 “乖,不闹你了。” 将他内心最后那一丝阴霾都给驱散了。 他轻而温柔的声音说着,伸手替衾嫆整理了凌乱的发丝。 “还难受么?” 将衾嫆微微敞开的中衣领口往上提了提,面不改色地整理好,语气温柔地询问着。 衾嫆低头,看见自己领口,不禁吓一跳,忙伸手又捂住了。 艳丽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羞赧。 不知道他问的难受是指什么,但她忙不迭地点头,唯恐自己说不舒服,他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因为楚唯?” 不知为什么,要是从前,楚漓是决计不愿意在衾嫆面前提及这个名字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内心深处那,始终无法确定的,不安的心理作祟。 可如今,他确定了她不管爱也好恨也罢,早就将楚唯从她心中赶出去了,只是因为前世的惨剧叫她无法忘怀,楚唯的主动招惹,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前世他的惨死。 她心中始终过不去这一道坎。 尽管他一再强调,前世是他甘心赴死,并不是她害的。 可他也清楚,他的姣姣,外刚内柔,无法释怀。 也是因此,他才意识到,她心中只有他,那么他,不应该再去逃避什么,而是和她一道,心平气和地谈及楚唯这个,他们心中的刺。 不拔除掉,他们的伤口就永远溃烂。 果然,听到楚唯的名字,衾嫆神请一变,原本娇羞的脸上满是阴霾深沉。 她用手指攥着被子,咬着红肿的唇,眸子里沁出一抹漆黑。 “他送来一条裙子——”声音微微发紧,她下意识看向他,楚漓立马握住她的肩膀,她果然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声音很轻,却听得出语气深处的颤栗,“就是……前世我抱着你,葬身火海的那条裙子。” 原来因为这个。 她在意的,是那条裙子勾起了她不愿意面对的痛苦回忆。 是她抱着他的尸体,葬身火海时的见证。 害怕这条裙子的存在,提醒着她,一切还没有按照她期许的那样过去。 楚唯还活着,裙子便是一个警钟。 只要楚唯还活着,他们还是会面临前世的惨剧。 几乎是一瞬间,楚漓就想通了衾嫆所想。 也正是因此,他心中更加心疼她。 她该是多么害怕恐惧,才会将她自己逼得病倒啊。 “对不起,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他抱着她,轻声宽抚她。 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衾嫆一震,“不,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太惊弓之鸟了……” 怎能因为一条裙子,就这般激动甚至是失控?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不该总是被前世禁锢的。 “姣姣,别怕,如今的你不会被他骗,而如今的我,也不是那个被动挨打的落魄皇子。我们,会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 而在此之前,楚唯这个祸患,他会替她,替他们俩,除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0出事,环环相扣李妃入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漓的出现,很好地安慰安抚到了衾嫆,喝过药睡一觉醒来后,衾嫆的烧退了,人也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这叫春花和小桃见了面面相觑,大称神奇。 衾嫆不加掩饰地说着,“你们姑爷厉害。” 春花和小桃:“……”也是真的不避讳了。 “姑爷”这个称呼,她们都替她害臊,偏偏正主很是享受似的。 手托着腮,衾嫆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珠串,数着日子—— 嫁人的日子。 满上京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么恨嫁的待嫁女了吧? 她既有些羞赧又很是兴奋地想着。 那又如何? 她们对未来的夫君感到好奇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心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可她不一样,她嫁给楚漓,就是过去过好日子的,过神仙眷侣般舒服的日子。 “小姐,宫里头出事了!” 衾嫆正捧着脸看着窗外初春的景象,盼望着不到一月后的成亲时,秋月从外间进来,面色沉稳地来到她身侧,低声道。 “何事?” 听说是宫里头出事,衾嫆倒是不慌不忙,如今宫里头能掀起风浪的也就两位主了。 而就她和楚漓的算盘,这会儿出事的,只有李贵妃,不,李妃了。 李妃出事,对衾嫆而言,那就是好事。 所以她不紧不慢地等秋月将下文道出。 “说是……储秀宫的顺妃娘娘,小产了。” 顺妃小产? 衾嫆眉梢一抬,微微抬手用指腹摩梭着眼尾。 “皇上那边,怎么处置的?” 秋月闻言,将她从前边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衾嫆。 “说是顺妃今早起来见红了……皇上大发雷霆,将顺妃跟前伺候的都给抓起来严刑审问,太医都被抓了,最后查出来……说是顺妃最近吃的补品有问题。” 顺妃吃的补品有问题,这补品,自然只会和李妃有关了。 这还是衾嫆当初问沈寄年讨要的几粒特殊效果的药。 她后来,都给了楚漓。 而楚漓也聪明,只是几粒药,他便设计好了这环环相扣的一出出,等着李妃往圈套里跳。 李妃送的补品原先是没问题的,但和太医院给顺妃开的某一类保胎药,却是有一味药材相冲的。 一旦服用不用十天半个月,就能见红落胎。 所以李妃这次,休想翻身。 不管她送什么,顺妃这胎都是保不住的。 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孩子,怎么保呢? 衾嫆微微扯了下嘴角,楚唯,现在该很是焦头烂额了吧。 这份大礼,不知道他还满意与否。 “皇上将李妃押到掖庭亲自审问了……” 秋月道。 皇上这次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好不容易有了“子嗣”,觉得自己正当壮年还可以生龙活虎,而顺妃这个孩子,正是击碎他多年不能有子嗣的某些流言的最有力证明。 可惜,现在他才被李妃弄得圣体欠安,李妃转眼又算计了顺妃的龙胎。 这无疑是在皇上头上动土。 皇上怎能忍她?怎能饶得了她? 衾嫆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嘴角翘了下。 不是她恶毒,而是李妃太罪有应得了。 皇帝被她害死的孩子可不少,只是说她做的太干净了,如今这回,也不算冤枉了她。 谁叫,李妃不能生,而顺妃恰好怀上龙种,又抢了她的“尊贵”呢? 一气之下的李妃,当然会做些傻事了。 看,她和楚漓,将李妃的动机都安排给她了。 百口莫辩。 的确如此,此时的李妃,真正体验到了,百口莫辩的苦楚。 从前,这样天衣无缝环环相扣的手段,该是她使出来的,被皇上摁在地上跪着只能哭求的人,该是别人才对。 可此时,她听着太医说查出李妃不能生育,而顺妃吃的补品里加了一味不能同安胎药一同食用的寒性药材。 顺妃吃了几副下去,龙种再怎么顽强,也活不下来了。 李妃看着躺在病床上,被血腥味包裹着,惨白着一张脸,握着皇上的手,只一个劲儿落泪,呜咽声中,偶尔才传出几声—— “对不起”、“对不起皇上”、“是臣妾保不住孩子都怪臣妾”的可怜自责之语。 李妃不禁心底一凉,尽管顺妃一字都未提及到她,可正是因为她将责任揽到她自己身上,这才是趁机给皇上上眼药! 皇上多重视这个龙种啊!加上是最得宠的顺妃怀的,皇上心里只会是更加在意。 而且是这么一个紧要敏感的关头上。 李妃听自己安插的太医说,皇上好似因为她芳辰那次……伤了根本,于房事上不太好了。 当时听到这话,李妃就觉得五雷轰顶了。 若是皇上不能人道,她固然可惜但也只是可惜,可现在,皇上是因为和她敦伦了那一回才吐血伤了根本的啊! 这就叫她必须承担这个罪责了。 结果,就在这个当口,顺妃滑胎了。太医们还查出来是她送的补品出了问题。 李妃第一反应就是她被顺妃给暗算了。 可她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储秀宫端出来,又不禁怀疑,顺妃应当是知道皇上不能再有子嗣了,她为何要为了扳倒自己,用唯一的子嗣来冒险? 但除了是顺妃暗算她,李妃想不通补品为什么会出问题。 所以,皇上铁青着脸问罪时,李妃便哭了。 是真的委屈哭的。 她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再高傲冷静也被撕碎了。 如今,顺妃这一胎保不住了,她又被断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李妃光是想着,就觉得自己完了。 她这下是怎么都翻不了身了。 而当侍卫从她寝宫搜出来一个瓶子时,李妃脸色彻底变了。 她不敢置信,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嬷嬷,只见后者也是一脸的毫无血色。 同样震惊。 李妃手抖了抖,眼神跟着闪烁起来。 而当太医将瓶子打开,那股香气飘出来时,皇帝便脸色微微不自然,太医立即盖上,说明是什么后。 皇上错愕,随后便是瞪着李妃,勃然大怒。 “贱人!淫妇!原来是你害的朕!” 他直接上去,一脚踹在李妃心窝处。 太医说,瓶子里装着的是催情香,而皇上不可避免地想起来自己在李妃寝宫中胡来的那一回。 正是因为胡来了,才会如今不、举! 这般想着,比顺妃丧子,还要令皇上难以接受,毕竟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是他不行了,这整个后宫上哪去生龙种? 他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踢死李妃这个祸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1替罪,两相对比胜负已分 “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啊——不关娘娘的事,是,娘娘是冤枉的啊!” 嬷嬷见皇上暴跳如雷,将李妃从掖庭又弄到储秀宫中,当着顺妃的面就用脚踢打李妃,不禁膝行爬上前,护着李妃,哭着喊冤。 同时,伸手掐了下似是陷入魔怔中忘了求饶的李妃,希望她赶紧回过神来想办法脱困。 可是…… 就连嬷嬷自己都不相信,如今这般困境,她们还能全身而退了。 总是要死人的。 不知为何,嬷嬷脑海中闪过这一句。 然后脸上满是沧桑悲痛。 皇上如今的身子,他该多恨娘娘啊,拿到了这个本已经被她处理掉才对的瓶子,这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娘娘用不正当手段争宠害皇上龙体受损的罪名了。 且不说顺妃这个孩子居然是因为娘娘的补品,出事的。 太狠了,这两环,就算娘娘能解释的通顺妃这孩子怎么没的和她没干系,可是诱惑皇上,害皇上伤了根本,这个根本没办法洗脱! 除非—— “呜呜呜皇上开恩,是老奴,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才,才怂恿娘娘,骗她说这个香是皇上喜欢的香……娘娘熏了能得皇上喜欢,娘娘才,才用了的……” 嬷嬷对李妃很是忠心不二,为什么?因为她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掌握在李妃手里。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替李妃卖命,而相对应的,她一家老小都过得很好。 如今,若是她不担下这个罪名,娘娘要是倒了,她自己跑不掉不说,一家老小也没有命活。 与其这样,不如她主动担下罪名,替娘娘挡去这一灾,娘娘若是能顺利脱困,念及她的忠心,也会多加照拂自己的亲人。 李嬷嬷忽然招供,这是李妃也想不到的意外。 但短暂的怔愣之后,她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是啊,找个替罪羊,将催情香先揭过去,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很显然催情香才是最要紧的。 毕竟这是害得皇上不能再人道的罪魁祸首。 将罪名推给嬷嬷,再努力将自己摘干净了,就算皇上再怎么怨她,也不会因此杀了她。 活命,才有机会翻身。 李妃眼睛一红,咬了咬牙,便将李嬷嬷往旁边一推。 “狗奴才!狗奴才!是你,竟然是你——本宫待你哪里不好?你要这般害本宫和皇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本宫了!” 说着,李妃微微抬起一张端庄娴雅的脸,抿着唇,眼泪缓缓从眼眶滑落,哭得梨花带雨。 “皇上,臣妾跟了您几十年,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么?臣妾怎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来媚上啊!臣妾又不是刚进宫不得宠的小妃嫔了,难怪臣妾当日昏昏沉沉,原来原来是这擅作主张背主的老东西害本宫……皇上您明察啊!” 李妃不是不会示弱卖惨,而是从前处境太高,从未有过这样低声下气卖可怜的时候。 如今命都快不保了,她还要什么颜面? 自然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使劲将自己摘干净了。 嬷嬷面无死灰地看着李妃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的“背叛”、“该死”,她主动选择替死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李妃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出去又是一回事。 但她只是低着头,哭着说自己知罪了求饶命之类的话。 既然选择了,就要咬牙配合李妃将戏演完。 皇上盛怒之中,根本听不进去李妃的哭诉求饶,他一心想的是—— 因为这对主仆,他不能人道了。 而这股愤怒,在得知顺妃的孩子没了后,达到了顶点。 如果是之前,不能人道至少他还有顺妃肚子里的这个龙种证明他不是无能不是百姓之前流传的那般昏庸不得上天庇佑的昏君。 可是现在,顺妃这一胎没保住,他又得知自己不能人道,是因为李妃主仆对他用了催情的香。 那么,原先只是迁怒便恨不得将李妃给打入冷宫的皇上,如今更是恨不得杀了她们主仆了。 尽管李妃主仆说了不是李妃的过错,而是奴仆擅作主张,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受害者? 难道不是他最受害? 李妃什么事都没有! 皇帝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暴起,察觉到自己又胸闷气短了,忙看向一旁的大监,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拿出一个瓶子,倒出来一粒药递给他。 皇帝立刻将药往嘴里一塞,直接咽下去。 当药融入身体中,他才觉得呼吸不那么急促困难了。 看着匍匐在地,哭得我见犹怜的李妃,心烦气闷,目光如刀子似的扎向了李嬷嬷。 “你这刁奴,意图谋害朕,来人啊,将她带下去——凌迟处死!” 凌迟! 李妃哭声哽咽顿住,下意识回头看了李嬷嬷,后者面如死灰,眼底却有了几分惊恐害怕。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凌迟之刑啊…… 该是多残忍痛苦的死法。 李嬷嬷看着李妃,后者目光中带着几分伤痛,似是很不舍,但又无可奈何。 李嬷嬷惨然一笑,压低声音叩头道,“娘娘,老奴……愧对您,还望您不计前嫌……照料老奴的亲人。” 说完,就被侍卫押下去了。 傻愣愣地望着李嬷嬷被拖走,李妃心中一片冷然的惶恐。 皇上,这次不会轻绕了她的。 她意识到这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 皇帝刚要开口处置她,就听见床上的顺妃呻吟了一声。 “皇上……” 细弱得几乎听不清的一声,立马将皇上的心神给勾了去。 皇帝忙转身,走到床边,握着顺妃柔弱的小手,面容依旧带着怒,但眼神却温和了不少。 “爱妃……你身子还虚着,乖乖躺着歇息。” 李妃听着他这转变之快的腔调,不禁伸手揪着自己的衣摆,心和身子一道如坠冰窖的冰凉。 顺妃柔弱的声音里夹杂着隐忍的哭腔,“皇上……是臣妾没用,臣妾无福,竟……竟保不住皇上和臣妾的孩子……呜,皇上,臣妾对不住您,是臣妾不好……” 她柔弱自责的哭声,每一句都说着她自己的不是,没有抱怨喊冤,也没有歇斯底里,这样反倒是激起了皇帝的保护欲和怜惜之情。 果不其然,李妃听见方才对着自己要打要杀的男人,用无比怜惜的声音对床上那个小贱人说道,“不怪你,爱妃,爱妃受苦了,朕会为你和皇儿讨回一个公道的——” 皇儿? 呵,一滩血水,他竟是真当成龙子了不成? 李妃嘴角讥诮地扯了下,手却死死地揪紧了衣摆。 她跪在帐外,明明跪的是皇帝,可她却有种自己在给顺妃这个贱人下跪的屈辱感。 她好不甘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2彻查,君心难测荣宠已失 公道? 皇上要给顺妃的公道,就是审问李妃。 李妃咬着唇,抵死不从。 本来这事便不是她的手笔,她知道自己很可能是被顺妃这个小贱人给算计了。 很难相信,她居然会败给了顺妃。 但她到底是浸淫后宫争斗多年屹立不倒的人,顷刻间便换上真诚地关切。 “是啊,求皇上明察,一定要为顺妃妹妹和未出世的孩子做主,也还臣妾清白!臣妾与顺妃情同姐妹,既已答应为她保胎,又怎会谋害她肚子里的龙种呢? 皇上,一定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谋害顺妃和龙种,栽赃陷害给臣妾!” 先是感同身受似的为顺妃和没了的孩子惋惜悲痛,再义正言辞地让皇帝彻查,表明她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决心和态度。 最后再将这事引导到一个幕后有个阴暗的凶手,她们都是无辜牵连其中的,这个凶手才是居心叵测要谋害皇室。 皇帝活到了这个岁数,多疑是毋庸置疑的,他几乎是在李妃说完的一瞬,就相信了她。 是啊,怎么就这么凑巧呢? 为什么偏偏李妃明面上已经答应过要替顺妃保胎,这胎却掉了,还查出和李妃有干系? 皇上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神请脆弱哀伤的小女人,眸子里闪过狐疑。 但他是见过顺妃小产时,那一盆盆血水的,太医都说,这一下滑胎,险些要了顺妃半条性命。 顺妃不可能拿皇嗣开玩笑,她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这个孩子的渴望喜悦期盼,这样一个当母亲的人,怎会舍得拿孩子做文章? 他心里的天平自然倾向于顺妃,而后者不是没有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犹疑,微不可闻地捏紧了左手的五指。 就凭一番话,便让皇帝起疑顺着她的节奏往下走,不愧是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贵妃啊。 顺妃微一垂眼睫,看似伤心垂泪,实际上,眼底一片阴暗冷沉。 没关系,找得到一个替罪羊勉强过了一关,同样的招式,就没办法用到第二关上。 更何况,李妃以后就会发现,媚主、谋害皇嗣这些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套,就等着她一步步陷进去。 只要她陷了第一步,等待她的便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坑,迟早,要将她给埋了。 顺妃想,这就是李妃的报应了。 她曾用这些手段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如今就要以其人之道还她其身,让她死在自己这些手段之下。 顺妃娇弱地将脸贴着皇帝苍老的手背上,声音气若游丝。 “皇上……李妃姐姐说得对,她宫中出来的补品,不该有问题才是……求皇上,好好查一查,看看李妃姐姐是不是也被暗算了,身子是否也康健……再严查,一定要抓住凶手!” 她说着,又是落泪,哭得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和李妃的端庄隐忍的梨花带雨不一样,顺妃年轻又生得柔美秀弱,自然是哭起来都是能惹人心疼怜惜的。 皇帝就很受用。 忙不迭地哄了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李妃却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地猛地一抬头,对上顺妃满面泪痕的脸时,脑子还是混沌的,想不出顺妃这话哪里不对。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贱人,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一定又要使绊子! 皇帝派自己信任的吴大监以及宫中的老嬷嬷还有太医,一并彻查,而所有的证据,必须都由他经手过目。 俨然是将顺妃小产一事当作最要紧的案子来处理。 于是,当楚唯求到他面前,说是愿为顺妃这个孩子彻查此案,也为其母妃洗刷冤屈时,皇帝第一次,对着这个天子骄子的皇子,露出了震怒之情。 上一次大殿之上,他怀疑楚唯有二心时,都不曾这般震怒,此时却将面前的折子往楚唯身上扔去,厉声厉色道—— “反了天了你们母子!朕这么多年对你们还不够宠爱吗!你母妃欲壑难填,年纪越大越糊涂,怎么,现在你也要让朕失望不成?” 这段话,叫楚唯面色一僵,他挺直腰背跪在御书房内,任由折子尖锐的棱角划伤他脸颊。 一道血痕,跃然脸上。 他低垂的眼睫,将眼底的情绪掩盖。 “父皇息怒——儿臣绝无私心,儿臣只是相信母妃操持多年后宫事务,绝非是不能容人之人,顺妃的孩子,母妃既作保,不管这个孩子怎么没的,她都有失职之责,她又怎会下这样的黑手?还请父皇明察!” 楚唯知道此时的皇帝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但如果他不努力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这个案子,明显就是针对母妃的,那不管是谁来审,最后都很有可能指到母妃头上。 唯有他自己的人,至少可以在发现必要证据时,先毁掉或者,掉包。 皇帝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自己这一阵子,将先前才养好的身子给弄垮了。 而这一切,都起源于李妃。 不管顺妃的孩子怎么没的,李妃的荣宠,也就止步于此了。 他看了眼跪在下方的楚唯,心里不禁失望。 这是他属意的储君,可摊上了这样一个母妃。 “老三,你可知,朕原本就可以直接将你母妃的位分再降一降,却为何隐忍不发?” 他沉声开口,眼底浑浊的目光闪烁。 楚唯身子一僵,敛了心神,抬头,露出讶然不解的表情来。 神请没有慌张也没有怨尤,这叫皇帝内心舒坦了些。 这是个好苗子。 他对自己说。 “朕是为你,给你机会,而不是给你母妃的恩情。”老皇帝似要推心置腹,看着楚唯面颊上的血痕,微微叹了一声,“你是个好孩子,朕一直都对你很满意。但是你需知,你母妃若是真和谋害皇嗣有关,这对你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届时,父皇不会因为顾念你,而对她手下留情。自古,储君之母,若是有了污点,总是道路艰难些的。” 最后一句,他说完,楚唯瞳孔缩了缩。 微不可闻地捏紧了掩在袖子里的双手。 父皇的意思是,他属意他,但前提是,母妃是清白的,李妃这个位子不能再往下降,但也没法再往上走了。 因为,芳辰那日,便已彻底失了君心。 楚唯暗自咬了咬唇,好半晌,才抬手,作揖。 “父皇恩宠,儿臣感念于心——儿臣还是相信母妃为人……但若是她真不轨,儿臣也绝对不会徇私,儿臣的立场,是父皇,是楚家的江山!” 这话表明了决心态度后,皇帝的神色果然和缓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这点,楚唯的心不由的往下沉了再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3失态,不甘他们两情相悦 楚唯出去时,碰到了被皇帝传召的楚漓。 他眸子一凝,下意识站定,审视地望着慢吞吞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男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楚漓近来愈发不见当初的病态孱弱了,体态修长,走路虽慢,可只会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贵族仪态以及和外貌一致的温煦谦和。 那张脸,也像是变得更好看了。 但,让楚唯感到心中的弦紧绷的是—— 那双眼睛。 以前总是微微垂下,低眉顺眼看不清里头的情绪,就算对视上,里头也静静的看起来病弱死气,甚至是懦弱无趣。 可现在,这双眼睛,就像是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不。楚唯就是那般深信或许不是重活,而是卸下伪装,露出刻在骨子里的原本面目的冰山一角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见风长的野草肆意缠绕心头。 楚唯有些没忍住,上前一步,直接拦下楚漓的去路。 “五弟好手段啊!” 他上来便是劈头盖脸地一句问责,面容冷俊,眉眼间因为这接连的打击多了几分郁气。 “三哥此言何意?” 楚漓对于他这话,微微一顿,适才表现出恰到好处的不解,面上依旧是那副温煦谦和的模样,似是楚唯说什么冒犯的话都不会感觉到被冒犯一样。 楚唯最恨他这副模样,不管对他声嘶力竭也好,冷嘲热讽也罢,他都是这一个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但正是这样才可怕不是? 楚唯自认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很多时候看不透,才说明是心机深。 他向来不信这皇宫中还有什么真的与世无争还能活下来的人。 像是楚旸,有个曾经盛宠不断的母妃又如何?心机手段还不够,照样上断头台。 楚漓却在这几次的波澜中一直没有被牵扯进去,虽说本就是他和楚旸之争,但他派去查楚漓的人,回来说没查到什么,这可能么? “越是干净越是可疑,五弟,你的手脚太干净了,我等着你被我抓住把柄的那天。” 楚唯上下扫了眼楚漓,最终只是目光落在他平淡温和的眼眸上,语气森然了些,道。 对上楚唯阴沉的眸子,楚漓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微微一勾唇,笑意不达眼底,神色却依旧温和如一张面具覆盖在脸上,“三哥魔怔了,父皇还在御书房等臣弟,不奉陪了。” 说完,越过楚唯,就要离去。 楚唯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了楚漓的手臂。 “你以为,娶了衾嫆,就能顺利借助两国公府的势力?” 他这话,乍一听是讥讽试探,但楚漓微微眯了眯眼角,他低眸,看了眼自己手臂上那只手背上青筋冒起的手。 手臂一挣,便挣开了。 “三哥对臣弟的未婚妻未免过于关注了,臣弟娶她,自是因为父皇赐婚,天赐良缘,竭当珍之重之,并非如三哥这般,将婚事当作儿戏。” 难得听楚漓在他面前说重话,楚唯似是诧异,随后却是眼眸沉了下来,冷冷地望着楚漓。 “是么?你喜欢她?” 他自己都没发觉问这个问题时,语气里的尖锐厌恶。 如果楚唯足够清醒,就该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多么可笑—— 那是别人的未婚妻,喜不喜欢都不该是他这个外人可以关心过问的。 更何况楚漓才讽刺过他,关心弟媳,又将婚事当政治争夺的手段阶梯,他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楚漓眼底的冷然之色肉眼可见地凝结起来。 他自然是看出来楚唯对衾嫆过分的关注和在意,但这种在意并不是好的,而是令人厌恶的觊觎,得不到也不想她好过的恶意。 “三哥慎言!”楚漓声音拔高了些,“这话若是叫董太师知道了,只怕是孙家小姐要误会了。” 他提及董太师,楚唯瞳孔缩了缩,春闱在即,他不能得罪董太师,相反,如今母妃极可能被厌弃,他不能这个节骨眼上再失去朝堂上的势力。 想着,他如大梦初醒般,退后一步,抿着唇,里头浮浮沉沉之后,恢复了往昔的清贵无波。 “不过是兄弟之间的体几话罢了,五弟既然不愿意聊,那兄长便不问了。父皇还等你过去,快些去吧。” 说着,像个友爱的兄长一般,笑了下,转身离去。 只是转过身时,那张清贵优雅的面上,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只剩下阴郁冷沉。 好一个楚漓,果真是不容小觑。 虽说今日自己失态了,但至少有一点,楚唯是证实到了—— 楚漓果真不是软柿子,且对衾嫆也不是逢场作戏。 呵,真情么? 这二人竟是还有真情在。 当真是太可笑了。 心中觉得可笑,可是楚唯面上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或者说,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愿意接受,楚漓和衾嫆竟然是有两情相悦这般深的感情在的。 楚漓看了眼楚唯八风不动的背影,眼底微微一黯,楚唯怕是被逼急了,方才竟是有些失控。 看来,李妃的好日子到头了。 只是他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楚唯有多难对付,他太清楚了。 楚旸怎么死的他更明白。 如果不能将这对母子彻底拉下来,那么他的下场不会比楚旸好多少。 最重要的是,他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姣姣。 这世上,他有了必须为之战斗争斗的理由,必须保护的人,那就不能软弱以对。 只有比敌人更快准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般想着,楚漓脚步略显沉重了些,他看了眼紧闭的御书房门,门口,吴大监正微微冲他笑着等他。 楚漓加快了脚步,来到门口,吴大监立即领着他进去,同时压低声音提醒他—— “皇上心情不大好,王爷待会谨慎些讲话。” “嗯,有劳大监。” 闻言,楚漓并不意外,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了提醒。 至于里头的皇帝心情有多不好,为何不好? 楚漓自然是最清楚不过,这一切,本不就是他安排的么? 也该收网了,李妃这条鱼,既入网,就该让她看看自己上的什么岸。 敛去眼底的光华,楚漓恭顺地给老皇帝行了礼,一如既往的模样,却叫老皇帝看他时,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至少,还有一个儿子。 就算是……那也是他的骨血,还能利用他来打压打压支持惠王的那些人的气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4茶楼,直来直往容敬问话 楚漓从宫中回来时,碰到了护国公容敬。 对方看似只是下朝后走得慢些,在宫门前不远的地方走走逛逛,最后在一家茶楼喝了些茶,见楚漓的马车快要驶过茶楼,便让小厮下楼去请他上来一叙。 听小厮报了家门,楚漓掀开车帘,微微弯腰,从马车内出来,下了车,便跟着小厮进了茶楼。 茶楼内没什么人,就一个掌柜在那敲着算盘,小二靠着窗户打盹儿,两个喝茶的百姓正巧看向窗一侧外的河畔交谈。 他上去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由心下明了,想来是容敬事先安排好的,不必担心会被有心人瞧见做文章。 对于姣姣这个舅舅,楚漓心中还是很敬佩的,此人文韬武略样样不俗,且心思敏锐,口才了得。 有诡辩之能。 武功虽不及镇国公那般勇猛,可是算是文臣中少有的铮铮铁骨,勇猛又不死板的了。 素有狐狸之称,为人不说圆滑,却很是有眼见也有筹谋。 这点,就是姣姣都跟他说过,她崇拜舅舅有时要比她爹爹更甚些。 毕竟她爹很多时候真的不懂如何处理君臣、臣臣之间的矛盾。 这方面上,容敬显然将分寸火候都拿捏得很好。 上了楼,小厮引着楚漓走到尽头的独立雅间,轻轻叩了叩门,里头响起一声“请进”,他才躬身推开门,随后候在一侧,恭恭敬敬地让楚漓一人进去。 楚漓抬脚,迈了进去,小厮将门关上,就守在门外。 “王爷请坐。” 容敬起身,向楚漓行了一个简单的礼,随后请楚漓上座。 态度不卑不亢。 待楚漓坐下了,他将面前泡好的茶倒入茶杯中,然后倒掉,再重新倒进一杯,推到楚漓面前。 “王爷请用。” 楚漓接过茶杯,微微嗅了嗅,只觉得一股清冽的香气萦绕鼻间。 “小王不太懂茶,但这香气可以感觉到是极好的茶。”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茶这方面的不擅长,容敬却嘴角笑意不断。 自幼就被皇上厌弃,有的吃穿便很难得了,宫里进贡的好茶,皇上那得一份,剩下的随皇上心情赏赐给后宫的娘娘们,再然后便是惠王和成王,以及受宠的大臣。 本就不多,怎么都轮不到端王头上。 他也曾听说过,端王府上的茶都是些陈茶,最初,外甥女还给他偷偷送了好些新茶。 当然,这是衾潇后来得知的,不无嫉妒地和他说起“女生外向”,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但他却觉得,身为皇室子弟,端王的处境过于凄惨可怜了些。 起先他是觉得他可怜,但等意识到以后外甥女要和他共度一生后,便又以挑剔的和怒其不争的想法来看待端王这个人了。 但没想到的是,端王并非是他想象中的不争。 而是,隐藏锋芒实力。 但这不是容敬高看他一眼的原因。 他没想到的是,隐忍这么久,几乎让他都被蒙蔽过去的端王,初露锋芒却是因为他的外甥女。 古往今来,难过美人关的皇族子弟都不会被后世怎么赞美,但是—— 这个“美人”换做是他的亲人,他疼爱的外甥女,容敬的态度自然是不一样。 说白了,他小妹早逝,他对外甥女格外呵护,希望她能觅得良人,不希望她成为政治权利的牺牲品。 如果端王只是借用外甥女的身份和背后的衾家、容家的势力争夺他要的东西,那外甥女以后的日子将会艰难许多。 他护短,不管旁人如何,他们容家的女儿,容家女儿生的女儿,嫁的夫君可以没多大能耐,但一定要对她们好。 容玉虽然是他的侄女,庶弟与弟妹又糊涂无知,但这不影响他对她的庇护,是以他也再三提醒警告了侄女婿。 那么对于外甥女的准未婚夫,他会要求更高些。 最好是不要有那些莺莺燕燕,但只可惜,对方是个皇族。 不过,近来朝堂动荡,他意识到自己不管于公于私都要站到准外甥女婿这边,要不然,命都保不住,还怎么保护他外甥女? “这是年前新得的雨前龙井,算不上什么新茶,若是王爷喜欢,臣给您送一些去。对了,王爷从皇上那回的?” 容敬似是不打算给楚漓拒绝的理由,这一句不像是臣对皇族,而像是一个比较古板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话锋一转,却又说到了正事上。 楚漓顿了下,不由有些走神地想,姣姣和舅舅似乎也很像—— 在对人好时的态度上。 单方面不容拒绝的给予,却并不会给人反感压抑的不适,而是有种哑然失笑的温暖。 于是他将茶杯放下,正色道,“嗯,父皇御书房召见。” 容敬抖了抖袖子,给自己的茶杯续上茶水。 闻言,眉眼不动,胸有成竹地开口,“想必是希望你多加表现,甚至是暗示你,给惠王找些不痛快吧。” 话说得直白,皇帝当然不会这么直接说让这个儿子给另一个儿子找麻烦,但他拐弯抹角转几圈暗示一番,粗白地来讲,的确是这个意思。 楚漓微微错愕,觉着这和他平日里认识的护国公不太一样,是了,护国公平日八面玲珑,儒雅善辩,很少这么直接直白。 但这正是,将自己当作了自己人的表现。 这叫楚漓心里也微微触动,同样也很直接直白地回着,“是这个意思。小王装傻,表面上犹豫了。” 犹豫,便是说虽然懦弱但还是因为是父皇的意思,动摇了。 虽然最后是被皇上冷着脸让出去的,但楚漓并没有什么失落或者生气的情绪。 他这个回答,叫容敬眉梢一挑,短暂的停顿后,却是爽朗地短促笑了一声。 “不错,皇上这招自以为百试不爽,可不是人人都是成王的,你也必须避其锋芒不至于重蹈成王的覆辙。” 丝毫不掩饰对自己君主的带着几分讥诮戏谑的态度,说着,容敬又补了一句—— “你的设计很好,李妃一垮,惠王再卓越,也要背负生母身上这份厌弃和污点。” 话音落,却见楚漓面上并无笑意,愣了下后,便起身,告罪道,“抱歉。” 楚漓却摇了摇头,“无妨,的确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妃对小王母妃的所作所为,小王没齿难忘,也会一一让她铭记于心。” 这话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眼中终于不是只有温柔和煦,而有了凌厉锋芒,让容敬微微怔愣惊讶了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5不争,意见相合相谈甚欢 “你是只想复仇,还是想——顺道争一争那个位子?” 容敬语气骤然变得微妙起来,眸子里流光溢彩,泛着几分诡谲之意,问。 气氛一瞬凝滞下来。 好一阵,容敬才听见楚漓很是温浅的声音开口回道—— “不妨直接告诉国公,小王不说只为复仇,但绝不为皇位。” 他说着,一口饮尽剩下的小半杯茶,声音都像是被清茶浸泡过似的清润温和。 却透着一股认真,“小王和姣姣即将成婚,是以,国公以后也是小王的舅舅,那我便直言,我不会让楚唯登基,但我也不会去争皇位。” 这话却叫容敬不太意外之余又眉头紧蹙。 “这话矛盾。”他道,“你既不希望惠王登基,如今皇上膝下只剩下你们两位皇子,你既想要阻止他,那便只剩下你可以当皇储了。” 这也是为什么容敬觉得楚漓是想要夺皇位,毕竟,成王已死,现在他和惠王又带有血海深仇,那不就只剩下端王了? 他不逐位,他想要楚氏的江山垮掉? 楚漓似乎并不意外容敬这个担忧,毕竟如今所有知道他不是看上去与世无争的模样的人都或多或少地以为他要争夺皇位。 可谁能猜到,他重生回来,说是复仇,更多的,是守护。 他前世不是没有复仇的机会,可他选择了守着那个小姑娘,却没想到没有实力能力的守护,守不住,也护不住。 是以,重来一世,他才去争,争的是活下去的更多可能,夺的是不让人抢走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机会。 “楚氏江山,又不是非得是父皇膝下的皇子来坐。这世上,与其说血脉传承要紧,不如说,谁能爱民如子真正对百姓好,对天下做出贡献,才堪当仁君。” “老夫倒是没想到,你是这般想法。” 这番话放在别处,那就是大逆不道,且离经叛道的说法。 可容敬却是个不迂腐之人,于他而言,谁做皇帝都是皇帝,他们都是臣,但当然是仁义之君才是对天下百姓好的选择。 没想到这个外甥女婿会有这般与众不同的气度想法。 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股子庆幸。 若是他不争夺皇位,姣姣的日子,只怕是越过越好过了。 “实不相瞒,原先在护国公府,老夫就问过姣姣,她说无意相争,老夫还道是你没有告诉她罢了,便想着就是为了她,老夫和她父亲也会鼎力相助—— 但如今你这般说,老夫却又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着,直勾勾地望向楚漓,“说实在的,虽然老夫是臣,你是皇室子弟,可对老夫而言,你如今却是我宝贝外甥女的未婚夫婿。 我那个妹妹可怜去得早,就只有一双儿女留下,女孩儿家,成亲是一生的大事,若是所嫁非人,那便悔恨终身。她那个性子,若是让她在皇宫待,时间短还好,时间一久,她怕是受不住。” “嗯,姣姣确实不适合皇宫。”楚漓闻言深以为然,但同时就算她适合,他也不愿意也不忍心让她在那样肮脏冷酷的皇宫中提心吊胆,终日警惕争斗。 容敬见他眉眼间都是因提起外甥女时的不自觉温柔,心下舒坦。 “皇室中人,能有几个痴情不负之辈呢……如你这般,也是难得了,既然你说明决心了,老夫便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接下来就安心等着娶姣姣过门,春闱那边,老夫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年迈的董太师。” 容敬起身,说这话时,面上带着几分倨傲自信,春闱如今成了惠王和端王两头的拉锯战,惠王近来暗中同董太师交往甚密,便是为了春闱提拔自己人。 不过容敬也不是傻的,早就暗中派人盯着董太师那边的动向了,董太师虽然谨慎,却到底年纪大了,多年没有回朝堂,也没有什么得力的下属。 多的,便是门生了。 文人嘛,容敬最是知晓,若是能团结这些文人之力,是多么恐怖的口诛笔伐的势力。 百年前便有一场文人游街示威,在皇宫门口高呼那时候的皇帝不仁德,不配为君,坑杀儒生如何如何,谁能想到就因为这群人的示威,让已经下旨坑杀几个令其大怒的儒生的皇帝不得不收回旨意。 历来都是圣旨已下断难收回的,可这群文人偏偏用这种方式,将皇上的旨意都给收回了。 所以一个国家,武将固然重要,但他们的主场是战场,可文臣却是在朝堂上活跃,很能影响帝王的决策。 春闱便是为了提拔有志之士,有才华有抱负的年轻文人,这些人将来就是国之栋梁,也是下一任君主的智囊团。 不过惠王和端王势不两立的局势既然已定。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说给端王拉拢门生势力,但也要搅黄了惠王想要借助董太师拉拢这批文臣的“如意算盘”。 “多谢国公——我也向您保证,我对姣姣之心,绝无虚假,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好好珍惜她,保护她。” 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在心中再一次这么对他自己说道。 “很好。” 容敬走过去,伸手,像是所有对晚辈抱有期许和满意的长辈一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气里满是欣慰。 至少,姣姣能觅得这般良人,于他而言,便是好事了。 至于争不争的,皇帝有什么好当的?孤家寡人一个,整日猜忌哪里适合孱弱温和的端王? 容敬心里这么说着,一点也不觉得他双重标准。 “好了,老夫现在安心了,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府休息吧,这几日,惠王想必是没有心思找你的茬了。” 楚漓闻言,点头表示认同。 楚唯的确是没有心思找他的麻烦了,李妃如今地位岌岌可危,楚唯怕是焦头烂额寻求解决之法,想破脑袋地要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彻查顺妃小产一事的负责官里头。 不过,他早就给他准备了这一份大礼,任凭楚唯再怎么神通广大,他也防不胜防了。 楚漓勾了勾唇,这样正好,眼看婚期将至,他不能让楚唯有闲工夫下来。 谁都不能打搅他和姣姣的大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6大婚,终于成亲了 “小姐生得可真好,您可是老婆子开这么多年脸以来,见过最美的新娘子哩!瞧这脸蛋皮肤,新郎官啊肯定喜得很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衾嫆出嫁这日。 一大早,开脸的老婆婆就喜庆洋洋地过来给准新娘子开脸。 衾嫆闭着眼,脸上微微疼痛,她稍稍蹙了蹙眉心,略显不适。 而老婆婆则是一边手艺娴熟地动作着,一边望着衾嫆吹弹可破的皮肤称赞,衾嫆一开始还能微微一笑当作回应。 但老婆婆末了的那一句,却叫她脸上一热,不由得羞赧起来。 “婆婆你可别打趣我家小姐了,她脸皮子薄!” 春花立马出声帮衾嫆解围。 老婆婆便是乐呵呵地笑着,只夸衾嫆福气好之类的喜庆话,不再打趣什么。 开完脸,便是上妆。 衾潇替衾嫆请来的是有名的妆娘,最是擅长给新娘子描妆了。 妆娘看了眼衾嫆,忍不住目光多停留了会,也是称赞叹道,“姑娘真美,无须民女多添脂粉,便是倾国倾城的美了。倒是显得民女的这些东西有些多余了……” 她指着自己满满一箱子的上妆用具,笑道。 衾嫆忙道,“谬赞了,能给我少弄些粉么?” 她不禁想起前世成亲时那个白得和鬼一样的脸,以及红得能似喝了血的大红唇,不由得双肩下意识颤了下。 新娘子大多都是浓妆,但当事人看着镜子里浓妆艳抹得瘆人的模样时,还是有些阴影的,前世是不想和楚漓当夫妻,才故意弄成那鬼样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可不想新婚夜将相公给吓跑了。 妆娘闻言,笑着说好,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何况,她也觉着这小姑娘模样已经足够艳丽了,再浓妆艳抹,就显得画蛇添足了。 衾府提供的是楚漓让人送来的最好的胭脂水粉还有骡子黛,妆娘见了,不禁眼里都是羡慕——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比她那些好了不知多少。 她从善如流地拿了工具将胭脂水粉轻轻上到这张雪白绝艳的脸上,然后用骡子黛给衾嫆画眉。 最后一笔红砂点在衾嫆眉心后,她微微退开些,望着眼前这张美得无一处不令人惊艳的脸,再次失神。 原先是天生丽质,而着了红妆后,便是绝世倾城。 妆娘所言非虚,衾嫆的确是她见过最美的新娘子,她活这么大,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美到令人不敢呼吸的。 从前的衾嫆,美得眉心尚带着稚气,如今出嫁之际,着了新娘子的红妆,这份美,便褪去了稚嫩青涩,给人以最夺目绚丽的冲击。 “好了,别耽搁了吉时,麻烦妆娘快些吧。” 一旁的秋月却是盯着外头的天色看了眼,随后催促了声。 吉时不能误,妆娘闻言也不敢再耽搁,快速给衾嫆整理了妆容后,婢女们便服侍衾嫆换上了喜服、凤冠,最后给她盖上了红盖头。 出嫁原本是需要兄长背她上花轿,但衾嫆没有兄长也无表兄,只有个小兄弟衾枫,却又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最后是衾潇亲自背着衾嫆上的花轿。 “姣姣啊,从此你便是端王的妻子了,但你也还是爹的宝贝女儿,所以往后若是不开心了,就回来找爹,知道么?” 从海棠苑到正门口这段路并不长也不短,衾潇却走得每一步都很稳妥缓慢,他想着自己看着从小小一团长这么大的宝贝闺女,一转眼啊,居然要出嫁了。 他眼眶微微一热。 衾嫆趴在爹爹宽厚的背上,听着他慈爱宠溺的话,也跟着眼眶一热。 爹爹待她,是极为宠爱的。 “爹……女儿以后不能日日在您跟前尽孝了,还望爹保重身体……爹爹年纪不小了,要控制些脾气了,有时候别太冲动,还有酒少喝些,喝太多了伤身……” 衾嫆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舍和依赖。 衾潇一下眼睛都红了起来。 一旁的衾枫一直抓着姐姐长长的喜服一角,见爹爹眼睛红了,不禁也有些伤感地说着—— “阿姐,你,你别不回来!你要常回来!等我长大些了,我保护你!” 小家伙似乎是怕衾嫆出嫁后会受欺负,也不知道是从哪听说的,出嫁的女子若是过得不好,当是极为可怜的,如果没有娘家厉害的兄弟撑腰,那就更惨了。 所以他有些忧心忡忡的,恨不得立马就长大,这样就可以保护长姐了。 听着小家伙这急切的话,衾嫆心头的惆怅酸楚倒是消了些。 破涕而笑,“好的,阿姐等着你长大。” 说着,居然已经到了门口。 喜庆的锣鼓声响彻大街小巷,衾嫆知道,整个京城都知道,她衾嫆,将在今日嫁给端王楚漓为妻。 而不同于上一世浑浑噩噩不情不愿的成亲仪式,如今的她是带着满心的欢喜期待,上花轿的。 “岳父大人。” 衾嫆被放进花轿中,来迎亲的楚漓声音就在她附近,春花给她手里塞了个苹果,她小心地握好。 “王爷,好生待姣姣!” 衾潇千言万语只化作饱含期待恳切的这一句。 楚漓穿着大红的喜服,一向素雅的人今天看起来十分喜庆夺目。 眉眼间的欢喜骗不了人,他听见衾潇这话,也是郑重再郑重地朝他深深一拱手弯了弯腰。 “岳父放心,从此以后,小婿定当爱她、护她,不叫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伤害。拼尽全力,都会护她一生无忧。” 有了楚漓这个承诺,衾潇忙不迭地点头,神色间都是满意。 都是男人,端王眉眼间对姣姣的喜欢做不了假。 他也就放心了。 今后的路,毕竟是小两口自己过的,他无法事事干预。 深深看了一眼花轿,衾潇微微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声音略带沙哑哽咽,“好了,吉时也快到了,去吧。” 楚漓应了声,随后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迎亲队伍,高声道,“出发!” 然后又是一阵喜庆的锣鼓声,花轿起。 衾嫆忍不住抬手要掀盖头看一眼镇国公府,但被秋月按住了手。 “小姐,不能掀。” 秋月温声提醒她。 衾嫆也知道盖头是要留给新郎掀的,便只好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就到了端王府门口,衾嫆被喜婆和婢女搀着下了花轿,听着周围热闹的声音,不知为何,心里竟是开始紧张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7拜堂,夫妻对拜礼成 喜婆将红绸一段递给楚漓,另一端放到衾嫆手中,嘴角不住上扬,同春花一道搀着衾嫆,脸上堆满了喜庆的笑容。 观礼的宾客不住地说着,“真是天作之合的壁人啊!” “是啊,新娘子啊可是上京第一美人呢!” “端王这模样也不差啊,也是咱上京有名的美男子!” “……” 毕竟是成亲,楚漓平日里从未听过这么多称赞喜庆之言,他小心地牵着红绸,时不时地看向身侧的新娘子,迁就着她的步伐,怕走快了她看不清路跟不上。 楚唯穿了一身银灰色的长衫,因他本就喜欢白衣,如今大概是为了参加婚宴,才换了一身不那么白的衣裳,众人都不觉得他这穿着有何不妥。 衾潇却微微抿了下嘴角,视线一瞬便又收回,看向自己的闺女。 因为端王府没有长辈,他这个女方的父亲,必须到场。 “恭喜——五弟了。” 楚唯对旁人的目光似乎并没察觉,他只是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新娘衾嫆,似是想要透过那红盖头,看清里头新娘子是何等绝色般。 待新郎新娘走到他身侧时,他忽而开口,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意味不明地看向楚漓,语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聪明人都看出来,惠王似乎心情并不好。 不禁疑惑地看向这两位王爷,心中想的却是,李妃暂时被关了禁足,说是顺妃小产和李妃脱不开关系,如今证据尚还在收集,但据他们所知…… 惠王这次,纵使力挽狂澜,也保不住李妃娘娘了。 原本若只是对付个顺妃倒是没什么,毕竟只是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宠妃,可坏就坏在,先前皇上在李妃寝宫中吐过血,随后伤了龙体……而顺妃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皇上盼了许久后,有种扬眉吐气的成果。 结果呢? 没了。 光是这些时日,早朝上,诸位大臣看着皇上那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有多触及逆鳞了。 这般想着,惠王强颜欢笑也可以解释了。 “多谢三哥。” 相比楚唯的言不由衷,楚漓却是笑得很是真诚,任谁都看得出端王眉眼间的如沐春风,嘴角的笑意是打心眼里高兴这门亲事的。 不由得又夸赞了一番端王和镇国公之女有多般配之类的,听得衾潇不住抚着下巴笑。 “皇上嫁到——” 楚唯抿着唇,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就听见外边大监高声通传着。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似是没想到皇上这个时候有心情还愿意出来参加端王的婚礼。 不由得一个个忙拉着自己身边的女眷,跪拜相迎。 楚唯眉心微微拧了下,也有惊讶稍纵即逝,随即眼底沉淀了几分阴霾。 他想到的,却是,父皇这是要开始重视楚漓的象征了。 大婚之日前来观礼,给这个曾经连他的面都很少见到的不受宠的儿子,最大的颜面,来换取对方的死心塌地? 楚唯心中冷笑,却和众人一道行礼,垂下了眼眸。 楚漓领着衾嫆,刚要行礼,皇帝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虽看着老态,但不知为何,今日却心情还不错,精神头都跟着好了些一样。 身后跟着个灰袍子戴着面具的男人,只有少部分人认出来—— 这就是那个被皇上从法华寺带回来的道长,据说有一手厉害的炼丹术。 皇上吃了他炼的仙丹,竟是比御医的药还要灵,前些时日,众人都觉得皇上龙体康泰得很,只是从李妃芳辰那日吐了血后,才开始不佳的。 但今日,皇上眉眼间带着几分笑,似乎一点都不见这些天各种打击带来的阴霾。 “皇儿和儿媳不必多礼,今日是你们大喜之日,朕特来观礼,沾沾喜气!” 众人不禁心里吸口气,这么熟络话家常的口气,可不像是素来的皇上啊…… 更莫说是对着端王了。 “多谢父皇!” 楚漓忙做出几分感动之态,拱手,衾嫆也微微福身行礼,“多谢皇上。” 她嗓音低柔,带着几分娇怯,皇帝却笑道,“该改口了!” 衾嫆便顺势略带羞涩地唤了一声“父皇”,皇帝高兴,大手一挥,身后的大监便带着宫女送上皇上的贺礼。 一座送子观音,寓意很明显了,衾嫆虽看不见,但周围的小声惊叹,却叫她猜到些。 “好了,吉时到了,该拜堂了!” 灰袍道人随着皇帝走到上方,皇帝坐在高堂之上,道人便立在他手边下方。 楚唯不禁打量这个道人,微微抿着唇,虽然这道人整日只待在炼丹房中,并未踏出过,但近来这些事,他却忽然觉得,和这突然出现的道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父皇为何会在母妃寝宫行房事后吐血? 如果不是吃了这道长的药,缘何还有不能行房的药? 仙丹之说,他并不相信。 但今日父皇的气色却又的确是好得不像是生过病一样。 这就叫楚唯更是奇怪了。 若真是有着过人之处,不能为自己所用的话…… 楚唯下意识看向楚漓,没有看到楚漓和道人有过视线相触,不禁眉心蹙了蹙。 真的没有关联么? 法华寺……这个人或许要好好查一查了。 他的思绪被拜堂的呼声给打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楚漓和衾嫆拜过皇帝后,二人又缓缓转过身,相对而立,一同低下头,相拜。 楚唯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夫妻对拜……么? 拜过便是夫妻,她便是楚漓堂堂正正的王妃,可以顺理成章地和楚漓耳鬓厮磨…… 想到这一点,楚唯只觉得气血翻涌,心口被针扎了一下的难受。 从何时起,许多他不屑的或者原本属于他的,变得他触手却不可及了呢? 楚唯对衾嫆最大的执念便是,从她之后,一切都似乎变了。 他再不是那个伸手便是星辰都可摘到,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惠王了。 楚漓和衾嫆拜过后,抬头时,衾嫆的凤冠因为太大,撞了下楚漓的额头,她下意识要伸手,对方却率先伸手扶稳了她。 这番动作,叫旁人看了不禁齐齐笑了。 “瞧瞧,端王殿下是个知道疼人的相公呢!” “国公好福气啊——” 就连皇帝看了,都忍不住笑了下,他今天身体心情都好,再看小辈的婚礼,更是觉得自己沾到了喜气,更有益于道长说的修炼了。 “朕这婚赐的,看来是正好啊!” 他朝衾潇看了一眼,后者立马拱手应道,“皇上圣明!” 笑闹过后,主礼人宣布礼成了。 “送入洞房——” 新娘子衾嫆被扶进洞房,楚漓下意识多望了一眼,随后却被楚唯拉了一把。 转过脸来,就对上楚唯似笑非笑的脸,“五弟,大喜之日,同我喝几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8合卺,她是他的王妃 新房内。 衾嫆有些拘谨地坐在婚床上,刚坐下,便觉得有些硌人,毕竟不是真的未婚少女,她知道床褥下垫了些什么,是以脸上更是燥热。 但前世,楚漓刚坐着轮椅进婚房,她便拿着红烛砸过去,将他赶了出去,独自掀了盖头卸了凤冠就洗漱霸占了新房。 新婚夜,根本就没有后面的环节,就这么不欢而散地结束了。 现在…… 衾嫆满怀期待与羞涩紧张,只觉得这种等待的滋味,有些难熬。 索性楚漓没一会就来了。 他还穿着喜服,长身玉立地走来,身后跟着的是面色阴沉的楚唯,以及几个想要看新娘子的年轻男女。 新房内,赵宁见新郎官来了,不由得笑道,“新娘子可等不及了,方才啊,坐立难安的。” 这一声打趣下来,她就被宁伯侯夫人轻轻拍了下,嗔她道,“口无遮拦的,姣姣啊脸皮子薄,你可别打趣她。” 大概是双方纳彩都走过了,如今宁伯侯夫人啊,看衾嫆就如看自己亲生外孙女一样,加上小姑娘生得是真的国色天香,她瞧着就喜欢。 便忍不住多维护些。 别说,因为赵宁这一番打趣,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一下又变得欢乐起来。 “掀盖头啊,端王殿下,臣等还从没见过王妃长什么样呢?都说是绝顶的美人,也让咱们瞧瞧?” 这些是来闹洞房的,但此时显然只是先掀盖头、喝合卺酒,他们就是好奇这被传得如仙女下凡一样的衾家小姐,到底有多美。 楚唯站在门口,抿着唇,因为他在,那些年轻的公子哥也大着胆子起哄了。 楚漓微微笑着,却是让木槿拿了一个个红荷包,递过去,说些讨喜的道谢的话。 然后木槿嘴皮子利索,就是没让这群人进来,楚唯刚要张口,赵宁便抱着手臂走出来。 “你们这帮兔崽子,这里是婚房,我家小姑娘脸皮子薄,要是被你们吓着,我可不饶你们啊!” 赵宁虽生得柔美纤细,可她旁边的宁伯侯夫人可是一品的诰命在身的,又是老侯爷的发妻,谁敢在她面前造次啊? 更别说这位赵三姑娘是和镇国公订了亲的,也就是说,以后便是国公夫人,是衾嫆的母亲,当着人母亲的面,还真不敢闹腾。 楚唯抿着唇,将要到嘴边的话给压了下去。 “王爷,掀盖头吧!” 喜婆将喜秤递给楚漓,笑眯眯地道。 楚漓接了喜秤,随后轻轻挑起盖头一角,慢慢地将盖头掀了起来。 他挡住了衾嫆的身子,外边的人张望都不能看清新娘子的身影,就更别说脸了。 只能失望地收回眸子。 “新娘子可真美!一看啊,就是有福的!” 喜婆适时地说些好听的话。 楚漓却是难掩惊艳地望着抬起头来,雪肤花貌的衾嫆,眼眸里满是宠溺温柔。 终于,他娶到了毕生所爱。 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穿着红嫁衣,仰着头,娇羞地望着自己。 楚漓微微失神的空当,衾嫆脸更加红了些。 她抿着红唇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眸子。 喜婆将合卺酒端过来,楚漓接过了一杯,衾嫆也抬手拿了一杯,二人便坐在床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木槿见状立即走出去要关上门。 但还是没来得及,新娘那半张可令日月失色的脸,还是叫外头的人看到了。 一阵异口同声的吸气声响起。 “真美……” “人间哪有这般绝色啊……” 而楚唯,正要走,回眸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没能收回他的目光。 是啊,人间哪有这般绝色,有,也就这一个了。 居然还成了楚漓的人。 楚唯抿着唇,艰难地将目光从女子绝美含笑的脸上移开,随后大步朝外走。 新房内,新人交杯饮下合卺酒。 衾嫆听见了两道有力的急促的心跳声,不禁嘴角轻轻弯了弯。 原来,不只是她一人紧张。 这般想着,她心头的羞怯紧张倒是褪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楚漓深情凝望自己的眼神,不禁冲他笑了下。 楚漓忙紧张地别开了视线,像是不敢直视衾嫆漂亮妩媚的笑颜。 衾嫆:“……”怎么他倒是羞上了。 “我……先去前厅招待宾客,你先歇会。”楚漓起身,看着娇美艳丽的衾嫆,又咳嗽了声,故作淡定地补了一句,“等我回来。” 说完,便在众人的打趣声中,有些落荒而逃似的出去了。 等他一走,女人家就开始说些私密话。 赵宁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宁伯侯夫人怕她又口出惊人,便先拉着她出去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去,留下喜婆和她的陪嫁婢女伺候她。 衾嫆原先只有三个随身伺候的婢女,后苦于买不到会武功又懂规矩的婢女,还是楚漓送来了一个武婢。 既能保护她安危,又可以伺候她起居。 不过衾嫆起居有春花和秋月伺候,小桃如今也是很娴熟,倒是不需要专门再来一个伺候她的。 只要会武功又不是个呆板蠢笨的,便可以。 这婢女守在衾嫆身侧,生得是有些魁梧了些,比一般女子来说,婢女有名字,叫阿羽,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家的名字,但阿羽总是板着脸,抱着一把剑,像一尊不好靠近的门神。 如果不是见识过她和书语对打能接上十招,她还有些担心这么死板的婢女,和春花几个合不来。 但见识过对方身手后,就心服口服了。 得,比她这几脚功夫要强上些,那就稳妥了。 一个嬷嬷端着一碗汤圆进来,笑眯眯地对衾嫆说道。“王爷吩咐过,说是王妃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一定是饿了,便特意让老奴给王妃煮了点汤圆,王妃慢用。” 喜婆闻言,捏着帕子笑意止不住地道,“哎哟,王爷这般疼王妃,王妃往后的日子啊,定是甜蜜蜜的哟!” 被喜婆这张嘴忽悠打趣得衾嫆都臊得慌,忙咳了声,朝秋月递了一个眼神。 秋月立即给喜婆塞喜钱,而衾嫆已经端着汤圆慢慢用了起来。 夜还很漫长,她要是一会饿得没力气晕过去,就贻笑大方了。 想着外祖母派人送来的那些册子……她脸上又红了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9洞房,他竟也会孟浪 前厅。 此时众人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喜庆。 楚漓敬完几杯必须敬的酒后,便称自己不胜酒力,而衾潇又一副铁了心今天要帮女婿挡酒到底的架势,顿时,众人的酒杯都举不到楚漓这个新郎官面前去。 至于楚唯,他一个人萧条地饮了三杯酒后,便举杯,直接冲楚漓笑道。 “五弟,三哥府上事务繁多,一会熟不能奉陪了。在这里,三哥再次恭喜你……成婚之喜,这一杯酒,敬你——希望你能守住你的王妃,千万别弄丢了。” 后一句,他是对着楚漓一人说的,眼底诡谲的光,让人看了极为不舒坦。 楚漓微不可闻地抿了下嘴角,但还是从善如流地举杯,“多谢三哥,也借你吉言,臣弟自当守护好臣弟的妻子,臣弟便代表你弟媳一道敬三哥这杯了。” 杀人诛心,最后这句,同样的,楚漓并不忍让地回击给了楚唯。 想要刺激他? 可楚漓不是那么容易被挑衅的,楚唯今日所作所为,都表示对方的不甘心和怨气,侧面也证明了,对方的失败。 将酒饮尽,楚漓便笑着退场。 有宾客想要拦,衾潇笑呵呵地迎上前,巧妙地替楚漓挡住了这些人,然后举着手中的酒杯,冲众人道。 “大家想喝酒啊,找我,刚好,老夫啊最近酒量又长进了不少!嘿嘿!” 众人:“……” 你不是一向以酒量好酒品不太……著称么? 众人看他这架势,谁还敢吆喝哦! 上回不知道是谁说的,和镇国公喝了一次酒,对方后面喝大了,不知怎么就将灌他酒的那个大人给胖揍了一顿。 那大人据说第二天都没能下来床。 衾潇这个名声在外,基本上就告别了和别人拼酒喝高的场面了。 大家惜命,扛不住他的拳头。 于是乎,楚漓顺利逃离了前厅的盛宴,直奔后院新房。 他看着前面高高挂了一条长廊的灯笼,整条路都带着喜庆的欢愉的气息,红色的灯笼打下来的光,晕得地面似乎都跟着披上了一层红纱。 山河与他同醉于这一夜的欢喜。 楚漓脚下很快,来到门口时,衾嫆两个婢女还有些诧异,但忙行礼。 他淡淡颔首,随后迈进门。 喜婆见他进来,立即掩唇轻笑,“哎哟喂,老婆子我可是少见这么快从前头回来的新郎官呢!还清醒着,没让左右搀扶,新娘子果真是有福气的,一看就是疼人的!”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她又惯会看眼色,这么一说,根本不会让贵人们介意,反而,这话可是帮新人本就好的感情加深调和。 楚漓不禁又多给了喜婆一袋子赏钱。 喜婆手中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那嘴啊,笑得根本就合不拢。 立马很有眼色地带着多余的婢女出去了。 秋月放了一方元帕在床上,随后便也拉着春花出去,“奴婢们就在外头不远处候着,主子们有吩咐便唤一声。” 知道衾嫆害羞,又是新婚夜,洞房花烛的时候,衾嫆事先就和她大好招呼,夜里没有吩咐,她们不用进来,也别守在门口太近的地方。 虽然不合规矩,但小姐脸皮子薄,要是知道她们在外头……咳,秋月自个儿也臊了下脸,忙低着头,和春花带上门,出去了。 喜烛燃得正好,衾嫆一直没敢抬头,等人都走了,这才抬起一张卸掉多余的妆饰的脸,看着楚漓,“我……我以为你会很晚回,便自作主张先卸下了头面和妆……” 她有些尴尬,实际上,楚漓来时,她才卸完,都没来得及抹上香膏,就这么素着脸,披着头发…… 着实不能算得上好看的。 她心里所想,此时便写在了脸上。 看出她的窘迫羞恼,楚漓便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摸了摸她柔顺黑亮的长发,声音带着笑意,“这样不正好?我倒是想替你卸掉头面,太沉了,压着脖子很酸吧?虽然盛妆确是惊艳了我,不过,姣姣怎样都好看,我最爱的还是你如今这般模样。” 干干净净又毫无保留。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已经滑到了衾嫆的脖颈处,替她轻轻揉捏脖子,动作细致温柔。 衾嫆脸上一热,心中一暖。 确实,那凤冠就很重,压得她都快抬不起头来,更别说还有头面了,她的脖子,到现在都还是酸痛着的。 没想到他这般细心。 衾嫆想着,又慵懒地眯了眯眸子,被按得舒服了,情不自禁地朝他挪过去,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啦,他们没有为难你?” 少见她这般乖巧缠人的样子,楚漓觉得手心有些痒,但不及心底痒,他看着衾嫆弯弯的眉眼,心中一片柔情蜜意。 手捏着捏着,也有些变了感觉。 他感受到手下的肌肤嫩滑若羊脂,顿时觉得方才喝的几杯酒,开始在体内发散热气了。 “多亏岳父大人相帮,我才能提前回来。” “噗,我爹在的话,的确能挡不少酒。”衾嫆懒洋洋地靠着楚漓的腿,刚躺下去,就有些紧张。“会压着腿难受么?” 她想着自己也不轻,这么压着他,万一腿又难受了可怎么办? 楚漓正心猿意马着呢,被她猝不及防地问上这么一句,喉头滚了滚,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上,里头宛如有两团火焰在燃烧着一般炙热。 衾嫆忙颤了颤眸子,不知怎么,感觉紧张起来。 “腿不会,但是娘子,相公别的地方难受……” 楚漓抿着唇,温润清秀的面庞上有两抹微醺,哑着声开口道。 衾嫆愣怔了下,随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忙羞红了脸,难以置信这般孟浪的话会从一向斯文俊秀的楚漓口中说出来。 “你!” 她顿时羞恼得很。 楚漓却低低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红红的脸蛋,凑上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娘子,我们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还差一样才算礼成呢。” “唔,你别说……” “恩,我不说,我用做的。” “!!!!!!” 一阵悉悉索索的解衣声后,衾嫆稀里糊涂的就被推倒在柔软的床褥中。 再然后…… 一夜喜烛燃烧,**苦短。 楚漓拥着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哦,从今天起,她便是他的王妃了,完完整整都属于他的王妃。 他嘴角勾了勾,望着她疲倦的小脸,轻轻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0害羞,成亲使人幼稚 次日,清晨第一缕光照射进床前时,衾嫆动了动。 但没能起来。 倒是楚漓,一早便起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着自己手臂的手轻轻挪开,掀开红被一角,然后才下了床。 俯身,轻轻在熟睡中的人儿额头上印下一吻。 然后蹑手蹑脚地穿上衣裳,出去了。 衾嫆醒来时,已经是一两个时辰后了。 她起身,便疼得吸了一口气,觉着全身都跟被马车碾过似的又酸又疼。 尤其是那处。 随即,昨晚的记忆回笼,她不由得面红耳赤…… 从来没想过,夫妻那事竟,竟是那般羞人的。 而楚漓看着那么温柔一个人,居然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虽是体贴她,但情正浓时,他有些停不下,最后她不得不哭着央求,他才一边吻她的泪珠儿一边哄她,放过了她。 最后,她直接累晕过去的。 衾嫆刚一动作,候着的春花和小桃就忙打了帘子走过来。 “小姐——不对,该称呼王妃娘娘了,奴婢服侍王妃梳洗。” 春花笑得有些促狭,她将元帕收起来,不期然转过身来就看见衾嫆红得像苹果似的脸。 “王妃,身上可还有哪些不适?” 衾嫆闻言,面上再次红得滴血。 她依稀记得,楚漓好像抱着她去清洗,还给她上了药。 所以,也没有特别难受。 只是,想想也太羞人了,她自己都未曾碰过的地方,他……他…… “春花,你别问了,王妃都害羞了。” 小桃见衾嫆红着脸不说话,忙帮她说道。 衾嫆瞪了眼春花,“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春花听了,忙吐了吐舌头,拿了衣裳给衾嫆穿上。 “姑爷可真好啊,小姐,他起得比你早,不让奴婢们吵醒你,说是你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她一边替衾嫆整理领子,一边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又将称呼换了回去。 “以后在屋里,当我的面,唤我‘小姐’没关系,但出去了,可不能唤错了。” 衾嫆对于“小姐”和“王妃”的称呼并没有什么偏好,只是前世春花她们跟着她嫁过来,因为她不喜欢楚漓,所以也是唤她小姐,她倒是不太习惯她们喊她王妃。 因为和楚漓已经是名正言顺又有名有实的夫妻,她相信,楚漓不会介意一个称呼。 “王爷呢?” 衾嫆看着梳妆好了后,因为新婚夜的羞涩别扭也没了,便有些想楚漓了。 明明昨夜一晚上都在一起,但不知为何,分开才那么一会,就想他了。 “王爷在前厅等你用膳呢,小姐,一会要进宫面圣的,别耽误时辰了。” 虽说衾嫆起晚了,但好在皇帝也不是个能早起的,他下了早朝便回寝宫又补觉,近来很是嗜睡,所以说好了午膳前去面圣便行。 衾嫆闻言,也不由得加快了些动作,“走,去前厅。” 前厅。 楚漓又让厨房将早膳热了一遍,恰好端上来时,衾嫆便被婢女们簇拥着过来了。 “姣姣,过来用膳。” 楚漓起身相迎,也不管周围还有下人在,就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在他座位旁坐下,将盅里的燕窝盛了一碗给她。 “王爷……” “主子……” 衾嫆的婢女以及木槿和管家都有些吃惊惶恐,想要替他,却见楚漓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无妨,用不着都伺候着,你们下去,这里有本王就行。” 他还想问问她身上可还不舒服,但也知道当这么多人的面,她定是不好意思的。 于是,他便让大家都下去。 衾嫆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婢女,微微颔首,然后木槿就带着她们出去了。 等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时,楚漓目光落在衾嫆面上,“娘子,身上可还好?” 他也没什么经验,就怕哪里做得不好,伤着她。 但这般直白地一问,免不了让衾嫆面上臊得慌。 她尴尬地端起面前的燕窝,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还……还好。” 心里却鄙夷自己,怎么能这么害羞呢! 这不像她。 楚漓听出她嗓子微微哑了,不免想起昨夜…… 她细白的胳膊抱着他的肩膀,娇滴滴地哭着说着“相公不要了”时的模样。 顿时眼神炙热几分。 被他这么炙热的眼神盯着,衾嫆脸上又起了红晕。 “快用膳吧,别耽搁了时辰,让皇上怪罪。” 忙岔开了话头,佯装低头安心用早膳的样子,生怕他再问昨晚的事了。 衾嫆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裙子,眉眼间多了些女人的妩媚轻熟,看起来格外好看。 楚漓不禁望着她微微失神地想,这么好看,真想藏起来。 但是很快就自己讪笑着否定了这个念头:他的妻子,合该活在阳光底下,想要做什么便去做,他会成为她最有力的长矛以及后盾。 “我今晚不折腾你,没事。多吃点,你太瘦了。” 楚漓心疼地给衾嫆夹了一块肉丸子,目光怜惜地望着她。 “咳——” 衾嫆一口燕窝卡在嗓子眼了。 “相公……” 她语气略显幽怨。 楚漓不由心提了提,“怎么了?不合胃口还是哪里不舒服?” 神情紧张的,好像下一瞬他就要将她抱起来送回房间,然后请御医来。 衾嫆:“……” 都说婚前婚后不一样,她现在深以为然,就比如,楚漓怎么能这么坦然地就在饭桌上提夜里的事呢? 还说今晚不折腾她了…… 他倒是想,也不问问她还让不让他孟浪了! 但看他这紧张自己的模样,她又心底跟着一暖,只觉得吧,嫁给这个人,真的是这一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了。 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你吃你的,不要再说……再说那档子事了。” 她羞红着的脸比三月的花还要娇艳几分,楚漓看着就不禁笑了起来。 “好,我不提了。” “娘子。” “恩?” “娘子。” “怎么?” 用完了早膳,衾嫆不禁挑眉看着一个劲只唤自己但不说别的的男人,一脸无语。 “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漓摸了摸鼻子,温润和煦的面上带着几分赧然,“没……就想听你唤我一声相公。” 所以喊了这么多声“娘子”? 衾嫆不禁眼角抽了抽,“相公。” 楚漓立即嘴角咧开,笑得一脸灿烂。 “……幼稚。” 衾嫆没忍住,伸手掐了下他的脸,然后别过脸去,眼底满是笑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1提醒,新婚第一日 楚漓带着衾嫆进宫面圣,但大监却说皇上还在睡着,让他们在门口行了个礼便可以回去了。 楚漓也不介意,衾嫆就更不在意了,原本就是走过场的,现在白拿了赏赐还不用见皇帝那老态龙钟并且虚伪的脸,她是很乐意的。 是以,小两口带着赏赐便直接回去了。 但路上,碰到了顺妃。 她看起来清减了不少,但脸却是好看了不少。 看到夫妻二人,她面带几分温柔浅笑。 “还未恭喜端王和王妃喜结连理,真好。” 她声音不大,末了那两个字,竟是叫衾嫆听出真切和羡慕来。 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顺妃,后者恰好和她对视上,不知为何,笑了下,又道,“本宫还要去见皇上,就不打搅端王和王妃了,近日宫里事多,还是宫外清净,没事的话,还是少进宫得好。” 最后那句,她往前一步,是压低声音对着夫妻二人说的。 尤其是衾嫆。 她相信楚漓能处理好,却是有些担心衾嫆,毕竟,李妃快被她逼疯了。 她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被任何人破坏。 楚漓是她的同盟,但衾嫆是他的软肋,顺妃知道一个人有了软肋是多么脆弱,她太谨慎小心了,也太迫不及待了,所以提醒了这么一句。 衾嫆微微一抬眉,似乎是对顺妃的提醒似懂非懂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令人看了有些迷眩的迷人笑容。 “多谢顺妃娘娘提醒了。” 一拳头打到棉花里,见她神情真诚,顺妃本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一时觉得无话可说,嘴角翕了翕,却对上楚漓没什么笑意的眼睛。 “娘娘还是先保重自个儿。” 他淡淡地朝顺妃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顺妃不由得抿了抿唇,往前一步,错开了夫妇二人。 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倒是诧异,端王这般心细如尘、步步为营的人,居然有一天 会对一个女人这般维护,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太谨慎不希望有任何纰漏在。 顺妃以为,就刚刚端王对他王妃的维护程度,她就觉得自己没说错,如果衾嫆出事了,她毫不怀疑,端王会选择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他们的计划。 可顺妃她已经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东西可以在意了,谁都不能阻止她复仇。 两人到了马车上后,楚漓伸手将衾嫆的手握在手心中,“顺妃如今急于复仇,她一定是知道我在意你,怕我因为你破坏她的计划。” 衾嫆闻言,笑了笑,“怎么,你这是新婚第一日,便帮着别的女人在我面前说好话?” 楚漓一怔,随后却看到衾嫆眼里的促狭,不禁哭笑不得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怎会为别的女人说好话?我只是不希望你不开心。” 他是怕顺妃那话叫衾嫆心里不舒坦。 衾嫆耸了耸鼻子,语气娇俏,“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么?她又不是针对我,我倒是明白她的担忧。 再说了,顺妃如今是我们的人,我倒不会和自己人过不去。” 她其实对顺妃的经历挺好奇的,一个看起来柔弱无依的女人,年纪也不大,却能委身老皇帝,同李贵妃斗,不惜赌上她自己的身子、孩子,这是个看着柔弱可怜的女人,实际上已经疯了。 她就像是一个随时随地会爆发的毒药,恨不能将仇人毒死,搭上自己。 衾嫆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后,却见楚漓微微沉思了下来。 “为了复仇,她的确什么都做得出来。”半晌,才听楚漓淡淡道,“所以,她算不得自己人,最多是互惠互利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这个共同的敌人,指的就是如今的李妃了。 衾嫆闻言,微微思忖,点头。 没想到楚漓比她想得更冷静,不知为何,从前总觉得自己要立起来为他披荆斩棘,但后来发现,他才是那个默默在背后保护她的那个人。 他比她想象中的要睿智厉害。 “我们一会回去做什么?” 衾嫆将脑袋靠在楚漓肩上,两只手十指相扣,她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想着两人成亲第一天呢,总不能过得一点意义都没吧? 结果就听楚漓温温笑一声,“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郊外跑马去?” 郊外跑马? 衾嫆是个鲜衣怒马的小姑娘,成亲前喜欢骑马甩鞭子,成亲后楚漓也不希望束缚她的爱好。 便主动安排了骑马的活动,当然,前提是她愿意去的话。 衾嫆愿意去吗? 那是当然的。 她几乎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伸手抱住楚漓的胳膊,娇艳的脸上满是明媚灿烂,“好呀,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换骑装!呀,对了,我还要带点点心,我们就直接在郊外野餐好了!对了对了,我们打猎,烤着吃,加上点心和舅舅送的雨前龙井……” 见她越说越激动,楚漓也没打断她郊外喝雨前龙井并不靠谱。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衾嫆说着说着发现楚漓没有说话,不禁将脑袋从他肩上移开,然后盯着他,眼睛滴溜溜转着望着他。 一眨不眨的。 “没有,我喜欢听你说话。” 活泼欢快的,越来越像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衾嫆了。 衾嫆抿唇笑起来,“你就直说,你是喜欢我这个人,所以我一切你都喜欢呗。” 楚漓:“……” 有些想笑,但又怕她恼了,只好抿着唇点头,忍住了笑意。 马车到了端王府,衾嫆率先下了车,然后伸手。 刚伸出手的木槿:“……” 总觉得自己快没什么活干了。 不对,王妃和王爷的角色是不是调换了? 楚漓掀开车帘,看见站在车前,伸出一只手要扶自己下来的衾嫆,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姣姣,我是男人。” 衾嫆眨眼,没明白:“是啊,我知道啊。”我男人嘛。 楚漓:“……” 知道是和她说不清这个意思了,伸手按了按额头,然后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扶着她下来。 “我现在没那么需要人照顾了,腿没事的。” 他温声向衾嫆解释着,衾嫆点头,但还是挽着他的手,“我知道啊,但我喜欢嘛。” “……你喜欢便好。对了,要买珍馐楼的点心么?” 楚漓一句话立马岔开了话题。 衾嫆点头,“木槿,麻烦你了,去珍馐楼买点点心回来吧,哦你带着小桃去吧,她知道要买什么点心。” 总算是找到活干的木槿,立马乐颠颠地应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2跑马,秀恩爱秀一脸 衾嫆换上了华阳老郡主送的那身骑装,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她将头发束起,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上,娇艳活泼,像一个小太阳。 “好看吗?” 她换上了紫金小短靴后,便来到楚漓跟前,转了一圈,笑容满面地问他。 楚漓自是移不开眼地望着她,点头如实道,“好看。” 她穿红色一向好看。 衾嫆便笑道,“这是华阳郡主送的——对啦,配上她送我的银红鞭,我再去拿赵宁姑姑送我的弓,保证今天能猎到东西!” 她一身都是人送的好东西,但头面却是楚漓给她买的那套。 因为要骑射,没戴很多,只简单地戴了一支簪子,一对耳环。 看起来既明艳又利落。 “好,那我拭目以待。” 楚漓换上了靛蓝色的骑装,却没有多余坠饰,只是腰间别了衾嫆做的香囊,里面是她折的草蟋蟀。 一个清新温润,一个娇艳明丽,两人站一块,说不出的般配。 “春花,你说说,满上京哪里找得出第二对这么般配的夫妻啊!”木槿看着小夫妻两人有说有笑往外走,一边跟着,一边对春花感叹道。 春花却笑眯眯地纠正他,“像王爷这么好看的还是找得出的,但像是咱们王妃这么美的,就只有这一个了。所以,还是咱们王妃拉高了整体的外形……” “嘿?王妃是美,但咱们主子才不差!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好吧!” 木槿听了不乐意,和她反驳。 春花:“数一数二?可我们王妃就是第一美人啊!她要是数二,就没人敢数一了。” 木槿:“……”居然觉得她好有道理,无从反驳? 还是秋月听见这两人争论声一声比一声大,怕这两个吵到主子们耳朵里,忙打断他们,“行了行了,男俊女美,有什么好争的,一家人还要比个高低么?你们也不怕主子们听到了罚你们!” 她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至少,她天生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就是木槿,也因为秋月这话而乖乖没有再反驳。更别说春花了。 “多带几个人吧,安全起见。” 衾嫆看了眼院子里的护卫,对楚漓小声道。 楚漓颔首,便多带了几个人出门,当然,这不包括他和衾嫆暗中保护的几个高手。 殷老二充当马车夫,看着两人走出来,咧嘴笑道,“恭喜王爷,王妃娘娘!嘿,昨儿个喜酒可真是好喝啊!” 他一笑,衾嫆就觉得他有歪主意。 果然,这一听,她勾了勾唇,还没动作呢,那边楚漓便已经心领神会,拿了喜钱出来。 “今日辛苦你驾车了,这是喜钱,拿去和弟兄们一道买酒喝吧。” 看,楚漓都知道殷老二爱钱了! 衾嫆瞪了一眼拿着钱,嘴角咧到耳后根去了的殷老二,没出息! 她平日是给他少了么? “咳,多谢王爷!咱们出发吧!” 殷老二对上衾嫆的目光,立马收敛了些,将钱袋子放进兜里,然后扬起马鞭,等他们上马车。 …… 郊外。 夫妻二人不想太高调出行引人注目,所以坐着马车出去的,让护卫将马骑着随行。 路上就有些饿了,夫妻俩便在马车内,喝喝茶吃吃点心。 “还好点心带的多。” 两人都不是胃口大的,但一路上吃吃喝喝的,点心就吃了一大半去了,看着剩下的小半,衾嫆抿嘴笑着说了句。 “是啊。”楚漓笑着应了声,表情温煦,一点都不像是刚刚那个和衾嫆一道风卷云残地吃点心的人了。 两人说说笑笑,没一会就到了。 北国的春天来得晚,一整个寒冬似乎一瞬就过去了。 眼前这片草原满是郁郁葱葱,有微风拂动冒出花苞的不知名的野花。 看起来,春意盎然,勃勃生机。 满是一派春日的光景。 “哇,春天真的来了呢!” 衾嫆忍不住一下跳下了马车,腰间别着的银红鞭子衬得她腰身纤细,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少女靓丽娇艳的明媚来。 “是啊,春天来了。” 万物复苏的日子。 衾嫆让人将马牵过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爱骑,冲落后一截的楚漓唤了一声—— “相公,我带你呀!” 这话,叫一众随从额角黑线。 但楚漓去已经习以为常,只笑着摇摇头,然后摸了摸自己身侧温驯的大马,扶着书语的手臂,微微一跃起,便坐上了马背。 “跑一圈吧。” 他眉眼舒展,看起来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叫人心生向往。 衾嫆扬眉,不甘落后地利落上马,她的马比较烈,但也跑得快,她刚坐上去,马儿顽劣地扬起两个前蹄,还打了个响鼻。 “赛一圈,看谁快!” 她胜负欲一起来,就整个人面容焕发的,带着满满的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朝气。 春日的风都不冷,拂面时甚至会带来野花的清香,还有草原泥土的芬芳。 “相公,我比你快!” 她一加快马速,立马就跑到了前面去,楚漓却不紧不慢地骑在后面。 他不疾不徐,倏然一笑,“没关系,我能追上——” 话音落,他便一夹紧马肚子,加快了马速,没一会,便追上了衾嫆,和她齐头并进。 衾嫆见状,嘴角一扬,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没想到你学骑马没多久,这么快就进步神速了!” 她话是这么说,却立马又开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两人像是两个小孩子似的,你追上我了,我再去追你,一会你快一会我快的,没一会就跑完了一圈。 最后居然还是手拉着手跑回来的。 看到这一幕的木槿不禁低声叹道:“什么赛马,这是给我们加餐呢。” 他声音小,春花没听见,不禁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呢?” “没,主子们感情真好。” 木槿可不想当春花面腹诽,忙改了口。 春花立马笑了,“那当然,王爷可宠我们王妃了,不过,还是因为王妃她人美心善!” 她一句话说出来,木槿沉默了。 他觉得以后的日子不是很舒坦了,这里一个行走的马屁精,太能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3互宠,天作之合 衾嫆说打猎,但最后捉了只兔子,她见这只兔子实在是太小,便不舍得吃,直接抱回去了。 然后夫妻二人野外聚餐直接取消,变成打道回府去珍馐楼吃一顿。 “刚好和大白二白一块作伴了!” 衾嫆将兔子丢给阿羽——对方身为暗卫出身,让她抱着这么一只小动物,却不是杀了,她还有些手足无措来。 王妃让带回去养着,只好轻拿轻放了。 她笨拙的样子,惹得书语挑了下眉梢,冷淡的脸上带了点好笑。 也是,让堂堂暗卫抱兔子当宠物护着,还真是为难阿羽了。 “归宁时,咱们就将大白二白带回家吧。” “好。” 这声“回家”让楚漓眉眼若春风吻过的春水一般温柔明媚。 上了马车后,阿羽将兔子递给衾嫆,她想抱一下,但楚漓却温声道,“等回去给它洗个澡再抱吧。” 他瞧着这兔子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在哪里爬过。 拜当初除瘟疫的经历所赐,如今楚漓对这方面很是在意,想当初疫毒感染时,只是接触过病患的衣物的百姓都会感染上疫毒,而沈寄年和他说起过, 瘟疫这种东西,动物体内携带很多,所以要小心些。 楚漓想着,沈寄年前天送过来的贺礼就是一包解毒丸,姣姣这么喜欢那两只孔雀,到时候给孔雀喂下一颗,对,这只兔子也安排上。 被楚漓这么一说,衾嫆就乖乖地没有伸手去抱兔子了,冲阿羽笑了下,“那麻烦阿羽了。” 阿羽忙躬身,“不不麻烦,王妃言重了。” 主要是衾嫆生得太过美貌,这样的美人冲她一笑,像阿羽这样五大三粗的女暗卫,居然都看得心跳加快了下。 王妃主子真好看,脾气也好,为这样的主子卖命,值! 别看阿羽面上紧绷着严肃得很,内心却和外表是两个样子。 将车帘放下,阿羽抱着兔子和殷老二坐一块,一脸严肃。 殷老二是跑江湖的,一看阿羽,就知道这姑娘看着不言不语的,是个狠人,身上是带着杀过人的味道的。 车内。 “珍馐楼这月赚了不少钱,我让掌柜的将账簿送来后,给你分红。” 衾嫆扶了扶头上的发冠,笑着和楚漓坦然地开始分珍馐楼的收益了。 楚漓闻言失笑,“你是端王府的女主人,钱自然是都该你管的,再说,珍馐楼是我送你的礼物,无须和我分——不过管账累,我给你找了两个管事,你可以分给她们来,你就负责过目下账目就好。”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想到了,衾嫆一瞬有种自己当初豪情万丈要将端王府打理好,当他的贤内助这个想法,恐怕不太靠谱了。 毕竟,他这个男主人,心细如发,面面俱到地替她想到了。 衾嫆也不扭捏,只是抿着嘴笑得眼儿弯弯—— “这样呀,那我就不客气地都收下了!不过,相公要是缺钱就管我要,我很大方的!” 像是怕他不相信,她末了还补了这么一句。 楚漓哭笑不得地扶额,他想起来,的确,她很大方,尤其是对他,想当初他的腿没好时,她便暗中派人给他送名贵的药材,补品。 夫妻两人都是你为了我我为了你,互相体贴宠爱,倒是难得的。 春花听着看着,不禁有些羡慕了。 她忽然觉得,坐外面才是明智的选择,坐车内太齁了。两位主子毫无有旁人在的自觉,自顾自地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撒狗粮。 到了珍馐楼,掌柜看到二人,立马毕恭毕敬迎上前来,但在外他都不会唤“主子”和“当家的”,就尊称“王爷”、“王妃”。 “王爷,王妃,恭喜恭喜啊,楼上坐吧!” 衾嫆笑了下,给春花使了个眼色,春花便拿了荷包出来,递给掌柜的。 “分给小二还有厨子们吧。” 掌柜感受到手心中沉甸甸的荷包,不禁面上堆满了笑,喜钱啊谁不愿意拿?讨个好彩头呢! “多谢王妃,多谢王爷,祝二位主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他说着喜庆话,楚漓和衾嫆皆是面上带笑,看着极为登对。 掌柜又忍不住说了一句,“真是天作之合啊!” 楚漓伸手,衾嫆自然地伸手挽上他的手臂,然后一边小声地问他,“水晶肘子是必须点一份的,还有新出的桃花酥,我和掌柜说了,加上新春的桃花碾碎酿成汁放入点心中,味道可好了……” 听她小声地讲述吃的,双眼亮晶晶的,看起来像个小馋猫。 楚漓屈指轻轻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好,娘子爱吃,便多点些带回去也好。” 她总是新奇古怪的点子多,这点他毫不意外。 珍馐楼自从到她手上后,都涨了不少收益了。 衾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得满脸明媚,“当然了,我还想明早给爹和枫哥儿带些过去。” “恩,那我派木槿提前过来买,最好是热乎的送过去,放久了味道不太好。” “好,你想的周到,听你的。” 夫妻俩有商有量的,十分默契,聊的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话题,但偏偏是这样,才叫人感到,他们的恩爱有多深。 上楼时,衾嫆又道,“我记得你挺喜欢珍馐楼的翡翠虾,等我找厨子学一下,回去给你做好不好?” 她这一声娇娇软软的,叫楚漓听着心都软了,泡在春水中一般。 刚要开口,就感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若有所思地望过去,便对上了楚唯清雅的面容,他今日穿了一身广袖青衣,看起来清雅无比,但他的视线却很是冷淡像是刀子一样落在楚漓身上。 楚漓便知道,定是刚才,楚唯听见了姣姣和他说的话了。 真是稀奇,上一世姣姣将一颗心都揉碎了给他,他却践踏在脚下,不珍惜不爱护。 现在得不到这颗心了,又开始惦记上了。 还真是个可笑的人。 衾嫆自然是也看到了楚唯,她脸上明媚的笑意立马褪下,露出外人面前时的冷艳疏离来。 “五弟和弟妹心情不错。” 楚唯微微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又回去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的脸有些发白,人看着也瘦了不少。 这话平淡,却没什么恭喜的语气,反而说不出的冷淡。 衾嫆表情冷淡,表面话都不打算说一说。 还是楚漓出面,温文尔雅地说声,“三哥看起来憔悴不少,多保重身体。” 说完,颔首笑一下,再带着衾嫆往厢房走。 留下楚唯铁青着脸站在原地。 望着二人靠在一块的样子,抿着唇神情阴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4回门,向她赔不是 回门这天。 衾嫆没能起来,原因…… 昨晚楚漓要,她也……额,半推半就,就这么滚到一块,然后结果就是没能起来。 想到这,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的衾嫆不禁面上赧然,一边掩面打着秀气的呵欠,一边任由婢女给她梳妆打扮。 “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粥,快吃吧。” 楚漓一早便在客厅等着了,他看起来和迷迷糊糊没什么精神的衾嫆简直就是两个样子,神采奕奕,看不出一点疲倦感。 见她睡眼惺忪的,忙起身去扶她一把,将人领着坐下后,再指着她面前的甜粥,温声软语。 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衾嫆都实在没忍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么温柔一男人,昨晚居然那么狠呢!她现在腰都酸得很! “都怪你!” 因为还有婢女和小厮在,衾嫆不好发作,只能抿着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 楚漓看着衾嫆微微撅起的嘴,略带心虚地揉了揉鼻子。 昨晚,确实是没忍住,疯狂了点儿。 想来她初承这些,他不该这般孟浪的,但心心念念了两世的人儿终于拥入怀了,他哪里能忍得住? 他的身体和他的心一样热。 但事后他就有些后悔,给她上药时,看着那处,都不禁拢着眉心,心疼后悔不已。 是以,对着衾嫆这会儿的嗔怪,他愈发温柔和歉疚,给她夹菜,温声赔不是。 衾嫆本就是嘴上逞逞能说说他罢了,哪里真的会因为夫妻之间那事和他生气啊! 新婚夫妻,她也是知道些的,如果他对她不这么热情,她才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对她压根没那么在意了。 所以说,女人果然是不讲道理的。衾嫆自己心底里腹诽道。 不管哪种,楚漓都是要挨白眼的。 但主要是楚漓哄了,这事就能过去。 这也是衾嫆和旁的女子不一样的一点,她对楚漓是向来不会有记仇这一说法的。 夫妻二人用完了早膳,便携手坐上马车,回镇国公府了。 楚漓陪衾嫆回门,自然是提前就准备了好些礼品带回去,务必做全了她这个王妃的颜面。 不能叫任何人轻视和传她不受他喜爱的言论出去。 所以,街上人看到两辆车的回门礼时,一个个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纷纷说是这上京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让一向低调清贫的端王都能如此大的仪仗陪她回门,可见是极为重视宠爱的。 新婚燕尔,百姓们也是过来人。 不过瞧着这个派头,这端王妃以后的日子啊,也不会差到哪去。 “老爷老爷,大小姐,不,王妃王妃她和王爷到了!” 眼尖的小厮一眼就看见端王府马车的标志,不禁往回跑,来到已经一早等候在门前的衾潇前,指着身后的队伍,喜气洋洋地说道。 衾潇数着日子,盼的就是闺女回门这天了。 虽说闺女才嫁过去没几天,但他这老父亲的心哦那是一日都不曾安宁的。 现在看到队伍来了,忙拉着同样激动的衾枫,顺道看了眼身后的母亲,“母亲,枫哥儿,姣——王妃他们到了,我们去迎一下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5惧内,端王宠妻有目共睹 衾嫆是被楚漓扶着下车的,原本是要换过来的,但楚漓坚持,衾嫆也知道新娘子回门如果夫君不好好表现的话,外人都会觉得是新娘子不得夫君喜爱,免不了背后要说些闲话的。 所以她也就顺势听楚漓的了。 反正,他说的总是没错,总是为了她好的。 于是,她不得不柔弱一把,将手轻轻递到了他手中,楚漓也不是做做面子上的,他见衾嫆裙摆有些长,下意识地替她将裙摆托了下,从车辕上缓缓放下。 这个动作,旁边围观的百姓不禁吸气:这端王居然在王妃面前这般低声下气的么! 随即又想到,端王虽是皇族,可当初他不受待见,这门婚事刚出来时,大家伙都觉得是他高攀了的,现在即使他起来了,应该也是夹着尾巴做人,不好对出身高贵的端王妃甩脸子的。 看来,是个惧内的了。 衾嫆脸上微微一热,虽然没听见百姓说什么,但她知道,楚漓这个动作,估计要被人以为是惧内和讨好岳父了。 只是她知晓,他这人啊,哪里是讨好别人的人,只是格外心疼和宠她罢了。 衾潇走过来,恰好看见这一幕,表情微微讶然,虽然他当初也很宠衾嫆的生母容月,但说实话,他一介武夫,大老爷们的还是很爱面子的,况且容月温柔贤淑,在外给足了他颜面,在家也不会胡搅蛮缠。 所以这样的行为,他还真没有做过。 但没做过是一回事,见到他女儿被这么宠着,他却是眉眼舒展,开心得不行。 都是男人,自然懂,刚刚端王的举动分明就是下意识之举,并非作秀,所以他对楚漓的印象也是越发好了。 都说岳父看女婿怎么都不会满意的,但他这不一样了。 女婿身份尊贵却不骄不躁,对女儿更是始终如从前没受宠时候那般看重,他想着,脸上的笑也就更灿烂几分了。 “都来了啊,臣见过王爷,王妃。” 他作势要行礼,楚漓和衾嫆皆是一震,但衾嫆的裙子太长太大了,走得慢,还是楚漓一下越过去,伸手扶稳了衾潇的手臂。 “岳父见外了,小婿是晚辈,哪能承岳父行礼?” “是啊,爹,你这就让女儿惶恐了,我才嫁出去几天呀,你就和我生分了?” 衾嫆故意撅了下嘴,望着衾潇,半真半假地说道。 衾潇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她什么,只是佯怒地呵斥一句,“都嫁人了还这么不着调!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一直没说话的衾老夫人这会儿总算是有地方插话了,闻言立马接着道,“是啊,也是成了亲的人了,怎可还和从前那般任性妄为?端王既是你的夫更是王爷,不能没了规矩。” 虽说孙女嫁进皇室是值得高兴的事,而端王看重更是好事,但老夫人的思想比较顽固,她不想外人瞧见了传出去说是他们衾家不会教导女儿,居然让端王给她家孙女提裙子,这像什么话嘛! 衾老夫人一张口,那味道就变了,和衾潇的佯装教训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说教口吻,衾嫆眼底笑意微微敛了些,但到底是长辈,她只能轻声说了声是。 衾潇眉梢微微一抬,不大高兴地看了眼自己母亲。 不是说好了今日是姣姣回门的日子,坚决不说这种让孩子不高兴的话么?怎么才商量好了的,母亲这会儿又变卦!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再多言,于是他出面打圆场,让夫妻二人进门。 衾枫在外头时还有些拘谨,等一进门了,他就像是雏鸟似的抱住了衾嫆的腿。 张口便脆生生地撒娇,“姐姐,我可想你了!我问爹爹能不能我跟你一块去王府住,爹爹说不可以,说姐姐嫁人了,以后都要住在王府,不能总是回家了!” 小家伙不懂得家中姐妹若是成亲了就是要和他分开的,所以乍一听说这个说法,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衾嫆因为华服的问题,不好蹲下,只能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爹爹说的是没错,但是,你姐夫不是一般的姐夫,只要枫哥儿愿意,你就可以住王府和姐姐一道——” 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衾老夫人尖着声音打断了,“你这孩子,怎可这般和你弟弟说?王爷,老身这孙女说话心直口快不懂规矩,您可千万别见怪……” “母亲!” 衾潇声音扬了些,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王爷还未说什么呢,您这个当祖母的更是不能管皇家的媳妇吧!” 知道衾老夫人担心什么,既然她一边畏惧皇室,一边又教训出嫁的孙女,衾潇索性就将衾嫆王妃的身份抬出来。 这话一出,衾老夫人脸色青青白白,着实有些下不来台了。 她也是为了国公府好,才会多言,但她这个儿子怎么当着别人的面就这般不给她颜面呢! 她脸色不好看,衾嫆却依旧是淡淡地笑着,她还没开口,楚漓便已经替她说了—— “老夫人莫要见外,姣姣是本王的妻,枫哥儿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便也是本王的弟弟,所以老夫人不必这般谨慎小心,姣姣如何,本王都是不会见怪的——你路上也累了,我扶你进去坐会儿吧。” 末了,他又看了眼衾嫆,到底体贴她昨晚的劳累,知道她身上还不大舒服的,便伸手扶着她,往前厅走。 衾老夫人闻言见状,只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多管闲事了,便讪讪的没有再讲话。 没想到她这个孙女还真是有本事了,能将端王拿捏得死死的,不过她也知道,年轻夫妻嘛,新婚燕尔的,而且她长了一张足够让男人们疯狂的脸,也是情理之中。 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孙女,但一荣俱荣的,她见楚漓对衾嫆看重回护,也是开心的,至少吧,对镇国公府来说,是好事。 “姐夫真好啊!” 衾枫一手拉着衾嫆,另一只手拉着衾潇,不禁激动地道了一声。 衾潇闻言,嘴角疯狂上扬,心情很是愉悦。 “嗯!那是自然,你爹和你姐姐的眼光,哪里能差!” 言语中的自豪和骄傲,叫人难以忽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6留宿,楚漓居然醉酒了 衾嫆虽然昨晚累着了,精神头还有些不大好,但是回门见着父亲和弟弟,还是很高兴的。 “爹,今晚我和王爷就在府上住一晚吧,可好?” 她想着楚漓似乎挺羡慕别人家其乐融融的,还没成亲前,因为避嫌,他是不能住在镇国公府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楚漓如今是以镇国公女婿的身份入住国公府是没问题的。 衾潇听衾嫆说要在家里住一晚,还是带着楚漓的,自然是高兴应下了,毕竟他舍不得女儿,女儿愿意带着女婿留在府上住,他当然愿意的,就是怕女婿不愿意。 他下意识看向楚漓,“王爷要是不嫌弃,臣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楚漓将面前的点心推到衾嫆手边,闻言,立即温文尔雅一笑,“岳父不觉着小婿叨扰的话,小婿哪里还会嫌弃?荣幸之至。” 一旁自然地捻起点心就开始吃的衾嫆:“你们翁婿也太客套了,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呢,爹就将相公当自己儿子对待便好,同样的,相公,我爹便是你爹,不用拘谨的。” 一旁的衾老夫人不禁捂着唇,咳了起来。 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下,但没想到的是,这样的言论,居然得到了端王和她这个“有女万事足”的儿子的一致认可。 她不禁一口气绵长地吸进,又长长吐出。 算了,这个孙女,没出嫁时她就管也管不了,现在是王妃了,就更管不了了。目前王爷还爱重就不说什么了,她就是怕后面端王这个新鲜劲过了,哪里还能忍受她这个脾气? 哪家妇人这般娇贵的,又是扶着下马车,又是提裙子,还端点心的,如果不是这个人是端王,老夫人都要觉得这是仆人不是丈夫了。 当然,这个话也就她自个儿心里头腹诽,一点都不敢说出来的,最近端王颇为受宠,皇家贵胄,若是得罪了,连累了她整个镇国公府可怎么办? 总之,这一场回门宴这三人是其乐融融一家子了,只有老夫人如鲠在喉的,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让孙嬷嬷扶着回她的院子休息了。 倒是衾潇一高兴,就让人弄了不少酒过来,非拉着楚漓一道喝酒。 “女婿啊,来来来,再来喝一杯,姣姣是我的掌上明珠,看到她嫁人,我这心情啊,是又开心又不舍,她从小啊就没吃什么苦,性格又倔,以后啊,你多担待些……她要是哪里不好,你跟她好好讲,她是听得进去的,但不要不理她……嗝,她倔,你不理她她肯定心里难受……” 衾潇喝着喝着有些喝多了,他古铜色的脸上有些晕红,带着酒气地说道。 楚漓也不觉着他喝多了就当他的话是醉话,反而很耐心地听着,边点头,边双手接酒杯,和衾潇碰杯,不知不觉间,他喝得也不少。 徒留衾嫆一个酒量不好的,也不敢多喝,又不能劝他们少喝,就无奈地望着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 “岳父放心,小婿会用这一生,去爱护姣姣,不存在吵架,她错了我帮她改,她生气了我赔不是,总之,我们夫妻一体,有时候我不想说这么多承诺,但我也知道岳父您将最宝贝的女儿交给了小婿,那我便必不负她。” 楚漓目光深情地望了眼衾嫆,随后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番话,叫衾嫆很是动容,眼眶微微湿润。 而衾潇则是不言了,他就沉默地喝了一杯,眼中泛红。 拍了拍楚漓的手背,千言万语都在他一个包含恳切和动容的眼神中。 衾嫆轻声对秋月吩咐,“让厨房准备两份醒酒汤。” 秋月闻言,微微福身,“是。” 然后去厨房煮醒酒汤了。 酒过三巡,衾潇果然是醉了,他喝的最多,衾嫆无奈,让小厮扶他回房伺候他喝醒酒汤然后梳洗休息。 楚漓也喝了不少,但他平时就是个温静的性子,喝醉了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望着衾嫆,在衾嫆走过来扶他时,他冲她轻轻笑着,眼神微微迷离,看着有些憨气。 “相公,我扶你回海棠苑歇着吧。”衾嫆扶起他一只手臂,小桃打算过来帮忙一起搀着,却被楚漓避开了。 楚漓摇摇晃晃地起身,“姣姣……” 他声音带着醉态,明明醉的快意识不清了,却还是记着只能让她碰,不肯让婢女扶。 衾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又心里柔软得不行,抬手示意小桃不用帮忙,“你和春花提着灯笼带路就好,我扶他。” 木槿倒是想搭把手,但楚漓正因为醉了,他那点不为外人所知的小心思反而一下暴露了。 他凉凉地看了眼木槿,“不要你扶——别碰到王妃……” 要不是他的醉态太明显了,木槿都要怀疑他没醉了,这表达也未免太清楚了。 再然后,木槿:“……”怎么了呢,原来王爷醉酒后是这么个模子? 独占欲有点强烈了。 木槿讪讪收回了手,衾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咳了声,“没事,我习武之人,扶得动,你和书语跟着就行。” 随后,她一边搀着楚漓慢吞吞往前走,一边睨了一眼楚漓布满红晕的脸,小声道,“怎么喝这么多?也不怕一会难受……” 她还是第一次见楚漓醉酒呢,说起来。 从前都是她喝醉了出糗,闹笑话,但现在居然也能看到楚漓醉酒失态的一幕,衾嫆心底又不禁平衡了。 得亏是她爹,要不然她还真没有这个机会看这人喝醉。基本上两杯酒下肚她自个儿就先醉倒了,哪里还能看到他喝醉的模样? “姣姣……头晕,想吐,难受……” 楚漓微微靠着衾嫆,但他似乎醉酒了也记着不能将全身的力量压在衾嫆身上似的,竟然还知道自个儿承担一部分,就是走路摇摇晃晃的,走不出直线来。 他有些委屈地小声对衾嫆抱怨了一声,衾嫆心都软了,腾不出手来,只能温声哄他—— “忍忍,相公,一会就到了,下次不许喝这么多了,知道么?” 楚漓迷迷糊糊中还记得要回应衾嫆的话。 “知道了……听姣姣的……” 像个小孩子似的,衾嫆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 真可爱啊,这样的楚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7占有欲,他的醉话 海棠苑。 春花娴熟地领着小桃给夫妻二人铺床,而秋月端着醒酒汤走进来,衾嫆接过,亲自喂给楚漓喝下。 细心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以及脸。 因为是衾嫆的闺房,木槿不便进来,便和书语守在外边。 衾嫆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便对秋月轻声吩咐了一句,“让木槿和书语睡隔壁偏屋吧,你们也早些歇息,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和楚漓一样,她其实也不希望婢女伺候照顾他的,尽管他们出身高贵,身边有奴仆一众,但她还是没法不介意。 说她小气也好,说她善妒也罢,反正就是不乐意的。 既然楚漓也不肯,那正是志同道合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乐意照顾他,也不是个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便不觉得照顾个喝醉的人有什么了。 春花看了眼楚漓褪去酒醉的红,变得有些苍白却安静的脸,知道王爷喝醉了不会闹腾,便放心了,就和秋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再领着迟钝的小桃,以及跟个木桩子似的阿羽出去了。 衾嫆照顾楚漓,给他擦洗过手脚后,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的衣裳。 虽说是夫妻……但,她有些难为情。 抿着唇,她看了眼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的楚漓,一咬牙,伸手就朝裤腰带摸去。 心里想着,没关系,反正没有外人,他也睡着了看不见。 咳。 “啊——” 结果手刚摸到腰带,就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给扣住了,衾嫆一怔,下一瞬便被人压在了床褥中。 轻呼了一声,脸色爆红地望着在上面的男人。 “姣姣……你真美。” 楚漓伸手轻轻抚过衾嫆的发丝,神情有些迟钝,声音含着情意,道。 他分明还醉着呢,却还记着调戏她,衾嫆脸上的热度一点一点往上爬,眼角眉梢都是甜蜜的笑意。 她看了眼自己被扣在被褥之中的手,用另一只手抬起来,捏了下楚漓的鼻子,小声道,“你呀,喝醉了也不忘撩拨我呢。” 虽是嗔怪,但语气里的甜蜜喜悦是完全藏不住的,她刚要说什么,楚漓便俯身略带虔诚又温柔地在衾嫆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这个吻没有**的意味,只有满腔的温柔在意。 衾嫆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既羞涩又宠溺地望着楚漓的脸,心中满是柔情,这就是楚漓啊,是她上一世辜负,这一生爱而能得的男人。 心上人即是眼前人,近在咫尺,这样的感觉,真好啊。 衾嫆想着想着,就笑了。 “……” 但下一瞬,笑容一顿,无奈地看着一头倒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得,这是彻底醉了,直接醉晕过去了。 衾嫆无奈失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声,然后抬手摸了摸楚漓的脑袋,最后轻轻将人扶到身边躺好。 自己起身,替他将外衣脱了,他睡着了,她反倒是不怎么害羞了,目不斜视地将他安置好后,再自己简单收拾一下,便在他身边躺下,将被子拉上盖在两人身上。 一夜好眠无梦。 次日。 楚漓醒来时,衾嫆已经起来了,并在外边练了一套剑法,听见动静,忙从小厨房端了醒酒汤给他。 “头还疼不疼?再喝点醒酒汤吧,早膳都备好了,你洗漱后我们再去用。” 衾嫆今日的打扮极为清爽,她没戴首饰,将手中的剑交给了阿羽保管,然后春花给她打了水,她净了手,拿帕子将手上的水擦拭干净。 走到床边,温声地问道。 楚漓揉了揉额角,闻言摇头,面上还是有一些苍白,他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就明白了什么。 “还好,不难受。你今日起得倒早。” 他漱口后,接过了醒酒汤,喝完后,又拿了帕子按了按嘴角。 衾嫆脱口而出,“睡得早自然醒得早——” 不知又想到什么,楚漓见她话音戛然而止,忽然憋红了脸,不禁一怔。 旋即,也明悟了,不由得低低地笑了一声。 “前两日怪我。” 他这一声声音很轻,春花和秋月都在忙活,没有听到,但衾嫆离他最近,听到了。 轰—— 前两日……衾嫆咬了下下唇,不禁赧然地瞪他。他还好意思提!前两天晚上,要不是他,咳咳,她才不会睡到日上三竿都醒不过来呢! 昨晚她倒头就睡,今天是天一亮就醒,醒来收拾了一番后练剑回来的。 衾嫆脸一红,楚漓就不再继续打趣了,免得新婚妻子惹急了真生气不理他了。 等楚漓收拾好了后,两人便就在海棠苑用早膳,衾潇昨晚喝得比楚漓还多,这会儿都指不定没醒来,衾嫆是知道的,所以昨晚便同衾潇身边的小厮吩咐过了,今早的早膳不去前厅一道用了。 叮嘱了让小厮好好照顾衾潇,让他睡到自然醒,不必刻意去喊他起来。 用完早膳,枫哥儿就过来了。 他今日不用上学堂,小家伙跑得飞快,直至朝着衾嫆扑过来。 衾嫆看着他敦实的身子骨,立马往前一步,挡住了楚漓,生怕他将楚漓给撞到了。 没办法,尽管知道楚漓现在的腿和常人差不多,但她还是下意识谨慎些。 毕竟,她经不起一丁半点的差错。 “姐姐,姐姐,我来看你和姐夫还有大白二白了!” 衾枫是没留意到衾嫆的举动的,他只是兴奋地抱着衾嫆的腿,仰着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衾嫆,笑嘻嘻地道。 衾嫆闻言,佯装伤心失望,“啊,原来你不是专门来看姐姐的啊。我看呀,你就是来看那两只孔雀的吧。” 说着,故意扁着嘴,一副伤心模样。 衾枫张了张嘴,似乎是被衾嫆这样子给弄得手足无措了,忙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摇晃。 “不不不,不是,我是来看姐姐的,姐姐不要哭!” “咳——姣姣,别逗趣枫哥儿了,他还小呢。” 楚漓见状,不禁心软,他看着小小一团的枫哥儿,望着他和衾嫆有些相似的脸,就忍不住心软。 忙替他说话。 衾嫆轻飘飘地睨了一眼楚漓,“哎,看来你们相处得比我还要好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8家人,搬去端王府小住 “枫哥儿,大白二白呢,姐姐得带到王府养,所以呢,这只兔子小白,送你好不好?” 衾嫆将那日带回王府后好生洗干净了的兔子抱到衾枫面前,眼儿巴巴地望着他,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 衾枫歪了歪脑袋,抱过了兔子,咧嘴,“好呀,那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王府啊,我也好养,我可以和小白一块去王府么?” 这话一出,衾嫆一怔,实在是没想到小家伙会说这番话。 一旁的楚漓,闻言却是轻咳嗽一声,抬手握拳抵着唇,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副天真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他不禁想着,小时候的姣姣不也是这样么? 将草蟋蟀递给他时,也是端着这样一张童真灿烂的小脸。 他又思绪发散了些,忽然有几分期盼地想着,以后若是两人生的孩子,也一定要像她,活泼可爱,最好是个女孩子,他可以将她宠上天。 “相公,想什么呢?” 衾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安抚住了衾枫,回头和楚漓说话,就见他发呆,不禁又重复了一遍,加大了声音,问他。 “啊,嗯?怎么了?” 楚漓闻声回过神来,温柔地问了一声。 “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呢?爹那边喊我们用午膳了。” 衾嫆笑了下,说。 “就是想到了些有意思的事,一时出神了,抱歉,既然岳父唤我们去用膳,那便快去吧。” 衾枫抱着兔子,“夏蝉,你替我将小白送回去,我陪姐姐、姐夫去吃饭!” 他对身边的夏蝉脆生生地道。 夏蝉忙接过了兔子,朝枫苑去了。 夫妻二人便带着衾枫去前厅用午膳。 昨晚管家便问了衾嫆关于楚漓爱吃的菜有哪些,果然,今天午膳桌上除了衾嫆和衾枫爱吃的,便是楚漓喜欢的了。 衾枫看到满桌子的菜,开开心心地净了手,然后乖乖坐到了衾嫆和衾潇中间。 衾潇大手一挥,便豪爽地招呼楚漓吃菜,“别拘谨,快用吧,国公府的厨子手艺还可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尝尝。” 说着,用眼角余光示意衾嫆替楚漓添菜。 衾嫆抿着唇好笑,心想一顿酒下来,果然这岳父看女婿都顺眼了,但还是一手捏着袖子,一手拿起公筷给楚漓夹菜。 “这道藕片是你爱吃的,尝尝看。” 这个季节原本是没有藕的,但因为衾嫆说楚漓爱吃这道菜,衾潇竟是找管家一大清早满京城去买,还真买到了。 楚漓拿起筷子,优雅地夹起来,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后,不禁笑然,“没想到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这般美味的藕片,有劳岳父了。” 如果不是特意去买,肯定是找不到的。 听到他这么说,衾潇一边拿起酒杯,一边笑呵呵,“哪有哪有,你喜欢啊就好,这是姣姣安排的,她可是都记着你喜欢吃什么咧!” 这话说的,衾嫆咳一声,忙接了句,“爹,这道笋干是你喜欢的。”给他夹了一筷子笋干,眼神真诚地写着“我也记得你喜欢吃什么,别酸”。 衾潇闻言,酒杯放下,笑得合不拢嘴,忙将面前的笋干给吃了。 看吧,女儿这么好呢,不会因为嫁了人就忘了亲爹。 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衾嫆眯了眯眼角,表示无奈又好笑。 没想到这把年纪了,她爹还会和女婿争风吃醋了。 一旁,楚漓围观了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欣然羡慕来。 家人,原来就是这样的。 他渴望了两世的东西,最后,居然都得到了。 这几日,楚漓总有种幸福到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梦一样。 但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他情愿自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姐夫,吃完饭你们就回去吗?” 衾枫蹬着小短腿摇晃,滴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楚漓,一副讨好的模样,脸上堆满了笑容。 楚漓和衾嫆吃饭时都不怎么说话,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好在衾潇是不在意这些,所以镇国公府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至于楚漓? 他的规矩都是衾嫆。 不存在的。 他将筷子放下,笑了声,要不是离得远,他都想伸手揉一揉衾枫的脑袋了,“枫哥儿想跟我们一块回去么?如果想去王府住,那一会你让婢女收拾几件衣裳,跟姐姐和姐夫一块回去,怎么样?” 衾潇昨晚就和他说了,要是衾枫真想去端王府小住,就让他们带他回去。 毕竟孩子还小,又黏着长姐,而衾潇这几日公务繁忙,没有功夫照看衾枫,倒不如交给小两口。 当然了,衾枫机灵,他不会打搅夫妻二人。 白日端王也是要上朝的,衾枫留在王府也能陪衾嫆解闷,等端王回来了,衾枫早就犯困睡了。 两不耽误。 “好呀好呀,爹,我可以去么?”衾枫眼睛一亮,开心极了,但还是小眼神朝衾潇飘过去,询问他的意见。 衾潇小酌一杯,笑着点头,“去吧去吧,刚好爹也没空管你,不过,你学堂照常上,反正王府离学堂也不远。” 衾嫆闻言也接过话茬,点头道,“这个爹放心吧,我这几日也无事做,便亲自接送枫哥儿上下学堂。” 然后看了眼楚漓,后者从善如流地点头,面上半点不愿都无。 反倒是很欢迎衾枫。 最开心的当属衾枫了,一开心就多吃了一碗米饭,吃完乖乖地和大家伙说了“慢用”,然后蹬蹬蹬地往外跑,“夏蝉,夏蝉,我们去收拾行李啊!” 夏蝉忙跟上,“少爷,慢些跑,当心点!” 厅内,衾潇见状,又幽怨地哼了一声,“这臭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他了!这么迫不及待离家!” 女儿大了不得不嫁人,儿子呢?还没大呢,就这么待不住了。 衾潇一颗老父亲心,碎成渣了。 衾嫆知道他的毛病,这次只是笑,也不安抚他了,主要是,她爹吧,就是作的,不能太惯着。 唔,应该早些让赵宁姑姑嫁过来了,不然他老是和孩子们拈酸吃醋的,像什么样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9孩子,只要是你生的都好 夫妻回去时,捎带了两只孔雀,外带一个衾枫。 衾枫第一次来端王府,整个人都像是好奇宝宝一样,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有无数的问题围着楚漓问。 衾嫆都被他吵得脑袋疼了,刚想说他几句,就见楚漓极有耐心地牵着小家伙,一个一个地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一丁点不耐。 她又闭嘴了。 不禁出神地盯着楚漓温柔耐心地和衾枫相处的样子,心里想,他一定很喜欢孩子吧?且不管是男孩女孩,想来他都是喜欢的,那以后也就不担心生男生女的问题了。 唔,还是生个儿子吧,这样儿子长大了又可以撑住王府,又能孝顺他们,主要是—— 女儿的话,担心他太宠溺了,那她多吃味啊! 这个问题,结果到了晚上,夫妻两个产生了分歧。 因为休息过一晚,衾嫆身子恢复了,夫妻二人你侬我侬之时,气氛正好,衾嫆脑袋枕在他胸口,手指轻轻把玩着他的头发,想着,便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 哪里想到,一向顺着她意见的楚漓,居然同她产生了分歧。 “还是女儿好。” 他喜欢女儿。 衾嫆闻言,微微支起身子,错愕地望着他,“不行,儿子好。” 他果然喜欢女儿!看看,这可是这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谈话,他反驳她的说法。 楚漓眉心微拢,嘴角抿了下,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下,才郑重道,“女儿像你,漂亮可爱,我们可以宠着她长大……” 衾嫆闻言,心里不禁有些甜,原来是因为像她才喜欢女儿的? 不过,她还是咳一声,拿乔道,“我还是喜欢儿子——儿子不可爱么?你不是很喜欢枫哥儿么?万一我们的儿子比枫哥儿还要可爱呢?” 她可是看着弟弟长大的,小家伙活泼机灵,哪里不好了? 楚漓无奈地看着她,总觉得今晚不将这个问题合理解释清楚,她是不打算揭过这页了。 “枫哥儿当然可爱,儿子也好,我只是,更希望生个女儿,像你一样的女儿。” 这样,就可以看着另一个姣姣,一点一点地长大,到了豆蔻年华,给她选夫家,如果她有心仪之人,只要那人对她好,品性高,他们就同意。 等女儿嫁人了,他们夫妻二人也年纪大了,可以含饴弄孙,云游四海。 他依旧记得她从前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可以选择,她更愿意和他去更加自由广阔的天地,自由自在地策马奔腾,游山玩水。 不用卷进这些尔虞我诈的纷争中,不用算计,更不用提心吊胆。 楚漓想,她之所想,便是他之所愿。 “那你要是爱女儿胜过我呢?” 衾嫆努了努嘴,索性直白地说出来自己在意的点,仰着头,趴在他胸膛上,刚承过雨露的脸,春意悄然,娇艳明媚。 这下,楚漓总算是明白夫妻二人分歧的地方在哪了。 原来是吃醋了。 楚漓想着,她居然会因为一个还不知道何时会来的生命而吃醋,不禁感到几分好笑,心中却很是熨帖。 他抬手,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子,声音慵懒迷人,“你呀,我爱谁你还不清楚么?” 衾嫆拍掉他的手,面上晕红,“少来,这女儿还没生你就这么期待了,等真生下来了,谁知道我是不是要失宠了……” 她这话,说的直白冒酸气,嘴巴噘着,都可以挂个夜壶了。 “姣姣。”楚漓甚少见衾嫆如此不自信的样子,好似在他们两人的感情中,都是他七上八下地担心,因为他是如此爱她,两世都不曾改变,却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于愧疚和感激之心。 楚漓轻轻叹了一声,然后拥着她,手轻轻地搂着衾嫆的肩,语气满是宠溺柔情,“因为是你生的,我才会爱她。相反,如果不是姣姣生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谁生的,都不重要。” 说着,他像是发现自己这个解释有些歧义似的,立马又改口,“当然了,我只要你给我生孩子。” 话音落,他在她脸颊落下一吻,满是珍惜的意味。 衾嫆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嘴角下意识上扬,咧嘴就将脸埋进他胸口,嗅着他身上檀香气,眼眶微微一热。 “你说的。” 那就生女儿好了。 只要他欢喜。 “嗯,我说的。” 生儿子就儿子吧,儿子可以和他一起保护她,替她遮风挡雨。 两人心思各异,却出奇的都是在为对方着想。 “累么?” 衾嫆掩面刚要打个呵欠,就听见楚漓温声问了一句,然后感觉他身上又有些烫了起来。 她一怔,“还好。” 她有什么好累的。 结果,下一瞬,锦被一掀,被盖住了视线。 “那长夜漫漫,我们先聊聊生孩子的事。” 既然都聊到这个份上了,不管是男孩女孩,他得先努力才是,对吧? 于是,衾嫆接下来就没有力气改变楚漓的想法了。 只顾着哼哼唧唧,到了最后,哭着求他放过,才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楚漓已经上朝去了,衾嫆看了眼窗外的天光,不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小姐,你醒了?枫少爷正在外头等您呢!” 春花端着铜盆进来,见衾嫆坐在床上,忙将铜盆放在架子上,然后将帷幔拉起扣好,服侍衾嫆起身穿戴。 衾嫆一动,就觉得浑身酸软,大概是昨晚两人聊了关于孩子的事,楚漓也有些上心了,为了造人…… 就有些要得很了些。 “唔,王爷早膳用了么?” 衾嫆按了按额头,有气无力地吐了一口气,但还是问了声楚漓。 春花见她醒来第一个问的不是衾枫而是楚漓,忙捂嘴笑了下,随后咳了声,正正经经地答了,“用过了,王爷出门前吩咐过,让奴婢不必叫小姐起来。” 他当然不会让婢女喊她起来了…… 衾嫆面上一燥,“走吧去看看枫哥儿。” 春花扶着她,衾嫆起身要下地穿鞋子,结果刚一起身,人就又跌了回去。 实在是,腿软得厉害。 可恶,今晚楚漓必须睡书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0求情,李妃落败入冷宫 朝堂上。 两派各执一词。 “皇上,李妃娘娘好歹是陪伴御驾多年的老人儿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案,不可这般草率下定论啊!” 李妃的兄长,跪地言辞恳切地为李妃求情。 原是后宫顺妃小产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原先证据所指向的那个宫婢自首说是受李妃教唆陷害顺妃小产,结果顺妃却是主动指出这名宫婢或是陷害李妃,这么一来,直接将楚唯一手筹划的重要“证人”给毁掉了。 皇帝对顺妃如今是言听计从,当即就命人查,果然查出宫婢是收了人的钱,故意先陷害李妃,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泼脏水给顺妃,说是顺妃安排的这一切。 这一下,皇帝气得差点将这宫婢杖毙,但又想着这宫婢身后……或许是李妃娘家人,不过,皇帝心中更倾向于,惠王楚唯。 这也是顺妃这几日,若有似无的“提醒”给的启发。 顺藤摸瓜之下,楚唯深知自己这一步棋废掉,便后面满盘皆输,不能再插手其中了。 果断放弃了替李妃从中周旋,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至少,给朝臣施压,让他们上奏求情,给李妃留条性命。 楚唯看向背脊笔直,这些时日安静低调得让人根本无法怀疑的楚漓,眼中的阴郁都快要溢出来。 他从来都不相信楚漓能安于现状,如今一桩桩一件件,要是说和楚漓全然没有关系,他怎么都不信。 顺妃,她背后如果没有人指点,怎么能斗得过母妃? 因为一群大臣的求情,李妃只是被打入冷宫,褫夺封号,没有其他的惩处。 但打入冷宫,和当初德妃的处境何其相似……楚唯直到早朝结束,脸上都是阴沉着的。 “殿下,如今该如何是好?” 一名大臣不禁上前,追赶上楚唯的脚步,随后满脸忧愁地问道。 楚唯沉沉呼出一口气,语气冷沉下来—— “不要轻举妄动,父皇如今没有耐心……好好准备春闱,不能再出乱子了。” 这时,国舅走了过来,面上有些恼意地拦住了楚唯,“殿下方才为何不向皇上求情?那可是你母妃!” 本就心情低沉的楚唯,闻言脸色铁青地拉下来。 他看着刚刚差点就要用军功来要挟父皇的舅舅,深深呼吸一下,压低了声音,方开口回他,“舅舅,你方才太莽撞了。父皇正在气头上,你这般急于求成地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原本商量得好好的,只需要言辞恳切地表达李家对父皇的忠心,以及母妃多年来的贡献,但若是母妃真的危害了皇嗣,那李家也绝不姑息。 结果呢! 结果舅舅说着说着,觉得李家功高不可没,皇上若是因为子虚乌有之事便发落母妃,便是对老臣的诛心之举,寒了功臣之心…… 这话能说么! 若不是他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言辞,还不知道他后面还会说出多大逆不道的话来。 被楚唯这般严肃冷沉地说了,国舅表情很是难看,但他也不傻,方才他说得有些过火了,皇上险些又要龙颜大怒。 “行了行了,还成了我的不是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殿下莫要忘了,没有李家没有你母妃,也就没有你的今天!” 说完,直接拂袖走了。 大臣表情讪讪的,楚唯的神色更加难看了,他只好躬身向楚唯行了个礼,然后逃之夭夭。 楚唯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凝结于心,叫他几欲杀个人来泄恨。 父皇如今的龙体欠安,也该是时候将皇位交出来了。 他要江山,也要衾嫆,他想到那日看到衾嫆小鸟依人地依偎着楚漓的样子,就眼中一片猩红,觉得分外碍眼。 不能再等了。 如今母妃那边自身难保,他若是再这么等下去,搞不好夜长梦多。 正想着,董太师缓缓走到了他身侧,苍老的面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 “王爷,春闱都安排好了,你既是要娶老臣那外孙女的,那老夫便不会袖手旁观,让王爷处于尴尬之地。” 董太师很是镇定地继续道,“李妃今日之祸,比之德妃前景,并未有多好,但唯独不同的是,王爷不是成王那等心浮气躁,经不住事之人。所以,王爷静候便好。” 董太师其实心中惴惴不安,李妃一下子落败,这对惠王而言,是不小的打击,不过他也并非要知难而退。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惠王本身条件足够优秀,跟随他的大臣不计可数,就算是李妃倒台了,按照今日惠王之举,他是能沉得住气之人,是以,也不担心他会受太大牵连。 毕竟,成王一倒,如今还有谁能和惠王比肩? 端王?是有几分本事,却不是成大事者,声望不够,党羽不够,胆量也不足。 董太师唯一有些犯难的是,惠王这份当断则断好是好,可是对生母都能弃卒保帅,那往后……若是他外孙女嫁过去了,他又年事已高护不住了,百年之后,谁还能保证若盈的富贵安全? 楚唯不知董太师心中所想,只是拱手,面上总算是有了一星半点的笑意,“那小王就静候太师佳音了。” 是的,春闱能够将他的人安插进朝堂中,只要春闱稳了,他的势力进一步扩大,羽翼丰满之时,便是他问鼎之日。 届时,也不怕不能将母妃从冷宫中带出来。 想着,楚唯又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好生打点下冷宫,别叫母妃太受罪了。” 他是知道先前德妃是怎么被母妃折磨的,这后宫便是这般,谁落败,谁就会被欺压。 如今的顺妃也不会不是当日的母妃,虽然他现在还没能动得了这小小的宠妃,但至少要保障母妃的安危。 心腹领命,便下去了。 此时,冷宫中。 李妃看着这冷清清的宫殿,不禁想起隔壁那宫殿…… “嬷嬷,隔壁……是不是?” 李妃形容憔悴,不复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妃的雍容贵气,抓着嬷嬷的手背,声音微微喑哑,眼神晦涩。 嬷嬷闻言,脸色有些讪讪,“回娘娘,是,是德妃先前住过的地方……” 轰—— 李妃身形微微一晃,德妃住过! 她不禁想起德妃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时恶毒的诅咒来。 眼前一黑,险些就晕了过去。 “不,本宫不住这!本宫要换一个寝宫!来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1火候,顺妃的心机手段 李妃忽然的发难,有些出乎人意料。 毕竟,最初得知被打入冷宫时,李妃反应还算是冷静的,比起当初大喊大叫天崩地裂了一样的德妃,她可以算得上是忍辱负重的隐忍了。 哪成想,这会儿才发作。 嬷嬷是得了楚唯命令的,知道该怎么做,便劝慰道,“娘娘,您忍耐下,殿下一定会救您出去的……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唯有忍耐等待,才能有盼头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妃若是还执意作妖,才是将自己的退路给掐死了。 作为从前亲手将德妃送进这座冷宫,亲眼见证过她的下场的李妃,情不自禁地捂着自己的胳膊,有些魔怔似的念念有词,“报应么……是她,她在报复本宫……皇儿会救本宫出去的,对么嬷嬷?” 她抓着嬷嬷的手臂,神情萎靡却少了先前的激动之色,满面都是期待。 说白了,就是想从嬷嬷这,得一剂定心丸。 嬷嬷自然是忙出声安抚,“娘娘放宽心吧,且受几日委屈,等咱们殿下想法子接您出去。” 对于楚唯的能力,主仆二人皆是不会怀疑的,这也是李妃为何心甘情愿入冷宫,吃了这个哑巴亏的原因了。 她知道前朝的争执,心中将鲁莽冲动的兄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便更知此时唯有谨小慎微,待皇上怒火平息了,才能等到皇儿救她出去。 只能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了,想当初她在冷宫中冷眼看着德妃受辱时,岂知她自己也会有今朝? 李妃被嬷嬷扶着在罗汉床上坐下,喝了一杯去火气的茶,才压下心头的忐忑不安。 区区一个顺妃,竟是将她逼得如斯地步,李妃想着就悔不当初,可是认证物质皆是指向了她,谁能想到那么柔柔弱弱的一个顺妃,能虎毒食子亲身下场做局陷害她呢! 李妃越想,心头这股郁气越是难以驱散,只恨不能将顺妃扒皮抽筋放血得好,才能泄心头之恨。 “等皇儿风风光光接本宫出去,本宫定要,定要那贱人的命!” 将手边的茶盏打翻在地,李妃一双眼里满是怨毒的恨意,神情狠厉狰狞。 只是,等了一日又一日,李妃数着日子,三日了!整整三日,她被拘在冷宫中,哪都不能去,除了嬷嬷和两个看守的太监、侍卫,便只有两个伺候的宫女在侧。 李妃哪里受得了这般苦楚? 但楚唯一心都在在即的春闱上,便只差人送了用度,虽不是比照着从前李妃的待遇,但也算是应有尽有了,不过李妃见不着楚唯,心中便无法放下这块大石头,人也眼见着有些浮躁了。 储秀宫中,如今一人独大的顺妃,听闻冷宫中李妃的情形,只是低眉,轻慢地看了眼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伸手抚了下。 语气漫不经心地说了声,“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去吧,好好给她一点乐子,可别怠慢了。呵呵。” 轻轻笑了声,顺妃抬手轻轻按在眼尾处,那双眼里没有温柔缱绻,只有冷得不化的冰霜。 如今顺妃做事也不怕了,她提拔了全然没有背景的几个宫人,而李妃那边人倒猢狲撒,还是有些叛徒叛到她这的。 顺妃也不傻,明面上找不到证据的为难,她就交给这群人去做,反正也不亲自下令,只模棱两可地暗示下,这群人便能为了在新主子面前得重用而自行发挥,给李妃添乱。 对于这样的势利小人,顺妃只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也有她提拔的心腹,就好比现在,她安排的一个小太监,就是得了顺妃一些恩惠,如今效力于她的。 她所说的“火”,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掐着嗓子应了一声“是”。随后便下去了。 但小太监下去后,却又是拐了个弯,去了一个僻静处,将怀里的一卷成纸筒的密信递给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太监。 交换了一个极短的眼神后,那老太监便忙隐身离去。 小太监这才若无其事地朝冷宫去了。 对此,顺妃并不知情。 至于这小太监接触的老太监是谁的暗桩,就不得而知了。 顺妃被如今李妃这落魄的处境蒙蔽了心智,只觉得整个人通体顺畅了。 当天夜里,冷宫里的李妃魔怔了。 说是冷宫里有鬼,遇到了德妃的鬼魂索命,李妃疯了似的要换一个宫殿,还嚷着要见皇上。 是夜,皇帝夜宿储秀宫,因为他要修身养性,而顺妃因为小产身子还虚着,所以储秀宫于公于私都是皇帝避难的一个好幌子。 他铁青着脸,一旁的顺妃亲手替他布菜,见状,忙走到皇帝身后,抬起纤纤玉手替他按揉眉心和太阳穴。 温声软语地宽慰着,“皇上息怒,这……李妃姐姐毕竟未吃过苦,冷宫处境不比寝宫舒适,一时……有些怨言也是能理解的。” 怨言? 这个词,叫原本享受着顺妃按揉闭上眼平息怒气的皇帝立马眼睛一睁,怒道,“哼,她还敢有怨言?要不是念在惠王的面上,朕早就将她处置了!什么李妃,朕早就褫夺了她封号,不过是没有走最后一步章程罢了!” 顺妃这个眼药上得好,皇帝自然是不可能去冷宫见李妃了,甚至还口出恶语,“她说她遇见鬼了?怎么德妃的鬼魂不去找别人,偏生缠上了她?如果不是她心里有鬼,又怎会梦见德妃的鬼魂索命?依朕看,她都是咎由自取,活该!” “皇上息怒,莫要因为这些事,动气伤身。” 顺妃适时地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轻轻地抚着皇帝的胸口,给他顺气,低眉顺目地安抚着。 皇帝自是一顿柔情蜜语,拉着她的小手,说了几句体己话。 等皇帝睡下后,顺妃睁开眼,看了眼身侧睡得死沉沉的男人,眼底一片冷峭,起身,披了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娘娘。” “继续。” “是。” 短短的几个字对白后,顺妃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寝宫中,而床上,皇帝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她掩去眼底的厌恶,轻悄悄地爬上床,躺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2累倒,给楚漓找不痛快 冷宫中李妃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夜夜都会梦魇惊醒,吵着闹着说是见到了德妃的鬼魂,要出去。 这个诉求自然是也通过宫人传到楚唯这。 但楚唯却只是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语气干巴巴地说了句,“让她消停些!真是梦魇就吃药,宫人都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他只当这是李妃的手段,毕竟从前李妃没少用头晕身子不适来威胁他进宫探望。 这些女人的小把戏,他不厌其烦。 来人闻言,心下一怔,知道这是不耐烦了,忙应了声,躬身退下了。 楚唯已经连续几日未曾合眼了,他急于找顺妃和楚漓的瓜葛,以及把柄,还要操劳春闱之事,因为他疑心重,不愿意都假手于人,是以这些时日,累得着实够呛。 幕僚和随从都劝过他不宜这般劳累,但他都是置之不理,继续这般。 虽说效忠于楚唯,但到底也只是幕僚,只管那些个朝堂政务筹谋之事,哪管主子作息如何,冒险死劝主子爱惜身体呢? 是以,楚唯继续折腾自个儿的身子骨,也没人再拦着,只是日常进补的参汤没有落下过。 就这么过了几日,他便扛不住了。 楚唯晕倒了。 伺候的奴才听见书房一声闷响,吓得立马推门而入,这才发现楚唯面色青白憔悴地倒地不醒。 立即喊人来,叫大夫的叫大夫,进宫请太医的请太医。 请太医还是幕僚的主意,如今因为李妃一案,皇上对惠王都多有微词,近来虽说没有明面上敲打,但盯得很紧,惠王若是有一点没做好的,那就是要被皇上抓住小辫子好生敲打一番的。 如今惠王劳累昏厥,不管是为了什么事,只消说是为其母妃之事忧心,为其父皇龙体彻夜难眠,又想为其母妃的过失弥补些什么,夙夜勤勉于公务上。 这般卖惨,至少能将如今随着年岁增长,愈发糊涂却也愈发疑神疑鬼和心软爱听好话的。 当夜听说了这事,皇上果然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压下心头的不快,便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往惠王府跑,给楚唯诊脉。 还赏赐了不少名贵药材,让大监替他跑一趟,亲自看着惠王的病情。 这番动静不大也不小,至少次日早朝,皇帝还提起惠王因劳累过度病倒一事,不得不缺席几日早朝,原先给惠王的那些差事,转手皇帝就给了楚漓。 用他的话来讲,一个儿子已经累倒了,另一个正值新婚不说春风得意,看着气色就比从前好不少。 这样一比较,免不得心中觉得楚唯是为国受累,体恤他这个父皇,才劳心劳力,而楚漓这个儿子,性子软绵不说,做事也不堪重用,只做些寻常官吏的差事倒是好,但替他分忧还是差得远了。 楚唯还好端端的时候,皇帝觉着他太安生了,心中有意见,现在轮到楚漓低调得安生了,他又开始折腾起这个不受待见的儿子了。 不过他这么一搅,倒是歪打正着的,叫楚漓光明正大地接触到了楚唯最近经手的差事。 也查到了些对他有利的东西来。 楚唯在招兵买马,虽是暗中行事,又极为小心,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他要行事少不得要经过这些六部,暗中做筏,楚漓又是个极细心之人,越是细枝末节,他越是死盯着,反而能发现不少收获。 是以,当楚唯转醒后,在床上养病,正喝着补药,就听心腹急急忙忙从外头赶进来,将早朝上的消息告知于他。 登时那憔悴的脸色更是晦涩难看了起来。 咬着牙,恨不能将药碗给摔地上,但又知晓自己若是真这么做了,万一传到父皇耳中,只怕是要作他想了。 楚唯自打出生以来,何曾这般忍气吞声过? 他天之骄子,出生便深受皇帝宠爱,母妃又得宠,母家蒸蒸日上,是以就算他本人是个城府深的,却也不是楚漓那般自幼看惯了形形色色的脸色,吃惯了苦楚,就算是辱他,他也能嘴角含着轻柔不带攻击性的笑咽下。 楚唯却断断做不到。 这也是,才辛劳几日,便累倒的缘故。 太医说他是心中郁结,又不好生休息用膳,几番下来,人便垮了。 可他却不知,这样的日子,楚漓从几岁便开始尝了,还比他更凄苦艰难。 所以当衾嫆听木槿回来说是楚漓临时接了楚唯的摊子,忙得还在六部当值,今夜恐是不能回来陪她用膳,让她不要等,用膳休息便好时,登时替楚漓委屈上了。 她捏着手中的帕子,想着皇帝当真是人老了糊涂了,更加不可理喻。 楚漓气色刚好起来,就成了皇帝奴役他的理由了? 殊不知这里头衾嫆花费了多少心血,她日日给他煮药膳调理身子,缝下雨天便拿药酒给他推拿双腿—— 这还是沈寄年书信中特意叮嘱的,说是不能因为痊愈了就马虎了照料。 缘何到了皇帝那,就成了楚漓不作为,楚唯一人担当了大任,好似楚漓就偷了懒将他自己身子养好了一样。 也是成婚后,衾嫆才愈发明白楚漓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他这人,总是先苦他自己,一应用度都从简,或许是多年清贫的苦日子养成的习惯。 但衾嫆待字闺中时便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要不然也不能花大价钱请来了殷家五兄弟来京为她办事。 是以她嫁过来后,楚漓上朝后,她一人无事便将府上账本拿过来,库房钥匙也在她这,发现府上可支配的银子不少,但看花销,又实在是可怜。 倒是管家跟她提过,楚漓花钱最多的,便是在她身上了。 生辰贺礼,逢年过节的小礼物,以及成亲的开销。 这叫衾嫆心中更是动容心疼。 他待她极好,却待他自个儿这般刻薄,衾嫆哪里能任由下去? 所以端王府也是有了女主人后,才像是个王府的样子了。 王爷一日三餐加茶水点心和药膳,皆是王妃亲自安排,王爷对王妃又是言听计从的,从不拦着,也不拒绝王妃给的任何东西。 但现在皇上搞这么一出,木槿和管家瞧见衾嫆气得通红的脸,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王妃心疼王爷啊。 他们都没这么生气,只是觉着皇上有些…… 但王妃却是“蹭”地就起身了,直接对管家吩咐,“让厨房将药膳和我熬的汤备下。” 管家一怔,下去照做了。 然后衾嫆问木槿:“王爷现下在哪当值?” “回王妃,在户部……” “行,帮我安排马车,我去给王爷送饭。” 木槿闻言,眸子一瞪,随后不禁好笑,姑奶奶哟,你去了,看到主子那么劳累,岂不是要气得将户部给掀了! 但他又觉得王妃去了也好,主子那个闷葫芦的性子,皇上安排他做什么,他还真任劳任怨去做,要是王妃劝说,那比圣旨都是管用的。 “是,属下马上就去安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3送膳,夫妻本就是一体 户部。 楚漓蹙眉整理着面前乱糟糟的公文,一旁的户部尚书打了个呵欠,觑了眼伏案看公文的楚漓,不禁嘴角撇了下。 这端王还真是,皇上让他接管,他还真不含糊,到了时辰了都不回去,咋这实心眼呢! 但他又不敢走。 他的顶头上司护国公方才过来遛了一圈,点名要他这个尚书陪着端王一块处理要务。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了他的下属,好好“陪着”尚书一块尽职尽责。 户部谁不知道如今是听惠王的,这户部尚书是惠王的人,但好几个御史要么中立要么就是听护国公的,他点名的那个,正是最近颇得皇上赏识却和尚书不对付的御史。 这么一来,户部尚书只能强打起精神来,不为别的,惠王要是知道他放着户部给端王折腾,自个儿回府上享受,回来后定是要找他算账的! 户部里头油水不少,他心知肚明,惠王更是不敢假于人手,万一给端王找到点纰漏捅出去了,这莫说惠王损失,他首当其冲的! 所以,尽管不想加班,但户部尚书还是坐在那,监视楚漓。 此时,外头通传,说是端王妃在偏厅等候求见,户部尚书一听,起了精神了,坐直了。 却见面前一道紫衫浮影掠过,原先还伏案不闻窗外事的端王,竟是直接起身朝外走去,那步伐…… 哪里像是平日里步履慢悠悠,说是旧疾所致,落下病根不得不慢走的样子? 户部尚书牙酸了下,心想,不愧是新婚,再加上听他夫人提及过这端王妃是何等国色天香的美貌,便更是明了了。 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更别说一个如今最大的倚仗便是镇国公的端王了。 楚漓没想到衾嫆会亲自跑一趟,他就是怕她在家等他,才差木槿赶回去和她说一声,哪里想到,木槿将衾嫆给捎回来了。 虽然但是,他看到俏生生立在壁画前的小娇妻时,还是心下一暖,脚步放缓,慢慢走过去,木槿和春花都在门外守着,四下算是无外人了,他便遵从本心地伸手轻轻从背后抱住她。 衾嫆正盯着字画看得有些入迷,她认出是舅舅的手笔,哪想楚漓这么快就过来了。 她微微一惊,但熟悉的温暖气息笼罩下,她又放松下来,轻轻别过脸,动作小心,怕头上的簪子戳到他的脸。 “听木槿说你很忙,怎么就过来了?” 语气里满是稀松平常的询问,不带埋怨责怪之意。 楚漓不禁更加心中愧疚,轻轻用下巴摩挲她的肩,声音含着叹息,“对不起,新婚都没怎么陪你。” 还让她大晚上跑过来送晚膳。 楚漓心疼不已。 他成亲时便许诺过,要好好护着她,疼爱她,没想到才几天,就将她一个人丢在府上,还要让她担心他没用膳,专程跑这一趟。 衾嫆就是不想一个人在王府用膳,而他却在这边劳心劳力,哪里知道他却为了这么小的事向她赔不是。 登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和感动。 轻轻用脸颊蹭了蹭他温热的脸,“哪有呀,夫妻本就是一体,你怎么和我见外?我就是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当值的地方。是不是打扰你了?” 听着她娇俏的声音,楚漓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感觉她的脸比自己的要凉上许多,他用自己温热的脸颊,贴紧了轻轻蹭了蹭。 语气这会儿转晴朗,“是啊,夫妻本就一体,我不和你见外,你也是。你能来,我心中满是欢喜,怎会是打扰呢?” 要是从前,还没成婚时,他刚入朝堂之时,公务多起来是比现在还要繁杂的,且因为是新官上任,又没有根基,总是遇到诸多阻碍。 比现在要累多了。 可那时他一点都不觉得苦累,只觉得都能承受,久了更是可以习惯。 但成亲后,就好像是骤然丢进了蜜罐中,尝过了甜蜜的滋味,哪里还愿意回到风霜日子里? 就好比今天,他知道自己手头上的公务累积得不得不加班加点时,心情格外阴郁低沉,尽管外人看不出来,但实际上,他心中总是时不时地想着府上的她,在做什么,会不会等得无聊了,有没有自己记得好好用膳…… 很难全然静下心来,是以,对着几个懒散的官员,他也没有一贯的耐心和好脸色,难得的,发了点火。 将一干人都留下来和他一块加班加点。 搞得大家伙气氛都有些凝重严肃,其实不用他猜,也知道这些人心中定是怨声载道的。 “姣姣,我以后尽量早些回府陪你用膳好不好?” 他想,今天是不得已,毕竟如果不趁着楚唯还没反应安排之前将他从前的那些卷宗调出来好好盘查,后面想要再抓他的把柄,就要困难得多。 甚至是不可能。 他太了解楚唯了,就像是楚唯这么多年都不曾对他放下戒备一样。 他们是天生死敌,很小的时候就注定了。 更别说现在楚唯居然转变了对姣姣的态度,只要想着楚唯觊觎着他的宝贝,他就心中一股无名的火在悄然燃烧着,他不能告诉姣姣,他其实是那样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一点都不宽容温柔,只是对她温柔罢了。 所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楚唯,不能等到父皇身子倒下那天了。 他太知道楚唯了,如果是那样的时候,如今李妃和李家又失势,从前高高在上如日中天时,或许楚唯能够按部就班地夺位,但若是有了变故和差池,那么,面对一个垂垂老矣快死了的父皇,楚唯会怎么做? 楚漓心中早有答案。 他要的就是在师父拖着父皇身子骨之前,将楚唯的势力尽数斩断,连根拔起。 春闱,一定是楚唯的放手一搏。 同样,也是他的。 春闱在即,他想着,又如鲠在喉,“抱歉,后面可能,还有得忙,委屈你了,姣姣。” 才答应尽量回府陪她,又立马改口,楚漓情绪微微低落,觉得自己言而无信。 衾嫆闻言,却很是爽利,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相公,我们来日方长的,我都嫁给你了,还担心不能长长久久地相伴么?我知道,你在为我们的未来忙,我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哪里是忸怩的后宅女子了?” 她笑声明媚,“那你就小瞧我了。” 我啊,是会助你上青云,也能帮你将楚唯拉下深渊的人。 好一会,夫妻二人都低低笑起来,亲昵地岔开话题,说起晚膳的菜色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4嫁妆,一碗水端平了 因为户部尚书还在,楚漓不便在偏厅待太久,免得节外生枝。 于是简单快速地用了膳,又在衾嫆的监督下,将药膳和汤一并用了,才接过衾嫆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 衾嫆在他要开口之前,便聪明地抢白:“我就在这等你,我还没吃呢,你别赶我走。” 明知道他不会赶她,只是怕她在这无聊,偏生她要仰着娇艳明丽的小脸,这般撒娇央求道。 楚漓无奈,伸手抚了下她的脸,“好吧,若是无趣,我差人给你送几本书过来?” 衾嫆闻言却是促狭道:“不用,我带了话本子来的。” 楚漓哑然失笑:“小机灵鬼。” 虽然和她待在一块多久都不会腻,但楚漓还是利落地转身回隔壁了。 留下衾嫆慢条斯理地继续用膳。 她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所以将她自己的那份也带过来了,只不过楚漓就在隔壁,她这会儿倒不是茶饭不思的模样了。 木槿去伺候楚漓笔墨了,而春花是等楚漓出去后才进来的—— 虽说成亲没多久,可随从似乎都有了默契,只要主子二人待一块,除非召唤,否则没人那么没有眼力见地往上凑。 见衾嫆胃口不错,春花便打趣了一声,“小姐果然是看到王爷才吃得下饭呢,这往后可怎么办,要是王爷总是公务繁忙不能及时归家,小姐岂不是要在这安置个厨房了?” 衾嫆喜欢带着春花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好比现在,这丫头一点都不怕她,也不会整什么主仆规矩,只两人在时,这嘴啊,就没个正经的。 她伸手,佯怒地在春花手臂上轻轻掐了一把。 “你这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又打趣你家小姐!” 比起“王妃”,她的这些旧仆更喜欢称她“小姐”,当然这也是她准了的。 秋月是觉得不合规矩,所以只除了衾嫆面前,她一概是改口的,小桃现在吧,被秋月带的也是愈发正经了。 就唯独春花,只要不是外人在,她还是按照从前的称谓来。 她机灵又活泼,楚漓也知道这个丫头在衾嫆心中的分量,所以待她也是极为宽容的,虽然如此,春花在楚漓面前可不敢造次。 这点正是衾嫆这么多年从未真的去拘束春花性子的原因了。 “等春闱过后,陈恪也该提亲了。” 衾嫆一改调笑模样,颇为正经地望着春花,眼神里皆是温柔欣慰。 “你是孤儿,而他母亲也过世了,我和你一道长大,按照情分来讲,就是你的姐妹,所以这门婚事,我和王爷也商量过了,等春闱后,就让陈恪提亲……” 春花和她表格陈恪,青梅竹马,郎有情妾也有意,如果不是春花不肯点头,他们早就成婚了。 至于春花为什么不肯点头,衾嫆也明白,这丫头不想离开她。 非要陪着她嫁过来。 原本她就是家生子,她没有签卖身契,按照衾潇的说法,就是认个义女给她风光嫁了都是可以的。 偏偏春花一根筋,怎么都不肯答应。 后来衾嫆想了下,春花伺候她多年,知情知趣,要是真放她出府,她还真是会舍不得的。 况且陈恪做事圆滑又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好几次险些被抓了,都是靠着他的聪明给化险为夷。 这样的人才,楚漓也说了,倒是适合打探情报,陈恪在江湖上朋友多,好些线索楚漓的暗卫费了好大劲都不一定查得出来,但陈恪认识的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倒是歪打正着地提供了有用的情报。 是以,衾嫆成亲前也和春花和陈恪分别谈过,问陈恪是否愿意在楚漓那边做事,以后就是王府的人,然后春花依旧是她的贴身侍女,等到了王府那边,择日再给两人成亲。 成亲后,楚漓会给他们单独分个小院子,二人及以后的孩子,都是王府的人,但不签卖身契,他们都是自由身。 若是以后想出府,衾嫆和楚漓也会给他们一笔在外营生的钱。 当时陈恪就跪下向衾嫆叩谢,说是春花去哪他就跟着她去哪,自然不会有他想。 春花更是感动得落泪,说是这辈子都追随衾嫆,绝不出府。 衾嫆骤然提起这事,因为知道不会被小姐遣送出去了,春花反倒是不忸怩了。 “但凭小姐做主。” 春花双颊生晕,微微垂下了脑袋,哪还有刚刚打趣衾嫆的灵活了? 衾嫆见状,免不得要笑她一番。 “你也该嫁人了,总是这般打趣我,等你嫁人了,我可要好好还回来的。” 说完,她心中却是想着,春花的嫁妆可不能少了。 当然,秋月也是家生子,又为她持家管着这一群小丫头,她功劳苦劳也多,到时候也要好生给秋月相看好人家。 嫁妆呢,也须比照春花的那份来。 只不过春花和陈恪都为她办事,到时候她想给春花多的那份,就由楚漓来给,以给陈恪为由。 衾嫆一向如此,就算人心难以做到一碗水端平,但章程上也必须一碗水端平。 尽管这几个丫头感情好,但她不希望因为她的偏颇给她们之间造成隔阂。 这边衾嫆用了晚膳便看了会话本子,顺便开始想着婢女嫁妆单子,时间便也过得飞快,不至于等得太久。 而那边,因为衾嫆就在隔壁等着,楚漓再是不能分心,反倒是效率奇高地开始整理一堆卷宗和文书,快得叫户部尚书眼角抽搐。 他困得快睁不开眼了,偏生这些伺候的不长眼睛,给端王端的提神的苦茶,也要给他来一份,生怕他就这么睡着了似的。 没办法,户部尚书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只能也兢兢业业地处理着手边的公务。 他有什么可处理的,他现在要做的是将明显有问题的文书偷偷处理掉,不能给端王发现了。 要不然惠王那边,他就是十张嘴也不够解释的。 楚漓抬头,按了按酸疼的脖子,看了眼漏斗,再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他倒是可以累着,但不能叫姣姣也跟着他一道,所以他将手头上最后一点卷宗审阅完,剩下的要紧的直接让木槿打包带走。 “走,去请王妃一块回府。” 木槿早就在一旁困得不行了,闻言,如蒙大赦,笑眯眯地应了。 “王爷,这,不妥吧!” 户部尚书忽然虎躯一震,打了个寒噤,目光灼灼地望着木槿打包起来的那一匣子卷宗,讪笑开口。 楚漓斜睨了他一眼,“本王王妃身子弱,不能受累,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这些本王带回去处理,并无不妥之处,还是,尚书大人有什么不能让本王看的卷宗要拿回去?” 这话一落下,尚书的脸颤了颤,他还能怎么说! 拦着就是心里有鬼! 他转了转眼珠子,想着在得知端王要接手时,紧要的那几卷都被他扣下了。剩下的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便从善如流地笑道,“王爷说笑了,下官只是深感钦佩王爷的勤勉……王爷慢走,下官送您——” “有劳尚书大人了,不必了,你们也都散了各自归府吧。” 楚漓知道这人没什么胆量,便带着木槿,去隔壁领着衾嫆回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5夜访,楚唯当机立断 户部尚书虽然没有胆量拦楚漓,但他却谨慎地去了一趟惠王府。 还是连夜。 楚唯彼时正靠坐在床上看属下给他列的几个寒门书生的概况,这些是他打算笼络到麾下的可造之材,就是骨气有些硬,不好收买。 听人说户部尚书求见,他眉心一拢,脸色不是很好看地将单子合上,放到枕头下,扬声对外吩咐,“请他进来。” 微微整理了下袖子的功夫,户部尚书便行色匆匆地进来了。 他微微躬着身子,点着脑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殿下身体可还安泰?下官来请安了。” “已无大碍,尚书来此,应是有急事要报吧。” 楚唯抚了下脸颊上一根滑落的发丝,语气平稳,淡淡地扫过尚书的面容,开门见山地问。 户部尚书微微讪笑,知道惠王不想打马虎眼,便直截了当地回着,“殿下,端王今日在户部,待到月上时分才回去,还,还带了一匣子公文回去审阅。” “什么?” 楚唯闻言,背脊离了玉枕,坐直了,眼睛冷不丁地朝户部尚书射来。 “你没拦着?” 这句,声音寒了下来,面容覆了一层霜色。 户部尚书不禁心中叫苦,就知道这位要问罪,但他能怎么拦? “殿下息怒,下官已将重要的公文卷宗事先调走……端王执意要带回去办公,下官实在是不好拦。他有正当理由……” “正当理由,呵。” 楚唯讥诮一笑,洗耳恭听户部尚书口中,楚漓的正当理由。 “今日,端王妃来给端王送饭,哼,那女子真是大胆,竟是就在偏厅等候,不肯归去,端王便说不能让王妃陪着熬,便将未整理的卷宗公文带回端王府了……” 衾嫆给楚漓送饭。 楚唯脑海中那根弦,又崩紧,断了。 偏生户部尚书见他没说话,非要自作聪明地来一句,“要说这端王也就是个为美色所耽的窝囊废罢了,嘿,衾潇之女,确是有姿色,狐媚之色将端王勾得公务都不想理了……” “住口!” 就像是越不想听到什么话,就越是有人要踩着这条线,越界一样。 楚唯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楚漓和衾嫆有多幸福恩爱,而户部尚书言辞间的猥琐之意,叫他本能地不喜。 眉心倏然一拧,厉声喝住了户部尚书的话头。 户部尚书正侃侃而谈,忽闻这一声喝,立马吓得跪下。 “殿下息怒,下官……” 他说错什么了? 户部尚书官位不低,但如今的六部说是职能部门,地位却远不如从前了,不站队的话,他根本没法更进一步。 是以,他对最有希望,不,是铁板上钉钉能登位的惠王,是言听计从,就为了他日能够当个两朝元老,新帝心腹大臣。 他琢磨着自己刚刚那番话,没有提惠王一个字的不好,而端王和惠王不睦是真,那是哪里说错了? 莫非—— 端王妃? 户部尚书背脊一寒,忽然意识到什么。 然后,生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来,只垂着头,乖觉地跪着,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当年的确是有些风言风语的,不过说的是镇国公之女痴缠惠王,惠王殿下对她是无动于衷,没有半分意思。 要不然也不会当初传得满城风雨,叫镇国公衾潇好一阵都被同僚取笑。 但刚刚他说端王妃狐媚之色,惠王却动怒了? 难道,这其中其实是有隐情的? 惠王对端王妃…… “行了,将那些卷宗和文书都毁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楚唯也知道自己反应大了些,不过他只是凉凉地转移了话题,吩咐着。 机密的东西都在他手里头,晾他楚漓也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把柄。 但楚唯是个谨慎的人,越是万无一失,越是担心有什么遗漏之处。 他细细一想,便重新蹙起了眉心。 “你来时,可有人跟着?” 如果他是楚漓,就派人跟着他。 户部尚书一怔,随后摇头,“不曾,下官带了个会武功的随从同行的,没有尾巴。” 没有? “不对。” 楚唯却是抬手曲指抵着额头点了点,语气冷了下来,“将之前的暗线撤了,户部与本王相关的痕迹,除了明面上不为过的,都抹去。” 户部尚书闻言面色震惊,“殿下?!可,可下边好些收着税银的……” “住口,本王的命令你听不见么?” 楚唯却不欲多言,直接了当地将此事敲定了。 户部尚书不禁哑口无言,好一会,才悻悻地拱手,应了声,“是,下官回去就安排。” “不得耽搁。” 楚唯着重强调着,又怕他不以为然,“只怕是端王已经摸到了我们这来了。” 知己知彼,楚漓如果当真是个酒囊饭袋,就不会认真处置这些卷宗文书了,没有派人跟着户部尚书到惠王府这边,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楚唯却忍不住猜想,是否是楚漓已经通过其他卷宗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再一想,户部尚书说要紧些的都调走了,只要是个聪明细心的人,不难发现。 那楚漓还只针对那些剩下的卷宗和公文审阅,甚至还带回了端王府,这就很奇怪了。是个傻子不成?做这些无用功? 但楚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楚漓么? 卧薪尝胆久了,就是走最艰难的那条路,弯路走得慢,却也不一定走不到终点。 如果是楚唯,他认真想过,如果是他,他会在知道卷宗被户部尚书调走后,先按兵不动不打草惊蛇,然后暗中派人盯着他的去向,最后再趁不备之际,想办法将卷宗偷走。 这样是最快也是最能拿到绝对证据的方式。 不过楚漓和他却是两种人。 可以忍受那么多年的不公的人,忍耐力本身就比自己要强得多。 所以,楚唯赌,赌楚漓不是窝囊之辈,如果对方有所动作了,那他及时止损,切断一条线,才能保住他的基业。 待户部尚书离去后,楚唯深深陷入了疲倦中。 喝了药,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梦中,一片血色等着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6低落,功亏一篑恐还击 衾嫆刚将晚膳备好,见过了时辰,楚漓还没回来,她便打算命人备马车,给楚漓送晚膳。 没想到,刚要开口,外头小桃禀报说,王爷回来了。 她微愕,楚漓昨晚歇得有些晚,一直在看那些卷宗,要不是她实在看不下去,说是要一块看,他不想她跟着一块通宵达旦,才放下的。 按理说,今天不会早归才是。 除非是—— “相公。” 衾嫆意动,随后身动,见楚漓没有带什么公务回来,空着手面带几分倦容地走来,不禁上前一步,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春花,后者将披风挂在架子上。 “今日可还顺利?” 楚漓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一身倦色都好似被洗去了一般。 冲她露出熟悉的温润笑意,“还好,今日早些下值,回来陪你。” 衾嫆知道这会儿不便问什么,便也不说,只是挽着他手臂,和他说起这一天她在府上做的事来—— “我看西边那个池塘有些淤堵老旧了,便让管家找工匠修葺一番。还有咱们院子太冷清了,我就买了些花回来种着,你柜子里的一件袍子里边有个破洞,我给你补了下,用的双面绣,外边绣了一片竹叶,这样也看不出来了。” 她娓娓道来这一日的所作所为,楚漓光是听着就觉得心中一片灿然。 这便是府上多了个女主人的好处了。 处处都充斥着生机和条理。 “辛苦你了,有些事不必你自己做,袍子破了不用自己补,针线活伤眼睛。” 他是知道她不喜欢做女红的,所以,就算很喜欢很希望收到她做的刺绣衣物,也不想她为此做不喜欢的事,更别说女红还伤眼睛。 “没事啊,我如今的女红也拿得出手了,不信?你看看——” 衾嫆面容依旧明媚,没有任何倦色苦色,她拉着楚漓到衣柜前,将他那件天青色的袍子拿出来,指着手臂一处给他看。 表情多少带了些献宝似的期待。 一脸的寻求表扬。 楚漓不免失笑,低头望着袖子上方手臂她指的那块,果然多了一片竹叶,虽不及她画的水准,可她似乎绣花不太擅长,这简单的竹叶却格外顺手。 不过竹叶简单,看起来确实也不难。 “嗯,的确进步了许多,我都差点以为这是本来就有的刺绣了。” 楚漓很捧场地夸赞道。 登时就换来衾嫆满脸的笑容,她不禁眼角弯弯,“那可不,熟能生巧嘛,我这双手可以握剑,亦可以拿针的。” 被她一本正经地自夸逗乐,楚漓抬手按了按唇角,将笑意压下去。 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嗯,能文能武,不让须眉。” 他太过捧场,衾嫆又有些赧然了。 忙咳了声,清了清嗓子,两人入了内室,一干婢女随从便退了出去。 楚漓才笑容稍稍减些,叹了一声道:“姣姣,线索断了。” 衾嫆闻言,面上的赧然之色立即褪去,正色地望着他,“怎么断了?” 他昨晚伏案审阅,那么辛苦搜集的线索,居然断了? “楚唯做的。”楚漓苦笑了下,“我们还是低估了他,不,应该说,一旦我们也在明了,和楚唯对上,只能是势均力敌。” 就算他们面前是上天格外眷顾多给的一世良机,楚漓也不得不承认,楚唯很优秀,他的谋略足够当一位帝王了。 只是,他太过自负,不将百姓放在眼里,他眼中,只有权势,没有人命。 原本楚漓弃了户部尚书这条最有力的线索,宁可多费些时日,从不可计数的卷宗文书中找蛛丝马迹拼接起来。 却不料,好不容易串联起来的线索,等他今天派人去查时,却发现对方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个空壳子了。 看当时的情形,听书语说是紧急撤退,很是仓促,却撤离得干干净净,一点违法乱纪的证据都没留下。 楚漓当即便明白,自己功亏一篑。 他还是在户部当值到下值的时辰才离去,明知已经功败垂成,却还是不得不装作依旧在认真整理和审阅卷宗的样子。 直到出了户部,上了马车后,楚漓面上方落下一层阴霾忧郁之色。 楚唯动作太快了,岂不是昨晚户部尚书一去找他,他便当机立断地下令撤离了那么能得利的一条线? 听完楚漓的简单描述后,衾嫆不禁绕到他身后,抬手给他按揉脑袋,指尖微微用了巧劲儿,叫楚漓顿时头不那么疼了。 倦色立消一半。 又听她轻声安慰:“就算势均力敌,我们夫妻齐心,定不会输给他。相公莫要因为这些烦心了,换个角度想,你这是断了他一条财路。楚唯纵使抽身快,可后面招兵买马招揽人才岂是不用花钱的?” 衾嫆没说的是,就现在李妃的下场,指望宫中是指望不上,再说李家,虽说不见得这些年没有积蓄,却也到底杯水车薪。 楚唯想要的东西,代价可不小。 所以她起初也觉着可惜可恨,但转念便又觉得也不亏了。 “娘子所言甚是,楚唯肯自断一指,虽是保住了全身,可断指之痛,短时日内,楚唯必是愁这银钱的。” 楚漓也没有多失落,他也不过劳累了一天一夜罢了,既然楚唯将这事自己给处理了,那他接下来就可以好生放哨摸鱼,多抽出时间来盯着春闱,以及陪陪姣姣了。 “只是我了解楚唯,他既断了一指,搞不好要给咱们找麻烦了。” 衾嫆一边替楚漓按揉,一边轻轻叹息一声,略显烦忧地说了句。 听她说“了解楚唯”时,楚漓下意识眉心一蹙,但后面她自然而然的“咱们”,又叫楚漓刚起来的小心思按了下去。 罢了罢了,都是前程往事,如今姣姣心中只有他,人也是他的,还有什么好争的。 不过衾嫆的话,倒是给楚漓提了个醒,楚唯这人,不说小肚鸡肠,但绝对是个遇强则强,且不服输之辈。 今因他断了一条财路,怕是已经着手准备怎么打击回来了。 想到此处,楚漓又不敢松懈分毫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7闹事,珍馐楼人命官司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楚唯告了病假,这几日一直都没去上朝,索性躲在惠王府,当个“闲散王爷”—— 至少,对外是这么称的。 这日,他看着园子里开的桃花,不禁折了一支下来,在手中把玩,待行至凉亭中,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复命,他容色若玉,淡淡启唇,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王爷,您要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了。” 来人双手呈上一封信,楚唯接过了,然后拿出信笺,抖了抖,随即将信笺展开。一目十行迅速浏览。 上面的内容多,却言简意赅。 每一条,都精确到每一日,去了哪,带了哪些人,见了谁,逗留了多久,都一清二楚。 “不错。” 他看着上面出现比较频繁的几个地方,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笑了。 这上面,是衾嫆的行踪。 却并非是楚漓的。 接到这命令时,暗卫不禁诧异,主公既是同端王对峙,理该是派他们去跟踪调查端王,为何要调查刚过门没多久的端王妃? 但他们的操守便是,上头没说,便不能多问,多言。 这日,衾嫆带着春花和阿羽上街,看看珍馐楼的收益。 结果到门口,刚下车,便遇到一桩百姓上门闹事的热闹。 她不禁看了眼门前围着的人群,直接绕过前门,往后门走。 “掌柜的,这可如何是好啊,那,那人说吃了咱们的东西腹泻不止,家中老妪现在昏迷不醒了!他正在门口闹事,说,说是咱们的东西有毒,要告咱们!” 衾嫆进来时,小二正慌慌张张地和掌柜解释外边的闹剧。 掌柜看了眼楼下的客人,众人听到那闹事的人的喊冤哭诉,不禁一个个表情变了变,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也都失了胃口。 纷纷起身表示要掌柜给个交代。 若是真的食物里有毒,那他们……有听风就是雨胆小之人,立即抠着喉咙作势要吐出来。 “东家?” 掌柜刚要下楼处理,便瞧见衾嫆走了过来。 不由得忙拱手行礼。 衾嫆蹙着眉心,“这怎么回事?将厨子叫过来好好问问,掌柜你去前面安抚那闹事之人,仔细分辨了,莫是被人讹上了。这里交给我吧。” 她想到门口那乱糟糟的情形,不由得抿了下唇角,珍馐楼如今是上京最有名的酒楼,二楼是留给想要私密环境的达官显贵的,价格昂贵,但环境好。 也是楚漓用来打探消息之一的重要据点。 毕竟在这里,什么人来往吃饭,暗中推杯换盏间说了些什么,楚漓请的能人是可以隔着墙打探到的。 而一楼是为了那些来往的普通百姓,只是来尝尝这上京一绝的酒楼手艺,珍馐楼的菜品价格都不是很高,寻常百姓偶尔消费一两次也是来得起的。 这也造成了一个弊端。 也是今天衾嫆才意识到的。 鱼龙混杂。 虽是在上京,治安很好,一楼用饭的百姓也不敢滋事,唯恐得罪了二楼的贵人们。 可就好比现在,百姓若是有个好歹,不管不顾直接上门闹事,只要闹大了,衾嫆担心会被有心人调查。 但此时她根本想不到别的,毕竟也不了解实际情况,只能叫来厨子,隔着屏风,她刻意压着嗓音,伪装了下,才细细盘问了原委。 “回禀东家……那,那珍珠鱼丝,用的最新鲜的河鱼,萝卜丝也是新鲜干净的,汤料是今早熬了几个时辰的,根本不存在食材不新鲜……有毒之说啊!” 掌柜的也回来了,先打发了那闹事之人,说是珍馐楼会彻查来人说的吃了他们的珍珠鱼丝后腹泻重病一事,若真是他们珍馐楼出的错,那他们会加倍赔偿患者的医药费,以及一笔补偿金。 但如果不是,也希望这人能澄清下,别让珍馐楼多年的美誉毁于一旦。 那人还要闹,却被人群中谁拉了下胳膊,使了个眼色,立马佯装人微言轻拗不过珍馐楼大腿的凄霜感来,应下了。 “好,明日这个时辰我再来,若是你们不给我和我老母亲一个交代,我定要去拉你们去见官,让青天大老爷好好评评理!” 旁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表示会替这人作证,明日一道前来讨公道。 掌柜无奈地送走这些人,随后便给小厮一个眼神,后者立马绕过人群,跟上那个闹事的人。 然后掌柜便和厨子一道,向衾嫆汇报情况。 “那人的情况了解么?” 衾嫆问掌柜,掌柜便看了眼小二。 这珍馐楼的小二有几个也是经历过教导的,对京中各类消息也是灵通的。 有的便是对来往的客人比较了解,就好比掌柜递眼色的这个,平日里嘴巴甜,哄得客人们高兴,赏钱拿了不少。 小二忙正色地回着,“这人是第一次来咱们珍馐楼吃饭的,东家可能不知道,珍馐楼菜品虽不贵,但普通百姓也不怎么来的——那人叫赖四,平日里就会游手好闲,有钱就赌,家中就一个老母,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媳妇,但前些时日,他输了钱,将媳妇都给卖了!哎,所以今天见他来闹事,小的就觉着,这人怕不是来讹钱的!” 讹钱的? 抬手按了下额角,“掌柜的,方才你和那人交涉,他可有刁难不配合?” 如果真是赖上门来的,那就不好打发了。 “回东家,一开始那赖四的确是又哭又闹说咱们珍馐楼害死人了,但小的交涉后,他说愿意给一日时间,明天这个时辰过来要个公道,不然便公堂见了……” 说到这,小二以及厨子,个个面如菜色。 遇到这样的无赖,如果只是讹钱还好,就怕对方讹钱后,还毁了他们珍馐楼的名声。 厨子是怕自己会被问责,惴惴不安的,倒是掌柜临危不乱,在他看来,若只是讹钱,那多给些钱,总能堵上嘴,怕只怕,真的吃出问题来了。 尽管他们对自己的菜有信心,也防不住个万一啊。 衾嫆看了眼站在自己一边的掌柜,微微蹙眉,“掌柜的,你现在便派靠谱的大夫去一趟那人家里,务必要快——对,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你带两个捕快去,要大张旗鼓地去,最好是街坊邻里在一旁见证了。” 掌柜虽是留了心眼怕是被讹上了,派了人跟踪那人,但也没想到这么多,这般大张旗鼓,未免有些…… “照我说的去吧,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衾嫆心口有些闷,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8身亡,赖四门前闹事 当夜,衾嫆将这件事同下值回来的楚漓说了。 楚漓闻言,微微一忖,“你处理得不错,谨慎为上是好的。” 如今他和楚唯明争暗斗,分身乏术。 但好在衾嫆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干,不禁将府上收拾得井井有条,外头的产业也是她照看打理,挑不出错来。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出事了。 “王妃,那个赖四,他,他那老母死了!” 衾嫆得到回禀时,正在用早膳,闻言,昳丽的眉眼倏然沉了沉。 昨天傍晚,掌柜便带着大夫和捕快一道去给赖四那老母看病,不承想,这一夜过去,听到的却是那老妪的死讯。 放下玉箸,衾嫆只得起身亲自去珍馐楼走一遭。 “姣姣,带上书语一道吧。” 楚漓见她早膳都不用便要出门,也没劝,他要上朝,这事没法出面,也不能出面,只能是将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派给她保护协助。 衾嫆却摇头,冲他浅笑着道,“无妨,我能处理,相公你用了早膳便早些上朝去吧。珍馐楼那边交给我,我带殷老二和陈恪去,陈恪在市井中长大,比书语要更知道怎么对付无赖。” 这话说的,已经被叫到门前的陈恪,闻言,立即站直了,朝春花递去一个正经的笑来。 脸上仿佛写着“别听王妃娘娘说的,我不无赖的”。 原本也没多想的春花,见他这样子,抿了抿唇角,压了压笑意。 但这个时候不是能开心笑得起来的。 衾嫆只带了阿羽和陈恪还有殷老二,都是练家子,行事也方便。 到达珍馐楼前面的路口时,便听见前面的喧哗声。 衾嫆戴好了斗笠,来到了人群后。 “天杀的黑店啊,可怜我老娘八十了,就这么被黑店害得一命呜呼了啊!娘啊,你睁开眼看看儿子啊,儿子不孝啊,不该给你买什么珍馐楼的菜,害死了你啊!” 赖四直接坐在地上,面前一张席子上躺着个瘦骨嶙峋的老妪,形容枯槁,一片死气,俨然死了有好些时辰了。 青天白日的,他便这么一边用袖子擦着眼睛,一边嚎啕着控诉珍馐楼害死他老母亲性命。 嚷着要老天爷做主,要报官。 衾嫆默默地盯着那赖四瞧了会,他看着肥头大耳,面带浮肿之气,眼睛微红,袖子湿了一节,但面上没什么泪水。 旁人都没发现什么,衾嫆却是眯着眼打量他袖口处。 再看赖四的眼神,说是哀恸,可老人死了,他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老人的尸体上,只是看看四周博取同情,再蹬着掌柜谴责他们谋财害命。 再说那老妪的尸体,一张席子卷着,头发乱糟糟、脏兮兮的,露出的鞋子鞋底是破的,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瘦弱得叫人心惊。 她看了眼阿羽,附耳交代了几句,阿羽一一记下,不住点头。 随后,阿羽绕过人群另一侧,清了清嗓子,有些僵硬地扬起声音,故作疑惑,“咦,既是孝子,怎好自己穿得人模狗样却给老母亲穿得这般破烂,哎,竟是仪容都不给老母亲收拾一下便将她老人家的尸体曝在日头下晒的么……” 她说完,又故意躬身,免得被大家注目。 衾嫆听着她一点都没她要的效果的声调,忍俊不禁,想着应该将春花带来的,这时候春花定是比阿羽要懂得怎么装腔作势。 引发大家的疑惑。 阿羽虽然声调不大惟妙惟肖,可是话却说得在理,一下子将不少妇道人家的同理心给勾出来了。 有提着菜篮子的大婶,立马道,“哎,就是啊,这老人家瘦得皮包骨,你这儿子怎么当的啊,不给吃喝么?老人家刚过世,竟是都不给她清洗下头发和手脸,光顾着将尸体拉过来算账了,真是不像话——” 她话音落下,就有妇人忍不住站在女人、母亲的角度为老妪掬一把同情泪。 “不是,你们,你们别听她胡说——娘啊,儿子不孝啊,只一门心思想到替娘讨回公道,竟是马虎粗心没给娘整理仪容……娘啊,儿子对不住你,儿子也不想活了啊……” 掌柜见他又开始带节奏,立即出声,“赖四,昨天傍晚,我明明带着大夫去给你母亲看病了,当时在场的还有你的邻里,都可以作证,大夫说了不是食物中毒,而是你母亲本来就身子虚,吃了不利消化的……大夫和捕快作证,那珍珠鱼丝根本没有问题的啊!老夫在这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怎会自砸招牌?你莫要胡搅蛮缠了,还是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医药费和葬送费,我们珍馐楼便替你出了——” 他这般恳切言辞,立时有让一些持观望的百姓心中感慨。 “是啊,掌柜他其实可以只接达官显贵的生意的,但他愣是也给普通老百姓开门做生意,上回我家娘子怀孕没胃口,就想吃一口珍馐楼的酱肘子,排了好久快没了,我急得不行,掌柜问明缘由便不收我一文钱便让小二送了我一纸包……是个好人啊,怎么会害人性命呢,也没必要啊。” 一名中年男子说完,后面就有人跟风道,“就是啊,赖四一穷二白的,害他老母做什么啊,一没仇二没怨的……倒是赖四,前几天又看他出去赌了吧,他什么时候买得起珍馐楼的菜,还那么孝顺给他老娘吃了?自己媳妇都能卖的人,又有多好哦……” 这人原本就想这么说了,但碍于大家都很激愤,觉得掌柜店大欺客害人性命,不敢出声,现在有人发出异样的声音了,他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这番话果不其然让原本晕乎乎的百姓们心下有了比较。 不约而同的想到的是——赖四要讹钱。 赖四见大家风向一下转了,不禁有些慌了。 忙急切地解释道,“呸,我再怎么混也不会害我自己老娘!你们这些人是收了掌柜多少好处要这么冤枉我啊?哎哟娘啊,我还是带你去报官吧,这些天杀的没有良心的哟!” “既然你认定你母亲是吃了珍馐楼的菜中毒身亡的,那就去衙门吧,让仵作来验尸,是非对错,让官老爷给你个说法。” 这时,衾嫆给了陈恪一个眼神,后者故作吊儿郎当地含着一根草在嘴里,人五人六地就说道。 赖四顿时背脊一僵,傻眼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9马脚,剑走偏锋玩转人心 “验尸?!”赖四急得跳起来要打陈恪,他目眦欲裂地呸了口,“不行,我娘都死了,你们还要开膛破肚,你们还是人吗!” “你是人,就不想调查清楚你娘的死因?” 陈恪抱着手臂,咬着草,嚼了嚼,苦得很,又眉心一拧,吐了出来,眉眼锋利。 半真半假地笑着说。 赖四脸憋红,“你个小瘪犊子,说,掌柜给你多少钱了你要这么冤枉我?” 陈恪顺着这话,也道,“掌柜没给我钱,倒是你,你幕后的狗杂碎给你多少钱你要这么费尽心机拖着老人家的尸体来愿望掌柜讹他?” 说不过陈恪,赖四气得手抖,指着陈恪,来来回回地“你你你”的。 陈恪又是一张快嘴,“我什么我?你来来回回只说你娘吃了珍馐楼的菜中毒死的,又不肯再查一查,怎么,是瞧着珍馐楼有钱,讹一笔?走走走,咱们呢就去公堂对簿,是非黑白,相信青天老爷能断明!” 他说着,殷老二也嘿嘿附和,“这小子话糙理不糙啊,咱们反正有空,不行就去官府做个见证呗,要真是珍馐楼的东西吃死了人,让掌柜偿命呗!但如果是被讹的,嘿,听说大牢里的刑罚挺厉害的,让他进去试试……” 一听这个,赖四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像个筛子似的。 他脸色白了白,他不想进大牢啊! 不禁有些慌了,也不管地上的老娘了,直接就扒开人群,跑了。 “……” 衾嫆以为赖四会抵死咬住珍馐楼不放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退了? 她不禁眉心跳了跳,有这么容易? 难道是她疑心重,想多了? 看了眼掌柜,后者点了点头,随后便对着围观的百姓说了一通,这事暂时是揭过去了,至于地上的尸体,掌柜让小二帮忙收殓,下葬。 衾嫆上了马车后,撩开车帘,陈恪走过来,便听衾嫆压低声音吩咐,“查得如何了,赖四为何盯着珍馐楼?” 她带了大夫查过食材了,包括器皿,都没有问题。 倒是赖四,浑身都是疑点。 陈恪应道,“王妃放心,快了,小人叫的那些乞丐们,最会打探消息,有一个说瞧见赖四和某个酒楼掌柜来往过,想来幕后之人是想毁珍馐楼名誉来抢生意……” 同行竞争? 衾嫆轻“嗯”了声,那就解释的通了。 前脚她和楚漓才给楚唯断去一条财路,以为是他在暗中出手了,但这招数又实在是不够高明干净,又不像楚唯的手笔。 如果说是其他酒楼眼红珍馐楼的生意好,出此手段,倒是合理了。 但她也不是什么圣母,人都欺负上门了,管是谁,总要反击回去的,要不然幕后之人还真当珍馐楼是没有背景靠山的小产业不成? 想着,她也没说就此罢手,只沉声吩咐着,“查清楚是谁在搞鬼,盯紧了赖四。” 与此同时,惠王府。 楚唯坐在亭内,拨弄着琴弦,面沉如水地弹了一曲铮铮杀伐意境的曲子。 见有人来了,手压着琴弦停下来。 “如何了?” 他抬眸,眼底满是沉静。 比之之前又沉稳了不少。 来人面上带着几分喜色,显然是交代的差事办得不错。 “王爷料的没错,那珍馐楼的幕后东家,正是端王妃,如意楼的老板给了上京一个无赖一些钱,他立马配合如意楼演了一出戏,带着死了的老母到珍馐楼门口闹,而小人果然就发现端王妃也出现在珍馐楼附近,只是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远远地观看。随后命令她身边的一名婢女以及两个仆从引导百姓们怀疑那赖四的目的。赖四经不起吓,就跑了……” 楚唯闻言,却是拧了眉心,“蠢招不入流,却歪打正着。” 他冷哼一声,这样的招数,别说楚唯和衾嫆不会相信,楚唯自己都不相信能查到自己身上来。 从头到尾,他只是命令,让属下乔装后找一家和珍馐楼是死对头的酒楼老板,挑拨离间一番,便能事成。 闹出人命才能看看幕后东家是不是他猜的那人。 只是没想到这找来的无赖这般没用,自己先吓跑了。 衾嫆居然坐拥这么一大家酒楼,还是如今上京最负盛名的珍馐楼,达官显贵据说都趋之若鹜。 可恶的是,他也没少去,却从未发现不妥。 若非楚漓断了他财路,他转念让人去跟踪衾嫆,从她经常去的几间铺子下手,果真就发现了猫腻。 珍馐楼去得多没什么可疑的,可疑的是,他对那间包厢有印象,他每次去,都好巧不巧的那间是有人的。 因为他看中的另一间更雅致的包厢,所以也没想那么多。 如今想来,衾嫆能有这般待遇,或许就是因为,她和珍馐楼的联系不一般。 果然被他查出来了。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的问题。 楚漓断他财路,这珍馐楼却不是楚漓的产业,倒是衾嫆有不少产业,楚唯微微失神,想着梦中少女痴迷不悔的脸,与现实中她冷傲冰霜的模样重叠,他胸口就有股郁气萦绕不散。 既然她选择了楚漓,那就让她看看,她的选择有多错误和不堪。 楚漓别说护她这个人了,就连她的产业都束手无策。 “做干净点。” 手指重新拨弄琴弦,楚唯嘴角是冷冽无情的弧度,他没有再看下属,而是专心于琴上。 “是!” 再说衾嫆,殷老二驾着车,忽然耳朵动了动,他将车停了下来。 “娇小姐,有人跟踪。” 因为楚唯派了最会追踪的高手,那高手因为要回去复命,所以只能留下自己的弟兄继续追踪。 只是这人也是运气不好,殷老二驾车,若是那追踪高手,他是不能发现的,但这人轻功不及他,呼吸声出卖了行踪。 衾嫆闻言眉心一跳,“去首饰铺子。” 于是,马车继续行进,“是,王妃坐稳了!”这句声音不高不低,能叫后面跟踪的人听见。 等进了首饰铺子,阿羽压低声音询问衾嫆,“王妃,可要将那人捉住盘问?” 她眉眼锋利,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保护王妃这个任务重要归重要,却没有什么动手的机会,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阿羽觉得自己刚好可以练练手。 但衾嫆却眉眼不动,淡淡地道,“不必,别打草惊蛇了。” 说着,挑了一对珍珠耳环,让小二给包起来,又逗留了会,才面色如常地扶着阿羽的手背,出了铺子,上了马车,回府。 她想,楚唯或许是已经出过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0明处,捧场的可太多了 “啊,别打了别打了,吴老板吴老板,我真的尽力了啊!” 如意楼后院。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冷淡地望着几个打手将赖四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叫停。 “没用的东西,我的钱是这么好拿的?” 吴老板一只手撇了下自己两撇胡子,长眉细眼的,看着就是一脸精明样。 他冷冰冰地说着,“让你给我将珍馐楼的名声搞臭,你倒好,折了老子的钱,半根毛都没从珍馐楼身上拔下来!打,给我打得他叫不出来为止,左不过是自己亲娘都能弄死的,打死了就当日行一善了……” 吴老板说着,笑了一声,抬手,便有小厮递上茶,他将核桃递给小厮,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杯盖,饶有兴味地盯着那边被拳打脚踢逐渐声音都细弱下去的赖四。 眉眼间的戾气也总算是驱散了些去。 “碰——” 忽然,这时,紧闭的门被人暴力踹开,守门的打手连滚打爬地进来。 “老板,老板,官——官府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列捕快,慢悠悠走在后头的是新上任的京兆尹。 “吴贵,你教唆赖四杀害他老母亲,构陷珍馐楼害人性命,本官接到状令,现在要押你回去审问!” “嘭——” 吴老板手中的茶盏落地,四分五裂。 一如他脸上的神情。 官府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偏偏是他和赖四人赃并获的时候! 吴老板硬是挤出一个笑来,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拿了一叠银票,一边说着好话,“大人啊,小人冤枉啊,这,这赖四是欠了小人的钱,小人在追债呢!至于杀人构陷,小人完全不敢的——” 一边将银票往人手里塞。 “哼!这番话留到公堂上说吧!” 京兆尹一拂袖子,将那银票甩开,任由落在地上,冷冷地瞪了眼吴贵,“带走!” 吴贵表情一变,一如腊月似的,凄霜满面。 他不知道的是,京兆尹一早就被端王妃的人找了,拿着王妃的令牌,说是她名下的酒楼被人构陷讹钱,还摊上人命官司,但王妃已经查明是谁构陷,杀人的人是谁,只需京兆尹走一趟,将人抓获,给上京的商户们做个表率,以正视听。 大帽子一顶顶地扣下来,京兆尹傻眼了,立马叫了府衙捕快一道,亲自来抓人了。 衾嫆也是事先打听到吴贵将人抓来要教训,才一早让人去找京兆尹亲自抓人。 新上任的这个京兆尹,在她爹的一个下属手底下当值,对她爹格外推崇,衾嫆不需要用端王妃的身份压他,他只要知道她是衾潇的女儿,便不敢耍花样。 有时候贵胄的身份并不能让底下人好好办事,但顶头上司的上司的面子,却必须得给。 如意楼的老板不管是受谁指使,既然敢来泼这个脏水,那衾嫆就不能让人这么轻易地碰瓷到。 也是敲山震虎,就算背后还有人,不管什么目的—— 她不怕承认珍馐楼是她的产业,有本事就尽管冲着她来。 这件事,最后有了了断,赖四杀害亲娘,未来十几年都要在牢里待着了,至于吴贵,散尽家财充公,才捡回去一条完整的性命,从这桩官司里脱身。 至于珍馐楼,虽说摊上这么无妄之灾,可官府给证明了清白,且掌柜的会做人,给所有人免了一天在珍馐楼吃饭的钱,挽回了些声誉。 这还不止,衾嫆是珍馐楼幕后东家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华阳老郡主同护国公老夫人直接为捧小辈的场宴请了不少名门贵妇,替衾嫆做脸。 容央也不甘落后,大手笔地用将军府少夫人的名义,买下不少菜,给军营的将士们送去。 这一来二去的,衾嫆这珍馐楼的生意,比从前倒是只好不坏了。 毕竟主要赚的还是达官显贵的钱,因是端王妃的产业,端王、镇国公、护国公、将军府还有华阳老郡主、宁伯侯府,这些在上京望门中拥有实权或者坐享皇恩厚泽的泰斗们都这么捧场了,那些想要巴结这些府的大臣们就更别说了。 用楚唯当初的说法便是一个词,趋之若鹜。 而这个风头,也遭人眼红得很了。 于是,便有言官写了折子告端王妃利用皇家名声在外营生产业,掀起一股奢靡之风…… 皇帝刚要起个头,就见呼啦啦一堆人跪下来。 他背脊停了停,睁开眼缝往下一看,得,吓一跳。 两国公就算了,还有大将军…… 这已经够他头疼的了,端王跪了他当没看见。 华阳老郡主因为寡居所以没人替她,但是宁伯侯…… 这些都是重臣啊! 还是写老顽固,哪里会奢靡哦,一个个严肃正经得很。 他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下了。 他最近身子才好转些,可不想这个时候再动气伤身了。 “算了算了,那端王妃朕知道,十几岁的丫头片子,不就是用朕的名义盈利铺子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这些人别跟着乱来就行。唔,朕好像也知道珍馐楼,既是端王你媳妇的产业,往后好东西别忘了进贡一份到宫里。” 他是想起顺妃最近胃口不好,为了照顾他,又因为小产,都瘦了一圈了。 她小女儿家的性子,喜欢吃这些东西,刚好,不用花一两银子,就能得好东西,他摆摆手,这件事便只能作罢。 所有人:“……” 都没想到皇上将这件事放下的原因,居然是自己也想沾沾光。 皇上都捧场了——尽管一毛不拔,那言官纵使还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憋着,吞下肚子里了。 楚唯已经回到朝堂上了,他看了眼乌拉拉跪下的那一群人,眼底的阴霾肉眼可见地盈满目中。 原来不知不觉中,因为一个衾嫆,楚漓就拥有了这么多,他做梦都无法拉拢的势力啊。 这些,要么是响当当的贵胄,要么就是深受重用的老臣要臣,他费尽心机都没渗透进去的势力,现在楚漓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楚唯咬了咬牙槽,眼底墨色晕开,目光如刃地落在楚漓的背上。 楚漓似有所觉,却没有回头,只眼中微微动了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1出走,容央要在王府住 “哎,哎——” 容央将手中的橘子剥开,又放下,然后将橘子皮朝湖里扔。 衾嫆坐在一旁瞧见了,不禁为湖里的鱼感到担忧,这姑奶奶坐下一刻钟,已经丢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往里头了! 这也亏楚漓是府上万事都听她的,脾气好,要不然这新修葺了一番的湖就这么被容央乱扔食物和垃圾,得和她吵架吧? 不过,用不上楚漓心疼,衾嫆是自己亲力亲为地打点这府上的景观的,一花一木她都有感情,都费了心血的。 可经不起容央折腾。 “你怎了,戚继北给你气受了?你要这么折腾我湖里的鱼?” 她的不忍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容央气不打一处来,她梳着妇人头,穿着却和出嫁前没多少区别,眉眼的英气和成婚后的女儿态糅合在一处,显得格外动人明艳。 但是此时,她却气呼呼地道,“好呀,我还比不上你们端王府几条鱼了!” 她说着,将橘子往嘴里塞了一口,咬牙切齿地吃下后,才哼道,“难怪都说手帕交嫁人后都是要生分的,没想到表姊妹间也是同样的道理——” 忽然成了她的攻击对象的衾嫆:“……” “那什么,表姐,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衾嫆哭笑不得地给容央倒了茶,“你消消气,姑奶奶,你在戚继北那受了气,应该找他撒啊,怎么冲我来了呢,说说吧,他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衾嫆将桌上的松子往自己手边挪了挪,再拿了橘子,一副瓜果都备下了,就等容央这边还原故事的架势。 叫原本气得胸口疼的容央,一下子气笑了。 叱骂道,“好啊你,当看我笑话的!” 但她还是拿起茶,啜饮一口,润了润嗓子,摆摆手让一干婢女都退出去,才面上微红,带着几分羞恼地道,“哎,还不是,还不是——你知不知道,他,他这人真的好烦!” 正想听听看戚继北那混世魔王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气人事的衾嫆,见容央忽然扭捏害羞起来,不禁一头雾水,嗑着松子,眉心拢了下。 “他怎么了?和你吵架?总不可能是——动手打你了?” 婚前她不知道,毕竟戚继北从小到大谁都可以打,就是不会动手打容央。但不都说男人成亲前和成亲后不一样的么,没准就变坏了。 但她还是不太相信戚继北那家伙会这样的,三岁看到老,她将戚继北两辈子下辈子都给看透了。 也就战场上和外面有出息了,惧内两个字,深入骨髓的。 容央见衾嫆一个嫁了人的人,居然没听懂她的隐晦意思,不禁气得跺脚。 索性直白道,“你笨死了!你难道没有那方面太过的苦恼么!” 她这话一出,衾嫆脸上血色立即上来。 一下子懵住。 没想到容央和戚继北居然能因为这个吵起来,不,她单方面生气跑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楚漓虽然温柔吧,可是在床笫间,偶尔也是有些……让她有些吃不消的,就是她这么喜欢他纵着他,也免不了瞪他,恼几句。 如果是容央和戚继北这样的相处来说的话…… 衾嫆忽然不知道该同情容央还是戚继北了。 说容央吧,她这个倔脾气,要是恼了,戚继北大概挺惨的。 但戚继北吧,他那个体格和性子,得,容央估计够呛。 难怪要气得跑出来了。 “我说你怎么面带红霞,但眼下青黑的……原是被吸光了精气——” 衾嫆压低声音,捏着帕子忽然掩着唇,促狭了句。 叫容央刚恢复正常血色的脸,立马又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衾嫆你,你找打呀!” 容央起身,作势就要打她,衾嫆忙不迭地躲避,两人笑声如银铃似的,在亭子里回响。 “那你真要因为这事和他闹脾气啊?”笑闹了一会,衾嫆又觑着容央的神色,心道新婚夫妇居然能为了这个离家出走,也就容央做得出来。 她也就敢来端王府寻自己了,要是回娘家,舅母肯定要好生说道她的。 容央大咧咧地坐下,“我在你这住几天。” “住几天?” 衾嫆嘴里的橘子不香了,她表情古怪地盯着容央,“我新婚燕尔,没有你这么多别扭可闹的,你怎么能打搅我和我家王爷二人世界呢。” 容央:“……” 听听,这就是姐妹了,太虚伪的情了。 是以,傍晚楚漓回来时,便听管家说家里来了客人,一问,原来是衾嫆表姐容央。 他没有异议,走到客厅,和容央见了礼,然后三人一道用膳。 等回到主屋时,楚漓见衾嫆没有换寝衣,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不禁有些疑惑,“姣姣,你有话要同我讲?” 衾嫆讪讪地走到他身边,清了清嗓子,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相公啊……先是枫哥儿,又是表姐,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成亲后,我总是带娘家人过来住啊?” 这个问题,问得楚漓哭笑不得,他抬手曲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语气亲昵,“你呀,净胡思乱想,你的家人不就是我的家人?再说了,王府这么大,又不是住不下,我白日忙,有人陪着你,我反倒是安心些。” 没想到她就是因为这点小事还不安置,在这犹豫半天的。 哪里想到,衾嫆似乎是一下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相公真大方!” 楚漓不以为然,“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顾忌我。” 结果,下一瞬,就又听她软软地来一句,“那我今晚陪表姐睡,可以么?她说一个人住不习惯——” 楚漓愣住,面上没有变色。 衾嫆觑了眼,便要出去,结果下一瞬,就被人捞了回来。 楚漓从身后将她抱住,哭笑不得地说道,“娘子,我后悔了。我没那么大度,表姐还是早些送走吧。” “???”衾嫆第一次从楚漓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不禁惊诧,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住可以,但不能同我抢你。你只能和我睡,你忍心让我一人孤枕难眠么……” 楚漓唇轻轻地摩挲着衾嫆白嫩的耳垂,嗓音蛊惑。 这下,衾嫆彻底傻眼了,脸一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接了句,“我,我……好吧。” 对不住了容央,我家相公太粘人了,你还是让丫鬟陪你睡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2招数,我会保护你 次日,不用衾嫆提,戚继北亲自来找媳妇儿了。 他今日休沐,一进门就和出门的楚漓碰上。 他咧嘴,便扬起一个桀骜的笑容来,“妹夫早啊!” 直接伸手拍了拍楚漓的肩膀,那手劲大的,楚漓微微瞧了眼自己的肩膀,心中好笑。 面上也不在意戚继北这个称呼,相反,他没有什么尊卑不尊卑的由头,反倒是觉着这种就像是当做自家人一样的相处,很是融洽和舒心。 “来找表姐的?” 于是,他也顺着戚继北的称呼说下去。 戚继北闻言,就不是滋味地咧了下嘴角,笑得有些苦,“她心情怎么样?有提我么?哎,她有没有说今天回将军府啊?” 他说着,烦躁地抓了抓他的头发,唉声叹气地脸就垮了下来。 楚漓没有这种烦恼,整个人都是如沐春风的和煦舒适,对比之下,这个表姐夫就有些可怜了。 他咳了声,想着昨天晚膳时,容央当着他这个表妹夫的面都毫不掩饰对戚继北的埋怨和愤怒,他就对戚继北有些同情。 这会儿上门来…… 可别再给姣姣祸害了。 他昨晚才将妻子从表姐那抢回来的,要是两人在他府上吵起来,又闹僵的话,他怕是今晚真的要一个人孤枕难眠。 想着,楚漓难得的,表现出了几分热心来。 好心地提醒了戚继北,“表姐似是有些生气,姐夫若是想哄她,依我看,要花心心思。” 戚继北闻言,表情立马像是焉了的茄子,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花心思,他就差将心挖出来给那姑奶奶了,可容央不搭理他啊! 说来也惭愧,居然是因为床笫之间的事闹了矛盾,他初尝滋味难免有些蚀骨入髓,没想到容央直接恼了,离家出走…… “妹夫啊,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我看衾嫆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你怎么就看起来春风得意的,没有一点苦恼的呢?” 戚继北觉得吧,容央虽然脾气大,但她没有衾嫆花花肠子多,衾嫆鬼机灵多,整人的法子也多。 要是她闹矛盾了,那可不会这么简单只是出走一下了。 想着,他不由得向楚漓投去一个既佩服又有些同情的目光来。 楚漓:“……”忽然不想帮他了。 他咳了声,正色地纠正戚继北,“不,我娘子很好,我们夫妻感情和睦,并无矛盾。” 戚继北幽怨地瞪了眼,这话就扎心了。 他现在正不和睦着呢,表妹夫真不会说话。 难怪和衾嫆情投志合。 “那你快点传授我些秘诀呗!我搞不定容央啊!”戚继北急得嘴上长泡,他抓了抓后脑勺,“我就怕她这气难消,直接在你们王府长住了。” 无心之言,却戳中楚漓的软肋。 楚漓立即眸子一眯,那不成,小住都快顶不住了,更莫说长住了。 想着,他便附耳对戚继北说了几句。 戚继北一脸的疑惑,转为惊喜,随后却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楚漓,小声雀跃道,“真的?这样就行?” 为了自己的二人世界,楚漓讳莫如深地点头,甚至还让人领着戚继北去折了几枝桃花,让他带着去找容央负荆请罪。 傍晚,楚漓从外边回来。 先便是问管家,表姐有没有回去。 管家一怔,随即笑眯眯地回着,“小将军一来啊,两人午膳都没在府上用,便相携离去了。” 闻言,楚漓嘴角轻轻勾了勾,语调轻缓,“是么,那有些可惜了,还道表姐会多陪会王妃的。” 身后木槿听了这话,不禁掏了掏耳朵:他没听错吧?主子现在这么说话这么虚伪了! 明明巴不得少将军夫人快些回去呢。 用晚膳时,楚漓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事,面上是一派坦然和自若。 若不是戚继北嘴巴不把门说漏了,衾嫆还真要信了他是全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似的。 她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了下,亲手给他斟了一碗汤,“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了一番,戚继北啊,拿着几枝桃花,一脸的落寞哀伤,说是没有容央,他一天一夜吃不下睡不好,但体谅容央出嫁没什么机会来见我,便只是来看看她安好与否并不催促她回去……” 她说着,自己都给逗乐了,“容央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一听他这般情深凄惨的情形,别说住下了,午膳都留不住的便跟着人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楚漓挑了下眉梢,听衾嫆这个语调,便知多半戚继北那边没管住嘴,泄露了什么,暴露了他。 他也不尴尬,只是笑着点头,“他们和好如初就好。” 听听,听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情真意切地为人着想呢。 衾嫆算是婚后愈发了解到这男人偶尔的腹黑和小心思了。 想着他昨晚为了留自己在屋里,都开始卖惨了,不禁轻笑出声来。 “你这招,是不是经常用来对付我?” 说笑间,衾嫆眼波流转,忽然话锋一转,便来了个死亡询问。 楚漓原本谈笑的神色也立即敛去,极为正经严肃地回着,“非也,姣姣,我们感情甚笃,哪里需要这些。再说,我哄你便是真心想哄,没什么招数可言,都是发自肺腑。” 这话说的,衾嫆原本也是故意逗逗他,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情话来。 面上微微赧然,衾嫆抬手扇了扇面颊,“好了,少来这招,我可不是容央。” 话是这么说,但嘴角却疯狂上扬。 楚漓自然是瞧见了她上扬的嘴角,不禁心下好笑。 忽然觉着,她和容央果然是亲姐妹,只是说,她没那么容易生气。 但好哄都是一脉相承的。 “对了,楚唯的人有在跟踪你么?” 用完了晚膳,二人在园子里散步,衾嫆压低了声音,忽然问道。 她将怀疑楚唯在派人跟踪她这事告诉了楚漓,楚漓让她这几日都小心些,尽量别外出。 但他却每日都需要外出的,衾嫆到底不太放心。 “没有。他这人城府极深,知晓我的弱点,所以他反而不会直接从我下手。” 楚漓坦然自若地说衾嫆便是他的弱点,伸手将衾嫆头顶沾到的一片花瓣拂去,神色温柔自若。 衾嫆怔了怔,好一会才轻轻地靠着他,叹了一声。 “楚漓,我有些不安。” 还有些害怕。 对上楚唯,她多少还是有些心慌的,怕会输。 楚漓拥着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嗓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无穷的力量和安全感。 “不怕,我会保护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3危机,陈恪暴露被抓 “娇小姐,不好了,陈恪不见了。” 衾嫆正在院子里给新买的花浇水,便见殷老二风风火火地赶来,她闻言,手一顿,而她身侧正端着一盆花的春花,手一抖,花盆落地,应声碎了。 春花白着脸,立即跪下,“小姐恕罪……” 声音微微颤着,衾嫆将水壶递给小桃,伸手去扶她。 “别担心,先问问情况。” 但她脸色却也沉静如水,陈恪会点武功,又一贯的滑头谨慎,可以说是衾嫆最得力的帮手了。 怎会不见? 殷老二脸上神色很是凝重,“他昨晚说是查到惠王手下幕僚和番邦交易的据点,兴冲冲地带着人说是去确认一番,若是属实便来汇报给娇小姐你,但一夜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 我带着老四在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找到了这个。” 一只香囊,绣着桃花,春花颤抖着手上前一把接过。 面色惨白如纸,“是,是我给他的。” 香囊还是去年春天绣的,今年的还没来得及绣完给他。 所以这只看起来有些旧,陈恪收到时还嫌弃花色太女气,但还是吊儿郎当地随身携带。 春花不禁眼泪在眼里打转儿,他还开玩笑说除了洗澡,根本舍不得取下来,让她多疼疼他,不要只在意小姐,多在意在意他。 可是现在,这只不离身的香囊上,沾了血渍。 干涸了的血渍。 眼泪立即滴下来,春花压抑着不发出声音来,但双肩颤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楚唯手下的人和番邦交易…… 衾嫆眼中惊色划过之后,便只剩下凝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恪多半是泄露了行迹,被楚唯的人发现带走了。 “春花,你别慌,他应该没事,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 衾嫆伸手抹去春花脸上的泪,语气郑重。 春花抓住衾嫆的手腕,却是呐呐道,“小姐,他,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杀了他?” “不会。”衾嫆却是肯定地对她说着,“陈恪是我的心腹,楚唯不会就这么杀了他的。” 越是知道的事情多,越是对楚唯有用。 衾嫆想着,倒是松口气,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救出来。 但春花却是脸色更加惨白,手一松,而后拼命摇头,“不,他不会出卖小姐的,小姐你相信他,他虽然总是玩世不恭,但他说了,夫人和小姐救了我的命,他便用他的命效忠小姐……绝不会背叛小姐……” 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 不知道是希望陈恪不要说出任何关于衾嫆的秘密,还是希望衾嫆救他,总之,她夹在其中,感到心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煎熬。 “春花。”衾嫆扶她,“傻丫头,秘密哪有命重要?” 她说着,温柔而坚定地握住春花的手,“你且等着,我将你未婚夫给你带回来,让他求亲,此次他平安回来,你们便成亲。” 她眸光坚定不移,春花愣愣地抬头,与衾嫆的眼神对视上,咬着唇,忍着泪意,拼命点头。 如果他回来,她立马嫁。 …… “殷二哥,你去跟踪那个幕僚,如果人在他那,他不会没有动作。小心行事,随时和我联络。” 衾嫆对殷老二嘱咐着,后者抱拳,“放心,陈兄弟是我朋友,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说着,便一个闪身离去。 衾嫆看了眼乌压压的天色,心里却是斟酌,如果楚唯的人和番邦有交易,那陈恪这次,很难救出来,尤其是如果他骨头硬不肯将自己的事告诉楚唯的话。 那就凶多吉少了。 毕竟,和番邦私下往来,搞不好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楚唯这种谨慎小心,宁可自断一臂,也不让自己的把柄落于人手的人,又岂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衾嫆握着手指,咬了咬唇。 眉心笼罩着一股郁色。 陈恪会被带去哪? 暗牢里,陈恪被吊在密闭的牢房内,双手被铁索勒出深深的血痕,他唇角流着血水,身上的衣裳被带着盐的鞭子鞭裂,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汗,亦或者说是两者的混合。 暗处,男人锦衣玉鞋,浑身贵气清雅,与阴冷腥湿的暗牢格格不入。 他打量着奄奄一息的陈恪。 “本王很好奇,衾嫆给你许了什么样的好处,你的嘴能这么硬。” 楚唯微微眯着眼,被吊起来的陈恪,一言不发,他也不恼。 只是自顾自地笑了道,“哦——你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是,叫春花对吧?” 他故意顿了顿,停在这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原本一声不吭的陈恪,忽然呼吸粗重了几分。 楚唯便笑意染上眉梢,“她在衾嫆身边侍候多年,你为了她,一直替衾嫆办事,破坏了好几次本王的计划。你很聪明,鬼点子多,可以说,没有你,衾嫆没有这么顺利。她是许诺要将婢女指给你对不对?真是感人的主仆情谊,她只是利用你罢了。” 他说着,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因为你可用,所以她拿捏住婢女,要不然怎么迟迟不肯给你们做主?还不是因为,想让你替她和楚漓卖命么。” “呸——小人之心!” 陈恪吐出一口血沫来,惠王这种人,又怎会明白,不是主子不肯指婚,而是春花心中将王妃当做最重要最敬重的人,是她不愿意早早成婚。 王妃都说了要替他们当主婚人,让他们以后留在王府当差,不必签卖身契,来去自由。 惠王又岂能理解这种主仆情谊? 楚唯眸色深了深,“本王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说出衾嫆的秘密,哦,还有她的计划,只要你说了,我就放你和你的小情人见面,如何?” 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市井出身,又不是专门训练的死士,衾嫆还是太感情用事,这样的人,嘴巴最好撬开了。 只要拿捏住他最在意的东西。 陈恪喉咙里发出“嗬”的干哑的一声,眼里依旧带着坚韧,“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就是死,我也不会背叛王妃——” “有骨气。” 楚唯起身,拍了拍手,便有暗卫出来,他眉眼冷淡,“留口气,要活的。” 随即转身,走入光明。 既然这般忠心,那就看看在他主子的眼里,有几分的重量吧。 衾嫆,你可别叫我失望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4下落,找到关人的地方 当天傍晚,楚漓急匆匆回来了,想来是知道了陈恪的事。 他面容如水,走到衾嫆身前,握了握她的手,触手便是凉的,便知道她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实际上内心很是忧心忡忡。 “别担心,我的人已经去查他的下落了。” 衾嫆却反手握住他的手,眉心微微拧起一道褶皱,“不行,楚唯应该已经查清楚我身边有哪些人了,如果你再出手,不就暴露了你的实力?” 说着,她又道,“没关系,我已经让殷家兄弟去替我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楚漓闻言,喟叹一声,“姣姣,我的人便是你的人,同样的,你的人出事,我不会坐视不理。相信我,嗯?” 他说着,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垂,动作亲昵又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说好的,夫妻一体。” 这句话,叫衾嫆一下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她紧紧地抱着楚漓,不禁声音带着几分忧心,“楚漓,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自己的人出事过……陈恪不一样,他是春花的表哥,更是春花喜欢的人。你知道的,春花打小就跟着我,她和陈恪帮了我很多,这次……是我拜托陈恪去调查楚唯的,可没想到,他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原本只是打探消息,风险是有的,但她从未想过,陈恪那般聪明谨慎的人,也会落到别人手里。 一想到那个人是楚唯,她便心中惴惴不安。 他机关算尽,陈恪又查到了他幕僚和番邦来往,她怕陈恪这次,凶多吉少。 如果这样,她该怎么向春花交代? 她这半天都保持着冷静的自持的样子,便是不想让春花更加担心,她给春花放了假,可春花却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说相信她。 可衾嫆都不相信自己能不能救出来人,她不敢和春花说自己的害怕。 如果陈恪有事,那她永远都没法面对春花。 楚漓轻轻抬手拍抚着她的后背,听她说完后,才温声安慰着,“没事,姣姣,陈恪敏捷机灵,他会争取时间的,只要有他的下落,我们立即去救他,好不好?” 如果他师父在这,一定要骂他不顾全大局,为了一个手下便不惜代价冒险。 但楚漓明白衾嫆的心情,就好似,他禹禹独行这么多年,若不是有木槿和书语伺候保护,他也活不到今天。 他们这种经历过死亡回来的人,更重视这些来之不易的善意和忠诚。 再说了,忠心耿耿的人他们不救,日后有怎么让底下人效忠和信服他们? 有了楚漓的安慰,衾嫆好转了不少。 夫妻二人草草地用过晚膳,便在院子里等消息。 先回来的是殷老二,他摇头,表示那幕僚今日一整天哪也没去,没有任何线索。 衾嫆眸光暗淡了下来。 但楚漓这边却有了线索。 书语带着一个暗卫过来,后者抱拳回禀着,“主子,打探到了,惠王今日哪也没去,一直在府上。” 楚唯今天休沐,他没出去,幕僚也没出去。 衾嫆抿着唇,“那陈恪会被关在哪?” 楚漓待暗卫下去后,伸手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上画了起来。 “不在幕僚那。” 如果是幕僚手里,殷老二跟踪了一天,不会什么线索都没有。 毕竟拖一天,被他们发现找到人的可能就大一天。 所以幕僚不会按兵不动。 但楚唯也没出去。 楚漓手指画出惠王府的地形图来。 “没出去就好说了,看来我猜的没错,楚唯府上应该有什么关人的地方。” 他没告诉过衾嫆,上一世,他不自量力地想要搜查楚唯利用衾嫆的证据,便派了书语去探查惠王府,书语九死一生回来,给了他地形图。 书语其实还是自作主张要去刺杀楚唯的,但那天他明明打探到楚唯在府上,最后却没见着人,反倒是被惠王府的侍卫包围,堪堪杀出重围跑回来。 那时楚漓便觉得古怪。 此时结合起来一想,便释然了。 他尚且为了掩人耳目,偷偷在书房弄了个密室,供奉母妃的灵位,莫说楚唯了。 他要是抓住什么细作和刺客,又不想引人关注,私下自己审讯的话,便会暗中弄什么地牢暗室的。 衾嫆却是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抓着楚漓的手,目光灼灼,“我知道在哪了。” 楚漓看着衾嫆,没有诧异,应该说,他其实就是想知道衾嫆还记不记得上一世楚唯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因为衾嫆经常去惠王府,尽管是偷偷的去。 衾嫆的确是想起来了。 前世,因为她是端王妃,楚唯尽管不喜欢她,却还是虚情假意地为了安抚好她,给了她不少特权。 就比如,偷偷去惠王府见他,但前提是她要提供有用的情报。 衾嫆有一次,便被楚唯带去了一个黑漆漆的类似地牢的地方,她当时被蒙着眼睛,只记得他们明明是在惠王府,没出去,却来到了一处暗牢。 那里抓了一个刺客。 楚唯让她去辨认这个刺客是不是楚漓的人。 那是衾嫆第一次知道,楚唯原来审讯人的手段那么折磨人。 她走来走去,在书语给她的地形图上仔细回想。 “应该是这里。” 她的手指落在花园假山那。 她想起来了。 前世她总是在花园的池塘边见他,因为那里有一片莲池。 那次,明明走了不到数十步,便来到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那天,她分明闻到了,莲花的香气。 所以说,暗牢一定就在莲池附近,数十步之外,便是花园里那座假山了。 假山山洞内,定是有机关的。 衾嫆不禁哭笑不得,某种程度上来说,楚家人不愧是一家子,都喜欢在假山那么显眼却又不会被人怀疑的地方安机关密道。 “假山?” 楚漓唇角微抿,“可有机关?” 一般这样显眼的地方,应当是有机关的。 衾嫆抬头,面上有些心虚,“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机关在哪,怎么进去。” 她跟着楚唯上来时,脚滑了下,不小心蹭到了机关,然后楚唯忍着耐心跟她说了一声,不能碰石壁上的石头,不然暗器会把她射成筛子。 然后她上来时,摸到了地牢入口的机关,楚唯当时还戏谑了一句。 “蒙着眼,运气倒也挺好的,机关都被你摸准了。” 这段话,衾嫆自然是不会告诉楚漓,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其实可在意她和楚唯那段孽缘了。 “楚漓,我带殷老二去救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5暗牢,衾嫆带人营救 “不行。” 楚漓却问也不问她为何决定自己带着一个殷老二就要闯惠王府,直接反对。 衾嫆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说服他,便抿着唇,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伸手握住他的手,“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陈恪必须我来救,不然我以后在春花面前多没面子呀。” 即使嫁了人,她软声说话时,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 楚漓总是拿撒娇的衾嫆一点法子都没有的。 但不代表他能色令智昏到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冒险。 楚唯抓了陈恪,说实话,楚漓心中隐隐猜到,他除了要从陈恪嘴里知道些什么之外,或许,是要拿陈恪当人质和诱饵的。 这般,他更不能让她去。 “姣姣,不要胡闹,人我会帮你救回来,你就在王府等我好消息,好么?”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语气温柔。 衾嫆却摇头,眼里带着执拗,“你说过,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拦着我的。” 又在楚漓嘴角翕动要开口之前打断他,“还是你觉得我只适合在后宅当个闲散王妃?只有我知道怎么去暗牢,我如果不亲自去,没有人能救回陈恪。所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就算这是个圈套,楚唯怎么会知道我带着前世的记忆,知道他暗牢在哪呢?” 先是故意歪曲他的意思的质问,让他哑口无言,再然后便是有理有据的保证,楚漓知道小姑娘能言善辩,可没想到又一次被她辩得无法反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不禁想起上回,澧城瘟疫那次。 她也是这般。 他好像真的左右不了这个小姑娘固执的灵魂。 “我们一起去。” 他道。 既然她要去,那就陪她一块去。 衾嫆却果决地摇头,“不是因为危险不让你去,而是你如果去了,外边没有人接应,万一我打草惊蛇,被楚唯的人劫下,没有你坐镇,我们岂不就是被他轻松一网打尽了?” 说着,衾嫆又笑起来,“你在外边,我才安心,因为就算我失败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想法子把我带出来的,对不对?” 她真的很会把握人心——楚漓的。 陈清利害,又将自己的安危交托给他,就像是在说:你看,我不是不怕危险,而是因为你在身后保驾护航。 书语和殷老二在院子外大眼对小眼,他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要一时脑子抽筋,和这不着调的人打赌。 起因是—— “书兄弟,你信不信,娇小姐肯定自己去救人。” 书语当时没搭理他。 于是他又挑着眉自顾自地笑着道,“而且你家王爷啊,肯定拦不住,最后都听娇小姐的话!” 听到这句,书语才有些反应。 他抱着手臂,冷冷地回着,“主子不是这么草率儿戏之人,不会让王妃涉险。” 然后,他就和意见相左的殷老二打赌了。 他赌主子会派暗卫去救人。 殷老二却赌王妃亲自带人去。 结果,等王妃唤了他们进来,说明计划时,书语眼底不禁带着难以置信,随后错愕地朝主子递过去一个诧异的眼神。 楚漓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眼。 书语于是悟了,又妥协了。 果然,这府上还是王妃的话最大。 主子…… 算了,不提也罢,他什么都听王妃的。 这样大的事居然也听王妃的。 但他听王妃说她知道怎么救人,又不禁想,王妃也不是一般女子啊,治好了主子的腿,千里奔赴疫区,她敢这么说,那就是有把握救人了。 衾嫆怕夜长梦多,所以她简短地和殷老二还有殷老四说过后,殷老四给了她不少防身的小武器,楚漓则是会带着书语他们随时在外接应。 惠王府。 夜色笼罩下,两道黑影飞檐走壁,落地无声地在墙内落下。 衾嫆丢出一枚石子,朝不远处的一个石墩子扔去,果然,便有一列巡逻的侍卫走过去,等他们转身前,衾嫆和殷老二便绕过去,朝花园走。 殷老二跟在她身后,替她打掩护,顺便感知有没有高手隐匿附近。 但他不禁心下暗暗吃惊,娇小姐怎么看起来这么了解惠王府的布局守卫呢? 衾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上辈子闯过。 上辈子偷偷来过几回,一开始自作主张,差点被巡逻的侍卫抓住,好不容易躲过了侍卫,又差点被暗卫给当刺客拿下。 所以,歪打正着的,知道些楚唯对惠王府守卫的布局。 只是,就算知道,她不敢夜闯,因为惠王府有多森严,上辈子她是试过滋味了。 终于来到莲池,衾嫆看到假山时,不由得松一口气,面上才刚浮起喜色,殷老二便扶着她的肩膀一矮身,躲过一枚暗器。 “娇小姐,你先去救人,我来引开这些人。” 衾嫆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而殷老二却是咬了咬牙槽,看着从四处窜过来的黑影,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来。 这惠王府也是卧虎藏龙了。 被殷老二推到假山中,衾嫆伸手便去摸机关,她循着模糊的记忆,找了半天,终于在石头缝隙中,找到一个暗红色凸起。 按下去。 轰隆一声,脚边的石头分开,一条小径展现,漆黑一片,衾嫆咬了咬牙,直接走下去。 那股阴暗潮湿的味道,混合着莲池飘来的清香,叫衾嫆不可抑制地抖了抖身子。 不是怕的,而是激动。 找对了。 但她格外小心,她知道这密道很窄,仅仅容一人通过,若是不小心碰到石壁上的机关,便有暗器打出来。 那可真是要被射成筛子了。 毕竟那么窄,躲都没地方躲的。 她不禁想,楚唯那么疑心重的一个人,是怎么放心和暗卫下去这样如果对方背叛了,顷刻间就能要了他命的暗牢的。 想着,衾嫆忽然更加激动了。 是啊,楚唯疑心重,那么,暗牢里必定没有什么人看着,就算他来,也只会带一个心腹暗卫。 那么,现在暗牢里或许就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推开眼前的石门,衾嫆走进去,便看见暗牢里被吊起来的陈恪。 呼吸清浅到几不可闻。 “陈恪!” 她几步走过去,用殷老四给的针将牢门的锁打开,然后抽出佩剑砍断铁索,将陈恪放了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6圈套,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人刚放下来,便像是一团烂泥一样往地上倒。 衾嫆只能伸手去将他扶起。 却摸到一手的粘稠,低头一看,全是血。 “陈恪,陈恪?” 衾嫆艰难地伸手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试图将人扛起来,一边唤他的名字。 “唔……王妃?” 陈恪浑身都痛到麻木,意识浑浑噩噩的,眼前都有重影,但还是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不禁一怔,“王妃……走,这里,危险!” 做梦都没想到王妃居然亲自来救他! 可这里是惠王的地盘,多危险啊! “闭嘴,能走么?能走自己走,我扛不动。” 衾嫆打断他,雷厉风行的作风,让陈恪浑噩的意识骤然清明起来不少。 “能走,能——” 他虽然挨了打,但那人没有动他的腿,大多都是打在上身了。 再说了,他要是今天被王妃扶着回去的,明天春花和王爷就能让他断着腿爬出王府。 陈恪身上带着伤,走路快不了,衾嫆在前头带着他,一边回头一边提醒他,“当心些,不要碰到石壁,石壁上都是暗器机关。” 闻言,原先走路晃晃悠悠的陈恪,立即开始走直线了。 明明是挺紧张的气氛,不知道怎么的,衾嫆砖头瞧见陈恪那强打起精神来努力走直线的样子,给逗乐了。 心情也一瞬没有那么沉重和紧张了。 “快些,殷二哥在拖着惠王府的高手,我们得尽快出去和王爷汇合。” 衾嫆说着,打开火折子,照明。 身后,陈恪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头。 “上来。” 衾嫆先上到地道口,然后伸手去拉因为失血过多快没有力气的陈恪。 陈恪看了她伸出来的手,没敢伸手。 衾嫆想了下,取下腰上的剑鞘,递出去,果然,这次,陈恪倒是接了。 见他这个时候了还记着男女大防,衾嫆免不了挑眉好笑。 “上来吧。” 陈恪讪笑,“小人可不敢开罪王爷,还有,要是春花知道小人冒犯王妃,会拧掉小人耳朵的。” 顶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还能说笑,衾嫆不禁嘴角勾了勾,将他拉了上来。 “快走吧,回去好好和春花交——” 但话音戛然而止。 灯火通明,衾嫆站在假山出口处,看着外边身着月白长袍,身后带着四个高手,而殷老二被其中一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娇小姐,快走——” 殷老二是一瞬间被擒住的,等他要提醒时,衾嫆和陈恪才刚上来,而楚唯,就在莲池边,守株待兔。 衾嫆笑意僵住,面容冷峭。 而楚唯却是眯着眼,露出一个复杂的打探的笑来,目光落在衾嫆那漂亮的脸上时,定住。 “你可真是叫本王一次比一次好奇了。” 衾嫆对上他打探的目光,面不改色,只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是么?可我对惠王,一点都不好奇,惠王,你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我的人,我要带走。” 落到楚唯手上,他一定会利用自己来对付楚漓,衾嫆宁可放弃调查楚唯幕僚这条线,也不想给他威胁和伤害楚漓的机会。 但楚唯显然,对衾嫆更感兴趣。 他笑了下,“你过来,我就放了他们,如何?” 他脸上的笑容温和又真诚,叫人看不出戾气和危险。 但衾嫆却默默地抿紧了唇线,“楚唯,你不用来这招对付我。” 她太清楚这个人了,他善于利用人心,就是会骗人的豺狼。 见衾嫆这个反应,楚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过来,不然——” 他抬了抬手,身后一名暗卫便将刀横在了殷老二脖子上。 殷老二立即龇牙冷笑了声,“瘪犊子的,有本事就杀了老子,威胁一个姑娘家,算什么男人!” 楚唯没有回头看殷老二,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衾嫆,“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但他们——就不好说了。” 他在明晃晃地威胁衾嫆,他眼中那得意的神色快要溢出来。 衾嫆憎恨这种受人胁迫的感觉,可是她却不得不照做,因为她毫不怀疑楚唯会杀了殷老二和陈恪后,再来抓她。 在他心情好还愿意威胁时,衾嫆只能选择听他的。 但这种屈辱感,叫她的眼里满是冷幽幽的火光。 她朝着楚唯走过去。 身后,陈恪喊了一声,“王妃,别听他的!这是他的圈套!” 楚唯眸光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陈恪,眼里的杀机毕现。 但当衾嫆来到他面前时,他眼里的杀机又被温柔取代。 是的,堪称是温柔的眼神。 但只有衾嫆知道,这双眼睛有多会骗人。 只要他想,他看任何女子,都能是这么温柔的却又疏离傲慢的眼神。 “好极了,小姑娘,你看我的眼神,从何时变了的呢——”楚唯抬手,高手押着殷老二往后退,不保证楚唯和衾嫆的谈话不会被听到的距离。 他想要摸一下衾嫆的头发,却被她躲开。 楚唯也不生气,或者说,习惯了这样抗拒的厌恶和仇视自己的衾嫆。 他都快记不起来,她从前看他的眼神,是不是真的含着热情的爱慕了。 太久远了。 “我现在对楚漓不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身上的秘密。” 见衾嫆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佩剑,一副很是防备自己的样子,楚唯眼神愈发温柔,却也更加给衾嫆危险的气息。 他一只手擒住衾嫆的下巴,扣住。 衾嫆几乎是立时就动手要拔剑,却不知楚唯早有准备,另一只手飞快地打掉了她手上的佩剑。 “咣当——”一声,剑落在地上。 剑身照应着衾嫆那张微微变了色的脸。 “暗牢,你是如何知道的,还能安然无恙地来去自由。” 楚唯扣着衾嫆的下巴,另一只手放在她腰上,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身,动作叫衾嫆不禁浑身一颤,眼神更加冰冷和敌对。 “楚唯,你给我放尊重些!我现在是你的弟妹!” 她小脸泛着寒意,声音更是厉声厉色。 楚唯却盯着她那双眼睛,眼里带了些迷茫之色,又带了些波动。 “衾嫆,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一句话,衾嫆浑身僵硬,表情失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7小瞧,掉以轻心反被挟 “衾嫆,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这句话,衾嫆脑海中回响了一下。 她惊疑不定地瞪着眼,试图从楚唯的面上找出开玩笑或者试探之色,但她实在是看不懂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胡说什么!放我们走——” 她一把推开楚唯,表情一瞬便恢复了冷漠和仇视,没有泄露分毫。 楚唯略显失望地垂了下眼睫,“我都要信了——开个玩笑,别生气。” 然后,他又回到了刚刚那个问题,“我只是实在难以解释,这样隐秘的暗牢,你是如何知道的。” 楚唯想不通,这个暗牢是他和极少心腹知道的地方,可是衾嫆却知道,她还走得那么顺利,连半个机关暗器都没触动。 除非是有人告诉了她? 那可能么? 他的心腹难道背叛于他? 衾嫆一眼便看出,这会儿的楚唯,在怀疑什么。 怀疑什么呢? 她忽然心中恍然一悟:她怎么险些忘了,这人多疑,他不知她是重生之人,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楚唯,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冷血自私的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衾嫆故作冷嘲地说着,娇艳的脸上带着几分浅浅的得意。 楚唯心中便立即有了个隐患留下:看来,真的有人出卖了他。 “你收买人心的本事,我真的很感兴趣,你看,一个是市井中俗不可耐没什么忠诚可言的小混混,竟也能扛得住我的审讯,只字不提不肯出卖你;另一个是江湖草莽,据说无利不起早,这样的人,方才我差点让人杀了他,他竟也不向你求情,还让你逃跑——” 楚唯抬手从衾嫆眼角掠过,指腹划过她艳丽的眼尾,神情带着几分沉迷的疑惑。 “衾嫆,你怎么做到的?金钱和美人,本王也是这般,甚至比你给得更多,我还会给他们权势,但为何你的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这么臣服卖命于你?” 对于他的问题,衾嫆只是冷哼了声,“惠王这般不将人命和人心放在眼里的人,自然,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为什么。” “人命,人心。” 咀嚼着这两个字,楚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可他却没有笑出来。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她便是为了这样叫人啼笑皆非的东西,冒死过来救人。 那个陈恪或许是心腹,救他无可厚非,但她居然亲自来。 当真是可笑。 楚唯试想了下,如果是他,这个人极有可能在酷刑之下已经背叛了他,出卖了他的秘密,那么,他不会多问,只会派人想方设法地,赶在更大的威胁之前,杀了,灭口。 这才是万无一失的不幸中的上策,不对么? 那么,她为什么要犯傻? 不,应该说,为何她包括她身边的人,都犯傻? 虽然不屑于像衾嫆这般傻,但楚唯却很想拥有这般收服人心的本事。 “你就是靠着这两样微不足道和虚无缥缈的东西,笼络了这么多为你所用的人才的?” 楚唯忽然想起来,衾嫆手底下有一个叫魏赢的,听说,如今在军营中,大展拳脚,隐有第二个戚继北的趋势。 这样的人才,却给了衾嫆这样的后院女子,楚唯有一阵都觉得,痛惜,就好像那原本该是留给他的人才,被他所用。 但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能够拥有这么多人才的,熠熠发光的衾嫆,投向了楚漓的怀抱。 这些不能接受,一点一点加深凝固在他心底深处后,便成了一种他都无法遏制的执念。 得不到,却又开始舍不得直接毁掉。 一旦开启了这种想法,楚唯平生第一次,对皇位以外的人和事物,产生了这样强烈的渴求。 但皇位是死的,只要他努力就能得到;人却是活的,他努力了却发现抓不住。 “是啊,正是惠王你所看不来的东西,最后却达成了你想象不到的结果。”衾嫆冷笑,讽刺道,“是不是觉得很生气和难以置信?楚唯,我说过,你不将人命和人心当回事,那么,就要接受别人的二心和蔑视。” “是么?” 楚唯这次是真的迷惑了,但他却缓缓地笑开,“可你现在,不还是被我压制着,不得不在这和我聊天么?” 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衾嫆气笑了。 冷冷地咬了下牙。 “对,你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胜败之分,看不到你的强权威胁之下别人的反抗——即使是微小的反抗,那也是我不服你的决心。”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伶牙俐齿,说话很不客气尊敬他的小姑娘,眼里仿佛有火焰,而她说的话明明是讽刺的嘲弄的,可却叫楚唯内心很是沸腾。 是的,就算是这样牙尖嘴利的她,楚唯还是觉得,他想得到衾嫆。 尤其是,属于楚漓的衾嫆。 属于楚漓的东西,他都想要,而不属于楚漓的,他不会退让一分。 “很好,保持你这种倔强的不肯屈服的样子,千万不要有一天,后悔。” 楚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如果你后悔,我愿意接受。 衾嫆眼角余光扫了眼那边的陈恪和殷老二,眼眸转了转。 一边说着,一边手却悄然摸向了腰间。 “惠王,你的高傲,总有一天会成为你的坟墓。” 这次,她一点都不客气地表达了对楚唯的厌恶和恶毒。 饶是楚唯对她包容足够多,这次也生气了。 坟墓? 她就是这么讨厌他的?想要他死? “你——” 但在他生气转移了注意力之际,衾嫆手已经摸到了腰间被外衫掩盖的银红长鞭,然后手一扬,鞭尾直接缠上楚唯的双手,将其双手一缚,随即身形一转,绕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谁说带了佩剑就是只用剑了?” 衾嫆嘴角翘了下,在楚唯面色难看之下,对着那边的暗卫喝了一声,“放他们走,要不然,我让你们的主子立马丧命!” 她这话一出,那边的暗卫气息变了变,下意识都看向楚唯。 “废物!” 楚唯声音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但不知道他骂的是暗卫还是怪他自己掉以轻心了。 没想到,会栽在被他卸掉佩剑的衾嫆手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8脱身,楚漓来救她了 “衾嫆,你敢杀了本王么?” 楚唯忽然开口,自称换了。 他在提醒衾嫆,他是惠王,他不信她敢这么做。 但衾嫆总是能给他“惊喜”。 “是么?把你们都杀了,谁知道是我做的?”衾嫆手指微微收拢,眯着眼,“再说,拉你垫背,我也不亏,就是惠王怕是舍不得和我同归于尽。” 楚唯抿着唇,他第一次发现,一个女人能够这么了解他,聪明得拿捏住他的死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衾嫆,别胡来,为了一个仆人,没必要。”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下,正要思索下一步时,衾嫆直接推着他往外走了。 “想要他活命,就将我的人给我送出去。” 衾嫆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不将楚唯的命当回事的样子,叫那些暗卫有些慌了。 同样慌了的还有楚唯,衾嫆掐着他脖子的力道,他毫不怀疑她是真的能下狠手杀了他的。 而衾嫆也说对了一件事,他不敢和她同归于尽。 “疯了,你真是疯了!” 衾嫆不以为然地冷笑,“是,我疯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这个疯子。快点下命令——” 说着,她手指再度收紧了力道。 “听她的,快,放人!” 咬着牙,楚唯心中很是屈辱,居然被一个女人要挟了性命,他脸色难看地下了命令。 殷老二一被松开穴道,就要动手,衾嫆却先一步道,“将陈恪带回去!” 他只好看了看衾嫆,又看了眼陈恪,将后者扶着从假山内走出来。 “王妃——” 陈恪气息微弱,他有些不敢相信,衾嫆居然真的挟持了惠王来换他和殷老二的性命…… 一时间,情绪复杂。 但衾嫆却没工夫和他们两个解释什么,“殷老二你带陈恪先走,这是命令。” 她说着,给殷老二使了个眼色。 楚唯不会杀她的,他没有她这么豁得出去,但是陈恪和殷老二就不同了,就算杀了这两人,衾嫆也没办法向楚唯讨回公道。 但是杀了端王妃,楚唯就再也不能坐上皇位,他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会被她要挟到。 暗卫听命于楚唯,当他下了命令,他们便依照命令,没有拦着陈恪和殷老二。 而殷老二看了眼衾嫆,后者眼神坚定,握着鞭子的那只手朝他比了个手势,那是之前他们对的暗号,叫援兵。 搬救兵……那就是去找楚漓了。 殷老二立即不多说,直接提着陈恪,脚尖一点,使着轻功就走了。 暗卫将衾嫆包围住。 楚唯还煞有介事地看着殷老二离去的身影,说了句,“你找的这几个江湖人,本事都还不错,这个便是轻功了得的那个吧。” 毫不掩饰他已经将她的底摸清了的事实。 衾嫆也不在意,“你还是先担心下你的小命吧,惠王殿下。” 被衾嫆嘲讽已经没有最初那种恼和新奇了,楚唯笑了声,“已经按你说的将你的人放了,现在,你该放了我吧?” 看了眼包围自己的几个暗卫,衾嫆冷着脸回道,“让他们退开。” “哦?我可没保证说,要放你走啊——” 楚唯却忽然嘴角一扬,朝对面的暗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抬手,然后衾嫆身后一名暗卫直接出手朝衾嫆攻过来。 衾嫆虽警惕,却也不设防这么快的身手,她躲闪了下,却不得不松开了鞭子,一松手,楚唯便反手抓住了她。 她一惊,右手握着鞭子便要一甩,却被楚唯死死地扣住了手腕,轻轻一按,按在了她的手腕上,她麻得手一抖,鞭子险些握不住。 但很快又死死地捏紧了,反手朝他甩过去。 楚唯头一偏,暗卫要暗算衾嫆,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暗卫束手束脚,只好退开,看得出王爷不想要端王妃的性命后,便只是围着他们。 保护楚唯的安危。 衾嫆身手不错,但她不是楚唯的对手,楚唯看着她垂死挣扎般的攻击动作,他不由得哼了声,笑得很是诡谲。 “衾嫆,何必呢,你这么漂亮,要是伤到脸,多可惜。” “彼此彼此。” 衾嫆一甩鞭子,破空声响亮,但不及她的眼睛明亮。 她咧了下嘴角,一副根本不怕的样子。 “有意思,不过,我不是楚漓,没这么有耐心让你胡闹。” 楚唯眯了下眼角,一只手接住了衾嫆的鞭子,然后用力一拉,衾嫆身子便往前,下一瞬,楚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往回一带,将她扣在自己怀里。 衾嫆抬腿,要往下踢他,楚唯脚尖一抬,躲开。 然后手指一抬,点了她的穴道。 衾嫆便不能动弹了。 她咬牙,“无耻!” “你骂我的样子,也很美。只是,我的耐心真的有限。” 楚唯低头嗅了下衾嫆头发上的香气,声音像是一条暧昧的毒蛇,阴冷地贴着衾嫆的脖子游走。 衾嫆身上一冷,起了鸡皮疙瘩。 “放开我——” “呵呵,你的人我放了,你,不行。” “三哥,你这是要带臣弟的王妃去哪呢?” 正要带着衾嫆往回走,就见楚漓带着一队人大摇大摆地就进来了,侍卫都被放倒。 楚唯咬了咬牙,看着对面终于向他露出爪牙一面的楚漓,眼底的冷意凝结。 “五弟,擅闯惠王府,你是觉得父皇如今对你看重,便不将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了是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为了一个仆人,先是衾嫆这个王妃亲自来救人,再是楚漓,蛰伏多年,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提前暴露他的本事。 这可真是,疯到一块了。 “三哥见笑了,臣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惧内。王妃晚上和我拌嘴了两句出府了,我找了半个京城了没想到,居然在三哥你这——有劳三哥照拂,只不过,更深夜重的,未免旁人说闲话,让你弟妹被说闲话,还是不继续劳烦三哥你了。” 楚漓这话说完,楚唯面色微微变了变。 他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若是他不放人,明日京城便能传出他惠王觊觎弟妹的言论,到时父皇那边…… “好,好得很。” 楚唯今日损失了这么一遭,对楚漓的仇视可谓是再度达到了一个顶点。 他松了手,解开衾嫆的穴道,后者直接往前跑,来到楚漓身边,像是个寻常的小女儿家那般,依赖亲信。 他看着楚漓握着她的手,轻声询问了什么,她摇了摇头,眸光满是温情。 呵,碍眼。 楚唯将地上的佩剑一脚踢了过去,衾嫆手中鞭子一甩,将剑接住。 “五弟,今日之事你们有错在先,我等着你的解释。” 楚漓眼眸深深,拱手,“三哥言重,既是误会,那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只一码归一码,你不说我不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他在暗示楚唯,他幕僚所做之事,他可以装作不知道,但同样的,今夜之事,传出去对他们谁都不好,所以楚唯如果聪明,就不会声张大做文章。 说完,就带着衾嫆离开。 楚唯咬着牙,“可恶!” 眼底一片阴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9心机,唯独不能失去你 “你怎么过来了?这也太冒险了……” 等出了惠王府,衾嫆被楚漓扶着上了马车,她一坐下,便紧张地握着楚漓的手,眉头紧锁地说道。 她本意就是她自己去救人,这样的话,就算是出什么事了,她是女子,又是为自己的仆人来找的楚唯,这样,不会牵扯到朝堂上才对。 现在,楚漓插进来,万一呢…… 楚漓知道衾嫆在担心什么,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宽慰着,“你如今可不是镇国公小姐了,你现在是端王妃了,你以为,我不来就和我没关系了么?” 说着,又伸手轻轻摩挲她泛红的手指,“再说了,我不是你的后盾么?你往前冲,我保护你平安回家。” 闻言,衾嫆眼眶一红,抱住了他。 吸了吸鼻子,鼻音有些重地说道,“楚漓,刚刚,刚刚我差点将楚唯给掐死了……” 如果不是她带着鼻音说这话,楚漓就要以为她在说笑了。 “……难怪你手这么红。”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不免觉得自己也是过分担心,总以为她会被楚唯欺负得节节败退,结果小姑娘说,她差点将人给掐死了。 难怪楚唯最后那么生气。 “咳——那也是他活该。”衾嫆吸着鼻子,语气带着几分不自觉的骄傲来,“你看,我虽然一直说有些怕他,但真的对上了,我还是很厉害的,就算是楚唯又怎么样,还不是差点死在我手上了。” 楚漓低低笑一声,“嗯,对,姣姣真厉害。” “还好啦,要是你没来,我还是落他手上了。” 被他这么一夸,衾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补了这么一句。 “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楚漓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温柔,但他的眼神却十分坚定。 “可是,我们还是暴露了。” 衾嫆靠着他,叹了一声,总觉得是自己给楚漓找了麻烦的。 但楚漓却又道,“从户部那次开始,我就已经站在明处了。姣姣,我们和他迟早会有这样一天,只是说,因为这次,我们开始正面和他对上了。” 轻轻松开衾嫆,他伸手抚摸着她下巴,看到上面的指痕,如果不是很用力,是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的。 他不禁眸色暗了暗,“两世的账,正好,开始慢慢和他清算。” 衾嫆被他眼里的深沉弄得一怔,但她却没有感到害怕和陌生,只是再次小鸟依人般地扑入他怀中。 “好,我们一起算。” 楚漓说得对,从他们开始调查楚唯起,便注定了要被发现,暴露是必然的,只是说现在提前了。 可即便这样,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岂会输给楚唯? “你知道么,楚唯怕死,我和他说,我不怕和他同归于尽,就看他怕不怕,我赌他怕……”衾嫆伸出手指把玩着楚漓的头发,她发现自己说这话时,楚漓身子一僵,紧绷着,便立即道,“但我心里其实也怕的。你别紧张,我如果表现出害怕,那就赌不赢了。但你看,我赢了。” “下次不许打这样的赌了。” 但楚漓只是将她抱更紧,“我害怕,我可以输给他,但我不能失去你。姣姣,你要明白。” 输赢再怎么重要,也都是因为他拥有她的前提下。 如果失去了她,就算给他楚唯的命,给他皇位,那又有什么用? 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她了。 她是他冰冷孤独两世唯一渴求的温暖。 短暂的愣怔了下,衾嫆拍了拍他的后背,故作轻快地回着,“那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好好保护我呀,我们不会分开的,都不会失去彼此的。” “嗯,好。” 端王府。 春花守在门口,见马车停下了,她才松一口气,忙迎上前去,“小——王妃,您还好吗?” 她眼睛还红着,不知道这期间又哭了几回了,衾嫆下车,瞧见她这样子,不禁打趣,“哟,这是谁养的兔子成精了?” 听衾嫆还能打趣开玩笑,春花喜极而泣,又哭了。 “呜呜呜,王妃你吓死奴婢了……我好担心啊……” 被春花这孩子气的一面打败,衾嫆表面上没好气地摇摇头,眼神却格外温柔。 “好了,陈恪回了你不去陪他,在这等我,也不怕他伤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衾嫆却感到几分动容,陈恪先回来的,还受了伤,这丫头却守在门口,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不肯进去。 一旁的木槿立即附和,“是啊,春花在这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瞧见陈大哥满身是血的回来,哭了一会,结果就让他自己进去了,托属下给陈大哥找大夫,自己却不进去了。陈大哥当时的表情,那才叫一个一言难尽的伤心啊。” 衾嫆忍俊不禁,“咳。” 楚漓嘴角翘了下,却是斜了一眼木槿,“就你话多。” 春花跺了跺脚,也瞪着木槿,“是啊,就木槿话最多!” 木槿:“……” 这么一闹,气氛又恢复了和乐。 夫妻二人回到自己的卧室时,衾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明日会不会有什么流言对你不利?” 顺道说了下他晚上对楚唯说两人拌嘴,她离家出走,结果他找了大半个京城才在惠王府找到她这事。 楚漓抖了抖袖子,拿了热鸡蛋给衾嫆敷下巴。 闻言,挑眉,“不妨。我骗楚唯的,哪有什么找了半个京城离家出走的王妃这事啊。如果真这样做了,明天岳父要找我的麻烦了。要是在惠王府找到你,哼,这上京又要有些不知好歹之人,说你旧情难忘和惠王私会了。” 他半真半假地哼了这么一声,衾嫆吓一跳,差点就从床边滚下去。 还是楚漓忙伸手捞了一把,将人扶住了。 “小心点。” 衾嫆:“……你别吓我。” “咳,所以啊,你别担心了。我带的都是自己人,再说了,楚唯比我们啊更担心流言传出去。毕竟,我们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却是最爱惜颜面和外界怎么看他的了。” 想要当皇帝,便怕身上有一丁点的污点。 衾嫆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回算是彻底放心了,也不忘睨了一眼他,“难怪你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这下,楚唯为了让府上人闭嘴,怕是要睡不着了。” “哎,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他的确就是故意的。 “……”你怎么还一副有些遗憾没瞒住我的样子呢? 两人不知怎么,就笑着,嬉闹到了床上。 鸡蛋滚落地上,床上,一片旖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0筹备,惠王府大换血 次日,京中一片风平浪静,衾嫆派人去打听,结果回来愣是一点昨晚的风吹草动都没有传出来。 果然和楚漓料得一般无二。 她不禁一边喝着茶,一边点着头,看来光脚的果然是不怕穿鞋的。 楚唯这下,怕是要恨死她们了。 “陈恪的伤势如何了?” 衾嫆问了下秋月,春花去照顾陈恪了。 秋月柔声回着,“大夫说有的伤口很深,都见了骨头,身上都是伤,怕是要养个把月才能好全了。” 好在陈恪身强力壮的,养几天下床是没问题的。 “嗯,跟大夫说,用最好的药,务必医好不能落下病根来。” 秋月欠了欠身,“是。” “叫春花这几日就照顾陈恪吧,不必来我这当值。” 衾嫆抿了一口回甘的清茶,声音慢悠悠地说着。 “这……”秋月却是有不同看法,“毕竟未婚……” “那有什么,让管家走一趟,给两人交换庚帖,先定下亲事吧。” 未成亲是担心被人说闲话,不过两人迟早要成亲,不如先定亲,等陈恪一好,便筹备婚事。 这点上,衾嫆向来是对婢女极好的,说着她又在秋月嘴角微微抽搐中,补充了句,“你和春花要好,帮忙张罗下成亲的东西,银子都好说。” 秋月知道拗不过了,便只好无奈应下,“是。那奴婢便去找春花商量下,到底是她自己成亲,要问问她的意见。” 说来也是奇妙,一起伺候小姐长大、嫁人的小姐妹,居然也要嫁人了,秋月说不出的高兴,便也不讲究那么多礼仪规矩了。 欢欢喜喜地下去找春花商量婚事要买的东西。 衾嫆继续喝茶。 也不知道楚漓今天上朝有没有被楚唯为难。 答案,当然是没有。 楚唯又告假了。 皇帝还破天荒地看了眼楚漓,说了句,“你们兄弟俩,一个病完刚好,另一个又病恹恹了,改天让道长给你们开点药补补。” 如今的皇帝,对道长的推崇可谓是神一样的尊重信仰了。 楚漓:“……”倒也不必给他补了,那些药有什么作用,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谢了恩。 至于楚唯为什么没来上朝?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鲜明的几个指痕,纤细的印子,一看就是女子的手掐出来的。 他要是顶着这样的尊容上朝,不说父皇怎么想了,满朝文武都要看他的笑话,以为他和什么人厮混。 抬手摸了摸已经有些发青的指痕,楚唯眉梢微微一凝,眼底划过一丝晦涩。 她还真是下得狠手,这么用力,当真是想将他给掐死? 想到衾嫆,楚唯脸色又沉了下来,为了让府上人不乱说,他昨晚不得不处置了一批,剩下的也严加敲打了一番,他做事缜密,宁可错杀也不漏过。 到底是损失了不少。 但楚漓和衾嫆,却是安然地来,无恙地走,还带走了那个陈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再提番邦交易那件事。 但转念,楚唯又觉得心里憋屈了。 就算楚漓和衾嫆承诺了将这件事忘了,可楚唯的疑心重,他不相信这两人放着这么大的把柄不继续利用,会就这么放过了。 所以他又不得不处理了胆大包天的幕僚,切断了他和番邦的交易。 这样一来,都不需要楚漓和衾嫆出手,楚唯就自己又断了一条路。 这般他如何能不气闷? 楚漓下了朝后,也没当值了,他带着珍馐楼的水晶饺子回王府。 衾嫆正看春花的嫁妆单子,说来也是当初稍稍准备过,所以列出来也不难,和秋月核对一下,看缺什么,再补上。 楚漓进来时,主仆二人正聚精会神地聊着。 小桃见楚漓进来,也没人通报,忙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这一声,也提醒了屋里的两人。 秋月忙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衾嫆将单子放下,眼眸一亮,盯着他手里提着的笼子,“好香,珍馐楼新出的包子么?” 她走过去,笑容明媚动人。 秋月很有眼色地就告退了,顺道将小桃也拉着往外走了走,给夫妻二人留充足的空间。 “楚唯告假,皇上担心把我累倒,便放了我假——是水晶饺子,尝尝?” 将笼子放桌上,牵着衾嫆坐下,他打开,将碟子端出来,面上是看着晶莹剔透,皮薄馅儿多的饺子,各个饱满,还冒着热气。 衾嫆一开始还不觉得,但闻着饺子的香气,才觉腹中饥肠辘辘。 给她递了筷子,衾嫆接过,便夹了一个,先尝了口,眼睛更是一亮,“好吃!” 不忘夹一个喂到他嘴边,“你吃过没?快尝尝,真好吃。” 楚漓低头看了眼到嘴边的饺子,笑了下,张嘴,咬住。 吃完后,才点头,“是不错,你喜欢的话,以后回来得早都给你带。” 衾嫆闻言,不禁笑了声,“那我怕是要被你喂胖了。” “太瘦了,胖点好,手感好。” 哪知,一向温柔正经的男人也会说这种话了,衾嫆面上一红,嗔了他一眼。 “对了,我想给春花和陈恪指婚,你看怎么样?他们二人双亲都不在了,春花又是我一起长大的婢女,陈恪这次死里逃生,于公于私都该给他们一点补偿……” 衾嫆吃完饺子,又和楚漓商量起了正经事。 听了衾嫆说的定亲,成亲日子,还有嫁妆聘礼之类的,楚漓没有什么异议,点点头。 “可以,我给陈恪出聘礼,你给春花出嫁妆。亲就在王府成,正好陈恪这一个月要养伤,西边可以腾出来一间院子,修葺下,便可以当新房用了。” 他说着,将楚唯因为谨慎猜忌,不得不又断了幕僚和番邦那条路,甚至,为了避嫌,不再重用该幕僚这事说给衾嫆听。 如此一来,陈恪还真算是立了功了的。 衾嫆不免唏嘘,楚唯告假,将府里大换血,又谨慎地弃用了一名幕僚。 该说这人谨慎小心呢,还是太疑神疑鬼,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倒好,不管什么人,都要怀疑下。 说着,她便狡黠一笑,将自己挑拨离间,暗示楚唯暗卫中有人背叛他这事告知楚漓。 楚漓一听,愕然了下,随后笑了,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真是机灵。” 那看来,楚唯要换血的可不止侍卫下人了。 他这般猜忌和处事,迟早要失掉人心,让效忠他的手下都寒了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1疑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惠王府。 “王爷,属下真的没有背叛您啊!” 暗牢被楚唯废了,他一想到衾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来去自如,他便心中一阵心悸慌乱。 除了他勉强最信任的那个心腹,暗卫首领之外,另外一个知道暗牢存在的暗卫,被楚唯叫到书房,一阵审问。 “你来说。” 楚唯冷着脸,看向暗卫首领。 首领唇微微抿了下,一板一眼地答着,“上月初五,你和城东的窑姐儿鬼混,给了她一大笔钱……” 他一开口,那暗卫身子一僵,眼里满是惊愕地看向自己的老大,“你,你调查我?不,王爷你听属下解释啊,那钱是,是……是属下做……生意赚的,属下真没有背叛您!” 这名暗卫跟了楚唯也有好些年了,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钱,楚唯知道这点,所以他对暗卫一向大方,钱财这些身外物从不亏待。 但首领查到的却是,这笔钱数额之大,根本不可能是楚唯给的。 那么,是什么时候收了衾嫆的钱,为她卖命了呢? 楚唯不禁开始猜忌。 但他却不知道,这是楚漓给他设的一个套,就等着他的猜疑带着他去查这个暗卫,只要他查,就能查到这笔不义之财。 实际上,这笔钱,来得的确不干净,这个暗卫是不敢承认哪里来的,一定会撒谎。 而只要他开始撒谎了,后面就算说出实情,楚唯也不会相信了。 楚唯或许不知道,他的谨慎和过分小心,便是楚漓他们送他的第一份“大礼”。 有什么比自己亲手摧毁自己的势力,更让楚唯心中难受的呢? “做生意?” 楚唯手指微微收紧,目光像是利刃射向这个暗卫。 “本王给的月银还不够多?你竟背弃暗卫的职责说你做生意得的?” 他的诘问叫这暗卫立即一身冷汗,忙道,“不,王爷,属下说错了,不是做生意,是,是——赵先生给的!” 他口中的赵先生就是这次和番邦来往的幕僚,已经被楚唯给秘密处死了。 死无对证。 楚唯自然不信,更莫说这人前后变卦。 他叹了一声,看向一旁露出失望之色的首领,“杀了吧。” 首领一怔,到底是自己的兄弟,他有些为难,不由得开口,“王爷……要不再审问审问,万一——” “应绥,本王的命令,你是不是也要违抗?” 楚唯现在心情很不好,他不是没有怀疑应绥,但这是他最得力的暗卫,如果他都背叛了他,那楚唯不必说什么了,他将孤立无援。 所以,他只是怀疑了一下,便放下了。 那么,怀疑对象就到了另外两个身上,他让应绥一查,果然这个贪财的有些问题。 “……是。” 应绥不敢违抗楚唯的命令,他看了眼一脸灰败之色的那名暗卫,后者也不哭了,大概是知道楚唯说一不二,认命了。 只是,当应绥将他带到无人处,这人哭了。 “大哥,王爷不是个好主子。”这人哭着说,“我真没有背叛他,我就是贪财,但我不敢背叛王爷——可是,说什么都晚了,王爷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们!” “别说了。” 应绥沉默着,拔剑,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这暗卫却自己撞过来,“我自己……来,不,不叫大哥……为难。” “大哥……小心……王爷……” 人倒地。 应绥看着滴血的剑,抬起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 好一会才扛着尸体离开。 他知道。 可是这是他选的路。 楚唯喝着一杯冷掉的茶,坐在院子里,须臾,应绥回来了。 他没回头,也闻到了那股血腥气。 “应绥,本王是不是很残忍?” 楚唯一边喝着冷了的茶,一边淡声问道。 应绥眸子一晃,语气平平地道,“成大事者,当没有妇人之仁。” 楚唯便笑了下。 应绥知道,楚唯要听的并不是什么真话,而是肯定和效忠。 “王爷,娘娘……病了。” 这时,一道身影使着轻功,不多时便来到楚唯面前,跪下,低声道。 楚唯沉沉如水的脸上多了一丝阴冷。 “又病了。” 只是陈述口吻地说了这三个字。 李妃在他这,病的次数不少了。 来人一怔,“这回……是真病了,有些严重。” 手中茶盏一顿,楚唯抿着唇,语气终是有了些起伏,“什么病?” “娘娘她……最近总说闹鬼,整夜睡不着,疑神疑鬼之下,便倒了。”又是冷宫,心中又有郁气,自然身子吃不消。 “太医去看过了么?” 楚唯将茶杯放在石桌上,抬手按了按眉心。 这是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才因为这些事焦头烂额,偏偏后宫又出乱子。 但楚唯到底还是在意李妃,如果李妃死了,对他有害无利。 “拿了您的令牌,太医来是来了,但说如果长此以往地惊吓下去,娘娘只怕是……” 总是受到惊吓,睡不着吃不下的,正常人都会疯。 楚唯眯了眯眼,“闹鬼?” 他哼了声,“呵,也就她信这些——多派几个人盯着冷宫,还有——储秀宫那位,手伸太长了,让她歇会儿吧。” 楚唯语气轻慢,仿佛说的是个不重要的阿猫阿狗。 根本不将顺妃这位宠妃放眼里。 他聪明,自然是不信神鬼之说,不用多想,储秀宫的手笔了。 之前没空收拾,不代表他不能。 于是,次日,储秀宫的顺妃娘娘滑了一跤,太医说伤了腿,要在床上养伤半月。 “娘娘,主子说,惠王已经盯上你了,最近就好好养伤,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春晓一板一眼地说着,见顺妃面带几分不忿,又补充道,“主子说了,娘娘报仇心切他理解,但如果一着不慎,前面的便满盘皆输了,娘娘是聪明人,忍了那么久了,如果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那就得不偿失了。” 春晓说完,顺妃雪白的脸沉了沉,好一阵,才听到她细弱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你让他放心。本宫忍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一时。” 话虽如此,她的手却紧紧地抓着锦被,指尖用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2困境,孙若盈大胆献策 春闱在即,董太师以主考官的名义,见了几个资质不错的考生,美其名曰替皇上考察他们。 他德高望重,在这些学子心中还是很有威望的,不少人便去了“状元楼”,听他讲课。 状元楼顾名思义,是每年科举的学子住的地方,如今注重科考,所以朝廷专门建了这么一座给每年要科考的考生住,方便统一照顾。 因为好些年前曾发生过有考生想要得好的名次,便在考生们约着投宿的一家大客栈内,给其他考生下毒,事情挺严重的,春闱当天便有好些考生因为中毒而不能赴考。 最后被查出来后,那位投毒的自然被抓了,但那届优秀的考生却错失了考试机会,皇帝震怒,便在护国公的建议下,修建了状元楼。 专门给所有春闱考生借住,住宿费用同普通客栈所差无几,但饮食却是专门有人负责,不存在被投毒的这种风险了。 是以,这状元楼便成了三年一度的春闱考生聚集地。 而董太师久负盛名,又是这次的主考官,他来视察,顺便讲课,没有人有异议。 他来传授考场考试心得,这也是拉近考生和他之间关系的一个桥梁,楚唯对此很是重视。 甚至还提供了不少茶点,让董太师带去。 实际上,上京最好吃的几样点心出自珍馐楼,但楚唯知道产业是衾嫆的后,便也不去触霉头,主要是不希望被她和楚漓搅乱好事。 他如今一心都扑在春闱招揽人才上了,前些时日花了不少钱,帮助了几个家中贫寒的考生,终于将这几个收服,但楚唯深以为,远远不够。 他缺武将,可如今京城军营有戚继北坐镇,戚大将军回了边关,镇国公又不可能放着楚漓这个女婿不帮,给他提供出色的武将。 是以,楚唯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错失了武将提拔的机会后,心情更是低沉烦躁。 转念却想起来,宫中。 是了,宫中禁卫军,可以安插下自己人。 楚唯正想着,管家便来报,说是孙大小姐求见。 他一怔,孙若盈? 这个孙大小姐,名义上已经是准惠王妃了,只是因为楚唯母妃一事,原先要定下的婚期也就给搁置了。 董太师似乎将注就押在他身上了——前提是,他是董太师铁板上钉钉的外孙女婿。 所以楚唯对孙若盈的态度,算是很礼貌。 但怎么说呢?他想起衾嫆那张冷艳又明丽的脸,就忽然失去了逢场作戏的心情。 要是从前,只是稍稍礼貌勾勾手,便能让这些贵女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他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各取所需,他给她们要的后院位置,她们给他带来价值。 原本这样没什么,这不就是皇家惯用的手段么? 要不然父皇后宫这么多妃子,为何大半都是官员之女,大臣的品级和作用越大,妃嫔的位份也就越高。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衾嫆偏偏是这么个异类,让他从前的很多根深蒂固的想法都隐隐有了坍塌的趋势。 他甚至后悔,当初为何不一心一意就盯着镇国公之女? 要容貌有容貌,要聪明也有聪明,家世也是能给他助力的,最重要的是,他难得的,能对她生出男人对女人的兴趣来。 只可惜,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一朝错过,对方直接琵琶另抱,成了楚漓的王妃。 楚唯脸色沉沉如水,声音冷淡,“请她去前院的凉亭。” 孙若盈穿了一身浅紫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温柔,一向眼高于顶的清高都不见了。 或者说,她对楚唯时,便敛了她对旁人的清冷。 “见过殿下。” “孙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楚唯坐在亭子内,正慢条斯理地煮茶,抬眼看了下孙若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请她坐下。 孙若盈眸光盈盈,清婉的面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羞涩,但落落大方,不见小家子气。 “请用。” 忽而,面前一杯茶推过来,她顺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便对上楚唯那张叫上京多少少女魂牵梦萦的脸。 惠王是当真生得好看的,温文尔雅,文韬武略,还洁身自好。 这样的人,当她的夫君,自是最好的。 她接过茶,温声开口,“殿下,臣女来,是想为殿下分忧的……” 分忧? 正专心于眼前的茶水的楚唯,闻言,眉梢一动,似是觉得这话有些突兀,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地顺着这话问,“不知孙小姐此话何意?” 他没有取笑,却也没有期待热切,只是温文尔雅地笑着,等她的下文。 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孙若盈忽然就很想证明自己的作用。 她起身,目光带着几分闪烁的光芒。 “殿下,如今因娘娘失势,您的形势也受到影响,尽管外公可以帮殿下招揽一批今年春闱的人才……可这些人要培养起来,还是需要一些时日,而如今端王靠着岳家一举起来——想要和这些老臣对抗,尤其是有戚家、衾家和容家相持之下,殿下还需要一批厉害的武将辅佐。” 大着胆子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朝堂局势,孙若盈心里很是得意,看吧,衾嫆再怎么厉害,也就是靠着娘家的势,可她不仅可以提供未来夫君外祖父的帮助,她自己也能既是贤内助,又是智囊团。 先前她不屑了解这些,但后来外祖父说了,与其同衾嫆较量后宅那些小打小闹的,不如她好好想想怎么笼络未来夫君的心,怎么帮助未老夫君更上一步。 她始终相信,惠王一定是能继承大统的那个,那么将来她便极有可能是皇后,她不想当个寂寂无名的后院女子,她想要惠王看到她的实力,重视她,还要打心里的爱护她。 此时的他或许会被美色迷惑,但等他发现谁才是对他最有帮助的女人时,他就知道,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听完孙若盈的话,楚唯久久没有出声。 他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一会,才听见茶水声匿后,他略低的一句—— “孙小姐很聪明,不妨你说说你当下局面破解之法的见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3证明,祖孙二人齐效力 “孙小姐很聪明,不妨你说说你当下局面破解之法的见解?” 楚唯话音刚落,便见孙若盈某种光亮更甚。 那是一种名为骄傲的还有自得的自信。 有意思。 他的话里依旧是那没有太期待也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好像是鼓励一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现的小孩的一种耐心罢了。 但了解楚唯的人便能看出来,他不过是打发孙若盈罢了。 如果她说的有用,他固然会考虑,但他不觉得一个深闺女子能比他和他那些幕僚更有远见。 不过她有个好外公,所以没准她是问过董太师后才来的,那他不介意浪费点时间听听她的想法。 孙若盈却不知他是这样的想法,她有些激动,但镇定地压了下来,努力做出淡然又沉稳的模样,娓娓道来。 “臣女拙见,如今殿下要居安思危了——春闱是可以招揽不少为殿下所用的人才,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皇宫中顺妃当道,害得娘娘入冷宫,她把持着后宫又狐媚惑主,这般,对殿下很不利。 是以,臣女斗胆献策,希望殿下将人马安插到禁卫军中……” 楚唯在她说出这番杀头大罪的话时,便神色正经地肃了容色,静静地听她说完。 “你有什么见解?” 他神色淡淡地给她续上茶水,孙若盈心中一荡,顿时受到鼓舞似的。 她抿着唇,微微赧然,咳了下,清了清嗓子,方才继续道,“不知殿下认不认得这几日被戚继北下令打了三十军棍的曹副将?” 曹新。 楚唯自然认得,不禁挑了眉梢,对孙若盈这下,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微微点头,随后抬手,示意她继续。 “臣女同曹副将的女儿近来交情不错,听她言语间透露出的,曹副将对戚继北当众下令打他这点怀恨在心,这或许能是殿下利用的一点。” “嗯。”楚唯优雅地抬手端着茶杯饮了一口茶,闻言,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暖心了的笑意,“有劳孙小姐跑这一趟,你的提议本王会慎重考虑的。” 他是想从曹新下手,但又不知道该具体如何做,如果只是报戚继北下令打他之仇,这并不能成为将其完全收为己用的手段。 不过,孙若盈很明显是来证明她自己的,楚唯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一笑迷人。 在孙若盈微微赧然的神色中,嗓音蛊惑,“如果孙小姐能和曹家小姐说明本王的求贤若渴,那再好不过。” 既然她这么想要得到重视,那便给她这个机会。 楚唯喝着茶,心中想着,不是自己中意的女人,却是要霸占他王妃位置的女人,总要为这个位置做出些什么贡献,才对得起他的“不得已”不是么? 孙若盈嘴角勾了勾,心中很是激动和得意,她就说,只要她想,不可能惠王看不到她。 曹家那个傻子,很容易上当,她若是说动了曹家小姐,帮惠王收服了一员大将,何愁惠王心里没有她呢? “殿下放心,臣女定不负所托。” 然后楚唯亲自送孙若盈出了惠王府,这次,孙若盈是在楚唯的注目下上的马车离开的。 “看到了么,王爷这次目送我走的。” 孙若盈拉开车帘一角,见楚唯待马车走后才进去的,不禁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来。 对身侧婢女如是激动地说了句。 这婢女是新提拔上来的,她鲜少见孙若盈这般神色激动愉悦,像个小女孩似的,便规规矩矩地回着,“王爷心中定是极喜欢小姐的。” 这般话,若是平日,孙若盈面上定然要佯怒地训斥婢女不知礼数乱说话。 但现在,她心情雀跃,志得意满,一扫先前因为楚唯对她冷淡对衾嫆态度不一般的沮丧阴霾。 便唇角持续上扬,故作矜持地应了一声,“这门亲事是外公定下的,自然是希望能与王爷举案齐眉,如今王爷看重,便也不负外公期望了。” 她说的清高又道貌岸然的,婢女木讷,只知道点头迎合,“是,小姐是有福气之人,定然能得王爷喜爱。” 孙若盈闻言,拿起帕子掩了不住上扬的嘴角,眉眼满是愉悦,“嗯,好了,低调些,莫要在外人面前说这些,有损我清誉,知道么?” 芝兰被送走了后,孙若盈只剩下这么个不知情不知趣的婢女伺候,倒是行事没那么多拈酸吃醋的小家子气了,但也有不好的,就是这婢女不会说话,有时候很是直白,但这个时候,直白倒也有直白的好处。 机灵是差了芝兰不少,但好在是也没什么鬼心窍,不怂恿她和衾嫆斗了。 再说状元楼这边。 董太师正盘腿坐在桌案之前的团蒲上,下方是几十名挤进来要听他一席话认为能胜读十年书的考生。 他摸着花白的胡子,浑浊的眼里依旧带着几分智慧。 “各位都是举国上下万里挑一的人才,当知考场纪律,考场作风,以及考前心态等……” 于是,董太师就这几点开始了他的授课。 容敬得了消息便带着两个仆从穿着一身便衣赶来状元楼。 恰好听见里头正说着该如何如何,他在门口稍稍看了眼,好些个进不去只能挤在门口的考生,回头看见他时,愣了下,见他衣着寻常,只当是年纪大些的学子,没有当回事。 待董太师有些累了,喝茶解乏的空隙,容敬才抬手挤了进去,扬声笑了一下,“听太师一席话,确是能胜过不少书,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你们这群年轻人啊,莫要只顾着书本,而忘了身体这个根本。” 他一开口,好些考生便回头看他,交头接耳起来。 敢在太师面前叫板说二话,这人什么来头? 但容敬样貌出众,俊美儒雅,一派清明正气,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自然大家也没觉得他这番话冒犯。 “护国公今日倒是空闲。” 董太师呷了一口茶,浑浊的眸子朝门口射去,不怒自威,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举国人才在此,晚辈就是再忙也要抽出这几个时辰过来看看这些年轻人的学业和身体情况。” 哗—— 这就是护国公! 文武双全,出身名门清贵之流,广纳寒窗学子为其资助科举的那位护国公容敬? 一时间,室内更是热闹了。 对着董太师,所有人都是敬畏无比,但对着容敬,除了敬畏便是崇拜和仰慕了,如今的读书人谁不想像护国公这般,敢直言陛下,敢弹劾重臣,又文韬武略还一身清廉正气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4蹴鞠,泾渭分明两方对抗 容敬一来,气氛都变活跃了,他和引经据典的董太师不一样,他说话儒雅中又不失幽默,道理中也含温情,侃侃而谈时,叫人心中很是舒服。 不少考生见他笑容儒雅,平易近人的样子,便忍不住上前请教问题。 和一开始在董太师面前一个个乖觉的样子截然不同。 董太师脸色不大好看,但他看到,几个功课最好的考生,都还没动,显然更憧崇敬他一些。 这叫他又神色稍霁。 容敬在他面前不过一个后辈,声望也不及他,他要的是给惠王最上等的人才,这些他考察过功课最好的,性格也踏实,还很是崇敬自己,这般,就算是他容敬来捣乱的,他也不担心。 那几个坐在屋内左顾右盼不是很能集中精神的滑头倒是轻易就跑去谄媚容敬了。 董太师挑剔的目光扫过去,摸了摸胡子,再看了眼满面崇敬地望着自己的这些学问做的不错的考生,顿时心情舒畅不少了。 这样也好,去除糟铂,免得他还要筛选。 但容敬却和董太师的想法完全相反了。 他知道董太师不欢迎他,抖了抖袖子,“走吧,年轻人应该多动动,要不然总是病恹恹的就算一身抱负也是白搭。老夫带你们下去蹴鞠。” 本朝蹴鞠主要是女子玩的,但并未规定男子不能玩,主要是场地有限,蹴鞠又简单安全,对这群书生来讲最为合适。 容敬命人将场地清理出来,然后就带着一帮活泼的考生去了状元楼后院。 那里有一大片空草地,正好。 有的书生身子骨的确孱弱,站在一边不打算参加,。 不过参与的还是多数,毕竟容敬说他要下场,多少考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大官,又是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能够和这样的人物一起蹴鞠,就算春闱落榜,那也是此生无憾了吧! 回去也是能让家里有光的谈资呢。 是以,容敬将他们分为四队,两队比完休息了,另外两队再继续比拼。 “蹴鞠?护国公带队,那可对对面的孩子们不公平啊!老夫也来凑凑热闹!” 谁知,刚分完队伍,一人穿着短打衣裳,手负在身后,严肃的面上满是笑意地走过来。 众人一愣,没认出来。 容敬却手里把玩着蹴鞠的球,笑道,“妹夫,你我好似还没切磋过,正好,你去对面那队,我们比一比,看两国公谁才是蹴鞠了得的那个。” 妹夫?国公? 这些考生立即激动起来。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两国公相争,这,这可真是说出去都是一桩奇闻了! “是,是镇国公啊!” “天啊,刘兄,你掐我一下,我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镇国公可是,骁勇善战的厉害人物!他的枪法,可是和戚大将军能较量的!” “对啊,虽然我是文人,可我兄长是从军的将士,他说他最崇拜的便是戚将军和镇国公——当年镇国公一举剿灭了骚扰百姓许久的一窝穷凶极恶的山贼……” “这两位国公还是姻亲关系呢!” “太期待他们的比试了,哎,我方才为何不参与呢,真是太可惜不能同场见证一番……” “谁说不是呢,和哪位国公一个队伍都是值得纪念的光荣一刻呢!” 这番动静,自然也叫楼上正讲解做学问之道的董太师知道了,他看了眼下方隐隐也有些好奇的考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下面为何那般吵闹?” 他差了小厮去看看。 不多时小厮便回来了,“回太师……是,镇国公也来了,正和护国公带着两队考生蹴鞠。” 下方听见这话的考生,不禁有些惊讶地面面相觑,随后也有些蠢蠢欲动地朝外边张望。 但也有人毫不掩饰不屑地说了句,“诸位仁兄,我等是赴京赶考的,考的是学问,可不是比武,须知静心才能做好备考心态,这般浮躁,岂能春闱高中?” 这人是此次考生中学问名列前茅的一名寒门学子,平生重文轻武很是厌恶五大三粗不学无术的武人,他见这些考生吵吵闹闹的还谄媚武官,又看了眼董太师不虞的神色,便发出这番激昂言论。 这人也是审时度势会看眼色行事,他见董太师与护国公不对付,董太师又是此次春闱主考官,便免不了动了些歪心思。 只是这番话说的却是冠冕堂皇的,一点都不怕得罪高官似的。 好些考生噤若寒蝉地望着他,谁也不敢接这个话。 毕竟,这二位国公也是德高望重的好官,还是重臣,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苦读圣贤书也是想做官光耀门楣的,不好说这种离经叛道的话。 但董太师却摸着胡子,笑了。 “说得好,尔等既是来考功名的,便不能浮躁被外面喧哗之音影响心态。你叫什么名字?” 董太师需要在考生中树立自己的名声和威信,也要他们知道审时度势,便大有看重和想提拔这名考生的意思。 问了对方的名字。 这书生闻言,忍不住激动,起立,恭恭敬敬地拱手,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小可不才……姓马单名一个生。” “嗯,马生,此次春闱好好考,若是——老夫也可收你入门下,好好备考,知道么?” 那个“若是”后的停顿是什么,所有人都听得懂。 太师这个意思是,就算落榜了,也会收马生为学生? 这些考生顿时震惊错愕和激动起来。 聪明点的,都开始效仿马生,木讷些的,则是乖乖坐着不言不语。 也有本来就一心只想读书的,听董太师这般,反倒是有些疑惑,心底却存了几分失望来。 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的,多少有些文人臭酸气,但没想到太师这般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竟也会陷入这种朝廷党争一样的对抗来? 方才护国公并未有对太师不敬和冲撞之意,言谈间都是尊重,可太师…… 这般心胸,倒是有些叫人失望了。 董太师却不知,有个文采斐然的考生,默默抱着书卷,退出了教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5人才,两国公畅谈 “陈兄,快,球传给我——传我这边——哎!” “柳兄你使诈!” “哈哈,容大人说了,兵不厌诈!” “哼,我们衾大人一人能抵千军万马,你们队等着瞧吧!” 衾潇和容敬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从彼此眼里的笑意和欣慰。 这群考生,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出众。 当然,他们指的不是学问上。 比起董太师只关心学问做得好不好,不管他们的品性言谈,他们更想要一批真心为国效力,德才兼备的人才,毕竟,他们只需要引导,而非是让这些年轻人当他们的党羽。 这可比惠王和董太师要的拉拢人心把持朝政简单得多。 死读书的容敬和衾潇都瞧不上,他们毕竟已经是朝堂上算离经叛道的了,不知道被那些言官弹劾了多少回了。 就是给容敬这样的门生,容敬也是不屑要的。 学问再好又怎了,不懂得变通,迂腐之辈,不要也罢。 一场蹴鞠赛下来,这些平日里闷在屋子里读书的考生一时间有些解放天性似的,热热闹闹地聚起来,问容敬学问上的事啊还有考试方面的注意啊,以及问衾潇如今习武是不是太晚了没有用了。 容敬和衾潇又是知无不言的,但凡是他们问的,就都答复。 这叫众人对这两位的印象无形中越来越好。 毕竟这般平易近人的大人物,比董太师那般严苛又太有距离感的老师来说,还是这样的更让人心生亲近。 到了傍晚,这群考生才依依不舍地送走容敬和衾潇。 不少人甚至心中已经想好了,待考完若是没高中,定要拜在护国公门下好好重来,而如果高中了,那更要向护国公学习为官之道了。 对此,容敬是不在意了。 他的目的就是给董太师拉拢人才的计划搞破坏,其他的,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回去路上,他忽然有些轻松而爽朗地对衾潇说了句,“妹夫,如今我才晓得,你这个女婿啊,才是真的聪明人。而跟聪明人做事都舒坦轻松不少。” 他的言下之意,衾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却是也跟着满意点头,笑着摸着胡须,“是啊,我家姣姣同我说过,聪明人要知道及时抽身,很多东西啊,就是因为欲壑难填才会酿成苦果。不争才是争的最好表现。” 容敬也笑,“姣姣一向聪明,她的眼光也好,看人啊,不会错。” 他说着,望了眼天朗气清的上空,喟叹,“我这辈子啊,不求别的,就求在其位时多谋其事,多造福些百姓。谁当皇上都行,但那位,着实功利心太甚,非是明君啊。不争归不争,但敌人若是打到门前了还不还手,就不是我容家人的性格了!” 惠王想要招揽人才,他便替他甄选出来他想要的“人才”,而这些被董太师不放在眼里的,终有一日,要撑起这北国的一片天,为百姓谋福。 为君不需要多能干,太过能干和主见,却又不仁的,才是朝堂和百姓之祸。 像是当今皇上,昏庸旁听,但也正是因为昏庸,朝堂上这些重臣,才能大胆直谏,给皇上施压,让其听劝谏。 惠王毓秀,却手段太过,铲除异己之心过重,这样的人没有容人之量,岂能当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 其实端王倒是合适,温和谦逊,爱民如子,但人各有志,他志不在此,他们几个老家伙又存着私心,不想姣姣入后宫吃苦,便也顺其势,只将惠王拉下来,再好好物色新君人选。 容敬看了眼乐呵呵的衾潇,有些犹豫,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再说,“罢了,等端王将这事搞定了,再说吧,你这人喝点酒把不住嘴的,还是不能告诉你。” 没头没尾这一句,叫衾潇一愣,随后却是抓心挠肺地好奇起来。 “到底什么事?你知道我却不知?你们瞒着我做什么了?” 衾潇急切地皱起眉头来。 好啊,这个女婿有秘密居然不告诉他这个岳父,而是告诉舅舅? 这叫他这个当岳父的多没面子。 见他这般,容敬愈发神秘莫测,摆摆手,“不到时机,不到时机啊。” 衾潇吹胡子瞪眼,“那你方才就不该提,你不提我被瞒着也不知道,现在搞得我这好奇心起来了,却又卖关子!” 他这个大舅哥真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狡猾。 但衾潇表面上急了,心里却也是知道,楚漓能和容敬说却没有告诉他的,定然是极为重要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的大事,他不知道也好,若是知道了不小心说漏嘴了,害得女婿的计划落空,那就得不偿失了。 “行了行了,走,喝酒去!” 衾潇摆手,将这事暂按下不表,拉着容敬就要他一道喝酒去。 容敬却忙拒绝道,“这可不行,我夫人还在家中等我回去用膳,我答应了晚膳回府用,还有母亲也在,要是她知道你拉我出来喝酒,你可等着下次来护国公府被岳母说道吧。” 闻言,衾潇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却又调笑道,“好啊,大哥如今和大嫂倒是恩爱如初了,真是羡煞旁人了。” 他的打趣,容敬但笑不语,过了一会,才轻飘飘地接了句,“那是,你这个快要续弦的也差不多了。没看到如今你未来岳父多帮衬咱们。” 但容敬这话却叫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说实话,衾潇续娶这事,容家人是不反对的,但多少心中还是感伤,容敬和容月又是那般要好的亲兄妹,从小看着妹妹长大的,结果妹妹双十年华便撒手人寰,这是容家人的痛。 也是衾潇的痛。 衾潇当初为了容月的死做了多少傻事,大家也都知道,如今好不容易能走出去,自然是好事。 更莫说,这桩婚事,是衾嫆亲自选的。 衾嫆便是维系两国公府最好的枢纽,她选的人,又对衾枫好,这便是好的。 衾潇好一会才叹一声,“你永远是我大舅哥,老夫人也永远是我衾潇的岳母,月儿走后,我没有一日不想念她,到死,我都会记着她。” “行了,我们可不是那般不开明的亲戚,你呀,也别亏待赵家那个姑娘,娶了就好好对待,别学我年轻时候,珍惜眼前人吧。” 说着,容敬淡淡一笑,轻轻一夹马肚子,策马先行一步回护国公府。 至于衾潇,他并不担心对方想不通,毕竟前车之鉴那么多,这把年纪了,该做什么事,都是知晓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6烤鱼,男人间的幼稚比拼 春闱这天,楚漓休沐,刚好戚继北带着容央上门来,夫妻二人便也不打算出去了,就在府上宴请他们二人。 “我上回就想说了,你们府上这湖里的鱼看着就肥美,但你宝贝,也就不好开口了,今日你说烤鱼,嘿,正好,我馋了几日了。” 容央说着便眼睛亮晶晶地朝湖边看去。 衾嫆哭笑不得,“难怪你上回非要喂它们,敢情是想要喂肥了吃啊。” 她说着,伸手轻轻推了推楚漓的手腕,“相公,你和戚继北去抓鱼?我和表姐在这生火。” 相较于衾嫆这温声细语的商量,容央那头就很是简单粗暴了。 她直接拎着打算在一旁偷懒的戚继北的耳朵,“听到没,抓鱼去,妹夫是文化人,你一介武夫不抓鱼想白吃?” 戚继北:“……” 瞬间觉得地位一目了然了。 “疼疼疼,行,我马上就去,姑奶奶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他看了眼那边忍俊不禁的衾嫆,和故作看向别处不让他难堪的楚漓,顿时欲哭无泪地道。 容央挑眉,“都自己人,你要什么面子?少啰嗦,快点去抓鱼!我都饿了!” 衾嫆低头笑了一声,楚漓已经起身,帮戚继北解围,“走吧,一起去。” 留下两姐妹生火等他们回。 说是自己生火,阿羽在一旁根本不让衾嫆动手的,她动作利落地将火给生起来,衾嫆便将小桃洗干净的地瓜丢进去。 “烤着吃香。” 容央搓着手,可怜兮兮地望着一旁衾嫆准备丰盛的食材,默默咽口水。“我真有点饿了。” “有点心,先垫垫肚子。” 衾嫆转身,从身后的小篮子里拿出点心递去。 容央摆手,“不了,我要留着肚子吃烤鱼!” 对此,衾嫆表示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想吃烤鱼啊?说着像是没给你吃过一样。” “这不是吃惯了家常菜和外头的,也想尝尝这些烤着的美味么。” 容央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对此,衾嫆摇摇头,表情却带着纵容,将调味的瓶瓶罐罐拿出来,“好,一会啊,第一条就给你。” “好!”容央眉眼俱是笑意,但她转念又看向湖边,叹气,“得了吧,戚继北鱼都没抓上来呢,能不能吃上还是个问题。” 衾嫆一边优雅地喝着茶,一边浅笑嫣然道,“你也别总是打击戚继北,好歹是武将,总不会抓鱼都不行的。” 这点上,衾嫆倒是觉得戚继北要比楚漓厉害,楚漓从小坐轮椅上,身子弱,又不好动,哪里能有戚继北这个武功好身体好,又从小调皮捣蛋,爬树掏鸟窝,河里捞鱼虾的混世魔王厉害? 就容央喜欢嘴硬,嘴上总是嫌戚继北这不行那不行,但要是衾嫆也说他不行,容央又得急了。 容家人,都护短。 楚漓这边,他挽起袖子,拿了鱼篓和渔网,结果,还没动手呢,戚继北就直接脱了鞋子卷起裤脚,挽起袖子,拿了把匕首,就下水了。 楚漓:“……” 忘了跟他说了,水有点深。 果然,戚继北直接被水没到了脖子。 戚继北:“……” 看着站在岸上一言难尽的楚漓,他尴尬地抹了把脸,“没事,抓鱼我在行!” 说着,将匕首扔上岸,“你就岸上待着吧,看我怎么抓大鱼!” 楚漓:“我不会水,也只能岸上待着了。那你小心。” 戚继北顿时有种,表妹夫这么弱,他要好好表现下了,等他抓完鱼回去,看容央还怎么说他? 于是,他直接一头栽进水里,这个时候的湖水也还是有些凉的,楚漓看了眼动静,都不禁摸了摸胳膊。 书语看了眼他脚边的工具,“主子,还捞么?” 看戚小将军这个架势,貌似抓鱼这一环节不需要他们。 楚漓看了眼鱼篓,想着自己不能叫姣姣觉着太文弱不中用吧,难得的还有些男孩子气起来。 “捞。” 书语:“……王妃刚刚叮嘱过属下,叫主子别碰水。” 还未到夏日,湖水凉得很,主子又不会水,王妃就怕他被戚小将军带着昏了头,便特意叮嘱过。 闻言,楚漓挽袖子的手顿了顿,不免好笑,“无妨,我不下水。” 这不准备了渔网么,就在岸上撒网就行了。 于是,等容央和衾嫆觉着坐着等也是等,便让阿羽看着点火,小桃先烤些素菜,两姐妹挽着手到湖边看这两个抓鱼抓的怎么样了。 结果就看到这样的一幕:湖里一个人翻滚着,时不时冒个头出来,抹一下满脸的水珠,然后又时不时往岸上丢鱼,书语一本正经地将丢到岸上的鱼放进鱼篓里;而楚漓动作优雅又很有经验似的甩着渔网,十分有耐心地等待了会,才收网,然后他一网就是好多条鱼。 容央脸都绿了。 看着湖里的戚继北,眼神嫌弃得不行,“戚继北你再往前游点别鱼吃不到,你自己成了鱼食了,傻子,快上来,表妹夫抓得够多了!” 到底是心疼自家相公的,戚继北这个二傻子,这么凉的湖水居然就往里头扎,抓又没有楚漓这种在岸上撒网的多,他们又不是屯粮来的,这傻子抓这么多做什么? 衾嫆看她脸都绿了,不禁无奈,“他这不是被你耳提面命没办法的嘛,你好好劝他上来,别凶巴巴的。” 容央傲娇地哼一声,“好好说他才不会听呢,就是个反骨。” 衾嫆没好意思地接了一句,“说得好像你不反似的。” 忽然哑口无言的容央:“……你是谁妹妹,怎么老是帮着外人?” 衾嫆从容回应,“他不是我姐夫么?你怎么将自己相公当外人排挤?” 容央气得跺脚,“衾嫆!” 楚漓那边将鱼篓拿过来,见两姐妹拌嘴,忙圆场,“让戚小将军上来吧,鱼够了,可以烤了。表姐应该也饿了。” 果然,最后那句叫本就馋得很又饿了的容央立马不嘴硬了,走到岸边,“戚继北,我饿了。” 有些幽怨的六个字,立马叫在水里不服输地抓鱼的男人上来了。 见他湿漉漉的,容央又消气了,“行了,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去烤鱼。” 戚继北笑嘻嘻地点头,一边甩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跟着木槿去洗澡换衣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7幸福,愿永远为你效力 阿羽和书语两人手法利落地刮鱼鳞,剖鱼肚去内脏,容央看着叹为观止,“这手法,我怎么瞧着瘆得慌。” 就跟杀人不眨眼似的。 可不就是。 衾嫆抿唇忍笑,暗卫杀人不是什么稀罕事,两人又都是一身凛然冷肃之气,杀鱼都像是杀人。 不过她看着干干净净的鱼却是满意地不住点头,“不错,很干净,鱼就是要去干净内脏,要不然很苦的。” 一说到吃,容央又被转移了注意力,“快快,趁戚继北还没回来,咱们赶紧烤了先吃!” 楚漓听了摇头好笑,心想,这夫妻俩相处模式还真是独树一帜。 衾嫆拿了匕首将鱼身上划开几道口子,然后将盐和调料抹到鱼身和鱼肚内,拿了干净的削尖了的木棍子串上,然后放在火上烤。 楚漓看了眼,便如法炮制,主动替她处理剩下的几条鱼。 “我来。” 等衾嫆腾出手要来帮忙,他只是温吞笑着,用手臂轻轻地挡了下。 心里暖洋洋的,但衾嫆却还是笑了一声,“还是我来吧,这样,我放佐料,你来串,好不好?” 楚漓闻言,也想起来自己厨艺定然是不行的,抹佐料肯定没有她把握得好。便点头,夫妻两人一言一行都很默契。 搞得容央在一旁有种被秀到的格格不入。 她捧着脸,不禁叹了一声,“你们俩感情可真是的,腻腻歪歪得好啊。” 听听,也就容央夸人是这个口吻了。 戚继北刚好走来,闻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们也感情好啊!” 说着,伸手要去搂容央的脖子,容央见这是外面呢这人都没个正行的,不禁瞪他,躲开他的手。 “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这不是将军府!” 戚继北委屈收回手,随后又嬉皮笑脸地看了眼衾嫆和楚漓,嘴欠道,“衾嫆啊,我胃口大,多弄几条大的我啊。” 这口吻,就和大爷似的。 衾嫆才对他升起的那一丁点同情,就这么被他折腾没了。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目,“要吃自己动手。” 戚继北闻言便不乐意了,“我刚刚抓鱼了的,我没有不动手——” “那你是想我动手伺候你么?” 容央闲闲地扫了他一眼,眼神透露着威胁。 “……不,我动手我动手,你歇着。” 衾嫆看这小两口,一个嘴硬心软,另一个呢还偏偏就能被吃得死死的。 她倒是替容央感到高兴,戚继北这种真的混起来连女孩子都不让步的混世魔王,在他面前居然从不翻脸,这也是真爱无疑了。 戚继北虽然别的不行,打打杂还是比较靠谱的,阿羽和书语处理鱼,他就帮忙串,动作又快又稳,直接取代了楚漓的位置。 然后,变成了他一个人串鱼,衾嫆抹佐料,楚漓负责烤了。 至于容央……就在旁边负责叫好和喊饿。 倒也是很和谐了。 不多时,香喷喷的烤鱼便烤好了,衾嫆要伸手去拿,楚漓忙伸手握着她手腕,“小心烫,我来吧。” 然后拿了湿帕子,将滚烫的棍子从火堆上拿下来,衾嫆忙拿了碟子递过去,他拿了匕首将鱼轻轻从烤棍上拨到碟子里。 衾嫆再撒一些特质的调料,然后再端给已经馋得不行了的容央。 “快吃吧,别你来王府,还饿坏了。” 她笑着望着容央。 容央笑嘻嘻地接过了,咬了一口,有些烫嘴,忙吹气,一旁戚继北看不下去了,抢过碟子。 “喂,我的!” 容央瞪他,戚继北也不和她计较,吹着还冒热气的烤鱼,嘀咕了句,“谁和你抢啊,我一大老爷们还会和自己媳妇儿抢口吃的不成?” 嘴上嘀咕着,但还不忘给容央剔除鱼刺,等没那么烫嘴了,再递还给她。 “吃吧。” 容央小声哼了下,脸微微泛红,眼里明明写着甜蜜和满意,嘴上却还要傲娇地哼一声,开心地接过了就吃。 吃了两口后,见戚继北伸长脖子等接下来的烤鱼,她忙拿手肘碰了碰他,“喏,一起吃,别抢我表妹的,她忙活半天了也饿。” 戚继北听她生怕他抢衾嫆吃的这口吻,不禁摸了摸鼻子,有种被拆穿了念头的窘迫来。 他还真是想抢衾嫆刚烤的那条来着,毕竟他饿得快,又在水里游了半晌,真的挺饿来着。“咳,没事,我吃几块点心和青菜垫垫肚子。” 他忙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然后拿起一旁烤好的青菜,皱了皱眉头,塞嘴里咀嚼起来。 戚继北喜欢吃肉,大概这个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 衾嫆不禁好笑,楚漓正低头细心地给她剔除鱼刺鱼骨,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看得人赏心悦目,她手托着腮,再看容央明明就是心疼戚继北要和他分享鱼,却偏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 瞬间有种体会,幸福的相处方式或许不一样,但幸福的感觉却是共通的。 就好比,楚漓对她好是看得出来,也默默做了很多的,但戚继北和容央这样欢喜冤家的相处,看似吵闹,实际上情比金坚。 容央会督促戚继北上进,故意凶他,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心疼他关心他;而戚继北会气她,有时候做事很不成熟,但对她的包容和喜爱又是藏不住的。 “好了,尝尝。” 楚漓将烤鱼切好,拿了筷子将装着鱼块的碟子一起递给她,见她却盯着那边已经共着一条鱼吵吵闹闹地吃起来的戚继北和容央,不禁抿了下唇角。 他以为衾嫆是羡慕他们那种外放的直接的相处方式,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含蓄内敛了。 衾嫆愣了下,回头瞧见他已经将鱼切块收拾好了,不禁莞尔,凑近了些,两人几乎是脑袋贴着脑袋的,她小声道,“你怎么这么细心呀,多麻烦啊。不用弄这么好的。” 楚漓见她明明很开心和受用,却又口是心非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可爱,便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尖。 也和她咬起耳朵来,低声像是动人的琴弦似的,“愿永远为你效力,娘子。” 衾嫆耳朵都烫了一下似的,嘴角却不住地上扬,好一会,笑得双眼中都有星星了。 “烦人,又说好听的哄我。” 不过,多说说她也不介意的,嗯。 楚漓一看看穿她的心思,低低笑了起来,继续烤鱼,温柔体贴地“伺候”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8自信,生母身世初觉疑 春花和陈恪的亲事就这么迅速被定下来了。 王府有喜事,这几日都很是热闹,春花待嫁,便开始和秋月一道绣嫁衣,衾嫆一下子缺了一个婢女,秋月又要帮春花绣嫁衣置办,一时间就小桃完全是空闲只需要伺候衾嫆的,于是,阿羽不得不也学着怎么伺候主子。 只是…… “哎呀,阿羽,这个水太烫了,王妃洗脸不能用这么烫的水,会烫伤脸的。” 小桃从阿羽手中接过铜盆,手一碰,烫得一哆嗦,忙和阿羽说道。 阿羽皱眉,不禁道,“我觉得还好啊,怎会烫伤?” 小桃不禁哭笑不得,“你可别又说习武之人没有这么娇贵,咱们王妃虽然也习武,可是一应用度,都精贵着呢,她生得这样美,伺候上更是要小心,不然有个什么闪失,多可惜啊……” 她将衾嫆的身子和脸看着比自己的命还要重。 阿羽沉默了。 她算是明白了一点,这个叫小桃的,真的是看王妃的脸长得好,才死心塌地的吧。 “知道了。” 好在衾嫆并非那么娇滴滴的女子,她甚至对楚漓的一些事都是自己来,不让婢女插手。至于她自己,就更好说了,梳妆打扮时,秋月还是会过来的,其余时候只小桃伺候也不是不够。 楚漓还说要不要再给她提两个婢女进屋伺候,被衾嫆拒绝了。 “我习惯她们几个伺候了,如果再提两个进来,等春花成完亲回来当值,瞧见自己的差事都让别人做了,这叫她和提上来的婢女都不好想。” 她抬手将头上的簪子取下,声音轻柔带着认真思考过的意思。 楚漓走到她身后,替她将耳环摘下来,动作比衾嫆的还要小心,像是怕他自己一个手不稳,将她耳朵弄伤了一样。 衾嫆也乐得被他“伺候”,望着镜中两人的脸,她嘴角翘起愉快的弧度。 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要是不用尔虞我诈,就更好了。 “顺妃的伤如何了?” 她忽然开口,自觉有些破坏气氛,耸了耸鼻子。 还是忍不住操心的。 “没大碍,楚唯也就是给她个教训,并没有大动干戈。” 顺妃是楚漓所有埋的眼线里最重要的一个,她如今将皇帝哄得团团转,又和楚漓里应外合将李妃送入冷宫。 如果她有个好歹,对楚漓损失还是不小的。 她总担心顺妃不受控制,届时,反成为楚漓的把柄。 楚漓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拢了下她的头发,用梳子轻轻给她梳理。 语气里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从容,“不必担心,顺妃不会背叛我。” 虽是知道他的意思,但衾嫆听着这话却挑了眉梢,故意抓他小尾巴似的,哼声道,“好呀,你怎么这般确定她不会背叛你?难不成——她对你有意思?” 前世,她和容惜甘为楚唯的棋子,便是因为有情。 但顺妃对楚漓,可没有呢。 没有归没有,她还是要故意挑挑错处,让他急的。 楚漓哪里不知道衾嫆这是故意的,但还是顺着她的话,故作紧张地解释了句,“你可别误会,她可是我父皇的妃子,我怎会和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我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她和李妃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自然和楚唯不会和平相处。为了报仇为了活命,她都必须同我一个阵营。这样,她对付李妃,我对付楚唯,她照样做她的宠妃,享受皇宫的荣华富贵。” 听了楚漓这般自信从容的解释,衾嫆明明心中还是对顺妃不大放心的,但出奇的,就这么点着头,被说服了。 她只是以女人的角度来看,那日在皇宫时,顺妃那个眼神,叫她觉得不是很自在。 当然,她也知道顺妃如今是宠妃,又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多少因为这些,担心楚漓耽于爱情而无心帮她复仇。 “我不怕别的,就怕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报仇心切,反而功亏一篑……” 如今的李妃虽说是大厦将倾,但也是个“将”字在前,就怕顺妃心中只有“倾”这个字,双眼看不到别的。 “无妨,还有师父在皇宫,她不敢轻举妄动。” 楚漓从后面轻轻拥着她,下巴轻轻搁在衾嫆发顶,声音温和,眼神却带着几分锋芒。 他和顺妃各取所需,并无利用亏欠,要说利用,顺妃何尝不是利用他的手进了皇宫,呼风唤雨? 所以说,如果她敢轻举妄动,他不会手下留情,自然,师父的手段会比他更狠。 说起他师父,衾嫆就忍不住,“你师父,到底是何人?他炼的丹当真有那么厉害……居然太医都查不出什么来?” 在她认识的人里,沈寄年的医术独一无二,方有这种鬼斧神工的本事,可那也是医术。但楚漓师父却是……炼丹? 总觉得那人十分神秘,每次衾嫆与之对视,都有些不太舒服。 对方的眼神太过锋利,且对她的不待见是看得出来的,就好像,她配不上楚漓,不是他能选中的徒弟媳妇人选。 衾嫆不说自己多优秀,但放眼整个上京,容貌挑不出第二个与她相较的,当然容颜易逝,她并不觉得长得美是多么值得炫耀骄傲的事。 不过,光是外形和家世,她和楚漓甚是相配的,甚至那些不懂楚漓的好的外人还总是议论她低嫁了。 她不是什么气量大的,对方是楚漓师父,是长者,她才敬几分,但总是被挑剔和蔑视的感觉也不是很舒服。 自然也没有多真诚的敬意了。 “师父他……从我记事起,他便神神秘秘的,一直在我身后保护我,教我武功……他说他是我外公的养子,算是我娘的义兄。” 还有这层关系? 衾嫆不禁对楚漓的生母和外祖好奇。 “你外公……我听说都过世了。” 柔妃的家世不高,据说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因为容色无双,被皇帝一眼看中,才入了宫。 楚漓闻言,叹了一声,面上也有些伤怀与疑惑,“我娘入冷宫后没多久,外祖一家便遭遇不幸。我对他们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但我总觉得我娘不像是普通小门小户闺秀。” 衾嫆一愣,“何以见得?” “因为我师父。” 楚漓将自己的疑惑告知衾嫆,“外祖不会武功,那么师父是何时被收养的,又是哪里学的本事?还有炼丹术,我每次问他,他都不肯正面回我。” 难不成,楚漓母妃的身世另有出处? “好了,不想这些,早些安置吧。” 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衾嫆掩面打了个呵欠,乖乖靠着他,懒洋洋地说道。 楚漓低头,对上她娇艳的小脸,抬手抚了下她柔嫩的脸蛋,“好——” 然后将人温柔地抱起,朝床边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9拉拢,孙若盈劝说曹宝珠 春闱结束了,考生都又紧张又期待地等待放榜日。 楚唯也是紧张。 不过董太师给他透了些底,说是有几个相中的考生,学问做得不错,有望中榜。 得了董太师的话,他便一门心思让幕僚去游说这些有望中榜的考生了,而董太师却是直接将他觉得可造之材收入门下。 这样,双重保证,这些人以后可以为惠王楚唯所用。 解决了文臣这边,亟待的便是武将了。 楚唯的人打听到那曹新因为不满戚继北一个毛头小子压在自己头上,近来没少鼓动交好的武将挑衅生事。 戚大将军不在京中,戚继北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后生,再可畏哪有这些浸淫军中多年的老将懂得多? 于是,戚继北近来着实劳累繁忙。 而曹新呢,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回去,结果戚继北这人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滑头,他直接一挑十地将那些不服气的老将给打趴下了,还是当着新兵蛋子的面,最后他大刀阔斧地要将这些人逐出军营,这些人哪里知道他这么油盐不进一点都不怕压力还反过来要将他们给赶走的? 顿时知晓利害了,忙求饶缓和关系。 而戚继北也不端着,直接就问他们,是谁挑拨他们做这么糊涂的事。 当下,将所有过失一笔勾销,直接算到那个鼓动他们的人头上。 他都这么说了,这些人自然是为了明哲保身,将曹新给出卖了。 当然,也有少数讲义气坚决不说的,但根本没用,两三个一起将曹新卖了,剩下几个含糊其辞不否认,再剩下的几个嘴硬的,戚继北直接不管他们,问都不问他们。 拎着一杆枪,便去找曹新了。 结果……曹新才能下地的伤,又加重了,直接卧床不起了。 对此,楚唯:“……” 眉头紧蹙,戚继北这般目中无人的做法,还能在军中树立威信么? 他忽然不担心城外军营会成为戚继北帮助楚漓的一股势力了。 就冲他这般三天撂下一个老将,五天寻事打一架的强盗行径,他有些不敢恭维。 但曹新此时对戚继北想必是恨之入骨了,新仇旧恨加上来,他觉着这把火也烧得是时候了。 其实不需要孙若盈自作主张找什么曹家小姐,他便能找曹新将人收为己用,只是她愿意折腾,他便给她这个机会—— 毕竟未来惠王妃,可不是当个摆设,乖乖待在后宅什么都不需要做的。 孙若盈却不知楚唯是这般想的,她斗志满满,只当楚唯这是需要她了,为了证明她孙若盈不输给任何贵女,甚至是能够助未来夫君平步青云的不二之人,她最近和曹家小姐曹宝珠走得很近,两人频繁地来往,知道的人不多,但仔细一打听,又不难知晓。 曹宝珠最近很是郁闷,她父亲被戚小将军杖打了三十军棍后,又被戚小将军打了,现在还不能下床。 而她也因为父亲被打这事,被从前的闺中好友疏离了。 毕竟,如今的戚继北,不仅是大将军独子,又是掌管城防营拥有实权的小将军,还是护国公的女婿,可谓是风光无限的身份。又因为行事一向横行无忌,没什么人敢招惹他。 但她爹不只招惹了,还惹得一身骚,现在好了,被打了,下不来床,成了笑话不说,她也被人取笑,都没有脸出门了。 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却难见。 那么这个时候还和她保持来往,甚至还为了宽慰她,登门带了礼物哄她开心,带了补药送她让她给她爹补身体的孙若盈,对曹宝珠而言,无疑就是这个雪中送炭的人了。 孙若盈在上京贵女圈子里风评极好,才华横溢,出身名门,又同惠王有着口头婚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的外祖父董太师是两朝元老,颇受器重,惠王都要礼让几分的人物,孙若盈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了。 曹宝珠不过是城防营中一名副将之女,并非是什么大官之女,还是个武将的女儿,难免被这些闺秀嫌弃一身武将家的粗俗气,不跟她玩。 现在出了这事,昔日好友都说她爹这次得罪了戚家,只怕是官职不保,都明里暗里疏远她。 这叫曹宝珠很是委屈,趴在床上哭了好几回。 孙若盈便是这个时候,隔几日就来探望她一回,或者带她出门散心,还送她诗词书卷。 一点都没有嫌弃她文采不行。 曹宝珠顿时对孙若盈心生好感,更加亲近,一口一个“若盈姐姐”长“若盈姐姐”短的,恨不得将孙若盈当做亲姐姐对待。 一来她现在的处境,孙若盈还和她往来,她自然亲厚她;二来,曹宝珠知道孙若盈身份高贵以后也会嫁得好,便想着巴结她,给自己以后的婚事也好做一番谋划。 对于曹宝珠这快要写在脸上的城府,孙若盈面上依旧温善得像个知心大姐姐安慰开导她,心里却是冷笑,看得门儿清了。 “宝珠啊,既然你将我当自家姐妹,那有一句话,我便说了。” 这一日,孙若盈又来探望曹宝珠,给她带了不少好东西,曹宝珠爱不释手地摸着首饰珠宝,好一会才叫婢女将这些收起来。 刚坐下,就见孙若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听了后,便笑道,“好姐姐,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吧,我听着呢。” 说着,给孙若盈倒茶。 孙若盈接过,却没有喝。 她看着杯中茶水的颜色,不禁暗自嫌弃,惠王亲自给她倒的茶可比这茶要好上不知多少了,也就曹宝珠将这样的陈茶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她掩下心头的嫌恶和不快,面上叹着气,压低声音,说道,“我听闻戚继北对你爹很是不满,他定要铲除异己的,恕我直言,你爹这次就算是养好了伤,回城防营也不是从前的风光景象了…… 你有没有想过劝说你爹,恳请皇上将他调到宫中当差?” 曹新已经拟了折子,就等能下床了,状告戚继北殴打同僚到皇上那呢。 她要借这个机会,让曹新向皇上求一道旨意去皇宫当差,这样,何愁不能在皇宫中安插惠王的人呢? 果然,曹宝珠被孙若盈一引导,眼睛都跟着一亮。 在宫中任职,总比城防营那种地方来得风光和舒坦,而且城防营中有戚继北坐镇,她爹这次将人得罪狠了,保不齐回去还要被报复的,何不进宫呢? 若盈姐姐应该不会害她,而且若盈姐姐见识比她足,她当即就被孙若盈说服了。 “好,若盈姐姐,谢谢你,我会和我爹说的。” 曹宝珠一想到,如果爹爹去宫中任职,以后自己的婚事或许…… 面上就跃然了几分激动之情,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孙若盈的双手。 孙若盈表情僵了一瞬,却从容自若地笑了笑。 等从曹府离开,上了马车后,孙若盈脸上姐妹情深的温柔便褪了。 她用帕子狠狠地擦拭了几遍自己的手,而后才冷着脸将帕子丢了。 “回府。” 眼里却闪烁着得意,看吧,她出马,便替惠王解决了这么一桩要事,他定然很高兴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0调任,被岳父提醒 放榜前日。 朝堂上。 曹新拖着还未养好的伤,老泪纵横地状告了戚小将军在城防营中无法无天,殴打同僚,并说自己不敢回城防营了,求皇上另给个差事,他愿意保护皇上安危进宫当个侍卫,都不想回城防营和戚小将军共事了。 他一说完,皇帝脸色不大好看地看向那边还站得笔直,闻言嘴角咧着的戚继北,没好气地甩了下袖子,呵斥道,“戚小将军,你怎么回事?曹副将可是你爹的旧部,怎能殴打长辈呢!” 虽说是呵斥,但他语气没有多少苛责,这叫曹新咬了咬唇。 不过也正常,戚继北他爹如今还在镇守边关,如果皇帝对戚大将军唯一的儿子多有苛责,岂不是叫外边保家卫国的戚大将军不能安心?皇帝年纪大了,愈发懦弱昏聩了。 唯恐自己的那些老臣重臣们有了二心。 戚继北出列,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着皇帝的问责,“皇上,臣可没有殴打同僚——首先,曹副将是微臣的下属,这同僚之说在军营中可没有这个说法;其次,曹副将自己都说了在军营待了十多年,怎么还会犯排挤新上司,滥用权力刑罚新兵的错?就是臣的父亲在这,臣也要打曹副将,不为别的,军中是个讲纪律不讲辈分和资历的地方。错了,就要受罚,受罚了还不服的,那就继续打,打到服为止—— 就好比边界那些不死心来犯的小国,打怕了,也就老实本分了。” 此言一出,文臣皆是一脸无言以对摇头的样子,武将……也很是一言难尽地看着明目张胆放横的戚继北。 这小子,还真是,这个时候了不知道见好就收服个软,反而说没打错? 没看到曹新的脸都青了么? 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一言难尽起来,他还等着戚继北认个错给个台阶让他下了,这事就按曹新说的,换个职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 结果这臭小子,简直就是牛脾气!比他爹年轻时候混多了。 楚唯这时候便出面了。 他拱手,嗓音清朗,口齿清晰,“父皇,戚小将军贵为一军主将,是有权处置下属——但他行事过于横行无忌,出手太狠,这般,只怕是久了难免会让人误会。至于曹副将,有功有过,如今这般年纪还要被戚小将军当众折辱,若是父皇不给予些许体恤,传出去那些军中老将只怕要心寒。父皇仁慈,不若将曹副将调离城防营,另谋职位。” 这番话,中间那部分叫皇帝脸色阴沉了下去,但最后那句,不痛不痒的,就是让皇帝同意曹新的请求罢了。 不过是口头上一句话的事,皇帝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的,便点头,摆手,“那就曹新调到皇宫禁卫军,当个副统领吧。” 副统领的身份,没有升也没有贬,但皇宫和城防营,到底是不一样的两个地方。 所以说,实际上,曹新算是换了个美差。 只是,保护皇上安危很是要紧,这个职位也就相应来说更需要小心谨慎。 曹新闻言,喜极而泣地叩首谢恩。 直叫皇帝心情好转不少。 戚继北翻了个白眼,对于曹新这种只会混日子投机取巧的家伙,能滚出城防营,他是最乐见的。 但调去禁卫军当副统领? 这又是什么鬼的操作。 不过皇帝的命令,他虽然心下不太满意,却也不能表露出来。 等散朝时,容敬步子快了些,故意赶超了戚继北,等后者笑嘻嘻的和个没事人一样上前问安时,他方才懒洋洋地回眸看了他一眼。 “央儿可还好?” 戚继北闻言,立马正儿八经地回着话,“好,好得很,能吃能睡还会骂人,中气十足,一点毛病都没有!” 容敬:“……” 实在是听不出这是什么好话。 但他也知道戚继北这个德行,估计只有容央欺负他的份了。 想着,容敬等人都散了,只剩下翁婿二人慢悠悠跟散步似的在官道上走时,容敬才低声提醒了戚继北一句—— “小心曹新。” 他没头没尾地四个字,叫戚继北一愣,正想着容央也念叨想家了要不要回去就带容央回娘家的他,好一会才摸了摸鼻子。 “小婿知道,他就是个小人!” 还好,虽然马虎,但却不是全然没有心眼的。 容敬颔首,神色缓和些,“你啊,太冲动了些。” 那曹新是个什么德行,不需要戚继北说,方才那一番又是哭又是卖惨的行径就可以看出来了,哪里有半分武将该有的磊落正气? 净会了一些文臣的弯弯道道,恶心人。 “岳父,小婿实在是忍不了,曹新在军营里散播小婿的流言,平日里总是使小绊子,忍了几回后,他得寸进尺,这才拖出去打了军棍的……再说了,三十又不会要他命,一个大老爷们的,还哭啼啼的,丢不丢人……” 戚继北是和戚大将军一起,一拳一脚打出一片天地的武夫,他光明磊落之余又滑头鬼精灵,叫人是又爱又恨,但别说,还真是就需要这种有勇有谋,出其不意的将军带领。 所以他打了几次胜仗后,哪怕年纪还轻,皇上俨然将他当做第二个戚大将军来培养了。 容敬却担心戚继北这个凡事冲动的性子会惹祸,便耐着性子提醒他,“你须知,不是你能打便能得皇上圣心的。曹新这样的小人,进了宫后,便多的是机会讨好皇上,只要给他机会,让他给你穿小鞋,你啊,就当心被他坑害吧。” 戚继北挑眉,觉得岳父这话也没错,便挠了挠后脑勺,眉心一竖,很是暴躁的样子。 “烦死了,不行我套个麻袋将他打残了,看他还怎么当值……” 这是气话,容敬瞪他一眼。 “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了,做任何事,冲动之前可别忘了央儿。你多和端王学着点吧,姣姣比央儿聪明,但端王却还是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你若还这么横冲直撞不计后果,央儿跟着你,就是要吃苦的。” 这倒不是假话,容敬知道戚继北心肠是好的,打的也是罪有应得的恶人,但有时候教训惩治恶人,并非要这般直接和暴力。 他希望戚继北能学会换更温和却更有用的法子。 好一会,戚继北沉默着点了点头。 “岳父放心,我会保护好阿央的。” 他小时候鲁莽打架受伤了,容央一边生气说他不该,一边却给他上药。现在他长大了,不是那个只会打架然后要她提心吊胆帮他上药的小孩子了。 见他听懂了,容敬点点头,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笑道,“有空带她回来住住吧,她母亲很想她——告诉她,她啊,要当姐姐了。” 当姐姐? 戚继北激动地差点叫出来,“什么?啊,恭喜恭喜岳父,啊,厉害啊岳父大人!这比我快啊……” 原本很乐呵呵的容敬:“……” 没好气地瞪了眼说话没个正行的戚继北,锤了他一下,“行了,少贫嘴,明儿就带她回门,听到没?” “知道了知道了,嘿嘿,正好,阿央说将军府的饭菜没有护国公府的好吃,一会我就带她回去蹭午饭,岳父,我先走一步,回家带她了哈!” 容敬:“……” 他儿子/闺女一定不能是这么个东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1冷宫,楚唯猜出关联 冷宫。 “皇儿呢?皇儿今天还没进宫看本宫么?” 李妃这两天总算是恢复了些精气神,没再嚷着闹鬼了,但因为郁气结心,多少还是伤了根本,憔悴不少。 外头下了一场雨,御花园的梨花谢了,直飘进了冷宫的院子。 嬷嬷扶了李妃出来院子里散步,李妃呆呆地望着满地的梨花,又抬头看向高高的冷宫宫墙外,抬手,接住了一片梨花。 她都快不记得自己进冷宫时是哪一日了,但依稀记得那时候满宫还是冬日,有些冷,除了梅花,都没怎么开过别的花。 但现在,梨花都谢了。 这是三月末了啊。 但她来了这么久,楚唯从没来看望过她。 “娘娘,殿下他,近日实在是太忙了,春闱刚过,他抽不开身的……”嬷嬷知道李妃身子骨才好些,受不得刺激,这几日才睡了几个安稳觉,也肯吃饭了,不歇斯底里了,便温声一个劲儿地宽慰她,替楚唯说着话,“娘娘忍耐些吧,殿下也在努力想法子将娘娘接出去呢。” 她说着,裹了裹李妃身上的披风,担心她见了风更加不舒服。 李妃目光有些灰暗,闻言,极细微的波动了下后,便继续呆滞地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际。 “嬷嬷,梨花都谢了。” 嬷嬷不明所以,“娘娘?” “呵,罢了。回屋吧。” 李妃看了眼这斑驳老旧的院落,长达十日被噩梦纠缠,她现在动不动就困顿倦怠,她觉着,自己的身子大概是好不了了。 但总归是不甘心的。 是不是进了这冷宫的女人,都幻想着自己可以出去? 从前李妃觉得,她和德妃不一样,德妃进来时,成王已败,自身难保。 她进来时,她的皇儿惠王依旧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只要她忍耐几日,便能出去。 可是她都记不得多久了,醒来依旧是这个不见天日的冷宫,无人问津。 她就不确定了。 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也能出去了。 毕竟,皇上已经厌极了她。 她的儿子,如果像她…… 那她应该一时半会都出不去了。 为了安抚皇上,为了让帝心大悦,也不会忤逆皇上的意思。 李妃有气无力地被嬷嬷搀扶着坐在贵妃椅上,她微微合着眼,似乎要睡过去。 嬷嬷忙给她又拿了一件毯子盖上。 然后命小太监去将煎好的药端过来。 嬷嬷看了眼安静的李妃,不禁叹了一声,这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所以娘娘这几日不仅睡得好了,人也安分了,不像是最初那会总是闹。 但她说不出哪里不对,总觉得殿下莫不是怕娘娘搅乱了他计划才在药里特意叮嘱加了安神的药材? 不过,转念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殿下这不是见娘娘好些时日都没能睡一个好觉,被噩梦缠身,孝顺体贴,才这么安排的么? 李妃像个木偶一样,被嬷嬷扶着喝了药,她忍着苦涩,将药喝完,又吃了口蜜饯,便又被搀扶着,到床边,慢悠悠地爬上了床。 躺下,没一会,便安然地睡着。 另一头,惠王府。 暗卫汇报着宫中的情况,自然也没有落过冷宫李妃的情形。 “娘娘喝了药,睡下了。” 楚唯闻言,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顿住,淡淡地“嗯”了声。 眼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储秀宫呢。” 他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表情淡淡地问起。 暗卫回禀着,“储秀宫中一切正常,顺妃因为伤了腿,这些时日并没有出门,皇上倒是去探望了几次。还带了那位道长。” 道长? 楚唯挑眉,将手中的书一合。 不知为何,他觉着,这皇宫中看似最没有疑点的道长,反倒是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因为,这人被父皇敬若神明,出现的时机,却偏偏是楚漓重新被父皇看重时。 不对,应该说,自从那次救驾,回到皇宫中的,除了楚漓,便是这个神秘的道长了。 尽管他派人去查了那么久,跟踪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这人和楚漓有什么联络,但这正常么? 他尚且忍不住要拉拢这名道长,楚漓居然能一次也不见? 这是该和自己相争的样子么? 除非—— 他认识这道长呢? 想到这种可能,楚唯眉心便拧起一道沟壑。 他抬手曲起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在桌面上,同时闭上了眼,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名字—— 楚漓,皇帝,道长,顺妃。 这几个,很难让人掌控的人。 一如他们之间叫人莫测的联系一般,叫楚唯心中很是不安。 但很快,他又似乎抓住了什么。 比如,顺妃一介小吏之女,如何能坐上宠妃的位置后,有胆量对付他母妃? 那个孩子,真的是他母妃弄没的么?不,他知道母妃没说谎,她做了不会隐瞒他。 那么,能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当做筹码的女人,能有多柔弱?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太过违和。 “去,查一下顺妃入宫前和什么人来往,有关顺妃一切的过往都要事无巨细地查出来。” 顺妃是牵扯父皇,让母妃失宠的一步棋,但她背后不可能没有高人指点。 小门小户教导出来的女人,哪有这么厉害的心机手段? 且她既然不要孩子,那就是说,她进宫,只为了对付母妃? 那么,那个道长呢?很容易猜测,他是做什么的?他炼丹后,让父皇对他百依百顺,甚至将楚漓都给弄回朝堂上,然后便是那奇怪的不能同房的丹药,以及,母妃和父皇为何忽然就胡来了后,父皇吐血? 如果道长和顺妃是一伙的,那…… 他们的收益是什么呢? 没有皇嗣,没有官职,只是荣华富贵的话,倒不需要对付母妃,只需要巴结便是了。 毕竟,之前母妃是有意拉拢顺妃的,只是反过来被顺妃算计了。 除非—— 他们都是楚漓的人。 这是个可怕的猜测,却一瞬间,叫楚唯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如果一开始就是楚漓的阴谋呢? 他谋算了那场刺杀,使苦肉计救驾,成功得到了父皇的重视,又将这名道长引荐给了父皇,然后,道长和顺妃都在皇宫中,前者会炼丹药,后者能魅惑君心。 成功将母妃挤走,将父皇拿捏住…… 楚唯一瞬站起来,眸子里满是阴鸷郁色。 好一个楚漓! 他竟是大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2喜讯,老夫人抱孙心切 春闱放榜那天。 榜前,大半考生落泪落榜,而上榜的也是喜忧参半—— 毕竟,状元也就一个,而前三才是每年必争的好名次。 至于其他的,又做不了什么官,得不到什么赏识。 比起从前榜下捉婿的热闹,今年却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了:董太师和护国公皆收门生。 从前二人也是收的,但董太师是一国儒士,他的门槛很高,几乎很少有书生能拜在他门下,而能在他门下的,最后都是朝中有一席之地的文官了。 这般,当太师府透露出要收门生的消息后,太师府前便是门庭若市。 孙若盈好几回出门,都会被追捧着,不好意思离去。 而拜在容敬门下的,少是少,容敬却觉得,都是些有风骨,又不是死读书一根筋之辈。 他其实就是想给惠王和董太师不痛快罢了,并没有真的要教导什么学生。 但真的看到这些满面仰慕崇拜的年轻人眼中渴望干净的神色时,容敬又难得的,没有敷衍,给他们简单讲了下他读的书,让他们有不懂的东西可以都来问他。 当然了,他这个老师,很忙的,不是什么人生大惑,就最好不要打扰他了。 容敬最近忙么? 还挺忙的。 忙着开心啊。 容夫人居然有孕了。 容老夫人听说后,高兴得在佛堂里念了几天的经文祈福,整个人精气神好得不得了,当真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戚继北和容央一起回来小住,就更叫老人家感到高兴了。 容央听戚继北说自己母亲又怀上时,表情是极为不可思议的,随后便是狂喜。 她要做姐姐了? 啊啊啊—— 她以后都不用羡慕衾嫆有个可爱的弟弟了! 容玉带着小女儿来探望老夫人,听闻后,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走路都还不稳呢,就来到容夫人跟前,惊讶地指着她的肚子。 “弟,弟弟。” 她才一岁多,刚会说话,口齿不清地喊着“弟弟”。 “哟,都说小孩儿的眼是最看得清的,小丫头说是弟弟,这没准啊,还真是个男孩儿!只不过啊,这可不是你弟弟,丫头,要喊堂叔!”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出声来。 容老夫人虽说疼惜孙女,但她膝下没有孙子,到底是盼一个孙儿孙女成双,一个“好”字的。 再说了,偌大的一个护国公府,总要后继有人吧。 这也是容老夫人有时会烦忧的地方,她儿子容敬膝下,没有一个儿子。 现在好了,夫妻二人和好了,又蜜里调油,这么快便怀上了,就算这一胎不是儿子,两夫妻正值壮年,只要努力,哪里愁不会有儿子? 容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容夫人听了容玉闺女这话,也高兴得拿了点心喂小丫头。 容玉在一旁好笑道,“祖母,大伯母这肚子里啊,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瞧着啊,你们都欢喜的!” 容央听了也笑嘻嘻地接着,“是啊,最好先生个妹妹,哎哟,我这么大了还没抱过弟弟妹妹呢,然后呢再生一个弟弟,让戚继北带他学武功——” “可别是带他掏鸟窝捣蛋吧。”容敬在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 戚继北立即咳嗽,“别,岳父,那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小婿现在不掏鸟窝了……” 这话一出口,满屋子都跟着笑起来。 其乐融融的。 容央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呆子!可离我弟弟远点吧,万一带得我弟弟也变成你这样,就完了。” 被她毫不客气地埋汰,戚继北忙嘟囔了一句,“那哪能啊,我带他学武功,当大英雄!” 容夫人笑一声,扫了眼容央,眼神示意她给戚继北留点颜面。 然后道,“是不是弟弟都说不好呢,你们啊,就爱瞎凑热闹。” 容老夫人笑呵呵,“热闹好啊,要是央丫头也有动静,这护国公府啊,就更热闹了。我这个老太婆啊,就又能抱孙子,又能抱重孙咯!” 这话说完,众人莫不是齐齐朝容央看去,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炙热期待。 容央:“……” 她愣怔了好一会后,才羞臊地捂着脸,跺了跺脚,“哎呀,祖母,您,您怎么能这样打趣孙女呢!” 见她羞成这样,容老夫人捏着帕子捂着嘴,乐不可支。 容夫人原本也觉着臊得慌,毕竟长女都嫁人了,她这个时候怀上孩子,要是真的和女儿一块怀上…… 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 但见小两口感情好,容央又这么一脸的娇羞,容夫人忽然又有些期待,是啊,孩子都嫁出去两个月了,如果快的话,应该这会儿,已经有动静了? 想着,她都没忍住地,将视线落在容央的肚子上。 容央瞧见这炙热的来自亲娘的视线,不禁躲到戚继北身后,干脆将自己的肚子藏好,连同她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容玉笑出声来,美目柔柔的,“好了,央儿难得害羞,祖母、大伯母可别吓着她。” 容央从戚继北身后附和着接道,“就是就是,再打趣,我以后就不回娘家了!” 这话说的,容敬眉毛一竖,“还威胁爹娘和祖母了?” 容央没接话,吐了吐舌头,她可不敢和她爹吵嘴,吵不过的。 “哈哈,祖母,岳父,岳母,堂姐,你们放心,放心,要真有了好消息啊,我铁定带容央回来报喜!”戚继北这时候,笑嘻嘻地开口。 然后,就被容央瞪了一眼,附赠的,踢了一脚。 “嗷——”戚继北怨念地回头看着自家媳妇儿,他说错什么了么?没有啊! 小两口这番相处,叫一家子都跟着笑起来。 莫不是欣慰高兴。 容夫人因为怀了身孕,有些嗜睡,坐了会便有些累了,容敬不假于人手地扶着她回屋休息。 留下几个晚辈陪着容老夫人。 容玉真心感叹了一声,“大伯和大伯母感情真好。” 容央瞧见了,也是很高兴,“可不是么,看着比咱们这些年轻人还要蜜里调油的……” 容老夫人闻言,促狭道,“哪有你们甜?不过这样很好了,等改明儿你和姣姣有了身孕,搬来国公府养养,我和你母亲啊,都是过来人,刚好照顾你们姐妹俩。当然了,如果都撞上了日子,呵呵,那老婆子我就三喜临门了!” 老夫人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又是孙子又是重外孙子,整个人嘴巴都合不拢地笑了。 容央:“……” 光是想想,我就有些害怕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3被查,提前动手逼他跳墙 “主子,顺妃……那人从前的那个小厮不见了。” 书语敲门进了书房,对正在处理没有批阅完的公文,拱手,压低声音说了句。 不见了? 楚漓眉梢一凝。 “给顺妃传消息,还有,顺妃的娘家那边,打点好。” 书语闻言,立即拱手应下,“是。” 随后又欲言又止地望着楚漓。 楚漓抬眸,“说。” “主子……既然顺妃这条线被查出来,只怕……先生也要暴露了。” 他口中的“先生”指的楚漓的师父。 楚漓听了,面上微微带了些阴郁,但很快便化作一缕轻笑。 “也好,那就正面和他较量吧。” 他眼里似清泉又似古井,在清澈和幽深之间转换着。 瞳孔中,有火焰跳跃其间。 不知为何,听了他这话,原先还担忧的书语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他寡淡的脸上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来,“是!那属下安排下。” 楚漓淡淡颔首,“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大家都不要松散了。至于宫里,都传下话让小心些。” 说着,他忽然又眯着眼笑了下,“顺妃想来对我一直阻挠她报仇很是不满,这样——告诉她,可以动手了。” 于是,当夜,在储秀宫中喝着补药的顺妃,听到春晓带来的这句话时,药直接洒了出来。 随后,面上是几分激动若狂的喜色来—— “可以动手了?可以动手了……哈哈,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许久之后,她仰脖子,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面上一改连日来的阴郁柔弱,满是快意。 李妃啊李妃,这下,我看你还怎么逃! 与此同时,炼丹炉前的男人睁开眼,身后之人恭恭敬敬地转达了楚漓的话。 男人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急促的笑来。 “很好,告诉他,老夫早就准备好了,让他不必担心宫中。” 风雨欲来。 楚漓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天色,面沉如水。 好一会,不知何时醒了的衾嫆,下了床,拿了一件披风从后面抖开了,给他披上。 “相公,睡不着?” 楚漓回过神,转身,握着衾嫆温热的手,面上满是温柔,“嗯,吵醒你了?” “没有。” 衾嫆摇头,然后嗓音很轻地说着,“是我看你今晚心神不宁,有些担心。” 楚漓还没将自己提前行动的计划告诉衾嫆,不是要隐瞒她,而是他自己都没理清楚该从何处下手。 又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除掉楚唯。 但他见衾嫆因为发现自己心神不宁就睡不好,心下愧疚,便将书房中同书语的交代和盘托出。 包括顺妃被调查一事。 “看来,楚唯已经猜出来你在皇宫中埋下的眼线了。” 衾嫆对此并不吃惊,毕竟,埋得再好的眼线,也是会被发现的,更何况,顺妃还是心急暴露了。 她也知道,楚漓担心什么。 “不怕,这一世,我们比他占据太多先机。”衾嫆握住楚漓的手,面上带着自信而从容的笑,“宫中既在你掌控之下,又何惧其他?至于以什么名义出师——” 她蓦地,笑容泛冷,“曹新都被他安排进去了,不如,咱们加把火,看楚唯会不会,狗急跳墙?” 话音一落,楚漓神色一震。 好一会,他低低笑了起来。 拥着她,“知我者,姣姣也。” 他便是有此意,只是,一时有些拿不定这般做该不该。 却没想到,她也想到了这上面来。 该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错啦,这叫‘夫唱妇随’。” 衾嫆却仰着脸,娇俏地望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脸,笑道。 “呵呵。” 楚漓终是被她逗笑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该睡了,我其实好困的。” 见他总算有了点笑容,衾嫆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撒娇地抱着他的手臂,软软地说着。 “好。” 楚漓闻言,哪里还会想其他的? 立即拥着她,回到了床上,夫妻二人便躺下睡觉了。 次日。 “顺妃娘娘,顺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不能进去!这里是冷宫,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得擅闯动用死刑!” 李嬷嬷见顺妃坐着步撵被几个宫人抬进来,然后被扶着坐在椅子上,而鱼跃而进的太监还要宫女,来势汹汹的样子,她吓得立马丢下了手中的托盘,作势去拦他们。 但顺妃清秀温静的脸上只是露出一个淡淡嘲讽的笑容,随后朝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李嬷嬷架在一旁不得动弹。 至于屋内一个想要出去叫人的宫女,直接被春晓一下卸掉了下巴和手,说不出话地被按着跪在地上。 床上的李妃,还没来得及服用今天的汤药,就见到顺妃闯进来,将她殿内的人都给擒住的一幕。 她赫然吸了一口气,意识到,她梦里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就像是当初她对待德妃那样,顺妃也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扬地来和自己这个手下败将耀武扬威来了。 “别来无恙啊贵妃姐姐?” 顺妃像是小女孩似的,温软又腼腆地唤了一声“贵妃姐姐”,随后在李妃难看的脸色下,忧愁地叹气摇头。 “才这些时日不见,姐姐怎的就这般憔悴衰老?你是不是都不敢照镜子的?” 她说着,看了眼自己手边的一名宫女,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上前,拿了一面铜镜。 对着李妃的脸。 李妃最近……的确是不敢照镜子,因为被噩梦缠身,形容枯槁,瘦得脸都脱相了,好不容易睡了几日安稳觉,才将养起来两分气色,但青丝生白发,眼尾生褶,面容说不出的憔悴和沧桑。 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贵妃了。 这声贵妃,也恍惚是前世的称谓了。 李妃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吓得捂着脸,叫了一声。 “拿走,拿走!” 她嗓音有些喑哑,说不出的难听。 顺妃瞧着,听着,整个人都愉悦无比。 “哎,姐姐这又是何苦,明明生了个顶顶优秀的惠王,合该是在皇宫中享清福的,却偏偏,落得冷宫中度日的下场,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贱人!你出去!本宫还轮不到你奚落!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本宫面前耀武扬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4仇怨,顺妃吐露深仇大恨 “姐姐别生气啊,本宫才刚来,李妃就赶人,这可说不过去了。” 顺妃腿伤还没好,她低头瞥了眼自己还敷着药的左腿,眼底一抹冷鸷划过。 李妃冷静了下来,她和德妃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她心气高也能忍,不至于这么一下就击垮了她。 “顺妃,本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本宫?” 她索性不去看面前的镜子,目光带着血色地看向顺妃,嗓音沙哑地问道。 她始终想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上位,像顺妃这般,没有强大的娘家,又没有皇嗣傍身的小小宠妃,为何要将她这个贵妃拉下来?她们之间并没有利益纠纷……除非,有仇。 有仇么? 李妃对付的人,多已经死了,顺妃这个年纪,她实在是不记得和她有什么仇怨。 所以,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 像她当初来冷宫奚落惩戒德妃,是因为德妃多年给她找不痛快,所以她要落井下石。 但顺妃,却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收拾,甚至她都纡尊降贵地要拉拢她了,这女人却宁肯用一个孩子也要来坑害自己,这得多狠的心肠,多深刻的仇恨,才会这么舍得? 这不是简单的要打压,这是,宁损己八百也要杀敌一千,玉石俱焚的决心。 是以,李妃清醒时,不得不怀疑,顺妃从一开始进宫,目的就是为了向她寻仇的。 什么都解释得通,唯独这个仇什么时结下的,李妃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她甚至觉得,顺妃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所以她不禁道,“本宫与你的家世相差甚多,年岁也相差不小,缘何会与你有仇?莫不是你被有心人利用,误会了本宫……” 见李妃这个时候了,还这般道貌岸然,试图麻痹自己,顺妃不禁长长地冷笑起来。 她手指攥紧,握着拳头,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叫她理智,不至于被仇恨蚕食掉最后的冷静。 “误会?高高在上的贵妃,一个小小的命令就能叫卑贱的奴才们,丢了性命,自然是不觉得自己的对手会是我这般,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美人了。” 就在李妃愣怔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时,顺妃抬手,让除了春晓之外的宫人都退出去。 “将门守着,对了,惠王留下的那个暗卫,杀了吧。” 她用长长的护甲轻轻摩挲着自己上翘的眼尾,红唇一勾,是一个残忍冷血的笑,而她成功看到,李妃那面上的冷静也因为她这个命令而被碾碎。 楚唯留下的暗卫,竟是被顺妃知晓了! 那名暗卫倒是想这个时候立马逃,却被一名看着白净的太监抬手,从手腕上的箭弩飞出的淬了毒的短箭射中后背,直接从半空坠落,摔在地上,一滩血便从暗卫身体内蔓延到地面上。 李嬷嬷看到这一幕,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而她的尖叫,也提醒着李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脸色煞白,但门被关上了,顺妃的人把守在门外,李嬷嬷和宫女们被塞住嘴巴,押着臂膀,动弹不得。 李妃这时候,才真正地感到了,危险带来的恐惧。 这个女人,竟然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杀了皇儿留下的暗卫,她,她这是要鱼死网破不成?! “你,你想做什么?顺妃,顺妃……本宫警告你,就算皇上厌弃了本宫,可本宫依旧是惠王的母妃,只要惠王登基,你谋害他母妃……你以为你还能活么?” 她拼命地往床角缩,因为春晓已经扶着顺妃到了她床边。 就算是一瘸一拐,顺妃面上的笑容也没有半分的减损。 她在开心,她眼里癫狂的激动和兴奋,李妃太清楚说明什么了。 当初她看到柔妃,德妃落魄和死时,也是这般的。 几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和恐惧,叫一向眼高于顶的李妃,也不得不眼中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来。 她的害怕,落在顺妃的眼中,便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她甚至都不觉得腿疼了,她心中那烧得快要将她整个人从内到外焚尽毁灭的仇恨的火焰,一瞬得到了纾解的突破口。 “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会记得,在你这高高在上顺风顺水的几十年里,你随口一声的‘拖下去’,要了多少人的命,又毁了多少人一生的幸福!” 倏然,顺妃坐在了床边,她长长的护甲,尖利地朝李妃划过去,李妃想要推开她躲闪,却被春晓一只手就擒住了胳膊,然后春晓眼都不眨一下地,将李妃的手折断。 “咔嚓”一声后,李妃痛得凄厉地叫出声来,门外的李嬷嬷只能无助地呜咽,无能为力。 而顺妃,欣赏着李妃痛苦的狰狞的神色,眼中猩红,带着血泪似的光彩。 “你不记得了,可我,我记得,这三年的每一个日夜,每一个时辰,每一次呼吸,我都记得,那痛到身体都麻木,心口却还是流血的滋味你一定没尝过……” “唔……本宫,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妃被折断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只能任由顺妃的护甲划在她脸上,眼尾被划破了一个口子,流出血珠,像是眼泪一样,缓缓滴落。 她白着脸,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一句话来,试图让顺妃冷静些。 但顺妃无比清醒,她的护甲划破了李妃的眼尾后,缓缓朝她的眼睛游走,欣赏着李妃恐惧的眼神,然后灿然一笑。 无端的瘆人的笑容。 “三年前,你回李家省亲时,途经一处,一个少年为了救站在路边的稚子,冲撞了贵妃省亲的队伍……呵呵呵,高高在上的贵妃,觉得晦气,便下令将少年拖到弄堂里处置……” 说着,顺妃眼中有泪凝结,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这段话都像是要她的命一般的艰涩。 但她厉声补充着—— “你让人打得他吐血,还不肯给个痛快,他浑身的骨头都裂了……都裂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像是一滩软泥般地倒在又脏又臭的弄堂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都来不及和我说句话,便死了……” 说着,顺妃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一抹诡异的红。 她眼底猩红,看着愣怔的李妃,眼神满是憎恨。 “从那时,死的除了少年,还有我——李妃,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为了报仇,向你索命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5雪恨,终是变成了这般 “从那时,死的除了少年,还有我——李妃,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为了报仇,向你索命啊……” 最后一句,顺妃身子往前倾,凑近了李妃,用护甲夹着李妃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声音就像是索命的恶鬼,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李妃打了个寒噤,她看着顺妃的眼睛,止不住地身体开始发抖。 说实话,就算顺妃将两人之间的仇怨说得这么清楚了,李妃还是没记起来。 三年前的贵妃省亲,她有些印象,可至于杀了个挡了道的少年这事,这或许是她随口的命令,但她着实记不起来了。 却没想到,顺妃记着。 她记得清清楚楚,为了那个死了的少年,进宫,争宠,设计,陷害她。 居然都只是为了给那个在李妃这都没有面容和姓名的少年报仇。 “可,可谁叫他多管闲事,要出来救什么稚子呢?” 李妃不知道怎么了,鬼迷心窍似的,就将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是的,在她看来,贵妃省亲,挡路的不吉利的刁民,杀了便杀了。 她没错,她是皇族,她为何有错? 是那少年自己多管闲事,烂好心就要付出代价。 顺妃一愕,随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身上的环佩叮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笑得有些癫狂,眼角却满是猩红,眼底满是恨意。 她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李妃的脸上。 很是响亮的一霸占,且顺妃戴着长长的护甲,这一巴掌,直接刮伤了李妃的脸颊。 李妃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可是手折断了,她痛得耳鸣了下。 只觉得屈辱。 她堂堂贵妃,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死在弄堂里不知姓名的刁民的亲眷,给这般打脸。 似乎看穿她的屈辱,顺妃冷笑道,“怎么样,现在体会到了,草菅人命,被人高高在上践踏的滋味了么?” “你眼中如草芥的刁民,他是我最爱的人啊……如果不是你,我和他现在已经成亲了,有了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是你毁了我的幸福,毁掉了我的善良天真——你不是自诩高傲无上么?那我就将你从贵妃的位子上拉下来! 你不是雍容华贵堪比国母么?那我让你成为后宫的笑话,祸乱宫闱害得皇上吐血不能人道——怎么样?这被人当娼妇背后取笑辱骂的滋味好受吧!” 眼见着李妃的眼越来越红,被羞辱得气息都不稳,顺妃格外舒畅。 “你看看你,现在的你,冷宫弃妇,苟延残喘,又老又丑,别说皇上了,就是你的好儿子惠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呢。” 顺妃强迫李妃抬起头来,然后将镜子举到她面前,逼迫李妃看着镜子里头发乱了,鬓角白了,脸上破了口子的尊容。 李妃叫了一声,直接气昏了过去。 顺妃冷淡地觑了眼。 “哼,不过如此。” 她起身,春晓立马伸手去扶,她却甩手拂开了春晓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门外不知道里头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李嬷嬷。 不禁嘴角勾了勾。 “这个刁奴,我认得。” 她像是一个天真的少女似的,笑着指着李嬷嬷,嘴角的笑容那么清秀温婉,但是下一瞬,便被嗜血的冷酷取代。 “剁了吧,喂狗。” 只五个字,便叫李嬷嬷骤然睁大了眸子,惊恐在她眼中无限放大,但她开不了口求情,也没有人会理会她的恐惧和求饶。 太监抖了下肩膀,却还是“喏”了一声,拉着李嬷嬷下去处置了。 看着被拉走的李嬷嬷,无助地被拖到角落直到看不到。 顺妃眼角湿润,她抬手,抹到了一手的泪。 表哥,当初,你被拖走时,是不是就是这样无助的害怕的神态? 那些人一定和我一样,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地对待你,对不对? 表哥,对不起,我终是成为了那些害死你的恶魔中的一员。 我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你看,我总算为你报仇了。 “我太累了。” 春晓听见身前瘦弱的女子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了一声。 随后,便又转过身,所有的疲倦和脆弱都被隐匿到了她眼底深处,不叫人窥见半分。 “弄醒她。” 她等不及了,她不想这么等着了。 原本想要让李妃亲眼看着她儿子当不上皇帝,落败的那一日,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这般折磨固然好,但她想先过过瘾。 “啊——” “贱人——你不得好死——” 凄厉的惨叫声在冷宫又一次上演着,李妃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和德妃死时一模一样的话。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德妃的昨天,便是她的今天。 最后,顺妃一瘸一拐,双手沾满血腥地走出了冷宫。 她身后,春晓少见地白了脸色。 一帮宫人都讳莫如深,没有一个人敢张口说话,都无形中,惧怕这个看起来柔弱得就像是菟丝花的女人。 顺妃看着手上粘稠的鲜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储秀宫,低低地满足地笑了。 她看着华美的储秀宫,忽然眼中满是疯狂。 她将帷幔撕扯着拽下来,拿起剪刀,将自己身上的华服剪破,丢掉了满头的配饰,最后,她从箱子里,找出了一身并不华贵的嫁衣。 大红的嫁衣上绣着鸳鸯。 顺妃拼命地将手往自己破破烂烂的华服上擦拭,擦掉手上的血后,才珍而重之地抱起嫁衣,抖着手指头,缓缓地给自己穿上。 她关上了门,春晓总觉得哪里不对,在门口唤了一声。 但只听到顺妃平静的声音回着,“我乏了,睡一觉。春晓,你出宫去吧。” 走吧,别回来了。 回到你主子身边去。 “娘娘……” “走吧,告诉主子,答应他的我做到了,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他应该猜得到。” 春晓觉得哪里不对,但顺妃却不耐烦地道,“本宫的命令不听了么?” 春晓只得抿抿唇,退下。 顺妃今天这番动静有些大了,她的确要和主子知会一声。 等外头没有声音了,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看着镜子里多了几分娇艳的面容,缓缓笑了。 手一松,手中的烛台,落地,落在那一身华服上。 “表哥,我来见你了。” 她伸出手,眼神涣散而温柔地注视着一处,“你来接我啦?你看我美么?表哥,我终于嫁给你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6合葬,感同身受了结遗愿 顺妃死了。 春晓出宫去端王府找楚漓刚回禀完顺妃的行动,书语便急急忙忙行至门口,通传过后,进来,肃容地说了这四个字。 春晓顿时一脸愕然。 而楚漓,面色淡然,身旁的衾嫆,轻叹了一声,似乎都不意外。 储秀宫走水,一场大火,将年轻柔弱的顺妃带走了。 等宫人扑灭大火,顺妃已经没救了。 皇帝闻讯赶来时,宫人抬出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吓得皇帝连连后退,只气愤地命人查清楚怎么回事,随后就扶着大监的手背,急急忙忙离去了。 而此时的端王府中,春晓将顺妃最后一句话带给了楚漓。 衾嫆微微一愣,等春晓和书语都下去后,她才问楚漓,“她求你何事?” 楚漓负手站在窗前,看了眼皇宫的位置,那里似乎还能看见一阵阵的烟雾。 好一会,他叹一声,“她想同她表哥合葬。” “合葬……” 闻言,衾嫆面容恍惚,却又理解了。 妃嫔自戕是大忌,死后不能入皇陵,原本照顺妃这个受宠的趋势,死后是可以入皇陵的,但她却选择了**,这便是冲犯了大忌。 皇帝就是再宠爱她,也不会容忍这样的忌讳。 顺妃知道,所以她在将李妃制成人彘后,选择了**。 是的,顺妃将李妃做成了人彘。 这样的酷刑,顺妃当真是恨毒了李妃,却又不愿意就这么杀了李妃便宜了她。所以她在生前,竭尽可能地去折磨了仇人,再将李妃制成人彘,这样,等楚唯落败的那天,顺妃的宫人会去通知李妃,让她所有的期望落空,这比杀了李妃还要残忍。 只是,衾嫆不免唏嘘,做了这一切的顺妃,就觉得开心么? 未必吧。 所以,她才选择了自尽。 想来在她心中,这个人世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如果不是李妃杀了她表哥,或许,顺妃现在过得很幸福。” 衾嫆轻轻靠着楚漓胸膛,“她真可怜。” 被仇恨驱使着,不得不入宫,取悦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了一个世人羡慕的位置,却并不快乐,手刃仇人也没有多快乐,她只是,想报仇后,去见那个心上人罢了。 “当初找到她时,她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她见到我第一句便是,只要能让她亲自手刃贵妃,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为我所用。” 楚漓轻叹了一声,又道,“她现在才是最解脱快乐的时候。” 衾嫆不由得抱紧了些他,想起前世那场大火,不由得咬着唇,声音带着哽咽,“我能理解,那一瞬痛失所爱的感觉……只是我没有她那么坚强……” 她知道自己太笨,失去了所有,没办法苟且偷生地活着去为死去的人报仇。 “傻姑娘,你和她不一样。”楚漓知道她陷入了怎样的一种心情中,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她表哥死时,她还是小吏之女,过得并不差,所以她有勇气去报仇。”但是衾嫆,她那时候如果不**,只怕是要被容惜折磨得不成人样。 与其那般屈辱地死在容惜手里,她宁可抱着他一块焚毁。 衾嫆心头闷闷的,“顺妃家里……” “放心吧,当初她表哥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白衣之身,所以她家里人并不知道她和他往来,都只道是儿时亲近些的兄妹……只是,那小厮是救不回来了。顺妃和她表哥的事,那小厮多少知道些,当初我问过顺妃,她却下不了手,她知道这个小厮会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却还是留着了。” 衾嫆闻言,长长叹了一声,“或许是因为,那是她与那人唯一的联系见证了。” 小厮和顺妃一样记着那个死去的温柔善良的少年,所以顺妃再狠心,都不舍得下手。衾嫆认识顺妃时,她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深宫宠妃——柔弱美丽,优雅贵气。 半点都看不出她有着那样沉重的过往。 就如楚漓说的,一入深宫,她便不再是从前的赵小姐了,赵美人、顺妃,这些名讳背后,是她必须摒弃的天真和善良。 忽然,衾嫆有些歉疚,她先前还担心顺妃会出卖楚漓。 毕竟,深宫中,那么多的诱惑之下,很难保证顺妃不会成为第二个李妃。 但事实证明,心有所爱者,终将回归爱人身边。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那……你怎么帮她和她表哥合葬?” 衾嫆想着,她和楚漓能为顺妃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唯有了结她生前的遗愿了。 楚漓微微思忖后便道,“要帮她,现在就得去了,楚唯想来很快就知道他母妃出事,要趁他为李妃的事奔波劳神之际,将顺妃的遗体掉包出来。” 掉包…… “李妃身边有个宫女,被顺妃杀了,处理一下,就行了。” 衾嫆光是想象怎么处理,便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可她对于前世死于大火的那种恐惧还历历在目,无法忘怀。 因为—— 实在是太痛了。 没想到造化弄人,顺妃也选择了这样一种离开人世的方式。 “好,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楚漓察觉她心情低落,但因为要进宫,也没办法多和她说什么,便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怕,我去去就回。” 但刚动身,袖子就被握住。 衾嫆的指尖发白,她眼神微微闪烁,那场大火带给她的阴影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全然治愈。 但她更怕独自面对。 “你……” 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红着眼望着自己,她或许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模样有多可怜。 楚漓一下便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凉,他取了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 却是道—— “怕不怕焦尸?” 衾嫆抬眸,不解地望着他,眼神写着疑惑。 “跟我一块进宫吧,到时候我和皇上说,你送顺妃一程,替她换身行头……当然,你让阿羽去做,你就在殿内便行,阿羽会将宫女的尸体同顺妃的掉包。” 衾嫆闻言,这才懂了他的意思,便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好。” 不怕。 怎么会怕呢。 我曾经死后亲眼见过自己的死状,有多恐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可是,什么恐惧都没有离开你更叫我害怕了。 于是,夫妻俩手牵手去门口,马已经牵过来了,为了赶在楚唯之前进宫,他们便只好骑马进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7调包,最是无情帝王家 惠王府。 楚唯刚服用了补药躺下,忽然听到一阵动静,他豁然睁开了眸子。 利落起身,披上了外衣,下了地。 “什么事?” 他看见平时很有规矩的暗卫慌里慌张地走来,不免神色一肃。 下意识心口一颤,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暗卫艰难地说道,“王爷……宫里出事了,娘娘她……不太好。” 殊不知“不太好”已经是最委婉的说法了。 如果楚唯知道具体是怎么个不好,他恐怕没法像现在这般,还能冷静地问一句,“具体什么事?” 暗卫闻言,立马跪下,将顺妃折磨李妃,将其做成人彘的事说给楚唯听。 “人……彘?” 楚唯面色惨白了一下,他险些站不稳,手死死地握着,攥紧了,手心传来的疼痛叫他如梦初醒般地动了。 “进宫!” 这两个字,就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带着恼恨之意。 这个顺妃! 他抓了那个小厮,她便这般等不及,直接对母妃动手了吗! 楚唯若是知道顺妃是这样一个疯子,他决计不会这么急着从她下手。 但谁能料到,一个将他母妃拉下来,成功坐上了后宫最有权势最受宠的宠妃位置的女人,竟然柔弱外表下,是这样一颗疯子似的心肠呢? 坐在马车内,楚唯不住地抬手按揉自己的眉心。 只觉得头疼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顺妃那边如何?” 他问。 “她将嬷嬷和宫女都杀了,嬷嬷被……喂了狗。”暗卫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实在是想不到这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能做出来的事,“然后便回储秀宫了。” 暗卫还不知道顺妃**的事,但很快,到了宫门口时,楚唯碰见了巡逻的曹新。 曹新如今唯楚唯马首是瞻,见到他,立即走过来行礼。 楚唯脸色不是很好地颔首,便听曹新急急道,“储秀宫的那位殁了……方才端王和端王妃骑马来的,已经去见皇上了。” 楚漓和衾嫆? 已经进宫了…… 这个消息先一步冲入脑海中,随后楚唯才将注意力落在“顺妃殁了”这上面来。 将母妃制成了人彘后,便殁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楚漓做的,毕竟顺妃那样柔弱的女人,若是落在了宗人府,他手里的话,他一定能挖出这女人嘴里的秘密。 死了,可比活着容易了。 楚漓这么急着进宫,想必就是来收尾的。 “先去见父皇。” 当机立断的,楚唯选择了去见皇上,先去阻拦楚漓要做的事,再去见李妃。 在他看来,母妃的事既成事实,他固然悲痛难受,却还不至于会失去判断。 这个时候,一夜之间父皇失了两个妃子,而其中,他母妃是受害者,他更应该去争取能够争取到的“补偿”。 至于母妃…… 楚唯几乎是一瞬便想到了办法。 与其永远暗无天日的当个人彘,不如,给她解脱。 想着,他又按揉着眉心,这回,只觉得痛得他头都快裂了。 而楚漓已经安抚了一晚上受了两次惊吓的老皇帝,他师父就站在御书房,皇帝身侧,拿了一个黑色的瓶子,倒出来一粒丹药,老皇帝立即像是见到了救命仙药似的接过,然后喂嘴里,吞了。 一夜之间,后宫出了这样的大事,老皇帝对两个妃子没什么深刻的感情,但见到两人……那般惨状,着实吓得不轻。 他摆摆手,楚漓说替他分忧,带了王妃来处理顺妃身后事,他也就乐得不用去想去忙活了,忙道,“去吧,你们夫妻有这份孝心,朕很欣慰,朕龙体不适,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处理吧。” “皇上,惠王进宫了。在外求见。” 若是以往,皇帝必定是高兴的,楚唯是他宠爱的儿子。 但现在李妃成了那个样子……皇帝第一反应就是惠王是来讨个说法的,可顺妃在做完那些事后便**了,她身边的宫女说是顺妃羞于再见他,便自尽了。 这个说法,老皇帝深信不疑。 因为在他看来,顺妃那么温柔的女人,是不可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的,她身边的宫人说是顺妃因为痛失了皇子,精神恍惚,一直对李妃心存恨意,一时冲动…… 所以皇帝下令,将储秀宫那群跟着胡来的都杖毙了。 只是顺妃…… 他叹了口气,到底是一朵解语花,没想到这么愚蠢。 也就随便楚漓安排的。 “虽说李妃罪有应得,但到底是戕害妃嫔的罪名,尸体丢乱葬岗吧。” 皇帝说完,又对大监道,“去对惠王说,朕龙体不适,他受委屈了,明日再来吧。先去……看看他母妃。” 说完,他忙看向一旁的道长,后者面色从容冷静地伸手,老皇帝扶着道长的手,步伐蹒跚地站起来。 楚漓和衾嫆行礼告退,出去时,正巧和跪在外头的楚唯视线相撞。 楚唯眼角微红,看向楚漓时,满是杀意。 楚漓只是淡淡一抬手,什么也没说,径自带着同样神色淡淡的衾嫆从一侧离去。 “五弟——”楚唯忽然叫住了楚漓,“好手段啊!这回,我心服口服。” 这话,叫楚漓脚步微顿,却还是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没必要同楚唯进口舌之争。 大监出来后,见楚唯还跪着,不禁一甩拂尘,叹了一声上前,“惠王殿下,别跪着了,皇上龙体违和,说是殿下受委屈了,但明日再来吧,该给的说法,皇上那边都知晓的。” 所以你也就别今晚想来讨什么说法了。 楚唯听出大监的暗示,不禁脸色沉沉地抿了抿唇。 楚漓就见了,他却不见,这是什么道理? 但他明白,他的父皇,就是这样一个人,母妃的事他丝毫不会心痛,他或者只是害怕,受了惊吓后,不想再见他,不想再和他掰扯这中间的是是非非。 不过,他还是起身,向大监道了谢,随后朝冷宫行去。 储秀宫正殿。 楚漓是外男不便去,衾嫆便带着阿羽进去了。 她将多余的宫人赶出去后,不多时,事先安排好的人从侧门进来,将麻布袋子里的尸体同棺材里的顺妃的遗体调换。 然后扛着遗体飞身出去。 衾嫆面色淡淡地看着石棺里的尸体被套上麻布袋子,被两个太监从正门扛出去。 皇上说了,丢乱葬岗,那便不能正常下葬。 衾嫆看了眼冷清清的储秀宫,忽然明白楚漓说,这一生,他见证过他母妃的惨剧后,便不愿为皇,更不愿让她跟着进来这样一座牢笼。 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好的决定。 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情,当真是黄粱一梦的短暂。 盛宠一时的宠妃,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个乱葬岗喂狼的下场。 当然,顺妃比较走运的是,她用自己的死,换来了楚漓的竭尽全力满足她这最后一个心愿。 和她的心上人合葬,去一处真正温馨又舒适的地方重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8解脱,貌合神离的母子 楚唯到了冷宫外,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抿着唇,一只手负身后,一只手攥在身前,握紧。 惨白的月光下,地面上的血渍已干涸。 他走进去,脚步沉重,却还是被从床底拖出来的坛子里的情形吓得吸了一口冷气。 他往后退了半步。 “母妃……” 被砍掉四肢,拔掉舌头,戳瞎了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的李妃,只能发出古怪的短促的声音。 “嗬——额——” 顺妃故意没将她全弄瞎,让她有一只眼睛可以看见,还留下一只耳朵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在最初,皇帝派人来查看时,她看见了那些人眼中自己可怖的模样,像是恶鬼。 然后,听见了他们恐惧的厌恶的叫声。 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是她不能。 她的四肢没有了,被泡在这个坛子里,却又死不了。 看到楚唯时,她的独眼流下了血泪。 仿佛在说:杀了我。 楚唯看懂了。 他声音微微哽咽了下。 “母妃,是皇儿没能保护好您……”楚唯记忆中的母妃高贵美丽,优雅大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母妃,会变成这么可怖的丑陋的东西。 他说不出的难受和愤怒。 但他又从李妃那只独眼中看到了责备。 是了,母妃看他,甚少有过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温柔。 不知为何,这个夜晚,或许是知道即将要让母妃解脱,这是最后一次和她这般谈话,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母妃对他的教诲—— 而是他一个人的独白。 她能听见,却不能回应。 但这样,好像也很难得了。 于是,楚唯将暗卫屏退,自己坐在了地上,没有和李妃对视,只是遥遥地望向窗外。 “母妃,”他低沉暗哑地唤了一声,“事到如今,我还是很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没有因为是您的儿子,而过得多么幸福快乐……” 这话就像是某种温馨平和撕破的开端,李妃独眼里流露出几分错愕,随后便是愤怒! 她都变成这样了,如果不是他不早点来救她,她怎么会被顺妃那个贱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居然还说,成为她的儿子,他这么多年并不幸福快乐? 一瞬,李妃觉得自己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可是如今的她,口不能言,只能竭尽全力地发出抗拒的愤怒的“嗬”声。 “母妃又生气了。” 楚唯声音平静,不带什么起伏地说着,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愧疚也不觉得意外,更不会因为李妃生气而难受。 他只是像个终于卸下伪装的没有情感的人,语气淡淡的,透露着几分说不出的嘲弄。 “从小便是这般,母妃只要不高兴了,便会罚我。我不想学写字,不想背书,你便对我说‘你看,你样样比不过你五弟,再不努力你就会被你五弟彻底压得爬不起来’…… 因为年幼时,羡慕楚旸可以玩蛐蛐,我偷偷也养了一只想着第二天下学了斗——结果被母妃派的宫人发现了,母妃命人当着我的面将那只蛐蛐碾死了……罚跪打手心,一边打一边告诉我,‘你四弟那样的窝囊废你不可学,你若是跟他学坏,母妃便不要你这个儿子了’……然后如果我哭,你觉得有损皇室子弟的颜面,你说,要作最优秀的皇子,就不能哭,不能大笑,不能怒——” 楚唯说着,嗓音微微喑哑了几分,他自嘲地抬手摸向他的嘴角。 “后来,我就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地练习如何笑,久了,便成了大家眼中那个稳重清雅的三皇子了。但母妃还是不满意,即使楚漓成了废人,母妃还是说,只要我没坐上太子之位,没有坐上皇位,便不能松懈,不能有七情六欲,不能犯错……” 好一阵,在李妃短促的“嗬”声中,楚唯站起来,居高临下,却没有睥睨之意地望着那已经面目全非的女人,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压抑的紧迫感,而反过来,他成了那个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俯视她的人。 “母妃,你知道么,我从未快活过——身为你儿子的这些年,从未。” “嗬,嗬——嗬!” 李妃若是能开口,此时必定是要骂几声“逆子”、“住口”、“不孝子”的。 但她不能。 于是,她只能单方面地听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说着他内心深处真实的,对她的怨怼和不满。 “你知道么,小时候我很羡慕楚漓,甚至是楚旸那个草包——柔妃的温柔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她毫无保留地保护楚漓,给他缝衣服做吃的哄他睡觉……而德妃虽然愚昧蠢笨,可是就算楚旸功课不好,武功学不好,是个窝囊废,一无是处——她也将楚旸当个宝一样哄着宠着。 可是唯独我,我比他们都优秀,听话,可是母妃从来不肯多抱抱我,多夸奖我一句。呵,后来我知道了,母妃要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能让她当上太后的皇子。我就再也不奢望那些不该奢望的亲情和温情了。 我要的东西,既然得不到,要么抢,要么毁掉。母妃你放心,皇位我会夺的,你会成为太后的,追封也算是达成所愿了,对不对?” 这是楚唯第一次对着李妃说这么长一段,或者说,人之将死,他这番话,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李妃明白了楚唯要做什么,她既想要解脱,又觉得愤怒,她的儿子啊,居然要弑母! “母妃,与其这样没有尊严像是老鼠一样的苟活,不如体面些,早点解脱得好。” 听出她的愤怒声音,楚唯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没有再回头地走出去。 “王爷。” 暗卫的声音落下。 “利落些,不要给她留下痛苦。” “……是。” “四肢找到了么?” “……王爷,娘娘的四肢被……被顺妃喂狗了……” 暗卫艰难的吐出这一段。 好一阵后,楚唯微微沉闷的声音响起。 “罢了,将……残骸的骨灰装好带走。” 他声音里到底还是带了几分艰涩。 顺妃真是死得太便宜了,如果落在他手里,他定要同样的手段叫她尝一遍。 门关上,楚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除了有些红之外,只余一片平淡冷漠。 没关系,仇我会替你报的。 下辈子,就不要再做母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9局势,太师上门谈及婚事 城郊外。 楚漓举着一把油纸伞,往衾嫆那边撑着些。 面前的墓碑上只写了个“江氏夫妇合葬”的刻字,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信息。 但也只能这样了。 “至少,死后和爱人合葬,冠了爱人之姓,从此没有储秀宫中的赵美人,没有盛宠一时的顺妃……只有长眠此地的江夫人。” 衾嫆声音很轻,她看着面前的坟墓,这里,便是当年顺妃求到楚漓面前,然后说将她心上人埋葬之地了。 原来那么早以前,顺妃就为自己埋下了这样的伏线。 她在爱人的坟前投靠楚漓,求他助她报仇。 那时候她想必就做好了报完仇便来寻爱人的决心了吧。 所以才会告知楚漓,这个隐秘的孤坟。 而如今,她终于达成所愿,顺利和她的心上人合葬一处,并以他夫人的身份在墓碑上留下了名字。 天空灰蒙蒙的,下了一阵小雨,楚漓将点好的香递给衾嫆,夫妻二人微微对着墓碑拜了拜。 “下辈子,好好在一起吧。” 楚漓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将香插到坟前。 衾嫆如是行动。 夫妻二人就带了个书语出来,走在山间小路上,楚漓担心雨后的路滑不好走,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揽着衾嫆的腰,提醒她当心脚下。 下了山,书语坐在马车前,见二人回来,便下了车。 衾嫆先上了车,书语接过了楚漓手中的伞,扶了一把,楚漓微微弯身也钻进了马车内。 隔绝了外边微凉的雨水。 待二人坐稳了,书语才一扬手中的鞭子,驾着马车朝着端王府行进。 “冷不冷?” 楚漓将车上准备好的汤婆子拿起,就递给衾嫆。 衾嫆却摆手,“我身子骨好着呢,哪有这么畏寒?倒是你,手这么凉,抱着吧。” 的确,对比之下,楚漓因为多年病体造成的孱弱,手脚总是有些凉,但衾嫆因为强身健体的,吃得好补得好,冬日里有时候也像个小火炉似的。 夫妻在床笫间时,衾嫆曾难得大胆地说了一句,“都道我是上京第一美人,冰肌玉骨,可我看啊,这冰肌玉骨四个字,最是衬你才是。” 楚漓似乎是想起她先前的打趣,所以也只是好笑地摇摇头,汤婆子自己抱着了。 “无妨,如今身子骨也一日比一日健朗,我一定要和姣姣一样长命百岁。”他一定不能走在她前头,前世便是他先走,她那般无助地抱着他的尸体,没有人护着她,她该多绝望? 失去的痛苦,一次都多,他不愿再让她承受。 当然这些话,楚漓放在心头,是不会说出来的。 两人回到端王府时,小桃正守在门口,见马车回来了,不由得松口气。 如今皇宫出了这样大的两件事,顺妃和李妃相继殁了,皇上怜惜丧母的惠王,竟是将政务暂交给惠王来打理,自个儿闭门不出地调养身体了。 京城里人心惶惶,都道是要变天了。 皇帝的身子骨,他自己或许没怎么觉得,但大臣们光是看他那虚浮的神色,便心知肚明,只怕是……时日不多了。 而惠王着素衣,因李妃是戴罪之身,皇上开恩让惠王得以带走李妃的骨灰,在惠王府设灵堂悼念,但不许其他人吊唁。 说是已经格外开恩了,若非李妃死于非命,皇上想必是不愿意给这个恩典的。 再然后,便是将朝政交给惠王暂且打理,这叫朝中不少大臣心中蠢蠢欲动。 皇上在龙体违和之际,竟还是想着将朝政交给惠王,可见是惠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依旧难以撼动。 至于端王……依旧是拿着个闲散的差事,也不怎么管事,就带着那位王妃整日里闷在端王府清闲。 以至于很多人观望之后,放弃了搭上端王这条船了—— 也要端王人有这个逐位的心啊。 但和从前一样,以镇国公为首的这群重臣依旧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该干嘛干嘛,不显山也不露水,淡定得叫其他人不禁心中忐忑。 这些人,指的便是楚唯这边的。 衾潇和容敬、戚继北都是手握大权的,楚唯想要扳倒楚漓很简单,但想要扳倒这些人却难。 主要是,师出无名。 尽管他担了个暂管朝政的大权,可皇上却将协理之权交给了镇国公和护国公,这用意不要太明显。 显然是不希望楚唯在此期间内有什么动作,将皇权夺去了。 比楚唯更着急的还有董太师爷孙俩。 这日,董太师直接登门求见了楚唯。 “殿下,老夫有话便直说了——”董太师见惠王府一片素然,面上微微古怪了下,但随后还是腆着老脸拱手开口道,“如今……陛下龙体难断好坏,殿下不日便能登上人上人之位,可若真是陛下有个好歹……老夫这个外孙女如今也有十七了,拖不得太久……” 孙若盈再过几个月便满十七了,而若是皇上驾崩,新君三年内守孝……不说守孝,至少三年内不宜娶皇后的。 所以,这亲事要提前定下才好。 不然这个皇后的位置坐的也会引人非议。 闻言,楚唯眼眸里飞快划过了一丝不虞,他如今因为朝中之事已经焦头烂额了,不曾想这老匹夫此时却只记着他外孙女的婚嫁之事。 这叫他心生不快,但又不得不压下了。 董太师如今敢这般说,不就是仗着他如今还倚仗着他么? 春闱刚过,那些门生如今正是对董太师听之信之的阶段,楚唯还不能得罪他。 但他只是做出一副伤怀的模样,微微抬手,“太师言重……本王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只是如今局势动荡,本王母妃又刚殁……实在是心下悲恸难忍,无法这个时候谈及婚嫁。但太师放心,本王记着太师的提携之恩,更仰慕孙大小姐之才情,自不会辜负。” 董太师原本也不是指望这个时候让两人成婚,且不说惠王刚丧母,这会儿皇上正是还不够信任惠王的关头,若是结亲,只怕要落了个更不好的名声印象。 这样不划算。 他要的就是惠王这一番保证。 若是他日反悔变卦,他新君的威信如何立足? 于是,他顺着台阶便下,“殿下仁孝,老臣敬佩。殿下,节哀。如今眼下必须振作,努力争取殿下该得的……” 楚唯颔首,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多谢太师挂怀,本王还仰仗太师助一臂之力了。” “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0主婚,陈恪和春花成亲 比起朝中动荡,京中风声鹤唳,端王府却是上下一片祥和安宁。 甚至,三日后,很是喜庆。 在西园,张灯结彩。 原是陈恪和春花这日成亲。 这还是衾嫆第一次当主婚人,不由得有些激动兴奋,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 先是从她和楚漓的院子出嫁,春花哭着拜别了衾嫆,主仆二人明明还是在一个府上,但春花就是一个劲儿哭,搞得衾嫆最后都没忍住,想着小时候一起的玩伴,如今也是各自有了婚嫁,但值得庆幸的是,她们都很幸福。 这就够了。 “行啦,大喜的日子,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别让新郎官看笑话!” 衾嫆听见外边的动静,是陈恪来接新娘子了,他叫了木槿和书语还有殷家兄弟一道接亲,倒是热闹。毕竟除了书语,剩下几个尤其木槿和殷老二都是跳脱的性子。 闻言,春花却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任性地说了句,“不漂亮就不漂亮,他要是嫌弃,那奴婢就不嫁了,一辈子待在小姐身边……” 这话引得衾嫆无奈好笑,一旁的秋月扶着她起来,也不禁道,“大喜之日,怎能说这般任性的胡话?走吧,别误了吉时。” 衾嫆立即打趣一句,“就是,不过是从东苑去西园,你呀,搞得像是见不到似的。” 说着,她将手上的镯子退下来,套到了春花手上,这镯子还是先前戚继北从边疆带回来的好东西,她直接大方地给了春花。 然后亲自替她将盖头盖上了。 “傻丫头,赶紧嫁人赶紧回来当值,我可等着你给我讲京城里的热闹事呢。” 说着,亲自将人送出了门口。 “我便是你的娘家人,你最大的靠山。就算陈恪现在是王爷手底下当值,那也不敢亏待你,有什么委屈呢千万别忍着,尽管开口,你家小姐永远替你做主,知道么?” 她声音温柔又带着笑意,春花盖头下的脸再次哭花了。 “呜呜呜,小姐,春花永远都是小姐的丫头,这辈子小姐都是春花最重要的人……” 衾嫆远远看见陈恪喜气洋洋地走来,不禁摇头失笑。 “你这话就当我面说说就行啊,可别在你夫君面前提,他该要吃醋了。” 说完,秋月和小桃各自一边扶着春花出了院子。 衾嫆也带着阿羽跟在后头,抄近路去了西园主屋。 没办法,娘家人和主婚人都是她。 楚漓已经坐在上方了,今日夫妻二人为了喜庆,特意穿了鲜艳点的衣裳,都是绯色的,衾嫆穿绯色出挑不为奇,但没想到一向着衣清浅雅致的楚漓穿一身绯色,难得的,多了几分昳丽风流来。 只是眉眼温润谦和,不带风流气。 衾嫆早间便被惊艳过一回,但此时再见,还是觉得好看得挪不开眼来。 楚漓见她进来,下意识下了座,伸手拉过她,扶着人在自己身侧坐下。 新婚夫妇在众人热闹的簇拥中走来,陈恪长得浓眉大眼英俊痞秀,穿一身红衣,也还挺不错。 他笑嘻嘻地领着红绸另一端的春花向二人行礼。 “陈恪(春花)拜见王爷,王妃——” “不必多礼。今日是你们大喜之日,本王同王妃为你们主婚,陈恪,希望你以后好好待春花,切莫亏待于她。” 楚漓温和地说着。 陈恪立即拱手,严肃正经地应了。 然后衾嫆半真半假地笑了声,“那可不,你要是对不起春花,我可第一个不饶你,就是王爷都不能替你做主的。” 楚漓忙给面子地接了句,“若真是如此,本王自然是站在王妃这边,绝不替你做主。” 这话一出,屋内其他人都跟着笑了。 衾嫆也忍俊不禁。 再看陈恪,一副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但随后却是憨笑道,“有这话,以后啊,小的可不敢造次,什么都听娘子的!” 这毫不避讳惧内的宣言,叫木槿和殷老二立即笑出声来,还不忘幸灾乐祸—— “不行啊陈恪你这惧内!” “成亲第一日就下风了,往后啊是个妻管严!” “哈哈哈——” 盖头下,春花一张脸都红透了,但又不好开口,只能咬着红唇,红着脸低着头看自己的鞋面。 “好了,吉时到了,拜天地吧。” 看了眼一侧的香,时辰到了。衾嫆便正色地道。 于是木槿立即扯着嗓子上前喊道—— “一拜天地!” 陈恪拉着春花,朝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陈恪拉着春花这次两人毫不犹豫地朝楚漓和衾嫆拜下去。 “小人和春花的父母早亡,王爷和王妃便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自然是要受这一拜的。” 事先陈恪便同楚漓和衾嫆商量过,于是二人也不好推辞。 虽不是高堂,但二人却是主子,也不违和。 “夫妻对拜!” 木槿眼睛亮晶晶,这一声有些兴奋。 新婚夫妻立马对拜了。 “送入洞房——礼成!” 嘿嘿,这下,木槿直接捂着嘴乐了。 楚漓没好气地淡淡斜睨了一眼过去,才叫他老实正经起来。 春花害羞,但好在有盖头遮盖掩饰住了。 一向流里流气的陈恪,这会儿也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红着脸,僵硬地看着面前的新娘子。 秋月和小桃笑着扶着春花往喜房走。 陈恪下意识跟上去,结果就被殷老二一把捁着脖子。 他笑得粗犷,满是不怀好意。 “陈兄弟,别走啊,这酒还没喝呢,天都没黑呢,别急呀!” “哈哈哈哈——” 他这话一出,大家伙又笑闹起来。 都笑陈恪心急。 陈恪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咳了声,却也不怕的,抬手给了殷老二不重不轻一拳。 “好啊殷二哥,今天这喜酒你必须喝个饱!” “喝啊,喝酒好啊,我不在怕的,倒是陈兄弟可别醉得厉害了,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洞房了——” 众人又笑作一团,衾嫆有些赧然,楚漓无奈好笑,便先带着她离席,让这群大老粗玩个尽兴。 “别太过分,要是都醉的不省人事,明早叫本王发现了,扣月银的。” 留下这句话,楚漓便放心地带着衾嫆离席了。 夫妻二人走在外头,看着喜庆的灯笼,听着里间的欢声笑语,心情是无比的惬意。 “喜事还真是多,过十日啊,就是爹和赵宁姑姑的婚事了。” 衾嫆挽着楚漓的手臂,笑着说道。 闻言,楚漓也感叹,“是啊,不过也好,这说明一切都朝着最好的预期发展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1婚礼,衾嫆恐被故技重施 衾潇和赵宁的婚事,也就在这样风雨欲来的形势下,如期举行。 彼时,皇帝龙体恢复了些,居然出席了下婚礼。 不过,也就走了个过场,表达了对两位老臣的重视后,就又回宫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叫原先风声鹤唳的京中各方势力以及百姓们,心下稍安。看来,天一时半会还不会变。 镇国公府同宁伯侯府这桩姻亲,虽说镇国公是续弦,但也并没有因此就将婚事从简许多,毕竟宁伯侯府的赵三小姐是第一次嫁人,身份也是显赫的,出身虽说是庶出,可这些年来比照着嫡女来的,是以,出嫁也是比照嫡女的嫁妆单子来,很是气派大方。 用宁伯侯的话说,如果不是如今局势不稳,恐招来非议,这嫁妆还得加。 衾嫆和楚漓来观礼,碰到了戚继北和容央夫妇俩,四人便相伴而行。 “还真是不敢想象,有一天,我能跟着你参加你爹的婚礼呢!” 容央看着比上回又圆润了些,看来嫁人后小日子过得很不错,眉眼也都是带着笑意的,叫人看了也跟着心情好起来。 衾嫆娇艳的面上露出一抹无奈好笑,睨她一眼,“可不是么?谁能想到,咱们嫁人了,还能看着父母怀上孩子,父亲再娶呢。”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笑,容央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娘那叫什么来着?哦——老蚌生珠对不对?还别说,没准我弟弟能和我的孩子一块儿当玩伴长大呢!” 衾嫆额角冒汗,不禁抬手捏了下容央的脸,“老蚌生珠这个词,你可千万别在舅母面前提,不然啊,当心她将你赶出去!” 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这么说来,还真是啊,你要抓紧了,到时候我又可以抱小表弟又能抱表侄儿侄女,多好啊。” 被她捏了下脸的容央,皱了皱眉头,“呸,你喜欢生怎么不自己抓紧点,我看啊枫哥儿很是乐意当舅舅帮你带孩子的——对吧表妹夫?” 两人方才说话时刻意压低了些,但楚漓和戚继北不至于听不见,此时被容央提到名字,楚漓一怔,随后却是有些好笑。 触及到身侧的娇妻已经红了脸,他不由得温声解围道,“姣姣想要便要,早晚都好,只要是她生的我都喜欢。” 对于孩子,楚漓还是有些渴望的,一个流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承欢膝下,最好是像她,因为他小时候见过她幼时的模样,玉雪可爱,只是可惜,见得不多,便错过许多。 楚漓这番话虽是温吞和煦,可话里的意思,却叫衾嫆十分难为情。 夫妻俩这么说还好,可这还是当着表姐和表姐夫的面呢! 但这话又叫她心中很是熨帖温暖。 孩子啊…… 其实她和容央不同,她带着两世的记忆,并不将自己当新妇,她前世什么好的都没留给楚漓,这一世,便想着将最好的都留给他。 他若是喜欢孩子,她便努力怀一个。 但没想到,他的回答依旧是这般,为她着想,以她为主。 有时候她觉着无可奈何,说好了这辈子她宠着他,对他好,可还是他宠着她,护着她,尊重她的所有决定。 “啧,行了行了,你们夫妻啊,腻腻歪歪,真是受不了。”容央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朝两人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然后不自觉往戚继北身边挪了挪脚步。 戚继北对他们的谈话是听一句不听一句的,注意力不太集中,但听到“孩子”这个词,他便皱眉—— “孩子?不成不成,太早了,才成亲没半年呢,要什么孩子?” 原本也就是开玩笑也不打算这么早要孩子的容央,一听他这话,立马挑眉拉下了脸。 “你什么意思?嫌弃我生的孩子?” 她不急着生是她的事,他却不能有任何看法,这事就听她的。 戚继北一噎,“我这不是嫌没和你过够二人世界么?怎么你能扯到嫌弃孩子上来?” 容央不依不饶,“可我嫌天天对着你过够了。” “……”戚继北捂着心口,脸都皱起来了,“央儿你别刺激我了,我觉得我心口痛——” 容央:“……” 被这夫妻俩的对话逗得乐不可支,衾嫆微微靠着楚漓的肩,笑得眼角泛了泪花。 楚漓替她扶了扶鬓间的钗子,目光温柔地望向她。 镇国公娶妻,自然是热闹事,尽管说从简,但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来贺喜了。 楚漓和衾嫆进门时,瞧见楚唯后,夫妻二人面上的笑容俱是淡了些。 至于楚唯,他似乎又清减了些,整个人少了几分从前的清雅贵气,多了几分讳莫如深。 眉眼深邃了些,更加寡言了,笑容也似乎淡了些。 透露着一股疏离清冷。 但衾嫆却觉得,这个人,似乎卸下了一部分伪装,开始以真面目示人了。 她只一眼便将视线收回,而楚唯却直勾勾地朝他们看来,目光不知是落在她身上还是楚漓身上,满含深意。 李妃已死,楚唯现在势必恨死了他们,一心想着复仇…… 衾嫆下意识垂下了宽大的袖子,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住了楚漓的手。 她感到不安,楚唯这是什么意思?存心来膈应他们还是说—— 他想要宣战,告诉她,既然他们对他母妃下手了,那他就以牙还牙,要来对付她的家人? 衾嫆丁点儿的情绪变化都瞒不住身边的楚漓,他侧眸,瞧见衾嫆紧紧抿着的红唇,再看那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楚唯,便明白了什么。 眉心轻轻一拢,然后微微侧身,挡住了衾嫆的身形。 也挡住了楚唯看过来的视线。 “五弟妹,恭喜。” 他们落座后,楚唯却阴魂不散,举杯,朝衾嫆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他说着恭喜,可却叫衾嫆背脊僵直。 她抿着唇,淡淡地回了声,“多谢三哥捧场。只是弟妹不胜酒力,不好意思。” 竟是虚与委蛇的功夫都不想做,淡淡地扯了下嘴角,也不举杯。 这一举动,叫前来观礼的孙若盈看见了。 她咬了咬唇,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但眼底却淬了几分怨毒。 一场喜宴,因为楚唯的到来,叫衾嫆有些心神不宁的。 楚漓默默握住了她放置桌下的手,轻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衾嫆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却是眼皮子在跳,有些不太舒服。 “枫哥儿呢?他在哪?阿羽,秋月,你们去将枫少爷带来……我好些时日没见他了,有些想念。” 她不由得想起曾经陆倩为了报复她,将衾枫拐走的事,难免有些惊弓之鸟的架势。 楚漓知道她是心里有阴影,便也不多言,只是看了眼阿羽,“去吧。” “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2热闹,有人欢喜有人忧 衾枫被带到正厅,他又长高了些,见到衾嫆很是高兴地扑了过来,“阿姐!” 然后又在衾嫆怀中探出一个脑袋,对楚漓脆生生地唤了声,“姐夫!” 这一声“姐夫”可不轻,周围的人听到了,都笑夸一声镇国公府的公子真是聪明伶俐,生得虎头虎脑的可爱。 楚漓很是受用这一声“姐夫”,便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枫哥儿又长高了,以后怕是要比姐夫高大不少了。” 温声说着,亲力亲为地将玉佩系到衾枫腰间。 衾枫闻言立即蹭到他脚边,奶声奶气,“真的么?我会比姐夫还要英俊威武么!” “英俊威武”这四个字,其实同楚漓是不沾边的,他生得眉清目朗的,翩翩浊世公子,身形瘦弱,并不魁梧。 但衾枫是小孩子,他喜欢楚漓,便觉得这样的词就该是形容姐夫的。 一旁的戚继北就不满了,他拽了拽衾枫的小辫子,“小家伙,我也是你姐夫,叫一声姐夫听听,我教你耍大枪啊!我可比你这个姐夫威武多了,我是大将军呢!” 容央对他和一个小孩子吹嘘自己是威武的大将军这画面,表示没眼看,朝衾嫆露出一个无奈苦笑的表情。 就他这样还当爹呢?别被孩子嫌弃才好。 衾枫却鼓了鼓脸,“你不是姐夫,你是讨人厌的继北哥哥!” 戚继北和衾嫆打架那会儿,衾枫还没出生,但他一两岁刚会走路记事时,是衾嫆和戚继北关系最水火不容时,两人叉腰对骂闹得可凶了,给年幼的衾枫内心留下了“戚家这个哥哥又凶又坏不是什么好人”,久了也就根深蒂固了。 这“继北哥哥”叫得还是满意的,但前面加了个“讨人厌”的词,戚继北一下就黑了脸。 “哼,没良心的,我给你带了那么多弹弓袖箭啊小玩具的,你就记着新姐夫了——” 说着,揉了一把衾枫柔软的头发。 衾枫立即冲他做鬼脸,将脸埋进楚漓怀里,一副找人做主的架势。 “好了,你别逗他。” 楚漓顺势将衾枫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但衾枫却扭捏起来,“不行,我重,姐夫放我下来吧,我会压着你的。” 小家伙没忘从前见准姐夫时,对方是坐着轮椅的,那时候对方还只是“楚漓哥哥”,姐姐说了,他的腿受伤了,不能走路,现在虽然好了,但小家伙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将姐夫才好的腿又给压坏了。 便乖乖地要下来自己找凳子坐。 衾嫆原先紧绷的情绪,都被这一刻给化解了。 她伸手摸了摸衾枫的小脑袋,轻声赞了一句,“枫哥儿真懂事。” 楚漓见她心情好些了,便也松口气,至于小舅子这么懂事乖巧,他也有些意外。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感动。 这么小却还记着他的腿不太好。 “好,谢谢枫哥儿体贴姐夫的腿,那你坐你姐姐旁边?” 他对小孩子极有耐心,询问他的意见。 衾枫转着眼珠子,捧着脸,撒娇,“我想坐你们中间,可不可以?” 戚继北在一旁“嗤”了声,“没良心的小家伙。” 他们这一桌没有分席,几个同辈坐一块,都是夫妻俩,容玉坐在正对面,见了便促狭不已,“早知道我也将姐儿带来了,和枫哥儿作伴。枫哥儿应该会想抱抱表侄女吧?” 从前衾枫是他们这辈年纪最小的,自然是大家都宠着的,现如今容玉身为人母,她的女儿便是最小的小辈了。 衾枫也知晓些事,闻言眼睛亮晶晶,“玉表姐,我可以有空去你家做客,看看小娃娃么?” 他长得可爱,又是衾潇唯一的儿子,衾嫆最是疼这个弟弟了,连带着容玉和容央也将他当个宝贝宠着,见他这般,容玉哪里说得出“不可以”三个字来? 她忙点头,“她要是知道表舅舅去看她,肯定高兴的,对吧,夫君?” 她淡淡地看了眼身边有些唯唯诺诺不敢吱声的男人,自从衾嫆和容央闹了那么一回后,她这个读书读傻了的丈夫,就有些怵这一家子了。 更别说,桌上坐的,除了他之外都是王爷、将军这样的人物。 从前容玉不觉得,但现在她在家里地位愈发高起来后就明白了,自家姐妹们嫁得好,她都会连带着被婆家高看些。 从前还只是定亲,她婆婆就有些担心她堂妹和表妹,更别说现在了。 一个是王妃,一个是将军夫人。 来赴宴前,她婆婆破天荒地说要帮忙带孩子,让她带着丈夫来,还提醒后者千万别在人家家里不给她面子,伤了和气。 哼,容玉心知肚明,是怕伤和气么?不是,是怕两个妹妹一气之下,两个妹夫将她夫君的官职给撂了。 “是,是啊,若是表弟不嫌弃,那真是蓬荜生辉,自是欢迎至极。” 衾嫆听着这个表姐夫文绉绉,又说话紧巴巴的,不禁嘴角扯了扯。 也是,那次她和容央可是将他老母亲和姊妹都给吓到了,他这次来,怕是很尴尬吧。 这边言笑晏晏,其乐融融,那边楚唯一人举杯饮酒。 似乎周遭的欢声笑语都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孙若盈坐在另一侧,看见这一幕,微微咬着唇,心不在焉的。 但一旁的曹宝珠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孙姐姐,没想到端王妃当真有这么美啊!不过我看到戚继北了,就是他打了我爹,哼,想来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孙姐姐,你看这个点心好漂亮啊,我给你拿点吧?” “孙姐姐——” “行了!” 孙若盈将筷子一搁,这一声不轻不重,但能叫旁边的曹宝珠安静下来。 对上曹宝珠委屈不解的眼神,孙若盈压下了心头的烦躁和厌恶,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眼角余光又见楚唯起身,脚步微微晃了一下,带着一个小厮便离席了。 她起身。 “宝珠,我身子不太舒服,想出去透透气。” 曹宝珠立即道,“好啊,那我陪你一块儿去——” 孙若盈眼角一抽,想也没想,“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好好用宴吧。” 说着,便不等曹宝珠作何反应,直接朝着楚唯离去的方向追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3反感,和母妃一样的女人 “殿下!” 楚唯走到镇国公府花园中,看着繁花似锦的花丛,眼神略带迷离。 他刚想起上次在这里,楚漓给衾嫆送了一双白孔雀,当时他也是站在人群外,旁观着他们矜持的眼神交流。 只是如今,二人成婚了,那眼神之间的交流又不一样了。 他觉得刺眼。 愈发衬托着他的空虚和寂寞。 正失神着,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 是那种矜持的优雅的,却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情意的语气。 他不禁嘲弄地扯了扯嘴角,孙若盈或许不觉得,她和从前的容惜,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容惜装的柔弱惹人疼,而孙若盈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只是,他或许骨子里流着的是和他父皇一样的血,他两种都不喜欢,可他更愿意同那种柔弱的没有攻击性还听话些的女人虚与委蛇,却最是讨厌故作清高,自视甚高的女人。 比如,他母妃。 他母妃到死或许都不会意识到,父皇对她敬重多年,里头有多少情意根本看不到。而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孝顺儿子,更是伪装得叫她看不穿。 实际上,他们都很厌烦和她这样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女人(母亲)相处,很累。 而如今,选来选去,没想到,他的王妃,也是这样的女人。 他装作没听见。 但孙若盈却不觉得自己是不受待见的那个,她以为楚唯喝多了些,没有听清自己的声音,便上前一步,温婉大方地站在他面前行了一礼。 “殿下,您还好么?” 孙若盈见楚唯面色微微泛白,但眼尾又带着点点红,看起来多了几分病态,她才觉楚唯似是比上次见要瘦了许多,不免微微蹙了眉心,带着关切地询问道。 外公说他去惠王府问殿下要了准话,她嫁给他,是板上钉钉的事。既是如此,她也会多关心下他,毕竟,要登高成大事者,她不希望他累垮了,功败垂成。 面对孙若盈这种连关心都要掐着度,维持着几分世家小姐的矜持清高,却不是生性矜持害羞的那种克制,叫楚唯更是心生厌恶。 这和他没有什么两样。 而这又是,他那个母妃教导的最好的一样。 他看着孙若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母妃。 但他前半生,被母妃桎梏,不得松一口气,很是窒息;难道他余生也要被这样一个女人桎梏到死么? 不,不一样的。 母妃是长辈,生养了他,他无法反抗。 可是孙若盈算什么呢? 她不过是她外公强塞过来的,而董太师年事已高,总有西去的那一日,就孙若盈这般将娘家人赶尽杀绝的孤女,到时候还有谁给她做主当靠山? 他以后的人生,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 只要他想,就算是休妻、废后,都是可以的。 而那时,就算是衾嫆——他的弟媳,他想要,为何不能要? 想着,楚唯眉眼舒朗,他望着眼前的孙若盈,神色温和不少。 “无碍,有劳孙小姐挂怀了。” “殿下无碍便好,臣女知道殿下如今心中悲痛,但还是要节哀……娘娘她在天上,一定会保佑殿下得偿所愿的……” 保佑他? 楚唯不知为何,笑容微微凝在嘴角。 他想起最后见李妃的光景,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更不是值得悲痛的画面。 如果母妃真的在天上,只怕是板着脸,恨不得诅咒他短命才是。 当然了,她也一定会保佑他登上那个位置,这样,她死后也能被追封为太后,不是么? 因为孙若盈提及了李妃,楚唯对她才勉强提起来的几分耐心,也就被她这么搅没了。 偏生孙若盈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臣女自幼丧母,很是体谅殿下之心情……更明白,被手足残害的痛楚,殿下,您放心,臣女虽只有绵薄之力,却也愿倾其所有地帮助殿下……不管您是要报仇,还是别的。” 她最后四个字声音很轻,但意有所指。 指的是什么,都是聪明人,心知肚明。 呵。 倾其所有? 楚唯想到她外祖父生怕他反悔,在他刚丧母时便登门索要一个承诺保证。 而她此时却说什么体谅他的心情,愿意为他倾其所有…… 该说不愧是祖孙俩,不愧是被太师养大的外孙女么? 这般沽名钓誉却还大义凛然说得感动人的做派。 楚唯彻底没了心情,拱了拱手,“多谢孙小姐。这里不便久留说话,还是回席上去吧。” 说着,微微颔首,都不待孙若盈行礼,便转身离去。 原是觉得里边的欢声笑语太聒噪,心里闷得慌才出来透透气的,没想到外边会遇到更令人倒胃口的人。 楚唯抿着薄唇,清润的面上满是寒霜。 衾枫从茅房出来,夏蝉离得远,背对着茅房,问了一声,“枫少爷,您好了么?” 衾枫看了眼夏蝉老实巴交的背影,鬼机灵地猫着身子就朝着另一侧跑。 “好了——额——” 结果没有看前路,就这么一头撞到了人。 他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被他撞到的人根本没有伸手去拉他一下。 他痛得叫了声,皱起了小眉头,扁着嘴抬头看了眼对方。 楚唯微微垂眸,神情莫测地看向地上的小家伙。 衾嫆的弟弟,好像是叫枫哥儿。 他听见衾嫆那略显清丽的声音,总是温柔地这么唤这个孩子的。 想着,他不由得嘴角上翘了下,伸手,“撞疼了么?” 声音带着笑,还算温柔,但更多的是打量和玩味。 这是一个眼神纯粹干净得连对他的不满都显露出来的孩子。 很像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小姑娘。 也是这么,充满了活力,又傻气,却又不缺乏灵气。 衾枫捂着屁股,没有伸手,自己爬了起来。 他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太让他喜欢的人,抿着嘴,“不疼。” 骗人。 明明刚刚眼睛都红了,还扁着嘴不满地瞪着自己,却说不疼。 更像她了。 她明明怕他,却总是板着脸冷淡地说着狠话。 真是有趣。 姐弟,原来是这么相似的么。 “枫少爷!” 夏蝉追上来,瞧见楚唯,眼神一跳,忙行了礼,但挡在衾枫身前。 “见过惠王爷,奴婢替枫少爷向您赔不是了——枫少爷年幼顽劣,不小心冲撞了您,您千万别和他计较。” 楚唯对着衾枫还有些笑意,对着一个下人就没什么表情了。 “起来吧。”然后看了眼衾枫腰间的玉佩,眼神暗了暗,他上前两步,抬手,想要摸一摸小家伙的脑袋,“喜欢玉佩?” 但手刚伸过去,身后响起一道微微急促的女音—— “惠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4心魔,道不同不相为谋 “惠王!” 衾嫆急匆匆地走来,呼吸微喘,一手拉着衾枫后退几步,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目光如炬地望向手落空了的楚唯。 眼里的戒备和警告,刺得楚唯心口微微一疼。 “我只是想扶他。” 尽管不屑解释什么,但楚唯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衾嫆却根本不信他,“不用了,多谢惠王,舍弟顽劣,还望惠王不怪罪得好。” 她语气生硬,哪里像是赔不是的样子? 楚唯不由得笑了下,嘴角扯了扯,笑意不达眼底,“衾嫆,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还不至于对付一个小孩子。” “是么?”想起前世衾枫惨死的样子,衾嫆的嘴角挂着讽刺的笑,眼底也满是冷嘲,“惠王最好是这样,千万别食言。” 上一世,如果不是楚唯的纵容,容惜怎会那般对待他们? 就算楚唯没有明着下命令,可容惜借的也是他给的势。 他根本就摘不干净。 又来了,又是这种笃定的像是目睹过他的卑劣无耻一般的眼神。 楚唯眉心拢起,薄唇抿紧。 “多说无益,你对我有偏见。” 衾嫆拉着衾枫,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依旧是我的立场,告辞。” 话音落,带着衾枫和夏蝉便越过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唯心中念着这句,缓缓笑了。 笑容阴鸷。 是么? “那就谋而后定,你会改变立场的。” 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来回摩挲起来,楚唯眼底有奇异的暗芒划过,半晌,喃喃自语道。 衾嫆低声和衾枫告诫着,“以后别顽皮乱跑知道么?方才那人不是好人,以后看到他记得躲远点,知不知道?” 对于衾嫆这么直白又严肃的话,衾枫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知道了,阿姐,我听你话。” 说着,又拉了拉衾嫆的袖子,“阿姐,不生气了。” 衾嫆不是生气,她就是心里不安,如今和楚唯的对立是放到了明面上了,她只要看到他就没法安心,紧绷的那根弦便像是随时要断了一样。 她无法确保自己足够缜密心细,将周围的人都保护得好好的。 “你听话就好,最近让殷大哥送你上下学堂,别顽皮,让他保护你。” 衾嫆脚步停下来,替衾枫整理了下衣裳,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声音温柔地道。 衾枫闻言,没有什么异议,点头。 “听阿姐的。”他虽然小,但也挺机灵的,见衾嫆这般再三叮嘱,不由得伸手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姐姐,是不是那个人很危险,他要害我吗?” 他年纪小,可是刚刚对着楚唯,他也知道戒备警惕,这点倒是叫衾嫆心里稍安。 大概是上次冬草那事,给他留下了教训,除非是姐姐安排的人,不然他不会什么都信,跟着人乱跑。 衾嫆闻言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解释。 难道要说“前世你就是间接死在那个人手里”? 她不想吓着小家伙。 便轻声道,“枫哥儿,有时候呢,坏人不会将他的坏写在脸上,而是藏在这儿的。”她指着他心口的位置,继续道,“所以,人心叵测,等你再大一些就会分辨了。方才那人,他会不会害你我不知道,但你离他远些更安全是没错的,懂了么?” 这回,衾枫懵懵懂懂了,他挠了挠脸,只能傻乎乎地点头。 “好像懂了。” 衾嫆见状,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去找你姐夫。” “好!” 楚漓正要出来寻她,就见衾嫆已经带着衾枫回来了。 他目光温柔似水,“没事吧?” 衾嫆今天有些神情紧张,楚漓是知道的,就怕她刚刚遇到了楚唯,又触及了心魔。 她对楚唯的心魔,不是爱,而是恨和惧。 那种惧,源自她目睹前世至亲死绝于她面前的魔障。 他也不一味地劝她放下,因为说实话,他自己尚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地面对前世的敌人,更何况是她呢。 衾嫆冲他笑笑,神色比之前要好了些。 “没事,枫哥儿顽劣,撞了下惠王,好在我赶到及时,没有发生什么。” 闻言,楚漓眉心淡淡蹙了下,随即很快便舒展开来。 他看了眼一脸懵懂的衾枫,再看衾嫆,只是温和地道,“没事便好,喜宴快结束了,我看你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先回去?” 衾嫆却摇头,“哪能就回去,我去陪陪宁姨。” 因为赵宁嫁了衾潇,虽然衾嫆不会喊她“母亲”,但也会亲切喊一声“宁姨”。 好在赵宁也觉得自己只比她大了十岁,她若是唤她“母亲”,她也觉得别扭,便笑着让她爱怎么喊就怎么喊,不用顾忌那么多。 新房的话,楚漓是不能去的,于是,衾嫆放心地将衾枫交给他带了。 好在小家伙虽然顽皮,却很喜欢这个姐夫,对他的话比她的还要听些。 新房内。 衾潇在前厅被灌酒,好在容敬在,多少被挡了些去。 而宁伯候宠女如宝如珠,一个眼神过去,好些想要灌酒的,都不敢造次了。 官位卑微,不敢惹这些位高权重的。 衾嫆到新房时,容央已经在陪着赵宁说话了。 赵宁自己将盖头揭了,对着旁边猛劝她快盖回去不然不吉利的喜婆浑不在意地摆手。 “有什么不吉利的,太闷了,我想吃东西。” 容央也笑着道,“我成亲那天,也自己揭了,这东西戴久了低着头脖子都酸了。” 一脚迈进来刚好听见两人这对话的衾嫆,嘴角抽了下。 还真是…… 一家人的做派呢。 舅母因为怀着身孕,不便出席婚宴,屋内就容央和赵宁平日里有些交情的一位夫人,对方满面的无奈。 “宁姨,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些点心。一会就端过来了。” 衾老夫人年纪大了不仔细,衾潇更是五大三粗的,这些还是衾嫆细心,安排妥当得很。 赵宁听了,不由得莞尔。 “还是姣姣体贴,我都快累昏了——成亲可真麻烦。” 一旁的陪嫁丫鬟听了,不禁面上讪讪,想要提醒吧,又觉得话都说出去了,晚了。 衾嫆却笑着道,“是麻烦,当初我差点坐着睡着了。” “噗——” 衾嫆和容央分别说着成亲时的趣事、糗事,逗得原本又累又有些紧张的赵宁,笑得花枝乱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5住下,生一个儿子也不错 衾潇喝得有些多,但好在他酒量不错,又有容敬替他挡酒,除了面上有些红之外,双眼明亮,脚步也没有虚浮摇晃。 他在回廊处,瞧见楚漓正牵着衾枫的手,要送他回枫苑休息。 不禁伸手,“嘿,女婿,枫哥儿——过,过来。” 得,刚还觉得他没醉的小厮,不由得尴尬地朝楚漓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楚漓牵着困顿的衾枫走过来,小家伙困得都靠着他的腿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 他便干脆将人抱起来,书语见了,伸手要替他,却被楚漓侧了下身,避开了。 “不必,别将他闹醒了。” 原是衾枫困得直接靠着楚漓肩膀,一只手握了拳头抵着他脖子后,另一只小手搭在楚漓一边胳膊上,睡着了。 书语便不再多言,默默拱手退到他身后。 衾潇也看到衾枫睡着了,他泛着酒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来,压低声音,“好女婿,今晚就和姣姣留在国公府吧,住几日再回去也行!” 他话音落下,那边衾嫆刚好走来,瞧见这一幕,笑了声,“爹,你快去新房吧,别将宁姨晾在那了。” 衾潇闻言,脸上一热,“你这丫头!都嫁人了说话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我和王爷先带枫哥儿回枫苑,今天太晚了,我们就在府上住下了,明日来给爹和宁姨请安。” 新婚第二天,是要拜见婆婆的,就她那个混不吝的祖母,她还是看着些比较好,赵宁是个直爽不羁的性子,万一闹了不愉快,传出去也不好听。 关键是,她爹两头为难。 听她说要住下,衾潇这才喜笑颜开,摆手道,“好,好,去吧,去吧。” 然后朝婚房走去。 看着他依旧宽阔的背影,衾嫆眼底染了一抹温情。 随后却是看着抱着衾枫站在那的楚漓,面上多了些心疼,“他现在长个儿,重得很,我都抱不动,你还是将他放下来吧——当心腿不舒服。” 楚漓摇头,声音温柔,“我是男人,抱个孩子还是抱得动的,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怕衾嫆坚持,他便微微转过了身,对她道,“走吧,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我怕枫哥儿见着风着凉。” 闻言,衾嫆果然没有再坚持了。小孩子是金贵些,要是着了风寒就不妙了。 于是夫妻二人带着睡着的弟弟朝枫苑走去。 沿路,衾嫆亲自提着灯笼照着路,时不时提醒楚漓当心脚下。 “给少爷擦下身子,夜里凉,窗户就合上吧。” 待楚漓将衾枫放到床上,夏蝉上前,替衾枫脱了鞋袜,盖上被子。 衾嫆低声吩咐了句。 夏蝉老老实实地应着,“是。” 然后又瞧了眼衾嫆,因为楚漓在,她有些拘谨,捏着袖子,大着胆子问了一声,“大小姐,您今天还回王府么?” 在衾枫没出生之前,夏蝉一直是在衾嫆身边伺候的,老实本分,虽然有些呆板,但最是忠心和细致,衾枫顽皮,她也是个有耐心的,又能吃苦。 衾嫆见她这一副拘谨的样子,便不禁笑了一声,“别怕,姑爷不凶。嗯,今晚住下,明日再说吧。你好好照顾枫哥儿,明日一早喊他起来一块用早膳。” 闻言,夏蝉惊喜地笑了,忙不迭点头,“好,奴婢知道了!” 然后送衾嫆和楚漓出去。 回去路上,衾嫆轻声问楚漓,“你怎么都没意见的?” 楚漓闻声愣了下,歪了歪头,看向她,“嗯?什么意见?” “我说在国公府住下,你都没有反对意见的呢?”衾嫆促狭地眨了下眼,“不怕外面传你娶了个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母老虎?” 楚漓被她这个自我形容的词给整笑了,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语气亲昵,“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母老虎么?那真是可惜了,是我一个人的,别人没份。” 这话说的…… 原本是促狭他的衾嫆顿时脸上一热,她看了眼身后两尊冷面门神的书语和阿羽,顿时更加羞臊。 伸手轻轻地拧了下楚漓的腰,压低声音道,“还有人呢,你怎么说这种话!” 她一向在外人面前冷艳大方,不拘小节的,这会儿却这么小女儿状的娇羞,叫楚漓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却到底还是依言不再多说这些亲昵之语,“不怕,他们听不见。” 说着,朝身后两人看了一眼。 书语行动比脑子还快,下意识脚步慢了一步。 这样一来,原本和他同步的阿羽就显得领先了一步。 “……” 她迟钝地看了眼两位主子的背影,再回头看了眼还是那个没有表情的首领的表情,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走神了? 要不然怎么主子说了一声“他们听不见”,首领步子都慢了下来…… 书语没有表情地看了眼依旧紧跟着衾嫆身后的阿羽,顿时觉得,自己还是会看人眼色的,总是嫌他不会看眼色是木头的木槿应该过来看看阿羽的表现。 谁说女儿家都心细如尘的?这位就比男人心还大。 回到了海棠苑,小桃正和国公府的下人一道收拾床褥,整理房间。 其实海棠苑一直都有人打扫,但下人们还是高兴得又收拾一番,一个个很是欢喜大小姐带着王爷回来住。 这说明她们的大小姐在端王心中很有分量,在端王府过得很好。 这样,便与有荣焉了。 “累不累?” 夫妻二人叫了热水梳洗后,换上了寝衣,衾嫆靠坐在床上,等楚漓脱了鞋子上床后,靠过来,眼儿望着他的腿。 但楚漓却会错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衾嫆的视线倒像是看向了…… 他嘴角勾了勾,眼底带着几分幽光,附耳低哑着道,“不累——我今日瞧着,枫哥儿那样的男孩儿也甚是可爱,若是生一个和你或者他那般的儿子,也不错……” 衾嫆顿时脸上烧起来,眼神闪烁不敢和他侵略性的目光相对。 “我,我问你的腿累不累,你,你扯这些做什么?” “呵呵——”楚漓低低笑起来,声音悦耳低哑,带着几分热意,“我的意思是,想要儿女双全的话,至少多努力努力了,娘子,你说是不是?” 这一声“娘子”烫得衾嫆耳朵都红了,她佯怒地瞪他,“你,孟浪!” 但发出的声音,却娇滴滴的,不似表达的那个意思,倒像是欲拒还迎…… 她不由得捂住了嘴,脸上更热。 楚漓愉悦地勾了勾唇,伸手扣着她的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夜很长,月亮羞得躲进了云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6请安,其乐融融用早膳 衾嫆次日又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她看着自己被滋润得红润妩媚的脸,不禁伸手捂住。 羞于见人。 楚漓却是神清气爽,比她早早起了,还去外头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桃花进来,插进屋内窗台前的花瓶中。 回身见衾嫆还捂着脸,露出的耳朵都是红的,不免压了压试图上扬的嘴角,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娘子,该去前头给老夫人、爹还有新夫人请安了。” 闻言,衾嫆才忙将手从脸上放下来。 是了,还要去请安,她总不能比才新婚的宁姨还起得晚吧?那传出去,该多不好听啊。 想着,衾嫆手上动作都快了些,忙让小桃叫来一个丫鬟,一道给她梳妆。 一边不忘瞪了眼窗前长身玉立,穿着完整的男人。 她起得晚了是谁害的? 都是他!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昨晚夜深了,还叫了一次热水,就面上臊得慌。 也不知道海棠苑伺候的下人该怎么想她了。 回娘家自己的闺房,被丫鬟们看了热闹,那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回来? 知晓衾嫆看着胆大,实际上在床笫之间非常害羞,好在楚漓虽说夜里有几分狂热,但平日里都还是那个温润内敛的端王。 不会打趣什么。 要不然只怕是要被衾嫆喊去睡书房或者打地铺了。 “快些,别耽搁了时辰叫祖母他们等。”衾嫆看了眼给自己弄头发的丫鬟,催促着。 于是,丫鬟和小桃手上动作都加快了些,等衾嫆打扮好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衾嫆看着天色,不免路上苦笑。 “都怪你。” 小声嘟囔着责备楚漓。 昨晚都说了不要闹太晚了,这人却仿佛对她的闺房她的床有什么特殊的情结似的,比在端王府还要孟浪几分。 一来二去的,就快凌晨才放过她。 被衾嫆哀怨地瞪了眼,楚漓忙不迭赔不是,“是我的不是,娘子别生气了。” 甚至还讨好地伸手去帮她按揉腰部。 这还在外面呢,衾嫆哪里好意思? 虽说腰是有些不大舒服了。 到了前厅时,果然,除了新婚的那对夫妻,衾枫都乖乖坐在桌前了。 衾老夫人看了眼天色,心道:新婚夫妇起晚了便也罢了,这二人都成婚一个多月了,怎么还这么…… 不过对着楚漓,她面上总是还有些和颜悦色的慈祥之态的。 到底是皇家的人,且孙女若是和端王感情好,对国公府也是有利无害的,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让两人赶紧坐下。 刚一落座,衾潇就携着穿了一身红的赵宁来请安了。 “孩儿给母亲请安。” “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衾潇拱手,他身边的赵宁生得文弱,但行动间皆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也不扭捏。 脸色看着红润,就是身形太过孱弱的样子。 衾老夫人当着孙女婿的面,总不会说些什么不合宜的话来。 便笑着点点头,然后给赵宁送上了红封。 还有一对祖母绿的镯子。 然后便是赵宁给衾嫆、衾枫姐弟二人包括楚漓送上新夫人的一点心意。 衾枫拿了个大大的红包,不免有些激动。 乖乖地喊了一声,“宁姨。” 也没有喊“母亲”。 这叫衾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但不待她说什么,衾嫆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抢白道, “我都出嫁了,没想到宁姨还念着我呢!” 她的打趣,叫气氛顿时松懈下来。 赵宁闻言,眉眼舒展,满面都是笑,可见是很喜欢衾嫆的。 “那自然,你呀,就算是嫁人了,那也是咱们衾家人。对吧,端王?” 被点到了名字的楚漓,顿时笑着点头,“宁姨所言甚是。” 他一句话,立即堵住了衾老夫人满肚子的话了。 人王爷都不介意被她这个新儿媳妇当晚辈对待,她总不能上赶着替他生气嫌弃对方不敬吧? 于是,她也只好拿了子嗣的问题来说两句。 “国公爷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不过咱们府上子嗣单薄,你要争气早日为国公府开枝散叶……” 新婚第一日就收到了衾老夫人催生的话,赵宁笑容不变,眼里却多了几分东西。 “谨遵母亲教诲。” “你瞧着薄弱了些,多补补身子好生养……” “母亲!”衾潇对衾老夫人的说辞感到脸上臊得慌,女儿女婿还在呢,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嫌儿媳妇太瘦弱不好生养? 毕竟是娶进门的媳妇儿,衾潇不好第一天就寒了人的心,便出声回护了些。 顿时叫衾老夫人一张脸肉眼可见地黑了黑。 衾嫆蹙了下眉心,正要说话,楚漓却握住了她的手,对上她不解的视线,他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衾老夫人又是长辈,她身为晚辈,不能一而再地插手国公府的事。 但他也不担心赵宁会是个受气包,俨然她不是。 赵宁也伸手拉住了衾潇的袖子,面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母亲放心,儿媳习武,瞧着瘦弱,实际上身子骨很好。让母亲操心了,是儿媳的不是。” 她嘴上说着“不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 就这么一拳打在棉花上,叫衾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嘴角翕了几回,瞥见衾潇不大高兴的脸色,不禁气得胸口闷,便只好叫了人开始传膳。 “我乏了,你们继续用吧,我先回去歇歇。” 用了小半碗粥,衾老夫人便吃不下了,孙嬷嬷在一侧伸出手,她便搭着孙嬷嬷的手背,对着桌上还在用膳的几人如是说道。 衾潇还没开口,赵宁便温声笑着应了,“母亲慢走,当心身子。” “嗯。”衾老夫人不冷不热地挤出了一个笑,点点头,看脸色的确像是乏了。 她一走,原本规规矩矩坐直了的衾枫忙摇晃着自己两条小短腿,重重地松一口气。 “枫哥儿,你叹什么气呀?” 见他端着老成的神色,赵宁不免笑了,觉得这孩子真是可心。 便问了声。 衾枫也不怕生,对着赵宁便笑弯了一对儿眼睛。 “宁姨,祖母好凶,她在我都不敢说话的!” “咳——”衾潇瞪了眼臭小子,“口无遮拦的,不能对祖母不敬知道么?” 赵宁忍笑,也道,“祖母食不言寝不语是好习惯。” 衾枫忙吐了吐舌头,看向一侧,“姐姐,姐夫,吃完能教我射箭么!” 射箭? 衾嫆看向赵宁,“那你可找错了人,你宁姨的箭术可是爹爹都赞不绝口的,你应该找宁姨教你。” 楚漓也点头,“是这样不错。” “咳,你们宁姨也累着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吧,别累着她。” 这话一出,赵宁原本笑眯眯的脸,红了红,忙低下头,专心吃自己的。 衾嫆和楚漓四目相对,而后不禁会心一笑。 笑完后,衾嫆想起什么似的,又瞪了楚漓一眼,直将人瞪得莫名其妙的。 “我也累了,你教吧。” 却听衾嫆压着声音,带着几分埋怨地说道。 楚漓:“……” 原来是这样,还记着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7射箭,赵宁揶揄劝衾嫆 于是,衾枫兴冲冲地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围着楚漓,让他教他射箭。 而衾潇有些事去忙了,原本是怜惜赵宁让她回去歇着的,结果他这个看着瘦弱的媳妇,却不以为然地摇头,“这有什么,没有我上战场那会累,我陪他们玩会儿吧。” 一句话倒是将衾潇这个大老粗给弄得臊得慌了。 衾嫆笑得直不起腰来,待只剩下她们二人和婢女时,她才打趣了一声,“宁姨不愧是巾帼女子。” 相比之下,她还是过于矜持了些。 赵宁听出她的揶揄,反过来也揶揄起她,指着她的高领罗裙,面上是“我了解”的笑容。 “看来昨晚也没闲着。” 衾嫆:“……” 您不是大家闺秀么?这种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您一个新婚的新娘子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成功反击了的赵宁见衾嫆红着一张娇艳的脸更显得妩媚动人了,不由得掩唇轻笑。 “你不是和端王成亲有一阵子了么,怎么还这么不经逗?” 衾嫆不由得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宁姨,你可是新娘子,要不要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我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的情形换过来了呢。 赵宁耸耸肩,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边在太阳底下射箭的一大一小,微微眯了眯眼,打了个呵欠。 “这有什么,又不是小姑娘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啊?再说了,都是自己人,不必扭扭捏捏。” 她淡定的样子,叫衾嫆叹为观止。 能将夫妻俩的事放到明面上大大方方谈的,也是不多见了。 衾嫆还是有些羞赧,便忙转移了话题。 望着那边正手把手教导衾枫拉弓射箭的楚漓,不由得骄傲自豪,“说起来,我相公学什么都快,这射箭据说他是自己偷偷学的,学得还挺好,不怎么见他射箭,但箭术和我不相上下。” 闻言,赵宁挑眉,看了眼那边身形也称得上孱弱的楚漓,嘴角噙着笑,“人不可貌相,就像是你祖母觉得我瘦弱不好生养,殊不知我身子骨如今啊,比大多闺秀不知道要健朗多少了。端王藏拙,但金子会发光,怎么掩盖都要发光的。” 这番话倒是叫衾嫆有些深以为然。 不过,她还是觑着赵宁的神色,解释了一声,“宁姨,我祖母这人,你别和她计较,她说话……一向如此,就连我也深受其苦。” 说到自己也“深受其苦”时,衾嫆摊手,做出一副“饱受折磨深有其感”的样子来。 这模样逗乐了赵宁,她笑着摇头。 “这有什么,我见过刁钻的老太太比她多的是,还有刁钻的老头儿呢。你祖母欺软怕硬,也就嘴上逞能,一把年纪了,多让着她些吧。反正说我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她豁达潇洒的样子,叫衾嫆有些羡慕。 想来,从前她便是想要做这样的人,只是多少被磨了些棱角。 骨子里,却还是艳羡这样的人的。 “宁姨心胸豁达,我自愧不如。”衾嫆说着,给她倒了一杯茶,自己端着一杯茶,轻轻饮了一口。 满口的清冽,叫她稍稍缓解了些困倦乏意。 这还是楚漓吩咐的,算他体贴,她就不和他计较昨晚的事了。 赵宁看她一眼,“我可不是豁达,这不是人在屋檐下,想要过清闲日子,便不能仗着性子来忤逆长辈?” 她和衾嫆不同,她幼时便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尽管父母对她很好,但她因为感恩,便免不了更加小心,束手束脚。 随后便习惯了,凡事不争,但能争的也不让了。 倒是衾嫆,生来就是不需要争便拥有很多的天之娇女,小姑娘嘛,这样很好,骄纵些也好,霸道些也好,或者像是衾嫆这般,外人面前冷艳高傲,熟人面前小孩子气,都好。 所以说,嫁入皇家便像是进了牢笼,但端王这样,上面没有难缠的母妃,府上又没有姬妾,性情温柔却又不是懦弱无能,对她如斯宠溺体贴的,倒真是千载难遇。 衾嫆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不过我爹这人虽然孝顺,但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宁姨要是受委屈了,尽管和我爹讲,他肯定秉公处理的。” 话是这么说,赵宁一边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 就算衾潇真是如此,但她身为他的夫人,却不能真这么做,若是受了点委屈就去找他做主,那镇国公府怕是要没有安生日子了。 且一直让他夹在中间,时日一长,男人的心就会厌烦。 这是母亲教导她的为妇之道。 不过衾嫆能这么说,倒是叫她心下熨帖。知道小姑娘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并不是真的怂恿自己和老夫人对着来,便笑着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瞧着端王很喜欢孩子,对着枫哥儿很有耐心,这样的男人,不可多见了。怎么样,该抓紧了怀一个吧?” 赵宁说着,便兴致勃勃地起身,看向衾嫆的肚子。 她的一个好友成亲一个多月后便被诊出怀上了,衾嫆瞧着身子骨健朗,两人都年轻,要孩子应该不难的。 没想到赵宁说着说着也能说到孩子上面来,衾嫆顿时面上无奈一笑。 她忙娇嗔一声,“宁姨——这孩子不是你说来就来的。再说了,我和相公还年轻,不急的。” 虽是这么说,但这几日被连番催了,衾嫆不免心里留意起来。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这个也……貌似癸水还没来。 但她的癸水偶尔也有不准的时候,推迟个几日也是常有的。 一时走神,就没有听到赵宁那句,“趁年轻先生一个儿子,等长子大了些,再生一个闺女,哥哥保护妹妹,多好。端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瞧着便是个喜欢孩子的慈父。” 那边,楚漓带着累了的衾枫走来,两人面上都出了汗,很是精神的样子。 “在聊些什么?” 他走到衾嫆一侧,因为身上有汗,没有离她太近,接过婢女端的茶,轻声问了句。 衾嫆忙将手从小腹移开,扯了扯腰间的璎珞穗子。 “没,没什么。” 赵宁便笑了。 将一杯清水递给衾枫,自然而然地从衾枫手中拿走了那杯茶。 小孩子还是少喝茶的好。 嗯,她倒是真不急生孩子,毕竟府上有个衾枫了。 楚漓见衾嫆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便体贴不再多问。 哪里知道娇妻已经开始考虑生孩子的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8吐血,皇帝的无原则偏袒 “主子,宫里出事了!” 楚漓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纸上的“静”字尾端便晕染开,直接溶了一团墨色。 他抬眸,看向门口的书语,后者喘了一下,才道,“皇上吐血了!” 吐血? 楚漓眉心一拢,上次吐血还是因为李妃,按理说这会儿就算是强弩之末也在师父的丹药吊着下,能撑一段时日,怎会又吐血了? 他将笔搁下,“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惠王在宫中,他宣了太医……”书语抿着唇,道。 楚唯? 楚漓眉心的褶皱深了深,他抬手揉了揉眼角,“皇上可有宣我?” 他问这话时,面上却并不带希望之色。 果然,书语摇头。 “惠王是在皇上吐血之前入宫的,恰好皇上吐血时他去请安,然后便将宫人都封锁起来,不让人出皇上寝宫,宣了太医后,消息也封锁了。” 这就是不希望他进宫了。 如果封锁消息的情况下他还能知道皇上吐血进宫的话,那就说不通了。 好一个楚唯,没想到他反击的第一手,居然是直接朝着皇宫的。 “不对——”楚漓抿着唇线,摇了摇头,“他的目的,是师父!” 楚漓面色微微一变,“师父那边如何说?” 宫里的消息,当是从师父那传到书语手里的,要不然封锁消息了,没这么容易联络。 书语答:“先生只差人带了五个字——‘莫轻举妄动’。” 莫轻举妄动…… 楚漓坐回椅子上,动作有些颓然,神色没能因此放松下来。 师父这话到底是有把握还是没把握? 但师父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是不希望他进宫了,搞不好还会坏了师父的计划。 至于师父的计划……楚漓思来想去,怕是还是和丹药有关。 如果昏庸的老皇帝就是要保师父呢? 那楚唯的算盘便是要落空了。 事实上,还真如楚漓所猜想的那般,此时的宫内,一片肃然紧张。 太医说皇上是服用了不该服用的丹药才会致急火攻心,楚唯便言辞恳切地求皇上不要再服用所谓的江湖术士炼的丹药,恐会伤及龙体。 宫人们一个个跪着,根本不敢吱声。 灰袍男人,自皇上吐血,宫人惊慌奔走,惠王当机立断地宣太医将一干人等拘在殿内,再到太医来诊脉,道出这段话,一直都立在龙床前,不卑不亢,一声不吭。 就算最后矛头指向了他,他也只是面具下的面容微微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似乎早就料到的笑挂在唇边。 “惠王仁孝,只是,非是在下的丹药有问题,而是有人存心构陷罢了。只苦了皇上,才将养得不错的身子,被这么折腾。” 他说着,直接越过太医,在对方伸手之际,抬手扣住,然后太医脸就白了,手完全抬不起来地被男人淡淡地丢开。 然后,一根金针扎在皇帝的虎口处,碾了碾,再拔出。 “你,你大胆!” “妖道,你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 楚唯阻止不及,不禁震怒,他内心更多的是担心,这个灰袍道人,看起来很不简单。 “不得……对先生无礼。” 下一瞬,却只听见床上吐血昏迷的皇帝骤然转醒,睁开了眼,他面上泛着老气和死气,青白灰败之色,似是一瞬老了不少。 但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他转了转眼珠子,看见一旁慢条斯理地将金针收起来的灰袍男人,不禁抬手,大监立即上前扶着他坐起来。 楚唯和太医皆是一怔,随后跪拜。 楚唯则是跪在床边,,面上满是关切,“父皇,父皇您可算醒了!” 内心却是一片惊骇,这道人当真是邪门了…… 这都能一针就见效,比沈寄年还夸张,但后者是神医传人,这道人却是个查不到来历的神秘男人,怎么看都危险。 他不禁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个人,不能留! “朕没事……你,你不得对先生无礼。”皇帝喘着气,说话都犯难,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只觉得一阵气短,便求助地看向灰袍道人,“先生,朕,朕喘不上气来……帮帮朕……” 他前后的语气是截然相反的,对着楚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威严的父亲的做派,但对着灰袍男人,却极是信任和依赖。 语气里居然都有几分恳切了。 这般就差求人的态度,叫楚唯额角青筋微微暴起,直觉自己这次的计划很难成功了。 父皇现在居然这般依赖这个道人,这还如何除掉他? “父皇……方才太医说了,您不能再服用丹药了,这对您的龙体无益啊!”楚唯硬着头皮说道,又给了太医一个眼神示意,后者立即磕磕巴巴地附和。 “是,是这样的,皇,皇上……” 但他的紧张磕巴,却正中了男人的下怀。 他嗤了一声,“在下不知,惠王和这位太医为何一口咬定在下的丹药有问题,在下没记错的话,皇上这之前身子都养得不错了,偏偏今日惠王进宫,皇上喝了一碗御膳房送来的汤就出事了。真是巧了。” 他半点都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当着皇帝的面就这么说他的儿子,还直接怀疑惠王了。 这话叫楚唯不禁皱眉,自然是立即反驳,“先生此话,本王是绝不能认的,本王挂念父皇前来请安,宣来的太医也是大监宣的,难道本王还能串通太医构陷你不成?父皇,儿臣忧心您的安危,一时情急才会对先生无礼,但先生的丹药……为安全起见,还是不要服用的好。” 哪知,皇上忽然喘不过气来,他锤着胸口,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怒火地冲楚唯砸了一个玉枕过去。 “混账东西!你想,想害死朕,不成……先生,药,药……” 丢完玉枕,他便失去所有力气地靠回床上,一只手朝男人伸出,眼里满是惶惶之色。 男人掩下眼底的暗芒,讽刺和冷漠一闪而过。 而后从容地从怀中拿了黑色的瓶子出来,倒出一粒药递过去,看着皇帝像是狗一样抢过去,往嘴里塞。 嘴角勾了勾。 看向那边被玉枕砸中额头,立马破了个口子的楚唯。 不由得眼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这个冷笑,毫不避讳地叫楚唯看见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9伤口,刚愎自用惹猜忌 四目相对,楚唯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敌对的,藐视的,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得逞。 果然,是敌非友。 楚唯想不通,这个道士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能让父皇这般偏袒信任,甚至到了昏聩不听任何反对之音的地步…… 但他还是跪着,沉默的,儒慕的,不带怨憎的姿态。 不得不说,他在做戏这方面,真的是很有造诣。 先生微微哼了声,这一声极轻,听不出嘲弄,但他的眼神里却满满的讥讽。 就好像一个楚唯根本不在他眼里一样。 楚唯便有些狐疑了,这样一个人,能是楚漓那边的人么? 他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姿态做得高高的,能甘愿当楚漓的幕僚帮手? 他虽是忌惮楚漓,却并不认为楚漓能有这般手腕。 若是有,为何不早些煽动这个道士让父皇立楚漓为太子?这不是更直接有效,最有利的方式么? 就在楚唯微微垂首看似很是伤心但实际上双眼走神,内心捉摸不透之时,原本喘不过气的皇帝微微平息了气息,总算恢复了些力气。 他靠着床,沉了沉呼吸后,才看向太医,“你说朕服用的丹药有问题,为何朕昏迷不醒没你一点法子都没,先生施针给药,朕便觉得自己的龙体好了不少?” 皇帝语气沉沉地说完后,就见太医脸色惨白,更是惶恐。 太医想了想,才道,“可是皇上……丹药这东西,并不是什么神药……长期服用,或会酿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见识过皇帝对着自己的亲儿子惠王的态度,太医现在很是后悔自己要说实话了,整个太医院都意识到了皇上如今大有强弩之末、回光返照的迹象,无不是讳莫如深不敢说实话。 毕竟皇上最是忌讳太医说他龙体违和,如今又过分依赖丹药强撑,自认为龙体无恙,这个时候说实话,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可是话都说出来了,只能继续说了。 果不其然,说完,就见皇帝气得脸通红,拿起另一个玉枕朝太医砸去,“拖下去!杖毙!” 杖毙?! 众人噤若寒蝉,顿时一个个沉默了下来。 只是说了几句可能有危害,便要拖下去杖毙,这也太…… “皇上,皇上饶命啊!惠王,惠王求您求求情,求您……”太医还想说什么,却见惠王朝他投来一个悲悯的无能为力的眼神。 顿时,太医求饶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这是被惠王放弃了么?明明大监说惠王希望他如实说,会保他无虞的。 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在他愣怔失神之际,禁卫军已经进来,拖着他下去了。 灰袍道人自然不会出声求情,他只是淡漠的,沉默的立在那。 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 但嘴角却勾了勾:很好,狗皇帝继续这般下去,就是太医查出他命不久矣也不敢再说出来了。 这般,对他极为有利。 至于楚唯—— 男人摩挲了下尾指,李妃都死了,他也快了。 柔儿,你看到了么,如果当初你不入宫,不背叛族人,这些蝼蚁如何能伤及你性命? 不过没关系,人死灯灭,你的仇,我替你报。 你的孩子,我会护着他。 让他回到该回到的位置。 “先生劳累了,吴全,送先生回去休息。” “谢皇上,皇上早些歇息,莫要劳神。”男人拱了拱手,随后便跟着吴全出去。 留下楚唯跪着,宫人们跪了一地。 许久之后,男人脚步刚迈出殿门,便听到苍老沙哑的男声说着,“要是还想继续当你的王爷,就安分些!” 老皇帝再怎么昏聩也是一路夺嫡过来的,自己便是这样的人,儿子做的一些事,他稍稍动动脑子也能猜出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但他到底是老了,太过依赖丹药,以至于蒙蔽了双眼,不得不将性命都依托到道士身上。 所以,谁提出反驳的声音,都会被他当做不孝不臣对待。 楚唯抿唇,微微仰起脸,露出流血的额角,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但还是乖顺地叩首,“是,谨遵父皇教诲。” 老皇帝看见他额头上的伤,又想着他才丧母,便多少对这个另眼相待的儿子有了几分舔犊之情。 “行了,下去处理下伤口,早些回王府。这几日在家养伤吧,不必上朝。” 说完,便很是疲乏地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楚唯谢恩,然后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站稳,然后行了一礼,退出去。 待出了寝宫,他脸色骤然一寒。 冷得像是冬日寒夜的霜。 他拿了帕子,冷漠平淡地擦干黏在额头、脸上的血渍,因为血迹干涸了,擦不干净,他便用力地,面无表情地将帕子按在伤口处。 伤口再度流血了,连带着干涸的血迹也润湿了,一方帕子彻底染红后,面上是干净了,但伤口看着就触目惊心的。 侍从不免出声关切一句,“王爷,去太医院处理下吧……” “不必,回王府。” 他将帕子丢进花丛中,负手,面色冷矜,不带什么情绪地丢下几个字,便大步流星地朝宫门外走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后。 楚漓和衾嫆正在卧房下棋,门外,阿羽求见。 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楚漓看了眼衾嫆又阵亡一片的黑子,掩了唇边的笑,“进来。” 阿羽将书语接到的情报双手呈给他。 楚漓接过,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再递给衾嫆。 衾嫆没有接,而是身子微微朝他倾过去,就着他拿着情报的手看了眼。 随后挑了下眉梢,“你师父还真是个奇人——不过,他这个药当真查不出问题来么?楚唯不是做没准备就动手的人……” 楚漓闻言,微微眯了一下眼,很快又恢复如常。 将信笺烧毁,随后他继续持黑子,看着棋局,笑问了她一声,“再不落子就要输了。” 见他没回答自己,衾嫆也不生气,只是看着棋局,她噘了噘嘴,“都这样了还能赢么——说得好像我落子就能赢一样。” 楚漓笑了,嘴角上扬,“没事,继续下,我让你。” 听完这话,衾嫆更没兴致继续了,“算了,不下了,你让我有什么意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0下策,魏赢带回来的少年 “王爷,真不去上朝么?” 惠王府,楚唯依旧是在那凉亭里,独自抚琴。 幕僚走来,不禁问了声。 “将压下的消息放出去吧。” 手中的琴弦一按,楚唯额角的伤口处理过了,有些红,但不损他容貌。 他淡淡抬眸,看向下方的幕僚,以及自己的暗卫。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幕僚闻言,不禁一愣,“可是如此……便是……” 楚唯知道他支支吾吾要说什么,也不恼,替他将不敢说出来的话说出来了,“名不正言不顺,是么?” 幕僚讪讪,拱手垂首。 却听楚唯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很小的时候,父皇亲自教导本王,青史是书给胜利者的青史——而如果谁的皇位不干净,那便,想法子让它被写得干净了,那也是干净的。” 他起身,手负在身后,今日居然罕见地穿了一身玄色的袍子。 他走下台阶,幕僚和暗卫跪下,都是心下一震,有激动也有紧张。 但并不意外。 最初的时候,谁也没想过,惠王这样的天之骄子,会需要用别的手段去争夺储君之位,但事情就是这么诡异地发展为原本所有人都认为的储君,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了神坛,而为了重回比那个位置还要高一步的地方,他便只能用下下策的手段。 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即便是下下策,名不正言不顺,那也是可行之法。 历朝历代哪位皇帝的皇位就是一点肮脏都没有的呢? “是!” “我等誓死效忠主公!” 楚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人,眼底燃烧着几分仇恨的执念的火焰。 楚漓,是时候和你做个了断了。 与此同时,郊外,一辆马车悄然地入了皇城。 而为首的,赫然就是去城防营训练许久,如今已是副将的魏赢。 他驾着马车,车子直接到了端王府后门。 楚漓上朝去了,衾嫆便带着管家在后门那迎接。 魏赢见着许久不见的人,不禁跳下了马车车辕,行至衾嫆面前,抱拳低头道,“属下,拜见大小姐!” 一旁的管家听了这个称谓,不禁眉头跳了跳,提醒了声,“魏副将,该称一声王妃啦!” 王妃…… 魏赢抬头,打量似乎短短数月不见,又长高了,更明艳动人的小姑娘,不,她如今眉眼带着几分妩媚和幸福,那是小姑娘没有的。 是了,已经是为人妇的女子了。 “王妃。” 出去数月,一开始的时候,魏赢心中还是纠结和挣扎苦闷的,他在想,她过得好不好,一定很好吧。 及笄了,可是他要训练,他也不想前功尽弃,回去继续弥足深陷。 成亲了…… 那日,他一个人围着整个营,跑了一夜,累倒在河边的时候,他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听着耳边的虫鸣声。 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明月依旧是那轮明月,不会因为他离开了,离得远了,就消失,就黯淡。 而他从前因为得见了水中月亮的影子,便异想天开地以为自己就可以触及了明月,等他痛悟时才明白,明月在天上,即使垂怜,在水中投下了她的影子,那也是他永远触及不到的东西。 镜花水月,到底是一场梦,醒了,就要认清现实。 他可以依旧怀揣着对这轮明月的美好祝愿,依旧仰慕着她,却不必再因为明月属于了谁而悲伤难过。 因为从来就不会属于他。 那么,属于谁,不都还是那个她么? 他既然不能拥有她的男女之情,那便成为她身边一把有力的刀剑,当她的左膀右臂吧。 像殷家兄弟,像陈恪,一样,被她需要,为她所用,替她效力。 等到她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再退隐,去寻找可以属于他的那轮月亮。 在魏赢打量自己的时候,衾嫆也在打量他。 人黑了,也瘦了,但好似更精神了。 不再是那个寡言的,带着许多不能诉说的心事的青年,而是一个磊落的,英俊的可靠的青年了。 她不禁真心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一路辛苦。” 说着,看了眼他身后的马车。 魏赢知道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走回去,拉着马车,直接将马车从后门进了端王府。 后门一关。 衾嫆亲自走到马车前,微微福身,“委屈了,前门盯着的人多,只能委屈后门进来。” 车帘拉开,一名穿着短打的猎装的少年,像一只狼崽子似的,眼睛幽幽地闪着光地望着站在马车前的妙龄女子。 “你,很漂亮。” 少年声音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的变声的沙哑,语气很冷,眼神不带杂质,若不是他的眼睛澄澈没有淫邪之色,魏赢都要拔剑了。 这话光听着意思有些轻浮。 衾嫆也是一怔,随后对上少年不加掩饰的打量一样漂亮事物的眼神,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落落大方地道,“你很有眼光,上京女子属我最漂亮了。” 管家:“……” 魏赢:“……” 两人都是吃惊的表情,王妃/大小姐居然会这么说? 少年也是噎了下,但没有别的神色,他只是捏着车帘,手握得很紧,还有一只手握着一把弯刀。 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绷直着身子,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戒备的神态。 衾嫆见状,露出一个温和美丽的笑容。 “你叫阿狼?” 少年抿着唇,对衾嫆的印象还不错,漂亮的又大方的女人,他便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她便伸手,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看着面前递过来的白净的手,握着弯刀的手不禁松了松。 犹豫了下,才伸出自己带着茧子的有些粗糙的手。 “王妃——属下来吧。” 魏赢却一闪,直接挡在了衾嫆面前,冷冰冰的面上带着几分强势,伸出自己的大手。 “公子,下车吧。” 少年微微拧着眉头,对这个一路上护送自己回来的男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地抿了抿唇线。 拍掉他的手,然后自己跳下了马车。 走到衾嫆身侧,他看着年纪小,却比衾嫆还要高小半个头,并不瘦弱,相反是那种胳膊腿都有肌肉,带着蓬勃力量的健朗。 他看着衾嫆,脸上满是不高兴,执着地道,“可是老师说,不可以再叫阿狼了。他说,我的名字,叫楚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1兄弟,亲缘薄弱身世坎坷 “可是老师说,不可以再叫阿狼了。他说,我的名字,叫楚煜。” 叫阿狼的少年,将手里的弯刀握紧些,说完便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他身上穿着猎户人家的猎装,鞋子却是有些破旧了。 衾嫆瞧着这么个别扭的有些固执的少年,神情是对着衾枫有的那种耐心。 声音也温柔如水,耐着性子道,“那你是喜欢阿狼这个名字,还是楚煜这个名字呢?” 少年闻言,抬头,看着衾嫆,漆黑的比星子还要亮几分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固执,“阿狼,母狼养大的阿狼。” 他的话一落,管家和魏赢都露出几分微妙的神色,而衾嫆却比他们想得更多,她直接拉着少年往南院走。 和魏赢还有管家拉开距离。 “那你就是阿狼,你是阿狼,只是今日起,你多了个名字,叫楚煜。以后,你亲近的人,你可以让他们这么称呼你,但是呢,你不熟的人,就不要再说刚刚那番话了,知道么?” 衾嫆下意识想抬手摸摸少年的头,忽然想起来,自己比少年还要矮些,且对方虽然浑身带着一股稚子般的赤诚纯真,却并非是自己那个软萌的弟弟。 而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了。 她的声音既温柔,表达的意思又坚定。 不难理解。 阿狼抿着唇,将弯刀放到腰间别上,稍稍放松些。 “老师说,阿狼这个名字不好,不能叫,会被城里人笑话。还有母狼养大也不能说,会别人嘲讽是没有娘的野孩子……” 衾嫆听了,心里有些难受。 她知道这个孩子,不,少年的情况,便也不奇怪他的言辞举止,甚至也知道他那位老师是谁。 其实,去年她就知道这个少年的存在了。 楚漓告诉她,他重生后,一直暗中查找这个少年的下落,原以为这么多年了,这个孩子真的没了,但没想到,还是找到了。 然后他派了人去教导这个孩子认字、习武,教导他很多东西,但很可惜,这孩子学什么都快,却唯独在为人处世上格外执拗,别人轻易难以改变他的想法。 衾嫆听闻时,还有些犯愁,这样一个不懂变通的少年,能帮他们么? 但楚漓却表达了不一样的看法,他说,或许就是这份赤诚,这份不会被人左右轻易改变初衷的本性,才最难得。 也才最珍贵。 最适合他们要的人选。 心里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南院,那里,有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守着,还有伺候的人。 少年却是到了门口就不肯进去了。 他拉住了衾嫆的裙衫。 “你是他的妻子么?” 这个“他”,衾嫆挑了下眉梢,便明白指的是谁了。 她闻言,莞尔,明艳的脸仿佛闪着光一样耀眼,“是啊,你呀,还得称我一声‘嫂嫂’呢。” 是的,楚煜,是老皇帝流落在外的第六个孩子,按照宗谱,他是六皇子。 楚漓说,当初他和母妃在冷宫时,不久后,偏殿来了个怀有身孕的妃嫔,可惜那妃嫔在打入冷宫之时,便已经疯了。 幸运的是,她是在打入冷宫的次日,才被发现怀有的身孕。 而发现的是那妃嫔的贴身婢女,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宫女。 求到了柔妃这,希望得到柔妃的庇护。 那时的柔妃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她还是答应了。 于是,时不时送些他们本就不够了但还留下的吃食,还有衣裳,因为那女人疯了,宫女又没有怀孕经验,便是柔妃指点那宫女如何照顾孕妇,什么不能吃,什么多吃。 次年的冬天,那妃嫔产下了一个男婴,可是在这皇宫中,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地活下去呢? 而这个孩子的母妃又疯了,她在生下孩子后,没几日,便没了。 宫女走投无路再次求助柔妃,柔妃便求了自己的师兄,也就是楚漓的师父,带走这个宫女和孩子,送他们出去,隐姓埋名地过普通人的生活。 顺利将宫女和六皇子送出城外后,楚漓的师父却在一个偏远小城落脚时得知柔妃殁了的消息,根本来不及安置,只给了宫女一些盘缠,便朝京城赶去。 楚漓说,后来他问过师父那个弟弟的下落,可是师父的反应就是厌恶—— 在师父看来,如果不是因为要送那孩子出城,或许柔妃就不会被李妃害死,或许他能赶得及救下柔妃和被下了剧毒的楚漓。 所以,他不愿意去找那个孩子。 再然后,楚漓自己也忘记了那个孩子的下落。 或者说,只要不在皇宫里,那就是安全的。 直到重生后,他想起前世很多事,便也记起来,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弟弟。 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那也是正统的皇室子弟,那么,他不愿意继承皇位,楚唯又不能继位,这个孩子,或许可以。 他便只能派人四处打听,寻找,终于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个孩子的下落。 原来,因为师父给的盘缠太多了,那个宫女不小心露了财,在那样偏远的小城,自然被人盯上了。 最后,宫女被强盗抢走了盘缠,杀害。而一个月大的小皇子因为被宫女藏在林子的草丛里,恰好他睡着了没有发出声音,便幸免于难。 后来,这个孩子被狼发现了,恰好是一头刚产下狼崽子的母狼,这头母狼将孩子叼走了,却没有吃掉,而是喂了饿得直哭的小婴儿狼奶。 就这样,等孩子被附近的猎户从山洞中找到时,母狼因为找猎物时摔死了,而他一个人在山洞中,饿得奄奄一息。 猎户见他可怜,便将他抱回了家。 这个孩子,就是阿狼。 他跟着母狼长到三岁,才被人类抚养,猎户没有妻子孩子,便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教他说话,教他写名字,教他打猎。 楚漓的人找到阿狼时,命运兜兜转转,当年害死保护阿狼的宫女的强盗又到了猎户家,将猎户杀害,阿狼和一群强盗拼命,差点死掉, 这时候,楚漓的人救下了他,帮他报了仇,葬了那个猎户。 然后给他找了识字的老师,教他为君之道,教他天下之道,暗卫则教他习武。 十二岁的少年,一生凄苦,注定亲缘薄弱,一次次辗转后,又回到了当初看着他出生的真正的亲人身边。 他在来时,便听老师说了自己的身世,包括是他的五哥和五哥的娘,救了他,没有他们就没有他。 所以,他要报恩。 报恩? “嫂嫂?”阿狼有些艰难地喊出这个称呼,然后看着衾嫆,“我哥,他会喜欢我吗?” 衾嫆没想到少年站在门口不进去的原因,居然是担心楚漓不喜欢他。 不禁哑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2手足,利用还是真情 “为什么这么问?” 衾嫆抬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暗卫自觉上了屋顶,巡视。 她领着少年进了房间。 少年抿着唇,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子,有些拘谨,随后才有些低落地开口。 “老师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娘不会死。他娘救了我亲娘和我,然后他师父为了护我出皇宫,才会来不及回来保护他们…… 老师说他从前很惨,比我还惨,吃不饱穿不暖,不能走路,身中剧毒总是犯病,还总是被另外两个坏蛋欺负,我们的爹……父皇,那个人也不喜欢他。” 少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却也不觉得难为情了,大概是真的很在意,他直勾勾地望着衾嫆含着几分难过的眼睛。 “老师说了,我欠他很多,我要报恩。那么,因为我他才这么不幸,他应该很不喜欢我吧。” 衾嫆叹了一声,给楚煜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一路舟车劳顿,喝口水润润嗓子。” 楚煜不肯接,他执着地看着衾嫆,“你别岔开话题,你说,他如果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找到我后,从来没有去见过我……” “既然这么好奇,不如当面问我。”不知何时,楚漓出现在门口,他温润的面上平静又温和,只稍稍眯了眯眼睛,看着衾嫆手中的茶杯,再看着诧异地转过身,不知所措又有些倔强固执地望着自己的少年,嘴角一翘,“小鬼,别为难你嫂嫂。她倒水你不喝,不礼貌。” 这声“小鬼”,叫衾嫆有些好笑。 或许这就是第一次当兄长的楚漓吧,没想到,居然有些幼稚。 楚煜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这个长身玉立,比老师形容得还要好看的男人,他很瘦,却不显得弱,眉眼温洁若朗月,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和自己健康的红润的脸色不一样。 想着老师说过的他身体不好,而他身体不好是因为…… 便别扭地立马接过了衾嫆手中的茶杯,因为过于急切,水还洒了些,好在衾嫆倒的不是滚烫的热水。 他看着地面的水渍,不禁拘束地并拢了自己脏脏的鞋子,握着茶杯,不知所措地看向屋外的男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 在衾嫆面前又冷酷又野的少年,当着楚漓的面时,却完全变了个模样,拘谨又透露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衾嫆理解他为什么这样,所以也就更加温柔耐心。 她笑着道,“你们兄弟二人多年未见,好好聊聊,我去厨房给阿狼准备午膳,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告诉嫂嫂,嗯?” 她笑起来更好看了,楚煜不禁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当着楚漓的面,他倒不好夸她漂亮的话。 毕竟先生说了,不可以对嫂嫂不敬,更不能有非分之想。 因为,他哥最爱的就是嫂嫂了。 最爱的啊…… 少年不能理解这个最爱有多爱,但他只知道,反正他排不到嫂嫂前面,也……排不到后面吧。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肉,都吃。不麻烦,我不挑食。” 似乎是想起来先生的教诲,他又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对面温润如玉的男人,“我,我就当你们的面说我喜欢吃肉,别人,我不说……” 先生说如果他要帮兄长,就要隐藏自己的喜恶。因为那个位置上的人,不能叫人窥探到喜好和憎恶。 衾嫆和楚漓闻言俱是一愣,夫妻二人相视一望,衾嫆看向楚漓,后者忙摊手,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夫妻二人便互相懂了对方的意思。 衾嫆:你教的? 楚漓:不是我。 那就是那位先生了。 衾嫆是听楚漓说过的,那位先生是个隐士,楚漓周转数次,命人去请,才请动了对方。 对方教导的帝王之术,说是阿狼学得很快,但都是记在脑子里,却无法付诸于实践。 他的意思是,阿狼很聪明,都能懂这些晦涩的东西,但要他去实施,他又还是那个被狼喂大的,被猎户养大的狼孩子。 执拗,直接,莽撞。 “无妨,这里是端王府,就是你家,你对我们不必这么拘束。” 衾嫆看了眼楚漓,然后说了句“我去厨房,你们好好聊”,然后出去了,楚漓就在她出去后,对愈发局促不敢看他的少年如是说道。 楚煜闻言,有些震惊,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楚漓,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这里……也是我家么?” 他捏着自己的衣裳一角,脸涨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激动,亦或者说,两者都有。 “虽说这般养你并不是什么正确的帝王培养之道,”楚漓顿了下,成功等少年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后,才又不紧不慢地接着开口,“但是,你是我亲弟弟,你刚出生时,我还抱过你,当然你肯定不记得了——既然是亲弟弟,我这么多年也没有尽我兄长的责任照顾保护你,这短暂的快乐无虞并不想就此剥夺。” “短暂的快乐”这几个字,叫楚煜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但随即,他听明白了全部的话后,却是有些惊喜地望着楚漓。 他的眼睛真的比星子还要干净明亮,却又像是狼一样带着野性的力量。 忽然,楚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孩子相处了。 因为,尽管存在着那样一些亲情的因素在,但是他,对他更多的是想为姣姣和自己以后可以无后顾之忧地长相厮守在一起,要让他成为继承这北国江山的利用。 这点,楚漓无法反驳也无法解释。 所以不如一切都坦白地来讲,不要给这个孩子太多的期许,就算他渴望亲情,可如果他不愿意继承皇位,破坏了他的计划,那他…… 闭了闭眼,楚漓将眼底的暗色掩去。 却听楚煜嗓音微微沙哑地说道,“我,我一直担心你讨厌我……其实,我知道,你想我帮你,你不想做皇帝,那么我帮你做好了。 反正,反正听先生说了,做皇帝很威风,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可以保护任何人,我听说你过得很不好,但如果我是皇帝了,你想要什么,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有我在,没人拦着你了!” 少年忽然激动地一声高过一声,叫楚漓一时,哑口无言。 原来,这便是真正的手足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3忐忑,新身份她的小表弟 “王妃。” 衾嫆到厨房时,厨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她嘴角浅浅挂着笑,随意扫了眼灶台,然后道,“多做几道荤菜,不要太油腻,嗯,加些解腻的汤吧。” 她亲自开口,厨子们顿时点头如捣蒜,“是,王妃放心,奴才们都记下了!” 衾嫆见兄弟二人还没来前厅,便又安排了婢女沏茶、做些不那么甜的点心,然后端去前厅。 虽说事先便命人收拾过给楚煜住的南院,但衾嫆还是事无巨细地吩咐管家,该添置些什么,还有如果楚煜想要什么,就尽量都给他安排到。 “是,王妃放心,老奴都记下了。” 衾嫆颔首,又嘱咐了一声,“对了,记得打点好府里的下人,就说这是我远房的表弟,接来上京小住一阵。” 先前为了替楚漓寻药,她外出时,也曾用过探亲这个借口,索性这次还是这个借口,毕竟她爹娘两边的远房亲戚还是有不少的。 “府里就都称他表少爷便好,若有人问他姓什么,便说姓容好了。” 至于会不会引起怀疑,这是必然的,就楚唯那个多疑的性格,定是觉得这个时候他们接来的人,不是什么简单的没有用处的人物。 但只要对方猜不到是遗落在外的皇子,那就不担心。 “是,老奴一定打点好,绝不让下人们乱说。” “嗯,辛苦了。” “王妃折煞老奴了,这都是应该的。” 衾嫆便笑了笑,等秋月回禀说菜都做好了,可以开饭时,她差小桃去南院请兄弟二人到前厅用膳。 不多时,兄弟俩一前一后到了前厅。 见衾嫆还招呼下人摆碗筷,楚漓上前一步,握住她手,娴熟自然地领着她坐下。 “辛苦了,这些让丫鬟们做就是了。” 楚煜拘谨地站着,衾嫆瞧见了,便温声道,“阿煜,坐吧。” 听到这个称呼,楚煜一愣,随后看了眼客厅内的这些下人,便知道她唤的是自己现在的名字。 他看了眼楚漓,后者嘴角仍是噙着笑,但他却看得出来,对着嫂嫂和对着自己,完全是两种笑。 对待嫂嫂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爱意,对着他,就只是因为他本来是这般温和礼貌地笑,发自习惯,而非内心。 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在端王府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有一点,不能惹你嫂嫂不快。” 他想起刚刚他哥说的这话,顿时就不敢磨蹭了,立即乖乖在衾嫆指定的——楚漓身边另一侧的位子坐下。 “传膳吧。” 衾嫆回头,对小桃低声道。 小桃便出去,让侯在门外的婢女传膳。 当一样样菜上来后,楚煜见到一半都是荤菜。 且各种做法的都有。 不禁朝衾嫆看了一眼,眼神带着几分亮芒。 “用膳吧。” 楚漓瞧见他那孺慕的眼神过于炙热,不禁轻轻挑了下眉梢,微微往前挡了下衾嫆的身子,顿时就叫楚煜看不见衾嫆了。 楚煜:“……” 默默低头看菜。 “阿煜,你刚来,我也不知晓你具体的口味喜好,若是有特别喜欢的,尽管告诉——表姐我,我让人给你准备。” 表姐? 楚煜默默抬头,不解地看向衾嫆……身边的楚漓,眨了下眼睛。 是安排了新的身份? 楚漓夹了一块酱肘子到他碗中,笑容从善如流,“嗯,当自家便好,有什么事也可来找表姐夫。” 忽然我哥成了我表姐夫……楚煜拿起筷子,默默夹住碗里的酱肘子,嘴角抽了抽,但很快便高兴地扬起了眉梢。 “好,谢表姐、表姐夫。” 他低头开始吃菜,心想,嗯,温柔体贴的嫂子和……虽然看着有些冷淡但没有讨厌他的哥哥。 这便是他真正的家人吧。 只是不知,他们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帝么? 很遥远的一个人。 但是他是阿狼,其次才是楚煜,就算是楚煜这个名字,都是哥哥取的,和那个男人无关—— 如果不是他不要他的生母,他也不会出生就没了娘,还流落在外,辗转苟活下来。 比起看似了不起的皇帝父亲,他更愿意那头喂养他到三岁的母狼,还有将他抚养长大的义父就是他的亲人。 但兄长不一样,他的母亲救了他,他出生起,这个哥哥就抱过他,后来,也是他们母子二人帮助他逃出冷宫。 他的命最初便是哥哥的生母和哥哥救下的,名字是哥哥取的。 这是一点都不比母狼和义父情分恩情少的恩人,还是血缘至亲。 因为心里想着事,楚煜光扒饭,一时忘了夹菜。 衾嫆一只手在桌下,轻轻拉了拉楚漓的袖子,眼神示意他看看他弟弟。 楚漓侧眸撇了一眼,然后从容自然地给旁边的楚煜夹了一筷糖醋鱼。 这是衾嫆喜欢的菜。 果然,他又给衾嫆夹了一筷子,将鱼刺少的都挑到了衾嫆面前的碟子里。 即便这样,还是剔掉鱼刺少的鱼块里的鱼刺。 原本很感动很高兴眼前一亮的楚煜,一偏头看见这一幕,顿时嘴角又拉了回去。 行了行了,兄嫂感情有多甜蜜,他现在是开始一点一点地全方面地了解到了。 衾嫆哭笑不得地看着自然地给自己剔鱼刺的男人,又伸手拉了拉他袖子,抿着唇,眼神示意他别当着他弟弟的面就这么旁若无人地…… 楚漓却不觉得有什么,挑眉,“够不够?” 衾嫆:“……” 感觉到楚煜耳朵都动了动,不禁脸上一热,压低声音警告了一声,“你注意点!” 好歹当着楚煜的面别这么明目张胆,人还是个少年呢! 瞬间觉得在自己家里都还需要注意场合的楚漓,默默转过头看向楚煜,不咸不淡地扫过去的一眼。 其实,他也不缺弟弟,没有那么渴望多一个小尾巴的。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大概是他不善的目光太明显,楚煜一瞬机灵地眨了下又黑又亮的眼睛,表达了自己的求生欲。 楚漓:“……吃饭。”顺便给夹了一筷子青菜,嗯,留着也行,至少听话会看眼色。 衾嫆:“……”掩耳盗铃得再明显一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4战起,合计猜出楚唯毒计 “王爷,戚小将军求见。” 楚漓正在池塘边和衾嫆一道喂鱼,凉亭内,楚煜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晦涩难懂的帝王之策的书,时不时往池塘边有说有笑的两人看一眼。 这时,小厮疾步行来,拱手对楚漓通传着。 “妹夫,妹夫,大事不好!” 而小厮话音刚落,戚继北就自己大步流星地行来了。 脚下生风,面带几分凝色。 “何事?” “今早前线来的战报,说是庸城被蛮人袭击,如今蛮人直逼婺城,如果再丢失婺城……按这个进程,迟早要攻到京城脚下了! ” 戚继北一贯带笑的脸上,此时是全然难掩的焦急。 庸城丢失? 婺城…… 楚漓将手中的鱼食递给衾嫆,抿了下唇,“走,去书房谈。” 回头又看了眼衾嫆和亭子里好奇张望的楚煜,衾嫆便对他道,“无妨,你去吧,我在这。” 楚漓便颔首,然后带着戚继北往书房的方向行。 书房内。 “消息都确凿么?” 楚漓站定,转身,问戚继北,后者深沉地点头。 “我也是方才被皇上急召进宫,才得知庸城失守,婺城正值战乱。刚从皇宫出来便来找你了。” 那就难怪他没收到消息了。 这想必是密报,皇帝召见戚继北,是因为如今戚大将军在边关镇守,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让戚继北带病领将前往婺城是最快也最稳妥之策。 只是—— “可为何蛮人此时进攻?” 楚漓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还事先一点动静都没……” 他按了按眼尾,总觉得这当中有什么不对。 “蛮人走的水路,他们横跨了浏江,然后一路北上,先取靠近浏江的庸城——那里因是临水平原,易攻难守,兵力又不多,便失守了。而婺城虽说兵力足够,但同样也是易攻难守,如果不尽快派兵支援,失守也是迟早的事…… 而婺城之后,我想,他们要攻打的是胥城——” 戚继北说着,楚漓立即从书架上抽出一张北国地图,摊开在书桌上,然后戚继北走过去,只见楚漓提笔在他说的几个地方画上圈,并练了一条线路。 “胥城之后,有三城是可直通京城的,如你所说,他们行的水路,那——极有可能是这里。” 楚漓手指指在地图上,因地势原因而极难攻打的翼城。 翼城。 戚继北抿着唇,“翼城是难打,可如果能将翼城打下来,翼城有一条山路,是这三城中,离京城最近的!这群蛮子,是将咱们的地势以及军防都摸清了——翼城兵力并不多,这是极少人知晓的,就是百官都不一定知悉这点,他们却能一路北上专挑兵力不足的城……” “你也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串通了蛮人?” 楚漓抬眸,与戚继北四目相对,眼里不带狐疑,却是一抹肯定。 “楚唯。” 他吐出这个名字,然后就一切顺理成章地成立了。 “只有他,可以既拿到城防图又能和蛮人谈判……这个时机蛮人发兵,这当中,不好说就是为了将你调走,然后我身边只有镇国公,可他如今兵权上交,并无实兵权可掌,那么……京中,便能听楚唯派遣。” 楚漓不禁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来回地走着,“他是想——借此机会逼宫。” 戚继北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眉心打结,“可他是皇室之人,怎可为了夺位,通敌卖国?” 他不敢相信,惠王楚唯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虽然惠王沽名钓誉,可是他始终觉得对方的心机手段都是为了皇位,却不至于糊涂到引狼入室…… 楚漓却摇头,抿着唇,面上一派深沉。 谁能料到呢。 就是他,都无法相信,前世那个高高在上,虽无仁心,却极擅长帝王权谋,不可能会通敌卖国。 但如果是被逼急了呢? 如今的楚唯,在试探过师父在皇帝那的重要程度,或许已经猜到了师父是他安排的人,知道皇上被师父掌控住了,他还能静观其变地坐以待毙么? 不能。 他太清楚楚唯了,一旦意识到可能会输,他便会主动出手。 抢占一切能抢占的先机。 “他的目的是将你调出去,他知道你的本事,你如若能击退蛮人最好,如若不能,他提供的这几座城,易攻难守,到时候他得皇位了再调遣可调遣的兵力去支援,不,他不用支援,他只需在翼城到京中这一处山脉提前准备,便能将蛮人一网打尽……” “这样冒险?如果蛮人直接攻过来了,真的攻到了皇城脚下呢!”戚继北脸色发白,却是不敢苟同。 如果真是这样,那楚唯这是宁可冒着北国被灭国也要当上这个皇帝的风险啊。 那他何必呢,这样一来,就算他能登基,也极有可能是灭国之君…… “火药。” 楚漓抬手点了点太阳穴,眼珠子转动得飞快,脑筋也转得极快地说道。 火药! 戚继北一怔,是啊,如果在翼城到达京中那条山路上事先埋下炸药,那唯一的一条山路啊,还不是只要蛮人进来了,就再也别想回去? 好狠! 这样,就算他登基的手段不光明,可蛮人被击退,毁尸灭迹不说,还铲除了异己,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击退了蛮人。 这样的伟绩,还不够他平定天下百姓的疑心,封世人的口么? 戚继北不禁摸着自己的胳膊,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是啊,先支走他,然后如果他杀敌不力,他再安一个罪名,牵一发动全身的,将军府的权剥了,然后护国公府也别想安然无恙。 如果婺城失守,他彼时已经登基了,再派端王和镇国公任一个去送死,不管能不能打赢都是一死,这样…… 异己皆除,皇位巩固,再收拾蛮人,他便怎么都是胜利的一方。 只是苦的是忠臣,是无辜被战火波及的百姓。 好一个楚唯啊,这样枉顾生灵百姓的人,如果真给他当上了皇帝,恐是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百姓不知要受多少苦。 “别慌,既然我们猜到了这一点,便不难应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5对策,戚继北要上战场 “别慌,既然我们猜到了这一点,便不难应对。” 见戚继北一脸的凝重愤怒,楚漓忙出声安抚他的情绪。 戚继北便看向楚漓,“怎么应对?” 楚漓嘴角翘了下,“他算到了一切,却独独没算到一点,和他争皇位的人——不是我。” “此话何解?”不是他又是谁? 楚漓便目光灼灼地看向戚继北,“此事如今也不瞒着你了……”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后。 戚继北面上又惊又喜又疑的。 最后不禁感叹一声,“如你这般对皇位毫不动心的,当真是罕见。” 楚漓闻言嘲了一下,摇头,“有何好?你看楚唯,曾惊才艳艳,却为了一个位子,不惜堕落到出卖北国。” “可就算是这样,如果他对付你,六皇子羽翼不丰,如何能躲得过?” 尽管得知皇上还有一个皇六子流落在外,被楚漓找到,如今秘密接回京中,放在端王府保护着,但戚继北却不觉得这就说明他们胜券在握了。 一个还没被认祖归宗的六皇子,半大的孩子,如何能在没有端王和他们这些人的拥护保护下,和那样狡猾厉害的惠王抗衡? 深知戚继北的担忧,楚漓却不急不忙地回着,“还有一个人,是楚唯和我们至关重要的一环。” 戚继北一挑眉,“谁?” 楚漓启唇,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只见戚继北吸了口气,有些不敢置信,“他,他也是咱们的人?!” 语气里难掩震惊,这端王智多近妖了,居然什么人都能为他所用—— 不对,应该说这对夫妻都太厉害了,笼络的人才还真是,一个在朝堂,一个在江湖。 要真是端王登基……戚继北不禁想,就这样,还愁不能平定天下,开辟盛世么? 他没顾忌的,就将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却见楚漓只是笑着摇摇头,面上是一片淡然物外,看透了这当中的种种诱惑和凶险似的。 “我这人虽有几分仁慈,可心很小,我装得下一人,便再装不下其他。比起坐拥锦绣江山,我更想护一人平安,陪她游历山水,看看这大好河山。”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戚继北一定会说没出息,大男人怎么能只知道谈情说爱。 但如今他自己娶妻了,衾嫆又是自幼的玩伴,他却再是理解不过,衾嫆或许可以在后宫生存得很好,却不见得能快活。 她那样的女子,和容央一样,不愿受拘束,也不该拘束。 鲜衣怒马,恣意快活,才是她的归宿。 端王能这般待她,是她的福气,也是他们的福气。 挺好。 如果国泰民安,天下再无战乱,他也想带着容央游历山水,陪她踏遍北国山河,欣赏世上每一处美景。 “你有什么计划?” 楚漓摇头,“具体还要再看看,不过你这次出征是在所难免了。” 他叹了一声,“且凶险是一定有的。”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戚继北,神色有些犹豫,似乎是想劝他,但又知道这时候劝戚继北不去,又是不对的。 感受到楚漓眼神中的犹豫和迟疑,戚继北了然地笑了下。 浑不在意地摆手,满脸都是血气,“哼,凶险这事,只要上战场就没有安全的,不管这是圈套也好,是真的也好,只要外族来犯,我北国血性男儿,自当要上阵杀敌,义不容辞!更别说我戚家世代习武以保护北国百姓为家训传承下去—— 此次出征,必为我挂帅。你等着瞧吧,惠王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军中有我坐镇,不至于被他捅了刀子。” 曹新被调离后,城防营那些不服他的,如今都摆正了姿态。 更别说正儿八经要上战场的精兵了,这些里多少是戚家军出身,都是百里挑一的战士,带着这些人,自是无往不利。 见他这般自信和热血,楚漓也有被感染到。 不禁伸手按在戚继北肩上,眼神坚定地道,“好,那我等你凯旋——至于京中,你放心,你回来之时,我保证惠王之流已经不再作恶。” 戚继北闻言,欣慰地点头,“我相信。” 伸出拳头,楚漓一怔,随后也握拳,和他碰了碰拳头。 二人相视一笑,面上皆是意气风发。 等戚继北走后,衾嫆端着茶进来。 她看了眼正伏案写着什么的楚漓,默默将茶盏放到他面前。 也没说话,就坐在一旁,默默陪同。 等楚漓写了一封封密函,唤了书语飞鸽传信给所有人后,才能闲下来些。 见衾嫆一直默默无声地在书房内陪着,也不出声,不禁走过去,面上倦色一扫,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怎么在这等着?抱歉,方才实在是太忙……” “相公,我还不知道你么。不必解释的,我觉得能陪着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好像也只能做这一件事了。” 听出她的忧心和低落,楚漓忙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哪有,保护你是我的本分和本能,姣姣,你要做的可多了,你要在我每次疲倦时给我一个笑鼓舞我,你要站在我身后,我保护你,将后背留给你保护…… 还有王府,还有楚煜,这些都很重要,我分身乏术,如果不是你在,我一定没有办法像今天这般,纹丝不乱地布置。” 闻言,衾嫆先是恍惚了下,随后却不免嗔怪他,“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你把我说的,好像没有我,你就不能想出这些计策似的。” 不过她的低落一扫而空,轻轻靠在楚漓怀中,她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心和温暖。 成亲后,她更多的是学着如何打理后宅,倒不是拘束了天性,而是她发现这样也很有意思。 但多少还是会担心自己不能帮上忙而忧心。 只是没想到楚漓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更是明白怎么安抚她的不安和低落。 “我看戚继北这次来神情不对,是要打仗了么?” 衾嫆微微仰头,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她听到戚继北说前线不妙,一个人在池塘边想了很多。 他来,或许就是事情很严重,想找楚漓商讨对策。 楚漓点头,没有隐瞒她,面色微微染上几分幽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6隐瞒,向她保证平安归来 将军府。 “少夫人,少将军回来了。” 容央正在院子里裁剪花枝,闻言,忙将剪子递给自己身后的婢女,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带着几分忐忑。 皇上忽然召见戚继北,不知是为了何事,但这么急着召他入宫……除了是要罚他,便只能是因为,战事。 想到这个词,容央便有些心神不宁,她心神不宁了一上午,便听戚继北的小厮回来禀告她说,他去了端王府,午膳前赶回来。 从皇宫出来,没有受罚,还去了端王府。 容央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多半真的是因为后者。 可是怎么会呢? 公公还在边关镇守,又是哪里的战事需要他去? 怀揣着种种猜测,容央面上愈发平静镇定地到了前厅。 戚继北倒是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嘻嘻哈哈地朝她大步走来,提了一包零嘴递过去,“你不是说最近想吃酸点的果脯么?我给你买了酸梅。” 容央抿着唇接过了,似笑非笑地回了句,“做什么亏心事了买吃的讨好我?” 闻言,戚继北面上一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说实在的,对着楚漓他可以热血沸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心想上战场杀敌,不畏生死不计后果。 但回府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成家的人了。 不再是那个孑然一身都不怕拖累谁的小魔王。 从前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想过,如果他死了,他爹会帮他取消和容央的婚事,那么即使她会难过,但那也不算耽误了她一辈子。 可是如今他们成亲了,她的一辈子都系在了他身上。 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成亲了的将领说,最是难过家里那关。 他们可以为百姓为君王为兄弟浴血奋战,九死不悔,却独独过不去家人忐忑的担忧的悲伤的那一面。 有愧。 这是他第一反应。 他是个将军,但也是个丈夫。 应尽的责任他都要尽,应保护的人都要护。 “怎么不说话了,看吧,心虚了。”容央见戚继北沉默地低下头,嘴角的笑僵了僵后,又扬起,故作骄矜刁蛮地拍了下他的胸口,“是不是背着我藏私房钱,怕被我发现了?” 她用玩笑的口吻说着俏皮话,戚继北不禁心里一松,抬起头来,也跟着玩笑起来,苦着脸道,“阿央,我可是个将军,要是传出去我每个月才五两银子的开支,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你行行好,通融通融,多给点呗?多给点我就不偷藏了……” 他扒拉着容央,面上是欠打的笑容,也不顾周围还有下人们在呢,就公然拉着容央的袖子耍赖。 下人们见怪不怪,低头忍笑。 容央白了他一眼,将袖子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少来,我要是给你多点银子,你就要出去喝酒胡来了,你觉得这可能么?”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看起来好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还能这般有精神和自己斗嘴,戚继北神情愈发松懈下来,也罢,能瞒一时是一时,至少在圣旨下来之前,他不能叫她白白提前担心。 “我虽然喝酒,但我不会夜不归家啊,我也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了,就是和几个兄弟们偶尔喝喝酒,划划拳……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 见他装作没事人一样和自己贫嘴,容央嘴角下拉了下,将手中的酸梅递给身后的婢女让她放到房间去。 随后对另一名婢女吩咐,“传膳吧,我饿了。” 然后径直在饭桌前坐下了。 戚继北在她身边落座,觑了眼她的脸色,见她沉默,以为她是怀疑他在外头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立即给自己证明清白地道,“你别不信啊,我可以发誓——” “饿不饿?该吃饭了,我很饿了。” 容央打断他,故作没力气地挖苦他一句,“你不用发誓,我信你没那个胆子骗我。” “骗我”这两个字,叫戚继北住嘴了,无端地心虚。 他只是隐瞒没有欺骗,应该不算吧…… 夫妻俩各怀心事,表面却都若无其事,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用完了一顿午膳。 下午,容央午觉醒来后,便拿了锄头,往花园走去,戚继北见状,立即狗腿地跟上,要帮她拿锄头。 容央没理,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走到花园里,给花园里的花松松土,然后挖了一个小坑,种下了一粒种子。 “这是什么花的种子?” “无花果。” 容央将锄头放一边,然后撸起袖子就要去将土埋回去。 戚继北忙抢了先,动作利落地将土填了,再按了按,容央便在一旁洒了些水上面,随后道,“戚继北,要打仗了吧。” 正在帮打下手的戚继北闻言,一个趔趄,猝不及防地,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 他脸色变了变,心里天人交战——隐瞒倒是小罪,这,她都问了,如果他撒谎,不就是欺骗了? 按照容央的性子,知道他骗了她,怕是要回娘家不理他了。 戚继北正紧张地想着法子,面前的容央却叹了一声,伸手去拉他。 “瞧你这点出息,你是去做正事,又不是做坏事的,还担心我不同意啊?” 出乎意料的是,容央的反应很温和平静,根本不生气,还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但拉着他站了起来。 她踢了踢他的脚,“将东西拿着,走了。等你回来希望种子发芽长出小苗来吧。” 轻而易举地被接受了的戚继北,却沉默了下去。 他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容央。 对方身子一僵,没有动。 “阿央,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们成亲才不到两个月,我就要上战场了,而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没法向你保证,我可以毫发无损绝对安全地回来……可笑的是我对着妹夫说,我戚家男儿上战杀敌不在话下,信誓旦旦,但一回到家,我看到你,就怯懦和有愧……” “有愧什么?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啊戚继北。”容央伸手握住身前的双手,低下头,嘴角上扬,他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她是在笑的。 因为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轻快,“我等你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所以,为了我这个承诺,你也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不管是打什么仗打多久,将军府有我呢,所以你不可以怯懦,要勇猛地杀敌,凯旋归来,听到没?” 戚继北抱紧了她,许久之后,下巴搁在她肩头上。 “好,我保证。” 这次是真的保证,有你在这里,我怎敢死,怎能不凯旋归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7行李,镇定自若送君出征 次日,圣旨便下了。 快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但将军府夫妻二人,却是一片淡定。 跪拜领旨后,大监对戚继北恭恭敬敬道,“戚少将军,皇上的意思是,您两日后点兵出征,带三千精兵,务必要驱走蛮夷,收复失地。” 戚继北双手接过的圣旨,闻言,义正言辞地点头,“大监请回禀皇上,戚继北定不辱使命!” 大监便笑着应下,随后一甩拂尘,领着两个小太监打道回宫了。 人一走,管家面带几分无奈地看了看戚继北,又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刚嫁进来就要送少将军出征的少夫人,顿时心思复杂。 “少爷,老奴同长明去给您收拾行李吧,您和少夫人……多说说话。” 容央却对管家道,“不用了,还是我给他收拾吧,管家,你去和长明长亮说一声,让他们自个儿收拾好行李,皇上只给了两日时间,少将军还要点兵,一刻都不能耽搁误了。” 她表现出和寻常同戚继北斗嘴闹脾气时截然不同的淡然镇定,以及大气从容。 轻易地就接受了夫君要上战场,同蛮夷厮杀的事实。 管家看了眼戚继北,后者冲他点了点头,他便应了声“是”,然后下去找戚继北的两个随从了。 待管家走了,戚继北方握住容央的手,面上满是不在意的轻松笑意,“不急,点兵不在这一时,我和你一同回房收拾行李吧。” 他想多陪她一会是一会。 没想到到最后,不是她舍不得他出征,而是他舍不得离开她了。 容央没有回答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转过身朝他们的主卧走去,戚继北便直接跟上去。 像是怕再不多说话就要面临分别一样,他叽叽喳喳地道,“你说现在还是春天,等我回来能吃到桃子么?” 容央脚步一顿,回头冷哼一声,“最迟两三个月就回来吧,想吃桃容易。” 这还是戚继北从容央知道他要出征后,第一次,见她急,不禁嘴角勾起,笑得有几分憨傻。 “行,那就赶在五六月时回吧,初夏之际,荷花都开了,可以泛舟游湖,采莲蓬。” 容央这回却是忍俊不禁,嗤他道,“你怎么竟是想着吃了。” “那除了你之外,不就只有吃可以催我早点回京了吗!” “那就不能有别的——”容央话说一半,立马住口了,咳了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算了,懒得和你这个笨蛋说了。” 到了卧房,容央动作利落地给戚继北从柜子里拿了他的寝衣和中衣亵裤之类的,叠好装进箱子里。 “既是出征打仗,那外衣也就不必收拾太多……我打听过,婺城那边气候比京中热些,就给你收检些春夏的装束,在外穿柔软些的里衣,破了就别穿了,我多给你整理几套……还有袜子,记得每天都要换——算了,如果很忙不记得也算了,反正我不在也臭不到我……” “阿央。” 容央蹲在箱子前,一样样装进去,一边不忘叮嘱戚继北,但后者在听到她并不温柔却满是关切的叮咛声中,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着她,头靠在她背上,声音少了往日吊儿郎当的嬉笑之调。 “我就是去杀敌,你别这么紧张,随便收拾几套就行了,我以前和父亲上战场时,都只带了两套能替换的……我们说说话吧,你别辛苦了,这些叫长明他们收拾就行了。” 想着自己身为丈夫,却要将新婚妻子丢下,而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底定然是害怕的。 就像是小时候,她明明很羡慕容惜,渴望被岳父抱着说笑,却总是板着脸高傲地扬着小脑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但等没人的时候,就躲起来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被他发现了好几回偷偷哭鼻子,却还凶巴巴地赶他走,说她没有哭。 她没有衾嫆坚强,她比谁都脆弱,却又要逞强地装作要强的样子。 容央声音微微哽咽而显得沙哑,她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整理。 甩了甩手,将他推开些,“从前是从前,你和公公都是大老粗,哪里知道要多带几套衣服?长明也是汉子,粗心马虎就更不知了。行了,别捣乱,你去将你的枪拿出来,装进箱子里——对了,衾嫆送我的新婚贺礼里有一套软甲,你记得穿上。” “不用,我武功高强,哪需要这个,还是你留着,也好让我放心。” 容央转过头,抬手就拎着他耳朵,故作凶巴巴地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新婚夜可是承诺了,以后都听我的,怎么,反悔呀?” 戚继北忙双手合十,“姑奶奶,松手松手,疼啊,行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 容央这才松了手,“你也不必担心我,你出去打仗,我就回娘家陪我爹娘,有爹娘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不济,不还有衾嫆么?” 听了她这话,戚继北方松一口气,点头道,“没错,我正有此意,你不如就回护国公府住一阵子,有岳父和岳母在,还有祖母,你也不孤单,有人照料,我也放心。如果你觉得端王府住得舒服,也可以去找衾嫆,反正你们是表姐妹,她又不会介意。 表妹夫呢又宽和,你去住多久都无妨,我和他知会一声就是了。” 容央闻言,笑着锤了他一下。 “还需要你知会?端王可是听衾嫆的,我去找我自家姐妹,他怎会有异议?好了,你少操心了,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说着,她起身,又开始拿金创药什么的,“带些防身,对了,我给你打包些干粮,行军打仗可不能饿着肚子……” 她就像是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送夫君出征前,无微不至地打点一切。 戚继北目光满是温柔,嘴上却嘻嘻哈哈的,一个劲儿说着好。 就这么看着她忙忙碌碌的。 傍晚,衾嫆来了。 她带了一个小箱子。 当着容央的面,交给戚继北。 “这是什么?”戚继北好奇地接过,就要打开。 衾嫆捏了捏容央的手心,然后对戚继北不以为然地道,“是沈寄年送我的新婚贺礼,都是些好药,解毒的,补血的,护心脉的……总之有备无患,哦,我还放了殷家兄弟送的袖箭,你别瞧不上啊,战场上刀剑无言的,多个武器藏身上,多个保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8身孕,城墙送别出征婺城 为了缓和气氛,衾嫆甚至还说笑道,“反正你也不是什么迂腐的正人君子——兵不厌诈这个你还是懂的,总之,都带上吧,万一用得上呢。” 戚继北闻言,嗤了声,但却还是收下了。 只是嘴硬道,“沈寄年这家伙,小气吧啦的怎么相识一场不给我寄点?” 衾嫆闻言,抿唇,笑得很是灿烂,“忘了跟你说了,他其实有给你送,让我分给你一小半,只是被我扣下了。” 戚继北:“……我就说!好歹是瘟疫时期结交一场,他怎会这么不讲情分,原来是你这个鬼丫头给扣了。” “我这不是都给你送来了么,还包括我自己的那份呢。” 衾嫆却摊手,一脸无辜地挽着眉眼浅笑的容央,“容央你看看他,当了姐夫后气势都不一样了哦。” “你别欺负我妹妹。”果然,容央的护短虽迟但到,一下子戳灭了戚继北的气焰。 他努了努嘴,嘟囔了声,“衾嫆你还真是万年讨人嫌的家伙。” “说什么呢你?”衾嫆挑眉,戚继北忙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出征,阿央一人在将军府我怕她无趣,如果她不愿回护国公府,你就接她去你府上住住吧,等我回来再登门道谢。” “谁要你的道谢?”衾嫆不以为然地轻轻耸了耸肩,挽着容央,极亲昵地说着,“端王府的大门啊,永远为容央敞开的,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就是一辈子住着,我也养她。” 戚继北闻言,气得咬牙跳脚,指着衾嫆,“你这丫头,嘴里就是说不出点好话来!又不是和离,她干吗要你养一辈子?” “好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吵得我耳朵疼。”容央揉了揉耳朵,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禁无奈摇头,及时开口制止了两人继续吵。 衾嫆看了眼天色,“行了,时辰不早了,我要回王府用晚膳,就不打扰你们了,该送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等出发那日,我再和楚漓去城门前送你。” 戚继北连连摆手,“就是出去两三个月,哪需要送了,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了。你给我照顾好你表姐我就谢谢了。” “这就不需要你继续强调了。”衾嫆淡然说着。 随后就离开了将军府,她就是来送东西顺便看看容央的反应,见她很精神,稍稍放下了些心。 不想继续耽误小两口离别前多独处温存,便走得利落。 次日清晨,容央醒来时,枕边已经没有了温度,戚继北早早便去军营清点精兵了。 她起来,唤了婢女进来更衣梳洗着妆。 然后就去厨房亲自下厨和厨娘学习怎么做干粮,弄了半晌才做出成品来,随后将这些都打包好。 放进戚继北随行装行礼的箱子里。 她再三检查过,发现她给的软甲不在里头,还有衾嫆送的小箱子里,也减了一半。 便抿着唇,拧着眉心,从床底下,果然翻出来这些少了的东西,一样样又装回箱子里,怕被他发现,就放箱子底。 他就这一个藏东西的地方,私房钱也是,总是藏床底,根本不需要人花心思去猜去找。 将这些都做好,容央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一样地忙碌。 婢女知道内情,不禁拉了拉她的袖子,指着她掩不住疲色的脸,“少夫人啊,你可要保重身子,瞧瞧你把自己给累的,别少将军回来见了该要担心了。” 还是婢女这话提醒了她,容央才忙停下来,揉了揉眉心,无力地对吩咐下去,确保该带的都带了,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回到屋内,躺下,稍稍休息会。 戚继北点完兵后,又被皇上召见了,回来时便有些晚了。 瞧见睡着正熟的容央,便忙放轻了脚步,也不让婢女去唤醒她,自己草草地在偏厅用了两碗饭,再去梳洗一番,回到床上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蹑手蹑脚地爬上去,将睡得香甜的容央搂到自己怀里。 全无睡意。 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大半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招进来时,容央猛地惊醒。 她昨晚服了汤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便扛不住困意,睡得格外沉了些。 她看了眼枕边,戚继北不在。 不由得慌神了,忙对着外边喊了一声,“来人,几时了,怎不叫我,少将军呢?” “阿央,你起来了?” 这时,门开了,戚继北神清气爽地穿着一身铠甲,却端着个托盘,上面是早膳,他笑嘻嘻地走进来,将托盘端到了床边的桌子上放置。 然后伸手扶她起来,“梳洗下就用早膳吧,时辰尚早,别急。” 见他还没走,容央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抓得有些紧,抿着唇,眼底的情绪险些就要泄露出来。 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容镇定,松了手,“不用去军营再清点下随行将士么?” 怎么还在这陪着她。 她心中疑惑。 戚继北却笑着摇头,“昨晚便清点好了,今早有副将守着,不必担心,戚家军你还不信任么?” 容央闻言,才点头,然后就着他的手坐直,“帮我唤婢女进来吧,换身衣裳梳洗下。” “好。” 戚继北便出去了,唤了容央的贴身婢女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两个时辰后。 城门口。 皇帝身体不好,便差和戚继北有姻亲关系的楚漓代表他相送出征的将士们。 城墙上,容央站在衾嫆身侧,目光投向城门外,整装待发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铠甲,手持银红缨枪,勃发英姿,气势逼人。 上了马,拱手同楚漓告辞,却抬头看向城墙上。 扬起脸,抬手,冲逞强比了个手势。 嘴角一咧,又还是那个吊儿郎当嬉笑顽劣的京中一霸。 笑容明亮,双眼有神。 容央缓缓抬起手,冲他轻轻地挥了挥,知道他听不见,却还是低声地说了句。 “我等你回来。” 不舍地多看了最后一眼,戚继北便转过身,策马,扬枪,“出发!” 然后队伍便开始出发。 “容央,还好么?”衾嫆握住容央的手,才觉触手一片凉,不禁蹙眉,担心地问了一声。 容央直直地望着队伍,面上却带着笑,一只手放在小腹上,“没事,他要当爹了,我和孩子都在这等他,所以他一定会平安回来,和从前一样。” 孩子? 衾嫆闻言,不禁诧异,愕然地看向容央平坦的小腹,“你,你有身孕了?何时知道的?他,戚继北呢?你没告诉他么?” 看戚继北昨天那样子,她就猜到,容央一定没有告诉他。 果然,就听容央淡声道,“干吗要告诉他,我说了,等他回来就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如果现在说了,这人本就不着调,要是因为我有身孕而分心,那可对不住北国百姓的厚望了……” 衾嫆闻言,不禁叹气,“你啊,就嘴硬吧,分明就是不想让他担心。” 不过她看着容央的肚子,感觉到神奇,“没想到,你比我早出生就罢了,你的孩子啊,还是要当哥哥姐姐。真是命数。” 被她一句话逗趣到,容央温柔地抚着小腹,“还真是。” 孩子啊,你可要乖乖听话,等你爹凯旋回来,咱们再一起找他算账好好折腾他,好不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9养胎,回护国公府 容央也是在戚继北被召进宫的前一天才知道自己怀孕的,她彼时只是怀疑,后来去请了个大夫诊脉,确定有了一月身孕,正想着找个机会告诉戚继北,让他高兴高兴,便得知他被召进宫,且有可能是要打仗了。 果不其然,当天戚继北回来,她就证实了这件事,所以按下不表。 除了大夫和贴身婢女,衾嫆便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得知她有身孕,衾嫆自是不敢怠慢,也不等楚漓了,让小桃和楚漓知会一声,自己带着容央忙上了马车。 “你有孕怎还在城墙上吹冷风呢!” 衾嫆从容央婢女手里接过了披风,给容央披上,系好带子,蹙着眉心,将容央当个易碎的娃娃似的紧张着。 对此,容央本人倒是不以为然,好笑地握了握衾嫆的手指。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肚子里揣了个小的么?我一点事都没有,哪有这么娇气。” 衾嫆很是惊奇地望着她的肚子,“真没事?我记得我娘怀枫哥儿时,又是吐又是吃不下睡不着的,瞧着可是辛苦了。” 闻言,容央下意识抚了下自己的小腹,面上闪过几分惶色—— “这么吓人?我,我也还好,那日只是觉得向来准时的癸水推迟了好些天,便请了个大夫诊脉,哪里想到,竟是怀了一月身孕了。” 她说着,低头又看着自己的腹部,面上是初得知为人母的喜悦和迷茫。 “不过目前还好,除了近来有些想吃酸,其他的症状倒也没有……” 衾嫆却是道,“你可别觉着这会儿轻松了,我娘当初初怀上枫哥儿时,也是能吃能睡的,还不是三个月时,才开始又吐又难受,吃不下睡不好,你呀,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听了这话,容央顿时才安心的脸色就变了变。 “行了行了,你可别再说了,少吓唬我——这孩子要是不听话,等他爹回来了,我找他爹算账去。” 说着,容央又有些困倦了,掩面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头微微靠着车壁,不多时,就睡着了。 衾嫆见状,忙扶着她,让其靠在自己肩上,免得被马车晃荡之际,撞到头。 待到了将军府,衾嫆才轻轻摇醒容央,“容央,到家了,醒醒。” 容央懒怠地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嗯?到了……哦,好。” 然后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下了马车。 “你不若还是回护国公府吧,你府上也没有什么能照顾你身孕的奴仆,舅母恰好也怀有身孕,你回去的话,刚好她身边照看的婆子也可以顺道照顾你。免得你莽莽撞撞的,照顾不好自己。” 衾嫆倒是想接容央去端王府住的,但近来楚漓和楚唯的争斗已经到了明面上了,她自顾不暇,也没有怀孕的经验,恐是照顾不好她。 还是护国公府更适合养胎。 她没有过多地说朝堂上的事,就是怕容央多想,戚继北出征一事并不轻松容易,与其让她白白担心,不如让她安心养胎。 容央想了下,也觉得还是回娘家比较好,便同意了。 “好啦,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这就让婢女收拾细软,回娘家住一阵。” 她的确没经验,也正好向母亲请教,毕竟是第一回当母亲,容央也不敢马虎大意。 说回就回,衾嫆送容央到护国公府时正好是午膳时分,一家子不禁喜出望外。 但又想到戚继北今早出征了,容夫人打量着容央的脸色,见她似有些憔悴,不禁心疼地问道,“是没休息好么?怎么看起来清减了?回来住吧,女婿这一去也不知几月才能回,你就在国公府住着,母亲也好照顾你。” 容央闻言,不禁好笑,看了眼自己母亲微微凸起的小腹,“娘啊,您自个儿还大着个肚子呢,我哪里就需要你照顾了——不过我的确是打算回来小住养胎的……” “什么?” “养胎!” “央儿你有了?” 容敬、容夫人还有容老夫人一个个的,听了这话,立马几双眼睛刷刷刷地朝容央的肚子看去。 和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衾嫆,一模一样。 衾嫆便抿嘴乐了。 “我说吧,别是我一人惊讶,瞧瞧舅舅、舅母还有外祖母,一个比一个惊讶呢。” 见她还有心思说笑,容央不禁撇她一眼,“你也就现在乐吧,等你肚子有了动静啊,我铁定是要笑回来的。” 衾嫆闻言,忙收敛了笑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不能这会儿得意忘形了。 “央儿,央儿也要当娘了,真是,真是好消息啊!”容老夫人忙双手合十念了几句经文,面上满是喜色,激动地看着容央,“我就说过,一家人和睦啊,才能长宁,如今你们夫妻二人拨开云雾,我的孙子有着落了,现在孙女也要当娘了……我算是对得起敬儿他爹的泉下有知了。” “母亲,您说什么呢——”容敬见她这般,忙上前去拍了拍老人家的肩,然后又道,“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骨啊,你还未抱到月儿的外孙,可别说丧气话。” 他近来疏忽了老夫人,乍一听这话,唯恐老人家身子不利索,又隐瞒着不说怕大家担心。 衾嫆见这话又引到了自己身上,不禁无奈好笑,但也来到容老夫人身侧,挽着老夫人的手臂,说着宽慰的话,“是啊,外祖母千万要保重身体,姣姣若是有了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外祖母,然后啊,让外祖母抱上重外孙!” “扑哧——”容央闻言,不禁瞠目结舌,随后掩面笑起来。 “得了,祖母还是先期待我肚子里这个吧,你啊,努力点。” 容老夫人也笑呵呵的,“是啊,再说了,你有好消息合该也是先告诉端王,不告诉你夫君跑来告诉我老婆子算什么事?” “哦——可是表姐就没告诉表姐夫啊,他出征都被瞒着呢。” 衾嫆便冲容央眨了下眼睛,后者眼皮子一跳,就觉得不对,果然,被出卖了。 登时咬牙切齿。 “央儿你没告诉小北那孩子?” 容老夫人和容夫人皆是一脸的不赞同地望着容央。 “告诉他作甚……他也就会干着急,难不成让他抗旨不出去,留在府上陪我养胎啊?” “不得胡言。”容敬撇她一眼,抗旨这话都说出来了,这孩子还真是一贯的。 “哎,要是父亲母亲还有祖母觉得央儿不对,容不下央儿的话,要不我还是回将军府养胎好了……” 众人:“……” 最后还是容夫人瞪了她一眼,“胡言乱语,没大没小。” 衾嫆刚要开口,就被容央瞪一眼,“等会再跟你算账——” 结果,还没来得及找衾嫆算账,那边,找不见王妃的端王便寻来了,衾嫆立即跟着他溜之大吉,将容央气得干瞪眼却无可奈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0不急,发动逼宫传位 “楚漓啊,你说容央和我是同一天成亲的,她都怀上了,我这肚子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是夜,楚漓从书房处理完政务,回来就瞧见衾嫆闷闷不乐地抚着肚子,靠着床,幽幽地望着自己。 一问,便得知是这么个缘故。 他微微一愕,随即走到床边,握住她不安地攥着的手指,轻声细语地问了句,“这么急着要孩子,当真这么喜欢孩子,嗯?” 闻言,衾嫆面上有些羞赧,眼神闪烁着,抿着唇角,才道,“也不是着急,我觉着我们就是再晚两年再要孩子也不迟,毕竟眼下时局不稳,你我都没办法这个时候分心神出来考虑孩子……我就是看容央怀上了,有些担心,你说,是不是我的身体不好?” 见她是因为担心这个才半天愁眉不展的,楚漓有些无奈,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非是你身体不适宜,而是我有意避孕……姣姣,如你所言,当下我们并不适合要孩子,且我好不容易娶到你,自是希望你我多过过二人世界,你还小,这会儿当母亲很是辛苦。” 毕竟,衾嫆是十五岁就嫁给了楚漓,可容央却比她要大一岁的,说起来,最早明年开始备孕要孩子,都是算早的了。 自然,京中十五岁当了母亲的不在少数,只是楚漓却不急着要子嗣,比起孩子,他更希望自己的妻子过得开心,健康,不要早早为人母受辛苦得好。 闻言,衾嫆不免心下动容,一边觉得不是自己不易受孕感到几分安心,另一边又因为楚漓和世间大多数男子不一样,并不催促妻子早些孕育子嗣后代的这个发现感到开心。 因为,他爱她超过了孩子。 她想着,便嘴角上扬,伸手抱住了他手臂,“楚漓,我也爱你甚过一切,就算以后有孩子,我也爱你多一点的。” 这般直白,可不像是往日里的衾嫆。 楚漓很是错愕了一阵后,才忍不住笑容满面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大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嗓音柔和宠溺地说道,“嗯,我记着了,以后要是你食言了,就罚你。” 衾嫆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大胆示爱,顿时羞得将脸往他怀里埋,瓮声瓮气地回着,“好吧,我要是食言了,你就提醒我今天这番话。” 楚漓笑着应下了。 夫妻二人抱在一块,自是又你侬我侬了一番。 而衾嫆彻底将自己肚子还没动静这茬给忘却脑后。 次日,她又是腰酸背痛没什么精神地爬起来,而楚漓依然是神清气爽地早早去上朝了。 春花来服侍时,衾嫆实在是没忍住,就抱怨了一声。 “春花,嫁人后的日子,好累啊。” 她这话原先没头没尾的,春花还没回过神来,旋即看到衾嫆脖子上的红印,立马讪讪地明白了什么。 到底是嫁人了的婢女,一下就懂了自家小姐指的什么了。 她又不比秋月那般守礼,不似小桃迟钝,阿羽冷硬木讷,顿时压低声音附和着,“可不是么,小姐啊,看不出姑爷那般瘦弱之躯……哎,好在奴婢这几日癸水来了,可算是能清净几日睡个安稳觉。” 衾嫆听了,不禁嘴角抽了抽。 笑侃了她一句,“果然是嫁人了,说话愈发不害臊了,呵呵。” 闻言,春花自觉羞耻,摸了摸鼻子。 “嘿嘿,反正也就在小姐您面前,才敢这么讲,我跟秋月她们可不敢说,尤其是秋月——那能给我从四书五经开始讲起来的说道……” “噗——” 衾嫆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不免笑弯了眼睛。 她压低声音打趣着说,“秋月是这个性子,你呀,在她面前可千万别乱说,我都不敢在她面前说这些的。” 春花听了深以为然地直点头,“那是那是,我最怕的可不是小姐,而是秋月呢!” 听到自己名字的秋月恰好端着铜盆进来,不禁疑惑,“怎么了?春花,你喊我?” “没,夸你呢。”春花不愧是嫁了人的,这撒谎都变高明了不少,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扯谎。 而秋月,则是嘴角扯了扯,“行了,快给小姐梳洗打扮吧。” 衾嫆一直在等楚唯动手,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般突然。 皇宫中。 “父皇,请下旨。” 是夜,楚唯带着一队禁卫军,直接奔入皇帝寝宫中,然后掀开了帷幔。 看着老态龙钟,睡意沉沉的老皇帝,不禁冷淡地将被子掀开,直接弄醒。 老皇帝顿时惊醒,他看着面前笑得很是古怪的楚唯,不由得拧起眉头来,坐起来,他下意识便是喝了一声—— “这深更半夜,你不在惠王府老老实实待着,无诏进宫作甚?!” “父皇,儿臣是来请您下旨传位的。” 下旨?传位? 老皇帝猛地朝楚唯和他身后看去,瞧见曹新时,面色微微变了下,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开始大喊,“吴全,吴全,来人啊,快来人——” 可是无人应答,而他看着殿内这些禁卫军,竟没有一人是听他号令的,就像是…… 听任楚唯的亲兵。 这个发现叫老皇帝浑身冰凉,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儿子敢逼宫! “你,你这是造反,逼宫造反是死罪!” 老皇帝抖着手指,指着面前面不改色的楚唯,试图吓唬他,让他悔改。 但既已行事,楚唯怎会在最后关头收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讨好的,仰望着的父皇,如今老态毕现,一点都不复从前的伟岸英姿,不由得微妙地笑了一声。 “父皇,别白费力气了。皇宫禁卫军如今都听我号令,皇宫,已经在儿臣掌控中,您只需要下旨传位,儿臣便保证让您颐养天年,安度晚年。” 话音落,又猛地转了话锋。 “当然,若是父皇不肯,那儿臣,只能对不住您,逼您写诏书了。” 老皇帝听着他这番话,只觉得心头一震,他气得剧烈咳嗽了几声,指着楚唯,满眼都是恼怒。 “你,不孝逆子!你竟敢,竟敢——” 然后怒急攻心,便吐了一口血,扶着床沿,急促地喘息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1传位,护国公府前的厮杀 “父皇,别负隅顽抗了,写吧。” 楚唯一声落下,身后便有太监进来,端着笔墨纸砚和空白的圣旨,递到了老皇帝面前。 看着面前这些一切都准备好了的东西,老皇帝嘴角翕动,不禁用一双浑浊而血红的眼睛望着芝兰玉树的楚唯,只觉得十分陌生。 “朕待你,不薄!你怎敢,怎敢!” 面对他的诘问,楚唯只是掀了掀唇角,不无讥讽嘲弄地回了句。 “是啊,的确是‘不薄’,所以儿臣并不弑君弑父,只是让父皇退位。” “你,你——” 楚唯握住他颤栗的手,面上带着恭顺的笑,眼底却满是凌厉锋芒,“父皇还是赶紧写诏书得好,写了,您就可以去别院颐养天年了。来人,伺候皇上笔墨。” 他抬手,身后的小太监便上前一步,皇帝颤抖着手,握着笔又掉下,楚唯也有耐心,让小太监给他捡起来,再握。 屈辱地写了半天,也才写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八个字。 楚唯眯了下眼角,“父皇,你想拖延时间?呵,忘了告诉你,戚继北出征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兵力,城防营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至于端王——他恐怕要先顾着自己王妃和岳父等人的安危,分身乏术了。” 闻言,皇帝手下的笔,晕了个墨点。 他抬眸,眼里皆是狼狈和灰败。 那是,被拆穿了心思,并被毁了希望的眼神。 楚唯很是欣赏这样的神色。 因为这意味着,从前将他压得喘不过气的这座大山,在轰然倒下,粉碎殆尽。 “写吧,没有人能救你。” 楚唯坐在椅子上,看着外头被斩杀的守卫,那鲜血染红了寝宫外的台阶。 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血,死亡,这些都是他一路走来,必须经历的,且白骨累累之上的,才是皇权。 “宫外怎么样了?” 他问了一声自己的暗卫。 后者拱手,“首领已经去诛杀端王,一千人马围攻护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保证他们出不来,至于反抗者,皆诛杀。” 楚唯闻言,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 不用说话,暗卫便明白,忙跪下,“王爷放心,端王妃——不会有事,咱们的人只生擒绝不伤人。” 楚唯这才眼神松动些,“至于其他人,没必要留着了。” 反正楚漓死了,她也会恨他,不如让这恨更深刻些,这样,就能将她捆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了。 暗卫一怔,原以为王爷会留下两国公才是,没想到他的意思竟是一个不留…… “那两个老家伙,根本不受训,留着也是祸患——” 暗卫却有些犹豫,“可若是如此一来,到时候朝堂上只怕要……”说他诛杀忠臣弑君夺位了。 这话,不用暗卫说,楚唯就明白他的意思。 顿时冷冷地勾了勾唇,“既要为王,便要承受这些,史书是书写胜利者的,只要我登基了,就算那些人有异议,又如何呢?” 皇室就剩下一个楚漓,他都给杀了,文武百官就算心中不忿,却也不敢推翻楚氏最后一位皇室了。 想着,楚唯就走出去,站在寝宫门前,他周围是宫婢、太监、守卫们的尸体,但他却缓缓张开了手臂,闭上眼,呼吸着这带着血腥气的皇宫的空气。 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而心中却是热血沸腾。 而宫外。 护国公府前,容敬手持长剑,带着几十名护卫,守在门前,不让这群精兵踏入国公府半步。 领头的暗卫,身后是一百来精兵,他骑在马上,看着容敬身后一家老弱妇儒,顿时嘲讽地笑了。 “护国公,你这身后皆是大着肚子的,年迈的,娇弱的妇人,仅凭你这点人,怕是要不了半盏茶的时辰,满门就要覆灭了。我奉劝你,还是丢下武器,束手就擒得好。” 容敬一身长袍,儒雅的面上满是坚韧不屈的血性,“哼,老夫还未真的老到就怕了你这些乱臣贼子的威胁!” 容央站在他身后,也握着剑,她护着容夫人和容老夫人。 “央儿你带着你母亲和祖母先走!” 容敬却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深沉的情绪。 他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和母亲,想到妻子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不禁眼中划过一丝暖流。 “夫人,一定要生下咱们的孩子。照顾好母亲。” “不,爹,我是您的女儿,今日要么一起生,要么就一起死。我容家人不怕!” 容央却是咬着唇,她眼中灼灼地和自己的父亲回望,满是坚强。 容老夫人杵着拐杖,老态的面容上却满是从容镇定。 她笑道,“敬儿,你尽管和这些贼人拼杀,母亲就在这,当你的后盾!我护国公府满门忠烈,绝不逃跑!” 容夫人扶着容老夫人,一向清冷的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温柔小意来。 她温柔地望着容敬,“老爷,今日,咱们一家人,生死都不分开。” 容敬听着自己的妻女母亲这番话,不禁心中一片悸动,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看着眼前这些人,忽然就笑了。 “好,我们一家人,今日生死都不分离。” “哼,不知死活——” 暗卫见状,抬手,往下一按,身后的精兵便一拥而上。 “护国公,属下奉戚少将军之令,前来相助!” 忽然,另一队人马赶来,为首的是戚继北的部下,容央一眼便认出来。 “莫副将!”她不禁喜出望外,没想到戚继北竟是给她留了一队兵保护她,“爹,娘,祖母,这是继北身边的副将,是自己人!” “哈哈,看来我们来得不凑巧。”殷老大带着弟弟殷老五,将从后门而入,试图偷袭的几个贼兵给杀了。 然后来到容老夫人面前,拱手,爽朗道—— “在下受端王妃之托,暗中保护老夫人安危,冒昧出现,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说着,又是一脚,将一个爬起来的兵踢飞。 容老夫人听了,先是愕然,随后却是点头,不愧是一国国公老夫人,面上淡定如斯。 “多谢壮士相救。” 情形骤然转变,领头的暗卫不禁咬了咬腮帮子,“杀,一个不留!” 殷老大和殷老五护着几个妇人躲到内宅,保护她们,而容敬则和莫副将一道杀敌。 容央听着外头的厮杀声,抿了抿唇,“不知道姣姣那边如何了。” 容老夫人却道,“我相信姣姣那孩子,她是个有本事的。” 说着,看向守在她们身边,武功高强的殷老大和殷老五。 殷老大忙笑着道,“老夫人明见,端王和王妃早有准备,如今正往镇国公府赶去相助镇国公夫妇。” 闻言,容老夫人、容夫人还有容央才松口气。 如此,便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2同心,叛军围攻夫妻协力 与此同时的镇国公府。 衾潇一把大刀横在门前,地上是他斩杀的几个叛军。 他摸了把脸,“哼,一群鼠辈,不堪一击。” 为首的暗卫见状,不禁眯了眯眼角,王爷吩咐过,如果镇国公不反抗,便可以放他一条生路,而端王妃的弟弟可以留个活口。 其余人,格杀勿论。 但现在,很明显镇国公本人就不打算投降放下兵器,那么,只有硬闯了。 “镇国公,我家主子说过,念在你女儿的面上,可以饶了你性命,你莫要不识抬举!” 他将手中的剑指着衾潇,面带杀气。 衾潇闻言,自然是不喜反怒,“呸——我女儿的面上?他癞蛤蟆也配!今日,你们敢谋反,老夫我绝不饶了你们这群叛军!” 说着,挥舞着大刀,又斩杀了几人。 眼见着自己的手下死了好几个了,暗卫不禁寒了眼神,“上,不必留情!” 反正王爷说过,只要留下小的便行,至于衾潇,反抗便杀。 “咻——”与此同时,赵宁手中的箭,百发百中,将试图朝内院杀来的叛军射杀门前。 她身后,衾老夫人吓得面色青白,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至于衾潇,被夏蝉抱在怀里,他身后,还有殷老三和殷老四在护着,一个用暗器,一个和赵宁一道射杀敌人。 “你们带老夫人和少爷进去,我在这就行。” 赵宁手中弓箭极稳,她的婢女也是会武功的,挡一时还是可以的,她看了眼衾枫和衾老夫人,毕竟一个年事已高一个年纪小,她便对殷老三和殷老四如是道。 二人犹豫一瞬后,便点头。 王妃可是再三说过要保护好枫少爷,刀剑无眼的,万一伤着或者吓着,无法和王妃交代。 于是兄弟二人带着祖孙二人退至大厅。 “枫少爷,别看。” 夏蝉见衾枫要挣脱她,往外看,不禁伸手要捂他的眼睛。 衾枫却用依旧稚气的声音说着,“我想看,爹爹和宁姨一定会赢的,我要看他们赢。” 他这话,叫夏蝉的劝解咽了下去,她默默松手,将他放下来,衾枫也不乱跑,就站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头的厮杀。 赵宁百步穿杨,一步一步朝守在大门口的衾潇走去,帮他射杀他无法顾及的叛军。 夫妻二人这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联手。 “夫君,我们比比谁杀的叛军多。” 不同她外表的孱弱,赵宁眼睛雪亮,下手毫不手软,一点都不像是看起来的大家闺秀模样。 衾潇闻言,爽朗一笑,手中的大刀染满鲜血,“好啊,夫人,咱们夫妻俩就比比!” 然后两人投入杀敌中。 端王府前。 书语挡在最前,楚漓手中握着剑,衾嫆从后院赶来。 “相公,府里下人都安排好了。”已经藏进密道中,一时半会这些叛军也找不到他们。 楚漓闻言,颔首,看着眼前楚唯的暗卫首领,微微伸手将她拦在身后。 “你去支援岳父,这里,我能对付。” 衾嫆看了眼外头密密麻麻的叛军,便知楚唯大概是将主力留下了对付楚漓,她抿着唇,“不,让阿羽领一队人去,我留下,我和你共同抗敌——” “姣姣。” 楚漓不禁深深望了她一眼。 衾嫆却是英姿飒爽地将腰间的长鞭取了下来,对着虎视眈眈的叛军,毫不见怵。 “相公,别劝我了,这场战役,我陪你,生死不计。” 她握住楚漓没有握剑的一只手,面上满是荣光。 就算是死,这一回,他们是死在一块,到最后都不曾放开彼此的手。 和前世那般结局截然不同。 更何况,她不认为他们会输。 这会儿,人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想着,楚漓也露出一个笑容来,颇为不羁,他握住衾嫆的手,夫妻二人便主动上前杀敌。 “上——取端王性命,不得伤王妃一根毫发。” 他得的命令便是取楚漓首级,却不能伤其王妃分毫。 虽是不愿主上如此时候还感情用事一回,但只是个女人罢了,想着,也就不在意。 于是,叛军蜂拥而上,却是无法占据便宜,楚漓身手敏捷,衾嫆却出手利落狠绝,但叛军不敢伤她,只攻击楚漓,却又被她反手一鞭子打在身上。 顿时有些束手束脚的。 暗卫首领见状,不由得眯了下眼角。 他拿出一个小竹筒,放在嘴边,吹一下,有银针朝衾嫆打去。 “小心——” 楚漓心细如发,忙带着衾嫆飞身闪开。 银针便打在他们身后的叛军身上,顿时人昏厥了过去。 没毒,但是能让人昏迷。 衾嫆眯了下眼,看向那边失手后便下了马直接朝她攻来的首领。 “王妃还是莫要反抗得好,主上既念及情分留你性命,你若此时收手,便能顺利脱身。刀剑无眼,王妃这般的容貌,要是被伤到脸,得不偿失……” 首领出手都不是杀招,但招招式式都是想要生擒衾嫆的意图。 衾嫆一开始还有些顾虑,随后发现对方是真的不敢伤她,才出手不再束手束脚,又狠又稳。 “楚漓,小心!” 楚漓这边则是被集中围攻,衾嫆不肯放手,叛军也就多有束缚,但楚漓另一侧,却是人满为患。 她见楚漓动作迟缓,而有叛军举刀朝他劈过来,立即将他一拽,下意识要用自己的后背挡。 首领眼明手快,“不许伤她!” 主上的原话是,就算端王妃阻碍,也不能伤及一分一毫,端王要杀,但如果她执意要护,可以生擒,也不得为了取端王首级而伤害端王妃。 首领是见识过主上对衾嫆的那份执念的,尽管不能理解,可是对方如今即将是皇上,身为君王,他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能? 上京第一美人,他想要,他们便得去帮他抢来。 那叛军无奈收回了手,不免心中有意见。 “首领,这样下去,端王妃以身相护,我们怎么取端王首级?” 首领回头冷冷地望了一眼,“生擒。” 衾嫆护着楚漓,却发现自己毫发无损,不禁诧异,随后和楚漓四目相对。 她虽然不乐意,可是这个时候她倒是感激自己能够让楚唯这般行事的祸水样貌了。 至少,有她在,他们就休想伤害楚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3护驾,殿前昔日主仆对决 “爹,宁姨!” “唰”地一声的鞭子落下之际,衾嫆的声音也随即落在耳边。 筋疲力尽的衾潇被赵宁扶着,她的手因为长时间的拉弓而磨出血泡来。 夫妻二人循着声音望去,便见衾嫆一身劲装,和楚漓俱是骑在马上,并列一排,手中的鞭子将差点伤及衾潇的叛军脖子勒住,直接一甩,将人甩到了墙壁之上。 “姣姣!” 衾潇激动地唤了一声,随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赵宁忙用没事的那只手拍抚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他看着女儿女婿俱是平安无恙,顿时心宽了不少。 楚漓和衾嫆是亲手将叛军首领斩杀,并尽数将其他人擒住,才带着人马马不停蹄地赶来的。 好在端王府和镇国公府离得不远,他们来得及时。 正是衾潇和赵宁战斗力下降,身上的力气消耗太过无法支撑战斗下去的时候。 他们的到来,让镇国公府这一场战役,很快就结束了。 “爹,你没事吧?”衾嫆和赵宁左右各自扶着衾潇一边,蹙眉询问道。 “爹没事,别担心,端王,快去皇宫,护驾……” 衾潇被扶着坐下来,喘着气,握着大刀的那只手便松开了刀,手心都是红痕,手臂也提不上力气了。 但他还是朝衾嫆安抚地一笑,然后催促楚漓赶紧进宫救驾。 楚漓闻言点头,“岳父大人放心,宫中如今已有人赶去护驾,我这便赶过去支援。” 说着,看了眼满脸担忧的衾嫆,对她宽抚道,“你留下照顾好岳父大人他们,我天亮之前一定回来。” 衾嫆上前一步,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好,我等你。” 她伸手摸着他腰间佩戴的那个装着草蟋蟀的香囊。 楚漓微微抱了她一下,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回来时,给你带珍馐楼早晨出的第一笼包子。” 深知她的忧虑和害怕,但他无法带着她进宫一道冒险,便只能用这种看似最平淡无奇却又最能给她安心的方式来承诺她。 是的,这一战,或许凶险,却绝无失败之说。 他更是会平安回来,亲自唤醒她,一起用早膳。 得了他这句承诺,衾嫆果然,面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乖巧地冲他点头。 “我信你。” 只要是你说的,我就都信。 而楚漓给她的承诺,从未食言过。 再说宫中。 “杀——” “不好了,王爷,外边,外边杀进来一批人马!” 楚唯闻言,从寝宫走到门外,他看着不远处声势浩荡的一群人,以及逐渐清晰的厮杀声,不禁眯了下眼。 “看清楚带队的是谁了么?” 他派了一千人,主要的力量都在宫外了,怎会失手呢? 除非—— 他们早就有所准备? 正在怀疑时,便听手下回禀。“是,是城防营副将,好像,好像是从前衾大小姐身边的那个马车夫!” 这名手下从前跟踪过衾嫆,自然是见过她身边的人。 马车夫? “哪个?” 楚唯得来的消息是,衾嫆如今的马车夫是她请来的那个江湖高手,轻功十分了得,但他只是一介江湖苍茫,不可能任命城防营副将。 莫非是—— “是,是之前那个!去了城防营的。” 在楚唯想到之时,手下也汇报了。 果然,之前那个,现如今在城防营的,成了戚继北一手提拔的将领的青年。 他记得,好像叫魏赢。 魏赢带着人马很快就和楚唯的人马杀到了寝宫门外。 他单枪匹马地使着轻功飞跃而过,直接杀到楚唯下方的台阶处。 被几个暗卫拦住了。 “本王对你有印象。” 楚唯看着下方,血气方刚又冷酷刚硬的青年,对方身上都是鲜血,但看得出,不是他自己的。 那就是楚唯的人的血。 楚唯不禁抿着唇,半眯着眼打量这个已经成长为一个很碍眼的绊脚石的青年,很难相信,两年前,这还只是个市井中因为要给生病的老母治病而偷了人钱财,险些被当街打死的低贱贫民。 仅仅两年啊。 他不禁唏嘘,当初,他便是在高阁之上看到这青年像狼一样凶狠的,不屈的眼神,才想着出手搭救一下,收为己用好好栽培一番。 谁知道,却被衾嫆捷足先登,带回镇国公府到了奴仆。 一开始他还有些惜才觉得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居然只能给世家小姐当当马车夫打打杂。 不曾想,他会成长到今天,可以在自己面前造次,威胁到自己安危的一个人。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话果真没错。 “想当初,本王先见到险些横死街头的你,只是被衾嫆抢先了。” 他说着,心中甚是可惜之余,还有些被背叛一般的怒气。 在梦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个画面,他黄袍加身,身后便是这个叫魏赢的青年,穿着铠甲,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身后,护卫他。 但,果然只是梦么? 要不然,为何现实中,皇位需要他以这样不堪的会被后世人辱骂诟病的方式来夺取,而这个他身后一条忠心的狗,也站在了自己的对面,而非背后。 梦果然都是反的。 但那又如何,既走出了这步,他就没想过要回头。 “是么?”魏赢反手握住手里的剑,冷眼不动地望着眼前这些嗜血如命的暗卫,嘴角都不扬一下地回着,“那幸亏王妃先一步,要不然,我还要跟着惠王这样的乱臣贼子弑君谋逆——” 他鲜少说这么多,但不知道为何,对上楚唯的眼神——那种谴责的可惜的,仿佛一条狗失去了绳索,变得不再忠心的那种错觉似的眼神,令他不适。、 就如同很久以前,他仿佛是真的有为这个人办事一样。 可是这样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怎么能是他效忠之人? 可笑,荒唐。 待魏赢的话说完,楚唯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下去。 “杀了他。” 他张口,便只剩下冷冰冰的这三个字的命令。 不听话的,不臣服的,杀了便好。 只除了那一个例外,其他人,都别想逃过这一劫。 闭上眼,楚唯不想去看魏赢横死的画面,转过身去,朝内殿走去。 该去看看让位的圣旨写好没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4落空,皇帝梦碎终是败 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魏赢的身手很好,且是从小市井当中挨打还手这么一路走来的,加上后来有跟着殷老二进一步学习轻功,又跟在戚继北手底下勤加训练,军营里不比外边,每日都是特训,他的身手便是突飞猛进。 对付暗卫也丝毫不见下乘。 “哧——” 剑与剑相撞击,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有火光从相撞之处迸裂。 魏赢是轻功好不说,还很会近战,蛮力巧劲都有,简直就是个不会累的一样。 暗卫做的是暗杀跟踪的事,根本不擅长长时间战斗,不多时,就被魏赢占了上风。 楚唯进了内殿,根本不知自己放在门口的暗卫和兵,已经在以一种迅猛之势被攻陷,斩杀。 他正盯着眼前被写好的退位诏书,总觉得缺了什么,等他看到末尾处,便明了了。 不禁心中一震。 他怒目看向床上精疲力尽的老皇帝,眼神不善,“父皇,拿出玉玺盖印吧。” 没有玉玺,这圣旨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没有一个皇帝是可以离开玉玺登基的。 老皇帝闻言,嗤地冷笑了一声。 “吴全至今还没出现,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吴全? 楚唯眼底一暗,“吴全是聪明人,知道该帮谁。” 老皇帝闻此言,才觉得这个儿子啊还是嫩了点。 “他可不是你的人——玉玺被他带走了,你找不到他,便美梦落空,休想名正言顺登基!” 说着,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胸口,脸上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他忽然觉得恐慌,“先生……” 听到老皇帝说吴全将玉玺带走了,楚唯不禁诧异地看向老皇帝,难道—— “你知道什么!” 他知道自己要逼宫? “出来吧——” 忽然,殿内忽然出现一群黑衣人,而楚唯的人都一瞬倒下,在他惊诧后退之际,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身后还带了个少年,少年手中,握着圣旨。 圣旨…… 楚唯这时才觉自己或许是中计了,而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自然就是老皇帝心心念念给他续命的先生。 至于那个少年,从来没见过,却只是看一眼对方的眉眼,便给他带来一种危机感。 是的,危机。 怎么会呢? “你是谁?” 他看向那个少年,目光如炬,眼里的诘问溢于言表。 “我叫楚煜。” 少年主动站到了道士面前,他将圣旨收好,面无表情直视着眼前的楚唯。 楚煜? 楚唯不认识这个名字,但是不妨碍他对这个姓氏敏感。 楚,是皇姓。 而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危机感了。 眉眼和父皇有几分相似。 这个发现,令他顿时浑身一凉,血液凝固。 “少开玩笑了,父皇,莫非这是您的后招?” 老皇帝原先灰败的脸色,因为见到楚唯此时的方寸大乱而逐渐好转。 他嗤笑一声,“逆子,你以为朕就只有你和端王两个儿子,他无心夺位,你就有机会了是吗?哼,可笑,朕不点头,你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面上写满了嘲讽和奚落,满是落井下石而非是对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儿子的痛惜难过。 楚煜直勾勾地望见这一幕,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果然,皇家无亲情,难怪兄长不喜欢这两个人,某种程度来说,床上这个男人和一心夺位的这个,并没有多大分别。 不,应该说,他更冷酷自私可恶。 亲生儿子,他喜欢就是儿子,不喜欢随时可以换一个。对着这样的父皇,谁会真心爱戴呢? 不过,楚唯不值得同情。 “你——呵,没关系,我得不到的,楚漓也得不到。没想到父皇还留了这么一手。真是精彩。” 楚唯眼里黯然沉沉,但很快,他想到此时还不知这里发生的一切的楚漓,便心中生出一股快慰来。 是的,他失败了,楚漓也休想获胜。 最后他们都不过是父皇手里的棋子,任由他摆布罢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个道士真的是效忠父皇的? “儿臣(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与此同时,外头的厮杀停下了,魏赢和楚漓居然同时到达,还有禁卫军总统领。 魏赢手里还提着曹新的人头,直接丢在地上,简单粗暴,利落铁血。 老皇帝瞅了眼,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看了眼身后的楚煜还有先生,嘴角翕了翕,没说什么苛责的话。 便只板着脸,淡淡地道,“嗯,将反贼楚唯拿下,押入天牢,十天后问斩!” 他似乎迫不及待地就想处死这个谋反的儿子,“所有党羽一应拿下,端王,这差事交给你了。咳,咳咳——噗——” 忽然,他眼前一黑,吐了口血,又晕了过去。 但是奇异的是,殿内这些人,没有一个上前去帮忙叫太医的。 都默默看着。 楚唯扫视了一圈后,目光缓缓落在楚漓身上,在被宣布十日后就要处斩时,他都没有多少表情变化。 成败已定,虽然他很不能接受这个结局,却也输得起。 大喊大叫跪地求饶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尊严不允许。 但是此时的情形,却叫他恍然意识到,或许,真正做这个局的人,也不是父皇。 “楚漓,这道士是你的人。” 楚漓没有否认,男人便道,“我是他师父。” “呵,原来是师徒——那他想必也是你找来的。” 楚唯冷笑了声,又看向楚煜,便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这回,楚漓不待说话,楚煜便抢白道,“我哥并没有想要皇位,是你自己将他当假想敌了。” “我哥?”这个称呼叫楚唯不禁连连笑起来,越笑声音越是讥诮苍凉,“皇家人,哪有不愿意登上那个位置的!你不过是他的傀儡罢了,就你这般,就算当上皇帝,最后大权也会旁落到他手里!” “你胡说。” 楚煜没有生气,但一双眼却跟狼一样,锋利带着幽暗的火焰,那是坚定不移的信任楚漓的色彩。 “殿下,先出去吧。” 此时,吴全不知从何处出来,躬身对楚煜和楚漓行礼。 楚唯在见到他时,面上最后一丝淡然也龟裂了。 “哈哈哈——好,我输了,我心服口服。” 就冲楚漓这份手腕,连吴全都被他收服,自己又如何能赢? 被押走之时,楚唯忽然开口问楚漓,“衾嫆,好么?” “她很好。不劳费心。” 楚漓的冷淡在楚唯的意料之中,他嘴角扯了扯,“那就好。” 这三个字轻得就像是他的落败,那么快又那么虚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5回来,宣读圣谕顺势继位 一场惠王主导的叛乱就这么无声地开始,又无声地落下。 当晚,整个上京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以及恐慌。 百姓们扒着窗户看到外头的厮杀,无不是抱紧身边的妻儿,不敢出声。 所有人都还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只是在天将明之际,听到外头终于没有了令人心慌的厮杀之声。 楚唯几乎是血洗上京。 但最后他的人都被拿下。 戚继北走之前便将城防营一队人马偷偷留下,以作随时支援,而魏赢带的一队精兵更是衾潇带的旧部。 至于楚漓,他的暗卫和府兵,将楚唯派来的人尽数拿下或是斩杀。 皇宫恢复了一片宁静。 而老皇帝不幸中风,再不能人言,只能干巴巴地瞪着眼,看着周围的太监给他喂药,像是个模具一般。 此时的老皇帝,还不知道,当他在自己信赖的道士面前,认下了楚煜这个流落宫外的皇子,又紧急时写下诏书以备不时之需,却并不曾按下玉印之时,便注定了他这个皇帝当到头了。 玉玺留给了他的大监吴全,而吴全自然是交给了楚漓,楚漓在传位给楚煜的圣旨下按下了玉玺,随后带出宫去,交给了容敬。 一气呵成。 还名正言顺。 天快亮之时,楚漓如约带着珍馐楼出笼的第一笼包子,到了镇国公府前,接自己的妻子回家。 如他所想,衾嫆并没有合眼,她一晚上都守在镇国公府,同时让殷老二给她在护国公府、端王府还有镇国公府三府之间穿梭,打探各府情形,确保安全无虞。 直到天快亮之际,她才站在海棠苑中,换了一身干净的海棠色衣裙,站在花丛中,眺望院外,昳丽绝艳的脸上满是平静。 他们都没事,就说明,楚漓也不会有事。 她是如此相信他。 “王妃,是王爷!” 阿羽眼尖地看见一角竹青色的衣摆,不禁对衾嫆惊喜指着道。 衾嫆闻言,立即提着裙摆便朝门口奔去。 果然看到提着一屉包子,缓步朝海棠苑行来的楚漓。 她唇角一点一点上扬,面上是春日骄阳那般明媚的笑靥。 楚漓张开手臂,她便笑着扑入他怀里。 “唔,一股子味道呢。” 衾嫆像只小狗似的在他肩膀上嗅来嗅去,然后故意嫌弃地说着。 被她“嫌弃”了的楚漓,只是笑了笑,然后亲吻她的秀发,“嗯,没有娘子身上沐浴后香,那吃过包子后,我去沐浴,嗯?” “是第一笼包子吗?” 闻言,衾嫆松开他,虽然一夜未睡,可是面上却很是精神,甚至才沐浴过,浑身都是海棠香气,她耸了耸鼻子,却是看向他手里的包子,问。 楚漓挑眉,“唔,本来呢,有个客人去得更早,但怎么办呢,我说我答应过家中的娇妻,要给她带刚出笼的第一笼包子,便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将这笼包子卖给我了。” 他说着,却见衾嫆笑了下,“你好歹是前任东家,还会担心买不到第一笼包子?” “那不能给现任东家丢脸啊,到时候客人要说我以权压人了。” “唔,那就说吧,反正我护着你。” “呵呵——”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屋里,小桃拿了筷子过来,二人便坐在桌前,开始安静地享用珍馐楼的包子。 楚漓回来是骑的马,脚程快,现在包子都还是热的。 衾嫆咬了一口,肉香四溢的包子馅儿就在嘴里满溢,她不禁餍足地眯了眯眼睛,腮帮子微微鼓着,说不出的可爱。 楚漓原本没有什么胃口,此时却光是看着她吃东西幸福的样子,便居然也有了胃口。 其实一晚上的血战,鼻息间都是血腥气,他是真的吃不下,不过衾嫆时不时给他喂一口,他又照单全收了。 等包子吃完,秋月和小桃她们也将沐浴的热水备好了,衾嫆问赵宁要了一套她爹新裁的衣服,给他替换。婢女出去候着,她则是漱口洗手,拿了本书躺在榻上等他。 不多时,楚漓沐浴好了出来,便见衾嫆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手边放着的书翻开了几页。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手,将人从榻上抱起来,许是太累太困了,衾嫆微微动了动,便又靠着他的胸口,没有醒。 他便将她放到床上,除去她头上的簪饰,脱去外衣和鞋袜,然后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外头,书语立在门前,压低声音唤了他一声。 楚漓看了眼熟睡的衾嫆,俯身,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随后步伐轻缓地走出去。 他压低声音吩咐秋月,“别吵醒王妃,若是她醒来便告诉她,本王进宫了,午膳时分回来。” 秋月和小桃忙欠身,轻轻应了一声是。 随后楚漓便跟着书语一道离开了海棠苑。 衾潇这身衣裳还是略显宽大了些,再加上他们今日上朝是要宣布新帝继位诏书,以及对楚唯的处决,他便跟衾潇告辞后,先回了一趟王府,拿了上朝的官服,换上后再同衾潇、容敬一道进宫。 朝堂之上。 吴全宣读完圣旨。 底下一片哗然。 惠王发动逼宫兵变,却被端王拿下,但皇上气急攻心如今中风瘫在床上不得言,而此时,这传位圣旨便叫众人一头雾水。 景王楚煜? 这又是哪一位? 等少年换了一身玄色锦袍跟在容敬身后出来时,众人不禁愣怔。 董太师第一个出来反对。 “何以证明这便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皇子?再说,楚氏江山为何要交给一个少年?如今皇上病重,我等未能面见圣上,如何能信服这圣旨?” 他的话落下后,便有其他惠王党羽开始声援。 楚漓面色不动,但容敬却直视董太师,开口直接回怼—— “太师可以不信景王,却不能不信陛下身边的大监,还有,这圣旨上是皇上亲笔,下方盖的是皇帝的玉玺,怎么,太师这也能否认?” 说着,他示意吴全将圣旨示意给众人看。 几个文官看完后,立即道,“是陛下的字迹没错。” “玉玺也是……” “皇上才喜得多年未见的皇子相认,却不料惠王这个时候进宫逼宫,他被惠王伤透了心,才病重不起,如今还在寝宫休养。皇上为了不教江山落到狼子野心、谋逆犯上的惠王手里,便危难中立下诏书,传位给景王,这有何不对?” 容敬看向满殿的文武百官,高声道。 “那为何不是端王却是未有建树才回来的景王?” 董太师为了反驳,甚至都拿楚漓做筏子。 楚漓不禁笑了声,“太师未免太高看本王了,本王自由体弱,这般身躯如何能当大任?父皇既是看重景王,那便是他有过人之处,太师也是两朝元老了,怎到了这时节,质疑皇上的旨意?还是说,太师为准孙女婿惠王鸣不平呢?” “你——端王慎言!老臣一时看走眼,不想惠王是这等谋逆犯上之辈,怎会与他一丘之貉!” 董太师气得脸上神色一变,但楚漓点出他和楚唯的姻亲关系,这叫他一时落了口实,顿时没有什么反驳之词了。 “好了,既是圣谕,诸位还不跪拜新皇?是要造反么?” 衾潇大咧咧地开嗓,众人忙吓得跪下。 有了惠王这个前车之鉴,谁还敢这个时候同联合起来将叛军剿灭的端王和两国公叫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不管情不情愿的呼声中,楚煜微微晃了下眼眸,他下意识看向同样跪拜自己的楚漓,恨不得上前去扶,但他握着拳头,抿着唇,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只能顺应。 “平身……” 良久后,少年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才响起。 这一天,北国的天,终是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6减赋,孙若盈上吊自尽 景王楚煜继位,百官跪拜,百姓们也才知道,原来皇宫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朝一夕之间,皇帝病重,原本极有可能是储君的惠王却发动了逼宫,闹得满上京和皇宫血流成河,最终落败。 而这个生长于民间,机缘巧合之下回来认祖归宗的景王,却一举压过端王,直接继位。 原本,这是很可疑的。 但反而是这样,民间却更加相信这是皇帝的旨意。 因为端王毕竟是有姻亲相帮,根基渐稳,而景王一个民间回来的少年,没有任何背景和帮衬,如果不是皇上的旨意,怎能登基? 新帝继位后,因为年少能力还不显,为巩固根基,先是封护国公为摄政王——原本是要封端王的,只可惜后者似乎无心于此。 便只得了个端亲王的封赏。 镇国公护国有力,被封为衾王,直接位列王室。 与此同时,惠王的处决也下达了,是如今在别院休养的太上皇亲口所说,十日后处斩。 但新帝追加了一条——剥夺王爷尊位,所有党羽一并发落,处决的处决,贬谪的贬谪,发配的发配。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少的新君,会如此雷霆手段,根本不怕让人觉得他太过铁血,硬是严查彻查地将所有党羽揪了出来。 董太师自觉大势已去,为明哲保身,自请辞官告老还乡,新帝允了。 于是,董太师带着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孙若盈,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乡下。 “外祖父——孙女并不认为辞官隐退是好事。” 终于,孙若盈坐不住了,她在董太师收拾好一切的前一天晚上,深沉地找他,试图从中周旋一番。 却见董太师一张脸老态龙钟,他望着这个眼里写满了不甘的外孙女,不禁长叹了一声。 “孩子,你还不死心吗?”他咳嗽了一声,眼里尽是对她的慈爱,也有几分殷切,“惠王逼宫,如果他成功也就皆大欢喜,就算是不光彩,那也是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可是,偏偏,偏偏他就败了啊! 外祖父不是全然没有参与,只是说,外祖父一介文臣,没有养兵带将,才从中摘出来了……可是你知道新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他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可是他身后,是已经贵为摄政王的从前的护国公容敬,还有如今享用王族俸禄规制的异姓王的前镇国公衾潇…… 而端王呢?他如今是端亲王,如果不是惠王的落败,谁能猜到,不显山不露水,与世无争的端王会手里头攥着这样一支精锐?如今朝堂上,再没有外祖父立足之地,别说朝堂,咳,咳咳,咳咳咳—— 就是上京,也再没有咱们立足之处了。孩子,如果再不及时抽身,待新帝回过头有空了,要收拾的便是,咱们呐!” 被他一席话说得面上血色尽失,到底只是一介闺阁女子,就算她饱读诗书,努力学习政客那套,却到了关键时候才发现只是纸上谈兵,滑稽可笑。 她一心想走出孙府,将欺她的孙家三口踩在脚底下,她做到了。她自命清高,想成为人上人,靠着外祖父的荫庇,她也做到了,成功搭上了惠王。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她醒来,这一切便都没了。 外祖父告诉她,如果她继续执迷下去,就连命都可能会没有。 这令孙若盈如何想得通想得明白? 她恍恍惚惚地应了声“我回房了”,便面如纸色地踉跄着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董太师不禁摇摇头,叹息一声。 但愿这孩子能够想明白,能争时自然争,不能时要敢于舍弃。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孙若盈参不透看不破。 她无法忍受从高门小姐从准王妃就这么跌落,她想到从前被她挑剔的不喜的瞧不上的衾嫆,不管是从前的镇国公府千金的身份,还是后来的端王妃身份,再到现在的端亲王妃的尊荣…… 好似,她一直瞧不起的那个对手,从来都没有将她当作对手过。 这才是最打击她的。 那些她一直当作信条的东西,一夕之间全部崩塌。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但一想到要灰溜溜地离开上京,躲到乡下,像一只老鼠一样瑟缩着度日。 她更加难以接受和忍受。 孙若盈上吊自尽了。 董太师哭着带着孙女的遗体扶灵退隐乡下。 他的离开并未在上京掀起多少波澜,毕竟,如今的新帝,还有落败的惠王,以及满门辉煌的端亲王妃,才是大家伙关注的对象。 新帝下达了一系列政策,在登基的第三天便下了减赋令,直接叫百姓们欢呼不已。 这一举叫之前还观望态度的百姓一个个跪拜高呼“万岁”和“圣明”。 太上皇在位时,赋税这上面从未减过,他奢靡,自然是需要这些赋税来养着国库后宫。 所以,新帝这一诏令,给他在民间树立了极好的一个形象。 再然后,便到了惠王处斩前一日。 一直不吵不闹的惠王忽然说,要见端王夫妇。 他口中说着端王夫妇,实际上想见谁,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彼时,楚煜偷偷从皇宫中溜出来,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兄长和嫂子,说皇宫规矩太多,饭菜还不好吃,能不能来他们这蹭饭。 楚漓不禁无言,“御厨的手艺怎会差?” 明显是不相信这小子的说辞。 但衾嫆却是开开心心地给他加了一副碗筷,让厨房多做几个菜,当然,不说是他喜欢吃的,而说是她想吃的,这点做得细心又周到。 叫楚煜情不自禁冲她露出小狗狗般的眼神。 “没关系的,他最近都忙瘦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吃不好?皇上若是觉得御膳房做的东西不合胃口,等明儿让你王兄给你再找个厨子。如果喜欢王府的饭菜呢,有空随时过来用膳。” 她说着,在少年明亮的眼神和自家相公略带无奈和幽怨的目光下,又补了一句,“不过皇上日理万机,还是少出宫得好。” 少年一听,立马耷拉了脑袋。 倒是年轻的男人听了,嘴角上扬了扬。 就是,你兄嫂琴瑟和鸣的,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7了断,夫妻天牢探视楚唯 “对了,兄长,嫂嫂,天牢那边传话说,楚唯想见你们。” 用完了膳,楚煜擦拭过嘴角,又净了手,如今的仪态已经十分像皇室中人了。他忽然思索了下,趁兄嫂喝茶漱口之际,压低声音,开口道。 听到“楚唯”这个名字,夫妻二人同时将茶盏放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兄长和嫂嫂若是不愿,可以不去的,反正,他明天就要处斩了。” 楚煜当着他们的面,还是喜欢自称“我”,改都改不过来,楚漓每次都要蹙眉教训几声,随后被楚煜呛了回去——既然我是皇帝,那我想怎么自称都可以啊。 楚漓只能作罢。 听到“明天处斩”这里,楚漓便望了眼眼神一晃似乎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衾嫆,便道,“去吧。” 衾嫆闻言,不禁看向他,却听他道,“是要和他好好做一个最后的告别,不管是我还是你,甚至是他。” 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看穿她所有的顾虑和心结。 她从前那些无法安然入睡的夜里,都因为楚唯和容惜给她的阴影而受折磨,那么,容惜死了,如今是不是该和也即将要被处斩的楚唯做一个了断? 是的,应该。 他和楚唯的恩怨,他们和楚唯的恩怨,总要说开。 衾嫆微微垂了眼睫,沉默了一会后,又扬起脸,清浅地笑着,“好。” 一切,都该结束了。 天牢。 最里头的牢房前,狱卒躬身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楚漓牵着衾嫆,走在阴暗湿冷的地上,在牢房门前站定。 牢房内,男人手脚被链子锁住,就是怕他逃跑似的,只是男人并未有过挣扎逃跑的意思。 牢房阴暗潮湿,终日不见阳光。 听到脚步声,男人才缓缓抬起头来,长发散在身后,没有仆从的精心打理,变得干燥和散乱。 他的脸上倒是干净,旁边还有一个铜盆,放着水,这是新帝给这个从前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惠王最后的体面。 不折辱,也没有刑罚审讯,只是关着而已。 但不允许任何人探监,他九日来,只在今早开过口,便是说他要见端亲王夫妇。 楚漓和衾嫆。 夫妻二人没有盛装,楚漓穿了鸦青色的便服,衾嫆则是一套浅绿色的裙子,她极少穿这样的颜色,但耐不住容色太好,就是一身浅绿也硬是穿出了艳丽之色。 他们夫妻穿着差不多的颜色,倒是叫人觉得感情好约好了的一样。 楚唯手抬了抬,铁链便发出声响,他也不觉得如何,坐在草席上,动作姿态依旧是那个芝兰玉树的惠王殿下,丝毫不显狼狈,面上也没有阴鸷怨恨。 这有些在衾嫆意料之外。 但楚漓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淡淡地开口,“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说吧。” 楚唯看向楚漓,目光冷厉却没有了敌意,应该说,到了这个时候了,皇位已经让人捷足先登,他一个阶下囚,败了便是败了,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他只是有些不理解罢了。 “我一直都想问,为什么?” 他喉头上下滚了滚,“为什么你没有夺位?” 他这几日百思不得其解,楚漓是为什么呢? 听狱卒说了,楚煜登基,而摄政王是护国公,楚漓只捞着个无实权的端亲王的位置,可楚煜一个根基不稳,羽翼不丰的小子,他身后是护国公和一干手握实权的老臣,而护国公和楚漓的关系…… 怎会只给了个无任何实权的亲王就没有后文了呢? 他一直以为,楚煜登基后,楚漓会握紧摄政王这个位子,在背后推波助澜,掌控大权,结果却是容敬那个油盐不进的老狐狸当上了? 这叫他很是疑惑,一直以来他将楚漓当对手当宿敌来对待,可是到头来,对方明明赢了,却不要胜利者的奖励,这叫他如何想? 他想不通。 楚漓闻言,一点都不奇怪楚唯会这么问,应该说,从前不管自己在他面前怎么说,这人都不相信,自己是根本不想当皇帝的。 但这次,楚唯之将死,那就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不会再说谎话来麻痹他,才会开口问。 楚漓目不斜视地望着面上是真的疑惑的楚唯,嘴角牵起一个淡然无所谓的笑来。 “我从前便对你说过,那个位子,我无意。只是,你不信罢了。”他声音很轻,但说出来的每个字楚唯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位在你眼中是毕生追求,可我在那个冷冰冰的皇宫中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没有半分感情和触动。 比起孤家寡人,争权夺利的帝王宝座,我更想有一个小家,我爱的妻儿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楚唯你知道你输在哪么?你总是高高在上,瞧不上那些为了活命在这个世间上挣扎的人,你眼里只有利益和利用,没有人性和情义,所以你拉拢不了吴全——因为吴全是个太监,你觉得太监势利,便许诺如果你登基了,他便还是大内总管……” 在楚唯怔忪的神色中,楚漓苦笑了一声,“但你知道我给他的是什么么?不是金钱地位,而是一个养子。他早年爱慕一个宫女,对方出宫嫁人了,而后那个宫女病死,孩子险些饿死,我让人救下那个孩子然后送给他当养子。所以他愿意为我们卖命。再者,他心中并非是效忠谁,他效忠的,是楚氏的江山。而我要的,也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江山谁坐都行,只要那个人爱民如子,不兴战乱,不如你这般拼命排除异己,那么,皇位给他便是。” “竟是这般……”楚唯不禁低低喃着,随后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大起来,到最后笑得有些悲怆和嘲弄。 他望着楚漓,“我还是不认同你这般心慈手软,但我承认,我输给你了。输的心服口服,只是,不是谁都能做到你这般,对权势无动于衷的,楚漓,你最大的幸运,是你生命里,有两个温柔又爱你的女人,一个是你的母妃柔妃,另一个就是衾嫆。” 说着,他看向一旁静静聆听他们说话的衾嫆,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过来。 便听他有些自嘲地说道,“如果我的母妃是柔妃,我的妻子是衾嫆,今日成功的,便是我。” 楚漓没有说什么,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这样的。 李贵妃怎么教导的楚唯,楚漓是知道的。 但—— “可你自身的自傲视人命如草芥,是无法撇去的失败的原因之一。楚唯,你可恨,可不得不说,你也可悲。你一边憎恨你母妃的教导,却一边,朝着她给你画的人生路线,一路走到绝境。你知道她是错的,你却没有反抗,而是将错就错。所以,你又是活该的。” 衾嫆忽然开口,她的声音不激动也没有嘲讽,有的,只是淡淡的陈述事实的平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8说开,到死都执迷不悟 “是啊,将错就错……”楚唯闻言,眸光闪了闪,对上衾嫆平静冷淡的目光,他不禁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苦嘲地说道,“可是衾嫆,你对路边的乞丐尚且可以和颜悦色,却唯独对我冷漠如斯……我自问,对你已经很好了,母妃要伤害你,我制止,陆倩抓了你弟弟,我帮你,可是为什么你对我却连一个笑都吝啬……” 衾嫆嘴角动了动,刚要回答这个问题,却又听楚唯抬手遮住自己的眼帘。 声音又沉又闷,“昨夜,我做了个梦,然后我就好像有了答案了。” 做了个梦? 衾嫆抿了下唇,心中微微一激灵,总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会…… “梦里,我当了皇上。”楚唯说着,自己又好笑地摇摇头,“你痴缠我,我很讨厌你,但知道楚漓喜欢你便利用你,让你嫁了他替我当内应……后来啊,楚漓是死了,我登基那天,给了容惜一块令牌,却不料,她对你那般憎恨,我明明只是想杀反对我的,没打算对妇孺下手,还说了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只是,你死了。你和楚漓葬身火海……” “姣姣。”楚漓一把扶住身形晃了晃的衾嫆,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唤了她名字。 衾嫆手脚冰凉,摇摇头,冲他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来。 “我没事。” 楚唯居然梦到了前世! “你什么意思?” 衾嫆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并没有慌张。 楚唯靠着墙,目光一瞬都不错过衾嫆在听到他说话时的反应。 待看到此处时,不禁又低低地长笑了一阵。 “原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笑着笑着,摸了下眼角,“原来不是梦,这是发生过的事情,对么?所以你这么恨我,所以,你,不,你们俩都像是未卜先知,总是用看透我的眼神看我……一切都是因为,这一切发生过,而只有你们知道这一切重来了。” 从不信命的楚唯,也是在这个清晰到,他醒来一身冷汗的梦之后,开始有迹可循地在脑海里回忆衾嫆的转变。 她撞到头之前,还是那个骄纵无脑的草包,对他痴迷;撞到头之后,便变了一个人一样,聪明冷静,还对他充满敌意。 一切就好像是这般才说得通了。 摔到了头,她的世界重来了。 而他依旧是按照梦中的轨迹往前,只是,她早就经历过一遍,所以才能解释,那般“机缘巧合”的,他看中的魏赢,成了她的手下。 楚唯的话落下后,衾嫆久久没有开口出声,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而楚漓面色坦然地回了句,“不愧是楚唯。” 聪明绝顶。 “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这一遭,都离我远去,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来真的有命理之说……” 楚唯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聪明一世又如何,却抵不过他们重来一世的先机,想必他做的这一切,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天理循环,果然报应不爽。” 楚漓闻言,丝毫没有同情心地应了一声,“的确是,人在做天在看。” 衾嫆没吭声。 “呵,是啊……老天原来真的在看着。” 但他还是目光灼灼地望向衾嫆,“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我都没有想过要你的命,衾嫆,你不能到最后还因为前世的仇恨还这般冷漠不待见我……” 他说着,苦笑了声,“本王,是真心喜欢你的。” 当着楚漓的面,他就丝毫不避讳地这么说道。 楚漓眯了下眼角,没有说话,但衾嫆却比他还急切地冷淡回应楚唯所谓的真情表露。 “真心?楚唯,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你的真心只属于皇位和权势,你的喜欢不过是因为你得不到。” 就好像皇位,就好像要杀楚漓,在楚唯的世界里,永远都是这般的,偏执,执着于得不到的。 喜欢么?或许是的,但绝对谈不上真心。 在他世界里,只是在女人中,有她这么一个他得不到又和他作对的特殊存在,才叫他挠心挠肺地想要得到。 但这也不妨碍他一边利用别的高门贵女,想要娶别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 “你总说我为什么喜欢楚漓,但你怎么不想想,他能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能和我过平静远离朝堂纷争的生活,这样的楚漓,你的确比不上。” 说完,衾嫆背过身去,“相公,既然都说清楚了,该回去了。” 她想,前世她会为这样一个可悲可恨的人蹉跎不悟,又因为这样一个人,重生后每每噩梦缠身,惶惶不敢面对火。 可是到了这一步,她亲眼看见对方的落败下场后,才明白,她到死至少悔悟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可是这个人,他是到死都不会想通,他为什么他错在哪。 那就何必呢,也不需要什么交代了,都了结了。 “衾嫆——” 楚唯忽然激动地站起来,面上满是不理解和困惑以及几分让人无法落井下石的悲怆—— “不,我是喜欢你的,你不能这么说我……我是有真心的!” 他不知道是说给衾嫆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楚漓不禁深深看了眼楚唯,好一会才叹了一声,“楚唯,何苦呢。” 何苦到死都不承认呢。 他这一生就是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行愈远。 衾嫆走得很慢,但没有停留,楚漓说完这句,便也走了,追上衾嫆。 楚唯冲到牢房门口,双手上的铁链脆脆作响,他拼命地望过去,也只能看到楚漓伸出手拉住了衾嫆的袖子,而衾嫆脚步终于顿住,也伸出手,夫妻二人牵着手慢慢走出了他的视线。 不管他怎么喊,他们都没有再回头,最后,直到彻底看不到了,他才一下跪坐在地上,低头望着地面,悲怆地低笑起来。 出了天牢,衾嫆才觉得舒了一口气,舒服不少。 她看向楚漓,“相公,我饿了,我们去珍馐楼吃饭吧!” 虽说是报了仇,可是她并没有因为楚唯快死了而多痛快,只是因为,她终于结开了自己的心魔,而感到开心。 “嗯,好。” 楚漓莞尔,眼中依旧是如水的温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9春雨,此间事了出去走走 楚唯处斩这天,下了一场雨,百姓们都跑去围观了。 楚漓和衾嫆却始终没有出现,事实上,夫妻二人难得享受这样一个雨天,在阁楼下棋喝茶吃点心,衾嫆的棋艺如今也有了点起色,难怪说“熟能生巧”,她自己都觉得惊奇,她这个臭棋篓子有朝一日也能在端王手里,过个半盏茶功夫才落败。 正要让她几子的楚漓,不禁笑道,“不错,娘子进步很快。” 衾嫆得意地一挑眉头,嘴角笑意也跟着上扬,“那可不——不过也是师父教的好。” 不动声色地将白子落在一个不会对黑子构成任何危险,甚至还留了个能被攻击的领域的位置,楚漓笑着摇头,被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弄得心情大好。 “那为师就看看高徒今天能撑多久。该你落子了。” 他说着,抬了抬修长的手,指着棋盘。 衾嫆暗自撇着嘴角,看了眼棋局,“你又让我。” 嘴上虽然有些不大高兴地这么说着,眉眼却又透露出很受用的盈盈笑意,当真是心口不一极了。 相识这么久,楚漓对她这番多变的情绪,已经有了领教了,所以该不该让子也要看看眼色。 堂堂端亲王,连下盘棋都要看王妃的眼色行事,木槿在一旁没眼看,心想若是传出去,谁会信? “错了。” 见她将黑子落在一角,楚漓不禁扶额好笑,“姣姣,我夸你还是夸早了。” 哪有明明都给了一条康庄大路的,却还是要往荆棘小路上跑的。 被他这么一调侃的衾嫆,面上羞愤,抬手就要悔棋。 “我看错了,看错了的!这个不算,我再试试——” 秋月有些不忍直视,“王妃,悔棋不好。” 小姐还真是,嫁了人后,越来越像十三岁之前了,在王爷面前为所欲为,任性耍赖。 当然,还是因为有人纵着,宠着的缘故。 “好,你重下。” 楚漓露出一个“你开心便好”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衾嫆会耍赖了,她时日一长,便逐渐恢复些从前的骄纵直率。 这也正是他喜欢的她。 不管是怎样的性格,不管外人怎么认为,他就是喜欢真实的她。 秋月不禁无奈摇头,木槿却捂着嘴笑了声,“你可别操心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挺好。” 最初那个会因为王爷对王妃的纵容而跳脚心疼自家主子的木槿,没想到不知道何时,成了接受最快的那个了。 秋月无言,默默给二人添茶。 一道惊雷落下。 春日里,雨水总是丰沛,而免不了有些春雷作伴。 这一声,叫二人都不禁看向了窗外。 还是楚漓开口问了一声,“几时了?” “午时了。” 木槿答。 衾嫆嘴角笑意微微淡了淡,看向楚漓,后者也并没有什么痛快解气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看向城门方向。 午时,楚唯要被处斩。 “都过去了。” 楚漓率先开口,对衾嫆也是对他自己,说了句。 衾嫆看了眼秋月,后者很懂眼色地欠了欠身,便同木槿一道退出去,在门口候着。 放下手中的棋子,衾嫆走到楚漓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嘴角是娇美的笑容。 “是啊,都过去了,前尘往事,旧怨新仇的,都会被这场雨冲刷带走。而我们活着,不是为了陷入过去,而是为了朝前,为了以后。” 这番话其实更多的是对她自己说的,一直以来,她以为楚漓背负的仇恨会更深刻,但是楚漓却让她意识到,比起报仇,楚漓似乎更在意她多一些。 他总是能有这般淡然处之,报仇时不亢奋喜悦,报完仇不炫耀奚落,这种心性,衾嫆想,自己这辈子或许都需要向他学习。 “是啊,为了以后。” 楚漓淡然温柔地冲她笑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姣姣,等此间事了,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直觉告诉衾嫆,他这个时候说的“走走”不是一般的那种“走走”。 下意识想的是镇国公府中的父亲和弟弟,但她转念却又觉得不需要她担心镇国公府娘家会怎么样了。 爹爹娶了个文武双全能干的继室,宁姨能照顾好她爹,至于枫哥儿也是懂事的年纪了,有爹和宁姨照顾,他定能好好长大。 至于护国公府那边,外祖母如今修身养性,身子骨倒是健朗,并且因为舅母怀孕,老人家心情更是整日整日乐呵呵的,就等着抱孙子。 说到容央,倒是有些让她担心,这会儿戚继北应该还在路上,不知道赶到婺城没。 除此之外,她在娘家安心养胎,护国公府上下没有人会给她气受,日子倒是也不会难过。 那这么说来,好像真的是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出去走走? “好啊。” 于是,她笑着点头,应下了。 上京虽好,却到底有些束缚,她也想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游山玩水,体验下风土人情。 王府可以交给管家还有春花和陈恪他们打理,如今陈恪也算是府上的管事了,管家年纪大了,很多事逐渐交给他来做,加上春花这个她陪嫁的婢女,却也不担心会打理不好府上琐事。 秋月也可以留下,她和春花配合,最好不过。 那这样一来,她好像只能带个小桃和阿羽出行了。 倒是舍不得从小照顾她的婢女,但春花和秋月都不会武功,又都是要嫁人的,小桃的话,年纪还小,倒也不愁。 心里已经转了好几圈,将周遭该安顿的都想到了,到最后还说出来问问楚漓自己这么安排如何。 楚漓:“……” 失笑道,“你呀,操心什么,不急,至少等皇上的援兵支援到戚继北,等他打赢了这场战役回来,咱们再动身。” 此时的北国,百废待兴,又遭遇外敌,年轻的皇帝根基不稳,他这个做兄长的,做臣子的,不能放任不管。 刚想到楚煜,那头皇宫就派了小太监过来求见。 说是皇上思念兄嫂,请他们进宫一趟一道用晚膳。 楚漓闻言,很想毫不客气地回一句“上次见面才几天前的事”,但对方如今到底是皇上了,要给皇上面子。 嗯,便沉默了。 还是衾嫆启唇回了声,“好,你先回去,我们稍晚些就进宫面圣。” 小太监得了她这话,立即松口气,眉开眼笑地躬身行礼应了。 “你不该如此纵容他。” “他是皇上,也是你弟弟。” “……” 楚漓想说,更是拖油瓶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0进宫,龙溪宫用膳 皇宫,龙溪宫,楚煜登基后不肯住原来老皇帝的寝宫,容敬便直接给他推荐了毗邻的一座寝宫,然后替他命名龙溪宫。 此时,楚煜正站在正殿门口,伸长着脖子眺望,眼巴巴地就像是等待长辈回来的幼崽。 吴全瞧见了,不禁好笑,甩着拂尘行至他身后,躬身谦卑道,“皇上,外头下着雨,有些凉,不如进殿内等吧。从端亲王府到皇宫,约莫还是要耗些时辰的。” 年轻的君王,一身少年气,却又寡言孤僻,哪怕这个年岁从前许多皇子都还有些天真玩闹的性子,但到了他这,他却很好地适应了摄政王交代的一切课业和政务,学习上进,从不抱怨,更不喊苦喊累,太傅和摄政王都赞他小小年纪心性坚韧能吃苦。 将来必是一个好皇帝。 但作为伺候新君起居一应事务的大监来说,吴全却知道这个少年君王更多的一面。 他好像格外粘端亲王夫妇,为了能出宫一趟,彻夜批改奏折,就为了第二天一早能够万无一失地轻松出宫去找兄嫂。 今日更是因着那位被处斩,宫中暂免一日早朝,便迫不及待地命小太监去请端亲王夫妇进宫一道用膳。 到底还是在至亲面前,保留了几分少年心性。 楚煜闻言,没有动作,他只是看着外头的雨幕,转过头问吴全,“要不朕去前头接他们吧,这雨太大了……”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他们会不会路上耽搁了,听宫人说,兄长的身体不好,和他完全不一样,他在大雨里跑几个时辰都不会生病,但好像因为从小中毒,兄长身子骨不是很好。 吴全听了不禁有些无奈,忙拦住这位的异想天开,“皇上,您如今是一国之主,可不能这般,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要是被传出去,言官恐是会参端亲王一本把持朝政不将皇上放在眼中……” 闻言,楚煜皱起眉头来,“有这么言重么?那朕不去了,你,去让他们煮点姜汤吧。” 不能亲自去宫门前接,那他提前准备下驱寒的姜汤总是可以的。 吴全依言眉眼带着慈祥的笑意,点头,“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等吴全吩咐了宫女去让御膳房煮姜汤,一小太监也急急行至殿门前,朝楚煜行礼。 “皇上,端亲王同王妃到了。” 到了! 楚煜眼睛一亮,直接撇下了吴全和小太监,一阵风似的,往门口方向跑。 吴全见状,不禁无奈叹气,得了,白劝了。 不过还是先去让宫人倒茶上点心。 楚漓携衾嫆,步态缓慢地朝龙溪宫行来。 不紧不慢的。 但一道玄色身影却像是飞奔似的朝他们激动地跑来。 脸还是那张桀骜难驯看着就不好相处的冷脸,但是眼睛亮得比狼崽子还要甚。 楚漓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握着衾嫆的手臂,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面上不显,但这个行动,像是生怕楚煜扑过来撞到衾嫆似的。 衾嫆心照不宣地扯了下嘴角,但楚煜却没有发现这个举动,他有些兴奋地在两人站定行礼的面前几步停下。 “王兄,王嫂,别行礼。我带你们进去,我给你们准备了姜汤……” 看见少年话多的样子,衾嫆还是觉得有些反差的,不禁嘴角弯弯了下,笑着道谢,“那就有劳皇上费心了。” 但楚漓却是在少年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要说什么之前,严谨地提醒他,“皇上,你不能自称‘我’,然后,身为皇帝,你只需在殿内等臣子的求见便可,不宜这般莽撞出来迎接。” 衾嫆见过楚漓最严格的时候,便是对着楚煜了。 她不禁想,这以后要是生的是儿子,可就惨了,严父严母。 思绪小小地跑开了些,但衾嫆还是提醒了下自家相公,“皇上还年少,慢慢来。再说了,你也知道皇上是皇上啊,身为臣子的,怎可拿兄长那套说他呢。” 被衾嫆拆台了的楚漓,默默噎了噎。 还是楚煜忙表态,“不不,兄长能训我……训朕,朕开心还来不及呢,嫂嫂不要说兄长。” 衾嫆听了,不怒反笑,摇摇头,“皇上不生气就好,那臣妇就不说了。” 楚煜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点拆嫂子的台,便又忙觑着兄长的脸色,对衾嫆解释道,“王嫂,朕不是反驳你,你和兄长说得都对。” 这回楚漓倒是颔首,“嗯,你王嫂说得都对。” 衾嫆:“……” 楚煜疯狂点头,“嗯,对。” 赶来行礼的吴全,听到这里,也是一脸的“……”。 算了,非礼勿听。 进了内殿,他们落座后,宫人将茶端给楚漓和衾嫆,然后不多时姜汤便上了。 姜汤辛辣,但是驱寒效果好。 楚漓和衾嫆都喝了一碗,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胃里也舒服得很。 然后便闲聊了些。 衾嫆是从衣食住行上做到了一个嫂子该关切的,楚煜乖乖一一回答。 至于楚漓,只是依旧没有什么笑容,温和却又不失严谨地问了最近读了什么书,批阅了多少奏折,有没有什么棘手的问题。 如果遇到问题,应该去问谁,而问到了答案后应该怎么做。 当着衾嫆的面,楚煜有些难为情,摸了摸后脑勺,“问摄政王,但,他说,他的意见只是提供一个方向,让朕不要一味听从,应该从大家的意见中找寻自己的答案。” 衾嫆闻言,很是肯定地点头,“这倒是舅舅会说的话。” 见她并没有因为他不全听她舅舅的话而不高兴,楚煜松口气,又看向楚漓。 “兄长觉得呢?” 楚漓将茶盏放下,淡淡地看着他,见他小心翼翼的,很想说教,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不管说什么,他都是点头认同,但照样改不了。 算了,还年少,慢慢来。 “要有自己的想法,摄政王说的没错,而你也要记住,未来你身边会有很多个声音,但是该听什么,该信什么,该做什么样的决定,你必须有自己的想法,但绝不是说,你坚持己见。这样说,你明白么?” “对的取纳,错的取缔。” 楚煜点头。 楚漓嘴角微微翘了下,“嗯,是这么说没错。” 然后氛围正好,不多时到了晚膳时辰,吴全传膳,夫妻二人在龙溪宫用过晚膳,才同依依不舍的年轻君王告辞出宫回府。 回去路上,楚漓嘴角的笑,叫衾嫆感到几分感同身受的愉悦。 “是不是觉得皇上虽然年少,却会是个很好的皇帝?” 楚漓看向她,拥她入怀,“知我者,姣姣也。” 是啊,看到对方的长进和天赋,他才真正的放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1吃酸,得知他们要远行 “孩子闹腾么?” 衾嫆一早就跑到护国公府,直奔后院,探望老夫人和舅母还有容央,如今老夫人整日都围着家中两个怀有身孕的小辈转悠。 容夫人如今怀胎三月,正是孕吐反应最大的时候。 吃什么都吐,人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容敬倒是急,想在家多陪陪妻子,只是朝堂如今全靠他和衾潇一等老臣在辅佐新君,新君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许多东西都不懂。 他有的时候焦头烂额了,都会忍不住板着脸,骂那群不作为的文臣,只会参这个参那个,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提不出来,搞得他什么都要帮着过问看一眼。 多了说他把持朝政,少了说他在其位不谋其政。 家中妻子又孕吐反应大,他也跟着瘦了一圈。 好在容夫人贤惠,且也不是第一胎了,倒是从容淡定地安抚容敬凡事以国事为主,她在府上一应俱全的很好,并不需要他跟着一块折腾。 再加上容老夫人也日日过问关心,阖府上下都以夫人和小姐的养胎为一等要事,只除了怀孕辛苦了些,其他的都还好。 衾嫆听容央说起这些事,不由得道,“那你呢,孩子闹腾么?” 也就有了一开始那个问题。 容央靠着躺椅,身上还盖着毯子,旁边婢女给她递橘子,她吃得嘴儿湿润,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 才慢悠悠笑道,“你不看到了?该吃吃该喝喝,除了最开始那会儿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儿,现在啊,好得就跟肚子里没揣这么个崽子一样。” 衾嫆是先去探望的舅母,亲眼见到舅母孕吐,闻着安神香便累极地睡下,才到容央这坐坐。 哪里想到,这母女怀胎,却是这般天差地别的体验。 那头吃不好睡不好,这边倒是吃吃喝喝睡睡,都不耽误。 “嗯,也对,我瞧着你这大半月看起来都胖了。” 衾嫆也拿了一瓣橘子往嘴里塞,只是刚咬了口,便眉头打结,酸得漂亮的五官皱起来,伸手指了指痰盂,等婢女将痰盂捧过来,她忙吐掉。 “呸呸,这,这也太酸了!” 她忙让秋月给自己递了杯茶,但是犹自不解酸,便又问笑不可支的容央要杏仁奶。 “唔,去给王妃端杯杏仁奶。” 她一口一瓣橘子,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衾嫆一开始就是因为看到她这个悠然享受的表情才跟着尝了口的。 哪里想到这么酸。 杏仁奶上来之前,衾嫆先吃了块糕点,将嘴里的酸倒牙的酸味压下去。 “这么酸,你牙不难受么?” 容央听她这个话,就好笑,“等你有身孕时就知道了。” 被她打趣的衾嫆只是轻飘飘地瞥她一眼,“卖什么关子。” 但是基本上算是明白了些,孕吐和吃酸,怀了孕大多会有这些症状。 不过,她想了想,那个酸倒牙的橘子的味道,就下意识起了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一上午了,都这么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表情。” 容央吃够了,拿了湿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橘子汁,餍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才看向身边坐着的衾嫆,懒洋洋地开口道。 衾嫆顿了顿,手里揉着帕子,揉成一团又揉开的。 好一阵才开口说,“是有事想先给你说一声。” 瞧见她这个表情,容央顿时坐起来,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让婢女都退下,秋月和小桃也自觉地福了福身跟着容央的婢女一道出去候着。 “说吧,我承受得住。” 容央想,能让衾嫆露出这个表情,恐怕是大事了。 结果,衾嫆一鼓作气地就将自己和楚漓商量的,待戚继北凯旋归来后,夫妻二人便要云游四方的打算告知给了容央。 对方好一阵沉默,表情没有太大的震惊意外,只是,显得有些严肃落寞。 半晌,她才缓缓笑开,“也好。” 离开上京这个是非之地,并没有什么不好。 在容央看来,新君年少,但终有一日会成长,而端亲王一直留在上京,不说这位新君往后会不会生出猜忌之心,就是那些改朝换代的大臣们,也免不了会进谗言说端亲王不轨之心……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当今皇上和端亲王关系和睦,可无实权的亲王,留在京中也没什么可做的,但云游四海倒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逍遥快活。 “你不生气?” 衾嫆觉着,容央在上京就她这一个说体己话的,如果知道自己已经做好要出去云游的打算,肯定是心里不畅快的,会很寂寞吧,她想。 尤其是戚继北身为将军,将来更是整个北国的顶梁柱,那免不了四处征战,随时要上战场,那这个时候,容央就更加落寞了。 容央闻言,挑了下眉梢,叱骂她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谁还离了你不能活?得了,你啊,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最好是快些,赶紧趁这会儿没人盯着你们夫妻俩的时候,早些做准备吧。 至于我,虽说没了个说体己话的,但堂姐你也知道,还是可以和我说说话的,再说了,我现在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以后会是将军夫人,多的是世家妇人小姐要巴结我,还愁没有人说话的?” 容央故作嫌弃地说着,然后又悠然地躺了下来,“衾嫆啊,妹夫愿意抛下这一切荣华富贵陪你出去纵情山水,实属难得。” 实际上,他舍弃的又何止是“荣华富贵”四个字那么简单,她听父亲说,只要他想,端亲王本可以登基继位的。 但是他都舍弃了。 身为女人,容央想不到别的原因,她想,只可能是因为衾嫆。 江山不要,只守着一个衾嫆,这样的感情,容央感到惊讶也感到欣慰羡慕。 不过,戚继北也还勉强了,嗯。 她对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了。 尽管衾嫆可能要远行,且她想着,外头天高海阔的,想来指不定多久才能见一面的,也心下有些伤怀,面上却半分不显。 成家后,总要一次次面临分离,和父母,和姐妹。 但如果是这种对方可以更好的分离,那就该笑着送行,而不是留下她。 “记得常给我写信,没准哪天我就去找你们了。” “好,随时欢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2下场,都是为了给柔妃报仇 别宫中。 “额,额——” 床上的老皇帝,不,如今的太上皇,嘴角歪斜,流着口水,他只能发出这种单音节的声音,他的脸像是枯树皮一样,粗糙沟壑,看起来像一瞬被人吸干了所有精气的老者。 沧桑垂暮。 浑浊的眼里满是怒气地瞪着身边给他打着扇子却打盹儿偷懒的小太监,感到被冒犯了自己的威仪。 他努力地喊着,却还是发出那般粗噶的单音节声音。 “哈啊——” 小太监手中的扇子掉地,他惊醒了些,伸了个懒腰,将扇子捡起来。 不其然回头对上太上皇浑浊含恨的眸子,再鼻子一耸动,便明白了过来。 “哟,太上皇您又失禁了!啧,这味儿哦,果然就算是龙尿也是骚的!” 捏着鼻子,小太监嫌恶地退开了些,他就是仗着太上皇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才这般肆无忌惮地轻视他。 反正,新皇登基后一日都没来看望过这位,更别说端亲王了,就连从前的那些大臣们吧,也都忙着公务,无人想的起来这位。 他们这些当差的,一开始也都是战战兢兢本本分分,奈何太上皇不好伺候啊,动不动就是发脾气,一开始手还能稍稍得那么点力时,就是甩手将他们手中的药碗啊瓷碗啊给撞翻,滚烫的汤汤水水就这么泼在宫人身上,自然是很疼的。 久了后,太监们也受不住啊,就一个胆子大的,直接将药泼在太上皇身上,却发现等了三五日都没有人来问罪,顿时像是一粒石子砸进这群别宫负责照顾太上皇起居的宫人们心中。 就像是无声传递着一个讯息—— 太上皇如今失势了,无人问津,也没有人会替他出头。 于是,太上皇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 当差的宫人偷懒是常事,怠慢也不罕见,说起虐待,倒是少,当然了,如果太上皇不配合非要作妖,就会得到宫人们一致的慢待。 太上皇虽然心中愤恨接受不了,却也知道自己如果一味的刁难发怒,那么自己的处境会更加凄惨,只能忍气吞声下来。 此时,他就很生气,身为从前的九五之尊,居然有一天因为宫人的慢待,而憋不住了,就在床上小便。 他顿时感到一阵屈辱,眼眶中有泪凝结,顺着眼角,无声地流下,不多时就浸湿了他的枕头。 此时,门外走来一人,依旧是灰色的袍子,戴着一张面具,他畅通无阻地进来了,小太监见到他手中的令牌也恭恭敬敬地行礼。 “退下吧,我和皇上说会话。” 他说完,小太监立马毕恭毕敬地退下了,还将门带上。 “嗬,嗬!嗬——” 艰难地别过头,看过来的太上皇,在见到对方时,眼里的恨意都深刻了几分。 激动地冲他喊叫着,涎水流了一嘴。 来人正是昔日太上皇整日挂在嘴边,敬若神明的那位高人。 “太上皇别来无恙啊。” 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面具下的面容诡异地牵起一抹笑来。 “额,额,啊——” 床上的男人又老又丑,如今还瘫了,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拼命试图蠕动却发现没有办法动弹的虫子似的。 男人抚摸着自己脸上冰冷的面具,缓缓扯开一个讥诮的笑来。 他笑声沙哑低沉又阴冷。 “太上皇当初一定想不到,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你,也会有这样被人践踏在脚底下的一天吧。” 他嘲弄地开口,又顿了下,欣赏着对方憋红了一张脸却也不能开口反驳半个字的模样,笑得有些直不起腰。 “在你抢了别人心爱的女人,又不珍惜,害死她之时,一定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有今天。” 太上皇眸子一震,似乎是不敢相信,原来这个道士害他,是为了报仇? 他心爱的女人? 谁? 他眼里的困惑实在是太明显了。 叫男人看了心中悲凉,面上冷然。 “看,你舍弃害死的女人是不是多到你自己都数不过来了?”他说着,忽然起身,如一道劲风似的闪到他面前,一只手掐着太上皇的脖子。 “柔儿,你将她从我身边抢走,却又不珍惜,还害死了她!你这样凉薄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柔儿!” 柔儿…… 太上皇面上青筋暴起,因为被掐着脖子,而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憋红又涨青。 眼里却是愕然。 柔妃啊,原来是为了柔妃而来。 提起柔妃,太上皇眼里不禁有一瞬的凝然,随后却是看着男人脸上的面具,忽然激动地瞪着他。 是他,原来是他! “认出我了?” 将面具摘下,男人一半脸毁了容,一半脸俊美无涛。 “当初皇上只是瞧见了我的身影,便断定师妹她与旁人有染,将她打入冷宫,还纵容恶毒的李贵妃放火烧死她……为了救师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的脸毁了。而后来即使深陷冷宫中,师妹也不曾求助我,等我为了完成师妹的嘱托,将刚出生的小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新皇送出宫去时,路上听到的却是师妹病死的消息!” 男人说着,手一松,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暴戾情绪,满眼都是恨不得手撕了太上皇的憎恨,“是你,是你害死的她!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师妹一片痴心?你负了她,还苛待她留下的血脉,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太上皇听到这些,却是惊愕交加,放火? 当初将柔妃打入冷宫后,他并没有管她了,因为失望也因为难受。 但是,他绝没有想就这么让她死了。 他只是惩罚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罢了,他对她那样的好!可是她呢? “嗬,嗬,嗬——额——” 忽然,太上皇挣扎中,抬起来一只手,颤抖着指着男人,“你,你——” 艰难地说出这一个字来,便又颓然地放下了手。 “好在,师妹的孩子很优秀,不愧是我们族人的血脉。你区区北国皇帝错将珍珠当鱼目,能落到这般众叛亲离的下场,是你活该。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你这样像个废物似的活着,在痛苦在屈辱和悔恨中苟延残喘地活着,等你死的那天,再下地狱,好好赎罪……” 男人说完,起身,冷冷地看了太上皇最后一眼,便转过身。 柔儿,师兄为你报仇了。 虽然我知道,你这么善良并不会因此感到开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3失踪,追查下落至南疆 “怎么了?” 衾嫆端着冰糖雪梨进来,见楚漓刚看完什么字条,便愁眉紧锁,不禁走上前,温声关切一句。 “师父不见了。” 楚漓将字条递给她,声音微沉。 不见了? 衾嫆想到那个神神秘秘又对她怀有敌意的厉害男人,不禁吃惊,“查出来怎么回事了么?” 难道说被仇人绑架?不对,他武功远在她之上,而如今楚唯被斩,这放眼望去上京怎会有人抓的走他呢? 见楚漓摇头,衾嫆便又问,“会不会……是他觉得上京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想要出去走走?” 楚漓这次依旧是摇头,并坚定地回道,“不会,师父不可能不辞而别。而且,我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他,似乎身后还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 就是上回楚漓说过的觉得对方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不肯告诉他,还很有可能和他母妃有关系。 “会不会……就是这个秘密,让他被带走了?” 衾嫆不禁眉心一跳,她抿着唇,压低声音,问。 楚漓这次没有摇头,目光看向她,“我便是这般猜想的,书语说,师父前日去了一趟别宫,同那个人待了一盏茶功夫便离开,但随后就没有师父的消息了,也是负责给师父送吃食的暗卫发现师父的住处处没有看到他人,四周也找过,都没有见到。我让书语去查了。 如果还没有消息,那便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族人’将他带走了。” 族人? 衾嫆有些疑惑,“这个称呼还挺奇怪的。” 不像是世家大族,倒像是某种隐居世外的人们。 “师父的武功高强,如果不是他自愿,一般人是休想带走他的。而他如果是自愿,就不可能不给我留下只言片语,那就只能是和他师出同门,又比他武功还高强的人带走的他。” 听完楚漓的分析,衾嫆不禁下意识点了下头,毫无头绪。 “希望书语能查到些线索。”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漓,衾嫆只能这么期盼着。 楚漓“嗯”了声,情绪不高,握住衾嫆的手,心里却是一片凝色。 好不容易等来的平静生活,他不希望,再因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卷入任何其他的纷争中。 都已经打算了要云游四海了,如果这个时候出了纰漏,他不想去想。 书语是凌晨回来的。 他面色沉重,见到楚漓后,只是摇了摇头。 “属下无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楚漓披着外衣站在门外,闻言,淡淡地道,“继续查,让人查下别宫附近是否有可疑之人的行踪。” 书语拱手,“是。” 然后退下。 楚漓回到屋内,却见衾嫆醒了,坐在床上等着他。 “我让殷老二他们去查了,如果真是被带走的,对方武功这么高……派些高手去查还是靠谱些。” 楚漓重新回到床上,伸手,她便顺势靠过来。 “姣姣,如果……” 但是只开了个头,他就顿住了,而后依旧和风细雨地说着,“没事,等戚继北回来,我们就动身,先去塞北,好不好?” 衾嫆头靠在他胸膛处,闻言,却是将脸抬起,仰望着他。 手轻轻地托着他的脸,笑容很是明媚温柔,“不急啊,我们还年轻,先找到你师父,确定他平安无虞了,再走也不迟。” 听了她这话,楚漓心中不禁怜惜,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师父对你并不好,还想过杀了你,你为何还要这么关心他的安危?” 他的语气很平静,又带了些怅然。 衾嫆回答得很直率简单,“因为是你师父啊,他对你好,那我就希望他活着。” 这世上,对楚漓好的人太少了,他前面十几二十年活得那样孤独寂寥,是他的师父保护他,教他武功。 就冲这点,她都会一生感激和敬重对方。 当然,她也不是任劳任怨、以德报怨的那种性子,对方对她没有好脸色,她也不会上赶着贴上去。 只是给该有的尊重,其他的,和她就没关系了。 这会儿对方下落不明,她知道楚漓虽然不说,心中却很是焦急在意的,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不为他分忧? 楚漓闻言,久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才道,“谢谢你,姣姣。” “傻瓜,你是我相公,谢我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还是没有师父的下落,衾嫆可以察觉得到,楚漓一日日的沉默中,逐渐积攒起来的不安。 这份不安,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她也跟着眼皮子跳了跳。 终于,在戚继北打赢胜仗要凯旋回来前两天的傍晚,殷家兄弟和书语不懈努力地追查之下,终于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楚漓师父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南疆边陲的一个小镇。 有人曾见过戴着个面具,模样和楚漓画像中的师父十分相似的男人,和几个黑衣黑发的男人一道,在那边小镇落脚。 “不过,似乎并没有被挟持,身上没有伤,也没有中毒。” 书语回来汇报时,这般补充着。 楚漓和衾嫆彼时正在用膳,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南疆边陲? 黑衣黑发的男人,没有受伤,没有中毒。 楚漓眉心深深拧起来。 而衾嫆却是松一口气,“没有受伤就好,就是不知那些是什么人?难道是南疆之人?” 南疆那边,是毒蛊盛行之地,很是危险。 莫非,和楚漓师父的身份有什么联系不成? 毕竟,她记着,他师父很会炼丹。 南疆,蛊毒和炼丹都挺多的。 “这就不清楚了。” 书语看了眼楚漓,木木地回着。 楚漓放下筷子,“他没有发现你们?” 却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书语迟疑了下,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手下有没有被发现。 但他想到的是,对方的武功都在他之上,他去都不一定不会被发现行踪,那么这些暗卫…… 就不确定了。 楚漓抿了下唇角,“无论如何,有消息就好。不必继续跟踪了。” 他想,他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衾嫆微微疑惑,但见楚漓似乎做了决定的样子,便也没有再多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4凯旋,小皇帝的攀比心 春去夏来,初夏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容央缓缓起身,如今的她已经怀胎三月了,身子不重,但头三月正是需要小心的时候,婢女上前伺候她起身穿衣下地。 然后外边传来婢女兴奋激动的通传,原来是,戚继北回来了。 远征一两月,戚继北大获全胜,没有了里应外合的南蛮果然只是一群散沙。 也是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当初楚唯的确是有卖国的嫌疑,但是他却给了对方假的情报。 得知这个消息时,楚漓微微叹了一声,面上露出几分复杂的浅笑。 不管怎么说,楚唯还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戚继北凯旋归来的消息,无疑是在新君即位后的最大的一个好消息,顿时,钦天监便说这是什么祥瑞之兆,意味着新君即位是顺应天命的选择,以后北国将在新君的带领下,走上强盛。 楚煜听了并没有多大反应,反而是冷不丁地回了一声,“打胜仗的是戚少将军和北国的士兵,功劳可不能往朕身上揽。” 他这话,顿时叫百官微微诧异。 毕竟换在以往,太上皇是最喜欢听这些吉利话的,而且,这也的确是新君即位后的一桩喜事,说是祥瑞之兆也无可厚非。 只是没想到新君……小小年纪,却并不喜欢听奉承话。 此时,容敬笑了声,“皇上说得对,你们这一套不必在新皇面前耍,新皇要做一个勤政爱民、做实事的皇帝,而不是只听歌颂好话的皇帝。” 他说完,楚煜那张年少又英俊的面上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是,王兄说过,要做一个听得进任何声音却还能保持自己清醒的分辨能力的皇帝,既不任人摆布,也不刚愎自用。 如果天下没有盛世,那么,他要用他自己的双手,亲自去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如果创造了盛世,那他则需要好好守护得之不易的盛世。 山河稳固,盛世太平,那么,王兄便也能在他守护的盛世下,过他想要的自由而幸福的生活了。 戚继北回来时,上京终于热闹了一回。 先前惠王逼宫血洗上京,给百姓们带来了不小的阴影,而此时,戚继北的凯旋,叫所有人都为之亢奋激动。 于是,纷纷出来迎接这位年轻的将军。 戚继北风尘仆仆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马蹄扬起的灰尘,但一双眼却是明亮如炬。 他坦然镇定地接受着百姓们的欢呼和崇拜之声,心里激动,却是望着护国公府的方向。 两个月了! 他快两个月没有见过容央了。 谁都看不出戚少将军铁血镇定的外表下,心情是怎样的激涌澎湃。 不过,要先进宫面见新皇,汇报军情。 戚继北想到这,眼睛耷拉了一瞬,脸上更加没有表情了。 看得不少想抛手帕的姑娘们吓得一个哆嗦,忙打消了念头。 可惜了,这么年轻俊美的大英雄,英年早婚了。 再一想,他娶的可是摄政王的掌上明珠,一个二个的都不敢造次了。 摄政王如今如日中天的,谁敢触他眉头,跟他女儿抢丈夫啊,再说了,将军府貌似有个不许纳妾的规矩。 皇宫。 戚继北一路上都在唏嘘,虽说临行前就和楚漓聊过,心中有数,楚唯会发动,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日内,他回来后,皇位真的易主了。 还是个……黄毛小子。 也不知道楚漓具体怎么想的,宁可将皇位交给一个才被领回来的少年也不肯他自己坐上去,这是有多不喜欢当皇帝啊。 别人抢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在他这,不屑一顾,还想着法儿地将别人推上去。 戚继北啧啧了声,但到了大殿外,便立即收起了思绪,恭恭敬敬地行礼。 “将军请起。” 年少的君王,穿着宽大的龙袍,一张脸剑眉星目、英俊桀骜,亲自下了龙椅来扶戚继北。 戚继北望着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不禁一顿。 对方虎口有茧,也不是什么文弱的小皇帝,是个练家子。 且听走路气息沉稳,身子骨也硬朗。 楚漓这是觉得自己是个病秧子,所以找了个年少力强的来当顶梁柱了? “谢皇上。” 起身,微微看了眼面前的少年君王,戚继北心下微微一讶异—— 看着还真不是小绵羊啊。 那岳父大人这个摄政王只怕是不好当,万一这少年逐渐长大,忌惮岳父掌权…… 戚继北经历上一任皇帝的猜忌还有惠王的心机手段后,对着皇室这些想当皇帝的或者当了皇帝的正在当皇帝的,都有些没办法以君子之心去度量。 “戚将军,听王兄说,你很会带兵打仗,武功也强。” 年轻的皇帝忽然对着自己一阵没有表情的恭维,叫戚继北有些愣怔。 他张了张嘴,“额……王爷抬爱,也没有什么……” 不对,小皇帝忽然这么夸他是为什么?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对时,对方忽然低下头。 声音微闷,“朕,也想得到王兄这般的称赞。” 说着,又抬起头来,双眼里都是斗志,“将军,要不你有空就进宫教朕吧!” 戚继北:“……啊?” 这是什么套路? “皇上……臣恐不能担当此重任。”咳了声,戚继北才略带迟疑地回着。 但楚煜却是盯着他身上的铠甲,眼睛一眨不眨,“不,王兄说你厉害,那你就是厉害的,你就担得起。” 一口一个“王兄”,这会儿戚继北也总算是摸得着一点头脑了。 “皇上……是想向端亲王证明?” 戚继北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却见面前原先还板着张脸很有皇帝气势的少年,一下脸红到了耳朵那。 “……” 楚煜抿着唇,“也,也不全是。” 那就是了。 戚继北没忍住,望了眼头顶。 这算什么回事,这小皇帝还是个兄控? 那看来他进来之前担心的那些事,可能是多虑了? 不过他还是恭敬回答,“臣虽能力不足,但如果皇上不怕吃苦,臣愿意效劳。” 楚煜眼睛一亮,闻言面上划过一丝喜色。 “真的么?将军放心,朕不怕吃苦!” 他要像戚继北一样,成为王兄口中赞不绝口的英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5肯定,戚小将军的惊喜 从皇宫出来,戚继北马不停蹄地就朝护国公府赶去了。 接他媳妇儿回家! 和刚回上京时冷面小阎王完全不一样,此时的戚继北,一张俊脸上满是喜滋滋的笑,他身后的侍从瞧见了,有些一言难尽地收回实现,没眼看。 到了护国公府门前,他翻身下马,门口的小厮瞧见是他,立即喜笑颜开地回头冲身后的小厮喊道,“姑爷回来了!快去告诉老爷和大小姐!” 戚继北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将马交给了侍从,然后直奔府内。 “小姐,姑爷回了!” 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过的容央,站在门口,听见这一声,眼里一亮,面上喜不自胜,但很快,又咳一声,忙整理了下衣裳,回了屋内,找了躺椅坐下。 婢女不解,“小姐咱们不去迎接下姑爷么?姑爷可是打了胜仗回的呢!” 一大早小姐就听着外头热闹声,听到大家都在夸姑爷打胜仗是英雄的话,整个人都是与有荣焉的高兴。 怎么这会儿,反倒是冷静地躺下去,不打算出去接了? 容央清了清嗓子,“拿果脯来,回就回了,闹了一上午的阵仗了,皇上都接见过他了,怎么,回家还要我亲自相迎?” 婢女失笑,拿了果脯端到了她手边,小声嘀咕着,“小姐就是嘴硬,明明昨晚激动得睡不着,今儿也是一早就醒了起来梳妆打扮,翘首以盼了一上午,等姑爷到府上了才这般说。” 被自己的婢女打趣,容央故作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我是你小姐还是他是你小姐?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敢拿我寻开心了?” 婢女忙扁嘴,“奴婢才不敢呢,小姐您开心就好……”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她家小姐张望着门口,蹙着眉心,“门口到我院子,才几步路啊,他走这么慢还没到?” 说着,嘴角扯了扯,看向自己憋笑的婢女,横眉,“笑什么?我可不是心急。” 婢女连连点头,“是,是,小姐说的是。” 就是嘴硬,还不承认罢了,婢女心中腹诽。 此时的戚继北,倒不是走得慢,而是还没绕过前厅呢,就被岳父逮住了。 “进宫见过皇上了?” 容敬今日难得能闲在家,听小厮通报说姑爷回来了,便往门口方向走,恰好在回廊住,迎面逮住了急匆匆兴奋不已的戚继北。 戚继北忙见礼,点头,“回岳父大人,见过了。” “嗯,这次你这场战打得漂亮,听说你收复失地,还将南蛮王子给生擒了。” 为此,容敬在朝臣面前,还别说,颇有些更加德高望重的意味,一个个羡慕眼红不已。 毕竟,他如今是摄政王,而他的女婿更是骁勇善战立下奇功,不管于公于私,新皇都会大加封赏。 此时,容敬瞧见这位英雄,也免不了骄傲自豪。 这可是他的女婿。 他身为文臣,女婿是武将,文武百官先前对他被封为摄政王明里暗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但现在,谁敢表达不服? 不过容敬一心为民,他并不在意这些声音,他在意的是能不能辅佐新君成为一代明君,开创一个盛世。 “没什么,那蛮子不经打,诈了一诈,就中计了,这才被我给生擒的。”戚继北说着,笑呵呵的,眉飞色舞,“不过要不是他送上门来,哪能顺利让蛮子们投降递交求和文书啊。” 他说着,摸了摸后脑勺,不敢太骄傲。 容敬却是眉梢一抬,伸手拍了拍戚继北的肩膀,点点头,“不错,有勇有谋,知晓变通,你迟早会比你父亲还要优秀。” 毕竟戚大将军这人过于正直古板,兵不厌诈这招,他用得远不及戚继北用得灵活。 戚继北为了赢,可是很多偏招都用得上的,那些他们这些有傲气的将领不屑用的,戚继北能活灵活现地运用到实际作战中,并且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来。 这便是他比戚大将军强的地方。 况且,他还年轻。 这便是最大的优势。 戚继北第一次得容敬这么大的肯定,顿时惊了惊。 随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摸了摸头。 呆呆地看着容敬,“岳父……我,我真能比我爹还厉害么?” 他打小就活在自家爹这个盖世无双的英雄光环下,每次他顽劣不逊时,衾嫆和容央都要搬出他爹来说教他。 他也是将他爹当做毕生学习的对象的。 乍一听有人肯定了他不说,还说他迟早会比他爹还优秀,这叫戚继北心中的火花一瞬炸裂,被点燃的火烧得更旺盛。 这份肯定从岳父嘴里说出来,就更让他激动了。 见他这会儿又还像是个毛头小子似的这么经不住夸,容敬既好笑又故作严肃地板着脸,“戒骄戒躁,行了,快去看看央儿吧,她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看戚继北的样子,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快要当爹了,容敬忽然又有些怜爱这个女婿了,被自己女儿吃得死死的,明明打仗的时候聪明伶俐的,但一下了战场,回到家中,就成了个傻小子。 慈祥地冲戚继北笑了下,容敬便离开了。 戚继北摸了摸后脑勺,好消息? 有什么好消息…… 他不明所以,但脚步加快,到了容央的院子。 小丫鬟看见他,眼睛都放光了,转身就跑。 “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戚继北:“……” 要不是这话,他还以为自己有这么吓人,将婢女都吓得跑了。 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汗味,戚继北不禁又有些赧然,他忙拿了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一看手帕,得,黑了。 “……” 要不先去洗个澡再去看容央吧。 想着,他脚步一转,去了偏屋,让丫鬟给他弄点热水来,简单擦下脸和身子。 正屋内,容央听到小丫鬟的通传,吃果脯的嘴一顿,然后将果脯丢回碟子里,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样,头发歪了么?” 婢女忍笑摇头,“没有,小姐今天很美,格外美。” 容央这才挑眉,满意地又躺回去。 心里琢磨着一会该怎么告诉戚继北他要当爹这个喜讯。 但等啊等,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人进门的脚步声,容央不禁疑惑地撑起身子来。 “院门口到屋门口总不需要这么久吧?” 看她这样子,婢女忙招呼小丫鬟去询问情况。 不多时,小丫鬟便回来了,“姑爷在隔壁屋洗脸呢。” 容央:“……” 哦,洗脸,行吧,她也不想和一个臭烘烘的男人待一块。 容央重新躺回去,绷着脸了好一会后,嘴角缓缓上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6孕吐,他要当爹了 确保自己身上没有汗臭味了,戚继北才满意地朝主屋走去。 到了门口,见婢女们老实本分地候着欠身行礼,一个个对他的回来似乎并不意外。 但最淡定的就是躺椅上优哉游哉地吃着果脯的女人了。 容央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襦裙,外面罩了一件金丝纱衣,看着既舒服又贵气。 她手边是一碟子吃了一半的果脯,手上还沾了点点白雪一样的粉末。 “央儿,我回来了!” 戚继北咳嗽了声,对方没反应,他不禁虎躯一震,立马中气十足地冲忽略自己的女人喊了一声。 婢女们低头忍笑,自觉地出去了,还带上了门,将屋子留给夫妻俩。 对方这才懒洋洋地别过脸,淡然地看他一眼。 眼底一瞬划过什么,但很快又被嫌弃取代。 “你多久没洗头洗澡了?” 见面的第一句,就是冷不丁的这么一句。 戚继北嘴角笑意一僵,张开双手要抱她的手,也尴尬地僵住了。 他委屈地瘪了瘪嘴,“为了早点赶回来,哪还有时间洗头洗澡啊……不过我身上是脏,又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来,还是不抱你了。” 他见容央穿的裙子好像是新款,不敢将她新衣服给弄脏了,便收回了手。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唔,好像胖了点? 白白净净的,看来他不在上京,岳父岳母将她养得不错。 之前还是太瘦了,他喜欢她胖点儿有肉的样子,抱起来才舒服。 原本是故意为难他的容央,见他这么配合,反而失去了兴致。 因着怀孕,她最近情绪挺起伏波动的,想着便没好气地道,“怎么,两个月不见见着我都没有热情不想抱了?” 之前可没有这么讲究会怕弄脏她衣裳就不抱她亲她的。 戚继北一噎,忙摇头,“不是,才不是,我这身上脏的厉害……” 容央瞧见他这紧张无措的样子,不禁低低笑了。 伸手,“行了,给你抱一下。就一下。” 嘴角上扬,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眉梢却都是笑意。 戚继北见状,犹豫地伸了手,见她不是开玩笑戏弄他的意思,便咧着嘴,欢欢喜喜地将人一把抱住,然后一个激动,将人直直地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 “喂,放我下来,戚继北!戚继北!我身子不舒服!” 容央觉得头晕想吐了,被戚继北这么一闹,心都提到嗓子眼处,下意识一只手搂紧了他脖子,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唯恐撞到戚继北身上坚硬的铠甲。 听她说不舒服,戚继北忙收敛了,将容央放下来。 “哪里不舒服?怎么了?” 但是容央一落地,便面色难看地捂着嘴,冲到屋内的痰盂处,吐了。 吐到酸水出来,她捏着帕子捂着嘴,眼睛都红了,又是难受又是生气的。 戚继北吓一跳。 忙端了茶冲过来,“怎么吐了?对不住,是我不好,我不该闹你……” 容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胃里难受,嘴里也不舒服,便只沉默着就着戚继北的手,低头啜了一口茶,漱口,吐出来。 她软绵绵没力气,脸上也有些泛白。 将戚继北吓得六神无主的,“我去给你叫大夫!” 他以为容央病了,要不然怎么吐得这么厉害,还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央不想说话,但她现在不舒服,便只能忍着耐性对他道,“给我拿酸梅子来。” 她捂着嘴,又想吐的样子。 戚继北不禁道,“吐得这么厉害吃梅子有什么用啊,还是去叫大夫来看看,开点药……” “少废话,给我拿梅子!” 被他这样子蠢到,容央额角抽了抽,青筋微微跳了跳,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指着装着果脯的碟子。 戚继北被她一巴掌打在手上,才回过神来,忙过去拿了果脯碟子。 容央拿了一块梅子,嚼了嚼,咽下,才压下了那股子不适感。 戚继北不疑有他,见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吃,不禁也嘴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 “呸呸呸——好酸!” 他和衾嫆一样,被孕妇吃酸不眨眼的假象骗过,酸倒了牙,忙就着自己手里刚刚容央漱口的茶灌了一大口,漱口。 “这么酸你怎么吃得下?” 吐完后,他还觉得牙根都酸软得难受,而容央已经面不改色地吃第二块了。 他顿时发出疑问来。 见戚继北这个样子,容央瞬间觉得解气了,眉梢一挑,笑得自得。 “哼,你说呢。” 他说?他说什么说? “你这到底怎么了,又是吐又是吃酸的,什么病?咱还是看看大夫吧,没准是伤着脾胃了……” 戚继北絮絮叨叨的,叫容央头都跟着疼了。 她白他一眼,“傻子。” 然后擦了擦手,伸手,将他的大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小腹上。 “感觉到什么了吗?” “……长肉了?” 戚继北一脸茫然,伸手摸了摸,然后瞪了瞪眼,没有什么求生欲地回着。 容央咬了咬牙槽,掐了一把他手背上的肉。 疼得他昂昂叫,才松开。 “你说我胖?” 听着容央咬牙切齿的声音,戚继北意识回笼,忙挺直了背脊,眼都不眨一下地摇头说谎。 “不,感觉瘦了点。” 却不知,怀孕后吃得补了些,自知是长了肉的容央,对这个谎话一下就戳破。 “你瞎了。我脸都圆了,你说我瘦?” 戚继北快哭了:“……还好吧。”所以正确答案该是怎么回答? 容央将他捉弄得额头冒汗才放过他,重新让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蠢死了,就你这样的爹,你儿子出生后肯定嫌弃你。” 这话,无疑是一记惊雷,砸向戚继北头顶。 他愣怔地盯着容央的脸,“你,你说,说什么?儿子?” 谁的儿子?哪来的儿子?不对,他的儿子?! 容央“噗呲”笑了,“我说,你要当爹了!” 这一声,对着他耳朵说的,声音很响亮。 戚继北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低头,瞪着容央的肚子,伸手摸了下,又摸了下,最后还傻乎乎地拿耳朵贴过去听动静。 “我,我当爹了?我真的当爹了?” 没听到动静,傻乎乎地抬起头,望着容央,表情还是很吃惊的样子。 容央点头。 于是—— “啊哈哈哈我要当爹了,天啊,我要当爹了,我去告诉岳父岳母……” 某人激动地跳起来,就要出去昭告天下这个好消息。 却被容央一句话给拉回来了。 “哦,除了你,大家都知道这事。” 她淡定地撇了一眼乐傻了的丈夫,嫌弃道。 戚继北:“……” 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7威胁,收拾行李安顿婢女 楚漓觉得,戚继北真的太烦了。 自从得知要容央有孕,戚继北就时常往端亲王府跑。 每次来,都傻呵呵地笑着,和楚漓炫耀自己的孩子又长大了一天。 次数多了,楚漓不禁道,“戚继北,你等孩子出生了再来炫耀,行么?” 每天被念叨,耳朵快起茧子了。 戚继北在将军府里,但凡是一傻笑,就要被容央骂,他这不是找不到人炫耀嘛! 但是同一天成亲的楚漓和衾嫆,却落后自己一步,他这还是出去打仗了两个月的,这夫妻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能不来炫耀一下么。 久了后,连楚漓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想揍他了。 那更别说衾嫆了。 原本就是楚漓说了不急,她也不急,等到容央怀上了,衾嫆也没觉得急,但是现在戚继北三天两头地往王府跑,炫耀的嘴脸越来越过分。 什么,孩子四个月了,他听得见胎动了。 彼时,衾嫆正在吃莲蓬,闻言,将剥完莲子的空莲蓬朝戚继北砸过去。 “滚。” 毫不客气地让人滚远点。 戚继北自然轻松地就躲过了莲蓬的攻击,他面上笑嘻嘻的,也不见恼,反而更加得意了。 “这你是当妹妹的,你以后的孩子也是我家孩儿的弟弟妹妹,这就是长幼天注定,懂么衾嫆!” 衾嫆:“……”能将他赶出去么? 这个人真的好讨人嫌。 还是容央派人来请戚继北回去,说是让他带点蜜饯回去,她想吃了,戚继北才忙屁颠屁颠地告辞离开端亲王府。 衾嫆瞧见了,不禁哼笑,“德行,也就容央治得了他。” 再回眸,见楚漓似是有些心事的样子,她忙将吃的放下,问道,“相公,怎么了?是不是你师父那边有消息了?” 楚漓微微牵了牵嘴角,“师父说让我们不要找他了,还让我们如果想离开上京,就早些准备。” 他说着,嘴角笑意却没有什么喜色,“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姣姣,师父的下落是断了,他既然不让我找他,那一定是我们去了帮不上忙,至少现在他很安全,要不,我们准备准备,动身去塞北吧。” 他握住衾嫆的手,眼里带着期盼。 衾嫆一愣,总觉得楚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不禁疑惑,“可是真不用找你师父了么?” “姣姣,你还不明白么,这事或许牵扯到的不只是师父,还有我母妃,以及我,应该说,师父不希望那些人找到我,是不是说明……其实那些人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的话,叫衾嫆微微迟疑,她抿了抿嘴角。 好一会,才反握住他的手,“好,我听你的。那我们今晚就开始收拾行李?明天我去和爹和宁姨他们说一声,过几日,咱们就走……” 楚漓的话叫衾嫆想到的却是,如果他母妃的身世不简单,那么他师父跟着族人走了,却不肯让楚漓去找他,那么就是楚漓猜的这样,他师父是在保护他的下落,或许,楚漓的存在一旦被那些人知道了,反而会对他师父来说是一种危险。 既然这些人对楚漓来说是威胁,那她就不希望继续留在上京,让楚漓冒一丁点的险。 衾嫆的行动力很快,她说收拾,当天晚膳一用完,就开始亲自列了单子,督促春花和秋月将东西一样样放进去。 春花之前虽然就知道衾嫆有意要离开,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不带她们。 她登时就眼睛红了,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委屈道,“早知道这亲我就不成了,成亲了就不能陪小姐远游,我还嫁什么人啊!” 她的话,叫衾嫆哭笑不得,而秋月却是难得的,也委屈低落地说着,“那奴婢还未成亲,也不能陪着王妃出远门……” 语气里都是失落,却没有埋怨之意。 春花一下又觉得,是哦,小姐怎么连秋月也不带上了? 秋月还没有许配人家呢! 于是,她也看向衾嫆。 衾嫆被两个婢女这么盯着,有些头皮发麻,顿时觉得头大了。 她哭笑不得地按了按秋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也说了,你还没成亲,怎么能跟着我们四处跑呢?我们在外,毕竟没有王府里享福轻松,你不会武功,我怎么舍得让你跟着我们出去吃苦……” “小桃也不会武功。” 秋月却温温柔柔地回了一句。 衾嫆:“……不一样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负心汉,在努力挽回自己的名声。 “秋月,一直以来你和春花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和王爷虽然要出去远行,却不是再不回来,王府这么大,还需要你帮我盯着点和春花一道打理好上下……这样我和王爷回来,也有个安心舒适的家可以落脚。你生长在上京,这里就是你的根,你要在这嫁人生子,也要替我守好王府,这是一份艰巨的差事,只有你和春花可以胜任。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 她说着,一手拉了一个,表情很是温柔。 “你们啊,也别想太多,小桃呢能吃苦又年纪小不急着嫁人,秋月你年纪不小了,不能因为我耽误你的婚姻大事,我和王爷都商量好了,陈恪提为大管事,以后呢,春花帮你相看些,再也有表小姐,她答应过我,会帮我照拂些你们。等你成亲时,我一定回来喝喜酒,好不好?” 因为一直以来,秋月都成熟稳重地照顾着衾嫆,从不让衾嫆操心什么。 但是这一次,她却将秋月的以后都想好了,无微不至的。 秋月闻言,先还是愣怔,等听到后面,眼眶湿润,不住点头,感动得落泪。 “王妃……秋月一定不会辱您交代的使命,将王府守好,等王妃在外面玩够了回来……” 春花也吸着鼻子道,“对,我会和秋月一块儿打理好王府的,小姐要多给我们写信啊,千万别忘了。” 被婢女的眼泪弄得也有些想哭,衾嫆眨了眨眼,一一点头应下。 “好,我会的,你们啊,别哭了,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 她说着,拿了帕子给两人擦眼泪。 心里却也满是不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8说服,衾潇的反对 “什么?王兄你要出远门了?”年轻的君王听完男人温润淡然的陈述后,不淡定地一下站了起来,头上的王冠上垂下的珠子撞了撞脸颊,他却不觉得疼,满脸难掩的惊愕,他从书桌后绕到了楚漓面前,身量还不够高的少年,只到了他兄长的肩膀上方些些。 他一双狼崽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漓,见对方只是稍点了下头,而不说话,不禁急了。 “怎么能,怎么能出远门……王兄你不要我了么?我能跟你们一块去么?” 一情急,都开始说孩子气的傻话了。 楚漓只淡淡地垂眸看了他一眼,楚煜便冷静了下来。 脸上有些讪讪的,忙低头道,“我知道,我不能离开皇宫。” 当皇帝就这点不好,不能随心所欲,出不了远门。 只是一个眼神,就叫对方冷静下来的楚漓,却是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皇上是一国之主,天下都是你的,自然是你想去哪就能去哪。”说着,在对方骤然又亮了的眼神下,转折道,“但是皇上的江山没坐稳之前,不可以远行。不过臣会经常回来探望皇上。” 楚漓说着,面上总算除了淡然之外有了几分对这个弟弟的温情。 “虽然你回来这些日子,我对你很严厉,但身为兄长,我还是要告诉你——很开心,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个弟弟的存在。以后,北国就交给你了,要当一个好皇帝,不然不管什么时候,兄长都会回来找你算账的。” 他的声音温润清和,是楚煜从未听过的温柔。 楚煜不禁傻愣愣地望着楚漓,好一阵都沉浸在这有些像是做梦才能得到的温柔鼓励中。 “算账”都被他自动忽略,当成“看望”的意思来理解了。 “好,我会的,我听兄长的,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让你为我感到骄傲和自豪的!” 这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宣誓,叫楚漓嘴角上扬了扬,不过他还是没有打击他,点点头。 “嗯,我等着看。” 然后,楚漓就这么和唯一的亲人辞别成功。 随后就去镇国公府接衾嫆。 但是显然衾嫆的辞别就没这么容易了,护国公府那边都是一片支持之声,但衾潇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出嫁时他都舍不得了,要不是端亲王府离得近,他估摸着要乔迁下镇国公府了。 现在和他说什么要远行,去塞北,去江南,再去什么东洲…… 他光是听听就眉头高高竖起,不乐意了。 “不成不成,你一女儿家的怎么老想着往外跑,多危险啊!你夫君也是个孱弱的身子,哪能保护得了你?路上万一他受着风寒什么的,还不是你一人照顾?不行,我不同意!” 衾潇猛地站起来,拍了下桌子,吹胡子瞪眼地表达了自己强烈的反对。 衾嫆眼皮子一跳,倒不是被他吓到,而是他忽然这么大反应,叫她没防备,有些一愣。 赵宁放下茶盏,缓缓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对衾潇这纸老虎的行为淡然无畏。 反而淡淡地一笑,“老爷这是冲谁发火呢。” 就这么一句,她面上笑眯眯的,但衾潇就是一下脸上的怒气没绷住,散了。 他眼神闪烁了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却还是故作板着脸的样子,“没有冲谁发火,夫人你别掺和,我这不是和闺女说正事……” “闺女是你生的没错,但姣姣都嫁人了,出嫁从夫,要是我爹这么阻拦我,你这个当丈夫的怕是很憋屈吧。”赵宁将面前的点心推给衾嫆,刚好是衾嫆平日喜欢的那几样,她笑了声,“我倒是支持姣姣,她生长在京城,肯定没有像我少时那样,跟着父亲四处奔走,现在尘埃落定,上京也没他们什么要忙活的,不如出去走走,游山玩水享受下清闲。” 赵宁大气又明理,洒脱还随性,如果不是她的父母年事已高,她不便远游,她当初也不会留在上京当个名门闺秀。 这世上的女子许多终其一生都在后院蹉跎,很少看到外边的世界是何等的广阔,所以心胸也无法变得宽阔,因为眼界受到了局限。 被赵宁一通说了后,衾潇面上就挂不住了,他咳了声,翕了翕嘴角。 好一阵才憋出来一句,“那古人还有云‘父母在不远游’呢……”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赵宁怼了回去。 “那指的是年事已高没有照顾自己能力的父母,你是么?” 说着,她眯了眯眼角,瞥了他某个部位。 有的人别看年纪不小,精力倒是旺盛不输给小年轻。 她这么一眼,衾潇立马坐下,坐得稳稳当当的,老脸一红,也是想到了些什么。 “行吧,行吧,管不了你,多久回来一趟?”他发现自己还真拿赵宁没办法,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衾嫆归期。 衾嫆挑了下眉梢,嘴角噙着一抹看热闹的笑,对于赵宁能将自己亲爹吃得死死的这事,半点不高兴都没有,十分欣然。 她道,“不好说,但是想爹了自然就回来看望爹。” 言下之意,没回就是不想,别问? 衾潇眉头又高高抬起,赵宁端起茶杯递过去,“喝口茶去去火。” 刚升起来的气就这么灭了。 他无奈地没有什么威严地瞪了眼赵宁,后者面色淡定地喝茶。 这时,外边小厮进来,通传说端亲王来了。 衾潇眯了下眼角,抖了抖自己的袍子,就要起范儿。 “老爷,女婿难得来一回,将您的碧螺春拿出来招待他吧。”赵宁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手背,面上笑眯眯地说着。 衾潇:“!!!” 他没打他就不错了,拐走他女儿,现在还要拐得远远的,他还要给他碧螺春? 不行! 但是赵宁冲他一笑,他就没了底气。 “哦,好吧。” 碧螺春就碧螺春,雨前龙井他都有,不差这一壶茶。 衾嫆再也没忍住,捂着帕子掩着面,转过头,憋着笑,脸都憋红了。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爹有人管着关心着,枫哥儿也逐渐长大懂事,如此这般,她一切都可以先放下,好好地出去和楚漓走一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9出发,离开上京开启新旅程 楚漓和衾嫆走的这天,没有通知任何人,但还是在城外十里亭处,见到了一堆送行的亲朋。 容老夫人杵着拐杖,被容敬搀扶着,容夫人因为身子重不舒服就没有来。老夫人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的女儿,不禁热泪盈眶,捏着帕子,伸手,衾嫆忙走过去,握住老夫人的手。 “外祖母……” “姣姣啊,外祖母的好外孙女——你,你可别忘了回来看望外祖母啊,外祖母还想抱抱重外孙呢!” 容老夫人最近心情都很好,连带着身子也养得比几年前还要健朗了。 但是因为外孙女要离开的事,她面上瞧着又有了些伤怀之色,眼睛湿润,一副十分不舍的样子。 衾嫆最是受不住老人家这般模样,不禁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 忙不迭点头,“外祖母放心,孙女以后会常常回来看望您的,您别难过,孙女啊就是出去玩,到一个地方就给您写信。我会常给您写信的。”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容老夫人才收了眼泪,欣慰点头,又嘱咐了几声。 容敬和衾潇没说什么,等送容老夫人上了马车后,二人以及年轻的皇帝楚煜,和楚漓去了亭子外说话。 容央被戚继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不禁掐了一把他的手背,“都说了三个月大没有那么脆弱!你以为我大腹便便了么!” 戚继北任打任骂,笑得满脸妻奴样,“好好好,不脆弱不脆弱,我就是怕你累着。别生气,别生气。” 衾嫆和赵宁才互相交代说了几句话,扭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无奈好笑,“你们夫妻俩倒不像是给我送行的。” 但也不得不说,他们这样的风格才是衾嫆最喜欢的,自在也不会那么伤感。 容央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对着戚继北的还是对着衾嫆的,但下一瞬就哼了一声。 “你又不是不回了,再说了,等我临盆那会,你敢不回来抱抱表外甥?” 衾嫆一噎,默默点头,“这么一说,也没几个月了,那我路上脚程要快些了。” 听她这个遗憾可惜的语气,容央眉梢高高一抬,“好啊,你刚刚和外祖母说的好像你下个月就回来看她的话,果然是骗老人家的!” 这个没良心的,敢情出去大半年都不想回来的打算? 衾嫆讪笑,“没有没有,这不是开个玩笑么。好了,你们啊好好过日子,别总是吵架。” 戚继北却反过来回了句,“这夫妻间的吵不叫吵,是情趣,你懂什么。” “……”衾嫆怒笑了声,“当我没说,你自己甘之如饴,那以后我可不在表姐面前替你说情。” 这个不知好人心的家伙。 闻言,戚继北忙苦着脸,“别啊,说情还是要的。” “噗——”衾嫆捏着帕子按着唇,笑了一声。 “姐姐,等我六岁时,是不是就能见到姐姐了?” 最出乎人意料的应该属衾枫了,小家伙这般年纪最是粘人的,但不知道怎么这次就想通了这么淡定,不哭不闹也没吵着要跟着一块去。 反而像个小大人似的还安慰了几句衾潇这个想不通的老爹。 他松开赵宁的手,走过来,抱住衾嫆的腿,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地开口问道。 衾嫆闻言,低眉柔和了眉眼和嘴角,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对啊,枫哥儿要快些长大,姐姐每年都会回来的,如果你想姐姐了,就给我写信好么?” 衾枫乖乖地点头,“嗯,我会的!魏赢哥哥说了,只要我好好听话好好长大,姐姐就会高兴,姐姐高兴了,就会回来看我了!” 这话说的…… 魏赢? 衾嫆一怔,随即却是看向凉亭外,默默守在楚煜身后的青年。 对方似有所觉地,也看了过来。 他一如初见时那般剑眉星目,寡言沉默,但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成长,和前世那个威风凛凛的大统领一般无二。 不,还是有差别的,前世她从未在这个大统领眼里看到生机和温柔,但此时,他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真诚祝福的笑意,很温柔也很暖心。 衾嫆不禁朝他颔首,也笑了下。 他还是当了大统领,但前世今生发生了太大的颠覆,比如前世的皇帝和现在的皇帝都换了。 从前他是楚唯的大统领,冷冰冰不近人情,如今他是楚煜的大统领,铁血森严却有了几分人情味。 “枫哥儿,你好好学功夫,好好上学堂,姐姐呢,永远都是爱你的姐姐,所以不管我去哪里都会牵挂你,你想我就给我写信,我有空就会回来的。” 替弟弟整理了下小衣裳,衾嫆笑着,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另一边。 “王兄,我给你派点人保护你们吧!”楚煜穿了一身玄色的袍子,年少老成的,此时更是一脸严肃正经。 楚漓闻言摇头,“不了,皇上,臣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不是当差的,用不着派人保护。”再说了,他带着追随他多年的那些暗卫,并不用担心这么多。 倒是人多了惹眼反倒不便。 楚煜闻言,失落了下,“那,那常给我写信……” “嗯,好。” 楚漓倒是很有耐心,应下了。 得了这话,楚煜就又重新恢复了些生气,“那,王兄要回来时,记得提前通知我,我好派人接你和嫂嫂。” 小皇帝当着两个老臣的面就毫不掩饰自己对端亲王的亲近和依赖,容敬下意识蹙了蹙眉心,但是看他和衾枫一般儒慕兄长的样子,又忍住了。 罢了,反正是在外边。 衾潇倒是觉得欣慰,这小子当了皇帝也没忘记对他好的端亲王,说明这个皇帝有良心啊。 多好。 “好了,我们该动身了,皇上,岳父大人,舅舅,楚漓在此辞别诸位了,望诸位保重身体。” 他拱手致意了下。 容敬应了一声,倒是受得起这个礼,不说他现在是摄政王了,他还是衾嫆的亲舅舅,就担得起楚漓这一礼。 至于衾潇就更别说了。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楚漓的胳膊,“好好照顾我家姣姣,她要是受委屈了,就算你是王爷,我也会追过去揍你!” 楚煜听到这个“揍”字,眼睛抬了抬,抿着唇看向衾潇。 “不会的,王兄对嫂嫂很好!” 他这护犊子的架势,叫衾潇无奈失笑,摸了摸鼻子,恭恭敬敬地拱手,“是是,皇上说的是。” 楚漓按了按楚煜的肩,眼里笑意盈满。 却又郑重地对衾潇保证,“岳父放心。” 只四个字就足够了,多余的废话不说。 马车驶离十里亭,衾嫆掀开车帘,挥舞着手,朝亭内一大堆的人拼命挥着手。 “保重!” 大家也纷纷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众人,衾嫆才回到车内。 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楚漓将她揽入怀,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因为他亲朋太少,所以他对于分离的情绪很淡,但是她不同。 “姣姣,别难过,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他们不是么?” 衾嫆缓过来了情绪,便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嗯,还有写信。” “好,都听你的。” 于是,新的一段旅程开始了。 上京的这些腥风血雨散去,尘埃落定,他们也该去更广阔的天地里闯一闯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0塞北,大漠前安营歇脚 塞北。 一阵风卷过,草木的香气萦绕,马儿打了个响鼻,不愿意继续前行了。 “再往前几十里就是大漠了,主子,夫人,要不今晚先在这歇会儿脚吧,夜里沙漠危险。” 书语探路回来,他们已经出来一个月了,在塞北看了牛羊,亲自挤了牛奶羊奶,待了数十日后,便打算去江南了,夏日江南赏荷最是适宜。 但是塞北到江南最近的一条路是要穿过大漠,再南下的。 书语说完,楚漓便先看向衾嫆,后者穿着一身简单的水红色裙子,不拖地,很方便行走,她正坐在马上,抚着马儿的脖子安抚它。 见他看向自己,便娇俏地冲他笑,“别看我啊,你决定就好。夜里危险,咱们也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就在这露营,正好这里草木清新的,又没有山峦,夜里看星星应该很合适。” 楚漓听了点头,然后看了眼书语,后者便懂了,王妃这个意思就是原地露营,那主子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书语叫了阿羽一道,便从小桃和木槿坐的马车里拿了露营要用的工具,开始简洁迅速地搭建帐篷。 楚漓下了马,走到衾嫆身侧,伸手,后者默契地将手搭在他手掌心中,然后轻盈地起跃,落地。 “那里有条小河,带马儿过去喝水。” 楚漓牵着马,点头。 小桃忙从马车里拿了几个水袋出来,“等等,爷,夫人,先灌点咱们喝的再给马儿喂吧!” 她可不想等马儿喝完了,再去接他们喝的。 被小桃这么一提醒,衾嫆也才想起来这茬来,说真的外出这一个月,还真是和上京不一样,很不一样。 一开始她甚至有些不适应,好多习惯需要改,但得亏有个小桃和阿羽在,这两人一个是贫苦家的孩子小时候就吃过苦生活经验多,一个是暗卫出身什么险境中都能生存下去。 就像现在,阿羽已经搭完了一个帐篷,拿了一把匕首要下河抓鱼了,而小桃得了她的首肯后,先去上游接干净些的水一会生火烧一烧给衾嫆和楚漓泡茶了。 反倒是两个当主子的面面相觑,感到些许的尴尬。 “要不,我们去下游?” 衾嫆撇了眼跑到上游接水的小桃,又看了眼在中下游抓鱼的阿羽,对方动作利落,这么会功夫居然已经一匕首戳了条鱼,扔到岸边,而帮书语打完下手的木槿立即跑过来,将鱼装进鱼篓里。 她瞬间觉得自己和楚漓大概是添乱的,尽管他们也能做这些事,但好像就是不如随从们。 楚漓也默契地发现了这点,不禁摇头失笑,然后点点头。 “嗯,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轻笑着说道,便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自然地牵着衾嫆,夫妻两人带着自己的坐骑去往下游喂马儿喝水。 等他们喂完马,那头火都生好了,书语找柴火,阿羽生火,小桃杀鱼洗鱼,木槿则捯饬烧水。 主要是他都不会杀鱼,还不如小桃,一刀背拍晕一条,再利落地剖肚去内脏。 他看了啧啧称奇,“小桃,看不出来啊,你有两手啊。” 原本木槿是要留在王府中的,但他死活要跟着,说是书语那个木头疙瘩照顾不好楚漓,还是他这个可心点的随从比较好。 知情知趣的。 当时木槿这话,没打动楚漓,倒是说动衾嫆了。 她想着不说别的,木槿泡茶就很会,小桃这上面就要差一点,便觉得带上也合适,虽说木槿不会武功,但也不是个孱弱的,至少比小桃还是要强壮些的,书语身为暗卫主要负责保护楚漓,还让他身兼数职,又打杂又服侍的话,也太累了。 言归正传,此时木槿将小桃打的水给放在火上架的壶里烧,见小桃一边将鱼清洗干净了,一边和阿羽一道将鱼叉在他们带出来的烤棍上,架着烤,默默做事也不说话,圆脸上满是认真,动作比他这个大男人还利落。 不禁有些讪讪地想,这队伍里,除了主子们,就他最慢了。 忽然怀念春花在的时候,叽叽喳喳不说,做事也不会那么快,让他感觉自己只会做女孩儿家的细活。 小桃圆脸上也是认认真真的神色,“没有,这些是应该会的,不然怎么伺候好夫人呢。” 她的话过分认真,不像是春花,如果这么说,一定是故意炫耀顺带促狭下他的,但反而叫木槿一脸尴尬。 敢情这还是必备的技能…… 他默默转过脸去,看着自己的水壶了。 “夫人,要咸一点还是辣一点?”衾嫆和楚漓回来,将马系在河边了,走过来时,小桃刚好看过来,冲衾嫆笑眯眯地问着。 哪有刚刚和木槿说话时的木讷死板? 还是分人。 木槿眼角余光瞥见,不禁轻哼了声。 小土包子是不是不待见他? 算了,不和小姑娘计较。 衾嫆笑笑,“淡一点吧,晚膳吃得口味重了一直喝水也不好。” 毕竟是在草地,四处都是一眼可见的,不便起夜。 小桃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个,但下意识点头,转念却想明白过来,忙尴尬地别过了脸,将调料撒上去,注意了下手轻点,别撒多了。 “夜里不知会不会有蚊虫,我去点些熏香。” “还是奴婢去吧。”小桃说着要起身。 “不了,我去就行。你盯着烤鱼。” 烤鱼还没那么快好,衾嫆便按住小桃,起身,去马车上找了自己其中一个小包裹,里面都是些熏香,她翻找了下,找到其中一种,将香料放到香炉中,点上,捧着到火堆边,放在火堆旁。 其他的等快入睡时再让小桃点在帐篷口处,免得浪费。 也是出门了才知道,塞北这样的地方是很少有卖上京那些熏料之类的东西的,她带的东西本来觉得挺多的,出来一个月后,却发现如果不细致些,就很快会不够用。 有了熏香,空气味道也好闻了不少,伴随着鱼香味,衾嫆从小布包里拿了一个纸包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几块点心,她递给楚漓。 “先垫垫肚子。” 烤鱼再好,也到底比不上家常菜吃得长久,很容易腻,她都快腻了,估摸着楚漓也是的,所以她每到有商铺的地方都要买些干粮点心备着。 “你吃吧,我不饿。”楚漓看了眼帕子里就三块点心,想也不想就摇头。 衾嫆却不信,径自举着帕子到他嘴边,“快吃,我手刚碰过香料,不干净,不然我喂你了。” “咳——” 火星子“啪”的一声,几个手下忙背过身去,假装没听到,但就是太假了,一下子楚漓有些“……”。 他咳了声,哭笑不得地捻起一块,却是先喂给了衾嫆,“好,那一起吃,我喂你。” 在外头,娘子似乎比在上京更热情大胆些了? 虽然有侍从在,但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楚漓喂了衾嫆之后,自己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嘴角翘着,心想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1变故,途经沙漠遇险 当晚,衾嫆和楚漓没能看见星星,因为,下雨了。 还好雨势不大,不然他们的帐篷也要遭殃,只不过因为下雨,垫子有些潮湿,所以最后楚漓还是带着衾嫆上了马车休息。 阿羽和书语他们利落地将帐篷拆了放进后面装货物的马车里,然后几个人也挤了马车。 好在后面装货的马车够大,书语和木槿在外头,让姑娘家睡在马车内。 天刚亮,衾嫆窝在楚漓怀里,没醒,后者睁开了眼,见怀中的人儿睡得香甜,便继续阖上眼,一动不动地让她靠着自己睡。 也不顾手臂麻了,不多时又睡着了。 倒是阿羽和小桃醒得早,起来便去河边收拾下自己,然后抓鱼,生火,烧水。 “不吃鱼了,打到一只斑鸠。” 书语将被他一袖箭射死的斑鸠丢在阿羽和小桃面前,道。 “啊,好,我弄个汤,鱼就咱们吃吧,爷和夫人好像也不大爱吃鱼了。”小桃将斑鸠提着,就要去河边清洗。 气得晚了的木槿立即冲过来,抢过去,“我来我来!” 然后生怕小桃瞧不起他似的,又飞快冲到河边去处理斑鸠了。 小桃:“……”好担心他不敢拔毛啊。 果然,木槿在河边,看着手中的斑鸠露出了怀疑人生的思考神色。 徒手拔毛么? 他疑惑地伸手拔了一下…… “木槿,你行不行啊?” 小桃见他半天没什么动作的,不禁走过去问了一声。 死鸭子嘴硬的木槿自然不能接受被质疑,便咬咬牙,闭闭眼,用力一拔—— 小桃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先是哑然了下,随后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木槿:“……笑什么笑!我这不是第一次处理吗!” 收了笑意,小桃抿了抿唇角,“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去将水烧好,一会主子们起来了洗漱要用的。” 推了推不信邪的木槿,小桃有些无语了。 就搬出来主子们。 果然有用,木槿立马松了手,面上绷着,“好吧,我不是不想弄这个,而是主子们快醒了,我得先去烧个水。” 小桃不是有心眼的姑娘,才没弄清楚木槿这番话是为了强行挽尊,只木讷地点了下头。 “哦。” 表情不像是相信也不像是不相信的样子,木槿翻了个白眼。 “小土包子真笨。” 小声嘀咕了句,就赶紧去烧水了。 他一走,小桃立马利落地处理斑鸠起来,“真是奇怪,明明就不会弄,非要逞强……” 一个人嘀嘀咕咕着,就将斑鸠给处理干净了。 衾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楚漓怀里,头枕在他手臂上,不禁忙起身,她一动,浅眠的楚漓也就醒了。 刚醒时的声音有些低哑,但不减温柔。 “你醒了。” 衾嫆替他按揉着手臂、胳膊,黛眉蹙起,“一定麻了吧?你怎么不知道推开我些啊!” 她睡觉喜欢枕着他,但这样每次他胳膊麻了都不肯抽出手,第二天就更难受。 衾嫆的语气里满是心疼,楚漓却是缓缓起身,头发垂落。 他眉眼柔和温润,“无碍的,不麻。” 小夫妻俩说了会话,衾嫆替楚漓束发,就唤了小桃进来,小桃忙洗了手,然后弯身进来,端着铜盆让他们洗漱。 楚漓简单地梳洗后便下车了。 而小桃则是要给衾嫆梳洗挽发,梳了个简单又不失大方的发髻,换了身裙子后,衾嫆便也随即下了马车。 “夫人,今天有斑鸠汤!” 小桃圆脸上堆着笑,像是献宝似的对衾嫆说道。 “斑鸠?好啊,小桃的手艺进步许多,那一会我可要好好尝尝。” 用完早膳后,众人收拾了一番,便要重新出发。 “骑马会不会很难过沙漠?” 衾嫆摸着马的侧脸,不禁凝眉看向辽阔的前方,问道。 楚漓看向书语,“前面应该是个小沙漠,只要没有刮风,就不会有太大难度。” 对此,书语却觉得前面那小沙漠不足为惧。 “那赶紧走吧,看这天色今天不会起风。” 楚漓在河边站了会,勘察了一下天色,随后道。 “好。” 于是众人再度启程。 因为要途经沙漠,小桃又接了不少水带上。 带着马车骑着马,的确是很不便,他们行得慢,一开始还好,但到了后面,天热起来,沙子变得滚烫,马儿有些躁动不适地甩着马蹄子,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衾嫆的马尤甚,它不安地甩着蹄子,马头摇晃着,走得摇摇晃晃,忽然一阵颠簸,衾嫆忙抱住了它的脖子,才不至于被甩下来。 “姣姣,当心!” 楚漓的马也有些躁动,好在书语立即身形一偏,双腿夹住他那一匹马,然后半个身子都倾斜到了楚漓那侧,抬手飞快替楚漓勒紧了缰绳。 但是变故这个时候发生了。 衾嫆的坐骑骤然发狂,猛地朝前面冲去。 因为的烈马,又忽然这么发力,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阿羽又驾着马车,顿时场面有些混乱了。 “姣姣!” 楚漓想也不想便策马追上去,书语便只能对阿羽道,“你们赶快去前头安顿落脚,我去找主子们。” 他们的暗卫提前一步行至下一站落脚处了,将暗令交给阿羽,书语便当机立断地策马紧追主子们去了。 “阿羽怎么办啊现在?”木槿焦急地掀开马车帘,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担忧。 小桃也是满目慌张地问,“夫人会不会……我们该怎么做?” 阿羽勒紧缰绳,甩了下马鞭,逼迫马儿带着马车前行。 “没听到么,先去前面汇合,再想办法。” 方才,夫人的马儿受惊,跑的方向不是正确的出口,但是她带着这两个不会武功的还有马车去找人就是添乱,书语既然已经去找了,她便听他的赶紧将马车和这两个安顿了,然后召集暗卫再去寻找主子们。 这一番变故下,彻底将这次愉快的路程添加了一抹阴霾。 衾嫆眉头紧蹙,却临危不乱地扶着马背,一只手轻轻地拍抚着马儿,“别怕,别慌,踏雪,冷静些。吁,吁,吁——” 她镇定冷静地安抚着坐骑,试图拉着它往回走。 但是踏雪就是疯狂地朝着未知的方向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2水流,流落神秘河滩 关键时候,衾嫆没有办法,只能一拍马背,身子腾空跃起,然后从马背上跳下! “唔——” 马儿往前乱冲,很快就看不见踪影了,衾嫆吹了一声口哨,还是没有见踏雪停下来。 但她滚在沙子中,滚烫的砂石一下割破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背和脖子。 她疼得脸上一白,更疼的是砂石滚烫硌人,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滚烫的锅上烤,像一块煎饼。 忍着疼,她手撑着沙子,又被烫得一哆嗦,但还是强忍着这股烫意,爬起来。 “额……” 但是她紧接着又发现自己的脚陷入了一块不断下陷的沙子漩涡中,她试图拔出,却越是用力,身子也紧接着越是往下陷落。 顿时,衾嫆不敢动了,她脸色骤变,意识到自己这是遇到大麻烦了。 要是整个人都陷入当中,只怕要被活活埋在这沙漠中! 想到这一层,她便头皮发麻,忙撑着地面,使着轻功。 但身体刚腾空,忽然绊了一下,身子又跌了下去,这次,直接整个下半身都陷落了沙子漩涡中! 她心一提,慌乱之中,手抓住了一块不大的石头,但紧接着,石头松动了下,随后便跟着衾嫆一道,往旋涡处滑动。 “……” 衾嫆苦笑,她可不想死在这,真的是太背了。 就在上半身也要陷落之际,她低头看了眼那旋涡,顿时脸白了白。 而下一瞬,一只大手猛地握住了她只能徒劳地抓着地面砂石无力地借住支撑点力道的手。 她一抬头,便对上楚漓满是星辰的眼眸。 他从马背上飞落而来,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拉住衾嫆被砂石弄得满是伤痕的手,往回拽。 他的马踢着蹄子,在往回拉,衾嫆的身子便微微被拉起来些。 她看到楚漓,顿时惊喜又担忧,“你怎么来了?太危险了——楚漓,松手,松手啊!” 下一瞬,她面上的惊喜褪得干干净净,因为,衾嫆的身体又开始往下陷落,而楚漓咬牙用力得脸都憋红了,却也被那漩涡的力量拖着往边缘移。 衾嫆意识到,如果这么僵持下去,最后很可能是两人带着马一道陷下去。 顿时想也不想地就要他松开手。 转念不禁又红了红眼睛。 “我们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楚漓,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这样的惊险也能被我们遇到……” 都这个时候了,衾嫆却不是怨声载道和煽情悲痛一番,而是苦着脸有些哭笑不得地感慨着。 楚漓额头青筋暴起,浑身都在用力,闻言,却是斩钉截铁道,“无妨,再怎么样,我都陪着你。我们生一起,死一道,绝不分开。” 他说着,又用力地将人往回拉。 但这个时候,沙子陷落得更快了。 “好,一起——” 衾嫆闻言不禁嘴角上扬,有他在,奇异的是,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最终,书语赶到时,恰好看见这样一幕—— 主子一把抱住快要整个被沙子埋没的夫人,然后两人一道陷落进了沙子里。 很快,这股旋涡停下,地面恢复了平静。 书语只来得及将楚漓的坐骑救下。 他不禁跪在那块沙土,脸色难看,咬着牙,开始双手去刨沙。 但不知道刨了多久,根本挖不到任何东西。 他又不禁将脸贴着地面,然后伸着耳朵听动静。 是空的? 但是怎么又忽然恢复了实心? 他感受着风沙的走向,随后便带着楚漓的坐骑一道,骑着马朝右前方追去。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底下是有水源的。 这小沙漠还真是奇怪了,这么小一块,底下居然会有这样的异样动向。 人可以转瞬就陷落进去,然后便不见。 书语就是那么坚定地相信,楚漓和衾嫆不会就这么被沙漠掩埋。 “哗啦”的水流声中,衾嫆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河滩边,身下,枕着的是楚漓的胸膛。 顿时爬起来。 此时,天居然是刚微微亮,也就是说—— 他们距离遇险已经过去快一天一夜了。 记忆停留在她和楚漓陷入沙子中,然后很快就碰到了水流,楚漓不识水性,她给他渡了一口气,然后拖着他往河流下游游。 但是因为力竭,碰到一个急流,她呛了一口水,是楚漓抱住了她,然后两人一块被水流冲到了河滩上。 因为护着她,他的头撞到了石头,衾嫆眼眶红了红,强自冷静地托着昏迷过去的楚漓往草地上挪。 摸到他后脑勺上的包以及看到手上的血时,吸了吸鼻子。 她给楚漓按压胸腹,将他肚子里的水给按出来,然后捏着鼻子,往他嘴里吹气。 这是先前听沈寄年说的,这样可以救治落水者。 反反复复好几回后,楚漓才吐出了腹中的积水,幽幽转醒。 衾嫆欣喜若狂,替他将头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下,然后去河边用叶子接了点水喂给他喝。 楚漓转醒,面色苍白,微微睁开眼,面前有些模糊,他只看了个模糊的影像。 “你是谁——” 衾嫆笑容一滞,下意识想到的是,他撞到了头,那岂不就是—— “楚漓,你,相公,你不会失忆了吧?” 她面上有些慌乱,撞到脑袋,很有可能,不禁想哭,这都什么事啊。 但好在,楚漓微微牵了牵唇角,笑着伸手摸到了她的脸,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 “怎会……姣姣,我就是头晕,哪有那么容易失忆。” 声音虚弱,但还是那熟悉的语气。 衾嫆瞬间一颗心又落了回去。 她抱了抱楚漓,“你吓死我了……” 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却没有多夸张的哭腔。 楚漓眉心微微蹙了下,被碰到了伤口,但他却一声不吭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别怕。” 他就是忘了他自己,都不可能忘记他最心爱的姑娘。 “我们遇到地下河了,被冲到不知道哪的河滩上。我先找点柴火给你烤烤,然后找找附近的草药,你身上一定很多伤……” 想到都是为了护着她,她身上倒是还好,除了在沙漠中被砂石弄的,便没有受什么伤。 都是因为有他在。 衾嫆抿着唇,也不说旁的,只是扶着他靠着石头坐好,然后默默起身去找柴火。 这一幕有些熟悉,衾嫆一边找柴火一边无奈地想,他们还真是多灾多难,总是遇险。 天生还和水相克,不知道她落水多少回了,但也正是因为水,次次逢凶化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3撞头,楚漓受伤昏迷 衾嫆捡了柴火,还抓到了一条蛇,原本那蛇要咬她的,但是她先下手为强,直接一枯树枝将蛇给敲死了。 叉着蛇回来,衾嫆自己是有些嫌弃的,但没办法,她太饿了,楚漓也需要吃东西,她刚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以充饥的果子。 只好将就些…… 楚漓靠着石头昏昏欲睡,整个人看起来孱弱苍白得很。 衾嫆忙快速生了火,又皱着眉将蛇给处理了,烤熟了,再摇醒了楚漓,递到他面前。 “将就点吃吧,没有调料,也找不到果子。” 她像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孩子似的,面上带着几分局促的歉意。 楚漓强撑着精神,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是那般温柔宠溺,“姣姣很厉害了,这本该是我来做的事,辛苦你了。” 衾嫆不禁摇头,“别说傻话了,快吃吧,垫垫肚子。” 说着,喂到他嘴边,楚漓配合地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没有什么味道,但是肚子饿了的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更何况是她专门给他弄的。 “好吃。” 衾嫆也就着咬了一口,眉头一皱,艰难地咽下去,“你就安慰我吧,什么味道都没有哪里好吃了。” “你做的,当然好吃。” 楚漓认真地看着她,这话说得也认真,叫衾嫆又乐了。 凑过去,挨着他靠着石头坐下,“你怎么这么会哄人啊楚漓?” 楚漓没说话,只是笑。 因为喜欢,因为深爱,很多话便就脱口而出,不需要斟酌不需要多想。 吃了点东西,烤干了衣裳后,衾嫆便将找来的止血的草药给楚漓重新涂抹了一遍,才将自己里面干净些的衣裳撕下来一条条,给他重新包扎。 楚漓倦极不多时便睡着了。 衾嫆又跑到河边,将帕子浸湿,再回来给他擦拭了脸,手后才歇下来。 好在她随身都有戴装着药的小荷包,她拿出一个瓶子,喂了楚漓一粒解百毒的药,打着聊胜于无的算盘,才安心地依偎着他,闭上眼睛,也休息。 周围是河水涓涓的声音,以及虫鸣鸟叫声,微风拂过也是草木的香气。 不知不觉,两人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衾嫆伸了个懒腰,先去看楚漓的状况,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再又给他换了草药,见他的伤口也没有大碍了,就是脑袋那块,她还是不大放心,只是现在没有大夫,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干着急地又喂了他一粒护心丸。 她拿了一根树枝过来,递给楚漓,“来,你杵着这个,我们沿着河滩走,看能不能找到住户之类的。” 楚漓从怀里拿了一支报信的烟雾弹,因为被泡湿了,他烘干了后才拿出来,递给衾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毕竟被喝水浸泡过了。 衾嫆不抱期待地接过,抿着唇,有些紧张地拉了下底部的线。 没反应。 她蹙眉,将它丢掉,“没用了。” “算了,我们沿着这河滩走,总会遇到人的。” 楚漓见她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禁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 衾嫆倒是没有多失望,只要人没事,其实一切都好说,而且她现在是那个身体无恙的,可以照顾楚漓。 “嗯,走吧。” 她搀扶着楚漓,但楚漓怕她太辛苦,便一味地杵着那根有些粗的树枝,借住树枝支撑着行走,没怎么让衾嫆吃力。 衾嫆劝了好几回,“你那边手也擦伤了,别太用力了,当心些。” “无妨的。” 但是就是劝不动,对方总是这么温柔和气的一句挡了回来。 不知走了多久,衾嫆累得满头大汗了,再看楚漓,他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顿时一怔,忙扶着他走到一块大石头处,让他坐下。 “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紧张地围着他转,这里看看那里瞅瞅的。 楚漓摇头,面色虽然没什么血色,但说话依旧是那副淡然无恙的语气,“没事,就是有些口渴了,姣姣,帮我弄点水好么?” 闻言,衾嫆自然是立马不疑有他地去河边找了个大叶子,卷一卷,装水。 而楚漓,转过头,看着河边的衾嫆的背影,微微摇了摇脑袋,眉心紧蹙,抬手揉了揉眼睛。 再看向衾嫆。 待衾嫆转身,他立即收回视线,看似看着地面。 “水来了,快喝吧。” 衾嫆小心翼翼地捧着卷成一个容器状的叶子,递到他唇边,楚漓微微低头,便喝了几口。 “你喝过了么?” 他头有些昏,强撑着笑意,温声问了句。 衾嫆点头,“当然喝了,喝了好些了,不能多喝,一会找不到地方,咳,方便呢……” 她说着,面上微微赧然一笑,叫楚漓也跟着笑了下。 稍作歇息后,两人又重新往前走。 太阳炙热,衾嫆满头大汗,但楚漓只是有些些狼狈,相比较下,衾嫆现在倒是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的路便逐渐变得有人气儿了,不多时眼前便映入了一家茶棚。 衾嫆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刚对要对楚漓说前面可以歇脚了,就见身侧之人身形一歪,便要朝着地上摔去。 “相公!” 眼疾手快,衾嫆立即将他扶住,免得他摔倒,手一抹,便发现他后背一片濡湿,都是汗。 疼的。 她不禁想。 于是咬咬牙,将他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一步一步朝茶棚走去。 “老板,老板,麻烦帮帮忙,我相公受伤了,麻烦你给我一碗水。” 衾嫆形容狼狈,但是即使这样,她这张脸也依旧是美艳动人,出现在茶棚时,那些远行的人都不禁看过来。 但一听她说“我相公”,不少人露出遗憾的神色,看向她搀扶着的男人。 茶棚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有些胖乎乎的,但是很和气。 见状,立即热情地过来帮忙搀扶,衾嫆将楚漓扶着坐在板凳上,轻轻将他的手搭在桌上,让其趴在手臂上靠着。 然后老板拿了一碗水过来,她将药拿出来,同时,接过了水,喂给楚漓。 “小娘子,你们是遇到什么沙流了?” 一个彪悍的大汉走过来,他身后是个商队,有一辆马车,衾嫆进来就注意到了那辆马车,甚至在想怎么才能让对方搭他们一程。 结果对方的人就过来主动问了。 她谨慎地打量了眼面前的大汉,看得出是个厉害的练家子,“嗯,我和我相公带着家丁出来游玩,途中经过沙漠,碰到了沙流,被冲到河滩,一路行至此处,正要去和家丁们汇合,但我相公身子弱,撞到了头,昏过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4边城,搭上商队马车 “嗯,我和我相公带着家丁出来游玩,途中经过沙漠,碰到了沙流,被冲到河滩,一路行至此处,正要去和家丁们汇合,但我相公身子弱,撞到了头,昏过去了……” 她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既不会让人觉得柔弱来博取同情,也不会给人盛气凌人的架子,就很平静又带了些忧愁的口吻陈述着自己和丈夫的遭遇。 不说旁人,茶棚老板便率先同情地道,“那你们这还真是时运不济,这里啊是小沙漠,原本没什么的,但就昨日忽然出现了沙流,这几位运气比较好,在你们前一天就过了沙漠,所以没事。 但你和你家相公这是刚好赶上了,好在人没事。” 衾嫆苦笑,扶着楚漓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垂眸满是担忧地望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只是现在没有大夫,我相公伤着头,这叫我很担心。” 说着,她又看向老板,“老板,这附近多远能请大夫?” 老板闻言却是叹气,“姑娘,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的,我这个茶棚也就是给过沙漠的旅人一口热茶喝,每次我去看大夫也是要坐商队的车,赶几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边城的。” 边城? 那不是戚大将军镇守的地方? 原来误打误撞的,他们居然离戚叔叔镇守的领地很近? 顿时,衾嫆面上有了几分期颐,但她知道自己和楚漓的身份不能暴露了,便忙又问了一声,“那,商队的车怎么租?” 说着眼角余光却留意了下大汉,后者看起来也是个很热情的,闻言便爽朗道,“妹子,你要是想坐车去边城,好说啊,我们这支商队就是去边城做生意的,只是我得先去问问我家老板。” 得了这话,衾嫆其实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但面上做出很是惊喜的样子,“那就太谢谢这位壮士了,麻烦你一定帮我说说情,我可以付多些租金的。” 其实可以骑马,但楚漓现在的情况,她不确定自己骑马带他行不行,还是马车稳妥些。 大汉憨憨地摸了摸头,爽朗地摆摆手,“哎不算什么,你又不是白坐,不过一切还要等我问过老板再来给你答复。” “嗯,我晓得,还是多谢壮士了。” 大汉朝商队中的马车走去,微微弯身对着车内的人说了什么,然后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的老板回了什么,他便忙不迭地点头。 隔得远,气衾嫆自是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且也不能偷听。 她只是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梳理着楚漓的长发,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下一阵阵的难受。 不多时,那大汉回来了。 他面上堆着笑,看起来也很是高兴的样子,对衾嫆说道,“姑娘,太好了,我家老板说了,愿意搭你和你家相公一程,因为你家相公现在这个情形,急需救治,所以老板说,一刻钟后启程去边城,你看如何?” 如何?衾嫆当然是巴不得现在就启程。 她替楚漓把脉,脉象还算稳定,但是她担心他头撞到这点,心里总是会免不了担忧多一些。 “那太好了,多谢壮士。” “这有什么,对了,你休息好了的话,就和我过去见下我家老板,因为后面的都是货车,如果想坐马车,只能和我家老板挤一挤了。” 衾嫆没想那么多,现在能找到马车坐就很好了,所以,她点头,“没事,老板能让我夫妻二人共乘他的马车,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她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镯子递给茶棚老板,“老板娘,很抱歉,因为和家丁走散,我身上也没带银钱,这里有个银镯子,只能拿这个给你抵茶钱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个道理,衾嫆一向都知道,所以尽管这个镯子可以买下这样的好几个茶棚都不为过,但她还是大方地递给了茶棚的老板。 反正她这次出行,首饰也尽挑的是些不那么惹眼的,虽然贵但也不至于会叫人怀疑身份。 茶棚老板看了眼银镯子,顿时摆手。 “不不,就是一碗水罢了,姑娘,这个镯子太贵重了,你还是留着吧,这个不收钱——如果你真想给,那就等你和你家相公同家丁汇合了,再给我补这碗茶钱。” 她说着,一点都不眼红地推了推衾嫆的手,死活不肯收。 衾嫆不禁无奈,再一想,也是,这里人来人往的这镯子给老板娘反倒是会给她招惹麻烦。 于是她又将镯子戴回手上,对老板娘道,“好,多谢你了,等我和家仆汇合,就差人给你将茶钱送来。” 老板不禁笑呵呵,“哎呀,哪里就差你这一碗的钱了,根本不值几个钱的,姑娘一看就是富贵人,能让你这样的天仙儿喝一碗茶,我这以后生意兴许都会好哩!对了,我夫家就住边城的,姑娘要是想找大夫的话,和安堂的大夫不错。” 衾嫆连连点头,她到时候应该会先去找戚叔叔,找军医给楚漓看看,但她还是谢过了老板娘的好意。 原来是边城人? “请问夫家是姓?” 到时候要是有机会就直接送些钱去对方夫家好了。 衾嫆觉得雪中送炭是最难得的,滴水之恩也是要涌泉相报的。 “我夫家姓费,姑娘你赶紧启程吧,别耽误了给你家相公治伤。” 老板娘看了眼壮汉,然后催了声衾嫆。 衾嫆本来也是着急,听老板娘也这么说,便只好匆匆点头告辞,和壮汉一道扶着楚漓,往那边商队的马车走去。 说来她也是胆子大,不怕对方是不是坏人,就带着楚漓上车了。 其实也不算心大,而是她瞄了一眼,对方商队上写了个“季”字,她记得四大皇商中就有一个“季”家。 这个商队的旗帜很不一样,再看他们的货车上的箱子,还有侍从,都看得出是正儿八经的那种商队。 再加上这个大汉给她的感觉便是双目清正,十分仗义正直的那种。 车内,一名身穿淡蓝色长衫的青年正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他看起来很瘦,但身长腿长。 面容清秀书卷气。 听见动静,便睁开了眼,眼眸清润干净。 在看到衾嫆的模样时,微微怔忪,有些失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5转醒,四大皇商之季家 “这位公子,劳烦了。” 衾嫆见对方只是望着她看没有说话,好在目光虽闪过惊艳却并不见淫邪之色,于是她主动开口,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声,便同大汉一道,轻轻搀着楚漓也进来。 青年这才察觉自己盯着别人的夫人看了半晌,自觉失礼,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赧然之色。 “无妨,姑娘,你们是遇到沙流被地下河冲到河滩再到了此地的?” 尽管已经听过镖局派来保护自己安危的镖头简洁地说过事情经过,但青年从未见过这貌美的姑娘,一时下意识就想多说几句话。 衾嫆没想到商队老板会是这般书生气的男子,她原本以为是个笑眯眯很是精明的形象,没想到是年轻书生的模样。 她扶着楚漓,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礼貌客气却又不热络地颔首,“是的。” 也不打算再多说的样子。 “在下季明,是边城季家少东家,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 但对方却不被她的显得冷淡的回答给打退,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和热忱地问道。 衾嫆其实这会儿很累了,她想靠着睡会,但这是在别人的马车上,楚漓又昏迷者,她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但不太想说话了,可是对方是马车的主人,又提供了马车帮助,衾嫆只能耐着性子回着,“少东家有礼,我与夫君是上京人。” 虽然没有炫耀的成分在,但四大皇商在北国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但季明好歹也是带了几次商队了,见过各色的商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他心中瞬间想到,果然这般美貌气质,是大富大贵人家中养出来的。 “京城人士,那离边城有些远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在边城可有熟人,若是不嫌弃,在下可以帮姑娘的夫君找最好的大夫治伤……” 衾嫆抬手,揉了下眉心,因为疲倦,她脸上的礼貌也有些淡了下去。 “不必了,多谢季公子,我与我家相公在边城有亲戚,很感谢公子搭我们夫妻一程,等到了边城,我会重金酬谢的。” 季明看出她这回的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耐了,顿时面上暗淡了一瞬,尤其是对方用了“重金酬谢”来将原本他想顺路带他们一程的好意也给回绝了,不禁眼睛闪了下。 但随后又扬起温良的笑来,“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对方已然嫁人了,一口一个她的相公,再瞧她夫君,模样那般出众,俊男美女很是养眼登对,自是看得出来二人感情极好。 她不愿意告知芳名,便是提醒他,她是已经嫁了人的妇人,且并不想和他多热络。 避嫌。 这是个骄傲美艳,家世良好的女人。 对于她的身份不为所动,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厌烦,可见过着的是养尊处优并不缺他这般的“好心”的千金、贵妇。 衾嫆没有接他的话,相当于是默认了他那句“唐突”了。 季明无声苦笑了下,这时,楚漓转醒。 他眨了眨长睫,双眼有些无神地望着车窗。 “姣姣……” 嗓音微微喑哑。 原先满是倦容和冷淡的衾嫆,立即惊喜地望着他,双眼满是柔情和关心,声音也满是温柔。 “相公,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当着外人的面,她已经很克制不激动地抱住他说“你吓坏我了”。 但和方才的冷淡判若两人的反差,还是叫旁观的季明感受到了,不禁有些羡慕地看向楚漓。 能娶到这样一位美貌又这么在意他的娘子,真是幸运。 是叫“姣姣”?就是不知是“姣好”的“姣”,还是“皎月”的“皎”了。 楚漓察觉到视线,微微恍惚了下,才往季明的方向看去。 “娘子,我没事,这位是?” 察觉到有外人在了,楚漓忙改口了,不叫衾嫆的小字。 衾嫆便温声和他解释了下。 闻言,楚漓抬手朝季明拱了拱手,“有劳兄台。” 原先只是见昏迷中的楚漓容貌出众,但真的看到对方活生生的样子时,季明顿时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对方就像是青竹翠立不染尘埃,温润有礼,且眉眼间带着几分贵气,一看便知道也是出身良好的。 上京是天子脚下,看这夫妻二人,容貌气质还有谈吐都不凡,难怪对季氏见怪不怪。 季明虽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却也跟着商队行走江湖了两年,自是下意识地就知道这样的人该怎么结交,虽眼神干净,但心中有丘壑。 “举手之劳,这位公子不必言重,二位若是不弃,就当结交了个朋友吧。” 虽然话里带着结交之意,但眼神里并没有多么市侩的神色,并不强求也不卑不亢的样子。 抛开之前的热络叫人不太喜欢,衾嫆觉着季家能当上皇商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这为人处世上,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不卑不亢,却又温和和气。 “多谢。”楚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是瞧不起,而是他远离了京中繁华权贵圈子后,一心只想和衾嫆一起游历山水,所以心思很是简单和宁和。 “相公,你再歇会儿吧,我们很快就到边城了。” 衾嫆见她脸色还是不好,心疼占据了整颗心,便也不想顾及什么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抬手替他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轻声道。 但楚漓却是看向她的脸,离的很近,抬手摸了下她眼下的青黑,眸光里柔情心疼满溢,“无妨,我昏睡了很久了,不累,倒是你,好些时辰没阖眼了吧。躺会,我看着你。” 知道她是因为有外人在不便休息,更何况还担心他的状况,楚漓便末了又温声补充了一句。 “没事,就快到了,我不累。” 衾嫆哪里放心,她还能撑着,至少要休息也是到了戚叔叔那,再休息。 季明见二人这般,不禁羡慕地笑了,说了一声,“二位感情真好。” 说着,他亲自倒了茶,递给衾嫆,“喝杯茶吧,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边城呢。” 舟车劳顿的,一个姑娘家,定是受不住的。 衾嫆没接,楚漓却伸出长臂,接过,递给衾嫆,后者才接过,季明又递了一杯给他,他接过,眼角余光扫到季明似是为了让他们放心,先饮了一口,便垂眸抿了一口。 两个时辰啊,衾嫆却是觉得还有好久,神色有些忧愁,浅浅饮了一口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6惊艳,对二人身份起疑 两个时辰还是挺无聊的,尤其是夫妻二人都不肯休息,也不能旁若无人地聊天,而季明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话不多,实际上,却很健谈。 在最初的容易拘谨害羞的一面之缘过去后,衾嫆对这人的印象算是改观了。 就是个能言善道的。 不过有楚漓在,她轻松多了,至少,不用和季明聊天聊地,倒是楚漓温文尔雅,耐心十足地回着季明有的没的问题。 但他又很聪明,季明一圈下来,根本就没要到关于他们身份姓氏之类的答案。 不过也是季明有了自知之明,在之前问不出衾嫆姓氏芳名后,便知趣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从风土人情到兴趣爱好,读了什么书,二人倒是聊了不少。 衾嫆听了一会就觉得困意袭来,微微靠着车壁,耷拉着眼睛,没一会就随着车身摇摇晃晃地要睡着。 楚漓见状,忙将肩膀送过去,随着车身摇晃,衾嫆的脑袋刚好枕在他肩膀上,因为太累,这都没能让她醒来,当然也是因为有楚漓在,她自然而然地放下了心防。 她一睡着,楚漓便对着又要侃侃而谈的季明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季明便安静了,看着衾嫆毫无防备地靠着楚漓的肩睡得香甜的样子,不禁和先前在自己面前冷淡又独当一面的冷艳形象比较。 便觉出了个中缘由和滋味来。 想必这位姑娘只在她夫君面前才露出小鸟依人的一面,对其他男子,只有冷淡客气的避嫌。 季明虽然被衾嫆的美貌给惊艳到,但爱美之心并不会越过对方是成亲了的女子,况且对方是同其夫君一道的,他断不会再不知分寸地和人交集。 说起来,可能会被对方取笑,他就是,从小到大,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子,心下不禁想,如此容貌,在上京中不知道能不能同那位上京第一美人前镇国公之女,如今的端亲王妃一较高下。 看来,以后有空还是多跑跑京城,没准也能娶一位这般美貌有气质的女子当妻子。 接下来的时辰就过得很快了,至少对睡过去的衾嫆而言,是这样的。 她是被楚漓轻轻捏了下鼻子醒来的。 彼时,季明已经下了车,和护送他回来的大汉,也就是此次护送商队的镖局镖头交代着什么。 衾嫆睁开眼,对上楚漓苍白含笑的脸,忙清醒了过来。 “到了么?”没有看到季明,马车也没有行驶,她便觉得应该是到了。 楚漓微微起身,伸手拉开帘子—— “到边城了,下来吧,姣姣。” 衾嫆见他动作,立马一骨碌地赶在他前面,先行弯身钻出马车,然后利落地跳下去,这一动作,又轻盈又漂亮,落地没有什么声响,顿时镖头便对季明说着,“这姑娘果然是会武功的。” 他就说对方看着身形走路都像是个习武之人,而非是娇娇女。 季明却是不禁眼中惊艳更甚,但却没有半分不轨的心思藏在其间。 而是纯粹的惊艳和几分不带觊觎的仰慕。 还真是上天将什么好的都恩赐给了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衾嫆对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她只是伸手,直接握住楚漓的手腕,后者不禁无奈笑道,“姣——娘子,我不至于这般羸弱。” 衾嫆却坚持,“那不行,你现在是伤号。” 说着,往上些握紧了他手臂,坚持扶着人下来。 镖头不禁嘴巴张了张,小声嘀咕了句,“哎,可惜了,嫁了个……文弱病秧子。” 这一声极小,只有离他最近的季明听见了,后者不禁咳嗽一声,“别这么说,男才女貌的,还是很登对的。” 镖头见他盯着衾嫆的脸看,原本以为自家老板是看上了这个已嫁人的女子,哪里想到,会听见他说这么一句,登时有些奇异地看着他。 但这时,夫妻二人已经朝他们走来了。 “季老板,我们夫妻身上,没带钱财,这块玉佩,可以抵给你当雇佣马车的费用么?”楚漓在马车前和衾嫆稍稍商量过,他不愿意用衾嫆的首饰给人抵押,一开始衾嫆没想那么多,说无碍,她首饰多,不差这一样。 却被楚漓一句幽幽的“你贴身过的首饰怎可给外人”给堵了回去。 她哑口无言之后便是笑了,“那你贴身之物就可以给别人?男子怎么了,万一对方有断袖之癖呢!” 这回就换楚漓:“……” 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用楚漓佩戴的一块算普通的玉佩当做车费给季明。 季明光是瞧了眼便看出,这块玉价值不菲,不说上乘,但在边城的话,也算是大户人家佩戴的那种成色了。 顿时脑海中想起衾嫆戴的那只玉镯,是纯正的血玉,剔透干净,一看就是上好的玉。 再有她发间的簪子,点缀的是上好的珍珠。 她夫君倒是没什么坠饰,但腰间有一块紫玉,这一块在外佩戴的玉佩稍次些,却已是可以买下他马车的价值。 不过他并不缺这些钱,季家家大业大,比财力的话他是不输这二人的,只是那血玉一看便是民间买不到的,他不禁想到,或许—— 是御赐之物。 有些名贵首饰,都进贡宫中了。 思绪收回,季明摆手,面上是和气大方的笑,“二位这便是见外了,在下只是举手之劳,担不起这般贵重的谢礼。能够结识二位这样的俊杰,已是在下的荣幸了。这位公子有伤在身,姑娘还是早些带他去治疗,别耽搁了。” 不得不说,衾嫆觉得季明这一路,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就是现在这句了。 是的,耽搁不起了。 见季明怎么都不肯接,衾嫆便拉了拉楚漓的袖子,“相公,既然已知季老板家住边城,不如等你看完大夫,咱们安顿好了,再作答谢吧。” 闻言,楚漓只好作罢,将玉佩收了回去。 然后夫妻二人礼貌地和他告辞。 “二位要去哪里,不如在下再送你们直接到目的地?” 季明又道。 楚漓却是摇头婉拒了。 然后季明便只好上了马车,带着商队回季府。 但是出于好奇,他还是掀开车帘一角,回头望了一眼。 就见楚漓拿出一枚令牌,给守城的将士看了一眼,后者立即行礼,然后恭敬地指着一个方向,带着二人朝另一侧方向离去。 他放下车帘,不禁深思,果然来头不小啊。 也不知是京城哪家大人的公子和夫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7军医,戚大将军府上静养 楚漓和衾嫆运气不错,刚好赶上戚大将军在府上的时候到了。 戚大将军听了手底下的小将通传,才换下常服,便立即出来相迎了。 “戚叔叔!”衾嫆眼尖先看见的他,忙招手,却也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地道,“王爷他受伤了,能否替我们找个城内最好的大夫替他看看伤?” “受伤了?”戚大将军晒得有些黑的脸上,不禁严肃褪下,化作担心,他立即和身后的小将吩咐,“去,将刘军医叫来,要快!” “劳烦大将军。”楚漓朝戚继北稍稍点头,低声道。 “别客套了,快点进去吧!” 戚大将军可不敢耽误楚漓的伤势,见这两孩子出来游玩还能将自己折腾成这个狼狈模样,他就跟看到自己女儿女婿似的着急,命人叫军医的同时,又忙叫人赶紧简单地收拾下客房,然后带着夫妻二人朝客房方向走去。 来不及寒暄和介绍府上,戚大将军走路生风,楚漓被两名小将扶着,衾嫆快步跟上。 还好军医也就在附近,不多时就跟着小将,火急火燎地赶到屋内。 彼时衾嫆才替楚漓换下脏衣服,简单擦洗了脸、手还有脚。 楚漓不让,她却坚持。 没有小厮在,他自己怎么能行? “姣姣,我只是撞到头,又不是伤了手。” 尽管楚漓无奈地这么提醒衾嫆,但衾嫆还是不依他,紧蹙着眉,“还只是撞到头呢?你一路上昏睡,之前流了那么多血,又没有处理好伤口,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什么闪失……” 说着,她又忙道,“好了,你给我好好躺着,等军医来看过,说你没事了再说。” 楚漓拿她没办法,怕自己说多错多,便乖乖闭了嘴。 这时,军医进来了。 “见过端亲王,王妃。” “不必多礼,快来给他看看。” 衾嫆起身,让开位置,忙摆手,示意军医赶紧看伤别耽搁。 军医便忙恭恭敬敬地来到楚漓床边,衾嫆扶着楚漓微微弯身低头,军医便仔细地检查了下他撞到的后脑。 摸到血痂,不禁眼里一抹凝色,再伸手给楚漓把脉。 “伤口泡了水,又失血过多,只怕头内有淤血,王爷是否觉得头晕胸闷?” 闻言,衾嫆眉梢跳了跳,不由得抓紧了楚漓一只手,后者察觉到她的紧张,便立即伸手握住她手,安抚地摸了一下。 “嗯,的确如此。” 他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光是这些衾嫆就这么紧张,便还是罢了。 “怎么样,很严重么?” 果然,衾嫆是很紧张,她总是忍不住将楚漓当做瓷娃娃对待,觉得他身子弱。 而这次又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她更是心中心疼。 军医看了眼衾嫆紧蹙的眉心,再看楚漓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下便了然。 微微沉吟,“不算严重,但王爷底子弱,这一路舟车劳顿奔波,伤口结痂处有些溃烂,好在敷了草药不至于进一步恶化严重。只是需要静养一阵,补血和化瘀。” 说着,他已然起身开始写药方子。 听说要静养一阵,楚漓下意识看向衾嫆,“倒也不必——” “不行,听军医的,我们先在戚叔叔这住下,等你养好了,再动身。” 戚大将军就在门口,听了这话,便进来,也同意衾嫆这话,“是啊,王爷尽管住下,这里由臣管辖,你们夫妻二人又没来过边城,养好伤了再在城内玩几日再走也不迟。” “如此,便只好叨扰大将军了。” 楚漓温文尔雅地颔首,感谢到。 戚大将军笑呵呵地摆摆手,“王妃也算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和臣家那小子一起长大不说,还是臣儿媳妇的亲表妹,王爷不必同臣这般见外客气。” 对此,衾嫆也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来。 一边替楚漓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一边附和着,“是啊,和戚叔叔不用见外的。” “将军,药方子开好了。” 嘱咐了几句后,军医便提着药箱出去。 “刘大夫,老夫送你。” 戚大将军抬手指着门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哪敢哪敢,将军折煞小人了。” 军医忙摆头,然后忙自己走了。 戚大将军回头看了眼衾嫆和楚漓,“你们需要什么就和管家讲,不必拘束,就当自己家。” 衾嫆给楚漓端了一碗水,见他缓缓喝了几口便不动了,主动接过,放到一边。 闻言,回头看向戚大将军,“多谢戚叔叔,不过,戚叔叔,我和相公同随从走散了,不知可否麻烦您派人帮我们接应下他们。” 对于衾嫆这个请求,戚大将军不觉得有什么难的,自然是点头满口答应。 他吩咐下去后,军营中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走了,叮嘱管家做些好菜好好款待他们夫妻二人,一应要求都答应,不得怠慢。 管家自是知道这二人身份尊贵,又和大将军有交情,连连答应之后,便忙叫来两个婆子照料,让小将给楚漓煎药。 衾嫆看着楚漓喝完药,自己也累极。 便先去偏屋沐浴换下婆子送来的干净衣裳,再回屋中,就在楚漓床边的榻子上睡着了。 楚漓喝了药也很困,便望着她的睡颜,不久也睡过去。 率先醒来的是衾嫆,她揉了揉眼睛,一看外边,便见日落西山,天色不早了。 腹中饥饿,但因为她事先吩咐过,他们舟车劳顿要先睡一觉,不用来喊他们,以至于这半天了,除了最开始和楚漓一道用了点稀饭之外还未曾用膳,如今更是腹中仍是饥肠辘辘。 她掀开薄被,下了榻子,穿上鞋子,披上外衣,先去床边看了眼熟睡的楚漓,见他没有什么大碍,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王妃有何吩咐?” 守在门外的婆子立即热情地迎上来,压低声音,笑呵呵地问道。 边城百姓民风热情,说话爽利,笑容灿烂。 衾嫆跟着也觉得心情舒适,温声道,“送点清淡的膳食进来吧,还有王爷的药还温着么?” 一名婆子去传膳,另一名则是点头,“那像用膳还是先喝药?” 衾嫆想着这么晚了,要是先喝了药,只怕楚漓再吃不下去东西,便道,“先用膳吧,稍后将药端过来就行了。” “是。” 婆子欠身。 衾嫆吩咐完后,便折回屋中,没想到楚漓已经缓缓坐起来,她忙走上前去。 “吵醒你了?” 楚漓摇头,眉眼清润,“天都这么黑了,都睡过头了。” 嗓音有些刚醒来时的沙哑,但依旧动听。 衾嫆拿了他的外衣给他披上,“边城夜里还是有些冷,昼暖夜凉,多穿些。” “姣姣,我是男人,没有这么柔弱的。” “那你也是我相公,我担心你嘛。” 衾嫆却适时地撒了娇,怕他觉得自己关心太过让他不自在,便眨着眼望着他软了声道。 楚漓一脸无奈又宠溺,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子。 “你呀。”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8找马,口味生变起疑虑 次日一早。 戚大将军从军营回来,顺带带回了好消息。 联系上书语他们了。 彼时,衾嫆正将楚漓的药碗端走,给他递了蜜饯压下药的苦味。 听到这个消息,她眉眼微微松动,不觉松口气来。 “这就好,我还担心他们也困住了。” 她想到他们运气不好被沙流卷走,想到小桃和木槿两人不会武功,便不免担心。 说着,又想到自己的坐骑,又叹了一口气。 沙漠中,人都被卷走了,不知道踏雪怎么样了。 “怎么了?” 楚漓见她刚展露笑颜又瞬间萎靡下去,不禁关切地问道。 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不知道马怎么样了。” “只能看它的造化了。” 楚漓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在沙漠里,马更是凶多吉少的。 衾嫆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接下来有些低落。 那匹马可是他送她的,意义不一样。 而且那马又烈又漂亮,像个常胜将军似的,只服她。 怕被楚漓看出来她情绪低落,衾嫆忙借口说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便出去了。 晌午一过,书语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戚大将军在边城的临时府邸。 主仆相见,自是喜不自禁。 小桃瞧见衾嫆安然无恙,顿时又红了眼眶,看得出来这一路上小丫头都红着眼,没少为她担心。 衾嫆因为踏雪的低落也稍稍减缓,只捏了捏小桃的脸颊,“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看看你身上脏兮兮的,赶紧去洗漱一番。” 说着,叫几人都先去沐浴,稍作休整下再来请安。 至于行礼,府上的管家很是尽职尽责,将一切安顿妥当。 晚膳前,几人来到衾嫆跟前。 “夫人。” 书语行过礼,衾嫆点头,问了声,“你们都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也遇到沙流……” 闻言,书语道,“属下顺着沙流走向判断了下主子们的大概方向,又去找了兄弟们一起追找主子和夫人的下落,最后在一个茶棚那听说了和主子还有夫人很相像的一对夫妻曾出现过,便顺着那茶棚老板娘的指路一路追来边城。在半路上遇到了戚大将军的人,这才能顺利和主子、夫人汇合。” 小桃听完,在一旁不禁小声问木槿,“书语原来也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么?” 木槿哼了声,“他这叫不说废话,和主子们说话怎么能是话多,这叫汇报!” 两人说话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但是对于书语和衾嫆这种习武之人来说,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书语嘴角抽了抽,没理会。 衾嫆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踏雪它……” 但是话一开口她就没再继续说了,毕竟,如果踏雪还活着,他们就已经将踏雪给带过来了。 “没什么,你们也累了,快去休息会吧,我先去看看王爷的药煎好了没。” 她一走,书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背影,随后去找楚漓回禀。 他简单地说过后又提了一句衾嫆的马。 楚漓微微启唇,“我正要说这件事,夫人很喜欢那匹马,你派人去找找,如果找不到……再寻一匹一般无二的来。” 后面这话压低了声音。 书语一怔,随后就明白了主子的用意:能找到自然最好,要是找不到或者是发现的是马的尸体,就另寻一匹过来,免得夫人伤心。 “可是夫人那般聪明……”书语却有些担心,就算再相似,也怕被发现。 楚漓闻言,微微笑了下,“是啊,所以她发现了就说实话好了。” 如果真的要另寻一匹来,那到时候也不用说是踏雪找到了,她认出来就告诉她实话,没认出来便让她当做踏雪好了。 他不想骗她,但是有时候适当的沉默不解释,也是为了让她少伤心一些。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便去。” “嗯,你也累了,让其他人去找吧。” 书语告退,下去通知暗卫们去找马。 衾嫆端着药回到屋内。 并不知道楚漓交代了书语这个差事,她将药碗放下,推开窗户一条缝隙,让外边微凉的新鲜的风缓缓吹进来,将屋内有些苦涩的药味稍稍冲散些。 “先用膳,厨房做的蛋羹,还有两道清淡的小菜,不过你头上还缠着纱布,蛋羹就别吃了。” 楚漓听了好笑道,“那你特意说一声蛋羹就是为了告诉我,不用吃了?” 衾嫆吐了吐舌,有些俏皮地笑了,“没有,我是才想起来你头上有伤,不宜吃鸡蛋。” 见她总算展露了些笑颜,他便也跟着松口气,“等用完膳了,药是不是该凉了。” “所以我让人弄了个炉子进来,一会将药放上面热着,就不担心会凉了。” 说着,负责伺候他们的婆子将炉子搬进来,小桃跟着另一个婆子将简单的膳食端进来。 小桃小脸看着满是倦容,但双眼却很有神地将东西一一摆放好。 “王爷,王妃,用膳了。” “嗯,好。” 衾嫆扶着楚漓下了床,后者不禁看了眼自己并没有什么伤的腿,“姣姣,腿真的没受伤,手也是。” 所以不必将他当个重伤不起的伤号对待。 衾嫆才不管他怎么说,只将人扶着轻轻按在桌子前坐下。 “也不知道边城的饭菜合不合胃口,你尝尝。” 她说着,推了推楚漓面前的一碗玉米粥,给他夹了小菜,道。 楚漓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所谓的开胃的小菜,只觉得又酸有辣…… 顿时眉心拧了下。 衾嫆见状,忙给他递了一杯水,漱口。 一旁伺候的婆子见了,不禁忐忑。 好在衾嫆没有说她什么,只是也跟着夹起来,尝了口。 萝卜丝,又酸又辣的,但辣倒不是那种辛辣,而是淡淡的爽口的辣。 她抿了下唇,想到楚漓口味清淡,估计是受不住这个辣味。 便夹了一筷子蔬菜给他。 “吃青菜,这个不辣。” 但是衾嫆却开始只专注地夹萝卜丝,不多时就一碟子见了底。 楚漓眼角余光瞧见了,不禁好奇地问了句,“你不是不怎么吃辣么?” 衾嫆一怔,“这个很辣么?” 她觉得还怪好吃的。 楚漓不想回味那个味道,但是婆子再三解释了,这就是边城比较清淡的菜肴了,这个小菜是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桌上摆一碟子当开胃小菜的。 “咳,还有么?” 衾嫆却是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 婆子愕然,随后笑眯眯地点头,忙下去端了。 “姣姣,你该不会——” 在楚漓欲言又止找中,衾嫆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我该不会怎么了?” “该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身孕?! 衾嫆惊地站起来,眼儿瞪得直直的。 怎么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39怀孕?该分床睡了 怀孕这事,因为先前二人提及过,做了规避,所以衾嫆后来就一直都没想到这事。 但是乍一听楚漓这么说,她自己也怀疑是不是了。 仔细算了算,癸水上次来是一个多月前了…… 因为在路上,有些忘乎所以,又没有秋月在身边照料,她还真不好说是不是怀了。 想着,她立即放下了碗筷,双眼放光似的,有些激动。 “你去哪?” 楚漓见她忽然就转身要出去的样子,不禁问道。 “看大夫啊!” “……”楚漓原也就是问问,他自己算了下,便冷静道,“你癸水一向准,按道理来说,应该前天就该来,还是让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吧。” 衾嫆不禁脸上一热,摸着肚子,“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多难为情啊,她自己都是靠秋月提醒,她本人都没这么清楚的。 楚漓见她这羞怯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平时多么落落大方大胆的一个人啊,每当这个时候,就露出不符合的小女儿态。但是他又很受用,因为,只有他看得到。 多好。 “你总是马虎,临行前我便问过秋月,自然是记着了。好了,快坐下吧,吃饱了再说。现在想想,前几日……如果真怀了,这孩子也算是跟着父母一块受苦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语气里也没有多大的感慨,比起孩子,他更喜欢孩子的母亲。 如果因为孩子让姣姣受累,他宁可不要孩子。 衾嫆闻言,不禁吓一身冷汗,她想着自己又是骑马,遇到沙流又是遇到地下河的,这孩子……好在她这几日也没觉得肚子不舒服。 或者说,应该是没怀孕的可能性大一点。 小桃在一旁激动得倦容褪去。 “奴婢这就去找大夫来!” 然后匆匆朝两人欠了欠身,小跑着就出去了。 看着比也需要当爹的和当娘的还要激动兴奋似的。 也是,成亲几个月了,容央都怀了两三月的身孕了,她这还没有动静,有了对比,婢女们免不了跟着着急。 要不是楚漓解释,她一开始也要着急是不是自己不易受孕的。 “来,喝点汤。” 楚漓动作优雅地给她将汤端到了她面前,反过来开始照顾她。 “这都没确定是不是有身孕了呢,你别把我当易碎娃娃。”衾嫆无奈地嗔笑一声。 楚漓神色不变,“就算没有身孕,也该好好补补。” 他对她的在意不会因为怀不怀身孕而有变化,只是说,如果怀了身孕……就要多注意些,毕竟双身子会虚弱些。 这个回答,叫衾嫆笑容深了深,嘴角都翘了翘。 没有女人不希望相公对她的在意是出自她本身而非是她孕育子嗣。 “相公,你真好。” 楚漓拿她这娇娇的模样没有抵抗力,嘴角弯弯,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快喝吧。” 他没什么胃口,简单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衾嫆乖乖喝汤,等用完了午膳,看着楚漓喝了药,夫妻二人稍稍在屋内走动消消食后,小桃这时也带着大夫进来了。 “王爷,王妃。” 大夫战战兢兢地行礼,还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很是忐忑紧张。 衾嫆坐在桌前,“起来吧不必多礼。” 大夫忙应声起身,然后拿了一方帕子垫在衾嫆手背上,开始给她把脉。 “王妃身子健朗,就是最近劳累了些,需补补气血……” 原以为是生了什么疾病而紧张的大夫,把过脉后,却是松口气,轻松又绵长地说着。 补补气血? 因为小桃只说让大夫过来把把脉,并未直接说是怀疑有了身孕,毕竟说出来也是难为情的。 但是没想到大夫这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身体无碍,只是需补气血,除此之外——并没其他的?” 衾嫆望着大夫,表情有些僵硬,虽说是觉得没有太大可能,但内心到底是做了这样一个思想准备的,万一呢,万一就有了呢。 但是大夫却摇头,“王妃底子好,并没有什么大碍。其他的也没有。” 衾嫆咬着唇,按捺不住,直接问道,“可,没有身孕?” 她这话一出,室内静了静。 楚漓有些担忧地望过来,倒不是担忧别的,而是听衾嫆这句追问便猜到,她还是有些期待孩子的。 不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他喜欢两个人独处,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期待,但好像姣姣是很想要生一个孩子的。 大夫闻言,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很多大户人家的太太请他去诊平安脉,其实也是想询问子嗣的问题。 王妃也是妇人,不能免俗。 但这是贵人,不是一般的太太,所以大夫说话更是慎重小心。 “王妃还年轻,孩子总是会有的,如今这脉象,却不是喜脉。不过这也好,因为您最近奔波劳累,有些气血不足,不宜这时怀身孕。等调理好了,再作打算也不迟。” 他想着,这王妃年纪轻轻又美貌惊人,和王爷也是恩爱夫妻,要孩子是迟早的事,没看到王爷根本就没什么紧张期待的么。 想必是王妃急,但王爷没这么急。 他的话,叫衾嫆微微恍惚了下,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低垂了眼睫,“嗯,多谢大夫了,小桃你替我送送大夫。” 小桃闻言,先是看了眼衾嫆的神色,随后欠身,“是。大夫这边请。” “草民告退。” 大夫走后,衾嫆将手从小腹上松开,还未做什么呢,身后一道身影笼罩着她。 下一瞬,楚漓自身后轻轻拥着她。 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轻轻摩挲着。 “姣姣,怪我没努力,所以孩子还没来。” 他的声音温润,带着淡淡的揶揄,“不过,早知道姣姣这么急着当娘亲,我该更努力才是。” 说着说着,气氛就有些暧昧。 衾嫆原先的失落也就被这么给打散了。 她脸上一热,忙躲了躲。 “不成不成,没听见大夫说么,你需要静养,我也需要调理调理。这个时候怀上,多不合时宜。” 说着,又咳了声,“我们还是分床睡,相公,你,你克制一段时日吧。” 想着她又低垂了脑袋,羞死人了。 不过楚漓任何时候都挺温柔有礼的,偏偏就是在床笫之间时,像是狼碰到了一块肥肉似的,又凶又狠的,就差将她给吃下去了。 她想着大夫的嘱咐,登时觉得,还是要分床睡比较好,免得他一个没忍住的,她也半推半就的,那可对他养伤不利。 原本是安慰她的楚漓:“……” 好像自己在娘子心里的形象有些崩塌了,她貌似将他当成了重欲之人? 但他摸了摸鼻梁,倒也觉出几分心虚来,他在她这,的确是有些重欲,怎么亲昵都不够的。 夫妻这么一闹腾,便将这出孩子的乌龙带来的些许阴霾扫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0踏雪,还能治么 次日的傍晚,小桃兴冲冲地和衾嫆道,“王妃,王妃,去看看院子外面!” 衾嫆刚洗完手,正在干巾帕上擦拭手上的水珠。 闻言,眉梢一抬,“怎么了?” “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桃神秘兮兮地笑着,然后扶着衾嫆的手臂,说动她去院子看看。 拿她这样子好笑,衾嫆无奈由着她了。 等到了院子时,她不禁眼睛一亮。 松开了小桃的手,朝着树下漂亮的大白马跑去。 “踏雪!” 衾嫆冲到树下,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大白马,顿时面上满是笑靥,伸手就去摸对方的脖子。 马儿打了个响鼻,有些傲慢地甩了甩尾巴。 她眼眸一晃,随即惊喜更甚。 “真,真是踏雪?” 楚漓走出来,“原是想着应该找不到这马了,谁知道它这般聪明,在遇到沙流时,朝高处跑,躲过了一劫。我让书语派人去找时,这家伙刚好自己跑到你说的那家茶棚老板娘那,被老板娘收留了一晚。” 所以说真是缘分和运气了。 衾嫆喜出望外,不住地抱着踏雪的脖子亲昵,“踏雪,踏雪,我们踏雪真聪明!” 被夸奖的踏雪,傲娇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来。 尾巴不住地甩着,低了低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一下衾嫆的手背。 以示理睬。 衾嫆却很高兴,蹭了又蹭,抱着踏雪的脑袋不放。 “相公,谢谢你啊。” 再抱了下后,被踏雪嫌弃地甩着尾巴躲了躲,她才松开,转过身,冲楚漓笑得明媚豁达。 见她总算是没有心事,楚漓不禁摇摇头,戏谑道,“若不是踏雪回来了,你只怕这几日又要茶饭不思下去。” 被说中心事的衾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 她这几天的确因为踏雪而始终心里惦记,躲着闷闷不乐的,但没想到她已经很努力掩饰了,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嘀咕着,却微微仰着小脸,伸手抱住他的腰,看着他头上的纱布,又有些心疼,想要摸一下。 却被楚漓反手握住了小手。 她眨了眨眼,不解地望着他。 “刚摸了马,又来摸我,嗯?” “……” 衾嫆一噎,随后好笑,故意拿手去碰他的脖子,“它还舔了我呢,那你怎么办,脖子上没准都是它的口水——” 楚漓是有轻微洁癖的,她这么一说,果然男人好看的眉微微拧了一下,向来不舍得对她皱一下眉的男人,这会儿表情微微古怪。 衾嫆见状,“扑哧”就乐了。 恶作剧得逞的笑挂在脸上,看起来可欠扁了。 楚漓不由得睨她一眼,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顽皮。” 但语气却满是宠溺,哪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衾嫆一改嬉笑模样,指了指楚漓的头,关切问。 楚漓眼神微微恍惚了下,随后却摇头。 “无碍,过两天可以拆纱布了,我带你在城内转转?” 她一向不是拘得住的性子,却硬是来边城这么几天了,都没见她出去玩过。 衾嫆却摇头,“不不不,大夫都说了,你要静养,还是等你彻底好了再出去吧。我又不会觉得闷,不急的。” 楚漓嘴角噙着笑说好,但心下却是已经在盘算哪天出去了。 要不然这么闷着,她也跟着自己静养起来了。 不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两日后,军医过来给楚漓拆纱布,看了眼他后脑勺愈合的情况,不禁笑着松口气。 “王爷的伤势恢复得挺好,这样下去,只需再服几服药,就没后顾之忧了。” 说着就起身收拾药箱,楚漓看了眼衾嫆,“姣姣,我有些饿了。” 衾嫆听了,不禁愣了下,但见楚漓温和又有些腼腆的这一句话,不禁嘴角翘了翘,“好,我去给你拿吃的。小桃,你替我送送军医。” 然后她就去厨房了。 小桃正要送军医,楚漓却叫住了军医。 “等等。” 他说着,又对单纯的小桃道,“小桃,你出去下,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军医。不便叫你知道。” 小桃信以为真,忙点头,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然后退了出去。 军医不禁不明所以地望着楚漓,“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楚漓示意军医上前一些,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劳烦你,帮本王看看……” 军医闻言一怔,随后上前,仔细地看了一番,甚至还把了下脉。 随后猛地跪了下来。 “是,是小人医术不精,王爷恕罪!” 语气里都是震惊惶恐。 楚漓却是神情冷了下来,抬手覆了下自己的眼睛。 “能治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1眼睛,他快要失明了 “能治么?” 楚漓的话落下后,好一阵屋内都是沉默的,没有听到军医的回答。 许久后,对方才自责愧疚地回着,“小人该死,王爷恕罪——这,这若是一开始便诊治,小人就算医术不精也能帮上一二,但,但王爷您这眼睛如今……” 一开始他还没当回事,毕竟端亲王看起来太正常了,没有不能视物,最先说过眼睛的问题,他也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他的疏忽和医术不精,耽误了治疗么? 这般想着,军医整个人都处于深度恐慌中,这可不是小事,没准自己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但楚漓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随后语调平淡地说着,“本王知道了,起来吧,记得不要告诉王妃,能缓解就缓解,不能……想法子吧。” 楚漓其实从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眼前总是一片模糊,一开始还以为就是失血过多,晕的。 但是等头上的伤口都愈合了,却发现眼前总是有重影不说,现在,如果离得远了,他都看不清衾嫆的模样了,这才叫他心生几分不安来。 将军医单独留下来问话。 没想到,还真的是眼睛出现了问题。 他想着,这军医毕竟只是军中负责一些跌打损伤的大夫,到底不比沈寄年那样的神医,望一眼,摸一下脉就能看出所有症状问题的神医。 “是,是,谢王爷,谢王爷,小人这就回去研究药方子,小人告退。” 让军医出去后,楚漓靠着床沿,面上的淡然一点一点褪去。 他抬手,轻轻地按过自己两边眼睛的眼角。 眼前的模糊已经到了一种,他以为开始入夜的错觉了。 他自己很清楚,再这么下去,只怕是,他会失明。 一个瞎子……他不禁低头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为何自己总是拖累姣姣的那个呢? 从前是双腿,如今又要因为双眼,而拖累她,让她担心害怕和紧张。 腿不好尚且还好,可是眼睛若是看不见了,他不知道她的难过,看不到她的开心,也不能照顾她。 甚至还需要她照顾他这个废人。 废人…… 不行。 “书语。” 楚漓几乎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唤了一声书语,后者立即进来。 “主子,您找属下?” 书语出现得很快,且没有听到呼吸声,拱手,语气平稳地问道。 楚漓道,“给沈寄年传信。” 他这一句,叫书语下意识紧张了些,“是——不过,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要知道沈大夫出马,不是醉美人就是毒瘟疫,那都是些霸道难以治疗的毒和病症。 这会儿主子忽然要找沈大夫,很难不叫人想多。 “我的眼睛……很可能要失明,这件事不要告诉夫人,我怕她多想。” 他自己都不太能接受,更别说她了。 她如今想着孕育他们的孩子,可是这个关键时候,他的眼睛却很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这对她来说,该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他无法给她一个孩子,至少现在还不能。 那样的话,她太辛苦了。 闻言,书语身形震了震,他没想到楚漓会有失明的风险,顿时紧张地站好,拱手,“是,那,属下这就赶紧去联系沈大夫!” 他派人护送的沈大夫回去,自然也是知道些对方的踪迹的,必须赶快让沈大夫想办法救治他家主子的眼睛。 “嗯,去吧。” 楚漓摇了摇头,试图将眼前的事物看得清楚一些,但很可惜的是,他越是努力地看越是看不清,还头晕眼睛疼。 眼前的黑色越来越浓,而事物越来越模糊,这样下去,要不了两天他就要失去双眼的作用了。 是夜,楚漓说没有胃口想直接睡下不用晚膳。 衾嫆哪里肯? 便一直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胃口不好。 听她这紧张叮嘱的话,楚漓心下更是不敢将眼睛的事这会儿告诉她,不然她一定接受不了的。 “那你喂我吃点?” 为防止吃饭时衾嫆发现他的眼睛问题,楚漓故作轻松戏谑地让她喂他。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瞬间就俘虏了衾嫆。 她想也不想的,就去盛好了一碗小米粥,然后夹了几道青菜,坐在床边,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他。 楚漓目光循着雾蒙蒙的一片勉强看到些她的脸,冲她笑笑,乖乖张嘴被投喂。 这样配合让喂饭的楚漓少有,衾嫆不禁有些兴奋激动,喂完了一碗后,还意犹未尽地想再来一碗。 却被楚漓立即拒绝了。 “姣姣,我真的吃饱了,不用吃了。” 衾嫆闻言,还有些遗憾,点点头,“那好吧,要不要喝水?” 楚漓无奈好笑,“才刚喝的粥,我不渴。” 声线温柔,语气宠溺。 一下就没什么事做的衾嫆,又问他,“头还疼么?军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你可以出门了?” 出门? 楚漓想起自己是答应过要陪她出门逛逛的。 他眨了眨眼,眼前虽然还是很模糊但还能勉强看清一点。 那,便趁还没彻底瞎了之前,陪她出去玩玩吧。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看着她多久。 “军医说恢复得很好,姣姣,要不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吧。”他说着,似乎在琢磨着衾嫆这会儿会是什么表情,然后补了一句,“反正一直这么闷在屋里躺在床上养伤,更不好,还是出去走走,见见这边的风土人情吧。” 他这话说的,衾嫆自然是双手双脚同意了。 “好啊,刚好我想给你去买点燕窝,这府上燕窝都没有。” 她又不好催促管家赶紧买,因为管家根本不太懂这些,要是买错了,或者买太差了,也不好、 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 楚漓闻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出去玩就这么开心?” 他眼前虚晃了一下,他微不可闻地咬着唇,手指甲嵌入手心,他死死地按在被子上,面上不改颜色。 衾嫆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沉浸在要买什么的心情里。 “是啊,能买好些补品给你补补身体,再说了,叨扰戚叔叔也怪不好意思的,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买了送他。” 听到这个回答,楚漓不置可否,抬手,摸了个空。 衾嫆回头,就见他伸着手,顿时不解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 楚漓听着声音,再仔细看到了红唇,然后便手微微往右边挪了挪。 摸到了她的额头,轻轻点了点。 “没,就是觉得,娘子真好看。” 闻言,衾嫆一下笑出声来,“我说你怎么发呆呢,原来是被我的美色所惑啊!” 她还以为他心不在焉呢,眼神都不专注。 “是啊,被你所惑,为你倾倒……” 楚漓语气轻描淡写地续着这个话往下接。 只是,这样美丽的你,我还能看多久呢? 我现在都快看不见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2隐瞒,边城路边喝茶 听说小夫妻要出去逛逛,戚大将军还说要不要他休半天的假,带他们出去转转,但被衾嫆婉拒了。 她不想因为他们要玩,而耽误戚叔叔的公务。 于是,就让管家找了个知道当地风土人情哪里好玩的小管事,当向导,带他们在城里转。 坐在马车内,衾嫆掀开车帘一角,发现外边很是热闹,边城的人似乎格外奔放热情,女子也都可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不像京中,大多女子只是出来逛逛首饰和成衣铺子,未出阁的女子还戴着面纱…… 这里,少女们扎着干练的麻花辫,手里提着花篮卖花的有,在路边卖菜的卖绣活的都有。 而妇人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同其丈夫一块儿热情地吆喝着,夫唱妇随地做着小生意。 看起来,每个人面上都是热情爽朗的笑容,而没有那么多拘束客套的礼节。 衾嫆不禁拉了拉楚漓的袖子,“相公,边城百姓看起来比澧城还要热情爽朗呢。” 她见楚漓心不在焉的,双眼看着她面上,却眼神有些迷茫飘忽的样子,不禁歪了歪头,“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楚漓心里微微一紧,担心被她看出来自己的异样,面上便愈发从容淡定地笑了下,微微垂了下眼睫,掩盖住眼里视物一片模糊,而无法定睛的事实。 “应是坐车坐得太安逸,夏日了,有些容易犯懒困顿。” 对他的解释不疑有他,衾嫆自己也觉得天气热了后人都变得懒了,加上他们才吃过早膳没一会就出门,马车行驶缓慢,可不就舒服得想打个盹儿么? 她没有多想,只是往一侧挪了挪位置,“要不你躺下小憩一会?” 见她没有多心,楚漓心下稍松,也为了圆回来,便点点头,“好,到了喊我。” 然后先伸手扶着榻子,摸了一下后,才缓缓躺下。 往里侧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衾嫆拿了扇子,轻轻给他打了起来。 小桃见状忙伸手,“王妃,奴婢来吧。” 她便也没有和小桃抢这个,默默将扇子递了过去,然后自己继续掀车帘看着外边的热闹景象。 等她没有再发出声音,全神贯注地看向车外后,侧靠着车壁里侧躺着的楚漓,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雾蒙蒙。 他抬手掩了下眼帘,面容沉静如水。 心里并没有多害怕,或者说,最坏的打算他也能有心理准备去接受了。 “相公,相公?”衾嫆轻轻唤了两声楚漓,见他没反应,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我们到了,下去看看集市吧?” 楚漓睁开眼,发现眼前漆黑一片,他不禁身体紧绷了下。 但他怕被衾嫆发现自己的异样,努力压制下表情上的波动,缓缓撑着榻边坐起来。 “怎么了?” 衾嫆见楚漓坐在榻上,既不说话,也没看她,神情淡淡的,她不由觉得他有些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便关切地挽着他手臂问道。 楚漓适应了下,眼前终于又有了一点迷蒙蒙的光亮了,他才缓缓将目光转向了她。 尽管只看得清模糊的影像,他也不禁开心地扬起了唇角。 伸手抚了下衾嫆的脸颊,“好,下去吧。” 衾嫆先下的马车,书语是知道楚漓的眼睛状况的,他忙上前一步,伸手,“主子。” 怕楚漓看不清自己的手,他还特意开口出声提醒他。 果然,楚漓顺着声音,才能精准地将目光看向书语的方向。 他自然地抬手,饶是眼前的模糊让人会本能地感到害怕,但他仍旧能平静地直视前方,面色坦然自若。 借由书语的搀扶,他平稳落地。 衾嫆都没发现什么不对之处,她走过去,楚漓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她便也大大方方地伸手牵住。 反正在外头,边城距离京城千里路,也不担心被说闲话。 他们容貌出众,穿着又不菲,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年轻少爷和少夫人。 加上随从护着,倒是只引来不少人惊艳目光,却没引来什么麻烦。 衾嫆容色在边城这样的地方,那还真是惊为天人,边城女子大多长相英气,鲜少有这种艳丽又华贵的女子。 是以,她走到每个摊位,都要听到一声“这位夫人可真是美貌无匹”、“夫人国色天香这些首饰在您面前都黯淡了”。 楚漓也没少被少女们大咧咧地打量。 “那公子可真俊俏!” “还很温和,你看,你看他对他娘子多好啊。” “哎,你也不看看人娘子长什么模样,别想了,还是买完首饰回家让咱娘给你相看个老实憨厚的汉子靠谱些!” 一对飒爽的姐妹花经过,自认为将声音压低了,但却一字不落地被衾嫆和楚漓听见了。 衾嫆附耳小声道,“相公,你看看你,出门就给我招引这么多桃花呢。” 她也就是一句玩笑话,但楚漓却神色正经地回着,“什么桃花,我眼里只有你这一朵花,哪里还看得到别的。” 仔细听却听得见他尾音带着几分怅然落寞。 他本就配不上她这般娇艳明丽的女子,从前患有腿疾尚且不配,后来治好了才敢迎娶她进门。 而如今,他又要变成一介废人,可她却已经嫁给了自己,没有回头路。 他也不想让她回头。 楚漓啊楚漓,你可不能拖累你爱的人。 想着,他默默握了握五指,将面上快要抑制不住的几分烦闷忧愁给压下去。 “累不累,要不要去喝杯茶再继续逛?” 人逐渐多了起来,楚漓不想自己因为看不清路而暴露眼睛的问题,便主动提出来。 衾嫆倒是不累,但她想到楚漓伤势刚愈,不宜太劳累,便道,“好啊,去前面茶棚喝吧。” 茶棚离得最近,且之前也是茶棚老板帮了他们,所以下意识的,衾嫆就说去茶棚喝茶。 楚漓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一行人便朝着茶棚走去。 “老板,来几碗茶。” 小桃拿着荷包,和正坐在灶台后打盹儿的胖男人温和道。 男人手里拿着蒲扇,听到声音,才睁开眼,瞧见水灵灵的小姑娘的小桃,不禁嘿笑了一声。 “哟,小姑娘,喝茶啊,哥哥这就给你煮!” 说话一股粗俗劲儿,这叫小桃不是很舒坦,她拉开些距离,面上神情冷淡了些。 “小姑娘,你们外地人啊?” 胖老板抹了一把脸,凑近小桃时,一股汗臭夹杂着口臭味,熏得小桃频频皱眉往后退。 他看不到前面坐着的几人,只隐约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小桃刚要开口,木槿走了过来,秀气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喂,茶好了么你就在这和我家妹子说闲话?快些,再磨蹭,小爷就不在你这买茶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3胖嫂,茶棚再遇重金酬谢 “喂,茶好了么你就在这和我家妹子说闲话?快些,再磨蹭,小爷就不在你这买茶了!” 别看木槿长了一张秀气的小白脸,看着文弱彬彬的,但他眉眼一看就带着几分精明机灵劲,放狠话时,也很有那么个势头。 顿时,就叫原本还有色心的胖子没了色胆了。 忙陪着笑脸,“嗨,小哥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叫我家那婆娘煮茶——喂,你怎么才来啊,让你取个钱你是不是偷懒了!” 说着,他看到侧边一妇人跑来,立马换了个嘴脸,凶巴巴地拽过对方的头发,将对方手里的银票抢了过去,然后恶狠狠地在女人嘴角翕动要说话之前,便指着灶台,“去,快点给外头的几位客官煮茶去!” 女人面上还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被男人这么一拉扯,她面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救出来,忙不迭地道,“当家的,当家的,我这就去,你撒手。” 声音有些闷闷的,显然是习以为常不想反抗的。 小桃看了不禁眉头紧锁,不免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县令纳的那姨娘殴打的黑暗经历。 瞬间抿着唇,替女人说话,“你不是说你替我们煮茶?怎么只会奴役你家娘子?” 男人对着小桃又是另一副面孔了,他笑得很是让人不舒服,一双眼不住地往小桃身上瞟,但木槿一把将小桃拉到自己身后,和男人大眼瞪小眼的。 他才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小桃身上挪开。 赔着笑脸道:“客官,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婆娘啊,煮茶一把好手,你们看啊,我哪里是奴役她,她最近都长胖了,该多干干活瘦下去,是吧,娘子?” 说着,他掐了一下妇人的后腰,眼神带着威胁。 妇人瞧着虚胖,但面上倦容十分明显,头发汗湿地搭在了额前,她五官不是很好看,丢在人群中极为普通的那种,笑起来却很是憨厚老实。 她笑笑,“是是,二位客官,我去给你们煮茶,我手艺很好的——二位客官先过去坐下歇会儿吧,一会茶好了,我就给你们端过去。” 看她也不容易,小桃还想说什么,但是木槿却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这女人懦弱好欺,要是他们两个陌生人在这给对方强出头的话,只怕事后对方会更加难堪。 所以他将一根筋的小桃拉着往回走,小桃不解,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直接拉着远离了灶台。 然后压低声音提醒她,“你傻呀,你这会儿强出头帮她说话,等我们喝完茶走了,到时候她丈夫还不是要骂她,将气撒在她身上……那你这好心就办了坏事。” 被木槿这一提醒,小桃才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她回头又看了眼那个有点胖的妇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地转过头,走到衾嫆身侧。 “怎么了?买个茶这么久?” 衾嫆见她低着头一副闷闷的样子,不禁问了一声。 小桃刚要张口说什么,那头,妇人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几位客官久等了,你们要的茶……” 妇人下意识堆着笑脸端着茶走过来,但她一开口,衾嫆就转过头,微微惊讶,“是你——” 楚漓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只轻声问了一句,“姣姣,你认识?” 衾嫆便拉了拉他袖子,对他解释道,“这就是那日,咱们落难时,途经的茶棚老板娘,要不是老板娘热情相助,我们也没这么顺利来边城。” 她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后,楚漓便忙郑重地抬手朝妇人的方向抱了下拳。 “有劳这位大嫂当日相助。” 胖嫂子也没想到自己回到城里居然这么快就又遇到这对模样生得极好的小夫妻,登时也很是意外和惊喜。 “姑娘,原来是你们啊!真巧,你家相公这是好了吧?” 她面上笑意加深几分,笑呵呵地将茶碗端到他们面前,小桃听到这一番渊源,立即对胖嫂子的好感更甚,她伸手帮忙将其余的茶碗端到桌上。 衾嫆嘴角噙着笑,“是啊,多亏了大嫂,上次茶钱你还没收我们的呢,这回啊,正好,一次给大嫂。” 说着,她忙冲小桃招招手,示意她拿荷包。 小桃立即将荷包打开,正要数钱,就听见那男人不知道何时出来了,将她们的谈话听了去,他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戏,再看衾嫆和楚漓,俱是生了一副绝顶的好样貌,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登时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拽了一把碍眼的婆娘,瞪她一眼,赶在她说“不用”之前,腆着笑脸对衾嫆和楚漓道。 “嗨,原来我家这婆娘帮过二位贵客啊——二位一看啊就是富贵人,你们看,我和我婆娘啊这也是小本生意,穷苦人呐!家里还有个中风的老母要养,全靠着茶棚生意养家咧!” “相公,你说什么呢!” 胖嫂对自己丈夫的德行再是了解不过,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这是贪欲上来了,想要靠着她当时那一碗茶的恩情来要挟年轻的夫妻俩。 瞬间觉得脸上臊得慌,忙拉扯他袖子,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男人还没说到钱上面呢,听她打断自己说话,便凶神恶煞地竖起一对浓眉,甩开她的手,“你这婆娘,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去,去灶台那干活去!” 衾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那也是在上京那样的贵族圈里,像男人这般市井中贪婪自私的混混的,还真没怎么见过。 饶是出身市井的魏赢和陈恪,那都是一身正气,内心善良的好人。 眼前这个,还真是贪婪写在脸上,自私自利,好吃懒做。 不过她见胖嫂这般为难的处境,心下也有些戚戚然,毕竟是帮过自己的热心肠好人,她便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犹豫了下,还是将整个荷包的钱都给胖嫂。 “不不不,就是几碗茶,几文钱的东西,哪里就值这么多银子!不能要,这不能要——” 胖嫂摆手,死活不肯接。 她旁边的男人却是见钱眼开,生怕她坏事了一样,将她推一边去,自己一把将钱拿了过去。 “嘿嘿,你们这些有钱人啊,是不懂我们这些底层摸滚打爬的,几文钱都很难挣的!这些钱啊,对你们来说也就是几顿饭的钱,对我们可就不一样了!谢谢啊,行了,死婆娘,你招呼客人,我,我有点事,先走了。” 胖嫂真是快要羞愧得没脸见人了,但还是抓了他袖子,“你去哪!” 男人不耐烦地甩开她,“你少管我的事,记得早点回家给娘做饭,今天赚的钱我晚点儿要,别给我少一个子儿,知道么!” “相公,你,你别又是去赌吧!”胖嫂却是在看到男人数钱的动作,心下一凉,不禁哀戚地劝说着,“婆婆要是知道了,她会打死我的,相公你别去……” “你烦不烦?” 男人眉毛一竖,一个耳刮子就打了过去。 衾嫆面上立马就冷了下去。 她手一拍,桌上的茶碗就弹了起来,她再手掌一推,盛着滚烫的茶水的茶碗就朝着男人的手背砸过去。 男人被烫得一哆嗦,钱掉地上。 他来不及管手怎么样了,忙蹲下去捡钱。 胖嫂看见这一幕,眼里满是灰败之色,失望透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4令牌,点破眼疾终发现端倪 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衾嫆向来是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的。 尤其她和胖嫂非亲非故的。 男人还是带着钱跑了,看他那个样子,就是赌瘾犯了,去赌钱了。 胖嫂拿着手帕捏了捏眼角,然后强堆着笑和衾嫆说话,“叫姑娘看笑话了……” 衾嫆摇头,目光淡然不带任何看热闹也没有叫胖嫂会觉得难堪的同**彩。 “怎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嫂若有难处——可去将军府寻我。” 她说着,想了下,取下一块戚叔叔给她的令牌,站起来,走到当初说自家夫家姓费的胖嫂面前,将令牌放到她手上。 费嫂子胖乎乎的手抖了抖,她看着上面写的“戚”字,顿时瞳孔震了震,“将,将军府?姑,姑,姑娘,您,您是将军府的……” 虽说看她打扮不俗,但饶是如此,也想不到会是边城最负盛名的戚大将军府上的亲眷! 她说着就想跪下,戚大将军可是边城的英雄啊,要不是戚大将军守着边城,这里地处两国交界处,战乱不止,怎么还能像是现在这般,百姓们其乐融融地做着生意过着日子…… 衾嫆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费嫂子的手臂,“大嫂别这样,我只是戚将军的远房侄女,先前不跟你说就是怕你这样。戚叔叔为国为民,我自不能借着他的名号在外行事。总之,嫂子你若是有需要,就去将军府寻我,这一个月内,我同我家相公应该都会在边城暂住的。” 不是衾嫆多想,而是她一看就知道,这位老板娘的丈夫目光不清,心术不正,迟早要出事,主要是当着他们的面,她丈夫便这般对待她,可想而知在家里她又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一想到当日在路边遇到的爽利大姐,居然会有这样的丈夫,她一时心下唏嘘,难怪她一普通妇道人家,要在那样偏僻又混杂的地方开茶棚做生意。 方才她丈夫的话也提醒了她,想来这傻大姐赚的钱全部都叫夫家拿去,自己一身好衣裳和好首饰都没有。 也幸亏那天她没有给她首饰,要不然,不说会不会在城外被有心人打劫,就是回到了城中的夫家家里,那也是要被剥一层皮下来的,这首饰最后会落在谁手里做什么用,也就不难猜了。 胖嫂没想到自己当天一碗茶水的顺手之劳,就给自己招来这样一位贵人,她握着令牌拿也不是还也不是,只一个劲儿地道谢。 “谢谢,谢谢姑娘……姑娘,我,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这,这令牌实在是不能收……” 她想说自己一介普通老百姓,妇道人家的,也没什么好叨扰求助她的。 却被衾嫆反手将令牌按在她手心中。 “别急着拒绝,你先收着,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还我。记住,别叫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这块令牌,这是留给你的,如果是其他人拿着这块令牌,那就不作数了。” 说着,她又转过头,看向正盯着桌面不知想什么的楚漓温声道,“相公,休息好了的话,我们继续逛逛吧?” 楚漓顺着声音朝她看来,投去温柔的目光。 “好。” 胖嫂感恩戴德,她知道衾嫆这番话意有所指,就刚刚那一幕,这位天仙似的姑娘就是看出来她过得一团糟的日子,明知道对方是那德行,也没为难她,大大方方地叫当家的拿走了那么多钱后,还单独给了自己一块令牌,说是有帮助就找她。 再加上这只能她一人使用的用意,她当即明白了这位姑娘的深意,是怕她一个懦弱将这事告诉了夫家,然后夫家拿着这块令牌去将军府狮子大开口吧。 她哽咽着,“姑娘,多谢你——不过,姑娘,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衾嫆眨了眨眸子,看了眼身后的楚漓,胖嫂也一眨不眨地望向那边温和浅笑的男人,眼里的疑虑更甚。 对方却好像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似的,只在衾嫆出声询问后,才点点头。 “去吧,我在这等你。” 然后继续淡然温润地坐在原处,安安静静的,像是一株雪莲似的。 胖嫂盯着他的瞳孔又看了几眼,直到书语察觉她的注视,朝她冷不丁地看了一眼,她才忙收回视线。 随后带着衾嫆去了灶台那边,离得远了些,她才张望了眼外面,确定书语看不见她,也听不到,才压低声音,对着衾嫆几乎是气音地问了一句。 “姑娘,你相公的伤真的好了吗?” 她见衾嫆神情中没有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忧虑,便知道她相公的伤大概是没什么大碍了。 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么一问,衾嫆愣了下后才点点头,“找了军中大夫看过了,已经没有大碍了,今天也是为了让他出来走走散散心才出门的。” 只当是胖嫂热心肠,关心下楚漓的伤势。 但是胖嫂却捏着手帕,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衾嫆。 看来姑娘是不知道情况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衾嫆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有话要说的,便正色道,“大嫂有话不妨直说,不碍事。” “哎……”胖嫂叹了一声,“姑娘啊,我,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讲,毕竟我也不是大夫的……” 她纠结得眉头都打结了,衾嫆不禁笑意收敛,心下咯噔了下。 事关楚漓的身体问题,她从来都是小心再加小心的。 当即目不转睛地盯着胖嫂的眼睛,“你说。” 胖嫂见她这般郑重,也知道这不是小事,便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方才我见你和我说话时,你家相公坐在那眼神虚无,一开始我只当他是身体刚好有些虚弱出神,但……但我从前未出阁之前,照顾过我爹,我爹是上山砍柴时伤了眼睛,但家里穷,他怕我和我娘知道了要四处奔波筹钱给他医治,他便一直隐瞒着…… 然后我发现他总是双眼出神地望着前方,和他说话之前,他都不知道我在看他,直到我出声他才听着我的声音循着我的地方看过来……他那时的表现就和方才你家相公,十分相似。双眼没有神态,且今日太阳毒,他坐在那,好几次日光照过来,他身后的那小哥好几次忍不住抬手挡着眼前遮光,你家相公却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喝茶。” 胖嫂见衾嫆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有些歉疚地叹了一口气,“我,我也就是猜测,只是因为当初我爹是这样的,后来他彻底瞎了后,摔伤了,我和我娘才知道他一直瞒着我们。所以,所以我才说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毕竟我不是大夫,你说大夫已经诊过了,也有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你别多想……” 后面她说了什么,衾嫆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攥紧了手指,指甲嵌入手心中,她才艰难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微微挤出一个笑来,轻声对胖嫂说了句,“不会,多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发现……我还有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说着,她踉跄了一步,胖嫂要扶她,她抬手示意不用,然后深深呼吸一下,面上重新带着笑地走出去。 只是心里却一片酸涩自责,因为,胖嫂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为什么这几日,她发现一向不喜欢被伺候的楚漓这么粘人,她只当他是粘自己,却不想,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他没法自己倒茶吃饭穿衣…… 还有马车里,她问他外头这个好不好看,那个有不有趣,他说他累了想要睡一会,是不是因为他根本看不见外头的景象是什么样的,所以他只能逃避? 还有…… 人多时,他握着她的手,没有走在她前面替她挡着些,像从前的话,他总是下意识伸手挡住熙熙攘攘的人群,唯恐她被碰到,也总喜欢走在她前面,因为这样可以替她开路。 今天他走了一会人多起来便说要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其实是害怕人多了他看不清会撞着然后暴露?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没有被点出来之前,一叶障目,根本不会发现,或者说发现也不会往这样没有发生过无法想象的方向去设想。 但一旦被点出来,很多细节就都有迹可循。 她怕被发现自己在强颜欢笑,抬手在脸上轻轻揉了揉,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走到楚漓面前。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也不出声,眼神不动声色地朝他的眼睛望去,里头果然没有神采,就连她走到他视线之中了,他的眼睛也没有怎么眨一下。 “夫人。” 直到书语微微动了一下,朝她唤了一声,坐着的男人才眨了下眼睛,顺着书语说话的方向看过来。 “说什么了?” 衾嫆瞬间,心就沉了下去。 书语平时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像是刚刚这样,所有人都还没行礼出声,他就先开口的情况几乎没有…… 而他还离楚漓极近,说话的方向正好对着她走来的方向,他出声后,楚漓才眨了眨眸子缓缓朝她看来。 这说明了什么? 衾嫆险些站不稳,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都黑了黑。 但她还是勉力支撑着,笑了笑,“没什么,听她说了些家里事,怪伤感的。” 怕被发现自己的脸色不好看,她只好扯了一个谎。 书语盯着她,没发现什么,便收回了视线。 至于楚漓,只是温和地噙着笑,伸了伸手,“别难过,这不是你该难过的事。” 衾嫆忙走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手,挽着他,“嗯,这么一对比,还是相公你最最最好了,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夫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5身份,再遇季明被洞悉 “傻丫头,说什么呢。” 楚漓不知道她心中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症状,只道她是被胖嫂的遭遇伤感到,才有所感慨,和这般依赖亲昵他。 没有多想,抬手,试探着探了探,衾嫆看着他微微试探的手,心头不禁一阵钝痛,主动将头蹭过去。 楚漓摸到她的头发,轻轻抚了抚。 “走吧,还想去哪逛?” “不逛了,我想回去了,相公我们回去吧。” 想到他的眼睛都看不清了,还为了她开心,陪她出来,她还说什么是为了陪他散散步,却不知道,他这般的情况下,跟本不想出来才是。 心中难受,衾嫆面上也有些恹恹的,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分毫对他眼睛的知情。好在,因为她说了是为胖嫂的遭遇不舒服,楚漓也就没有多想。 “怎么了?不舒服?” 衾嫆摇头,“太热了,我有些饿了,回去吃饭吧。” 楚漓若有所思,觉得她这个反应有些奇怪了,那位大嫂虽说看得出来过得不太好,但他的姣姣虽是有一颗善良的心,却也不会这般容易被别人所影响。 但他也觉着今天日头有些毒辣,她又爱美,要是晒黑了,免不了要对着镜子郁闷一阵的,便顺着她的意愿点头,“好,那我们回去。” 至于她原本说的想尝尝边城城里有名的烤肉,就等下回好了。 他这会儿眼睛不便,也怕在外边节外生枝被她发现了端倪。 “相公,我看到卖点心的了,你先车里等我,我和小桃去买点回去。” 将楚漓送到马车前,衾嫆发现他微微紧绷着身体,估计是想等她先上车了,再让书语扶他上去,她眸光闪了下,便故作没事人似的,松开他的手,道。 楚漓道,“我陪你?” “不用,我看你估计是没睡好,都无精打采的,还是先上车歇会儿吧。” 衾嫆说着,轻轻推着他,然后对小桃道,“小桃,阿羽,走了。” 便也不再跟楚漓商量什么,直接带着小桃和阿羽去点心铺子。 楚漓没有回眸,而是微微蹙了下眉心,询问了一声书语,“书语,夫人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语气平静,但仔细听,可以听出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不安。 害怕被她知道。 书语仔细想了下,摇头,“属下不知,夫人表现并无异样。” 闻言,楚漓既没放下心来也没再多问,只是伸手,“扶我上去吧。” 眼光微微刺眼,他有些想流泪,这感觉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想流泪说明自己的眼睛还对强光有些反应的,这不算坏事,只是……以后会不会连眼光的照射都会失去反应,他心下一片迷茫。 等楚漓坐进马车内后,书语站在马车一侧,压低声音道,“主子,沈神医那边应该快有消息了……” 他看出来楚漓对于眼睛的问题,心下还是忧愁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能干巴巴地提了一声。 楚漓闭上眼睛,靠着车壁,良久之后才轻应了一声,“嗯。”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再说衾嫆,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了点心铺子外,小桃不明所以,“夫人,买什么口味的?” 阿羽拿了荷包递过去,小桃接过,握在手里。 衾嫆出神地望着点心铺子里挂着的牌子,语气轻悠悠的,“杏仁,然后桂花和羊奶糕吧……” “夫人,您怎么了?” 将衾嫆要的几样点心说给老板,小桃付了钱,回头就对上衾嫆恍惚带着忧思的双眼,顿时有些担忧,忙走近了,小声问道。 摇摇头,衾嫆不想被小桃和阿羽看出来什么,“没什么,太热了,有些累了。快些回去吧。” “姑娘,是你?” 刚转过身,就对上一张书卷气的脸。 是季明。 他正带着两个抱着一摞账簿的管事从对面的商铺走出来,走近了,和她正面碰上,不免腼腆又有些惊喜地开口道。 衾嫆一愣,而后颔首,“季老板。” 他身后两个管事在看清衾嫆长相时,皆是惊了惊,边城几时有这般美貌的女子了? 不过看她梳着妇人头,又表示好奇,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夫人? “姑娘你家相公的伤势可好了?如今二位住在何处?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季明拱手,面容和煦,很是热心地问了几声。 衾嫆笑笑,没什么心思和他寒暄,但还是耐着性子礼貌地回答,“有劳季老板挂心了,我相公如今身体无碍,我们投奔了叔伯,没有什么不便的。” 对于衾嫆的冷淡疏离,季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不说本身见识过,她是成了亲的女子,保持些距离,疏离些也是正常的。 只是见她眉眼似乎有心事的样子,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了。 “那,姑娘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季府找在下,在下一定相帮。” 衾嫆微微颔首,对于别人的善意还是感谢的,“多谢,我要回去了,季老板再会。” “好,好的,再会。” 拱了拱手,季明目送衾嫆窈窕身影缓缓离去,等她上了不远处的马车时,他才多看了一眼那马车。 不禁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等马车行驶远了,他身后一名小厮不禁好奇地问他,“公子,您为何对那位姑娘这么礼遇啊,她看起来很冷淡不说还是嫁了人的……” 毕竟季家在边城可是第一大商户,多少女子挤破头了地想要嫁入季家,他家公子几时这般讨好一名女子了? 季明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 不禁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跟着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有长进?你知道那姑娘身上穿的是什么料子的衣裳么?是苏州云锦,她脚上的鞋子是蜀绣织锦,还有她头上的钗子那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在边城可买不到。”说着他又笑着摇摇头,“就算不看这些,你看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气派,且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这说明,她身处高位。” 在小厮傻眼的神情中,他又摇头无奈地说着,“你啊,看到她坐的那辆马车了吗?” 小厮点头,“看到了,挺宽敞的,但也没多气派奢华啊!” 季明睨他一眼,“所以说你没长进,那马车看着低调没什么起眼之处,但用的却都是最好的木材,那车帘都是江南一带的绣娘亲手绣的,还是最难的双面绣,我走南闯北的,一眼就看得出来。倒是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居然没认出来。” 闻言,小厮惭愧又吃惊,“那这么说,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啊!” “可不是你理解的那个大户,她是京城人,上京可没有说哪家这般样貌的商户家的太太。搞不好,她和她夫君的身份,在这边城都无人能压得住的。” “不会吧,这么厉害的来头?”小厮摸了摸后脑勺,只觉得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也就是长得漂亮了些,穿戴华贵了些,却被公子说得这么大来历,能比戚大将军来头还大的那不是皇族王公了吗! 季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着能够结交的话,有利无害,但对方肯定也是知道他有些献殷勤,对他冷淡的。 他想了下还是摇摇头,罢了,还真是商人本性,总是忍不住就想着怎么打交道,结交权贵。这可不是好的趋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6午睡,互相隐瞒夫妻同心 “阿羽,我要你帮我联系一个人。” 回去后,衾嫆单独将阿羽叫到院外,将一封信交给她,让她飞鸽传书给殷老二。 “是。” 阿羽没有多问,直接就拿着书信,去找飞鸽了。 衾嫆叹了一声,在院子里摘了一捧花,低头嗅了嗅,然后努力扬起笑脸,回屋。 彼时,楚漓正捧着一本书,听见她进门的脚步声,手指便在书上翻了一下。 衾嫆走过去,看见书时,眼神一颤。 默默将书拿起,不动声色地替他调了一个方向,放在一侧的矮桌上。 “相公,院子里的花开得不错,你闻闻?” 说着,将花递到他手边。 楚漓顺着她的声音看过来,未语先笑,手微不可闻地摸索了一下,碰到了花后,捧在怀里,低头认真地嗅了嗅花香,“好,嗯,很香。” 他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但殊不知,如今已经得知真相的衾嫆,看了却是险些不忍落泪,她忙捂住了嘴,转过身去,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来,唯恐被他发现了自己声音里压抑哭腔的气息。 “想不想吃我做的点心?” 她深深提一口气起来,极轻地吐出,声音里总算是多了些明朗的意味。 至少,楚漓看不见她的神情时,仔细听也没能听出来异样。 “天热,别去厨房了,陪我一起午睡会儿?” 他怕说陪他一起坐会,会被发现眼睛的问题,便说一起午睡。 衾嫆不敢太直接注视他,只是眼圈红得很,闻言,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便娇声撒娇道,“好啊,那你抱着我。” 说着,挽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块走到床边。 “好。” 楚漓抬手慢条斯理地脱了鞋袜外衫,衾嫆伸手,将他头上的发冠取下来。 再自己三两下就将外衫和鞋袜脱了,“你睡里侧。” 轻轻推了推楚漓的手臂,楚漓没有多想,便点头,缓缓摸着床沿,借着极微弱的光,镇定自若地爬上床,在里侧缓缓躺下。 头险些撞到了床柱,衾嫆忙伸手挡了一下。 手臂撞到了床柱,疼得一麻,但她只是面上白了一下,却愣是一声不吭。 反而在楚漓察觉到时,故作戏谑地道,“你也小心点呀,差点就撞到头了,你头上的伤可是才好些呢!” 听见她这话,楚漓才松口气,心中的石头放下些,故作镇定地回着,“夏日容易犯困,一时迷糊了。你的手是不是撞到了?” 说着,他表情又严肃担心地看过来,不敢伸手去探她的手,怕被看出来他要靠摸索才能摸到她的手。 衾嫆忙将手递过去,“嗯,撞到了,不那么疼,但是你给我揉揉。” 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叫楚漓又是心疼自责又是好笑无奈,摸到她递过来的胳膊,轻轻揉了揉。 “这里?” 对着他已经无法定睛看向她的双眼,衾嫆死死地咬着唇,不叫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喉咙处又疼又涩,嗡嗡地回了一声,“嘶,是这,你轻点。” 听她声音微微不对劲,楚漓手顿了顿,然后力道稍微减轻,嘴上却道,“撞到还是要揉开,不然淤血散不去,怎么好得起来?” 须臾,衾嫆主动将手抽出来,假装掩面打了个呵欠。 “好了,睡吧,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然后乖乖躺下来,伸手也拉着他倒下,再将帷幔放下来,免得阳光照进来,刺他的眼。 她朝着他的这边侧躺着,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 楚漓似有所觉,却又看不清她是不是在注视自己,手指微微攥紧,有些紧张地动了动。 “抱——” 衾嫆看出他的忐忑紧张,心下无比酸涩,这是楚漓啊,为什么上天又要这么对他?他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却还是要遭受这些…… 她声音低低的,撒娇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同时伸手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搭着。 被她这爱娇粘人的一面打败,楚漓心下感到几分甜蜜明朗,一时冲散了因为眼睛的阴霾,搂着她,轻轻地用手拍着她的背。 “嗯,睡吧,我抱着你。” 即使在夏日,他的体温依旧没有那么高,衾嫆将脸埋进他胸膛,轻轻蹭着,“你也睡。” “好。” 他对她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的,不管是多大的多小的。 不多时,听着身侧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楚漓当衾嫆是已经睡着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轻轻低头,在她发顶上印下极其温柔又轻轻的一吻。 满是珍惜和爱意的一个吻。 姣姣,希望你不要知道我快看不见了,或者说,再迟一些吧,等有了沈寄年的下落,你再知道。 我不想瞒你,但比起隐瞒,我更害怕你担心焦急,为了我的眼睛奔波忧虑。 所以,别怪我,好么? 他看不到的是,在他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帷幔时,衾嫆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控制着呼吸,听起来就像是熟睡时的呼吸一样,但眼睛却通红。 落在他终于不用掩饰而显得那般无神空洞的双眼,咬着唇,贝齿快要将嫣红的唇给咬破,都不肯松开。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自己不发出哭腔来。 相公你放心,我能找到沈寄年医好你的腿,就一定也能医好你的眼睛。 绝对,绝对可以。 各怀心思的二人,最后都没有睡着。 而后,外边响起小桃有些焦急的声音,“夫人,夫人,奴婢有事要禀报。” 不想搅了衾嫆的好眠,只能压着极低的声音通传着。 楚漓率先听到了,他听着衾嫆的呼吸声,刚要开口,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然后听见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唔,怎么了……是小桃么?” 还迷迷糊糊地在他脸上亲了下。 楚漓一怔,而后难得赧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怎么这么粘人,嗯?”他将手抽回,“是小桃,好像有要事找你。” “哦,好,那我先去看看是什么事,你没事的话,就再睡会?” 衾嫆起身,眼里一点惺忪的睡意都没有地穿戴起来,然后按了按楚漓搂着她睡而麻了的手臂,替他舒缓下。 “好,去吧。” 轻轻捏了捏她手背,楚漓温和噙着笑意地回着。 于是,衾嫆下了床,打开门,出去了。 而等她出去后,原本答应了要继续睡会的楚漓却撑着床,坐了起来,对着眼前一片黑暗,出神地发着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7求救,胖嫂带伤登门 “何事?” 衾嫆走出去时,小桃脸色焦灼地候在门外,她不禁低声询问着。 一边不忘往前走些,怕吵到楚漓休息。 “是,是那天茶棚的胖嫂子,她拿着夫人您给的令牌,求救来的!” 胖嫂?求救? 这么快…… 衾嫆没想到自己当初也就是觉得对方那个处境,想必是需要她帮忙的,但是确是没料到这么快,才几日功夫,就真的上门求助了。 而且就依她对胖嫂子的了解,她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应该不会过来求助自己。毕竟是给她重金酬谢都不肯收的厚道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既然给了令牌出去,也便是许诺了。 想着,衾嫆正了正神色,对小桃道,“走,去看看。” 小桃能这么急,想必胖嫂这会儿也不大好。 只是,衾嫆没想到这个“不大好”会是眼前这副景象的不大好。 眼前的胖嫂,面上都是淤青和血痂,眼睛青紫地肿着,嘴角破了,两边脸颊肿得快将眼睛挤没了。 不只这样,她脖子上还有掐痕,额头上贴着一块黑乎乎的草药,也高高地肿着,瞧着就令人落不忍的。 小桃抹了抹眼睛,“夫人,奴婢擅自叫了大夫来……” 声音有些哽咽,当初她也被姨娘欺负打骂,但都没有这么吓人的。 心下总是免不了同病相怜,从而勾起自己那段黑暗的记忆来。 衾嫆见状,叹了一声,“做得很好,给她倒杯水吧。” 她走到胖嫂面前,后者一直站在客厅里,踌躇不安的,见到她,下意识想扬起一个笑来,但又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这个笑立马垮了下来,看起来十分僵硬滑稽。 “姑娘,叫你见笑了……”她张口,衾嫆才发现,她嘴里还有血迹,顿时眉心凝了凝。 “这怎么回事?” 她让管家和下人退下,好让胖嫂子不那么难堪,这才走到她面前,黛眉紧蹙地望着她脸上的伤,沉声道,“是不是你相公打的?” 几乎不用怀疑,这样重的手,一般女人是没有这个力气的,再说那天当着外人的面,那男人就那般态度,莫说回家后了。 只是这是她的家务事,衾嫆那时觉得胖嫂子所嫁非人,却也不好多干涉什么,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 没想到,再见她时,会受这么重的伤。 被衾嫆冷沉的语气摄住,随后胖嫂却是落泪,她被自家相公打了后,婆婆卧床骂骂咧咧说她晦气,而街坊邻里怕惹麻烦没有一个听到她的呼救声来救她…… 这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伤后,这般生气的人,还只是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一时间,胖嫂子心中的委屈和悲愤终于达到了顶峰,忍不住便跪下,“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这般爽利的大嫂,如今却跪着哭求自己的帮助。 衾嫆心下微微难受,她伸手去扶胖嫂,“你起来,有话慢慢说。我会帮你的。” 却不小心碰到她手臂,对方疼得缩了缩手。 “嘶——” 然后她冷静地掀开了胖嫂的袖子,那手背上都是伤!比脸上还要严重! 且看得出来有的伤有些时日了,新伤旧伤的,交错斑驳,看得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小桃直接捂着嘴,咬着唇,不忍看。 “对不起,姑娘,吓着你了……”胖嫂面上臊得慌,只觉得自己很是丢人,她还不忘对衾嫆抱歉道。 衾嫆却是严肃地看着她,“你手脱臼了,怎么不说?要是不及时医治,会落下病根的知道么?” “我……对不起,我,我给姑娘添麻烦了。” 胖嫂抿着唇,面带窘迫。 衾嫆却摇头,神情冷肃,“不,大嫂,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只对不起你自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打骂,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成为对方践踏你尊严,伤害你身体的理由。” 说着,见胖嫂恍惚,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懂。 她叹了一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这样,该心疼了。” 提到爹娘,胖嫂这才回过神,她嘴角一撇,便忍不住抱住衾嫆的腿,嚎啕哭起来。 那哭声似是要一次将所有的痛苦屈辱给宣泄出来似的,叫人闻之动容。 管家听见哭声,不明所以,以为出事了,忙行至门外,却见衾嫆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进来。 管家愣怔了下,再看胖嫂抱着衾嫆的腿,哭得伤心欲绝的,也不好上前,只能退下,顺道让其他下人退更远些。 等哭得累了,胖嫂一直抽噎不止,小桃忙走过去,适时地拉开了她,扶着她起身。 再看衾嫆的裙衫皱巴巴的还沾湿了,小声地问她,“夫人要不要更——” “无妨。” 衾嫆却明白她要说什么,忙摇了下头,示意她别当着胖嫂的面说这话。 小桃立马闭嘴。 至于胖嫂,哭完有些疲累,她人险些哭晕过去,衾嫆让小桃递了帕子她擦脸。 然后在她要开口之前,说道,“大夫来了,先治伤,至于你的事,如果现在不急的话,可以等休息好了,明天再说。” “这……” 胖嫂虽然知道衾嫆身份定然不凡,但是还是被她能在将军府上发号施令的地位给弄得有些紧张。 此时再听她这般善解人意,又有些踌躇,怕自己这样给人添了麻烦。 “无妨,府上客房多,刘管家,可以让她在这住一晚么?” 刘管家闻言,立即进来,毕恭毕敬的,甚至还带些惶恐,“王——少夫人这话说的,将军说过,您有什么需要都让老奴去办,老奴这就去给这位小嫂子安排客房。” 他险些喊了“王妃”,好在池芫的眼神及时望过来,他忙改口,神情之恭敬,叫胖嫂更是忐忑了。 这位少夫人,到底什么身份? 大将军这般看重,莫非是大将军的亲侄女之类的? 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心思想这些,只是感激不已地吸了吸鼻子,对衾嫆道谢。 “多谢少夫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不必,当日给你令牌时我就说过,只要你有需要,就可以来找我。你无需放在心上,小桃,带她去你屋里,让大夫给她好好看看。” “是。” 小桃扶着胖嫂子,“费嫂子,跟我来。” 衾嫆想了想,还是先去看楚漓了。 如今他眼睛不方便,她更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屋里发呆闷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8莲藕,心怀希望各自温暖 衾嫆回来时,推门之前还不忘唤了一声,“相公。” 坐在床上出神的楚漓,闻言,缓缓躺下去。 声音微低,“进。” 然后衾嫆才推门进来。 “吵醒你了?”她走到床边,将帷幔放上去,见楚漓躺着,眼神闪了闪,随后正常而自然地问道。 楚漓摇头,“醒了有一会,发生什么事了吗?” 衾嫆伸手扶着他坐起来,楚漓身形微微一顿,随后还是让她扶着自己坐起来。 “是茶棚那老板娘,她来找我帮忙。” “何事?她夫家?” 他语气平静,不是好奇,而是怕是衾嫆处理不来的事,下意识想问了出主意帮忙的。 衾嫆靠过去,把玩着他的头发,声音却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奈。 “相公你真聪明,一猜就对——就是她丈夫,她来时,一身的伤,手脱臼,脸被打肿了,嘴角都破了……总之,看起来很不好。我看她伤得不轻,便让小桃带她先去看大夫,等她休息一晚,再问她发生何事。” “嗯,你这样做很好。”楚漓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发,语气依旧镇定,“应是对方想从她这要钱,逼她来找你,不过那位嫂子老实善良,可能因为她拒绝了,被打了,无奈才来求助你。” 他这个猜测,叫衾嫆一怔,仰着脸看着他平静温柔的侧脸。 “你怎么知道?” “那天,他从你这得的好处对他来说,太大了。”楚漓平和又无奈地叹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嗜赌如命,又暴躁愚昧,赌瘾犯了,自是个无底洞,搞不好是发现你给胖嫂的令牌了……” 衾嫆当时是猜到些胖嫂上门的原因,却没有想这么多,但楚漓这么一说,她却觉得很有道理。 就对方那个无赖本性,没准真的会逼迫胖嫂子来找自己要钱,胖嫂子怎会答应?那一向因为别的事都很顺从的胖嫂这么一拒绝,自是惹怒了男人,就被打得这般狠。这是往死里打了,胖嫂只能跑了,来求自己庇护。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她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那是我害了她。” 知道她心中所想的楚漓,便安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再说,害她的不是你,是她的丈夫。” 就算没有衾嫆给的钱财和令牌,这样的情况也是迟早会发生的,只是说,如果是因为衾嫆推动了这个事的提前发生,那才是胖嫂子的幸运。 因为她碰到了她这样善良又能做主的好姑娘。 “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样吧,等她的伤上了药,我就去问问情况。总之既然我答应了帮人家,那这事最好是替她做主到底。” 楚漓闻言,笑笑。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 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宠溺,“你啊。” 果然怎么都改不掉骨子里的热心与正直,对这种事从不袖手旁观。 但,他爱的正是她这份善良果敢。 “相公,等胖嫂这事解决了,你想去哪?” 衾嫆心里盘算着楚漓这眼睛的问题,恐是不能再奔波上路了,那要怎么既不被他发现,又能劝说他留下。 但没想到楚漓自身也是这么想的。 他让书语命人去找沈寄年帮忙,但如果他继续上路,搞不好并不能碰到沈寄年。 不过现在关键的是,他不想让她发现…… “你想去哪?” 他斟酌再三,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便反问衾嫆的打算。 听到他这话,衾嫆心下是又气又疼,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她想去哪?如果不是胖嫂提醒她,她没发现他的眼疾的话,岂不是她说上路,他就为了迁就她的喜好,真的上路继续游历了? “不想去哪,边城也挺好的,要不再住些时日吧,戚叔叔也很久没见我们了,他一人在边城守着,也寂寞辛苦,留下陪他说说话也好。” 闻言,楚漓神色微微愣怔。 按理说她是不想叨扰戚大将军才对,但现在这话…… 他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好,那就再商量。” 不过,他什么都不能问也不能说,只能顺着她这话,拍了拍她的肩。 “那我先去看看胖嫂子?晚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楚漓双眼找不到她的位置,努力睁了会,才勉强看清一团模糊的影子,确认了她的方向,他才冲只剩下个影子的她笑笑。 “好——想喝莲藕汤了,还有脆藕片。” 闻言,衾嫆失笑,“怎么都是莲藕?没别的?” “荷叶饭?” 楚漓听见她的笑声,自己也心情跟着舒朗,忍不住顺着这话,继续提议道。 果然,衾嫆听了他这个提议,顿时笑开来。 “怎么今天是要将戚叔叔这院子里的荷叶莲藕都给霍霍完?” 不过心里却也有些馋了,荷叶饭很香,小桃做这个的手艺不错,倒是可以晚膳考虑这个。 “少弄点别叫他知道了就行。” 楚漓戏谑着说道。 “好,那我一会就和厨房说,还有荷花酒,今晚就吃全荷宴了。” 荷花酒啊…… 楚漓点点头,“听着还不错。” 夫妻俩就是能聊个晚膳都可以这么其乐融融,一点都看不出为楚漓的眼睛而各怀忧思的样子。 衾嫆看了眼他的眼睛,想着,就算他看不见了也没关系,这不是日子还是要这么过的么? 从前他腿疾的时候,她未曾觉得要离弃,那么现在他的眼睛也是为了自己才伤到的,她也不可能离弃他。 总有办法的。 她这般给自己打气,心里也就没那么压抑了。 和楚漓交代了一声,便出去了。 先跟厨房交代了几句,晚膳的食材,然后直接去找胖嫂子。 “姑……少夫人。” 胖嫂子被小桃强制要求在床上躺着,正浑身不得劲呢,就见衾嫆来了,立即眼中一亮,就要下床。 衾嫆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躺好,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养好了再下地吧。” 说着,她又对一旁的小桃道,“小桃,你去厨房帮忙看着些晚膳,公子说他想吃荷叶饭了。” 荷叶饭? 小桃拿手啊。 她闻言,立即欠了欠身,“是,夫人,那奴婢这就去准备。” “嗯,别用糯米,他吃了会积食。” “是。” 等小桃出去后,胖嫂子不禁对衾嫆道,“少夫人对公子真是体贴,你们感情很好。” 衾嫆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闻言,莞尔,“是啊,很好,他对我比我对他还要好。所以,嫂子,女人一生的幸福固然和夫家有干系,但如果发现不幸福了,就要学会自己挣脱救赎。” 这话,立时让胖嫂子面容黯然下去。 她用没有脱臼的那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咬着下唇。 “少夫人有所不知……我的情况有些特殊……” 说着,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49遭遇,衾嫆犀利指出出路 胖嫂子原名冯四娘,家中排行老四,上头有两个兄长早夭,还有个长姐远嫁。在她十岁时,家里便只剩下她和爹娘了。 再后来她爹因为瞎了,家里更加入不敷出,她便跟着娘亲学煮茶给人当学徒打杂,也就是她夫家,当时她公公看她们母女可怜,便给她们月钱,让她们能够赚点工钱给家里盲眼的她爹治眼睛。 好景不长,她爹还是因为盲眼干活而不幸摔下山,就这么没了。 她娘呢,伤心欲绝,也没两年好光景便撒手人寰追她爹去了。 后来,她如今的公公,见她十几岁孤苦伶仃,又能干,煮茶手艺还好,便做主让唯一的儿子,比她大六岁的费大郎娶她过门。 她过门后,对公婆孝敬,对丈夫体贴周到,还帮忙打理茶棚,一开始也是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不过一切从公公生病后开始转变。 公公这个人善良热心,勤勤恳恳煮茶十年才拉扯着费大郎长大,婆母好吃懒做,费大更是吃喝嫖赌,在公公在世时还好,他们都不敢太过分,怕惹怒公公,就没钱拿了。 但等公公重病,费大拿着公公的治病钱出去赌,婆婆只会哭闹,说是她克娘家克夫家是她晦气。 面对婆婆的辱骂,四娘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天生不详,克娘家克夫家,便自责又卑微地任由婆婆欺辱。 她在公公病床前尽孝,可是费大却将救命钱拿去赌了,她没办法,借了钱,结果还是来不及,公公临死前很后悔,说是他没管教好费大和婆婆,让四娘跟着受累了。 但他求冯四娘,能不能在他死后,帮帮这个家,让他的妻儿不至于饿死街头…… 为了让公公不至于死不瞑目,冯四娘答应了。 然后她一人料理了公公的丧事,又起早摸黑地经营着茶棚,为了赚钱,她只好去城外沙漠附近的歇脚处弄个茶棚,这样生意才有了起色,而将城里的交给费大。 一开始费大也答应了好好打理的,却总是拿了钱就去赌,甚至……寻花问柳,婆婆又生病了,她没办法,两边跑,请了个帮工照看城外的茶棚,自己回来重新收拾烂摊子。 就是这样,费大和婆婆也并没有因此就善待她,莫说善待,简直就将她当牲畜来奴役,只会问她要钱,让她干活。 除此之外,更是动辄打骂。 四娘不是没想过和离,可是想到公公临终前的请求,她没办法狠心丢下这母子二人不管。 没想到,这次,费大趁她洗澡时,翻她的衣柜衣服,发现了她的令牌,想要拿去卖了,被她抢回来后,又逼她来找衾嫆要钱。 她不肯,他便对她拳打脚踢,还拿东西砸她头,踩她的手。 没办法,她不想死,便跑出来,被他抢走了钱,又怕费大去茶棚找她,她无处可去之下,才来将军府求助衾嫆。 “那你打算怎么做?” 衾嫆听完,不禁叹气,为楚漓的聪明全猜中感到几分唏嘘,为四娘的遭遇感到难过同情,也为费家母子的畜生行径感到膈应。 胖嫂子,不,应该叫她冯四娘,她咬着唇,抑制不住地又红了眼眶。 “我,我没想怎么做,我,我只是不想死……我原本想着,再忍忍,等婆婆过世后,我再和费大和离,将茶棚都给他,我分文不拿地离开那个家……可是我没想到他这次发起狠来,竟是要我的命啊!” “我将你婆婆弄死,再将费大腿打断,让他写下和离书?” 衾嫆冷沉的声音吓得冯四娘一个哆嗦,眼泪也不敢掉了。 “弄,弄,弄死?不成,不成的,少夫人,这么做……” “杀个小人而已,我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衾嫆平静地看着她,语气更是平静。 冯四娘顿时缩了缩脖子,摇头不止。 “你看,你的问题就在这,想要反抗却狠不下心,有人帮你你都不敢。如果我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对你好点,然后等我一走,你信不信,你又回到水深火热的日子里了。” 按衾嫆的性格,一不做二不休的,将那恶毒的母子丢进牢里,吃点苦头,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只不过冯四娘这人,看起来爽利,却到了自己的事情上,糊涂得很。 但她也能理解,她是重诺之人,她公公对她有恩,她想报答,又答应了要照拂这对母子,所以百般隐忍。 被衾嫆说的无地自容,冯四娘此时有些唯唯诺诺的,不敢看衾嫆的眼睛。 “对不住少夫人,我,我没用,让你失望了。” “我不失望,你我萍水相逢,怒其不争也只是一时的想法。你对不住的,让失望的,是你九泉下的父母亲人。你为报恩答应你公公照顾这对母子,却忘了,你父母生你的生恩,你都没好好报答这身体发肤之恩,便让夫家这般作践。你爹娘才是最失望的。” 她字字珠玑,说得很是直白,也就一针见血地扎进了冯四娘最痛的地方。 可是也正是因为痛了,她才恍然意识到,她的确是这般做的。 她让亲者痛仇者快,让这样的人作践伤害自己,却忘了爹娘临终前也说过,让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找个好人家过日子。 公公的恩情固然重,却远不及爹娘的生养之恩。 可笑的是,她这么多年从未想到这点,一直这么错下去,窝囊软弱地度日。 “呜——”冯四娘抬手捂着面,开始低泣,微胖的身子蜷缩着,看起来悲伤极了。 衾嫆也知道自己说话太过直接,却更知道不这么说,冯四娘永远只会求救,而学不会如何自救。 “你好好想想,我能帮你顺利和离,只是,要看你自己能不能下定决心。” 她起身,伸手拍了拍冯四娘的背,语气温和下来,放下这话后,便出去了。 出门时,不忘替她将门关上。 又唤了一名婆子,交代仔细,让她照顾下冯四娘,别多言,只需端吃食,帮忙上药便行。 婆子对她毕恭毕敬的,自然是忙不迭点头,心下不禁感叹,这少夫人也真是太善良了。 这种普通小老百姓的事,她也帮。 衾嫆却是想到当初祖母相信了容小怜的话,认为她克亲那段时日自己的难过委屈。 再想冯四娘这遭遇,不免有几分惺惺相惜罢了。 再说,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能对冯四娘这样的人来说,却是拯救一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0决断,鱼饵抛下等鱼上钩 当晚,衾嫆将自己对冯四娘说的话转述给了楚漓,后者闻言,放下筷子,淡淡地笑道,“的确,被救远远不如自救来得一劳永逸。” 衾嫆听着这话,却不由得眉梢一跳。 咳了声,正色道,“但是我也发现了一个道理,有时候,孤军奋战难免陷入误区,还是应该说出来寻求帮助,共同渡过难关更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相公?” 她语气里没有试探的意思,但楚漓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恍惚地笑了一下。 “是啊。” 然后气氛一瞬间有些僵凝。 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衾嫆便也明白,是问不出他什么了,也没有深入地去试探什么。 次日,小桃说,冯四娘求见。 她便知道,对方是来说什么的。 果然,一见面,冯四娘便直挺挺地朝着衾嫆跪下。 “求少夫人替民妇做主,助我同我那丈夫和离!” 她一字一句很是郑重,带着铿锵的力道,双眼通红,看得出来是一夜没睡,但眼底神色坚定,没有一点软弱和闪烁。 衾嫆上前一步,扶起她。 “不必求我,我说过,给你令牌之时便承诺的,要还你恩情。” 冯四娘抹了下眼角,感激地说着,“多谢少夫人,当日民妇不过是一碗茶,没想到如今却要您这般费心……” “言重了,于你而言的一碗茶的难度,何曾不是今日于我而言的在这件事上对你的报答?” 她不是狂妄,而是不觉得一个费大能掀起多大风浪。 想着,她便唤来了阿羽,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后者一直点头,最后拱手,恭敬地道,“是,属下这就去。” “嗯,去吧。” 等她一走,衾嫆领着冯四娘去院子里走走,在后者疑惑忐忑之中笑道,“别紧张,你既要和离,为了顺利些,总需要先给鱼饵,才能让鱼儿上钩,你说是么?” 她笑容里有些锋芒,不是寻常人家的少夫人,能表现出来的。 冯四娘如今将衾嫆当做自己的主心骨,自然是深信不疑,但还是问了一句,“想要我做些什么么?” “不,你就留在府上,将你这一身的伤养好,等我的人去办妥了再说。” 衾嫆摘了一枝花,嗅了嗅,觉着好闻,便又摘了几枝,打算带回去给楚漓放屋里沁香怡人的。 闻言,冯四娘先是愣怔了下,在府上养伤? “这,这不好吧,已经够麻烦您的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住下吧,在你顺利和离之前都住下。” 衾嫆一锤定音。 冯四娘只好再次感激地应下。 不多时,她又想到什么,“少夫人,咱,借一步说话?” 衾嫆看了眼小桃,“你将这花给公子,让他别在屋子里闷着,闷久了难受。” 小桃欠了欠身,接过了花,“是。” 然后离去。 而冯四娘却是抿着唇,很是忧愁的样子,“少夫人,您相公他的眼睛……” 她开了个头,便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了,叹了一声。 衾嫆嘴角笑意微微敛去,“这事麻烦你不要和任何人讲,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的眼睛出问题了……” 话音落,冯四娘怔了怔,却是表示理解。 “好的,我不会说的。” 她向衾嫆保证着。 心里却觉着难受,这么好的人,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遭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1赌坊,龙爷设局引费大上钩 “费老大,你哪来的钱啊?又来赌?上次欠我们的钱还了吗你!” 赌坊中,跑腿的伙计远远地瞧见肥头胖耳的费大朝赌坊走来,就啐了口唾沫,迎上去。 费大眉头都是喜色,他刚才青楼出来,身上还带着浓厚的脂粉气,整个人面貌看起来就是纵欲过度的虚肿。 他听不出伙计的鄙夷,反倒是拍拍胸口,“还得起还得起,我最近手气不错,手头也宽裕,你就等着爷今天赚个盆满钵和吧!” 听了他这吹牛的话,伙计呸了一声,叱骂道,“你少来,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欠我们龙爷一屁股债!” “你急什么急,我这不是给龙爷送钱来了吗!” 说到这费大就觉着冯四娘那个死婆娘虽然人老珠黄又发胖了,还晦气,但她还真是个摇钱树啊,有个年轻人给了他一百两,说是冯四娘借的,但因为他气没消,不敢回来,让他好好玩几天,气消了她就回来给他赔罪。 原本费大是不信的,觉着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但转念一想,一百两银子啊!谁会开这么有钱的玩笑呢? 白白给他用了,字据都没要他签的,那一定就是那个死婆娘软弱无用,怕他生气,带着那什么牌子去找那天的年轻夫妻要钱了。 就是可惜,他不知道对方住在哪,要不然,他就自己登门了,能给一百两的人家,一定很有钱,都怪那婆娘无用! 不过没关系,他先玩几天,等她回家了,他再好好教训她,套套她的话,然后再去登门问那对夫妻要更多的银子。 此时,他就是尝到了有钱的甜头,想来扬眉吐气的,因为他有钱了,昨晚都能睡漂亮点的花娘了。 这般想着,费大头昂着高高的,“去去去,我要进去试试手气了,别挡道了!” 然后推开伙计,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留下伙计一脸狐疑,就费大这个吃喝嫖赌好吃懒做的家伙,要不是有他婆娘在,他都没饭吃,怎么会忽然有钱了? 但还是好奇地跟上去,想看看情况。 结果就看到费大从荷包里拿了五十两,将上回欠的给还上。 别说伙计他觉着惊讶了,就是龙爷都手拿着核桃转着,一双眼上下左右地扫了眼费大。 “哟,费大,你这是发财了?上回欠下五十两,愣是路过都不敢正眼瞧一眼咱赌坊,怎么今儿又有钱了?” 龙爷是个瘦长的中年男人,他眉眼精明,面瘦鼻高唇薄的,说话是一口边城口音,飒爽之余又带着一股算计的精明来。 他看着费大,眼底划过一丝深邃的好笑。 面上却只作好奇和探究。 费大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哪能不吹嘘一番? 他当即拍着胸脯,笑得一口黄牙,“嗨,龙爷你这话说的,欠你的钱,那必须得还啊,这不是最近手头宽松了,觉着可以过来摸一把骰子,赌赌运气嘛!” 龙爷手里的核桃转动着,嘴角勾了勾,“这样啊,那可要恭喜老弟你了——不过,你如果手头上真的宽裕了,可以玩把大的,来钱多啊,如果运气不好,那也能及时收手,你说是不是?” 他语气里带着引诱,伙计闻言忙咧嘴,无声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这个费大,根本没有眼力见的,龙爷从前可是看不上他那么点铜板的,输了五十两也没有紧巴巴去催,就是因为不当回事。 但现在不知道怎么,龙爷又用这种语气哄骗费大了。 大概是看他随便就拿得出来五十两了? 果然,费大还没发现自己要中圈套了,他闻言很是心动,眼睛都跟着转了转,心里琢磨着,玩那种十两十两的,先来两把试试今儿的手气,如果手气好,赚了钱他就继续,不好他再去玩碎银子的局,剩下三十两都够他玩到晚上的…… 这么打算着,他面上便堆满了笑,总觉着今儿怎么都能赚回本来了,从前是他手里头紧巴巴的,每次快要赢时,手上却没钱了! “行啊,龙爷,那我就听你的,玩两把大点的再说。” 赌坊这种地方什么赌注的局都有,铜板的有,碎银子的有,那种直接大把大把银票的更是不少。 都是想着一本万利的,至于输了多少,一旦赌瘾染上了,谁还会去细想自己赌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见费大已经上钩,龙爷将核桃往袖子里一丢,收起。 “行,阿二,你去,带费爷,好好玩玩,务必让他尽兴!” 龙爷拍了拍叫阿二的伙计的肩,眼里精光闪过,暗示地给了个眼神。 阿二不用怎么思索就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了,像是费大这样的,先给他一点点甜头,让他尝到了甜头沉迷其中后,再慢慢收线…… 保证他分文不剩地都交代在赌坊了! 赌坊想要自己做做老千还是很容易的,龙爷暗示了后,阿二就领着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圈套的费大去了里面的牌桌。 他给正拿着推子推赌注的桌主使了个眼色,然后将费大带过去,“三哥,龙爷交代的,让费爷玩得尽兴,你替龙爷好好招待招待费爷。” 被他喊作三哥的男人闻言,抬起手,大拇指撇了下自己的小胡子,笑得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眼盯着桌子跃跃欲试的费大,声音含着笑,“好啊,我一定让这位费爷满意。” 一向因为没钱或者欠账而被大家冷嘲热讽的费大,这是第一回,被赌坊的老板还有伙计们这么奉承着喊一声“费爷”,他顿时有些飘飘然。 嘴角咧着,撸起袖子,气势如虹地说道,“行,来吧!” 今天他就要一次回本,一雪前耻! 外间。 一身男装的阿羽抱着剑,眉眼凌厉,面容冷淡地问面前的龙牙,“办妥了?” 龙爷笑呵呵地点头,“姑娘放心,都妥了。费大今儿保证不能顺利离开……” 阿羽冷淡地嗯了声,然后给了龙爷一锭金子,“好自为之,你的把柄在我手里,以后少出老千,至于费大,好好教训一顿,务必让他签下那契书。” 被阿羽杀人的目光吓到,龙爷讪讪地接过了金子,在手里不自觉地掂量了几下,面上还是有些惶惶的。 “是,是,以后我必不会乱出老千……姑娘放心,我不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2欠账,要剁他手指打断腿 谁能想到他堂堂赌坊老板,却被抓住了做老千的把柄。这个打扮成男人的冷冰冰的姑娘,昨天过来假借赌一把,拿了不少银子来,但是她耳力过人,居然可以听得出点数来…… 他没办法,就做了手脚,哪里知道被这不做声的女子给抓住了,当场险些将他的手给掰断了,然后带着他去里间屋里谈条件。 原本以为自己这次是摊上大麻烦了,没想到对方一张口却是要他配合着给费大设个圈套做个局,让他输钱不说,还要欠账的那种。 龙爷想,这白拿钱还能消灾的事多好办啊。 而且这姑娘出手阔绰,还给了他一锭金子,这样的买卖,龙爷自然是满口应承了下来。 于是有了现在这样的一幕。 阿羽听完龙爷说的保证后,淡淡地“嗯”了声,“别被他看出来,不然——” 她手中的剑利落出鞘,寒光闪烁,她眼底的寒芒却更是摄人——那是杀过人的目光。 龙爷在道上混过,不是不知道的。 他吓得一哆嗦,忙赔着笑脸,阿羽没有说未尽之言,但行动已经表达了她的态度和意思。 “姑娘放心吧,放心,这点事情,小人还是能做成的……绝不叫费大发现什么!” 阿羽这才收了剑,“明日这个时辰,我来验收成果。” 验收,成果。 这两个词,表达了不容置喙不允许失败闪失的意思。龙爷听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忙一个劲儿地应下来。 果然,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但是对付一个市井小民的费大,他自问不会有失手的情况存在。 费大连赢了三把,他嘴角疯狂上扬,毫不掩饰他的狂喜。 “再来!” 他大手一挥,对着三哥说道。 三哥见状,眼底笑意一闪而过,然后拿起竹筒摇着骰子。 “买大!” 费大将面前刚赢的六十两推出去,俨然赌红了眼地盯着那正中的竹筒。 “买定离手——开,小!” 三哥手再度摸上竹筒,手指微点了下,然后将竹筒打开,露出里面的点数。 在场的一阵嘘声。 而费大,则是懊恼地锤了下桌子,他看着自己的本金还一个不少,咬了咬牙,“再来!” 这一把就是他猜错了,他本来也是想猜小的,没想到最后改了主意,早知道不改了…… 他马后炮地想着。 但并不想就此收手,毕竟他才尝过三连胜,赚了六十两的快感,哪里会就此罢手? “买大买小?” “小!” “买定离手——啊,是大!” 费大咬着唇,不甘心地看着自己的二十两没了,再看了眼面前的三十两,啐了口唾沫在手里,搓了搓,神情有些紧张。 “费爷,您还来么?”三哥看出他神情中的紧张和纠结,便适时地开口,问了句。 费大犹豫了一瞬,随后拍了一把自己的脑门,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骰子,“再来!” 有输有赢这很正常,他要是现在就收手,那没准下一把他就赢了呢? 那不能让他刚刚的二十两白白输进去了。 “买大买小?” “小!”他就不信这次不换还能输! “买定离手——哎呀,还是大!” “……” 快要吐血的费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银子又少了,眼里快要急出汗来。 他不断地擦拭着自己的额头上的汗,唇微微抖着。 “继续!” 他不信了,还能是大? 结果却是,他大失所望地望着眼前的三个六点,顿时一屁股坐地上。 “哎,费爷,您这钱不够啊,还要来么?这欠下的要不,还是给您记账上,看来您的手气时灵时不灵……” 三哥故作惆怅地摇头叹气,“一开始您那手气真的是叫人觉着今儿是要将咱这小赌坊都给赢走……” 这话,立马叫坐地上一脸茫然的费大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扶着桌子,抹了一把汗,咬牙切齿的,“再来,记账!” 是啊,他今天手气是好的,就是刚刚几轮有些紧张和慌神了,只要他找回感觉,一定可以赢的。 就算输了! 不是还有冯四娘那个死婆娘帮他要钱? 她找的那个漂亮女人,一定很有钱,一百两就想要打发救命恩人? 没门! 他就算输了,大不了去找对方要钱还债。 心里一旦有了这样的退路,费大便开始投鼠忌器,孤注一掷了。 但是接下来,他一旦赢了两把,就一定会输一把,再然后赢一把,输两把,最后在他赌得头昏脑涨,眼红充血时,三哥直接做了个大的局,让他一口气输了一百两! 费大直接一口痰卡在嗓子眼上,喘不过气来。 好一阵,他才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三哥又说,“有输有赢的,按照费爷上一把的手气,只要稳住,应该能回本……” 阿二这时候端着茶水走过来,很是殷勤,“是啊,费爷今儿的手气前所未有的好,我都以为他今天是拜了佛再来的呢!来,费爷您先喝口茶歇会儿?” 他们一唱一和的,费大又开始飘飘然了,重燃斗志。 舔了舔干裂的唇,一口灌了一大口茶,然后抬手,“记账,继续,再来!” 他就不信了,今天这么好的运气,能真的输在这。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还真是交代在这了。 等赌坊休息时,人都走了,费大恍惚地坐在地上,听着阿二阴阳怪气地报着他记了多少笔,欠了多少银子的声音。 他只觉得耳鸣不已,眼前再度发黑。 “三百两!啊呀,费爷您今天这……可是欠多了——龙爷。” 阿二正说着呢,那边龙爷似乎才看完账,就走过来,看见坐地上丢了魂儿似的费大,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 他抿着茶,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笑了一声。 “费大啊,你这可不能光赊账了,上回才五十两还好说,你这次可是直接三百两了——你说说,你拿什么还?” 说完,就有两个拿着棍子的男人,凶悍地站在龙爷左右各一侧。 费大听着龙爷这话,再看这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立即回了神,不禁哆哆嗦嗦地爬到龙爷脚边。 抓着他的裤脚,“龙,龙爷,咱,咱这个交情,你,你看要不宽限宽限几天……不,不三天就行,我,我有钱的,我那婆娘有钱的!我可以找她来还欠您的钱……” “你婆娘有钱?” 龙爷挑眉,放下茶盏和翘着的腿,“那好,让阿二去你家,将你那婆娘接来,让她现在就还。” 现在? 可是冯四娘都不在家啊! 费大立马脸色一变。 刚要说什么,就听龙爷冷冷地道,“怎么,不愿意?那好,剁手指,打断腿,等他家里人来赎人——” “不,不,龙爷饶了我吧,求求您了,我婆娘不在家,但是,但是她最近遇到了贵人,那贵人有钱的,真的,您相信我啊!” 费大像个哈巴狗似的扒着龙爷的裤子,吓得脸上满是汗。 龙爷摸着核桃,又在手里打转儿。 “如此,不如我出个主意——” “您说,您说。” 费大一听有的商量,哪里还想得到别的,立马点头,窝囊地应着。 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对付。 龙爷摸到袖子里的金子,嘴角的笑意噙得深深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3解决,顺利拿到和离书 “这,这——” 听完龙爷的主意,费大一脸震惊和为难。 “怎么,你舍不得?” 龙爷伸出脚,在他头上踢了一脚,笑得很是邪肆,“费大,你知道么,在我这赌坊里,断根手指断条腿的算是小事,很多人啊……还不上钱,就被我废了,当花肥……” “花,花,花肥?!”费大吓尿了,直接尿裤子了,他哭着抹着脸上的汗和眼泪,“不,不,龙爷我,我听您的,我,我将那婆娘卖给您抵债!” 赌坊中不乏这种赌得家破人亡,将漂亮媳妇或者孩子抵出去,甚至卖到青楼里换钱还债的。 费大只是疑惑,他那婆娘年轻时候是还勉强有几分姿色,但如今人老珠黄,还胖,谁会喜欢? 却听龙爷又道,“你那婆娘我是看不上的,但你不是说了,她认识贵人?那好,将她卖给我,我提着她去找她认识的贵人要钱,直到你的债还清——不过,卖给我,就是我的人了,生死不计的,你可不能反悔再要回去。” 龙爷将核桃转得咔咔响,语气里满是生杀予夺的冷酷。 生死不计…… 费大倒是没有多在意冯四娘的死活,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摇钱树就这么没了…… 但转念一想,那婆娘能要到三百两吗? 对方再怎么有钱,也不会傻到给她三百两当赎金。 那如果这样说的话,他卖了才好啊,这样,就不怕以后龙爷找他麻烦,毕竟人是他龙爷要去的,当抵债的,如果没能抵上,那就不关他事了。 这么一想,费大就又放松下来,有些松口气。 “那,那行,不过龙爷您给我立个字据吧!就是不管怎样,这婆娘给您了,我这个赌债就,就抵消了,不能再事后追债,成不?”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不敢透露出冯四娘有可能要不到三百两回来。 见他主动提立下字句,龙爷险些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了。 这么傻乎乎地自己上钩的,还真是,叫人惊喜啊。 他故作蹙眉一脸狐疑的样子,想了一会似的,才道,“可以,不过——你要先写个和离书,要不然她明面上还是你婆娘,这以后就算我拿去卖了,都麻烦。” “和离书?” 费大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盯着龙爷认真的脸,怀疑的却是,难道这龙爷当真是看上了他家那个臭婆娘不成? 于是,他试探着道,“这,休书不也行么?” “哼,少耍花样,休书和和离书可意义不一样,万一影响以后她的身价,我保证不了我会不会因为她不值这三百两,而找你的麻烦。” 说着,龙爷从桌上拿了一把小刀,削起了指甲,吹了吹刀口,眯着眼冲费大笑得一脸了然的样子。 费大心里一凉,意识到原来龙爷早就料到了那婆娘有可能要不到三百两回来,所以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如果给了和离书……好卖些? 他不禁吞了吞唾沫。 “这……要去衙门公正的吧……” “这个你甭管,将和离书写了,签字按手印,我派人去抓你婆娘回来按手印,其他的,那就是你龙爷我的事了。” 费大被他这个胸有成竹的笑给吓到,他看着两边的打手,最终还是贪生怕死占据了上风,咬咬牙,点头答应了。 “好,我签!” 没了这三百两,大不了卖掉茶棚,从头再来就是! 至于那婆娘,不要了,他早就看中了昨儿那个花娘,肖想已久,昨天终于睡到了佳人,他还想着以后等赚钱了将人赎回去当婆娘呢! 又肥又丑的冯四娘,早该被他踢走了! 于是,他在龙爷的监督下,写了和离书,龙爷直接命三哥写了一份模板让他照抄,然后他再签了自己的名字,在打手的强硬下,大拇指在印泥上按了一下,最后在他亲手写下的和离书上按下了手印。 看着这份和离书,他有些怅然若失,总觉得哪里不对,刚要伸手去摸一下,打手便一把将他推开,将和离书拿给了伸手的龙爷。 龙爷吹了吹上面的墨,嘴角上扬,等墨迹干了,再叠好,放进袖子里。 “行了,你可以滚了。” 说着,将那份字据扔给他,也就是他卖了冯四娘来抵债的字据,一式两份。 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的费大立即连滚带爬地起来,冲出赌坊,生怕龙爷反悔,派人追他回去剁手指打断腿似的。 等费大走了,龙爷扫了眼那字据,嘴角扯了下,将字据拿起来,撕掉。 “啧,真不是个东西。” 他摇摇头,语气里满是对费大的鄙夷。 阿二也啐了口道,“龙爷,这费大还真是禽兽,就这么将自己婆娘给卖了?要不是他婆娘贤惠能干,他这些年能在城里又嫖又赌吗?真是的,我见过那么多卖老婆的,就这个最叫我恶心……” 闻言,龙爷嘴角抽了抽,“得了,以后这种买卖别做了。” “啊?怎么了龙爷?” 金盆洗手? 龙爷想着阿羽那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凉凉的触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那是本能的对强者的畏惧,对死亡的恐惧。 “别说了,以后老千也少做点,你龙爷我爱钱是真的,但爱命更是真的。” 说着,龙爷起身。 次日,阿羽来时,龙爷双手将和离书呈上去。 “姑娘,您要的东西。” 他赔着笑脸,道。 阿羽打开,看了眼,最后确认了签字和按手印了,才收起来,撇了眼龙爷,“好自为之。” 说完,人便离去。 而等阿羽回到将军府,衾嫆正在给楚漓做点心,她试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便命小桃装起来给楚漓带去。 “尝一口?” 她拿着筷子,递到楚漓嘴边,温声道。 楚漓微微迟缓了下,才嘴巴张开,咬了一口。 “烫不烫?” 楚漓摇头。 “好吃。” 衾嫆便扬起笑脸,“那当然了,我只是不下厨,要不然,你得离不开我做的菜。” 楚漓失笑,温润的眉眼满是柔情,“还是少下厨,太辛苦了。” 他更希望她过得快乐轻松,一点活儿都不想让她沾。 衾嫆不在意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我还没老呢,哪有这么娇气动不了。” 这时,阿羽敲门,她让她进来。 “夫人,和离书拿到了。” “不错。” 衾嫆挑眉,眼角眉梢俱是淡笑,接过了和离书,扫了一眼后,放袖子里。 “相公,解决了。” 语气里有些求表扬的小得意和骄傲。 楚漓想伸手捏捏她此时必定是耸了耸的小鼻子,但却又克制地将刚伸出去的手收回了。 “姣姣真能干。” 他嘴角笑意上扬,面上满是自豪。 衾嫆看着他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眼神颤了颤,心里一疼。 心下叹了一声。 既然知道她能干,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4打算,她从小便是这般的 “谢谢,谢谢少夫人,谢谢您——” 在和离书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的冯四娘捂着嘴哭出声来,她一边哭一边对着衾嫆跪拜磕头感激地说道。 她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可以勇敢地迈出这样一步。 如今的北国在新君的带领下,逐渐走向强大繁荣,而对女子也没有那般严苛,边城更是女子也能顶半边天的,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以后被嘲笑之类的。 反正嫁了个这样糟心没良心的男人,这些年她早就没有脸面了。 “接下来打算如何?需要去他家拿你从前的东西么?” 衾嫆对于冯四娘的新生接受得十分自然迅速,直接称呼她和费大的家为“他家”了。 而也正是衾嫆这份自然,叫冯四娘心中更是备受鼓励。 她几乎没怎么想,便摇头,“不,那些东西属于过去的费大嫂,而不属于冯四娘,既然决定了和离重新开始,那民妇便彻底和过去做个了结。” 闻言,衾嫆倒是很欣赏地点了点头,“是这个理,正好,我让小桃给你置办了些东西,你既和离了,往后不管是自己过还是再嫁,总是要好好拾掇下自个儿的,还有我瞧你明明气色不好却微胖,想来是底子不好,找个大夫调理下吧。” 女人和离是很艰难的一个决定,衾嫆不敢说自己帮冯四娘这一把一定完美没有错处,但她既然帮了,就至少在自己还在边城时,给对方向想好后路。 冯四娘想拒绝,她不好再这么麻烦衾嫆,但衾嫆却淡淡地一锤定音,“我在边城应该也不会待许久,四娘你就有空带我逛逛城里吧。这些,算是酬劳。” 如今冯四娘回不去费家,自然也就没法去茶棚挣钱,衾嫆知道直接给她银子对方是一定不会要的,只能从衣食住行上补给。 冯四娘虽说热情开朗,却不是多么能言善道的,她对着衾嫆总是无法反驳什么,便只能千恩万谢无比感激地谢过。 心下不禁动容,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居然除了爹娘,只有这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对她这般好……少夫人说得对,不能为了那样一个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对公公,她只能说一声抱歉,往后祭拜时再向他赔不是,但她不想搭进去自己的命来偿他的恩情了,爹娘死时拉着她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叮嘱历历在目。纵使要有个对不起的,也只能对不起公公,而不能对不起爹娘的遗嘱。 等冯四娘下去后,衾嫆又对阿羽道,“四娘若是想出去,你最好一道,那个费大是个无赖……” 后面没说的,阿羽自然明白。 她颔首,恭敬地应下,“是。” 交代好后,衾嫆又起身,去找戚大将军了。 正巧大将军今日就在府上休沐。 她去时,戚大将军刚练完一套刀法。 他听完衾嫆说的,不禁拿一双精神矍铄的双眼盯着衾嫆,好一阵,爽朗地笑了。 笑得衾嫆面上微微一热,有些羞赧了。 “戚叔叔您笑我作甚?” 戚大将军将手里的大刀丢给手底下的小厮,然后一边擦着汗一边爽朗又怀念地说着,“我笑啊,你这丫头,虽说是嫁了人,但还是小时候那般性子,比男孩儿家还要仗义正直!” 衾嫆闻言,更是不好意思,“戚叔叔这话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且这毁人姻缘之事,指不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呢。”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但戚大将军却睨着她说这话时的神态,自然是看出她嘴上这么说,却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 他便抚着胡须,继续笑道,“你啊,世上多的是能举手便救人一命一生的人,但许多人便是顾忌你方才说的戳脊梁骨,宁可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蹚浑水—— 你虽贵为王妃,却体恤百姓之苦,为底层百姓申冤做主,这点很难得。多少深闺女子只知悲春伤秋,你这样很好。不愧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 他又道,“你小时候,和继北在府上嬉戏玩耍,一仆妇躲在树底下哭,你拉着继北就过去,直接问她何事。她不肯说,你便指着她脸上的巴掌印说‘这般大的巴掌定是成年男子打的,你说出来,我和小魔头帮你主持公道的’…… 当时我和你爹经过,听到你这话,便怔住,只觉得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一副热心肠,人小鬼大的知道主持公道。结果,没想到的是,你不是说说,你当真拉着那仆妇过来找我们,那仆妇无法,说明原委,我们才知,她丈夫贪墨中公银子,她说了几句,便被打了。若不是你拉着她找我们,我一心不管府中大小事,是决计不知道那管事敢贪墨银子的。” 衾嫆一时恍惚,颇为羞惭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这,姣姣倒是没印象了……” 不曾想自己小时候这么虎的? 戚大将军便笑得一脸开怀,指着她羞红的脸道,“你那时小自是记不大清,我可是记得,当时继北就说,这个衾嫆虽然总是和他作对,但是他觉得她像个小英雄。” 说起往事,他满是唏嘘怀念。 衾嫆也跟着笑了起来,“但如今,他才是大英雄。” 替北国抵御外敌,拥立新君,忠君爱国的戚少将军,已隐隐有大将之风,要赶超当年的戚大将军了。 提起儿子,戚大将军也是自豪的,谁曾想当初那个混世魔王,叫自己头疼的臭小子,如今已是虎父无犬子,十分有出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他也与有荣焉。 “好孩子,你是女子,他能做的有些事你无法做,同样,你能做的有些事也是他做不了的事,身在其位谋其政,你有你的路要走,你们都是北国的未来和希望。这天下,以后就靠你们了。” “大将军身强力壮,无须感怀。” 这时,楚漓缓缓走来,书语走在前头,他走在后面,不仔细看谁知道他的眼睛其实已经是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的。 他温和又带笑的声音,叫戚大将军和衾嫆齐齐看过来。 好一阵,戚大将军才笑道,“上了年纪了,不一样了不一样。” 衾嫆担心楚漓的眼睛,忙走过去,搀着他,柔声问,“你怎么来了?” “你最近愁着冯四娘和离之事,我想着,你应是要来找大将军问问这和离生效之事,便来寻你了。” 他一提醒,衾嫆才想起来,“对对,还是需要戚叔叔找个人帮忙将和离书送去官府盖印,这样才算是彻底解决了。” 戚大将军笑呵呵的表示没问题,随后看着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样子,不禁羡慕道,“看你们这样,我倒是想念家中那臭小子还有儿媳妇了,也不知道央姐儿怀着身子最近怎么样。” 虽然有家书,但天南地北的,隔得远,一封书信要大半个月才能到他手里。 “戚叔叔若是想念,等这边安定了,回去看看便是。表姐身子好得很,孩子自然也是好的,等戚叔叔回去,没准就能抱大孙子了。” 衾嫆的安慰正中了戚大将军的下怀,他乐得不见眼的,“是,是,抱大孙子!” 谁能想到昔日对着独子威风严厉的戚大将军,提起未出世的孙子,却是满脸的慈爱。 衾嫆看了眼楚漓,他没有发现她的注视,只是嘴角噙着笑。 她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想,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会热闹些? 只是如今,他的眼睛还未好,她实在是怕分身乏术,若是怀上了,又不便照顾他。 哎,心下叹了一声,衾嫆强打起精神来,安慰着自己,走一步看一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5分忧,得妻如此得夫如此 有了戚大将军的帮忙,衙门那边很快就将和离书盖印,拿着这轻飘飘的和离书,冯四娘又哭又笑的,就像是拿到了沉重的前半生以及不知未来的后半生。 楚漓温和地提醒衾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想要冯四娘以后过得好,首先还是要给她找个营生。 大将军府倒是可以留下她,但戚大将军随时会被调回京中,到底不是长远之计。 与其寻官家庇佑,倒不如让冯四娘自己在边城中立足。 这般,衾嫆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季明。” 楚漓手里翻着书页,他算过从前看一页书大概要多久,便这般翻着,做给衾嫆看。 衾嫆心知肚明,心下无奈,但面上也不说破。 而他翻着,嘴里也吐出一个名字,正是衾嫆想的那个。 “只是……这季明那,要如何说?” 在商言商,士农工商,为何商在最后,便是因为商人重利,总是免不了要被诟病的。 季家虽担着个皇商,却因为地处边城这般远的边陲之地,到底和藩属的江南京中那三家皇商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季家的生意涉猎也广泛,广泛了,就显得什么都有利可图。 “你觉着如今的季家最缺什么?” 楚漓将书合上,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冷静温和,问。 衾嫆微微顿了顿,思索了下,季家如今缺什么?钱是不缺的,生意又广,也是不缺产业的。 不缺钱财和生意,季明又年轻秀气,更不缺想嫁进门的姑娘…… 那就缺—— “地位?” 她不太确定地道。 楚漓点头,又摇头,嘴角噙着温和又清润的笑意。 “是,也不是。” 被他说得心里痒痒的,衾嫆索性走过去,踢了鞋子,坐上塌子,抱住了他的胳膊,“哎呀,你就告诉我嘛,别卖关子了。” 被她没有耐心去猜又耍赖撒娇的语气逗趣到,楚漓抬手在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你呀,”清了清嗓子,正色回道,“途中我同那季明交谈时发现,他想猜你我的身份,但他谈吐间又不是那般趋炎附势之辈,我觉着纳闷,转念却又想起来,这几年四大皇商卯足了劲儿向朝廷表忠心诚意,年年攀比着最好的上贡给宫中—— 但江南的尉迟家,却因为地处江南富庶一带,当家的又为人活络,和当时的江南巡抚,也就是如今掌管进贡这一块的苏大人颇有交情……不说苏大人与尉迟家勾结,但你也知,若是这公事掺杂了些许私人感情,多少会偏帮。 我刚掌管礼部时翻阅过这几年进贡的东西,无一例外,江南尉迟家一家独大,另外两家紧随其后,却唯独季家,单上无名。空有个四大皇商的名头,却毫无用武之地,也是以,这几年季家有些没落了,我刚来时听府里的管家提及过,这任的掌事的季明,这几年走南闯北的带着商队四处找好的贡品,就是想在每年进贡之时大显身手。” 他说了这么多,衾嫆这下才明白原来皇商之间也能有这么多门门道道的,担心他口渴,忙贴心地递了茶杯。 “喝口水,润润嗓。” 楚漓接过,抿了口。 便听她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为了四娘这事,允诺那季明什么吧?” 倒不是说她不愿意帮四娘,只是,她到底不想用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做些什么。 如今新君刚即位,他们好不容易远离了京中纷纷扰扰,可不想这个时候同什么皇商交情过深。 至于四娘,她有的是办法帮她安度余生,倒也不必非要找季明。 往大了说,若真要用皇亲国戚的身份去做什么,那不如真塞一个四娘去季家,也不是难事,不是么? 当然,这只是她这么想想罢了。 楚漓知道她的顾虑,便解释道,“姣姣,你应知道如今皇上的处境并不好。” 他忽然提到楚煜,衾嫆便正色地肃了肃,随后叹了一声,“是啊。” 新君还年少,即便是有她爹和舅舅帮衬着,也是一根弦紧绷着,说实话,走之时,她还有些愧对楚煜的。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后嫂嫂长嫂嫂短的少年,就算当了皇帝,也是和他唯一亲近的弟弟。她因着楚漓,对楚煜也是多有疼爱的。 “这事同皇上也有干系?” 难怪他会提皇商进贡一事,竟是为了皇上。 楚漓颔首,语气缓道,“你可能不太清楚,尉迟家,同李家有些亲缘关系,虽隔得远,但当初楚唯得势,这尉迟家可没少提供钱财上的帮助……” 要不然,楚唯如何能招兵买马,笼络人心? 衾嫆一听这还和失势的李家,已经死了的楚唯有关系,登时神情紧绷起来。 虽说叛乱已平,可她跟着衾潇还有戚大将军浸淫了不少兵家之道,自然知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的道理。 多少帝王打下的江山,最后还是被后世之人打下,易了主。 朝代更迭是不可逆转之事。 这当中盘根错杂,而叛乱之辈就算抓的抓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也还是有落网之鱼。这当中,还有些立场暧昧,明哲保身的势力。 这么一说,尉迟家独大,对楚煜来讲,还真不是好事。 多有阻碍。 “你的意思是……扶持季家,让季明效忠皇上,为皇上助力?” 她明白了楚漓的意思。 楚漓也知道她聪明,一点即通。 点头,“季明如今正是苦于自家没有出路,面对逐渐没落的局面,无可奈何,他这人虽有些势利想要结交权贵,但这么久都没有出头,便也知道,他是个君子,没有用旁门左道。 冯四娘之事,只是个引子,这边城是季家土生土长扎根了几代的地方,若说找戚大将军庇佑,不如叫冯四娘给季家做事,这样一来,季明这人还是很护自己人的,他定不会叫冯四娘受欺负。 而我们,正好可以雪中送炭,解他燃眉之急不说,也解皇上之急。” 他说完,却没听到衾嫆的声音。 正疑惑着,就被衾嫆捧住了脸。 她笑道,“你就承认吧,虽说我们决定远离朝堂京中,但你放不下小狼那个孩子的。” 到底是他母妃一条命,还有他一双腿换来的孩子,又一心仰慕他这个兄长,为了他才坐上那个位子,不管为了亲情还是社稷江山,他都无法全然不管。 被她看透自己的心思,楚漓有些歉意地叹了一声,用脸蹭了蹭她软软的手心。 “对不住,姣姣,我答应过你不再管这些,却……” “不,我们夫妻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你看我不也是管闲事了吗?”衾嫆却笑着抱着他,语气欢快满是欣然,“无妨,我们就一边游历山水,一边帮些需要帮助的人,也帮帮小狼,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被她明朗的声音感染到,楚漓不禁低低笑了。 点点头,拥着她。 “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她果然是最懂他也最支持他的那个人。 “得夫如此,妻亦无所求。” 衾嫆亲昵地抱住他的腰。 语气很轻,带着一腔柔情爱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6费大,不知悔改当街教训 这日,衾嫆出去给楚漓买药,顺道带着冯四娘去看看大夫,也说了正好给她置办些像样的物件,一开始冯四娘也是不好意思,但衾嫆嘛,她决定了的事,一般来说是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的。 于是,一行人就都出门了。 至于楚漓,因为眼睛不方便,他自己也同意让她自己出去逛逛。 大夫说了下冯四娘的症状,说是她太过操劳,这是虚胖,要好生调理下,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对身体有害无益。 被大夫的说法吓到的冯四娘,连连点头,就连这次衾嫆让小桃拿钱给她买药和补品,她都难得的只是道谢说以后挣了钱还她,而没有推脱。 或者说,她也知道,推脱不了。 衾嫆让大夫抓了对眼睛有益的药,打算带回去煎给楚漓喝。 让小桃和冯四娘提着药包,衾嫆便看了眼冯四娘身上这身带着补丁的裙子,不由得摇摇头。 她倒是说给她几身小桃的衣裳,但是小桃瘦弱,冯四娘压根就穿不上。 就更别说她的衣裳,不说穿不上,冯四娘表示打死都不敢要的。 于是,她们自然是朝边城最好的成衣铺子走去。 衾嫆眼光好,挑挑拣拣的,给小桃阿羽都挑了衣裳,到冯四娘这,也挑了两身,见她喜欢铺子里的一匹布,她便让掌柜的也给打包起来。 这下,不只冯四娘和小桃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了,就连阿羽也只能单手拿剑,腾出一只手提包裹。 只是没想到,刚从成衣铺子出来,就碰到了被对面酒楼伙计赶出来的费大。 彼时,费大因为没钱付账,被酒楼的伙计凶巴巴地赶出来,他正要回骂回去,就若有所觉地猛一回头看来。 衾嫆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但冯四娘却是咬着唇,看了费大好一会才扭过头,正要和衾嫆说快些离开,就被费大冲过来拦住了去路。 冯四娘还记着上回险些被他活活打死的阴影,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想往后躲。 但是她又怕费大欺负衾嫆,便强撑着胆子,站到衾嫆身侧。 阿羽已经先一步挡在了衾嫆面前。 手中的剑未出鞘,但眉眼的寒霜杀意,却是很能摄人的。 费大面上的凶恶立马褪去了些,定睛一看,这才恍然似的认出来了阿羽。 “是,是你!” 他指着阿羽,随后又看向衾嫆,以及衾嫆身侧的冯四娘,见她们大包小包的还能进这么好的铺子买衣裳出来,顿时龇牙。 恍然大悟似的叫嚣道,“我明白了!是你这个女人背后搞事!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让你的仆人给我送银子,说是这个婆娘借我的,然后逮着机会让我签了和离书,你,你好歹毒!拆人姻缘破坏人家庭,你,你跟我去见官!” 他说着,要拽衾嫆。 但阿羽在,哪里容得下他造次。 直接剑出鞘,抵着费大的脖子。 眉眼一凛,“休要放肆!” 经过的行人见状,吓得往旁边躲了躲,张望着这边,不禁指指点点的。 当然了,多数是指那费大。 但也不乏听了费大说的拆人姻缘的话,而议论衾嫆的。 冯四娘听不得别人这么指她的恩人,登时站了出来。 在费大不敢嗝一声屁的怂包神色中,她大着嗓门,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嘲笑和指点地说道,“呸!你个黑心肝的浑球!十多年来,你好吃懒做,全靠我起早贪黑地挣钱养活你和你那尖酸刻薄的母亲,可是我换来了什么? 不是骂我就是打我,我一分钱都没有从你这拿过,倒是你每月拿走我赚的血汗钱,去青楼喝花酒,睡花娘,去赌坊混不吝地赌!是你赌输了还不上债了,将我抵给了赌坊的老板,为了还债,你居然签下了和离书! 你这个杀千刀的没良心的,要不是少夫人救我,赎了我,这会儿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没良心的,黑心肝啊,王八犊子,你还倒打一耙!” 众人听着冯四娘这一番恳切愤怒又心酸的剖白,顿时有些落不忍。 城里不少人是认识她的,自然也就知道她的为人,以及她嫁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如今费大竟然赌输了欠了债就将自己媳妇给抵了出去,卖给了赌坊老板? 这,这可真是没良心了。 一时间,费大被戳脊梁骨地议论。 且这些议论声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的,仿佛不怕他,故意放大声音。 “难怪最近没看到胖嫂子的茶棚开张,原来是遭遇了这么个糟心的事儿!” “这都什么事啊,这样的男人,也忒没有担当了!” “就是,费大在城里什么风评但凡是长了个耳朵眼睛嘴巴的,谁不清楚?也是为难胖嫂子了,如果不是被卖了,她恐怕还在任劳任怨地给这对吸血虫的母子俩干活挣钱吧!” “哎,他自己将人给卖了,还写了和离书,这好心的富家太太给胖嫂子赎了身,还给她买衣裳,他费大不羞愧地难以面对胖嫂子就算了,还敢叫嚣到面前来,呸,不要脸!” “呸!” 被人吐了口水的费大,气得脸都红了。 他咬牙,瞪着这些多管闲事的爷们娘们。 但是阿羽的剑又叫他心慌,只能扯着嗓子骂冯四娘攀高枝了,一定是外头有人了,或者是和赌坊老板有一腿…… 刚想说衾嫆呢。 就被阿羽一脚踢在膝盖上,疼得直接跪在地上。 “敢侮辱我家少夫人一个字,我杀了你。” 阿羽剑鞘一甩,反手放在腰间,然后锋利的剑尖就这么抵着费大的咽喉,严丝合缝的,费大都不敢咽口水,大有喉结动一下,就能被剑尖刺破喉咙的。 他吓得脸色苍白,高举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然后阿羽的剑微微挪开半寸时,他便开始哭嚎,“这位少夫人啊,求求您行行好吧,我知道错了,让四娘跟我回家吧,我家中老母离不得她的……我鬼迷心窍写了和离书,但,但我不是真心要和离的……四娘,四娘啊,咱夫妻十多年了,你不能这么无情啊!” 他一大老爷们就跪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开始卖惨,想让冯四娘心软跟他回去。 只可惜,衾嫆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丽含着几分冷凝。 “收起你惺惺作态的嘴脸吧,趁我还不想当街杀地痞流氓之前,赶紧滚。” 她长得便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美,一张口,便是摄人的威仪。 众人不知道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天仙似的夫人,但光是看那一身的打扮气派,便知道来头不小。 一个个不敢议论什么。 这样的人物可得罪不起的。 冯四娘也冷冷地对费大道,“你我和离书已经在官府那盖印生效,从此,你我再不是夫妻,一刀两断。费大,你要还纠缠我,我就报官,和你没完!” 她不会再为这样的黑心肝作践自己了,就连大夫都说了,她这身子也就是她不爱惜,劳作折腾成这样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却让父母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地作践自己,让这对母子也作践她,真真是不该! 费大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听他话的冯四娘会这么决绝。 他傻眼了。 随后不禁搬出他死去的爹,“你,你好生没情没意,要不是我爹当初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 “公公的恩情,这十多年,我在你费家当牛做马已经还了,就算没还清,等我死后我自会向他老人家请罪,但是你费大,你于我只有欺辱和仇,没有半点恩情!我不欠你的!你滚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7登门,季明拜见楚漓 费大还想张口说什么,阿羽直接将剑往前逼近了半寸,他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就跑。 但跑之前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眼冯四娘。 “臭婆娘,你给我等着!” 放了一句狠话。 衾嫆听了辣耳朵,往边上挪了一步,绣花鞋踩在小石子上,一踢,石子飞起,直接击中费大的膝盖窝。 对方本来就跑得急,被石子这么一击中膝盖窝,直接一个趔趄,脸朝下地摔了下去。 这一摔,声响可不小,旁边看见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快人心。 冯四娘见状,先是一怔,随后也是扶着肚子,弯着腰,笑得十分开朗。 眉眼哪里还有当初的阴霾忧愁。 她算是明白了,对这种恶人,就不能心软和懦弱!不管他说什么,和离书已生效,那么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是冯四娘,而不是费大嫂,再也不用受他母子的气过日。 见她终于面上不见阴郁,对着费大,也能坦荡自然地回话。 衾嫆微微勾了勾唇角,很是欣慰。 接下来,就是要将冯四娘安排到季家,给她找份差事,谋一个安生的后半辈子。 当年了悟大师的训诫,她始终铭记于心。 他说他们都是上天好生之德而重回阳间多一世寿命之人,理应多行好事,多做为国为民之事,报答这份恩德。 也是给他们自己积福报。 衾嫆始终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然她和楚漓也不会历尽痛苦折磨,还能重来一遭。 既然这是恩赐来的一辈子,那就如了悟大师所言,在其位尽其力多行好事。 回到将军府,没想到就碰到了季明。 原来,她出去后,楚漓也没闲着,让大将军以他的名义请季明来府上一叙。 因着衾嫆回来得早,赶巧地就碰到了递了帖子表明身份的季明正和守门的小厮说话。 小厮瞧见衾嫆,立即客客气气地行礼,“少夫人回来啦?” 衾嫆颔首,然后看向那边微微惊讶之后便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季明微微点了点头。 “季老板。” “少夫人好。” 季明心中跌宕起伏的,隐约猜出来衾嫆的来历,想必京中来寻戚大将军的亲眷,少夫人?倒是听说过戚大将军有个儿子,今年娶了妻。 只是那戚少将军传闻并不是孱弱斯文的青年啊…… 但他还是谦卑有礼地朝衾嫆作揖行了礼。 衾嫆嘴角带着笑,“不必多礼。” 大概是听楚漓说过这个季家当家的诸多不易,以及以后大抵就是皇上这边的财力支撑之一,她再看季明便少了些当时的偏见和疏离。 季明也发现了,但他却更是诚惶诚恐了,原先只道是京中官员夫妇来边城巡视,如今却想来不是这么简单的身份。 能在大将军府来去自如,叫守门小厮如此恭敬的,只怕是身份和戚大将军不相上下。 想着,他便更是不敢抬头看衾嫆,只作谦卑模样。 衾嫆见状,也知这个看着书生气但也是个人精的季老板大致猜到些自己的身份,便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婢女和冯四娘就进了门。 “季老板。” 冯四娘对季明印象不错,这两年季明途经她的茶棚,都会赏脸带着仆从在她茶棚那稍作停喝口茶。 当中也不是没有觉着她处境不易,帮衬一二的缘故在。 所以冯四娘热情又友好地和季明打了个招呼。 季明这才看到焕然一新的冯四娘,不禁一怔,随后看了眼衾嫆的背影,再看冯四娘,还是有些疑惑。 “费大嫂?你这是……” 怎么这费大嫂和这位少夫人同进同出将军府了? 知道他心中有诸多疑虑,但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时机,冯四娘便只简单地说了声,“少夫人仁慈,救我出了水深火热的费家,如今我已经不是费大嫂了,季东家还是称我冯四娘吧。” 说着,点点头,提着大包小包的,几步追上了衾嫆她们的步伐。 季明更是惊讶了。 这位少夫人瞧着是个冷淡的性子,不曾想,竟只为了一碗茶,便能这般热心地帮这位费大嫂……不,冯四娘。 他心中着实吃惊,但转念一想,自己可是收到将军府的帖子的,不能马虎耽搁了时辰,便在小厮的带领下,急急朝前厅走去。 衾嫆经过前厅时,不意外地见着了戚大将军,以及坐在上方的楚漓。 戚大将军对尊卑还是很在意的,虽说衾嫆算是他侄女,但楚漓终究是皇家人,更莫说如今是皇上唯一的手足,北国唯一的亲王。 皇上都要礼遇敬重的亲王,他自然不会因着是晚辈就慢待。 “相公,戚叔叔。” “姣姣回来啦!” 衾嫆上前和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扶着楚漓的手臂,“相公,我给你买了些补品,我一会让厨房给你炖点。” 戚大将军爽朗的笑声响起,“你们女人家出个门果然是大包小包往回带的。也不多带几个人,别累着了。” 衾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还未说什么,楚漓便也轻笑着道,“娘子心疼我,不让我跟着一块去。” 戚大将军闻言,摸着下巴,哈哈大笑。 被他笑得莫名脸上赧然,衾嫆小声道,“你们还有客人,那我就先带着婢女回屋了。” 楚漓握了握她的手,点点头。 “好,去吧。” 戚大将军也点头,“去吧去吧,公子让厨房弄了你喜欢的炖梨,还是热乎的。” 衾嫆笑着说好,然后对楚漓说了声,“相公真好。” 声音极轻,然后带着婢女和冯四娘一道离开。 她走时,季明刚巧到了门外,正要等管家通报再进去,就见衾嫆同厅内的两人说说笑笑后,带着人从回廊离去。 他不敢抬头看,垂着头,很是规矩。 而等他进门行礼,被男人温润平静的一声“免礼”弄得身形一僵,他自然是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谁了。 等他被赐座了,还是晕乎乎的,只敢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上方——还是戚大将军上方的男人。 心下不禁惊涛骇浪的。 能在戚大将军之上,从京城来,还这般年轻贵气的,又娶了那样一位容貌出众的妻子的贵人,他脑海中稍稍一过。 便猜出来了。 当今皇上还年少,这位…… 自然是端亲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8明路,两全其美各取所需 一旦猜出来这个身份了,季明那是心下惊骇,面上也跟着紧张忐忑起来。 一想到自己曾有幸和这位共乘一辆马车,还侃侃而谈,也不知道有没有唐突贵人,登时心里打鼓,七上八下的。 他的忐忑紧张,尽收戚大将军眼底,他虽常年征战,身上难免带着几分威严杀气,但对季明的印象还不错,加上楚漓和他说过要将季家的位置提一提,给皇上培养势力。 便更是笑了一声,主动缓和气氛道,“季公子不必紧张,这位是端亲王,他召见你是有天大的好事要同你商量。” 听到戚大将军主动告知了身份后,季明便松一口气,忙又给楚漓行了个郑重的跪拜之礼。 “草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是端亲王,先前多有唐突,还望王爷恕罪。” 楚漓虽看不见,但能听出季明声音里的颤意,便温和地勾了勾唇,道,“如大将军所言,本王并非是找季老板麻烦,而是有事相商,季老板不必这般拘谨,起来坐吧。” 他举手投足间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凛然威严,即便是周身的气度和涵养便知他不凡,但他此时的平易近人还是叫季明微微放松不少。 “谢王爷。” 然后他起身,走到方才的椅子上坐下,身板挺直,不敢乱看也不敢乱动。 只是心底感慨,这皇族之人原来也可以这般平易近人的,那日在马车内,少夫人……不,应该称呼为端亲王妃了,看着都比端亲王难相处些,倒是王爷身为皇族,却丝毫架子都没,跟着他天南地北地聊…… 这下想想,他自己都汗颜后怕。 随后,楚漓便淡淡启唇,从四大皇商的地位纷争,最后讲到了如今季家的没落现状。 直将季明说得额头冷汗涔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回应才是。 但好在楚漓并不想借自己王爷的身份压着他,为难他。 而是直接明了地问季明,“现如今,本王这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季老板可有兴趣一听?” 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知道全的是哪两美,但是季明知道,其中一定是包含了解决如今季家困境的法子。 便立即起身,拱手恭恭敬敬垂首道,“能得王爷支招,是草民之荣幸,草民愿闻其详,还请王爷指点迷津!” 楚漓看不见,却也能顺着声音的方位,猜到他如今必定是站着的,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微微抬了抬手。 “坐,不必拘礼。” 季明不敢违抗,复坐下。 随后,楚漓便开始提到进贡一事。 “这,草民年年都有送最好的东西上贡,只是……一直无缘贡品名额……” 季明也知道季家因为天高皇帝远的,于进贡上多有阻碍,但他不能直说这些,只能吞吞吐吐地回着。 “莫急,这点本王自是已经了解过。”楚漓手指曲起,轻轻点着桌面,一声一声的,很有节奏。 说着,他缓声道,“所以,本王是来给季老板指一条明路的。” 明路? 季明自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静待楚漓下文了。 如今谁不知,新皇是被端亲王找回来的,也是端亲王无心争夺皇位,新皇才能顺利登基,且如今扶持新皇的两位王爷,一位是端亲王的岳父,一位是王妃的舅父。 可谓是没有端亲王的话,皇上的皇位很难坐稳。 而新皇年少,却极看重这位兄长,不仅封了亲王,还赐了最好的封地,只是可惜端亲王并无意。 如果端亲王说是明路,可以想象,在皇上那,必然是行得通的。 其实他也想过,太上皇偏听偏信,因着尉迟家与从前的惠王的母妃李贵妃有些姻亲关系,但凡是进贡,年年都是他尉迟家独大,占了皇贡,得了嘉奖,而到他季家,因从前父亲同尉迟家的不对付,竟是一直被卑鄙打压着。 抬不起头来。 父亲临终前便是对无法进贡一事抱憾终身,临死都热泪盈眶地拉着他,嘱托他一定要重振季家。 这些年,为了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期许,季明也一直绞尽脑汁,从一介书生,不得不承担了季家这个重担,弃文从商。 只是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但进贡依旧无门。 楚漓听出他遗憾惋惜之意,便直接了当地说着,“此事不难,新皇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忠心耿耿之辈,若是你季家愿为新皇尽忠尽心,又拿得出好的贡品,自是行得通。” 尽忠尽心? 好的贡品对季明来说并不难,这些年为了赢过尉迟家,他没少在这方面花功夫,说实话,这两年来的贡品都要比尉迟家的上乘,就是可惜,依旧是干不过有苏大人庇护的尉迟家。 只是端亲王口中这个“尽忠尽心”四字,却叫他有些耐人寻味地咀嚼,好一阵,他才诚惶诚恐地回道—— “这,草民是陛下的子民,自是尽忠尽心……王爷此话,恕草民愚钝……” “很简单,季老板,要表忠心,不可能什么都不出。” 楚漓说着,收起了手,放在膝上。 语气微凝。 季明就是再傻,也明白了,如今的季家,能有什么给皇家的? 自然是钱了。 这倒是好说了,因为季家最缺的还是机会,如果能顺利成为进贡的皇商,那么,不仅仅是地位的提升,也是资源上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他对亡父也有了交代。 再说,如今新皇虽说根基不稳,但楚氏就只剩下一个端亲王了,却根本无心朝政皇位,根本没有人和新皇争了。 那么如此说来,新皇只是一时需要充盈国库,却不代表以后还会需要这般仰仗皇商了。 想着,季明几乎压抑不住心头澎湃之情,激动地就再度行礼跪下。 “草民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力!万死不辞!” 楚漓便颔首,他看不见季明此时的眼神神态,但他知道,果然没有看错这人,他有雄心壮志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既然如今既能给新皇充盈国库,又能给他季家重振明媚,岂不是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很好,那本王便向皇上去信一封,禀明此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59路上,终于坦诚布公 除了冯四娘的事有了着落之外,衾嫆终于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那就是殷老二的回信。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殷老二正巧就和沈寄年碰头了,在一块。 原是殷老二知道沈寄年的住处后,带着自己看中的一名身中剧毒的姑娘去找沈寄年救治,沈寄年听他说楚漓和衾嫆一行往北边去了,便答应了救治这位姑娘,但前提是,殷老二得充当马夫和护卫,送他去北边转转。 沈寄年在深山老林憋了不短的时日,发现没什么意思,就想下山找找感觉。 便很是随意地往北边去了。 哪里想到,赶巧衾嫆的信就是给殷老二的,而殷老二恰巧就跟沈寄年在一块。 可以说是,歪打正着的,找对了人。 当即殷老二将衾嫆紧急求助的书信给坐在马车里无聊地捧着医书打发时间的沈寄年。 “娇小姐的相公出事了。” 楚漓又出事了? 这是听完殷老二这个简述时,沈寄年的第一反应。 随后,他又想,这回是什么疑难杂症? 还别说,他医术生涯中,遇到的最有意思也最具有挑战的两次出诊,都是这对夫妻折腾的。 醉美人和毒瘟疫。 以至于他在深山老林都找不到这种具有挑战性的症状可以医治,生活都变得一潭死水,没有意义,这才会想着下山走走,找找难解难治的毒和病。 看完衾嫆的信笺,沈寄年将信纸递还给殷老二,然后双手插入袖子里,兜着,老神在在地说了句。 “这回倒不是中毒。” 却也说不好棘手不棘手。 但既然衾嫆求上门来了,那想来就是寻常大夫无法解决之症。 “沈大夫可觉着好治?” 在殷老二看来,就没有沈寄年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但娇小姐的相公却是个例外,上回那个毒,便令神医都绞尽脑汁,很是费一番工夫。 “有什么不好治的,见面就知道了。” 沈寄年语气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口吻,似乎什么大病大毒的到他面前都算不上什么。 也是这种淡定自若的神态,叫殷老二跟着松口气。 这娇小姐和端亲王的命也太坎坷了,大病小病,大灾小难不断的,他都叹气,同情心疼这对夫妻了。 “不应该同情我?” 听到他的感慨的沈寄年却是眉眼一挑,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正经地道,“这个衾嫆,惯会使唤我。” 殷老二幽幽地反驳了一句,“又不是她生病……”你咋不说是端亲王总是出事呢。 毕竟衾嫆出手阔绰,叫殷老二如今也体验到了腰缠万贯的滋味,他多少会给老主顾维护下颜面。 沈寄年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语气轻描淡写的,“端亲王命不好,不说了。” 殷老二:“……”敢情你这还是同情人命不好运气不佳总出事,才嘴下留人的。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路上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两人倒是很快来到了边城。 彼时,楚漓的眼睛已经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中了。 这日,衾嫆忘了出声就要进门,却听见一声巨响,原是楚漓自己不慎撞到了桌子,跌坐在地上。 她眼神一颤,下意识要往前去扶他,但看着他艰难却又坚持地爬起来,云淡风轻地扶着桌子站起来的样子,她又不忍心。 忙转过身去,眼泪在眼中打转儿。 拼命地捂住了嘴,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而楚漓似乎听到了一点动静似的,他警觉地动了动耳朵。 “姣姣?” 他脸色有些白,肚子撞到桌子疼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反应,但一想到外边有可能站着衾嫆,而对方会看到自己刚刚摔倒的一幕,他便眉头打了个结。 衾嫆也知道他很聪明敏锐,便忙转过身,刻意将脚步放重了一些。 “相公?怎么了你喊我?” 她声音尽量很轻快无常,只是楚漓在仔细地听了后,抿了下唇角。 挤出一个温柔又轻淡的笑来,“没事,听见你脚步声了就喊你一下。” 手却抠着桌角,很是用力。 衾嫆故作轻松的模样,“我给你端了补药,趁热喝吧……” 说着,已经将托盘放到桌上,身子正巧背着楚漓。 “姣姣,你撒谎时的语调和平日说话是不一样的。” 只是,楚漓一句话,叫衾嫆背脊僵住,好一阵都没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这个话。 应该否认的,但她怕自己蹩脚的谎话,更加漏洞百出被他捉住。 正在她努力想解释时,他却伸手,探索了下,最后碰到了她的头发,楚漓便顺着头发缓缓往下,然后伸手,轻轻地从她背后将人拢入怀里。 “你都知道了。” 嗓音微微沙哑低沉,带着几分沉重,又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淡然。 叫衾嫆眼眶一酸,那原本压制住的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 他用的肯定的语气,而不是问句。 “别哭——我看不见你,所以,别哭。” 楚漓看不见,所以听觉便变得灵通些,他听出她压抑的呜咽声,很轻很细,但不会听错。 他眉心拢了拢,语气里含着心疼和无措。 这话,叫衾嫆眼泪更凶,但她却咬了咬唇,抽噎了下。 “我,我就哭一下,你别担心。” 亲耳听到他自己承认他看不见时,衾嫆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都没有,相反,只有如鲠在喉的难过。 他就这么平静又温柔地说,他看不见她,害怕她哭,因为看不见。 这叫衾嫆心口如撕裂了一样的疼起来。 这么好的楚漓,为何上天总是将苦难降在他头上呢? 如果可以,她愿意替他承受这一切的,所有的所有的苦痛。 “对不起,姣姣。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是我不好。” 楚漓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发顶,语气温柔,深入骨髓中。 原本最应该被安慰和温柔以待的人,却反过来温柔地对待她,还赔不是。 衾嫆忙转过身,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中。 声音嗡嗡的,“相公,是我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没事,我已经修书给殷老二让他去找沈寄年,他一定能只好你的眼睛。” “嗯,好,我会好起来的,所以姣姣,你不要难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0拜别,成婚后喜欢做媒了 “公子,少夫人,你们的大恩大德四娘无以为报,以后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 冯四娘来见衾嫆和楚漓,在二人面前跪拜,原是因为季明那边已经给她安排了个差事,从今往后冯四娘就是季家的人了。 她前来告别的。 衾嫆没有再阻拦她行礼,她知道冯四娘这一拜,心中才会安心。 便只笑着道,“这大好的日子,可别落泪,以后季家就是你的东家,你好好干,季明不会亏待你的,若是他亏待你,你尽管报我和公子的名号。” 楚漓看不到她说这话的表情,但也能想到,必定是微微抬着下巴,有些神气的模样的。 想着,不由得唇角勾了勾。 “是啊,听少夫人的。” 冯四娘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也没让季明说出去。 只是,季明知晓的话,便不会亏待冯四娘,也不敢。衾嫆这么说,不过是希望冯四娘往后不要忍气吞声,受委屈和欺负罢了。 “还有,那费大如果再找你麻烦,尽管找季明出面替你解决,千万不可和从前那般妥协受气。” 衾嫆语重心长的叮嘱,叫冯四娘心中百感交集,很是感动。 她重重朝两人一叩首,声音里带着颤音,“四娘谨遵少夫人和公子的教诲,绝不辜负了少夫人一片好心……” 闻言,衾嫆淡淡而笑,“起来吧,季家那边派人来接你了,是吧?” 看见冯四娘身边的包袱,她微感欣慰,至少给她买的衣裳首饰没有白买,都知道带走。 重重点头,冯四娘想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知道季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能这么重视她一个普通老百姓,都是靠着楚漓和衾嫆的面上,顿时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头来,想着自己以后怎么都不能给恩人丢脸。 “那四娘便在此拜别二位恩人,希望以后还能相见……”她是知道衾嫆夫妇不会在边城久留的,便忍不住深深看了眼衾嫆,然后离去。 她走后,衾嫆嘴角弯了弯,“有时候想想,虽说自己不是神,却好像真的可以帮到不少人时,这感觉,还挺好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和,这世道上太多饱受苦难之人,若是她有能力,帮一个便是一个。 “你心地善良,这些人遇到你,是福气了。” 楚漓语气很淡,世上苦难之人太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凑巧地遇到可以帮助并且真的提供帮助不怕麻烦的好心人的。 衾嫆深以为然地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到,便握着他的手,道,“相公,当日了悟大师说过,你我是上天好生之德,让我们多行好事,而我一直以来自问也做了不少好事。 所以我相信上天不会再让你饱受苦难折磨……你的眼睛,一定可以好起来。只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有事再瞒着我了。”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怜委屈,“你从前也答应过不会瞒我,但你看,你就这件事上还是食言了。” 尽管语气里没有责备,但楚漓却听得心疼自责不已。 他反手握紧了衾嫆的手,带着几分歉疚地回着,“对不起姣姣,是我不好。我,我不想让你难过担心,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害你还要在我面前忍着……都是我不对。” 如果他知道自己瞒不住她,是一定不会瞒着的。 原本以为可以等到沈寄年来了再说,谁想到误打误撞地碰到了冯四娘,叫她知道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比起你告诉我,我一起承担,我更担心和难过的是你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扛了下来。” 衾嫆如实地说着,叹了一声,“相公,我们这是最后一次,互相承诺,以后有事一定不要隐瞒对方了,好么?” 看着他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在她面前,假装看书,走路。 她瞧在眼里,实在是心中酸痛不是滋味。 闻言,楚漓顿了顿,好一会后,定定地点了点头。 语气郑重,“好。这次,我发誓。” “别,你别乱发誓。”衾嫆忙捂住他嘴,面带几分犹惊的。 楚漓被捂住嘴,不禁无奈失笑,将她的小手捉住,放在手心里。 “你这是不信我。” 所以怕他乱起誓遭报应。 衾嫆讪讪地摇头,咳了声,“总之,不要乱发誓。” 就算他以后又食言了,又隐瞒于她,她最多是要生气和他吵吵嘴,抱怨几句的,但不希望他拿这个来发誓。 因为她太明白,他隐瞒她的出发点,依旧是因为太爱她。 或许旁人会觉着这样的爱也是负累,会让人有压力,承受不住。 可她衾嫆死过一回了,失去过他的滋味,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次尝试。 正说着话,这时,小桃端着衾嫆给楚漓抓的补药进来。 “王妃,王爷的药好了。” 因着没有外人,小桃又唤了从前的称呼。 衾嫆也没心思纠正什么,而是伸手接过了,碰了碰碗边,觉得还是有些烫,便不急着给楚漓喝。 而是放在一旁。 “蜜饯呢?” 她看了眼,今日忘了放蜜饯。 小桃瞧了眼,忙告罪,“王妃恕罪,奴婢一时忘了放,这就去取。” 衾嫆无所谓地笑笑,“无妨,药还烫着,你去取些回来便是。” 她很随意,倒是小桃却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不禁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心想都怪那个木槿,要不是他乱说话,她也不会…… 楚漓忽然提了一句,“小桃平日做事似乎很周到谨慎。” 言下之意,像是蜜饯这么简单的事,不至于会忘记。 衾嫆这才察觉出什么来,不禁疑惑地挑了下眉梢。 “说起来……相公,我倒是发现,木槿最近总是找小桃说话。” 她嘴角噙着笑意,对于底下人终身大事着落的事,她总是乐见其成地撮合的。 楚漓闻言,一怔。 “有这回事?” 他不禁觉着新奇,木槿那个性子,说句不好听的,挑剔又滑头。 从前对着姣姣都是没有好脸色的,不是说小桃不好,而是小桃木讷老实的性子,着实看不出来木槿会喜欢这样的。 不过,若真是这般,他倒也觉着开心。 毕竟木槿伺候他多年了。 衾嫆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吧,等我得了空,单独和小桃聊聊,如果是两情相悦,倒也可以撮合一番。” 听出她语气里的跃跃欲试,楚漓摇头,好笑不已。 “你呀,怎么成婚后,越来越喜欢做媒了?” “……” 是这样么? 貌似成婚后的女子,都有这么个通病。没想到她也没有能免俗是么? 衾嫆噎了下,随后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概,生活有些安逸了,年纪也不小了,便喜欢看欢欢喜喜成双结对的画面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1来了,楚漓的眼睛能治 戚大将军得知楚漓的眼睛看不见时,整个人都震惊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有些不忍地看了眼楚漓,随后再复杂又心疼地看向和他十指相扣握着手的衾嫆。 只觉得这个侄女的确是坎坷了些,这才新婚燕尔的,就遇到这样的挫折。 但他见衾嫆神色间虽有些憔悴,但双眸明亮充满着希望,不见颓唐,又忽然释然。 也罢,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些小挫折,也不能打倒了她才是。 再看楚漓,神色平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眼睛失明了。 他又心下感慨,不愧是吃过苦的,一点都没有皇族娇生惯养遭遇这样的打击,便会露出来的慌张和愤懑。 都是好孩子。 他心下这般赞叹着。 面上便正色道,“我找最好的大夫,咱们用最好的药,一定可以治好的。” 闻言,楚漓面露几分坦然和感激,“有劳大将军了,只是不必了,大夫我和姣姣已经找好了,正在来的路上。” 找好了? 戚大将军下意识看向衾嫆,便见后者点点头,面上也有了几分自信地回着,“是啊,就是当初解了澧城毒瘟疫之困的江湖神医沈大夫。当初相公的腿也是这位沈大夫治好的。” 一听说是神医,还是治好楚漓多年顽疾的神医,戚大将军便放了心,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讲,姣姣啊,你们就多留些时日,直到王爷的眼睛好了再启程吧。” 他这里到底是安全,且需要什么都方便。 衾嫆颔首,满是谢意地说着,“我正是要同戚叔叔讲这个事,在相公的眼睛好之前,我们夫妻二人,只好继续叨扰戚叔叔了。” 戚大将军自然是摆手叫她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然后又吩咐下去,好生照顾伺候他们夫妻。 至于沈寄年,的确是在路上,但叫楚漓和衾嫆没想到的是,来得如此之快。 次日傍晚,书语急色匆匆地进来,禀告楚漓和衾嫆道,“主子,夫人,沈大夫到了。” 沈寄年就到了? 衾嫆不禁放下膝上的针线活,立即起身,面上满是惊喜过望。 “这么快?” 楚漓也缓缓起身,衾嫆见状,立即搭把手去扶他。 “现下人在哪?” 他也是一脸意外,从沈寄年隐居的地方到边城,不远千里,就算是跑马,也不会这般快才是。 书语恭恭敬敬之中带着几分欣然之色,显然也是高兴的。 “就在前厅候着,听殷老二说是他们本就结伴北上,不承想,路上收到了夫人的去信,这才快马加鞭地赶来。” 原来如此。 衾嫆不禁觉着幸运,没想到这般巧。 “走,去前厅。” 她挽着楚漓的手臂,小心地带着路,时不时轻声细语地提醒他脚下的路。 她说过,如果他看不见,那么她就是他的眼睛。 一辈子都是。 就像是从前鲜衣怒马的国公府大小姐略显稚气时说过的话一样—— 如果你无法行走,那么我就是你的双腿。 当年,她说的是真心话。 如今,更是丝毫不需要怀疑。 此时已经有些晚了,沈寄年坐在前厅,悠哉地喝着茶,而殷老二赶了一路上的马车,屁股都坐得疼,便坐不住地在厅里走来走去的晃悠。 晃得沈寄年眉头褶皱。 “你能安分些么。” 他姿态肆意安然地捧着茶盏,面上丝毫不见赶路的疲倦,只是略显风尘仆仆。 他低头看了眼有些褶皱的衣衫,眉心更是拧了下。 但他知道,先要看一眼楚漓的眼疾状况,他才能放心去沐浴休息。 “我坐不住啊——”殷老二大咧咧地站在沈寄年面前,他抹了一把脸,然后端起一旁他的那一盏茶,牛饮似的灌了下去。 “哎,这茶比不得娇小姐从前国公府上的茶够味。” 他咂了咂嘴巴,这般说着。 沈寄年不禁好笑,嘴角扯了扯,“你这粗人,哪里懂得品茶?” 什么茶都是一口干,哪里品得出来好坏。 被他促狭的殷老二不服气地拍了拍胸口,“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沈大夫,我好歹是跟着娇小姐吃香喝辣的,养刁了胃口的江湖好汉,到底是和那些粗人不大一样。” 沈寄年不置可否,衾嫆对于底下人的阔绰,那是有目共睹的。 “哟,殷二哥这话说得我喜欢听。” 衾嫆一声笑落下,随后夫妻二人缓缓走进门来。 殷老二立即兴奋地拢过来,笑嘿嘿地拱手,“好久不见啦,娇小姐,还有端王爷。” 楚漓看不见,却能顺着他的声音方向,看过去,嘴角勾了勾,“好久不见。” 沈寄年缓缓起身,衾嫆领着楚漓走过去。 对方看了眼书语,“端盆水过来,我洗个手。” 没有立即给楚漓摸脉,但是在他黯淡无光的眼睛上定睛看了看。 “这是,彻底看不见了?” 他眯着眼,问眼前依旧云淡风轻丝毫不见慌张抱怨的楚漓。 楚漓缓缓摇头,“前两日还可以看见些黑影,如今,是看不见了。” 听着这话,衾嫆心头一酸,喉头咽了咽,咬着唇,没有说话。 不多时,书语端着铜盆进来,沈寄年挽起袖子,洗了洗手,擦干净水珠。 然后让楚漓坐着,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眼睛,“往上看。” 楚漓尝试着将眼珠子往上滚了滚。 沈寄年伸手扒拉着他的眼皮子,仔细看了看眼珠子的情况。 随后把脉。 然后抿着唇,声音微沉,“是头部撞伤的淤血未清,堵塞了压迫了眼球,所以导致的失明。” 衾嫆心里一咯噔,忙追问,“那,可有法子医治?” 沈寄年见她这模样,语气依旧很淡,只是声线缓和了些,不至于那么阴沉冷淡的。 “有是有。” 先是眼前一亮,但衾嫆知道以沈寄年的本事,这三个字后面……恐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就是费时间。” 结果却听他来这么一句。 “不妨事,只要能治好,时间我们有的。” 衾嫆松口气,不禁瞪了眼沈寄年,“你一口气不能说完?吓死我……” 楚漓不禁握着她的手,“姣姣……” 沈寄年却不以为意,对于衾嫆的态度,他向来是习惯的。 一边将袖子放下去,一边语气波澜不惊地道,“你们是有时间,我可时间不多。” 这女子每次都是,需要他医治她相公便捧着些,一旦将他诓骗过来了,那就又是一个态度了。 但他已然习惯,也比较喜欢这种不是众星捧月的氛围。 “所以,你最好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让我住得舒心有乐趣。” 他将药箱背起来,自顾自地提着,“首先,我的房间安排好了么?我要沐浴。” 衾嫆:“……安排好了,这就让人带你去。” 殷老二“哧”地笑了一声,对衾嫆道,“娇小姐你就听他装吧,他啊,觉着他那个山头上枯燥无味,让我带他来寻你们的,怎会住不下去?” 已经走出去老远又折返回来的沈寄年,“殷老二,你媳妇的药还没喝完。” 意思是,病还没给你媳妇儿治完,别惹他。 “……”殷老二立即闭嘴了。 衾嫆却是惊奇,“咦,殷老二,你成亲了?” “咳咳咳,此事明日再说,明日再说,我先去伺候沈大夫,务必让他舒心!” 殷老二一大老爷们的还有些难为情了,脚底下抹油似的冲出去追沈寄年了。 “……” 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见了。 不过,沈寄年的话,到底是给了衾嫆一剂定心丸,她和楚漓这夜都睡得踏实不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2施针,过程可能会很疼 次日,一大早,衾嫆就让厨房准备了不少丰盛的早膳,让殷老二给沈寄年送去。 她不大记得沈寄年爱吃什么,只大概晓得些他口味清淡,便亲自和厨房交代了,以后沈大夫的一日三餐都务必清淡。 虽然她嘴上没有多尊重这位神医,但衣食住行上的确是当座上宾来对待了。 毕竟,她不希望他有任何的不舒心,从而影响了楚漓的医治。 沈寄年原本赶了一路的车了,想睡个懒觉再起来,但殷老二敲响了他的房门,搅了他的好梦。 他只能顶着一张郁气的脸,开了门,冷冷地道,“做什么?” 殷老二见他就笑,没皮没脸的,“早啊沈大夫,吃早饭,瞧瞧,娇小姐命人给你做的,多丰盛啊!” 沈寄年闻言,眉头一抬,“衾嫆是故意的吧?” 他毫不怀疑地又在殷老二茫然的表情下,补了一句,“就是故意的。” 不好直接喊他起来给楚漓治疗,就让这个傻大个端着早饭过来,美其名曰是给他送早饭了,实际上…… 他还不能发作。 真是狡猾。 殷老二不明所以,“哪有,娇小姐起了个大早,就给咱们准备早饭了,你别这么阴暗地想她。” 沈寄年看他就像是看个傻子一样,“又不是她动手做,你少替她说好话了。”搞不好又拿了衾嫆什么好处,才这么维护她。 不得不说,沈寄年真相了。 衾嫆一大早便给殷老二送了一笔钱,说是得知他有了喜欢的姑娘,想着以后成亲总是需要捯饬的,加上不确定自己和楚漓到时候能不能出席婚宴,便提前给他一笔成亲的钱,当做送的礼金了。 这话说得漂亮,送钱送的殷老二眉开眼笑的,本来就爱财,又正说到了他心坎上,他能不高兴? 欢欢喜喜地接了银子后,他便主动跑腿给沈寄年送早饭了。 被搅了好眠,沈寄年一早上都冷着个脸,生人勿进的。 他洗漱,吃了早饭后,便去找楚漓了。 屋内熏着好闻的香薰,衾嫆在窗台放了几束开得正好的荷花。 闻着这股宜人的清香,沈寄年也跟着心情没那么烦闷不适了,只觉得通体舒服。 不禁感叹,还是衾嫆会过日子,这小日子总是精致又舒坦的。 想着自己的日子不似在深山老林那般枯燥烦闷,他便舒展了眉头,原谅了她搅了好梦的举措了。 给楚漓把脉,然后查看眼睛的状况,随后沈寄年点点头。 “近日服的药还不错,眼睛没有进一步恶化。” 楚漓闻言,嘴角微微翘了翘,“多亏了娘子。” 沈寄年大清早的可不想要听他们夫妻甜甜蜜蜜的话,便咳了声,岔开话题。 “我替你施针,将你头内的的淤血给你疏通,这过程可能会有些轻微的头痛。” 楚漓听了面不改色,点点头,“无妨,照你的来。” 他是个很配合的病人了,沈寄年对此深信不疑。 云淡风轻的,不喊疼也不抵抗和多嘴,这样挺好。 想着,沈寄年又心情好了些。 专注地拿了银针出来,开始给他施针。 而衾嫆被沈寄年专门点名让不能在屋内打搅,她就站在屋外的院子里,双手交叠着,面色沉静。 “娇小姐,你别紧张,沈大夫的医术,那不用担心的。” 殷老二这个大嗓门,这会儿都知道压制些声音,怕吵着里头的二人。 他安慰着衾嫆。 衾嫆闻言挤出一个笑,点点头,“我知道。” 但眉心还是担忧地蹙了蹙。 殷老二见状,也叹气,表示无能为力了。一旦涉及到端亲王,这娇小姐绝对冷静不了。 从前他是不理解的,但是现在嘛,也知道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了,便也理解了。 “小桃妹子,你脸怎么这么红?” 这时,小桃从厨房过来,脸上红彤彤的,被殷老二眼尖地发现了,他疑惑地指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木槿,闻言,脚下一个急急停步,下意识心虚地朝衾嫆看去一眼,后者却已经冷不丁地朝他看来,眼神带着打量审视。 他立马面上一哂,走过来,行礼,“夫人,您别误会……我就是说了句,她笨手笨脚的,以后这些活还是我替她做了,她看着就好,哪知道这丫头就生气了。” 说着,他还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低低嘟囔着。 小桃听见了,气得跺脚,但碍于衾嫆当面,她又只能咬咬唇,瞪着他,“你,你不规矩!” 她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木槿直呼冤枉,本来就是,他担心主子的眼睛,便去厨房给主子看补汤好了没,就碰到了忽然躲着自己的小桃,见到他,就险些打碎了杯子,他便忍不住说了句实话,哪里想到她就生气地跑开了。 衾嫆不禁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该说谢谢木槿这一打岔么?她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 微微转移视线了,她见小桃红着脸,想着到底是个姑娘家,不能被木槿这混小子给毁了声誉,便咳一声,“好了,你们主子还在里头接受医治,少说两句,有什么等医治结束了再说。” 同时警告地眯着眼看了眼木槿,“木槿啊,男女有别的,你可别唐突了我们小桃。” 这话木槿倒是听懂了,立即抓了抓脸,也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别过了视线。 “是,木槿不敢的。” 小桃这才解气地哼了一声。 殷老二摸着下巴,看着这俩少年少女,登时觉得有趣。 这是有情况啊。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两人居然能发展出来感情了。 又过了一小会,门开了。 沈寄年脸色不大好看地望着衾嫆,“他需要休息,记得给他服了药后,让他好好休息。” 衾嫆立即上前,闻言有些紧张地询问他,“可还顺利?” “嗯,还行,就是他现在会头很疼,扛过去就好了。” 沈寄年话音刚落,就不意外地看见衾嫆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禁补一句,“你心疼也不能替他缓解疼痛,还是进去陪着吧。” 衾嫆听了,点点头,难得的没有反驳什么,径自走进去。 屋内,楚漓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眼睛上覆着一层白布,这是沈寄年叮嘱不能取下来,给他遮光用的。 他听见脚步声,便将脸往外转了转,眉头舒展了些。 “姣姣?” 嗓音因为忍耐疼痛而有些沙哑低沉。 衾嫆听得心疼,但没有表现出来。 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嗯,是我。相公,一会喝了药,就睡会吧,疼就睡觉,睡醒了便不疼了。” 听着她温柔似水的声音,楚漓嘴角扬了一个弧度。 “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3退让,衾嫆身子不适 不多时,小桃将药端了进来,衾嫆吹凉了些,再扶着楚漓,打算一勺一勺地喂他。 却被他接过了碗,他笑笑,一口饮尽。 “一勺一勺的喝会更苦。” 衾嫆默不作声地将蜜饯喂到他嘴边,他叼着,放进嘴里,含了会,才开始咀嚼,然后咽下去。 朝她的方向露出一个让她放宽心的笑来。 “没事,我有些困了,我先睡会,午膳不用喊我,你记得自己吃。” 他现在头很疼,眼睛也不舒服,不想叫衾嫆太过担心,便如是对她说着。 衾嫆点头,因着沈寄年也这般交代过,最好是让他多睡觉,她便扶着他重新躺下去,给他拉了拉被子盖好。 守在床边,直到他睡着。 等到了午膳的时辰,直到腹中感到饥饿了,她才想起来要去用午膳。 看了眼熟睡中的楚漓,随后才起身,悄声出去。 小桃几个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压着声音询问一句,“夫人,午膳好了,现在去用吧。” 衾嫆微微点头,然后便去厅里用午膳。 戚大将军不在府上,但是近日因为有沈寄年在,于是,衾嫆便去前厅招待。 她见殷老二站着,不禁嘴角勾了勾,“殷二哥坐下一起吃吧。” 出门在外的不需要那么多规矩,更莫说如今殷老二也不是自己的属下了,不必这么尊卑拘谨。 “这一桌子的菜,都是我爱吃的!”殷老二也不跟衾嫆客气,直接坐下,笑呵呵地在沈寄年身边说着,“这几道菜这么清淡,一看就是沈大夫喜欢的,娇小姐真是周到!” 沈寄年现在看到他就想到他早晨怎么扰人清梦的,没有什么好脸色。 闻言也很是嫌弃地说一声,“话真多。” 噎得殷老二闭了嘴。 行,神医最大最牛,他可还有求于人,不能得罪了这家伙。 “吃吃,都吃。” 等衾嫆落座净了手,殷老二才拿着筷子开始吆喝。 衾嫆笑笑,“接下来的时日,还都有劳沈大夫了,等相公他的眼睛好转,我命人带沈大夫在城里四处转转?” 沈寄年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青菜,闻言眉梢一跳,似笑非笑地挤兑了衾嫆一句,“你意思是,没好转之前,这几天我都不能出府了?” 被他噎了下,衾嫆却只是笑意微微收了收,语气淡然地回着,“倒也不是说不能出府,而是我没有那个心情安排。所以,辛苦沈大夫先在府里看看花,钓钓鱼了。” 这下,轮到沈寄年无话可说了,他就知道,别指望衾嫆在楚漓的事上有点退让的。 她连虚伪都不虚伪一句地就承认了她的用意。 “放心吧,醉美人那样的毒他都没死,更别说小小的眼疾。” 殷老二在一旁咳嗽一声,觉着这说下去火药味都要起来了,便忙打圆场,“哎呀,食不言寝不语,你们大户人家不是挺讲究这个吗,别斗嘴了,快吃快吃,菜都要凉了。” 于是,接下来一顿无言。 衾嫆胃口不怎么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先行失陪。 她走到门口,胃中不太舒服,忙拿了帕子掩着唇,疾步走回了和楚漓住的院子。 “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沈大夫瞧瞧?”小桃扶着她,见她蹙着眉心,帕子捂着唇,一副想吐的模样,不禁有些慌张。 衾嫆却摆摆头,压下了喉头的不适感,“没事,大概是厨房今日做的鱼太清淡,没压住那鱼腥味……我有些反胃罢了。” 想着楚漓,她便将此事按下,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房中。 怕楚漓睡着了出汗身上难受,她让书语搬了冰进来,然后自己拿着扇子给他打扇。 此时天已经进入了夏日炎炎的季节,屋内开着窗户,放着冰,稍稍减了些燥热。 小桃不多时蹑手蹑脚地端着一小碟子放了霜糖的酸梅子进来。 “夫人,吃些梅子压压吧。” 她记着衾嫆午膳没吃几口就反胃的事,特意去找木槿,让他赶紧买些回来,然后端给衾嫆。 衾嫆原本这会儿是有些想打盹儿的,通常午后她都会再睡会。 但是因为胃里泛酸恶心,她只能坐着,一躺下怕更难受。 此时闻着酸梅的酸气,她竟难得的清明了些。 伸手捻了一颗,而小桃立即从她手里接过了扇子,动作很轻地给她和楚漓两人一块儿打扇。 见状,衾嫆冲她笑了下,还是小桃贴心。 然后将梅子塞进嘴里。 这梅子酸得很,但是衾嫆却觉着终于嘴里喉咙里还有胃里没那么恶心了。 她咀嚼了几下,便咽下。 然后又尝了一颗。 “天热容易没胃口犯恶心,你也吃点。” 衾嫆拿了一颗,递小桃嘴边。 这丫头贴心又勤快,要不是她,自己这会儿还在恶心呢。 而且她打扇也的确手都打酸了。 小桃先还是摇头不敢接,但衾嫆执意,梅子都贴着她唇边了,她杏眼瞪圆了。 这梅子被自己碰到了,都脏了…… 便只好张嘴,咬住了一角。 衾嫆收回手,又捻起一颗放嘴里。 小桃咬了一口,却觉着木槿买的这是什么酸梅啊! 这也太酸了! 她给夫人买,都是买那些酸酸甜甜的蜜梅,这,这腌梅,只除了最外层有一层糖霜,内里酸得倒牙了。 “很酸么?” 衾嫆见小桃五官都揪着,不禁怀疑自己的味蕾是不是出问题了。 先前她以为自己有身孕闹了个乌龙,这次,她都没往那上面想。 只是…… 貌似癸水真推迟了一个多月了? 之前大夫说是她落水后影响的,但这又过去了十来天。 会不会…… 衾嫆心中记着这事,又不知不觉吃了几颗,她不敢找大夫看了,怕又会失望。 那太丢人了。 算了,晚点再说。 这么一拖,拖到了晚膳时分。 彼时衾嫆陪着楚漓在房中用膳,晚膳的鱼片粥刚呈上来,衾嫆就帕子掩着唇,跑了出去。 扶着树,吐了。 “姣姣?” “夫人!” 一阵兵荒马乱的,楚漓坐在床上,看不见,险些摔下去,还是书语扶了一把。 “去,找沈大夫来。” 衾嫆拧着眉头,吐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接过了小桃给的漱口的茶水,漱了口后,忙对阿羽吩咐了一声。 这吐了两回,应该不会再错了吧? 她下意识将手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面上不自觉带着几分向往期待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4有孕,急着认个义父 沈寄年来时,头发还半湿着,他原本是要沐浴的,结果,阿羽冷着脸催他给衾嫆看病,他一听,衾嫆怎么还病了? 正要等会,这姑娘直接冲进门来,提着他就走。 所以沈寄年来时,那张脸还很臭。 只是在看到衾嫆难受地靠着榻子,一张脸肉眼可见地泛着白,眼角微红——恶心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面色稍稍一缓,便步子快了些,上前一步。 “沈大夫,劳烦你,给她看看。” 楚漓眼睛覆着白纱布,只能略显焦急担忧地说道。 于是,沈寄年沉默着,给衾嫆把脉。 不禁眉心一跳。 衾嫆没有错过这个反应,她不禁心跳得很快。 “是,是不是喜脉?” 反正是老熟人,屋内都是自己人,她一个没忍住,就直接问了出来。 喜脉?! 众人不禁“刷刷刷”地都看向了她的肚子。 可怜楚漓想看,却不知道怎么看,只能紧张地等待沈寄年的诊断。 “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沈寄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紧张地脱口而出的衾嫆,松开了手。 衾嫆脸上微微一赧。 “不过你说对了,喜脉。” 就在她刚要开口说什么时,沈寄年忽然起身,抖了抖袖子,伸手。 “喜钱。” 修长的五指伸展,面上是坦然自若的神色。 衾嫆愣住,楚漓也愣住。 还是木槿反应最快,他最先回过神来。 忙咧嘴道,“大喜事啊,大喜事啊,小主子来了!喜钱,喜钱,给,沈大夫!” 他自掏腰包,给了沈寄年一片金叶子。 沈寄年本就是打趣下气氛,顺道绝着衾嫆似乎很急着当娘,那就跟着沾沾喜气,讨点喜钱好了。 衾嫆抚着自己的小腹,面上好半天,才有了一个狂喜的笑容来。 太好了,太好了! “赏!都有赏!夫人有喜,每人赏十两银子!” 楚漓也是,说不惊喜那是假的,他虽然总说自己不在意,但如果真的当爹了,他自然是欢喜的。 忙让木槿给屋内知情的打赏。 “可,可需要注意什么?”然后他又紧张地询问沈寄年。 “唔,这才才一个月,不要吃寒性的,别剧烈运动,头三月注意些。不过她身子骨不错,只要不自己瞎折腾,这孩子挺健康的。” 沈寄年说着,又不禁嘴角扯了扯,“我又不是妇科大夫,最好是请个懂得多的婆子或者大夫照顾。” 说完,他摸到自己还湿着的头发,又皱着眉头,回去继续擦头发了。 剩下一屋子满脸喜色的主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最后,还是小桃率先回了神,“恭喜主子,恭喜夫人!就要有小公子和小小姐了!” 木槿也忙道,“这往后可就热闹了!” 书语和阿羽只是笑,但看眉眼便知道也是高兴的。 他们伺候主子们这么久,一想到往后还有小主子可以伺候,便不禁露出会心的笑来。 内心已经开始盘算,是先教轻功还是箭术还是剑法了。 衾嫆不禁也笑了,“你们啊,这才哪里到哪里,它这会儿还很小呢,怀胎十月,还早着呢。” 楚漓也笑,即便是眼睛被遮住了,那唇不住上扬的弧度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都别声张,头三月需谨慎小心些,好了,除了小桃,其余人出去吧,让夫人睡会。” 说着,他招招手,“姣姣,过来。” 其余人见状,立即识相地走出去,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小桃忙搀扶着衾嫆来到床边坐下。 然后退至一边,低下头。 乖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摸到衾嫆的手臂,楚漓长臂一揽,将人轻轻抱住。 语气里满是感动和爱意,“姣姣,谢谢你。我们有孩子了。” 他知道上回的乌龙叫她心里着实难过了两天的,而他的眼睛又叫她劳心劳力的。 如今好了,他的眼睛可以治,而她,也如愿以偿地怀上了他们的孩子。 衾嫆靠着他,不禁也笑了。 但还是耸了耸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大夫忒不靠谱了,你的眼睛没能察觉问题,上回让他给我把脉,也说只是胃的问题……” 闻言,楚漓眉心一拧,却很是认真地想着,说道,“确是如此,这样的庸医,不能让他在军营里待着了。不过你如今才一月,想必上回他医术有限,没能摸出来脉象……” 按照这么算的话,衾嫆想,上回这孩子就已经来了,只是说才小半个月,那大夫又医术不行,才会摸不出来喜脉。 “嗯,不过还好沈寄年来了,别说,他还真是咱们的贵人,这回你的眼睛,还有这个孩子,我们都要好好感谢他才是。” 衾嫆如是道。 感谢…… 楚漓已经开始想着该怎么准备谢礼了。 沈寄年爱医书,但如果不是毒经那样的罕见的医书典籍,想来是不能打动人的。 他想了下,一会叫书语进来交代一下,让暗卫们搜集下这样的典籍好了。 衾嫆却是想了下,“不若,以后让孩子认他为干爹?” 干爹? 楚漓不禁眉头一挑,“她都还没出生,都没见过亲爹呢,你就急着给她找干爹了?” 被他略显酸气的话给逗乐了,衾嫆扶着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的。 “你呀,怎么忽然吃起醋来了?” 她说着,便觉着自己这个提议不错,一来,就沈寄年那个性子,天晓得以后会不会抱着医书孤独到老的,让孩子认他做干爹,以后好孝敬他,也当是他几次三番救他们夫妻俩的报答了。 还有便是,她也是有私心的,她知道沈寄年这人行踪不定,脾气也古怪的,万一以后孩子有什么需要的,这找不到人怎么办? 她没说,但楚漓也知道,她初为人母,便开始为孩子的以后担忧了。 “我懂你的心情,其实这个主意也不错。沈大夫性情孤僻,若是孩子认他做义父干爹,孩子孝顺他,他也能保护孩子。就是不知他愿不愿意了。” 衾嫆闻言,从他怀里退出来,故作惊讶地道,“我们的孩子不说旁的,这模样便是万里挑一,他能不愿意?容央都说了,要不是她占着我表姐这个身份,她恨不得直接当我孩子的干娘才好呢。” 说起容央,她改明儿得给京中写一封信报个喜。 被她这自夸的语气给弄得好笑,楚漓只能赔罪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那等过些时日,再和沈大夫说吧,要不然吓着人家了。” 毕竟还年轻呢,就喜当爹了。 衾嫆想想也是,就沈寄年那张嘴,保不定要挤兑得她动胎气呢,还是缓缓再说吧。 此时才擦干头发的沈大夫,不禁打了个喷嚏。 怪异地皱了皱眉,一定是没擦干头发而快感染上风寒了。 哼,这对夫妻,真是上天派来克他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5喜事,戚大将军想定娃娃亲 “好,好啊,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次日,戚大将军听闻衾嫆有孕,那嘴角咧的,就像是自己有了孙子一样。 哦,他的确是也有孙子了。 他爽朗地大笑起来,“姣姣啊,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要什么尽管和叔叔说!你爹啊给我写信了,知道你在我这,可是好生提醒我要照顾好你的。还有央姐儿,她说,要不是她怀着身孕,就要来寻你的!” 爹和容央写信了? 衾嫆眼睛一亮,戚大将军便将衾潇还有容央给衾嫆写的书信递给她。 这可是跑了快马八百里加急地送来的。 之前衾嫆刚落脚,便写了信过去,然后衾潇为了早点让女儿收到信,愣是整得兴师动众的,直接禀明给思兄嫂心切的少年君王,后者直接派了最靠谱的亲卫,让骑上最快的马,八百里加急地送信来。 一旁,听说楚煜将八百里加急用在了给他们写信上的楚漓,不禁嘴角扯了扯。 想要说一声胡闹,但转念一想,岳父禀明的,还有表姐掺和其中,罢了罢了,总不能将岳父和表姐也说进去了。 便只是咳了声,摇摇头,“都太操心了。” 但嘴角却上扬了扬,被牵挂的感觉,并不赖。 将书信放袖中,打算回去再看。 衾嫆刚要说什么,就听戚大将军双眼灼灼地盯着她的肚子,忽然来了一句—— “姣姣啊,你说你这一胎如果和我家小孙子、小孙女是一对金童玉女,要不要干脆定个娃娃亲好了!听继北说,他觉着儿媳妇肚子里是个小子,我戚家的小子那都是皮猴儿,结实,但惧内啊。你从小生得就漂亮可爱,我不知多少次和你爹说过,就想要这么可爱的女娃娃……你这如果是个姑娘,那可就太好了,一定承了她爹娘的好样貌,那该出落得多俊俏啊!和我家大孙子正好凑一对!” 说着,他又开始憧憬,“如果是个男孩儿也好,像王爷的话,温文尔雅,翩翩公子,那也镇得住我家皮实的孙女儿!” 听着戚大将军这话,衾嫆不禁哭笑不得起来。昨天傍晚楚漓还说她急着给孩子找干爹,但听听现在戚叔叔的话,这是直接给孩子定亲了。 还娃娃亲呢。 万一都是男孩儿或者女孩儿呢。 她不禁泼一盆冷水道。 “那就拜把子,当兄弟和姐妹啊!有个伴也好的,反正我戚家的孩子都皮,到时候让大孙子孙女的保护弟弟或者妹妹,多好。” 楚漓那个心情啊,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了个干爹人选,他已经有些吃味了,这回直接是要给孩子定亲了,要是个男孩儿倒也罢了,如果真是个闺女,他怎么舍得,让和姣姣长得像的女儿那么早早地就定亲? 再说,女孩儿家的话,和戚继北还有容央两个暴脾气养出来的男孩儿结亲,怎么都觉着是自家闺女亏了。 他一向温润得体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于是在戚大将军说兄弟姐妹时,立即接着这个话往下道,“是啊,就算不是兄弟,不是姐妹,也可以当兄妹,姐弟的。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衾嫆觉着,他再说下去,估计就差直接道“我家若是女孩儿千万不能嫁去戚家的”,便忙打岔道,“就是,戚叔叔你怎么回事,这孩子还没影呢,你就开始给他说亲,也不怕被我爹追着打?” 她这一打趣,戚大将军便笑得险些岔气。 拊掌乐了,“那还真是,当初你出生时,我就说了句玩笑话,说要不换个娃娃亲,让你给我加继北当媳妇儿,你爹啊,急得直接提着刀就要砍我的!不过,他打不过我!” 末了,他自己还引以为豪地补充了句。 衾嫆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不禁头皮发麻地扯了扯嘴角,“那得亏是我爹不同意了,要不然……” 她和戚继北?不不不,只会是天天打架,谁都不服谁。 她话没说完,因为楚漓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衾嫆忽然意识到,自家相公是个隐藏得很好的醋坛子,肚子里的孩子多了个干爹,差点还多了门娃娃亲他都不乐意了。 此时听说自己出生时险些被定为戚继北的未婚妻,那这醋坛子还不得彻底打翻了? 于是她忙住了口,咳了声。“戚叔叔,我先回房了,我看看我爹和表姐写的信,然后好回信。” 戚大将军毫无察觉楚漓嘴角都下拉了,只是高兴自己或许已经给未谋面的小孙子定下个绝顶漂亮的小姑娘了,一个劲儿地沉浸在喜悦中,便摆摆手,“去吧去吧,路上当心些。” 不行,他是不是也得给孩子们写封信回去? 哦,先给亲家公写一封,说一下这娃娃亲的提议,他是姣姣的亲舅舅,衾潇那家伙都要听他的,没准这门亲事还真有戏? 回去路上,衾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正绷着脸想着该怎么切断戚大将军的念头的楚漓,听见她的笑声,不禁问,“怎么了?” 嗓音低低的,一听就在想事情呢。 衾嫆拉了拉他的袖子,“我笑啊,这孩子才来了一个月呢,就这么抢手,她爹啊,这往后啊,该要防着多少人哦!” 听出她的打趣之意,楚漓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当娘的,难道不担心?” 他想着就担心起来,这若真是一男一女,还别说,容央和戚继北那两个铁定是和戚大将军一样,吵吵嚷嚷地要结亲,姣姣舅舅和外祖母那……搞不好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亲上加亲。 他悲哀地想到,估计也就只有岳父大人懂他的心情,会站在他这边了。 不行,他得给岳父去一封信,好好旁敲侧击下,只要岳父大人犟起来,他再让楚煜那小子别松口,这亲事,就不成的。 想着,他又松口气,笑了笑。 衾嫆见状,更是乐不可支。 “我不担心啊,这都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也就你们大男人啊,在这瞎掺和。再说了,就算真的咱们这是个女儿,容央那是个儿子,咱们啊,也不能做孩子的主。她喜欢什么人,想要嫁给什么人,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她说着,摸了摸小腹。 就和她当初一样。 楚漓闻言,也觉着是这个理,父母虽然疼爱孩子,但婚姻大事,不能也替孩子都安排了。他和姣姣两情相悦才成的亲,所以更明白,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有多难得和幸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6读信,外表温润内心爷们 “好了,这药对你的眼睛有些刺激,但有利无害,你忍着些,一开始可能会很刺眼。” 沈寄年将楚漓戴着的白纱取下,然后在白纱上覆了一层黑乎乎的泛着苦味的药糊糊—— 这是他捯饬了一晚上,熬制出来的。 楚漓很是配合,闭着眼,点头,“好。” 然后刺疼袭来,沈昭慕没有吭声,只是抿紧了唇线,手用力些地抓着床沿。 衾嫆站在一侧见他愣是忍住了,但眉心拧起的褶皱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沈寄年扫一眼那边感同身受似的衾嫆,不禁摇摇头。 “疼就吭声,别憋着。” 然后沈寄年又提了一句。 楚漓抿着唇,嗓音低哑,“还好,忍得住。” 沈寄年:“……”默默给他扎了一针,成功见楚漓疼得额角都冒汗了。 不禁惊叹,这都不出声的? 还真是,长得温润没有攻击性的,但骨子里却这么爷们。 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疼痛的知觉却还在,冰凉凉又刺疼的药膏一瞬间便将眼睛四周包围覆盖。 叫楚漓疼得想流泪,但闭着眼,药膏糊了一眼,根本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 接下来,沈寄年又开始每日一次的施针,施针也是很煎熬的过程,每次针行过之后,便能感觉得到脑袋里真的就像是有血块在一点一点碎裂似的。 这种痛,又不同于浮于表面的药膏刺激眼睛的那种疼,就是头里面痛,他咬着牙,一个不慎,微用了些力,就将唇给咬破了。 衾嫆看到了,下意识站起来。 却被沈寄年一个眼神给盯得,又坐了回去。 她答应过的,想留下来陪着一起治疗也行,但前提就是,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不能打扰沈寄年的治疗。 只好咬了咬红唇,目光里盛满了心疼地干巴巴望着。 沈寄年倒是面不改色地将一套治疗给做完,最后再让衾嫆命小桃将煎好的药端过来,楚漓喝下。 便结束了今日的治疗。 “你很配合,照这个情形,你的眼睛应该过几日便能感知到光了。” 在木槿端过来的铜盆中净了下手,接过巾帕拭了拭手上的水珠,沈寄年一边擦拭一边淡定自若地丢下这么个好消息。 然后收拾了自己的银针和药瓶,放进药箱中,提走。 剩下衾嫆激动又高兴地行至楚漓身边,握着他的手,高兴不已。 她除了诊出喜脉那日有些不适,呕吐得厉害,这几日,倒是什么事都没有,看起来都不像是个怀了身孕的女子。 此时更是,她面上挂着明艳娇俏的笑,像是小姑娘似的,“太好了,太好了相公,你很快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被她的喜悦感染到,原本很是淡定只有浅浅的心头喜色的楚漓,不禁跟着一道莞尔点头,“是啊,多亏了沈大夫。” “你,你躺下睡会儿,刚受了苦,现在睡会儿就不疼了,等你醒来就可以用午膳了。” 衾嫆嘴角上扬,然后扶着楚漓,强硬地让他赶紧躺下睡觉。 “现在有些睡不着……”楚漓不禁无奈苦笑,整日地睡,倒是睡得多了不大困了,但他却很是顺从衾嫆的话,躺下了。 闻言,衾嫆想到什么,便道,“那,那我给你读信吧,皇上给你写的信我读给你听。” 她想起楚煜给楚漓写了信,但是因为眼睛的问题,这封信都没来得及拆。 至于容央和爹爹给她写的,昨晚临睡前她便看完了。 内容不外乎是想念她,还有唠嗑京中又如何如何,但是她不在都不热闹了。 还问她几时能回京,在外边安不安全,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容央的信毫无章法,想到哪里写哪里。 她爹更是,唠唠叨叨的,还说什么她舅舅都快当外公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 衾嫆想到这,便笑了,一会还是赶紧给他们回封信好了。 “好。” 楚漓觉着这也不错,他现在头疼,眼睛也疼,转移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再说,楚煜给他写的信,他还是想听听写了什么的。 毕竟放心不下少年君王。 于是衾嫆便拆了当今皇上写给兄长的信,她先扫了眼内容,然后让小桃几个都出去候着。 以免当面有损了新皇的颜面。 “咳——” 当衾嫆憋着笑将一封信念完后,楚漓不禁抬手抵着唇,咳了声,面上满是无奈和好气。 楚煜的信很简单,也是问他们何时回,以及在外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经历。 然后洋洋洒洒地将他最近又长进了什么,朝堂上又有哪位大臣不服,但被摄政王和他一力给按下去了,字里行间透露着几分小得意小骄傲。 舐犊情深。 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能这般重情义。 他说,端亲王府一直有人在打理,他送了好多摆件过去,还有摄政王快要当爹了,明里暗里提醒着兄嫂,可以回来了。 衾嫆念完,自己也掐指算了下,是啊,舅母如今怀胎快六个月了吧,容央也有三四个月了。 从这里回京城大概要一个多月的车程,如果楚漓的眼睛恢复得快的话,养个一个多月,他们便可以出发了。 只是,她现在刚怀上,也不敢舟车劳顿的。 正发着呆呢,楚漓似有所觉地伸出手,探了探,摸到了她的肩膀,再往下,便顺利地握住了她的柔荑。 “等我眼睛好了,我们先慢慢地去江南,然后直接从江南回京,水路会比较舒坦些。” 衾嫆不晕船,而江南的水路的确舒坦些,还可以沿路看风景。 从这里去江南大概也是一个多月的车程,衾嫆算了算,有些赶,但是正好顺路,又可以顺道去江南游玩一番,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于是她点头,反手握住他的大手,将信翻过来,靠着他的肩,“好。” 握着楚漓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也带这个小家伙一路游山玩水,这样以后出生了,也是有从小游历过山川河流的经历了。” 楚漓被她这个荒谬的说法给逗乐了,心道还在肚子里呢,这会儿都不会动,哪里就知道这些了? 但见她难得童心,也不忍心打击,便顺着这话点头应道,“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7学习,他的心其实很小 楚漓睡着了。 衾嫆还不困,便伏案写信。 她提笔,想了下,先给衾潇写。 衾潇的来信中说到宁姨最近陪着他一道去操练城防营新兵,夫妻俩倒是夫唱妇随其乐融融,还有枫哥儿,功课都很不错,习武上据说很有长进了。倒是没提衾老夫人,只说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想她。 她落笔,开始书写。 报喜不报忧,略去了和楚漓沙漠遇险,他眼睛受伤的经历,然后从塞北的原野跑马,羊奶牛奶,烤肉,到边城的腊肉蒸饭,还有边城这边的风土人貌,都提了一遍。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不知不觉写了三页了。 顿时好笑地摇摇头。 然后才在最后提到,她怀孕的事。 最后,表达了对他们的思念,以及嘱咐他们注意身体。 写完这封,她又给容央写,容央这封的话,其实就是写给她和戚继北看之余,还有外祖母和舅舅他们的。 所以她在如法炮制地写了一遍经历后,又一个个提及,说是给他们带了特产,说是很挂念他们,希望他们保终身子。 也是在最后,报了个喜。 说她要当娘了。 跟容央说,她快要当表姨了。 末了,半真半假地警告了一句,可不能打她肚子里这孩子的主意,娃娃亲什么的,目前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毕竟万一是个小姑娘,而容央肚子里是个小子,搞不好又是一个混世魔王戚继北第二,她可不想将女儿坑了。 这话倒是不怕他们生气,毕竟容央和她一向快人快语,至于容家人,咳,估计会站在自己这边,就算不是,也不会反驳她这个话。 毕竟戚继北小时候有多混,众所周知,有目共睹的。 唯独会气得跳脚的,衾嫆不稍想,就戚继北了。 但是她才不担心这家伙生气呢。 毕竟打小就是这么互相抬杠长大的,都要习惯对方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她写完后,吹干了墨迹,放进信封中。 一边封边,一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出门在外才会发现,原来这么想家。 京中的一切人和物,是她两辈子从小到大接触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割舍是不可能的。 但和楚漓在外面天南海北地游历,虽说会想家,会有些未知的麻烦,但只有他们夫妻,很自由没有束缚。 这是他们都渴望的自由又肆意潇洒的生活。 算了,这次回去大不了先等容央将孩子生下了,她再和楚漓离开京城继续游历好了。 只是,到那时,大概她也快临盆了? 想着想着,衾嫆就困了,直接趴在小桌案上睡了。 小桃见状,忙拿了一件披风过去,给她披上,顺道将窗户给关上些,免得她吹着风。 等楚漓醒来时,衾嫆还在睡。 他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了,便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撑着床沿坐起来。 木槿侯在一旁,见状立即去扶。 刚要出声,就见楚漓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忙将声给收了回去。 但还是惊动了衾嫆。 她只是小憩了会,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伏在桌上睡,有些压着脖子和手臂了,手臂是麻的,脖子是疼的,她微微蹙了眉心,轻轻呻吟了一声。 “夫人,怎么了?奴婢给您按按脖子和手?” 小桃正给她打扇呢,见她起来,拧着个眉头,不禁丢下扇子,走到她身后,关切地问着。 衾嫆想要点头,却觉着脖子实在是疼,便只好“嗯”了一声。 “相公你醒啦?” 她刚睡醒,鼻音很重,因着脖子不舒服,只能微微别过眼扫到楚漓坐起来的样子。 嗓音微微带着几分撒娇亲昵。 楚漓很喜欢听她这样的声音,大概是眼睛看不见,就更想听到她的声音,感知她的喜怒哀乐。 此时,便是听见她声音里的鼻音,不禁关心道,“小桃,下回莫要让夫人在桌案上趴着睡了,不仅不舒服,还容易着凉。” 他这话没有怪罪的意思,但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小桃忙膝盖弯了弯,欠身,“是,奴婢记下了。” 她手上力道不错,衾嫆不多时就觉得脖子舒服了,然后便伸出了手。 一边被按着一边的打着呵欠对楚漓笑道,“我本来不困,没想到写个回信的功夫,就睡着了。” “怀有身孕是嗜睡些。”楚漓点头,表示理解。 衾嫆不禁挑眉,“你怎么比我还清楚这些啊。” 忽然想到,楚漓对于女子怀孕的事宜确实比自己还要知道得丰富和清楚呢。 楚漓笑笑,“当初皇上还在他母妃肚子里时,我便跟着母妃一道照顾他们母子俩,自然是知道些。再说——” 他忽然笑意加深,当着侍从的面,不好讲情话,却还是说得衾嫆耳朵都发热。 “我们成亲,自然会有孩子,我不想你太辛苦,闲来无事时看过一些书。” 看过一些书…… 闲来无事时他居然还有心思看这些书! 衾嫆不禁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心想,自己这个当娘的,虽然急,但在孩子没来之前,还真没有这么上心地去学习这方面的经验呢。 想想便觉得惭愧。 她说出来后,却听到楚漓持相反看法的说辞—— “怀孕本就辛苦,你无需学习这些,倒是我和小桃还有阿羽,都需要好好学学怎么照顾你。” 再度被点到名字的小桃,立即面上一肃,毕恭毕敬地欠身,“是,奴婢回去便学。” 衾嫆无奈失笑,却又听楚漓认真严谨的声音说着,“嗯,倒不必自己去琢磨,我让管家请了个经验丰富的婆子,你和阿羽到时候就和她请教。要不然,婆子不知晓夫人的习性,恐是照顾不周,所以,还是得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多上点心。” 如若不是他的眼睛不便,楚漓倒是不想这么嘱咐再三的,他完全自己亲力亲为。 这下,衾嫆没有再无奈和好笑了。 而是嘴角微微翘了下,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她丝毫不怀疑,他是真的很想当一个好父亲的,原来在这么早之前,在她还没有愁眉苦脸地等待孩子的来临之前,他便已经想到了这么多。 这个男人啊,总是在她以为足够了解,足够知晓他有多爱她的时候,又会给她新的惊喜。 让她知道,原来啊,他对她的爱,真的可以随着岁月一道沉淀累积更多的。 而不会锐减。 她是如此相信。 想着,她低头,温柔又幸福地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心中默默说着,孩子,你看,你爹多好啊,以后他也会这么疼你的。 殊不知,楚漓的一切出发点,只是她罢了。 他自然是爱他们的孩子,却还是在她之后。 别看他是个温润看似多情的人,实际上,他的心太小了。 小到,只够装下她一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8美梦,容央动心思了 京城,大将军府。 “怎么了,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夜半,戚继北忽然醒来,他下意识将似乎做了个梦而坐起来的女人搂进怀里,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容央却是一巴掌将他拍醒了。 “不对,我,美梦啊美梦!” 她披散着长发,小脸莹玉似的白皙圆润,怀孕吃得太好,她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但看起来更加招人了。 至少戚继北总说,抱着很舒服。 被她一巴掌打醒的戚继北,颇为苦恼地皱着脸,无奈地坐起来,不禁心下哀嚎,她做的是不是美梦他不知道,但现在他的美梦是没法做了是真的。 这大晚上的他睡得正熟呢,就这么一巴掌给他呼醒了。 “啊,美梦好。” 容央对他这个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皱着眉头,“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美梦?你是不是觉着我搅了你的好眠,嫌我烦了?” 戚继北:“……哪能啊。不敢的,姑奶奶您别生气,好好好,我问我问,什么美梦让姑奶奶您都给乐醒了?” 怀孕后容央的脾气更不好了。 对此,戚继北很是悲伤。 但是岳父,还有岳母都劝他,怀孕的女子是这样的,情绪大起大落,还不讲道理,都是正常的,要让着。 就连他那个远在边城的爹,写信都是告诫他不能惹儿媳妇不快,要是儿媳妇受气了,影响了腹中的孩子,他就请一道圣旨杀回来教训他这个不孝子。 戚继北看着这信,只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他爹当初随手在茅坑捡到的。 太偏心了。 于是,容央母凭子更贵一层楼,成了容家,戚家两家捧在手上怕摔了的宝贝疙瘩。 这脾气也就见长了。 哎,顶着没睡饱的一张脸,戚继北强撑着精神等容央讲她的美梦呢。 就听见容央兴冲冲地拉着他的袖子,将腿从被窝里伸出来,压在被子上,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架势。 开口道,“我梦到衾嫆怀孕了!” 戚继北默默将她的腿给抬回被子里,闻言,不禁嘴角一抽。 忍着心头的火气,幽幽地回了句,“她怀孕,你做什么梦,还要拉着我一块分享?” 原来是衾嫆这个死对头! 远在千里,都要折腾这一出。 戚继北不敢怪自家娘子,只好甩锅怪到了千里之外无辜的衾嫆头上。 容央觉得他这个脑子,以后孩子生出来一定不能随爹,白了他一眼。 “我觉得这个梦很准,你说啊,她在外边这么久了,也该怀了吧?我觉着我肚子里这个应该是个儿子,她肚子那个,我可是梦到了,大夫说啊,是个小姑娘!” 她越说越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来表示她的开心了。 “啊,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两个孩子亲上加亲,做娃娃亲啊!你想想,她和端亲王的那个模样啊,生出来的孩子不管是随爹还是随娘的长相,那都是妥妥的美人呐!便宜别人家不如便宜我们家这个臭小子,你说是不是?” “……” 戚继北噎了一下,不想泼冷水,但还是咳了声,提醒她道,“是,只是吧,这不只是个梦么,这怀不怀的,还是得看他们夫妻俩啊!” 心里却咆哮着:你做个梦,那孩子就能飞去衾嫆肚子里不成?还娃娃亲呢,她怀上没先不提,这俩孩子的性别你咋就确定刚好是一男一女,又刚好她怀的是女儿,你这就是儿子呢! 不行!他喜欢女儿,不要儿子,第一胎绝对不要儿子! 只是这话,也就敢心里说说了,面上是根本不敢表露出来分毫的。 唯恐被容央踢下床。 “哼,我觉着她就是怀了,要不然我平白无故地怎么做这个梦?就算现在没怀,这娃娃亲不还是可以提上来的吗?总会怀上的,我们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说着,她又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埋怨地瞪着俊美的相公,“哎,你也就一张脸能让孩子捡着好了。可别像你这个性子啊,要不然,不说衾嫆两口子看不看得上咱家儿子,就是我这个亲娘,都无颜提这门娃娃亲呐!” 毕竟,当爹的风评真的不咋地。 戚继北:“……”怎么说着说着,就攻击到他头上来了呢? 他嘴角抽搐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只能憋屈地憋了一句,“那万一咱家这个是闺女呢!”不是万一,绝对就是闺女!他也做梦梦到的闺女呢! 容央闻言,就脸色一变,她下意识盯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惆怅地说了句,“那完了,不管女儿随你还是随我,这个性子……总归是难嫁出去了。” 要是结合了爹娘的坏脾气发挥的话,那以后怕是得考虑下寒门子弟,招个上门女婿? “尤其是,女儿出身武将之家,我真的真的,不希望她耍大刀!” 她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满脸绝望。 戚继北:“……” 原本很期待的,不知道为什么,被容央这么一描述,他也跟着寒风嗖嗖地打了个寒噤,表示那画面太美,他无法想象。 “这,这也不好说,这不还没出生嘛!大不了大不了,咱到时候多请几个教习嬷嬷,好好教出来个知书达理的乖乖女,唔,不过也要学点拳脚功夫吧,要不然以后打不过夫家,被欺负了怎么办?” 听着前面还觉得不错,但后面这话是什么鬼? “你见过哪个乖乖女,还和夫家对拳脚功夫的?”容央额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目,只觉得戚继北如果有女儿的话,千万不能将孩子交给他来教。 “好了好了,都依你,都依你。这才几个月啊,你啊,赶紧睡吧,别想这么多了!” 戚继北困得不行,见她居然真的开始思考孩子的教导问题,不禁哭笑不得,忙扶着她躺下,哄着人睡下。 等容央没心没肺地又睡着后,他望着帷幔,叹了一声气。 哎,怀孕的女子艰难,守着怀孕的妻子的男人,也难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69女红,拿孩儿的爹练练手 楚漓的眼睛,在持续施针、覆药、喝药三重治疗齐下之下,终于,第六日,眼睛开始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他温润平静的面上,不禁露出一个惊喜的笑来。 伸手在自己的眼前摇晃了几下。 “姣姣,姣姣,我好像,好像能看见一点了!” 第一时间,便是唤了衾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彼时,沈寄年还没过来给他进行今天的治疗,衾嫆起来在妆奁台前梳妆。 闻言,急急起身,险些左脚绊倒了右脚,还是阿羽动作迅敏,一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夫人当心些!” 一向冷面的女暗卫,目光灼灼很是紧张地望着衾嫆的肚子。 衾嫆暗自捏了把汗,不禁心下心虚地想着,自己一时高兴太过激动,险些忘了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怎么了?是不是磕着碰着了?” 听着这动静,楚漓蹙眉,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绊脚了,还好阿羽扶住我了。” 行至楚漓身边,衾嫆脚下可不敢冒冒失失了,坐在床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 “嗯,有影子,我能看见,能看见一些了。”楚漓感觉得到眼前有黑影来回摇摆,猜到是衾嫆在挥手,不禁握住了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喜上眉梢。 被他的喜悦感染,衾嫆也嘴角不住翘起。 “太好了,说明,说明你的眼睛快好了,相公。” “嗯……” “高兴什么,不还没好么?”沈寄年提着药箱如约而至,听见两人傻乐的对话,不禁泼冷水,“又不是能完全视物了,开心个什么。” 楚漓:“……” 衾嫆:“……” 这人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她不禁回头略带警告地瞪了眼专门泼冷水的沈寄年,后者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身为大夫,只是实话实说。” 他坦然地应对衾嫆带着警告和威胁的眼神。 “你差不多得了,别总说风凉话。” 衾嫆不禁无语望天,道。 沈寄年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 倒是楚漓出声打圆场,“好了,姣姣,让沈大夫替我医治吧。” 怕这两人一会能打起来,他忙轻轻捏了捏衾嫆的手心。 打是不会的,但衾嫆起身,越过沈寄年时,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 沈寄年:“……”罢了,曾几何时听谁说过,孕妇是不讲道理的。 他是大夫,他要讲道理的。 一个时辰过去后。 “恢复得不错,继续保持,离彻底重见光明不远了。” 将银针收了后,再次把脉,沈寄年淡淡颔首,面上划过一丝满意。 叮嘱了后,就又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出去了。 临走前,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衾嫆,耸耸肩,“你们背着我,继续高兴,继续。” 衾嫆:“……”沈寄年这人是不是在深山老林憋疯了? 怎么越来越毒舌了? 说话不中听极了。 听见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楚漓明明头和眼睛还难受着,不知道为何,光是想象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情形,他就不禁笑了。 姣姣还真是,和小时候那般。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和沈大夫总是能呛声起来。 倒是他,和沈大夫相处得很是融洽。 “相公,你困不困?”衾嫆气消得快,原本也没往心里去,她懒洋洋地走到床边,踢了鞋子,脱了外衣,便钻进了被窝中。 抱住了他的腰,撒娇似的问了一句。 阿羽和木槿立即退出去。 后者不禁同情地看了眼还得候着的小桃——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夫人这可真是,不得体不得体啊。 “嗯,一起睡会?” 大手抚摸着衾嫆的长发,楚漓唇贴着她的额头,温声细语。 衾嫆犯懒,这会儿也有些困了,便抱着他的腰,脸蹭了蹭他的胸口,打着呵欠,闭上眼,不多时就睡着了。 楚漓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声,微微莞尔,恰好药性发作,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再度醒来,一道用过午膳后,衾嫆便在屋内和小桃一道做针线活。 说是一道,实际上楚漓根本不肯她碰,只是她看着小桃做罢了。 “呀,这虎头鞋好可爱!”衾嫆拿起篮子里,小桃从外头买回来的一双红色的虎头鞋,不禁拿起来,捧在手心中,小小的一只,她无法想象等孩子出生后,亲自给他/她穿上会是怎样的情形。 顿时眉眼都跟着柔和下来。 眼中都是喜爱之色。 小桃见她这么感兴趣,便拿出红色的布匹,“这是奴婢买的样子,夫人喜欢,奴婢先给夫人做一对?” 衾嫆捧着虎头鞋爱不释手的,想着这鞋子,小孩子都可以穿,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便点头。 “你教我吧,做两双。” 楚漓闻言,忙咳了声,刚要开口制止。 却听她抢白撒娇道,“相公,就让我给孩子做一双虎头鞋吧,太可爱了这鞋子……” 听着她这宛如孩童索要糖一样的声调,楚漓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很是无奈地摇摇头。 “当心眼睛,别做太久,反正离孩子出生还有好多个月,不急于一时。” 这个道理衾嫆自然是懂得的,她也就是一时兴起,加上好不容易怀了身孕,一开始,多少会格外热乎些。 不过倒也不是说以后就对孩子的在意变少,她只是,这会儿格外地想要为还没出生的孩子做点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很是安静,间或有衾嫆询问小桃针脚怎么藏,会不会伤着小孩子的稚嫩的皮肤,花样该怎么绣才栩栩如生的低声,以及小桃耐心又细致的讲解。 楚漓不禁好笑,这还真是,有了孩子,就将他冷落了些—— 只是打趣地这么想了下。 他也希望她不用因为他的眼睛就总是围着他转,劳心劳力的。 “哎,我的女红果然还是不行。”衾嫆绣了两个多时辰,对着窗户外的光,看着自己这红布上有些一言难尽的小老虎,顿时嘴角抽了抽,脸都尴尬地红了红。 尤其是再看小桃绣的,她不禁眉头打结。 “小桃你这一对比……我都怕到时候孩子嫌弃了。”她说着,自己都笑了。 小桃憋着笑,看了眼她勉强绣出来的花样,还是违心地说了一句,“已经很好了。”对于夫人来说,拿针比拿剑难多了,这样已经够不错了。 听见这番谈话,却不能目睹她绣的花样是什么模样的楚漓,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比起给孩儿他爹绣的荷包香囊,想来,这虎头鞋肯定精进不少。” 一句话,略酸溜溜的,倒是提醒了衾嫆,婚后,她都忘了给他绣香囊和荷包了,先前还送过他,一开始也有,就是后面给忘了。 她不禁“扑哧”一声,眼儿弯弯地回了声,“行,还是先给孩儿的爹绣香囊荷包练练手,等女红进步了,再来做小肚兜和鞋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0恢复,他的眼睛重见光明 楚漓的眼睛拆纱布时,衾嫆紧张地揪着帕子,小桃大气都不敢呼一下,木槿咬着牙,阿羽和书语蹙着眉,都围在床前。 以至于,沈寄年觉着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似的。 他不由得回头,无奈地扫了一眼这些人。 “退开些。” 小桃和木槿还是很怵他的,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阿羽和书语却像是两座冷面门神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将视线稍稍挪开。 至于衾嫆,不用提,她要能听沈寄年的,就不是衾嫆了。 “拆啊你倒是!” 见他手都伸到了楚漓的脑后,要解下纱布了,却忽然手又收回来,衾嫆不禁跺了跺脚,眉心一蹙,催促了句。 楚漓原本也有些紧张的,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声,忽然就心里不那么紧张了。 “姣姣,你别急。” 他一出声,衾嫆就安分老实了,而沈寄年见她这立马乖巧的姿态,顿时冷哼了一声。 一物降一物。 沈寄年转过头来,重新抬手,然后利落地将楚漓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取下来。 药膏脱落,沈寄年指了指泡在铜盆里的巾帕,示意衾嫆替楚漓将眼皮上沾到的些许药膏给擦去。 衾嫆这倒是不会和他呛声,动作轻柔地替楚漓擦掉药膏。 “睁开眼试试。” 随后,沈寄年抱着手臂,胸有成竹地开口道。 依言,楚漓缓缓睁开了眼眸,窗户合着,没有那么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他轻轻转了转眼珠子。 感知到了一丝阳光,觉着刺眼,便挪开了视线。 然后目光落在了衾嫆面上。 能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关切紧张,唇都咬得紧紧的。 他不禁又眨了眨眼睫,漆黑温润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暖意。 几乎是在他的眼睛闪过笑意时,衾嫆那口气就松了下来。 “太好了,你能看见了对不对?”她往前一步,巾帕从手中滑落,她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泪光,想要抱他,但又意识到屋内都是人,便手微微收回了些,弧度缩小,变成扶着他的手臂。 楚漓伸手,让她抓着自己的手臂。 同时抬起手,摸了摸她发间的微微晃动的钗子,替她扶正。 “嗯,我能看见了,能看到你,能看到光。” 其余人也都是喜上眉梢,纷纷说着恭喜主子的话,随后退下。 沈寄年这个时候,倒是也不扫兴打搅夫妻俩温存,提着药箱出去,顺道提醒木槿注意怎么照顾楚漓,眼睛还需要注意些什么之类的。 话不多,但字字扼要。 木槿不敢马虎大意,一一记下。 屋内,衾嫆伸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触碰了下楚漓的眼皮。 “疼么?” 楚漓好笑,捉住了她不敢乱动的小手,在自己的眼睛四周都摸了一遍。 语气温柔,“不疼。姣姣,我是头部受伤影响的眼睛,并非是眼睛受的伤。” 他解释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 她似乎一直觉着是他的眼睛受伤了一样,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会怎么样。 “咳——对哦,那,你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衾嫆吐了吐舌头,后知后觉自己犯傻了,然后又紧张兮兮地问他。 楚漓并没有不耐烦,反而十分有耐心和宠溺地顺着她的要求,看看这,看看那,且都描述出来自己看到的东西是怎样的,颜色是怎样的,清晰不清晰,有没有觉着不舒服。 详细到,衾嫆忙打住了他。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我知道你看得比我还清楚了。” 她窘了下。 随后便对上楚漓盈满笑意的眼睛。 “盯着我看做什么?” 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看,衾嫆不禁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蹭了下,“有沾到脏东西?” 却见他摇头,目光温润满是爱意。 “我只是,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一时看不够。” 谁都无法理解,那暗无天日的失明的日子里,一切都看不见,睁开眼和闭上眼是一个情形是多么难熬。 但楚漓从未抱怨过,说过什么。 此时,听他这么状似感慨的一声,衾嫆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捧着他的脸,四目相对。 “好吧,你多看看,反正,也没有比你眼前这张脸更美的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瓮声瓮气的,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哭笑不得。 “好。你这么美,我是要多看看,有利于眼睛的恢复。” 对于她这般臭美的话,楚漓忍俊不禁,却也宠溺地接着这话夸了下去。 倒是臭美的本尊,衾嫆自个儿听不下去了,忙捂住了他嘴。 “行了行了,太肉麻了,羞死人……” 楚漓闻言,愣怔一下,随即胸膛振动,爽朗地笑起来,将人拥入怀里。 戚大将军得知楚漓的眼睛恢复了后,很是高兴,当即命管家吩咐下去,晚上设家宴庆祝。 晚上一桌子丰盛的菜,但是等他举杯时,衾嫆忙从楚漓面前拿过了酒盏,“戚叔叔,相公他的眼睛刚好,还在服药,不能饮酒,不如还是侄女敬您——” “孕妇不宜饮酒。” 这时,默默自己喝了一杯的沈寄年,朝她这边看来,淡淡地提醒了一声。 衾嫆:“……”怎么忘了这茬了! 她立时有些后怕,楚漓忙握住她拿了他酒杯的那只手,然后将酒杯拿回来放下,再倒了一盏茶,举杯对戚大将军歉意道—— “小王以茶代酒,还望大将军莫要介怀。” 然后率先饮下这杯茶。 戚大将军忙摆手,“言重言重,身体要紧,这里啊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说着他爽朗地饮下一杯酒。 还朝那边讪讪的衾嫆道,“还有你啊,都是当娘的人了,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马虎啊。” 他对着楚漓还有些尊卑之别,但是衾嫆是他看着长大的世侄女,他还是将她当侄女看待,其次才是王妃。 衾嫆忙点头。 “知道了,戚叔叔。” 戚大将军却又道,“还是下人疏忽了,来人,将王爷和王妃面前的酒撤下。” 楚漓给衾嫆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茶也不宜多饮,影响晚上休息。” 衾嫆望着面前的鸡汤,顿时能够想象怀胎十月要过怎么样的苦日子了。 “……” 想想就叹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1南下,被沈寄年知道了 因着楚漓的眼睛复原,衾嫆怀孕没什么受罪的,又带了个神医在旁,于是商量之后,在衾嫆单方面的坚持下,夫妻二人带着一行人,辞别了戚大将军,打算南下然后回京城探亲。 南下时,路途轻松不说,风景也是宜人。 此时正值炎夏,坐着马车,微微掀开车帘,便有林间的风徐徐送进来,吹拂在面颊发丝间,很是舒爽。 衾嫆畏热,懒洋洋地靠着软垫,半阖着眼儿,而楚漓却是在认认真真地剥着葡萄,间或喂给她。 她最近胃口变差,除了葡萄和酸梅子,其他的吃得都不多。 沈寄年给她开了安胎的药,喝下后,更是不想吃东西。无奈,楚漓便命木槿和书语去买了不少葡萄和酸梅子,不假于人手地照料她。 小桃在给二人打扇。 见自家夫人这懒怠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 毕竟怀孕了才会这样,不过再看王爷这么疼惜她的模样,小桃又暗自感到高兴。 “前面快到歇脚的客栈了,你要不先睡会?” 楚漓见衾嫆吃了一碟葡萄便不想再吃了,便给她擦了擦唇边的汁液,随后自己擦拭了下手上黏腻的葡萄的汁水,温声哄着道。 他们这一路也走了大半个月了,她如今怀了刚两个月身孕,倒是没有怎么吐,只是嗜睡和胃口不好。 加上天气炎热,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大多时候都是在马车里睡觉。 他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是那阵抚慰燥热的清风,衾嫆下意识朝他靠了过去,亲昵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慵懒的撒娇意味,“相公,你抱着我睡。” 怀孕后,因着身子总是有些不大舒服,她撒娇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自然娴熟。 也不管小桃这个婢女在不在场,看见了听见了会怎么样。 倒越来越娇气,像个小孩子了。 楚漓心下好笑地想着,但眼里的宠溺和欢喜却如何都掩盖不住。 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大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好,睡吧,我抱着你。” 听见这宠溺温柔的声音,加上这有节奏的拍抚,衾嫆闭上眼,懒洋洋地动了动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地方枕。 就这么靠着他,不多时便入了睡。 楚漓朝小桃看了眼,指了指身下的马车。 做了个“让慢点”的口型。 小桃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将扇子放下,捏着裙角,蹑手蹑脚地弯着身子,钻出马车,对着驾车的阿羽和书语道,“主子让慢点,夫人睡着了。” 二人皆是木着脸点点头,书语伸手将缰绳拉了拉,将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 马车在空旷的道上缓慢地行驶着,而阿羽一个飞身,使着轻功来到了前面的马车车顶之上,对殷老二交代了一句,便又回去了。 殷老二依言将马车也放慢了些,想着这一路上原本可以更快,但因为衾嫆嗜睡,楚漓又担心颠簸中让她觉着不适,总是让减速,不禁龇牙。 “哎,虽说我也讨到了媳妇儿,但还是不得不佩服这对夫妻的感情。” 他的感叹,叫车内闭目小憩的沈寄年感到无语。 他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出来。 “腻歪。” “……” 得,这位你语气怎么这么酸呢? “沈大夫,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羡慕嫉妒啊?”要不然咋这么阴阳怪气地嘲讽呢? 殷老二一点都不怕死地问道。 沈寄年噎了下,“无聊。” “不过娇小姐怀了身孕,娇气点也能理解。” 殷老二自顾自地接了话下去,“你说,就娇小姐和王爷那个长相啊气质啊,生出来的娃娃该多好看啊!” 他忽然转换了话题,沈寄年也没搭理,但睁着眼,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那二人的样貌当今世上少有的出众,生出来的孩子,不可能丑就是了。 “我还听木槿说啊,娇小姐打算让你给孩子当义父呢!” 殷老二这个大嘴巴子,一不小心就将木槿给出卖了。 义父? 原先只是被殷老二带着思绪偏了,在设想孩子的长相的沈寄年,闻言,忽然眸子一瞪,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他掀开车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殷老二的后脑勺,颇有种想要靠着意念将他的脑袋给掰过来对着自己问话的架势。 殷老二微微扭过头来,对上这直勾勾的视线,不禁吓一跳。 “是,是的吧,你,你怎么激动做什么?我就是听木槿说漏嘴……”话说到一半他闭嘴了。 完犊子,他这不是也说漏了嘴,把木槿给出卖了吗? 要是娇小姐就是一句玩笑话,现在看沈寄年这个臭脸和态度,又反悔了可怎么办? 那他不就是闯祸了? 正想着,就听沈寄年故作冷静和无所谓地哼了声道,“我也不是很稀罕。” 但表情却不像那么一回事。 殷老二不禁“嘁”了声,然后故意接了句,“那你千万别答应,我还想占个便宜呢,要是让我给孩子当义父,嘿嘿嘿,多有面子……” “你想得美。” 沈寄年却忽然脸色一沉,上下扫了眼殷老二这不修边幅的德行,嘴巴一张,就是损人的话。 “孩子不会高兴的。” 有你这样不着调的义父的话。 “……” 听懂他的意思,殷老二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处,牙痒痒地想着,最好是娇小姐已经打消了这个主意,让你沈大夫也跟着想得美!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沈寄年表面上说不稀罕,一到马车停下来时,他忽然走到被楚漓半扶着在马车边站稳的衾嫆面前,朝夫妻二人各自看了眼。 然后咳了声,“我听说了。” 他这正经的模样,叫衾嫆瞌睡都吓飞了,什么听说了? 她微微歪着脑袋,不解。 楚漓也是正色地望着他,表示洗耳恭听。 沈寄年蹙了下眉心,忍着耐性,继续道,“你们想让孩子认我为义父。” 他说着,夫妻俩果然露出的神色告诉他,这事不是殷老二开玩笑的。 他便嘴角勾了勾,看似矜冷,实际上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愉悦之色。 “嗯,这事我答应了,先记下。” 然后转身就走,留给夫妻俩一个清冷的背影。 衾嫆傻乎乎地转过脸来望着楚漓,见他面上也是一脸茫然,不禁觉得安慰了些。 “沈寄年这是明明高兴却装矜持呢?” 楚漓抬手微微握成拳头抵着唇,清了清嗓子,嘴角的笑有些古怪。 “谁告诉他的。” 他一想到还没出生的女儿就认了义父,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了。 木槿正在搬东西,闻言,拔腿就往后躲。 殷老二这个大嘴巴子!说好的不能说出去呢! 这下可是害惨了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2住店,女子求救险撞衾嫆 一行人在一家客栈打算暂住一晚。 因着衾嫆怀着身孕,楚漓不想她总是睡在马车上,到底没有睡床舒服,于是这一行下来,只要是有歇脚的地方,都会找客栈休息一晚两天的再继续上路。 反正他们本就打算这一路慢悠悠走,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一边往江南去。 偶尔遇到有意思的小镇,他们还会多停留一两日,买些当地特色的吃食,买点小玩意儿,打算留作回京带给大家伙的礼物。 刚和掌柜的说好了几间房,交了定金,让送热水和饭菜去房中,几人就要上楼。 这时,一名衣衫被撕破一片,脸上还带着指痕,头发散乱的女子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进来便直直地冲向衾嫆和楚漓,好在阿羽和书语反应快,书语拦在她面前,而阿羽完全没有对弱女子不能动手的理念,直接当危险对象处理,一手推开了这女子。 衾嫆吓了一下,本能地护住了小腹。 楚漓搂着她的腰,身子微微侧着挡住了她,而后眯着眼朝那个冒冒失失冲进来的女子看过去。 “这位爷,夫人,救我,救救我——” 女子脸上肿着,还带着鲜明的男人的巴掌印,但五官倒是长得不错,小家碧玉的那种长相。此时,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二人,跪着磕头求救。 而她后面,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也随即追了进来。 掌柜的一见这几个拿着家伙,一个个身上带着凶恶劲儿,就头皮发麻,忙蹲下去,躲到了柜台下。 根本不敢出声。 而追进来的几个大汉,粗鲁地就去拽地上的女子。 “臭娘们!你爹都将你卖给我们了,还想往哪里跑?” 女子哭得绝望又惊恐,“不,不是的,我爹欠你们的钱,我可以还的,求求你们,我不想被卖去青楼……” 她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朝衾嫆和楚漓哭着求救,“这位爷,夫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把我,把我买下来,我什么都会做,我当丫鬟伺候你们……求求你们,我替你们做一辈子的活来报答你们……” 衾嫆本来就很疲倦,被这么一闹,神色有些不大好看。 楚漓扫过女子身后的这些大汉,语气淡淡的,“她爹欠你们多少钱。” 这话一出,那几个人便像是遇到肥羊似的,交换着眼神,嘿嘿笑了。 “一百两银子!要赎她,就拿一百两!” 一百两? 木槿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也不是什么仙女儿似的姑娘,你们怎么就愿意拿她抵她爹的一百两了?” 这话说的,那女子身子一僵,似是感到羞辱,抿着唇低下了头。 衾嫆险些笑了。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忽然来的这一出,让她还没缓过来,至于这女子…… 不知道为何,和冯四娘那种可怜不一样,这女子方才直冲向的楚漓,再是她。 总之,说不出来的那种不舒服。 但愿是想多了。 “你,就是一百两,不给,人我们就带走了!”大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统一口径,瞪着木槿,说着,拽了把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脸色惨白,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吓的,她哭得楚楚可怜,“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我不想去青楼,呜呜呜……” 殷老二捏了捏拳头,“一百两没有,拳头倒是有。” 他说着,往前一步,“娇小姐,你们先上楼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给这几个瘪三一百两还不如钱给他,他将他们赶跑。 楚漓只除了问了那一句后,便没有说话,此时听见殷老二自告奋勇的话,他微微颔首。 “好。” 然后扶着衾嫆,唤了木槿小桃她们,拿了行李,上楼歇息。 女子没想到他们竟然无动于衷地上楼了。 不禁尖声道,“别走,别走——求求你们救我啊,救救我!” 衾嫆此时打了个呵欠,面带倦容,楚漓忙搀着她些,无微不至地关切着,“又困了?先回房躺下睡会儿,醒来再用饭?” 她懒洋洋地点点头。 都无视了女子的呼救。 阿羽和书语一前一后地带路和保护他们的安全,沈寄年慢吞吞地挪了一步,见女子似要抓他的裤腿。 脚步登时快了起来,几下便上了楼。 留下烂摊子给热心肠的殷老二。 殷老二:“……” 哪里怪怪的? 往常这种侠义救人的事儿,不都是娇小姐抢着自己上么? 怎么今日瞧着,她还挺冷淡的? 可能是怀孕累的。 他这么想着,便舔了下自己的牙槽,握着拳头,一只手伸出来,指着面前几个彪悍的大汉,“单挑还是一起上?” “木槿,你说,楼下那姑娘怎么样了?”将床铺好了,服侍衾嫆睡下后,小桃端着铜盆出了房门,木槿候在门外,见状,她不禁走过去,主动和他交谈。 木槿见她之前都躲着自己,却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子跑来问他,不禁挑了下眉。 “能怎么样?殷老二的功夫还能对付不了几个市井流氓?” 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这话,小桃有些气闷,“你就不可怜那姑娘么?哎,亲爹将她给卖了,又险些被这些人卖去青楼,真可怜。” 她圆圆的脸上满是同情。 木槿原本不想说人长短的,但见小桃这么天真善良的样子,实在是没忍住。 “你啊,须记着你的本分是伺候夫人,别总同情这个那个的,夫人帮是出于她的善良,不帮也是她的本分,不是说遇见一个可怜的,就都要帮的。”木槿说着,怕小桃听不懂或者觉得他太过无情,便道,“你方才没看到么?要不是阿羽和书语在,那姑娘指不定就扑到主子身上了,险些就要撞着夫人!这女子求助时为何偏偏瞄准了主子和夫人?还不是看出来他们有钱,加上主子长得俊?” 他说着,又很是气愤道,“万一冲撞了夫人肚子里的小主子,管她可不可怜,我,我第一个不饶了她!” 原本听着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的,但木槿后面的话,又叫小桃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是啊,夫人帮不帮是夫人的事,那姑娘怎么能直接朝主子扑去,还险些撞着夫人呢? 这不管是不是巧合,这要不是有厉害的阿羽和书语在,万一对小主子不利,这姑娘就是再可怜,都不足惜了。 想着,她看木槿的眼神都暖了几分。 “嗯,多谢你提醒我,以后,多多提点我。” 她脑子笨,没有木槿这么灵活的,从前有春花和秋月提点,现在只能请教木槿了。 闻言,木槿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拍了下胸口,“不成问题,包在你木槿哥哥身上!” 小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3古怪,楚漓被纠缠 “呜呜呜——” 衾嫆被一阵哭声吵醒。 她睁开眼,就见楚漓正不悦地拧着眉,看向房外。 见她醒了,伸手去扶她起来。 “外头怎么了,这么吵?” 衾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 “殷老二救下的那个姑娘,不肯走,正哭闹着要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 他这么回着,面上却全然带着不苟同之色。 衾嫆蹙了下眉心。 “为何?” “殷老二赶跑了那些人,但没有给银子,这姑娘说是如此一来,只能跟着我们,不然还会被他们抓回去卖去青楼。” “那给银子吧,让她自己赎身走人。”衾嫆想的很简单,拿钱打发走了就是。 楚漓不禁好笑,“倒不是不给,而是提出来了,她还是不肯走。说是收下这银子,更要报答我们的恩情了。” 说着,他的笑都冷了下来,带着浓浓的不虞。 见他鲜少露出这般的神色,衾嫆不禁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问,“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姣姣也发现了?”楚漓闻言,看着她,并不是很惊讶,毕竟衾嫆一向聪明。 衾嫆点头又摇头,“困得很,只是凭感觉,不大喜欢。” 若真是问什么发现,那还是没有的。 楚漓却道,“木槿有句话说得对。” “嗯?”衾嫆刚醒,脑子还有些迷糊,下意识疑惑。 “那些人贪得无厌,不会用一百两换这女子。”楚漓说着,又道,“再就是这女子出现得太巧妙了,直奔我们。我问过书语了,这家客栈在小镇上算是偏的,什么女子这么厉害,能躲过几个大汉的追赶,一路从街上跑到了这偏僻的客栈?” 那女子和殷老二自称是住在街上的西巷,却跑到了这里来,不像是表现出来的弱女子该有的体力。 衾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问到了这些从而发现了端倪。 “那,你的意思是,她和那群人是一伙的,来讹钱的?” 一下子清醒了起来,衾嫆身子都坐直了,不禁双眼睁了睁。 楚漓摇头,“不确定,总之,打发走最好。” 他们虽然想要低调出行,但没办法,马车和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人,树大招风,财露惹人惦记。 “如果只是讹钱倒还好,就怕是别有居心。”衾嫆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一缕头发,微微眯眯眼笑了下,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的。 叫楚漓心头一跳,“什么居心?” 他问了就开始后悔。 果然,衾嫆傲娇地哼了一声,“你别说你没看到,她可是直扑向你的,不就是瞧着你长得俊俏又多金的。” 闻言,楚漓哭笑不得,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你啊,又调皮。” 说着,他又正色道,“有你在,还有什么旁人有机会。” 被他这正儿八经的表情给逗乐,衾嫆笑得花枝乱颤的。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既然大家不肯相信我,那我,我就一头撞死好了!” 原是外头那女子被木槿质疑了目的,赶不走后,索性哭着要撞柱子。 衾嫆听到外面兵荒马乱似的动静,不禁蹙眉,下意识看着楚漓。 楚漓当即起身。 “我去瞧瞧,你好生歇着。” 便唤了一声“阿羽”,后者立即推门进来,然后就听楚漓吩咐着,“好生照顾和保护夫人。” 阿羽恭敬地应声是。 衾嫆觉着自己还不至于这么娇气,但笑笑没有反驳什么。 谨慎些也总是没问题的。 楚漓出去时,那女子真的撞了客栈房间外的木柱。 那冲劲看着不似作伪,书语去拦,手臂都撞疼了。 而那女子额头撞到书语的手臂,直后退了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地。 开始低低地哭泣。 楚漓下意识拧起了眉心。 “送这位姑娘回去,如果她家中人为难于她,就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小镇找个地方落脚。” 为了不沾不必要的麻烦,楚漓不介意花钱消灾,毕竟这损失是最小的,于他们而言。 如果真是别有用心,如今姣姣怀有身孕,他一点风险都不敢也不想冒,所以哪怕是等鱼儿上钩这种策略,他都不想用。 直接送走是最稳妥的。 女子闻言,身子一僵,楚楚可怜地抬眸,面上满是悲怆。 “这位爷,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回家就是死,我孤身一人也无处可去……我会安分地当个丫鬟,我求求你们,让我留下伺候夫人吧……我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要送我回去也不要赶我走……” 她说着,开始向楚漓磕头。 额头装在木板上,声响听得人不大舒服。 楚漓却能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睑,静静地望着这女子。 好一阵,他才开口,“做人不要得寸进尺。” 就这一句,便叫女子磕头的动作一止。 他又道,“既已救你于水火中,为何非要纠缠我们?丫鬟我们不缺,姑娘若是想找靠山,不如寻求镇子上能说得上话的大户人家。” 这话就不轻了,但凡是个要脸面的女子,都不好再厚着脸皮赖在这。 女子微微咬着唇,不禁眼里泛泪,她膝行至楚漓面前,伸手就抓住他的裤脚。 仰着面,清秀可人的面上,梨花带雨。 “爷,奴家真的没有别的用意,奴不想给那些镇上的人家当丫鬟,他们,奴家就想跟着爷……求求爷别赶我走——” “你这女子——”楚漓有些动气,抬脚收回腿,话音未落,却见那女子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扯了楚漓的头发一下。 她握着一根头发,然后嘴角一扯,变脸极快。 “撤!”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指痕,但一按手腕上的暗器,便有暗器飞出朝楚漓而去,书语立即冲过去护着楚漓,反手用剑将暗器打飞。 而女子却已经张开双臂,身子往后一退,后仰,直接从二楼往下坠落。 但下面那几个大汉立即接住了她,直接抬着她,放下,几人立马消失在客栈内。 这一番变故,让所有人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衾嫆打开了一节门缝,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 她微微蹙了眉心,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古怪。 这女子是疯了么? 演了半天,被拆穿了也还硬着头皮演下去,只是拉扯了一下楚漓边跑,难道—— “相公,你可有事?殷老二,快,让沈大夫来看看!” 衾嫆推开门,紧张地围在楚漓身边,左右上下地检查,像是怕对方偷偷下毒了一样。 “姣姣,别紧张,我没事。” 楚漓见她这样,明白她的担心,忙按住了她的手,安抚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4古怪,查无可查不知来历 沈寄年给楚漓把了脉,随后松开手,对一旁紧张地注视的众人摇摇头。 “脉象平稳,没有中毒。” 说着,还古怪地看了眼衾嫆,眼神大概表达了“你太大惊小怪”的意思。 衾嫆一噎,却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 “方才那女子着实古怪,如果不是下毒,她为何又是被打巴掌又是自己磕头的,就为了拽一把……” 她实在是想不通。 楚漓却若有所思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当时被拽的头皮都痛了,被拔掉了几根头发。 他说出来后,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头发? 要头发做什么? “难道是,下降头?”殷老二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知道南疆那边是擅长下降头下蛊之类的,当中也有拿头发这些被害之人的贴身之物做引子。 沈寄年抖了抖袖子,微微沉吟,“若是下蛊,绝不是拔走头发,理应是下蛊虫在他身上才是,但我看过了,他体内既没有毒也没有蛊。” “难不成还真是邪术用的?” 殷老二摸了摸脑门,想不通地吸着气。 衾嫆闻言眉心微微一拢,她想起厌胜之术来。 但是,总觉得这来人和他们山高水远的又不相识,哪里来的仇恨需要用厌胜之术呢? 她沉思着,便没怎么留意大家说什么。 还是楚漓主动岔开了话题,“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大夫你们先回屋休息吧。此事再看看便知分晓。” 但他还是给书语一个眼神示意,后者默默拱手离开,衾嫆看到书语出去,便知道,应是去查那些人的下落了。 只要能查出这女子的来历,便大概能查出他们的目的。 只为钱财还好说,衾嫆怕就怕他们目的不简单。 更怕会危害到楚漓的性命。 比起她的紧张担忧,楚漓显得很是淡然。 他待大家都各自歇下了,拥着衾嫆安抚她道,“这么多磨难都挺过来了,难不成上天还舍得让我经历这些苦难磨砺?”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听着这话,衾嫆却笑不出来。 “你这么说我更担心了……”上天都降临了那么多磨难给他,没道理这次会重拿轻放,一点事都没有的。 她越想越是心下忐忑。 晚上都翻来覆去,这心里总是忽上忽下的。 时不时要去看楚漓是不是还好好地躺在自己身侧。 以至于楚漓就算是想装作不知道也没法装了。 他不禁睁开眼,侧过头,和她四目相对,伸手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将人揽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意,“这么不放心,那我抱着你睡,握着我的手,你不就能确定我是安全的么?” 闻言,衾嫆面上不大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影响了他睡觉。 便乖乖应了声,不再翻来覆去了。 不多时,却也困了,不禁闭上眼睡着了。 再醒来时,手是空的,她下意识伸出去,没有摸到温热的身体,登时睁开了眼,吓得坐了起来。 “相公!” 她喊了一声。 小桃和阿羽守在床边,闻言立即拢过来。 “夫人,您醒了?” 衾嫆脸色不大好,估计是吓的。 “他人呢?” 小桃忙解释,“爷他在楼下,一会就上来了,夫人别担心。” 听了小桃的解释,衾嫆才松一口气。 微微缓了呼吸。 “好,扶我起来,我要梳洗。” 这一吓,也彻底清醒了,不必再睡了。 小桃扶着她起来,然后开始给她洗漱梳妆。 “简单些吧。”衾嫆见她要梳追云髻,抬手拦了拦。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恰好这时,楚漓带着热乎乎的点心和酥糖进来,见她已经坐着乖乖被梳妆,温声笑问着。 衾嫆忙转过头看他,“因为没看到你啊。” 这话叫楚漓不禁嘴角翘了下,走到她身侧,将点心和酥糖放在她面前。 “处理了点事,顺道给你买了吃的。” 衾嫆怀孕后嘴巴很挑,像是昨晚就胃口不佳,只吃了两口便没再吃了,嗜酸,他今早起来便去镇上转了转,找了几样镇上有特色的点心和酥糖,特意选了些偏酸的口味,带回来。 闻见香气,衾嫆伸手打开纸包,拿了一块往嘴里递。 尝到了酸酸甜甜又软软糯糯的点心,顿时心情有变好,朝他娇艳一笑。 “相公真好,我很喜欢这个。” 说着,又多吃了两块。 楚漓见她总算是有了胃口,顿时面上也有了笑容,“你喜欢就好,多吃点。” 他知怀孕辛苦,却还是会不忍她这般辛苦。 等衾嫆梳完妆,吃完点心酥糖,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问楚漓,“人查出来了吗?” 闻言,楚漓摇了摇头,面色晦暗。 “查不出来,不是镇上的人,但好似来了有一阵子了。” 奇怪就奇怪在,这群人比他们还要先到镇子上。 所以真不好说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如果是后者,那就很耐人寻味了,他们这一路虽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却也是临时打算从边城南下从江南走水路回京城。 查不出来? 衾嫆神色微微一紧,对于楚漓查不出来的人,她便无法当做是普通人来看待。 那女子昨日的行径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现在更是查无可查,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来历不小。 “会不会是江湖什么帮派的?” 她咬着唇瓣,拧着眉头,思索了下,问。 楚漓伸手将她眉心的褶皱给轻轻抚平,语气温柔,“你安心养胎,不必担心这些,我能应付。” 心里却觉着江湖帮派的武功不至于这般弱,那女子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功夫。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察觉不到她有内力。 “我只是肚子里怀了个孩子,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了,哪有这么娇气。”衾嫆不以为然,她想着,便出着主意,“要不还是找殷家几兄弟托江湖上的人帮忙查查?” 不查清楚那女子拿了楚漓的头发做什么,她这心里就没法安定。 要真是厌胜之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被她这份紧张微微感染到,楚漓正色,点了点头。 “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5乳名,烤蘑菇引起的纷争 因为那神秘女子的事,楚漓和衾嫆一行,只能是加快脚程,回上京。 路上衾嫆孕吐反应忽然又冒出来,还有些严重。 吃什么吐什么,楚漓心疼不已,每停留一个地方就想办法弄她能吃得下的东西,甚至,因此还学着怎么烤东西,发现她喜欢他弄的烤蘑菇后,他硬是不假手于人地给一路烤蘑菇,整整吃了小半个月的烤蘑菇,衾嫆才过足了瘾。 沈寄年都忍不住嘲笑她,“这怀的怕不是个蘑菇精转世。” 衾嫆:“……”放下手里的烤蘑菇,凉凉地看他一眼。 楚漓将新烤好的用匕首片到碟子中,又喂给她。 闻言,淡淡地道,“乳名叫小蘑菇也不错。” 沈寄年:“……” 衾嫆:“……” 众人:“……” 大概是没想到这种有些冷的玩笑话,会从楚漓嘴里说出来,一个个的表情都有些好笑。 还是衾嫆先半好气半好笑道,“什么小蘑菇,孩子听到了怕是要哭。” 沈寄年选择沉默。 叫小蘑菇,还不如叫灵芝呢。 他想着,又接了这么一句。 衾嫆一比较,就摇头。“那还是小蘑菇可爱。” “是吧,要是女孩,乳名叫小蘑菇,好养,还可爱。” 将匕首擦拭干净,放入鞘中,楚漓正经地顺着这话接道。 敢情……他不是开玩笑,是讲真的! “好吧,你说可爱,那就叫这个。” 关键是,衾嫆这个当娘亲的,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只要楚漓说好,她立马就叛变了。 亲爹亲娘都说可爱了,众人还能有什么意见? 沈寄年默默背过身去,虽然但是,孩子以后是要叫他义父的,他这算不算多一句嘴,害了自己? 以后要对着孩子喊“小蘑菇你要跟我学医术”么…… 光是想想,沈寄年就闭了闭眼。 从这顿蘑菇后,衾嫆的孕吐就没了。 于是,包括木槿和小桃都觉着,就是乳名取得好,小主子都乖巧不少了。 每到这个时候,沈寄年就会幽幽地说一句,“叫小灵芝,也能止吐吧。” 只可惜,没有人这么认为。 殷老二每次都要捧腹大笑,说沈大夫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寄年:“……” 而楚漓看着沈寄年吃瘪的样子,却不禁莞尔地想,虽说未谋面的女儿可能要多个义父,但至少现在看来,亲爹的分量还是要大很多的。 于是,小蘑菇这个乳名,直接被当成了每晚睡前,楚漓抱着衾嫆肚子轻声讲故事哄娘俩睡觉必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了。 “小蘑菇,等你出生,爹带你去采蘑菇,给你娘烤蘑菇吃。” 他声线温润,这么说时,衾嫆就笑得乐不可支。 “别吧,我最近听到烤蘑菇就想吐。” 吃太多,都腻了。 楚漓微微拢了下眉,“你别这么说,孩子知道该以为你不喜欢她了。” 衾嫆:“……” 笑容从脸上微微消失,“相公,你是不是觉着,这一定是个女儿?” 看看,生女儿真的还是有危机的,之前说过的就算是女儿,也是她重要,现在呢,才三个月大,他就偏帮了孩子! 楚漓一眼看穿她的不高兴,忙咳了声,解释道,“是男是女,都可以叫小蘑菇,都是你我的宝贝。当然,你是最大的宝贝。” 闻言,衾嫆才抿着嘴微微哼一声,满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6前世,她不记得的那些事 “江南风景怡人,只是可惜,等孩子出生,我再带你过来小住一段时日?” 见衾嫆时不时地掀车帘去眺望外边的风景,楚漓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然后揽着她,轻声询问着。 止了孕吐后,衾嫆精神头倒是不错,就是稍显嗜睡,但吃得好睡得也不错。 此时也不过是觉着这一路马车,虽不能长久驻足于温柔繁华还多情的江南,但至少可以坐在车内,匆匆略过,也算是见过了。 从前生长在上京,闺阁中时无法有这样的机会出来游历,上一世直到死,她都困于这一方上京城里,念着出端王府,与楚唯厮守,而对双腿不能行对她百依百顺的楚漓却是怨怼冷傲。 等到死时,方知人这一生,能握得住的当下,便是毕生之幸。 楚漓待她之深情,远超过她,刚重生回来那会儿,她一心只想报恩,并无男女之情。可是谁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呢? 有的人,你不知他好,不知他之深情之时,或许你只觉着皮囊尚可,品性还行,但当你去试着了解,去融入他的世界时…… 才会发现,原来想要深入了解一个人时,便是喜欢的开始。 索性,如今山河太平,岁月静好,她和爱她的她也爱着的男人,终是可以挣脱出皇权的束缚,荣华的桎梏,逃出那总需要束手束脚的牢笼。 去广阔的外面世界看一看。 而他们以后还会带着孩子一道去。 衾嫆想着,再看这些景色也就只是淡淡笑道,“去哪里并无所谓,和谁一起看的景色才是要紧的。” 她将车帘放下,缓缓将头枕在他肩头。 伸手把玩着他的头发,“相公,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楚漓还沉浸在她方才的话中,神色温柔如水,此时再听她这话,便从善如流地问道,“什么梦?” 自打怀孕后,她倒不是多愁善感,而是更加柔软和爱娇了。 只有对着一日日逐渐显怀的小腹时,她才会流露出身为母亲的那种温柔而强大的笑容。 只是在他身侧,永远都是那年十三岁策马而来的少女似的,明艳骄傲的同时,将所有娇气脆弱都展露给了他。 “梦到我们上辈子,我在后院舞剑,而你隔着一堵墙,坐在轮椅上,默默吹着笛子,笛声凄婉悠长,却平息了我的愤懑……” 她其实越来越不大记得前世之事了,如了悟大师所言,前尘往事能忘便忘,既没有饮那一碗孟婆汤,那她就尽量记着该记得的美好,忘掉那些刻骨的痛。 诸如容小莲、容惜还有陆倩、楚唯,其实她都快模糊了对他们的记忆,也是快当了母亲后,她发现自己变得柔软不少,对于从前,做不到原谅,却能释怀。 大抵是,如今生活太幸福,容不得她想那么多苦痛怨怼。 “不是梦。” 她将他的头发从指间松开,微微从他怀里起来,就听他敛了温润的浅笑,面上浮现几分念旧之色。 声音沉静地道,“我记得,那时,容惜和楚唯走得近,而你,与岳父还有你祖母争吵,回到王府后,你无法排解心中苦楚,便独自在院子里舞剑,越练越快…… 我不敢离你太近……便只好隔着一堵墙,以笛音慰藉你心中苦闷。” 他中间“我不敢离你太近”后的停顿,叫衾嫆眼眶一酸,她自然知道为何不敢。 那时,莫说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了,就是他出现在她眼前,她都会恶语伤人,冷脸相对。 她认为,她不幸福的婚姻,都是他带来的。 实际上,他自己都清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宏图伟业,愚蠢到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霸占对方的心。 如果是真的…… 那那时她那般苦闷愤懑,定是不愿意见到他的,他却还是关心她,一墙之隔,为她吹笛抚慰她心里的所有怨愤。 “然后呢……” 她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想不起来的迷茫。 原来他们曾有过这样一段。 楚漓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怅然。 “然后啊,我也不记得了。” 他声音绵长地叹了一声,然后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太久远了,不重要了。” 实际上,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记得,她哭得就像是迷路的孩提,坐在树下,脚边是被她丢弃的佩剑,双手都被磨得通红,她问自己的婢女—— “是不是连你们也不喜欢我?” 婢女回着不是。 她却凄惶道,“不,没有人喜欢我……都讨厌我,你们也一定觉得我很坏,对不对?” 后来。 她睡着了,靠着树,抱着她自己的双膝,面上满是泪痕,眼皮都哭肿了。 直到她睡着了,他才敢越过那一墙之隔,来到她身边,弯腰,伸手将她小心翼翼似珍宝一般地抱起来,放在他毫无知觉的双腿上,抱着他一辈子最沉最深的爱意,送她回房。 不想看到她醒来厌恶抗拒的眼神,他第一次对她的婢女疾言厉色,严令她们不许将那天的事情告诉衾嫆。 她们果然没有说,但也更畏惧他,这使得衾嫆一直误会他对她的婢女不好,更对他没有好脸色。 往事浮上心头,当时的苦涩依旧能回味到,可在这样的苦涩中,他却依旧能感觉到甜蜜。 那是只要能远远看见她一眼,能够触碰到她,守护她,便能感到幸福的甜蜜和安心。 长长的一阵静默后,衾嫆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伸手抱住了楚漓的腰身,一脸恬静地蹭了蹭他胸口,又开始睡觉。 而抱着她的男人,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抚,哄着她熟睡,目光垂落,所及之处尽是她容颜。 他想,前世所有的爱而不得,都只是为了今朝,相爱相依。 如果注定了这份感情要诸多波折,他愿意前世受尽苦难,而此生只剩下甜,再没有任何离分。 只是,他不免会想起那客栈古怪的女子,还有她拔走的头发。 他的身体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但越是这般,他才越是心下不安。 风雨欲来的感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7回京,戚容夫妇亲自来接 上京城外。 容央大腹便便地翘首以盼,身旁的戚继北给她举着油纸伞,一边用手不住地替她扇风。 “这么热你非要出城来接,在城内等不也一样?” 他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了,正值炎夏,如果不是她坚持,真还不想出门。 反观容央,明明也畏热的,但是因为他和婢女一道给她打扇,倒是没有他这么夸张,不过她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即便是热,她也不在意的样子。 “你安静点,一个人絮絮叨叨半天了累不累?” 容央眺望着官道,对于戚继北的话充耳不闻。 戚继北噎了下,不禁小声嘀咕了句,“衾嫆一回来还有我什么事……”怕是只记得你小姐妹了,丈夫靠边站的。 不多时,容央身边的婢女指着官道上的马车,激动地轻轻摇晃了下容央的袖子。 “夫人,夫人,那是不是王妃的马车?” 闻言,容央忙激动道,“哪?是,是他们!戚继北,愣着做什么,快去接啊!” 被她推了一把的戚继北,顿时趔趄了一下,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劳任怨地去接自家娘子心心念念的好表妹。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戚继北你亲自来接啊?” 是以,当衾嫆见到戚继北顶着个大太阳,骑着马来接他们时,不免挑眉表示了意外。 戚继北脸上还带着汗,听她这风凉话顿时翻白眼。 “要不是容央想念你想的紧,我才不会来。” “容央呢?” 一听容央的名字,衾嫆也不和他斗嘴了,眼前一亮。 楚漓忙扶住她的手臂,“慢些。” 她这才又坐了回去。 戚继北:“行了,在前面十里亭等着呢,你们两个孕妇都消停些吧。” 他看了眼衾嫆稍稍隆起些的小腹,不禁无语了。 都怀着身孕呢,这两人还当是小姑娘呢,这么肆意妄为的。 于是,马车继续前行,等到了十里亭,楚漓先下了车,扶着衾嫆稍后下来。 衾嫆下意识想直接跳下来的,但接收到楚漓淡淡不赞同的眼神,便只好冲他飞快吐了下舌头,然后乖乖稳妥地下来。 “衾嫆!” “容央!” 两姐妹一见面,俱是兴奋,拉着彼此的手,容央眼眶一热,险些就哭了。 “你这死妹妹,总算是想到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孩子都要出生了!” 容央夸张地拍打了一下衾嫆的手背,这话生生将衾嫆的泪意给逼回去了。 “行了,你这才七八个月吧,不至于就生出来了……” 衾嫆才开口,就被容央掐了下手心,“你个没良心的,怀胎十月,这指不定没一两个月我就生了,还说不至于?” 她说着,又直直地盯着衾嫆的肚子,“你这可千万得是个女儿啊,我昨晚做梦梦到了,我肚子里,就是个臭小子!嚷着说要我给他定个漂亮的小媳妇儿……” 楚漓走过来,恰好听到这句,登时脚步一滞,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看……不可。” 他听见自己极其忍耐下才勉强维持的冷静声音,如是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8团圆,这盛世交付于他 衾嫆和容央共乘一辆马车,两人嬉笑着聊起来京城和京城外发生的趣闻要事,说着还挺来劲。 一路说到了端亲王府门前。 “我今天就在端亲王府用饭了,你可不许赶我回去。” 容央瞧了眼牌匾,二话不说就赖着衾嫆了。 衾嫆好笑地点头,“这是自然,我怎么会赶你?” 只不过,她才下了马车,就被眼前的阵仗闹得哭笑不得起来。 原是知道她和楚漓回来后,衾潇和容敬甚至还有当今天子,都结伴过来了,因着楚煜的身份不便出城,两位老臣便护送他直接来端亲王府这“守株待兔”了。 楚漓先她一步下了车,正守在马车前,伸手要扶她。 衾嫆伸出手,被他握在手心中,然后被轻轻抱了下来。 抱下来…… 她面上一热,下意识看了眼门口那几人的反应,她爹脸皮子颤了颤,舅舅只是笑,楚煜则是咧着嘴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 楚漓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随后伸手替她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头发。 “行了,我又不是生病了,哪有这么娇气的。”大概是在外游历的这几个月自由惯了,楚漓对她的宠溺呵护都不顾忌外人了,但衾嫆却是做不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甜蜜恩爱的,便推了推他的手,没什么威慑地瞪他一眼,小声提醒他别当着众人的面不顾忌。 这时,思女成疾的衾潇早就忍不住走上前来了。 他紧张地盯着衾嫆,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遍后,才问道,“闺女,这一路累不累?我要当外公了?” 说着,他的眼睛盯着衾嫆不怎么显怀的肚子上,眼神炙热。 像是真的能将外孙子给盯出来似的。 衾嫆被他这眼神盯得都难为情了,不禁红着脸嗔道,“哎呀,爹,这么多人看着呢,您注意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马上要临盆了……” 衾潇闻言,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爹这不是太高兴了嘛,等你弟弟长大娶妻生子我抱孙子还要好些年咧,可不就指望着你肚子里的金外孙了!” 他这话,说得楚漓都嘴角弯了弯。 “先进去吧。” 他对几人见过礼,便扶着衾嫆的腰,示意众人进去说。 北国最有权有势的几位大人物都聚集在端亲王府前,殷老二看得直挪不开眼,拉了拉淡定自若的沈寄年的袖子。 “沈大夫,你看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啊,没想到我殷老二一介粗人,居然能有一天,亲眼目睹北国最厉害的几位大人物!真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去了地府都能吹它个几天几夜……” 沈寄年听了,不禁嘴角抽搐,将自己的袖子从他五大三粗的手里抽出来,抚平上面的褶皱。 “口无遮拦。” 留下四个字后,便缓步跟上了楚漓和衾嫆等人的步伐。 一进门,春花和陈恪,还有秋月几个就喜不自禁地行礼,愣是一个个眼中泛泪,满面喜色激动。 春花梳着妇人头,看起来丰腴了不少,但一见到衾嫆,又和当初那个小丫头似的,眉眼带笑,言语含着嗔怪之色。 “小……王妃也真是的,一去就是几个月,奴婢还以为您没有个三五年不打算回来了呢!” 也就她敢这么说了,皇帝还在一旁呢,就当着面和衾嫆说这话。 秋月忙拽了拽她。 好在,衾嫆却是笑盈盈地不在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尖。 “你呀,都是嫁了人的人了,还这么没着调的,这可怎么行。” 有说有笑的,进了大厅。 衾嫆看了眼王府,发现井井有条,不禁对秋月点头赞许道,“秋月,你这个女管家当得不错,有你在,果然安心。” 秋月闻言,面上依旧是大方得体的笑意,微微福身,“谢王妃肯定,这些都是奴婢应尽本分。” 说起来,这小半年打理王府上下的确也是累,但好在府上人丁没那么复杂,也都服她。 又有陈恪和春花帮忙,老管家如今将府中事一半交给了陈恪,一半交给了自己,而春花在侧帮衬她,老管家呢则是和陈恪相辅相成,府中虽说主子们不在,但皇上的蒙阴一直在,便也不存在被人欺辱上门来的事。 倒是清闲好打理。 “在外一切都安好?”衾潇和容敬还有楚煜却是围着楚漓,衾潇开始嘘寒问暖。 楚漓点头答了好。 容敬却是扫了眼他的身形,“清减了些,瞧着是不是病过?” 他和衾潇不一样,心细如发,这话一出,穿着玄色袍子,双手背在身后,努力做出威仪沉默的样子的楚煜立即眼睛一睁,也左右上下地看,然后紧张道,“皇兄,我给你请个太医来瞧瞧……” 楚漓见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裳。 “我带着个神医在,哪里还需要看什么太医,我无碍,大惊小怪的哪里像个皇上该有的样子。” 后一句声音压低,只有他自己和楚煜可以听见,给足了他颜面。 而楚煜却是眼睛亮晶晶的,他往前走了一步,和衾潇、容敬二人拉开了些距离。 “我听皇兄的。” 被说教了,楚煜反而比得了夸奖还开心似的,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楚漓不禁无奈摇头。 但见他这番少年心性,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欣慰的。 原本将他推到这样一个位置,他心中多有抱歉愧疚,也怕他少年天子坐不住,白白磨灭了少年人的那份潇洒天真。 几个大男人,聊着聊着,就会聊到了朝堂上的事。 楚漓虽不理朝政之事,却有他自己一番独特的见解,他出的主意,叫楚煜茅塞顿开,尤其是关于宗亲怎么应对上,更是让他醍醐灌顶。 好在,如今皇室中没什么宗亲了,新皇即位后,又有容敬这样刚柔并济的文臣,以及衾潇这种手腕硬的武臣,城防营如今被戚继北管得严谨有序。 而皇宫中,魏赢和上一世一样,还是皇上身边的御林军统领,掌管着皇宫中的一应防护安排,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危。 “你做得很好。” 楚漓听完楚煜做的一些诏令,不禁抬手按了按他的肩,眼底满是欣慰。 楚煜眼中亮色更甚。 “皇兄,我会好好治理北国,不教你失望,不教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失望的!” 闻言,楚漓笑得很是欣然,这盛世或许只有在楚煜手中,才能开拓新的篇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79安定,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午膳自然是在端亲王府用的,因着主子们回来了,秋月一早便同珍馐楼那边打过招呼,让午膳时分送几道主子们喜欢吃的菜来。 却是没想到皇上还有摄政王和亲王老爷也会来,好在都回来得早,于是秋月立即吩咐厨房又抓紧多做了几道菜。 等到了开席时,衾嫆瞧见都是自己喜欢的菜,不禁眼前一亮。 一路上因为孕吐可没少被折腾得吃不下喝不下的,要不是楚漓的烤蘑菇支撑着,都没法忍受过去。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衾潇和楚漓碰了一杯,眼角余光扫了下一旁安静用膳的衾嫆,不禁问自己女婿道。 楚漓听了这话,下意识朝衾嫆看过去。 衾嫆立即别过了视线,装作没听见没看见,将这个难题丢给了自家相公。 “看情况,不过,还是要等姣姣生产后再做打算,她如今有孕在身,不便舟车劳顿。” 虽然并不满意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但是楚漓这个态度还是叫衾潇微微舒心了不少,微微努了努嘴,朝那边装聋做哑的衾嫆瞪一眼。 “养女儿也不管老的啊,这孩子嫁人了就是不一样,都不愿意在京城待了……也不知以后我这老头子能不能经常抱到我的乖乖外孙,哎。” 他这么一说,楚煜也立即帮腔,“哎,也不知朕能不能时常看到兄嫂,抱到可爱的侄女……” 容敬嘴角扬了扬,倒是没有说什么。 他一向秉持隔岸观火的态度。 戚继北咧嘴乐得见衾嫆被长辈还有皇上他们说教,倒是容央帮衬着说了句,“那也不能这么说,京城多无聊啊,我要是能卸重,我也跟着他们到处去游历了。” 原本还咧嘴乐的戚继北,一听,这还得了? 他家娘子这个“重”可是要不了两三月就要卸下来的,等她生了孩子,自己又在京中任职,自然不能说是肆意妄为地出去游玩,那岂不是要分局两地? “不成不成的,你们真是想当然了,等你生完,孩子还小,怎么可以带着她出去风吹日晒?孩子都不会走路,走路之前,离开家到底是不方便……” 话没说完,就被容央在桌子底下伸脚踩了一下脚面,疼得龇了下牙。 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不意外地被她瞪一眼。 “你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算盘,等孩子会走路了你又要说,那得给孩子请教习师父,学武,上学堂……反正怎么都有你说的。” 闻言,众人皆是忍俊不禁,觉着这两口子还真是有趣,凑到一块便要斗嘴,当然,一般都是容央单方面地斗,戚继北不怎么敢还口的。 戚继北讪讪,摸了摸后脑勺便是笑。 “哪有,这不你表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到时候如果能出去游玩,我绝不拦着你啊。” 心中却是腹诽,到时候真生下了孩儿,我可不信你能舍得丢下孩儿独自出去潇洒,更别说带着年幼的孩儿出门乱跑了。 倒不是他不乐意容央出去玩,而是不乐意和她分开,这如果自己也能像端亲王这般闲散逍遥,那他立马带着娇妻游历山水,也享受下这样潇洒自在的人生。 这不是皇命难违,差事在身没有办法嘛。 衾嫆适时地开口,笑道,“行了,以后的事以后说,如今我们都是双身子,做个伴在京中好好养胎,先用膳吧。” 说着,用公筷给容央夹了一筷子菜。 这个话茬成功被岔开后,众人便开始安静用膳了。 等用完膳,衾嫆和容央在凉亭乘凉,而男人们则是去书房谈正事。 春花和小桃给她们打着扇,听着她们俩嬉笑着讲述外边的趣闻。 “什么,塞北的草原草有这么深?那跑马时岂不是很不方便?” 容央听什么都觉得新奇,什么都要问一问。 而衾嫆也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是啊,不过还好踏雪是千里驹。” “江南的水乡真的有吴侬软语的女子撑船从湖上经过,卖莲蓬吗?” 容央眼睛亮晶晶的,哪里像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就像是从前闺阁中时那般,像个小姑娘似的,保持着好奇心。 衾嫆没想到她会对这个感兴趣,也是摇头表示好笑,“可不是么,江南那边的女子个个都会唱歌,声音好听不说,身段也纤细,当真是应了那句江南出美人的说法了。不过撑船卖莲蓬的渔女倒是不多,渔夫不少。” 听她说江南风土人情,说得容央心痒痒,直恨不得立即插上一对翅膀,飞出这偌大的上京,也去领略一下江南塞北的风情。 说了一会话后,容央便开始犯困了,恰好戚继北这会儿过来了,见她犯困,依靠着柱子要睡着的样子,便将人打横抱起,动作轻柔,他臂力强劲,就算容央身怀六甲,抱起来也丝毫不带颤的,轻巧地将容央带了回去。 “我们先回府了,有空你上门做客。” 戚继北压着声音和衾嫆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等衾嫆点头应了,便抱着已经靠着他睡着了的容央离去。 衾嫆也有些困,但她还不想就这么睡过去,吹着习习的夏风,只觉着日子无比安逸自在。 而身后,楚漓不知何时走过来,步子悄无声息的,便来到了她身后。 抬手,覆在她双眼上,微微勾唇,还未开口说什么。 便听衾嫆笑着道,“相公,我知道是你。” “哦?” 楚漓不禁挑眉,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松开手,却被她抓住,扣在双肩下方些。 她声音里带着愉悦和狡黠,“你身上的檀香味,还有你手心的温热感,纹理……我都知道的。” 听她如数家珍地说着他身上的气味、冷热感、纹理感,楚漓内心一片温软。 他喜欢听她说自己的特点,喜欢听她说,就算看不见摸不着,不管怎么样,她都能通过这些特征之一来认出他来。 “姣姣,我也是,就算我的眼睛永远好不了,我也一定不会认错你……”从前她看话本子,说是主人公因为看不见而认错了心爱之人,以至于两人从此终身错过,为此她还闷闷不乐的半日。 那时他便觉得滑稽,若真是心爱之人,怎会只因为眼睛看不见了便认不出? 就算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只要能触碰得到她,闻得见她的气息,不管换了何种样貌,他都能认出她。 和楚漓一样,衾嫆也喜欢听这样的话,尤其是自己之前看过那样的话本子,此时再听,心下一片甜蜜。 甚至觉着当初的自己居然会为了那样杜撰出来的东西而庸人自扰,有些好笑。 “嗯,我也是,谁都不可能将我们分开,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却不知,她此时此刻的笃定和自信,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打破得粉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0发动,容夫人生了 衾嫆没能登门将军府,因为,次日一早,舅母忽然发动了,舅舅得了消息,便忙向楚煜告假赶回府中,带了太医到时,容老夫人已经紧罗密布地安排了产婆和接生婆,守在产房外,静待里头的容夫人生产。 他满头大汗,一点都没有素日在朝堂内外的儒雅翩翩,少见的这么不淡定,抿着唇,绷着一张儒雅俊脸,焦灼地产房外来来回回地走动。 “啊——” 一向冷静自持的容夫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叫容敬一下慌了神。 容央出生时,他才从外边赶回来,她便已经生产了,说来这也是容敬感到很遗憾和惭愧的一件事,发妻生产之时,他忙于政务,虽也急着赶回来了,但到底错过了陪在她身边的机会。 此时,他冲里头喊了一声,“夫人,我在这,你别怕,别怕。” 容老夫人不是那般迂腐之人,她中年丧女,对待容夫人与其说是儿媳妇,更多的已经是半个闺女看待,早些年因为儿子和儿媳夫妻关系冷淡,她还着实低落过。 见此时,儿子终于知道心疼儿媳了,她反倒是心中感到几分欣然和安慰。 “敬哥儿,莫要慌,儿媳这一胎很稳,稳婆也说了无碍,必定能顺顺利利地诞下麟儿。” 被老夫人安抚过也没能降低容敬的焦虑感,他拍着手心,咬了咬唇,“儿子晓得,母亲您先坐会儿,别站着了。” 容老夫人最近腿脚有些不便,容敬又是一贯的孝顺,见她站着,便忙扶了她一把,让她在产房外的树下,石凳上坐下。 等她坐下后,他再回到产房外等候。 “祖母,爹,母亲进去多久了?” 戚继北搀着容央,夫妻二人疾步走来,因为容央如今肚子也高高鼓起来了,戚继北格外小心,两只手都忙活着,生怕容央走得急了,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央姐儿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快坐下。”容老夫人忙站起来,扶着拐杖走了几步,上前来到容央身侧,紧张地望着她的肚子,“你母亲进去才半个多时辰,这还早着呢,倒是你你大着个肚子,走路都要当心些,怎么还能跑这么快……” 容敬也是紧张地回头看了眼闺女,“你这孩子,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撞冒失?” 被说教了一通的容央不禁撅了噘嘴。 “祖母,爹,我这不是担心母亲嘛。” 她现在这个身子重,坐着也累,站着却又脚肿得厉害不舒服。 戚继北瞧见她眉心蹙起的弧度,便知道她又是脚不舒服了,便先扶着她坐下,然后自己蹲下来。 这个手握长缨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时却温驯得像是被容央圈养起来的大猫,蹲着,伸手替她揉捏着脚踝,小腿肚子。 容老夫人笑呵呵地看了会,不住点头。 “继北也太纵着你了,你呀,该改改脾气,别总是和继北吵嘴。” 因为戚继北打小就喜欢往国公府跑,容老夫人又喜欢热闹,家中没有孙子,便对着这个皮猴儿似的准孙女婿格外喜爱,这种话如果是换个孙女婿,她是不会当着孙女婿的面,说教孙女的。 但正因为是戚继北,她打心眼里喜欢且又知道这个孩子和自家孙女各自的秉性,才会这么当面说。 容央对这套说辞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她低头瞥见蹲在她面前替她专心揉捏腿肚子,任劳任怨的男人,嘴角不住上扬。 骄傲得像是从前每次一样,“戚继北,我祖母说我呢,你怎么不吭声?是不是也觉着我总是找你吵嘴,很无理取闹?” 她一这么开口说,戚继北就头大,原本他勤勤恳恳地给她捏腿肚子呢,哪里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个命运。 他讪笑着,忙咧了下嘴,嘻嘻哈哈地说道。“祖母也是心疼我,不过我就喜欢你和我斗嘴,多热闹啊。” 这话勉强过关了,看容央上扬的眼角眉梢就知道,至少在她这里是过关了。 至于容老夫人,则是笑呵呵地摇头。 “你呀,就惯着她吧!” “哎别说我了,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容央看向产房,不自觉地捏紧了帕子,眉心蹙了起来。 “别担心了,你母亲这胎养得不错,大夫也说没关系……”容老夫人这么安慰着她,自己却握紧了拐杖,死盯着紧闭的产房。 儿媳妇怀这胎毕竟年纪也不轻了,这个年纪总归是要比年轻那会艰难些,但她也知道,一般头胎艰难点,二胎了总是有些经验的,儿媳妇也争气,每天都坚持在院子里散步运动,以保持体力,好在生产时顺利些,也教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健康些。 “外祖母,舅母还好么?进去多久了?”正说着,衾嫆又赶来了,她因为月份小,走路健步如飞的,比容央还快,一旁的楚漓都深深拧着眉头,满面的紧张担忧,一把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盯着脚下的路。 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哎哟我的小祖宗喂,你要吓死外祖母么?你这孩子,怎么比央姐儿还叫人不省心的!” 容老夫人只觉得衾嫆跟一阵风似的就来到了自己面前,登时按着自己的额头,深深吸气,一副接受不了的模样。 衾嫆见状,也察觉自己好似没将自己当个孕妇似的,忙摸了下鼻子。 “外祖母,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习武之人,哪有这么娇弱,再说了,这头三月过去了,没那么夸张,您少担惊受怕的了。” 她说着,还拽着老人家的袖子撒娇,叫容老夫人一脸无奈,但眼角眉梢却还是带了笑意。 “你们姐妹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婆子我是管不着你们了,行了,谁叫孙女婿们都纵着,惯着呢。” 楚漓闻言,笑了下,温润平和地道,“外祖母说的是,是孙女婿纵着,不过您也别担心,姣姣身子骨很好,孩子也养得很健康,方才我一直扶着呢,不会叫她乱来的。” 戚继北成功被容央挤兑了,“你看看人家相公,多会说话,你再看看你。” 戚继北:“……”我说得也没什么毛病啊? “啊——” “哇,哇,哇哇——” 正说着,里头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守在门外的容敬,一下松了口气,随后擦拭着额头的汗,待门一打开,便冲了进去,也不顾抱着孩子的产婆了,直接去床边守着看发妻怎么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1满哥儿,约好去看娘亲 “夫人,夫人?” 容敬看着头发濡湿,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发妻,愧疚和心疼一股脑涌上来,这个人前儒雅敏慧的男人,此时却像是个最普通的男人,握着发妻的手,低头轻轻吻了吻。 容夫人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眼里满是倦意和虚弱,但还是扬了下唇,她看着这个守着自己的男人,想起很多事来。 想起怀容央,生下她时的情形。 她没有见到他,直到她醒来,才看到他,而他只是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稍显客气地问候了她几句,便又忙公务去了。 说心中没有怨言怎么可能? 这些年,她六根未净,就算是在佛堂礼佛,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平静宁和。 “孩子呢?男孩女孩?”她想要一个儿子,为了容家,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在呢,你看,是个男孩。” 容敬似乎是知道她要问,忙起身朝乳娘招招手,后者立即抱着被容老夫人还有容央衾嫆两对小夫妻围着的小婴儿抱过来。 “孩子像你,眉眼像我。” 他也是才见自己的小儿子,一眼便心中生出亲近喜爱之情。 孩子皱巴巴的,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他依稀可以看出轮廓眉眼和他们的相似之处来。 乳娘将孩子交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那么柔软小巧的一团,他都不敢用力抱,生怕会伤着婴孩。 他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叫容夫人莞尔,目中却有了热泪。 “真好,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儿子……”但他将孩子抱到了自己身侧,容夫人情不自禁地亲吻婴儿的小手,见小儿子睡得香甜的模样,她哽咽,细声道。 这话触动了容敬心里柔软的那根弦,他知道自己前半生诸多对不起她的地方,就算是如今再怎么对她好,都无法弥补曾经的伤害,但他也知道,就算这一生都无法填补也没关系,因为他会用自己往后余生的所有爱和陪伴来偿还来弥补她。 现在,他们还有了个小儿子,长女出嫁,小儿子还能陪伴他们许久,直到他们白发苍苍,化作一抔黄土。 “爹,娘,你们慢慢聊,倒是将弟弟借我看看啊。” 容央在门外,不甘寂寞地喊了一声,成功叫容老夫人笑弯了腰。 衾嫆也是受不了这么伤感的氛围,见里头舅舅和舅母执手相看泪眼的,小表弟在旁边就像个多余的,不禁也跟着附和打趣,“是啊,我还没逗够小表弟呢!” 枫哥儿长大了些,虽还是虎头虎脑的,却开始学着规矩些,不那么粘人了,这叫衾嫆欣慰的同时不免失落—— 弟弟不粘人了,她还逗弄谁去? 自己肚子里这个还没有出来,玩都没法玩的。 戚继北和楚漓默默对视一眼,皆是表示无奈和几分对未来孩儿的担忧。 这两个当娘亲的,怕不是迫不及待地等孩子出生后好当玩具玩的? 被她们一打岔,容敬眼里的热泪也憋了回去,他无奈地笑了下,容夫人也是不禁破涕一笑,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手。 “将孩子抱给央儿和嫆姐儿吧,对,还有母亲。” 说来也是惭愧,母亲这么大年纪,自己才让老人家抱上孙子,这要是在其他家,早就给儿子纳了一堆妾,就为了子嗣。 想着,她便更是感恩,感谢上天赐了她一个儿子,总算不会愧对容家的列祖列宗,愧对婆母和丈夫。 小婴儿只知道睡,除了最初哭得嚎啕大声,后面就都是睡觉,衾嫆和容央两个即将为人母的女人,围着小小的婴儿,乐得合不拢嘴。 “祖母,给他取个乳名呀,这半天了,当姐姐的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大名已经取好了,男孩女孩各选了一个,但是因为不知生下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乳名倒是还没有取。 容老夫人笑了一声,“这乳名当然是你爹娘取了,我这老婆子能取什么好名字?” “叫满哥儿吧。” 这时,等容夫人又累着睡着了的容敬走出来,看着长女抱着刚出生的小儿子,不禁嘴角笑意噙着,声音温和又满足地说了句。 满哥儿? 容央抱着弟弟,闻言不禁眉梢一抬,默念着这个乳名,随后却是笑着点头,“好听的!” “满哥儿,美满、圆满的满?” 容老夫人却是问了一句,道。 容敬点头,“对,就是那个满。” 于是,容老夫人也笑着点头,满面慈爱地看着小孙子,“满哥儿好啊,满哥儿啊,你有小名了,以后你就是满哥儿,满哥儿就是你了。” 这是个寄托了美好寓意的名字。 容家一家子都很满意。 衾嫆不禁也笑起来,“满哥儿你好,我是你表姐,你要好好长大,乖乖听舅母的话,将来长大了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呀!”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腔调,叫楚漓听了直摇头无声失笑。 只觉着这样的姣姣,就像是几岁大的孩童,挺好的,怪可爱的。 满哥儿闭着眼睡的香,却不知自己已经被一群权高位重,影响整个北国根基社稷的人围着逗弄了一番。 看望完了舅母和满哥儿,衾嫆便跟着楚漓回去了。 说是满月酒那天再来。 却被容央敲了一记额头,“你又不是客人,想什么时候来还不是凭你自己心情决定?” “我这不是要花点时间准备下给小表弟的满月礼才这么讲的嘛。”衾嫆笑嘻嘻地避开了些,所以落在额头上这一记就和羽毛挠挠过的一样轻。 楚漓在她身后,扶着她一些,待她和容央还有容老夫人等人话完别,他再一一告辞,随后夫妻二人便离开国公府。 “看到小表弟出生,外祖母和舅舅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我就也觉着很开心,相信我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满足。” 马车上,衾嫆靠在楚漓怀里,轻声说道。 提及生母,她声音里只有温柔和怀念,少了悲伤。 大概是明白,自己如今过得很幸福,而娘亲在天上也一定会看着她,感到同样幸福。 楚漓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背,温柔应了一声“嗯”,随后道,“过两日,我们去去岳母坟前上香吧。” 他们都很少提及生母,如今成家了,也快为人父母了,反而放下了些执念。 他母妃也从罪妃被如今的新皇也就是他的弟弟楚煜赦免,但他没有同意要恢复封号,因为他想,母妃并不需要“柔太妃”的虚名。 只是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祭拜,便很好了。 从前的种种,母妃不在意也不想要,他就算去争取,也不是她所愿,何必。 “好啊。” 衾嫆将手搭在他手心,十指相扣,声音很轻很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2胎动,长命锁小木马 “你这孩子,心意到了就行,长命锁我替你选好了到时候你再送去便是,大着个肚子,怎么非要出来跑这一趟?” 赵宁小心谨慎地盯着衾嫆的肚子,唯恐这小姑奶奶有个什么闪失,届时那可真是和自家相公,和端亲王都无法交代了。 见赵宁这么紧张,衾嫆不禁好笑,“宁姨,你怎的也和我爹还有楚漓似的,也这么大惊小怪的,我这胎很稳的,大夫也说要多出来走走呢。” 她孕期所有人都紧张得很,就她自个儿这个当娘的,半点都不忧心的。 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是比从前还是要拘束些,不过其他的,只要不是太危险,她还是没有瞻前顾后的。 楚漓倒是比她细心得多,总是请教大夫还有稳婆,关于吃什么对她的身体对孩子好,还有要怎么照顾她,应对突发情况该怎么处理,都问得清清楚楚,还拿薄记下来,就放在床头,翻得多了……直接就背下来了。 “这长命锁不错,送满哥儿合适么,宁姨您看看?” 到了铺子里,衾嫆挑选着满月礼,直接找她一早准备送的长命锁,拿起柜台的一只,示意给赵宁看。 赵宁看了眼,“看着不错。” 说着,她又拿了一只赤金打造的,“这个也好看,金闪闪的,看着就贵气。” 衾嫆瞥了眼手中的银质的,犹豫地道,“我也觉着金的更厚重些,但是,又怕看着俗气了。” 见她这么纠结,赵宁不禁好笑,“这有什么难的,两样都买下来,一样送表弟一样啊,送你也快出生的表外甥。” 还可以这样? “只是,会不会一只是金的一只是银的,显得银的没那么珍贵?” 衾嫆倒不是怕容央多想,只是单纯地这么一问。 这话问的,赵宁翕了翕嘴角,“那就多送一样呗,虎头鞋啊金项圈啊还有小铃铛,小孩子嘛,左不过送的花样还是很多的。” 闻言,衾嫆将两只都让店小二包了,只是不禁朝赵宁小声戏谑了一声,“宁姨怎么这般懂?是不是……也想给爹爹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赵宁一听,脸上红霞立时浮起,瞬时变得羞赧起来,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少了几分素来的英气。 “咳,不着急,枫哥儿还小,等他大些了再说吧。再说了,平日照顾他就够我忙活了,哪里还有精力再生一个磨我?” 但她说话却没有扭捏之感,也不觉得衾嫆当女儿的这么问她有什么不对,虽说羞赧,但却不忸羞于启口。 春花去付账,而母女俩却在一旁说起悄悄话来。 “宁姨……”听到赵宁这般说,衾嫆有些失神,好一阵才百感交集地唤了她一声。 她没有试探的意思,是真心想赵宁能再为衾潇生一个孩子,当然,若是男孩,也是有些担心的,倒不是担心会抢了枫哥儿以后会承袭的爵位,毕竟她身为陛下的亲嫂子,她的胞弟自然不会被嫡次子抢了先去。 再者便是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他深爱着娘亲,更是个重视长幼嫡庶之分的,其次,就是宁姨了,宁姨是个少有的磊落女子,她淡泊名利,对他们姐弟也是很好,她见宁姨待枫哥儿视若己出,便知道这个继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到底也会担心外界的声音,叫她难办。 人心太难测了,时日一长,很多东西都会变。 但她不会因为这点担忧,便阻止父亲与宁姨的新生活。 “我啊,原也没打算成亲的,更没想过生孩子了,现在多好了,白捡的儿子,又孝顺又聪明,好了,别操心我和你爹了,自己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管你爹的子嗣啊。” 赵宁洒脱地说着,伸手揽了下衾嫆,将她发间的珠钗扶了扶,语气欢快明朗,很是潇洒磊落。 她说的,貌似就是她心中所想一般。 “宁姨,我……你,哎,算了,你只需知道,我是真心敬重喜欢你,我将你当亲姨看待的,娘亲只有一个,你长我十岁,我将您当半个长辈半个朋友,是自己人,便不会与你藏着掖着虚与委蛇。” 她眼神真诚,即使已经身为人妻,又即将身为人母,却还是保持着少女的那份明媚真诚。 “好啦,你怎么这般矫情?果然是当娘了就矫情了,那我还是别生得好。”赵宁笑了一声,随后在铺子里发现一样小孩子戴的玉佩,觉着纹路做工精致秀巧,样式又可爱。 不禁眉梢一动,伸手拿过来,给掌柜的,“包起来。” 衾嫆走过来时,掌柜已经将玉佩包好,赵宁也付完账了,她都没瞧见是什么东西,只看见盒子了。 “买了什么?” 她想的是,赵宁身为父亲的继室,理应也是要给小表弟送满月礼的,便也没有多想。 但赵宁却是故意卖关子地挑着眉梢,“反正也不是给你的,不告诉你。” 衾嫆闻言,耸了耸鼻尖,“行吧。” 然后抬手,掩面,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呵欠。 “困啦?那回府吧,你爹今日休沐,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吩咐了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呢。” 赵宁将盒子递给了后面的婢女,伸手挽着衾嫆的手,自然地笑着说道。 楚漓进宫去了,新皇好不容易等到兄长回京,恨不得每天都召见,但又怕被说荒于政务,才忍住了,只挑了衾嫆不在王府的日子,再召楚漓进宫。 衾嫆看了眼天色,心想楚煜定是要留楚漓在宫中用膳的,而楚漓今早出门前也很体贴地说过,她可以回娘家用午膳。 所以,她没有什么负担顾虑地就应承了赵宁的提议。 她如今肚子鼓起来,行动多有不便,出行都有婢女和护卫,就算她觉着太大张旗鼓也不能拒绝来自家人还有皇帝的好意。 “阿姐,阿姐!” 衾嫆扶着阿羽的手臂下车时,衾枫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许久了。 他长个了,不像之前那般有些肉肉的了,看着也是个清爽瘦高些的孩童了。 他手里拿着一只小木马,献宝似的递到了衾嫆面前。 “阿姐,这个,这个,外甥女会喜欢吗?我自己做的!” 衾嫆脚步一顿,顿时感到几分好笑又无奈,“都跟你说过了,不一定是外甥女,怎么还是改不过来,万一是个男孩,听见他舅舅这么唤他,怕不是要哭给你看了。” 但她还是伸手接过弟弟手中的小木马,难怪看着有些粗糙,形状也不大对,但她还是笑着露出赞叹的神色来。 “这是枫哥儿做的,真不错,她一定会喜欢的,阿姐先替肚子里的宝宝谢过她的舅舅啦。” 闻言,衾枫脸上微红,羞涩地挠了挠脸,“不用谢,不过,就算是小外甥也没关系,也可以玩的,我,我不叫你外甥女了,你乖呀,别生舅舅的气,也不可以顽皮欺负阿姐,好不好?” 他微微凑近衾嫆隆起的肚子,对着里头的孩子说话,满是童颜童颜的趣味。 叫衾嫆不自禁就扬起了嘴角,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听见了吗,她说好。” 然后她蹙了下眉心,愣怔了下。 因为—— “阿姐,她,她在动,真的有说好!” 衾枫惊讶惊喜地指着衾嫆的肚子,伸手很轻地戳了下,果然,又动了下。 衾嫆也是喜出望外,眉眼温柔如水,“是的,她动了,在回应你的话呢。” 她自己抚摸着小腹,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柔暖意袭来。 这是,孩子第一次动,这一刻,她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当母亲的喜悦和期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3依赖,少年终会成长 “皇上,您该午休了。” 楚漓品着宫中上贡的新茶,刮午膳那一顿的油,望着对面眼皮子都快耷拉着合上,打着盹儿,每次快睡着又自己惊醒,强撑着精神的楚煜,不禁嘴角笑意噙上,摇摇头,语气温和地劝说着。 楚煜忙摇头,“我不困。皇兄,不是说下棋么?来人——” “皇上,您该休息了。”楚漓将茶盏放下,声音依旧温和,但语气带着淡淡不容再多说的意思。 他看着楚煜朦胧的双眼,又叹了声,“你并不喜欢下棋,早朝上得那般早,也倦了,该休息会了。” 楚煜面对兄长语重心长时的模样,便很难再坚持什么,只好低下头,耷拉着耳朵。 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狼。 “噢,那,那皇兄明日……” “明日,要陪你嫂子。” 楚漓一眼看出来楚煜的意思,摇摇头,温和地拒绝了。 闻言,楚煜丧气地吐了口气,“好吧,嫂子如今怀着身孕,是该多陪着些,她也不便进宫……那,那我可以去王府找你们吗?” 像是怕楚漓又拒绝,楚煜这次睁着一对清澈漆黑的眼睛,补充道,“王府的饭菜,我也许久没吃了,甚是想念……” 楚漓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明明他们刚回来时,他才在王府上用过膳的。 只微微翘了下唇角,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好,那臣先回去了。” 楚煜得了他的应允,自然很好说话了,忙点头,手背在身后,“我送你。” 才几步路还需要送…… 心中无奈,但楚漓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没有亲人陪伴,缺乏安全感和亲情,便对他这个唯一的兄长多有依赖。 “皇上,王爷都走远了,您进屋吧,天气炎热,还是睡会吧。” 大太监站在楚煜身后,瞄了眼已经走远了的楚漓的身影,随后躬身低着头,轻声提醒着。 “嗯。”楚煜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随后很轻地问了一句,“吴大监,你说,王兄这次能待多久……想来等嫂子生完孩子,一家三口便会离京。” 大监顿了顿,面露几分无奈和同情,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年少的君王,离得远反而是好事,他侍奉过太上皇,自然是知道,皇室权势倾轧,几乎就没有兄弟姐妹情谊可讲,若是真的将端亲王留在京中,时日短尚还可因为幼时的那点情意而和睦相处,但时日一长,谁能说得准呢? 这皇位只有一个,可如果能上去的人多了,便就存在争夺杀戮。 “皇上,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淡泊名利,这是好事。” 半晌,他只能这般劝道。 而楚煜却是点头,“是啊,这大金笼子,困住朕一人就够了,他们天高海阔,一家三口能出去游玩,挺好的。” 他坐在门槛上,拍了拍自己身上宽大的袍子,望向天际,眼里露出说不清的情绪。 吴大监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理应这会儿劝皇上不要坐在门槛上,如果有路过的宫人瞧见了,于威仪有损。 但瞧着年少又迷茫故作老成稳重的皇帝,他又忍不住怜惜些,到底还年少,生长在野外,乍一回来,便入宫登基,带着很多的迷茫和无助。 “无妨,朕会经常给他们写信的。” 楚煜不知道吴大监怎么看他的,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他目光直直地望着宫外,有什么关系,他是皇帝,只要他想,以后总能和兄嫂还有侄子侄女相见的。 皇兄护着他十多年,现在该换他来保护皇兄和皇嫂以及小侄子侄女了。 楚漓出宫后,便往镇国公府去了。 尽管如今的衾潇和容敬都是位极王爷,但依旧保留着曾经的国公府,牌匾也并未换下,二老皆是表示,担着个王爷的名号已经受不起了,待皇上彻底能御政,那时再说这些。 国公府门前的小厮,老远便看见楚漓策马带着护卫往国公府赶来了,忙朝门内高声通传了一句—— “姑爷来了,管家,姑爷过来了!” 阖府上下,如今大半是唤楚漓一声“姑爷”的,显得十分亲切。 管家闻言,立时眉开眼笑地去书房,寻到在书房打盹小憩的衾潇,通传了一声。 “请他去前厅坐坐。” 衾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身子坐直了,起身,道。 管家笑呵呵应下,随后又道,“那,要不要去唤小姐?” 这次衾嫆回来,府里倒是私底下喊王妃少了,管家在衾潇面前和衾嫆面前还是喊的小姐。 衾潇眉眼一动,“唤她作甚?夫人不是说,小姐已经睡下了吗?” 管家愣怔了一瞬后,答,“是,小姐睡下有一会。” “那就别喊了,让她好好睡,姑爷也不会介意的,走吧,我去前厅陪他坐会。” 管家:“……”行吧,全府上下最大是小姐,这点没毛病。 前厅。 楚漓又捧着茶盏了,只是,才从宫里喝了茶出来,他现下倒是喝不下了,只是因为是岳父家的茶,不好就这么放着。 衾潇进来时,他缓缓起身。 “岳父大人。” “唔,从宫里出来了。” 在一旁坐下,衾潇直接拿过茶盏,端起喝了口,苦味将瞌睡冲走些,他才睁开眼,清明了些,“皇上没有留你?” 说着,他有些好笑,这位少年皇帝,对唯一的兄长竟是忌惮全无,只有孺慕与依赖,甚至可以说,比六岁的枫哥儿黏姣姣还要甚地黏人。 他的戏谑之意,楚漓自然是听出来了,不由得无奈摇头,轻叹了一声。 “皇上,到底还是年少了些。” 还不够独立,也没办法那么快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天子。 “无妨,你不在京城的时候,皇上可坚强独立了,在容敬的辅佐下,秉公廉政,百姓赞誉颇多。” 衾潇抚着胡须,面上却带着欣然赞赏之意。 “他会是个很好的君王,就算现在还不够,以后也必定会是。” “嗯,我从未怀疑过。” 楚漓看向厅外的炎炎夏日,面上带着几分闲适与宽慰。 如是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4白日,多谢娘子体恤 衾嫆醒来时,床前坐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手揉了下。 “相公?” 嗓音还带着刚苏醒的轻哑。 楚漓手里拿着一根草,正编着什么,他一回头,衾嫆便看清,大概是要编只草蟋蟀。 往事浮上心头,谁能想到,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定情信物,居然是一只草蟋蟀。 楚漓腾出一只手来,扶着衾嫆坐起来,她头发披散在脑后,长发如瀑,看起来多了几分柔美乖顺。 懒洋洋地朝他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编这个了?” 说起来,他腰间的香囊里还装着那只草蟋蟀呢。 不管换多少个香囊荷包,当初那只已经破旧的草蟋蟀却始终好好地保存着,换了新的香囊,新的荷包,草蟋蟀却依旧会放在新的里面,他贴身佩戴。 “闲来无事,恰好瞧见草芥了,便试试手。” 他声线温柔,语气平和,面上并无倦意。 衾嫆却是犯懒,她微微仰着明艳无双的小脸,望着他清俊不凡的脸,极短地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试手的,你要是想要,我再给你编,要多少有多少。” 语气里的骄傲和宠溺,自然得让楚漓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将他当三岁小孩子对待了。 “不用,我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好的一只,没那么贪心,不需要更多的了。” 他说着,将编了一半的草蟋蟀放一旁的矮桌上,大手轻轻握着她的肩膀,语气柔情似水。 衾嫆闻言,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额头蹭了蹭他的腰腹。 “那只都那么破了,你这是要留着传给咱们的孩儿不成?” 说着,她自己忍俊不禁了,谁家传家宝会是一只草蟋蟀呢?多草率啊。 楚漓见她在自己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不禁无奈摇头,也是失笑,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胡说什么呢。”他正色道,“非是它不够资格,而是,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生,便日日佩戴在身;我死,便跟着我入棺材……” “呸呸呸,不许说这个话,”衾嫆忽然起身,忙捂住了他的唇,黛眉蹙起,严肃地道,“不过是只草蟋蟀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可别再说这种傻话了。再说了,我人在你身边还不够么?需要对着草蟋蟀追忆过去?” 末了那句,她哼了一声,脸上俏丽生动。 楚漓忙不迭地亲吻了几下她的手心,眼角眉梢都是宠溺的笑意。 “好,不说,我错了。” 衾嫆被他亲得手心犯痒,不禁往后躲,手缩回来,笑声清脆动听。 她浑身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然后笑得花枝乱颤地倒在他怀里,不小心手撑着他下边。 然后…… “相公,疼么?” 衾嫆收起笑,一瞬表情讪讪的,带着几分愧疚,几分难为情,脸儿红红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不疼,但……娘子,你这一下,为夫可有些受不住。” 楚漓面露无奈的苦笑,面上微起红晕,嗓音低哑暧昧,握着衾嫆柔软无辜的手,往自己那个脆弱的地方轻轻按上去。 滚烫的温度透过裤子传到手心,再传到心底。 衾嫆眼都颤了颤,眼神不禁水光弥漫。 带着几分羞怯,以及,不易察觉的渴望。 说实在的,怀孕后…… 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他们之间很少亲密了。 过了前三月后,因着赶路也不便,这么一算,还真有好些时日没有缠绵过。 但此时…… 日头还高高挂在天上。 她忙抽回手,“我,你,哎呀,还是白天呢!” “那晚上?” 楚漓也是忍得辛苦,毕竟是自己念了爱了两世的女子,如今是恩爱的夫妻俩,若说没有渴求,那一定是假的。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没有人能是端方君子,都只是凡夫俗子罢了。 “咳,晚上,可以。” 衾嫆别过视线,不敢和他带着侵略性的眼神对上,随后抿着唇,闷声应了。 “呵呵,谢娘子体恤,不过——现在还是需要娘子这双手辛苦下……” 楚漓唇贴着衾嫆的耳廓,呵出来的热气撩人心弦。 手也滚烫得令人口干舌燥。 一炷香后。 伴随着楚漓低低性感的一声闷哼落下后,衾嫆绷红了一张绝艳明丽的小脸。 她动了动手指头,只觉得脸和手一样烫。 羞耻心上来了后,她便不好意思再和楚漓对视,虽说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青天白日的,传出去她要被笑话了。 “姣姣。” 楚漓似乎是透过衾嫆绯色的耳朵,看出来她这会儿在难为情了,便亲昵地将脸往她脖颈处蹭了蹭,声线温柔缠绵。 直叫衾嫆身心都软化,但还是娇羞地不敢回头看他,“怎么了?” “怎么还是这么害羞,嗯?”楚漓自她身后环抱着她,双手在她隆起的肚子前轻轻合拢,抱住了她和孩子。 衾嫆躲着他温热的唇,脸上的绯色不减。 “别闹了。” 声音轻细得就像是撒娇时的呢喃。 逗了她一下,也知道不可太过,楚漓便松开她,一只手托着她的长发,一只手五根手指作梳子,梳理着她柔顺黑亮的头发。 “我先去整理下,你起来一会我陪你院子里走走?不然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闻言,衾嫆忙坐直了身子,催促了一句,“你快去,快点儿!” 身上黏糊糊的,他不难受么?还有心思给她梳理头发说这么多话? 楚漓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餍足和愉悦,稍稍弹了弹衣摆,起身,便朝着内室走进去,衾嫆咳了声,“要,热水么?” 但是白日里忽然叫水,只怕是要被婢女们知晓了什么,然后私底下笑话的。 “不用,我冲个凉水,马上便好。” 从内室传来他的回应,衾嫆窘了下,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故作镇静地回了声。 “行了行了,你快洗你的,别说话了!” 说着,她伸手扇了扇自己的面颊,试图将脸上的燥热驱除。 但转念,却又脸更加爆红,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咬了咬唇,又拿起刚刚拭手的帕子再次拭了拭。 随后抱着被子往被褥中一倒,蒙着头低低哀嚎了一声。 真是,真是羞死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5满月,被小表弟抓住了 满哥儿满月宴这天,衾嫆一早便醒了,起来便懒洋洋地坐在妆奁台前的椅子上,掩面打着呵欠,任由婢女折腾她的头发。 “王妃今日穿那身紫色的华服还是暖杏色的?” 衾嫆半睁着眼,慵懒地回着秋月的问题,“唔,紫色吧。”恰好楚漓有一件新的紫色华服,夫妻二人穿同色出席满月宴,看着也养眼。 果然,楚漓穿的也是紫色华服,只是比起她的,显得清贵中又带着几分简单。 衾嫆说不上盛装出行,但她本身长了一张穿什么都显得昳丽浓情的明艳脸,再加上打扮了一番,怎么都是明艳动人的。 只是,楚漓和她站在一块,虽说看起来清淡了些,但一个如骄阳耀眼,一个似明月淡淡温润光华萦绕,丝毫不逊色。 相得益彰,就是说的他们这对夫妻。 一个浓,一个淡,一个静,一个动。 “小……王妃同王爷看起来真的太登对了。”春花扶着衾嫆走向院子里等候衾嫆的楚漓面前,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秋月在一旁,闻言,也免不了点头,“是啊,天作之合……”说着,心中眼里都不禁生出几分艳羡来。 尤其是她这半年,看着春花和陈恪出双入对的,瞧见他们小夫妻感情甚笃,叫她也对从前不怎么想过的婚嫁一事心生几分神往。 她不求嫁一个多了不起的人,但求爱护珍惜她,哪怕对方平凡无奇,碌碌无为。 “马车备好了,王爷,王妃,可以启程了。” 端亲王府去护国公府并不远,但也需要乘坐马车,一来是穿得毕竟华丽优雅,走过去不合适,骑马……衾嫆怀有身孕在身,更不行了。 若是没有怀身孕,衾嫆觉着,这般炎炎夏日,策马跑过去才舒爽呢,享受着跑马时的清风,鲜衣怒马,好不痛快畅意。 似是看出衾嫆掀着车帘眺望街道巷尾时的眼神里带着的羡慕,楚漓抬手轻轻握住她另一只手。 “待你生完,我们上京城里跑马畅玩,郊外野炊露营,河边垂钓采藕……快了,且再忍耐几月。” 衾嫆闻言,心下愈发向往期待了,但也因此,思绪发散了些。 “好啊,烧酒烤鱼……郊外看星星,捉萤火虫——不对,生下孩子后,还要坐月子呢,做完月子,孩子太小了,也不好带出去游玩的。” 她说着,面上带着几分苦恼,小脸儿焉焉的,垂头丧气。 楚漓见不得她没精神不展颜的模样,便搂着她,手轻轻抚过她隆起的小腹。 “别担心,届时有婢女,有乳娘在,再不济不也还有我么?你想出去玩,我们就去。只要于你身体无碍,旁的,无需顾虑。” “你呀,就惯会哄我开心。”衾嫆耸动着小鼻子,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很是受用,甜滋滋的。 不多时,夫妻俩就到了护国公府。 被迎进去时,不少朝廷官员、命妇还有官家小姐们都到了,喜庆热闹地交谈着,听见通传声,一个个忙收敛了嬉笑之色,转过身便向二人行礼。 “诸位免礼。” 楚漓护着衾嫆慢慢往前走,淡淡笑了下,客气温和。 随后,朝戚继北和容央在的凉亭走去。 “哎呀,你可算来了,我路上就在想,你这是不是要来迟的。” 容央如今大腹便便,整个人都丰腴圆润了一圈,正吃着新鲜的瓜果,听见动静时,便看过来了,待楚漓携着衾嫆上了台阶,她便望着衾嫆就促狭了一句。 “你从将军府回来,当然近了。” 衾嫆不紧不慢地坐下后,有侍女将茶点奉上。 她慵懒地回着。 容央却道出真相,“分明就是偷懒晚起还打扮半天耽误的。” 她望着衾嫆这一身紫色华裙,华而不俗,贵气又优雅,明艳又古典。 但这不是叫容央羡慕嫉妒的地方,她羡慕嫉妒的,是衾嫆也就比自己月份小了那么一丢丢,居然身形几乎并未有身怀六七个月的臃肿,双臂双腿还是纤细的,而脸上也不像她这般,怀个孕,圆了一圈,长了不少肉。 同样是孕妇,自己是胖了一圈又一圈,但衾嫆这个却是身形一点都没变样,只长肚子,不长肉。 气色也依旧漂亮水灵得和二八少女似的,哦,差点忘了,她本也是二八之年华。 想着,容央手边的瓜不香了。 她扁了扁嘴,“你可真是独得老天爷一份眷顾呢,瞧瞧这身段,怀孕以来就没胖过吧?” 赶在衾嫆回答之前,她便忙抬手,自问自答了,“对,真是叫人嫉妒不来,同是孕妇,你这跟闹着玩似的,可苦了我,等卸重了,还要想法子多锻炼,将身形恢复了才好。” 被她的说辞逗乐,衾嫆不禁捂着唇笑得幸灾乐祸的。 “谁叫你日日就知道睡了吃,吃了睡的?要多走动,你倒好,走路都有戚继北抱……” 虽说亭子里都是自己人,但容央还是免不了面红耳赤的,瞪了眼衾嫆,伸手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一记。 “你,你可别再说了,丢不丢人呐!” 衾嫆挑眉笑,“有什么好丢人的。” 正说着,那头忽又热闹了起来。 原是容夫人抱着满哥儿,同容老夫人一道出来了。 容敬和衾潇站在一群大臣中间,谈的都是些男人间的话题。 而女眷则是忙围拢了上去,看着襁褓中的小世子,一个个赞不绝口。 “这孩子可真好看,长得像摄政王妃……” “我却瞧着像摄政王,眉眼可见,长大了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 “白白胖胖的,养得可真好啊,呀,他还冲我笑呢!” 容夫人面上满是温柔的笑,看着襁褓中的满哥儿,满眼的为人母的慈爱。 而衾嫆这时和容央走来。 瞧见白白胖胖的满哥儿,衾嫆不禁眉眼倏然一展,“表弟长得真好——” 说着,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想要碰一碰满哥儿的小胳膊小腿儿,结果刚伸出去,就被伸懒腰的满哥儿用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了手指。 “哈哈,小世子也喜欢美人呢,闭着眼就能抓到这院子里最美的女子。” 一位夫人帕子掩着唇,笑不可支。 容央闻言也上手了,但她刚戳了下弟弟的小脸蛋,后者就睁开了眼,漆黑可爱似葡萄的大眼睛一眨,猛地就张了张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容央:“你这小家伙!我是你亲姐,你怎么还不待见我呢!” 她气得鼓了鼓脸,众人闻言。莫不是一气笑。 衾嫆更是肩膀稍稍抖动,忽然觉着,小孩子这般可爱,就算她要因为带孩子少了些自由,但如果这般可爱的话,她觉着,也还能接受了? 想着,她朝人群外的楚漓望去,对方似有所觉,回眸和她对视,随后嘴角上扬,笑了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6十月,第一个热闹的新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转眼便到了年关。 整个上京都充满了年味。 这是,衾嫆嫁给楚漓后,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不同于去年那般冷清,端亲王府从大年二十便开始筹备年货,装扮年节了。 衾嫆大着肚子,接近临盆的日子,那肚子像是一个球似的吹了起来。 此前,容央诞下了一名女孩,这可叫容央愁的很,因为孩子很难带,总是哭闹,哭声嘹亮到容央已经生无可恋地同衾嫆说,日后上京城里要多一个女霸王了。 说这话时,容央盯着衾嫆看,意有所指。 哦,差点就忘了,衾嫆从前可不就是上京城里一霸? 衾嫆当时正拍抚着小外甥女的背,这孩子生在冬月,小名唤“嫣儿”,满月后,那眉眼越长越像戚继北—— 好在戚继北本身就是个唇红齿白俊美的小郎君,虽说从军后,通身的狂妄匪气,半点俊美的气质都不在了,但底子还是好的。 所以嫣姐儿的模样是不愁了,容央顶多是觉着孩子以后怕不是脾气秉性也随了爹。 言归正传,衾嫆在小桃和阿羽的搀扶下,穿着白狐裘,手拢在了兔毛袖套中,看着外边的雪花飘零,再看木槿和秋月吩咐着府里的下人布置红灯笼和贴福字。 陈恪伸手敏捷,他很快就从屋顶下来,将该挂的东西挂好,下来后,见衾嫆过来了,便忙笑着请安。 春花从厨房出来,见他这嬉皮笑脸的便道,“陈恪,你别毛手毛脚的撞着王妃!” “诶,是,是,娘子你别紧张,我有分寸的。” 陈恪对着春花脾气向来是好,百依百顺的,闻言也不恼,笑着应了好几声是。 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庆温馨。 “王爷几时回?” 衾嫆看了眼院子里的积雪,几名小厮正在清扫—— 楚漓吩咐的,说是怕她闲来无事散步会打滑。 这个冬天,没有去年的冷。 楚漓进宫去了,处理这批贡品,当时答应了季明推举他为进贡贡品的皇商,而作为交换,他需要无条件地向新皇国库进献一笔银子。 这事,不能新皇出面,只能底下人来,而楚漓和衾嫆碰巧结交了季明,这事便水到渠成了。 当听到楚漓提的这奏折时,容敬不禁抚着胡子爽朗地笑了。 “好,甚好,甚好。王爷心里玲珑,这个主意是再好不过了。既能解如今新君登基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又能解决巡抚与皇商勾结,从中牟利的弊端,更是替皇上培养了一位忠于皇上的商队。此一举三得,妙哉,妙哉。” 楚煜如今抽条了更是长高了些,五官轮廓也立体了些,过完年他便十四了。 这个年纪,加之聪明,跟着容敬学了不少。 当时一听便悟出来楚漓帮他解决了多大一个难题。 太上皇在位时,奢靡成性,国库早就空虚,而新君即位,第一下便是轻徭薄赋,这旨好下,却不好办。 毕竟,少了赋收,又要向军中拨军饷,偌大一个皇宫也是需要支银子的,小皇帝自己做表率,将皇宫用度是一减再减,弄得容敬和衾潇两位老臣看得颇不是滋味,主动捐了一笔俸禄上去。 而皇商这个名头很吸引人,商队又一贯的有钱,季明更是腰缠万贵,只求能成为负责进贡的皇商,完成先父遗愿。 这一拍即合的,自然就皆大欢喜了。 这次进宫,便是楚漓和楚煜相商挑选贡品。 在给季明面子的同时,要选最好的东西让其上贡,不然难以服众,到时候若是引起四大皇商相争,便得不偿失。 书语跟着楚漓进宫去了,木槿忙里偷闲地回了句,“主子说,午膳前回来。” 衾嫆闻言,点点头,然后又望着廊下的红灯笼,只觉得入眼都是新年大红的喜庆之色。 “都辛苦了,等布置完,每人去陈管家那领取赏银,快过年了,大家多买点好吃的。” 她待下人亲切温和,大家伙都喜欢这位女主子,赏罚分明,又漂亮大方。 “谢王妃赏!” “王妃,奴婢扶您进屋等吧,外头凉,当心着了寒。” 小桃小心地望着脚下的路,同阿羽一道搀扶着衾嫆,劝说她往屋里走。 外头的确冷,不过衾嫆穿得厚,又骨子不弱,所以并未觉得多寒,但她也不想站在这吹着冷风等楚漓,便没有说什么,只配合地转过身,步伐缓慢地往屋内走。 肚子大了后,她行动上就不大便利了,脚容易肿,有时候夜里是难受得哭醒的,不过每次这时候,楚漓就被她吵醒,然后极其有耐心地哄她睡觉。 替她按揉浮肿不舒服的腿和脚,直到她舒服得睡着为止。 所以说,孕期不止她自己吃了点苦,楚漓更是陪着她失眠、吃不下。 每当她胃口不佳,他便想方设法地弄她喜欢吃的东西,甚至夜里还曾起来自己去小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面,而就那次后,她胃口便变好了,发现这点后,楚漓时常夜里给她煮面当夜宵吃。 如果她吃不下或者不想吃,他便也跟着不怎么吃。 这招果然有用,她见他也跟着受罪,便怎么都会想办法吃一点果腹。 临近临盆了,他便将一应应酬啊政务啊都推的推,交给别人的交给别人,他自己则是几乎形影不离地陪伴在她身边。 耐心十足,从未有过不耐烦,这叫衾嫆的孕期过得,十分的舒爽。 她回到屋内,暖和得昏昏欲睡,而不多时,一人从外头进来。 一边走一边解开了外头的狐裘,不叫上面沾到的风雪一会冰着她。 衾嫆惺忪着一双眼,抬眸就同楚漓温柔含笑的眼神对上。 不禁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 “就回来啦?” 这还没到午膳时分呢,这么快就回来,倒是出乎衾嫆的意料。 楚漓蹲在她面前,一边从善如流地贴着她的外衣、肚皮听胎动,一边语气调侃道,“皇上知道他嫂子是个彪悍不好相与的,自是催促我快些回来了。” 彪悍?不好相与? 衾嫆脸上一红,又羞又恼,他这话,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哪有! 楚漓见成果逗到她,不禁轻轻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别急,皇上的原话是你怀孕辛苦,让我这个做丈夫的多陪在你身边才是。” “这还差不多。” 衾嫆哼一声,骄傲得像只高贵的孔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7生了,这是我们的孩子 衾嫆发动时,料峭春寒刚袭来,整个上京都陷入一片白茫茫的银霜素雪中。 寒冬才过去没多久,不料倒春寒来了,下了一场雪。 而衾嫆,在下雪的天里,就被抬进了产房。 楚漓守在产房外,整个人身形紧绷,面容紧张,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动,就这么僵持站在那,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紧闭的门。 “娘娘,放松,放松。” 产婆看着床上痛得浑身僵硬的衾嫆,忙温声劝哄着。 衾嫆只觉得身下疼得撕裂般难以承受,她满头大汗,双手抓着床上的被单,用力到被单变形。 “啊——” 她咬着下唇,差点将唇咬破,一放过可怜的唇瓣,就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楚漓在门外听着心头一窒,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 “王爷!王爷产房血污重,您是男儿怎么能进来——” 几个产婆不禁一愣,随后便有反应过来的上前劝阻他。 而衾嫆已经疼得意识模糊,她眼睛一热,酸酸的,伸了伸手,“相公——” 只这一声软软的沙哑的带着害怕的叫唤,楚漓便眼角红了红。 不理会产婆,“让开,这是本王的妻子,她在痛,本王要陪着她。” 说完,甩了下袖子将产婆推开,几步到了床边。 血腥气充斥着鼻息,衾嫆眼眶湿润,被握住了手后,用力地掐着楚漓的手心,好似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痛减免。 “你别看……我现在,一定很丑……”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说着说着就哭了,“呜,你还是出去吧,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么难看的样子……” 她是上京第一美人啊,就算她不在意这个虚名,可是也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露出这般丑陋狰狞的样貌。 楚漓却握着她疼得手心冒汗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住地用唇去亲吻她用力的指尖。 语气温柔深情,“姣姣,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你放心,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的,乖,你现在也是最美的,别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随着他的鼓励,产婆不禁喜出望外地叫了一声,“王妃,用力,再用把力,开了七指了,王妃用力啊!” 衾嫆使出浑身的力气,最后,在产婆的呼喊声中,一声婴孩的啼哭问世。 而她,也累得浑身软痛无力地往后倒,楚漓的手却始终不曾放开她,即便是孩子生出来了,哭了,他也只是紧蹙着眉心,一眨不眨地盯着娇妻的脸,满面的心疼。 唯恐衾嫆有个好歹似的。 “相公……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衾嫆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她累得指尖都动弹不得,只用一双眼渴望地望着他,“男孩女孩?让我抱抱孩子……” 产婆却已经抱着孩子跪拜,“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个漂亮的小世子!” 男孩…… 楚漓眸光一闪,伸出手,示意产婆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抱给他,然后当他看到小婴孩皱巴巴哭闹不止的脸时,那丁点因为不是女孩而略显得失落的心情便这么烟消云散了。 孩子像她。 不知怎么的,就是觉着,这般哭得有力,皱巴巴一团的儿子,鼻子嘴巴都像她。 伸出的手都是带着颤意的,楚漓抑制不住心下的澎湃起伏,小心翼翼地抱住软得不可思议的一团,然后放低了些,给衾嫆看。 “你看,姣姣,这是咱们的儿子。” 衾嫆抬起脖子看了眼,随后眼里满是温柔和激动。 “是啊,我们有孩子了,这是咱们的儿子……相公,你看,你看他,哭得多有劲啊,是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她伸了伸手,楚漓见状,便将孩子放到她身侧,让母子俩挨着。 衾嫆伸出指腹,轻轻地摸了下儿子的脸,被这柔软得像豆腐似的触感吓得忙缩回了手。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联系,一想到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便不可抑制地嘴角上扬,无法掩饰自己的欣喜。 她和楚漓有孩子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血脉维系,爱情的结晶。 衾嫆刚生完,身子还虚着,没一会便睡着了。 而楚漓陪了一会,还是被外间的声音提醒,这才抱着哭累了也睡过去的孩子起身。 “好生照顾王妃。” 吩咐了一声春花秋月还有小桃几个,楚漓便先出去了。 院外,年轻的皇帝头上还沾着风雪,正站在门外时不时搓着手哈气,等待。 而衾潇和赵宁牵着衾枫,与容央一道,翘首以望。 “祖母想来但雪太大了,路上滑,便没让她过来——戚继北在城防营当值,晚些时候再过来。” 容央瞧见楚漓出来,快速解释了句后,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抱着的小婴儿。 “这就是我那未来女婿?”这话一出,成功得了大家伙的一个瞪视。 楚漓嘴角扯了扯,“别开我儿子玩笑。” 还挺认真严肃的。 楚煜更是负手在后,“小侄子还小,刚出生呢,将军夫人别说笑,这为时过早了。” 虽然他没有什么架子,可一双眼像是狼似的,锐利又凶悍,即使没有对容央露出凶光,却还是叫容央讪笑着应了声是。 这可是皇帝,她还是有分寸的。 “皇兄,让我看看小侄子!” 楚煜穿着一身便衣,走过去,便伸手,想要摸摸小侄子的脸,但楚漓却身子一偏躲过去。 “你手凉。” 楚漓淡淡地瞥了眼楚煜发红的手掌,一看就是冷的。 楚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摸不摸。” 但还是望向襁褓中睡熟了的小婴儿,满眼都是欣喜和惊奇。 “他竟是这般的小?” 感觉还没有他脑袋大的一团…… 衾潇已经围拢过来了,衾枫个头不高,蹦蹦跳跳地想要跳起来看清楚小孩子的模样,却无奈看不到。 便急了,“爹,爹,姐夫,让我看看,我看看小外甥!” 他都当舅舅了! 这是他阿姐的孩子! 六岁的衾枫,一想到这里,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满是喜悦。 楚漓对这个妻弟明显要纵容多了,主动弯身,叫衾枫看襁褓里的小婴儿。 “哇,他好小,他……没有阿姐和姐夫好看,也没有我好看!” 衾枫看见皱巴巴的小婴儿,顿时有些失望,天真地道。 衾潇一巴掌轻轻地打在儿子的后脑勺上,“啧,你小时候更丑,这哪里丑了,我外孙俊得很咧!” 这番话说的,大家都不禁笑起来。 “是比我家囡囡出生时好看。”容央凑上前看了眼,不禁满心的满意,这孩子还是比着爹娘长的,眉眼多俊啊。 楚漓怕外头的风凉到孩子,便只给他们看了一眼,就让乳娘抱着孩子下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8世安,回娘家途中被劫 时间过得飞快,衾嫆抱着已经长得白白嫩嫩的楚世安在床上玩耍,楚漓从外间进来,抱着早春开的第一捧海棠花进来。 便瞧见娘俩在床上滚作一团,衾嫆学着安哥儿的模样在床上弹弹胳膊腿的,然后安哥儿“呀呀呀”地叫着,似乎是嫌弃娘亲幼稚。 “姣姣,海棠花开了。” 他在王府中种了不少海棠树,一片,就是为了早春时节,她可以去院子里赏花。 他们的孩子叫楚世安,取的是“一世平安”的用意,小名就叫安哥儿。 是个可爱又安静的男孩。 眉和脸型像楚漓,鼻子眼睛嘴巴却像衾嫆,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极了衾嫆小时候,所以每次楚漓看到儿子软萌黑亮的眼睛望着自己,就情不自禁心里一片柔软。 不过安哥儿的性子却像极了楚漓,安安静静的,不闹人。 谁抱都很乖,不哭不闹的,容央为此羡慕了好久,说是不像她家那个,除了爹娘抱,谁抱都要嚎哭。 “哎,安哥儿也太安静了,我都不好意思提娃娃亲这事,我怕我家嫣儿欺负他……” 甚至是,容央见乖乖软软的雪团子安哥儿冲自己露出无牙的嘴无生笑了笑时,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直让衾嫆笑得直不起腰。 她倒是觉着,自家这个儿子,是个肚子里有黑水的,别看他安安静静的,但他对着外人和自己人是两种模样。 对着爹娘亲昵自然,到了别人怀里也乖,但懒洋洋的不怎么搭理。 夫妻俩都很爱这个孩子,除了是自己的骨肉之外,更多的便是,楚漓爱他像妻子小时候的模样,而衾嫆疼爱儿子就像是想弥补幼时的楚漓一般竭尽所能。 就连容老夫人瞧了都不禁赞叹,这孩子啊,长得像娘,性子像爹,这能不招人疼么? 宫中的少年皇帝更是,恨不得每日都往王府跑,抱一抱小侄子。 安哥儿除了爹娘,最喜欢的,便是皇帝叔叔和衾枫舅舅,这点,还是衾嫆发现的。 每次楚煜抱他,他就张嘴无声笑,而衾枫来,他就抓衾枫的头发和衣裳,咿咿呀呀的,像是和小舅舅说话似的,可爱极了。 “这才三月初就开了?” 衾嫆忙伸手,楚漓立即会意,将海棠花往她面前递了递,她闻了闻花香,瞧见开得还不算全盛的海棠,不禁惊奇。 一般来说,海棠是三月底开的。 上京的三月,花儿开得不多,到了三月中下旬才是百花齐放。 “这是早海棠,专门为你种的。” 衾嫆闻言,便伸手,“相公,抱一下。” 嗓音娇得不行。 她如今出了月子,身形却还是如少女那般窈窕匀称,没有丰腴多少,只除了胸前那两处丰盈了些,腰依旧细,腿也没粗,脸更是没有变化。 若非说变化,那便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当了母亲后的恬静温柔。 只她在楚漓面前,眼神依旧像当初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骄傲又娇气。 楚漓将海棠花放下,张开双臂,抱住她。 她嗅到了他怀里的海棠香气,顿时眯着眼,像只猫儿。 “好香啊……” 而旁边的楚世安小家伙,一双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爹娘,他刚睡醒,正精神呢,见爹娘抱在一块,好似皱了皱小眉头,然后嘴巴一扁。 小声地哭了。 衾嫆:“……” 楚漓:“……” 对了,忘记说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似乎有些霸道,当他的面,只要楚漓抱啊亲了衾嫆,他是一定要不高兴的。 这不高兴表现在两点上:一是委委屈屈地哭;二就是不理亲爹。 每次他这般,楚漓就要气笑了,捏着他的小手手小脚脚,温和的声线说着严厉的威胁的话。 “小子,想要霸着你娘?” 他挑着眉,嘴角噙着笑,对儿子这个表现感到好笑—— 之前他们说孩子像他的性子他还不信,毕竟他幼时其实还是有些顽皮的,只是后来遭逢变故了才变了性子。 但骨子里的霸道,却叫儿子学了个精髓。 他也是,不喜欢任何人抢走他的姣姣。 现在好了,来了个和他抢夺妻子的臭小子,偏偏还不能打不能骂。 所以说,他还是喜欢女儿多一些。 此时,衾嫆已经身体本能地推开了楚漓,转而去哄儿子了。 “喔喔喔,安哥儿不哭不哭,娘亲在这呢,不哭啊。” 安哥儿伸出小手,勾了勾衾嫆的手指,然后攥住了娘亲的手,不撒手了。 楚漓眯着眼,似乎能看到儿子冲自己挑衅地望了一眼。 不禁哼了声。 这一声,叫衾嫆又无奈地转过头朝他告饶。 “相公,你可不能同儿子计较吃味,他还小呢!” 得,楚漓心底泛着酸,但面上不能表露,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嗯,不计较。” 无妨,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到那时,再收拾他也不迟。 次日,楚漓忽然被召进宫,楚煜似乎是急着召见,楚漓走的时候有些急。 而衾嫆抱着孩子打算回镇国公府用午膳,出门时,不知为何,楚漓觉着眼皮子在跳,他看了眼母子俩,正要说什么,那头,大监急着催了一声。 “去吧,皇上这么急,应是要事,我们娘俩带着护卫呢,无碍的。难不成还能在上京被劫?” 却不料,一语成谶。 衾嫆再醒来时,发现在自己在一辆马车上。 她猛地一下想要坐起来,却忽然软绵绵地落回了塌子上。 “醒了?别白费劲了,你中了我的软筋散。” 一道不怀好意的女声落下,衾嫆猛然看过去,却是冷然吸了口气。 “把孩子还给我!” 楚世安被女人抱在怀里,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一看就是哭过了。 衾嫆使不上力气,只能惊呼一声,瞪着女人—— “等等,你是,你是镇上遇到的那人!” 虽然时隔半年,但衾嫆还是记着这张脸,那个拿走了楚漓头发的女人! 她只依稀记着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却不料途中经过小路时,一阵迷烟扑鼻而来,阿羽忙掩住口鼻出去查探情况,却被放倒,随后她就抱着安哥儿昏了过去。 再醒来,便在这辆马车里。 “这孩子生得真是可爱,我都不忍心了。” 女人似乎并不掩饰她的身份,反正衾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伸手掐了下安哥儿的脸颊,眼底划过一丝暗芒,笑容诡谲地说了一句。 “放开他!你要什么跟我说,别伤害我的孩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89目的,母子成了人质 衾嫆憎恨自己此时的无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这来历不明但明显怀着恶意的女人抱在怀里,随时都有被伤害的可能。 她的紧张落在女人眼里便是兴味满满。 女人将孩子一丢,衾嫆吓得脸色惨白,好在旁边的大汉立即接住了。 “衾嫆?北国贵女,倒是不逊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只是,到底还是凡夫俗子,血统卑贱了些。” 她忽然来的轻蔑,和这言语里奇怪的意思,叫衾嫆心中警铃大作。 “你不是北国人?” 机敏如她,顿时便参透其中关键的地方。 “北国人?呵,我不是,也不屑是。行了,少啰嗦,趁我心情好的时候,别惹我,不然——我杀了你。” 女人模样清秀,但说话却透露着一股凶残狠辣。 她头发乌黑地披散着,用一根黑色的发带系着,手里一把弯刀,通过服饰,衾嫆还是看不出她是哪里人。 不过女子似乎擅长用毒,且掳走他们母子,却没有立即杀了他们,衾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加上之前她拿走楚漓的头发…… 他们是冲楚漓来的。 衾嫆心中已经确定了这点,便更是惴惴不安。 她一边担心孩子落在这群人手里会有个闪失,一边又担心楚漓找不到她和孩子着急难过,更怕他被这群人要挟。 不行,怎么也要套出这女人的话来。 她看得出来,这女人刚愎自用,没有什么心机,且就上次她那疯疯癫癫的行径,可见她上头还是有人命令她行事,最多算个小头目。 那她得弄清楚背后是谁在搞鬼,到底想从楚漓那里得到什么。 “你想带我们去哪里?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武功全失,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至少死也要给我死个明白吧!我何时得罪过你们,你们又要怎么对付我们母子?” 她抿着唇,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神情有些无辜和苦楚。 不像是假的。 女人眯着眼角,似乎在思索衾嫆的威胁性如何,但很明显,她刚愎自用,只转念便否定了衾嫆所具备的威胁。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京城贵女,能有什么能耐呢? 于是,她高傲地哼了一声,道,“对付你们母子?你有什么值得我们对付的——老老实实给我待着,等楚漓来换你。” 等楚漓来换你…… 衾嫆敏锐地发现了这话的漏洞,“你”而不是“你们”。 她心下擂鼓阵阵,面上却只能做出凄惶害怕之色,与女子周旋着,“那,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相公几时得罪你们?我可以给你们钱……” “嘁,没有得罪,只是他得回他该去的地方,至于钱?留着你那几个臭钱吧!再多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弯刀抵着衾嫆纤细的脖子,眼底凶光暗涌。 衾嫆心中百转千回,飞快地思索着这话的意思,言语上却继续示弱,“你们不能伤害我……我是端亲王妃,如果,如果你杀了我,楚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妨,死了媳妇还有儿子在。”女子却并不买账,继续狠辣地说道,“玷污了我们血统的女人,死不足惜!” 说着,眼里闪过冷芒,手中的刀逼近了些,衾嫆脖子一疼,应是被划破了。 她蹙了蹙眉心,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首先,这群人应是外邦人,目的是楚漓。 其次,或许楚漓的身世还有些隐情,应当是跟柔妃的来历有关。 最后,他们不仅掳走她做人质,还带着安哥儿,应该是因为安哥儿身上流着楚漓的血…… 想通这些,衾嫆更是忧思不已了。 倒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心,而是,她感觉原本平静的生活,看来是又要腥风血雨一番,被彻底打破了。 能够在京城天子脚下这般来去自如,掳走堂堂王妃,可见这群人有恃无恐不说,还有本事。 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楚漓找不见他们,定然万分焦急。 她眼下能做的,便是保全她和安哥儿,不给楚漓拖后腿…… 当然了,她也要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想办法自救。 至于怎么自救…… 衾嫆看了眼面前狠辣又刚愎自用没什么心机的女人,她倒不难对付,只是,她听见外头赶车的以及车上这寡言的大汉的气息,都是高手,每个她都不是对手。 如果只有她自己倒还好,现在是,安哥儿还在他们手里头…… “哇哇哇——”似乎是感知到娘亲遇到了危险,安哥儿伸展着手脚,大声地哭了起来。 衾嫆一听见儿子的哭声,便满心的心疼,心脏都揪着。 “安哥儿——” 而那大汉根本不知道怎么抱孩子,将安哥儿抱得很不舒服,以至于安哥儿哭个不停。 “吵死了!” 女人将弯刀一收,恶声恶气地盯着哭声不止的安哥儿,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安哥儿又是一阵洪亮的哭声。 衾嫆心疼极了,“安哥儿,将孩子给我,他还小,你们将他给我,我能哄他睡着——” “闭嘴!” 女人瞪了眼衾嫆,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倒是那男人犹豫了下,他看了眼自己抱着的小小的一团婴孩,有些无措。 咳了声,“还是给她吧,如果他继续哭闹下去,只怕路上不太平……” 这个不太平指的什么,女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毕竟他们还在北国的边境上,掳走的又是北国皇室的孩子,如果孩子这么哭下去,只怕会引起追兵的注意,暴露了行踪。 想着,女人咬了咬牙龈,将弯刀收起来,啐了口,“麻烦!” 然后掀开车帘,一跃出去,到前室和赶车的大汉坐一块,图个清净。 而这一掀车帘的空隙,衾嫆飞快看清了外边的景物。 走的不是官道。 且按照时辰计算,以及外边灌木的生长情况来看,这群人应当是找了什么捷径,看样子,是朝南边走的。 南边…… 衾嫆来不及多想,因为大汉锐利的眼眸朝她看来,她立即做出惧色,随后眼含泪地望着安哥儿。 “给。” 大汉比那凶神恶煞的女子看起来好说话不少,直接双手举着安哥儿,递到了衾嫆怀里。 衾嫆浑身都没力气,手软绵绵的,险些抱不住孩子。 “能,能不能让我恢复点力气……我,我现在抱不住他。” 这话半真半假,她勉力用腿曲起来将安哥儿放在腿上,手却似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一般。 低声朝大汉恳求了一句。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不尊严了,安哥儿在他们手里,她必须争取最大的便利,来配合楚漓,早日脱困。 大汉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他看着哭得脸红红的,声音都哑了还在哭的安哥儿,有些无奈。 似乎对安哥儿的安危还是有些在意的,便对外头的女人喊了一声,“阿萝大人,给她一点解药吧,她现在没有力气抱孩子。” 外头女人不禁阴冷地笑了声,“别耍花样。” 但还是丢了个瓶子给衾嫆。 似乎是觉着车内有个高手守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对母子,没有什么威胁,便爽快地给了。 大汉接过,随后倒出来一粒黑色的药丸,掰了一小半,丢到衾嫆袖子上。 做戏要做全,衾嫆故作手无力,艰难地摸索了好几下才将药丸拿到手里,颤巍巍地举到嘴边,吞下。 大汉瞧见她这番模样,便安心地抱着手臂靠着车壁,一双鹰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巍然不动,像是一座大山似的。 颇有威慑力。 衾嫆却没有看他,只是等药生效后,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安哥儿,轻声哄着他。 回到娘亲的怀抱里,听着娘亲温柔的声调,安哥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小小地抽噎着,随后靠着衾嫆的胸口,睡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0南疆?各方人马追查 “有下落了吗?” 与此此时的端亲王府中,楚漓彻夜未眠,他从皇宫中回来路上,便见暗卫带着负伤的阿羽禀报说,衾嫆和安哥儿被劫走了。 且对方走的是,当初楚唯通外敌留下的一条暗道。 直接出了城,他当机立断地派出所有暗卫去寻,却未果。 只追到一辆空的马车,至于是什么人,毫无头绪。 等阿羽醒来时,说是当初遇到的那名行径可疑的女子做的,那女子带着那几名大汉,易了容,但她昏迷前,见那女子将人皮面具撕了,才认出来的。 线索到这,却是彻底中断了。 而楚煜得知这个噩耗,顿时从皇宫跑出来,他懊恼自责,楚漓却没有理会,而是绷着一根弦,派出所有势力去追查衾嫆母子的下落。 楚煜紧急召他进宫,便是说京城似乎进了一群可疑的人,但没想到,这是对方故意暴露行径,好调虎离山,顺利劫走衾嫆和安哥儿的计谋。 至于为何要直接劫走衾嫆和安哥儿…… 那是因为除了这次之外,楚漓和衾嫆母子俩形影不离,唯独这次衾嫆只带了几个护卫和婢女出行,毕竟是在京城,又是回娘家,他们谁都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变故。 镇国公府那边肯定是瞒不住的。 衾嫆和楚世安母子俩,失踪就是赵宁派去迎接迟迟没到的护卫发现的,随后衾潇还有容敬这两个也被召进宫的重臣随楚漓一道出宫时,一道知晓的。 衾潇当时就火急火燎地派了护卫去找。 毕竟是王妃和世子,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私下寻找,没有昭告天下。 毕竟,如果昭告天下大张旗鼓地去找,很容易被匪徒发现,借机逃脱。 楚煜二话不说,让魏赢带了一队皇家暗卫,也去找。 彼时,魏赢这个皇帝跟前的大统领,听说昔日的顾主不见时,手里的剑跌落在地。 他抿着薄唇,肃容上满是冰寒,“来人——” 可以说,衾嫆和楚世安的失踪,将偌大的上京各方势力都惊动了。 华阳老郡主甚至主动将她亡夫留下的一队擅长追踪的精兵交给了楚漓,有了这队精兵以及魏赢还有楚漓的暗卫,衾潇和戚继北的暗桩,在衾嫆和楚世安失踪的第二天傍晚,才有了线索。 “南疆那边的人?” 楚漓听着书语的汇报,面上不禁一片阴寒冷沉。 “师父可还有给你传信?” 他眼下带着青黑,几天不眠不休的,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双眼却锋芒冷藏,毫无困顿之色。 书语闻言,不禁抿紧了唇线,跪下。 “属下失职……一月前,先生似乎是传过一只信鸽,但信鸽上并无信笺,属下便……以为是错跑出来的信鸽,没有多想,也忘了向主子汇报,请主子处罚!” 没有信笺的信鸽? 楚漓手死死地攥紧了,深深呼吸了一下,闭了闭眼,缓缓再睁开,“等找到夫人和少爷,再定你的失职之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他们。” 说着,他又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胸腔中疼痛滞涩。 他这些天都无法阖眼,一闭上眼就是衾嫆无助的受到伤害的画面,以及安哥儿哭泣的样子。 心系母子二人的安危,叫他一颗心总是紧紧地提着,片刻都无法得到松懈解脱。 “师父应当是出事了。” 叹了一声,楚漓起身时,趔趄了下,随后扶着桌案,缓解了这股眩晕感,低声道。 而那没有信笺的信鸽,是一个讯号。 提醒他的讯号。 只是那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安逸,安哥儿刚出世,他整日守在妻小身边,无心管旁事,书语会出现这纰漏,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在。 是他沉溺于平静安和的快乐中,一时放松了警惕。 他不该放松警惕的,那女子带走他的头发,行径那般诡异,在追查不出来什么的时候,就该提高警惕,查个水落石出才对。 现在追究谁的责任于事无补,当下,还是要加紧追踪力度,早日找到姣姣和安哥儿。 镇国公府中,衾潇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端起碗,又放下,最后还是将筷子放下了。 一旁的赵宁见状,也没了胃口,将碗筷放下,看了眼懵懂却似乎察觉到什么的衾枫,对夏蝉使了个眼色。 “夏蝉,带枫哥儿回去休息吧。” 等枫哥儿被带走,厅内一片死寂。 她走到衾潇身后,伸出素指,力度恰到好处地按揉着衾潇的两鬓。 “夫君,听我一言,姣姣同安哥儿吉人天相,定会化险为夷,如今我们必须振作起来,早点找到她们母子,救出她们。” 她沉静又带着安抚的声音,叫衾潇心里的苦闷稍稍缓解了那么一丝。 但他还是叹气,一张脸似乎短暂的三天,苍老了不少。 他望着外头漆黑的天色,眼睛酸涩,“孩子是在回娘家的路上丢了的……我这个当父亲,当外公的,难辞其咎,我也想打起精神来,但这次……举满京城最精锐之力都没能追查到他们母子的下落,我只是担心,这次对方来势汹汹,不好对付啊。” 赵宁闻言,眼睑垂了下来。 好一阵才道,“那也要对端亲王有信心,他不会让他的妻儿受苦的。先吃饭吧,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找孩子们呢?” 良久,衾潇还是端起了碗筷,味同嚼蜡地用了点饭菜。 “查到什么了么?” 皇宫中,楚煜坐在龙床上,小脸紧绷,双眼死死地盯着跪在床前的高大男人。 魏赢嗓音沙哑,是长久没有休息奔波的后果。 语气低沉,“回皇上,尚未追上,但……有眉目了。” “南疆,好一个南疆!竟欺负到朕的脚下来!” 听完魏赢的汇报,楚煜深深吸一口气,手指甲潜入手心中,疼痛让他眼神更加锐利锋芒。 他咬着牙,“迟早有一日,朕,要这天下都一统,谁都不能欺辱朕的家人!” 魏赢闻言,不禁愣神,这位年少的君王,依旧稚嫩莽撞,却又在以一种迅猛的速度成长着。 或许…… 一统那天,可以期待下。 他体内的血液沸腾着,“愿为皇上身当马前卒,杀尽每一个入侵者!” 南疆这次将主意打到了大小姐头上,还掳走了大小姐和孩子,迟早,迟早,他要上阵杀敌,将这群狼子野心之辈,都斩于剑下! “继续追踪皇嫂和安哥儿的下落,朕这边不需担心。” “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1示弱,衾嫆巧留线索 这是被掳走的第五日。 衾嫆浑身都被马车颠簸得酸痛,她撑着身子,努力想从偶尔被风吹起的车帘缝隙,看向车外。 似乎是发现了她总出神地看向车帘方向,大汉出去了一下,回来后,将车帘封上了。 车内彻底没了光。 黑暗带来未知与恐惧。 衾嫆的心却愈发冷静下来。 她不能慌,不能乱。 看着怀中熟睡的儿子,这几日,她都是自己喂的安哥儿,索性母乳还在,要不然…… 而每次喂奶时,那女子便进来,眼睛像是毒蛇一般地盯着她,像是防备她有小动作似的。 这也叫衾嫆意识到一点,那就是楚漓和大家或许已经追查到线索了,因为很明显这两天,他们不断的变换路线,一个个都警惕起来。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给楚漓他们争取线索了。 根据风向来看,他们是一路向南行的,途中更换过一次,朝东走了半日后,这群人换了行头,还给她换了身粗布衫,再往南前行。 她奇怪的是,这一路居然都是行的小路,而非官道,这些人,竟是对北国境地的路线如此熟悉…… 这令她感到几分不安。 怕就怕牵扯到的会是别国的阴谋当中。 毕竟如今新君即位,百废待兴,北国此时还经不起战争。 她也不希望看到战起,尤其还是因为她和孩子引起的。 要知道,小狼将她当做亲嫂子敬重,他又是那么喜欢安哥儿,他如今还年少,加之舅舅和爹爹那般疼自己,再有个楚漓,她就担心他们心急则乱,为了她和安哥儿,做了不妥善的举措。 “我,我想方便……” 衾嫆一开始都憋着,因为不喝水,也没有如厕的需要,再者为了降低他们的警觉以及戒备心,她只能老老实实的。 但被掳走的第三天上午,她便开始演戏了。 表示喝了水,便要方便,不喝水她会渴死。 这可苦了这支队伍,她一皇室王妃,自然是“娇贵”许多,更别说还有个小婴儿在一起,那个叫阿萝的女首领逐渐戾气加深,每次看衾嫆都恨不得立马给她一刀。 但都被那几个大汉拦下了。 原因…… 自是他们都照顾不了小婴儿,如果这会儿将人杀了,到时候孩子出了闪失,那楚漓更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烦不烦不能憋一会?” 大汉去请示阿萝,后者直接掀开车帘,瞪着衾嫆,目光凶恶,语气恶劣。 衾嫆软软地苦笑一下,“可……我若是憋不住,只怕是会污了马车……” 她这话一说落下,阿萝皱起眉,下意识捂了捂鼻子。 “行,下来,搞快点!” 面对她恶里恶气的态度,衾嫆故作委屈不甘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咬咬牙,跟着她下车,下车时,因为软筋散的药效在,身形不稳,险些站不住,扶着车辕,面色惨白。 阿萝见状,微微放松了些戒备——她就说,什么国公之女,到底是养废了的娇娇女,不值一提。 衾嫆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和亮芒。 停在路边,只能去林子里解决。 阿萝紧跟着衾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衾嫆脚步缓慢又软绵,透露着一股柔弱无力。 成功蒙蔽了阿萝。 而等阿萝似乎嫌弃离得近会闻到味道背过身去后,她一边解着衣带,一边悄悄将耳环取下来,将耳环上的珍珠取下来,握在手里,而她蹲下了身子,看着地面的石子,计上心头来。 “好了没?” 阿萝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好了,好了。” 衾嫆拿鞋子在地上搓了搓,将砂子掩埋住“秽物”,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地踢着石子摆了个方向的提示。 随后又怕被阿萝发现,几步往前,“呀,有虫子!快走,快走,好恶心!” 她说着,没有拿珍珠的手抓住了阿萝的一只袖子,故意示弱膈应对方。 果然,阿萝对她这世家娇女的做派一阵恶寒,拧着眉头甩开她,衾嫆顺势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 同时,瞧瞧将手中的珍珠弹出去,落入丛林中,以及大汉们看不到的路边。 因为她的尖叫声,阿萝便也听不见珍珠破空之音。 她更不会想到,衾嫆曾经吃过不少沈寄年给的补药和解药,以至于对许多毒都有了很强的抵抗能力。 这软筋散确是厉害霸道,叫她使不上力气,但大汉给的那半粒解药,结合她的体质,倒是将软筋散的毒解了一大半。 这一大半,就足够她活动了。 她到底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妇人,这一大半就能够用上一些功夫。 只不过,怎么都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她只能是给楚漓留下线索,拖延时间。 “真是麻烦。” 阿萝看着软绵绵地爬起来的衾嫆,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就先走。 这些天衾嫆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且离不开孩子,只要孩子在他们手里,这女人就软肋被拿捏住,根本不敢耍花招,这叫阿萝很满意。 只是,这女人娇气得很,更别说小娃娃了,那更是个磨人的,中途娃娃哭闹不止,原是衾嫆奶水不足,无奈之下,阿萝在一个村庄前停下,抓了一个正喂孩子的妇人,让其弄了一碗奶水,小娃娃喝下后才安生了。 但阿萝又不能对这个娃娃下手,倒不是恻隐之心,而是……这孩子是筹码,也是他们要找的关键人。 衾嫆走在后面,心里却是祈祷着楚漓能够发现她留下的线索。 她身上的衣裳被阿萝烧了,要不然,身上佩戴的香囊里,其实有沈寄年给的解毒丹。 现在,她什么武器和药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楚漓来救她们母子。 楚漓在查到线索后,便亲自带着暗卫营救妻小。 随后在这片小路上,发现了衾嫆留下的线索。 那珍珠是他给她买的一对耳环上的坠饰,色泽很好,所以赶夜路时,他发现了。 随后,便是顺着林子找,便找到了衾嫆留下来的“石头”。 是一个指向南方边境的指示标。 南疆。 果然是南疆。 楚漓握着手中的珍珠,抿紧了唇线,望向漆黑的天空。 心里一片怒火,若是叫他抓到贼人,他发誓,一定要替姣姣和安哥儿讨回这笔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2瘴毒,机关石前的反抗 “什么人,下车,检查!” 一队官兵在得到八百里加急的密令后,抄了小道,见到马车便检查。 阿萝看了眼面前十几人,眯了眯眼角,随后冲前室的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自己则是往后一退,回到了马车内。 盯着抱着孩子一脸惶惶之色的衾嫆。 “别出声,不然——” 她将弯刀横在衾嫆脖子上。 衾嫆故作紧张地抱紧了安哥儿,“你别吓着孩子,不然,我没有出声,孩子倒是要引起外头的注意。” 闻言,阿萝瞥了眼衾嫆怀里的安哥儿,随后冷笑了一声,外间传来厮杀声,她默默将弯刀收起,“一群虾兵蟹将罢了……” “阿萝大人,有官兵放了信号弹!” 一名大汉提着染血的刀弯身探了个头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紧张地说道。 信号弹? 阿萝咬了咬牙,“弃车,找马,快马回去!” “那她们……” 这样一来就直接暴露了。 “跟我共乘!快去安排,现在只能比谁更快了,赶在他们追上来之前,和首领汇合。” 她压低了声音,沉沉地说道。 “是!” 而衾嫆护着怀中的安哥儿,听着这话时,眼底沉了沉。 首领…… 衾嫆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归于平静。 “看什么看?老实一点!” 阿萝现在心情很是暴躁,见衾嫆似是撇了自己一眼,她便将气撒到了衾嫆身上。 就算跟着他们一路粗布衣裳风餐露宿的,这女人也不减其美貌,就是披着麻袋,都能靠着这张明艳无双的脸,叫人无法从折腾她这方面找到快感。 不过,再怎么貌美也无用,落到了她手里,不死也要废掉。等楚漓束手就擒之时,她再好好折腾这女人,最好是将这一身美人皮囊给剥下来,挂在人偶上作观赏。 很快,他们就找来了快马,随后阿萝便拉着抱着安哥儿的衾嫆上马,一行人快马赶路。 与此同时,既找到衾嫆留下的线索,又收到南疆边镇上府衙的信号的楚漓,已经带着书语还有殷老二几个兄弟,追到了南疆边界。 “不能往前了,前方有瘴毒——” 殷老二见多识广,一看前面雾气朦胧森森的状况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道。 沈寄年将袖子扎上去,懒洋洋地走上前—— 他是被殷老大和殷老二连夜从山上抓下来的,一听说衾嫆不见了,他表示这女人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没什么大反应。 但是听说他干儿子不见了,立马就眉眼动了动,表情变了。 在安哥儿的满月礼上,沈寄年没有凑热闹,但等宴席结束,衾嫆和楚漓将安哥儿抱到他面前,让他抱一抱小小的安哥儿。 “照我们的约定,以后这孩子管你叫一声义父,沈大夫,有劳你跟我们夫妻一道守护这孩子好好长大,而他长大后也会视你为亲生父亲般孝顺。” 楚漓握着儿子肉乎乎的小手,低笑着,道。 沈寄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小孩子的手,他这二十多年救死扶伤,不知救了多少垂死之人。 却是第一次在碰到这样柔软脆弱的生命时,感到几分新奇和惶恐。 但转瞬便被喜悦取代。 安哥儿睁开眼睛,黑溜溜的眼睛朝他望过来,就好像是在注视着他一样。 “好。” 他听见自己笃定而坚定的声音。 他这一生都会保护好这个孩子,保护他长大,不论他以后有没有孩子,这孩子只要唤他一声“义父”,那他便护着他。 沈寄年想不到,这孩子才一个多月大,便遇到这样的祸事,于是并没有计较殷家兄弟俩粗鲁地将他带下山的行为。 也没有多言便跟着楚漓一行人追赶歹徒一路追至这片迷雾林子前。 “无妨,区区瘴毒,正好,我也想会会南疆的毒术。” 他薄唇微微抿了抿,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倒出解毒丸。 给大家分下去。 “大家用绳子捆住腰,再递给后面的人,有事就拉下绳子,千万不要走散。” 楚漓看着眼前这浓郁的雾,心下一片沉静,冷静地对众人吩咐道。 “是。” 他带的是精兵暗卫,以及殷家几兄弟,除了沈寄年,大家武功都不弱,而沈寄年却又是医术高超,缺他不可。 所以熟知五行八卦和暗器的殷老三老四走在最前,随即便是书语,楚漓,沈寄年,以及其他暗卫还有精兵,殷老大殿后。 再说另一头。 一个时辰前。 “别动。” 靠装柔弱蒙蔽阿萝的衾嫆,一路跟着他们绕过瘴毒林,从侧边两棵桃树中间进去,她被蒙着双眼,直到快穿过了林子,被取下遮住眼的黑布,趁几个大汉搬起两块直入云霄的巨石旁边的大石头,解开机关进去之前,她利落地在阿萝没防备之际,将阿萝手里的弯刀夺过来,同时横在她脖子上。 这一变故谁都没想到。 毕竟衾嫆一路上都伪装得太好了,根本找不到破绽。 就算一开始还警惕怀疑,谁能想到,她能这般隐忍,配合着穿过瘴毒林,直到阿萝他们要到大本营了,才露出利爪? 阿萝感觉脖子上一疼,衾嫆下手,哪里像个文弱女子? 她不禁牙疼,觉得自己当初居然会看走眼,真是蠢透了。 “阿萝大人!” 两名大汉在努力开启机关,只剩下两人,下意识上前要解救阿萝,却被衾嫆直接在阿萝脖子上划了一道以作惩戒的狠劲儿给摄住。 看不出这明艳娇贵的王妃娘娘,骨子里却是这么刚烈厉害的。 衾嫆一只手抱紧了服过解药而熟睡的安哥儿,一手稳稳地握紧弯刀,眼里哪里有路上对这群人的惶恐示弱之色? “贱人,你以为抓住我了,就能要挟他们么……”阿萝疼得龇牙咧嘴,血从脖子流进衣裳内,“都走到这了,我告诉你,就算你逃了,楚漓也走不了了!你也活不成!” “是么?阿萝大人,你这时最好别说惹我生气的话,你可能不了解,我这人,是杀过人的,我手下也死过不少恶贯满盈的家伙,不差你这一个。” 衾嫆抿着唇,冷冷地回答道。 “你们退后,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3逃亡,误闯石阵千钧一发 衾嫆下手丝毫不手软,也不犹豫的,在两人没有退后之时,她便又在阿萝脖子上划了一道。 阿萝立马脸色白了白,“该死!” 她自诩狠辣,却没想到有一天,遇到比自己更狠的,还是她瞧不起的京城深闺妇人。 “放开阿萝大人!” 两名大汉面面相觑,显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别听——” 阿萝刚要说什么,就被衾嫆点了穴道。 而她一安静,衾嫆就轻松地命令起面前这两个光有武功却没什么主见的大汉了,她见另外两人似乎快要开启了机关,便知不能多停留。 “你们自点穴道,我就放了她。” 衾嫆说着,眼角余光却开始留意身后的退路了。 两人无奈,只好自己点了穴道,衾嫆眯着眼确认了他们动弹不了了…… 随后,趁这些人不留意之际,便抱着安哥儿,施展着轻功往来时的路跑。 而开启了机关的两名大汉,此时腾出手来了,先解开了同伴的穴道,随后不等他们关心阿萝什么,后者便咬着牙,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拿着自己的弯刀的衾嫆跑的方向。 眼中迸射出杀意,“追!她看到了我们怎么开启的机关,不能留活口!” 一人留下给她治伤,另外几人便朝着衾嫆跑的方向追去。 衾嫆使着轻功,同时,她将弯刀往来时的方向的前方飞掷过去。 “哐当——” 弯刀撞到树,发出一声响。 而她则是咬着牙,护住怀中依旧熟睡的安哥儿,朝另一个方向使着轻功,尽量不在地面上留下脚印,弯着身,藏身于浓雾中快速往前跑。 那三人追至三岔口时,愣了一下。 “我们是从这条路回的——看,是阿萝大人的弯刀,追!” 衾嫆跑了没多久,就力竭。 她刚出月子没多久,就一路奔波,吃不饱睡不好,这般折腾下,到底体力不如从前。 但她低头看了眼怀中乖巧熟睡的儿子,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心中默念着—— 安哥儿,给娘亲一点鼓励吧! 随后再睁开眼,便咬紧牙关,头不回地朝前跑。 她希望自己能赶紧出去,找到楚漓,赶在他们闯进来之前。 这一路,她是跟着这几个南疆人才免于瘴毒和迷阵困境的,如果楚漓带着人进来的话…… 指不定要困在这里头了。 思及至此,衾嫆不禁咬破了唇,用疼痛和血腥味来强打起精神来。 越往前,瘴气越重。 尽管吃过阿萝给的解药,但衾嫆吸入的瘴气太多,逐渐瘴毒又吸到体内,她看着怀里的安哥儿,将他脖子上的长命锁打开,里面有几颗解毒丹—— 这是沈寄年送的满月礼。 因为他是孩子的义父,所以长命锁戴的是他送的这枚,沈寄年当时便说,长命锁并不珍贵,但里面藏了他耗时小半年才制出来的比之前药效更厉害的解毒丹。 还好,还好。 因为安哥儿还是个婴儿,阿萝他们根本没有防备他,襁褓里也没有装别的,但是有长命锁在,就足够了。 将解毒丹碾碎了再喂给安哥儿服下后,衾嫆再给自己喂了一颗。 双眼这才恢复了点清明。 “哇,哇——” 没想到,安哥儿这时却醒了,似乎是感知到身处不舒服的地方,他伸展着小手就开始小声地哭。 衾嫆见他哭得鼻子红红的,心里揪着难受,心疼极了。 “乖,乖啊,娘亲在这,安哥儿别哭,我们这就去找你爹,别哭了,不要将坏人引来,好不好?” 她无奈,停下轻功,一边疾步走着,一边抱着他摇了摇,声音很低,温柔地哄着。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安哥儿的哭声小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咿咿呀呀的哭声。 衾嫆咬了咬唇,唇上的血已经干涸,她不敢回头看,不敢分心,她只知道往前冲。 “啊——” 这时,忽然浓雾冲她围过来,一道“咻”的破空声迎来,随后,衾嫆被不大不小的石头给击中了腹部。 她下意识低头弯身,护住了怀中的安哥儿。 也是因此,又被石头击中了膝盖、头,以及手臂。 她闷哼了一声,咬着牙,忍住,随后一个空中翻转,避开了更猛烈的石头阵的攻击。 看情形,是误闯了石阵了。 这石阵在瘴气的掩护下,更加诡谲,她都看不清,别说是带着孩子举步艰难了,就算她独自闯入都无法顺利脱身,更莫说带着安哥儿了。 “噗——” 要不了一会,她就被石子打得浑身都痛,身子一个向前趔趄,险些就扑倒在地了。 一口血吐出来,她慌忙中,撞到了一棵树,随即躲在这棵树后。 勉强靠着这棵树挡住了自己和安哥儿的身形,石头攻击到树,又弹落在地,没有再伤及她。 “找到了。” 但这时,一道身影落在自己面前。 原是顺着来路没有找到衾嫆的男人们,兵分三路,其中一人率先顺着这条路找到了衾嫆。 衾嫆在听到来人的声音时,便心中一个“咯噔”,她下意识抱紧了安哥儿。 因为手用力,将安哥儿勒疼了,他立马发出洪亮的哭声。 “安哥儿——” 衾嫆立即起身,心里当机立断地有了决定。 就算是闯进石阵中,也不能被抓回去!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能带着安哥儿出了这片瘴林。 “跑?” 男人身强力壮,个子高大,长臂像是树干那么粗壮,直接伸过去要抓衾嫆的后衣领。 衾嫆被石子打中了胸口和膝盖,直接跪在地,狼狈地往前一扑,但即便是手腕被打中了,她麻了一下,还是牢牢地将襁褓中的安哥儿抱紧了。 “咻——” 忽而,就在衾嫆面如死灰觉着一定会被抓住之际,一道箭弩射箭的破空声响来。 下一瞬,那大汉便捂着中箭的胸口倒地。 衾嫆狼狈中抬起脸来,看向大汉身后,看不真切,却能听见许多人的脚步声。 “姣姣,我来晚了。” 但下一瞬,她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落下,她眨了一下眼睫,眼泪便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相公……我好想你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4营救,赶到及时顺利出林 没想到她还没有走出去找楚漓汇合,他们便已经先进来搭救她和安哥儿了。 衾嫆不是多矫情娇弱的人,但是这一路上一个多月,她和楚漓分开那么久,路上什么样的情形她都可以忍耐,唯独和他分开这么久,见不到他,教她无法忍受。 而此时此刻,她又可以触碰到他,抱到他。 汲取他怀里的温暖,衾嫆眼角微红,如果不是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这会儿指不定就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哭一场了。 “对不住,是我来晚了,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楚漓不住地亲吻衾嫆的额头,眼睛,带着深沉的爱意和怜惜以及愧疚。 “不,是你救了我和安哥儿,你没有来晚,你来得很及时。” 的确,楚漓赶到的及时,殷老四一箭射穿了男人的胸口,要不然这会儿,衾嫆就要被灭口了。 但男人拔出了箭,又一跃而起。 但他很快又被殷老大以及书语联手制服。 “呵,想自尽?伤了我们家娇小姐,不给你好好算算账怎么行?” 殷老二身手敏捷,将男人的下巴给卸掉,让对方暂时说不了话,更无法咬舌自尽。 沈寄年喂了这男人他们自己的软筋散,“死不了就好,留个活口也好走出去。” 他们来的时候,一路上都被各种迷阵还有毒物攻击,折损了好些精兵才勉强进来,随后还是楚漓说听见了安哥儿的哭声,他们才一路寻过来的。 还好,赶上了。 “沈大夫,帮她看看,快。” 楚漓抱着浑身都是伤的衾嫆,心口一痛,忙对沈寄年道。 “先看看安哥儿,看看他有没有事,他一直在哭……” 衾嫆却是颤着手将安哥儿递出来,惨白虚弱的面上满是担心。 楚漓这才看向安哥儿,见他脸和鼻子都哭红了,登时一股揪心之感袭上心头来。 “别急,我看看。”对于安哥儿,沈寄年不需要衾嫆提醒,都知道看看情况。 他检查了一遍后,才嘴角上扬了下,松口气似的说道,“只是饿了。” 说来也奇怪,这孩子真是运气好,这般颠簸奔波之下,毫发无损。 当然,也和他送的清心丹以及解毒丹有关。 在满月礼时,沈寄年还给安哥儿吃了一颗百年雪莲和老参以及另外五种名贵稀有的药材糅合在一块制成的补药。 这药还未在他体内彻底融化,等彻底融于他血液中,这孩子将会百毒不侵。 而此时,他给衾嫆把脉,发现衾嫆纵使服下了解毒丹,也不可避免地吸入过多瘴毒而中毒了,这般比较下来,可以知晓,这药丸护着了安哥儿。 “太好了,没事就好……” 衾嫆听沈寄年这么一说,浑身都松懈了下来,于是强撑着的精神便不再,直接靠在楚漓怀里,喘着气,疲倦和疼痛叫她看起来虚弱无比。 楚漓心疼地抱着她,将安哥儿递给书语抱,然后书语他们就用来时路上摘的果子捏碎了,将果子的汁液喂给安哥儿。 “这里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沈寄年给衾嫆扎了一针,将毒血逼出来后,又让楚漓喂衾嫆一颗补元气的药丸。 楚漓看了眼天色,再看怀中的衾嫆,气息平稳了不少,便抱着她,目光看向林外,道。 “我,知道怎么出去……” 众人闻言不禁大喜过望,他们来时折损了不少兄弟,如今能活着找到衾嫆母子俩已实属不易,但衾嫆说她知道怎么出去,想来就是可以规避那些毒物和迷阵了。 “来时,他们蒙住我眼睛……但我听得见,脚感受得到脚下的路……相公,你先放我下来,我带你们出去。” 楚漓却将她抱紧了些,“你睡会,这不有个现成的可以带路,何须你继续辛苦?” 话是这么说,但衾嫆却忧虑地看了眼那大汉,这可不是一般的犯人歹徒,没那么容易束手就擒,更别说招供了。 “这有何难?” 沈寄年抖了抖袖子,眯着眼冲那大汉冷笑了下,这个笑容稍纵即逝,随后便是一针扎在了大汉的几处穴道上。 同时让殷老二将大汉的下巴掰回去。 随后,他拿了一个白色的瓶子,将褐色的药粉倒入大汉的嘴中。 “你喂他吃了什么?” 殷老二好奇地看着沈寄年动作利落,像是喂砒霜似的模样,道。 “让他乖乖听话的东西。” 嘴角一勾,沈寄年将药瓶放回袖中,语气云淡风轻。 这么厉害? 果不其然,大汉在吃下药粉之后没多久,双眼便涣散,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而楚漓问他什么就答什么。 “这药能持续多久?” 微微眯了下眼角,楚漓想,如果这药这么管用的话,或许,可以问出来他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和他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 “几个时辰是没问题的,再说,这药粉还有。” 沈寄年指了指自己的袖子,胸有成竹。 闻言,楚漓点点头,抱着衾嫆,“乖,你睡会,醒了我们就出去了。” 衾嫆还想说什么,楚漓却点了她的睡穴。 她看起来太疲惫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坐月子好不容易养了点肉,现在不仅这点肉没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点了睡穴后,衾嫆便乖乖倒在楚漓怀里。 “她这次元气大伤,回过头,好好补补吧。” 饶是沈寄年,都忍不住被衾嫆这憔悴瘦弱的样子怔住,叹了一声,道。 楚漓抿着唇,“嗯”了一声,手却无声地收紧了些。 都能摸到骨头。 想到这,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接下来,因为沈寄年的药粉作用,楚漓一行人很快便在受药粉操控下的大汉的领路之下,出了瘴林。 与此同时,阿萝站在石门之外,看着只回来的两个大汉,脸色瞬时难看起来。 “什么意思?还有一个人呢?没抓到那女人不说,自己也没回来?” 回来的两人闻言,狼狈又难堪地低下头。 随后一人将阿萝的弯刀双手呈给她。 “我们听见了许多人的脚步声……应该是救她的人来了。” “废物!” 阿萝将弯刀收回,咬着牙,恨恨地道。 不过,楚漓来了,那可就太好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楚漓啊楚漓,这次看你怎么逃出白玄一族的追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5身世,被诅咒的白玄一族 “照顾好夫人。” 楚漓瞥了眼阿羽,后者因为没能将衾嫆守护好一直都很自责,他却还是将保护照顾衾嫆的责任留给了她。 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只是说,衾嫆习惯了阿羽的伺候,他便给阿羽将功补过的机会。 随后,楚漓便走出室内,来到大汉面前,看了眼沈寄年,后者明白他的眼神示意,便点头,“问吧。” 说完,他就先出去了。 殷老大看了眼还杵在这的殷老二,忙拉了一把自家兄弟,也出去了,就留下一个书语。 “你们是什么组织?” “组织?”大汉被书语提着后衣领,只能被迫和楚漓对视,他双眼无神,似乎是不明白这个问题,随后又自言自语似的接了句,“不,我们是白玄一族。” 白玄一族? 没听说过。 楚漓蹙了下眉心,“白玄一族是什么族?为何从未听说过。” 来之前他看过南疆志闻,了解过南疆王室以及各方势力,没听说白玄一族。 当然,能在这样荒僻的交界处,找这样一处瘴林做掩护,可见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来历,想来不在志闻记载上也无可厚非。 “白玄一族,呵,凡夫俗子怎会知晓?”男人似乎被戳中了怒点,他即便是双眼失神,却还是很愤怒地说着,“白玄一族是神的后代!是原本上天眷顾的圣人族……都是你们,都是玄族不听百里大人们的劝告,非要出族外……同凡人通婚,害得白玄一族被神诅咒,成了不见天日的怪物……” 他说着,又兀自道,“你身上流着百里家的血,却又是黑发黑瞳,都怪百里柔,如果不是她逆天而为……神不会降罚,我们也不会快走向灭亡!” 越听越感到迷茫,楚漓甚至产生了一丝惊异。 百里?玄族?白玄族…… 什么神的诅咒,还有百里柔是他母妃? 他又为何是百里家的人? 这都是楚漓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在他的记忆里,母妃是小门小户之女,家族没落,入宫为妃便获宠,却红颜薄命,过分善良温柔而不得善终。 但她从未说过什么白玄一族,更没有提过百里这个姓氏。 他有疑惑便找这个男人一一问清楚。 只是,这人显然知道的也不多,黑发黑瞳的是玄族,也就是能够外出却形同凡人的白玄族中地位稍低的族人。 他只是奉百里家族这任长老的命令,找寻当初百里家的圣女,百里柔流落在外的血脉,而通过阿萝的测验,楚漓就是他们要找的,能够让白玄族免于灭族之难的那个人。 原来,白玄一族很早以前是南疆皇室的分支,白族人丁稀少是皇室遗孤,据说先祖是个白发白瞳能预知未来的一位公主,她一出生便天生白发白瞳,而被当做怪物送到瘴林,却没有死,而是被瘴林附近的猎人救了,抚养到了六岁,这名公主预知未来的本领便出现了。 她预知到养父会死于野兽撕咬下,便提醒了养父,而因为她的提醒,养父幸免于难,但同时,这位猎户在得知养女有这样的能力之后,却生出了歹念。 他将公主送回了王室。 南疆王根本不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逼公主预知南疆的未来,每天都要问她一遍南疆的气数。 公主说不出来便会被放血,而逐渐地,公主的白瞳消失了,变成了黑瞳。 原来,公主因为预知太多未来,失去了这个能力,王上欲杀她—— 因为公主最后一次预知,说南疆必为他国附庸,兴盛不过数十年。 王上很生气,要杀了公主。 公主却又道,她是他的女儿,并不是危言耸听,她算出来王上有一难,而这一难想要化解,便不得杀生。 于是王上放过了公主,但是公主却骗了他。 早在她的白瞳消失之际,她就丧失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她被放走后,便又回到了瘴林,直接闯入据说活人无法进去再出来的地狱之森。 而在瘴气的折磨下,她相当于一次涅槃重生,这是公主为自己占卜到的一劫,就是要通过一次淬炼涅槃才能重获新生。 后来,她便在瘴林中生活了下来。 但是她的白瞳再也回不来。 又过了数年,她长大些了,便去外边找了个英俊的黑发黑眸的男人嫁了,生下一男一女,男孩继承了父亲的黑发黑眸,女孩一生下来便是白发,而睁开眼那瞬,竟是白瞳。 公主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地哭了,她哀恸大伤元气,血崩将亡之际,将孩子托付给了丈夫,并且告诉他,在她死后,将她葬在瘴林中,守护他们。 而男孩就教他最好的武功和毒术,女孩则保护她这一生都不得外出一步。 白发白瞳的女孩们便是百里族。 百里族只可与玄族高等男子通婚,终身不得外出,不可外嫁。 而玄族,可以外出,却不可以外出太久,不然,他们会毒发身亡—— 这是当初公主的后代,为了防止玄族背叛她们白族,而想出来的法子,在玄族后代的体内种下毒蛊。 白玄一族百年隐匿于此,后来,玄族中也有女孩出生,但百里族却始终只有女孩,而白族的女孩们也叫作圣女。 姓百里。 百里柔便是公主的直系后代,但她却离经叛道,看着温柔实际上心里极其不认同白玄一族的理念。 她觉得这一生如果不走出去一次,就对不起来这人世一遭。 是以,她用圣女们唯一一次的特殊能力——预知,给她自己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她如果不想跟着白玄一族灭亡,便要离开地狱之森。 她便尝试着和玄族当时的首领,也就是楚漓的师父,玄策,密谋怎么出去,彻底改头换姓地在正常的人类住的地方生存。 玄策喜欢百里柔这个师妹,从很小的时候便喜欢,为了她的愿望,他去偷了百里长老的圣药,可以改变百里柔白发特征的药。 百里柔喝下后,果真白发变黑发,而玄策,也得了百里柔拿的蛊毒的解药—— 就是她自己的血。 原来,每一个百里家的女孩子,如果定了守护她们的未婚夫,对方服下的蛊毒,实际上解药是未婚妻的鲜血。 这是百里家族的秘密。 百里柔告诉了玄策,然后作为信任的交换,带着玄策一同逃离了地狱之森。 开启了她短暂却又绚烂的一生。 只是白玄一族却陷入了恐慌和乱斗之中。 百里长老指责玄族没有教导好守护者们,而百里家族的女孩们则是怪百里柔私逃,害得她们的声望受损。成了玄族攻击时的话柄。 两族之间内讧开始,但更没想到的是,白玄一族的灭亡也开始了。 白族的女孩们从几年前开始,一个个早衰,迅速衰老下去,直至枯竭死亡。 而玄族的男人们,无法生育。 这便是灭亡。 只有玄族有男人,如果男人们不可以生育,那么对于白玄一族那便是灭族之祸。 玄族开始尝试着外出,只是,都会死在地狱之森中。 百里长老说,这或许是先祖的诅咒。 玄族不可生出反叛之心,若想外逃私通,便唯有死路一条。 于是无奈之下,百里长老和玄族这任首领商量之后,将隐匿多年,终于露出马脚的玄策抓回来,严刑逼问之下,玄族知道如何解蛊毒后,便有人残杀发妻解毒,发生了几次后,百里长老严令扑杀了一批人之后,这种现象才止住。 但白族的圣女们却不愿再嫁了,与其不知何时会衰老,会死于丈夫手下,还不如在雪境中自然等待死亡。 反正,玄族的男人也不能生育。 长老眼见着白玄一族的人数越来越少,算出要灭族,便只好让一名将死的圣女占了一卦,算出解困之法,就在当初那个叛离的白族女子身上。 她派阿萝和几名玄族男子外出寻找百里柔的孩子,也就是楚漓,为了保险起见,阿萝拿了楚漓的头发回来给长老确认是否是此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蛰伏等待楚漓之妻生产后,最不设防的时节,将他的骨血带走,一来是引楚漓前来白玄一族,二来,也是想着,如果百里柔的后代都在,会不会效果更好点。 于是就有了瘴林这一遭。 楚漓听完,只觉得简直就是荒谬。 一群怪力乱神之辈,固守成见,导致的人口骤减,居然怪到了他母妃头上,还想用他和安哥儿当祭品,告诫什么先祖亡灵,平息先祖的怨怒? 他只觉得不可理喻。 但是,当得知师父落在百里长老手里,生死难料,他又抿紧了唇线。 沉思下来。 男子交代完后就昏迷了。 而楚漓则是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回了内室。 彼时,衾嫆已经醒来。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撑着床沿,看向他。 “相公,怎么了?问出什么来了吗?” “问出来了,只是……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 楚漓望着衾嫆,坐在她身边,伸手替衾嫆拢了下头发,语气又温柔了下来。 “不过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前面是地狱阎罗,我也不怕。” 衾嫆闻言,却是捂着他的嘴,“可别,我们在一起,就是人间,也不需要天堂,更不要地狱阎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6月凝,竹林小屋面临两难 听完楚漓的转述,衾嫆久久没有出声。 楚漓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却听她拧着眉稍说,“这太荒谬了。” 不等楚漓问她何以见得,她便兀自道—— “先不说别的,首先神的诅咒就很荒谬。神,只会庇佑世人,不会诅咒。”要不然也不会有他们的重生了。 她前世做了错事,最后幡然醒悟了,上天便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白玄一族为何会被诅咒? 若说是因为白族女孩们会预知未来,而付出的代价,那也不对。既然神给了你这样超出常人的能力,那便是神的馈赠,只会是收回这种馈赠,而非是在给你馈赠的同时,还给你痛苦的代价。 这不成立。 再然后,白玄一族必须族内通婚,就这一点,原本就不合适,也正是因为一味地排斥族外的人,才会使得族内生育能力越来越低下—— “试问,这般代代相传的小族,多少人实际上祖上三代是近亲,却通了婚?” 这还是沈寄年告诉她的,说是近亲可以通婚,但生育能力会变低,甚至是生出畸形的孩子来。 也正是沈寄年见多识广总结后的发现,才叫她知晓,原来就算是表兄妹,都不适合通婚,因为很有可能生出来的孩子便是畸形。 这叫她细思极恐之后,甚至还和容央说了。 至此,容央表示或许就是天意,两家孩子还是开开心心当姐弟,不要通婚了。 就算不是一定会生出畸形的孩子,但也要掐灭这种可能。 而显然白玄一族,这般排外通婚的话,对于族内人口来说,自然是要减少的。 只是,关于白族圣女们早衰的症状,以及玄族男子不能生育的问题,她就不清楚了。 反正,不可能是因为楚漓生母的原因所致的。 这纯属他们找不到理由,硬要将这个责任推卸到已经死了的人身上。 “如今师父在百里长老手中,我必须救他。” 楚漓对衾嫆的分析表示赞同而点头,随即,对衾嫆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相公,你放心,师父保护你长大,于情于理都要将他救出来。只不过……你不能自己去。” 她反手握住了楚漓的手,眉眼都是信任和坚持。 “我们彼此承诺过,有难同当,这次涉及母妃身世,还有解救你师父之事,非同小可,我不想留下来独自担惊受怕,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楚漓抿了下唇角,“姣姣,听我说。我不是要食言,而是你也看到了,安哥儿还小,他离不开你……如果我们一起去白玄一族,留下他,这怎么行?” 这话叫衾嫆面上好不容易有的那点血色也褪了干净。 一边是还在襁褓中的幼子,一边是要闯险境的丈夫,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对衾嫆而言,无疑就是一个致命的抉择难题。 选了楚漓,便只能忍痛让安哥儿留下;而选了安哥儿,那么楚漓这次身入险境,她只能留下来什么都做不了地等待。 她陷入两难的同时,楚漓心里也不好过。 他知道地狱之森听着就不是什么容易经历的险境,更别说白玄一族传得玄乎其玄的传说。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衾嫆跟着一块去冒险。 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孩子。 只是,他见她陷入两难的模样,心中又揪着难受。 他们才重聚,却又要分离,且不知是生离还是…… “先休息吧,还早,去之前我还需要做些准备,这几天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林间小屋休养。” 最终,他只能这般对衾嫆道。 衾嫆也知道如今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和不够冷静,便只咬了咬唇瓣,就低下了头,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于是,衾嫆喂过安哥儿后,便又睡着了。 楚漓替娘俩掖了掖被子,见安哥儿中途睁了下眼睛,张了张嘴巴,还以为儿子要哭,忙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 结果,对方吐了个奶泡,似乎是冲他笑了下,然后又闭上眼,睡了。 楚漓却被这个一瞬即逝的笑暖到,不禁嘴角上扬着,伸手轻轻地捏了下安哥儿嫩如豆腐的脸。 这是他和她的孩子,血脉真的神奇,只要看着他,他就想要守护他好好长大,不管多难都要保护好他。 楚漓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妻儿都熟睡了,才将帷幔拉下来,转身步履轻悄地走出去。 “主子。” 书语等人守在屋外,见他出来后,便低声行礼。 书语走上前,递给楚漓一样东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当年那猎户住过的地方……只是没想到,百年了,屋子不停翻修,这林子却还保持着,只是没有人住。” 他递的是从后屋发现的一块灵位。 “义父之灵位,义女月凝立”。 上面写了这样一行字。 月凝这个名字,便是那大汉口中的先祖月凝公主。 那个出生因为白发白瞳被当做怪物送走,却在猎户的收养下活了下来的南疆王室公主。 楚漓摩挲着这牌位上的纹路,牌位是用上好的不腐不朽的南疆木做成的,所以百年都未曾腐烂破损。 只是可以从上面看出岁月的痕迹来。 那位月凝公主,后来有给这个收养过她的猎户立牌位,可见是个心存良善之人。 只可惜,命不好。 “找找有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线索。” 按照那玄族男子所说,月凝应是后来出来遇见她夫君时,来过此地,而那时猎户死了,她给他立了牌位,兴许是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的。 而林中小屋是无人居住的情形,却能保持着这么完好,可见是这里时不时都有人来打理过,白族人不能离开地狱之森的雪境,那么,是可以外出的,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 如此说来…… 这里这般干净,或许,玄族人才来过不久? 按照楚漓的吩咐,书语和殷家几兄弟便开始奔着这林中小屋里里外外,四处寻找有用的,遗留下来的线索。 这一找,就找到了次日,衾嫆和安哥儿醒来。 “线索?”衾嫆眉梢一抬,“或许这间屋子可以找找看,这里,是主屋,兴许是那位公主从前住过的屋子。” 她说着,楚漓眉眼一挑,淡淡颔首,“我正有此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7线索,合力找出生门线路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而楚漓和书语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商量如何闯入瘴林后的白玄一族。 他们让玄族男子画下了地形图,但可惜的是,这人地位不高,没去过雪境,只知道玄族栖息的夜林的地形图。 至于入口,据说里面可以更改阵法,将入口的通道改换。 也就是说,他们出瘴林后,阿萝应已汇报给他们的首领,以及长老,更改了瘴林的入口通道。 这便有些难办。 好在殷老三和殷老四兄弟二人同心协力,想了个办法。 这玄族男子地位低下的,时常出来负责采办,如此一来,应是出来过很多次,于是,在沈寄年的药效加强的作用下,男子被迫又画出了其他通道的路线图。 殷老三将几张图放在一起,然后指着他们的共同的终点以及起始点,最后拿出毛笔,将不重合的地方划去。 于是,留下的重合的几个地点,再一勾连。 “这是生门,不管他们如何更换路线通道,按照这条路线走,绝对没问题。” 殷老四摩挲着手腕上的护甲,眯着眼,随后也点头,“且这几处会遇到陷阱和机关的可能性较小。” 他说着,指着方才被划掉的几处,“像是这里,这里,还有这儿,都很适合埋伏机关,倒是三哥选出来的这条线里,大多是平路,就是绕得很,从这里到这,估计没有路,要靠轻功飞过去。” 他微微抿着唇,指向画着泥沼和桃木相连的那块地方,道。 泥沼一看便是埋伏,唯有飞过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当然,具体的还需要他们现场看过才能保证。 “那,我带沈大夫一块,我轻功好,多带个人也没问题。”殷老二拍了拍胸口,胸有成竹道。 “嗯,好,有劳殷家兄弟了,此次进去,凶多吉少,还望你们想清楚,如果……大家不想去,现在可以提出来。” 楚漓忽而道。 殷家几兄弟一怔,还是沈寄年先不耐烦地拧着眉,“行了行了,只要你们能留口气在,我沈寄年倒不至于砸了自己的招牌救不活你们这么几个人。” 他忽然开腔的这一句,叫殷家几兄弟瞬间笑了。 殷老二率先拍着胸脯说,“王爷甭跟我们兄弟几个客气,我们兄弟几个啊,虽说一开始就是为了钱财才跟着娇小姐做事的,但我们也是有义气的讲良心的,娇小姐待我们极好,就冲她的恩情,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再说了,我娶媳妇儿的钱还是娇小姐给的赏钱,嘿嘿,最多,出来后王爷多给点赏钱就是。至于性命,嗨,这有什么,我更危险的事都做过,区区南疆弹丸之地,没那么可怕,再说,这不还有沈大夫这个神医在嘛!” 有了他这个话缓解气氛,殷家几兄弟便俱是道,“对,没错,就算没有赏钱,大家都认识这么几年了,王爷不必说客气的话,需要我们几兄弟,便尽管吩咐。” “是啊,尽管吩咐。” “不就是个南疆的小破林子么,我们几兄弟当初什么险境没去过?” 至于暗卫们,训练有素,沉默寡言惯了,且他们就是听令于楚漓,不需要问什么。 “好,那我先在此,谢过你们。” 楚漓抱拳,郑重其事地向他们抱拳道谢。 他们虽说是江湖草莽,却义薄云天,坦荡直率。 殷家几兄弟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说实在的,武林中人都未见得对他们这般当个人物对待过,更别说对方还是一国亲王,居然会朝他们抱拳道谢。 这叫他们登时面面相觑之后,心下更是震撼难以言喻。 “不成,不成,我们担当不起这样的大礼!” 殷老大憨厚老实,伸手便去扶住楚漓的双手。 楚漓站直,“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商量下如何闯这地狱之森吧。” 据衾嫆的描述说瘴林后有两伫立的巨石,有一道机关,机关之后想必就是白玄一族的聚集地。 但到雪境还需要穿过地狱之森。 那既是防止白族圣女逃出来的禁制,也是抵御外敌的最强防御。 不过楚漓并不担心,如果白玄一族想要用他来当祭祀的话,就不会让他死在地狱之森中。 只要穿过了地狱之森,他便能救出师父。 想法很简单,但具体怎么实施计划,才是关键的难点。 瘴林有沈寄年在,加上殷家兄弟的路线图,不难。 但难就难在他们既要闯地狱之森,又要在这之前,和玄族对抗。 玄族之人个个武功高强,女子擅毒,男子力大无穷,个个威猛能打。 这一战,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想到这,楚漓内心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瞬的不忍心的。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来之前损失了那么多精兵,他已然心中不忍了,更别说这些兄弟们了。 “无妨,我们布局好了再说。” 殷老五淡淡道,“我在南疆有个朋友,不出意外,这两日应该能赶来,或许,他有办法。” 朋友? “对,老五人脉广,他这朋友神通广大的,没准有意外之喜。” 沈寄年淡淡一挑眉梢,他只负责救人解毒,如果有个神通广大的负责带他们一路过关斩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闻言,楚漓也是眼中带了几分喜色。 “如此,那便太好了。” 而此时,衾嫆哄完安哥儿睡着后,便和阿羽去厨房弄了点吃的。 “大家先吃饭吧,饭菜好了。” 她穿了一身简单的衣裙,浅浅笑着道。 楚漓忙走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只觉得她这身子还是太虚弱了些,南疆的气候湿暖,她的手却还是这么凉。 “你身体还虚着,怎能亲自劳累下厨?” 衾嫆却不以为然,促狭道,“要不然,指望你们这群大老爷们么?阿羽那厨艺也着实不敢恭维,也就适合给我打打下手了。别担心了,都是我看着把关,阿羽负责动手的。” 说着,她挽着楚漓的胳膊,又对其他人道,“大家伙也都饿了,快去吃饭吧。” 殷老二闻言笑嘻嘻不客气道,“还是娇小姐心疼人啊,我这肚子啊,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殷老大不禁锤了他一下,“就你长了张嘴。” 敢让北国的端亲王妃亲自下厨款待,他们几兄弟以后死了去地下都能吹好些年的牛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8淮娘,殷老五请来的帮手 殷老五说的朋友,第二日傍晚便赶到了。 居然是个女子。 却不是普通女子,她穿着一身南疆服饰,身长腿长,看起来很是高挑,眉是英气逼人,眼却又带着几分昳丽浓郁,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迷人和危险的矛盾气质。 她一来便拿了一条小花蛇吓唬秀气的殷老五。 “哟,五哥哥真是没良心呢,多久不找淮娘了,如今却是为了这般危险之事才找淮娘呢。” 她柔弱无骨地像手中那条小花蛇似的,扭着水蛇腰,贴着殷老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便风情万种地撩拨殷老五。 殷老五脸不禁一热,咳了声,他交友甚广,但并不是个话多的人。 而面对淮娘这过分热情的性子,难免有些害羞,更莫说当着几个看热闹的兄长面前了。 他伸手想推一下淮娘,对方却将小花蛇往前递了递,那小花蛇吐着信子,直接缠上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叫他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淮娘,松,松开!” 倒不是怕蛇,而是对淮娘的蛇有些本能的恐惧。 这倒是叫殷家几兄弟好奇又好笑了。 尤其是殷老二,嘴巴欠得很,“哟,五弟,这敢情是弟妹啊?怎么你有相好的都不告诉哥哥们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有福气啊!” 殷老五哭笑不得地瞪了眼殷老二,“二哥,你别胡说!” 淮娘收了蛇,却又拿手调戏似的摸上了殷老五的脸,“死没良心的,都不给我回信,说好了,帮你这次后,你得跟我回去成亲~” 她尾音暧昧地上翘着,语调带着妩媚多情,伸手按在殷老五的胸口处,嫣红的唇弯起。 周围那么多人,她这般直白**,叫殷老五顿时觉着无措了,再看大家都在看着他们,不禁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伸过来乱摸的手。 “好好说话,站直了,找你是有正事,其他的,咳,以后再说。” 话是这么说,脸却红得不行了。 殷老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吆喝了声,“哟,臭小子,和弟妹怎么能说话这么硬气呢!” 成功得了殷老五一个冷眼。 淮娘收了蛇,小花蛇在她手腕上缠成了一只手环,安安静静地挂着,闭着眼,乖巧地小憩。 她抬手摸了下发髻中的蛇形簪子,看了眼林中小屋。 “你们倒是会惹事,这里,是传闻中的地狱之森啊,瘴气凝聚,毒物环肆,这还不够,进了瘴林之后还有雪境,夜林,只不过,都是传说罢了,我还未曾去玩过。” 她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地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不过,你们去那做什么?找那群……野人?” “你怎对这如此了解?” 殷老五不禁好奇问她。 淮娘上前一步,抬手,手腕一转,便有一枚蛇形镖飞出去,钉在竹子上的一只毒蜘蛛上。 她笑得妩媚又神秘。 “因为——我娘当初就是被这里头的野人险些骗了感情的。”提及自己亲娘的风流韵事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羞臊,坦荡又奔放地说着,“不过,他已经死了。这仇呢,还未来得及报,这次我来,除了是惦记这个小冤家,便是为了会一会这群野人,好看看当初抛弃我娘,跑回来和雪境里的怪女成亲的负心汉到底为了什么,才会抛弃我娘。” 说到最后,淮娘眼底划过一丝恨意,飞快又消散。 快到没有任何人捕捉到。 “既如此,姑娘可知如何闯地狱之森的妙法?” 楚漓此时开口,问道。 闻言,淮娘似是才注意到楚漓,她瞥了眼他的脸,随后下意识露出妩媚又多情的表情来,笑了一声,“哟,这么俊俏的公子,也是北国人士?” 殷老五望了望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少打我们公子的主意,他娶妻了。” 殷老二嘿嘿一笑,“还有子了。” 兄弟俩一唱一和的,淮娘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我也就是问一问,小冤家你别着急啊,淮娘这一颗芳心,就许了你了,绝不会再看上别人,你就安心吧。” 她说着,手又不老实,要伸向殷老五的脸,后者这次有了防备,直接抬手拍掉她纤细雪白的手指。 很是不怜香惜玉的力道。 淮娘委屈地撇了撇嘴角,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印,嗔怪地瞪着他,“好狠的心呐。” “行了,公子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被他严肃的表情弄得只好正色回话,淮娘表情正经了起来,看向楚漓,“公子想要闯地狱之森,带上小女子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我虽没去过瘴林之后的地方,可我娘却告诉过我不少有关野人族的事情。” “什么事情?” 楚漓追问。 “暂不告诉你们,这样,咱们做个交易,我只要那负心汉的狗命,而作为交换条件,我带你们进去,你们确保我安危。” 万万没想到,殷老五唯一认识的一个南疆之人,竟刚好同白玄一族有关联,还知道如何闯地狱之森。 这般说来,也算是天助他们也。 “相公,这位是?” 衾嫆抱着安哥儿出来,就见一名穿着艳色裙衫的姑娘,看起来充满了异域风情。 淮娘却是瞧见衾嫆,便立马眼前一亮,身形矫健敏捷地一个闪身就飞至衾嫆身前。 “呀,好美的姑娘,这位便是公子的娘子吧,难怪,神仙堪配神仙。这姑娘,我看了都忍不住喜欢……” 眼见她又要伸手调戏,殷老五不禁扶额,“别乱来,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我们几兄弟效忠的主顾。” “哦~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年纪轻轻、聪明美貌的大小姐?” 淮娘兴趣满满地围着衾嫆转了一圈,然后又伸手逗弄了下她怀里的安哥儿。 “这小娃娃真可爱,长大了,必是个祸水。” “……这是小公子。”殷老五拿她无语,什么祸水,小公子又不是女娃娃。 “谁说小公子就不能是祸水了?”淮娘逗了下安哥儿,见对方冲她笑,不禁更是开心,但一想到自己手腕上还有小花在,就忙收回了手。 “姑娘很喜欢小孩子。” 衾嫆见她目光清正,虽表现出放浪形骸的模样,却看着不坏,又猜到是殷老五请来的那位帮手,便礼貌地颔首打过招呼。 “在下淮娘,南疆小民,这位姑娘花容月貌,才多有失礼,还望不要介怀。” 淮娘一瞬变正经,朝衾嫆作了个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99分开,衾嫆找到线索了 有了淮娘的加入,衾嫆发现,楚漓他们似乎是加快了进程,在派暗卫探过路之后,就待沈寄年将该准备的药制好了,便启程。 不愿分离的时间过得总是飞快,楚漓留下了精兵和还有殷老大、阿羽保护衾嫆,带着其他人便朝瘴林赶去。 有了衾嫆画的开启石头机关的操作图,楚漓便暂时告别妻儿,前往地狱之森。 “姣姣,你留下好生养身体,和安哥儿在这静待我归来。” 楚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翘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言语间就像是只出去一趟,马上就会回来的那般自然和轻松。 可衾嫆却知道,此去有多凶险。 她握紧了楚漓的手,用力到微微发颤,“相公,我……” 见她嘴唇微微张了张,欲言又止的样子,楚漓便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温柔地摇了摇头,“姣姣,我们说好了的,听话。你留下,等我回来。” 被他看穿心思又严正拒绝的衾嫆,抿了抿唇,眼角微微发红。 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一瞬有些回到了年少时的样子。 “那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地回来。”她声音哽咽,“我,我和安哥儿在和等你。” 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意。 楚漓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乖,我会没事的,有你和孩子在,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随后,为了能够下定决心出发,他只能抿紧了唇线,将衾嫆的手松开。 “出发!” 转身,他的背影清瘦而潇洒。 衾嫆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却又不想因为自己的脆弱和不舍动摇了他救人的决心,只能颓然地垂下了手。 眼尾绯红,却忍住了没有落泪。 直至目送楚漓等人走远再也看不见了,衾嫆才收回了视线。 楚漓前往瘴林闯地狱之森,而衾嫆看似在带孩子,休养身体,实际上却也没放弃寻找林中小屋的线索。 她觉着,冥冥之中,他们能在林中小屋住下,一定也会有该有的机缘。 她不想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小屋中干担心。 “夫人,你在找什么?” 阿羽端着汤进来,见衾嫆正蹲着身子,摸着床的底部木板,一手扶着床沿,循循摸索。 不由得问道。 衾嫆没抬头,“找找线索。” 说着继续仔细认真地摸索着。 “夫人还未放弃?” 阿羽将汤放下,上前一步,然后伸手,搬了下床板,试了试手,往上用力一折。 居然真的将床板给搬动了。 “夫人,有夹层!” 原来这张床床板一分为二的正中的地方往上一折,里侧那一半中有个很难靠手指敲,听声音辨别出来的夹层。 里面放了一支南疆木的小木筒。 衾嫆拿到小木筒,打开,却见里面有一封信笺。 她飞快浏览了下上面的内容,随后眼睛亮了起来。 “阿羽,我有事要拜托你!” 她将信笺放入袖中,转身拉住阿羽的双手,目光认真坚定地看着她。 阿羽听她这么说,再看她这眼神,心里立马一“咯噔”,总觉得接下来总不会是什么她想要听到的安排…… 果然,就听衾嫆用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睛望着她,“阿羽,拜托你保护好照顾好安哥儿,你和这一队兵带着安哥儿先换个安全的地方,此地不宜久留,我担心我和相公不在,如果玄族之人出来偷袭……那便不妙。” 这也是衾嫆方才电光火石之间想到的。 虽说玄族之人也并不能来去自由,可毕竟是个隐患。 而她担不起一丁点的隐患。 “可是,夫人,主子有令,让属下在此保护夫人和小主子的安危,你不能独自闯入险境之中的……” 衾嫆却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不用说了,我现在非去不可,这个,或许是能救出他师父最有力的东西。阿羽,不要劝我,不要阻止我,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安哥儿,可是我不想楚漓有事。” 她看了眼摇篮中的安哥儿,眼眶中顿时温热湿润。 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塞到他手中,亲吻他柔软的小手。 “安哥儿,对不起,娘不能留下来陪你了,娘要去找你爹,不过你放心,娘会和你爹一块平安地回来,到时候再好好陪你。” 说完,她转身。 “哇——” 安哥儿忽然爆发出响亮的哭声,似乎是意识到娘亲要离开他,他哭得比任何时候还要伤心。 衾嫆脚步停在门槛前,眼泪就夺眶而出,但她没有回头,就怕一回头,她便走不了了。 她抬手,一抹眼泪,狠狠心,便咬着唇往前疾步走。 阿羽抱着安哥儿哄了哄,这几天跟着衾嫆也学了怎么带小孩子,倒是迎刃有余,毕竟安哥儿性子像楚漓,文静不闹腾很好带。 但今天,兴许是感知到娘亲也离开了,安哥儿哭得很伤心,怎么哄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看着小小的一团的他,阿羽不禁叹了一声。 小主子也是可怜,年纪这般小,便几度与父母分开。 但她又牢记衾嫆说的,此地不宜久留,要带着安哥儿去安全的地方暂时躲起来等他们汇合。 于是,她抱起安哥儿,去院子里,拿着衾嫆给的象征身份的玉佩,举起来,命令精兵和她一块离开竹林小屋。 再说楚漓这边。 在殷老四的带路下,他们走到了瘴林中泥沼地前,果然遇到了无路可走的状况。 他们往后退了一下,然后殷老二带着沈寄年一个脚尖点地地跃起,短暂地踩了下桃树的枝丫,再纵身往前一飞。 直直飞过了泥沼地。 到达了平地。 “好了,你们可以过来了,这边很安全。” 殷老二将双手放在嘴边当做喇叭形状,大声冲泥沼后的大家伙喊道。 好在带的除了沈寄年之外都是会轻功的,过个泥沼地倒也不麻烦。 淮娘是第一个上的,不知为何,在外头吊儿郎当的她,进来后便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观察周围的环境,看有没有危险的毒物出没,以及急着赶路。 就连殷老五都被她难得的安分守己给吓着了。 楚漓书语随后也飞至对面平地上,随后便是殷家几兄弟和暗卫们。 一行人轻功都还不错,飞过去也不费力,踩在结实的地面上,他们不禁觉着,只怕前路更是凶险了。 “事不宜迟,趁雾没有再变大,我们赶紧往前走。” “好。” “是。” 再往前便是石阵。 这和衾嫆那天闯一半的石阵不一样,这是实打实地要穿过乱七八糟的石子攻击的石阵。 且听殷老三的意思,这石阵还不容易破解。 只能硬闯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0闯阵,淮娘大显身手 硬闯的后果,也不好受。 “这石头还没完没了了!”殷老二踢走一块石头,“早知道将大哥带着了,他力气大,用内力粉碎这些石头绰绰有余。” “大哥要保护娇小姐,哪里能来?” 换来的却是自家两个弟弟的白眼。 至于殷老五,一门心思地躲避着石子的攻击,没工夫废话。 淮娘身形如蛇一样妖冶灵活,她在半空中一个翻身旋转,躲开了石子的攻击,而下一轮又来了。 她见殷老五险些被击中,二话不说,拉了他一把。 殷老五看了她一眼,“多谢。” “怎么谢?要不,以身相许呗!” 面对淮娘的调戏,殷老五一噎,刚要说什么,忽然定睛一看,搂着淮娘的腰,带着她往地上一滚,用后背挡了下一块大石头的攻击。 后背沉闷的一声响,石头撞击到骨头的声音,很刺耳。 而淮娘却因为在他怀中被他护着,幸免于难。 她愣怔了下,妩媚的眸子里难得的没有多情旖旎的媚笑,她长得很美,却因为总是故作放浪形骸而让人觉着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家。 但殷老五却忽而嘴角噙了抹了然看穿的笑意,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她起来。 将后背留给她,用手中的扇子挡石子的攻击。 淮娘愣愣地望着这个不算多宽阔却足够替她挡住一方危险的背,咬了下饱满的红唇。 只觉得眼眶微微酸了酸。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调笑的神色,“让让,看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殷老五,随后,将脖子上挂着的金色的哨子握在手里,吹响。 很诡异古怪的调调,大家莫不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就明白了。 她从瘴林中召来了无数毒蜘蛛和毒蝎子,这些毒物似是在她的哨声中受操控,往着阵眼的方向跑去—— 这阵眼还是殷老三和殷老四两人找到的。 有了这些毒物,它们匍匐在地,根本不怕石子会攻击到,密密麻麻的一堆汇聚成黑色的虫潮,顷刻间就将阵眼给裹住。 最后堵得严严实实的。 而石子的攻击也一瞬就停下来了。 “呼——” 众人皆松一口气,书语收了剑,护在楚漓身前。 楚漓则是回头看了眼淮娘脖子上的金哨子,一眼便收回。 “淮娘,你,真厉害。” 殷老五就在淮娘身边,亲眼目睹淮娘是如何做到的,不禁干巴巴地夸了一句。 “扑哧——”淮娘喘着气,闻言,不禁笑了,而后又暧昧地贴着他,“我还有更厉害的功夫呢,要不要,尝试下?” 殷老五:“……” 就不应该和她好好说话的。 就不该开口。 见殷老五被自己调戏到了,淮娘嘴角翘着,抱着手臂,“走吧,前面就是石门了。” 楚漓若有所思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书语在前,闻言回头,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楚漓便摇头,“无事,继续前行。” 只是他心下略显不安,方才好似听到了姣姣在喊他…… 随后他又觉得荒谬,好笑地摇摇头,这才分开半日,他便想她想得产生幻觉了么。 他们再走,便是来到石门前。 抖开衾嫆画的开启机关的操作图,殷老二和书语各自上前一步。 试图去搬巨石。 楚漓又往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 沈寄年发觉他心不在焉的,不禁挑眉,问。 楚漓没说话,摇摇头,回过头。 “相公!” 这次,幻觉的声音大了些,没道理会幻觉,那么只能是…… “姣姣?” 楚漓一转过头,就对上一袭红衣,头发飞舞,手持长鞭赶来的衾嫆。 她轻功点地,几下来到他跟前。 “你怎么来了?” 他难掩震惊,“不是说好了,你带着安哥儿在外头等我……” “我来给你这个。” 衾嫆听到“安哥儿”三个字就觉得内疚,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然后将小木筒递给他。 “这是?” 楚漓不明所以地接过。 “月凝公主留下的。” 月凝公主? 楚漓不禁眸子一缩,“你在哪找到的?” 一边打开小木筒。 “就在床的反面夹层里。” 将小木筒里的信笺打开,飞快浏览过后,楚漓眼里不禁露出几分震惊和欣喜来。 “有了这个,就不难办了。” 他说着,却又神色紧张起来,“你来了,那安哥儿呢?” 衾嫆神色暗淡下来,揪着袖子,“我,我将他托付给了阿羽,让她带着精兵护送安哥儿暂时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们处理完白玄一族的事,便去接他。” 闻言,楚漓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于公于私,她找到了信笺,是要送进来,但他也知道,她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要不然,完全可以让阿羽或者殷老大送来便是。 “好了,既然来了,那就跟在我身边,不要冲动。” 他半晌,摸了摸她鬓间乱了的发,拢到她而后,语气温和地道。 “好!” 衾嫆重重点头,随后却越过他,走向巨石前。 “不对,用巧劲,你们试试用内力托举着巨石,你们的力气不比玄族男子的大,还是四个人上比较好。” 听衾嫆这么一指挥,殷老四和殷老五便也上前了。 这次,他们用了内力巧劲,果真将石头托举了起来,随后衾嫆上前,照那日看到的破解之法,转动着石门上的机关。 “轰——” 巨大的一声闷响后,石门自动往两侧延展过去,露出一条可通行的路来。 “走!” 夫妻对视一眼后,楚漓牵起衾嫆的手,然后迈出步子往前走。 众人进去后,石门便再度合上。 衾嫆回头看了眼石门,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景象。 面前,是一片死水湖。 淮娘上前一步,蹲在湖边,伸手就要去触摸湖面。 殷老五一见这情形,立即紧张地上前将她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万一有毒……” 却在淮娘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止住了话头。 “担心我啊?”果然,淮娘不忘调戏他地说了一句,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道,“怕什么,我百毒不侵,你不知道么?” 殷老五闻言,尴尬地收回了手,回头就对上殷老二看热闹的笑脸。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1剧毒,死水湖和应对之策 淮娘用手去试了试湖水,用沾过湖水的手放到鼻息下嗅了嗅。 随后蹙眉。 “这水有问题。” 沈寄年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站着,望着泛着黑气的死水,眯了眯眼角,“有毒。” 而且还不止一种。 淮娘甩了甩手,拿了帕子将手上的水给擦拭干净,随后将帕子丢进湖中。 起身就要转身去找殷老五说话,结果却脚步顿住。 “你们快看!” 楚漓和衾嫆等人立即上前一步。 就见那手帕没有沉入湖中,漂浮在湖面上,但是很快就被腐蚀,冒着烟,最后化作虚无。 “好霸道的毒!” 殷老二倒吸一口气,眸子瞪得老大,从未见过湖水能毒到这般霸道的。 “可不是……” 殷老三则是抱着手臂,摸索了下手腕,只觉得毛骨悚然。 淮娘眯着眼,低头看了眼黑到几乎不能倒映出自己模样的湖水,再看了下对岸。 “这湖很深,想过去,只能绝顶轻功飞过去了。” 她话音刚落下,殷老二便往前站了一步,“我可以。” “二哥,你也不看看这湖面遇物便腐蚀,你除非中途绝不碰湖面,要不然……还不是一样会被腐蚀。” 殷老五看着湖面,如是道。 “那该怎么办?” 殷老二闻言,不禁“啧”了声,默默退了一步,“这不行那不行,那我们怎么过去?” 楚漓看了眼湖面,再看四周,四周郁郁葱葱,却并无所谓的其他通道。 他便蹲下,看湖两侧的地面,“白玄一族的人并非是神,所以一定还有别的路或者办法,先找找这四周有没有机关或者暗道。” “对,在这四处看看,总会有办法的。” 衾嫆也安抚着众人的情绪,道。 于是,大家分开沿路仔细地寻找起来。 但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衾嫆看向湖面,再看两侧的树,不禁眯了眯眼角,问沈寄年和淮娘,“这两侧为何还有树木生长?难道也有毒?”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寄年和淮娘,他们对视了一眼后,淮娘便动了。 她飞身至其中一侧的树上,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又用银钩挖了树根一角,随后飞回岸边。 “没毒。” 沈寄年看了一眼后,挑眉,断定道。 “没毒?可是树根浸泡在湖边,那湖水浸泡过的土壤里长出来的树怎会没毒?” 书语狐疑道。 沈寄年便笑了下,高深莫测又胸有成竹的。 “所以,这便是我们看到的办法了。”他说着,将树叶和树根丢下,“万物皆是相生相克,毒物环伺之地,越是剧毒附近越是存在解药。想来,这两侧的树,便是解这湖水之剧毒的解药。” 闻言,众人不禁都露出欣喜之色。 “那,我们现在解毒?”殷老二摩拳擦掌的,随时准备帮忙解毒。 却被沈寄年很是嫌弃地白了一眼,“这湖如此之大之深,等你解毒,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殷老二一噎,“那要怎么做?” “伐木,做木筏。” 衾嫆忽然道。 众人看向她,她淡定地指着这湖,将树根丢进去,却发现树根漂浮在湖面上,且果真没有被腐蚀。 “你们看,这湖是死水,且剧毒,而此木可解毒,又完全不用担心会沉下去,那我们唯有做木筏坐过去。” “好办法!” 殷老二拍了下手,“就这么办,对!” “那属下等这就去砍树,尽快做出木筏来。” 书语看了眼楚漓,后者淡淡颔首,表示赞同衾嫆的法子,于是书语率领众人去砍树,好在人多,又多是男子,没一会就做好了几个木筏。 “上面再铺一层厚厚的树叶越多越好。” 楚漓又指着怎么都会带着缝隙的木筏表面。 “这个简单,用树叶将鞋面裹住,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衾嫆眼睛一转,便道。 楚漓不禁笑看着她,“还是姣姣聪慧。” “我也就是临时想到,不过可行的话,大家便就地取材直接开始吧。” 被楚漓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赧然,衾嫆咳了声,错开视线,恢复了淡定。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看了眼地上的树叶,衾嫆率先走过去,将树叶直接用石头碾碎,然后涂抹在鞋底和鞋面上。 厉害了。 大家看他这个法子,顿时纷纷效仿起来。 只是到了沈寄年这,他死死地拧着眉,满脸的嫌弃。 甚至还瞪着衾嫆,“你故意的?” 明知道他洁癖,还整出这么恶心的一出。 衾嫆:“你可以只将树叶铺在鞋底……” 眼神写满了“我又没让你也效仿我这个法子”的无语。 沈寄年哼了声,然后只将树叶铺满了鞋底,又拿了包扎用的纱布从鞋底绑了一圈,到鞋面上打了个结。 淮娘因为百毒不侵,她便不需要这样,但见沈寄年这个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这有什么用?你这纱布碰到湖水不还是会被腐蚀?” 沈寄年:“……” 抿着唇,脸色僵了僵后,故作淡然处之地走到书语那边,在对方用剩下的树叶汁液上,缓慢地来回,蹭了蹭。 保证纱布上沾到了汁液后,他才一脸菜色地走回去。 众人:“……” 刚才的嫌弃荡然无存。 一切准备就绪后,大家便上了木筏,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带了不少树叶在身上,以防如果中毒的情形。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大家分为三个木筏,楚漓和衾嫆还有书语以及殷老二和沈寄年五人一个木筏,淮娘和殷老三殷老四殷老五以及一名暗卫五人一个木筏,其余五名暗卫一个木筏。 一行十五人,淮娘那个木筏为首先出发,衾嫆和楚漓的其后,而暗卫那支队伍殿后。 木筏漂浮在湖面上,果真没有事,随后几人才轻功飞起,轻轻落在木筏之上。 木筏上还是铺了树叶的,饶是如此,因为一路免不了摇摇晃晃的,树叶时不时就吹散几片落入湖中,不多时就会露出一块有空隙露水的地方来。 众人不禁暗叹,还是衾嫆想得周到,在木筏上做防护,到底不够周到,还是得在脚下也安排到,才算周全。 “大家尽量不要呼吸,蒙好面,这湖水泛起的雾气也是剧毒无比的。” 沈寄年说着,拿了蒙面巾出来,率先蒙上。 暗卫一般行事都会戴上蒙面巾,此时正好派上了作用,分发给了殷家几兄弟,以及楚漓和衾嫆。 “除了掌筏之人,其余人最好是闭着眼,以免雾气毒伤眼睛。” 行至湖中心,雾气格外浓,沈寄年一手挡住了眼前,同时丢出去几颗清心丹,让众人吃下保持清醒。 如是提醒着。 淮娘不受影响,她将掌筏的殷老五推开些,自己站在最前,同时对他们说道,“站稳了。” 雾气森森,周围开始变得黑沉沉的,就如同地狱之森这个名字一样,一切变得恐怖起来。 而终点,还很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2上岸,机关重重暗箭伤人 “当心!” 行至深处,树木变少,视野却更加不清晰明朗,而此时,一阵风吹过,木筏摇摇晃晃的,殷老五下意识拉住了淮娘的手,而后者此时也没心思**,只是反握住殷老五的手,“站稳,保持前行的方向,放缓速度!” 殷老三和殷老四站在木筏尾,两兄弟一人站一边,双脚用力,稳住了木筏,随后将木筏的方向给摆正了回来。 同样的,身后的衾嫆和楚漓那只木筏,大家使用同样的法子,齐心协力之下,将木筏的方向给摆正,不至于受怪风的影响而偏离了前进的方向。 “咳咳咳。” 但这样也造成了不得不睁开眼用力看路的情况,衾嫆忍不住揉了下眼睛,只觉得吸入了一股难闻的又呛人的气息,咳了声,面色有些发白。 她下意识看向其他人,见大家都差不多是这般,除了内力深厚的殷家几兄弟和书语,以及不受影响的淮娘之外,都很糟糕。 尤其是不会武功无法龟息的沈寄年,他拿了一根银针,扎在虎口处,勉强保持着清醒。 “沈大夫,你无事吧?” 楚漓听到衾嫆的声音,不禁回头瞧了眼站在正中的沈寄年,也不禁道,“沈大夫你稍作歇息,闭眼站好。” 顾念着沈寄年手无缚鸡之力,夫妻二人都下意识照顾些。 吃过解毒丹还不够,沈寄年索性拿了树叶往眼睛上敷了敷,随后对他们道,“无妨,这不算什么。” 对于他来说,就没有能难住他的毒,区区毒气,还不至于要他如何。 听他坚持,夫妻二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专心地稳着木筏。 再过了一会,众人总算是眼前恢复了几分光明来。 而岸边也依稀看得清了。 对面是一片灰蒙蒙。 很多石头堆砌在岸边,没有一个人。 “靠岸了。” “大家保持警惕,岸上这么风平浪静,绝非好事。” 淮娘一步跳到岸边,她看了眼脚下和四周,随后微微动了动耳尖,听了下周围的动静,如是对后面上来的人说道。 “这里看着也没什么吓人的啊……”殷老二四处观望了下后,脚踩在石头上,忽然声音一顿,他低头看了眼,“小心这些石头!” 他话音未落,脚下碰到的这块石头,直接滚动起来,连接的这片地面也地动山摇起来。 十分诡异。 所有石头都在动,且是往最中间翻滚,打算将他们活活围在正中央,集体碾死…… 除非后退,但后退,便只能跳湖了,前进却是大石头滚动。 “跳——” 楚漓拉着衾嫆,夫妻二人使着轻功往上一跃,脚踩着滚动的石头,衾嫆脚滑了下,险些就要落下去,楚漓忙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前一跃,两人堪堪落地,远离了石头。 但还没完。 石头之后,灰蒙蒙的树林里无数毒箭又飞出。 “当心,箭上有毒!” 沈寄年一看,就知道箭上有毒,被殷老二带着落地之后,立即道。 而此时,一名暗卫不幸胸口中了一箭,殷老五忙提了他一把,将人拉过去,但毒箭又继续袭来。 淮娘见状,不禁着急。 “干得好!” 殷老三却飞身到林子中,找到最大的那棵树,一脚将上面放箭的洞孔一踹,歪掉后,他一剑将大树砍倒下,机关暗器瞬间停下来了。 众人松一口气,而书语立即走向那名中了毒箭的暗卫,“你怎么样?” 那人唇发紫,浑身抽搐,感觉下一瞬就要死掉。 沈寄年立马走过来,二话不说给他喂了一粒解毒丹,对方的脸色也没有怎么好转,但总算是抽搐得不那么厉害了。 “这毒真是霸道。”沈寄年替这名暗卫把着脉,随后抿紧了唇线,从斜挎着的小布包里拿了一个黑色的瓶子,倒出来一粒比较珍贵的药来,丝毫不心疼地就塞给这人吃了。 这回,暗卫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唇也不再是紫色的。 解了毒之后,就是扒毒箭,给伤口包扎。 沈寄年看了眼,“咬牙忍着。” 说着,他抬手,握住毒箭的箭尾,好在毒箭没有倒钩,要不然这一拔,就是一条命不见了。 “唔——啊——” 话音落,沈寄年便利落地将毒箭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动作利落干净。 毒箭落地,带着暗卫身上的血,染红了一小块地面。 随后,沈寄年在暗卫痛苦的闷叫声中,拿了金创药,洒在伤口上,又极快地给他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抬手,“给我个帕子擦擦手。” 也不知道是问谁要的,或者说,不管是谁,先给个帕子让他擦干净了手再说。 实际上,湖水有毒,而带的水壶里的水要节约留下来喝,那么,对于沈寄年这种有洁癖的大夫而言,不能洗就很难受了,那便唯有擦一擦先将就着。 衾嫆是带了帕子的,刚要拿,楚漓看了她一眼,果断地将他自己的帕子递给了沈寄年,后者接过就擦手上的血渍。 衾嫆便收回了手,讪讪地看了眼楚漓,心下却甜蜜而无奈地想,真是的,怎么谁的醋都吃…… 她不过是想到自己身上带了帕子罢了,他却生怕自己的帕子落于沈寄年手中,那么急。 不过除了衾嫆看出来了,其他人都只当是楚漓和沈寄年关系好,没想多的。 唯一知情人士池女士,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见证了一场魔幻的爱情故事了? 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这两人刚刚也太默契了,默契到她没想到楚漓还能交到沈寄年这样的朋友。 感觉哪里怪怪的。 “沈大夫,那他这还能继续走么?”书语担心地问道。 沈寄年想也没想地指着暗卫胸口的伤,“不能,就这样子,还是留在这好了,去了也是当个累赘。” 他说话直白难听,那暗卫顿时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随后揪着袖子,咬咬牙道,“我,我可以去的。” 楚漓却是看着他伤口上的血,摇头,“阿七留下来照顾他,你们谁都不要和我犟嘴了,就在这候着,万一有什么事要回禀,记得拉响信号弹。” 这也算是交代了一个任务,暗卫想了想,便点头应许了下来。 “好,那属下就在此等候主子和夫人的好消息!” “嗯。” “好!” 楚漓和衾嫆这一行人,看了眼灰蒙蒙的森林,一行人继续前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3迷雾,毒物肆虐危险逃亡 往前的林子,便是地狱之森。 白玄一族最引以为傲的天然屏障。 地狱之森分为夜林和雪境,以及眼前这片迷雾林。 “大家当心,这里头的毒物,比你们想得还要厉害。”淮娘挥了挥手,闻到空气里熟悉又危险的腥臭味,黛眉一锁,脚步停了停,对众人如是提醒着。 一听说有毒物,殷老二脚步都透着小心了。 “咻——” 一行人走了几步,刚入了林子,便忽闻一声怪异的鸣声,衾嫆脚底踩到了什么,下意识低头,也正好是低头这一瞬,一只羽翼猩红的尖嘴鸟飞快扑棱过来时,只堪堪掠过她的头顶。 “小心!” 楚漓将衾嫆抱住,往一侧避开,其他人也莫不是往旁边躲避。 一只不够,又飞来了几只。 “这鸟有毒!” 淮娘光是看了眼那猩红的颜色,便断定道。 众人一听说这鸟都有毒,不禁愈发警惕,挥舞着兵器,砍杀毒鸟。 尖锐的惨叫声落下,满地猩红的羽毛,其余的鸟,见状,立即飞走,逃了。 “呼——” 吐出一口浊气,殷老三将手腕上的弩箭稳定了下,又走到衾嫆和楚漓身前,给他们俩一人一只。 “这是重新组装过的,里面射出的银针十分细小,速度更快,只要射中了要害,还是能致命。” 他本想弄点毒药的,但想了下,这弩箭主要是用来防身防御的,若是抹了毒上去,万一伤着同伴,得不偿失。 有了弩箭,至少像是飞鸟这样的攻击,有个趁手的武器在手,不至于太防备。 “走这边。” 淮娘看了眼草丛地面,找了条明显是有人走过,没有那么多郁郁葱葱的草丛的路,带着大家往前走。 “嘶嘶嘶——” 走了不到一会,丛林中沙沙声不止,随后,便有无数色彩斑斓的毒蛇朝他们拢过来。 书语立即上前,一剑挑起面前一排蛇,斩断,腥臭味一瞬弥漫。 衾嫆不由得抿了抿唇,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将鞭子缠在腰间,换下软剑放手里。 “大家小心,树上也有,千万别靠树!” 沈寄年手指夹着几根银针飞出去,虽说他没有内力不会武功,但银针是他每日接触的东西,他眼神好,手法准,直接将顺着树干往下爬行的一条毒蛇给钉在了树上。 同时,提醒着众人。 才行了这么短的路程就碰到了毒鸟和毒蛇,数量还相当多,这叫大家不仅疲倦,更是心下一片不知前路还有什么等着的迷茫。 “啊——” 一名暗卫刚被蛇缠上,闷喊了一声,下一瞬,楚漓手腕一翻,弩箭中的连发的三根银针便将那毒蛇的七寸钉穿,直接毙命。 衾嫆使着软剑,一甩,软剑比蛇还要灵活,转了个弯儿,直接绕到了她身后,将一条从树上落下来的毒蛇给砍成了两截。 “这样太慢了,让开,我来。” 沈寄年眉心拧了拧,从布包里找了一瓶驱毒虫的药粉,给众人身上撒了撒。 毒蛇一开始还肆虐地往他们身边凑,但沈寄年的药粉一出,全部虎视眈眈地盘起来,不敢再进一步了。 “你有药粉咋不早点用啊!”殷老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再看身上这药粉,和那边不敢靠近的毒蛇,瞬间露出无奈的苦笑来,道。 沈寄年平静地将药瓶拿好,淡定道,“忘了。” 殷老二:“……”气死了,可人现在是手握解药的大人物,他哪敢表达意见。 “知道要来南疆,我将最稀罕的驱毒药粉带身上了,但不多,所以你们别总指望我,路还长着,还是要为后面做考虑的。” 沈寄年不是个爱解释的人,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不想因为被误会而耽误了整个队伍的团结对外。 便耐着性子,解释道。 “没错,地狱之森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就已经遇到这么多凶险了,后面,还会碰上最讨厌的玄族人。他们的武功强劲,我们如果不保存点东西,很难对付他们。” 淮娘将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双眼眺望了下,面露几分严谨正色。 “走吧。” 楚漓淡然地将袖子放下些,随后,牵着衾嫆的手,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丛林太深,参天的树太多,以至于抬头却不见天日。 光线暗下来,恐惧也躲匿于无形中,叫人心下难测。 “别走散了。” 淮娘咬了咬牙,耳听八方,手挥了挥面前的雾气。 越走,雾气越浓,且眼前越黑。 就和方才他们在死水湖上遇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正是因此,众人也更加紧张和警惕。 唯恐稍有不慎,便被毒物盯上。 “沙沙——” 又来了。 那沙沙声,且还越来越多,密集的声响,书语不禁拿出火折子,往前一照。 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面前密密麻麻的毒蜘蛛爬来。 多到头皮发麻的那种。 “后退!” 淮娘也是吓一跳,她忙拿了哨子出来,因为急切,吹的第一声还带了些不稳的颤音。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吹了一首催眠似的曲子。 而那些吐着白沫,一看就浑身充满剧毒的蜘蛛,微微迟钝下来,行动缓慢地堆积在一块,就是现在—— “快走!” 淮娘给殷老五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低声对其他人道。 这个时候了,只能信任淮娘,她百毒不侵,又能操控毒物,其他人留下才是累赘。 楚漓抿了抿唇,“淮娘你当心,一会前面汇合。” 淮娘一只手比了个手势,算是回应,继续吹着曲子。 于是,楚漓和衾嫆带着众人迅速越过毒蜘蛛,往前跑。 看得出淮娘操控的时间有限,这时能用上哨子,也是因为毒蜘蛛还没围过来,要不然和之前的毒蛇那般的话,根本来不及吹曲子控制。 众人刚离开,淮娘便因为气上不来,微微歇了一口气,而就是这么一口气的功夫,毒蜘蛛又恢复了清醒和嚣张,继续朝他们而来。 “走!” 她微微一愣之时,殷老五又折返回来了,拉着她的手,便带着她往前跑。 淮娘低头,看着男人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有些疑惑和迷茫,但很快,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娘,你看,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如你所说那般不堪。 至少,这个人,在这个时候,还肯回来带我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4雾浓,血解毒又遇食人花 “没事吧?” 等逃到毒蜘蛛追不上的地方,殷老五回头看了眼后,便稍稍停下来松口气,清秀的面上带着几分严肃地打量着淮娘,问。 淮娘摇头,调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还是,你担心我啊?” 说着,手又要不老实。 殷老五却并不买她的账,“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方才那么危险,你居然走神?知不知道多危险?” 被他疾言厉色的模样唬住了片刻,淮娘摸了摸鼻子,居然罕见地露出几分心虚之色来。 “这不是,一时没喘上气来,便有些走神。不过我百毒不侵,大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前面还好好的,后面一句又带着调笑之色。 殷老五抿着唇,没有搭腔,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往前走。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淮娘自觉跟上,嬉笑道,“五哥,别生气呀,我这不是逗你开心嘛,你能回来找我,我可开心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吵得我头疼。” “头疼什么?你嫌我吵啊?” 淮娘故作凶巴巴地嚷了一声,随后抓住殷老五另一只手,后者下意识要甩开她,却没能甩开,反而因为这个动作,人站不稳似的往前一趔趄。 幸好淮娘拉住了他。 “你怎么了?” 淮娘扶住殷老五,低头一看,瞳孔缩了缩。 “你中毒了!” 她握着自己抓着的手抬起来,就见手背上有个被蜘蛛咬了的伤口,血发黑,一看便是剧毒。 淮娘二话不说先拿了帕子出来,将他的手背上方处打了个死结,防止毒往上走,蔓延到心肺处。 “走,我带你去找沈大夫——” 她说着,就要将殷老五扶起来,前往楚漓等人的方向汇合。 只是,雾气忽然一瞬变得深邃,眼前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淮娘试图用火折子,却怎么都擦不出亮来,不禁咬着唇有些焦急。 再说殷老五,额头疼得出了冷汗,却愣是不吭一声的。 他见淮娘着急上火的,不禁宽慰她,“这雾邪门,还是先找出路吧,我们一时半会估计是找不到他们了。” “不行,你这毒不立马解了是会死人的!” 闻言,淮娘却是拔高声音,焦灼地道。 “你别这么激动,不过是被咬了一口,毒血我方才逼出来了,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不,这里是迷雾林,不是外边那种小打小闹的毒蜘蛛咬一口那么简单,你看看你的手,毒都往上蔓延了,尽管我绑住了你的手腕,想要制止这毒继续蔓延……” 淮娘却很悲观,她想了下,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手,“有了!我怎么刚刚没想到呢!” 不懂她怎么一会悲观一会又这么乐观的,殷老五略显羸弱地呼出一口气,还是回了句,“怎么了?” “来,我的血,喝下。” 却不料,淮娘二话不说就将手臂划了一道口子,流了血后,将手臂对着殷老五的唇,递了递,“快点啊。我小时候药浴时,我娘给我浸泡了一百多种毒药,就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听我娘说过,我的血是可以解百毒的!” “胡闹……” 殷老五对于食人血来解毒的法子感到不适,更何况……还是她的血。 他别过脸,伸手就要捂住她的伤口。 淮娘见状,黛眉一竖,“血白流了!你个呆子!” 一气之下,点了他的穴道,此时的殷老五虚弱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一下便动弹不得了,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淮娘低头,将手腕上的血含在嘴里,随后俯身,在殷老五错愕睁大的瞳孔中,贴上他的双唇,印下去。 将血渡到了他口中。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而淮娘闭上了眼,逐渐加深了变成了一个吻。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子贴近,闭眼时,眉眼都是温柔,那双总调笑含情的眼闭上后,脸上只有真诚与温柔。 殷老五咽了咽,血便咽了下去。 一颗心,一瞬乱了。 最后分不清是谁先清醒,短暂的一个吻,一触即分。 “好了,你死不了了。” 淮娘解开他的穴道,唇上染着血,在浓雾中,他们并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此时,四目相对,却能看懂彼此的心意。 至少,淮娘知道,自己的心,沉沦了。 哪怕知道这一行并非是为了他,却还是一碰到他便开始乱了自己的心。 当年不过是萍水相逢,两人无意中成了笔友,其实,大多时候是她给他写信,写了几封才会换来他一封回信,她知道两人相隔千里,并不相配。 却总是忘不了当初他救她护送她回家的恩情。 她以为,只要不见面,这思念之情,这相思之苦便迟早会放下,却不料,还是遇见了。 “淮娘,你……”不必如此。 殷老五很想这么说,但最终叹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握着淮娘的手,拿了一方帕子,将她手上的伤口包扎了下,眼神复杂。 “行了,搞得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似的。”淮娘故作轻松轻佻地笑着,“起来了,走吧,又没人看见,你怕谁说闲话么?” 说着,她便先起身,转过身去。 “不是的。” 却听殷老五木木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定,“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句话,一下叫淮娘眼眸闪烁了下。 她压了压嘴角。 “谁要你负责!” 真是个榆木脑袋,不会说话! “我——淮娘,当心!” 殷老五还要说什么,却耳畔一声破空声响过,他想也不想,抱住淮娘的腰身,带着人往一旁转了一圈,躲开。 是藤蔓。 “食人花?” 淮娘站稳,挥了挥眼前的雾,随后看清移动的刚刚攻击他们的东西是什么时,瞳孔一缩,低低惊叫了一声。 食人花? 殷老五光是听这个名字,就下意识起了鸡皮疙瘩,他忙拉着淮娘,“走,去找大家,快走!” 如果他们遇到了食人花的话,很可能二哥他们也遇到了! 二人立即朝着先前楚漓他们离去的方向跑,而身后的食人花虽移动得慢,但长藤蔓却伸缩自如,往前袭击他们。 与此同时,楚漓和衾嫆他们也遇到了食人花。 “姣姣,闪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5食人,众人齐心以火解困 食人花的藤蔓一甩,楚漓和衾嫆便被迫松开手,分开站了两侧。 楚漓一边试图将食人花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转移,一边看向那边艰难地应对的衾嫆,分神地提醒了一声。 “相公你小心,别管我,当心被打到!” 食人花的藤蔓上都是刺,要是被打到了,身上非皮开肉绽不可。 “无妨,你当心。” 楚漓已经将食人花的注意引到了自己身上,食人花的藤蔓伸长,飞快地朝楚漓的脸上甩过来。 好在他反应快,一个利落地后空翻,躲开了,同时,手中的剑一挥,斩断了最长的藤蔓。 食人花像是活物一样,发出吃痛的那种“嘶”、“嘎”的声音。 汁液飞溅,楚漓看了眼被溅到的袖子,上面瞬间就被腐蚀了一个洞,顿时扬声提醒所有人—— “食人花的汁液有毒,大家当心!” 话音落,被他砍去一条藤蔓的食人花再度来袭击,且是一次伸出数条,楚漓逐渐吃力,却咬紧牙关,一手斩落一条,却不料被另一条缠住了脚腕。 身子往前一倾,好在书语立即闪现,“主子小心!” 书语剑起剑落,藤蔓便断成两截。 “这些鬼东西怎么杀都杀不光!”殷老二咬着牙,虎口都发麻了,但还是有藤蔓不依不饶地缠过来,他只能继续挥剑。 忍不住就吼了一声,有些烦了。 殷老三跳上树,往下看,眺望了一眼后,道,“前方貌似有一片……” “实在不行,用火吧。” 衾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将软剑一收,身子往后一纵,跳到了一木桩上,随后掏出了火折子,道。 “火?” 楚漓一剑将冲过来的一只食人花直接从根部斩成两块。 闻言,他微微转过眸子,看了眼前面来势汹汹的食人花,脚尖一点,到了衾嫆身侧,拿过她手里的火折子,“我来。” “太危险了,主子,还是属下去吧!” 书语闻言便第一个反对。 衾嫆也不大赞同,“你轻功不如殷老二卓绝,我看要不这样,我们引开食人花的注意,让殷老二顺利接近它们,再将火折子点燃的火把丢过去。” “好,我去没问题。”殷老二正和藤蔓杠上了,一听这话,顿时就来劲了,跃跃欲试地就伸手要从楚漓手中接过火折子。 “那你小心。”楚漓点燃了他们临时做的火把,递给他,“一不对劲就立马回来。” 担心殷老二意气用事,楚漓不由得叮嘱了一句。 殷老二听了嘴角一咧,笑得很是得意,“放心吧,我去保证成功,你们掩护我。” 说着,他转身就朝食人花那边大本营冲了。 而其他人立即配合着,引开食人花的注意,替殷老二开了一条路。 殷老二便趁着这个机会,立即身姿如鬼魅似的,飞快就赶到了食人花大本营。 他高高抛下火把,脚踩在食人花的头顶,避开对方张开的血盆大口。 火把落,瞬间将他脚下的食人花烫到,痛得便拿藤蔓去扑打火把。 “沈大夫,有没有易燃的东西!” “有!” 他一提,沈寄年才想起来什么,从包里迅速拿出一枚黑色的丹药,“你先回来,快,这丹药威力较大。” 殷老二看了眼快要被扑灭了的火把,顿时道,“不行,火快灭了,你快些,将丹药丢给我,我接得住!” “接着!” 不由分说,沈寄年将丹药给书语,后者精准地朝殷老二丢过去,后者脚踩着几个食人花,身子在半空一个飞扑,接过了丹药后,又立即丢到那快熄灭了的火把上。 随后,他二话不说就朝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 他身后,“轰”的一声炸裂声,丹药遇火便瞬间点燃,爆炸了。 火光冲天,殷老二背部被烫了下,但他动作不曾停滞,众人皆是往一侧扑倒,避免被误伤到。 “没事吧?”楚漓将衾嫆牢牢地护在了身下,手臂抬着,挡住她的头,温声关切地道。 衾嫆抬头,对上满是关怀温柔的脸,不禁心下一暖,摇摇头。 “我没事,你呢?” 方才那爆炸来得太快,她都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护在了身下,要不然,定然是要被灼伤的。 楚漓摇头,眸子里带了一丝温情,“我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还说没事,你的手……” 但衾嫆起身,不慎碰到了他的手背,听见他轻微的吸气声,立即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端详一看,便见手背上的擦伤。 她抿着唇,忙拿了帕子,先用腰间的清酒给他冲洗了上面的砂子和血,然后用干净的手帕包扎好。 “这点小伤,不打紧。” 楚漓淡淡地说着,但十分配合她的行动,任由她包扎。 “二哥,你受伤了?” 殷老三和殷老四扶着踉踉跄跄的殷老二,靠着树坐下,但刚靠上,殷老二就疼得吸气,脸都白了,不再靠着。 兄弟俩一看他的背,不禁皱眉头,方才爆炸太快,他虽跑得快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灼伤到,还有爆炸时溅起的砂石擦伤了背。 将背上的衣裳一撕,背上血肉模糊一片。 “沈大夫,快来!”殷老三喊了一声沈寄年。 众人都不禁围上前来,衾嫆扶着楚漓,夫妻俩见到殷老二背上的伤,俱是露出几分抱歉之色。 “殷二哥,多亏你了,要不然……” 衾嫆诚恳地道了谢,如果是楚漓去的话,说不好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了。 毕竟,这里头,只有殷老二的轻功最好,他这么快都还是受伤了…… 殷老二被沈寄年并不温柔地上药方式弄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努力挤出来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来。 “这有什么,娇小姐这话就客气见外了哈,就是点小伤,死不了的。” 说着,他又吸了口气,“我说沈大夫你就下手不能轻点吗?你那丹药也是,威力真无穷了,差点我就交代在那了。” 闻言,沈寄年面无表情,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地说着,“忍着,大男人叽叽歪歪。” 不过他一提醒,楚漓和衾嫆不禁看向前面的食人花。 果然,它们怕火,且刚刚的爆炸,直接将出来的这些食人花全部炸了个粉碎。 见及此,众人莫不是松一口气。 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死于食人花的血盆大口之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6埋伏,两方相斗淮娘寻父 “二哥,三哥,四哥,大家都没事吧?” 此时,殷老五和淮娘也赶来了,见众人莫不是形容略显狼狈,但除了殷老二都无明显受伤,才松口气。 “没事,皮外伤,都解决了,倒是你,吓死我们了,回去找淮娘姑娘却这么久都没回……”殷老二主动轻描淡写地交代着。 闻言,殷老五方松一口气,他低声道,“抱歉,让几位兄长担心了。” 淮娘替他解释了句,“他去救我,却被蜘蛛咬了,好在毒已经解了。” 毒解了? 沈寄年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梢,朝淮娘看了一眼,似是没想到她还会解毒。 毕竟,那毒蜘蛛非一般的五毒。 不过,他也就诧异了一下,便收回了心绪。 “没事就好,大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当心那些蜘蛛又卷土重来了。” 殷老四看了眼殷老五,确定弟弟没事,又看了眼天色,最后道。 先前是因为树木遮蔽天日而黯淡,如今天色转暗,再不快些,到了夜里,只会更凶险。 众人闻言,也是恐天色渐黑,会闯林更加困难,便加快了脚程。 “族长,这些人,居然穿过了夜林……” 此时,玄族高手们埋伏在林子出口处,听见脚步声,不禁露出讶异之色。 夜林是玄族前天然的一道屏障,而百里族在后,他们的职责便是守护圣女们不被伤害,若真有人破了夜林,那他们就是雪境之前的第二道屏障,雪境则是守护圣女最后的防线。 白玄一族的圣女们无一不是弱女子,天生虚弱不能习武,只会占卜。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世世代代相传的操控玄族男子的蛊毒。 被称作族长的中年男人,高大威猛,肤色偏黑,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林子的出口,闻言,声音沙哑地开口道,“能不被毒物吃掉闯过来的,非同小可,都打起精神来,除了百里柔的孩子,其余人,一个活口不留!” 他末了狠辣地说了一句。 众人听了,俱是打起精神来,严阵以待,眼中都是杀气。 “是!” 楚漓等人穿过了最后的林子,便眼见着出口就在前方了。 而此时,书语耳尖微微一动,便低声道,“大家小心,前面不对劲。” 与此同时,殷老二也往前一步,他身上带着伤,但还是飞身上了树顶,隐匿在树叶中,眺望了一眼出口处。 他定睛一看,便下去,落地时险些踉跄一步,还是殷老三反应快,扶住了。 “前面有人埋伏在。” 埋伏? 众人皆是戒备起来,那只能是玄族人了。 楚漓看了眼身后都几近疲惫状态的众人,一时眼神暗了暗,若是硬闯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 玄族之人武功高强,有的又擅用毒,还真不好对付。 “王爷你放心,比起人,这里头的毒物可是要吓人的多,为避免在这鬼地方多待,还不如直接和前面那群人打一场!” 殷老二说着,龇牙咧嘴起来,刚刚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 沈寄年和淮娘一医一毒的,也表示是这个道理。 “玄族人再厉害也只是凡人,这里头的毒物却剧毒无比,还吃人……再说了,我的哨子关键时候也能起到作用,别犹豫了,走吧。” 闻言,楚漓看了眼衾嫆,后者知道他担心什么,伸手握住他的手,笑道,“相公,我们过去吧,还要救你师父。” 师父…… 楚漓抿了抿唇角,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地道,“走。” 于是,众人加快速度朝出口冲去。 “唰——” 两道黑影从出口两侧飞扑过来,衾嫆二话不说,甩出了银红长鞭,套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将其手中的长棍给甩掉。 与此同时,书语一剑,削去了另一人偷袭来的长棍,手一划拉,将棍子一削为二。 “嚯——”但就算如此,这两人直接弃了棍子,改用拳脚,分别缠住了书语和衾嫆。 然后其他玄族人鱼贯而出,他们或许是自负自大,只派了加上族长不到十个人。 加起来比楚漓衾嫆这边的人还要少。 但是衾嫆却是领教过玄族之人的武功的,阿萝不在,但她手下的那几个却都在,且看着,便是这群人里武功数一数二的。 不能掉以轻心。 “保护好你们主子!” 衾嫆一鞭子震得虎口发麻,见书语冲过来帮自己挑开了一玄族男人的棍子,再看楚漓那边被围住了,便忙冲书语道。 “主子叫属下保护夫人——” “去吧,这有我们。” 殷老三和殷老四从两侧合拢过来,背靠着背,兄弟俩合力对付围着衾嫆这边的敌人。 很明显,族长下令,生擒楚漓,绞杀其他人,而他也知道擒不住楚漓,就拿衾嫆当人质,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殷老三和殷老四的相助,叫书语腾出手来,他见衾嫆坚持,便转身朝楚漓的方向射去。 “哼,不自量力。” 族长抬手,手心中凝聚了内力,见殷老五和淮娘朝自己这个方向冲来,一掌便打了过来。 淮娘躲闪不及,殷老五忙拉着她,反手一掌,接了族长这一掌。 顿时,一口血便喷涌而出。 “五哥!” 淮娘忙扶住不住后退的殷老五,面上闪过一丝担忧。 随后瞪着族长,她见这些玄族人这般难对付,想也不想,便将哨子取下来,吹响了召唤来毒物的曲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而族长却是眯着眼角,黝黑的面上划过一丝诧异,上下打量了眼淮娘后,瞳孔一缩。 “是你。” 他似乎是认出了淮娘是谁,下意识上前一步,“这哨子是你娘给你的?” 淮娘冷冷地瞪着眼前这个打伤了殷老五的男人,“关你什么事,你们玄族人不配提我娘!” 话虽如此,她却审视着族长,似是好奇,为何这人会认识自己,莫非…… “孩子,这哨子是你爹的,我,我是你大伯啊。” 族长虽不想承认,可如今玄族男子皆不能生育,族里年纪最小的阿萝也有十七岁了,看到孩子,族长便不禁内心难过,而淮娘的哨子,却是他送给唯一的弟弟的信物。 只是…… “呸,你们玄族野人,不配当我的亲人!说,玄青在哪?” 淮娘一听这话,登时急眼了,闪身就来到了族长面前,拿出一把匕首,抵着他的脖子,“将他交出来!” 玄青,便是那个背信弃义,辜负了她娘亲的男人,也就是她的生父。 “阿青他……死了。” 族长被挟持,众人停下了打斗,却见黝黑高大的男人,闭了闭眼,深深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哀伤地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7止戈,衾嫆出面谈判条件 死了? 淮娘握着匕首的手一抖,她眼里波澜起伏着,好一会,她才摇着头,咬着唇,美艳的脸上满是恨意。 “不,他怎么会死?他为了他的狗屁玄族,抛弃我娘,当雪境圣女的夫婿,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死呢?你骗我——你是怕我寻仇,才骗我的对不对?” “不,玄青大人十五年前便死了。” 此时,一人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淮娘,“你放开族长大人,他没有说谎。” 淮娘眼角微红,她扫过玄族人的脸,又看向复杂地望着她的众人,最后只是怔怔地望着殷老五,后者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但不待他说什么,她便又转过头,直勾勾地望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大伯的男人,“他怎么死的。” 面色冷淡,可是语气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意。 自从娘过世后,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冲进这地狱之森,找到当初抛弃了娘和她,躲进这林子十多年的负心生父,手刃他,替郁郁寡欢而亡的娘报仇。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生父,玄青,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还是死了十五年。 在她一岁多时,便死了。 一岁多…… 正是他答应刚生下她的娘,一年之内会回来,却从此杳无音信的时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族长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侄女,说起来,若是换做几十年前,玄族男子与外界女子生下的孩子,是会被视为杂种,不被承认的。 可是如今,玄族的男人无法生育,白族的女子日渐衰败,十多年了,这夜林之后,再也没有婴儿的啼哭声,就算有玄族男子跑出去,试图和外族女子成亲,却还是没有能改变无法生育的结局。 甚至,还要因为破坏族规,被百里长老严惩。 所以,在见到胞弟唯一留下来的血脉时,族长不禁心下苦涩无比。 如果这孩子在族内长大,她比阿萝还小一岁多,应当是所有人都会宠着的吧。 且听她方才吹的曲子,玄青是真的很爱她们母女了,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们,还将御兽的曲子教给了那女子。 难怪…… “那什么地方方便说?还有,让你的人都给我住手,谁敢伤害我的朋友,我就先杀了你——” 淮娘对族长的慈祥神色不为所动,她手中的匕首收紧了些,对玄族人冷声道。 “你和百里柔的孩子可以留下,其他人——” 族长忽然变了个脸,又是那副生杀予夺的嘴脸,他看着楚漓,再看向淮娘,道。 与此同时手指一抬,就将淮娘手中的匕首打落,同时抢过了她手中的哨子,“小孩子家家的,这不是你能玩的。” 话说得和蔼宠溺,却气得淮娘咬牙,她又出手,想夺回哨子,族长单手便将她的手反手扣在她背上。 “听话,擅闯白玄一族者,按照族规,非死不可……” “呸,我也是擅闯的,有本事将我也杀了!” 淮娘反抗着,却根本撼动不得对方分毫。 “噗——” 殷老五上前要救她,族长另一只手反手一弹,便教他往后退了数步,又吐了一口血。 “五哥!你放开我!” 见状,淮娘心都揪在一块了,她瞪着族长,眼里带着刻薄的恨意。 “族长,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你放开淮娘,有什么事等你交代完淮娘生父之事,再同我们相商。” 衾嫆上前一步,她拿了小木筒,“这里头,是当年你们的祖先月凝公主留下的遗书,我想,你们也不希望违背先祖的遗愿,继续将错就错下去吧。” 她胸有成竹的表情,叫族长微微眯了眯眼角,打探地看向她手中那应有百年以上的南疆木制成的小木筒,心中盘算着这件事的真假。 “族长是聪明人,我们没必要诓你,只是这遗书,只能给你和百里长老看,所以恕我不能此时就将它公开。”衾嫆又补充道,“你也看到了,若真想拼个你死我活,未必我们这边会输,此次前来并非滋事,而是为救人而来,当然,我们这里有北国最厉害的神医,兴许能帮你的族人看看。” 她说话不紧不慢的,看着便是很有把握,是以,玄族人不由得有些动摇了,尤其是听说还有神医可以替他们看病…… 想到他们的病症,一个个都面露几分黯然,多少年了,他们渴望着生儿育女为人父,却因为这背诅咒般的怪病,始终无法得偿所愿。 他们纷纷看向族长,后者也露出几分游移来,毕竟,比起杀了他们,他更想族人可以得到医治。 “好,就信你们一次,跟我来吧。” 一场打斗因为淮娘的身世,也因为衾嫆带来的月凝公主的遗书,以及沈寄年,而不得不中止。 “祖先她当真留下了遗书?” “谁知道是真是假?” “可若是真的……祖先她那般厉害,想必是算到了今日,兴许可以助我们摆脱这诅咒……” 几个玄族男人忍不住小声交谈着,莫不是被衾嫆他们的到来,一时触动了最忧心和关切的点。 他们的窃窃私语,衾嫆和楚漓听见了,只是对视一眼,俱是心领神会。 看来此次之行,大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 只要解决了双方所需,倒也不必血流成河。 “请进吧。” 族长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他家,玄族人聚集在一块,像是个世外桃源的小村落,但是没有一个小孩子,每个人看到他们,都露出虎视眈眈凶狠戒备的眼神。 但那几名外出埋伏的被他们拉到一边,问清楚个中缘由后,一个个又变了个神色,再看向楚漓和衾嫆等人,少了些敌意,多了些渴望。 如果能治好,就算是外族人,他们也可以放过一马。 治不好的话,他们白玄一族,便彻底要灭亡了。 等他们这一代老去,死去,膝下无字无女,这里,也就成了荒废之地。 “爹?你怎么把他们带进来了?这个女人差点杀了我——爹,我杀了她!”阿萝脖子上缠着纱布,她见到楼下这么多人,一眼就看向衾嫆,随后拿起她的弯刀,就朝衾嫆冲过去。 “阿萝,不得无礼。” “哼!” 楚漓直接护着衾嫆在身后,手中的剑柄一敲,就将阿萝的弯刀挡住。 而族长拉着阿萝,到自己身后,严肃地看了她一眼,道。 “爹!” 阿萝不明白怎么自家爹会偏帮外族人,刚要无理取闹,就被族长一个眼神制止住。 “回房去,你私自接了任务,险些失败回不来,我还未找你算账,别在这惹我生气。” 他这话一出,阿萝立即缩了缩脖子,只能恨恨地瞪了眼衾嫆,握着弯刀便气呼呼地上楼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8内伤,玄青与兰儿的过往 “淮娘是吧,你随我来。你们先在此等候。” 族长打发走了阿萝后,便命族人给楚漓等人倒茶,而他则是唤了淮娘,单独出去谈话。 楚漓和衾嫆静观其变地坐下来,也没有立即用茶。 反倒是沈寄年,不知是真的渴了还是怎么,端起茶碗,置于鼻下,嗅了嗅,随后微微一耸眉梢,放下了。 “你以为我们在水里下毒么?” 给他们倒茶的人见状,不禁恶声恶气地说了句。 沈寄年没有理会,只是手指曲起,轻轻敲打了桌面。 殷老五伤口正不舒服呢,一听玄族人大呼小叫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可是神医,你们还想不想治病了?想就闭嘴!吵什么吵吵的……” 他说着,吸口气,龇牙咧嘴,“沈大夫,快给我瞅瞅,这后背也太疼了。” 他的抱怨叫沈寄年嗤之以鼻,“你这伤刚上的药,喊什么疼,忍着吧,还有的受。” 而那玄族男人,见沈寄年一文弱书生模样,比自己还年轻,却是这群人口中的神医,顿时神色复杂,但到底没有再吵闹什么了。 “殷五兄弟,你还好么?”楚漓瞧了眼靠着木柱子闭着眼,脸色泛白的殷老五,他倒是比殷老二能忍,之前才解了毒,后又被内力所伤,竟还能一声不吭地忍着痛。 不过楚漓瞧见了他难看的脸色,便关怀地问了一声。 他这一提醒,众人才看向殷老五,果然见其白着脸,一声不吭地忍痛。 “沈大夫,劳烦你替我五弟看看。” 殷老三忙请沈寄年帮忙。 沈寄年走过去,摸了下脉象。 “你内伤这么重,为何要强撑?”摸完,他便拧着眉,不悦地开口斥责殷老五。 闻言,众人皆是有些忧心。 “五弟他,内伤很重吗?”殷老四都拢了过来,面上带着关切。 殷老五咳了声,声音都不太稳地说着,“不碍事……咳……” 却嘴角溢出血来。 “这还不严重?你闭嘴吧!”殷老二都顾不得自己的伤了,气不打一处来地道,“你这傻小子,不就是担心淮娘吗!那你也不能把你自个儿给搭进去了……” 殷老五按着胸口,脸色雪白,闻言,不禁急切地反驳了一句,“没有,二哥你别乱说!” “行了,找间屋子,让他躺下休息会,一会请你们族长为他疗伤。” 沈寄年直接拿出药瓶子,给他倒了一粒药,递过去,让殷老五服下,同时对玄族男人如是说道。 “凭什么我们族长来疗伤?”那男人对着沈寄年还是客气了些,但话依旧说得不好听。 殷老三冷笑,“你们族长打伤的我兄弟,不是他疗伤谁来?” 他说着,亮了下铁扇,微微眯着眼角,“还是你们不想我们留下来的话也可以,我们立马走。不过,也别想沈大夫替你们看病了。” “你!”玄族男人说不过这么多张嘴,又有软肋被众人捏在手里,只能隐下这口气,瞪了眼殷老三后便愤愤道,“跟我来!” 殷老三和殷老四立即扶着殷老五跟上去。 与此同时,淮娘也听完了族长说的关于她生父玄青的故事。 十七年前,玄青学了一身武艺和本事,觉着玄族太小,不够伸展拳脚,便向担任玄族组长的大哥讨了外出采购物资的差事。 年轻气盛的玄青,在集市上遇到了被恶霸调戏的淮娘的生母兰儿,他出手相助,却不料,中了兰儿的圈套。 原来,兰儿就靠坑蒙拐骗捉弄江湖人士,她本想着拿走玄青的钱财便走,但见玄青生得高大好看,一见钟情。 便将他带回了家,玄青醒来后,很是愤怒,要离开。 兰儿却拿着他的银哨子威胁他留下,玄青不敢将哨子弄丢,便委曲求全地答应了留下替兰儿办两件事。 第一件事,兰儿便是要他去杀一个人。 那人是纠缠兰儿的南疆高人,玄青为了早日拿回哨子,没多想便去了。 这一去,便险些回不来,他虽然成功杀了南疆高人,却也差点死在对方手里,兰儿及时出现,将他救走,悉心照顾他养伤。 因着他杀了一直以来困扰她的恶人,兰儿更是倾心于他,舍不得放他走。 而玄青从未和女子这般相处,兰儿美貌狡猾,总是惹他生气,却又叫他无法对她出手,就这样,时日一长,待他伤好时,竟已过了半月有余。 一次醉酒,两人意乱情迷之下便有了夫妻之实。 玄青却开始迷茫和害怕,他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兰儿,告诉她,自己从小就被定了未婚妻,虽未谋面,可等他要守护的圣女年满十六,便要成婚的。 如今他却破了戒犯了族规,与外族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他自有婚事开始,体内便有白族下的毒,他如果背叛了圣女,便会中毒身亡。 兰儿闻言,很是伤心和他大吵一架,说是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难道他不能背叛圣女,就可以背叛她了吗。 玄青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他舍不得放不下兰儿,而此时他大哥发现他还未归期,便催他。 玄青撒谎了,谎称自己腿断了,在一户农家处养伤,等他伤好便回族里。 他第一次对兄长撒谎,族长没有多想便相信了,甚至还替他拖延时间。 却不料,兰儿有孕,这叫玄青更不想回去了。 他决心留下来,但兰儿却劝他先将解药拿回来,她会在他们的家中等他回来。 玄青不忍她独自生产,硬是等到兰儿生下了淮娘,他将自己最重要的信物交付于她和孩子,才依依不舍地和她们母女俩分离。 从此,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些,是淮娘从她母亲那听到过的,但族长却告诉她,玄青没有回来的原因不是背叛抛弃了她们母女,而是因为他身中蛊毒,死了。 “可是我娘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叫我娘不要再等他了,他说他要娶百里锦瑟!” 淮娘听了后,却还是不相信地摇头,她望着族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族长望着她和胞弟如此相似的眉眼,登时有些感伤,他眼眶微红,“你爹是给你娘写了信……可却不是真的,他只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不想拖累你娘,才狠心写了这般诀别的书信,希望你娘忘了他,另择良人。” 却不料,兰儿因爱生恨,就这么爱了恨了也等了十几年。 或者,这就是有缘无分,如果早知道,族长想,他宁可背负骂名,也不将弟弟召回。 可这一切都太晚了。 “我爹,到底怎么死的?不是说,只要他回来……就可以解毒吗?你是族长,为什么他还能死?” 淮娘忽然激动地抓着族长的袖子,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如果当真是她爹为了让娘忘了他才这般狠心写信告知,那么…… 她爹一定是被害死的! 是白族! 一定是她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09真相,淮娘怀疑另有隐情 “你爹……回来时,百里锦瑟恰好年满十六……你爹是玄族族长的胞弟,而百里锦瑟是白族长老的女儿,自是要将婚礼风光大办。只是,百里锦瑟在见到你爹第一面,便发现他拿着你的小虎头鞋在河边思念你们母女,她便质问你爹。” 族长说着,面露几分苦涩,“你爹不会撒谎,也不想耽误百里锦瑟,便如实已告,并求百里锦瑟成全他和你娘,问她寻求解药,解除婚事。百里锦瑟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她不肯接受你爹背叛和她的婚约,私定终身,将她沦为了笑柄…… 她拒不肯交出解药,并且说要让你爹后悔。后来,你爹果然病倒了,原来那毒是一旦男子失了元阳,便开始侵蚀五脏六腑,你爹不想再去求百里锦瑟,想着就这么拖下去,在中毒已深的那段时日,自知大限将至,便给你娘写了一封信,托我找人送去给你娘。而对外,我们称你爹外出身染了重症,以此来瞒着族内其他人。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封信的去留,被白族长老知道了。她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这门婚事被取消非是因为你爹染了怪病,而是因为你爹与外族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引发了蛊毒发作。原本我是要给你爹求得百里锦瑟原谅,拿到解药的,但族内规矩不可废,长老她不愿,你爹最后……没能等到解药,便去了。” “所以,我爹是这么死的?”淮娘眼眸灰暗了一瞬,“不,一定还有隐情的,你在骗我,我娘收到那封信时,是我一岁,我爹如果真的是蛊毒发作,为何能拖下去一年多!我查过,蛊毒发作,若是没有解药,跟本活不了那么久……” 淮娘美目死死地望着族长,“如果你真的在意和我爹的兄弟之情,你就不要瞒我!是不是百里长老,是她害死我爹?还是百里锦瑟?” 她为了寻找真相,这么多年查阅了不少怪志杂谈,还有娘亲生前告知她的,关于白玄一族的族规,若是玄族男子背叛了白族女子,那便是炮烙之刑都不为过。 怎么会让她爹就这么自己死掉呢?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爹那么爱我娘,又舍不得我这个女儿,他在生命的最后,为何不见我和我娘一面?他要拖了一年才写了信,这一年内,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族长闻言,眸光一暗,叹了一声,沉沉道,“淮娘,这便是真相,你要接受它。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真相就是你爹犯了族规,死于蛊毒之下,他没有负你娘。” “不,我不相信,我凭什么接受这个真相?”淮娘苦笑了一声,推开族长的手臂,“你说的话我根本不信,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的族规当真是宽宥,因为你是族长,所以我爹没有受到白族那群怪物的惩罚和折磨,只是被蛊毒折磨而死?不是,一定不是这样,我不信那老妖婆能这么好心!如果她们这么好心,就不会让我爹就这么死掉,到死都不能和我娘见上一面。” “孩子,我是你大伯,我难道会害你吗?你爹没了,我也很难过,可现在,你是你爹唯一的血脉,他临死前都记挂着你和你娘,如果知道你对他的死这般耿耿于怀,他只会地下难以安心……不要再将这件事翻出来了,白玄一族如今生死存亡关头,当年的事,我们每个人都很痛,谁也不想看到这样,你爹他做错了,也受到了惩罚,只是唯独对不起你娘和你……” 族长伸手,按住淮娘的肩膀,“好孩子,你既然回来了,大伯带你去看看你爹的牌位可好?” 这话成功叫原本歇斯底里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的淮娘冷静了下来。 “我爹的牌位……” 来之前,她是恨这个男人的,甚至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原谅他当初的抛弃,就算他有苦衷,可是他那一封信,却叫娘亲痛苦了半生。 她始终无法忘记娘亲总是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孤寂落寞的模样。 也无法释怀,娘亲弥留之际,哀莫大于心死地对她说,或许这辈子,她都真的见不到那个负心汉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娘亲原来到死,也是爱着她生父的。 所以她带着娘亲的不甘和遗憾,带着娘亲的爱和恨,一直等待机会,在得知殷老五他们要去地狱之森时,她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前来找这个男人要一个说法。 却不料,等到的是他已经死了很多年的真相。 “这里,便是你爹的牌位,他犯了族规,按照族规,是不能入祠堂接受后世人香火供奉的,但我和你爹是手足兄弟,我不忍他死后凄苦伶仃,便给他立了长生位,他的骨灰就在牌位后面。孩子,你祭拜下他吧。” 族长带着淮娘来到自己家后的小室内。 点了蜡烛,然后果见果盘祭品之上,有个牌位,写着“玄青之灵位”。 淮娘愣愣地站在几步之遥处,一时眼眶红了起来。 这便是……她生父吗? 她想过无数种和他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 她接过了族长给的香,却没有磕头没有上香。 而是丢下,用脚碾了碾。 “不,他不是我爹,我不相信,他凭什么让我娘一个人痛苦了那么多年之后,就这么死了?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每个字我都不信,你是他大哥,你当然帮着他说话,可我要知道真相,我一定会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的!” 淮娘咬着牙,倔强又凌然地对着族长道,随后深深望了一眼玄青的牌位,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咬咬唇,转身跑了。 留下族长一脸的悔恨和为难。 他看了眼牌位,将香捡起来,拍了拍,重新点燃了插进香炉中。 “青弟,你看到了吗,这孩子和你一样聪明又倔强……她长这么大了,你泉下有知应当感到安慰了吧。此时你应当和弟妹在地下团聚了……希望你在天之灵,一定保佑这个孩子,让她不要再查下去了……” 说着,他喉头哽塞了下,落寞地转过身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0疗伤,楚漓开出的条件 淮娘回到族长家中。 调整好了情绪才进门,却不见殷老五的身影。 瞬时紧张地问衾嫆,“衾姑娘,五哥呢?” 她以为殷老五发生了什么事,不禁焦急地往前一步。 “殷五哥他内伤较重,正在楼上屋中休息。”衾嫆起身,见淮娘眼角微红,眸子微微一闪,没有多问,“淮娘,你要不上去看看他吧。对了,玄族族长在何处?殷五哥这内伤,还需他帮忙调理内息以真气疗伤。” 而他们这些人,内力不够,唯一一个内力深厚的殷老大又没有跟来。 闻言,淮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咬着唇,“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说完便转身。 “不用找了,我上去看看情形。” 族长却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他看着淮娘的眼神很是慈爱,“大伯不知那是你朋友,重伤了他,你别怪大伯。” “哼,如果他有什么闪失,就算你是我爹的大哥,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淮娘却并不领情,径自上了楼。 等他们一上楼,衾嫆琢磨着方才这二人的相处模式,不由得蹙了蹙眉心,再看楚漓,后者只是摇摇头。 以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衾嫆又坐下了。 “想安哥儿了?”见衾嫆坐下便摸着腰间的荷包,楚漓不禁问。 那荷包里抓着安哥儿的胎发,她舍不得孩子,便佩戴在身上了。 提起安哥儿,衾嫆眼神一暖,随即又伤怀。 “也不知我不在,他有没有好好喝奶,有没有乖乖听话,好好睡觉。” 毕竟还小,几个月大就和父母接连分离,衾嫆想起孩子就觉着于心有愧。 “快了,等救回师父,我们一家三口便能团圆。” 回握住他的手,衾嫆微微扬了下嘴角,“嗯,好。” 为此,他们要更努力,早些将人接回去才是。 楼上。 淮娘看着面如纸色的殷老五,神情心疼极了。 她咬着牙,看向族长,“你必须医好他,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狠话,叫族长略感受伤,毕竟是唯一的侄女,是至亲血脉。此时却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但也是这样,他似乎透过淮娘,看到了自己的胞弟,那时候玄青也是这般,为了兰儿,宁可叛离玄族,也要和她厮守终身。 一样的血脉,传承一样的固执。 “好,你放心,大伯不会让他死的。” 看得出她对这年轻人的在意,如今他们关系僵持,再不医好这年轻人,她更不会承认他这个大伯了。 想着,族长一掀衣摆,坐下,双手运气,抵着殷老五的背,给他传输真气疗内伤。 运功疗伤时,最忌讳旁边有人打扰。 偏偏阿萝闻讯过来了,她见状,下意识要出声,淮娘走过去,直接在她张口要说话时,便点了她的穴。 阿萝丢过来的毒粉,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丝毫不受影响。 “殷家两位哥哥,麻烦你们替五哥护法,我将她带下去看着些。” 说着,直接押着阿萝的手臂和肩膀,将人带着下了楼。 衾嫆在看到阿萝时,便微微挑了下眉梢,可没忘记在她手上时,自己和安哥儿吃的苦头。 更莫说书语等人了。 想到就是她带走了夫人和小主子,害得他们苦苦寻找了这么久,主子劳心劳力这一圈,便忍不住,用剑指着阿萝。 “就是这妖女抓走的娇小姐和奶娃娃!”殷老二也龇牙咧嘴地望着阿萝,恨恨道。 阿萝怒目而视这些人,俏脸满是倔强不屈之意。 她瞪了眼衾嫆,随后看向楚漓,眼里露出鄙薄之色。 淮娘解开她的哑穴,就听她哼了一声颇为倨傲道,“叛徒之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就是你娘那个祸害害得我们白玄一族——” “阿萝!” 这时,一男子走进来,带着玄族人,见屋内这阵仗,抬手制止了身后要闯进去的族人,率先打断了阿萝的话,随后对楚漓道,“阿萝年轻不懂事,先前多有得罪,还请你们放了她。她是族长之女,一切都是听令于长老行事,并非故意刁难你们。” 阿萝听了这人的话,不禁眼圈一红,“右哥哥,你怎么帮着外族人说话!我不求他们,本来就是他们的错——” “哟呵,你这小丫头片子,真当我们不敢杀你啊?” 殷老二一听这话就来气,起身就要出手。 “殷二哥,住手。” 衾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如今殷老五还在上面接受治疗,楚漓的师父还未见到人,不可这时候和玄族人起冲突。 而叫做玄右的男人生怕阿萝出什么意外,也忙上前一步,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动手。 “阿萝,你少说两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无奈地先安抚阿萝的情绪,随后对众人道,“诸位既然已经来到我玄族地界,又在族长家中,便是客,不管你们目的是什么,都不可在玄族地界伤我族人,不然……” 他看着温厚老实,但看起来说话很有分量,至少身后的玄族人都听他的。 “这位仁兄说的不错,淮娘,放开她吧。” 楚漓淡淡一笑,对剑拔弩张的氛围视而不见,淡然处之。 他温声说着,淮娘便将阿萝往前一推,玄右立即接住了踉跄的阿萝。 阿萝气得又要撒毒药粉。 淮娘冷笑,“这对我没用。” “你——” 没想到淮娘这般厉害,阿萝气得跺脚。 淮娘却是失望地摇头,“族长之女,却是个莽撞冲动的蠢货,这样的堂姐,我不要也罢。” 她这话信息量就多了。 阿萝一怔,随后却是震怒,“你是二叔的女儿?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她一脸的不愿意相信。 玄右却是惊讶地道,“你,是青叔叔的女儿?” 淮娘翻了个白眼,在衾嫆身侧坐下,“我是来报仇的,不是来认亲的。” “报仇?你报什么仇?”阿萝抱着手臂,上下打量这个堂妹,只觉得哪里都不顺眼。 “可惜,他死了。” 淮娘伸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语气波澜不惊地道。 死了? 那不就是—— “你这个恶毒的不孝女!二叔是你爹,你还找他报仇?要不是因为你们娘俩二叔才不会——” “阿萝,住口!” 族长下来了,面色微微泛白,脚步虚浮,看起来很是虚弱。 他传了太多真气和内力给殷老五,将他的内伤医好,但短时间内,消耗太多,一时没能恢复过来。 他听见阿萝的话,便厉声喝止了。 阿萝见他这般虚弱,顿时顾不得别的,上前去,“爹,爹你怎么了?你还好吗?都怪她,她根本不是我们家的人,帮着外人欺负我,还害得爹内力受损……” “阿萝,不要这样说,她是你妹妹,你这样,枉费了爹对你的教诲了。” 这话有些重,阿萝闻言敢怒不敢言地低下了头。 “虽说你在外界是王爷之尊,但在我们这,没有王族贵族,你是百里柔的儿子,那老夫便托大,称你一声贤侄了,贤侄,你说你们带了神医来,是否可以替我的族人看看这难言之症?” 族长看向楚漓。 楚漓嘴角牵起,“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见我师父,玄策。” 一句话落下,惊起千层浪。 “玄策!他怎么敢提这个叛徒!不愧是叛徒的儿子和徒弟,真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1脉象,沈寄年替玄族人医治 “都住口!” 族长却是知道,不同意楚漓的条件,这个和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也不认可他们的年轻人,是不可能帮他们的。 “可是爹,长老不是说了吗,将他献祭先祖,便可以解我们族人之困!为什么要听他的看什么劳什子神医?” 阿萝却忍不住,她不能理解她爹怎么忽然之间转变了态度,如此忍让这帮外族人。 族长一想到先祖月凝公主留下的那份遗书上的告诫,便心下戚戚然,对于阿萝的不理解他也无法一时解释清楚。 只能道,“此事容后再议,如今还是先请他们为族人看病要紧。” 他并不赞同长老的献祭一说,先祖是良善之人,怎会要用到活人祭祀才能解救他们的病症和存亡危机? 这一切不过是长老自己的想法罢了。 与其等献祭来解救,他宁愿先求眼前的神医替他们医治。 只是…… “不是我们不同意,而是,玄策此时并不在我玄族。” 族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据实以答。 “那他在哪?” 书语立即追问。 楚漓却是抿着唇,“所以,我师父被白族关押起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 果然,雪境之行,势在必行,迫在眉睫。 “你是玄族族长,总说得上话吧,这样,你给白族长老传个信,我们神医治好你们的怪病,而作为交换条件,让她将玄前辈交出来,这样总行了?” 殷老二一拍桌子,又扯到了背上的伤,不禁龇了下牙,随后说道。 玄族人跟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这还没什么,主要是,沈寄年也跟看傻子似的看他。 “怎么了?我这个提议没毛病啊!”殷老二直对上沈寄年的眼神,不明所以地问道。 沈寄年实在是没忍住,额角抽了抽地压着声音对他道,“我都还没摸过脉象,你怎知就一定能治好呢?” 就算是神医,这种多年不再能生育的怪病,他不见得就能治好。 还真没想过会有沈寄年治不好的病的殷老二,瞬间噎住了,他呐呐地接了句,“那,那要不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沈寄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自然是这样!” 没看过没有把握的事,他为何要做? 族长见沈寄年答应先摸下脉象看他们这病症能不能治,再提其他,不由得松一口气。 “好,好,有劳了。” 阿萝见没有人听她的,不禁咬着唇,气得一张脸都变了变。 还是玄右拉过她,低声劝道,“阿萝,别生气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的能治好族人的病……我,我也就不怕耽误你了。” 末了的那句他压着声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很是苦涩,这病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他一直没有和阿萝成亲,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玄族男子大多生下来就被定为白族女子的未婚夫,但他不一样,他是和阿萝一起长大的,见证阿萝出生到长大的所有重要时刻,所以有幸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被早早定下了婚事。 却因为这些年玄族男人无法生育的缘故,他始终觉着自己配不上阿萝。 阿萝一听这话,瞬间沉默了下来,也不闹腾了。 她之所以找长老领命去抓百里柔的后人,便是因为想要将玄右的心结了结了,她以为长老那般神通广大,不可能骗他们,只要抓住了楚漓,将他献祭给先祖,那么,玄右和族人们的病症就能不药而愈。 但此时听玄右这般说,她又动摇了。 不对,不是动摇了,而是玄右说得没错,万一这些外族人真的有办法呢?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叫这所谓的神医来试试。 如果真的可以治好,那她和玄右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地成亲相守一生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开口,“先给右哥哥看!” 她说话刁蛮不好听,沈寄年懒得理他,兀自找了个年轻些的,伸手摸脉。 “喂你——” “阿萝!” 族长严厉地训了声,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生事。 而玄右握住阿萝的手,安抚道,“没事的,早看晚看都是一样的,阿萝你别急。” 他的温吞和阿萝的刁蛮激进,倒还真是相配。 衾嫆不禁多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别过了视线。 她对阿萝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但对这样感情深厚的情人,还是有些触动的。 “脉象沉疴,不像年轻力壮之辈,倒像是枯竭干涸的老者。” 沈寄年蹙着眉心说着,“你试试运动,气沉丹田,然后催动真气……” 照他所说的去做的男人刚运功,就眉头一皱,面色一变,随即吐出一口鲜血来。 “唰——” 玄族人瞬间剑拔弩张地掏出家伙来将沈寄年等人围住。 “这怎么回事!” 楚漓不动,衾嫆也不动,族长见状,抬手制止了族人的动作。 “神医,他这是怎么了?” 语气尚好,只是脸色看着也有些难看,估计是没想到好端端的,族人会忽然吐血。 “不好说,还不知是中毒还是别的。” 沈寄年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又指了下玄右,“你过来。” 照例摸脉,让运功。 “啊,右哥哥!” 不出意外的,玄右也是同样的结果。 阿萝惊呼一声冲上前去,伸手就举着弯刀朝沈寄年的方向扎去。 书语一指便打在她手腕上,将弯刀震落。 “阿萝,我,没事,别担心。”玄右只觉得丹田有一股乱窜的气息,而他现在浑身都使不上力,很是沉重疲倦,果真就像是垂垂老矣之辈。 但他还是温声安抚着阿萝的情绪。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害他们!”阿萝抱着玄右,红着眼瞪着沈寄年。 “看来,都是一样的症状,那就好说了。” 沈寄年将手擦拭了好几遍,直到觉得干净了才将帕子丢桌上。 好说? 众人只觉一头雾水,看刚刚玄族人的反应,这症状还挺严重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病。 “从脉象上来看,你们是一样的症状,但你们的武功招式各有不同,所以,和内功心法的问题关系不大。那么,就只有一种了,那就是—— 中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2雪境,给白族长老传信 中毒? 玄族人皆是一怔,随后,阿萝第一个表示了不敢相信。 “不可能,要是中毒,我这个用毒的怎么没发现?” 阿萝对于自己用毒的本事看来很是自信,她直言不讳道,“玄族境内,若我说用毒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如果是中毒,我怎么不知道会有这种古怪的毒?” 对于阿萝的话,沈寄年很想充耳不闻,但见她一个人说得起劲,实在是按捺不住地反驳了一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同样的,世间之毒也不计其数,你就能断定以你的阅历,能认全了么?” 他的话,叫阿萝哑口无言,想反驳都找不到话来反驳了。 的确,她是会用毒,却并非是识得尽世间所有的毒。 “那你说,这是什么毒,该怎么解?” 不服气的她,只能咬咬银牙,对他道。 闻言,沈寄年直接当着她的面就翻了个白目。 “若真有这么一摸脉象就能给你解的奇毒,按你说的,你这样的,也早就知道毒是什么了。” 正因为这都不知道中的哪种毒,才会棘手。 不过,对于沈寄年而言,有挑战性的毒,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既然难治,那他就非要试试了。 “阿萝,少说两句。” 见沈寄年面露不耐烦之色,族长立即喝止了阿萝,有些担心阿萝的话会将沈寄年气得撒手不管。 阿萝畏惧族长的威严,便只能咬咬唇,不再说话了。 “先生能治的话,麻烦你替我们医治吧!” 玄右看沈寄年的眼神带着几分炙热的求助,他被这病困扰了好些年了,能抓住的希望决不放弃。 “可以替你们医治,不过——” 沈寄年拿出医药箱,话说一半,看向楚漓,交换了个眼神。 楚漓便起身,“很简单,我带走我师父,沈大夫替你们解毒。”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他们双方僵持不下的地方。 “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白玄一族历代以白族为尊……我做不了主。” “那好办,你带我们穿过雪境,找白族长老当面详谈。” 衾嫆这话一说完,就见玄族人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不由得眉心一跳,“怎么了?” “我们没办法带你们穿过雪境,白族自从得知玄族男子不能生育,而她们有早衰之症后,便不再对玄族开启雪境的通道。就连我也不行。” 族长无奈地坦白道。 竟还有这一层干系? “不对啊,那玄前辈是怎么被抓到雪境去的?” 殷老二抚着胳膊,表示不能理解。 族长闻言,面色微微一顿,叹了一声,“百里长老派了人,在雪境与夜林交界处,带走的人,至于我们,只能在交界处将人交接给她们,无法靠近雪境。” 这样一来的话,想要带走玄策,就只能是百里长老松口了。 “百里长老不是要拿我祭祀?如此,族长麻烦你传信,就说是人抓到了,让她们过来交接。” 楚漓微微一沉思,便有了主意。 衾嫆忙抓住了他的手,面色沉静,“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不愧是夫妻,她一瞬便明白了他是想以身作饵。 “放心,她们都是些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若是族长与我一同前行……” 楚漓反手轻轻拍了拍衾嫆的手背,看向族长。 “这……只是百里长老未必肯让玄族人前往白族的领地了。”族长面色黯然,“如今白玄一族也只剩下这玄族必须守护白族的条例在了,没有姻亲关系,白族不信任我们,担心我们武功高强,会对白族的圣女们造成威胁。” 尤其是杀妻的事传出后,白族女子人人自危,再不敢外出,长老为了保护族人,直接封了雪境的通道。 不叫他们找过去。 “可是族长……我们的妻子还在那边,我们也想过去!” 忽然,一中年男子站出来,他握着拳头,眼神坚定而又怀念地说着,“虽说如今白族不信任玄族,可我和妻子成亲多年,我们的感情是真的,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她了……族长你想想办法,让我接她回来住吧!” 一人反映后,其他娶了妻又和妻子关系和睦的玄族男子也纷纷道,“是啊,我们身上的毒又不是她们种下的,这是族规定下的,是长老强制的,她们是无辜的……” 这出乎了楚漓和衾嫆等人的意料,在他们所了解到的情况里,白玄一族如今彻底划分为了两族,产生了隔阂,不曾想,这些玄族男子,对白族的妻子并非没有感情。 淮娘不知何时走到了族长身侧,她道,“我也要去,我要找长老和百里锦瑟问个清楚,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这话一出,玄族好些上了年纪的族人,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看向淮娘的眼神也很是复杂。 是同情也是无奈。 这更加叫淮娘觉着,她爹的死,另有起因了。 “淮娘,别胡闹,雪境不是闹着玩的地方,那里比夜林还要凶险和可怖得多……”族长忙劝阻,“夜林好歹是毒物,可雪境,却是有邪神镇守的。” 邪神? 这又是什么? 衾嫆蹙着眉心,尽管她和楚漓是重生之人,但不代表他们就相信这世上牛鬼蛇神会这么多。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存在邪恶的神。 “你劝不住我的,这雪境,我偏要闯一闯。” 淮娘一意孤行地道。 “好了。既如此,不如族长你先同百里长老斡旋,若是她不肯,我们只好硬闯。” 楚漓见气氛焦灼,也知这会儿最好是都冷静下来,便如是对族长说道。 也许是众人想要一起闯雪境的决心叫族长感到动摇了,是以,他这次答应得很是爽快。 “那,在长老回话之前,可否请这位先生先想法子医治我的族人?” 族长看向沈寄年,满眼的恳切。 沈寄年不冷不热地抬了抬下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嗯。” 反正他热衷于解毒。 于是,两方暂时维持着这样的平和,楚漓等人在玄族内暂时住下。 是夜,衾嫆抱着楚漓的腰,声音里带着担忧之意。 “我总觉着,白族才是真的前路凶险,这心里总不安。” “无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就继续瞧瞧,我母妃出身的白族,到底是什么样神秘的地方。” 楚漓轻轻抚了下她的长发,又道,“只是,姣姣,你留在玄族吧,玄族人到底憨厚老实些,你同沈大夫一起留下,看在他为他们解毒的份上,他们必不会为难你……” 此去凶险,一切都是未知,他不能带着她冒险。 衾嫆却很是坚决,“不,我都跟你到这了,怎有不同去的道理?这事没得商量,你闭嘴,再说我就生气了。” “……好。”拿她没办法,楚漓无奈苦笑了下,最后只能这般应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3源头,雪境之河与虫 “别动!” 次日一早,衾嫆起得早打算给楚漓弄点吃的喝的,刚端了一碗清水,打算喝一口,沈寄年忽然走来。 喝了一声。 衾嫆手一顿,抬眸望着他,不解,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清水,“这水有什么问题?” “这水,有古怪。” 沈寄年接过她手中的碗,然后洒了一层褐色的粉末进去,只见,水缓缓变红,最后微微发黑。 听到动静来的族长,见到这一幕,不禁惊道,“这,这是为何?” “这水,喝不得。” 沈寄年蹙着眉头,“用银针是试不出的,但我刚洒的是加强这水里的东西凝聚的药粉,果然,这水是有毒的。少喝倒是没什么,但长久地饮用,于身体必有损害。” “你是怎么知道这水有问题的?” 衾嫆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又好奇地问他。 沈寄年扯了扯嘴角,“玄族人的病症太奇怪,又太统一了,所以我想,应是饮食起居上的问题,便清晨就带了人去查,发现这里的土壤很是贫瘠,但却在水边生长了一种很奇怪的花,那花无毒,但是花根部的土壤却是有毒的,就如我们闯进来时,那死水湖是一个道理。” “所以你怀疑,是死水湖的毒,让我们变成这样的?”族长听闻这话,顿时骇然。 “是,也不是。只是同死水湖旁生长的树木是一样的道理,但并非你们身上就是死水湖的毒,要知道,死水湖的毒,就算是一滴,你们这会儿也已经是一堆白骨了。”沈寄年淡淡地说着,“你们这的水,都是从哪来的?可否带我去源头看看?” 他现在觉着,水源或许就是最大的问题。 “好,我带你去,先生请。” 族长见沈寄年不嫌麻烦打算去调查源头,不免有些喜出望外,立即配合,要给他带路。 恰好楚漓起了,下楼,“你们去何处?” 他看向衾嫆,后者将托盘放下,“相公,吃点东西我们一块去吧。” 楚漓拿了个馒头,“走吧,边走边吃。” 非常时期,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之说,衾嫆也不觉得有什么,于是,他们一行人便一道,前往玄族平时饮用的水的源头处。 “族长,先生。”玄右拿了个簸箕,上面都是晒干的萝卜条,见到几人出来,忙打招呼,随后听族长说明要去哪,便立即道,“我跟你们一块去吧,我比较熟。” 族长点头,对楚漓等人解释着,“玄族每年雨季都是玄右带着族人去固坝,他比我还要清楚族内有几条河,河流上游在哪,源头从哪里来。” “嗯。” 沈寄年不想听这么多废话,只淡淡地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他们出了族长家,便往右直行了数里路,才到了所谓的源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族长和玄右在看到那断壁往下倾泻的水时,皆是变了脸色。 不因为别的,而是那断壁之上长了许多呈红黑色的青苔,密密麻麻的,令人看了毛骨悚然,而那水,流淌入河之后,颜色便越来越浅,直到他们所站的地方,看到的水便是看不出任何问题的那种。 “这水有毒?” 玄右伸手拨了拨河面,用竹筒接了一捧水,随后递给沈寄年,满眼的严肃。 “这水是你们全族都用?” 楚漓却是看着河流走向,眺望了一眼,问了句。 族长摇头,“不全是,只是一部分,玄族虽没落,但人口也不少了。” “这水只是说不干净,但如果烧热了,倒不至于对你们有什么大的危害。” 沈寄年嗅了嗅,如是说道。 “走吧,带我看看你们从小到大世代都饮用的水源。” “这……” 族长和玄右对视一眼,瞬间二人面上露出如出一辙的犹豫之色。 衾嫆见状,不由得试探地问道,“你们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恕我直言,族长,玄右大哥,既然关乎到全族人的安危,有些事该说还是要说的,如果隐瞒不报,只会是对你们的病情不利。” “不是我们有意隐瞒,而是……这条河是从雪境之中流过来的,我们也没有去过源头。”最终,玄右看了眼族长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才解释道。 雪境? 又是雪境。 楚漓和衾嫆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眼神。 “或许,就是那条河有问题呢?” 见他们还是犹豫不肯带路,沈寄年直接抱着手臂,悠哉地说着,“不过你们不想带路也没关系,我正好回去补觉。” 闻言,族长咬咬牙,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回道,“行,玄右,带路吧。” “这,族长,我只去过一次……那边的确危险,长老曾说过,玄族人不要接近雪境的河。” 玄右担心他不一定能顺利带着大家过去,不免担心。 “别犹豫了,走吧,夜林都闯过了。” 看了眼河水的流向,衾嫆微微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看向族长和玄右。 在他们的坚持下,二人只好带着他们朝雪境流出的那条河的方向走。 “小心!” 途中穿过一小片林子,玄右一手抓住了一只毒鸟,将其羽翼折断,抛掉,替众人开路。 “前头就是了。” 因为玄右熟悉路的帮助,倒也不算很艰难地就到了。 只是,看着眼前这看着风平浪静的河流,衾嫆总觉着,心里毛毛的。 那股不安又涌了上来。 这条河的源头之上看不到什么,遥遥只能望见一片白茫茫的掩藏在林木之间的雪色。 “这水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啊。” 玄右又照例去接水,看着清澈的水面,不禁道。 “这是从雪山上下来的水,很干净的,炎炎夏日喝最适合。” 玄右说着,就要喝一口。 沈寄年忽然伸手一拍,将他手里的竹筒打翻。 “别动。” 在玄右不解的眼神中,沈寄年忽然银针一闪,下一瞬,就在竹筒泼洒出来的水里抓到了一条透明如雪的极细小的虫子。 看着就和银针一般细,只有银针一半的长短。 即使被银针扎住也没动弹,所以很难在水里发现这东西。 “这,这是什么虫?” 衾嫆看了眼,随后再走到河边,看了一眼,果然仔细一看,真的有不少细小的虫子,只是如浮萍似的,不动时,很难被发现。 “不知道,从未见过,但是,带回去让我查下典籍,或许会有所发现。” 沈寄年眯着眼,仔细地审视着这虫子,随后将其放入自己的小竹筒中,塞上塞子。 “走吧,回去再说。” 玄右和族长却是一身冷汗地看着这澄澈的河流,许久才收回了视线。 如果真是因为雪境流下来的水有问题,那么……这件事就棘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4夜探,帮淮娘找线索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回到族长家中,沈寄年便一头扎进屋中,开始钻研典籍,查找和他发现的河中虫子相关的记载。 “淮娘,你在这做什么?” 楚漓和书语等人商量雪境之行,打算提前做好准备。 衾嫆出门,见淮娘行踪可疑,不由得跟了上去。 “衾姑娘,不,楚夫人。”淮娘见是衾嫆,没有心虚心慌之色,只是面带凝色地拉着她到了角落里,她压低声音道,“雪境我觉着是必去不可,我想查清楚我爹的死因,只是,我试探过族长,他嘴太严了,根本问不出来什么,我担心雪境之行不轻松,想先去我爹生前住过的地方查一下……” 说着,她眼神一暗,“可我发现他们不让我进去。” 闻言,衾嫆疑惑,“为何不让?” 淮娘将自己了解到的关于她爹娘的事,以及族长告诉她的那些事,都告诉给衾嫆,旋即期盼地问,“楚夫人你是聪明人,我知你蕙质兰心,比我要考虑事情全面周到不少,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想想,这当中的关键,还有,族长他的话可信吗?” 虽然嘴上喊着生分的称呼,但衾嫆看得出,淮娘没法做到漠视亲情的,如果族长骗了她……想来她心底会很难过。 她仔细琢磨了下淮娘给的线索和讯息,随后蹙了蹙眉心,手指捏着下巴,道—— “我想,族长的话,可信一半,关于他说的你爹对你和你娘的心意,应当不会作假,我看玄族人都不是那种奸猾狡诈之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你爹对你们真的有负,族长也不会对你敢情这么深才是。” “至于……你爹的死因,不知道是不是我先入为主的缘故,我总觉着和白族那边脱不了干系。就算族规森严,作为兄长,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爹死。” 感觉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重点来,衾嫆有些抱歉地道,“这样吧,我们去你爹从前住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好,现在线索太少了,除了族长的口述之外,我也没有任何证据,那就辛苦夫人陪我跑这一趟了。” 衾嫆摇头,“应该的,别这么客气。走吧。” 两人约好了天黑了再去,于是,吃过晚膳后,衾嫆换上了方便外出的便装。 楚漓彼时已经梳洗过,见她这个打扮,登时坐直了身子。 “你要出去。” 不是疑问的口吻,而是陈述语气。 衾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和楚漓说这事了,便一边挽发,一边和他解释了一下她要去哪要做什么。 “过来。” 楚漓听完她说的,沉默了片刻,没有说什么,随后却招招手,示意衾嫆过来自己身边。 不疑有他,衾嫆乖乖走过去。 “怎么了?” 然后,楚漓伸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替她梳理着长发,“要不要带上书语?” 他温柔地替她挽发,一边还征求她的同意地提议道。 衾嫆对于这样温柔又尊重自己的楚漓,完全没有抵抗力,微微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下,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人多反而麻烦,我和淮娘两个人,都是女子,到时候若是暴露,也可以找借口说是迷路了。” 她想着,又靠进他怀里,“你就别担心了,只是去找证据,又不是去冒险的,如今玄族需要我们的帮助,族长又是淮娘的亲大伯,就算暴露了,也不会将我们怎么样。” 细细想了一番后,楚漓才点头,“嗯,那你多加小心,这白玄一族毒物环伺,夜里多注意。” 说着,将她头发挽好,用发带束好,一个简单的男子的发髻就这样完成了。 衾嫆转过身,抱了抱他的腰,“好。” 说完,便离开他的怀抱,拿上了银红长鞭,出了房门,轻轻将房门合上,随后下了楼。 屋外,淮娘已经提前等候在那了,见她出来,便低声道,“走吧。” “嗯。” 两人结伴而行,玄族夜里很是寂静,也没有什么灯笼,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以及有些还没熄灯的人家的光,脚步轻盈小心地朝玄青曾经住过的地方摸索过去。 “吱呀——” 淮娘踩到了一根树枝,在夜里发出一声突兀的清响,衾嫆立即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用气音示意她先别动。 “嘘,小心——” “谁?谁在那——” 果然,这一声动静还是惊动了玄青屋子附近的玄族人,其中一人从屋内走出来,四处看了眼,目光锐利地朝衾嫆她们的方向看来。 但是并没有发现她们,因为衾嫆已经拉着淮娘闪到了墙拐角的视线死角处。 有惊无险。 “走。” 等确定那人回屋了,衾嫆才对淮娘说了声。 淮娘点头,浅浅地呼了一口气。 随后两人来到门口。 门却是被锁上的。 “白天还没有锁……” 淮娘忽然话哽住,“是族长。” 她断定地说道。 一定是族长担心她找到什么,干脆将门锁上了。 “这好办。” 衾嫆却并不意外地扬了扬嘴角,从袖子里拿了一根长针,直接插入锁眼里,扭了几下,然后一抽。 手再将锁一拉,锁就开了。 淮娘不禁哑然,低声惊奇道,“你身为王妃,怎么还会……” “还会做贼的本事?” 衾嫆将长针收回,狡黠地眨了眨眼,一点都不介意地接了这个话。 “我不是这意思。” 淮娘摸了摸鼻子。 “殷家几兄弟人才济济,这是殷老三教我的。” “殷老三?他不是擅长暗器……也对,暗器多,这就不奇怪了。” “行了,进去吧。” 往左右看了眼,确定没有人发现,衾嫆将门打开,闪身进去。 “呼——” 淮娘拿出火折子,照了照,虽说玄青死了十五年,但是这间屋子依旧保持得很好,干净而完整。 可见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 “你说,里头真的会有证据吗。” 大概是近乡情怯,一想到这是那个男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就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往前。 衾嫆却道,“族长是念旧的人,他将这间屋子保持得这么完好,可见,你爹留下的东西很有可能没有被动过,他还不许我们接近这屋子,又落了锁……” 她微微弯唇,“一开始我还不确定,但落了锁,我想,有九成把握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5住所,她爹留下的东西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闻言,淮娘心情很是激动,她要的就是证据,如果这次没白来,或许,离真相就更近一步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进了里屋,玄青的住所很简单,就一间屋子,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 院子里搭了个简单的灶台。 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尽管被人无数次的打扫过,却经不住这积年累月的风霜蹉跎,纸张斑驳泛黄。 淮娘点了桌上的蜡烛照明。 随后拿起桌上的书信,信封陈旧得她不小心就碰掉了一角。 她眼眸一闪,打开没有署名的信,有了信封的前车之鉴,她这次极其小心地将信纸摊开。 泛黄的纸上,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被晕染过。 但依稀可以看见那“吾爱兰儿”这四个字——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想来我已经时日无多了,很抱歉我终是没能履行对你的许诺,我要辜负你和孩子了。 我还记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条望淮河边上,所以你常说,孩子出生了就叫淮娘,不知淮娘此时可有大名了…… 这封信没有写完,便断了。 淮娘眼眶微微泛酸,原来她的名字,还有这样的来历。 只是她懂事起娘亲便从未提过,她只说,她的故乡在望淮河边上,便给她随口取了这个名字,因为懒得想文绉绉的名字,便没有说另外再娶个什么大家闺秀的名字。 原来,这才是原因。 淮娘拆开第二封。 依旧是以“吾爱兰儿”起头。 ——白族那边明天要来人了…… 只这一句,便没有了。 再拆开,便都是些相思之情,没有什么别的内容,但看得出都写得很琐碎仓促。 最后一封。 ——对不起,我还是给你寄了那样绝情的信,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定会恨我,不过没关系,恨比爱容易放下,恨我吧。兰儿,这辈子我辜负了你和淮娘,先走一步,下辈子,我会早些到望淮河畔等你。 信在这戛然而止。 但有些事情也就好解释了,这些字迹和纸张都很旧,不是伪造的,那么,族长说的她爹并非薄情抛弃她们母女这事便是真的。 “或许,我和我娘都误会他了。”淮娘将这些信重新装回去,放回原处,感叹之后却又讥诮地道,“只可惜,他太低估了我娘对他的执着程度。” 他以为她娘亲可以放下他,可是娘亲就这么苦苦地等了他十几年,到最后郁郁而终,都不曾将他放下。 一时间,她心中竟不知该怪谁,怪她爹么?可是他的确是在生命的最后都记挂着她们母女。 怪老天? 或许吧。 “淮娘,你还好么?” 衾嫆听见极轻细的啜泣声,不由得伸手轻轻地拍了下淮娘的肩膀,手搭在上面,无声地给予安慰。 “我很好。” 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淮娘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冲衾嫆笑了笑。 “继续找吗?” 衾嫆又问。 淮娘扫了眼屋内,最后目光落在床上的小木箱上。 “继续。” 她眼里划过一丝坚定,既然知道她爹不是负心汉,那她就更要将他的死因调查清楚了。 淮娘直接朝床边走去,伸手将床头的小木箱子提出来。 放到桌上,手一拉,锁便开了,得益于族长将玄青的东西保护得太完好,这锁都没换新的,一拉便能将老旧的锁给拽下来。 “这族长是个正人君子。” 衾嫆在一旁看着这锁,可见对方根本就没有动过这屋里玄青留下的东西,只妥善保管,并未乱动和检查里面的东西内容。 淮娘小心地打开了箱子,箱子最上方便是一只虎头鞋。 她眸子一晃,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之色。 这是…… 她的虎头鞋。 她曾在娘亲那看到过另一只,还问过为什么这鞋子只有一只,娘亲说的是,时间太长了,不知道丢哪了。 是她周岁时穿的虎头鞋,娘亲亲手一针一线地做的。 原来,这只并非是丢了,而是被爹拿走了。 紧紧地握住小小的虎头鞋,淮娘咬着唇,很用力,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好一阵,才平复了心中起伏的情绪。 将虎头鞋放桌上,她又拿起箱子里的一支珠花,看着年岁也很久了,看花色样式,都是娘亲喜欢的。 珠花旁边有三只木娃娃,两大一小,一家三口。 小娃娃胖嘟嘟的很是憨态可爱,大些的,身姿曼妙,惟妙惟肖。 她看着这对娃娃旁边的那只,是个高大的男子,手上握着把剑,剑眉星目…… 娃娃雕得很是逼真,尤其是母女俩的,但淮娘却是默默抚过男人的娃娃的眉眼,一滴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 “你爹,一定很爱你们。” 一旁的衾嫆见状,也很是动容,她叹了一声,道。 只可惜命运弄人,因为族规,因为所谓的诅咒,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父女不能相聚。 擦了擦眼泪,淮娘吸吸鼻子,嗓音微哑,“也许吧。” 这回却没能再嘴硬了。 她继续往下翻,然后就看到了一幅画。 她将卷轴打开,画上的女子,是她娘亲。 箱子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淮娘将书信装进了小木箱里,放在床头原处,想了想,又打开木箱子,拿走了一家三口的木娃娃。 放进怀里。 “看看别处?” 衾嫆扫了眼屋内的陈设,简单到找不出什么线索来,不由得问她。 “嗯,既然族长这么防备我,这住所绝对是有问题的……”淮娘始终不相信自己爹的死因会那么简单,她想着,便走向院子里。 只是—— “淮娘,你还是来了。” 没想到一出去,就见到了族长,以及玄右等玄族人。 他们举着火把,族长走到前头来,看着淮娘明显哭过的眼睛,再看她们手里并没有拿走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回去吧,这里真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别再继续抓着不放了。” 淮娘闻言却眯着眼,锐利而冷傲地道,“不,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我爹到底怎么死的,你不肯告诉我可以,我自己查!” “你……” “淮娘,你就听族长的,当年你爹背叛族规,族长为了保他,险些被革去族长一位,你爹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和旁人当真是无干的!” 一名年长些的玄族人望着淮娘,只觉得她冥顽不灵,不由得劝道。 “苦伯,别说了。”族长看了眼替他说话的男人,摇摇头,随后看向淮娘,“孩子,你爹已经死了,再怎么查,他也不能死而复生,活人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你听大伯一句,别再执拗了。” “他是已经死了,可我不甘心,如果他是枉死的,凶手还活在这世上,我为何不能查,为何不能替他报仇?!”</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6不和,堂姐妹间的硝烟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淮娘,冷静些。”衾嫆见淮娘似是要同玄族人动手,忙按住了她欲抬起的手,压低声音劝说道,“查我们是一定要查的,但不能在这里和他们动手。” 被衾嫆劝住,淮娘咬着唇,只得暂时退一步。 “你别阻止我,我也不为难你。”她深深地看了眼族长,用一种堪称是平和的口吻对他说道,“我知道你隐瞒了什么,也知你有苦衷,但是如果你还当我们是亲人,就不要一直阻止我。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尤其是,那是我爹,我活这么大,都不记得他没见过他,我为什么不能知道真相呢?就算是知道了会有麻烦又怎样,我要知道。” 她说着,率先一步,朝院外走去。 衾嫆跟上,经过族长时,点了点头,抱拳以示抱歉,“无意擅闯,还望族长不要见怪。” 倒不是无意,而是被抓到人赃并获的,不好不说一声。 族长还沉浸在方才淮娘说的话里,对衾嫆的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算是听到的回应。 衾嫆也不在意,直接追上淮娘,离开了玄青的住所。 “淮娘……” “夫人,我知道,我不会再冲动行事了,既然玄族不肯给我个答案,那我便找白族要。” 似是知道衾嫆会劝什么,淮娘脚步停下,转过身来,望着衾嫆,感激地一笑。 “今晚,多谢夫人相助。” 她朝衾嫆抱拳,眼神真挚坦荡。 衾嫆摇头,“言重了。” 说着,两人便回了族长家中。 楚漓批了件外衣便在门口等候了。 瞧见衾嫆回来,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毫发无损,才松口气,伸手。 “姣姣,方才听到动静,我不放心便下来看看。” 衾嫆上前一步,伸手,让他牵着自己,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道,“被族长他们发现了,不过好在,淮娘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虽说没有查清玄青的死因,但至少,淮娘明白了玄青对她母女并未始乱终弃,而是英年早逝,无法同母女二人相聚。 闻言,楚漓浅浅地颔首,语气温和,“没有受伤便好,至于淮娘要查其生父死因一事,我想,还是等白族那边有了回信了再做定论。” 既然已经探过一次住所,没有找到死因的线索,那便只能静观其变了。 衾嫆点头,“我正是此意。” “在我玄族地盘,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 刚走上楼梯,就见阿萝抱着手臂,夹着弯刀,眯着眼一副来者不善的嘴脸。 淮娘走在后头,见状,立即冲到了衾嫆前头。 不甘示弱地仰着头讥讽道,“闯了又如何?你爹和你情郎都没说什么,你叫嚣什么?” 说来也真是奇怪,两人明明是堂姐妹的关系,却是一见面就不对付,剑拔弩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 “你,我是你姐姐,你什么态度!” 阿萝见淮娘护着外人,原本她是不待见这个二叔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但不待见是一回事,对方这么偏帮着外人就又是一码事了。 她拿起当姐姐的架子,就教训淮娘。 “你现在认祖归宗了,就该帮着玄族,而不是天天和外族人厮混,像什么样子?” 淮娘看阿萝简直就像是看不懂事的妹妹,这哪里像是姐姐? 她气笑了,“我认你是我姐了吗?少给我在这攀扯亲戚关系,等我查清楚我爹的死因了,我就会离开,再也不回这破地方!” “你这个白眼狼!”阿萝气急,蹬蹬蹬地下了三节台阶,气势汹汹地用弯刀指着淮娘,“我现在就替二叔教训你!他枉费为了你们娘俩惨死,你却——” 一把扣住了阿萝的手腕,淮娘眼神微一冷,“你知道我爹怎么死的?” 是了,阿萝这样冲动火爆的脾气,如果她知道些什么,是很容易被套出话来的。 想着,淮娘心念一动。 “我——二叔是中毒死的,还能是怎么死的?”阿萝瞪着她,眉心拧起,古怪地盯着淮娘看了眼,气焰也弱了些,“反正如果不是为了你们,他不会没有解药就这么毒发的……你放开,我是你堂姐!” “呵,堂姐?你也配。” 淮娘听了阿萝这话,眼神微一暗,便知道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自己都不清楚。 随后,冷淡地甩掉了阿萝的手腕子,语气冷冰冰地刺了阿萝一声,随后越过了阿萝,径自上楼去了。 衾嫆和楚漓相视对望一眼,没有说什么,冷淡疏离地越过阿萝,也上楼去了。 留下阿萝气得跺脚,捂着手腕子,眼里一阵气恼。 “爹,右哥哥!” 这时,玄右送族长回来,阿萝立即下楼,奔到二人身前。 “阿萝?你怎么还不睡?”族长神色有些淡淡的,还没从淮娘的话里回过神来,瞧见阿萝,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下,稍温和地问了一句。 阿萝便立即告状,“我也想睡啊,可谁知道半夜里还有贼跑出去呢!”她故意冲二楼亮着灯的屋子大声道,“爹啊,右哥哥,你们就是太仁慈了,要是换了我,擅闯者,怎么也要让她们吃点苦头才是!” 玄右闻言,立即无奈地劝道,“阿萝,你少说两句。” 他老实木讷,但是阿萝却很听他的,只是微微不满地嘟囔道,“我又没说错,爹这是引狼入室,她啊,根本没将自己当做玄族人,我们何必眼巴巴地贴上去呢。” “阿萝。”族长不悦地扫了她一眼,喝止了,“那是你妹妹,你当姐姐的就不能包容大度些?你这般,以后玄族还怎么指望你?” 阿萝抿着唇,脸上满是不忿,又不敢和族长叫嚣。 只能小声道,“这不还有玄右哥哥么。” 玄右闻言无奈苦笑,“族长,阿萝还年轻,其实她并没有恶意,您别生她的气——阿萝,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别惹族长生气了,好不好?” 他温柔又有耐心地哄着阿萝,这叫她立马就面上雨过天晴,傲娇地哼了声,“那好吧,你快回去睡觉,我不说话就是了。” 说完,忙上楼去了。 族长看着她的背影,好一阵才长长地叹了一声道,“玄右,阿萝争强好胜,心眼狭隘,以后,还希望你多提点她,帮她改正这些坏毛病。” 他知道自己女儿性子不好,但幸运的是,有个靠谱的未婚夫。 玄右老实地拱手点头,“族长放心,玄右一定会好好照顾阿萝的。” 族长看了眼外头暗淡的月色,心头不知为何,就是觉着有股不祥之兆。 月浅而稀,玄族势微,也不知还有什么风浪在等着他们。</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7毒蛊,莫非是白族的阴谋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次日。 “沈大夫还未从屋里出来?” 众人在一楼议事,族长通知大家,说是白族那边有了回信。 但唯独沈寄年还未下楼来汇合。 想到他在研究的极有可能就是和他们这些年无法繁衍子嗣相关的毒虫,族长心中就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只好问楚漓。 楚漓看向书语,后者便拱手道,“沈大夫不许人上前打扰,属下也不知……” “沈大夫下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皆是回头朝二楼看去,便见沈寄年一袭白衣,眼里带着疲倦的红血丝,缓缓走了下来。 “沈大夫,如何了?” 族长见玄右激动地都站了起来,忙抢先一步,来到沈寄年身前,期待紧张地问道。 沈寄年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声音哑得很,“倒杯水,弄点吃的。” 去头去尾的七个字,叫族长愣怔了下,随后忙吩咐道,“快,给沈大夫弄点吃的。” 说着,他又接过玄右倒的清水,递给了沈寄年—— 得益于沈寄年的发现,这几日,族内上下都不再饮雪境流下的水,就连先前那被青苔污染过的水源也是玄右和阿萝去解了毒处理干净再说,这些时日,他们都用的井水。 沈寄年看了眼碗中的水,抬眸看了眼族长,随后一抬手,饮尽。 嗯,总算是能喝的了。 润过嗓子后,他声音不那么干哑了,便淡声道,“其实水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干净,但一旦煮沸后,大多都是安全可饮用的。但是雪境流下的这水,里头的毒虫肉眼难以一下分辨,且不惧高热,一旦煮沸便进入休眠期,彻底沉睡。但被你们喝进肚子里后,便又会苏醒,在你们的体内吸食你们的精血。” 他说着,见玄族人皆是面色惨白了下,一个个摸着胳膊,似乎是觉着身体内有虫子寄居而感到不适。 阿萝眼里一闪,“那,这毒虫是何来历,又为何只对男子有效?” 沈寄年撇了她一眼,“不是说它对女子无效,只是说,你擅用毒,有些毒物和它相克,这虫子并不愿在你体内寄居。再说,它属阴,喜阳,所以只会选择寄居在男子体内。至于来历……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是雪境中的一种,蛊虫。” 他抱着手臂,懒洋洋地坐下,靠着木柱子,因为废寝忘食地研究这古怪的虫子,他没怎么休息不说,连口水都不怎么喝,腹中饥肠辘辘,叫他没什么力气和心情费口舌。 “蛊虫!” 听闻是蛊虫,族长和阿萝还有玄右的脸色皆是难看至极,反应很大。 沈寄年太饿,闭着眼,懒洋洋地仿佛下一瞬就要直接坐着睡着了,没有回应。 “沈大夫……” “族长,沈大夫这几日都未休息进食,不如让他先吃过东西休息会,再说这事吧。” 衾嫆知道玄族人的心思,便道,“族长不是也有要事要说明?不如您先说,等沈大夫恢复了些精气神,再说也不迟。毕竟,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是啊,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的确是不急于一时了。 但显然沈寄年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惹着他不快,到时候不肯帮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族长自然明白衾嫆这是好意,忙冲她感激地点了下头。 “好,沈大夫先吃些东西,我先说。” 阿萝还要说什么,玄右却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无声示意她不要开口。 神医一向有脾气,既然人查出来他们的怪病从何而来了,那就不妨事了。 “百里长老回信了。”族长正色开口,然后将一张字条拿出来,摊开放在桌上,“她只让我押着楚公子在雪境入口,等白族人接走他。” “做梦!” 闻言,衾嫆面色转冷,眉眼都是冷艳之色,一边嘴角勾起,讥诮地丢下两个字。 楚漓看了她一眼,无声安抚地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楚夫人莫要生气,”族长舔了舔干燥的唇,和气地说道,“这事我们从长计议,既然长老要派人来接,那么,我们也不是不能前往雪境……” “爹,你疯了?”阿萝坐不住了,她望着族长,反对道,“雪境,如若没有长老的首肯,我们玄族人也不得擅闯的,尤其是如今早就不通婚了,这十多年来,谁都没去过雪境……太危险了。” 她的话,没有打消族长的念头,他深深地看了眼阿萝,随后又看向楚漓等人,道,“实不相瞒,如若沈大夫说得没错,这蛊虫……从雪境来,那么想必解药也要从雪境中找了。” 自古剧毒三步之内出解药,而蛊毒…… 唯有蛊虫所在之地,才能找到相克或解药。 沈寄年彼时正在吃面,他吃了几口,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心情也好了不少。 便点头,“是这个说法不错,至少,我在玄族内不觉着可以配制出解药。” 说着,他将碗筷暂时放下,“这蛊虫,我翻看典籍,上面记载,这种蛊,需人来饲养,到一定条件下,才会繁衍。雪境终年冰雪寒冷,蛊虫属阴,但在培植过程中,不能受寒。” 他这话一出,顿时石破天惊的一个消息。 阿萝抓紧了玄右的手,很用力,眼里划过一片深深的骇色。 不是天生的蛊虫,而是人饲养的…… 还是要一定条件下才会繁衍,那么,雪境中这么多源源不断的蛊虫顺着河流流到了玄族境内,这是巧合么? 不是。 阿萝下意识看向她爹,族长面上只是很淡的惊讶,可见是已经猜到了。 她不禁往后退了半步,白着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自语似的开口道,“是,是白族豢养的毒蛊?” 说着,她自己不寒而栗,打了个哆嗦,摇头,“不,你是不是查错了?还是说,你们故意这般,想引起我们玄族和白族的内斗!” 淮娘闻言嗤之以鼻,“如果真是故意的,何必做戏做这么真,好好休息几晚上,吃饱喝足了,再告诉你们是白族害你们,不就得了?” 她一开口,阿萝抖了抖嘴角,这次却难得的,没有回嘴了。 微微红了眼角,她只是看向她爹。 族长闭了闭眼,好一会,才苦笑又带着几分悲愤地道,“所以,我说,这次雪境之行,必须走一趟了。” 不管是为了找解药,还是讨要个说法,他都必须去。 如果真是白族所为,那就算违背族规先愿,他也要和白族讨一个公道回来!</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8结盟,与玄族合作闯雪境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气氛一时沉重。 “可是爹,我们怎么过去……” 阿萝好久之后,才苦涩又悲悯地开口。 大抵,在她心中,纵使两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亲密牢靠了,但好歹是同气连枝的,现在却告诉她,极有可能玄族之祸事,是白族挑起的。 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什么诅咒? 明明就是白族长老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不用怕,楚夫人带了一样,长老绝对会放我们过去的信物。” 族长看向衾嫆,眼底带着自信。 衾嫆却抿着唇,“难说,如果你们身上的毒真和百里长老有关,那么,同样的,信物到手就行,不代表我们送信物的人,也需要活着到达。” 能够对同族分支下这样的毒手,又岂能是善类? 就算白族对月凝公主这先祖敬畏,却又不能保证他们这些人的安危。 所以,这趟雪境之行,依旧需谨慎小心,做足万全的准备。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都是高手,白族一群老弱妇人,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还能对付不了?”淮娘抱着手臂,嘴角一扯,“就是雪境麻烦了点,但你们玄族人难道真的一点后手都没有?什么都不懂?” 她笃定地看向族长,见众人气势低迷,不禁开口重振士气 。 话音一落,阿萝不禁古怪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到底没有开口说什么。 尽管对于淮娘动不动“你们玄族人”挂在嘴边感到不舒服不满。 “淮娘说的是……”族长叹了一声,起身,背影看起来似是一下佝偻沧桑了不少,他语气低沉,“从未想过,有一天,玄族还需要防备和对付白族。” 听他这语气,那就是有招了。 衾嫆看了眼楚漓,后者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弧度,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如此,族长做族长的准备,我们这边做我们的准备,届时一道启程。”楚漓起身,朝族长抬了抬手,抱了下拳,“希望我们各取所需,互帮互助。” 他将话说得很直白,面上也是云淡风轻的神态,似乎对雪境之行并不担忧。 族长沉默半晌,默默抱拳回了个礼,“好。” 他心情有些沉重,毕竟,他肩上担着的是全族族人的使命,这一趟,目的主要是求得解药,解了族人困扰多年的不治之症。 再者,若此事和长老她们脱不开干系,他也要为这些年玄族人所承受的苦楚,找百里长老要个说法。 这一场议事,就此落幕。 看得出来玄族这边一时半会还无法从冲击中缓过来,楚漓等人也识趣,他吩咐书语等人布置下去,随时准备出发。 “相公。” 衾嫆收拾东西时,楚漓进屋来,见她在忙,不由分说地开始帮忙。 “就是几件衣裳,我能收拾。” 衾嫆不免好笑,她又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娇花。 “有我在,怎能让你做事?” 楚漓却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三两下将包袱收拾好。 “姣姣,等救走师父,我们便继续远游吧。” 收拾完,楚漓忽然抱住衾嫆,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我们一家三口。” 衾嫆微微回头头,唇擦过他的唇角,面上红了下,随后分开些,只低声道,“怎么忽然这么说?” 抱着衾嫆柔软的身子,楚漓只觉得一片安心。 他低声道,“就是听了淮娘一家三口的事后,有感而发吧。” 未来太多不确定因素,他总以为,让她留下等待是最安全的选择,但听了玄青和兰儿的故事后,他才意识到,有时候爱人希望的并非是平安的等待,她们更想要的是不论困难险阻都在身边的陪伴。 “你才知道啊。”听他说完,衾嫆撇了下嘴角,“你以后可不许再替我做这些为我好的决定了。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生死于我,不及你半分重要。” 她说着,转过身,改为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 生死于我,不及你半分重要。 楚漓心跳剧烈起来,滚烫的情绪在游走。 他紧紧地抱住她,半晌,嗓音微哑,“我也是。” 他活着,便是为了她。 “所以我们更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和彼此,别忘了,还有安哥儿,他还在等我们回去团聚。” 是了,如今的他们,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嗯,得快些,要不然,他到时候要忘了爹娘的样子了。” 次日,族长便召集了玄右等十名玄族高手,欲同楚漓这边一道,趁白族来人时,挟持白族使者,一同闯雪境。 “我也要去!” 在出发前,阿萝却坚决地站出来,看着族长和玄右,道。 “不行,太危险了,就算爹和你玄右哥有所准备,也不能保证在雪境中保你万全。” 族长却反对,不容置喙道。 同时,他还看向淮娘,“你和淮娘留下。” 淮娘抱着手臂,站在殷老五身边,闻言直接道,“你要留就留你女儿,我是非去不可的。” “爹,她去得,女儿为何去不得?我会用毒,能帮上忙的!” 阿萝咬唇,不依不饶。 玄右也劝她,“阿萝,我们是要闯雪境,不是普通地方,你留下,不要冒险好么?” 但他的劝阻也失效了,阿萝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们出事了,我一人留在这,有什么用?爹,右哥哥,我要跟你们一块去,管他龙潭虎穴,我们玄族人不怕!” 还有,她要亲手教训百里老妖婆,她们居然敢给玄族人下蛊毒,这笔账,她非算不可。 “行了,还走不走了,带上吧。”淮娘往前一步,她翻了个白眼,“你可别拖后腿,要不然,随时将你丢下。” “呵,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雪境我虽没去过,却也比你知道得多。” 阿萝反唇以击。 衾嫆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他们这边的人,“族长,该上路了。” 如果不早些去,等到了夜里,雪境中更加寒冷凶险,所以,他们一大早就准备出发,便是想着,先探探情况。 “白族很谨慎,一会圣女来之前,除了我和楚公子,其他人最好是先藏好。” 族长提醒着。 众人点头。 于是,出发。</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19躲藏,族长说服圣女同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雪境入口,是一片废墟。 踩过枯枝落叶,穿过乱石,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玄族此时正值夏日,郁郁葱葱,可交界处,他们踏的地方是生机,前面雾气环绕中,透着一股冰霜死气。 举目望去,皆是霜白。 像是一个被雪笼罩的孤城。 “就是这。”族长走到一处雾气最浓的地方,脚拨开地面的石头,但见底部是一个箭头的记号。 这是他们玄族做的记号。 看到这个记号,淮娘嘴角扯了扯,“所谓的玄族世代忠诚于白族,也不过如此了。” 她声音不大,但是玄族都是高手,自然听得见。 阿萝刚要说什么,就被玄右拉住了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暴脾气。 “白玄一族靠姻亲巩固关系,可十几年前,从……之后,便逐渐断了姻亲……”族长淡淡地说着,脚下将记号重新掩藏好,“没了这层关系,我恐白族生怨,不得不防。” 他的停顿,落在淮娘耳中,她不禁想问,十几年前,从什么之后?是她爹? 为何忠心耿耿的玄族族长会要防备白族人? 族长看向这雾气笼罩的前路,一时间心情复杂。 “一会我和楚公子先随圣女们进去,你们就从这条路进去,我们会沿路留下记号,玄右知道记号怎么找,他带路。” 他说着,又看了眼阿萝,“你要听玄右的话,还有楚夫人,不得任性,知道么?” 阿萝刚想说凭什么,沈寄年就微微往衾嫆那方向走了一步。 这个举动,无声地提醒着她,想要给族人解蛊毒,想要她的右哥哥好,就必须听话。无奈,阿萝咬着唇,握着拳头,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大局为重。 “相公。” 楚漓和族长等的位置和其余人要进去的地方不是同一处,衾嫆走过去,实在不放心,检查了下,确定他带了袖箭防身,才握住他的大手。 只轻轻唤了一声,便什么也没说,但楚漓却听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他单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往怀里带了些,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放心,我们在里头汇合,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 当着众人的面,他们夫妻俩坦荡不做作的亲昵,叫人看了心生羡慕。 衾嫆点头,一双潋滟的美目里满是星子,明亮坚定,“嗯,小心些。” 于是,她不再留恋,主动转过身,对其余人道,“先藏在石头后,待他们进去后,我们再出发。” 她的话,殷家几兄弟以及暗卫们莫不是听从的,沈寄年没说话,默认了。 玄族人看向玄右和阿萝,玄右便道,“听楚夫人的,都藏好了,别被发现。” 白族女子虽然孱弱,却因为极其谨慎小心,不得不当心些应对。 轻功好的殷老二,直接上树,站在树顶上,眺望雪境中的情形。 只可惜,白茫茫一片,只看得见冰雪霜色,其余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在这给你们盯梢。” 但他还是扶着树干,尽职尽责地说道。 “有劳。” 衾嫆看了眼已经走到正入口方向的楚漓和族长,对着树上的殷老二点点头,随后带着其余人躲在巨石后头。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殷老二学着鸟叫了一声,众人忙敛声屏气,躲藏好。 不多时,正门处,雾气稍稍散了些。 两名白发白衣白帽的约莫二三十岁数的女子出现在入口,她们十分消瘦,脸堪比雪色,白得透明,一双眼死气沉沉的,带着几分奇异的颜色。 她们寡淡的脸上是无波的冷清。 “他就是百里柔之子?”其中年长些的,淡漠地看了眼族长,再看向被族长绑住双手的楚漓,眼里划过一丝鄙薄之意。 族长点头,神情恭敬,“圣女安好,这便是百里柔之子,幸不辱命,犬女将其带回。” 年轻些的那个盯着楚漓的脸一眨不眨地看了看,眼底划过一丝好奇,“他生得好看。” “雪儿,闭嘴。” 年长些的立即变了脸色,冷冷地剜了一眼百里雪,眼神都透着一副凶戾。 一点都不像是孱弱女子该有的眼神。 百里雪闻言,忙低下头,“姑姑,我知错了。” 她看着应是二十不到,因为瘦弱,显得年纪小,苍白的面上带着几分无措。 楚漓没有理会,只是打量着年长的女子,“你们抓了我也无济于事,什么祭祀,不过是虚言罢了。” 他还记着自己现在是被阿萝抓回来,玄族族长交上去的“阶下囚”,不能太轻松和镇定了。 很明显,这两名白族女子,年轻些的有些不谙世事,还好糊弄,年长些的却未必。 “哼,死到临头了还敢危言耸听,正好,和你那叛徒师父一道儿祭天,替你娘那个叛徒赎罪。” 年长些的女子叫百里晟,很有气势,在白族里声望也不错,话语权还是有的,至少楚漓感觉是这样。 她疾言厉色地说完,便又恢复了淡漠的模样,“人既已到,你可以回去了。” 扫了眼族长黝黑的脸,她面上是倨傲的神色,并不将玄族的首领当回事一般。 族长也习惯了似的,淡淡地摇头。 “圣女莫怪,信上,我和长老说过,这小子找到了一封先祖月凝公主留下的遗言,我要亲自上交给长老才放心。” 他的话,叫女子微微皱起眉头,“交给我便行了。” “这……实在是这东西太过重要,若是不亲自交给长老,我心难安,这可是先祖的遗训啊!” 族长做出几分诚惶诚恐的样子,搬出先祖月凝公主来。 果然,女人虽然对他这玄族族长也不给颜面,更没什么信任,但不敢对先祖不敬,闻言便沉默了下。 “再者,这小子武功高强,虽说封住了他的武功,但两位圣女是弱女子,万一路上出个意外……” 闻言,女人脸色的确变了变。 是啊,这小子可是玄策交出来的徒弟,玄策当初可是玄族内一等一的高手。 百里雪此时也道,“姑姑,玄族族长是好人,带他一起吧,他也是为了保护好先祖的遗训……” 果真是个天真的姑娘。 躲在暗处的衾嫆不禁想,却对上了淮娘有些戏谑的眼神。 她聪慧,一下便懂了她的暗示。 别是那剩女看中楚漓的美色了吧? “……” 算了,关键时候,美男计也使得,她不无调侃地想着。</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0信任,族长暗留记号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最终,族长还是同行了。 百里晟也知她们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直接将楚漓打晕了带走——也带不动。 唯有族长这样的高手和成年男子,可以帮忙。 但她也不傻,拿了一粒白色的药丸,递给族长,“服下雪丹,等安全到了天坛,再给你解药。” 雪丹是白族炼制的毒药,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族长没有犹豫,直接接过,便咽下。 楚漓眸色一深,到底没有说话。 他的果决叫百里晟放下了些戒备,随后看了眼族长身后。 “没有别人跟着吧?” 她状似无意地问起。 族长垂首,掩盖了眼底的波澜,摇头,“长老只命我一人带这小子,并未叫其他人。” 他的回答恭敬又老实,倒是叫人很难不信任。 只是百里晟没说什么,微微扯了扯嘴角,忽然手里抛出一枚雪白的豆大的丹药,丢到了族长身后的空地。 “轰——”一下将平地炸开了些。 殷老三忙捂住了沈寄年的口鼻,书语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众人忍着尘烟,闭上眼,将口鼻捂住。 碎石砸在脸上身上,也不动弹。 他们不敢乱动,不少人被碎石划破了脸。 殷老五却是用手挡住了淮娘的脸,护住了她的头。 自己则是被砸中好些下。 楚漓回头,冷静的面上微微划过一丝担忧之色,但他只能装作没事人似的转过身,面上讥诮地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们两族也真是可笑,你不信我我不信你。” 他故意这般说,族长面上讪讪,“休要挑拨离间。” 百里晟也立即道,“黄毛小子,少跟我在这挑拨,走吧。” 但也没有再试探什么了,这小子虽然是成心的挑拨,却也说到了心坎上,要是她再试探下去,只怕玄族族长心中会作他想。 也罢,他都服下了雪丹了,还怕他耍什么花招不成? 再说,玄族百年来都臣服于白族,只除了先前的杀妻一事,叫白族圣女如鲠在喉。 但族长却是忠心不二的。 想着,便转过身去。 “雪儿,你走后面。” 百里晟走在前,领路,让百里雪断后。 楚漓见状,只是嘴角扯了扯,白族女子的戒备心不是一般的重。 只是这样一来,不知道族长该怎么留记号了。 他微微思忖了下,却见族长袖子里溜下一包粉末,他轻轻抖了抖手,便有浅色的粉末落在雪上。 几近透明。 身后的百里雪也并未发觉异样。 他想,或许这是玄族独特的留记号方式。 刚走进雾气环绕的林子,便一阵寒意袭来,那两名白族女子似是习惯了,穿着白色的披风,也并不冷。 族长有内力护体,也不觉得冷,他见楚漓唇色微微泛白,便将事先准备的斗篷丢他身上,故作冷傲地道,“别冻死在这!” 百里雪像是才想起来,这是外族人,是会畏惧雪境的寒冷的。 看在他长这么好看的份上,她便伸手将斗篷给他披好,毕竟,他手还被绑在身后呢。 百里晟回头看到这一幕,皱眉,厉色道,“雪儿!多事!” 这话却是对着族长说的。 族长没有说话,只木讷地前行。 百里雪收回手,压低声音,问楚漓,“你当真是柔姨的儿子?” 柔姨……应指的就是百里柔了。 楚漓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柔姨曾是我们白族最好看的圣女,就连锦瑟姨都说过,白族几十年来,就出了柔姨这一个不被天生体弱所影响的美人呢……” 小姑娘话比较多,看着和一开始那淡漠的形象很违和。 虽然她在夸楚漓的母妃,但楚漓却并不热络,堪称冷淡了。 “百里雪,闭嘴,什么柔姨,她是叛徒!” 百里晟在前面带路,微微停下脚步,就听见百里雪小声叽叽喳喳的话了,满面怒色,警告道,“你再和叛徒之子亲近,回去就跪祠堂。” 一听说跪祠堂,百里雪忙捂住自己的嘴,瘦得巴掌丁点的脸上,一双略显灰暗的大眼惊恐地瞪大,摇摇头。 “姑姑,我不敢了。” 她接下来安静了不少,但时不时会打量楚漓,觉着他比柔姨还要好看。 她自打生下来,白族与玄族便关系闹僵了,没有通婚,她也没见过玄族男子,族长倒是见过一次的,也是她求着姑姑,才能领了今天这个差事。 年纪不小了,她已经十八,但是从未见过年轻的男子,更别说像楚漓这样好看的男子了。 只觉得这和她从别的姑姑那问到的男子,一点都不一样。 他没有油嘴滑舌,也没有皮肤黝黑,五大三粗。 他看起来那般温润俊秀,眉眼如画,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皮肤也白,却不是她这样,没有血色的白。 还有,他都不搭理她,很冷淡。 与此同时,玄右已经带着其余人从那条相对安全的路进去了。 随后他从斜跨的布包里拿了一个布袋子,里面都是黑色的沙土,他将黑土往地上一洒,不多时,在这堆黑色的沙土上,有一条细细的金色的粉末,蜿蜒而上。 “族长留下的记号,走这边。” 他们穿过林子,从高处跳下去,动作很轻,落在那金色的粉末之上,成功和楚漓他们的路重合。 跟了上去。 衾嫆从包袱里拿出带兔毛的披风,裹住,这才觉着不那么冷,在外头时只觉得炎热,一进来却立马寒冷刺骨,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看着眼前金色的粉末指引的路,她眸色转暖,唇微微勾了勾,“走吧。” 殷老五见淮娘一直搓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从她的包袱里拿了一件厚些的衣裳,给她披上,同时伸手用自己温柔的大手捂她的手。 淮娘抿着唇,也不娇羞,只一个劲儿地望着他笑,媚眼如丝,满是爱意。 “五哥真好。” 殷老五抵不住她的眼神,别过视线,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殷老二见状,不禁哼哼道,“老五不容易啊,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他一副老流氓的口吻,调侃自家兄弟,被殷老五一记眼神瞪了下,耸耸肩,顿时憨笑。 “咔嚓——” 不知是谁踩到了什么,突兀的一声响后,耳边便有破空声,衾嫆动作迅速地抓着沈寄年的胳膊,将人往殷老二那边猛地一推。 “当心!”</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1拖延,得知他有妻有子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头一偏,躲过了冰柱的袭击。 原是沈寄年方才从高处下来时,不慎踩到了角落里一块漆黑的石头,然后破空声一响,便有数道头部尖锐的冰柱朝他们袭击而来。 众人慌忙躲闪,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引起前面百里晟的注意。 “没事吧?” 忽然来的冰柱袭击,叫众人措手不及,又不能闹出动静来,束手束脚之下,还是有人被袭中。 衾嫆看了眼其中那位被冰柱划破了手臂的暗卫,不禁关切地问了声。 这些都是跟着楚漓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路多亏了他们,衾嫆对待自己人总是护短的。 那暗卫一声不吭地将冰柱拔出,冲衾嫆恭敬又感激地摇头,“夫人放心,属下无碍。” “沈寄年,你看一下。” 衾嫆却不放心,担心会有毒,便对沈寄年道。 到底是因为他踩着石头触发了机关,沈寄年也没推辞和多言,便上前查看了下这暗卫的伤口,“没毒。” 但还是要包扎下,他洒了些药粉上去,用纱布缠了一圈。 “多谢沈大夫。” 暗卫非但没有觉着是沈寄年不小心,还很诚恳地道了谢。 搞得沈寄年这个毒舌的家伙,少有的不好意思了。 他抿着唇,僵硬地嗯了声。 “都当心些,这雪境中的机关也不少,像这些黑色的石头千万不要碰。” 阿萝看了眼那些石头,发现都摆放得很有章法,而白玄一族的机关又都是一派,便冷着脸,提醒了众人。 殷老四擅长五行八卦,他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随后低声道,“都提高警惕,前面应该还有迷阵。” 迷阵? 众人听了就头晕。 先前在闯玄族时,就吃够了迷阵的苦头了。 闻言,玄右看了眼殷老四,见他颇通晓阵法,便走过去,对他道,“雪境中应当会有好几个阵,因为玄族也有石阵和迷阵,雪境只会更多……” 这话一出,殷老二立即牙疼地道,“这都什么事啊,动不动这个阵那个暗器机关的,敢不敢直接打一架?” 白了他一眼,阿萝抱着手臂,“莽夫。” “行了,既然族长留下了记号,我们走慢些。”衾嫆看着前路,“这雪境中寂静一片,暂时还未发现活物,大家少说话,万一惊动了前面的白族人,得不偿失。” 她们还需要白族圣女替他们带路。 衾嫆的话,还是有几分威信的,至少殷老二听了就立马闭嘴了。 阿萝看了她一眼,不大情愿,但也承认对方说的在理。 于是,继续前行。 往前,雪越是厚。 而此时,前面的百里晟忽然脚步一顿,她耳朵动了动,往回看了眼。 族长眸光一闪,故作看地面,楚漓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看着周围欣赏风景似的,不露山水。 “什么声音?” 百里晟却蹙着眉心,问百里雪,“你有没有听见后面有声音?” 百里雪闻言神情一震,她停下脚步,微微倾听了会,摇头,“没有声音啊。” 百里晟却不放心,她想了下,从袖中拿了一个小竹筒出来,蹲下,将竹筒塞子打开,一条通体雪白的蛇便蜿蜒着往后溜去。 她眯着眼,冷声道,“雪蛇,去吧。” 如果有擅闯者,必会被雪蛇发现。 见她还留有这一手,楚漓眸色微微暗了暗,看了眼族长。 后者也是抿了下唇,不动声色地给他比了个手势。 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走到何时才能到?你们不会不清楚,我生下来就中了毒,双腿才恢复行走吧。” 这时,楚漓故作烦躁不耐地皱着眉,对百里晟道,“我的腿如果有事,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料定了百里长老要将他送上祭坛,亲自杀了祭祀,不可能现在让他有事,他便这般说。 果然,百里晟闻言,面色难看了些,忍耐着脾气,剜了一眼楚漓,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忍忍,就快了。” “公子你的腿中过毒?”百里雪却又打开了话匣子,她好奇地盯着楚漓的腿看了一眼,实在是看不出他行走自如的样子,曾经竟是走不了路的。 楚漓有心为衾嫆等人拖延时间,便不得不回她的话,“是啊,醉美人听说过么?剧毒无比。” 他漫不经心的话,叫百里雪微微愣怔,“那,你是怎么解的毒,怎么恢复的?” 百里晟似乎是听说过醉美人这种毒,难得的,没有打断百里雪的话,脚步没有放慢,但却也竖起耳朵听。 百里雪却见,一直冷淡又偶尔表现出不耐烦的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眉眼倏然舒展,嘴角上扬,是一抹温柔的笑。 他道,“有个人,她倾尽所有,不辞万险为我寻得解药,陪着我重新开始走路。” “这个人是谁?” 百里雪莫名觉着,她并不想听到答案了。 原来公子也会这般笑的。 “我的妻子。” 但是还是听到了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妻子…… 百里雪雪白的脸上更是没有血色,有些喃喃地念着,“你成亲了啊。” 百里晟瞧见她一瞬黯然的神色,便来气,“他都生子了,你说呢。” 这些事,百里雪自然不知道,毕竟楚漓的情况,白族中人并不是谁都了解的。 他有妻子,还有孩子。 百里雪眼眸微微一闪,“你妻子漂亮吗?” 语气里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酸意。 她想,这么好看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得到他的人,还能得到他的温柔。 提起衾嫆,楚漓的神色便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有柔姨漂亮?” 百里雪却不信,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便是柔姨了。 尽管是自己的母妃,但楚漓还是认真又严谨地道,“不,比我娘还要漂亮。” 姣姣不只是北国第一美人,她更是他心中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闻言,百里雪心中酸溜溜的,只觉得楚漓这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并不信他的话。 “我不信。” 她小声地道,“你骗人。” 楚漓却没理她,也懒得辩解。 百里晟嗤了一声,“男人不都这样,喜欢时便觉着你是天上的仙女,抛弃时,恨不得活剥了你。” 她说话带刺,没有人理她。 因为得知好看的公子有了妻子和孩子,百里雪接下来整个人便都是恹恹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而已经转移了她们注意力的楚漓,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聊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2察觉,身陷半空危难当头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嘶嘶嘶——” “雪蛇?” “别让它跑了,它会回去给白族人通风报信!” 雪白之地,原本雪蛇是无法被发现的,但淮娘却眼尖地发现了通体雪白地朝她们爬来的雪蛇,但见这蛇似是发现了她们,随后就往回爬。 而听到淮娘的话的阿萝,却是神色一震,立即出声道。 闻言,衾嫆手立即抬起,袖箭一开,银针直接射出,钉在雪蛇七寸上。 雪蛇微微抖动了下尾巴,仰着头,挣扎了一瞬后,便晕过去了—— 这是殷老三改良后的袖箭,在银针上抹了强烈的蒙汗药,就算是蛇,这一下也能直接给药晕过去。 “还好娇小姐反应快。” 殷老二不禁汗颜,就衾嫆一人留意到阿萝的话,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那逃窜的雪蛇给解决了。 衾嫆嘴角扯了扯,没有说什么,很是淡定。 她看了眼淮娘,后者抱着手臂,刚要动,一旁的阿萝便哼了声,率先走上前,伸手,将那雪蛇在雪地上,重重甩了几下,彻底死掉了,才丢一旁去。 “这雪蛇既然是白族人派来查探的,现在蛇死了,”众人都觉着将蛇弄死了就没事了,衾嫆却盯着地上那死掉的雪蛇,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得赶快追上了,怕只怕白族人过于谨慎小心,会怀疑我们。” “没这么严重吧?” 殷老二摸了摸鼻子,往前走了两步,踢了踢那蛇。 玄右望着前方,木讷老实的面上划过一丝深沉,“不,白族人向来谨慎,这蛇如果久久不回去,只怕圣女会起疑。” “那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硬上了。” 衾嫆将手腕上的袖箭理了理,“走吧,实在不行就挟持她们,总有办法。” 她倒是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冷静,阿萝想着自己就是在这个女人手里吃了亏的,顿时牙有些疼。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再走时,便绕着那些黑色的石头,只顺着金粉指引的方向走,毕竟是白族人自己走出来的路,倒是很安全。 但前面,百里晟却是停下了脚步。 她往后看了眼,白雪皑皑,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东西或者人。 但是她却总觉着不安,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雪蛇还没有回来。 “雪儿,盯着些后面。”百里晟戒备地看了眼楚漓和族长,眼神透着冷意,“你们最好是没有耍花样,要不然——” 楚漓一脸淡定镇静,对于她的话充耳不闻。 族长毕竟当了几十年的玄族首领了,怎么也不会被区区一个百里晟给吓到。 而被委以重任的百里雪却觉着百里晟姑姑太过紧张了些,这里是雪境,谁敢擅闯? 外人会被雪境中的邪神杀死的。 但不敢违抗百里晟,她乖乖地应了声,“是,姑姑。” 又走了一会,她们来到一条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冰河前。 百里晟却不走了。 她回头,忽然道,“出来吧。” 高声冲后边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楚漓眼神一凛,微微伸手反手摸到了绳子结。给族长眼神示意。 “你们不出来,那不好意思了,都别想过来了——” 百里晟说完,忽然曲起两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随即,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鹰猎空而来的声音。 衾嫆等人躲在雪丘后,原本对于百里晟诈她们的话,并不理会,只静观其变,但不曾想,百里晟像是料定了后面有人似的,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一只庞然的雪鹰。 随后,雪鹰并非是冲他们而来,却是,直冲而下,在百里晟身边停下,百里晟立即拉着百里雪爬上雪鹰的背。 然后又对雪鹰指挥着,“雪鹰,带他们走!” 她指的是族长和楚漓。 但楚漓已经挣脱了绳子,眼见着就要朝衾嫆他们跑过去。 却不料,这雪鹰颇通人性似的,利爪直接勾着楚漓的衣领,随后两只爪子直接抓着楚漓的肩,将他带着飞起来。 “相公!” 衾嫆见状,不得不从雪丘后飞出,她飞身一扑,抓住了楚漓的脚。 百里晟瞧见飞身扑过来的衾嫆时,眼底露出几分“果然如此”的神色来。 “雪鹰,快!” 随后,厉声吩咐雪鹰立即往上空飞,雪鹰听令,扑棱着翅膀,升高。 而衾嫆,抓不住楚漓,只能被带着往上空飞。 楚漓见状,见她身子凌空,若是不稳就会活活掉下去摔死,而百里晟显然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将她甩下去摔死。 “姣姣,快松手!殷老二——快接住她!” 百里晟微微眯着眼,冷冽地笑着,“雪鹰——” 百里雪忙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看着被雪鹰抓着双肩的楚漓,再看那抓着他脚,艰难地在空摇晃的女子,尽管这般情形,她还是看见对方绝美惊艳的容颜。 果然,是比他还要好看的姑娘。 “姑姑,别,她会摔死的!” 对于百里雪的仁慈之心,百里晟不厌其烦,“让开,少碍事,你知不知道,外族人要是跟着我们一道上了天坛,便是我族之祸!” 百里雪咬着唇,他们此时已经升到了空中,如果此时雪鹰甩开了衾嫆,那对方必死无疑。 她看着楚漓硬生生将身子弯曲,伸长手臂去拉她,而雪鹰的爪子划破了他的衣裳,眼见就要挣脱,二人要是都掉下去…… “手,手给我!” 想着,百里雪二话不说,就趴在雪鹰的背上,抱着雪鹰的脖子,伸长了手,去够楚漓的手,“快,要不然你们都会掉下去摔死的!” “雪儿!” 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百里晟面色一变,她忙伸手去拉,雪鹰却恰好在云层中一翻转,她只能坐下,稳住了身形。 “太危险了,你回来!” “姑姑,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的,要是……要是祭品死了,长老不会放过我们的!” 百里雪也不傻,这个时候知道怎么才能劝说得动百里晟。 果然,百里晟一听说“祭品”,就抿着唇,犹豫了。 而这时,寒风烈烈,衾嫆看着楚漓快要被撕破的衣裳,忙对他道,“相公,你松手,松手——” 他不松手,他们都会掉下去,粉身碎骨!</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3转安,从冰河上踏过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漓用尽全力弯曲着身子,抓住衾嫆抓着自己脚的手,见她要拂开自己的手,他忙冲她大声道—— “说好的,要死也是一起死,你不许松手!” 咬着牙,他额头都是冷汗,“撕拉”一声,衣裳就要彻底破碎。 百里雪见状,想也不想,立即一只手抱紧雪鹰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了楚漓的胳膊。 “楚公子,楚夫人,你们,抓紧了!” 但她到底柔弱,没什么力气,这一抓,非但没有抓住人,倒是她自己快掉下去了。 “雪儿!”百里晟这会儿再没办法了,只能吹了一声口哨,命令雪鹰低飞。 衾嫆的手已经脱臼了,她疼得脸都煞白,但抬头,对上楚漓用力到发紫的脸,她忽然想到什么,用另一只手将腰间的鞭子飞快解开,然后往上一抛,直接缠上了雪鹰的爪子。 然后一咬牙,一使劲,身子往上一跃,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忙抓住了楚漓的手。 瞬间两人调换,变成她在拉楚漓。 “楚夫人,小心!” 一边用力拉着楚漓,一边衾嫆不忘提醒百里雪,“姑娘,你先上去——” “没关系,我,我不怕的。”百里雪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坚毅。 衾嫆咬了咬牙关,有些吃力,还未开口,楚漓便替她道,“我娘子的意思是,你挡着我们了。” 百里雪:“……” 这般紧急关头,衾嫆竟然被楚漓这句话逗得,有些想笑。他素来以温和有礼著称,却不想,对着人白族女子这般冷淡生硬的,说话都不给留情面。 不过,到底是忍住了,生死关头呢,且这姑娘在这个时候都不惧生死地想要拉他们一把,就不能让人难堪。 抓着楚漓的手,衾嫆看了他一眼,“相公,你荡上去,上去了再拉我。” 楚漓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眼鞭子,确定缠得够紧了,才点头应允,随后他身子一纵,一只脚勾住了雪鹰的爪子,然后开始往上爬。 爬到雪鹰的脚背上,站稳后,再将衾嫆的鞭子尾部拽在手中。 “姣姣,上来。” 他身体重量都压在雪鹰的脚上,靠着,然后一只手抱住雪鹰的脚,另一只手拉着鞭子,拽着衾嫆往上拉。 有人拉,衾嫆就轻松不少,她自己也使劲往上爬,就这样,夫妻二人默契合作下,衾嫆终于够到了雪鹰钩子一样锋利的爪子。 鞭子一扯,楚漓便将人拉了上来。 这雪鹰身形庞大,光是脚背,就够他们俩坐下来休息会了。 衾嫆脱力地靠着楚漓,喘着气,香汗淋漓。 楚漓忙搂着她,一只手扶着雪鹰,一只手搂着她,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上亲吻。 满是珍重怜惜之意。 他们又一次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百里雪有些怔然地望着他们极其自然的亲昵之举,不禁有些艳羡,倒是没有嫉妒。 两人很登对。 这样好看的人,当然要有漂亮的姑娘相配。 楚公子的夫人生得极美,是白族终年不化的雪山上都寻不见的那种艳丽逼人的花。 雪山上的雪莲如同楚公子,洁白优雅,却不知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开得和楚夫人一般娇艳的鲜艳的花。 只可惜,她这辈子,都离不开雪境,都要在这雪境之上,等待死亡到来。 “哼。” 百里晟看了眼大难不死的两人,重新坐好,又看了眼怅然若失的百里雪,想到刚刚她吃里扒外的行为,就气不打一处来。 冷淡地哼了一声,立即将百里雪的心思给拉了回来,后者惭愧地朝百里晟拱了拱手,“姑姑,对不起……” “我会如实向长老告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百里晟不想听她辩解,直接闭上了眼。 百里雪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说不怕是假的,但她也没想过会被放过一马。倒也能接受了,于是她也坐下来,静静地望着雪鹰脚背上相拥的那对璧人。 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也不知道娇小姐他们,是不是还活……” 殷老二站在雪丘上,眺望那早就没了影子的雪鹰,一想到衾嫆那样危险地抓住了楚漓的脚,就跟着雪鹰飞上了高空,顿时就焦急地脱口而出。 但在书语冷冰冰的一个眼神下,他闭了嘴。 “吉人自有天相,王爷和王妃一定不会有事。” 一向不怎么信命的书语,却忽然这么说着。 “哼,这么高落下来,只怕是都粉身碎骨了。”阿萝一张嘴,又成功让所有人都瞪着她。 不过她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她看到冰河前的族长,顿时冲上去。 “爹!”扶着族长的手臂,上下左右检查了一番,“你没事就好。” 玄右也走过去,“族长,眼下该如何是好……” 族长却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前,眺望了一眼冰河上方。 随后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无妨,楚公子身上还带着我给的药粉,现在,就朝着金粉指引前行。” 看着河面微微闪烁的金色,跟上来的书语等人不禁松一口气,看来主子没事。 但……就是不知道夫人是否还安全。 “楚夫人她聪明果敢,不用担心。”淮娘上前一步,蹲着身子,看着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冰河,伸手就问殷老五要了他的兵器,然后在冰面上重重地凿了一下。 冰面有细微的裂缝,但底部依旧坚固。 阿萝瞧见她这个举动,不禁惊呼,“你疯了?!” 他们是要从冰面上过去的,如果冰面被淮娘给凿裂了,他们还怎么过去? 堂姐妹俩似乎天生就不对付,淮娘懒洋洋地将兵器还给了殷老五,随后起身,冷峭地回了句,“我疯没疯不知道,但你蠢是真的。” “你!” 阿萝气得就举起弯刀,却被玄右一把抱住了胳膊,将人往后拖,避免正面起冲突。 族长也看向阿萝,又看了眼淮娘,不禁无奈,只好出声解释,“淮娘做的是对的,这冰面不知道够不够坚硬,能不能承受得住我们这么多人走在上面。她是在试冰面的坚硬程度。” 他话音落下,阿萝自觉讨了个没趣,将脸扭过去,哼了声。 淮娘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走吧,我看了一眼,岸边的冰层看着比前面要薄,而我刚刚用五哥的兵器凿了一下,冰面稍稍有裂缝,但底部依旧坚实,应该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一试便知。” 沈寄年走上前,眉眼皆是厌世和不耐,这么个冷冰冰的鬼地方,他们走了一上午了,结果却将楚漓和衾嫆都跟丢了。 现在,看着这金粉的方向,也就是说,雪鹰带着他们,是从这冰河上空飞走的。 “只是……她在冰河前招来了雪鹰靠飞离开,仅仅只是因为要甩开我们吗?” 看着平静的河面,淮娘眼眸深邃,沉淀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患。 但愿,是她想多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4变故,冰河下蛰伏的怪物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冰面很滑,大家拿布将鞋子裹住。” 书语探了探路,随后飞身回到了岸边,对众人如是说道。 他这样的高手方才在冰面上都险些打滑了,大家不疑有他,都蹲下来,扯了自己的衣裳一节,来包住鞋子。 族长这边的高手一个个都很沉默,动作利落地将本就不厚的袖子给割了一节下来,分别包住两只脚。 “阿萝,我来。” 玄右见阿萝要将外面的斗篷给割一节,立即上前。 “不用,这斗篷这么长也没用,你和爹还是别弄了,我分给你们。” 对着亲人和爱人,阿萝少有的露出几分温情面孔来。 将斗篷下摆,割了一大片下来,然后分给了玄右以及族长。 众人将鞋子裹好后,便一个个上了冰面。 “大家不要并排走,一个个上去,免得冰面承受不住大家的重量,发生意外。” 走在最前的是玄右,他一上去便对后面的人提醒了一句。 书语在中间,他对身后的弟兄们低声道,“都当心些。” “是。” 沈寄年因为不会武功,是这行人的重要保护对象,直接在最中间,前后分别是族长和书语,两个武功最高强的人保护同行。 书语之后是一名暗卫,随后便是殷家几兄弟,断后的还是暗卫。 淮娘和殷老五冲在前头,主要是前者非要跟在玄族人后头,殷老五不放心,又怕她和阿萝起冲突,便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便于保护。 “这老五也真是铁树开花,叫人大开眼界了。”殷老二的伤还没好全,殷老三和殷老四分别站在他前后,闻言,两人反应比较平常。 甚至,殷老三还补了一刀,“你是二嫂没跟来,要不然,也一样。” 殷老二:“……嘿,小三子,你现在越来越不将哥哥放在眼里了,什么话都敢和哥哥呛。” 殷老三嘴角扯了扯,专心看路。 “不过也能理解,现在老五都有媳妇了,大哥去年就成亲了,就剩下你和小四子形单影只的,哥哥理解,理解,啊哟——” 说着,脚下一个打滑,险些劈了个叉下去。 要不是顾念他身上还带着伤,就冲他刚刚口无遮拦的话,殷老四就不打算扶这一把。 是了,殷老四一把将殷老二扶稳了,这才避免他摔个仰八叉。 “都小心些!” 听到后面的动静,族长不禁回头,忙道。 “二哥,当心些,要是将冰面砸碎了,咱们哥几个今天都得交代在这了。” 殷老四将手撒开,不禁无奈地提醒着。 讪笑了声,殷老二接下来都安分不少了。 但变故也骤生。 “唔——” 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殷老四忙回头,却不见了那两名暗卫的身影。 顿时冲前面喊了一声,“停下,大家小心!” 说着,他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殷老二闻言立即反应过来,跟着一块查看。 但见身后坚实的冰面碎了一道半人宽的口子,而那两名暗卫,其中一名已经坠入河底,只剩下衣裳泡在水面。 “快,拉着我的手,上来!” 不由分说的,殷老四就趴在冰面,尽量将重量分布均匀了,伸手去拉剩下这个即将也坠落的暗卫。 这名暗卫脸色惨白一片,倒也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半个身子都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且,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掉了下去。 现在,旁边诡异的只剩下一堆衣裳,以及,一滩红色的血晕染了水面。 殷老四和殷老二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登时心里突突地跳着。 他们敏锐地察觉,水里,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着,而他们,是它的猎物。 “啊啊啊——” 这名暗卫刚抓住殷老四的手,便开始惨叫,他面上的神色看起来痛苦极了,然后,骨头被啃食的声音,还有血的味道,无不挑战着殷老四和殷老二的心理防线。 “快,快走——” 暗卫用最后的理智,松开了手。 “不——” 书语跑了过来,险些就滑了过去,被族长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冰面会塌的!” “太危险了,大家,快,快往前,别跑,尽量用轻功,快啊!” 淮娘直接趴下,贴着冰面,听声音,她听见什么东西在游动,且朝着他们而来,登时当机立断地对所有人喊道。 “听她的,快,大家往前,都用轻功,尽量不要贴近冰面!” 玄右盯着脚下的冰面,忽然眼珠子一瞪,一旁的阿萝也看见了,不由得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只见冰面下有只像鱼又不像鱼,睁开眼睛似乎在看他们,又咧着满是尖利獠牙的嘴,冲他们无声的,像是在狞笑的怪物。 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只觉得毛骨悚然。 “快,快走……” 求生的本能,叫她抓着玄右的手,打算往前跑。 玄右却冷静地道,“不能跑,这怪物好像是靠听声音行动的……” 说着,果然,他一开口,怪物就动了动,他立即抓着阿萝,两人一沉默,那怪物就跟着静止了。 于是,他忙对后面的人说明此事。 众人不禁沉默。 书语心情沉重地望着自家兄弟就这样被什么东西拖了下去,只剩下衣裳浮动起来的河面。 手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剑,眼底都是恨意。 殷老四和殷老二受到的冲击也不小,毕竟是一起上路的,还一起说过话喝过酒,这些暗卫虽寡言少语的,但个个都是铁血硬汉,就好像方才,如果他不松手,殷老四和殷老二不知道会不会掉下去,但他松手了,他们的确是安全了。 “走吧,书语兄弟,等我们上岸了,再,再回来报仇也不迟。” 殷老二拍了拍书语的肩膀,见他浑身紧绷,微微发颤,似乎在克制着杀意,不禁叹了口气。 冰面上和这怪物交手,根本赢不了,万一冰面继续碎下去,他们很可能都要葬身这鱼怪的口腹之中。 “走!” 书语闭了闭眼,望着河面染血的衣裳,咬着牙,最后低声地应了一声。 再睁开眼,皆是冷静自持。 随后,他走到沈寄年身侧,提着他的肩,“沈大夫,得罪了。” 使着轻功,一跃便像是一道影子似的,飞快往前射去。 其余人见状,也皆是如此。 只是中间累了才勉力在河面轻轻落脚一点,但每当他们落下时,冰面就会裂开。 是鱼怪,听到了动静,用结实的鱼鳍凿出来的裂缝。 冰河太长了,他们就算是习武的高手,也还是有竭力的时候。 眼见对岸快到了,但所有人都开始精疲力尽。 “阿萝,阿萝别停下来,快抓着我——” 阿萝轻功不行,很快便落于队伍之后,玄右紧紧地跟在她左右,见她颓力落下去,忙跟着落在冰面上,朝她伸手。 阿萝刚要伸手,却骤然眸子一睁,玄右不解,但很快便懂了,因为,她眼里有一条一跃而起的鱼怪的身影。 正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不要——”</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5凶险,冰面裂开鱼怪搏斗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阿萝想也不想,就要推开玄右。 “刷——” 此时,一道破空声响来,但见走在前面的淮娘听见了后面的动静,再见这一幕,立时和殷老五两人停下,往回一跃,几步落在冰面上,随后淮娘袖子一甩,一条长绫自袖口飞出,直接将跃上冰面的鱼怪的嘴巴给缠住。 一勒,淮娘吃力地脸都变了颜色。 那鱼怪嘶吼了一声,便用尖牙去碰淮娘手中的红绫。 “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见玄右护着阿萝还坐在冰面上,淮娘不禁咬牙,喊了一声。 回过神,玄右立即带着浑身吓得已经发软走不动的阿萝,弯身就避开鱼怪,朝前面跑去。 鱼怪约莫有两人宽,一人高,和胖头鱼长得差不多,但是,浑身的鳞片被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尖牙红眼青面,鱼鳍和铁扇似的,看着很是可怖。 不出意外的,淮娘的长绫被鱼怪尖利的牙,一下咬碎。 鱼怪生气地怒吼着,笨拙地转过身,朝淮娘他们扑去。 淮娘脱力,长绫一断,她就不住往后趔趄,殷老五搂着她的腰,一跃,往后,脚尖点地,手中的暗器朝着鱼怪的眼睛打去。 这鱼怪只有眼睛和腹部看着柔软能够攻击,而他手上是殷老三给的暗器,便当机立断地决定攻击眼睛,以减退鱼怪前行的速度。 而玄右和阿萝死里逃生,浑身狼狈,阿萝唇都不住地抖着,跑到了族长身边,后者见她没事,才松一口气。 但见淮娘和殷老五被鱼怪盯上了,不禁皱眉。 “这鱼怪在冰面上行动缓慢,好对付些,大家拿出铁钩将它困在冰面上,千万别叫它回到水里!” 这冰下,大概有两三头这样的鱼怪,这只算是大些的,目标大,更容易对付。 族长吩咐完,玄族人便将随身携带本来是以备攀爬之类当工具的铁钩子甩出去,大家伙分散出去,甩着铁钩上束缚的绳子,然后铁钩砸在鱼怪的背上,竟然勾不住。 “攻击腹部!” 见状,殷老三将手中的铁扇子打开,扇子上尖利的铁片暗器“刷刷刷”地飞射出去,果然,钉在腹部上了。 鱼怪发出痛苦愤怒的吼声,不住地用鱼鳍拍打腹部上的铁片,像是人的手一样,将铁片拍了出去。 落在冰面上。 铁片上有淡粉色的液体,那是鱼怪身上的血。 而此时,被族长派去困住鱼怪的三名族人,其中两人的铁钩子也顺利地勾住了鱼怪的腹部。 铁钩尖利若爪子,直接勾嵌在鱼怪体内。 鱼怪剧烈地摆动着它的双鳍,试图将钩子逼出去,却发现徒劳。 不禁盛怒,它吼着,往上一弹,再往下一坠,瞬时,它身下的冰面碎开了一道道裂缝,几下后,便砸开了冰面,试图回到水里,顺便,将这几个敢伤了它的人类拉下去吃掉。 看清它的意图,殷老五立即道,“快,拖它上来,将它捆住,别让它破坏冰面回到水里!” 说着,他自己一个矮身滑行,冒险地朝鱼怪过去。 淮娘见状,眸子一瞪,“五哥!危险,回来!” 但此时,所有人都知道,不困住鱼怪,莫说会不会叫鱼怪回到水里吃掉这几个玄族人,就是这冰面,便要先被鱼怪破坏,直接裂开,到那时,他们都要葬身冰冷的河底。 殷老五将腰间的弩箭拿下,对准鱼怪的腹部攻击。 弩箭尖利,直接将鱼怪的腹部射中一个大口子。 “五弟,接着!” 此时,殷老四见状,剑出鞘,飞掷过去。 殷老五耳边听见风声,微微一偏头,握住了飞掷过来的剑的剑柄,然后用力朝着鱼怪的肚子,捅进去。 “吼——” 鱼怪痛苦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用鱼鳍去攻击殷老五,殷老五双手握着剑柄,被翻滚着的鱼怪拖着一道在冰面上甩来甩去。 “五哥(五弟)!” 众人莫不是惊呼。 随后淮娘想到什么,便又飞到一侧,双手重新将长绫抛出,捆住了鱼怪的双髻,为殷老五拖延时间。 也阻止鱼怪用鳍攻击殷老五的举动。 “快,就现在,去杀了它!” 她又看了眼身后傻了眼的玄右,立即催促着。 阿萝忙拉住玄右,“不,太危险了……” 淮娘气得眼睛都红了,“五哥就不危险吗?要不是为了救你们——” “我去。” 族长见状,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同时从阿萝手里拿过她的弯刀。 身影飞快地朝鱼怪飞去。 然后举着弯刀,朝着鱼怪柔软些的腹部,再度捅去。 这次,鱼怪痛得再没有力气蹦跶,只奄奄一息地躺在冰面上。 淡粉色的血流了一地。 它的腮一扇一扇,喘着粗气,腹部血肉模糊。 族长拔出弯刀,它又低吼一声,想抬起鱼鳍,却被淮娘用长绫用力地绑住,无法动弹。 拔出弯刀后,族长拉着殷老五的胳膊,将人带着剑,往后一拖,两人堪堪一屁股坐在冰面上。 “当心!” 但是此时,那鱼怪身下的冰面缝隙越来越大,那一块块的冰开始碎裂。 就像是一面完好的镜子,一旦有了裂缝,这裂缝一瞬,从这头延伸到了另一头。 淮娘忙松了长绫,再度甩出去,缠住了两人的腰。 “快帮忙啊!”她咬着牙,无法拖动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她甚至还往前滑行了好几步。 咬紧了牙关,她艰难地从齿缝中蹦出这几个字。 玄右闻言立即上前,帮忙拖长绫。 阿萝也是。 前面可是她爹啊,她再怎么看不惯淮娘也不会这个时候任性乱来。 “长绫快撑不住了,你们,快,快过来。” 见长绫要崩裂,阿萝忙尖锐地叫了几个玄族人来。 他们立即将铁钩甩出去,勾着族长和殷老五的腰带,将人一拉,他们力气大,顿时拉动了。 而颓力的族长和殷老五也撑着身子往后配合着拖曳。 只见他们刚拖动身子,身下的冰便直接碎开,露出了冰冷的河面。 那鱼怪的身子直接沉下去。 几个玄族人被拖着往前一趔趄。 书语立即喝了一声,“松手啊!” 此时只能弃铁钩保命了。 闻言,玄族几人同时松了手,那鱼怪带着铁钩,便沉入了河底。 “扑通——” 水花四溅,而冰面的裂痕也在蔓延。 “走!” 待族长和殷老五到了安全的冰面,玄右和书语立即拉着二人往身后安全的地方跑。 阿萝看了眼淮娘,见她脸色微白,显然没了力气,抿唇,无法多想,只能伸手生硬地拽着她的胳膊,带着她一块跑。 淮娘见状,嘴角扯了扯。 “我不会谢你。” “哦,我也是,就当还你之前救我的恩了。两不相欠。” “你真讨厌。” “你也是。” 姐妹俩谁都不服谁,谁也看不惯谁,但……生死关头,谁还管这些呢。 活命要紧。</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6死亡,阿萝被鱼怪拖走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啊……” 跑着跑着,阿萝忽然身子往下一歪,便倒下。 淮娘定睛一看,不禁面色一变。 “抓紧我!” 原来,冰面不知何时又被砸开,一条体型比方才那头稍小些的鱼怪上了冰面。 尖利的牙,咬在阿萝的小腿上。 那腥红的眼里,流露出的宛如嗜血的残忍的笑意凶光。 叫人不寒而栗。 鱼怪咬着阿萝的小腿,便要将她往水里拖。 但淮娘死死地抓住了淮娘的手,不肯放人。 阿萝疼得面若白纸,眼泪都飚出来了。 前面是淮娘不肯放手的拉扯,后面是鱼怪用尖牙咬着她血肉不肯松嘴的拖曳,身处中间的阿萝是最痛苦的。 她痛得声音都变了调,“好痛,好痛……我,我不想死……” 她泪眼斑驳地望着眼前这张叫她两看相厌的脸,没想到临死前,是这个讨厌的堂妹不顾一切地救她。 不禁想哭。 她也的确哭了。 “松手吧,这样,我们都活不了。” 她听见自己,平生难得的,不那么自私自利地说道。 “闭嘴!”淮娘咬着唇,用力到唇都上都咬出血来,她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但就是不松手。 “阿萝!” 此时,玄右和族长也发现了她们俩落后,被鱼怪缠上。 立即往回赶。 “你们继续往前走,要不然,冰面迟早要坍塌,我们到时候都走不了了!” 冰面上人太多,族长想了下,便对书语道,“这里,我们族人留下。” 说着,他看向沈寄年,“沈大夫不会武功,你们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快走——沈大夫,我族人的解药,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毅然带着玄右和族人回去救阿萝还有淮娘。 殷老五将剑还给了殷老四,“三哥四哥,你们照顾好二哥,早些上岸。我去找淮娘。” 他清秀的面上满是坚定。 “老五!” “要去一起去!” “别意气用事了,你们看看这冰面,再这样下去,都要完!” 说着,殷老五硬气地道,“早些上岸,早点找到王爷和王妃,助他们一臂之力。放心,这么多人,一条鱼而已,不会有事的。” 话音落,不再看他们几人,直接往回,义无反顾地跑去。 殷老二刚要追,就被殷老三和殷老四抓住胳膊。 “二哥,听老五的,我们过去反而会增加冰面的压力。” “早点上岸,想法子对付这些怪物才是上策。” 殷老二闻言,恨恨地甩了下袖子,恨不得将这些鱼怪拖上岸,一个个锤死不可。 最后,书语只能带着沈寄年还有暗卫和殷家三兄弟继续往前,朝岸边飞去。 诚如族长和殷老五所言,冰面因为鱼怪的破坏,已经开始局部的塌陷,如果他们继续滞留在冰上,迟早要沉入河里。 而在河里,他们就完全不是鱼怪的对手。 族长带着玄右和族人还有殷老五,直朝着鱼怪冲去。 玄族人如法炮制地用铁钩子困住了鱼怪的身子,用力一拉,叫鱼怪不能动弹。 而玄右和殷老五一左一右地拿着武器,朝鱼怪的腹部攻击。 族长则用内力攻击着鱼怪的鱼鳍。 尖利的刀刃划破了肚皮,鱼怪吃痛,便松了嘴。 血盆大口朝着玄右便要咬下去。 族长见状,又一股真气,将鱼怪的嘴打中,痛得它牙齿碎裂了几颗。 从鱼怪的嘴里救下了阿萝,后者已经痛得汗湿了头发,满面都是汗和泪。 淮娘扶着她,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小腿上,只见上面的血都呈了黑紫色。 骨头都露了出来。 她抿着唇,二话不说,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心。 然后将手心对着阿萝的唇,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阿萝张嘴。 将自己的血喂给阿萝。 阿萝气息奄奄,意识浮浮沉沉的,睁开眼,便是淮娘冷淡妖娆的脸。 不禁一愣。 而唇上的血腥味更是提醒她,这不是梦。 “你……”做什么。 淮娘见她转醒,松手,拿了手帕将阿萝血肉模糊的小腿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随后扶着她起来。 “将绳子用铁钩钉在冰上,撤!” 她担忧地看着和鱼怪搏斗的殷老五,道。 玄右力气奇大无比,在鱼怪的鱼鳍朝殷老五挥去时,他一只手推开了殷老五,然后他自己背一挡,便硬是挨了这么一下。 低低闷哼了一声,双膝跪在冰上,顿时,冰面裂开了。 “右哥哥!” 阿萝拖着一条腿,就要往前去,被淮娘死死地摁着不能动。 而族长见此情形,立即吩咐着族人,“用你们身上带的铁钩,将绳子固定在冰上,困住这怪物!快点!” 然后,一掌挥出去,气刃打中鱼怪的眼睛,它痛得短暂停下了动作。 就趁这个空当,族长抓着挨了一下的玄右的胳膊,将人往后一拖,一带。 殷老五将手中的武器,飞掷出去,捅入鱼怪的肚子里。 鱼怪吃痛,剧烈地抖动了下,两名玄族人刚将绳子钉在冰上,就见冰面裂了。 顿时,被鱼怪拖着一块,落入河水中。 另一名丢了绳子,免于落水,却见底下的冰,碎了。 然后惊呼一声,也跟着沉入水底。 族长带着玄右,殷老五带着淮娘和阿萝,只能往岸边的方向跑。 避免也跟着落下去。 “阿扬阿列阿七!” 玄右看着族人就那么坠入河水中,眼眶一红,却无能为力。 他们几人倒是活下来了,但望着河面上飘起来的衣裳,以及鲜血,神情一个比一个沉重。 “对不起……” 殷老五不禁自责,如果不是他那一下,鱼怪不会那般剧烈地挣扎,也不会导致冰面裂开,那几人也许就不会死了。 玄右痛苦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阿萝虚弱地靠着族长,她倒是想怪殷老五,可是她却无声地流泪。 如果不是她不小心,跑得慢了,被鱼怪抓住,淮娘不用救她,那其余人更不用折返回来救她们…… 族人也不会死了。 抽噎着,她抱住了玄右的脖子。 “右哥哥,别,别难过,是我的错……” 如果她能听爹爹和右哥哥的话,平日里勤加练功,就不会,就不会有拖后腿的今天了。 只是不管她如何后悔,也换不回这些人的命了。 族长叹了一声,心里沉痛,但看着摇摇欲坠的冰面,只能道,“快走吧,再不走,冰面要塌了。” 带了十名族人,现如今却一下死了三个。 看着身后狼狈的幸存者,族长不禁眼眶发酸。 众人来不及悲伤,为避免鱼怪又作乱,只好忍着身心的伤痛,继续咬牙坚持往岸边跑去。 他们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而另一边的楚漓和衾嫆,看似安全了,实则,也是入了另一个虎穴。</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7喂毒,衾嫆反要挟百里晟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雪鹰带着他们高飞,最终落在雪山峰脚下。 “老实点,进去。” 百里晟身边跟着凶狠的雪鹰,她站在雪鹰脚边,望着被寒风刮得脸上都蜡白了几分的楚漓和衾嫆,眼底满是警告之色。 衾嫆却一个闪身,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出鞘,直接架在了百里晟的脖子上。 她头发凌乱,衣裳也吹得皱巴巴的,但是一双眼,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亮几分,正炯炯有神地盯着百里晟,红唇微一扬,“百里姑姑,落地后,便不是由得你说了算的。” 百里晟凶狠地瞪着衾嫆漂亮的脸,“到了我白族境地,姑娘,我劝你不要以卵击石。” 说着,手指头动了动。 楚漓却眼尖,一下行至百里晟跟前,点了她的穴道。 同时道,“将雪丹的解药交出来。” 他还记着族长吃了这女人的雪丹,需要解药解毒。 百里晟动弹不得,脸色发青,她望着那边傻愣愣地站着的百里雪,更觉着这趟出门就不该带这个拖油瓶。 咬牙道,“我没有解药!” “是么?”衾嫆不知什么雪丹,但听楚漓要,以为是他中了毒,抿着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然后抖出来一粒褐色的药丸,二话不说地捏着百里晟的下巴,逼她张开嘴,然后将药丸喂了进去。 一合拢嘴巴,一按,那药便在衾嫆的注视下,顺着百里晟的喉咙滑下去。 百里晟瞳孔一缩,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你,你喂我吃了什么?” 将她极力隐藏的恐惧看在眼里,衾嫆淡淡一笑,“你说呢?当然是剧毒了。” 她生了一张极其娇艳的脸,艳而不俗,娇而不媚,是极具杀伤力的那种美,而此时,这种美丽,犹如淬了毒的花,乍看没什么,一旦触碰,就会染上剧毒。 百里晟牙齿咬着,发出恨恨的声音来。 “给我解药!” 她们白族并非是不怕死的圣女,相反,因为个个命短,像她这般活到了三十多的,已经算是难得,所以更加惜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百里晟最是爱惜自己的性命。 而衾嫆就是抓住她这个弱点。 这般警惕小心之人,无非是怕死罢了。 果不其然,她一说是给她喂了毒药,百里晟便变了脸色和态度。 眼角余光扫到百里雪慌张的脸,衾嫆不疾不徐地道,“解药给你?可以啊,用雪丹的解药来换。” “我说了,我没有解药。” 百里晟面色难看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答案。 衾嫆眯了下眼角,审视地望着她的神色,见她不似撒谎,不禁看向楚漓。 楚漓眼里划过一丝暗芒,和衾嫆交换了个眼色,后者立即默契地点头。 剑刃逼近百里晟的脖子,“当真没有?” 百里晟感觉脖子上一疼,她不禁声音变了调,“没,真的没有……” 见她是真的怕死,衾嫆便嘴角一勾,有了主意。 故作散漫地道,“好啊,那留着你也没用了,反正有百里雪带路,百里姑姑,就在这说再见吧。” 说着,手腕微微一抬,作势要一剑划破百里晟的脖子。 “不,不,我虽然没有带解药在身上,但是,但是我知道解药在长老那,我,我可以替你们拿解药,你们想,想玄族族长活命,就,就不能杀了我!” 她的声音颤抖着,语气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衾嫆不禁看了眼百里雪,后者面容犹豫,但还是如实地说道,“是啊,夫人你别杀姑姑,这雪丹,只有姑姑带了……如果你们想要拿解药,也只有姑姑有法子,长老那边,我,我说不上话的。” 她局促地揪着衣裳下摆,白色的发丝被风吹着飘落一缕在颊边,她似乎有些自卑,尤其是在发色如墨的衾嫆和楚漓面前,她立即将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背过身去了。 衾嫆若有所思,楚漓见状,便故作妥协地对她道,“姣姣,既然这样,不如先留着她的命,反正她中了你的剧毒,如果不拿出雪丹的解药交换,也活不过几日了。” 闻言,百里晟的脸色更加惨白一片了,显然是信了。 而衾嫆立即会意地接着这话道,“也对,那便先饶了她,百里姑姑,如果你三日内没有将雪丹的解药送来,不好意思,三日后你便会穿肠烂肚而亡。” 她压着声音,用迷人而危险的嗓音,说着威胁恐吓的话。 百里晟嘴唇抖了抖,抿着唇角,声音不稳,“我,我知道了。” 早知道,就该让雪鹰将这女人甩下去摔死! 都怪百里雪,她看着百里雪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当着衾嫆和楚漓的面说什么。 这个胳膊肘外拐的叛徒,回去她定要和长老好好说道说道。 “那走吧,劳烦姑姑带路了。” 衾嫆对挟持人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的,十分熟练了,解了百里晟的穴道,将她身子掰过去,让她带路。 百里晟冷着脸,僵硬地往石阶上迈了一步。 百里雪在她身后,弱弱地帮她说了句好话,“楚夫人,你,你放开姑姑吧,她,她答应了你,不会反悔的。” “哼,要你这会儿假好心!”百里晟却根本不买她的情,冷啐了口。 见她似乎将自己也恨上了,百里雪微微红了眼眶,最终只好沉默了。 越解释越解释不清,姑姑一向如此,等回了族内再说吧。 “百里姑娘,你们白族年轻的姑娘们,都如你这般,性子单纯的么?” 衾嫆老神在在的,一边挟持百里晟往前走,一边眉眼潋滟地回头看了眼百里雪,见她低着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便主动找她说话。 百里雪揉了揉眼角,抬起头来,苍白清秀的脸上便只剩下认真。 “我们没有出去过,也没有见过外男……我不知道是不是都像夫人说的这叫单纯,但是,我们没有和外族人打过交道的,包括,包括玄族。” 到了百里雪这个年纪的姑娘们,大多是出生,或者是蹒跚学路时,白族便断了与玄族联姻的关系。 两族明面上倒没有交恶,但往来切断,她懂事之际,便听族内的姐姐们说,玄族男子会杀妻,她们白族女子不可以出去,不然会被他们杀害。 小小的她,便很害怕外族人,但又隐约觉着,不该是这样的。 衾嫆见状,不知道该觉着她可悲还是可叹地摇摇头。 白玄一族,这样隐居世外,对外界一概不知,白族女子又被长老这般拘着,还早衰,难怪会觉着是被诅咒了。 这可不就像是一种天罚诅咒么。</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8舌战,入白族正面会长老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姑姑?你,你是谁,将剑放下来!” 因为百里晟的缘故,他们上山没有遇到任何艰难险阻,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山门。 积雪覆盖下,这门,远远望着就像是一堆雪罢了。 而百里晟推了推,又喊了一声表明了身份后,门就开了。 一名孱弱的年轻女子,见是百里晟刚要高兴,就看到了百里晟脖子上的剑,顺着这剑,看到了衾嫆和楚漓,目光在他们乌黑的头发上停滞一瞬,便立即吓得将帽子戴好,遮住了一头白发。 同时惊呼道。 姑姑不是去向玄族要人回来的么?怎么反过来还被挟持了? 女子朝身后唤了一声,立即有数来名白族女子鱼贯而出,手里拿着武器,但个个孱弱得,衾嫆默默看了眼,觉着加起来估计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都退下!” 百里晟感觉脖子上的剑又贴近了些,立即吓得面色青白,忙出声喝退这些族人。 这群蠢货,要是贸然冲过来,不但对付不了衾嫆,还会连累自己被衾嫆杀了。 她在族内显然还是有些说话的分量的,且又是被衾嫆拿剑挟持着上来的,白族女子不仅身子孱弱,性子也大多软弱,瞬时听了百里晟的话,默默后退。 “去叫长老。” 守门的女子对身后一名女子低声说着。 “不必了,直接带我们去见她就好。” 习武的耳力,自然听得见这些柔弱女子的窃窃私语。 衾嫆直接推着百里晟往前一步,迈进了门内。 楚漓紧随其后。 夫妻俩像是在自家院子散步似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入了白族的境地。 一进去,便见皑皑白雪堆砌的村落,门前站着年纪最轻也是十七八,最年长也不过三十多的白衣白发的女子,如果不是眼睛还有些黑色,只怕是要和那白雪融为一体,认不出来了。 她们沉默地望着他们,眼神带着警惕戒备以及淡淡的好奇。 尤其是年轻些的,看见百里雪,便有人拉着她到一侧,小声地问她。 “这,这便是男子?便是百里柔的孩子么?” 百里雪想着楚公子夫妇耳力极好,不禁红了红脸,声音极轻地回着,“是,你,你小点声,别问了。” “真好看……那,那女子是谁?她长得真美,头发好黑啊,眼睛也是,她穿的衣裳也好看。” 年轻的族人多少因为还年轻又没见过外界是何样子,心性单纯又不谙世事些,不像那些年长些的,大多经历过成亲又主动或者是被迫和离,年岁长了就算阅历不多却也沉得下去心性。 所以年轻的白族女子好奇心重,追着百里雪就问个不停。 百里雪看着已经走远了些的几人,不禁有些想追上去,便快速回着,“是他的妻子,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向长老复命了。” 妻子? 不是说,男人对妻子就如弃子,会弃之敝履,十分恶劣,甚至还会杀掉她们么? 可是那女子看起来好凶啊,她竟然拿着剑挟持了晟姑姑。 这般大动静,长老不可能不知道。 不多时,到了最里头的一间木屋前。 衾嫆和楚漓停驻。 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沧桑的老者走出来,她杵着蛇头拐杖,看起来是这里头年岁最高,也是地位最高崇的。 她一双略显灰白的眼,死死地盯着楚漓的头发和眉眼看了半晌,才将视线挪到挟持了百里晟的衾嫆身上。 见她乌发黑眸,鲜衣红唇,是她好些年不曾见的鲜活感,不由得眼神恍惚了下。 这是一抹打破白族宁静沉寂的浓浓色彩。 她端详着衾嫆美得像是落入凡尘的花仙的脸,微微粗噶的声音不禁说道,“你是何人。” “百里柔的儿媳。” 衾嫆没有说是楚漓的妻子,而是提到了百里柔。 果见老者面上浮浮沉沉,胸口起伏了下,须臾后冷啸一声。 “好个百里柔,叛出白族,还与外族通婚生子,如今更是招来外族入侵我白族,当真是,当真是——百死不得赎其罪!” 她这般反应,既在楚漓和衾嫆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想必你便是白族长老。”楚漓对于老者的怨毒,面不改色,只是冷淡地道,“家母过世多年,与白族早不相干,我等前来并非入侵,而是长老先抢我妻儿,又抓我师父,在下不得不登门来问个说法了。” “说法?百里柔是白族叛徒,她害得白族衰亡,玄族没落,引发一桩桩祸事,那玄策更是害得我白族女子被杀,与玄族交恶,此等罪行累累之辈,如何不能抓?你身为百里柔的后人,玄策的徒弟,并不无辜!” 这白族长老说起训诫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楚漓抿唇,眸光冷色。 “白族以血喂蛊,让玄族男子服下蛊毒,控制他们,夫妻之间毫无信任全靠这般掣肘,你又信奉邪神之说,要将活人拿来祭祀,长老,你光享了你长老之尊,却丝毫没有身为一族长老该有的气量与宽容慈悲。你族没落衰败,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衾嫆红唇一启一合,声音洪亮,用了内力,这话便响彻在整个村落。 好些躲在屋内的白族女子,闻声,不禁推开门,走出来,观望。 “还有,你逼夫妻分离,让玄族男子在玄族苦等妻子回家,让白族女子被迫与丈夫分开,将少数人的恶行加诸在全族头,自私狭隘,还妄自说是为了白族的存亡,不过是你井底之蛙,痴人说梦罢了!”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扎人心窝子,长老握紧了拐杖,重重地捶着地面,她眼珠子转了转,瞥见族人都出来了,有的闻言面上露出若有所思,还有的直接掩面哭泣——被她勒令回族内的已婚女子。 不禁叫她呼吸粗重几分,她冷笑了一声,“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外族女子!在这妖言惑众!你并非白玄一族的人,岂知我们族内之事?老身奉劝你,这里不欢迎外族人,你休要为了帮你丈夫蛊惑民心,救玄策而在这里信口雌黄,祭祀一事与你无关,还不速速离去!” 呵,衾嫆对于这种愚昧又毒辣的女人是没什么好客气的,她将百里晟往前一推,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 长发飞舞,“你要动我相公,那便不管你是白族长老还是什么魔族鬼界的,须先过我这关再说!”</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29丝线,夫妻同心对战白族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你要动我相公,那便不管你是白族长老还是什么魔族鬼界的,须先过我这关再说!” 衾嫆狠话一放,便剑指着长老,红唇微微一勾,端的是嚣张肆意。 百里长老活这么大,还从未被小辈这般冒犯过,登时面上一青,难看起来。 “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给我抓起来!” 一听长老要抓衾嫆,原先骄傲地看着衾嫆的楚漓便站不住了,他笑意一敛,站在衾嫆身边,手中的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谁敢?” 随着长老的一声令下,白族女子鱼贯而出,这些女子看似孱弱,但手里拿着细细的丝线,团团围住了衾嫆和楚漓。 楚漓单手护在衾嫆身前,眯着眼和百里长老对视。 “长老,我们可不是无备而来的,你大可以问问这二位圣女,我们带了多少人来的。” 他估算着时间,这会儿,不出意外其余人应该也在赶来汇合的路上了,他得给他们争取些时间。 只能先拖住这百里长老了。 长老微微敛目,“是么?” 但却看向百里晟和百里雪,二人一个深沉一个懵懂,但都是点点头,表示如楚漓所言那般,他们是有备而来,带了不少人的。 “长老,他们带的都是高手,玄族的族长……还背叛了我们,也带着玄族人来了。” 玄武那小子居然敢带着玄族一族背叛白族? 长老在听说这点时,顿时怒不可遏,面上狰狞了一分。 “好他个玄武,玄族竟是阖族都想背叛不成?” 出了一个玄策不够,现在整个玄族都想与白族为敌…… 长老不得不短暂地沉思下来,倒不是畏惧别的,这玄族阖族都是高手,就她们白族这一群孱弱妇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今靠着雪境这道天然的屏障防护倒是能得一时的平安,但长此以往,毗邻而居的玄族要是真的和她们反目成仇了,这就难说了。 心思百转,她抬手,示意族人先不动手。 她看着楚漓,“你什么意思?想要同我们白族不死不休不成?你母亲是我白族族人,你身上流着白族的血,莫不是想要同白族彻底割裂,要将生养你母亲长大的净土覆灭?” 见她搬出来楚漓母妃,还扯上了净土这样的词来形容这个禁锢他母妃数十载,让母妃宁可叛离都不要留下的地方。 楚漓不禁笑了,笑声里只剩下讥诮。 “长老大可不必说这些,在你眼中,我母亲不过是白族的叛徒,是即便过世多年,也被你们当做耻辱的存在。净土?这吃人的雪窟窿,又怎算得上净土?” “胡说!”百里长老恨得牙痒痒,她最是容不得别人质疑她的威信,如今这两人闯进来,说的话都是些动摇族人的,要是真的被族人信了去,只怕后患无穷…… 想到这,她抿了抿,也不多说了,直接对那些白族女子道,“两个都抓起来!” 至少先将人关起来,这样就算他们的人来了,也有人质在手,方便谈条件。 这般想着,长老又缓和了脸色,摸着蛇头拐杖,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相公,当心。” “姣姣,你也是,这些丝线看起来就不对劲。” 话音落,这些白族女子纤纤素指一抖,但见手中丝线灵活得像是活物似的,便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衾嫆不由分说,便抬起手,举剑砍。 但是这丝线明明柔软异常,却利器砍不断。 她一愕,短暂的愣怔便,便险些被丝线缠裹住,好在一旁还有楚漓,他伸手将她一拉,同时用剑缠过丝线,绕了几圈,用力一拉,那白族女子虽能掌控丝线,却因为孱弱,力气并不大,而楚漓是成年男子,一用力就展现了男女力道上的悬殊来。 那女子一趔趄,便往前扑倒下。 手中的丝线便也落了地。 衾嫆见状,如法炮制,不攻击丝线,而转向对付手握丝线的白族女。 “快,将他们抓住!别叫他们跑了!” 白族长老恨恨地瞪着眼前这对抗打的男女,没想到他们武功这么好。 百里雪在一旁看得有些担忧,不知是该为族人担心,还是该为这对误人白族的漂亮男女担心。 倒是百里晟,抿着唇,想着自己的解药还在衾嫆身上,便一时拿捏不住主意,面色难看地望着那边僵持不下的酣战。 “姣姣——” 白族女子也不蠢,知道力气上打不过这两人,便默默拉开了距离,同时丝线更多地朝他们缠绕而来。 这些丝线太细,直接缠上了衾嫆的脚腕,然后这名操控丝线的白族女便和身后的族人对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上前帮忙,两人同时拉拽,衾嫆一时不慎,便一条腿被迫拉着往前去。 她咬牙,楚漓伸手要扶,结果不察,也被缠住了手和脚。 衾嫆一个下劈,随后那条被缠住脚腕的腿用力在原地一蹬,与此同时,手中的剑怼入地面,另一条腿一个旋踢,身子靠着剑支撑,在半空一个利落地旋转。 那两人便被跟着衾嫆动作一道飞快旋转的丝线带着狼狈地往一侧倾倒,松开了手里的丝线。 衾嫆趁机将丝线从脚腕上解开,然后抓着楚漓的手,夫妻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读懂了彼此的眼神用意。 于是,二人任由丝线缠住腿脚,却在眼见着差不多之际,楚漓搂着衾嫆的腰,衾嫆扶着他的腰,一红一青脚尖点地,身子一跃而起,便凌空。 衾嫆看着楚漓,嘴角弯弯,后者也是莞尔。 只看得见彼此眼中的爱意和笑意。 但却并未因此就荒废了对付敌人的心思。 两人在半空用力并拢双腿,随后朝着同一个方向旋转。 衣摆跟着旋飞出一朵花的形状,快到只见虚影。 而地面那些白族女子显然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一招一劳永逸,像往后拉扯丝线将他们拽下来,却发现当中已经有人身形不稳倒下,而其余人便会被动承受着同伴倒下的重量,也跟着倒下。 如此,一个接着一个,不多时,跟叠罗汉似的,叠倒在一块儿了。 楚漓和衾嫆见状,唇角上翘着相同的弧度,随后落地,将缠了他们满身的丝线立即解开。 “没事吧?” 楚漓温声地抚了下衾嫆因纷飞而微微凌乱的发丝,眼神柔和温情。 衾嫆摇头,将他鬓间沾到的丝线拂下。 两人缓缓落地,无声,却叫所有人都看得有些傻眼。 百里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对宛若九天下凡尘来的眷侣,只觉着,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男女之间的真情。 原来,也可以这般美好梦幻。 这和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诲全然不一样,却更真实,更叫她觉着,这才是真相。</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0条件,我惧内听娘子的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白族长老的脸都气绿了。 她引以为傲的白族女“将士”们,居然在对付两个年轻的外族人时,这般的不堪一击。 这也叫她这些年自以为教导得很好的信念,有那么一瞬险些崩塌。 看着满地孱弱的族人,她眼里闪过一丝恼色,这群没有的东西!枉费她教她们用天蚕雪丝练阵对付外地了。 如此之弱,如今雪境一旦被外族人闯入,白族哪还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不,她有。 想着,白族长老眼底闪烁着奇异诡谲的光芒。 叫转头捕捉到这一抹暗芒的衾嫆,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心,下意识抓紧了楚漓的手腕,谨慎起来。 “你不是要见你师父么?玄策就在白族禁地中,如果你想救他,现在就去。” 白族长老木着脸,沧桑的面上满是蛊惑之意。 一看就是有阴谋。 但偏偏她拿捏了他们的弱点,还不能不被她要挟。 “禁地在哪?” 衾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长老身后站着的百里晟,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有这件事,后者惦记着解药,便如实地点了点头, 楚漓扫过周遭白族人的神色,只觉着她们听到“禁地”二字,面上都不大好看,似是恐惧。 这当中,百里雪的反应最为考究。 她抿着唇,无声地朝衾嫆和楚漓摇了摇头。 似是在提醒他们,不要听百里长老的去禁地。 像是察觉到什么,百里长老回头,所有所思地审视了眼百里雪,后者立即低下头,神情带着几分畏惧之色。 这几个眼神的变化,楚漓和衾嫆自然是明白,敢情是担心在这里打不过,想让他们去禁地,用别的东西对付他们啊。 衾嫆笑了下,这笑很美,带着张扬肆意,然后下一瞬,她手往腰间一摸,一拽,再手腕一甩,银红长鞭直接朝长老飞去,缠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往台阶下一拉。 “长老!” 谁都没想到衾嫆敢这么做,长老都搬出玄策来要挟了,她这个时候居然会一意孤行。 顿时白族女子上前,围住他们。 “你想玄策死么!” 长老也有些怕了,但她紧握着拐杖,恶狠狠地瞪着衾嫆,眼底的厉色凛然欲出。 她望向楚漓,后者没说话,但衾嫆却勒紧了鞭子,邪气一笑,“你们不想长老一把年纪受罪的话,最好是退后些。” 她这话是对着围拢过来的白族女子说的。 随后,看向咬牙切齿恨极了自己的白族长老,笑得明媚张扬,“长老,玄策是我相公的师父,可不是我师父,反正他也不喜欢我,来救他不过是念在相公的面子上,但要我们为他冒险去什么禁地—— 不好意思,那长老跟我们一块去一趟好了。” 说完,她笑意一收,手中长鞭也跟着收拢,立时就将百里长老给拖拽到了自己跟前。 在长老动拐杖之前,抬手,一敲,打在对方的手腕上,蛇头拐杖落地,长老痛得手一垂,而下一瞬,衾嫆点了她的穴道。 “不知道长老会不会给我们下蛊,就暂时委屈下你了。” 随后,又拿了一粒褐色的药丸,掰开百里长老的嘴,逼她咽下去。 百里晟见状,眸子一缩,想到自己也是吃了这毒药,顿时就一脸忐忑地望着衾嫆。 这女人,真是歹毒! 同一招竟是用两次! 可恶的是,她们还都不得不吃这个闷亏。 衾嫆一番动作下来,楚漓只是弯唇浅笑,对于她说玄策的话,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甚至在她挟持了长老后,抬手掩着眼帘,压抑着不笑出声来。 他的姣姣啊,行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果决又利落,带着她独有的嚣张跋扈,却一点都不让人觉着过分和讨厌。 “楚漓,你想你师父死是么?” 长老见衾嫆完全是个油盐不进的,还给自己喂了什么奇怪的毒药,顿时心下慌乱不已。 “你给我吃的什么,臭丫头,给我解药!不然,玄策也别想活命……” 衾嫆看了眼楚漓,后者只是浅笑,用一种叫众人失望又惊奇的口吻说道,“惧内,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如果师父当真因此遭逢不测,也有长老黄泉作伴,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生我的气了。” 听听,妥妥的小白脸,不是说他在外族是很了不起的贵族么? 怎么会如此不中用,居然惧内? 就算是嫁过玄族人的白族女子,也忍不住感到几分唏嘘,她们嫁人后,因为骨子里的软弱,都是出嫁从夫听从丈夫的。 像楚漓这般长得仪表堂堂,却……如此坦然地承认惧内的,当真是少见。 衾嫆险些笑出声来,没想到楚漓这般配合自己,甚至不惜抹黑他自己的名声。 不过,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场合,她还是忍住了。 用一张看着就彪悍冷艳的脸,顺着这话说道,“行了,安静点吧长老,这断肠丹可不是闹着玩的,别他师父还没死,您就先辞世了。” 对于孱弱的老者,衾嫆一向是不忍心的,但对着这位长老,不好意思,她一想到她要将楚漓当做祭品,还极可能是害的玄族男子终身无法拥有子嗣的罪魁祸首,这般歹毒的老人,她见所未见。 就根本不存在仁慈之心了。 “你——好毒的心!” 百里长老活这么大岁数,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尊重自己,让自己出丑不说,还要挟她性命的。 面上挂不住,青青白白的,极为难看。 “长老!” 族人又软弱,一时拿不准主意,有人朝百里晟求助,“姑姑,您想想办法啊!” 百里晟对上衾嫆似笑非笑的眼,就想起自己的小命还拿捏在对方手里,瞬时觉着呼吸都不顺畅了。 哪里还有心情拿主意? “你不要伤害长老,有什么我们好商量。” 她干巴巴地板着脸这么说着,毫无说服力。 百里长老不禁瞪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嫌弃。 百里晟面色一青,只能抿着唇别过了视线,她能有什么法子,她自身都难保了。 “谈条件也可以。” 这时,楚漓就出面了,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随即话锋一转。 “要么将我师父带过来,要么长老和姑姑你亲自带我们去禁地。” 这两人如今都需要他们的解药,会老实很多。 百里晟闻言,却是面色惨白了下,本能地摇头,“不,我不去——” “百里晟!身为白族人,危难关头你怎可退缩!”百里长老却是用一双阴鸷的眼盯着百里晟,随后道,“我选第二个。”</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1禁地,百里锦瑟还活着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几乎在百里长老的声音落下之际,百里晟的脸色就彻底归于灰败了。 “现在可以先放开我了吧。” 在答应交换条件后,百里长老目光落在地上的拐杖,不禁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禁地的机关开关,没有我的蛇头拐杖,打不开。” 她说完,衾嫆看了眼地上的拐杖,看着平平无奇的,解了百里长老的穴道。 “行,拿起来,现在就走。” 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白族虽个个都是弱女子,但是至今都没有见她们用蛊,看着柔弱无还击之力的花朵,往往是最致命带毒的。 只能是速战速决。 “莫急,禁地开启,只我们二人是不能的,还需要两名圣女随行。” 百里长老拿回了主动权,百里晟将拐杖递给她,她握着拐杖又恢复了自信,如是说道。 “行,你找两名。” 衾嫆扫过周遭的白族女子,一听说要去禁地,一个个都变了脸色,瑟缩起来。 百里晟看了眼一旁的百里雪,“百里雪,你和百里溪,随我们同行。” 她说着,给百里长老使了个眼色。 显然,她是觉着百里雪先前舍身要救楚漓和衾嫆,所以,这两人未必会对百里雪动手。再者说……百里雪好控制,其余人不见得肯和她们同行。 也是考虑到这点,百里长老不禁想点头。 此时,却见一人走了出来。 她戴着斗篷帽子不说,还蒙了面纱,整个人裹着,只露出一双灰暗阴郁的眸子,她看起来太瘦了,双手手背瘦到青筋和骨头都暴出来。 “我跟你们一块去。” 她的声音很低哑,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沧桑感。 百里长老在看到她出来时,神情就不大对了,闻言,立即反对,“锦瑟,你给我回屋里去!” “锦瑟姑姑?” 百里雪惊了一下,上前,扶了一下,“锦瑟姑姑,您怎么,怎么出来了?” 锦瑟? 衾嫆眉梢一挑,总觉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百里锦瑟? 等等…… 衾嫆想起来了,是淮娘,淮娘跟她说了关于她爹的事,她爹被定下的那个白族圣女,正是叫这个名字。 且百里锦瑟是长老唯一的女儿,应当极被看重。 不过,衾嫆一直以为百里锦瑟已经不在了,毕竟也没听人提起过。 但转念一想,百里锦瑟今年大约也就三十出头,在人世也正常。 她看百里锦瑟的同时,对方也淡淡地看向她,眼里一片死水似的平静,没有任何起伏波澜,衾嫆从她眼里看不到一个活人应有的生气。 不知怎么,看得她微微不适地打了个寒噤。 百里锦瑟似乎不习惯出门,她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挡了下根本没什么热度的阳光,然后仰着头,声音沙哑低沉,没有什么起伏地开口说着,“又过了一天。” 喃喃自语,好似好些年没有出来过一样。 百里雪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望着她,“锦瑟姑姑,禁地危险,你别去了。” 百里锦瑟微微低下头,与百里雪平视,眼里依旧没有温度生机,语气却缓了些,“没事,我想去。” 百里长老见她愣是一眼都不看自己,连她的话都充耳不闻,顿时眼眶一红,有气的有难过的,她咬牙,“百里锦瑟,你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和娘说话吗!” 似是不想被外人看到她和女儿的僵持,她扫了眼其余人,“都回去!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显然白族女子很是惧怕长老的威严,一个个缩回了家中。 衾嫆扫了一圈,只觉着这哪里是她想象中的一群凛然于上,自诩世外高人的白族? 分明只是一群画地为牢,身形瘦弱可怜的女子罢了。 等众人回去了,只留下了百里雪和叫百里溪的少女,以及百里晟时,百里长老才没什么顾忌地继续追问着。 “百里锦瑟,我是你母亲,我在问你话,你听到了吗!” 百里锦瑟缓缓转动着她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珠子,这回,终于肯落在百里长老脸上了。 她道,“长老有何吩咐。” 一句话,将百里长老的火气点得更凶。 “你,好,好得很!”百里长老捶着拐杖,气急败坏的样子,叫衾嫆一时恍惚,想到了她祖母,竟觉着有些想念那个并不怎么待见她的祖母了。 至少…… 算了,除了不敢将楚漓拿去祭天,也没什么值得比较的好了。 她们母女的纠葛衾嫆是不感兴趣的,她急着将玄策救出来,早点出了白玄一族,好和儿子团聚。 便催促了一句,“这里可不是长老和女儿叙旧的地方,长老,你自身难保了,还是想想怎么从我这拿解药吧,这断肠丹可是我朋友研制出的剧毒,发作起来死状可怖……” 衾嫆发现自己很有当恶毒女人的潜质,这不,威胁起人来,自己听了都觉着可怕。 只有楚漓情人眼里出西施地想,他的姣姣啊,还真有些可爱。 这忽悠人的口舌也是有所见长了。 果不其然,百里长老闻之色变,她活了这把年纪了已经是白族的神迹了,这也是为何所有人都信服她的原因之一。 人都惜命,而白族女子饱受早衰之折磨,对能多活的每一天都感到无比的在意。 “解药给我,我带你们去。” 衾嫆好笑,“你觉着可能么?我们见到了玄策,活着的玄策,你就能活。” 百里长老没想到衾嫆这般不肯退让,咬了咬唇,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一句,“好。” 反正,玄策在她们手里,既然这对夫妻闯了雪境前来救人,怎么会不在意玄策的死活? 至少,百里柔的儿子是很在意的。 只要有一个人受此要挟,便一切都好说了。 “快些,现在就去。” 衾嫆将恶毒坏女人扮演到底,恶语道。 百里长老看了眼面前的百里锦瑟,又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百里晟,暗自咬牙。 “跟我来。” 言罢,杵着拐杖往木屋的右前方走去。 百里溪忙上前搀扶她。 衾嫆和楚漓看了眼百里晟,后者想到什么,垂下头。 百里锦瑟举步,跟上,百里晟见状便与她并排而行。 剩下百里雪犹豫不决地看着楚漓和衾嫆,经过他们二人时,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楚公子,夫人,禁地万分凶险……一会你们就跟紧我好了。” 她觉着长老不会轻易放过这二人,但如果跟紧些,至少活命是可以的……吧? 楚漓没说话,衾嫆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多谢百里姑娘了。” 百里雪摇头,怕被前头的人发现她和她们走得近,忙抬起步子朝前面追去。 “当心。” “嗯。” 夫妻二人默契地互相提醒了一声,随后利落地跟上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2蚕蛊,百里长老心生毒计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所谓禁地,是一方宽敞的空地之上,入口在巨石磊磊后,众人来到高耸的石门前,停下。 衾嫆扫过四周,空旷而又荒僻,无一人看守。 反倒是叫人不放心。 能这般不设一人把守,负责关押人的禁地,说明了什么? 说明根本不需要人镇守,里头自是足够凶险,叫擅闯者有来无回。 她看了眼楚漓,后者也是同样的想法,微微压低声音对她道,“一会跟紧我。” 两人在一块方便照应,万一有个什么危险,也不至于分散开来,分身乏术。 衾嫆点头,同时,她也盯紧了百里长老,如果遇到危险,将这人抓住,总是靠谱的。 她不相信百里长老能那么好配合地带着他们进来找玄策,但既然到了这了,前面是什么凶险之地,都要闯一闯试试看了。 百里长老将石门上的八卦机关转动,转了几圈后,石门轰隆一声,便开了。 于是,众人入内。 除了百里长老和百里锦瑟,显然其余百里族的三人都有些紧张忐忑,尤其是百里晟,她一直小心着脚下,也不敢触碰岩壁,整个人紧绷着,观其表现,衾嫆和楚漓再度了然地对望一眼,随后沉沉点头。 无声地表达了彼此间的默契。 于是他们也不触碰看似平平无奇的岩壁,脚下也只跟着百里长老走过的路迈出步子。 瞧见他俩这谨慎的情形,百里长老抿了抿皱巴巴的唇,苍老的面上闪过一丝懊恼和深思,杵着拐杖心生毒计。 “长老,走另一条路吧,这,这条太吓人了。” 却不料,百里晟不明白长老的心计,只一心怕死地开口提议着。 她是来过一次的,也知道眼前这条如果走过去,快是快了些,但凶险也是凶险很多。 百里长老没想到会被这忽然没脑子的蠢货给打消了自己的毒计,再回眸,果然对上了楚漓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衾嫆眯着眼的冷艳的神情。 “百里长老,听到了么,走这边,少耍花样。” 衾嫆用剑柄抵着百里长老的背脊,冷冷地道。 百里长老无法,只能带着他们走左边这条相对而言安全不少的小道。 见状,衾嫆越过百里晟时,朝她递了一个眼色,后者抿着唇,最终还是为了活命而点了点头。 不管是为了解药,还是畏惧禁地的凶险程度,百里晟都不希望长老拿她们所有人一起冒险和陪葬。 百里雪和百里溪她不知道,但如果真出事,百里锦瑟是长老的心头肉,一定会被长老护着,那她呢? 只能暂时和衾嫆他们夫妻俩捆在一块了。 “当心!” 百里锦瑟脚下一个打滑,踩着湿漉漉的青苔险些就从微微倾斜而下的小道摔下去,百里长老立即伸出拐杖勾住了她的后衣领。 但她年纪大了,力气小了,险些就支撑不住,跟着滑倒。 衾嫆剑柄一勾,将她的腰带稳稳地勾住,随后一只手一拽,就将瘦弱的百里长老给拉回来了。 至于百里锦瑟,楚漓眼明手快间就握住了百里长老那根拐杖,将百里锦瑟也拉了回来。 有惊无险。 百里锦瑟面不改色,她轻轻喘着气,坐在地上,不言不语,看起来寡言孤僻极了。 倒是百里长老,她心高气傲,也不知好赖,没想要和救了她的衾嫆还有救了百里锦瑟的楚漓道谢,只是伸手搭在百里锦瑟的肩上,紧张地问,“锦瑟,锦瑟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摔着伤到?” “不用你管。” 百里锦瑟却抵触百里长老的触碰,抿着唇,避开了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百里雪见她站不稳,忙伸手扶了一把。 “锦瑟姑姑……” 百里锦瑟站稳后,将手臂从百里雪手中抽出,一副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不想理睬的厌世模样。 百里溪立即去扶百里长老起来,小心翼翼很是敬畏。 百里长老却是眼角微微一红,抖着唇,半晌还是没有说话。 “行了,继续走吧,都小心脚下。” 衾嫆见她们一时不打算动作,不禁用剑柄轻轻抵着百里长老的背,沉声道。 一副恶人的口吻,她对此丝毫不觉着有什么不能驾驭的。 畏惧她手中的剑,百里长老握紧了拐杖,又重新带路。 这次她让百里晟走前头,有意想让百里锦瑟走后面。 对此,百里晟心下恨极了,觉着长老就是偏心自己女儿,想着万一要是遇到危险了,将她当做垫脚的。 这般想着,她故作为难地道,“可是,我不太记得路了。” “无妨,我指,你走。” 百里长老锐利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落在百里晟的面上,想要看穿她心中所思所想似的。 无奈,百里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小道潮湿阴暗还很黑,百里晟因为心中害怕,所以走几步就停下来一会,表情很是紧张忐忑。 “滴答——” 一滴水落在她手背上,冰凉凉的,她吓得惊呼了一声。 “啊——” “怎么了姑姑?”百里雪听见百里晟这一声叫,吓了一跳,稳住声音,开口询问道。 百里晟低头,瞥见手上只是一滴从头顶落下的水,才松口气来,拍了拍胸口,又重新鼓起勇气往前走。 “没事,没事。” “大惊小怪,瞧你这出息。” 百里长老皱着眉,表情严肃中带着嫌弃,低声斥了句。 百里晟咬了咬唇,没有反驳,白族上下都听这老太婆的,她还不能得罪了她。 衾嫆拿出火折子,照了照头顶和地面。 “这是什么?” 她看着两侧地面白丝包裹的弯曲的东西,微微蹙眉。 “夫人,这个可千万不能碰!”百里雪借着衾嫆手中的火折子看清那白丝包裹的东西,顿时声音都变了调,对衾嫆解释着,“这,这是一种蛊虫,蚕蛊,平时很温顺,如果破坏了它们身上的白丝缠成的巢窝,它们就会苏醒,蚕蛊会吐丝,要是被缠上了,后患无穷……” 听百里雪抖着声音解释完,衾嫆点了点头,便不理会,只是留了个心眼。 百里长老默默看了眼两侧堆砌的蚕蛊,“都别好奇,乱碰的后果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显然,她就算想要害衾嫆和楚漓,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不会利用两侧的这种蚕蛊。 “没路了。” 忽然,前面彻底暗下来,原来是一堵墙拦住了去路。</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3石柱,遭暗算夫妻分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黑暗让人心生惧意和恐慌。 百里晟抖着手指,“长老,长老没路了。” 百里长老往前了一步,衾嫆将火折子朝着面前的墙推近了些。 是一座石门。 但这座石门看着就是可以通过机关打开的。 “打开。” 衾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百里长老,催促她。 她知道这人想要在禁地里耍花招害他们,所以必须盯紧了些,不能给她空隙做小动作的机会。 百里长老闻言,抿了抿唇角,将拐杖握紧了些,伸手够到了凸起的石头,一个个往下按,直到一个圆圈都被按下去了,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隆声,然后石门打开了,面前是一条终于有了光线的宽阔些的路。 “你先走。” 衾嫆看了眼楚漓,后者立即会意,故意隔开了百里锦瑟和百里长老,让百里锦瑟在自己身前,衾嫆在百里锦瑟之前,这样,如果百里长老当真要耍花样,有个百里锦瑟在手,就多些筹码。 这一点,百里长老自然也顾虑到了,所以她咬了咬腮帮子,硬着头皮朝前走,领着他们避开了各种陷阱。 禁地内很绕,不知道绕过了多少个转弯,打开了多少道石门,一行人才来到一空旷明亮的地方。 当石门打开,入目的是一座石殿,正中是一块圆形的石盘,上面有两根石柱,石柱上捆着铁链,而铁链缠绕着,将一黑衣男人困在两根石柱之间。 “师父!” 楚漓下意识上前了一步,但又冷静理智地生生收回了脚步。 不能冲动,不能给百里长老拿捏他们的弱点。 男人浑身狼狈,衣衫都破破烂烂的粘在身上,听到楚漓的声音,他抬起头,披散的头发糊了满脸,甩了甩。 身上的铁链便随之发出清脆击撞声。 “小漓……” 他的声音沙哑得就像是被砂石摩擦过嗓子一样,又干又哑。 听着就叫人怀疑,到底有多久没有喝过水了。 楚漓抿紧了唇线,表情很是严肃,想上前直接将人救下,但他却看着两根柱子上的铁链,交错复杂地缠绕而下,直接捆住了玄策的手脚和身体。 他看似站在那没有动,实际上已经用眼神将整个圆台上的构造,铁链蜿蜒到柱子顶端哪个部分,他都扫过一遍,看清楚了。 “将铁链打开。” 衾嫆这时候就发挥了她的作用了,直接剑柄抵着百里长老的脊背,用了点力道,“去。” “钥匙……铁链的锁在柱子顶端,要打开,只有飞上去……我们都不会。” 百里长老露出为难之色,她从脖子上取下用红绳串起来的两根钥匙,但指了指柱子顶部,表示她们爱莫能助。 “咳……” 玄策咳嗽了声,他看到百里长老便咬牙道,“别管我,这个老巫婆,不安好心!” 嘶哑的声音带着怒气。 “钥匙在这,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百里长老将钥匙丢给衾嫆,杵着拐杖就站在玄策的正对面,表情晦暗不明地笑了声。 “你走到他面前去,你过去了,我们自会解开锁链。” 衾嫆眼眸一转,蓦然笑了笑,推了一下百里长老,随后将钥匙握在手里,对楚漓道,“去吧。” 楚漓点头,就算百里长老要害他们,但他们随机应变,提醒了警惕,应该能够见招拆招。 被往前推了一把的百里长老,抿着唇,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步。 “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钥匙给你们了,人也在这了,爱救不救,都随你们。” 她直接坐在了圆台前,背对着玄策,面对着楚漓和衾嫆,坐得还挺直。 百里锦瑟却是盯着两根柱子后,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眸一缩,掩藏在面巾后的脸微微抖了抖。 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众人的注意都在百里长老身上。 见她坐在那了,衾嫆和楚漓便默契地各自拿了一把钥匙,施展了轻功,脚蹬了一下柱身,借力而上,最后落在石柱顶部。 刚要打开锁链,就感觉石柱在震。 往下一看。 “不好——” “快走!” 玄策瞧见百里长老忽然起身,将蛇头拐杖顶部的蛇头塞入圆台上雕的蛇的嘴巴中。 一下推动了蛇嘴里的机关,而后石柱顷刻间就开始动了起来,且楚漓和衾嫆要逃时,石柱上喷出的白雾直接叫楚漓失去了力气,倒在了石柱上。 至于衾嫆,她先前服过沈寄年给的药,对很多毒都有抵抗的能力,她及时避开了毒雾的攻击,随后忙朝着楚漓那边飞去。 却到底迟了一步。 石柱飞快下坠,两根石柱坠落,楚漓连同石柱消失在了石柱底部的洞中。 衾嫆爬过去,敲打着石柱光滑的顶端,却怎么都推不动,“相公!” 她喊了一声,听不见任何回应。 “说,机关在哪?” 顺时眼睛一红,她手中的软剑直接横在了百里长老的脖子上,“他要是有个好歹,我杀了你!” 被衾嫆骇人的气势吓到,百里长老万万没想到,衾嫆居然没有上当,登时有些慌了。 “百里晟,百里雪,百里溪,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救我!” 对上衾嫆杀人的目光,百里长老手中的拐杖握紧了些,声音有些战栗。 百里雪忙赶上前,“楚夫人,有话好好说,你,你先将剑放下……” “住嘴!”衾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一丝一号的温度在,“我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叫这老巫婆耍这么多心眼。说,机关在哪,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百里晟根本不敢上前,要是惹急了衾嫆,她的解药从哪里要? 而百里溪则是吓傻了,长老能忽然来这么一招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失手了啊!要么就一网打尽,谁料留下了个最不好对付的恶女? 衾嫆可不在乎玄策的死活,不像那个楚漓。 再说,她的武功不低,她们又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 玄策咳了声,“拐杖,机关和她的拐杖有关!” 他虚弱至极,却仍是担心徒弟的安危,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便提醒衾嫆,道。 衾嫆低头,目光落在百里长老手中的拐杖上,而后,不待百里长老想什么鬼话来忽悠她,便直接一剑挑断了百里长老的左手手筋,将拐杖拿了过来,同时点了百里长老的穴道。 血腥气,百里长老的惨叫声,无不叫百里晟和百里溪甚至是百里雪吓了一跳。 都见识到了衾嫆冷艳之下,这果决狠厉的手段。 这个女人,要是那位楚漓没了,会疯! 而她们,首当其冲地会成为陪葬品!</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4救人,他有徒孙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既然你不怕死,那断肠丹的解药,也别要了。” 衾嫆看着痛得面色扭曲的百里长老,微微冷笑,随后用拐杖如法炮制地对准蛇形图案的嘴,按进去,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圆盘转动起来。 错开后,露出一个可容纳两人宽的洞口。 她想立即纵身跃下救人,但转念想到什么,便对着那边的百里晟道,“百里姑姑,你想要断肠丹的解药,活命么?” 她的话,叫百里长老以及百里溪的面色微微一变,断肠丹的解药? 百里晟也中了这女人的毒? 百里雪垂下头,揪着自己的手指,一时感到了左右为难,一边是族人,一边却是她觉着并不坏的外族人。 族规和良知拷打着她的内心,这叫她难受极了。 “姑姑……” 百里雪见百里晟握着拳,朝衾嫆的方向走去,不禁伸手要拉她的袖子,却被百里晟冷漠地拂开。 “放手!”百里晟眼神冷冷地剜了一眼百里雪,表情从不耐烦转为扭曲,她扣住百里雪的手腕,眼里的狰狞叫百里雪打了个寒噤,“你懂什么?长老总说有办法有办法,可是我们这些所谓的白族圣女,个个早衰,你看看外族人的发色多健康,她们可以健康地活到白头—— 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年纪轻轻就承受早衰之苦,还要顶着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苟活于世?每一天,每一天醒来我都要庆幸,还活着,睡前我都焦虑啊,我焦虑我惶恐,我怕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她摇晃着百里雪的肩膀,“你懂么?不,你还年轻你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活着有多难啊,我还不想死,我为什么要死?” 百里晟魔怔地走向百里长老,然后看着衾嫆,面上露出令人觉着不适的谄媚,“楚夫人,你说,我要做什么?你,你给我解药,我什么都可以做……” 百里长老不禁咬牙,她手筋被衾嫆挑断,痛感叫她声音都有气无力的发颤,“百里晟……你,你敢,敢背叛白族,知道,知道背叛者的下场吗你!” 但百里晟却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百里长老,她苦笑,“长老,我不知道今天如果活着出去会被你如何处置……但我只知道,现在不听她的,我会死啊,剧毒你知道么,你也中了剧毒所以你才被挟持进来—— 我没有你的魄力,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我不行的,我要活命。” “少啰嗦,将玄策放了,我就给你解药。” 衾嫆心急如焚地盯着圆盘底下的洞口,没心思听她们一群女人内讧,不禁不耐地冷着脸催促了一句。 拿了钥匙,百里晟咽了咽口水,她忐忑地看了眼圆盘和石柱,再看那衣衫褴褛的玄策。 到底还是为了解药,走了过去。 绕过洞口,她到了玄策跟前,手哆嗦着,解开了玄策身上的锁链。 因为石柱坠下的缘故,倒是给解开锁链行了方便,她几下便解开了。 衾嫆走过去,从腰间拿了一个瓶子,倒出一粒金色的药丸,“给他吃下。” 百里晟不解地抬头,但对上衾嫆冷淡的眉眼,不敢吱声,依言将金色药丸喂给虚弱的玄策。 这是归元丹。 大补之药。 衾嫆不必解释,玄策感受到药力下通体微微发热,恢复了些力气,便知道这是好东西。 他自己本就是炼丹之人,对于补药还是有所涉猎的。 不禁抬头,复杂地看了眼面前绝艳冷傲的女子。 “别管我,快去救小漓……” 他张口,却还是担心楚漓的安危,如是说道。 衾嫆正有此意,她淡淡地扫了眼玄策瘦削的身板,想着他被关在这鬼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估计一时半会都身子骨还虚着。 便对百里晟交代着,“你,好生照看玄前辈,要是他有个好歹,我回来后,第一个杀了你。” “我,好,好的——那,我的解药呢?” 百里晟紧张地伸手。 衾嫆笑,“我相公还没找回来,我现在给了你,你万一反悔杀了他师父,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闻言,百里晟手一顿,讪讪收回,尽管心下恨极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小命拿捏在别人手里,除了乖乖听话,她根本别无他法。 想到这就憋屈至极。 “好。” 交代完百里晟,衾嫆看了眼痛得蜷缩着背脊的百里长老,眯了眯眼,“百里长老,你被我点了穴道,又中了我的毒,如果不想死,就在这老实呆着,千万别耍花样。你已经尝过一次耍花样的代价了,想必知道怎么选了?” 百里长老咬着牙,身子动弹不得,好半晌,被挑断手筋的痛和恐惧支配之下,她喘着粗气,最后应声道—— “我知道了。” “好。” “楚夫人……”百里长老似乎也担心衾嫆一去不回,自己这毒解不了,便在听到衾嫆要下洞的动静时,忙急声唤住了她,“这底下……底下有庇佑我白族的神兽在,你,你务必当心了,要是,要是惊扰了神兽大人,只怕,只怕我们都得死在这了。” 她原先只想着将楚漓困在下方,但如今细细想来,当真是不够明智。 解药还在别人手里,就算将楚漓顺利祭祀喂给了神兽大人又如何? 祭祀完成了,族人的诅咒或许解开了。 但是她自己要和大家伙交代在这。 百里长老向来不觉着自己是个多无私的人,相反,自私至极,在性命面前。 听到百里长老的提醒,衾嫆眉心一蹙。 神兽? 她望着黑黢黢的洞口,咬唇,那不知楚漓如何了。 不管了。 她一心挂念着楚漓,对于什么神兽不神兽的,她死过又活一次的事都经历过,还怕这世上其他神鬼之说不成? “百里雪,照看好玄前辈。” 她看了眼百里雪,这里头也就百里雪尚存良知了。 百里雪没有犹豫,点头。 “你放心,你们要平安回来啊。” “丫头,”玄策咳了声,他沙哑地喊了声衾嫆,“神兽,怕火。注意安全,务必,咳,带他安全回来,你们俩一起。” 这可是难得的,玄策会叮嘱让她也注意安全了。 衾嫆勾唇,笑得自信而灿烂,“放心吧,师父,等此间事了,你跟我们回去看看你的徒孙吧,是个可爱的男孩。” 说着,纵身一跃,裙裾飞扬,猎猎风声过后,衾嫆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徒孙…… “好,真好,真好啊。” 玄策眼睛湿润,他有徒孙了!师妹,你的孩子当爹了,他不用承受白玄一族的诅咒和枷锁,真好。 男人沙哑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流满面。</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5迷失,陷入迷阵原地兜圈子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落地时没什么声响,但还是惊起一层尘土。 她甩甩手,挥去面前呛人的灰尘。 咳了声,她下意识拿出火折子,却又想起玄策说的,神兽怕火。 便作罢。 省着点用。 好在,她还有别的可以照明的东西。 衾嫆将腰间的银红长鞭的柄端举起些,上面的宝石闪闪发光,勉强可以照亮前路。 这洞很宽很高,她抬头,没有发现异样,而两侧的岩壁潮湿,滴着水,长着厚厚的一层苔藓。 她照了照,没有发现蚕蛊,也算安全。 她继续往前走,这个洞下来的位置,距离楚漓那石柱大约有数十步,她默数着,走了十来步。 在地上看到一滩血。 面色一变,忙疾步上前,蹲下,腾出手来,捻起地上的血,还是温热的,楚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她抬头,果然头顶有个圆柱底部的石板和周遭的墙壁不一样。 再看地上的血迹,以及灰尘的形状,楚漓就是从这落下的没错。 但看这形状和深度,不是整个人摔下来的,应该是及时使用轻功落地减缓了坠落的伤害。 就是不知道,他人在哪。 “相公,相公?” 衾嫆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往前走着,微微压着声音轻唤楚漓。 没有看到血迹,她一边庆幸楚漓没事,一边又不知该怎么找他了。 只能微微弯着腰,盯着地上的脚印,仔细辨认着,顺着脚印走。 “滴答滴答——” 两侧墙壁上滴水的声音格外清晰,也衬得洞内格外寂静,落地有声。 “呼——” 忽然一阵破空声袭来,衾嫆慌忙脸一侧,原是头顶惊动的一群蝙蝠,扑棱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声音。 蝙蝠喜潮湿阴暗,衾嫆立即将鞭子上的宝石用手掌覆住,遮挡住上面的光芒。 蹲下去,等这群蝙蝠飞过后,周遭恢复了寂静无声,她才撒手,借着宝石的光,往前走。 这条甬道格外的阴暗潮湿,只在尽头处,可见明亮的光。 衾嫆为了节省时间,直姐跑了起来。 但她刚要过去时,就见洞口又无限拉长一般,尽头离她怎么都是最初她目测的那么远。 好像一直都在原地打转似的。 不,不对劲。 衾嫆回头,却见身后一片漆黑,早不见来时微弱的那丁点从石柱缝隙之中透出的光了。 她不禁心中慌了一瞬。 顾不得其他,将火折子点燃,仔细地将周遭给照亮。 她用剑在墙壁上划了一道痕迹,随后又跑起来,每跑十步就划一道。 没多时,她停下,再打开火折子照向墙壁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为了区分每一道痕迹,她每一道划的长短都不一样。 但此时,只见墙壁上赫然是她画的第三道,她往后退了十步,看到了第二道,再往后退十步,看到了第一道。 整个人血液微微凝固,一口气憋着出不来,好一会才后退着,又走了十步。 就瞧见了,她刚刚才划的最后一道剑痕。 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衾嫆一下软倒在地,不禁想,或许自己如今在的地方是一个圆形的甬道,就不管她怎么走,最后都只是徒劳,在甬道中来回打转。 这就难办了。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这才找回了点冷静和清明来。 恢复了理智,衾嫆便开始快速地转动着脑筋。 既然是个圆环,那么,就有接口,也就是出口。 只要找到出口,就可以出去了。 那么出口在哪? 她明明记得自己进来时是有个洞口的,但是现在怎么都找不到了,所以……是不是说明遇到了迷阵? 倒不信什么鬼打墙,用殷老四的话来说,五行八卦之阵法博大精深,玄妙无穷,但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有因有果,有困境就有出路。 想了下,衾嫆开始认真地观察墙壁。 墙壁上没什么苔藓,倒是有些古怪的符号。 她仔细辨认了下,是再久远些的文字,说是文字,大概年岁久远,倒更像是方便记录而画画一样的符号。 “日,月,星……” 画了个太阳符号的应该就是代表“日”字了,衾嫆再顺着这个思路,往后看,便果然又看到了月亮和星星的符号。 随后,便看到了山川,河流,树木,花草等等符号。 最后,才看到了猴子,不,应该是猿? 这猿一开始还是爬行的,后来便半蹲两只前爪直立,再然后就站立,随后穿着草裙的戴着草帽和牙骨项链的人类出现。 这太奇妙了。 衾嫆心里不禁惊奇地想,莫非……这是天地万物孕育演变的顺序? 倒是听说过女娃以泥造人一说,却不知,人是从猿类演变而来的。 想着,衾嫆就心头震荡,激动不已。 那么,这些图案和出口有何关联呢? 她仔细地记下了这些图案,随后直到又走了一圈回到最初的地方了,她才若有所思。 不对,方才鸟兽虫类中,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她低头,就瞧见顺手从百里长老那拿来的拐杖被自己遗落在地。 蛇头拐杖…… 蛇! 是了,没有蛇。 怎么会呢,不管是传说还是事实,蛇都是天地间不可或缺的一样。 想起圆台上,那雕的蛇形图案,再加上手上这根蛇头拐杖,衾嫆不禁有个大胆的想法。 找眼睛。 她想起来这甬道的怪异之处了,可不就像是一条蛇一样的形状? 首尾缠在一处,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除非找到一个突破口。 而她正面前,画了一只血红的竖瞳。 和蛇头拐杖,还有圆台上雕的蛇的眼睛,一般无二。 衾嫆想到这,不由分说,踮起脚尖,用剑柄一推这石壁上的竖瞳。 登时“嘶”的,像是蛇吐信子时的一声响后,一阵烟从竖瞳中喷出,衾嫆想也不想就掩面,以袖挡住了。 被偷袭过一次,这回,她多了个心眼。 而更神奇的事发生了,这只蛇眼开始裂开,然后一直裂到了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洞口尽头。 衾嫆忙后退一步。 再睁开眼,面前的岩壁直接打开,这才发现,这里是一道石门。 太奇妙了,这禁地内到底还有多少道机关和石门?</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6惊魂,地下宫殿凶猛神兽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眼前光芒大盛,在暗处待了有一会的衾嫆,一时觉着很是刺眼,下意识抬手挡了下。 等适应了,再迈出去。 “相公?” 她一迈出去,就感觉到这又是一个山洞,但很是敞亮,反倒是有些诡异了。 仔细一看,原来,像是一座废弃的地下宫殿,有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在两侧照明。 殿内没有什么灰尘,但一股阴凉之感。 她在地上捡到了她给楚漓绣的荷包,立即拿起来,拍了拍,眼神四处搜索楚漓的身影。 “咻——” 刚走了几步,破空声擦过颊边,衾嫆身子一个凌空旋转,躲开了暗器的攻击。 但她刚避开这两支短箭,四面八方就又纷纷箭雨袭来。 “唰——” 衾嫆握着拐杖,腾出手将银红长鞭甩出去,整个人快若虚影,将四面八方射出来的短箭用长鞭挡住,一甩,支支落地。 但是终究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太耗力气了。 衾嫆手撑地,微微喘着粗气,额角的汗滴落。 虎口因为甩鞭子而发麻发疼。 她盯着四个发射暗箭的角,心中快速转着思绪,想着应对之策。 身子一个悬空,再度躲过新一轮的暗箭攻击。 随后,她长鞭一甩,将一侧的石头缠住,再砸到对面墙上暗箭发射的机关口中,堵住了。 果然,暗箭停止了发射。 如法炮制,她将另外三个也堵住。 一时,终于周遭清净了。 衾嫆好不容易松口气,险些就脚底一软滑倒,好在她握着百里长老的拐杖,得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相公?” 她听见了动静,不禁朝大殿前方继续走。 结果,看到墙壁上庞然大物的影子,看起来…… 像是一条巨蟒。 而这巨蟒之上,有一人骑在巨蟒头上,与疯狂摇晃躯体的巨蟒对抗。 想也不想,衾嫆就朝着侧门冲过去。 果然,里面有个圆形的山洞。 “姣姣?别过来——” 而山洞正中,一条赤黑的巨蟒发出嘶吼声,双眼猩红,硕大的脑袋上长了一对像是龙一样的犄角。 鳞片坚硬黝黑,正用尾巴摆动着试图将骑在它头顶的楚漓给压扁。 楚漓正艰难地同暴躁的巨蟒做斗争,一抬眸,瞧见衾嫆朝他这边跑来,顿时高声喊住了她。 衾嫆眼神不住地闪烁,随着楚漓的行动而跟着视线移动。 “相公,我能帮你做什么?” 她看着用剑试图刺穿巨蟒头部的楚漓,不禁跟着干着急,她想上前,但巨蟒尾巴带起的尘土叫她看不清前路。 又怕自己贸然上前,非但帮不了忙,还会成为楚漓的负担。 “姣姣,将那边的暗箭捡起来,扎入地里,将这蟒的尾巴困住——” 楚漓咬着牙,他如玉的脸上满是尘土,还带着几分血迹,手通红地握着剑,却只是划了一下巨蟒坚硬的鳞片,根本没有伤到及要害。 闻言,衾嫆立即会意,“好!你坚持住!” 说完便将拐杖放着,转身去殿中,捡暗箭,捡了一摞后,又飞快折回去。 “当心!” 楚漓的剑戳中了巨蟒的眼睛,后者发出惨烈的嘶吼声,身体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楚漓见状,暗道不妙,立即对要过来的衾嫆道,“闪开些,当心它伤着你!” 但衾嫆却是咬着牙,眼见着巨蟒剧烈的挣扎颤抖之间,尾巴已经高高甩起,扬起的尘土将楚漓的眼睛都弄得疼得睁不开眼。 由不得她多想,便飞身,朝着巨蟒的尾巴而去。 手握着短箭,来到巨蟒尾巴一侧很近的地方,便狠狠地将短箭插入略显潮湿的土里。 依次,插入了一排,又飞快一个跟头,躲避了巨蟒无意识乱扫的尾巴,来到另一侧,将剩下的短箭也一支支插入土里。 留了一支的时候,巨蟒的尾巴扫过这些短箭,眼见就要将其扫倒下。 衾嫆二话不说,飞身一扑,抱住了巨蟒的尾巴,然后手中短箭狠狠地朝着尾巴内侧稍柔软的皮肤扎进去。 一声嘶吼后,巨蟒的尾巴一股热血喷溅,衾嫆尽管已经做好准备,避开了些,但衣襟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满了血。 “唔——” “姣姣!” 巨蟒发怒,尾巴恶狠狠地一甩,将衾嫆给甩飞出去,砸在满是凸起的石壁上,高高坠落,衾嫆浑身都散架地疼,直接吐了口血,趴在地上,形容狼狈。 楚漓目眦欲裂地喊了一声,随后剑恨恨地一剜,将巨蟒的一只眼睛生生给刺穿。 疼得巨蟒高高落下,像是烂泥似的在地上扭动。 而尾巴刚好卡在了短箭插成的陷阱里。 动弹不得。 楚漓飞身落下,扶起衾嫆,伸手抹去她嘴边的血迹,抱着她,动作很轻,满是珍惜心疼的意味。 “傻丫头,不是说了让你闪开些吗,你知道刚刚多危险吗?” 衾嫆咳了声,吐出嘴里的血沫来。 笑了下,贝齿都是血。 眼眸璀亮。 “这不,没事么。” 她还有心情戏谑,“上京第一女魔头,哪有这么容易被打倒啊。” 楚漓给她把脉,好在没有大碍,便扶她站起来,打算先离开这。 “这巨蟒怎么回事?” 一边走,衾嫆却看着地上看似奄奄一息扭来扭去的巨蟒,不禁皱眉问道。 这也太庞大了。 莫非是—— “这就是白族所谓的神兽?” “神兽?”楚漓咳了声,将嘴里的灰尘吐出去,绕开暂时消停的巨蟒,动作很是谨慎,“不然,就是一条食了毒物有些异样成长的巨蟒罢了。” 毒物…… 衾嫆面色几变,按着楚漓的脉门,摸了摸。 “还好,吓死我了。” “快走吧——小心!” 楚漓刚要笑,只见那原本地上休养生息的巨蟒,瞬间弹起,身子对折,头绕到了不能动弹的蛇尾处,朝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楚漓见避无可避,推开衾嫆,自己以剑挡在巨蟒的尖利的毒牙上。 “咔嚓——” 哪知,宝剑竟是一下被巨蟒的毒牙给咬碎。 楚漓慌忙后退,拉着衾嫆就跑。 “快走——” 衾嫆虽然受了些伤,但还是咬着牙撑着,跟着他一块要跑。 然而此时,巨蟒忽然撞击尾巴这端的石壁,不知道碰到哪里了,面前忽然一道门落下,就将他们的去路拦住了。 这下糟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7屠蟒,夫妻齐心生死不明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怎么办?” 衾嫆抿紧了唇,那巨蟒看着像是通灵性似的,开始用毒牙去咬那些短箭,将其碾碎,试图将尾巴给解放出来。 这样一来,他们在这封闭的山洞之中,迟早要成为巨蟒的腹中之物。 “我来对付它,你找机关。” 看了眼眼睛猩红,愤怒地冲他们龇牙咧嘴的巨蟒,衾嫆虽然担心楚漓对付不了,但也知道,此时此刻,只有一人拖着巨蟒,一人赶紧找打开门出去的机关,才是上策。 “你小心,千万别硬撑。” “嗯。” 楚漓朝她重重点头,随后转身就拿了衾嫆的剑正面同巨蟒对抗。 而衾嫆来不及多想多看,只能在门前摸索出机关来,好顺利出去。 石门上凹凸不平,却并没有所谓的机关可以按下去,衾嫆一时有些急了,微微一蹬地,飞身而起,来到石门最上的方位,徒手拍打着石门,将每一处都拍到。 只可惜,依旧没能将门打开。 她便知道,机关不在石门上了。 时间紧迫,她听着后面楚漓与巨蟒纠缠对抗的声响,心都揪住了,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越是着急,越是难找到出口。 既然机关不在石门上,那很可能就在巨蟒刚刚用尾巴攻击的墙壁上了。 衾嫆想到这,便立即行动。 转身,楚漓刚好被巨蟒逼到对面的墙壁,他用一条腿抵着巨蟒的下颚,双手握着剑,深深刺入了巨蟒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将巨蟒的嘴戳破,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巨蟒嘶吼着,血红的眼里满是杀意和愤怒,恨不得立即将楚漓吞下,所以它不顾嘴里的疼痛,身体用力地拱起来,将尾巴竖起来,从后翻过来,朝着楚漓的头部就要往下攻击。 衾嫆定睛一看,登时吓得心口快速跳起来,手中的鞭子瞬时甩出去,死死地缠住了巨蟒的尾巴,将其往自己这边拉。 她的力气自然不能和巨蟒抗衡,但她咬着牙,双腿用力地在地上一蹬,背部抵着身后的墙面,手心都感觉勒破皮了。 她却不觉得痛。 “相公……” 咬破了唇,尝到了鲜血的滋味,衾嫆眼眶微微红了红,不知是急还是担心所致的,唤了一声楚漓。 而楚漓在看到高高举着,被鞭子缠住的巨蟒的尾巴时,就知道衾嫆在帮他。 他看不见衾嫆,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姣姣,我没事。” 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他便高声回应着她的呼唤。 随后,他的腿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原是太用力,有些拉伤了,这双腿毕竟才恢复没多久,沈寄年曾说过,他就算恢复了,也会比常人的腿要脆弱和敏感些,不能剧烈活动。 但眼下势必没办法顾虑腿了。 他忍痛,狠狠地一用力,将剑往下一按,用尽了全力的那种力道。 所幸,这一剑终于有了效果。 巨蟒吃痛之下,尾巴垂落了下去,衾嫆那边便不再吃力。 而楚漓颓力地往下滑坐下去。 “吼——” 谁料,巨蟒忽然发力,猛地用脑袋去撞击楚漓。 楚漓下意识就用手臂去挡,护住了头部。 但也因此,手臂传来剧烈的痛感。 他往一侧摔倒下去。 这剧烈的撞击使他脑袋也跟着受到了震荡的伤害,楚漓晕眩地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相公!” 衾嫆忙松开鞭子要朝楚漓跑过去。 巨蟒却忽然转过了脑袋,将血盆大口对准衾嫆。 它似乎还记着衾嫆害它尾巴受伤的仇,凶猛地就朝衾嫆扑来。 衾嫆飞身一跃,鞭子往下“啪”地巨响一声,落在巨蟒脆弱的眼部。 巨蟒顿时发出闷痛的嘶鸣声。 衾嫆咬紧牙关,哪怕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还是撑着一口气,不给巨蟒反应的机会,鞭子再度落下,这次却是缠住了巨蟒的脖子。 她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一手勒紧了鞭子,飞身落在巨蟒的七寸处,随后她一手对着巨蟒的七寸处,狠狠地落下匕首。 却不料,巨蟒猛地一个挣扎,剧烈地一颤抖,就将衾嫆甩到了墙上。 随后又用尾巴一甩,打在了衾嫆的肩膀处。 剧痛使衾嫆手中的鞭子落下。 巨蟒甩掉了禁锢它脖子的鞭子,尖牙露出,拱起头颅,就用尾巴缠住了衾嫆的脖子,想用这种方式报复回去。 衾嫆抠着巨蟒的尾巴,抬起握着匕首的手,却发现因为脖子被勒紧,浑身的力气也快被抽走。 面色涨红,逐渐转紫。 楚漓踉跄着起身,瞧见这一幕,目眦欲裂。 “姣姣——” 他猛地飞身扑过去,抱住巨蟒的头颅,用自己的拳头去捶打巨蟒的眼睛。 衾嫆意识涣散,手中的匕首也快从手中落下。 她用最后的意识,将匕首丢出去,“相公……” 声音气若游丝,逐渐呼吸不过来,失去意识。 “姣姣撑住,别睡!” 楚漓咬牙,接过了匕首,随后不管不顾地先刺巨蟒的眼睛,巨蟒痛得松开了尾巴,而衾嫆软倒在地。 此时还顾不得去查看她的情形,楚漓眼角血红,带着不可遏止的愤怒,微微身子往下滑了几分,将匕首用力地对准巨蟒的脖子一剜。 巨蟒的七寸之处最软,一下痛得扬起脖子嘶吼,随后重重垂落下去。 楚漓犹觉不够,匕首横向一划,便将巨蟒的脖子给划开深深一道口子。 他双手都是巨蟒的血,以及他自己的血。 豆大的汗从额头滴落。 巨蟒倒地,惊起一片尘土,满地侵染着它的血。 楚漓担心巨蟒又死灰复燃,便想也不想,捡起地上的剑,一剑砍下了巨蟒的头。 这才放心地跑去看衾嫆的状况。 他抱起脖子上是一圈深深的勒痕,还破皮流着血的衾嫆,手都在抖。 “姣姣,姣姣醒醒,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出去。” 衾嫆人事不知地昏迷着。 只有微弱的气息残存。 楚漓抱起她,扶着她靠着墙壁,随后背在身上。 他看了眼四周,最后在衾嫆被巨蟒怼到的墙面上看到了凸起的一块被苔藓遮住的机关。 他一脚踢起脚边一块石子,石子飞起,撞击到凸起的石块,下一瞬,石门轰隆隆声响中,果然,门开了。 楚漓便背着衾嫆,捡起地上的鞭子和拐杖,以及长剑,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带着衾嫆快速跑出去。 跑出去后,他身后的石门落下。 他回头看了眼,眼里划过一丝异样。 不过眼下没有什么比衾嫆的身体更要紧了。 得赶紧出去找沈寄年。</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8尸骨,玄青死亡真相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漓背着衾嫆找出口上去的同时,百里锦瑟的状态很不好。 因为,她找到了玄青的尸骨。 她看着那一具骸骨,一开始还只是怀疑,但等她跑到骸骨面前,跪坐在地,看到骸骨脖子处的哨子时,眼泪一瞬盈满了眼眶。 颤抖着手,握着这哨子,她又哭又笑地抖着身子。 “锦瑟,锦瑟你做什么?” “锦瑟姑姑你怎么了?” 百里长老在看到百里锦瑟越过自己,似是朝玄策身后走去时,定睛一看,便紧张了起来,她身子不能动,只能听声音,在听到百里锦瑟又哭又笑的声音之际,她表情就不对了。 猜到了什么,她瞳孔震裂了下,看不见后头的情形的她,只能喊百里锦瑟的名字。 百里雪见状,上前几步,手刚碰到百里锦瑟的肩,就被她避开。 “别碰我,也别碰我的青哥。” 百里锦瑟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悲凉和沧桑,她抱住那一堆尸骨,眼泪慢慢从眼角夺眶而出。 “我找了你好久啊……青哥,我是锦瑟啊,我在这,你是不是很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你果然还在白族……” 她在空旷的山洞中,发出悲鸣一样的哭声。 抱住那早就看不见原貌的尸骨,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百里长老听到百里锦瑟这番话就知道,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咬牙,“那不是玄青,你别发疯,玄青死在了玄族,和我们白族无关……” 玄策闻言冷笑了一声,“百里奇,到现在了,你还想蒙骗谁?你这般为了你个人私欲,毫不在意你亲生女儿的心情的女人,真是不配为人母!” 百里雪局促地站在一边,“这,这是玄青前辈?” 她抿着唇,有些错愕。 在她浅薄的认知里,玄青是背叛了锦瑟姑姑的负心汉,死在玄族中,却不料,却在白族中找到了他的尸骨。 这一切…… 她下意识看向那边佝偻而坐的长老,只觉得她是那样的陌生。 “百里锦瑟你到底发什么疯,玄青一个辜负你的负心汉,早就死了十几年了,你还在念念不忘自甘堕落吗!” 百里长老也就是百里奇,对百里锦瑟恨铁不成钢地叱骂道。 “你一直都在骗我……都是你的错,是你逼死青哥的,他不愿意娶我,你就要杀他——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百里锦瑟抱着白骨,面上斑驳的泪干了又流,表情绝望又苦痛,“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我都答应放过他了你还要杀他?为什么啊!” “因为他该死!” 百里奇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你放着白族继任长老的位子不好好努力,却整日为了个玄族的男人魂不守舍,这个男人,与外族女人通婚还生下了孩子!他回来就是为了撇清和你的干系,还出去逍遥自在地同那个女人一家三口享天伦之乐! 百里锦瑟啊百里锦瑟,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看着你成为全族的笑话?他必须死,这样的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 百里奇的话音刚落下,面前的石门忽然开了。 “老妖婆你再说一遍!” 淮娘一跃而来,她拿着剑,指着面前的百里奇,眼里的怒火和恨意都要溢出来。 “你是谁?” 百里奇神情一震,警惕而又不解地望着眼前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少女。 百里锦瑟微微转过头,神情又哭又笑地望着眉眼依稀可见玄青年轻时候几分影子的淮娘,不禁笑了声。 说不出的复杂,“你是青哥的女儿?” 她一眼认出了淮娘。 淮娘将剑架在百里奇的脖子上,“对,我就是被你们害死的玄青的女儿。” “老妖婆,你刚刚承认了,我爹是被你害死的,对不对!” 她没有理会百里锦瑟,只是执着地想手刃仇人。 百里奇冷笑了一声,在知道淮娘是玄青之女后,眼神就怨毒起来。 “你就是那薄情寡幸的负心汉的女儿?呵,你爹背叛白族圣女,明明有未婚妻却还与外族女子苟合,还生下了你这个孽种,他该死,你娘和你也该死!” “你——”淮娘亲耳听到百里奇这番话,顿时美目一凛,手中的剑就要一剑结果了对方,殷老五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王爷和王妃不见了,先救人,她可以出去后再杀。” 他扫过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玄策身上。 “前辈——” 书语上前,先查看了玄策的情况,确定没有性命之忧后,便扶起他,下了石坛。 “小漓和他媳妇在下面,快去救他们上来。” 玄策气若游丝地对书语道。 书语闻言,面色一肃,随后将玄策交给了殷家几兄弟,自己则是带着暗卫,强行将机关打开后,便跳下山洞,去接楚漓和衾嫆。 淮娘听信殷老五的话,将剑收了起来,随后跑向玄青的尸骨处。 玄族族长慢了一步,他看到尸骨,脚步一顿,然后就跑了过去,跪在尸骨前,神情很是悲痛。 “二弟……是大哥不好,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他说着,朝眼眶发红的淮娘低头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住,淮娘,大伯不是有心要欺骗你,而是……我们玄族几百年来都守护白族,这是祖训,当初你爹身中剧毒我求过长老,长老也说了,只要你爹好好思过,就会救他……只是,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只是,长老你明明说的是,我二弟他为了逃脱禁地刑罚跌落冰窟身亡,为何,为何会这样!他分明是死在禁地中,生前还受了巨大的折磨!” 族长摸过玄青的骨骼关节处,看见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肩胛骨断裂,头骨也有裂缝,生前……一定是被折磨过。 百里锦瑟闻言,也看向白骨身上的伤痕,顿时崩溃地哭出声来。 “青哥,青哥,对不起……” “我爹死在这样一个地方,死了都没有人给他收尸,我要杀了老妖婆为他报仇!” 说着,淮娘就对着玄青的尸骨跪下,她看到玄青脖子上的哨子时,眼泪就掉了下来,不禁握住自己脖子上的哨子。 “爹,我是淮娘,我娘是兰儿,她到死都在等你回去,爹……你应该和娘在天上重逢了吧,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一定杀了害死你的仇人。” 她的声音带着彻骨的恨意和杀意。 叫百里奇微微面皮子一抖,咬了咬牙。</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39决裂,百里锦瑟之怨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你很像你爹……” 百里锦瑟呆呆地望着淮娘的眉眼,她头上的兜帽垂落,露出满头的白丝,看起来就像是人到暮年的老者。 一双眼里满是岁月的沧桑,淮娘对百里锦瑟的感官很复杂,一方面,百里奇杀害她爹,是因为百里锦瑟,她是可以恨这个女人的,但当她见到百里锦瑟本人后,却恨不起来。 甚至还觉着她可怜可悲,也觉着她爹是对不起百里锦瑟的,不管这门婚事她爹同不同意,在白玄一族人的眼中,百里锦瑟就是玄青的未婚妻,而玄青要娶别人,百里锦瑟的成全并未经过百里奇的同意,才酿造了这一系列的悲剧。 也正因为百里锦瑟选择了成全,淮娘便对她只剩下愧。 从始至终,这件事当中最无辜的都是女人,是她娘亲,是百里锦瑟,她爹固然坦诚,却注定负了一可怜的女子。 只恨百里奇心狠手辣,为了她自己的私欲,毁了三个人的幸福,也毁了淮娘原本完整的家。 “锦瑟姨,”淮娘想着,哽塞地喊了百里锦瑟一声“姨”,“我在我爹的遗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不后悔认识我娘爱上我娘,唯独后悔的,是没能更早地拒绝这门婚事,让你无辜牵连其中。我爹对你是有愧的,也请你,不要再念着我爹,念着过往的这些回忆,放过你自己吧。” 她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手搭在百里锦瑟的骨瘦如柴的手背上,眼神却诚恳。 她看得出来,百里锦瑟生不如死,她活着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她爹死前都还念着她娘,还知道有个人爱着他等着他,她娘……至少死前还有她送行。 倒是百里锦瑟,折磨自己,折磨百里奇,母女之间形容陌路,视若仇敌。 闻言,百里锦瑟一滴泪落到了玄青的骸骨上,她紧紧地抱住了玄青的枯骨,摇头,像个孩童似的开始低低哭泣起来。 “不,我忘不了他的,我短暂的这一生,只见过他一个男子,也只爱过他一个男子……我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以后会嫁给他,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见我第一面便说过,他不喜欢我……” 说着说着,百里锦瑟嗓音的声音里满是难过。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就是想陪在他身边,远远地看着他也好。后来……后来啊,他外出很久,回来了一趟,我听到消息后,便求母亲让我去玄族,母亲允许了……我兴高采烈地去见他,他却对我说了对不起。 他说,他不能娶我,他心有所属,尽管那女子是外族人,但他非她不可,因为那女子是他毕生所爱。毕生所爱,我们都还年轻,可他却说他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除了那女子之外的女人了……他只能辜负我。” 百里锦瑟说着,吸了吸鼻子,泣不成声地抱着玄青的骸骨,身子微微抖动,似要将埋藏在心底深处这么多年的心酸苦楚都倾泻出来。 “我很难过,我甚至恨他,恨他的坦诚恨他对着我说起别的女人时眼里的光芒……可我又不忍,我看得出来,他爱你娘比我爱他还要深,在我懵懂的少女时期执着地念着他时,我以为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他了……但他对我说,你娘,为了他放弃所有,为了他守在他们的小家中,如果他不回去,这辈子你娘都会带着孩子苦苦等着他……” 说到这,百里锦瑟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望着眼眶发红的淮娘,“他说,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儿,他提及你时,我看到了他鲜有的温柔。孩子,你爹他是个很好的人,他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也没对不起我,是我,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轻信了母亲的话,他不会傻乎乎地过来白族,也不会枉死在这……” 听到百里锦瑟说,玄青很爱她时,淮娘终于忍不住,咬着唇,低头的瞬间,眼泪砸在了地面上。 “爹……”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随后便默默在心里念了无数遍这个称谓。 “母亲,他身中蛊毒,本就活不成了,你为何不能让他走得轻松点呢?这一身的伤,你加诸于他身上的,你不知道这等同于加诸在女儿心头的吗!” 百里锦瑟看着那个苍老的背影,终是忍不住怨怼地问出来。 百里奇沉默了一瞬,闭了闭眼,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带着冷酷无情,“他抛弃了你,身为圣女,你岂能,你怎么能这般下贱,自甘堕落地为了这样一个负心汉郁郁寡欢十多年?锦瑟,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你是母亲怀胎十月的骨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百里锦瑟拔高了声音,凄怆地大笑了一声,“又是为了我!你明明是为了你长老的地位和尊严,你为了所谓的白族的骄傲,你不想我丢你的脸,你恼怒青哥悔婚,你还说你是为了我!你如果为了我,在我苦苦哀求你将解药给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你如果为了我…… 明知道比起和他成亲,我更想他好好地活着,却还是一意孤行地折磨杀害他……你若但凡能真的为了我这个女儿着想一分一毫,你就不会明知杀了他就是杀了我,让我从此都不会快乐,却还是,还是残忍地杀了他!” 寡言郁郁的百里锦瑟,这是时隔数十年,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母亲,敞开了心扉,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和最痛的话,说了出来。 百里奇背脊一震,她似是没想到百里锦瑟会这般怨她,又似是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份怨可以长达十六年…… 更多的是愤怒和失望,愤怒她这般指摘自己,失望她不体谅自己。 “孽障,孽障!我是你的母亲,你不帮你的母亲,却一心为了这个负心汉,他都死了,他死了十六年,十六年啊,你还是放不下他!你不孝,我没你这样不孝的女儿——” 百里锦瑟抿着唇,眼里红红的,低低地惨笑一声,“是啊,我也想,我也何尝不想,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多好,如果我不是白族圣女多好……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外族女子该多好啊……” 至少,她不用守着这样冷冰冰的雪山,将她一生的爱与恨都尽数封存。 白族禁锢的岂止是她的身,还有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甚至怨这一生还是长了些,母亲一生渴望长生,可她却觉着,须臾几十年的岁月,到底还是过于漫长。 漫长到,她找不到玄青,也梦不到他,更不敢就这么自尽去见他。 而如今,她不止见到了青哥,还见到了他说过的,那个可爱的女儿。 她长得像青哥,更多的,应该像那位兰儿姑娘。 真好,这样,就好像她见到了活着的青哥和兰儿,也可以安心了。 “锦瑟姨——” “锦瑟姑姑!”</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0预言,卦象命数与解脱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淮娘和百里雪惊呼一声,原来,百里锦瑟在大悲大喜之后,呕血不止。 她苍白的下巴上都是嫣红的血,白衣也染红了。 百里奇看不见身后的情形,但她知道百里锦瑟一定是出事了,不禁大喊了一声,“锦瑟,锦瑟你怎么了?来人,给我解开穴道!” 殷老二看了她一眼,没理。 殷老三和殷老四以及其他玄族人都在门外守着,殷老二扶着玄策,殷老五则是陪在淮娘身侧。 “她怎么样?” 因为沈寄年没进来,一时间,大家只能看向淮娘,淮娘替百里锦瑟摸过脉象后,便深沉地摇摇头。 看着百里锦瑟,面露几分哀色。 “你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如此大悲大喜之下,心脉俱断……” 未尽之言却所有人都明白是何意。 心脉俱断,一介弱质女流,根本无法撑下去。 百里雪眼眶通红,闻言直接哭了。 “锦瑟姑姑……我们出去找神医救你好不好?” 百里锦瑟抹了下嘴边的血污,她缓缓展开一个解脱般的笑来。 “不了,我现在觉得很好,这十六年来,从未如今日这般开怀满足过。” 说着,抱着玄青的尸骨,额头相抵。 “青哥,生不同衾,愿死可同穴。我守不到你的人和心,但我只求可以死在你身边……” 说着,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滴落在骸骨之上。 这叫淮娘微微抿唇不语,默默转过身去,抱住殷老五。 殷老五身子一僵是,随即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锦瑟,锦瑟,你别做傻事,别做傻事听到没有!你跟我一块出去,我们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百里奇听见百里锦瑟这如同交代身后事的一番话,顿时有些慌了,忙出声劝道。 百里锦瑟虚弱至极,只最后握住了淮娘的手,面露几分哀求道,“孩子,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请将我葬在你爹的坟墓旁边,我不打扰他和你娘,我只是……不想离他太远。” 她手都在颤抖,淮娘从殷老五怀中起身,转过头,复杂地望着她。 似是为难,她答应过娘亲,如果找到了生父,定要将他带到她坟头向她赔罪忏悔,只是不曾想,她爹比她娘走得还要早,她只想带着爹的尸骨回去,和娘合葬。 只是如今…… 百里锦瑟的请求叫她感到为难。 见她犹豫,百里锦瑟眼中的期许哀求淡了下去,一双眼满是黯然之色,她慢慢松开骨瘦如柴的手,抱了抱玄青的骸骨,似留恋。 不忍见此,淮娘咬了咬牙,最后点头,低声应允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爹和娘相爱,至死不渝,而锦瑟姨也深爱着爹,从未有过私心,也是个苦命之人。 只是葬在一处,爹和娘还是合葬,到了天上也好,地府也罢,都是要重逢的,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逝者已矣,生者不可追,她不想在百里锦瑟弥留之际,最后的心愿都抱憾。 便还是答应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 百里锦瑟说着,笑了起来,微微叹着,“青哥,我终于可以追随你了……” 话音落,她安静地抱着玄青的骸骨,也不动。 不多时,书语等暗卫带着楚漓和衾嫆上来了。 衾嫆昏迷不醒,楚漓一身的伤,他拿着蛇头拐杖,背着衾嫆,面色青白一片。 “走,出去找沈大夫。” “娇小姐怎么了?” 殷老二见衾嫆被楚漓背着,两人身上皆是伤痕累累,一身的血污,不禁紧张地上前一步,询问道。 玄策拖着伤体,也上前一步,“小漓,你们可还好?” “我还好,姣姣她受了伤,必须立即接受治疗,师父,你也是,我们还是先出去找沈大夫吧……” “走,你带路!” 百里奇被解开了穴道,一名暗卫推了她一把,逼迫她往前一步。 百里奇一被解开穴道就往后跑,冲到百里锦瑟跟前,拽着她的手。 “锦瑟,锦瑟你跟我出去吧,娘再也不逼你了,你别犯傻,留在这会死的……” 她的话,叫淮娘美目一凛,“你什么意思?” 百里奇不理她,只是执着地抓着百里锦瑟的手,“你听我一次,玄青早就死了,你守着个死人什么也得不到,你跟我出去,以后白族就是你的了,好不好?” 百里锦瑟哑声回着面前执着的百里奇,“母亲,这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你别劝我了,但凡你还在意我这个女儿,就请你,不要再伤害青哥的孩子,你带他们出去……别再对长生执念了,这就是天罚,我们白族生来的不幸,早就该终止了。” 她面容平静和温和。 百里奇却扭曲起来,她一只手被废,只能用一只手狠狠地去拉扯百里锦瑟,“不行,你必须跟我走……我只有你这个女儿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还不明白么,这就是我的命数!”百里锦瑟拂开她的手,百里奇趔趄一下,倒在石坛上,“得知青哥死的那一日,我给自己占了一卦,卦象显示,我的死期在十六年后。那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我懂了,非是天灾也非人祸,而是时候到了,我找到了我的青哥,就可以解脱了,去见他了……” 听闻百里锦瑟给她自己占卜过了,百里奇不禁歇斯底里地骂她,“你,你怎可将唯一的一次占卜用在这上面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们娘俩的!” “是你自己在逼死我们母女,母亲,没有什么逆天改命,所谓的祭品也是假的,我们出生就注定了早衰早亡,这些是你无法和天抗衡的,就算你用蛊来维系你和我的寿命,却也还是抵不过这一天的到来。女儿不孝,只求母亲放下执念,放过大家也放过你自己……” 百里奇笑了,“放下?你教我放过,可是谁来放过我呢?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为了改变白族的命运,可你却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毁了我所有的心血!你当真,当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都别活了!一起去死吧,和这禁地一同,给我陪葬!”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冲到了那绘着蛇形的机关上,然后用自己的血将蛇形图案沾染,那蛇形图案一瞬,像是活过来的一条红色蛇一般。 随后禁地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而顶部也有石头往下坍塌。 “不好,禁地要塌了!快走——” 玄族族长率先发现了这点,立即拉起淮娘,同殷老五一块拉着她离开。 “锦瑟姨——” “走吧,都走吧,这样也好,这样也应验了卦象了。” 百里锦瑟安详地挨着骸骨,面上露出解脱幸福的笑容来。 “娘,我没说实话,我占的那一卦,显示的是,白族之困,将在你我的死之后解除……这也算,我们为这可怜的白玄一族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百里奇呆呆地趴在祭坛上,闻言,又哭又笑,满是不甘,她试图爬起来,但一块巨石从头顶落下,直接将她压下。 她吐出一大口血,深深地望了眼门口那群身影,随后,闭上了眼睛。</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1治疗,身中同一种蛊毒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一行人一路逃亡地出了禁地。 “啊——” 百里雪在最后,被石头绊了一脚,直接摔在地上,身后的石头不断往下坍塌,堵住了后面的路。 眼见着就要将她也一并吞没。 “抓住——” 淮娘见状,从衾嫆身上拿过鞭子,甩出去,将百里雪的身子一缠,托起,再连同殷老五使劲一拉,将人给拉得往前一大截。 “多谢。” 百里雪心有余悸,刚道谢,就见头顶的石头要落下,淮娘二话不说拽着她就走。 “少啰嗦,再不逃都得死在这!” 等最后一个人从禁地跑出去时,回头一看,一声巨响后,整个禁地便瞬间坍塌,沦为废墟。 惊起大片的尘土,众人下意识抬手掩面,避免被灰尘呛着。 守在门口的玄族人立马接应。 见族长没什么事才松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回到白族中,找个地方暂做歇息吧。” 族长看了眼坍塌的废墟,眼里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他最后也没能带着弟弟的尸骨回到玄族。 淮娘更是深深朝身后这一片废墟看了一眼,随后神情黯然。 殷老五按了按她的肩膀,宽慰道,“等安全些,我们一起挖出两位前辈的尸身,带回去好好安葬。” “嗯,谢谢你,五哥。” 闻言,淮娘翕了翕鼻子,伸手握住殷老五的手,眼里闪动着感激以及更深的情意。 殷老五这次没有回避她的注视,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楚漓背着衾嫆不肯让其他人帮他,一路体力不支却还是撑到了小屋。 将衾嫆放到百里锦瑟的床上,他不敢懈怠,在看到沈寄年时,也未曾松口气。 “你快看看她。” 他咳嗽了声,被书语搀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书语立即让暗卫拿了金创药,替楚漓包扎外伤。 沈寄年伸手,拿了丝帕搭在衾嫆的手腕上,摸了下脉象,随后眉心一蹙。 “内伤不轻,骨头断了几根,要给她接骨,包扎好伤口,然后,最好是先在这安顿两月,将骨头养好。” 衾嫆被巨蟒撞击之下,摔断了肋骨,这非同小可,就算是习武之人,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怎么也需要一月余才能休养好。 “这个没问题,你先给她治伤。” 楚漓说话的声音微微嘶哑,面色越发难看。 沈寄年抽空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他面前,随手摸了下脉象。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她死不了,但你这一身的伤再不及时救治,又得落下个残废。” 楚漓咳了声,强撑着精神,“她什么时候醒?” 对他这听不进去大夫的嘱咐的态度感到无语,沈寄年没好气地白一眼,“你睡一觉,她估计也不会醒,没那么快。” 说着,对书语道,“将他肩膀接上吧。” 指着楚漓的肩膀胳膊。 “你们夫妻二人当真是虎得很,这般不顾性命地往前冲,哪里危险往哪里去,每次见你们都没什么好事,一身的伤,也亏我医术不错,要不然,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对他的抱怨,楚漓并不做反驳。 “主子和夫人是碰到了巨蟒,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沈大夫,又要劳烦你了。” 书语看不过去,闷声闷气地替楚漓解释了一句。 沈寄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专心给衾嫆治伤,又拿了药瓶子出来,让书语去叫个姑娘家进来替衾嫆处理身上的伤。 书语便去喊了淮娘进来。 而沈寄年则是给楚漓治伤。 治完后,他收拾了下药箱,“还有一个呢,在哪?” 他擦拭着手,问书语。 书语愣怔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立即点头,“好,请跟我来。” 他们到隔壁屋时,族长正和玄策说话。 似是问玄策在禁地时的遭遇,玄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态度淡淡的。 他对族长没有敌意,也没敬意,出了玄族太久,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来是玄族人。 “沈大夫,麻烦你给前辈看看。” 书语立在一侧,道。 沈寄年抖了抖袖子,然后伸出手,搭在玄策的手腕上,表情不多时就凝了起来。 “内力四散,脉息紊乱,经脉堵塞,你中毒了。” 收回手,沈寄年拿了银针出来,在书语和族长俱是惊讶和紧张的神情下,他不紧不慢地在玄策的手背上扎了一针,一滴血冒出来,他将银针放到帕子上,果然,针尖发黑,中毒的迹象。 “你自己可知是何毒?” 见玄策也是一脸茫然,沈寄年皱了皱眉头,玄策也是略懂岐黄之术的,且还会炼丹,不至于自己中毒了都察觉不出来。 玄策微微迷茫地摇摇头,随后却眼睛一瞪,“禁地里的蛊虫……” 他反应有些剧烈地咬着牙道,“是百里奇,她在禁地里豢养了不少蛊虫,最初抓到我时,她放毒虫咬我,但我有内力护体不说,也通岐黄之术,事先就在身上藏了避虫的药粉……但有一日,送来的饭菜里,我无意中发现了有白色的米虫一样的虫。现在想想……我很可能在进食时便已经事先吃进肚子里了。” 说着,他抿着唇,“十有八九是蛊虫。” 白族人擅长用蛊,蛊远远比毒难解多了。 闻言,沈寄年微微抿唇,露出一个并不意外的神情来。 “那就不难解释了,你这毒似是长了腿似的,游走于肺腑,有朝着心脉而去的趋势。” 心脉一旦被蛊毒侵蚀,那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沈寄年没有说,但玄策自己却懂这个道理。 似乎想到了什么,沈寄年又给族长诊了下脉,“你也中了这种蛊?” 他只是觉着族长的呼吸吐纳有些堵塞,不料,一摸,这脉象都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族长立时想到自己怎么中的毒便对他们说,“我是吃了百里晟给的毒,好像解药只有长老有,可是如今长老她……看来玄策和我一样,都是中的同一种蛊毒。” “知道是同一种就好办,这百里奇总不可能将解药都装身上吧,将百里晟带过来盘问一番就知道了。” “也对。” “那我现在就去。” 书语闻言,拱手,随后利落地出去,行事不愧是暗卫,雷厉风行得很。</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2人心,诈百里晟拿解药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百里晟被带到书语等人面前时,面色还有些惶恐慌张。 如今百里奇和百里锦瑟双双死在了禁地中,照理说,她该庆幸的,因为这样一来,长老一任就要落到她头上才对。 可是她吃了衾嫆的断肠丹,而衾嫆如今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死了没,她怕衾嫆如果死了,自己也要跟着死。 便没有心情去庆幸什么。 如今被带过来问话,她更是惶恐。 因为她猜到了这些人要问她什么。 百里奇那蛊毒的解药在哪。 果不其然—— “解药在哪?” 玄族族长伸手,直白地问百里晟要。 百里晟露出为难之色,她白着脸,摇摇头,“我,这解药一直都是长老亲自保管,我也不知道解药在哪啊……” “你不知道?”书语出剑极快,快到百里晟还未看清,一柄剑就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又听得书语冷冰冰的口吻说道,“听闻你中了夫人的断肠丹,你不知道的话,那就没必要留着你了,最迟明日就该毒发了吧。” 听闻“断肠丹”时,沈寄年微不可闻地挑了下眉梢,端详了一眼百里晟的脸色,随后嘴角轻微地扯了扯。 不过百里晟并未发觉他这微妙的反应。 她一心想着自己快毒发快死了,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崩溃地就双膝一软,“不,我不想死,给我点时间,就,就半天,我去找蛊毒的解药,你们,你们把断肠丹的解药给我,好么?” 书语将剑收回,撇了她一眼,“半天时间,你自己说的,如果找不到,用不着我动手,你就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亡了。” 闻言,百里晟立即起身,她咬着唇,不迭地点头,“好,你们放心,我,我这就去找,我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说完,她便往外跑,看她那架势,估摸着是知道百里奇会将解药放哪的样子。 见状,书语和族长都松口气。 沈寄年不禁嘴角一勾,“你们夫人这招用的,还好这人怕死又没本事,要不然——” 不点破,但一切都在他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里。 书语沉默没接这个话,但很显然从他的态度里也可以看出,他早就知道,这是衾嫆使的一出空城计了。 好在白族人好忽悠…… “外伤敷药就行,内伤,等服下了解药,再好好调息,如今你切忌动用内力。” 沈寄年将药方子写好,递给书语,让其抓药煎药,然后对玄策如是叮嘱着。 尽管玄策是前辈,但对于沈寄年这样的神医,他还是很敬佩尊重的,微微颔首,语气诚恳真挚,“有劳神医。” 沈寄年收拾好自己的药箱,神情淡淡地点了下头,“客气。” 等玄策的伤好了,他还有些丹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这位前辈呢。 毕竟,他不会的都想了解下,学会。 百里晟急急忙忙地到了百里奇的屋子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着解药。 她将柜子顶部放着的篮子拿下来,将里面的瓶瓶罐罐都装到自己提前准备的篮子里。 然后打开衣柜,翻床褥枕头,翻床底,这还不够,她将百里奇的衣服丢了满地,翻了个底朝天,只要是长的像是装解药的瓶子罐子,她都带走了。 来到门口时,碰到了百里溪和百里雪,她们二人正要来请示她,说带着族人去禁地将长老和百里锦瑟的尸体找到带回来安葬。 却不料,会看到百里晟在这翻长老百里奇的东西。 百里溪不敢说话,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百里晟提着的篮子,“姑姑,您这是要去哪啊……” 百里雪单纯又率真,得罪人也不自知张口就直白地问道,“姑姑,你怎么能翻长老的东西?这些是什么?” 没想到出门就被抓到现行,说不尴尬那是假的,但为了保命,百里晟顾不得这么多,她不耐烦地板着脸,“我做事不需要向你们解释,行了,带人先去将长老和锦瑟的尸首找回来,妥善安置后,可以开始布置灵堂了。” 她表现不出那种为长老还有百里锦瑟的死而伤感的神情,是以,在两个小辈面前,显得格外无情无义。 百里溪和百里雪互相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失望。 但也知道拗不过百里晟,便沉默地点头,出去安排族人将百里奇和百里锦瑟的尸首挖出来,料理后事。 将两人打发走了后,百里晟呼出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冷血了,这样对她继任长老一位肯定是不利的,但眼下她自身难保了,只想着早点拿到解药活命,哪里管得了这些表面功夫? 再说,如今白族一族中,除了她有这个资历,还有谁可以胜任长老一位? 百里晟私心以为,自己继任长老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不需要多筹谋了。 是以,她忍不住雀跃地带着篮子,去找沈寄年甄别真的解药,来换取她自己的解药。 当百里晟提着一个大篮子回时,沈寄年和族长以及书语等人正在二楼商量着什么,听见动静,书语立即噤声,其他人便也及时止住了话头。 “我,我将所有可能是解药的瓶瓶罐罐都找来了,百里奇这人戒备心很强,解药从不告诉外人藏在哪,但是……她也怕死,所以为了避免她自己中招,她最有可能将解药藏在枕头底下或者衣柜里。” 说着,百里晟快速从篮子里找到三个瓶子,“这三个,分别是在枕头底下,柜子顶部,还有箱子里找到的。” 按照她对百里奇的了解,这三瓶一定有解药,这种蛊毒是百里奇用来控制高手的,那么一定会将解药藏在最隐秘的也是她自己最容易找到的地方。 听完百里晟的分析,书语接过了她手中的三瓶不知是不是解药的药,递给了沈寄年。 沈寄年眯了眯眼,接过后,先是摇了一下。 感觉正在摇晃的这瓶子里装的似是活物,便嘴角一扯,“这不是。” 明显是毒虫或者蛊。 放置一边。 随后第二个第三个摇了摇,一瓶是药粉状,一瓶是药丸,有声音,沈寄年便先打开的药丸的瓶子。 打开后,倒出一粒,放在白帕子上。 戴上了冰蚕丝手套,捻起一小块,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随后点头。 “是这个。” 看了眼,里面还只有两三粒了,便直接将瓶子给书语,“给他们二人服下。” 书语接过,倒出一粒递给族长,随后便走向床边,将药丸倒出来给玄策。 玄策自己闻了下,“原来是这样的配制……” 他一下就闻出来成分,也确定了这就是他身上的蛊毒的解药,直接将黑色的药丸给吞下。 “那,那我的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百里晟见他们都服用了解药,便松口气,急切地伸手问他们索要解药。 沈寄年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不急,等他们的蛊毒解了,你的毒自然能解了。” “你们骗我?” 百里晟却立马翻脸,“说好的我给你们解药,你们给我解药,现在这是想反悔?” “非也非也,虽说你带来了解药,但等二位前辈蛊毒解了,我才能确定这解药是不是真的万无一失。” 沈寄年不急不慢地将手套摘下,噙着笑,慢吞吞地回着。 百里晟气急,咬着牙,却无可奈何只能憋屈地应下,“好,你们说的,那我就在这等着,如果他们身上的蛊毒解了,你们必须立刻给我断肠丹的解药——否则,我白族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端起茶,饮了一口,沈寄年漫不经心地点头,“可。”</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3解蛊,衾嫆依旧昏迷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噗——” “师父,前辈你们怎么——” 楚漓刚包扎好外伤后,就来探望玄策和族长的情况,却不见,一进来,就恰好撞见族长扶着桌子吐血的一幕。 他下意识看向师父玄策,后者看起来只是有些面色苍白虚弱,倒没有这样的情况。 阿萝被玄右搀扶着进来,一瘸一拐的,闻讯而来,险些跑快了摔一跤,“爹,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沈大夫,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神医吗?怎么我爹用了解药后反倒不好了?” 她扶着她爹,见他面色涨红,不断呕血,不过血是黑色的,她手忙脚乱地拿了帕子给他擦拭。 急得只能责怪起沈寄年来。 “咳——” 而此时,玄策也开始吐血了,扶着床沿,书语手快地递了个痰盂,他对着痰盂便是一顿天昏地暗地吐血。 楚漓焦急地守在一侧,也看向沈寄年,后者正在给族长把脉,眉心微微拢着,对阿萝的话充耳不闻。 但很快,看到地面的血污,眉心又舒展开来。 “无事,这解药霸道了些,但已经起作用了,他们吐的是毒血,等蛊虫吐出来,毒就解干净了。” 说着,族长再度吐出一口,这次,粘稠的黑血中有一条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着。 沈寄年二话不说,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将那蛊虫盖住,有些嫌恶地皱了皱鼻子,拿了银针将蛊虫扎了一下,放在杯中,又倒入清水,虫子被银针固定在杯底,动弹不得,不住挣扎蠕动,不多时便安静地躺着了。 同样的,玄策那边也吐出来一条白色的蛊虫。 沈寄年将蛊虫抓住放进杯中,随后给二人分别把脉。 果然,毒解了。 只是吐血到底是伤了元气,他嘱咐道,“接下来多补补血气,这蛊毒和解药一个难缠一个霸道,伤了根本,不过好好调理,结合你们深厚的内力,很快就能复原。” 听完沈寄年的话,阿萝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她想了下,还是咬咬唇,和沈寄年赔了不是—— “沈大夫,刚刚我出言不逊,还望你别往心里去。” 难得阿萝这般高傲又刁蛮的性子,还会有低头认错的一天,不过显然沈寄年不是个会在意以及热络的人。 他不冷不热地“嗯”了声后,就开始研究蛊虫了。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其余人去处理。 玄右将阿萝和族长分别扶着回屋休息,随后回来将屋内的血污清理了一番。 楚漓看起来极需要休息,玄策见状,拍了拍他的手背,“去陪你媳妇吧,师父这一切都好。” 他摘了面具的脸一半狰狞一半又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灰白的头发垂落在肩前,沙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倦意。 知道他也需要休息,楚漓便派了两名暗卫照顾玄策,自己回去陪着衾嫆了。 他回去时,淮娘便立即从床边的椅子上起身,“楚公子,她一切都好,就是还没醒。” 楚漓颔首,“有劳了。” “应该的,我就先出去了。” 得知一切真相的淮娘,少了些锋芒,看起来温和不少,她朝楚漓点点头后,便端着装了血水的铜盆出去了,一出门,就见殷老五抱着手臂靠着墙,似乎在等她。 “五哥。” 淮娘走过去,殷老五自然地伸手替她接过了手中的铜盆,“王妃没事吧。” 淮娘摇摇头,“脉息是稳定了,但身上的伤太多了,头部又受到撞击,一时半会估摸着都醒不来。” 她想到这就不禁拧眉,她还挺喜欢衾嫆的,对方身为王妃却完全不像深闺贵妇人的做派,倒是很有江湖侠女的气派,有情有义还聪明仗义。 “别担心,他们夫妻二人这一路走来没有容易过,但都是吉人自有天相,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殷老五见她此时的神情便知道她是忧心衾嫆,心中不免觉着诧异,说起来她们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他了解到的淮娘,虽说本性是个良善的女子,但却绝非是个心慈手软之人,没有那么容易和旁人走近,更莫说交心了。 这么看来,那衾嫆似是做到了。 不过殷老五转念一想,这世上好似没有衾嫆征服不了的人。 她总是和旁的女子不一样,吸引着无数人为她卖命都在所不惜,这样的人格魅力当真是难得。 “你和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吧。” 淮娘听殷老五这般感慨地说着,不禁满怀好奇,她很想知道楚漓和衾嫆这样大富大贵出身的权贵,如何会被说是“一路走来都不容易”的。 而且,她直觉就是衾嫆是个离经叛道的姑娘,应当在嫁给楚漓之前,有很多叫人觉着艳羡的经历吧。 见她这般感兴趣,殷老五想着,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便将他所了解到的有关楚漓和衾嫆之间发生过的事,挑了几样惊心动魄的讲给她听。 在听说衾嫆只身一人敢上山断崖采药,替楚漓寻来神医治腿,还拒了别的婚事,一心选了当时并不被看好的落魄王爷。 夫妻二人携手走来,共同抗衡了多少权贵,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才走到今天,扶持了新君上位,毅然抛弃了荣华富贵一家三口决定游历山水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淮娘听完后,不禁长长惊叹了一声。 “这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可思议,果然,她这样的女子百家求,只是没想到她从始至终坚定地选择了端王。不过端王待她也是真的很好了,我看只要她在的时候,端王的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真是羡慕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皇家人而言,那该多难? 可是楚漓做到了。 抛弃荣华富贵多难? 他们夫妻都做到了。 如果没有这一遭,想必二人带着孩子,此时还在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地生活吧。 “是啊,他们的事迹的确是叫人敬佩而感动,只希望此间事了,大家都能回归平凡而简单的生活吧。” 殷老五最后轻声说着,眼睛却看向淮娘。 淮娘咳了声,脸上微热,却不躲不闪地直视了回去—— “我们也要这样。” “好。”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幸福,他们或许没有经历过楚漓和衾嫆那样惊心动魄感人至深的曲折,但这样简单的,只一次的历险,也何尝不是一种上天的馈赠呢?</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4动作,百里晟想继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姣姣,我就守在你身边,你醒了就可以看见我。” 楚漓替衾嫆掖了掖被子,看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微微蹙了蹙眉心,眼底是难掩的心疼。 他握着衾嫆的手,轻轻摩挲着,轻轻哈着气,替她取暖。 时不时伸手将她落在面颊上的头发别过耳后,挤干温热的巾帕,为她擦拭脸和脖子。 白族冷,倒是不担心出汗,但他担心她唇干,便时不时为她用丝帕沾了水擦拭唇。 事事亲力亲为,他不假旁人之手,动作细致温柔。 只是床上的人依旧昏睡,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提醒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叩叩叩——” 披了外衣,楚漓起身,打开门,见是书语,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衾嫆,随后走出去,反手轻轻合上门。 低声询问,“什么事?” “百里晟那边似乎有所动作。” 自从确认了玄策和族长没事后,百里晟如愿要到了她想要的“解药”——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中毒,那不过是衾嫆拿来骗她的,但沈寄年等人将计就计,给了她假的解药。 说白了,还都是些对身体有益无害的补药,倒是便宜了百里晟了。 不过这女人也不是善茬,在得了解药后,就不老实了。 “盯紧了她,只要不影响我们,任她去吧。” 楚漓冷静又冷淡地吩咐着。 他稍加思索便能猜到所谓的动作是为了什么,左不过就是想继任白族长老一任。 可笑的是,他和姣姣将月凝公主留下来的信给百里奇看过,白天也给百里晟看过了,却不料,这女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想抢走信,用心可想而知。 只不过因为她不是楚漓这边的对手,抢不走这封信罢了。 说可以保证他们在白族好好休养调理身体,不被打搅,但前提是,他们不可以公开这封信。 楚漓没有直接答应,但表示,只要百里晟的所作所为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清净,便不会主动公开这封信。 但一旦百里晟越界了,那不好意思,他不会手下留情。 这才让百里晟不敢嚣张。 只是,到底是留了个不知道是不是祸害的因素在。 如果不是现在他没有精力,也不想树敌分了精力,楚漓想,百里晟这样的人,还是应该处理掉才最为稳妥。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书语拱手,随后下去。 楚漓回到屋中,继续照顾衾嫆,守着她等她醒来。 这边暂且是风平浪静。 但白族此时却处于争持不下的情境中。 百里晟将白族人召集起来。 “虽说此时讲这个话不合时宜,但既然长老和锦瑟的尸首已经找回来,明日便下葬……本该在丧事安置妥当后再提,但你们也看到了,如今外族人和玄族人还留在族内,我们却是群龙无首,形如散沙—— 此时正是需要一个人出来带领大家,团结一心上下齐力,共同应对未知的困难。身为长老身边的护法,我有责任召集大家,举行今日这个选下一任长老的大会。” 她说完,众人面色各异,本就是一群弱女子,拿不准主意,哪敢提出反对意见? “还有几个人去哪了?”见没有人敢反驳自己,百里晟立即挺胸抬头更有底气了,高声询问了守门的一名族人,“人都到齐了吗?” “回姑姑,还有……还有几名姑姑,去,去了长老的屋子,同,同来接她们的玄族男人在一起。” 一名年纪轻些的白族女子唯唯诺诺地说着,随后又补充道,“百里雪也不在……她和百里溪在宗祠守灵堂。” 百里雪不在正好,百里晟眯了眯眼角,那丫头倒不是什么威胁,而是太直率了,容易说错话,给自己添堵。 不在就更轻松了。 只是…… “和玄族人在一起?哼,你,去请她们过来,我白族与玄族早就不通婚,形同陌路了,她们既归回白族族内,便不得再和玄族人纠缠不清,不然,就是背叛白族,处以极刑都不为过!” 想要当上长老,百里晟很清楚,杀鸡儆猴,先建立威信。 那几个并不要紧,不会影响自己的继位,但需要拿她们开刀,来挑起这群懦弱的族人的血性,让她们信赖自己。 犹豫了下,那女子还是出去了,照做。 其他人不禁面若寒蝉,心有余悸。 那几名玄族男子,之所以前来,大部分是为了接回妻子的,虽说两族交恶了,但这些成亲了的夫妻却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百里晟此举……只怕会是棒打鸳鸯,引起不满。 果不其然,不多时,那女子回来了。 “姑姑,她们,她们不肯回来,玄族人还威胁我,说是,说是如果我们阻止他们接人回去,就,就和我们动干戈。” 干戈? 百里晟心下刚有些惶恐,下一瞬想起什么,又嘴角一勾,笑了。 “怕什么?他们身上可是中着蛊毒,敢对我们动手,都活不了。倒是那几个,傻乎乎地过去,就不怕那群臭男人是为了解他们身上的毒,从而将她们的血放出来么?圣女们,你们要知道,我们白族圣女可以柔弱,却绝不可以妄自鄙薄,决不能被男人当做解药糊弄!今日,我毛遂自荐,先担任长老这一位,当然,如果有更适合的能胜任的,我愿意让出来,辅佐她当下一任长老! 但是此时,请你们跟我一起,去接回我们自己的族人,别让她们被玄族人期骗伤害!” 她的话音落下后,纵使有几个面色有异,但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犹豫不决。 毕竟,玄族男子武功高强,那边还有玄族族长在,她们这一群柔弱女子,怎么和他们对抗? “别担心,我们有蛊,怕什么?” 百里晟似是看出来她们的担忧,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我从长老那,找到了天蚕蛊,有它在,谁敢和我们白族作对,那就——杀无赦!” 她没有告诉楚漓等人,自己还从百里奇床底下的匣子里找到了百里奇以鲜血饲养的蛊中之王天蚕蛊。 她眼里划过一丝得意,众人却面面相觑,总觉着这样……并不是好事。 但无一人提出来。 百里晟在族内多年是如何为人行事的,大家多少是知道的,所以才更不敢得罪她。 只可惜,如今群龙无首,没有人来引领她们。</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5纷争,白族与玄族的对抗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雪儿,你快去看看吧,晟姑姑她,她带着族人去找玄族人的麻烦了!” 灵堂前正在烧纸的百里雪忽然听见外头慌乱的脚步声,一回头,就见族内和自己交好的两个姐妹满脸焦急地对她道。 “找玄族麻烦?” 百里雪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白族都是一群老弱之辈,怎敢去同武功高强的玄族男子抗衡?还是主动挑麻烦的一方? 她愣怔地望着来人,顿了下才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姑姑她……不像是会这般做的人。” 她还是有些了解百里晟的,因为衾嫆那颗“断肠丹”,束手束脚的不敢有多动作,此时却带着族人去找玄族的麻烦……楚漓和衾嫆是带着玄族人一道来的,也就是说—— 姑姑的毒解了? 百里雪将白色的兜帽摘下,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将手中的纸钱交给了百里溪。 “因为族内有几个姑姑去找她们的玄族丈夫……且,且不肯回来,姑姑一听,就生气了,说是怕族人被玄族男人欺骗利用,为了族人着想,要将她们接回来,于是,便带着族人,以及天蚕蛊去找玄族要人了。” 一旁的百里溪闻言便蹙眉,“想来并非是为了族人着想……而是姑姑迫不及待地想继任长老一位,想借此机会……树立威信吧。” 她声音很低很轻,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胆子小,实际上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敢表达。 但现在,百里晟不顾白族安危,还拿出了天蚕蛊,就为了对付玄族人,要搭上白族全族,这样的行为她实在是看不过去。 “雪儿,长老和锦瑟姑姑生前,对你很是看重,我想,如果真的要选新任长老的话,非你莫属,你去将长老一位抢过来,千万不要让白族毁在百里晟手中!” 一向胆怯没有主意的百里溪,忽然大着胆子发表了一回主见,且还是这样直接站队会得罪百里晟的主见。 被她这个话吓到了似的,百里雪忙摇头,“不行不行,我资历太浅,什么都不会,我怎么能当长老?不成的这不成,溪姐姐你别开玩笑了。” 百里溪闻言,目露几分失望之色。 “好吧,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如果真让百里晟当上了长老,我们根本左右不了她的决定……”所以在百里溪看来,想要白族好,首先新任长老就绝对不能是百里晟这样自私自利只享受长老这个位置带来的好处,而没有真正地去替白族着想的人。 百里雪听了百里溪这话,瞬时面色忧愁了起来,是啊,如果百里晟当上了长老,只凭自己怎么去劝阻? 可是要让她自己去竞选这个长老之位,百里雪实在是不觉着自己有这个资格。 “我先去看看,溪姐姐你先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 担心晚一步过去,百里晟会带着族人酿成大祸,百里雪匆匆地向百里溪嘱咐几句,随后往外走。 “好,你务必小心,别直面和她起冲突。”深知百里雪单纯率直的性子容易得罪百里晟,百里溪忙提醒她道。 百里锦瑟屋外。 “族长,百里晟带着白族人朝这边来了!” 一名玄族男子守在门外,见不远处一群白衣的女子走过来,他立即转身上楼,请示族长。 “别吵,族长他在休息,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玄右拦住了这名族人,然后压着声音,带着玄族人出去了。 走在最前的就是百里晟,她身后是举着火把的白族女子。 她看了眼面前几个玄族男人,不动声色地避到了自己两个簇拥的白族族人身后。 语气轻蔑又尖锐地开口道,“将我们圣女交还回来,你们玄族人还想欺骗利用我们白族女子到什么时候?” 她这话一出,玄右本能地皱了皱眉头,对方来势汹汹,这个变脸的反应,也叫人觉着不对劲,想必是有备而来的。 此时族长正在休养,楚公子的夫人昏迷不醒,他分不出精力来,阿萝的腿伤不轻,也在休养。 可见百里晟这居心。 想着,他也不硬碰硬,而是老实又诚恳地问道,“不知百里姑姑这话是何意?我们玄族来此地,只为接回几位婶婶,以及寻得解药,我们尚没有向白族讨要这导致不育的毒的解药一事,为何你要带着白族众人主动上门挑衅?” 他用诚恳的语气说着严肃的话,叫人挑不出刺来。 白族人不禁愣怔,导致不育的毒的解药? 这和她们白族有何干系? “休要在这血口喷人了,你们玄族自己作孽导致绝后,与我们白族有何关系?如今我们长老刚逝世,你当然是什么脏水都敢往我们身上泼了,毕竟,死无对证。” 百里晟眯着眼,握着小竹筒,才又找回了自己的自信和坚定来。 “谁血口喷人了?神医说了,我们之所以无法孕育后代,非是天谴,而是白族雪山流到玄族的水里有一种罕见的蛊毒,这种蛊,只有人工培植,根本不是自生自长的。你说这和你们有没有关系?难道我们担着灭族的风险自导自演害自己人吗?” 一名大叔走出来,粗犷地拿着武器,指着百里晟,声音里满是愤懑,“再说,我和娘子情投意合,当初要不是百里奇长老强行将她带走分开我们,我也不会踏足你白族地盘。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为何要听你一个小小的护法的?” 他说完,他身后的白族女人怯懦地拉着他的袖子,脸色苍白孱弱,但她还是勇敢地看向白族族人,提高了下声音,表达了立场—— “我是自愿跟相公回去的,我既然已经嫁人了,那便是玄族的人,希望护法成全。” 她一表态,更多的白族女人出来了,她们皆是跟着玄族的丈夫一块,被他们护在身后,坚定地表达了她们自愿回玄族的立场。 这一反应,落在百里晟身后的白族女子眼中,叫她们原本坚定的心态也变了变。 这到底是别人自愿做出的决定,就算是为了她们着想,这也不应该强行拆散吧…… “百里姑姑,既然这些姑姑都是自愿的,不如——” “啪——” 百里晟正在气头上,听到有人动摇军心,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这名族人一巴掌。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没听到玄族人咄咄逼人冤枉陷害我们下毒么?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怎么会真心对待咱们的姐妹亲人——还有,我们长老是刚逝世,但如今我暂代长老一任,便有责任保护我们被蒙蔽双眼不分黑白的族人。几位,你们别被他们骗了,什么带你们回去过日子?他们就是身中咱们的毒,怕毒发身亡,所以带你们回去当解药罢了!” 颠倒黑白的一番话,让全场寂静凝重了起来。 也有胆怯和没主见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但她身边的丈夫却握住她的手腕。 “娘子,我要是真的为了解药,何必历经险阻,差点死在雪境中,也要来接你回去?你相信我,如果我们是为了解药,大可在你们过来之时,直接放血,何必演这么久……” 这人一解释,身边的妻子俱是露出了安心之色。 “我相信你,相公。” “对,我们相信我们的丈夫,百里晟,你别在这妖言惑众了,你就是想独占白族大权,借此机会表现自己罢了!” “哼,不知死活的蠢东西,既然这样,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圣女们听令,现将这几个叛徒抓回来,谁敢阻挠,杀无赦!”</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6制止,百里雪前来讲和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哼,不知死活的蠢东西,既然这样,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圣女们听令,现将这几个叛徒抓回来,谁敢阻挠,杀无赦!” 百里晟抬手,往下一挥,脚步后退,让族人布阵,抓叛徒,对付玄族人。 这样一来,玄族人都出来了,阿萝被吵醒,也不禁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见到这个阵仗,顿时火冒三丈,“百里晟,你这是自寻死路,明知你们族人孱弱,还让她们冒险,你也太歹毒自私了吧!” 见阿萝出来,玄右忙伸手搀了一把。 百里晟根本不将阿萝放在眼里,只给白族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布阵,拿出丝线来,将玄族人团团围住。 看她这个样子,不将族人要回来是不会罢休的了。 “咳,住手,都住手。” 这时,族长批了件外衣,被一名负责照顾他的玄族族人搀扶着走出来,瞧见这两方剑拔弩张的阵仗,立即高声喝止。 他看向百里晟,见她躲在白族人身后,一只手藏在身后,不由得心中盘算起来。 “百里护法,我们白玄一族自古以来都和睦相处,就算这些年有些误会和矛盾,但也不至于要兵戎相见的地步,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谈。” 族长才吐过一次血,现在还很虚弱,说完就又握拳抵着唇咳了几声。 百里晟微微抿唇,“不是不可以谈,而是你们的人根本不愿意配合。我白族圣女岂能被你们玄族人带走?这是我们白族的地界,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带走我们白族圣女,这将我们白族的脸面置于何地了?” 她冠冕堂皇的话,叫族长微微皱了眉头。 他算是明白了,百里晟就死咬着要玄族归还白族圣女这件事,谈不拢就要两方大打出手,赢了为止。 真是胡搅蛮缠,又不可理喻。 阿萝只觉着自己从前再怎么胡搅蛮缠,也不如百里晟这般,叫人难以理解。 明明就是白族这些婶婶们自己要随他们回去的,怎么还轮得到百里晟在这指手画脚,想学百里奇? 可是她又不是百里奇,没有那个本事和威信,凭什么呢? 想了下,她眼珠子转了转,忽而灵机一动,道,“等等,百里姑姑,你只是护法,如今长老她尸骨未寒,你就这么心急地想代替长老一位,带着白族的圣女过来和玄族叫嚣,这样不好吧?长老她德高望重,你这样做,我很难不怀疑,你其实早就不服她,甚至在长老死后,迫不及待地就想继位…… 只可惜,长老的蛇头拐杖你都没有,圣女们为何要听你的,难不成这些人信奉的不是长老,而是你百里晟这个人么?” 她提出了关键的一点,蛇头拐杖。 这话落下后,白族女子纷纷停下了动作,原本拿着丝线的圣女们面面相觑,皆是游移不定。 是啊,没有蛇头拐杖,百里晟这个暂代长老都不成立,她们为何要听她的,在失去长老的第一天,就贸贸然同玄族开战? 说实在的,白族人说好听点是与世无争不想和人起纷争,说难听点就是不想惹祸事,毕竟个个都是弱质女流,还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阿萝会提到蛇头拐杖,毕竟,百里晟自己都忘了这茬。 如今百里奇刚死,白族族内群龙无首,众人都没有主见,在这种情形下,百里晟继任是没有什么困难的,偏偏,偏偏就被阿萝提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蛇头拐杖是白族长老身份的象征,没有拐杖,百里晟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蛇头拐杖在哪? 她想起来—— “拐杖在你们的朋友,也就是那几个外族人手里,按你们说的,我们白玄一族本该亲密无间,那现在,为了证明你们的诚意,理应由你们将蛇头拐杖给我拿过来。” 不敢直面楚漓和衾嫆夫妇,担心自己又被下毒,百里晟尽管手中有蛊王,但她并不傻,可以和玄族闹不愉快,但这是为了巩固人心,帮她自己树立威信,却不代表,她要得罪外族人。 还是武功高强,她对付不了的外族人。 这些外族人可是能闯入地狱之森,对付玄族不说,夫妻两人就能将白族这么多圣女打趴下…… 当时百里晟可是亲眼目睹的,一路上也是见识过楚漓和衾嫆的厉害的。 是以,她狡猾地将这个难题抛给了玄族人。 族长和玄右皆是被她厚颜无耻的难题给难住,一时就哑口无言了。 倒是阿萝,同为女子,又本就是个难缠的主,如今遇到百里晟这样卑劣自私的人,她反倒是被激起了斗志。 她被玄右扶着,单脚直立,美目一睁,表情冷峭地哼了声。 “什么朋友,我们同外族并不熟,不过是有相同的目标,搭个伙罢了。再说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们?凭什么我们要去同外族人交涉,去将拐杖抢来,还必须是给你?你也未免算盘打得太响了些吧!” 说着,阿萝不给百里晟思索回答的机会,便继续一连串地说道,“且不说我们现在都很虚弱没办法同厉害的外族人争执什么,就单论我们将白族长老象征身份的拐杖找回来这件事,我们如果找回,是不是就可以我们来参与选这个长老的商议中来了? 那我不想让百里护法当这个长老可以么?毕竟,你没有什么能力,贪生怕死,又小肚鸡肠,还喜欢内讧,这些都不是一个长老该有的品性。” 她抱着手臂,牙尖嘴利的,将百里晟堵得面红耳赤,一时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二楼。 楚漓默默听了一会,便又回了屋内。 看了眼放在衾嫆床边的蛇头拐杖,微微抿了下唇线。 原来这拐杖还有这样的作用。 只是…… 百里晟其人果不其然是个卑劣又狭隘的人,她现在能对付玄族人,等后面她真的继任了,搞不好就要转过头来暗算他们了。 阿萝算是聪明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她撇清了玄族和他们的关系,如此一来,白族无法拿拐杖一事裹挟玄族族长和众人。 “主子,百里晟似乎带了什么东西来……” 书语走过来,刚说一半,下面又嘈杂起来。 原来是百里雪匆匆赶来了。 “姑姑,你们这是做什么?长老和锦瑟姑姑的后事还没安置稳妥,你怎么能这个时候不安内先排外呢?这样多让长老和锦瑟姑姑在天之灵感到失望……” 百里雪气喘吁吁地到了,喘着气,率直地指责百里晟的不是来。 百里晟见到她时脸色就不太好看,没好气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闭嘴,退下!” “可是姑姑,长老和锦瑟姑姑的悲剧我们是亲眼目睹的,和玄族和解吧,我们本就是同气连枝的一脉,不要再这么内斗下去了,你还没吸取禁地中的教训么?大家当即更应该想法子解了玄族族人身上古怪的蛊毒,以及我们白族早衰的病症……” 她这个话比阿萝那番更有力量,毕竟,白族人对于早衰早亡一事耿耿于怀,没想到百里雪提出来,可以解决? “雪儿,你的意思是——外族人可以帮我们?” 一名白族女子激动地抓着百里雪的袖子,表情惊喜又期待。 有一个这么问,其他白族人也纷纷惊喜地望着百里雪,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百里雪的答案。 百里雪面对这么多双饱含期待的眼睛,一时心中复杂,她定定点头,“不敢说万全之策,但这几位外族人当中有一名神医,他可以诊断出玄族人的蛊毒,那么一定也可以诊出我们的症状。大家,相信我,不管能不能成,我们总要先试试,而不是在这里打打杀杀,伤了和气也浪费了救治的时间。” “百里雪,住嘴!”</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7插手,抢走天蚕蛊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百里雪,住嘴!” 百里晟见局势又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时怒不可遏,呵斥了一声,“谁准你在这妖言惑众的?我看你也是被外族人迷惑了心智,才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她眯着眼,嗓音低沉冷厉,“如果可以救治,我们怎会百年来都饱受这种苦楚?这不过是外族人欺骗你利用你的手段罢了,别天真了,只有白族人才是你的伙伴和亲人,我们自己人不团结还指望谁来帮我们?” “唰——” 楼上见局势又要被百里晟的鬼话给颠倒过来的楚漓,微微拧眉,觉着她们实在是太吵,吵到了他的姣姣。 想着,便随手弹出去一粒扣子,点住了百里晟的穴道。 与此同时,他对书语道,“让她们换个地方吵,不然,就别怪我们出手了。” 书语闻言,拱手,肃了下神色,“是。” 随后,飞身一跃,便到了屋外空地中。 百里晟被点住了穴道,只能干瞪着眼,表达着不满。 书语长剑出鞘,表情冷峻,对着两边一视同仁地说了句,“我家主子有令,谁再在此闹事,搅了他和夫人的清净,就别怪我们出手了。” 他说着,眼神扫视全场的人。 白族每个看到他的眼神的圣女,都下意识不敢直视而避开了。 暗卫身上的杀气是很浓的,常人根本不敢接近,更别说书语这般冷肃的眼神与之对视了。 玄族这边,也不傻,在阿萝避嫌后,众人就很配合了,此时听书语这么说,族长看了眼自己的族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都不说话。 而书语见威慑作用起到了,收起了剑,“行了,我们无意与你们起纷争,不过,百里晟,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们主子什么,最好不要被我们发现你要反悔和耍花样,不然——” 他重新将剑指向百里晟,剑刃寒光闪闪,看起来分外锋利。 百里晟倒是想抛出自己的天蚕蛊,但可惜的是,她现在动弹不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能干瞪眼,隐忍憋屈地应了声,“我们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事先说好的,我不会忘。但是,烦请你转告你主子,蛇头拐杖本就是我白族圣物,还望他能尽早归还于我族。” 百里晟对着书语就没有对着玄族人的那种嚣张和底气了。 她只提出要将蛇头拐杖要回来,并没有指责什么,期望于这样就可以达到目的。 书语没有表情,只冷淡地道,“什么拐杖,你们长老亲手交给的我家夫人的,何来归还一说,再说,等你们选出了真正的长老了,再找我们要也不迟。” 他用冷酷的脸,说着这般无赖的话,却和阿萝那种完全不一样,至少百里晟敢反驳阿萝,却对书语是敢怒不敢言。 咬咬牙,她声音有些低沉,“这,说不过去吧,既是白族圣物,怎可留在外族人手中……” “我家主子的生母也是白族人,师父是玄族人,如此说来,我家主子倒是也可以插手一下白玄一族的内务,是吧,玄族族长?” 书语拿出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宝剑,表情冷冰冰的,杀伐之气叫人不敢反驳什么。 族长也适时地知道配合,故作停顿了一下后,才叹了口气,“这么说,也是这个理。” 他都这么说了,白族这边怎么反驳都显得于事无补。 百里晟眼角发红,气的。 咬牙切齿地应着,“好,好,既然如此,将我穴道解开,我带她们离开便是。” 书语撇了她一眼,随后微微侧过头,看了眼百里晟那始终置于身后的一只手,嘴角一扯,“你手上拿着什么?” 百里晟眼珠子一转,刚要扯谎,那边,百里雪就立即紧张地提醒书语,“小心,那是天蚕蛊,白族最厉害的蛊毒,蛊王——百里姑姑就是看有了蛊王才敢带着族人过来的。” 她就是觉着哪怕是外族人,但也比百里晟值得信赖,百里雪如是想到。 所以,她选择提醒了书语。 也是不希望天蚕蛊被放出来,一旦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书语眉梢一凛,上前一步,伸手就从百里晟手中,强硬地将小竹筒拿了过来,无视了百里晟吃人的目光,他将小竹筒的木塞子按紧了些,打算回去交给楚漓复命。 不忘对百里雪点头,说了句,“多谢。” “应当的,我也不希望天蚕蛊出来滥杀无辜,毕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想他们无缘无故惨死。” 百里雪说着,眼神有些哀伤,但她吸了吸鼻子,看向用眼刀子剜着自己的百里晟,也不在意,只是上前一步,“麻烦你将姑姑的穴道解开吧,我带她和大家回去休息,这是我们白族内部事,就不牵扯你们了。” 她这般善解人意,倒是缓和了气氛。 阿萝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什么呀,哪有这样的,真是天真。” 玄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示意她别得了便宜还不认账。 书语隔空解了百里晟的穴,警告地看了眼百里晟,“不想死最好老实点。” 说完便进了屋。 二楼。 淮娘微微眯着眼看了眼离去的白族人,不禁道,“我怎么觉着,这个百里晟不会善罢甘休?” 殷老五拿了件厚厚的外衣替她披上,闻言,表情平静地回着,“恶人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放弃自己的目的,不过,好在那蚕蛊被书语抢过来了,要不然,后患无穷。” 他这般淡定,淮娘也就不好奇了。 点头,“是啊,反正她也不敢和我们交手,最多找找玄族人的晦气——不对,她们怎么敢和玄族对抗的?玄族人武功可不弱,那个阿萝,嘴皮子又利索,说话难听脾气还……” 被殷老五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说不下去了,她耸耸肩,“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着你对你这个堂姐的评价,嗯——”殷老五点到为止,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其实他想说,这两人不愧是姐妹,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这话是断断不能说出口的,会出大事的,嗯。 床上,衾嫆眉心轻轻动了动,守在床边的楚漓发现了这一点,立即精神了,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姣姣,是不是外头吵到你了?快醒来吧,我就在这守着你……” 只是可惜的是,床上的女子依旧昏睡着,面容纯白安宁,看不出苏醒的迹象。</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8醒悟,争夺长老一位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白族彻夜未眠地……就百里晟和百里雪的分歧而内讧。 至于玄族,沈寄年终于腾出了手,可以安心地替他们找出解毒的法子了。 不过,书语带回来的天蚕蛊在他这,他倒是有些感兴趣,只是也怕自己不了解这蛊,会遭殃,便放在一旁,专心研究怎么治好玄族人不育的病症了。 白族次日,倒是安分了,族人各自归家,至于百里晟和百里雪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不过百里雪是个良善的,楚漓还是叫书语派了个暗卫去盯着些,以免人善被人欺被百里晟给坑害了。 果不其然,楚漓的担忧并不是白费的。 百里晟觉着百里雪实在是碍眼,便假借商量长老继任一事,单独将百里雪叫到了家中,随即便暗算百里雪。 恰好被负责盯梢的暗卫撞见,出手就顺便将百里雪给救了。 彼时,百里雪脸色还是苍白虚弱的,她有些难以置信,百里晟居然会对她动了杀心。 所以,在被暗卫救下后,带到百里锦瑟那边的屋子时,她捧着淮娘给她倒的热茶,白着脸恍惚地握紧了杯子,并没有喝。 看起来像是吓坏了一样。 淮娘咳了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看了眼阿萝,后者翻了个白眼,撇了下嘴角就嘴巴利索地说道,“这有什么失望的,你公然和她唱反调,在百里晟眼里你们就是敌对的了,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摆在明面上的要和她抢夺长老一位的对手,她会容得下你才怪。” 她一向蛮横,对百里雪这种面团一样的性子是怒其不争十分瞧不上的,说话也刻薄,“照我说,你要继续这么懦弱下去,也别和她对着干了,早点收拾包袱跑路得了。” “你少说两句。” 淮娘嘴角抽了抽,只觉着阿萝这张嘴真的是太欠了,换个人保不齐受不了不肯娶,也就玄右那傻大个当个宝贝似的供着。 撇了撇嘴角,阿萝果然闭嘴了,倒不是怕淮娘和让着她,只是因着之前的救命恩情,阿萝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虽说姐妹俩之间还是互相看不惯的,阿萝倒也有几分气度了,没有非要争个高低。 用玄右的话说,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后,也该长大些,懂事了,有些东西没必要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百里雪性子软和,倒是不在意阿萝的刻薄,反倒是干巴巴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她会真的为了长老这个位子就要我的命……她看着我长大的,就算,就算我们意见不和,但,但凡事都可以好好商量,同族何必相争?我没想到,她却要我死……” 说着,她擦了擦眼泪,似是自个儿都觉得没出息了些,便吸了吸鼻子,将眼泪给逼回去。 哽咽了下,才继续道,“我无意争长老的位子——” “得得得,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不争?你昨晚出面制止百里晟,在白族人眼中,多数人信任你,觉得你靠谱了,想推选你为长老,你现在就是百里晟的敌人。 还不明白吗?管你争不争,在百里晟眼中,就是你在和她争。所以要么你就继续被动等着百里晟算计你,最好是等她将长老的位置坐稳了,将你给弄死……要么,你就真的争给她看,等你成为了新任长老,最简单的一点,你保住了你和你姐妹们的命,其次,你想怎么处置百里晟都可以。 最重要的一点,你既然看不惯百里晟不顾白族全族安危的举措,为何不试试看?你若是长老,不说多厉害吧,至少,你不会害人,大家安然无恙地度日不好吗?” 阿萝说着,有些口渴,端起茶杯,自己饮了一口热茶,通体舒畅了,才叹了一口气。 “人啊,有时候不争的最高境界就是争吧。” 这话说的很有学问的样子,淮娘挑眉高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我说得没错啊,这可是我爹说的,争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和捍卫对的道理。不然他干吗要来白族同老太婆争这一番理呢?” 她这话叫淮娘无法反驳,甚至,颇有些苟同地点了点头,看向百里雪。 百里雪闻言,久久地沉默下来。 好一阵,才捧起茶杯,饮了一大口茶,压下心头的失望难过。 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她仰面,看着淮娘和阿萝,郑重地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楚夫人如果醒来,劳烦和我说一声,我先去处理白族内务了。” 她站起来,这个孱弱单薄的女孩子,像是一下子成长了不少似的。 面容坚定,不见怯弱,尽管还是那副温温柔柔善良率直的模样,眼底却有了坚定之色。 等她走后。 “你怎么这么好心了?” 淮娘狐疑地看了眼阿萝,倒不是觉得阿萝坏,而是阿萝向来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 闻言,阿萝唇角勾了勾,少有的狡黠起来。 “你以为我是在帮她?”她抱着手臂,哼了声,“百里晟太碍眼了,她要是继位,白族和玄族免不了要起干戈的,对我们谁都不利。但这个百里雪就不一样了,是有些过于软和了,但对我们来说,有这样一个宽和的白族长老,并不是坏事不是么?至于对白族是不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耸耸肩,自私得理直气壮。 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淮娘觉得殷老五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不愧是流着相同血脉的堂姐妹,某种程度上来讲,一样的自私利己…… 但倒也没有为了利己去害人,这点和百里晟是根本上的不同的。 百里雪回去时,还带着楚漓派去的那名暗卫,她和这人客客气气地讲明了需要他暂时保护她的人身安全,等她将百里晟扳倒,成了白族长老,会记得报答楚公子夫妇的恩情的。 暗卫本来就是得了命令要护她性命的,对此,自然是欣然应下,没有多解释什么。 白捡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且慢。” 书语追上来,将一物交给百里雪。 “这个,姑娘用得着,我家主子说了,还望姑娘将长老一位拿下并且坐稳了,这样,于所有人都是一件喜事。” 百里雪眸子缩了缩,她伸手握住被布条包住的东西,猜到了里头是什么了。 不禁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好,转告楚公子,这份恩情百里雪记下了,他日定会相还。” 于是,百里雪垂头丧气地离开,又抬头挺胸地回到了百里晟这。 只是这次,她召集了所有族人,大庭广众之下,便表明了,她愿与百里晟公平竞争长老一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49继任,绝地反击关键证物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百里雪,你可笑不可笑,和我说你不争不抢,现在却改口说要争夺长老一位?真是卑鄙虚伪。” 百里晟坐在高座上,不无冷嘲热讽地说道。 百里溪作为百里雪这边最忠实的拥护者,第一个站出来,“姑姑这话自己说得不可笑么?要不是你咄咄逼人,还想杀雪儿,她会被你逼着来争这个长老的位置么?老长老的后事是雪儿一手料理的,灵堂我和雪儿守了一夜,可是姑姑您呢?您指顾着去翻上一任长老的遗物,霸占上任长老的蛊和药。 还撺掇族人和玄族对抗,这般置大家于危险之中的行为,当真是为了大家好还是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呢?我看,最自私卑鄙和虚伪的就属姑姑您了!” 百里溪算是看清楚了,既然百里晟能对百里雪下手,可见这人的心有多狠了,那保不齐明天遭殃的就是她百里溪了,如今她选择站在百里雪这边,索性就赌一赌,彻底站定了。 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如果赢了,那么,百里雪当上了长老后,至少不会亏待她。 所以一向怯懦没主见的百里溪,也敢站出来反驳百里晟了。 这点,莫说百里雪和百里晟惊讶了,就是其他族人也感到不可思议,说真的,白族上下都是这么个懦弱的性子,出了个百里晟最像是原来的百里奇长老,有几分手腕。 于是大家也就没主见地任由百里晟在这做主了。 却没想到,百里雪敢和百里晟叫板。 但更没想到的是,百里溪说,百里晟要杀百里雪? 这…… “百里溪,你的话当真么?姑姑不至于会对同族下杀手吧……” 想着,有人就不禁疑惑地问出来了。 百里晟瞪着百里溪,恨不得将她的脸给瞪出个窟窿来,“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对自己人下手?别听这臭丫头胡说,她就是想帮百里雪抢夺长老之位,才在这信口雌黄的!” 她激动地高声道,然后转过头开始指摘百里雪,“百里雪,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要当长老,公平竞争就是了,如果你真的能带领白族更好,我当然不会有异议,但如果你是想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诬陷我,达到目的的话,恕我不能同意你当长老!” 说完,她的簇拥者也立即附和起来,“是啊,姑姑对你多好啊,百里雪、百里溪你们这样就过分了,都是同族,谁会杀害自己人?你们用不着为了长老的位子编这样的谎话吧!” “你,你们,我们为什么要骗人呢?做了就是做了,姑姑你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要不是外族人帮了一把,雪儿现在都不能站在这和你对质了。” 百里溪没想到百里晟完全不认不说,还倒打一耙,且她身边还有那么多被蒙蔽的族人在帮衬着,顿时显得百里雪这边孤立无援了。 百里晟心里哼了声,有外族人帮忙又如何? 外族人也干涉不了长老继任一事,只要她呼声高,这个百里雪不过是个没用的小丫头片子,能赢得了自己不成? 这般想着,百里晟更加有恃无恐起来。挑衅地看了眼下方的百里雪。 不同百里溪面红耳赤的激动愤慨,百里雪自从进来后,除了一开始表明要同百里晟争夺长老一位之外,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完百里晟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全程表现,心里是彻底不对这个人抱有期待了。 也更加坚定了,就算自己当不好这个长老,也不能让百里晟继续祸害族人,抱着私欲带着族人去冒险。 必须,必须将长老的位子抢来,等后面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她再让位便是。 是以,她缓缓开口,“既然姑姑做了这等下作之事却不认账,百里雪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就直接凭本事说话。 姑姑,长老一位,谁有蛇头拐杖谁继任是不是应该这样?” 她看着百里晟,一双眼清澈明亮。 百里晟微微闪烁了下目光,总觉得自己或许轻敌了,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便抿着唇角,沉声道,“是这样没错,不过,莫非你想说你能拿到蛇头拐杖?” 太好笑了,外族人这会儿正在看热闹,那个楚漓,对白族多有怨言,怎么会帮白族人呢? 这个百里雪还真是天真,当真以为萍水相逢的外族人会将她当回事帮她不成? 得了这话,百里雪才微微扯了扯唇角,笑开了。 她从身后,缓缓拿出被布条包裹的长条形的东西。 在百里晟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视下,她将布条解开,一圈圈解开后,露出里面的蛇头拐杖原貌。 是了,这就是百里奇那根拐杖。 也是长老身份的象征物。 白族的圣物。 说是圣物,实际上如今也没多大的作用了,不过是因为蛇头拐杖可以开启禁地机关,可是如今禁地夷为平地,所谓的神兽也被楚漓夫妇携手杀死。 这根拐杖也就一夕之间失去了实质性的作用,形容虚设,只是个普通物件罢了。 但是。 因为竞选长老时,大家一致认为要拥有这根拐杖才能真正继任长老一位。那么,这根拐杖谁拿在手,谁就可以当上长老。 众人不由得哗然,私下交谈起来。 没想到,百里雪当真找回了蛇头拐杖。 也没想到,一向天真率直的百里雪也会有和人争抢的一天。 但是白族上下,大多数人还是想百里雪继任长老一位的。 不为别的,小雪率直又善良,对待族人好啊,她总是顾全大局,又温柔好说话,比起百里晟这种只会施压的长老,她们更喜欢亲和的长老。 想着,不少人内心都有了决断。 尤其是,一名年岁较长的白族人。 她站出来。 “百里晟,既然昨夜大家伙一致认同,谁拿回蛇头拐杖谁便是长老,那么,百里雪便是最合适的长老人选,这毋庸置疑了,我第一个支持——请百里雪继任新任长老,带领我白族!” 在看到昨晚玄族和外族人对待两名竞选人的态度后,说实话,大家内心也有较量的,百里雪至少没有树敌那么多,选她,那群人还可以不生事地离开,选百里晟…… 不说那些人生不生事,百里晟势必要命令大家伙去挑事的。 可昨晚一名护卫就可以将百里晟镇住,她们才不傻。 于是,在百里晟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绝大多数的人自发地也好,被动地也好,都站到了百里雪身后。 而百里雪举着那根拐杖,嘴角一勾。 “姑姑,你输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0融合,歪打正着找出解药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百里雪继任白族新一任长老。 这个消息,书语第一时间就报给了楚漓。 彼时,楚漓正替衾嫆掖被角,闻言,唇角轻轻一挑,淡淡笑了下。 “众望所归。” 是啊,百里雪的继任可谓是众望所归,名正言顺了。 不仅是族人的绝大多数支持,还有长老身份象征的蛇头拐杖做信物,瞬间就将百里晟的算盘给粉碎了。 百里晟当时歇斯底里的,没有控制住就当场指着百里雪和众人破口大骂。 骂她们是墙头草,骂她们选了这么个懦弱的烂泥,骂老天不长眼白族将亡。 而百里溪却站出来,将她占卜的卦象示意给族人看。 她在百里雪诧异又心疼的眼神下,淡淡笑着对众人说道—— “我占了一卦,族长之龄十八,为弱女子,却心系全族。姑姑,天意如此,你就认了吧。” 此举,无疑是将剩下小部分不服气的族人也说服了。 天命所归。 白族圣女一生能勘破一次天意的占卜结果出来了,谁还敢说百里雪不行? 至少,百里晟不行啊。 十八,弱女子,心系全族。 后面两点不好讲,但最直观的,第一点,百里晟身为姑姑,年龄早就超过十八了,而百里雪正值十八,这点就是最好的证明。 百里晟颓然地坐在地上,险些吐出血来。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百里溪会这般绝,竟是将唯一一次占卜的机会,用在了百里雪身上。 而卦象一出,她所有的反驳和不甘都没有人会理会了。 想到这,眼前一黑的百里晟,直接扑在地上,怒火攻心地晕厥过去。 百里雪将蛇头拐杖收起,见状,神情复杂,面上并无喜悦之色,只是叹了一声,“将她扶回去吧,严加看管,不要让她再出来生事端了。” 她顾念最后一丝丝同族情意,便是不杀百里晟,留着她的命,却也不会再给她出来蹦跶的机会了。 禁锢自由。 百里溪闻言,松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她就是怕百里雪会心软放过百里晟,这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和手软。 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了,毕竟白族族规规定了不得滥杀同族。 结束后,百里雪拉着百里溪单独谈话。 “溪姐姐,你,你怎么这么傻啊,窥探天命对我族来说,一生一次,却是极其耗损命数的危险举动。你这样,我心中实在是有愧……” 百里溪闻言却很是豁达,她拍了拍百里雪的手背,“雪儿,不,应该叫你长老了,这没什么的,我们白族女子本就命数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今能为你争取这胜利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反正,占不占卜的,都是要死的,还不如将占卜机会留在最关键的时候。你看,如今谁敢说你不配这个位子。你就是天意所选,你自己也要坚信,别再说什么你没有能力不适合了。” 再说,百里溪自己都觉得值,这短暂的一二十年来,她都唯唯诺诺,被百里晟压着,喘不过气来,纵使心中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发出声来。 说实在的,早就对这样的自己失望透顶了,如今却能勇敢一回,表露自己的心声,还能帮助好姐妹夺回该属于她的位置。 百里溪想,真的是值了。 百里雪却摇头苦笑,“别笑话我了,你还是喊我雪儿吧,溪姐姐,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这样吧,我带你去找神医大人,让他给你看看,正好,也看看我们白族早衰早亡之症可有转机。” 闻言,百里溪自己心中也有所意动。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也不是不可以,都到这步了,她愿意相信百里雪的眼光,尝试一把。 “好。” 于是,姐妹俩便去找了沈寄年。 彼时沈寄年正在研究玄族人身上不育的问题。 他发现,和水里的蛊是离不开关联的,但是解药,尚在研究中。 而百里雪和百里溪的到来,却叫他发现了突破口。 原因是,他取了百里溪和百里雪的血,本是想想法子找出她们体内是否也带有毒。 却不料百里雪手一滑,将玄族人的血和自己的血打翻,两个人的血,在地上混合后,竟变成正常人该有的鲜红颜色。 原本要恼的沈寄年,定睛一看,不禁袖子一甩,伸出银针,在血污中探了一下,发现银针没有变色后,他又叫来了玄右。 然后让玄右和百里溪分别刺破手指,将血滴在同一个杯子中。 果然,偏黑的玄族人的血和偏淡红的白族人的血在没有装水的杯中从分离状态,转为融合,最后又再度分离出去,却是两种血都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 其他人看得云里雾里的,唯独沈寄年,难得的,情绪外泄,拍手叫绝了一声。 “好!” 太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万物生来相生相克,白玄一族都只道是白族人的血可以解玄族人体内的蛊毒,却不知道,反过来玄族人的血可以破解她们早衰早亡的古怪病症。 只是,单独某一方饮血,并不能解决不育早衰中的任何一项。 只能说保证玄族不死,或是白族延长几年寿命。 他将这个发现告知众人,所有人无不是惊叹不已。 “竟还有这等奇事!” 玄族族长不敢置信地颤了颤眸子,张了张嘴,如是感叹地说着。 殷老二也不禁赞叹道,“这可真是歪打正着,要不是百里姑娘冒失,还真不一定能找出解药,谁知道解药是要两族人的血融合呢……” 他说着,百里雪被他这直白的“冒失”评价给弄得脸上一红,有些尴尬,咳了声。 楚漓想起什么,便将袖中,那月凝公主留下的给后世人的遗言,交给了百里雪。 “既然百里姑娘如今是白族长老,那这封信,交给你最为合适。其实,月凝公主之本意,和如今这解药的发现,不得不说是异曲同工了。白玄一族要打破成见,团结起来,且不再以族内通婚这样严苛的规矩拘束族人,这才能破了白玄一族灭族的祸事。” 接过信,百里雪惊奇地打开看了眼,并且念出来。 “不破不立,破成见旧习,出走才见柳暗花明。”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但结合刚刚楚漓的话,还有解药的事,百里雪看了眼玄族族长,两人莫不是深沉地点了点头。 “多谢楚公子,神医,今日白玄两族便重归于好,再度回归一族,从此,不再内讧争斗,也不再使用蛊毒约束彼此……至于通婚一事,既是先祖之训,那百里雪便谨遵先祖之训诫,重新制定族规,破旧立新!” 玄族族长闻言,也点头应承道,“好,我愿意同长老一同捍卫新的族规——神医,劳烦你将解药制出来,我和长老好各自救治族人……” 对此,沈寄年没有异议。 “好。” 于是,白族也好玄族也好,都狠狠地松一口气,百里雪激动得热泪盈眶起来。 没想到,有一天,她们困扰多年的不治之症居然真的有破解之法。 百里雪捂着嘴,抑制住不哭出声音来——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1苏醒,一夜华发回青丝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有了药引子,一切就好办了。 接下来,沈寄年取了玄右以及玄族除了虚弱的族长之外的其他人的血,还有百里雪等白族女子的血,混合他的药草,制出血丸。 族长和百里雪没有怀疑,直接接过,当着族人们的面,率先吃下。 族长这个症状不好说,一时间也不能去印证什么,毕竟不育这事……阿萝的娘都死了好些年了,总不能一下子来告诉大家效果吧? 但是百里雪不一样了,白族女子的特征太明显,所以药效就更容易看得见。 一开始还没什么,大概是次日,百里雪戴着兜帽,来到百里锦瑟的家中,当着众人的面,抬手摘下了兜帽。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禁瞠目结舌地看向她的头发。 是了,原本一头白发,竟是从根部开始变黑,只除了发尾还残留着一缕白之外,她如今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少女,拥有着普通的黑色长发。 这点,毋庸置疑,这么多年来除了百里柔使用了特殊的药物之外,没有一个白族女子能将白发转为黑发。 所以,只能解释为解药生效了。 “这,雪儿,你现在可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百里溪握着百里雪的手臂,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太好了,如果真的有效,那么她们白族也不用像怪物似的留在雪境中,不敢外出一步了。 从前说是族规,实际上,大家伙也清楚,不是谁天生就喜欢在一个小地方到老到死地待着的,不过是因为她们害怕出去会被当做异类给抓起来罢了。 当初月凝公主的前车之鉴,便是整个白族女子心有余悸的噩梦。 “没什么不舒服的,沈大夫麻烦你给我看看,我这毒,是不是,是不是彻底解完了?” 百里雪紧张地望着沈寄年,没有人可以明白她一觉醒来,面对镜子里不再满脸满头皆是霜色,而终于,在她的头上也出现了黑色的头发时,那种喜极而泣的心情。 是了,百里雪在自家中激动地哭过一场,收拾好了不至于被发现,才过来的。 “嗯——解了。不过你这身子需要调养,雪境这太冷了,对女子终是不利,如果可以,我觉着去玄族那定居是不错的玄族。” 玄族那才有正常的四季。 而白族身处雪境中,终年伴着不化的雪山,寒气太甚,容易伤了根本。 闻言,百里雪只脑海中反复回旋着那句“解了”,对于后面的话倒是听进去了,只是一时之间只顾着高兴和激动了。 她捂着嘴,不住地和沈寄年道谢。 “多谢沈大夫……多谢你……” 说着就要一拜,沈寄年忙虚扶一下,“别,你自己阴差阳错之下发现的解药,我不过是帮忙调制罢了。” 虽说不是受不起这一拜,但如今百里雪是白族的长老,刚继任,还没站稳脚跟,他倒不是个讲究这些虚礼的,所以拒绝了。 玄族族长不禁也伸手,“沈大夫,你,你给我也瞧瞧?” 倒不是他想再抱娃了,而是如果这个毒真的可解,他的族人,尤其是他的准女婿和女儿,就不用担心绝后了不是? 事关有后的大问题,他不敢怠慢马虎。 也看出族长的心切之情,沈寄年便伸手给他搭脉。 须臾,便点头道,“毒解了,可以让其他人服下解药了。” 说着,族长抱拳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好,好,多谢沈大夫!” 然后招呼着族人将解药服下去。 百里雪同理,将解药拿走,分发给白族众人—— 包括被软禁的百里晟,她也是让人给送了解药过去的。 只是可惜,百里晟疑心重,咬定这是百里雪想要害她的毒药,死活不肯吃。 对此,送药的族人表示长老真是好心喂了狼,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听闻百里晟拒不服药,百里雪只是无奈摇摇头,对此并没有多大反应。这也是个人的造化了,百里晟现在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但以后,是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不过,百里雪来不及多想,因为,是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衾嫆醒了。 衾嫆这次昏迷,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才在傍晚幽幽转醒。 彼时楚漓刚收到阿羽的飞鸽传书,报平安的。 说是带着小主子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这么久了,主子和夫人何时归去。 楚漓正要回信,就听见床上有声响,立即转身朝床边走去。 衾嫆微微拧着眉头,按着额头,睁开了眼睛。 看着还有些虚弱,却在看到楚漓时,嘴角上扬了个微笑。 “相公。” 声音微哑,楚漓立即端了杯水过来,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温声道,“要不要喝口水?” 听得出她这嗓音就是嗓子干才这么沙哑。 衾嫆极轻地应了个“嗯”字,然后被楚漓扶着喂了半杯水。 喂完水,他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动作温柔细致。 衾嫆还是有些虚弱无力,她靠着楚漓的怀抱中,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她的记忆停留在禁地中,估摸着出来后一直昏睡。 楚漓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烫,才收回手,语气温柔地回着,“快三天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担心死了。” “对不起啊,没想到睡这么久……咳,你呢?有没有受伤,其余人呢,大家都还好么?” 楚漓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眼睛,“都没事,你先顾好自个儿,别担心旁的。你才醒,还虚着,让沈大夫给你把把脉。” 说着,他扬声唤了一声书语,让后者去请沈寄年来。 听说衾嫆醒了,淮娘很是高兴,就要过来探望,但被书语拒在门外了。 “淮娘,王妃刚醒,等她大好了,我们再来探望吧,不早了,先回去。” 跟她一块来的殷老五见状,也明白过来,便低声对淮娘劝说着。 本也就是为了确定衾嫆的情况,知道她醒了也就放心了,淮娘便点头,“好的,我明日再来探望她。” 自打听了衾嫆和楚漓的事迹后,淮娘对衾嫆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叫殷老五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懊恼当初为何要告诉她这些了。 同样的,百里雪赶来时,也被书语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除了过来把脉的沈寄年,他对谁都是“夫人要静养不便探望,请回”,大家伙也都理解,便没有怪什么,老老实实地打道回府。</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2探望,大家都喜欢衾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当夜,沈寄年把过脉说衾嫆身子已无大碍,就是需要好生将养些时日后,楚漓喂了衾嫆汤药,便扶着她又睡下了。 次日,再醒来,衾嫆就明显精气神都好了不少,面上也总算是有些气色了。 而淮娘便在她用过早膳后,过来探望了。 好在,这次被书语允许进去了。 她带着新鲜的果子过来的,并非空手而来,看着也没了一开始来白玄一族时的神秘和深沉。 衾嫆也听楚漓简单地复述过禁地中发生的一切,不免有些唏嘘,没想到淮娘的生父玄青,竟是十多年前死在了白族的禁地中,是百里奇杀的。 而更没想到百里锦瑟会那般痴情不悔,到死都要陪在玄青的尸骨身边,所以百里奇造下的孽,最后还是回馈到了她和她最亲的女儿身上。 因果循环罢了。 不过淮娘如今也豁达不少,放下了仇恨,也释怀了过往,倒是平常心了起来。 见状,衾嫆很是欣慰。 “如今白族和玄族不治之症皆已解了不说,还化干戈为玉帛,这是好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衾嫆对于百里雪继任白族长老一位倒是觉得很是合适,比起一个能干的长老,白族更需要一个心怀族人的长老。 不会可以去学,但如果骨子里自私自利坏透了,那再怎么能干也没用。 不过她看着淮娘,倒是好奇她会怎么做打算,毕竟如今知道她爹不是负心汉,也找到了所剩不多的亲人了,要去要留,也是个难题。 毕竟,不管怎么说,族长都是淮娘的亲大伯,也对她很好,这里也是她爹的故乡。 “我想跟着殷五哥,他去哪我去哪。” 淮娘倒是落落大方地坦白道,“虽说这里有我的亲人,但我是跟着我娘身边长大的,对我爹这边的亲人并不亲厚,再说了,大伯他也有女儿女婿,如今玄族危机解除,我也不需要尽什么孝。” 说着,她又眉眼满是喜色地道,“经过我爹娘的事我也看清了,什么都比不了和深爱的人相守到老,不想重复我爹娘的覆辙,我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衾嫆倒不意外淮娘会这样说,应该说,淮娘本就是个风情万种又热辣奔放肆意的性子,直来直往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殷老五那样的闷葫芦,就需要这样的来治。 而换个角度想,淮娘不也是被殷老五吃得死死的?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罢了。 “挺好的。” 她原本以为淮娘会说,回她爹娘生前厮守的小屋那隐居呢,没想到她会说是追随殷老五。这也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了。 “这还是受到你的启发。” 淮娘剥了个砂糖橘,递给衾嫆一半,自己咬了口,眉一挑,带着不加掩饰的揶揄和羡慕。 “想不到你这样出身富贵的大美人,也是个不羁妄为的性子啊!” 闻言,衾嫆怔忪了一下,旋即无奈好笑,摇摇头。 “我这性子是有些不拘了些,和京中贵女的确不大一样。怎么,从殷老五那听了我那些胆大妄为的事迹了?” 衾嫆从前做的那些事吧,怎么说了,她自己有时候回想起来都觉着,真是了不起啊—— 简直就是谁不好对付对付谁。 上至皇族,下至倭寇匪徒,就没有她和楚漓没有联手对付的。 还有治瘟疫,这些都是闺阁女子觉着极为出格和危险的事情,但她好像都做了。 想做就做了。 淮娘听了便笑,“你可别这么说你自己,我听完,只觉得,真是不容易,原来出身高贵的名门小姐,也要这么艰难地追寻自己想要的,太难得了。” 她有些佩服衾嫆的勇气的。 衾嫆自己都点了下头,“你这么一说,确也是这般。名门反倒是枷锁,京中那些个贵女,你别看表面风光无限,可是在婚事上,当真不如江湖女子自由。” 婚事总是免不了要掺杂权利、党羽等一系列的因素,总之,没有多少真心和真实在。 如果当初她不抗衡的话…… 嫁的不是江陵王世子,就是楚唯了。 前者看似对她有情意,却摆平不了他那一家子极品,后者同其母妃为了权势争夺了两辈子,她更是敬谢不敏。 唯独楚漓,不管是她上一世死前的执念愧疚,还是这一世的柳暗花明,他都是她不二的选择。 “所以啊,我庆幸我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求我想要的东西。” 淮娘懒洋洋地眯了眯眸子,看起来懒怠又惬意。 “只是这一遭,真是叫人感到后怕啊,好几回都差点没命了。” “可不是……”衾嫆想想也是心有余悸,不过经历不少这样的险境了,倒是也看得开了,每次捡回一条性命都格外地珍惜。 “楚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正要问衾嫆什么,外间传来百里雪轻柔的声音。 屋内两人的交谈声便停下来,衾嫆温声回了一句,“请进。” 百里雪便带着自己亲手做的雪饼过来了。 “楚夫人,你刚醒来,估计嘴里也没什么味道,这雪饼很甜糯,但又不会对胃不好,还是热乎的,你尝尝看。” 没想到她来就来,还自己亲手做了吃的过来,衾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她得体地颔首道了谢,“辛苦你了,快坐下。” 如今的百里雪已经是白族的长老了,却还肯下厨给自己带吃的,就这点,这姑娘也是个没有架子的。 衾嫆还怪喜欢她的。 “你这头发,这样真好看。” 百里雪的头发彻底变黑了,扎了两条麻花辫,看起来就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清纯可人。 不知道是不是毒解了的缘故,衾嫆瞧着她眉眼也黑润不少,脸上有了几分正常人该有的红晕。 被衾嫆夸赞了,百里雪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高兴。 这般美的女子夸你好看,那该是多大的赞誉啊。 她唇角扬了扬,将雪饼放下,然后坐过去,“真的吗?我,我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我自己也瞧着,这样比从前好看多了。” 从前她总是遮着自己的头发,如果可以,甚至不想露出眉毛眼睛的。 尤其是和健康漂亮的外族人对比之下,更显得自卑。 衾嫆会心一笑,“嗯,是真的。你族内之事都处理好了么?可需要我们帮忙的?” 她这么问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当然了,百里雪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能帮上忙的话衾嫆还是乐意帮的。 但插手内务就算了,不想沾一身腥。 “还好,不用了,除了百里姑姑,族内的长辈和姐妹们都很配合我,也不累,就是一时间还不适应自己是长老的事实。” 百里雪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辫子。 衾嫆瞧着点头赞了一句,“无妨,这才刚开始,听闻你和玄族族长约定,要将族人乔迁到玄族去了?” 这事,还是刚刚淮娘顺嘴跟她说的。 不过也解释了沈寄年那番话。 “嗯,不过一时还在劝说族人,她们待久了,还有些不习惯,倒不是不舍,所以也好说。” 百里雪乐观地道。 如此,衾嫆也没再多问了,到底是白玄一族之间的事,她是外人,不便多问。 岔开了话题,三人便聊了旁的,比如—— 衾嫆的儿子安哥儿。</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3吃味,喜欢你最喜欢你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在得知衾嫆有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时,百里雪是不无惊叹的。 “你比我还小呢,儿子都有了。” 她张着嘴,又道,“你和楚公子样貌这般出众,你们的孩子定也是个顶顶好看的吧。” 这倒不是奉承话,毕竟一开始百里雪就是因为这对夫妻的长相才心生好感的。 提起孩子,衾嫆面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想念。 也不知安哥儿离开她这么久,会不会哭,会不会她回去后不记得她这个娘了。 虽说楚漓给她看了阿羽报平安的信笺,但当娘的,还是舍不得孩子。 “他啊,像他爹,安静,不闹人。只是可怜,才几个月大时就跟着我几次流离辗转了。” 提起这事,淮娘就忍不住啐了口,“说来就生气,当初百里奇那个老太婆真是卑鄙,居然让阿萝抓了你们母子二人当人质,安哥儿才那么点大,这阿萝也是的,铁石心肠,要不是你们没事,这样的堂姐,我抓着就是一顿毒打了。” “咳——” 被她这义愤填膺的样子逗乐了,衾嫆笑起来,忽然觉着淮娘和容央或许可以交个朋友了,瞧瞧这如出一辙的气愤时想揍人的样子。 不过,也不知道容央那边怎么样了,他们这次出来太久,尽管楚漓都有联络京中,给她们报平安,但到底相隔太远了。 “不说从前这些事了。”虽说衾嫆如今还是不待见阿萝,但现在多一个敌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再说,淮娘虽然讨厌阿萝,但阿萝的爹毕竟是淮娘的亲大伯,有些话不好当着淮娘的面指摘什么。 免得叫淮娘也难做。 “主子。” 楚漓回来时,听见屋里头还有说话声,不禁挑眉,看向书语,后者拱手行礼,随后低声道,“淮娘和白族长老在里头。” 说实在的也不明白这两位姑娘怎么就有这么多可聊的,眼见着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还不出来呢。 楚漓抿了下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多少觉着这两人有些……碍事了。 夫妻俩还没好好说过话呢,她们倒是跑得快。 “咳,那什么楚公子好像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你好好休养,我们不打搅你静养了。” 淮娘耳朵一动,自是听到外边的动静了,忙将雪饼一口咽下,然后提了下并没有听见动静的百里雪的衣领,“走了。” 百里雪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领,忙回头小声对衾嫆说着,“我,我改日来看你。” 门外听见这句的楚漓:“……”倒也不必。 衾嫆笑着应下。 两人出去时,楚漓就在门口,负手而立。 温润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疏离之色,淮娘是个会看眼色的,顿时明白这是遭人嫌了,忙赔不是,“抱歉啊,我们一时激动就聊得久了些,不打搅你们夫妻叙话了,告辞。” 楚漓淡淡地颔首,对于她这表态还是很满意的,至少,应当懂得收敛些了,别霸占着他的妻子。 结果,百里雪却天真地接了句,“我们会找你不在的时候来陪楚夫人聊天的,我们先走了。” “……” 楚漓嘴角微微一扯,但还是好脾气地应了声好。 等他进去了,淮娘拉着百里雪,一言难尽地摇头,低声道,“你这脑子,得亏你们白族没有什么心机重的族人,要不然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虽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哪里脑子不好了,但百里雪后知后觉地琢磨到,估计是刚刚和楚公子说的那话不应当。 便尴尬地摸了摸脸颊,“我,我说得都是实话,可能没注意说错话了。” 淮娘翻了个白眼,拿她这样子没办法,懒得多说,摆摆手,“罢了罢了,下次我自己过来,可不要和你一阵了。” 屋内。 衾嫆拿着雪饼在吃,见楚漓进来了还笑着问他要不要也来一块,这百里雪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雪饼她从未吃过,外边裹着一层糖粉,里面是软糯的糕饼,闻着很香,吃着更香。 楚漓见她还能没心没肺吃饼,不禁好笑,“看来以后,我不仅要防着外头的野草,还要防着野花些。” 没办法,他家姣姣太招人了些,男女通吃的本事当真是叫他感到危机了。 稍稍愣怔了一瞬,衾嫆便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不免失笑。 将雪饼放下,揩去嘴角的粉末,捂着肚子娇声笑起来。 “你,哎,楚漓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会和姑娘家吃醋了?我们儿子都有了,你还对我不放心什么呀?” 说着,伸手,楚漓默契地递出自己的一只手,被她轻轻握住。 “你是我的娘子,是我最亲密珍重之人,同理,理应我才是你最亲密之人……” 楚漓却用一张不争不抢温润的脸,义正言辞地说着这样拈酸吃醋的话来。 “小气鬼。”衾嫆笑得眉眼一弯,拉了一下他,楚漓顺势走到她床边,她摁着他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额头相抵。 “只在你的事上小气,不会改了。” 楚漓倒也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小气了。 衾嫆红唇不住往上翘,闻言,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撞了下。 “够小气,我喜欢。” “……” 总觉着两人的话应该交换一下才对? 不过,她开心就好吧。 楚漓也跟着笑,搂着她入怀,“不过你跟她们聊得挺开心的,我也就不计较了。” 他也是有事要忙,总有陪不了她的时候,还是希望能有人陪她解闷,叫她不那么孤单。 衾嫆顺势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胸口,声音又轻又柔,“好的,相公别吃醋了,我只喜欢你,最喜欢你。” “嗯,我爱你。” 但是男人显然婚后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她打发的了,对于她这热情的表白,还不满足。 “……行,我也爱你。”衾嫆再度忍俊不禁,仰着脸,开心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眼里盛着璀璨星辰,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楚漓嘴角勾了勾,轻轻地抱着她,即便只是这样的独处,他也很是欢喜。</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4迁徙,劝说楚漓提前离开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日子过得格外快,不知不觉,衾嫆的伤势养好了。 而这阵子,白族也并非始终风平浪静,但也是小水花,没有多大浪掀起来。 是这样的,百里晟打晕了看守的白族人想要逃跑,结果,半路跌入冰河,捞起来时,尸体已经被冰水泡得浮肿而僵硬了。 尸体打捞上来,百里雪看了眼,便面色惨白地背过身去了。 还得亏这会儿玄族人没走,要不然,就这么一群柔弱女子,哪里受得了这个? 百里溪看了眼,摇头,背过身去就吐了。 吐完不忘叹气说了句,“她这是何必呢,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是啊,原本百里雪就打算饶她一命,还不计前嫌地给她送去了解药,谁料到,百里晟不识好人心,不接受就算了,还要跑。 这才自食恶果的。 对此,百里雪表示死者为大,既然死都死了,从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还是和族人一起,将百里晟给安葬了。 经此一事,百里雪觉着,这雪境也的确不应该再继续住下去了,听衾嫆说,那冰河里的蛊,要是不小心随着水喝进肚子里,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很严重。 在生死存亡面前,族人再多不舍和不习惯,都能放下了。 因为百里晟之死,百里雪再次召集族人,说明了决心,当然,她不是个武断的长老,表明了如果大家都不同意,她也会尊重大家的决定,不会再提。 这个时候,百里溪自是第一个站出来,说一切都听百里雪这个长老的,长老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 有了她站出来这么一表明立场,陆陆续续的也就有很多人站出来表示愿意迁徙。 这当中,以年轻的圣女们为主。 如今大家吃了解药,头发恢复了正常年纪该有的黑色,眉毛和瞳色也开始恢复,尽管身子骨还是孱弱了些,但这已经是她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了。 所以倒是一个个变得自信起来了,加上月凝公主的祖训在那,新任长老又是这么温和大度,大家伙都表示愿意迁徙了。 那些年长些的,原本有些犹豫,但看到年轻的族人都向往外边的生活,倒也有几分慈母心肠,也点头同意了。 百里雪听完,不觉松口气,很是开心,她眼里淌着喜悦的光芒,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可以确定下来。 玄族族长那边已经说好了,以后白族和玄族融为一体,大家婚嫁自由,互不干涉,也不允许互相残杀的情况存在,一旦发现,那就是族长和长老一起以族规处置的。 而百里雪表态,她以后没有权利命令族长,他们平起平坐,共同带领两族一起更好。 族长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性,很是赞赏,于是,两族百年来,终于不再分为两族,而是真正的成为白玄一族了。 既然白族这边要迁徙,衾嫆听到后,便也表示,不如早点离开雪境。 沈寄年是不赞同她和玄策这样的伤患奔波的,但衾嫆实在是想念安哥儿,表示自己再不回去,不知道安哥儿怎么样,放心不下。 玄策还没见过楚漓和衾嫆的孩子,而他本来也不是个多娇气的人,难得的,他第一次没有站在楚漓这边,而是站到了衾嫆一边。 说是他也无碍,可以一道启程离开了。 雪境他也住不惯,又冷又潮,且他对雪境的记忆并不好。 想着当初他还差点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楚漓呢,结果这次回来那侄女早就嫁人了,就是还没有孩子,不过沈寄年出马后,摆平了。 都还年轻,只要治好了,就不愁子嗣问题了。 族长也想早点回去,毕竟,他的族人们还在等着他带解药回去呢。 这样一来,只有沈寄年和楚漓不同意了,一个是出于大夫的考量,一个则是出于亲人的担忧了。 不过,沈寄年很快就被策反了。 “你也想安哥儿吧,你身为义父,难道不想看看你干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吗?再拖下去,孩子该要不认得我们这些长辈了。” 衾嫆是了解沈寄年的,这人你跟他讲道理是不行的,要戳他软肋。 从前吧,要靠医书古籍来诱哄,但现在,只要搬出干儿子安哥儿,那就事半功倍了。 果不其然,沈寄年这人二十多年来都孤零零一人,药童都和他亲近不了,他比楚漓也大不了几岁,但是楚漓孩子都有了,他却还是只身一人啊。 这没有之前还好,忽然多了个干儿子,能不挂念上心么? 他也是个没有原则的,说变卦就变卦,还不怕推翻自己前面说的话,拿出大夫的架子,就反过来和衾嫆一道劝说楚漓了。 “我是大夫,路上有我照应,你还担心出什么意外?伤筋动骨是不容易好,不过人手这么多,挑几个人用担架抬着他们二人不就得了?” 楚漓拿眼斜他,“你先前说了雪境凶险寒冷,恐路上出什么闪失。” 他是不会让衾嫆有什么意外闪失的,他冒不起这个风险。 至于安哥儿…… 他这个做亲爹的,自然也是想念牵挂儿子的,但不一样,在他这,衾嫆排第一,其次才是安哥儿呢。 左不过已经分开一阵子了,这一个月对他而言也就没多大差了 沈寄年四平八稳地反驳他,“这里这么冷,她的伤势好得都慢,不如早点出去,外头草药也多,好好调理不更好么?” 楚漓:“……” 说不行的是你,现在说行的也是你,怎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呢。 “咳,这不是还有你和大家在么?”衾嫆给沈寄年使了个眼色,后者耸耸肩,出去了,将说话的空间留给小夫妻俩。 衾嫆便使出杀手锏,撒娇又亲昵地抱着楚漓的腰,“有你在,你不会让我有什么闪失的,不是么?” 一句话,就叫楚漓没办法了。 见有戏,衾嫆再接再厉,“对了,可以问百里雪借雪鹰啊,我和玄前辈一起坐雪鹰出去,这总万无一失了。” 闻言,楚漓挑了下眉梢,这倒是可行。 便松口道,“好吧,不过我要亲自照看你。” 他得盯紧了些,不然不放心。</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5离开,乘坐雪鹰飞离雪境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百里雪是次日,过来时,听衾嫆问起才知道她也急着要走的。 本来想起劝说一下的,但衾嫆却一眼看出她要说什么,率先将她对楚漓说的那番保证告知她,并末了,提了一句出去的路以及雪鹰一事。 “说来也是我们运道不错,这次是我出去接的楚公子,而我回来后先长老根本没有时间去更换雪境的出路——”百里雪面上带着庆幸的浅笑,“所以这次我可以带路。雪鹰的话,白族有几位姑姑负责豢养,一共三头,很听话的,带着你和玄前辈出去再合适不过。” “可是来时你们走的天上,这路线你确定可以搞定么?” 衾嫆却是指出来不解之处,毕竟,如果说是来时的路线的话,她也是记得的,一路上跟来的。 只是到了那冰湖时,百里晟带着百里雪是飞过的。 还不待百里雪说什么,衾嫆自个儿想出来了法子,“不过你说一共三头?” 她眼睛一亮,百里雪点头,还是晕乎乎的,“是啊,三头。怎么了?” “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乘坐雪鹰飞过冰湖,然后到了对岸,让雪鹰再回来接应其他人,三头的话,一次十来个人是没问题的,让它们来回个几趟,大家就都能安全过去了。” 衾嫆想着,不禁觉着自己果然是睡多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居然还要想半天。 百里雪比较简单,想法也单一,听完表示还是衾嫆聪明,又崇拜了一番。 弄得衾嫆很是不好意思了,毕竟,还真是有些汗颜。 等百里雪走后,衾嫆和楚漓说起这事,楚漓很是淡定,点头说可以。 衾嫆便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嗯,你提雪鹰的时候,我便想到,如此一来也不必对付那些鱼怪了,书语他们来时,折损了几个弟兄,还有玄族弟兄也遭了毒手。” 说起这个,楚漓还是有些惋惜的,毕竟都是跟着他一路来的兄弟,此行却折损了几个,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衾嫆也明白,便按了按他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那我们几时启程?” 她是真的想念安哥儿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看儿子。 见她这么心急,楚漓也是无奈,不过还是解释道,“白族毕竟是举族迁徙,都在收拾,多少还是有些要带的随身物品,所以,最早也是明日后了吧。” 闻言,衾嫆倒是理解,便点点头。 “好,没事,多等一天也是等,两天也是等,也无妨了。” 她能这么想,楚漓倒是松口气,其实如果她坚持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去和百里雪商量,先带着她离开。 不过能一起走自然是更方便的。 衾嫆喝了药就有些犯困,楚漓便扶着她躺下了,掖了掖被子,他自己在一侧开始给北国京中写书信报平安。 出来时日不短,虽说先前已经报过一次,但这回才是真的平安了,还是先说一声比较好。 这样的时光过得很快,等楚漓写完,天色都黑了。 衾嫆这个时候也饿醒了。 不过她睁开眼醒来时,楚漓已经命人将饭菜端进来了,就在炉子上热着,她什么时候醒来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没想到他这么体贴,衾嫆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吃,或者就喊我起来,这么饿着等我多不好。” 但她还是心疼楚漓饿着肚子等着自己醒来一块用膳。 楚漓不觉得有什么,“没事,也不饿,我喜欢和你一块用饭。” 这话倒是不假,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 衾嫆对他的这个回答只是无奈好笑,不过也的确饿得很了,夫妻俩便安静地开始用饭了。 “刚刚族长来过,说是白族那边已经收拾差不多,明日晌午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夫妻俩用过晚饭后,楚漓擦了擦嘴角,漱过口后,才聊起了正经事。 闻言,衾嫆眼睛一亮,“这么快?太好了。” 能早点启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是以,衾嫆次日都不需要楚漓喊,天刚刚亮了,就起了。 “晌午才启程,起这么早做什么,再睡会吧。” 楚漓摸了摸她的额头,自己却披了外衣起身下了床。 该给她端药了。 药是睡前就放在小炉子上煎着的,本也是这个时辰起来看看煎好了没,然后等衾嫆醒了再给她喝。 衾嫆哪里睡得着啊,她一心都只记着马上就可以启程了,不出意外明天之前,就可以抱到儿子了。 想想就兴奋激动得睡不着啊。 于是,她也穿好衣裳,不过她没有下地,胸口还是会痛。 禁地之中被巨蟒甩的那几下,还真不是虚的。 到现在身上还隐隐作痛,也不怪沈寄年会说最少个把月才能休整回来了。 但衾嫆痛也都是忍着,免得楚漓看了干着急担心。 说是晌午,众人却都默契地提前了一个时辰或是半个时辰就在百里雪家外集合了。 没想到,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了。 百里雪就带了一个包袱,背了点重要的贴身之物,以及简单的一条裙子—— 毕竟,以后去了玄族那,可不就是要裹着厚厚的每日都在过冬了。 出来一看,没想到大家都和她一个想法,基本上行李都是挑重要的打包,带的多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个包袱。 不过也有心疼雪鹰的成分在,毕竟雪鹰说是有专门的几个姑姑豢养,却是白族的守护鸟,大家伙有空也会喂些谷子虫子的。 “时辰差不多了,姑姑,麻烦你将雪鹰叫出来吧。” 这几个专门负责饲养雪鹰的姑姑,立即点点头,然后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众人头顶的天就黑了几分。 再下一瞬,三头庞大的雪鹰扇着巨大的翅膀,从天上往下,最后落在众人面前。 书语等人先前是没有见过这雪鹰的,只隔得远远的看了一眼,哪里能有现在这样亲眼目睹来的壮观? 不过除了百里雪和衾嫆、楚漓、玄策、沈寄年、阿萝、族长,还有饲养雪鹰的白族人,是全程骑在雪鹰身上的,其他人还是按照线路,先前往冰河前。 因为衾嫆和玄策是伤患,而百里雪又要指路,沈寄年要照看伤患,楚漓则是不放心师父和妻子,阿萝以及她爹和另外两个白族女子一起——她的腿也还没好呢。族长也是,身子骨还虚着。 对此,众人也没有异议,又不是所有人都得了优待,而是照顾伤患才如此。 况且,其余人要么身强力壮的,要么就是带了太多行李的,雪鹰再庞大强壮,也不能带这么多人,那不得累死这几个家伙。 分配好了后,大家就出发了。 百里雪这边一马当先,直奔冰河去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6归来,终于见到安哥儿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咳——” 不用走路是方便了,但高空却格外地冷。 衾嫆刚上去,楚漓便给她盖了一层大毡,只是饶是如此,衾嫆还是被风吹得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但也就是那一阵,挨过去了后,后面倒是也没什么不适了。 楚漓眉心打了个结,心疼地拥着她,试图替她抵挡一些寒风。 “没事的,哪有这么娇弱?” 衾嫆被他这生怕自己受着丁点风寒的紧张模样给逗乐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言笑晏晏。 归心似箭,一点都不被其他因素影响。 楚漓拿她没办法,不过她能开怀,他也就跟着开心便是。 因为衾嫆不便挪动身子,所以,到了冰河前时,楚漓和衾嫆还有元气大伤正处于虚弱状态的玄策都没有下来。 百里雪和另一名族人站着等其他人到来。 这一等,还真没少等,如果只是玄族人和楚漓衾嫆的人,倒是脚程快,可是她那些族人却都是柔弱女子,尽管行李都交给了身强力壮的男子帮忙拿,但还是走得慢。 所以沈寄年一开始还下来站着陪百里雪等人一起等,到后面就百无聊赖,脚都站麻了,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就爬上雪鹰的背,躺着等了。 他倒是讲究,在雪鹰背上铺了一件外衣。 “饿了么?”楚漓从包袱里拿出事先百里雪准备的点心,喂给衾嫆吃。 衾嫆也的确是饿了,便也乐得被楚漓照顾,张嘴,吃了一块,垫垫肚子。 “你也吃。” 楚漓便等她第二块吃一半吃不下后,就着剩下的那半,自己给吃了。 当真是一点都不嫌弃是衾嫆吃剩下的。 玄策那边,阿萝拿了干粮出来,分给族长后,族长让沈寄年递了一些给玄策,分着先垫垫肚子了。 因为是短途,所以都带的不多。 又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看到众人的身影。 也不多耽搁了,百里雪简单地交代过怎么分配后,便先带着衾嫆等人飞过冰河。 书语等人站在冰河前,玄右将袖子撕下来一节,绑在了河边的一株枯草上,全当是祭奠了。 而书语却是拿了酒葫芦,打开后,将酒葫芦里的酒都洒在了河边。 无声地表达着对死去的弟兄的缅怀。 等一行人到玄族时,天色就快黑了。 但衾嫆并没有打算作停留。 尽管玄族族长和百里雪等人极力挽留。 沈寄年将药给他们留下了,说是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出这个鬼地方去找他们。 如今的白玄一族再不是说要对外封闭,杜绝与外界来往的神秘古老的种族了。 经此一事后,族长和百里雪都是打算振兴不如外放,让大家伙想去外边就去,这里永远是大家的家,但如果想出去闯荡,也是不拦着的。 至于婚嫁,就更是自由了。 这点,简直就是福音。 所以玄族人在服下解药后,莫不是抱着哭起来。 这么多年了,终于,终于他们也自由了。 白族女子也是热泪盈眶,再也不用像是怪物似的见不得光地缩在雪境之中了。 旁的不论,衾嫆和楚漓两人带着玄策和沈寄年,先一步在雪鹰的带领下,找到了阿羽临时带着安哥儿躲避的小筑。 彼时已经是深夜,衾嫆累极在楚漓的怀里睡着了,被楚漓小心翼翼地抱进屋。 阿羽见到主子们回来,当即激动得就上前行礼。 “小主子已经睡下了,很乖,没有闹腾过。” 她木讷,但也知道主子们这么急着回来是为了小主子,便解释了一句。 楚漓点头,算是放心了,就抱着衾嫆回到安哥儿住的屋子,将人放到床上后,脱去鞋袜外衣,抖开被子给她盖上,才有空去看一眼在摇篮床中的儿子。 安哥儿手里拿着个拨浪鼓,两只小手握成了小拳头,斯文秀气,看着白嫩嫩的,似乎胖了些,可见阿羽是有认真伺候照顾孩子的。 “都去休息会吧。” 他走出去,见阿羽还候着,书语扶着玄策回屋了,沈寄年看了眼屋内的摇篮床,毕竟是夜深,衾嫆又睡下了,不便进去看望孩子,便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明日一早可以过来看看安哥儿。” 楚漓见他这样,不禁嘴角一扬,觉着新鲜有趣,沈大夫也有对医术之外的人和事物这般感兴趣的时候。 不过到底是自家儿子的义父,他便细致地说了句。 沈寄年得了这话,便满足地走了。 也不差这一晚了,明早起来就来看。 忙活到现在,已经是子时过了。 楚漓还是在摇篮床前驻立了会的,微微弯腰,伸手摸了摸儿子可爱的脸蛋。 小孩子睡得熟,没心没肺的看起来,被捏了下鼻子才微微不满地呼着小拳头,皱着脸,眼见着就要醒来。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楚漓一颗心也柔软起来,忙轻轻地摇了摇床,安抚他继续睡。 摇得舒服,孩子没一会就又恢复了香甜的睡相。 衾嫆是天刚蒙蒙亮时醒的。 第一件事就是紧张地问,“相公,我们到了吗?” 楚漓被她吓醒的,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 闻言,指了指屋内的摇篮床。 “喏,孩子都在屋里了。”你说到没到? 一听说“孩子”两个字,衾嫆眼睛就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下意识想掀开被子起身,却扯着胸口的伤了,疼得吸了口气,又躺回去。 这可叫楚漓瞌睡彻底醒了。 他忙伸手扶着她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关怀备至地询问,“可还好?要不要喊沈寄年过来?” “没事,小事情。别,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便见外人吧。” 说着,让楚漓唤了阿羽进来。 阿羽醒得早,给主子们烧热水和打洗漱的水呢,听见召唤,立即端着铜盆进来了。 伺候衾嫆简单地梳洗过后,外头,沈寄年就不客气地喊了一声—— “孩子我能看了吗?” 他醒来可就是靠这个念头呢。 楚漓失笑,衾嫆则是一头雾水,随后反应过来对方这么心急是为什么,也不免好笑。 安哥儿也太抢手了,不过当娘亲的,心中也高兴孩子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和疼爱。 便弯了弯眸子,让阿羽将孩子抱出去先给沈寄年看看,不过也就一会,就得抱回来的,她这个亲娘,还没看孩子第一眼呢,就被他们给抢了先。 阿羽便抱起醒来就在那玩自己的小脚脚的安哥儿,出去给沈寄年看了。 沈寄年伸手想要抱一下,但又怕自己没个轻重,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但光是见安哥儿那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笑,他就一颗心都融化了。 “好孩子,还记得我。” 他不免心下暖洋洋的,嘴上轻声说着。 安哥儿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咧嘴,露出还没长出牙的嘴,笑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7生气,你不能辜负她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明显还没看够孩子,但衾嫆这个亲娘发话了,说够了,沈寄年虽然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看着安哥儿又被抱了进去。 阿羽将安哥儿抱到了衾嫆面前,微微倾斜,衾嫆伸手就将长了点分量的儿子,抱在了怀里。 轻轻地摇了摇,安哥儿睁开眼,见是好久没见的娘亲,大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她看了会,然后张了张嘴巴,忽然就开始嚎了。 哭得猝不及防,衾嫆都懵了下。 忙亲了亲他嫩嫩的小脸,哄着,“哦,哦,怎么了,安哥儿不哭,娘在这,娘回来了。” 她越哄,孩子越哭,忽然,她眼眶一红,将脸和安哥儿的脸亲昵地贴着。 小声愧疚道,“安哥儿是不是生娘的气了,怪娘亲丢下你这么久没回?” 衾嫆忽然意识到,就算是很小的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也是会因为被撇下而难过的,安哥儿这么小,就能表达这样的情绪,这叫衾嫆既觉着新奇又感到自责。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说的,也大概是母子连心吧,衾嫆不住地和安哥儿说着对不起,不多时,安哥儿就停下哭声,脸红红的,伸手抓着衾嫆的衣襟不撒手了。 楚漓瞧见娘俩这一幕,心中也是有些酸涩心疼的。 搂着衾嫆,抱住母子二人,轻声说着,“姣姣别内疚,安哥儿怎么会怪你呢,他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是不是啊安哥儿?”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安哥儿另一只小手便立马握住他这根手指,不松开了。 这举动,叫楚漓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阿羽见一家三口这无比温馨的画面,也识趣,退出去了。 安哥儿还小,哭过就累了,不多时,便在娘亲的怀抱中睡着了。 衾嫆简单地用过早饭,喝了药后,便又躺下了。 她伸手轻轻地拍抚着安哥儿,满眼都是温柔。 不多时,也睡着了。 楚漓陪了一会娘俩,便给她们盖上被子,随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沈寄年在院子外等着呢,见只有楚漓一人出来,略感到失望之余,也意料之中。 毕竟,衾嫆的伤势一时半会还好不了,那药也有镇定安神的作用,自然是嗜睡些。 “你也需要多休养几日。” 他看了眼楚漓,觉着这人也就是表面上看着文弱,实际上还真是个铮铮铁骨不怕痛的,明明受的伤也不轻,却该干嘛干嘛,不受影响。 不过身为大夫,他还是奉劝了一句。 楚漓点头,“多谢——我师父如何了。” 但他还是操心地问了下玄策的情况。 沈寄年也习惯了,一板一眼地回着,“他这伤有些严重,百里奇折磨人的手段还真是不赖。你师父要不是内力深厚,这就算救回来一命,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不过好在救治及时,可能以后阴雨天时手脚关节会疼痛,内力也不能常用了,这好生将养个大半年,才能用武功了。” 沈寄年是神医,都这么说了,那看来师父的伤势是真的不轻。 那般武功高强之人,都要将养大半年,才能重新使用武功。 听了几句沈寄年的医嘱,楚漓便去找探望玄策了—— 说起来自从救他回来后,师徒二人倒是没有真正坐下来单独好好说过话。 他去时,玄策坐在床上,正在写着武功心法。 “师父怎么不歇着,手上的伤还没好,别动笔了。” 楚漓进来,玄策让他坐着,他开口劝道。 玄策笑了下,没有戴面具的半边脸被花白的头发遮掩了,只露出半边还算俊的脸来。 他身上那股子阴冷感也淡化不少,看着楚漓时,眼里是带着温和慈爱的。 “无妨,我这身体我自己最清楚,还没那么弱。” 他说着又感叹道,“我只是怕许久不练功,会忘了自己的武功招式,便写下来,以后留给安哥儿练也是不错的。” 他见过安哥儿后就很稀罕那孩子,恨不得立即好起来,帮忙带带小徒孙,自然也是想着以后等安哥儿差不多的年纪,就教他武功的。 对此,楚漓表示无奈,他失笑地摇摇头,“他才多大,哪里就这么急了。况且我和姣姣想着,以后孩子跟着沈大夫学学医术,不过前提是孩子自己愿意。” 他和衾嫆目前就这一个孩子,虽说孩子不能溺爱,但是姣姣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取名“世安”便是想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就好。 旁的,不管是权势、地位、名利还有本事,他们夫妻俩都不强求。 当个普通人有时候才是最幸福的。 闻言,玄策却不大赞同,“那孩子我瞧过了,长大了一定是个习武的苗子,他生得好,你的孩子,当然要学点武功傍身,只是医术怎么行?万一长大了被欺负了,都没法还手的。” 也不怪玄策会这么讲,当初楚漓便是因为孱弱又不受宠,备受欺负,后来又中毒不能走路,要不是玄策亲手教导他武功心法招式,根本就不能好好地活着长大吧。 想着,楚漓便只有感激,不会觉得玄策是多管闲事了。 “师父,这些以后再说吧,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眼下,还是你调理身子要紧。” 玄策听了这话,也知道徒弟是有主见的,自己这个当长辈的,可以帮衬就帮衬,有些事还是少插手为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衾嫆的事和徒弟闹僵。 现在看来,还真是衾嫆最配自己徒弟,两人风雨同舟一路走来,委实不容易。 这次衾嫆能冒死跟着徒弟一起来救他,就冲这点,他就无颜再指摘挑剔什么。 更别说,孩子都生了,他总不能对安哥儿的生母指摘吧。 “我没事,你媳妇如何了?她伤得也不轻。” 将手中的纸笔放一边的小矮桌上,玄策关切地问了一句。 楚漓发现自己师父生死关头走一遭后,倒是看开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钻牛角尖或是执拗了。 这样也好。 于是,他眉眼带着淡笑,如实回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好是好些了,但需要继续躺着,好好调养月余。” “嗯,是这样的道理,好在她年轻也不是个柔弱的。你好好照顾她些,她也不容易,别辜负这样的好媳妇。” 没想到有一天,楚漓能从自己师父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挑眉,笑了,“师父说的是。” 玄策自己也想不到,所以有些尴尬,咳了声,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傲气,“我可不是巴结她,我这是看她对你好,又给你生了个儿子的份上……” “……” 楚漓默默不语,但表情说明一切。 也不拆穿玄策的口是心非,他从来没强求过让师父接纳姣姣,毕竟,妻子是他的,他选的他娶的他要相守一生的,与旁人无关。 不过能够得到玄策的认可和祝福,他自是极为开心的。</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8祭拜,起誓对她好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淮娘和殷老五来时,已经是十天后了。 其余人都是和楚漓、衾嫆一道来的这临时住的小筑休养生息,殷家几兄弟闲来无事加上还要等殷老五回来一起走,所以就安心住下了。 时不时地上山打几只野味回来,让阿羽几个处理干净了,就加菜,大家伙难得的在这么个安静又舒服的地方享受几天清净日子。 一时,竟都不想走了。 倒是衾嫆觉着快躺废了。 不过也正是因此,倒是和儿子每天都能一块儿待着,以至于安哥儿越来越黏她,睁开眼就是找她,睡前也是握着她的头发才能睡着。 而淮娘和殷老五来时,衾嫆刚喝下药睡了,安哥儿无聊地在摇篮床里玩他自己的小脚。 他已经快一岁了,越来越机灵,也越来越活泼。 当然,这是楚漓个人认为的。 在衾嫆眼里,安哥儿还是太乖巧安静了,以至于她一对上这小家伙的眼睛,就心软得一塌糊涂,觉着自己陪伴的时日太短,极力靠养伤的这阵子来弥补。 将楚漓都给忽略了。 “王妃还好么?” 淮娘和殷老五只是来探望一下,她还要将她爹和百里锦瑟的骨灰带去林间小屋安葬,去祭拜她亡母。 先来打声招呼而已。 “还好,在养着,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楚漓淡声回着。 淮娘便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来,但她也就是一瞬,便恢复了神色。 “好吧,我和殷五哥还有些事,等处理完了便过来探望她。” 对于淮娘,楚漓也没有什么欢迎的热情,这姑娘也是奇怪,放着殷老五不黏着,也喜欢黏着衾嫆。 已经被儿子抢了媳妇儿的楚漓,此时并不希望多一个人再来分他媳妇。 便只礼貌地回了声,“再说吧。” 然后淮娘便跟着殷老五一道离开了。 殷老二从外边回来,瞧见了,不禁给了殷老五胸口不轻不重地一拳。 “好小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哥,你这刚来不和哥哥打个招呼就又走?” 他调侃着,佯怒。 淮娘便拉开了距离,自个儿先去外边等了。 殷老五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己二哥,“我和三哥四哥他们打过招呼了,淮娘要安葬她爹,祭拜她娘,我跟着过去,等处理完了就回来和你们汇合。” 听完他的解释,殷老二脸色一正,便也不开玩笑了,点头正色道,“是要跟着去看看,好歹也是你准岳父和岳母,如今那姑娘吧,是个孤女了,你要对她好点,既然喜欢,就趁这个机会,帮她料理好她爹的后事,祭拜完了,就回来找个好日子将亲事给办了吧。” 殷老五认真地听完殷老二的话,随后不迭地点头。 “是这个理。我也正有此意——等王妃伤好了,我想请她当证婚人……淮娘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难得有投缘和喜欢的女子,由王妃替她梳妆送嫁,她肯定很开心。” 没想到他还想了这么多,殷老二愣了下后,摸着下巴,咧着嘴笑了。 “好啊你小子够精的,居然想请娇小姐当证婚人,不过这事等哥哥我找个机会帮你问问先。虽说她没有王妃的架子,但身份到底不凡,得人那边愿意了,咱再做打算。” 殷老五便点头,笑笑,“这是自然,不好勉强的。不过就算她不愿意也没事,可以喝杯喜酒,人多热闹,到时候如果我们爷们在前面喝酒,有个姑娘家的陪淮娘说说话,也是好的。” 殷老五怜惜淮娘孤身一人,这次特意劝她在玄族多留了几日,这样也好让族长和她相处几天,毕竟是亲人。 族长也不舍得淮娘离开,但淮娘却很坚定,她对玄族没有什么感情,就谈不上不舍和留念的,但她也算是认了族长这个大伯,表明以后会给他写信,如果有机会,族长可以出来找她。 族长虽然对于淮娘坚决要离去而有些失落,但到底这个侄女肯认他这个大伯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满口答应了。 但有一点,如果她成亲,一定要请他去。 所以殷老五想的是,既然他和淮娘双亲都不在了,他就几个兄弟,当主婚人也不合适,那就正好,到时候请族长来当这个主婚人,这样一来,高堂也有了。 且是她这边的亲人,也是为了给足淮娘尊重。 不过,眼下这些他都不会告诉淮娘就是了。 两人回到淮娘爹娘生前住过的小屋。 淮娘去了她娘亲的坟前。 殷老五动作麻利地在坟边又挖了一个大坑,淮娘便将书信和骨灰坛子放入坑里,亲手捧着土,掩埋。 最后亲手立了块牌位。 百里锦瑟被她埋在了她爹另一侧,也给立了牌位。 随后,将祭品拿出来,分别摆放。 她拿了香,祭拜她娘亲。 “娘,我将爹给你带回来了,他没有抛弃我们,他到死都还是念着你的。你也可以安息了,以后爹陪着你,你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说着,淮娘哽咽了下,殷老五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无声给予安慰。 “娘,锦瑟姨对爹一往情深,她也是个可怜人,临终前她请求我将她和爹安葬在一块,我便答应了,希望你不要怪我。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以后都会跟着他,你就放心吧,女儿会过得很幸福。愿娘在天之灵也保佑女儿。” 说着,将香插在坟前的炉子中。 殷老五也拿了几炷香,对着兰儿的墓跪下。 “伯母,您放心,以后,淮娘就交给我,我会用尽一生全力,去保护她,爱护她,不叫她伤心难过受到伤害。等我们以后成亲了,我也会经常带她回来看望你们二老。” 听着殷老五诚恳的保证,淮娘眼圈发红,忙背过身去,伸手抹了抹眼角。 嘴角却弯了弯,面上是幸福而又满足的神情。 娘,你看到了吗,女儿现在就很幸福,以后只会更幸福的。 祭拜完,两人便携手离开了。 次日便到了小筑。 正巧赶上殷老三和殷老四提着两只肥兔子和野鸡回来。 “赶巧了,有口福了你们。快进去吧,今天我们下厨。” 殷老五闻言,不禁笑了,“三哥四哥的厨艺那是没话说的。” 淮娘礼貌地和两位未来三伯四伯颔首打了招呼。 然后就跟着殷老五一道进院子里了。 看着井井有条的院子,她不禁恍惚地想,这弄得好像真的隐居世外的一大家族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59孩子,好奇她更爱谁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夫人。” 淮娘请示过楚漓后,总算是得了机会进屋探望衾嫆母子了。 彼时楚漓自己也忙,便任她去了。 “淮娘来了,坐吧。”衾嫆正逗着襁褓中的安哥儿,她休养了十多天,现在气色好了许多,就是还不能下床走动这点,叫她挺不是滋味的。 见淮娘进来,她让阿羽给淮娘搬了凳子,倒了茶。 “你爹的后事都处理好了?” 淮娘神情看着倒是豁达,“嗯,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 衾嫆点点头,随即又笑问了一句,“听说,你们要成亲了?” 这个听谁说的,不难猜,是殷老二没跑了。 不过路上的时候殷老五也和淮娘提及过,所以倒也不存在猝不及防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情况。 “我想就简单办个酒,亲朋好友聚一聚就可以了。” 淮娘并不想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她在意的是殷老五这个人,只要拜过天地,成了夫妻她就心满意足了。 “也好,反正我这不还在养伤么,这个月我们先绣嫁衣准备好,等我伤势好全了,我替你梳妆打扮,漂漂亮亮地送你出门。” 淮娘听了却是好笑,“出什么门啊,不就在这小筑里办么?” 衾嫆却道,“话是这么说,但姑娘家出嫁,哪能不有娘家人送嫁的,对了,你大伯那边,也要请过来吧。” 其实她想说,让阿萝过来最为合适,毕竟是堂姐妹。 只不过…… 阿萝那个性子吧,衾嫆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大度的人,之前阿萝对她和安哥儿做的事,她不记仇可以,但也做不到冰释前嫌地和人当朋友。 就互不来往。 “嗯,五哥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我那堂姐要来的话,免不了我要和她吵起来的。” 显然,淮娘也并不待见堂姐阿萝。 意识到这点,衾嫆顿时哭笑不得,摇头笑道,“请还是要请的,你到时候是新娘子,她还能和你怎么吵?” 再说了,到时候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吧,她替淮娘梳妆的话,阿萝最多是过来说说话,就她那个高傲刁蛮的性子,指不定说不上两句就出去了。 淮娘自是不怕和阿萝吵嘴的,不过听了衾嫆这话,她自己也是跟着笑,随即伸手摸了摸安哥儿的小手,眼里都是喜爱和羡慕。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安哥儿随着月份越大,长得越来越白净可爱,毕竟爹娘都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到他这,完美地融合了父母的优点,这还小呢,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淮娘就是觉着,安哥儿长大了,会是个美男子。 衾嫆点头,“我估摸着也是。” 一点都不谦虚的,她和楚漓的样貌是没得说的,她看过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没有安哥儿长得好看—— 当然了,她认为当娘亲的应该都是这种心理,自家的孩子便是最好的。 没想到她这般淡定接了这话,淮娘失笑,不迭点头,“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姑娘了。” 这话叫衾嫆哭笑不得,她抱着又睡过去的儿子,轻轻摇了摇,让他睡得舒坦些,然后将她轻轻放到身旁躺着。 看着他稚嫩的脸蛋,由衷地说了句,“只要是他喜欢的,不管是哪家的姑娘,我和他爹是没意见的。” 淮娘:“万一不是个你觉着的好姑娘呢。” 她说着,又补了一句,“瞧我这话说的,倒是不讨喜了。” 不过面上并没有慌张懊恼之色,她本来就是快人快语。 衾嫆身边可有个最爱说直白话的容央,哪里会在意淮娘这话讨喜与否? 她摇摇头,“要是这孩子识人不清,那就怪我们没教导好他了。” 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叫淮娘看了不禁钦佩,也是,这样好的爹娘,自是不会教出个笨的儿子。 “看你这么喜欢小孩子,早些和殷老五成亲,也好赶紧的生一个。” 衾嫆转了话头,打趣了一句淮娘。 饶是一向喜欢调戏殷老五的淮娘,听了这话都臊得慌,脸上一热,忙坐直了身子,眼神闪烁着,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却还嘴硬道,“我才不是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太吵太麻烦了,我只是喜欢你家这个,又乖又生得好,看着就让人喜欢。” 衾嫆顿时哭笑不得,“小孩子不懂事时,哪有不吵闹的,安哥儿也不是没有哭闹的时候,只是现在还小,睡时多醒时少,等他再大点了,指不定要磨我呢。” “那也是好看的磨人的小家伙。” 淮娘却据理力争。 “……” 一下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的衾嫆,顿了顿,才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安哥儿亲娘呢,这么维护他。” “嘿嘿,要真是这样,我做梦都能笑醒。”淮娘忍不住又伸手轻轻碰了碰安哥儿的小拳头,眼里的喜欢做不了假,都能溢出来似的。 自己生的孩子,被人这么喜欢,衾嫆当母亲的也是开心啊。 “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了,旁人的孩子啊再讨喜,也不如你自己的让你挂心的。” 从前她还不知道,等她生了安哥儿才晓得当母亲的心态。 “那……和王爷比,安哥儿更重要些么?” 淮娘不怕死地问了个难题出来。 好巧不巧的,屋外,楚漓刚和玄策聊完,回来,到了门口就碰巧听见淮娘这一句问。 本是偷听不大光彩的,但他想着衾嫆稀罕孩子那样子,就不想当回君子了,立在屋外,想听衾嫆的答案。 衾嫆微微愣了愣,没怎么思考,便给了确定的答复。 “不,自然是孩子他爹要紧些。” 她自己的孩子能不爱么?当然爱,安哥儿是她的命。 但楚漓呢?他胜似她的命。 都说成亲后有了孩子,女人都会以孩子为主为大,但衾嫆只觉着,每次看到孩子,忍不住多心疼他一些,当中也有孩子目前这安静的性子有些像楚漓不说,模样也越来越长得像的缘故。 这是他们爱的结晶,但他是她爱的本身。 屋外,楚漓唇角轻轻牵起,笑着摇了摇头。 姣姣啊,还真是,每次都能让他忍不住想要对她更好更爱一点。 “娘子。” 想着,他便唤了一声。 屋内交谈声停下来,淮娘还在为这夫妻俩成亲生娃了还能这么黏糊感到惊讶和羡慕呢,就被这一声给拉回了现实。 还好衾嫆答的是楚漓啊,这不然,被听到了多尴尬?</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0伤势,夫妻比试剑术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日子不知不觉中过去,而衾嫆的伤总算是好了,可以下地的那天,她忍不住,就想出去练练剑,被楚漓给拦下,才遗憾作罢。 “我都好了,怎么还让我坐着躺着?” 衾嫆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执拗的男人。 楚漓将药吹得不那么烫了,才递到她嘴边,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地说着,“还喝着药,怎么能叫好了。乖,将药喝了,睡会,等沈大夫说你好全了可以活动了,我陪你练剑。” 对他温柔的严厉毫无抵挡能力,衾嫆乖乖配合着喝了药,他还贴心地喂了她一颗蜜枣,将嘴里的苦味压下去。 “我就是觉着再这么睡下去,和坐月子时没两样了,你看我,都长不少肉了。” 她捏了下自己腰上的软肉,有些惆怅地想着。 美人也怕身材走样啊。 见她不似假的忧愁,楚漓不免无奈失笑,“哪有,你这般还是瘦了,一直喝药胃口都变差了,从今天起,一碗饭必须吃完。” “……” 衾嫆笑容从脸上逐渐消失,“不要吧。” “要的。” 楚漓说着,又一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胖点抱着也舒服。” 他睨了衾嫆一眼,饱含深意。 “……”衾嫆闹了个大红脸,只能瞪他一眼,不搭腔了。 说不过楚漓,衾嫆便只好老老实实地躺下了,跟着儿子一道。 守着妻儿睡着后,楚漓煮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衾嫆睡熟了,嘴角弯了弯,眉眼都是柔情。 衾嫆在楚漓的监督下,好生又躺了几日,直到沈寄年过来,被她不停使眼色,他淡定地说了句,“已经好全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免得没病也憋出病来。” 他说着,却是看了眼摇篮床里的安哥儿。 衾嫆那叫一个高兴啊,能够得到自由下地出去活动手脚的机会,她自然也大方,“那有劳你给我带安哥儿了,我和楚漓出去练剑!” 楚漓无奈摇头,按了按额头,别以为他没看到这两人的眼神交流。 不过,沈寄年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拘着衾嫆。 “阿羽留下。” 他担心沈寄年照顾不了小孩子,便将阿羽留下了,然后拿着剑,和衾嫆出了门,到院子里比试去了。 阿羽不禁无奈,不过还是尽心尽力地在一旁守着小主子。 沈寄年伸手,轻轻地捏了下安哥儿的脸蛋,阿羽见状立即出手—— “不能捏脸。” 为了方便照顾,她找了个农妇,对方说了这般大的孩子捏脸容易流口水的。 悻悻收回手,沈寄年也是捏过才知道,小孩子的脸这么软的,感觉自己一个不小心能将安哥儿脸捏红,便接下来都只轻轻地碰碰安哥儿的小手小脚。 最后实在是按捺不住,伸手将安哥儿轻轻抱起来,他抱孩子一点都不娴熟,所以还是阿羽在一旁看着心惊地提醒他该怎么抱。 一抱起来,安哥儿就皱了皱小脸,但没醒。 “你摇摇他。” 阿羽一个手握杀人利器的暗卫,如今竟是对抱孩子带孩子深谙此道了。 她提醒着沈寄年,后者照做,果然,安哥儿脸不皱起来了,再度睡得香甜。 不多时—— “啊,哇哇——” 安哥儿忽然眉头一皱,小脸通红地张着嘴哭起来。 他声音不大,但是软绵绵地哭也叫人听着揪心。 沈寄年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抱着安哥儿摇了几下,发现哭得更狠了,不禁看向阿羽,“这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哭?” 一向淡定清冷的神医,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阿羽愣了愣,然后鼻子耸了耸,眸子一睁,表情微妙地看了眼沈寄年。 咳了声,“那个……” 她欲言又止的,沈寄年便皱眉沉声问,“别支支吾吾的,到底怎——” “么了”还没说出来,他就表情僵硬地低头看着怀中脸憋得通红的安哥儿,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僵硬着抱着安哥儿,他绷着脸,“这怎么处理。” 就算是暗卫,阿羽见到这种状况,也忍俊不禁,拼命压了压嘴角,才将笑给压下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伸手。 “沈大夫将小主子给我吧,该换尿布了。” “……” 是了,安哥儿拉臭臭了。 沈寄年将孩子递给阿羽,随后看了眼自己的手,眉头打结,神情十分严肃地走出去了。 出门后,那脚下就跟生风了一样,快步回屋,打算沐浴换一身衣裳了。 小孩子能有多臭? 但是沈寄年是个极爱干净的大夫。 这些,在院子里酣畅淋漓地比试的夫妻俩就不知道了。 衾嫆好些时候没有拿剑了,这好不容易可以活动手脚,她先自己试了试手,熟稔了,才剑指楚漓,眉眼明丽潋滟。 红唇一勾,道,“相公,可别让我。” 下棋时,他就总喜欢让着她,轮到比试剑术时,衾嫆便提前打了招呼。 楚漓挽着剑花,动作行云流水的,闻言只云淡风轻地笑笑,“难不成还真的要你死我活分个高低?” 他本就是看她起兴了,才出来陪她练练剑,输赢并不在意。 点到为止,他可不想不小心间伤着她。 衾嫆听这话就不禁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目给他,“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已经知道比我强了——相公,看招!” 说时迟那时快,衾嫆出剑快若虚影,面上笑意一瞬敛去,飒爽无比。 楚漓依旧是温温和和地笑着,但在衾嫆的剑指向他的剑时,他手一转,直接用剑身挡住了衾嫆的剑尖。 二人发丝相缠,一触即分,衾嫆又凌空飞起,手中的剑再度朝着楚漓的剑刺来。 只针对剑,绝不将剑触碰到楚漓身体分毫。 同样的,楚漓只守不攻,出招他便拆招,两人你来我往的,还真是不分高下了。 绣好嫁衣想找衾嫆看看怎么样的淮娘,经过院子,瞧见这一幕,不禁嘴角抽了抽。 罢了。 她感觉这会儿过去,夫妻俩的剑没准就对着她了。 殷老二闻讯出来,手里头还拿着个大桃子在啃着,隔得不近不远的地方,啧啧摇头,“真是夫妻情趣啊,这么打下去,天黑了都不见得能分出个胜负来。” 殷老五路过,听见他这调侃,不禁笑了,“难道还真打起来?” 殷老二一大口,嘴里满是桃子香,爽朗笑着,“比试嘛,不来真的就没意思不是?” “他们可不是为了有意思才比的。” 殷老五很是理解地说着。 “……” 认真就输了,殷老二耸肩,得了,谁还没有媳妇儿不是? 不和成亲了或是快成亲的家伙说这些,白白受虐的。</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1贺礼,准备婚礼事宜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等衾嫆比试完了,回屋时,阿羽又哄着换了尿布的安哥儿睡下了。 她还好奇地问了句,“沈大夫呢?” 瞧着沈寄年不是一直想来逗逗安哥儿这个义子么?怎么才这一会就人不见了。 阿羽看了眼在摇篮床里睡得很香的安哥儿,无奈地笑笑,“方才小主子拉稀了……咳,沈大夫回屋换衣裳了吧。” 她没好意思说沈寄年那脸色,怪僵的。 愣怔了片刻,衾嫆忽然“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 她现在都能想像得出沈寄年当时的表情了,不过也该他受受,义父是这么好当的吗? 楚漓挑了下眉梢,看了眼睡得纯良无害的儿子,不禁嘴角笑意噙了噙。 接过阿羽递来的拧干水的湿帕子,衾嫆擦了擦脸上的汗,呼了一口气,“阿羽,打一桶水进来吧,我要沐浴。” 天晓得这阵子养伤只让擦身子不让她泡澡有多难受,天也不凉快的,这么下去,她真怕自己身上臭了。 楚漓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还不待他开口,就被她抢白,“沈寄年说了好全了的,再不洗澡我快臭死了……” “不臭。” 他却严肃地摇头,“阿羽,去打水吧。” 但还是同意了,不然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对了,方才淮娘来过了,说是想让夫人帮忙看看嫁衣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阿羽将篮子提过来,端给衾嫆过目。 衾嫆擦干净了手,才拿起嫁衣看的,不禁道,“挺好了,她能绣成这样,很出乎我意料。” 楚漓闻言,不禁笑笑摇头接了句,“让你看,只怕是什么都会被说很好。” 她的绣工和她的棋艺堪称两大难题。 衾嫆窘迫地咳了声,斜睨他一眼,“嫌我女红不好就别用我绣的香囊和荷包。” “那不成,你绣的旁人未必会当成宝珍惜,还是给我吧。” 楚漓眼睛里盛满笑意,看衾嫆的眼神很是宠溺,嘴角翘起,戏谑地说着。 一下叫衾嫆哑口无言起来。 傲娇地抿着唇,才不至于骄傲地笑起来,“行吧,那就都赏给你了。” “谢王妃赏赐。” 也就楚漓还配合着接了这么一句了。 阿羽忙灰溜溜地出去了,她还是去打水烧水比较好,这里不太适合她待。 “你越来越贫嘴了。” 衾嫆也没留意阿羽出去了,只是笑睨了眼楚漓,道。 傍晚的时候,族长和阿萝还有玄右以及百里雪过来了。 而衾嫆没什么需要做的,就是帮淮娘挑挑成亲各种喜服、喜被的花色,帮忙出出主意。 毕竟,只有她有成亲的经验。 至于阿萝,似乎也不大好意思往衾嫆跟前凑,便老老实实地跟着玄右一道,去帮男人们布置喜堂了。 殷老五和淮娘的婚礼就这样,在大家伙的帮衬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是我给你打的络子,没什么贵重之物可送,就当是我一个美好的祝福吧。”百里雪将她亲手打的红络子,拿出来送给淮娘。 如今她黑发黑眸,尽管柔弱,但看着比从前可大有精气神了。 淮娘忙欢喜地接过,对络子上的同心结爱不释手,“你这打的真漂亮,早知道就早些叫你过来,帮我一道绣绣花了,你不知道,我拿针就手抖,不知道扎了多少回才绣完……” 她的赞赏,叫百里雪腼腆地红了红脸,但显然松口气,她还怕淮娘会嫌弃自己这络子送的太轻了。 主要是从雪境迁徙到玄族后,她帮族人重新收整住处,身上本就没什么银子,全给用出去了,便没什么东西可买,只好自己亲手做。 好在,好在淮娘喜欢。 衾嫆忙道,“是啊,她好歹是将嫁衣给绣出来了,样子还不错,比起我当初啊不知强多少……雪儿姑娘心灵手巧,这络子打得真好看,比宫里的绣娘手艺也是不差的。” 这话就叫百里雪忙摆手,“哪有哪有,我就只会这些了,别夸我了,我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厉害。” 见她又害羞,衾嫆和淮娘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紧张吗淮娘?” 百里雪忽然问了一句。 淮娘一愣,随后咳了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什么好紧张的,总是要嫁人的,我早就想嫁五哥了,要不是从前他只知道跟着他几个哥哥四处跑,哪能耽误到现在啊。” 她话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没有这次一起共患难的经历,彼此哪能看清楚心意? 在这之前,殷老五可是只当她是普通的江湖朋友,方便打听消息,才结交的。 明明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却故意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衾嫆抿唇轻笑了一声。 “你就嘴硬吧,等到了明天晚上啊,有你紧张的。” 身为过来人的衾嫆胸有成竹地笑着,断定道。 百里雪抿嘴笑,“别说淮姑娘了,我都替她紧张,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呢。” 白族女子多少年没有办过喜事了? 百里雪不经意的话,却叫另外两人都不禁有些心疼她,淮娘伸手,摸了摸百里雪的头发,嬉笑道,“雪儿姑娘,反正你们白族现在已经破了规矩,你要是看中哪个俊俏儿郎,就和我说,我给你说道说道。” 大概是成婚后的女子都喜欢给人做媒,衾嫆不禁意动。 “是这个理,我看殷家三哥四哥就不错,你要是看中了,没准以后淮娘就是你妯娌了!” “哈哈,妯娌,不错不错,要不要我帮你搭线?” 淮娘先是一愣,随后却开怀大笑,觉着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将百里雪打趣得脸都红了,忙嗔怪地望着两人。 “哎呀,你们,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趣到我身上了!这哪里跟哪里啊。” 淮娘一点都没有待嫁的紧张羞怯感,老神在在地打趣起百里雪,“你要是看中王妃娘娘属下那些个暗卫侍卫的,也不是不可以帮你说道,是吧?” 末了,那话是对着衾嫆说的,还冲衾嫆挑眉使眼色。 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让百里雪急的。 果然,不等衾嫆说话,百里雪就羞得出去了。 “我,我去帮阿萝的忙好了,不跟你们说了!” 等她走后,衾嫆才从袖中拿了一个锦盒出来,递到淮娘手里头。 “方才当着百里雪的面不便拿出来,这下只有你跟我了,喏,我给你备的贺礼,当个彩头了。” 衾嫆出手一向大方,但方才百里雪那般有新意的礼物,她怕拿出来叫百里雪觉着不自在,便特意等人走了,才拿出来的。 淮娘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有些犹豫,“这……听五哥说,他成亲的本钱都是从你这赚去的,我可不敢收啊。” 太贵重了。 衾嫆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个殷老五,好端端的,这么一讲,搞得好像自己很会败家似的,出手过于阔绰。 “拿着吧,都说就当彩头了,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2书信,再生一个女儿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拿着吧,都说就当彩头了,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衾嫆坚定之下,淮娘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便伸手接过了。 “打开看看,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换。” “……” 听听着云淡风轻之下财大气粗的语气,淮娘嘴角轻轻一抽,便打开了锦盒。 只见里头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 一打开,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清凉,伸手摸了下,触手温润沁凉,淮娘不禁摇头,将锦盒立即合上递过去,“不成,这太贵重了,不能收,你拿回去!” 衾嫆闻言无奈扶额,“姑娘家成亲一辈子就这一回,总要有样首饰当做嫁妆吧,我不是你娘家人,但这镯子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之物,你要是不喜欢戴,留着传给以后的女儿和儿媳妇都行。” 她似笑非笑地说着。 淮娘懵了下,随后咳一声,“什么女儿不女儿,儿媳妇不儿媳妇的,那就谢谢王妃娘娘这份传家宝贺礼了!” 她爽朗地抬手拱了拱,推辞不了,便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你也别觉着心里有负担,殷家几兄弟在我及笄前就跟着我,没少吃过苦受过累的,也是看在殷老五的份上,这礼自然不能轻了去。不过你的这份给了,那我就不管他那份了,左不过你们以后是夫妻了,也不分这些。” 衾嫆拿着扇子轻轻地给安哥儿打着扇,嘴角挂着笑,眉眼都是温和。 不过,殷老五那边的贺礼,自然是以楚漓的名义给了。 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给淮娘礼重些,比给殷老五还要叫殷老五高兴。 这也是殷老五先前让殷老二过来恳求她的。 不过求的倒不是贵重的贺礼,而是希望衾嫆帮衬着些,叫淮娘不必心中因为亲人朋友少了而失落。 可以说,殷老五对淮娘是相当的上心和细心了。 这也是好事,能疼媳妇的说明是良配。 送走淮娘,衾嫆便开始看信。 今早,又收到了北国京中飞鸽传的信。 不意外的,她爹还有宁姨,以及容央,还有皇上都写了信来。 皇帝如今已经差不多坐稳了龙椅,但他字里行间却还是当初衾嫆见到的那个眼里满是野性和赤忱的少年郎。 说话有些天马行空的,一会问外边的伙食怎么样,要不要他派人送个厨子来,一会又问既然脱险了,几时能带着小侄子回京城探望他们这些亲人,他这个当堂叔的很是想念小侄子。 然后又简单地提了下如今京城太平,他在她爹和舅舅的协助下,治理得还算不错,让她这个当嫂子安心,也记得多劝劝兄长,别一心往外跑,有空还是回去看看他,他一人在皇宫,多少还是有些无聊的。 衾嫆看到这,哭笑不得,尤其是,拿他写给自己的这封,和他写给楚漓的那封一对比,就知道少年天子对待兄嫂完全不同的口吻了。 给楚漓的那封全是正经懂事的话,提了些对当下局势的看法啊,还有京中治安不错了,如果他们回去提前和他说一声,他好吩咐下去,迎接他们回来。 和对着衾嫆时絮絮叨叨小孩子的口吻截然不同,叫衾嫆实在是啼笑皆非了。 楚漓进来,也看见了,不禁摇头。 “还是没长大。” 但这话却并非是指责,带着几分笑意。 “还不是你给他太大压力了,你看这孩子……咳,都不敢跟你撒娇说实话。” 楚漓蹙眉,“男子汗撒什么娇,更何况都是一国之君了,哪里还能像个小孩子似的。” “……” 衾嫆不想理他,拆开衾潇和赵宁给她写的家书。 看着看着,不禁惊喜地道,“相公,宁姨,宁姨她有孕了!” 闻言,楚漓也是一惊,随后替她感到高兴,“你又要当姐姐了。” 就是不知道这回是个弟弟还是妹妹了。 衾嫆嘴角咧着,比自己怀了还要高兴似的,“我想要个妹妹,弟弟也行,不过我没有妹妹,一直都是叫别人姐姐,也想要有个可爱的妹妹……弟弟也好,枫哥儿可以带着弟弟玩,有个伴。” 见她这般高兴,楚漓不禁若有所思,看了眼尚在襁褓中的安哥儿,眼角一挑,笑了,“娘子,你想当姐姐——依我看,安哥儿一个孩子也委实有些孤单,不如给他生个妹妹,也好作伴,我们还能儿女双全成就一个‘好’字。” 没想到这都能聊到自己再生一个的话上,衾嫆额角抽了抽,没好气地笑骂他,“你不是心疼我,不想让我再生了吗?” 这话可是当初他亲口说的。 楚漓:“……” 似认真地思考过,他点头,深沉地道,“嗯,那还是算了,怀胎十月着实辛苦不说,生产时还有风险,我不舍得再让你受累了。” 说完,轻轻从身后拥着她,表情温柔又怜惜。 衾嫆不禁嘴角一扯,“那不行,安哥儿一个人太孤单了,再说了,不是喜欢女儿吗,我给你生呀。” 她倒是磊落大方地表示想生个女儿了,从前觉着有了女儿他怕是只喜欢女儿,但自己当了娘亲后,也并没有觉着安哥儿就比他重要了。 所以衾嫆将心比心,倒是希望能全了他的愿望。 再说…… 软乎乎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啊? “嗯?怎么忽然想到要生女儿了?不怕抢了我的爱了?” 楚漓戏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衾嫆正在看容央的信了,被容央字里行间表达的怨念给逗乐了,她抿着唇,一边笑一边看,一边还回他的话。 “不怕啊,要是你爱女儿多一些,唔,我爱儿子多一点不就得了?” 她故意这么说着,成功让楚漓脸色一僵,随后幽怨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休想。” “逗你的。” 楚漓面色微微变了变,伸手将人抱起。 “生女儿这事,光嘴上说是没用的,还得娘子配合,我多努力才是啊。” 说着,就将她抱到床上去,轻轻地压着她,离的很近,呼吸都近到可闻。 衾嫆脸上微热,“你,这还是白天呢,再说,安哥儿看着呢!” “无妨,马上天就黑了,时辰正好。至于安哥儿,睡得跟小猪似的,怎么看得见?” 话音落下,便抱着人,伸手将床帐放下去。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3见证,淮娘和殷老五成亲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别紧张,一会梳完妆了你再紧张吧。” 衾嫆给淮娘梳头,见铜镜中的女子脸上笑都没怎么笑了,不禁笑了声,打破沉默,戏谑地开口缓解下气氛。 阿萝进来就杵在那,帮也帮不上的,只好出去了。 留下衾嫆和阿羽,还有百里雪,百里雪不知道怎么梳新娘子成亲的发髻,便由成过亲的衾嫆来做了。 “等的时间太长了,反倒紧张……” 淮娘手揪着面前的帕子,表情有些僵硬,但衾嫆的话不得不说,还是起了作用的,她看起来整个人都没那么紧绷了。 “那等你到了新房坐着等时,岂不更紧张了?”身为过来人的衾嫆不禁道,“不过每个新娘子都是要走这一遭的,我当初啊,也是紧张得很的。” 虽说是成亲了两回,但等候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中激动紧张的。 所以也能理解淮娘此时的心境。 闻言,淮娘稍稍吐出一口气,“真的吗?我还以为是我太没承受力了。” “怎会。” “好了,盖上盖头,等吉时到了,我们啊送你出门。” 淮娘微微羞赧地点了下头。 “吉时到!” “新娘子来了!” 阿羽喊了一声,随后喜堂里的各人都回头,看向门外。 衾嫆领在前,然后身穿嫁衣,头戴盖头的新娘子淮娘便被阿萝和百里雪一左一右地搀着进来。 喜堂内已经等候多时的殷老五,自从淮娘进门,便眼睛不曾从她身上挪开过,眼里仿佛有光似的,闪亮动人。 仿若这天地间,除了淮娘便再无第二人。 百里雪小心地搀扶着淮娘,等将人送到了殷老五面前,她再将淮娘那条红绸递出去,殷老五接过。 夫妻二人便对着高堂之上的玄族族长而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因为宾客不多,都是亲朋,便没有那么多讲究的,拜完堂后,阿萝和百里雪又扶着淮娘先去新房。 衾嫆紧随其后,好给淮娘作伴说说话。 前边,便欢庆地开始喝喜酒,新郎官殷老五是免不了要被几个兄长还有其他人灌酒的。 还是玄族族长看不过去了,忙让玄右过去帮忙挡酒的。 “别让他喝多了,一会洞房都入不了。” 族长忧愁地看了眼几个不着调的殷家兄弟,尤其是殷老二,居然不帮自己兄弟挡酒,还反过来猛灌酒。 到后面,玄右一人顶着了,好在玄族人都能喝,前面殷老五自己顶了几杯,到后头啊,玄右来者不拒地替他扛着。 还真没喝出个胜负来。 “行了行了,还要不要老五洞房了?你们哥三个差不多得了啊!”殷老大无奈地拉住了还要拼酒量的殷老二,同时用眼神示意殷老三和殷老四消停点。 被殷老大这么一警告,哥几个就讪讪地收手了。 这还不是因为,兄弟五个,大哥就算了,他老五最小,却赶在他们三个前头率先就成了亲,哥几个不趁这机会多灌他几杯酒哪里说得过去? “好好好,臭小子,快去吧,别让弟妹久等了。” 被殷老大瞪着,三人立即做出成熟稳重的兄长样,殷老三和殷老四直接搀扶着殷老五,“走,哥哥们送你过去。” 还没有喝醉,不至于到要被搀扶地步的殷老五一眼看穿两个兄长的算盘—— “想闹洞房?三哥,四哥,别忘了,你们还没成亲呢,这会儿怎么闹我,后面我可是要闹回来的!” 不得不说,殷老五这一句话,十分管用,殷老三和殷老四对视一眼,皆是嘴角抽了抽,松开了手。 殷老四回头,喊了声还在那和玄右拼酒的殷老二,“二哥,闹洞房你去不去啊!” 闹洞房? 去不去?当然—— “去!来来来,二哥跟五弟一块过去,这么热闹的事儿怎么能没有二哥呢!” 明显喝高了的殷老二立即上当,嘿嘿笑着就往前。 殷老五:“……” 没救了,典型的被卖了还喜滋滋地给人数钱。 好在,楚漓及时出现了,他看了眼喝高了的殷老二,便淡定自若地开口,“王妃也在里头,你这样过去闹腾,不好吧。”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具威胁的话来。 一听“王妃”俩字,殷老二打了个酒嗝,傻乎乎地看了眼楚漓,忙摇头。 “不,不好,是不好,不去了,我,走,玄右兄弟,继续喝酒啊!” 开玩笑,娇小姐这个“娇”是指出身,可不是脾气,哦,脾气的话,也不是“娇弱娇气”,是另一个骄了。 打发走了殷老二,楚漓又温和地笑着,看向殷老三和殷老四,“快送他过去吧,别误了吉时——” 顺道,好将他娘子还他。 这都快一天了,除了早晨起床见了一面,刚刚拜堂的时候作为见证人处了一会之外,几乎没有碰面和交流的。 早些让新婚夫妇洞房,也好早些让他娘子跟他回屋。 新房内。 “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要不然……夜还长,有你累的饿的。” 衾嫆接过事先吩咐阿羽煮的汤圆,放在淮娘床边的小桌子上,低声意味深长地来了句。 看过她给的册子的淮娘:“……” 也不是羞涩的小姑娘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话给臊了下,好在有红盖头挡着,不至于当众露出来。 “这盖头是要等新郎官来了才能掀吧?” 一旁的百里雪却是看着淮娘的大红盖头,小声地询问了一声。 她也是提前恶补过这方面的学问的,就怕自己帮不上忙,还反倒丢丑。 衾嫆眨了下美目,“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可不能饿着新娘子呢,你不懂。” 说着,她对淮娘道,“没事,你掀开一角,先吃点垫肚子,我看这时辰,一会殷老五就回了,再不吃就没时间吃了。” 被衾嫆的话蛊惑,本身肚子就空空如也饿了一天的淮娘,二话不说,掀开了盖头一角,露出妩媚漂亮的脸,伸手端起汤圆,用勺子舀了舀,舀起一个,吹了吹,再吃进嘴里。 她进食挺快,不多时,一碗汤圆就见了底,可见也是饿得狠了。 看着汤都被自个儿给喝没了的碗,淮娘有些悻悻的,擦了擦嘴角,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和嘈杂的欢笑声。 身子一震,便忙将盖头给放了下去。 这是新郎官到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4一家三口再启程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听着外头的动静,便和百里雪使了个眼色,然后她轻轻拍了怕淮娘因紧张而交叠得发白的手。 “没事的,记着我给你的册子,要是疼了,就说出来,没得自个儿活受罪的道理。” 她声音很轻,但还是叫百里雪和阿萝听见了,阿萝从进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此时听这话,顿时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看着高贵明丽的王妃娘娘,这闺房之话,张口就敢讲。 不过说得也对,没有道理成个亲还要受罪的。 于是,她干巴巴地接了句,“不行就揍他一顿……” 这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屋内另外两个女子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了一眼。 衾嫆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淡然,百里雪则是写在脸上的讶异。 尽管觉着自己是说错话了的阿萝,见状,便梗着脖子扬了声音道,“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百里雪不敢和她呛声,便抿着唇,摇头,小声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吵架呀。” 阿萝白她一眼,“我没想吵架。” 淮娘慢悠悠地吐出来一句,“那你在我新房内大呼小叫做何意?” 有救命之恩的堂妹这么一开口,阿萝就是不服气也只能憋着一口气,“今天你最大,我不和你理论。哼。” “没什么,就是觉着,玄右不容易。” 衾嫆似笑非笑地说着,随后又轻描淡写地揭过这茬,“行了,新郎官都到了,我们这些无关人士就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携百里雪和阿羽,款步出门去。 阿萝也不好多留,说了声“我走了”就疾步出去,生怕走慢了被淮娘打一样。 淮娘:“……” 都走了,她更紧张了! 衾嫆几个出门就碰见了被殷老三和殷老四搀着回来的殷老五,她眉梢一挑。 看了眼殷老五的面色,倒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便笑道,“怎么,你们哥两个还亲自相送?” 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叫殷老三和殷老四不觉头皮发麻,心想还好没有早一步过来,这要是赶在王妃在屋内时,他们几个闹腾过去,保不齐明天就要被大哥一顿好打了。 于是,殷老四忙笑着解释,“怕他喝了酒误了吉时,我们将他送来……” “好吧,那快去吧,我在这等你们一同回前堂喝喜酒。” 殷老三和殷老四对视一眼:“……”得,这洞房是彻底别想闹了。 于是,顺着衾嫆这话,殷老三忙道,“不用不用,您先回前堂吧,王爷正找您呢,我们哥俩将人送到门口就回!” 说着,赶忙将人送过去,到了门口,两兄弟就脚步如飞地回来了。 衾嫆看了便抬手掩唇笑,“怎么,说得好像我吃人一样可怕,我可没有说什么。” “嗯,是我们自己不想打搅了五弟的洞房花烛之夜。” 殷老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是逐渐熟稔了。 逗得百里雪掩唇笑起来,声音清脆如银铃。 反倒叫殷老四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咳了声,又恢复了正经。 听他们说楚漓找她,又顾念着被楚漓带着的安哥儿会不会哭闹,衾嫆便脚步加快,往前堂去了。 安哥儿倒是没有闹的,他在礼成后,就在他爹的怀抱里安然地熟睡过去。 楚漓带着他先回了屋,将他放到婴儿床里,盖上小被子,等衾嫆回来。 衾嫆来到前堂没找着楚漓,问了书语,才知道他已经带着儿子回去了,便直奔他们住的屋子。 “相公。安哥儿睡着了?” 她走进来时,楚漓还守在摇篮床边,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给儿子扇着。 闻声,楚漓手上动作没停下,只看过来,“是啊,小孩子觉多,你刚走没一会就睡着了。怕前头太吵,便将他抱回来了。” “还小自然觉多,等大些了,就闹腾了。” 衾嫆伸手轻轻地挠了挠儿子的小下巴,表情温柔又满是爱意。 楚漓给她也打了扇,“这亲事也结了,我们是时候启程了。” 她的身子大好,玄策还需要静养,而他们也商量过,让玄策先在玄族这休养生息,反正如今的玄族和白族和好如初,也没有了讨人厌的长老会处置他,百里雪和玄族族长都是温和的好人。 而玄策也答应了。 或许是忽然意识到,天大地大,反而只有玄族才是他的家了吧。 京城是不能再回的,但他也不想跟着徒弟和徒弟媳妇一道游历,他知道从前对徒弟媳妇不友好,也不想去触霉头了。 年轻夫妻有自己该过的生活,而他在玄族里,安心养身体,如果他们小夫妻俩以后有空,经过玄族时,再带着孩子来看看他,便够了。 对于玄策的决定,楚漓没有异议,在他看来,玄族是个很安全也很清净的地方,没有乱七八糟的纷争,也没有外族人的打搅,他来去也可自如了,那么留下来静养到身子骨好了为止,无可厚非。 再说了,玄族还是有他的旧相识的,这个年纪了,能和族人生活在一起,对于玄策而言,也不至于寂寞了吧。 北国那边的一切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归为尘土。 听楚漓提及启程一事,衾嫆才恍悟过来,“是啊,该走了,那我们先回京中,再继续游玩?还是直接去游玩?” 楚漓看着衾嫆这迷茫的小样子,不由得心下好笑,一向有主见的人,如今却倒是有些依赖自己给她拿主意了。 他觉着甚好,总是她一个人扛,他看了都心疼。 “先前不是说好了,等安哥儿大些了,我们再继续游历。此次我们是逼于无奈才出来的,他还小,不方便带着一起奔波,再说京中的亲朋好友都很是挂念咱们。虽说书信中报了平安,但你外祖母年事已高,不能让老人家干着急的。” 没想到他还这么细心地想到了她外祖母,衾嫆不禁有些感动,随后也是被说服了。 点头道,“是啊,而且宁姨也怀有身孕了,我正好回去,没准能赶上弟弟或者妹妹出生呢。等安哥儿会走路了,我们再带他出门吧。” “好。” 楚漓伸手搂过衾嫆的脖子,两人一左一右在摇篮床两侧,额头相抵,闭着眼,不约而同地勾起了唇。 而摇篮床里,玉雪可爱的小婴儿握着小拳头,睡得兀自香甜,一家三口,好不温馨。 此后山长水远万里路,他们夫妻携手并进,自有另一翻天地在等待开辟。</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5归来,暂时定居京中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北国,京中。 秋来天高气爽,枫叶飒飒而舞。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城中。 守城的小将士立即上前,严格地要求出示表示身份和来历的文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车帘的一角,递了一枚血玉玉佩来。 那是象征端亲王身份的血玉。 瞬时,小将士还未回神之际,他身边的老人便立即恭恭敬敬地行礼—— “恭迎端亲王回京!” 他这一拜,其他守城的将士立即轰动了,随即去请示守城将军。 不多时,守城将军过来了,他是戚继北提拔上来的,对楚漓夫妇很是敬重,立即行礼。 “皇上先前还下令,让末将等若是看到王爷大驾,务必去第一时间通传……” 掀开车帘,楚漓温润的脸上没有什么王爷架子,淡淡道,“不必了,一会本王自会进宫面圣,都散开吧。” 夫妻一行人本就是低调回国,不想惊动什么阵仗,但奈何还是在城门前弄出这一出来。 不过也是,就算存心想低调,这回来了,哪能一点动静都没的? 想着便心下释然了,重新放下了车帘,将士们让开道路,书语驾着马车,便直入京城。 “先回岳父那吧。” 楚漓坐回去,衾嫆睡了一觉,醒来就到城门前了,等入了城,才迷迷糊糊地抱着安哥儿问了句先回哪,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说了岳父那。 衾嫆便促狭他,“你这一回来不回端亲王府,也不去面圣,倒是先去我爹那,不怕被说惧内对皇上不敬呀?” 刚醒的声音还有些哑,表情也是懒洋洋的,看着就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 谁能想到已经是个快一岁孩子的娘了呢? “端亲王府冷清,至于皇上那,他虽地位尊崇,但按照辈分,倒是指摘不了我什么。” 他也不敢指摘。 这话他就在心里接了句,可不好当面说。 免得妻子又要说他对唯一的弟弟不够好了。 镇国公府门前。 虽说位列王公了,但衾潇依旧没有让人取下这块牌匾,毕竟镇国公是世代承袭,他不愿意摈弃。 好在,皇帝也是个开明随和的,对此表示任他去了。 守门的小厮正有些打盹儿呢,忽闻一阵马车声,他以为是经过的,稍稍打起精神来瞅了一眼,就瞧见了令人眼熟的书语。 顿时一个激灵,险些脚下打滑地往回跑。 “管家,管家,大小姐,大小姐和——王爷,王爷和王妃娘娘回来了!” 被他喊得出来的管家,还没弄明白他这语无伦次的话说的什么意思,出来时,便看见楚漓扶着衾嫆母子下车,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 “快,快去请老爷和夫人!” 他对着小厮说了声,然后自己急匆匆出来迎接。 “你慢点儿,又不是没见过,不用这么大排场的。” 衾嫆抱着安哥儿轻轻摇了摇,安哥儿睡醒了,睁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小姐可算回了,老爷不知多担心您和小世子。” 管家抹了把眼泪,忙告罪,“瞧老奴,王爷恕罪,老奴有些着相了。” “无妨的,都是一家人,无须这般紧张小心。” 楚漓温和没有架子地说着。 管家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迎着夫妻和小主子进门。 “阿姐!姐夫!” 没想到,第一个冲过来的不是衾潇,而是衾枫,他这才小半年不见就疯狂窜个头,看着也没有之前那种肉乎乎的感觉了,倒是有些小少年初长成的模样。 也没有和从前那样抱着她腿撒娇了,小手背在身后,大眼明亮地盯着衾嫆,还有她抱着的安哥儿。 满脸写着激动和高兴。 衾嫆瞧见他也很开心,但抱着安哥儿,便腾不出手来摸摸弟弟的脑袋。 “枫哥儿长高了不少。” “是高了不少。” 楚漓也点头表示枫哥儿这小半年就能长这么高,委实有些快。 难怪说小孩子一不小心就长大了。 “姐姐,小外甥醒着呀。” 枫哥儿好奇地垫脚,看向襁褓里的沈世安,很是惊奇。 好小啊他的外甥,这半年了都没有长个子呢。 衾嫆被他还存着天真的语气给逗笑,“是啊,看到他小舅舅,安哥儿高兴得都睡不着了呢。” 说着逗了逗怀里的安哥儿,“是不是呀?” 听不懂娘亲说什么的安哥儿,忽然笑了。 这一笑,恰好叫前来接他们的衾潇和赵宁看见了。 不禁跟着笑起来。 “好啊,回来了好,快进去,快进去,你宁姨知道你们要回京中,老早就备下了你们爱吃的还有好酒……” 看着平安归来的女儿还有小外孙,衾潇眼里泪意翻涌,年纪大了,如今又要当爹了,他反倒是开始有些感性了。 怕在孩子们面前丢人,他忙抬头看了眼天,将泪意逼回去。 赵宁好歹是和他做了快一年夫妻的,一看他这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不拆穿他,便是伸手挽着衾嫆,看着安哥儿,眉眼都是温柔慈爱。 “你和安哥儿受累了,还好吧这孩子?” 说着,伸出手指逗弄安哥儿,安哥儿刚醒很是活泼精神,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指头,咧着嘴,开始长乳牙的嘴乐呵呵地张着,冲她笑。 可将赵宁心都给融化了。 “这孩子真可爱!” 衾嫆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便是笑道,“宁姨喜欢孩子?正好,过几个月啊,你也能抱上自己的孩子了。” 闻言,赵宁面上一赧,摸了摸小腹,“这孩子还没出生,辈分就高不少,以后啊安哥儿可要喊她小姨的呢。” “没准是个哥儿呢。” 衾嫆真心实意地说着。 赵宁却更是真诚地摇摇头,“我就想要个女儿,真的,女儿多可爱乖巧啊。而且我跟你爹商量过了,女儿呢就是郡主,而枫哥儿将来是要承袭镇国公的位子的,这样一个享着皇室郡主的富贵,一个有着王公的位子,为北国效力。” “孩子才回来,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快进去,一会用饭了。” 衾潇却乐呵呵地伸手,衾嫆便将安哥儿递过去,“我的小外孙咧,我是你外公啊,走,外公带你进去玩!” 看着衾潇跟个老小孩的模样,衾嫆不觉好笑,赵宁更是眉眼皆是无奈的笑意。 此次回京中,衾嫆并不知,自己待了整整两年才离开。 当然,此乃是后话,暂且不表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6舅甥,人小鬼大安哥儿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 “安哥儿?安哥儿你在哪?” 虚岁十岁的衾枫,穿着短打服,腰间别着小马鞭,头发扎成便于骑马练武的高马尾。 正满头大汗地在假山附近找自己那快三岁的小外甥。 急着不住冒汗。 姐姐和姐夫进宫去了,没带安哥儿,他这个做舅舅的便主动请缨,说帮他们带孩子,结果……他待安哥儿睡着后,去练了会功,回来就发现安哥儿不见了。 问了侍女,说是去找他了。 根本就没有! 衾枫叹气,认命地每一处都认真地翻找。 自打安哥儿会走路后,别看他看着文静乖巧,只有衾枫这个当舅舅的,知道自家小外甥有多顽皮了,满肚子坏主意。 比他小时候可要皮多了。 也就在人前会乖巧,但一旦离了大人的视线,一不留神就开始顽皮了。 安哥儿的顽皮倒不是像衾嫆小时候那样爬树掏鸟蛋,而是……喜欢藏起来,让衾枫找。 自从衾枫带他玩过一次捉迷藏后,小家伙就迷上了这个游戏。 再者…… 衾枫合理怀疑小外甥是和姐姐赌气呢,姐姐和姐夫进宫,没有带着他,而是将他丢在了镇国公府,小家伙从会说话的第一句“娘”开始,就很黏着姐姐,以至于姐夫有时候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几分暗光的。 这点,姐姐每次都看热闹似的看父子俩斗智斗勇,根本没想着拦着管着。 乐在其中。 “安哥儿,你听话,快点出来,舅舅给你买小糖人!” 实在是没办法,衾枫拿出杀手锏了。 最近的安哥儿嘴馋,喜欢吃甜的,但阿姐不肯让他吃,说是怕吃多了会坏掉牙齿。 小糖人是最近安哥儿喊得最凶的甜食,要是喊这个都不出来的话,那就说明安哥儿不在这了。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就有一个小身影,从假山后的石头冒出个小脑袋来。 小家伙穿着玉白的云锦小袍子,头发扎成个小揪揪,一张小脸蛋圆润白净,眉眼和楚漓一模一样,但脸型又肖似衾嫆,那双大眼睛像是葡萄似的,天生的笑眼,看着就叫人心生喜欢。 此时,他玉白的小袍子上沾了不少灰尘,但他的脸和手还是白净的,只探出一个小脑袋,脆生生地问,“舅舅,真的买吗?” 声音甜糯,像个小姑娘似的。 但只有衾枫这个整日带娃的小可怜才知道,这家伙肚子里都是坏水,一点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乖巧文静。 他头大地望着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期盼地望着自己的小外甥,无奈道,“买,给你买,快点过来,一会你娘回来瞧见你衣裳脏了,看她不说你!” “哇,舅舅真好——吃小糖人咯!”安哥儿听到这话,立即飞扑过来,他小身子跑得一颤一颤的,直接扑到衾枫怀里,伸手抱住衾枫的大腿。 手却不动声色地将刚扶石头沾到的灰尘蹭到衾枫的裤子上。 衾枫低头撇了眼,立即无语地伸手抓住了他作恶的小手,“你这个小坏蛋,等你爹和你娘回来了,看怎么收拾你!” 安哥儿不怕衾嫆,相反,衾嫆对他还是很宠的,但安哥儿怕楚漓啊。 他和他爹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文静好脾气的样子,但憋着坏呢! 别看他才两岁半,他是知道的,爹最喜欢的是娘,每次只要他和娘亲近,爹就要挂脸子的,等娘回头,爹又是笑吟吟的样子。 爹不凶,但是对他可严厉了,刚学会走路就让他自己一个人睡,不许他和娘亲赖在一块,还让他背诗,认字,要不是看他人小手太小还不会握笔,他肯定都要被抓着练字了。 提起楚漓,安哥儿下意识眼睛颤了颤,立即可怜兮兮地扬着脸望着脸晒成古铜色的衾枫,“好舅舅,不说,不说,不要说嘛。” 他对付衾嫆和衾枫姐弟俩,甚至衾潇和赵宁,都是这一招——撒娇。 要是楚漓看到了定会温温和和地训斥他,小男子汉怎能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耍赖。 所以安哥儿从不在自己亲爹那用这一招,至于旁人,管用就行。 果然,这一撒娇,衾枫就没辙了。 他毕竟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十岁刚满,在安哥儿没出生之前,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也是被衾嫆带大的小皮猴儿。 所以面对两岁半的安哥儿,他总是没有原则。 “好吧,那就这一次,你可不许跟你娘讲是我给你买的小糖人啊,要不然……你娘要骂我的。” 衾枫说着,叹气,他自己的妹妹他都没有这么操心过,倒是这个小外甥,天天的让他操碎了心。 说曹操,曹操到。 赵宁抱着才过完周岁没多久的晚姐儿过来寻俩小的,走路生风,表情严肃。 “枫哥儿,安哥儿,你们在哪呢?” 她怀中的衾晚咬着手指头,咿咿呀呀地喊着“安,安!” 衾晚因为是衾潇老来得女,是以,取名“晚”,这个小姑娘虎头虎脑的,很是娇憨可爱,抓周时什么也不抓,就抓着一把小弓箭,笑呵呵的。 直叫周岁宴上的宾客笑称,“虎父无犬女,看来啊这衾家的丫头都是不凡的巾帼女英雄!” 当即就让衾潇笑得合不拢嘴,倒是愁坏了赵宁这个当娘的。 她自己幼时身子骨不好,才去习武,但好不容易得了个姐儿,她是万万不想姐儿跟着老爷一道舞刀弄枪的,既辛苦又怕以后难找婆家。 但一想到衾嫆和衾枫两姐弟也是这么长大的,她才心安。 此时,衾晚指着假山那的一大一小,笑露出乳牙,“安,安!” 她很喜欢和安哥儿玩,至今都只会喊“安”这个字,叫赵宁哭笑不得。 “你啊,那是你小外甥,可不是你哥哥,没得你这样当小姨的,天天巴巴地找小外甥玩。” 捏了捏闺女的小鼻子,赵宁朝衾枫和安哥儿走去。 “安哥儿,你又乱跑啦?快跟外祖母回去,你爹娘回了!” 一听赵宁这话,安哥儿立马慌了。 伸手忙不迭地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裳,“爹,娘他们回啦?外祖母,外祖母我没有乱跑,舅舅带我玩呢!” 说着伸手拉了拉衾枫的手,满眼写着求救。 衾枫:“……额,是啊,宁姨,我带安哥儿玩呢。” 见状,赵宁哪里还有不清楚的,摇头失笑,“你呀,就被你小外甥牵着鼻子走吧。行了,不想挨训,就赶紧去前厅找你爹娘去吧。” 安哥儿点头如捣蒜,“好,外祖母一起去!” 这样,爹娘总不会当着外祖母的面训他的,安哥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想。</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7父子,被亲儿子怼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赵宁带着晚姐儿和枫哥儿、安哥儿到前厅时,身着绛红长裙,外披织锦云纱,梳着追云髻,脚踩蜀锦绣鞋的衾嫆正坐在那喝茶,岁月不曾亏待她,如今她也才十八年华,却有个两岁大的儿子了。 那脸依旧是阖京上下女子无不艳羡的绝世容颜,身量也不曾走样,纤细浓合有度,举手投足间却多了几分沉稳大气。 她手边,一袭紫衣温润贵气的楚漓,眉眼依旧如玉,他比衾嫆长上几岁,但依旧是少年模样,如不是他稳重温和,倒是会叫人以为这是谁家刚弱冠未成亲的儿郎。 夫妻俩刚从宫里出来,都捧着一盏茶,衾嫆是渴的,楚漓则只是捧着等安哥儿过来。 赵宁一手抱着衾晚,一手牵着安哥儿,就这么过来了。 见她出来,夫妻俩立即起身。 “宁姨。” 让赵宁上座。 随后,衾嫆却看了眼自家儿子,未语先笑,伸手理了理小家伙翻过去的衣领,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汗,不禁偏了偏脸,佯怒道,“好呀,臭小子又去哪里疯了?你看看你这一身的汗。” 一听这话,安哥儿立马讨巧地道,“娘亲,娘亲你都不带我去看皇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啦?” 听听,小家伙还会恶人先告状了。 衾嫆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气笑了,“不是你自己早晨赖床不肯起么?怎么反过来说是娘亲不肯带你了?” 安哥儿闻言嘿嘿一笑,抱着衾嫆的腿,就想撒娇。 结果眼角余光瞥到他爹那倏然淡下来的俊容。 立时松开了手。 将小手背在身后,乖巧地摇头道,“我怎么会怪娘亲呢,我最喜欢娘亲了!” 一旁的衾枫忙替自己小外甥兜着,“阿姐,安哥儿是跟我一道玩呢,没有顽皮。” 衾嫆笑睨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他?你呀,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安哥儿比起你小时候啊,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枫哥儿小时候调皮捣蛋却不敢耍心眼的,她这个儿子就不一样了,心眼多,还嘴甜,看着乖巧像只兔子,实际上是只狐狸呢。 “无妨,安哥儿才两岁多,等他五岁时,便给他请一个夫子,好好教他习字读书,那时就会懂事了。” 楚漓放下茶盏,走过来,笑眯眯地望着安哥儿软萌的小脸,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按了下。 “安哥儿,可要快点长大啊。”省得总是顽劣和黏着姣姣。 安哥儿瞬间从他爹的笑眼里看到别的东西似的,他撇了撇嘴,“才不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娘亲和爹爹就不喜欢我了,我就要当娘亲的小宝贝!” “咳……” 这一句话,直接让衾嫆哭笑不得,她摇摇头,被儿子天真稚语逗得乐不可支。 “好,安哥儿永远都是爹爹和娘亲的小宝贝!” “好了,你爹也快回了,你们一家子啊先去海棠苑歇息会,一会用膳时,我再差人请你们。” 赵宁抱着衾晚,笑盈盈地对衾嫆和楚漓说道。 “好,那我们先带安哥儿回去洗洗,他这一身的汗免得捂出痱子来。” 衾嫆说着,和小妹衾晚握了握小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晚姐儿一会见呀。” “姐,姐——” 衾晚胖乎乎的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听着衾嫆说话,她开心地露出小乳牙,然后兴奋地在她娘亲怀里扑腾着小手,牙牙学语。 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眉眼皆是笑的衾嫆忍不住又握了握妹妹的小手。 “行了快去吧,这孩子也饿了,我带她回去喂奶。” 赵宁被自家闺女这学人说话的模样软化了,嘴角噙着笑,然后对衾嫆说着。 等回到海棠苑,衾嫆让秋月给小家伙打了水,然后她正要给安哥儿洗澡呢,那厢,楚漓就进来了。 “娘子,安哥儿老大不小了,我来替他洗吧。” 他这话说得衾嫆不住拿眼神瞟他,“什么老大不小的,你儿子才两岁!” “两岁!” 安哥儿学着娘亲的口吻,忙有模有样地跟着说一句。 楚漓淡淡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快三岁了。” 然后赶在母子俩说话反驳他之前,他慢悠悠地道,“我三岁时都会自己洗了,安哥儿不怕传出去别人笑话你三岁大的小男子汉了还让娘亲帮你洗澡么?” 一句话堵住了小小人儿的嘴。 安哥儿再怎么鬼精灵,那也是个两岁大的孩子,平时最怕听到“被人笑话”四个字,一听楚漓这漫不经心的话,他就慌了。 忙对衾嫆道,“娘,我,我让爹爹给我洗吧,你出去歇着,爹爹来!” 衾嫆:“……” 她不禁深深看了眼急切地想让自己出去的儿子,心中暗道:傻儿子哦,跟你爹斗你还真斗不过的。 不过到底没有驳了楚漓的话,配合十足地点头,“好吧,那你要乖乖听爹爹的话好么?” 他们一家子感情极好,尽管是亲王和王妃之尊,但对孩子,他们从未要求说要喊“父王”、“母妃”这样的尊称,而是亲昵的“爹”和“娘”。 反正夫妻俩只是在京中暂住,虽说这个暂住时间长了些,但也不碍他们对孩子这样的教导。 楚漓给安哥儿洗澡,挽起袖子,倒是真像个民间普通的父亲那般,手法细致小心,生怕用大了力道,将孩子伤着。 安哥儿在浴桶里玩水,不小心拍了一下水面,将水花溅出来,溅到他爹的衣裳上,吓得忙张了张小嘴。 自觉是闯祸了。 将小手背到身后去。 耷拉着小脑袋,道,“爹爹,我不是故意的。” “嗯,以后不要让你娘给你洗澡,我就原谅你。” 楚漓淡定自若地抖了抖衣裳,并没有因为儿子是无心之失就揭过去这茬,反倒是借机和儿子谈条件。 闻言,安哥儿小脸苦哈哈地垂着,“爹……” “别撒娇耍赖,这招对我没用。”楚漓用巾帕给安哥儿擦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娘亲这么辛苦生下你,你要是孝顺就不能总黏着她,让她给你洗澡做衣裳鞋子,这些可以让底下人去做的事,都让你娘做了,你不心疼,爹心疼她。” 安哥儿听得晕乎乎的,但还是明白了一点:爹疼娘多过他。 好吧,反正他也更喜欢娘一些。 打平了。 便点点头,有些遗憾,“好吧,不过为了公平,爹爹以后也别收娘亲绣的荷包啦!” 楚漓手一顿:“……” 顿时被亲儿子这无心之言给噎着了。 他摇头失笑,臭小子,这么小就会顶撞他了,长大还得了。 不由得更是想要个闺女了,要不是心疼姣姣怀孕辛苦,不忍她受罪,闺女早就有了。 哎……</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8说服,她想要个女儿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在镇国公府用过午膳后,夫妻俩带着玩累了睡着的儿子回了端亲王府。 原本安哥儿是要衾嫆抱的,但不知道是在净室里楚漓和他说了什么,儿子一反常态地不黏着她了,乖乖让楚漓抱着出了镇国公府。 一上马车,小家伙便嘴巴微微张开着,小手握着小拳头抵在楚漓的肩膀上,一无所知地睡过去了。 “将他放着吧,这样抱一路的话,你手该酸了。” 衾嫆伸手,示意楚漓将安哥儿放到榻子上,免得他一路抱着累。 楚漓没有将安哥儿递给她,自己将安哥儿放到榻子上,伸手将一旁的小毯子抖了抖,盖住他的小肚子。 随后对衾嫆低声道,“你呀,也别太宠着他了。” 先前还说她能当个严母的,结果呢,随着孩子会喊人会说话了,这严母倒是没有当成,他这个严父却不得不当着了。 想着孩子和自己的确是更亲近些,倒是叫楚漓平白地当了恶人头。 衾嫆就有些讪讪,随后又笑盈盈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身子好得很,你如今身子也硬实,我们还年轻呢,我瞧着安哥儿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些,不如……趁他还没长大,给他生个妹妹吧。” 这样等女儿牙牙学语时,安哥儿也差不多四五岁了,能通晓些事,还能帮着带带妹妹呢。 楚漓听着,也正有此意。 不过还是看了眼妻子的娇颜,叹了声,“怀胎十月,生产之痛,我委实不忍心。” 衾嫆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的,先前这人跟她说什么,怕孩子太孤单了想要个女儿,她好不容易答应了吧,结果他又不同意了—— 其实这也不怪楚漓变卦,而是他们回京半年多后,赵宁生产时,险些难产,血崩了,要不是他们请来了沈寄年,只怕晚姐儿还生不出来。 而赵宁也因此不能再有生育,当时楚漓听闻这事,加上当时他是陪着衾嫆守在产房外的,听着赵宁细弱的呼声,还有产婆那慌张的“不好了,夫人血崩了,孩子,孩子卡住了”的惊呼声,闻着那血腥气,他当时的神情十分忐忑。 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衾嫆看,直到赵宁转危为安,顺利生下了晚姐儿,他回去的路上,才忽然开口—— “不生了,就一个安哥儿挺好的。” 任凭衾嫆怎么安慰他这只是小意外,因为进补太狠,晚姐儿个头大才导致的难产,而且头胎凶险,二胎就会顺利许多之类的话,都不管用。 他愣是咬定了反正安哥儿也还小,照顾不过来,等以后再说。 于是,为了安楚漓的心,衾嫆也有一直在吃补药,调理身子,如今的身子骨吧,比之从前只能说是更好了。 且十八岁年纪不大不小,正合适,就连大夫也说了,这个年纪生产的话,一般都会顺利不少。 所以衾嫆心动了。 主要是见他对着安哥儿不得不做出严父脸的样子,衾嫆就心想,不如给他生个软糯的女儿,看他还忍不忍心当严父。 尤其是见晚姐儿一日日长大,那娇憨软糯的模样,当真是叫衾嫆看了都眼热,更莫说见着容央家那个顽皮却模样俊俏的小丫头了,她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吧,越想要生个女儿。 不过她看了眼楚漓的脸色,好吧,来日方长,反正,要不要孩子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是夜,待安哥儿被奶娘抱下去回他房中睡下后。 楚漓和衾嫆也安置了,熄灯后,楚漓抱着娇妻,难免心猿意马。 而往常不说多害羞但也不会有多奔放热情的妻子,忽然热情地缠着他,在事后他要退出去时,双腿还缠上了他的腰。 媚眼如丝地无声挽留他。 当即,他眼角微微发红,胸口微热,身体更是烫了起来。 下一瞬,便抱着娇妻,再次浮浮沉沉,床发出轻轻“吱呀”的声响,帐内一片旖旎。 每当感觉到他在抵达高处要退出时,衾嫆便故意摸索他的腰、眼,然后嘴角微微翘起,笑吟吟地像个妖精似的往上挺了挺腰腹。 就是再沉溺其中,楚漓也察觉出了她的反常来。 不禁摸着她汗津津的脸颊,无奈道,“你啊,当真这么想要女儿?” 都不惜这般挽留他了。 热情得……叫他忍不住有些孟浪,要得狠了。 往常一两回便会叫停说受不住的娇娇,今日却是一字不提“停”,还不肯他离开她……楚漓玲珑心思,哪里会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衾嫆被看穿也没有心虚,懒洋洋地哼哼着,眉眼皆是妩媚春色,“难道你不想?” 别以为她没看到,每次去戚府,他看着容央家那个骑着小木马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的眼神。 那羡慕就差写在脸上了。 就连粗枝大叶的容央都不止一次地拉着她说私话,问她怎么还不给安哥儿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尤其是女儿,儿女双全多好啊,楚漓看着也是个喜欢女儿的—— 每次到这,衾嫆都苦笑,不是她不肯生啊,是孩子他爹不肯要啊。 结果大家都觉着估摸着是她不肯再要了,而楚漓出了名的宠老婆,便依着她来的。 每每衾嫆都无奈,又不便解释,最后也就随大家去想了。 不过,现在安哥儿也快三岁了,好带了,怀个女儿的话,待今年冬便能生,那安哥儿差不多快四岁,兄妹俩相差三四岁正合适。 “相公,你想想安哥儿长得像你,那如果我们生个女儿的话,那不就有个和我长得像的小姑娘了?穿着红红的衣裳,手里拿着小马鞭,多神气多可爱啊!就和我小时候那样,你真不想要啊?” 她声音微微慵懒沙哑,手搂着他的脖子,眼里湿漉漉的,带着诱哄的意味。 果然,楚漓心动了。 他至今都还记得她小时候那般威风可爱的样子,如果有个和她一样可爱神气的小姑娘,他就可以看着她长大,就像是看着从前的姣姣长大一样。 心头微热,楚漓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嘴角勾着。 “好,依你。” “死脑筋,总算开窍了?” 衾嫆眉梢一挑,戏谑着说道。 楚漓嘴角翘了翘,身体往下沉,“娘子,夜还长,想要女儿,还需要好好努力才行。” 于是,再度拥着她,沉入无限柔情蜜意之中。 直到天将鱼肚白,衾嫆才累得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地沉沉睡过去。 而楚漓却撑着额头凝视着她的睡颜,怎么都看不够。 成亲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觉着腻味,只觉得这辈子都看不够她睡着的模样,合该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在一起才好。</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69说亲,他等了你两年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次日,衾嫆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发现外头天大亮,顿时臊得慌。 好在,王府人少,没有长辈要请安,她倒是也清闲,睡懒觉也不怕被说闲话的。 她起身,秋月和小桃依次进来伺候她梳洗。 秋月去年嫁人了,是个校尉,但对方家中也没有长辈,于是秋月白日还在王府当值,晚上才归家去。 反正她夫君也是晚上归家的。 加上这校尉是在魏赢手底下做事,又对秋月很是疼爱呵护,也没有阻挠她。 但衾嫆还是忍不住说她,“你呀,家中的事都打理好了吗,这样两头跑,也不怕你家那位说你。” 被她打趣,秋月不禁失笑,淡淡摇头,“他不敢。” 三个字,叫衾嫆忍俊不禁。 想着从前秋月是她跟前最是注重规矩礼仪的,哪里想到她会有这样说她夫君的时候? “秋月姐姐来啦?” 春花笑着打了帘子进来,她梳着妇人髻,已经是一个半大哥儿的娘了。 “别说奴婢了,春花家的哥儿才刚学会走路吧,这就迫不及待过来当差,也亏得陈管家不说你。” 秋月淡笑着,打趣起来春花。 衾嫆挑眉,还不待她开口呢,春花就先神气地哼了一声,“谅他也不敢有说的,小姐给了他这么一份好差事,他就乐吧,要不然他老陈家几代都出不了一个管事的。” 被她的说辞逗笑,衾嫆摇摇头,“你啊,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老陈家的人一样。” “我是小姐的人,永远都是。” 春花也机灵,立即接着话茬,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室内先是一片静寂,随后,爆发出一串银铃的笑声。 衾嫆捂着唇,笑得眉眼弯弯的,“好你个春花,油嘴滑舌的!” 话锋一转,她又好奇起来安哥儿去哪了。 “安哥儿在外头和王爷玩呢,他一早就醒了,不过还没进屋,就被王爷抱出去了。王爷专门叮嘱奴婢等,不要吵醒王妃呢。” 小桃立即答道。 闻言,衾嫆尴尬地咳了声,“他有心了。” 但她这样子,满屋子也就一个不知人事的小桃不清楚是为何了,另外两个一个当了娘的,一个嫁了人的,一看便清楚了。 不由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春花甚至还大胆地盯着衾嫆的肚子,“小姐这肚子,估计也快有好消息了吧。” 声音不大,但大家都能听见。 秋月掩唇,眼底也是笑意,说认真的,王府还是冷清了些,只有一个小主子不够,小姐再多生几个都是好的,这样也热闹些。 “我看你是想讨打。”衾嫆白她一眼,随后看向依旧懵懵懂懂的小桃,忽然说了一句,“小桃啊,我瞧着木槿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也不小了,要不我和王爷给你们指婚?” 说来这个木槿也是有意思,先前她还当木槿会喜欢春花这种鬼机灵活泼的,没想到挑来挑去的,他看中憨厚乖巧的小桃。 而没想到一向机敏鬼主意多的木槿,在小桃身上着着实实地栽了个大跟头—— 小桃没开窍,对嫁人居然一无所动,又是个实心眼的,说是当初衾嫆将她救下的,那么她一辈子都是衾嫆的丫鬟,没道理要嫁人离开她的。 此时,小桃依旧是拿这个话来回绝衾嫆。 “小桃就当王妃跟前一辈子的小丫鬟,老丫鬟,不离开王妃!” 见她这么严肃地说这话,衾嫆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看着小桃长开了的眉眼,小圆脸,杏眼,小鼻子小嘴巴,是很讨喜的那种长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旺夫的。 难怪木槿喜欢了,就是她都舍不得这么可爱的丫头嫁人。 但怎么可能呢? 她自己生活过得幸福,自然也希望身边伺候的丫头们也都有个好着落。 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劝了句,“傻丫头啊,如果你不喜欢木槿,这话就当我没说过,但如果你觉着他不错,我就替你俩牵个线——你看啊,如果是木槿的话,首先他是王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不愁会月俸低;其次,他长得也不错,人品呢也是过关的,还机灵幽默,嫁过去不会吃亏;最后最重要的一点,他很喜欢你,等了你两年了,这样痴情又专一的男人不多了。” 说着,衾嫆拉着小桃的手,低声道,“你也看到了,有我做主,不说陈恪,就是秋月相公也是不敢纳妾和乱来的。当然,这是他们本身就专一和靠谱。说起来木槿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出去花天酒地,和哪个姑娘不清不楚的,这点对于女人来说太重要了。 夫君若是能疼你能守着你一个,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遇到这样的,如果你也喜欢,那就必须抓紧了,珍惜了。别等错过了懊恼悔恨。” 一旁的春花和秋月也道,“这话是没错的,王妃(小姐)给你做主,这夫家也不会亏待了你。只是如果是嫁给木槿,以后呢,不还是留在王妃身边嘛。” 春花接了句,“你看我嫁陈恪,他在王府当管家,我这就住在王府,多方便伺候小姐啊,和从前也差不多的。” 她们几个能给小姐当婢女真的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小姐对她们真的是很是厚待,出嫁的嫁妆都是很丰厚的。 小桃脸慢慢转红,似也是心动了。 被这些诱人的条件说动的。 她刚要点头,衾嫆却按着她的手背,郑重地问她,“先不急着回答我,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只是因为想留在我身边方便而答应这门婚事,那我是不答应的。你要自己真的愿意和喜欢这个人,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要是选错了,后悔的可是你自个儿。” 这话将小桃问住了,她愣愣地看着衾嫆,好一会都没能回上话来。 还是秋月开口岔开了话题,“好了,早膳都还没用呢,王妃梳洗完便去前厅用膳吧,王爷和小世子等着呢。” 衾嫆便松开小桃的手,温和地道,“你不急着回话,时间还长着,你可以慢慢想。” “是。” 小桃晕乎乎地行了礼,等她出去了,都还是晕乎乎的状态。 春花见状,拉着她走到一边,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个傻丫头哟,几时见小姐这么着急过奴婢们的婚事,也就你这一根筋的,叫小姐操碎了心!” “春花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离开王妃,想一辈子都伺候她。” 这几年她愈发娴熟,因为春花和秋月都成家了,可以说伺候衾嫆有时候几乎是她一人统揽了的。 忙起来便更不会想那么多别的。 但是这一年以来,大家都挺关注她这个婚事的问题。 尤其是秋月都出嫁后。 “傻丫头说你傻你还真的傻啊。” 春花无奈地摇头,细声细气地说着,“小姐的意思呢,是你如果对木槿有意,就不要因为她的缘故拖着不成亲,但如果你不喜欢,今天这事就当小姐没说。依我看啊,木槿这条件啊,合适,你俩都是贴身伺候主子们的,也般配。”</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0长大,小桃说她愿意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说来也是巧。 衾嫆才和小桃说起木槿,小桃就碰到木槿了。 彼时两位主子睡午觉呢,拿了荷包,小桃出去买些布,打算给小世子绣小布袋装小玩具的。 结果,就碰到今天休息,也正要出门的木槿。 “小桃?你这是去哪?” 随着年岁的增长,木槿从那个嘴巴毒的青葱少年,成长为高挑爱笑的青年了。 他未语先笑,一双眼干净又机灵。 望着眼前呆板的小桃,笑里多了些真诚和宠溺。 不知为何,从前见着他也没有怎么紧张拘束的小桃,一想到在屋里王妃和春花、秋月说的那番话,就有些脸上赧然,抿着唇,一张小圆脸红彤彤的,看着就讨喜可人。 她却不自知,只挠了挠脸,干巴巴地接了句,“我,我去买布!” 木槿觉着她今天有些奇怪,不禁狐疑,“你买布就买布,怎么还脸红破音了呢?” 他说着,靠近了些,伸手抬起手背在她额头上贴了贴,“不烧啊。” 小桃大气不敢出一下地绷着脸,忙伸手拍开他的手。 “我,我没事!天热!” 一脸的严肃老成,看起来,颇有些书语的那种气派。 木槿先还不解,随后盯着她红彤彤的脸,静默了一瞬,便了然似的笑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格外灿烂。 “笨丫头,我陪你一块去吧,还能帮你当个免费的苦力。” 反正主子放了他一天假,他正好和这一根筋的丫头好好熟络熟络,拉近距离。 天地可鉴的,都认识好些年了,这丫头愣是和他不熟的样子。 为此,他没少被春花嘲笑没想到他也有一天会在套近乎这方面失利。 要是换做往常,小桃肯定会拒绝了,她力气大,且别看她年纪小,但她很是能独当一面,自然不会连买个布匹都需要人帮忙拿了。 不过,出乎木槿意料的,他不需要再怎么想法子说服,小桃便不大自然地点了下头,应下了。 愣怔了一下后,木槿不禁提了一口气,又松了出来,表情有些惊喜。 “好,好,走吧,去晚了回来就不早了。” 着,便走在小桃前面些,但是怕她跟不上,又停下来,专门等她。 就这一个举动,叫伫立在原地的小桃心下一动,她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眼里有一瞬闪过亮光。 “怎么了?愣着干嘛?走啊?” 木槿不明所以地喊了她一声,见她傻愣愣地站着,只是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小桃低低地“哦”了声,也就她自己听见了,抬起脚步,跟上去了。 两人并肩而行,小桃稍稍落后了一步,看着他们的影子,不禁嘴角扬了下。 她想,她好像可以和主子回话了。 想清楚了。 傍晚,衾嫆看着和木槿一道回来的小桃,衾嫆眉心一跳,不禁觉着惊奇。 等木槿将布放下,出去后,衾嫆将小桃给叫到跟前来,低声眯着眼问她,“怎么和木槿一块回来的?” 那表情,就差将“我好奇你们发生了什么故事”写在脸上了。 小桃没由来地羞赧了下,抿抿嘴,小声地解释道,“恰好碰到了,他说帮拿东西,奴婢不想耽误事,就答应了……” 瞧见她这模样,衾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但笑不语,眼底露出几分欣慰来。 原本她还担心是木槿那小子一厢情愿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算觉着木槿是个不错的选择,也不会强逼自己的婢女嫁过去。 但现在看来,小桃也不是说对木槿毫无意思的,端看她现在这害羞的模样,也能看出来,她对木槿也是有意的。 “那个,王妃,奴婢答案想好了——”小桃深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说,“奴婢愿意!” 末了那四个字带着铿锵有力的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上战场前的宣言呢。 衾嫆被她这般郑重其事的回答给逗得直不起腰。 怕小桃害羞,她忙止住了笑。 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好了,不是嘲笑你,就是觉着我们小桃啊,长大了。” 她忽然温和欣慰地这般说,叫小桃怔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一阵,她才挠了挠后脑勺,低声道,“那长大是好,还是不好?” 还是那副憨纯的心态。 衾嫆拍了拍她的手背,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却是笑着摇头,叹道—— “是好是坏,都在个人。你如果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将这短暂的几十年过得安稳幸福,那就是好。长大会有烦恼,但长大了你就知道如何自己做好每一个选择。就好比现在,你能站在这里,坚定清晰地给我答案。”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憨憨地笑笑,“都听您的!” “才说你长大了,你就又回去了。”衾嫆闻言无奈地摇头,“行了,这事你既想清楚了,那接下来我就替你操办了。” 若说木槿和小桃的婚事,那的确是好办,都是王府的人,也都是伺候了多年的老人儿了。 加上春花和秋月一个如今帮着管家,一个做事干净利落又细致,交给她们来帮衬着,她只需要和楚漓动动嘴皮子。 倒是简单。 再说木槿那边,次日傍晚,才听自家主子慢悠悠地说了句,“夫人说给你定了亲事,叫我给你相看个好日子。” 正在伺候楚漓笔墨的木槿,闻言一愣,险些一个手抖将砚台给打飞出去。 好在他机敏,伸手抱住了。 但也因此,身上沾了一大块墨迹。 楚漓撇了眼,不禁失笑,“瞧你这德行,也到了说亲成家的年纪了,怎么,还这般惊讶?” 木槿顿时哭丧着脸,“主子,夫人美意,木槿心领了……只是,只是木槿心有所属,主子您不是不知道的啊!” 您知道怎么还让夫人替小的做主呢! 木槿转念一想,这才是他家主子的作风啊,不管夫人做什么,主子都任其去,如果出了差错,主子就在后头收拾烂摊子,丝毫不觉着有什么毛病。 但这回可是事关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木槿可就要据理力争了。 “所以你是想回绝了这门亲事?” 楚漓淡定地描着丹青,眉眼微挑,嘴角笑意深了深。 “对,小的就喜欢小桃,旁的都不要——” “那可惜了,夫人还说将小桃许配给你,为此还专门去问了小桃的意见,帮你好生说情了一番。”楚漓摇头,真像是觉得可惜而叹息似的,“可惜了,你不要的话,那就还是罢了吧,毕竟是我身边的老人儿了,就算是拂了夫人的好意,也不能强迫了你。” 什么? 将小桃许配给他? 木槿张了张嘴,小桃的意见?她答应了? “不不,小的不强迫,主子,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夫人说!能娶小桃,小的做梦都能笑醒的,哪里会回绝啊!” 他急了,就差要给楚漓下跪求情。 楚漓轻轻“啧”了声,“憨子。” 明明就是逗他的,平日里那么机灵一人,没想到也有犯傻的时候。 “谢主子,谢主子!” 木槿这时回过神来了,忙喜不自禁地咧着嘴谢恩。 楚漓眉眼不动,“你该谢的是夫人。” “是是是!谢人美心善的夫人!” 他立即嬉皮笑脸地说着讨巧的话,楚漓听了直摇头,嘴角却是翘着的,显然夸衾嫆比夸他要使他开心得多。</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1戚嫣,他不喜欢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娘,我们去哪啊?” 夏去秋来,这日,衾嫆带着安哥儿出门,小家伙可高兴坏了,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地问。 衾嫆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去找你表姨。” 一听表姨这两个字,安哥儿嘴角一撇,立马钉在原地似的,怎么都不肯挪动脚步了。 甚至还拉着衾嫆,身子往后扎,试图将她往后拖。 “不去,不去,我们回家!” 他不要去表姨家,他怕了! 衾嫆见他这样,也不意外,但还是故作不解地问道,“安哥儿这是怎么了?你表姨对你那么好,你不喜欢她呀?” 小家伙皱着两条小眉毛,一脸的不情愿,“我喜欢表姨,还有表姨丈,但是我不想去表姨家……” 他口齿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衾嫆听了乐不可支,“为什么呀?你表姨可喜欢你了,听说喜欢吃甜食,专门请了个会做甜食糕点的厨子,就为了等你去时给你做好吃的呢!” 果然,一听好吃的,小家伙又开始纠结了,他皱巴巴一张脸,扁着嘴,“那……那娘你也给我请个厨子吧,我不去表姨家吃……” 衾嫆:“……” 噎住,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鬼机灵,人小鬼大的,还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咳了声,“娘没有银子啊。” “骗人,表姨丈说了,满京城除了皇叔叔就属娘亲最有钱了!” 衾嫆额角抽了抽:“哪有,别听你表姨丈胡说。” 该死的戚继北。 不过话也没错,衾嫆这几年在京中,闲来无事就扩铺面,别说京中大大小小铺子无数了,她因为和季少东家有些渊源,这生意借助季明也做得不小了。 以至于如今,阖京中贵女贵妇当中还真没有谁能和她的财力相比。 加之皇帝对端亲王府的宠信不断,那什么好的东西都会往王府送的,楚煜对兄嫂本就是亲近孺慕,更别说他又喜欢安哥儿,小家伙在皇叔叔面前乖巧又嘴甜,一来二去的,每次出宫都能顺走楚煜宫里一样宝贝。 这也是为何楚漓和衾嫆进宫尽量不带着安哥儿了,真怕哪天宠侄子上瘾的少年皇帝将他自个儿的宝库都给搬空了,全给这小东西了。 “那你不去的话,娘亲可是要去的,都约好了,不好不守承诺的。” 衾嫆一本正经地和安哥儿说着。 安哥儿便哭丧着脸,“可是……我怕表姐。” 总算是说了实话。 万没想到还真是因为容央那宝贝女儿。 戚嫣小姑娘三岁了,她比安哥儿要大几个月,三岁的生辰还有半个月呢。 她是秋日尾生的,如今快到中秋,戚继北夫妇便想着给小姑娘好好操持下生辰,提前请他们过去看看。 而安哥儿是初春生的,按理说年龄相近更应该亲近才是,但安哥儿每次去戚府,都故作老成的,一点都不像是家里那么活跃了,后来衾嫆纳闷,一看才知道,戚嫣太活泼了,以至于安哥儿看到这个表姐就绕道走。 甚至还不怎么愿意和戚嫣玩。 更愿意和她那小表弟满哥儿一道。 “你嫣表姐怎么了?她对你不好么?每次有新的玩具,第一个分给你玩,还不好呀?” 衾嫆努了努嘴,“要是你表姨知道你不喜欢嫣表姐,该要伤心了。” 被她这话吓到了,安哥儿立即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就是,就是……娘,我是男孩子,不能只和男孩子玩吗?嫣表姐总让我扮她的小跟班,还让我爬树掏鸟蛋……可是太脏了,孩儿不喜欢做这个。”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身为男孩子的安哥儿嫌这些容易弄脏衣裳,但是嫣姐儿却玩得不亦乐乎,颇有戚继北小时候的行事作风。 这…… 衾嫆只能归咎于,儿子随了他爹,不随她了,要不然,也该是个爬树掏鸟蛋的主了。 想着自己以前的诨名,她倒是心疼嫣儿那丫头了,才三岁呢,就被自家表弟给嫌弃了。 “嫣表姐还小,你们都还小,所以呢,孩子气是正常的,你要是不喜欢玩那些就直接和她说,她是个好孩子,不会生你气的,但是呢,你如果不说只偷偷地不和她往来,嫣表姐以后知道了,该是伤心难过的。”微微蹲下,将手搭在安哥儿的肩上,衾嫆耐心十足地给小家伙讲着道理,“你想啊,易地而处,换做你是表姐,那么喜欢和表弟玩,结果表弟却不想来你家和你玩,也不告诉你是为什么,你会高兴吗?” 这话,叫安哥儿皱起的眉头更甚,他扁着嘴似是认真思索了好一会,便摇头。 诚实地回答道,“不高兴。” “那不就得了?走吧,我们去表姨家,你呢,就自己和嫣表姐说,你不喜欢爬树也不喜欢掏鸟蛋,你告诉她你喜欢玩什么,如果她不愿意玩,那你们就各玩各的,但是呢,还是好姐弟,不能伤了和气。好不好?” 她这番话,叫一旁的小桃和阿羽感慨不已,夫人还真是会教孩子,这道理说得通俗易懂,也不会让小孩子听着心里不舒坦。 安哥儿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脸上也总算是阴转晴,“嗯,好!” 于是,欢欢喜喜地跟着衾嫆去戚府。 半点先前的不情愿都没有。 戚府门口。 容央牵着穿了枣红小裙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弓的戚嫣,翘首以盼。 在看到马车到了时,不由得嘴角一扬,牵着女儿下了台阶。 “小蘑菇,你终于来啦!可想死表姨了!” 一把接住被衾嫆牵下马车的安哥儿,热情地道。 安哥儿有些羞赧,不禁轻声地说着,“表姨,叫我安哥儿就好了……” 小蘑菇这个乳名,没想到最后衾嫆和楚漓倒是没怎么叫,容央夫妻俩包括戚嫣却叫得欢。 但是小家伙并不喜欢这个乳名似的,说是总觉得下一瞬要被人吃掉的。 乍一听这话时,衾嫆不禁笑得没有形象,拉着楚漓就打趣他儿子人小鬼大,想得多。 “小蘑菇你总算来啦,我又发现了新的鸟窝,你跟我去吧!” 三岁大的戚嫣,个子不矮,眉眼英气,五官一看就精致昳丽,完美地继承了她爹的俊美以及她娘亲的英气。 任谁看到她,不说一句,这孩子长得好。 “表姐,我不喜欢掏鸟蛋,我可以不去吗?” 安哥儿被衾嫆牵着,认真地望着面前比自己高的戚嫣,扬声说道。 戚嫣漂亮的小脸一皱,“为什么呀,你每次来都和我一起玩这个的!” “太脏了,每次爬完树衣裳都会脏,而且爹说了,鸟蛋会孵出小鸟来的,我们掏鸟蛋要是将鸟蛋弄破了,小鸟就生不出来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2相聚,容央的烦恼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没想到安哥儿小小年纪还会说这样的话,别说戚嫣懵了,就是容央这个大人都懵了。 等她回过神来,却又感叹地摸了摸安哥儿的小脑袋,满眼都是羡慕。 “瞧瞧,你家这儿子养的多好啊,教得多好!戚嫣,你听听,少和你爹学,成天只知道爬树捣蛋的,哪里像个姑娘了!” 被亲娘这么训,戚嫣也没什么反应,她就是扫了眼安哥儿,撇了下嘴角,傲气地扬着脑袋,“不去就不去,我还不带你呢!” “这孩子——” “好啦,都是小孩子,要说啊,回头再说去,还让不让我们母子进去了?” 衾嫆怕容央说教戚嫣,便岔开了话头,佯装不满地说着。 容央便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请她进去。 到了戚府后院时,衾嫆才发现舅母容夫人也在,还带着四岁的满哥儿。 满哥儿虎头虎脑的,长得像舅母更多一些,五官清秀可人。 容夫人正在喂满哥儿吃米糊糊,满哥儿很能吃,一边吃一边还指着旁边的肉,吃得很是喷香。 眼角余光扫到衾嫆和安哥儿,立时从凳子上跳下来,激动地跑过来,“表姐,表姐,安哥儿!” 都是老来子(女),满哥儿和晚姐儿一样,受尽万千宠爱,又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外甥(女)。 满哥儿是这几个孩子里年纪最长的,很有当大哥哥的自觉,就是几个人的辈分总是会被他们弄混。 不过大人们也没怎么在意,毕竟都是些小孩子,让他们快乐成长便好,旁的不要紧。 “满哥儿你怎么又长高了?”安哥儿文文静静地被娘亲牵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满哥儿的个头,眼里写着羡慕,奶声奶气地问了句。 “因为我乖乖吃饭啊,我每顿都吃好多!是不是啊娘?” 被夸长高了的满哥儿立马高兴地露出一口白牙,他兴冲冲地回头问着将碗放下起身走过来的容夫人。 容夫人这两年有些发福,看得出日子过得很是幸福,比从前那青灯古佛伴日时清减的身形要丰腴不少。 脸上也满是和气,少了几分素来的清冷,自从有了满哥儿,女儿嫁了人生了外孙女后,她更是生活顺遂,没有什么好忧愁的,而人嘛,一顺遂了就吃得好睡得好,气色自然也好,这发福也就必然了。 再说也到了那个年纪。 她伸手摸了摸满哥儿的脑袋,“是啊,这小家伙跟小牛似的,吃得比我还多。” “呵呵呵——” 衾嫆闻言不由得掩唇笑起来,也很是爱怜地摸了摸自家小表弟的额头,“满哥儿这么厉害啊?安哥儿可要跟你小表舅学学了,你最近可是很挑食了。” 被说挑食的安哥儿立即抿抿小嘴,害羞地捂住脸,“娘,不要说,不要说嘛。” 人多的时候,小家伙还好面子起来了。 容夫人和容央看了不禁乐,容央生的虽然是个女儿,但说真的就和儿子没两样了,顶着一张长大了势必祸水的脸,却是个假小子的性子。再说满哥儿,那就是个实打实的小男孩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容敬,很会读书,这么小就会背诗背长篇的文章了。 像安哥儿这样文秀又精致乖巧的孩子,倒是没有一个。 所以看着安哥儿,容夫人是爱怜,容央则是眼热了。 以至于,她最近都开始骂戚继北,怪他这几年不努力,害得至今也没有再怀上一个。 衾嫆夫妻俩眼热女儿,容央却眼热儿子。但是戚继北却不乐意,他就宠着这个闺女呢,生怕来个小子和闺女抢吃的抢好玩的,所以不肯松口。 任凭容央怎么耳提命面,生闷气,他厚脸皮哄着她,但就是在这件事上不松口。 将孩子都交给了容夫人和婢女们照看,姐妹俩手挽着手去了廊下说私密话。 “你家那个肯松口啦?”听衾嫆说最近和楚漓打算要个女儿了,容央顿时惊讶又羡慕地呼了声。 衾嫆笑着点头,没想到姐妹俩的忧愁还是异曲同工了。 但是显然现在表妹没有这个忧愁了。 容央顿时拉长了个脸,捏着手指骨,“戚继北这个王八蛋,我跟他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我还想生个儿子,他非说儿子是来讨债的,不能抢了闺女的吃的喝的玩的,不能让闺女难过——他这个女儿奴,气死我了!”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衾嫆不禁嘴角翘了下,笑道,“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正满肚子要诉苦的容央,一下被戳得气焰往下一灭,她瞪着眼睛,伸手就弹了下衾嫆的额头,下手不轻,衾嫆立即捂着额头吃痛地叫了声。 “什么吃醋,我会和自己女儿吃醋吗?他爱宠女儿就宠女儿,我不稀罕的,有了儿子,我也宠着儿子,谁怕谁啊。” 啧。 衾嫆不禁看热闹似的摇头,“这赌气话都出来了,还说你不是吃醋了?这戚继北也真是的,当初信誓旦旦说最爱你,这一生了女儿吧,就偏爱女儿多一些了,难怪我们容央会生气呢。要是换做我,我也生气,嗯。” 末了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是容央知道她在调侃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 扯了扯嘴角,容央哼了声,“少来,我才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女儿不也是我的女儿?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从他肚子里跑出来的。我就是生气他不同意要儿子,他老戚家几代单传了,再不给他生个儿子,我公公都要愁了,京中的人怕是怀疑我不能生,指不定背后看我笑话呢!这香火还是要替戚家续的。” 衾嫆闻言,倒是赞同。 不是说重男轻女,而是戚家是将军世家,这没有个男丁,总归是冷清,以后戚家的衣钵也没有人继承—— 总不能让戚嫣上阵吧? 谁舍得让掌上明珠的戚嫣去? 于是,衾嫆眼睛一亮,附耳给容央出主意。 “对哦!他既然爱女如命,那我就拿嫣儿来敲开他这榆木脑袋。”容央听着眼睛也跟着猝然一亮,拍了下手,叫好,“真有你的衾嫆,也就你鬼主意多,太好了,等戚继北回来,我就这么说。” 见她展颜,衾嫆也跟着眉眼舒展,看着不远处孩子们玩捉迷藏时嬉笑的模样,她不禁目光温柔起来。 “真好,孩子多也热闹。”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怀孕太累人了,我都想多生几个,也好让戚家热闹热闹。” 容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道。 衾嫆听了却是道,“我可不想,如果不是楚漓喜欢,我倒是觉着就一个孩子也不错,免得操心。” 姐妹俩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光。</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3抓包,你有那个能耐吗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安哥儿,以后让你嫣表姐给你当媳妇好不好啊?” 再说戚继北午膳时回来了,他休沐,刚从外边操练新兵回,见满院子的小孩子,他跟个孩子王似的,带着一帮小孩子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玩累了后,他抱起脸蛋热得红扑扑的安哥儿,爽朗一笑,低声诱哄着他,问道。 不是戚继北说,他觉着满京城的小姑娘,都没有一个能比他家宝贝女儿长得好看又神气聪明的。 还继承了他的勇敢直率,敢爬树,能骑小马——当然,要有人在旁边牵着,毕竟还太小了。 小姑娘三岁就口齿清晰,思维活络,每次戚继北抱着自家闺女去军中,那都要跑马转几圈,务必让全军每一个人,上到副将,下到伙夫,都要羡慕他有这么一个女儿。 父女俩更像是朋友,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以至于容央总是嫌弃他长不大,说他越活越回去了,还比不上三岁的女儿呢。 好歹女儿闯祸了还能坦白,他闯祸了就知道瞒她。 对此,戚继北每次都是错了他认,下次还犯。 总气得容央跳脚说不和他过了。 他很宠宝贝女儿,觉得满京城,甚至全天下都没有一个小男孩是配得上他家闺女的。 但他唯独看得上安哥儿,主要是安哥儿乖啊,文静啊,长得好啊,不像满哥儿满地跑皮实,这样的小男孩,他家嫣儿压得死死的,多好啊。 又都知根知底的,到时候不怕嫣儿家庭地位低下了。 他也是看走眼,要是衾嫆在这,一定会说他眼瘸了,哪只眼睛看得出她家这个是好欺负的? 一肚子坏主意,憋着坏才是最难欺负的好吧。 比如此时,安哥儿明明听懂了,却还是咬着手指,软萌天真地问戚继北,“什么是媳妇呀表姨丈?” 戚继北浓眉一扬,丝毫不怕被发现带坏小孩地给安哥儿解释,“媳妇就是呢,你娘是你爹的媳妇儿,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的那种。怎么样,长大了要不要娶你嫣表姐当媳妇?” 一想到戚嫣那横冲直撞刁蛮的性子,沈世安弱小无助地抖了抖小眉毛。 扁嘴,“不要,不能和嫣表姐一起睡觉,我们男女是有别的。” 戚继北:“……”到底是谁教两岁半的孩子这么深奥的道理的! 他竟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噎住片刻后,他又咧着嘴笑着和安哥儿说,“不会啊,你长大后,娶了表姐,那就可以一起睡觉的。” 沈世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然后手指飞快一指戚继北身后,“表姨!” 戚继北吓一跳,下意识将安哥儿给放了下来。 而安哥儿立即跑向他身后,容央原本没打算过来的,但是被安哥儿这么一喊,便闻声走过来了。 对安哥儿这个表外甥,她一向是慈母笑的,很温和有耐心。 “怎么了安哥儿?” 安哥儿嘴角翘起,便童真地大声将戚继北刚刚“哄诱”他的话有模有样地学了个全地转述给容央听。 末了还不忘问容央,“表姨,表姨丈的话对吗?可是我娘说了,我是男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和女孩子一起玩一起睡觉的。谁说的对呀?” 容央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被“出卖”得干干净净,正要抬脚逃跑的戚继北,冷笑着捏了捏指骨。 “戚、继、北!” 戚继北脚一缩,“阿央你听我说——” “你还不给我滚过来!”戚继北闭嘴了,乖乖走过去,放弃抵抗和解释地伸过脑袋。 容央娴熟地捏着他的耳朵,将他拉到孩子们看不到的地方教训他。 “你疯了你,孩子们才多大,你就乱说?安哥儿才两三岁大你就和他说这种话,不怕被表妹夫知道了揍死你啊!哦不用表妹夫,衾嫆一个人你就得跪地求饶了。” 她冷笑着奚落他。 戚继北一边讨饶地说着“啊啊啊阿央疼,疼疼,快松手,我错了”,一边伸手捂住耳朵,可怜兮兮的。 但在听到容央这话后,他忙作死地接了句,“谁说的,衾嫆那花拳绣腿还真不是我对手,我这几年拳脚功夫可是大有精进的!” 容央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相公的威风了。 他撇嘴,心里腹诽。 容央持续冷笑,拧着他的耳朵也不撒手,“怎么,你还真想对我表妹动手啊?” 她不喊“衾嫆”,用“表妹”这个称谓,就表明要护短了。 跟她认识这么多年,成夫妻这都好几载了,要是这点都看不出来,那戚继北也太失败了。 心中一咯噔,他立马摇头否认,“哪能啊,你表妹就是我表妹,供着都来不及,哪里敢和她动手。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是看安哥儿可爱,才逗逗他吗!” 现实告诉他,就不该和安哥儿提,那小子没想到记忆力这么好,居然将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容央。 这下好了,给了容央教训他的机会。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那宝贝女儿被你惯得无法无天的,天天就知道爬树捣蛋,整个府的人都看不住她!就你这么宝贝下去,迟早要成为第二个混世魔王戚继北。” 被自家媳妇无情揭短的戚继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也不至于,毕竟是个姑娘家。” “你也知道是个姑娘家啊,那她可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除非你是也想让你姑娘走你的老路,丢去军营里操练几年学乖了再回家。” 容央忽然这么一说,戚继北立即跳起来,“那不成,我家嫣儿是香香的小姑娘,怎么能丢去满身汗臭味的军营,和大老粗们呆一块呢!” “你也知道啊。那她这以后可没救了,哪家夫家敢收这样的小姑奶奶过去作威作福哦。” “嫣儿哪有你说得这么不好,你不能嫌弃自己闺女啊。再说了,这不还小嘛!不急,以后慢慢教。” 戚继北嬉皮笑脸地讨好容央,“这不还有你么,对吧娘子?” 容央狞笑一声,“戚继北,你戚家香火不能断在你这,我不希望戚嫣长大后还要从军,继承戚家衣钵,除非你忍心,要不然,生儿子这事,你给我安排上!” “……”还沉浸在“只有一个女儿的话,好像真的没有人来继承戚家了”的困顿中的戚继北,愣是被容央神转折的一句给吓得眼珠子要瞪出来了。 他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容央看他的眼神像个女流氓似的,带着企图。 “那什么……这也不至于这么急?我们再商量商量,等嫣儿大些了,我们再要个儿子也不迟。” “你还想拖?等嫣儿多大了?等她成年了,你年纪大了拿不动枪了?没得商量,你要是不想生也行,我找别人——” 戚继北眸子一缩,忙捂住容央的嘴,气急败坏地低声道,“你敢!生,我生,你别想给我在外头找人!小爷生就是!” 得逞的容央似笑非笑地扫了下他的肚子,“生也是我生,你有这个能耐吗还你生呢!” “……” 没得聊了,阿央越来越流氓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4喜脉,衾嫆又有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没想到,自己和楚漓的进展会这么神速。 夫妻俩打算要孩子的一个月后,衾嫆的月事推迟了,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楚漓提醒她,是不是这个月月事来迟了,她才忽然惊醒,迟了有十天了。 不待她开口,楚漓便立即起身,唤了木槿,让他去请个大夫来。 一听说要请大夫,木槿不假思索地就紧张打量楚漓,关切问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 楚漓摇头,“不是我,快去吧。” 看他脸色并不难看,的确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木槿一怔之后,就明白了,这是给夫人请的,那他就放心了—— 主子都不急,看来没有什么事。 难道是? 不愧是机灵的木槿,他一下猜到了什么,面上喜不自禁的,咧着嘴角,便兴冲冲地往外跑,去找大夫了。 主子最是紧张夫人了,比紧张自个儿还要紧张的,说是请大夫来给夫人诊脉,却表情镇定甚至眉眼闪着亮光,那肯定就是喜讯了。 木槿跑着去又跑着回的,带的还是个专门请这喜脉的大夫。 楚漓自然是知道这大夫的,不禁挑眉,赞许地看了眼会看眼色也会做事的木槿。 “金大夫,请进。” 免了大夫的行礼,楚漓请人进去。 衾嫆坐在桌前,大夫走过来,拿了帕子搭在衾嫆手腕上,在楚漓的注视下开始诊脉。 眉心微微一抬,面上有喜色,但担心出错,他又严谨地多探了几次衾嫆的脉象。 “是喜脉,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金大夫立即喜上眉梢地给楚漓和衾嫆祝贺。 “果真?” 楚漓和衾嫆异口同声地问道,面上皆是露出了狂喜之色,但又怕大夫诊错了,便保守起见追问了一句。 木槿也紧张地望着金大夫,这可是大喜事啊,不能有错的。 金大夫忙不迭点头确认,“是真的,脉象还不明显,所以草民探了好几次才同王爷王妃确认的,这喜脉已有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 衾嫆立即算出来了,可不就是那几日? 她缠着楚漓,好不容易说服了他,于是他也勤恳,夫妻俩也没有避着了,都很努力。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孩子就来了。 摸着自己的小腹,衾嫆眼里闪烁着亮光,不禁笑了声,很是高兴地对楚漓道,“相公,你听到了吗,我们又有孩子了!” 她有强烈的预感这就是个女儿! 楚漓也很高兴,他反手握住衾嫆的手,关切地问她,“姣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冷不冷?要不要去床上躺着?” 他蹲在她面前,丝毫不在意金大夫那吃惊的目光,在人前便能做到给她无上的体面和柔情,这妻奴的表现,金大夫不禁张了张嘴,又闭上。 心中不无想到,满京城估计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宠着妻子的王爷吧。 “咳,我没事,一切都好,不困不饿不冷不难受,人大夫还在呢,让木槿先送他出去吧。” 楚漓不在意,衾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当着外人的面就叫人看着,怪难为情的。 于是她后面小声地和他说着。 楚漓也是高兴坏了,一时忘了,被衾嫆一提醒,便忙起身,恢复了从容淡定,但仔细看,他眉眼的喜色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有劳金大夫了,木槿,赏!都有赏——不过还没到三个月,还望金大夫守口如瓶,不要对外宣称。” 他先笑着赏赐,随后想起什么,又微一敛神色,淡淡地说着。 金大夫得了赏赐就很是高兴了,本就只是草民不敢和端亲王作对,此时更是笑眯眯地点头哈腰应道,“王爷放心,这点草民是知道的,绝不守口如瓶。” “嗯,好,木槿,替本王送送金大夫。” “谢王爷,王妃,草民告退!” 随后被喜滋滋的木槿送出去,临走前,木槿塞给他一锭银子做赏钱,金大夫喜不自胜地收下了。 给大户人家请脉就是划算,有诊金收不说,如果是喜脉,还有赏银。 基本上一次出诊,就抵得上一个月给老百姓看病的诊金。 所以医术好点的大夫,几乎都能挣到这样的赏银。 再说屋内的夫妻俩。 衾嫆从金大夫确认说她肚子里怀了孩子后,便捧着自己的小腹,像是珍宝似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肚子,嘴角翘得高高的。 楚漓伸手,将手搭在她手背上,叠放在她肚子上。 “这一胎就算不是女儿,也不继续生了,只要给安哥儿有个伴不那么孤单,就算还是个哥儿也没关系。” 他到底还是觉着怀孕辛苦,生产又痛苦,不忍心妻子受罪,一次都不忍了,更莫说再多了。 衾嫆眉眼温柔,语气也平和带着一股欢喜之情,“这个说不好,看看二胎辛不辛苦吧,你呀,别对着小家伙这么说,她要是听到了,一定不高兴的。” 她的话叫楚漓微微神色一肃,随后点头,“嗯,不说了,我们就好好养胎,等这个孩子出生。” 如今初冬,等孩子出生,估摸着是秋季,和嫣姐儿生辰接近。 秋天好啊,凉爽,不冷不热的,没那么辛苦不说,坐月子时差不多是初冬,她也好熬那么一些。 “你啊,就少操心了,这些不都有专人伺候照料的吗,我们都不需要想这么多。” 衾嫆心疼他总是将自己的事事无巨细地记在心上,操太多心了。 “没事,我反正也只是个闲散王爷,多的是时间。” 楚漓拥着衾嫆,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眼眸温润似琉璃,“这个孩子生下后,我们就继续远行吧。去一个世外仙境一样的地方定居下来,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一直还是喜欢外边的生活的,京中如今虽也是太平和顺遂,但到底,离名利圈子太近,多有不便,哪怕他是闲职,却也免不了一堆别有用心的上赶着找他牵线,企图通过他得到皇上的赏识。 他不厌其烦。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妻女总是来烦他的姣姣。 衾嫆正有此意,她虽喜欢和京中亲朋相聚时的气氛,但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不能太散漫也不能得罪太多,但他们夫妻都是不愿意卷入什么纷争之中的性子,便都不厌其烦。 等肚子里这个孩子出生了,能走路了,就带着两个孩子和仆人一道继续远行,这也是衾嫆最近想跟楚漓说的安排。 没想到这么默契,又想到了一处。 “好呀,我也这么想的,到时候啊,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定居下来,想大家的时候就回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嗯,好。” 摩挲着妻子的头发,楚漓唇角弯弯地应着。</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5惊喜,安哥儿的“生辰礼”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安哥儿发现最近娘亲很是嗜睡不说,爹爹更加防着他了,都不让他找娘亲玩。 有时候难得趁爹爹有事抽身时,他凑过来和娘亲说说话,结果说着说着,娘亲就睡着了。 他不禁问木槿叔叔。 得到的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主子不要缠着夫人好不好?她在给你准备一份很特别的生辰惊喜。” 安哥儿的生辰也快了,过完年没几天。 年关将至,因为衾嫆怀孕,所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楚漓在处理,当然了,还有陈恪和春花几个帮衬着,倒也不忙。 就是要置办年货之类的有些繁琐。 一听说自己还有生辰惊喜,安哥儿就眼睛一亮,好奇地追问,“真的吗?是什么啊?” 木槿伸手挡住嘴,神秘兮兮地忽悠他,“这个啊,惊喜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小主子都知道了,就不觉得惊喜了。” 安哥儿听了就眉毛一拧,“那还要等好久啊,我生辰还有一天,两天,三天……这么多这么多天。” 他扳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最后数到十就双手露出十根手指,甩了甩,童趣十足。 木槿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着,一颗心都融化了,忙笑着应和他的话,“对啊,还有这么多天呢,不过小主子只要耐心等待,就一定等得到惊喜礼物,对不对?” 被成功说服的安哥儿,立即喜笑颜开,“好吧,那我最近就不打扰娘了,让她好好准备吧。”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瞬间就逗乐了木槿。 “嗯,好,小主子真懂事。那去院子里玩球吧。” 说着,将他的小蹴鞠球丢给他,安哥儿便抱着球去院子里玩耍了。 书语路过,瞥了他一眼,“天冷,不宜让小主子在院子里玩。” 要是伤寒就不妙了。 木槿闻言“切”了他一声,“你习武之人也会担心这个?放心吧,小主子身子骨结实得很呢,再说了,这是夫人吩咐的,多让小主子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整日闷在屋子里容易闷坏。” 一听这是衾嫆的意思,书语就识相地闭嘴了。 越过木槿,就要离去。 却被木槿笑嘻嘻地叫住了,“等会,呆子,我快成亲了你知道不?” 书语闻言,表情依旧冷淡如常,“知道。” 这有什么好问的? 正当书语觉着木槿太无聊之际,对方贱兮兮地来了一句,“你说说咱俩年纪也差不多大,说起来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呢,我都快成家了,你这还没有着落啊,不是兄弟说你,该改改你这臭脸了,整天摆着这么个臭脸,哪有姑娘会喜欢你?” “唰——” 在他喋喋不休甚至还想上手之时,已经听得不耐烦的书语,大拇指一弹,佩剑出鞘,露出一截,闪着寒光,看起来锋利凛然。 木槿生生咽下了剩下的嘚瑟的话,忙伸出双手直至胸前的位置,摆了摆,同时脚后退两步。 “别,别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当真,别动气。” “……”书语只是沉默地瞥他一眼,便收了剑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木槿气得翻白眼掐人中。 “臭冰块脸,有本事找个媳妇来让我服气啊,就知道用武力算什么!” “什么武力?” 小桃端着安哥儿换下的小衣裳,经过,见木槿一个人手舞足蹈自言自语的,恰好听见了几个字,便疑惑地问了句。 她倒是坦然接受了自己和木槿开了年就成亲的这个事实,适应得良好,木槿给她东西她就接着,帮她干活……那除了苦力活,该她做的她还是不肯假手于人的。 她主要负责伺候王妃,木槿也没这个机会替她分担什么。 不过这会儿,木槿吓一跳,回头见到小桃正儿八经的疑问脸,便又笑起来,伸手就自然地接过了小桃手里的木盆。 “没什么,和书语拌嘴拌不过,他要出剑捅我呢!” 他故作委屈地垮下脸,“也怪我自己没用,只有嘴皮子利索,不会个一招半式的。” 果然,单纯的小桃听了就当真了,立即皱着眉头,圆脸紧绷着,还真有不怒自威的几分架势来。 “你别妄自菲薄,夫人……王妃说过,任何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和发光点,要自信从容,你比别人差就要多努力,勤能补拙的,我就是这样的。你别自卑,我支持你。” 并没有自卑只是想逗逗她让她多多心疼下他的木槿:“……” 立马笑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呵呵,小桃,你真好。”真是个傻的这姑娘! 小桃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也挺好的,努力。” “……”忽然就被予以厚望,还真有那么点热血澎湃的冲劲来,木槿站得笔直,表情正经地点点头,“嗯,好!” 傻姑娘也是他的傻姑娘,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他的确是需要多努力,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院子里安哥儿玩累了,便遥遥地看了眼快要走远的木槿叔叔,忙喊了一声,“木槿叔叔!木槿叔叔!” 木槿一听小主子在喊他,立马正儿八经起来,将木盆递还给小桃,对她道,“小主子叫我,我先去看看怎么了,一会再来找你。” “不用,你去忙吧,照看好小主子。”小桃却摇头,怕他误了差事。 “好吧,那等我下值了,过来看你。” 木槿笑出一口白牙,摇摇手,然后疾步朝安哥儿过去。 “怎么了小主子?”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安哥儿跟前,问。 安哥儿眯了眯大眼睛,笑道,“你又和小桃说悄悄话!” “咳……小主子别乱说,还有啊,别喊小的‘叔叔’,这要是让外人听到了,你亲叔叔可是当今皇上,那小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小家伙有礼貌没有架子是他们当下人的幸事,但不能坏了规矩,尤其是这种一不小心要按上大逆不道杀头之罪的规矩,更是碰都不能碰的。 安哥儿闻言,“哦”了声,似懂非懂地看着紧张兮兮的木槿,从他的神色判断出,木槿是真的害怕被这么叫,便了然地撇了下嘴。 “真麻烦,娘说得对,在京城说话都要小心又小心,可我只是小孩子啊,哎,真难。” 木槿:“……”夫人怎么什么都跟你讲啊,真不把你当小孩子。 “小主子唤小的有什么事?” 不过他忙岔开了话题,就怕小主子又语出惊人。 安哥儿抿唇,看了眼地上的球,“球好脏,我不想脏了新衣裳,木槿叔……你给我拿好不好?” 他被衾嫆教导得很好,就算是对待下人也要有礼貌,因为他还是小孩子,不可以骄纵,当然,长大也不可以。 所以他年纪小小就很有当初楚漓的风范,都说以后也是随爹的一位温润谦谦君子。</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6冬雪,打雪仗惹教训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北国的雪如期而至。 只是今年的冬雪,衾嫆又只能看着了。 肚子里这个小的已经两个月了,还没有对外宣称这个喜讯,毕竟三月内不宜对外宣称的。 她裹着厚厚的狐裘,被楚漓扶着立在廊下,看着安哥儿和枫哥儿在院子里堆雪人,枫哥儿是个好舅舅,对待小外甥无微不至的,自己明明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还有模有样地给外甥整理衣裳,怕他冷着,又将兔毛领子给他系好。 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一点都不像是当初那个会黏着衾嫆撒娇耍赖的弟弟了。 衾嫆看了不由得感慨,“等安哥儿当哥哥了,会不会也这么细心懂事?” 一旁站着的楚漓伸手拢了下她的狐裘,摸了下她露在外的手,确定是暖的也没松开,替她捂着。 缓声道,“他现在也挺细心的,懂事的话,要再大点了。” 再怎么文静,也到底因为年纪小什么都好奇,玩心重而显得多少有些顽皮。 难得从他嘴里听到关于儿子的好话,衾嫆不免好笑,“我安胎这些时日都是你在陪着他,看起来你们父子俩的关系好了不少。” 说来也是啼笑皆非,明明是父子俩,性子也相像,但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外人都道父子俩都是文静温柔的性子,说衾嫆有福气,但是只有衾嫆知道,儿子嫌爹爹霸占着娘,爹嫌儿子黏着媳妇。 每次都叫衾嫆哭笑不得,觉着这两父子像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才这么针尖对麦芒的。 关系好了吗? 楚漓微不可闻地挑了下眉梢,看向院子里已经开始丢雪球的安哥儿,他个子小,但是很灵活,还会躲藏,加上枫哥儿根本就不舍得砸他,以至于,他咧着嘴乐,将一个个雪球都砸向了枫哥儿。 他无奈摇头。 “也许吧。” 与其说是关系亲近不少,倒不如说是达成暂时的和平宁静。 “舅舅,你怎么一个都砸不中啊?你太弱了!” 安哥儿裹成个小熊似的,浑身白绒绒的,看着就讨喜,如果忽略他闪着狡黠之色的眼睛的话,这的确是个文静乖巧的小男孩。 他手里拿着个雪球,手都冻红了,有些发热,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相反,还玩得不亦乐乎。 衾枫将脸上的雪抹去,一双眼和衾潇像了个九成,爽朗地笑道,“是啊,舅舅可没有安哥儿厉害,安哥儿要不要继续玩?” “要——” “不行,你俩都给我进来,这雪又开始下了,外头冷,进屋洗个手涂下防冻膏,要不然,来年有你们苦果子吃了。” 在安哥儿刚发出一个亢奋的音后,衾嫆便立即出声反对。 不容拒绝地让两人进屋洗手涂药。 安哥儿眨了下大眼睛,有些不乐意,下意识给衾枫使眼色。 “舅舅——” 他小声地唤了衾枫,后者憨笑一声,默默摸了下后脑勺,看着衾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于小外甥他是有求必应,但是阿姐的话他又是言听计从的,这一下可就为难他了。 好在衾嫆并不会令胞弟为难,她板着脸,看了眼安哥儿,“安哥儿,别想让你舅舅来说情,你看看你那手冻成什么样子了?” 她很少对着安哥儿板脸,但只要一板下脸,安哥儿就立马乖乖听话了,不想惹她生气,也怕她生气。 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头,低头看了眼,的确是红得不像样子了,有些发热还有些发麻。 衾枫也怕衾嫆生气,立即伸手抄起安哥儿,稳稳当当地抱起来,才几步路,他就像是怕安哥儿走不好会摔在雪地里一样,还护着安哥儿不至于被渐渐下大些的雪沾到。 尽管旁边有小桃给两人撑伞了。 衾嫆见状,无奈叹气,没有先管儿子,而是伸手拉过衾枫,先摸了下他的手,见还好没有冻很红,才放心下来。 轻声说到他,“你是舅舅,不要惯着他让着他,应该他尊重你听你的话。你瞧瞧你这身上弄的,都是雪,下次他再这么胡闹,你就砸回去,别让他。” 她不希望娇惯孩子,更莫说安哥儿还是个男孩子了。 衾枫被自家姐姐训斥,只知道笑,摸了摸后脑勺,一本正经地说着,“姐姐,安哥儿很乖的,我愿意让着他。” 身后,没有第一时间被娘亲牵手和慰问的安哥儿,扁着嘴,乖乖地自己走,和楚漓并行,他看了眼自家爹,好的,别指望他爹会关心他。 于是他小声道,“娘好像更喜欢舅舅些。” 楚漓斜睨他一眼,心想人小鬼大,一肚子坏水。 不过他不上当,“嗯,应该的,你舅舅懂事听话。” 安哥儿:“……”爹果然是讨厌鬼! 他气呼呼地鼓着脸,也不说话了,明明手难受,但就是不吭声,装深沉,直到衾嫆给衾枫亲自上药。 他才眼泪汪汪地走过去,对着没有搭理自己的衾嫆可怜兮兮地道,“娘别不喜欢我,我知道错了,不该总欺负舅舅,也不该玩雪将手冻红红的……” “你少来。”衾嫆一边给衾枫的手涂着药膏,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楚漓,后者认命地拿着药膏也给安哥儿涂抹。 深知妻子明明就听着孩子这可怜兮兮的语气便心软了,却还是板着脸,也不多言。 “没有说你不该玩雪,而是明明下雪了,让你进屋你不肯,还想让你舅舅替你背黑锅,你看看你将你舅舅身上弄的,要是他回头感染风寒了,看你怎么办。” “姐姐,我身体好着呢!别说安哥儿了。” 衾枫立即护着小外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道。 衾嫆没好气地白了眼这个越长大越像自家爹,没有什么心眼了的弟弟,“你闭嘴,三岁孩子都比你心眼多。” 并没有听出来姐姐嫌他缺心眼的衾枫,只是笑。 “我最喜欢舅舅,不要舅舅感染风寒!” 安哥儿一听会感染风寒,顿时急了,跑过去,抱住了衾枫的大腿,仰着脸,眼里满是紧张。 衾嫆见他这样子,本就没有多生气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原本看两孩子打雪仗,她也没想着要阻拦,只是下雪了,让进屋安哥儿不肯,还下意识想找衾枫当这个恶人,她虽知道儿子小聪明多,但也不希望一直这么耍小聪明,三岁看到老,这以后可如何得了。 “安哥儿别紧张,舅舅身体好得很,不会得风寒的。倒是你,手要记得涂药膏,不然冻伤了来年冬天就又痒又肿的,很不舒服。” 闻言,安哥儿眼里的担心退散,随后乖乖回到楚漓身边,伸出两只小手,“爹,涂药!” 楚漓嘴角扯了扯,心想真是会使唤亲爹。 但手上动作却继续。 没关系,只要不使唤姣姣就行。 这是父子俩的秘密约定—— 想做什么,找爹帮忙,不可以让娘亲受累。 所以才会在衾嫆看来,安哥儿总是找楚漓,父子俩似乎关系亲密不少。</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7贺岁,进宫用团圆饭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娘,娘,新年吉祥如意,给娘请安了!祝娘亲永远美丽健康,长命百岁!” 一大早,衾嫆才梳妆完毕,外头,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袄子的安哥儿便小跑着过来,到她跟前时,被阿羽扶了一把,免得他一头栽衾嫆身上,毕竟衾嫆如今身子重。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昨夜守岁失败,他窝在楚漓怀里直接在破旧迎新的烟花爆竹声中睡过去,所以此时精神头极好,穿戴好了就过来给衾嫆请安,要压岁钱。 见他双手微微并拢成一个半开的椭圆形状,衾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呀,小滑头!”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伸手,小桃将她昨夜就包好的压岁钱递过来,她接过,交到安哥儿手里,按了按。 “也祝我的安哥儿啊,新的一年呢,身体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眼里满是温柔的期许。 “谢谢娘亲!” 喜气洋洋的小家伙,问娘亲要完压岁钱后,又笑吟吟地朝爹爹走过来。 “爹爹新年吉祥如意,身体健康,多多爱我!” 原本坐在那把玩着腰间玉佩的男人,听了这话,登时嘴角一扯,笑着伸手捏了下他的脸。 “怎么到我这,就是多多爱你了?” 安哥儿抿着嘴有几分难为情地道,“反正,爹爹要多爱我些,我也会多爱爹爹一些的!” 童趣天真的话,成功逗乐了夫妻俩。 “行了,一会啊,去皇宫里给你皇叔叔说祝词时,可别这么滑头了。” 衾嫆起身,替安哥儿理了理衣领子,然后将他交给楚漓,“相公,外头雪大,别叫他玩雪,你俩都当心冻着。” 这个“你俩”,成功令男人眉眼舒展,嘴角噙着愉悦的笑意。 “嗯,你在家再睡会吧,明日陪你回国公府。” 因为她有孕,还不到三月,楚漓和楚煜通了一声气,于是取消了衾嫆进宫一道用团圆饭的行程,让她在家安心养胎。 楚煜听说嫂子又有身孕,高兴得又想将他自个儿所剩不多的宝贝都送去端亲王府。 还好楚漓阻止及时,以还没对外宣称这个消息不宜高调为由婉拒了,要不然衾嫆真怕这个新年,少年天子过得怕是还不如他们夫妻的规制。 “嗯,去吧,天黑前回来,别在外太久,夜里雪路不好走。” “知道了。” 楚漓摸了摸衾嫆的鬓发,语气温柔,然后领着儿子出去,进宫和楚煜用午膳。 家里有妻小等着,他自然不会在皇宫里久留,这点都不需衾嫆叮嘱,楚漓自个儿便是知晓的。 进了宫。 楚煜穿着明黄的袍子,在门口等着,安哥儿老远看见了他,就兴冲冲地松开了楚漓的手往前跑。 “皇叔,皇叔叔!”他嘹亮的声音在殿前回荡着,宫人们恭恭敬敬地候着,见到他莫不是露出和蔼的笑容。 可见小家伙在皇宫里有多吃香。 楚煜在看到父子俩出现时便眼睛一亮,但碍于旁边的宫人都看着,如今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小皇帝了,知道在外人面该端着些,不能让奴才们藐视天颜。 不过在安哥儿奔过来时,还是忍不住,上前几步,伸手接住了几乎是扑过来的小侄子。 安哥儿穿得厚,个头也有窜,要不是楚煜勤于练武没有懈怠,险些就接不住这小家伙了。 他嘴角噙着笑,将小家伙抱起来,举过头顶。 “安哥儿长壮了不少。” 被举高的安哥儿眼睛晶亮,很喜欢这样玩,兴奋地露出白牙,“皇叔叔新年吉祥如意,健康长寿,心想事成!” 他小嘴一张,祝词就来了。 听得楚煜忍俊不禁,“口齿也越来越利索了。” 将他放下来,取下腰上的龙纹玉佩,“好孩子,给你的新年礼物。走,跟皇叔进去烤火,有你最爱吃的烤红薯。” 末了那句,他压低声音,只说给安哥儿听。 安哥儿闻言,眼睛再度一亮,高兴得连连点头不说,还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配合地道,“嘘。” 他知道皇叔叔是最厉害的人物,不能叫人知道皇叔叔在他殿里烤火的炉子里丢红薯烤着吃。 楚漓落后一步,对于叔侄之间的对话了然于心,不禁嘴角扯了扯,表情无奈。 女儿什么时候出生?快来分散这些宠他儿子上天的亲人们的注意力吧。 小姑娘千娇百宠的都没关系,这家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不是他和姣姣管得严,只怕以后会是个纨绔子弟了。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了,有他们在,这事绝不可能发生的。 进了殿内,无关的宫人早就被楚煜给遣散下去了,只剩下个知根知底的老总管还有个心腹小太监。 小太监将烤好的红薯放入了金色的托盘中,然后拿了干净的巾帕,在烤红薯的中下部分卷了两层,确认一点都不会烫手了,才毕恭毕敬地递给楚煜。 楚煜接过,掰了一半,将有巾帕裹着的那半个给了安哥儿,不过还不待安哥儿接,楚漓就接过去了,楚煜自己则是不怕烫似的,就左右手来回丢着接着剩下半个,嘴角笑意不减地看着安哥儿。 安哥儿果然眼睛随着他的动作,左边看一眼,右边跟着看一眼,看得最后忙单手揉眼睛。 “我都晕了。” “哈哈,那皇叔不转了。” 楚煜见逗他成功,便不继续丢着玩了,拨开外层皮,露出烤红薯金黄的内肉,他咬了一口,“嗯,好吃,安哥儿要皇叔喂你不?” 已经剥了一小半的楚漓,淡定地将烤红薯递给儿子,“有些烫,记得自己吹吹再吃。” 一句话否定了楚煜要喂安哥儿的提议。 三岁了,自己会吃就不能假手于人。 这方面,楚漓严格得惊人。 好在安哥儿也并不是那么娇气的小孩,他接过去,自己笨手笨脚的吃起来,嘴边都沾了不少。 楚漓则是拿着干净的帕子,时不时地给他擦一下小脸。 免得他吃成个小花猫。 间或和楚煜聊着天,倒是很和谐温馨。 不知不觉到了午膳时辰,楚煜便吩咐下去传膳。 等在宫中用完午膳,楚煜有心想留他们多待会,但楚漓却说要回去陪他嫂子,楚煜一噎,忙摆手,“得得得,你快些回去陪嫂子吧,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也需要多陪陪。” 他有些哭笑不得,兄嫂感情好到多年如一日,总让他怀疑安哥儿只是个意外罢了。 毕竟,兄嫂才是真爱。</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8宣称,给弟弟妹妹做榜样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安哥儿生辰这天了,别看他年纪小,记性却好得很。 一直记着木槿说的,衾嫆最近没空陪他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份特别的惊喜礼物。 是以,他起了个大早,直奔楚漓和衾嫆的屋里。 “娘,娘,我想看惊喜!” 正打算去喊他过来一道用早膳的小桃退了回去,衾嫆闻言,疑惑地笑了下,“什么惊喜?” 说着,让阿羽去取她给安哥儿准备的生辰礼—— 一件她亲手绣的骑马短打褂。 颜色是安哥儿最喜欢的玉白。 料子用得是上好的苏锦,针脚绵密,这几年,她绣工再差也熟能生巧地进步飞速。 这件褂子刚绣好就被楚漓看到了,他不禁默默拿出他针脚还有些歪歪斜斜的寝衣出来,淡淡地说了句,“果然我不如安哥儿。” 用最稳重温和的嘴脸,说着最冒酸气的话。 让衾嫆好一通取笑后,才答应他,等他生辰时也绣一件同色的马褂。 得了妻子的保证后,楚漓却拒绝了,心疼她做绣活伤眼,又劳力。 不过衾嫆没有说什么,她打算直接给他绣。 看到眼前一下就拿出来的马褂,虽是他喜欢的新衣裳,但安哥儿却怔怔的,眨了眨眼睛。 转过头认真严肃地问木槿:“木槿说的惊喜礼物不是这个吧?” 这也不是惊喜啊。 娘亲年年都会给他绣一样小衣裳的,虽然他很珍惜,但这不是惊喜,他猜得到的。 肉眼可见的低落,叫衾嫆一愣,楚漓眯着眼,看向罪魁祸首木槿。 木槿脑袋“嗡”地一下警醒,他想起来自己一两个月前说的话…… 不禁苦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小主子的记忆力也太好了点吧。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讲了出来当时的情形。 衾嫆听明白了,便止不住地笑,她伸手,将安哥儿拉过来些,然后轻声道,“安哥儿,娘刚刚是逗你的,真的是有个特别的惊喜礼物要送给你呢。” “真的?”安哥儿眼睛闪着光,“在哪呢?” 衾嫆嘴角噙着温柔的笑,伸手将安哥儿的手放在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上。 “在这呢,安哥儿马上要当哥哥了,开不开心啊?”见小家伙愣怔地望着自己的肚子,她耐心解释着,“娘亲的肚子里啊,现在已经有了个小宝宝,等过几个月,安哥儿就要当大哥哥了,你要有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 “是妹妹。” 楚漓淡然地纠正。 “……”衾嫆无语地撇了他一眼,“这还不确定。” 他们打算顺其自然,没有让沈寄年帮忙看脉。 安哥儿短暂的错愕后,便很是激动,他轻轻地摸了摸衾嫆的肚子,生怕自己力气大了会摸疼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是妹妹,对,妹妹!娘,我想要个妹妹,我喜欢这个惊喜礼物,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和我玩啊,我会对她很好的!” 没想到,安哥儿对于妹妹的执着不低于他爹对女儿的执着。 一家子倒是都挺和谐默契的。 不过安哥儿的反应还是出乎衾嫆意料的,因为她倒是没和安哥儿怎么提过给他生个弟弟妹妹,他会不会愿意这个话题。 她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安哥儿心地善良,很喜欢小动物,所以对于弟弟妹妹这样血肉至亲的小家伙,应该接受范围内。 不过随着他得到的宠爱越多,她也担心过,他会不会觉着弟弟妹妹的到来会分走他在大人们心中的宠爱喜欢。 好在,看他现在这样子,是她多虑了。 “那要是个弟弟你就不欢迎他了吗?” 衾嫆温柔耐心地试探着问了句,担心安哥儿的接受只限于是妹妹,而非弟弟。 安哥儿认真地思考起来,他咬了下唇,叹口气,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衾嫆的肩膀,“好吧,娘亲如果生的是弟弟,就算没有妹妹可爱,我也喜欢他欢迎他,谁叫也是娘亲的宝宝呢。” 没想到他这么小会说这样一番话来,衾嫆又是觉着好笑,又是感动。 眼里微微一热,吸了吸鼻子,捏了捏他的鼻子,“那谢谢安哥儿的欢迎和喜欢了,你和弟弟妹妹都是娘亲的宝贝,娘一样地爱你们。” 安哥儿抿着嘴,笑得有些腼腆,小声地道,“我最爱娘,但我也会分给弟弟妹妹玩具的,你要乖哦,不要吵着娘,也不要淘气。” 说完,他转身看向楚漓,“爹爹我的礼物呢!”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充满了天真烂漫的想法。 楚漓被儿子这难得的气量感动到,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将锦盒递给他。 安哥儿满怀期待地打开,结果,发现是一支专门为他定制的毛笔。 上面还刻了个“安”字,是楚漓亲手刻的。 他捧着锦盒,嘴巴张得圆圆的,好一会才拖长音说着,“爹,你这是礼物吗?” 他怎么觉着是惩罚呢? 这毛笔能是给他做什么的?当然是让他习字用的。 安哥儿快哭了,“我还小……” “三岁可以先试着练练握笔了。你手小,爹亲自给你做的笔,你不高兴?” “我……高兴。”在楚漓温润的目光下,安哥儿艰难地回了个高兴。 “感动么?”多练字就没心思天天找你娘不说,也不用总往外跑,让人盯着了。 安哥儿扁着嘴,语气和说出来的话是两种情绪。 “感动。” 真是太感动了。 感动到快要哭出声来。 “好啦,孩子生辰,就别逗他了。” 还是衾嫆见安哥儿那小可怜的样子不忍心了,眼神示意楚漓适可而止。 不过她又话锋一转,对安哥儿谆谆善诱道,“安哥儿,可要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啊,等弟弟妹妹出生了,还要你教她/他写字呢。你现在不学学怎么握笔,以后怎么教她呢?” 还是衾嫆对付孩子有一套,安哥儿闻言,立即打起精神来了。 他握着笔,满脸的斗志,“好啊好啊,等她出生了我就教她写字,那,那爹你能亲自教我写吗?” 爹不想他黏着娘,那爹也别黏着娘了,让娘好好陪着妹妹,这样才能早点见到他可爱的妹妹呢。 楚漓不知道他还存着这个鬼心思呢,只道是长子终于知道要为人兄长的自觉了,甚是欣慰,便点头道,“嗯,爹亲自教你。” 别说教他了,他娘亲的字,他都教过。 绘画和下棋,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所以教这些要趁早,不然以后怎么和他一样,靠这些本事找媳妇?</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79觊觎,看来是时候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又有孕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毕竟也满了三个月了,所以楚漓和衾嫆也没有说不让传,是以,满京城都知道,端亲王妃又怀上了。 这叫原本家中就有待字闺中的嫡女庶女,想着等哪天端亲王对端亲王妃感情淡了,还可以将女儿送进端亲王府当个侧妃,好享受荣华富贵,也拉扯一把家中的兄弟长辈的大臣们,是又气又觉着机会来了。 气的是这端亲王妃的荣宠同她的容貌一般,多年不变。但眼下她怀有身孕,不便伺候端亲王了,那就好办了,找个机会,将女儿塞过去,他们都是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了,哪有不偷腥的? 于是,楚漓清晰地感知到,最近上个街,去哪里都能碰到“偶遇”他的闺阁少女,不是掉落了帕子,就是差点崴了脚,险些扑入他怀里。 好在,楚漓不是文弱书生,也不是没有个护卫在身边的白衣,每次这种事,都被书语给挡去了。 且在楚漓的示意下,但凡有这种意图不轨的女人接近他,可以直接出剑吓唬,不必顾虑对方家世身份。 书语听了这命令,自然就是说到做到,但凡是不长眼的往前凑的京城女子,不计老少的,他先自己挡着些,如果还不肯闪避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暗卫的剑,可不是拿来秀着玩的。 是以,京中这些个被家中催着来勾引端亲王的贵女们很是惶恐,都是些弱女子,谁都不想命丧于端亲王手下的剑下。 回去就和家中哭惨,求家中父母怜惜,不要让她们成为亡魂。 这样一来,倒是少了一大半上赶着当妾的。 但也有不怕死的。 某为武将的女儿,这天在书语出剑时,也动手了。 她拿着鞭子,“端亲王,听说王妃喜用鞭,鞭法一绝,臣女也喜欢。且臣女认为,女子要三从四德,她身为王妃,怎可一直拦着您纳妾?这不合规矩。” 书语觉着这姑娘脑子有病,没看到主子的脸都沉了下来么? 还敢拿这套说辞来挑剔王妃?怕是不知道在王府中,王妃最大。 楚漓冷着脸,直白地回了句,“本王的妻子如何且不说轮不到姑娘你点头论足,再说——本王无意纳妾是本王的事,外人不配评价,更不配说道王妃。至于姑娘你,不是谁拿了鞭子都像王妃那样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别当跳梁小丑。你请自便,若是再多说一个字王妃的不是,那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今天,都别想好好地离开了。” 话音落下,女子顿时脸上无光,尤其是她为了达成目的,还挑了个人不少的地方说的这话,如今被端亲王这般落面子,只觉得像是一记耳光打在脸上,叫她好生没脸。 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咬着唇,“王爷何苦羞辱臣女?臣女不过一番好意……” “这样的好意,本王无福消受。本王娶的是这天底下最美也最好的姑娘,今日话就一并说了吧,本王这一生都只会有王妃一位妻子,不纳妾不另娶,直到死。” 无视了哗然一片的围观者,他冷淡地瞥了眼被他一句话羞得恨不得钻地缝的姑娘,转身先离去。 将她交给书语来处理了。 “姑娘,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他的“送”可就不是那么好承受的了。 女子咬了咬牙,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还夹杂着几分害怕—— 怕得罪端亲王府。 但又落不下面子,感觉周遭的人都在嘲笑她,顿时跺了跺脚,将鞭子一丢。 跑开了。 这些事,衾嫆听容央和她绘声绘色讲起时,不禁觉着头大。 她对楚漓是全身心的 信任,也对他的处理方式拍手叫好。 这些年她倒是愈发随性和懒怠了,若是有心思不轨的,只要不是闹到她面前,一般她都是不管的。 让楚漓自个儿解决去。 而楚漓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处理这些狂蜂浪蝶起来,比她还要绝。 没过几日,那姑娘就被家中草草嫁了人,远嫁。 对方登门给衾嫆赔不是,就怕被端亲王记恨,丢了官职。 楚漓和衾嫆倒是没有怎么样,但楚煜那边却是消息灵通地知道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将这武将一顿斥责,甚至还放下狠话,谁敢再动歪脑筋,将心思用在他兄嫂身上,便不必留在朝中了,罢官回家去吧。 没想到皇帝会这般维护端亲王妃,毕竟王妃只是他嫂子,这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他身为皇帝,更是能理解才是,却为了王妃严厉地责骂和处罚了这位武将。 一时之间,那些个原本想借住给端亲王塞女人来巴结上端亲王,以便他们在朝中站稳脚跟的大臣们,纷纷吓得歇了心思。 没听皇上金口玉言说了吗,谁要是将女儿塞给他兄长当妾,他就一杯毒酒赐死不说,还要罢官! 原本这是很荒唐的,但摄政王却站出来,有鼻子有眼地说皇上圣明云云的,愣是将大家伙逼得只能跪拜高呼圣明和万岁。 也是有人猛地一个警醒,摄政王啊,那可是端亲王妃嫡亲的舅舅啊,在端亲王妃还只是国公府小姐时,摄政王那会就是个极其护短的,这几年下来,他们都膨胀了,以至于忘了,摄政王儒雅表面下,有一颗多敏慧的心思。 想要整治百官,也是有的是法子的。 于是,人人自危,这先前的小动作不知道有没有被摄政王知悉。 该如何补救…… 皇帝和摄政王是同气连枝了,如此固若金汤的君臣关系,大臣们只能无奈认怂。 楚煜前脚才发作了一番,后脚就命宫人大摇大摆地带着赏赐去了端亲王府,指明是给端亲王妃的。 这做法谁还不清楚? 皇上有多尊重这位嫂子,也就是一目了然了。 于是衾嫆又成了京中贵女们崇拜羡慕的对象。 母家强盛,夫君宠爱不移,天家还敬重,还一胎得男,生下了世子。 可谓是坐稳了王妃的位置不说,以后百年无忧了。 是以,衾嫆收到的拜帖也就开始多了起来。 容央想起自己听闻的,贵妇们教育家中女儿都是拿衾嫆当做例子,让她们学着点,以至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拜见衾嫆,学个皮毛的都是好的。 要不是楚漓恐扰了衾嫆养胎的清净,严令不许这些无关人等拜见,只怕端亲王府的门都要被踏破了。 “我还听说啊,最近不少夫人们在想着赶紧生女儿呢!” 衾嫆挑眉,不明所以,“为何?” 这也要向她学?她是真想给楚漓生女儿啊,但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疼爱的,这没有什么好学的。 容央:“你不知道?你家儿子啊,三岁了,她们怕再晚些,以后自家女儿想说给端亲王世子当世子妃、侧妃就迟了,被别人先一步了!” “……” 衾嫆一阵无语,安哥儿才三岁呢!这帮人真是! 看来,真是时候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0不妙,衾老夫人摔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忽然正色,同容央说道,“京城里安逸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年多了。” 刚起了个头,容央笑意便淡了淡,似是料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就听衾嫆接着道,“这京中的日子虽说安逸,也能和亲朋在一块时常聚聚,但到底是皇城脚下,免不了要遇到这些个烦心事。就算皇上对我们一家子看重,也还是治标不治本,管不住这些一门心思想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 她叹了一声,“先前因为安哥儿还小,不便出远门,如今又怀了一个,我本想着等这个孩子出生后,会走路了,再说的,但现在看来,不如早些时候做准备。” 容央一听就知道这是下定决心了。 不过她也没有阻拦什么,只是说了句,“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吧,太小你带着出门也不安全。” 毕竟孩子尚在襁褓中时是要细心照顾的,吹不得风淋不得雨受不得累,等断奶后,大了些,带着也省心了。 衾嫆点头,“是这样没错,好了,不提这些事了,瞧你,别又要因为我想走,就一个人闷闷不乐。” “少来,我都习惯了,反正你就是长了双翅膀,喜欢往外飞,拉也拉不住,但是吧……外头的天更广更宽阔,要是换了我,看过外边的风景后,也做不到守着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一辈子。” 对这件事上,容央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能够理解并且支持衾嫆的决定了。 姐妹俩又好一阵说着话,从远游说到孩子的问题,后来又扯到京中最近谁家女儿成亲了,谁家又不如意,总之是什么话都能聊,也不会枯燥无趣。 等送走容央,衾嫆也有些累了,便回屋躺着了。 怀孕后她嗜睡喜辣,胃口挑了不少,孕吐反应也不小。 难得犯困不犯恶心时,她都是用来睡觉的。 好在熬过了孕吐反应,府里伺候得舒心,安哥儿又懂事乖巧,楚漓无微不至,她的日子倒是挺舒服的。 不存在什么闷闷不乐。 她醒来时,楚漓在屋内了,坐在炉子旁看书,而安哥儿乖乖地在那练习怎么握笔。 自从知道她怀孕以来,小家伙也不怎么往外跑了,反倒是主动找楚漓学习怎么握笔,试着写简单的字。 见他坐在椅子上,因为个子矮,腿都是悬在半空的,一本正经地坐得笔直,小手握着笔杆子,两道小眉毛下意识拢着,认真专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搞笑。 被他这模样萌化了一颗心,衾嫆微微撑着身子坐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安哥儿,你来多久了?” “娘你醒啦!”安哥儿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抬头朝床上看去,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写着骄傲,“我来半个多时辰了!爹说娘怀着妹妹容易犯困,叫我别吵你,不过我都知道的,我安静地写字呢,没有吵。” 楚漓的视线从书上挪到妻子身上,放下书,将炉子边温热的水端给她。 “不多睡会?” 衾嫆就着他端水的手,低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里面加了蜂蜜,很润喉,味道也甜。 “不困了,又不是猪,哪能无时无刻地睡啊。” 她笑笑,摇头表示不再喝了,楚漓便将茶杯放到一旁去。 “安哥儿现在真懂事,娘真感动。” 衾嫆没有忽略儿子,招招手,安哥儿便扶着桌子,从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跳下来,然后朝衾嫆小跑着过来,想起什么,在快到床边时,脚步一缓,改为走,到衾嫆跟前。 “娘好好养身体,我还等着娘给我生妹妹玩。” 他天真稚语叫衾嫆嘴角弯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娘听你的。” 楚漓看着妻子和儿子,眉眼舒展,满是温情。 不多时,春花从外头急匆匆地跑进来。 “王爷,小姐——” 她抿抿唇,这几年的沉淀下,她稳重不少,但此时的神色却昭示着她带来的消息必不是什么好的。 楚漓眸光微微一闪,刚要说什么,衾嫆就按住他胳膊,目不斜视地看着春花,表情正色地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觑了眼楚漓的神色,后者表情淡淡的,手微微合拢,手指缓慢地摩挲了下掌心。 “是老夫人,国公府那边派人来通传说,老夫人她,今日路滑,不慎摔了一跤,眼下情况正危急……” 衾老夫人的身子骨,愈发不大好了,人上了年纪又爱折腾,不听劝,这一来二去的,身子就日渐不行,最近在化雪了,这路滑,衾嫆都不带出屋门的,就是怕脚滑摔着。 没想到衾老夫人却摔了。 看春花这表情和这通传的语气,衾嫆也料到情况必是很严重了。 要不然,国公府那边也不会派人来通传她。 想着,她便起身。 “相公。”她看了眼楚漓,无声胜有声。 楚漓叹了口气,冲外头唤了一声,“木槿,备车,去镇国公府。” 木槿侯在门口,“是!” “我们一道去。”楚漓握紧了衾嫆的手,无声地给她安慰。 虽说衾老夫人对衾嫆一般,衾嫆对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亲祖母,是她爹的母亲。衾嫆自己当了母亲后,才能体会到个中的不容易。 加上她如今生活稳定,嫁的又是当亲皇上如今唯一的兄长,深得皇上尊敬看重,与老人家来往不多,这远香近臭,也就没什么大仇大怨了。 逢年过节时,衾嫆还会带着安哥儿过去探望,不过也就是坐一盏茶的功夫,请个安便走的。 此时知道老夫人不大好,衾嫆心中没有多悲伤,但总归是有些难受的。 难受的是,爹应该会很难过。 她爹是个孝子,祖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又是因为这样的事,一定会自责愧疚的。 “娘,我也要去!” 还不太明白出了什么事的安哥儿,一手抓着他爹一手抓着他娘,央求道。 看了眼儿子,衾嫆犹豫了下。 “一起去吧,放他一人在家也不放心。” 楚漓却是想得更多,他比衾嫆想得理智,也就将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进去了。 要是老太太真的因为这一摔撒手人寰了…… 安哥儿身为曾外孙,还是要去的,不然他们夫妻俩今晚也不一定会回来,总不能留他一人在家。 衾嫆怀着孕,又听闻这样的消息,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挤了个笑,“那就一起去吧。” 楚漓扶着衾嫆起身,让小桃进来替她简单梳妆更衣。 还命书语和秋月看看外头地上的雪有没有清理干净,要是清理不干净,就铺好毯子,免得走路不便。 可谓是心细如尘。</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1危急,准备身后事吧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马车上。 衾嫆抱着手炉,脸上没有什么笑意,看着恹恹的。 看得出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过也是,再怎么不亲,也希望老人家好好的,不要叫人担心。 “别担心,宫中的太医已经过去看了。” 楚漓轻轻握着她一边肩膀,给予安慰。 衾嫆抿着唇线,握紧些手炉,轻轻应了声“嗯”。 “娘,曾外祖母不会有事的。” 在爹娘三言两语中,一知半解的安哥儿也出声安抚衾嫆的情绪。 他听春花说了,娘亲怀着身孕,要保持愉悦的心情,不能不开心。 衾嫆冲安哥儿微微笑了笑,神情中带着几分欣慰动容,“安哥儿真懂事。” 等到了镇国公府,赵宁就在门口接应。 楚漓小心地搀着衾嫆下车,阿羽在另一侧小心谨慎地盯着,格外小心宝贝她。 “宁姨,怎么样了?”见到赵宁,衾嫆也来不及说别的,上前便问。 赵宁眉眼带着几分愁绪,她叹了口气,“太医还在看,情况不明,你爹守在门外呢,先进去再说吧。” “枫哥儿呢?” 一行人一边走,衾嫆一边又问起衾枫。 安哥儿乖乖地跟着木槿和书语,不言不语。 “还未下学,已经派人去接了。”赵宁的手摸起来格外凉,衾嫆忙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她。 “宁姨,你手好凉,快捂捂。你也别太担心了,一切有太医在。” 见赵宁这模样,衾嫆只能转为安慰起她来了。 闻言,赵宁无奈地摇头。 “虽然你爹没怪我,但……总归是这个家是我在打理,府上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我不够仔细小心。” 这几日开始化雪时,嬷嬷还提醒了一句,她便命下人清扫积雪,免得老人和小孩脚滑摔着了。 却不料,还是叫婆婆给摔着了。 这时候再去追究那些下人的过错也是于事无补,但身为当家主母,赵宁总归是内疚的。 早知道,就让身边的嬷嬷亲自走一趟,确保下万无一失了。 只是如今再说这些,也只是马后炮了。 “这怎么能怪您呢,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只能说……哎,您别自责了,一切还是看太医怎么说吧。” 衾嫆询问了下经过才知,这也怪不得下人,更怪不了赵宁了。 赵宁虽说不是那种心细如尘的女人,但也知道化雪路滑,她自己有个晚姐儿在身边,自然会格外注重这些,便早早地就吩咐了下去,让人清扫府里的积雪,免得大家滑倒。 但是老太太并不喜欢赵宁,于是,赵宁派去让清扫的人,也被老太太不喜,非说这些下人清晨扫雪太吵,晌午扫吧,她又说碍眼,最后就直接打发走了。 然后今晨,孙嬷嬷说外头路滑,但嚷着要散步的衾老夫人却不耐烦地将孙嬷嬷留在屋内当值,她自个儿跑出去说透透气。 这一来就遭了,一个不留神,脚下滑了一跤,便摔了。 所以,严格来说,这是衾老夫人自个儿作死害得她自己。 但老人家还在床上躺着,生死不知,这话谁都不敢拿出来说。 到了衾老夫人的院子前时,大家都沉默不语。 远远地衾嫆就瞧见衾潇在门口踌躇不安地守着,待走近了,便看得见他眉心深深的担忧之色。 “爹。” 衾嫆上前一步,楚漓一步不离地亲自扶着她,尤其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时,毕竟,老太太在自己院子里摔的。 赵宁见状还安抚了一句,“放心吧,老夫人摔倒后,我亲自监督让下人将院子里的雪和水扫得干干净净。” 不过见楚漓这般在意衾嫆,她也觉得欣慰。 衾潇转过身,见衾嫆来了,不禁叹了一声,“姣姣来了,身子还好吧?” 他上下打量了眼衾嫆,见她气色不错,才微微放下心来。 衾嫆点头,同时道,“爹你别担心,祖母她——不会有事的。” 尽管这话很苍白,但衾嫆也找不到旁的话来安慰自己爹了。 太医进去应该也有些时候了,却迟迟没出来,这叫众人心里更是没底了。 就怕是情况危急。 衾潇摇头,深深地叹一声,说道,“你祖母她年纪大了脾气拗,不听劝,也怪爹没有多陪陪她说说话多劝劝……” 他说着,懊恼地低下眼睫。 “外公,不要伤心了,曾外祖母会好起来的。” 安哥儿从衾嫆身后冒出一个脑袋,直勾勾地望着衾潇,脆生生地道。 见到小外孙,衾潇不禁面上挂着慈爱的笑容来,眉眼忧愁不散。 嘴上还是逗着外孙,“好安哥儿,你曾外祖母要是知道你来看望她了,一定很高兴。” 这话也不假,老太太不是多好的祖母,却还算个不错的曾外祖母—— 这得益于安哥儿真的长了一张令人喜欢的脸不说,性子也温和文静懂礼,对着衾老夫人时礼数周全,嘴巴也甜。 老人家到了这个岁数,多少还是喜欢小孩子的——当然主要还是男孩儿。 衾老夫人不大稀罕孙女,之前大孙女她就不喜欢,更别说衾晚这个小孙女了,毕竟是她不大满意的赵宁所出。 不过她对曾外孙却比自己嫡亲的孙子枫哥儿还要亲热。 这也是衾嫆同老太太这几年稍微缓和了些关系的缘故之一。 每次留下来的那一盏茶功夫里,几乎都是老太太和安哥儿在说话,她这个当孙女,当娘的,就在旁边当个陪衬负责笑笑。 “娘,我可以进去看看曾外祖母吗?”安哥儿听衾潇这么说,便以为自己去看看,就能让老人家好转似的,便天真地问着衾嫆。 衾嫆苦笑了下,看向衾潇,然后道,“安哥儿,曾外祖母呢,在里面看病,我们不要进去打扰大夫,等大夫出来了,说可以探望了,娘再让你进去,好么?” 毕竟里头是个什么情形也不知道,不好让孩子就这么进去。一来是怕打扰太医救治,二来也是怕吓着孩子。 衾潇正是此意,所以他只是摸了摸安哥儿的脑袋,没有说话。 这时,枫哥儿急匆匆地赶来了。 也是先问了一番祖母的情况,随后沉默了一瞬。 看着安哥儿,便手搭在安哥儿的肩上,哄小外甥。 “安哥儿就在这和舅舅一起等大夫出来吧。” “嗯!” 知道好像进去会闯祸帮不上忙的安哥儿,便乖乖地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大人们一块等待结果。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太医总算是出来了。 衾潇立即上前,“太医,我娘她如何了?” 太医摇摇头,叹息地说了声,“对不住王爷,还是……哎,给老夫人准备身后事吧。” 一句话,将衾潇定在了原地,霎时失声。</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2过世,死后会变成星星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老夫人治不好了。 太医告诉衾潇,老人家就剩几口气吊着,让他还是先去进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后面的话,衾潇一个字都没听见,因为他直接一个箭步冲进屋中。 赵宁捂着嘴,闭上了眼睛。 衾嫆身形微微晃了晃,好在楚漓扶得稳稳当当的,他握住衾嫆的胳膊,一只手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无声传达着自己的关心和安慰。 衾嫆伸手摸了摸安哥儿的脑袋,轻声道,“安哥儿,你也进去看看你曾外祖母吧。” 老太太还是比较喜欢安哥儿的,走之前让孩子进去和她道个别,也好。 对此,她看了眼楚漓,似是怕他介意。 毕竟安哥儿还小,也不知道里头会否血腥,孩子会不会被吓着。 她是想进去的,但赵宁死死地拉着她不让。 说是毕竟老夫人是将死之人,她还怀着孕,进去万一被冲撞了,对她总是不好的。 她对老夫人也没有太深厚的情感,进去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还不如不进去了。 楚漓没有介意,他还轻轻地推了下安哥儿的背,鼓励道,“去吧小男子汉。” “小男子汉”四个字给了安哥儿莫大的勇气,他便忙抬起步子朝里走去。 枫哥儿立即跟上去,“姐姐我也进去送送祖母吧,顺道照看着安哥儿。” 他娘亲走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自懂事起就知道,他娘亲很早以前就没了。 所以对于死别,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认知。 祖母是长辈,她就算不喜欢他们,那也是长辈,且他是家中唯一的孙子,他怎么也要去送送老人家。 衾枫被教导得很好,衾嫆感慨地想着,弟弟心胸豁达,正直又懂事,不知不觉间就成长为了不起的小男子汉了。 娘亲要是看到了,一定很欣慰吧。 屋内。 床上的衾老夫人进气多出气少,呼吸滞涩沉闷,她脑袋被白纱布包扎着,艰难地睁着眼,浑浊的眼里满是暮气。 她转了下眼珠子,见衾潇跪在床前,掩面无声流泪,不禁扯了扯嘴角,发出“嗬嗬嗬”的几声后,才勉强地说出话来。 “潇哥儿啊……” 喊了声衾潇,衾老夫人便觉得头疼身上疼,声音便更是气若游丝起来。 “娘是不是……要走了?”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瞪着眼,伸手要去抓衾潇,衾潇见状,立即伸出手,握住她干枯的手。 “娘……” 刚张口便是带着哭腔的沙哑之音。 衾老夫人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自个儿也是在老国公床前哭过丧的,哪里能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顿时,面上一僵,灰白得没有什么生气的脸上更是暮气沉沉,带着几分死气。 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地瞪着眼,“都怪你那媳妇……” 说着,她喘了口气,见衾潇这般难受,她又跟着眼圈发红,“我命不好啊,生下你之后就没怎么享过福……咳……” 她的怨怼,衾潇无言以对。 人之将死,就算是打他骂他,他都不会有怨言。 这是他为人子女所必须承担的。 “曾外祖母!” “祖母!” 这时,安哥儿和衾枫进来了。 安哥儿小跑了几步到床边,见外公跪着,他有些愣怔,试探性地往前又走了一步。 衾枫则是在衾潇身后跪下了。 “曾外祖母你疼不疼?” 安哥儿琉璃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衾老夫人头上沁了血的纱布,表情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地问了句。 老夫人一肚子怨怼就这么一下子憋了回去。 她眼眶湿润,甩开衾潇的手,往前伸了伸,摸了下安哥儿的脸,表情带着几分慈祥。 “安哥儿啊……小世子是个好的,好孩子。” 安哥儿便往前一步,趴在床边,“曾外祖母,别哭,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说着,轻轻地吹了口气。 表情看着很是认真。 老夫人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枕头里,她点了下头。 “好,曾外祖母不哭了……”她急促地喘着气,随后松开了安哥儿,“枫哥儿啊,带世子出去吧……” 她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控诉也没有什么面目狰狞的表现,只有平静。 衾枫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后者沉痛地点了点头。 母亲这样子,也不好让安哥儿瞧见,免得吓着孩子。 显然,衾老夫人就是这么想的。 “曾外祖母……”安哥儿不解地望着衾老夫人。 “好孩子,去找你娘吧。她……把你教得很好。” 知道自己这一生混得多么声名狼藉,儿子和她离心,孙女孙子也和她不亲,都说她糊涂,她自己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当真是她太糊涂了,才会走到这步田地。 但今天看着安哥儿,她心中暖暖的,到最后也没什么可惜遗憾的,更没有怨言了。 至少,临死前,还是有抓到那么一丁点的亲情温情的。 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的老太婆。 所以,她难得也有体贴和慈爱的一面,让俩小的出去,免得看着她咽气的画面,吓得梦魇。 咳嗽了几声,衾老夫人闭上眼,“娘糊涂,你别见怪……你爹,他来接我了……” 她对跪在床边的衾潇说了句,随后手便从胸口垂落下去。 头微微一偏,呼吸停止。 衾潇掩面,压抑的哭声响起。 不多时,赵宁进来了。 她看见衾潇这样,跪在他身边,看了眼床上已经咽气了的老夫人,叹了口气,抱着衾潇的肩,手拍了拍衾潇的背。 没有说话,就这样陪伴着他,直到他将心中所有的难过哭出来。 门外。 “姐姐,祖母她……去了。” 衾枫眼角微微红了红,咬着唇,故作坚强平静地对衾嫆说着。 衾嫆伸手牵住弟弟的手,轻轻地握紧他的手指。 “姐姐知道。” 安哥儿被楚漓牵着,他看着死气沉沉的屋子一眼,再看了眼一个个面色愁云惨淡的大人们,微微疑惑。 那是他第一次,与死别有了交道。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人原来是会死的。 而死了,亲人会伤心。 “爹,曾外祖母是去天上了吗?” “嗯,是啊。” 楚漓听着儿子的疑问,没有敷衍,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将他往身边带了带,让他抱着自己的腿,看了眼阴沉沉的天。 “这世上,每离开一个人,就会有一颗星星坠落,而星星坠落,她们就会回到天上去做真正的星辰,照亮我们。” 三岁的安哥儿并不懂爹爹说的奥义,但却记住了,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着她/他的家人和朋友。</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3担忧,接枫哥儿过来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老夫人的丧事是衾潇一手操办的。 因为老夫人的过世,衾潇很是沉默了一阵,告了假,皇上体恤他丧母,便特准他在家中多待些时日。 而赵宁默默无声地陪着他一同料理老夫人的后事,还要照顾晚姐儿,贤惠又能干,府里一应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衾枫则是被衾嫆接到了王府住几日——待老夫人的头七过后。 用的是安哥儿的名义。 她知道赵宁对枫哥儿不错,但到底枫哥儿大了,且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没有小时候那么多心眼,她怕因为祖母的过世,这孩子会受影响。 爹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宁姨照顾爹和晚姐儿还要打理府中事务,已经够忙了,她怕宁姨分身乏术,顾不上枫哥儿。 好在,用安哥儿的名义也不会叫旁人说闲话,让宁姨尴尬。 衾枫的确是消沉了几日。 他固然因为祖母的过世有些悲伤,但谈不上悲痛欲绝的地步。 他是被姐姐一手带大的,非是祖母,所以伤心也只是一时。 只是,他想起早亡的母亲,心中有些伤感。 又知道爹心情不好,宁姨带着妹妹忙得焦头烂额,他半大的孩子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有些丧气。 被衾嫆接过来时,衾嫆吓一跳,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胳膊和脸。 “都瘦了。” 衾枫腼腆地笑笑,“可能是……长个了吧。” 怕衾嫆怀着身孕还要挂心他,他扯了个谎。 这么拙劣的谎言,衾嫆哪里会被他给骗过去? 但她没有拆穿弟弟善意的谎言,甚至还顺着这话接了句,“的确是长高了点儿,再过两年啊,你都要比姐姐高了。” 这话倒是不假,衾枫现在十岁,再过两年十二三岁的少年,那正是窜个儿的时候。 衾枫被她的话吸引,“真的吗?” 很小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他能比姐姐高,是不是就可以像姐姐那样,站在她身前,保护她? 但不管他怎么长,都比不过姐姐,但现在听姐姐说,要不了两年就能比她高了,顿时心下一喜,驱散了不少前些时日因祖母过世带来的阴霾。 衾嫆见他终于笑了,不再是刚刚进来时那样老气横秋的模样,便欣慰地点点头。 “是啊,我们枫哥儿,一转眼就长这么大,这么高了。”她如今刚显怀,四五个月的身孕叫她人也跟着稍稍丰腴了一圈,好在没有胖多少,看着也就不明显。 看着弟弟的样子,她感叹地说着,“还记得你扒着我的腿撒娇耍赖时,好像就在昨天似的,但仔细一想,安哥儿都有你那时那般大了。” 而她,转眼也就到了双十年华了。 真真是岁月从不饶人,饶人的是心态。 “安哥儿长得真快,才几日不见,就好像长高了不少。” 衾枫提起小外甥满眼都是笑意,说道。 可见是喜欢极了自家小外甥。 衾嫆摇头道,“他挑食,吃饭不如你乖。个子还没嫣姐儿高。” “嫣姐儿是高。”衾枫点头,表外甥女长得好看不说,个子也高,都比满哥儿要高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衾嫆没告诉他,小姑娘成年前是比男孩要长得快,但等十岁后,就不一样了。 “你来了正好替姐姐督促你外甥好好吃饭、睡觉、写字。”衾嫆怕弟弟住不惯,便给他安排了差事,“正好,你的字啊,也让你姐夫给你看看,把把关。” 衾枫一听写字就头大,想当初他可没少被姐姐盯着写字背书的。 所以对安哥儿如今的处境很有感触,可以说是感同身受了。 不过他向来听衾嫆的话,便点头,“好。” “不过你可别跟着你外甥一块光顾着玩了,他最近把大白二白气得都不理人了。” 大白和二白是当初楚漓提亲的那一对白孔雀,被喂养得太好,有些发福,但依旧是神奇漂亮的宠物。 安哥儿小的时候就想和这两只孔雀玩,但孔雀性子高傲,哪里肯让他碰? 大白还差点啄了他一下,吓得他老实了一阵子。 但最近,这小子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打,总往两只孔雀跟前凑。 衾嫆发现儿子好像格外喜欢月白、玉白等白色的衣裳、配饰以及动物,见了就走不动路。 不禁和楚漓笑话道,可能肚子里黑水多,所以偏爱白。 不过这话也就敢和自家相公说说了,要是换了旁人,肯定要说她当娘的居然这么编排自己儿子。 楚漓当时似笑非笑地接了句,“有道理。” 引得衾嫆嘴角扯了扯,表示果然儿子不得他喜欢,他这么嫌弃呢。 “我都好久没去看大白二白了!” 一听大白二白,衾枫眼睛就跟着一亮,“安哥儿怎么气着它们了啊?” 孔雀还会生气呐? 不都是神气高傲的么。 提起这事衾嫆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别提了,他说要学画画,让大白二白不许动,但孔雀哪里听得懂和肯配合?就在园子里转来转去的,他一急,拿笔在大白二白身上画了个乌龟……” 那孔雀通体雪白,他这么一笔下去,哪里还能看? 可不将两只高傲漂亮的孔雀给气得不理人了吗。 当时衾嫆还没好气地说教他,“自己沾了丁点墨渍就要急眼,给孔雀弄脏羽毛的时候你倒是不手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可不行。” 说得安哥儿羞愧不已,忙说以后不会了。 听完衾嫆的解释,衾枫愣了愣,而后便是止不住地笑起来。 “安哥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自己都是个孩子,却老气横秋地说这话,叫衾嫆忍俊不禁。 “行了,你还是个孩子呢,别总学大人惯着他,你是长辈的身份,却不是长辈的年纪,不必事事迁就他,他要是不听你话,该打该骂你这个当舅舅的都使得。” 听说舅舅来了的安哥儿从书房小跑着过来,一进门,就听见自家娘对着舅舅这么坑自己,顿时脚步一缩,扁了扁嘴。 随后哼了声,“娘你这样可不是君子所为,你不能教舅舅欺负人的。” 他最近跟着楚漓学了几句话,就整天挂嘴边,像个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地说起来。 衾嫆呵呵冷笑了声,“今日的字还没学完吧,谁让你过来的?” 一句话戳中死穴。 安哥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小脑袋摇晃着,“我听说舅舅来咱们家住,我这不过来看看嘛。娘,舅舅可不可以和我住一个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来到衾枫身边,抓着他的袖子紧紧地不放。 对衾嫆央求道。 “那你可不能折腾你舅舅,要听他的话才行。” 原本就是这个打算的衾嫆,立时警告着儿子,道。 安哥儿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衾枫闻言也很是高兴,勾起了孩子心性,衾嫆见他有些坐不住,便打发他们舅甥俩出去玩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4识字,忽悠戚嫣读书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枫哥儿这一住,倒是住了小半月。 因为他在,安哥儿只黏着他了,倒不怎么黏着衾嫆,更别说楚漓了。 当然了,舅甥俩都逃避不了的命运——每日清晨在楚漓的书房背书写字。 衾枫的字是衾嫆督促着写出来的,所以倒是写得不错。 但背书上,就不怎么灵光了。 楚漓对他很有耐心,也温和许多。 背不下来就让他慢慢来,但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说是慢慢来,那背不会的就一直背,直到能流利地背出来为止。 相反,到安哥儿这,背不下来他就笑容微微敛了敛,只静静地望着他,也不说话。 安哥儿就会知道怕了,不敢偷懒懈怠。 他机灵记性好,背的千字文,居然没几日就能流利地背诵下来了。 楚漓微微一挑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团子,嘴角微不可闻地翘了下。 略感到几分诧异之余,便很是欣慰。 看来不是个笨的,在学识上,学得很快。 这日,容央带着女儿戚嫣过来,一问,听说衾枫和安哥儿在书房跟着楚漓练字,便不由得心里跟着意动。 嘴上便也说出来,“让嫣儿跟着他们一块学吧?这丫头四岁了还丁字不识,可愁死我了!” 戚嫣因为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宝贝,戚大将军长年在外,难得回来一趟都是带着唯一的孙女到处玩,哪里肯让她干别的? 再说戚继北这个当爹的,就更别说了,他宠女儿都是出了名的,恨不得当眼珠子似的带在身上,戚嫣一皱眉头他就心疼,让戚嫣写字,她直接哇哇哭,可把戚继北心疼得就差抱头一块儿痛哭了。 是以,任凭容央一人在这吆喝也没用,爷孙三个都是一个德行,气得容央每每都要少吃半碗饭。 再看到衾嫆这学习氛围如此浓厚,登时就活络了让女儿读书认字的心思。 戚嫣就是个心气高要面子的小姑娘,让她一个人学她不肯,但是如果她看到表弟那么聪明学得比她好,那这丫头就知道认真起来了。 知女莫若母,容央一拍手,就觉得这个可行。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安哥儿和枫哥儿正好在书房是吧?那我送嫣儿过去!” 衾嫆:“……” 说风就是雨,风风火火,是容央本人没错了。 她嘴角抽了抽,不禁看向一旁拿着小弓一个人玩得欢的嫣姐儿,顿感容央想法天真了些。 别表姐弟俩见面不是一起学习共同进步,而是……打起来吧。 不得不说衾嫆乌鸦嘴成功了。 容央带着嫣姐儿去书房时,安哥儿正在背诗。 “表姨!” 他眼角余光扫到门口的容央,顿时眼睛一睁,喊了一声,然后跑到门口, “表姨,表姐。” 嫣姐儿漂亮的小脸绷着,冷艳地抿着唇,“小蘑菇。” 一开口,就成功让安哥儿小脸一垮。 “叫我安哥儿!” “好的,安哥儿,”容央被表外甥萌到不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安哥儿好厉害,都会背诗了。” 安哥儿闻言,腼腆地笑笑,眼神却写着骄傲和高兴。 衾枫也走过来,“表姐,嫣姐儿,用过早膳了吗?” 他看着嫣姐儿手里拿着的小弓,不禁笑了。 他小时候也喜欢玩这个。 “枫哥儿长高了不少——用过了,用过才来的。” 容央觉着枫哥儿越长大越懂事,瞧瞧,颇有点小大人的风骨了。 楚漓拿着书走来,“表姐来寻我是有何事?” “妹夫,打搅一下,听衾嫆说你在教安哥儿和枫哥儿读书写字,我家这个,你看,这不每天就知道玩小弓爬树抓虫么?都四岁了,还没启蒙开窍,我愁啊,想着,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想麻烦你帮我教几日这丫头,让她也知道要读书习字……我好回头送她去学堂。” 她说得仔细直白,楚漓也就明白了,估计是嫣姐儿不肯学,而戚继北那个爱女成性的人,什么都迁就着嫣姐儿,容央搞不定女儿也说不动丈夫,就只好另辟蹊径了。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看着娇小漂亮的小姑娘,目光都柔软几分。 “嫣姐儿,你愿意和你表舅舅还有表弟一道,在表姨丈这读书么?” 戚嫣小姑娘很喜欢这个温柔爱笑的表姨丈,但她还是摇头,“不愿意……表姨丈,我不喜欢读书写字!”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小弓,小嘴儿瘪着,一脸的不情愿。 读书写字多无聊多累的,她才不要呢。 容央脸一黑,“你不愿意不喜欢那你想做什么?目不识丁大字不识,以后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你玩的。” 这死孩子,真是和她爹一个牛脾气,专门气她的。 安哥儿见容央生气了,忙道,“表姐,读书很好玩的,爹爹教我认了好多字!我都认得你的名字啦!” 闻言,戚嫣稍稍抬了抬眼帘,看着面前神气的安哥儿,不禁别扭地道,“真的吗?” “当然了,你的名字好威风的!比我的威风多了。” 三岁就知道怎么哄人的安哥儿,将表姐拿捏得死死的,知道戚嫣喜欢威风神气,便对症下药。 容央嘴角笑意是怎么都止不住,楚漓无奈摇头,三岁看到老,这家伙以后只会更厉害。 果然,戚嫣听说她的名字威风,还比安哥儿的威风,立马灿烂了,眉眼都是新奇,“走,你带我认认去!” 立马上当,完全忘了刚刚那个都抵触进门的人是谁了。 安哥儿立马笑起来,“好啊。” 然后姐弟俩手拉着手,进了书房,安哥儿看向衾枫,“舅舅,你帮我找表姐名字出来吧!” 楚漓嘴角一抽,怕不是这小子根本就不认得嫣姐儿的名字,在这请外援呢。 “你看,安哥儿这孩子啊,真是聪明,我家这个傻丫头要是有他一半就好了。” 容央不无欣慰地看着终于肯碰书的戚嫣,对安哥儿的喜欢也溢于言表。 和她想法相反,楚漓摇摇头,“我倒是觉着嫣姐儿这样活泼单纯更招人喜欢。” 声音很轻,免得被安哥儿听到找姣姣告状。 臭小子心眼太多,说话都要防着他点。 容央立时哭笑不得,促狭道,“妹夫这是多想要个女儿啊,不过我看衾嫆这一胎啊,看怀像也像个女儿了。” 闻言,楚漓嘴角上扬了扬,“如此就先承表姐吉言了。” 满脸写着想要女儿。 容央掩唇忍笑。 而书房内,戚嫣已经被自家表舅舅和表弟忽悠着开始认字了。 手中的小弓什么时候被没收走了都不知道。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5纵容,父女俩一个模子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听说戚嫣被安哥儿劝说成功,衾嫆一边摸着润肤膏,一边惊奇地从梳妆台前转过身,看着已经在床上靠坐着的楚漓,“这小子这么能耐?” 嫣姐儿可是她劝说了半天都不乐意跟着一块儿读书写字的,居然安哥儿几句话就将她说服了。 楚漓见她起身,忙下了床,过去扶她上床。 “咱们儿子一肚子鬼主意,对付嫣姐儿很有一套,我都自叹弗如。” 读书认字并不是多有趣的一件事,在起初的兴冲冲之后,嫣姐儿不到一会的功夫就觉着枯燥乏味,不想继续了。 尽管他哄了,却还是绷着小脸,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样子。 但安哥儿却人小鬼大,知道嫣姐儿的脾性,故意表现很好,被夸奖后,再说,“要是表姐肯学,那爹爹这会儿夸的肯定就是表姐了,表姐比我聪明厉害好多呢”,一句话,那原本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立即眼睛一亮,挺直了腰背。 “表姨丈,你教我,快教教我!” 楚漓想到当时的画面,就不禁好笑摇头,同衾嫆讲了一遍。 衾嫆听了乐不可支,也觉着自家儿子是个人精。 “不过嫣姐儿肯学就好,你是不知道,容央快愁死了。” 躺下后,楚漓给衾嫆盖上被子,大手轻轻地抚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满眼温柔宠溺。 “愁什么,小姑娘还小,难免爱玩,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如果是他的宝贝女儿,说实话,不想学的话,他也会宠着的,左不过就是启蒙晚点,但姑娘家不需这般严厉对待的。 衾嫆一听,立时有了危机感。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你可别对着这个孩子这么说,万一以后也是个不爱学不想学的,我可要跟容央一样愁了。” 看来不愧是表姐妹,指不定就是同病相怜了。 家中男人都是喜欢女儿,且对女儿宽松的不是一点半点。 楚漓被她这紧张的样子逗乐,咳了声,“好,都依你,以后啊,孩子要是不愿意学,我绝对不纵着,好吧?” 衾嫆哼了声,“可别,要是个闺女,真不肯学,我看你比戚继北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准宠得更过分。” “……”楚漓哭笑不得地摇头,“我只宠你过分,怎会宠女儿更过呢?” 衾嫆啐了他一口,脸上一红,“老夫老妻的,你少来这套。总之,如果是个不听话的女儿,那我可不管你怎么想了,我亲自教导,不学的话,我可不会对她温柔。” 被她故作严肃的模样弄得顿时也跟着正色起来。 “那不会,我不会给她气你的机会。” 衾嫆嘴角不可抑制地翘了下,趴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头发,声音都软了几分。 “相公,你真好。” “对你好是必然的。不过我们到时候也不必操心孩子的学习问题,安哥儿这个当大哥的,这不已经在为老二做榜样了么?等孩子到了启蒙的年纪,安哥儿也可以当个小夫子了。” 楚漓的算盘打得真响。 衾嫆顿时哑口无言,好笑不已,“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不过安哥儿能哄着嫣姐儿主动要你教她认字,将来啊,他自己的弟弟妹妹也是一样能搞定的吧。” 楚漓但笑不语,这谁说的准呢。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好了,快睡吧,这孩子都没出生,就不要操心以后的事了。” 看了眼天色,楚漓拍了拍衾嫆的背,劝她早睡。 孕妇的睡眠质量不错,衾嫆应了声,然后躺回被窝里,不多时就睡着了。 见她睡着,楚漓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跑到脸上的一小缕头发拂开,最后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才手指一弹,将屋中的灯灭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衾枫回去镇国公府后,戚嫣还是每日被容央送来,在楚漓的教导下,学着认字。 不得不说两个小朋友一起学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先前还要枫哥儿陪着学的安哥儿,不由自主地开始当个“哥哥”一样的存在,拉着嫣姐儿一块上进。 戚嫣脾气大,每次不耐烦时,安哥儿就温温和和好脾气地三言两语给她安抚好了。 楚漓每次都是作壁上观,任由两个小家伙自己解决。 他只负责教。 不得不说,楚漓的教学,安哥儿的督促之下,嫣姐儿还真认得不少字,一个月后,戚继北亲自接女儿回家,在书房外偷听了一耳朵。 听见自家女儿脆生生的声音背着千字文,他不禁惊诧地睁大眼。 对着刚好过来送茶点的衾嫆小声道,“这还是我女儿吗?” 居然能这么流利地背千字文了! 这是神童吧! 不愧是他生的! 从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骄傲,衾嫆不禁打击他。 “是我相公教得好,不是你生得好。当然,我们嫣姐儿随了她娘,聪明是真的。” 戚继北顿时噎了下:“……敢情就没我什么功劳是呗?” 衾嫆挑眉,“你说呢?就凭你当初一年半载都认不得几个字,被夫子嫌弃的脑子?” “衾嫆,别仗着你怀孕就可以肆无忌惮辱骂我啊——我跟你讲,等你生完,我还可以找你算账的!” 两人就和小时候一样拌起嘴来,谁都不想认输。 衾嫆就哼一声,“谁揍谁都不一定,别在这神气了。” “哟呵,那还真是不一定——你这妮子成了亲当了娘了,还这么好斗?你家王爷也不管管?” “不管。” 正说着,楚漓不知何时到了门口,一手扶着衾嫆,一手握着折扇,轻轻地在半空虚点了几下。 嘴角笑意清浅,“戚继北,你不让着你表妹,还要斗个输赢,丢不丢人?” 他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带着调侃,不叫人觉着咄咄逼人。 但戚继北太知道了。 这家伙切开都是黑的,尽管看外表是真的太纯白太温润。 他忙摆手,“让让让,谁叫我宝贝女儿在你们手里呢?我当然能屈能伸能让啊。” “爹爹!”戚嫣听到自家爹爹的声音,兴奋地像个小炮仗就冲了出来,钻到戚继北怀中。 戚继北一把抱起女儿,咧嘴笑得一口大白牙。 “诶!我家嫣儿今天辛苦了,真棒啊,爹听到你背书了,不愧是我女儿,真聪明真厉害!” 戚嫣一扬下巴,骄傲无比,眉眼都是神气,“那当然了!我比安哥儿还聪明还厉害!” 衾嫆和楚漓:“……” 还真别说,父女俩的表情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衾嫆好笑地望了眼自己的儿子,安哥儿撇了下嘴角,冲她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示他听到了,也表示他习惯了,无奈。 顿时更觉着好笑,她掩着唇,眉眼笑得弯弯。</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6秋秋,小郡主出生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王爷,王爷,王妃她发动了!” 楚漓带着安哥儿从皇宫出来,刚到宫门口,就见阿羽急匆匆地赶来,万分紧张地说道。 提前发动了! 楚漓顿时神色一紧,将安哥儿交给阿羽,随后骑上阿羽骑来的马,“将安哥儿带回府,本王先行一步!” 话音落,人影也瞬时飞出去似的。 策马朝端亲王府赶。 安哥儿愣神了下,随后才回过神来,立马紧张地问阿羽,“娘,娘是不是要生了?” 他如今四岁了,更是懂得多了。 明明大夫说的是下月生,结果今天就说发动,再看父亲那焦急的样子,便心下担心,面上也是焦灼不已。 “小主子别怕,没事的,府上早就准备好了稳婆接生的,你跟属下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快点,快点走!” 心下稍安了些,安哥儿忙催促着阿羽,一道回府去。 端亲王府。 产房内。 衾嫆疼得额头豆大的汗往下掉,春花握着她的手,给她不住打气,“小姐,小姐加把劲,坚持下,阿羽已经去通知王爷了,一会就回来了……” 虽说衾嫆是提前发动了,但是王府内早在她怀胎六月时,便将稳婆和女医请进王府安置着,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此时,衾嫆身边什么都不缺,只是她这进来都一个时辰了,稳婆说孩子个头有些大,不太好生,可能王妃要吃些苦头了。 春花听着心疼极了,只能握着衾嫆的手,听着她疼得喘气张不开口喊叫的声音,不禁眼圈发红。 王爷您快些赶来啊。 “王妃,咬牙,再加把劲,用点力——” 稳婆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替衾嫆接生,按住她的腿。 “嘭——” 门被大力撞开,楚漓焦灼紧张地跑了进来。 春花起身,让出了位置。 “姣姣,没事姣姣,我回来了,我在你身边,不怕。” 楚漓一把握住衾嫆微凉的手,她手心都是冷汗,可见是疼出来的,他蹙着眉头,心都跟着揪起来。 稳婆原本想说产房血腥味重,王爷千金之躯还是出去等,但春花却无声地冲她摇了摇头。 于是,稳婆没有多言,专心地接生。 “相公……” 衾嫆脸上惨白惨白的,看见楚漓,还微微笑了下,表情带着几分痛苦。 “王妃,这个时候别松懈,不要说话,留着点力气,快,加把劲,孩子的头出来了!” 稳婆的声音在衾嫆耳畔不断地响起,许是因为楚漓就在身边的缘故,她忽然咬牙,头微微扬起,一个用力。 然后“哇”地一声,孩子的哭声嘹亮地响彻在产房内,比之当初安哥儿出生不知要强多少。 而衾嫆也一下子松了浑身的力气,软软地倒下,头发濡湿,眼睛快要睁不开。 “姣姣,没事了,睡一觉吧,孩子,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妃,是个健康的小郡主!” 稳婆将婴儿的脐带剪掉,然后用准备好的襁褓包住,擦拭了下孩子身上的血污,抱给楚漓。 楚漓听说是个小郡主,不禁惊喜,随后心疼又感激地望着颓力的衾嫆,“姣姣,你听到了么?是个女儿,你给我生的女儿,我们的女儿!谢谢你姣姣,辛苦了。” 他说着,轻轻地亲吻着她的指尖,满是珍惜之意。 听说是个女儿,衾嫆笑了下,撑着力气对他说,“快,给我看一眼。” 真好,总算是个女儿了。 这下,算是儿女双全,了无遗憾。 楚漓忙接过稳婆怀中的小婴儿,她哭得声音嘹亮清脆,昭示着她蓬勃的生命力。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抱到衾嫆枕边。 “你看,多可爱。”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但楚漓看着却是满脸的慈父笑意,只觉着再没有比这个孩子更漂亮可爱的小婴儿了。 衾嫆瞧了眼,却是笑道,“不如安哥儿出生时白净……” 这话一出,原本停歇了些的小婴儿立即再度哭嚎起来,那声音那力气,简直了。 衾嫆:“……”得,还没有儿子脾气好,瞧着就是个不好带的娃。 楚漓却不赞同地道,“哪有,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这才刚出生,我瞧着像你,长大了一定也是个大美人。” 还是个小婴儿呢,他就这么断定了,衾嫆累昏过去之前,不禁无语地想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说不会宠溺女儿,她看啊,都是假的。 楚世安小朋友刚要冲进来,就被出来的春花,一个箭步将他接住,并且直接抱起带了出去。 “小世子,这可不能进去啊,你娘没事,妹妹也平安,就放心吧,一会王爷出来了,就带着妹妹给你看了。” 安哥儿闻言面上满是喜色,“是妹妹?真的是妹妹吗?” 见他这个模样,春花不由得失笑,这父子俩还真是都希望是个小郡主呢。 “对啊,是个胖乎乎的小郡主,世子要当哥哥了。” “太好了!我要当哥哥了,我有妹妹了!爹,爹你快出来,快让我看看妹妹!” 千呼万唤的楚漓抱着孩子出来了,他撇了眼自己那个笑得一脸傻气的儿子,不禁也笑了。 看了眼在襁褓中熟睡的女儿,满目温柔。 “别吵着秋秋睡觉。” 女儿的乳名前些时日夫妻俩合计了半天,最后衾嫆大手一挥,将楚漓那些美好寓意但是拗口的乳名否决,直接定下了这个。 出生于秋天,那就叫秋秋好了,这个乳名男孩女孩还都可以用。 反正只是乳名,好叫就行。 这个时候楚世安就有了比较了,妹妹叫秋秋那么可爱,他却叫小蘑菇,简直…… “妹妹好胖……还皱巴巴的,她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会长这样呢?” 安哥儿十分惊讶和略显失望地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小婴儿,和他想象中,比嫣表姐小些,但比嫣表姐还要白净好看的样子截然不同,但他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就算……丑了点,也不能嫌弃她,也许是妹妹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的。 便问了出来。 楚漓:“……” 原本听到前面的话,很想给安哥儿一记板栗的,但是他这真情实感的关心叫他听着一脸无语和失笑。 半晌,才勉强用平静正经的口吻回着,“刚出生的孩子都长这样,你当初比你妹妹还要皱巴巴。胖是因为你娘怀妹妹的时候胃口好些,吃得多,长得好,等妹妹有你这么大了,也是瘦的。” 一听说自己小时候比妹妹这会还要皱巴巴,安哥儿努力去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不大好了。 那得多丑啊! “那我问娘的时候,她为什么说我出生时格外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宝宝呢?” 楚漓呵呵一声,你能有你妹妹好看? 无情打击了儿子,“你娘生你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她统共见过几个刚出生的孩子?” 安哥儿:“……” 瞬间自闭了。 爹好坏,但是他说的话无法反驳怎么办=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7宝贝,团宠出现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再次醒来时,楚漓和安哥儿都守在她身边。 旁边还有个小摇篮床,奶娘在旁边照顾着。 父子俩时不时就看一眼。 几乎动作同步一致。 这个画面温馨是温馨,就是有些滑稽,衾嫆嘴角翘了翘,身上干爽,应是擦拭过了,就是浑身都疼,还不能动弹。 “娘你醒啦!爹,娘她醒了!” 安哥儿推了推自家爹的手臂,开心地道。 闻言,楚漓立即走到床边,手里的蜂蜜水端着,亲自喂衾嫆。 “秋秋喂过奶了,睡得像个小猪似的。” 等衾嫆喝完一杯蜂蜜水,润过嗓子后,楚漓才轻声和她说话。 衾嫆重新在楚漓的帮忙下躺下,听了他这话,登时嗔他一句,“什么小猪啊,你这是骂我还是骂她呢。” 一下将楚漓怼得懵了。 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的他,好笑地摇头,捏了下她的鼻子,“都不骂,都是我的宝贝。” 最后这一声,是对着衾嫆附耳说的悄悄话,不让安哥儿和乳娘听见。 衾嫆瞪了他一眼,唇却是勾着的,不过她故意刁难他,“果然,有了女儿后儿子就是捡来的石头,一下就不受宠了。说不准要不了多久,我也要被女儿比下去,成了糟糠呢。” 被她的比喻逗笑,楚漓胸膛振动,好一阵才道,“你啊,明知故问。” 明知道,这世上只有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哪怕是他的骨肉也比不得,因为她早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任何人都不能比。 衾嫆撇了下嘴角,“名字取了吗?” “没呢,之前想的那些,等你醒了选一个吧,乳名就用之前你选的‘秋秋’。” 原本该是晚秋生的,结果早秋便出生了,但总归还是秋天出生的,这个乳名也用得上。 衾嫆点头,“秋秋,多可爱的乳名啊。可惜了,小蘑菇也更可爱,安哥儿他不喜欢……” “是他没眼光。” 楚漓毫不犹豫地编排起儿子来。 衾嫆笑了,“男孩儿嘛,这个名字他不喜欢才正常。” “娘,你们又在咬耳朵,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安哥儿忍了好久了,见这对夫妻还没说完,有说有笑的,压根不搭理他和妹妹,登时起身,到了床边,强行插入两人的对话中。 望着衾嫆,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问的…… 衾嫆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回应,楚漓便将安哥儿一把提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坐着,似笑非笑地道,“多的去了。” “啊?” 安哥儿愣怔。 “我说,你不能听的多了去了,不服气?” 楚漓挑眉,伸手轻轻地捏着安哥儿的后颈肉,力气很轻,但安哥儿打了个哆嗦,立即道,“服气,服气!” 他敢说不服气吗?不敢的。 父子俩斗智斗勇的,衾嫆看着就跟看戏似的有趣。 而秋秋这时候就不满了,张开嗓子忽然嚎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震天响。 “哟哟,小郡主不哭,不哭啊,呀,原来是尿了——” 乳娘忙摇晃着摇篮床,一边检查了下小郡主的尿片,这一看,露出了然又慈祥的笑容来。 “王爷,王妃,老奴抱小郡主去换尿片了。” 乳娘恭恭敬敬地抱起秋秋,和楚漓还有衾嫆打了声招呼,得了楚漓的首肯,才带着秋秋去里头的净室换尿片。 “这孩子的嗓门可真大。” 衾嫆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想当初安哥儿哭都是小声音的,除了问世的第一嗓子外。 后来他除了睡就是睡,从不闹腾她,大家伙都说这个孩子好带好养,是个知道心疼娘的。 衾嫆看着摇篮床,不由得想到,老天爷哪有那么多好处都给你的,这不,还是要给你送一个讨债的来。 “说明健康有力,挺好的。” 楚漓认真地为女儿辩解了句,随后看出衾嫆所忧,忙笑着安抚她,“这不还在京城么,有乳娘照顾,不会闹腾你的,再说了,不还有我么?” 看他这俨然进入慈父角色当中了的模样,衾嫆看了眼他腿上坐着,乖乖听他们讲话的安哥儿,再次感受到了差距。 “还有我呢,娘,我会帮你照看好妹妹的!” 谁知,这平时那么有心眼的小家伙,遇到妹妹的事情上也是个睁眼瞎,非但没有觉着心里不平衡,反倒主动请缨,拍了拍小胸脯,跃跃欲试地说着。 衾嫆爱怜地捏了捏他的小脸,“那就辛苦安哥儿了。” 没将他的话放心上,他自己都是个四岁的小屁孩呢,哪里照顾得了秋秋。 但是能有这个心就很令她感动了。 秋秋的出生给一向清净的端亲王府带来了好一阵的热闹。 先是容老夫人带着容夫人还有容央结伴而来,就为了看一眼秋秋,每个人围着秋秋不肯走,小孩子长得快,逐渐恢复白净的模样,看着愈发可爱讨人喜欢。 随后衾潇和衾枫还有赵宁带着小小的晚姐儿,也是过来看望小郡主和她。 晚姐儿咬着手指看着摇篮床里的小婴儿,眼睛都亮起来。 “大姐,她好小呀!” 晚姐儿现在会说话了,喊起“哥哥”和“姐姐”来很是清晰干脆。 衾嫆忍不住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晚姐儿,这是你小外甥女,你喜欢她吗?” “喜欢,可是她太小了,什么时候可以和我玩呢?她老是睡觉……” “小姨母,你别吵着秋秋呀,她太小了,不能和你玩的,娘说了要等她长大些,才会睁眼睛、说话、走路,和我们玩。” 安哥儿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晚姐儿不要大声说话,那正经严肃的样子,逗得赵宁掩唇低笑起来。 衾嫆也是笑了,“他啊,才当哥哥,有模有样的。” 赵宁便欣慰地说着,“这是好事,你有福了。” 儿女双全,丈夫体贴宠爱,儿子乖巧懂事,小女儿可爱招人喜欢,可不是么。 衾嫆笑笑没有说话,她也觉得自己有福气。 衾潇抱着小外孙女,比当初抱外孙子还要高兴,乐呵呵的,说这孩子和衾嫆小时候一模一样。 然后楚煜也亲自出宫来看小侄女了。 他还带了一箱的玩具和几箱的赏赐,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衾嫆是生了个金蛋。 目睹的百姓无不是艳羡地说一声,端亲王妃好福气啊! 谁能拥有她这样好的命? 没有了。 容央看着这可爱的表外甥女,下意识摸了摸她自己的肚子,懊恼道,“我可得抓紧了,你家这丫头一看就是第二个你,我得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和你结儿女亲家!” 一旁的楚漓听了,看了眼额角黑线的衾嫆,立时严肃地说了句,“那不成,秋秋还小,等她长大了,她喜欢什么样的,我们给她把关,务必是她满意我们也满意的,你要真想结亲,可以考虑安哥儿。” 为了女儿,就这样无情地出卖了儿子。 安哥儿晕乎乎地看着自家爹,“爹你叫我啊?” “……” 衾嫆气得打了楚漓一下,“相公,不能厚此薄彼。不过容央啊,你这应该也快有动静了吧。” 容央本就是开个玩笑,对于这夫妻俩的反应她也不在意,毕竟戚继北比他们的反应还要夸张,习惯了。 闻言,她叹了口气,“但愿吧,借你吉言。”</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8抓周,磨人的楚乐瑶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转眼就到了长乐郡主的周岁礼。 端亲王府的小郡主出生那天便被龙颜大悦的皇帝册封为郡主,入皇室宗谱玉蝶,封号“长乐”,享有俸禄,在成年前这俸禄就由端亲王妃代为保管,等她长大了就可以自己承袭。 秋秋大名楚乐瑶,她的周岁礼格外盛大—— 非是端亲王夫妇要弄得隆重盛大,而是前来观礼祝贺的人都是这北国跺跺脚能震一震的大人物。 摄政王夫妇,老镇国公夫妇,戚大将军和戚小将军夫妇,老郡主,侯府,还有如今统领宫中御林军的魏大统领魏赢…… 最重要的是皇帝亲临。 整个北国最响当当的人物都为长乐郡主庆生,这样的场面,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都为后世人所津津乐道,说是盛世周岁礼也不为过了。 再往前追溯,甚至是后来,都没有哪位郡主乃至公主,有这样强硬的亲戚背景靠山,以及殊荣。 不过,正主现在才一岁,丝毫不觉得自己今天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存在。 她在哭。 衾嫆很是无奈地哄着哭得脸都红了的小丫头,她穿了一身红衣裳,看着像是年画娃娃似的,长得也是集了父母身上最好的点长的,玉容娇美可爱,谁见了不说一声这是观音菩萨座下的小童女转世吧? 但是衾嫆却觉着,这就是个讨债鬼,专门来磨她的。 一见不到她就开始哭,非要她抱着摇啊摇,不然就不肯睡觉。但对着她爹的时候却不会这样,她爹只要抱她,她就开始笑,乖巧可人得厉害。 就好像现在,她给小姑娘打扮得像个小仙女似的,但她非要将脖子上的长命锁扣下来,衾嫆拦着她,给她戴了个口水兜遮住了长命锁。 秋秋先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傻乎乎地望着她,须臾,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里包着两泡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还不会说话的秋秋,就只能用手拍着自己的口水兜,表达着她的请求。 衾嫆冷淡地哼了声,不为所动,“不许卖萌,这长命锁是你外公送的,你敢摘下来试试?” 被娘亲冷漠地拒绝了的秋秋立时眼泪包不住了,直接决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乳娘进来看了眼,见衾嫆冷着个脸,便不好上前,只老实本分地退到一边。 春花张了张嘴,小声地道,“这小郡主一直哭也不是个办法,要不……” 不过接触到衾嫆的眼神,她就闭嘴了。 而没有人求情,没人哄的秋秋,哭声也渐渐停下来了,她眼睛红红的,脸蛋红红的,好不可怜地抽噎着,小肚子也跟着一鼓一鼓地动着。 衾嫆被她这样子弄得又心疼又生气。 最后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给她擦了擦眼泪,脸上抹了防裂膏,再将她的衣裳整理好,伸手抱起她,时辰差不多了,便打算带着她去前院。 前院。 楚漓正在招待来宾,见一角淡紫裙角从廊下缓缓迤逦而来,他便举步朝那边走了几步。 “给我吧。” 见衾嫆亲自抱着女儿,也不意外,秋秋不爱旁人抱,毕竟是周岁宴,要是哭闹也不好。 他怕衾嫆累着,秋秋别看才一岁,这重量还真不轻,比当初安哥儿要重不少。 安哥儿在楚漓身侧,瞧见衾嫆抱着妹妹回来,立马跑过来,“娘,秋秋是不是又哭了?” 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哭了。 安哥儿身为哥哥,不禁叹气地想着。 衾嫆点头,将秋秋递给楚漓,脸色不大好看,但见有这么多宾客,便缓了缓。 “她又闹脾气,气死我了。” 算是理解了容央从前总说会被女儿气死的心情了。 嫣姐儿都没有这个这么难带。 觑了眼衾嫆的脸色,楚漓便心下明了女儿又惹妻子生气了。 衾嫆懒得理睬这对父女,她认为女儿就是被楚漓惯出来的,一哭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他不禁掂了下抱着自己脖子将脸埋进他脖子的女儿,小声道,“秋秋,你要是不乖惹你娘生气,爹可就不喜欢你了。” 怀里的小姑娘脑袋拱了拱,撅了下屁股。 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 楚漓却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乖一点,一会抓周的时候抓了送给娘,嗯?” 他趁衾嫆走后,轻声对着小姑娘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小姑娘缓缓地从他怀里露出自己的小脑袋,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爹爹。 流着口水,歪着小脑袋,不解地“诶”了声。 楚漓:“……” 白期待了,傻闺女,还以为她是听懂了。 抱着女儿转了一圈,见了下客人,得了一圈的夸奖,楚漓也没有骄矜,只是礼貌地笑着道谢,然后就到了时辰。 将女儿放到红布盖着的台子上,她前面的一个簸箕,里面笔啊书啊还有小木剑、首饰…… 什么都有。 抓周就是想讨个彩头,如果孩子抓到了,不管抓什么,大家都会说上祝贺的词。 但如果抓到的是普遍认为最好的,那就不一样了。 当然了,楚漓和衾嫆倒不是为了这个才办的。 不过是为了让孩子沾沾喜气才有这个项目。 为了凑热闹,楚煜将他的龙行玉佩都丢进去了,还有戚继北——直接丢了个虎符过去,吓得容央差点没背过气去。 衾嫆和安哥儿站在簸箕后,冲趴在台子上的秋秋伸手,哄着她往簸箕这边爬。 “秋秋,来,过来。” “妹妹,抓书,抓笔!” 秋秋不明所以地坐在台子上,双手合拢拍了下小手,歪着脑袋,嘴里咿咿呀呀的,好不天真活泼。 但是娘亲和哥哥在她前面冲她招手,她又立即欢快地双手撑着台子,朝她们慢悠悠地爬过去。 笑呵呵的。 爬了一半,累了似的,还叹了口气,然后坐下,小手拍了拍腿,看得大家伙急死了。 “秋秋快来啊!” 容央都看不下去了,也跑到衾嫆这边来,双手做了个接住的动作,哄着楚乐瑶小姑娘快点爬过来。 小姑娘无奈,继续爬行。 好不容易爬到了簸箕这,她果然停下来了,被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开心,伸手就去抓—— 众人不禁被她前面那卖关子似的行为给吊起了胃口,此时无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胖乎乎的小手,就想看看她会抓个什么起来。 然后…… 就见她直接朝着楚煜的龙形玉佩伸手。 众人面色变幻异常精彩,只有楚煜笑眯眯地背着手,一副与有荣焉骄傲自豪的样子。 “秋秋真棒,就抓那个……” 结果,发现,秋秋拿起来,就放在嘴里咬。 咬了口后就立马放下,继续伸手去抓别的。 衾嫆松口气。 抓周抓到皇帝的龙形玉佩,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夸赞的事啊。 好在,只是这小妮子贪吃嘴瘾犯了而已。 秋秋伸手朝着虎符伸过去,衾潇的嘴巴就合不拢了。 赵宁的脸和衾嫆的脸一瞬僵了下。 她们可不想小姑娘长大了从军哈!</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89憨福,美妙的抓周误会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宾客们莫不是屏住呼吸,虎符啊!这小郡主还真是敢拿……长大莫不是要承袭大将军的衣钵? 这表外甥女也是可以继承的哈,毕竟都是一家子。 衾潇笑了下后,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看向戚继北。 戚继北接触到衾潇的眼神,咧嘴道,“也不是说拿了虎符就是要行军打仗的哈,只是说咱们秋秋可能长大了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姑娘!” 他这表外甥女可真会选啊,多给他面子啊。 结果,秋秋只是嫌弃那虎符和自己的长命锁一样不够鲜艳又丑丑的样子,小手伸过去,直接丢出去。 继续往簸箕里爬。 抓起一根簪子。 衾嫆松口气,好吧,她就是这么没出息,不希望女儿抓这些个有的没的但是危险的东西,作为寓意,她一个女孩儿家,拿了作甚? 当然,如果女儿长大了真的想做这些事,她也不会强加反对就是了。 毕竟,女子也并不是不如男。 见她抓起簪子,楚漓不禁期待地看着女儿,簪子也不错,女孩家爱美,从小就有苗头也正常。 不过……秋秋还记着要将抓到的东西给她娘亲么? 他怀疑。 衾嫆倒是不知道楚漓还给女儿交了这样的差事。 不过,下一瞬,她就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将那簪子径直就递给了她。 “哎哟,小郡主可真是个聪明孩子啊,抓簪子原来是为了送王妃娘娘,真是懂事贴心,以后啊,肯定是个孝顺的。” 此举,立即叫来的宾客纷纷夸赞起来。 衾嫆嘴角翘起,伸手接过,顺道还香了女儿软软的脸蛋一下。 “谢谢秋秋。” 秋秋咧嘴,乐呵呵地笑着,见牙不见眼的,可爱极了。 然后,他又拿起一本书,在众人到嘴边的吉利话要说之际,她又转过小身子,伸着小胖手,递向她爹楚漓。 这一举动,叫楚漓也倍感意外,毕竟,女儿平日里就是个小懒虫,不爱动的,今天倒是活泼,拿了簪子送给她娘后,又拿了书送他。 不过,孩子这么小就能这样,当父母的哪有不高兴的? 就是楚漓,一向情绪表现出来很淡的男人,也不禁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伸手接过了书,摸了摸女儿头上的小揪揪,然后欣慰又宠溺地说了句,“秋秋真乖。” 又得了表扬的秋秋小姑娘只是咧嘴乐,口水流了一嘴。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发生得颇为奇妙了。 小郡主抓周时,抓的东西不少,但…… 全送人了。 簪子送端亲王妃,书送端亲王,金手串送容老夫人,小木剑给了哥哥楚世安,珍珠耳环给了表姐…… 龙形玉佩拿起时,大概是她皇叔叔楚煜的眼神太过炙热,叫小姑娘都无法忽视。 她犹豫了下,便将玉佩递过去,小手摇晃着,好不开心地扭着小身子。 那模样,太讨人喜欢了。 楚煜乐了,开怀笑起来,然后接过玉佩,佩在腰间。 不住地夸赞起来,“秋秋真是个聪明孝顺的好丫头。”他本意是想着这丫头抓玉佩当好彩头,没想到她却是送回给自己了。 秋秋咬了咬手指,小小的人儿大大的疑惑,皇叔叔这么开心?那看来刚刚给的没错,他就是想要这个。 于是接下来无数人都会错意了。 非是小姑娘大方要送礼,衾嫆对自家闺女还是了解的,见她每次拿起一个东西就看向大家,见谁眼神表情最热烈,她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那人。 以至于…… 到最后,几乎大家伙自己丢进去的彩头,差不多都被秋秋给送还回去了。 容央还没看明白局势呢,一个劲儿夸外甥女聪明,小小年纪大方不自私不说,还这么伶俐知道哪个适合送谁的。 实际上…… 衾嫆扶额,看了眼对面同样摇头无奈好笑的楚漓,夫妻俩默契地耸耸肩,表示看破不说破。 这样大家伙都高兴,挺好的。 末了,秋秋自个儿累坏了,小人儿拿了个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叹了口气。 可将大家伙逗乐了。 这场周岁宴,算是各自欢喜归家的。 等散场。 衾嫆抱着累得打哈欠,在怀里直接趴着就睡着了的女儿,笑不可遏。 “这丫头,还真是从小就会做人了。” 这是打趣的话,楚漓听了也不由得打趣起闺女,“一群大人被小娃娃耍了,关键是她自个儿是无意的,和安哥儿那心眼多的鬼机灵不一样……这是个憨人有憨福的。” “哟,你承认自家女儿憨了?不容易啊王爷。” 将孩子递给楚漓,后者动作娴熟地抱住,轻轻拍了下女儿的背,待她又睡踏实了,才举步朝他们歇息的院子走去。 笑睨了妻子一眼,“憨和傻可是不一样的,你总说她傻,我自然不苟同了。” 衾嫆却有理有据的和他掰扯,“这还不是因为你总说安哥儿傻?” “所以姣姣承认是为了儿子在和我算账了?” 她总说自己更疼女儿些,为儿子打抱不平,楚漓不由得好笑,他疼她最明显,她还不知道? 不过他对儿子的确是严厉了些,对秋秋,他什么也不求,就希望她健康平安快乐。 儿子的话,还是要好好学本领的,将来他爹娘都老了,没有人保护他妹妹,还是得他来保护的。 总不能一辈子在父母的荫蔽之下吧。 衾嫆噎了下,咳一声,“也不是说你对安哥儿不好,而是他自从当了哥哥后,很懂事了,别太严苛。到底还小。” 说起来,枫哥儿在安哥儿这么大的时候,还真没有安哥儿读书读得快读得多,认字写字就更别说了。 安哥儿如今的学识,放在学堂中,都是要碾压不少孩子的。 枫哥儿都说了,小外甥是个小神童,隐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的。 闻言衾嫆就不禁摇头乐,这大概就是继承了他爹的好记性吧。 “我知道。” 楚漓抱着女儿,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儿子,不知不觉都长那么高了。 还是个小孩子,但又肉眼可见的,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知晓事了。 就是越长大这鬼主意越多。 他不严厉点怎么行? 万一走上弯路,就他这样的聪明劲儿,还真是个祸国殃民的苗子了。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在他爹这里成为“危险”苗子的安哥儿,挥舞着妹妹还回来的小木剑,逢人便笑眯眯地说,“妹妹抓周,抓到了自己没拿送我了”。 那模样,每个看到的下人都忍俊不禁起来。 又不好直接笑,便低着头忙附和他道,“小郡主和世子的感情真好。” 安哥儿便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表情也是与有荣焉,“妹妹很乖的。”</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0郁闷,出去见见世面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娘,娘,哥哥不陪我玩!” 盛夏的午后时分,梳着两个小揪揪穿着嫩黄裙子的小姑娘趴在门框上,声音洪亮地告状。 而屋内的女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绣活,淡淡地撇了一眼,一张美得惊人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你这么顽皮,哥哥当然不敢和你玩。”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不知不觉安哥儿七岁了,而小女儿秋秋也三岁了。 衾嫆和楚漓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清闲,尽管总是会有些不如意的闹眼子的人倒贴上来,但楚漓对衾嫆的感情始终如一,从未褪减分毫。 有狂蜂浪蝶也都是他自己给处理掉的。 这点,衾嫆倒是舒心轻松不少。 而如果遇到宴会上不长眼的想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劝她大度给王爷纳妾的,她都面带笑意地给怼回去。 就百试不爽的一招—— 找王爷说去,我做不了这个主。 这些夫人们不禁讪讪,心中却是骂道:你还做不了主?整个京中谁不知道端亲王府就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不过也是羡慕不来的好命,这些年,不少女人想和端亲王妃攀比,但是吧,不管是这怎么都比不上的容颜还是富贵,亦或是夫君数年来如一日的宠爱不移,都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也曾有刚及笄的小姑娘不懂事,大言不惭地说,端亲王妃是美人,但这美人也总有迟暮的时候,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娘的王妃再美也不年轻了吧。 等她说完,转身就见端亲王妃和将军夫人站在身后,一个笑盈盈的并不在意,一个冷着脸很是威严。 小姑娘被同行的人拉着跪拜,吓得直抖。 同时也觉着面上难堪。 什么不年轻? 人王妃的身段比她要好多了不说,那张脸上半点褶子都没有,吹弹可破的肌肤,完美无瑕的容貌,就是再过个十年,自己也比不上啊! 衾嫆不会和小姑娘计较这些,毕竟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也不会掉块肉,但是自此这名少女便安分了,再也不做什么嫁入皇室的美梦,老老实实地让家里给她说亲,低调地出嫁了。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 衾嫆在给安哥儿缝小书包——装书本的那种布包。 原本上学堂的孩子们都是有小厮帮忙背那种竹编的篓子的,但安哥儿说想自己背,便央着衾嫆给他弄个布包,比较请便好背。 所以衾嫆这几日都在琢磨这个。 见女儿扁着嘴,漂亮的小脸上写着不满,一点也没有意外的。 便又道,“说吧,又怎么淘气了?” 安哥儿如今是愈发像楚漓了,小小年纪便温文尔雅,谦逊又文静,但是别以为这样就是个好欺负的,主意还是多着呢。 用楚漓的话说,那就是,如果真惹着这小子,指不定怎么阴回去呢。 和安哥儿相反的就是秋秋的性子了。 活泼搞怪,闲不下来,淘气得很。 但是谁都不忍心责罚她,因为,一惹祸挨训就立马委委屈屈地要哭。 衾嫆例外。 她每次都冷笑着揭穿女儿的小把戏。 并且告诉她,自己最不喜欢扮委屈耍小心思的女孩子。 这点,楚漓当时若有深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当时衾嫆话说狠了些,秋秋哭得直抽搐,最后还是楚漓沉默着将孩子抱出去,交给了春花带。 等夜里时,楚漓还没说话,衾嫆便自个儿先闷闷不乐起来。 “相公,你是不是觉着我对孩子太严厉了。” 她自己心里也不大好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秋秋哭得那么难过,她就跟着心中滴血地疼。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楚漓却只是叹了一声,拥着她,安慰道,“我明白,你是不是想起容惜了。” 不得不说楚漓真的不愧为她的枕边人,一下子就洞悉她所有。 衾嫆抿着唇,点头,应声道,“想当初容惜便是这样,明明做错了,却只需要哭一哭扮下委屈,就能免于责骂,还能甩锅给别人,容央当初可没少因为这受罪。” 她看着女儿那小家子气地哭,就来气。 虽然知道,孩子还小,也不是真的小家子气,只是知道大家都宠她,才这样,试图逃避责骂。 这也怪她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太多了。 楚漓大手摩挲着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宽解她,“姣姣,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这点你没错。不过秋秋是我们的女儿,你别担心,她不会是第二个容惜。这孩子就是因为被我们娇宠着,所以会有恃无恐,但是你仔细一想,你小时候岳父不也这般娇宠着你么?这是因为被爱着,才敢这样。” 他说着,怕衾嫆以为他在帮秋秋开脱,便又补充道,“但是你的担心也提醒了我,对女儿是要宠着些,却不能一味地宠溺,这样她长大后,要是像从前的你那样没心没肺,没有设防的,才是叫人真担心。” 是了,他不担心女儿会变成容惜,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怕女儿和前世的她一样,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了还帮人数钱说人是大好人呢。 所以他琢磨着,三岁了,可以找个嬷嬷来带带了。 教教规矩,稍微学点东西就行。 毕竟还小。 安哥儿也是快四岁的时候才启蒙的。 衾嫆一听楚漓这话,倒是先反对了。 “才三岁!你就让她学礼仪?这不好吧。” 说归说,但是心疼女儿起来也是真心疼,这就是做母亲的矛盾之处了。 楚漓也不意外,便促狭道,“说她的也是你,现在维护她心疼她的还是你,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捏了捏眉心,衾嫆吐出一口气来,“你不也是?平日里将她宠上天了……” “她像你,姣姣,你没发现吗,秋秋最像的是你。”楚漓面色温柔,“看着她,我就想起我第一次见你时,那个鲜衣骄傲的小姑娘,像个小太阳似的,耀眼又温暖,能够照耀别人……” 所以他才会爱屋及乌。 对于秋秋,除了是自己骨肉的疼爱之外,更多的便是爱屋及乌。 这点,他一向都承认的。 听他这么说了后,衾嫆心里最后那点郁闷也没了。 只靠着他,笑了声,“其实我想的是,她都三岁了,在京城里要么是宠着她当眼珠子的长辈,要么就是惧怕她身份的人,这样的环境对她来说也没法要求她做个不娇气的孩子。而且京中生活太闷了,长此以往,孩子们长大了,以后婚事还是得在京中相看,那我们就免不了要和京中这些大人夫人啊来往……” 但天地可鉴,她真的很讨厌应酬。 楚漓闻言,顿时会意。 “也对,先前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耽搁了,如今两个孩子都能走能跑的,带出门也不麻烦。而且他们这么大了,还没出去见过世面,正好,最近就着手准备下吧。” 夫妻俩说走还真就走,这晚决定的,七日后,就出发了。 叫京中一帮亲朋好一顿笑骂,这夫妻俩还真是的,原以为这么多年安定下来,这往外跑的心思就歇下来了。 哪知道,这是说走就走的!</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1江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官道上。 “呀,那是大白鹅吗?” 窗前,两个小脑袋往前探,将车帘卷起,看着官道一侧林子里飞起的鸟,秋秋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惊奇地响起。 安哥儿一本正经地看了眼,然后道,“是鹤吧,林子里怎么会有大白鹅呢?” 他摸了下妹妹的小脑袋瓜,手一直护着,避免秋秋脸撞到车壁。 这个哥哥当的还有模有样的, 衾嫆懒洋洋地伸展了下手脚,靠坐过来,将秋秋抱过来。 “安哥儿,这段路颠簸,别靠车窗,磕着碰着翻出去怎么办?” 她对长子如是说着。 “娘,不会的,我有看着呢。” 安哥儿胸有成竹地说着,“对不对啊妹妹?” 秋秋在衾嫆怀里,乖乖地不动,怕累着衾嫆,她嬉笑着点头,“嗯,哥哥很厉害!他护着我!” “他是厉害,你呢?你这个娇气的小姑娘,要是摔着又得哭鼻子。” 衾嫆捏了捏女儿秀气的小鼻子,打趣她。 “爹,你看娘,她又说我娇气!我才不娇气呢!”秋秋看了眼全程望着她娘笑,也不说话帮腔的爹爹,立马将他拉下水。 被点到名的楚漓单手撑着额头,面带笑意地看着娘仨个有说有笑的,闻言只是轻描淡写地道,“秋秋是有些娇气,出门的时候还哭鼻子了。” 安哥儿点头,“这倒是,我也看到了。” 妹妹什么都好,就是爱哭鼻子,是个娇气的小哭包。 被一家子说是小哭包的秋秋小姑娘,立马扁扁嘴,眼里蓄着两汪眼里,要哭不哭的。 “妹妹她又要哭了。” 安哥儿叹了声气,伸手拍了拍秋秋的小肩膀,“你别哭,你不是小哭包,别哭了。” 衾嫆却道,“说你是小哭包你还真哭,那秋秋你自己说说,这么爱哭,是不是小哭包呀?” 她捏了捏秋秋手背上的窝窝,觉着女儿真是香香软软的,萌化了。 吸了吸鼻子,秋秋将两汪眼泪逼了回去,摇头,“不是,秋秋才不是小哭包,我不哭。” 果然就没有哭了。 楚漓觉着她们三个都挺幼稚的。 不过他却乐得看幼稚的妻小,百看不腻。 一行人南下,将当初没能完成的南下之旅弥补了回来。 不同的是,这次是一家四口,且安哥儿和秋秋都是记事的年纪,一路上欢声笑语的,好不快活。 “娘,这个,我要吃,我要吃!” “娘,这个好好玩啊,秋秋要!” “……” 从未出过远门的秋秋很是兴奋,一路上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都想尝试。 反观安哥儿倒还好,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跟着出过远门的,只是说,没有这么远罢了。 “好了,该睡午觉了,这么大的日头,你就在外边疯,也不怕晒黑了。” 衾嫆理了理女儿的小衣裳,拿帕子擦了擦她脏兮兮的小脸,哭笑不得地说着。 秋秋一脸的意犹未尽,但天热,这个时辰也的确是犯困,一听说睡觉,她立马没什么精神。 伸手,“抱!” 楚漓越过安哥儿,直接将女儿抱起来,“爹爹抱你,娘她累着了,别让她辛苦好不好?” “好,我最喜欢爹爹了——”秋秋抱住楚漓的脖子,又忙看向衾嫆,补了一句,“也最喜欢娘亲!还有哥哥!” 还真是一个都不得罪,全带上了。 衾嫆好笑,“行,我们也最喜欢你。” 小姑娘就想听到这句话呢,没看到她那红扑扑的小脸笑得可灿烂呢。 一家子找了个客栈住了几日,天太热,打算在这素有避暑之地的地方小住一些时日,等天气没那么炎热了,再继续赶路。 这江南小镇上,不缺才子佳人,江南方水土养人,俊男美女遍地都是。 但像楚漓和衾嫆这一家子这样好的样貌,却是没有的。 所以,他们一行人刚入住不到一日,城里就传开了,说是来了一家子,男的俊秀无双,女的美艳无匹,还有两个小的,男娃娃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初具俊秀模样,女娃娃呢长得就跟小仙女下凡似的,美得水灵又精致。 带的家丁也都不是丑的,这一群人走在街上,简直就是一幅行走的画,叫人赏心悦目,看了一眼不够还想多看几眼才好。 是以,衾嫆发现,他们一家人上街逛集市时,周遭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且还能听见百姓们的议论声。 “这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和少夫人啊。” “可不是么,你瞧见他们身上的衣裳料子了吗?那可是云锦!咱这城里穿得起的也没几个!” “还有啊听口音都是京城人士咧!喏,那两个小娃娃身上佩戴的也不是便宜物件的。” “啊哟,这怕不是京中贵族出来游玩的吧。” “我看像。” “……” 衾嫆和楚漓耳力好,自然都听见了,顿时觉着无奈。 便歇了慢悠悠闲逛的心思,带着两个小的,买了些玩具吃食便回客栈了。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看着是一行人,但实际上也就带了两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丫鬟,还有两个拿着剑但是身形并不高大威猛的暗卫,其中一个还是女的! 城外破庙里,络腮胡子的男人啐了口唾沫在手掌心中,然后搓了搓手。眼里都是贪婪。 “都打听好了确定只有这几个家丁?” “打听清楚了,老大我办事您就放心吧!那客栈小二得了我几个铜板,就什么都说了。说是一群京城口音的人,那女的长得可好看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标志水灵的女人……嘿嘿,小二说了,问他们是不是京城权贵,那夫妻俩说只是京城长大的商贾人家—— 这就好办了,没有啥权势,但是有钱呐!” 关键还都长得好,要他说,那小娘子可以拐来……等玩腻了再去卖个好价钱绝对稳赚的! 那两个小的也值钱啊,一看就是精心养大的奶娃娃,小女娃娃再等个几年,那绝对也是美人胚子,也能卖个好价钱的! 这群人都是亡命之徒,从隔壁山上被官兵追捕逃亡过来的,在破庙里落脚,就想打劫些有钱人,干一票大的后赶紧跑路。 也是碰巧,其中一个土匪要去城里买干粮带回来给兄弟们吃,就偶然撞见了那惹眼的一家子,便回来跟老大说了。 这土匪头子一听,就心动了,这可是送上门的大肥羊啊,不宰了怎么对得起他们在破庙里风餐露宿吃得这几天的苦头? 但因为听说是京城人士,担心是什么权贵之家,怕踢到铁板,便派小弟去城里那家客栈好好打听一番,确保万无一失了再下手。 “好,今晚就动手!”</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2土匪,被秋秋目睹杀戮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漓和衾嫆还不知道他们在城内住的客栈,也能被城外破庙的土匪给惦记上。 傍晚一家人用过晚膳后,便一道结伴去城中的河畔散步。 吹着习习微风,顿觉凉爽,冲散了不少燥热之感。 两个小的望着河边放花灯的人,也想要放。 便央求爹娘。 楚漓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不太放心,但耐不住女儿乖乖软软地撒娇,便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脖子上,让她坐在他肩头上,然后带着她往前挤了挤。 待走到河边,伸手,木槿将买来的花灯递过来。 “放我下来,爹爹,我要放,我来,我来!” 秋秋兴奋地拍着小手,要下来亲自放。 衾嫆牵着安哥儿走到他们身边,见儿子也跃跃欲试,便拿了一盏递给他,“去吧,许个愿。” 图个好寓意。 安哥儿便高高兴兴地跟着妹妹一道,在河边蹲下,秋秋在楚漓的帮助下,写了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是“秋秋要和爹娘哥哥一辈子在一起”,楚漓看了不禁嘴角微扬,心下熨帖。 而安哥儿是自己写的,七岁的他,写的字清秀端正。 写好了后,他将花灯轻轻放入水中,然后用手推了一把,看着花灯顺着河流游走,他小脸扬起一个开心的笑容。 就好像是愿望已经成真了似的。 楚漓和衾嫆见状,也不免心下意动,便都拿了一盏,写下自己的愿望,将花灯放入河中。 衾嫆心中虔诚,在花灯里侧,写了自己的愿望——愿我们一家人幸福平安,诸事顺遂。 写完后,她心中还默念了一遍,才放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早些洗漱了睡觉,好么?” 秋秋还依依不舍的,想去桥上看烟火,但是人实在是太多了,那桥不宽,却挤满了人,楚漓顾及孩子小,要是上去被推搡挤压个好歹来,就得不偿失了。 便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机会多的是,你要真喜欢,等爹娘带你去了以后落脚处,专门给你弄些来放,可好?” 不得不说小姑娘有些执拗,喜欢什么就非要得到,不然就不乐意。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的脾气。 但是出来一趟,小丫头远离了宠溺她的大多人后,知道爹娘不会一味地宠着她了,也就不怎么耍赖了。 至少,哭的次数也少了。 “好吧,我听话!” 这丫头有点好,脾气来得快去得快——说明白点,就是好哄。 “嗯,秋秋最听话了。” 楚漓爱怜地摸了摸她的揪揪,配合地接着道。 “那,我要骑大马!” 秋秋转着眼珠子,看着自己爹爹的脖子,笑着要道。 “好,给秋秋骑马了!走咯——” 楚漓将女儿抱到脖子上,拉住她两只小手支撑着她的身子重心,以免她摔着。 “耶,走咯,回去洗澡澡!” 秋秋开心地咧着小嘴儿笑咯咯的,抱住自家爹的脖子,快乐无匹。 衾嫆牵着儿子的手,小桃和木槿还有书语、阿羽前头的带路,后头的护卫。 好不容易才离开人挤人的河畔。 回到客栈时,俱是一身的汗。 木槿带着安哥儿去安哥儿的房中沐浴,安哥儿年岁大了,就自个儿睡一屋了,木槿睡脚榻,书语打地铺,俩人保护小主子。 小桃和阿羽睡一间屋。 衾嫆和楚漓则带着黏人的小丫头睡。 她太小了,就算她想一个人睡,衾嫆和楚漓也不会同意的,得带在身边才放心。 待给秋秋洗完澡,夫妻俩带着秋秋,便躺下熄灯准备睡觉了。 时辰一点一点地过去,大概到了打更时分,楚漓微微蹙了下眉心,睁开了眼睛。 他一动,衾嫆也醒了。 她刚想说话,楚漓便伸出手指抵着她的唇。 而她也反应过来了,听到了门外极细微的声响不说,还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微微仰头,但屋内漆黑一片,外头的月光也极为薄弱,只在窗前投射了一小片光亮。 不过门栓被撬动的声音,却躲不过耳朵。 衾嫆将秋秋往床里侧抱过去,然后和楚漓一道悄无声息地下了地。 楚漓走路无声地来到门外,而衾嫆则是轻手轻脚地将挂在床边的佩剑取下来了。 “吱呀——” 门轻轻响了一声后,打开。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猫着腰进来了。 “嘘——先将男的杀了,女的小的留着卖钱!” 一人低声和身后的两名汉子如此吩咐着,然后举起他的大刀。 然而,这刀反射出的光亮,恰好映衬出女人镇定冷艳的脸来。 女人生得极美,一种介乎于艳与妖,冷与热烈之间的美,叫人看了呼吸都不住紧促了几分。 但此时,这张脸上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杀气。 来人很是嚣张!竟敢说要杀了楚漓,将她和秋秋拿去卖钱? 她抿着唇。 “呵——” 而门后的楚漓,在为首的男人刚越过他视线时,便冷笑一声,在对方反应之前,一手刀劈过来,和男人打起来。 男人显然没想到自己专门等到这一家子睡熟后才下手的,又是迷香又是人多的,却万万想不到这夫妻俩还是会武功的,顿时觉得摊上大事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入室了,还和人对上了,难道还能直接跑不成? “哥几个,上!将女人小孩抓过来!” 男人啐了口,恶狠狠地用大刀砍向楚漓,同时对两个傻眼了的弟兄命令道。 那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但是才上前一步,就被衾嫆手中的剑挑走了武器。 “这是个硬骨头啊!” 还以为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结果想不到是个铁娘子! 两名土匪到了这个地步,也是豁出去了,直接和衾嫆缠斗起来。 闻讯而来的书语和阿羽,佩剑一出,将门口两名刺了一剑。 而这番动静叫原本负责望风的楼下两名土匪立即惊动,上楼来帮忙。 他们武功不高,也不弱,衾嫆出招快,要不然还不一定能和这些刀口舔血过日子,力气又大怎么打都不累的土匪继续斗下去。 她一剑将其中一人的手腕划了一剑,对方刚捡起来的武器又掉落在地,痛得哇哇叫。 而另一个见状,咬牙切齿地朝她扑来。 “噗——” 楚漓想也不想,踢了一脚地上的刀,刀飞起,直接捅了这人一个对穿。 手中的刀“咣当”落了地,男人睁着大眼珠子,死不瞑目地倒下。 “啊——” 床上惊醒的秋秋,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屋外的灯火和窗外惨淡的月光照着这一幕,她吓得小脸霎时惨白,叫了一声。 坏了! 衾嫆听了这一声惊叫,便脸色一变,往转身去安抚女儿。</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3害怕,是孩子们的大英雄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秋秋不怕,娘在这呢。” 衾嫆走过去,抱着她,捂住了女儿的眼睛,轻声温柔地哄着,“坏人被爹爹和娘打跑了,秋秋不怕。” 秋秋颤抖着小身子,捂着自己的嘴,发出闷闷的声音来,“娘亲,好多血,好多血啊……” 小家伙从未见过爹娘杀人,但就在刚刚,好巧不巧的,目睹了楚漓一脚踢起飞刀将匪徒捅了个对穿的画面。 她从未见过爹露出那样凛然令人害怕的神色,眼神像是冰似的。 一时间便吓到了。 “该死的——” 再说楚漓,因为女儿这一声尖叫,他动作顿了顿,也就这一下,那土匪头子便推了一把自己的兄弟,撞到书语身上。 楚漓一剑刺中这名土匪。 随即,便见那名土匪头子已经飞快地跑下了楼,往客栈外跑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阿羽二话不说,去追了。 留下书语保护主子们。 安哥儿被木槿牵着到门口,瞧见里头血泊里躺着人,立即蒙住了安哥儿的眼睛。 “先带安哥儿回屋。” 楚漓看见安哥儿在门口,面色不大好,沉声对木槿吩咐了一声,然后和书语处理地上的尸体。 至于没死的,点了穴道,丢门外去,等报官送去见官。 这帮土匪,跑了个,还是头目。 但愿阿羽能将人给抓住。 好半天才将秋秋哄好,衾嫆面带几分心疼地拍着女儿的背,试图将她哄睡着。 秋秋死死地抓着她的衣领,还是有些后怕的,颤栗着。 “夫人,带小姐去奴婢那屋吧。” 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屋内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小桃担忧地望着小郡主的后背,提出道。 衾嫆摇摇头,“没事,我们再开一间上房便是。” “好,那奴婢去办。” 小桃便自己下楼去找掌柜的再开一间上房了。 掌柜被这一番动静吓得躲在了桌子底下,在他的客栈死了人,这可如何是好啊,以后谁还会来他这住店? 他愁云惨淡地想着更糟糕的事,土匪来袭,他这名声也没有了,被土匪打劫,还死了人的店,万一被怀疑说是和土匪勾结,那可就是要摊上黑店的名声了。 但他不敢得罪楚漓等人,能将这些彪悍的土匪给制服的人,更是不好招惹。 恭恭敬敬地将上房给安排好,然后还去帮忙报了官。 换了一间房,衾嫆抱着秋秋去了新的房间,怀里的秋秋已经睡着了,但是眉心不安地拧着,抓着她的衣襟,一副不安的模样。 衾嫆心疼地亲了亲她的眉心,揉了揉她的发,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相公,你没受伤吧?” 她看了眼楚漓沾了血的衣裳,立时走上前去,双手扶着他的胳膊,左右仔细检查了一番。 楚漓摇头,“是贼人的血,我没受伤。” 闻言,衾嫆才稍稍心下安定。 随后又看向床上睡着了的秋秋,叹了口气,眼里却是荡起几分怒色。 “不想这在城里的客栈,还能遇到打劫的匪徒,我们倒是没事,不过几个虾兵蟹将,只是叫秋秋看到这样的一幕,方才我看她都吓坏了。” 她眉心拧着,一副担忧的样子。 楚漓换下血衣,眼神冰冷地看了眼窗外,“这帮匪徒显然都是沾了不少血腥人命的,掌柜已经去报官了,到时候让官府处置,将他们一网打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至于孩子们,安哥儿是男孩子,七岁了,也该知道些江湖险恶人心歹毒的一面了。秋秋还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我们从前将她保护得太好,如今……等她醒来再说吧。” 他也心疼宝贝女儿,而且他在女儿心中是个脾气极好,温柔又善良的爹爹,乍一看见他杀人的画面,不说秋秋心中如何,楚漓自己就觉着心下不大舒坦。 堵得慌。 就怕孩子醒来看到他都会有心理阴影,害怕他。 衾嫆回过头来就瞧见了楚漓面上的复杂神色,稍稍一转念,便明白丈夫在忧心什么,便握着他的胳膊,轻声安慰着说,“相公,别担心,我们的女儿再怎么娇气也不是一点事都经不住的……你是赶走坏人的大英雄,女儿心中只会是对你更敬佩崇拜,怎会抵触害怕?” 被她的说辞安慰到,楚漓点点头,“你先睡吧,我去看下安哥儿。” 嘴上说着希望儿子多见见世面,但心里还是会担心的,楚漓便是这样。 衾嫆微微点头,“你去吧。” 她留下照顾秋秋,让他去也好。 再说安哥儿,他坐在床上,小小的人儿清秀的面上满是深沉地问木槿,“木槿叔,妹妹看见死人了,她会不会晚上害怕,做噩梦?” 虽然被木槿及时蒙住了眼睛,但是安哥儿的鼻子和耳朵却还是灵光的,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加上刚刚木槿简短地解释了,说是有坏人来偷袭他们,爹娘和羽姨还有书语叔已经将坏人打跑了。 不过他躺在床上却开始担心妹妹了。 “有主子和夫人在,小主子就别担心了,不过——小主子害怕吗?” 楚漓走到门口就恰好听见这句,不由得挑了下眉梢,像是想听听儿子怎么说,便没有立即进屋。 安哥儿微微思考了下,便摇头,表情倒是从容镇定,“不怕,不过也许是我没看见死人的画面……但是坏人被制服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小主子真勇敢。” 木槿便欣慰地夸赞了一句。 安哥儿抿着唇,“爹爹和娘亲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啊?我听表姨说我小的时候和娘亲一起被拐走过,娘带着我好不容易才逃脱的……” 他对于杀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和他自己说的那样,也许是还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他对爹娘从前的事迹很感兴趣。 总觉着那是他无法想象的奇遇。 “是啊,很厉害,小主子那会还很小,尚在襁褓中呢,被坏人带走,后来主子为了救你们四处奔波,而夫人为了保护小主子忍辱负重,很是辛苦……” “我也想学点本事,以后保护爹娘还有妹妹!” 安哥儿闻言,便忽然坐直了身子,主动说道。 楚漓听到这,很是欣慰,便转过身去了,不打算进屋打搅儿子休息。 看样子,这小子倒是个经得住事的,胆儿不小。 他倍感安慰,尤其是听到安哥儿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们时。 是个孝顺的好孩子。</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4发热,秋秋生病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官府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看着还在熟睡中的秋秋,衾嫆替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让小桃照看着。 自己则是出去看官府怎么说。 楚漓和来的衙役在交涉。 “在我们管辖的地方出现了土匪,这点我们很抱歉——不过,公子你说还有一人逃了,可知他现下往哪里逃的?” 为首的官差客气地同楚漓说着话,这一家子既样貌不俗,又身手不凡,一口京城的口音,来历绝对不简单。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这名官差很是深谙。 “我的属下已经去追了,应该很快会回来。”楚漓淡淡地回了句,随后看了眼被衙役们拿下的匪徒,“这些人恐手上人命不少,带回去好好关起来审问审问吧,没准是大案子。还有,守城的将士居然玩忽职守才会放进来这样一群土匪,回头也好好盘查下吧。” 尽管他没有透露身份,说话也没有颐指气使,但这股淡定自若又胸有沟壑的说话口气,叫人下意识就想听从的气势…… 实在是比他们老爷还像大官。 衾嫆没有露面,看了眼见楚漓能够应对,便又折返回屋中了。 “娘亲,娘亲……” 刚到床边,就见原本在熟睡的秋秋,小眉毛拧着,双手在空中凌乱地挥舞着,额头冒着冷汗,一个劲儿地在喊她。 声音带着哭腔。 “娘亲我害怕!” 衾嫆刚坐下握住秋秋的手,想要将她抱起来拍抚她的背,将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就听见小姑娘声音一扬,大喊了一句。 她忙抱起女儿,站起来,在屋内来回地走动,手轻轻地拍抚秋秋的背,小声地哼着曲儿,哄着她。 “乖秋秋,不怕,不怕,娘亲在这,不要怕。” 秋秋从前不睡觉时,只要衾嫆抱着她来回地摇晃,她就能睡得安稳踏实。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小姑娘俨然是被魇着了,睡梦中还抽抽噎噎地吓哭说着梦话。 她摸了下秋秋的额头,顿时表情一变,“小桃,快去叫木槿找大夫来!” 小桃一怔,“小姐她怎么了?” “发热了。” 衾嫆手背贴着女儿的额头,表情很是严肃地抿着唇,眼里满是忧色。 发热了? 小桃一听,这还得了? 顿时急匆匆地往外跑。 叫了木槿,“快,小姐她发热了,去请个大夫来!” 木槿反应也快,立即从脚榻上起身,对书语说了声保护小公子后,便出门找大夫了。 而楚漓听闻秋秋发热,眉心一蹙,对面前的衙役说了声,“你们先带这些人回去交差,稍后我会命人走一趟。” 衙役也是听见了小桃刚刚的话的,知道这看着不凡的男人带着妻小出门的,如今孩子病了,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拱了下手。 “好,先告辞了。” 说完,带着一帮衙役将这些土匪带走。 待人一走,楚漓转身便进屋。 衾嫆正拧着湿帕子,将水拧干了,贴在秋秋的额头上。小姑娘一张小脸烧得红彤彤的,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 叫人心都跟着揪起来的担心。 “姣姣,没事的,别太担心了,一会大夫就过来了。” 楚漓明明自己很担心,但还是先安慰衾嫆,怕她太过忧心女儿。 “秋秋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什么病,这是第一次发热,身上这么烫……” 正因为是第一次生病,衾嫆才会揪心。 秋秋自小身体就很好,为了能让孩子体质不那么柔弱,她在孕期吃的都是大补的,对孩子有好处的膳食补品。 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衾嫆咬着唇瓣,一时有些哽咽。 孩子生病难受,她比孩子更难受,恨不得替她受罪才好。 见她这样,楚漓也不好受,扶着衾嫆的肩,“是我吓着她了,她才会发热……你别难受,这不是你的责任。” 衾嫆闻言,忙扭过头,按住他覆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摇头道,“这更不是你的责任,孩子太小了,被吓着了,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是啊,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意外,但偏偏就是发生了。 夫妻俩守着女儿,相顾无言,内心着急地等大夫的到来。 大夫很快就来了。 他扶着自己的帽子,被木槿拉扯着带着赶进来的。 喘着粗气,拿下药箱,衾嫆和楚漓给他让开了位置,他坐下,给秋秋摸脉、掀了眼皮看了下眼珠,又看了下舌苔。 然后一边写药方子一边道,“不妨事,普通发热,吃几服药就能好——对了,孩子是不是夜里吹风了?还有些惊吓过度?” “是……傍晚出去河边玩了会,回来夜里吓了下,就这样了。” 衾嫆忙回着。 大夫便点头,药方写好了,木槿立即伸手接过。 “那就是了,邪风入体,又受了惊吓。按照这药方给她抓药,吃三天就能好。” 大夫说着,看了眼小夫妻那紧张的神色,便宽慰道,“小病,你们当父母的也别太紧张了。” “多谢大夫了。”楚漓礼貌地道了谢,然后付了诊金,“我送你出去。” 亲自送大夫出门去。 衾嫆回到床边,给秋秋换了新拧的巾帕。 给她擦拭耳后、脖子还有小手小脚,被子盖好。 做完这些,就靠在床边,不多时,累到睡着了。 从对付匪徒到现在,她一刻也没合眼休息下,加上又紧张过度,绷着精神照顾女儿,乍一听说女儿没事,她就放松了下来,一不留神睡着了。 楚漓送完大夫下楼,回来便见妻子靠着床沿睡着了,脚下动作更轻。 走过去,拿下挂着的披风,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然后自己搬来一张凳子,就坐在床边,守着妻女。 安哥儿听闻妹妹病了,心急如焚地要过来看一眼,刚走到门口要张口喊人,就被楚漓一个眼神制止了。 楚漓指了指床上睡着的秋秋,又指了指趴在床边睡着了的衾嫆,示意安哥儿不要吵到娘亲和妹妹。 安哥儿便蹑手蹑脚地进来,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地来到楚漓跟前。 楚漓伸手,将他抱在腿上。 “爹,妹妹严重吗?” 小男子汉对于还能被爹爹抱,也还能坐在爹爹腿上感到几分惊讶,以及浅浅的害羞。 不过立马被担心取代了。 他用气音在楚漓耳边悄悄地问着。 楚漓摸了摸安哥儿冒汗的脑门,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汗。 轻声地回着,“睡一觉起来喝药就好了,不用担心。” 安哥儿便吐出一口气,拍了下自己的小胸脯,露出庆幸的表情来。 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睡得沉沉的秋秋。 妹妹可要快点好起来啊,他还从没见过妹妹生病呢。</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5喂药,烧傻了就不漂亮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娘……娘亲……” 衾嫆是被秋秋喊她的声音唤醒的。 她忙起身,身上的披风落地,而楚漓已经先她一步将迷迷糊糊醒来喊着难受正踢踏被子的女儿给抱了起来。 他抱孩子的姿势很是娴熟,说起来不管是安哥儿还是秋秋,这两个孩子在还是婴儿的时候,楚漓就没少抱,尤其是夜里孩子因为饿了尿了而哭时,他为了让她多睡会,都是自己默默起身,抱孩子换尿片,哄着睡着的。 乳娘都说,她伺候过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小小姐,但没见过哪家的老爷会像王爷这样亲力亲为,对孩子有耐心又宠媳妇的。 衾嫆趴着睡肩膀有些疼,刚揉了下,楚漓便察觉到她的举动,“是不是睡僵了?一会我给你捏捏。” “你还抱着孩子呢,我自己捏两下就行了。” 衾嫆摇头,看了眼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秋秋,立即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还是烫。 便温柔地对生病着的小姑娘说道,“秋秋是不是还很难受啊?一会喝了药再睡会好不好?” 一听要喝药,小姑娘立时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嘴,摇头。 大眼睛里写着抗拒。 她不要喝药药! 楚漓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也是柔声地劝着,“秋秋,不喝药好不了的,乖乖的好吗?” 秋秋从他脖子处将脑袋往回缩,与楚漓四目相对,小姑娘脸上是不正常的红,唇却有些干燥地泛白。 她定定地看了楚漓一会,看到楚漓心下不安起来。 觉着她是因为昨晚的事对他有了抵触之情。 却不料,小姑娘伸出柔软的小手轻轻地在楚漓的手背上拍了拍。 “爹爹,坏人被你打跑了,那你疼不疼啊?有没有受伤?” 她的声音因为发烧而有些沙哑,没有一贯的软糯清甜了,但楚漓却觉着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他眼眸一颤,嘴角轻轻上扬,忙不迭地摇头,将女儿抱得紧紧的,声音略带几分哽咽过的沙哑,“不疼,爹爹没事,就是吓着我们秋秋了,害秋秋生病,是爹爹不好。” “不是不是,秋秋生病和爹爹没关系的!”小姑娘急切地解释着,双手都摆起来,表达着她的意思,然后因为说话太急太快,而咳嗽起来。 楚漓立即拍抚着她的背,听她咳声,心里怪难受的。 但小姑娘的话却叫他原本提起的一颗心重重落地,安定了。 原来,女儿非但没有因为目睹他杀人而害怕抵触他,反倒关心他有没有受伤,明明她吓着了,却还来安慰自己。 小姑娘三岁,就感觉开始懂事了,这叫衾嫆很是欣慰,更加觉得带他们兄妹俩出门远游是正确的选择。 瞧瞧从前骄纵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现在多懂事呀,简直就是爹娘的小棉袄了,这就是好的开始啊。 “你看你都咳嗽了,生病了就要喝药,不然很难好的。”衾嫆兑了凉开水和热水,自己试了口,温温的,才喂给秋秋喝。 这还是安哥儿说,怕妹妹醒来渴了要喝水,专门提前放了一壶放凉,再让烧了一壶热的送上来的。 喝了几口水,嗓子没有那么热辣辣的难受了,秋秋眨了下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思考权衡起来。 半晌,才苦巴巴地说着,“可是喝药会苦。” 她见哥哥喝过药,她还好奇地尝了一下,苦得她哭了出来,说以后都不要喝药。 所以每次娘亲让她加衣别吹冷风,她都听话的,因为娘亲说了,不听的话,就会和哥哥一样,不小心着凉了,就得喝苦药。 是以,第一次生病的小姑娘,如此抗拒喝药。 “主子,夫人,药好了。” 这时,小桃正巧端着药通传了一声。 安哥儿是和小桃一起进来的,知道小姐醒来后,小桃便去厨房将煎好的药端上来。 “不要喝药不要不要,苦!” 秋秋在楚漓的怀里便抗拒地踢了踢腿,眼睛红红的,很激烈地挣扎起来。 楚漓按住她的小腿,声音温和却有力,“楚乐瑶,听话,不喝药好不了。” 秋秋立即老实了没有再挣扎。 爹爹极少喊她的大名的,而一旦喊了,就是生气的前兆。 别看爹爹那么温柔宠爱她,一旦生气,那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爹爹也就对娘亲不会落脸子了。 衾嫆一听这口气,也知道楚漓在用父亲的威严压着女儿了。 她也不阻止,更不劝慰女儿,喝药是必然的,如果哄没用的话,只能强硬态度了。 “妹妹,有糖,不会苦的。” 听见妹妹说的话,安哥儿便在身上搜找,然后果然找到了一块桂花糖出来。 白净的小手递过去,“你喝药吃糖就不会苦了,一口喝完,马上吃糖,哥哥不骗你,真的管用。” 安哥儿因为幼时跟着衾嫆奔波吃过苦头,所以身子骨远不及秋秋好,天寒时,一吹风就容易风寒。 他对喝药倒是习惯了,一开始还小的时候也是抗拒的,但发现抗拒无效后,就乖乖顺从了。 现在看妹妹和他从前一样,便忙想法子安抚。 一听自家哥哥这么说,且也看到了桂花糖了,秋秋立马吸了吸鼻子,张了张嘴,“那我先吃糖再喝苦药是不是也可以?” “不行。”衾嫆接过药,吹了吹,用勺子来回舀着,很快,药就不烫了。 楚漓便抱着秋秋坐下,而衾嫆舀起一勺,放到她嘴边。 “你喝了再吃才管用,要不然,还是会苦。” 闻言,小姑娘小脸立马垮下来,老成地叹了口气,“好吧,真拿你们没办法。” 这话说得楚漓和衾嫆俱是笑起来。 鬼机灵。 “哇呜呜呜好苦啊不要喝了,秋秋不喝了!” 结果,刚喂了一口,小姑娘就吐了出来,吐楚漓身上了。 她眼泪汪汪地将脸往自家爹爹怀里埋,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表达着自己的强烈抗拒。 “没事没事,吃口糖。” 安哥儿立即掰下一小块桂花糖,踮起脚尖,要喂给她吃。 秋秋瑟缩了下,但还是没能忍得住桂花糖对她的诱惑,伸出小脑袋,小手伸过去,接过,然后飞快往嘴里一塞,嚼起来。 “必须喝完,要不然烧成小傻子,以后就不漂亮了。” 衾嫆故意吓唬了一下女儿,这个小丫头可臭美了,一定抵不住这吓唬。 果不其然,秋秋哭丧着脸,扁着嘴,最后还是屈服了。 一边哭一边喝完了一碗药。 喂个药,全家人都累得不行,最后吃着糖心满意足的小姑娘打了个哭嗝,被爹娘还有哥哥哄着又睡下了。 待她打着小呼噜时,屋内两大一小默契地同时松一口气。</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6徐府,土匪头目被救走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秋秋这一病虽然磨人了点,但好在好得快,喝了三天药就又活蹦乱跳了。 至于那天晚上被吓着的事,她也给抛脑后忘了。 阿羽是次日清晨回来的,左手受了伤。 人没追上,还险些被那土匪头目的帮手给杀了。 楚漓和衾嫆都不是那种马虎之人,这头目的手下被他们杀的杀,伤的伤,现在活着的还都在大牢里关着,哪能不记恨他们? 如今更是有个不知来历的高手将其救走,楚漓就担心这是个大隐患,便去了一趟官府,见过知府大人,没有表明身份,但是知府是个眼睛毒辣又办事灵活的好官,他看出楚漓有身份,但也没有拆穿和多加过问。 知道这家客栈如今不安全,也不想在城中引起什么骚动,避免给原本还安定的城内百姓带来恐慌。 所以他亲自将他们一家子接去了他府上住着。 知府夫人是个贤惠温柔的女人,同热情大方的知府一块迎接了他们,还安排好了厢房。 在见到夫妇二人样貌时,她着实吃惊了一下,随后见到安哥儿和秋秋时,脸上的笑便怎么都止不住了。 “这两孩子长得真俊,妹子你们这一家子啊,真是叫人羡慕。” 她说着,将躲在她身后害羞不敢见人的儿子轻轻拽出来。 “小吉,你不是说喜欢妹妹么,你看,这有可爱的弟弟和妹妹,快和他们打招呼啊。” 知府姓徐,有个比安哥儿大一岁的儿子徐吉,长得也好,就是看着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闹着别扭原本不愿意别人来他家住的,尤其是听闻对方还带着两个小孩子,他为此还闹腾了一夜。 最后被徐知府呵斥了一顿,才消停的。 今天来接这家人时,他也是不情不愿的,但此时,见着漂亮得跟小仙子似的秋秋,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的不情愿也被欢喜取代。 他走到秋秋面前,脸上有些红,“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你住的屋子,我家可大了,我带你玩!” 秋秋下意识皱了皱鼻子,瓮声瓮气地摇头,“我叫秋秋,我和我哥哥一起,大哥哥,你怎么只带我玩,不能带着我哥哥一起么?” “秋秋妹妹,好吧,你哥哥也一起,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一起玩吧!” 徐吉摸了摸鼻子,见秋秋不给面子,撇了下嘴角,但是还是忍耐着脾气,朝安哥儿看了眼,瞧见安哥儿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但是自己八岁他七岁,安哥儿长得也比他白净好看,心里就不是很高兴。 面上自然也表现出来了。 徐夫人听着他这不礼貌的“喂”,顿时瞪了他一眼,“徐吉,不能没礼貌,对弟弟要友好。”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不过你不欢迎我,我就不告诉你了。” 安哥儿微微笑着,看起来既礼貌又文静,明明是带火药味的话,说出来也是叫人如沐春风的语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又生得这么俊俏,就是徐夫人听着,都觉着这孩子真有礼貌啊,自己儿子真不懂事。 徐吉涨红了脸,被他娘说教,又被安哥儿驳了面子,顿时凶巴巴地想要伸手推安哥儿一把。 衾嫆淡定地将儿子的肩轻轻扶着,往后一拉,躲开了。 徐大人正和楚漓说着那几个土匪招供的问题,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顿时眉毛一竖。 “徐吉!你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他一板着脸,徐吉就吓得往徐夫人身后躲。 徐夫人也觉着儿子太不懂规矩了,但是到底是亲儿子,不好太过责骂,只能歉意地对衾嫆赔不是。 “妹子真对不住,是我没教好这臭小子。” 衾嫆淡淡地笑笑,“没事,小孩子嘛。” 尽管八岁也不小了,该懂规矩了。 但这是别人的孩子,又不是她生的,她不会去自讨没趣地说什么,免得招人烦。 就是对徐家夫妇这么好的人,儿子却这般无礼,有些唏嘘,看了眼自家小女儿,见她乖乖的也不闹腾,不由得心下安慰了不少。 还好秋秋还小,也没有这么骄纵不懂事。 心下更加坚定孩子要好好教导,可以没本事,但不能没有品行。 徐夫人亲自带着楚漓和衾嫆一家子去了厢房。 徐吉眼巴巴地望着秋秋,想和她说话,但是小姑娘在看到徐吉要推自己哥哥时,就不大喜欢他了,一直牵着自己哥哥的手,不肯和安哥儿分开,一个正眼都不给徐吉的。 这叫徐吉有些沮丧,最后哼了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敢多说旁的,他有些怕衾嫆,这位漂亮姨,眼神冷不丁地看过来时,他觉着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就是本能地知道不好惹。 他一走,安哥儿便自在了。 他看着牵着自己不肯撒手的妹妹,笑了声,“秋秋,你抓这么紧干吗?” 秋秋拧着漂亮的两道眉,小声道,“那个大哥哥不好,他想推哥哥,我要保护你啊。” 天真又认真的话,叫安哥儿不禁道,“我是哥哥,我保护你才对,他不敢推我的,不然他爹会揍他。” 别看安哥儿才七岁,那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这么小就会审时度势了,知道那徐大人还是个好的,徐吉敢当着他的面推搡客人,徐大人绝对会当大家的面就揍他。 而徐吉显然是不敢的。 就算他敢,安哥儿能被他欺负了吗? 不能。 别说有护卫了,爹娘也是厉害的人物,所以安哥儿也不生气徐吉的无礼,毕竟只是个过客,和他以后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那种。 小桃将床铺又铺一遍,顺道机警地检查了一遍床上有没有危险物品—— 她也是被土匪的事给吓着了,不得不警惕些。 楚漓和徐大人有事要商量,徐夫人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饭了,衾嫆便给两个孩子换了衣裳,趁还早,便让他们先睡会。 等晚饭开始了,再叫他们。 将安哥儿和秋秋身上出汗脏了的外衣拿到盆中放着,小桃接过,去洗。 衾嫆自己也出了汗,便简单地擦拭了下身子,换了一身凉爽的裙子,坐在床前给两个孩子打扇。 安哥儿和秋秋并排躺着睡午觉,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很是憨态可掬。 衾嫆光是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就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摸了摸安哥儿和秋秋的里衣,看有没有出汗打湿。 安顿下来本可以好好睡一觉的,如果没有土匪的事烦忧的话,就好了。 衾嫆眼底划过一丝不安,这群亡命之徒,怎会还有神秘的高手搭救? 想着阿羽手上那剑气造成的伤,她就无法心安,对方内力多高才能仅凭着剑气就叫阿羽这样的暗卫吃了亏? 但愿知府那边能审问出点线索来。</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7功利,徐大人的野心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线索是没有了。 那几名土匪虽说是亡命之徒,但楚漓的暗卫对审讯还是有一套的,他命书语和知府的人去了一趟牢房,就将那几个硬骨头给问出来了。 看着画押的供词,知府的眉心打了个结,可以夹死苍蝇的那种。 这伙人果然是穷凶极恶干了不少伤天害理,杀人越货事的大恶人,且还是从其他地方被通缉,一路跑过来的。 住在城外的破庙里,好生安分了几日,待风头过去了,因为进城内买东西时见到了楚漓和衾嫆一家,盯上了他们的财力和相貌,便打算冒险干这一票,抢了钱,将男人杀了,留下女人孩子带走卖掉。 可谓是用心险恶,只是没想到,看着斯文秀气的一群人,却是真的有本事,被反杀了不说,还除了张老大——土匪头头之外被一网打尽,扭送官府大佬看押。 只是在楚漓的帮助下,用他描的画像,全城通缉张老大这样的举动之下,还是没能抓到张老大。 这叫徐大人也忧啊,这么一个穷凶恶极的大恶人,叫他给跑了,这以后不说旁的,就是城内百姓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且他和匪徒打过交道的,这张老大一看就是个记仇又狭隘的,他能将自己弟兄给推出去挡刀子,如今有高手帮忙,那说不好这一放虎归山,就后患无穷了。 更何况,徐大人想着建功立业将自己的官位往上升一升,他是个好官,但也是个想往上爬的正常官员,如果能将这个旁的官府地界管辖下逃窜的罪犯给抓获,那就是一件大功。 到时候上奏,今年应该可以升官了。 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格外用功,每天大清早去衙门,夜深了才回。 徐夫人见他这么拼命,不禁一边心疼地给他捏着肩,一边道,“老爷,咱们如今的日子也不错了,用不着这么拼……这匪徒如此凶残,你要多加小心才是。我和小吉不求你多大富大贵,但求你平平安安的。” 夫妻俩也算是伉俪情深。 徐大人闻言,很是感动,但还是坚持道,“你别操心这些了,这位秦公子和秦夫人我瞧着来历不凡,你别慢待了贵客,替我好好看着这个家就行。还有,小吉那孩子这么大了也不懂事,你别太惯着了,就算是我们的独子,也不能纵容宠溺过了,这会害了孩子。” 徐大人少时家中贫困潦倒,发愤图强地靠着考取功名,兢兢业业才走到了今天,所以他对孩子的问题总是不会心软的,毕竟他小时候是吃过苦头的。 但徐夫人却是城内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他后,没怎么吃苦,嫁他之前更是没有吃过苦,贤惠识礼,是个贤内助。唯独……对唯一的儿子有些过于宠爱了,他又忙,没有精力去管孩子的事,一晃眼孩子八岁了,却还不如三岁小孩懂规矩有礼貌。 闻言,徐夫人微微委屈地道,“不是我纵着他,而是这孩子越大越不好管,我怀他时险些难产一尸两命,要我对他苛刻严厉,我实在是做不到……” “你看看你,一提小吉的问题,你就犯糊涂,先前他欺负筠儿时,你就是护着他,以至于筠儿犯病……” 徐夫人忙打断他,面色微微一哂,“好了,怎么又提这事,你不是答应过不再提那孩子的事么?时候不早了,睡吧。” 说着,她率先躺下,背朝着徐大人。 徐大人看了眼妻子的背影,微微叹气,眼里划过一丝无奈。 一个人静坐了一会,才缓缓掀开被子躺下。 熄灯后,徐夫人睁开眼,温柔的眼里满是心事。 楚漓回屋后,喝了口水,简单地将从徐大人那了解到的供词,以及书语汇报的消息告诉给衾嫆。 “要不还是让暗卫暗中查查吧。一想到那人的凶残的眼神,我这心里就不得劲,不看着那张老大被抓住,我没法安心。” “嗯,你放心,我已经命暗卫去查了,最迟,明日傍晚应该会有结果。” 得了他这话,衾嫆才躺下来,拢了下松散的头发在一侧的胸前,她看着熟睡的秋秋,给她掖了掖薄被。 “那便好。”说着,她又问,“徐大人没有发现咱们的身份吧?” 说来也是他们自个儿太招摇了……但是就算穿戴上肯将就些,这样貌怎么改? 他们大人倒是可以乔装,孩子们不可以啊。 也没必要。 贼人要是想惦记,那不需要你隐藏什么,盯上了就还是会动手的。 他们倒是不怕这些贼人贼心不死,说实话,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匪徒她杀过的也不少。 就是孩子太小,不能让他们总跟着血雨腥风地过吧? “没有,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大致猜到我们是京城高官或是大家族出来的,却不会猜到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出门在外都用的‘秦’这个姓氏,他就算猜,也猜不出来我们和皇室和衾家有关。” 这个徐大人虽然是个好官,却功利心野心不小,如果被他知晓了他们的身份,楚漓想,还真不是好事。 不如现在这般,任其猜去,对他们客气他们便也客气地回应着,倒是方便些。 “那便好,我瞧着徐夫人是个好的,就是太宠孩子了。”衾嫆想到徐吉那样子,便皱了皱鼻子,不大喜欢。 白日里,徐吉带着葡萄过来,说是给秋秋吃的,但从头到尾都不和安哥儿说话,好生没礼貌。 好在,安哥儿也不是个敏感脆弱的孩子,根本不在意这些。 而秋秋…… 想到女儿脆生生的那句“我不爱吃葡萄,谢谢徐家哥哥了”,差点将徐吉鼻子都气歪了。 衾嫆就有些无奈,儿子女儿都是聪明伶俐的孩子,倒是没见在同龄孩子中吃过亏。 而且兄妹感情好,谁都离间不了,这是衾嫆最感到欣慰和满意的地方。 手足至亲便是要这般,互相帮衬互相鼓励成长。 “徐氏我不了解,不过听徐大人说,徐吉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且是他三十好几才得的独子,所以才会娇惯些吧。怎么了?是不是那孩子给你和孩子们难堪了?” 楚漓忽然抬头,望着衾嫆,正色地问道。 知晓他的脾气,是半点委屈都不舍得她和孩子受的,衾嫆便不提这些小事,只笑着摇头。 “不说你自己那两个孩子多鬼机灵了,你瞧着我像是会被八岁孩子气着的人么?”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罢了,无礼便无礼了些吧,反正她根本也不放在心上的。 闻言,楚漓才面色稍霁,拥着妻子睡下。</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8偏倚,安哥儿生气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漓这几日都和徐大人早出晚归的,徐夫人怕衾嫆觉着闷,便喊她去她院里坐坐。 衾嫆婉拒过,但对方喊了几次,她总不好一直拒绝,只好答应了。 阿羽的左手还没好,她便叫阿羽继续休养,免得留下病根来,只带了小桃和两个孩子,去徐夫人那,打算坐会就回的。 “小吉,带弟弟妹妹去院子里玩吧,别走太远,要做好大哥哥的榜样,不许耍脾气,知道么?” 小孩子都坐不住,徐夫人看了眼衾嫆这一双儿女,再看了眼在屋内跑来跑去玩蹴鞠球的儿子,便嘱咐他带着安哥儿和秋秋去院里玩。 安哥儿和秋秋喜欢玩蹴鞠球,但是……不喜欢和徐吉一块玩。 秋秋咬着小嘴唇,看了眼徐夫人慈眉善目的脸,没说话。 至于安哥儿,则是看了眼他娘亲的神色,后者将茶盏放下,接收到儿子的注目,便对一旁的小桃道,“小桃,你也一块去吧,看着点,别叫少爷和小姐乱跑。” 她自己的孩子她还是知道的,有安哥儿在,乱跑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好说…… 主要是有小桃这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在,徐吉那小子就算耍脾气,也不敢对着安哥儿和秋秋去。 小桃可不管你是大人小孩,欺负她的小主人,那一样地给你好颜色看。 “是,夫人。”小桃福了福身,然后伸手,一手牵了一个,“少爷,小姐,走吧,出去玩。” 徐吉抱着蹴鞠球,原本他打算牵着秋秋妹妹出去的,但现在秋秋妹妹被丫鬟牵着,他又不能当着秦夫人的面提无礼的要求—— 娘是不允许的。 别看徐吉才八岁,他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就比如他清楚地知道他娘有多宠他,只要他不太过分,犯什么事,都能被娘原谅,还有,善后的。 但是显然娘很重视这位秦夫人,如果自己当着娘的面,惹这位秦夫人生气了,娘肯定明面上不会放过他的。 他抱着球转身朝外走去,眯着眼看了眼走在前头的秋秋,咬了咬牙,不喜欢跟他玩?一会一定会求着要跟他玩的! 屋内,衾嫆看着孩子们出了门,到院中,半晌才收回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太敏感了,徐夫人总觉着这位美貌惊人的秦夫人是不放心她家小吉,才这么看了许久的。 但衾嫆面上半分都不显露对徐吉的意见,这就叫徐夫人只能归为自家这孩子太调皮太叫人不省心了,所以她才会疑神疑鬼的。 “秦夫人,你这一双孩子长得可真好,还乖巧懂事,秋秋这么可爱,我都羡慕生女儿的了。” 徐夫人找了个话题主动吸引衾嫆的注意力,她言语间表达出的羡慕不似作假,但衾嫆看得出来,比起女儿,徐夫人觉着儿子更要紧。 她虽嘴上说着喜欢秋秋,却总是看着安哥儿露出几分羡慕和可惜的目光来。 不过衾嫆也能理解,不是所有人家里,都像是戚继北和楚漓这样,对女儿仿佛有执念似的。 不过她和容央倒是觉着儿子女儿都好,只要不养歪,都是好的。 但这话她不会对萍水相逢的徐夫人说。 如果不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方便抓张老大,她和楚漓也不会暂住徐府。 “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丫头娇气还脾气大着呢,叫人头疼。” 衾嫆打着马哈哈,“再说了,令公子这么活泼孝顺,何须羡慕旁人呢。” 她这话半真半假的,徐夫人也没听出来不好的意思,便嘴角扬了扬,,没有人不喜欢听旁人夸赞自己的孩子的。 她自然不能免俗了。 再说院子里。 “将球踢给我啊!”徐吉和自己的书童一队,安哥儿带着秋秋一队,眼见着安哥儿要抢到了球,徐吉不禁原地跳脚,对他的书童恶声恶气地命令着。 书童跑得摇摇晃晃的,但还是没有安哥儿身手敏捷,安哥儿在京中可是跟着衾枫和容满一道玩的。 要知道衾枫小小年纪就身手了得,玩蹴鞠更是不在话下,安哥儿总跟在舅舅身后,再怎么差也能练出来。 满哥儿也秀气,但是他吃得好长得结实啊,个头也高,比安哥儿大一岁,加上同岁就学了武功的戚嫣,这一群小伙伴都很厉害。 以至于不好动的安哥儿也练出蹴鞠本事来了。 他脚运着球,一脚,便飞踢着球,入了球门。 没能守住的小厮被徐吉踹了一脚,不禁苦笑地捡起球,小心翼翼地捧给徐吉。 徐吉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狠劲儿。 他向来是个小霸王,脾气上来了就爱打人,但是不敢当他爹徐大人的面打骂下人。 是以,徐大人并不知道,自家这个儿子,对待下人有多不当人了。 安哥儿进了一球,再传球时,踢给了跃跃欲试的妹妹。 秋秋到底人小,踢了一脚,就被徐吉冲过来撞了下,球没守住,还往后一趔趄,倒了。 小桃看得心惊肉跳的,忙冲上前来,扶起一屁股坐地上懵住了的秋秋。 然后圆脸满是严肃神情地望着停下来的徐吉。 徐吉看着摔疼了屁股,红着眼眶的秋秋,有些抱歉,刚要上前说什么,就被安哥儿冷着脸给推开了。 “别碰我妹妹。” 安哥儿护妹心切,推开徐吉后,便问秋秋,“摔疼了没?” 秋秋扁了扁嘴巴,摇头,“球没有守住,哥哥对不起。” 原来小姑娘是为了这个才红的眼睛。 “没关系的,哥哥能赢。你随便玩都能帮哥哥一块赢的。” 知道妹妹是个好胜的,安哥儿便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温柔又大方地安慰着。 秋秋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哥哥真厉害!” 小桃将她身上沾到的泥土和草屑给轻轻拍掉,然后眼神犀利冷淡地望着徐吉。 “徐少爷,你比秋秋大好几岁,是大哥哥,怎么能撞小妹妹?” 这个徐少爷,从开始玩球起,就浮躁又脾气坏,还输不起,总是想教训安哥儿,却没那个本事,便将气撒在他自己的下人身上。 真是太没规矩了。 徐吉正因为安哥儿和秋秋的对话感到生气呢。 这两人什么意思? 不用队友也能赢他?安哥儿这话太狂了吧! 现下见一个丫鬟都能教训自己瞪自己了,他便恼了,“你什么东西?一个下人罢了,也敢和我这么说话?” 说着,他对秋秋道,“秋秋妹妹,刚刚是我不对,我带你去秘密基地玩吧,还有你哥哥,一起去!” 他以为自己这样能挽回点面子,顺道带着秋秋兄妹俩一起去他的地盘玩,一会好吓唬吓唬秋秋,让她听自己的话,还有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安哥儿,看他还抢不抢自己的风头! 小桃没生气,但安哥儿却生气了。 他生气也是不怎么挂脸上的那种,只声音冷淡了下来,“下人也是人,再说,桃姨是我家的丫鬟,你没资格说她!我们不跟你一起玩了,你自己玩去吧,秋秋,我们走——”</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99闹僵,这孩子被养歪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安哥儿小小年纪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想法,见他维护自己,小桃心里暖洋洋的。 便伸手牵着秋秋,打算一块离开。 徐吉气死了。 他想着,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教训安哥儿才好! 什么东西?为了一个丫鬟和自己作对? “你会后悔的!你小瞧我不跟我玩,我也不跟你玩了!” 半大的孩子说话也没多少威胁力,安哥儿才不管呢,他在京中长大,除了长辈,哪个敢这么和他说话? 要不是出门在外,爹娘说了以后他们都是普通人,不能拿身份压人,也不能暴露身份的话,徐吉这样以下犯上的,早就被拉出去打板子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吠? 不过,不能以势压人,那还不能躲着些么? 不和他一块不就得了? 因为小桃还在,徐吉自然不可能当着大人的面欺负小孩子,要是被小桃告状了,他今天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徐吉气得又对着书童拳打脚踢,书童蹲地上哭着求饶,却没有得到这小恶魔的手软放过。 还是徐夫人命丫鬟出来叫他也进去,他才忙收了手脚,笑嘻嘻地跟着丫鬟一起,进屋了。 衾嫆见小桃一手牵了一个回来,而安哥儿小脸微微绷着,一看就是生过气的,秋秋扁着嘴,也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就了然于心了。 定是和徐吉玩得不愉快。 想着,她便赶在孩子们开口之前,说道,“瞧你们身上脏的,是不是玩累了?要不带你们回去沐浴休息会?” 她说着,给安哥儿使了个眼色。 因为徐吉正往屋内赶呢。 安哥儿不愧是大些,还是个机灵鬼,一下就读懂了衾嫆的眼神含义。 忙点头配合道,“好,娘,我累了我想回去睡觉了!还有秋秋,她刚刚摔了一跤,衣裳脏了不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摔伤,娘还是快些带秋秋回去看看吧。” 他一说秋秋摔跤了,衾嫆就坐不住了,也不管徐夫人的反应,直接离开座位,来到女儿身边蹲下。 手扶着女儿的小胳膊,关切地查看着,“秋秋哪里摔着了?严不严重?走,娘带你回去上药。” 她说着,便忙对着徐夫人歉意地道,“徐夫人,抱歉,这孩子也真是不小心,我怕她摔着筋骨,先带她回去看看上个药。” 徐夫人见状,也是怕孩子在她院里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老爷回来怕是不好交代,便也没多想,忙点头催促着,“好的,快回去吧,要不要我请个大夫过去?” 这小吉也真是的,让他带着弟弟妹妹玩,连两个孩子也看不住,这要是真有个好歹,和他脱不开关系的话,还真是麻烦了。 “不必了,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有劳徐夫人了,告辞。” 说着,抱起一脸茫然的秋秋,安哥儿紧随其后,小桃在最后面跟着,离开了徐夫人的院子。 徐吉进门也被无视了,他看着就这么走了的几人,顿时生气地将手里的球摔地上去。 徐夫人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吓一跳。 随后眉心一拧,沉下脸来。 “徐吉,你这是做什么?冲娘发火呢你?” 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她不禁后悔,平日里对他太过松懈了,以至于这孩子现在被纵得无法无天。 徐吉眼角发红,被气的。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委屈地和徐夫人抱怨道,“他们不是好人,不肯和我玩,那个安哥儿总想抢我风头,秋秋妹妹只听他的,都不理我……” 说着,他生闷气地自顾自坐下了。 还踢了一脚滚到椅子边的球。 徐夫人一听就头大了,刚刚人家的孩子进屋可是只字不提徐吉的坏话的,怎么到了徐吉这,一进门就说人弟弟妹妹的坏话呢? 没有对比还好,这一对比,徐夫人就发现了差距和问题了。 这孩子就是被自己娇惯的,脾气大,心眼小,不懂事,没规矩。 每发现一点,徐夫人脸色就白一分。 末了,眼圈发红,指着徐吉这样子,便哽咽道,“你身为主人,别人是客人,还比你小,就不能好好相处,让让弟弟妹妹们吗?难道你以为他们和筠儿一样,就算你怎么欺负都没有人撑腰吗?” “宁筠那家伙是活该,爹不总是偏心他么,娘你别不承认,你也不喜欢他。” 徐吉说着,也不管徐夫人脸色多难看,自顾自地道,“只是将他关起来算便宜他了,那个疯子,就该和他那不吉利的娘一道死了才好!” 小小年纪就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徐夫人捂着胸口,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指着他,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给我住嘴!” 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孽障!专门来气她的吧! “我又没说错,娘要是真喜欢他,就不会替我瞒着爹了。”徐吉却不怕死地笑了笑,知道没有外人的时候,只要不说太过分,他娘最后都会作罢不追究的。 徐夫人呼吸沉了沉,看到他还不知悔改不怕死的这副德行,就来气。 “你给我回房好好反省,不承认错误前,不许出门!来人啊,送少爷回房,给我关起来,好好看着他!” 她甩手,说完,转过身去,不去看徐吉的脸,就不会心软。 徐吉闻言,一下蒙住,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娘今天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难道是刚刚安哥儿那臭小子说了什么吗? 不管徐吉怎么百思不得其解,徐夫人叫来的人还是将他带回去了。 他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对着下人又是踢又是咬,还带骂的,叫下人们对他是又怕又恨,心里骂他小孽畜,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长大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吉被关了禁闭。 此时衾嫆并不知道,她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厢房。 关上门后,便问明小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听说秋秋摔倒不是自己摔的,而是被徐吉推的,她面色一冷。 但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揉了揉秋秋的小屁股,温声对她说,“你还小,下次他们男孩子玩这些,你就旁边看着,别掺和了,知道么?” 秋秋忙噘嘴,“可是我也想玩啊,娘,我没摔疼的,你别不让我玩……” 安哥儿却幽幽地去支持了衾嫆,“徐吉的话,还是算了吧,宁可在房中写字背书,也不要和他玩,秋秋,你以后离他远些。” 徐吉看秋秋的眼神热烈的,就好像他才是秋秋的哥哥一样。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徐吉就是看自己比他蹴鞠玩得好,怀恨在心,都是男子汉,没想到他心眼那么小,真是没意思。 他不会再跟徐吉玩,秋秋更不能!</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0吓唬,被关起来的男孩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这天,衾嫆在教安哥儿写字——虽说出来游玩,但他的功课却是不可以被落下的。 而秋秋在睡觉,小桃在一旁打扇。 打着打着,有些倦了,强撑着精神,但没一会就打起瞌睡来了。 炎夏的午后太容易犯困了。 “吱吱——” 而没怎么睡熟的秋秋听见一声奇怪的动静,立即睁开眼,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声音的源头。 然后就眼睛一亮,小兔子! 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不知从哪里来的,在门口发出“吱吱”声后,见秋秋爬起来坐在床上望着它,吓得立马往左边跑。 秋秋看了眼靠着床柱睡着了的小桃,小心翼翼地将脚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拿着自己的小外衣,飞快穿上,下了床,穿上小鞋子,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走到门口,她往回看了眼小桃,见没醒,立马往左侧兔子跑的方向追去。 她跑得快,兔子却跑得更快,她不禁拔腿跑得再快一些,才能勉强看到兔子的影子。 “小兔子你别跑啊!” 秋秋气喘吁吁的,见着兔子不肯停下来,不禁急切地喊着。 兔子钻过一个狗洞,直接不见了。 秋秋在狗洞前停留,皱着小眉头,犹豫地看着这个狗洞,然后,过了一会,咬咬唇,直接趴下,钻过去。 来到了一处荒僻的院子。 她看着这破院子,没有一个人不说,还破破烂烂看起来怪吓人的。 不禁后退了一步,想往回钻。 结果—— “哼,秋秋,你要是听我话,不听你哥的,我就放你过来,怎么样?” 谁知道洞口出现了徐吉的脸,他搬来了一块大石头,嘴角是令人讨厌的笑容。 秋秋立马摇头,“不,我听哥哥的话!” 她才不听这个讨人厌的坏蛋的话。 徐吉脸色一沉,“那我就不放你出来了,你在这待着吧!” “不行,你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娘知道了,肯定揍你!” 秋秋搬出来衾嫆,徐吉面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在看到秋秋那神气的样子时,就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地将大石头塞上了这个狗洞。 “你不识好歹,在这待着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求我了,我就放你出去!” “坏蛋,你放我出去!” 秋秋吓着了,她试图去推那石头,却发现自己力气太小了,根本推不动。 她又看了眼院子四周,看见有个门,立马冲了过去,拍打木门。 而徐吉已经站到了门后边,他嘴角扯着一抹坏坏的笑,“秋秋妹妹,你现在求我,我还能心软放你出来的,不然,你就在里头等着被兔子吃掉吧!” 秋秋拍着门,眼圈发红,但是对着讨厌鬼她就是不肯哭,更不肯求饶的。 爹爹说过,要有骨气,不能向小人低头。 当然了,秋秋忘了,她爹也说过,适当时的妥协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反击的机会,保存实力。 这句,秋秋太小,听不懂,也就没记住了。 要是安哥儿在的话,可能就会假装示弱低头,等出去了,再立马报仇。 秋秋的话…… 她直接不再拍门了,吓唬她说兔子会吃人?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哦,她是三岁,但不是小傻子。 想到小兔子…… 秋秋眼睛一亮,立即转身,提着小裙子朝破院子正中间的那间屋子跑去。 她刚刚看见小兔子是朝着那里跑过去的。 门外。 正得意地等秋秋哭鼻子求自己放她出去的徐吉,半晌都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动静,不禁脸一垮,两条眉毛一竖。 旁边的书童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想到那贵气不凡的漂亮夫人,便心有余悸地小声对徐吉说着,“少爷……要不还是将秦小姐放出来吧,这要是被秦老爷和秦夫人知道了,老爷会揍你的。” 他这话一出,徐吉立马就跟点燃的炮仗似的,炸了。 “滚开,我是这府上的少爷还是她们是?不就是几个借住的吗?还能比我爹厉害不成?要真惹急了,叫我爹将他们抓起来都丢大牢里去!走,给这丫头一点教训,看她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徐吉骂骂咧咧地给了书童一脚,然后甩袖就离开。 书童捂着疼痛的肋骨,眼泪在眼中打转儿,只能忍气吞声地跟着走了。 他总觉着,少爷这回是闯大祸了。 “小兔子,小兔子,出来呀,别躲,跟我一起玩啊——” 秋秋推开正屋破破烂烂的大门,甩了甩手,将扑面而来的灰尘给甩开,呸呸了两口后,小声地冲屋内唤着。 她将门推得开一些,方便外头的光亮照进来,找寻小兔子的身影。 “吱吱——” 听见角落里有一声小兔子的叫声,秋秋嘴角一咧,开心地朝角落里跑过去。 屋内堆积着一些不用的杂物,都积了不少的灰尘,秋秋去的角落,有个草垛子。 她一不留神,就被绊了一跤,直接扑入了草垛中。 惊呼了一声后,秋秋将脸抬起来,她眨了眨眼,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是……人的声音? 她小脸一白,眼睛就一红,眼见着就要哭。 但下一瞬,看清自己压着的是什么后,就呆愣愣地睁着眼,忘记哭了。 草垛里,藏着个浑身都是伤,额头还带着血痂的男孩。 他看起来和安哥儿差不多大,但是他此时,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一片,嘴唇干裂地都流血了。 被秋秋压着,他痛得只能皱眉,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了。 秋秋赶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从草垛上滑到地面,因为个子太矮,一屁股就跌坐地上了。 但是她也没哭鼻子,直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绕到了另一边,伸手摸了摸男孩子的鼻息。 哥哥说的,人如果死了,就会没有呼吸。 她将肉乎乎的小手指刚伸到对方鼻子下,就被一把抓住了手指。 然后对方用力一掰,秋秋痛得立马呼叫,眼泪差点都流了出来。 “痛!” 她努力一抽,大概是对方太虚弱了,她这么一扯,不仅手指恢复了自由抽出来了,对方整个人也从草垛子滑倒下来,重重落地,闷闷地哼了一声。 秋秋听见这声音,确定不是幻觉。 “你,你有没有事啊?会不会快死了?” 她看这人身上好多伤啊,谁打的? 怎么有人舍得对小孩子下手呢? 在秋秋单纯的世界里,父母将她保护得很好,小孩子是大家共同保护的宝贝,不会有人忍心对小孩子动手的。 如果有,那就是坏人。 秋秋想到这,立即绷着脸,肯定是坏人打的! “咳……” 男孩咳了一声,强撑开眼帘,看了眼眼前模糊到带着虚影的秋秋,然后哑着声音,开口说了一句。 “你是谁……” 就三个字,便头一偏,昏过去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1善意,我娘会来救我们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秋秋见状,吓得不敢说话,忙伸手试了试他的呼吸,这次,试成功了,还有微弱的呼吸。 她松一口气,然后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干看着他,过了一会,她伸手将人扶了扶,但是力气太小了,对方比她大太多,很是吃力。 她咬咬牙,使出浑身的力气,也只能拖着他的肩膀,往墙边拖着走。 “你好沉啊……” 将男孩的头扶着靠着墙壁,然后秋秋气喘吁吁地去搬他的腿,并拢摆好。 光做完这一举动,她就累到直接坐在地上,捶着她的小胳膊小腿,喘着气,抹了下额头的汗,娇气地说了句,“好累啊,你别睡了,起来啊,我们一起出去吧,我给你找大夫!” 她一个人说这话,而昏迷的小少年却根本没有回应,看着奄奄一息的。 秋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先出去了,才能找人救这个陌生的哥哥了。 想着就去做,秋秋爬起来,刚迈出腿,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腿。 “啊——你醒了?”秋秋吓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身上灰扑扑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但是却不难看出来,是个娇宠着长大的富家小姐。 小少年抬头,露出一张比女孩子还要美上几分的脸,但他生了剑眉星目,叫他看起来没有丁点女气。 只是,这双眼睛却漆黑得有些渗人,他死死地盯着秋秋,小小年纪身上就有着说不出的冷厉之气。 “你要跑。” 他没有用疑问口吻,就是陈述的断定了似的语气。 秋秋摇头如拨浪鼓,“不是不是,我要找人救我们出去的!你是谁啊,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是不是有坏人打你?” “不,不出去。” 少年听闻她说要带他出去,他阴鸷地摇着头,冷冷地拒绝。 让他自生自灭就好了,死就死了。 总比活着好。 “为什么啊?你身上好多伤,肯定很疼,我给你找大夫,要是有坏人欺负你,不要忍着,你告诉我,我找我爹娘帮你呀!” 秋秋小大人似的在小少年面前蹲下,眨着一双干净又明亮的眼睛,神气又天真地说着。 少年看着这双纯粹干净的眸子,听着她可以骄傲地说起她爹娘,说让爹娘帮忙…… 眼角不禁发红。 他大口喘着气,冲秋秋吼了一声,“你烦不烦?有爹娘了不起吗!咳咳——咳咳咳,我不要你救!” 说着就用手推了下秋秋的腿,“你走!走!” 秋秋懵了,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凶过她,就是徐吉,也不会用这么凶狠又冷厉的目光望着她,也不是说她要所有人都宠着她迁就她。但是她才三岁,第一次接触到旁人的恶意,就是徐吉,然后第一次被人用嫌恶的眼神对待的,都发生在今天。 这个炎热的下午。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但是憋着眼泪没有哭,吸了吸鼻子,从自己外衣佩的小荷包里拿出一颗糖,“我娘说,生病了,身上疼了,心情不好会发脾气要理解,但是,不可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喏,哥哥,给你吃糖,别生气了。” 秋秋想,一定是这个哥哥被打了心里难受,所以才会迁怒自己的。 她是勇敢的小姑娘,不可以哭鼻子,也不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少年没想到自己这么冷漠了,她还不走,居然还给他糖。 听着她说的话,忽然,他想起自己的娘亲,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娘对你很好吗?” 秋秋听他语气和缓不少,就灿烂了几分,觉着是自己的大度起了作用。 “好啊,我娘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厉害也最疼我的娘!” 听着她这发自真心的赞美,少年眼睛也红了红。 “因为她是你一个人的娘,她当然是最疼你的娘。” 少年腹中饿得咕咕作响,头也昏沉沉的,但是他听着这漂亮的小妹妹说她的娘亲如何如何,便忽然想多聊几句。 他羡慕她。 她活得像是个小太阳,出现在他眼前时都是闪着光的,而这股娇气,也是被宠爱长大才有的。 她一言一行,无不告诉他,她是家中宝贝的这个事实。 和他不一样。 接过秋秋递来的糖,他满是淤青的脸上带着几分狼狈,他好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有多久,他都快记不清了。 只知道醒来便是被令他厌恶的人拳打脚踢,怀着饿意沉沉睡去。 这一颗糖,比他记忆中任何一颗都要甜。 塞进嘴里,他不舍得立马嚼碎了咽下,只含着,企图这样就能将甜味留在嘴里。 “你别哭啊,你不喜欢吃吗?那,我还有这个!” 秋秋的小荷包不大,但是衾嫆每天都会给她的小荷包里放一颗糖——只要她前一天表现良好,第二天,就会得到一颗糖的奖励。 此时,她掏出小荷包里小桃怕她饿着想吃零嘴,便给她装进去的几颗糖炒栗子—— 这还是桃姨偷偷地给她装进去的,因为她吃饭时有些挑食,没吃饱就下桌子,等饿了后,又想吃零嘴,但是娘亲却不同意,说是吃饭时不好好吃,饿了再吃没有这么好的事。 不过小桃姨耐不住她撒娇的,也怕她真的饿着了,就经常会给她偷偷装点充饥的小零嘴。 今天刚好午膳过后,木槿叔给桃姨带了一包糖炒栗子,秋秋看见了嘴馋,便问她要。 可惜小荷包太小了,而且她没有带水,就带了这么点小零嘴,她自己都只能是解解馋,肯定是饱不了肚子的。 不过聊胜于无了。 “你吃,等我娘来救我们,我让我娘请你吃大餐吧!” 将糖炒栗子全给了小少年,后者狼吞虎咽地一骨碌塞嘴里,吃了。 的确是没法填饱肚子,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但是好久没有吃过东西的人,乍一吃到干净的没有坏掉的吃的,他眼角再度红了红。 “对了,我娘不是只是我一个人的娘哦,我有个哥哥的!哥哥对我可好了,娘对我们都好,她说了,我们都是她的宝贝,不会偏爱任何人——我爹也是,我爹是世上最温柔最无敌的爹爹!有他在,不会有任何人敢欺负我和哥哥。” 秋秋说着,就扁了扁嘴,“可是爹爹出去忙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被徐吉那个坏蛋关起来了,娘和哥哥肯定会很担心我……” 说着说着,她眼睛一眨,长长的卷翘的睫毛一扇,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掉下来。 似乎是觉着自己当着陌生人面就哭很丢脸,她忙捂着自己的脸,小声地抽噎着。 少年吃了点东西恢复了点力气,面色也稍稍和缓了不少。 见小豆丁哭成这样,面上不大自然起来。 “喂,你别哭……”</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2宁筠,他不愿意被救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他都没哭,她拥有这么幸福的家庭和这么爱她的家人,怎么还哭了? 少年想了下,这就是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吧,没有受过疾苦委屈。 “我,我想我爹和娘亲还有哥哥了……呜呜呜大哥哥,徐吉说兔子会吃了我……他好坏的,我,我爹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揍他的……” 听到“徐吉”这个名字,少年的眼神再度冷了下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仇视。 “他就是个自私狭隘只会拿别人出气的臭老鼠!你怎么会住在徐府?又怎么被他关起来了?” 原本对于徐府的人,少年是很不想搭理的,但是小姑娘年纪小,还给了他吃的,也是被徐吉欺负的同道中人,他便卸下了些防备,主动问道。 秋秋将手从脸上挪开,一张脸都哭成了花猫脸,瞧着又可怜又好笑。 她抽了抽鼻子,“我和爹娘哥哥从京城过来玩的……遇到坏人了,徐伯伯就说接我们来他家里住,我也不认识他们,爹娘也不认识他们的……徐吉,他踢蹴鞠踢不过我哥哥,就朝我们发火。 还要我求他,要我听他的话不听哥哥的,我不肯,他就把我关起来了,呜呜呜他太坏了!” 小姑娘不说还好,一说就愈发委屈,哭得停不下来,小肚子都一抽一抽的。 小少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哄?他不会。 不理?她这么哭下去…… 真的好吵。 不过看她这样子,他是不能将这个话说出来的吧?说了会哭得更狠更大声。 “他是坏,不过你有爹娘还有哥哥可以替你做主报仇,别哭了。” 他小小年纪,说话却深沉冷淡,眼里满是冷凝的厌世的神色。 “不像我,死又死不了,活又不想活,却要忍受他的毒打。” 少年握紧了拳头,眼底戾气一闪而过,表情带着几分凶狠。 秋秋止住了眼泪,抽噎了几下,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他打的你?他怎么这么坏啊,他为什么要打你?” “谁知道呢。” 少年略显冷嘲地笑了声,“大概嫉妒吧。” 秋秋抿着唇,“不懂。但娘亲说过,打小孩子的是坏人,他自己也是小孩子,那他就是坏小孩!” 被她正经地论断弄得嘴角微微一抽,少年没有接这话茬。 “你爹娘不认识徐家人就能入府住,你们是京城的大人物吧。” 他不带试探的,像是陈述一个已经看穿的事实似的,“毕竟,徐家人都是这样的,势利。” 秋秋被他这冷笑吓到,懵懂地问,“势利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觉着你们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巴结你们,所以才收留你们。” 少年这语气不像是好话,秋秋这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她不大高兴地扁着嘴,“我爹娘不是你说的那样……因为之前夜里有坏人要偷我们的东西,还要将我和娘亲卖掉!爹爹说客栈不能住了,徐伯伯就说接我们去他家,我爹娘不会占便宜的,他们是为了我和哥哥才住进来的!” 对于爹娘她的崇拜儒慕之情,溢于言表,少年愣怔了一下后。 便正色道,“我没说你爹娘不好。” 能够养出善良天真的小女孩的父母,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毕竟,好人是能养出恶小孩,但恶人绝对养不出什么好的小孩。 “你不说我爹娘坏话我就和你做朋友!”秋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叫秋秋,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自顾自地说要和他交朋友,少年不禁嘴角扯了扯。 很想说,他这样的人,不配也不想交朋友。 但是耐不住她泪汪汪的眼睛注视,便别扭地回了句,“宁筠。” “啊?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你可以写我手上吗?” 秋秋靠过去,就在他旁边的墙壁上靠着坐下,然后伸出小手,递过去。 让宁筠在她手心写出他的名字。 宁筠抿了下唇,“我写了你也不认得。” 看着也就三岁吧,能认识几个字? 这话叫本不爱学习的秋秋听了,小脸涨红,不服气地将手掌心再往前递了递,“你写了再说!我认得字的,我知道‘秋’字怎么写!” 她这么固执,宁筠拿她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她手心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秋秋睁着大眼睛,微微偏了下小脑袋。 见她这样,宁筠便微牵起唇角,“我说了,你不认得。” 他的名字笔画多,不好写,也不好认。 “我,我认得‘宁’的!你,你的名字太复杂了,比我的大名楚乐瑶还要复杂哦!” 秋秋小脸通红,觉着有些羞耻,早知道平时就乖乖和爹娘还有哥哥认字写字了。 她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大名都报出去了,自己还不自知。 宁筠微微在心里念着“楚乐瑶”三个字,看来“秋秋”只是小名了。 “嗯,我娘取的。” 说起“我娘”两个字时,他表情很不自然,眼神也逐渐黯淡了下去。 但是秋秋并没有发现。 “你娘真有学问,我娘也有的,但是没有我爹爹厉害,爹爹说了,娘亲也不爱读书习字,但是她学了就会。” 秋秋在这吹嘘着,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楚漓帮衾嫆园场子的话罢了。 就衾嫆在棋艺上的学习来讲,还真不能用“一学就会”来形容她。 “有学问有什么用。”宁筠撇了撇唇,冷笑,“还不是什么都保不了,要学武功,最厉害的武功,将那些欺负我们的人打倒,就再也不怕会被别人欺负了。” 秋秋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我爹娘武功也很厉害的,等我们出去了,我让他们教你。” 真是天真,什么都唾手可得的人,果然是幸福的,不谙世事的。 宁筠看着自己满是淤青和伤口的手,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来。 而他呢,小小年纪就尝遍了人世冷暖,孤身一人,像是被踢来踢去的球,没有人真心对待过他。 一切都是因为,他还太弱小了。 “对了,我去外边喊一声,让我爹娘救我们!” 秋秋重新爬起来,她也担心时间长了,爹娘还有哥哥会担心。 宁筠却表情微微变了变,“你自己走吧,不要管我,我不想出去。” 他不是不相信秋秋,而是他没办法信任大人,万一她爹娘将他带出去后,徐吉的事迹败露了,他那个看着慈眉善目但是却纵容儿子行恶的娘,帮着他对付自己怎么办? 况且,当初就是徐吉撒谎坑害了自己,可笑的是徐夫人相信她儿子,然后还帮着他儿子和徐伯父说自己的坏话。 才会让他被当做是疯子,关在这里。 疯子? 是啊,或许他就是疯子吧,一个不祥的,疯子。</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3白兔,衾嫆巧套话找线索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是在督促安哥儿写完两页字后,想着秋秋应该快醒了,才想着回对面屋看一眼。 结果就见小桃慌里慌张地跑出来。 “夫人,小,小姐她不见了!” 闻言,衾嫆面色瞬时一沉。 “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 她快步走进屋中,果然,床上没有看见秋秋的身影。 小桃懊恼无比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我,我见小姐睡着了,给她打扇,结果不小心就靠着床柱睡着了……等我醒来,就发现小姐不见了。” 衾嫆登时抿紧了唇线,她快速看了眼床上还有地上,衣裳、鞋子还有秋秋最喜欢带着的小荷包都不在。 所以…… “应该是她自己跑出去玩了,你去叫上木槿和阿羽,一块儿找。” 阿羽手受伤了但是脚没有,帮忙找下秋秋不成问题。 小桃忙点头,听从衾嫆的话,立即跑出去找木槿和阿羽找人。 此时楚漓和书语还在外头忙活,衾嫆蹙着眉心,先在院子里四处找了找,安哥儿听见动静也出来,不禁问衾嫆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紧张。 衾嫆便说秋秋不见了。 安哥儿听了,立马急了。 “我也去找!” 说着,就要自己去找。 被衾嫆拉了回来。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你爹又没回,你还是跟娘一起找吧,别秋秋还没找到,你又走丢了。” 她在孩子的事上比较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不会有错的。 安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够冷静理智,但他很听衾嫆的话,便没有异议,跟着娘亲一块将院子里每一处角落都找遍。 均无所获。 衾嫆拧着眉头,不得不和徐夫人说一声,让其发动府上的人一起帮忙了。 徐夫人听清来意后,立马肃容起身,“什么?秋秋不见了?妹子你别急,我现在就派人帮你一块找……阿红,吩咐下去,让府里人都发动,找秦家小姐。” 她的婢女立即下去吩咐了。 衾嫆:“麻烦你了徐夫人,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哪去了,她从不这样的,就算贪玩,也不曾跑太远……” 所以她担心是不是张老大来寻仇了。 但是没道理啊,如果有人潜入府中,她不会完全没有意识到的。 而且秋秋明显是自己穿了衣裳鞋子跑出去的。 自己跑出去? 衾嫆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和徐夫人告辞后,又带着安哥儿回了他们住的院子。 她走到门口,仔仔细细地找着蛛丝马迹。 “娘亲你在找什么?” 安哥儿瞧见她这样子像是找什么细微之物,便不由得问了一声,希望能帮上忙。 衾嫆便一边找一边对他说,“秋秋是自己跑出去的,一定是看到什么吸引她的东西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去,她是在床上看到的,那么,应该就是门口。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正说着,她忽然的定睛一看,就见门一侧地上,有白色的绒毛。 她捻起这一小撮毛,看了眼。 一旁的安哥儿眼尖,立马认出来—— “是兔毛!” 他喜欢白毛的动物,在京中养过一只白兔子,所以认得这毛是兔子身上掉下来的。 安哥儿的话,叫衾嫆眯了眯眼。 果然,秋秋是看到兔子,被吸引了注意力,才跑出去的。 那么,多半应该还在徐府上。 她等徐夫人那边给她答复,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徐夫人面色忧愁焦急地过来了,说是找遍了都没有发现秋秋的身影。 但是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守门的小厮都说了,不曾见过秋秋出去。 衾嫆想了下,忽然问徐夫人,“徐夫人,府上可有人养兔子?白色的。” 正心急如焚担心人孩子在自己府上出了事,老爷回来会责怪自己的徐夫人,闻言一愣。 “白色的兔子?”她表情怪异了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心口一突,眼神闪烁了下后,才试探性地问道,“这和秋秋失踪有关联吗?” 衾嫆见她这反应,心下微微有了考量,便只是摇头,“我是想着这孩子没准是因为被我说了几句躲起来了,她喜欢小白兔,如果有的话,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兔子来哄她出来……” 她说这话时,微微垂下了眼睫,看起来就是懊恼自责自己责骂了孩子,害孩子不见的母亲该有的模样。 一旁的安哥儿微微睁了下眼,眨了眨长睫,娘怎么说谎?明明没有骂过秋秋也不是秋秋躲起来…… 不过他聪明,就算心有疑虑,也不会这会开口问出来,只是默默记下了,待会儿等徐夫人走了,再问。 是以,徐夫人丝毫没有怀疑衾嫆这话是假的。 她心里稍稍松口气,便如实道,“是有养,还不是小吉,我看他平日里太大大咧咧了,就养了只兔子陪他玩,希望能让那孩子细心点,少暴躁些。” 徐吉? 衾嫆微不可闻地摩挲了下指腹,眼里划过一丝异样的光。 面上却只是了解地点点头,“那……能向令公子借用下这只兔子么?实在是,我怕孩子她爹回来会责骂我照看不力,我家秋秋太小,要是有个好歹,她爹回来我真不好交差的。” 她露出忧愁为难之色,叫徐夫人深有同感,每次徐吉闯祸,她也是那个被责怪教导不力的,所以便很是惺惺相惜地点头应下。 “我这就让人给秦夫人将那兔子带来。” “要不我自己去吧!毕竟是令公子的爱宠,我当面说一声,阿红能麻烦你带下路么?” 衾嫆诚恳地对徐夫人说着,然后看向徐夫人身边的丫鬟。 徐夫人觉着哪里不太对,但她也只是感觉,并没有琢磨出来个一二。 许是丢了孩子太着急吧,才会这样。她心里想着,便觉着也能理解了,就让阿红带路。 不过,她自己也跟着一块去了。 小吉那个脾气,她不盯着点,要是失礼得罪人,回头老爷还是要说她的不是。 徐吉的院子。 到了门口,发现屋门是拴上的,徐夫人只好亲自拍了拍门,扬声道—— “小吉,小吉,是娘,你开下门。” 屋内窸窸窣窣几声,衾嫆耳力不错,微微偏过头,听了听,应该是脱衣服又穿衣服的动作。 不多时,徐吉才开了门。 穿着一身中衣,踩着一双干净的鞋子,像是才醒似的。 “娘,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秦夫人也来了……” 徐吉眼神闪烁,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衾嫆听着,这声音有些故作的中气十足了。 她微微眯了下眼角,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打扰小吉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问你借一样东西,帮忙找下秋秋,不知道小吉能不能借下。” 借东西? 徐吉手放在门框上,眼珠子不安分地转了转。 随后故作不懂地问,“什么东西?咦,找秋秋?秋秋怎么了?” 呵。 衾嫆立马笑意微敛,“秋秋不见了,我猜是故意躲我,想着她最喜欢兔子了,听你娘说,你有只,不知道能不能借我,将秋秋哄出来……”</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4破绽,做贼心虚险被杀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看着就是个六神无主只能出此下策的母亲。 徐吉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哪里能玩得过衾嫆这种活了两辈子又宫斗又宅斗过的老手呢? 他讪讪笑了笑,斟酌了半天,才道,“不好意思啊秦夫人,那兔子我也不知道去哪了,昨天就跑出去了……” 徐夫人闻言,表情微微诧异了下,她定定地看了眼徐吉,徐吉也看了一眼她,眼神带着恳求。 她就懂了,儿子果然在撒谎,并且还希望她替他隐瞒实情。 昨天傍晚他还因为兔子在他稳房内拉了而气得要将它拿去炖了,被她好生训了一顿才老实的。 当时那兔子还在呢,怎么到他嘴里就是昨天就跑出去不见了? 不过因为不知道衾嫆找兔子的真正用意,所以徐夫人也就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为何撒谎—— 只当他是不愿意将兔子分给旁人,又怕儿子拙劣的谎言会被拆穿,那时,就是给人看笑话了。 想着,徐夫人便道,“这样吧,秦夫人,我命人给你现在赶紧去外头抓一只回来……” 徐吉忙附和着,“对啊对啊,不过是一只兔子,哪里不能抓。” 看他这样子,衾嫆心里冷笑,面上愈发温和,“小吉,秋秋不见了,你要是知道她在哪,一定要跟我说,我还指望你这聪明孩子帮我找找她呢。” 她说这话时,人上前几步,来到徐吉身边,伸手,在他肩上轻轻地按了下,目光却不经意地朝他身后的床铺看去。 床铺得好好的,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而床前,地上有一双鞋面沾了不少灰土的鞋子,她目光收回,看着面前壮实的徐吉,手从肩膀自然地滑下,然后看见他扶着门框的手,指甲里也有泥土。 眼眸一晃,“好了,不打搅你休息了,我继续找秋秋去了。” 徐吉心里有些毛毛的,总觉着笑得这么温柔好看的秦夫人怪怪的,那双眼睛里的神色看着他很不舒服…… 好似会被看穿一切把戏。 他尴尬地笑笑,“好的。” 八岁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说客套话,只知道撒了谎后尽量不要多说话,怕说多错多,所以他这般拙劣的表现,衾嫆心里就直接有了论断。 秋秋的失踪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 刚刚她扫了一眼,徐吉屋里没有除了他和身后书童之外第三个人的呼吸声,那么,秋秋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 加上那双鞋子上的灰土,还有徐吉指甲里的泥。 可以判断,多半也不在这院子里—— 她看过了,徐夫人将府上打理得很干净,住处哪里会有这么多灰和泥? 走路能将鞋子都弄得是灰,还能有泥的地方,阴暗潮湿并且脏…… 要么是柴房外,要么就是废弃的院子、库房。 徐府没有多大,衾嫆稍加思索就推出来九成了。 于是她也不想和这小孽畜多废话,直接带着安哥儿还有小桃离去。 “小吉,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徐夫人见衾嫆招呼都不打一声,急匆匆地就走,心里不大舒坦,但是别人孩子不见了,她又不好说什么。 回头看了眼徐吉,见后者眼神闪烁,像是心虚的样子,顿时眉心一拧,有些不好的预感,问道。 徐吉还在回味衾嫆说的,让他帮忙找秋秋这话,乍一听到徐夫人这怀疑的语气,便炸毛了似的竖着眉回了句—— “娘你说什么呢?你是怀疑我将秋秋搞丢的?” 他反应这么剧烈,将徐夫人都吓了一跳,她不禁翕了翕嘴角,“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就是怕秋秋这么小,要是出个什么意外,还是在咱们府上,你爹不好和秦家交代。” 她说着,便叹了一口气,秦夫人刚刚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叫她心里很是不安,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和她儿子扯上关系,要不然…… 徐吉听了这话,表情微微不自然,随后梗着脖子不耐烦地要赶他娘走。 “哎你烦不烦啊,有什么好怕的,和我又没关系,再说了,出了事不还有爹顶着么?他们难道还能比爹更厉害不成?” 他爹可是城里最有话语权的大官,谁不巴结他们家啊?干吗要怕几个外乡人。 徐夫人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能离去,还是派个人去官府通知一声老爷,这秦家的小女儿走丢都有好几个时辰了,万一…… 她一走,徐吉就拍拍自己的胸口,吓得一身冷汗,随后将屋门一关,打算睡一觉。 但是转念一想,不行,他得过去看看人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偷偷将石头搬走吧…… 就是想吓唬吓唬那个秋秋,也不是真的要对方出事。 于是,他便穿上衣裳,套上鞋子,带着书童就抄近道,去了北边的破落院子。 此时,天色已经转黑,日落后,整个徐府都灯火通明,除了这个院子。 他刚到院子前,就感觉一阵阴嗖嗖的冷风袭来。 顿时摸了摸脖子,拽了把书童,“你,你去将石头搬开。” 书童提着个灯笼也有些害怕,但还是认命地走过去,将堵住狗洞的大石头给搬离。 “咻——” “谁?什么声音?” 徐吉许是做了亏心事,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他转过头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试图壮壮胆。 没有人,他皱着眉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气来。 真是人吓人,吓死个人。他果然是太紧张了,有什么好怕的,这院子又没死过人。 “你好了没啊,就一块石头你搬这么久……”徐吉拍了下脖子,被蚊子咬的心烦气躁的,见书童吃力地搬着石头,他瞬间没好气地踢了对方一脚。 书童一下摔倒在地,疼得呻吟了几声。 “咔——” 一声响后,徐吉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脸色铁青。 “你,鬼,鬼啊——” 原是一人双脚勾着墙壁顶端,倒立在墙上,正眼神肆无忌惮地望着徐吉,像是看美味的食物一样,舔了下殷红的唇。 这是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他面容发青,像极了青面獠牙的恶鬼,一双眼睛像是蝙蝠的眼…… 徐吉吓得大哭。 “别,别过来!” 他一哭,男人从墙上滑下,无声地站立在地,书童也吓得大哭,往后缩。 男人往前一步,露出白森森的牙,声音若鬼魅似的,“小家伙,乖乖别怕,让我吸了你的血练成绝世神功……”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疯狂舔唇吞咽口水,看起来饿极了似的。 徐吉吓得直接尿了,也顾不得丢人了,只不住摇头,“不,不,别吃我,别,别吃我,我不好吃的!” 院内的秋秋听见徐吉的声音,不禁伸长耳朵,随后对虚弱地靠着墙饿得头晕眼花的宁筠说,“宁哥哥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是不是我爹娘来救我们了!” “你小心……” 宁筠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 秋秋便“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看见那个狗洞上的石头拿走了,顿时开心地凑过去。 “放我出去——爹……” 在看到狗洞对面的情形时,瞬间吓得脸色惨白,捂住了自己的唇。</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5善恶,被吸血怪人抓走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男人本来是要直接吸徐吉的血的,结果徐吉本能中,就将自己的书童拉扯过来,挡住了自己。 然后,男人直接张口咬在书童的脖子上,书童惊恐的愤怒的憎恨地瞪大了眼,无助地挣扎了几下,便咽了气。 而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响亮,也格外吓人。 徐吉吓得都爬不起来了。 但是他看着狗洞内,捂住嘴巴惊恐地睁大了眼的秋秋,眼里划过一丝难堪。 她都看到了! 她一定会说出去的! 这是徐吉当下最真实的想法。 而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秋秋,却意识到,如果不是徐吉拉的那一把,那个书童哥哥不会被黑乎乎的坏蛋咬了脖子…… 不行,宁筠哥哥还受着伤,不能被坏人发现了! 她不喜欢徐吉,也知道轻重缓急,如果她现在被发现了,那么她和宁筠哥哥都会被坏人抓走的,至于徐吉…… 她还小,以为徐吉将书童推出去做了交换,所以他不会有事。 才直接跑回屋里,拉着宁筠的袖子,磕磕绊绊地说道,“不,不,不好了,宁哥哥,我们快些跑吧,有个,有个会咬人脖子的坏叔叔,把徐吉的书童给咬了……再不跑,他会不会来咬我们!” 宁筠一听,立即强撑起精神来。 扯着伤口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忙将秋秋拉着躲进了草垛中。 “快帮忙,别露出衣裳来,用草遮住!” 宁筠不傻,听小姑娘说不清的三言两语就知道些信息了。 外头有个他们对付不了的大人,应该是徐吉倒霉碰到了,对方会吸人血,徐吉的书童已经遭殃了。 那么…… 他们也很危险,他们跑是跑不过会武功的人的。 秋秋害怕极了,躲在草垛中,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呼吸。 而此时,墙外,徐吉看着吸完书童的血又朝自己走来,还念念有词地说,“看你穿着长相,一定是优质童男的血,一定很甜,来,别怕,我吸一口,就一口,很快你就不会怕了……” “不要,别,别——求求你了,我,我知道血更甜的!有,有三岁女童,她,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血一定比我的好喝!” 徐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着绕,但男人还是往前逼近,他生死之际,顿时想到了秋秋的脸。 是了,刚刚她看到了自己将书童推出去送死,她又是被自己关进去的,她肯定出去后会和她爹娘告状,他到时候怎么办? 别怪我,秋秋,你刚刚看到了,却选择自己跑了,你也不是什么好小孩,那就别怪我了,我不想死! 徐吉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哭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地上一滩尿渍,男人摸了摸鼻子,觉着气味不好闻,嫌弃徐吉哭得这么狼狈,再听有三岁女童,顿时眼睛亮了亮。 声音带着蛊惑,舔着唇边的血渍,他问,“在哪?” 比起男童,女童的血显然更美味,他身体虚弱,更需要至阴之血来填补。 徐吉见男人心动了,便毫不犹豫地指着破院子,“就在里面,有个三岁的女童,还有个,还有个七岁半的男孩!” 他想,反正也这样了,倒不如将知道今晚这件事的秋秋,以及宁筠,都出卖了。 这样,他们就算遭遇不测,也不怪他啊,是吸血的鬼怪将他们给吃了的,他是无辜的。 男人狞笑了一声,“小小年纪,倒是够毒。” 但是却飞身上墙,再落下,直接去了主屋。 童男童女的血,嘿嘿,他喜欢。 徐吉见男人飞走,求生的本能让他立马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回跑。 而此时,衾嫆也从柴房、库房甚至厨房找过一圈,正要往废弃的院子去。 因为徐夫人不同意,说是那院子不干净,还是别去了。 衾嫆不知道徐夫人为什么这么反对,毕竟,徐吉敢做这种事,但徐夫人肯定不会对秋秋下手,她不是个这么狠毒的人。 所以无奈,她只能趁天一黑,就自己去了。 而楚漓得到消息后,便在街上四处搜索秋秋的下落。 天一黑就更危险,楚漓怕是那张老大将孩子拐走出城了,所以赶在天黑前,就让徐大人将城门封锁。 自己则带着人在城中一家一户地搜查。 衾嫆心急如焚,直接使着轻功。 她命小桃去打听过,徐吉和书童都不在屋里,那么……一定是去他藏秋秋的地方了。 轻功一点,衾嫆看见朝她这个方向,跟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跑来的徐吉。 微微眯了下眼,看了下他身后的方向,黑黢黢的一片,可不就是废弃院子的方向? 只是,徐吉为何要跑? 谁在追他? 与此同时,黑衣男人也到了草垛附近。 他嗅了嗅屋内的气息,不禁桀桀地笑道,“是孩子的香气,好孩子,别躲了,快出来吧,叔叔都看到你们了。” 他的声音落在宁筠和秋秋耳中,就像是鬼魅般吓人,秋秋险些叫出声来。 宁筠似有所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秋秋眼睛眨了眨,吓得心口直扑通扑通跳。 “好孩子,我看看,啧啧啧,叔叔带你们吃糖去,别躲了……” 男人眯着眼打量黑漆漆的屋子,站在那不动,说完便耳朵动了动,试图听呼吸声。 宁筠气息微弱,接近于无,他很累,身上很痛,但是他还是护着秋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只是,秋秋忽然呼吸不畅,猛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声并不大,但是对于习武之人的耳力来说,却一下就能听见。 男人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径直走向了草垛,然后手掌一翻,内力一震,将干草都给震飞起来,露出一对模样漂亮的童男童女。 这模样,可比刚刚外头干巴巴的书童,以及满身臭味的徐吉要好多了。 男人尖利的指甲微微戳了戳秋秋的脸蛋,然后在秋秋害怕得往宁筠怀里钻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滑嫩的小脸啊,小姑娘,来,到叔叔这来,我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秋秋吓得缩成一团,“不要不要,你别过来,你这个坏人!” 她稚嫩的声音叫男人更是兴奋,“娇滴滴的童女,血的味道一定更好——走,跟我回洞府!” 他刚刚吸过一个童男的血了,现在肚子并不是那么饥饿,况且这里好歹是知府府上,他不好多做停留,要是被发现了,脱不开身就麻烦了。 他伸手去抓秋秋的衣领子,宁筠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挥开男人的手。 “走开!” 只是这一下,便抽去了浑身的力气。 宁筠有一双叫人心惊的不符合他年龄的眼睛,男人定定看了一眼后,露出狂喜的神情来。 “真好的皮囊,就是损伤了些,没事,你们这么难分难舍,我怎么舍得将你们分开?都跟我走!” 说着,尖利的指甲一勾,一手提一个,放在腋下夹着,随后一闪,便出了屋子,他听见破空声,眯了下眼—— “知府府上还有高手,可惜了,今天没空切磋。” 说着,身体凌空而起,便飞檐走壁,离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6抵赖?衾嫆亲自破案打脸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提着吓破胆的徐吉,飞身到了院门附近,瞧见地上被吸干血,死不瞑目的书童,眉心拧了拧。 “真不是我,不是我,秦夫人,不是我干的!是吸血怪,他,他还要吸秋秋的血!” 徐吉被衾嫆提着直接摔在书童尸体旁,被迫和书童瞪大到快要眼珠子都凸出来的死状对视,瞬间吓得往后爬走,忙摇头摆手地解释。 衾嫆抿着唇,“小孽畜,要不是还没找到秋秋,我非杀了你不可!” 她根本不信徐吉漏洞百出的话,她一看到书童的死状,便不禁揪心,这孩子也是无妄之灾…… 但她无暇为一个可怜的陌生孩子悲伤,她自己的孩子还生死未卜…… 一想到这些都是徐吉造成的,她就恨不得杀了这个小孽畜。 提着徐吉一道往前门走,衾嫆看了眼紧闭的门,微微抿了抿唇,随后一脚踹开了木门。 走进屋内后,她举着火折子照亮了屋内。 看见地上乱七八糟的干草,再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的脚印…… 有小孩的,不止一个,一个略大一个小,小的那个是秋秋的,她认得。 除此之外,还有个脚印很浅,但是很大,是成年男子留下的。 衾嫆深吸一口气,没看到血迹和孩子,至少说明孩子还没有出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孩子被带走了。 她捡起草垛上的小荷包,上面的兔子还是她一针一线给秋秋绣上去的。 “秦夫人,秦……我,我真的不知道啊,秋秋是被坏人抓走的,这和我真的没关系……不是我,不是我……” 这一晚上可谓是惊魂,徐吉吓得脸色都不正常了,但他更怕衾嫆一气之下真的杀了他,没看到秋秋和宁筠的尸体,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怕,只知道眼下必须活着! “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心思狭隘不说,还这么歹毒,秋秋要是有个好歹,你跟我记着,我绝对会杀了你!” 衾嫆提着他,重新飞出去。 而闻讯赶来的徐夫人带着府上下人来到院门前,瞧见衾嫆从院子里出来时,她脸色微微一变,划过一丝紧张。 但在看到衾嫆提着徐吉的后衣领,神情冷肃,而徐吉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她又是神情一震。 忙不解地上前问道,“秦夫人,这,这是作甚啊?秋秋找到了么?怎么你和小吉会在这?” 她眼皮子直跳,不禁觉得大事不妙了。 小吉该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这要问问徐吉自己了,到底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 衾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毫不给徐夫人留有情面地冷声道。 她的孩子被徐吉害了,现在都找不到,如果不是徐夫人一味袒护,徐吉能是这个德行?她家安哥儿七岁,比徐吉还小一岁,连动物都不舍得伤害一下,而徐吉呢? 简直就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小魔鬼。 徐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地拉了拉,她没想到衾嫆会这么不给面子,当众叫她难堪。 但还是耐着还脾气地开口,“秦夫人,有什么话咱们等老爷和秦老爷回来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这当中没准有什么误会……” “阿羽,去通知相公,说秋秋被一修炼邪功会吸人血的男人抓走了,让他封锁全城,抓捕可疑男子,救回秋秋。” 衾嫆却不理会徐夫人,她现在只想立刻去救女儿,连徐吉都懒得这会儿料理。 吩咐阿羽道。 阿羽忙恭敬地应声,“是!” 然后下一瞬,身形鬼魅似的,消失在徐夫人等人眼前。 徐夫人虽知道楚漓夫妇带着的下人都是高手,但也是第一次见这样身手了得来去自如的画面,登时咬了咬唇,为难起来。 “夫人,你怎么带着人来这里了?怎么样,秦家小姐找到了吗?” 此时,徐大人带着几个衙役赶来,他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几分倦色。 但看到衾嫆站在对立面,提着他儿子,一副冷然的模样,不禁诧异地张了张嘴,便问。 “秦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快将小吉放下来。” 他没有命令的意思,但却沉了沉眉眼。 再怎么顽劣不堪,那也是他的独子,他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还是宝贝得紧的。 衾嫆不禁扯了扯唇角,走到狗洞前,“你们看看,徐吉小小年纪,让自己的书童替死,还将我家秋秋关进这废弃院子里,叫我一家人找了快一晚上,这样的行为,不知道徐大人徐夫人要怎么解释?” 徐吉闻言,知道这么下去自己免不了要被处置,便立即否认,“爹,娘,不是我,我没有,是吸血怪,他吸了阿和的血,又抓走了秋秋妹妹,真不是我啊,我没有关秋秋妹妹……我没有,爹娘,你们相信我!” 他说着就开始嚎哭,既是吓的也有装的。 徐大人脸色一沉,“吸血怪?秋秋被抓走了?” 徐夫人却是面色不大好看地望着衾嫆,泥人也有了脾气似的开口,“秦夫人,我敬你是我家老爷的客人,对你礼让再三,但你不能空口白牙地就这么冤枉小吉,他只是个孩子,你身为长辈,怎可这么吓唬他冤枉他?” 知道这夫妻俩根本不相信徐吉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衾嫆也不指望靠一张嘴就能将他们说服。 便提着徐吉,几下飞跃回到院子里的屋中,找到角落里缩着的小兔子,再飞身落地。 这一来一回,看得徐大人夫妇表情微妙起来。 没想到这绝美动人的秦夫人竟是个练家子! 瞧这一身轻功,他们怎么从她手里要回小吉! 衾嫆却将兔子塞到徐夫人怀里,表情冷硬,“徐夫人应该认得这兔子——正是你儿子口口声声说,跑不见了的那只吧。” 徐夫人抿着唇,僵硬着脸色地点了点头,“是,又如何?这也不能证明秋秋是被小吉关起来的!” 她差不多想到了,难怪傍晚衾嫆问她要兔子,还当面问小吉要! 想到这,她就懊恼不已,真是大意了! 这还没准真是小吉做的! “实不相瞒,徐大人,我在我屋外找到了一小撮兔毛,便猜想,秋秋是被兔子吸引了注意,才一个人趁婢女睡着时跑出去追逐兔子了。一路追到院子外,被人关了起来。所以我向你夫人打听府上有没有人养毛发雪白的兔子,徐夫人说府上只有令公子养过。 这才假借借兔子哄秋秋出来的名义,探探虚实。这一探,果然发现令公子的破绽来。他明明出去过,换下来的衣裳鞋子上沾了这院子外的灰土,还有他的手指甲里残存的泥土,我对比过了,就是狗洞前那块石头上的,那石头上……还有他的手印子!” 徐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想到衾嫆一个妇道人家如此聪慧细心,能从一小撮兔毛发现这么多线索,直指向徐吉,现在,就算想抵赖也不能了。 “混账,说,是不是你做的!” 他只觉得当这么多人的面,衾嫆叫他找不到话圆回去,脸上很是无光,只能将火气撒到徐吉身上,沉着脸,怒气冲冲地问。</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7招认,小小年纪恶毒至极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哇——” 徐吉吓坏了,衾嫆说的话他不是很懂,但是什么灰啊泥啊手印的,还有兔毛和兔子,这些叫他很虚,毕竟还小,根本承受不住这番问,再加上徐大人这凶巴巴地一声质问,他直接嚎啕地大哭起来。 没有说话。 徐大人心沉了沉。 徐夫人心疼儿子,却又气他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只能干巴巴地向衾嫆解释,“这,这小吉就是顽劣,他许不是有意的,秦夫人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吧!求你放过他,秋秋是被吸血怪抓走的,这总不是小吉干的……” 徐吉一听这话,哭声顿了顿,有些心虚气短。 衾嫆却根本不相信徐吉。 “将三岁的秋秋关起来,能只是顽劣才做得出来的吗?我给过他机会,让他帮我找秋秋,但凡今天傍晚他肯说一句实话让我将秋秋救出来,就不会有今晚被抓走这件事的发生!他明知我丢了孩子心急如焚,也知道这么晚了,将一个小女孩丢这么阴森可怖的地方有多过分,自己跑来确认秋秋还在不在,结果呢,遇到了吸血怪,丢下他自己的书童就跑…… 如果他能呼救,让人救秋秋,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徐夫人你知道么,我抓到他时,他还在撒谎!不肯告诉我秋秋在哪,这样见死不救、自私冷血的行为,就是大人都鲜有做得出来的,他八岁就敢这么做,不是仗大人之势又是为何?小小年纪如此心思歹毒,长大后不知道还会害多少人!” “秦夫人!”徐夫人脸色惨白,哆嗦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觉得羞愧又难堪,眼睛都红了,倒是徐大人被当众指责没有教导好孩子,横眉冷对地打住了衾嫆的话,他沉着脸,“这事是徐吉不对,但你大可不必这般指摘,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女儿,我身为知府自会竭尽全力去找,不过,你得先将我儿子放开。” “徐大人,我原先觉着你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虽急功近利了些,但本质是好的,但我想我看错你了。”衾嫆将徐吉往地上一扔,砸得徐吉膝盖一疼,抱着膝盖就哭,徐夫人立即冲上来抱住徐吉,往后退。 而衾嫆则是冷淡平静地望着徐大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地上这书童也不到十岁,身上都是淤青,没少被徐吉毒打吧。吸血怪为何只吸干瘪瘦弱的书童的血,而不是徐吉?这书童难道会以德报怨自愿献身救徐吉?不见然吧。” 她见徐大人脸色铁青下来,似是也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一个闪身,来到徐吉面前,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脚尖离地,呼吸困难的徐吉吓得瞪大眼睛。 徐夫人惊恐地捂着嘴,“秦夫人!不要!” 徐大人立即严肃地命令道,“将他放下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救少爷!” 几个衙役犹豫了下,还是顺从徐大人的命令,上前。 衾嫆却根本不在怕的,她只是冷冷地望着徐吉,问,“只要你说实话我就放开你,不然——” 她手指微微用力,徐吉便感受到了窒息的痛,忙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衾嫆松了力道,将徐吉放下来,手却没松开,冷冷地看了眼上前的衙役,“都退下!” 那一瞬间,她身上的气势,震慑到了众人,几个衙役还未回过神,便已经下意识退了退。 徐大人咬牙切齿,但儿子在衾嫆手里,他又不得不忍耐按下。 “你说,书童怎么死的,还有,在院子里的秋秋和另一个孩子怎么被抓走的。” 她看过了,院子正屋到这墙外,还有些距离,那吸血怪应是偶然撞见的徐吉和书童,怎么会专门去一个破院子找孩子? 这根本说不通。 所以她才会断定是徐吉搞的鬼。 徐吉不想说,但是他害怕自己再不说实话,衾嫆真的就掐死他! 刚刚窒息的感觉告诉他,这个秦夫人真不是吓唬他的,她是真的敢这么做! 于是,他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支支吾吾地将发生的一切,坦白了出来。 心态到底不够强,一吓,就全招了。 说完,自己坐在地上哭起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她的,她不肯求我……我,我本来打算晚上过来将她放了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会碰到吸血的怪物,他……他要吸我的血,我太害怕了…… 才会推了阿和出去,他还是不满意,我,我才告诉他,院子正屋内还有秋秋和宁筠的!秦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杀我,呜呜呜,爹,娘,快救我啊!” “宁筠?宁筠不是被夫人你送走了吗!”被徐吉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徐大人,脸色铁青铁青的,这会儿恨不得打死徐吉这个混账东西,居然不只是见死不救,还为了自己逃跑让吸血怪物去抓旁的孩子!这心思也忒恶毒了! 但是,他更惊讶的是,宁筠居然也在这院子里。 他登时如遭雷劈地看向徐夫人,眼里的诧异毫不掩饰,叫徐夫人面上好不羞愧。 她想着今晚这一出又一出的,知道儿子顽劣暴躁,却不知道他能这般坏,这是险些杀人的祸事啊! 加上她隐瞒的事情败露,被徐大人这么看着,她顿时难堪地掩面,低声哭起来。 “老爷,我……我没办法,小吉说筠儿那孩子性情古怪暴戾阴暗,又时常发疯……如果送走,又跑回来报复他,那,那他以后都睡不着的,我,我便同意了,暂时将筠儿关在院子里,每日送饭菜给他,等,等他病稳定了,再送走……” “是么?” 见徐夫人哭啼啼地和徐大人解释,再看徐吉那闪烁其词的模样,衾嫆不给面子地冷笑起来,“对待任劳任怨的书童都尚且如此残忍,你们口中的那个孩子真的一日三餐吃饱了?我进去时,可是丝毫饭菜的味道都没有闻到,反倒是看到不少干涸已久的血迹……瞧着,也有大半个月有余吧。” 她这一段话,直接叫徐夫人眸子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徐吉,嘴唇抖了抖,“不,不会的,小吉和,和筠儿是表兄弟啊,怎么可能……” 但她的话在看到徐吉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时,戛然而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老爷太宠爱他妹妹的孩子,小吉嫉妒委屈抱怨过,筠儿被关起来后…… 也不难理解了。 而徐大人却是彻底断了理智的弦。 他猛地上前,就是当头狠狠一巴掌打在徐吉脸上。 “孽畜!混账!你这个孽畜啊!那可是你嫡亲的表弟!你怎么能,怎么能……” 如果只是秋秋,他只能说这个孩子自私冷血,可是还有他嫡亲的表弟,都能毒打虐待和出卖,徐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恨不得现在就打死这个逆子!</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09画像,对待小恶魔不手软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前厅,楚漓冷着一张脸,鲜少的严肃和冷漠神情。 以至于,只见过他温和笑、淡笑、浅笑的徐大人,一进门瞧见这神色,便心里止不住“咯噔”了下。 走路腰都下意识弯了弯。 所有原有的心理建设都一下子没了。 他看着楚漓,莫名就觉着心虚和气短。 还不待他开口圆什么,就听楚漓冷若冰霜地说了句,“徐大人当真是教子有方,叫我佩服。” 也没有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就是那么冷淡和平静的一句,却能令人感到他无法遏制的怒火。 平日里好脾气不发火的人这般,总是叫人害怕的。 徐吉吓得往徐大人身后躲了躲。 双肩直颤,不敢冒头。 徐大人抿了抿唇,不是他摄于楚漓威仪,而是他这两天和楚漓一起查张老大的下落时,见识过此人的手腕后,实在是没法将他和寻常富贵人家出游的公子相结合在一起。 他看着……更像是身居高位,深谙审讯之道的京中官员。 但身上这股清贵之气,又不像是官员…… 他一开始是怀疑他是王权贵族的,但他又没有摆架子,所以才打消了这个怀疑。 此时却觉着,这股气势,和王公几近无二了。 硬着头皮回了句,“是我管教不力,在这,我再次像秦兄弟你们夫妇赔不是——孽子,还不快向你秦叔叔赔罪!” 被他一吼,徐吉抖了抖双肩,只能从他身后出来,一张脸哭得又红又狼狈,朝楚漓深深一鞠躬,哽咽着说,“对,对不起,秦叔叔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楚漓对他这副忏悔的模样根本不买账。 只是走向衾嫆,“此事等秋秋找回来了,我们再作计议。徐吉,你的小命,等我找回女儿,自会跟你要。” “不,别,别杀我……秦叔叔,别杀我,求求你。” 没想到衾嫆说算账,楚漓却直接是要徐吉的命! 别说徐吉吓到了,就是徐大人都吓了一下。 到底是独子啊,再狠也虎毒不食子的,他怎么可能亲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就这么…… “秦兄弟……本官会竭尽所能将令千金找回来,将功补过,还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饶过犬子这条贱命!” 他说着,拱手,作了一揖,艰难地低下了头,为了儿子,在还不知身份的人面前,弯了腰。 衾嫆看着楚漓,两人都没有看向徐大人,不是无礼,而是这家人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绑架”他们的良知,让他们这个禽兽不如的儿子得到赎罪。 可是凭什么? 做错了就应该付出代价,任何人都不例外。 “相公,让徐吉将那吸血怪人的体貌特征描述出来,你画一幅画像,让徐大人挨家挨户地搜——” “是,是,本官亲自带人去找!” 徐大人听到衾嫆这句,立马觉着有戏似的,殷勤地接了句。 衾嫆冷笑了声,“徐大人,我说了,你找不找是你的事,但我是一定要找到我女儿的,不管付出多少人力财力,这都是你该做的,如果你执意要替你这个儿子的错误负责的话。” 她本想说,你派人去找是你应该的,这是他们身为皇室中人,下达的命令。 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暴露身份节外生枝了,秋秋还没找到,如果叫人知道她是长乐郡主的身份,她怕对方更不会放过秋秋。 徐大人面色一讪,有些憋屈窝火,但接触到楚漓冷淡的一个眼神,立即如一盆冰水泼在了身上,将那股火气也给浇灭了。 “好。” 于是,楚漓便在徐吉磕磕绊绊的形容下,画出了那吸血怪人的画像。 又放到徐吉面前让他认。 “要是认错了,眼珠子给你挖掉。” 一想到女儿被这种不明身份的怪物抓走,楚漓就心急如焚,却还要在这对着这个害他女儿的罪魁祸首。 他焉能有好脸色和好语气? 被他的话恐吓到,徐吉立即缩了缩脖子,点头如捣蒜地回着,“没,没认错,就,就是他,长得青面獠牙的,声音很,很阴森……就是他,就是他抓走的秋秋他们……” 他在楚漓面前比在衾嫆面前还要老实,或许是,衾嫆的狠劲是看得出来的,而楚漓说挖眼睛这样的话,也是表情淡淡的,眉眼依旧温柔,眼神却森冷带着杀意。 看不见的狠才叫人感到恐惧。 “书语。” 得到徐吉的答复后,楚漓便不再看他,直接将画像交给了书语,“带人出城去各个山上搜。” 既是江湖人士,又有吸童男童女血的嗜好,那么,只能是躲起来,要不然怎么掩人耳目? “徐大人最好是带人去查下卷宗,看看城内有没有丢失过童男童女,找找线索。” 吩咐完书语后,楚漓又对徐大人淡淡地说了句。 他即便是紧张女儿,却也能在这个时候保持镇定自若,这叫徐大人更是敬畏了几分,完全跟着对方的步调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卷宗可以查查,没准就知道这吸血的怪物是何方神圣了。 这么危险一个人物,居然能在他府上来去自如,这叫他怎能安然睡觉了以后? 今天要不是书童替死,徐吉就没命了。 想到这,他就后怕,便也不敢马虎,立即朝楚漓和衾嫆抱抱拳,转身出了前厅,也不管徐吉怎么喊他了,赶紧去找人,将功补过去。 徐吉瑟缩得更像个鹌鹑了,生怕被楚漓和衾嫆当场给结果了。 衾嫆撇了眼他这窝囊的样子,冷冷地哼一声。 握着手里的荷包,她又眉眼耷拉了下来,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楚漓反握住她这只手,触到荷包上的兔子图案,他眼里划过一丝温柔。随后却被冰冷取代。 别叫他抓到那吸血怪人,否则——定要将其绳之以法,叫他祸害不了任何一家的孩子。 此等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禽兽,简直不配为人。 秋秋,一定要撑住,保护好自己,等爹爹和娘亲来救你。 “爹,娘,有秋秋的下落了吗?”这时,等了快一晚上的安哥儿迈着小短腿冲了进来。 紧张地望着爹娘二人,问道。 衾嫆立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和儿子解释这个问题了。 说实话的话,只会是徒增烦恼,让儿子干着急。 不说实话的话…… 言传身教,言传身教,经历徐吉这一次的事件,衾嫆忽然意识到这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要和难办。 组织了半天话后,还是楚漓开口的,“妹妹还没找到,但是就快了,你回去睡一觉,妹妹就能回来。” 他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开始骗孩子了。 安哥儿似信非信的,但又不好意思多问,怕惹人烦,便只好点点头,“好吧,那我现在就睡,这样我可以醒得早,然后找妹妹玩了!” 他的话,换来的是衾嫆和楚漓四目相对时,不经意传达给彼此的无奈和苦笑。</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0报复,那你负责吧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一处阴暗潮湿的洞府中。 “扑通——” 宁筠被随手丢在冰冷的草席上,而秋秋则是被男人手指勾着衣领子吊在半空。 前衣领勒着秋秋的脖子了,她憋红了一张小脸,喘不过气来,双脚只能无助地在空中踢踏挣扎。 “放,放开她——” 宁筠撑着地,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只是这样,他便感觉浑身的骨头疼了起来。 每一寸肌肤都带着伤。 他浑身都是伤不说,还太久没吃东西,就傍晚靠着秋秋那几颗糖炒栗子撑了一口气回来,要不然……现在别说说话难了,能不能活着也难说了。 看着秋秋被这样对待,他冰冷的眼神死死地望着青面红唇的男人。 男人将秋秋丢下,不过这回动作要比丢宁筠时轻多了。 他狞笑道,“小子,你自己都只剩一口气了,还管闲事呢?你放心,这小姑娘闻着这么香,我得好好养她两天,洗干净了再吸,这样才美味呢——” 说着,他嘴角咧了咧,“来人,给他们两个洗个澡,洗干净点喂饱了送我屋里来!” 有着尖利长指甲的手挥了挥,就有一名黑衣蒙黑面纱的女人过来,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然后带着宁筠和秋秋下去洗澡。 “大王,这小子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给他口吃的活命啊?” 一人从暗处走出来,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男人长指甲戳了下刀疤络腮胡子的男人脸上那道疤,还是新的,都没长好肉,被男人这么一戳,伤口再度裂开,疼得络腮胡子嗷嗷叫。 “张老大,你知道你为什么弟兄都死了自己还在逃亡么?”男人手指沾了血,嗅了嗅,然后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将血在张老大身上擦了擦,笑意一收,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因为你蠢啊。” 是了,眼前这个脸上还带着伤的络腮胡子,就是被官府通缉的张老大。 他被阿羽一剑划伤了脸,要不是吸血老怪出手,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只是…… 吸血老怪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讲江湖道义的,他不过是需要自己去为他抓童男童女过来吸血维持功力,才会出手救的。 “是……大王神功盖世,聪明绝顶,我这个粗人的确是蠢笨像猪。” 如今张老大成了逃犯,身边又一个兄弟都没有了,孤立无援之下,也只能跟着吸血老怪混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说了,有吸血老怪在,还愁什么?吸血老怪靠吸血练功,鼎盛时武功高到再来几个女护卫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而张老大想要报仇。 才会让吸血老怪今晚夜里潜入徐府,那里头除了知府之子,还有一对童男童女,样貌出众,鲜嫩可口,血肯定好喝。 吸血老怪嫌弃张老大最近找来的童男童女都是那种弃婴或是农户家吃不饱面黄肌瘦血不甜的,听闻有这样的极品,想都不用想就心动了。 不过是知府府上罢了,他来去根本不成问题。 又恰逢楚漓带着暗卫几乎倾巢出动地去搜捕张老大,便给了吸血老怪可趁之机。原本他还愁怎么接近主院抓那童男呢,结果这童男自己送上门来不说,还顺带卖了他两个。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但是我警告你,人我抓了,那就是我处置发落。喂饱了血才甜,要是饿死了,我吸什么?死人的血?你是想害我不成?” 吸血老怪一甩披风,冷冷地剜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张老大,“行了,你出去吧,至于你说的,那害得你弟兄全军覆没的年轻夫妻剩下那个孩子,再说吧,现在风声紧,我就算有绝世神功也不能这么自投罗网。” 他说着,便也不管张老大怎么想,直接回屋休息。 张老大低着头,眼底满是不甘的仇恨。 如果不是功夫不行,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那对夫妻给杀了! 替他那一帮兄弟报仇! 他们不是有一对可爱的孩子么?不是觉得很幸福吗? 那他偏要他们尝尝至亲至爱因为他们而惨死的滋味,让他们痛不欲生! 才好解了他心头这口怨气。 但是没想到吸血老怪会就此止步,不行,他得想法子让吸血老怪再跑一趟…… 不过张老大现在也不心急了,那夫妻俩的宝贝女儿可是被吸血老怪抓来了,等洗干净喂饱了,就是吸血老怪的食物了! 等吸血老怪将那小女孩吸干了,他就带着尸体丢知府门口,看那对夫妻面对亲生女儿这惨状,会不会崩溃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张老大就止不住地笑起来。 崩裂的伤口流下来的血,顺着脸滴落到地上,他抹了一把,脸上满是血污,看着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似的吓人。 女人将宁筠和秋秋扒光了,要丢木桶里。 宁筠脸涨红,有屈辱的有羞的,他不敢看秋秋,只能将头一直扭过去。 秋秋却立马哇哇大哭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脱!娘说了不可以让陌生人脱衣服——” 她伤心极了,而且爹爹说了,不可以和男孩子,多大的男孩子都不可以一块洗澡澡。 呜呜呜,她不要不听爹娘的话,不要当不乖的孩子。 她哭得太大声,女人不耐烦,便是一巴掌过来。 打得秋秋直接跌在床上,头撞到床沿,痛得呻吟。 宁筠这下顾不得别的了,忙过去扶她。 同时捂着她的眼睛,摸了摸她立马红起来的额头,轻轻揉了下。 怒目而视眼前的女人,冷冷地道,“你要是将我们打死了,怎么向你主子交代。” 就这一句,叫原本不耐烦想教训教训秋秋的女人,瞬时泄了气。 她当然不敢对吸血老怪的食物下狠手……尤其是这么娇嫩的小姑娘,刚刚磕那一下,女人都心里有些没底,要是真一头给撞死了…… 大王一定会将她剥皮抽筋来泄恨的! 想着,她只能咬了咬牙,恶声恶气地指着他,“自己洗!不然我还要打你们!” 说完,自己坐在床边休息。 秋秋哭得一抽一抽的,“宁哥哥,我好疼……呜呜呜……” “别哭了。”宁筠被她哭得有些心烦,但又觉着她年纪小小的遭逢这些,有些可怜,便别扭地喝止了她,“你还想被她打么?” 他见小姑娘柔嫩的小脸都红肿起来,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在上面,看起来十分可怖。 不禁叹气,“你会不会自己洗澡?” “不会……” “……” 宁筠扶额,“我抱你进去,但是你得自己想办法洗,我们男女有别,咳……我要是帮你洗,就得对你负责的。” 明明才七岁半,说话却文绉绉的,像个小老头。 而三岁的秋秋哪里懂这么多? 她疼,她还不想动,反正也被坏阿姨脱光光了,宁哥哥是好人,可以帮她洗澡澡的吧? 便瓮声瓮气道,“那你负责吧。” “……” 宁筠一下脸红成猴屁股。</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1成长,洗干净吃饱了再杀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最后还是秋秋自己洗的,宁筠红着脸,死活不肯理她,背过身去,像个泥塑,一动不动。 秋秋胡乱地搓了几下,回头看了眼,就瞪大了眼,眼睛红红的,又想哭。 但她忍住了。 只见那白皙的背上,全是淤青和掐痕,看着吓人极了。 这是挨了多少打,才能有这么密密麻麻的淤青和伤痕啊! 她平日里只是轻轻摔了一跤,就有一大块伤,每次都要哭鼻子,觉着太疼了,没有什么比摔跤更疼的了。 但是现在,就算是三岁的秋秋,也意识到,宁哥哥身上这些伤有多严重了。 一定…… “很疼吧宁哥哥。” 她抽了抽鼻子,想着如果自己有这样一身伤,会是怎样的? 想不出来,看着就太疼了。 她一定会哭死的。 这般想着,她又将眼泪逼了回去,宁哥哥一身伤都没有喊疼和哭泣,她怎么能哭鼻子?娘亲说了不要当小哭包,要坚强。 宁筠背脊一僵,似是有些难为情,又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样的话。 他只能将脏兮兮的衣裳往背上一甩,能挡点是点。 他都七岁多了,七岁男女不同席,更别说一起洗澡了。 “你好了没,快点起来。” 他被关起来十天了,又是炎夏,身上早就馊了,臭了,他自己闻着都难受。 也亏了她还往他跟前凑,刚刚那女人只是给他拽了下衣领就受不了地躲开了。 被他催促的秋秋,立即站起来,“好了,我好了,宁哥哥你洗吧。” 说着,伸手扶着木桶,想要爬上来,却发现自己太矮了,根本起不来,她咬咬唇,再度往上爬。 宁筠一回头就看见这样滑稽又……怪难为情的一幕。 小姑娘浑身白净,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他登时一股热气从脖子腾地爬上了脸颊和耳后。 忙将她的小衣裳丢过去,盖住她的脑袋,“换上!” 有些凶,但是仔细听会发现带着颤意。 女人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立时哼笑道,“你们俩如果年岁再长点,也算是亡命鸳鸯了,可惜啊……” 秋秋听不懂她说的,只知道将衣裳套上,因为身上还有水,她就将中衣擦了下身子,只穿了里衣和脏兮兮的外衫。 但是宁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了,他很聪慧,闻言懂得对方调侃的什么意思后,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女人。 但是他太弱了,根本不是女人的对手…… 吸血怪人说了,要先给他们吃饱,吃饱了……他再想办法带着秋秋逃出去。 想到这,他不禁复杂地看了眼将扣子扣得歪歪扭扭的秋秋,对方一本正经地和衣裳做斗争,怕裙子掉水里弄湿了,还用牙齿咬着裙摆,看起来…… 憨态可掬,也过分弱小。 套上脏衣服,宁筠下了地,赤脚走到木桶前,将小姑娘直挺挺地一把抱起来,因为没吃饭没有力气险些栽倒,咬着牙坚持了下,挨过那股晕眩感,将秋秋放到床沿边坐着。 然后自己连着脏衣服,踏进木桶中,就着秋秋洗过,依旧清澈的洗澡水,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连带着脏兮兮的衣裳一起,要不然,好不容易身上洗干净了,衣裳还是脏的,穿上还是一样脏。 水很快就变得浑浊不堪,为了满足吸血老怪的恶趣味,女人在沐浴的木桶里加了香香的花瓣—— 吸血老怪说,食物在洗干净吃饱后的血液,香香甜甜,口感最佳。 “宁哥哥,伤口不能见水太久吧,我哥哥说的,碰到水会溃烂的……” 秋秋穿好衣裳后,扭过头,看着泡在木桶里用力搓洗的宁筠,小声地问了句。 安哥儿对医术也有些兴趣,总会和她讲一些小常识。 宁筠还觉着一桶水不够,恨不得再来几桶,好好洗个干净才舒坦。 就算死,也要做个干净的鬼。 但是秋秋却不这么认为,在坏人的家里洗澡她觉得怪怪的,不喜欢。 “宁哥哥你快起来啊,我饿了。” 她晃荡着肉乎乎的小脚,催促着。 宁筠也饿,听她这么说,便只好草草地拧了下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拧干是不可能了,但是至少不会沉甸甸地拖着。 “洗好了?” 这话不是秋秋问的,而是那个被吸血老怪派来的女人问的。 她懒洋洋地瞥了眼这两个小孩,随后起身,嫌弃地看了眼宁筠这副落汤鸡的样子,但看了眼他的脸,却又觉着可惜。 长这么俊俏,等再长大些,绝对是个邪魅俊美的美男。 不过再好看也没用,大王吸食的漂亮孩子也不少,越是漂亮的,大王越喜欢,养养就能直接吸一顿好的。 还不如长丑点,被大王嫌弃,没准还能死得舒服点。 将两个小萝卜头带出去吃饭,宁筠太久没吃热腾腾的饭菜了,尽管白面馒头配个腌菜,味道就很一般,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而秋秋,从小锦衣玉食,不说顿顿山珍海味,但不至于吃这种味道很一般的腌菜,配个干巴巴的馒头。 她抿着小嘴,一副不肯动嘴的样子。 宁筠吃了两个馒头了,觉着有些噎,直接自己端起旁边的茶壶,对着茶壶嘴便将冷掉的茶水灌进肚子里。 吃饱了些,有了点力气后的宁筠,看了眼面前皱着眉头半天一口都没吃的秋秋,他微微蹙了下眉心,伸手从她手里拿过馒头,掰了一小半下来,然后沾了点茶水,递到她面前,“有点干,但是比没有强。” 秋秋扁扁嘴,很想说这个看着就难吃,但是她又的确很饿了,犹豫了下后,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对宁筠道,“你喂我吃!” 她在家挑食或者是喝药不肯配合的时候,都是爹娘或者哥哥喂的。 当然了,除了喝药,吃饭的话,要求十次,只有一两次会被应允,爹娘宠爱她,却不会溺爱。 就是哥哥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的。 想到哥哥,秋秋眼睛眨了眨,试图将眼底的水雾驱散。 “我喂就是了,哭什么,娇气。” 宁筠刚想拒绝,就见眼前的小姑娘眼中水雾凝结成露,就要掉下来,忙抿了下唇线,无奈地妥协了。 手往前伸了伸,馒头便在秋秋唇边蹭过。 动作不算温柔,表情也很冷硬,但秋秋却觉着宁筠真是个好大哥哥,至少他有耐心对她。 张嘴,咽下已经冷掉的这口馒头,尽管口感真的很差,秋秋却还是咽下去了。 小小的她,或许还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娇生惯养的小郡主,知道疾苦,体会险恶,都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成长有时候无关年龄,而是经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2调兵,缩小范围锁定西街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和楚漓一起,将整个城翻了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最后,无奈之下,她便问徐大人,能否再多调点兵。 这样耽搁下去,她担心越久孩子越危险。 她和楚漓一夜没合眼休息,就在外头搜查,但是人力有限,且知府县衙的衙役到底比不过会侦查的驻扎兵厉害。 徐大人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关键词,忙制止,“不行,没有知州大人的手令,不得私自调遣驻扎兵,这,这不妥,况且本官也没有这个权力去调遣……” 驻扎兵其实不是说不能调遣,而是说,他们没有手令,调不动,且不能调,这要是被上头发现了,他的地界出了这么多乱子,升职无望不说…… 怕就怕还要担罪责。 他考量什么,完全不在夫妻二人的考虑之中,如今秋秋失踪了一夜,衾嫆都快疯了,她根本顾不得旁的事。 楚漓听完,便拿了腰牌,交给书语,“书语,你亲自跑一趟,调一队驻扎兵来。” 就算会暴露身份,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孩子要紧。 徐大人在看到他轻而易举地拿出腰牌,且直接让手下去调兵时,便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能够靠腰牌调兵遣将的……二品以下官员根本不行。 只能是二品及以上的才可以。 难道—— 还不待他想得再清楚一些,楚漓便对他道,“徐大人,我们之前找的都是废弃之地或是客栈这些藏身之处,但似乎遗漏了,也有可能吸血老怪的老巢就在百姓家……他修炼的这种邪功要靠吸血来维系,而近来城中丢失儿童的案子也偶有发生,只需将这些孩子最后走失的地方搜集起来,缩小范围,没准就能锁定巢穴了。” 不眠不休地找人,叫楚漓有些疲倦,但想到落入恶人手里,生死未卜的女儿,他就无法安心更别说休息喘口气了。 如果说最初只是因为直觉和怀疑才对楚漓礼遇再三,那么现在徐大人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了。 能够调动驻扎兵的人,怎么都是比他来头要大的!且不说尊卑有别,就是他那逆子将人女儿害得丢了这件事,他就怎么都难逃其咎,如果不将功补过的话,就以对方这个来历……搞不好他要丢掉乌纱帽,前途止步如此了。 “好,下官这就去办。” 不知不觉间,他都将“本官”改口为“下官”了,立时照着楚漓的吩咐,命人将卷宗赶紧带过来,然后他继续派人挨家挨户地搜查,连地窖都不放过。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会说能瞒得住城内百姓的,毕竟挨家挨户搜查,拿着画像呢。 不过官府对他们的解释是,城内有孩子离奇失踪,经他们调查,应是同一人作案,且这个恶人可能就在城内藏身,为了孩子们的安危,官府不得不紧急搜捕。 这话也没错,只是隐去了丢失了知府的外甥,以及京城来的“高官”的女儿。 卷宗送来后,三人就在街头就着灯笼的光,试着找出相通点来缩小搜查范围。 “相公,你看,第一起孩童走失案发生在半年前,在西街集市上和家中长辈走丢——第二起是在这之后的第七天,西街前的弄堂,走丢的是一个小乞丐……仔细看,这城内走失案子里,十起里面七成都是发生在西街这一块。” 衾嫆眼睛飞快地在卷宗上扫视,最后她总结阐述道。 楚漓一目十行,也是发现了这点,不过他看得更多—— “这吸血老怪应是每隔七日便要吸一次血,这其中有时候间隔过一个月,徐大人记着待找回孩子后,查一查城外那些山村男童女童走失案子。” 山村孩子多,家中贫苦的,生了孩子也不想养,弃婴弃儿很多,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存在便会使得女童就算是走失了,家里人也不见得会在意,更不会花费心力去报官。 所以,这卷宗里所记录的远远不及实际走丢的数目。 可是仅仅是这卷宗里记录到的数目,就很令人心寒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就这样葬送了短暂的生命。 这样可恶的恶人,却活跃在这样一个富庶的城里。 “如果我料想得不错的话,吸血老怪的老巢就在西街,要将孩子拐走,又不被发现,应是地下、或是密室这种地方。派轻功好些的衙役,在西街一处不落府去搜找。” “好。下官这就去。” 徐大人闻言便点头如捣蒜,没有任何异议,就点了几个轻功好的衙役,跟着捕快一块去搜查了。 他现在就怕惹着楚漓不快,对方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乌纱帽事小,小命事大。 想到这,他更恨不得将徐吉那个孽障给打死了,干什么都不行,就会给他闯祸惹事!看看这越大闯的祸也越大。 他一走,楚漓和衾嫆又立即在其他地方搜查。 “我们也去西街吧。” 衾嫆看着漆黑的夜色,眼底的不安愈浓,快而细致地将东南北三处都查完后,楚漓带着衾嫆一道,奔往西街。 西街是城内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容易出三教九流的地方。 最大的青楼就在西街。 这里灯火通明,他们经过时,门口的花娘还摇着手帕要留楚漓。 结果被他冷冷地一剑柄抵着手,挡了回去。 这花娘吓一跳。 忙退回去。 衾嫆顿了顿,看了眼眼前的青楼,随后,对楚漓道,“相公你找别处,我带两个人搜青楼。” 她忽然想到,青楼是他们没有搜过的地方。 这点怎么她就忽略了? 青楼是多好藏身的地方! 楚漓原本是直接就越过了青楼的,见衾嫆驻足,微微扭头,看向偌大一个青楼,再看了眼自家娘子花容月貌的脸,顿时对身后的几名暗卫道—— “都跟着夫人。” 青楼里打手多,也怕阴招多。 年轻的还漂亮的姑娘总是不安全的。 衾嫆见他打算独自一人,便不同意,“留下两个人跟我一起就行了,我没那么弱。” 楚漓却坚持,“吸血老怪却很厉害,就这样,徐大人已经派了衙役在西街搜查,我可以去找这些衙役,不用担心——一会那边我找完如果没找到,就过来同你汇合。” 闻言,又见他如此坚持,衾嫆便也不再多言,点点头,“相公,那你多加小心。” “嗯,你也是。你们保护好夫人。” 几名暗卫拱手恭敬应道,“是!” 随后跟在衾嫆身后,楚漓目送衾嫆带着几名暗卫进了青楼,才离开去别处。 “诶诶诶,姑娘,这里可是男人来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进去作甚?” 老鸨在门口看到来势汹汹地进门的衾嫆,顿时眼睛一亮,随后又眼皮子一跳,她扭着腰肢,忙拦住了衾嫆的去路。 开玩笑,她开青楼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但对方拿着剑来的,能是做什么? 当然是抓奸啊! 这样的客人老鸨也不是没见过,就算是天仙一样的妻子,也比不过没吃过的外头的清粥小菜香啊!所以她断定衾嫆是来找青楼里厮混的丈夫的。 那就是来找青楼麻烦的,她能坐视不理? 当然是不能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3地窖,狡兔三窟发现洞口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让开!” 衾嫆闻着浓郁的脂粉气,有些反胃,她一夜没休息也没进食,心情也愈发急躁,只是面上就愈是冷静不显露。 心里想着女儿,便没法从容镇定。 手中的剑柄往上举了举,横眉冷对之下,冷艳的脸显得十分摄人。 老鸨被她这一身的气势震慑了下,随后却是抵着压力不肯放人通行。 “姑娘,你可别砸场子啊,这里是青楼,不是女人家该来的地方……” “见过这个人吗?” 衾嫆不想和她废话,伸手从暗卫那里拿过吸血老怪的画像,单手摊开,给老鸨看。 老鸨见她拿出画像,更加确定是来找家中偷腥的丈夫来的。 顿时笑得有些虚假敷衍,“没见过,姑娘,我这里是要做生意的,你别为难我了……” “唰——” 看出老鸨的敷衍态度,衾嫆眉心一拧,剑出鞘就横在老鸨的肩上。 “我没有和你说笑,这个男人抓走了我的孩子,我不是来抓奸的,而是来抓犯人的,你若是知情不报,那就只好请你去官府走一趟了。” 她说着,身后的暗卫也都纷纷出了剑,看着就是一群不好惹的人物。 老鸨身后的花娘们吓得失声尖叫,打手刚冒了个头,瞧见这阵仗又都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官府! 那他们哪里敢乱动啊! 来抓拐走孩子的犯人?怎么跑到青楼来了? “姑娘,别,别,有话好好说,咱们都好商量,但是这个男人,我真的没见过啊!这样,要不叫姑娘们都来认认……” 说着,她咬牙看着身后躲开的花娘们,“都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来认认这画像上的人是不是你们的客人!” 这帮小娘皮,关键时候一个个就知道躲开。 老鸨的话叫这群花娘面色变了好几变,但衾嫆杀意的目光扫过来,一个个又都吓得只能捂着心口上前。 仔细辨认。 “没有见过。” “不是我的客人……” “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 “没见过……” 然后就是无一人见过。 衾嫆蹙了蹙眉心,她看了眼二楼。 忽问,“你们这有没有地窖。” 老鸨心口一跳,地窖…… 还真有一个。 见她犹犹豫豫的样子,衾嫆剑往她脖子处逼近了几分。 “带我去。” 同时她派一名暗卫去各个屋中搜。 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搅这群人的好事了。 老鸨苦着脸,“姑娘,那地窖那么点地方,我平常都不去的,怎么会藏人呢……” 她觉着这姑娘真是找孩子找到失心疯了,漂漂亮亮的女人却因为孩子丢了而这样发疯,也真是有些可怜了。 她叹口气,觉着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遇到这样的事情。 “少废话,带路!” 她刚刚扫了一眼,青楼这么大的地方,地窖应也不小。 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她现在只寄希望于西街了,如果还找不到秋秋…… 她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 老鸨被迫带路,她提着灯笼,唉声叹气的。 到了黑黢黢的地窖前,让龟公将地窖前的石头搬开。 然后指着摆着酒坛子的地窖,摊手,“呐,姑娘你看,真没有……” 话音未落,就见原本还用剑抵着自己脖子的女人一闪身来到地窖中。 捡起一酒坛子边的小红绳,表情变了变。 “给我搜!” 衾嫆捏着这小红绳,这还是她交秋秋编的,秋秋总学不会,最后只会将红绳打许多个小结,再将它绑在手上,还总炫耀说她手艺好。 为此楚漓没少笑话说,女儿从小展现出的手艺一看就知道是师承何人了。 拍去红绳上的泥,衾嫆心里突突地跳,抿紧了唇,让暗卫将地窖搜一遍。 没有发现藏人的地方。 地窖就这么大。 但是衾嫆却不肯放弃,她笃定秋秋就是在这附近的。 想着,她便一个个酒坛子开始翻,寻找机关。 “哎呀这位夫人——”老鸨尖细的声音拖老长,她不明所以,带着心痛地说道,“这可都是好酒,您千万别给我打碎了呀!” 真是的,一个放酒的地窖罢了,哪里就能藏孩子了? 这不一个人影都没有嘛…… 只是下一瞬,老鸨吓得往后猛地一坐,坐在了龟公身上,压着龟公一个白眼翻起来。 “这,这这,见鬼了见鬼了,要死了,真是要死了!谁做的这么缺德事!” 原来,衾嫆搬动一个酒坛,随后轰隆隆声响过后,那酒坛旁边的地面忽然分离开来,露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地洞入口。 衾嫆是发现这个酒坛旁边地面和其他的相比,过于干净了,便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试试,没想到,还真发现了机关和地洞。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下面就是吸血老怪的老巢了。 真是阴险,将巢穴安在青楼里的地窖下,这样,不管再怎么喧哗吵闹,孩子怎么哭,青楼这么笙箫不断的地方也不会明显。 再者,谁会想到吸血老怪会就在闹市中建了巢穴,还是地下巢穴? 这任凭你找孩子的人将城里搜了个遍,那也只是地面上的搜查,哪里能找得到他? 除非像她这样,病急乱投医,将地底也翻个遍。 “这,这,这咋回事啊!” 老鸨心里慌得不行,这要是搞不好自己是要连坐的呀!这什么时候地窖里还有个洞来,还是个很可能藏着抓孩子的大盗的那种,想想就吓人啊。 她居然从没发现! 衾嫆留了个暗卫在上头,同时,立即将信号弹发射,通知其他人过来。 “你在这看着,等你主子过来,还有,等书语带着兵回了,就让他分一小拨人去城外出口处堵着试试。狡兔三窟,以免这吸血怪人的巢穴还有旁的出口,听见动静就逃了。” 不是衾嫆小题大做,而是敢将巢穴安在城内,又每隔七日就需要吸血,那城是怎么出的?不出城的话,城外的孩子是怎么抓的? 就算是找了旁人帮忙,那这样带着孩子进进出出的人,多可疑?守城将士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会一点都没发现? 除非…… 这只是其中一个口,还有个直接通往城外山林人少的出入口,这样才好叫城里城外两手抓,又不会被官府抓住。 暗卫愣怔了片刻后,还没回过神衾嫆这么做的用意,但是他是绝对服从夫人的命令的,便道,“是,夫人小心。” 衾嫆没有说话,直接拿了火折子,想了下,又拿了火把,带着三名暗卫就下了地洞。 老鸨吓得就想跑,但是暗卫冷冰冰的一个眼神又吓住了她。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哦,看这女子就来历不凡,能带这么多护卫不说,还有信号弹? 这能是寻常人? 说是江湖中人,那穿着打扮却像是高门夫人。 老鸨心里没底,只祈求着千万别牵连到她的青楼,她没有抓孩子,这和她无关,无关啊。 西街另一隅。 无独有偶,楚漓也发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入口,他看了眼天上的信号弹,微微抿了下唇,稍加思索就明白了。 原来,不止一个出入口! “留一个人守在这,一个人去青楼找我夫人汇合,其余人跟我下去——等徐大人来了,让他派人堵在这,只要有人出来了,就抓起来!” 他吩咐完,就带着几名身手最好的衙役一起下了地道。</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4线索,秋秋巧留下记号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城外,看到信号的书语,缰绳一勒,马儿暂停下蹄子,他辨别了下方向后,便带着身后一列骑兵—— “走,入城!” 在城门口,就被急匆匆赶来通传的暗卫弟兄拦住了。 “首领,夫人和主子分别发现了城内两处洞口,夫人命我来通知你,派一队人马守在城外人烟稀少的林子或是小路,担心吸血怪人在城外也有洞口,会逃跑。” 闻言,书语立即懂了什么意思,这吸血怪人将巢穴建在城内,但是城外也有出口! 狡兔三窟! 想了下,他立即有了论断,“你带一半人进城里支援主子和夫人,我立即带着剩下的人去城外堵住任何有可能的地方。” 城外的出口可能并不好找,但是好在人带得够多,只能分散开来,将任何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都堵住。 而且他相信,主子和夫人既然已经发现了城内两处洞口,就一定会想法子通知他城外那个至关重要的口在哪。 他只需要先出城等着便是。 所以他将一半人马交给了暗卫兄弟,随后抬手,对剩下的骑兵道,“调头,出城!” 守城的将士对他毕恭毕敬的,能调动驻扎兵的人,那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这些骑兵骁勇善战,都不需要表明身份,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就能看出来了。 这边,搜救秋秋和宁筠的人马兵分三路,而那头,秋秋和宁筠勉强算是吃饱了,被吸血怪人锁在笼子里了。 “好孩子,等叔叔练完功,就来找你们玩……” 吸血怪人脸色青白得像是中毒似的,但一双眼很是精神,带着叫人凉飕飕的觊觎之色。 秋秋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躲在了宁筠身后,揪着他湿漉漉的袖子一角,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她觉着这个怪叔叔是真的要吃了她的。 尤其是在看到他吃了徐吉身边的书童后。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秋秋就脸色发白,身子抖成筛子。 她短短三日内,见过爹爹杀人,死人,还见过活人吸血…… 要是换做最初,她又要吓得发烧,但或许是已经见过一次了,又或许是没有大人可以让她依赖了,生死关头,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得不学得坚强些。 还是爱哭,却知道克制和忍耐了。 秋秋一言不发,就怕惹恼了这个坏蛋,然后被立马吃掉。 她还等着娘亲来救她呢…… 想着,她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手腕,抿着唇,等吸血怪人走后,她才对着拉着铁笼子铁栏杆的宁筠,小声地对他说了句。 “宁哥哥,我的红绳好像在来时掉上面了……我爹娘很聪明的,会不会已经发现了呀?” 不得不说秋秋关键时候真的像足了她爹娘,急中生智,便知道留下点线索给大人。 这还是衾嫆睡前讲故事时和她说到的,如果遇到危险,被拐走了,被绑架了,留下点线索给大人,这样,大人不会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而是能靠着线索找她了。 当时秋秋为了表现自己聪明听懂了,还说,如果她走丢了,迷路了,就将身上的小挂件故意丢掉,这样爹娘就能循着这些挂件找她了。 这个游戏她还和哥哥一起同爹娘玩过。 当时哥哥比她聪明,丢了个显眼但是又不会被扮演坏人的书语叔叔给发现的小东西,比如扣子,比如珠子。 这其实是衾嫆拿自己亲身经历,就是当初她和安哥儿被阿萝带走的这件事启发的,来教导孩子怎么自救。 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 宁筠很吃惊,他没想到看着娇娇气气什么都不会,应该只能当个拖油瓶的秋秋,居然在这么紧要关头时,能留下线索。 还没被发现。 其实不是秋秋高明,而是吸血怪人自大,他根本不将孩子们放在眼里,他抓了不少孩子,都是哭哭啼啼,但最后还是被他吸光了血,也没有被大人找到的那种。 至于秋秋,一个千金小姐,才三岁,奶都才断吧,怎么可能会想到她会留下线索? 而宁筠当时奄奄一息的,就一口气吊着,要死不活的,也是毫无威胁的。 然而有时候轻敌就是失败的开端。 他瞧不起的小孩子,聪明起来,也能要了他的命。 宁筠握住秋秋的小手,心口扑通扑通地跳,是激动的,他刚刚在观察地形,想着怎么才能出去后找出口。 但是他没想到,秋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过线索。 他按捺住激动,声音压低,“你确定?” 他担心秋秋记错了。 秋秋点头,声音更小,像是怕被坏人听见了似的,一双眼睛也滴溜溜地转着,怕随时会有人过来的样子。 “我在那堆草旁边,丢了我的小荷包,那是我娘给我绣的,全天下就这一个的,她要是看到了肯定知道!这样就不怕徐吉那个坏蛋骗我娘啦——然后这个会飞的坏叔叔转那个酒坛子的时候,我就将我娘教我编的红绳给解开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灵动地闪着星芒。 宁筠不禁敬佩教她的爹娘了。 能将三岁的小女孩教得又娇又软,还能这么聪明伶俐的父母,一定不是寻常人。 至少,比他舅舅舅母要有远见得多。 “你娘真聪明。” “那当然!我爹也聪明!我娘说过,她和当初还是个婴儿的哥哥被人抓走过,她就是将身上的珠子丢路边草丛,我爹才找到她和哥哥,将他们救走的!” 这个故事,安哥儿记事时听过后就忘不掉了,所以等秋秋会说话了记事了,听哥哥说他和娘亲历过险——便也央求衾嫆讲给她听听。 衾嫆讲过后,秋秋只记得一点,那就是被抓走了要留下点东西,这样亲人才好凭着这些东西找到你被抓走的地点。 小小的秋秋,也不是多聪明绝顶的孩子,但是父母的教育就是很重要的,从小给孩子灌输过这样的求生脱困的法子后,孩子只要记得事,就多少会学着自救。 好在,安哥儿和秋秋记性都好。 听秋秋炫耀她爹娘,宁筠更加羡慕了。 但是已经没有微妙的不想听的那种心思了,相反,他对秋秋的爹娘太感兴趣了,如果能见一面就好了。 那样聪明又宠孩子的父母,他做梦都没遇到过。 “你爹娘很厉害。” 于是,冷冰冰总是戒备的小少年,终于,说出了第一句真心实意的,敞开心扉的话。 秋秋听到宁筠称赞她爹娘,开心得弯了弯一双漂亮的眼。 笑得比夸自己还要开心。 “对啊,他们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等我们出去,我带你见我爹爹和娘亲!” 秋秋抓住宁筠的手指,表情认真,带着希望。 也像是一束光,照射进宁筠寂寞又冷清的内心。 这个妹妹,活得真的很像个小太阳。 叫他情不自禁靠近,也想被阳光温暖。</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5危急,宁筠发疯舍命相护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暗卫举着火把,衾嫆在前头用火折子照明。 洞口很窄,她看了墙壁,看痕迹,应是打了有些时候了。 也同时确定了,吸血怪人只怕是还有不少能人手下,至少,这打地洞的巧匠是有的。 能打出这样一条地道的巧匠,可惜了,留在这样的恶人身边。 地洞很潮,却没有多湿,味道不好闻,但地道里也没有什么毒虫蝙蝠的,还算畅通无阻。 衾嫆遇到过比这地道凶险万分的白族禁地,是以,游刃有余地带着暗卫快速通过了。 逐渐到了可以看见光的地方时,她将火折子灭了,也让暗卫将火把灭掉。 “偷偷潜入,别打草惊蛇了。” 她指挥着暗卫一个个进入窄小的洞口,命众人动作轻些。 说完,众人依次进入吸血老怪的洞府。 这边,吸血老怪正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时不时变幻着招式,闭目练功中。 他手心有股淡淡的血色气流涌动,眉心一股黑气萦绕不散,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这边,宁筠试图将笼子的锁掰开,试过用头发丝,但是都没有用。 到底是孩子,力气本事都没有大人的水准。 “想跑?” 张老大不知从哪里出来,忽然窜到了笼子前,阴森森地落在宁筠搭在笼子锁上的手,嘴角诡异地牵起一抹笑。 然后伸手,猛地将锁给掰断了。 “来啊,出来。” 他脸上的刀疤印记变深,看起来就很凶恶,眼神更是带着一股狠劲,笑得阴森又不怀好意,宁筠本能地伸出一只手,护着秋秋。 两个小家伙都只是瞪着张老大,却不动作。 秋秋认出张老大的脸,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来。 这就是那天夜里,闯入爹娘和她房中,想要欺负他们的坏人! 原来坏人都混到一块了! 秋秋的眼睛又大又亮,不需要说话,就能从她这双干净的眼睛里看出她所想。 张老大看着这干净漂亮的眼睛,就想到了那天险些要了他性命的楚漓,父女俩的眼睛长得很像。 像到,他牙痒痒,伸手就去抓秋秋。 “放开她!别碰她!” 张老大一只手将秋秋的衣领提着就粗鲁地往笼子外拉扯。 秋秋吓蒙了,也不敢哭,就紧紧地抓着宁筠的袖子和栏杆,不肯出来,宁筠护着她,伸手去抓长老的手,往下扒拉。 见扒拉不动,他低头便狠狠地朝着张老大的手背咬了一口。 恶狠狠地,像是一头狼崽子,抵死不放。 张老大手上一痛,叫了一声,随后抡起拳头就朝着宁筠的头上砸下去。 宁筠痛得身子往下一矮,险些坐在地上,但他眼睛猩红,咬住了张老大手背上的肉就不再松口了。 不多时,张老大手背上便渗出血来。 而宁筠的头也开始流血,往下流到脖子,沁红了衣裳。 秋秋看得眼泪不住往下掉,冲着张老大便拳打脚踢。 “你这个大坏人,我打死你!不许你打宁哥哥!” 她冲过去,抱住张老大的胳膊,不许他的拳头落在宁筠身上,同时张嘴,咬他的胳膊。 小姑娘的力气太小了,又不够狠,软乎乎的,不痛不痒的,张老大狞笑着,直接抓着她的头发,就要将她往栏杆上撞。 宁筠眼角余光瞥见了,顿时冲过去,抱住了张老大的腰,将他往后用力拖,不让他撞秋秋。 “你放了她!有本事打我啊!” 他眼里红得吓人,像是发了魔怔似的,手用力地抠着张老大的肚子。 力气出奇得大。 竟硬生生地将张老大拖着动弹不得了,张老大松开秋秋,秋秋无力地掉在地上,背撞到栏杆,疼得脸都白了。 但是她只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宁筠像是变了个人,凶戾地将张老大往后拖着,一起撞向栏杆。 张老大一不设防,头撞到了栏杆,一下撞得卸了力,懵了。 而宁筠这个做法无疑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的背撞到栏杆,那声响听着就疼。 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似的,还要这般撞击下去。 “别撞了,宁哥哥!宁哥哥别撞——” 就是秋秋都发现了不对劲来,她忙爬起来,伸手去拉宁筠,打算带着他跑出去。 但是宁筠的手却像是长在张老大身上似的,死活扒拉不下来。 她急得又开始落眼泪,但是却无声无息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手指都拽红了,但是没有她的眼睛红。 张老大回过神,便一个旋转,将宁筠甩出了笼子,宁筠像是支离破碎的人偶,落在地上,重重摔下。 眼前一片眩晕,他红着眼,脸上毫无血色,还想爬起来。 张老大一只手提着秋秋出来,踹了一脚地上挣扎要起来的宁筠,盯着他猩红的眼睛看了一眼。 笑了,“臭小子,有几下啊,发疯了?” 说着,又补上一脚,欣赏着宁筠像是一条虫似的无助地在地上蜷缩挣扎。 他狞笑着,将秋秋提高,当着宁筠的面,瞧见宁筠的眼睛瞪大,他更来劲了。 “小小年纪,想英雄救美啊?那我现在就将这丫头摔死在你面前,看你会不会气得起来咬死我——” 说着,就松手。 宁筠眼底的猩红褪去,恢复了澄澈的黑。 他喊了一声,“住手!” 秋秋眸子瞪大,还未来得及呼叫,“咻”地破空声传来,下一瞬,她的腰就被鞭子缠住,拉着往后飞去。 衾嫆赶来时就瞧见惊心动魄的这一幕,她来不及多想,直接从腰间取下了鞭子,甩出去救下秋秋。 将孩子拉到面前,抱了抱,摸了摸女儿的脸,“乖,没事了,没事了,娘在这呢。” 说着,将孩子交给身后的暗卫。 “照顾好小姐。” 话音落,她飞身往前去,剑出鞘,就要刺张老大。 张老大没想到这里都能被衾嫆找到,见识过这对夫妻做的狠事后,他对着这样一张美艳的脸,只剩下恐惧和憎恶了。 再也生不出觊觎之心来。 他看了眼地上的宁筠,二话不说将他提起来,扣着他的脖子,对着衾嫆刺过来的剑,笑道,“有本事你就过来,这小子可是为了救你女儿差点死在我手里……” 他赌衾嫆会妥协。 而事实上,衾嫆也的确,收住了剑。 她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满头鲜血,气息奄奄的小少年,听见张老大说的话后,毫不犹豫地收住了剑。 宁筠撑开眼皮,努力睁大了眼睛,才看清了衾嫆的模样。 不禁嘴角咧了下,“我是死了么……地府也有这么好看的鬼差……” 衾嫆又是心头一酸,又是有些无奈地笑笑,“孩子,你还没死,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秋秋被暗卫抱着,她直勾勾地看向宁筠,喊了一声,“宁哥哥!娘,娘你快救他,宁哥哥差点被坏蛋打死了……” 衾嫆没有回头,但安抚地对女儿说了一句,“放心,娘会救他的。” 就算这孩子没有救秋秋,也是一条小生命,她不会见死不救。 更别说现在这孩子可是秋秋的救命恩人。</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6温暖,手刃张老大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宁筠喘了一口气,张老大狞笑起来,“放下剑,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他!” 衾嫆眸子一眯,手一松,还是将剑丢地上了。 张老大嘴角上扬,伸手就要抓衾嫆过来当人质—— 比起这个要死不活的孩子,当然是这群高手的主人要更管用了! “噗——” 但是下一瞬,他就眸子瞪大,看着胸前穿过的剑,不敢置信,手一松,宁筠就像是一摊泥似的要被摔在地上,衾嫆忙上前,伸出双手,接住他,将他抱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动作轻柔却带着抚慰。 被打得头破血流都没有流一滴眼泪示过弱的宁筠,就这轻柔而自然的轻拍的一下,而红了眼眶,他揪着衾嫆肩头的衣裳,不敢用力,像是抓住梦里都渴望的那一丝温柔。 衾嫆微微愣怔了下,感觉到宁筠情绪的波动,便也没立即将他放下来。 宁筠眼中蓄了眼泪,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这是秋秋口中那个聪明的漂亮的厉害的娘亲,比他设想中的还要美丽还要温柔也还要好,叫人更是羡慕秋秋。 他嗅到她身上的香气,那是肮脏的馊臭的自己身上所没有的香气。 可是他脏兮兮的,她也没有嫌弃他,将他丢下来。 而是像抱秋秋那样,温柔地抱着他,安抚他。 “没事了,孩子,别怕。” 衾嫆以为宁筠是害怕,想到这个孩子和安哥儿一般大,就心里很是怜惜,这么小,和秋秋无亲无故的,却肯豁出性命保护秋秋,是个心地善良还勇敢的。 宁筠没说话,但衾嫆肩膀那块,很快就濡湿一片。 再说张老大,他跪坐在地,扭过头时,看见了楚漓容貌温润精致,神情却淡漠的脸。 楚漓从另一个口进来的,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张老大身后,一剑刺穿他的心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张老大指着楚漓,眼底的不甘和恨意都快溢出来似的。 “你,你……” 他怎能不恨?好不容易从这个人手里逃走的,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死在这个人手里了。 楚漓面无表情地抽出剑,张老大便一头倒在地上,很快便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看了眼对面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秋秋,他神情微微一变。 还没说话,秋秋便兴奋地拍了下小手,满眼都是星光和崇拜,“爹爹!爹爹好棒,将坏人打死了!” 小家伙如今也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也隐约地意识到,原来坏人不死,就会第二次伤害他们。 不得不说,日后那个笑容纯净娇美,却出手果决利落的少女,能有那般和容貌笑容不符的杀气,也是因为今天这遭遇受到的影响。 楚漓没想到女儿不但不怕,还拍手叫好,顿时心里诡异地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感到不妙了。 他走过去,探了探张老大的脖子脉搏,确认死了后,才越过他,走向衾嫆。 看了眼她怀里的男孩,他眉头一皱,单手伸出,“给我吧。” 直接从衾嫆怀里接过宁筠,自己给抱着了。 衾嫆:“……” 这孩子才七岁,用不着他的醋也吃吧! 衾嫆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嗔了楚漓一眼,后者表情镇定自若,一点都不觉着他有什么问题。 换了个怀抱的宁筠,下意识要挣扎,但楚漓按住他,叫他动弹不得。 “老实点。” 他语气温和,比衾嫆的声线要柔和些,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叫宁筠身子一僵,感觉到了警告,果真不敢动了。 而楚漓却是嘴角扯了扯,这小子果然不是普通小孩,敏锐得像是一头狼。 “去抓吸血怪人。” 将宁筠抱着,楚漓也没交给旁人,只是眉心微拢,刚刚他们进来时就将那几个吸血怪人的手下给杀的杀,抓的抓了。 但是唯独没看到吸血怪人的身影。 他不禁有些担心,人已经跑了。 暗卫搜查一番后回来,摇头,“人跑了。” 果真跑了。 楚漓抿着唇,“通知书语,务必将吸血怪人抓住。” 不抓住这家伙,只怕是会有更多的孩子遭遇不测。 他们来时,看到不少小孩的尸体,不少都腐臭了,死状可怖。 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干,可怜地随地丢弃。 也没有人来给他们收尸。 他又对着衙役道,“将那些孩子的尸体带上去吧,让徐大人尽力寻找她们的家人,能找到就送回去让安葬,不能就集中下葬了吧。” 总好比成为孤魂野鬼的强。 当了父母后,对于孩子总是天然地有包容心和怜惜之心的。 毕竟,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得到旁人的温柔以待,将心比心罢了。 宁筠听着楚漓有条不紊的吩咐,细致又周到,不禁心中对秋秋的羡慕更深了几分,甚至觉着,先前他以为秋秋是在吹牛的心情都是可耻的。 这对父母岂止是秋秋描述得那样好?他们比她说的还要好。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衾嫆检查了秋秋露在外的皮肤,瞧见不少擦伤,脸色便倏然冷了冷,但又不想吓着女儿,便只绷着唇线,一副严肃的样子。 秋秋伸手摸了摸衾嫆的脸。 “娘亲别皱眉,秋秋没事的。” 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带着泪痕,但却知道反过来安慰衾嫆了,这叫衾嫆更是心里难受心疼。 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对不起秋秋,娘没有照看好你,让你受苦了。” 她的自责,叫秋秋也红了眼眶,抱住娘亲的脖子,她软软地摇着头说道,“没有,是我自己不听话乱跑……我真没事,宁哥哥一直在保护我——娘亲别难受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这一幕,叫楚漓有些动容。 不过抱着的这个孩子浑身僵硬,他稍稍一转脑子,便琢磨过来了。 徐大人的亲外甥,却被徐吉关起来毒打虐待,刚刚他见这孩子满脸的血,身上也都是伤,衣裳还是湿漉漉的,好不狼狈凄惨。 对比之下,秋秋算是没事了。 而听到秋秋说他保护了她,他便叹了一声,也罢,这孩子据说是没了父母,舅舅家又得不到庇护还被虐待,如今伤这么重,于情于理,他都要将他身上的伤治好,顺道,为感谢他对秋秋舍命相救的恩情,拉他一把。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样的魄力和狠劲……说实在的,他觉得适合去军营发展,是个小男子汉了。 不过这些,还是等出去了再作计议。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给两个孩子找大夫治伤。 “走吧,剩下的交给书语,先带孩子们回去找大夫医治。” 衾嫆点头,看了眼宁筠身上的伤,眉心微蹙,有些担忧,“好。” 这孩子也真是能忍,这么重的伤,竟一声不吭也没有哭一下的。</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7抓获,不要命的打法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吸血老怪是在听到衾嫆和张老大的动静时,便立即从出城的那个出口跑的。 不是他觉着自己对付不了这些人,而是他的神功还未练好,最近正是虚弱之际,不好硬碰硬,怕一个走火入魔,自寻了死路。 所以他躲在暗处,看到张老大拿宁筠要挟衾嫆时,便火速逃离。 暗卫们集体去追,却还是没能赶上吸血老怪的速度。 便立即给城外的书语发信号弹提醒。 城外。 书语坐在坡上,旁边插着他的佩剑,抬头看了眼红色的烟雾,立时起身,手拿起佩剑,召集了这一队人马,“走,人在那边!” 纷纷骑上马,朝红色烟雾聚集的地方赶去。 再说吸血老怪,他从洞口钻出来,便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抬头,看见头顶红色的烟雾信号,顿时心下一凛,琢磨过来自己这是要被包抄了。 他咬咬牙,啐了口,将碍事的披风甩掉,然后连手带脚地朝着坡上爬。 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好似就在山坡另一头传来的。 他忙低头将耳朵贴着山坡,仔细听了听,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该死的! 这个张老大到底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 这帮人居然这么难对付。 书语耳尖一动,似是听见奔跑之声,霎时,从马背上飞起,一跃,越过了山坡这头,同时拔剑直指向往回跑的吸血老怪。 他出手快准狠,剑气凌厉摄人,一下便将吸血老怪的衣裳给划破,勾住了他的衣领,随后双脚凌空往下一蹬。 将吸血老怪踹翻在地。 “噗呲——” 一剑刺中了吸血老怪的肩胛。 吸血老怪整个人翻在地上,捂着肩胛,狼狈地滚了两圈,在落叶堆里勉强站稳。 他吐出嘴里沾到的枯叶,呸了一声。 点了穴道止住血。 随后咧嘴阴森森冷笑地对书语道,“小兄弟,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都是张老大害的,他要我抓的你们小姐,我要是知道,咳,知道你们这么不好惹,怎会动那小丫头呢—— 再说了,这不是人没事,还活蹦乱跳着么?我还让人给她洗澡吃东西了,不如就此放本座一马,等他日江湖再见,也是朋友……” 书语冷若冰霜,滴血的剑往前一抻。 “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只八个字,便表明了态度。 不管他抓没抓小姐,这人都不能放了,放虎归山便是危害更多无辜的孩子。 更别说,要不是他抓走小姐,这十几个时辰,主子和夫人也不用不眠不休地四处搜寻小姐的下落。 倘若他们没有及时赶到,小姐还是会遭他毒手,不是不下手,只是他们赶到及时,没给他机会罢了。 是以,书语根本不会对吸血老怪这样的恶人保留分毫的心软。 身为暗卫,只要是主子的命令,就算是无辜之人,他都要遵从命令,杀之。 他的剑很快,吸血老怪躲得也快。 好几下,都没有刺中。 而吸血老怪猛地打了一掌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喝了一声后,掌心内力雄浑,直朝着书语的命门去的。 招招致命的力道。 书语轻功不错,且不管是攻还是守,都没有短板,进可攻退可挡。 两人交手处处透着杀机,随后赶来的骑兵,也并不能参与其中,主要是,太快了,无从下手。 只能团团围住吸血老怪,防止他逃跑。 书语一剑往前,甚至都不躲避吸血老怪迎面劈来的一掌,但吸血老怪却以为他会躲,至少,不会直挺挺地往前冲。 这不要命的打法,叫他乱了章法,对方可以不要命,他做不到啊! 想要往后退却为时已晚,只能堪堪往后收掌,一剑刺偏,却深深刺入了胸膛,吸血老怪一掌击中了书语。 书语嘴角溢出血来,眉头轻拧,却一声不吭,左手猛地朝着剑柄一拍,将剑推进几分,刺穿了吸血老怪的身体。 这一剑下去,吸血老怪胸前便多了个血窟窿。 他怒不可遏,再度挥掌,将书语打飞出去。 书语按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而吸血老怪也身负重伤,被围住,乱剑相指之下,他只能束手就擒。 书语点了自己的几处穴道,然后被扶起来,上前便直接点了吸血老怪的穴道,封住了他的内力之后,又对骑兵道,“卸了他的手脚,别叫他又耍花样跑了。” 对付这样的恶人,留一口气就行了,暗卫留的活口焉能有完好的? “呃!唔——” “咔嚓”几声后,吸血老怪痛得脸涨红,仰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双手双脚被指骨强行摁断,像是一团软肉,跪在地上。 骑兵将他拉起来,丢上马,然后用绳子捆在马背上。 “等等——” 书语似是想起什么,拿出一条帕子,塞进吸血老怪的嘴里,强行掰开他的嘴,让他咬紧了帕子,无法松口。 既然是吸血老怪,就冲这名号也须防备着,万一骑马回去的路上,将马甚至是将骑兵的血吸了,提升了功力,逃跑了怎么办? 没想到书语还能想到这一层,吸血老怪眸子瞪大,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堙灭了。 逃跑是彻底无望了。 不过也怪他自己,被擒后,没有太紧张和愤怒,这相对来说有些平淡的反应,才叫书语想起来他恐是留有后手,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所以才会这么吩咐骑兵。 “带走!” 书语的内伤也不轻,他翻身上马,脸色惨白不说,身形还微微晃了晃,但将胸口那股翻涌的血气压下了,握紧了缰绳,还是强撑着意志力,率领这些骑兵,将吸血老怪带回城里,等候楚漓的发落。 看到天上绽放的绿色烟雾,楚漓挑眉,勾了勾唇角,对衾嫆道,“书语成功了。” 衾嫆闻言,也很开心,抓住了就好。 秋秋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门口有一辆马车,她抱着秋秋率先上了车。 楚漓刚要抱着昏昏沉沉的宁筠随后上去,就听见徐大人气喘吁吁的唤声。 “等等,秦老爷!” 他扶着自己的官帽,几步跨过去,来到楚漓跟前,看着他抱着的宁筠,顿时眼圈一红,“筠儿……你受苦了,秦老爷,还是我来吧,别累着你。” 楚漓看了眼怀里握着拳头,抵着自己肩头处,一副不肯回头看徐大人模样的宁筠,这孩子失血过多,头上的伤不轻,但还能撑着这口气不肯睡过去,这股韧劲儿叫楚漓都有些佩服了。 他才七岁。 意识到这点,他便将僵硬的少年往上抱了抱,“无妨,有马车。徐大人,你还是先去衙门将吸血老怪关押了吧,我的人已经抓住他了,正往城里赶了。” 话音落,也不看徐大人什么神色,便一跃上了马车,阿羽掀开车帘,他大手护着宁筠的后脑勺,抱着他钻进了马车内。</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8羞辱,宁筠命在旦夕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徐大人也是一宿没合眼,但是没办法,现在这不知来历的秦氏夫妇将恶贯满盈的吸血老怪都抓了,他只是去收押审讯而已,还真是他该做的。 况且他也愧对宁筠那孩子,想到刚刚那孩子僵硬地赖在楚漓怀里,都不肯正眼看看他的样子,徐大人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但是这都是他该受着的,方才,那孩子身上穿着那日夫人说将他送走时的衣服,湿漉漉黏糊糊地贴着,而他的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带着叫人心惊的伤。 徐大人想到这,便不由得沉了下脸色。 和自己的小厮吩咐了句,“去,回去传我的话,告诉夫人,好生找最好的大夫给秦小姐和筠儿治伤,不许徐吉出门一步,要是她管不住孩子,那这孩子就送去她娘家,我徐家不要也罢!” 小厮一听这话,不禁眼皮子一跳,他跟随老爷这么多年,几时听老爷对夫人说过这样的重话? 还说不要少爷,将他送走…… 看来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不过他一个下人,也就是主子说什么他传什么,一个字都不敢发声的,立即老老实实地应了声是,然后急匆匆回府去。 徐大人目送马车远去了,才负手带着人赶往衙门。 徐府。 徐夫人也是一宿没睡,她守着徐吉,满脸泪痕和愁绪。 她可以预见,这次小吉闯的祸有多大了,这一晚上,整个城里鸡犬不宁,那么多人出去都没回来,直到日上三竿,才有人过来通传她。 说是秦家夫妇带着秦小姐以及宁筠回来了,同时,老爷身边的小厮有话要替老爷带到。 徐夫人才撑着精神,看了眼床上睡过去的徐吉,起身,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下仪容,才出了门。 “看着少爷,别让他出房门半步。” 她和自己的婢女阿红吩咐着,怕一个管不住,还对徐吉的小厮厉声命令了一遍。 随后,徐大人的小厮便恭恭敬敬地走来,面带难色地请了安后,在徐夫人憔悴的脸色中,一五一十地将徐大人的话带到。 徐夫人闻言,如遭雷击,身形一晃,扶着身后的丫鬟,才勉强站稳了。 她脸色更是惨白,抖着唇,眼眶通红,深深呼吸了下,才语带哽咽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他这是,这是怨我!” 她心中不禁感到苦闷和委屈起来,这怎么能怪她一人呢? 儿子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儿子,他总是忙于政务,不能归家,孩子丢给她来带,她操持着这个家,也很不容易,还要教养不听话的儿子…… 如今孩子闯祸了,就怪她头上了。 小吉可是徐家的独子,他居然说要将他送回她娘家去? 这是只送走小吉呢,还是威胁她,要将他娘俩都送走呢? 徐夫人也不想多想,但这话叫她心中又实在忍不住多想,捏了捏帕子擦了擦眼泪。 孩子闯祸,做父母的没办法,还是得去收拾烂摊子。 便强打着精神,让小厮去请大夫,而她自己则是亲自去看望秋秋和宁筠的状况,顺道和楚漓衾嫆夫妇赔不是。 她到时,小桃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迎面闻见这股血腥气,徐夫人捂着嘴,眉头紧蹙,就感到一阵反胃,险些吐出来。 小桃见状,没好气地冷着脸,“这可是宁小公子的血,徐夫人身为舅母,还是进去看看吧。” 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和安哥儿一般大的孩子,身上竟是被毒打成那样,木槿替一沾到床终于撑不住了晕过去的宁筠换下血衣,擦洗过后,不禁对小桃感叹,这徐吉真不是个东西。 还有,夫人说了,这孩子头上的伤是为了保护小姐才受的。 就冲这点,小桃就觉着表兄弟之间,竟是差别如此之大。 不由得对徐夫人也没了好脸色。 徐夫人脸色一白,她何曾被奴婢这般甩脸色? 她咬着唇没能说出话来,看着眼前这一盆血污,面色变了变。 她身后的婢女却不满,“大胆,知府夫人是你能指摘的吗!” “怎么不能?” 衾嫆从隔壁屋出来,才给秋秋上过药,女儿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没有内伤,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皮外伤,但这已经是衾嫆见过女儿受过最严重的伤了。 小姑娘睡熟了都还在打着哭嗝,喊着疼呢! 这些都是拜徐吉所赐! 她一出来,就听见这句,能不生气? 冷笑一声,在丫鬟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中,她看向难堪的徐夫人,语气不善,“徐夫人有何贵干?” “我……秦夫人,你别误会,我是来看看两个孩子怎么样了的,大夫我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事都怪我家小吉,身为他的娘,我理应过来配个不是的。” 衾嫆不买账,“该被赔不是的不是我,而是里头昏睡的秋秋,以及有着性命之忧的宁筠。” 那孩子的脉搏都弱了下去,若不是楚漓用内力护着宁筠,吊着那口气,只怕抱回来的就是冷冰冰的一具尸体了。 木槿说那孩子身上都是淤青,掐痕,烫伤,还有结痂的疤。 好不可怜。 说得衾嫆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徐吉拖过来打一顿解气。 但只是打一顿根本解不了她心头这股恶气。 对着徐夫人,她不是迁怒,而是都这样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来赔不是,却又只身前来,而该带来赔不是的徐吉却不见身影。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就是怕带来会被他们扣下报复回来呗。 既然她这么没诚意,她也就不必和她客气了。 没想到看起来知书达理的衾嫆,此时说话却这般呛人,徐夫人眨了下眼,不禁嘴里发苦。 “秦夫人,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是……我是真心想弥补的,筠儿那孩子受苦了,我会补偿……还有令千金,无辜受罪,这些,等我家老爷回来了,自会给你们一家子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小吉,那孩子昨夜吓坏了,现在发着烧昏睡着……不是我不带他来,是没法带来。” 她说着委屈的话,衾嫆却不想听。 “行了,既然如此,那就等徐大人回了再说吧,徐夫人请便,我还要给两个孩子治伤,实在是没空招待你。” 说完,衾嫆拿着沈寄年给的归元丹,进了宁筠的屋子。 徐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只觉得好生难堪。 被老爷埋怨,被丫鬟耻笑,如今还被衾嫆这么不给面子地赶人,她没忍住,捏着帕子掩面便低低哭了起来。 随后转身,离去。 衾嫆将归元丹给楚漓,“给这孩子服下,性命应该能保住。” 楚漓接过,倒出来最后一粒,喂给了床上脸色纸一样白的宁筠。 他呼吸微弱,脉搏薄弱,看起来随时都要死去的样子。 “如何了?” “伤得太重,新伤旧伤加在一块,能挺到现在已经是这孩子命大。至于能不能挺过去这遭,就看今晚了。” 楚漓抽回给宁筠把脉的手,摇头,叹息着说道。</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19教导,日夜轮流照看宁筠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大夫很快来了,衾嫆请他先去给宁筠诊脉,大夫一看,不禁直皱眉头。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就被打成这样子!” 尽管知道这里是徐府,但医者仁心,大夫还是不禁说了句公道话。 这孩子就剩下一口气了,要不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只怕已经没了。 怎么被打成这样? 楚漓和衾嫆当然知道,但是这里是徐府,这位大夫不过是陌生人,他们没有接话,只是让大夫赶紧开药救人。 大夫将药开好了后,又叮嘱了几句,末了着重提醒夫妻二人,“令公子这伤很严重,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需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若是发烧了及时给他降热,擦身,喂药,上药,马虎不得。” 他看着这对年轻漂亮的夫妻,心里也是拿不准,这怕是只有靠丫鬟小厮来了,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能吃苦的啊。 当然这个话他不会说出来讨个没趣。 木槿送大夫离去后,楚漓看了眼面容疲倦却还撑着精神的衾嫆,便温声对她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 衾嫆忙摇头,“没事我不累,我来照顾这孩子吧,你去隔壁屋,陪着秋秋睡一会。” 秋秋喝了药睡得熟,哪里需要人陪着睡了?更何况还有小桃在照看着,她这么说,不过是希望他能休息一会罢了,楚漓心里明镜儿似的。 “她若是醒来更希望你在身边,这样吧,我们轮流照看这孩子。姣姣,去睡吧。” 他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坚定不容反驳,衾嫆便拿他没办法了,只好对他再三强调,“那你说的,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守夜不叫我。” 以她对楚漓的了解,他做得出来。 楚漓面上笑意不变,倒是眼神微微一闪,划过淡笑。 “好。快去睡会吧。” 这一天一夜的折腾,现在还是白天,大夫说的还要看看今晚怎么样,那就只能守在床边照看些。 木槿和小桃也累了一夜了,两人是普通人,哪里能守夜? 书语的话,受了不轻的内伤,阿羽在照顾着,她自己左手也还没好。 所以于情于理,都得他们夫妻来照顾这个孩子,毕竟这孩子救了秋秋的性命。 衾嫆回屋时,小桃正守着秋秋,似是困极了,伸手拍打了下她自己的脸,声响还不轻。 这令衾嫆眉梢一跳,忙上前道,“行了,你也睡会吧,这一夜不合眼,是个铁人也要倒下的。秋秋无碍了,你就在榻子上睡会,我抱着她睡会,有什么动静也一下能醒来。” 她说着,打了个秀气的呵欠,人也属实有些撑不住了。 便脱去鞋袜外衣,上了床,轻轻地环住女儿,闻着她身上的药香味,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因为心里还想着事,所以衾嫆这一觉睡了大概两个多时辰她就醒了。 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鞋子去隔壁打算替楚漓。 楚漓瞧见她这迷迷瞪瞪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伸手拉过她,理了理她睡塌了的头发,声音温柔,“怎么才睡了两个时辰?” 衾嫆揉了揉眼睛,醒了醒神,“这会儿睡饱了夜里就睡不着了,还是你想白天我睡过去,夜里来替你啊?” 她软乎乎的一句话,就叫楚漓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白天睡多了,的确是晚上睡不着,夜里守夜要比白天更难受。 无奈,他便掩了下面,说不困是假的,因为秋秋的失踪他神经紧绷了一天一夜,又守了宁筠几个时辰,眼睛一刻不曾歇息过,以至于现在他整个人脑子都是钝钝的。 是以,他温温一笑,“那你照一会,到了傍晚,就喊我,嗯?” 怕她也和他一样的心思,便着重强调,“傍晚也该饿了,记得喊我一块用个膳。” 哪能不明白他的用意,衾嫆唇角勾了勾,伸手覆在他额头上,轻轻摩挲了下,“好,去吧。” 说完,她拉着他起来,自个儿在椅子上坐下,守在床边,摸了摸宁筠的额头,还好,不烫。 “一会喂个药,让木槿给他擦擦汗,再上一回药就行。” 宁筠目前的情况还算好,估摸着夜里才是最关键和折腾的时候,楚漓如是说着,待衾嫆说明白了后,才去了隔壁。 简单地梳洗过后,他才看了眼床上熟睡的秋秋,小姑娘肚子一起一伏的,看着很香。 “爹,妹妹还好么?” 安哥儿在门口,扶着门框,怯怯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秋秋,澄澈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楚漓便招招手,叫安哥儿进来。 “妹妹没事了,就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夫妻俩光顾着找女儿去了,都无暇顾及儿子。 听衾嫆说还是安哥儿发现的兔毛,才查到徐吉身上的。 他便摸了摸安哥儿的脑袋,声音温和,“听你娘说,是安哥儿认出的兔毛,这才节省了搜查秋秋的时辰,安哥儿做得很好,妹妹醒来也会感谢你的。” 安哥儿却摇头,没有被夸奖就沾沾自喜和得意,反倒认真地说道,“我是哥哥,照顾和保护妹妹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他又绷着小脸,捏了捏小拳头,“那个徐吉真是坏,妹妹这么小,他也忍心将她关起来,太坏了!” 楚漓见他和自己肖似的小脸上带着浅浅的怒气,但双眼里已经烧起来了,不禁感慨不愧为父子,都是看着温和乖巧,但若是谁欺负到至亲至爱,那都是不会罢休的。 他想到徐吉,眼里也划过一丝深沉的冷意来。 “安哥儿,有时候对付恶人,需以恶制恶,当然了,我们的手不需染上脏污,让旁人来就好了。比如——徐吉的父母,你说呢。”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阴险的一面。 男儿若是光凭磊落冲动,怎能安身立命? 他还小,总知道有些时候借力打力才是最有效的。 “徐吉的父母把他当眼珠子疼爱,怎会舍得呢?” 安哥儿似懂非懂,琢磨了会似乎是听明白了,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实施。 楚漓嘴角翘了下,摸着儿子的发顶,“有时候,人心里的欲望无穷无尽,那么,就看比起徐吉,他父母更在意什么了,做了错事,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呢。” “好了,爹要睡会,你就在屋内玩会儿,等晚膳时分喊爹起来,好么?” 点到为止,七岁的孩子,也不必学那么清楚,楚漓话锋一转,道。 安哥儿乖巧点头,“好。”</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0商量,我要去守着他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安哥儿是掐着时辰,刚好到傍晚,木槿过来喊他吃饭时,轻轻拉了拉楚漓的袖子,唤他起床的。 楚漓睡饱是不存在的,但是见儿子守在床边,准时唤自己,有些想笑,伸手摸了摸他后脑勺。 “行了,去唤你娘亲,咱们一起吃饭。” 安哥儿点头,忙朝隔壁去了。 彼时,衾嫆正在给宁筠擦拭小手小脚,安哥儿轻手轻脚地进来了,瞧见他娘对着另一个男孩儿这么细致,心里有些酸,不过他听爹说过了,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子,是救了妹妹性命的恩人。 救命之恩大于天,就算对方只是个小孩子,爹说,他们也要将人当恩人礼待的,更别说他和秋秋了。 想到这,安哥儿又心下平衡了。 乖乖地唤了一声“娘”。 衾嫆将帕子丢回水盆里,回头看了眼额头上都是汗的儿子,温柔地拉他到身前来,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捏了捏他的鼻子。 “怎么满头大汗的,跑哪去了你。” 和楚漓同样心思,衾嫆觉着一天一夜都在找女儿和照顾宁筠这个孩子,倒是忽略了家里的长子了。 安哥儿从小就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性子,和秋秋那种受了委屈不舒服了就要嚷嚷出来的性子截然不同。 所以衾嫆对待儿子会更细心些,免得这孩子受了委屈不肯说。 安哥儿原本那微妙的娘亲被宁筠暂时抢走了似的心情,这会儿是彻彻底底消失了,雨过天晴似的。 但他面上只是翘起了唇角,眉眼都带着叫人心怡的笑。 “去厨房看了下妹妹和宁公子的药,爹让我喊娘亲一道吃饭。” 衾嫆望着儿子精致的小脸,疲惫感一扫而空。 “这样啊,好,不过你也看到了宁筠这孩子还在昏迷着,离不开人守着。” 她微微蹙着眉心,一副为难,和儿子有商有量的样子。 安哥儿便觉着被需要了,立马拍了拍小胸脯,“这个好办,我和爹说一声,我们在这屋里吃,不会耽误事的。” 要不怎么说安哥儿聪明又心细呢,衾嫆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实在忍不住,亲了亲儿子因为热而红扑扑的脸蛋。 “我们安哥儿真聪明!” 安哥儿猝不及防被娘亲亲了一口,立马捂住小脸,脸更红了。 别扭地说了句,“娘,我,我都是大孩子了……” 不能亲的! 一方面他觉着难为情,一方面却又止不住高兴。 虽说七岁了,爹娘都说男女大防,先前夫子还说过七岁不同席的道理,但是到底心性也不是个大人,看着爹娘和妹妹亲近,他多少还是羡慕的。 衾嫆捏了捏儿子的脸,轻笑着眉眼弯弯,“行,我们安哥儿是大孩子了。” 然后又使唤儿子去喊楚漓过来吃饭。 明明就隔壁屋,小桃不禁道,“夫人让我去就好了,少爷这么来回跑多累着。” 衾嫆笑睨了她一眼,要说从小桃嘴里听到“我”这个自称还是很难得的,不枉费这些时日她对她的熏陶了。 不过她还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男孩子嘛,要勤快些,不然怎么知道心疼爹娘呢。” 小桃:“……” 行吧,有时候夫人的想法真是千奇百怪的,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楚漓和安哥儿很快就过来了,与此同时,木槿带着厨房的小丫鬟,将饭菜端上来。 想了下,衾嫆待丫鬟走后,便低声和楚漓说了一声,“如今这般,若真想找徐吉算账,就不能继续在徐府上吃他们的喝他们的。” 她只是开了个头,楚漓便明白她的用意。 也颔首,“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这俩孩子还在昏睡,尤其是宁筠,不宜此时搬动。我想的是,等徐大人回来了,给他一笔钱,算是我们这几天在徐府上的花销。等宁筠醒后,看这孩子是要走要留,他要留的话我们也给他一笔钱留作后路,走的话……” 他看着衾嫆,衾嫆便接过这话,“走的话我们先将他带上,七岁的孩子能走去哪?怎么也要将他安顿好了,才算报答了人拼死救秋秋的这份恩情。” 夫妻不愧是夫妻,想事情上都很是默契。 他们也不避着安哥儿,夫妻俩都希望男孩子能够独立聪慧且有担当,哪怕才七岁,家里大小的决定,安哥儿若是能帮着出出主意做主就最好,不能,那就听他们的,也好跟着学学。 安哥儿听到这,手放在碗上,没有说话,但却默默记下了,父母在处理事情上都是有商有量,且很周到。 至少,换做是他就想不到这些。 用过晚膳后,衾嫆便被楚漓推着去隔壁屋沐浴睡觉了,说后半夜有事再找她。 衾嫆拿他没办法,只能依言照做,不过她留了个心眼,让小桃隔俩时辰后就唤她起来。 只是,她才躺下,秋秋就醒了。 小姑娘昏睡了一天,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娘亲,眨了眨眼睫,下一瞬,就抱着衾嫆,开始哭。 “呜呜呜哇哇哇——娘亲,我,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呜呜呜,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她抓着衾嫆的衣襟,紧紧地不肯撒手,衾嫆听着女儿这委屈又后怕的哭声也是心疼得不行,伸手轻轻地拍打着秋秋的后背,不住地安抚她的情绪。 “秋秋别怕,别怕了,娘在这,没事了,坏人被爹爹和娘亲打跑了。” 秋秋哭得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呜呜呜真的么……” 她将脸从衾嫆怀里抬起来,小脸红彤彤的。 “真的,不信,你捏下自己,疼的话就不是假的。” 衾嫆还有心情这个时候来逗趣小女儿。 偏偏秋秋还信她的话,真伸手掐了下她自己的小胳膊,立时疼得眼泪哗啦的。 但是这回,总算是开心地哭了。 “呜呜呜太好了,我好怕的,娘亲,我害怕被吸血……呜呜呜,宁哥哥呢?他一身的血,那坏蛋要打我,是宁哥哥抱住他的腰拦住的……宁哥哥疯了一样,用自己的后背去撞铁栏杆……一定很疼,但我劝不住他……” 听女儿断断续续的话,衾嫆眼底划过一丝异样,那孩子,的确是不大对劲的。 大夫说是癔症,但她当时赶到时,看到的,那么不怕死不怕痛失去理智的样子,更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不过她也就是心里这么存疑,面上不好吓着女儿的。 拍了拍秋秋的背,衾嫆温声道,“你宁哥哥还在昏迷,不过你爹在守着他了,只要今晚没事,就没事了。” 今晚没事才叫没事。 秋秋人小鬼大,琢磨过来这个逻辑了,便立时从床上爬起来。 “娘,那我去找爹爹,我去守着宁哥哥!” 说完,也不管衾嫆怎么说了,直接套上鞋子就跑出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1转危,错将她当成娘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看了眼女儿的背影,也没拦着,反正秋秋都是些皮外伤,既然孩子醒来没有吓出好来不说,还能琢磨出要去守着宁筠这个救了她性命的恩人,这点衾嫆还是很欣慰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莫说是救命之恩了。 为了早些替换楚漓回来休息,衾嫆便在秋秋走后,立即酝酿了睡意,翻了个身,背朝外地睡着了。 秋秋揪着自己的衣摆,跑进了屋内,小声地问楚漓,“爹爹,宁哥哥会好起来么?” 她刚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楚漓伸手轻轻替她以手指梳理着软软的头发,声音温和又有耐心地回着,“会的,秋秋和爹爹一起鼓励他,好不好?” 将秋秋的头发梳理好了后,楚漓将她抱起来,放自己腿上坐着。 “宁哥哥,我把我的幸运红绳给你,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秋秋取下衾嫆捡到又给她系上的红绳,笨拙地系到了宁筠的手腕上。 看到这一幕,楚漓嘴角微不可闻地抿了下,有那么一些,心里怪怪的滋味。 有种女儿太暖心,可爱,对谁都这么好的微妙吃味感。 这红绳是她亲自编的,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有拥有呢,就先教外头的小子得了。 当爹的心情大抵都是如此,他算是能理解戚继北那小题大做,将嫣姐儿盯那么紧的心情了。 秋秋还不知道自己爹爹心里有些别扭吃味呢,她将红绳系好后,轻轻地拍了拍宁筠的手背,小声地说着,“病痛快快走掉哦,宁哥哥快点好起来,秋秋带你吃好吃的!” 一旁的安哥儿也抿了抿唇,看了眼自己爹,楚漓瞧见安哥儿这吃味的表情,瞬间心理平衡不少。 看吧,妹妹对没有血缘的哥哥这么好,亲哥也受不了,那亲爹有些吃味就太正常了不是? 父子俩怀揣着一样的心情,却都不表露出来,秋秋坐在爹爹怀里,紧巴巴地望着床上人事不知的宁筠,满脸都是关切。 楚漓看了眼天色,便对安哥儿道,“时候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安哥儿看了眼他抱着的秋秋,“那妹妹呢。” “我不困!”秋秋立即坐直了小身板,指了指她自己的眼睛,“哥哥,我睡了好久了,现在很精神,我陪着爹爹吧,你去睡觉。” 见安哥儿不为所动她又接着补了句,“娘说了,不早点睡觉,会长不高的。” 闻言,原本无动于衷的安哥儿,立即从椅子上滑下,双脚沾地后,便对楚漓和秋秋说了句“爹,妹妹,那我先去睡觉了,明早再来”就走了。 楚漓好笑地摇摇头,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鬼机灵。” 秋秋吐了吐舌头,“哥哥就怕长不高的,用这招很准的!” 是啊,安哥儿正是长个的时候,但满哥儿比他还高,这叫安哥儿心里就暗暗有了个比较,总想着长高,就怕长不高是个矮子。 所以秋秋一说,安哥儿就跑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衾嫆是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小桃,怎么了?” 她看见小桃守在自己床边,不禁问。 小桃一脸的惊魂未定,“好像是宁小公子,他发热呕吐不止,主子说他脉象紊乱,徐大人带着大夫过来了。” 发热呕吐不止? 衾嫆闻言,立时意识清明起来,将被子一掀,三两下套上了衣服,随意将头发理了下,套上鞋子便朝隔壁屋冲去。 “相公。” 她一进门就瞧见大夫在床边,给宁筠施针,而楚漓则是捂着秋秋的眼睛,小姑娘抽噎着,“宁哥哥,宁哥哥不要有事啊……” 听见她声音,秋秋挣开了楚漓,朝衾嫆跑来,抱住她的腿。 小脸仰着,哭得红彤彤的,可怜极了。 “娘,我们救救宁哥哥吧,他看起来好可怜啊……” 秋秋一边说一边一抽一抽的,衾嫆抱起她,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温柔地哄着她,“秋秋乖,大夫会救他的,你别担心,你宁哥哥他好人会有好报,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伸手,“是啊小姐,让大夫专心为宁小公子治病,你先跟我去隔壁屋耐心等待好不好?” “我想留下来……” 秋秋揉了揉眼,哭得很伤心。 衾嫆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秋秋,你看,大夫在给你宁哥哥治病,如果你在这看到宁哥哥的样子,你忍不住担心,你一哭,大夫就没法专心治病,这要是耽误了你宁哥哥的伤病,你说,多不好,对不对?” 她说着,将她递给小桃,后者接过抱住。 这回,秋秋没有再坚持了,乖乖地被小桃抱着,去了隔壁屋。 秋秋一走,衾嫆才朝楚漓走过去,低声询问宁筠的情况。 她看着床上不住抽搐,口吐白沫,被大夫一针下去才好些的宁筠,面色有些凝重。 这看起来,像是撑不过今晚的样子…… 楚漓摇摇头,“沈寄年的药护住了这孩子的心脉,但他的伤太多太重了,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他自己的毅力。” 一旁的徐大人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累红的,还是愧疚的。 一个劲儿地拍着手心,还时不时给他自己一巴掌。 “舅舅对不起你,筠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你娘交代……” 他满是自责地说着,可是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大夫额头冒着汗,扎下几针后,宁筠止了吐。 衾嫆也不在意,上前,用拧干的帕子,将他汗津津的小脸上的脏污擦去,然后又重新拧了一条,将他脖子上的汗,胳膊上的汗,都擦干净。 “夫人,我来吧。” 木槿伸手接过了铜盆,端出去了。 “娘,娘……” 宁筠惨白的小脸上,那两道眉毛拧着,手抓住衾嫆给他擦汗的手,不肯松开。 嘴里哑着声音不住地唤着“娘”,眼泪从眼角落下。 衾嫆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抓着自己的手喊“娘”的样子,心里不落忍,只好反手握住他的手。 温柔低声地哄着,“宁筠,快点好起来,乖乖好起来。” 一只手握着宁筠的手,一只手轻轻地在这孩子的额头上抚着,抚平了宁筠眉心的褶皱。 因为这一句话,不知道宁筠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很快,便趋于平静地睡过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2苏醒,一步一步地来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宁筠这一夜折腾得衾嫆和楚漓都没休息,就守在床边,到天光亮时,楚漓去隔壁看秋秋和宁哥儿了,而衾嫆趴在床边累得睡着了。 是以,宁筠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着的衾嫆。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意识还有些混沌,好似在回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哪里,这女人是谁。 好一会,都没反应,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盯着衾嫆,一眨不眨。 衾嫆醒了。 她抬头,便对上宁筠静静的,深邃的眼神注视,微微一怔—— 她从未在一个孩子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神色。 但也就是愣怔了那么一瞬,便面上不自觉带着温柔的笑容,抬手用手背搭在宁筠额头上,一边温声细语地问他,“怎么样,还难受么?嗯,总算是退烧了。” 她的神情是如此温柔,动作自然又娴熟,就好像……他是她的孩子一样。 但是宁筠低了眼睫,掩去眼底的黯然。 语气平静又显得有些冷淡地回了句,“没事了。” 说完后,她抿着没有血色的唇,被子下的小手不由得握了握,心里难过地想到,一定觉得他没有礼貌,不值得对他好了吧! 就和当初的徐夫人一样,一开始温柔得像是娘妻一样和他说话,摸他的头,关心他的饮食起居…… 但一旦涉及到她自己的儿子,徐吉后,便变了。 从一个温柔的包容的长辈,变成了包庇恶魔的恶人。 只教他觉得恶心,膈应。 秋秋说过,她爹娘都是很好的人,这点他认同。 但是再好的人,对别人的孩子,一个不懂得讨好乖巧撒娇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耐心地继续温柔以待呢? 都不是真心的。 不过当他是没人爱的可怜虫,一时的怜悯罢了。 宁筠想着,就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死死地咬着下唇,身子微微地颤栗。 衾嫆发现这孩子好像不太对劲,便又问,“怎么了?要是哪里难受,就和我说,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你身子还虚,需要好好调养一阵……” “不在徐府。” 宁筠闻言,猛地睁开眼,冷不丁地,对着衾嫆,认真且坚决地说了四个字。 他不想继续留在徐府了,就算是养伤,就算徐吉罪有应得了,他也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就算流浪街头当个小乞丐也好,总好过寄人篱下,被当做可怜虫随意欺辱得好。 衾嫆不意外这孩子会这么想,但是还是有些惊讶于他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形下,还能这么坚决的态度。 这不像是个孩子,倒像是个成年人,才会有的意志力。 她温柔地将他紧握得,手背都发白的几根手指轻轻地揉了揉,让他放松些。 温和地说道,“好,不在徐府。你救了秋秋,就是我们的恩人,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住?直到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再说以后的事?” 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了,需要一步一步地来,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他们可以带着他一起上路,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比起出去住养伤,他肯定更不愿意在徐府住着,所以这么说,会更容易让他接受些。 果然,没有立即拒绝,宁筠犹豫了。 到底只是个孩子,再怎么老成,都不能是真的大人的思路。 “你考虑一下,不急于这一时的对不对?”衾嫆掖了掖被子,起身,“你身子太虚弱了,就算不想留在这,也要保命了再说。我去给你叫点吃的进来,吃完喝了药,睡一觉醒来你再给我答复,好吗?”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温柔有耐心,又或许是她生得实在是美到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宁筠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 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衾嫆便摸了摸他的鬓角,嘴角噙着欣慰的浅笑。 随后走到门口,唤了小桃,让将宁筠的吃食和药端进来。 秋秋听见衾嫆说话的声音,便立即从隔壁屋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娘,娘,是不是宁哥哥醒了!” 衾嫆摸着小家伙的额头,“是啊,娘正要去喊你们呢,既然你知道了,那你进去陪你宁哥哥说说话吧,娘换个衣裳再来。” 换衣裳只是个借口,宁筠那孩子的戒备心实在是太重了,衾嫆怕自己待在屋内,会给那孩子压力,让他不自在,便叫秋秋去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了。 毕竟是一起患难过的小伙伴,总不至于一句话都没得聊的。 “好!”秋秋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朝屋内奔去。 “宁哥哥,你醒啦!秋秋来看你了——”秋秋跑到床边,双手放在床沿上搭着,规规矩矩又乖巧可爱地和宁筠打招呼。 见到秋秋,宁筠的表情稍稍自然了不少,正如衾嫆所想的那般,他在衾嫆的面前很不自在,但是对着秋秋——这个一起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小妹妹,却不一样了。 “你还疼不疼?” 连带着,一句话都多了两个字呢。 秋秋摇头,随后又诚实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屋外,随后双手窝着,放在嘴边当个小喇叭似的,对宁筠神秘兮兮地说着,“其实还是很疼的!但是我不能说哦,也不能哭鼻子了,要不然爹娘和哥哥就要担心和难过了。我不想他们伤心难过。” 这话,令宁筠一时心中苦涩暗淡,面上也笑意敛了些,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嗯,你很懂事。” 也很幸福,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幸福。 “才没有,娘亲说啦,宁哥哥才是真的懂事又惹人心疼的好孩子的!你勇敢地打跑了坏人,保护了秋秋!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 恩人…… 宁筠小小年纪被这个词给弄得有些尴尬,没想到秋秋一家子如此看重他的“救命之恩”,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别喊我恩人了。” 他也是被她爹娘救出来的,按理说,就算真的算是救命之恩,那他这份也被她爹娘的那份给抵消了的。 “可以啊,但是你还是我们家的恩人!” 秋秋天真地说着,反正她喜欢喊他“宁哥哥”,恩人不恩人的,在心里想着就好了。 宁筠:“……”</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3喂饭,你可以唤我嫆姨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秋秋陪着宁筠说了一会话,说是陪着说话,实际上,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宁筠看着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实际上有在认真地去听秋秋在讲什么。 衾嫆领着端了吃食和刚煎好的药的小桃出现在门口,便瞧见这和谐的一幕。 不禁步子顿下,眼神温和地笑了。 难得这俩孩子相处得竟还挺不错的。 毕竟看起来宁筠是个面冷心也不见得很热的孩子。 倒挺惹人心疼的。 她稍微站了会,才开口对屋里的两孩子说道,“秋秋,该让你宁哥哥吃饭喝药了。” 听见她的声音,秋秋立即从床边站起来,跑到衾嫆跟前,伸手就抱住她的腿,“娘亲,宁哥哥还要喝药么?他什么时候才能不喝药啊!” 这个怕苦只爱甜的小姑娘,实在是接受不了喝苦药这件事,便同理心地认为,宁筠也不喜欢喝。 当然了,谁会喜欢喝药呢。 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拿了帕子擦了擦上面的汗,衾嫆耐心地和她解释,“你宁哥哥他的伤还没好,就必须喝药的,等他好全了,就不用喝了。所以啊,秋秋要督促他,每天按时喝药,好不好?” 秋秋嘟了嘟嘴巴,被说服了,“那好吧,我会的!” 然后就想伸手去端小桃托盘中的药,被小桃避开,“小姐,这可烫了,你别碰,先等宁小公子喝了粥了,过一会再喝药。” 将手收回去,秋秋便跑回床边守着宁筠了,“你要乖乖把粥喝了,然后过一会喝药哦!” 她大眼睛眨了眨,表情认真地将小桃说过的话转述一遍给已经听过了的宁筠听。 宁筠小脸紧绷,但对上了秋秋的眼神,就稍显松弛,极轻地点了下头,“嗯。” 衾嫆走过来,端起托盘里的粥,用勺子搅了搅,将粥里的青菜和香菇同粥搅匀,散散热,直到适合小孩子吃的温热时,才舀了一勺,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宁筠温柔地笑了笑,“不能挑食,你才退烧,要吃些清淡的,不过白米粥太淡了,就给你加了点香菇青菜。” “不挑。” 宁筠表情冷淡而严肃,不去看他的眼神的话,会以为这个孩子在抵触衾嫆,但衾嫆却看见他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懊恼。 似是对这么说话感到有些后悔。 她便好脾气地笑开,“秋秋你听见了么,你宁哥哥不挑食,你呀,要学学,不能总挑食。” 被当做反面例子对比的秋秋,噘了噘嘴,表情不大情愿地应着,“那……好吧,我尽量哟!” 被她这耍赖的小反应给逗乐,衾嫆摇头失笑,同时,趁宁筠微微启唇时,一勺粥喂了过去。 见宁筠一脸的茫然,嘴巴微微鼓着包着这一口粥,微微睁圆了眼睛看着她的样子,衾嫆只觉着可爱得想要伸手捏一下他的脸。 当然,也就是那么想一下了。 就宁筠这个性子,她要是真的上手捏一下,只怕是要跟她急的。 “怎么了,不好吃?” 衾嫆手没停下轻轻搅拌粥的动作,“还是还有点烫?” 她说着,用手背轻轻拭了拭碗壁,发现这个温热度正好。 “不烫……好吃。” 宁筠轻轻咀嚼了几下,将嘴里煮得烂熟,很软糯的粥咽下去,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得到了改善,胃和心脏都暖了下。 他别扭的反应落在衾嫆眼里,便更是心下唏嘘不已了。 这是个多敏感而可爱的孩子啊,也不知道徐夫人是怎么想的,这不比徐吉乖巧懂事多了?就算话少了点,那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正直善良的孩子。 哪像徐吉,小小年纪心思歹毒,令人心寒。 就算是亲生的,衾嫆试想了下,如果她的孩子被养歪成徐吉那样,那她势必疼爱宁筠多过徐吉那样的孩子的,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更莫说还是小姑子的孩子,有一层亲戚关系了。 衾嫆心里转了几个弯,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又舀起一勺粥,往前喂给宁筠吃。 宁筠抿着唇,伸了伸手,“我自己来。” “你手上缠着纱布。”衾嫆镇定地瞥了眼他那抬起来都困难的小手,“没事,别拘谨,你是秋秋的朋友,不介意的话,可以唤我一声‘嫆姨’的。” 一旁被带过名字的秋秋立即道,“对啊对啊,我娘很好的,只要我听话,她从不凶我!” 衾嫆好笑地撇她一眼,这小妮子话说的,不就是告状,不听话时被自己凶么。 宁筠看了眼两人很是相似的容貌,胸口有些酸酸的。 他也是有娘亲的,只是…… 娘亲丢下他了,都说他娘死了,可是他却不信,一定是她觉着他是累赘,才不要他的。 后来,宁家的人将他送来徐府,徐家人也不喜欢他,舅舅总是忙,嘴上说着会将他视如己出,却不过问一句他在徐府过得是否真的好。 让他成为徐吉的出气筒,徐夫人面上表现得比秋秋的娘亲还要温柔,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但是实际上呢? 还不是默许了徐吉的所作所为。 这个世上,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爹不疼娘不要,那些个兄弟姐妹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没想到,再一次感受到曾经娘亲对他的那种温暖,却是在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儿。 宁筠垂下鸦羽一样的长睫,掩下眼底漆黑如墨的旋涡激涌。 “把这碗粥吃完,休息会就喝药。” 衾嫆没察觉到宁筠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喂粥。 这时,安哥儿拿着本书进来了,小家伙穿了一身玉白的小袍子,看着很有我家少年初长成的味道。 乖乖地给衾嫆请安,然后在一侧椅子上坐下。 小大人似的有礼貌地问了一声宁筠,“宁公子,你好些了么?” 秋秋见到哥哥就黏过去,“哥哥!抱!” 安哥儿见怪不怪地将书放到一侧,然后伸手吃力地将她给抱到自己椅子上,一起坐着。 宁筠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的兄妹俩,看起来他们感情很好。 但他只是淡淡地颔首,“好些了。” 不会说场面话的他,一下就将天聊死了。 好在安哥儿却不觉着有什么,又挑起话题,“那你先吃饭吧,等你吃完,我们再聊。” 衾嫆闻言好笑,儿子在外人面前就是这副模样,端得很。 还怪可爱的。 只是,粥还没喝完,不速之客就来了。 “秦夫人,我带犬子来向令千金赔罪了……” 徐夫人带着瑟瑟缩缩不肯往前一步的徐吉出现在门外。</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4收拾,你成功惹我生气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衾嫆将粥交给小桃,脸一下沉了沉,“小桃,你喂宁筠,我出去看看。” 而后又对着眉头紧皱,抿紧着唇的宁筠温声安抚道,“你放心,你不喜欢他们,嫆姨就不叫他们进来打搅你,好不好?” 原本对她态度冷淡的宁筠,难得的,表现了几分关心来,伸手牵住了衾嫆的袖子。 “秦夫人……徐家有些势力。” 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衾嫆就懂了他的意思,这是怕她不管不顾之下,和徐府闹僵了最后不好收场呢。 毕竟他们都还住在徐府上。 衾嫆心里有些感动,转过脸来,冲他眨了一只眼睛,有些俏皮地小声说了句,“放心,你嫆姨啊,势力比他们厉害,乖乖喝粥吧。” 然后还是伸手,轻轻地捏了下他的脸,没什么肉感,但小孩子的脸都是嫩的,她摸着就觉着这孩子还是被虐待得太瘦了,安哥儿的脸可比这肉感十足多了。 被捏了下脸的宁筠,再度睁大了眼睛,手都僵硬地悬在半空。 安哥儿看了眼他这冷淡的脸上懵然的表情,不禁莞尔,“我娘有些小孩子脾性,宁公子别介意。” 闻声,宁筠就回过了神来,立即抿着唇垂下眼睫,表情也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如水。 “不会。” 他不是介意她的亲近,只是,觉着太久了,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人对他这么亲近过了。 就……有些不习惯,但却感受到了,久违的真诚的温暖和温柔。 “秦夫人——” “我说了,你该先带这小孽畜和宁筠道歉。”衾嫆打断徐夫人唯唯诺诺的开口,微一抬下巴,表情倨傲冷漠,“还有,如果这小孽畜不是真心来赔罪的话,不必再带来了。” 她说着,微微歪了下脑袋,看向躲在徐夫人身后的徐吉,表情冷艳带着讽刺,“八岁了,却只会躲在大人后面,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做错了事不敢承认,真是丢人现眼。” 没想到衾嫆如今说话是愈发不给颜面了,此时更是直接戳徐夫人的心窝子,她憔悴的面上满是怒容。 “你!秦夫人我敬你是客人才对你百般礼待相让,可你如今却踩着我徐家的颜面如此失礼!” 她语气生硬,打算护着徐吉到底的姿态。 “呵,到底是礼待相让,还是因为,惧怕我们真实身份呐。” 衾嫆挑起自己耳畔一缕头发,嘴角轻蔑地扬起,眼神带着令徐夫人痛恨却又不得不忌惮的清贵冷淡。 “你——” 徐夫人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咬牙,还想说什么,却见身后的徐吉忽然冲到自己前面,拿出弹弓对准衾嫆的脸,弹出石子。 “小吉!”徐夫人立即喊了一声,伸手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然而—— “啊!好疼,娘,我好疼啊!” 那石子没能打到衾嫆不说,还反被衾嫆抬手轻松松一掌,给反弹了回去,这力道…… 可比徐吉弹弓那一下用力多了。 瞬间将徐吉击倒,他捂着自己的眼睛,痛得在地上翻滚着,不住地嚎叫。 “血,娘,有血!娘,救我,救我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单只眼睁开,看见自己手掌心中的血,顿时表情就变了,吓得哭嚎不已,就像是已经断了胳膊和腿似的。 徐夫人看到见血了,也是吓得面色一变,忙冲过去,扶起地上的徐吉,检查了下,发现是眼皮子流血,但是不知道眼珠子有没有事。 这可是她的心肝肉,顿时便气急败坏地瞪着衾嫆,“秦夫人!你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你好意思吗!来人啊,来人——将她,将她给我抓起来!” 衾嫆微微眯了下眼角,“抓我?” 她像是好久没听到这样有意思的话了,嘴角扬起,眼底泛起兴味来。 阿羽此时出现,手中长剑一出鞘,便拦在了被徐夫人叫过来的仆从前。 她出现得太快,叫人根本无所适从。 这些奴仆都不会武功,一下就吓蒙了。 “夫人……” “愣着做什么!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两个女人吗!”徐夫人抱着徐吉,一边喊人去请大夫,一边怒斥这院子里的奴仆。 这是她第一次在下人面前失态,露出这般狼狈又凶恶的模样,下人们面面相觑之后,只能咬牙硬上。 “都住手!” 徐大人赶来,就瞧见这一幕,顿时头疼地按住了自己的眼角,厉声喝住了这些奴仆。 随后疾步走到了徐夫人面前,看着被她抱着,捂着眼睛哭嚎的徐吉,只觉得生了这样的孽畜,当真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了。 他的喝止,叫徐夫人本就崩溃的情绪更加崩溃了。 她两眼热泪流下,生气地瞪着他,“相公!你没看到吗,小吉都被她打得流血了!” “你们如果听我的话,等我回来,再诚心诚意地来赔罪,秦夫人明明是个讲理的人,徐吉不惹事,怎会被打!就算是主动打的他,那也是这孽畜活该!” 他当着下人的面便这么反驳和教训自己与儿子,徐夫人满眼失望,面色灰败,恨不得和他打起来一般。 “你怎么能这样冷血!这是你亲生儿子啊!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你就这么对待他……” 徐夫人说着,就抱着徐吉,哭得好不伤心。 徐大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只能将下人们都屏退下去。 但是他拿徐夫人没办法,不代表衾嫆也没有。 她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讥诮地回着徐夫人的话。 “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宝贝,别人十月怀胎生下的就是草芥么!”说着,表情愈发冷艳,她眼里的厌恶和蔑视叫徐夫人抬不起头来,而她的哭哭啼啼对衾嫆一点作用都没有。 衾嫆继续道,“你护子心切,却纵容你的儿子伤害别人的儿子、女儿。徐夫人,你假仁假义,实际上却是真的面慈心恶,愚不可及!徐吉险些害死这两个孩子,不能因为我们救回了这两个孩子,你就可以当这些伤害没发生过。 你如果真心想要赔罪,就不会哭哭啼啼地带着徐吉过来了,而是应该表现你的诚意,让这小孽畜自己来。 现在好了,你成功惹我生气了,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话音落,她往前走,朝着徐吉走来。 徐夫人护着徐吉,面色恐惧地往后退,她抓住徐大人的裤腿。 “相公,你,你快拦住她,护,护住小吉啊!”</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5选择,这个孩子养废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她的话,却没能得到想要的庇护。 她不禁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你,你还愣着做什么!” 徐大人低下了头,声音一下苍老了不少地回了句,“夫人……我们都错了,别再一错再错了。” 他说着,在徐夫人愤怒不甘的眼神注视下,他朝衾嫆拱手,“秦夫人,高抬贵手,饶犬子一命……其余的,要如何处置,都凭您做主。” “不!我不同意,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向她低头,到底她是你的家人还是我们是!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因为,及时止损。” 徐大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楚漓来回答了。 他带着书语,缓缓从院外进来,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如水,比起衾嫆冷着一张脸满是威仪来说,看起来似乎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样。 但徐夫人知道,这位便是她家老爷为之忌惮的存在。 她不禁感到几分无力的悲哀,难道就因为对方出身高贵,可能是京城里的贵族,他们夫妻就不能护住自己的儿子了吗!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徐夫人,在这座城里,从未有人给过她难堪。 却因为这一对夫妻,而第一次产生了难堪崩溃无力的感觉。 而老爷,这个说好一辈子会无条件护住她和小吉娘俩的男人,却食言了! “好一个及时止损,这是你亲生儿子,你却,却还比不上你的乌纱帽吗!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我也不活了!” 下一刻,衾嫆却已经从她怀里强行,将徐吉提了起来,单手抓着徐吉的衣领,高举过头顶。 她红唇一勾,“那边有口井,徐夫人。” 徐夫人一听这话,登时气得面色惨白,这女人忒心狠手辣了! 软硬不吃,还身份不好得罪,想到这,她就恨不得撕烂了衾嫆这张漂亮的脸。 可气的是,她都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你,你放开小吉!” 徐夫人爬起来,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朝衾嫆扎过来,却被徐大人一把抱住了腰,不让她动弹一下。 “夫人……别冲动!” “你放开我!放开!你没看到她抓着我们的儿子吗!你不怕她杀了咱们儿子吗!” 徐夫人却歇斯底里地踢着抓着徐大人,她低头,便恶狠狠地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眼泪不住地流下来,分不清是愤恨多还是绝望多一点。 “小吉!” 她哭得表情狰狞又凄惶,声音沙哑,头发都散乱了下来。 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 她此时分不清自己更恨衾嫆多一点,还是自己的相公多一点。 衾嫆将徐吉高高举着,表情冷淡而轻蔑。 忽然道,“徐吉,想让我放了你么?” 徐吉吓得裤裆都一片湿了,他涕泗横流,闻言,立即点头,满脸写着懦弱和恐惧。 “想,想!求求你,放了我吧!” “那怎么办,我的孩子险些被你害死了,我这口恶气,不是出在你身上,就是得——出在你娘身上的,你是个好孩子,你娘这么疼你,你说我该怎么选啊?” 她末了,是望着徐吉身后,还想挣脱徐大人的徐夫人说的。 徐夫人登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仿佛明白了衾嫆的意思,不禁停止了哭泣,她呆呆地流着泪,看着衾嫆,只觉得这女人就是一张披了美人皮的恶魔。 她的用心多险恶啊,徐夫人心里忽然就不想听到徐吉说话了,“小吉,不要听她的——” “选我娘,选我娘吧求求你了秦夫人,别杀我,我娘最疼我了,让她替我吧,呜呜呜,她一定愿意的……” 但是徐吉只是八岁的孩子,根本就分不清真假虚实,在他看来衾嫆提着他的衣领,将他高高举过顶,这行为,简直就是下一瞬,就要将他摔地上摔死的样子。 这叫徐吉当然不会听徐夫人的劝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快点做出选择,就会被摔死。 而他,不想死啊! 反正娘那么爱他,不是娘说的吗,爱他到可以为他死的那种,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原谅他的那种。那么,替他承担别人的怒火,承担他错误的代价去死,又有什么不可以? 徐吉想到这,更是理直气壮地大声道,“秦夫人,我娘很爱我的,她一定愿意的,你杀她吧,不要杀我了,求求你,我不想死!” 他这句话,宛如刀子,剜着徐夫人的心,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自己白养了这个孩子。 没想到,徐吉会这么说。 她多爱他啊,所以就可以这样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她去替他死么? 她主动的选择,和被动的被他选择,是两码事。 徐夫人一下子浑身的力气都卸掉了,手中的簪子掉地上,她颓然地在徐大人的怀中往下滑,最终,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无声地落泪。 眼泪砸在石子路上,清晰可闻。 徐大人抱着她,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徐吉,“逆子!你想气死你娘吗!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秦夫人,老夫教子无方,这孩子,便由您处置吧,方才拙荆护子心切失礼,老夫向您赔不是,我会带她下去好好开导的……至于徐吉,是死是活,全凭二位处置。” 楚漓站在衾嫆身后,便是无形的支持,徐大人纵使有心相护,也明白如果对方真想杀了徐吉,那只是眨眨眼的事情,根本没有他斡旋的机会。 再说了,真想要保下徐吉,反而应该拿出这样的姿态来,对方要的不只是徐吉受到惩戒,更多的还是想看到他们夫妻俩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和决心。 如果他们一直护着徐吉,那才是害了他。 更何况,徐大人需承认,刚刚徐吉的话伤到徐夫人不说,也伤到他了。 对着一向亲近和疼爱的生母都能如此不孝,那么换成他这个公务繁忙很少陪伴,还对他严苛的父亲呢? 徐大人几乎不用多加思考,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才更加寒心。 八岁了,该明白的道理也该明白了。 这个孩子,到底是养废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6击溃,难道真是她错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徐吉不敢相信,自己爹,会这么说,这是…… 不管他死活了吗? “爹,爹,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怎么能不管孩儿的死活啊!娘,娘你快劝劝爹啊,娘,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不管我了!” 徐吉无力地挣扎着两条腿,伸手想要掐衾嫆的手,却根本无法碰到衾嫆,力气逐渐耗尽,他只能绝望地向徐氏夫妇求救。 但他没想到他爹不打算管他了,还主动说,将他交出去给秦家夫妇处置。 凭什么啊,凭什么! 他不过是教训了下不喜欢他的人,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也不过是不想自己死才告诉吸血老怪他们的藏身地…… 他有什么错? 这不是爹娘一直以来默许的赞同的行为吗! “你们是坏人,你们才是!娘,你不是说过不管我犯什么错,都有你兜着吗!你骗我,你这个骗子!我恨死你了,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说大话,我不敢找秋秋的麻烦的!宁筠是个孤儿杂种,就算被我打死……你都能替我摆平爹,怎么到了秋秋就不行了? 哈哈,你们好没用!我恨死你了,娘,你也怕了他们了是吗……啊!” 徐吉说着剜心的话,徐夫人按着自己的心口地方,表情愈来愈难看,到最后惨白得就像是霜打过一样。 她当做眼珠子宝贝的儿子啊,居然说恨她? 居然说……都是她的错? 秦夫人说她错时,她不觉得,老爷说她错了,她也不觉得。 可是如今,自己亲生儿子,她拿命来护的宝贝疙瘩,先是让她去替他死,不成后又谩骂她指摘她,这个血淋淋的真相,摧残着徐夫人最后的坚持。 她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似的,声音哽咽又无助,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她转过头,对上徐大人无奈的又包容的目光,直接就崩溃地扑入他怀里。 嚎啕地哭了起来。 “夫人,夫人!” 徐大人瞧见晕倒在自己怀里的徐夫人,面色凝重焦灼,忙将人抱起来,也顾不得被衾嫆随手丢地上吓破胆捂着头自个儿在那嚎叫的徐吉了。 “大夫呢,大夫到哪了!” 他抱着徐夫人就匆匆离开了,不知道是只担心徐夫人,还是也带着不想继续留下来难堪的意思,那脚步急的,生怕被叫住似的。 衾嫆看了眼地上吓得抱头以为自己摔死了的徐吉,摇头,她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哪怕,这个孩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孩子,而是小恶魔。 但不妨碍她从心理上摧毁这个孩子的意志力,以及,他的后盾。 她看了眼徐氏夫妇离开的方向,嘴角冷淡地扯了下。 就刚刚那一幕,她想,且不说徐吉会不会终身难忘,至少在徐氏夫妇,尤其是徐夫人心里,会永久地留下一根刺吧。 这就是她溺爱出来的儿子,对她的回馈。 这样一来,也算是给秋秋和宁筠那孩子报仇了。 “娘。” 正想着,安哥儿就和秋秋站在门后,好像是看到了刚刚她将徐吉丢下来的那一幕。 不过兄妹俩表情一个淡定一个乖巧,都没有害怕和疑惑的神情流露出来。 衾嫆回头对上兄妹俩两对眼睛的注视,一时有些尴尬,自己刚刚那样子,还真是…… 不清楚的,真容易带坏孩子啊。 想着,她朝楚漓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自在随和地笑着,似乎对她的窘迫不以为然。 不过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后,便主动道,“你们娘亲在教导你们,遇到恶人,不管老少大小,都一律给他打回去。打到他认错为止,不认没关系,继续打。”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令人头疼的狠话。 衾嫆霎时扶额,觉着教导孩子这方面,才被徐夫人好好地当头一棒过,这会儿就被自家相公给当场来了个粗暴的教导理念。 “你们别听他瞎说——相公,你可别光教他们打架了。” 她斜睨着楚漓,表情严肃地说着。 楚漓摊手,“这不挺好,不主动挑事,但也不怕事,谁挑衅就还回去。唔,我觉着像你小时候那样,就挺好的。” 衾嫆:“……” 被揭老底了,还是当着孩子的面。 敢情他这是打算把俩孩子朝着她小时候那个路子教导…… 想了下那个画面,衾嫆就摇头,坚决不行。 爬树、掏鸟蛋、玩弹弓、打架…… 千万别和她幼时学,她和戚继北小时候都是混世小魔王,大人眼里的捣蛋鬼。 “行了,你们进去,关上门,爹娘还要处理点事。” 衾嫆撇了眼回过神来,准备逃跑的徐吉,面色微沉,但看向自己一双儿女时,面色温柔又耐心地嘱咐了一句。 秋秋还想看看爹娘怎么教训徐吉的,但安哥儿直接牵着她,往回走了。 她扭过头,依依不舍的,还挺可惜的表情。 随后,安哥儿便关上门,直接堵住了她偷看的可能。 果然最听话的还是儿子,衾嫆满意地想着。 “徐吉。” 衾嫆在门关上后,便缓缓朝已经爬起来的徐吉走了几步,低声喊住了他。 徐吉听到这个声音便吓得扑腾一下,腿软地跪下了。 他扭过身子,哭丧着脸,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你不是说了么,只要我选了,就放了我!我已经选了!” 闻言,衾嫆不禁想笑,这样就怕了? 却还敢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不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吉,笑了声,“是啊,说好的,你选了,我就放了你。那么,你现在去找你娘吧,只要她愿意护着你,以后,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她想,徐夫人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可能就是徐吉了吧。 那又怎么样? 她护着这个小畜生,包庇他的所作所为,为虎作伥,不可饶恕。 当然,她不想仗势欺人,别人的家务事她干涉不了,那就给徐夫人添添堵吧。 徐吉敢害秋秋,这不还是借的徐夫人的势么? 那现在,她只好送徐夫人这份刻骨铭心的大礼了。 “记住了,只要被我看到你离开你娘半步,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趁她不在,杀了你。” 她说着,指了指门口方向,笑得温和,眉眼弯弯,“去吧。” 徐吉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却听得清楚她的话,只要他在娘身边,不离开半步,就不会死。 得到这个认知后,徐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姣姣,废了他不好么。” 楚漓爱女如命,觉得只是这样还是便宜了,尽管他已经明白衾嫆的目的了。 衾嫆回头冲他眨了一只眼,“他已经被养废了,现在,就看徐氏夫妇怎么选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7决心,徐家不再庇护徐吉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徐夫人刚醒来,就听见外头嘈杂的声音,她勉力睁开了眼。 听见了徐吉的声音。 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徐夫人心口堵得慌,又开始心口疼脑袋疼了。 徐吉在外边哭嚎,说要进来,要见他娘。 婢女拦着不让他进,徐大人守在徐夫人床边,不为所动。 见徐夫人醒来,忙询问她,“夫人,好点没?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头晕,心口痛。” 徐夫人面色虚弱,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似的。 徐大人闻言,握着她的手,替她拍抚胸口顺气,“没事的,大夫说了你这是急火攻心,好好调理就好了,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说白了,就是被徐吉这事给摧残的,一时急火攻心才倒下。 徐夫人眼眶湿润,她压抑着哭声,好一会才哽咽道,“老爷,我,我错了吗……是不是我错了……” 她醒来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别人说她错了她只会觉着是对方的错,徐吉为了活命将书童推出去,将秋秋和宁筠推出去,她都不觉着儿子有多大的罪责,只觉得那是求生的本能。可是亲生儿子啊,居然让她替死,这刀子终于落在她自己心头上了,徐夫人才意识到疼了。 而这一切,不正是她包庇的祸果么? 如果她能教导小吉善良点,大度点,教导他在遇到危险时可以逃跑但不能将别人推出去挡祸……是不是就不会让这孩子越走越偏了。 她的哭声,叫徐大人沉沉叹气。 “夫人,这孩子养歪了,不是你一人的过,也有我的责任,如果我能多抽出时间来教导小吉,也不会让他变成这个德行了。”说着,他拍了拍徐夫人的手背,“夫人,这下,你也该下定决心了。那对夫妻不是我们能惹的,小吉这次闯的祸太大了,不能因为他八岁,因为是我们的独子,我们就一直这么包庇这个孩子下去…… 该让他自己承担些后果了。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 他末了那句话,语气有些深沉,眼底也饱含了深意。 徐夫人眼眸微微颤着,好一阵,才哆嗦着唇,起身,抱住他的腰,低声哭起来。 徐吉这时候冲了进来。 他记着衾嫆的话,不想死就要黏着他娘,他立马冲上前去。 也不关心徐夫人身体怎么样了,而是指着他自己的眼睛,哭着道,“娘,你快起来,快点给我找大夫啊,你们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我的眼睛会不会瞎掉啊……” 他摇晃着徐夫人的手臂,也没发现徐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只顾着自己的眼睛了。 徐大人额头青筋暴起,直接将他粗鲁地拂开。 “孽畜!你没看到你娘她身体不舒服吗,你少碰她!” 被徐大人这么一拂,徐吉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很是难以置信。 “爹,我的眼睛快瞎了,你和娘不能不管我!”他说着,又哭起来,脸上又是血又是泪,好不狼狈,“你们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瞎了,死了,以后没人给你们送终了!” 这话一出,气得徐大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个不孝子! 是存心地想要气死他吗! 徐夫人脸色一阵青,咳了几声后,她气若游丝地唤了婢女进来。 “带少爷下去医治吧。” 她不想看到这个让她感到糟心的孩子。 婢女忙进来,拉着不肯走还嘴里一直喊着“娘”的徐吉出去。 “老爷,就照你说的去做吧……只要,留他性命,旁的,我不再过问了。” 徐夫人等徐吉走后,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背过身去,面朝床里侧,背朝着徐大人,声音沙哑,语气带着失望透顶的无力,如是表明态度道。 是了,她现在是决心放弃徐吉了。 这个孩子太令她失望和寒心了,她现在是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都感到难受。 看得出徐夫人这次是真的被伤着心了,都能说出“只要留他性命”这样的话来,可见其决心了。 徐大人又陪她坐了一会,安慰了几句,等徐夫人不做声了,才叹口气,起身离去。 这烂摊子还是需要他这个当家做主的出面收拾的。 他整理好了衣裳,便去拜会楚漓衾嫆夫妇二人。 他带着诚意来的,言语间尽是谦卑姿态,传达了他们夫妻的态度。 不过楚漓的态度很是微妙,他只是淡淡地对徐大人说道,“徐大人说笑了,到底是贵府的公子,交给我们夫妻处置像什么话?” 说着,抿了口茶。 琢磨不透楚漓心里怎么想的,便只好讪笑。 “不知筠儿现在如何了……” 他是想去探望下这孩子的,但一是因为徐吉的事分身乏术了,再就是,也出于愧疚,那孩子恐怕也并不想见到他。 此时他这个做舅舅的却只能来问外人自己亲外甥身子怎么样,想想都讽刺。 楚漓从容镇定地回了句,“还好,鬼门关走了一遭,保住性命了。” 他这话语气也没有讽刺的意思,表情也是,就只是陈述事实的口吻状态,但徐大人就是感到羞愧和难堪。 “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这个当舅舅的没有保护照顾好他,是我的不是,等……他愿意见我了,我再去看他。” 楚漓此时便似笑非笑了起来,“徐大人这话说的,如果他不肯见你,你便不打算去探望了么。” 既然觉得愧疚,那就更要尽全力地去弥补,徐大人倒好,因为愧疚索性就逃避,不去看望了。 这样不会将外甥推得越来越远么? 被楚漓这话戳中心里难堪的点,徐大人面上臊得慌,低下头。 “是,是老夫着相了。” 说着,他起身,“那,那我去看看那孩子。至于徐吉,您放心,老夫绝不会偏袒维护这个孽畜,他做错了,便要受到惩罚,对令千金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有什么需求一定要说出来,不然老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楚漓表情始终很淡,对于他说的需求更是不在意了。 “不用了,等宁筠的伤好了,我们一家子便启程离开。”</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8离开,长大了会还你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宁筠,你舅舅想要看看你,你愿意见他么?” 衾嫆听闻徐大人要来看望宁筠,还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这徐大人可是在宁筠生死未卜时才来看了眼,随后就没有再来过了,怎么此时会想着来看望?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如实转达给宁筠,询问他的意见。 “我不想见。” 宁筠的态度就没变过,不想见就是不想见。 不管徐大人来多少次,都于事无补。 见宁筠还是这般坚决,衾嫆也不意外,她如实告诉徐大人,这孩子的态度,徐大人满面的愁绪和失落。 “那,劳烦秦夫人好好照顾这孩子……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他说来说去也就这一套说辞了,实在是词穷,也拿宁筠没办法。 衾嫆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但小桃在一旁就看出来了,夫人这是不乐意接受徐大人提供的所谓帮助呢。 不过也是,虽说是住在徐府,但一应花销,主子都按照高出客栈的价钱,付给了徐府。 尽管徐大人不肯收,但主子还是给了。 这样就不存在欠人情,非但不欠,还多给了不少。 除此之外,请大夫,抓药的钱,都是主子们承担的,包括宁小公子的这部分。 这也是主子们可以不用靠身份就能硬气地和徐氏夫妇说话的一大原因了。 徐大人走后,大夫过来了。 给宁筠把了脉,说是恢复得还不错,但还是需要多休息些时日。 宁筠等大夫走后,不禁抿了抿唇,手捏着被子,有些紧张,好一会才对衾嫆说道—— “可不可以不住这。” 尽管这么开口很羞耻,他说过不要陌生人的帮助,但是留在徐府,吃穿住都是徐府的,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比让他向陌生人求助还要羞耻和难堪。 尤其是徐家夫妇还时不时登门。 他说完这话,本来苍白没血色的脸,却因为羞惭而泛红。 衾嫆见他脸红得厉害,第一念想以为是又发热了,但转念想起他说的话,便明了了。 “好。大夫也说了,你现在情况好转不少,坐马车的话,垫软一些,应该不会影响什么。” 她说着,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和我客气,等你长大了,再还我伙食费呗。” 说这话时,衾嫆眨了眨眼,俏皮无比。 但反倒是这样说,才叫原本心里很不舒服的宁筠,心里有了平衡。 他认真地对衾嫆回话道,“好,我会还的。” 比起欠秋秋家的人情,他更不想欠徐家的。 因为宁筠的坚持,夜里安寝时,衾嫆便和楚漓说了,打算搬出去住到宁筠伤养好了,再启程这个打算。 楚漓闻言,也没有异议地点头。 “徐大人说,会将徐吉送去乡下庄子。” 送去庄子? 在大户人家里,将孩子送去庄子,一般都是孩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送出去,就很少有机会再回来的,这是被放弃的意思。 当初容惜不就是舅舅想送去庄子弃养自生自灭么?只不过,徐吉是徐家独子,衾嫆不大相信爱子如命的徐夫人能舍得,不说徐夫人舍不舍不得了,就是徐大人,唯一的儿子啊,他舍得么? 衾嫆的沉默落在楚漓眼中,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肩,“无妨,徐大人想晋升,就不会继续纵容徐吉作恶。如今他觉着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所以短时间内,徐吉都别想回到徐府了。” “嗯,说来也是,这徐大人的顶头上司也不是个眼睛看不清的。” 说完,她掩面打了个呵欠。 “不早了,歇下吧。” 将帷幔放下,楚漓拥着她,缓缓躺下。 一夜好眠。 次日,衾嫆便带着早早起来,穿上新衣裳的安哥儿和秋秋来宁筠屋内。 “小心些,他的骨头还没完全愈合,别伤着了。”衾嫆指挥着书语和木槿,抬着小担架,担架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絮,柔软得躺上去都没有什么知觉。 书语五大三粗的爷们,抱宁筠时,那手都抖了下。 他不是没抱过小主子们,但听夫人说这孩子浑身都没一处好肉……他力气大,要是不小心将这孩子给碰着,就不好了。 将宁筠连同被子一道抱起,放到担架上,书语忙松手,与此同时也松一口气。 “宁哥哥还难受不?”秋秋趴在担架一侧,从小布包里拿出一颗糖递到宁筠嘴边,“不怕,吃了糖,就不疼了。我们很快就到新的住处了。” 她梳着垂髫,穿了身嫩黄的小裙子,手腕上绑了个银铃铛,声音清脆,整个人显得更加可爱。 宁筠闻到香甜的糖味,再看秋秋期盼的眼神,便张嘴,将那颗糖含进嘴里了。 甜的。 很甜。 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宁筠还是睁着眼睛看向外边。 是个艳阳天,有微风,天很蓝,云很白,呼吸都顺畅不少。 尤其是,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了。 到门口时,徐大人还是追出来了。 不只是为了送行楚漓夫妇,他看着被抬进马车的担架,从头到尾宁筠都没有和他说一个字,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徐夫人身子不适还躺着,也没有脸面来送,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看起来背影都萧条了不少。 “筠儿——舅舅对不起你,以后,要多保重,这些盘缠你收下,别拒绝舅舅了,是舅舅对不住你娘的嘱托,你还小,没有银子在身上,去哪里都不容易……等你原谅舅舅了,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如果你不想回徐府,也可以去县衙找舅舅,我给你置办院子,给你找仆人,你去外边住,自由自在的……小吉被我和你舅母惯坏了,这次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今晚就将他送去庄子,以后都不会回来欺负你……” 他这一番话,至少楚漓和衾嫆是听出真心忏悔和愧疚之情的。 至于宁筠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秋秋和安哥儿一左一右地守在宁筠身边,秋秋握住他的手,小声道,“宁哥哥,你别生徐伯伯的气了,我们不生气,不难过,以后跟我们一起吧,我爹娘很好的!” 安哥儿表情温和宁静,闻言居然也没反对,“嗯,对。” 妹妹喜欢的话,就带着一起,给妹妹找个伴吧。 尽管安哥儿觉着自己已经是妹妹最大的陪伴了,但宠妹狂魔犹不觉自己这么打算有什么不妥。 宁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眨了下眼,闭上眼。</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29痊愈,你们一起晨跑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漓在城内租了个很大的宅子。 他带着衾嫆和几个孩子,在宅子里住着,宁筠的伤势因为得到了悉心的照顾,好得比大夫最初的预计都要快。 一个月后,都可以下地正常走路了。 “骨头愈合得不错,接下来就是好好调理,就能恢复了。小孩子愈合能力强,注意些,以后都不影响了。” 大夫这一个月都在替宁筠把脉上药,对这个格外能忍痛,又几乎不说话的孩子都熟悉了。 见他好起来,也会心一笑,满面慈祥和蔼地伸手,想要摸一下宁筠的头,却被这孩子敏感地避开了。 大夫一怔,随后也不介意,只是笑着道,“恭喜你啊小公子,你这身子骨不错,以后可以考虑习武,能强身健体咧!” 他看着是个好人,但宁筠漆黑如墨的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光亮,对老大夫的好意也只是点了下头,极其轻微的一个动作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表示了。 老大夫见状,多少也觉着有些自讨没趣,笑意淡了些,又对小桃嘱咐了几句,然后提着药箱离开。 木槿亲自送的大夫。 衾嫆带着外边买回的点心来看宁筠。 大夫说可以下地正常行走活动了,但这孩子还是闷在屋里,躺在床上,不爱出门。 “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小宁筠?” 宁筠性子冷,楚漓不是个对亲人之外的人温和有耐心的性子,安哥儿这点随爹,父子俩对宁筠没有不好,但也不往前硬凑。 倒是衾嫆和秋秋这对母女,一个俏皮一个天真,总来逗趣宁筠。 衾嫆对外人也是冷淡的,但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很好相处。而宁筠也是接触了这么久才知道,这个嫆姨很活泼…… 也算是明白了秋秋像谁了。 像她娘。 衾嫆心疼宁筠,所以对他也格外有耐心些,总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给他张罗着送来。 这点,秋秋完美地继承了娘亲,她得的宝贝也是第一个来找宁筠,分享,当然,宁筠不会要。 “又是吃的。” 被衾嫆热情和耐心打败,宁筠逐渐会回应些衾嫆的话了,此时,见她眉飞色舞地摇着手中的纸包,他想也不想就嘴角抽了抽,回答道。 基本上,这母女俩送他东西都是一样的套路——吃的,吃的,吃的。 也有玩的,但不多。 秋秋最近喜欢皮影戏,不知道去哪里学了一下,有模有样地小手支棱着两个小纸人,就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也就宁筠性子沉静,对她的吵闹无动于衷。 安哥儿喜静,尽管宠妹妹,却也耐不住秋秋这皮影戏功底实在是差,吵闹得他这个好脾气的,都忍不住将妹妹往屋外赶,让她还他点清净,好安心读书了。 衾嫆倒是认真地看了一回,随后被秋秋“狮子最后和蚂蚁在一起了”这样奇怪的故事劝退了,表示再也不想听这般“奇特”的故事。 话说回来,衾嫆以前哄楚漓,后来哄安哥儿和秋秋,到现在哄宁筠,都是简单粗暴地买吃的来解决。 如果这样还不行,就另说。 宁筠的反应叫衾嫆眉梢一抬,她哼了声,“臭小子,你没良心啊,这可是排了一个多时辰才买到的杏仁酥。” 宁筠语气淡定,口吻更是平静地接了这话,“不是你排的。” 声音不大,但足够衾嫆听清楚。 衾嫆:“……”还真不是她排的,是阿羽买回来的。 不过她哭笑不得地瞪了眼宁筠,“你这小子,嘴巴这么不甜,以后长大了啊,别说还我钱了,第一件该愁的就是找不到媳妇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包轻轻打开,点心还是热乎的,她用干净的手帕垫着,拿了一块香气四溢的杏仁酥,递给宁筠。 “喏,吃吧,吃完起来活动下,你都躺了一个月了,不觉着腻?” 寻常成年人都抵不住这样一直躺着的,他倒好,躺了个把月了,也不肯出去走动走动。 要不是大夫说腿上没什么伤,衾嫆都要怀疑他当初伤的是腿了。 宁筠一听说要出去活动就拧起了眉,“可以不去么?” “不可以。” 衾嫆二话不说,将杏仁酥塞进他因说话而张开的嘴里,笑得灿烂而邪气。 像极了恶霸。 她很会强人所难,宁筠想,而且总叫人没办法。 他算是明白秋秋为什么说,她家里是娘做主了,就她爹宠她娘的那份劲,加上这位的霸道作风,宁筠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了。 被迫吃了一块点心的宁筠,小脸绷着,臭着脸的样子,看着就不好接近,哪怕还是个孩子。 但衾嫆像是没看见他的臭脸一样,将人从被子里提溜出来。 “要我给你穿衣服,嗯?” 说的时候那手还打算去脱他衣服。 安哥儿一进门就瞧见自己娘这地痞流氓似的做派,顿时额角抽了抽。 朝宁筠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都多大了,肯定是不乐意被女长辈们帮着换衣裳的。 更别说宁筠这性子了。 果不其然,原本还懒洋洋的,很抵触出门的宁筠,闻言就像是炸了毛一样,拧着眉皱着脸,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死死地护住。 “我自己来!” 很好,声音难得的中气十足。 衾嫆满意地撒手,搂着自家儿子,揉着安哥儿光滑的小脸,“行,你快点,不然我就进来帮你了。走,我们安哥儿也该多活动活动手脚了,整日里闷在屋子里看书,也不怕变成小傻子。” 对于娘亲不定期表现出来的活泼热情,安哥儿嘴角抽了抽,表示习以为常了。 这说明娘亲心情好,心情好才喜欢恶作剧。 宁筠被逼无奈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臭着小脸,打开门出来,他看着外头刺眼的阳光,就萌生了退意。 但衾嫆不给他退却的机会,手招了招,“过来。” 她打算让宁筠每天早起跑步,顺道—— 把越来越像小书呆子的安哥儿带着一道,强身健体。 对此,秋秋倒是很想加入,只是衾嫆没同意,太小了,跑步容易摔倒,还是不了。 于是,安哥儿被迫加入苦逼的晨跑行列中,和脸臭得不行的宁筠,每天难兄难弟地喘着气流着汗在院子里跑步。</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0女婿?宁筠拜别楚氏夫妇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我怎么瞧着,你将宁筠也当儿子养了?” 清晨,楚漓推开窗,外边新鲜的空气进了屋内,站在衾嫆身边,见她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盯着俩小子跑步,不禁挑眉说出自己的疑问。 衾嫆眉梢一跳,“有么?” 她怎么没发现? 楚漓瞧见她这样子,便好笑地摇摇头,“你呀。” 他也不是不喜欢宁筠,就是那孩子再冷,也扛不住他这妻女的热情。 只是,他派人去查了下宁筠的身份,只说是某没落大家族的长子,却因为其母不受宠,而担了个庶出,如今他生母病死,宁家主母把他赶出来了,他回到了舅舅徐大人家。 这孩子身世看似简单,但他查到的有关他生母徐家小姐的线索却又不简单。 徐家小姐,十年前和南海那边的神秘小国夜国的王子相识,据说有过一段情。 随后一年多后,那王子回夜国,徐家小姐嫁人,再几个月后生下了宁筠。一开始宁家家主也很宠爱这徐家小姐,但后来不知怎么,徐家小姐被下堂,新夫人强势上位,宁筠这个宁家大少爷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不说,在二少爷出生后,更是由嫡长子变为庶长子。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宁筠非宁家的种,但宁筠的身份无从考察。楚漓只是个陌生人,也并不想彻查一个孩子的过往身世。 只是这孩子辗转两家,如浮萍似的在这世道中,过着艰难的日子,着实可怜。 若是姣姣有心,他可以让这孩子认他们当义父义母。 衾嫆听了楚漓这话,忙怪异地看着他,“未必这孩子肯,算了吧,我们能照顾他多久就照顾多久,别强人所难,再说了,我可不想说出来后被这孩子一脸冷酷地拒绝。” 闻言,楚漓抬手握着拳的手抵着唇,低低笑了几声。 觉着她这傲娇的模样格外可人。 “不过我看秋秋挺喜欢他的。” 衾嫆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跑出来,到树荫下,给安哥儿和宁筠鼓励助威的女儿,不禁唇角勾了勾。 这话结合前面的聊天内容,一下叫楚漓警惕起来。 “你可别告诉我,想这小子当女婿——我不同意。” 他家女儿才多大啊,这么早知道什么是喜欢?就算是长大了,也不能是宁筠,他说了,宁筠的身世牵扯太多,这孩子心思重性子冷,未必是个良配。 做兄妹还可以,多个人疼秋秋,但如果是给秋秋找夫婿,楚漓从前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不同意宁筠这样的。 并非是瞧不起宁筠的出身,毕竟他自己也是在冷宫里长大的,当初姣姣也没嫌弃他。 只是他能理解岳父当初的心情了,如果有机会,在这段感情没开始之前,他想,岳父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止。 就如同现在,还没有影子的事,但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楚漓就恨不得将两人分开些。 衾嫆没想到他这么敏感和激动,不禁笑了,“你紧张什么啊,我是喜欢这孩子,但也没夸张到这么早就要给秋秋定下婚事啊。对待秋秋的婚事,我的态度和当初不支持安哥儿与嫣姐儿那丫头定娃娃亲是一样的。儿女自有儿女的造化,以后他们想要娶谁嫁谁,只要对方真心待他们好,便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横加阻拦的。” 就和她从前那般,如果没有爹的支持,她和楚漓走不到最后。 家人的支持,有时候真的很重要。 如果她无原则地凭家世这些来挑剔阻拦,和李贵妃之流也没有什么区分了吧。 楚漓一向听她的,但在这事上却难得地坚持到底,“我明白,只是,宁筠不适合秋秋。” 衾嫆挑眉笑笑,“未必,谁说的准呢,都还小呢。” 只是她看向那边,宁筠每次跑到秋秋所在的树荫底下时,都会慢下来些,听她小嘴儿叭叭叭地说着什么。 即使不怎么回应,但那眼神却很专注,表明他有听秋秋说话。 倒是安哥儿,一听妹妹无厘头的话,头都大了,小脸一变,忙加快了脚步跑前头去了。 衾嫆是知道的,秋秋现在语言能力厉害起来,话多了,像极了小唠叨,小嘴巴就停不下来地说。 她这个当娘的,有时候都被她吵得头疼,没什么耐性听下去。 所以她才会说,未必性子不同就不合适。 当然了,两个孩子都小,以后的路太长了,都说不准。 衾嫆这个说不准,没想到那么快,就应验了。 “你要走?” 她望着眼前这个被她好吃好喝地喂养下,总算长了点肉,脸也白净秀美的小少年,表情微微错愕地问道。 宁筠郑重地点了下头,漆黑如墨的眼里满是认真地看着衾嫆,也看了眼楚漓。 “二位的恩情,宁筠没齿难忘,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找你们报恩。” 这还是衾嫆自认识这孩子以来,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长一句话。 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中。 就算是别人的孩子,捡来的孩子,悉心照料了一两月,也是有感情的。 衾嫆没想到这孩子说要走,说得这么坚定,有些失落。 “我说过,你救了秋秋,我们医好你,照顾你,都是应当的,先前不过是为了让你安心才会说什么你长大了还我们医药费……所以,你不欠我们的。” 她还想说些挽留的话,毕竟,这么大点的孩子,长得又这般俊秀,若是独自上路,不会武功没有大人保护,保不齐就会落入坏人手里,她眉心蹙着,看起来是真的很不舍得他。 这是宁筠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样不舍的神情,哦,娘亲走的时候也有过,但没有这般纯粹,还夹杂着其他复杂的情绪。 宁筠低下头,不敢看衾嫆,他怕自己会舍不得。 他没有收拾任何东西,只带了衾嫆给他绣的一个小荷包,佩在腰间,以及手腕上戴着秋秋给他系的那根红绳。 他手用力地握着那个荷包,心里天人交战,就怕会狠不下心来。 “嫆姨,谢谢你。”他忽然跪下,朝衾嫆和楚漓磕了三个头,很用力,抬起头时,额头都红了一大片,“谢谢你和叔叔的照顾。但你们与我非亲非故,我还是要去找我的亲人。” 这话说出来,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他眼神黯淡,尽管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会去找什么亲人。 楚漓便更不信了。 “据我所知,你生母已故,宁家对你并不好,你又和徐家决裂,你能去哪里,找哪个亲人?” 他一针见血地拆穿了这个孩子拙劣的谎言。 他说了,他没有多喜欢宁筠,又不是他生的孩子,但他也不讨厌这个孩子,相反,挺怜悯这孩子的身世。 再者,姣姣喜欢这孩子,他不想看到姣姣失落难过。 “不,我相信我娘没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1分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宁筠忽然咬着牙,用力地复述了一遍—— “她没死,我没见到她的尸首。” 这孩子有着一股狠劲,他说这话时,眼睛漆黑又雪亮,带着坚定和执拗。 衾嫆叹了一口气,知道是挽留不了了。 便伸手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膝盖处,“好了,要去就去吧,我们萍水相逢,但说实在的我很喜欢你这个孩子。但强扭的瓜不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别给自己留有遗憾。” 她的话叫宁筠惭愧地低下头来。 “我……” “没事,你以后长大了,还记着我们的话最好,不记得的话,也没关系。但宁筠啊,我们任何时候都要记着自己是谁,牢记初衷。” 衾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动作自然而怜爱。 宁筠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他很想回她,自己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 但是这话他只在心底里说。 “不过,我同意你小子不讲道义跑了,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衾嫆脸瞬间一变,就板着脸开始谈条件了。 楚漓不语,嘴角微微勾了勾,已经猜到她大致要说什么了,眼神宠溺含笑。 条件? 果然,宁筠这半大的孩子倒是对衾嫆的话信以为真了。 他抿着小嘴,表情郑重,“好,你说。” 被他郑重其事的模样逗笑了,衾嫆都不好板着脸逗他了。 便直接道,“你呢,还没长大,长得又这么好看,好看的小孩子是很容易被人贩子抓走,所以,能不能让你楚叔叔的人送你到达你想去的地方,确保你安全了,再让他们回来呢?” 她用一种同辈似的,商量的口吻,同宁筠好声好气地说道。 没想到是这样的“条件”,原本以为是需要他做些什么,却不料,还是想着帮他…… 宁筠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就酸酸涨涨的,眼睛也有些酸。 但他是不会哭的。 他抿着唇没有立即回答,应该说,自己就像是个占便宜的小丑,一直在索取他们的帮助。 这次分别,甚至都不一定以后会重逢,他们这一家人是真的不求他的回报,还顾及他的自尊心,想方设法地为他考虑。 楚漓也出声道,“不必心里有压力,我们帮你,出于你救秋秋。这些,都是应该的,如果你真的觉着受之有愧,那就好好活下去,做一个无愧于自己的好人,等以后我们重逢了,再来报答。” 他公事公办的口吻,温和宽容的语气,云淡风轻地安抚,反倒是叫宁筠心里奇迹般地舒坦敞亮起来。 是啊,他逞强又有什么用呢?仔细想想,他连徐吉都打不过,更莫说歹徒了,他也知道他这个长相,很容易被歹人盯上。 他还要找娘亲的下落,还有很多事要去问个明白。 还不能死。 那个一心求死的宁筠,早就在废弃的徐家院子里,想通了。 如今的他,只有这一条命可以用来赌。 一旦想通,接受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他握了握小拳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谢谢你们,楚叔叔,嫆姨。” 衾嫆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宁筠的松口,闻言,忙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毛茸茸的头发摸着很舒服,她忍不住,又摸了几下。 直将宁筠的头发都给揉乱了,才松开作恶的手。 楚漓不禁嘴角抽了抽,再看宁筠,他抿着小嘴,一副敢怒不言的样子。 别扭的小孩。 对于宁筠要走,秋秋的反应无疑是最大的。 她直接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拽着宁筠的胳膊,摇头如拨浪鼓地道,“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宁哥哥走!” 小丫头看衾嫆已经在给宁筠收拾包袱了,立马眼眶一红,嘴巴一瘪,就要哭。 安哥儿在一旁蹙着小眉头,倒是乖巧文静,不过也是稍显疑惑地望着宁筠,似乎也没想到宁筠和他们兄妹俩相处得愈发不错时,会提出要走。 不过他不会像秋秋那样,出声诘问,哭闹。 宁筠其实最担心的就是秋秋这样。 他看着这个小妹妹,伸手轻轻地,略显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发顶。 “秋秋,不哭。” 憋了半天,他也就生硬地憋出来这四个字的安慰。 但已经实属难得了。 秋秋一下就哭了。 她抽抽噎噎,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死死地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 “不走,宁哥哥是不是不喜欢秋秋了?为什么要走……呜呜呜……” 她一哭,别说宁筠,就是楚漓和衾嫆还有安哥儿都心疼。 不过楚漓和衾嫆到底是没有出声,默默将空间留给三个小的。 “相公,秋秋是真的很喜欢宁筠这个哥哥。” 出去后,衾嫆心情也难免低落,她叹了一声,轻轻说了句。 楚漓扶着她的双肩,轻轻地按捏了几下。 “嗯,我们都喜欢那孩子,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迟早要适应。”说着,楚漓又温声劝她道,“你也是,我们这一路走来,和京中亲朋好友分分合合好些回了,总要学着适应接纳,不要伤感。有缘自会相见,再说了,我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派两个暗卫护送,不管他去哪,暗卫回来都会回禀我们。你要还是不放心,我就多派个人暗中保护他……” 衾嫆摇头,“算了,那孩子要强,确认他安全,真正有落脚之处了,就让暗卫回来吧。” 被楚漓这么一安慰,她又想起来,“多给他些盘缠?不行,一个孩子,身上带那么多盘缠到底树大招风容易被盯上……这样吧,季明不是给了我们季家的印鉴么?给他一枚……” 季明为了感谢他们夫妇,送了两枚印鉴,说是给孩子们的礼物,就是怕他们不肯接。 有了这印鉴,北国季家的钱庄,都可以随意兑银票。 当然,夫妻俩从未用过,也没给俩孩子,只是替他们保管着。 闻言,楚漓也不反对。 “好,给他一枚。” 说了会话,再进屋时,没看到秋秋。 衾嫆一愣,问明显情绪低落的宁筠,“秋秋呢?” 宁筠抿唇,还未说话,安哥儿便回着,“妹妹不高兴,跑回屋里了。小桃姨有跟着。” 怕衾嫆担心,他末了补充了一句。 看着傻站着的俩小子,衾嫆不禁无奈叹气。 “你们就不知道追出去哄哄?” 这以后,俩小子怎么找媳妇儿?女孩子赌气难过跑开,都傻站着叹气不知道追出去的? 她忽然深深的担忧地看了眼俩小子。 宁筠垂着眼睫,“这样也好,她就不会舍不得,过不了多久……” 就会忘了遇到过他这样一个过客。 毕竟,她才三岁,能记得多少事呢。 想着,宁筠默默转过身,将包袱打了个结,那背影,看起来很是寂寥。 衾嫆看了眼楚漓,后者只是摇摇头。 那是秋秋,也就是楚乐瑶,最后一次见宁筠,直到很多年以后,回想起那天的天和云还有风,都是苦的。 她记得那个沉默寡言,冰冷却坚强的小少年,哪怕从此失去了他的下落。</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2少女,蓬莱居住十二年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十二年后。 春去夏来,又是一年炎夏。 “楚乐瑶,你又跑哪去了!” 女人身着绛红罗裙,行走间自带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她有一张岁月遗忘的容颜,十多年过去,依旧保持着最美的状态。 这是衾嫆,如今三十好几的衾嫆。 岁月不曾亏待她,甚至,像是遗忘了她一般。 将她的美丽冻结,甚至升华。 如今的她,带着三十岁女子没有的俏丽,更是带着十五岁少女所欠缺的风韵成熟。 这和十几年如一日地宠爱她的楚漓脱不开关系之外…… 也有一双儿女的功劳了。 长子楚世安如今十九岁,正是弱冠之际,成熟懂事,温润翩翩,极是孝顺令她省心。 就幼女楚乐瑶,都及笄了,却还是小孩子心性,整日里叫她操心说教。 她们居住在岛上十多年,这丫头嫌岛上日子过于清闲,沉闷无趣,总想着出岛。 而衾嫆每日的首要任务就是将总想着跑路的丫头给抓回去。 今天也是这样。 她在前头行走带风,阿羽跟在后面疾步紧随。 “这丫头到底躲哪里去了?” 衾嫆挽起袖子,来到湖边,正值炎夏,湖中的荷叶高耸连片,碧绿汪洋一片,看着格外美丽。 而湖中心,一只小船荡漾在湖面,摇摇晃晃的。 无人划桨,却自行飘荡。 这小船上躺着个穿着绿色罗裙的少女,她翘着一条腿,脚尖轻轻晃荡着,这是个身形看起来曼妙窈窕的少女。 但她的脸被一片荷叶盖住,看不清晰。 她双手枕在脑后,手腕上绑了只银铃铛,叮铃铃作响。 嘴里发出悦耳清脆的歌声。 衾嫆看了眼眼前这一片郁郁葱葱的荷叶,眯了眯眼,耳朵动了动,听见了铃铛声。 不禁身子一纵,轻功飞过,脚尖点过荷叶,几下便飞身来到船尾,干净利落地立于上头。 随后脚一跺,原本稳稳当当的小船忽然摇晃起来,少女吓得一激灵,立即身形灵活地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忙站在船头,这才将船身稳住,不至于翻船落水。 “娘,你,你当心一起掉下去!” 荷叶落下,露出少女那俏丽明媚的脸来—— 瓜子脸,秀娥眉,杏眼,琼鼻,朱唇。 比起衾嫆的美要少了几分艳,多了几分柔和俏;比起楚漓的温润又多了几分娇美。 这是个结合父母五官最优秀的继承下来的小姑娘,她杏眼弯弯,眼睛漆黑晶亮,看着就机灵。 只是,过于机灵了,就令当娘亲的感到头疼了。 “你不回家吃饭在这做什么?打算一只小船出海?” 衾嫆眯着眼角,对女儿的撒娇不以为意。 楚乐瑶身子一跃,到衾嫆身边来,挽着她胳膊。 “哎呀娘亲,您说什么呢,我就是觉着热,在湖上吹吹风打个盹儿,正打算回家呢,您就来啦——” 她小鼻子耸了耸,撒娇的话张口就来。 楚乐瑶的声音清脆动听,宛若百灵鸟,充满了少女的娇俏和灵动。 衾嫆一掌劈在船尾的水中,使得船身调转,然后用内力带着船往岸边行驶。 楚乐瑶见衾嫆只是哼了声没有再说什么,便知道这是气消了一半了,至于剩下一半…… 找她爹来帮忙消吧。 她吐了吐舌头,“我什么时候可以学到娘亲这么厉害的功夫呀!” 衾嫆带着楚乐瑶身子一轻,便上了岸。 对她的马屁并不买账,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不偷懒,每天跟我早起练功的话,就能练成了。” 这对爱睡懒觉的楚乐瑶而言,自然是很难了。 她不禁是个小懒虫,还不爱练武,但是记忆很好,什么武功心法看一遍就记住了。 楚漓还跟衾嫆说过,这样的天才,如果不是不感兴趣的话,估计会是个武林高手。 可惜,志不在此。 比起练武,楚乐瑶更喜欢研究御兽之术。 说来也是因为这岛上有几头有灵性的灵兽,被她当宠物养,又当坐骑骑,所以这丫头向岛主学了怎么吹响引来厉害的野兽,然后驾驭驯服的曲子。 因为冰雪聪明,岛主直接送了她一支短笛。 母女俩往回走时,衾嫆不忘提醒楚乐瑶,“别以为你及笄了,就可以不打声招呼就出海回陆上。” 十多年前,一家子遇到了沈寄年,他说找到了当年教他医术的师父,原来他师父没死,而是出海找到了这座蓬莱仙岛。 说是仙岛,却并未有什么仙人,只是住着一群与世无争又闲云野鹤的凡人,他师父因为医术高明,救了当时的岛主,等老岛主故去后,便将岛主之位传给了他。 沈寄年与楚漓夫妇会面后,说是可以同行,去蓬莱看看海上风景,如果合适,也许能定居下来。 这个“也许”,没想到当真说中了。 他们一家子,的确是在海岛上住了几月后,便爱上了这里与世无争,又舒服闲适的日子。 这里风景宜人,又远离纷争,岛上也不愁吃喝,衾嫆很喜欢,楚漓也喜欢,更重要的是两个孩子还喜欢。 安哥儿跟着他义父沈寄年学医,楚乐瑶则是跟着岛主——也就是沈寄年的师父学些奇门遁甲和御兽之术。 这一待,他们就是十二年。 对外界也不是没有一点的了解,和京中那边也是时常通书信的,这么些年过去,京中的长辈亲友都还安泰。 来回太远,夫妻俩也就没有带着孩子回去。 不过,前几日,京中来信,说是外祖母容老夫人病倒了,身子不利索了,衾嫆自然是准备动身回京中看看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和小女儿说罢了。 说了的话,只怕是这孩子迫不及待就想走。 当然,衾嫆也是忧心的,对着女儿不好说出来罢了。 “行了,回去我和你爹有事要和你还有你哥说。” 想起京中外祖母的病情,衾嫆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出来这么多年,也没回去看望老人家,这叫她有些内疚。 这次,只希望能赶路快些,见到老人家。 “啊?”楚乐瑶心里有些紧张,还以为是自己闯祸没兜住被爹娘发现了,忙转着眼珠子,装傻,“哦,好吧,我听爹娘的话。”</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3出岛,容老夫人告危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娘,妹妹。” 母女二人穿过主殿,从廊下去往他们居住的院子。 路上遇到手拿医书,穿着一身玉白长衫的俊秀男子,他眉眼如画,面容温润清秀,瞳色温柔宁和,神情也是带着笑的,看着就令人移不开眼的——温润无双公子。 他是楚世安,如今十九岁的楚漓衾嫆之子。 他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妹妹,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娘,爹在屋内等你和秋秋——走吧。” 楚世安十九岁,站在三十五六的衾嫆身边,看着却最多是姐弟,而不像是母子。 要不怎么说岁月格外宽宥衾嫆呢,仿佛忘记了在她脸上游走。 让她仍然能保持这般的美丽和年轻。 当然,也有蓬莱岛的缘故,这岛上日子过得很是清闲自在,水土养人,想不年轻都难。 “爹!” 楚乐瑶在看到青衫男人出来时,便松开衾嫆,立马朝他奔去。 改为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爹,有什么事要说啊,不会是又要训我吧?” 十几年来,楚漓的外貌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一定要说变化的话,那就是气质更加沉稳儒雅了。 对于女儿这表现,他习以为常地伸手点了下她的小鼻子,语气带着温和的无奈,“又惹你娘生气了,秋秋,你娘这几日挂念你曾外祖母的身子,心情不是很好,你乖一点,别总惹她生气,嗯?” 别看他这么温柔,楚乐瑶却是一下松开了挽着他的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爹最疼她然后才是哥哥,但是如果她惹娘生气,爹就会罚她。 不打不骂,但会让她面壁思过。 所以楚乐瑶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爹啊,最疼的还是她娘。 娘才是爹的大宝贝小宝贝,他们啊都是顺带的。 “知道了,爹。” 不过——“曾外祖母病了么?” 楚乐瑶下意识看向衾嫆,后者听见这句话,神色便不自觉地黯然了下去。 所以是真的了。 “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启程了?” 这回,楚乐瑶对于启程出海倒是没了那份激动和开心,毕竟远在京城中的长辈生病了,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相反,楚乐瑶还记着三岁左右的事的,她记着曾外祖母有多疼她,总是抱着她说她和娘亲小时候长得像,还说以后长大了要给她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和首饰,将她打扮得和天上的小仙女一样。 想到这,她不禁吸了吸鼻子,“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楚世安叹了一声,“爹娘的意思是明早。” 他如今医术学得也算是有成了,毕竟是继承了沈寄年衣钵的,如果曾外祖母的病不严重的话,没准他有办法医治老人家。 和妹妹不同的是,楚世安七岁才离开京城,在七岁以前,他都是和京城这些长辈亲戚一块的,容老夫人很疼他,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衾嫆无奈地叹气,“你们曾外祖母年事已高,所以……这次我们可能路上要吃些苦,加快些进程,早些进京看她老人家。” 她没有说出来的话,两个孩子却都明白,在岛上的日子虽然闲云野鹤,单纯自在,但该教的东西,夫妻俩从未给两个孩子落下过。 为人处世,以及外头世道的人心险恶。衾嫆和楚漓都不希望两个孩子因为在海岛上住着,就变成呆板单纯好骗的性子。 是以…… 这两个孩子在蓬莱岛上,别说单纯好骗了,那是能将整个岛上其他人骗得团团转的存在。 听说一家四口要启程离开蓬莱岛,老岛主立即紧巴巴地跑来了。 他是个头发花白,面容和乐的老头儿,嫌弃他徒弟沈寄年沉闷无趣,是以,格外喜欢秋秋这个活泼机灵的小丫头片子。 乍一听闻这孩子要走,那眼眶都跟着一红,吹着胡子可怜巴巴地道,“我的好秋秋哟,你可别看到了京城的繁华,就忘了你师爷爷这小破岛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小眼睛去瞄秋秋的反应,后者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好啦,师爷爷你放心,我会回来看你老人家的~等我出去试试你教我的御兽决!” 她说话时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老爷子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这丫头还是一门心思想往外跑。 “哼,亏了你阿笙哥对你那么好,那小子只怕是要伤心死了,你呀,果然是长大了,就想往外跑了。” 闻言,楚乐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噘着嘴,小声地和老爷子商量道,“师爷爷啊,我拜托你个事儿呗,我和爹娘哥哥走后,你想法子撮合下阿笙哥和水悦姐姐呗—— 阿笙哥傻乎乎的,总跟着我屁股后跑算什么事啊,水悦姐姐才是适合他又喜欢他的那个好姑娘呢!我看他就是不知道珍惜,您老人家不帮忙撮合撮合的话,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别看她长了一张单纯娇美的脸,实际上鬼主意多,心里更是门儿清呢。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楚乐瑶托腮地想,她不知道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但是跟在爹娘身边耳濡目染之后,她至少明白,不喜欢一个人是做不到整日里眼里心里嘴上都是这个人的。 爹爹和娘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宠爱互相扶持的感情,才是她想要的。 阿笙是岛上的高手,水悦也是,他们是老爷子手底下八大高手,老爷子说了,尽管蓬莱岛处于世外仙境一样的地方,寻常人找不到,但是…… 蓬莱是个被夸大其词的地方,世人以为这里是仙人住所,这里可以长生不老,百药能求。 为了抵御外来入侵的敌人,岛上一直都有一支默默修炼功夫的高手。 阿笙是这最强的八人里的头,武功高强,为人爽朗大方。 因为楚乐瑶从小粘着他,以至于对方产生了错觉,误认为这是两情相悦,以至于阿笙没少被楚世安的银针暗算…… “哼,你这鬼精的丫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自个儿注意安全,短笛带好,别乱用御兽决,招致的猛兽要是太凶狠,你能被吃了知不知道?” 被敲了一下额头的楚乐瑶,无辜地按了按额头,无奈地应着,“知道了……” 一个个的真把她当傻姑娘对待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4归来,一别多年衾枫当爹了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家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楚大夫啊,我家囡囡让我转告你,她会等你回来的!” “……” 楚乐瑶笑得肚子疼,指着自家被戴了无数花环丢了不少荷包的兄长,“哎,我怎么没有哥哥这样的魅力呢!” 她一双眼笑得弯弯如新月,衾嫆被她这没形象的样子弄得额角抽了抽,忙将她扶得站直些。 “行了,你这么鬼精,有人敢给你丢花么?” 衾嫆说着,又扫了眼自家相公和儿子,“就算敢,也过不去你爹和你哥这关啊。” 谁敢当着楚漓和楚世安的面给楚乐瑶丢花环,怕是不要命了。 直到上了船,楚世安都表情微微紧绷着,直到热情的蓬莱人看不到了,他才忙不迭地将脖子上怀里的东西一骨碌地倒一边去。 人前温润谦和的楚大公子,实际上是个对花有些过敏的家伙。 而且,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好脾气,只是说,习惯了,骨子里清冷得和他老爹一个模子。 楚漓瞧见这一幕,摇摇头,“你娘想抱孙子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 别看衾嫆才三十几,她却总打趣儿子,说自己一把年纪了,也该体验体验当祖母的滋味了。 每次这么说时,楚世安的表情都很窘。 “爹娶娘的时候,不也弱冠之后么,娘急什么?” 但每次都回绝得很是有力。 衾嫆便道,“不过我在你妹妹这年纪时,都嫁你爹了。” 她故意的,果然,一老一少就开始急眼了。 “女儿还小,不成。” “妹妹才及笄呢,我们不在京城,不讲究京城那边的规矩。” 听听,听听。 衾嫆便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睨了一眼这父子俩。 至于楚乐瑶,此时,她坐在船头,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铃铛。 她看着海面和海的对面,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是一直想出去么,怎么现在又心事重重的样子?” 衾嫆来到她身边,给女儿加了一件披风,系好带子,坐在她旁边,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 摇摇头,楚乐瑶秀气的眉蹙了蹙,“娘,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我……们吗?” 这个“他”让衾嫆微微愣怔了会儿才猜出来是谁。 能是谁呢? 这么些年来,每个人都有给她们写信,唯独那孩子,最初的时候,书语说那孩子去了远亲家,但住了没几日便不知所踪了。 就在她们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时,又收到了一封那孩子寄来的信。 说是他找到家人了,让她们不要挂念。 还说了有缘再会。 但这便是她们最后的维系了。 从此,就没有宁筠的消息,也没有了他的下落。 衾嫆有时候回想起来,都觉着那也许只是他们一个梦,短暂得很。 但是女儿却挂念在心里这么多年,却是她想不到的。 秋秋三岁,到十五岁,都在等一个人的消息,但始终没有等来。 或许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能这么让她失落的人,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她给了他好运红绳,娘给了他荷包,哥哥给了他书,大家都送了他礼物,但是那个人怎么这么狠心呢,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连一封信都不给她寄来。 就连她十五岁及笄礼都没有动静。 想到这,楚乐瑶就低落地垂下了眼睫。 但比起这些,她更希望,他还在外边的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平安地活着。 岛上的炎夏,也是初秋,秋秋生辰过完才离开的蓬莱,而等他们抵达京城时,却已经是初冬季节了。 北国的冬天,总是格外冷的。 楚乐瑶才到京城脚下,便病倒了。 这个生活在蓬莱那个四季如春,炎夏都舒爽的岛上的少女,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么冷的冬日,不意外地感染了风寒。 她病恹恹地窝在马车里,车内烧了炉子,她捧着个汤婆子,裹着厚厚的狐裘,鼻子红红的,时不时地打着喷嚏。 楚世安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然后看着自家妹妹,面上闪过心疼之色。 “一会喝了药再睡会,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家了。” 见女儿这难受的样子,衾嫆也忧心,秋秋很少生病,一病就很难好,哪怕是很小的风寒。 “无妨,等回去了,好好休息几日,只是风寒,别担心了。” 原本也忧心女儿的楚漓,见妻子这挂心的样子,便立时变为安慰她。 楚乐瑶一边用帕子捂着口鼻打喷嚏,一边幽怨地看了眼善变的父亲,表示心累。 在她爹心里,娘永远最大。 她只是顺位第二。 喝了药,吃了糖将苦味冲散后,楚乐瑶便沉沉睡去。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楚乐瑶也睡了半个时辰,直到书语一勒缰绳,“吁——” “主子,夫人,到了。” 掀开车帘一角,衾嫆看了眼外边既熟悉又陌生的京城,微微失神,一晃居然十几年了,近乡情怯,她现在都有些紧张了。 不知道那些多年未见的亲人都怎么样了,样貌有没有什么变化。 “姐姐!姐夫!” 衾枫骑着马,还抱着个小胖墩子,在城门口迎接他们一家子。 从前的少年如今也是五岁大小子的爹了,身长腿长,剑眉星目,俊朗非凡。 他单手抱着儿子下了马,几步走到马车前,将儿子放地上,然后自己伸手亲自去扶衾嫆下马车。 不只他来了,还有刚弱冠的满哥儿。 他和舅舅长得很像,衾嫆看了一眼,便如是感叹。 “表姐。” 满哥儿笑眯眯地作了个揖,唤了一声。 然后又对着楚漓,“表姐夫。” “长大了,长高了,也黑了。”衾嫆下意识想要摸一摸弟弟的头,却发现,对方太高,她摸不到。 眼眶微微一红,衾枫却立即咧嘴弯腰,将脑袋递过去让她摸。 同时将身前的小萝卜头往前推了推,“毅哥儿,喊姑姑和姑父!” “姑姑,姑父!” “哎!” 衾嫆摸完弟弟的脑袋后,忙撇开他,一把将小外甥抱起来,眼神充满了宠溺和温柔。 一转眼,弟弟都是当爹的人了,当初他们夫妻俩也想回来的,但是那时蓬莱内乱过,他们为了处理内乱,便耽搁了,这一来二去的,竟是错过不少。 想到这衾嫆眼眶微微湿润。 “舅舅,小表舅。” 楚世安拉着恹恹没精神的妹妹下了车,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唤了两个年级不大的舅舅。 见到楚世安和楚乐瑶,两人都很高兴,尤其是枫哥儿。 “好小子,长这般高了!”衾枫自然娴熟地撞了下楚世安的肩膀,哥俩好地笑了笑,又看向一旁的秋秋,“秋秋这是怎么了?鼻子眼睛都红红的,是不是不舒服?” 楚乐瑶耸了耸鼻子,“小舅舅,京城好冷哦,我都冻病了。” 说着,又是一个喷嚏,直叫衾枫好笑不已。 “走吧,爹和宁姨,还有妹妹在等你们,姐,你是先去看外祖母还是先回家?” 衾嫆闻言,便先问他,“外祖母如何了?” 外祖母的病情,叫原本亲人重逢的喜悦都淡了些。 衾枫只是摇头叹了一声。 “那先去看外祖母,走吧。” 见状,衾嫆便心急如焚,再不多言。</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5天真,人都会生老病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摄政王府,也就是容府。 衾嫆顾不得秋秋的风寒,便和相公楚漓带着一双儿女,马不停蹄地去往容老夫人的院子。 她匆匆和容敬夫妻,以及守在卧房内的容央夫妻打了声招呼,便握住了床上满头银丝,一脸青灰之气的容老夫人的手。 三四十的人了,伏在床沿,未语先凝噎,眼泪蓄满了眼眶,哑声唤了一声,“外祖母……” 她看着老人这虚弱的模样,只是唤了一声,便已泣不成声。 容老夫人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混沌之色,似乎辨认了一会,才激动地伸着手想触碰衾嫆的脸。 “啊……啊……” 嘴里只能发出这样徒劳无力的声音,这时,衾嫆就主动将脸凑过去,碰到了她干枯的手,蹭了蹭,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依赖。 “外祖母……我是姣姣,我回来了,你摸摸看,是姣姣啊。” “姣……姣。” 容老夫人激动的手颤啊颤,最终还是靠自己摸到了衾嫆的脸,她眼中含着热泪。 “不哭,不哭啊。” 却安慰衾嫆不要哭。 衾嫆心都揪起来了,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栗。 这是从小到大都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她如今这般瘦弱,这般苍老,还这般病态。 她的眼泪决堤,哭得似迷失的孩童。 “外祖母,外祖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才回来看望您……” 她一只手捶着自己的心口,望着老人混沌的眼眸,哭得自责懊恼。 老人却忽而低低笑了下,摇头,眼里带着温柔和热切的泪光。 “好,好孩子……外祖母,高兴,高兴……你比,比,你娘有福气……让,让外祖母最后好好看看,看你……” 干枯的手抚着衾嫆的头发,容老夫人看了眼屋中一个个低着肩哭泣的亲人,眼泪终是落下,却不是心酸难过,而是满足欣慰。 “真好……”她招了招手,“孩子们……过来……” 她似乎是一瞬活过来了一般,有了精神,将容央和衾枫、容满,还有戚嫣、楚世安、楚乐瑶、衾毅都唤到了跟前来。 看着这一帮大的小的,再加上容敬夫妇,她忽而嘴角噙着慈爱的笑。 “老婆子我……咳,儿孙满堂,值,值了……” 说着,她招了招手,将楚世安和楚乐瑶召到跟前来,两个孩子十多年不见老人家,却丝毫不生分。 楚世安更是主动握着老人的手,给她把了脉,而后眼里划过悲痛之色。 楚乐瑶还病着,瞧着恹恹的,现在又哭过,小姑娘生得娇美毓秀,叫老人家看得直点头。 “像,像她,比姣姣还像……” 她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衾嫆等人心里一瞬便明了。 是了,衾嫆眉眼英气似父亲,而楚乐瑶因着眉眼神韵更像父亲温润毓秀,这份温柔结合衾嫆的娇艳,便气质和模样都像极了衾嫆早故的生母容月。 “曾外祖母……”楚乐瑶鼻子翕了翕,拉着老人家的手,“您会好起来的。” 她说着,两行清泪便滑落。 小姑娘有一双碧洗似的眼眸,那里面纯粹干净,不然世俗,是重生回来少女时期的衾嫆所没有的。 所以弥足珍贵。 这个女孩被父母宠爱着,天真烂漫,聪慧纯净,这样的烂漫和纯净,在繁华沉浮的京中是不可能养得出来的。 容老夫人看着她,便止不住地流泪。 “我的囡囡,她,她从前……”后面的话她泣不成声,没能说出来,但衾嫆明白,外祖母是想说,娘亲少时也是这般烂漫纯真。 她的娘亲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掌上明珠,从未吃过什么苦,直到嫁人,被父亲那样粗糙不懂浪漫却尽全力去温柔呵护的丈夫宠,除了生产时,不曾受过苦楚和委屈。 而秋秋,这点像极了娘亲。 只是娘亲养在深闺中,是温柔纯真的大家闺秀,秋秋却是养在蓬莱,生长于自由烂漫的岛上,她纯真却机灵活泼,该懂的都懂,依旧能保持这份纯粹。 容老夫人难过的是,她曾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却早早地失去了她。 看着秋秋,便勾起了对幺女的思念。 老人家本就快油尽灯枯,又这么大悲大喜,没一会便没精神地睡着了。 衾嫆和容央一直守在床边,不敢合眼。 而天将明时,老人家忽然睁开眼。 “姣姣,央儿……” 她沙哑无力地唤了声两个孙女儿,面色愈发带着死气,但嘴角始终噙着慈爱的浅笑。 闻声,衾嫆和容央立即靠过来,“(祖母)外祖母。” “我要走了……姣姣,我看到你外祖父和你娘了,他们说,他们等我好久了,要来接,接外祖母去和他们团聚了。” 容老夫人眼睛盯着屋外鱼肚白的天际,面上竟激动地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霎时。 衾嫆泪盈于睫。 容央也忙背过身去,飞快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擦了下眼泪,吸了吸鼻子后,才转过身来,强作坚强。 “真好,我,我要跟他们走了……孩子们,别,别难过,要,要幸福……” 两人握住老人的手,但最终只能看着老人笑着笑着,便闭上了眼睛。 衾嫆见过祖母衾老夫人走时的模样,对方面上多少带了些不甘愿,可是外祖母容老夫人走时,却是安详而温和的。 一如这么多年来,这个慈眉善目却又坚强敏秀的老人,对待她们时的温柔慈爱。 她走得很安详。 至少,这点给了衾嫆安慰。 但她还是扶着床沿,哭得不能自已。 一旁的容央跪地,“祖母!” 长唤了一声,引来外边天没亮就在外头厅里守着的亲人们,大家鱼贯而入,见到老人安详地闭着眼,呼吸已经没了的样子,一个个怔忪之后,便也是跪下哭丧。 “外祖母,外祖母……” 衾嫆哭得快昏过去,身子一抽一抽的,楚乐瑶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自家娘亲哭得这般伤心和难过。 她忽然意识到,人都会死,生老病死,是人最无能为力的事。 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嘴里尝到了这眼泪的味道,苦的。</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6接受,容老夫人的丧事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容老夫人的丧事办得很快,也很隆重,倒不是她膝下子孙要隆重,而是老夫人年轻时候也是显赫的大小姐,后又嫁给了老国公,如今摄政王又得年轻的帝王的倚重—— 尽管早在许多年前,皇帝弱冠之年,便还政于帝王,退下来。 但这些年,天子对容家的照拂和宠幸从未间断过。 天子亲临,为老夫人上香。 楚煜如今也有三十岁,正是大好年华,他娶了江南名流谢家的女儿,因着谢家世代考取功名,桃李满天下,他又娶的不是权贵也不是新贵,而是清流望族之女,一举将读书人的地位拉得更高,打破了北国多年以武治国的传统。 他的嫡长子被立为太子,膝下一子一女,后宫妃嫔屈指可数,与谢皇后感情和睦,这使得他身上的野性也逐渐如美玉雕琢,温润儒和不少。 但身上那股帝王的气势威仪却无法令人忽视。 他看着如今年纪大了些的容敬,低声说着什么安慰的话。 随后,才按捺不住自己的亲近之意,举步朝着兄长楚漓走去。 “哥。” 一把年纪了,十多年不见自家兄长,压着声音,楚煜还是喊了一声亲切的称呼。 楚漓穿着淡色的长衫,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点头。 “这回回来住多久?” 不待他说话,楚煜便追问了一句,眼里满是期待地说道,“你还没见过子期那孩子吧,他比我聪明,更适合当未来北国的皇帝。” 他这股殷切,落在楚漓眼中,便叫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抬手,没有从前那般拘泥于君臣之礼而克制疏远地,按了按他的肩。 就好像,这还是那个需要他照拂,派人暗中保护的少年小狼似的。 而楚煜,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偏偏这一个动作,叫他眼眶一红。 声音也微哑,“回来吧,这里每个人都很想你和嫂子……我看过世安和秋秋了,这俩孩子一晃眼就长大了,如果留下,我可以封世安为世子,他不想入仕的话,便找些闲职打发时间。秋秋也及笄了,礼物我一早就备下了,我身为她的叔叔,她以后的婚事,只要你和嫂子点头,我便给她下旨。” 他说着说着就扯远了。 还是他提到秋秋的婚事,才将楚漓微微愣怔的神思拉了回来。 “再说吧,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楚漓看了眼灵堂前沉默地烧着纸钱的衾嫆,和楚煜又说了几句,便进去陪妻子了。 楚煜也没介怀,他直接去找楚世安兄妹俩了,打算从孩子入手说服。 俩孩子见他也不生分,尤其是楚乐瑶,直接揪着他的袖子就撒娇,“皇叔叔,北国真的好冷,娘亲她心情又不好,我还生病了。” 小姑娘鼻子红红的,穿着雪白的狐裘,领子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来的一双大眼明媚纯净,语气带着小小的抱怨和难过。 “秋秋,北国虽然冷,但是夏天没有那么热,你和安哥儿要不要留下来?” 留下来? 楚乐瑶看了眼自家哥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瓮声瓮气,“我听爹娘和哥哥的。” 鬼机灵地就将这个难题丢给了楚世安。 楚世安:“……” 习惯了,妹妹顶着一张让人无法拒绝苛责的脸,总做着这样丢难题的事。 顶着当今天子,也是他嫡亲叔叔的炙热目光,楚世安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才温声道,“这事,待同爹娘商量后,再回皇叔,可好?” 楚煜嘴角一抽,看着这俩孩子就没好气道,“好什么好,我要是能说服你们爹,还来问你们作甚?” 好歹是皇帝,说话这么气急败坏和咬牙切齿的,楚世安摸了摸鼻子,觉着皇叔在他爹面前还真是……一点天子的颜面都没有呢。 楚乐瑶却笑了下,“皇叔急什么,等……曾外祖母的头七过了吧,我娘太难过了。” 她的笑落下,变成忧愁地叹了一声。 闻言,楚煜也叹了一声,没有再提了。 衾嫆在灵堂上再度哭得双眼红肿,浑身颤栗不能自已。 还是被楚漓搀着才回的后院。 默默无声地拿了热帕子,给妻子热敷红红的眼睛,楚漓嘴角抿着,面上满是关怀和心疼。 这些年,衾嫆被他宠着无忧无虑,两个孩子也省心,从未见她这般哭过。 但外祖母的过世,到底还是对她打击太大。 他不禁一边握着帕子给她敷眼睛,一边轻柔地拍抚她的后背以作安慰。 有时候亲人好友多,在年少年轻时是觉着很好,但一到上了年纪,难免要面对这些生老病死的磨难,就要承受这些带来的悲伤和痛苦。 “姣姣,我们已经不年轻了,这些事要学着坦然接受,不然,外祖母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他声音又低又轻,敷完一只眼后,又开始敷另一只。 衾嫆倚靠在他怀里,身子继续一抽一抽的,但是稍稍平缓了些。 “我,我知道……” 外祖母走的时候其实很安详,她是笑着走的,没有什么痛苦,但是她还是止不住地难受。 大概,学会接受分离,这是她这一生的修行。 她靠着楚漓,抽噎了会儿,就疲惫地在他怀里靠着睡着了。 楚漓将帕子搁置,然后伸手横过她膝窝,将她抱起来,轻抱又轻放到床上,脱了鞋袜外褂,拉过了锦被给她盖上。 就这么守在她身边,将她的头发散开,拢到一侧,免得她睡得不踏实。 又重新拧了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脖子,还有手。 屋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他摸了摸衾嫆的手,确认是温热的,才放心。 楚世安和楚乐瑶这时候过来了。 刚要喊“娘”的楚乐瑶,被眼明手快的楚世安给一把捂住了嘴。 看清屋内情形,见衾嫆已经睡着了,楚乐瑶忙噤声。 松开手,楚世安拿了洁白的手帕,擦了下手心。 这个动作被楚乐瑶看到后,她冲他小幅度地挥舞了下拳头—— 哼,臭哥哥,学医后,就这么多事儿了。 楚世安对她的控诉眼神无动于衷,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带着她进了屋。 “娘没事吧?” 楚世安看着床上眼下透露着憔悴,面容苍白的衾嫆,眼里都是关切。 楚漓摇摇头,“哭累了刚睡下。” “爹,那我能守着娘么?” 见状,楚乐瑶蹙着小眉头,轻声道。 楚漓却听着她这瓮声瓮气的声音就摇头,“你还病着,回去歇着吧,世安,你带妹妹回屋休息。” “好。” 楚世安低声应下,然后带着不愿走的楚乐瑶走了。 剩下爹守着娘。 他想,妹妹生病了不方便,他可以啊。 还不是因为爹对娘亲的独占欲作祟,哎。</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7姊妹,冰美人与娇美人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北国的天愈发得冷了,衾嫆因为容老夫人的故去,着实低迷了一阵。 但时间就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在楚漓的陪伴安慰,以及一对孩子的开解下,她逐渐展露了笑颜。 而楚乐瑶的风寒也很快就好了,但是因为天冷,她不愿意出门,总是窝在衾嫆身边,懒洋洋的,裹得像个小熊似的。 后来还是衾嫆看不下去了,带着她稍稍在京中走动。 楚乐瑶长得漂亮又机灵,逢人瞧见了就夸她,母女俩一回来,大家伙都说,这上京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美人了,总算是当年的第一美人带着如今的第一美人回来了。 走在路上,都以为是一对姐妹花呢。 不少京中少年郎,整日里望着端亲王府门口,就想长乐小郡主出来时,可以有幸瞧上一眼。 但是可惜,每次小郡主出行,都有一堆英俊高大的少年左右保护。 这些人…… 如今的衾世子衾枫,容世子容满,还有端亲王世子楚世安,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叫人抖三抖的青年才俊。 衾枫还好,他成亲了,国公府又是不纳妾的,所以他身边倒是没有什么明目张胆地觊觎的莺莺燕燕,容世子儒雅风趣,又写得一手好文章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在楚世子没回京以前,他是阖京上下最炙手可热的少年郎。 多少媒人想破了头的,帮忙说亲事,但是这位世子,对谁都谈笑风生的,却就是在婚事上不松口。 现在好了,原本容满是高岭之花,如今温润如玉却又清冷的楚世子一回来,便一跃成为新的高岭之花。 一下子,就将容满的地位取代了。 容满对此,一点都不觉有什么不好,甚至还颇为幸灾乐祸地表示自己很是期待看楚世安栽了的时候。 “呵。” 听到容满这么变态的想法,楚世安只是将手里的医书砸了他一下。 “我闲云野鹤惯了,家中长辈也甚是开明,不像你,舅姥爷可不会像我爹娘那么放任你。” 楚世安一句话,戳得容满心窝子都难受。 他憋了半天才说了句,“安哥儿,我好歹也是你表舅啊,你这么不尊重我这个舅舅不好吧!” 人前多儒雅风趣的容世子,一下没绷住,就自毁了形象,指着楚世安,摆出长辈的架子来。 楚世安斜睨他一眼,忽而道,“我小舅舅在这呢,你这表舅摆什么谱。” 衾枫咧嘴,笑得清朗又阳刚。 “就是,满哥儿,你这表舅年纪太小了,和安哥儿差不多大,他当然不会听你的。” 戚嫣闻言,忍不住,“你们几个要是不愿意陪我和秋秋,就分道扬镳吧。” 是了,如今十九岁的戚嫣,出落得绝艳动人,她的美充满攻击性,眉眼间都是冷淡和英气。 叫人望而却步。 明明生了一张令京中多少儿郎折腰的脸蛋,却没有人敢娶她。 原因是—— 戚嫣武功太厉害了,她和她爹从小在军营里混迹,从小到大习武,扬言娶她的话,得打得过她。 以至于这样一个冷冰冰又美艳的大美人,至今都没嫁人。 这也和戚继北这个女儿奴有关了,戚继北不舍得女儿早嫁,又总是说外头这些狼崽子不行,对她图谋不轨,不能要。 这些年登门求亲的不少,不是被戚继北打走,就是家中少年被戚嫣回头给一顿打趴下,再也不敢觊觎美人。 时间一久,戚嫣就拖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了。 也没人敢传一句她的不是,戚继北京中巡逻的部下到处都是,其中就有一项被分配的任务,但凡是抓到有乱说戚嫣嫁不出去之类的坏话的,抓起来教训一顿。 这点,皇帝都说过这个不靠谱的爱将,但最后都被戚继北不要脸皮的爱女宣言给打败,也就睁只眼闭着眼了。 戚嫣是冷美人的话,楚乐瑶就是娇美人了。 两人一个英气一个娇美,而戚嫣又高挑挺拔,站在娇小玲珑的楚乐瑶身边,看着就有安全感。 她觉着倒是这三个不靠谱。 一路上招蜂引蝶的,吵死了。 想着,戚嫣那英气的眉都拧了拧,寒着脸,拉着正盯着两边街道小贩看得津津有味的楚乐瑶,“走了,我带你玩。” 楚乐瑶倒是无所谓,大白天的在京城,也不用担心出现什么恶霸—— 听她爹的意思是,表姨夫担心有人觊觎表姐的美貌,在京中各个角落都派人盯梢呢。 成功将三青年才俊给甩掉,戚嫣走路生风,楚乐瑶这小脚真跟不上,都是带着小跑着的。 后来实在是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地喊停。 “表姐,我累了,能不能坐下来休息会儿呀。” 楚乐瑶只练了点轻功,加上冬天又懒怠畏寒,穿得比戚嫣要多两层呢,没一会就表示走不动。 戚嫣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地盯着楚乐瑶的小胳膊小腿看了眼,她大冬天的也没穿个狐裘,就外面披了件披风。 不像楚乐瑶,还穿了个厚厚的大斗篷。 “你反正最近都在京城,改明跟我去军营跑操打拳。” 她声线偏冷,说这话时,带着一股子威慑力,叫楚乐瑶立时苦着脸直摇头。 “不去不去才不去,军营里都是臭烘烘的男人,我爹娘才不会同意我去呢!” 两人停下来歇会儿脚,戚嫣站得挺拔笔直,比楚乐瑶要高大半个头。 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娇气。” 拍完,见楚乐瑶两边脸颊圆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 嗯,又嫩又滑,皮肤真好。 楚乐瑶肤色雪白,看着娇滴滴的像块嫩豆腐,而戚嫣因为常年在军营里训练习武,这一身肤色远没有楚乐瑶雪白,不过也是肤白貌美的。 耸了耸鼻子,楚乐瑶也不介意被说娇气,反正她一向娇气。 “哎呀表姐,说好的陪我去买画的,走吧。” 说着,笑嘻嘻地挽上戚嫣的手臂,她一笑,梨涡浅浅,娇美动人。 “哦。” 戚嫣表情冷淡,但还是带着楚乐瑶去了画坊。</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8逛街,遇到找麻烦的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画坊。 “诶表姐,你看这幅图,怎么样?” 楚乐瑶拿起一幅美人图,便问一旁找兵器图的戚嫣如何。 戚嫣撇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冷淡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地回了声,“不怎么样。” 末了,又补一句,“看什么美人图,你回去照镜子不就行了么。” 楚乐瑶春角一抽:“……” 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勉强算是夸奖的话,给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忙将美人图给放了回去。 “那这幅山水图好看吗?” 许久没回京城,她也是听爹娘说起,府上挂的字画可以换些新的了,她才出来逛街说买点新的字画回去挂着观赏。 “让你爹自己画不就得了。” 戚嫣再度摇头,表达了对这幅画的挑剔。 但是楚乐瑶算是明白了,戚嫣挑剔扫兴,却说的每句话,都在夸她和她家里人? 不禁抿嘴乐了。 “表姐,你真是用最毒的嘴,说最赞美的话呢。” 赞美? 戚嫣手持兵器图,对楚乐瑶的话表示了不能苟同,她明明就在挑这些画的毛病,怎么到她这嘴里倒成了自己在赞美了。 将画放回去,楚乐瑶接下来就没问戚嫣的意见了,只是看到喜欢的画便直接让掌柜的包起来。 多少也选了几幅像样的。 然后,便是去逛胭脂水粉铺子了。 戚嫣也是用胭脂水粉的,但是用得少,主要是为了戚家的颜面,不好真像个男人似的。 不过,远不及楚乐瑶这小姑娘对胭脂水粉的热衷。 她像是个从未见过这些的乡巴佬似的,拉着戚嫣,“哇,表姐你看这盒胭脂,真好看啊!” “还有这盒唇脂,这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的……” 实在是架不住她的热情激动,戚嫣一把按住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然后将她碰过的胭脂水粉都拿起来。 交给掌柜的,让都包起来。 “啊?可我就一张脸一张嘴,也用不了这么多的。” 楚乐瑶就是太久没出岛了,对岛外的一切都是又陌生又好奇,如今回到繁华的京城,她看什么自然都是新奇的。 在岛上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花样十足的胭脂水粉啊,她现在就是看见什么都想买的阶段。 戚嫣无奈地望着她,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行了,你在岛上住十几年,估计很多东西都买不到,走吧,继续逛。” 好在她虽然不喜欢逛街,但体力不错,就当锻炼脚力了。 戚嫣如是想着,又给楚乐瑶挑了几样铺子里最好的脂粉,然后统统让包起来,给身后的丫鬟提着了。 首饰铺。 楚乐瑶犹豫了下,下意识看了眼戚嫣,担心戚嫣不想逛了,后者却是镇定自若地拉着她,“走,进去。” 冷艳英气的脸,叫楚乐瑶怀疑她们不是进去买首饰的,而是去打架的。 一进去,掌柜没认出娇美可人的楚乐瑶,但是他认得戚嫣这极具杀伤力和辨识力的脸啊。 登时挤出一个谄媚又小心翼翼的笑来。 “戚大小姐,里边请,里边请。” “嗯。” 戚嫣冷淡地避开掌柜热情的笑脸,牵着楚乐瑶往里走,同时眼神扫过铺子里的首饰。 “将最新款拿出来看看。” 她一个月前陪娘亲逛过一次,发现这里面好多都是挑选过的。 掌柜可不敢糊弄这位姑奶奶,不说戚将军有多爱女成命的恐怖了,就是这位姑奶奶自个儿那身手,一人就能将他这铺子给拆了。 便顶着铺子内其余姑娘们的眼刀子,忙吩咐小二将新到的一批摆出来,给她们俩挑。 这一举动,自然是触犯众怒了。 戚嫣是不在意,楚乐瑶是压根不知道。 但落在几个在一侧挑选首饰的年轻姑娘眼里,她们二人抢风头不说,还挑衅。 也是掌柜运气不好,他刚刚没留意,店里来了个姑娘,好巧不巧的,是陈家的大小姐。 陈家和谢皇后家里有远亲关系,因着皇帝宠爱皇后,这陈家也跟着沾了点光。 陈家大小姐一向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乍一被冷落,多少有些落面子,尤其是旁几个小姐还拿话激她。 “掌柜的,都是客人,怎么你这些新品只能给这二位姑娘卖,我们就不行了?” 陈大小姐长得秀美,性子却有些骄纵,她初来乍到京中,并不认识戚嫣,更不认识楚乐瑶了,但她私心认为她的身份,就算是这两位来头不小,也不碍事。 听出陈大小姐言语里的阴阳怪气,戚嫣微一挑眉,朝她淡淡看了一眼,只是一眼,陈大小姐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被戚嫣极具威慑力的眼神给弄得怕了。 她身后的几名少女互换了个眼色,低头便是抿着唇忍笑。 她们自然是认出了戚嫣,同时,通过戚嫣和楚乐瑶的亲昵,也猜出这位便是近日才跟着端亲王回京的长乐郡主了—— 这还是北国唯一一位不曾及笄便享用俸禄有封地的郡主呢。 可想而知,当今皇上对这位侄女的偏爱。 就算是皇后的远亲又如何? 她们早就看这个总耍小姐脾气的陈茹不顺眼了,她不是很爱显摆和出风头么? 正好,让她踢到铁板试试。 楚乐瑶似有所觉地往后看了一眼,便瞧见其中一名少女眼里那叫她不大舒服的精芒。 她撇了下嘴角,继续挑选首饰,不过她没一会就挑完了,选的是一对耳坠。 “这位小姐,这是小店刚上的,您没说,小的原本是打算下午再陈列出来的,不过您也可以挑的……” 掌柜虽然有迎合戚嫣讨好之意,但也不敢得罪其他客人,立即赔着笑,说道。 陈茹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她看着楚乐瑶挑好了耳坠,刚想抢一下,但一看那甜美的颜色和清新的款式,就只翕了翕嘴角。 她扫了眼楚乐瑶的脸,只觉着羡慕,这般好颜色,她嫉妒不来。 便梗着脖子来了一句,“你应该选那对珍珠的,衬你肤色。” 没想到她忽然和自己对话,楚乐瑶手里拿着耳坠,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而后冲陈茹友好地笑了下,露出可爱的梨涡。 “多谢,不过我不爱戴珍珠的。” 蓬莱岛上缺什么都不缺珍珠,她幼时和哥哥将珍珠当石头丢着玩的。 她一笑,原本还有些气性的陈茹,登时脸一红,忙哼了声,“不识货!” 珊瑚的哪有那色泽上乘的粉珍珠稀有好看。</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39提醒,藏着利牙的小狐狸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表姐,我选好了,我们走吧?” 楚乐瑶还是选了红珊瑚的耳坠,不为别的,这款式看着舒服。 她不是很喜欢戴首饰,这耳坠比较轻盈,戴着也不会拉扯着耳朵疼。 “喂,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俩要走,陈茹别扭地问了声,不过她不敢惹戚嫣,这姑娘又美又冷,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 她就是纯粹见楚乐瑶这长相很是好奇,她虽不在京城中长大,但好歹也来了些时日了,这般漂亮的姑娘,如果是贵女圈的,她没道理不认识。 不过看她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就她身上那件狐裘,陈茹记着,这狐裘是宫中样式。 她也不是真的傻到会看不出对方的穿着打扮不俗的,只是小姑娘家家的,好面子,被几个同行的贵女一激,就站出来了。 但她生气的是掌柜明明有新款有好样式的,刚刚她进来时不拿出来,现在别人进来了,就立即拿出来了。 心里不忿罢了。 “关你什么事。” 楚乐瑶还没开口,戚嫣就冷淡地撇了眼面前的陈茹,语气生冷,叫人不寒而栗。 陈茹捏着手帕抵着胸口,被她的冷厉吓了一下,“我,我没问你呀……” 原先还嚣张的小姑娘,立时就从母夜叉变成小白兔了,怯生生地看着戚嫣,脸上带着几分难堪和浅显的委屈。 这叫她身后存心想看她出糗的几个小姐,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应该被戚嫣的话刺得立即发脾气,大吵一架么? 这陈茹真是不争气,平日里在她们面前倒是摆足了大小姐的架子,现在对着硬角色就不敢叫嚣了,当真是欺软怕硬! “我叫楚乐瑶。” 打破这僵持氛围的,是楚乐瑶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 闻言,陈茹面上的难堪也淡了,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楚乐瑶……你,你是长乐郡主!” 楚可是皇姓,而“楚乐瑶”的名字,她在皇后那听到过。 前天她进宫,正巧碰上皇上和皇后说话,言语间都是说着,宫里要收拾好一座宫殿来,专门为侄女长乐郡主准备的。 后来她来请安,皇上便先走了。 皇后娘娘便跟她说了一句,皇上很宠爱长乐郡主,郡主多年在外,这次回来,皇上希望能将郡主接进宫来好好玩几天,为此,她这个皇后一应事务都亲力亲为地准备。 听着皇后那描述,皇上可以说是比宠爱嫡亲的公主还要多也不为过了。 再看眼前少女的容貌和年纪,陈茹不觉松一口气,只觉着自己好险,差点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好在她见人长得美,不忍心说重话,加上对方性子柔和,倒是没有闹得两边吵起来的地步。 “见过郡主——那,这位应该是戚大小姐了,刚刚失礼了。” 陈茹不是真的不懂规矩,该见礼的还是要见的,立时对这两人行了礼赔了不是。 “没事,不过——这位小姐,你身后几位……还是少来往的好。” 楚乐瑶平日里不是很懂这些,毕竟和她来往的,都是真心对她好的。 但这不影响她判断好人坏人,真心和恶意。 相反,正是因为在爱中长大的孩子,才更会分辨一个人对你是否出自真心。 她压低声音经过陈茹时,才说的。 所以旁人没有听见,除了,耳力过人的戚嫣外。 她们走了很远了,陈茹都还傻愣愣地望着姐妹花的背影发呆,直到身后的几位贵女拢过来。 “陈小姐,我们继续挑首饰吧?” 她们刚刚离得不远不近的,假装没听见楚乐瑶身份,此时怕被陈茹落下,忙一个个拢上来。 “是啊陈小姐,刚刚那两位都走了,我们可以放心自己挑新款了……” 只要将陈茹哄开心了,她是很大方的,她大哥在南边做生意,给她不少零花的,比起一般贵女一个月那么点都不够买一套首饰的月银来说,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这也是为何她初来乍到,脾气不好,还能有这么多人跟着她的缘故—— 她好哄,一开心就送东西,还都不是小家子的东西。 陈茹见几人各自拿了一样首饰,一副热切的眼神望着自己,她冷静地抿着唇,想起刚刚楚乐瑶说的话。 再想到她们怂恿激她过来挑衅的举动,一瞬血液凉了凉。 “没意思,你们自己逛吧,我回家了!” 她琢磨下也就明白了个中关键,登时就脸沉了沉,甩开这几个等着她付钱的贵女,就要走。 但是这几个刚刚才选了不少首饰的,哪能就这么放她走? 立时拉住了她。 挤着僵硬的笑,一人说道,“陈小姐,你选的首饰不要了?没付钱呢……” 另一个也立即道,“是啊陈茹,你说送我这套首饰的,怎么,你是没钱了么?” 这人存心大声激怒她,想着陈茹这么要面子肯定是要付钱的。 没想到一下就将陈茹的怒火给点燃了。 她甩开这两人的手,“本小姐有的是钱,但就是丢了,也不给你们买了!” “陈茹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瞧不起谁?”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是你自己说要送我们首饰的,不想送就别说大话啊,我们又不是非要你的东西……” 七嘴八舌的一个个露出了原本面目。 这叫陈茹心下更加难过和生气了。 果然,楚乐瑶说得没错,她们都不是怀着好心接近她的。 想通了这点,她气愤地带着丫鬟就走。 “什么玩意儿……” “要不是因为她家和谢家是远亲,京城里哪里轮得到她横!” “算了,不逛了,我这个月月钱用完了,还是等下个月吧。” 这边是不欢而散,而戚嫣则是抱着手臂睨着楚乐瑶,淡淡地道—— “这群人嘴碎,你提醒那个骄横的姑娘,也不怕她不领情,抖露出去后,被人说闲话。” 她话是这么说,表情却不以为意,不被说闲话能当饭吃么?不能。 再说了,她爹教她的硬道理,遇到这种爱嚼舌根子的,讲道理是没用的,要用拳头。 谁敢说表妹坏话,她一剑过去就解决了。 反正娇滴滴的小姐们不禁吓。 楚乐瑶不以为意地摇头。 “她看着不坏,再说了,我又不和那些人来往,管她们说不说闲话呢!” 她一对漂亮的杏眼满是笑意,挽着戚嫣的手,“就算被说,不还有表姐和哥哥们嘛,再不济,我这郡主的名头还挺好用的,可以耍耍威风吓唬人哦!” 戚嫣:“……” 行,哪里是需要她保护的温顺天真小白兔啊,这就是只藏着利牙的小狐狸呢。</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0进宫,谢皇后和长安公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进宫后,可不许到处乱跑,这宫里头啊,有几位你皇叔的后妃,万一你没大没小地冲撞了,回头还是你皇叔要两头为难的。” 衾嫆一边给女儿收拾着衣裳行头,一边轻声唠叨,“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你可不能冒犯了,你太子堂弟还有堂妹,都是金枝玉叶,你是姐姐,进宫要照顾弟弟妹妹不能让他们让着你,知道么?” 这还是女儿第一次不在他们身边,要去别处小住呢。衾嫆不禁就变成了小唠叨,没完没了的。 好在楚乐瑶不嫌她唠叨,而是甜滋滋地应着,“知道了,娘,我不会闯祸的!” 衾嫆还想说什么,但来接楚乐瑶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她只好和楚漓还有楚世安一道送她上马车。 “进宫有什么都可以和你皇叔提,别忍着。” 和衾嫆的嘱咐截然相反,楚漓是生怕女儿进宫忍着受了委屈。 闻言,楚乐瑶嘴角一抽,无奈好笑,“行了,爹,娘,哥哥,你们回去吧,我又不是出远门,你们紧张什么啊,再说了,不还有羽姨陪着我嘛!” 生怕她爹娘要唠叨似的,楚乐瑶忙将车帘放下了。 目送马车远去后,衾嫆才不大放心地收回视线。 “娘,你别担心,我过几日要进宫拜见皇叔,顺道去看看妹妹。不会有事的。” 见衾嫆对妹妹秋秋进宫一事这么紧张,楚世安忙安慰着说道。 楚漓也淡然地接了句,“那孩子不会受委屈的,你要是想她,我带你进宫一起住……” 这话立时叫衾嫆给打断了。 “别了,孩子进趟宫罢了,做爹娘的这么紧巴巴地跟着,也不怕被人说笑。我就是怕她不谙世事,在宫里头得罪人而不自知,但是还是希望她可以进宫学学东西的。” 自古皇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虽说楚煜后宫妃嫔稀少,他也是个廉明的好皇帝,但后宫妃嫔本就是僧多肉少的情形,皇帝宠爱皇后一人,太子和公主皆为皇后所出,其他妃嫔能没有点想法么? 这个时候楚乐瑶身为皇帝嫡亲的侄女,深受宠爱,一定会成为后宫妃嫔争相抢着讨好拉拢的对象。 衾嫆希望这孩子能学会辨别这些人带目的的示好,这样,以后就算没有父母的帮衬把关,她也能自己闯荡。 楚乐瑶一进宫,就被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亲自请进坤宁宫。 她身后跟着阿羽,阿羽的佩剑在宫门口就被卸下了。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一早就被衾嫆教导过一遍礼仪的楚乐瑶,进了内殿,垂着眼睫,目不斜视,不东张西望,乖乖行礼问安。 谢皇后是个温婉大方的美人,她一早被皇上提醒过,说是长乐郡主跟着端亲王在民间长大,对宫里的规矩不大懂,一定要好生招待,别叫小姑娘被宫里繁文缛节给吓着了。 知道皇帝有多重视端亲王一家子的谢皇后,便在楚乐瑶来之前,将殿内无关的宫婢都屏退,只留几个贴心伺候的心腹。 但是见面前着浅绿宫裙,外罩雪白狐裘的少女,举止落落大方,不像是皇上口中那个“单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谢皇后略感意外地扬了下眉。 而后面容温柔地起身,上前,亲自扶起行礼的楚乐瑶。 “这便是长乐吧,不必多礼,让婶婶好好看看你。” 她声音温柔又好听,像是一阵春风拂面而来,谢皇后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味,她出身名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饱读诗书,举止谈吐都大方优雅。 楚乐瑶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面前的妇人雍容大度,穿着得体的皇后华服,却不会很严肃,相反,温柔又亲切。 而谢皇后在看清楚乐瑶的模样时,稍稍惊艳了一下。 “你和你爹娘长得真像。” 她是见过楚漓和衾嫆的,那是一对神仙眷侣样的人物,难怪生出来的孩子能这般精致漂亮。 谢皇后只是一眼,就觉着可惜—— 可惜是自家的孩子,要是表亲之类的关系,倒是可以给太子…… 她转念一想,这孩子比太子好像还要大上四岁,又觉着自己真的是被美色迷糊涂了,竟想这么远去了。 “来吧,孩子,坐。这是你长安妹妹,来,长安,见过你堂姐。” 见楚乐瑶不知道怎么接她那话,只是腼腆地笑笑,谢皇后立即转了话头,一手拉着楚乐瑶,一手招招她座位下方的一名十岁不到的小少女,对方穿着漂亮的粉色宫裙,整个人粉嘟嘟的,圆圆的脸上一对圆圆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楚乐瑶看。 乍一听谢皇后的话,少女从高座椅上直接跳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楚乐瑶跟前,眼睛水汪汪的闪着光。 带着好奇地看着楚乐瑶,道,“堂姐——你长得可真好看,父皇说,这世上有比长安还要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你。今天一见,还真是呢!” 小姑娘明媚可爱,丝毫没有被父皇打击到的样子,相反,还很是兴奋地要和楚乐瑶结交。 楚乐瑶被小姑娘直白的夸奖弄得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摆手,“不,你别听皇叔哄人,你是公主,你才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声音如百灵鸟,谢皇后光是听着就觉着舒心悦耳。 牵着楚乐瑶坐下后,便有点心和茶上来。 看得出谢皇后准备得挺充足,有些都是楚乐瑶喜欢吃的。 “这孩子正巧一个人孤单,你这次进宫来,就和长安一块玩吧。” 谢皇后招呼着楚乐瑶吃东西,一边不忘朝长安公主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笑嘻嘻地拢到楚乐瑶跟前,抱住她的腿。 “堂姐,你跟我玩吧!我带你吃御膳房最好吃的东西,穿尚衣局最漂亮的裙子!对了,我的大床可以分你一半!” 谢皇后闻言哭笑不得,“你堂姐有住的宫殿,谁和你挤一张床?” 不过话是这么说,言语间却很是宠溺温柔。 长安公主比楚乐瑶可要单纯多了,楚乐瑶摸了摸鼻子想,自己娘亲还说进宫别太单纯犯傻,这…… 她还是很机灵的嘛。 “公主妹妹要是想,我天天跟你一块玩。” 楚乐瑶没接睡一张床的话茬,如此回着小公主。 长安公主却并没有发现,只是笑得更加开心了—— “好喔,我们一起斗蛐蛐吧堂姐!”</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1斗蛐,荣妃算计楚乐瑶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一起斗蛐蛐? 楚乐瑶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笑来,她不会啊…… 再说了,堂堂公主,一见面就约斗蛐蛐,不合适吧? 虽是不合适,但最后,楚乐瑶表示,真好玩啊。 谢皇后担心楚乐瑶不自在,便只留她说了一小会话,就令长安公主带她去御花园逛了,说是用午膳时,再回。 于是,长安公主的央求下,楚乐瑶不得不跟着一块学了斗蛐蛐。 “哇堂姐你好厉害啊,一学就会!你挑的这个矮将军,平日里可不争气了,没想到今日竟是干趴下了我的常胜将军!” 长安公主两手拍了拍,满眼崇拜地望着楚乐瑶。 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楚乐瑶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小声道,“我天生能和动物亲近,应是这个原因。” 岛主爷爷说了,不能对旁人讲自己会御兽决,这在蓬莱以外的地方,会被当做是邪术对待的。 那她就要被当做妖怪抓起来了!所以不能说。 “真的吗?还有这么厉害的本事,我好羡慕啊!”长安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乐瑶看,脸上写着艳羡。 楚乐瑶觉着她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这个堂妹的脑袋,“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继续玩吧!” 知道堂妹喜欢斗蛐蛐,她也觉着有意思,两姐妹便斗得笑声不止,在御花园内好不热闹。 “那是何人?” 一名美貌妇人身后跟着不少宫婢,她身侧立着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 她美目轻眯,摇着团扇,扇尖指着御花园内笑得满脸灿烂的楚乐瑶,“和长安一块,倒是玩得来。” 这话说得略带讽刺意味,她是楚煜的妃子,荣妃,是楚煜为巩固社稷,纳的大族之女,妩媚多姿,风姿绰约,一开始,楚煜也对她还不错,直到——娶了谢皇后。 荣妃的好日子到头,便容不下这口气,总想着找皇后母子三人的晦气。但是可惜,太子已经定下,皇上对太子寄予厚望,派了不少大内高手保护和教导武功,她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能力动手,也不敢动手,便只能作罢。 不过,只是个公主的话,就不存在这么大的掣肘了。 她就是觉着长安这样不懂规矩的小屁孩,没什么人能和她玩得来,她担心的是皇后想做什么动作,比如,给皇上纳妃。 远远地,她只觉着那少女娇美动人,声若黄莺,叫人听着就知道是个美人。 身边的嬷嬷,上前探了探,又问了下旁边的宫人。 宫人回答后,嬷嬷面色微异,然后点点头,折返回来,向荣妃解释了一番。 “什么?端亲王的女儿?” 荣妃在听完这个回答后,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更应该紧张了。 虽说她入宫时,端亲王夫妇便已经不在京城了,但是这么多年了,皇上对端亲王一家子的荣宠却从未间断过,甚至是因为端亲王一家子不在京中,他对待王府的下人都比对宫中的妃嫔还要好。 什么赏赐都送去端亲王府。 每次中秋宴,过年时,都会为端亲王一家子放孔明灯祈福。 身为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他对端亲王的何等的在意看重。 荣妃看了眼那边亭亭玉立的楚乐瑶,眯着眼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好一会,她眼中闪过亮芒,她看向一侧的少年,红唇便一弯,勾出一个算计的笑来。 “复哥儿,你瞧,那边那位就是端亲王的爱女——长乐郡主,你觉着她如何?” 她看向身侧的侄儿,语焉不详地说着。 荣妃本名司徒荣,身边是她嫡亲哥哥的儿子,名为司徒复。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很会哄女孩儿开心,至少,她宫里好些个宫女见了他便春心泛滥,而他看个身份低微的奴婢都是深情款款的目光。 这样的少年,虽比不得京中才华横溢、身份又尊贵而闻名的容世子容满来得受欢迎,却因为温柔亲切,也俘获不少少女的芳心。 花心也没关系,只要将人勾到手了,还不是得乖乖听话,听之任之了? 司徒复是花丛高手,听了荣妃这话,便微微往前几步,眺望了眼,恰好,楚乐瑶又斗赢了一回,兴高采烈地蹦了一下,霎时间,绚烂的裙衫在寒冷的冬日御花园中,是那般夺目和生动。 他手中的折扇一下落地上了,微微张着嘴,眼睛看得直了。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娇美纯质,倾国倾城,妙,实在是妙!”他拍着手心,回头看着荣妃,眼里都是炙热,“姑姑,侄儿听闻当年的端亲王妃是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曾俘获前江陵王世子,甚至是那位罪惠王青睐追崇,只可惜,美人应是都迟暮的,侄儿不得见那位王妃昔日风采…… 一直都很是惋惜,现在看到这长乐郡主,才觉着,不虚此行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来当年的端亲王妃也未必有这样的美丽动人了吧!” 见他这般,一见钟情就痴迷的情形,荣妃不禁嘴角扯了扯,但她身边的嬷嬷却是摇头。 “这长乐郡主秀美灵动,随了端亲王的长相,也有几分端亲王妃的影子。但是要奴婢说,王妃当年艳惊四座,绝艳独立,才是真的旷世难见的美人……郡主和王妃那般艳丽外放的美还是不一样的。” 一个艳丽到夺目,不敢亵渎;一个却是娇美灵气,见之舒心,不忍相欺。 听着嬷嬷这番言辞,司徒复更是眼中光芒大盛,竟有如此美人,可惜可惜,他出生晚了十来年,妾生我未生,我生妾已老啊! “行了!”荣妃一时胸口起伏了下,侄子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的长乐郡主就这般赞誉无数,就连身边伺候的嬷嬷都恨不得将端亲王妃给夸到天上去。 有这么夸张吗? 不都是一张脸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能美到哪里去? 没出息! “你觉着长乐郡主貌美过人,心悦的话,便去追求吧,男未婚女未嫁,门当户对的,可以一试。姑姑支持你。” 荣妃末了那几个字,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蛊惑和怂恿意味。 叫原本只是存了爱美之心的司徒复登时心虚翻涌,面上一红,眼里闪过激动颤栗的亮色。 “好,侄儿多谢姑姑!” 拱手,说完,直接朝御花园那边还沉浸在斗蛐蛐中的楚乐瑶走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2觊觎,姑侄二人密谋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堂姐你也太厉害了,你来了后,我的常胜将军,都变常败将军了!” 长安公主楚云喜,平日里是个有些争强好胜的姑娘,但和楚乐瑶一块的时候,就不这样了。 她甚至还开心得很—— 平日里那些个大臣之女,还有宫人,都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处处让着她,她赢得都不光彩和开心。 像楚乐瑶这样,不管她是不是公主,也不管她是妹妹还是姐姐,反正就公平公正地和她斗蛐蛐,这样不管是输赢,楚云喜都觉着开心。 畅快。 “见过公主,郡主。” 两姐妹正玩得开心呢,猝不及防的,一人乱入,过来行礼。 楚云喜一瞬间那笑容一敛,在看清楚来人是谁时,更是脸色沉沉,高傲地仰着下巴,倨傲地冷哼了一声,不理会。 司徒复也不介意,他因为是荣妃的侄子,每回进宫都要被太子和公主不待见,他不以为然,这说明,他姑姑的地位还是威胁到了皇后,所以才会叫太子和公主待他这个态度。 反倒是好事不是? 姑姑如果能一步登天,整个司徒家都能再进一步。 于他以后的前程仕途也是有利无害的。 楚乐瑶不认识司徒复,因为是外男,都不用她说话,阿羽便像是一堵墙似的堵在了她前面。 阿羽身形高挑,面容冷肃,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司徒复眸子一跳,面上笑容不改,在接触到楚乐瑶好奇望过来的视线时,他立即背脊挺直,愈发温文尔雅地拱手笑了,“长乐郡主,初次见面,在下是荣妃娘娘的侄子,名唤司徒复。” 近距离看在,郡主真是静若处子,乖巧秀美,那双眼纯真灵动,皮肤吹弹可破若美玉似的温润无暇。 司徒复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他想,他大约是陷入了爱河! 如果不能求娶到这样的佳人,对他这般英俊潇洒温柔体贴的男子而言,该是多大的憾事啊! 楚乐瑶觉着这人有些奇怪,那眼睛颤啊颤,那嘴巴不住地抿啊抿,紧张嘛? 那脸怎么还越来越红? 看她的眼神也叫她不太舒服,就像是要将她吃了一样。 阿羽跟着衾嫆这么多年,没少见过对衾嫆大献殷勤的男子,此时见司徒复直勾勾地望着小主子,她便眉心一拧,眼神冷厉。 不客气地伸出了拳头,“退后!” 美人是真的美丽可爱,但只可惜,面前有个冷面阎罗似的护卫,看着就粗俗讨厌,没有一点女人味。 司徒复嫌弃地看了眼碍事的阿羽,但还是退后了半步,他不会武功,不是这种粗俗的护卫的对手,也不能在美人面前失礼。 楚云喜看着司徒复这样子,就嗤笑了声,“哪里来的癞蛤蟆,吵也吵死了,堂姐,我们回殿内玩别的吧。” 她不客气地朝司徒复递了个嫌弃而挑衅的眼神。 拉着楚乐瑶就想带着她一块走。 “好。” 见这个情形,楚乐瑶想,虽说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子,但看堂妹的反应也知道,不便多待。 反正在皇宫里,听堂妹的总是没错的,毕竟是自家姐妹,因为皇叔的缘故,也不会害她。 倒是这个外男,听娘亲说,在京中,女子不可与外男过多过近接触,不然传出去闲话了,就是要嫁给这外男的! 当时衾嫆说得严重,可把楚乐瑶给吓坏了。 见她们要走,司徒复觉着很是可惜不舍,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道,“郡主且慢……” “退后!不许对郡主无礼!” 阿羽冷冰冰的眼神带着刀子似的剜向司徒复。 生生让司徒复接下来的话给噎了回去。 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佳人远去,满眼的可惜。 要是能多留一会就好了,他这般会讨姑娘欢心,多说几句话的话,没准就能讨得佳人青睐了。 他恹恹地折返,荣妃看他这丧气的样子就来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窝囊!让你学些功夫你不肯,这会儿一个护卫都能吓着你了。” 才这么一会就回来了,哪能哄得住长乐郡主,荣妃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 “姑姑,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我唐突了美……郡主,在她面前失礼,岂不是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我这非是窝囊,而是好男不跟女斗,不想与一介女护卫计较罢了。” 司徒复侃侃而谈,“再说了,这里是后宫,外男本就不便多待,不能坏了规矩。” 见他说得冠冕堂皇的,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荣妃也气消了,尤其是他后面补充的那句。 是了,要是被有心人瞧见了,传到陛下那里,陛下如此爱护端亲王一家子,还让皇后亲自接待这长乐郡主,若是叫陛下知道自家侄子“唐突”郡主,这罪名可就不小了。 什么都不及她自己的荣宠来得要紧,荣妃想着,便面上重新展露了笑意。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出宫去吧。本宫知道你想什么,等过些时日宫中年宴时,会给你找机会的。” 说着,荣妃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在这之前,你给我收敛些,那些不三不四的莺莺燕燕,都散了,听到了吗?” 先前兄嫂和她提及侄子的荒唐事时,她还不觉有什么,毕竟长得俊的少年郎,能有几个不招女人的? 这个年纪了,正是喜欢那档子事的时候,只要不闹出人命,给司徒家丢丑,那就都不算什么。 只是如今,若是想追求长乐郡主,那侄子这些个家世样貌才学就都不够看的了,那便更需要清理干净身边的莺莺燕燕,要是叫端亲王夫妇知晓他在外头这般花心,怎肯将宝贝女儿交给他? 要纳妾也是等娶妻后,娶了家世好的美貌妻子以后,想要纳多少就多少。 司徒复对上荣妃这眼神,有些讪讪,还有些犹豫和不舍。 那些个姑娘,都是喜欢他喜欢极了的,他不忍心伤了美人的心啊…… 但转念一想,如果要娶长乐郡主,这些女子便不能继续来往了,不能丢了西瓜捡芝麻。 再者,有了郡主那样娇美可爱的佳人,他还要那些庸脂俗粉作甚? 如此一想,便想开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那就静待姑姑佳音了,侄儿告退。” 荣妃颔首,不冷不热地“嗯”了声,随后姑侄二人分开,各自离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3帝后,不一样的皇帝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堂姐,你以后看着刚刚那家伙,一定不要理他!” 十岁的楚云喜背着小手,严肃地和自家笑起来甜美可爱的堂姐叮嘱道。 她这严肃的小模样,叫楚乐瑶也跟着正经敛了笑,小幅度地点了两下头,坐得端正,表情一本正经的。 楚云喜有种自己是姐姐的错觉,这感觉,太妙了。 她眉眼弯弯,圆嘟嘟的小脸上挂着自信,“不过你放心,在皇宫里,我罩着你,不会有事的!” 闻言,楚乐瑶还很给面子地笑了,“好啊,那就靠你了。”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外边便有宫人求见,说是皇上正在坤宁宫,等公主和郡主过去一道用膳。 听了通传,楚乐瑶立即起身,下意识看向一侧的楚云喜,后者从凳子上下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堂姐,走吧,去吃饭!” 姐妹俩手拉手,关系好极了的样子,旁边的宫人瞧见了,都感到很是诧异,毕竟,公主年岁不大,脾气却不小的,和皇后娘娘的表侄女陈家大姑娘都处不好—— 那陈家大姑娘虽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对公主却很是不错,只是可惜,公主单方面不愿意理睬人家。 现在这样主动拉着长乐郡主的手,还一口一个“堂姐”的情形,着实罕见。 不过也能理解,陈家大小姐出手阔绰,但说话有些横,还和公主不喜欢的那群京中贵女交好,公主自是不会对她多喜欢。 反观长乐郡主,那可是公主没出生前就被封了封地享有俸禄的亲王郡主啊,听说从前皇上总往端亲王府跑,就为了抱一抱小侄女呢。 长得像个小仙女似的郡主,逢人都是笑的,温温柔柔又古灵精怪的,没有什么架子。 “秋秋来了,快,快进来。” 姐妹俩到坤宁宫门口时,楚煜正不知和皇后说些什么,笑得很是开怀爽朗。 眼角扫到门口款款行来的姐妹俩,立时站起来,走路带风地上前亲自接应。 谢皇后在他后面,对他这般感到有些无奈,这么大一个人了,都是当父皇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孩子气。 不过也是很久没见他这般开心和随性了。 谢皇后想起自己刚进宫那一会儿,总觉着深宫似海,帝心难测,或许这一生从她踏入后宫那一刻开始改写—— 她不再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而是这北国尊贵却又端庄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相夫教子,还要时时刻刻恪守本分,为皇帝开枝散叶,管理后宫。 一开始做好了最艰难也最坏的打算,却万万没料到,这皇宫之主,却不是她所看过的史书中任何一位帝王那般,他更有温度,也更心胸开阔。 不会被她的小失误弄得龙颜大怒,相反,还会宽慰她不必紧张和害怕。 还说这皇宫太过无趣,以后有个人陪他一块,倒是不寂寞了。 他很兢兢业业,因为幼时生长在野外,所以他总需要比别人多花很多时间在学东西上。 她还曾教他一阵子书法,那时她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说重话,后来还是他嬉皮笑脸得逗她,她才恢复了自己原有的性情,有些严厉地斥他不用功练习书法。 少年夫妻,扶持成长。 一晃,也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纳妃。 荣妃是他在被朝臣紧逼之下,又正逢国库需要充盈时,不得不纳下的。 纳妃前,他不肯,还抱着她说“阿沁我不想对不起你”,那是第一次,她见到这个北国最尊贵的男人流泪。 像个孩提一般。 于是,她那心里轻微的不愉快,也就没了。 甚至,在他酒醉醒后,主动请柬,求他纳妃。 荣妃进宫那晚,她坐在寝宫窗前,弹了一整夜的琴。 却不想,他没有去荣妃的寝宫,而是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等到后半夜,才偷偷溜进她的寝宫,自她身后,抱住她。 “阿沁,我来迟了,我陪你。” 她摸到自己脸上的泪,眼中满是欣慰喜悦。 所以后来,无论荣妃如何发难,她都不曾怀疑他待自己的真心,也不曾动摇要一生一世地陪伴和辅佐他。 直到死。 再后来,两个孩子出生了。 他初为人父那天,喜悦地抱着她和孩子说,“他终于也有孩子,也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那是第一次,她意识到,他原来内心深处是这般的孤独,和渴望亲情家庭。 他总说兄长的孩子们有多可爱,总说希望他们永远留在京中,但是他又不愿意束缚他们。 谢皇后目光温柔带着爱意,思绪收回,看着已经进来的楚乐瑶和楚云喜,她起身。 “皇上等你们好一会了,听宫人说你们在御花园斗蛐蛐,不忍心搅了你们的兴致,要不是瞧着再不用午膳就过了时辰,都不好去请了。” 她这话是对着楚乐瑶说的,伸手拉过她,“怎么样,长安没淘气吧?” 楚云喜立即撇嘴,“母后,我才没有呢,我还帮堂姐赶走了讨人厌的司徒复!” “司徒复?” 谢皇后微微一愣,嘴角笑意隐了些。 她自然知道司徒复是谁,荣妃的亲侄子,总往皇宫里跑,听闻是个浪荡公子,怎么这是将主意打到了长乐身上? 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楚煜,果不其然,后者原本看到侄女而笑容满面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他做什么了?” 他看着楚云喜,“可有对你们不敬?” 说是这么说,他这个“不敬”,指的还是楚乐瑶,毕竟楚云喜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没长开。 但楚乐瑶不一样了,她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亭亭玉立,又完美地承袭了父母的优越美貌,出落得叫人心动。 像是司徒复那样的青年,难保不起心思。 楚云喜是巴不得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道,“那个家伙真讨厌,看堂姐的眼神一点都不好!父皇,你别让他进宫了,烦死了。” “长安。”谢皇后看了眼小女儿,不赞同地摇摇头。 如今司徒家正受用,楚煜怎可直接说不让人司徒家的独子出入皇宫? 但楚煜还真敢。 “他既然这般闲,正好,给他安排个差事,就当个钦差,去蓟县查案吧!” 大手一挥,就决定了司徒复的去处。 谢皇后嘴角一抽,蓟县那般苦寒,这司徒复一个公子哥,能查什么案?摆明了是去吃苦头的,皇上还真是……</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4学问,拒绝荣妃“好意”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乐瑶无奈地看着自家皇叔,“皇叔,我真吃不下了……” 因为楚煜的坚持,她都是在他面前自称“我”的。 午膳时,楚乐瑶算是感受到了她这个皇叔叔对她的热情爱护了,这好吃的一个劲儿让夹给她。 但她就一张嘴一个肚子,哪里能装得下这么多呀! 楚煜却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直摇头,“你太瘦了,该多吃些,长长肉。” 说着,一筷子红烧肉夹了过去。 谢皇后看了无奈笑着摇头,但还是替他说话,“是啊,你皇叔难得和你吃一顿饭,他心里高兴,长乐啊,女孩家不能只追求瘦,多吃点身体才好。” 楚云喜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平日里父皇就是这样喂她的,所以她才胖嘟嘟的长了一身肉,好在最近瘦了下来,要不然,堂堂一国公主,这般身形,以后肯定是要被笑话的。 “好吧……” 楚乐瑶苦笑地将面前快堆积成山的菜一点一点给吃掉,表示长辈们的关心太重,有些吃不消。 “太子哥哥呢?” 楚云喜见楚乐瑶这强撑吃饭的样子,便主动帮她化解,忙岔开话题问了句。 “他功课没做完,就不过来了。” 楚煜淡淡地回着,似是对太子没做完功课这点,感到不悦。 谢皇后见状,朝楚云喜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继续这个问题了。 “堂姐,你书读得多么?” 好在,楚云喜是个机灵的,立即懂了她母后的眼神,然后话题又转回楚乐瑶身上。 楚乐瑶一听读书,就苦笑,“还行,不过我不太喜欢读书。” 说的都是大实话,也没打算遮掩。 “哥哥他博览群书,也很喜欢读,但是我打小就静不下来。” 闻言,楚煜便笑了。 “这点像朕,朕小时候也不爱。” 谢皇后:“……”当孩子的面这么说确定可以的么? 楚云喜:“……”父皇您刚刚还为太子哥哥功课没做完生气呢! 倒是楚乐瑶笑了,“爹他也说过,说是我这点啊,像娘和皇叔小时候,看到书就会犯困犯懒的。” 她幼时被楚煜架在脖子上逛京城,对于楚煜这个皇叔是格外亲近,并不会因为他是一国之君就生分了。 听楚乐瑶这么说,楚煜顿时哈哈大笑了几声,爽朗地点着头承认了,“是这样没错,那时你爹总要求朕多读几本书,派去教朕的夫子脾气差还严厉,写不好字就不让吃饭!” “啊?皇叔你还有这样的时候啊。” 楚乐瑶听了不禁惊讶,眨了眨眼,道。 谢皇后忙掩唇咳了声,提醒某位得意忘形开始自己揭老底的皇上。 但楚煜却不以为意,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谁没个年幼不懂事的时候……不过话是这么说,长安,你该读的书还是要读的。” 话锋一转,就看向小女儿,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了句。 楚云喜原本正听着津津有味呢,忽然这压力就落在自己头上了,顿时苦哈哈地撇嘴哀嚎—— “父皇啊……读书真的太难了,儿臣还小呢!” 谢皇后不紧不慢地睨了她一眼,“十岁不小了,母后在你这年纪时,背的书可比你现在多了不知道多少。” 闻言,楚云喜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小声嘟囔着,“那儿臣怎么能和您比呢,您可是名极一时的大才女,父皇都不能及……”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还不忘用小眼神去瞟楚煜,生怕他介怀这话似的。 但楚煜还真不会因为这个介怀。 反倒是坦坦荡荡地点头承认着,“的确是,你母后的才学可比父皇强多了,你啊,要向你母后学习。” 楚云喜:“……” 忘了,父皇是个妻管严的。 楚乐瑶看着这一家子,也觉着有些意思,和在自己家里,除了稍微有些繁琐之外,倒也是其乐融融的。 没有什么皇宫森严这不该那不该的。 用过午膳后,楚云喜带着楚乐瑶出去,楚煜留下陪谢皇后说话。 但是在门口,就碰到了不请自来的荣妃。 楚乐瑶这是头一回同宫里除了谢皇后之外的妃嫔打照面,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楚云喜冷冷地哼了声,她才猜到,这或许就是娘亲说的,皇叔纳的妃子了。 哎,还是和自家不一样的,比如,她家除了娘,爹就没有别的女人,也不敢有。 但是皇叔……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总归是有这么些妃子要和皇婶争夺他这一个丈夫的。 “长安,这位便是长乐郡主了吧!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多美的小姑娘啊,和端亲王妃当年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荣妃摇着团扇,扇子一端抵着鼻梁,娇笑了起来。 楚云喜毫不客气地哼了声,“荣妃娘娘有何贵干?父皇和母后在殿内说话,吩咐了不让人进去打搅的。” 若说皇宫这么几个娘娘里,楚云喜最讨厌谁,那无疑就属荣妃为首了。 这个荣妃仗着司徒家日益壮大,便作威作福,总想着和母后一较高下,母后大度不与她计较,她便像是蚂蚱似的,蹦跶得欢快。 三天两头的打着些算盘。 她的不待见,叫荣妃眼里飞快划过一丝厉色,但她很快就重新扬起了温柔明媚的笑脸。 目光看向楚乐瑶,“长乐郡主多年不曾归京,对这皇宫想必也是陌生了,不如让本宫带你逛逛?本宫那有几匹新到的云锦,颜色呀鲜艳亮丽,正衬郡主这样的美人呢!” “小恩小惠。” 楚云喜小声嗤之以鼻。 楚乐瑶眼眸清澈灵动,对荣妃所说的云锦并不感兴趣—— 她娘亲的产业还是很多的,所以她不愁吃喝穿,再说了,蓬莱上的鲛纱,才是真正的美不可言。 也知道堂妹对这位娘娘是相当的不待见,她便知晓,这位最好是远离些。 “多谢娘娘厚爱,只是我年纪小,穿不得云锦这么名贵的料子,还是娘娘留着吧。对了,长安,你不是说带我去你寝宫午休么?” 楚云喜立即会意,“是啊,刚用过午膳,正犯困,哎呀,荣妃娘娘不好意思了,我先带堂姐去午休了,您请自便吧。” 说着,拉着楚乐瑶的手,也不管荣妃稍显扭曲的脸,直接快步离去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5不合,荣妃一言激怒乐瑶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乐瑶没想到的是,荣妃对她还挺执着的。 趁着楚云喜有事,居然又来请她。 这下,没有借口拒绝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荣妃倒是也想约楚乐瑶去她的寝宫,只是她也明白,自己还没有这样大的能耐,能请得动这位才回京,就被保护得很好的小郡主。 为了让楚乐瑶无法拒绝,她才选择了御花园,说是一道赏花。 楚乐瑶去时,她已经在那了。 身边跟着几个嬷嬷,还有宫女,她坐在凉亭中,两名宫女在给她打扇,面前的桌上摆着瓜果点心还有茶。 楚乐瑶只带了阿羽和一名宫女——这宫女还是皇后派来伺候她的,说什么也不让她推辞,就怕一个阿羽照顾不好她。 迎面瞧见这阵仗,楚乐瑶就有些头大了。 不过还是款款上前,礼貌地见了礼。到她了,立时露出亲和的笑容来,抬手,制止了给她打扇的两名宫女的举动,缓缓起身,在嬷嬷的搀扶下,亲迎。 “郡主来啦,快,里边坐,本宫特意为你备了茶点瓜果。” 楚乐瑶有些不适应陌生人这么热情的模样,尤其是,听堂妹说了,对方并不是个多和善的人。 她矜持地笑了笑,礼貌道谢,再坐下。 “多谢娘娘款待。” 坐下来后,楚乐瑶目不斜视,只觉着这气氛怎么看怎么尴尬。 但荣妃却主动找了话聊,“郡主多年未曾回京,可有不适的地方?” 楚乐瑶摇头,“还好,并无不适。” 她垂着眸子,一副木头美人的模样,乖巧温婉,却也无趣。 荣妃眯着眼打量着,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是木头美人才好呢,这样,才好掌控。 但看她和长安那个野丫头斗蛐蛐时,分明是个机灵活泼的。 不过不管她是不好意思还是故意隐藏性子,都没关系。 荣妃要的是端亲王这门亲事的姻亲帮助,并非是真的要替侄儿挑一个多好的妻子。 司徒复爱美人,正好,她送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过去,而他只需要将这美人掌控住,让端亲王府支持她,便行了。 这样,她看皇后还能怎么和她斗。 想到这,荣妃便愈发热情亲和地望着楚乐瑶了,俨然是将她当做自家人似的。 “郡主,这道马酪糕,你尝尝,是番邦进贡的好东西,皇上赏赐,本宫便特意为郡主留了些。” 她热情地推了下碟子,示意楚乐瑶尝尝看。 但是楚乐瑶要怎么跟荣妃解释? 她这几日,在皇后和长安公主那,日日都能吃到这道番邦进贡的糕点…… 都腻了。 原来还需要皇叔赏赐才能吃到么? 她不禁心里为这位荣妃可怜了下,这算什么赏赐,在皇婶婶和堂妹那,这道糕点都成了早膳了。 “多谢娘娘。”勉强地捡起一块,她尝了一小口,便放下,裹在帕子里,没有再动。 “怎么了,是不是不合郡主口味?” 荣妃目光就没离开过楚乐瑶,当即便追问道。 同时看了眼自己身侧的宫女,后者立即将茶递过去。 楚乐瑶喝了口,压了压嘴里的腻味,略显歉意地道,“可能是早膳用得多了,现在吃不下。” 但她刚刚那反应,就像是快吐了似的。 荣妃抿了抿唇角,这糕点她自己都没能留着吃呢,要不是为了自己的晋升和前途,她也不会拿出来招待长乐郡主。 哪里想到,好东西居然不被待见。 她心底暗骂了一句“土包子没品位”,面上却是关切地笑着,“不合胃口的话,来人,端下去吧。郡主喝茶。” 点心端下去后,荣妃又问,“郡主回京若是没有同龄人一块玩,本宫倒是有个侄儿,为人正派又风趣,可以同郡主和世子一块郊游的。” 哪有人上来就对未婚的少女说这样的话的? 就算不是未婚的少女,这样的话,对着女子说,也有些孟浪了。 你侄儿是外男,怎可同楚乐瑶一道郊游? 除非是…… 阿羽当即就冷着脸了,“娘娘慎言。” 她担心楚乐瑶不能识破这荣妃的心计,跟着衾嫆见多识广的,立马就听出来荣妃的用意了。 想将她侄子介绍给她家小姐? 休想。 有主子和夫人在,哪里轮得到她荣妃这一介外人来介绍? 她一冷脸,散发出来的杀气,一瞬便叫荣妃打了个寒噤,登时也沉下来脸色。 “大胆奴婢,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开口的道理!” 她一发怒,楚乐瑶面上的笑意便僵了僵。 下意识伸手握住了阿羽的手。 “荣妃娘娘,羽姨不是奴婢,她是我的护卫,我爹娘的手下。” 在他们家,像书语和阿羽这样保护他们多年陪着他们兄妹俩长大的暗卫,早就是他们的家人了。 爹娘都将他们当做自己人,这个荣妃却说话这般不客气,楚乐瑶随了衾嫆的性子,护短得很。 立时站了起来。 “再说了,我爹不让我和外男出去玩的,娘娘要是有侄女之类的,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侄子的话,就免了吧。乐瑶身子不适,就先告辞了。” “羽姨,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看向阿羽,眼神写着试探,后者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回去,她才松一口气。 她还担心自己这么直白不给荣妃面子,羽姨会不赞同呢。 既然羽姨没说什么,那就是可以直接走不用顾忌这个荣妃了? 荣妃怎么都想不到她不过是对着一个下人拉了下脸色,呵斥了一句,居然能叫楚乐瑶这么大的反应,竟是想走了? 她不禁抿着唇角,压抑着脾气,挤出一个笑来,“郡主莫急,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也不知道这……护卫原来是这样的身份。不过郡主误会了,本宫并非是有其他的用意,单纯是想着侄儿同世子年龄相仿,郡主若是跟着世子出去玩,可以叫上侄儿……” 楚乐瑶回过头,天真而直白地问,“那娘娘应该去找我哥哥说呀,和我说有什么用呢?” 荣妃一噎:“……” 顿时脸都涨红了,不知道对方是存心气她还是真的这么想的,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连楚乐瑶什么时候走的都忘了阻止下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6夜聊,她们同一个阵营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小姐别生气,属下没事的。” 阿羽见楚乐瑶回去路上闷闷不乐地绷着小脸,道她还在为刚刚荣妃教训自己这事生气,便低声安抚了一句。 楚乐瑶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嘴噘了下,“我不喜欢她,她也并不喜欢我,为何还要约我出来?” 她在蓬莱过得无忧无虑,像个小仙女似的,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必食人间烟火。 但回到京中,她才发现,的确是和爹娘所说的那样,纵使她身居高位,享有郡主的尊荣,但也还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比如刚刚,这要是在蓬莱,就不会有人这么说阿羽,她也不会忍着。 娘说过,这宫里的娘娘有的无辜有的可憎,但不管是哪一种,她身为皇叔的侄女,皇家的郡主,都不能意气用事,给皇叔添麻烦。 当然,也不应受气。他们楚家女,从不受气。这话,是爹娘异口同声地说的。 “小姐,你才回来,不太了解这宫里、朝堂还有京中的局势,但是没关系,你还小,慢慢来。” 当年的衾嫆十五岁便处处通晓,那是因为她本就生长在京中,楚乐瑶却是三岁后就在蓬莱,十三年来,从未出过岛,便被养成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 有时候阿羽甚至都会忘记小姐已经十五了,在京中,这个年纪是可以定亲事的,总将她当做十来岁的小女孩一般对待。 “我不小了,羽姨,你别和爹一样,总将我当小孩子了。我都明白的,回来要守这边的规矩。” 楚乐瑶耸肩,而后叹一口气,提着裙摆,“算了,反正今天我这么不客气了,荣妃娘娘肯定不会再找我了吧——走吧,我们去玩!” 刚还说自己不是小女孩,现在改口又是去玩,阿羽不禁无奈摇头。 只希望小姐永远保持这份纯粹和明媚,快快乐乐地活着。 楚乐瑶回去时,楚云喜已经在她殿内坐着了,正给她窗台前的花瓶里装鲜花。 见她回来,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提着裙子,朝她跑来。 “堂姐,你回来啦!”她一双眼里面是星辰,活泼又狡黠地压着声音问了她一句,“怎么样,荣妃是不是很烦人?” 她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小模样,倒是叫原本觉着自己赴约会惹堂妹不快的楚乐瑶松口气。 尽管她已经命人和楚云喜知会过了。 楚乐瑶看了眼旁边的宫人,手掩在唇边,也悄声地回着,“嗯,我还将她惹生气了……” 楚云喜愣怔了一下后,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象不到楚乐瑶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惹人生气的样子。 但一脑补着,顿时就“扑哧”笑出了声。 想想荣妃绞尽脑汁地想要巴结拉拢堂姐,却又被堂姐简单直白地气到的模样,她就乐不可支。 “完蛋了,我一想到那女人的表情,哎,我就好想笑——哈哈哈,堂姐,你可要小心点她了,她最是小肚鸡肠了,当初我就是在宴会上踩了下她的裙子,她隔天就将内务府那边我选中的料子给抢走了……哼,心胸狭隘,对我这样的小姑娘都不吝啬手段的。你可别被她算计了。” 她笑得很没有形象,一旁的宫女看了不禁叹气摇头,表示无奈。 楚乐瑶却满眼宠溺,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这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要是叫荣妃听见了,估计要气得过来揍你了。” 楚云喜耸了耸鼻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反正我就是讨厌她嘛,她也不喜欢我,这又没有外人,我说她怎么了,当她面我都敢说呢。”她说着,又高兴地挽住了她臂弯,“不过,现在你和我一个阵营了,我开心!” 楚乐瑶:“……” 这开心也来得太草率了些。 不过她还是笑着点点头,“嗯,我一直都跟你一个阵营的。” 楚云喜闻言,瞬间圆脸上满是笑容,灿烂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堂姐你真好,你就像是我亲姐姐一样,我可太喜欢你了!” 她不知道,这句无心之话,在以后的很多年里,都宽慰到她,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小姐妹俩晚上一起睡的,挤在一张床上这样的事,从前楚云喜是没有遇到过的,京中贵女要么表面巴结她背后说道她,要么就是畏惧她不敢接近她。 总之,她不喜欢,也不想和她们交往。 但是楚乐瑶不一样了。她是自己的堂姐,唯一的姐姐,又性子简单,长得还好看。 现在又和她一样不喜欢荣妃,她们好像有了共同的秘密一样亲密。 楚云喜就是个小话痨,人前骄傲高冷,但和楚乐瑶相处时,那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个人在那小嘴叭叭的,讲着宫里哪些娘娘的糗事,还有她父皇母后的趣事,以及她的太子哥哥平日里调皮捣蛋的一些事迹。 说到楚乐瑶都开始困了,她却还很兴奋。 楚乐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伸手拍了拍楚云喜的小肚子。 “云喜啊,睡吧,我都困了。” 她说着,将薄被往她肚子上盖了盖,然后揉了揉眼睛,困顿地闭着眼,随时都要睡过去。 楚云喜还想说些什么,一转头,瞧见楚乐瑶已经闭着眼,鼻翼轻轻翕动,只好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不多时,她也在安静的环境里,逐渐睡去。 外头星空浩瀚,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次日清晨,楚乐瑶起来了。 天有些冷,她就不能理解昨天荣妃身后还有两个打扇的这种行为,是不怕冷么? 她想着,就笑了出来。 楚云喜刚好醒了,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堂姐,你在笑什么呀?” “我就是想到昨天那么冷,荣妃身后却两个宫女在帮她打扇……想着有些不能理解,就笑了。” 楚云喜翻了个身,懒洋洋地伸着懒腰,闻言,嗤笑了声。 “哼,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就是装腔作势,想要摆摆架子呗!” 整个皇宫里,最能装腔作势,又最讨人厌的,不就是荣妃了么。 “原来如此。” 楚乐瑶点点头,似懂非懂,“起来了,我们出去散散步,锻炼下。” 楚云喜闻言,立马哀嚎地抱着被子滚了一圈。 “不要嘛,不想起……” 但还是被楚乐瑶不客气地拉了起来。 好吧,她算是找到了克星了,对堂姐的要求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7见面,爹娘郊游兄妹斗嘴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姐妹俩转了一圈后,遇到了前来寻楚云喜的太子。 太子今年也才十一岁,个头还没有楚乐瑶高,但有种少年老成的稳重感。 是个出类拔萃的少年郎。 如果不是睡前听了楚云喜对他的描述的话,楚乐瑶会觉着这是个高冷稳重的少年。 可惜不是。 闷而已。 面前的小少年一本正经地朝自己拱了拱手,还在变声期的他,嗓音有些沙哑,似是知道声音不好听,他刻意压着。 正色地打了招呼,“堂姐。” “太子殿下。” 楚乐瑶笑笑,月牙眼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她福了福身,这还是跟衾嫆学的礼仪,好在她学东西快,不至于在宫里像个野丫头不懂规矩。 楚云喜看他俩这生疏礼貌的见面,不禁捂着嘴一个劲偷乐。 “哎呀,你们俩都不是这么拘谨的人,做什么要这么规规矩矩的!皇兄,我们斗蛐蛐去吧!” 她说着,一手拉了一个。 太子看了眼自己的胞妹,颇为无奈地扯了下嘴角,耳朵微微红了下,觉着妹妹又拆自己的台一样。 他咳了声,低声拒绝,“不可,我还有功课要做,过来见一下堂姐便要回去。长安,你不小了,身为公主,怎可一直斗蛐蛐嬉戏?” 楚云喜听着就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摇头吐舌头道,“不听不听,皇兄你真的好啰嗦……” 太子黑了脸:“……孺子不可教也。” “嘻嘻嘻。”楚云喜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楚乐瑶,“堂姐,我们俩去玩,不理他。” 楚乐瑶跟楚云喜玩了两日后,楚世安进宫了。 他和楚煜在御书房聊了会,又下了几盘棋后,便来拜见皇后,顺道看望下她这个妹妹。 他去的时候,楚乐瑶在和楚云喜玩翻手绳,见到他,楚乐瑶立即将手里的花绳放下了。 几步下了台阶,提着裙子就小跑着过来。 “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她下意识撒娇,楚世安看了眼上方端坐的谢皇后,不由得伸手弹了下妹妹的额头,先给皇后行礼。 等谢皇后温和含笑地说了免礼,才对楚乐瑶道,“不懂规矩。” 声音很温和,就算是说教,都带着一股君子温润端方之感,不会叫人心生反感。 楚云喜好奇地盯着楚世安看,忍不住就小声惊叹道,“堂哥长得可真好看。” 就跟画上的仙人似的。 不食人间烟火,温润谦和。 谢皇后闻言,不免失笑。 她睨了眼直言直语的女儿,“要说不懂规矩,那还得是长安,世安,你和长乐在宫里不必拘谨,皇上特意嘱咐了本宫,要好好招待你们兄妹俩的。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拘礼。” “就是嘛,我在皇婶这才不拘小节的,在外边我可懂规矩了,哥哥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楚乐瑶笑眯眯地说着,然后拉着他的袖子,带着他往前走,落座。 楚世安无奈摇头,对这个妹妹一向都是没法真的严厉说教什么的。 不过还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你父王和母妃何时进宫?” 谢皇后让人上了热茶,随后问楚世安。 “回娘娘,家父这两日携母亲郊游去了,担心妹妹宫中不懂事,便让臣来叮嘱些。” 谢皇后还是很喜欢楚世安的,他说话温文尔雅,却又不会显得虚伪,是恰到好处的谦逊也是恰到好处的温和。 楚世安落落大方,举止言谈都很让人如沐春风,谢皇后赞叹着,不禁有些意动,只是转念一想,她娘家也就一个陈茹算得上亲近的待嫁女了。只是那孩子的脾性,不算好,若是配世安这样的孩子,还是太高攀了些。 这样好的孩子,婚事上还是需要多相看相看的,毕竟才情样貌家世,放眼京中望去,说是世无其二也是不为过的。 郊游了? 楚乐瑶露出一个“真是够了”的表情来,“他们是不是故意把我们俩支开,好去郊游的?” 她这话,叫谢皇后忍俊不禁,抬手用帕子掩着唇。 端亲王夫妇有多恩爱,这在北国都是出了名的,莫说京中这一块地方了,流传了不知道多少他们俩当年鹣鲽情深的事迹。 如今儿女双全,且都是也可以当祖父祖母的年纪了,却依旧是这般恩爱如初。不知羡煞多少人。 当初她始终不肯对皇上交心,多少还是顾忌的,但皇上却说,他深受兄嫂打动,当以兄长为楷模,专一而爱妻,如他们那般,夫妻同心,共患难也共富贵。 她听闻了不少端亲王夫妇的故事,也知道当今皇上同端亲王亲厚无比,登基都是端亲王一力促成。 便逐渐地展开心扉,试着相信和接受。 “可能吧,你太粘人了,爹巴不得你进宫。” 楚世安嘴角勾了勾,他故意逗趣妹妹。 楚乐瑶立即扁嘴,“哦,我就知道。” 一副气闷却又习惯了的模样,逗乐了谢皇后和楚云喜。 “堂姐,既然这样,你不如就多住几日嘛!” “你可别将你堂姐带坏了,整日里只知道些斗蛐蛐捉迷藏的。”谢皇后摇摇头,可不想将楚乐瑶这么乖的侄女给带坏了。 楚云喜闻言撇了撇嘴角,“母后就会泼冷水,我才没有带坏堂姐呢。” “是啊,堂妹可乖了!”楚乐瑶像是怕谢皇后觉着楚云喜不听话,忙帮她说好话作证,“她写的字可漂亮了,比我厉害。” 楚世安嘴角弯了下,“那是你的字,的确不好看。” 一句话,成功叫楚乐瑶脸涨红,憋着小脸,瞪了眼揭自己短的兄长。 谢皇后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也笑了,不过她倒是怕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只抿唇笑笑,没有发出声音来。 一旁的楚云喜却是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来。 “果然大家的哥哥都是一样的嘴巴损!堂姐,还是姐妹好吧,你别跟堂兄回去了,就在皇宫里陪我,我们作伴!” 楚乐瑶跺了跺脚,冲楚世安哼了声,立时回到楚云喜身边去。 “就是,哥哥他可爱损我了,一点都不友好!” 对她的当众告状,楚世安只是微不可闻地挑了下眉梢,“那你就继续住着吧,我可一会便走的。” 闻言,楚乐瑶又立马站起来,“不行,我也要回去!我想爹娘了!” 楚世安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翘了下唇角,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对付秋秋,从小到大都不需要怎么动脑筋。</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8孔雀,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堂姐,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楚云喜没想到楚乐瑶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一想到自己唯一一个合得来的姐妹,就要出宫去,她立即坐不住了,主动开口道。 谢皇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奈何楚云喜的眼神落在楚乐瑶身上,就是没看到自己的眼神示意。 倒是楚乐瑶很欣然地答应了。 她拉着楚云喜的手,又转过头问谢皇后,“皇婶婶,乐瑶可以带妹妹回王府住一阵么?” 面对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谢皇后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还没思忖,便已下意识点了头。 同意了。 但等点完头,又想起来楚云喜的性子,便头疼地警告了她,“长安,你去你王叔家,不可调皮捣乱,要听话,不然,你父皇和我可饶不了你的。” 楚云喜在宫里,看荣妃这些妃嫔不顺眼就会戏弄她们,要不是因为她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嫡公主,又不需要恪守太子那样的本分,早就被罚了。 是以,谢皇后担心她小孩子心性又有些任性,会在端亲王府耍性子,那就不是她罚不罚她的问题了,皇上再宠这个公主,也不会让她冲撞他敬爱的兄嫂。 “好啦,母后你别把我当不懂事的三岁孩子好吗?我才不会在王叔家乱来呢!我带堂姐好好在京中玩玩,让那些不长眼的贵女们瞧瞧,我堂姐才是天之娇女,大美人!” 楚乐瑶嘴角一抽,很想说,没必要,真没必要。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要拉着我去树敌的。 众人用过膳后,楚世安便策马,带着楚乐瑶和楚云喜出宫去了。 楚煜很是赞同女儿去王兄家小住,希望这样可以让兄嫂在京中留得久一些。 兄妹三人,一个白衣飘飘骑马在京街道上,另外两个坐在标有端亲王府旗帜的马车内,有说有笑的。 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司徒复从一家书店出来,就瞧见楚世安翩翩公子世无双地路过,他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马车上。 期望那车帘能起来一角,好露出里面他期盼见到的美丽可人的小姑娘。 楚世安若有所觉地回头望了一眼,恰好瞧见抱着几本书,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后的马车的司徒复。 他眯了下眼角,眼里带着审视,以及冷意。 司徒复察觉到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忙打了个激灵,循着这视线望去,却只看见楚世安挺拔的背影。 奇怪,总觉着有人在看他,难道是错觉? 这一思绪,马车就这么从他面前经过,车帘始终没有如他所愿地掀起来过,却是听见里头少女欢快的笑语。 仔细听,听出来楚乐瑶的声音,格外清甜,就像是黄鹂鸟。 他想到这,脚步一转,去了卖鸟的集市,找了卖鸟的摊主,要了一只黄鹂鸟。 就是不知道长乐郡主的小名叫什么,他还给这只黄鹂鸟也取名长乐郡主的小名。 端亲王府前。 陈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世子,郡主。” 小厮上前去替楚世安牵马,楚世安下马,先和陈恪打了声招呼喊了句“陈叔”,随后绕到后面的马车前,手掀起车帘,露出楚乐瑶和楚云喜的脸来。 陈恪立时恭敬地行礼,“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 楚云喜在楚乐瑶的搀扶下,一跃跳了下来,活力十足。 她爽朗地冲陈恪摆摆手,“不必行礼,免礼免礼。堂姐,你家好大啊,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呢!” 说着,转过头挽着楚乐瑶的手,兴致浓浓,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别说你了,许久没回来,我自己看着都陌生。好了,进去吧。” 楚乐瑶笑笑。 陈恪立即道,“王爷和王妃还没回,不过厨房在准备晚膳了。” “有劳陈叔了。” 楚世安一边往里走,闻言,一边回头对陈恪表达感谢。 “世子太客气了。”陈恪经过这十几年的沉淀,如今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王府管家了,不过对着两位小主子,他还是和从前那样,毕竟骨子里还是有当初走南闯北的那副江湖气。 他冲楚世安咧嘴爽快地笑道。 楚云喜精力充沛,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分,于是,她换下宫裙,穿了寻常轻便的装束,披着披风,跟着楚乐瑶在王府里闲逛了一圈。 当看到园子里的一对孔雀时,她惊喜地道,“我是听父皇说过,当初王叔给王婶及笄送了一对白孔雀,只是不曾想,这对孔雀竟如此长寿……这也快二十年了。” 比她都还大近一轮呢。 楚乐瑶看着这对年长的孔雀,也是感慨,“是啊,我很小的时候,爹娘抱着我和大白小白一起玩呢……不过,听爹说,尽管悉心照料,这对孔雀还是太年迈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说到这,她表情有些伤感。 这对孔雀可是见证了爹娘的爱情,不像是普通宠物,意义是不一样的。 两姐妹看了会孔雀,便都有些乏了,一块回屋睡了会。 直到婢女过来唤,才相携着说去用晚膳。 结果,被告知,戚嫣来了。 她是给楚乐瑶送防身趁手的兵器的。 来时没想到楚云喜也在,微一挑眉梢,冷艳的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楚云喜有些怕戚嫣。 主要是,她七岁那年,见识过戚嫣是如何一剑挑飞了向她献花的某位王公家的小公子的花。 也不是不敬佩和羡慕,毕竟戚嫣活出了整个京中贵女都没有的样子。 身份高贵,武功高强,身段也好,最要紧的是,长得是真绝艳,颇有几分当初端亲王妃年轻时的影子。 她可以在军营里进出自如,也能在京中打马过长街,不必怕有人冒犯,因为戚大将军在,没有人敢。 一开始楚云喜也想亲近下这位了不起的姐姐,奈何两个一个骄傲一个高冷,合不来。 不过楚乐瑶倒是和两人都合得来。 没架子脾气又好,笑容甜美,是任何人都想要亲近的那种长相和性格。 “表姐,你怎么来了?” 楚乐瑶还是很高兴看到戚嫣的,后者冷淡地道,“给你送趁手的防身武器。” 说着,手递出去,一个长盒子。</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49三人,司徒复的调令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乐瑶惊喜地接过,打开,是一把轻巧的匕首,开鞘,匕首锋利闪着寒芒。 戚嫣扯了一根头发下来,然后放在匕首刃面。 发落,便断。 登时叫楚乐瑶和楚云喜看得惊呆了,尤其是楚云喜,她忙退开些,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堂姐你可要小心些,这么锋利,可别伤着自个儿了!” 楚乐瑶却浑不在意地使了几下,果然趁手,不禁对戚嫣抱拳笑弯了眼,“谢表姐,这匕首我可太喜欢了!” 戚嫣难得地翘了下嘴角,“嗯。” 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姐姐,楚乐瑶都习惯她这样了。 因为戚嫣的到来,晚膳便是三姐妹一起用的。 “堂兄去哪了?” 楚云喜没见到楚世安,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世子说是有些事要办,出去了,让公主和二位小姐先用膳。” 春花替几人布菜,一边温和慈爱地笑着道。 出去? 这个时辰了,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出去? 楚乐瑶下意识担心,春花立时给了个安抚的眼神,“小小姐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好的,春姨,这里不用你布菜,你歇着吧,我们姐妹三人自己会吃的。”楚乐瑶怕春花累着,忙劝道。 春花却下意识看向楚云喜,犹豫了下,后者却爽快地接了楚乐瑶的话,“就是就是,本公主也不喜欢一堆人围着用膳,都下去歇着吧。” 她知道王府里这些下人都是从前跟着王叔王婶的老人儿了,王叔一家子在外住了多年,和京中这些讲究繁琐礼仪和尊卑规矩的人家不同。 看大堂兄和堂姐对待王府下人的表现就知道了。 春花不敢忤逆公主的命令,便笑盈盈地带着人退下了,不过她们自己的贴身侍女还在,也不担心没有下人伺候。 再说楚世安,他出去了一趟,见了下衾枫。 “你是说,司徒复?” 听完楚世安的形容,衾枫曲起手指抵了下眉心,摩挲了下,而后嘴角一扯,便知道他形容的这个轻佻的男子是谁了。 “司徒家的独子,荣妃的侄子,经常往宫内跑,想必是在宫内见过秋秋,心生觊觎之心。此子孟浪,常在风月场,我曾巡宵禁抓过一次……他司徒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不能叫他盯着秋秋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明日我便进宫一趟,去皇上那。” 楚世安别看他年轻,却有一双慧眼,打小就是,他看人很准。白日在街上匆匆一瞥,瞧见司徒复眼底的觊觎淫色,便心生不满,留了个心眼,故而来寻衾枫。 容满从外间打了帘进来,手中提着一壶好酒,见两人这严肃的样子,不由得弯眼一笑。 “哟,你们舅甥俩就聊上了?说什么呢这么严肃,我也听听?” 衾枫瞧见容满便没好气地笑道,“你这般晚了还出来,不怕你娘念叨?” 舅母好不容易怀上的容满,容家夫妇将容满当宝贝眼珠子似的看护长大,当然,也没有溺爱。 只是多少会念叨些。 毕竟容满长姐嫁得早,他出生时,长姐便嫁了不说,怀的戚嫣都和他差不多大的。 容满可谓是容家上下的宝贝疙瘩,为人却不骄纵,懒散得很,一张嘴却很讨喜。 “我娘去将军府看我长姐了,要不然我哪有空出来啊!”容满无奈却又眼角眉梢都是笑,看得出是被宠爱着长大的纯良之色,只是一双眼却又慧黠散漫,“别说我了,你这个当爹的人了,丢下表嫂和表侄儿出来,也不怕表嫂回去捏你耳朵?” 这话纯属玩笑了,衾枫娶的妻子谁见了不夸一句温婉贤淑,是大家闺秀,也是贤妻良母。 夫妻二人鲜少会吵嘴,更莫说捏耳朵了。 “哎,说起来也巧,她带着孩子回娘家探望我岳父岳母了。衾晚那臭丫头还在伯侯府没回,我回去也是看我爹和宁姨两口子腻歪,还不如出来和我家安哥儿喝酒!” 衾晚便是衾嫆和衾枫的小妹,说来她性子却是谁也不像,柔柔弱弱的,像只小兔子似的,单纯又好骗。 因为最小,她比容满还要受宠,容满一想到这个表妹就好笑。 “说来,衾晚这性子,应该和秋秋一道玩得来才是。” 楚世安闻言却摇头,“得了,我那妹妹却是和戚嫣还有长安玩得好。” 说起家中的妹妹,一个个都是笑。 唯有容满哀嚎一声,“我怎么就没有妹妹呢!偏生戚嫣和我差不多大,我这舅舅在她面前反倒像个小弟似的,她一点都没把我放眼里的!” 衾枫笑道,“嫣姐儿小时候还好,能爬树能掏鸟蛋的,还带着安哥儿一块呢,就是长大了,性子愈发冷了,倒有几分像我阿姐少时了。” 像娘亲? 楚世安嘴角一扯,“免了吧,我娘就是人前端着……” 打小可没少被亲娘当玩具玩的楚世安表示,戚嫣可不像他娘。 “对了,还说刚刚你们俩在聊什么呢,看着那么严肃,是出什么事了么?” 容满话锋一转,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于是,楚世安便沉着脸,将方才和衾枫说的再和容满讲述了一遍。 容满听完,却笑着捏了捏下巴,一双狐狸似的眼里流露出几分精芒,“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如此——你们啊,也就一个别进宫瞎忙活,另一个更是别瞎操心了!” 他一开口,就被舅甥俩齐齐盯着看。 “什么意思?” 容满摸着下巴笑得满脸不怀好意,“我也是昨儿听我爹随口提了一句才偶然知道的,他说皇上忽然下令将司徒家的司徒复调去蓟县当钦差查案,当时我只当是宫里头那位又作死惹着皇上不快…… 现在看来,咱们皇上更是护犊子的性子,在你们发觉之前啊,就给这司徒复来了个釜底抽薪!看他还怎么觊觎咱们家小秋秋!” 皇上下令将司徒复调去蓟县? 楚世安眉梢一挑,心想今日进宫时也不曾听皇叔提起过这事。 但转念又明白,楚家人做事便是这般,自己先出面将事情摆平了,事后也不会邀功提一句的。 皇叔想必是觉着司徒复这样的竖子,他都解决了,没必要再和他说,徒增恶心吧。 “呵,这调令还未下达,那司徒复倒是还能有闲心在街市溜达闲逛。”楚世安眯了眯眼角,能让皇叔下令调遣,想来司徒复暗地里是有所小动作了的。 真是令人不爽。 那般货色,怎么配得上自家可爱的小妹? 衾枫也是一样的心情,他自酌一杯,而后爽快地咧了下嘴角,“这好办,在这京郊,收拾一个司徒复,还不容易么?” 话音落,三人相视一笑。 这阖京最出色的青年,谁能想到,私下里是这般狐狸和狼一样的性情呢?</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0荷包,给太子买糖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漓带着衾嫆游玩了好几日才回来,等归家时,才知道楚云喜也在王府。 衾嫆很是热情细心地招待了这个小丫头。 王府的伙食太好,小姑娘乐不思蜀,直接养得圆了一圈。 还是皇后实在看不下去,派太子来接,她才想起来,自己快半个月没回去了。 不过,小姑娘摸着自己圆溜溜的下巴,苦恼地打了个呵欠,并不急着回宫。 只是,身为公主,总在宫外也不是办法。 是以她跟着太子回去了。 离开前,抱着衾嫆的腰不肯撒手,撒娇道,“大伯母,长安可以常来吗?” 她仰着小脸,对衾嫆满是孺慕之情。 衾嫆武功好,剑术不错,还教楚云喜舞剑了,小姑娘别提多高兴,多喜欢这位大伯母了。 衾嫆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表情温柔又耐心,“当然可以了。” 楚煜那孩子年少时在王府住过一阵子,虽说很短暂但衾嫆很喜欢这个弟弟,后来他成了九五之尊,也并未同他们生疏,更不存在什么皇室纷争和猜忌。 是以,对着楚煜的孩子,衾嫆也多几分耐心和温柔。 “那真是太好了,大伯母,父皇说了,在外面要喊王叔王婶,但实际上,你们就是长安的大伯和大伯母,我们是一家人,不要生分了。我出宫前,父皇还偷偷和我说,让我在你和大伯面前好好劝说,一定要留你们一家子在京城呢!” 这个机灵鬼,将她父皇和她说的话,全给抖漏给衾嫆听了。 衾嫆听得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她圆润的小鼻子,“你呀,你父皇要是知道你来王府住这么几天就将他交代你的任务给告诉我了,指不定要说你是小叛徒呢。” 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楚云喜忙将小脸埋进衾嫆的大腿,“哎呀,您不说出去,父皇就不会知道嘛!” 说着,又将脸露出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衾嫆,“大伯母,可以让堂姐和我一块在外面玩会,然后我再回去么?” 她说这话时,顺道瞄了眼自家故作老成的兄长,果然,太子脸上不显,眼底却划过一丝期待。 她就知道。 衾嫆爽快地点头,问楚乐瑶,“那你和堂妹堂弟一块在城内玩玩,天黑前要回家知道么?” 倒不是王府的规矩,而是楚乐瑶幼时走丢过一次后,衾嫆就对女儿的出行颇为上心,加上在蓬莱住了许多年,楚乐瑶乍一回京,人生地不熟的,担心她被人拐了。 哦,想起京中如今戚继北负责戚嫣周全的那些护卫,加上楚漓给女儿派的暗卫,她又稍稍松口气。 问题不大。 但是天黑一个女孩家在外头总归是不大安全的。 偏偏安哥儿此时不在府上。 楚乐瑶乖巧点头,她本就不是安静的性子,听说出去玩,就很兴奋,当下便挽着楚云喜的手,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衾嫆想了下,还是叫陈恪的小儿子跟着一块,陈恪这小儿子随了陈恪,聪明又鬼主意多,从小在京中转悠,懂得也多,别看他和楚乐瑶差不多大,那可比楚乐瑶要人情世故还有各种门路通晓得多了。 加上阿羽也在,衾嫆便安心去绣她的荷包了。 楚漓随着年岁增长,这吃醋的本事也见长,先前她给楚乐瑶绣了个斜挎的小布包,用来装小零嘴用的,他见了,便张口就吃味,说是成婚多年后,她都不怎么给他做这些荷包香囊了。 衾嫆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反驳他“明明是你说舍不得我熬眼睛不让我做的”,楚漓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了声说“你白日做,慢点做,我之前进宫,见皇上都贴身佩戴皇后给做的香囊”。 一句话,衾嫆就懂了。 这么大把年纪了,都快当祖父的人了,居然和弟弟攀比起来。 真是幼稚。 话是这么说,但她转身就找了布料和针线,给他绣荷包。 再说楚乐瑶,她和楚云喜还有太子出门,那不说她自己带的暗卫了,太子身边那是有大内高手暗中保护的,毕竟是皇储,那必须谨慎些。 他们走的大道,一行都是模样俊俏出众的小少年少女,说说笑笑的,分外引人注目。 不过楚乐瑶还是最惹眼的那个,毕竟十五岁,亭亭玉立的年纪和样貌,又爱笑,声音也悦耳,就是对着小商贩,她也是逢人便笑,礼貌又平易近人的。 “你喜欢这个吗?” 楚乐瑶知道楚云喜是个喜形于色的,她想要什么都会自己说出来,但是反观太子就不一样了,他就算在外边,也是端着的,加上一行人一个堂姐一个胞妹,他身为男孩子,就算年纪尚小,也是做足了小男子汉的样子,照看姐妹俩。 楚乐瑶见他盯着商贩面前的糖画,不禁思忖了下,小声地问了句。 太子只是抿了抿薄唇,耳朵有些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 君子不可虚言,他不想说假话,但也不想叫人觉着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喜欢女孩儿家才喜欢的糖画。 传出去要损颜面的。 “这个怎么卖啊?” 不过楚乐瑶又不是京城里这一帮被礼仪规矩束缚的贵女,她瞧见太子方才眼神落在糖画上,分明就是喜欢的样子,便做主掏了荷包,问老板价钱。 老板瞧面前一个个像是画上的仙童仙女似的少年人,穿着打扮也是非富即贵的,便面上堆满了笑,和和气气地说道,“回贵人的话,这啊,不贵,三十文。” 三十文是多少? 楚乐瑶转了转眼眸,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天真烂漫地问,“够了吧!要——三个!” 哎哟,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这哪里够不够买三个糖画的,这都够将摊子买下来了! 老板眼睛一亮,但是也不敢讹她们,便利索地收了钱,又找了钱回来,然后开始飞快地画糖画。 “要什么样的几位贵客?” “画个我吧!”楚云喜笑嘻嘻地就要求道。 楚乐瑶:“画只兔子!” 轮到太子这,他剑眉一扬,低声道,“要条龙!” “……” 太子殿下,这一般人可不敢买这个的。 几个孩子笑起来,太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在老板看来只是寻常公子哥,不大合适要这个,便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赧然的成分在。 “那,花只威风的老虎吧!”</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1歹念,借酒装疯卖傻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堂姐,你带我去逛逛书肆!” 手里拿着糖葫芦,楚云喜指着不远处一家很大的书肆,眼里写满了兴味。 楚乐瑶可不觉着这堂妹是爱学问读书才要去的,不过她也没拒绝,便带着他们兄妹俩一块进去了。 只是不巧,经过一家酒馆时,一人拿着一坛子酒,摇摇晃晃地就撞过来。 眼见着就是朝楚乐瑶而来的,楚乐瑶下意识一闪避,阿羽更快,直接剑柄一挡,手一推,将酒气冲天的人给推了回去。 “司徒复?” 楚云喜眼尖,一下就认出这喝得醉醺醺的家伙是谁了。 可不就是昨儿才被下了调令,不出几日就要去蓟县当个钦差的司徒复么? 司徒复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发冠歪歪扭扭,衣服上也满是褶皱,看起来像是宿醉了一场从这出来的。 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楚乐瑶,满是痴迷地说了句。 “郡,郡主……我,在下,在下不是做梦吧,真的见到,见到你?” 他眼角上翘,带着醉态的红,叫人看了就觉着轻佻。 楚乐瑶耸了耸鼻子,闻到难闻的酒气,便捂着鼻子,往后退了退。 “不得对郡主无礼!” 阿羽见到司徒复便没什么好脸色,还记着上回宫里时,司徒复对楚乐瑶谄媚套近乎的事。 楚云喜见状,更是眉梢微一扬,用司徒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哟,司徒家的大公子这是怎么了?见着太子和本宫也不行礼——司徒家可真有教养呢。” 她不喜欢荣妃,连带着司徒复这个经常往宫里头跑的荣妃侄子,她也厌恶。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司徒复虽然醉了酒,但并非神智全无的,闻言,立即摇摇晃晃地给太子和公主行礼,大着舌头,说话一股酒气。 熏得楚云喜后退,太子则是蹙了蹙眉心,微微沙哑的声音里透露着几分不悦。 “司徒公子还是早些归家去,这般样子,有失体统。” 他身为太子,自是知晓些朝堂的事的,司徒复仗着荣妃和司徒家之势,不学无术,原也没有什么大事,但能让父皇突然调他去蓟县那样清苦之地当差,明眼人都知道,看似是给了个差事像要提拔,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责罚。 这叫朝堂上的大臣们不禁思忖,这司徒家是不是犯事了? 亦或者是,宫里头那位惹事了。 司徒家上下一开始想的也是,宫里头那位又闯祸了。 司徒复的娘一听说儿子要去蓟县当钦差,差点没晕过去,捂着心口就开始掉眼泪,和司徒禄哭着喊着要他想法子将儿子的调令给解决了。 司徒禄被她烦得上火,直接摔门出去。 后来打听清楚了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后,才知道,原来这祸是司徒复自己惹出来的,他看上了端亲王的宝贝女儿长乐郡主,被皇上这个护侄女心切的知道他唐突郡主,便小惩以示警告。 他当即气得将司徒复打了一顿,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这郡主是他平日里那些粉头呢,有这么好追的吗! 但是司徒夫人却埋怨上了楚乐瑶,她觉着是郡主勾引了自家儿子,但又瞧不上她儿子,还害得她宝贝儿子被皇上发难。 这心下顿时就不是滋味,甚至还怪起荣妃,说都是荣妃撺掇,要不然儿子怎么敢惹端亲王? 司徒禄不想理她,只告诫她,最好是乖乖让司徒复去任命,等回来后再赶紧地给他定下婚事,断了这小子的妄想,也好向皇上还有端亲王一家交代。 司徒夫人并没有听进去,相反,她觉着,这事情好办,只要司徒复能俘获长乐郡主的芳心,这郡主是端亲王的宝贝女儿,又是皇上宠爱的侄女,只用郡主去御前求求情,这事便迎刃而解了。 她想得倒是美,但司徒复却是心下难受,觉着自己这一遭是免不了要被人取笑了,便去酒馆喝闷酒。 他在二楼,远远地就瞧见了楚乐瑶一行人,瞧见她甜美的笑容,一颗心又死灰复燃,重燃希望。 不,这样的美人,如果娶不到,那他将抱憾终身。 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要娶到她才行! 于是,在看到楚乐瑶甜美的笑容时,他一时酒意上头,忍不住就提着酒壶下楼了。 他想的是,小姑娘家脸皮薄,若是能借机有个肌肤之亲,他再温柔地哄哄,多见几次,他就不信郡主会不动心。 但他也真是喝醉了,忘了郡主出行必带的那个女护卫,也忘了,郡主不只是跟着公主一道,这次同行的,还有太子。 他是不喜欢太子兄妹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是希望姑姑能生个皇子,然后立为皇储,这样,整个司徒家就都能扬眉吐气,皇后又如何?未来皇上的母家,才是最风光的。 只是可惜,当今圣上居然不宠幸他美貌的姑姑,反倒是喜欢皇后那样端庄无趣的女人。 一宠便是多年,就连唯一的皇子都是出自皇后肚子,后宫寥寥无几的妃嫔,没有一个能抢得过皇后的风头。 如果姑姑是皇后的话,他想娶郡主又有何不可? 他爹说他是肖想,但他不这么认为。 “太子殿下恕罪……臣,臣就是想和郡主单独说几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放肆!司徒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堂姐单独说话?男女大防,你休要在这装疯卖傻意图毁坏我堂姐的名誉!” 楚云喜小脸一板,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架子摆得十足,还是挺能唬住人的。 司徒复被楚云喜这么一喝,先是一震,随后故意晃荡了下身子,当真开始装醉了。 “郡主,郡主你不能这样……在下,在宫里时,郡主还对在下……” 他故意用酒意的声音大声嚷嚷。 楚乐瑶脸也沉了沉,“胡言乱语,你别装了,你没醉。” 她眼睛雪亮,像是透过司徒复自认为高明的装醉看透了他的本质一般。 且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阿羽卸掉了下巴。 “无耻之徒,想要毁坏郡主声誉,宫里头岂是你这外男能乱来的,这般胡言,待我将你押去皇上面前,好生审问!” 她出手又快又狠,一下就叫司徒复疼得眼泪飚出来了。 但下巴被卸了,他一个字都不能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他看着楚乐瑶厌恶的眼神,不禁有些难堪。 郡主居然如此不识好歹!辜负他的心意! 纵容恶仆伤他不够,还要去殿前告状? 他想也不想便转身要跑,楚乐瑶挑了下眉梢,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弹出,打在司徒复的膝窝处,顿时,司徒复扑腾一下,面朝下地摔倒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2吓唬,让司徒禄亲自教导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乐瑶淡定地收回手,佯装不是自己动的手。 她武功不行,但是她幼时跟着哥哥,倒是很会玩弹弓,射箭也不错,准头一向很好。 阿羽将摔得眼冒金星的司徒复提起来,二话不说便将人提着回王府,交给楚漓来处置了。 “堂姐,天色也不早了,我与皇妹便先回去了,你同护卫回王府吧,将这事先解决了再说。” 太子看了眼司徒复,眼底毫不掩饰冷冽厌恶之色。 这司徒家的人,真是一脉相承的令人讨厌。 被司徒复这么一搅,楚乐瑶自己也没有心思再逛下去了。 只好和兄妹俩道别,然后同阿羽一道回王府了。 楚漓才从外边回来,刚和衾嫆说笑了两句,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 出去一问,陈恪的儿子三言两语简短地解释了一遍后,楚漓立时眉心蹙起来,面上的笑意淡去。 他到了这个年纪,气质更加沉淀出温润谦和。 比从前更少有不好的情绪显脸上,蓬莱岛上都是简单的人,相处也愉快,加上妻儿都在身边,能不心情好么? 没想到回京城后,烦心事又来了。 司徒复一介二流小辈,竟将鬼主意打到他宝贝女儿头上? 楚漓吸了一口气,衾嫆瞧见他那乌云压顶的表情,就知道司徒家这触逆鳞了。 不禁头疼,但她也很生气,司徒复是谁?荣妃她都不认识,更不知道这小辈了。 秋秋是她和楚漓的小女儿,单纯天真,她就怕女儿回来后被京城里这些个花花肠子的少年郎们给骗了去。 好在京中最优秀的几个少年青年,都是她知根知底的孩子,是秋秋的兄长。 却不料,癞蛤蟆吃天鹅肉的,还是有的。 “你别动气,虽说这司徒复着实过分,但他毕竟是司徒家的独子,我们要为皇上着想些,面上不好直来。” 岁月倒是磨平了衾嫆的棱角,从前她可能是那个冲动得直接提剑去找人算账,不管不顾的性子。 但这些年,她圆滑了不少,倒是还有那一番不世故的侠气洒脱。 她之所以这么劝楚漓,是因为这些年楚漓宠女儿上天的做派,她看在眼里,就怕他人到中年犯浑。 京中势力盘根错杂,皇上虽说平衡得不错,但她不希望这平衡是被他们夫妻打破的。 好歹也是皇上那边做了决断了,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了,衾嫆觉着自己多少有些优柔了。 或者说是,如今的皇上不是当年那个她不用顾忌的皇上。 楚煜是楚漓看重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一家人,合该是互相帮助体谅。 楚漓看了眼面前温柔似水的妻子,伸手将她鬓间的碎发拢到耳后,闻言,嘴角扯了扯,“我省得的,你就这么不放心你相公?” “你自己清楚,一到秋秋的事上,你就昏头的。” 听了衾嫆这番描述,楚漓忽然紧绷的表情也柔软了下来,他凑近,在衾嫆面前耸了耸鼻子,嗅了嗅。 “我怎么闻着,一股醋味,嗯?” 衾嫆面上一赧,捶了他一下,“少贫嘴,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羞!” 楚漓握住她的手,轻轻哈了口气,“反正也没人看到——你手这么凉?进屋去吧,我知道怎么处理的。” 正是天凉寒的时候,就算是习武之人,衾嫆毕竟是女子,生了两个孩子,在外面吹了会风,手就有些凉了。 点点头,衾嫆道,“那我在屋里等你。” 示意他别在外边逗留太久。 楚漓应下了。 他看着被阿羽卸掉下巴,不住流口水的司徒复,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表情晦涩。 书语上前,将司徒复的下巴又给掰正了回来。 这下,司徒复直接“呜”了声,就流下了眼泪,痛的。 楚漓只是看了一眼,便略带嫌恶,没出息,这么窝囊的小白脸,如何配得上他家秋秋? “清醒了么?” 见司徒复这样,楚漓似笑非笑地呵了声,轻慢地问。 司徒复身子一震,想在端亲王面前装酒疯,他还是没那个胆子的,便跪着垂着头,抽噎地求饶。 “王爷恕罪,小臣一时糊涂,喝多了,才,才逾越了。” “嗯。” 楚漓靠着椅子,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表态,这叫司徒复心里很慌。 嗯是何意?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心里没底,对着郡主,他认为对方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脸皮薄,未必会将这事说出去,但对着端亲王,这可是皇上敬重的兄长…… 也是当初一力扶持皇上登基的唯一亲王。 想到这,司徒复不自觉地就气势萎靡下来,连连求饶说着告罪的话。 楚漓听得聒噪,便摆摆手,“罢了,书语,你亲自走一趟司徒府,看看司徒禄是什么意思,打算用这种手段同我端亲王府结上姻亲不成?你问问他,是不是本王多年不归京中,这如今的京城,本王都要仰他鼻息过日了。” 他也不动手责罚司徒复,姣姣也是多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许久没有在京中与这些个尔虞我诈之辈来往,但行事风格是没变的。 司徒复唐突他的宝贝女儿,那他就交给司徒禄来亲自教导他的好儿子。 楚漓的话,书语都一一记下,拱手,“是。” 然后提起已经吓懵了的司徒复,便出去,前往司徒府。 楚乐瑶是等书语走远了才探出脑袋的。 “进来吧,秋秋。” 楚漓把玩着桌上的核桃,觉着没什么意思,便又放下,不曾看向屋外,却出声道。 显然是知道她躲在外头偷听的。 楚乐瑶吐了吐舌头,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就进来了。 “爹爹。” 乖乖走到楚漓下方坐着,“这司徒家会处罚这个司徒复么?” 她还是不太熟悉自己的身份的,当习惯了蓬莱岛上的小仙女,乍一回来成了被人追捧服侍的千金郡主,多少有些难以适应。 楚漓温柔慈爱地看着她,语气笃定,“会。” “那,会影响你和皇叔么?” 是个好孩子,一向都是这般善良又为亲人着想。 楚漓看着她,想到了衾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不用担心,你爹和你皇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个司徒家掀不起风浪来。” 楚乐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了声,松口气。 “行了,回屋歇会儿吧,一会用晚膳,我去陪陪你娘。” “好的,爹。” ——三次元很忙,但是不会弃坑的,放心,会好好完结的。</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3掌掴,不知天高地厚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司徒复被书语丢到司徒府门口,他脚踢起一枚石子,敲响了大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小厮先是看到书语,不认识,刚想骂人关上门,视线一低,就看到被书语扔在地上,看着状态不是很好的大少爷。 小厮顿时一惊,忙上前去,“少爷,少爷你怎么了?来人啊,管家,少爷他,少爷他……” 管家很快就闻讯赶来,瞧见司徒复这狼狈的模样,检查了下,没有受伤,但是面上涕泗横流的,身上又一股难闻的酒气和臭味,着实不太好。 哪里还有往日里那个惹得红粉知己们脸红心跳的俊秀翩翩的模样? 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尽管他不认识书语,但对方抱着一把剑,敢在司徒府门前,将少爷丢下,可见是知道少爷的身份的…… 他招呼着小厮将司徒复扶起来带进去,上前一步,试探地问书语,“敢问阁下是何人?” 书语二话不说地拿了令牌,上面是端亲王府的标志,管家认出来了,一下脑袋里“嗡”了下。 手心有些冒汗,不待他琢磨如何开口,书语便道,“叫司徒大人出来。” 书语语气冷淡而平稳,没有起伏,一张脸看不出情绪来。 管家不敢不从,点了几下头后,才慌慌张张地转过身,进了府,去找司徒禄。 司徒禄刚好在家,正在屋内和小妾调情嬉戏,忽闻门外管家急切的敲门声,不由得笑意一沉。 “不懂规矩的东西,做什么这么慌张!滚进来!” 不过还是松开了小妾,理了理衣裳,走到门口。 管家进来,便简洁地讲述了司徒复被端亲王的人丢在门前的事,以及对方亮了令牌,要见他。 闻言,司徒禄眉心一跳,端亲王的人? 司徒复这臭小子该不会又去招惹长乐郡主吧! 想到这种可能,司徒禄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了,一把推开又黏黏糊糊贴上来撒娇的小妾,然后急急地让管家带路。 一路上,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孽障人呢!” 管家知道他指的是司徒复,先是一颤,而后吞了吞口水,道,“老奴让小厮送他回屋了……” 司徒禄抿着唇,风雨欲来,但还是绷着脸色没有立时发作。 他看到门外抱着剑,像是一座门神似的伫立在外的男人,认出了那把剑。 传言说,端亲王身边有个贴身护卫,也是他麾下暗卫之首,佩剑剑鞘上刻了一个苍鹰的标志。 结合气质年纪,想来就是那位了。 一想到这个,司徒禄头更大了。 如果是端亲王身边的贴身护卫亲自来传话,说明这事可大可小了。 他脸上下意识堆着笑,“这位便是王爷身边的书侍卫吧……” “司徒大人,王爷说——您是否打算用这种手段同端亲王府结上姻亲?是不是他多年不归京中,这如今的京城,都要仰您鼻息过日了。” 书语平淡的语气复述着楚漓的话,而对面的司徒禄脸色便一点一点变得难看和窘迫起来。 他不安地抖了抖手指,两撇胡子都不安地颤了下。 “绝,绝无此事!书侍卫,劳烦你,回禀王爷,下官绝不敢托大……犬子,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王府,下官一定好好管教,给王爷一个交代!” 他也是个聪明的人,司徒复一个晚辈能怎么得罪楚漓? 只能是因为郡主了。 想到这,他就恨不得将司徒复那孽子的腿给打断,让他乱跑出去丢人现眼惹祸! 他的反应,和楚漓所料一般无二。 书语只负责带话,闻言,便点头,“我会回禀给王爷的,司徒大人也别忘了您的许诺。郡主她是王爷的心头肉,令公子当街便调戏,这事,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也是目睹了的……就是不知,皇上那边会不会知晓了。” 别看他冷着一张脸,这些年跟在楚漓身边,那也是长进不少的,这些话,他不需要楚漓提点,便知道怎么说。 司徒禄闻言,面上冷汗涔涔,心里更是恼恨上司徒复这个闯祸的儿子。 他顶着莫大的压力,腰背都弯曲了不少。 拱手应下,“是,是,下官一定好生教训那孽子,给王爷和郡主一个交代!” 书语不再多言,直接离去。 等到他走得没影了,司徒禄才收回视线,面上一片铁青之色,沉沉地转过身。 “孽子!” 他直接带着管家就闯进司徒复的院子,彼时司徒复身边两名美貌婢女正心疼地给司徒复擦拭身子。 司徒复脑子里还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浑浑噩噩的,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这一幕落在刚进门的司徒禄眼里,就是他还不知死活地和婢女厮混。 顿时火大,怒喝了一声,“都滚出去!” 那眼珠子瞪得,像是要活吞了两名婢女,婢女吓得端着铜盆,躬身出去。 留下司徒复衣衫不整,形容憔悴,眼神恍惚地望着他爹。 司徒禄看得更觉着窝火,没出息的东西,就这副样子不知在外头将他的脸丢了几回了! 想着,就恼怒地上前,扬起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落在司徒复脸上。 他手劲大,这一巴掌是半分力气都没留的,一下就将司徒复打得脸别过去,身子一歪,头撞到床柱上了。 闻风赶来的司徒夫人张氏,恰好进门就瞧见这一幕,立时叫了一声。 “老爷!你疯了!复儿,复儿,你没事吧,别吓娘啊,来人……” 她忙捏着帕子冲上前去,扶起司徒复,后者额头撞红了,微微肿起来,狼狈不已。 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看着司徒禄,眼神里带着几分惧色。 躲在张氏身后,“娘,娘,爹,求求你让爹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我就是喝多了,一时糊涂……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爹!” “混账!”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司徒禄气得脸涨红,指着他,“你还好意思说!你什么都没做就惹怒了端亲王,再这么放纵你乱来,你真做了什么,我们整个司徒家都要被你这混账害死你知道吗!” “老爷,你消消气,哪里有这么严重,复儿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么生气?他可是你的独苗苗啊,你怎么能打他……” “无知的妇人!”司徒禄甩开张氏,也迁怒到她头上了。“要不是你惯的他不知天高地厚,他怎会当街当着太子和公主的面就调戏郡主!” 什么? 张氏一蒙,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羞惭地低下头的司徒复,只觉眼前一阵黑,这,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4两年,让他出去躲避风头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我打死你这个孽畜!你把你爹的脸都丢光了!你要害死我们啊你这不孝子!” 司徒禄越说越生气,竟是抄起一旁的茶壶就想朝着司徒复砸过去。 还是张氏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拦下了他的动作。 “老爷你消消气啊!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要是将他打死了,司徒家就绝后了啊……” 闻言,司徒禄的手才放了下来。 到底是独苗苗,他对张氏可以可有可无,但司徒复是独子,他却做不到真的狠心。 “哎……你这蠢货,调令既然下来了,你就早些做准备吧,我明日早朝便替你请一道任期两年的旨意,你就在蓟县给我好好地待两年,避避风头再回来!” “什么?两年!”张氏声音陡然拔高,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徒禄,满眼写着惊骇和不愿意,“不行,复儿娇生惯养的,怎么受得了蓟县那般贫寒之地?还一去两年?这,这孩子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了,怎么能让他去那种地方任命!” 司徒复也跟着哭喊道,“爹,不行,我在那破地方待两天都是煎熬,两年,那不是要我的命吗!爹,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大不了,大不了我负荆请罪,去端亲王府向郡主赔不是…… 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我是你亲儿子啊,你不能这么狠心让我去那种地方两年吃苦啊!” 被他们娘俩嚷嚷得头疼,司徒禄更是怒气上头。 甩开拉着他袖子的手,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自己捅了窟窿不你自己填难道你要我这把老骨头去卑躬屈膝吗!端亲王要的可不是你的负荆请罪,他要的是你远离长乐郡主!你还敢去登门请罪?生怕京城里不知道你觊觎郡主不成被拒,陛下和王爷都想赶你走吗! 你要还想当我司徒禄的儿子,你就乖乖给我去蓟县任职,等这事过去了,贵人们都忘了,我自会想法子将你调回京中,到那时,你还是司徒家的大少爷!” 他话音落,又看向一旁的张氏,怒目相对,“还有你,张氏,如果你再纵容他胡作非为,想从中作梗的话,你也不必在司徒府上了,回你张家去!” 他忽然的发难和迁怒,叫张氏胆战心惊,她不禁捏着帕子捂着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这意思,可是要她下堂! 如此一来,她一句话都不敢替司徒复说了。 得不到老爷的宠爱固然凄惨,但怎么都没有下堂惨,如果她被休弃,那她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只要她在司徒府上一日,那么她就永远是外人眼里光鲜高贵的司徒夫人,等她的复儿继承爵位了,她就可以享福,挺起腰杆子收拾老爷后院那些狐媚子! 司徒禄走后,司徒复六神无主,只觉着天塌下来了。 “娘,你帮帮我啊,你求求爹,我不能去蓟县……”他如果去了蓟县,他这边的美人可怎么办? 他不想去那种破地方,那边的水土能养出来什么样的美人?养不出来的!都是些无知村姑恶妇,他不喜欢! 张氏还是最了解这个儿子的,看他这怅然若失的样子,就明白了,这个儿子和司徒禄还真是一个德行,好色。 她想了想,便压低了声音,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复儿,你听你爹的,先忍气吞声两年,等京城这边风头过了,那长乐郡主有什么好的?过不了一两年肯定是要定下亲事的,届时你再回来,想娶什么样的美人不行?说起来,你若真喜欢郡主那样的,端亲王妃不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么?福安县主的爹,正是端亲王妃的爹,她也算是郡主之尊了,只是说年纪大了些,因为端亲王妃的爹不舍得嫁女儿,才拖到现在……” “她与我同岁,性子又懦弱,长得……是好看,但到底和端亲王妃不共一个娘,长得半点都没有容家人的美,更没有长乐郡主那等倾世独立的秀美动人。” 司徒复似乎认真思考了下,衾晚是生得美,但因为太胆小了,至今都还没许配人,就因为衾潇和戚继北两人都是宠女狂魔,一个将女儿留到双十年华,一个将女儿留到十九,才会闹到如今京中竟兴起贵女晚嫁的风气了。 家中有女的,也是留到十七八再说亲,都不觉着晚了。 “你喜欢容家人的样貌?”张氏却想偏了,“不成不成,那个戚嫣,可比长乐郡主还要难搞定,她爹你也知道,戚将军啊手握兵权不说,又是个混不吝的,你爹他都敢骂啊,要是你招惹他的宝贝疙瘩,你不得被揍死……” “娘!我哪敢啊,那戚嫣就是个冰山冷美人!别说她那个在京中遍布打手的戚将军了,就是她自个儿,那拳脚都比我硬,我喜欢柔美乖巧的姑娘,才不喜欢这等凶悍冷厉的。你可别再说了,你一提她,我就腿抖……” “……” 张氏没想到儿子这么怕戚嫣,但转念一想,别说司徒复了,她都不敢惹戚嫣,那可是和戚继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凶戾。 好好的姑娘家,舞刀弄枪不说,性子还这般冷厉凶悍,哪家敢娶啊。 “好孩子,你就听你爹这一回,要不然你也听到了,他是真的会为了他自个儿的颜面还有司徒家的荣辱,将你舍弃了的!”张氏忙又回归正题,劝说着,“娘知道你怕吃苦,没事,娘给你多打点些行李,还有小厮丫鬟,多带点人去伺候……你不是看上了,娘屋里那个霏儿吗—— 娘让他跟你一块儿去蓟县,还有你养在外边那个舞姬,娘也给你打包送去!” 虽说这些身份低贱了些,但张氏却是有她自己的算盘在的,为了哄得司徒复答应,她顾不得这些了。 大不了—— 给这几个小蹄子提前喂下绝子汤,只要不怀上子嗣,就影响不了她家复儿找高门的小姐定亲。 司徒复却是不知道他母亲想得这么周到的,他只是听说可以带美人去,便心里抗拒之意浅了些。 “娘,你说的,可是当真?那霏儿,你真的要送我?” 他看上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那霏儿端着,加上他娘不肯,他才一直没能得手。 但如果娘答应了,那这事不就成了么。 他是喜欢长乐郡主,甚至再十个霏儿都比不得,但今天的事也让他知道,暂时,他是得不到郡主那样的美人了。 可惜。</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5迷茫,她想去江湖看看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笃笃笃——” 楚乐瑶正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发呆,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正在她出神地想着事情时,小桃敲了敲门,通传说是衾嫆来看她。 楚乐瑶立即起身,“娘?这么晚了,有事么?” 她亲自过去开的门,看着穿了一身绛红长裙,批了一件同色披风的衾嫆,好奇地问。 “见你晚上都没怎么吃,怕你饿了,给你送点夜宵过来。” 衾嫆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目光温柔含着笑,果然,小桃端着托盘,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小姐,这是夫人亲手为你做的,趁热吃吧。” 小桃嫁给木槿之后,日子过得很是幸福美满,人也愈发温柔和善,少了几分当初少女时期的木讷和憨气。 看着楚乐瑶时,满目都是慈爱。 没想到这都被发现了,楚乐瑶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还是娘心疼我!” 衾嫆带着小桃进了屋,闻言,她笑着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嗔道。 “你这话可别让你爹听到了,那他可要难受了。他也心疼你,但是不便来问你罢了。” 女孩儿家有点心事也正常,楚漓这个当爹的就算想关心,也不能来问不是? 所以还是得靠衾嫆这个做母亲的来关心问候下。 楚乐瑶讪讪,“我也不是说爹不心疼我,爹和娘还有哥哥都最疼我了,我知道的!” “嗯,那你现在能和娘说说看,为什么心情不好吃不下么?” 知女莫若母,衾嫆是知道女儿的性子的,天大地大有什么难题能让她闷闷不乐到不好好吃饭? 这还是鲜有的事。 闻言,楚乐瑶面上的笑意又黯然了下来。 “什么都瞒不过娘亲的眼睛……” 她坐着,捧着脸,忧愁地叹了口气,望着衾嫆,很是迷茫地说道,“娘,也是回来我才知道,原来当郡主也不是那么快乐的事情,在蓬莱的时候我还没想过嫁人这事,可是回来后……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肉,好多狼在抢,都想把我给吞了!” 原来是因为这事犯愁。 好女百家求,衾嫆是过来人,自然是明白女儿这为何愁了。 毕竟是不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乍一遇到这样的事,一时半会也难以理解,这很正常。 说明啊…… “你长大了,秋秋。” 开始关注自己终身大事,有了烦忧。 她摸了摸女儿的发髻,“不过这些事你不必担心,爹和娘会护着你,你不喜欢的人,就拒绝,不要有压力,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要嫁也是嫁你喜欢的人。” 母女俩说这话,衾嫆丝毫不觉着有什么不应当的,但是楚乐瑶毕竟也十五岁了,是个大姑娘,一下听到娘亲聊及婚事相关,顿时面上嫣然一片,有些羞赧。 “哎呀娘亲,我还年轻,不想想这些……” 说着,她又耷拉着双肩,有些懒怠撒娇地抱住了衾嫆的腰,不让她继续说。 看她只是羞赧,并无春心萌动的样子,衾嫆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忧地叹了口气。 “好的,娘不说了,不过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要告诉娘亲,娘亲一定帮你……” 说着,衾嫆还狡黠地冲女儿挤了挤眼。 楚乐瑶:“……”说出来谁会相信,端亲王妃看着稳重大气,实际上被爹爹宠得大多时候像个孩子。 还有就是,她听爹娘说起过他们的经历,也是从娘这得知,她在自己这个年纪便勇敢地……追求她爹了。 真是令人惊讶又奇妙。 娘这长相,居然还需要主动追求爹爹? 但是她在爹爹那听到的却是,他在娘亲年少时便惦记着她了,只是那时候爹爹的处境尴尬,怕给不了娘亲安稳的好生活,便克制着不去表达和追求。 哪里想到,娘亲却是个穷追不舍的性子,还落落大方地表白了。 具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楚乐瑶想,大约不存在真假,只是两人两情相悦却又没有说出来,才会成为两个人明明都在努力,却好像都是单方面追求的样子。 不过……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呢? 楚乐瑶有些迷茫,她是不喜欢京中这些贵公子们的,一个个文绉绉,要么就是比她还腼腆,要么就是司徒复那种眼神热烈得让她不舒服。 好点的都是她的亲戚,哎。 还不如江湖中人—— 等等,江湖中人? 楚乐瑶忽然眼睛一亮,仰着脸看着衾嫆,“娘,我能出去玩么?” 闻言,衾嫆下意识看了眼外边的天色,不由得蹙眉,“这都多晚了,明日再出去吧,你想去哪玩,我给你安排……” “不是的,娘,我的意思不是说在京城玩,我想出去,去外边闯荡下!” 就像是忽然找到了方向,楚乐瑶站起来,拉着衾嫆的手,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我很想去外边看看,外面是怎样的世界,是不是和蓬莱,和京城全然不同?想看看外边的人是怎样的,表姐说,外边的侠客,背着刀剑和行囊,骑着烈马,路见不平便会拔刀相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潇洒……”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她自己已经置身于江湖中似的。 “江湖儿女洒脱快活,我也想体验下那样的人生!” 衾嫆久久没有说话,她没想到女儿忽然会想去江湖上闯荡—— 她很是惊诧! 随即而来的还是担忧。 和她不一样,她有两世的记忆,有还不错的身手,也有阅历和防人之心,但秋秋像是一张白纸,干净又简单,江湖如果只有她说的快意洒脱,又怎么还有杀戮纷争呢? 她想得太简单,也太天真。 不过,女儿好不容易情绪高涨了些,她不忍打击了她的兴致,便按下不表,“此事,等我和你爹商量下,你啊,先吃了东西,好好睡一觉,嗯?” 小孩子心性,怕是睡一觉起来就不会想着了,没准第二天就忘了这茬。 衾嫆如是安慰着自己,楚乐瑶也点头,乖乖地按照她说的做。 但是,她临睡前还在憧憬着,就连梦里都是外边跑马看热闹的景象。 江湖,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又会不会遇到娘亲说的那种,想要不顾一切地去守护和共度余生相守的意中人?</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6同意,衾嫆的地位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不行!” 没想到,次日,楚乐瑶还是向往着去外边闯荡这茬,甚至,在一家人用膳时,当着父母兄长的面提出来了。 除了衾嫆提前有所准备之外,她父兄是异口同声地拒绝。 楚乐瑶险些呛着了,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还都是挺严肃的,顿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你们听我说……” “别说了,爹爹不同意。” “说了我也不会答应的,死心吧。” 父兄二人再度默契地打断了她,一个温柔却带着坚定,另一个摆着铁面无私的脸来,像模像样的。 楚乐瑶耷拉着脑袋,就叹气,幽幽地看向一旁的衾嫆。 “娘亲……” 只能求助衾嫆了。 衾嫆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丈夫和儿子,三双眼睛,此时都落在自己身上。 楚漓抿着唇,眼底是温柔和期待,大概是期待衾嫆的帮助。 至于楚世安,那就是明晃晃地盯着衾嫆,“娘,妹妹年纪还小,一个人出行,并不安全,再说了,江湖水深,就秋秋这单纯的性子,你们放心么?” 衾嫆默默看向楚乐瑶,后者立即道,“娘亲你十几岁时不也闯荡过江湖?多带点人去不就行了吗!” “倒也是……”衾嫆见女儿这么激动,难免就想起自己年少时,为替楚漓寻药,也是带着护卫,骑着马,翻山越岭…… 那时也遇到过不少危险,所幸最后都化险为夷。 出门前,她也是被父亲极力阻止,但最后,父亲还是尊重她,选择让她去。 那时候父亲怎么说的? 她不大记得,却记得父亲那个温柔慈爱又信任的眼神。 “孩子大了,及笄以后,女孩就是大人了,秋秋,如果你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那么娘亲就支持你。” 谁都没想到衾嫆会忽然说这一番话,她将筷子放下,温和又耐心地望着女儿。 楚乐瑶这下,反倒是沉默了。 她不知道娘亲说的,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具体指的是什么,她只是忽然想起,自己从未离开过爹娘和哥哥,从没有自己去闯荡过,领略过外边的世界。 娘亲的支持,就像是让她一瞬冷静下来的灵药。 楚漓闻言,好一阵才叹道,“你和你娘骨子里倒是一样,行吧,要是真想去,爹爹给你找些高手随身保护。” 楚世安没说话,默默吃饭,但也没有阻止。 看来这个家,依旧是娘亲说了算的。 “好!谢谢娘,谢谢爹,谢谢哥哥!”楚乐瑶会心一笑,看了眼不说话的楚世安,甜甜地冲他笑。 楚世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给你多备点药,女孩家的脸爱惜些,不然回来成了个丑丫头,我可不认你这妹妹。” 楚乐瑶冲他吐了吐舌头,“哥哥就喜欢嘴硬!” 兄妹俩用过膳就出去找容满还有戚嫣玩了。 留下夫妻俩,面面相觑。 好一会,还是衾嫆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相公,你生气了?” 她讨好地走到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别生气嘛……” 楚漓温润的面上带着几分无奈,抬手按住她的手,“我没生气,更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忽然意识到,秋秋长大了,好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这话说的,怪伤感的。 衾嫆却没好气地反驳他,“那我十三岁就认定你,我爹不更失落?她这还没胳膊肘往外拐找夫家呢,你还是别急着失落,以后有你失落的时候。” 楚漓:“……姣姣。” 她可真会安慰人。 见楚漓被她的话噎到的神情,衾嫆乐不可支,“你可别嫌我说话难听,都是实话,我爹就是这样的……你呀,拐走他女儿,以后就要做好经历同样的事的打算。” “好了,姣姣,你不要说了。”楚漓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很难受,深呼吸一下,他按住衾嫆的手,“孩子大了,我让她出去玩可以,但嫁人,还是要谨慎些,万一所遇非人……” “那也是命,父母没办法左右孩子的选择,我们只能说是帮她相看相看,至于最后喜欢谁嫁谁,都是她的自由。你难不成还想管她一辈子不成?” 她反手回握住楚漓的手,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而笑开,“相公,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是这般畏首畏尾之人呢?” 不,应该说,很久没有见到楚漓这样了。 从前在接受她心意时也是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让她好生煎熬了一阵。 被妻子“取笑”,楚漓面上也有些尴尬,咳了声。 “一晃眼,她都长这么大了,我总是需要些时间来适应的。” “那正好,就这次吧,她要学着出去闯荡,独当一面,而你也要学着适应——孩子终究是要长大往外飞的,我们做爹娘的,无可奈何。” 乍一开始这样的话题,楚漓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他微微抱住衾嫆的腰,叹气。 “你呀,总知道怎么对付我最有效。” 衾嫆笑得依旧灿烂明媚,“那可不,我要对付你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的。” 楚漓听了,也笑,“安哥儿和秋秋怎样我是管不了,但姣姣,你可是我死都要在我身边的,我愿意永生永世地被你对付。” 衾嫆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行。” 夫妻两人温馨地相拥,此时,外头日光正好,温暖袭来。 有衾嫆的说辞,楚漓自然是没有原则地答应了楚乐瑶出门这件事。 就是楚世安,回来听说自家爹已经倒戈,不禁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目。 他就知道,这家里,别指望爹能真的反驳娘了。 “安哥儿,你是觉着娘亲做错了么?” 衾嫆端着排骨汤过来,就瞧见父子俩一个温和沉稳,一个嘴角下拉翻白目,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便将托盘放在书桌上,似笑非笑地睨了儿子一眼。 楚世安立即摇头,面上再正色不过的样子,“哪里,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衾嫆便笑,“你小子,拿出糊弄娘一半的功底出来,媳妇儿就有了。” 楚世安:“……” 总觉着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他立即起身,寻了个由头,便出去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7喝茶,大胆毒辣的姐妹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什么,你爹娘同意了?不对,你爹能同意?” 楚乐瑶约戚嫣在茶楼喝茶,后者听完楚乐瑶的话,顿时无法保持她平日来的高冷平静,眉心一挑,很是不敢置信地追问。 “你快告诉我,怎么说服的?” 楚乐瑶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搞定娘亲后,娘亲再去搞定她爹的法子告诉给了戚嫣。 戚嫣听完,表情有些微妙。 “我怎么没想到呢……不对,是我爹那个人,根本不听劝的,他怕是怕我娘,可是他在我的事情上,宁可被我娘拧断耳朵也不妥协的!” “……”那还看不出来姨丈是这么个敢和姨母硬碰硬的人呢。 楚乐瑶的表情自然是落入戚嫣眼里,她也是摇头失笑,“他俩成亲都这么多年了,还和我小时候那样,幼稚拌嘴,一言不合我娘就要骂我爹的,我爹也有意思,在外人面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回到家,在我娘面前,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戚嫣难得说这么长的话,她面容带了点温柔,“但是在我的事上,他却总据理力争,没有理也能说成有理—— 别看他俩总拌嘴,感情却极好。我都插不进去的那种好。” 这点,楚乐瑶也是深以为然,她点头,“别说你爹娘这样了,我爹娘更是呢,从不拌嘴的,我爹宠我娘入骨,我和哥哥都得靠边站…… 有时候我在想,我爹对我娘几十年如一日的好,他们这么恩爱,我以后如果找不到这样一个疼我爱我的男子,我肯定是宁可孤独一生也不愿嫁人的!” 她比自己小四岁,没想到却在这方面比自己还要大胆直白。 戚嫣摇头,也笑了,“可不是,要不然我也不会至今未嫁。”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嘴里是清冽苦涩的茶味,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京中贵公子们太矫情了,如果可以,我想找一个骁勇善战的男子汉,要能和我过招,还能和我爹我祖父拼酒量,过得了几招的那种!” 难得听表姐豪言壮语的楚乐瑶不禁一愣,随后无奈道,“能和你过招的就不说了,但是,表姐,姨丈可是大将军!能和他过几招的男子汉,也着实不多了吧。” 戚嫣挑眉,英气的眉眼和冷艳的五官无不带着桀骜,“那又如何?如你所言,没有,就不嫁了,谁说女子就必须嫁人相夫教子的? 再说,能像你父王对表姨那样好的男儿,更是少见了。” 英雄易觅,柔情难寻。 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比皆是,但像是端亲王对端亲王妃几十年如一日的那种温柔宠溺,实属难得。 姐妹俩说话时也没刻意压着声音,陈茹恰好听见这一句,不禁思忖了一下。 内心不由得被这姐妹俩大胆又毒辣的见解震撼到。 她虽然刁蛮任性,但是自幼接触到的都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这种观念,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像戚嫣和楚乐瑶这般,优秀却又独立特别的女孩子。 她不禁,举步就朝二人走来。 “郡主,戚大小姐。” 规规矩矩地给两人见了礼,她昨日才进宫见过谢皇后,后者听说她最近安分守己,没有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贵女来往,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而不是生疏客套地关照了几句。 让她静下心来在京城学学规矩礼仪,也开阔下视野,别只盯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她忐忑又受宠若惊地听了皇后的训诫,不知怎么,居然觉得很温暖。 在家中,母亲只顾着爹爹和爹爹后院那些个姨娘,极少管教她,爹爹更是不是忙着他的学问就是忙着和后院的姨娘们风花雪月,吟诗作对。 她从小是跟着奶娘长大的,祖母说了只要她巴结好皇后和公主还有太子,就不愁嫁不了好人家,以至于她进京后,一直都是讨好着公主还有太子,甚至是京中这些个贵女。 但上一次首饰铺子的事,叫她回去大哭了一场,终于明白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了。 经此一事后,她不说大彻大悟,但也总归是收敛了不少,无用的交际聚会不去,有目的的朋友不交。 虽说被“剔除”了贵女圈子,但是也清净自在了不少。 楚乐瑶对陈茹的印象不好不坏,但她分辨得出别人的善意恶意,看得出陈茹的眼神干净没有别有用心,便嘴角轻扬,礼貌颔首,“陈小姐。” 戚嫣在外人面前一如既往的冷淡高傲,没有吭声,只略一点头,算是给陈茹面子了。 陈茹也知道这位大小姐一向性子如此,倒不是瞧不起人,而是不爱和不亲近的人打交道,以前觉得这人高傲不理睬是不是瞧不起人,但现在想想,反倒是自己想左了。 “臣女可以和二位一道喝茶么?上回多谢郡主解围提点,陈茹想请客感谢一番。” 陈茹落落大方的样子,比颐指气使的模样要顺眼多了。 戚嫣挑眉,遥想第一次见时,这陈大小姐长相秀美端丽,却偏偏要故作高高在上,生怕旁人不知她和皇后沾亲带故的做派,那时候她只觉着对方像个跳梁小丑。 但此时,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 她下意识想蹙眉,但看了眼对面笑意盈盈的表妹,忍住了。 罢了,表妹性子软和。 楚乐瑶笑笑,“喝茶可以,但不必陈小姐破费了,不过是随口一提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茹闻言,不免松一口气,她还担心对方会拒绝,毕竟戚大小姐不大好接近的。 手心微微发汗,她规规矩矩地在楚乐瑶一侧坐下,然后店小二上茶。 她们这是二楼,不是厢房,但是没有人来。 戚继北派来保护戚嫣的护卫五大三粗的在楼梯口守着呢,哪有男人赶上来? “冒昧叨扰,希望没有打搅郡主和戚大小姐的雅兴。” 楚乐瑶笑笑摇头,“陈小姐多虑了。” 戚嫣则是不耐烦地冷睨她一眼,“自在点,看着别扭。” 她觉着陈茹不是外表这样端庄的人,就别硬学规矩了,看着她更别扭。 从前那样不讨喜但好歹真实。 陈茹一哂,有些尴尬,楚乐瑶便笑开,“表姐的意思是,陈小姐做自己就好,不用这么拘束,我们也会不自在的。” 说着,还冲陈茹眨了一边眼睛,俏皮又明媚。 一下便能让人放下心房,轻松下来。</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8知己,为离经叛道干杯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有了楚乐瑶的“和稀泥”,陈茹接下来果真放松不少。 但姐妹俩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了,毕竟她们的谈话有些过于“豪迈”了。 但是不影响她们聊天。 陈茹放开后,便主动打开话匣子,给两个成年后都没去过南方的女孩子描述了江南那边的景象,说了如今江南的繁华,还有趣事。 听得原本对塞北更感兴趣的戚嫣都不由得放下了茶杯,仔细聆听了。 “当真?我只听我娘说,江南水土养人,美人很多,但还从未见过。” 期间,戚嫣还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陈茹听见高冷的戚嫣好奇的声音,不知怎么,觉着有些可爱,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还小声地对她们说起,江南那边青楼女子…… 按理说,她们都是闺阁女子,又是贵女,青楼那样的地方,本不该她们谈及的。 但陈茹本就离经叛道,只是被拘束着,只能藏在心里,现在遇到两个坦荡又率真的女孩子,便将自己知道的一骨碌都倒出来了。 “什么?你还扮男装去过!” 楚乐瑶掩着唇,小声惊呼,看着陈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钦佩了。 陈茹不禁脸上一红,有些羞惭地小声解释,“那次我,我娘不是怀了身孕吗……我爹流连花丛,不知从哪个姨娘那听说,我爹要给青楼里的一名清倌赎身……气得我娘动了胎气,我一时冲动,就,就扮了男装去抓,抓人。 哪里想到,我爹虽风流却不敢沾惹青楼女子,唯恐玷了他的名仕之风,那是那姨娘嫉妒我娘又怀胎,设计的……” 她说着,眼里有些雾气,“那次,我爹打了我十板子……处置了那姨娘,才封住了众人的口。郡主和戚大小姐家中和睦,定然是不能体会我这种普通人家的后院纷争的……” 闻言,楚乐瑶和戚嫣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感到几分唏嘘和愤慨。 戚家是有家规的,只要主母诞下了孩子,延续香火了,就不得纳妾。 而她爹娘虽然只有她一个女儿,可是祖父和爹都说了,爹爹这辈子都只会有娘一个妻子,不会纳妾,就算没有儿子,戚家也不会断送,大不了,找个上门女婿。 所以她骨子里的认知便是,男子该对妻子从一而终,不该沾染那么多花花草草。 至于楚乐瑶就更是了,她爹娘这么多年感情如胶似漆的,她又自小离开京中,去了蓬莱那样一个民风淳朴,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纷争风气的世外桃源,自然是从小到大都以为,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的。 还是回来后才知道,原来这边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 这也是她不愿意在京中待的原因之一,她可不想嫁一个娶了她之后,满后院开花的男子。 娘也说了,她当初委实担心过爹爹会不会纳侧妃,但爹爹却发誓,用行动表明了,绝不会辜负她的。她也想要像娘一样,找一个白首携手,恩爱两不疑的良人。 要不然,就宁缺毋滥了。 “陈小姐,别难受。” 楚乐瑶的确体会不了,不过她光是设想一下,就很生气了,但她也只能干巴巴地递了陈茹帕子,怕她眼底的雾气会凝结为泪水落下来。 陈茹摇摇头,泪意逼了回去,她冲楚乐瑶灿烂地笑了下。 “郡主不必挂心,我啊,早就习惯了。我羡慕二位的父母恩爱如初,甚至刚刚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也对我找夫婿这上面有了很大的启发……” 她小声害羞地说着。 戚嫣若有似无地冲楚乐瑶挑眉,戏谑。 楚乐瑶也有些难为情,但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咳,我们俩就是闲聊,也没有什么好的见解,陈小姐可别被我们姐妹俩误导。” 她的见解不能强加给别人,娘说了,这京中的女孩子,还是要按照她们所学的礼仪规矩来行事,过这一生的。 强行让人改变,并不会达到好的效果,有的人,不适用她们这般“离经叛道”的想法。 戚嫣也深以为然,她向来认为,在理念这方面,独善其身便好,不要强人所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茹忙摇头,“没有,怎么会是误导呢!我受益匪浅的,来之前,祖母只跟我说,挑选什么样家世背景的男儿,却从未说过品貌和对妻子如何的…… 但是我试想了下,如果找个我爹那样多情的,我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往后只怕是家中永无宁日的,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挑选时,就擦亮眼。” 戚嫣颇感意外地看了眼侃侃而谈的陈茹,没想到这姑娘短短光景,宛如脱胎换骨般通透。 她的见解也是正中她下怀。 “陈小姐能这么想,很难得了。” 楚乐瑶嘴角一扬,不由得笑道,“来,为我们三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干一杯!” 她双手端起茶杯,笑容满面,弯弯月牙眼,好不明媚灿烂。 陈茹一怔,而后也很是开心,有种自己终于有了知己和良师益友感到兴奋激动。 她忙不迭举起茶杯,“三生有幸能和二位在这阔谈,陈茹先干为敬!” 戚嫣却冷睨,“说好的干杯,怎可你一人干了?” 说是这么说,手却举杯,和楚乐瑶碰了下。 没有立即放下。 只是淡淡地看着陈茹,后者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喜笑颜开,宛如一朵秀丽的芍药盛开似的。 她忙举杯和二人碰杯,“戚大小姐说的是,为我们离经叛道的想法干杯。” 楚乐瑶笑声清脆,三人碰了下,然后都有些豪迈地饮了一口茶。 宛如饮酒似的。 阿羽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瞧见这一幕,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小姐倒是开心,殊不知主子们可是舍不得她出远门的。 但她倒是从楚乐瑶身上看到了衾嫆年少时的模样,那时候衾嫆刚嫁给楚漓,身上难减桀骜洒脱的少女气。 如今楚乐瑶却是既像楚漓的温和,又像衾嫆的洒脱。 也不错,上一辈的故事总是要讲完的,年轻人的天地又是另一番景象,不是么?</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59醉酒,吐了容满一身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三人喝着茶,犹不觉得爽利,戚嫣忽然提出去喝酒,楚乐瑶是没喝过的,陈茹是小酌但大家闺秀也不怎么饮酒。 三人中,也就戚嫣有些酒量。 但这不妨碍楚乐瑶好奇,陈茹兴奋,都应了。 阿羽这下,便犯难了。 劝说了一句,却被楚乐瑶撒娇的功底打败,只好叹气,罢了,喝醉了,还有她照看呢,回去免不了要被主子们说,那也没关系,小姐开心就好了。 结果就是…… 除了戚嫣之外,楚乐瑶和陈茹都醉得一塌糊涂,人事不知。 临到末了,戚嫣正举着酒盏打算再来一杯,却听见“咕咚”一声,楚乐瑶直接脑袋贴着桌面,倒下了。 至于陈茹,眼睛都睁不开,晕头晃脑地指着戚嫣笑道,“怎么有两个戚大小姐?咦,嘿嘿,真好看……” 戚嫣:“……” 这口吻,也不愧是去过青楼的了。 阿羽瞧见这一幕,扶额,不禁后悔。 “咦,嫣儿,你怎么在这?” 正巧,这时,几人从隔壁厢房出来,戚嫣刚打开门,身后阿羽抱着楚乐瑶,陈茹则是被婢女搀扶着,脸儿驼红。 走在最前的容满一眼认出自家大外甥女,顿时眼睛一睁,而当他看到她身后人事不省的楚乐瑶以及一个陌生姑娘时,他不由得嘴角一扯。 “你个姑娘家,怎么带着妹妹出来喝酒呢!” 他身后,楚世安的表情尤为难看,他略带谴责地瞪了眼一脸淡定清冷的戚嫣,后者不甘示弱地冷冷看回来。 “羽姨,回府。” 他看着楚乐瑶这没有意识的模样,当下凑近闻了下,不禁眉心紧蹙,“这是喝了多少!” 才能满身酒气。 容满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大外甥女,“你就等着你娘找你算账吧,嫣姐儿。” “小舅舅。”戚嫣面不改色,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和表弟出来厮混喝酒不归家,外祖母要是知道了,呵。” 她这一声“呵”,一下叫容满苦了脸。 可别提了,他娘年纪越大越看他得紧,再者,爹和娘可宠这个外孙女了,她话少,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一副乐呵呵慈祥的模样。 也就导致,她说他的不是的话,那爹娘丝毫不会怀疑也不会去查证,直接就教训他了。 “别,好外甥女,咱俩一家人,要互相帮助,这样,我不告诉我姐,你也别告诉我爹娘,行么?” 戚嫣嘴角翘了下,挑眉,不置可否。 “呕——” 容满还要说什么,往前一步,忽然陈茹推开了自家婢女,一下撞到容满肩上,胃中翻涌,她秀眉一拧,便一口吐了污秽在容满紫色的华服上。 容满额角抽搐着,肉眼可见之下,黑了脸。 他向来臭美,衣着精美,仪容规整,要不然也不会被京中诸多贵女趋之若鹜…… 但公然被人吐了一身,还是头一遭。 他看着对面稍稍错愕之后,便是幸灾乐祸地弯了下红唇的戚嫣,顿时咬牙切齿道,“外甥女,还不快将你的‘朋友’给舅舅扶过去!” 不待戚嫣动作,陈茹的婢女就吓得脸色惨白,伸手扶住了陈茹,然后瑟瑟发抖地看向戚嫣。 戚嫣这才开口,“她不胜酒力,不是故意,小舅舅身为长辈不会计较,别怕。” 她这句“别怕”是对着婢女说的。 容满脸再度黑了,他身后的小厮忙拿了汗巾给他擦衣服上的污秽。 “世子爷……” “回府!” 容满眯着眼,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陈茹,记住这姑娘的长相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找她算账。 “好走,不送。” 戚嫣对容满这骚包模样一向是嗤之以鼻,这回难得见他出糗,她不禁心情愉悦,就连看向陈茹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嗯,这个陈大小姐,倒是虎。 楚世安带着楚乐瑶离开酒肆,出门前沉着个脸,他和戚嫣向来表姐弟不大对付,长大后更是。 戚嫣也不喜欢楚世安这样表面温润正人君子实际上心眼多的家伙,比小舅舅的鬼主意还要多,所以对于楚世安的冷眼她无所谓。 “这,这是怎么回事?” 衾嫆听小桃说一双儿女回府了,立即出来,结果就看到被阿羽抱着的小女儿,还有一脸阴沉的楚世安,顿时问道。 “妹妹喝多了。” 楚世安据实相告,回屋前,不忘给了楚乐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心想,戚嫣真的是不带秋秋学好,不过秋秋自己不听话,那让爹娘说她去好了。 衾嫆闻言表情颇为惊讶,随后又无奈地摇头,让小桃下去煮醒酒汤,阿羽抱着楚乐瑶回了她的闺房。 “夫人,都怪属下没有劝小姐……” 阿羽将楚乐瑶一放到床上,衾嫆正拉着被子替女儿盖上,就见阿羽一下子跪在自己面前,惭愧地告罪。 衾嫆摇头,“这丫头看着乖顺,但骨子里最是会拿主意了,她想喝,你拦得住么?行了,起来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阿羽这几个暗卫,多年保护他们一家四口,早就不是下属的身份和地位了。 她和楚漓都将他们当做半个家人对待的。 “姣姣,我听木槿说,秋秋喝醉了?” 楚漓火急火燎进来,一听说女儿喝得不省人事,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才去买醉的,便赶忙过来探个究竟。 “是啊,和嫣儿那丫头,估计是快要离京了,和小姐妹话别,一开心就多喝了点……”衾嫆也是了解自家女儿,一下就猜出个大概了,一边拿了帕子给楚乐瑶擦脸,一边又是温柔又是无奈地望着女儿醉醺醺的模样,叹道,“她从前滴酒不沾,哪想到第一次喝,就喝这么烈的酒,瞧她这样,今晚怕是都得昏睡着了。” 听清缘由,楚漓这才松一口气,而后也是无奈笑了,“该,不会喝还贪杯——不过,这点倒是像你。” 他想起年少时的衾嫆,酒量不好,三杯就倒,喝醉后又黏人又娇气,还趁着酒意大胆向他索吻…… 显然,衾嫆也是想起自己年少时做的糊涂事,登时脸上一热,没好气地嗔怪他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翻我旧账呢!” “哪里是旧账?不管过去多少年,这都是我毕生难忘的美妙回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0同去?楚乐瑶机智应对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乐瑶是次日才醒的,如衾嫆所料,起来就喊头疼。 可怜兮兮地又喝了一碗醒酒汤,然后皱着眉头抱着衾嫆撒娇。 “多大人了还撒娇?自己贪杯,该你难受的。” 衾嫆虽然口头上这么说,手却温柔地抬起在女儿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起来。 替楚乐瑶缓解头疼的不适。 “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了?” 拿女儿没办法的衾嫆,轻声揶揄着。 楚乐瑶立即猛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太难受了,我可是要去江湖上闯荡的,这出门在外可不能喝酒误事。” 她说这话时,小眼神还一个劲儿地往衾嫆脸上看。 衾嫆摇头,瞪她一眼,“少跟我在这卖乖了,你出门了,我可管不着——都说山高皇帝远,哎,我的话是,你怕是得当耳旁风了。” 闻言,楚乐瑶摸了摸自己秀气的小鼻子,“才不是呢,我会常给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写信的!” “不用了,你哥跟你一块去。” 就像是存心等着小姑娘得意忘形似的,衾嫆待楚乐瑶这么说过后,冷不防地给了她一记棒槌。 “什么?” 楚乐瑶登时从她怀里直起了身子,坐在床上,宿醉的迷糊都没有了,清醒了。 她张着小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望着衾嫆,期望于娘亲这是句玩笑话。 “不好意思,叫妹妹失望了,为兄可是领的父母之命,担看护你之责出行的呢。” 恰好这时,楚世安抱着手臂,慵懒地靠着门框,清润风华的面上满是笑意,但那双眼里写满了幸灾乐祸。 楚乐瑶哀嚎一声,倒在床上,“不嘛不嘛,跟哥哥一道出行,那还叫什么闯荡江湖,不就是换了个远点的地方郊游吗……” 哥哥才不允许她喝酒,这也管那也管的,她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面对楚乐瑶的抗拒,衾嫆是出了口恶气似的笑了,而楚世安则是不以为然地挑眉,“你当我愿意和你这小妮子一道出行?” 要不是顺便躲避京中这“逼婚”的架势,他才不想跟着妹妹屁股后面跑呢。 楚乐瑶眯着眼,忽然计上心头来,对哦,哥哥才不像是爱去江湖上滚一圈的性子呢,那么…… 一定是别有用意。 她结合楚世安在京中这几个月的表现,忽然就笑了。 抱着衾嫆软声撒娇道,“娘亲,这可不行,哥哥都二十了,这个年纪,爹都娶了娘亲了,他要是跟我去外边闯荡,这,婚事不就耽搁了么! 女儿才不想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愿望,就耽误哥哥的幸福,我还想看到小侄子小侄女的出生呢。” 她说着,朝那边石化似的楚世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果然,被她猜中了,哥哥就是为了躲避催婚才要跟着她一块出门的! 那不好意思了,哥哥,你还是在爹娘脚下侍奉,顺道考虑下终身大事吧。 衾嫆似是也想到了这点,忽然就一个激灵,她眯着眼,朝门口那个缓缓朝外走的身影唤了一声。 “安哥儿——” 楚世安闭了闭眼,认命地转过身,面上是再温润谦顺的模样不过。 “娘,怎么了?” “我就说,你这臭小子,精得很,怎么会这么友爱妹妹了,原来是缓兵之计!” 衾嫆起身,一步步朝儿子走去,狭长的凤眼里带着几分揶揄,“不过秋秋说的也是,她长大了,也不需要兄长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你成年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娘一把年纪了,可不想等到头发白了,才看得到孙子呢。” 楚世安欲哭无泪地望着面前岁月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的美貌妇人,“娘,你这话可千万别说给外头那些个夫人听,就您这宛如二八年华的容貌身段,多少人嫉妒不来的,怎会一把年纪?” 没有女人不爱听这样的称赞,哪怕是儿子为了糊弄她说的都没关系。 但衾嫆一边嘴角上扬,一边还是嗔道,“少贫嘴!你要是将这套用到我未来儿媳妇身上,那才是本事!行了,就这样定了,你武功这么弱,保护不了妹妹,还是多几个暗卫跟着靠谱。你就留在爹娘身边,尽孝!” 楚世安嘴角猛地抽搐,透过衾嫆,看到她身后,坐在床上冲自己挤眉弄眼扮鬼脸的楚乐瑶,“呵呵”了声。 “好啊,都听娘的。”他说着,也跟着眯起眼,“不过妹妹也老大不小了,出门归期可定了?” 他凉凉地提醒着楚乐瑶,光出去,可别以为就不用回了。 楚乐瑶的鬼脸僵在脸上,立即垮了下小脸。 瞪了眼冤冤相报的哥哥。 “这,还没出门呢,归期这东西,变故太多,哪能一下武断地决定好的。” 衾嫆回头,私笑非笑,“那可不一定,只要秋秋心系爹娘和兄长,归心似箭,怎么赶不回来?” 楚乐瑶:“……” 这话她没法接啊,反驳就是不心系亲人,不孝顺= = 还是娘亲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楚世安嘴角翘了翘,瞧见娘亲将妹妹说得抬不起头来,他就觉得心头舒畅。 是夜,衾嫆乐不可支地和楚漓说起自己是怎么将一双儿女弄得哭笑不得又敢怒不敢言的过程,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的,最后还是楚漓看不下去,将早就洗漱好的妻子一把抱回床上,才结束了这看似漫长的笑声。 “姣姣,你也就逗弄他们,真有什么,还不是迁就他们的意见?”楚漓把玩着衾嫆的长发,动作轻柔,目光温柔缱绻,随即带了点点幽怨地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派安哥儿出去,不光是保护秋秋,还有就是—— 儿子女儿在家,你的心思,都分去他们身上了。留给我的就不多了。” 听着丈夫这略带幽怨的话,衾嫆不禁哑然。 她脸上一红,推搡了下他的胸膛,“你说什么呢,一把年纪也不害臊。” “夫妻之间,害什么臊?姣姣,也安慰安慰我,嗯?” 说着,握着她柔软的手,放入锦被之中,缓缓往下。 衾嫆的脸更红了,娇嗔地凑近他,在他耳边说了句“不正经”,然后被子往上一拉,两人相拥。</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1辞行,江湖遍地是亲友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出发前,楚乐瑶去了一趟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 可没少被两家的长辈说教,衾潇看着外孙女柔美的脸,却是无奈地抚着胡子,笑道,“你啊,和你娘年轻时候一样,她也是,总想着往外跑,管都管不住的,就算管住了人,也管不住往外跑的心。” 衾潇一把年纪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说着,就开始爽朗大笑,讲起衾嫆幼时调皮捣蛋的事来,逗得楚乐瑶捂着小嘴笑咯咯的。 “外公,这么说来,我可比娘亲小时候乖多了,那你要帮我啊,她老是念叨着让我早点回,这还没出门呢!” 闻言,衾潇摸了摸小外孙女的脑袋,目光慈爱地叹了一声,“你娘虽然幼时比你顽皮,但她命也苦,和你舅舅都是小小年纪没了娘,你亲外祖母……走得早,那时候你娘接受不了,所以叛逆些。但却很爱护你舅舅,外祖父常年忙公务,没什么时间陪伴他们姐弟,所以你娘她骨子里渴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 说着,见小外孙女露出心疼的眼神,他立即打住话头,“当然了,她后来嫁给你爹,你们兄妹俩啊,在不在她身边,有你爹在,她都万事足的。” 刚心疼娘亲幼时经历的楚乐瑶:“……” 您这话可以放在前头说的,我也不至于差点难过得哭了。 逗完了外孙女,衾潇心情大好,说还要出去钓鱼,就不跟小外孙女唠嗑了,让她有空还是趁出门前多陪陪她爹娘。 楚乐瑶耸了耸鼻子,“外公真是好雅兴,行吧,那我回家了,外公可别想我到哭鼻子!” 衾潇无语摇头,“你这小丫头,你外公堂堂大男子汉,怎么可能会哭鼻子?去去去,快走快走,吵死了。” 楚乐瑶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跑开了。 去见了小舅舅,看过小表弟后,就回去了。 衾少夫人看着欢快离去的身影,不由得目光柔和,“乐瑶的性子真是活泼,不过她出远门,姐姐和姐夫竟也不阻拦的?” 要是换做是她,怎么舍得让女儿远游? 外头多危险啊,尤其是楚乐瑶长得这么漂亮。 “我姐和姐夫?”衾枫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一样,笑了声,摇头,“得了吧,巴不得这俩小祖宗都出去玩,别打搅他们二人甜蜜恩爱呢。” 说着,他看向忍俊不禁的妻子,“再说,秋秋这性子,乍一看像我姐夫,实际上,行事作风啊,和我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不,我姐现在只是说收敛了些,但这娘俩应该说现在都是一样的。” 难得听丈夫一口气说这么多,衾少夫人眉眼弯弯,“一直都听爹和宁姨说相公少时格外黏着姐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相公提起姐姐,还是这般依赖自豪的模样。” “那当然……”衾枫自觉有些丢人地摸了摸后脑勺,咳了声,梗着脖子,还是承认了。 他小时候就是跟着衾嫆屁股后面跑的小屁孩,不管长多大,他都是崇拜和依赖姐姐的那个弟弟。 楚乐瑶走的那天,想来送的人很多,但最后,只有她爹娘和兄长前来。 这也是她的要求,她不想弄得跟她不回来了一样,楚漓尊重女儿的想法,当即就答应了。 这点,衾嫆更是赞同,想当初她和楚漓一家四口远行蓬莱时,那么多人要送,以至于她走的时候很是不舍,情绪不高,大家也是依依不舍的。 还不如不来送,这样,至少淡化了离别的愁绪。 楚乐瑶穿着衾嫆为她买的荷叶绿罗裙,外披了件月白的斗篷,整个人看着清新可人,充满生机。 她坐进马车内,掀开车帘,冲家人摇摇手。 “哥哥照顾好爹和娘,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听着妹妹明快的声音,楚世安不禁叹道,“没良心的,看得出来你迫不及待想走的心了。走吧走吧,我又不是你,贪嘴。” 话是这么说,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妹妹,然后又嘱咐她道,“我给你的药记得带好,别弄丢了,用法用量我都给你写上去了。” 楚乐瑶笑嘻嘻地点头,“好啦,谢谢哥哥!我知道啦!” 楚漓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银质的哨子,交给楚乐瑶,“这是你岛主爷爷当初给你的哨子,出门在外,若是遇到麻烦了,可以用你学的御兽决,保护好自己。” 女儿出远门,当爹的无疑是最担心的,担心女儿这般貌美乖巧,会被人惦记,会被人诱骗,所以,在给她带了两名暗中保护的男暗卫之外,还给她派了阿羽,以及一名和楚乐瑶年纪相仿的女护卫。 既能保护又能伺候左右。 但也担心万一和护卫们走散了的情形,所以到时候只能靠她独特的御兽天赋来傍身了。 这哨子很特别,和当初淮娘的不一样,这配合楚乐瑶学的御兽决,可以召唤百兽为她所用。 “你殷家几位叔叔,在江湖上也是遍布朋友和势力的,有事可以拿着你的令牌去找他们。”衾嫆给了自己的令牌挂在女儿的腰上,藏进腰带中。 “若是遇到麻烦,可以求助的人很多,别忘了。” 闻言,楚乐瑶有些哭笑不得地点头,“爹爹,娘亲,你们就放心吧,我知道你们的朋友遍布天下,有经商的有习武的还有情报的,女儿不会逞强的,该求助时一定会去求助他们的帮忙!” 衾嫆听见她这么说,才笑笑,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必要时钱财美貌不要外露,江湖鱼龙混杂,记得低调慎言。” 楚乐瑶点头,受教地应道,“女儿知道了。” “爹娘哥哥保重,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保重。” 马车驶动,衾嫆到底是红了眼眶。 从生下楚乐瑶起,这孩子就没离开过她独自出过门,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乖囡囡,这下要出去历练,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想着,她不忍看马车渐行渐远的影子,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 楚漓伸手按着她的肩膀,默默安慰。 但眼底也带着几分不舍和不放心。 不过,人总是要出去历练历练,才会真的长大,不是么? 就是不知道秋秋此行,会遇到什么不一样的际遇。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2笛音,诡异的天音教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楚乐瑶坐得屁股快散架了,一行人才找到落脚的客栈,咱作停歇。 下车前,阿羽给她拿了斗笠,将她整个人罩在不显眼的灰色斗笠之下,掩去了面容和大半身形。 这才掀开车帘,率先下车,然后伸手,“小姐。” 楚乐瑶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兴奋还有些紧张,但牢记衾嫆和羽姨的叮嘱,在外低调慎言,她忍住好奇,乖乖像个淑女似的,扶着阿羽的手,下了车。 这是官道上的一家客栈,来往的都是些客商,以及走马上任经过的官吏,或是进京寻亲的家属,当然,也有些剑客。 楚乐瑶的目光,落在大堂内,高声阔论的几名剑客身上。 “知道么,江湖上最近出了个邪教,叫什么‘天音教’,教中都是些修习魔功的女子,当然,也有男子,他们精通音律才艺,奇技淫巧皆能涉猎,专门勾引达官显贵或是赫赫有名的江湖人士……获取情报,骗取财产……” “还有此等歪门邪道?可既然在江湖上盛传了此教的邪门,怎会还有江湖人士傻到往火坑里跳?”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算天音教的人从你身边经过,你都未必能认出来!他们善于伪装,据说他们的少主还会摄魂术,能蛊惑人心!” “嘶——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看谁都像天音教的人了……” 说着,几人忽然,一致看向正在掌柜面前,付钱要天字号房间的楚乐瑶一行人。 其中一人声音压低,“你们看那女子,你瞧着是个大家小姐对吧,但没准也是天音教中人……” “嘘,她身后的护卫武功高强,听见了!” 阿羽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几人嘘了一声,没有再提楚乐瑶。 倒是楚乐瑶耳力还行,听见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声线甜美,这一声若百灵鸟似的悦耳动听,叫人听着就不觉看过来。 “不说别的,斗笠下肯定是个小美人的脸……” “嘘,不要命了,她身后四人,一个个都是高手,这里又离皇城近,哪有什么邪门歪道的人?一定是哪家大小姐出门经过,可别得罪这种有来头的,不然天子脚下,苦的是你自个儿!” 要了两间上房,楚乐瑶在阿羽和小青的左右保护下,被小二领着上了楼,去房间休息。 一回房,楚乐瑶就迫不及待地揭下斗笠,解开披风,在床边坐下,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 “呼,累死我了,羽姨,出趟门可真是累。” 楚乐瑶苦着脸,小声道。 阿羽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姐上回从蓬莱回京,一路上病着,主子和夫人心疼你,马车都慢了些,小姐终日在马车里昏睡,自是不能像是现在这般清醒时体会深刻了。” 接过茶水,楚乐瑶灌了口,润了润嗓子,而后开始揉自己的手腕,“哎,不过等我们去了江湖,见到有意思的人和事,就不会觉得这点苦算什么了。” 楚乐瑶天真地说道。 阿羽摇头,也不想泼冷水。 这江湖的凶险复杂,还是要小姐自己去经历和体验,才会成长,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小姐的安危,不叫任何人伤害她。 晚膳是在房间用的,小青端回来,出门在外,伙食自然不能指望有多好。 但好在楚乐瑶并不是个娇气的,她饿得很了,还是将客栈的饭菜吃完了。 舟车劳顿的,她简单洗漱过后,便挨不住困意,拉下纱幔,而睡去。 不多时,她听见一阵悦耳的笛音,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只觉得这笛音哀伤凄婉,叫她听得心口堵得慌,她不由得坐起来。 而刚拉开纱幔,睡在脚榻上的阿羽便醒了。 她似是也听到了这笛音,再看楚乐瑶被吵醒,便低声道,“小姐可是被吵得睡不着?我去警告吹笛之人莫要再吹。” 楚乐瑶却是摇头,情绪看着有些低落地摁着心口位置,“就是觉着这笛声太凄婉了些,羽姨,我们出去看看吧?” 她想,这吹笛的姑娘,只怕是个苦命人,笛音里尽是凄凉的意味。 楚乐瑶就像是魔障了似的,不自觉地就下了床,走到了门口。 阿羽见状,直觉不对劲,立即取下佩剑,又给楚乐瑶拿了披风,但只是这一息功夫,楚乐瑶便不见了。 她立时吹了声口哨,另外两名暗卫应该已经跟上去了。 楚乐瑶没有走远,她来到了客栈后院的马厩处。 马厩前立着一名桃衣飘飘的年轻……男子。 她短暂地清明了下,“男子?” 那笛声分明就像是满腹冤屈的姑娘的心绪,却不曾想,吹笛子的,会是个穿着桃粉长衫的男子。 楚乐瑶这一声,对方短促一停,而她又似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还穿着中衣的自己,顿时怪哉地抱着胸口。 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真美。” 男人转过面来,露出一张居然还涂抹了脂粉的粉面来,他男生女相,极尽阴柔之气,眉宇间凝结了忧郁的愁绪。 笛子在他手腕上一转,他款款朝楚乐瑶前进一步。 声音更是轻细,眼神一瞬不移地盯着楚乐瑶这张年轻又秀美无双的脸。 毫不掩饰惊艳赞叹。 这可是个难得的猎物啊…… 男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正要伸手触碰楚乐瑶的脸,后者便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蹙眉道,“不知阁下为何深夜在客栈马厩吹笛引我前来——” “是缘分……” “巧言令色。” 楚乐瑶却不吃这套,刚要转身离去,男人眼底闪过怒色,重新吹奏起来。 但是这次,楚乐瑶没有受太大影响,只是略略胸口不适。 这笛音果然古怪。 “小姐!” 正纳闷,阿羽小青还有另外两名暗卫飞身而来,将她护住。 男人却一点都不忌惮这么几位高手,反倒是兴致浓浓地继续吹奏,只是这次,曲调一改,如魔音似的,忽然阿羽几个就难受地捂住了耳朵。 “不好,别听这笛音!别运功,稳住心脉!” 阿羽到底是这几个护卫之首,立时察觉出来笛音的蹊跷之处,忙点了自己的穴道,然后只凭剑术地冲上前去,没有动用内力。 “有点意思。” 男人却忽然飞身而起,像是鬼魅似的,他落在枝头,看了眼楚乐瑶,“小美人,你的脸,我喜欢,我们会再见面的。” 话音落,便消失了。 一切就宛如一个梦似的,开始得莫名,结束得也莫名。 “羽姨,小青,你们都没事吧?” 楚乐瑶只觉得男人临走前那个眼神像是毒蛇似的叫她浑身不舒服,关切地问了下自己的护卫们。 阿羽摇头,将披风给她系上,“没事,小姐,我们回去吧。” “好,记得查一下刚刚那人。” 楚乐瑶不大放心地对小青身后的一名男暗卫道,她只是单纯但不傻,诡异的笛音,没准就和白日在客栈里听到的“天音教”有关。 “是,属下这便去!”</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3江都,各路少侠齐聚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因为桃衣男人一事,第二日,楚乐瑶一行人便离开了这客栈,临走前,阿羽一个个查过这间客栈,没有发现和昨夜那吹笛子的男人相似或是可疑之人。 但就连楚乐瑶这个一心出来玩的正主,都提高了警惕。 众人于是继续赶路。 尽量也不在荒僻之处落脚了,一路都走的官道,能去驿馆便去驿馆歇脚,也不怕难为情动用她郡主的身份了。 哎,只是这样一来,再难掩饰身份了。 到最后,楚乐瑶实在是不想被“郡主”长“郡主”短的前呼后拥着,她决定扮男装,充当小青的哥哥。 是了,小青被迫换上了她的衣裳,阿羽的乔装之术还不错,至少,楚乐瑶没有被认出来是个女儿身。 这大概是因为,脸上涂了一层蜜色的粉,胸前裹了一层束胸布,外面穿的又是宽大的袍子吧。 不得不说,男装行事方便多了。 “妹妹,我们去这家酒楼吃饭吧!” 楚乐瑶抹了下自己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走路故意大摇大摆的,挥着手中的折扇,故意粗声粗气地和冷面的“妹妹”小青说道。 小青还是不能适应自己这个身份,僵硬地下意识就要躬身拱手说“是”,但话到嘴边被楚乐瑶的眼神及时制止了,她牵了下唇角,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好的。” 阿羽没忍住,抬手掩饰性地抵着唇,咳了声,避免失笑。 他们一行人来到江都,这里有不少江湖人,正好最近便是武林大会,不少武林人士要汇聚江都,只待武林大会上切磋较量武艺,一争高下,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楚乐瑶去的这家酒楼,此时正热闹。 不少江湖人士在大堂高谈阔论这次角逐武林盟主之事,各抒己见,好不热闹。 楚乐瑶一心想听江湖武林趣事,便坚持在一楼大堂用午饭,反正她现在是男子打扮,也不担心惹什么麻烦。 阿羽劝阻无效,便任由她去了。 反正人多,只要当心些,低调点就行。 刚一落座,楚乐瑶的眼神就四处看,耳朵伸长了听这些武林人士的对话。 “要我说,这次武林大会,盟主之位绝对是神剑山庄的孟庄主的了,他上次武林大会输给老盟主,后来便在神剑山庄闭关了十年,这次出山,想来武功上的造诣,今非昔比了!” 一人大碗喝着酒,不禁自信十足地说道。 他隔壁一桌几个着蓝袍的年轻人,当中一名少年,闻言便反驳道,“那可未必!孟庄主虽然武功高深,可是当今武林人才辈出,也不是只有他神剑山庄才有高手—— 我灵剑门的大师兄天纵奇才,这次武林大会上,我大师兄才是……” “灵越,住口。” 他身边一名英俊沉稳的男子,淡淡地睨了眼少年,平静无波的眼里带了几分责备地望着自家师弟。 “大师兄,我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是练武奇才——” 叫做灵越的少年,却还想说什么。 第一个开口的那个男人,闻言,立即起身,朝英俊沉稳的男子抱拳一礼,“原是灵剑门的灵嬴少侠,在下失敬失敬。” 显然灵剑门也是武林中炙手可热的门派。 楚乐瑶单手撑着下巴,听得是津津有味。 神剑山庄,灵剑门,都带了个“剑”字,一个“神”开头一个“灵”作前缀,又都是大门派的话,肯定是对立的关系,再加上那灵越少年的言辞,十有八九了。 “这位仁兄客气了。我这小师弟不懂规矩,还请见谅。” “非也非也,”一人从二楼下来,身着月白长袍,手持一柄银色长剑,器宇轩昂,“此次武林大会,我爹可懒得来——他不以大欺小,这次,由我孟不斐来讨教各位英雄的本领!” 孟庄主不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 所有人都表示惊讶,就是灵嬴都微微疑惑地道,“孟庄主当真不参加?” 灵越却是咧嘴乐了,那可太好了,这次参赛名单里,最德高望重和对大师兄最有威胁的也就是这位孟庄主了,若是孟庄主不参加,他敢保证,大师兄一定能夺得魁首。 孟不斐挑眉,端的是姿态风流又潇洒,他眉眼清正之气却又不会叫人反感。 他打量了眼面前沉稳的男子,点头,“家父说了,这是我等年轻一辈的角逐,他就不凑热闹了。” 至于之前传的名单,那不还是老爷子故意气上一任盟主的么? 毕竟,谁都知道江盟主的儿子也要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为了给江盟主找不痛快,老爷子才故意让人放出风声,说他也要参赛的。 不少人在听到孟不斐的亲口承认后,皆是松口气。 而原先押孟庄主赢的那位大汉却是无比惋惜地摇头,“可惜了,我还想领教下孟庄主的七步剑法……有生之年要是能领教一下孟庄主的剑法,那才不虚此生。” “领教不了孟庄主的剑法,还可以领教江家的流星剑法,江盟主之子江晚星据说承袭其父绝学……” 大家又七嘴八舌起来。 孟不斐则是径自走向灵嬴这边,抱剑对着灵嬴嘴角勾起一抹风流的笑来。 “久闻少侠剑术超群,武林大会上有幸定讨教一番。” “孟少侠抬爱了,灵嬴也期待武林大会上领略神剑山庄绝学。” “好说好说。” 孟不斐说完,便扫了一圈大堂里的人,他身后的小厮不禁道,“少爷,还走么?” 孟不斐挑眉,目光落在楚乐瑶那边,这大堂来往的,都是派系分明,光看着装,就楚乐瑶这一桌格格不入,半点都不像是江湖人。 他不由得视线落在楚乐瑶那双灵动的双眼上,恰好楚乐瑶正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讲话,猝不及防被孟不斐盯上,她不避不闪,微微笑了下。 便移开视线。 孟不斐看不出楚乐瑶有内力,应该说,除了“他”,他那桌子都是高手。 却又不像是他所知道的武林帮派的样子。 他还没细想微妙之处,阿羽锋利的眼神便射过来,不知怎么,这一瞬,孟不斐感受到了犹如实质的冰寒杀意。 那是,类似职业杀手的气质。 他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不动声色地给自己的侍从使了个眼色,“调查下。” “是。” 莫非……杀手盟的人也要来参与这次江都武林大会?</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4试探,拒绝结伴同行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回少爷,查不出来,他们警觉性太高,无法跟踪……” 天字号房中,孟不斐擦拭着自己的宝剑,派出去的侍从回来了,摇摇头,有些惭愧地回道。 孟不斐闻言挑了下眉梢,面上带着几分玩味,“那可有趣了,听爹说杀手盟的人和天音教一般来去无踪,难道还真是杀手盟来了?” 一听到“杀手盟”这三字,侍从便有些激动愤怒,“少爷,如果真是杀手盟卷土重来,我们要不要……” “不急,杀手盟欠我孟家的血仇,我要亲自来讨。” 孟不斐话音落,面上依旧带着风流不羁的笑,但那双眼却是清凌凌的带着几分杀气,手中的剑一掷,剑身破空,发出嗡鸣之声,下一瞬,只见窗台上的花瓶轰然粉碎。 “少爷运用剑气的本领又增进了!”侍从见状不由得拍手叫好,满眼都是喜悦。 将剑收回剑鞘中,孟不斐表情依旧淡淡的,嘴角噙着笑,“比起我爹,还是差多了。” —— “小姐,我们被跟踪了。” 在一家客栈落脚后,阿羽将门窗关好,而后来到楚乐瑶身侧,压低声音与她通传道。 跟踪? 楚乐瑶下意识想到那个疑似天音教的桃衣男子,“可是那晚的男子?” 阿羽摇头,“还未可知,阿大去查时,跟踪的人跑了。” 闻言,楚乐瑶有些紧张,但是仔细看,她这一双眼却是亮晶晶的带着说不出的兴奋来。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银制哨子,轻声道,“羽姨,我们这是不是就是话本里说的,被江湖别有用心的帮派盯上的正义之士……等两方交战之时,他们以为我只是个弱小不起眼的角色,最后却发现,我有绝世神功……护体!” 看了眼她摸哨子的动作,阿羽扶额,叹气,“小姐,这里是江湖,不是话本写的那样简单。” 是她低估了小姐的胆子了。 非但没有害怕,还兴奋上了,除了她家小姐,恐怕很少有这样的姑娘家吧。 果然是蓬莱岛上居住十二年,将她憋疯了。 现在就是脱缰的一匹小野马,拉都拉不回去。 “那我还能去看武林大会比武吗?” 楚乐瑶撇了撇嘴角,一脸担忧地看着阿羽,生怕她拒绝。 阿羽拿她没辙,“虽然不知道我们怎么被盯上的,但是小姐,我们到底不是江湖中人,恐引人注目怀疑,所以,接下来你只要答应属下,绝不多管闲事,我们就照原计划去参加。” 这次可是武林盟主选举的比武大会,别说楚乐瑶了,阿羽自己都觉着这样的盛况,不去看看,实乃憾事。 但一切的前提必须是楚乐瑶的安全为上。 楚乐瑶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应允了。 “我像是闯祸的人吗?” “不像。”你就是。 阿羽心里无奈地补充道。 小姐从小到大都是不安分的主,看着乖巧,一肚子鬼机灵,这点简直就随了夫人年少…… 不,加上继承了主子的腹黑,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夫人年少是莽撞冲动,小姐则是机灵又鬼主意多……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腹诽小姐,阿羽忙摇摇头,将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给摒除出去。 为了避开这些武林人士,楚乐瑶一行人住的客栈是最贵的江都客栈,季氏门下的产业,江湖人士并非都有钱,都选了同一家客栈入住,也方便结伴同行。 但是,楚乐瑶傍晚出来逛集市时,却在出门时,碰到了那位自报家门说是神剑山庄的孟不斐少侠。 她目不斜视,只是在经过时,闻到男子身上淡淡的暖香时,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这位公子瞧着眼生,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吗?” 哪里想到,才一眼,就和孟不斐一双略带桃花的眼对上了。 他彬彬有礼地朝楚乐瑶抱拳,而后主动交谈问道。 阿羽自觉站到了楚乐瑶身前,小青下意识要动作,但被阿羽这一动作及时掩饰住了。 她只低着头,被楚乐瑶“护”在身后。 “这位少侠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带着妹妹出来游玩,恰逢江都有盛会,好奇便陪妹妹逗留几日,也想看看这武林盛举……” 楚乐瑶也有模有样地抱拳,故意压着声音,她一双眼生得极为明亮澄澈,一眼望到底的干净。 孟不斐稍稍恍了下眼神,只心下纳罕,这不可能是一双杀手会有的眼睛,太过纯粹干净。 找不见杀意。 但近距离观察之下,他却更加肯定这小公子毫无内力,但他口中的妹妹却是小小年纪便行走间步伐沉稳有力,可见是会武功的。 而拦在最前面的这名黑衣女子,则是这里头武功最高的。 一双眼冷冽,满是不近人情之意。 他在探知这行人入住江都客栈时,便心下更是起疑了。 杀手盟以杀人为营生,自是敛财无数,那么能入住江都客栈也说得通。所以他后脚就跟着入住了,便是想探查清楚。 如果杀手盟接了谁的指令跑来江都,有意刺杀武林正派高手,以破坏此次大会的话……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这些人有机可乘。 “原是如此——”他心下已经百转千回,但面上却是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笑起来更显风流倜傥,“小公子这是要去何处?不知可否结个伴?说来惭愧,在下不大识路……” 他说这话时,微微眨了下眼,好不无辜和自然。 阿羽却是冷着脸替楚乐瑶回绝,“不可,我家公子也不识路。” 楚乐瑶:“……”羽姨你这话是埋汰我呢。 似是看出楚乐瑶的心思,孟不斐也不在意阿羽的冷脸,微微后退半步,拱手赔了不是,“那是在下唐突了,望小公子和这位小姐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羽姨是担心我的安危,没有恶意,孟公子若是真不识路,不妨找店小二带路吧。” 在外面,楚乐瑶也是护自己人的,这点随了衾嫆。 当即拱手,笑露一口贝齿,眉眼弯了弯。 待他们一走,一人神出鬼没地从孟不斐身后出没,是一名打扮普通的老者,但是方才却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存在,可见其武功高深。 “少爷,那女娃娃才是这群人的主子。” 女娃娃? 孟不斐闻言挑了下眉,而后却是勾了勾唇,“难怪。”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5起疑,天香楼打探消息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还不知自己已暴露女儿身的楚乐瑶,正在繁华的江都市集之中,欢快地穿梭其间。 “小青小青,你快看,这个多漂亮啊,我送你!” 她看到一支漂亮的青玉簪,想到什么,转身就踮起脚尖,插入小青的发髻当中。 一双眼明亮璀璨,满意地点头,“老板多少钱啊?” 老板报了个价,阿羽便主动掏钱,帮楚乐瑶付了钱。 小青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她咳了声,低声道,“小——咳,哥,我不用了吧。” 险些喊了“小姐”的称呼,她生生改了口,暗道好险。 楚乐瑶却不以为意,“买都买了,你不许取下来。羽姨,你有喜欢的么?” 她拿不准阿羽的喜好,在她记忆中,羽姨就没有戴过首饰。 而事实上,阿羽一看这些小姑娘家才喜欢的饰品玩意儿便连连摇头。 “公子,我不用。” 楚乐瑶略显失望,不过这不影响她买买买的兴致。 她一路逛下去,看到喜欢的就买,好在带了两个男护卫,帮忙提东西。 阿羽也不拦着她,反正小姐开心的话,将这条街买下来都是可以的。 不过,没想到又碰到了孟不斐。 几乎是本能的,阿羽挡在楚乐瑶面前,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孟不斐似是才看到他们,便招了招手,走过来,笑道,“又见面了。” 他礼貌地离楚乐瑶几步之外,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朝楚乐瑶道。 楚乐瑶手里还拿着糖葫芦,见状,下意识将举着的糖葫芦放下,伸出一只手,白嫩嫩的手心一个茧子都没有,朝孟不斐挥了挥,“孟少侠,好巧。” “公子和小姐你们兴致不错,买了不少东西。” 孟不斐在老者提醒他之后,便有意留意了下,果然,透过楚乐瑶那比男子要小许多,又白嫩的手心也判断得出,这是个女孩子。 且看她手掌无茧,可见不是使刀剑的,不会武功? 方才见她行走轻盈,应是会些轻功才是。 “初来乍到,我……妹妹难得出一趟门,当哥哥的自然是要满足妹妹的愿望。” 险些说漏嘴,但是楚乐瑶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身份,还及时改了口,自以为是天衣无缝。 孟不斐听出这句话里的微妙,唇角微不可闻地勾起一抹笑。 “小公子真是个好兄长,我还要去西市看看兵器,就不打搅小公子和小姐的雅兴了。再会。” 他拱手,进退有度。 临走前,也礼貌地朝阿羽点了点头。 这叫阿羽再度蹙了下眉心,不知对方是真的巧合和爱结交朋友,还是别有所图。 “西市有卖兵器的?”楚乐瑶却是觉着孟少侠看着就是个光明磊落的正派少侠,没有多少防备之心,她听孟不斐说去西市买兵器,顿时来了兴致。 只是对方大概是见羽姨不欢迎他,不好多说什么,自行离去了。 她忙问阿羽,“羽姨,我们也去看看呗?” 阿羽闻言就扶额,担心的就是这点。 那孟不斐看似进退有度的,见她不欢迎,便及时离开,但是走就走吧,还非要说一下他去哪。 这就让阿羽没法不多疑地想,是不是他有心之举了。 不管是不是。 不去就最是稳妥。 “今天不早了,公子要去的话,明天白天再去吧。” 她如是说着,指了指几人大包小包抱在怀里的东西。 楚乐瑶看了眼,也没再强求,便点头道,“行,明天一早就去!”正好,她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好兵器,她买了送爹娘和舅舅。 于是,一行人又回了客栈。 “少爷,她们没有跟上来。” 孟不斐身边的侍从,看了眼朝反方向走的楚乐瑶一行人,回过头来,回禀道。 “是么。”孟不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一点都不意外地挑了下嘴角,“没事,有的是时间。” 不急于一时。 不过,看他们那做派,倒不像是有任务在身的杀手盟。 买的都是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倒真像是来游玩的。 “可有打探到杀手盟帮主有什么女儿妹妹之类的亲眷?” 如果不是杀手盟的杀手,那名女子瞧着非富即贵的,莫非是杀手盟帮主的亲眷不成? “杀手盟的杀手身份都很难查证,而帮主龙笑天虽说曾娶妻,但是没听说过有孩子……更没有妹妹。” “是么,”孟不斐手中的扇子一合,脚步一停,转了个方向,“走,去天香楼。” “啊?不是去西市买兵器的吗?怎么突然去花楼?” 侍从闻言,一个头两个大。 “你懂什么,花楼才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宝地。”孟不斐嘴角噙着不羁的笑,立即化作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眉眼含笑。 侍从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我看是少爷自己想去喝花酒了……” “你说什么?” “没,少爷说的是。” 天香楼。 “灵剑门的灵嬴一整天都在客栈闭门不出,江流星则是宴请了不少武林人士,不过是秘密进行——至于神剑山庄的孟不斐,他在江都客栈,似是盯上了一帮外乡人,还派人跟踪调查了那为首的女扮男装的小公子的身份。” 女子身段婀娜,穿着艳红低胸的裙子,垂首恭恭敬敬地压着声音,朝着纱幔后的黑影汇报她打探到的情报。 红纱之后是一身穿玄衣,颀长瘦削的男子,他背着手,那手白若玉,一只大拇指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似是在思考什么。 “哦?那外乡人是什么情况。” 男子声音如清泉,磁性又清越,但是尾音却透着一股沁凉阴沉,语调冰冷,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只知道那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带的都是高手,瞧着不像是江湖人——孟家当年被杀手盟追杀,险些灭门,孟不斐这些年都在追查杀手盟帮主的下落,想必是将那姑娘的护卫当做了杀手盟的人…… 至于那姑娘什么来历,属下派去查的人还在查,最早明天才有着落。” “嗯,如今江都势力盘根错节,不要疏忽了任何蛛丝马迹。” “是!” “笃笃笃——” 忽然,敲门声响起,男子身形一闪,女子抬头,便只见窗户大开,而原先立在红纱之前的身影,早就不知去向。 女子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衣裳,转身,“何事?” “孟不斐来了。” “下去看看。” 女子闻言,眼底诡谲地一亮,微微勾了勾唇,然后扭着腰肢,开了门。</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6软剑,被蓝衣女刁难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次日,楚乐瑶起了个大早,精神头十足地就打算去西市。 下楼时,又碰到了孟不斐。 不过,对方似乎是从外边回来的,她看了眼,嗯,衣裳没换。 还有些酒气和脂粉味。 她没瞧出什么来,但是阿羽却知道,这一看就是从青楼回的。 她更是心下不喜这人同自家小姐往来了,且不说会不会有所图谋,就这浪荡的性子,也不适合和小姐交朋友。 “小公子这么早就出去啊?”孟不斐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袍子,朝楚乐瑶露出一个温朗和煦的笑,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迷人。 但楚乐瑶一双眼却波澜不惊的,没有被他的外貌所吸引,淡定地打了声招呼,“是啊,去逛逛。” 然后阿羽一迈步,她就跟着后面,走了。 在她看来,她爹娘已是极好看的人了,然后她哥哥更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美男子,加上她还有个小表舅也是名满京城的美男,楚乐瑶从小在美男堆里长大的,虽说孟不斐这一身江湖侠气是她少见的气质。 但也不会迷倒她。 这点,阿羽也是放心的。 “羽姨,你说给爹爹娘亲买什么样的兵器比较好?” 楚乐瑶才不知道自家羽姨想到别处去了,她都不知道孟不斐是喝完花酒回的,她现在一心思就扑在了快到的西市上。 见她这样,阿羽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又犯愁了。 当初夫人在小姐这个年纪……都嫁主子了,但看小姐这是及笄了,也没开窍啊。 “只要是小姐送的,他们都会喜欢的。” “那不一样,喜欢是一码事,合适是另一码事。” 几人走着走着就到了西市,西市这边大概因为卖兵器的多,所以没什么百姓会过来,都是些江湖人。 楚乐瑶有些兴奋,双眼都亮了起来。 但是阿羽和小青却很是警惕地护着她,两人不叫这些江湖人接近到楚乐瑶。 “公子,姑娘,买兵器吗?” 楚乐瑶的眼睛里写满了兴味,以至于各个铺子的老板都笑着朝她抛橄榄枝。 她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处卖软剑的摊位前停下来。 “老板,这把怎么卖——” “老板,我要这把。” 她话音还未落下,一只手抢在她前头,将她看中的那把剑鞘银红相间,纹了孔雀翎的软剑拿起来。 楚乐瑶下意识回头,就瞧见一穿蓝衣的少女,对方正眼都不给她一个的,高傲地扬着下巴,掏钱就打算买下这把剑。 如果不是因为见过衾嫆有一条银红长鞭,且家中有养孔雀,以楚乐瑶的性子,她也不会和人争什么。 但是这把剑是她像看中的,且她一眼就相中,娘亲肯定会喜欢…… 所以她心平气和地同抢走软剑的蓝衣女子理论,“这位姑娘,这把剑是我先看中的,可否先来后到,等我买完,姑娘再问老板买剑?” “这剑上又没写你的名字,我凭什么让给你?” 但是蓝衣女子却是讥笑了一声,她比楚乐瑶要高一点,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楚乐瑶的脸和个头,眼底更是讥讽冰冷。 “就你个瘦弱的小矮子,会耍么?别糟蹋了好东西。” 她说着,单手将软剑横着举过头顶,盛气凌人的样子叫她看起来有些刻薄。 “老板,愣着干嘛,收钱啊!” “你——” 楚乐瑶身边的小青不动声色地摩挲着袖口滑落手心的暗器,眼神冰冷地凝着眼前这不可一世的姑娘。 但是被楚乐瑶按住了手,她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礼貌,对咄咄逼人的蓝衣女笑了笑,“姑娘何必为了一把剑闹得面红耳赤的,这剑是我先要的,家母喜欢软剑,我买来并非给自己用,而是送她的。还请姑娘成人之美。” 楚乐瑶脾气好,蓝衣女却更盛气凌人了,她瞪着他,“我先给钱的,本姑娘今天还就看中这把剑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多大人了,还搬出你娘来忽悠人,就算她站在这,我也不让!” “你!”这下,就是楚乐瑶也生气了,什么叫她娘亲来了也不让?娘亲在这的话,还由得此女嚣张? 阿羽二话不说,出剑了,“既然说不通,那就打赢了的得剑。” 她眉眼倏然冷厉下来,带着几分杀气。 蓝衣女往后一退,反手抽出自己的佩剑来,“好啊,你这矮子倒是养了几个刁奴,怎么,自己缩头乌龟躲在家奴后面,有本事和本姑娘打一场!” 楚乐瑶摇头,“我从不与人打架。” 她态度真诚,却叫蓝衣女觉着这是在挑衅,她出剑,直直朝楚乐瑶刺来。 “那我偏要和你打!” “小姐小心!” 小青当下便丢出暗器,同时一只手护着楚乐瑶往后,她手中的几枚飞镖飞出,打在女子的剑上,直接弹飞了她的剑。 蓝衣女丢了兵器,动作一滞,下一瞬,脖子上便多了一柄剑,阿羽手中的剑架在蓝衣女的脖子上。 “姑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刁蛮也要有个度。” “哼,以多欺少,你们是什么人,有本事报上家门来,等我师兄弟来了,要你们好看!” 正说着,身后几名蓝衣青年少年赶来,见状,一人拔剑飞身而来。 “师妹!什么人,快放开我师妹!” 楚乐瑶顺着蓝衣女看向她身后赶来的“帮手”,认出为首之人是那天客栈之中叫灵嬴的少侠。 据说是……灵剑门的人? 她的视线刚望过去,灵嬴就朝她看过来了。 说起来,楚乐瑶之前就想说了,灵嬴不仅名字像魏赢叔叔,性子也有些像。 只是魏赢叔叔是皇叔的大统领,不是什么武林中人。 “二师兄!这几个人欺负我!你快砍了那人的手为我讨回公道!” 蓝衣女刁蛮任性不说,还倒打一耙,开口就是要她师兄砍了楚乐瑶的手。 那男子显然只听她的片面之词,便作势要上前照做。 灵嬴却喝住了他,“灵域,住手。” 他手中的剑依旧在剑鞘中,没有出鞘,上前,朝楚乐瑶微微拱手,“这位小公子,不知在下的师妹和你有什么过节,可否请你的人放开他。” 楚乐瑶可不想一来江都就惹上武林门派的人,便扬声,“只是口舌之争,既然少侠开口——羽姨,放了她吧。” 阿羽回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冰冷地看着眼前的蓝衣女,“放了她可以,剑留下。” “凭什么?本姑娘就想要这把剑,你这刁奴——” “我家公子先看中的,你抢的。” 阿羽却一板一眼的,不给蓝衣女商量的余地。 “还是说,你要带着你灵剑门的师兄弟,抢普通人送娘亲的礼物?” 一句话,灵域气得要上前,却被灵嬴手中的剑柄抵着胸口,拦下了。</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7暴露,你必须向我道歉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灵曦,给她。” 灵嬴俊容神色不变,但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看灵曦的眼神带着几分严厉的冷淡,他启唇,只说了四个字。 蓝衣女,也就是灵曦,顿时觉着面上无光,怒喝道,“我不!” 说着,她就抛了软剑到空中,同时抬腿,打算一脚将软剑折断。 这时—— “这么漂亮的兵器,灵姑娘不想要也别毁了呀。” 一道破空声,几息之下,一道身影自空中掠来,来人一甩袖子,夺过了半空中的软剑,而后身影翩翩落地,手掌之下,软剑转了几圈,他才握住,身子侧着,另一只手挥着一柄折扇,缓缓自眉眼往下,停在胸前位置,扇了扇。 楚乐瑶认出了这个声音,孟不斐。 “孟少侠?” “小公子,喏,你的。” 他回头,朝楚乐瑶露出一个俊朗又和煦的笑容,而后将剑丢给楚乐瑶,同时手指曲起一弹,丢了一锭碎银子给那老板。 “这把剑,我已买下,灵姑娘可不能随意处置了。” 他说话带着笑声,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拿他没办法。 阿羽也收了剑,默默退后到楚乐瑶身侧。 灵曦却觉着自己还是丢了个大人,顿时连带着孟不斐她都憎恨上了。 “孟少庄主可真会和稀泥!” 她说着,气呼呼地走到灵嬴身边,刚要说什么,就被灵嬴严厉的眼神给吓住。 咬了咬唇,恨恨地瞪着楚乐瑶主仆。 楚乐瑶无辜地眨了下大眼睛,觉着这姑娘还真是刁蛮得怪莫名其妙。 “灵曦姑娘是贵派门主之女,金枝玉叶的,自然是率性而为,不过既然孟某已买下这把剑,也送了人,灵姑娘消消气,有看中的东西可以随意选,孟某就当见面礼送给姑娘了。” 孟不斐生了一张讨姑娘喜欢的脸,但灵曦却最是讨厌油嘴滑舌之辈,揉着手腕,恶声道,“谁要你的见面礼!大师兄,他们欺人太甚了,难道我灵剑门还要怕神剑山庄不成?” “师妹,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句话,成功让原本刁蛮跋扈的灵曦面色一白,瞪着一双眼,有些受伤和委屈不甘地望着灵嬴。 只可惜,灵嬴并没有因此就安慰她。 反倒是一旁的灵域瞧出她的情绪来,低声安慰她,“师妹,你别生气,等武林大会上再收拾那小子……” “你打得过他么!” 但是灵曦显然在气头上,对于灵域的好意安慰跟本不买账,她讥讽了一句,见灵域面上羞惭地红了,才觉着自己在灵嬴那丢的面子回来了点。 “公子,我们走吧。” 阿羽不想和江湖中人多纠缠,她低声对楚乐瑶道。 楚乐瑶看着自己手中的软剑,想了下,便对孟不斐道,“孟少侠,这剑的钱我给你,多谢你出面解围。我们先回去了。” “小意思,小公子咱们相遇即是缘,别见外啊,我带你再逛逛其他的?” 孟不斐摇了摇扇子,却是嘴角噙着潇洒又爽朗的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莫说孟不斐的出现,很好地解决了麻烦,就是阿羽再看他不顺眼,也没有说什么。 楚乐瑶抿了抿唇角,“那好吧……”她的确还挺想逛逛的,毕竟只给娘亲买了礼物,还没给爹爹买呢。 闻言,孟不斐扇子一收,拱手,对灵嬴笑了笑,“灵少侠,再会。” “再会。” 灵嬴淡定抱拳,面无表情。 灵曦见楚乐瑶手里拿着那把剑,就像是在嘲笑她多丢人似的,她眼睛一红,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就举剑朝楚乐瑶刺过去。 小青的反应极快,一手拉着楚乐瑶往旁边轻轻一推,反手暗器又要打向灵曦。 灵域见师妹这般,几乎也是下意识地就出手了。 “我看你还——”灵曦避开小青,直接上手,抓住了楚乐瑶的衣领,手一使劲拽了下,好巧不巧地碰掉了楚乐瑶头上的玉冠。 失了玉冠,楚乐瑶的头发便散落下来,她一愣,还没回过神,阿羽已经一掌挥开满脸惊讶的灵曦的手。 “放肆!” 她勃然大怒,出剑便带着杀机地朝着灵曦攻去。 灵域护着灵曦,不由得对身后蹙着眉心的灵嬴求助,“大师兄,你难道想看着我们被别人打死么!” 这句话,叫原本被楚乐瑶女儿身暴露的一幕弄得愣怔的灵嬴,回过神来,尽管他知道有错在先的是灵曦,但下山前,师父交代过要保护好师妹…… 他剑未出鞘,但还是上前,拉着师弟和师妹往后退,而后轻松地化解了阿羽的攻势。 “这位前辈,师妹她不懂事冲撞,还请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手下留情。” 他难得开口说这么一大段话,灵曦抿着唇,脸上情绪复杂,“师兄你不用——” “住嘴!还不赔礼道歉!” 灵嬴却严厉地打住她的话,不容置喙地道。 灵曦咬牙,她看着楚乐瑶那张漂亮的脸,除了肤色有些显黑,不去看那假胡子的话,不用说,是个美人…… 瞧着就更讨厌了。 “小公子——不,姑娘,你没事吧?” 孟不斐虽然知道楚乐瑶是女儿身,但没想到会这样的情形下暴露。 他离楚乐瑶最近,自然是最清楚地看见了她散落头发时的模样,楚乐瑶咬了咬粉唇,局促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小青立即上前将地上的玉冠捡起来,给她利落地挽发。 阿羽没有收剑,但也是先回头问楚乐瑶,“小姐可有受伤?” 楚乐瑶摸着自己的假胡子,瓮了一声,“唔,没。” 有些尴尬,大庭广众的,这么多人,她就被灵曦这一拽,暴露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伪装。 就是再好的脾气,她也有些生气了。 于是,她在头发重新挽上后,便上前一步,蹙着眉,对灵曦道,“这位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今日多次为难,你必须向我赔礼道歉。” 她楚家人可不是受气包,能一再地忍让。 灵曦见众人都是谴责的目光看向她,而面前的少女轻灵的声音带着几分气势。 她更是下不来台面,刚要开口,灵嬴便拱手对楚乐瑶赔了不是,“对不住,姑娘,是我没有管好师妹——灵曦,道歉。” 他淡淡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但灵曦却是知道,大师兄这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于是,她咬着牙,不情不愿地拱手,低着头,一字一句地道,“对,不,起!” 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乐意,灵嬴摇头,对她很是失望。 楚乐瑶嘴角一勾,哼了声,颇有些小孩子气地道,“我不原谅。” 说完,就转身走了。 孟不斐还以为这姑娘娇娇软软的性子会大度说原谅了灵曦,却不料她回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挑眉失笑。 而后看了一眼灵嬴,眼里不无同情地想,这灵剑门的大弟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有个那么刁蛮任性的师妹,真是可怜。 只一眼便收回视线,随后快步跟上了楚乐瑶。</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8交友,与孟不斐结伴 read-tent p { font-style:normal; fo:100; text-decoration:none; li:i;} read-tent p cite{ dispy:none; visibility:hidden;} </style> “姑娘,你想替家中长辈挑选兵器的话,这一家不错。” 孟不斐是个风趣又外向的人,楚乐瑶原本还有些窘迫,但对方丝毫不提她女扮男装之事,反倒是主动带着她逛了一圈西市,见她挑挑选选的,都是些男子用的兵器,听她说是送长辈的,便了然地道。 楚乐瑶闻言,顿时眸光亮了些,“好,孟少侠,我想替我爹挑一把轻剑。” 娘亲说爹爹幼时起便因中毒和双腿残疾而身子骨不好,很少用兵器,就算是用,也是些轻剑,不曾用重剑。 她想着,投其所好,便主动告知自己的需求。 “好说,兵器又不只有剑,若是姑娘想为令尊挑选一样轻些的,就去这家,可以看看。” 孟不斐显然是行家,帮着楚乐瑶耐心地挑选了一圈,最后,楚乐瑶选中了一把削铁如泥的轻剑,她试着挽了个简单的剑花,挑眉笑了。 “就这把了!” “好眼光啊公子——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了!”掌柜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地拢过来了。 孟不斐挑眉似笑非笑,“哦?我记得昨晚,我选了把短刃,掌柜也这么说的。” 一句话,叫想抬价的掌柜尴尬地笑笑。 “公子真会说笑,我这店虽小,但兵器啊都是好兵器!那个个都是镇店之宝啊!” 楚乐瑶嘴角抽了抽,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掌柜是想坑她。 她便撇了下唇,“都是镇店之宝?我瞧着也就这样吧,掌柜,这把剑怎么卖的?” 见她兴趣缺缺下来,掌柜心道这笔买卖是别想大赚了,便老老实实地报了个正常的价。 楚乐瑶下意识看向孟不斐,后者默契地领会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楚乐瑶便看向小青,后者付了钱,接过她手中的剑。 “这位姑娘,不是你妹妹?” 孟不斐微微错愕地看着小青这熟练的动作,好奇。 楚乐瑶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出门在外不便,不得已为之,还望孟少侠别见怪。” 闻言,孟不斐笑得坦荡潇洒,“怎会,姑娘蕙质兰心,此举是妙。” 楚乐瑶抿唇笑笑,“妙什么呀,还是暴露了,哎。” 说着,笑容暗淡下来,满是苦恼。 “姑娘是怕女装示人引来麻烦?” 孟不斐倒是有些好奇她卸去伪装的真面目了,这碍眼的胡子和糟糕的肤色,如果不是五官看得出美人底子,他还真以为是个小子了。 他问的倒是没问题,但是楚乐瑶却不知道怎么接了,如果说是的话,这不是有点对自己的容貌自作多情了么? 于是,她咳了声,“女装多少不方便,男装就不一样了,参加武林大会还能结交到朋友呢!” “呵呵,姑娘也想参加武林大会?” 楚乐瑶摸了摸自己的发冠,腼腆地点头,“我武功不好,不是去比武的,我就是想看看江湖大侠们都是怎么比武的……” 没想到她的理由是这个,孟不斐愣怔了一瞬后,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秉着扇子,拱手道,“姑娘真是妙人,妙人。如此,不如和在下结伴同行吧,在下虽说武功没有多精湛,但江湖中人还是给神剑山庄几分薄面的,若是姑娘怕人生地不熟,在下能照拂个一二。” 不曾想到这点的楚乐瑶,登时有些意动,是啊,这孟少侠为人爽快仗义,又出手相助,她瞧着对方不是个坏人。再说了,神剑山庄少主,的确是能照拂一二的。 正犹豫着呢,孟不斐又丢下一糖衣炮弹,“还有,届时姑娘可以在神剑山庄的贵宾席上坐着观看台上的比武,这不正好?” 这话一出,果然楚乐瑶眼睛一亮,对哦,跟孟少侠结伴的话,那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去蹭个最佳观看席,那岂不是乐哉? 眼见着自家小姐跟被狼叼走还傻乐的兔子似的,阿羽无奈,出声道,“小姐……” 但是楚乐瑶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赶在那之前,飞快答应了下来,“好,那就麻烦孟少侠带着我们去观看比武了!” 阿羽:“……”还是没拦住。 也罢,不可能阻止小姐交友的自由,但如果这个孟不斐真的别有所图,她多加警惕照看,总能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孟不斐察觉到那名年长些的女护卫警惕防备的注视,微不可闻地翘起唇角,心下了然。 “那,还要继续逛么?” 他问楚乐瑶。 楚乐瑶想了下,还是决定给楚世安买点东西,“孟少侠,我哥哥和你差不多大,你替我出出主意,看给他带些什么……” 说起来这选礼物还要问旁人,楚乐瑶就心虚,还好哥哥不在这,要不然肯定要嫌弃她没诚意的。 哥哥? 孟不斐挑眉,“行啊,不知令兄平日里喜欢什么。” 如果是杀手盟,选的应该也是兵器…… 不过,他初步认为,这姑娘瞧着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带着训练有素的护卫,家中父母恩爱,才能养出她这般性格温和又灵巧天真的女孩。 还有个哥哥,可见在家中是极为受宠的,难怪单纯轻信于人。 楚乐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是“傻白甜”形象了,她点了点下巴,“我哥哥喜欢行医,唔,爱看书,但是他的孤本够多了,不知道买什么送他了。” 行医,看书。 孟不斐琢磨着这些关键字眼,面上笑起来,“令兄行医救人,喜读书,看来是个文采斐然,心地善良的好兄长。” “额,他一肚子坏水,可没有你说得这么善良,不过我哥哥很聪明很厉害是真的。他看一遍就能背下晦涩的医书呢!” 楚乐瑶一边反驳着孟不斐夸赞楚世安的话,一边却又自己不自觉地称赞起来。 孟不斐不禁被她的形容逗乐,心下却是羡慕,如果他也有个妹妹的话,那该多好…… 他眼神有那么一瞬的落寞晦涩,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那我们去东市逛逛吧,那边或许有你想送你兄长的礼物可供挑选。” “好啊。” 楚乐瑶没有异议地点头,于是,在孟不斐的领路下,一行人去了东市。 经过天香楼时,二楼某间雅间,窗前的纱幔飘摇,若隐若现间,一名玄衣男子目光盯着孟不斐,缓缓,挪到他身侧之人身上。 只是一眼,他那冷沉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愕然来。 孟不斐似有所觉地停下来,总觉着有人在看他,他朝天香楼望去,却只看见纱幔飞舞,老鸨的那间屋子的窗户开着,没有人。 他微微沉思,楚乐瑶不禁奇怪地问他,“孟少侠,你怎么停下了?” “没事。”重新扬起笑容,孟不斐摇着扇子。 等他们走远了,男人再度出现在窗前,他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窈窕的身影,白皙如玉的手不禁放在窗台上,用力。</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69喂药,神秘的玄衣男子 回到江都客栈之时,天色已晚,楚乐瑶都有些乏了。 不自觉打了个呵欠,眼角带着水光,她迷迷糊糊地望着神采奕奕的孟不斐,不禁羡慕习武之人的体力,她记着孟不斐昨晚出去是彻夜未归的,也就是说在外面玩了很晚,但今天逛了一天,还能这么有精神。 早知道,哦,就算早知道习武能有这么好的体力,她也还是会偷懒的。 “孟少侠,今日多谢你,我有些困了,先上楼休息了。” 她因为犯困,声音少了些活力清亮,但多了些软绵的调调,听着像是撒娇似的。 孟不斐只觉着自己心里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一般。 他唇角带着和煦迷人的笑,摇着扇子,笑问,“好,只不过,大家现在是朋友了,还未请教过姑娘的名字。” 阿羽抬眼,冷冷地朝他望去,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没有看过去。 楚乐瑶稍稍清醒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我姓乐,你叫我乐秋就好了。” 不太会说话的楚乐瑶,没敢看孟不斐的眼睛,撒谎了。 孟不斐眼中闪过流光溢彩,微微笑着,“好的,岳姑娘,哪个岳哪个秋呢?” “乐声的乐,秋天的秋。” 楚乐瑶将自己大名中间的字和小名结合起来,末了心想,在外就用这个名号好了,既不会暴露她的身份,又不用让人直接唤她小名显得过分亲昵。 “楚”这个姓氏,她是万不敢报出去的,“楚”是皇姓,在北国除了皇家,极少有人会用这个姓,就算有,好似也改了,这是她听爹说的,说是皇祖父当初下的命令…… 乐秋。 一个听着不敷衍,但孟不斐却觉着未必是真名字的名字。 但他也不在意,行走江湖多的是有难言之隐之人,更莫说她这种涉世未深被保护得良好的小姑娘了。 “好的,乐姑娘上楼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找在下。” “嗯,多谢孟少侠,你也早些歇息。” “好。” 小青自然地搀了下楚乐瑶,扶着她上楼,阿羽紧随其后保护着,那两名男护卫则是在她门外候着。 孟不斐只是稍稍扫了眼,便摸着下巴,讳莫如深地笑了。 “少爷,你笑什么?”跟在他屁股后面,蒙了一天的小厮,总算是能开口说话了,忍不住就问自家少爷。 “没什么,觉着感兴趣罢了。” 回答他的,是孟不斐更加莫测的一声笑,以及敲在脑门上的一扇子。 小厮:“……” 真是搞不懂少爷了。 “少爷,您该不会是看上那位姑娘了吧?” 想了想,小厮还是忍不住问道。 孟不斐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裳,闻言挑眉,“何以见得?” 小厮扯了扯嘴角,“您脸上写着三个大字——献殷勤。” 孟不斐被小厮这话,气笑了,“我?献殷勤?好啊阿竹,你会打趣起你家少爷了,你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是吧!” “没有,不过少爷您的确对那位姑娘过于殷勤了些,要知道表小姐你都不带这么耐心陪着的……” 被他的比较说得一愣,孟不斐摇摇头,“你懂什么,我只是觉着她有趣,你可别瞎说,毁人姑娘名节。” 说着,不等阿竹,率先一步上楼去了。 …… 此时,天香楼内。 “打听清楚了,那一行人是从京城方向过来的,为首的是一位姑娘,扮作男装,但今日和灵剑门的大小姐灵曦起了冲突,被挑明了女子身份……现下,神剑山庄的少庄主不知为何对她很感兴趣,接近于她,似是要结伴参加武林大会。” 女人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玄衣男子,后者抬手按着自己面上的面具,闻言,薄唇轻启,带着几分寒意。 “孟不斐要带她参加武林大会?”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质。 女人觉着有些奇怪,但又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只回着,“打听到的是这样没错。” “嗯,武林大会……都安排好了么?” 男子摩挲着被衣袖掩盖的手腕,那里似乎有什么凸起的东西,但女人没敢窥探,只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继续回着,“都安排好了。” “嗯,下去吧。” 对方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便叫女人下去了。 等女人离开后,玄衣男子,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房间中,只有窗户微微被风吹着摇晃了两下。 江都客栈。 楚乐瑶简单吃过饭便直接梳洗睡下了,累了一天,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昏沉。 阿羽和小青守在屋内,一个睡着,一个闭着眼靠着守夜。 忽而,窗户轻轻响了一下,阿羽立即睁开双眼,警惕地朝窗前看了一眼。 她没有惊动小青,而是直接走到窗前,手中的剑柄轻轻推开窗户一角,没有发现异样。 难道是错觉? “额——” 然而下一瞬,她便被人从后面打晕,失去了意识。 男人轻轻拂了一下袖子,令阿羽靠着窗边的墙坐着,同时手指一弹,将小青的睡穴点了。 随后如鬼魅般无形地来到楚乐瑶床边。 他无声无息间,就坐到了床边,看着小姑娘粉白的面庞,他清寒的眼眸里,缓缓沁润了几分暖意的笑。 伸手,将她散乱在颊边的头发轻轻拨开,而后他从腰间拿出小瓶子,喂她吃了一粒药丸。 指腹触碰到她柔软的唇时,身子微微一僵。 “好梦。” 他望着小姑娘熟睡的容颜,掩在面具下的唇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而后伸手将她的被子替她掖好。 将瓶子重新放回腰间放好。 再度来去无影地离开,经过窗前前,手指一弹,解开了小青的睡穴,而后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下去,转瞬又几个脚尖点了屋檐,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楚乐瑶摇了摇阿羽的身子,“羽姨,你怎么睡在这啊?” 阿羽醒来,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觉着酸疼无比,忽然意识回笼,她紧张地握着楚乐瑶的手上下左右地打探。 “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青你快看看,小姐的物品可有遗失的?” 小青不明所以,依言行事,去检查了一遍楚乐瑶随身的行李。 楚乐瑶眨了眨眼,“我很好啊,没有哪里不舒服,到底怎么了?” 阿羽神色冷凝而严肃,“我明明记着昨晚有人打晕我……”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羽姨,没有人啊,我们都好好的——小青,我的东西可有遗漏的?” “回禀小姐,不曾。”小青摇头。 阿羽抿着唇,伸手搭了下楚乐瑶的脉,没发现异常和中毒的迹象,顿时咬了咬唇。 “可能是我多疑了,总之,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 真是她的错觉么?可她明明感觉昨晚有人来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0武林,天音教魔音公子 楚乐瑶性子乐观,她在小青说没有丢失东西后,便认为是羽姨太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疑神疑鬼。 不过她还是问了下门外守着的两名护卫,得到的也是没有看到可疑之人的回复,她便安慰阿羽,说或许是她太累了,所以看花了眼。 阿羽心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她想得比楚乐瑶要远,如果护卫和小青都察觉不到,她也只是猜疑的话……说明这个人武功十分高强,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想着,她不禁在碰到孟不斐之时,第一次有了好脸色,主动问他,昨晚是否听见什么动静,是否遇见什么可疑之人。 孟不斐武功高强,身边也带了武功高强之人,如果昨夜有什么异动,不可能没有发觉。 所以阿羽才会郑重其事地询问他。 可疑之人? “未曾,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之处?” 孟不斐摇头,而后正色,看了眼安然无恙的楚乐瑶,而后问阿羽。 听他说没有,阿羽也不知该是放心了还是要更紧张,只略略拱手,“多谢,无事。” 态度依旧疏离冷淡。 “孟少侠,你知道天音教么?” 楚乐瑶正玩着昨天路上随手买的木质小风车,一边吹着小风车转动,一边忽然感兴趣似的问道。 天音教? 孟不斐不由得认真看着她,“乐姑娘怎会对天音教感兴趣?” 楚乐瑶便将自己途中遇到的那位桃衣男子的事告诉他,“我想,那人应就是天音教之人吧。” 闻言,孟不斐却是心下更觉着自己先前的判断出了错。 天音教和杀手盟都是歪门邪道,江湖上这两派被当做魔教对待,虽说这两派也没有联合,但敌人的敌人也算是朋友,从未听说这两派也相争的。 如若这位乐秋姑娘和她的侍从是杀手盟的人,怎会遇到天音教来劫人? 他想着,便对楚乐瑶多了点愧疚之情,便耐心回答楚乐瑶的问题,“这天音教是近些年起来的江湖第一大魔教,教主弦音武功深不可测,掌握着一本天音秘籍,她传授教众天音心法,让她们利用乐器来蛊惑人心,以达到操控人的目的,随即杀人或是越货。 不过这几年弦音似是闭关中,教中事务交给了她的义子来打理,天音教少主更是神秘莫辩,无人见过他的真容,他的武功据说是已经快超越其母弦音……如今是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了。” 天音教少主? 楚乐瑶一下来了兴致,“你再讲讲,这位少主叫什么名字?他多大了,为何要,要当魔头呢?” 没想到小姑娘还喜欢听这些魔头的故事,孟不斐一时有些失笑,下意识抬起扇子,轻轻在她凑过来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阿羽差点就要拔剑,孟不斐身侧的小厮忙紧张地站过去小声赔不是。 楚乐瑶捂着额头,也不在意,“快说快说,我可想听这些武林秘闻了!” 这可是在京城还有蓬莱岛上都不能听到的故事。 “天音教少主,年岁几何,来自何处,名字叫什么,说实话,江湖上传闻甚多,却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孟不斐咳了声,也有了讲故事的欲望,“所以江湖送他‘魔音公子’的称号,其余的,一概不知了。” 魔音公子? 楚乐瑶耸了耸鼻子,“这称号听着像是他不识音律似的……” “嗯,他的确不用天音教的武功,至今只听说他只杀人,从不惑人。” “那就奇怪了,按理说他武功高强,又是教主的义子,教主理应是将她的绝学传给他不是?这样看来,那教主也没有多信任他嘛。”楚乐瑶伸手拨弄着风车的扇叶,摇摇头,颇为唏嘘地说道。 “乐姑娘这话说的倒是别有见地,至今只听说过骂魔音公子杀人如麻的,倒是没听说过同情他不受弦音重用的。”孟不斐嘴角一扯,这姑娘的想法还真是别具一格。 怎么说呢,也许是因为她不是江湖中人,所以对正邪之分并没有那么芥蒂。 像是他们这样的武林正派,最是不屑同魔教为伍。 “我只是觉着,这世上没有天生的恶人,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好人罢了。” 楚乐瑶摊手,“好了不说这个了,孟少侠,你们神剑山庄是不是有神剑啊?” 两人在大堂坐着,店小二上了好酒好菜,阿羽眼神示意了几番,都没能拦住楚乐瑶的好奇心,只能闷闷喝酒,作罢。 孟不斐也很有耐心,对楚乐瑶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以见得?”他听楚乐瑶这天真的问题,彻底相信了这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连武林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那不然为何叫神剑山庄?” 孟不斐啼笑皆非,“神剑山庄的人以剑行走江湖,当初创立这个门派的先祖,为了威风吧,就取了个‘神’字,只是你说的神剑,倒是不曾见过。” 事实上,应该说,就算有,他如今只是少庄主,也不能接触到这样的历代庄主才能知道的机密。 楚乐瑶撇了下嘴角,“你们江湖人好复杂。” “你们江湖人”这用词,孟不斐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角。 “还是用饭吧,等武林大会上,我再为你一一解答这些帮派的高手。” 孟不斐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笑道。 楚乐瑶还是男子装扮,但是没有贴胡子了,闻言,也是笑起来,即使脸上涂了蜜色的粉,也叫人被这明媚纯真的笑容吸引得挪不开眼。 “那太好了!” 她一想到三日后的武林大会,心情就难以平复的激动起来。 阿羽看到孟不斐微微出神地注视楚乐瑶的眼神,不禁拧了下眉心,适时地咳了一声,提醒了走神的孟不斐,也提醒了忘乎所以的楚乐瑶。 太心累了,夫人和主人交代的任务,阿羽表示有些艰难。 就小姐这性子,别说闯祸了,惹桃花债这点,她就挡不住。 孟不斐淡定地收回视线,继续喝酒,唇边笑意微微一深。 他倒是有些期待这乐姑娘卸去所有伪装后的真实面容,是何等美丽的模样了。 只是,对方的侍从似乎格外警惕防备他,这叫他有些苦笑不得的同时,愈发肯定,乐秋的真实面貌若是展示出来,绝对会引发轰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1机灵,脸上起疹子了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武林大会的前一天。 楚乐瑶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在床上把玩着爹娘给她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反复地拔出又放回鞘中。 “羽姨,你说武林大会上会死人么?” 她抠着匕首上的红宝石,一双明媚弯弯的大眼好奇地看向睡在榻上的阿羽。 阿羽闭着眼,但是回答问题时语气清明,不带半点睡意,“会。” 就一个字,也不解释,楚乐瑶坐起来,面色有些紧张,“只是比武也会死人?可我看那告示上说的是,点到为止……” “小姐,江湖远比你想象中复杂阴暗。”阿羽睁开眼,无奈地看了眼想法天真的小姐,“哪有不死人的比试?盟主之位只有一个,上百的高手角逐一个位子,死伤自是在所难免。” “那,那杀了人,官府不会管吗?” 倒也不是楚乐瑶天真,而是她短暂的十五年中,不是在与世隔绝的蓬莱岛,就是在等级森严有序的京城中度过,在她看来,要么人们像是蓬莱岛上那样与世无争,要么就是尔虞我诈但是不可行将踏错的京城,杀了人,官府那边会抓凶手。 江湖,她也就从零星的一些话语中拼凑出来的模糊印象,知晓得并不真切和全面。 “小姐,你这话千万别对着孟不斐说。”阿羽被楚乐瑶问得也没法睡觉了,坐起来,面对着她,正经地望着她,如是道,“要不然,人真把你当做好骗的小傻子对待了。” 楚乐瑶:“……”没想到羽姨有一天也会开玩笑了,呵呵呵。 “官府与江湖是两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的,只要江湖中人不触犯朝廷威严,官府是不会插手这些武林人的事。更何况,武林大会本就是江湖人自己自愿参加的,死伤都是听天由命,自己负责,官府若是插手,就会破坏这份平衡。” 阿羽见楚乐瑶是真的好奇,便一口气解释清楚。 楚乐瑶这下算是懂了,“那我们若是遇到危险,就算暴露身份,也没用?毕竟江湖人不听从官府的,那也不会畏惧皇权了。” 她问得简单,表情也坦然。 阿羽却笑了,“一般人是这样,可是小姐你不一样。你是北国尊贵的郡主,你的父王和母妃还有你的外公、舅舅,还有疼爱你的皇上,这些都是小姐的后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真遇到危险,属下又不能及时赶到之时,小姐一定要寻求帮助,必要时亮明身份,拖延时机。” 她知道楚乐瑶在蓬莱上养成了烂漫天真的性子,喜欢无拘无束,不爱显摆身份,但是这里可不是蓬莱,若是遇到歹人,报出身份,好歹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好吧,我知道,羽姨你也别把我当小孩子。我虽然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但我聪明啊!那位孟少侠不知道为何对我这么好,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坏人,再说,他武功好懂得多,我们跟着他一块,总是能少些麻烦的。” 没想到楚乐瑶看着单纯无害,却是想了这么多的,阿羽一愣,随即欣慰无比地笑了。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小姐怎么可能换一个地方就成了单纯的小白兔? 她一向鬼精得很,原来她担心孟不斐会利用小姐,现在好了……敢情小姐也不是傻白甜。 “原来小姐心里都清楚。” 她不由得看着面容娇憨的少女,摇头心下叹息,主要是小姐长了张纯良无害的脸,不似夫人一看就是精明模样。 楚乐瑶读懂阿羽眼神的意思,不由得哼了一声,“也就是羽姨你不放心我,一直提心吊胆罢了,我心里都清楚着呢。” 说着,她看向一旁默默无闻的小青,“小青,对吧。” 小青木讷地点了下头,“嗯,小姐很聪明。” 阿羽:“……” 她哭笑不得,“行了,聪明的小姐,能不能赶紧睡了,明日还去不去武林大会了?” 一听“武林大会”四个字,楚乐瑶就激动,立马躺了回去,将匕首放到枕头底下,不多时甜甜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阿羽和小青站在床边,一个将幔帐拉起来,一个轻轻唤着还熟睡的小姑娘。 “小姐,该起了。” 楚乐瑶揉了揉眼睛,还想赖一会床,就听阿羽淡定地开口,“武林大会要开始了。” 就这一句,楚乐瑶立即爬了起来。 “对,快,快帮我梳妆。” 她要作男装打扮,脸上还要涂蜜色的粉,自然是要耗费些时间的。 “小姐你这脖子怎么了?” 但是小青却发现楚乐瑶脖子上有小红点,顿时指出来。 阿羽凑近一看,果然,脸上也有淡淡的红点,楚乐瑶伸手挠了挠,觉着痒,又想挠,被阿羽捉住了小手。 制止道,“小姐不能挠,当心挠破了。应该是过敏,这蜜粉不能用了,长时间在脸上附着,你这皮肤不透气,都起疹子了。” 说着,她忙对小青吩咐道,“去拿少爷的药来。” 楚世安心思玲珑细致,给楚乐瑶准备了一系列的药,其中就包括涂抹脸和皮肤的。 冰肌膏是上好的护理皮肤的药膏,不管是烫伤抓伤还是什么,涂了便能好也不留疤。 这可是少爷专门叮嘱要多带些,免得小姐磕着碰着留下疤。 楚乐瑶欲哭无泪地被涂着膏药,果然冰冰凉凉的冰肌膏涂上后,她也不觉得很痒了,镜子里,脸上淡淡的小红点看不明确,就是脖子上还有些明显。 无奈,不能涂抹蜜粉,阿羽便给她换上高领子的男装,遮住脖子,然后让她戴上斗笠出门。 出去时,楚乐瑶是被小青扶着的,这斗笠罩着她有些看不清路。 孟不斐起得早,已经在楼下等候,见她下来,不禁眉头一挑,“乐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打扮倒是不伦不类的,哪家公子会戴着斗笠? 楚乐瑶有些尴尬,阿羽替她回答道,“脸上过敏起了疹子,不便露面。” “啊?那可需要找大夫,我认识一位厉害的大夫……” “不必了,多谢孟公子。”阿羽直接回绝,“可以出发了。” 孟不斐闻言,也知道估计她们有法子应对,便也不多问,找了一辆马车来,让楚乐瑶坐马车,他则是骑马。 一行人便朝着江府设的比武擂台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2江府,盟主之子江晚星 江盟主的府邸比楚乐瑶想象中要大许多,她看话本子里说的,江湖大侠们都……怪拮据的,没什么钱财。 没想到这个江盟主家,却是不输似京城一些官吏府邸。 她下了马车,孟不斐将请帖递给门口的小厮,这才得以通行。 他见楚乐瑶镇定自若地跟着自己往里走,尽管戴着斗笠,他也能感觉到她没怎么左顾右盼,不由得笑笑,想着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要不然这盟主府的豪华叫他这个神剑山庄的少庄主都看得有些惊叹,她居然能没什么反应。 可见是见多了这般排场。 进去时,因为孟不斐的身份,江盟主的徒弟亲自迎接带路,时不时介绍下盟主府的构造。 孟不斐摇着扇子,笑容迷人,“不错,不错。” 听不出谄媚羡慕也听不出敷衍之意。 “二师兄,这位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吗?” 一名少女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蹦蹦跳跳从假山后出来,瞧着比楚乐瑶年纪还要小些。 她手里拿着个梨子,咬了一口,见到孟不斐时眼睛都亮了亮。 问带路的那名弟子。 “小师妹……师父不是让你去后面帮忙了吗?”被叫做二师兄的青年无奈地看着这小姑娘,眼神示意她不要在前头晃荡。 但是少女却是围着孟不斐转了两圈,“听说你们神剑山庄的七步剑法出神入化,不知道少庄主是否继承了孟庄主的衣钵?” 她一张圆脸,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不斐,满眼都是好奇,如果不是看得出她的表情很是真诚,都要叫人怀疑她是在挑衅了。 “小师妹——” “无妨,这位姑娘问得好,在下武学还不到位,在向家父绝学努力的阶段。” 孟不斐将扇子稍稍收了收,表情依旧从容潇洒,笑起来时一双眼微微眯着,叫人觉得很是亲近好相处的样子。 阿羽默默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想,还好小姐没开窍,这个孟公子瞧着就是情场高手,桃花多。 少女咬了一口梨子,鼓着脸,“没意思,那你会用这套剑法争夺盟主之位么?” “阿樱,不得无礼。” 青年严肃地板着脸,对少女开口道,“回后面帮忙去,要不然我告诉师父你又偷懒了。” “我就是替六师兄问问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原来是替江盟主的独子问的。 孟不斐重新摇了摇折扇,表情悠然自得,“那谁知道呢。” 没说不用也没说会用,吊着大家的胃口。 “六师弟一心练武,天赋极高,是所有师兄弟中最有悟性的,小师妹不必担心,还是快去帮忙吧。” 青年操心十足,忙摆手赶人。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哟,这不孟少侠么,怎么,这么快就和盟主的徒弟们混熟了?” 这声音楚乐瑶很熟悉,灵曦。 她暗自扯了扯嘴角,不是冤家不聚头,默默往一侧站了站,免得这位刁蛮的灵剑门大小姐又找她的岔子。 “灵曦,不会说话就别说。” 灵嬴长身玉立,拿着佩剑,走在最前,领着灵剑门的师兄弟们行来,闻言,语气冷淡严肃地训了一声。 立时,骄傲的灵曦咬了咬唇,哼了一声,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看得出来她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很听灵嬴的话。 灵越安慰了她一声,她也不理睬,只是咬了咬唇,当她看到戴着斗笠的楚乐瑶时,眯了眯眼角。 眼神不善。 楚乐瑶顶着这敌意的目光,不慌不乱,还好有斗笠的遮掩,她也不需要回应,可以装没看见。 “什么时候武林大会也可以请不会武功的人来凑热闹了?”但是她不理睬不代表灵曦不会找茬。 楚乐瑶默默望了一眼上方,觉着自己真是和这位姑娘怕是八字不合,怎么就杠上了呢? 但她也不搭腔,她是来看比武的又不是来和人吵架的。 阿羽和小青一左一右,面容肃冷,一瞬就有了杀气。 灵嬴抿了抿薄唇,还未开口,孟不斐便轻笑了一声,“灵姑娘这话说得有问题,谁规定武林大会不可以有不会武功之人来看了?乐姑娘又不是来比武的,她想一睹诸位大侠的风采,想必江盟主在这也不会说什么。” 倒是你这个客人,在这有意见了。 这潜藏意思,聪明的人都听得懂了。 灵嬴的脸色不大好看,“灵曦,如果你再多一句,就不必进去了,趁早回客栈。” 他是来比武的,不是来盯着师妹闯祸的。 一句话叫灵曦咬着唇红了眼睛,不敢再说什么。 “少庄主说得没错,此次武林大会不设门第之分,既是大会,当有看客,几位贵客远道而来,先随子浪进前厅稍作歇息。” 此时,一位青衣少年,剑眉星目,端的是少侠风姿,眉目清朗,目光清正,对着一行人稍拱手示意。 启唇,声线也很好听。 楚乐瑶稍稍掀开斗笠的纱,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猜想,这位想必就是江盟主的独子,如今夺盟主之位的大热选手江晚星了。 “师兄,我帮你打听情况来了!” 叫阿樱的少女立时迷妹似的凑近,笑嘻嘻地和少年说道。 少年闻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师妹,你又出来偷懒了。” 没有苛责之意,带着几分兄长的宠溺。 “我才没有……我是帮你打听这些厉害的少侠们要用什么……” “师妹,跟我去后面帮忙吧!”二师兄及时出来,拉着她就走。 其余人则是稍稍寒暄之后,便随着江晚星朝前厅行去。 “乐姑娘,一会别乱跑,跟着我。” 孟不斐看了眼这浩浩荡荡的江湖人士,眼尖地看到了一些不好惹的角色,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之前打听到的江流星为了其子江晚星设宴款待了一些江湖人士,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但就他刚刚观察所得,这些江湖人士里,还包括一些表面上是江湖正派,实际上行事风格手段都不大光明磊落的门派。 比如流沙帮的铁臂烈焰掌胡不为,他和人比武出手狠辣,根本不留情面…… 还有独孤双煞,这俩兄弟,武功不错,但是人品很差,很爱调戏女子…… 他担心楚乐瑶一介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万一遇到这些人会吃亏,便低声提醒了一句。 楚乐瑶点点头,这倒是不用孟不斐提醒,她还没有好奇到会四处乱逛的地步。 “多谢孟少侠。” 但还是感谢了孟不斐的好意。 “诸位,里边请。” 江晚星单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请一行人进了偌大的前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3江晚星,盟主府比武伊始 前厅有不少江湖人聚集,坐在厅内的,大多是前辈或是武学世家出身的少年英雄。 但是孟不斐和灵嬴进来时,这些人当中,青年一辈的大多还是站了起来,热情相迎。 “这就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吧!真是一表人才!” “哟,灵剑门的灵少侠来了,真是少年出英雄,灵少侠前些时日在平江除恶霸一举扬名,可是很是风光啊!” 面对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面孔,上来就是一通恭维,灵嬴脸色冷淡,但还是拱手礼貌性地致意。 “大家伙都在啊,来得挺早——江叔叔,上次一别还是五年前吧,您当时去神剑山庄,来去匆匆的,也没见着我爹,我爹很是遗憾呢。” 孟不斐摇着他那柄扇子,扬声笑道。 江流星坐在主座之上,闻言乐呵呵地抚了下自己的胡子,很是儒雅和善的模样。 “孟贤侄多年不见,长大了不少,已然有你爹年轻时候的风姿——我也很是想念你爹,只是这次怎么不见他前来叙旧?” 孟不斐笑容不变,“我爹年纪也大了,对这盟主之位也没什么兴趣,一心在家里种花养草呢,也就打发我这个小辈下山来凑凑热闹。还望江叔叔别嫌晚辈人微言轻,愚笨才好。”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你这孩子,和我还客气什么,等此次大会结束,你就在府上住着,多住些时日,也好和你子浪贤弟互相切磋下武艺。” 江流星闻言,笑得更是和朗,提议道。 “好说好说,等武林大会结束后,晚辈定要在府上叨扰几日。” 一番寒暄过后,孟不斐便带着楚乐瑶坐下,旁边有点心,他端到她面前,动作自然。 叫旁人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位姑娘是……” 楚乐瑶听了这开场白,不禁嘴角一抽,得,她就说了嘛,戴着这个斗笠,谁都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还作什么男装打扮? 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她在女扮男装么。 孟不斐似乎是看出楚乐瑶的无奈,他唇角挂着的笑不禁往上扬了扬,“这位是我的朋友,非是江湖人,来看看武林盛会。” 楚乐瑶闻言,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点点头,当是打了招呼。 “什么朋……”灵曦抱着剑,刚开口,就被灵嬴塞了个枣子,堵住了嘴。 只能干瞪着眼,接收到灵嬴严肃的眼神示意,她只能撇撇嘴,没说话,将枣子咽下。 一旁的灵域见状,立即献殷勤地将枣盘端到灵曦面前来,“师妹,多吃点。” 灵曦哼了声,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灵越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满,“师姐,这里可不是师门,你可少说几句,别给大师兄添乱了,他不能分心。” 还有这个二师兄,真是盲目宠着师姐,也不好好看管着些,这么大人了,还耍大小姐脾气。 “知道了知道了,要你多嘴!”灵曦将枣子丢了几个灵越怀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然后抱着手臂生闷气。 不过倒的确没有再声张什么了,大概是知道这场比试对灵剑门对灵嬴有多重要。 “诸位,比武大会很快就要开始,现在,请诸位用过茶水稍作歇息之后,去前面的比武擂台候场。” 江流星话音落,众人拱手,“好。” 然后该喝水的喝水,该歇息的歇息,有的直接拿着兵器去了院内,趁这个机会耍几下,练练手。 楚乐瑶看了眼院中努力的这些江湖人士,不由得问一旁的孟不斐,“你不紧张?我看这些少侠们一个比一个用功,这次武林大会,有的看了。” 反观这个孟不斐,倒是挺悠闲的,至少楚乐瑶这么多天也没见他练过武。 孟不斐继续摇晃着自己的扇子,淡定地瞥了眼院中一个个如临大阵的江湖人士,略微数了数过后,心下有数。 笑了,“临阵磨刀怎么来得及?我这是平时基本功到位,胸有成竹……他们这心态不行,这会儿正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太紧张成不了事。”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孟不斐嘴里说出来,楚乐瑶就觉着怪不对劲的。 没有说服力。 她撇了下唇角,“行吧,那祝孟少侠一会的比武中拔得头筹了?” “哟这话可中听了,头筹要是被我得了,那我可不就是下一任武林盟主了吗?” 孟不斐扇子一收,笑声清朗。 楚乐瑶耸耸肩,你开心就好。 “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孟少庄主你还有心思在这呢?” 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扛着大刀,从孟不斐身后走过来,瞧见他这悠然自得的样子,就大着嗓门问了一句。 “刀不快?你怎么在这?”孟不斐看了眼声音粗犷但是模样却还算周正俊秀的青年,目光从他扛在肩膀上的大刀,挪到他嬉皮笑脸的脸上。 “我怎么听说你们快刀门这次不打算参加武林大会。” 刀不快,快刀门?楚乐瑶觉着这门派的名字和这青年的名字都好有意思。 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都说了别叫我这个外号,少庄主你故意的?”青年伸手要拍孟不斐肩一下,但被后者轻轻松松避开了,悻悻收回手,“嗨,别提了,我家老头子说了,不求我争个名次回去,但必须将我们快刀门的刀法在比武大会上展示一番,不能让江湖人以为,这江湖上如今只有剑客而没有刀客了!” 孟不斐点点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来,而后笑道,“看来是你们快刀门最忌招不到门徒了。” “是啊——哎,你这话谁跟你说的!才没有,我们快刀门的弟子多的是,再说了,这门徒贵在精不在多,你懂什么……” 两人这就斗上嘴了,楚乐瑶觉着无聊,看了眼阿羽,问了一声,“羽姨,我们能先去前面吗?” 她指了指前头擂台的方向。 阿羽觉着让自家小姐总跟孟不斐呆一块不是个办法,既然她们这么多护卫在旁,也不担心这么多双眼睛下,能出什么岔子。 便点头,“小姐别离开属下的视线。” “好,我知道。” 楚乐瑶一听说可以,就开开心心地要走,她想和孟不斐说一声,但是对方又遇到熟人了,被拉着过去叙旧。 她也就没在意,先去前头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4混乱,杀手盟也来参加了 “你们快看,是天音教的人!” 楚乐瑶刚走到擂台前,就听见有人惊呼,顺着对方指的方向,她看到了四名女子抬着的一顶轿子,红色的纱幔遮住里头的人,但风吹过时,时不时露出一角桃粉色的衣袂。 她好奇,踮起脚尖看了眼,却被阿羽拉着到了人群后。 “小姐,别凑热闹。” 天音教是魔教,少生些好奇心才是安全的。 楚乐瑶却是指着那轿子,低声道,“羽姨,你看到了么,那人好像,好像是之前偷袭我们的粉色衣服的男子!” 她眼尖,且记性好,阿羽听了这话,便警惕起来,能坐轿子出行的天音教魔头,绝对不是一般的地位。 “天音教来做什么?” “魔教来正道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传出去也是可笑!” 正道之士对魔教是极为不齿的,见魔教中人也要来趟这趟水,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楚乐瑶在他们身后,耳朵都被震得疼了。 不由得捂住耳朵想,这武林大会之前也没有规定魔教不能参加,这群人现在这么激动,一会要是魔教的人拿这个理由来堵他们的嘴,岂不是要气死…… 不对,楚乐瑶你这想法很危险啊,要是被正道人士听到,也要将你当邪魔外道了吧。 她想着,不自觉笑出声音来。 本来也没什么,但她面前是个络腮胡子,正起劲儿呢,听见这清脆的不合时宜的一声笑,顿时回过头来,凶悍地瞪着她的斗笠,“你什么人?笑什么笑?” 阿羽和小青立即挡在前,楚乐瑶及时按住了她们的手,免得这俩又拔剑相向。 “这位大哥,我不是笑你,别多想。” 说着,她拉着阿羽和小青,低声道,“我们去找孟少侠。” “不用找了,我来找你了。乐姑娘,你怎么跑这来了,走,跟我上去坐。” 孟不斐及时出现,伸手想拉她,阿羽一个眼神杀过来,他才想起来,乐秋可是个姑娘家,忙笑着收回手,道。 “我瞧你在后面和熟人打招呼,无聊就来前头看看热闹。” 楚乐瑶也直接,回着,跟着孟不斐出了人群。 她总觉着有人在看她,忽然朝轿子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轿子的纱幔被拉起,那粉衣芙蓉面的男子翘着兰花指,似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冷不丁的,就像是被毒蛇盯上,楚乐瑶看见对方在她看过去之时,冲她露出一个阴柔悱恻的笑,顿时下意识侧过身,躲开了视线。 怎么回事?她明明都……还被认出来了? 难道…… 她忽然看向左右两侧的暗卫,顿时叹气,是啊,她是乔装了,但她的护卫都没有啊。 只希望对方不要在这样的场合针对她才好。 想着,她立即跟紧了孟不斐,这可是大腿,得抱好。 有孟不斐在,果然轻松不少,楚乐瑶直接和他一块上了擂台两侧的贵宾席,入座。 不多时,其余人都赶来了。 江流星身为盟主,站在擂台最前,“今日诸位武林同道莅临此处,以武会友,夺武林盟主之位,江某不才,请来少林寺的圆慧高僧来做公证人,盟主比试一共四关。 第一关,能爬上后山万人坡拔得三十支旗子的,就为第一关胜出者;第二关便是机关洞,能从机关洞中出来的前十名胜出;最后一关就是这擂台了,擂台上一对一比武决胜出第一名,就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宣布完后,台下才响起天音教中人的声音,“既是比试,那我天音教中人也可参加,对否?” 一名女子开口如是说道。 江流星闻言,表情一滞,而他身后的有两位带着门徒来的帮主、门主立时站了起来。 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 “你天音教一直以来都与武林各大门派为敌,今日怎么有脸来参加江都武林的比武大会?怎么,魔教也想抢夺武林盟主之位不成?” “就是,你天音教和杀手盟残害武林,无所不用其极,还想来参加我们武林正道的盟主选拔比试,岂不是可笑!” “哟,同是武林人士,这武林盟主管的是整个武林,那还分什么正邪?我们天音教想要来比试,你们不肯,莫非是气短,担心我们天音教高手众多,这武林自然是能者强者居之,为何我天音教不能参加?” 女子站在轿子前,手持长笛,表情讥讽地说道。 “就是,不止天音教能参加,我杀手盟也想来试试,这武林盟主之位!” 忽然一排黑衣蒙面持长剑的杀手从天而降,为首之人,声势如钟,直接报上身份和来意,瞧着却像是来砸场子的做派。 楚乐瑶正听着来劲,就见身旁坐着的孟不斐忽然站起来,神情激动,手中的折扇紧握,发出声响来。 直接拿起桌上放着的佩剑,似是要冲下去的样子,他身后的小厮立即拉住了他。 “少庄主,不可。” 孟不斐咬牙忍耐着恨意,但是一双眼却通红,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 杀手盟,他只要看到这些人,听到他们的名号,就掩饰不住自己通身的杀意。 楚乐瑶离得近,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瞬间,从孟不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她不由得看看孟不斐,又看看那群自称“杀手盟”的黑衣人,神色微异。 “孟少侠,先坐下吧。” 她见孟不斐握着剑的手,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怕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低声提醒了一句。 孟不斐闻言,才不甘心地收回了视线,缓缓坐下来,将手中的佩剑重新放到桌上。 “杀手盟也配参加武林大会?死在你们手下的无辜武林同道不知多少,你们杀人只凭收钱办事,比天音教还要滥杀无辜!有何脸面过来江都参加比武?” 一名台下的正义之士,陈词激烈地骂道。 杀手盟的人只是表情淡漠,“怎么,这武林,我们杀手盟还不能插手一番了?江盟主,你说说看,这次比武大会,可有规定过,杀手盟的人不能参与武林大会?” 江流星表情难看,“这,倒也未曾。”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曾规定过,那我杀手盟便能来比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5兵分,第一关万人坡 “正是此理,不管是我天音教,还是杀手盟,都是武林门派,若是你们不想我们夺位,也行啊,就看你江都武林各位正道之士,有没有这个本事,打过我们了!” 暗红衣裳的天音女子,顿时往前一步,“我们天音教左护法,此次前来,替教主来夺武林盟主一位,若是你们连左护法都打不过,岂不是江都武林没有人才,更别说要铲除我们教主了!” 被魔教中人如此挑衅,这些个正道侠士立时坐不住了。 “嚣张!就是女魔头弦音亲自前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黄毛丫头好狂妄的口气!好,今日江都武林正派倒是要好好领教下你们杀手盟和天音教的厉害!” “就是!我们武林正派岂会怕你们这种歪门邪道!江盟主,就让他们参加,也好让我们的弟子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肃武林风气!” “这……”江流星面露几分为难,他往身侧看了眼,和圆慧大师眼神交流了一番后,才面色一正,扬声道,“好,就照武林同道说的,杀手盟和天音教各出一人参加比试,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好!” 女子应下后,来到轿前,阴柔的男声低低响起,“少主在何处?” “属下不知,应是已去了秘境……” 女子凑上前,压着声音回答道。 天音教左护法也就是那名粉衣的男子,闻言若有所思,而后轻轻地笑了一声,“也罢,分头行事才好。” 他说着,隔着纱幔,朝擂台一侧,坐在那姿势不变的少女看了一眼。 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乐姑娘,一会我要去闯关,这小厮就留在你身边保护你,遇到什么难事他也能替我处理。” 尽管楚乐瑶身边有身手不错的高手在,但孟不斐还是不大放心,他低声叮嘱过后,又起身走向圆慧高僧以及江流星面前。 “大师,江叔叔,这位姑娘乃我挚友,她不是江湖人士,不参与江都事宜,还望二位能看在小侄的份上,代为照看一二。” 抱扇拱手,向二人微微一作揖。 圆慧高僧慈眉善目,闻言微微点头,“少庄主宽心,老衲与江盟主在此,你这小友定不会有闪失。” “是啊,贤侄放心去比试,这位姑娘既不是江湖人士,又不参与比试,那在江某府上更不会出岔子,老夫会照看好的。” “多谢大师,多谢江叔叔。” 孟不斐这才放心地将小厮留下,准备去比试。 “孟大哥,一切小心为上。” 楚乐瑶微微拉起斗笠的纱,轻声道。 孟不斐风流不羁地笑了下,“就冲你这声‘孟大哥’,我也要夺个盟主回来玩玩!” 这话可谓是大放厥词了,灵域和灵曦经过,闻言不由得嗤了声,尤其是灵曦,她盯着楚乐瑶那一闪而逝的面容,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大师兄,你和二师兄一定要闯过一二关,这武林盟主之位,一定是我们灵剑门的!” 灵曦不服气,转身却笑脸以对地和灵嬴说道。 灵域盯着她的脸,眼神狂热,闻言激动到道:“师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夺得前十名次回来!” “灵越,看紧你师姐,别让她惹事。”灵嬴淡淡地朝灵曦颔首算是回应,而后理了理师弟灵越的衣领子,语气明显就温和不少,郑重其事地说道。 他见识过师妹有多能惹是生非,不敢掉以轻心,只好辛苦不用参赛的小师弟来盯着些了。 灵越对灵嬴的话是言听计从,闻言立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师兄你放心,我会片刻不离地盯着师姐的!” “谁惹事了?我不需要灵越盯……” 但灵嬴没有理会她,稍稍秉剑抱拳朝江流星和圆慧高僧示意后,便转身离去。 身姿绝尘,端的是少年侠气。 “六师兄,一定要注意安全!”阿樱将平安符递给江晚星,圆脸上满是殷切的牵挂。 江晚星清秀的面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你要帮爹照看好这些宾客,别乱跑,我会尽力而为的。” “好!”阿樱忙不迭点头。 然后江晚星便来到江流星身前,正色道,“父亲,孩儿去了。” “好,务必小心,江家以后都要看你的了。” 江流星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上满是自豪,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眼里划过期盼之色。 “流星剑法如今你已用得如火炉青,我相信你能闯过前两关。” “是!孩儿定不辱命。” 然后少年青衣袂袂,飞身离去。 转眼,擂台上下走了一大半的人,只剩下各大门派陪同而来的小辈子弟,或是帮派门主。 楚乐瑶一个都不熟,又戴着个斗笠,喝水都不便,不多时,觉着日头有些毒了,便想下去走走。 阿羽和小青以及另外两名护卫随行。 她一走,江流星便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羽的背影,觉着奇怪,问了一下自己身后的管家,“这位姑娘年纪轻轻,但身后的护卫却是个个高手,知道来历么?” “这,并不知,她不是江湖人士,是跟着孟少侠一道来的。” “嗯,派个人跟着,我答应过孟贤侄,不能失信于人,好生伺候照顾,不得怠慢。” 管家闻言立即拱手,“是。” 然后派了个弟子跟随。 灵曦目光追随着楚乐瑶而去,眯了眯眼角,也起身,还拿了自己的佩剑。 一旁的灵越见状,立即跟上,“师姐,你去哪?大师兄可前脚才走,刚叮嘱过不要你乱跑的。” 灵曦板着脸,脚步飞快,看着前面几人的方向,不耐烦地打发灵越,“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我倒要看看这女子是何来历,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听她这语气,灵越便脸苦哈哈地耷拉下去,“不可不可,你之前才欺负过人家,被大师兄责骂过,你又去找人麻烦?我说师姐,她又不是江湖人,你干吗和她过不去?” “哼,敢和我灵曦抢东西的人还没出生呢,我这口气不出,太难受!你别跟着我了,听见没?要不然我揍你了!” 灵曦恶狠狠地瞪了眼身后的师弟,等她转过身回头一看,却不见楚乐瑶等人的身影了,不禁一怔。 人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6倒霉,不慎掉入机关底下 “去哪了?灵越,都怪你,人都跟丢了!该死!” 灵曦气得踢了几脚身前的枣树,她恨恨地瞪着灵越,将责任都推卸到他头上。 灵越摸了摸鼻子,低声嘟囔,“明明就是师姐你自己将人跟丢的,还赖我了……” 不过也好,免得师姐上去就是欺负人不会武功的小姑娘,也不嫌丢师门的脸。 楚乐瑶去哪了? 她知道灵曦阴魂不散地跟着之后,就在江府的花园里转了几圈,成功将人甩开了。 她看着那边气急败坏地踢树的灵曦,不禁笑了声,“小样,我是不和你计较,要不然,你可不是我对手。” 身后,阿羽听见她难得这么小孩子气的话,不禁莞尔,“小姐要是不喜欢她,我去收拾她便是,不必躲着。” 楚乐瑶摆摆手,“没必要,江湖女子快意恩仇的,我们还是少招惹得好。出来就开开心心地玩嘛,再说了,她好歹是门主之女,我们犯不着。” “小姐还是王爷之女呢,千金之躯,岂是她这样的草民可以欺负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小青却难得地气愤道。 楚乐瑶依旧是那副乐天的模样,“这有什么,我又不在意,不在意的人做的事何必挂心上。” 见她如此想,阿羽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心。 “我们出去吧,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府邸,躲在人家这也不是办法。” 楚乐瑶拍了拍手臂上沾到的花,她也是临时躲进了一个破败的院子里,想着这么偏僻,那灵曦猜不到她会来这。 只是刚要出去,阿羽就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人来了。” 楚乐瑶:“……”来就来了我们躲什么又不是小偷。 但是她没有出声,因为外头传来中年男子低沉的一声呵斥,“什么?人跟丢了?这是孟不斐的朋友,万一在府上乱跑,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叫盟主知道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管家,可是,可是小人是看着她们到这附近的,会不会是去这院子里了?” “走,进去瞧瞧,这院子不许外人闯入的,今日人多,疏忽了。” 不能闯的? 楚乐瑶和自己的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一不小心还真闯了不该闯的地方。 这……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便往里头走,直接进屋内。 “小姐,当心——” 她走得快,阿羽在身后,不料,暗器发出,她和小青下意识抵挡,却来不及照看楚乐瑶,只见楚乐瑶摸到什么机关,脚下腾空,直接往下掉。 他们几人不作他想,伸手去抓她的裙角,却抓了个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乐瑶掉入其中不说,机关还合上了。 “小姐!” “什么人敢擅闯!” 阿羽急忙地去找机关,但原先楚乐瑶碰过的机关,却怎么都打不开。 而这时,管家带着两名家丁赶来,瞧见阿羽几个,便面色凝重,“将他们拿下!” “谁敢?” 阿羽长剑一挥,剑气将两名家丁直接弹飞。 她剑一转,凌厉又冷酷地对管家道,“我们无意来到此处,不料有暗器还有机关,我家小姐不慎坠入这底下,还望你去找你家主人过来,将机关打开,放我家小姐出来。” 管家闻言,面色一凝,怎么这么巧,那女子竟误打误撞地掉入机关中? 他脸色沉了沉,“谁让你们擅闯!走,跟我去见盟主!” “我家小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整个山庄都赔不起!”小青的剑直接架在管家脖子上,管家出手飞快,但阿羽更快,小青被管家打了一掌后退数步,阿羽却一剑架在管家命脉上。 “少耍花样,我家小姐不会武功,无意掉入其中,有什么等救出她来再说。” 好厉害的身手! 管家心下骇然,这样快这样训练有素的身手,难道和杀手盟有关系? 他想着,便这么问了。 哪知,阿羽嗤了声,冷笑,“杀手盟算什么东西,走,找你家盟主去。” 她命小青和一名男护卫留守此处,“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管家被挟持着,只能带着阿羽和另一人往前边去。 恰好碰到了还没走远的灵曦,她眯着眼,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问,“这是怎么了,现在的客人都敢直接挟持主人家的管家了?” “闭嘴!” 阿羽看到灵曦就忍不住腾起杀意,要不是这女子胡搅蛮缠,他们也不会误打误撞地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灵曦怒气上来,刚要理论,就被灵越拉着往后退,“师姐,这,咱们还是别惹事上身,跟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 “这位前辈,发生何事要这般?” 阿羽不理睬他们师姐弟,径自推着管家往前走,等到了前面,见到此情形的江流星不由得一怔,忙站起来。 “这是怎么了?” 他儒雅的面上带着几分严肃。 看向阿羽的眼神却带着审视,他这管家可不是酒囊饭袋,居然就被这女子给挟持了? 阿羽简短地说明她们为躲避灵曦纠缠而误入了废弃的院子,楚乐瑶不慎掉入机关底下。 “江盟主,我们不是江湖中人,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但是我家小姐身份尊贵,家中老爷夫人出门前千叮万嘱过,不得有任何差池,还望江盟主设法将小姐救出来,她年少不会武功,多耽搁一刻就危险一刻。” 闻言,江流星心下稍稍有所忌惮,身份尊贵是怎么个尊贵法? 这的确不像是江湖人,江湖中谁敢在武林盟主家中便动手挟持他的管家的? 他面上有些难看,但还是叹气道,“姑娘先将管家放开,老夫这就去看看。” 不会武功还掉入机关洞中,他蹙了蹙眉心,希望那女子不是冲着机关洞中的东西去的,要不然…… 他看了眼阿羽,后者面色冷凝,浑身带着杀伐之气。 “真好笑,你家小姐自己不懂规矩掉进去的,盟主还未追究你们的乱闯之罪,你们倒先要挟起人来了。” 灵曦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个乐秋不会武功还掉进主人家的机关底下,这下,不死也要掉一层皮了吧! 真是痛快! 阿羽剑一挥,指着灵曦的额头,咫尺之间的距离。 “再多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语气里的杀意和身上的寒意,灵曦脸色微微一白,咬了咬唇,好快的剑! 她刚刚都没回过神来,对方的剑就指向她了! “师姐,别,别,前辈我替我师姐向您赔不是,她不是有意的,对了,先救你家小姐要紧!” 灵越急忙上前拉架,想到什么,立即搬出了楚乐瑶来,果然,阿羽面色一紧,收了剑,看向江流星。 后者却是盯着她那把剑,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7保护,秘境中蝙蝠来袭 再说楚乐瑶,她掉下去的时候,叫了一声,但是没有想象中的坠落疼痛。 她被人接住了。 咦? 这黑漆漆的底下,还有人? 对方的手有些凉,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往下,无声落地。 她吓得一哆嗦,“这,这位英雄,你,是人是鬼啊?” 没有声息的,手也是凉的,她想推开对方,但是惊吓叫她的腿有些发软,从高处落下心有余悸,这会儿又不知被是人是鬼是好是坏的“英雄”救了。 对方低笑了声,声线清越而带着淡淡的凉意,不过,听得出这一声里没有恶意。 “你说呢?” 声音很好听,楚乐瑶下意识捏了下离他近的这边耳朵,“我,我不知道,不过,谢谢啊。” 少女甜软的声音带着颤意,叫男人只好松开手,黑暗里,摩挲了下指腹。 “不必怕,我是人。” 没有戏弄她,解释道。 明显听见轻轻的一声呼气。 男人吹开火折子,举在两人中间,楚乐瑶头上的斗笠早在掉下来时便掉地上了,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脸来,她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努力辨清眼前。 盯着男人脸上的银色面具,有些好奇,但又有些害怕。 因为面前的男人浑身都透露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但又说不出的,让她感到有些莫名的亲切? 真是稀奇了。 他一定长得很好看,楚乐瑶想,光是一双眼睛便炯炯有神,又带着清寒的气势。 叫人不敢轻易对视。 他的瞳色带着淡淡的琥珀色,很漂亮。 就是太冷了点。 “你也是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嗯?” 男人拿着火折子,不经意地扫了眼楚乐瑶脚下,见没有障碍物,才放心地往前走。 “跟着我走,别碰洞壁。” 没有正面回答楚乐瑶的问题,但是男人却走在前头,默默开路。 这人虽然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身份来历,甚至连他的脸她都没看清,但是楚乐瑶想,至少,他对她没有恶意。 “这里很危险吗?我们一直走能找到出口?” 大概是洞内太阴森冷寂了些,楚乐瑶有些许的害怕,她只好不停地找对方说话,才能缓解下。 好在,对方虽说是个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冷酷男子,但却没有冷她的场。 “只有一条路,试试。” “你若是怕,拉着我的披风。” 男人脚步一顿,楚乐瑶也跟着立即停下来,看着像只容易受惊吓的小兔子似的。 面具掩藏了他的真实情绪,但他的语气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丝的温度。 楚乐瑶犹豫了下,但转念一想,只是抓着披风一角,又不是抓着他这个人,就释怀了。 到底还是有些怕的,加上,不知为何就对身前这人有种亲近之感,便下意识伸出手,轻轻地抓着他披风一角。 脚步微微顿了下,男人低头看了眼自己披风上那嫩白的小手,眸色微微深沉了一瞬。 往前便有一股难闻的潮湿味。 楚乐瑶更是心下没底,火折子被洞穴的风吹得微微闪烁了一下。 风? 她立时轻呼道,“有风,说明是有出口的。” 还是那么聪明。 男人的唇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呈现出欣慰的弧度。 “别分心,跟紧我。” 但是随之而来的蝙蝠煽动翅膀的声音,以及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却叫男人警惕起来,他低声提醒着楚乐瑶,而后脚步也微微放缓。 果然,这秘境不是那么好闯的。 江流星这个老狐狸,还真会藏。 将机关设在破院子里,没有派人守在机关口处,就是因为这里头有守护那东西的猛兽吧。 他想到此处,更不敢掉以轻心了,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个几乎不会武功的小姑娘。 “什么声音……” 楚乐瑶天生比旁人的直觉更敏锐,她警惕地四处观望,方才,她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在……往他们这边来,不,是他们到了对方的地盘。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些手中的披风一角。 “当心——” 这时,尖锐的鸣叫声扑面而来,男人披风一甩,将楚乐瑶整个罩在披风下,同时身形往一侧一偏,躲过猩红着眼飞来的一只体型较大的蝙蝠。 从腰间拿下一根血玉似的长萧,击中蝙蝠的翅膀,蝙蝠吃痛地趴在壁沿之上,尖锐地叫了声后,似怒了,再度朝他扑来。 尖尖的长牙也朝他咬来。 楚乐瑶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她却听得无比清楚。 蝙蝠…… 刚刚那声音是蝙蝠? 不对,还有! “躲好,别动。” 似是察觉小姑娘要动,男人一边单手护着披风下的楚乐瑶,一手握着长萧,对准蝙蝠的尖牙重重一击而下。 蝙蝠痛得落地上,抽搐了下,没有起来。 而男人没有就此罢手,长萧一转在半空旋转着,而他单手打出一掌,内力霸道,直接将那还在抽搐的毒蝙蝠一掌劈死。 四处的小蝙蝠立时四窜而去。 长萧往下坠落,男人手微微一伸,便接住了。 没有放回腰间,他直接拿在手上当武器,显然,他不觉得这股说不出的危险就是这么一只蝙蝠带来的。 楚乐瑶听见蝙蝠飞走的声音,忙伸手茫然地将披风从头上往下拨,但视线被遮盖的她,一时不慎,崴着脚了,直接扑在了男人怀里。 “……” 她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以此来稳住自己的身形,但是等她稍稍稳定了,意识到什么,便僵硬地一动不敢动。 这…… 丢死人了。 她懊恼地闭了闭眼,“对,对不起!” 男人看着被自己披风盖住整个人的一团,嘴角扬了扬,眼底有着细碎的流光闪烁。 带着不可思议的温和。 但是他的声音却和眼神违背的冷淡沉稳,“无妨。” 手一拽,将披风拉过,楚乐瑶重见天明,便立即松开了男人的腰。 “我,我们继续前行吧,你小心点,前面好像有更厉害的家伙。” 楚乐瑶不敢看对方,低着头盯着脚尖,耳朵却红了。 男人手从披风上放开,腾出手来就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嗯,不用怕。” 他会护着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8盒子,枯骨与守护兽 “咳咳——” 一股腥风袭来,楚乐瑶不设防呛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男人停下脚步,“还好么?” 声音算不上温柔,但楚乐瑶就是觉着,对方好似关心她。 不是她自恋,而是……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她忽然说了一句,戏文里,浪子调戏女子最常见的第一句话,说完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有些懊恼。 楚乐瑶啊楚乐瑶,你矜持点。 男人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别分心,继续走。” 他没有回答楚乐瑶的问题,这在楚乐瑶看来,对方就是否认的意思。 她暗自吐了吐舌头,真是丢脸啊。 两人穿过稍显逼仄的甬道后,便来到一处圆形的地方。 这里没有刚刚的甬道那么阴暗,但是更加潮湿了。 四周还长了苔藓与乱草,四周石壁上还滴着水,正中却有个石台,上面放了一个盒子。 嗯? “这是何物?” 楚乐瑶好奇地看着那盒子,那盒子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看着便是放了有些年头的,瞧着便是里头藏了什么宝贝的样子。 但楚乐瑶却不会好奇到要上前去打开看看,“这盒子放在这积灰,可见是没有人来拿过的……” “不,是没有人能活着碰到石台。” 男人却是在看到石台时,眼中迸射出一缕强烈的亮光,找到了! 但是他也没有贸然上前,因为他知道,那守护着这盒子的大家伙,应该就躲在这了。 石台看着就是个天然的普通的石台,盒子却像是精心打造过的,四周看起来没有任何痕迹。 但是男人却走到角落的草丛里,脚踢出一架白骨出来,楚乐瑶乍一看,吓一跳,捂着眼叫了声。 他这才想起来,楚乐瑶不是江湖儿女,单纯天真的少女,恐是见不得这个。 不由得懊悔,将白骨又踢回草丛中。 “不用怕,一堆白骨而已。” 一堆白骨…… 楚乐瑶稳了稳心神,咳了声,“我不是怕,就是,就是突然看见,有些惊到而已。” 说着,又立即转了话题,“所以说,不是没有人来过,而是……到这里的人,都死了?” 她这下再看那石台上的盒子,就没有好奇心,果然,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是。” 拿萧的另一端拨了拨草丛,男人发现白骨都被藏在草丛深处,臭味便是从这堆尸骨中传出来的,有的有些年头了,有的却瞧着还带着腐肉。 所以说,距离上次最少也有好些月份的时间,如果守护盒子的家伙是个吃人的怪物的话,那么,它应该饿了有好几个月了。 难怪老家伙敢让人闯秘境。 原来是根本不担心秘境里的东西会被人抢走,做好万无一失的打算了。 只是,他偏要看看,这怪物有多厉害,难不成他也对付不了? 想是这么想,他却犹豫了,没有立马上前抢夺盒子,逼怪物现身。 他回头,看向那边俏生生站着的小姑娘,偏偏就这么巧,她也掉下来了,他在这闯秘境,提前喂了她那药,却没想到她掉下来…… 这样一来,她在,他又不得不重新估量这风险了。 他可以不怕死,但他不想她出事。 “怎么了?” “没事,我们出去吧。” 先将人带出去再说,妥善安置好,他再回来。 只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此处,并非你不去动盒子就可以全身而退。 他刚带着楚乐瑶朝出口走了一步,身后便响起“嘶嘶嘶”的沙沙声。 顿时,他将楚乐瑶拉到了自己身后。 呈现保护她的姿态。 这是本能之举,楚乐瑶怔怔地看了眼这个并不熟悉却很有安全感的背影,脑海中闪过什么,但她没能抓住。 很奇怪不是么,难道说他只是因为心善,才保护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子? 可她在蓬莱岛上长大,没有见过这个年纪,又这个样子的青年,他瞧着二十左右,比自己也就大几岁,和哥哥应该年纪相当…… 可不管是京城还是蓬莱,这个年纪的,她没有认识的。 是有一个,可是宁哥哥,早就不知所踪了,送他离开的暗卫叔叔说了,他是主动离开的,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愣着做什么,躲开些!” 男子回头见楚乐瑶还在发呆,再一看,那石台一侧,居然缓缓有一条似蟒非蟒,像虫又不是虫的庞然大物从沙土中破土而出,盘旋着身体,支起了大脑袋,吐着带着乳白色粘液的舌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碧绿的眼睛盯着他们,像是盯着猎物一样,兴奋,嗜血,危险。 楚乐瑶被他呵了一声,微微往后退,那条大虫,兴奋地嘶吼了一声,叫嚣着便猛地往前一抻,朝离它最近的玄衣男子攻来。 男子身子微微往下一躬,手中的长萧再一挥,扬起面前的沙土,飞溅到大虫身上,打得大虫短暂地停了下来。 甩着笨拙的大脑袋,它很是恼怒,又张着血盆大口,冲玄衣男子吼了声,表达它的怒气。 而后,整个身子绕过石台,尾巴将石台牢牢地缠住,明显是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石台上的盒子的姿态。 它上半身长长的像是蛇身一样,伸长,朝男子张着尖利的牙,高高而下,想要整个将男子给生吞掉。 楚乐瑶干着急,她不禁将银哨从外衣和中衣之间掏出来,吹了一声,清亮的哨音响起时,大虫整个身子动作迟缓了下来,似乎是被楚乐瑶给吸引住了。 缓缓将身子往下放了放,大脑袋与楚乐瑶平行,绿眼睛好似看得见似的,朝楚乐瑶的方位一眨不眨地盯着。 玄衣男子也奇怪地往后看了眼,而后便有些惊奇,因为楚乐瑶一丝不苟地闭着眼,用那穿着小孔的银哨子吹出了一首很古老又很异域的曲子。 更惊奇的事发生了。 原本还叫嚣着要吃人的大虫,像是被操控了身体一样,身子放软,然后扭动着,像是在随着曲子而舞动。 楚乐瑶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这御兽决还真有用! 只是她没怎么试过,这又不是普通的动物,她不敢保证绝对管用,不过现在这个危急时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吼——” “小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79脱险,楚乐瑶使用御兽决 没想到,大虫扭曲了几下后,猛地用尾巴撞击了下石台,而后清醒了过来,不再受楚乐瑶这哨音的控制。 甚至,更加狂躁和愤怒,只是,这次它的攻击对象,换成了妄想操控它的楚乐瑶。 不过,在它冲过来之前,玄衣男子便牢牢地护在楚乐瑶面前。 直接挡住大虫的攻击,手中的萧一震,惊起的沙风卷着大虫,将它束缚住。 “快走——” 男子见这大虫难缠,而楚乐瑶刚刚试图操控它,已经激怒了大虫,成为大虫目前首要的目标,知道情况危急,便扬声叫她一个人先走。 楚乐瑶努力稳定了心神,精致明媚的面上满是坚定之色,“不,要走一起走,我断不会丢下同伴。” 尤其是对方为了保护她,以身犯险。 楚乐瑶啊楚乐瑶,让你在岛上的时候不听岛主爷爷的话,不好好学御兽决!现在好了,临到你需要用来救命的时候你就不行了? 不行不行,楚乐瑶咬了咬唇,既然第一重御兽决对付不了这大虫,那就用更高重的。 虽然没用过,但她口诀都背下来了,曲子也会吹,只要静下心来,不要乱了阵脚,就一定可以对付眼前这怪物。 “别胡闹了,快走,要不然都走不了了!” 男子气息微微凌乱,他喝了一声后,眼前的大虫摆脱了他掌风带起的禁锢,一甩尾巴,便朝他挥来。 他本可躲开,但如果他躲开,身后的楚乐瑶就会被波及到。 是以,他没有挪动脚步,硬生生地挡在前,用血肉之躯挡了一下。 大虫的尾巴无比沉重,打得他一口血吐出来。 但他只是抹去唇边的血迹,没有吭一声地继续同其搏斗。 “你没事吧!” 楚乐瑶见状,紧握着哨子,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走,我自有办法……” “你别逞强了,还是我来——” 楚乐瑶忙闭上眼,不去看就能沉下心思来了,她重新吹起哨音,这次的哨音沉闷而冗长,叫人听了觉着昏昏欲睡。 当然,这只对兽类有作用,人类不会被御兽决操控。 男子的身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大虫再度失去了攻击能力,它软绵绵地从高空落地,惊起一片尘土。 男子披风一甩,挡住了他和楚乐瑶的眼前,不至于被溅一身沙土。 楚乐瑶闭着眼格外专注地吹着哨音,凉风从洞穴一侧吹来,吹起她的长发,男子见那大虫歪歪扭扭地缩回去,不再攻击他们,便回头看着全神贯注地吹着哨音的少女。 她的身上还有脸上脏兮兮的,都是灰土,但是依旧无法掩盖她精致如画的绝色容貌。 闭着眼时,卷翘的睫毛似展翅欲飞的蝴蝶,轻轻扇动时,就好似,扇在心上…… 掠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嘶嘶嘶……” 大虫宛如喝醉了似的,在地上扭来扭去,发出舒服的类似蛇的声音,逐渐离开了石台。 楚乐瑶睁开眼,见状,不由得高兴,但这一高兴,气音出来,曲子险些就停了,她见大虫僵住又要恢复残暴本性的样子,立即又专注地吹起来。 男子看了眼石台的方向,抿了抿薄唇,手一伸,试图用内力将盒子从石台上弄过来,但是那盒子却纹丝不动。 他无法,看了眼那丧失战斗力的大虫,索性直接飞身伸手去取。 只是手刚碰到盒子,大虫就忽然直立起身子,咆哮着要咬他。 楚乐瑶额头豆大的汗落下,不敢出声也不敢表现出慌乱,她只能更加紧凑地吹起哨音,这次,硬生生吹了第三重御兽决,这一重有些危险,岛主爷爷说过,如果定力不够,一个分神,吹奏之人很可能爆体而亡…… 专注,专注。 如果你不能操控这条大虫,这个救了你的英雄就有危险了。 保持着这个念头,楚乐瑶的哨音再度叫大虫失去了理智,它只能僵立在那,无法顾及石台。 而男子这时,终于手一转,将盒子转动,原来如此,盒子底部和石台已经融为一体…… 不过,可以打开。 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透明的珠子,泛着淡淡莹润的光华。 他喜不自胜地拿起,“嘶——” 但是里头一只小虫子飞出,咬了他手背一口。 刺疼了下,他手一翻,一掌将那打算飞走的小虫子给碾碎了。 拿了珠子放入怀里,他看了眼大虫,本想着自己将其杀了,但是盒子转动时,一扇门也开了。 他看了眼出口方向,只好拉着楚乐瑶,快速冲进石门内,而当他们穿过石门的瞬间,石门降落下去。 刚好,恢复暴戾的大虫只来得及撞上石门,发出一声吼,便被石门挡在外了。 楚乐瑶这才将哨子从嘴里吐出来,几乎是站不稳地要往地上坐去。 旁边的男子一手稳稳地扶着她的手臂,成了她全部的支撑点。 她喘着气,只觉得后背一片濡湿,高强度的专注用神,叫她眼前一片眩晕。 无力地往男子的怀里一倒,晕了过去。 “秋秋,秋秋?” 昏迷之前,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小名。 男子看了眼力竭而晕过去的楚乐瑶,二话不说将人抱起来,疾步朝有亮光的出口跑去。 出口通向一片树林,有几个黑衣人在那候着,为首的是一名绯衣女子。 手上的手链发出清脆的声音,女子拱手,“少主,这……” 对方行了礼之后,却是诧异地看着被男子抱着的少女。 男子在对方打探的视线看过来之际,便将披风盖住了楚乐瑶的身子,同时手扶着她的脸,埋进自己怀里,没有被属下看清她的脸。 “比试如何了?” “回禀少主,左护法顺利闯入第二关,如今势头大好的是江流星之子江晚星,还有灵剑门的大弟子灵嬴,还有便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孟不斐,以及唐门的毒女徐青染,双煞……” “嗯,知道了。按原计划行事。” 女子肃容,拱手,恭恭敬敬地道,“是!” “找个地方,我要疗伤。” 女子看了眼男子下巴的血迹,再看他身上略显狼狈的着装,不疑有他,“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0护送,各大高手身中奇毒 楚乐瑶醒来时,睁开眼,入目的是暗色的纱幔,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她疑惑地蹙了蹙眉心。 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记忆回笼。 立时紧张地坐了起来。 “英雄!” 她昏迷前记得他们好像是脱险了?然后她就晕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那位英雄救了她带她来这的? 那他人呢? 她这一声动静,惊动了在隔壁密谈的男子及其属下。 “少主。” “无妨,你们先去吧,记住,别暴露行踪。” “是!” 男子打发走了属下后,才去了楚乐瑶的屋子。 站在门口,低声道,“姑娘,我可否进来?” “啊,进来吧。” 楚乐瑶听见对方的声音,松口气,人没事就好。 拢了下头发,她整理了下衣衫,靠着床,抱着被子,将纱幔拉起来。 男子长身玉立,行至床前几步的位置停下。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气氛一时有些冷,男子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楚乐瑶摇头,“没事了,谢谢你——你呢?” “没事。” 对方说完,气氛又冷了下来。 楚乐瑶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咳了声,方问道,“对了,还不知道恩公怎么称呼?” 恩公? 男子微不可闻地挑了下眉,似是觉着这个称呼实在是新奇,但是语气却波澜不惊,“我姓云。” 云? 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我姓……乐,单名一个秋字。” “嗯。” 楚乐瑶差点就将自己的真名给报出去了。 好在对方只是点点头,“乐姑娘,你身子还虚,休息会吧。” 闻言,楚乐瑶才想起来要事,“等等,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遭了!” 楚乐瑶听了这个回答,顿时焦急地掀开被子,匆匆套上鞋子下了地。 “云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得回去了,我的家仆找不到我,现在定是很着急。” “好,我送你。” 送她? 楚乐瑶摸了摸后脑勺,“这,不会耽误你的事么?”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会在秘境中遇到这位神秘的公子,但是她猜想,对方应该是专门去的,不像是她不小心掉进去的。 至于目的…… 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就像她,都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姓名一样,萍水相逢,他能不顾性命地救她,这说明他是个好人,至于其他的,她选择尊重对方。 还以为楚乐瑶醒来会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但是没想到,对方一个都没问,这倒叫男子感到几分诧异。 不过,他见她急着回去,没有纠结这点,带着她回去。 一匹马系在小竹屋外,他看了眼身后的楚乐瑶,“只有一匹马,得罪了。” 说完,直接将楚乐瑶单手竖着抱起来,放到马背上,而后身子一纵,坐到她身后,手握着缰绳,腿一夹马肚子,便策马带着她朝盟主府的方向而去。 这一系列动作快到楚乐瑶直到马儿奔腾起来,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现在两人是共骑一匹马的情形,她脸上染上几分绯色,抿了抿唇,僵硬地坐直身子,不敢和身后的云公子挨近。 她的不自在,身后之人看在眼里,唇无声地勾了勾,没有说什么。 有了马,他们回去就快了许多。 将楚乐瑶送到门口,门口小厮通传了一声后,阿羽等人急匆匆地从里头跑出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羽姨,小青,阿一阿二,我不见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找我了。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云……” “告辞。” 但是等她回头要介绍云公子时,后者已经上马,勒了下缰绳,驾马离去。 楚乐瑶身上还披着他的那件玄色披风,她握着披风的一角,目送那飘逸潇洒的身影远去。 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了。 “小姐,他是什么人?” 阿羽却是凝了一眼,而后温声询问楚乐瑶,一边带着她往里走。 “不知道,一位侠客,在秘洞中救了我。羽姨,这比试进行到哪了?” “小姐,武林大会的第三关比试暂停了。”阿羽闻言面色一凝,“目前盟主府内一片混乱,我们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小姐,早些离开此地吧。” 暂停了? 楚乐瑶不解,“为什么啊,这好端端的比武大会怎么就暂停了?” “各大高手中毒了。” 阿羽沉声解释道。 “中毒?”楚乐瑶更加疑惑了,“为何会中毒,这,解药有么?” 阿羽摇头,“还未可知,只知道他们从机关洞中出来后,就都倒下了。能够闯出第二关的可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却无声无息地中了毒,这事肯定不简单。所以,小姐,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你们还不能走!” 这时,一人走出来,正是盟主江流星。 他面色凝重难看,“对不住了姑娘,如今江都各大门派的高手身中奇毒,在还没有调查清楚是谁下的毒之前,你还不能离开。” “什么意思江盟主,你怀疑我们?”阿羽冷着脸,护在楚乐瑶身前,“我们又不是武林人士,怎会下毒?” “道理我明白,但是还请谅解,再说小姑娘,你的朋友孟少侠如今也身中奇毒生死不知,你难道要抛下他,一走了之么?” 江流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质问,楚乐瑶拢了下身上的披风,“江盟主,别说了,我留下。此事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离开。” “小姐……” “羽姨,孟大哥帮过我,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楚乐瑶按了按阿羽的手,语气镇定道。 阿羽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得,小姐果然有当初夫人的风范了,这冷静清醒却又善良果决的性子,如出一辙。 “好,属下定会保护好小姐。” “江盟主,可否让我看一看孟少侠。” “好。”江流星做了个“请”的手势,在楚乐瑶走上台阶到他身边时,他才若有所思地问了句,“老夫派人去找过姑娘,但是没有看到你,不知姑娘你是怎么从机关中出来的?” 楚乐瑶闻言,言简意赅,“是一位英雄救了我,怎么了江盟主?” “哦,这样啊,没什么。”江流星手背在身后,虽说还有些疑问,但看得出楚乐瑶并无意谈这个,便先命人带她去见孟不斐了。 楚乐瑶微微松口气,秘境中有怪物,她若是说是她用御兽决对付了怪物,一定会被抓起来…… 再说,那位公子送她到门口便匆匆离去,还戴着面具,可见是不想被认出身份的,那她得帮他保守秘密。 至于能保守多久,那只能说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1奇毒,毒门高手徐青染 孟不斐整个人脸色苍白,唇色微泛紫地躺在那,人事不知。 他的侍从守在床前,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见楚乐瑶进来,小厮还愣了下,“乐姑娘你平安回来了啊。” “嗯,他怎么样了?”楚乐瑶点点头,而后担忧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孟不斐。 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除了唇色看得出来是中毒之外,半点中毒的样子都没有。 小厮摇摇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眼眶都是红的。 “少爷他,回来后就忽然倒下了,大夫把过脉,只说迹象是中毒,但不知道中的什么毒,不知道是什么毒就没法找解药……” 楚乐瑶闻言眉心蹙起来,面色凝重,“看来只有抓到下毒之人,才能找到解药救他。你别担心,我这里有一粒固元丹,你给你家少爷喂一粒,保住他心脉不被毒侵蚀。” 小厮接过楚乐瑶递过来的药丸,他看了眼身后的老伯,后者拿过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而后稍稍点了点头。 得到老伯这个点头示意,小厮才敢将药丸喂给孟不斐吃下。 楚乐瑶见状,放心出去。 “让开,我要出去你们为什么拦着?” 一名紫衣女子,带着红色呈彼岸花形状的水晶额饰,手上拿着一根鞭子,乌发雪肤,柳叶眉琼鼻朱唇,美艳异常,看着有些异域风情。身上的裙子飘逸如纱。 让她看起来更是曼妙。 她从屋内出来,被两名江府的人拦住,冷着脸。 “莫非——江盟主怀疑我下毒?” “徐姑娘,如今各大门派的高手身中奇毒,除了你之外,无一例外,在查清楚谁下毒之前,你有着最大的嫌疑,还请你不要出门,等盟主调查清楚再做定夺。” “可笑。”女子冷笑了声,“我毒门若是能被别人下毒坑害,那还叫什么毒门?” 女子说着,鞭子一甩,发出破空之音,“我徐青染想下毒,怎会让你们这么容易就怀疑到我头上?让开,我要出去!” 两名弟子剑出鞘,“徐姑娘,你若非要从这走出去,那我们只好得罪了——” “哼,不自量力。” 徐青染手握紧长鞭,两方刚要交手,楚乐瑶忽然扬声道,“慢着。” 她一出声,三人都朝她这边看来。 她的斗笠掉了,但是回来时,云公子给她找了面纱,加上身上还是脏兮兮的那身装束来不及换,瞧着邋里邋遢的。 那两名弟子不认得她,便语气不大好地道,“你谁啊,管什么闲事?” 徐青染只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站的位置,孟不斐的房间? “你是孟不斐的?” 她抱着手臂,鞭子收起,打量了眼她这一身着装,表情冷艳,不带任何情绪。 “朋友。姑娘,如今各大高手都中毒了,听说你是用毒高手,可否请你看下孟少侠中的什么毒?” “哎你这黄毛丫头多管什么闲事?”一名弟子剑指向楚乐瑶,“她现在是头号嫌疑人,你还请她帮忙,你是不是傻?” 阿羽和小青以及阿一阿二瞬时齐齐出剑,“放肆!” 杀气四溢。 徐青染见这阵仗,忽然就来兴致了,冷艳妖娆的面上多了一份玩味之色,“小姑娘,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没有,正如姑娘你所言,现在闯出第二关的高手除了你,全部中毒,你又不傻,怎会做得如此明显?所以说,要么就是姑娘机警躲过了黑手,要么,就是有人想要陷害你。” 楚乐瑶语调快速地说着,“孟少侠如今昏迷不醒,姑娘又懂毒,万一你能帮上忙呢?” “脑子倒是比这俩灵光。” 徐青染轻笑了声,嘴角勾了勾,“行,本姑娘只下毒从不给人解毒,今天我试试。” 楚乐瑶不禁被她这个昙花一现的笑容迷了一下,这个徐姑娘倒是个气质矛盾的女子,明明冷艳不近人情,一笑时却又给人很明艳舒适的感觉。 “你不许出去——” 两名弟子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把毒粉一洒,两人瞬间倒地不起。 徐青染踢了两脚这二人,“说了我是毒门的人。”怎么会只用鞭子呢。 楚乐瑶看了眼地上的两人,张了张嘴,对方却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无妨,死不了人。” 徐青染越过倒地不起的俩弟子,来到楚乐瑶身侧时,好奇道,“你这,从地洞回的?” 用最冷艳的脸,问着最不像这气质该问的话。 楚乐瑶看了眼自己这身行头,又低头嗅了嗅味道,表情略显怪异,带着点嫌弃。 “唔,遇了点小麻烦,那,麻烦徐姑娘先进去看看孟少侠,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嗯。”徐青染抱着手臂拿着鞭子,冷冷清清地走进屋内。 “你,女魔头你怎么来了!” 小厮见来人是徐青染,脸都变了变。 这不就是第一关开始,就和他家少爷不对付的那个毒门女魔头吗! 第二关的时候差点将少爷给坑了,这乐姑娘怎么想到让这个女魔头过来替他家少爷看毒的? 不怕女魔头再下一味毒,直接将少爷给送上西天? 徐青染冷淡地撇了眼小厮,而后淡定地上前,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孟不斐。 “姑娘且慢。” 老者上前一步,徐青染看见他时,稍稍站定,看得出这老者的武功远在她之上。 “他中毒不深。”徐青染看了眼孟不斐的唇色,而后道,“如果不是那小姑娘开口,我并不想来这一趟。” 言下之意,她还不至于送上门来救人,更别说杀人了。 老者闻言,朝小厮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一旁去。 “麻烦姑娘替少庄主把下脉。” 徐青染没接这话茬,但是却伸手替孟不斐把了下脉,而后眉心便深深地拧了起来。 “这毒很霸道,但又不会一时要人性命——对了,你们可是给他吃了什么药?” 小厮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就,刚刚乐姑娘给了一粒说是叫固元丹的药,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紧张得很,徐青染却是微微神色一凝,“倒是舍得,这药护住了你家少爷的心脉,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太好了——不是,这,这毒到底是什么,解药有吗?” 徐青染检查了下孟不斐的眼珠,还有舌苔,随后紧抿着红唇,面容严肃冷艳。 “还不知道,我要取他一些血回去研究下。” 还有她不能解决的毒,徐青染想到这,既不可思议又有些隐隐的兴奋激动。 眼里迸射出几分炙热的光芒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2计策,说服徐青染做戏 楚乐瑶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味道,泡在浴桶中,快速从头到脚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就急匆匆地出去,去看孟不斐的情况。 “徐姑娘呢?” 她进去时,没看到徐青染,不禁问孟不斐的小厮。 小厮守着孟不斐,时不时给他擦擦干净的脸和脖子还有手,吸了吸鼻子,“徐姑娘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她取了点少爷的血,说回去研究下才能知道……” 说着,小厮哽咽道,“乐姑娘,我家少爷会不会……会不会有事啊?” 楚乐瑶受不住一个大男人这么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怪尴尬的,咳了声,安慰道,“不会的,各大高手都中了毒,说明这下毒之人是想阻止这些高手竞选武林盟主之位,那么,这个人应该还没离开江府。” 原本只是安慰小厮而临时想到的,忽然,楚乐瑶就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自己的手掌,“对哦,这人现在一定还在府上,我这就去找江盟主!” “小姐!” 小青试图阻止,但阿羽拉住了她,摇了摇头,“小姐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 她们只需要保护好小姐便是。 此时江流星正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主事之人商讨,就听说孟不斐的那位朋友乐姑娘求见。 “诸位,此事江某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还请各位先回去稍安勿躁。” “好,就听江盟主的,只是,我那徒儿……” “放心吧,江盟主说会给一个交代那就一定会的,我们只需要静待便是。这次,一定要将下毒之人抓起来,碎尸万段不可!” 几大掌门带着不甘和担忧离去,等他们走了,楚乐瑶才从侧边走出来,进来。 “江盟主,我有一个计策,不知你可愿意一试?” 她一双灵动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江流星微微眯了下眸子,压着声音,“姑娘有何妙计?” 楚乐瑶上前一步,看了眼四下,江流星儒雅的面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这个你放心,老夫还没老糊涂到能让人偷听我说话。” 闻言,楚乐瑶这才将自己路上想到的计策告知。 摩挲着腰牌,江流星听完后,眼底闪过暗芒。 好一会,才嘴角上扬,赞赏不已地望着楚乐瑶,“乐姑娘年纪轻轻,聪慧过人,当真是好计策啊!” 被江流星称赞,楚乐瑶没有得意,反倒有些难为情,毕竟这么多人的性命相关,她也是权宜之计。 “还是需要江盟主来实施,如今徐姑娘在研究解药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先将下毒之人揪出来。” “好,姑娘放心,你回去同徐姑娘商量好,此事,切不可走漏了风声。” 江流星面色凝重,“我儿如今性命也垂危,这个黑手必须揪出来,将解药交出来才行。” “嗯,那就等盟主的好消息了。” 楚乐瑶说完,便下去了。 回屋前,她去见了徐青染。 徐青染听见敲门声,眼睛都不抬一下,“乐姑娘?” “是我,徐姑娘,我能进来吗?” “进。” 楚乐瑶闻言,这才进了门,只是一进来就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轻呼了一声。 拍了拍胸口,一进门就从横梁上爬下来一只漆黑的大蜘蛛,楚乐瑶心跳都快了几拍。 小青二话不说就拔剑,徐青染一只手一扬,袖子里飞出丝来,将蜘蛛卷起收回,放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不好意思,唐突了。” 楚乐瑶抬手,示意小青将剑收回去,平复了下心绪,笑了笑,“无妨,徐姑娘有很多……毒物?” 她边说,边迈开步子,不过这次稍显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才往前走。 眼神也小心地打探了下四周,就怕又突然冒出来一只毒物吓唬人似的。 徐青染专心地钻研面前杯子里的黑色血液,她手边都是银针,还有一条通身赤红的小蛇,正晕乎乎地靠着杯子,好似打盹儿。 见来了生人,这条小蛇立即睁开竖瞳,支起身子,嘶嘶嘶地吐着信子,楚乐瑶倒是不怕,之前在秘境中见过的可比这个大多了可怕多了的,她都没怎么样呢。 “嗯,毒门之人自然豢养毒物。” 徐青染似是没有什么进展,脸色冷得很,她抬起头来,看着楚乐瑶的眉眼,又放缓了语气,“乐姑娘有事?” “是这样,如今争夺盟主之位的高手除了姑娘你,就都倒下了,我想请姑娘帮忙做场戏,也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让武林高手们解毒……” “我为何要帮?” 徐青染收了针,手一抬,小蛇便乖乖地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绕着她的袖子缠了一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衣服上的一道红色花纹。 她反问了楚乐瑶一句,而后在屋内走了几步,“都死了,我不就是新一任盟主?” 她这话叫楚乐瑶稍稍错愕了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轻松。 摇头道,“凭姑娘到现在也没想着去找江盟主索要这比试结果,凭这毒不是姑娘所下却要平白无故担负嫌疑你不愿,还凭姑娘虽是毒门之人却心怀磊落并不想趁人之危……” “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徐青染忽然转过身来,手一伸,那小蛇便张着利齿,朝楚乐瑶吐着信子,此举叫阿羽和小青皆是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随时做好拔剑相向的准备。 楚乐瑶虽然也是被这变故弄得下意识眨了下眼,不过她没有动作,站着不动,目光清明地望向面前的美艳女子。 “徐姑娘,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会帮这个忙,不是么?” 徐青染冷静了一会后,默默收了手,不由得冲楚乐瑶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淡笑。 “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你看着不像是江湖人,难道就因为孟不斐?” 楚乐瑶耸耸肩,淡定无畏道,“孟少侠帮过我是一回事,不能见死不救又是一回事,还有——姑娘便当我这人好奇心重多管闲事吧。” “在这江湖,好奇心和多管闲事是最忌讳的东西。” 徐青染淡淡地瞥了眼楚乐瑶干净的眼睛,语气淡然,“说吧,怎么配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3桃夭,引蛇出洞拿到解药 此时,一间屋子内,粉色衣裳的男子倚靠着藤椅,表情享受“你是说,那名女子见了江流星后,又去见了徐青染?” “是。” 粉衣男子也就桃夭,闻言坐起来,抬手,制止了给他打扇捏腿的四名婢女,眯着妖媚多情的一双眼,眼神狠厉毒辣。 “真是个不乖的小猫啊——抓来。” 他说着,重新躺下去,涂着脂粉的面容上满是阴柔又冷的笑,似男又似女的声音,哼了一声。 来人,听从他命令,出去了。 “都滚开!” 桃夭忽然又暴怒地坐起来,原是,一名天音教的婢女替他按捏腿时,有些用力,失了准头,他登时起身,手一抬一落,便有刀片从袖口飞出,直接将女子双手削断。 其余三人见状,立时退开,跪下,面色各异。 而那断了双手的女子哀嚎了一声,身下是断手和绵延不绝的粘稠的血。 桃夭抿着粉唇,面容阴鸷,他气急败坏之后,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角,生生又将气给憋了回去。 “抬出去,处置了。” “护法饶命,护法……” 女子的求饶声没有多久就消失,血腥味弥漫。 桃夭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到屏风后,脱下绸裤,看了眼自己如雪似云的大腿肌肤。 轻轻地抚摸了下被女子按重了些,留下淡淡红印子的地方,眼底的阴鸷杀气浓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黑雾。 “该死的,该死的!” 他阴柔的声音低咒了两声,而后想起自己不能生气,又硬生生挤出一个阴森冷鸷的笑来。 次日一早,盟主府里又热闹了不少。 各大门派的掌门从江流星书房中出去时,面上都带着喜悦之色。 “江盟主真是厉害!他说能处理,这还真就一晚上就处理好了!” “是啊,说是毒门那个徐青染知道怎么解毒,将解药给神剑山庄的少庄主吃下后,对方现在都醒过来了,正在调养,说是过两日就能下地,到时候啊,这第三关的比武照旧能举行了!” “可不是嘛,一会我们将解药拿回去给徒弟们吃下,这盟主之位,依旧是各凭本事……原先我还以为这盟主之位要落在徐青染身上了呢!还误会毒门策划的这事……” “好在江盟主查清楚了,不是徐青染下的毒,徐青染说等所有人的毒解了,再进行比试,这样一来,的确不像是她所为。”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而负责出来打探情况的天音教女子,闻言,面色凝重,然后立即回去向护法桃夭禀报。 “什么?” 桃夭正在喝着杏仁乳茶,眼尾涂了一缕血红,叫他看起来更是妖冶异常,男女莫辩。 “不可能,怎会有解药?” 他将茶盏放下,表情有些许的慌乱,而后抬手示意手下退出去些,转身去了屏风后,他翻了下枕头,将里头藏的瓶子拿出来。 对,没有少,那就是,那个毒门女当真弄出了解药? 很好,他就说了,给所有人下一包毒得了,少主非要拦着他。 哼,反正少主不在,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武林重要人士全部毒死…… 他想起那个娇俏明媚的少女,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 那可是个宝贝,他可以用点别的毒…… 是夜,一道身影出现在孟不斐房外,窗户纸被黑衣人用手指捅破。 黑衣人看了眼里头的情形,只见床上果然坐着个白衫男子,手里还拿着本书。 想到这,对方伸出竹筒,放在嘴边,吹了下,将毒针吹出去,只是,忽然一道遒劲的掌风袭来,将毒针反打了回来。 黑衣人躲闪不及,痛呼了一声,按着中了毒针的肩膀倒下。 “唔——” 他火急火燎地从袖子里拿了解药,就要服下。 “抓到了。” 这时,老者一手捏着黑衣人的手腕,将对方手里的瓶子抢了过来,而屋内,白衫“男子”,居然是徐青染,她冷笑了声,接过了瓶子,打开,嗅了嗅。 “不错,是解药。” “将他拿下,带去盟主那听候发落!” 楚乐瑶这时带着人从隔壁屋出来,见此情形,不由得喜上眉梢,“太好了,终于抓到你了——” 徐青染上前一步,就要摘下黑衣人的面巾,忽而,听见一道低低阴冷的笑声,原是黑衣人忽然又一跃而起,他手掌心洒了一把毒粉出去,徐青染立即背过身去,“大家小心!” 阿羽和小青以身挡着楚乐瑶,护着她背过去躲开。 而空中飞下两名女子,将地上的黑衣人扶起,带走。 楚乐瑶总觉着那声音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但更熟悉的是,刚刚黑衣人那狭长的眼睛…… 像谁呢? “小姐,没事吧?” 阿羽上下左右地检查了下楚乐瑶的情形,替她把脉,见脉象没事,才松口气。 “这里不安全,还是进屋吧。” 楚乐瑶摇头,“我没事,只是刚刚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徐姑娘,这药可否给我家少庄主先服下?” 这时,那名低调却内力深厚的老者拱手,向徐青染请求道。 徐青染倒出来一粒,“本就是前辈抢到的,拿去吧,服下后你家少庄主今晚便没事了。” 她又将药瓶子递给楚乐瑶,“乐姑娘,我不便出面,能否请你将这解药交给江盟主?” 她拿了一粒打算研制出新的解药,“这里头的解药远不够解救所有人,只能给闯过第二关的这些人先服下,我试试今晚能不能连夜将解药赶制出来。” 看不出徐青染一张冷艳不近人情的面孔下,却藏着一颗善良正义的心肠。 众人都有些唏嘘,但楚乐瑶却并不意外。 她接过瓶子,“好,辛苦你了。” 徐青染没说话,直接回自己的屋子里,关门研究解药。 “小姐,还是属下替你送吧。” 阿羽看了眼夜色,主动请缨。 楚乐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便将药交给了阿羽,“辛苦羽姨了,刚好我想看看孟少侠的情形。” 为了演这出戏,她们将孟不斐搬去了楚乐瑶的房中,此时孟不斐还在昏迷中。 阿羽去后,楚乐瑶便和小青回了屋,而老者刚将解药替孟不斐喂下,而后便替他运功逼毒。 她不懂这些,猜想是这样好得快些。 便安安静静地立在一侧,等老者收了掌,她才上前,“老伯,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们呢。” “多谢姑娘,没事,还有小四在。” 小四就是孟不斐贴身伺候的小厮了。 他红着眼守在孟不斐床侧,闻言揉了揉眼睛,“是啊,乐姑娘,这里有我就够了,您先去休息吧,隔壁的床铺我之前就收拾过了。” 担心姑娘家不好意思睡男人睡过的床铺,小四还很细心地提前收拾过,也就徐青染为了演戏稍稍躺了一会。 楚乐瑶倒是没有这么多讲究的,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郡主,在蓬莱岛上,她可是经常和那些姐姐们挤一个被窝听她们讲故事呢。 不过她还是谢过小四的细心,“那等孟大哥醒了,就告诉我一声。” “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4道谢,楚乐瑶认出桃夭 孟不斐醒来时,是子时过后了,他身子骨不错,但这毒霸道,饶是他,也有些虚弱。 不过见自己的小厮要去将这个消息告诉隔壁的乐秋姑娘,他立即叫住了小四。 “这么晚了,你还去打搅人姑娘,你是不是傻?” 说着,咳嗽了两声。 小四挠了挠后脑勺,稍稍思忖了下,也觉得是不大好,便憨憨地吐了吐舌头,“那明天再说吧,少爷您快躺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啊!” “行了,你也歇着吧,我都没事了。” 孟不斐躺下,试了试,内力运行无阻碍,除了身子有些酸软使不上力气之外,他这毒算是彻底解了,没事了。 次日一早,江流星便带着江晚星过来,向楚乐瑶和徐青染道谢。 “二位姑娘不让须眉,这次武林各派,全靠二位才得以保全中流砥柱,老夫在此谢过二位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拱手朝着二人行了个礼,徐青染和楚乐瑶忙一左一右闪开,避过。 楚乐瑶讪笑道,“江盟主言重了,人命关天,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再说,我只是出了点鬼主意,配置解药是徐姑娘一人为之。” 江流星闻言,赞赏地看了眼楚乐瑶,“乐姑娘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胸怀担当,着实难得。徐姑娘,此前我那两个不懂事的徒弟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冷艳的徐青染显然不想虚与委蛇,冷淡道,“见怪又能如何。” 江流星面色微微一僵,这时,江晚星拱手,光风霁月的面上带着真挚的感谢之情,“徐姑娘,乐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在所不辞。” 他看着是个正直清秀的少侠,徐青染抱着手臂,没接话茬,楚乐瑶不忍叫这对父子冷场,便笑着打圆场。 “江少侠不必这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禅理倒是多。”孟不斐在门外听到这句,不由得摇扇失笑,“江贤弟要是真想谢谢我们,不如将盟主之位让出来?” 他吊儿郎当的话,叫徐青染睨了一眼过来,“你倒是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孟不斐不以为然地挑眉,打趣着面红耳赤的江晚星,后者似是真的打算应承下来一样。 见他这般正直不禁逗,孟不斐忙收了扇子,眼角余光看了眼没有出声阻止的江流星,而后调侃地勾住江晚星的脖子,“贤弟,你怎这般老实不禁逗?方才我可是说笑的啊,这武林盟主之位我要是想要,也是光明正大地和你打一场!才不屑被你让呢!” 如今江湖上最为厉害的剑法便是流星剑法,以及神剑山庄独创的七步剑法,还有灵剑门的灵剑诀,并列为江湖上三大剑法。 只是当初江流星靠流星剑法独步武林,并且这么多年来潜心研究,在原有的流星剑法上加以雕琢,只怕如今江晚星的流星剑法,到了出神造化之地。 至于孟不斐……他向来在武学上没有什么耐心和热情,学得一知半解的,尽管天资聪颖,但是练武若是做不到心无旁骛,再聪明也无法一蹴而就。 这次比试,最大的对手便是江晚星和灵剑门的灵嬴。 对此,孟不斐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好在,他来并不是真的为了一个武林盟主的位子的。 如今杀手盟出现了,他要好好算算当年的惨案。 他要在武林大会的比武这一关,将杀手盟的人打败! 江晚星有些不适应被不熟的人这么勾肩搭背的,偏偏他又是个有礼貌的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还是楚乐瑶瞧见他那憋红了的耳朵,才不禁对孟不斐道,“孟大哥,你这毒刚解,不多休养下?” 孟不斐适时松开了江晚星,后者松口气,而后朝楚乐瑶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位乐姑娘真是个好人。 他想。 “抓住下毒之人了吗?” 徐青染对这些人说的都不感兴趣,“那人也中了毒,应该没跑远。” 闻言,江流星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但是还没抓到,所以老夫猜想,这人定然还在府上。” 徐青染抱着手臂,闻言冷哼了声,“除非他已经解毒了,要不然,挨个挨个地搜,就知道了。” 挨个搜? 江晚星拱手,正色道,“徐姑娘,你有所不知,这,府上住的人鱼龙混杂,有些人并不会配合的。” 不说正道中有些脾气古怪,且暴躁易怒的人士,单单是那天音教和杀手盟就不好对付。 他们根本不会听信江流星父子的。 “此事不是天音教就是杀手盟,很好处理。”孟不斐摇着扇子,老神在在地说道。 “何以见得?”众人看向他,除了楚乐瑶若有所思,其余人都是想听听看他是怎么猜到的。 孟不斐扇子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除了他们,谁还会如此歹毒的法子?要想排除还不简单,先找个借口将这两邪门歪道的人召集起来,挨个试探就知道了。” “不妥。”江流星却叹气,摆摆手,“且不说他们人多,这两派原本就不是正派之士,若是强行搜,只怕逼着他们联合起来……” 那时候,对武林而言就是更大的威胁了。 楚乐瑶忽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她忽然惊呼一声,大家都看过来,孟不斐问,“想起什么来了?” 楚乐瑶眼中闪着亮光,很是激动地道,“我想起昨晚那黑衣人是谁了——我见过,也听过他的声音,没猜错的话,是天音教那个爱穿粉色衣裳的男人……” 先前差点就被那男人的笛音引得失去魂魄,着了道,她对此人印象十分深刻,除了这点,还就是因为他和一般男子都不同的阴柔打扮和腔调。 那股阴冷的气息,更是叫她无法忘记。 当时那人看她的那一眼就像是毒蛇,在向她吐着信子,刚刚听孟不斐提起了天音教,她才猛然想起来,那可不就是那个天音教的怪异男人嘛! “你是说——桃夭!” 孟不斐猛地一收扇子,打了下手心,面色正经凝重起来。 “如此说来,倒也像,天音教左护法桃夭,似男非女,行事作风阴毒,此次他闯过第二关,如果给各大门派高手下毒,他倒是有这个动机。” 众人闻言,莫不是脸色一沉。 好一个天音教,居然当着武林大会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就敢下毒戕害武林人士! “我这便去将他抓起来!” 江晚星闻言,好看的眉拢起褶皱,拱手抱剑,转身就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5嫌疑,她喝了茶却没中毒 只是,待江晚星带着师兄弟们去往桃夭的房间时,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 再一看,看守的弟子们都倒下了,而桃夭一行人应是天未亮之际,便连夜逃走的。 如此一来,这还有什么不明显的? 江晚星抿着唇,脸色凝重,最后在屋中看到了带了黑色血水的铜盆,盆里还有一根毒针。 这和徐青染还有楚乐瑶昨晚遇到的黑衣人情形吻合。 “六师兄,我们在后院找到了,一具尸体……” 一名弟子急匆匆进来,禀报道。 尸体? 江晚星随着师弟来到后院,待看清楚从花丛里被挖出来的女尸时,饶是身为男子,他也犯了恶心。 这具女尸,浑身无一块好肉,竟是受了凌迟之酷刑似的,断了四肢,眼珠子鼻子舌头尽被挖了…… 更可怕的是,头皮连带头发全被剥落。 不知道的还以为生前是做了多罪恶滔天的事,才会被施这样的酷刑虐待致死。 他掩了下口鼻,而身旁胆子小些的师兄弟已经忍不住背过身去呕吐了。 “这,这是谁如此残忍!” “六师弟,这女子是天音教的人。”一名师兄还算淡定地上前查看了下断手手腕处,发现了天音教中人的印记,而后凝色地回头告诉江晚星。 天音教的人,死在桃夭的屋外花丛里。 抿了抿唇,江晚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眼里皆是愤怒,“魔教中人,好不阴毒!” 连自己的手下都能这么虐待折磨,别说下毒坑害武林各派了。 想到此,江晚星胸口就升起一股愤慨,若是他能当上武林盟主,绝对要讨伐这魔教恶人! 将桃夭逃跑了的消息告诉江流星后,江晚星碰到了灵嬴,后者也是中了毒的,如今毒刚解,面色稍显苍白,但精神却还不错。 他似是专门等待江晚星的,见他走过来,原本靠着墙抱着剑的他,往前走了一步。 “江少侠。” “灵少侠。” 江晚星一怔,而后拱手示意。 “听说你们查到是谁下毒了。” “查是查到了,但是未能人赃并获……天音教那边说是他们左护法身中奇毒,反倒将责任推卸给江府,说是不参与此次比武,带左护法回去疗伤解毒了。”江晚星提到这就忍不住气愤,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倒打一耙。 “那么,毒是如何那么巧就下在我们这些要闯关的人身上的?” 灵嬴对此并不气愤,似是猜到会是如此了。 这天音教若是好对付,就不会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却叫武林正派拿其无可奈何了。 江晚星闻言,愣怔一瞬后,才叹气摇头,“这个也在查了,原先我们猜测,这毒是下在大厅内的茶水中的,但是……孟少庄主的朋友,乐姑娘,她也喝了茶水,并且不会武功,但她却没事。” 乐姑娘? 灵嬴似是回想了下,才对得上人,那位总遮遮掩掩样貌的姑娘? 他不由得眯了下眼睛,似是思忖什么,“那毒门的徐青染?” “纳闷的就在这,她那日未曾进大厅,也没用茶,所以我才说这毒是下在茶水中的……只是,乐姑娘又没中毒,这一下,实在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灵嬴想了下那位来历不明的姑娘,不禁道,“如果说——这位乐姑娘事先就服下解药了呢?” “你,你的意思是——乐姑娘是天音教的同党?!”江晚星嘴巴微微张了张,眼睛瞪大,转念便摇头,“这不可能,若非是她,我们也没能拿到解药,也是她认出的桃夭……” “这倒也是。”尽管怀疑楚乐瑶,但灵嬴也不是个片面的人,他抿了抿唇,而后郑重道,“不如我暗中查一下她。” 说实话,他觉着那位乐姑娘很是奇怪,来历不明不说,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还是说她有什么目的? 想着,他便朝江晚星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去,方向是楚乐瑶的住处。 与此同时,徐青染和孟不斐正在屋内,两双眼睛齐齐落在楚乐瑶身上。 她眨了眨眼,无辜至极。 “怎么了?” 摸了摸自己故意修饰过的脸,她被羽姨要求作的男子打扮,再说,她不觉得徐青染这样的大美人能比自己差到哪里去,会看着她发呆。所以只能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见她双眼清澈,是当真的懵懂无辜之态。 孟不斐先败下阵来,摇摇头,“徐姑娘,虽说我与乐姑娘认识时间不长,但我相信,不是她。” 有的人就是天生给人一种亲和力和信赖感,楚乐瑶便是这样的人。 她仿佛自带这样的光芒。 又或者说,她对人很是真诚纯善,无法让人猜忌。福伯和他说了,那样珍贵的药材研制出的补药,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给了他。 这样的姑娘,不可能是那等子鼠辈。 楚乐瑶更是懵了,她不解地歪了下脑袋,“你们在说什么啊?” “乐姑娘,”徐青染冷艳的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我们在第一天中过毒之人在前厅喝过的茶水残留中,找到了他们中的毒。” 楚乐瑶闻言,面色正色,“竟是下在茶水中?那看来盟主府中必定有天音教的内应……”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明白什么似的,猛地看向徐青染,又看了眼孟不斐,“我那天跟着孟大哥,我也喝过那茶水……你们该不会是怀疑我?” 说着,她自己也纳闷,伸手递过去,“徐姑娘,你帮我看看。” 孟不斐闻言,叹气,“我自是相信你的,你非是江湖人,给我们下毒对你毫无益处,再说,你费心替我们寻找解药,又怎会害我们?只是……” 只是旁人未必就这么想了。 这也是他让徐青染不要将她调查出来的东西告诉给江流星等人的原因。 他怕乐秋会成为这些人的靶子。 尤其是如今桃夭是逃之夭夭,可谓是死无对证。 徐青染摇头,“你没中毒。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楚乐瑶收回手,咬了咬唇,“这事我真不知情。我也不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她说着,摸着自己腰间的锦囊,那是哥哥留给她的各种药,难道是这些药起了作用? 那也不对啊,这些药哪能不用吃就避毒的? “乐姑娘,可否给我一滴你的血。” 徐青染见她一脸困惑,倒是释怀了,就这个单纯藏不住心事的反应,也做不出这般缜密歹毒之事。 “不行。”阿羽和小青闻言,皆是一脸肃容。 小姐是千金之躯,怎可轻易要她的血? 孟不斐微微异样地看了眼这两人,心里更是奇怪楚乐瑶的身世了,这般金贵宝贝的姑娘,怕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那么简单了。 “无妨,徐姑娘,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6相信,灵嬴偷听到谈话 与此同时,郊外。 “少主,左护法败露了。” 女子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禀着,“如今,江流星等人已察觉到是左护法派人下的毒。” 败露了。 男子银白的面具下,薄唇阴冷地扯了扯,半晌,却是忽然手指一拢,握紧。 “那棋子不用了,弃了。” 他想起自己给楚乐瑶喂的解药,不由得抿了下唇,“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 说着,他身形如鬼魅,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手下一头雾水,棋子弃了? 那可是好不容易策反的一枚…… 不过少主心思缜密,想什么,她们根本猜不透,只知道教主说过,在外一切都听从少主命令行事,便没有多想,依言下去行事了。 盟主府内。 此时,面对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楚乐瑶自己都解释不清。 只能配合徐青染取血研究。 “你的血……在此之前你就服下过解药。” 徐青染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研究的,最后,她面色凝重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这不可能!”别说楚乐瑶不信了,她身边的阿羽便是第一个表示震惊。 “我们保护小姐从来不理片刻,除了,除了她掉下机关那天……对了,小姐,那天救你的那位蒙面公子,会不会……” 楚乐瑶摇头,“他没给我吃什么啊,再说,我当时从头到尾没有不舒服的时候。如果真如徐姑娘所言,那么我这得是在喝那茶之前……就误服下过解药才对!” 门外,听到这一段的灵嬴,眉心一拧,竟是如此? 但他没有立即闯进去问个明白,他想看看这位乐姑娘到底要怎么解释。 “蒙面公子?”孟不斐却是面色稍异,“你形容下是怎样的一位公子?” “一身玄衣,戴着面具,武功很高,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楚乐瑶不想过多形容云公子的样貌和情形,她直觉云公子的身份恐怕有些不简单,不能将他牵扯进来。 再说,她是在认识云公子之前服下的解药的话,那这事更和他没关系了。 线索断在这,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忽然,阿羽眉头一拧,“说起来,我倒是想起那日在江都客栈,不知孟少侠可还记得,我问你,夜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听她提起,孟不斐点头,“当时前辈面色凝重,我记忆深刻。” 阿羽点头,而后看向楚乐瑶,认真道,“小姐,当时我就觉得不对,那天夜里,我分明听到屋顶有动静,窗户也是开着的,但是却忽然不记得任何事了。问小青也是如此……她说她睡得沉,没听见,但我们怎么可能夜里会睡死过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夜里,有人闯入了房中。” 这…… “若是能在前辈和这位姑娘的看守下还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房中,那么此人的武功远在我们之上。当今江湖中能有这样本事的,并不多。” “难道是桃夭?”楚乐瑶觉得费解了,如果羽姨没猜错,那不就是说,有人那天夜里潜入房中,给她提前喂下了解药? “不,桃夭的话,倒是没有这个能耐。”孟不斐摇头否认。 徐青染却是疑惑地盯着楚乐瑶,“不管是那天也好,还是后来也罢——对方的目的呢?” 是啊,目的呢? “要是嫁祸的话,完全可以换一个江湖中人,我或者是江盟主甚至是灵剑门的灵嬴都是更好的人选,就好比徐姑娘,如果栽赃给她,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都不需要做这一出就能成功。”孟不斐解释着,“再说了,乐姑娘并非事先就要去盟主府的,所以我倒是倾向于羽前辈的猜测,那人是事先就给乐姑娘喂下了解药。” 孟不斐的推断,赢得了楚乐瑶和徐青染共同的认可。 “没错,这样才说得通。我来这,本就是偶然,再说我和你们武林无冤无仇,我下毒也不能给我自己带来任何好处。”楚乐瑶点着头,“那么这人……他是想保护我?” 她瞪圆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自己都觉着这个猜测简直就是荒谬。 能有解药的人,那定是知道下毒之事,并且极有可能参与其中的,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怎会对她一个小姑娘手下留情。 事情一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楚乐瑶咬了咬唇,饶是她聪明,也对现如今这难解之谜感到困惑无比了。 下毒之人如果是桃夭,那提前给她吃了解药,想保护她的又是什么人? “乐姑娘初来武林,应是不认识江湖人才对。”孟不斐也觉着这事十分蹊跷,一名大户人家出来游玩的大小姐,怎么会认识天音教的人,还被魔教的人保护呢? 想想都不可能。 “谁在外面!” 忽而,外头一声细微的响动,原是灵嬴打算离去时,碰到了窗户,然后来不及溜走,就被孟不斐发现。 孟不斐掷出扇子,扇子飞出,带着凌厉的风刃,灵嬴忙出剑挡了下,扇子飞回,孟不斐反手接住。 “灵嬴?” 徐青染打开门,灵嬴站在门外,也没有打算逃走,冷酷的俊容上很是淡定。 越过徐青染,看向坐着的楚乐瑶。 “灵少侠也会门外偷听?”孟不斐打开扇子,重新摇了摇,上下扫了眼灵嬴,笑得风流不羁,身子却下意识挡在了楚乐瑶前。 显然对方是听到了刚刚他们几人的谈话。 这件事匪夷所思,要不是他和乐姑娘相处过,知道她的为人,也难以相信这事和她没有干系,但灵嬴……先前他师妹可是和乐姑娘有过节的。 “不必担心,我都听到了,没有证据不会冤枉好人。” 然而灵嬴冷酷的面容纹丝不动地说了这么一句。 楚乐瑶抿唇不语。 孟不斐稍稍诧异之后,拱手,“那就多谢了,不过还希望灵少侠对此事保密,毕竟……那些个老古董并没有你这样的胸襟和眼界。” 他毫不掩饰对某些前辈的鄙夷嫌弃。 灵嬴只是看了眼楚乐瑶,看不到心虚和忐忑,便离开。 “呵,这冰块脸。”孟不斐扇了扇扇子,低声道。 与此同时,江流星书房中。 “你是说,那位乐秋也喝了当日的茶水,但是没有……”江流星正找管家问话,忽然,江晚星带着一名婢女进来了。 “父亲,抓到下毒之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7抓获,被盟主独揽功劳 江晚星说完,江流星表情微微变化了下,“抓到了?” “是,就是她。” 江晚星往后退一步,而后弟子将那名嘴巴里塞了白布的婢女按着拉上来。 “我们去的时候,她正收拾包袱要跑,从她的包袱里,发现了这个。” 摊开手心,一个小纸包。 江流星接过,打开看了眼,“这就是那毒药?” “是,给徐姑娘看过了,正是我们所中之毒。” 闻言,江流星伸手将婢女口中的白布摘下,“说,谁指使你下的毒!” 婢女脸色惨然,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摇头。 显然不敢暴露指使她的人,婢女原本是盟主府上的人,被威逼利诱之下,才不得不冒险做这等危险的事。 但如果她说出来,那些人会杀了她的家人…… 想着,她忽然冲着江流星笑了下,“我想做,便这么做了——” 说完,嘴角血迹溢出。 “不好!她咬舌自尽了!”江晚星想拦,终究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婢女头低下去,没了气息。 江流星见状,恨恨地将手里的纸包捏紧,半晌,闭了闭眼,又睁开。 “算了,带下去埋了。” “是,父亲。”江晚星看了眼江流星的脸色,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也没多言,直接带着师弟和这婢女的尸体下去了。 武林高手中毒一案,最后水落石出,证据是指向了有畏罪潜逃的天音教左护法桃夭身上,但是,只抓住了一个负责下毒的婢女,且这婢女还咬舌自尽了。 对此,尽管各大门派有些不满意这个结果,但还是默许了。 毕竟,毒也解了,就不好再追究什么。这解药还是江盟主替他们找到的。 而原本落在楚乐瑶身上的嫌疑也洗清了,江流星说这是针对武林高手的阴谋,那婢女下毒时,或许并没有将她算进去。 “乐姑娘,徐姑娘,不好意思啊,这明明救人的是你们,最后反倒是……叫我们江家担了美名。我解释过了……” 但是没有人信他,两个姑娘家找出的解药,还是毒门的徐青染。 各大门派知情者或许信,但是外头不知情的人却是怎么都不信的。 这也是江流星在江都的威望所致。 楚乐瑶摇头,不觉得有什么,她本来也不是为了美名才想法子救人的,至于徐青染,则是冷嘲地勾了勾唇,没有说什么,转头就走。 “江少侠,你别多想,徐姑娘就是这个性子的,没有别的意思。” 楚乐瑶怕江晚星多想,立即解释了一下,而后追上徐青染。 江晚星看了眼这两人离去的背影,只叹了一声。 而后回了自己的住处。 “徐姐姐,你生气吗?”楚乐瑶跟在徐青染身后,像个跟屁虫似的,好在徐青染并没有表示嫌弃和不耐烦。 她只是不爱搭理罢了。 闻言,摇头,额头上的额饰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江流星也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江少侠不是说了吗,这事他们解释过了,只是外头的百姓并不知情,所以才会误传的。我们都知道是你救了大家!” 楚乐瑶想起江流星,只觉着算是个和蔼温柔的长辈,目前没看出哪里不好不对来。 徐青染摇头,冷淡地哼了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真天真。” 她只是通过这件事发现,江流星并非正道所传颂的那般无欲无求,淡泊名利,相反,还有些圆滑世故,故作淡泊。 说白了,她看出了他虚伪的一面罢了。 “可是江晚星确是正直善良。” 很有少侠义气,难得的正派少年呢。 楚乐瑶如是说着。 “这点,我不否认。”徐青染看了她一眼,神情淡然,“上梁不正下梁就未必歪。” 说完,也不管楚乐瑶是个什么反应,径自走远。 楚乐瑶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揪揪,只觉着这个徐姐姐,当真是真性情,说什么想什么,从不避讳和顾忌。 “你啊,少和这毒女打交道——”忽然,后衣领被拉了下,楚乐瑶“诶”了一声,被拉着后退了几步,只见孟不斐笑眯眯地望着她,表情带着几分玩味和提醒,“她可不是好惹的。” 那毒女不愧是毒门的女人,太狠了,想起闯关时,差点将他一鞭子给甩下万人坡,他就记忆犹新。 楚乐瑶反驳道,“我不觉得,我倒是很喜欢她。” 和戚嫣一样,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说起来,好久没见嫣表姐了,还真是想念她呢。 “对了,比武大会明日重新举行,你到时候别误了时辰,替我助威啊。” 孟不斐不和小姑娘在这件事上理论个高低出来,他摇着扇子,带着笑,说道。 “那是自然!”楚乐瑶满口应下来,她还不曾见过高手之间的比武呢,明日一定要去占一个绝佳的观看位置,睹一睹这些高手的风采。 见她一双眼豁然明亮起来,孟不斐收起扇子,轻轻地敲了下她的脑门,“机灵鬼。” 不知为何,才认识这几日,他却觉着一见如故,再见如亲,这个乐秋有种说不出的亲和力,他很喜欢和她相处。 不自觉地就将她当做妹妹一样保护和宠着。 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妹妹,那该多好啊。 “孟大哥,你现在对我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楚乐瑶捂着额头,嘴巴嘟了嘟,哼声道。 孟不斐潇洒不羁地笑着,“你都喊我一声孟大哥了,既是兄妹,何须客气?” 楚乐瑶暗自吐了吐舌头,要是楚世安听到了,估计要满肚子坏水地算计怎么折腾孟不斐这个抢他兄长位置的外来者呢。 “乐姑娘,等武林大会结束,你想去哪?” 忽然想起,这位姑娘的身世实则还是个谜一样,孟不斐又有些怅然,不禁问了一声楚乐瑶今后的打算。 去哪? 楚乐瑶眨了眨眼,自己也困惑了。 “出门前,我和父母兄长说的是,见识见识江湖武林的精彩,游历得差不多了,就回去的。所以接下来大概会再玩一阵时日就回……家。” 回家? 孟不斐猜测她是从京城那边来的,但他聪明地没有多问。 她不便说的,就不要多问,尊重每个人自己的秘密。 “好,那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去神剑山庄找我,或者给我写信?” 孟不斐的通透体贴叫楚乐瑶觉着相处起来很舒适,不禁笑靥如花。 “好啊。” 就算回去了,这个朋友也还是能交的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8试探,比武大会十进五 “少主,武林大会又正常举行了,您看要不要……” “不必。”银色面具的男子冷淡地道,“桃夭的计划既已失败,此事,就此为止。” 女子闻言,略显不甘心地低下头,太可惜了,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将江都武林一网打尽,从此天音教在江湖上的地位只会是更高。 就是可惜,怎么就败露了。 “那害得计划败露的那两名女子……”这里是青楼,女子看着珠帘后坐在床上,闭眼调息的男人,只看得见影影绰绰的身形。 试探性地开口。 “轰——” “啊——” 但见男子一掌隔空劈了过来,将女子掀飞在地。 她痛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跪下。 “属下该死!少主息怒!” “别试探我。” 男子清越的嗓音里带着杀意,他睁开眼,那双清寒逼人的眸子里更是满满的讥讽,“既猜到,该知道怎么做。” 竟是不避讳属下,承认了。 那女子却更是低垂着脑袋,不敢再有试探之心了,甚至有些后悔,怎么就一时糊涂,试探少主对那乔装的少女的态度? 现在好了,果然是少主要庇护的人,但是她能怎么样?就算那女子害得他们计划败露,那也还是少主要保护并且不让人动的。 女人并非有二心,只是她跟着少主做事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这还是第一次,而且那女子看着面生,她敢肯定,她跟了少主以后,少主和这女子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但,她在少主十岁的时候就跟着了,难道…… 在这之前认识的? “退下。” 男子冰冷的口吻里带着不容置喙,一声命令落下后,女子狼狈地捂着胸口,退下了。 出去时,有名花娘看到她这样子,不禁惊呼一声,“妈妈,您如何了?” “没事,摔了下。” 被称作“妈妈”的女人正是天香楼的老鸨,也就是天音教少主的属下。 她潜藏在江都,以天香楼为据点,负责替天音教打探消息。 武林大会第三关比武的这天,晴空万里,是个极好的天。 楚乐瑶一早就起来了,她去擂台前,找了个极佳观看的位置。 不多时,孟不斐才来,瞧见她已经到了,还在擂台下站着,不由得无奈笑道,“你可以作为我同行之人在台上坐的。” 楚乐瑶却极力摇头,“这个位置最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就站着,没事。” 见她坚决,孟不斐也不再强求了,只好点头,“行,到时候可别埋怨晒着了。” 楚乐瑶忙摆手,才不会呢。 不多时,武林各大门派陆陆续续入场。 灵剑门来时,一群蓝衣的少年侠客进场,末了,灵曦才趾高气扬地行来。 路过台子前,瞧见楚乐瑶时,还哼了声。 满眼的不屑。 楚乐瑶耸肩,对此丝毫不在意,也不觉着有什么不自在的。 灵曦都没有比武资格,她又不是看灵曦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徐姐姐!”当徐青染姗姗来迟时,楚乐瑶很激动地冲她摇了摇手,满眼的星光,“一会小心为上,我看好你!” 作为唯一一个挺进决赛第三关的女子,徐青染不止武功高,她还长得好,也是这次被津津乐道的选手。 至少,台下不少汉子就嬉笑着说道,“这娘们不错啊,长得是真妖!” “你可别叫她听见了,她那一手的毒功,哪个男人敢往前凑啊!” “到底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美人,别说,远观也是不错的,没想到她能杀进前十,也不知道这次能拿什么名次……” “呵,什么名次?除了盟主和失败者,这比武大会还能有什么旁的名次不成?” 听着这些人叽叽喳喳的,楚乐瑶也跟着紧张。 私心里还是希望孟不斐能夺得盟主之位的,她就和他最熟,其次便是徐姐姐了,她不让须眉的侠骨,武林盟主若是个女子,那也很好不是? 徐青染对于楚乐瑶的热情,只是抱以一个眼神注目,收回,落座,冷冷清清的,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杀手盟的那名杀手上来时,孟不斐手中的扇子捏得作响,坐在他身旁的徐青染自然是听到了,微微留了个神,便收回了视线。 “第三关,抽签决定第一轮的比试,决胜出五名,再一对一,其中一人抽签轮空。” 赛制很简单,但是也拼运气的,比如抽中的对手弱一点,再抽个轮空的话,这人就省了很多力,在擂台上,能节省力气,可是一件很有帮助的事。 楚乐瑶默默念着,一定要让孟大哥或是徐姐姐抽中弱一点的和轮空签啊! 抽完签后,楚乐瑶脸上放松了些,孟不斐和徐青染抽中的对手,并不是灵嬴和江流星这两个天资聪颖的武学奇才。 第一轮,很快就出来了结果。 获胜的是:神剑山庄的孟不斐、盟主府的江晚星、灵剑门的灵嬴,以及毒门徐青染,最后一名,便是杀手盟的那名杀手。 这名杀手出手狠辣,差点将他的对手给打死,要不是圆慧高僧出声制止的话,相信那名对决的高手,这会儿不是落个残废也是落个重伤了。 孟不斐明显盯着那名杀手,握了握拳,他像是锁定了目标似的。 是以,在第二轮抽签时,他抽中了轮空,但是他飞快将纸团一掷,丢到了江晚星的手中,和他交换了。 江晚星手里的正是那杀手盟获胜的杀手。 他正纳闷,但孟不斐直接上前,亮出自己抽中的名字。 “不是,孟少庄主……明明这是我……” “晚星,别扰乱比武秩序。”江流星却是低声警告了一下自己的儿子,江晚星抿了抿唇,拱了拱手,看着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轮空……多少就是运气成分了,这运气还是被让出来的,这比输了还有些不是滋味。 先是徐青染和灵嬴对阵。 二人一个擅用长鞭,一个则是长剑,一交手就快得众人眼前出现虚影。 楚乐瑶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徐姐姐加油!” 而听见她声音的灵曦则是一拍桌子,“大师兄加油,将毒门女子打趴下!” 两人仿佛杠上了似的。 楚乐瑶无语,没有搭理灵曦看过来的眼神。 “唔——” 一道身影飞出擂台,楚乐瑶惊呼了一声,眼见着徐青染就要朝着楚乐瑶这个方向摔下来。 那边灵嬴飞身,要拉她回来,但是来不及。 阿羽脚尖点地,一跃飞起,伸手将人扶着缓缓落地。 相安无事。 但是出了擂台,即是输。 徐青染对灵嬴,灵嬴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89败阵,盟主之子再度轮空 就剩下,孟不斐对阵杀手盟的杀手了。 孟不斐出手又快又狠,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淡定潇洒了。 他手持佩剑,直指这名杀手,剑气如虹,带着说不出的杀伐狠厉。 就好像,对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孟不斐整个人都和上一轮不一样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 楚乐瑶不禁担忧地蹙了蹙眉心。 “这孟不斐咋回事啊,杀手盟的人以快准狠著称,他还和人比快比狠,这不是送上门的挨打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神剑山庄发生了一撞惨案你不知道?据说啊,这庄主夫人啊,也就是孟不斐的生身母亲,就是死在杀手盟的人手上的,要不是孟庄主赶到及时,这孟不斐啊,估计也活不成! 所以啊,见到昔日的杀母仇人,能不激动和方寸大乱吗?” 杀母仇人? 楚乐瑶听了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不曾想,这当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且她看此时打红了眼的孟不斐,可不就像是有着血海深仇吗? “小子,当年你娘又不是我杀的,怎么,迁怒到我头上了?” 杀手盟这位是最近颇有些招人恨的杀手排行榜第一的高手,代号血手,说的便是他一双手不知沾了多少人命,可谓是每天都在血水中浸泡都不为过了。 孟不斐才不管当年的惨案这人有没有参与过,只要是杀手盟的人,他见一个,便要杀一个。 直到有一天铲除这帮败类,为武林除害,为死去的娘亲报仇! “不好,这样下去,他的招数对方摸透了……” 捂着肩膀的徐青染见状,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思,而后摇头,这场比试,在她看来,孟不斐这般下去,必输无疑了。 楚乐瑶虽然看不懂这些招式之间的联系和奥秘,但是她跟着岛主还有沈叔叔身边时,没少看这些奇门八卦还有武学功法的书。 有些东西也是知道一二的,就好比现在,她看出孟不斐隐有走火入魔之趋势…… 他心神大躁,根本就是不顾性命和章法的打法,他的七步剑法不说不够熟练,而是明显有破绽了。 因为,那血手看似躲避,实则一直在盯着孟不斐出剑的动作,从中寻找突破口。 就是现在! 血手站在擂台绳子前,抱着手臂不动,闭着眼,而孟不斐手持着长剑朝他刺来,就在众人以为孟不斐这一剑要刺中时,忽然,血手睁开眼,眼底迸射出一丝寒芒,杀意一闪。 而后身形若鬼魅似的只留虚影晃过,与疾驰而来的孟不斐身形错开。 “滴答、滴答。” 有血滴落,而后,孟不斐动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血顺着手腕线往下滴落。 而他来不及反应之际,对方的剑反手就要顺着后背捅入孟不斐的心脏处。 此时,一直旁观的灵嬴,二话不说屈指弹出自己剑穗上的珠子,剑尖偏离心脏之处,失了准头和力道后,只堪堪划破衣裳,在背上划了一道血痕。 此时,江流星眯着眼,江晚星立即出声,“比试结束,血手胜!” 江流星看了他一眼,后者只是抿着唇,“孟少侠,你受伤了,先下去疗伤。” 说着给了师兄弟眼神示意,两名弟子便去搀扶着脸色苍白,还死死地握着剑不放的孟不斐下去。 孟不斐整个人就像是魂魄抽离了似的,全然没了平日的言笑晏晏和潇洒不羁。 器宇轩昂的少侠,就这样,灰败地退场。 楚乐瑶见状,不禁看向小四和福伯,那二人立即上前从盟主府的弟子手中接过了孟不斐。 见孟不斐似乎抗拒不肯,福伯二话不说,直接点了他的睡穴,和小四一同将他扶下去了。 “阿一,你将金创药给孟大哥送过去。” 小声地对身后的阿一吩咐了声,她这几个侍从身上都带着金创药还有普通的解毒丹,这些都是楚世安耳提命面要她务必带上的保命的好东西。 她倒是想去看看孟不斐,但是她去了也帮不上忙,且不说他们在疗伤她一个女孩儿不便看,再说了,孟不斐这会儿如果是醒着在,绝对不想看到她们。 尽管他没说,但楚乐瑶就是觉着,那人骨子里也是有些傲气的,只是被他嬉皮笑脸的表象给遮掩住了罢了。 阿一闻言,拱手下去了。 徐青染倒不是想要偷听,而是她就在楚乐瑶身旁,习武之人的耳力比常人要敏锐,她听到楚乐瑶说送金创药的时候,还是有些好奇的。 这小姑娘随随便便带着金创药和大补药出门,家里想必是大富大贵,还极为宠溺她。 也难怪能养出这般细皮嫩肉还纯良的女孩儿。 “徐姐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你也下去歇会儿?” 楚乐瑶忽然想起来,徐青染刚刚虽然因为灵嬴都是点到为止,没有受什么皮外伤,就是飞出来时,也有阿羽接住。 但是没准有内伤呢? 便问了一句。 徐青染摇头,“不用。” 虽然她只是奉掌门之命来参加这武林大会,但她还是想要亲眼看看,最后这武林盟主之位,到底落在谁头上。 会是灵剑门的灵嬴,还是盟主之子江晚星。 不过,这个血手,出手狠辣不顾忌,谁和他对上估计都讨不了好。 “小子,多管闲事——那就你来和我比!” 血手手中的剑还在滴血,他戴着黑色遮掩上半边脸的面具,唇没有什么血色,浑身带着杀气。 剑指灵嬴,出言道。 灵曦正为自己送给大师兄的剑穗就这么被大师兄给丢出去替人挡剑感到气愤委屈呢,就听见血手这话,顿时站起来,不满道—— “凭什么?现在只剩下你们三个了,理应抽签,就算不抽签,难道不应该江晚星和你打?他上一轮轮空,这一轮还轮空?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他是借了盟主的光,一路靠运气挺进前几?” 她这话虽然有些不客气,还当众羞辱了盟主府,但是别说,下面观看的武林人士,心底未必不是这么想的。 上一轮可以说是因为孟不斐强行换了签而改变了局势,早早出了局,让江晚星轮空进了前三名,但是这一次,如果杀手盟的血手选择灵嬴的话…… 岂不是又一次轮空了? 这,怎么都有些捡漏占便宜的嫌疑。 江晚星面色微微泛红,也是羞的,他不禁拱手,“灵姑娘说的是……” “狗屁,老子就要教训这小子,管你们什么事?我把他打趴下了,再去教训盟主之子,呵,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只能是我!” 血手却打断了他,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剑指灵嬴,出手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嚣张! 台下的观众不禁被激怒,“灵少侠,打败他!灵少侠一定要替武林正道扬名!”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轮空江晚星这茬了,只有江晚星羞愤地想要钻地洞。 灵曦更是气得狠狠地剜了一眼江晚星,真是好命! 但她也来不及和江晚星置气,她大声冲灵嬴助威,“大师兄加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0暗算,血手触犯众怒 灵越是喊得最起劲的,挥舞着拳头上下摆动,给灵嬴助威打气。 “大师兄威武,大师兄必胜!” 场面一度因为血手的大言不惭而变得热烈,所有人都为灵嬴助威,杀手盟的几个杀手却是懒散地坐着,但每个人都不屑地看着灵嬴。 和血手对上,还被他记仇了的小子,能活命就谢天谢地,真是不自量力。 血手就是个疯子,整个杀手盟的人都知道,就连老大都对他忌惮三份的疯子,也就这些自诩名门正道的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楚乐瑶看得紧张得很,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默默为灵嬴打气。 别说她和灵曦虽然不对付,但是这个血手真的好坏,刚刚他对孟大哥差点就是下了杀手,如果不是灵嬴及时出手,只怕这会儿孟大哥要凶多吉少了。 “徐姐姐,血手很厉害吗?灵少侠,是他的对手么?” 她看着台上已经缠斗起来的二人,刀光剑影快到她眼前都有些模糊,不禁眨了眨眼,而后问一侧淡定冷艳的徐青染。 徐青染摇头,“不好说。” 灵嬴比孟不斐的心性要更坚韧平稳,出招也是缜密不露破绽,她和对方交过手,假以时日,这人定会是顶天立地的一代剑客。 武功造诣不可估量。 但是眼下的话,这个血手能将孟不斐伤到,且差点就取了对方性命,他最厉害之处,不是功夫多高深,而是出手招招是致命的。 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给了对方瞄准的机会,要不然,随时有性命威胁。 一个是心怀仁义的少侠,一个则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就经验和狠辣而言,灵嬴未必能在这场比试中占到上风。 还很有可能被血手疯狂报复。 场面一度激烈到大家都不敢出声了,灵嬴身法绝妙,剑法精纯,他是个习武时极为专注的人,比试时面不改色,心无旁骛,所以比起心有杂念的孟不斐,他在躲开血手致命的剑招时,并不困难。 翩若蛟龙,身姿峻拔如松,出剑时虽不是直指要害,但也绝对是在分寸之下,能一招叫对方停下的招式。 忽然,血手身形一腾空,如腾云似的,脚尖踩着灵嬴的剑身,双手展开,忽而,十指出现数根又尖又长的毒针。 纷纷朝地面还保持着出剑姿势的灵嬴掷去。 “大师兄小心!” 灵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台下也爆发出一声低呼。 “真是卑鄙!” “呸,杀手盟真不是个玩意儿!比试就比试,还暗器伤人!” 几个面容粗狂的大汉,毫不掩饰对杀手盟的鄙夷,吐了口口水在地上,骂道。 楚乐瑶紧张得小脸都微微紧绷起来,握着手,默念了声,“小心啊小心。” 而灵嬴呢? 他冷静地将剑微微一收,做了个在身前抵挡的姿势,而后身形往后一个后空翻,手中剑旋转一圈,惊起剑气,将毒针挡了回去。 毒针落地,有几根飞回去。 血手唇边的狞笑微微一滞,而后却反手一挥剑气,将一根毒针飞射进灵嬴拿剑的那只手的胳膊处。 灵嬴顿时手一麻痛,拧着眉心,剑拿不稳,他堪堪换了个手,握着剑,剑尖朝地一抵,单膝跪地,勉力支撑了身子。 额头沁出冷汗来,他看了眼那毒针,撕下手臂上那块的布料,只见伤口处发黑,显然是中了毒。 “哼,你中了我的散魂针,武功施展不了了,求饶,小子,我或许能饶你一死!” 见灵嬴脸色惨白,唇开始发紫,额头的冷汗汇聚成水,顺着刀削般的面部棱角线条蜿蜒而下。 血手眼底一片兴奋的红,杀红了眼似的,就要一剑刺过来。 “大师兄!” “卑鄙,太卑鄙了!” 众人愤慨无比,江晚星更是气红了眼。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江流星便起身,掌风一扫,将血手身子卷起,撂倒。 血手受了一掌,顿时胸口血气翻涌,有血迹从唇边溢出,他抬手,邪性地抹去。 而后意味深长地朝江流星看了一眼。 “好你个江流星,你敢打老子?一会我定要将你这宝贝儿子摁着地上捅个对穿!” 江晚星没有理会他,冲上前去扶起灵嬴,后者虚脱无力,咬着唇,不甘地看了眼对面暗器伤人又嚣张跋扈的血手。 他咳了声,饶是不甘心错失武林盟主之位,但他还是郑重地看向江晚星,“江少侠,接下来,靠你了……咳,你要当心他。” 眼里没有半点芥蒂,反而是将希望寄托在江晚星身上,还提醒他当心血手这个疯子。 江晚星眼尾微微泛红,有些生气又有些可惜被血手暗算才败下来的灵嬴,他咬了咬牙,清秀温和的面上带着几分难有的血气愤怒,“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们讨回这个公道!” 武林正道怎能输给这个魔头! 要是盟主之位落在魔头手里,整个江湖武林,不知道该经历怎样的血雨腥风了。 江流星伤了血手,按理说,会有人觉着这违背了规矩。 但是血手刚才可是要杀了灵嬴的,众人本就处于对血手的唾弃愤恨中,这时候只觉得江盟主做得好! 再听血手又放这样的厥词,顿时怒火被挑到了制高点,恨不得自己就是江晚星,一会上场将这个小人给痛扁一顿。 阿樱听了,气鼓鼓道,“我六师兄可厉害了,六师兄,一会你一定要替孟少侠和灵少侠讨回公道,狠狠地教训这个恶人!” “对,江少侠一定要替武林正道教训这个魔头,不能让盟主之位落在他手里!” 此时众人才不会管江晚星之前轮空不轮空的问题,在他们看来,如果江晚星不能彻底打败杀手盟的血手,那么,武林危矣! 所有人都盼望着前盟主之子能够继承其父威风,将魔头打败,重振武林正义浩然之气。 “大师兄,你让开!”灵曦冲上前,将江晚星一把推开,恶狠狠地瞪了眼,只有她觉着江家这对父子,就是为了让她大师兄当踏脚石,自己好最后出来收拾魔头立威的。 但是灵嬴中毒重伤,她这会儿心里眼里都是大师兄的伤势,根本没心思管其他的。 于是,灵剑门的人带着灵嬴提前下场,替其解毒疗伤。 楚乐瑶抿着唇,不禁低声问徐青染,“徐姐姐,散魂针的毒好解吗?” 徐青染对于场上这样的情形并没有众人一般激昂和愤怒,她始终冷冷淡淡的,就像是个看客似的。 闻言,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不好解。” 楚乐瑶听了这话,戳了戳自己头上的揪揪,又看向阿羽,后者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阿二,“阿二,将公子给的解毒丹送去试试。” 徐青染闻言,挑了下眉梢,对解毒丹有些感兴趣,但这个场合下,她倒是没有说什么。 最后一轮比试,江晚星对阵血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开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1落定,新一任盟主是 阿二送药去了,而阿一这会儿回来了。 他恭敬地向楚乐瑶回禀,“小姐,药送到了,孟少侠的伤势无碍,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楚乐瑶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后又将目光看向台上打斗的二人。 江晚星的流星剑法可谓是叫人眼花缭乱,剑招灵巧畅然,看得出来,这套剑法,很高明,难怪被誉为江湖上人人都想学但又失传已久,只有江盟主才会的剑法。 楚乐瑶看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血手依旧是之前那个打法,但是江晚星虽然是个一根筋的人,但是他在武功上却很会见招拆招,懂得变通。 且之前他看过血手和孟不斐以及灵嬴的交手过程,分析过血手的身法,心里也有了应对之策。 所以,比起前面两个,他更灵活也更小心,血手想再出阴招都不能得手了。 他刚要出毒针,就被江晚星一个剑气掠起地上的木板,挡住了根根银针不说,他瞬时一脚踢过木板,木板飞起,砸向血手。 原本血手身手敏捷,是可以躲避的,但是之前江流星那一掌,看似没有多厉害,实则带了深厚的内力,血手内伤比看起来要重。 虽不危及性命,但行动却慢了下来。 是以,没能成功躲开木板,还反被木板压住,倒在地上。 他咳了声,有些生气,一拳击碎了木板。 起身,伸手出剑,要刺向江晚星,却不料,江晚星却看穿了他这一招,直接反手一剑,飞掷而出。 这一剑带着浩然的剑气,顿时扎中血手的肩胛,通穿而入。 血手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肩胛的剑,面容狰狞,伸手将剑硬生生地拔出来,然后丢回去,丢到江晚星面前。 肩胛处一个血窟窿顿时血如柱。 他硬生生忍下了这剧痛,然后,步伐不稳地朝江晚星走过来,手里的剑举起。 “江少侠,快,打他!” 楚乐瑶看得紧张死了,不自觉就喊了一声,声音倒是不大,但是此时就她一个人喊,以至于,这声十分突兀。 吐了吐舌头,楚乐瑶也不怕被人围观,又气势如虹地补了一句,“江少侠,加油!” 其余人听了,也不觉跟着喊起来。 “江少侠!江少侠!江少侠!” 江晚星下意识看向下方为他助威打气的人,一时间,感受到了胸口的责任和担当。 站定,迈开腿,手持剑,闭上眼,“游龙入海!” 使出了流星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旋风疾起。 随着这一招出来,原先要举剑挥向他的血手,瞬时定住,微微后退了几步。 但还是晚了。 被剑卷起的疾风冲出擂台数丈,落在地上,摔得肋骨都断了两根,吐了一口血。 神情灰暗狰狞,不禁咽下口中的血,低咒了一句,“好你个江晚星!” 江流星立即起身,面上露出几分荣光来。 很是欣慰。 “盟主比试,江晚星胜,老衲宣布,新一任盟主——江晚星!” 圆慧高僧站起来,面目慈和,笑着宣布道。 江流星不住地点头,旁边的各大掌门不禁起身恭维他。 “盟主不愧是盟主,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盟主伏虎无犬子啊,生了个好儿子!” “是啊,在前盟主的教导辅助下,新盟主一定会带着我们武林同道除魔卫道,让武林一片祥和!” 众人的恭维没有叫江流星骄傲,他伸手,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江晚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自己的盟主令交给他。 “好孩子,以后,你便是武林盟主,你要匡扶正义,行侠仗义,不愧对这块盟主令牌!” “盟主!盟主!盟主!” 台下众人振臂高呼,以示拥戴。 徐青染只是看了眼,便冷艳地拿着鞭子走了。 楚乐瑶见状,也跟着走了。 至于新盟主,他身边不缺拥戴欢呼之人。 师兄弟还有阿樱都围着他,恭贺他。 “小姐。” 阿二折返回来,楚乐瑶问了声,“灵少侠的伤势怎么样了?” 阿二摇摇头,“他师妹不肯接解毒丹,属下无能。” 不肯接受? 灵曦…… 楚乐瑶无语,不过看了眼徐青染,后者伸出一根手指,“别看我,不去。” 她和灵嬴无亲无故,今日还败给他,为何要帮他? 楚乐瑶摸了下鼻子,挽着她的手,“这样,你看,擂台上,他是赢了你,但是这解毒之法,还是你在行。” 她的话,并没有让徐青染改变神情,她只是嘴角扯了下,道,“少拍马屁。” 就四个字回应了楚乐瑶。 楚乐瑶叹气,刚想放弃,就见徐青染转过身来,朝着灵嬴住处的方向迈了一步。 “你说得对。” 也还是四个字,楚乐瑶眨了眨眼,先愣了下,随后才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别扭又可爱的姐姐啊。 楚乐瑶忙跟上去,但转念一想,那灵曦每次见她就跟血海深仇似的不依不饶,她还是别过去了,免得到时候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 她回屋前,在孟不斐的屋外,问了声孟不斐的伤势。 小四出来的,他又是红着一双眼,鼻子也红红的,抹了抹眼睛。 “多谢乐姑娘的金创药,少爷他的血是止住了,就是还在昏睡中,福伯说担心他想不开,便一直点着他的睡穴。” 一直点着睡穴啊…… 楚乐瑶微微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那,你们是准备走了吗?” 小四吸了吸鼻子,“姑娘你好聪明,这你都猜到了?” 楚乐瑶摊手,“福伯一直点着孟大哥的睡穴,就是怕他醒来接受不了自己输给仇视之人的现实,急着带他离开,回神剑山庄。” 疯狂点头,小四嘴角耷拉下去,“可不是嘛,少爷下山除了来参加武林大会,更要紧的便是想追查杀手盟这帮畜生,想要报仇……” 闻言,楚乐瑶点点头,“好,你们若要启程离开,记得和我说一声。” 好歹是她来江湖之后,最先结交到的朋友。 乍一听说要分别,还怪有些不舍得的。 楚乐瑶回屋后,手托腮,望着窗外的树,忽然感叹了声,“也不知云公子现下在哪,做些什么……” 云公子? 阿羽端着吃食进来,闻言,不禁无奈,“怎么一会孟少侠一会云公子,小姐,你这,到底喜欢哪个?” “咳咳咳——”楚乐瑶正想事情呢,忽然听到这话,顿时呛到,咳嗽不止,脸都红了。 瞪了一眼阿羽,“羽姨,你胡说什么啊,孟大哥是我朋友,那云公子也是我朋友,你想哪里去了?” 阿羽将托盘放下,闻言微微点了下头,撇了撇唇,难得有些表情,“但愿如小姐你所言。” 这里是江湖,而小姐终究是郡主之身,要回京城去的,不可能长久地在江湖上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2陷害,阿樱之死和她有关 “乐姑娘。” 楚乐瑶无聊,见花园里花开得不错,就带着小青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正巧碰到从走廊一侧经过的江晚星。 他上前,拱手致意。 楚乐瑶礼貌地点头,“江少侠,不,江盟主,这么晚了,你还在忙啊?” “乐姑娘还是别喊我江盟主了,我这还怪不习惯的。”江晚星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憨态,不好意思地说着,“方才从父亲屋中出来,商量安置和护送各大派回去的事宜。” 新任盟主还是个正直清朗的少年郎,说几句都会脸红的那种,楚乐瑶闻言,笑着表示理解,点点头。 “辛苦江少侠了。” 两人并不熟,所以点个头打声招呼便没有什么话可讲。 江晚星再度秉剑拱手,“乐姑娘早些歇息,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楚乐瑶点点头,被黄粉弄得蜡黄的脸瞧着平庸了不少,但笑起来一双眼睛却还是明亮动人得很。 “这是自然。” 被她笑盈盈的眼睛吸引了一瞬目光停留,江晚星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一个姑娘看很失礼,便飞快低下头,急匆匆转身走了。 “喂,你干嘛冲我六师兄笑得那么甜?” 这时,梳双髻手拿糖葫芦的少女从另一侧蹦了出来,她看了眼江晚星那像是落荒而逃似的身影,视线回到楚乐瑶身上,气呼呼地指着她,不满道。 一张圆脸鼓起来倒是蛮像个包子的,楚乐瑶忍俊不禁,逗她道,“我为何不能冲你六师兄笑啊?” 阿樱和灵曦又不一样了,灵曦是刁蛮跋扈不讲道理,这个阿樱,就是小孩子心性,跟被抢了玩具一样紧张江晚星。 但是却不像灵曦那样霸道的占有欲和强烈的嫉妒心作祟。 见楚乐瑶还有心思和自己说笑,阿樱大力咬了一口冰糖葫芦,瞪着圆眼睛,冲她龇牙咧嘴,“笑什么笑,我可不是好惹的!” “嗯,是是是,阿樱姑娘,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 楚乐瑶很想上手捏一下小姑娘的脸蛋来着,但见她圆鼓鼓地瞪着自己,又不好伸手。 “你也是,早点回去睡觉,不许打扰我师兄,他可是要统御武林的大英雄,很忙的!” 小姑娘原来是担心这个? 楚乐瑶笑着点头,表情古灵精怪的,“好,好。” 然后不多说什么,朝阿樱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率先带着小青回屋去了。 晚上看花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回屋想想明天去哪里玩。 这一夜,楚乐瑶一觉好眠。 次日天蒙蒙亮时,却被摇醒。 睁开眼,入目是阿羽略显难看的脸。 她迷迷糊糊地伸了下拦腰坐起来,“怎么了呀羽姨?天刚亮就喊我……” “小姐,出事了。” 阿羽一脸凝色地说着,见楚乐瑶还是一副迷糊的神情,她叹了声,而后语气冷沉地道,“盟主府的阿樱,死了。” 阿樱死了? 楚乐瑶猛地被这话刺激得清醒了,她双眼清明,不禁震惊,“不是,昨夜我还见过她——怎么突然就死了?” “昨夜见过,所以我们想问问乐姑娘,昨晚和阿樱是否产生口角。” 忽然门被撞开了,盟主府的三弟子,一个面相冷硬的男人带着人冲了进来,这架势,像是抓犯人似的。 身后还有官府的人。 “放肆,你们就这么闯进来,是来问话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阿羽自然而然地挡在了楚乐瑶面前,小青拿了楚乐瑶的外衫,飞快替她穿上。 只是,如此一来,楚乐瑶素面朝天的,脸上的红疹子又消失了,如今没有涂抹黑黄的掩饰的粉末,本来面目就露出来了。 虽然小青试图给她戴上面纱,但还是被闯进来的人看见了。 三弟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被愤怒取代。 “遮遮掩掩,你到底是什么人?来盟主府有何目的?” “三师兄!” 这时,江晚星从外边进来,他穿着靛青色的长衫,手里拿着江流星赠他的流星剑,表情很是严肃,带着不能苟同的眼神望了眼三师兄,低声道,“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不可妄下定论怠慢客人。” 他三师兄闻言,咬了咬唇,“可是,昨晚有弟子经过花园时,说听见了小师妹和乐秋争吵,那是亥时,和今早发现的小师妹尸体,仵作验过的相吻合,小师妹又是被剑所杀,她身边的两名女护卫都是剑客,不是她杀的,又是谁?” “我已经报官了,乐姑娘如果想要证实自己的清白,大可以去公堂上对簿……”三师兄愤慨地道。 江晚星闻言,顿时脸色难看,“三师兄,谁许你报官的?还没查清楚之前就抓人,要是冤枉了乐姑娘,我们怎么向人交代?” “呵,你们现在就没法交代!好一个盟主府,好一个江都武林,竟然胆敢诬陷我家小姐杀人——”阿羽直接拔剑出鞘,哪怕是衙门的人来了,她的剑也不曾颤一下,与此同时,小青和阿一还有阿二也出剑,以一副对抗的姿态护着楚乐瑶。 至于楚乐瑶,则是镇定地下了床,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已经暴露,从阿羽身后出来,“这位少侠,你说阿樱死于剑客手里,那你可有证据这剑客就是我指使的?我为何要杀阿樱,我的动机是什么?你可有物证?” 江晚星听着楚乐瑶的话,下意识转过脸来看向她,这一看,顿时呆滞了。 这……乐姑娘的皮肤原来这么白?她的眉毛原来没有那么粗? 原来她原本面目竟是这般好看…… 不过想到小师妹的死,和眼下错综复杂的命案,他又沉下心来。 “是啊,三师兄你带着人过来,定是发现了什么证据,可否告知大家?” 面对楚乐瑶一句接着一句的反问,三师兄愣怔了一下后,别过脸去,不去看楚乐瑶的脸,才找回自己冷静的语调来。 “那剑长宽和你身边的护卫差不多,还有就是那个时辰只有你和阿樱见过,并且你们争吵——还有,乐姑娘,这香囊是你的!” 他从袖中拿了一个嫩黄的香囊,楚乐瑶下意识去摸腰间,而后又问小青,“小青,将我昨日穿的衣裳拿来。” 面色微微凝重,等小青取来她的外衫了,见腰带间空空如也,不禁咬了咬唇。 “这香囊确是我的,你是从哪里捡到的?我并不知自己何时掉了香囊……” 话未说完,就被三师兄打断,他满目狰狞地捏着那香囊,上面还沾了血迹,只听他恨恨道—— “从哪里?从我小师妹手里找到的!她死时正紧紧地握着这香囊,你还说她不是你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3荒诞,险被抓亮明身份 三师兄话落,场面一度滞凝。 而闻讯而来的徐青染拿着鞭子,甩了下,“真有意思,一帮大男人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她说着,看了眼江晚星,后者面红耳赤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主要是太突然了,师妹死的突然,而如今又有直接指向乐秋的物证…… 尽管他不觉得这么纯良的姑娘会杀人。 “哟,杀人偿命,怎么,官府的人都来了,还不抓人啊?” 这时,灵曦经过,她看着楚乐瑶被为难,别提多幸灾乐祸了,只差拍手叫好了。 待进来看清楚乐瑶的脸时,声音却戛然而止,而后咬着唇,哼了声。 倒是有几分姿色! 灵嬴在她后一步进来的,他看到楚乐瑶时,也愣怔了下,似是想了下,才将这个素面朝天却秀美灵动无双的绝色少女同那个灰头土脸的假小子打扮的乐秋重合到一块。 “灵曦,闭嘴。”他伤势还没好,但不想继续留在盟主府耽误时日,本打算启程离开的,谁料听灵越说,盟主府发生了命案。 死的还是最小的弟子,叫阿樱的少女。 而听见浩浩荡荡的动静,他就叫灵越扶着他过来看看了。 乐秋给了他解毒丹这事,他也听灵越说过了,所以不管怎样,如果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他能帮上忙的话,还是来看看比较好。 “这位姑娘,跟我们走!” 衙门的人在后面等了半天,见他们僵持不下,不禁直接拿着枷锁上前要拷走楚乐瑶。 阿羽见状,登时面带怒容,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在蓬莱上不需要循规蹈矩,只需要像个普通少女那样长大,但这好歹是王爷的亲生女儿,郡主之尊,这些人仅凭着一个香囊就想定罪不说,还要拿枷锁拷郡主? 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我看谁敢!” 楚乐瑶还未说话,就见阿羽的剑往前刺了一下,见状,衙门的人也拔刀了,江晚星忙出来想要打圆场,却听阿羽冷声道。 “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奉劝你,别动我家小姐。” 楚乐瑶下意识想要藏一下自己的令牌,她总觉着羽姨一会要将令牌亮出来了…… 她可不想这般高调地在这么多人面前仗着身份来洗脱。 她想自己推翻这些莫须有的罪证。 “怎么,她是什么人,我们动不得?不过一帮乌合之众,管你是什么帮派的大小姐,今日,就跟我们走一趟,杀人偿命!” “你让这些武林人士出去,我们单独谈。” 阿羽抿着唇,果然,扯过了楚乐瑶手中的令牌,但没有立即露出来。 这些草莽居然敢这般诬陷,如非必要,她不想让小姐的身份暴露在这群人面前。 但为首的捕快却笑得邪气,眼神不客气地扫过楚乐瑶漂亮的脸,眼里是叫人不舒服的打探。 “什么身份,呸,今天必须跟我去公堂画押认罪!” 什么?直接画押认罪? 徐青染冷了脸,还没出声,江晚星便不认同道,“差爷,你们还未查清真凶,怎可直接押着人去画押认罪?岂能这般草率?” 这么急着抓人当凶手,衙门是想判个冤案出来不成? 还是想随便找个人定罪了了事? “你是衙门还是我是衙门的人?别以为你们江湖人就可以枉顾律法——既然找到物证,她也和死者吵过架见过面,和死者死的时间吻合,没有不在场的证明,那就是她了呗!” “简直可笑!”这话却是楚乐瑶说的,“我堂堂北国的律法,竟被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当做儿戏随意践踏!尚未勘查过现场,审问过嫌疑人,寻找人证,仅凭一个不知何时掉的香囊便要治我的罪,你们这般不将命案当回事的官府,对得起自己头上的帽子,这一身衣服吗!” 她常听爹爹说,北国在皇叔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律法严明,在皇城之时,虽说有不少她看不惯的王孙贵族之间的龌龊,但她所见到的北国,是一个太平盛世。 她从未想到,在江都,离皇城相隔甚远的地方,官府会是这样的草率和无能。 这番话,无疑是激怒了这群捕快,“黄毛丫头不知死活,还费什么话,将她拿下!” “好,好得很!”阿羽这下也不管旁的了,主子说过,必要时令牌和血统就是最好的解释和护身符,她不想以身份逼人,但如今这群人却这般荒谬,她冷着脸,将楚乐瑶的令牌高举头顶。 “我家小姐乃当今端亲王之女,系北国皇室陛下唯一亲封的长乐郡主!尔等草民见到皇家郡主,还不速速跪拜行礼!” 楚乐瑶小脸绯红,不知为何,被当众揭示身份,叫她耳根都红了。 像是打不过别人,只好搬出父母的小孩儿似的。 但是她也知道眼下可不是她矫情的时候,这衙门办事如此不讲章程历法,可悲的是,如果她是个平民百姓,此时已经被当做替死鬼冤死了。 因为郡主的身份,才能避一时祸端。 所有人都愣怔不已,皇家郡主? 这,这么大的来历? “切,这令牌就一定是真的吗?冒充皇室郡主可是死罪……”灵曦还要说什么,却被灵域一把捂住了嘴。 他额头冷汗,谁这么不要命冒充郡主的身份啊,整个北国就一位皇室郡主,当今皇上当做亲生女一样宝贝,端亲王和端亲王妃更是如珠如宝地宠着…… 江晚星和灵嬴还有徐青染皆是震惊。 乐秋,居然是郡主? 她,她不是姓乐么? 楚乐瑶有些赧然地朝看着自己的徐青染投一个抱歉的眼神,“徐姐姐,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 后面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她的身份和姓名包括容貌都隐瞒了众人,这当中,她觉着最抱歉的就是孟不斐,其次便是很投缘的徐青染了。 徐青染只是短暂地愣了下后,便主动要行礼,“见过郡主。” 眼神却带了点安抚的意味,无妨,她能理解,这么尊贵的身份若是四处暴露,只怕招来祸端。 而为首的捕快面色难看地看了眼令牌,不敢辨别真假,只能哆哆嗦嗦地推出去一个捕快,“你,你快去请县太爷来!” 这下可如何是好?这要是真的鸡窝里冒出个金凤凰来,还被他们差点拷了,这,这他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若还是不信,我这便飞鸽传书给京城,等京城来人,看你们如何否认。” 阿羽将令牌收起,而楚乐瑶则是扶着徐青染,江晚星也要跪拜,她忙摆手,“别跪别跪了,免礼。” 不过她看向灵曦,忽而嘴角一扬,“倒是你,本郡主很想看看灵曦姑娘怎么行礼的。” 秀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不怀好意,灵曦今日还想置她于死地,她一忍再忍,这回是真的忍不了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4县令,楚乐瑶要查真凶 灵曦没想到楚乐瑶会是这样的身份,更没想到之前一直小白兔似的女孩,这回却是亮出了爪子,明晃晃地当众要她跪拜…… 她咬牙,“等县太爷来了,你若真是郡主,这里所有人都得跪,不缺我一个!” 这话却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掐着手心,她气红了眼,怎么会是这样的发展呢?乐秋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就仗着还有几分姿色就和她抢东西的平明百姓罢了,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家郡主? 阿羽收了令牌,护着楚乐瑶在前,楚乐瑶看向江晚星,微微点头,在对方不知所措的神情下,道,“江少侠,我没有杀阿樱,至于真凶是谁,我会查明,一定还我自己一个清白,也替阿樱找出真凶。还希望你能给我几日时间。” 原先叫嚣的三师兄,是直接不抱希望地一屁股坐地上去了,但是这会儿没有人会嘲笑他,因为刚刚,他们大多人都是和他一样嚣张又愚蠢的。 如果这个乐秋真是郡主的身份,不管阿樱是不是她杀的,她都会安然无恙,并且还会追究他们的罪名…… 只要想到这,三师兄就面色惨白一片,如丧考妣。 “阿樱姑娘的尸首如今放在何处?” 见气氛一时凝滞,楚乐瑶又关心起阿樱的尸身问题。 明明昨夜才见过,还逗了两句的一条鲜活的性命,却就这么没了。 想想还真是世事无常,感到几分遗憾。 “正要送去官府停尸间……仵作说进一步验尸。” 江晚星看向三师兄,后者低着头,如是道。 “先不要送去衙门,我想亲自看看她的尸身。” 楚乐瑶却是坚定道。 “可是小姐你……能看尸体吗?”小青却是有些担心地看着楚乐瑶,小姐这般千金之躯,无忧无虑长大,何曾见过死人?她担心楚乐瑶害怕。 但是楚乐瑶却摇头,表情还算平静,“到底是一条性命,我又被当做凶手,我必须自己查明此事,方才安心。” 至于尸体……她十五岁了,不可能一辈子都像个小孩子似的被她们护着。 “好,等姑娘可以自由出入时,在下定一切配合。” 江晚星还是习惯唤楚乐瑶“姑娘”,尽管她应当就是身份尊贵的长乐郡主无疑了。 这般紧张的场面没有一会,便因为江流星和县太爷同时的到来而结束。 县太爷大腹便便,揉了揉眼睛,接过了阿羽丢来的令牌,前后翻来翻去地看了几眼后,便吓得扶着自己的乌纱帽,猛地跪下。 “是,是端亲王府的令牌,下,下官叩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亲王府就一位小郡主,据说承袭了其父王与母妃的美貌,年仅十五便艳压群芳,眼前这位虽此时看着不修边幅,但这容貌实在是出众,且不说容貌的事,这,这令牌却是货真价实的,做不了假! 他登时冷汗涔涔,只恨不得将奉命来逮捕凶手的捕快的脑袋给拧下来看看里头是不是装了水了! 怎么就这么犯浑,抓谁不好,看着这般气质不凡的,怎么也要三思下啊,居然说抓人就抓人! 他这一跪,旁边江流星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他也率领武林人士跪下。 楚乐瑶受不了这样的大阵仗,忙开口道,“免礼,都起来,既然是要调查凶案,那么县令大人,如今可否让我亲自参与查案,讨个清白回来?” “这,郡主金枝玉叶,怎会和草莽村姑一般见识?您要杀人何须自己动手啊?一定是这帮人有眼无珠,抓错了,抓错了!”县令起身,还有些站不稳,忙谄媚着讨好楚乐瑶,“郡主,查案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下官去办,您就歇着,下官保证给您讨回一个公道!” 他这话一出,三师兄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县太爷都这么说了,可见是,可见是要将锅推给他们盟主府了。 江流星也意识到这点,顿时开口恳求道,“郡主,此番皆是我这不孝徒儿冒犯冲撞的您,还望郡主看在不知者不罪的份上,饶他这一次,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三师兄立马又跪下了,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完整地开口说道,“是,是草民无礼犯上,不过,不过草民只是为替小师妹伸冤才会犯糊涂……错,错将郡主当成是凶手。” 楚乐瑶抬手,打住了这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求饶之词。 她叹了声,“县令大人,不是我说你,你衙门的捕快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抓人定罪,这般草菅人命枉顾律法的捕快,怎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效力?” “是,是是,郡主教训的是,下官回去一定严办他们!”县令冒着冷汗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些个捕快吓得跟鹌鹑似的不敢吭声,听见这话,才忙求饶。 楚乐瑶却不理会,只是又看向江府的人,“这位少侠出于为阿樱姑娘找真凶报仇才会对我无礼,这我可以不追究,不过若是你前后不因我的身份而改变你一开始的态度立场,我还会敬重你几分—— 虽说我可以发誓没有杀阿樱姑娘,但是,只要我的嫌疑还没洗清,就不能因为我是郡主之身,就得到宽宥待遇。此事,还请县令多派几个仵作还有厉害的捕快过来,协助我追查真凶!” “是!郡主说的是,下官一定配合,一定配合!”县令恨不得将头低到地里去,现在他唯恐长乐郡主追究起来,要了他的小命,所以说,只要不是要他的小命,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配合的。 “郡主,您是金枝玉叶,怎可住在这样的地方?要不下官接您去府上……” 不待县令将这话说完,楚乐瑶便摆手否决了。 而后看向江流星和江晚星,“江前辈,江少侠,因为命案发生在你们江府,死的又是你们江府的人,我便只好多叨扰几日,留下来将此事查清,再做离开。” 江流星和江晚星闻言,顿时拱手抱拳,江流星滴水不漏道,“郡主驾临寒舍,是江某之福,小徒儿之死,江某也很是痛心难耐,郡主要追查真凶,若是有什么需要江府的地方,尽管开口提,我等一定全力支持配合。” 江晚星也道,“在下愿帮助姑……郡主一同抓捕真凶!” “好,如此,便有劳了。” 楚乐瑶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有些头疼,阿羽看了眼她的脸色,便道,“都退出去,在此期间,还望各位不要外出,以免真凶逃跑。” 话音一落,原本要走的灵剑门中人,尤其是灵曦,不禁有意见,但她又不敢说,只能看向灵嬴。 而灵嬴只是拱手,沉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5尸首,一起破案找证据 阿樱的尸体被放在她的房中,楚乐瑶带着人去时,里头没有人守着,门口有两个弟子持着佩剑看守。 楚乐瑶换上了女装,没有怎么打扮,但人一出现,就能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两名弟子见到她时,微微拱手,“郡主。” “我进去看看。” 她正要进去,徐青染和孟不斐却从后头疾步赶来了,还有江晚星。 “乐——郡主,草民前来配合您调查真凶。” 江晚星端正地给楚乐瑶行了一礼,规规矩矩道。 楚乐瑶就怕是这样,看了眼还有些虚弱的孟不斐,后者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倒是没什么输了盟主之位的不甘。 也没有江晚星这般拘谨,倒是那眼神看得楚乐瑶怪心虚的。 她此时没有涂抹修饰的粉,也没有作男装打扮,穿了一身水青色的广袖长裙,头发是时下少女最流行的那种散在身后,挽起两缕用漂亮的带珍珠的发网固定在脑后,看起来既清新活力又不失贵气。 楚乐瑶长得好,笑起来更是如夏花明媚动人。 “孟大哥,徐姐姐,江少侠。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听称谓还是那个“乐秋”。 孟不斐扯了扯唇角,“一觉醒来虽说盟主之位没了,但却多了个皇家郡主的妹子,我这神剑山庄的少主,还真是运气不错啊。不过,现在是叫你乐姑娘呢还是该唤你什么?” 楚乐瑶轻轻地捏了下自己的鼻尖,声音嗡嗡的,“对不起啊孟大哥,之前骗了你,不过我带的人手不多,这里又是江湖,只好隐瞒身份……我叫楚乐瑶,你们可以喊我乐瑶就好。” 楚乐瑶。 楚,皇姓。 长乐郡主的名讳,谁敢直呼? 阿羽和小青听了直眼皮子跳起来,但是孟不斐却是嘴角一咧,便笑了,“好啊,乐瑶妹子,走,听说你要查案,你孟大哥别的没有,主意多,人多好办事,我们一起帮你弄清楚这命案!” 徐青染从头到尾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打算直接进屋。 两名弟子看了眼江晚星,“少……盟主,这,师父说的是,只让郡主和您进去,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闻言,江晚星却眉心一拧,“这二位是郡主的朋友,且是知根知底的,和师妹的事又无瓜葛,能帮忙的,便一起进去。” 见他们还在犹豫,他又道,“出任何事,爹那边我会亲自解释的。” 得了这话,加上如今这六师兄是新一任的盟主了,今非昔比,虽说盟主府还是听师父的,但未来怎么说也是会轮到六师兄来当家做主的,是以,想到这,两人便让开路,让几人通行。 握了握楚乐瑶的指尖,果然的凉的,“死人而已,活的才是魔鬼,怕什么?” 徐青染见楚乐瑶看着棺材里的阿樱,紧咬着唇的样子,冷淡地表达了一声关心。 阿樱的尸首尽管被保护得很好,但是天热,屋内放了不少冰块,也还是出现了严重的尸斑。 看着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师妹如今这般躺在这里,而害死她的真凶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江晚星有些不忍地别过了脸,眼圈泛红。 “师妹你放心,师兄一定会找出杀害你的真凶,替你报仇!” 抹了下眼角,江晚星在棺材前,低声对着阿樱的尸体起誓。 “江盟主,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孟不斐见徐青染已经戴上手套,不禁伸手直接索要,“我们先看看尸体有什么线索留下。” 徐青染懒得理他,“我来就行,就算是尸体,那也是女尸。” 男女授受不亲,徐青染想表达的意思,孟不斐瞬间动了,手收回,摸了摸鼻梁,“行,那你和乐瑶妹妹先看,我和江盟主先去花园那边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闻言,楚乐瑶倒是觉着可行,点点头道,“是啊,这里有我们几个就够了,麻烦孟大哥去花园那边看看,兴许还能有什么线索可以查出凶手。” “好。”江晚星也觉着分头行事更省事和快速,便点点头,和孟不斐一道,前往花园。 而楚乐瑶则是和徐青染一道检查尸体。 阿羽按住楚乐瑶的手,将手套自己套上,“小姐,这还是我来,你仔细看着就好。” 想着羽姨也的确比她对检查尸体这方面在行,楚乐瑶便也没硬着头皮非要上,只是在旁边看着。 阿羽抬起阿樱的下巴,看了眼脖颈处,“除了胸口一剑是致命伤之外,没有任何打斗留下的伤痕,可见对方武功远在她之上,对方出剑快,身高要比她高很多。” 闻言,徐青染倒是感兴趣地问了句,“何以猜出身高。” 阿羽便翻开阿樱胸口那血早就凝固的剑伤,微微掰开些,露出伤口的形状来,“从这个伤口可见,剑是往下刺的,对方如果比阿樱姑娘高或者是一样高的话,这个伤口就不会是上深下浅。” 楚乐瑶闻言,顿时明悟,“所以,这一下就排除是我和羽姨还有小青杀的了,昨晚我又只带了小青。阿樱姑娘虽然看着娇小玲珑,但是个头却和我一般—— 这个凶手,能刺出这样的伤口,那还不止比阿樱姑娘高一点。” 按照这个思路,徐青染微微眯了眯眼,“凶手是男子,还是个剑术不错的男子。” 阿羽点头,又开始翻看阿樱的手。 “等等,这是什么?” 她手心粘稠的红色凝固的浆状物,阿羽微微盯着看了眼,楚乐瑶凑近,想了下,想起什么,忙道,“我知道,糖葫芦的糖浆!昨晚我见到阿樱拿了根糖葫芦的……” “那这就是糖浆沾到的。” 阿羽如有所思。 “对了,案发现场可有找到那根糖葫芦?” 忽然楚乐瑶问了声守在门口的弟子。 两人摇摇头,“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可以问问三师兄。” “如果说生前一只手拿了糖葫芦,另一只手攥着我的香囊的话,在被人杀时的确来不及反应。”楚乐瑶说着,却是盯着阿樱那拿糖葫芦的手的指甲缝。 “等等,你们看,这指甲里的颜色,明显和糖葫芦糖浆的颜色不一样。” 徐青染拿了一根针出来,挑出她指甲缝里的东西,放到白色的手帕上。 低头嗅了嗅。 “是血。” 楚乐瑶上前,用针在血褐色的这一小团中轻轻拨了拨,挑起一小块东西起来,在眼前细细看了眼。 “这是,人身上的皮?” 她认真地比对了下后,才沉声道。 这一声落下,三人面面相觑,而后徐青染直接开始脱阿樱的衣裳,检查身上可有抓伤。 “没有。” 她眼里微微一亮,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抓破下来的血和皮,那么,这就是—— 凶手身上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6抓伤,案发现场没有血迹 交换了个眼神之后,楚乐瑶看向阿羽,明明没有说话,但是阿羽就是读懂了她的眼神,顿时点了点头。 而后出去。 “你是想——”徐青染知道外边还有两个看守的弟子在,有些话不便都说出来,只压低声音,指了指这手帕,又指了指窗外,一切尽在眼中。 楚乐瑶点点头,“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徐青染稍稍颔首,两人便一个负责检查一个负责找线索。 只是可惜,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那——去花园看看,兴许孟大哥他们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虽然没有其他关键的发现,但是至少知道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剑术不错的男子,还可能被阿樱生前抓伤过哪里,这就已经是很大的线索了。 如果孟不斐和江晚星那边还有别的线索的话,那就是如虎添翼,她相信,抓到真凶,是指日可待的事。 楚乐瑶和徐青染赶到时,江晚星正在和三师兄说话,似有争执,但是孟不斐却在一侧优哉游哉地翻翻找找。 并不为那两人的争执之声所打扰。 “怎么了孟大哥?”楚乐瑶见状,加快步子,走到孟不斐身前,低声询问,“可有查到什么进展?” “在查,就是那位盟主的三徒弟,不让我们查,说是什么我是闲杂人等——” 孟不斐挑起自己一缕须发,吊儿郎当的,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盯着一处草丛,走过去,拔起一根草,递给楚乐瑶看。 “你看这上面的颜色,倒不像是血。” 楚乐瑶看着这红色的一块凝块,想到什么,便低声道,“应该是阿樱姑娘当时手里的糖葫芦,沾上去的。” 糖葫芦啊。 孟不斐用手指捻了捻草上沾到的黏糊糊的东西,糖浆,糖葫芦,草,凶手。 “乐瑶妹妹,我倒是有个想法。” 他说着,眼里有了点光。 楚乐瑶闻言,眼睛一亮,“孟大哥,你但说无妨。” 见他这么笑,徐青染眯了眯眼,也洗耳恭听的样子。 “郡主,你们查完了吗,这花园我今早已经查过了,没有什么线索。” 江流星的三弟子奇移走过来,朝楚乐瑶拱了拱手,低头倒是也恭敬,只是说出来的话,就听着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怎么,我们郡主想查,还要经过你首肯?”小青看这个奇移恨不顺眼,之前就是他口口声声想要将郡主当做凶手抓起来,现在点缀了郡主的身份后,虽说不敢冒犯了,但是这不会影响小青对他厌恶的观感。 奇移垂眸,表情多了点隐忍,“不敢,只是担心郡主做无用功罢了。”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楚乐瑶也不是泥人捏的,性子多少还是带了点衾嫆的影子的,当年衾嫆有多骄纵难惹,整个上京都知道,哪怕楚乐瑶长大了,有关她娘亲的传闻还是不胜枚举。 对于不客气的人,也无须客气。 奇异吃了个硬钉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咬了咬唇,然后退下。 江晚星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气,而后走过来拱手赔不是,“郡主恕罪,三师兄他,只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小师妹没了的事实,他平时不是这么偏激不理智的人,草民替他向郡主赔罪。” 楚乐瑶忙摇头,“江少侠,你还是跟以前那么唤我,我姓楚。至于你那三师兄,他和阿樱姑娘关系很好嘛?”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上干干净净连血迹都找不到了的现场,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江晚星闻言,眼神中露出几分追念之情来。 “小师妹是我爹最后招进来的徒弟,她年纪最小,又活泼贪玩爱吃,府里每一个师兄弟都很宠她……三师兄对她格外好,我听爹说过,如果,如果小师妹及笄了,就给她和三师兄定下亲事。” 他说着,面露几分哀色,“只可惜,小师妹还没来得及及笄,便……” 十四岁的阿樱,还是个懵懂的少女,可惜,在这样的年纪便遭此不幸。 楚乐瑶听了微微沉默,而后叹了声,“江少侠请节哀,我们会找到真凶,替阿樱姑娘讨回公道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问,“阿樱姑娘是被一剑穿胸刺死的,按理说,现场应该会有大量的血迹才是,为何这里如此干净?” 楚乐瑶在花园里转了一圈,这离她和阿樱昨晚对话的地方,只隔了一小段距离。 也就是说,昨晚她和阿樱分开后没多久,阿樱就遇害了。 可是,是何人所为? 楚乐瑶清楚地记着,她昨晚回去那条路上,是没有碰到外出的旁人的。 所以凶手,要么是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的,要么就是飞檐走壁专门过来…… 楚乐瑶更倾向于前者,凶手一剑杀死当时没有防备的阿樱,但阿樱指甲里的痕迹却告诉她,凶手身手这般好,却能被阿樱留下抓伤,这说明什么? 阿樱认识这个人,对方不可能是专门来杀她的。 要么是起了争执错杀,要么就是…… 阿樱知道了对方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灭了口。 而此时血迹被清扫干净,她总觉着哪里不对。 “哦,这是三师兄,他说他看到这血便会忍不住幻想出小师妹惨死的模样,于心不忍,就将血给清洗了。”江晚星解释道。 这样吗? 楚乐瑶抿了抿唇,想到刚刚孟不斐说的主意,她只好拜托江晚星,“江少侠,有个忙还需要你帮——不过,我希望你带着我的两个护卫,亲自去办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在不知道凶手是谁之前,楚乐瑶不敢贸然走漏风声。 走廊另一头住的都是些门派的掌门之类的,而江晚星住的地方和他们却近,昨晚她回去时,江晚星屋里还亮着,且她看这个江晚星眉目清朗正直,不像凶手。 线索不多,但是串联起来,却很有用。 她相信,只要杀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而尸体是会说话的。 “好,郡……楚姑娘尽管吩咐,江晚星定然配合!” “那就麻烦江少侠了,只是此事,请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的师兄弟,甚至是江老前辈。” 楚乐瑶低声将刚刚孟不斐推测的思路告知江晚星,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主要是这么捕风捉影的线索,若是江老前辈知道了,一定会觉着他们这是在儿戏。 “好。” 听到说连自己师兄弟甚至父亲都不能告知时,江晚星微微疑惑,但还是点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7簪子,她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夜,楚乐瑶站在窗前,披着头发,拿着自己掉落的香囊,想着阿樱之死,心里一片迷茫。 “很困扰?” 这时,窗外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他穿着玄色的薄斗篷,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上半张脸,他低声开口,楚乐瑶才猛地看向窗外。 和他帽子下看不太真切的眼睛对视上。 “云公子?是你啊!” 楚乐瑶在看清对方的面具时,便喜上眉梢,一双眼一瞬从原有的迷茫暗淡,染上了奇异的色彩,那是,混迹于黑暗中的人,所没有却渴望的明亮和温暖。 男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弧度,声音也跟着有了温度,“最近还好吗?” 不知怎么,看到他,楚乐瑶就觉着亲切,还有,放松。 她闻言,摇摇头,眼神又暗淡了下来,“不太好,卷入了命案中,而我现在还没有头绪。” 其实她的事,男人都清楚,但是他只是避重就轻地安慰她,“你很聪明。” 楚乐瑶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地歪了歪脑袋,“嗯?” “不必着急,会有的。” 他微微抬起手,但终是收回,放在身后。 “云公子,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阿一和阿二被她派去江晚星那了,阿羽则是继续去阿樱房中找线索,小青去给楚乐瑶端洗漱的水,还没回来。 楚乐瑶想一个人吹吹风冷静下,好平复心情。 没想到就看到了云公子。 他淡定地回着,“想来就来了。” 楚乐瑶笑容微微一扬,“你还真是个神秘的人,不过这府里太多高手了,你要当心啊,别被当做坏人抓起来了。” 她说着,还左右看了看,小声地提醒着他。 “你不怕我是坏人?” 男人清越又沉稳的声音,叫楚乐瑶听着莫名觉着心跳快了一下,她摸了摸脸颊,将散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 “不怕。” 她没说他不是坏人,但她说的是不怕。 倒是相信他。 对这话很受用,男人唇角翘了翘。 “这个送你。” 他犹豫片刻,从身后拿出一支浅绿色的玉簪,上面刻着透明的睡莲,看着栩栩如生,楚乐瑶只一眼便忍不住惊叹。 “真漂亮!” 既简单又大方,还精致。 “喜欢吗?” 见她眼睛亮起来,男人便唇角扬起,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什么心思都可以从这双眼睛里看出来。 楚乐瑶点头,随即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这,为什么送我啊?” 看着也不是便宜的簪子,他还专门来一趟,楚乐瑶面颊微微红了红,低着头,小声问道。 “觉着适合。” 就四个字,但是却没由来地,楚乐瑶心口又跳快了一拍。 她忽然想起来,虽说现在是女装了,但是她披头散发的,肯定不好看…… 忙捂脸,心里懊恼,闭了闭眼,轻轻地吐了口气。 “你不想要?” 见楚乐瑶捂着脸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想收,男人嘴角微微抿紧了些,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些,但是不是对楚乐瑶。 “我,无功不受禄不好收你的礼物。” “无妨,你还一份便是。” 闻言,男人眉眼舒展开来,将簪子直接塞到楚乐瑶手中,原以为他会说些别的,没想到楚乐瑶听见了这句。 抬头,愣怔,“诶?” 她还一份的意思是? “江流星可能已经知道秘境中的事,你务必提防他。” 哪知,男人却是耳朵微微一动,一瞬恢复了冷然,抓紧时间提醒了楚乐瑶一声。 “他知道了什么?为何要提防——云公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还你礼物?” 话没说完,男人就已经飞身,脚尖稍稍点了下屋外的树枝,便宛如会飞的仙人,很快不见。 “想见,自能见。” 就在她耷拉着脑袋,以为对方一走了之时,对方的声音传来,好似密语传音一样,好神奇! 楚乐瑶正要回一句什么,就听见推门声。 原是小青回了。 她这才明白,云公子走这么急原来是知道小青回了,不想被看到。 不禁对他的身份感到更加好奇了。 “小姐,您一个人在看什么呢?”将楚乐瑶洗漱的水端进来,小青见她独自站在窗前,仰着头不知看什么,担心她着凉,拿了披风,给她披上,问。 楚乐瑶下意识将手里的簪子藏进袖子里,淡定地摇头,“没什么,在想事情。” 她的确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但是她这双眼睛如果撒谎,也很难被看出来。 只要她不紧张地手指揪衣服的话。 小青不疑有他,拿了拧干的湿帕子替楚乐瑶擦脸。 楚乐瑶接过,“我自己来。” “小姐,这案子可以交给别人来查的,您是金枝玉叶,不必这般辛苦地亲力亲为。” 小青见楚乐瑶似乎为了阿樱这个案子有些魂不守舍的,不说别的,吃饭都没有好好吃,担心她累着,便不由得出声宽慰道。 楚乐瑶摇头,擦完脸将巾帕丢进水里,拧干后又擦拭手,语气平静地说着,“不,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要查,那就一定查到底。再说了,你们不一直在帮我么?” 被她的乐天精神打败,小青又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只好放弃劝说。 不多时,阿羽也回来了。 她面色严肃,见楚乐瑶看向自己,便主动回禀道,“在阿樱姑娘房中,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所以她脸色才这般冷沉,因为没查到有用的线索。 不过—— “我又去花园附近转了一圈,那边不适合飞檐走壁,所以如小姐所推断那般,凶手是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的,也就是说,正面碰上的阿樱……还有,花园对面的房间,我去看了眼,是前任盟主的住所,以及大徒弟二徒弟三徒弟的住所。” “你是怀疑……”楚乐瑶眉头一跳,的确,花园对面只需穿过花丛,也并不难过来。 这样一说,那么花园对面的人也有嫌疑。 “嗯,我在花园对面的草丛,找到了阿樱姑娘鞋底一模一样的花泥。”阿羽说着,摊开灰色的手帕,上面有一块淡红的泥土,“巧的是只有对面那一块花圃,种了这种颜色的花。” 楚乐瑶忽然眸子一睁,“我知道了!” 她伸手将袖子里的簪子拿出来,飞快地将头发挽起来,用簪子固定住,而后匆匆往外跑。 “小姐!你去哪?” 阿羽和小青见状,疑惑不已,但还是立即跟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8抓获,贼喊捉贼真凶是他 “抓住他!” 楚乐瑶赶到时,就见奇移站在离江晚星几步之遥处,手按在剑柄上,她看到这一幕,想到自己的推测,便高声对江晚星喊道,“江少侠,抓住奇移!” 对楚乐瑶的话有些不能理解,但是江晚星见三师兄奇移要跑,便不多想,直接上前,伸手要抓住他肩膀。 只是,没想到,奇移却拔剑相向。 “三师兄你这是……” “六师弟,就算你是盟主了,也没资格抓你的师兄!” 奇移剑指着江晚星,但是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眼睛猩红,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 “做贼心虚?还是你杀了人怕东窗事发,所以想连夜逃跑啊?” 孟不斐和徐青染从另一侧围住了奇移,一时间,奇移就感受到了腹背受敌,忙又将剑指着孟不斐。 “你胡说什么?我为何心虚?我几时杀了人?要不是你们莫名其妙来抓我,我怎么会跑?”说着,他又回头看着脸色微微泛白的江晚星,“六师弟,你宁可相信这群外人也不相信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你要帮着外人对付你的师兄吗!” 这时,孟不斐却拿起一件脏衣服,指着袖口里侧沾到糖浆的一处,“这衣服是你昨天穿的,你忘了洗,急匆匆丢到床底,怕被发现什么痕迹,只可惜,还是大意了。” 这衣服是江晚星带着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找,最后找到奇移房间时,发现的。 当时孟不斐也在,他没有解释,直接拿走。 但是此时,见奇移这个模样,江晚星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眼角微微泛红,“三师兄,为什么!那是小师妹啊,那是你看着长大,你说过你最喜欢的阿樱小师妹啊!” 奇移看着那脏衣服没有说话,他直摇头否认,“就一件衣裳,又能说明什么?我根本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晚星,阿樱是我喜欢的小师妹,我怎么可能杀了她?” 江晚星闭了闭眼,没有说话,楚乐瑶上前一步,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串起来,讲道,“奇移,你贼喊捉贼,想要栽赃我,只可惜,你漏洞百出,留下太多痕迹了。 昨夜,阿樱姑娘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而她死前,糖葫芦掉地上之前,沾到了凶手的衣裳,而她自己身上也沾到了,不止如此,你的房间对面,便是花园,阿樱的鞋底有你房外那片淡红色不知名的花的花泥。 还有,她死前,没有防备,但是当得知你要杀她时。她挣扎过,抓伤了你,只需要你脱去上衣,一定能找到抓伤——而你,不知道用什么话骗了她,让她对你放下防备,而后再一剑穿心杀了她!” 楚乐瑶伸手比对了下,“衣服,血迹,身高,剑术,花泥,还有熟人作案,这些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你还不承认吗?” 阿二得了楚乐瑶的眼神示意,直接上前,趁其不备擒住了奇移,然后直接扒了他的上衣,楚乐瑶背过身去,孟不斐见徐青染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忙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挡住。 然后指着奇移的左手胳膊,道,“在左手胳膊下方,有抓痕,破皮的!” 那就是了! 和从阿樱指甲里找到的血和皮吻合。 楚乐瑶眼里一亮,没想到真凶居然这么快就抓到了,她看向阿二,“将他押去前厅,不许他跑了,更不许他自杀。”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人为何要杀了阿樱姑娘之后栽赃给自己。 江晚星看起来像是腰佝偻了一些地颓然了下来,他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这怎么可能呢,三师兄平日里那么疼小师妹,他对小师妹那么好,怎么会,怎么能下这样的杀手,杀死小师妹呢! 这番动静不小,加上楚乐瑶如今的身份特殊,是以,在知道长乐郡主亲自抓到真凶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挤去前厅,围观一个现场解说。 楚乐瑶将物证摆出来,将她推断出来的案发经过一一说清楚,所有人都表示不可思议。 居然靠着一根糖葫芦,还有鞋底的泥就能抓住真凶? “事实上,你不那么急着清洗现场,抓替罪羊的话,还没有那么快暴露自己。”孟不斐坐在那喝茶,面色仍是有些虚弱的苍白,但精神头却是好得很地开口,对跪在厅中,被捆住手脚点了穴道,只能说话不能动弹的奇移说道。 “物极必反,贼喊捉贼,真是叫人看了都觉着精彩,昨晚我不在场,真是可惜了。” 这话一出,楚乐瑶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昨晚在场看什么?看她暴露身份的现场是吗? 被她这么一瞪,孟不斐咳了声,收敛了,没说话了。 “江前辈,既然真凶已经抓到了,该怎么处置,还请你说个话。” 楚乐瑶没忘记这里还是江流星做主,只见他坐在自己一侧,面色凝重地盯着下方的奇移,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至于江晚星,他虽身为盟主,如今却还没执掌整个江家,且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他现在不知道在哪偷偷难过。 “郡主,能否让草民问这孽障几个问题?” 江流星起身,对着楚乐瑶行了一礼,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沧桑。 楚乐瑶想到这也是他一手栽培大的徒弟,死的也是他养大的小徒弟,见他这般,也有些同情。 便点点头,“你问。” 于是,江流星走到奇移身前,他看着不敢和他对视的奇移,沉声痛心疾首地问道,“为师只问你一遍,阿樱,是你杀的吗?” 奇移唇微微哆嗦了下,好一会,才白着脸,点点头。 “我要你说话!” 江流星却忽然勃然大怒,甩了下袖子,像是要打奇移一巴掌,但是最终还是没忍心下手。 这叫几个掌门看了,摇头叹气,表示不忍。 真是家门不幸啊,遇到这样的徒弟,前盟主也是够可怜的。 “是……徒儿不孝,师父,师父您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杀了师妹的!” 奇移现在苦于不能动弹,要不然他恨不得抱住江流星的大腿,痛哭流涕地求他救自己。 如今事情因为他闹大了,惊动了官府,原本不需要以命抵命的,现在好了,官府那边差点误抓了郡主这样的千金,为了平息长乐郡主一行人的怒气,县令都不可能让他活着了! 想到这,奇移看江流星的眼神就充斥着炙热的光芒,仿佛这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江流星却摇头,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孽畜,孽畜啊,为师教你兄友弟恭,却不想,你竟能对自己的小师妹……都痛下杀手!你,太令为师失望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99破案,因爱生恨疑点显露 “奇移,我听说,你和阿樱姑娘是江前辈准备撮合的一对,府里都说你往日最宠爱这个小师妹,就等着她成年后娶她,为何,又在这个时候,突然下杀手?” 见江流星一门心思惋惜痛恨,尽管不合时宜,但楚乐瑶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孟不斐听了,嘴角翘起一抹看好戏的弧度,当这些个老头儿被江流星的仁善苦心所打动时,郡主娘娘可是还记着破案呢。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啊。 他摇着扇子,笑着想。 徐青染淡定地喝茶,对于这些人的话都不感兴趣,不过,显然,在楚乐瑶问了这个问题时,她抬起头来,看向厅中沉默下来的奇移。 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奇移嘴角紧抿,唇一直在抖,“我,我喜欢她,我是真的喜欢她,就算她还没长大,我也一直在等着她长大,等到她可以成亲的年纪,我就能娶她……” 他说了一通和他杀人动机无关的开头,但是深情的外表一瞬被撕裂,他眼底发红,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恨。 咬着牙道,“可是,我对她那么好,护着她宠着她等着她,可是她呢?她将我的真心践踏,当我不存在,她只喜欢六师弟……她像是六师弟的小尾巴,而我,只能做她的影子跟随在她身后……” “就因为这样,你就杀了她?” 楚乐瑶眯了下眼角,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总觉得这个逻辑说不通。 奇移眼中有泪,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强忍着眼泪。 “我也不想的,是她,她先出言羞辱我,说我比不上她的六师兄武功高强,年轻俊朗,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盟主,而我……却只能像个下人一样在府上打杂帮忙。我一时,一时怒极,才会失手,杀了她。我真的后悔了…… 我看到她咽气的那一刻,就后悔了,真的,师父,郡主,你们相信我,饶恕我这回!” 对于他的忏悔自责,楚乐瑶没有什么表情,杀了就是杀了,若是无心,何来错杀? 身为剑术高超的剑客,一剑穿心而亡,这样精准的手法,根本就是存了杀心才能做到的。 不论事后他如何悔过,都挽回不了阿樱一条性命。 “三师兄,你糊涂!”此时江晚星从外头进来,他似是刚喝过酒,面颊有些绯然,他眼圈还是红红的,带着几分伤心和难以理解,他才从阿樱那过来,看着她的尸体都快腐烂,心情很是郁闷。 此时听到奇移承认杀害阿樱,且还是因为嫉妒和不甘下的杀手,他就红着眼,气恨道,“阿樱只将我当做兄长,我也一直当她是妹妹,她还这般小,你明知我和她只是兄妹之情,为何还要因为这事误会嫉妒?继而对她心生恨意杀害她?” 奇移没有说话,羞愧地闭上了眼睛。 而楚乐瑶抿了抿唇,微微疑惑地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徐青染和孟不斐的方向。 那两人,一个冷艳地端坐在那遗世独立,一个则是大晚上的慢条斯理地喝茶摇扇,仿佛在看戏班子搭台演戏一样。 奇移沉默了一瞬后,才长吐出一口气来,“你这个只知道习武的呆子,又怎么会懂姑娘家的心思呢?她喜欢你,谁看不出来?只有你才傻乎乎地只当做是兄妹情谊罢了! 她本该是我的,可是,她对不起我,她有错!” 简直就是荒诞的一出。 原以为是什么牵扯甚广的案子,到头来,原来只是一出爱恨情仇的儿女债。 是为情杀而非仇杀。 “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就不用再多纠结了,直接将他送去见官,了却此事!至于我等,也该回去了。” 各大掌门和带队的,本来昨日就可以自行离开,却因为卷入这起凶杀案不说,还遇到了北国尊贵的郡主,差点就成了帮凶了。 要是郡主在盟主府出了事,朝廷问罪起来,他们也要遭殃了。所以还是早走为妙。 想着,一个个就急着让案子了结。 “诸位,稍安勿躁,老夫明白你们的心情,此事容我和郡主再商量下再做定夺——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息。” 江流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便只好出面,安抚众人的情绪。 众人离去后,江流星朝楚乐瑶跪下,“求郡主,网开一面……不要送这孽徒去大牢……” 江晚星闻言,似是酒醒了,整个人颓然地坐在那,垂着头,一副不想参与任何讨论的模样。 孟不斐身子坐直了起来,表情有些玩味地勾着唇,扇子挡住唇,想看看这出闹剧要怎么演下去。 楚乐瑶抿了下唇角,“这……江前辈,杀人偿命,且似的还是无辜的阿樱姑娘,她也是你的徒弟,你是想让我放了他?” 她不是非要杀人,但是,这奇移残忍杀害了阿樱后,还要栽赃陷害,这根本就不是真心悔过该有的样子。 这其中,她总觉着还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但是又一时实在是没能琢磨出来。 江流星爱徒心切,她能理解,但不能苟同。 “郡主……草民僭越了,只是,奇移是草民一手拉扯大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可以,求郡主网开一面,罚他终身替阿樱供奉牌位,在她灵前忏悔……” 江流星跪地不起,奇移不禁声音带着哭腔,“师父……是徒儿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杀了我,杀了我让我向阿樱赔罪!” “行了,行了,先将他押下去,明天再处置。” 楚乐瑶被吵得头疼,小青上前,扶她下来,她摆摆手,是以这事可以先暂停了。 “是!” “多谢郡主!” 江流星面上露出几分感激之色,然后阿一和阿二押着奇移下去,楚乐瑶则是回去休息。 她还是觉着哪里说不通,说不定回去她就能想出来这个中关键了。 “小姐,从正厅回来你就愁眉不展的,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你还有什么烦心的呢?” 小青见楚乐瑶回去也没立即睡,而是靠着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问。 “小青,你说,按照奇移的说法,他那么喜欢阿樱,为何一剑穿心?大晚上的,阿樱才和我斗过嘴,你也看到了,她再怎么说,也不会说难听的话来,怎么会对从小爱护她长大的三师兄说伤人自尊的话?” “或许,小姐了解到的到底片面,对于不喜欢的人,阿樱姑娘或许就是说话这般伤人呢?” “不,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奇移如此嫉恨在心,他为何对江晚星没有杀心,却先要杀了阿樱?” 楚乐瑶忽然坐起来,“不对,这事不对!” 匆匆忙忙地套上鞋子,楚乐瑶又跑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0隐情,自尽身亡死无对证 “奇移呢,我要见他——” 楚乐瑶来到关押奇移的地方,结果却好似看到一抹黑影从里头一闪而过,她见状不禁加快了步子,“不好!快开门!” 阿一立即将门打开,但是为时已晚,里面,奇移已经自尽身亡。 楚乐瑶上前一步,看向窗口方向,“阿二,你去看看,方才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去了。” 闻言,阿二立即持剑追上去。 “小姐,奇移……死了。” 阿一伸手探了下奇移的脉搏,随后飞快收回了手,回禀楚乐瑶。 没想到,来迟了一步,一切都断在这了。 楚乐瑶叹气,“算了,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有的话,就,交给江前辈。” 或许是她多心了。 但是那道黑影,她不会看错。 那么,阿樱的死,或许奇移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这个人不想奇移活着,所以逼他自尽灭口。 只是,奇移为何要自尽?如果真是被人指使的,怎么又要自尽? 阿二很快回来了,“小姐,并未追到人。” “算了,或许,是我看错了。” 这一波三折的,天都快亮了,楚乐瑶要回去时,却见江晚星在阿樱屋外坐着,喝闷酒。 他手边放了一根糖葫芦,对着月色,颇为哀伤地独酌。 “师妹,都怪我……” 他灌了一大口酒,而后低下头,低声喃喃着。 楚乐瑶见他这般,也不好视而不见地路过,上前一步,“江少侠,这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了。” 听到楚乐瑶的声音,江晚星微微抬头,看着一袭浅绿长裙的楚乐瑶,像个仙子似的来到自己面前,他微微恍惚了下,才忆起这是何人。 是当今尊贵的郡主。 “楚姑娘……你来了。” 他刚要起身,楚乐瑶便在他身侧坐下。 “江少侠,方才我去看过奇移……他,他自尽了。” 楚乐瑶都有些不忍心说这事了,但是,江晚星身为盟主,又是熟知奇移和阿樱的人,她还是想将这里头的疑窦说给他听听。 “什么?我三师兄他……死了?” 江晚星手里的酒壶落地,摔了个稀碎,留下浓郁的酒味。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乐瑶,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艰难地吐出声音来,“死了……怎么就自尽了?” 他还没质问他为何要这般,痛下杀手,对阿樱如此残忍。 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问,他便先自尽身亡了。 “我过去时,总觉着看到了一个人影,我怀疑,他的死,还有阿樱的死,另有隐情。” 楚乐瑶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以,江少侠,你还不能沉湎于悲伤中,我想,这当中必定还有什么蹊跷之处。” 蹊跷? 江晚星恢复了些清明理智来,他不解,“你且说说看。” 于是,楚乐瑶便将自己怎么想不通的地方说给江晚星听。 “你这么说来,倒是提醒了我——”江晚星有些激动地吞咽了口口水,他笃定地道,“我曾见过三师兄和小师妹吵架,但是小师妹在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说了一句——你走,不要见你。 然后便红着眼睛跑开了。她那样不会吵架的性子,就算有时候有些口无遮拦,但从未出恶语伤人过……更莫说三师兄虽然严厉,但对她却是极好的,她也在我面前说,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就是师父、三师兄还有我。” 江晚星越说越觉着难过,“他们关系那样亲厚,阿樱不会羞辱三师兄的,她骨子里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还有三师兄,这么多年不管怎么大吵小吵都没有动过手…… 怎么可能会闹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呢?” 听见他这么说,楚乐瑶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道,“照你这么说,我的猜错没错,奇移这么喜欢阿樱,不应该为了一句争吵,就痛下杀手。而你也说了,阿樱不会说伤人之语,那么,当日,她之死,另有隐情,真正害死她的,应该就是我看到的那道黑影了。” 黑影? 江晚星蓦地站了起来,“这个人是谁?我一定要将他抓出来!为三师兄和小师妹报仇……” “只是如今线索皆已断掉,想要找幕后之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鱼。” 楚乐瑶咬着下唇,叹气,摇头道。 “只要是内心有鬼之人,必早晚都会露出尾巴。” 江晚星却笃定地说着。 “但愿。时候不早了,江少侠多保重身体,这武林还需要你。我先回去了。” 楚乐瑶看着快要天亮的天色,一夜未睡,她此时身体格外疲惫,既然和江晚星该说的也说了,该问的也问了,她便起身,带着小青回屋了。 次日晌午,她才醒来。 也不是没有人来找过她,只是阿羽在门口守着,谁都别想进去打搅楚乐瑶休息。 是以,奇移的事也落在了江流星和江晚星父子身上。 阿樱安置下葬,奇移葬在阿樱附近,用江晚星的话来说,如果要赔罪,希望奇移永远这样陪在阿樱身边,听候她的差遣,永远赎罪。 “父亲,三师兄那么喜欢小师妹,孩儿始终不愿相信,他会只为了口角之争,就杀害她,此案一定另有隐情……” 各大门派也相继离去,除了灵剑门还留在江都,原本要启程回去的孟不斐也留下了,毒门这次只来了一个徐青染,她也没走。 只是杀手盟和天音教这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点叫人感到奇怪。 江晚星送完各大掌门人后,便找江流星,父子俩关起门来时,他没有说出楚乐瑶的名字来,而是自己说出来这些疑惑之处。 他知道楚乐瑶的身份特殊,担心如果说出她来,父亲会有所顾忌,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江流星闻言,却是不赞同地拧起眉来,“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师兄师妹都已下葬,你就别再纠结此事。你说此案另有隐情,你可有证据么?” 证据…… 江晚星下意识的没有暴露楚乐瑶,也就不能说出是楚乐瑶看到可疑的黑影,毕竟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她自己尚且不能确定所见是否为真。 见他这般,江流星哼了声,儒雅的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和劝慰,“晚星啊,为父知道你对你师兄和师妹的死很难过,但事情既已发生了,就别再多想了,过去的就让过去。反复重提,对死去的人并非是好事,知道么?” 闻言,江晚星惭愧地低下头,“是,父亲说的是,孩儿……明白。” “对了,你和郡主,走得挺近?” 江流星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江晚星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看着面色莫测的江流星,反问,“倒没有,不过说得上几句话。怎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1探望,簪子引发的误会 “哦,没事,只是郡主是金枝玉叶,你啊,先前无意掉入咱们家秘境的机关里,爹如今想起来,颇为忐忑,你没事的话,去探望下,捎带问候下她身体可有碍……那秘境中,爹记着是有猛兽的,若是郡主因此留下阴影,那就是我们江府的过了。” 江流星这番话,听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江晚星便点头,目光清朗,“好,孩儿回头就去探望。” “嗯,去。如今是盟主了,别事事都要爹帮忙拿主意,该自己试着挑起担子了。” 江晚星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面上还带着些憨直气,“孩儿明白,只是习惯了,爹,您放心,孩儿一定会好好当这个武林盟主,绝不让爹蒙羞!” “甚好,好了,你去,爹也累了,休息会。” 江流星看着江晚星,眼神和蔼带着满意,然后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等江晚星离去了,江流星才缓缓起身,而后将身后书架旁,烛台上的蜡烛转了一圈,书架便自动分离开来,出来一扇暗门。 江流星静立了一会,确认没有人在外边,才悄无声息地进了暗门之中。 至于楚乐瑶,她醒来时,天光大亮,都到了用午饭的时辰了。 伸了伸懒腰,她问起阿樱的丧事,阿羽言简意赅地将阿樱和奇移下葬的事跟她说了。 将粥放在桌上,楚乐瑶洗漱过后,过来喝。 端起碗,她又想起什么地放下。 “江少侠可有来过?” “不曾。” “哦……” 见楚乐瑶似还在纠结阿樱之死,阿羽不禁劝说道,“小姐,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虽身份高贵,却到底不是江湖中人。朝廷也不好多过问江湖之事,此事既已抓到凶手,就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假若楚乐瑶夜里看到的那道黑影真是幕后主使,那么阿樱一个名不见经传没什么大作用的江湖孤女,能牵扯进什么样的事情当中才会被杀? 不用深究,若真有此人,能让暗卫追查无果,那么此人的武功一定很高。 而阿樱没准就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所以被灭了口。 如果小姐再查下去,不知道还要牵扯进什么样的阴谋当中,这不是她们想看到的。 “羽姨,我明白你的用意,不过,就是觉着真凶还有可能躲在背后筹谋……却不能将他抓住,感到不舒服罢了。” 阿羽闻言,伸手轻轻地点了点楚乐瑶的额头,“你啊,就是热心肠,什么闲事都想管。但是小姐,江湖凶险,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好,我知道了,我会的。” “你这簪子,什么时候买的?” 忽然,阿羽看向楚乐瑶脑后的簪子,才发现这簪子眼生,主要是太别致,她如果之前见过,不会没有印象。 “啊……一个朋友送的。” 楚乐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下。 眼神闪烁了下,故作镇定地解释道。 朋友? 什么朋友送簪子? 阿羽没有多问,只是多看了眼这看着就不菲的簪子,等她出去,恰好碰到了徐青染,便多问了一句,“徐姑娘,那簪子真漂亮,是你送给我家小姐的吗?” 簪子? 徐青染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于是,阿羽明白了,不是徐青染送的—— 那就是男子! 她想着,面色有异。 小姐在这,只认识徐姑娘一个女性朋友,要不是徐姑娘的话…… 孟不斐?还是江晚星? 正心里一个个盘算着呢,刚好江晚星提着补品过来了。 手里还有一包点心。 阿羽眯着眼,打量着这位俊秀的少年盟主。 武功不错,但是性子太软和了,不行。 而且主子和夫人不在这,不行,她得替小姐好好把关的。 “江盟主。” 见是阿羽,江晚星立即拱手客气地见了个礼,“羽前辈。请问,楚姑娘在屋里吗?家父说先前楚姑娘掉入机关中,受了惊吓,还未来得及赔不是,特命我来看望下楚姑娘。” 倒是彬彬有礼,周到。 阿羽心下稍稍点头,面上却依旧严肃无比。 “我家小姐在里头,不过徐姑娘也在。等我回禀一声。” “哦,好。” 江晚星总觉着这位前辈刚刚好像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古怪了。 只站在外头,等阿羽去通传了楚乐瑶,再看能不能进去。 “徐姐姐,你来看我?” 楚乐瑶正在喝粥,见徐青染来了,便放下了勺子,面上看起来很是高兴。 她还以为徐青染会急着回去呢,没想到她还留在江府,这样也好,有个能作伴的姑娘家说说话了。 徐青染淡淡地颔首,而后道,“听说你还要查这个案子?” 楚乐瑶闻言,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不斐说你夜里还出去。” “这个孟大哥,自己想问又不来,这是托你来探我的口风?” 楚乐瑶想着,又看着徐青染,笑了笑,“你俩什么关系啊?” 看着倒是挺般配的。 闻言,徐青染猛地站了起来,面色冷凝,“没有关系,他这样的浪荡子,我见多了。” 担心她生气,楚乐瑶忙转移话题,“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可别生气——你什么时候回毒门啊?” “过几日。” 刚说完,阿羽又进来,说是江晚星求见。 江少侠? 楚乐瑶眼中亮色一起,还以为是案子有进展了,便催促道,“快,让他进来。” 阿羽却是神色微妙,看小姐这激动的样子,莫非,簪子真是江盟主送的? 哎,年轻姑娘家,总是对这种少年英雄没有抵抗力的。 她无奈,将人请进来。 江晚星向楚乐瑶和徐青染各自拱手算是见了礼,而后将东西递给楚乐瑶。 “先前害得姑娘掉入机关中,受了不少苦,之前因为诸事繁忙来不及登门致歉,现在,家父特命在下来探望姑娘。” 楚乐瑶闻言,有些愣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晚星,“你来,是为这事的?没别的?” 江晚星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没别的,怎么了?” 楚乐瑶:“……” 白期待了,还以为有了什么新发现呢。 哎。 “没事,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不必这么客气,代我向江前辈说一声,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事和江府无关。” 江晚星却摆手,“我听我爹说了,那秘境中还有猛兽,他很是担心,给姑娘留下心理阴影……楚姑娘,你那日可有遇到什么猛兽?没有受伤?” 秘境…… 楚乐瑶灵光一闪,云公子对她说过,江流星可能知道他们在秘境中发生的事了,让她提防。 只是,她从秘境中走了一遭,什么也没带走,为何要提防?难道说…… 云公子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东西很可能会让江流星对她起歹意? 楚乐瑶脑子里一团糟,一时有些呆愣,看上去则是,走神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2试探,秘境中秘宝丢失了 “怎么样,郡主怎么回的你?” 江晚星回来时,发现江流星在他屋里,有些惊讶,江流星转过身来,将江晚星桌上的摆件放下,笑着问道。 闻言,江流星老老实实地回着,“她说没有受到惊吓,事情都过去了,不用赔不是,这不是江府的错。” “是么?就这些?” 江流星摩挲着手背上的疤,指尖稍稍用了点力,笑容不变。 江晚星点头,“就这些,因为我是外男,不好多待在她屋中,她和徐姑娘有话要讲,我就将东西放下,回来了。” 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江流星走到江晚星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秘境中……有一条大虫,它凶戾残暴,这些年不少心怀不轨的人想来咱们府上探这机关里的虚实,却沦为那怪物的腹中饱餐。” 说着,江流星将手放下来,背在身后,“所以我才不放心,郡主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是怎么从秘境中安然出来的?没有人帮助的话,那样的怪物,别说她了,就是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听他这么一说,江晚星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处,“如此凶险,为何不将秘境关闭,不让人误入?” 江流星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这个,你爹我这么多年能稳坐盟主之位,没有被邪魔歪道打上门来吗?就是因为我故意放出去,秘境中有秘宝,让这群宵小之辈有机可乘,然后再有去无回…… 咳,孩子,虽说我们身处正道,但有时候,为了保全更多,我们需要做一些不得已之事。好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当初怪盗魅狼都死在了秘境中,这长乐郡主身娇肉贵的,能够全然脱身,为父担心的是……” 江晚星一时有些恍惚,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您是担心……有人也在秘境中,并且带走她?” “这点不是担心,而是必然。当日,我见过一位骑马离去的黑衣男子,他救下郡主后便匆匆离开,我在想,这人的身份……” 听江流星这么说,江晚星忽然问道,“爹,您实话告诉孩儿,秘境中的秘宝是不是丢了?” 要不然,就算是有人带走的楚姑娘,将人救了,也不至于这般紧张是谁为之。 除非,是秘境里的东西,不见了。 没想到江晚星这般敏锐,江流星笑笑,无奈摇头,“我也不确定,毕竟,秘境嘛,我也不敢贸然进去,那东西倒不是多宝贝,就是担心,那人将东西拿出来大做文章。” 大做文章…… “那,我去问楚姑娘,她一定知道那人是谁,或者知道那人是否拿走了秘宝!” 江晚星为人耿直纯善,又至孝,自然不怀疑江流星之言,也跟着紧张起来,便要去问楚乐瑶。 “诶——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会天都该黑了,你这般去,别唐突了郡主。”江流星却一把将人拉了回来,而后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次因为你师兄的事,险些酿下大祸,还好郡主心地仁厚没有计较,不过,她知道你师兄出事,可有说什么?毕竟,奇移之前那般怠慢贵客。” 江流星摇头,“一开始楚姑娘说总觉着三师兄的死很蹊跷,但一夜过去,她只字未提,大概是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嗯,此事的确不适合再追查下去了,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追究的呢,奇移和阿樱,都是我当做亲生孩子抚养大的徒儿,他们就算有天大的错,作为师父和父亲,我痛心和气闷,却始终做不到冷眼旁观……” 见他实在是哀伤,江晚星忙打岔,“爹,别想了,斯人已逝,我们活着的人要想开些,我也很想念师兄和师妹,可是,如今什么都迟了……时候不早了,爹早些回去歇息,至于秘境中的事,孩儿明日再去问郡主。” 得了江晚星的话,江流星点头,拍了怕他,“好,晚星啊,爹现在只有你了,以后,都得看你的了。” 说完负手离去。 留下江晚星微微失神地看着江流星离去的背影。 爹今晚……他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或许是因为三师兄和小师妹的死对他造成了打击,他不要想太多,还是等明日再好好问问楚姑娘,关于秘境一事。 免得她招惹了什么居心叵测之人,被人利用。 是夜。 “少主。” “如何了?” “打探到了,江晚星去过那位姑娘……不,应该称之为当今的长乐郡主的房中,似是探望,不过,只坐了一会便出来了,毒门的徐青染倒是待了有一会才走的。”女子事无巨细地说着,“江流星父子傍晚时分聊了大约一炷香时辰,江流星才离去。” 男人隔着袖子摩挲着手腕处微微凸起的一圈,动作轻柔。 闻言,面具下的眼睛里迸射出一丝冷光来。 “继续盯紧江府,一旦江流星父子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 “是!” 女子恭敬地退下。 “江流星,江晚星。” 男子低低念着这两个名字,而后从怀里拿出那从秘境中带出来的盒子,看了眼,便放回去。 嘴角冷冽地勾起。 “老狐狸。” 语气带着几分冷冽和轻蔑。 旋即挽起左手袖子,手腕上有一条经年累月佩戴而褪色的红绳,他轻轻地抚过红绳,动作带着几分珍重。 然后将袖子放下。 “秋秋,我定会护你。” 江府,楚乐瑶房间。 风推开没关紧的窗户,正在镜子前拿着簪子出神的楚乐瑶,立即惊醒似的起身,到窗前,扶着窗沿,看向窗外,左右四下都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原本喜出望外的眼神不由得淡了下去,嘴角也缓缓拉下来。 原来不是他来了啊。 “小姐,你看什么呢?” 阿羽进来,见楚乐瑶穿着单薄地站在窗前,尽管是夏日,但这般也还是不妥,她忙走过来,先是四下看了眼,见没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便问。 摇摇头,“风将窗户吹开了,我来关一下。” 楚乐瑶下意识隐瞒了“云公子”的存在,就怕羽姨她们多想,然后将窗户关上,转身,回到梳妆台前,将耳环取下来,打算上床睡觉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那位神秘的云公子,他说想见时便能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3下棋,来自阿羽的担心 次日,楚乐瑶起了个大早,来看孟不斐的伤势如何了。 结果对方却是悠哉悠哉地和灵嬴下棋。 见到灵嬴这大冰块时,楚乐瑶还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无声询问笑得像个狐狸似的孟不斐。 仿佛在问:你俩何时这般熟稔了? 孟不斐谈笑间落下白子,语气悠然地道,“我与灵少侠同病相怜,恰好养伤无趣,便约着下下棋解闷了。” 楚乐瑶闻言呵呵笑了笑,“我瞧孟大哥不像是会无趣的人。” 你可比谁都会享受。 灵嬴见到楚乐瑶,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而后在楚乐瑶的示意下,又坐回去,举起黑子,果断落下。 “瞧瞧,跟你说话去了,我都被灵少侠吃了一片城池了。” 孟不斐猛地扇子一合,假意怪楚乐瑶地说着,不意外地得了阿羽一个眼刀子。 有时候这孟不斐说话,叫楚乐瑶真的有种他像她那个腹黑的哥哥楚世安的错觉。 只是,哥哥没有孟不斐这么吊儿郎当,孟不斐像是哥哥和容满舅舅的结合体。 既腹黑又吊儿郎当不着调。 灵嬴对于孟不斐在得知楚乐瑶的真实身份后,还能这般平起平坐甚至以兄长的辈分来对待楚乐瑶,表示有些诧异。 不过他的诧异也是那种不专门盯着他看,也看不出来的。 这人什么心思都藏在心底。 “灵少侠和我一位叔叔的性子很像,说来也巧,名字也像。”楚乐瑶坐在一旁看两人下棋,她捧着脸,端的是天真明媚,明眸善睐,令人见了就不由得注视良久。 她忽然朝灵嬴开口,叫灵嬴一瞬有些恍惚。 斟酌了下,才淡声道,“郡主说的叔叔是……” “魏赢叔叔,他也是沉默少言,听我娘说,他年轻时候也是你这般,一言不发,但是看着就稳重。不过他名字里的‘赢’是‘输赢’的‘赢’,人如其名很不服输。你是姓氏里的那个‘嬴’。” 她说话一点郡主的架子也没有,说来也奇怪,明明是那样尊贵的人儿,却比灵嬴的师妹灵曦脾气好了不知多少。 要知道灵曦只是灵剑门门主的女儿,便嚣张跋扈,让人头疼不已。 她这样的身份,比灵曦要高得多,却半点跋扈的性子都没有。 只是,就算她没有架子,那也是金枝玉叶,不是凡夫俗子能肖想的。 灵嬴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该做什么,他和孟不斐不一样,生来就是少庄主,可以潇洒恣意,想结交什么朋友都可以,哪怕对方是郡主这样的千金。 但是他不可以。 他若是行差踏错,便会连累整个师门,师父对他从小便极为严苛,不许他出半点差错,是以他自己都清楚他是个多闷多不讨人喜欢的性子。 “是么,草民一介莽夫,不能和魏将军比。” 魏赢的名字,北国几乎无人不晓,他虽身处皇宫,身为禁军统领,但是他一个从市井孤儿爬到高位,掌管禁军,保护皇帝安危的将军,一生堪称传奇,也不为过。 “我娘常说,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有志气,加以努力,就可以达成所愿。” 楚乐瑶却不在意地说着,“灵少侠还年轻,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的。” 阿羽站在楚乐瑶身后,见小主子在这笑着一脸灿烂没有防备的就心里警铃大作。 不是她多想,小主子这容貌这性子,放在京中都是万人迷,这些个少年英雄们,哪里抵挡得了? 也不是她臭美,就小姐一人坦荡不觉得有什么,但谁知道她对谁都笑这么甜,会不会招来不必要的桃花。 这孟少侠,江少侠还不够,又来个灵少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也像个老妈子似的,开始操心这些事了。 于是,她轻咳了声。 “小姐,观棋不语真君子。” 少说点,让人将棋下完。 楚乐瑶回头,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果然没有再多言了。 孟不斐捻起一枚棋子,对阿羽的心思表示看透不说透,只玩味地看了眼对面的灵嬴。 这位灵剑门的大弟子瞧着高山雪莲似的难以亲近,但是他看来这样的人最是简单容易。 就好比现在,小郡主无心之语,对方却足足愣怔了好一会,眼眸轻颤,遮掩了里头的神色。 “灵少侠,你输了。” 没几个来回后,孟不斐重新摇起了扇子,落子,而后抬手,扇子轻摇,兀自清朗地笑了起来。 拱手,“承让了。” “孟少庄主棋艺高超,是我棋艺不精了。” “你们的棋艺都挺好的,我和我娘一样,是个臭棋篓子……”楚乐瑶捧着脸,叹气,说道。 阿羽闻言无语地扶额,“夫人要是知道你在外边说她的短处,回去肯定找你算账。” 楚乐瑶这才想起来自己将亲娘的黑历史爆了出来,顿时机灵地道,“别啊,羽姨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再说了,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外公说的,这些年也就爹总让着娘,要不然就她那个棋艺,也只能对付对付我了。” 阿羽哼笑,“你也知道,你的棋艺简直师承夫人。” “呀,羽姨你自己也说了,你回去可不许告状,不然我就和娘说,你也说她棋艺差!” 阿羽:“……”大意了。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融洽。 也侧面反映了,端亲王府一家子是多么温馨,令人羡煞。 不管是自幼便父母双亡的灵嬴,还是年幼目睹生母惨死的孟不斐,都不约而同地聆听楚乐瑶和阿羽的对话,而后羡慕,和黯然。 “世人都说端亲王夫妇情比金坚,如今看到乐瑶妹妹,果然如此。” 孟不斐如是感慨道。 楚乐瑶撇撇嘴,“可不是,我爹娘是真爱,我和哥哥是意外。” 阿羽:“……”主子和夫人要是知道你这么说,肯定要揍你。 “小姐,江盟主来了。” 阿一在门外守着,进来,通禀了一声。 楚乐瑶闻言道,“请他进来啊。” “楚姑娘——孟兄,灵兄也在这?” 江晚星见灵嬴也在这时,很是惊讶地问了句。 灵嬴点点头,起身见礼,“盟主。” “楚姑娘,我来找你有要事想问。” 开门见山的,江晚星便对楚乐瑶正色道。 要事? 楚乐瑶眉头一抬,“你说。” 江晚星却看了眼屋内其余人,而后欲言又止地看着楚乐瑶,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那出去说。” 楚乐瑶不疑有他,指着门外的方向,阿羽紧张地要跟上。 但是江晚星却为难地看着她。 “无妨,羽姨,只是在门口说会话,我马上回来,不必跟着。” 楚乐瑶吩咐的,阿羽自然是不会不从,便只好道,“是。” 倒是孟不斐和灵嬴对视一眼后,笑道,“这盟主和楚姑娘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们听的。” 这话一出,阿羽脸色更是沉沉。 回头一定要提醒小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4信谁?来自云公子的考验 “秘境?” 楚乐瑶以为江晚星要说的是关于阿樱案子的后续,所以不能对其余人讲,但没想到的是,他问的居然是和那秘境有关。 她下意识抿唇,小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 “江少侠,是……江前辈让你问的吗?” 想起云公子那夜在窗前交代的话,楚乐瑶不由自主地捏着指尖,心生几分警惕。 难道和大虫,不,应是和那盒子里的东西有关…… “是,我爹说,那秘境中有凶戾的猛兽,你一个姑娘家很难只身闯出来……听说那日有一位少侠带你出来的,楚姑娘,实不相瞒,那秘境中放着江府的镇府之宝,我爹说,不能被有心之人拿走的……” 江晚星说着,眸子低垂,“我相信你不会拿,但是不知那位少侠是否拿走了那秘宝。” 这可如何是好。 居然是江府的镇府之宝? 楚乐瑶咬了咬唇,说?还是不说? 她一时间难以抉择,面临两难的选择了。 先前答应过云公子不说的,但是江少侠又是个正直善良之人,他都这么说了,看来那东西对江家果然很重要。 只是…… “江少侠,能否给我点时间,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具体请你给我几日时间,等我问清楚了,定给你一个答复。” 楚乐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找到云公子,问清楚那东西,然后再告知江晚星。 这样,既不会失信于云公子,也不会有愧江少侠的信任。 “这样……好,我相信楚姑娘,那么此事我先替你向我爹瞒着,免得他担心。” 江晚星丝毫不怀疑楚乐瑶地说道。 这叫楚乐瑶更是心下有些愧疚了。 这搞不好,云公子还真是拿走了人重要的传家宝。 “好,多谢。” 江晚星问清楚了,便走了,剩下楚乐瑶站在外头叹气。 问题是现在该去哪里找那位云公子? “小姐,何事叹气?” 小青见状,不由得问。 “没事……” 这事还不能大张旗鼓的,要不然很难不被大家发现,楚乐瑶想。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急着找的人,当晚便出现了。 “唰——” 窗户再度被吹开,小青去端吃的了,只剩下阿羽在屋内,给楚乐瑶铺床,听见窗户被吹开的声音,她警觉起来。 “小姐,窗户又没关紧?” 她明明记得昨晚关上了的。 楚乐瑶咳了声,“羽姨,我忽然想起来,我想吃桂花酥,能麻烦你去厨房帮我说一声嘛?” 她说着,眨了眨眼,拉着阿羽的袖子,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升上来。 阿羽不明所以,但见楚乐瑶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不禁无奈摇头,“小馋猫。” 然后出去了,去厨房给她找桂花酥。 等阿羽走了一会,楚乐瑶走到门口,又找了个由头将阿一和阿二打发了,这两人很好打发,倒是不用怎么找理由。 随后,她左右观望了下,刚想进屋,就被人揽着腰,直接飞身到了屋顶。 她险些惊呼一声,好在她是学了点轻功的,不至于这么点高度就害怕。 但她还是诧异地抬头,却见到熟悉的银色面具。 “云公子——” “嘘?” 男人揽着楚乐瑶,带着她从屋顶掠过,落地无声,而原本出来的孟不斐,看了眼楚乐瑶开着的门,疑惑地喊了声,见一个人都没有,以为她是带着侍从出门去了,便不多想地回了自己的屋。 原来是担心被孟不斐看到了啊。 楚乐瑶拍了拍胸口,“云公子,你武功好好啊,能在盟主府来去不被发现。” 男人缓缓坐下来,又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放到一旁垫着,无声地将手放在上方,做了个拍了拍的动作。 示意她坐下。 楚乐瑶看了眼这个贴心的举动,嘴角弯弯,没有说什么,直接坐下了。 “你想见我?” 等她坐下来后,男人看了眼四周,他的手下就在附近,没有发信号之前,就说明这里是安全的。 楚乐瑶闻言,一恍惚,而后面上一红,“诶,是,也不是。我找你有事。” “因为秘境?” 对于她这憨态的模样,男人嘴角小幅度地牵了牵,清越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问。 楚乐瑶实诚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江少侠来找我,说我们那日遇到的大虫,守护的是他们江家的镇府之宝……” 她说着,看了眼男人下半张脸,好,看不出表情来,只好忐忑地问着,“云公子,那日,你是拿走了东西的?可否还给江家?” 对于楚乐瑶的问题和小心翼翼的态度,男人不觉着有异,而是侧过头,正色地盯着她的双眸,反问,“你告诉江晚星我拿了?” 楚乐瑶想也不想立即摇头。 “没,我不好骗他们,但我也不想对你失信。”楚乐瑶双手搭在膝盖上,“我不知道那里头藏着什么样的宝贝,也不关心是做什么用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那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她想,能去那样危险的地方拿东西的人,说明那东西对他很重要,所以在江晚星问她的时候,她虽然说是问问看,但实际上一点把握都没有。 刚刚说能还回去否,也只是想试探下他的反应罢了。 男人闻言,嘴角讥诮地扯了扯,不过对楚乐瑶,还是语气温和些的,“很重要。” “非要不可?” 楚乐瑶听到他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却有些为难地揪紧了膝盖上的裙摆,这就难办了。 “非要不可。” 男人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着。 楚乐瑶咬咬唇,“那……我想想,你让我想想怎么解决这事……江少侠说这事关江家,不可儿戏,瞧着不像是说笑的……” 而你更不像了。 见她为难地咬着粉嫩的唇瓣,男人心生出几分不忍,也不想这般为难她让她做什么选择了。 便低声解释道,“你信我吗?” “我……信!” 楚乐瑶坚定地点头。 很奇怪的信任感,但她天生是凭感觉做事的人。 “那我告诉你,这东西并非是江家的,而是他们当年偷走的,这东西原本就属于我……的家族。” 男人拿出怀里的盒子,直接递给楚乐瑶。 “它能救我亲人的命。但是江家占为己有,的确很重视这东西——所以现在,你会怎么做?” 看,秋秋,我还是这样的,明明不舍得你为难,可我就是想知道,还没认出我的你,更在意的是那个江晚星,还是眼前这个我。 夜风送来一丝清凉,也吹乱了楚乐瑶的秀发,她看着面前的盒子,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有种,面临什么重大考验的错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5误会,楚乐瑶替他隐瞒 “小姐,小姐,你想什么呢?” 楚乐瑶站在窗前发呆,阿羽提着她要的桂花酥过来,这个时节桂花酥很难做,只能用陈酿的桂花酒来做,她要的时候,厨房那边还没有,只好临时开始蒸。 这一来一去的就耽搁了,自然也不知道楚乐瑶中途出去过。 至于阿一阿二,他们回来时,楚乐瑶已经回来了。 小青随后回。 只是楚乐瑶站在窗前发呆有一阵了,阿羽喊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不禁令人担心。 又见楚乐瑶脸似乎有些红,阿羽忙上前,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没,没发热——小姐,窗口有风,先吃饭,别着凉了。” 阿羽想,小姐这两日似乎都瘦了些,一定是阿樱那个案子让她累的,不能这么下去了,等这边事情了结,早点走为妙。 不过…… 她看着楚乐瑶脸红红的,乖巧地坐着,咬着勺子,嘴角却挂着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想,这样子……倒像是情窦初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小姐舍不得这江家,舍不得那江小盟主,她是劝阻还是顺从她的意愿呢? “小姐,那,江少侠你是不是很满意?” 阿羽绷着个脸,但是却耐不住好奇和担心地问了句。 楚乐瑶咬了口桂花酥,“嗯?他人不错。江都武林有福了。” 阿羽听着这么高度的赞美,顿时就表情不大好了。 忍住激动劝阻的心情,试探性地又接了句,“那,你很喜欢和,江少侠相处?” 相处? “还好。” 不讨厌。 楚乐瑶的回答,无疑是一记闷雷,打在了阿羽的头顶。 她伸手扶着额,“小姐,虽然说,主子和夫人并不阻止和……非王孙贵族的少年接触,不过,你和江盟主的身份实在是相差太大,且他身为盟主,就要牵扯到很多江湖纷争当中,你和他……” 也不知道云公子现在在哪,他说他过几日才会离开。 离开……那不就是想要再见,很难吗? “哎……” 楚乐瑶想着,就没怎么留意阿羽的话,等她反应过来时,阿羽已经欲言又止地盯着她,露出几分“女大不中留”的表情来。 “……” 她伸手挠了挠耳朵,忽然灵光一闪,“羽姨,您该不会是怀疑我对……江少侠?那个?” 这怎么可能嘛! 阿羽却是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高冷的形象不保。 摇头叹气道,“完了完了,我得和主子夫人修书一封……” “打住打住,羽姨,您真的误会了!”楚乐瑶忙将吃了一半的桂花酥放下来,忙将手举起来,保证道,“我和江少侠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在阿樱案子上有过交集,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不应该有的关系。” 说着,她重新拿起桂花酥,“所以,您的担心是多余的,将心收回去,过几日,咱们就离开江都,去江南玩。” 咬了口桂花酥,楚乐瑶看起来又是那个乐天单纯的小姑娘,看她这坦荡的样子,也的确不像是撒谎。 那就真是自己误会了? 阿羽吸了口气,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不迟钝,不太懂得这些感情,所以猜错了? 但小姐方才看着就像是当初夫人和主子好的时候的模样啊。 还有那根簪子,不是小姐买的,就是别人送的,不是徐姑娘还能是谁? “小姐,属下不会阻止你,但是有些事,你最好和属下说说,这样,要是有心人利用你,或者欺瞒你,至少多一个人帮你看看,参考。” 忽然这么母亲式地关怀自己的终身大事,楚乐瑶有些适应不了地往一旁坐了坐。 “羽姨,您是不是太紧张了,我这只是出来交朋友的,没有喜欢的男子。” “女子也不行。” “咳咳咳……” 阿羽淡定地那句“女子也不行”,楚乐瑶顿时被桂花酥的碎屑呛在嗓子眼处。 “哎呀,羽姨!” 楚乐瑶直接端起这一碟子桂花酥,然后找了个离阿羽远点的位置,去床边坐着吃。 离得近了,怕又听到什奇怪的猜测和言论。 “小姐,是属下多嘴了。”阿羽见楚乐瑶避自己远远的,也意识到有些大惊小怪了,不由得自我反思地说道。 楚乐瑶几口就将桂花酥吃了一大半,闻言,轻松地耸耸肩,“羽姨你就是太容易紧张了,这有什么,还有啊,我没你想得那么好骗,外头这些花样啊,我在话本子里看了无数回了。不会上当的。” 阿羽闻言摇头,直露出不相信的眼神来。 算了,小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次日一早,江晚星又来了。 楚乐瑶面对他还是有些尴尬的,倒不是因为羽姨,而是江晚星想要她帮忙找回传家宝,但是到了她这,一晚上就变成帮着拿了那样东西的人……隐瞒了东西的存在。 不过云公子说了,他不会骗她。 他说了那是他家族的东西,也是可以救命的宝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还是人命要紧些。 楚乐瑶一晚上都没睡好,她不明白自己对于云公子这种盲目的信赖感是从何而来的,就好像是很熟悉的亲人朋友,她完全不用担心他骗她害她…… 明明看样子江少侠是最正直又单纯还善良的才是,那个云公子处处透露着神秘感,藏着很多秘密,就连真面目都不曾示以给她。 而且她接触江晚星更多,说话也多一些。 但这两个人里,她却更愿意相信云公子,一个连面目和真名都没有留给她,甚至她都不知道下次何时再见的男人。 不过她的直觉一向准确的,她就觉着他不会伤害她。 “真的不知道?” 江晚星有些失望地得到楚乐瑶这个回复,他抿着秀气的唇,英俊的眉眼微微拢起。 “如此,那我回去告诉父亲一声,对了,能否告知在下那位公子的行踪,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不熟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这次也是他主动找的我。” 竟是这样…… 还没见过这么神秘的人,来去无踪的。 “没事,那我如实回禀父亲,兴许,那秘宝没有丢呢。” “嗯,好。” 楚乐瑶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花园里开着的花。 花…… “等等,江少侠,那种浅红色的花,除了你三师兄房外有,还有谁来着?” 浅红色的花? “大师兄和二师兄啊,不过,我大师兄早就不在了,至于二师兄,他身子孱弱,不爱出门。哦,对了,还有就是我爹了。” 大师兄不在,二师兄和江前辈。 楚乐瑶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起什么似的,她看向面前的江晚星,脸色苍白,好一会才挤出一个笑来。 “没事了,就问问,江少侠,你去回禀江前辈。” 此时江流星房中。 江晚星将从楚乐瑶那问到的消息告知给江流星。 闻言,江流星表情微微变了变。 “她不知道?那,那位神秘男子,有什么特征?她可有说过?” “这,孩儿问过了,郡主的确不知。” “没事,你回去歇着,这事就先这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6伪装,猜出他的真面目 “哦,对了,爹,二师兄的身体怎么样了?” 江晚星忽然转过头,问。 江流星闻言,表情依旧温和慈爱,“怎么忽然问起你二师兄了,他还是老样子,不爱出门不想见外人,就连我也是。你没事也别去烦他,免得他心情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江晚星原本想要去探望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走出自己的伤痛……” “好了,人各有命,你现在是盟主了,可不是什么小弟子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你二师兄……为父会照看好他的。” 江流星拍了怕儿子的肩膀,觉着他就是太年轻又太纯良了些。 好多事处理起来还是感情用事,不够成熟稳重。 “对了,爹,你屋外的浅雨花怎么都铲了?” 想到楚乐瑶问起的浅雨花,他来时专门留意了一眼的,结果没想到外头的浅雨花全部被铲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地了。 江流星端起茶杯,听他问起浅雨花,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淡然道,“没什么,就是觉着这花太单调了,想换几种培植。” “这样啊……今天郡主还问起,说是浅雨花除了三师兄屋外种了,还有哪里种,我就想着或许是她喜欢,打算摘一些送去来着。” 挠了挠后脑勺,江晚星憨真地说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楚乐瑶问浅雨花? “是么?这种花,太平凡了,不适合郡主这样的身份,你给她送些旁的名贵的花去,不要担心花银子。只要她在咱们府上,就得好好伺候着,不能有怠慢,知道么?” 江晚星点头,“知道了。” 不过他没有说的是,他觉着郡主并没有这般娇贵难以伺候,是父亲想得太复杂了。 等他走后,江流星立即去了书房,将书柜前的机关打开。 匆匆进去。 “怎么,你那儿子什么情报都没探出来?” 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带着伤,笑声讽刺。 江流星一改人前时的儒雅和煦,他表情冷凝沉重,“伤好后,你去处理一个人。” “谁?” “孟不斐身边的那位不会武功的姑娘。” 江流星没有提楚乐瑶的身份,只是这般形容着。 对方闻言,却是咳嗽了几声,笑起来,声音有些癫狂。 “呵呵呵,堂堂武林盟主,不,前盟主,谁能想到,背地里,和我这样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混迹一处,还让我为你四处杀人排除异己。” “少啰嗦,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江流星眸子微微一眯,眼底带着几分戾气。 男子又笑了起来,这次牵扯到了伤口,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笑,像极了疯子。 “我为了你儿子的盟主之位,损失惨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是重金,怕是不够补偿,江盟主。” 这人正是血手,他按着伤处,嘴角噙着一抹狂热的笑来。 “你想要什么?” “简单,将姓孟不斐和灵嬴交给我——咳咳,咳咳咳……” “胡闹!”江流星一甩袖子,满是不赞同地说道,“孟不斐是神剑山庄的少主,灵嬴则是灵剑门的大弟子,这两人都不是小角色,你想发疯,别在我的地盘上。不然,出事了,我都保不住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从袖子里丢出一瓶伤药。 “等伤好了,帮我将那位姑娘绑来,不用伤及性命,我有大用。” “不杀人你用我做什么?” 血手接过药,闻言坐起来,邪佞的脸上满是杀气。 “我想拧断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脖子,用他们的血,洗我这双手……” “疯子!” 江流星不欲和他多说什么,直接离去,门合上。 隔绝了血手那笑得癫狂似魔的眼睛。 “浅雨花,浅雨花。” 楚乐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盟主府的大弟子多年前就病故了,而二弟子因为一次历练伤了手脚,从此都不能用剑,也只能瘫在床上,或是瘫在椅子上。 因此,性格愈发阴郁孤僻,不爱出门不爱讲话更不爱见外人。 和三弟子奇移的关系也并不融洽,因为当初他是和奇移一块去历练的,但最后,为了保护奇移,才受了伤,而奇移并没有多感恩戴德,所以师兄弟之间,感情就不太好。 会是二师兄指使的么? 不像。 如果,那天晚上,她看到的黑影是真的凶手的话,那黑影来去无踪的,别说行动能力了,那武功也绝非普通的高手所拥有的。 浅雨花,二弟子,盟主。 盟主。 江前辈! 楚乐瑶猛地坐了起来,眼珠子飞快地转着,同时脑子也快速运转起来。 江流星的屋外也有浅雨花,而且他正对着那花圃,阿樱脚底下踩着的那块,正对的是奇移的房间,但是屋里头当时一定还有一个人在……是江流星。 当天晚上,也不是什么情杀,而是阿樱和她分开后,想着去找奇移,结果就听到了江流星和奇移的密谈,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不该被她听到的重要秘密。 所以江流星让奇移杀了阿樱。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奇移会自尽,而她看到一道黑影离开,阿二却追出去没有发现任何人了。 而奇移,能够这么听幕后之人的话,甚至为其隐瞒,到死都没松口,像他那样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的性子,楚乐瑶想,也就只有江流星能有这个威望和能力。 让奇移为其所用,甚至是,成为他的棋子和杀人工具。 只是,看着那么儒雅温和的江前辈,真的做出了杀害自己徒弟这样残忍的事情吗? 楚乐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拥着被子坐起,双腿曲起,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 如果幕后真凶真是江流星的话,那么,此人擅长隐藏,本质歹毒残忍,这背后可能会有更为隐秘的惊天阴谋。 要不然也不会灭了阿樱的口。 这也不是她不相信江流星,而是,那秘境中的大虫,那云公子说被江家抢走的秘宝。 这些都是楚乐瑶无法不去怀疑江流星的前提。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都会有痕迹存在,而江流星人前的表现太完美了,而这样慈善的人,为何要弄个到处是机关暗器,还豢养大虫的秘洞? 只是,诚如羽姨所说,这件事如果还有幕后之人,而按照自己的推测,最有可能的还是江流星的话,那么她这是牵扯到了江湖核心圈层的阴谋当中来。就算她是王室女,但就算是公主,离皇城这么远,江都又是武林人士混迹的地方,很难说她掺和进来后,还能全身而退。 但是…… 不查明真相,她这心里又总是不舒坦。 “小姐,再不睡,天要亮了。” 她在床上窸窸窣窣动来动去的,睡在榻上的阿羽实在是没忍住,开口,出声提醒了一句。 “……啊,我马上睡!” 楚乐瑶立即心虚地躺下,将被子拉上去,盖好,不想了,还是等醒了再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7送信,三人聚齐暗中商量 “小姐,你想什么呢这一大早的唉声叹气。” 小青见楚乐瑶面前的早膳一口没动,她拿着个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眉头紧锁,唉声叹气,她不由得问道。 楚乐瑶看了眼窗外,门口,而后对阿一阿二说,“你们看着门,别让任何人进来啊。” “是。” 随后,楚乐瑶拉着小青,低声道,“小青,我有件事需要你跑一趟,你将这个给天香楼的老鸨……” 楚乐瑶从袖子里拿出一早就写的字条,偷偷地递给了小青。 小青闻言,不由得眉梢一抬,“青楼?老鸨?” 小姐怎么回事,居然会派她去给青楼的老鸨送信? 面对小青不可思议的眼神,楚乐瑶挠了挠耳朵,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拜托天香楼的老鸨,找,找云公子,有要事相商的!” 小青却很清奇地问了句,“你有要事为何不直接吩咐属下等人,要舍近求远?” 她真挚的眼神叫楚乐瑶无地自容。 忙背过身去,“我,我这不是因为没法拿主意吗,要是给羽姨知道我要做什么,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同意的,直接劝阻了。” “听小姐这么一说,那肯定是不能为之之事了。” 小青倒是死脑筋,知道楚乐瑶瞒着阿羽的事,绝对是不能做的事,直接手背到身后去,不敢接字条。 而且,要通过青楼才能联络的那位云公子,不是生性风流,那就是来历不明。 楚乐瑶:“……”大意了,忘了小青是羽姨绝对忠诚的拥护者了。 她咬唇,“那不行,我是小姐,你听我的,我保证,哎呀不会闯祸的,我有你们保护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 眼见着阿羽从窗户右侧那头走廊走来了,楚乐瑶立即将字条塞进小青手里。 “快去,别叫羽姨知道了啊!” “……是,小姐。” 拿她没办法,小青只好将字条偷偷收好,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屋内打扫起来。 这时,阿羽拿了一捧花进来。 “小姐,方才府里的人送来新鲜的花束,我给您放花瓶里。” 阿羽隐瞒了是江晚星送来的,只说是府里的人,免得小姐对江少侠改观了,万一生出点什么心思来,就不好了。 楚乐瑶正心虚呢,摆摆手,并不在意,“随你随你,摆窗台,空气好。” “好。”阿羽没发现楚乐瑶闪躲的眼神,她依言将花插入窗台的花瓶里,随后却是不经意似的问起,“对了,小姐,我们何时启程?” 启程? 糟了,楚乐瑶弹了下自己的额头,之前跟羽姨说,要启程去江南的,但是现在…… 算了,能拖一时是一时,等她联系上了云公子之后,再说。 “那个,我们这不是要准备些东西吗,小青——你,去街上帮我买点脂粉回来,我带的好像不够用了。” 楚乐瑶赶紧岔开了话题,也给了小青一个正当出去的由头。 阿羽不疑有他,看了眼梳妆台,而后对小青补充道,“对了,小姐的斗笠上次掉了后就没买过,也买两顶回来。” 呼—— 楚乐瑶暗自松口气,还好她机灵。 硬着头皮,小青低垂着眉眼,淡定地应着两人的吩咐,然后出去了。 “小姐你去哪?” 楚乐瑶见小青出去了,拔腿就要出门,阿羽将人给拉了回来,狐疑地问道。 “我找徐姐姐和孟大哥呢!这不快走了吗,也要和他们打声招呼。” 她找的这个理由,阿羽还真觉着反驳不了,再说有徐青染在,楚乐瑶和孟不斐又一点苗头都没有的样子,也出不了岔子。 孟不斐屋中。 “为何要来他房中?” 徐青染抱着手坐着,冷艳的脸上写着不高兴,不,准确来说,她每天都是这个表情来着。 她对于楚乐瑶每次找她都要在孟不斐这,表示很是不能理解。 楚乐瑶无辜道,“都是自己人啊,免得我分开去找你们,这不是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下……” “别,你这个口吻,让我觉着不大对劲。一定不是好事。” 孟不斐敏锐,手里的扇子忽然也就不摇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楚乐瑶面前左右晃了一下,表示不想听她说的事情。 “你身为郡主都不能做主还需要找我们商量的事情,一定是大事。” 楚乐瑶闻言,丢了个橘子过去,“孟大哥,你怎么这样啊?我这真的是十万火急又万分重要的事!而且啊,在这府上,只能跟你们俩说了。” 闻言,孟不斐默不作声地往后靠了靠,一副想逃的模样。 楚乐瑶瞪他,“不讲义气!” “他一向如此。” 徐青染忽然开口,讥诮地接了一句。 然后不等孟不斐不忿,就先对楚乐瑶果断道,“说,什么事?” “你不怕啊?” 大概是孟不斐的反应叫楚乐瑶觉着自己这事或许,对于这二位来说,更麻烦,她卖了个关子,问。 “要说就说。” 少废话。 徐青染就差将这三个字写在自己额头上了。 楚乐瑶撇了撇嘴角,“那我真说啦——孟大哥,你要不要捂住耳朵呀?” “……”孟不斐扇子往前一点,就要敲楚乐瑶的额头,徐青染眼角一扫,带着冷厉的光的眼神就扫向了他,生生让他收回了手,笑骂了句,“行,天塌下来,也是先砸到你这皇城来的郡主,说,我听着。” 被他这么一搅和,楚乐瑶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都平复了下来。 “我发现,阿樱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楚乐瑶说着,身子往前倾,左右分别看了眼二人,然后发现两人一个嘴角噙着笑悠然不惊,一个则是冷艳不改,都很淡定,她便继续道,“我怀疑,江流星才是幕后真凶。” 江流星? 这下,孟不斐的扇子一顿,放下了,徐青染原本冷艳淡漠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你有什么依据?” “我——你们还记得那种浅红色的花吗?我听江少侠说,那叫浅雨花,而这花种植在江流星、盟主府大弟子、二弟子还有三弟子的屋外花圃…… 只是,我原本以为是奇移,后来我怀疑另外二人,结果江少侠告诉我,他大师兄早就不在了,二师兄又手脚筋全断,可是我那天夜晚,见到一个黑影从看押奇移的屋中逃走。他身法这般好,我的护卫都不能追上,可见不可能是江少侠的二师兄……那么,就只有——” “是江流星。” 徐青染忽然接过了话茬,却不是根据楚乐瑶的推测,她肯定地,嘴角冷笑挂上。 “这老贼道貌岸然的背后,全是阴险的谋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8目的,殊途同归分头行事 听徐青染这个口吻,两人都有些诧异,尤其是楚乐瑶。 “徐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关江前辈的?” 她记得最初的时候,徐青染对江流星就是没什么崇拜尊敬之情的,且她在第一天没有进前厅喝茶,楚乐瑶一开始觉着她只是天性孤僻,后来想想,这次比武大会,大多都是整个门派一起来的,像徐青染这样的大门派出来的,却单打独斗,有些奇怪了。 现在想想,或许,她是醉翁之意本就不在酒。 “实不相瞒,我就是来查江流星的。”见二人都这么盯着自己,徐青染也不改面色,淡定地伸手握住面前的茶杯,“我有个师姐,她性子单纯一点都不像是毒门女子——五年前,她来到江都,误打误撞地搅进了盟主府的弟子历练之行中…… 从此再也没回来过,后来,师父带回来的,是师姐面目全非的尸体,多可笑,死在了她自己研制的毒药下。” 很少见徐青染说这么长的句子,楚乐瑶闻言,默默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无声给予安慰。 “我们毒门中人,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毒门研制的奇毒,每个弟子都会——师姐天资聪颖,根本不可能死在自己的毒之下,这么愚蠢的错误,毒门弟子不会犯。” 徐青染说着,紧紧地握着杯子,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她眼底氤氲着一团漆黑的雾气。 “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真相。盟主府当年参与历练的弟子一死一伤,只回来了个奇移。”她说着,顿了顿,“我知道师姐和盟主府的大弟子似有书信往来……她曾回过毒门,我撞见她传信给那人,也见过那人给她写信,言辞亲昵。然后师姐就下山了,再也没回来过。 我这次好不容易说服师父,说是来参加武林盟主的争夺,实际上,就是想查清楚当年的事情真相。” 她看向楚乐瑶,“这五年,我虽在毒门,却调查了不少盟主府的事,我发现当年那次历练,是江流星一手安排的,但是他却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去,说是没满十六不得参与,但是当时奇移,也才十六,按理说,也太年轻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自己的两个得意弟子,一死一伤,他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没有追究的意思。也没盘问过奇移。只可惜,奇移死得太快,我没来得及问他当年之事。” 楚乐瑶不想这当中还有这样一出。 “徐姐姐,你是说,是江流星一手策划杀了自己的大弟子和你师姐……” 这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专门残害自己的弟子呢? 这没道理啊。 孟不斐忽然握了握拳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就说这次比试有蹊跷——如果按你二人所说,江流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就能解释,那日比武大会的一切了。” “怎么说?”楚乐瑶和徐青染异口同声,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江晚星的武功虽然已是我们这群人里的上乘,但恕我直言,这几日,我和灵剑门的灵嬴接触过后发现,他的武功剑法或许比江晚星还要厉害,但是江晚星胜在——他的流星剑法上。 你们不觉得他的运气过于好了些吗?轮空了两局,虽然一局是我让的……但那血手是何等的疯子,他在和灵嬴比试时,占据上风,靠着杀手的快准狠,偷袭了灵嬴,自己却没多大事。 而当他和江晚星交手时,我虽不在场,却听人说了,他输得很惨,江晚星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他说得口有些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我和灵嬴的伤都不轻,尤其是灵嬴,险些就致命了。江晚星的武功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和血手交过手后全然无恙……” “但是这不是因为你和灵嬴消耗了血手的体力,且我看江少侠在你们交手时一直在观看,好似记下了血手的身法,所以和血手交手时,他都能破解血手的招式。” 楚乐瑶却不赞同地道。 徐青染也鄙夷地说了句,“你若不一时冲动换了签,他也不会多轮空一局,保留完整实力。” 孟不斐:“……好,这不算什么,我只是说,江流星不是我们看起来的那样淡泊名利,实际上,他比谁都希望盟主之位还在他们江家手里。 那么这样说的话,再出色再孝顺的弟子,是不是都不如,亲生儿子江晚星来得让他安心和信任?” 这话一出,楚乐瑶和徐青染对视一眼,懂了。 “的确。”徐青染咬了咬下唇,“如果他是杀害阿樱和奇移的真凶,那么,五年前也一定还是他……那么这场武林大会,不过是他算计好了的一出戏罢了。” “等等,你们这么一说,杀手盟好像只是个收钱杀人的组织,怎么就来参加武林大会了?”楚乐瑶忽然想到什么,“还有那个血手,他去哪了?伤那么重,不可能就回老巢的,一定要静养疗伤才是……” 血手! 这回,孟不斐和徐青染都面色一凝,被楚乐瑶提醒到了关键上。 是啊,血手去哪了? 谁都不知道。 不,孟不斐是派人盯着了的,但是没有找到罢了。 “杀手盟与我有血海深仇,我之前去天香楼便是向她们的老鸨买杀手盟的消息。但是至今也没查出血手的去处……我的人更是跟丢了。” 天香楼?老鸨? 楚乐瑶眸子瞪圆溜溜的,她道,“你,你之前夜宿天香楼,原来是去打探消息的啊?” 这话一出,徐青染看向孟不斐的眼神更鄙夷了,比武在即还能夜宿青楼,鬼知道是不是只打探消息? 难怪输得这么惨。 “咳咳咳——”孟不斐按着胸口咳嗽几声,而后摸了摸鼻子,低声道,“那会,抱歉啊,我是去打探消息了,也顺道,想查查你的身份,我见你身边的高手训练有素像是杀手出身,就……” “就误以为我是杀手盟的人?” 楚乐瑶眯着眼,忽然茅塞顿开,指着孟不斐,哼了声,“难怪你会突然和我套近乎,当时就觉着你这人不对劲,目的不纯。后来还帮我解围,原来如此啊。” 说起这个,孟不斐就有些尴尬和心虚,忙讨饶,“对不住啊郡主殿下,但我后来就知道了你这样干净明媚的姑娘,和杀手盟那种恶贯满盈的组织是不可能有关联的。” “好了,不是你解释的时候,那么,现在我们需要找到血手之外,还有一个人,我们或许可以从他口中探出点线索来。” 楚乐瑶眼睛亮了亮,对于徐青染的提议瞬间领会了。 一拍手心,“既然我们三个,一个要查血手,一个要查五年前的真相,还有一个要查阿樱的事,那我们这也算殊途同归了? 那就,接下来分头行动,依计行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09消息,想对策接近闻行 “依计行事?怎么个依计行事法?” 孟不斐见气氛太凝重了,不由得故作调笑一声,问。 徐青染也看向楚乐瑶,想看看她这机灵的小脑袋瓜能有什么好主意提出来。 “这样,为避免打草惊蛇,我这身份又好用,我想法子误闯那二弟子——他叫什么来着?”她看向徐青染。 后者无语,回答道,“闻行。” “我就闯闻行房间,试试接近他,套他的话;至于徐姐姐,你就暗中配合我,而孟大哥,你继续追查血手的下落,就算被江流星知道你在查他的下落,也没关系,比武大会那一出,现在都知道你和杀手盟有仇……” “行,不过,这事你最好不要透露给江晚星,半个字都不要。” 孟不斐没有异议,却是提醒楚乐瑶。 “这个我自是知道,只不过——江少侠瞧着倒是个光风霁月的大侠……”楚乐瑶点点头,而后想到什么,又有些感慨地叹了声。 “他或许是真的磊落,但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发现江流星的面目的话,可见也是真的愚。” 毫不掩饰对江晚星的几分嫌弃,孟不斐摇头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此,徐青染却是刺他一句,有时候人就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罢了。 “好了,如果被问起,我就说我想在盟主府跟各位少侠学习剑法,而你们呢,一个养伤,一个和我投缘,被我留下,若是江流星那边怀疑,我去打发。” 孟不斐忙作了个揖,吊儿郎当的,“那就全依仗郡主殿下了。” 楚乐瑶白他一眼,却是想起什么,低声询问,“孟大哥,你说天香楼的老鸨是什么人啊?她是专门卖消息的吗?” “是,也不是。我只知道她那边鱼龙混杂,最适合打探消息,不过她是什么来头不好说,总之不是什么安全的人物,你最好是别对她好奇,也别跟她打交道为妙。” 好歹是相识一场,又投缘,孟不斐真心实意地提醒楚乐瑶。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停留太久,羽姨会起疑的。” 楚乐瑶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孟不斐的眼神,她能说,晚了吗,这交道的字条已经派人送出去了…… 她匆匆告别这两人,出门就又恢复自己平时明媚鲜活的神情来。 只是心下却止不住地好奇,云公子让她有急事就去找天香楼的老鸨,说可以托她帮忙转达消息给他,而孟大哥说他查杀手盟甚至在这之前试图查她的时候都是通过天香楼…… 这天香楼不说什么来历,但是云公子是也借住天香楼,还是说,他和天香楼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天香楼。 “少主,有您的信。” 天香楼的老鸨,外人都叫一声“花妈妈”,名唤花萼。 她看起来二三十左右,风情万种,但是人后谁也不知道她其实是个雷厉风行,手段凌厉的探子。 “谁送来的。” 男子坐在床上,似在打坐,淡然地问道。 “是……郡主身边的女侍卫。” 花萼不敢揣测少主的心思了,便老老实实地回着。 是以,她在察觉少主对那位小郡主不同旁人的在意时,接到字条,便格外留心,立即送了上来。 果然,闻言,男子起身,身形一闪,便来到珠帘外,接过花萼手中的字条,长指打开,一览,而后对花萼吩咐道,“派去盯着江流星的人可有什么发现?” 花萼一听这话,顿时跪下,“少主恕罪,那江流星武功高强,为人狡猾警惕,我们的人,根本没法近身探消息,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杀手盟的血手,被江流星藏起来暗中替其疗伤。这是他先前命奇移买的伤药药方。” 从袖中拿出药方来,上面记载着买的什么伤药,以及在哪里买的详细情况。 草草地扫过一眼,男人便将药方还给她,“盯紧江府动向,尽快找到血手。” 想着,男人还是觉着自己要亲自去找下楚乐瑶才是。 以她那个性子,只怕是又要多管闲事,趟这趟浑水中来。 傍晚,楚乐瑶找了个江流星不在府上的时机,然后大摇大摆地在他屋外一带转悠。 随即,就故意推了下闻行的门。 很好,没打开。 而对面,看到这一幕的徐青染,顿时摇头,旁边的孟不斐更是不由得叹气—— “我还以为她可以演得滴水不漏,是我高估了。” “……” “哎,哎你去哪?” “给她找个帮手。” 徐青染的法子简单粗暴,直接将灵曦采的花给抢了,然后一路飞到了楚乐瑶身边,将花丢给楚乐瑶。 楚乐瑶一脸茫然地接着这一大捧花,眨眼,“徐姐姐,你送我花做什——” 那个“么”字还没能出口呢,就见灵曦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 指着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咬着牙,憋屈地道,“郡主金枝玉叶的,怎么喜欢和平民百姓抢东西了!这是我采来送我大师兄的!” 灵域跟在她身后,见状,立即拉了拉灵曦的袖子,低声劝道,“师妹,师妹,别冲动,这可是郡主,咱们惹不起的……” 本来还好,一听灵域这一劝,灵曦这火气就更压不住了,她拿楚乐瑶没法子,但她能拿灵域撒气,甩开灵域的手,她冲他吼道,“是郡主就可以横行霸道抢人东西了吗,我今天非要,非要拿回我的东西!” 说着,转身就伸手朝着楚乐瑶,“还望郡主将花还给我!” 原本一头雾水的楚乐瑶,看看灵曦,看看徐青染,又看了看怀里这捧花。 霎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豁然开朗。 就是徐姐姐这个忙帮得有点让人害怕了,惹上灵曦这座瘟神,她还能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这花就在这,灵小姐身手不错,不如自己来抢?” 楚乐瑶默默往一侧移了一步,然后将这捧花放到这门的正中位置。 这一举动,落在灵曦眼里简直就像是挑衅宣战,也像是为之前的事报复回来一样。 她咬着唇,一下就忍不住了。 然后她就动手,真的出手抢了。 一拳下去,楚乐瑶手一松,徐青染一脚将这捧花踢起来,接住,而灵曦却将门给砸破了一个洞。 楚乐瑶看着这个洞,忽然就傻眼了,眨了一下眼睛,呆滞地僵在那没动了。 这女人也忒可怕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0闻行,顺利进门被识破 徐青染转了一圈手里的花,忽然觉着这花,有些烫手。 而灵曦这一下子,算是将里头想装死的闻行给惊动了,想装不存在也难了。 “谁——” 灵曦收回拳头,听到里头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灵域,后者脸色怪异,叹了口气摇摇头,她就知道,看来是闯大祸了。 都怪楚乐瑶! 她咬着唇,刚看向楚乐瑶,后者伸手无辜地摊开,又指了指徐青染,后者将花丢还给灵曦。 “我,这……” 此时,门开了,虽说闻行不良于行,手也不便,但还有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小童在。 小童在闻行的要求下,打开门。 而后看着门口这一大帮人,脸色不大好看,但他矛头却对准了正对面,砸了门的灵曦。 “这位姑娘,好生不讲礼数,这里可是江府,这是我们爷的房间,你就这么将门给砸破了,是想挑衅不成?” 小童瞧着年纪不大,但是脾气却也不小。 灵曦知道这里毕竟是江府,而听这小童所说,也知道是冒犯了府上有地位的弟子,顿时表情讪讪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长乐郡主,她让我抢……抢花,我才失手弄坏了门的,这样,我赔偿便是了!” 她说着,就要掏钱,小童却阴阳怪气地哼了声,“谁稀罕你这几个臭钱!赶紧离开,不要打搅我们爷的清净!” “你——你——” 灵曦觉着当众被一个小童怼了,很没有面子,瞬时就想要打人,结果被灵域一把拉了回去。 “这里头是江府的二弟子,江流星将他当个宝贝似的供着,你可不能再冒犯了,传闻他脾气很差。” 被灵域拦着,灵曦才找回了几分理智。 只能气呼呼地甩手走掉,将烂摊子留给了灵域。 灵域和小童赔了不是,而楚乐瑶却是偷偷地朝屋内瞄。 屋子里阴森森的,一股沉闷的感觉。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小童逮了个正着。 只是小童也清楚这人是阖府上下都不敢也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就只好按捺下心头的不忿。 “郡主,您来此有何贵干?是有什么需要吩咐小人吗?” 适时地上前一步,挡住了屋里的视线。 楚乐瑶眨了下长睫,掐了掐手心,咳了一声,立即扬声道,“大胆,我是郡主,我想去哪我想做什么,用得着跟你报备吗?” 说着,为了表现出刁蛮跋扈的郡主该有的架势,她还学了下灵曦趾高气扬用鼻孔看人的那套。 纵使是冷艳无比的徐青染,都不由得嘴角翘了下。 小童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是这眼前跋扈的可不是那什么灵剑门的大小姐,这可是县太爷见了都得跪着迎接赔笑脸的王府千金。 他屈膝,刚要跪下,楚乐瑶就咳了声,“我进去看看不行?这里头什么人啊,这么藏着掖着不让见的?” 她伸手将小童轻轻推了推,自己踮起脚往里看。 “哎,郡主,不能进去,这——” “小八,让她进来。” 这时,里头传来一道沧桑喑哑的声音,若不是知道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楚乐瑶都要怀疑,这是个年迈的老人了。 她看了眼徐青染,后者却眸子颤了颤,再往下一看,她的手都不自觉地攥紧握成拳。 看得出在强忍激动。 是了,这里头的这位盟主府二弟子,可是当年唯一幸存下来,或许能给徐姐姐师姐之死解答真相的人。 她伸手,拉着徐青染,后者有些恍惚,险些踉跄一下,随后才稳住心神和脚步。 楚乐瑶给阿一和阿二使了个眼色,还好她打发羽姨还有小青出去帮她买东西了,要不然还真不好解释今天这作威作福的德行为何了。 “少爷,这,成吗?”福伯站在孟不斐身后,全程围观了这一出,瞬时感觉到了这郡主娘娘年纪小小的,做事的确是不稳重了。 孟不斐却是回味着刚刚徐青染和楚乐瑶打配合的那出戏,笑得直不起腰来,摆手道,“福伯,您老别担心,这可是郡主,她爱怎么来怎么来,谁敢说个不么?” 福伯似乎觉着也是这么个理,点头道,“也对,这不,不肯开门的都让进去了,有时候啊,好说话好脾气还真不管用。” “可不是么。”孟不斐扇子点着下巴,笑容淡去些,“所以才那么多人为了些权势利益,丧尽天良啊。” 眼里多少是带着讥讽的意味说这话的。 再说楚乐瑶,她带着徐青染进了门,小童便立即将门带上。 忽然唯一的光亮都没有了,楚乐瑶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紧紧地握住了徐青染的手,后者倒是淡定不少。 “郡主怕黑,门不能开着?” 她话是对小童说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床前,坐在轮椅上,四肢瘫软,整个人像是死气沉沉的一块肉,在哪里一动不动的灰袍男人。 “我们爷……不喜光亮,还望郡主见谅。” 小童却是怎么都不肯了,再说了,这个洞他都找不到东西立即修补上呢,这不有光照进来了吗? 这一缕光落在屋内正中央处,离床边倒也远。 男人睁开眼,似乎有所感觉地朝外边探了一眼。 而后就和徐青染冷清清的一双眼对视上。 他的眼睛满是暮气,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挪到楚乐瑶身上,“这位姑娘,便是郡主……咳,草民一介废人,无法行礼,还望郡主恕罪。” 楚乐瑶有些不适应黑黢黢的被无数黑色的布封锁了窗户的屋内,但还是大着胆子,应了一声。 “无妨,无妨。” “坐。小八,你去外边守着,不必伺候了。” 男人喑哑的声音伴随着咳嗽,传来。 小八给楚乐瑶搬了一张椅子,楚乐瑶忙说,“不用——” “郡主有话要说,三言两语怕是问不完,还是坐下。” 男人又咳了几声,听着撕心裂肺,叫人揪心。 是以,楚乐瑶和徐青染坐下了,小八不情不愿地出去守着,把风。 “前辈怎么知道我……有事要问?” 楚乐瑶试探性地问了句。 闻行咳嗽了声,他好像身体不是一般的差,一直在咳。 声音也沙哑的厉害,但是并非大家说的那般脾气差不爱搭理人,至少,楚乐瑶这会儿觉着,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郡主方才在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若只是好奇草民这间屋子,第一日入住江府时……便来了。再说,听闻是郡主救了各大门派的高手……咳,想来也不是,骄纵之人。方才是为了逼草民不得不请你们进来,想来是有事要问。” “既然如此,我们开门见山——”徐青染忽然站了起来,疾步行到男人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行沧桑却难掩风华的脸,“你可还记得徐紫嫣?” 男人那死气沉沉的眼睛忽然睁大,定定地看向眼前冷艳的女子。 “毒门大弟子徐紫嫣,五年前,在江都,与你,还有你大师兄以及奇移的那个,你可还记得!” 似是等不到他的回答,徐青染急切地抓着男人的衣领,声音冷冰冰地质问道。 “你……是……小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1认清,他才是师姐的爱人 男人喑哑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意,很激动地望着徐青染,甚至是眼睛里有了泪光,不复最初的死气沉沉。 徐青染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拧着眉,“你认识我?” 她眉心拧着的模样,和记忆中那人描述得一模一样。 闻行咳嗽着,他的手筋断了,只能软趴趴的,刚刚艰难地抓住她的手已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我,虽没见过你,咳,但嫣儿时常提起她有个师妹……咳,冰雪聪明,性子冷但心地善良……是她,咳,最好的妹妹……” “师姐?你,你和我师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时,徐青染的神色就变了,她听着闻行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不由得激动地问他。 楚乐瑶在一旁听得却是身子一震,这,莫非徐姐姐口中那个和她师姐两情相悦的盟主府弟子,不是死去的大弟子,而是,而是这个残疾了的二弟子闻行? “嫣儿她……现在还好吗?我,我已经五年,五年没有她的音讯了……” 闻行眼神带着几分怀念和伤感,哑着的声音,很是沉重地开口道。 听到这话,徐青染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她微微仰面,当真是冷笑了一声。 “哈——原来你才是那个人……你才是害得她抛弃师门,为你下山,死于他乡的那个负心人!” “死?她……她死了?嫣儿,你是说嫣儿,她怎么死的,何时何地?谁害的她!你说,你说啊——” 闻行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他努力地试图伸手去抓徐青染的衣服,想要问个明白,眼珠子都快从凹陷的眼眶中瞪出来了。 但却只能是徒劳。 见他这般可怜的样子,徐青染背过身去,不忍看他的眼神,免得自己心软。 她冷声道,“她死了五年了,你才知道?你若对她是真心,又怎会五年了,都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可笑我师姐年纪轻轻为你付出了一切,豁出了性命,到头来,你这个负心之人却是连她死了都不知道!” 徐青染想到这,就扬起鞭子,恨不得直接一鞭子挥下去。 楚乐瑶忙起身拉住了她,“别,别,徐姐姐,我看闻大侠看起来是真的毫不知情啊——这当中或许有什么隐情,你听他解释了再动手也不迟啊。” 就闻行这个孱弱的身子骨,楚乐瑶觉着,一鞭子下去,大半条命都能丢了去。 “不,不可能,师父说了……她回师门去了,只要我不去找她,她就不会,就不会被毒门掌门责罚……我已是残废之人,我不想耽误她,我以为,我以为她早就许配了好人家,咳咳,将我忘了……” 闻行激动地咳嗽着,他不敢置信,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不,这不会的,她怎么可能死?我们分开的时候,明明,明明她没……” “闻大侠,你别激动,你方才说,江前辈告诉的你,徐姑娘安好?所以这些年,你从未打听过徐姑娘的下落吗?” 楚乐瑶见这两人,都因为徐紫嫣而无法冷静和理智下来,只好强行打断他们俩的话,自己找到闻行话里的关键信息,然后一针见血地问道。 闻言,闻行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短暂地冷静了下来。 他沧桑的面上满是难以置信,“是啊,师父说,当初嫣儿坏了毒门的规矩,私自下山与我外出历练,后来我们出了意外,我身负重伤,等我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成了一介废人……而嫣儿,不知去向。师父告诉我,她回毒门了,如果我真为嫣儿着想,咳咳咳……就不要去找她……” 他说着,一个大男人,在病痛面前都不曾哭泣,却在这时,满面泪痕。 “我从未怀疑过……” “你对你师父盲听盲信,这么多年了,你自己躲在这里要死不活,我师姐呢,杀害她的凶手至今都没被找到——” “小姐,不好了,江流星回来了。” 门外,阿一压低声音,通传一声,道。 江流星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乐瑶顿时起身,拉了拉徐青染,“徐姐姐,江流星回来了,我们得快点离开,不然被他知道了,再想问就不容易了。” “可是,我还没问清楚当年之事……” 徐青染却不肯就这么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她看向闻行,“我师姐是死在自己的奇毒之下,但是我们毒门中人,是绝不可能被自己研制的毒药毒死的,江流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一直瞒着你,他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心虚…… 若你对我师姐是真心的,就请你将当初历练的真相告诉我,让我找到凶手,替她报仇!” “徐姐姐,先走,我们还在江府,想要再来并不难……” “我会都告诉你的,在此之前,我也想问问师父,为何要,咳咳咳,隐瞒我……这么多年。” 闻行抬了抬手指,揪着椅子把手,低声道。 “闻大侠,江流星若是真的是心怀不轨,那你最好不要问,”楚乐瑶却急急忙忙地劝了一声,随后又道,“我们先走了,还请你隐瞒我们来的目的。” “好。” 于是,楚乐瑶拉着徐青染出去了。 到门口的时候,她眼角余光扫到了江流星的身影,顿时朝着屋内方向拱手。 “闻前辈,今日是我冒犯了,这,门我会赔偿的,一会我叫个人来帮你修补——打扰了,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然后拉着僵硬的徐青染,忙往和江流星相反的方向溜了。 “小八,将门关上!咳咳咳,别再放人进来了……” 闻行听见江流星的脚步声,一边咳嗽,一边沉声,配合了楚乐瑶刚刚的做戏,道。 小八不明所以,刚要说什么,就见闻行朝他摇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小八机灵,又是闻行从街上捡回来的孤儿,对他一向言听计从,顿时就接着这话,“好的,爷。” “阿行——” 恰好,江流星进来了。 他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楚乐瑶离开的方向,而后看向闻行,温和地询问了一句—— “阿行,方才郡主和徐姑娘来找你,所为何事啊?” “哼,两个黄毛丫头,仗着身份高贵,咳咳咳,瞧不起徒儿一介废人,竟然将徒儿的门砸破了……还说这府上有什么地方咳咳咳,是她郡主不能去的……进来专门看徒儿的笑话……” 闻行脸色涨红,说话也是平日里不喜见外人时的那副样子。 江流星却没有那么好糊弄。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是么?她的确身份尊贵,你且忍耐些,师父也拿她没办法,等过几日,她便离开,就没事了。” “师父,方才那位徐姑娘……”闻行看着江流星这个神情,不由得想起之前从徐青染嘴里听到的和他有关的话,只觉着自己从未看清过这个师父,他怕被看出破绽来,便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主动提起徐青染,“她可是……毒门的人,是,是紫嫣的师妹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2发现,一切都是为了你 毒门,徐紫嫣。 听到这几个字,江流星下意识嘴角僵了下,他背过身去,手负在身后,不自觉地摩挲袖口。 这个动作,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他身后的闻行,却是心下一沉。 他自小敏锐,从前是在师父面前最孝顺的徒弟,他伺候师父十几载,对师父的一些秉性习惯再熟悉不过。 这个举动,是师父心里游移不定的象征。 难道,真的是师父故意隐瞒他,还是说,嫣儿的死,和师父有关? 要不然,当初他醒来时,师父为何三缄其口,最后却说,嫣儿放弃他选择了她的师门,叫他再也不要问起徐紫嫣这个人? “她们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又想起那个女人了?” 江流星眯了下眼睛,眼底有一丝杀意闪现。 转过身时,却又是另一副模样,温和儒雅,关怀备至。 “没有,她们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听说她姓徐,又见她的打扮和当初的嫣儿……如此相像,徒儿很想知道嫣儿现在……好不好,师父你是不是知道嫣儿的情况?” 江流星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耐下去。 “此事,为师当年便跟你说过了,你与毒门女子不可能有将来,她为了她的师父她的师门早就放弃你了!” 他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就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就算还活着,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她能看上你吗?” 这话就无异于是诛心之语了。 话说完,江流星便面色变了变,知道自己一时生气,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果然,闻行脸色大变。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而后低着头,自暴自弃似的,笑了声,“哈哈哈哈……是啊,是,我一介废人,如今连师父……也觉着我是废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师父,那你能告诉我实情吗?嫣儿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实在没忍住,闻行就直接问出来了。 江流星眯着眼,“徐青染都和你说了?呵,我就说,郡主突然的,怎么就要来见你……原来如此。” “她们误打误撞进来的,要不是这般,咳,我怎会知道,原来我的嫣儿早就死了——而师父您,一直都在骗我!” 面对闻行激动的质问,江流星脸色难看至极。 “你这个窝囊废!为了一个女人,当年你为了护着她,才弄得这不人不鬼的模样,现在你还要为了这个女人和你的师父作对吗!是,我是隐瞒了你她的死讯,但这又如何?就算她还活着,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更别说她都死了五年了!” “可是师父……如果您告诉我嫣儿已经死了,我至少,至少可以去看她最后一面,至少……咳咳咳,让我去祭拜她,而不是,这五年来……让徒儿这般与她天人永隔啊!早知如此,当初,当初我就不听师父的……就该直接带着她离开!” “不听我的?好,好啊好,你为了一个死了五年的女人,想要背叛你的师父?” 江流星气得,便是一巴掌打在闻行的脸上。 “师父?您真的当我是徒弟吗?您敢发誓,当初历练不是您设下的局,想要铲除我和大师兄,就为了还没成年的六师弟吗!” “你,混账!这是谁跟你说的?” “师父,如故不是你做的,那你就发誓啊,你当着徒儿的面发誓,绝对没有为了六师弟而杀害自己的徒弟……”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小八慌乱的一声—— “盟主,盟主你……” “晚星?” 闻声,江流星表情瞬间变得慌乱,他只瞪了眼心如死灰的闻行,然后便追出去了。 楚乐瑶和徐青染在孟不斐房中喝茶。 “你啊你,这下江流星肯定知道了。” 孟不斐摇摇头,而后看着失魂落魄的徐青染,收起幸灾乐祸的神情来,正色道,“那个闻行,不是江流星的对手,只怕——” “你是说,江流星会杀人灭口?” 楚乐瑶惊得立即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去守着他——”徐青染忽然拿起鞭子起身,“真相没说清楚之前,他不能死。” “你现在去了,他死得更快。” 却被孟不斐一句话拉了回来。 她看着孟不斐,神情显得有些激动,“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派人去保护他,但是你俩不许再出面了。” 孟不斐将茶杯放下来,起身,出去了。 …… 再说江流星父子俩。 “晚星,晚星,江晚星你给我站住!” 江流星追着江晚星到了府外,见他还要走,不禁呵斥一声,叫住了他的步伐。 江晚星停下了,转过身,却是满脸失望,“父亲,你告诉我,二师兄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拿着佩剑,清秀的面上带着几分难过,“是你害了他们?你还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面对他的质问,江流星儒雅的假面一瞬戴不下去了。 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只好压低声音,将江晚星拉到无人的角落,呵斥道,“放肆!有你这样和自己的父亲说话的吗?我把你养大,教你武功,读书,做人,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这番话,叫江晚星很是痛苦地低下了头。 “是,您是父亲,是抚养我长大,教我读书识字,教我武功和做人的父亲,可是父亲——您不是教我要做个敦厚善良之辈吗?那您告诉我,二师兄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真的,为了我,让他们去历练,害他们一死一伤……还有盟主比试,是不是也是您……” “混账!” 江流星甩一巴掌过去,江晚星的脸被打得别过去,他抿着唇,沉默了一瞬后,又继续道,“只要您说不是,孩儿就相信您。” 他定定地看着他,“父亲,就拿孩儿的性命发誓,你绝没有做过违背良心,对不起师兄弟们的事。” 闻言,江流星如鲠在喉,这样的誓他自然是不敢发,他就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拿他的命发毒誓? 因此,他沉默了。 而这份沉默叫江晚星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虽愚钝,却也不是没脑子,父亲的种种所为,如果都是为了他,那么盟主比试上…… 他不禁想到,自己的这个盟主之位到底是不是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 “总之这件事我没法向你解释,你老老实实当你的盟主,这些不用你管。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你只需要明白这一点就好。” 甩了下袖子,江流星冷着脸丢下这话后,便走了。 是夜。 楚乐瑶听见窗口有动静,立马起来了。 “小姐,你做什么?” 阿羽却没有睡着,她守在床前,见楚乐瑶鬼鬼祟祟地要下床,不由得开口问。 楚乐瑶一愣,刚要想借口,就听见外头嘈杂地喊道—— “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 “走,去看看!” 她直接披上外衣,带着人出门看是发生什么情况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3走水,闻行放火殉情 “徐姐姐,孟大哥,怎么了这是?” 一出门碰到行色匆匆的徐青染和孟不斐,楚乐瑶忙追上去,问。 “是闻行屋里走水了,我去救人。” 徐青染眉眼都是急切,匆匆和楚乐瑶交代了一声,便率先跑出去了。 只留下孟不斐,沉着脸道,“我明明派了福伯去保护,怎还会出事?” “别自责了,先救人要紧。” 楚乐瑶听说是闻行出事,顿时紧张起来,但还是不忘安抚孟不斐,但是她的手还没碰到孟不斐的袖子,就透过孟不斐的肩膀,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云公子? 真的是他! 她先是一喜,而后却是惊讶,不行,这么多人被惊动了,云公子要是被江流星抓到了,那就不妙了。 想着,她对阿羽还有小青几个道,“羽姨,小青,阿一,阿二你们先去灭火救人,我还有事,先去处理下,很快就回来——这是命令。” 像是怕羽姨会不听似的,她还补了四个字。 阿羽看了眼楚乐瑶急匆匆离去的身影,狐疑地看了眼面前的小青,“小姐怎么了?” 这几日就怪怪的,故意支开她,肯定是暗中筹谋了什么。 小青立即摇头。 她摇头太快了,阿羽更是狐疑,“你们去救人,我去看看小姐,人多杂乱。” 她担心楚乐瑶不安全,便拿着佩剑,往楚乐瑶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再说闻行屋外,福伯正在屋外灭火,徐青染见眼前的大火,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却被孟不斐拉住了手腕。 “火太大了,你不要命了?” 他看着眼前的火势,也不由得皱紧眉头,看了眼福伯。 “老奴一直守在屋外,没有人……这火……” 福伯叹气,有些愧疚地对孟不斐说道。 “这火是他自己放的?” 孟不斐顿时明白了,“他想自尽!” “那我更不能不管了!”徐青染鞭子一甩,孟不斐下意识松了手,往后一撤,避开这一鞭子。 火光中,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被火光映衬着,带着说不出的焦急和不甘。 “我师姐的死,还没有给我交代,他不能死!” 说着,就冲了进去。 闻行凭什么死? 要死也是五年前,而不是五年后的今天。 “徐青染你疯了!” 孟不斐现状,咬了咬牙,然后无奈,将外衣脱下,沾了水,从头兜在身上罩住。 然后弯着腰也冲了进去。 “少爷!” 福伯和小四顿时惊慌地叫了一声。 屋内,横梁也被烧得摇摇欲坠,而闻行坐在轮椅上,怀里捧着徐紫嫣生前之物,一条手帕,他用颤巍巍的蜷缩的手指,轻轻地在手帕上抚摸。 上面绣着紫色的花。 那是她最爱的。 嫣儿,我来迟了,但是你别怕,我很快就来追你了。 “闻行!” 徐青染闯进来,她躲闪着火焰,匆匆冲到了闻行面前,抓着他的胳膊,就要将人扶起来带出去。 “小染,别管我了。咳咳咳,让我,去见你姐姐……” 闻行暮气沉沉的眼里带着几分长辈的关怀,“离开这,别再来……江府……咳,师父他……若是知道你的目的,咳咳咳,不会放过你的……” 徐青染冷着脸,眼底通红一片,“你还没告诉我,我师姐怎么死的,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说着,她手中的鞭子缠上闻行的腰,“跟我走,等我知道我师姐死亡的真相,我自会送你去见她!” “咳——不要白费力气了……小染,人死不能复生……执着于仇恨,咳,并不能让人快乐……” 闻行沧桑的面上带着几分虚弱的白,烟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你要的答案,我可以给,但……原谅我,咳,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想再重提,造就更大的悲剧……” 他说着,似是喘不上气来,“我死后,求你……把我和你师姐葬在一块……” 徐青染冷笑了声,眼中居然有了泪意,“闻行,你不想说,是为了你师父。是江流星杀了我师姐,对么? 你对得起师姐的情意吗!你为了你的师门你的师父,就让她死得不明不白!你死可以,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 “徐青染,危险!” 她话音未落,这时,屋顶的横梁落下,孟不斐艰难地越过地上烧着的木头,冲进来,瞧见这一幕,忙将人抱住,然后往旁边的地上一滚。 避开了掉下来的横梁。 徐青染狼狈地爬起来,眼睛通红地看着被横梁阻隔,她无法越过去的另一头的闻行。 他像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或者,更准确地来说,他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他蓦地望着怀里的手帕,温柔地笑了下。 这是他此生最后的温情了。 他这一生,前半生为了师门,规规矩矩,习武修身,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这般过去。 可是直到外出遇到那个坐在湖边对着湖水整理妆容的姑娘,她美丽又温柔,像是山间开得最绚烂的花,一下闯入他的视线,撞进他的怀里。 从此烙在心上。 和嫣儿在一起的时光短暂却快乐,哪怕只是曾经拥有,那也是他浑浑噩噩这短暂的后半生,所唯一能慰藉的温暖。 他一介废人之躯存或于世上,便是想着,只要活着,他就可以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思念她。 而她会过得很好,也许有一日,他死的时候,她能来见他最后一面。 为了这样的一天,哪怕饱受痛苦,他也捱下去了。 却不知道,原来,他心头爱着的姑娘,早就不在这人世了。 得知她的死讯时,他万念俱灰,憎恨当初的自己懦弱不能去找她,或是直接随她而去。 现如今,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随她而去了。 “不,闻行,你不能死——” 徐青染踉跄一步,又趴在地上,伸手想要甩出鞭子将闻行捆住拉过来,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横木掉下,直直地朝闻行砸下去。 闻行冲她笑了下,“小染,别报仇了,你师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听话,回去。” 江流星不是徐青染可以对付的人物,她若是执意报仇,只会被江流星当眼中钉除掉。 如今,他用他的死,希望能换回这个师父,一丁点的良心,不要为难她。 而他,带着真相和秘密去向紫嫣赔罪,生生世世地守着她,恕罪。 死人的嘴巴是最安全的,师父,这样,你就不会再担心徒儿出卖您了。 也算是徒儿报答您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火势滔天,徐青染一声“不”,嘶哑带着不甘。 孟不斐见她这般,只好打晕她,将人抱出去,冲出了火海。 身后,很快便烧成废墟。 就像是,将一切的罪孽和痛苦,埋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4误会,两人交手乐瑶被劫 “云公子——” 楚乐瑶跑到了后院,也就是之前掉进机关的那附近。 周围没什么人,大家都去救火了,这里便显得格外安静。 她喘着气,扶着膝盖,抬起小脸,望着站在假山后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而立,身上披着玄色的披风,戴着帽子,像是生于夜色一般的男子,神秘、强大、冷静。 听见楚乐瑶的声音,转过身来,面具下的双眼,在看到她时,冰雪消融,仿佛初春枝头新生的花芽,温柔而难以发现。 “出事了?” 他看了眼火光冲天的地方,微微蹙了下眉心,再看向楚乐瑶,“你可有事?” 尽管掩饰,但眼底还是泄露了一丝丝关切。 楚乐瑶抿了下唇,露出可爱的梨涡来,不大自在地摸了下自己耳畔的头发。 “嗯,前面着火了,不过大家都去灭火了——我,没事。” “你让人找我,想调查血手的下落。” 闻言,点了点头,男人语气又恢复了不远不近的那种清冷,在楚乐瑶点头之际,语气却严肃了几分。 “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尽快离开江府。” 楚乐瑶笑容微微顿住,觉着他忽然严肃起来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抿了下唇,“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要不然怎么不让她管,还要她离开。 “虽然你身份特殊,但在江湖,并不是身份高贵就有用的。” 他看着不太乐意的楚乐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被保护得太好,所以不知道这江湖人心险恶,这江府更是一滩浑水。听我的,继续去游玩,不要再在江都逗留。” 楚乐瑶看着他,微微凝了下眼神,“你是不是认识我?你怎么好像很了解我?” 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着莫名的熟悉了,现在更是。 这不像是萍水相逢的人,会给的关心。 他就像是她的家人,多年的朋友一样,这口吻和羽姨,异曲同工。 面对楚乐瑶的问话,男人沉默了一下。 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就在楚乐瑶眼睛一亮,上前,抓住他的左手,要再追问什么的时候。 剑袭来的破空声打断了他们。 男人下意识护着楚乐瑶往后飞去,脚尖点在假山石头一步,再落下。 “放下小姐!” 阿羽肃目杀气凝聚,手里的剑指着戴着帽子,遮掩身份的不明人士。 “羽姨,你误会了——这是云公子,是我朋友。” 楚乐瑶轻轻挣脱了男人搭在她腰上的手,面上泛着热意,清了清嗓子,向阿羽解释道。 阿羽却是有些严肃地瞪了她一眼,“小姐,过来。” 她依旧戒备地看着男人,“这位云公子,虽然你救过我家小姐的性命,但你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深更半夜又出现在此处,恕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 她怀疑他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的楚乐瑶。 “楚姑娘,听我的,尽快离开这,江都的天马上要变了,我怕护不住你——” 男人只是看了眼阿羽,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脸来,看着楚乐瑶,定定地道。 楚乐瑶闻言,眸子微微瞪大了些。 “惺惺作态——我倒要看看,你面具下是什么样子!” 阿羽却只看出这人的危险来。 看小姐对这人的信任,也不知道这样偷偷见面了几次,加上之前那支簪子,她这会儿结合起来,便知道了,那簪子是谁送的了。 他隐瞒身份面目不说,能够这么轻松地在江府来去自如,这叫她想起,那天晚上,江都客栈…… “前辈,我无意与你交手……” 话未说完,阿羽便势如破竹地一剑刺过来。 男人飞身而起,只守不攻。 两人都不想伤及楚乐瑶,特地避开了她,飞身往远处去交手了。 楚乐瑶见状,顿时眉心紧蹙,“你们别打了——羽姨,云公子,有什么事我们下来再说!” 但这两人却已经飞去不远处的屋顶了,照这样下去,楚乐瑶担心会引来江流星。 那就…… 正想使轻功飞过去阻止,忽然,她感觉身后有股阴凉的危险袭来。 她刚转过身,尖叫声堵在嗓子眼处,还没能喊出来,便失去了意识。 正单手与阿羽交手的男人,似有所觉地看向楚乐瑶所站的地方,而后面色一变。 “别打了,秋秋不见了!” 他下意识叫了楚乐瑶的小名,这叫阿羽瞬时停了手,“你到底是谁?”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找人要紧。” 男人却没心情和她说别的,直接飞身从屋顶下来,找楚乐瑶。 此时,江流星却带着人匆匆赶来。 “谁在那?” 阿羽飞身下来,见状,脸上既是难看又是担忧,对男人低声道,“这里交给我,你去救小姐。” 能在交手时第一时间发现小姐不见了,立即停下来,都不怕被她偷袭伤到,还能叫出小姐小名的,阿羽便安心下来。 至少,这人是真的关心小姐,或许是小姐的旧识,没有露出真面目而已。 男人闻言,愣怔了一瞬,也就是一瞬后,便恢复了冷静。 “好,拖住他,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咬了咬牙,回头看了眼那边的江流星,眼底的杀气一闪而过,随后便飞快朝楚乐瑶不见的方向飞去。 阿羽冷着脸,剑收起来,直接朝对面的江流星走去。 “江先生,我家小姐不见了,我在找她,你看到了吗?” 她也不傻,男人能这么说,加上之前小姐暗地里不知道在查些什么,这事没准就还真是和江流星有关。 是以,她要拖延江流星的时间不说,还不能暴露她的怀疑态度。 “真的?郡主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江流星目光审视着面前的暗卫,在对方不改色的面容下,才假惺惺地问道,“可是,方才我瞧见可疑的黑衣人,往那边跑了,是不是那人抓了郡主?” 阿羽冷着声音,“不知道,江先生,我们郡主是王爷王妃的掌上明珠,如果她在贵府上出了岔子,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望江先生清楚利害关系。协助我等找回郡主。” 她知道江流星或许不怕官府,但她就不信,他敢拿整个江府和朝廷作对,所以她必须将态度强硬起来,让对方知道,一旦小姐有什么闪失,江府责无旁贷,首当其冲。 果然,闻言,江流星手负在身后,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下袖口,眉眼和嘴角都一起沉了下来。 “草民知道,你放心,江府绝对极力配合寻找郡主的下落——来人,还不快去找郡主!” 阿羽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拱手,“多谢。” 然后径自越过他,去召集自己的人手,合力寻找楚乐瑶的下落。 江流星看着阿羽的背影,手指不禁捏紧,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老爷——” “去找人,别留下把柄来,至于闻行那边,让晚星去处理。” 江流星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管家,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沉声吩咐道。 “是。” 管家没有异议,带着府里的弟子和下人一起去找楚乐瑶的去处。 而江流星,却是直奔书房。 这个血手,这是在坏他的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5是谁?看中了她的好皮囊 “二师兄……” 江晚星看着被抬出来面目全非的尸体时,直接跪下,双眼通红地扶着担架,声音哽咽地唤了一声。 “少爷,徐姑娘没事?” 福伯看了眼抱着徐青染出来的孟不斐,担心地问了句。 孟不斐摇头,“没事,我打晕的。” 然后将人抱着朝她房间奔去。 这时,阿羽急急走了过来,对小青和阿一、阿二道,“快跟我去找小姐,她不见了。” 她沉声说着,三人一听,顿时神色一紧。 “小姐不见了?” 而后训练有素地跟在阿羽身后。 这时,闻讯赶来的灵嬴听见这句,不由得对身后的灵越道,“你替我处理这边,记得帮盟主的忙,我去找人。” 灵越对灵嬴向来是言听计从,点点头,“哦,好,行,那大师兄你当心啊。” 灵嬴没有说话,直接用跑的,很快就不见了。 等他不见了,灵越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疑惑着,“不对啊,这郡主丢了,有的是人去找,大师兄去凑什么热闹?” 江流星打开了书架后的机关,石门打开,他气冲冲地进去了。 “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 但是却只看到血手,没看到楚乐瑶,他不由得疑惑,四下搜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楚乐瑶的身影。 顿时就愣住了。 血手不耐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什么擅作主张——我的吃的呢,你想饿死我?” 他一暴躁就想杀人,只好问江流星吃食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江流星不解,“你没有抓楚乐瑶?” 那会是谁?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血手,毕竟他之前让血手抓楚乐瑶,暗中处理掉。 “抓?你不是说府里不便行事?” 血手拧着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坐起来。 “你说什么呢你,一过来就是在我这发疯?你要是想我去杀了那个郡主,行啊,让我吃饱了饭,我立即去。” 他眼角猩红,看着就是又要发作的样子。江流星也知道这是个疯子,不敢刺激他。 便叹了声,“没事,不是你就好。那小郡主丢了,官府那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只要不是咱们做的,这事就好办。行了,你最近还是先避避风头,我出去找人。” 虽说不是他们做的,不必承担什么,但是那个阿羽说的,却叫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是啊,人是在江府丢的,他的确是在明面上难辞其咎。 不得不用心,用心去找人。 楚乐瑶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箱子里,只有几个小孔供她呼吸,而她的嘴巴被带着古怪香气的手绢堵住,不能出声。 这香气叫她浑身无力,她的双手双脚也被绳子捆绑住,怎么都无法挣脱开。 是谁? 谁抓她,目的是为何? 她不禁闭上眼,昨夜……意识消失前,她看到的那个人,戴着面巾,不知道长相。 但是她知道那双眼睛。 对,那双眼睛…… 不就是那夜偷袭徐姐姐的黑衣人—— 桃夭! 她记得这个香气,和桃夭身上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为什么要抓她? 难道是因为她阻止了他的阴谋? 楚乐瑶无力地靠着箱子,无法逃脱,只好试图听外头的动静,来推测自己现在在什么样的地方。 有车轮子的声音,有行人的声音,还有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逐渐的这些声音减少,甚至是,最后只剩下了鸟鸣声,她鼻子轻轻耸动,还闻到了林木花草的味道。 这是出城了。 根据她醒来的时辰,和现在的时辰,马车的速度推断,应该出城十几里路了。 她得想法子给羽姨他们留下记号,或是通信,想法子告知他们自己所在的地点。 忽然,车停下来。 楚乐瑶立即闭上眼睛,装昏迷。 箱子打开,她被人抱出来,她屏住呼吸,想着自己手腕上似乎有串珠子…… 刚要将这珠串甩落出去,就被摁住了手腕。 “既醒了,就别装了。” 阴柔的不似男音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楚乐瑶身子一僵,还想装,却被轻柔地放到了柔软的床褥之上。 这轻柔的举动,就好像她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 楚乐瑶却更是心底没底,这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死咬着她不放的毒蛇…… 她睁开眼,就对上涂抹着厚厚一层脂粉的桃夭,正笑得一脸痴迷地望着她。 这痴迷,却不是爱慕之情的那种,更像是…… 楚乐瑶摇了摇头,提醒桃夭将自己嘴里的帕子拽出去。 桃夭看着她这双眼睛,不由得伸手轻轻覆上去,手很凉,带着滑腻的润肤膏,香得腻味。 楚乐瑶不适地蹙起眉心来。 “真是讨人喜欢的一对眼珠子啊,只是可惜了……这皮好换,眼珠子却不能。” 他兀自说着,然后长长的指甲轻轻地戳了戳楚乐瑶的眼皮,刚要用力,他想起什么来,又收回了手。 “这么漂亮的脸,若是因为痛苦而变丑了,可就暴殄天物了。” 桃夭说着,将楚乐瑶嘴里的帕子拿出来,丢掉。 欣赏她这充满了生气的一张脸。 手又想去摸一下她的脸颊时,楚乐瑶立即别过去,只给他碰到了头发。 “你想做什么?” 她咬着牙,才不至于发抖,什么换皮,挖眼睛,她听着便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发冷。 这就是个疯子,已经不正常了! “不用害怕,你赶了一路,这身上一定出汗了,对?”桃夭看着楚乐瑶被勒着的手脚,温柔又渗人的笑忽然僵住,“来人——” 一名天音教的女子进来,神色恭敬中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护法,您唤属下……” “给她松绑。” 桃夭抿着过于红的唇,眼睛死死地盯着楚乐瑶的手和脚,那女子闻言,忙上前去,扶着楚乐瑶坐起来,将她手上的绳子飞快地解开,脚上的刚解开,她就惨叫了一声。 楚乐瑶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被桃夭一把拽过去,然后从袖中飞出几根又长又粗的针,直接戳中这教众的喉咙。 鲜血四溢,女人的惨叫声很短促,而后死不瞑目地倒下。 楚乐瑶咽了咽口水,白着脸,“你有病吗?” 自己的人也这么杀了。 但是外边的人似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忙垂首进来,将尸体拖出去,血腥味叫楚乐瑶干呕了下。 桃夭却是盯着她手腕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这细皮嫩肉的,真是该死,怎么能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给弄成这般模样?该死,太该死了……呵呵呵,你可真是个娇娃娃,可惜了,带了伤的皮子可不好看。”他对楚乐瑶憎恶的眼神视而不见,唤了个人进来。 “好生照料,给她从头到脚用花瓣,不,用牛奶洗一遍,我要她身上一点伤口都不能有。” 他阴森地吩咐着手下,手下忐忑地垂着眉眼,“是,护法……” “小宝贝儿,别害怕,等我将你养得白净了,再来亲手剥皮,呵呵呵呵——” 桃夭看着楚乐瑶,阴柔地抬手掩唇笑得一双眼眯起来。 说出来的话,却叫楚乐瑶浑身都跟着颤了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6危急,致使沉睡待取人皮 楚乐瑶被当做人偶娃娃似的,剥干净了丢进木桶中,洗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道桃夭给她闻了什么香,她现在浑身使不上力气,不止如此,他还嫌她身上的裙子不够华丽,让人将她身上的衣裳连同哥哥给她的药都收起来了。 如今,她是身无长物,哨子也被收去了,又没有力气,只能等死。 不行,这样下去,她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好想爹爹娘亲哥哥他们,还有羽姨小青几个,孟大哥徐姐姐,还有,云公子。 他们现在是不是着急到处找不到她? 楚乐瑶在木桶里,浑浑噩噩的,意识又开始涣散,该死的桃夭,他居然在沐浴的水里也下毒!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她又被捞起来,擦干净,穿上柔软又干净的新裙子,像个娃娃似的,被摆在床上,盖上被子。 她极力想睁开眼皮,想出声,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弹。 难道就要这么坐以待毙……在浑浑噩噩中,被剥去人皮,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楚乐瑶眼角一滴泪滑落,最终陷入沉睡中。 “哟,啧啧啧,瞧瞧,美人落泪都是如此美丽,让人心生怜惜。”桃夭推开门进来,恰好瞧见床上像是小仙女似的,清纯美丽,白净无瑕的楚乐瑶,眼角一滴泪滑落至鬓间的样子。 顿时笑起来,指腹轻轻揩去那鬓角的泪痕。 “可是,我要的是完美的人皮,你可不能悲伤愤怒呢,小宝贝,睡,睡得充足了,这皮囊就更完美。你不会痛苦的,到时候我会让你在沉睡中死去……” 他抚过楚乐瑶的脸颊轮廓,满意至极,随后摸到自己脸颊上干裂的皮肤,又眼底猩红一片,咬着唇。 “无妨,很快,我就拥有最漂亮的一张皮了……” 这么多年,他总算是寻到了这样一张漂亮又稚嫩的人皮。 到时候他便依旧年轻美貌,直到这张人皮衰老,他再去寻找新的人皮。 木屋内,传出渗人的冷笑,屋外守着的教众个个毛骨悚然。 不得不说,这天音教中,若说谁是最可怕的,那绝对要属桃夭护法,他喜怒无常,嗜血阴柔,变态至极。 跟随他的人,稍有不慎,便身首异处,死状惨烈。 没有人愿意永久追随他,人心惶惶。 “那可是……可是皇帝的侄女,王爷之女,我们……我们会不会……” 入夜后,一人对着自己的同伴,低声惶恐地问道。 天音教再怎么厉害,又怎能和整个北国的朝廷为敌? 这是以卵击石,一旦被发现了,她怕整个天音教都要陪葬。 另一人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嘘,别叫护法听见了,你还想不想要这条小命了……如果不听护法的话,我们现在就得死!” 听到这话,先前开口的那人只好咬着唇,不再吭声了。 “少主,再往前十里就是桃夭等人的落脚地。” 花萼亲自跟随男子出来追查楚乐瑶的下落。 “嗯,连夜赶路,不得耽搁。” 若非是一早,就在楚乐瑶身上洒了独特的药粉,这会儿根本不能一路循着药粉的痕迹找到这。 握着手里的簪子,男子眼底一片寒凉之外,便是对楚乐瑶的担忧。 好你个桃夭,居然敢动她,我非杀你不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7救人,少主为她杀了桃夭 “醒了么?”桃夭将浑身没有力气,任由摆布的楚乐瑶扶起来,让她看着屋内的花台,“瞧瞧,我给你弄的这台子,多美啊,到时候你的血,会染红这粉色的花瓣,而你的人皮将带着花香气,被我完整地剥离……” 他的声音落在楚乐瑶的耳畔,楚乐瑶动弹不得,却还是用细弱的声音,斥了一声。 “疯子……” 居然会有人这般丧尽天良,想要剥人皮去给自己贴上,不会做噩梦吗? 还是说,他比魔鬼还要可怕,根本不怕噩梦,因为他就是噩梦本身。 “你骂我的样子,都美极了。这样好的皮囊,你却不珍惜,用粗鄙的粉去掩饰它,用丑陋的衣裳去遮盖它——不过没关系,你不珍惜,我替你珍惜。” 桃夭说着,抬手,拿起桌上的碗,单手掰着楚乐瑶的下巴,喂她喝下褐色的药。 “乖,喝了,你便不会感知到痛苦——会维持最美的模样,死去。” 楚乐瑶不想喝进去,但是她现在毫无反抗挣扎的能力,只能无力地被灌下一碗让她更加浑噩的药。 “睡,马上,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我不要就这么睡去,不要就这么死去…… 谁来,救救我…… 这个时候了,她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早知道,她就好好学武功了。 “护法——” “滚出去,不许进来!” 桃夭听见外头慌张的一声,顿时眉眼一拧,他看着被放在花台上的楚乐瑶,戴上了人皮手套,拿起锋利的薄刀,双眼放光地盯着楚乐瑶这细嫩无暇的脸。 “我的美人皮,美人皮——啊——” 但是他的喜色瞬间凝在了脸上。 屋门被破开,与此同时,桃夭觉着自己手指一痛,原是被石子打中了手腕,刀飞出去。 眼见着要落到了楚乐瑶面上,一道身形飞入,一脚将花台踢向前,再反手一掌打得桃夭飞出去,摔倒在地,狼狈地吐血。 “秋秋?” 男子抱起昏睡不醒的楚乐瑶,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脉象,而后松口气,抱着人出去。 桃夭狼狈地爬起来。 看到男子的面具时,原先狰狞要报复回去的脸色便变了。 “少,少主?” 他拂开扶着他的教众,顿时脸色惨白。 “少主,您这是何意……此女是,是属下寻来的……” 他见一向清冷傲然的少主居然抱着楚乐瑶,心里顿时没底,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来。 “桃夭,今日,你非死不可。” 想到自己进门时,瞧见的画面,男子便恨不得,将桃夭千刀万剐。 “少主——这,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知这女子是少主心头好,属下定不会……” 桃夭阴柔娇媚地垂着头,故意示弱。 但是男子却打断了他,“呵,休要糊弄我。” 将楚乐瑶交给花萼,他抬手,袖口翻飞,掌风遒劲,直冲桃夭而去。 桃夭躲闪不及,直接被击中,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他按着心口,咬着牙,往后拖拉着腿,忍住翻涌的血气,沉声道,“少主,我好歹也是天音教护法,就算要处置,也是,咳,教主处置,你——” “啰嗦。” 男子冷淡地上前,手中笛子一劈,破空声自桃夭头顶挥下。 桃夭袖口毒针同时飞出,男子不偏不倚地捱了这一针,都没有松半点力道。 这是自损八百却直杀敌人的招数。 桃夭头顶血往下流,他缓慢地抬起手,抹了下,发现摸到了一手粘稠。 第一次,血腥味叫他感到如此难闻。 他的脸…… 一定是毁了。 “啊……” 刚冒出一个字,就一大口血从嘴里吐出来,将想嘶吼的声音,直接咽了回去。 桃夭不敢置信地跪下去,血糊了他满脸。 他死不瞑目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蓦地,却露出一个阴毒的冷笑来。 “你……别得意……” “少主,你中毒针了?” 将楚乐瑶放到马车内,花萼出来时,见男子拔出胳膊上的毒针,不由得惊慌上前。 看着他拔出丢掉的毒针,立即捡起来,瞧见针尖漆黑的颜色,她忙递给身后的手下。 “去,查下是什么毒,从左护法——不,桃夭身上找找解药何在。” “是!” “无妨,逼出来便是。” 男子捂着胳膊,手指点了下自己的穴道,然后再将毒血逼出,从指尖溢出,滴落在土地里。 他不当回事,而是紧张地回到马车上。 见楚乐瑶还在昏睡,不由得哑声问花萼,“她怎么还没醒?” 花萼闻言,立即问外头跟随桃夭的教众,“说,怎么回事?” “左护法给,给这位姑娘喂了大量的迷药……她服下解药,也还要昏睡上一两个时辰。” “花堂主,没找到解药……” 一名女子将桃夭身上的解药搜了个遍,最后都没找到,面色凝重地向花萼回禀着。 没有解药? 花萼抿紧了红唇,她看了眼桃夭的尸体,咬咬牙,声音冷沉,“将他身上的所有药都带上,尸体处理掉。” “是!” 至于追随桃夭的那群手下,花萼看了眼,她们吓得立即跪下。 原以为会得到什么惩处,却只听到花萼平静的声音。 “左护法违背教规,招惹朝廷,对主上不敬,少主才行以惩戒,至于你们,以后是跟着少主还是回去天音教,自行选择。” 她话音落下后,这些女子顿时松一口气。 而后喜出望外。 “属下愿追随少主!誓死不背叛!” “行了,跟上。” 掀开车帘,花萼要说什么,却见少主的手正握着那小郡主的手,她微微一顿,而后忙将帘子放下去。 “少主……是否直接启程了?”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车帘,又将头转回来,将楚乐瑶身上的薄被盖好,掖了掖被角。 “嗯。” “那……回江都还是……” “江都。” 男子低头,看着睡颜娇憨甜美的少女,又忽然转了话锋—— “在这之前,先去江南水乡。” 花萼神色一凝,犹豫了下后,才答道,“是!” 也不知道少主心里在盘算什么,这个时候,不回教中复命,也不回江都,却是要去一趟江南的水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8端倪?原来是她认错了人 楚乐瑶醒来是深夜子时时分了。 喝了过多的迷药,她即便是醒来了,也还是头晕脑胀的。 她下意识伸手按了按额头,轻吸了一口气。 睁开眼,入目的不是那间木屋的纱帐,这叫她稍稍松口气,随后她又抬手,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脸上摸去。 “还活着,脸没事。” 咦? 她说出声了吗? 不对,怎么是—— “云公子?” 她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却因为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而再度摔回床褥中。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屋内光线昏黄,楚乐瑶眨了眨眼,才发现,男人坐在她不远处的桌前,似是一直在守着她醒来。 见她想起来却又起不来的样子,男人大步跨了过来,伸手绕过她腋下,直接将人半提着扶了起来。 将软枕垫在她背后,被子往上拉了拉。 “谢谢。” 她抿了抿唇,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哑得很。 “喝水。” 男人没有应她,而是转过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楚乐瑶伸手去接,但是浑身软绵无力,手颤了颤,差点就将杯子打翻了。 还是他接住了。 杯口挨着楚乐瑶的唇,“喝。” 楚乐瑶长这么大,说实话,生病时也是娘亲和羽姨照顾,年幼时倒是爹爹又照顾过,但除此之外,男子的话,包括哥哥都不曾这般喂她喝水的。 更别说是除了父兄之外的外男了。 她微微垂着眼睫,低头掩盖了脸颊上的绯红,小口地抿了点水,润了润唇和喉。 虽然慢,但是一杯却也不多时就见底了。 “还要么?” “不——”楚乐瑶其实还是渴,但水喝多了又担心一会要如厕的问题,只是,对上了云公子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神时,她又改了口,“再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听到了男人低低悦耳的一声轻笑。 男人耐心地给她端茶递水,丝毫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对。 又扶着她,喂了一杯。 等她喝完,又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水渍。 楚乐瑶忙接住了帕子,“我,我自己可以。” “怕我?” 这回,她是真的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 楚乐瑶脸颊绯红发热,她咳了声,手无力地握着帕子,垂下,声音又轻又软,“没有……我睡了多久?这是哪里啊?” 觉着这个问题再不转移下,她怕是要脸红到不行,楚乐瑶忙转移了话题。 “还有,你救了我?怎么做到的……” “这么多问题,你想我回答哪个?” 将被子放下,男人坐到楚乐瑶床边,腿微微往前抻了抻。 姿态悠然而自在,带着漫不经心的闲适。 楚乐瑶感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终于不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她往前倾了倾。 “都要。”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深邃的眼睛,而后又道,“但是,我可不可以在这之前,先揭开你的面具?”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一定是认识的,就算她找不出证据,可是那种熟悉和亲切,是做不了假的。 他救她两次,明明是冷漠寡言的性子,却在她面前温柔又有耐心…… “我先回答了再说。” 男人下意识伸手握住了朝自己面上伸过来的手,袖子往下滑了滑,他眼角一撇,立即松开手,将手垂下,袖子遮住手腕。 但是楚乐瑶已经眼尖地瞥见了一抹红。 是……红绳? 只是他反应太快了,她都没看清楚,就收回去了。 “好,你说。” 是以,她乖乖点头,坐在床上,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等他说完。 “你睡了十个时辰,这里是江南水乡。我是追踪找到的你,见桃夭要对你下手,便将你带走。” 他的答案没有前因和过程,只交代结果。 但是楚乐瑶却能想象得出,暗卫都追踪不到她,他却可以及时出现,在短短的一天内,就找到她。 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手段,但是他没说,她追问未必能问得出来。 忽然,她想到什么…… “你能告诉我,你今年几岁吗?” 她问这句的时候,手抓着被子,有些紧张。 如果是幼时认识的人,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当年分开时,她三岁,他七岁半。 如今算来,也是到弱冠之龄了。 和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比较接近。 “怎么,你还在怀疑我是你认识的人。” 男人闻言,眉梢轻轻一抬,没有直接回答楚乐瑶的问题。 楚乐瑶想到什么,忽然抬手按了按额头,“我头好晕……” 看起来极为难受的样子,直接往前一栽,眼见着就要摔下去的样子。 男人登时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接住,扶着她的手臂,将人扶稳,坐回床上。 但是,与此同时,他身形一僵,左手被少女抓着手腕。 他用力还是可以挣脱的,但是对方显然是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将他的袖子往上一掀。 露出了那条红绳。 却和她以为的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 这是一条崭新的,普通的红绳。 和她记忆中她亲手编织,有些粗糙笨拙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眼里的光瞬间淡去。 “怎么,这红绳很奇怪?” 男子挑了下眉心,深邃的眸子看着面前面容满是失落的楚乐瑶,眼底晃过了什么,最后还是归于深邃宁静。 楚乐瑶闻言,忙松开了男人的手,悻悻地收回手,放到被子上。 咬了咬唇,声音闷闷的。 “没什么,我,看错了。” 明明就在眼前的真相,楚乐瑶以为自己已经接近了,却没想到,原来是她认错了人。 可是怎么会呢,她那么强烈的感觉,他就是宁哥哥。 为什么,又不是呢? 楚乐瑶伸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和失望席卷着她,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中。 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丧气极了。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唤人。” “嗯,多谢云公子。” 明显听出小姑娘低落和略显疏离的语气。 男人摇摇头,一时也说不上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里五味杂陈的。 等出了房间,将房门给她带上。 他看了眼灯火昏黄的屋子,少女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无端地,叫他看得有些心疼不忍。 回到自己房中。 男人揭开了面具,镜子中,是一张如玉刀削似的容颜,俊美朗月,叫人见之不忘。 但是男人的眼神却冰冷彻骨,带着化不开的深邃沉重。 “秋秋,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只好……” 隐藏。 他将右手袖子掀起,将那条老旧了的红绳解下,绑回左手手腕上,而左手手腕上那条新的,被他拿下来,随意地丢到抽屉里。 能瞒一时便瞒一时。 但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宁筠,我一定不会骗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19别扭,难道他是魔音公子 楚乐瑶推开门,便见花萼在门外,她戴着面纱,楚乐瑶没认出她是天香楼的老鸨,但是之前从秘境出来,见过这个蒙面的女子。 好像是云公子的手下。 不是好像,就是。 “姑娘醒了,我叫花萼,姑娘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唤我。” 楚乐瑶对着她友好地笑笑,“多谢——对了,姑娘,我何时能回江都与我的属下汇合?” 因为昨晚认错人这事,楚乐瑶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云公子了。 好不容易睡着后,她却梦到了宁筠。 梦到了那短暂却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的宁筠,和她被徐吉关在废弃的院子里,他奄奄一息,她拿了糖给他吃,起初他并不想搭理她,却因为她的黏人和爱哭,而妥协了,才在那个破屋子里,两人成了朋友。 一起共患难过的好朋友。 后来,爹爹娘亲救了他们,保护了总被徐吉欺负的宁筠,他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得以救回来。 娘亲说,当时情况那般凶险,如果不是他命大,根本救不回来。 梦里,她哭着抱着他不肯松手,不愿意和他分开,最后,将自己编织的红绳送给他,还约定以后一定要见面…… 只可惜,一别就是十多年,她连一封书信都不曾和他互通过,也没收到过他的消息。 这么多年了,宁哥哥你到底去了哪呢? 为什么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 “姑娘放心,少主已经吩咐过,让人通知姑娘的手下,你安好的消息了。” 花萼说着,眼睛带着笑,“等过两日,便回江都,送姑娘回去。” 两日? 楚乐瑶不解,“为什么要等两日?” “我们还有些事要办,等办完了便立即启程。” 花萼的回话天衣无缝,挑不出什么来,但是楚乐瑶却觉着,反而有些不对劲。 “其实我可以自己回江都……”或者跟你们借两个人送我回去,不一定非要一起上路的。 她没好意思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花萼觉着有些惊奇,一个明明担心得很,却一早唤自己过去,命自己听候这位小郡主的吩咐,好好伺候照顾她;一个呢,之前明显对少主依赖得很,现在却是急着撇清关系似的想自己回去…… 少年人的喜好,真是叫他琢磨不透。 “姑娘,你一人又没有武功傍身,想要回江都,并非易事。” “我可以走官道。” 楚乐瑶抿着唇,想也不想,便略带赌气成分地,说了这话。 说完就有些后悔,因为,如果走官道,那就是官府护送…… 她并不想官府掺和进来,再者,如果这样的话——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隔壁的那间屋子,不知为何,明明门是关着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她却觉着,那门后,或许他正站着那。 如果走官道,那就是彻底要说再见了。 但是话已说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楚乐瑶抿着唇线,沉默地垂下了卷翘的长睫。 “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官府的话,形式浩荡,对你回去未必是一件好事。” 知道这两人估计是在闹别扭,花萼是混迹风月场所的人,倒也不是个爱做媒的,只是不想少主难受,到时候倒霉的也还是他们这群手下。 如果少主喜欢,就是皇帝的女儿,也能抢来给他解闷——当然,前提是少主喜欢。 这么多年,天音教何曾见过少主喜欢过哪个姑娘?别说哪个姑娘了,少主好像就没有喜欢的任何东西。 对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不关心不感兴趣。 年纪轻轻的就老气横秋。 “嗯,也对……”楚乐瑶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嘴角轻抿,“那……” 她脚尖尴尬地在原地画了个圈圈,手指揪着衣服下摆,眉心轻蹙,带着说不出的纠结和犹豫。 花萼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这姑娘也是口是心非。 她嘴角翘了翘,饱含深意地看了眼楚乐瑶隔壁屋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是啊,虽说您是郡主,但跟着我们一道,还是安全些。那个桃夭……势力庞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他的余党在。” 楚乐瑶像是找到了个完美的借口似的,抿着唇点头道,“姑娘说得是。那,就叨扰了。” 想起桃夭,楚乐瑶就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指。 “姐姐……我想知道,桃夭他……现在在哪?” 她的脸色泛着白,花萼知晓,她这是心里还残存着阴影,也理解,毕竟桃夭……的确是个可怕的疯子。 剥人皮这样残忍变态的法子,也就桃夭能想出来,甚至根本不管楚乐瑶的身份。 想着,她便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决不能因为桃夭,而牵连了整个天音教。 “郡主放心,桃夭已经被我们少主杀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伤害郡主了。”她换了个称谓,语气也带着几分诚恳,“桃夭虽说是天音教之人,但是这次的事,却是他一人所为……” “花萼。” 眼见着花萼就要为天音教说情,男人的声音穿过门,沉沉地响起。 打断了花萼的话。 花萼也不敢再说了,她忙行至门前。 恭敬道,“少主,您唤属下……” “多嘴。” 男子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严厉。 “属下知错,少主恕罪……” 花萼忙跪下。 楚乐瑶走过来,她看着这一门之隔的距离,眼睫轻颤了下。 而后才轻和地说道,“云公子,花萼姐姐只是和我随意聊聊天罢了,还请你不要责罚她。” 其实她有些纳闷,方才花萼没说完的话,加上男人及时打断的行为,叫她原本的疑窦,好似有了几分豁然开朗的解开。 花萼喊他少主,他武功高强,神秘强大,还带着一根笛子…… 等等,笛子? 她想起孟不斐说过,天音教的魔音公子,对方的武器便是一根笛子。 只是,桃夭也是天音教的人,还是护法这样的重要人物,如果云公子就是天音教的魔音公子,没道理会自相残杀,为了一个她,去杀了自己人。 不对,怎么哪里都说不通了。 楚乐瑶咬着唇瓣,可是天音教的确有个少主,就是魔音公子。 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每次我觉着自己猜对了,却又一瞬间被全盘否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0破冰,两人单独逛水市 “起来。” 大概是楚乐瑶这句话起了作用,静默了一会后,男人的声音缓慢地响起。 说不出的悦耳,却又是那般霜冷无情。 “是。” 花萼微微缓了下呼吸,起身,她看了眼楚乐瑶,心里更是知道这位小郡主在少主心里的地位了。 她思忖了一息,便道,“少主,姑娘,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完,没听见宁筠的反对声,便下去了。 将空间留给两人单独相处。 隔着一扇门,楚乐瑶却有些无端地尴尬。 这,是直接走,还是说些什么好呢?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先前心里几乎是快笃定了他就是宁哥哥,所以昨晚才敢那般大胆试探…… 结果发现是自己认错了人,那么这一番举动,在对方眼中,定是冒犯和可笑的。 想到这,楚乐瑶低垂了脑袋,有些丧气地叹了声。 “对不起,云公子。昨晚是我冒犯了,还请不要见怪。” 她规规矩矩地赔了不是,而后便想逃。 宁筠却在这时打开门,声音清越悦耳,“楚姑娘,介意一块逛逛街市吗?” “诶?” 楚乐瑶歪了歪脑袋,似乎觉着意外,惊讶地张了张嘴,半晌,才眨了眨眼道,“可,可以。” 江南水乡的街市,听娘亲说过,有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 宁筠看了眼面前只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小姑娘,她的神情还是和小时候那般,他一眼就能看穿。 真是简单。 想着自己如今不得不隐瞒身份,让她知难而退,心底到底是不舍得的。 只是他现如今这般身份和背负的重担,实在不适合和她相认,更不适合在江湖这样的地方,把她牵扯进来。 只好借机,回江都之前,来江南水乡,带她玩几天,也全了他这么多年的想念之情。 实际上宁筠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何这么想念楚乐瑶,就像是,他在黑暗里,越陷越深,却唯独这一个人,是他活下去可以望得见的光明。 他幼时被徐吉欺辱,是她救了他一命。 但是他却没法过上她爹娘想要他过的那种普通人的生活。 终究是背负了这些。 他其实知道长乐郡主的动向,知道他们一家子隐居世外,这些年都没机会偷偷看上一眼。 后来听闻端亲王一家四口回来北国,他很是高兴,一个人去了后山的山顶,喝着酒,对着月亮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想念。 但是,等在江都,初遇她时,他便认出了她。 实在是她和她爹娘生得太相似,和小时候一样清澈漂亮的眼睛,干净明媚的笑容。 他欣喜若狂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情怯。 这里不是重逢的好地方,如果在上京,他肯定不隐瞒身份地就和她相认,但偏偏是豺狼环伺的江都。 但和她重逢,又一次有交集,却是再度遇险,说起来两人当真是和废院子有着难解的缘分。 他们在江流星的秘境中,又一次携手共进退,他发现,原来放在心底的那个小女孩,她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比世上任何一个小姑娘还要明媚和耀眼。 但是没有变的,却是她那颗善良赤忱的心。 和当年一样,她没有丢下同伴,而是选择与他共进退,一起脱离险境。 他看着昏迷中的她,才意识到,心跳有些快,眼睛移不开。 原来,这是喜欢。 心动,有时候真的只需要一眼。 这和她的美貌无光,他在遇到她时,她灰扑扑的,但这些掩盖不了的,是那双吸引他的眼睛。 永远带着笑,永远闪着光。 “云公子,不是说逛市集?怎么带我坐船来了?” 宁筠带楚乐瑶上了一艘船,她上了船,才想起来问这茬。 闻言,宁筠笑了声,“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不是晚了点?” 虽然面具遮面,但他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 楚乐瑶就撇了下唇角,“反复无常……” 声音很轻,宁筠却听得清。 “水乡如今有个特色集市,那便是水市,这里的商贩将物品放到船只上,只在水上进行买卖,我觉着很新奇,便带你来看看。” 水市? 楚乐瑶站在船头,眼睛亮了起来,“这样啊,那我——可是我没带钱。” 她下意识要拿荷包,却猛地想起来,自己那天晚上被劫走时,身上是没有带荷包的,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宁筠。 宁筠扬眉,唇角下意识勾了勾。 眼底是温柔的浅笑。 “无妨,我带了足够的银子,你想买什么便买。” 说着,他将钱袋子拿出来,递给楚乐瑶。 看着,的确是鼓鼓囊囊的一袋子。 楚乐瑶却抿着唇,没接,她手指轻轻攥了下,那这样一来,又欠了他人情了。 加上之前的两次救命之恩。 “那……等我回江都了,还你。” 她仰着小脸,笑笑,道。 宁筠嘴角的笑却是淡了下去,这般生分…… 客气是留给不熟的人的。 尽管一开始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真的面临这样生分的楚乐瑶时,宁筠又心底很是不舒服。 “随意,也没几个钱。” 他心里不舒坦,声音也淡了些。 楚乐瑶没发现什么微妙来,接过了钱袋子,然后站在船头,见有一条卖帕子的船从一侧驶来。 冲她吆喝,楚乐瑶立即拿钱,“我想要一,不,三条帕子。” 三条? 宁筠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以为都是给她自己买的。 过了一会,她又见卖零嘴的,也忍不住买了几包。 总之,看得出来,小姑娘对水市上的东西很是感兴趣,大概是新颖的买卖方式,她不多时就买了大包小包一堆了。 宁筠这次是没有带人出来的,楚乐瑶平时出门逛集市是带了人随行的,倒是不担心东西拿不了,但等她转过头看到身后满满当当一堆时,才想起来…… 没带侍从。 这可就难办了。 宁筠看出她的懊恼之色,便宽慰道,“无妨,一会让船家帮我们送去客栈,给点辛苦费。” 这也行。 楚乐瑶便又无所顾忌,继续买买买了。 虽然两人没有怎么交流,但是一个负责买,一个则负责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到身后船上。 倒也配合默契。 “这位爷,您们是新婚夫妇,感情真好啊!” 是以,一位商贩在赚了不少钱后,喜得合不拢嘴,看着楚乐瑶和宁筠,又觉男才女貌的,便夸了一句。 楚乐瑶脚下一滑,差点摔着,宁筠立即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当心。” “谢,谢谢。”她将胳膊抽出来,然后忙对着商贩解释,“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商贩讪笑了下,“这样啊,理解理解。” 气氛一下,因为这句解释,倒是更尴尬了。 楚乐瑶没回头,但身后宁筠的脸色却和这湖水一般,沁凉而幽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1温柔,他越神秘她越生分 “饿了,先吃点东西再看。” 两人相顾无言地坐在船舱中,还是宁筠看了眼日头,主动开口道。 楚乐瑶闻言,便立即顺着他的话接了话茬,“嗯,好。” 又是一阵沉默。 她咬了咬唇,这下更是尴尬了。 好在宁筠似乎不担心这个,他招来船舱中的小二,低声和他说了声什么,而后小二点头哈腰地拿过钱应下了。 “我们这是要靠岸吗?” 楚乐瑶不明所以,问。 对面戴着面具的男人,嘴角牵起一抹弧度,摇摇头,“不,就在湖上吃。” “……”楚乐瑶望了眼热闹的湖上水市,一眼看到对面一艘大的画坊,似乎是卖吃食的,这才明了,原来水市上还开酒楼的啊。 她有种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感慨来。 “这还真是有意思。” 虽说在画舫上吃饭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水市上做买卖,开移动式的酒楼,划到哪,酒楼开到哪的这种形式,倒是叫她感到新奇。 宁筠见她露出笑容,便也跟着会心一笑,而后给她倒了杯茶。 “喝杯茶。” 刚刚她逛得太开心,嗓子估计都在和商贩对话时,说干了。 “谢谢。” 楚乐瑶转过头来,接过杯子,抿了口,润了润嗓子。 冲宁筠真诚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云公子是个很细心的人了,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却很温柔细腻。 一顿饭吃得楚乐瑶也很是满足,都是些江南小菜,没有多名贵稀有,但胜在清淡新颖。 光那个嫩藕丁她一个人就吃了大半碟子,还是宁筠看不过去,低声道,“藕性凉,少吃些。” 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筷子。 “这荷叶鸡,是水乡特色,尝尝。” 见她光顾着吃素去了,宁筠拿了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荷叶包裹着的鸡腿。 一股荷香袭来,清香扑鼻,楚乐瑶眼儿弯弯地笑了。 “好的,谢谢。” 小口地咬了一口,鸡肉嫩而不肥,油而不腻,唇齿间还尽是荷香气。 楚乐瑶立时眼睛一亮,瞪得圆溜溜的,看着可爱极了。 宁筠放下筷子,只是这般看着她吃东西,心情都能一下好了起来。 她总是带着治愈的力量。 “老板——”宁筠压着声音,唤来老板,小声地说了句,“一会打包一只荷叶鸡。” 老板看着面前的碎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地点头,“好嘞,好。” 楚乐瑶低头吃东西去了,没有看到这一幕,更没有听到。 等她抬头,宁筠正在喝茶。 她不由得看了眼他面前没怎么动过的菜,疑惑道,“云公子,你都没怎么吃,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话忽然顿住,说起来,这一桌子菜,几乎都是她的喜好,这也未免太凑巧了些。 宁筠见她忽然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扬了下眉梢,“无妨,我不是很饿。怎么了,吃不下?” 楚乐瑶摇摇头,勉强笑笑,认真地盯着宁筠的眼睛,好一会才道,“云公子,你是江都人士吗?” 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宁筠将茶杯放下,指腹稍稍在杯壁上摩挲了下。 “不是,怎么了?” 那你是哪里人? 楚乐瑶差点就脱口而出,但她也意识到,对方只回她“不是”,却并没有打算告诉她更多的。 她咬了咬唇瓣,摇摇头,故作没事似的,笑着说,“我吃饱了,我们,要不靠岸停。” 这些时日,她还是得意忘形了,不能因为别人对她温柔关照,就得寸进尺啊。 娘亲说过,单相思地追逐是最苦的,女孩子,如果可以,还是被爱幸福一点,两情相悦太难。 而对一个连真实姓名,哪里人士,什么身份,甚至,就连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的人,她本不该多出不该有的好奇探究之心来的。 “好。” 敏锐地发现楚乐瑶心不在焉,但宁筠自知没有资格过问太多,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吩咐船家,将船靠岸停下。 宁筠先行上了台阶,着地后,便伸出手,楚乐瑶看了眼,手只拉着他的袖口一角,借力踩着船头,微微稳住身形后,才落地。 随后便立即松开了宁筠的袖子,拉开些距离,“多谢云公子。” 又生分了。 宁筠望着自己还维持着伸出姿势的手,不由得怅然若失地抿了下唇角,将手收回去。 楚乐瑶微微提着裙子,上了台阶,湖边有不少人,宁筠瞧见一挑着莲蓬的小贩从上头往下走,只顾着看脚下,没怎么留意楚乐瑶。 等楚乐瑶抬头时,那装满了莲蓬的篮子眼见着就要打到她头上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后面有几个上岸的男男女女上来,楚乐瑶躲闪不及,脚下一歪,就要踩空。 宁筠站在她身后,定定地停下,伸手就自后,将她护在怀里了。 手臂一挡,微微背过身去,将那篮子挡在自己手臂处,莲蓬撒了一地,但楚乐瑶却在宁筠怀里,一点都没被砸到。 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落在耳侧。 叫人无法忽视。 “对不住,对不住,公子,姑娘,你们没事?” 那小贩发现撞到人了,立即弯腰道歉,随后急急忙忙地捡起地上的莲蓬放回篮子里。 但是这样也还是被不少路人踩坏了几个。 “没事?” “没,没事。” 宁筠低下头,楚乐瑶抬头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巴。 楚乐瑶慌忙从他怀里退出去,而后慌乱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来掩饰面上无法遮盖的绯红。 她见地上的莲蓬被踩坏了,立时拿出钱袋子,递给小贩一锭碎银子。 “这些,赔给你。” 小贩原本还担心自己撞到人了,会不会被责骂,结果非但没有被骂,对方还要给他银子。 但是他立即摆手摇头,“不,不了,是我没看清撞到人,再说,也要不了银子的,这些加起来都才几十个铜板……” “收下。” 宁筠从楚乐瑶手里拿过碎银子,直接塞给小贩,而后伸手,将袖子抖开,“牵着我……袖子。人多。” 闻言,楚乐瑶立即低下头,生怕被看到通红的脸。 手指纠结了下,才伸出,牵住了他的袖子。 宁筠转过身,高大的他走在前头,楚乐瑶任他带着往前走,穿过熙攘的人群,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2牵手,她使轻功带他逃跑 “来一根糖葫芦。” 走到人没那么多的街道时,宁筠瞧见卖冰糖葫芦的,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楚乐瑶,想起她幼时还是很喜欢甜食的,现在应当也是的,刚刚船上,她吃得最多的除了藕丁,就是那道冰糖粉蒸点心。 楚乐瑶一抬眸,面前便多了一根糖葫芦。 她眨了眨眼,直到宁筠再往前递了下,“给你。” 她才接过来,眼睛弯弯,“谢谢。” “你好像,很喜欢同我说谢谢。” 男人嗓音清越,但是这话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低落来。 好似,并不喜欢从楚乐瑶嘴里听到“谢谢”这两个字。 “因为,该谢。” 拿着糖葫芦,楚乐瑶微微抿唇,眼里闪着光,不假思索地说着,说完,还点了下头。 宁筠无奈,下意识想伸手敲下她看着圆溜溜又可爱的脑袋,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宁筠,江南水乡与其说是你想她忘却桃夭带来的恐惧,带她散散心,不如说是为了全你自己隐蔽自私的一个心愿罢了。 “今晚有湖边烟火表演,想看吗?” 明日便启程,宁筠这般想,就更加珍惜能够心无旁骛的最后时刻。 烟火表演啊。 楚乐瑶在京城也看过,还是和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一块,过年时看的。 但…… “好啊。” 她手里拿着糖葫芦,微微偏了下头,面容明媚秀美,笑容灿烂。 如果注定是不能有交集的两方,那就,在这里,荒诞地结束。 两人居然想到了一处去了。 “那现在——逛逛。” 楚乐瑶指着前方,对宁筠主动提及道。 宁筠闻言,看向她手指的方向,人不多,但是风景不错。 他点头,“好。” 两人心照不宣,并肩而行,尽管没有亲密的行为,但是凡是遇到人多时,宁筠都会下意识地抬手替楚乐瑶挡开。 “哟,这漂亮水灵的姑娘,哪家的啊,跟爷说说,我去你家提亲啊——” 楚乐瑶看到卖荷包的摊位,停驻下来,刚拿起一个荷包,想要问问老板多少钱,结果就被包围了。 而宁筠刚在一边的摊位上给她选了一条发带,刚要付钱,就见楚乐瑶被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围住,为首的是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哥。 正调戏楚乐瑶。 楚乐瑶没有搭理这人,但是她拿着荷包想要越过这群人,又发现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她除非飞出去,不然…… 对,飞出去。 不等宁筠出手,楚乐瑶忽然将荷包放回摊位上,而后身体往上一跃,径自越过了这群人不说。 她还踩了一脚这想要调戏她的贼眉鼠眼的男子的肩膀。 借这个力道,飞出他们之外。 “嗨你这小娘子还有两下子——来啊,把她给我抓住了!” 被她踩了一脚的那人,拍了拍自己肩膀,转过头,看着楚乐瑶身轻如燕的身姿,眼中垂涎之色更甚。 指挥着自己身边的打手,让他们将楚乐瑶给抓回来。 而楚乐瑶却已经直接飞到宁筠身侧。 “轻功不错。” 宁筠看出她眼里写着“快表扬我”,哪怕她的轻功明显不熟练,但他还是眉眼温和地夸赞了一句。 果不其然,得了这句夸赞的楚乐瑶,登时眉眼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来。 眼神也闪着光似的,宁筠看得微微失神。 但是下一瞬,那些打手追过来,楚乐瑶见状,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宁筠的手腕,拽着他,就是往前冲。 “快跑!” 宁筠张了张嘴,本想说的是以他的武功,对付几个不入流的打手,不在话下。 但是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咽了下去。 只是看着坚定地放在自己手腕上的这只手,微微失神。 还好他将红绳系回左手了。 要不然,兴许就露馅了。 两人跑了一条街,才将那伙人给甩掉。 到最后楚乐瑶累得气喘吁吁,手里的糖葫芦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手心都冒汗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住了云公子的手了。 她微讶地看了眼身后的男子,再看了眼自己牵着他的手,好一会,才呼吸一窒地将手松开。 而后对他道—— “我,对不起啊。” 手不自在地背到了身后去,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着圈。 微微泛红的耳朵暴露了内心的娇羞之情。 宁筠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嘴角翘了翘,将这只手放到身后,与左手交握。 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被握过的手的温度和感觉。 “没想到你轻功了得不说,怎么甩掉敌人的跑法也很不错。” 他见面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眼里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话一出,立马缓解了楚乐瑶因为牵手这事带来的羞涩和尴尬。 她抬起头来,顿时就明媚起来。 表情还带了几分得意。 “那当然了,我这招可是从前在岛上,应付我哥哥还有那群暗卫,练出来的!” 楚乐瑶说着就有些得意忘形,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 “他们在那!快!抓住那女的!” 原来是那批人又追上来了。 楚乐瑶下意识要抓宁筠的手,带着他一起跑,结果一回头,却是死胡头。 她手伸出去,没有立即收回,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却见男人嘴角维持着一个迷人的笑容。 楚乐瑶被这个昙花一现的笑容晃了一下眼。 随后,就身子凌空了。 原是宁筠单手揽着她,直接腾云驾雾似的,凌空飞上胡同死角那面墙,而后脚尖几下,点过,落下,登时带着楚乐瑶飞过一条街。 来到人烟稀少些的街尾。 楚乐瑶一时忘了惊呼,她只是看着脚下这靓丽的风景,满眼赞叹。 这样看下去,风景简直美了。 最后两个是从街尾走回去的。 回到湖边时,天快黑了,离烟火表演还有些时候,担心她会饿,宁筠给她买了一个烤地瓜,还贴心地将皮剥一半,待不烫了,再递给楚乐瑶。 楚乐瑶看着面前的烤地瓜,专注地望着他,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句——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像是爹爹和哥哥,却又不像。 正要说什么,忽然,天际“嘭”一声,五彩斑斓的烟火在他们面前绽放。 而他们彼此对视时,眼里都有星火,有彼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3骨灰,和江府弟子打起来 “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而此时的阿羽等人,还在盟主府,等待楚乐瑶回来。 他们在第一时间接到了宁筠命人传的飞鸽传书,说是楚乐瑶被救下了,但是如今楚乐瑶从江南那边走水路回江都,估摸着路上要耽搁两日。 小青很是担心,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楚乐瑶回来没。 “别担心,我们派去的人说了,小姐如今很安全。” 虽说心里也担心,但阿羽还是淡定地安抚着其他人。 “此事……需要通禀给京中的老爷夫人少爷他们吗?” 小青看了眼门口的阿一阿二,低声询问阿羽。 阿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唇角轻启,“你觉着呢?” 将这个问题反问回给了小青,小青挠了挠后脑勺,面上纠结,“您算我半个师父,当初您说过,雇我们的是王爷,但是暗卫只对一个主子从一而终誓死相随。小青是小姐的贴身暗卫,那自然就只效忠小姐。” “嗯,那就行了。”阿羽想起当初自己被主子指派给夫人时,他便是这般说的。 她只是夫人的暗卫,只需听从夫人的指令。 后来她照顾小姐长大,将小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小姐是她的小主人,也和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我便隐下江都这边的事了。” 小青压低声音,对阿羽道。 阿一和阿二是楚世安派来的,虽说是保护楚乐瑶的,但她们也知道,公子的性子,智多近妖,不可能不盯着点小姐。 “前辈,不好了,徐姑娘和,和府上的人打起来了!” 徐青染和江府的人? 动手了? 阿羽和小青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徐青染可不是个冲动的性子,再说了江府的人向来是听江流星父子的,江流星不可能不顾颜面,下令为难一个晚辈。 不过,徐姑娘是小姐的朋友,阿羽不好不管,便跟着来报信的小八出去。 一边问道,“小八,为何徐姑娘会和江府的人打起来?还有,怎么是你来报信?” 小八可是江府的人,没道理来帮徐青染搬救兵的。 面对阿羽的问话,小八也不隐瞒,他急切道,“徐姑娘想要将爷他的骨灰带走,可是,老爷不同意,于是,徐姑娘便要硬抢,这就和江府的人打起来了……” 原来是为了闻行的骨灰。 阿羽点头表示了解了,而后加快脚步的同时,又问—— “孟少侠在何处?” 近日来,这孟不斐和徐青染倒是走得近,当然,是他单方面走得近。 小八挠了挠后脑勺,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了。” 那就是不在场了。 难怪小八只能来找她们了。 她想了下,对身后的小青道,“小青,你去找江盟主过来一趟。” 小青立时点头,“好。” “你怎么知道盟主不在的?” 小八回头,问。 “江盟主在的话,就不会打起来了。”阿羽耐着性子才没有翻白目,无奈地解释道。 小八挠挠头,“也对,盟主的性子最是温和友善,他才不会让爷喜欢的姑娘的妹妹,在府上被欺负。” 这回,阿羽没接话茬。 “徐青染,就算你师父过来了,都不能在我们江府撒野!” 此时,前堂外。 徐青染被江府的弟子包围了,为首的是四弟子,他剑指着徐青染,呵道。 “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带走闻行——” 她说着,鞭子一挥,便要同这群弟子再度打起来。 “慢着。” 阿羽飞身过来,拉着徐青染的手,低声道,“徐姑娘,别意气用事。” “前辈,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不打算将骨灰交给我,这是闻行的遗愿,也是我师姐的遗憾,我必须帮她完成。” 徐青染死死地攥着鞭子,却是不肯就这么罢手。 “徐青染,二师兄是我们江府弟子,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自焚而亡,现如今你还要带走他的骨灰,你这是不想让他安息吗!” 四弟子言之凿凿,语气里充满了对徐青染的气愤。 闻行是他们这群弟子当中最温和可亲的兄长,从小就把他们当做弟弟一样疼爱照顾。 后来因为妖女才遭逢变故,成了废人,如今这妖女的师妹却说要将二师兄的骨灰带走,同那妖女合葬,这让四弟子怎么能接受? 让整个江府的弟子们怎么能接受? 无路如何,他们也不会同意徐青染这个妖女,带走二师兄的骨灰的。 “诸位,先别冲动。” 阿羽不擅长劝说,她干巴巴地开口,“人既然死了,这骨灰自是根据死者生前遗愿来安排。” 说着,她又看向小八,后者立即会意,点头,高声解释道—— “是这样的,爷生前跟我说,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见紫嫣姑娘,只是,紫嫣姑娘已经死了,爷便也生无可恋了……他最大的心愿便成了能够和紫嫣姑娘死同穴了。” 面对小八的话,四弟子不愿意相信,摇头道,“小八,你到底是谁的小厮?不帮我们,却去帮外人?” 小八哑口无言,他摆手,“不,不是的,我说得都是真的,爷生前真的跟我这么说的——” “住口,徐青染,滚出江府,不然休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行啊——” 徐青染鞭子扬了扬,并不畏惧他们这话。 “住手!” 这时,江晚星和小青赶来,他急匆匆地自外面走进来,瞧见这剑拔弩张的场景,顿时就脸色沉了下来。 “二师兄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在他灵堂前大打出手,这是真的为他着想吗?” 他这话一出,四弟子将剑放下了,其余人也是微微羞惭,没有一开始的气焰了。 徐青染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但是鞭子稍稍放下来些。 “江盟主,还请你完成你二师兄的遗愿。” 她清冷又固执地对江晚星要求道。 江晚星拿她没办法,只好低声和她说道,“徐姑娘,此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不过,可否请你先等等。” 徐青染嘴角翕了翕,阿羽微不可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对了,徐姑娘,我家小姐过几日便回了,不如你等她回了再走。” 一句话缓解了气氛。 江晚星闻言,也不禁松口气,“楚姑娘有惊无险,实乃大幸,等她回了,我一定要好好给她接风洗尘。” 阿羽只是点点头,没有应下。 徐青染闻言,倒是没有急着要走了。 的确是想见到楚乐瑶安全回来再走,才会放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4噩梦,我就在这守着你 “云公子,今天谢谢你。” 回房间前,楚乐瑶打开房门,但是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转过身来,叫住了也准备回房的宁筠。 宁筠闻言,回头,夜里客栈廊下的灯火落在他清隽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投射出几分温柔的弧度来。 “我很高兴。” 很高兴能和你度过这样的奢侈难忘的一天。 他这十多年来,第一次,这般放松,不用算计和筹谋什么,只需跟从本心地去玩耍。 楚乐瑶听了,先是一怔,而后会心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这里就很好了。 将门关上,楚乐瑶摇摇头,如是安慰自己。 是夜,宁筠听到隔壁一声尖叫,顿时从床上起身,下地,开门,出去。 敲了下楚乐瑶的房门,他声音略显急切的问道,“楚姑娘,楚姑娘?” 没听见楚乐瑶的回应,宁筠以为出事了,直接撞开门,破门而入。 “楚……” 他话音戛然而止,楚乐瑶捂着脸,坐在床上,只着了中衣,急喘了几声。 “怎么了?别怕。” 宁筠见她双膝曲起,整个人缩成一团,护着脸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什么来,眉心掠过一丝凛然的冷冽。 桃夭,死得太便宜了。 他在床边坐着,伸手,刚拍了下楚乐瑶的肩膀,想要安抚她,就被她抓住了衣服一角。 手指用力到关节都发白,她垂着眼睫,表情带着几分可怜的害怕。 “做噩梦了?”宁筠见状,不疾不徐地拍抚了下她的背,声音温和,见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不用怕,没事了,桃夭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我也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你了。 他在心里郑重地承诺着。 楚乐瑶手指因为这话微微松开些他的衣角,抿唇低声“嗯”了下,听得出嗓音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方才梦到自己被桃夭一点一点地剥去了人皮,从脸到身上,刀子落在身上,疼得她惨叫连连,她拼命呼救。 可是没有人来救她。 她想要逃,可是浑身没有力气,疼的,那是一种超过肉体疼痛的疼,她想哭,发现只有血没有泪能流出来。 而最后,她看到镜子里自己血肉模糊的脸,丑陋又恐怖。 哭着喊着,她就这样吓醒了。 然后就看到了云公子。 “我的脸……” 她手一松,下一瞬又抓着宁筠的袖子,声音发紧,问。 宁筠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温声道,“没事,你的脸没事,你只是做了个噩梦,已经醒了,没事了,别怕。” 花萼听见动静出现在门外,刚要敲门问问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却听见了宁筠这从未听见过的温柔又耐心的声音。 她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但这就是少主的声音没错。 后来转念想,毕竟是小郡主,不一样也能理解,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样一等一的美人。 她了然地摇头笑笑,也不出声打搅了,直接离开。 再说楚乐瑶,她情绪稳定下来后,就如同卸掉了全身力气一般,有些疲惫地靠着床。 宁筠看她好些了,便道,“睡。” 他说着,见楚乐瑶躺下,但是一双眼睛还是紧张地盯着他看,便了然地补充道,“没事,我就在这守着你,直到你睡着为止。” 守着她,直到她睡着为止。 这话真是安心啊,楚乐瑶嘴角微微上翘,她伸出手,抓着他的一只袖子。 声音柔软乖巧,“好,你看着我睡。” 她在男人轻轻点一下头时,面带微笑地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均匀,没一会,她就安然地入睡了。 至于宁筠,他守着楚乐瑶,想要伸手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但是发现她拽得很紧,随后眉心一拧,似有转醒的迹象。 他忙放弃抽回袖子这事,用另一只手将被子给她盖上,就这么坐在床边,靠着床柱子,默默注视着她的睡颜。 想起自己白日在街市上买到的有助睡眠的香囊,他拿出来,放在她枕头边。 希望这安神香能够陪伴她好好入睡。 楚乐瑶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了,她下意识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揉了揉额头。 她明明记着…… 难道是她的一个梦? 她坐起来,眼角余光却扫到枕头边一个淡绿色的香囊。 不是她的。 拿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还挺香,带着几分安神香的味道。 她将香囊放在手里,想了下,原来不是她做的梦啊。 真的是他晚上在这守了她一夜,还给她留了个安神助眠的香囊。 楚乐瑶将香囊放到袖中,嘴角翘起一抹微甜的笑容来。 “楚姑娘,一会我们就启程,坐船回江都。” 她刚出去,花萼就在门口守着了,见她出来,便恭敬地点下头,对她道。 闻言,楚乐瑶微微愣怔,而后点点头。 “好的,有劳。” 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袖口的香囊,虽然她察觉到自己对云公子不同于旁人的情感,可是她也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复杂的情况,他不肯告诉她的那么多秘密,她就不能交心。 她抬头,看了眼江都那边的方向,也不知羽姨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江流星这人老奸巨猾的,不知道会不会为难羽姨等人。 还有徐姐姐,她那性子,只怕是要和江流星正面对上。 水路比陆路自是要走得慢些。 但是宁筠为了楚乐瑶能舒适些,租了一艘很大的船,她的房间也和客栈天字号一般。 还给她请了一个丫鬟伺候起居。 楚乐瑶站在船头,看着羽姨传来的消息,稍稍放心下来。 江流星好似很忙,没有做什么,只是徐姐姐和江府的人打起来了,要不是江晚星和羽姨他们在,只怕是不好善了。 而孟不斐似乎还在调查血手的下落,只是血手很狡猾,不知道躲在何处了。 楚乐瑶想了下,调头,转向船舱,找到在那独自喝酒的宁筠。 “云公子,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宁筠将酒杯放下,又倒了一杯,闻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云淡风轻地开口,“你想问血手的下落。” 他好似楚乐瑶肚子里的蛔虫,连她来找他为了什么都猜得到。 楚乐瑶微微一扬眉梢,坦然地坐下,点头,“对,我想知道他在哪。是不是和江流星有勾结。” “楚姑娘,你可知,江湖之大,水之深,是朝廷也无法伸手插足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5吃味,又一次乱了阵脚 宁筠忽然转变了口吻态度,生疏淡漠。 楚乐瑶抿唇,微微诧异之后,却也没有多问和多想,毕竟,上船之后,她自己都清楚,以后两人还会不会见面都未可知。 这只是自己一场华丽的梦,醒了就该忘记。 她语气平常地回着,“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血手在哪,还有,江流星到底有什么阴谋……” “是你想知道,还是孟不斐想?” 酒杯“当”地一声放在桌上,楚乐瑶下意识身子一震,坐得笔直,眼皮子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有区别么?” 孟大哥想知道也是为了当初母亲被害死,身为朋友,她帮一把也无可厚非。 而她想知道,除了帮他之外,也是多管闲事,不想看着恶人逍遥法外罢了。 她自己都知道要不是因为她郡主的身份,江流星只怕早就将她赶出去了,但是正因为她担着郡主的身份,那么她见到不平之事,就应该承担该有的责任。 宁筠眯了下眼,眼底划过一丝暗芒,语调微沉。 “当然有区别。”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不管代价是什么。 但如果是别人,为何要帮? 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楚乐瑶觉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便努了努嘴,“你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查。” “等等。” 见她起身调头要出去,宁筠也站了起来,他一只手负在身后,语气轻缓了些。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 他话没说完,楚乐瑶转过身来,抱着手臂,哼笑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别解释了。” 宁筠顿时感到无奈,甚至是摇头失笑,觉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也就拿这小姑娘没有法子。 “血手的下落我可以告诉孟不斐,但是你,不可以插手此事。” 他走到楚乐瑶面前,伸手想要点下她的额头,但是手刚伸出去,就忍住了,收了回去。 楚乐瑶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随后却想到,只要孟不斐知道血手的下落,那她不也还是能从孟不斐嘴里知道? 便眼珠子一转,答应了,“好啊,那你给孟大哥传信,告诉他血手在哪,以及江流星的为人。” “你倒是真的使唤起我来不客气。” 宁筠摇摇头,说是这么说,但语气明显就是不在意被使唤。 楚乐瑶咳了声,拿出荷包,“呐,我付钱买你的消息,这总行?” 只是话音落,她就懊恼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果不其然被宁筠笑话了。 宁筠嘴角翘了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里的荷包,指了指自己。 “我的钱买我自己的消息?” 她倒是会借花献佛。 楚乐瑶撇了下嘴角,“我回去会还你钱的。” 孩子气。 宁筠但笑不语。 待楚乐瑶瞪他了,才点头道,“好。” 她开心便行。 “少主,姑娘,用饭了。” 此时,花萼带着船上的丫鬟,端着托盘站在船舱外。 宁筠微微点头,“进来。” 然后示意楚乐瑶坐下。 楚乐瑶也不矫情,径自坐下。 …… 此时,江都,江府。 “徐姑娘,实在是抱歉,老夫近来因为爱徒之事,很是伤怀,又忙于江湖之事,没想到府上弟子会如此不懂事,同你动手……” 江流星客气和蔼地同徐青染说着。 徐青染却不卖面子,只冷声道,“客气话就甭说了,将闻行的骨灰给我。” 她看着江流星,一点都不怵他,也不为他的话所动。 冷若冰霜,表情漠然。 江流星笑意微一敛,眼底闪过暗色,“徐姑娘,闻行是老夫的弟子,他生是江府的人,死是江府的鬼。他死后,自然是要埋在江家祖坟的,怎可交给你?” 江流星这话一出,徐青染起身,江晚星担心她又要起纷争,忙挡到她面前,对江流星道,“父亲,既然这是二师兄临终前的遗愿,我们就成全他最后的愿望!他生前受了许多的苦,只求能和徐紫嫣在一起。 得知徐紫嫣姑娘死后,他哀莫大于心死,故而自焚。事到如今,他为我们江家做了这么多的事,总该全了他最后的愿望。求您了,人死灯灭,骨灰留下也没有用,不如交给徐姑娘,让她带回去和二师兄挚爱之人合葬……” “住口!” 江流星怒目瞪着江晚星,“我是不会同意的!” “江老前辈是不会同意,还是故意为难?你是心虚什么?” 徐青染这回冷笑了一声,“我毒门大弟子徐紫嫣是怎么死的,江老前辈,你能告诉我吗?” 江流星眯了眯眼,眼神冷彻,“徐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你师姐的死,与我有何干?” “是么,那你心虚什么?你不心虚,就将骨灰交给我。” 徐青染退一步,似乎不想追究她师姐之死,只想要骨灰。 但是江流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拂袖离去。 江晚星回头,复杂地看了眼徐青染,拱手,“徐姑娘,你放心,我会劝我爹。” “嗯。”徐青染冷淡地起身,离开前厅。 回屋前,却瞧见门口抱着手臂靠在自己房门前的孟不斐。 她站定。 “有话快说。” 一脸的不耐烦。 孟不斐也不在意,挑了下眉梢,“平日见你不是个冲动的人,怎么一到你师姐的事上来,你就乱了阵脚?硬要在江流星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 闻言,徐青染抿了抿唇线,反唇以击—— “你不也一样。” 孟不斐笑意一滞,“我?” “比武大会上,一时冲动,为了和血手过招,交换空白的签。”徐青染讥诮道,“说别人之前,也看看自己。” 说完,她推开门,不管孟不斐是什么神情,径自走进房中。 留下孟不斐笑意僵在脸上。 好,真是个有个性的姑娘。 他摇着扇子,摇头笑笑。 也不知小郡主几时能回来,那天香楼的老鸨不在,此时他只能靠小郡主的人脉,帮他调查血手的下落了。 江流星打开密室的门。 丢了一袋银子在血手面前。 “伤恢复好了,就干活。” “哦?这次要我杀谁?” 血手正在磨自己手中锋利的剑,他眼底闪着血光,对于能杀人,他很是兴奋。 面色都红润了起来。 “毒门,徐青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6买凶,你最没资格持剑 徐青染听说楚乐瑶明日回来,只好按捺下带闻行骨灰立刻离开的急切心理。 她一个人在屋里闷着,孟不斐来找她,她也不搭理,独自喝闷酒。 江流星很有可能就是害死师姐的真凶,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但是江流星这个老狐狸,想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实属难事。 想着,徐青染又灌了一口酒。 这时,屋外有一丝动静,她将酒杯放下,直接起身。 “谁?” “咻——” 一声响后,徐青染侧过头,手一接,就接住了扎着字条的飞镖。 打开看到上面的字后,她登时起身。 拿起鞭子,开门出去。 孟不斐听见隔壁的动静,从床上坐起来。 阿四瞧见他大晚上的还要出去,不禁问,“少爷您干吗去?” “没事,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就回。” “哎,少爷……” 还要说什么的阿四,只能看着他家少爷冲出去,只好作罢。 徐青染追出去,只追到一个黑影,她一路使着轻功,直追到城外郊区。 但是却追丢了。 等她意识到什么时,身后一剑刺来,好在她机警,身形一闪,避开了。 她回头,就看见血手笑得像一条毒蛇似的,眼里满是血色之光。 手中的剑出招其快,朝徐青染刺来。 “嚯,有两下子。” 徐青染不退反攻,手中的长鞭带着不可当的气势朝血手甩去,破空声震得耳朵响。 她眼都不带眨一下地再度甩过去一鞭子,这次鞭子直接缠上了血手手中的剑柄。 用力一拽,血手跟着往前滑了几步。 他抹了下嘴角,反手一拍,将剑转了一圈,弹了下,将徐青染手中的鞭子弹出去。 徐青染冷漠地将鞭子收回来。 “你和江流星勾结,故意引我出来。” 她收到了字条,上面说是江晚星约她出去,事关她师姐的事,让她务必赴约。 徐青染看着眼前伤势痊愈的血手,便都明白了。 这是江流星设下的局,就为了引她出来,让血手杀了她灭口。 “聪明的人我喜欢——但,都活不长。” 血手舔了下唇角,扭了几下脖子,表情因为嗜血而兴奋,看起来就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微微侧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山坡,徐青染停止往后退的脚步,站定,忽然双手往外一甩,毒粉从她袖口飞出,直冲血手的面门。 血手身手敏捷地挡了下,但还是眼睛弄到了些,立即闭上眼,咳嗽和闷哼了一声。 而徐青染则淡定地趁机逃跑。 血手挥了挥手,将毒粉从眼前挥散。 随后睁开眼,一只眼睛进了毒粉有些看不清,他咬破了唇,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后,便立时恢复了杀气。 朝徐青染跑的方向追去。 “往哪跑?” 徐青染脚步猛地往后一撤,看着追到眼前,飞到她前面的血手,对方阴恻恻地笑着,她眉心一拧。 不动声色地打探四周的地形,微微后退,试图拖延时间地问道—— “江流星为何杀我?” “呵,死到临头,还想套我的话?” 血手往前逼近,却不上当,“我只对杀人感兴趣,就算你做个冤死鬼,那也是你,没本事——” 话音落,便执剑刺来。 徐青染见状,也不恼,而是沉着应对。 她知道血手的厉害,所以更不敢分心,要不然今天就在劫难逃了。 “他给你多少好处?我可以——” “去死!” 只可惜她的计策在杀人不眨眼的血手看来都是徒劳的。 他只想杀了她完事,并不想多动脑筋,杀了人拿了好处,也该走了。 还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徐青染皱眉,这样的话,只能殊死一搏了。 只是不意外的,她很快就败下阵来。 血手笑了声,“不自量力。” 然后举起剑,便要朝着徐青染的脖子划去。 “铿——”地一声,一把剑鞘飞过来,将血手手中的剑打偏几分。 随后一道白衣闪现,伸手揽着徐青染的腰,便将人带着飞上树枝,踩了下,飞走。 “该死——” 血手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眼底猩红一片,二话不说穷追猛打不放。 “你怎么来了?”徐青染很是意外地看着救了自己的男人,问。 孟不斐嘴角挂着浪荡不羁的笑,“来救美啊。” “正经说话。” 徐青染说着,手中一根毒针抵着他的下巴,冷着眼。 顿时,孟不斐嘴角往下撇了撇,“徐姑娘,我好歹是救了你一命的,你不报答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带着徐青染落在空地上,孟不斐耸肩,一副很是伤心失望的模样。 徐青染不吃这套,眉眼倏然一冷,带着几分审视地盯着他,“你跟踪我?” “话别说这么难听,我这是跟在你身后保护你。要不然刚刚怎么会那么及时?” “哼。” 但是徐青染依旧傲娇,只哼了一声,便要往前走。 “当心——” 这时,孟不斐刚要说什么,徐青染忽然转过头,抓着他的手臂,往前一带,同时手中的鞭子甩出去,缠住飞掷而来的剑鞘。 正是方才孟不斐为救她飞掷出去的剑鞘。 血手下一瞬在他们面前出现。 他手持剑,眼神肃杀,这次,却是先看向了孟不斐,“一个剑客,却抛弃剑鞘,小子,你没资格拿剑。” 见到血手,孟不斐吊儿郎当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先前他能冷静,那是因为救人心切,但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杀手盟的第一杀手,他不禁紧紧地握着剑柄,手中的剑随着他的颤抖而颤了颤。 他仇恨地望着血手,低沉道,“剑客持剑是为救人护人,但你却执剑只为杀人,你才是那个不配拿剑的人!” 闻言,血手仰天大笑了三声。 “小子,我先杀了你,再杀这女人,送你们去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 “你胡说什么!” 徐青染拧眉,往前一步,同孟不斐并肩而立。 孟不斐嘴角一扯,“喂,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顾好你自己!” 徐青染白了他一眼,而后下一瞬,不由分说主动出手攻向前面的血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7逃亡,我们不会死在他手上 “好,一起上,正好省事了!” 徐青染往前一冲,孟不斐随后便加入同血手的较量中,血手应付着两人,呵了声,眼底愈发兴奋和嗜血,招式也更加凌厉凶狠。 招招致命的打法。 “小心些。” 见徐青染一个姑娘家,看到剑刺过来都不打算避的,孟不斐二话不说一剑挑开了血手的剑,回头忍不住说她道。 “你才是,专心点,别管我。” 徐青染却是不买账,她将人往身后一拉,同时丢出毒针,血手为躲避,只得往后撤了几步。 但是他就是个疯子,短暂地后退之后,便也抛出毒针来,那毒针正是当日差点要了灵嬴性命的那种。 “当心,躲开!” 孟不斐扇子一开,直接挡开了毒针,随后一掌,将徐青染送到身后数步之外。 但是如此一来,他就被血手盯上了,一剑刺中肩胛骨。 他徒手握着剑刃,抵着力道,不至于叫血手这一剑贯穿自己的肩胛,忍痛,他咬着牙,将剑弹出去,血手却用力要往前,打算一剑刺穿过去。 不过,孟不斐一手持剑朝血手刺了一剑过去。 血手看了眼刺破的手臂,无所谓地挑起嘴角,就跟感受不到痛似的,眼都不带眨一下。 “唰——” 此时,徐青染一鞭子甩向血手面门,血手偏头的一瞬,孟不斐忙一脚飞踢,踢中了血手的胸口,将血手的剑拔出。 “快走!” 沉声对握着鞭子与血手僵持的徐青染道。 徐青染却淡定地将鞭子缠住血手的手腕,随后一绕,将对方双手都缠住。 她见状,眼底掠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你先走。” 正好,她将血手给收拾了。 孟不斐捂着肩胛,手上和肩胛处都是血,面色微微泛白,但他却蹙眉,“不要恋战,你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未落,血手嘴角一勾,握着剑的手“咔嚓”一声响,这人竟是自己将手给弄脱臼了,从而剑刃抵着徐青染的鞭子。 再左手一拍剑柄,瞬间割断了鞭子的末端。 双手解脱后,左手持剑,冷笑着朝徐青染刺来。 “唔——” 孟不斐伸手拉过徐青染,后背挡了一剑,同时丢出折扇,将血手的脸划伤。 血手下意识闭了闭眼,徐青染错愕了一瞬,僵着身子看了眼抱着自己,用后背替她挡了一下的男人。 很快便恢复冷静,回过神来的她,丢出自己手腕上的毒蛇,这蛇直接逮着血手的虎口,咬了一口。 血手不查,手上一痛,剑松了手,落地。 “该死的!” 而等他再抬头,却不见两人身影了。 他看了眼地上要逃的小蛇,直接一脚踩上去,将蛇踩了个稀烂,才狞笑着,用剑踢起地上的剑,夹在腋下。 循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追赶。 与此同时,右手一甩,脱臼的手腕接上了,他重新握剑,飞身而上。 徐青染扶着孟不斐,一路朝着林子里跑。 “坚持下。” 她看着孟不斐愈发惨白的脸色,他身上两处剑伤,逃亡时,身上血液流的更多更快。 失血过多,体力也逐渐跟不上了。 孟不斐呻吟了一声,不觉自嘲地笑了下。 “罢了,小爷今天怕是交代在这了,你走,我还能拖他一时……咳,小爷就是死,也要拖着杀手盟的畜生一块……” “闭嘴,吵死了。” 直接打断他的话,徐青染不耐烦地冷声说着,“保存点力气,他追上来了。” 说着,她手中的鞭子往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一甩,缠绕上去,而后拎着孟不斐的后衣领,带着他一起借助树枝和鞭子的力道,身子腾空往上。 随后,便带着孟不斐轻而易举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如此反复,很快出了林子。 “力气很大嘛。” 孟不斐一边流着血,一边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戏谑道。 “孟不斐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忽然,正在竭力带着他一道逃跑的徐青染,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闻言,孟不斐笑意一僵,表情有些讪讪的,眼里的笑意变得有些无奈。 “什么?” “就是你刚刚那样,明明害怕明明不想死,却非要装出你最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徐青染难得对孟不斐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她语气带着几分气愤,褪去了冷艳。 孟不斐因为这话,却忽而愣了愣。 就好像一直以来他认为这般风流自在的姿态,才是正确的,才是会叫所有人觉得他足够坚强和无所畏惧的。 没想到,有一天,有个人会说,她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番姿态啊。 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扶了下额头,孟不斐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啊……” 原来你才在第一面起,就这般地不喜欢我。 原来是看穿了我这一切的伪装。 徐青染见他安静下来,也不管他是不是被自己的话伤到,只一个劲儿地往林子深处跑去。 此时,血手却已经追上来了。 他兴奋地斩断了面前挡路的枝丫,直奔向徐青染和孟不斐。 眼见着就要追上了。 “不好,他追上来了!” 毕竟带着自己,孟不斐回头一看,眼见着血手越追越近,又想让徐青染丢下自己先跑。 但想到徐青染那话,便换了个说法,“呐,我怕死,你可千万别在这里,让我和你陪葬啊。” 似对他会这么说,感到诧异,徐青染没过一会,想通了,忽然嘴角一翘。 笑了下,昙花一现。 “好,要死也不能是死在这个——畜生手里。” 徐青染低声说着,而后脚下加快,踩着枝丫,越过一棵树,终于是离开了林子。 却也因此,没了前路。 “是断崖!” 徐青染急急停下来,脚步猛地一退,才定下来。 孟不斐落地,捂着伤口,重新拿起剑,转过身,“既然逃不了,那就只好……” “孟不斐,我说过,我不会让我们死在这个畜生手里——” 徐青染却忽然鞭子拉长,而后转过身,扶着孟不斐的手臂,拽住他。 “这个家伙,无法亲手杀了他接到的羔羊,一定,很绝望。” 她忽而露出一个冷艳又诡谲的笑,在血手拧眉不解时,拽着孟不斐,径自往身后的断崖,纵身一跃。 直接跳下去。 “该死——” 血手趴在断崖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就这么掉下去,他气得捶了下地面,而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 云雾之下,孟不斐无奈笑道,“你还真是……” 够疯的。 徐青染瞄准身下,随后鞭子一挥,“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8失踪,不能让楚乐瑶先找到 “云公子,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下马车前,楚乐瑶忽然转过身,她看向马车内坐着的男人,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道。 宁筠闻言,眼神微微晃了下,好一会,才道,“嗯。” “那,再会。” 她冲宁筠微微笑了笑,手挥了挥,说了声,便下车了。 “少主,需不需要……” “不必,盯紧江流星和血手。”花萼话没说完,就见宁筠抬手示意不必说了,他眼神微幽,“将血手的下落告诉孟不斐。” “是。” 马车低调离去。 楚乐瑶回来时,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不,应该说,带着几分愁。 她下意识看向明显还是开心看到自己的阿羽和小青,疑惑道,“这府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刚江晚星欲言又止的,灵嬴也是抿着唇不语。 总感觉,哪里不对似的。 不对,她回来了,这孟大哥和徐姐姐怎么没看到人…… “是不是孟大哥和徐姐姐出事了?” 她立即回过神来,严肃地问阿羽。 阿羽点点头,表情也变得有些讳莫如深—— “孟少侠和徐姑娘,昨晚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失踪了一天一夜了。” 什么? 孟不斐和徐青染双双失踪? 楚乐瑶眉心一拧,“派人去找了吗?可有线索了?” 阿羽点头,“阿一和阿二还有江少侠派人去找了,只是,还没有他们二人的下落。” 一边往江府里走,一边,楚乐瑶低声询问阿羽,“他们失踪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无缘无故的,这两人武功又不低,怎么就会双双失踪? 她下意识想到了江流星,难道又是这人在背后搞鬼? 看了眼四下,阿羽才低声回着,“在这之前,徐姑娘同江府的人动过手,还有,失踪前一晚,见过江家父子。” 江家父子。 楚乐瑶压了压唇角,声音沉了沉,“这样,羽姨,你和小青接着去找,记住,一定要避开江府的弟子。” 如果真是江流星的手笔,那么,不说不信任江晚星,而是江晚星看着就是个正直单纯的少年,又对江流星言听计从,搞不好被利用了。 如果江府的弟子先发现徐姐姐和孟大哥,那么,他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可是,我们去找人了,小姐谁来保护……” “前辈,若是你们信得过,在下可以。” 这时,灵嬴从她们正面方向走来,他只听见楚乐瑶和阿羽这句话,也没有多问,主动提议道。 楚乐瑶诧异地扬了下眉梢,没想到灵嬴会这么说。 而阿羽却是拧眉,“灵少侠,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你师妹……” 她可不敢将楚乐瑶和灵曦放一处。 “这个前辈放心,我师妹和师弟也出去寻人了。” 楚乐瑶看了眼他身后,的确,除了个灵越,其余人都没跟着。 她便看向阿羽和小青,话不多说,点头示意她们赶紧去找徐青染和孟不斐。 见状,阿羽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拱手朝灵嬴和灵越道,“我家小姐便劳烦二位少侠了。” “前辈放心。” 灵嬴回抱一手,道。 等阿羽和小青迅速出了江府,楚乐瑶转过头来,和灵嬴对视一眼后,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灵嬴点头,脸色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冷酷,他似乎对于尴尬和沉默的氛围很习惯了,并没有和楚乐瑶一样不自在。 还是灵越见两人就站在前堂这,大眼对小眼的,他没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在这干着急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进去等?”他说着,真诚地看了眼楚乐瑶,“郡主被挟持,这一路也辛苦了,想必很累,不如回屋休息,我与大师兄在屋外守着,保证您的安全。” 灵越性子机灵,也比灵嬴会说话,一下就解决了灵嬴的困扰,他朝灵越肯定地看了眼。 然后对着楚乐瑶点头,“对。” 一个字就很难得了。 熟了后会发现他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不是真的冷酷无情。 但楚乐瑶也不在意,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不过她还是很感谢这两人的体贴,便点头道,“好,多谢。” 她往前走了几步,就迎面和江流星撞上,后者见到她时,面上露出了明显松一口气的神情来。 “郡主,您可算回了,若是再不回来,草民只怕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他恭敬又关怀的话,叫楚乐瑶下意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她知道,现在事态未明,且她的人都出去找徐姐姐和孟大哥了,她不能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如云公子所言,这里是江湖,朝廷的手还伸不到这里头来,她郡主的身份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想着,她只好硬着头皮,微微眨了下眼睫,作出疲惫的状态来。 “给江前辈添麻烦了,我现下无碍,只是——听说徐姑娘和孟少庄主不见了,这事,还得麻烦前辈了。” 就算此时她有九成的把握这事和江流星有关,也不能这个时候叫对方察觉她已经怀疑到他头上来了。 只能先拖着他,给羽姨等人争取救人的时间。 “郡主言重了,在江某府上发生这样的意外,那就是江某的责任,责无旁贷。” 楚乐瑶点点头,而后按了按眉心,“抱歉,江前辈,我一路舟车,实在是疲倦,就先回屋休息了。” 江流星往后一步,微微躬身,拱手道,“郡主请。” 楚乐瑶看向灵嬴,后者点头,便朝江流星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和灵越一左一右地护送楚乐瑶回去。 等他们三人身影转过廊下不见后,江流星才收回视线,微微眯了眯眼角。 他冲一侧的管家招招手。 “找到人了吗?” 低声问道。 管家面带难色地摇摇头,很是惭愧地道,“还未。” 闻言,江流星面色沉了沉,声音透着一股冷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叫他们回来了!” 管家闻言身子一震,随后却又听江流星压着声音严肃道,“没看到那小郡主身边的暗卫都不在吗?她派出去的四名暗卫身手都不错,千万不能叫她的人先找到孟不斐徐青染二人,知道么?” 尽管楚乐瑶看似毫无破绽,但江流星能够在黑白之间游离这么多年都不曾露馅,便是因为他行事谨慎多疑。 他见楚乐瑶身边的暗卫不在,也不管楚乐瑶猜到多少知道多少,反正,不能叫这小郡主插手此事。 一定要在她的暗卫找到人之前,彻底解决了那二人。 管家意识到事情很严重,便也沉了沉眼色,“那,血手那边……” “他不能再留着了。” 江流星摩挲了下指腹,眯着眼,冷光杀意毕现地说道。 血手知道的也太多了,留着到底是个祸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29保护,略知一二但无证据 “楚姑娘,你是否——” 灵嬴正要问什么,却耳朵一动,看了眼身后状似端茶过来的婢女一眼,及时止住了话头。 楚乐瑶眨眼,“是否什么?灵少侠……” “郡主,你先休息,我等在外守着。”灵嬴却眼神示意她旁边有人盯着他们,楚乐瑶打住话头后,他公事公办似的对她说道。 眼角余光扫过在看到她后,行动放缓,左顾右盼的婢女,楚乐瑶掩唇打了个呵欠,点点头。 “那就辛苦二位了。” 然后推开门,进屋。 不多时,婢女却送来茶点,说是江流星吩咐的,让她来伺候楚乐瑶梳洗。 楚乐瑶没有动茶点,但是也没有拒绝婢女的服侍,懒洋洋地一言不发,任由婢女服侍她洗漱完毕,而后“疲倦”地躺下时,才挥退这婢女。 “郡主,奴婢就在屋内侍奉,这样,郡主醒了若是有什么吩咐,奴婢也好第一时间伺候。” 但是婢女却不打算就这么离开,看来是想监视她。 楚乐瑶嘴角微不可闻地牵了牵,佯怒,“放肆,本郡主不喜睡觉时外人在屋内,出去。” 这婢女虽说是江流星命管家派来盯着楚乐瑶的一举一动的,但是也不敢对郡主的命令违抗啊,顿时吓得一激灵跪下了。 屋外,听见动静的灵越诧异地要进来,却被灵嬴按住的手腕。 他冲师弟无声地摇摇头,灵越虽然不清楚这是何意,但却很信赖自家师兄,便没有做声。 婢女很快就被轰了出来,而屋内恢复了安静。 楚乐瑶将袖口的香囊拿出来,放在半空摇晃了下,一只手拨弄着上面的穗子。 不知不觉就真的伴随着这里头安神镇静的香气,而睡去。 屋外,灵嬴微微侧过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嘴角微不可闻地扬起一抹放心的笑来。 灵越摸着脑门,打了个哈欠。 “师兄,这郡主也睡下了,要不我们也回去歇会儿?” 他看了眼天色,这会儿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好歹是在盟主府上,灵越有些打盹儿,便问道。 他们还不知道江流星的真面目,灵嬴也不清楚,他只是看出有人在监视楚乐瑶,想着她处境应该不算安全的,所以她的暗卫才会这么寸步不离地保护着。 所以他不似灵越,没有掉以轻心。 淡定地对他道,“你回去,我在这就行了。” 以他的武功,保护楚乐瑶还是不在话下的。 听他这么一说,灵越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 让大师兄一个人在门外守着,还是这么大热天的,他就过意不去,刚要说他也留下来一块守着。 就见大师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去,你在这也吵。” 灵越:“……” 被这话伤害到脆弱的心灵的他,撇了撇嘴。 “你年纪轻轻怎么还怕吵……” 但还是先走了。 灵嬴眼睛看了眼楚乐瑶的房门,心想,我不怕,里头的怕啊。 好不容易睡着,要是被小师弟给吵醒…… 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嫌弃了的灵越,走远了。 此时,天香楼中。 花萼才换下自己的劲装,换上了在青楼里老鸨穿的裙子。 来到宁筠房中,低声回禀着,“少主,江流星和血手已经动手了。在我们回来之前,便打算灭徐青染的口,孟不斐前去救人,现在,两人皆下落不明。” 她说完,男人转过身来,面具下的脸看不清神色。 只是若有所思了下,“血手呢?” 他只答应过楚乐瑶要帮她查血手的下落,将线索告诉给孟不斐,至于孟不斐二人的下落,就不归他管了。 他也不必去查,多方人马自会参与进来。 天音教反倒是不便插手,免得暴露了身份和行踪。 “血手,我们的人发现了他的行踪,正在追。” “嗯,抓回来,要活的。” 宁筠闻言,点点头,面色稍霁,而后低声吩咐道。 “是!” 花萼退下,宁筠负手走到窗台前,推开窗户往下看,稍稍眺望一下,便能看到江府的方向。 也不知,秋秋如今怎么样了。 她想必会将手下都派去找徐孟二人,又身在江府,也不知道此时有没有留在她身边保护。 想着,他叹了一声,扶额无奈地轻嘲一笑。 宁筠啊宁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你想亲自过去看看她? 明明你们才分开,明明你也给了她你们之间不可能的讯息,此时再去,这不是又干涉她的生活? 你不是能给她带来幸福和安稳生活的人,就不要一再去打搅她。 抚了下左手手腕上的红绳,宁筠闭了闭眼,最后睁开眼时,眼底恢复了一片清明冷肃。 楚乐瑶醒来是两个时辰后了,她揉了揉额头,嗓子有些哑,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小青,水。” 靠着床,她拥着薄薄的被子,懒洋洋地眨了眨眼,外头看这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等等,小青和羽姨她们出去找徐姐姐还有孟大哥了,那现在…… 正想着,这时,门开了。 一道蓝色的身影走了进来,灵嬴端着茶杯,目不斜视地将茶杯放到桌上。 一个余光都没有放到床上的楚乐瑶身上。 楚乐瑶见是他,顿时有些赧然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是将灵剑门的大侠当做手下使唤了…… “多谢啊。” 她干巴巴地憋出来这三个字。 灵嬴将茶杯放下就转过身去,站在门后,背对着她,回了声,“无妨。” 但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确认周遭没人盯着后,低声问了句,“楚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 楚乐瑶披着衣服下了地,快速喝了杯水后,又回到床上,将纱幔放下来,靠着床,拉上被子。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地应了声。 “关于江府。” 灵嬴言简意赅地补充道。 楚乐瑶就懂了。 对方也不是愚钝之人,这么多天来,她和徐姐姐还有孟大哥的行为举止,多少也是会给人留下点疑惑的。 而今天她将自己的暗卫派出去找人这点,不管是江流星还是灵嬴,想必是都看得出来,她是不信任江府的人。 “略知一二,但还没有证据。” 不是不信任灵嬴,而是此时她不敢打草惊蛇,所以,也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下。 “好,那在下知道了。” 嗯? 楚乐瑶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位少侠出去,又站在门外当个令人安心的门神镇守在外。 他知道什么了? 算了,不重要。 也不知道羽姨和小青他们有没有找到徐姐姐他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0讨厌,大难不死共处山洞 “喂,我们就这么吊着,也不是个办法……” 此时,断崖半空,徐青染靠着自己这根坚韧的鞭子,支撑着两人挂了一天一夜了。 她倒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落地,但是断崖下是浓郁到看不见底的雾,这时天又转黑了,实在是看不清底下有没有可以停靠的地方。 孟不斐身上的伤口已经反复撕裂又干涸,又撕裂,再度血干涸。 他疼得快没有表情和力气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这份死一样的沉寂。 比死更难受的就是眼下这种死也死不了,活又看不到活路了。 徐青染抿紧因为缺水而干燥的唇,她咬咬牙,“再等等。” 她方才感知到一阵风吹来,如果这风还大点的话,或许能将底下的浓雾短暂地吹开些,这样,她也好探知底下的情形,找到一线生机来。 孟不斐闻言,就知道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了。 叹了口气,伤口疼得他再次面容扭曲了下,随后又化作麻木。 这次江都之行,没有拿到武林盟主之位不说,仇人也没手刃到,还将自己搭进去了一身的伤。 回去免不了要被老头儿一顿羞辱了。 念头刚起,一阵风吹来,怪冷的,叫他打了个喷嚏。 而徐青染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底下,忽而,她眼眸一亮,嘴角勾了勾。 “有了。” “有什——啊——” 孟不斐刚开口问了两个字,剩下的话便化作风中的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 徐青染将缠住头顶上方一根粗枝的鞭子解开,直接扶着他的肩膀,拉着他一块往下纵身一跃。 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以及,刚刚那震得自己耳鸣的尖叫声,徐青染瞪了眼旁边恢复了几分镇定,却白着一张脸死死地抱住自己腰的男人。 眼中无比嫌弃。 “手松开。” 仿佛在看一个流氓。 孟不斐摇头如拨浪鼓,“不行,我现在身上都是伤,没有力气,松开我就直接掉下去死了。” 徐青染闻言,都被气笑了。 “出息。” 略带嘲讽地刺了一声,但是没有再要求对方松开她便是。 “那也是为你受的伤,你要讲点道义恩情啊徐姑娘。” 徐青染鞭子往孟不斐方向一甩,孟不斐下意识闭上眼,“你不讲道义恩情也不能恩将仇报……” 但是预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脚下落地了。 原来,徐青染这一鞭子是勾住了孟不斐那一侧的一块突出来的石头,而后带着他,落地。 这里是断崖底部偏上方的一个突出来的山洞,他们在山洞前落地,徐青染浑身力气终于在这一刻卸下,她脚一软,也没有顾忌地便直接坐地上了。 太累了。 她看了眼自己不住发抖的右手,左手按上去,右手还是在抖。 手指都发青,这是用力拽着鞭子支撑两个人重量留下的后遗症。 此时,她的胳膊应当已经脱臼了。 只是人的求生本能就是强大,让她能够忽略掉手上的疼痛,支撑那么久也没有松手。 孟不斐也瘫软地靠着一块有苔藓的石头上,喘着气,他双腿叉开地笔直放在地上,望着一向冷艳光鲜的徐姑娘,他毫不掩饰恶劣地咧嘴笑了笑。 “你说,你多漂亮的样子别人都见过,但这样狼狈的模样,怕是迄今为止,只有我见过!” 徐青染白了他一眼,冷飕飕地呵了声。 “彼此彼此。” 她扫了眼孟不斐此时的形象,反唇以击。 “你说,我们会死在这吗?” 咳了声,孟不斐又恢复了几分正经,他看了眼自己身上斑驳的血迹和伤痕,无奈地叹气,他忽然问道。 徐青染撕下裙子的一角将自己脱臼的右手胳膊绑上,嘴巴咬着布缠了一圈,打了个结。 对他的问题表示不以为然,“能到这一步,还能死的话,那就是命。” 那她也认了。 掉下断崖都不死,还能怎么死? 闻言,孟不斐居然觉着还挺有道理的,掉下断崖都没有摔死,看来是老天爷也不舍得让他们死在这。 他还有父亲要照顾,还有神剑山庄要继承,还有仇没报,死在这也太可惜了。 “徐姑娘,能请你帮个忙吗?” “不能。” “……” 孟不斐不禁笑了,看着对面即便是这般狼狈的处境了依旧沉稳冷静的女人,眼底划过一丝什么。 “你说你讨厌我那副故作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现在我明显表现出了害怕死亡的一面了,你怎么还这么讨厌我?” 他自诩不说多有魅力,但在姑娘们之中还算是吃香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跟一无是处似的。 徐青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起身,扫视周围的环境,一个正眼都没给他,冷淡地回着。 “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孟不斐无奈笑笑,“还真伤人。” 他咬牙,艰难地站起来,捂着肩胛处又崩裂的伤口,便要朝山洞中走去。 基本了解过外边的地形后,徐青染这才分了个眼神给那边的孟不斐,见他往山洞中走,不禁蹙眉道,“你做什么?” “包扎啊……咳,要不然没被杀死摔死,要先流血过多而死了。” 听了这话,徐青染才想起来,这厮身上的确多处都有伤,还是为了她受的。 抿了抿唇线,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上前一步。 冷着脸一副心情糟糕极了的表情,“我来。” 说得好像被迫一样不情愿。 孟不斐委屈地眨眼,“你这不情不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你给我包扎啊。” “少废话。” 徐青染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眼刀子,而后就在附近找到一种止血的药草,她用左手将药草捣碎,撕下中衣的一角,包上药草渣滓,然后看了眼孟不斐血肉模糊的手。 眉心一拧,唇线抿得更加笔直,但是却没有不耐烦和不情愿的神色在了,表情冷硬,但是动作却很轻地将他手心中的沙土清理掉,再将包着药草的布贴合他的伤处。 孟不斐吸了口气,疼得他下意识要缩回手,徐青染冷冷地剜了一眼后,他乖乖没动了。 任由徐青染将他受伤的左手包扎好。 他看着止血了的左手,在眼前晃了几下,不禁扬眉。 “多谢。” “聒噪。” 徐青染又如法炮制地要给孟不斐处理肩胛处的伤口,但是手刚伸出,就顿住。 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1交换,有仇报仇杀人偿命 “怎么了?” 孟不斐不明所以地问道。 徐青染眼睛落在他肩膀处,“衣服,脱了。” 说这话时,脸上冷若冰霜的,但是声音却带着几分不自然。 脱衣服……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孟不斐肯定要想歪,但是对象是徐青染的话,他可不会自作多情的。 只是,这也不妨碍他想逗她一下的心思。 他故作讶异地抱着自己,“你,你想做什么?我可跟你说,虽然我去青楼,但我只喝酒不乱来的,现在还是干净的童男……” “……”徐青染抿唇,眯眼,眼神带着杀意,恨不得一把毒药喂他吃了毒死他算了。 她见这人这个时候了还在皮,没什么耐心地主动伸手,将他身上的衣裳一扯。 直接拽下了领子。 孟不斐这下可算是自作自受了,疼得吸了口气,眉头都皱了起来。 可见这次是真的疼到了。 而徐青染也看到了他肩胛那血肉模糊,和衣裳粘到一处的伤口。 看起来就狰狞可怖。 血流了多少才会教他这一身的里衣和中衣都染上了血色…… 徐青染想到这人还一直逞口舌之快,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用力,拿药草清洗他伤处的干涸的血迹。 “嘶——疼疼疼,徐姑娘手下留人!” 孟不斐这下可吃到苦头了,他忙不迭地求饶。 徐青染哼了声,但还是松了力道,将止血的草药糊上去,然后又掀起裙摆,撕下一角中衣,给他包扎上。 因为伤口在肩胛,她不得不靠近些,近到两人呼吸都互相可闻,她将绸布从他腋下穿过,因为只有一只手,很不方便,一下又滑落。 只好无语地抬头,但这样一来,额头就碰到了男人的下巴。 肌肤相贴。 她忙松了手。 “你,手抬起来!” 咬牙,布掉地上就不能再用了,她只好转过身去,又一次撕下身上的中衣一角。 听着布帛撕裂的声音,回味着刚刚那相贴时,柔软的肌肤,孟不斐不由得眼睛里带着几分笑,勾勾唇角。 这还真是,有够引人遐想的。 “抬了,嘶——” 受伤的地方在肩胛处,抬手无异于是让伤口再度被牵扯到,孟不斐龇牙咧嘴的,但是在徐青染转过身看来时,又故作没事地扬起一个不羁的笑容来。 徐青染见状,也不好再板着脸,只低声道,“坚持下,马上好。” 这次,特意弯腰,不至于抬头会发生尴尬的情形。 三两下快速将伤口包扎好,徐青染便退开,和他保持了距离。 这下,轮到孟不斐无奈和尴尬了。 他看了眼自己这左右都被包扎过的双手,顿时有些好笑。 “这下,我看着像个残废了。” “死不了,也废不了。” 徐青染刚要讥讽,但想到闻行那时自称废物的表情,便又抿着唇,补了一句。 “嗯。”孟不斐闻言,嘴角轻轻勾了勾,表情带着几分愉悦,眼里也带着笑意地望着徐青染。 后者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不与他对视。 “天又要黑了,也不知道来找我们的人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孟不斐看着逐渐升上来的月亮,顿时叹了口气,如是道。 而徐青染已经抱了几根枯枝过来,生火,在洞内找了几个蘑菇出来,架着,烤起来。 “刚刚我看到那红色果子……” 见她不理自己,孟不斐也不介意,换了个话题,开口道。 但是徐青染却无语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那有毒。” 哦。 孟不斐这才想起来,这位可是毒门中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才是。 不过这也让他很是好奇她的身世,便问道,“你是从小就被送去毒门了吗?毒门的训练是不是很残忍……” 他听闻毒门中的女子,比任何门派的女子都要苦,因为她们承受的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艰难磨砺。 与毒为伍,中毒都成了家常便饭了。 手上动作一顿,徐青染的双眼在火光映衬下,依旧是冷冰冰的,但是很快,她陷入几分温暖的回忆中。 她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毒门弟子,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忽然又道,“我是孤儿,师父捡到的我。” 所以不存在什么,被送上毒门的,她只是从出生起,就在毒门中了而已。 孟不斐听着这没有什么温度起伏的话,却心底被触动了一下。 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是这当中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无法想象。 “难怪,你和你师姐感情这般好。” 徐紫嫣,大概是能叫徐青染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人气,冲动和愤怒仇恨会在她身上展现出来的那根导火索了。 “师父和师姐,是重要的家人。” 往火堆里丢了根枯枝,徐青染面无表情地这么说着,但是眼神却带了几分温度。 “问够了?” 她将蘑菇翻了一面,烤了一会,表皮变了颜色后,才连同枯枝一道递过去。 孟不斐用包扎了手掌的那只手接过来,没有立即吃,而是交换秘密似的,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来。 “我能体会失去亲人的痛,所以我更能体会想给她报仇的那种心情。”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表情落寞,眼神苦涩。 主动说起自己的生母,神剑山庄的夫人。 “我娘亲是个温柔又贤惠的女人,她这一生双手干净,从未沾染过血腥。我父亲年轻时候是个混不吝的,为了追求我娘,没少吃苦头…… 他说,这一生都不会叫我娘亲吃苦,他也的确做到了。但是,杀手盟的出现,却破坏了这一切。” 孟不斐说着,嗓音喑哑了几分。 “我娘不会武功,但为了保护我,死在了他们手里。而我被藏在柜子里……等我爹从外面回来时,我娘的尸体都冷了,而我晕了过去……” 他咬了口蘑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尝到嘴里,是苦的。 徐青染看向他,没有安慰,只是表情褪去了冷清。 “我外公一气之下也走了,他临死前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们……说如果当初不将不会武功的我娘嫁给我爹,或许她不会红颜薄命早逝……” “这是杀手盟的错。” 徐青染忽然起身,风吹起她的裙角,也拂过她的头发。 “杀人偿命,有仇报仇。” 这和其他人无关。 不知怎么,这么冷硬的一句话,也不算安慰,但却莫名安抚到了孟不斐。 他笑笑,“是啊,有仇报仇,杀人偿命,我就是死,也要先将那群畜生送去给我娘赔罪!” 冷风过境,乌云遮月,少年那一声承诺,给夜色添了几分血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2识破,蒙面人出现相救 “有火光,去那里看看!” 入夜,徐青染靠着石头,忽然警觉地睁开眼,听见了从崖底下传来的声音,她立即起身,看了眼那边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的孟不斐,走过去,伸手摇了摇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低声唤他,“孟不斐,醒醒。” 但是孟不斐却紧皱眉头,浑身似乎还在颤栗,迟迟没有回应。 她不由得拧眉,伸手一探对方的额头,顿时一惊,收回了手。 这么烫! 她咬咬唇,再看孟不斐这昏迷不醒的样子,咬咬牙,将他扶起来,送到山洞中。 然后找了一堆草,将他藏在堆积的石头后,拿草遮掩。 做得足够隐蔽后,她再拿着鞭子,往外走。 她来到崖边,眼见着已经有人攀爬往上来,立即一脚将火堆踢翻,上面带着火星的柴火便往崖下掉落。 这一举,自然就引起了崖底前来寻人的第一拨人的注意。 “谁——在那里!徐姑娘,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别跑,孟少侠呢,他在哪?” 有人攀爬在崖壁之上,瞧见徐青染利用鞭子往下荡,避开他们的样子,其中一人,停止攀爬,压着声音,对她说道。 但是徐青染只是冷冷地撇了眼这人,以及其余人,都是眼生的面孔。 再者…… 得知他们坠崖的,只有血手和他背后指使的江流星,能这么快就赶来的,多半不会是来救他们的。 而更有可能是来杀他们灭口的。 所以,她绝对不能告诉这些人,孟不斐在哪。 自己也要抓紧时间引开这群人后,再逃走,找人回来救孟不斐。 她二话不说就用鞭子勾住突出来的石头,往崖底掉。 这群人见状,立即松开钩子,往下追赶她。 “别让她跑了!” “快,抓住她!” “你们两个去看看孟不斐在哪——” 徐青染身手极快,不多时,就来到了崖底。 而后她奋力往前跑去,身后是一群追杀她的人。 生死逃亡之际,她听到一声破空声。 而后下一瞬,她得救了。 有几个蒙面人,手持弓箭,射了一排箭在她身后,那群追杀的杀手之前,堵住他们的去路。 成功阻碍了他们的行动,然后为首一名女子,朝徐青染低声道,“徐姑娘,是我,我家小姐命我们来救你。” 她一出声,徐青染就猛地松一口气,听出来她的声音了。 乐瑶妹妹身边的暗卫阿羽。 知道是她后,徐青染登时就卸去周身的力气和戒备,但她还记着山洞中被她藏起来并且高热不退的孟不斐,不由得抓着她的胳膊,低声急急道—— “孟不斐还在上面的山洞里……” “你放心,我们会救他的。小青,先带徐姑娘离开。” 阿羽吩咐小青带着徐青染率先离开,并且对徐青染保证道。 徐青染点头,但是又看了眼身后那虎视眈眈的一群杀手,对方人多势众,她有些不放心地提醒着阿羽,“你们小心,对方人多势众。” “无妨,能应付。” 对此,阿羽只是面巾下的嘴角轻轻一扬,眼里冷冰冰的杀意毕现,手中的剑一转,将弓箭丢掉。 “阿一,先去救孟少侠。” 她侧眸,看了眼身后的阿一,吩咐道。 阿一立即飞身,朝崖边攀爬而上,动作又快又猛。 只剩下阿羽和阿二两人对付这一群杀手。 就当杀手不以为然,轻敌而被两人狠狠收拾时,江晚星也带着师兄弟们赶来。 见此情形,不由得茫然地左右看了眼,不确定哪边是敌人,哪边是朋友。 但他看到阿一背着孟不斐在那山洞外,被杀手们围住,他便确定了,人少的这几个是来救人的。 他身边的福伯二话不说飞上断崖山洞外,“少爷!” “带孟少侠离开。” 见到福伯,阿一放心地将孟不斐交给他,而后腾出手来,对付这几个杀手。 福伯扶着孟不斐,对对方点头道谢。 江晚星这时也飞身上来,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孟不斐,眉心一拧。 “七师弟,你和九师弟护送老前辈和孟少侠先回府,这里交给我来断后。” 面对他的吩咐,他的俩师弟没有异议地拱手,“是,盟主!” 然后一起护送福伯和孟不斐先行离开。 见江晚星的人到了,阿羽也不恋战,手放到面巾下的口中,吹了僧口哨,那崖边还在打斗的阿一立时停下来。 见阿羽点头,便立时抽身,毫不留恋地飞身而下,和阿羽还有阿二一道率先离开。 至于这些杀手,就交给盟主来处理了。 相信江晚星的实力,还有这么多江府弟子在,能够轻松摆平。 追上小青和徐青染,阿羽问徐青染,“徐姑娘,现在是回江府,还是?” 不是她多此一问,而是阿羽在小青这里得知楚乐瑶之前做的事后,便知道江流星暗中做了不少恶事,而徐青染先前和江流星起了冲突,和江府不和,这后脚就被追杀,她不得不为了安全考虑,问道。 戴面巾也是不想暴露身份,让江流星对小姐不利。 徐青染微微按住脱臼才接好的那只手,看了眼后方。 “孟少侠已得救。” 似是看穿她的心思,阿羽立即回着。 闻言,徐青染一怔,咬了咬唇,半晌道,“我不回去,先找个地方落脚疗伤,等血手落网再说。” 阿羽听了,很是赞同,“好,这个我们来安排。” “只是,闻行的骨灰……” 不是徐青染想要麻烦楚乐瑶,而是如今,她找不到旁人可以信任以及能够帮她了。 对此,阿羽倒是没有立即应下,只是对她道,“这个我会回禀小姐,尽力而为。在这之前,你最好都不要露面了。” 如果江流星知道是郡主的人将人救走还藏起来,绝对要起疑,随后就不好说会不会为了灭口,对小姐也出手了。 闻言,徐青染了然理解地点头。 “好,有劳了。” “小青,你找季家的分会,想法子将徐姑娘安顿妥当了,再回府。切记,不要被发现行踪了。” 阿羽将季家的令牌交给小青,季东家在成为皇商后,生意这些年是愈发的风生水起,在江都也有产业,而季家,不会走漏风声,和皇家以及官府的关系一向不错。 找他们帮忙安顿徐青染,自然能够避开江湖的耳目。 “是。” 小青接过令牌,点头,而后带着徐青染率先走小道离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3知晓,宁筠的人活捉血手 “楚姑娘,孟少侠回了。” 楚乐瑶正在屋内等待消息,这时,门外传来灵嬴的声音,他低声向楚乐瑶告知道。 闻言,楚乐瑶立即起身,打开门。 就见江府的七弟子正背着昏迷不醒的孟不斐急匆匆地跑过来,身后是随行的福伯和九弟子。 看这情形也不大妙。 楚乐瑶留意了下,没看到自己的暗卫带着徐青染回来,她也没有问,只是出来,走上前。 “快去请大夫。” 她看着九弟子,冷静地吩咐他道。 因为楚乐瑶的特殊身份,江府上下对她很是客气,她的吩咐也基本上是照做无误的。 是以,九弟子短暂愣怔后,这才恍然想起来,忘了叫大夫来了。 便立即调头去请大夫。 灵嬴看着镇定自若的楚乐瑶,还是有些佩服的,不过他也进屋,见福伯替孟不斐把脉,他瞥见孟不斐这一身的伤,顿时眼里幽暗。 “伤得很重。” 他回头,对楚乐瑶道。 楚乐瑶紧紧地攥着手指,她自然知道,像孟不斐这样的身手,也只能是伤得很重才会这么人事不知地被带回来了。 只希望他没事,想着,她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将固元丹递给阿四。 阿四对她手里这药丸已经熟悉了,也是因此,知道有多么珍贵,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来。 “多谢郡主赐药!” 红着眼眶,眼见着就要朝楚乐瑶下跪磕头。 楚乐瑶忙制止了他,“别耽搁了,给孟大哥吃下。” 固元丹能起一定作用的话,那就发挥到它最大的价值了。 虽说珍贵,但没什么比人命更贵重。 灵嬴看了眼这药,想起之前自己中毒,也是楚乐瑶命人送药来…… 都说这些权贵眼高于顶,视人命如草芥,但是他接触到的这位郡主,却是没有架子不说,还很平易近人,又大方赠药。 这样的权贵真是少见了。 “灵少侠,你看我做什么?” 楚乐瑶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注视,不由得看过来,然后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以为是脸上弄到脏东西了,问。 灵嬴被她的眼睛望着,一瞬有些恍惚,而后不自在地咳了声,转过头去。 “没。” 这时,外出寻人的灵剑门弟子回了。 灵曦的声音自远及近地传来。 “大师兄,师兄,我们回来了,没有找到他们……” 灵曦的话音在看到楚乐瑶时,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眉一竖,但想到这位的身份,就只能咬咬牙,暗道一声,“真是阴魂不散,被天音教的魔头抓了还能安然无恙地回……”。 楚乐瑶是没听见这话,但是灵嬴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灵曦,眼神带着苛责和不赞同,很是严厉。 “孟少侠已经回了,徐姑娘……” 灵嬴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师弟灵域,后者摇头,面上一派茫然地回道,“我们循着血迹找去崖底时,只看到盟主,没有看到徐姑娘的身影。” 闻言,灵嬴点点头,面色严肃,看向楚乐瑶,后者却只是咬咬唇瓣,若有所思的模样。 都没找到,说明,徐姐姐现在没有性命之忧,所以只能是被救走了。 而羽姨还没回来,说明,徐姐姐被她们救走的。 想到这,她心里狠狠地松一口气,但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就怕被发现了她的异样。 正想着,阿羽和阿一、阿二就回了。 没有看到小青。 她看了眼阿羽,后者拱手,当着众人的面,便“惭愧”道,“小姐恕罪,属下,没能找到徐姑娘。” 阿一和阿二拱手垂首,都是一副请罪的模样。 楚乐瑶适时地做出蹙眉担忧的表情来,叹了一声。 “算了,你们也累了,先下去,小青呢,是不是还在找?” 阿羽看着她,眼神交换之后,楚乐瑶便心知肚明,这是小青救走了徐青染。 “嗯,我们先回来复命,跟她走丢了,希望她能找到徐姑娘。” 楚乐瑶闻言,点点头。 灵嬴见她担忧,便低声劝道,“徐姑娘武功高强,会没事的。” 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师兄也会安慰人,还说这么长一句话,灵曦咬咬牙,跺跺脚,敢怒不敢言地瞪了眼楚乐瑶,而后转头就走。 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灵域看了眼,见状,立即跟了上去。 不多时,大夫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江晚星。 这一天一夜的,江晚星都没休息过,一直在找人,这会儿才回来,风尘仆仆的。 见到楚乐瑶,他还不忘礼数地拱手行礼。 “楚姑娘。” 楚乐瑶向他点头致意。 “大夫,麻烦了。” 江晚星对大夫说了声,后者立即点头哈腰地进屋给孟不斐看伤。 楚乐瑶则是先回屋等消息了。 让阿四等大夫诊完脉后告诉她一声孟不斐的情况。 夜半时分。 天香楼。 “少主,人抓到了。” 花萼等大家伙都睡下后,才从后门进来,飞身上了二楼,来到宁筠房外。 见灯还亮着,她才敲了敲门,等门开了,她进来,将门关上,而后来到珠帘后,低声回禀道。 抓到了。 宁筠正在一人坐在那对弈,左右互搏。 闻言,手一顿,黑子杀得白子,看似是片甲不留,白子节节败退。 但他却将白子下在一个一瞬反败为胜的地方。 “很好。” 他嘴角也勾了勾,对于花萼的办事能力赞许道。 “那,该怎么处置他?” 花萼不骄不躁,恭恭敬敬地询问宁筠的指令。 宁筠慢条斯理地将棋子一粒一粒地捡起来,放回棋盒中。 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关着,不死就成。” 抓到血手这样恶名昭著又极其难对付的杀手,实属不易,如果不是中了徐青染撒的毒,只怕是还要更费劲些。 不死就成,也就是说,不管怎么对待了? 花萼明白他的意思,便恭敬地应道。 “是,属下派人看紧他。” 毕竟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能掉以轻心。 “嗯。” 宁筠头也没抬,只是,花萼没有立即退出去,而是抿唇,欲言又止。 抬眸,瞥见她这神态,宁筠语调缓慢,“有话就说。” “是……教主传信,让您早日回教中去。” 看她这个表情,宁筠便心知肚明,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估摸着姑姑是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了。” 等他将血手交到孟不斐那边,履行对秋秋的承诺,便可以启程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4赞同,阿羽上当被说服 “小姐。” 小青是天亮前回来的,等楚乐瑶醒了,才在床前复命。 楚乐瑶看着她,低声道,“安置好了?” 点点头,将季家的令牌还给楚乐瑶,小青道,“安置好了,小姐放心,徐姑娘目前很安全。” 得知徐青染安全了,楚乐瑶就放心了。 “辛苦了,你先去歇会儿。” 她见小青一夜未休息,便吩咐她赶紧下去休息会。 小青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累,还要照顾小姐,不必休息,但楚乐瑶却是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抬手示意她下去。 “去,休息会。我这边没什么需要你伺候的。” 她说着,自己麻利地起床,洗漱,这些事她自己做也并没有生疏。 毕竟是在岛上长大的,又不是皇城脚下长大的权贵子弟,生活自理还是很简单就能做到的。 见状,小青只好出去,去耳房休息了。 阿羽端着早饭进来,一边对楚乐瑶回禀道,“孟少侠肩胛和手受了伤,好在不严重,只是失血多了点,养养就能好。” 闻言,楚乐瑶松一口气,“安全起见,还是让阿一过去保护他,徐姐姐好不容易逃脱,但孟大哥此时还没醒来,不确定他知道些什么,就怕……” 她看向窗外,表情莫测。 阿羽见她这般,微微思索了下,便安抚她道,“小姐你放心,孟少侠身边的福伯武功远在属下之上,有他在,就是江流星本人,也未必是他对手。” 这个福伯……看着亲和憨厚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楚乐瑶微微惊讶过后,却是想到云公子说,要给她血手的下落,但是如今孟大哥受伤在床昏迷不醒的,这线索,不就只能告诉她了吗? 这么想着,窗户轻轻响动了下,她立即站起来。 而阿羽却是警觉地拿起剑,“谁!” 她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没看见人影,但是窗台上却有一张字条。 她拿过来,楚乐瑶见状,忙伸手接过,背过身去,飞快打开,看了眼。 血手在云公子手里? 太好了! 她看完便将字条折回去,放进袖子里。 “小姐,上面写了什么?你……是不是认识送信之人?” 这话阿羽早就想问了,因为徐青染的事,阿羽还没来得及问楚乐瑶这一路被桃夭劫走,是怎么那么快就被人救走,又绕远路从江南回的江都。 救她的人是什么来历,有何目的接近她,这些,阿羽身为暗卫本不该多问,但她是看着楚乐瑶长大的,又临行前被主子和夫人千叮万嘱过,自然是担心她会被人利用和欺骗伤害。 楚乐瑶闻言,闭了闭眼,咬了咬唇,就担心瞒不过去羽姨,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才转过身来,淡定从容地向她解释—— “云公子是江湖中人,具体身份我也不知道,不过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他能救我多次,可见是个好人。这上面写的是,他抓到了血手,等孟大哥醒了,就将人交给孟大哥处置……” 虽说她努力做到了淡定和从容,看似也只是泛泛之交的描述,但阿羽却心沉了下去。 小姐不擅长撒谎,而且,她说起这个“云公子”时的眼神,同说起其他之于孟少侠、江少侠、灵少侠这些人时,都不一样。 眼底带着光,还有闪烁着欣赏和信赖。 然而,她自己也说了,这个云公子连是什么身份她都不知道,她却能对这样一个神秘又陌生的男子这般放心…… 这还不是主要的。 阿羽最好奇的是,像血手这样厉害的杀手,连孟不斐这个神剑山庄的少庄主都没能抓到他的行踪,更别说生擒了。 怎么才将小姐护送回来的云公子却能做到? 如果他真这么厉害,又为何费尽心思要帮小姐抓血手? 两人都是萍水相逢,若真是两情相悦也就算了,可是连真实面目姓名身份都不肯告知给小姐,这样的人,小姐驾驭不了。 当初夫人看似在感情里占据下风,实际上,主子对夫人情根深种,两人也是门当户对,互相扶持走来。 小姐和这个云公子之间,横跨的不只是身份这么简单的问题。 阿羽一皱眉沉思,楚乐瑶就暗道不妙。 羽姨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容易瞎操心了。 她抬手,手指挠了挠额头,忙岔开了话题,“那个,羽姨,等孟大哥和徐姐姐的事解决了,我们就走。” “嗯?”阿羽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而后惊喜道,“小姐,你这次是认真的?确定不蹚这趟浑水了?” 照小姐之前那故意支开自己,假借让她置办东西的由头,自己却跑去冒险查江流星的底细,蹚江湖这浑水……的行为,阿羽实在是不敢对楚乐瑶的话当真。 见她这么狐疑地盯着自己,楚乐瑶立即无奈地举起双手,“我这次是真的,经过桃夭这事,我也明白了,不是所有事都能是我努力去查,就可以查出个所有人满意的真相的。昨天江晚星回来时,风尘仆仆,关心孟大哥时也是真心实意的…… 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我这么查下去,或许对他来说,是最残忍的。当然,江流星如果有罪,那么他也不能逍遥下去……” 楚乐瑶想起那人的劝告,她叹气。 “不行,我再说下去,又想改变主意了。” 她说着,坐下来,捧着双颊,手肘杵在桌面上,忧愁地叹气。 阿羽听着前面的话还觉着小姐这是长大了转变了? 但怎么都不像是小姐的性子,果然,她这套说辞就是来糊弄自己的。 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虽然属下还是不赞同,但小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当年夫人也是不畏权贵,彻查当初的李贵妃……才能将当年的惠王母子绳之以法。” 想到这,阿羽便摇头失笑,“虎父无犬女,你和你爹娘真是一样的脾性。” 楚乐瑶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是松动了。 顿时眼睛一亮,起身握住阿羽的手,“羽姨你这是……同意我继续查了?” 阿羽闻言抿唇看着她,“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演给属下看,就等着属下往坑里跳吗?” 被她识破了,楚乐瑶摸了摸鼻子,笑得又甜又灿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5心事,好心却被偷荷包 孟不斐午时左右醒来的。 楚乐瑶第一时间将血手被抓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他非常激动,甚至因为过于激动扯到了伤口。 但他转念却是忽然问道,“徐青染呢?她怎么样了?” 见他这么紧张,楚乐瑶立即安抚他的情绪,“你别担心,徐姐姐现在一切安好,只是这会她不便现身。” 闻言,孟不斐这才松一口气,他又疼得吸了口气,按着伤口,脸色惨白,朝楚乐瑶讪笑道,“还没问你这一路上怎么回的,可有吃苦?” 所以说孟不斐的女人缘会这么好,真不是夸张。 他这人浪荡不羁是假象,实际上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人。 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有意的姑娘。 楚乐瑶摇头,“我很好,没吃苦。倒是你,这一身的伤,又要躺好些时候了。” 闻言,孟不斐苦笑地指了指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和肩胛处,“我这二十年多年来加起来受的伤,都没这一个月多。” 阿四闻言,嘴角抽了抽,“那是少爷您平日练功不用功,庄主和您切磋时也不舍得下狠手……” 早知道还不如当初下点狠手好好磨练磨练呢,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一再被打得伤痕累累。 咬了咬牙槽,孟不斐瞪了眼字节小厮,随后却是看着楚乐瑶,道,“乐瑶妹子,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我这两次受伤都是那血手害的,既然他落在你手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楚乐瑶张了张嘴,想解释说这人不是她抓到的,但是见孟不斐并不在意是谁抓的样子,她又沉默了。 算了,免得云公子那边引来怀疑。 从孟不斐屋中出来时,恰好碰到了前来探望的江晚星。 不知是不是楚乐瑶的错觉,江晚星瞧着,有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憔悴。 这还不是因为疲惫带来的憔悴,更像是心力憔悴。 楚乐瑶多少有些诧异,不禁担心地问了句,“江少侠,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莫非是生病了? 她纯净带着关心的眼神令江晚星微微唇角牵了牵,一抹强颜欢笑的弧度。 “无事,可能是没休息好,我进去探望下孟少庄主。” 江晚星朝楚乐瑶客气地一拱手,而后笑笑进屋了。 楚乐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或许是多心了,怎么看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姐,怎么了?” 阿羽见楚乐瑶蹙着眉心的样子,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忙关切地问了句。 楚乐瑶摇摇头,“没事,对了,羽姨,我们上街逛逛。” 她才给京中亲人写了信,笔墨不够了,想出去买点回来备着。 “是。” 街市上。 “行行好,姐姐,给我点钱,我好饿我想吃馒头……” 楚乐瑶刚出来没一会,就碰到一个小乞丐,看着瘦瘦弱弱的,端着个带着缺口的破碗,蓬头垢面地撞过来,但还没挨着楚乐瑶,就被阿一拦住。 撞到阿一结实的大腿,一屁股往后坐下去后,又爬起来,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楚乐瑶,伸出破碗来,向她乞讨。 楚乐瑶见状,下意识就拿荷包,但是阿羽却往前一步,制止了她。 “小小年纪就会坑蒙拐骗了,身手不错,谁派你来的?” 阿羽手中剑出鞘,顿时就吓得那小乞丐往后退,他无辜地眨眼,摇头如拨浪鼓。 “姐姐,我不是骗子……我,我好饿,给我买个包子。” 小乞丐像是被吓坏了,看了眼阿羽后,又看向楚乐瑶,可怜兮兮地求着。 楚乐瑶叹了声,看见小乞丐指甲里的污垢,还有身上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服,她还是拿了钱,去旁边摊子买了几个肉包子。 “姐姐,我很能吃的,可不可以多给我……几个?” 小乞丐见状,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盯着包子,吞咽着口水,又向楚乐瑶说道。 阿羽冷着脸道,“差不多得了,你有手有脚会武功,为何要行乞?” 她这模样吓得小乞丐往后退,但手却还是伸向楚乐瑶,“姐姐,求求你了,行行好,再给我买几个包子,你是仙女,大好人,会有好报的。” 倒不是为了他这句奉承话,楚乐瑶无奈地直接买下一屉的包子,然后对他道,“靠乞讨不是长久之计,小弟弟,你如果可以,要靠自己双手干活挣钱啊。” 抱着一屉子的包子,小乞丐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地自容似的抿着唇低声道,“这世道……哪有那么容易。” 小小年纪倒是老气横秋的,这话令楚乐瑶微微一愣。 但不待她细究,小乞丐便抱着包子跑了,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阿羽登时就抿着唇道,“贪婪懦弱。” “算了,不过是几个包子,如果能够让他填饱肚子,值当了。” 她生活无忧,但哪怕是海晏河清的盛世,也依旧存在着无法饱腹的可怜人。 她能做的太少,但至少见到一个,随手帮一个。 力所能及罢了。 “走。” 楚乐瑶带着他们去了书斋,买了笔墨纸砚后,摸荷包却忽然摸了个空。 她顿时诧异地看了眼自己腰间,那荷包,不见了。 但是这不是装银子的那个,而是装药丸的那只。 “小姐,怎么了?” 见她面带凝重,阿羽和小青不禁问道。 楚乐瑶抿唇,“我装药的荷包不见了。” “一定是刚刚那小乞丐!” 小青气愤地哼了声,“我这就去抓他!” “别伤他,吓唬吓唬让他别再行窃,药拿回来就行了。” 楚乐瑶知道暗卫的手段,但毕竟只是个孩子,如果东西及时拿回来,就不必追究什么。 但是该给的教训必须给,小小年纪便手脚不干净的话,长大还得了? 小青点头,立即出去追那小乞丐去了。 而此时,破旧的胡同巷子里。 小乞丐乖乖地将荷包交给面容凶戾的大汉,但是后者看到荷包里的药丸后,顿时便一脚踹倒小乞丐。 “你奶奶的,你居然耍我?让你去骗钱,你给老子弄什么泥丸子?” “不,不是的……我,我看那姐姐是有钱人,这一定是我拿错了……五叔,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先将包子给弟弟妹妹们吃了我再去偷……” “呸,还想吃?养你们这群小累赘已经够花钱的了,包子?拿来,给爷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6毒打,小青教训人贩子 小乞丐被踢翻在地,怀里的包子也被抢走,五叔和另外两个男人对着他就是拳打脚踢。 然后将包子吃了不说,还故意将吃剩下的半个包子丢给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来,妞妞,过来叔这,给你吃包子。” “妞妞别过来!” 叫做妞妞的小女孩看见包子时,咽了咽口水,在五叔的蛊惑下,刚要从破篓子里爬出来,就见被打得身上无一块好肉的小乞丐艰难地爬起来,朝小女孩摇头,不住地劝道。 “别,别打她,五叔,不,五爷,我再去偷,我这就去偷钱来——” 他对着男人磕头,满脸写着恳求。 男人狞笑了一声,将包子丢地上,踩了几脚。 然后一脚踩在小乞丐的肩膀上,“老子知道你会些功夫,但是你给老子听好了,再拿不到钱回来,别说你的小命,这几个小杂种的命都别想要了!” 五爷这么一说,小乞丐双手抠着地面,看了眼躲起来的那几个小的,顿时咬了咬唇,头抵着地面。 “我知道了,五爷放心,我这就去……” “嘭——” 话没说完,面前一把剑从他面颊划过,险些就刺破脸,但是这剑只是指向了五爷。 “将荷包还来!” 出手的自然是小青了,她问了路人,才找到小乞丐最后出现的胡同,没想到只看到一个彪悍的男人脚踩着小乞丐的肩膀,小乞丐跪着,而他手里,却拿着小姐被偷走的荷包。 小姐要她找回荷包,那么,不管谁拿的,只需带回去,如果有人不肯,那就不客气抢回来。 五爷没想到自己正在教训底下的小乞丐,却反被一把剑指着鼻子了。 他咬牙,看着面前青衣而立的女剑客,他舔着自己的上牙槽,努力笑了下。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动剑……” “东西还来。” 小青不想和他废话,只是伸手,指着他手里的荷包,冷冷地将剑往前刺了一分。 只要男人动一下,便会被剑刺到的距离。 五爷吓得双腿都在哆嗦,但是却竭力克制着恐惧,强自镇定地讪笑道,“姑娘,不就是个破荷包吗,里头都是些泥丸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你就是……” “少废话。” 小青冷着脸,蹙了蹙眉心,对五爷的话表示不耐烦。 五爷将荷包丢给她,心里暗道真是晦气,这小乞丐死定了! 居然敢给他惹这么大一个麻烦回来。 看他不收拾他! 拿了荷包,小青便不作留恋地打算走。 但是小乞丐却忽然抱住了她的裤腿,他的手一用力,袖子往上伸了伸,露出带着斑驳新伤旧伤的手。 他祈求地望着小青,“求求你,救救她们,救救他们……” 他指着篓子里藏起来的瘦弱的小孩子们,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大眼睛里满是害怕。 “哥哥,哥哥回来……” 妞妞害怕地红了眼眶,小女孩敏感地察觉到这次大哥哥可能要被恶叔叔打死了…… 尽管从前也是打得半死不活的,但是这次有人要打恶叔叔,那么恶叔叔一定会拿大哥哥出气的。 小姑娘软软的声音里满是恳求,小青身为暗卫并不是个心软之人,但是看到这群孩子们露出的渴望的害怕的等待谁救赎似的眼神,叫她狠不下心来。 她抿着唇线,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腿的小乞丐,再一扫地上的那些吃一半的被踩过的包子,而后目光落在对面三个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 “这是我家小姐送给这小乞丐的包子。” 她看着地上的包子,不知是要说给对方听还是自己听地接着道,“谁准你将我家小姐赠给小乞丐的东西独吞践踏的?” 男人没想到小青拿了东西后不打算直接走,还要和他算账的。 顿时和身后的兄弟交换了个眼神。 龇了下牙,恶狠狠地冲小青道,“姑娘,拿了东西就走,少多管闲事,你怕是不知道爷是哪个道上混的!” “哼。” 小青不想多废话,直接剑鞘丢出去,打中男人胸口,他往后一倒,将身后两个小弟带着一道摔地上。 顿时就恼了。 “臭娘们,找死!兄弟们,抄家伙!” 五爷立即拿起一旁的棍子,而身后的两个大汉也拿了刀出来。 但是不用一刻钟,就再度叠罗汉似的倒下。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不敢了……” 五爷立即求饶。 小青收了剑,却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理会护着那群小孩子的小乞丐。 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 小乞丐不敢置信,他身子抖着,“你,你能不能,带他们一块离开……求求你了,姐姐,等你走了,他们一定会打死我们的,我……我死了就算了,可是这些弟弟妹妹们,他们还太小了……” 他咬着唇,咬出血来,低着头,就朝着小青跪下。 小青看着他,冷漠道,“弱者如果不变强,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她出手教训这几人本就是违背了命令,做了多余的事,再将这几个孩子带回去,谁安置? 小姐善良,但是暗卫却不能替主子擅作主张。 “我知道,我,求求你,他们太小了,没有人愿意当弱者,只是,世道这般,我们难道就该死的吗……” 小青闻言,眸子颤了下,但还是没搭理,打算离开。 “小青。” 这时,楚乐瑶带着人过来了,还有灵嬴。 后者见小乞丐跪着,那边还有好些个孩子,不由分说地上前去。 看着地上哀嚎的大汉,蹙了眉心,“怎么回事?” 小青没答,她只听从小姐的。 楚乐瑶看了眼地上滚来滚去,油水不少的大汉,再看地上的残包子,以及那个跪在小青身后的小乞丐,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五六个面黄肌瘦害怕地抱团一块的孩子们。 她眼睛微微一眯,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青,将他们带回去。” 楚乐瑶叹气,这群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还那么小,再仔细看,身上除了脸,都没有一块好肉。 想来就是人贩子想靠他们用可爱的脸来骗好心人钱财,才没打脸。 闻言,小青眼睛微微一亮。随后却又为难,“只是……带回江府吗?” 这些都是乞丐,江流星能让她们将孩子都带回去? 楚乐瑶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叫妞妞的女孩忽然浑身抽搐着,倒地上了。 灵嬴立即将她抱起来,也不在意她身上的酸臭味,眉心一紧,“先送去医馆。” 楚乐瑶点头,见小乞丐着急地起身,脸都白了,便道,“都去,这些孩子身上都带着伤。” 说着,给小青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带着这几个孩子走了。 灵嬴看了眼那胡同里的三个地痞流氓,不由得看向楚乐瑶,“楚姑娘当心些。” 楚乐瑶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阿一阿二,耸肩,“该担心的是这几个坏蛋。” 这话倒是没错,想到这,灵嬴便放心地抱着孩子先行离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7关押,为孩子们找大夫 “别,别过来,你们,我警告你们,我们,我们背后可是有人的,你们,你们别胡来啊!” 五爷见阿一走上前,顿时吓得往后躲,他将两个小弟推到前面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告诉你们,我姐夫可是县令!” 县令的小舅子? 楚乐瑶挑眉,忽而就笑了,“那就更好办了,不是江湖人啊,打一顿,捆起来,押送官府。” “是!” 阿一闻言,立即照做,出手那叫一个狠,专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 不多时这三人就哭爹喊娘都喊不动了,只能护着头被打。 没想到搬出了县令了,这群人还打!、 到底什么来头这么豪横? 而等阿一带着楚乐瑶的令牌将三人扭送衙门,县令看到令牌和阿一,顿时腿一软,就差点跪下了。 而他再看到自称五爷的男人时,好一会才分辨出这是他新纳的九姨娘那个远方亲戚。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向阿一作揖。 “这,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下官和这家伙并不熟啊,他是否冲撞了郡主大驾?” 郡主?什么郡主? 五爷吸着鼻涕,听见县令不认自己这个亲戚时,就心里凉了凉,随后听他说什么郡主,冲撞的,不禁一头雾水地想,他这是倒霉碰到皇亲国戚了吗? 五爷鼻青脸肿的,而他那远房的姐姐被叫过来时,还以为是这打着她的旗帜在外头招摇撞骗,但是还知道孝敬她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弟弟送礼来了。 顿时扭着腰肢,半老徐娘了也很自信地媚笑着走到公堂外,“哟,老爷您这是有要紧事要办?那,妾身……” 她看见五爷被捆着,跪在地上,立即心头一跳,忙捂着心口,转了转眼珠子,想要离开。 “站住!” 县令将她抓过来,“你干的好事,你是不是教唆这老五,去拐卖孩子,逼他们坑蒙拐骗乞讨,赚这昧心钱了!” 果然,这蠢货居然出卖了她! 九姨娘顿时面如蜡纸,“没有,没有的事,哎呀老爷您可不能听信这家伙的一面之词啊……” “哼,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县令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眼角瞟向阿一,就怕对方露出不悦的神色来,佯怒地对自己的姨娘骂道。 九姨娘立即跪下,哭天喊地似的说道,“老爷啊,你不能不信妾身啊!妾身和这地痞本就不熟,他非要拉亲戚关系,妾身要是知道他敢做这等坏事,决计不能和他来往的……” 她说完,那五爷顿时就气得吹胡子,怒斥道,“好你个不讲情面的娘们,我给你那么多银子你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你敢说你不知情?要不是你给我行的方便,我能抓到那么多孩子,在城内狐假虎威不怕被报官抓进大牢吗!” 五爷说完,县令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很是无奈,对眼前这情形,有些担忧。 这该死的老五,啥都抖漏了出来,而这该死的小妾真是害他,居然暗地里真和这老五做起这档子勾当了。 阿一打破沉默,淡淡地看向县令,“郡主的原话——县令秉公办理,那些孩子她已经放了,接下来不许这些地痞无赖再作恶,更不得再去拐卖孩子报复那些孩子。” 县令听说这是楚乐瑶的原话,哪还敢有异议啊,一直点头不止。 “好,好,是,下官都照做,大人替下官转达郡主,下官管教不严,体察不详,必定给这些孩子一个交代!” 到了这个时候了,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他小妾何其多,不缺这一个。 这女人敢这么害他,以后岂不是更要利用他的势去坑蒙拐骗,害他的仕途? 闻言,阿一只是看了眼地上这三个,再看看那边吓傻了的姨娘,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等阿一一走,老五和九姨娘就各自靠过来,求饶道,“老爷,你可不能将我抓起来啊,妾身,妾身没有做什么……只是一时糊涂收了这地痞的钱……” 老五一听就暴怒地拽了下九姨娘的衣裳,将她拽到地上一个趔趄,摔倒。 “好啊你拿钱的时候可是说了,只要给你钱,不管我做什么事都行,现在倒是开始装清清白白,啥也不知道了?臭娘们,老子要是有被关了,你也别想跑!” “你个臭瘪三,想害死我?滚,是你抓的孩子,是你虐待的他们,与我何干!” “你个臭娘们还敢骂我?老子先打死你——” 都还没开口处置呢,就见这两人自己拉扯起来了,县令气得胸口起伏。 忙将守在外头的捕快叫进来。 “你们,将他们都抓起来,送进大牢!” 县令甩了下袖子,恨恨地道。 捕快很快就进来了,按照吩咐,将老五几个人都抓起来,县令看了眼没被动的九姨娘,立时道,“将这个毒妇也抓起来,关进牢房,听候处置!” “不,老爷,别抓我啊,老爷,就看在我辛辛苦苦服侍您一年多的份上……” “住嘴,你这个贱人,差点害死老爷我,还什么情分,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被郡主这样的贵人知道了,我自身都难保,何况保你了。算了,拉下去,别跟他们废话了。” 于是,九姨娘和这三个地痞抓起来,送到牢里。 此时的医馆里。 妞妞得到及时救治,除了有些发烫还在昏迷,病情基本上是稳定下来了。 付了药钱,楚乐瑶看着面前这几个小乞丐,顿时有些犯难。 还是灵嬴走过来,给他们买了些包子,问药童要了几碗水给他们,孩子们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瞧着就可怜。 “大夫,也看看他们,身上都有伤。” 楚乐瑶见了不忍心,和大夫说道。 又多给了点银子。 大夫有些嫌弃孩子们身上的味道,但是见到这么多银子,自然就忍下了。 给每个孩子把了脉,楚乐瑶想了下,便对小青和阿二说道,“麻烦你们带孩子们先去清洗下,一会过来上药。” 说着,又给了大夫一锭银子,问他借沐浴的地方。 灵嬴见状,嘴角抽了抽,不愧是郡主,这大手大脚花钱的架势,真不一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8去向,小乞丐的意愿 “看不出来,灵少侠好像对照顾小孩很有经验?” 小青和阿二负责孩子们沐浴,而阿羽则去给孩子们买干净的衣裳去了。 医馆前堂只剩下楚乐瑶和灵嬴,她看着冷酷刻板模样的灵嬴,不由得好奇地问了句。 灵嬴抱着剑,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闻言,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怀念,淡声道,“从前,我便如他们这般……” 流离失所,不知父母是何人,被师父捡回灵剑门,教他读书习字,练武强身,将他抚养长大。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记得些自己流离失所时的情形的。 怎么流浪,怎么被欺负,还有怎么度日的,他都记得。 所以看到这些小乞丐,不免有些同病相怜。 至于照顾,他是大师兄,懂事起,师弟们都是他照顾的,自然就习惯了。 见他面上晦涩怀念,楚乐瑶微微转了下眼眸,便猜出来,想必是幼时也有过这般的经历,才会这般娴熟。 戳人伤痛,不是好行为。 楚乐瑶自然不会戳人伤疤,是以,她没有再说什么。 至于灵嬴,本就寡言的人,她不开口,他便也没什么好说的,沉默了。 好在,没过一会,那个小乞丐出来了。 楚乐瑶见到他时还没认出来,是他开口喊了声“美人姐姐”,她才听出这个声音便是拿了她荷包的那小乞丐的。 “你,原来长这样啊!” 不是楚乐瑶夸张,这,和之前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小乞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小乞丐很久没有洗澡和穿干净的衣裳了,加上楚乐瑶这么惊讶的样子,他更是多了几分手足无措来,双手无意识地揪着上衣下摆,紧张地咬着唇。 他不算白净,但是五官却精巧清秀,一双眼又圆又黑,亮晶晶的,看着机灵得很。 还是灵嬴瞧见他脸都憋红了的样子,主动缓解他的紧张,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怕,是这个姐姐救了你,不是么?” 他看着冷硬,但是却很会照顾孩子,至少,小乞丐似乎一点都不怕他,反而还抓着他的袖子,低声道—— “你很厉害,大哥哥,你是不是很能打?” 被他这话问得一懵,灵嬴嘴角扯了扯,眼神带着几分温柔,“是啊,挺能打。” 说着,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楚乐瑶却抱着手臂走过来,“小家伙,你别以为投靠了这个大哥哥,就有了靠山。之前你偷我荷包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她眯眯眼,故作凶巴巴地说道。 但可惜,声音这么甜美,说再狠的话也没有那个效果。 但小乞丐还是害怕了,躲到了灵嬴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瞪着大眼睛,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偷东西,但是那个五爷说了,不偷钱给他,就要打死我们……” 楚乐瑶眯着眼哼了声,“你故意偷的我那带药丸的荷包,就是知道我会去找他拿回来,顺手教训他,然后你好带着这群孩子获救?” 她的话,叫灵嬴微微错愕,他回头,看着自己身后这个看着也才七八岁大的孩子。 很是难以置信。 七八岁的孩子能有这个心机? 小乞丐咬着下唇,眼神闪烁,“我,我只是听说城里来了个郡主娘娘,就住在,住在盟主府,长得和仙女一样漂亮……”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楚乐瑶顺着这话道,“难怪我才出盟主府没一会,就撞见你了,敢情你是故意守在那的。” 点点头,小家伙又难为情地道,“我知道对你这样善良的贵人来说,丢了钱也不一定会找我要回去,毕竟你也不缺钱……但是我看你那个荷包随身戴着,摸了下,只是几粒丸子……想着肯定是重要的药丸,就,就顺走了。” 他说完像是怕楚乐瑶生气,立即补充道,“我真的只是想帮弟弟妹妹们摆脱五爷!他不给我们吃饭,还总是打我们,好多孩子还那么小,再这么下去,肯定活不了的!美人姐姐,你可以抓我,但是,不要抓弟弟妹妹们,好吗?” 看来这孩子本性不坏,且还很有些小聪明在。 楚乐瑶不由得对他多了些欣赏。 灵嬴摸了摸他的脑袋,叹道,“不管怎么说,偷东西都是不对的,你以后不可再行窃。” 他严肃认真的表情,叫小乞丐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地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行了,我又没说要抓你,你这小子,以后再要是行窃,我就真将你抓进大牢里关着!” 楚乐瑶握了握拳头,道。 小乞丐忙不迭点头,听着楚乐瑶的威胁,有些恐慌地吞了下口水,然后赶忙回着,“知道了,知道了。” 等其余孩子也出来后,看着她们一个个瘦得衣裳都过分宽大,不禁有些同情。 她朝灵嬴看了眼,示意他跟着她出去。 灵嬴照做了。 “灵少侠,依你之见,这些孩子该怎么安置?” 她倒是不缺钱也不缺人,但是不可能一直照顾这些孩子,只给钱的话,没有妥善安置,到底不是个长远办法。 “不如送到名门正派习武,这样也可以有个家。” 灵嬴结合自身的经验,只能想到这个最快也有效的法子。 楚乐瑶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深思之后,看向那边正给弟弟妹妹们分食物的小乞丐,道,“问问,他们如果愿意,就劳烦你和江少侠、孟大哥将他们带回师门去。” 没想到她还考虑这些孩子的意愿,尽管在他看来,这样好的出路,不需要选择。 但是她这么说了,他便去问了。 孩子们都太小,除了小乞丐,其余孩子都是很直白地关心几个问题—— “习武的话,能吃饱饭吗?能睡到床吗?可以每天都穿干净的衣裳不用挨打吗?” 面对孩子天真的问题,灵嬴又是觉着好笑又是同情,点头耐心回答着,“是的,都能。” 孩子们便开始欢呼,完全忘了之前的恐惧,脸上露出庆幸的高兴得表情来。 “好,那我要习武!” “我也要跟大哥哥回去习武!” “学了武功以后就不会被打了,见到坏人还可以打回去!” 他们叽叽喳喳,但只有小乞丐沉默着,没有说一个字。 这时,楚乐瑶走过去,弯腰,看着他,认真地询问他,“怎么了,你不想习武吗?那你想做什么?别怕,你说,我可是郡主娘娘,我很厉害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39收留,夜半敲门人是谁 “我想——读书!想长大了做大官,做一个对孩子们好,对百姓好的好官!” 他忽然抬着头,大声地冲楚乐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眼神坚定,不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这叫楚乐瑶有些愣怔,“你想做官?做好官?”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小乞丐点头,“对,我们被抓是因为县令的姨娘包庇五爷这些坏人,如果我当官,我不会只顾着自己吃好喝好,不顾别人的,更不会让坏人得逞的!” 他小小年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叫楚乐瑶和灵嬴都大感意外。 尤其是灵嬴,他方才听他问自己是不是很厉害时,还以为他是想习武的,没想到这孩子竟是想习文从仕做官。 见两人都愣怔地望着自己,小乞丐还以为自己提的要求太过分了,郡主娘娘不能满足他这个愿望。 便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我,我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不是。” 楚乐瑶摇头,然后笑得灿烂,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小年纪能有这个觉悟,很不错啊,行,我帮你安排。” 她想想,指不定在她的一时帮助下,培养了个将来对朝廷有利的好官员。 光是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羽听见这笑声,再看她这表情,顿时汗颜。 咳了声,提醒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这么开心的小姐。 楚乐瑶忙回过神来,讪讪地收起脸上得意的笑容,伸展了下手,“好了,将孩子们先带回去,看江少侠能不能用盟主的身份,帮忙在各大门派那说说,将这些孩子收留了。” “好。” 盟主府。 江流星从外边回来,恰好碰到了楚乐瑶和灵嬴,带着一堆孩子回来。 他不由得脚步一顿,停下来向楚乐瑶行了个礼,然后打探地看向她身后的这群瘦弱的孩子。 楚乐瑶现在是一看到江流星就浑身不对劲,怕他又要出什么坏招,便心里转了一圈,面上淡定地回着,“路上遇到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江前辈,先借用下贵府,等安置好他们,就会离开贵府。当然这期间吃住一应用度,我都会按照客栈的标准来付。” 江流星这种老狐狸,存心想讨好楚乐瑶,又怎会不将面子工作做完美呢?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楚乐瑶付钱的这个说法。 “郡主这是哪里话,这些孩子既是无家可归,被郡主领回来就是他们有福气,郡主良善,在下怎会做出收钱这样不地道之举?郡主尽管让这些孩子住下,需要什么就吩咐下去。” 楚乐瑶心里干巴巴地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多谢江前辈,不过这些钱还是要出的,毕竟是我领回来的孩子。江前辈,请问江少侠在府上吗?” 一听她提及江晚星,江流星便不由自主地脸色沉了下来。 “晚星这孩子,还在外头寻找徐姑娘的下落,哎,这徐姑娘也不知现在在何处,安全与否,身为长辈,还真是替她担心啊。”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真诚地看不出一点做戏的痕迹来,楚乐瑶都想给他拍手叫好了。 “是啊,我也担心她,小青,你派去查的人查到下落没?” 她知道江流星有试探她的想法,所以她不能露出马脚来,便转过身,朝小青眨了一只眼,给她眼神暗示。 小青也不傻,很有默契地接住了这个眼神暗示,立即回着,“还没,不过,属下会继续追查。” 听了这话,江流星嘴角隐秘地勾了勾唇,假惺惺地劝着,“郡主也别太担心了,在下也会极力配合查找徐姑娘的下落,早点将人找回来。” “好,有劳前辈了,我先带孩子们进去歇息,就先告辞了。” 打发了江流星,楚乐瑶就带着孩子们进府了。 “楚姑娘,你是不是……” 将楚乐瑶送到屋门口,灵嬴想到在府门口楚乐瑶和小青那个眼神示意,以及和江流星的对话情形,嘴边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又噎了回去。 “是什么啊?” 不明所以的楚乐瑶下意识反问了回去。 灵嬴摇摇头,“没什么,早点休息。” 他没有打算追问下去,说完便告辞了。 倒是楚乐瑶一头雾水。 是夜。 窗台发出轻微的响动。 楚乐瑶推开窗,还以为是云公子,或是有他丢的字条,但是缺什么也没看到。 只是下一瞬,她看到孟不斐穿着一身夜行衣出现,神秘兮兮地左右观望,然后凑近,“走,带我去找血手。” 楚乐瑶看了眼此时的夜色:“……” 这大晚上的,也就孟不斐能折腾了哈。 “现在?” 孟不斐点头,“嗯!” “我们俩?” 孟不斐迟疑地看向楚乐瑶身后像是门神似的两个女暗卫,“可以带上一个。” 楚乐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的伤,就好了?” 这才过去几天啊,两天都没到,这就能下地走路? 大概是她眼里的质疑太过明显,这叫孟不斐不服气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妹子,我伤的是手和肩不是腿,再说了,你不是说了人被抓起来了吗,还担心什么?” 被他带坑里了,楚乐瑶下意识点头,“也对哦。” 转念却又摇头,“不对,不行,我还没和云公子商量带你去呢,就这么擅作主张,万一人不方便呢?” “有什么不方便的,还是说认识这么多天了,他还对你不放心?” “……” 那倒也不清楚。 不过应当是不一样的。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好,不过我们先说好,你去青楼里问问他在不在,他要是想见你,就去,不想,我们就回来。” 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不敢去青楼,被家里知道了,得被骂死。 更何况还带着羽姨呢。 果然,阿羽一听还有青楼这事? 顿时开口,“我一起去。” 这个孟不斐还真是的,居然当着她的面要拐带小姐出去冒险,还是去青楼那种地方? 面对阿羽这谴责冷冰冰的眼神,孟不斐一个劲儿地保证点头道,“好,都听你的,我是伤口刚好点就下地了,不问清楚当年的事,还有他和江流星的勾当,我心底委实不踏实的。” 闻言,楚乐瑶咬了咬唇,“你等我一会,我换个衣服。” 说完便立即关上了窗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0夜行,他要离开江都了 天香楼。 楚乐瑶离得远远的,就停下来了,孟不斐还狐疑地看着她,指了指他们到天香楼的距离,“不是,你?” 楚乐瑶耸肩,然后指了指身边“虎视眈眈”的羽姨,表示无奈。 孟不斐咬牙,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惹眼的夜行衣,本以为是走后门溜进去,却忘了,天香楼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他直接进去岂不是更正常点? 再看楚乐瑶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不禁苦笑,“你方才怎地也不提醒我?” 楚乐瑶摊摊手,小表情鲜活明媚的,“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直接穿了一身夜行衣就出来了?我还想问你呢,名门大侠怎么这么没经验?” 面对她的促狭,孟不斐表示说不过她,“行,伶牙俐齿,我不和郡主斗嘴,咱们依照计划行事,请前辈去帮我们问下云公子在否……” 阿羽听着就直皱眉头,不过没有出声反对。 但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不必去了,我在这。” 楚乐瑶当即听出了这个声音,转过身就看见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是脸上银色的半脸面具,却泛着光泽。 如他的眼睛一般,好看。 “云公子!” 比起孟不斐的诧异,阿羽的戒备,楚乐瑶可谓是一脸惊喜了。 “你在这正好,省得我们还要去青楼托人寻你了——花姐姐也在啊。” 她微微看向云公子身后的女人,后者见了她便立即行礼。 “几日不见,姑娘可无恙?” 这声音…… 孟不斐下意识看过去,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着这女人的声音和那天香楼老鸨的声音那么像? 他打量的眼神没有停留多久就收回了,免得引起对方的不适和怀疑。 只是心下却埋了个疑惑。 这云公子若是能叫天香楼的老鸨这般如影随形,只怕来头不小啊…… 天香楼可是笼盖了江都武林几乎所有门派的消息,在江都,就没有天香楼不能查到的消息。 也是以,许多江湖人暗中前来,花钱买对家的消息和秘密,想要靠这个击垮敌人。 尤其可见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组织,或者说,这幕后是多么了不起的得益者。 不管孟不斐心里转了多少心思,但是楚乐瑶却是不知道这些门道的。 阿羽一听她这娴熟的口吻,就很是头疼。 小姐来一趟江湖还真把自己当江湖人了,逢人便是“姐姐”,这出门在外光“姐姐”就多了两个。 要是回去,表姑娘知道了,恐是要吃味的,明明嫡亲表姐就那一个。 但是她嘴笨,又不知道这个场合下,能说什么,既不伤害小姐面子,又能达到警示的作用。 “咳——” 还是孟不斐这个人精,先看出阿羽的纠结,出声,打断了楚乐瑶和这两人的寒暄。 “那个,这位公子,听说你抓到了杀手盟的血手,可否将他交给在下处置?” 宁筠似是此时才将目光转回到孟不斐身上,这点孟不斐也看出来了,从楚乐瑶出现后,这个云公子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啧,看来又是一个被郡主美貌和可爱征服的汉子了。 闻言,宁筠也没有卖关子,“可以。” 然后回头,朝花萼使了个眼神,后者便对孟不斐客气道,“孟公子,请随我来。” 孟不斐便直接跟着去了。 只剩下宁筠和楚乐瑶,还有个死盯着两人的阿羽。 不过宁筠倒是一点都不怵阿羽的,自在地指了一处茶楼,“不如我请二位去那边喝喝茶。” “好——” “小姐,夜深了还喝茶,不利睡眠。” 阿羽却忽然找到了可以插进来的话题,提醒着脑子不清醒的楚乐瑶。 闻言,楚乐瑶讪讪地应道,“对哦……” “无妨,茶楼也不是只有茶水。” 对于阿羽的警惕戒备,宁筠不以为意,淡然地回着。 楚乐瑶这次倒是知道回头看看阿羽的表情了,见她没有说什么,才回答道,“这,不如等孟大哥回来再说。” 对此,宁筠也没有异议,他点点头,而后又问了句,“你何时离开江都?” 离开江都…… 楚乐瑶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答应过不多管闲事……又扶额,完了,给忘了。 “那个……很快了。” 见她这心虚的模样,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摇头叹息一声,“罢了,指望你不多管闲事实属难事。” 他话是这么说了,但是语气却没有带什么责备的意思,反而有些宠溺的味道。 阿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二人娴熟的就像是自己人一样。 而这个云公子还挺了解自家小姐的,但听他说话之意,也是为小姐好。 “我过两日便要离开江都。”他顿了顿,见楚乐瑶面上微微一滞,便又立即补充解释,“家中有些急事,需我回去处理。不过你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找花姐,她会帮你。” 阿羽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楚乐瑶这微微失落的表情,心里再度一沉。 但是这云公子进退有度,从二人说话看来,也是小姐更主动些…… 这是步夫人的后尘了啊。 “那你,还会回来吗?” 楚乐瑶睁着灵动的大眼睛,像只小狗似的,看着主人,露出这样依赖的神色来。 宁筠心里一软,这般想着,面上的神色也微微和缓了。 “你又不是江都人,我回来也未必能见。” 对啊,她不是江都人,他也不是,回来,也未必能见面的。 楚乐瑶想到这,微微低下头,垂着的眼睫扇了扇,脚尖在地面轻轻地画了画。 “不过,照你这爱管闲事的作风,江流星的事,没有个数月解决不了。” 楚乐瑶闻言,嘟了嘟嘴,瞪他,“你现在话越来越多了,像我爹了!” “咳!”阿羽听到这,忙出声咳嗽。 怎么说着说着还将主子给牵扯下来了? 楚乐瑶忙吐了吐舌头,“羽姨,我意思是,我爹对我关心备至,唠叨也是因为疼我,你可千万不能回去告状啊。” 阿羽无奈摇头,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会这点事也告状。 “呵……” 宁筠不禁握拳抵着唇,低低笑了一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1获悉,三更天回府被发现 孟不斐看到浑身无法动弹的血手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想到了年少时,母亲为了护他而被惨杀后,一动不动的情形。 眼里染上了几分杀意。 他下意识就要拔剑。 “呵……不想你们天音教竟和正道结盟了,咳,好你个天音教,你们左护法桃夭一边和我们杀手盟明面上交好,暗地里,却叫你们这般……” 血手看起来虚弱至极,说话时都疼得骨头都在颤的样子。 他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 “绵骨针?” 孟不斐还未从血手这一番话回过神来,就看见血手两肩上微微颤抖的银针。 一眼便认出了。 “你是——”他看向一侧的花萼,后者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只是对地上狼狈的血手冷笑道,“桃夭那个叛徒如今已死,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左护法早就暗中同你们勾结……” “呵……原来如此……” 血手中了绵骨针,只要身上的筋骨稍稍一动就会疼得生不如死,而这绵骨针,除了下针之人,谁都没法拔出,不是下针之人的话,一经拔出,极有可能立即死亡。 孟不斐打探着花萼,“这绵骨针,失传已久,前辈到底是何人?莫非那位公子是天音教中的……” 戴面具的年轻男子,他仔细回想,没看见笛子,但是如果血手的话是真的,加上刚刚女子所回答的话,那么这就都对得上了。 魔音公子? “孟公子,我家公子为应郡主之诺,才命小的费劲将这血手抓住,既然送你了,就给你处置了,旁的,还望公子不要多管。” 花萼的意思很明显,你可以将血手带走,这是我们公子给郡主的礼物,但是我们的身份,你就不要再猜再多言,更不要做多余的事了。 孟不斐微微挑眉,“姑娘放心,不该说的在下不会多一句嘴,只是,这该提醒的在下也绝不会对朋友有所隐瞒。” 他说着,又轻笑了声,“郡主是聪明人,虽说涉世未深,却并非天真无邪的深闺少女,她想知道的,总会知道。” 意思就是说,你们隐瞒也没用,迟早会暴露的。 花萼闻言,眉心一拧,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顿时面色有些凝重,尽管面纱遮盖住了脸看不出来,但是眉心的神色却掩饰不住。 “嘶——” 这时,血手又被绵骨针折磨得疼到吸气,这一声响,叫孟不斐正了正神色,“人我便带走了,姑娘,多谢。” 说着,找了根绳子,将血手捆起来,牵着绳子一端,拉了几下,后者趔趄一步,差点摔倒,孟不斐才不会手软,眉眼不动地拽着他出门。 花萼见他走的另一个方向,似是并不打算回盟主府,也对,这样回去,势必会打草惊蛇,被江流星发现,找机会灭口就不妙了。 是以,花萼回去,向宁筠复命。 “什么,他自己走了?” 楚乐瑶听花萼说完,有些错愕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孟不斐,还真是够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他应该是将人带去徐姐姐那了,毕竟她出门前和他说过徐姐姐的落脚地。 如果孟不斐想将血手藏起来,那么一定是徐姐姐那里了。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楚乐瑶面前是一碗糖水,对面,宁筠面前则是一碗茶,这深更半夜的,这家茶馆也没什么客人了,他们算是独树一帜了。 听说孟不斐已经带走血手,阿羽便觉着时候差不多了,低声在楚乐瑶耳边,提醒着。 楚乐瑶这才看向外头的天色,外边都打了更鼓了。 三更天了。 “楚姑娘,时候不早,你们回。” 宁筠主动提及,随后朝花萼看了眼,后者便应道,“我送二位。” “不必了。” 阿羽将剑往前伸了伸,以作拒绝,“我保护我家小姐回去便行。” “告辞,云公子早些回去歇息。” 楚乐瑶怕阿羽生气,忙接着这话,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而后出去了。 留下宁筠看着对面没有怎么动过的糖水,眼神微微晃了下。 “少主……” “你回去。” 宁筠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明日启程回教中。” 闻言,花萼长松一口气,教主一直催促少主回去,她还以为少主打算继续耽搁下去…… “是。” “这边留人继续保护她。” “……是。” 花萼离去,将空间留给少主。 宁筠手指摩挲着茶碗,想到天音教,想到楚乐瑶,他只无奈叹气。 自古情义两难全。 他至今才明白,原来是这种滋味。 “客官,我们这要打烊了……” 小二打着呵欠上楼来,见只剩下宁筠一人,很想赶人走来着,可是宁筠这一身玄衣,加上面具,总给他一种危险不好惹的感觉,所以小二只敢小心翼翼地出声提示道。 好在,宁筠也不打算多留,闻言只是一口饮尽剩下的小半碗茶,放了一锭碎银子在桌上,便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再说楚乐瑶,回去路上诡异的沉默。 “咳,羽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里问,一会进府了人多嘴杂的,不便再说这些。” 楚乐瑶挠了挠脸颊,沉不住气地站定,转过头来,娇美的面上带着几分不自然,道。 阿羽摇头,面色淡淡的,“属下没什么好问的,都看到了。” “……” 什么意思? 楚乐瑶一噎,“都看到了?看到什么了?” 见她是真的不懂的表情,阿羽无奈,摇头。 “没事,早点回去歇着。” 还是个小姑娘,有时候,越是提醒和阻止,越是让她叛逆。 还不如就这么让她自个儿稀里糊涂的算了。 楚乐瑶悄悄地从后门和阿羽进去,结果刚走了没几步,灯火通明。 她一怔,脚步停下,面前是无数举着火把的江府弟子,为首的,是江流星。 他看到楚乐瑶时,眼底划过一丝暗芒,但很快就拱手恭敬地道,“原来是郡主……不知郡主这么晚了从外头回来是为何?” 楚乐瑶蹙眉打量了眼他身后这一堆人,其中还有灵剑门的人。 她不禁心下嘀咕,这又是怎么回事? “郡主,请问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我们灵剑门的师弟!” 这时,江流星身后,按捺不住的灵曦直接窜到前头来,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敌意,质问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2猜疑,江府又有人死了 灵剑门的师弟死了? 楚乐瑶一头雾水,看着眼前这阵仗,不由得觉着滑稽。 “灵姑娘的意思是怀疑我?” 她对灵曦一点好感都无,既然对方碍于自己的身份才不敢过分放肆,那她何必不用自己身份的便利? 她威严冷淡的声音一出,这群江湖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没道理杀人……” “灵越好像对她还不错……” “但是皇帝的侄女就算真的杀了人,也拿她没办法啊。” 见楚乐瑶这么硬气,灵曦想说什么,却被灵域拉住了袖子,往后拽了拽。 “师妹,此事交给江前辈处置,你别掺和了。” 灵域面色有些白,叹了声,然后看向江流星,又朝楚乐瑶拱手,“郡主恕罪,师妹只是因为小师弟的死……一时悲恸所以失了分寸,无意冒犯,还望郡主不要介怀。” “小师弟——是灵越出事了?”楚乐瑶懒得听这套说辞,她只是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顿时眸子一睁,问。 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灵嬴和江晚星还有灵越的身影,顿时心里一沉。 江流星沉声道,“是啊,灵剑门的灵越少侠,死在了府里,是府里的下人,在水井边发现的……” 他说着,又正色地对楚乐瑶抱拳,“郡主,不是我们要冒犯,而是搜了一整个江府,只找不到您和您护卫,以及孟少侠的行踪,其余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但在下相信,郡主不会胡乱杀人……只是……” “只是如何堵住悠悠众口?所以还请郡主配合调查真凶。” 灵域补充道。 楚乐瑶面色凝重,这江府接连死了两人,还都是与世无争性格开朗的少年少女。 她虽然和灵越交集不多,但是这个少年很是阳光善良,每次见面都笑脸相迎的,是灵剑门除了灵嬴之外,她印象最好的弟子。 没想到,竟在江府遭遇了不测…… “我明白,我带暗卫出去只是睡不着散散步,孟大哥本来也和我一起的,只是他说发现了血手的行踪,便追出去了,我们和他走散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深更半夜的,郡主怎会和才受过伤的孟少侠出去散步?这话谁能给你们作证?”灵曦不无恶意地看着楚乐瑶,这女人真是会勾引人,大晚上的还和孟不斐出去厮混! 她看,分明就是他们合伙杀了人后,怕被发现了,躲出去的! 楚乐瑶冷眼看着她,“我的人,神剑山庄的奴仆都能作证,只是灵姑娘定要说这是我们的家仆,作证不可信。” 她说着,又看向其余人,“如你们所言,孟少侠大伤初愈,剑都未必拿得稳,又怎能杀得了身体强健的灵越少侠呢?” “既然你也说了,他大伤初愈,为何他独自去追血手,你不怕他死在血手手里吗!” 灵曦自认为自己捕捉到漏洞,便立即抢白道。 而从始至终,江流星都在盯着楚乐瑶的神色,想看看她是不是在撒谎。 孟不斐这么晚了还出去,看到了血手? 当真如此? 楚乐瑶下意识揪了下衣裳下摆,还没开口,阿羽便镇定自若地接了话茬,“正因为担心,才赶紧回来找人去帮忙。我家郡主金枝玉叶,总不能我不保护她,追出去,将郡主独自一人留在漆黑的街道上。”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且冷冰冰一张脸,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没有任何小动作,很难叫人看得出撒谎的成分。 所以众人又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不明所以的江府弟子就下意识信了。 灵曦咬了咬唇,“那好,等孟不斐回了,倒要问问他,我师弟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灵姑娘,你这个时候应该是去查下现场和灵越少侠的尸体有没有线索,而不是在这里逮着个外出的就怀疑是凶手。事情没查明之前,在场的,都有可能是凶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就是啊我一直在房中睡觉,没出来过,再说了,我和灵越又没有仇,杀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是啊,那我和孟少侠杀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大家既然为自己是这么辩解的,那怎么到了我们这就不能了?” 楚乐瑶似笑非笑地扫了一圈这些人,而后看向江流星,“江前辈,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去看看灵越少侠的尸体。” “没,好的,郡主请。” 江流星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指着灵越房间的方向,道。 心下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楚乐瑶一走,面上的笑便消失了。 孟大哥抓到了血手,此时如果回来……百口莫辩不说,还容易暴露。 但是她担心的是,现在江府上下只怕是守卫森严,要想给孟大哥通风报信,只怕会被监视。 万一有人跟踪之下,那就一举暴露了徐姐姐和血手两个人了。 “小姐莫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羽忽然握住楚乐瑶负在身后紧紧地攥着的那只手,低声道。 楚乐瑶点点头,是啊,总有办法的,现在不能乱了阵脚,她得先去看看灵越为何会被杀。 凶手又是谁,什么目的? 灵越房中,灵嬴跪在尸体前,而江晚星陪在他一侧,屋内气氛凝重无比。 楚乐瑶来时,江晚星回头看到了,便出门,“楚姑娘,请进。” 他知道府里此时在大肆找凶手,乱的很,见楚乐瑶回了,总算是松口气。 “这么晚了,听说你不见了,在下很是担心,好在你没事。” 他还以为楚乐瑶也遭逢不测了。 见他眼里只有担心和庆幸,没有怀疑猜忌之色,楚乐瑶心下一暖,便朝他安抚地笑笑。 “多谢江少侠挂心,我只是和孟少侠出去了一趟,没想到,回来便得知……灵少侠,请节哀。” 她走到灵嬴身边,看着灵越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如是道。 灵嬴握着佩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嗓音沙哑低沉。 “师弟死时不瞑目……浑身经脉尽碎,脖子被强行拧断……” 他只是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但只是这么一句,就可以想象,灵越生前受了怎样大的折磨。 凶手竟是这般丧心病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3信任,查杀死灵越的真凶 楚乐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我们一定会揪出凶手,为灵越少侠报仇。” 说完,她又将自己被众人怀疑,堵在后门口一事解释了一番。 末了,看着灵嬴,“灵少侠,你相信我吗?” 她不确定灵嬴会不会相信,但如果他不信,那么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灵嬴起身,他看着楚乐瑶,他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一宿没睡还是因为悲恸所致。 他嗓音低沉,认真地点了下头,“信。” 说着,他看向担架上的师弟,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白日,还同我说过,郡主是个善良的人,能够收留那些无辜的孩子的人,又岂会这般残忍地杀人。” 没想到灵越还这般赞赏过她,楚乐瑶不由得张了张嘴,看着灵越的尸体,不免哀伤惋惜。 他也就比自己长一岁,却横死在外,想想就很令人难受。 “我会查明真相。” 也是这种被信任的分量,叫楚乐瑶一时间充满了斗志,她郑重其事地朝灵越的尸体鞠了一躬,这般保证道。 “我也是。” 灵嬴定定地点头,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等他找到真凶,一定要亲手手刃对方,以告慰师弟的在天之灵。 此时,江晚星走过来,他眉心微蹙,失去手足的痛他才经历过,所以对灵嬴的心情很能体会,这也是为何他一直陪在身边开导的原因。 但是,再怎么同情,他现在也有更重要的情况要和这两人说明。 “我方才听路过的弟子说,府上弟子很是不安,包括灵剑门的弟子,都说是江府有问题,接连死人,还有人传,郡主来了江府后,府宅不宁,想让郡主搬出去……” 他说着,看着面容凝重的楚乐瑶,解释道,“当然,在下是不会这般想,只是,郡主觉着当前情形,该如何做才能安定人心?” 楚乐瑶垂眸,她倒不是因为江晚星说的这种言论而烦心,而是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种无稽之谈怎会一晚上,这么短的功夫内就传到了江晚星耳中,仿佛就像是等江晚星来找她商量似的…… 如果是这样想的话,那么灵越的死,或许又是一次针对她,想要将她和孟不斐都拖下水的故意为之? 亦或者和阿樱一般,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被灭口的同时,凶手想要找替罪羊,刚好她和孟不斐不在,就甩到了他们头上。 不管是哪一种,这凶手都没有打算放过她。 那么,会是江流星吗? 她不得不这么怀疑了。 见她面露几分疑虑,江晚星不禁紧张追问,“可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面对正直清朗的江晚星,楚乐瑶有些愧疚,但她还是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摇摇头,“江少侠,不如这样,你先去安抚那些弟子的心情,我和灵少侠一起调查灵越的死因。” “这——好,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 他拱手,向楚乐瑶也是向灵嬴说道。 灵嬴稍稍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楚乐瑶“嗯”了声,目送他出去。 直到他走远了,楚乐瑶才给阿羽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直接到门口守着。 “楚姑娘不信任现盟主。” 事实上,灵嬴觉着江晚星是个很可靠之人,虽说身为盟主年轻了些,但是他为人正直又善良热心。 楚乐瑶看了眼门外,便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地对灵嬴说明从阿樱的死开始,她就在暗中调查江流星,且怀疑他了。 这话一落,灵嬴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好一阵,才低声道,“江前辈在江湖中地位很高。” 没有说不信楚乐瑶的话,也没说相信,只是就事论事地提起,如果要动江流星,恐怕不是易事。 楚乐瑶抿了抿唇,“血手亲口承认,是江流星派他追杀徐姐姐和孟大哥的,因为徐姐姐一直在追查五年前的旧事,又查到了闻行身上……所以他想灭口,那天孟大哥意外出现救了徐姐姐,这才不至于多一个血手剑下的亡魂。” 她说着,见灵嬴微微眯了下眼,“所以,徐姑娘非是失踪。” 而是被孟不斐和楚乐瑶藏起来了。 楚乐瑶没想过瞒他这点,毕竟将江流星说出来后,她就知道,很多事她就算隐瞒,也瞒不过灵嬴的。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很快便道,“等等,所以今晚你和孟不斐外出?” 他虽是问句,但眼里写着明了。 楚乐瑶便点头,“不错,我们出去就是抓血手的,我有个朋友抓住了血手,孟大哥想要报血仇,便迫不及待地找到我,让我带他去……此时他应该已经带着血手去找徐姐姐汇合了。 只是没想到我回来时,刚好被江流星带着人大张旗鼓地堵在后门口处。若非我撒谎圆了过去……” “如你所言皆是真的,孟不斐和徐青染此时,很危险。” 灵嬴看着楚乐瑶,不知道该说这小郡主是聪明还是单纯,但总归没想过她能这么谨慎将人都藏了起来。 血手知道江流星太多秘密,而徐青染要调查江流星,孟不斐又如今抓到了血手,这三人在一块…… 江流星若真的这般阴险,那么他定会在暗中查这三人下落,这三人还好巧不巧地,此时都在一处。 这就是要么不暴露,要么暴露了,一窝端。 他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后,楚乐瑶微微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当时只想着那地方安全,但回来发生这事,我才知道,江流星没准一直都在盯着我的动向,包括今晚我和孟大哥出去这事。” 如果这都知道的话,江流星的人很可能跟踪过去了。 但她相信云公子和孟大哥不至于不会发现被人跟踪,但不能保证分开后会不会。 方才她在人群里就没有看到江流星那个管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办事”了。 “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帮个忙。” 面对楚乐瑶这直勾勾望着自己求助的眼神,灵嬴眼眸闪了闪,“你怎么就确定,我会信你而不是江流星?” “你不也是相信我?” 楚乐瑶挑眉,胸有成竹。 灵嬴无奈苦笑,“好,你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4线索,楚乐瑶的猜想 灵嬴出去了。 江晚星不多时回来,她交代他看好灵越的尸体,自己还要命人去找孟不斐的下落。 为了做戏逼真,她表现出很急切的样子,江晚星便说,他会派人去找,她这才放心。 随后,楚乐瑶带着阿羽,就在灵越屋中,开始查线索。 “他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经脉是被内力震碎的,说明对方武功在他之上——脖子是一下拧断的,应该是个男人,手劲很大。” 阿羽一边检查一边向楚乐瑶汇报,“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痕迹,指甲缝里也没有皮肤、淤泥之类的。” 这可比当初的阿樱,要难查得多了。 毕竟是尸体上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鞋底有湿泥,与水井边的泥吻合。” 阿羽眉头紧锁,这尸体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可以说是死在一个武功绝对在他之上的高手手里的。 不过灵越的武功并不高,所以就算是孟不斐,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只是,孟不斐身受重伤,左手和右肩胛分别受伤,使不出这样强劲霸道的掌力,能将灵越浑身经脉直接震碎。 “虽然排除了孟大哥的嫌疑,但我们依旧对凶手没有任何头绪。” 楚乐瑶认真地看着灵越的尸体,听着阿羽的发现,以及结合自己看到的,顿时面带几分愁容。 “只是很奇怪……”楚乐瑶忽然盯着灵越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据说是灵嬴费了好大劲才将其合上的,她吸了口气,总觉着哪里古怪,一时却又想不出说辞来。 “哪里奇怪?” 阿羽见她似乎有所发现,便立即问道。 鼓励地看着楚乐瑶,希望她能捕捉到关键线索。 楚乐瑶看着灵越的双眼,还有面部那带着震惊错愕的表情,往下,看到他的鞋底…… 她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知道哪里奇怪了!” 她拍了下手掌心,表情露出几分明悟来,“羽姨你看,灵越死前没有挣扎和反抗的痕迹,说明什么?目前我们看到的情形是,对方武功高强,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才没法挣扎反抗……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他对这人没有任何戒备之心。” 楚乐瑶说着,却见阿羽表示不大赞同道,“若是死前太痛苦,也会露出这般神情,再者,在江府的高手何其之多?能够让灵越不防备的也不少。” 所以这点不能当做是线索。 楚乐瑶却摇头,“不,你再想,对方为何会杀灵越?如果只是想栽赃给孟不斐或者我的话,再杀一个江府的人也是一样的效果。但你看灵越,他武功不算多高,身份也不是什么武林门派掌门之子,如果是他的话,很可能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的…… 但却是灵越,这说明了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定定地看着阿羽,如是问道。 阿羽眉心一蹙,还真被问到了。 是啊,如果是这样绝顶的高手,倘若和她们猜测的那般,是江流星出手杀的人,那么他那样的武功,为何不杀个灵剑门的大弟子灵嬴,或者说,直接杀了灵剑门掌门之女灵曦,这样的效果会更加显著才是。 而不是杀一个平平无奇的灵越。 他既不是什么掌门精心栽培的接班人,更不是掌门的孩子,这样的弟子,如果真将脏水泼到了郡主身上,那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就算是栽赃给孟不斐,那也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毕竟孟不斐可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就冲这点,孟老庄主若是竭力护子,灵剑门那边再是愤怒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弟子就同整个神剑山庄结仇。 “羽姨,你有没有想过,凶手如果是有选择地杀人,那么为何不直接来灵越屋中,这般,杀了灵越,也不会担心留下过多线索。而选择离这里那么远的水井……” 楚乐瑶回头看向水井那边的方向,从这里过去,需要走上一段路。 按照这个推断的话,凶手也完全没必要将灵越引过去那么远,再专门杀害。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灵越是主动或者说无意遇到凶手的,他要么是跟踪凶手,要么就是无意中如阿樱一般看到了凶手的秘密,被灭了口。 经过阿樱一事,楚乐瑶更倾向于后者。 她低声对阿羽说道,“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灵越跟踪谁出去,而后看到了对方的秘密,被灭口的?” 阿羽闻言,细细琢磨过后,才试探性地反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是……” 她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江流星的住处。 不过离水井倒是挺远的。 一开始她就将江流星锁定为嫌疑人之一,但是仅仅是武功高强这点,根本不能作为什么指向性的线索。 她之所以会猜灵越是灭口,也是先入为主地代入了江流星这个嫌疑的可能,如果他是凶手,那么就是灵越撞见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灭口。 如此也就合情合理。 “我们去井边看看。” 楚乐瑶看了眼灵越的尸体,再发现不了什么线索,只好去现场看看了。 “我和你一起去。” 阿羽自然是不放心楚乐瑶一个人过去。 楚乐瑶看了眼地上的灵越,这时小青过来了,小青便道,“小姐和羽姨去,属下在这守着。” “好,不要让别人过来。” 小青拱手,“是。” 然后楚乐瑶就带着阿羽去水井边了。 没想到碰到了正在那认真勘察的江晚星。 楚乐瑶下意识看了眼天色,此时天刚亮,她是回来后没休息的,显然,江晚星还穿着夜里那套衣服,也没休息过。 这江府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还都闹得沸沸扬扬的,身为新任盟主却面临这么多麻烦事,不得不撑着些。 说起来,她还有些同情江晚星,他和江流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如果他知道自己敬仰的父亲真实面目…… “楚姑娘,你怎么不休息会?” 听见楚乐瑶的脚步声,江晚星站起来,拱手,而后关切地问了句。 楚乐瑶无奈,“江少侠也是,我看你这段时日很是辛苦,这里不如交给我,你去休息。” 主要是如果她现场查到什么不利于江流星的线索,当着江晚星的面,楚乐瑶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 所以,她更希望自己在这查就可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5纽扣,孟不斐和徐青染 但是江晚星却和她说法一样的想法。 他看着楚乐瑶,忙道,“楚姑娘才是,我是男子汉这些还好,倒是你金枝玉叶的,这般折腾对你身体不好,还是休息下,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会告知你。” 楚乐瑶做出一个略显古灵精怪的表情来,有些无奈,又有些想发笑。 该怎么和这位少侠解释,她虽然是累,但现在更紧要的是想查真凶? 说来也是唏嘘,没想到她从小到大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却有一日,发现自己对破案感兴趣。 当然,比起兴趣,更多的其实是因为她对死者的同情和惋惜。 想给他们还一个公道。 这么想她还真是有些泛滥的同情心。 见楚乐瑶不说话,也不打算走,江晚星挠了挠后脑勺,“那,不如一起查?” 不然你还能走吗,楚乐瑶心想,面上便自然地笑笑点头。 笑意一瞬收起,“好。” 进入到查案的状态里了,她围绕着水井,基本上是阿羽动手,她负责看,她倒是想动手,但是阿羽的剑比她快,直接用剑鞘在草丛敲敲打打,拨一拨,找找看有没有遗漏的证据。 江晚星也细致,他甚至是将石头都搬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楚乐瑶忽然想起一个细节来,那就是灵越有一只手是死死地攥着抵着腹部的,阿羽掰开,只看到几根草。 倒是没有什么发现。 不过楚乐瑶还是放在心上,比对了水井边的草和从灵越手里揪起来的草,最终在靠近水井边,离树远些的一角,找到了这种草。 楚乐瑶刚要伸手,阿羽便明白她要干什么,直接用剑鞘拨开这些草。 “这是什么?” 她看了眼草丛中,一根极其细的蓝丝,看着像是,衣服上的抽丝。 “灵少侠身上穿的蓝色袍子,便是这种丝线。” 阿羽却道,“我看过,他的袍子的确是被划过。” 所以这抽丝是灵越身上的,没有什么参考作用。 楚乐瑶叹气,还以为是重要线索呢。 她是没发现什么,但江晚星却是沉默地在那树底下,扒出来一颗纽扣。 他本想直接喊楚乐瑶过来,却在看清后,喉结滚动了下,将纽扣攥在手心里。 “楚姑娘,我忽然有些累,我先回屋休息会,等精神头恢复了再来协助你……” 他起身,朝楚乐瑶走去,眼神有些疲倦,是不加掩饰的那种疲惫。 楚乐瑶见他眼下青黑,胡茬都冒出来了,不禁点头,“嗯,好,你去。” 对上楚乐瑶这清澈干净的眸子,江晚星微微低头,而后胡乱地点了两下头,拱拱手算是告辞。 楚乐瑶摊手,这下没有人来打搅她专心找线索了。 只是她和阿羽围绕着水井和大树,找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 不由得叹气。 这次还真是棘手了。 也不知道灵嬴有没有见到孟不斐,将话带到。 此时,季家一处宅院里。 徐青染正在喝茶,而孟不斐从柴房出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没法掩饰下去的戾气。 她习以为常,这家伙自从带回了血手,便一直逼问当年的真相,但血手就是个疯子,哪怕身上被绵骨针折磨得生不如死,也不肯说孟不斐想要的答案。 这叫孟不斐不眠不休也要问个明白,问不出来就沉默地出来生闷气。 这才一天不到,徐青染就见他出来好几回了。 摇摇头,大清早的,真是会折腾。 见徐青染大清早就在喝茶,孟不斐下意识拧眉,“给我来一杯。” 却是这么说的。 他一夜没休息,是需要浓茶提提神了。 徐青染从善如流地将桌上倒扣的杯子翻过来,表情冷淡从容地给他倒了一杯。 一言不发的。 孟不斐在她对面凳子上坐下,“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从他带着令牌过来找徐青染开始,这人就没对他说过话,就算是他开口,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没。” 徐青染有一口没一口地抿茶,她也受了点伤,现在需要休养,可不想浪费精力和孟不斐斗嘴。 再说,她更想知道此时江府的情况,对其他的并不感兴趣,包括孟不斐这个家伙。 “切,我知道,那日,你将我藏在山洞里,自己独自去引开了敌人,你心里其实很善良也不舍得我死,就是面上总是冷若冰霜的,不好接近。” 徐青染看他一眼,冷冰冰的,不想搭理他。 但眼神带着嫌弃:你在说笑。 孟不斐呵呵了声,“我都知道了,你就装,没关系,我不和口是心非的人计较。不过,你的伤怎样了?” “你不去审他了?” 突然跑来关心她的伤势,徐青染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吃错药。 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孟不斐听到这个就来气,“别提了,那就是个硬骨头,怎么问都不肯说。” 闻言,徐青染却是嗤笑了声,“方式不对,自然问不出。” “方式?你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 听徐青染这个口气,孟不斐顿时精神了,灌了一口茶,问道。 徐青染放下茶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硬骨头也是怕死的。” “可我看他不像是怕死的,严刑拷打估计没用。” 明白她的意思,孟不斐却持反对意见。 徐青染便白他一眼,“你不是自诩聪明?” 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不怕死不代表没弱点。他怕死了就没法杀人了,血手嗜血杀人成性,你不如骗他,只要肯说出实情,你不找他麻烦,就——以你少庄主的信誉发誓。” “……”孟不斐顿时一噎,“虽然你能对我说这么一大段我很开心,但是我怎么听着像是挖了坑让我跳下去呢?我不可能不找他麻烦放过他的,怎么发誓……” 这不是害自己么。 徐青染便笑了,“名门正派就是麻烦。” 毒门不算邪教,但也不算名门正派,一向游离于江湖各大门派之外的,独来独往惯了。 她们的手段也是,只要能达成目的,不管高不高明。 “笃笃笃——” 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敲门声,孟不斐下意识拿起佩剑,徐青染美目一冷,警惕地看向木门的方向。 “你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孟不斐忙压低了声音,对徐青染如是说着,然后自己拿着剑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徐青染转身进了屋,关上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6传信,灵嬴孟不斐联手 “谁——” 靠着门,孟不斐捏着鼻子,压着声音,对门外变了个声音地问着,同时手中的剑,缓缓出鞘,不发出声音惊动外边的人。 “是我。” 随后却听到一个略熟悉的声音。 灵嬴?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谁——” 靠着门,孟不斐捏着鼻子,压着声音,对门外变了个声音地问着,同时手中的剑,缓缓出鞘,不发出声音惊动外边的人。 “是我。” 随后却听到一个略熟悉的声音。 灵嬴?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似乎猜得到仅仅是自报身份并不能获取孟不斐信任。 灵嬴又开口道,“楚姑娘让我来的。” 楚乐瑶让他来的? 这里地处隐蔽,是楚乐瑶托季家帮忙安排的,周围还有人暗中保护,按理说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而楚乐瑶别瞧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实际上做事很稳重谨慎,如果不是要紧事,不会贸然派人来找他。 尤其是,在徐青染和血手都在这的时候。 除非——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飞快打开门,让灵嬴进来后,孟不斐还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踪,才将门关上,然后拴上,问。 楚乐瑶才回江府就让灵嬴过来找他,孟不斐想,只能是出了什么事,她有脱不开身的理由,而她不便出来的话,整个江府能够信得过的也就是灵嬴了。 合情合理。 “灵越,死了。” 灵嬴眼睛通红,带着血丝,一看便是没怎么休息过,他嗓音沙哑地说了四个字。对于灵越的死,他是这群人里最不能接受的,到现在都无法平静地说出师弟的死。 “什么?灵越-那不是你师弟?死了?怎么死的?死在哪里?可有找到凶手?” 孟不斐当然知道灵越,那可是第一次见面就为灵赢出声,和自己呛声的少年,活泼开朗,机灵得很。 对灵赢还很是崇拜。 只是不想,这么突然就死了。他的震惊太自然,骗不了人。 而本就不相信是孟不斐杀了灵越的灵赢,伸手,“得罪了。” 在孟不斐愣怔之际,手飞快擒住他脉门,把了下脉。 “果然。” 重伤未愈,就现在的孟不斐而言,都不是灵越的对手,更别说杀他了。 “莫非——他们怀疑我?” 要不怎么说孟不斐聪明呢,他笃定灵嬴能来就是楚乐瑶信任他,而对方摸他脉象这个举动,又让他意识到,或许,现在嫌疑落到了自己头上。 毕竟,一夜未归,府上又恰好这个档口死了人。 被怀疑也是正常的,只是,他身受重伤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他杀的人。 “是不是江流星那老家伙说怀疑我的?” 他当着灵嬴的面,就毫不掩饰对江流星的“不敬”。 灵嬴也没有多诧异,从楚乐瑶的态度上,他也看出来些东西了。 不过他还是道,“他带弟子在后门,发现了从外边回来的楚姑娘,众人怀疑楚姑娘和你……” 他解释了下楚乐瑶如何机敏地为孟不斐第一时间找了合适的借口。 闻言,孟不斐吐出一口气,“还真是好险,如果不是乐瑶妹子聪明反应快,只怕现在我已经成了大家口中的凶手了……这个江流星,一计不成又生一毒计!当真是老奸巨猾地狠毒!” “你的意思是——我师弟是他所杀?” 灵嬴闻言很是激动,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盯着孟不斐,哑声问。 “这只是我的猜测,无凭无据我也不好说——不过,贼喊捉贼倒是有可能的。” 孟不斐说着,将之前江流星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让血手过来灭口的行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灵嬴。 听完他的讲述,灵嬴表示不可置信,好一会才咬牙,“无耻之徒!” 没想到大家眼里那个德高望重,儒雅好脾气的前武林盟主江流星会是这样用下三滥手段,还与杀手盟这样的邪门歪道打交道的恶人。 这颠覆了灵嬴以往对江流星的认知,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随后又明白楚乐瑶等人那微妙的态度是为何了。 他不禁问孟不斐,“此事,现任盟主……” 他欲言又止,接触下来,他觉得江晚星不管是武功上的勤勉,还是为人上,都无可挑剔。 如果说此事江晚星也知情的话……那对灵嬴而言,才是真的不可置信和难以接受了。 “他应是不知情,但是——身为江流星的儿子,他又不蠢,迟早的事。” 日久见人心,这个道理灵嬴也懂,但他还是不乐观地道,“一切都要讲究证据,只是怀疑也没用。血手……真在你这?” 他没想到孟不斐这么信任自己,就和他没想到楚乐瑶会相信他一样,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信任,他才不得不更加小心,不叫这些信任他的人失望。 孟不斐指了指柴房方向,“喏,在里头呢,就是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肯说实话。” 闻言,灵嬴眼眸暗了暗,“我有个想法……” 他饱含深意地看着孟不斐,只是这么一眼,孟不斐却立即心照不宣,表示懂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太冒险了……” 一个不小心,就非但不能将人套住,还会自身难保。 “所以,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 灵嬴身上有一股劲,看似他是个冷漠平稳的人,实际上,这人身上充满了血性,就好比灵越之死,或许外表只看出他的隐忍,却不知,在隐忍之下,便是惊涛骇浪的愤怒和悲痛。 他痛惜师弟之死,便只想抓住凶手,将其手刃,为师弟报仇。 “可如果他不是凶手?” 孟不斐尽管对江流星抱有敌意,但他没见过灵越的尸体,不好判断这事是不是也是江流星所为。 “凶手内力深厚,将灵越经脉一掌隔空震碎……还拧断了他的脖子,灵越死前,毫无还手之力……” 灵嬴嗓音低哑地一字一字说着,而后苦嘲地反问一句,“不是他,还能是谁?” 内力深厚,一掌震碎经脉,还拧断脖子…… 听着这描述,孟不斐便眉头一拧,虽说灵越武功并不高,但这情形,是连出剑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残忍地杀死了啊。 还真有可能就是江流星所为。 这个恶毒的老狐狸! “好,我们一起对付他。” “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7演戏,安排好的“撞见 “还有我。” 这时,门打开,徐青染穿着一袭紫衣走了出来,她眉眼冷若冰霜,眼底闪着几分冷戾。 “江流星害死我师姐,证据确凿,他必须付出代价。” 她手里,有一封闻行临死前交给小八,让小八转交给她的遗书,江流星在闻行死后便要找小八,但她却早就有所准备,提前将小八转移出府了。 所以,她知道江流星此时,还是有些担心这封“遗书”的。 于是徐青染提议道,“我来当这个诱饵。” 诱饵? “不行!” 孟不斐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 但是徐青染却是看着灵嬴,并不打算理会激烈反对的孟不斐,“江流星至今肯定还在找血手的下落,只需放出消息,我抓到了血手,同时我手里有一封能够定江流星罪名的遗书,江流星肯定坐不住。”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瓮中捉鳖。 “可是,太冒险了些,万一……他不信,或者他谨慎,派别人前来呢?” 孟不斐拧着眉心还是不大赞同,江流星有多狡猾和谨慎,那是有目共睹的,他如果能轻易上当,他们也不会一直受制于人了。 灵嬴没有表达意见,只是静静地听这二人的说法。 徐青染微微呼吸一下,而后认真道,“血手知道他太多秘密,而此时,就算他想派别人也怕惊动我们,一招不成的话,又会让我们逃脱,江流星已经失算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你怎么能让他相信你抓到了血手,并且不叫他怀疑地暴露你的行踪,引他前来?” 徐青染见孟不斐还是执拗于这点,不禁扬眉,“这简单,只需——灵少侠配合我演一出戏。” “我?” 灵嬴指了指自己,有些诧异。 他怎么演? 徐青染低声说了一个名字,“还有郡主。” 楚乐瑶? 转念,孟不斐就恍然大悟,拍了下手,“我明白了,乐瑶妹子这会儿正是江老贼重点监视的对象,只要从她那里下手,走漏你的行踪的话,那么,江老贼极有可能就信了。” 再就是,江流星忌惮楚乐瑶的身份,绝对不愿意看到楚乐瑶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所以如果徐青染假意求助楚乐瑶,被江流星知道了的话,那么江老贼肯定坐不住,只要他一急,就定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三人很快就商量出了对策来,随后灵嬴先行离去做准备。 孟不斐留下来看着血手,至于徐青染,她进屋乔装了一番后,便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带着她写好的求助信,戴着斗笠,拿了鞭子出了门。 按照约定,她先去离江府远些的药铺买了外伤要用的药,“无意间”透露出自己的朋友肩胛受伤还需要外敷,以及内服止血补气的药。 提着开好的药材,她又在门口,掀开斗笠一角,左顾右盼之后,“确定”没人看到她之后,才绕路从小道去江府附近,找了个角落躲着观察进进出出的人。 而按约定,此时的灵嬴从另一条街道,“追找孟不斐下落无果而归”,他眉头紧皱,门口的弟子见他回来,刚要打招呼,就见灵嬴看向对面石狮子—— “谁在那边!” 疾步追了过去。 而徐青染“恰好”露出裙裾一角,再急匆匆地往回走。 灵嬴追出去没几步,就将她抓住了,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的斗笠打翻。 徐青染下意识伸手“挡”了下,只来得及挡了半边脸,但她额头的配饰很是扎眼,守门的弟子看了一眼后,眸子一瞪,立即进门去通禀给管家了。 而徐青染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才低声和灵嬴说着事先说好的“词”。 “灵少侠,是我,我有一事还请你帮忙……” 她故意拖延时间说得很慢,同时看向大门方向,还没来,那就再缓缓。 朝灵嬴眼神示意了下,灵嬴便故作迟疑了下,才问,“徐姑娘?你没事为何不回江府,大家都在找你。你有什么事,说。” 此时,有脚步声,徐青染嘴角下意识勾了勾,很快又恢复严肃冷淡的嘴脸,忙道,“麻烦你将这个交给郡主!” 她说完,便眼睛一“瞪”,原是管家出来了,他和徐青染还打了个照面,后者立即捡起地上的斗笠,飞快戴上,然后将袖子里的求助信塞给灵嬴。 慌里慌张的,“拜托你了,交给郡主,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见过我这事。” 说完,不等灵嬴说什么,便急急回头跑了。 手里还提着药包,一看就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灵嬴定定地望了眼,低声喊了句,“徐姑——” 却在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戛然而止。 他忙将信塞回袖子里,转身。 管家看到他袖口露出的信封一角,微微眯了眯眼,而后笑呵呵地问道,“灵公子,方才那姑娘有些眼熟,好像是徐姑娘?” “啊……不,不是,您看错了。” 灵嬴张了张嘴,而后忙摇头,看得出来不大会撒谎,眼神闪烁了下后,忙抱剑拱手,“我还有些事要找郡主商量,先,先进去了。” 然后立即进去,朝着楚乐瑶院子的方向走去。 管家在后面,目送他走远后,立即沉下了脸来,对弟子说,“你去跟着刚刚那个人,不要被发现了,看看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是!” 弟子闻言,忙追上去了。 而管家则是立即进江府,去书房找江流星。 江流星彼时正在书房写字,一张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大字—— “静”。 听到管家急匆匆的敲门声,毛笔一顿,一大滴墨汁点在上面,他眉头一拧,丢了笔。 “进来。” 声音阴沉,可见其心情是不好的。 管家也听出来了,但是他知道眼下没办法,不得不进来赶紧通禀。 他进来,简洁明了地将自己撞见徐青染乔装躲在附近,给灵嬴一封信,他赶去时徐青染跑了,但是隐约听见了“转交”、“郡主”两个词。 信…… 徐青染,灵嬴,楚乐瑶。 这几个词眼叫江流星不觉眯起眼角来。 好啊,总算是有下落了,他还以为徐青染能躲一辈子。 “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可有派人去追?” “往东边,已经派弟子去追了,对了,她提着药包,应是有人受伤——” “药包,受伤……” 江流星摸着胡子,呵了声,“多派点人,务必抓住她,还有,那封信——派去盯着郡主的人让盯紧了动向,包括灵嬴。” 如果真叫这个楚乐瑶搅和进来,帮助徐青染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决不能叫这几个小辈,毁了他的宏图霸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8打晕,父子立场相悖 “笃笃笃——” 管家出去没多久后,门又敲响了。 江流星索性放弃了提笔写字,反正,他这心已经没法静下来了,尤其是在得知徐青染有下落,还想求助楚乐瑶时。 他叹气,“进来。” 因为没静下来,所以他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听出来人是谁了。 “有事么?” 他眼睛都不抬一下,便坐下了,问。 江晚星一只手攥成拳头,微微握紧了些。 他似乎是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才开口的,“父亲,灵越……是不是你杀的。” 正收拾桌上纸张的手一顿,江流星面上淡淡的笑意褪去,只抬眸,冷不丁地望着江晚星。 “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他拍了下桌子,不怒自威道,“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天天质疑我,气我的?” 江晚星嘴角噙着一抹苦笑,“我也不想质疑你,气你,那父亲能坦白告诉我,你没有杀人,没有害人吗?” 面对他的质问,江流星只是眼角一凛,冷沉道,“没有。你是不是最近累坏了?回去休息下,身为盟主你要做的事多了去了,不是天天拘泥于这些凶杀案……江湖中人,死伤都是常有的事,别太放在心上。” “是吗——那这是什么!” 江晚星忽然声音拔高了几分,他摊开手心,手掌心中,躺着的赫然是一颗纽扣。 待看到这纽扣时,江流星的脸色才猛地一变,站了起来。 他严肃道,“这是哪里发现的?” 他下意识想起什么,便紧紧地盯着江晚星手中的纽扣,表情莫测。 见状,江晚星不由得面露几分苦嘲,他将纽扣收起。 “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想必就是凶手的。” 他平静又淡漠地说着,好似失望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没什么好波澜的。 闻言,江流星眼睛微微眯起,低声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他想起那个过分热心肠的小郡主,对于查案总是热情积极得很。 “不用担心,我发现的,也只有我看到。” 江晚星背对江流星而站,他的语气很冷淡,就好像和陌生人说话一样疏离。 江流星听着便拧起眉心,“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你想要我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你这样——这样不择手段,一再让我感到陌生和可怕的父亲!” 这句话忽然就点燃了江晚星心中愤怒的火苗,他猛地转过身来,冲江流星吼了一句。 眼睛通红,带着伤心和愤怒。 倒是叫江流星一怔,好一会都没能接上这话。 他好久好久以后,才无奈地叹了一声,低垂了眼,感慨着,“早知如此,我不该将你教得这么死心眼,一根筋,太正直并非好事……” “那不然呢?要我和您一样,道貌岸然,言行不一?”江晚星眼里有泪,“父亲,你为什么要杀他啊?灵越看着比我还要小,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还有之前那些事,是不是你?当年到底师兄们为何会历练不成反死的死伤的伤?徐紫嫣是不是你……” “够了!” 听着江晚星一句接着一句的诘问,江流星不厌其烦,终于按捺不住脾气,叱骂了一声,叫江晚星停下来。 “这些话,以后我都不想再听到,你是累了,我看你还是休息,别再管这些有的没的——” “不,你从小教导我要善良、正义,要除暴安良,可是您自己却是你口中十恶不赦的该杀的恶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那些人何其无辜? 我去找楚姑娘,如果真是你做的,就算你是我父亲,我也不会……额……” 话还没说完,他就忽然脖子一疼,脑袋一晕,便往后倒下。 晕倒前,他看到江流星铁青的又无奈的脸色。 托住江晚星的身子,将他扶到书房内的小榻上躺下,江流星抖开薄被子给他盖上。 见他脸色不大好看,眼下青黑,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你会明白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伸手将江晚星手中的纽扣抢过来,江流星深深看了眼自己的独子,而后叹了声,起身,出去。 “照看好盟主,让他好生睡一觉。” 他招招手,招来两个可靠听话的弟子,而后吩咐了声,就先行离去了。 朝楚乐瑶的院子走去。 “灵贤侄。” 他去时,灵嬴恰好从楚乐瑶门口转身告辞,他瞥见楚乐瑶手里拿了个信封,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而后却叫住了灵嬴。 灵嬴下意识按住了剑柄,转过身时,却略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前辈……不知叫晚辈有何事。” 这点紧张,当然会被江流星看到,因为不敢表现太明显,担心过犹不及引起江流星怀疑,所以灵嬴只是一开始做了紧张的动作,后面就不和江流星对视,微微垂着眼说话。 江流星审视地看着他,“哦,没什么,就是知道你失去师弟,定然心下悲痛万分,想要劝你节哀。” 听到“师弟”这两个字,灵嬴咬了咬下唇。 “多谢前辈,晚辈知道。” 他咬了咬牙,“但,晚辈也不会放过凶手的,一定会抓住他,亲手杀了他!” 他说这话时,抬起了头,和江流星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瞬,江流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仿佛从灵嬴眼中看到了敌对的杀意。 但等他去细究时,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还要说什么,那边管家急急忙忙过来了。 见灵嬴也在,到嘴边的话就没说了,江流星知道管家这么急是来说什么的,便匆忙地和灵嬴打过招呼,随后带着管家去前边了。 留下灵嬴望着他的背影,手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再说楚乐瑶,她拿着徐青染给的信进了屋,拆开后,看得一头雾水。 徐姐姐怎么忽然写了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等等。 她发现什么似的,手一遮,只露出第一行字的第一个字,以及第二行字的第二个字,第三行的第三个字,依次,拼接出了新的线索。 ——配合我,杀江流星。 七个字。 楚乐瑶眸子一瞪,立即将这封信给撕了,这还不够,她丢进炉子里,看着焚烧殆尽,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徐姐姐这是按捺不住,要行动了。 那看来孟大哥也知道,不,灵嬴或许也是知情的。 这可有些冒险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49真话,默契无间诓江流星 说是冒险,楚乐瑶还是配合徐青染他们的计划了。 她派了阿一出去,按照信上的地址,去找徐青染,不过,故意慢了一步。 “老爷,您料得没错,果然是那方向去了。” “引开他。” “是!” 听完命令,管家立即出去了。 至于江流星,他转身回自己屋,换了身衣服,戴了面巾,随后从后门出去。 不亲自解决血手和徐青染,他没法安心。 这两人必须死。 与此同时,徐青染已经带着给孟不斐抓的“药”回到宅子里。 她身后,那名弟子待看清楚这宅子后,便立即折返回去,半路上就遇到了江流星。 后者将这名弟子带到角落里,压低声音,“是我。” “师父?” 这名弟子立即惊呼,却见江流星手指抵着面巾遮掩的唇的部位,示意他噤声。 弟子忙压低声音,“师父,您来是……” “看到那姑娘去往何处了吗?” 闻言,弟子立即回道,“看到了,师父,就在对街五条巷后面第四座宅子,弟子亲眼看见她进去了的。” 知道具体位置后,江流星便拍了拍弟子的肩膀,“好,师父知道了,你先回去,不要让人知道你今天出来做什么了,知道吗?” 说这话时,他手上力道稍稍加重些,意思不言而喻。 弟子只是愣怔了一瞬便明白了江流星的用意,顿时拱手,恭敬中又带着几分惶恐地道,“师父放心,弟子知道。” “嗯,去。” 江流星闻言,这才满意,松开了他,而后转瞬就消失在这名弟子眼前。 至于他去哪里,就不是这弟子该关心和操心的事了。 江流星很快就来到了宅子外,他飞身上了屋檐,悄无声息地潜入,再缓缓落地,这宅子不大,他先来到孟不斐的屋外,戳破窗户纸,往里看了眼。 果不其然,孟不斐正躺在床上,瞧着伤势还没好的样子,而徐青染正在给他喂药。 “血手还没招?” 这时,孟不斐开口了,咳了声,关切地问道。 徐青染勺子一顿,立时叹气,冷声道,“不肯说,不过,我求助楚妹妹了,她是郡主,一定有法子撬开血手的嘴,就算不能,我们托她召告江都,揭露江流星的真面目,一定能让他当众……” “你确定乐瑶妹子会帮你?她是朝廷中人,未必能左右江湖……”孟不斐单手捋了下耳畔的须发,不经意地朝门外看了眼,嘴角无声地勾了勾,这些江流星都没看到。 他忽然又道,“不过你的毒很有用,不仅能抓住血手,还叫他短时间内都只能被我们关在柴房,逃脱不得——不知你可有听说过‘真话丸’?” 徐青染将药碗放到一边,疑惑问道,“什么是真话丸?” “我也是听乐瑶妹子说的,她兄长,也就是当今的世子爷,师从从前的神医沈寄年,沈神医医术超绝,这么多年都隐居世外,研究这些神丹妙药。 其中就有一种名为‘真话丸’的药丸,给人服下后,不出一盏茶的时辰,有问必答,此人只会吐露真言,绝不敢言虚。” 徐青染很是配合地表达了惊讶,“竟还有这等奇药!那我去找楚妹妹,她身上带的药很多,肯定也带了真话丸。” “诶,你莫急,今天你看到灵嬴便跟上去让他帮你传信,已经是很冒险了,万一被发现了,你可知道,我们还没找到真话丸,那血手很有可能就被发现带走……” “不会,此地隐蔽,我回来前也检查过了,没有人跟踪。” 徐青染自信地说着。 门外,江流星心底冷哼一声,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只是现在是白天,看来,得等到天黑后,管家那边人手也够时,再动手。 现在确定了血手在这座宅子里,也知道这两个毛头小子(丫头)的计划,那就好办了。 如今他的人已经去引开郡主的人和灵嬴了,只要他们不出面,今晚,必是这两人的死期! 至于血手……虽然眼下他还没说出自己,但这两人能发现他和自己的关系,可见是暴露了的。 那么,也留不得了,为了没有后顾之忧,他也要趁早解决了血手。 想到这,江流星便轻功上屋顶,几息功夫便消失在宅子里。 屋内,静待了那么一会后,孟不斐才冲徐青染点头,他耳力过人,江流星可能不知道,徐青染给的那封信上沾了点药粉,经灵嬴,传给管家,只要管家和江流星接触,那么势必要沾染到。 徐青染一早就在门外放了只毒虫,这毒虫在闻到这药粉味道时,就会往屋里钻,躲避这味道。 方才,之所以她和孟不斐开始“演戏”,就是因为她那只毒虫开始往屋内钻,来到她脚边。 她这才确定了,这个翻墙进来的不速之客,是江流星,或者说江流星的人。 “你怎么确定他不会直接杀去柴房的?” 原本徐青染是要在柴房里设机关毒药暗器的,但是孟不斐却说这样就打草惊蛇了,要她勿轻举妄动。 天知道在猜到来人可能是江流星后,徐青染有多担心对方急不可耐地就去柴房,将血手带走或者直接灭口了。 但是孟不斐却说,以江流星的为人,绝不会这么冒险激进。 没想到,还真如孟不斐所料那般,来了一趟便悄悄地走了。 孟不斐笑了声,“江流星能隐藏这数十年,没被揭露,可见是缜密又谨慎之人,我们只是这么对话一番,他怎会就上当? 就算知道血手在他面前,没有确定万全之前,他都不会直接动手的。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很容易暴露。所以我猜,他会命人盯着乐瑶妹子和灵兄,然后再召集心腹,天黑后再动手。” 孟不斐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茶碗,“倒杯水,谢谢。” 徐青染在听完他的分析后,就了然点头,闻言,只是冷淡地撇他一眼,“你的伤影响你下床走几步端茶倒水么?” 不影响。 但是她这过河拆桥的架势,当真是叫孟不斐好一阵哭笑不得了。 他摇头失笑,“徐姑娘,你好生无情啊……” “知道就好,离我远点。” 徐青染不吃这套,直接起身,端着药碗就出去,忽然,走到门口时,回头认真地问了句,“你说的真话丸当真存在?” 见她这认真的表情,孟不斐忍俊不禁,笑得直不起腰来,直到徐青染隐隐有生气迹象,他才咳了声,摇摇头,坦白,“没有,我瞎编的。” “……” 编瞎话跟真的一样,是她天真了,竟然差点就信了他的话。 徐青染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自离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0灭亲,败露后挟持徐青染 是夜。 宅院里漆黑一片,当最后一间屋子的烛火也熄了后…… “咻——” 破空声一响,屋内,徐青染立即拿着鞭子起身,破门而出。 来到柴房前,挡着柴房的门。 “谁!” 来人身穿夜行衣,手持宝剑,出手即是杀招。 徐青染一开始还能勉力应对几招,但到了后面,对方就开始使大招—— “流星剑法!你是江流星!” 待对方剑法一出,徐青染便立即喊出声来,道。 江流星手中的剑凌厉不改,对于徐青染的话不置可否。 “受死!” 说着,一剑便朝着徐青染的要害刺来。 此时,孟不斐拿着剑冲出来,挑开这一剑,护着徐青染后退。 “当心,专注点。” 说着,却下一瞬两人都被凌厉的剑气打中,往后一倒,压着门板齐齐摔倒。 “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江流星目光如炬,满是杀意,直接一招想要结束这二人的性命。 “江前辈,我不明白,你德高望重,为何要与魔头为伍!” 这时,孟不斐却拉着徐青染起身,往后退,面带几分恐惧,故作镇定地开口问道。 江流星看了他一眼,便冷哼了声,“无须拖延时间,你以为你们还有救援不成?” 他的人已经将这宅子围住,就算楚乐瑶和灵嬴真带人前来,也进不来。 “死也要死个明白,我只问你,我师姐怎么死的,是不是你!” 徐青染抹去唇边的血沫,冷冷地质问道。 闻言,江流星凉薄地看了她一眼,“妖女勾引我的爱徒,意图带闻行私奔,她死有余辜。” “好一句,死有余辜!”徐青染狠狠地捏着手中的鞭子,眼里带着凛冽的恨意,随即而来的便是杀气。 “我今日便要为我师姐报仇!” 话音落,不管孟不斐的阻挠,便冲上前去。 孟不斐此时忙道,“江前辈,你杀徐紫嫣我无话可说,但你为何要让血手来杀我?我只是救了徐姑娘,我们神剑山庄可与江家交好,你这样做,不怕我爹找你算账吗!” 他微微拔高了声音,但没有很刻意,正在和徐青染交手的江流星,早就没有了耐心,只想早点将血手和这两个碍事的解决掉。 所以他一时有些急躁,便回了孟不斐的问题—— “你知道得太多了,留不得了。就算神剑山庄问起,那也是血手杀的你,与老夫何干?” “你这是承认你和血手勾结了!想不到堂堂一代大侠,竟如此卑鄙,可笑我爹竟将你这样的人当做毕生宿敌……” 孟不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谴责和唾弃,江流星刚要刺中徐青染,后者洒了一把毒粉出来,他只好往后退了退,躲闪。 这一来一回的,彻底没了耐心。 “废话真多,你爹就算再练个十年八载的都未必是我的对手——哼,我江流星想要的是整个武林,谁挡路,便杀谁。” 说着一剑朝徐青染心口位置刺过来。 “徐姑娘,小心!” 眼见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支飞镖射出,打在他的手腕上,吃痛之下,江流星下意识手一抖,剑偏离了些,而徐青染立即拽着孟不斐,往一侧滚去。 “谁——” 江流星立即警惕地往后看去,结果,门被撞开,一群人举着火把进来了。 为首的是灵嬴。 他身侧则是江晚星,身后是江府弟子,以及灵剑门弟子,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江流星下意识看向他们身后,没有看到管家和他的人手,顿时面色变了几变。 知道这是中了这两个小辈的计了。 没想到他们竟演得如此逼真,对他下了这样的套! 他反手将剑收了收,“好一出请君入瓮,当真是好样的。” 孟不斐扭了扭自己的肩膀,吸了口气,福伯走过来挡在他身前,关切地问道,“少爷,无碍?” “还好,就是扯到伤口。” 江流星看到这个阵仗,便知道就算他狡辩,也无济于事了。 便只嘲弄地笑了声,看着江晚星,“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居然合起伙来抓自己的亲爹,这可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好儿子。 江晚星眉眼带着凛然正气,闻言只是微垂了眼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父亲,你大错已酿成,就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了……你杀害灵越少侠,证据确凿……你束手就擒。” 他也不想大义灭亲,可是当灵嬴打开书房门,将他放出来,告诉他,他的父亲到底做了多少罪无可恕的事后,他无法再替其隐瞒,也无法说服自己,可以令其改过。 江晚星这才大彻大悟,父亲是不会收手的,只有揭穿他的罪行,才能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他能和血手这样的魔头勾结,杀害武林同道,可见是走火入魔了,在更大的悲剧发生之前,他必须阻止。 江流星听了只是冷笑,“可笑至极!江晚星你可以大义灭亲,但我告诉你,事到如今,我不后悔—— 挡我路者,都该死,哪怕是你,我的儿子!” 说着,他直接冲到徐青染身后,两指掐着她的咽喉,剑挥出,警示所有人。 “放我离开,不然,我杀了她!” 孟不斐见状,立时要上前,福伯按住他的手。 人群后,灵曦推开前面的人,见状,只是对灵嬴道,“师兄,你还等什么,既然抓到了杀死小师弟的真凶,还不杀了他!” “师妹!” 灵嬴瞪了她一眼,灵曦便反驳道,“不然呢?徐青染的死活和我们灵剑门有什么关系?她死,换一个江流星,何乐不为?是,徐姑娘?” 徐青染不说话,冷淡地看着前方。 江流星便手下微微使力,看向江晚星和灵嬴,“你们当真不顾她死活?那么——孟不斐,你呢?” 闻言,孟不斐立即冷声道,“江流星,你放开她,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这江湖之大,从今晚起,便再无江流星立足之地了。 江流星也知道这点,所以他更是憎恨徐青染和孟不斐,他咬牙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只是如果我死在这,那我一定会拉这位漂亮的徐姑娘垫背!孟少侠要是不舍得美人惨死,就放我离开……” “孟不斐你不要答应他!” 徐青染厉声对孟不斐命令道,唯恐孟不斐听从江流星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1人质,你只有一个不能出事 “放了她——我给你当人质。” 孟不斐咬牙,见徐青染因为江流星用力掐着咽喉的动作而难受得眉心一蹙,便立时妥协了,他沉声提议道。 “你看,我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他们不卖毒门面子,也要卖神剑山庄的面子,我又受了伤,最是适合当人质,你放了徐姑娘,我来做人质。” 什么?他做人质? 福伯第一个表示反对。 而徐青染则是拧眉,摇头不已,“你胡说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呵,还真是感人——行,拿你换她,其余人都不许轻举妄动,要不然,看是你们快还是我的手指快。” “我换,我换。” 孟不斐拂开福伯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江流星立即单手拽过他,然后推开徐青染,掐着孟不斐的脖子,将他往后门方向带。 “后退,都后退!” 他手里的剑指着下意识往前逼近的这群人,怒喝道。 孟不斐表情淡定,徐青染刚站稳就要往前搭救他,但被他这淡定的表情气到,抿着唇,冷哼了声,干脆不往前了。 “爹,你放开孟公子!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江晚星刚往前半步,就见江流星指节用力,孟不斐微微痛苦地拧了拧眉心。 灵嬴单手拦住身后的弟子们,“大家稍安勿躁。” 他手中的剑指着江流星,“江流星,身为一代武林高手,你不想正大光明地和我们打一场吗?” 江流星眯眼看着他,再看他身后这么多人,当即冷笑,“我为何要和你们打,老夫本就不是真君子,也不想做什么光明磊落之事,放我走,要不然我就杀了孟不斐。” “盟主,你快拿个主意啊,这怎么办?” 大家见状,只好问江晚星的意见。 江晚星咬咬牙,“好,放他走——” 说着,他又看向江流星,眼里带着复杂的暗芒,“我们放你走,但你要放开孟公子。” 江流星沉默地看了一眼江晚星,随后带着孟不斐急急退到了后门门口,左右看了眼,发现自己的人,包括管家,都被楚乐瑶的人抓住了。 他看着楚乐瑶,手中的剑横在孟不斐脖子上,“郡主,你与江湖没有多大关系,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想孟不斐活着,就让他们退开。” 楚乐瑶沉沉地望着江流星,见孟不斐被他拿捏着,只好妥协。 “让开。” 她对自己的暗卫道。 阿一和阿二立即让开路,让江流星走。 江流星看到有匹马,顿时飞身而上,然后将孟不斐一掌推至打算紧追过来的阿一和阿二面前。 成功阻止了这两人的脚步往前。 “追——” 阿二才扶稳了孟不斐,楚乐瑶便对其余人道。 阿羽带着阿一,二话不说便提剑上马,勒紧缰绳,一声“驾”后,快速追上去。 “没事孟大哥?” 楚乐瑶看了眼孟不斐,关心地问了句。 这时,徐青染急急出来,其余人也赶到,她来到孟不斐面前,伸手搭脉,摸完发现没事后,立即松开手。 “以后不需要你逞强做这种没用的好事。” 她开口就是冷冰冰的口吻,好似孟不斐做了多余的事情一样。 楚乐瑶不明所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 “徐青染,以后如果还遇到这种事,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我们错失了杀江流星的大好时机!” 徐青染一瞬火起来了,冰冷如霜的大美人发起火来也是冷冰冰的,很吓人。 “杀江流星有的是机会,但是你只有一个,不能有事。” 孟不斐似乎并不在意这么多人围观,他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别说其他人了,徐青染首先就一脸愣怔,好一会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嘴角微微翕动了下,随后便面上不明显地红了红。 “咳,不是表白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先派人追江流星比较好?” 不是楚乐瑶不会看眼色,而是看这个场合,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忙咳嗽一声,提醒着大家伙。 此时,灵曦才像是回过神一样,找到自己的气焰了。 “江晚星,别以为你是盟主,我们就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分明就是刚刚配合江流星,故意放他走的!”她声音越说越拔高,灵嬴的眼神都制止不了她的愤怒。 “你们父子俩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欺瞒武林同道,杀害我同门师弟,这笔账,你休想赖掉!” “灵曦!”灵嬴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压着怒气低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这事你别管,灵域,带她回去。” 他说完,灵域便拉了拉灵曦的袖子,后者甩开他的手,“不要你管,我自己会走!灵嬴,你要是不给师门一个交代,我爹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她生气灵嬴一再当众训斥自己,便顾不得这些,直接要挟他。 灵嬴没有回话,于是灵曦和灵域先行离开。 江晚星眼眸低垂,有些自嘲,又无可奈何地说了句,“诸位,我知道你们现在心中对我未必信任,但此事,我江晚星一定会给你们,给灵剑门,给江府一个交代。” 说完,他持剑拱手向众人一鞠躬,随后朝着江流星逃的方向追去。 “我也去。” 徐青染去找马,但是孟不斐却拦住了她。 “你别去。” 他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难得的,徐青染面对他时没法强硬了。 她只是拧了拧眉,“你别拦我。” 她非要亲手杀了江流星为她师姐报仇不可。 “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去,只会被仇恨蒙蔽之下失去判断能力。” 孟不斐冷静地说着,“楚姑娘身边的高手已经去了,我也让福伯亲自去追,你现在过去也未必能追上,还是先养伤要紧。” 之前徐青染受的伤就没有完全痊愈,今晚又因为和江流星交手而受了伤,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见状,楚乐瑶忙附和,“是啊徐姐姐,你还是先在这等候消息,人,是一定会抓到的。” 听了楚乐瑶的话,徐青染这才松开缰绳,咬了咬唇,默不作声地往回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2决定,除非你嫁给我 江流星一路策马出城,碰到挡着前路的无辜路人,直接撞过去。 而阿羽和阿一却不能不顾这些百姓的死活,是以,耽误了点,等他们追出城时,江流星已经跑远了。 “怎么办?” 阿一看向阿羽,问道。 阿羽勒紧缰绳,看了眼江流星逃的方向,“通知其他暗卫,全力追踪。” 如今小姐是搅进了江流星这事中了,如果不赶紧地将江流星抓住处置了,只怕后患无穷。 迟早要祸及到小姐。 “我知道一条近道。” 这时,江晚星追上来了,他微微喘着气,勒紧缰绳,对二人说道。 闻言,阿羽看着他,目光坚毅,“你确定要亲自去吗?” 不是她不相信江晚星,而是大义灭亲并没有字面上那么容易,这时一个很难做出来的决定。 一旦江晚星真的选择了,那么就没法回头了。 自古忠孝两难全,江流星这次犯的罪孽,只怕是万死莫辞,他背后牵扯了不少武林旧事,一旦抓回来…… 后果可想而知。 江晚星定定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佩剑,“我知道,从我五岁学武,拿起剑开始,他便对我说,身为一个剑客,要对得起自己手中的剑,要对得起自己这颗心。我们出剑,是为了救助弱小,除暴安良,而非是为了逞一时意气,当什么大英雄……” 他说着,叹道,“我自问没有做到多好,但一直问心无愧。可是他,从我懂事起便这么教导我的好父亲,却原来只是披着圣贤外衣的豺狼,他变成了他口中的‘暴’,那我还是要坚持我的初衷。 这样,无愧最初的教诲,也无愧做人的本心。” 说完,不看阿羽和阿一什么表情,他策马,转了个方向,“所以,他也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阿羽看了眼江晚星的背影,只觉这北国的天下,青年辈出,很是欣慰。 如果整个武林是由这样的人带领的话,相信很快便能达到真正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安乐的局面。 这边在追江流星,而楚乐瑶那边则是将血手看押起来。 他被关起来审问,孟不斐给神剑山庄去了一封家书,告诉父亲自己在查当年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并且抓到了血手。 “乐瑶妹妹,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看到推门而出的楚乐瑶,立时眼睛一亮,就上前,笑着开口。 楚乐瑶一见他这个笑,便觉着不大妙。 警惕地望着他,“你说。我听听是什么事再决定要不要帮。” “……” 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的孟不斐,顿时哭笑不得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徐青染紧闭的房门,低声道,“就是徐姑娘,她……从回来后就不搭理我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楚乐瑶闻言,不地道地笑了。 怪幸灾乐祸的。 “你怎么还幸灾乐祸?我说真的,她是真不理我了,跟她说什么都不回应,我哪里惹她生气了?就因为我没让她去追江流星?” 一向潇洒不羁的孟不斐,也难得地犯难了。 楚乐瑶听了只是无语摇头,“你啊,她哪里是因为这个不搭理你的?” 听她这话,就知道她知道内情,孟不斐立即追问,“那你说说,到底是为何?” 楚乐瑶指了指院内的石桌子,她走过去,率先坐下,孟不斐紧跟过来。 “好妹妹,你可别卖关子了!” 楚乐瑶白他一眼,“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咳了声,她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石桌,“姑娘家的心思你当然不明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昨晚你说了什么话,所以她才不理你的。” 说来也是奇妙,没想到孟不斐这种看着情场上高手的家伙,也会有为男女之事而烦忧的时候。 “我说什么了我……”话音一顿,孟不斐忽然就僵住了,他想起什么似的吸了口气,“该不会是因为我那句——杀江流星的机会有的是,但她只有一个,不能出事……?” 听他重复了一遍这话,楚乐瑶忙抚自己的胳膊,表示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你可真肉麻。” 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地说道。 孟不斐:“……” 本来他还不觉得,这么一说,是有些肉麻了哈。 不过—— 他这也是真心话啊,谁知道就说出口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这话都说了,也没法收回了。” 孟不斐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叹气,道。 楚乐瑶摇摇头,“你啊,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别去找她。” “为什么啊?我喜欢她就这么让她难以接受?” 孟不斐很是受伤。 楚乐瑶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大庭广众的表白心意,徐姐姐是个姑娘家,她也是会害羞的,这么多人听见了呢,你还去找她,不怕她被非议么?” 这下,总算是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了,孟不斐点头表示懂了。 “原来她不是讨厌我,而是不好意思了啊!” 那就好办啊,大不了这几天,他都不出现在她面前便是。 “孟不斐——” 话音刚落,徐青染的房门就打开了,她穿着紫衣,手持着鞭子,气势汹汹地走到孟不斐跟前来。 冷若冰霜的脸上不带一丝情绪波澜地说道,“我们打一架,你若输了,以后就离我远点。” 孟不斐眨了下眼睫,表示不能理解,这突然又是什么转折? 他看向楚乐瑶,却发现后者是一样的迷茫困惑。 “徐姐姐,这,你别生气啊,孟大哥他对你是真心的,对,他刚也说了,绝对不再打搅你,你别生气了。鞭子放下,放下。” 楚乐瑶立即走到徐青染身边,伸手按住对方捏着鞭子的手,忙给孟不斐使眼色。 “不对,我只说她不好意思的话,我这几天就不找她了,但是等她好意思了,我还是要找她的。” 谁料,孟不斐却是站起来,面对徐青染,坦坦荡荡地说道。 徐青染立时气息凛然,“你有伤在身,我让你一只手。” “我不跟你打。” 孟不斐摇头,拒绝。 “为什么不打?” 徐青染不耐。 “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离你远点的,除非你——嫁给我。” 忽然,孟不斐边说边靠近着,趁徐青染不备之际,将她头上的一支簪子拔下,抢走,然后飞快回屋去。 留下脸色绯然一片的徐青染,和表示有被这一幕惊到的楚乐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3对阵,父子兵戎相见 “徐姐姐,你做什么去?” 楚乐瑶见徐青染脸红得很,随后却是咬着唇,便握着鞭子要找人打一架的架势,立即拉住她,问。 “我要杀了他!” 徐青染将袖子从楚乐瑶手中抽出,可见是气极了,想要冲进屋里,将孟不斐打一顿。 这都提到打打杀杀了,楚乐瑶很是为刚刚出言不逊的大胆狂徒孟不斐捏把汗。 真是会火上浇油啊这个孟大哥。 “哎哎哎,徐姐姐你别冲动,消消气,消消气啊。孟大哥虽然嘴上有些欠,但他在生死关头屡次不顾危险地救你,他待你是真心实意的,你就看在他一片真心的份上,饶了他这回,啊?” 楚乐瑶说着,还眨了眨眼,俏皮又可爱。 徐青染闻言,一下子冷静了不少。 是啊,几次三番的,都是孟不斐在救她,还都是生死之际。 一说到这个,徐青染就没了气焰。 算了,他不肯离她远点,那她就离他远点便是。 想通了这点,徐青染便回屋了。 收拾行李,该回毒门了。 再说江流星,他一路朝北,马不停蹄。 却没想到,在眼前的山坡处,被江晚星拦下了。 而他想着调转,身后却是阿羽和阿一。 顿时知道自己是退无可退,进也无可进了。 他不禁看向面前的江晚星,叹气,“晚星,你就不能放过爹吗?” 对于他这话,江晚星微微垂眸,眼底一片黯淡无光,马儿打了个响鼻,像是唤醒了他似的。 他目光坚毅地看向江流星,“不能。你犯下的罪,就该去偿还。” “呵,可笑,罪?这江湖上谁没杀过人?要是杀人都要定罪的话,全天下的江湖人都该赎罪了!弱肉强食,如果不是我在正邪之间斡旋,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地当你武林盟主的儿子,好好地长大? 没有我,你连盟主的位子都坐不上。” 这话有些伤人,但江晚星只是紧握着缰绳,喉头微微吞咽了下,才哑声回着,“这个盟主之位,既来得不磊落,那便不要了。如果非要靠算计伤害他人才能当盟主,那我情愿不是盟主。” “你,你说的什么话!你知道武林盟主是多少武林人士毕生所求吗!你这个不孝子,你不仅要亲手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葬送我几十年来的心血!” 他不能接受江晚星这么轻松地就说出,不要这个盟主之位的话。 这个位置,是他争了那么多年,努力了那么久,才巩固地位,传给他的,如果不是他让血手暗中做手脚,这次武林大会,江晚星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当上盟主? 现在,他却跟他说,不要这个位子了! 这怎么可以! 相较于江流星的激动,江晚星则是镇定自若,“跟我回去。” “黄毛小儿还是太年轻了,哼——” 江流星见他这般执拗,顿时拍了下马背,飞身而起,执剑朝江晚星刺来。 似乎并不打算对亲生儿子就手下留情。 见状,江晚星立时抽出佩剑,抿唇从容接招。 父子俩从前也是切磋过的,但那都是江流星让着江晚星,点到而止,此时却是兵戎相见,各执一方,未有人想过放松。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在半空过了几招,流星剑法叫阿一看得眼花缭乱,他不禁问一侧安然不动的阿羽,“前辈,我们……” “再等等。”阿羽却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江少侠未必肯让我们插手。” 三人若是齐上,定是能立即制伏江流星的,但是以江晚星的性子,绝对不想这般胜之不武。 还是等他们交过手分出个胜负了再说。 “那万一……” 阿一不是不信任江晚星,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像江流星这样老道的高手,江晚星是绝对打不过的,以卵击石罢了。 如果江晚星输了,答应放江流星离开,那他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回去怎么和小姐交代呢? 他担心的是这个。 阿羽明白他在想什么,便淡定地回着,“不用担心,他们打他们的,若是输了,我们追我们的。我们不兴江湖这套。” 但也不破坏江湖规矩。 一对一的时候绝不偷袭,搞车轮战。 但等这父子俩打完,若是江晚星输了,那就轮到他们将江流星抓回去了。 迂腐的规矩只会害得魔头逃走,祸害更多无辜人罢了。 暗卫,只需完成主子的命令便好。 “是。”阿一听了这话,顿时松口气,于是,专注地看江流星父子俩的对阵。 肉眼可见,江流星招招凌厉霸道,将流星剑法耍得淋漓尽致,反观江晚星,太过柔和,招式中少了杀气。 所以显得很是被动,几乎是后面就被江流星按着打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 江流星一剑挑开了江晚星的剑,将他的剑打落在地,随后一掌打在江晚星肩膀上,迫使后者扶着肩膀节节后退。 江晚星脚一顿,在地上维持了身形,地面一道滑痕,留下深深的鞋印。 他咬牙,面色惨白,江流星这一掌,至少用了六成的功力。虽不致命,但江晚星的右手却抬不起来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而后咬着牙,捡起自己的剑,重新站稳了,像是幼时和父亲拿木剑比划时那样,明明摔倒了,摔疼了,却还要咬牙爬起来,拍拍衣裳重来。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你只教过我,不放弃,从未教过我认输……” 他看着江流星,嘴角微翕,眼神却坚定。 江流星闻言,面色一怔,而后沉了下眉眼,反手掌心凝聚真气,将剑挥向江晚星。 “那我现在便教你——” “嗤——” 剑刃相接的瞬间,有火花迸射,江晚星眼角通红,却没有闭眼。 而是倔强地同江流星对阵。 江流星脸色难看,瞧见他这般不服输的劲儿,有那么一瞬,面色恍惚了下。 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儿子,坚强,倔强,正直。 如果不是他们的观念不和,江流星会很欣慰自豪,但眼下,他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教出来的倔驴,他要自己教训了。 “嘭——” 一脚飞踢出去,江晚星几乎腰身对折,往后飞去。 倒地,重重摔下,吐血,面色痛苦。 “你输了。” 江流星剑指向江晚星,眼底复杂,声音冷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4生擒,他使出了人剑合一 江晚星吐了一口血后,面色更加霜白了。 他抹了下唇边的血沫,咳了声。 而后哑声捡起地上的剑,撑在地上,支撑自己站起来。 他身形不稳,随时都要倒下去,但还是颤巍巍地举着剑指向江流星,“今日……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江流星咬牙,而后气笑了,“好,好,好得很!真是我的好儿子啊你!今天,我非要打到你服气为止!” 话音落下,便又是一轮单方面出招的打斗,眼见着江晚星被打得遍体鳞伤了,阿一急切地看了眼阿羽,后者拧眉。 等了会,见江晚星快站不起来了,而江流星想要重新上马逃走,她才一拍马背,凌空一跃,持剑朝江流星攻来。 “休想跑!” 阿羽出招又快又狠,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 江流星反应迅速地一个转身,避开这一剑,随即又回到马背上,但下一瞬,却见阿羽手中飞出几支飞镖,江流星顿时一闪,马被飞镖射中,倒地不起。 见状,阿羽也眼睛不眨地继续和江流星交手。 暗卫并没有那么多大发的善心,马是无辜的,但也算是死得壮烈了,等她将江流星抓回去发落,才是给所有人包括这一匹马最好的交代。 “这是江湖中事,姑娘何必苦苦逼人——我与你们郡主无冤无仇,没得道理你们朝廷的人要掺和进来……” 江流星倒不是说不是阿羽的对手,而是阿羽这种暗卫,身经百战,最擅长近战和速战速决,在一开始,他是完全没法和这种纯靠剑术,不靠内力的堪比杀手的交手时占到便宜的。 逐渐地有些吃力,他虎口有些发麻,气息略略不稳,便主动开口想要斡旋。 但阿羽则是眼神都不变一下,活像是个木偶似的,不会累不会动摇。 她不和江流星开口废话,免得乱了她的心神影响她出剑的速度。 于是,江流星只能咬牙,眼神怨毒地开始用内力,出掌与阿羽对掌。 阿羽的内力远不及他,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便开始处于下风了。 “咳——” 一掌劈过来时,阿羽闪避不及,肩膀中了一掌,她往前一滑,一个下劈,忍着肩膀和经脉的剧痛反手一剑自腋下穿过,划破江流星的掌心。 切断了他一根手指。 “啊——” 阿羽吐血浅咳,而江流星捂着流血钻心疼痛的手,面容狰狞。 地上是一节断指,伤口利落平整,可见阿羽出剑之快,之准,没有任何缓滞的。 明明,明明才中了他一掌,经脉受损,肩膀那块骨头都错位了的。 真是个疯子! “前辈!” 阿一见状,立时坐不住了,飞身而起,剑出鞘,忙乘胜追击,一剑刺向江流星。 江流星对于断指之痛,很是怀恨在心,此时便颇有些杀红眼的状态了。 他一脚踢起沙尘,身形稳稳地站立,随即一掌打来。 阿一的剑便被内力震碎。 下一瞬,一掌挥倒在地。 吐出一口血。 阿羽唇微微泛白,抹去唇边的血迹,她换了一只手拿起剑,而江晚星也勉力站了起来。 阿一拔出靴子上佩戴的短兵,三人形成包围圈,虽各自都受了不轻的伤,却都咬牙坚持,眼神坚定。 江流星见此情形,眉眼一沉,忽然头发散落,他眼角猩红像是陷入了魔障。 “好,好,既然你们诚心送死,老夫今日,便叫你们死在这山坡上!” 他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看起来便有些可怖。 阿羽沉了沉眼,“你们当心,他起了杀心。” 这次,是连江晚星都不打算放过了,所以阿羽才会提醒时,专门看了眼对面在强行支撑的江晚星。 后者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眼底划过一丝伤痛,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这一战,看来他们父子俩,免不了要你死我活了。 想到这,他闭眼,想起师兄,想起师妹,最后再睁开眼时,眼神便是一片坚定。 谁都别想为自己犯过的罪孽逃脱。 忽然,江晚星第一个开始动了,他使的是流星剑法,第九式。 江流星回头,见这么几息功夫内,江晚星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这一招,就是他自己都没法领略透彻,所以一直卡在第八式,而江晚星,之前连前面几式都不够老练…… “人剑合一!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要快一步悟出这一式,只可惜,我在知道流星剑法第九式难以达成时,便弃了它!你是杀不了我的——” 江流星一掌拍起地面无数砂石,顿时砂石像是受他掌风操控一般,攻向江晚星。 江晚星不避不闪,当这些砂石过来时,他手中的剑一转,像是一瞬一剑迸射出万剑,无数虚影,将这些砂石挡了回去。 偶有砂石划破江晚星的脸,他也没有眨眼,只是任其划了口子。 “噗呲——” 一剑,在即将刺向要害之际,江晚星却淡定地偏离了几分,剑刺入江流星的心脏偏右方向。 而江流星看着这刺过来的剑,表情古怪,随即就是一掌,直接打在江晚星心脉处。 江晚星身体被这一掌抛向了半空,落下,坠了一地的尘土。 他狂吐血不止,衣裳都被染红了。 至于江流星,他点了自己身上止血的穴道,目光复杂地瞪了眼那边奄奄一息的江晚星。 “别动。” 还没来得及动作,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剑。 阿羽左手持剑,冰冷的剑刃贴着江流星的脖子,他冷得皮肤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没有动作。 只是眼神微微往后扫了眼。 “真是低估你们了。” 语气里不无懊恼和厌烦。 阿羽看了眼那边的江晚星,一脚踢起地上的石头,石头飞起,点了江流星的穴道,她对身后的阿一道,“去扶江少侠起来,回去向小姐复命。” “是!” 阿一见阿羽生擒了江流星,语气都难掩高兴地回了声。 随后走向江晚星,伸手小心地将人给扶了起来。 江晚星失血过多,伤势很重,在看到江流星被擒住的那一瞬,浑身力气卸下来,直接昏了过去。 “江少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5重伤,惹人心疼的小哭包 楚乐瑶不放心阿羽等人,她等到第二日清晨,还没等到消息,人有些抵不住,便睡着了。 小青给她掖了掖被子,结果,就见楚乐瑶猛地坐起来。 抓住她手腕,眼里带着红血丝,紧张地问道,“羽姨他们回来了吗?” 这都一夜过去了,虽说昨晚和孟不斐还能有说有笑,但楚乐瑶回到屋内,见一夜过去都没阿羽等人的消息,心下却很是担忧起来。 见她才睡了两个时辰就惊醒,一脸担忧的模样,小青有些心疼,但还是摇头,如实道,“还未,小姐别担心……” 话音刚落,阿二就敲门,急促道,“小姐,阿羽前辈和阿一回来了!江流星抓住了!” 回来了! 楚乐瑶立即掀开被子,匆匆披上外衣,笈上鞋子,就要往外跑。 还是小青见她这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外出见人,忙拉住了她。 “小姐莫急,属下先给您梳妆下。” 被拉着,按在凳子上的楚乐瑶心急如焚,“还不知道羽姨他们有没有受伤,我哪有心情梳妆打扮……” “那也不能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出门啊。” 小青无奈劝诫。 然后利落地给楚乐瑶梳了头,楚乐瑶没心情涂脂抹粉的,直接整理了下衣裳,洗了把脸便出去了。 行了几步,便见阿羽和阿一互相搀扶着走来,两人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衣服上的血渍都干涸了,脸色也极为难看。 楚乐瑶见状,眸子一瞪,登时提着裙子跑上前。 “羽姨,阿一,你们怎么样?小青,去请徐姐姐……” “不用请了。” 徐青染猛地打开门,她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但没看到江流星之前,她是不会走的。 听见动静,她就立即出来了。 瞧见二人这般伤势,微微凝了下眉心。 “江流星死了吗。” 忽地问了这么一句。 楚乐瑶无奈,“徐姐姐,人抓住了,不过,能否请你先给他们二人看下伤势?” 她现在不关心江流星如何,担心自己人的伤势严不严重。 阿羽微微扯了下嘴角,想笑一下给楚乐瑶安抚,但只勉力挤出了个干巴巴的笑来。 “小姐不要担心,这点伤……无碍的。” 说着,却又吐了一口血,楚乐瑶登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眼眶一红,“羽姨,羽姨……” 徐青染立即给阿羽搭脉,随后便眉心狠狠地一蹙,“内伤很重,必须立马运功疗伤——你去找福伯来。” 想到内力深厚的福伯,徐青染便有了主意。 楚乐瑶闻言,忙不迭点头,“好,好,我这就去找。” 她说着,脚下险些不稳摔一跤,但她很快又稳住了身形,不需要小青扶,便跑到孟不斐屋外,急促地敲门。 孟不斐刚睡醒,听见动静,开门。 瞧见楚乐瑶通红的双眼,像个兔子似的,吓了一跳,刚要戏谑两声,就见楚乐瑶急急忙忙地对他道,“孟大哥,福伯在吗?福伯,福伯——” “别急,什么事?慢慢说,福伯去煎药了。” 孟不斐见她这么急切的样子,便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肃道。 “羽姨追捕江流星,受了重伤,徐姐姐说需要福伯替她运功疗伤……” 小姑娘眼里蓄满了眼泪,却没有掉落,通红的眼瞧着可怜极了。 这般模样,就是铁石心肠之辈,也会不忍心的,孟不斐立即头疼,“你别急,别哭,我这就去帮你找福伯过来。” 孟不斐几乎是用飞的速度,去小厨房找福伯了。 而闻讯赶来的灵嬴,瞧见楚乐瑶失魂落魄地站在孟不斐屋外,步伐加快,上前问,“楚姑娘……” 但待看清楚乐瑶泫然欲泣的脸时,声音立即止住,他嘴巴微微张了张,眼眸闪了闪。 手足无措地在身上找了一番,才找到干净的手帕出来,递给她,“你,你别哭。” 这还是第一次瞧见楚乐瑶这要哭不哭的样子,她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平易近人又活泼乐观的,这般……还怪让人心中怜惜的。 灵嬴微微红了耳根,难得的,这个冷酷的少侠,在小郡主面前,露出几分彷徨无措来。 灵曦端着点心,从灵嬴对面的廊下走来,刚要笑着喊“大师兄”,笑容便这么凝固在脸上。 她看见灵嬴微微低头,微红的耳朵,还有那紧张时不住滚动的喉结,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和慌乱。 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碟子,指尖用力到险些捏碎了。 眼底透出几分嫉恨,落在楚乐瑶的背上。 她咬了咬舌尖——楚乐瑶,又是你! 刚要往前,被人拽了一把。 她眼见着就要发火,回头却看见灵域的脸。 一时心绪复杂,低沉着不耐烦道,“什么事。” “师妹,别生气,我就是看你刚刚走神,想问问你怎么了。” 灵域端正的面上满是关怀和讨好的笑。 灵曦却最是讨厌他这副讨好自己的模样,显得格外窝囊和无趣。 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少来烦我。” 然后将手中的点心随意地往他手里一塞,“给你了。” 灵域接过了点心,面上立即闪过一丝高兴的笑容,但下一瞬,看到那边递帕子的灵嬴时,笑容又从脸上落下。 低头看着手里的点心,指尖泛白。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楚乐瑶知道自己在外人面前丢脸了,忙背过身,抬手擦了擦从眼眶中夺出的眼泪。 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谢,“谢谢灵少侠,不用了,我失礼了。” 灵嬴微微失落地收回帕子,放回袖中。 低声道,“没有,楚姑娘是担心前辈的伤势?” “嗯。” 楚乐瑶没有哭出声,但是忍不住地啜泣了下,抽了抽鼻子,控制不住地颤了颤肩膀。 哥哥说得对,她就是小哭包,出了事也帮不上忙,刚刚那一瞬间,她只能跑腿,什么都做不了。 “楚姑娘,你身上带了那么多神丹妙药,一定可以救……” 灵嬴有心安慰,但嘴笨,想了半天也只斟酌了这一句来。 但是这一句,却给了楚乐瑶莫大的启发,她顿时眼睛一亮,对哦,她怎么忘了身上还有哥哥给的药! “谢谢你灵少侠!” 楚乐瑶立即破涕而笑,像是一阵风似的,越过灵嬴,小跑着走了。 灵嬴转过身,瞧见小姑娘衣袂翻飞,扬起一抹嫩绿的涟漪,就像是从他心头划过的弧度…… 明媚欢快,却又抓不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6看押,同去审江流星 福伯内力深厚,替阿羽运功疗伤了一炷香时辰,便出来了。 瞧着略有些疲惫,楚乐瑶忙不迭道谢。 福伯笑得慈和,“郡主言重了,你是我家少爷的朋友,就是老奴的半个主子。应该的,那位小友伤势不轻,需要静养个半月,不过不伤及要害,不要紧。” 见小姑娘眼睛红得吓人,福伯便温声解释,宽抚道。 楚乐瑶听了心里着实松一口气,乖巧点头。 床上,阿羽正昏睡着,瞧着面无血色,小青守在床边照顾。 见楚乐瑶眼睛红红的,便出来,低声对楚乐瑶道,“小姐,羽姨没事,你别担心。” “嗯,我知道,没事,你照顾她,我去前厅看看情况。” 小青不放心,这时,徐青染走过来,“走,我陪你去。” 正好,她想亲手杀了江流星。 江晚星也受了不轻的伤,因为他受伤卧床,所以府内一应事务暂时交给了他几个师弟来打理。 而江流星好歹是他们的师父,所以尽管人抓回来了,也点了穴道封住了内力,但却只是关在他原来的屋中,被这些弟子看守起来。 说是看守,实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了。 至少徐青染想过去都被拦下了。 “我也去。” 孟不斐总算逮住机会可以和徐青染说上话了,早就在门外守着了,此时立马出现,道。 徐青染一个正眼都没给他,“路又不是我开的,你想走哪是你的自由。” 话是这么说,却拉着楚乐瑶,先一步走在前了。 孟不斐顿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又闭上,忙追了上去。 等楚乐瑶等人去前厅,发现前面乱糟糟的,只有灵嬴在维持平和。 “江少侠呢?” 楚乐瑶走过去,低声问他。 灵嬴看到她,面色才微微缓和了些,轻轻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江少侠受了重伤,还昏迷不醒。” 灵曦看到他和楚乐瑶说话,神情都是不一样的温和,就忍不住插过来,“有什么话不能和我们说啊,大师兄?”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灵嬴表情淡然,“没什么。” 这态度,刺激到灵曦,她咬牙刚想说什么,徐青染就道,“乐瑶,我们去找江流星。” 一句话打断了他们。 江流星……对。 楚乐瑶也不想和灵曦有多的交集,便立即回道,“好。” 说完,两人就立马走,孟不斐也直接跟上。 留下灵曦在那干瞪眼生闷气。 灵嬴跟没看见她不高兴似的,继续和厅里的人商量如何处置江流星一事。 如今能够主事的人没有几个,江晚星重伤,楚乐瑶是朝廷中人,再加上孟不斐和徐青染这两人明显只想着怎么杀了江流星和血手,对于江府的事,更没有想法了。 所以,这个重担就落在了他身上。 见他不理会自己,灵曦咬咬唇,低声说了句,“大师兄,你太过分了。” 然后掉头就走。 灵嬴全程没有什么反应,淡定地和厅里的人交流。 再说楚乐瑶,她带着徐青染来到看押江流星的房外,有四名弟子看守,见他们三人来,顿时警惕起来。 其中一名是江晚星的师弟,见楚乐瑶带着徐青染、孟不斐过来,立时往前几步。 “郡主,孟少庄主,徐姑娘。” 一眼看穿他的戒备,孟不斐笑了下,主动调笑打破紧张的氛围。 “小兄弟,我们就是想看看,这江……前辈,是不是老老实实在里头待着反省呢,通融下?” 他这话已经够客气的了,徐青染抿唇,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揭穿他。 毕竟,眼下能见到江流星都是难事。 但是看守的弟子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爱戴敬重的师父是个恶人,短时间内,他们没法隔离师徒之情,只知道等江晚星醒来再做决断。 眼下如果不亲自看着师父,那么这些来势汹汹的江湖同道,便要杀了他们的师父。 所以,哪怕孟不斐看着很好说话只是来看看的样子,也没有说服这名弟子。 他只是刻板冷淡地回着,“孟少庄主,此事还请等我们盟主醒了再说,你们请回。” 徐青染捏了捏鞭子,“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徇私包庇?” 这话一出,立即叫江府的弟子同仇敌忾地上前。 “休要胡言!” “徐姑娘,你是来看人的还是来杀人的,自己心里清楚。” 徐青染面不改色,“是,我还就是来杀人的——挡我者,都得死!” 说着,鞭子就要往前一甩,与他们交手。 孟不斐忙摁住她的手背,笑道,“哎,都是江湖同道,既都是为了江湖好,怎有同室操戈的道理?小兄弟,我们是跟着郡主来的,郡主是什么人? 她能是来杀江流星的?这样,你们要是不相信,就只打开门,让郡主看上一眼,我们在后,绝不出手,好?” 楚乐瑶不禁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就这种时候将她给推出去了? 她倒是不在意,毕竟江府的人不敢把她怎么样,就是这孟不斐“出卖”朋友的行径,叫她很是有些牙痒痒。 “是啊,我就看看,我不插手你们江湖中事。”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乐瑶便咳了声,清了下嗓子,起范地说道。 她的话,叫这名弟子还是有所忌惮的,他犹豫了下后,看了眼楚乐瑶,又看了眼她身后虎视眈眈的徐青染,以及笑盈盈的孟不斐。 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好。郡主请。” 徐青染也想上前,但孟不斐手伸出来,挡住了。 并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徐青染虽心有不忿,但还是忍耐了,将鞭子放下。 楚乐瑶提着裙子,往前行到门口外,随后门打开,她往里看了一眼,只瞧见江流星被点了穴道,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瞧着并没有阶下囚的模样。 “郡主,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请回,如今师父身为罪人,我们自当会摒弃私心,好生看管。” 闻言,楚乐瑶挑了下眉梢,只是表情淡然地扫过屋内,便收回视线。 “最好如此,要不然这毒门与神剑山庄还有灵剑门若是问起,本郡主也不好帮江府开脱,对?” 她笑得明媚动人,说出来的话却暗藏威胁,叫江府这四个弟子不禁心里一紧。 “郡主说的是。” 为首的弟子,拱手,低头,压着声音,回了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7撮合,她也懂得喜欢 “你方才,看清了吗?江流星是不是真的被看管起来的?” 毕竟是江府的地盘,楚乐瑶也不好发挥,她看清楚后便转过身,给孟不斐以及徐青染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跟她一同转身离开。 到了江府弟子看不到的地方,孟不斐才低声问楚乐瑶。 楚乐瑶也低声像说悄悄话似的,回道,“看清楚了,不过他瞧着好像没事?但是的确是坐在那没动,我也不确定,要不——” 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眼神,顿时孟不斐就懂了她的意思,笑得也是一脸的狡黠。 徒留徐青染无语地看着这两个孩子似的人。 “你们要夜探?” “错,不是我们,是你们。” 楚乐瑶伸出食指,摇了摇,可爱又机灵,笑得眼儿弯弯的,指着孟不斐和徐青染,道。 孟不斐立即挤眉弄眼地偷偷给楚乐瑶竖起大拇指,表示感谢。 但是嘴上却故意道,“乐瑶妹妹,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苦力活丢给你孟大哥我还有你徐姐姐?” 楚乐瑶也积极配合地接了话茬,“哪有啊,我这不是不会武功,怕拖你们后腿吗?” 徐青染没看到这两人的小动作,但是不妨碍她揭穿楚乐瑶的话。 “你不是轻功很不错么?比我还厉害。” 一句话,楚乐瑶噎住,她朝孟不斐使眼色,后者立即就转动脑筋,机智地回答,“你也知道,乐瑶是金枝玉叶,这万一跟我们一块夜探,被发现了,她只会轻功又不会什么武功,到时候被抓到了,朝廷的人也不好参与到江湖中的事来?” 徐青染现在看到他就来气,听他和自己说话,就忍不住讥讽,“我难道不知道?不必你来解释,乐瑶,我们走。” 全程被当做靶子的楚乐瑶,讪笑了下,伸出一只手,朝孟不斐招了招,“那,我们先走了。” 孟不斐叹气,目光从楚乐瑶身上,挪到徐青染身上,然后就没移开过。 回去路上,楚乐瑶便小声问徐青染,“徐姐姐,你是真的……不喜欢孟大哥?”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徐青染,表情带着几分试探。 徐青染淡定地将自己的手从楚乐瑶臂弯里抽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敲了一记楚乐瑶的额头。 “我只想报仇。” 说着,见楚乐瑶一脸失望的样子,她便反问了一句。 “你才多大,你懂什么是喜欢吗就操心别人?” “我当然——” 楚乐瑶脱口而出的就想说“我当然懂了”,但是话说一半,就卡住了,脑海里却忽然蹦出戴着面具的那个男人。 “当然什么?你在想什么?” 徐青染见楚乐瑶一副陷入回忆里的样子,就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来,难得,他也好奇地问了句。 摇了摇头,楚乐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脸上不可控制地红了起来。 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我就是想啊,这个江流星目前是不好杀了,但是血手——他被关在柴房里,我们要不再去试试,从他嘴里套点话?” “孟不斐试过了,没用。” 徐青染一下就被楚乐瑶转移了话题,实实在在地回道。 “那你们再去试试?”楚乐瑶眼珠子转了转,“哎呀,徐姐姐,你毒术高超,可以拿毒药试血手,我就不信他当真什么都不怕。加上孟大哥那狡猾的口舌,一定能问出什么来的……” “楚乐瑶,别以为你是郡主,我就不敢打你了。” 话没说完,就被徐青染打断,她佯装握拳威胁她,道。 楚乐瑶却根本不怕,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你才不会打我呢,我说的是实话啊,孟大哥口才好,你毒术好,你们男女搭配,保证能让血手吐出实话来!” 她这一门心思要撮合徐青染和孟不斐,跟在他们身后的孟不斐听了,恨不得给她拍手叫好感谢她才是。 “是啊是啊,我们再去试一次,我也想知道,当初到底是谁杀了我娘。” 末了的那一句,孟不斐又改了嬉皮笑脸之色,正经严肃地说。 一句话,徐青染原本的芥蒂,也暂时放下了。 但她依旧冷艳个脸,没有什么好表情给孟不斐。 “走。” 楚乐瑶见状,抿唇,而后嘴角勾了勾,等徐青染走前面后,她再对紧跟上的孟不斐用气音说道—— “孟大哥,切忌急躁。” 她明白他急切找寻真相的心情,但是血手狡猾嗜血,是个疯子,越是急躁,越是让血手兴奋,所以,审问时不得急躁冲动。 孟不斐看了她一眼,真诚道了声谢,然后疾步跟上徐青染。 留下楚乐瑶一个人,不禁有些无所事事。 摸了下自己发间的簪子,她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又低叹了声。 方才徐姐姐问她,她竟下意识想到了云公子…… 只是,他们如今分开这么久,他不知去向,也不知样貌姓名身份,莫说男女之情了,就是再见是何时都难说。 她不该生出此等心思的。 楚乐瑶啊楚乐瑶,想你自诩潇洒乐观,怎可栽在一个面具示人的男人手里呢? “不行,不行。” “楚姑娘,什么不行?” 楚乐瑶自言自语的,一转过头,吓一跳,拍了拍胸口。 却原来是灵嬴。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没什么,我就是说,这个江流星放在府上这么看着,不行。” 灵嬴才从厅里过来,远远地便瞧见楚乐瑶一个人站在月下,背影曼妙纤细,神情却带着几分怅然忧色的。 走近,才听见她口中喃喃着什么“不行”,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想到吓到她了。 灵嬴忙躬身,拱手向楚乐瑶赔不是道,“在下冲撞,对不住。” “没事,是我自己大惊小怪了些。” 楚乐瑶对着灵嬴就有些尴尬,主要是这人,太冷了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尤其是单独相处时。 于是她指了指天,“啊,天色已晚,我就想回去休息了,灵少侠也劳累了一夜,也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也不等灵嬴回话,就直接走了。 留下灵嬴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眼月亮,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8姑侄,命右护法保护他 “小姐,你怎么还不睡?” 小青照顾阿羽睡下后,回到屋中,却见楚乐瑶穿着中衣,靠着床柱子,也不睡,就看着手里的那根样式新颖别致的簪子。 听见小青的声音,楚乐瑶下意识将簪子放下,塞枕头底下。 摸了摸头发,“没,正准备睡。” “哦。” 小青不似阿羽,楚乐瑶说什么她就以为是什么,不会多想。 “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息。” 楚乐瑶躺下,拉了拉被子,道。 “是。” 待小青躺下了,楚乐瑶又侧过身,伸手从枕头下拿出簪子,放在手里,细细摩挲过后,放入怀中。 她闭上眼,楚乐瑶,不能想了,就这样当是一个江湖上美妙的梦,便挺好了。 此时的天音教。 “去哪儿?” 女子戴着黑色的面纱,身穿黑色的裙子,手上戴着黑纱手套,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宁筠身后,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美若星河,但是,这双眼睛却毫无生气,只有阴沉死气。 宁筠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拱手,“姑姑。” “我不是说过,你身上的毒还没清干净,需休养。” 女人眼神冷漠,走到烛台前,伸手,拿起烛台旁的剪子,将烛心剪短一截。 就算是烛光映衬,她的眼里也没有丝毫的温度。 “我有事需处理,姑姑勿挂念,我的身体我清楚。” 宁筠看着她落寞萧条的背影,声音缓和,道。 “是有急事,还是有什么人急着你去见?” 女人从袖中拿了一张字条,放在烛火上,燃烧。 宁筠看清上面的字,赫然是他命人传的关于楚乐瑶行踪的消息。 “姑姑监视我?” 他眉心轻轻一蹙,声音稍冷。 女人低笑了声,没有温度的那种冷冷的低笑。 声音沧凉,“筠儿,这世上,姑姑只有你和你父亲两个亲人了。我非是监视你,而是,这天下的女子,你要谁都可以—— 唯独北国王室女,不行。” 一句话,就挑破了所有。 宁筠抿唇,“姑姑,当初是她和她父王母妃,救了我。如若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女人眼睫轻扇,语气依旧冷淡阴沉,“所以,我才容忍你救她,帮她。不过,筠儿,你不能爱上她,决不能。” 闻言,宁筠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睫。 “姑姑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下山去了。” “慢着。” 女人转过身来,阴沉暮霭的眼里,带着几分彻骨的阴凉。 “如今她卷入江流星和杀手盟的纷争中,天音教向来为江湖武林所谓的正道不齿,唯有杀手盟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牵涉其中,便是将天音教也卷入其中。” 女人说了这么一长段,不禁微微咳嗽,抚了下心口。 宁筠听见她的咳嗽声,立即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臂,伸手搭脉,“姑姑,你的内伤不是……” “你带回的灵珠并不能根治我的伤,我清楚我这身子的情形。倒是你,桃夭那个孽障给你下的百日愁,需静养百日,不然,这毒便会沁入心脾,到时回天乏术。” 说着,女人又开始咳,她拂开了宁筠的手,立即转过身去,压下喉间的腥甜。 “我没事,你若真要去,切记不要动内力,有什么事让手下去做。” 说着,她抬手,像是知道宁筠要说什么似的,闭了闭眼,微微喘息了下,“我乏了,你去。” “姑姑放心——待我下山,为你寻治内伤的草药回。” 宁筠拱手,看了眼女人的背影,随后转身离去。 待他一走,女人低声唤了句,“梨淡。” 一名穿着白色劲装的女子从暗处走出来,虽穿着白衣,面容肃冷清秀,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冷。 人如其名的“淡”。 “教主。” “去,跟着少主,这一路不许他动用内力,还有——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得让他同那个楚乐瑶亲近。” 女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梨淡在听到“楚乐瑶”和“亲近”两个词时,无波澜的眼里才微微起了涟漪。 低眉顺目地拱手,“是。” “去。” 女人神色有几分憔悴,揉了揉眉心,便令梨淡下去。 等梨淡离去后,她才转身,俯身,猛地便咯了一口血出来,好在飞快用帕子接住了。 不过,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只将帕子叠好,放回袖中。 宁筠带了两个随从,刚出山门,梨淡便紧跟上来。 “少主。” 她持剑,低垂着眉眼,看着很是恭敬的样子。 “右护法?” 宁筠瞧见她时,微微惊讶,“教主让你来的。” 随后便了然于心了。 梨淡恭敬,虽是护法之身,但对待宁筠,却不像是桃夭那般阳奉阴违,她眉眼不动,恭敬回着,“是,教主命属下保护少主。” “走。” 宁筠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直接往前走,算是同意梨淡随行的意思。 再说江府。 楚乐瑶是被小青摇醒的,说是孟不斐提剑要杀江流星,此时正被江府的人围攻。 院子里此时是不可开交。 “什么?他要杀江流星?” 楚乐瑶揉了揉眼睛,忙坐起来,急急忙忙穿上了衣服,不解。 小青便一边替楚乐瑶简单梳理头发,一边说明事情原委,“好像是他和徐姑娘夜审血手,审问出……当年血洗神剑山庄其实是江流星和杀手盟联合所为。孟少庄主听闻这个结果,一气之下,便提剑硬闯江流星关押之地,要手刃他。” 楚乐瑶一边将鞋子套上,一边不禁叹气,“他也太冲动了些,这里是江府,就算他报仇心切,也不能在江府动手啊……” “小姐,你,你走慢些。” “去慢了就来不及救人了。” 楚乐瑶疾步跑向院子,果然,江府弟子一副同仇敌忾对外的架势,而孟不斐身前是福伯,身边是徐青染,中间站着似乎是拉架的灵嬴。 而看见楚乐瑶来,灵嬴下意识松口气。 “那个,有什么事,大家等江少侠醒了再说,别动干戈。” 楚乐瑶走到徐青染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徐姐姐,你快劝劝孟大哥。” “为何要劝,仇人在前,杀了便是。” 徐青染却面不改色地甩了甩鞭子,“正好,我也要杀江流星。” 楚乐瑶:“……”她怎么忘了这茬,她太难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59火烧,寻找江府密室暗道 两人一个激动,一个冷着脸,总之,都是非杀了江流星不可的架势,楚乐瑶一时头疼,不知道怎么拦了。 还是灵嬴出面,手中的剑一挥,挡在两方中间,语气冷淡又不容置喙,“此事,还望两边都暂时止戈,江流星与杀手盟勾结,如今证据确凿,迟早要有个定夺——孟少庄主,徐姑娘,报仇,不急于这一时。” 他前面的话是对着护师心切的江府弟子说的,后一句,却是回头看向孟不斐和徐青染,“此时杀了他,太过便宜。” 这句话,叫孟不斐眼里一颤,放下了剑。 是啊,江流星勾结杀手盟,这件事不是江流星一个人干的,他要杀手盟也跟着江流星一道向死去的母亲赎罪。 这必须给武林一个交代,如果只是这么杀了江流星,岂不是便宜了他,让他不必应对江湖武林悠悠众口。 徐青染抿唇,手里的鞭子握紧了又紧,楚乐瑶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地宽抚她。 她喉头滚动了下,才放下鞭子,别过头,转身就走。 孟不斐看了眼,不大放心,便用手肘碰了碰楚乐瑶的肩,眼神示意她去安慰下。 楚乐瑶无语地看着他,无奈耸肩,只好追上去。 是夜,江府却走水了。 楚乐瑶陪着徐青染喝酒,听见外头喊“不好了,走水了”时,还有些懵。 小青立即开门,拉住一个家丁,询问道,“怎么回事?” 那家丁满头大汗的,喘着气,指着江流星被关押的房间道,“是,是老爷的房间,走,走水了!” 江流星? “我去看看!” 徐青染立即眼神一清明,拿起桌上的鞭子,闪身便出去了。 楚乐瑶也赶忙跟上。 这好端端的,又有江府弟子看守,怎么会就忽然走水了呢? 等他们来到屋外,发现大火一瞬将整个屋子包裹,比那天闻行屋子的大火还要猛。 “师父!师父——” “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放的火!” 江府的弟子见到孟不斐和徐青染出现,便愤愤地指着他们,目眦欲裂的。 “我们要杀他,何须纵火?” 徐青染冷哼了声没说话,孟不斐则是看着这火势,讥诮地开口,又望着忙着抢救的家丁们,眼神闪烁。 “谁知道这是不是老狐狸金蝉脱壳的计谋。” 他这话一落下,就被江府弟子怒气冲冲地围住。 “休要满嘴胡言,别叫我们知道是你放的火,要不然——神剑山庄和江府的仇,就算是结下了!” “咳,咳咳,都住手。” 此时,灵嬴扶着走路都不稳的江晚星出来,后者瞧着面无气色,唇白得毫无血色。 说话都带着一股虚弱感。 但他一出现,的确是叫眼前的局面稍稍改变了些,江府弟子立即收了武器,来到他身边,关切地问他怎样了,同时告知他,江流星屋中走水,现在还在抢救,但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闻言,江晚星面色更是苍白,他咳了声,看向灵嬴,“灵兄,拜托你检查下四处窗户……”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灵嬴点头,然后便带着灵域一起,去四处查看了下窗户。 灵嬴来到靠近后门的窗户前,手指在还没被烧到的窗台上抹了一下,不是江都城内的土,他想起江流星是从城外被抓回来的,那么城外十几里外的山坡的确是这种沙土。 “他跑了。” 是以,他回到江晚星等人面前,脸色冷凝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们一直盯着,师父怎么会跑……” 江府弟子闻言便有些气短,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晚星。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放走的。” 徐青染一听说人跑了,整个脸都变了,二话不说,便朝后门方向追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孟不斐当仁不让地跟上。 剩下楚乐瑶却道,“阿一和阿二守着前后门,他不可能跑出府。” 闻言,灵嬴也神色一顿,“血手还在,或许这府上有什么密室暗道。” “对,我们去找血手问问便知。” 楚乐瑶想着此时城门已关,江流星想出去只能从城门,所以,就算是出了江府,也不可能今夜能出城。 但楚乐瑶看了眼这火,她的暗卫没有过来汇报,说明,人肯定没有从前后门出去。 就算是翻墙,难道这么多高手都没听见动静? 她想到之前血手莫名其妙地在武林大会上消失,又出现在江府,那么,这江府肯定是有密室或是暗道。 正巧这时,火被扑灭,一名弟子进去后,又出来,“师兄,的确没有发现尸体。” “好,大家这就去找密室和暗道——楚姑娘,你不会武功,还是先回去比较稳妥,咳,家父惹的事端,在下会竭尽全力给大家一个交代……” 江晚星不紧不慢地说着,然后看了眼已经成为废墟的屋子,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好。 按理说江流星还活着,他该高兴,但是一想到他此时不知还要执迷不悟犯下什么样的过错,他又心下很是悲戚难过。 楚乐瑶闻言,想了下,觉着也有道理,她帮不上什么忙不说,此时府里乱成一锅粥,她武功不济,实在不想添乱。 便点头,对江晚星和灵嬴道,“辛苦你们了——江少侠,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他的错,你不必为难自己。” 她善解人意的安慰,多少给了江晚星几分温暖,他清秀的面上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多谢姑娘。” 但眼神已经没有楚乐瑶初见这位少年郎时的清澈无忧。 楚乐瑶不禁眼睫一扇,心下叹了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真是时易世变,想当初江晚星是个清正只知道习武练剑的少年,光风霁月,没有一丝忧愁。 但因为武林大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是成长了,却也变得不再无忧无虑了。 尤其是,夹在江湖道义和孝道之间,定然是心中很苦闷的。 小青跟着楚乐瑶,见她慢吞吞的,走路都带着心事,刚要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她顿时拉住楚乐瑶,警惕地看向四周。 “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0逃脱,挟持楚乐瑶出城 “师弟,那血手昏过去了,没法问出话来。” 去提审血手的师兄面带急色地走来,同江晚星说道。 “大家,就在他的院子里先找找,一间间找找看。” 听完师兄的话,江晚星叹了声,低头咳嗽了下,而后低声吩咐着。 “好。” 众人于是四散开来,开始围着院子一间间地找。 “没找到。” “搜过了,没有。” 接连的弟子回禀说没有发现密室暗道,江晚星只是走到书房外,他咳了声,灵嬴上前,踢开门,然后进去。 “书架看看。” 江晚星扫过四周,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幼时被父亲抱在怀里,坐在桌后,窗户推开,晨曦阳光洒进来,他听着父亲一字一句地教他识字,读书。 见大家搜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他忽然看向书桌后的书架。 那里都是父亲的藏书,同时,也是父亲不让他碰的地方,江晚星忽然想起来,从前他来找一本剑谱,结果被父亲看到了,罚跪在书房外半个时辰。 那时父亲说的是他乱动秘籍,心思不在流星剑法上,光想着别的剑谱去了,让他好好反省下。 但现在想想,确实是可疑不是么? 为何不能学别的剑谱?一开始他以为父亲是怕他没有继承流星剑法,现在他却想,或许是因为书架后,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找到了!” 正想着,不知道是谁碰到了机关,而后书架推开,一间密室出现在眼前。 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床褥子,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没人?” 灵嬴觉着怪异,于是,他用剑柄敲击四面墙壁,直到敲到其中一面,听见真空的声音,他于是在四处找机关。 最后,看向那盏煤油灯。 他剑柄一抵墙面,手转动了下煤油灯,果然,这面墙也直接一分为二打开。 “这里是……不好!” 待他们从这门出去,看到熟悉的院落景象时,却见灵嬴忽然看了眼不远处,楚乐瑶的屋子。 江晚星似是也想到了这个,他步伐不稳地往前急急走了几步,差点摔倒,被师弟们搀扶了下。 “快,去帮灵少侠。” 他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管他,去帮灵嬴。 而灵嬴来到楚乐瑶屋外,发现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但他转了一圈,就看到倒在树底下,被打晕的小青。 以及,楚乐瑶掉落的一只耳环。 他捡起耳环,眉头紧锁,表情沉了沉。 “江流星抓走了楚姑娘。” 这下可就糟了! 这楚姑娘是什么人啊?那可是王室之女,先前才被掳走过一回,好不容易被救回来,怎地又被掳了? 只是这次,明显是江流星劫走当做筹码的意图。 “快,去城门,他们一定没走远。” 江晚星剧烈地咳了声,如果是江流星劫持了楚乐瑶,那么他可以靠楚乐瑶这个筹码,轻而易举地从后门离开了。 毕竟那里,有楚乐瑶的暗卫亲自看守。 果不其然,等他们赶去后门,只看到被打伤的江府弟子,被搀起来后,这名弟子指着城门口的方向,道,“师父,他,他抓走了郡主,郡主的手下已经,追,追过去了。” 闻言,灵嬴二话不说,就拉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往城门的方向追去。 再说楚乐瑶,她被江流星点了穴道,像是麻袋一样被丢在马背上,江流星见她瞪着自己,只是冷笑了下。 “郡主,得罪了。如果不是因为刚好碰到,老夫也不想对郡主不敬——您是金贵人,老夫如今是亡命之徒,贱命一条,但您就不一样了,只要带上您,出城还不轻而易举……” “废话真多——”楚乐瑶动弹不得,但还能说话,她被颠得胃疼,想吐,但她只忍住不适,冷静地回着江流星,“我劝你还是别逃了,如果只在江府,你身为江府的主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这事牵扯到了朝廷,那么你就真的成了亡命之徒了,别说你,到时候整个江府都要为你的过错陪葬……” 她的话,叫江流星面色一变,脸上阴鸷的偏激的笑也褪去了,马蹄一扬,短暂地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楚乐瑶这话说得没错。 虽然拿捏了她,是绝对可以出城的保命符,但同时,他劫持了皇家郡主,那么整个朝廷都不会放过他,到那时,就不只是江湖人追杀他那么简单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敢和武林作对,却不敢和皇帝叫板。 一时间,江流星心中思绪万千,挣扎纠结无比。 此时,徐青染和孟不斐赶来了。 他们一开始就是往城外去的,此时,正是发现城门没有江流星,而折返回来的。 他们看到江流星马背上的楚乐瑶时,交换了个眼神,皆是脸色一厉。 “江流星,放下郡主,你和我们比一场!” 孟不斐将手中的剑指向江流星。 江流星刚要说话,身后又传来马蹄声,灵嬴追上来了。 前后夹击,江流星退无可退。 他冷笑,然后提起马背上的楚乐瑶,两根手指抵着她的咽喉处。 “郡主,你说得对,只可惜,来不及了。” 眼下,除了靠楚乐瑶逃出去,他别无他选。 这几个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且不说徐青染了,就血手供出的,他才是当年神剑山庄惨案的背后主谋这点,孟不斐和他身后的整个神剑山庄,就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此地,他已经走到绝境,没有别的选择可言。 “放了她!” 灵嬴飞身下马,手中剑出鞘,站在江流星身后,随时准备动手。 “都别过来,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见三人慢慢朝他靠拢,打算围攻他的样子,江流星手指用力,楚乐瑶立时眉心一蹙,看得出很痛,但她没有出声。 “别动手,她是谁你忘了吗?江流星你如果对郡主下手,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孟不斐立时放下了剑,不敢往前一步,徐青染只握紧了鞭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逼急了江流星,会让他投鼠忌器。 “哼,那又如何?总之,今日若是我不能活着离开,那我死也要拉郡主娘娘垫背,到那时,你们也没法和朝廷交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1出城,将她当作免死金牌 看出这些人不敢拿楚乐瑶的命赌,江流星又恢复了几分运筹帷幄,猖狂地笑了几声,眼神前后地扫过三人,“放下你们的兵器,不然,这娇滴滴的郡主,可就要受罪了。” 说着,手指继续抵进,楚乐瑶这次没忍住,疼得低喊了一声。 “卑鄙!” “哼,不卑鄙这世道,谁能永立于不败之地?”见孟不斐瞪着自己,江流星就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他的父亲孟杰,便笑道,“你父亲当年也是险些可以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的,就是因为他妇人之仁,被妻儿牵绊,心有挂念,才会落到如今几十年过去后,神剑山庄一日不如一日的地步! 而我,靠着这些你们所不齿的手段,却成功地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一坐便是十几年,如今,就连新盟主都是我儿子!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胜者来书写何为正确的手段!今日若是我没有暴露,我照旧是江湖上受人敬仰的江流星!” 他撕开虚伪的儒雅假面,此时完完全全表现出真实丑恶的一面来。 孟不斐咬着牙槽,娘亲死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眼角微红,手里的剑被他握紧嗡嗡作响。 “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哦?那看是你杀我的剑快一点,还是我的手更快一点。” 江流星毫无忌讳地将楚乐瑶当做人质,往前推了推,指关节抵着楚乐瑶的咽喉处,只要他稍稍用点力,便能将其喉骨捏碎。 “唔——” 楚乐瑶疼得脸煞白,闷哼了一声,她一出声,那边灵嬴就立时开口制止,“你别冲动!” “少庄主,徐姑娘,让他先放了楚姑娘再说。” 他朝孟不斐深深看了一眼,后者咬牙之后,果断退开,让出一条路。 徐青染也随后让了一下。 他们虽然恨不得立刻杀了江流星,但楚乐瑶在他手上,大家不得不有所顾忌。 “你松开她,我给你做人质。” 孟不斐见江流星往前一步步走着,手指抵着楚乐瑶的喉间没有松手,眼见就要越过自己,他忙开口道。 “呵,你算什么?没有郡主在我手上,城门会开吗?” 但江流星并不买账,他知道楚乐瑶在手的好处,便不会轻易放了她。 “开城门!” 江流星将楚乐瑶挟持到城门下,守城的将士在上,刚要呵斥,就听见江流星诡谲的声音响起—— “长乐郡主在我手上,你们不想她死的话,就给我开城门!” 阿一和阿二追上来,“打开城门!” 同时亮出了表明身份的令牌,他们的令牌叫守城将士膝盖一软。 真是郡主! “快,快,开城门!” 这该死的江湖人,居然敢挟持郡主,这是不想活了吗! 城门打开,阿一声音冷冰冰的,“城门开了,你可以走了,将郡主留下!” 他身上还带着伤,瞧着面色苍白得很,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江流星将楚乐瑶推着往前走,闻言并不回话,而是忽然提起楚乐瑶就像是一道闪电似的,射出去,一息之后,便到了城门外。 “给我一匹马,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了她。” “休想!” 楚乐瑶刚低声开口说了两个字,就感觉喉头一疼,她眉心拧了拧。 这个江流星,挟持了她,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了自己的,毕竟眼下他以为有了她就有了免死金牌。 她不禁忧虑地看了眼追出城门口,却不敢轻举妄动的孟不斐等人,这样受制于人的感觉很不好。 “郡主莫急,在下是不会伤害你的,当然了,前提是郡主能让在下安全逃离江都。” 江流星的声音就像是毒蛇似的,在楚乐瑶耳边吐着信子,她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没有搭腔。 阿一和阿二上了城门,两人借了弓箭,指着江流星,但江流星却一眼朝他们看过来,嘴角一勾,笑得很是嚣张。 将楚乐瑶往自己身前挡了挡,“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偷袭,要不然,你们的箭无眼,伤的是我还是你们的宝贝郡主,就未可知了。” “该死的!” 孟不斐捶了下墙壁,眼下江流星有恃无恐,如果想楚乐瑶安然无恙,他们就不能有所动作,但这样一来,他就真的要逃之夭夭了。 “给他马。” 相比他的焦躁,灵嬴则是冷静地让灵域牵了一匹马过来,然后亲自上前,将缰绳递给江流星。 看了眼被他挡在前当人质的楚乐瑶,“郡主,别怕。” 我们会救你的。 他用眼神传达着无声的安抚,楚乐瑶镇定地“嗯”了声。 倒不是不怕死,而是怕也没用,越是怕便越是给江流星嚣张的本钱。 “驾——” 江流星将楚乐瑶丢到马背上,楚乐瑶的胃再次压在马背上,天旋地转的,她难受得眼角泛泪。 随即江流星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挑衅地看了眼孟不斐和徐青染。 “年轻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这么心急,哈哈——” “你!” 孟不斐气急败坏,而徐青染则是不动声色地弹了一指,也不知道弹出去了什么粉末,她眼睛淡定地眨了下。 幽幽泛着冷光地看向江流星,眼底流淌着杀意。 “驾——” 江流星一挥马鞭,便策马往城外跑。 “追!” 而这时,灵嬴也已经上马,一挥马鞭,便追上去,孟不斐和徐青染见状,立即也找了马,追上去。 楚乐瑶被颠得快要吐出来,眼角的泪花凝成泪,不受控地掉下来。 太难受了。 她小脸雪白,眼前犯晕。 忽然,缰绳猛地一拉紧,马蹄高高跃起,停下来了。 江流星眯了下眼角,看向山坡上那几道黑影。 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一阵琴音,在这个无人的山坡中回响,怪异得很。 他却猛地一变脸色。 “天音教?” 他们怎么会来? 不过天音教不管闲事,都是群怪人,应该只是路过…… 直到一人飞身从山坡跃然而来,玄衣黑发,银面具。 江流星觉着这身影像是哪里见过似的,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只忌惮地拉着缰绳,默默将佩剑握紧,抬了抬手腕。 “地狱无门,江先生偏要行啊。” 男子清越的嗓音低低地响起,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和冷意。 无形的杀气从四周凝结,像是一张大网,要将江流星给捕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2救她,他就是魔音公子 江流星警惕地盯着眼前这男人,而后目光一凝,落在男子腰间的笛子上。 “魔音公子?” 他声音带着不掩饰的诧异。 而听出宁筠声音的楚乐瑶刚心生几分希望和惊喜,就被江流星这一声弄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似的惊住。 魔音公子? 那不是…… 天音教的少主? 她想到当初孟不斐和她说起的有关天音教的事,顿时眼睛瞪大,不敢置信。 怎会? 云公子竟是天音教的人,还是魔音公子…… 楚乐瑶愣怔地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眼神毫不掩饰惊诧。 “魔音公子,你天音教向来不管江湖武林中事,今日江某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和你寒暄了,还请让出路来。” 非是江流星怕宁筠,而是这天音教都是些性情古怪的人,这魔音公子又从未有人见过真面目,只说他是天音教少主,在教中地位非凡。 他可以和宁筠打一架,却不能和整个天音教再为敌了。 如今他已经是亡命之徒,江湖正道不容他,魔教便更不能得罪。 宁筠往前走了一步,“路可以让,人——我带走了。” 他话一转之际,手便已经悄然地摁住了江流星的脉门,手一掰,将江流星那只威胁楚乐瑶性命的手给掰开。 同时一掌挥出去,单手将楚乐瑶拉到自己身后,斗篷一甩,护住了她。 这掌内力深厚,江流星硬生生对接了一掌,却发现自己竟然并不能在掌力上讨得好处。 此子怎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力? 他心下纳罕,但更纳罕的是,魔音公子怎会出手救楚乐瑶? 难道他们认识? “魔音公子,你我远日无缘近日无仇的,这是何意?” 他谨慎地看着宁筠,又眼角余光扫过身后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咬咬牙,这下没了人质,可就不妙了。 “我对你们江都武林的恩怨并无兴趣。” 宁筠抬手,解了楚乐瑶的穴道,眼里静静淌着几分冷意地望向江流星。 “但你抓了不该抓的人。” 不该抓的人…… 这下,江流星哪还有不明白的,果真如此,是因为这个小郡主,才出手的。 “竟是如此……老夫也是无奈之举,郡主毫发无损,那,公子,老夫就此别过了。” 怕身后的人要追上来了,江流星不敢多耽搁,直接拱手,算是告辞,便要越过二人,离去。 楚乐瑶刚被解了穴道,揉了揉酸疼的胳膊,闻言却道,“不许走!” 话音落,使了轻功,翩若惊鸿,落地无声地在江流星前方站定。 “郡主,这是江湖中人的事,你朝廷之人,不好干涉?” 儒雅的面上带着几分诡谲,江流星对楚乐瑶的本事是放心的,并不当回事。 但客气话还是说的。 楚乐瑶咳了两声,咽喉被抵了好一会,这会儿说句话嗓子都疼。 但她只是蹙了蹙眉心,也没向宁筠求助,只是拔出靴子上的匕首,“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想跑?” 眼见她要以卵击石,原本不打算管江流星之事的宁筠,登时眼神一厉,一甩衣摆,如鬼魅似的,快若虚影地来到楚乐瑶身侧,“别胡闹。” 话说完,他便上前,和江流星交起手来了。 楚乐瑶默默收起匕首,咬了咬下唇。 “魔音公子——你,你这是要插手江都武林了不成!” 江流星没想到自己又没逃成,还和宁筠交上手,方才领教过宁筠的内力,他不会小觑此子。 因此,他没有先发杀招,而是试探宁筠的招式,以寻求破绽。 “我只插手她相关之事。” 宁筠声音低沉,明明是这么冷漠的声音,却偏偏,这话叫原本气恼他隐瞒的背后,竟是魔教这样的身份的楚乐瑶,微微晃了晃眸子。 也是,她本就不在意他是谁。 不过…… 天音教啊,虽然她不是武林人士,但跟着孟不斐等人,也是知道,天音教所做之事,还有之前桃夭想要剥她的皮…… 总之,又是一道横沟。 好,一道接着一道的,她都开始习惯了。 两人交手时,山坡上那几人也下来了。 其中一名女子也就是梨淡,来到楚乐瑶身后,顿住,楚乐瑶若有所觉地看向身后。 就和少女冷淡的眼神对上。 她愣了下,但见对方盯着自己,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梨淡却看着少女的脸,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此时,孟不斐等人也追上来了。 见江流星和神秘的玄衣公子打起来了,都是一愣,但随后,看见楚乐瑶了。 徐青染立即下马,匆匆走过来,拉过楚乐瑶的手,警惕地看向梨淡和宁筠的两名手下。 “你们是谁?” 呈保护的姿态,护楚乐瑶在身后。 孟不斐随后过来,却是目光落在梨淡腰间的短笛上,而后扫过另两名男子,一个拿着玉萧,一个手持葫芦丝。 “天音教的人?” 他登时警惕,面色一肃,忙伸手拦在徐青染身前。 回头,看了眼和江流星缠斗中的宁筠,待看清他的打扮后,却是惊讶地看向楚乐瑶。 “这……云公子,莫非就是魔音公子?” 楚乐瑶没说话,但观其神情,便也能得到答案。 “天音教的人,怎会来此?” 徐青染却是心里警铃大作,看梨淡等人的眼神都带着怀疑。 梨淡对他们的打量审视不以为然,冷淡寡言的少女只是看了眼那边居然和江流星交起手来的少主。 又想到方才少主所言,登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轻灵秀美的少女。 是为了她。 没想到少主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冲动。 “问你们话呢,你们都是哑巴不成?” 孟不斐眯了下眼,语气不善。 灵嬴却是关心楚乐瑶,“楚姑娘,你没事?” 他看着楚乐瑶泛红的脖子,眼神带着关切。 楚乐瑶下意识摸了摸疼得厉害的喉咙处,朝他笑笑,摇摇头,“我没事,谢谢灵少侠关心。” “魔音公子怎会和江流星打起来……” 徐青染看了眼那边打得分不清身影的战况,轻声道。 对此,孟不斐却像是一下就明白了似的,看着楚乐瑶,饱含深意。 “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3城门,我有话跟你说 冲冠一怒为红颜…… 那这红颜……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楚乐瑶。 搞得她有些窘迫,她忙高声反驳,“看我做什么?这和我没关系啊!他,他多管闲事!” 孟不斐折扇一开,此时此地,竟然也不急着寻仇了,反而看热闹似的,笑了声。 “是么。” 得了楚乐瑶一个白目,他笑声更胜。 “你们不去个人帮帮他?要是江流星又跑了呢?” 楚乐瑶看着都干站着看戏的几人,不禁无奈,问。 但,梨淡却忽然出声道,“少主出手,不会输。” 她一开口,楚乐瑶免不了要看向她,又和对方冷淡又带着若有似无敌意的视线对上。 登时心下觉着怪异,但没有多想。 只是她能感觉得到,对方的这并不能看出来的敌意。 也不在意,转过脸,继续看着那边的打斗。 “好生厉害的功夫……” 灵嬴看得眼花缭乱,有些惊叹地开口赞道。 很厉害? 楚乐瑶看不太懂,但是江流星是何许人?这云公子居然能和对方过了这么多招,可见灵嬴的称赞非虚。 几息过后,两人都停了下来,分别站在两侧,江流星率先动作了,但,他只是趔趄一下向前,然后口吐一口鲜血。 捂着心口位置,一副暗恨不已的模样。 至于宁筠,他背过身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后眉心狠狠地压了压。 梨淡抿唇,几步走过去。 声线压得极低,用只有宁筠听得清的声音说道,“少主,您……不能使用内力。” 她想问,你难道是忘了吗。 但对上宁筠强行运气压下毒素,睁开后,淡漠宁静的双眼时,她又眼睫一低,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然没忘记。 只是,觉着比起动用内力带来的后果,更严重的是不能救回那名女子。 “江流星,你也有今天!” 孟不斐上前,眼见徐青染想直接杀了江流星,他放到拦下了她。 “废了他的武功,给他喂一粒毒药,死不了就行,带回去发落。” 一路上都想着怎么手刃江流星,但等真的将人又抓到时,孟不斐却改变了主意。 徐青染不想拖泥带水,就怕又会被江流星逃跑,但孟不斐说的法子却叫她觉着可行。 废去武功,再吃下她给的毒药,就算江流星还能跑,没有解药,也是死路一条。 这比直接杀了他,要解气得多。 “好。” 于是,孟不斐出手,直接废了江流星的武功,听着江流星的哀嚎之声,他却眼角微红,没有觉得多痛快。 逝者已逝,就算杀了仇人,他们也回不来了。 徐青染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江流星嘴里,而后拿帕子使劲地擦了擦手指。 “此为断肠丹,没有我的解药,你将痛不欲生,肠穿肚烂而死。” 她的话没有起伏,没有故意的威胁,但往往就是这种平静的陈述口吻,才最要人命。 江流星趴在地上,苟延残喘,闻言,目眦欲裂,但只能发出剧烈的喘息声,他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都是这群多管闲事的所谓的江湖正义之辈! 不,尤其是魔音! 他放着好好的少主不当,跑来管江都的闲事,要不是他出手,自己这会儿已经跑远了! 江流星纵使不甘心也于事无补了,他武功被废,还身中剧毒,纵然此时不死,回江都也是难逃审判和一死的了。 “你……” 宁筠径自走向楚乐瑶,风带起他的衣袂,看着有些遗世独立的孤傲,她见他盯着自己,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没事。” 几乎是一瞬间,她这一句关心出口后,宁筠那张没有情绪的脸上,能看见的是,嘴角轻微上扬的弧度。 “没事,你呢。” 他很想伸手摸摸小姑娘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她喉咙处的伤痕,他恨不得将江流星的手砍下来才好。 但一切的情绪,都不得不隐藏于面具之下,藏匿于心里头。 他压抑的情感,就像是这张面具封印下的真实的宁筠一样,没办法宣泄,只能这么苦涩郁闷地压着。 敏锐地察觉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灵嬴深深看了眼宁筠这几人,没有说话,沉默中拉开了些距离,给楚乐瑶留了足够的空间。 至于梨淡等人,本就是跟随宁筠的,他没有下令,他们便不会散开。 梨淡情不自禁地看了眼四目相对没有旁人的两人,唇线抿直,眼眸暗下去。 “小姐。” 阿一和阿二赶来,见楚乐瑶安然无恙,才松一口气,二人身上皆带了点伤,喘着气,恭敬地唤了声。 楚乐瑶见他们过来了,便知道该回去了。 “我们走。” 只看了眼宁筠,便没有再说什么,天音教的人,怕是不合适出现在江府。 宁筠也并未想过要去江府暂住,他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在楚乐瑶身后,像个守护者。 “魔音公子,你这是——” 孟不斐擒住了江流星,心情都明媚了不少,便又恢复那种潇洒不羁,爱说笑的性子来。 他摇着扇子,戏谑的视线在他和楚乐瑶之间,来回穿梭。 宁筠对他的戏谑表示不予理睬,至于楚乐瑶,只是暗暗瞪了他一眼,眼神提醒他不要过分了。 她这个眼神警告,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憋了一肚子好奇和八卦的孟不斐,安分了不少。 入了城门,楚乐瑶突然回头,所有人都看着她,宁筠也停下来,其余人便都慢慢停下。 “我有话要问你。” 想了一路了,楚乐瑶还是没忍住,下决心似的,开口对宁筠说道。 宁筠本来还在想,她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还没到江府,她就忍不住了。 这叫他有些想笑,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的话。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便拱手,打算离去,但见梨淡还不动作,便问—— “护法?” “你们先去找客栈,我稍后就来。” 宁筠知道梨淡是姑姑派来监视自己的,所以只能是自己亲自开口了,要不然,这人一根筋,肯定楚乐瑶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的。 果然,他一开口,梨淡就照做了,带着两名手下,先去找客栈。 “阿一,你们也先回去。” 见暗卫似不放心,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这是命令。” 一句话,就成定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4隐瞒,亲手揭下他的面具 等所有人都散去了,楚乐瑶才鼓起勇气,瞪了面前这个时候了还很云淡风轻的宁筠。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但想先听你说。” 宁筠眼神专注地看着楚乐瑶,坦荡地道。 这时候倒是坦诚了。 楚乐瑶心下愤懑,但不得不说,心头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漫无目的地朝城中走,此时月上中梢,路上罕有人迹,倒是个好说话的场合。 只是,心中有无数想说的话,到嘴边了,竟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一阵,楚乐瑶才拧巴地开口,“你,还好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但宁筠就是听懂了。 “挺好的。” 他认真地回着,目光却不离她。 楚乐瑶被他看着有些脸热,便咳了声,故作娇蛮状,“你当然好了,堂堂天音教的少主,竟也做起偷鸡摸狗的事,还当自己是无名小卒,瞒着我呢。” 明明该是诘问质疑的话,她说出来,却一点都没听出成见和生气。 宁筠想笑,此时没有旁人,是以,便没有忍耐,低声短促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楚乐瑶停下,下巴轻抬,一副不乐意的表情瞪他。 “我笑你实在不是个心肠硬的姑娘。” 从小便如此。 长大了也是一点也没变的。 真好,这十多年,他变得面目全非,她却始终是当年那个爱哭又心软善良的小姑娘,纯良如故。 只是,她以后若是知道,比起天音教少主的身份,他真实的面目和身份,才是最大的隐瞒时,会否还像此时此刻这般,轻描淡写地放过他? 宁筠有那么一瞬,甚至想直接揭下自己的面具,告诉她,自己是宁筠,就是她口中的“宁哥哥”,但他不能。 理智告诉他,这样会害了她。 他身上肩负的,非是常人所能忍受的重担,就算她愿意,他也不舍得她跟着他颠沛流离,机关算尽地受苦。 “知道就好,所以你少骗我——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被他夸了下,楚乐瑶眉飞色舞的,带着几分小得意,灵动又可爱。 宁筠闻言,摇摇头,眼里的迷茫和纠结一瞬消散。 “我是魔教的人,你不怕吗?” 他转了个话题,忽然正色地道。 楚乐瑶嘴一努,“那又如何,你是魔教的人,就会伤害我吗?” 宁筠下意识摇头,毫不犹豫。 楚乐瑶便满意地笑了,摊手,“那不就得了,你是谁,和你对我好,是两码事。不过,我这人很简单,我不喜欢复杂的事,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么?” 她眨了眨水灵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想要通过他的双眼看到他内心深处去似的。 宁筠在这样纯净又信赖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只觉自己丑陋不堪。 默默捏了捏手指,握成拳。 哑声道,“有。” 坦诚地承认了。 但他的眼神也告诉了楚乐瑶,有,却不能说。 或者说,眼下还不能。 楚乐瑶一时不知该是欣慰还是失望,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 “你可真是率直,又阴险!是不是知道这样说,我就不会和你计较,以后就算我知道你所隐瞒的事,也不会和你生气?”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两人萍水相逢,他却三度救她性命,他们在秘境中共历生死,这样是过命的交情,他于她又有救命之恩。 就算她对他起了男女之意,却也不能这般强人所难,娇蛮任性。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这人的所思所想若是能受控制便好了,那她也就不用这般苦恼和烦忧了。 为了个不敢真面目示人,还深藏了那么多秘密的人,寝食难安。 见她脸红红,眼睛也红红,胸口起伏着,俨然是真的气到了,强忍委屈和眼泪的模样,宁筠只觉得喉咙处苦涩哽咽。 他声音低哑,带着难以言说的隐忍,“是我不好,我本不该招惹你……” “你既已招惹,还想如何?” 楚乐瑶听他这么说,就更来气,敢情你后悔招惹我了? 她一抹眼睛,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瞪着一双红得像是兔子似的眼睛,没有什么威慑作用地凶巴巴望着他。 “你想我如何,我便如何。” 宁筠拿楚乐瑶没办法,尤其是她这要哭不哭,强自坚强镇定的样子,比她直接哭还要他难做。 想也不想,便这么回了。 楚乐瑶破涕为笑,“那,你给我看看你的脸?” 脸…… 宁筠下意识愣怔,但就是这一瞬的迟疑,叫楚乐瑶探查到他的心思。 她咬唇,“算了,不看了。” 她语气很轻,没有发脾气,只是任谁都听得出,声音里不加掩饰的失落。 到底是诸多沟壑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 她转身,衣角一转,撩起翻飞的弧度,就像是一阵风,很快便会不见似的,无端的,就叫宁筠心下一紧。 有种会抓不住她,失去她的紧张感。 手比脑子快,他意识到时,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留住了她。 楚乐瑶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这只白皙如玉的大手。 也没有吭声,但抿了抿唇线,眼底漾开一抹欣然的笑意。 轻轻握着楚乐瑶的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随后,宁筠抬起另一只手,却是握着楚乐瑶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你来。” 将揭开面具的主动权交给了楚乐瑶。 手指轻颤,楚乐瑶顿了顿,而后屏住呼吸,才缓缓伸手碰到面具绑在而后的那线上,轻轻拨下。 然后手指紧张地攥了攥,才轻轻地,揭下银色的面具。 一张比她脑海里猜想了无数回,都还要俊美的脸,便缓缓在她面前展露。 眉若远山,尾又如剑欲飞入鬓,眼若寒星,高鼻薄唇,面若冠玉,俊美若九天下凡尘的仙人。 楚乐瑶手一撤,握着面具,下意识退后半步。 眼里难掩惊艳,也带着几分迷茫。 这个眉眼…… 似曾相识。 但又记不起,何人和他相似。 “你,真好看。” 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嗫喏地说了句。 宁筠便笑了,没有了面具的阻隔,他这一笑,便若雪山吹雪融冰,一夜春来。 照亮了楚乐瑶眼前一方小小世界。 “你也是。” 在她晃神意乱之际,男人清越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如是道。 扑通,扑通。 楚乐瑶忙转过身去,深呼吸,脸上愈发烧得慌。 糟糕,她这是要沦陷的前兆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5馄饨,人间百味何来清欢 楚乐瑶这十多年来,见过许多好看的人,她爹是北国难得一见的温润君子,性情温和,容貌清雅出众。她娘亲更是享誉天下的北国第一美人,至今都无人能出其右。 兄长楚世安,结合娘亲完美五官和父亲气质的产物,被京中少女追着赶……表姐戚嫣,其父母更是北国样貌上上乘,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她周遭,自她睁开眼记事起,就都是那么多好看的人,按理说,就算见到再好看的,她也不至于失态。 或许因为这个人是他,所以在看到他真实样貌后,她会如此失态不正常。 想着,她忙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将面具塞给宁筠,“戴上,别被人看见了,你既戴着面具,定有你的道理。” 说完,双手背到身后去,一副乖巧明理的模样。 宁筠笑笑,拿起面具,重新戴上。 “那,气消了?” 楚乐瑶撇了撇唇角,一扬脖子,“我也不是那么小气之人。” 闻言,宁筠低声笑了一下,只是待看见楚乐瑶脖子上的青紫痕迹时,又笑意一敛,从怀里找了个瓶子出来,“这是上好的药膏,涂至脖子上,三日便可消淤了。” 楚乐瑶见他还记着这茬,心下一甜,却没有接,“不用了,你留着,我出门时带了不少的药,回去上个药就行。” 宁筠知道端亲王世子医术高超,师从神医,便也不强求,将药瓶收回。 “是要回去,还是一起等会吃个早饭?” 此时天逐渐放白,天边鱼肚白,昭示着一日的清晨即将来临。 再过个小半个时辰,街边摊子也该出摊了。 楚乐瑶自然不想就这么回去,反正也出来了,就一道吃个早饭再回去呗。 是以,便对宁筠道,“我知道一家馄饨铺子不错,我们走过去估摸着到时,老板就出摊了。” 她说话时,宁筠只是安静又专注地听着,两人走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竟也不会觉着萧条冷清,就好像,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也只需要他们二人在一处,便够了。 宁筠看着身侧侃侃而谈的小姑娘,只希望时辰过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才好。 这样,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永远这般心无旁骛,无所拘束地聊天。 “到啦!” 楚乐瑶看着前方正在搬凳子的老板,登时眼睛一亮,转过头,见宁筠落后自己几步,杵在后头,便往回走几步,伸手握住他的袖子,“走了。” 然后她青丝微舞,宁筠只看着这自由自在的一缕,不可抑制地追随她灵动的身影。 “好。” 他低声,听见自己这般回着。 楚乐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拉着他来到铺子前,笑意盈盈地和老板打招呼。 “老板,早啊,我们要两碗馄饨!” 老板也是才起没多久,见这么早,天还蒙蒙亮就有客人来吃馄饨,不禁吃惊。 一抬眼,见是个漂亮爱笑的小姑娘,登时也跟着笑起来。 和善道,“得嘞,老婆子,两碗馄饨!二位贵客先坐,我们才出来营生,灶火才烧起来,可能要你们等会儿了。” 楚乐瑶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我们不急的,老板,你每日都起这么早和老板娘出摊啊?” 见她这么好说话,老板更是笑得灿烂,面上没有疲惫,只有笑容。 “是啊,这天啊一日日热起来了,早起的人多了,我们可不得起早些准备!你看,这不,我们才出摊,你们就来了嘛!” 他手里拿着白色的干净的绢布,将桌子凳子都给两人擦过了,才请他们坐下。 然后又笑着道,“我给二位先倒杯粗茶,免得等的无聊。” “谢谢老板!”楚乐瑶嘴甜,笑得也甜。 老板不禁看得心下愈发惊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又爱笑的姑娘,这莫不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来玩耍的。 不过,见她旁边沉默高大的男子,一言不发,眼神冷冽,他又忙收回了视线,转身和老婆子忙活烧灶火煮馄饨。 “你会不会不习惯这些街边的小吃啊?” 楚乐瑶侧过头,单手撑着桌面,手托着脸颊,笑盈盈地望着宁筠,忽然,问了句。 她觉着这家馄饨很好吃,就没想别的,只拉着他过来了,倒是忘了问他喜不喜欢吃了。 宁筠见她只是来吃个馄饨就一路笑到现在,心下也跟着柔软,他对口腹之欲没有什么热衷的,但她喜欢,她欢喜,他便也跟着欢喜。 “喜欢。” “你一会尝到了一定会更喜欢的!”楚乐瑶便眼儿弯弯地笑起来,很有信心地说着,“我本来还怕你不喜欢街边小吃呢,毕竟你堂堂少主,肯定吃过很多好吃的。” 这话倒叫宁筠失笑,他看着她,眼底一抹戏谑,“那你堂堂皇家郡主,不也吃得?为何我就吃不得?” 嗯? 他这么一说,楚乐瑶一愣,旋即笑开,“是哦。” 有些娇憨,叫人看了就心生喜欢,恨不得揉揉她的脑袋。 宁筠手心泛痒,几根手指摩挲了下掌心,才压下这心思。 “我喜欢这家馄饨呢,除了它的确好吃之外,还有皇宫美食吃不到的幸福感。这对夫妻感情很好,哪怕每天起早贪黑,忙活一整日不得闲,但他们脸上从没有出现过抱怨,每次我经过这,不管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他们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知足的,互相挟持的默契和甜蜜的笑容……” 她说着,眼睛晃了下,眼露几分艳羡。 “这样的食物,是有温度的,也是能让吃过之人感到一份幸福感的。” 话说着,老板娘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过来了,瞧见楚乐瑶还笑道,“小姑娘,又来啦!怎么这么早?” “今天起得早。” 楚乐瑶笑着回了,然后伸手拿起勺子,轻轻搅了几下汤底,给馄饨散热。 老板娘说完便回去继续忙活了。 而宁筠却被楚乐瑶的一席话给打动了,人间百味,这般却是清欢。 至纯至简,最简单也最幸福的,便是这样一世一双人,一起勠力同心做一件事。 他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馄饨,忽然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怀疑。 他所坚持的,当真是最正确也最好的那条路吗? 但转念,他又压下了这怀疑。 不,宁筠,你背负的血海深仇,注定了你无法和这些寻常百姓过一样寻常的日子。 于你而言,这是奢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6约定,步上娘亲的老路 “好吃吗?” 楚乐瑶吹了吹勺子上的汤汁,然后轻轻咬了一口,眼睛便微微眯起来,满是餍足感。 见旁边的宁筠,默默吃了几口了,便放下勺子,问他。 “很好吃。” 宁筠见她眼含期待地望着自己,不禁会心一笑,点头,回道。 见他这神情不似哄她作假的,楚乐瑶便笑起来,宛若春日枝头的花一瞬为他盛开,令人移不开眼的绚烂。 “我这一路体验到了各地不少特色美食,以后,我带你一一尝下!” 她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那种自然而然的理所当然的意思。 这叫宁筠一颗漂泊没有安宁的心,有那么一瞬,生出了,原来他也有在别人的规划中,不是谋划,而是那种愉快的一段旅程、安排。 楚乐瑶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给宁筠带来了多大的内心震撼。 “好……” 只听他略显低哑的一声,应了她这个约定。 就好像又是一个只属于他们,必须履行的承诺。 待他日,他大仇得报,还有命回来,必定刀山火海,闹市静林,山川海河,她想去哪里,他便随她去哪里。 只是眼下,他身不由己,竟是不知这样简单的,一起吃一顿馄饨的时日,还能有多少。 “怎么了?” 楚乐瑶见他低头定定地望着碗里的馄饨,没有动作,而自己一碗馄饨已经见底了,便凑过来些,低声询问。 “没,还吃么?” 宁筠思绪收回,摇摇头,温和地反问了楚乐瑶一句。 楚乐瑶指了指自己见底的碗,然后怪赧然地笑了下,“吃饱了,再吃就过分了。” 好歹她也是个淑女!怎么会食量比男子还大呢,他这是不相信她! 似是看出她这几分小女儿家的羞赧是为何,宁筠不由得短促笑一声,“无妨,你吃多少都是小仙女。” 这话从宁筠口中说出来,怪怪的,就是很不符合他这一身的气质。 但不妨碍楚乐瑶听到会感到高兴。 被夸奖了,还是属意之人的赞美,怎会有不高兴之理? “那,我们结账,去转转其他地方?” 如今天光大亮,清晨的太阳都是温煦暖人的,街市开始逐渐热闹起来,楚乐瑶难得的,这一宿颠簸受罪,却也不困,哪怕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仪容并不整洁完美,但她却觉得这样短暂又心无旁骛的相处是如此快活和简单。 便提出继续逛。 默契的是,宁筠也并未拒绝,放了一锭碎银子在桌上,便起身,“走。” 这个人,明明是江湖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看着穿着气质也是不近人情的冷酷无情,却偏偏,在她面前,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是那样温柔而包容。 好像不管她提出何种无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一般。 这不妙。 楚乐瑶咽了咽,胸腔那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提醒着她,她最担心的事情,照着不受控制的方向,疯狂滋长。 沦陷,也许只是对方一个眼神,或者只是他一个浅浅的稍纵即逝的笑容。 娘亲,你说得对,我还真走了您的老路,怕是要追夫漫漫了。 她内心自我调侃地说着,这还真是女承母业,只愿这人和爹爹当年不一样,别学爹爹,什么配不配得上,什么为了她好,狠心远离。 “去哪里?” 宁筠往外走了一步,便停下没有动作,见楚乐瑶愣怔地站在自己身侧,便低声问她。 “啊?”楚乐瑶回过神来,而后忙目光一闪烁,不敢和他对视,“那个,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去逛逛成衣铺子?” 话音落,楚乐瑶就懊恼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楚乐瑶你是不是一夜没睡脑子不清醒啊? 怎么能约男子去逛成衣铺子呢……难道你要换完衣服,出来兴冲冲地问他,怎么样好不好看? 想想就…… 怪暧昧和尴尬的。 相较于楚乐瑶的窘迫,宁筠则是坦然多了。 他看了眼她身上有些皱巴巴的裙子,以及头上略歪斜的首饰,便有了主意。 “好,走。” 倒是他考虑不周了。 两人是两种想法,但话已出口,对方又坦荡荡地应下了,楚乐瑶再改口,未免显得有些矫情了。 是以,她挺直了腰杆,落落大方地朝城内最大的成衣铺子走去。 宁筠在她身侧,像个可靠的守护神,二人一个高大冷峻,一个窈窕灵动,说不出的般配。 一路上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偏生正主坦坦荡荡的,一点都不拘泥小节,所以都是些赞叹艳羡的目光。 他们经过江都客栈时,没有看到,二楼窗户开着,身着白衣的梨淡就站在窗后,静静地望着这一对神仙眷侣似的男女,从街的那一头,走入视线,尽管他们没有怎么交谈,可是她分明地看见,宁筠那始终偏向楚乐瑶的头,也可以想象得到,他看她是怎样的眼神。 必定是有光的。 她手指不经意地握着窗栏,指尖微微用力,指甲硬生生掰断了,雾气自眼角轻萦,却没有凝为泪珠。 就好像,她并不觉得疼痛似的。 只这么看着,直到那二人消失在她视线中。 这时,她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三声长,两声短。 她收起眼底的情绪,双手一拉一按,将窗户关上,瞥了眼断裂的指甲,上面有淤血,但她只是眼都不眨一下地将指甲拔了,断了指甲的手指攥紧手心里。 去开门。 …… 一大清早的,成衣铺子才开,楚乐瑶和宁筠是第一对客人,老板娘正懒洋洋地拿着鸡毛掸子在柜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似没想到这么早会有人过来买衣服。 是以,当楚乐瑶和宁筠走到了跟前,她才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忙站直了,将鸡毛掸子放下,而后冲二人笑得一脸灿烂。 “哟,二位贵客,来看衣服的?这位姑娘真是天仙似的美人啊,店里不少新款,姑娘这样的模样和身段,肯定穿什么都好看,要不我给姑娘都拿来?” 老板娘一张口就舌灿莲花的,将楚乐瑶从头到脚地夸了一番,楚乐瑶怪不好意思的,便只抿着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 至于宁筠,目不斜视的,似乎对买衣服没有什么兴致,只单纯来陪楚乐瑶相看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7赠衣,一剑封喉血手被杀 老板娘是个火眼金睛的,看得出宁筠专程为楚乐瑶来挑衣服的,她开门做生意十来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这一看就知道,小姑娘娇生惯养的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所以她拿出店内最好的料子最新最漂亮的裙子给楚乐瑶,让她去后边试衣服,还贴心地说,试衣间里有专门为女顾客准备的胭脂水粉,供梳妆打扮。 楚乐瑶闻言,愣了愣,旋即面上一红,顿时道了声谢。 想着自己就顶着这乱糟糟的样子,逛了一圈街市,还和宁筠说说笑笑,事先不觉,现在想想,怪难为情的。 她换上了干净崭新的裙子,然后自己对着镜子,梳洗一番,再重新梳妆打扮,是以,就多耽搁了些。 好在宁筠也不催她,只站在外边,安静地等。 老板娘瞟了眼他这身姿,再看他那眼睛始终落在帘子处,便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笑道—— “这位公子,姑娘家换衣裳自是慢些,要不,您帮那姑娘看看店里其他款式和料子?” 既是陪心上人来的,这公子虽看着不近人情,肯定出手舍得。 老板娘手上的算盘打得响,心里的算盘那更是响亮。 宁筠闻言,扫过店里其他裙子,发现女子的衣裳款式真是大同小异,眼花缭乱。 他不大懂,但能想象楚乐瑶穿哪条裙子好看,那条衬她肤色和气质。 所以,还真认认真真地替她挑选起来。 老板娘全程跟着,见他走向哪,手摸向哪条,便立即嘴巴跟上地介绍,夸得是天花乱坠,但都是夸楚乐瑶将衣服穿好看,而不是衣服将楚乐瑶装扮得好看。 这马屁拍对了。 是以,当楚乐瑶出来时,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地拨着算盘算账,她面前的柜台上摆了一摞裙子,各式各样的,颜色不一。 她纳罕,放下帘子,走了出来,宁筠听见动静便朝她这个方向看来。 随即,目光凝住。 “哎哟喂,瞧瞧,瞧瞧,我就说嘛,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穿什么啊,都好看!我这店里的衣服啊真是三生有幸能被姑娘这样的美人穿戴……真不错,这身段,这气质,竟叫这裙子都变得美了三分!” 老板娘这一顿夸,弄得楚乐瑶出来也不是,进去也不是,脸上染了红霞,略带紧张地揪着手指,站在那没动。 还是宁筠低低的一声,“好看。” 缓解了她的窘迫。 女为悦己者容,当初娘亲便这么和她说过,她自己此时自然也是这个心情,要不然也不会在里头捯饬了半天。 但一切,都因为这一声肯定,变得有意义。 楚乐瑶嘴角翘了翘,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这才看见柜台上叠起来的衣服。 她不禁惊讶,看向宁筠,“你,给我买的?” 看这款式风格尺寸,像是给她买的。 闻言,宁筠失笑,无奈地看着她,“不然还能给谁?” 反问了一句,楚乐瑶却莫名嗅出了暧昧的味道来。 这…… 老板娘笑得一脸慈祥,不禁道,“小年轻啊,就是好,浪漫英俊的少侠,明媚活泼的少女,最是相配了——” 说就说,还拿出瓜子,居然嗑上了。 楚乐瑶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老板娘这么一说,还嗑着瓜子看热闹的模样,楚乐瑶就有些窘了。 下意识朝宁筠看了一眼。 宁筠立时会意,咳了声,他气质冷峻,顿时老板娘就站直了,收敛了看戏的表情。 “哈哈,瞧我这嘴,真是什么都说,姑娘,别介意啊。” 老板娘也是看得清的,知道宁筠不好说话,但是都听楚乐瑶的,而楚乐瑶则是一看就是个和善的好姑娘。 楚乐瑶的确也不介意,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没关系,对了,老板,我之前的裙子帮我包起来,我就穿这身。” 她之前的衣服乱糟糟的,还有灰尘,实在是穿不得了。 老板娘闻言,立即点头说好,但是眼睛却看向宁筠,又在自己面前这堆衣服上定住,无声地暗示着什么。 宁筠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都要,包起来。” 他这大手笔,楚乐瑶眼睛瞪直了。 然后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地说道,“你干吗这么阔绰?你们天音教很有钱吗?我用不了这么多……” 但宁筠只是目光落在她拉着自己袖子的小手上,嘴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用得着——天音教自然比不得朝廷有钱,但我给你买这些,绰绰有余。” 他低头凑近,像是说悄悄话似的靠近了些。 楚乐瑶屏住呼吸,顿时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你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 看着小姑娘红得滴血的耳朵,可爱得宁筠手痒痒,想要捏捏,但他不敢调戏太过,唐突了就不好了。 便见好就收,拉开了距离。 而老板娘也从里间,拿了包好的楚乐瑶换下的衣裳,笑眯眯地连带着包好的新衣服,递向宁筠。 楚乐瑶下意识伸手要接,但宁筠哪里会让她拿东西? 直接一个人包了。 抿了抿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呀。 “小姐,小姐,可找到你了,出事了!” 正要一起出去,就见小青急急赶过来,见到楚乐瑶,她忙松口气,随后面上又带着几分凝重,审视地看了眼宁筠。 “什么事?无妨,说。” 一听说出事了,楚乐瑶笑意一收,忙正色地回道。 也不打算避着宁筠。 “血手……死了。” “什么?” 血手死了? 楚乐瑶惊讶地睁了睁眸子,看向宁筠,后者面无表情。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死的?” “被杀的,发现时,屋内只有他的尸体……一剑封喉。” 小青咽了咽唾沫,而后简洁明了地说明了死因。 一剑封喉。 血手中了毒,一剑封喉也不难,只是,江府武林高手众多,能混进去杀了血手的人绝对是武功高强之辈。 就算不是府外之人,门口看守的弟子也是高手,怎么会—— “看守的人怎么说?” 小青面色凝重,“都死了,皆是死于剑下,看手法……像是杀手盟的人。” 杀手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8无踪,真正的主人萧禹 如果是杀手盟的人,那就不难解释了。 血手至今都没供出的,便是杀手盟的老巢,以及杀手盟的门主。 看来,是被灭口了。 只是,杀手盟的人何时来的江都? 竟是这般悄无声息地就来了这武林高手遍地是的江都,还能在江府内杀一个被看押的阶下囚…… 可见来人的武功,绝对等闲。 “走,回去看看。” 楚乐瑶虽不是江湖人,但已经卷入这些事情中,再说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道孟不斐和徐青染又要如何了,便想也不想,打算离开。 只是,才走到了门口,她就顿住,回头看了眼并没有打算跟出来的宁筠。 一时纠结犯难了。 宁筠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便笑着安抚她道,“你去,我先回客栈,有事便派人去江都客栈找我。” 他身份不便,若是天音教的魔音公子去江府,只怕是又要掀起一阵风浪来,叫本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江府雪上加霜。 这样,对她也不利。 要不然宁筠倒是想看看,血手死于何人之手。 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考虑,楚乐瑶便点点头,又折返回来,将他提着的衣服拿过来,交给小青。 促狭道,“等我得空了,再找你还礼?” 指的是今日收了他这么多新衣裳,回礼的事。 宁筠见她这个时候还能勉强说笑,心下觉着安慰,也跟着笑,“好。” 于是,楚乐瑶和小青一道走了。 转身的时候她面上的调笑之色便不见了,取之而代的是正经严肃。 目送她身影远去,直到看不见,宁筠才朝另一个方向,回江都客栈。 他到时,梨淡正下楼。 “少主。” 见宁筠回来,她面色依旧淡淡的,只是恭敬地站定,问候一声。 宁筠“嗯”了声,算是回应,而后又道,“要出去?” “出去给少主置办些物品。” 闻言,梨淡眸子里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柔和,如是道。 宁筠微微点头,随后却道,“不必了,阿甘和不苦去便行了。” 这两人是宁筠的手下,在天音教中,也只有宁筠身边有男人做手下,其余教众毕竟都是女子。 既是手下和护卫,也是了解他喜好的侍从。 梨淡听了他这话,也不意外,便拱手,“是。” 她一拱手,宁筠便瞥见梨淡右手一指甲断裂,有淤血,已经结痂。 他只是微一蹙眉头,却没有说什么,直接越过她上楼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血迹,梨淡咬了咬唇,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懊恼。 转念,却又觉着荒诞,苦涩地笑了下。 他陪那名皇室女逛街虚度光阴,和从前那个一刻钟都不愿浪费在琐事上的少主,简直判若两人。 而她这里,他又是那个冷心冷情,公事公办,不会关心也没有心的完美少主。 人比人还真是,比不得。 宁筠来江都,花萼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一清早便乔装好,然后从江都客栈后边的巷子,绕道,趁无人之际,飞身而上,而宁筠已经给她留了窗户。 直接一跃便滚进了室内。 单膝跪地,利落恭敬,“少主。” “血手死了。” 宁筠背对她而立,正摩挲着腰间的笛子,在指尖转了一圈,又放回腰间别着。 他的话一落,花萼便惊讶,“少主您竟这么快就知道了……” 要说她也是在江府出了乱子后,底下人在附近打探才知道的,知道后她便刚好接到宁筠的传信,特来禀告此事。 “可知是谁做的?” 宁筠转过身来,手一抬,示意花萼不必跪,后者便起身。 闻言,表情微微严肃,“还不知,我们的人在江府一直有打探,却并未发现府里有何可疑之人……” “听死状,是杀手盟的手法,你觉得呢。” 宁筠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水,云淡风轻地问道。 花萼抿唇,“的确是杀手盟的手法,只是,属下在江都驻扎这么多年,若是杀手盟的人混进江都……没道理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 之前武林大会结束后,杀手盟的人便消失了。 “是属下的失职,少主降罪!” 在她的地盘,眼皮子底下,杀手盟的人来去自如地杀了人,又跑了,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叫花萼很是惭愧。 宁筠见她跪下,面带惭愧,他倒是淡然。 “看来这江都,没那么容易拿捏。” 他淡定地抬手,举杯喝了口水,润过嗓子后,将杯子放下。 “罢了,命人查清楚,杀手盟自相残杀不要紧,但若还有什么阴谋,我们不能受制。” “是!” “谁——” 花萼刚站起来,宁筠手中的杯子便要飞掷出去,但在他起杀机的一瞬,外边的人也出声了。 “少主,是我。午饭是在屋内用还是楼下?” 是梨淡的声音。 花萼想要去打个招呼,宁筠却只是摇了摇头,花萼便明白,退至一侧,屏息。 “送上来。” “是。” 梨淡应了声,没有逗留,转身便下楼去给宁筠端午饭了。 “少主……不信任右护法?” 花萼本来以为这次少主带着右护法出来,是协助的,但方才,少主明显不想右护法知道自己来了。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是不信任右护法,而是,他谁也不信。 “萧禹此时在何处。” “公子他……” 花萼一听这个名字,就头疼了。 丢下天香楼,公子便不知跑去哪里了。 没错,天香楼不是花萼的,准确来讲,属于萧禹的,他是掌管北国江湖武林各大情报网的幕后之人。 但此人,行踪不定,神出鬼没。 宁筠每次想找他,都有些困难。 听花萼这支支吾吾的口吻,宁筠便叹了一声。 “知道了,给他传信,告诉他,若不肯回来坐镇,便永远别回了。” 花萼闻言,嘴角抽了抽,尽管少主这话说了不少次,但还别说,公子就怕这个。 所以,从来不敢在死亡的边际试探少主的底线。 “是,属下这便传信。” “江府那边也盯紧了。” “是。” 等花萼一走,宁筠袖子一甩,窗户自关上。 门外也传来了敲门声,梨淡恭敬平静的声音响起,“少主,用膳了。” 宁筠想了下,“阿甘。” 隔壁屋的阿甘立即火急火燎地赶来,“少主,怎么了?” “午饭端进来。” “……” 阿甘看了眼一旁端着饭菜的右护法,对方听了这话只是眼睫一颤,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他硬着头皮,伸手,“护法……” 梨淡一言不发,将托盘交到他手上,然后便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69振作,江府里有奸细 楚乐瑶回府时,就见府内人员走动频繁,大家好像都很忙。 仔细看,似乎是在找有可能是混进来的凶手。 她顿足了一息,有个弟子见到她,立即恭恭敬敬地抱拳,“郡主。” “你继续忙。” 楚乐瑶点了下头,然后回了句,就朝住处的方向走去。 先问问什么情况再说。 不过,还没走到住处,便在廊下,碰到了面容苍白如纸色,一边走一边拳抵唇咳嗽的江晚星。 他瞧着,竟像是一夜之间,瘦了不少,很难想象,伤势未愈的,就府里又出了事故,没法养伤不说,还要亲自奔波劳碌。 不无同情地叹了一声,而江晚星听见这声音,便举目望去,瞧是楚乐瑶,忙松了一口气。 还对楚乐瑶扬了下嘴角,真心地笑着说道,“楚姑娘,亲眼见你没事,在下便放心了。” 说完,他又眼露几分愧疚地看着楚乐瑶。 毕竟,让她身临险境,差点出事了的人,正是他的父亲江流星。 尽管江流星回来时,已经被废去了武功,还中了毒,但他犯下的过错,无法抹灭。 少侠的眼睛曾灿若星辰,干净澄明,就算遭逢诸多变故,也并没有因此彻底改变。 所以,楚乐瑶一眼看出他的愧疚、自责,主动赶在他说什么之前,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养好,江少侠,恕我直言,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不用将所有罪责都担着。 如今府内虽说变故多,但你凡人之躯,总不能事事扛,血手被杀这事我已经听说了,交给孟大哥和灵少侠他们查,你养好了伤,才能为这些人主持公道,不是么?” 知道一味的安抚不会有用,楚乐瑶便末了加了那么一句。 江晚星眸光闪了闪,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睫。 只觉得楚乐瑶字字句句都敲在心头。 他好一阵,忍过了鼻尖酸涩,喉头苦涩之感,才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就算是为了给这些被父亲害过的人一个交代,他也不会先垮掉。 见他不似敷衍,楚乐瑶便轻松了些,“我去找徐姐姐他们,你回去歇着。” 然后径自走过他,江晚星忽然转过身。 “楚姑娘!” 他高声唤了一下。 楚乐瑶回头,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事么?” “谢谢你。” 但江晚星只是露出清朗的一个笑,真诚地看着她,道了声谢。 自从父亲的真实面目被揭穿后,他一边要安抚府里躁动的人心,一边又无颜面对孟不斐和徐青染等受害者,整个人绷得死死的,不敢睡也睡不着,只要闭眼就是师兄师妹和灵越的死状。 虽然灵嬴说,这些事和他无关,但他始终没法这么轻松放下。 而徐青染和孟不斐,虽然不会迁怒于他,却也实实在在没法和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同他相处。 就算他们可以,他也无法。 但今时今日,楚乐瑶却说,他要好好的,才能给这些人一个交代。 还说,他是他,父亲是父亲,不必什么都担着。 这叫江晚星一颗被放在火上烤,油锅里炸的心,稍稍感到了那么一丝慰藉。 或许是,楚乐瑶身上自带的那股,干净正义善良又令人信任的感觉,她总是对一切事情抱有乐观的想法,所以也总能安慰到别人。 楚乐瑶诧异了下,而后笑笑摇头,“不必客气。” 说完,便转身走了。 她只是看不过去江晚星这颓然和日渐消沉的模样,从前仗剑行侠义的少侠,就该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任由狂风骤雨也不能摧残其意志。 其实这点上,她觉着灵嬴更适合当武林盟主,光心性坚韧这点,就很突出。 江晚星,到底是被保护得太好,有些过于纯善和温和的正直,这样的打击也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但如果是灵嬴的话,她耸耸肩,估摸着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哎,江都之行,她感觉自己耽搁了好久,不知道爹娘和哥哥,会不会催她回去。 楚乐瑶来时,屋内气氛很是冷凝。 孟不斐坐在桌前,手握着佩剑,一脸的愁容。 再说徐青染,她居然还有心思在那炼制新毒药。 楚乐瑶看了眼,就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了。 怪渗人的。 “徐姐姐,孟大哥。” 她走到门口,喊了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见是楚乐瑶回来,徐青染淡淡地掀起眼皮,“舍得回来了。” 听孟不斐说了,她跟天音教的少主魔音公子一道不知道去哪了。 乍一听说她和魔教的人有瓜葛,徐青染颇感诧异,但等孟不斐解释说,之前还不知道身份的时候,楚乐瑶就被魔音公子救过,所以两人相识。 不过仔细一想,这不就是老掉牙的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的那种桥段? 只是放在楚乐瑶身上,徐青染觉着,又没什么可能了。 “哟,美貌小郡主和魔教大魔头,一见倾心,再见互许——额,咳咳咳,别,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孟不斐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青染冷冷一个眼神扫过来,她指尖一根毒针抵着他脖子处,制止了他的满口胡言。 小青也生气地道,“孟少侠,休要胡说侮辱我们小姐的清誉。” 孟不斐本来是想打趣下,顺便缓解下气氛,却一时忘了,楚乐瑶可是郡主,哪能被这么编排? 顿时站立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不再乱说话了,乐瑶妹子,别生气,别生气。” 楚乐瑶懒得和他掰扯这些,她只是收敛了笑意,问起正事来,“到底怎么回事?杀手盟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人杀了,然后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这也是徐青染他们想问的。 孟不斐却是知道些什么似的,摇摇头,“根据我之前在天香楼买的消息来看,据说各大门派里,其实都有杀手盟的安插的奸细,我猜想……没准江府就有。” 所以才能里应外合的,将血手给杀了。 奸细? 楚乐瑶微微一愣,随后却道,“那接下来,他们要杀的,很可能就是……” “江流星!” 不等她开口,徐青染和孟不斐便不约而同地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0目的,孟不斐去信山庄 “无妨,我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便告知给了灵嬴,眼下他亲自在屋内看守,既不会给江府人落下口实,我们也相信他。” 孟不斐早有准备,楚乐瑶听了,便点点头,“倒是个折中的好法子,只是,只他一人看守的话,恐双拳难敌四手。” “他师弟灵域也一道,灵域是灵剑门的二弟子,武功也不差。” 楚乐瑶的担心,都尽数有被考量到,她不禁失笑,“看来不用我操什么心了。” “一宿没睡,回去睡一觉。今晚,未必就安宁。” 孟不斐折扇一开,笑睨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崭新的妆容和裙子上一扫而过,随后慢悠悠,带着几分可有可无的无奈道。 是啊,如果杀手盟的人杀了血手,那么,江流星这样的老狐狸,为了自保,也不会再帮杀手盟兜着秘密了。 如此一来,杀手盟那边还能坐得住? 只怕是今夜就要出手了。 楚乐瑶倒是觉着,若是今晚还动手,这杀手盟的人也太胆大妄为了……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了,府内只会是更加戒备森严,哪来的机会给这些杀手盟的人混进来呢? 被孟不斐一提醒,一宿未睡的楚乐瑶,还真感觉到了汹汹而来的困意。 她掩面打了个呵欠,然后红着眼,向徐青染和孟不斐告辞,随后去看了眼还卧床的阿羽,替她掖了掖被子,就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下衣裳,直接倒头就睡了。 小青看她头上还戴着歪歪斜斜的首饰,便小心翼翼地替她取下来,然后将被子给她盖上,守在屋内。 “你还不走?” 徐青染将一滴黑色的毒液提取出来,滴在面前的杯子里,立马,杯底穿了。 这毒腐蚀性极强,一滴便能腐蚀了瓷器。 她还算满意,一抬头瞧见孟不斐也津津有味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便眯了下眼,微冷的声音带着不客气的逐客意味。 孟不斐摸了摸鼻子,“别急嘛,我正想和你说说天音教的事。” 他磨磨蹭蹭的,直到楚乐瑶回了,才开口,徐青染本来想赶人的,但一听说是天音教的事,便又忍耐了。 默不作声地直勾勾望着他,静待他能说出什么下文来。 “先不说那魔音公子和小郡主之间是什么关系,对她有什么目的……就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早在武林大会之前,他就秘密进入了江都,也就是说,当时主要来江都行事的不是左护法桃夭,而是他……” 听他长篇大论的有些累,徐青染直截了当地打断他,“可他亲手杀的桃夭。” 戴面具的云公子就是魔音公子,那么,从桃夭手里救楚乐瑶出来,亲手杀了桃夭的,就也是他了。 就算是少主,亲手杀了教中的左护法,难道不会被处置? “就算是这样,在认识小郡主之前,他来江都,到底是为了什么?天音教这些年,行事诡谲,从不按常理,要说她们十恶不赦,但又只杀作恶的官吏富绅,说她们替天行道,但又排除异己,手段毒辣—— 不可能是为了盟主之位,你还记得,乐瑶说过,她是掉入秘境里,被他救的么?” 是了,江府有个秘境,楚乐瑶当日不慎跌进去,要不是魔音公子,怕是很难全然出来。 徐青染这时,面带凝色,开始重视了。 看着孟不斐,“你是说,他是为了秘境里的宝物。” “对,我派出去查消息的线人告诉我,江府那废院底下,有一样神秘的宝物,据说可以疗天下所有难以痊愈的内伤,几乎是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他说着,眯着风流的眼,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所以我猜想,天音这个女魔头,这些年不再外出,许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魔音便是为她取药的,他中途离开过,那药定是已经送回天音教中了。” 徐青染听了,却奇思妙想地说了句,“这有什么,总比留着被江府的人送去江流星用了得好。” 既然什么伤都可以治,那么江流星这样被废了武功的,也能全须全尾地治好。 那还不如被旁人拿走了。 孟不斐没想到她会语出惊人,顿时合上扇子,抵着额头失笑,摇头道,“你啊,江流星是该死,但若是天音的伤痊愈了,她未必不会出来兴风作浪……再说这个魔音,此次又回来江都,不惜暴露身份,我实在是怀疑他的目的。” 徐青染想到楚乐瑶那和昨日不同的妆扮,顿时沉默了。 “只要他不伤害乐瑶,有什么目的,和我无关。” 她们毒门也不能算什么名门正派,相反,就因为用毒,被武林同道所不齿,只是说没有滥杀无辜,而边缘化了罢了。 所以徐青染对于江湖正邪之分,没有太大的分明。 正道如何? 江流星和奇移这样的人,能和小人勾结,杀自己的弟子和师妹,比魔教还要可恶。 魔教又如何? 那魔音公子几次三番救了乐瑶性命,江流星却要拿乐瑶当人质陷江都武林于不义之中。 所以说,只有善恶之分,哪有什么正邪分明。 徐青染没忍住,就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一时,倒叫匡扶正义的名门出身的孟不斐,愣怔了片刻。 好一会,他才叹了口气,像是醍醐灌顶,又像是感到世事复杂人心难测地摇摇头。 是他着相了。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那魔音公子,想着,他便给远在神剑山庄的父亲孟杰去了一封信。 如今武林盟主出事,天音教又目的不明,还有个上蹿下跳,到处安插眼线的杀手盟。 正好,他要提醒父亲,清查一番山庄内部,保不齐山庄里,也有杀手盟的人。 “此番事了,要不要和我去神剑山庄玩玩?” 将信鸽丢出去后,孟不斐又进来,忽然,对徐青染道。 徐青染抬眸,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 “不去。” 冷淡无情。 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但孟不斐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神黯然。 随后又故作不在意地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在意嘛——不过,真不去啊?” 徐青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亮出指缝间的毒针,“走不走?” “……” 孟不斐见状,还能说什么,立即双手举起,表示投降,脚下抹油,走了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1看守,灵曦来送夜宵 一夜,相安无事地过去。 灵嬴稍稍揉了下眉心,一旁的灵域靠着门,都快睡着了。 他看了眼身侧的二师弟,低声咳了下,“灵域,累的话去休息。” 灵域立即睁开眼,站直了,抱着剑,摇摇头,端方的脸上立时清醒了不少,揉了揉眼睛。 “没事的师兄,这样,我出去洗把脸再来。” 他看起来真的很疲倦的样子,孟不斐倒是想来亲自看守,但江府的人不同意,即便是出了掳走楚乐瑶这样严重的事,叫他们对江流星失望至极。 但这也没法改变他们对师父的那份不忍之心。 所以对江流星怀有敌意杀心的孟不斐和徐青染两人就直接被拒之门外了。 至于楚乐瑶的两名暗卫,因为阿羽受伤,那两人也要保护楚乐瑶,还是伤没好的状态,所以也不行。 这看守的重担,便落在了灵剑门身上,自然,武功高强的灵嬴是不二人选。 但这也有个问题随之而来,人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不休息? 所以,江晚星便安排了一名师兄,到子夜时分再和灵嬴与灵域中一人换班。 “去。” 灵嬴稍稍走动了两步,缓解了脚上的酸麻,看了眼一侧睡在榻上,一动不动的江流星。 他走过去,查看了一眼,确定没有问题,才继续守在榻前。 灵域出去一趟,回来时,灵曦居然也在。 她似是给两人送吃食的,身后还跟着个江府的婢女。 灵域跟在她身后,面上都是迁就的笑。 “大师兄!” 灵曦知道两人守夜,特地去厨房让厨娘做了夜宵,端过来,本来是只送灵嬴那份的,但婢女想着,又给江流星也准备了一份。 灵域出去洗脸,碰到她,便上前接过了托盘,只是灵嬴的那份,灵曦不肯假手于人,自己端着了。 见她深夜前来,灵嬴眉心拧了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语气不冷不热的。 但灵曦却觉着他这是关心自己,便笑了,哼了声,娇蛮地道,“这江府的囚徒,却要我们灵剑门的人彻夜不眠地看守,我心疼你……们嘛,所以来给你们送夜宵了。” “不得胡言。” 知道她口无遮拦,灵嬴习以为常,但还是提醒道。 这本就不是一门之事,江流星还牵扯到了师弟灵越之死,他也想杀了他为师弟报仇,但江流星的罪行,必须公之于众,给武林一个交代。 所以看守,也是他自愿的。 灵曦撇了下嘴角,艳丽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他这半死不活的,怕什么啊,就算是被人杀了,那也是他活该……” “咳——” 这般吵闹之下,江流星自是睡不着了,他浑身疼,此时更是被吵得头疼。 听出灵曦的声音来,他咳了声后,便冷哼了声。 嗓音沙哑低沉,“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黄毛丫头就凭你,也配评价老夫?” 他缓缓坐起来,失去武功的他,宛如一个垂暮的老人,憔悴又混沌。 婢女便端着夜宵上前,灵嬴却伸出手臂拦住她。 婢女吓得差点跪下,灵嬴道,“不必害怕,我只是检查下食物。” 说着,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探了探碗里的面条,稍息后,举起银针,仔细辨认过,没有毒。 便点头,“去。” “大师兄你什么意思啊,我亲眼盯着她做的夜宵,怎会有毒呢?你要是不相信我,那别吃了!” 见他这么谨慎,还要银针试毒,灵曦大小姐脾气犯了,横眉冷对地就开始任性。 灵嬴不是个多会体贴关心别人的人,对灵曦这种大小姐刁蛮任性的脾气更是没辙。 便只“嗯”了声,“行。” 一个字,气得灵曦恨不得将碗砸地上,但到底没忍心,只将托盘重重地放到桌上。 瞪了他一眼,“好心没好报!” “诶,师妹!” 灵域正吃着面条,见她又气跑了,想追又想起自己眼下是负责看守的,便只好无奈地叹气。 “师兄,你对师妹也太无情了些。” 灵域表情有些隐晦地看着灵嬴,抿了下唇,低声道。 灵嬴只是盯着那将面条放下的婢女,随后看着江流星抬起手,拿了筷子,慢吞吞进食。 闻言,也没回头,“是么。” 语气平静,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灵域眼底划过一丝嫉妒和不甘,但最后还是盯着碗里的面条,没有说什么,苦涩地进食。 大师兄永远都是那么高不可攀,而师妹呢,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攀一下。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那么固执己见。 对他的好,却是视而不见。 真是,不公平呢。 这一夜,很快过去,如开始那般,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楚乐瑶几乎是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所以精神饱满的她,来看看情况了。 见灵嬴眼下青黑,不禁唏嘘,“你们这些大侠,是不是都不用睡觉的?” 她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像是真的好奇。 灵域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重新盯着那边又睡下的江流星。 灵嬴见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嘴角微不可闻地翘了翘,“不是。休息好了?” 她前夜里才被挟持过,这么快就恢复了神采,一点都不像是那些闺阁贵女,胆子倒是挺大的。 楚乐瑶点头,“睡了十几个时辰,当然好。倒是你,从前天夜里便没怎么休息,要不,我和小青在这替你站会岗,你去休息?”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坐在门口看看话本子,就当帮忙看守了。 灵嬴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别说楚乐瑶是金枝玉叶,就算她是寻常姑娘,他也不会让她一个小姑娘做这么吃力疲惫的事。 便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只是明显因为楚乐瑶的到来,和她叽叽喳喳欢脱的语言,缓解了不少疲倦。 “不用了,我还不累。” 灵域想当个透明人也难了,他看看楚乐瑶,对方坦荡,眼里没有闪烁之意,更没有少女怀春之意。 但是…… 他目光落在一向冷若冰霜的大师兄脸上,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手指轻轻点了点剑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2灭亲,亲自看守却毒发 最终,楚乐瑶干脆让人搬来一张榻子,就放在门外,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有个小桌子,她手里捧着话本,时不时翻一页,小青和阿一守在一侧,偶尔给她手边添茶。 至于灵嬴,被强令在榻上躺着…… 说实在的,灵嬴从未大庭广众的,光天化日之下,睡觉。 不过楚乐瑶也知道他的脾气,便又让人将榻子搬进去。 “这样不就得了,你挨得近守着他,就算有刺客来,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灵域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荒诞,但没想到,灵嬴最后还答应了。 他便又觉着自己低估了这位美貌又举止不像千金的小郡主。 似是察觉他的视线,楚乐瑶朝他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下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她了解自己的“天赋”,看人凭感觉。 想到这人一开始就为了灵曦和自己不对付,便也了然了。 也对,灵曦的追求者,能有多喜欢自己? “既然郡主带着护卫在此镇守,那自是极稳妥的,那,师兄,我就先回屋小憩一会了,守了一天一夜,还真有些扛不住了。” 灵域像是不知道楚乐瑶看回来似的,忙转过视线,对正别扭地要躺不躺的灵嬴,道。 自己尚且有些抵不住,莫说师弟了,灵嬴便点头,“去,晚上再过来。” 灵域应了声,而后向楚乐瑶拱了拱手算是行过礼告辞,随后便走了。 心底却不无讥诮地想,也不知是真为我着想,还是为了和漂亮的郡主娘娘独处。 江府弟子照例巡逻,婢女送饭时,是和弟子一道过来的,却没想到会看到门外看着话本子,吃茶点的楚乐瑶。 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弟子还好,只上前恭敬地抱拳,唤了声“郡主”。 婢女则是面色有些紧张,低着头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无妨,你们忙你们的,不必顾虑我。” 楚乐瑶的饭菜有专门的人送,她也只是在这帮忙看着点,顺道打发下时间,至于府内人员,该干嘛还是干嘛,互不干涉。 得了她这话,婢女才松口气,低着头将饭菜送进去。 照例,灵嬴用银针试了下,没有毒才放行。 期间,江晚星过来看了眼,江流星背对他而躺,明显不想和他交流的意思。 江晚星也明白,事到如今,父子俩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丢下一句,“明日,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会来……届时,当着大家的面,将公布……你的罪行。” 这话说出来,江晚星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喉间都是苦涩。 楚乐瑶在门外,翻书的手指一顿。 江晚星要召集武林各派的掌门人,当众公布自己父亲的罪行,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残忍。 她都可以想象,届时,多少指责和猜忌,甚至因为他此时还是盟主之身,会有多少人为此攻击他,泼脏水,将他拉下来。 哎。 不过这也是各人的命数。 出来一趟,楚乐瑶实在是见识过了无数人许多事,发现,一人之力实在渺小,她不是救世主,也没法拯救所有人。 顾好自己不给人添麻烦就很难了。 想着,她眼睫微垂,手指摩挲着书页,一时有些出神。 江湖和她最初期许的一点都不一样,固然有她向往的正义侠士,却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帮派争斗,和朝堂有的一拼。 “我江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不为满门考量的东西!” 江流星到底没能一直装沉默下去,他听江晚星亲口说要审判自己时,身子一绷,恨不得那天夜里,干脆将这个不孝子杀了才好。 被他怒斥的江晚星却只是淡淡地眨了眨眼,眼底无光,但却很是沉静坚定。 “正是为了整个江家,为了师兄弟,为了武林,我才必须这样做。” 说完,他朝江流星跪下,声音哽塞,“孩儿不孝,但忠孝两难全,父亲大错已铸,孩儿只能倾尽所有来弥补……” 灵嬴听了,眼里划过一丝痛惜,然后转过身去,出来了。 看了眼窝在椅子里,手里的话本也不翻了的楚乐瑶。 好一会,江晚星才出来,至于江流星,一声不吭。 少年的青衫在地上落下一道剪影,很快便不见。 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但背脊始终挺直,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傍晚前,楚乐瑶便回去了。 恰好灵嬴和灵越短暂地休息了几个时辰,恢复了点精神,而江晚星也派人来盯着不说,自己也在屋内守着。 或许是担心明天的大会,他亲自看守这一夜,只要将杀手盟的罪行公之于众,就不担心他们再来刺杀了。 又或者,他是不放心江流星,要亲眼看着他,才安心。 灵嬴抬头看了眼天,乌云遮月,起风了。 树叶窸窸窣窣作响,灵嬴不无担忧地望了眼四周,瞧着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他心里没由来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这预感便坐实了。 “父亲,父亲?” 是江晚星,他忽然惊呼,灵嬴立时警觉,冲进屋内。 灵域紧随其后。 “快,快去请大夫来!” 江晚星扶着江流星,后者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瞧着像是—— “中毒?灵域,去请徐姑娘来。” 灵嬴第一反应便是让灵域去找徐青染过来,这府内只有她会解毒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整座府。 楚乐瑶睡前喝了一碗安神汤,正昏昏欲睡之际,听见隔壁的响动,顿时惊醒。 “小青,是不是出事了?” 左右是孟不斐和徐青染,听动静,他们都出去了,楚乐瑶立即坐起,掀开纱帐,问。 小青开门,看了眼,就见灵域朝这边来,带着徐青染往前走,而孟不斐也随之跟上。 “应是前面出事了。” 灵域是负责看守江流星的,这会儿却赶过来找徐青染…… 楚乐瑶披上外衣,将头发从中衣和外衣中间,撩起再放下,利落地套上鞋子。 “走,去看看。” 此时江流星屋内,乱作一团,气氛凝滞。 江晚星用内力试图封住毒性,却发现无济于事。 有弟子眼睛通红,见徐青染过来,便拔剑,“是你,是你下毒害的师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3毒发,三日绝死无对证 “住手,让徐姑娘进来。” 江晚星手指都在颤抖,见弟子们仇视徐青染,忙镇定地出声制止。 “再不让开,你师父就要被你害死了。” 孟不斐手中扇子一拦,将对方的剑挡回剑鞘中,带着几分讥诮地说道。 这弟子顿时咬牙,忍了忍,退开,让出路来。 大夫蹒跚着进来,同徐青染一左一右的,给江流星诊脉。 徐青染之所以会来,只是因为她下的毒,怎么可能会出纰漏,这样回去都是丢师门的脸。 “是中毒了,但不是断肠丹。” 她话没说完,就被江府的弟子围住,“将解药交出来,一定是你下了其他的毒……” “可笑,我要他死,只需等穿肠散毒发便可,何必多此一举。” 面对这些人的指摘,徐青染跟看笑话似的,看着这些人。 徐青染冷笑了声,然后拂开大夫,手中三根银针一挥,扎入在江流星几大穴道,无视了这些虎视眈眈的江府弟子。 灵嬴站出来,“我与师弟亲自看守,徐姑娘并没有来过。” 被点到名的灵域顿时也解释道,“的确如此。” 江晚星手颤栗着,问徐青染,“徐姑娘……我爹他……还有救吗?” 江流星开始吐黑血,看着面色青灰带死气的父亲,江晚星眼圈通红。 拿出毒蜘蛛,手一点,蜘蛛咬了口江流星的手背,随即,吸食毒血。 但是下一瞬,江流星七窍流血,死死地用另一只手抓着江晚星,江晚星要说什么,忽然身子一顿。 他低头看了眼相握的手。 就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悲恸地道,“父亲!” “没救了,有人给他下了三日绝,和我的穿肠散毒性相融,加剧了体内的毒—— 药石无用。” 徐青染将毒蜘蛛收回,看着江流星这模样,无悲无喜的,面色冷凝地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是惊诧。 三日绝? 谁下的? 灵嬴第一个被怀疑,但他却想到什么,“能接触他的,除了我和师弟,便只有——送饭菜的丫鬟。” 说完,他立即出去,要抓那丫鬟过来问问。 楚乐瑶看着这一幕,顿觉怪异,“可是,每日送来的饭菜,灵少侠都验过毒了……” 江流星吐血而亡,最后死不瞑目,手从江晚星手中滑落。 江晚星抱着他还温暖的身子,顿时低头眼睛通红地落泪。 旁边众弟子跪下,齐齐悲痛地道,“师父——” 徐青染在这个时候站起来,“三日绝,要下足三日的分量才会毒发,也就是说,他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被人下了这个毒了。” 一边收起银针,一边她像是看不到这屋内哭作一团的江府弟子似的,公事公办地继续道—— “毒,未必是要下在饭菜中,也可以是下在餐具上。” 这毒必须从口入才能达到三日七窍流血身亡的效果,所以,只能是茶水、饭菜里,但如果银针试毒过,那么,就很可能是在筷子或者器皿上。 孟不斐便拿了帕子,将一旁还没收起来的茶杯包住,递给她,徐青染低头,嗅了嗅,然后又拿银针试了试。 摇头,“不在茶杯上。” 那就在碗筷上了。 这时,灵嬴和一名师弟回来了,后者拖着一名丫鬟进来,放地上,丫鬟已然身亡。 “咬毒自尽。” 徐青染检查了下丫鬟的口腔,而后蹙眉,道。 “来人——”江晚星放下江流星,声音喑哑,“这丫鬟是什么时候进府的,是谁收进来的。” 新管事的忙进来,见地上死了人,再看榻上江流星也死了,顿时吓得跪下。 “少,少爷,是,是老奴,这丫鬟是武林大会前进府的,那时,府内伺候的不够,老爷就让原管家吩咐下去,采买几个丫鬟小厮进府……但,但其他的老奴真的不知道啊,当时是原管家让我挑的……” 江晚星闭了闭眼,“下去。” 竟是在武林大会之前,奸细便进府了。 这江府,到底还有多少杀手盟的暗桩? 他一时觉着一股寒气从脚底而起,正值夏日,他却感到无比的寒凉。 “杀手盟——传江湖令,江湖武林,抓捕杀手盟门主和余孽,各大门派自查奸细,务必问出杀手盟的阴谋!” 武林盟主的江湖令,可以号令江湖人士,此令一出,相当于整个江湖,都要向杀手盟宣战了。 立时有弟子表示此举不妥。 “盟主……如今江府损失惨重,你还重伤未愈,若是此时下江湖令宣战杀手盟,以他们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先对付江府……” 这话还没说完,就有弟子抢白,“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杀手盟欺人太甚,在我们江都,便屡次滥杀,如今更是杀了师父,不除杀手盟和天音教等邪门歪道,何以肃清武林!” 听到“天音教”三个字,楚乐瑶眼眸一闪。 杀手盟这会儿触犯众怒,武林正道得而诛之,与此同时,同被视作邪魔歪道的天音教,自然也是被迁怒。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如果真的江湖令追杀起来……云公子他只带了三个人来江都,一旦被江府弟子发现他的身份和行踪,就不妙了。 江湖令传下去,一时之间,各大门派都开始了内部自查,揪出奸细。 而江晚星也在次日,披麻戴孝,照旧举行了公布江流星与杀手盟勾结,残害武林的罪行。 当着武林各大门派掌门人怒不可遏,乃至迁怒的神情中,他一掀衣摆跪下。 “今我江晚星,愿替父受过——自愿让出盟主之位,带江府弟子全力追杀杀手盟的魔头,向神剑山庄,向灵剑门,向毒门,赎罪!” 替父受过倒是没有让这些老家伙心动,只是这武林盟主之位,却很吃香。 若是江家让出盟主之位,那么,谁来接任? 孟杰只派了自己的亲传弟子下山,后者起身,“师父命我前来,协助师弟与江师弟,至于盟主之位,神剑山庄从前没有想要,如今,也不会觊觎。” 孟不斐这会儿忽然进来,“是啊,我倒是有个人选——如果江兄弟不愿继续当这个盟主,不如,让灵剑门的大弟子,灵少侠来担任?” “凭什么?” 快刀门的掌门却是一拍桌子,“这武林盟主之位难道不该是能者……” 他话没说完,灵剑门的掌门就端起茶,吹了下,笑了。 “是啊,那我徒儿打进前三,如今血手已死,江晚星让位,可不就是能者居之?” “你——” “行了,诸位世叔伯,此事容后再议,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抓住杀手盟的奸细,实不相瞒,家父临死前,偷偷给了我一封信,上面写了几个门派藏了几个奸细的实情…… 因为还不知真假,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还是先和几位掌门商量下。” 江晚星说着,直接拿出袖子里那张带血的信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4让位,灵字辈的弟子 江晚星提供的线索,无疑是一记重磅砸下。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灵剑门的掌门灵城忽然道,“世侄,既然你父死前给了你这样重要的线索,那不如,今日当着众掌门的面,就公布出来。” “好。”江晚星面色苍白,一身白看着萧条又憔悴,他将带血的信笺传给众人,上面只有什么门派,有几个的线索。 但或许是杀手盟也不信任江流星,所以,并不知道有哪些人。 看完,大家觉着有些失望。 “这算什么线索?没有任何指向性,难道我们要将门派内所有人抓起来一个个审问不成?这该死的杀手盟,竟手伸得如此长……” 最后,这会散去,但江晚星却留下了灵城。 灵城严肃刻板的面上带着几分疑惑,“贤侄还有什么要交代?” “世叔,家父死前,其实还给我留了个线索,他曾在我手里写下一个‘灵’字。” 灵? “可我灵剑门上下,灵字开头的可不少啊,他这是想临死前泼脏水不成?” 灵城听了却不以为然,哼了声,甩袖道。 知道这欠缺的证据并不能证明什么,所以江晚星不意外会被灵城反驳。 他咳嗽了两声,压着声音,低低道,“是这样,所以晚辈也只是给世叔一个提醒,回去后,或可从灵字辈亲传弟子中查起……” “这是什么话?我灵城教导出来的弟子,怎会和杀手盟勾结?此次我下山,还没问我小徒儿灵越之死,师侄,休要胡言乱语。至于什么奸细,或许是你爹贼心不死,想最后再搅乱这江湖各大门派,让我们自乱阵脚弄出来的!” 他的话,叫江晚星嘴角笑意苦涩,好一会,只拱手,垂首,“世叔,人已死,虽他罪孽深重,如今说什么也迟了。只望江湖各门派,不要再被杀手盟利用伤害……” “知道了,贤侄也别太伤心了,有什么难处,尽管和世叔讲。” 灵城闻言,也知自己说得过了,便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随后离开。 江晚星当晚,去了孟不斐屋中。 彼时徐青染、楚乐瑶以及灵嬴也在。 “正如楚姑娘所言,诸位掌门并不信任家父留下的信笺。” 他垂下眼睫,昨晚当他看完信笺上的内容后,没有独自隐瞒这个秘密,他或许知道父亲的用意,是想用这个来给自己做保命符,这样,杀手盟就不敢对他下手。 但江晚星却并不这么以为,杀手盟的力量渗透到武林各门派,不尽早解决这个隐患,武林将危矣。 所以他告诉了楚乐瑶,寻求她的意见和帮助。 在他看来,其他人或许有私心,那毕竟是身处局中,但楚乐瑶不一样,她不是江湖人,又总有别出心裁的见地。 所以他选择楚乐瑶。 而楚乐瑶也不负所望,她表示,当时屋内那么多人,难免杀手盟的人也混迹其中,如果被他们发现江流星临死前的小动作,未必对江晚星就是保命符。 也有可能是催命符。 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公之于众,好叫这些杀手盟的奸细人人自危,不敢轻举妄动,短时间内,必定江府中是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至于其余人,也会加强警惕。 “现在想想,灵越死前,看到的和你父亲密谋的人……”灵嬴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压抑的苦涩,“或许,就是我灵剑门的弟子。照你所说,你父亲在临死前还在你手心里写了个灵字……或许是提醒你,灵字辈的奸细还在江府里,就是那个和丫鬟联合,给你父亲下毒灭口的人。” 灵嬴难得说这么一长串,但却并不是个值得人高兴的事。 他的话落下后,久久没有声音。 楚乐瑶便点头,表示有道理,“我也有这个想法,虽说是被一掌震碎经脉,但能让他这么没有防备的,想必就是他亲近之人。 那个灵,一定是灵字辈的弟子,而且是跟随灵少侠下山的这群人当中的。” 这次灵嬴只带了几个师弟,加一个灵曦下山。 灵曦…… 灵嬴握紧拳头,忽然道,“那晚,师妹她曾给我和灵域送过夜宵。” 他的话叫楚乐瑶一挑眉头,“灵曦?她是你师父之女……” 难道能和杀手盟合谋害自家人? 孟不斐却忽然出声接了这话,“恕我直言,你那师妹,有那个歹毒的心肠,却并无胆量和脑子。” 杀手盟的人是傻了,才会和灵曦这样刁蛮任性容易冲动的大小姐联盟。 灵嬴也摇头,无奈道,“是我糊涂了,师妹是师父一手带大,我看着她长大,她很少下山,的确没法和杀手盟这样的组织有来往。” 楚乐瑶咬了咬唇,“这事急不得,这次下毒事件,丫鬟已死,线索中断,猜忌来猜忌去,也没有实证,还是得等奸细自己露出马脚来……” “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想等露出马脚也难。” 江晚星却叹了一声,摇摇头,表示无奈。 “不管等多久,我都会揪出这个人来!” 灵嬴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拳,他眼底一片坚决和隐忍。 为了师弟的仇,他也在所不惜。 这时,门外传来小青的声音—— “灵少侠,你师父命人唤你回去。” 师父? 灵嬴眼神一晃,又恢复了之前的常态,隐去了气愤。 他看了眼众人,而后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众人颔首,目送他出去。 等他走后,楚乐瑶便起身,“我有事,出去一趟。” 然后她也走了。 她一走,孟不斐就玩味地摸了摸下巴,用手肘碰了下徐青染的胳膊。 说着悄悄话,“你猜,她是不是去找那个云公子了?” 他声音很低,但还是有些字句被江晚星听到,他眨眼,有些疑惑。 “云公子是谁?” 得,关键人物倒是听见了。 徐青染冷冷地瞪了眼孟不斐,表示对他这张大嘴巴感到无语。 孟不斐笑了笑,打了个马哈哈过去,“没谁,小郡主的朋友。” 好在江晚星也没多想,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起身,“那我也先回去处理下后事了。” 他身上还披麻戴孝,孟不斐立即收了笑意,说了两个字,“节哀。” 江流星是该死,但江晚星却无辜。 这两个字叫江晚星心里一片复杂,他郑重地朝二人一鞠躬,“我很抱歉,为他对你们所做的事。” 徐青染眼底泛着冷意,但对着江晚星,她什么也没说。 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有什么用。 孟不斐无奈摇头,“算了,既然他都死了,这些事,就让它过去。” 就算江流星再死一千次一万次,娘也回不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5害羞,他希望她离开 楚乐瑶的确是去找宁筠了。 她觉得江府的气氛太沉重,她想出来透透气,顺便,向他问问消息。 她总觉得云公子是知道些什么的,他之前在江府寻宝,可见是打探过底细的,没准从他能知道些重要的线索。 到了江都客栈门口,楚乐瑶又踌躇了。 这,是不是太主动了? 不对,楚乐瑶你在想什么?不是来办正经事的吗?那怕什么,进去啊。 “小姐……” 小青见自家小姐在门口来回踱步,不禁疑惑地出声。 “嗯?” 楚乐瑶还在纠结。 小青便道,“云公子出来了。” “哎?” 这话叫原来还有些许纠结的楚乐瑶顿时停下步子,站定,抬头,看向正前方。 便见男人长身而立,玄衣墨发银面,一双眼正含笑地望着她。 顿时,脸部充血,红到了耳根子。 楚乐瑶背过身去,和小青大眼瞪小眼,用气音和她说,“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啊!” 小青很无辜,“属下提醒了。” “……” 楚乐瑶捂脸,好丢脸啊。 她尴尬地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怕他看穿她这些小心思。 宁筠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看着小姑娘那紧张得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模样,就眼底氤氲了点点星子。 真是可爱。 “是我做错什么了?不肯见我了,嗯?” 他故作不解地正色开口。 眼底笑意划过,敛在眼底深处。 存了心要逗逗楚乐瑶。 他老远就看到她从另一头走来,但迟迟不肯进去,就在门口踱步,面上一派纠结,模样娇俏又有趣。 楚乐瑶闻声,忙将手从脸上放下来。 回过头,脸上热意不减,“没有。我,我就是不知道你在不在里头,才纠结的,没有不肯见。” 不苦在宁筠身后,表示对这一幕感到尤为吃惊。 这还是令人闻风丧胆,行事果决狠辣的少主么…… 这莫不是换了个人。 居然会笑,会逗小姑娘了! 好,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漂亮也没错。 不过,右护法也没多差,关键是,漂亮不会武功不能自保,没用啊。 他甚至开始操心,就少主这一腔热血的,万一教主不同意,这两人会不会被棒打鸳鸯了。 想着想着,就有些远了。 等他回过神时,少主已经跟人家姑娘走了。 是的,跟着别人走了! 不苦吓得立马拔腿追上去。 “少主,少——” 刚喊了声,就见少主冷冰冰一个眼神杀过来,“你跟过来做什么?没事做了?” 不苦:??? 我的使命不就是跟随您,保护您吗? 怎么就成了没事做? 不苦忽然有些明白,下楼前,阿甘低声和他说的那句“少说话”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一向爱跟着少主的阿甘这次没有跟上来。 原来如此,不苦腮帮子用力憋了憋,对同伴这种行为感到唾弃。 等他再回过神时,就看不到自家少主的身影了。 不知道跟着人姑娘身后,走哪里去了。 宁筠有心甩开不苦,就算不苦有心追随,那都无用的。 他见楚乐瑶咬唇,便不再逗趣她,而是正色道,“是为杀手盟奸细一事烦闷?” 江流星被杀,江湖令追捕各大门派中杀手盟潜藏的奸细,这事,天香楼第一时间便知道了,然后传信给他。 对此,宁筠按兵不动。 但他知道,远在天音教中的姑姑,一定已经收到飞鸽传信,想必很快,教内也要展开一番自查了。 杀手盟此举不知是该说他们选择断臂自保,还是该说,他们杀心已成魔,恨不得整个武林都跟着他们一块疯。 自查定是免不了冤情和动荡,甚至是内部离间反目的。 不查,各大门派便处于被监视,随时被利用的劣势;查,便短时间内都没法团结一心凝聚士气。 真是好毒的一招。 如果不是天音教也难保被钻了空子,宁筠当真要为这位门主的心计叫好了。 楚乐瑶不意外他会猜到,毕竟他是天音教的少主,耳目想来也不少。 之前那位花姐姐,不就是很会打探消息的么? 天香楼……能将情报网安在青楼里,真是别具一格,又的确很有道理。 “是啊,我也帮不上忙,府内人人自危,大家好像看谁都像奸细……我就出来了。”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桥边,小青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护卫。 楚乐瑶手撑着栏杆,看着桥底下的水流,眼里划过一丝无奈。 “这江湖,越来越不好玩了。” 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又岂知她眼中的江湖和真实的江湖,天壤之别呢。 不过,宁筠却愿意保护她这份纯真善良。 至少,身处旋涡泥沼之中的人,也有一份心底纯白的光,慰藉每个挣扎的痛苦夜晚。 “那就别玩了,远离。” 宁筠忽然开口,郑重其事地道,“你是郡主,天大地大,四海皆是你皇家的国土,你想去哪就去哪,不必在江都这一方小小天地中停留。这里的人,生还是死,都有命数,若是不服命的,也能自我抗衡,而不是靠你来救赎。” 他说了这么多,楚乐瑶一时有些纳罕,这还是那个寡言,不爱插手这些事的云公子么? 他跟她说,她想去哪就去哪,不必在这里停留。 那他呢? “那你呢。” “我?” 宁筠一怔,随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我也希望你别留下。” 不管我自己是不是在此地,我都希望你不要卷进来更多更大的阴谋中。 尤其是如今武林动荡不止的时候。 宁筠这话是出自真心,楚乐瑶抿唇,倒有些恹恹的,“哦……” 居然都不想留她一下? 她赌气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我也待不了多久。” 当初离家说的是数月便归,但依照家里人的心性,只怕召她回去的书信,要不了几日就要抵达了。 “你知不知道灵剑门的奸细是谁?” 下了桥,楚乐瑶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双手背在身后,倒着走,看着宁筠,问了句。 宁筠看了眼她身后的行人,有一商贩挑着担子就要撞过来,他眉一跳,登时伸手将楚乐瑶拉住,往自己这边带。 避开了货担。 那小贩,也是待转过来了,才看清楚前面有人,登时不迭地向楚乐瑶赔不是。 楚乐瑶心有余悸的,恍恍惚惚摇了摇头。 随后却看着自己被人握着置于胸前的手。 以及,两人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6吃味,不及你的事重要 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楚乐瑶咽了咽口水,水灵灵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好一阵,她咬着唇,挣脱了他的手,退后一步。 “谢,谢谢。” “没事,小心点。” 宁筠也微微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低咳了声,掩去几分心慌意乱,道。 小青忙插在两人中间,关切地问,“小姐,没事?” 刚刚她也想出手的,但还是慢了宁筠一步。 男女授受不亲,她现在生怕自家小姐被拐走了,立即找到时机,就在两人中间横插着。 楚乐瑶有些尴尬,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袖子,“没事。” 这时,宁筠及时接上之前她问的那个问题,将气氛缓解了。 “江流星死时,谁有机会接近,能确保他服下毒的,便是奸细。” 毕竟,再高明的下毒手法,也担心被识破。 而眼见着各大掌门要到了,杀手盟的人想要灭口,便只能万无一失,一击必杀。 能够接近江流星的,除了府内丫鬟,便只有灵嬴和灵域。 “灵嬴不可能!” 楚乐瑶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想也没想便替灵嬴担保道。 这个名字从楚乐瑶嘴里出来的那一瞬,宁筠眼底结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他到现在都不能告知她自己就是她幼时的那个宁哥哥,而她却认识了这么多江湖少侠,孟不斐倒是还好,他和楚乐瑶相处,他见过,就像是自家姐妹一般。 更莫说孟不斐似对毒门的徐青染很是青睐。 而江晚星如今自身难保,不存在男女之情。 这个灵嬴……对谁都冷冰冰的,却和楚乐瑶有话可聊。 宁筠抿了下唇,随即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到。 他怎么了这是? 居然会这般在意。 “你怎知他不会?” 心下虽强行压下了不适,但他还是面上淡定地反驳了楚乐瑶的自信,“他是最有可能接触到江流星,以及全程盯着他的人。” 楚乐瑶不禁眨了眨眼,似怪异,因为从宁筠的话里,她察觉出那么些许的,对灵嬴的,敌意? 怎么可能呢?他俩又不认识,更没过节。 “灵嬴是灵剑门大弟子,将来是要接管灵剑门的,且不说他没必要当杀手盟的探子—— 就拿奸细这点来说,灵嬴是孤儿,被灵剑门掌门捡回去领养一手带大的,眼皮子底下严格训练的弟子,怎么可能接触到杀手盟,还被他们培养成了卧底呢。” 楚乐瑶之所以这么确定,一是因为她和灵嬴接触过,他不可能杀灵越的,他对灵越就像是哥哥对她那样,怎么忍心下手? 二来便是灵嬴的可能性太微乎其微了。 宁筠听她冷静地分析了这么多,心头的不适也被她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话给打消了。 原来她是就事论事,而不是凭借本能地信任。 他心里隐秘地开心了下,随后又压下这小小的欢欣。 “既如此,那不就很好查了?” 楚乐瑶目光看向他,“你是说,灵域?” 她皱了皱眉,对啊,灵域也是可以接触江流星的,他甚至还和江流星一道,一直看守江流星…… 楚乐瑶想着,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紧张和激动的。 如果是灵域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那可是灵剑门的二弟子,算是和灵嬴灵越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她不知道灵域多大入的师门,但如果他是奸细,岂不是…… “想知道的话,一查便是。” 宁筠看出她眼里的神色,很是淡定地启唇,道。 他可以帮她查。 “眼下,他还在府内,不宜打草惊蛇,只是……我听江晚星说了,灵城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只和他说灵字辈中出了叛徒,他都不信,更莫说是他亲传的二弟子了……” 楚乐瑶揪着手指,继续道,“就算是和灵嬴说,想来他也是不信的。” 又是灵嬴。 宁筠微微抿唇,“不必担心,等我查完,有消息便立即告诉你。” 有了证据,才好抓人不是? “你……来江都到底做什么的啊?不能说就算了。” 不是楚乐瑶好奇,而是他如果来是有事的话,怎么还这么闲? 还有时间帮她查? 她担心自己耽误了他的正事,故而有此一问。 宁筠当然知道她为何问,她那点小心思,一看便知。 “无妨,什么事都不及你的事。” 他明明没有笑,但楚乐瑶却从这话里听出笑意来。 她下意识捏了捏发烫的耳朵,咳了声,“你怎么变……变……” “变怎样?” 宁筠嘴角微不可闻地翘起一抹弧度,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小青,在她面前站定。 一个不会逾矩,但也不远的距离。 楚乐瑶脸上红霞满布,咬着唇,眼里带着水光。 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孟浪!” 说着,她拉开距离,一本正经地左右看看,就是不看他。 宁筠便笑了。 他想,小姑娘这动不动急眼的习惯,还真是数十年都未曾变过。 真好。 真是可爱。 楚乐瑶回江府时,在门口碰到了灵嬴。 她手里还拿着分开时,宁筠给她买的糖人,脸上还挂着不加掩饰的笑容。 但见到灵嬴时,立即收敛些,甚至举着的糖人也放下了。 她礼貌地喊了声,“灵少侠。” “楚姑娘。” 灵嬴方才被她那个明媚的笑容晃了下眼神,等他回神时,楚乐瑶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他目光从她手中的糖人挪开,随即想,整个江府,还能看到这样明媚又简单笑容的,也就只有她了。 难怪她要出来散心,府内的气氛凝重沉闷,任谁都没法展颜。 “对了,我给那几个孩子买了点吃的,这次你师父来了,我就想着,你们回去时,可以都带上。” 之前那几个孩子在灵嬴做主下,灵城也同意了收留。 反正,楚乐瑶给了一大笔银子,对他来说,得了几个徒弟,还不白吃白住的那种,灵城又好面子喜欢名声,这样一来,正好合意。 闻言,灵嬴嘴角勾了勾,“楚姑娘有心了。” “哪里,以后他们就靠你了,希望他们都能好好习武……” “会的。” “对了,灵域少侠在府里吗?” 楚乐瑶想起灵域,有些紧张,试探性地问道。 灵嬴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只思忖了下,“没留意,应当在。” 楚乐瑶若有所思。 “怎么了?” 听到灵嬴疑惑,她忙摇头,“没什么,就问问。你去忙,我进去了。” “好。” 等灵嬴走后,楚乐瑶回头看了眼他挺直的背影,不禁叹气,如果灵剑门的奸细和害死灵越的凶手都是灵域的话,也不知这位灵少侠会如何想。 恐怕是接受不了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7灵域,证据确凿他却逃了 宁筠的证据来得很快,他趁夜,用石子轻轻敲了下窗台,这是他和楚乐瑶独有的暗号。 楚乐瑶彼时还没熟睡,立即起身,见小青警惕,对她道,“没事,是自己人。” 尽管声音很小,但窗外的宁筠还是听见了。 自己人。 他嘴角轻轻一扬,看得出来很喜欢这个说法。 待窗户打开,他没有多言,只是将一封信交给楚乐瑶。 “你就走了?” 楚乐瑶见他交了信便要转身,脱口而出地问道。 宁筠一愣,回过头来,见小姑娘披着外衣,但头发有些蓬松,可见是刚从床上下来的。 这模样…… 又乖又软,但容易令人遐想。 宁筠低咳了声,“夜深了,回去睡。” 然后身影一闪,便像是一道风,很快消失不见。 楚乐瑶掐了下自己的脸颊,这时才有些懊恼之意。 她刚刚在说什么啊,居然问这么笨的问题…… “小青,你脸怎么这么红?” 小青将灯掌了,回头见楚乐瑶拿着一封信,坐在床上,那脸红得异常,不禁直白地问了声。 结果就发现,自家小姐的脸更红了。 并且还故作镇定地冲她嗔道,“哪有,你看错了!” 小青不解,但目光却落在楚乐瑶手中的信上。 楚乐瑶打开,借着小青掌灯的光,一目十行,这上面十分细致地介绍了灵域的来历,还有他的可疑之处。 比如,他在入灵剑门之前,其实并非是孤儿,他的父亲,是杀手盟的杀手,一次任务时死了,他中途随着母亲消失过半年。 再回来时,母亲也没了,但他却被路过村庄的灵城带回了灵剑门。 这半年,极有可能是被杀手盟带去,培养成奸细了。 楚乐瑶越看越心惊,比如,灵域在来盟主府后,知道江流星和杀手盟盟主合作,他便是前来配合江流星的内应。 只是,没想到江流星和他密谋时,被灵越看到了,所以灵越被灭了口。 只是…… 楚乐瑶想到当时灵曦可是出来为灵域作证,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难道,灵曦在撒谎? 那她为何要替灵域隐瞒呢? 这上面,唯一的证据就是灵域入灵剑门之前,以及他生身父母的来历,确实无误。 但只有这点,怎么抓住他的把柄呢? 楚乐瑶想了下,将信给了小青。 低声对她道,“将这信交给灵嬴。” 现在? 小青接过,有那么一瞬的疑惑。 “是。” 但她向来不会质疑主子的命令,只会服从,便拿了信就出去。 楚乐瑶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外头的夜色,叹了一声。 这江湖水之深,还真不是她能参透的。 楚乐瑶这封信,叫灵嬴看完,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但随后,却又陷入了怀疑。 最后,他直接拿起剑,就朝灵域的屋子走去。 “开门。” 屋内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灵嬴蹙了蹙眉心,打算踹门时,竟发现门没有关。 他登时心下觉着不妙,直接进去。 直奔床铺,发现床上连被子都没有睡过的痕迹,一点温度也没有。 可见,晚上灵域就没回来过。 他立时暗道不好,然后直奔师父灵城的房外。 “师父。” 他一出声,本睡下的灵城就醒了。 灵城穿上衣服,窸窸窣窣之后,打开门。 就见灵嬴持剑而来,面容肃穆,顿时疑惑,问,“发生何事了?” 看他这一脸凝重的样子,灵城就也打起了精神。 “二师弟去哪了,师父您可知道?” 手中还拿着那封信,但灵嬴没有直接交给灵城,他心底还存着那么几分侥幸和期待。 定定地望着灵城。 灵域? “为师怎知他去哪了,这么晚了,他不应该在他自己的房中休息么。” 听了灵城的话,灵嬴脚步一踉跄,面上血色全无。 他还期待着,师父告诉他,师弟是被他委以了他任,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但此时,他没法再自欺欺人了。 喉头苦涩,他咽了咽,将手里的信递了出去。 “这是什么?” 灵城狐疑,打开,抖了抖,将屋内的灯掌了,待他看完,顿时怒上心头。 一掌将身边的一张凳子给劈成两半。 他大怒,“这个逆徒!灵嬴,快,命你师弟们,追这叛徒回来!为师要亲自处置他!” 灵城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带上山的徒弟,会是杀手盟安插的奸细。 只要想想这上面的内容,一旦是真,他便觉得眼前一黑。 两眼一翻,气极。 他想着,看向灵嬴,“不得声张,知道么?” 眼神幽幽,带着命令。 灵嬴垂眸,这个时候了,声张不声张还重要么。 重要的难道不是,小师弟居然是被二师弟害死的…… 一直情同手足的二师弟,竟会是杀手盟派来的细作。 但他对于灵城一向是言听计从,所以没有任何反驳地拱手,应下了。 “是。” 不多时,灵城又找到灵嬴,他面上除了怒就还有紧张慌乱。 “你,你师妹,灵曦她,那丫头不见了!” 什么? 灵曦不见了? 灵嬴正骑上马,要带着师弟们去抓灵域回来。 却冷不防地听见灵城这一声。 众人俱是沉默。 忽然,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师妹她……先前是不是还帮灵域作证,说那晚灵域和她在一块,没有杀小师弟……” 只是这一句,便引起巨大的波涛。 灵城手握成拳,眼底满是戾色。 他的女儿,怎么可能帮着叛徒,杀害自己人呢! 他不敢相信,他也不允许有这样的可能存在。 “不会的,灵曦虽然任性,但她喜欢的一直是你,不可能帮灵域的。” 灵城深吸一口气,自己给灵曦找了完美的借口,“一定是灵域要挟她,对,灵域知道我们要抓他,怕我们杀他,便拐走了灵曦,他知道,只要灵曦在他手上,我们都不敢动他。” 见师父爱女心切,有些方寸大乱的样子,灵嬴立即安抚,“师父别急,徒儿自会将师妹和……叛徒一并带回。” 有了这个保证,灵城微微松口气,“好,我也尽快回灵剑门,这江都,待不得了。” 他担心灵剑门中还会有叛徒,必须赶快回去。 灵嬴一扬马鞭,他回头看了眼江府,不知看的哪个方向,而后抿了抿薄唇,沉默地策马出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8辞别,酒楼为二人践行 次日,楚乐瑶醒来时,徐青染在门外等着她了。 她一出来,徐青染便道,“灵剑门的人都走了。” 旁边孟不斐手里拿了个字条,“临走前,灵嬴给我们留了信,说是灵域挟持了灵曦,他师父命他带着师弟们去追了。” 楚乐瑶闻言,却忽然不合时宜地来了句,“灵嬴能写这么长一段?” 她这话,叫孟不斐顿住,好一会,他才道,“不是,但表达的就是我这意思。” 楚乐瑶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哦”了老长一声。 然后又看向徐青染,“徐姐姐,你找我有事么?” “我要回毒门了。” 徐青染沉默了下后,默默摸了下腰间别着的鞭子,似乎是觉着自己这么说显得有些生疏,便又补充了一句。 “你若想我,可以写信。” 楚乐瑶嘴角下拉了下,“这么快……” 但转念一想,也是,出来数月,本就是为她师姐一事下山的,如今江流星已死,闻行的骨灰盒也拿到了,她的确是没什么留下的理由。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徐青染身侧的孟不斐,后者果然嘴角笑意一僵,似是才知道徐青染要走的消息。 他好一会,才挤出一个笑来,疑惑道,“怎么这么突然,我怎么不知……” 话音未落,徐青染便拧了拧眉心,抿着唇,看向他,面上带着几分不耐。 “现在你知道了。” 她的神情和这话,有些伤人,楚乐瑶都有些不敢看孟不斐什么脸色了。 但孟不斐却只是低低笑了声,“也是。” 他这么死缠烂打的,却还奢望,她心底能被他打动几分,实际上,换了谁都会觉着烦。 “正巧,乐瑶妹子,我也是要辞别的。我得回山庄一趟,我爹没有回信,我有些不放心。” 神剑山庄的书信迟迟没有再来,孟不斐心里有些担忧,便打算带着福伯和阿四回去看看。 只是,他原本想邀徐青染一道,回去做客。 好在他没有再说一次,要不然,就是再次自取其辱了。 “你也要走?” 楚乐瑶见孟不斐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在那故作洒脱地摇着扇子,一副并不在意徐青染态度的模样。 不禁头大。 怎么一个二个的,走都这么突然,还约着一块的。 徐青染闻言,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恢复了冷艳沉默之态。 “嗯,此间事已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倒是你,身为朝廷的人,我们都走了,江府又处于内忧外患的地步,还是不宜久留。” 孟不斐看着楚乐瑶,这话倒是他出自肺腑地为楚乐瑶考虑过的,别说江府,就说杀手盟到底还有多少人留在江都都不清楚。 还有,天音教的人,在江都势力如此之深之广,也不容小觑的。 虽说那少主魔音公子对楚乐瑶有几分不一样,但谁也没法保证这几分,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又一个劝自己早点离开的。 楚乐瑶叹了声,知道都是为她好,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我明白。那你们什么时候启程?我送送你们。” 这一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她不是江湖人,迟早是要回去京城的。 徐青染淡淡道,“今晚城门关闭前。” 夜晚启程…… 楚乐瑶不是很明白。 “我明早。” 孟不斐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抢白道。 楚乐瑶看着他,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那我们今晚一道去酒楼,我请客,为你们践行。” 人生或许便是这样,相遇的时候是缘分,离别时更是猝不及防。 正是因为这般,才会叫人感叹,缘分该珍惜,离别多不舍。 想着这近两月来的点滴,楚乐瑶便心下思绪万千。 灵嬴走了,孟不斐和徐青染也要走了。 整个江府,就剩下个江晚星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但她也知道,江晚星如今是自己泥菩萨过江,麻烦事一堆等着他处理,整个江府还等着他重振。 楚乐瑶想,看来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于是今晚的践行,或许该说是,和江都的告别。 地点定在了江都酒楼,楚乐瑶提前出了趟门,江晚星府上有事,说会尽量赶来,但不管他来不来,楚乐瑶也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等她抱着几个锦盒到酒楼二楼的包厢时,徐青染和孟不斐正对立而坐,两个人都不说话,面面相觑。 一个是冷淡,一个是故作不在意。 看着,像是有仇似的。 楚乐瑶顿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仿佛门槛烫到脚似的,探了探又收回,又探了探。 “你练功呢?” 孟不斐眼尖,看见她这滑稽的动作,便破功了,调侃道,“快进来。” 徐青染没说话,但只是一双眼朝楚乐瑶看来。 楚乐瑶怀里抱着盒子,小青提着两壶酒,进来了。 一坐下,她便摸了摸鼻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俩吵架了?” 这气氛,怪尴尬的,江晚星你什么时候来拯救我? 可惜,江盟主是听不见她心声了。 “哼,谁和她吵,人高冷的毒门弟子,才不屑和我吵。” 孟不斐一提及徐青染的事,整个人就变得很幼稚,很无聊。 楚乐瑶听着,嘴角直抽抽。 至于徐青染,她一向冷脸,闻言更冷了,只不过和楚乐瑶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不用管他。” 得,她就不该问的。 楚乐瑶心想,你们俩真的好幼稚啊,都快分别了,怎么还闹别扭呢。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 她献宝似的从怀里将锦盒轻轻滑到桌上,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这两人,“你们猜猜,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一看这锦盒,孟不斐眼里便酝了一层笑意,手中扇子一合,点了下桌面。 “郡主出手,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波不亏,我赚了。” 楚乐瑶睨着他,满眼嫌弃,“你能不能不这么肤浅,礼轻情意重没听说过么?” 闻言,孟不斐顿时惊讶,“礼重情意就轻了吗?打开看看?” 他说着,就伸手要从楚乐瑶面前拿走锦盒。 徐青染的鞭子往桌上一搁,吓得两人都是一激灵。 她却淡定道,“我就放放。” 孟不斐收回手,心想你这是放放的表情吗?我以为你要废我这只手呢! 楚乐瑶笑不可支,捂嘴轻笑了好几声,然后才噘着嘴,乐呵呵道,“哎呀,不和你们卖关子了,人人有份的。” 她说着,就将暗红大气的锦盒递给徐青染,将靛蓝的盒子递给孟不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79礼物,四人不醉不归 徐青染还是第一次,收到除了师姐之外,别人送的礼物。 还是这么郑重其事的情况。 别看她总冷着张脸,像是不近人情的模样,实际上,她内心很珍视江都这一趟,和楚乐瑶的友情,以及孟不斐这个虽然说话总叫她想毒哑了他,但却为救她不顾性命的患难之情。 只是她回馈不了孟不斐这么深这么重的情谊。 所以只能逃避远离。 免得叫人失望。 她捧着盒子,没有立即打开,倒是孟不斐,拿起来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把新扇子。 “这是——罗大家的题字?” 他打开,扇子上画着山水画,上面还有名家的题字,扇子没有多稀奇,就是一把纸扇,但可贵的是上面的题字。 楚乐瑶送的,绝对是真迹。 挠了挠耳朵,楚乐瑶被他这大惊小怪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是之前我就托人寻的,只不过刚好今天去取的时候,听掌柜说已经到了,这不,正好送你了。” 当然,这扇子肯定是提前就替孟不斐订的,孟不斐先前说过,他娘亲喜欢罗大家的字,他又喜欢用扇子,她也是逛街时,无意路过卖扇子的铺子,就问了句。 题字的扇子不是多难寻,就是贵。 楚乐瑶别的没有,钱多。 给了定金后,自然老板就替她重金买回来了。 孟不斐激动地手都在颤,刚刚他是随意打开的扇子,现在,他都懊恼,刚刚那力道,千万不能了! 这扇子,他可不敢用,必须束之高阁挂起来,不,裱起来,挂在神剑山庄的大厅的墙上! “这,可不就价值千金吗?这郡主出手就是不一样啊,我这傍到大腿了。” 孟不斐在熟人面前说话,是愈发没个正形。 徐青染不禁冷冷地斜睨他一眼。 表示无语。 楚乐瑶则是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她拿了帕子,按了按嘴角,没好气道,“你可别说话了,我后悔送了。” 闻言,孟不斐赶紧抬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气氛一时大好。 徐青染此时也打开了自己面前的锦盒,是几颗药丸。 她倒没有露出落差感的表情来,反而眼神颤了颤,手都有些激动地颤了下。 “这……” 楚乐瑶嘴角噙着笑,像一朵令人想要精心呵护的枝头上的杏花,明媚温柔。 “徐姐姐善用毒,虽是百毒不侵,但总是要当心受伤的,我没什么别的东西可送你,但我出门时,兄长给了我很多药。 这里是保命和凝血的药,你一个女孩子家,一路上孤零零的,有点保命的药傍身,我也放心些。” 从来没有人会担心毒门女子出门在外不安全,因为她们自入门起就学习毒功,她们和毒物为伍,是很多正道眼中的怪物。 寻常人怕和她们走近,会被她们下毒谋害。 所以毒门弟子也独来独往惯了,一旦遇到有人中毒,她们总是被当做第一嫌疑人。 可是,徐青染长这么大,却第一次收到,别人送来的药。 说给她傍身,救命用的。 徐青染在意的不是这药,而是送这药之人的心意。 千斤重,万分的要紧。 徐青染收紧了握着锦盒的手指,喉头微微动了动,忍下鼻酸。 朝楚乐瑶轻轻地弯了弯唇角,难得一笑,却是那般温柔和漂亮。 “谢谢你,乐瑶。” 谢谢你从未嫌弃我的出身,也从未在意我的冷脸,真心将我当做朋友。 楚乐瑶本来也只是为这两人准备了适合他们的礼物,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她不缺的,她还担心不够诚心呢。 但没想到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感动。 反倒叫她很是难为情。 她脸上微微红了红,捧着面前的茶杯,“好啦,别这么煽情啊,你们也说了,我是郡主嘛,不缺钱,我哥又是神医的徒弟,这药我也不缺的。 你们别太感动了,就是一份小礼物,大家朋友一场嘛!” “你送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我可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孟不斐摸了摸后脑勺,这下感觉手上的礼物烫手了,不过他向来想法通透洒脱,很快就恢复了素日来的不羁风流,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丢过去。 “这是我神剑山庄的令牌,只要你需要,任何时候可以凭借这块令牌,差遣我神剑山庄的所有弟子,为你办事。” 他想来想去,江湖人,好像也就武力这点可以称道了。 楚乐瑶看着面前的令牌,小嘴微张,“这,太贵重了?” 任何时候差遣神剑山庄为她办事,这可比千金的分量重了。 见孟不斐都表示了,徐青染也从身上找了找,最后发现,自己只有毒药可以相赠…… 顿时,冷艳的毒门弟子,罕见地露出几分赧然之色来。 将身上的瓶瓶罐罐挑了挑,最后递给楚乐瑶一瓶。 “这是我新制的软筋散,内力越是深厚之人越是容易中招,且无色无味,万一,我是说万一,遇到麻烦了,可以派上用场。” 她说着,手有些犹豫,觉得拿不出手不说,这怎么听着像是诅咒她遇到麻烦呢? 楚乐瑶是郡主,又不像他们这些江湖人,那么容易遇到高手和麻烦的。 但楚乐瑶却笑着伸手,见徐青染犹豫,故意打趣她,“徐姐姐,你该不会舍不得送我了?我可是很喜欢这软筋散,武功厉害的,我遇到了也打不过,还无色无味,那么说,高手也不会察觉咯? 那正好,适合我。” 她这一玩笑,徐青染倒是心里没有了那顾虑,忙将瓶子递过去,“你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是遇到高手,还不是被打的份儿,我觉着这东西甚好!” 她成功逗乐了徐青染,就连孟不斐也笑了。 “在下来晚了,大家还没开始?” 这时,江晚星走到门口,面上带着几分腼腆抱歉,道。 孟不斐立即道,“快来,江兄弟,迟了就罚你三杯!” 江晚星闻言,立时笑了起来。 “好,自罚三杯。” 楚乐瑶故意调侃了句,“江少侠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专门买了上好的桃花酿,故意来晚想罚酒多喝几杯!” “哈哈哈——” 顿时,包厢内笑语一片。 江晚星哭笑不得,却一扫连日来的打击,疲惫。 感到了几分烟火气的温情来。 只可惜,这是一顿践行饭。 “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0醉态,趁醉表露喜欢 小青将酒塞扒掉,顿时,酒香四溢。 接着,小二将菜端上来,四人时隔这么久,终于能坐下来,不用想那么多恩怨情仇,好好地一起吃一顿饭了。 气氛太好,楚乐瑶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徐青染夜里要赶路,所以没喝几杯,她酒量也还不错,只是孟不斐不知道为何,就贪杯了。 他一会拉着江晚星说,不管他以后当不当武林盟主,不管以后武林上谁想为难他,都别憋着,找自己帮忙,相识一场,大家都是朋友,千万别客气。 江晚星听了,眼圈微红,还没说感谢之话,就被孟不斐打断,“当然了,我有难,你也要帮!” 顿时,江晚星哭笑不得,直说好。 孟不斐又凑到楚乐瑶面前,罗里嗦一堆。 大概意思就是,你是郡主,是天之娇女,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还能见面,当然了,他没去过京中,更没去过皇宫,将来楚乐瑶要是成亲了,一定要请他去。 不能忘了他这个大哥。 楚乐瑶苦笑,“你少乱说,成亲还早呢。” 孟不斐便幽幽道,“如果是魔音公子,那的确还早,你们不合适。” 这句声音很小,江晚星没听清,徐青染则是手里的酒杯放下,将他从楚乐瑶身前拽走。 “我看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好,我一会也回去。” 楚乐瑶嘴角噙着的笑,因为孟不斐那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话,稍稍顿住。 不过很快就没放心上。 她知道,他们不合适。 就算爹娘开明,兄长宠爱,但他是魔教的人,不说她了,他未必只甘于如此。 她从认识他那天就知道,他有着鸿鹄之志,想飞上九天,谋的或许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宏大之事。 而她虽是皇族,却在民风淳朴的蓬莱岛长大,若没意外,她这一生都会选择简单平稳的日子安度。 两人都走了,江晚星一时有些踌躇,不知是该留下还是走。 楚乐瑶一个姑娘家,虽说有小青在,但他怕辱人清誉,但走,她一个姑娘家喝了这么多杯,最近江都又不安全,他怕出事。 还是楚乐瑶回过神来,看到他还坐着,既不吃菜,也没喝酒,只端坐着,像一棵白杨。 “对了,我有礼物送你。” 楚乐瑶想起什么似的,笑笑,将之前准备的给他的礼物拿出来。 “我的?” 江晚星有些意外,傻乎乎地接过了,然后没有立即打开。 “回去再看。” 楚乐瑶多饮了几杯,现在脸上带着几分比晚霞还要美的霞色。 “我去结账,江少侠先回去。” 她说着,被小青扶着,有些头晕地摇了摇头。 本想着要不要送楚乐瑶的江晚星,闻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有说什么。 “好。” 楚乐瑶结了账后,想散散酒意,便带着小青在街上散步。 街市很热闹,有好多花灯。 她歪着脑袋,在卖花灯的一个摊子前驻足。 才想起来,江都也有花灯节,在乞巧节前,未出阁的少女们,可以约自己喜欢的少年,出来看花灯,在河边放花灯。 江都民风开放,毕竟多是江湖儿女,所以和京中又不大一样。 楚乐瑶放眼望去,还有不少躲在角落里牵手嬉笑的男女。 登时,小姑娘她的眼睛瞪圆了,亮晶晶的眼睛因为醉了而格外明亮,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边巷子里,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 好奇地还要看他们做什么时,一只手伸出来,挡在了她眼前。 男人的手。 她残存的几分清醒,还判断出来这手的性别了。 眨了眨水润的眼,她缓缓偏过头来。 便看见一双面具后的眼睛。 楚乐瑶张了张小嘴,思路慢了半拍,“云?” 小姑娘脸颊两边还带着醉醺醺的红晕,眼里盈了水光,一看就是酒还没醒。 宁筠无奈又好笑,原本遥遥地看见她在花灯前立着,他想着走来打个招呼,结果就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巷子口那对你侬我侬的男女。 他顺着她注目的视线看过去,便立即变了脸色,这江都的民风竟如斯开放,那两人—— 他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的,就闪到楚乐瑶身后,伸出一只手,挡住她的视线。 但是现在看来,小姑娘不是胆子大,而是……喝多了。 “怎么一个人喝这么多还出门?” 虽说看到她身边带着随从,可宁筠光是想想她一个姑娘家,长得又这般出众,喝多了居然就带了一个护卫出门,在熙攘的街上乱逛。 她身上的酒香很浓,也不知道这是喝了多少。 楚乐瑶听着他清越的声音,抬手轻轻挠了挠耳朵。 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小声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撒娇意味道,“我不是一个人呀?没喝多,就,就几杯。” 她说着,还伸出嫩白的几根手指,朝他比了比。 这模样。 宁筠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伸手,想要摸下她的脑袋,但对上小青骇人的眼神,又想起什么,就要收回。 但是醉了的楚乐瑶却比清醒时要直白得多。 她蹙了蹙小眉头,主动将脑袋往他要收回的手掌心中蹭了蹭,嘟了嘟唇。 嘟囔道,“你怎么会在这呀?” 小姑娘喝多了后娇憨可人得厉害,来来往往都是人,宁筠忍住心下泛滥的温情,忙拉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小青有心要上前拦,却被阿甘机灵地挡住了。 他冲小青笑得客气却又意味深长,“姑娘,我家少主在,放心,你家小姐不会有事的。” 小青冷冷地瞪着他,心想就是因为你家少主在,我才不放心。 “带我去哪呀?”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 宁筠带着楚乐瑶到一处僻静地,停下,回头,微微弯身和她保持平视,高大的身影为她弯下来。 目光相对时,他嘴角噙着一抹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学着她憨态的口吻,反问了一句。 楚乐瑶愣愣地望着他,然后耸了耸鼻子,“你学我干嘛?” 将可爱的“呀”字尾音给憋了回去。 一张脸憋成小包子,可爱得叫人忍不住笑。 宁筠飞快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下,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妙些。 他眼神深邃,望着她时,满目只有温柔。 “因为喜欢。” 人群散去,漫天星光,周围的花灯氤氲出温暖又绮丽的色彩,而他们站在人群宁静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 他眼里也只有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1忘了,点心铺遭遇暗杀 “小姐,你醒了?” 楚乐瑶醒来时,头疼得厉害,她揉了揉,却怎么都不记得昨晚从酒楼离开后,她做了什么。 但小青守在她床边,手里端着醒酒汤,却一言难尽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楚乐瑶摇了摇脑袋,“我,昨晚怎么回来的来着?” 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唔,疼。 小青闻言,目露几分无奈,叹了口气。 “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听这话,楚乐瑶就心下一紧,她鲜少喝多,这,昨晚一时尽兴,倒是贪杯了。 “呀,我忘了送徐姐姐……” “您昨晚已经送过了,抱着人徐姑娘又哭又笑的,闹着徐姑娘都不好意思走了。” 向来话少的小青,此时却罕见无奈地啰嗦了几句,一手将楚乐瑶扶回床上,一手将醒酒汤放下。 “小姐,您是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我难不成还骗你么?” 楚乐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却是眉心一拧,“坏了,我昨晚是不是出丑了?” 要不然小青怎么一大早冲她唉声叹气,欲言又止的呢? “也不是出丑,就,以后您还是少喝点酒。” 想到小姐醉酒后,差点抱上那位云公子,最后走时依依不舍地说什么“你不能骗我,明日还要来找我”,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顺道拉着小姐一块。 这话她是不敢对楚乐瑶说的,主要是,也说不出口。 是以,当楚乐瑶给孟不斐送行后,转身要回城,就见到了宁筠。 她还以为是巧遇,便上前一步,“好巧啊——” “不巧,我专程来找你。” 宁筠看了眼小姑娘神采奕奕的样子,窥不见其眼中的羞赧,便心下明了,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不上什么心情,但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他指了指城内一家点心铺子,“听说新出了一款奶酪酥饼,要去尝尝么?” “好啊!” 楚乐瑶刚送走一个朋友,原本还有些低落,此时却听说有新出来的点心,还是和宁筠一道去尝,顿时便一扫先前的郁闷,重燃了明媚。 小青跟在后面,一脸无奈,心下直叹气。 还好没有和小姐说,要不然,小姐怎么会这么坦然地同这云公子游街吃点心? “你何时启程?” 两人靠着人少的檐下走,宁筠走外侧,时不时伸手替楚乐瑶拦了下来往有可能会撞到她的行人。 沉默周到。 等上了楼,他才漫不经心似的,开口问了声。 昨晚徐青染离开,今晨孟不斐又走了。 她在这江都也没什么伴儿了,想来她的性子,耐不住寂寞的,启程离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楚乐瑶还没反应过来,脚下意识一收,踩空了一节台阶。 差点就往后跌下去。 宁筠眉眼一跳,忙眼疾手快地伸手将她拉了一把。 等她站稳了才松开扶着她手臂的手。 眼里带着几分懊恼,早知她这么不当心,就不该在她上台阶时和她提及此事。 楚乐瑶站稳了后,拍了拍胸口,然后暗自吐了吐舌头,随后咳了声。 眼神左看右看的,就是不看他,“你问这个作甚?” “只是关心下。” 宁筠找了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拿了帕子在一方凳子上擦了擦,然后请楚乐瑶坐下。 楚乐瑶一坐下,便道,“那你呢?” “也快了。” 宁筠露在面具下的面色瞧着有些苍白,楚乐瑶不禁狐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忽然脑子里转过一个画面,登时小嘴微张。 “我,我昨晚是不是见过你?” “是啊,想起来了?” 他自动将前一个问题给忽略了,回了第二个。 也好在如此,楚乐瑶就被岔开了话题。 “唔,记不大清,我昨晚多喝了几杯,就,就带着小青去逛街了……后面的事,我隐隐约约只记着些许。” 她说着,忽然扭过头,看着小青,后者立即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苍天啊…… 楚乐瑶忽然咬着下唇,眼睛瞪大,想象自己耍酒疯的情形。 脸都变了。 宁筠却笑了笑,“记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只是迷糊了些,没有做什么。” “那,我可有失态说些什么?” “没有,点心来了,快吃。” 知道她脸皮薄,宁筠便给那边慢吞吞的店小二使个眼色,后者立即加快脚步,端着点心过来。 宁筠将碟子往楚乐瑶面前推了推,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示意她趁热尝尝。 他果然了解楚乐瑶,一下就将她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楚乐瑶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花瓣形状的奶白奶酪酥饼,轻轻咬了一口。 唇齿留香,她眼睛紧跟着便是一亮。 “好吃,你也尝尝。” 她咽下嘴里的酥饼,随后对宁筠道。 宁筠点头,拿起筷子,刚要夹一块,动作便是一顿。 嘴角笑意一敛,手中筷子掷出去,将窗外射过来的暗器打飞。 与此同时,对小青和阿甘道,“保护好她。” 自己则飞出窗外,追向那两道黑影。 桌上的碟子被暗器和筷子相击撞碎,楚乐瑶本能地站起来,她看向窗外,咬咬唇。 “阿甘,你去帮云公子,我这里没关系。” 何人? 是冲他去的? 阿甘却收起吊儿郎当之色,严肃地摇摇头,“不行,少主有命,属下必须保护姑娘安危。” 楚乐瑶顿时无奈,“你家少主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是。” 哦,那就放心了。 但她想到他那苍白的脸色,顿时又问,“他,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他今日行动滞拧,脸色也不大好。” 听到楚乐瑶这么问,阿甘倒是愣了下,犹疑了一瞬。 “这……” 但也就是这一瞬的犹豫,叫楚乐瑶抓住了漏洞,“你快说,我这里有很多灵丹妙药,如果是受伤了,我也许能帮上忙。” 阿甘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坦白,“实不相瞒,少主先前救姑娘,和桃夭动手时,中了桃夭的血毒针,桃夭常年修炼邪功,血里早就带着剧毒…… 原本只需要好好调理便能将毒逼出来。只是,在休养期,不得动用内力。” 他剩下的话自是不必说,楚乐瑶便明白。 又是为了救她,和江流星动手时,用了内力。 “小姐!” “姑娘,快,跟上!” 小青和阿甘惊呼一声,只见楚乐瑶已经飞身出窗外,施展轻巧的轻功,去追宁筠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2毒发,再度使用御兽决 楚乐瑶的轻功不错,但太久不施展,她一开始还有些滞涩,随即,倒是轻松自如地运用起来。 她轻功比一般江湖人都要好许多,当初岛主爷爷还夸过她,武功身法不行,但轻功却卓绝。 很快,楚乐瑶就追上了宁筠。 宁筠正和这两名黑衣人缠斗。 看得出这两人是杀手出身,出手快准狠,要不是宁筠武功高强,只怕是已经要吃亏了。 宁筠忽然单膝一软,险些跪地,他摁着心脉处,蹙了蹙眉心,转过头却瞧见了楚乐瑶。 顿时眼神一凛。 “你来做什么?” 也是他这一声,叫那两个杀手注意到还有个小姑娘。 其中一人,顿时嘴角一勾,挂着阴险的冷笑。 “魔音公子,请你你不走,那只好,先抓你的小情人了!” 话音落,其中一名杀手就朝着楚乐瑶袭来。 楚乐瑶轻功一闪,躲开了。 与此同时,宁筠动作稍稍一滞后,但还是来到了楚乐瑶身前,拦住了杀手的动作。 “休想。” 他手指一松,五指再度一拢,便将一块巨石吸过来,随即巨石飞过来,砸向面前的黑衣杀手。 杀手只能后退,步伐一顿,一只脚往后一踏,踩着地面,陷了一块脚印,才堪堪稳住身形。 手中的剑挥向面前的石头,巨石化作小石块,在空中炸裂开来。 眼前遮掩一片,等他们挥挥手,将眼前的灰尘散去时。 却发现宁筠和楚乐瑶已经不见了。 “不好了,他们跑了!” “该死——追!” 宁筠趁乱石挡住杀手视线的时机,便立即拉着楚乐瑶,两人一道飞上树梢,又几个脚点树枝,借力,飞远,往回跑。 他的毒竟这时发作,方才险些就要在杀手面前露馅儿了。 楚乐瑶死死地抱住他胳膊,尽量不拖累他地施展着轻功,咬紧唇瓣,往来时的方向飞。 “你撑住,阿甘和小青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宁筠便身形一顿,身子僵硬了下,随即,半空中吐了一口黑血出来,身子眼看就要往下跌。 楚乐瑶立即抱住他半边身子,“云公子!” 然后她赶紧落地,两人皆是一趔趄,但宁筠宁可自己摔着,也用手臂护着楚乐瑶的后脑勺,怕她磕着碰着。 只不过如此一来,他的手臂就撞到了地上尖锐的石子,石子嵌入肉里,他只闷哼了声,没有因此收手。 楚乐瑶立即爬起来,艰难地扶起他来,忙检查了下他的手,瞧见上面镶嵌的石子,还有血,顿时眼圈一红。 咬着牙,手指都在颤,惴惴不安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水光弥漫。 “他们在那!” 她刚将石子拔出来,杀手就追上来了。 瞧见两人这狼狈行迹,为首的那名杀手只是目光落在宁筠嘴边泛黑的血迹上。 随即冷冷地笑了几声,声音里毫不掩饰其得意嚣张。 “堂堂天音教少主,没想到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你中毒了,哈哈哈,别反抗了,不想这小美人死在你眼前的话,就随我们走一趟……” “废话真多。” 宁筠在楚乐瑶的搀扶下站起来,他抹去唇边的血迹,手刚要动作,就被楚乐瑶按住。 她看了眼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向不对,阿甘和小青怎么还没来…… 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一只手握着脖子上挂着的银哨,对面前的黑衣杀手冷静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就敢动我?” 面前的黑衣人手举起刀,“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我们也照杀不误!” “好,这是你们自找的。” 楚乐瑶闭了闭眼,竭力让自己沉下心来,然后吹响了哨子。 她对御兽决的掌握并不稳定,但这里是野外,那么,不需要多稳定也能召唤出野兽来。 拜托了,一定要帮帮我们。 她闭着眼,缓缓吹出神秘又诡异的曲子来,面前的杀手只觉得四周古怪,有什么动静。 顿时手里的刀紧握,“她不对劲,杀了再说!” 但刚上前一步,就觉得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脚踝。 低头,杀手待看清是什么后,吓得刀都握不紧了。 “狼,是狼……” 怎么这林子里大白天还会有狼! 真是见鬼了。 一阵狼吟传来,两名杀手下意识回头,便见无数头狼从山坡上跳下来,个个牙口带着口水,尖利的獠牙看得就锋利无比。 而它们的眼睛绿油油的,像是随时要吃人一样。 “啊——什么鬼!” “是,是那女的,她,她能操控狼,杀了她,快去!” 但两人很快被狼包围了。 这些狼似乎是被楚乐瑶的曲子召唤过来的,穷凶极恶,只攻击眼前的两名黑衣男人。 杀手一刀将咬住自己脚踝的小狼砍成了对半。 楚乐瑶听见这声响,下意识睁开眼,而后眼角通红,有些不忍,曲子一顿,狼群便停了下来。 其中一名杀手飞身扑过来,刀就要落在她头上,宁筠想也不想护着她,用后背挡着。 楚乐瑶稳住心神,继续吹曲子。 此时,一把剑飞掷而来,直接将杀手捅了个对穿。 杀手吃痛之下,身子往后飞落,手中的刀也落下,死了。 剩下那名杀手,则是被狼群啃食。 楚乐瑶停下了吹曲,但是她手还在抖,她看着眼前的场面,下意识背过身去,干呕了起来。 宁筠惨白着脸,朝前看了眼,见是梨淡时,眼神微微一变,随后就,梨淡身后,阿甘和小青赶过来。 两人脸上都是焦急之色。 “少主(小姐)你们没事!” 楚乐瑶缓过来,她额头都是冷汗,每次吹奏这御兽决,她都要虚弱一阵。 但她还记着宁筠的身体情况,所以强行压着不适,回头紧张地望着他,“你还好吗?” 宁筠摇摇头,刚要说什么,梨淡往狼群那走了一步,想要拿回自己的佩剑,却见这些狼朝她露出血淋淋的獠牙。 顿时眉心一蹙,回头,复杂地看了眼楚乐瑶。 楚乐瑶看向那些没有离去的狼,咽了咽口水,将宁筠交给阿甘,随后要上前,宁筠忙抓住她的胳膊,朝她摇头。 “别去。” 她一个小姑娘家,这么多狼,万一被咬着伤着怎么办? 楚乐瑶却抿了抿唇,她看着那些狼,呼出一口气,再度吹响哨子,这次的曲子悠扬安静,就像是洗涤嗜杀血性的镇魂曲似的。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些狼开始撤退。 其中一头母狼,看了眼地上小狼的尸首,又看了眼楚乐瑶,最后只哀鸣了声,便走了。 楚乐瑶上前,捡起那把剑,交给梨淡。 同时对小青道,“将这小狼埋了。” 她说着,伸手揉了揉眼角,声音里带着几分难过。 这就是她不喜欢用御兽决的原因了,这些动物很灵性,因为曲子的召唤才来帮她,但也因为帮她,丢了命。 人命可贵,动物也不轻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3差别,楚世安来了 梨淡收起佩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乐瑶,没有说话,径自走向宁筠,伸手给他搭脉,随后眉心紧蹙。 语气里带了点担心,“少主,你的毒……” “无碍。” 怕楚乐瑶多想和担心,宁筠咳了声,适时地打断了梨淡的话,眼睛看向眼眸红彤彤的小姑娘,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安慰她,“别难过,你救了我。” 你不是只为了自己才让这些狼群为你涉险的。 楚乐瑶听出他的安慰,顿时吸了吸鼻子,但此时,宁筠又咳了一口黑血出来。 她忙上前,蹲下身子,刚要触碰他,就被梨淡不动声色地拂开了手。 险些跌坐在地。 小青去埋那头狼了,她身边没有护卫,而阿甘看了眼梨淡的手,又看了眼楚乐瑶,再看了眼靠着他,毒发有些虚弱的少主。 顿时有些头大。 这个时候了,要是右护法和楚姑娘为少主争风吃醋,那可就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于是,他立即转移了这两人的注意,“楚姑娘,你不是说你有药么?可否——” “对,我有药,你看看,护心丸还是固元丹……” 楚乐瑶从腰间取下荷包,手忙脚乱地打开系带,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很紧张,想来是极为害怕宁筠出事。 梨淡抿唇,冷冷地看着楚乐瑶,一向平静的眼里,总算是起了涟漪。 不过楚乐瑶只记挂着宁筠的伤势,对旁人还真没在意。 将药丸倒在手心里,她抖了抖指尖,喂到宁筠唇边。 宁筠气息微喘,伸手握住她泛冷的带着颤意的指尖,然后就着她的手,将药丸衔在唇边,咽下。 手却没有立即收回,而是握着她,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 “别怕,我没事。” 小姑娘的手这样凉,定是吓的。 还有外人在,楚乐瑶被他这么握着手,脸上不争气地冒着热气,红了红,和通红的眼睛形成了一样的颜色。 “少主,属下带你回去找大夫。” 不是阿甘要破坏气氛,而是右护法的手好像在摸佩剑,再者,少主这伤势不轻,毒发需要尽快找大夫医治。 说起大夫,楚乐瑶就眉心拧着,很是自责。 也责怪宁筠不将他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若是早点告诉我你为了救我,被桃夭的毒针伤到……我还能找徐姐姐给你找解药……现在,徐姐姐她回毒门了,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我们回京城!我,我哥哥很厉害,他能救你……” 看她眼眶的眼泪要落不落,最是令人心疼,宁筠心口密密麻麻地疼了下,咳了声,松开她的手,扶着阿甘的臂膀,借力站起来。 “没事,我武功高,这点毒奈何不了我。”说着,他又伸出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乐瑶,你不扶我一把的话,我可能撑不回城内了。” 他多想说,如果可以,我愿意随你回京城,不管是毒门,还是京城,亦或是这世间的任何一处,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陪你去。 但这是多自私又奢望的愿望啊。 他不能。 忍不住靠近她,又不能太靠近她。 梨淡原本要伸出去扶宁筠的手,僵持了下,只能收回。 默默在腰后握成拳,抵着腰,她眉眼低垂。 像个局外人,也不说话,也不看谁。 默默跟在宁筠身后,眼看着楚乐瑶和阿甘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往城内走。 小青很快埋好那头小狼,回来了,见楚乐瑶扶着宁筠,有心想替她,楚乐瑶却红着眼摇头,倔强地不肯。 好像这样能为宁筠多做点什么似的。 但小青看她的脸色,却忍不住关心,“小姐,你用……身体有些虚弱,撑得住么?” 她险些将“御兽决”说出口来,但转念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外人在,若是暴露了小姐…… 当然了,刚刚她赶来时,想来这两个天音教的人也知道小姐能够操控野兽的能力。 只是,未必知道这就是御兽决。 “无妨,我就是吓的。” 楚乐瑶不想被人知道用了御兽决后身体乏力虚弱,甚至如果可以,她都不希望梨淡和阿甘知道她吹的哨子可以引来猛兽。 不说旁人了,就是她自己,如果知道周围有这样一个可以操控野兽的女子存在,只会将她当做是怪物,或者想要夺取这种力量,为他们所用。 但怕什么来什么,梨淡忽然在寂静的氛围里,开口。 “楚姑娘,你能御兽?” 这一声很是突兀,冷冷的女音,叫楚乐瑶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她几乎是本能地看向宁筠。 刚要说话,宁筠便哑声道,“碰巧罢了。你问这个作甚?” 他缓缓回头,眯了下眼,眼底是冰霜之色,梨淡一眼便看出来,他是不高兴了。 为何? 就因为她问了楚乐瑶问题? 梨淡抿唇,低下头,“属下失言。” 宁筠转过头来,看了眼楚乐瑶,“走。” 表情和眼神都温和了下来。 尽管走在后头的人未必能看见,却能从这声音里听出温度的变化。 截然不同的。 等来到城内,忽然有一队人马从城外往城内袭来。 为首的是一辆马车,马车前驾驶的人,楚乐瑶一眼认出来。 登时撒开了扶宁筠的手。 “哥哥?” 马车在经过她之时,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半截光洁温润的下巴。 楚乐瑶眼睛瞪圆了,惊讶地唤了一声。 “妹妹?阿三,停车!” 车内的人显然没想到会在街上碰到楚乐瑶,惊讶地一掀开车帘,同时对驾驶马车的侍卫喊了一声。 “吁——” 一收紧缰绳,马车立即停下来。 两侧的护卫也随之停下来。 这排场…… 楚乐瑶莫名觉着心里突突地不妙。 但等宛若月华仙人,出尘温润的楚世安下了马车时,许久没见过兄长的楚乐瑶却又眼角一红,扁了扁嘴巴。 没忍住,上前一步,抱住哥哥的腰,“唔……” 楚世安嘴角噙着温润又优雅的笑,揽着她,但一听她这腔调,就立即伸手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 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她身后那看着就不寻常的宁筠,眯了下眼。 随后轻笑一声。 “楚乐瑶,长本事了。” 许久没见的兄长,见面第一句,不是温情关怀,而是算账。 “跟我回京。” 他这次来就是来接玩野了的妹妹回家的。 楚乐瑶却忽然眼睛一亮,拉着他,来到宁筠身前,“哥,你快帮我看看他,他中毒了,这是我救命恩人,你快救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4救治,闻家信归期有望 楚世安眯着一双狐狸眼,楚乐瑶见面就求他救人,还是个男人,这么紧张的样子,见所未见。 他有些不乐意。 妹妹出来一趟,瘦了些,黑了点,还狼狈得紧。 此时居然还为了外人,将他当工具人使用了。 楚世安从鼻翼中极轻地哼了一声。 “我赶路乏得很,没空,不救。” 梨淡拔出剑,宁筠手腕一转,将她的佩剑按了回去。 “不得无礼。” 低斥了声,随即便咳血。 黑血叫楚世安眯眼后退半步。 “这毒,倒是霸道。” 楚乐瑶快急死了,立即眼角一红,眼泪汪汪地望着楚世安,伸手就拉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哥哥,求求你,救救他,你要是不救,我就哭给你看!” 打小楚世安就看不得楚乐瑶哭,更怕听到她嘤嘤嘤的哭声,闻言,顿时头大。 “打住。” 他手指抵着楚乐瑶的额头,将她的眼泪劝退回去。 “我治可以,你要随我回京。” 楚乐瑶抿唇,“你先治好再说。” 言下之意,并不信任楚世安的医术? 楚世安气笑了,光风霁月的端亲王世子,在自家妹妹面前露出一个冷笑来。 “好,好。” 连说了两个“好”字,随后对自己身后的侍卫道,“将他带去客栈。” 他们进城,也打算入住江都客栈。 楚乐瑶知道,楚世安要和她算账,但她眼下也顾不得这些,只一门心思扑在了宁筠的伤势上。 她见宁筠快要陷入昏迷中,急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阿甘和不苦抬起宁筠时,她还一副“你们动作轻点别碰疼了他”的眼神盯着这两位侍卫。 闹得阿甘和不苦怀疑彼此来:我们是不是不配当少主忠心耿耿的手下了。 楚世安看得冷笑连连,伸手将楚乐瑶想要触碰宁筠袖子的手拂开,“做什么,做什么,你兄长在这呢。” 他下手没轻重的,直接将楚乐瑶的手背都拍红了。 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叫楚世安额头突突地跳。 他吐出一口浊气,反手将房门关上,“除了他的侍卫,都滚出去——尤其是你。” 他目光落在楚乐瑶红彤彤跟兔子似的眼睛上,很是怒其不争地攥紧了手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丢了干净的帕子给她。 “跟小花猫似的,丑死了。” 楚乐瑶:“……” 口是心非的臭哥哥。 她抽了抽鼻子,嘴角扁了扁,“谢谢哥哥。” “行了,你再废话,我就不治了。” 被他的话吓得都不敢抽噎了,楚乐瑶忙不迭点头,乖巧地往后退了退。 门关上。 楚世安带的小厮看见小郡主,便立时端上铜盆,笑笑—— “郡主,洗把脸。” 楚乐瑶从林子里回来,身上的衣裳都是脏的,脸上和头发都沾了些灰尘。 小青拿了新裙子过来,和小厮站在门口,等她出来梳洗。 楚世安知道楚乐瑶这次出门没带什么婢女,所以专程带了两名婢女过来伺候她。 小姑娘恹恹的,回头眼巴巴地望了眼紧闭的门扉,兴致不高。 “世子吩咐的。” “……” 楚乐瑶一听这话,立即就乖乖跟着婢女进了隔壁屋,梳洗打扮。 忘了说了,医者都挺洁癖的,尤其是她这个兄长了。 梨淡守在门外,默不作声地擦拭佩剑上的血渍,她听着簇拥的婢女侍从对楚乐瑶说的话,淡淡地看了眼楚乐瑶那间房。 嘴角紧紧抿着。 这是天之娇女,万人簇拥,众星捧月的郡主,美貌、家世、才华还有宠爱,都是与生俱来的。 就算羡慕嫉妒,都无法抢来的光环。 梨淡深深看了眼宁筠紧闭的房门,低垂了眼睫,随后将佩剑握着,下了楼梯,出了客栈。 楚乐瑶在侍女的拾掇下,又恢复了侍女们眼中那个熟悉的漂亮小郡主模样。 她们看着镜子里娇美动人的郡主,便赞道,“郡主出门数月,似是又长大了些。” “更漂亮了,郡主您不知道……您不在王府的这些时日,王爷和王妃还有世子,很是挂念。收到家书后,世子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人来寻您了。” 楚乐瑶听着这话,有些愧疚,便蹙眉问了句,“爹爹和娘亲身子可还好?” 她揪了下自己的小辫子,在外面的日子固然自由还充满挑战,但她从小不怎么离爹娘,心中还是怪想念的。 这次,俩婢女是被楚世安提前提点过的,说是要劝劝在外面玩得忘乎所以不想回家的郡主。 所以她们当然是卖命地在楚乐瑶耳边说些王府的事了。 “身子倒是好,就是王爷和王妃太想念郡主了,您不知道,王妃因为想郡主,茶饭不思了好些日子,人都清瘦了不少。” 什么? 楚乐瑶握着梳子的手微微收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当真?这……” 她咬着下唇,一时愧疚到无以复加,她手指揪着衣摆,好一阵都没有说话。 小青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她的神情,便知道,归期快了。 小姐最是重感情,听说夫人思女成疾,那还不立马急着回去? 只是…… 她想到隔壁的那位云公子,到底不是一路人,小姐心里肯定是舍不得他的。 却又没办法。 等待是漫长的,楚世安这治病,从清晨到日落黄昏,楚乐瑶面前的午膳都没怎么动过筷子,就又换上了晚膳。 两名侍女见楚乐瑶没什么胃口,便劝慰道,“郡主就是担心也不能不吃饭啊,若是世子出来,郡主又饿晕了,那位公子是否救治成功,郡主也不能第一时间知晓了。” 其中一位侍女机灵敏慧,楚乐瑶为了宁筠又是哭又是求楚世安的,可见是不一般的关系,便搬出来楚世安和宁筠。 果不其然,楚乐瑶虽然心切,没有胃口,但听了这话,还是动了筷子,勉力吃了些菜。 又在侍女的劝说下,喝了半碗粥,才放下筷子。 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松口气,将剩下的端出去了。 吃完晚膳,楚乐瑶便守在宁筠门外,不敢踱步,怕弄出动静影响楚世安施救。 只眼眸关切地望着。 直至里头传来楚世安因为长久没说话而有些喑哑的声音—— “来人,抬水进来。” 与此同时,阿甘将门打开,楚乐瑶立即上前一步,又在门口及时停下脚步。 不知该不该进去。 外头风吹得小姑娘的发丝飞舞,她眼里有疲惫的血丝,瞧着怪可怜的。 楚世安手有些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后,往门外瞥了眼,瞧见了,便没好气地道—— “进来。” 芝兰玉树的面上满是无可奈何。 真是女大不中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5醒来,妹控看谁都不顺眼 楚乐瑶固然担心宁筠的情形,但见楚世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喝水,就知道应该是稳定下来了。 她也机灵,按捺住迫不及待想看看宁筠情况的心情,而是走到楚世安面前,装模作样地给他捏了捏肩。 软声道,“哥哥辛苦了,肩膀和手一定酸乏了……” “少献殷勤。” 楚世安转了下手里的杯子,温润的眉眼一抬,嘴上不吃这套,但眼里神色都温和了不少。 楚乐瑶这时,才自楚世安身后探了下脑袋,悄悄地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宁筠,他依旧戴着面具,但唇色恢复了点血色,呼吸吐纳也稳定了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刚轻轻吐出一口气表示松口气,就听见楚世安冷不丁的一句—— “想看就去看,贼眉鼠眼给谁看?”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了,看着妹妹这脖子都想往帐子里钻的迫切样,他咬咬牙摇头。 早知道刚刚多扎几针,叫那小子吃点苦头了。 没想到这丫头放出来这么点时日,就被江湖上不明来历的小子给拐走了芳心。 光是想想这,楚世安就心里酸得很。 娇娇软软的妹妹,还小呢,怎么能被拐走?就是嫁京城里的人,他都嫌嫁的远了,更莫说是江湖上行踪不定的草莽了。 不行,他要当一回妹妹平日里看的话本里那些恶毒长辈,狠心拆散妹妹和情郎了。 婚姻还是要门当户对些,至少,不能差太多,要不然,走不长远的。 楚乐瑶被戳中心思,有些窘迫地捏了捏耳朵,面上爬上两片红晕,抿着唇。 “我……我和他只是朋友,你别误会。” 这时倒是扭捏了起来。 楚世安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娘当初也是这么形容她和爹关系的——在还没成亲前。” 他说着,杯子放下,手往后搭在椅子上,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演”的模样。 楚乐瑶咬了咬后牙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她瞪了眼自家哥哥,“哥哥!” “哦——恼羞成怒了。” 楚乐瑶:“……” 他怎么这么烦人! 眼见将楚乐瑶给逗急了,楚世安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手负在身后,“他的毒祛了,不过要卧床几日,不要再动内力了。” 这话不知道是对楚乐瑶说的,还是和谁说的。 出门时,他步伐有些晃,好在贴身小厮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世子?” “无妨,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来。” 吁出一口气来,楚世安抬手,曲指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低声道,“别告诉郡主。” 先前坐在椅子上喝水,其实就是他的手脚麻了,要坐下缓缓,怕被楚乐瑶看到,引起她担心。 逗趣她也是这个理由。 “是。” 小厮扶着楚世安,来到走廊尽头安静的一间上房,推开门,扶着他在屋内坐下,便立即出去,下楼弄吃食了。 “你来得正巧,郡主一早就将世子的膳食备下了,刚热过,给世子爷端上去。” 侍女巧笑嫣然,将手中的托盘递过去,小厮接过。 世子不爱侍女贴身伺候,而王府的侍女也都是心思正的,要不然早就被撵出去了。 所以都没有坏楚世安的规矩。 小厮忙笑着接过,“谢二位姐姐了,世子要是知道郡主这么关心,一定很高兴。”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世子就是吃味郡主关心外男,不过世子看着不好哄,实际上只要郡主稍稍花些心思,就能哄好。 “兄妹嘛,哪有不亲的。” 侍女笑咯咯地掩唇,知道世子在意郡主为外男担心求情这事,便理解地点头。 再说楚乐瑶,她来到床边,亲自拧了帕子,给宁筠擦拭面具外的皮肤。 他手臂上的伤,已经被阿甘包扎过了,止了血,看着就还好。 楚乐瑶伸手,想将他面具给他摘下,方便擦擦脸。 但手刚伸出,就被握住。 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清凌凌地望着她,似是短暂地迷蒙了下,待认出是楚乐瑶后,又缓缓收了收手上的力道。 “对不住,没捏疼……” 他一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不复清越和温柔。 楚乐瑶立即挣脱他的手,忙起身端了一杯水过来。 “没事,你喝点水润润嗓子,可有哪里不适?饿不饿?想吃什么?” 小姑娘眼里带着血丝,瞧着没什么精神,但看着自己醒来,显然是高兴的。 宁筠失笑,低声道,“没有,饿了,你给的吃什么都好。” 耐心地一个个回答了她的问题。 楚乐瑶眼眶一热,扶着他起身,给他拿了枕头靠着背,然后将水杯塞入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里。 “你吓死我了。” 他吐血的样子,历历在目,楚乐瑶抿紧唇,将泪意逼退,不想在他面前留下脆弱和爱哭的印象。 哥哥总笑话她是小哭包,她都这么大人了,的确不能总哭哭啼啼的。 要像娘那样,坚强,独当一面。 小姑娘强忍眼泪的样子,当真是委屈极了,偏偏她不自知,抿着唇线,绷着脸压抑,但嗓音却暴露了情绪。 宁筠喉结上下缓缓滚动了圈,只觉得心里有一把小刷子,在挠啊挠。 痒得厉害。 想要抱抱她,想要安慰她,想要告诉她,他没事,不要难过,更不要害怕。 “你今天很勇敢。” 他喝了口水,润过嗓子后,声音恢复了点往日的声线。 随后话锋一转,赞她道,“两次,你都用你的法子,保护我。” 明明是他救了她几次性命,护她周全,却反过来说她保护了他…… 楚乐瑶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才没有,如果不是我,你都不会中毒,更不会打不过那两个杀手……”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力气很大,直将眼角都搓红了。 宁筠看着心疼,但没有说什么,只低声道,“没有,你很厉害,我这话是认真的。 乐瑶,不要否定自己的实力,你能御兽,这便是许多人不能企及的。不过以后,不要在人前使用这招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6阻拦,你只是不适合 他的意思,楚乐瑶明白,正因为明白,心下便更是感动。 他在维护她,担心她,为她好。 这是只有她的家人才会叮嘱的话。 心里甜丝丝的,她乖巧地点头。 “那,你也答应我,这几日都好好卧床养病,不要再动用内力了。” 楚世安叮嘱过,他的毒是清了,但要休养几日,还不能动内力。 所以她才这么郑重其事地叮嘱他。 宁筠看她这严肃的小脸,便点头,“好,我答应你。” “对了,我让厨房煮了粥,我给你端过来。” 得了他的保证后,小姑娘又立即明媚起来,她说着起身便朝外走。 唤了一声小青,后者便从楼下的厨房端了一碗粥上来。 面色沉静如水的暗卫,被自家小姐拦在门外,粥则到了小姐手里。 小青也不意外,只安静地守在外头,充当门神了。 楚乐瑶将温热适宜的粥端进来,来到床边,用勺子舀了舀,正打算亲自喂他。 门外传来一道清润的咳嗽声。 这声音她熟悉得很。 楚乐瑶身子一僵,耳朵都红了,立即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将碗递给宁筠,“你慢慢吃……” 然后“蹭”地一下站起来,拉开了距离。 这做贼心虚的举止…… 宁筠挑眉,压下嘴角的笑意,低头安静地喝粥。 至于门外的楚世安,只是撇一眼,见楚乐瑶这没出息的样子,温润出尘的端亲王世子,乐了。 “做亏心事了才这么紧张。” 楚乐瑶杀人的目光缓缓朝他射过来。 啧,妹妹脾气越来越大了,还是小时候软糯。 “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此时,宁筠停下进食的动作,朝门外的楚世安颔首表达了谢意。 不卑不亢的,倒是沉着冷静。 楚世安闻言,这才将目光移到宁筠身上,看到他面具时,眼神倏然冷了冷。 “阁下不肯真面目示人,不知小妹是不是也不曾见过你真实面目?” “我见过的。” 楚乐瑶嗫喏了一声,还朝楚世安撇了撇嘴角,眼神清亮地传达着“我知道你在刁难他,但你别这样了”的意思。 楚世安牙痒痒,眯了眯眼,白衣似雪,出尘清雅。 “我没问你。” 这声音带着几分火气,楚乐瑶立即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鞋面,不敢说话了。 “在下惭愧,行走江湖有诸多不得已,不得不遮遮掩掩,叫世子见笑了。” 听他说话就知道不是个粗鄙之辈,甚至,楚世安在这个玄衣男子身上感觉到了贵族似的教养和气质。 当然,这可能是错觉。 也有可能是如今的江湖人都善于伪装。 他哼了声,不冷不热,“知道就好。既是诸多不得已,想来阁下所谋之事未定,那在这之前,便不好拉扯无辜之人下水。” 明明楚世安长了一张温润如仙人的脸,而宁筠长了一张清润冷俊的面容,理应是前者和气,后者咄咄逼人。 但硬生生的,此时此刻,两人对调了一番似的。 楚乐瑶自然是听得懂楚世安言语里的暗示和警告的,她咬着粉唇,这回是不敢接话茬了。 哥哥若是真的生气了,那后果才是真的严重。 她越是接话越是会适得其反,还不如保持沉默得好。 宁筠对楚世安的不待见并不意外,甚至,因为幼时便见过,所以他一直都知道秋秋这位兄长是个宠爱妹妹容不得一点差池的性子。 所以他一开始就能预见,此时倒心境坦然宁静。 不过,楚世安的话到底还是叫他有了那么一丝的怅然升起。 是啊,所谋不定,何谈男女之情,怎敢谈? 他自己都是一脚踩进旋涡中之人,哪敢招惹楚乐瑶这般生活在阳光鲜花下的姑娘。 一阵沉默后,楚乐瑶听不到宁筠的下文,心里便也跟着沉了沉,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嗡嗡的,“你早点吃完东西就休息,我不打搅你了。” 说着,便出去了。 越过楚世安时,也没有瞪他,只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叫楚世安顿时有些不舒坦了。 他冷冷地瞥了眼床上微微垂眸的男人,“好自为之。” 丢下这四个字后,楚世安便追上去。 楚乐瑶出了江都客栈,小青跟在她身后,见她沉默不讲话,有些担心,“小姐可是生公子的气了?” 刚刚公子那番话,怕是扎了小姐的心。 楚乐瑶摇摇头,声音乖顺,“我明白,哥哥是为我好,我不生他的气。” 她生自己的气。 她气自己管不住这眼,这心。 但又没法叫宁筠放下他,也不能劝他放下他所筹谋的事。 他们之间实在有太多秘密了。 他不说,她也不问。 “你知道就好。” 楚世安追上来,就听见楚乐瑶这一句,便哼了声,一边将披风给楚乐瑶自后披上,一边抱着手臂,淡淡道—— “他不是普通人,今日你们能在林子里遇到杀手,明日呢?后日呢?你从小生活的圈子就简单,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不适合你。” 楚乐瑶眼睛一酸,鼻子翕了翕,“是啊,我连御兽决都用不好,我看到小狼为了帮我们而被杀手杀死的时候,甚至不敢用了…… 我帮不上忙,也害怕打打杀杀。我很没用,哥哥。” 小姑娘停在卖糖人的摊子前,摊主似是要收摊了,见她伫立,便问她是不是要一只糖人。 楚乐瑶没说话。 楚世安拿了银子,递过去,“要一只。” 然后看着低落的小姑娘,“要什么花样的?” 极其自然地就开始哄妹妹开心了。 楚世安不想看到楚乐瑶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上心,但更不能容许妹妹不开心。 所以说,天下当哥哥的,太难了。 楚乐瑶吸了吸鼻子,“要狼。” “你舍得吃?” 知道她白日经历了什么,才说舍不得小狼,这会儿又要狼花样的糖人,楚世安不禁笑了。 楚乐瑶扁了扁嘴,“不吃,就看着。” 好,拿她没办法,楚世安便对摊主道,“要狼的样子。” “好嘞!” 这时,楚世安声音又温和地响起,“你不是没用,你只是生活太安逸,从前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杀人的招式。 所以,如果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就不要强行改变和融入别人的世界了。 你们不合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7相信,她不想放弃他 你们不合适。 这话楚乐瑶听了不止一次了,甚至于,她自己也这样说过。 但她只是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从未奢求能天长地久,只是希望,在能见面的时候,只有欢乐的回忆,不要悲伤和误会。 “哥哥,你知道么,他是除了爹爹和你之外,对我最好的男子了……”拿着糖人,楚乐瑶朝江府的方向走,步伐缓慢,声音轻柔地和楚世安说着,“他救了我好多次,每次都是九死一生,他会将后背毫无保留地留给我,挡在我面前,保护我。” 她回忆着,眼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里头有满足,有幸福。 楚世安沉默了下。 英雄救美虽然桥段老套,但是真的管用,尤其是这老套的情节反复上演。 “我从前,除了小时候和宁哥哥那次遇险之外,总是一帆风顺,无病无痛的,没有坏人,没有杀手,只有欢声笑语…… 我喜欢那样的生活。但这次出来,我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看过许多阴谋诡计,见识到了这世间的一些恶,也见过一些善,还有生死不离的情。” 楚乐瑶眼里带着几分迷茫地望着楚世安,“这短短几个月,我所经历感悟的,要比我前面十几年还要深刻。我一点都不后悔认识他,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他身上背负了很多,他不肯说,我也不敢问。 可能这就是你说的不合适,我的世界太简单,他的世界复杂又充满了腥风血雨。可是,我还是想靠近他,不想远离。” 说了这么多,楚世安就听明白了一点,她不想放弃。 “诚如你所说,他几次三番舍生忘死地救你,对你不管是否有情,至少是有义在的,但这不能说明,他就是个可依托之人,瑶瑶,你还年轻,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你不趁早抽身,等你想抽身时,便来不及了。” 他倒是不反对妹妹在外头历练时,经历这么一段情,但这样轰轰烈烈,经历过生死磨难的情太过深刻,他怕的是,她弥足深陷,忘不掉。 会成为一辈子的殇。 所以才希望她及时抽身,及时止损。 楚乐瑶咬着下唇,“管他呢,反正,我也快回京城了,就……再任性一回。哥哥,我有分寸的,不是小孩子了,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回?” 她说的是“相信”而不是“支持”、“同意”。 聪明的姑娘总是叫人没法苛责的。 楚世安摇头,叹息不止。 “行,就这一回。等他好了,我们就启程回京。” 楚乐瑶闻言,眼里又恢复了几分欢快和笑意,点头,“嗯!谢谢哥哥!你最好了!” 闻言,楚世安哼了声,“呵呵,我要是不答应,你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就要骂我了。” “才没有,你是我哥,我怎么会骂你呢。” 楚乐瑶忙挽着他手,撒娇道。 楚世安看了眼前面的江府,“去,和江家主说一声,便和我回客栈去。” 比起客栈里的云公子,楚世安更不放心将妹妹独自留在都是些男人的江府中。 但楚乐瑶是要和江晚星亲自说一声的,他便陪同她一道回来。 顺道接阿羽一道走。 “嗯,好。” 楚世安想了下,还是随她一块进去了。 好歹是照拂过自家妹妹的,尽管他不想和江湖人士过多往来牵扯,但为了楚乐瑶,还是亲自进去一趟,专门表达一番感谢。 端亲王世子驾临江都,江都的县令自然是得了消息便第一时间冲往江都客栈,只可惜,扑了个空。 人去了江府。 县令也不急,就在客栈大堂候着,等世子和郡主回来。 梨淡从外头进来,便瞧见大堂里都是衙役,下意识蹙了下眉心,而后目不斜视地上了楼。 来到宁筠房外,她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不苦,“少主他如何了?” “毒已清,正休息。” 简单的六个字,却叫梨淡蓦地松一口气,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回了自己的卧房。 不多时,楚世安兄妹俩又回了。 不苦心道,好在没和右护法碰上。 楚世安瞧见大堂内的县令,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立时笑意敛了些。 江都这些事,他可是都听阿一和阿二汇报过的,所以他对江都的县令没什么好感。 神情冷淡地看着县令谄媚上前给他行礼,他淡淡道,“免礼。” “世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不如移驾寒舍……下官好生招待世子与郡主……” 县令心想,好家伙,一个只有些土匪似的江湖人盘踞的江都,竟能前后引来这样尊贵的两位人物,他自然是想巴结一番的。 但是先前得罪过小郡主不说,郡主是女儿身,很多话也不便和她说,巴结上了也未必有用。 但世子不一样了,那可是将来要继承王位的,有实权在身,是皇室贵胄,若是能入得世子的眼,那平步青云也是可以有的。 只是可惜了,郡主是不谙世事不管这些,那么世子就是懒散不愿搭腔。 “不必了,这挺好,累了一天,不必再劳累。” 县令见楚世安表情冷淡疏离,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想到确实是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他这会儿提出接人过去,也是不妥。 便忙笑着赔不是,“是是是,瞧下官这榆木脑袋,竟没想到……那世子与郡主便好生歇息,今日天色已晚,等二位贵人休息好了,下官再接风洗尘……” 楚乐瑶掩面打了个呵欠,“哥哥,我困了。” 一句话,楚世安便直接带着她上楼,对县令点了下头,“不必客气了,本也只是接郡主回京,你们都离去。” 说完,上楼了。 县令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唉声叹气地作罢。 楚乐瑶的屋子和楚世安紧挨着,离宁筠则是……隔了长长的一条走廊。 要是她专程去找他的话,绝对是要惊动楚世安、梨淡等人的。 她心想,哥哥真小气,在这里防着她呢。 楚世安确实是想着,哪怕宁筠也在江都客栈,但楚乐瑶必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着才放心。 这样一来,就算那小子也在,那又如何? 没他的允许,还是见不着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8挽留,送点心去见长辈 宁筠听见敲门声,便立即醒了。 “进。” 阿甘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字条,神色紧张。 “是花堂主给的消息。” 宁筠静卧在床,一整日都没出过房门,但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落下。 闻言,直接接过字条,随即,面色一凝。 “萧禹失踪了。” 阿甘登时面色一变,低声道,“这,萧公子不是在银川游玩……” “让花萼派人秘密寻找萧禹下落,一有消息便传信来。” 五指一拢,宁筠将字条揉碎,眉骨一沉,一抹阴鸷在眼底化不开。 先是有杀手想带走他,随即萧禹又失踪,加之江都这些时日的动乱,各大门派中杀手盟的细作…… 他无法相信这些都只是巧合。 “是。” 阿甘立即领命,出去。 宁筠咳了声,掀起被子,想要起身倒杯水,这时门又敲响。 他将被子重新盖住只着了亵裤的腿。 “谁?” “是我,云公子,你好点了吗?我给你带了点心。” 楚乐瑶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带着朝阳似的温暖明媚。 下意识的,宁筠嘴角便勾了勾,“进来。” 于是,楚乐瑶推开门进来,门外不苦伸长脖子看了眼,见宁筠视线往外看,顿时又缩回了脖子。 顺道,将门替两人关上。 门一关上,楚乐瑶回头看了眼,顿时有些尴尬。 本来只是送个吃的,送完就可以走了。 这门一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倒是叫她感到无比拘束了。 “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看出楚乐瑶手脚都有些僵硬不知道往哪放的窘迫来,宁筠嘴角勾了勾,开口打破了窘境。 “啊?哦,好啊。” 楚乐瑶将点心放在桌上,然后拎起茶壶,翻开茶杯,给他倒了杯水。 递过去。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等宁筠喝完一杯水,楚乐瑶自然地将杯子接了过来,放到桌上,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关心地问了句。 宁筠摇摇头,“没有,世子医术高超,如今只需听他医嘱,静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他在楚乐瑶面前总是不吝字词的,经过门口的梨淡,恰好听见这句,脚步微一顿,但没有停留,径自回房。 “那你这次可千万要听他的,别再动用内力了。”楚乐瑶听闻他说静养几日就能恢复,便心下稍定,但还是免不了要叮嘱他,“对了,那日林中刺杀你的两人查清楚是谁派来的了吗?” 无缘无故的,还是大白天就在京中行刺,且当时那两人给楚乐瑶的感觉,非常不好,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只是…… “杀手盟。” 宁筠微微眯了下眼,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近期杀手盟的动静,都指向了这点。 他想着,便又对楚乐瑶道,“你兄长既已来江都,想必是来接你回去的……” “你想赶我走?” 楚乐瑶语调平缓,微微看了男人一眼,抢白道。 眼神清波凌凌的,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宁筠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说,杀手盟定是有备而来,不希望你牵涉其中。杀手盟的人穷凶极恶,报复心强,出门在外,你要和你兄长还有护卫一块,别落单。” “那是自然,不过按你所言,我哥哥是来接我回去的,你想不想我回去?” 楚乐瑶微微身子前倾,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道。 当然不想。 宁筠心头几乎是一瞬闪过这四个字,甚至险些就脱口而出。 但他微微抓着身下的被子,缓过来,压抑下去。 缓声便成了,“你该回去。” 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她本该,回到她的世界中去。 一如那天桥上,他所言那般,他希望她无忧无虑,安全自在。 而不是和他这般,不知还会卷入多少险境中。 楚乐瑶眸子里的光稍稍暗淡了下来。 她咬着下唇,望着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失望。 最后只哼了声,“你叫我走我就走?本郡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她偏不急着走。 至少不是现在。 原本她来是想和他说,等他伤养好了,她可能要回家了。 没想到听不到这家伙一句半句好听的话,她便只好作罢,先不说了。 宁筠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劣,但他仍是在听到小姑娘这话后,升起一股隐秘的喜悦来。 她不走。 他还能再多看她几眼,多见几面。 “嗯,你是郡主,自然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 想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又宠溺的笑,顺着她的话,道。 楚乐瑶不是骄纵的性子,她这话不过是故意说出来气气他的,没想到他还这么顺着自己…… 她有些窘地咳了声,“行了,我就是给你送点心来的,你好好躺着养伤,我去找我哥了。” “嗯,好。” 宁筠身子还有些虚,在楚乐瑶来之前,又喝过药,这会儿也是犯困,等楚乐瑶出去后,他身子微微往下滑,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而楚乐瑶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一转头,就碰到了自家哥哥,摇着一柄扇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他长得就像是月下无声轻舞的仙人,白袍飘飘,叫人看了就忍不住视线定在他身上。 楚乐瑶是知道自家哥哥的魅力的,回京不到数月就将容满表舅给压下去了。 成为全京城最受欢迎的世家子弟。 不过楚乐瑶这个当妹妹的最是清楚,自家哥哥是个切开黑的家伙。 此时…… “我就是来看看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不过哥哥的医术真是高明,他说好多了。” 楚乐瑶上前一步,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楚世安嘴角笑意一扬,呵了声,扇子一收,“溜须拍马这招对我无用。”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得都是真话。” 来到楚世安身侧,楚乐瑶撒娇地挽着他胳膊,摇了摇,“哥哥~” 楚世安受不住这一声,忙拂开她的手,“多大姑娘了,还撒娇,注意点。” 话是这么说,语气明显就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楚乐瑶见好就收,松开手,心下哼了声,这般傲娇,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肯做我嫂子。 不过面上她还是乖乖巧巧的样子。 “好,哥哥带我去玩吗?” “嗯,带你见个长辈。” 楚世安脚步一转,看了她一眼,“走。” 见个长辈? 楚乐瑶好奇,忙提着裙裾跟上了他的脚步,下楼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89故人,来去如风的殷老二 楚世安说的长辈,没想到是当初追随过衾嫆一段时日的殷老二。 楚乐瑶很小的时候,还被殷老二抱起来轻功飞了好几圈,但她那时候才刚会走路,记不得了。 但在蓬莱的时候,经常听衾嫆提及。 所以当楚世安领着她到茶楼二楼,看到一名两鬓略白,面容黝黑却又五官英俊的高瘦男人时,她眨了眨眼,总觉着对方既面善又眼熟。 “哎,秋秋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殷老二这些年四处游历,得益于十多年前跟随还是国公府娇小姐的衾嫆,报酬丰富,基本上下辈子都不愁。 偶尔帮官府抓抓悬赏的小贼,尤其是那些个仗着轻功好就偷香窃玉的采花贼,他抓了不少,当然,抓完就能领悬赏金。 日子过得好不快活恣意。 他也是途经江都,听闻世子和郡主在此,立马便想到了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 便找到楚世安,说要请两个孩子吃一顿饭,叙叙旧。 “殷伯伯,常听我娘提起你,说您轻功可厉害了!” 楚乐瑶望着他笑眯眯的,“当然,我轻功也厉害,不过比起您肯定差点。” 楚世安快听不下去臭屁妹妹的自吹了,他笑了声,“是啊,每次逃命的时候就派不上用场的轻功。” “……” 楚乐瑶鼓了鼓腮帮子,瞪着自家总拆台的哥哥,殷老二看了直笑。 “小丫头长大了,嘴巴比小时候还甜。” 殷老二一开心,就丢了本轻功秘籍过来,“正巧,我听说你这丫头就会点轻功,这秘籍给你了,好好练,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咱不打,直接跑了再说。” 这话说的,楚世安嘴角一抽,不教人自保的本事,倒教人逃跑的,世间少有了。 因为殷老二也不是个正正经经的长辈,很快就和两个小辈打成一片。 楚世安喜静,坐那不是品茶就是看风景,楚乐瑶则是叽叽喳喳地问了好些关于江湖上的事情。 “哎,如今的江湖,可不是我当年那回事了!”殷老二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摇头表示感叹,“如今邪魔外道猖獗,想当初我们殷家五个兄弟,虽在江湖上名声不大好听,但从不做烧杀抢掠之事。 但如今一个喜好打家劫舍拿曲儿迷惑人的天音教,一个提起刀剑就是嚯嚯杀人灭族的杀手盟,猖狂至极!” 他说着,又道,“我正是听说了杀手盟最近的举止,才来见你们兄妹一面,提醒你们,当心些。这杀手盟邪门得很,背后不知道背靠的什么势力,敢在如今鼎盛的北国境内还这般猖狂肆意。” 这话倒是叫楚世安兄妹俩沉默了。 是啊,如今的北国,在皇叔的治理下,海晏河清,这杀手盟却像是异军突起,忽然壮大的。 不止如此,还有天音教。 那教主到底是何许人? 这般诡异的,靠乐曲来蛊惑人杀人的本领,倒像是楚乐瑶那御兽决似的,也是靠曲子。 “没错,我正是怀疑这点,小郡主啊,你这御兽决是个好宝贝的大招,除了生死关头,切莫用。殷伯伯别的本事没有,打听些事还是可以的。 这样,我查查那天音教。” 闻言,楚世安淡淡地瞥了眼自家妹妹,“是要查查,尤其是那魔音公子。” 楚乐瑶手中的杯子一晃,茶水洒了出来。 她抿着小嘴,心下短暂地纳罕,哥哥怎么知道……转念一想,阿一阿二可是哥哥拨给她的护卫,那就难怪了。 见她这故作镇定的小模样,楚世安很想翻个白眼,但他的气质不允许。 生生忍住了。 “魔音公子?” 殷老二一口茶水烫到嘴似的激动,“那可是个深不可测的小子,别看他年轻,一身内力不输给我大哥的,应是被什么高人指点过的。不过他不修习天音那女魔头的功法,在天音教中也是个神秘却有实权的少主。 就是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都说是个毁了容的年轻人,奇丑无比,所以才戴面具……” 很不巧的,在座三人中,楚乐瑶便是见过魔音公子真容的那个。 她听着殷老二这不靠谱的形容,立即忍不住就替云公子澄清谣传—— “胡说,我见过的,他生得极好看,和哥哥不相上下。” “呵,不相上下,难怪把你迷住了。”楚世安数落自家妹妹不遗余力,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那么问题来了,谁都没见过他的模样,他为何要给你看?” 难不成天音教有奇怪的规定,见过少主真容的必须娶他? 想到这种荒谬的念头,楚世安便轻笑出声来。 惹得楚乐瑶小拳头捏了又捏,想打他。 “哥哥,你不要胡说。” 殷老二却来了兴致。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个大姑娘,你长这么好看也没戴面具啊,他为何要戴面具?难道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他的话引起楚世安的怀疑,他不由得想了更多。 倒不是他要将宁筠当做坏人,而是天音教的魔头,为何要和他妹妹牵扯? 除非,他有意接近的不是楚乐瑶,而是楚乐瑶身为北国郡主的身份。 那么…… 难道是从前叛乱的余孽? 还是别国的细作? “谁都有秘密,可能是不方便露脸。你们别把他想得你们穷凶极恶,他救了我好几次。” 楚乐瑶想得简单,云公子秘密是多,但他对她却是真的好,豁出性命去保护她的人,能是多坏的人呢? 再说,他也不图她什么报答,更没有利用过她。 听着她这天真烂漫的口吻,殷老二和楚世安皆是幽幽地看向她。 颇有种单纯无辜小白兔被邪恶大灰狼下了套,随时要被叼走吃掉的担忧感。 对此,楚乐瑶毫无察觉。 “行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俩,见你们长得这么出众,又这么聪明,我也放心了。” 吃过饭后,殷老二便拍拍屁股和两个小辈告辞了。 “如果遇到麻烦了,就传信给我,殷伯伯别的不行,跑路的本事一流。小世子,小郡主,后会有期了。” 楚世安听衾嫆说过,当初他被抓走过,殷家几个伯伯随着爹娘九死一生地将他救回来。 他们不只是娘亲从前追随的部下,更是挚友。 所以他深深朝殷老二作了一揖。 “殷伯伯保重。” 楚乐瑶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哥哥行了一礼,“我们会想你的。” 殷老二顿时开怀笑起来,但眼里有些动容地颤了颤。 “好孩子,江湖水深,早点回家,有缘再见!” 说完,身轻如燕,脚在湖面轻轻点过几下,便转身消失不见。 这行云流水,出神入化的轻功,叫楚乐瑶不禁眼里含了羡慕。 “羡慕吗?” 楚世安忽然开口,看蠢妹妹望着自己乖乖点头,便笑了,“你再学个十几年都达不到的地步。” “?” 楚乐瑶拳头一握,“哥哥,你好欠揍啊。” 楚世安赶在她拳头打过来之前,捏了下她的脸颊,“胖了。” 楚乐瑶:“……” 啊啊啊,哥哥最讨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0分离,一起去看一次日出 “那小子的毒清干净了,你也该收收下你的心,早点准备启程回京了。” 带着楚乐瑶逛了一圈江都,楚世安路上可没少被漂亮姑娘盯着看,甚至还有胆子大的丢手帕。 但都被他笑着避开了。 至于楚乐瑶,但凡有人敢盯着她瞧,楚世安便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别说,一个面容温润秀气的书生样子的哥哥,居然还能唬住人。 天真的楚乐瑶,忘了她哥哥身后好几个高手护着呢。 等到了江都客栈门口,楚世安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打包了好几样吃食的楚乐瑶,哪能不明白这些是给谁带的,便泼了一盆冷水过来,提醒她道。 楚乐瑶立即哀怨地望了眼不觉得自己这冷水泼了有什么不好的楚世安。 “知道啦,啰嗦。” 小声地哼了哼,楚乐瑶又收拾好心情,直接敲门找宁筠了。 楚世安看着又脸微微拉下来。 黏人的妹妹没有变,变的是她黏的对象。 这么一想,楚世安对宁筠的印象就更不妙了。 这些,楚乐瑶可不知道。 她提着街上买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带给卧床不能出去的云公子,一脸献宝地介绍这些东西的优点。 宁筠全程笑着听,时光如梭,但她还和当年一样,生怕他一人养病时闷着难受,给他找各种乐子逗他开心。 只是,他有时候不禁想,在他看来是独一份的温暖,是不是于她而言,不管是谁,宁筠也好云公子也罢,或者再来个灵嬴之类的,她都会这般上心? 一旦陷入这种想法,人就像是进入了怪圈,出不来。 就像是在,吃另一个自己的醋。 “怎么啦?你不喜欢?” 楚乐瑶正说得起劲,抬头就见他走神,便忙放下手里的小玩意,问。 宁筠回神,看着她娇美的小脸,笑笑摇头。 “喜欢。” 你给我的,都喜欢。 楚乐瑶被他盯着,蓦地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了声后,才说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想到花萼传来的消息,心下微微一沉,但没有隐瞒楚乐瑶,如实相告—— “三日后,我要离开江都。” 三日后…… 这么快啊。 楚乐瑶手里的小木马掉地上了,她忙蹲下去捡。 抿了抿唇,再起来时,就又还是那天真烂漫的模样。 “那巧了,我也差不多两三日后回家。” 气氛一时凝重。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还是小青敲了敲门提醒道,“小姐,羽姨找您。” 羽姨? 之前阿羽的伤势很重,一直卧床休养,为了不打搅她,楚乐瑶都是趁人睡着了再去瞧瞧的,这会儿叫她…… 一定是伤好了! 她眼睛一亮,也不管宁筠了,“等你能下地了,我们——一起看次日出。” 看过日出,你闯你的江湖,我回我的京城。 楚乐瑶很乐观,她之前问宁筠要不要和她一道回去时,明显感觉到他是愿意的。 但今天,他说他三日后要离开江都。 却没说去哪里。 很显然,不会是和她一块走。 所以,答案很明了了。 他不会跟她走,而她也不会随他走。 所幸两人都有意却又都很清醒。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走什么样的路,不会强留对方。 “好。” 宁筠从小姑娘那璀璨星辰似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至少现在,他们是又要面临一次分别了。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和爱的人分离,幼时丧母,被亲舅舅一家摒弃,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到好人,却也只是短暂一瞬。 如今重逢,他还来不及告诉她自己就是宁筠,便不得不再次和她分别。 只是他不知道下次再见,她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毕竟她这样耀眼,这样好,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的。 阿羽正在活动筋骨,见楚乐瑶过来,她忙上前,“小姐。” 楚乐瑶上前扶了她一把,上下扫了眼,“你都恢复了吗?” 阿羽点头,“恢复了,世子此时在房中吗?” 她要去拜见,之前她昏睡时,楚世安来看望过,只是那会意识不清,这会儿人能好好下地了,她就想去请个安。 “在,你这身子才好,就别去了,他又不是拘礼的人。” 楚乐瑶想着羽姨可是最初极力反对她和云公子在一块的,而且这些时日,她不听话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阿一和阿二未必都清楚,但羽姨,不仅清楚,她还很听哥哥的,万一…… 她心里的小九九,阿羽是不知道的,她就是单纯想去请个安。 闻言,她摇摇头,“无事,我身子都好了。” 楚乐瑶讪笑,“那……好。羽姨,我哥他狡猾得很,你可别什么都和他说啊。” 此时,阿羽才明白楚乐瑶刚刚阻拦自己的用意。 她看着小姑娘这窘迫又难为情的表情,不免笑了。 “你呀,不心虚的话,为何要担心我和公子说这些?” 楚乐瑶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倒不是我心虚,而是你们总把我当小孩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阿羽:“……” 的确是长大了些,开始叛逆了。 “放心,不会告状的。” 虽然如此,阿羽还是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眼里都是温柔,一向冷厉的面上也难得的尽是温情。 这倒叫楚乐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咳了声,小声,“好。” 然后她就回自己屋了。 阿羽来到楚世安房外,敲了敲门,恭敬地唤了声,“少爷。” 听到她声音,楚世安开了门,请她进来。 “羽姨瞧着大好了,我给你把下脉。” 看了眼她的气色,楚世安面带几分笑容,表示心安,随即又伸手,示意阿羽伸出手腕来给她再把下脉。 阿羽上前一步,伸手,恭敬垂首。 把过脉后,楚世安收回手,“还是需要静养,最近不宜用武功。” “是。” 拱手,阿羽应了声。 楚世安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你可有觉着那位云公子眼熟?” 眼熟? 阿羽想起楚乐瑶刚刚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再想起宁筠的样子,好一阵,才摇头。 “属下并不认识。” “嗯,没什么,羽姨去休息。” “是,少爷也好生休息。” 阿羽退下后,楚世安却两指抵着下巴,轻轻“嘶”了声,“总觉着有点熟悉,是哪里见过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1上山,他拉着她走这段路 “楚姑娘,听说你们明日就启程了,在下没有别的可送的,这把剑送你防身。” 临行前的头一天,楚乐瑶见到了江晚星,他还是很瘦,但精神头似乎恢复了不少。 如今的他,多了些沉淀和历练,少了些少年气,但更加沉稳了。 他将一把轻便的剑递给楚乐瑶,当做送别礼物。 楚乐瑶没有客气,直接接过了。 略拔出剑鞘,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声音清脆。 她虽然不懂剑,但知道想来是一把好剑。 由衷地向他说了声,“谢谢。” “对了,灵嬴那边有消息了吗?” 楚乐瑶想起不告而别的灵嬴,又担心那几个乞丐,忽然问道。 听她问起灵嬴,江晚星愣了下,才回着,“还没有,不过我派出去打听的人说,灵域挟持灵曦逃去了银川,灵前辈带着一队弟子先回了灵剑门,而灵嬴继续追灵域。” 银川? 那里离江都相隔几百里,这灵域当真是会跑啊,都跑到了北边去了。 “好,希望他一切顺利。” 那几个孩子,江晚星也知道她挂念,便道,“等江府的事结了,我亲自替你跑一趟,看看那些孩子怎么样。” 楚乐瑶闻言,立即笑眼一弯,“好啊,如此便多谢了!” 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抱了个拳。 顿时逗得江晚星笑了。 这时,宁筠从屋内出来,一出门,就瞧见两人有说有笑的画面。 手顿时僵在门框上。 抿着唇盯着楚乐瑶那笑盈盈的眼睛上。 江晚星似有所觉地看过来,然后就对上宁筠的双眼。 他是知道宁筠身份的,虽说天音教没有来犯,但江晚星还是无法放下成见戒心。 不过他是个客气有礼貌的人,便只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宁筠继续抿唇,微微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一旁的楚乐瑶。 “明日看完日出再走?” 他是后日走,但楚乐瑶则是他的前一天。 他能下床走路了,只要不用内力,就能很快恢复。 当着江晚星的面,宁筠突然来这么一句,本来没什么,但楚乐瑶忽然脚趾头都揪起来。 感到了那么一丝难为情。 面颊发热,她咳咳了两声,“嗯,行。” 她本来也不急的,但是不想送他,还是让他送她好了。 江晚星听二人这对话也听出了点什么,年轻男女相约一起看日出……怎么看也是不一般的关系。 不过他很是意外,楚姑娘是皇家郡主,没想到会……和魔音公子有这样的瓜葛。 但他不是多是非的人,加之他接触下来,知道楚乐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再说了,她兄长都来了,更不用他担心什么了。 所以他只是和楚乐瑶说了声,“明日府中很忙,就不送了,楚姑娘一路平安,抵达京城后有空记得写信。” 楚乐瑶忙点头应下了。 等江晚星走了,她才转过头,看了眼宁筠,隔着面具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但从他冷沉的眼睛里,楚乐瑶是看出了不高兴来的。 她稍加琢磨了下,便明白为什么了。 她挑了挑眉梢,心知肚明,但就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回自己房里了。 留个潇洒的背影给宁筠。 宁筠咳了声,气的,随即又嘴角扯了扯,笑了。 也是不明白他怎么就这点气量都没有。 次日天还没亮,楚乐瑶就爬起来了。 她悄声来到镜子前给自己描妆。 小青在一侧看着,不禁发出第不知多少次的问话,“小姐,云公子不能用内力,确定不让属下陪你去么?” 意思就是,不让她去的话,万一遇到杀手了怎么办。 楚乐瑶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便接了句,“那你跟着,到时候在山腰处等我下山。” 她还是希望在山顶和他两个人看一次日出的。 小青闻言,立即松口气,点头如捣蒜,“是。” 拾掇好了后,楚乐瑶就提着装了点心和水的小篮子出了房门。 宁筠已经在门外守着了。 见她出来,下意识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篮子。楚乐瑶也不跟他客气,递过去了。 他看了眼跟着的小青,微微望着楚乐瑶,无声询问。 因为昨天她说的是,不要带随从。 所以他没带阿甘和不苦。 楚乐瑶清了清嗓子,“她到时候在山腰等我们,你不是还伤着么,我怕万一遇到危险,你又要用内力。” 所以还是带着暗卫稳妥些。 宁筠只是疑惑了下,并没有介意的意思,但楚乐瑶这么一解释,他不由得笑了。 “我又没生气,你别紧张。” 弄得好像两人似会似的。 楚乐瑶摸了摸鼻尖,“我才没紧张。走。” 两人动静很轻,但等他们下楼出去后。 两间房门都打开了。 楚世安侧眸看过去,见梨淡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似是听见他这边开门的声音,便又轻轻地合上了。 他微微眯了下眼,想了想,还是唤了阿一和阿二,“跟上去,只需暗中保护,别离太近了。” 离得近那小子是知道的,到时候臭妹妹没准就误会他连她临走前最后一个小心愿都不肯帮她满足。 说完,他掩面又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禁发出单身人士的冷哼。 这么早,和情人相会还不如回床上睡觉来得香。 真是不明白楚乐瑶怎么想的。 他不明白,但楚乐瑶却是一路上都很开心。 她还没和谁单独去看过日出。 小青已经被她自动忽略了。 她的好心情表现在步伐轻盈欢快上,宁筠稍稍低头看了眼,便了然于心,嘴角勾了勾。 “当心脚下。” 他们已经走到山脚下了,因为是看日出,所以必须是天没亮之前到达山顶,是以,这会儿还有些黑,尽管小青替两人提着灯笼照明了,但宁筠还是频频看向楚乐瑶脚下,生怕她踩着石子踩空了崴脚了之类的。 但话音才落,就见楚乐瑶踩着一块石头,但那石头有些松垮,直接往下一落。 上山路又不好走,他忙伸出长臂,握住了楚乐瑶的胳膊,将人稳稳地扶住了。 然后手也没立即松开,“走,我扶着你。” 小青听了这话,立即想回头,但楚乐瑶自然地接了声“哦,好”,并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她嘴角抽了抽,无声叹气,继续充当提灯笼发光的探路石,没有吭声,也没回头看一眼。 楚乐瑶看着这只一直扶着自己的手,嘴角扬起,这样就足够了。 至少,有这么一段路,他拉着她走过。 哪怕并不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2日出,我在京城等你 正想着,就到半山腰了。 楚乐瑶对走在前面的小青出声道,“小青,灯笼给我,你在这等。” 她还专门看了眼,找了个方便坐的石头,想让小青就在那坐着等。 将灯笼递给楚乐瑶,小青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两人还握着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然后一言不发地到楚乐瑶指着的石头那抱剑站着了。 她这一言不发的,倒叫楚乐瑶后知后觉了点羞赧,她故意左顾右盼,而后咳了声,“我看完日出就下来了。” 小青面色如常,“是。” 像个木头。 宁筠唇勾了勾,对楚乐瑶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叮嘱表示好笑。 但他没有接过楚乐瑶的灯笼,他想这么牵着她上去,他手里还提着篮子,如果再提灯笼的话,就没手来牵她了。 所幸楚乐瑶也没意识到这个,她提着灯孔照着路,没有发觉手还牵着,就算发觉了,临别前稍稍放纵那么一下,也没关系。 只是,两人的手心都微微冒了点汗,不知道是谁先紧张的,不过都没舍得松开就是了。 “累不累?” 看着楚乐瑶走路微微带喘,宁筠看了眼她的脚,她没穿拖地的裙子,又穿了双便于走山路的靴子。 不过还是问了句。 楚乐瑶脚有些酸疼,她不禁苦笑,“我是不是太娇气了些?” 你小时候不就是个娇气包么? 你哥哥都这么说的。 宁筠心里戏谑地想道。 但面上只略一挑眉梢,“还好,娇气点好。” 说明有人疼。 山上免不了有些蚊虫的,楚乐瑶因为双手都不便,只好用脑袋蹭了蹭一侧的脖子,她这个动作,叫宁筠瞧见了,便问她—— “怎么了?头发卡住了么?” 楚乐瑶欲哭无泪,“蚊子咬我……” 小姑娘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宁筠“扑哧”一声,笑了。 “在哪?我给你挠挠?” 他松开她的手,见她一直蹭后脖颈处,便抬起微凉的手指,刚碰到温软的肌肤,她就僵了下。 “啊?好,好啊。” 楚乐瑶脸都红了,她也想伸手挠下,但手抬起绕过去,不得要领。 便只能红着脸应了声。 宁筠借住灯笼的光亮,看到她脖子后一块蚊子包,她细皮嫩肉的,蚊子叮咬了那么一下,就立时红肿了一块。 顿时叹了声,不敢用力,只用指腹和指尖那一小块地方轻轻挠了挠。 “不能抓,你带驱蚊的香包了吗?” 是他疏忽了,忘了这点。 楚乐瑶想了下,“我腰间粉色那个香囊里有药膏,清清凉凉的,应该有驱蚊止痒的效果。” 还好养成习惯了,将哥哥制的各种药都戴腰间了。 宁筠闻言,将手拿下来,解下她腰间粉色的香囊,一只手就将系带解开了,拿出一小盒药膏出来,大拇指一旋,拧开盖子。 然后递给楚乐瑶,楚乐瑶要伸手去揩,就见他将药膏塞她手里。 “我来,你后面又没长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楚乐瑶的错觉,他好像说这话时笑了? 什么意思嘛,不知道还以为在骂她呢。 不过她乖乖手拿着药膏没动,宁筠食指蘸了点绿色的药膏,然后涂抹到楚乐瑶脖子后那个红彤彤的蚊子包上,顺便在她耳后点了点,又在她手腕上点了两下。 他做这些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和唐突,就很正人君子地给她涂了下药膏,便立即收回了手。 楚乐瑶总算舒服了点,便对他道,“你也涂点,虽然味道有点刺鼻,但效果不错。” 她鼻翼微微翕合,闻到一股醒神的薄荷味,但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现在清清凉凉的,一点都不痒了。 宁筠依言,也给自己露出外的耳、脖子,手腕点了几下。 楚乐瑶忽然笑了一声,他便疑惑,“笑什么?” “我笑,我们现在凑一块都是薄荷味,好提神醒脑哦。” 真是孩子气,这点小事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宁筠也不禁莞尔。 “是啊。” “你在山上也要戴面具的吗?” 眼见山顶快到了,楚乐瑶虽然累,但步子都不自觉轻快起来,眼见着胜利在即,她心情雀跃。 回头,却指着宁筠脸上的面具,笑道。 宁筠微微一怔,随即抬手,直接将面具揭下来,置于怀中。 乍一露出他清隽俊美的脸来,楚乐瑶眯了眯眼,只觉得眩晕。 而此时,背后的天际,暖融融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缓缓照射过来。 他冲她笑,她望着他失神。 “太阳要出来了。” 宁筠指了指楚乐瑶身后,楚乐瑶忙眨了眨眼,从他的美色中回过神,脸上一热,总觉得刚刚那么丢脸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 怪尴尬的。 但她一转头,就被眼前日出东方的壮丽景象吸引了全部心神注意。 她仰着头,指着那轮缓缓升起的太阳,嘴角止不住上扬,“日出!好美啊……” 他们在山顶一处平地站着,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山峦,郁郁葱葱,叫人不敢往下看,生怕掉下去。 而抬头却是仿佛就在对面山谷驻扎的太阳,缓缓升起,带着暖暖的阳光,洒向大地。 楚乐瑶在海边看过日出,那也是极美的,但她这是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在山上,看着那太阳,从对面的山谷“爬起来”,就像是不管过去岁月有多少遗憾和悲伤,新的一天,新的太阳还是会到来。 依旧充满温暖也带来希望。 楚乐瑶看着看着,眼里盈盈。 而身侧,宁筠却看着她。 她觉着日出极美,可是他见过最美的,却是她无忧无虑的笑容。 天上的太阳照耀的是正片大地,世间众生。 唯独眼前的这个“太阳”,照进他生命,温暖他坎坷的孩童时期,救赎他禹禹独行的今时往后。 秋秋,即便是不能和你相认,但能这样站在你身边,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有了撑下去的力量。 等我回来,等我再强大些,足够保护你的时候,希望你还能看向我,走向我。 “云哥哥。” 忽然,楚乐瑶偏过头,唤了一声宁筠。 宁筠眼底一震,“你,你叫我什么?” 楚乐瑶眨了眨眼,“云哥哥啊,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云公子,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你名字里一定有个‘云’字,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宁筠手指攥紧,天知道他听到这一声,眼里酸涩,以为又听到了那声“宁哥哥”。 他喉结滚了一下,哑声回着,“可以。” “太阳升起来了,我们也要继续前行了。”楚乐瑶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水光逼退,她冲他灿烂地笑了下,“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处理完了你的事,就来京城找我。” 她说着,不等宁筠反应,便天真烂漫道,“如果那时你还想的话,不管你是谁……” “好。” 他不想让自己牵挂在心上的小姑娘说出那番话,便打断了她,有些勇敢,不必她来。 心照不宣的,他们相视一笑。 都明白了未尽之言。 不管分开几次,分开多久,我们总会在下个地方,重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3信物,兄妹斗嘴回京城 下山时,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回到客栈时,楚乐瑶忽然故作轻松地道,“你今天不要送我啦,我想开开心心地回家。” 她怕,他来送她的话,她会忍不住哭鼻子的。 而她早就不是娇气的小哭包了。 本来想的是就此别过,但楚乐瑶想,一个月而已,如果他能处理完他的事情,来找她的话,这就说明他是在意她的,那么,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身后背负了什么。 只要他坦白,他们可以共同面对。 娘亲说过,年少时遇到的那个人,炙热而让你孤勇往前的,一定要珍惜,或许一生都不会再遇见下一个。 而如果珍惜了,努力过了,却还没有好的结果时,就该放弃了。 就算往后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你勇敢过,努力过,便不会后悔。 那她,这算是勇敢了一次。 等一个不确定的人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好。” 宁筠只是温柔地望着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必说,只应了一个字。 一个月,足够了。 他找到萧禹,处理完杀手盟那边的事,便去京城寻她。 那时,他会告诉她,自己就是她寻找的那个宁筠。 楚乐瑶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块。 她递过去,“这是信物。” 至于是什么信物,她没有说。 “拿着这个,来端亲王府寻我。” 明白了,象征身份的一块玉佩。 宁筠接过,心里居然还有那么点遗憾,还以为是定情信物呢。 不过转念想到手腕上方的那条被他小心保管和藏起来的红绳,又温了眸子,笑着看她。 “好。” …… “走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要人送么,怎么又依依不舍了?” 楚世安摇着扇子,瞧着两袖清风的,但他的马车里,大有文章在,不奢靡,却极尽舒适,应有尽有,如家中似的舒坦。 只是,他看着妹妹的后脑勺,忍不住吭声了。 楚乐瑶回头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是阿一还是阿二跟你说的?” 她和宁筠说的话,怎么他会知道? 楚世安眼角一挑,一点都不尴尬地接了话茬,“你管谁说的,我没和你算账,你反过来质问兄长?” 楚乐瑶撇了下嘴角,最后看了眼江都客栈,他没有送她。 也好。 她握着从袖中只露出半截的簪子,将帘子放下,坐回马车内。 楚世安眼尖地瞥向她腰间,“你的双鱼玉佩给他了。” 声音带着几分不愉快。 这可是他送她的。 虽然是她自己选的一块,但那也是他送她的生辰礼。 这丫头倒好,胳膊肘外拐。 楚乐瑶眨了眨眼,“我最喜欢的哥哥送我的最喜欢的玉佩,暂时借他,到时候他要来京城寻我的,没有玉佩门都进不去。” “你还约好了让他来王府?” 楚世安“啪”一声收起了扇子,坐直了,肃着一张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当真认定这小子了?” “什么这小子,他和你也差不多大。” 楚乐瑶撇撇唇,岔开话题。 “你别打岔,要想当我妹夫,那就是小子。”楚世安抿唇,随即又改口,“不对,我不认可他做我妹夫,来历不明,神神秘秘的,又是江湖人,打打杀杀的不合适。” 楚乐瑶觑了楚世安一眼,好一会,忽然自己乐了。 笑出声来。 “哥哥,你是不是吃味啊,怕我有了心上人你的地位受影响了?” 她说着,还笑嘻嘻地依偎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楚世安。 楚世安顿时咳嗽起来。 “哼,你少臭美。”他说着,推开她蹭过来的胳膊,坐正了,理了理袖子,“姑娘家家的,整天心上人,喜欢,挂嘴边,还送贴身玉佩,你这要是回去叫爹知道了,肯定要揍你。” 楚乐瑶摸了摸鼻子,“那他肯定先揍你。” 心里却道,爹爹才不会舍得揍我呢。 楚世安一怔,旋即明白了。 可不是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妹妹就和别的男人有了情意,还送了玉佩出去…… 甚至邀请别人拉王府做客…… 那下一步不就是提亲? 楚世安顿时吐出一口浊气,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失算了。 “哎呀,你不说我不说,爹爹怎么会知道呢?” 楚乐瑶古灵精怪地靠过来,挽着他胳膊开始撒娇耍赖,“哥哥,你看看啊,我都成年了,迟早是要嫁人的,你自己不急着成家,不好阻碍妹妹的良缘?” 说完还眨巴着眼睛,卖萌。 楚世安不吃她这套,拂开她的手,高贵冷艳地哼了声,“爹娘慧眼如炬,你放心,只要你回去,他们必定知道。 至于良缘?是不是良缘还不好说呢,你想成家还不简单,我替你物色。” 楚乐瑶:“……”楚世安你这样真的很讨厌! 啊啊啊,京城第一贵公子? 温和谦逊,清雅高洁? 呸,都是假象。 “少在心里骂我,我还没答应替你兜着。” 楚乐瑶:“……”你是能听见我心声么? 队伍就在兄妹俩你一嘴我一嘴的斗嘴中,缓缓启程了。 马车前后都有侍卫保护,这排场还是少见的,顿时就叫百姓们忍不住前来围观。 而在马车行驶时,江都客栈二楼,宁筠在窗前站定,直到目送马车驶离江都城门,他才收回视线。 “少主,您不去送送么?” 不苦挠了挠后脑勺,从这郡主娘娘下楼开始,少主就在窗前站着了,一直没动过。 这下人都走远了,他居然还站在这。 阿甘一言不发,不苦便想,再这么下去,少主都要成望妻石了。 既然舍不得人姑娘走,何不去送送,或者直接将人留下得了。 只要少主一声令下,他立马就去将人打劫回天音教当少主夫人。 宁筠收回视线,回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准备下,去银川。” “啊?啊,哦,是!” 梨淡站在自己屋中的窗前,看着那队伍离去,丢了一只信鸽出去,随后,关上窗户,转过身。 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她抿着唇,看了眼门外,心里不由得这般想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4银川,闯颂文馆救萧禹 银川。 宁筠一行人一路赶马,几天几夜没怎么停歇的,直到第三日深夜,才到银川城。 萧禹最后所在的地方就在银川。 他为了一月之期,风尘仆仆不问路辛,到了银川,匆匆洗漱后便同这边的天音教教众联络上。 “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 宁筠负手而立,问萧禹的一名手下。 后者如实答道,“是颂文馆。” 颂文馆? 宁筠不改面色,“那是何处?” 他对银川不了解,所以不知道颂文馆。 这名手下立即解释,“颂文馆是银川城内最大的一家茶馆,明面上是茶馆,实际上,却是个大量情报汇集的地方。每月初一十五会有个说书先生在颂文馆讲江湖朝廷的一些故事。 而每隔十日,晚上子时,会有拍卖,可以是宝石也可以是秘籍、宝剑灵药还可以是美人……” 什么玩意? 宁筠听着直拧眉,这比青楼还乱。 拍卖从物件到动物还到人,无奇不有。 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带走拍卖的“宝物”。 而萧禹就是去凑热闹的,他看中了一只鸟,翠羽红喙,据说能口吐人言,他一听,觉得很有意思,便去了。 颂文馆白日只是个鱼龙混杂的茶馆,但一到拍卖的那天,颂文馆便不对普通人开放,只对有钱或有势的人开放。 要么你砸钱买颂文馆的入门请帖,要么你是有门路人脉的拿着颂文馆的牌子进去。 萧禹只带了一名贴身护卫进去,因为多的便不被允许带进去了。 结果,就再也没出来。 天音教的人在白日不知道进去颂文馆找了多少次,甚至是想找主事的强行要人,却都没有结果。 而颂文馆背后势力不简单,就现在萧禹手下查到的来看,背后盘根错杂,不仅牵扯到朝廷,还有江湖门派,甚至是和夜国都有瓜葛。 夜国…… 宁筠手指拢起,嘴角轻抿了抿。 “可有我们的人混进去?” 如果颂文馆是这样难闯,进退都难的地方,那么,不好贸然进去救人了。 手下回,“有一个,给说书先生写话本子,成功混到一名说书先生身边,颂文馆就两名说书先生,所以他们的地位还算不错。若是公子想进去,可以让他做内应接应。” 萧禹消失了好些时日了,再不将他救出来,只怕凶多吉少。 宁筠眼底漾开一抹杀机。 不管是谁在背后操纵,他都得将人救出来。 “嗯,安排一张帖子,我亲自去。” 他现在恢复了,内力不再受限,这么多人当中,也只有他武功最高,他去营救自然是最有胜算的。 萧禹的手下虽然不是天音教教众,却对宁筠很是尊崇,此时闻言,却有些担忧,“这,公子,颂文馆不是等闲之地,很是邪门……不若,您带教中右护法……” 宁筠是单独和这手下谈话的,阿甘和不苦都在外头,看似是和梨淡一块,实则是宁筠不想梨淡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话。 萧禹的身份他一直都没对教中人公开过,只说是朋友。 所以没必要和教中人过多接触。 闻言,他自然是拒绝,摇头。 “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亲自去。” 阿甘和不苦他信得过,但他们还有事要做。 至于梨淡,他并不信任。 梨淡只听姑姑的命令,而姑姑行事有些偏激,若是在萧禹的事上下了什么暗令,那他更要防着了。 等他出来时,阿甘和不苦从两侧门拢过来,“少主。” 梨淡坐在离门口远远的地方,这里是萧禹的一处宅子,她坐在院子里,不闻不问,面色冷淡沉寂。 直到看到宁筠出来,才站起来,没有吭声。 宁筠只扫过她一眼便将视线收回。 “阿甘,有件事,你去办下。” 他将阿甘单独叫到屋内,不知道吩咐了什么,很快阿甘便神色严肃地从屋内出来,然后出去了。 不苦便凑到宁筠身侧,“少主,那属下呢?” 宁筠看了他一眼,“你,陪右护法在城内召集教众,明日傍晚等候我命令。” 召集教众还需要两个人?更何况还是右护法在的时候…… 不苦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但他没有说,只拱手应下。 宁筠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自己的令牌,这令牌只有他和姑姑弦音有,是唯一能号令所有天音教教众的东西。 将令牌给他后,宁筠便道,“你现在就去,记住,别闹太大动静。” 银川虽然不似江都那般遍地是江湖人,但城外五十里有军队驻扎,所以不能闹大动静,要不然…… 军队一旦插手,就不只是江湖恩怨这么简单了。 梨淡看了眼主仆二人,抿了抿唇角,眼里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 她知道,宁筠不信任她,像这样重要的事不会吩咐她去做。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就又是一回事了。 只是宁筠根本不在意她。 “是!” 不苦将令牌收好,不敢闪失。 宁筠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今晚先休整,明日傍晚便行动。” 他的计划很简答,他单独进颂文馆救人,如果过了寅时还没出来,那么天音教教众便杀进去。 颂文馆既然有这样的规定,那么当地的官员肯定是事先被打过招呼的,不会多管闲事。 这样正好能给他一点时间和发挥余地。 次日傍晚。 “慢着,请问这位公子,您有帖子或是令牌么?” 宁筠没戴银色面具,而是戴了个黑色遮住全脸的,他穿着一身斗篷,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看起来神秘又危险。 但颂文馆门口的小厮一点都不奇怪,或许是不少隐瞒身份的来此处买卖“宝贝”,所以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伸手拦下了宁筠,客客气气地伸出手,要看帖子或令牌。 宁筠早有准备,冷酷地拿出帖子递过去,“快些,别耽误我看拍卖。” 他故意压着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和不好惹。 小厮便知道这是有脾气和来历的,便检查过确定帖子是从颂文馆卖出去的那几份后,将帖子双手递交回去。 面上多了点热情,“这位贵客,快里边请。” 宁筠扫了眼门口的两名小厮,瞧着不起眼,实则一名内力深厚,一名看身法轻盈,也是个高手。 等他进去,更是看见两侧各有乾坤的小二打扮的人恭迎他进大堂。 这颂文馆,还真是蹊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5软甲,送未婚妻的礼物 这会儿天还没黑,大堂里却人丁稀少,就几个小二看似在打扫,实际上在检查桌椅柱子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很谨慎,难怪很难有人在这里得手。 “贵客,二楼请。” 拿了拜帖的人应是都被安排在二楼,一个个用黑纱隔起来的小包间内。 大堂台子正中有个箱子,瞧着像是放东西的,足有一成年男子那么长和宽。 宁筠目不斜视地在小二的带路下,进到一个包厢内。 这包厢三面是屏风,只有面前正对的是黑纱,远远看像是都被黑纱裹着似的,实际上不是。 这黑纱,应是为了方便里面的人看那展示的台子。 他刚进了包厢,方才领路的小二便立在正对黑纱的位置,挡住他看向外边的视线,也挡住旁人过来时看到他的可能性。 包厢内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子上是茶水瓜果还有点心。 以及一个写了鲜红的“买”字的牌子。 应该是等所谓的“宝贝”进行拍卖时,二楼的人加价抢时要举的牌子。 “公子,来了就不能出去了,等拍卖会结束才能出这个门。” 宁筠刚起身,从椅子绕到桌前,就被门口的小二拦住,客气地说道。 宁筠微微活动了下手腕,“没有,我就是觉着坐得有些累,起来活动下罢了。” 他说完,扫了一圈,透过黑纱看不大清楚外边的情形,但这个位置能看到楼下大堂的台子。 小二看了他一眼,见他是真的没打算出去,才面部微微放松些,而后从善如流地赔不是,“原是误会了,不过公子最好是别出去,这拍卖会啊,中途若是出去,错过了精彩的加价抢物环节,那可就拍不到想要的东西了。” “哦?今夜不就是一颗红宝石值得买的么?” 小二听他这么说,顿时笑了声,“公子原来是冲那颗宝石来的,那您就不知道了,今晚除了这宝石啊,还有西域来的一位舞姬,这舞姬舞姿动人,据说啊,有中原女人没有的魅力……” “我有未婚妻了。” 宁筠直接打断他,然后接着道,“红宝石就是买给她的。” 一句话叫小二那对于西域舞姬的称赞憋了回去。 小二讪笑了声,“这有什么,来的贵人多的是已经成家的,这男人三妻四妾……” “还有别的宝物拍卖吗?我想多送点礼物给未婚妻。” 宁筠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在手里微微旋转了半圈,就放下。 冷不丁地又一句话堵死了这小二的话。 小二心想:未婚妻,未婚妻,还能真守着一个未婚妻过日子啊? 心下却想,没准是未婚妻太彪了,不敢。 “有的有的,除了宝石,还有一样银丝软甲,据说是百年前的宝贝了,穿上软甲后就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正适合柔弱的姑娘家。” 银丝软甲? 宁筠之前说冲红宝石来的,只是打发小二的借口罢了,不过是宝石,对于楚乐瑶来说,根本不缺。 但是这能够用来充当保护作用的银丝软甲,倒叫宁筠感了兴趣。 他想将这软甲拍下来,送给楚乐瑶。 她轻功好,还会御兽决,可是武功太弱了,根本不够自保的,万一遇到危险,至少紧急的那种情况下,他认为这软甲肯定适合楚乐瑶。 “这个好,那,软甲是第几件开始拍?” 小二一听,得,看来什么美女还有秘籍宝剑的,都不是这位公子想要的,他就想给未婚妻买东西。 这么想买礼物,来什么颂文馆,直接去外边的集市啊! 被秀一脸的感觉。 不过面对贵客,他们训练有素,必须对贵客保持礼貌态度。 “倒数第二件。” 宁筠于是露出一个略苦的笑,小二居然从那露出的眼睛和嘴唇看出来了他的苦笑…… “怎么了么?” 宁筠便故作为难地按了按面具,“这,怕是坐着等不下俩时辰,这茶水不错,我如今就有些内急了……” 小二闻言还想说什么,就听他又道,“算了算了,虽说不能买回去一个舞姬,但我还挺想看看到底多美的,忍忍。” 原本担心他是想出去如厕的小二,听他这么一转折,又笑了。 “这,一会开始前,公子真的憋得厉害的话,小的带您去如厕。” 他说完,宁筠立马笑了一声,“那敢情好,好了,我不喝茶水了。就等着看舞姬跳舞了。” 此时,隔壁传来一声讥笑,“还当是个痴情的男人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是。” 隔壁包厢挨着的,所以声音若是不避讳,的确是可以听见的。 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师妹,少惹事。” “你什么意思?要是嫌我烦,可以别带我来啊!你以为本姑娘想过来这破茶馆?灵域我告诉你——唔——” 估计是被捂住了嘴巴,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是宁筠还是听到了那个关键的名字“灵域”。 灵剑门的二弟子,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杀手盟安插在灵剑门的一颗棋子。 居然拐着灵剑门门主的女儿来到了银川,还到了颂文馆…… 宁筠低头看着桌上的纹路,瞧着像是在观赏陈设,实际则是在心里快速地想着这些关键信息。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灵嬴应该也赶来了银川。 却并没有看到他。 那么,会是去哪了? 还是说,也在颂文馆? 有意思了,这一个小小的颂文馆,却又一次汇集了江湖正派,以及杀手盟和他天音教的势力。 灵域能带着灵曦跑到银川,还能进颂文馆,绝对不是靠着银子,颂文馆一张帖子便价值千两银子,他们不过是江湖草莽,如何有这样的家财? 那么,就是靠着令牌进来的。 据说只有带着令牌的人才可以带一名随行人员,而只是拜帖的话,需要买两份拜帖。 他心下了然,灵域这令牌是从杀手盟那得来的才是,那么,这颂文馆背后的势力,有杀手盟的一份。 好一个杀手盟,难怪能将手伸得如此之长,四处安插眼线,这是杀人买卖做了不说,还拍卖各种“稀罕物”。 靠颂文馆这噱头,大赚特赚。 隔壁没有了动静,但宁筠却已经开始盘算,一会该如何行动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6换装,扮成付余生去救人 “小哥,茶没了,能再上一壶么?” 宁筠拿起扇子扇了扇,似是热的,所以一直在喝茶水,他提了提茶壶,声音里带着几分窘迫地向盯着他的小二道。 小二眼里露出鄙夷来,说好的少喝点茶水呢,这怎么就又喝上了,还直接喝完了…… “好,公子您等着。” 他给旁边的小二说了声,就要提着茶壶下去,宁筠却又道,“对了,可否上一壶菊花茶,这里有些闷热。” 小二不疑有他,只觉着他麻烦,但宁筠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小二瞅了瞅四周,而后不动神色地将银子收进怀里,立马就变了个真切些的笑脸相迎。 “好的,公子您稍等,小的马上就带菊花茶上来。” 能够买得起拜帖的自然不是穷鬼,但还能打赏这么一锭银子就为了一壶茶的,那想必是大富大贵之人了。 小二想着,又笑了声。 宁筠坐在包厢内,唇角勾了勾,贪婪误事,蠢货。 等小二一走,宁筠便起身,他掀开黑纱一角,眼角余光扫到守在隔壁灵域那边的小二往这边看了眼。 他不动声色地将黑纱放下,又退回去。 刚刚看了一眼,便发现,这颂文馆一楼有两名高手,二楼除了包厢内,一共有四名武功高强的人藏在暗中。 看来,是怕有人捣乱所做的准备。 不多时,有人来给他端茶。 只是,不是先前那名小二了。 “怎么是你?” 灵域包厢外的那名小二,疑惑地问了句。 提着茶壶的少年闻言抓了抓耳朵,露出几分怯懦无奈来,“张子哥说他闹肚子,要我来顶会,哎,我还没将徐先生的话本子写出来呢,怎么找到我这么个写书的……” “嗨,他你还不知道?惯会偷奸耍滑。” “嘘,张子哥要是一会回来听见了,就不好了,我刚刚瞧见啊,他从怀里拿了不少银子出来,见到我立马藏起来了……” “哼,要我帮他守着,自己却拿了赏钱偷懒,哪里来的道理!” “吵什么?” 宁筠这时来到黑纱前,不耐烦道,“我的菊花茶呢。” “哎,贵客,你的茶在这……” 少年将茶壶提进去,然后又出来,塞给隔壁小二一块碎银子。 “一会要是徐先生问起,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啊,张子哥那边我抵不住,刘哥,全仰仗你罩着我了。” 灵域似是也嫌这两人吵,便咳了声,于是,那被少年叫做刘哥的立即将碎银子收起来藏好,掀开黑纱就进了包厢内。 等他进去了,少年才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声,“谋生不易啊,写话本子不说,还要帮忙看门跑腿,哎……” “嘀嘀咕咕什么呢,小哥,给我进来捏捏腿,我腿酸。” 宁筠扬声,带着不耐。 少年便苦着脸,随后又扬起笑脸转身,掀开黑纱,“贵客别气,小的这就来给您捏腿了。” 等他进去,却是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面前的宁筠。 宁筠接过令牌,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他嘴角勾着。 “这点心是不是不新鲜?我,我肚子也疼了,你,带我去茅房!” 少年为难的声音过了一会自然地接起,“这,颂文馆有规定的,不能带客人出这包厢,您,你要不忍忍先?” “混账!难道要我,要本大王在包厢内解决吗!” 男子这愤怒的一声,立时引起几声几不可闻的嘲笑来。 随后就有人不满道,“喂,隔壁的,你可别乱来啊,去去去,内急赶紧下去解决,别污了我的鼻子!” 这是灵域,他身边的灵曦脸上满是羞愤之色,他便立即出声赶人。 他一开口,门口守着的小二居然都没有吭声。 灵域这沉不住气的,上钩了。 宁筠嘴角勾了勾,不枉费他在这不要脸面地演了半天。 他捂着肚子,少年忙搀扶着他,“别,别在这拉哈!我这就带你下去找茅厕,走,走。” 话音落,就扶着宁筠出了包厢。 两人快步下楼,几个小二瞧见了不禁嘴角抽了抽,眼里带着嫌弃和嘲弄。 等进了茅房,宁筠将少年推进去,然后两人快速换了衣裳不说,他接过少年给的人皮面具戴上,将自己的面具递给他。 “公子放心,小的知道我家爷被关在哪里,接下来小的就在包厢替您拍卖……” “记得将银丝软甲拍下来。” 宁筠贴好了人皮后,微微佝偻了下身子,他比少年要高些,只能假装驼背才不会被人起疑了。 银丝软甲? 不是来救他家萧爷的吗? 怎么现在成了来买东西的了…… “钱从你家爷账上划,我先垫付。” 宁筠拍了拍少年的肩,嘴角一扬,便出去了。 留下茅厕内怀疑自己耳朵的少年:“……”这可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让天音教少主救个人,报酬还真不小。 宁筠避开大堂内的这些端茶水的人,现在大堂内都是些馆内人员,他按照少年说的路线,绕过台子,从侧门出去。 然后又绕过廊下,来到后院。 “站住。” 忽然一道声音叫住他,他身子一顿,但淡定地转过身,垂着头,低眉顺目的,看着就是个怯懦的少年。 “付余生,你怎么在这?” 来人认出他来,“又跑过来偷懒?别以为有徐先生撑腰就可以偷懒,过来,将这一箱子东西搬去库房。” 这人是个四十岁的管事模样的小个子,说话时颐指气使的。 宁筠低声应了个“嗯”,便伸手去接箱子。 “别偷懒哈,今天有的忙,一会就去前面大堂帮忙,知道吗?颂文馆不养闲人!” 宁筠点头。 “窝囊废。” 见他只会点头不敢抬头看他,话都不会说了,小个子登时轻蔑地笑了声。 然后转身走了。 宁筠抱着箱子,抬起头来,面无表情,这颂文馆里哪怕是个跑腿的小二,都鼻子朝天的。 在付余生的路线下,宁筠成功避开了守卫,不过箱子有些碍事,上面又上锁了,没法打开,随即他看到一侧有个柴房,便将箱子丢进去了。 转瞬的功夫,他轻轻一纵,便跳到一棵古树上,再下来时,已然从后院来到了一处古井前。 “谁——呃!” 有两人从古井前的草丛出来,刚呼了一声,便被宁筠一掌震碎经脉,两人纷纷倒地,身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7笼子,没有骨气的萧禹 宁筠看了眼古井的深度,井内无水,但一股阴森森的冷风从井底席卷往上。 他走向一侧,将死了的两名看守给丢到草丛深处,藏好了后,再纵身一跃,跳下古井内。 古井内阴风阵阵,湿气又重又带着一股腥臭味。 他抬起袖子,掩住口鼻,眉心一拧,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这是死人的味道。 血腥,腐臭。 这里头看来死了不少人。 宁筠继续往前,感觉鞋面粘稠,他低头,瞥了眼,全是未干的血迹。 有新鲜的,也有旧的。 甚至还有累累白骨,堆积在井底往前走的通道上。 他眼都不眨一下地往前走,仿佛走的不是白骨血路,而是寻常人家的菜园子似的淡定。 再往前,就看到一扇石门。 他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了入口机关。 按了下,石门便打开了。 随即就见里头灯火通明,宽敞了起来。 他继续往前,一枚暗器隔空打来,他微微一偏头,躲过了。 雕虫小技。 宁筠看了眼门口地面的泥土,下一瞬便直接飞身而入,再落地时,便稳稳当当的。 他环顾四周,正犹豫走哪个方向时,就听见左手边方向有说话的声音。 脚步一转,便朝左手边方向走去。 有一道木门,他觑了眼,见上面有一层绿色的灰,他想了下,离远些,再拿起一块石头,一抛,掌力一发,掌风劈向石头,石头砸向门,门立时开了。 上面的绿色灰尘也落地,腐蚀性极强,很快地面便有一块小坑。 夜国的毒。 宁筠凝眸,认出来后,心下便更加确认了,这颂文馆背后,就有夜国的势力。 只是,夜国为何要插手北国江湖中事? 他们到底想谋划什么…… 抿了抿唇,宁筠进门,两名被他这动静惊动的守卫,立时冲过来,举刀朝他砍过来。 轻悄悄地身子往一侧一偏,便避开了刀锋,下一瞬,他单手接住了刀身,反手一折,就将刀给掰断成两截了。 哐当一声,断刀落地了。 这两人见状,顿时讶异,转过身就想跑。 但后面还有守卫举刀冲过来。 宁筠眼都不眨一下,轻松应对。 随后找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扫了一眼,看到了他要找的人后,便走上前,手掌成刃,试图劈开锁。 但失败了。 这锁看来是特殊材质所制,他抿了下唇角。 “没用的,这是玄铁锁,必须用钥匙。” 笼子里关了几个人,但只有一人淡定闲适得跟在自家似的。 他在人群后,没看见宁筠此时的模样,只出声,坐在那编着草。 “看来你在这挺开心的,不用救了。” “哎,是你啊!”萧禹拨开前面挡着他视线的几人,来到笼子口,扒着笼子杆,一张秀丽非凡的脸上满是惊讶,而后瞪圆了眼,啧啧了声,“余生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不枉费小爷平日对他那么好。” “话多,钥匙在哪。” 宁筠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打断他碎碎念,问。 萧禹长得是真的秀丽,一张脸不会叫人觉得女气,也不是那种俊美逼人的长相,而是那种秀气的漂亮,怎么说呢,宁筠现在看他顺眼,或许是因为萧禹的气质有那么点像楚乐瑶。 乍一看是鬼机灵。 但只有宁筠自己清楚,萧禹只是在他面前这般,楚乐瑶却是骨子里便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钥匙你找找你刚杀的守卫身上有没有。” 萧禹对宁筠冷漠的态度都习惯了,但还是不适应,他顶着自己手下人的脸,做这么蔑视自己的表情。 他指了指宁筠脚边的尸体,提示道。 宁筠照做。 没有。 一连几个都没找到。 他有些嫌弃地看向笼子里的萧禹,“到底在哪?” 萧禹抠了抠后脑勺,似是疑惑,而后扫了一眼这洞内,便想起什么似的,邪笑了声。 “那桌子反面你再找找看。” 洞内只有一张桌子,刚刚守卫们在那喝酒,桌上这会儿还有几个酒碗。 桌子反面? 宁筠拿下腰间的笛子,手一转,抵着桌子底部,一敲,再敲,便有东西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他无语,不愧是萧禹,就算被关起来了,只要不刺瞎他双眼,割掉他耳朵,他就能找到自救的法子。 他开始相信,萧禹是真的觉得笼子里挺好的,不打算出来了。 “快,快救我们……” 见宁筠拿到了钥匙,笼子里其余人,皆是惊喜过望,忙祈求地看向宁筠。 宁筠则是看了眼这笼子里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带了伤,狼狈得很。 他辨认不出,便看向萧禹。 “这些啊,都是武林里还算有点名气的人物,抓来一番拷打逼问,让他们背叛原来的门派,加入杀手盟。” 萧禹啧啧了声,“不过他们还算有点骨气,所以被关起来了。” “那你?” 宁筠挑了下眉梢,但因为是人皮面具,这个动作看得有些滑稽僵硬。 但不影响他这摄人的气势。 萧禹摸着下巴,“我无门无派,他们看我又不会武功又没什么骨气,就不管我了。” 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不要脸的话了,便忍不住道,“明明是你还没被拖出来就表明可以听他们的……” 哦,原来如此。 这才像是萧禹,宁筠不意外地扯了扯嘴角,看萧禹的眼神带着“你果然”的意思。 萧禹抖了抖衣襟,也不在意大家怎么唾弃他的。 “我不这么说,怎么能好吃好喝的还不被打?如果不是我,你们这帮老头子,现在也找不到钥匙开锁出去了。” 众人:“……” 干吗呢干吗呢,怎么就成了你牺牲自我拯救大家了? 好气,但又没法反驳。 毕竟的确是他找的钥匙,还是他朋友来救的人。 “小筠啊,别磨蹭了,钥匙都拿到了,赶紧放我出去,我都好些天没洗澡了,臭死了……” 萧禹鼓着脸颊,眨巴着眼,做作地和宁筠卖萌。 宁筠呵了声,打开锁,然后拉开笼门,将大家都放出来。 “你们最好找别的通道出去,从古井出去很难。” 不是宁筠瞧不起这些人,而是他们都负伤不说,井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好说。 所以,只能另选出路。 此时,萧禹笑眯眯地举手,指了一个方向,“从那,右拐三十步再左拐一百步,就可以出去了。” 大家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将信将疑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萧禹翻了个白眼,“你们可以不信啊,我又没有说要救你们,走小筠。” 宁筠对他总这么喊自己很是不喜,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只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按照他说的走。 其余人犹豫了下,最后权衡利弊之下,还是选择相信萧禹的话。 毕竟,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8大杀,银川还有他要的线索 “我们出来了,余生怎么办?” 萧禹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出口是一个破旧的巷子口。 他低声问了下宁筠。 宁筠抱着手臂,淡声道,“他比你机灵。” 萧禹:“……我是故意被抓起来的。” 说着还怪骄傲的? 宁筠顿时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早知道他这么闲得慌,就不来救了。 “诸位,想去哪?” 几名黑衣男人走过来,堵在巷子口,手里都拿着刀,像是要将面前这些才逃出来的人给一网打尽的样子。 萧禹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默默退到宁筠身后,拍了下他的背。 “交给你了。” “……” 对于他这做派,宁筠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挡在萧禹前,只粗略地扫了一眼挡路的黑衣人的数目以及形态。 而后,赶在他们之前,率先发难! 谁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行动的,他快到只有似有若无的虚影,待看清时,黑衣人已经一个个倒地不起了。 “好,好厉害!” 那些先前被抓的人里,不知是谁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感慨。 其余人也是这样的想法,这个听声音还很年轻的年轻人,居然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瞧着这内力这轻功以及身法,都很是老练。 不少人开始猜宁筠是何门派了。 但方才那诡异的身法,实在是没看清是什么路数,就结束了。 “你们快些离开。” 宁筠气息都没有不稳,便对众人道。 颂文馆的人应该很快还会追过来,这些人要么中过迷药要么受过伤还没痊愈,若是再有追兵,只怕还得回去那个笼子里待着。 众人也明白这点,便纷纷道了谢,就火速离开了。 “接下来去哪?” 萧禹上前,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对好友这杀人不留活口的行为感到无奈。 但还是检查了下尸体身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颂文馆。” “颂文……哈?我们刚从那逃出来的兄弟!” 萧禹看宁筠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怪异,他虽然是主动让抓住的,但这些天被关在笼子里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回去了。” “嗯。” 宁筠好像也并没有打算带着这个拖油瓶一块,他径自又回到了颂文馆。 将萧禹丢大街上了。 萧禹啧了声,也不追上去了,转身找家客栈赶紧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才是要紧事。 宁筠没有进颂文馆,而是撕下人皮面具,将衣领往上一拉,遮住半张脸,就站在门外附近等人出来。 果然,没多久,如他所料,里头一阵嘈杂。 看来是颂文馆的主人也坐不住了,抓的人都被放跑了,没法交代了。 付余生很机灵,他趁乱跑出来了,见到宁筠那身行头,他便认出他来,忙走过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见付余生要说什么,宁筠却摇头,直接抢在他开口前说道。 而后带着付余生趁乱离开。 一边疾走一边不忘问,“让你拍的东西拍到了么?” 他指的那件软甲。 “喏,公子要的银丝软甲,小的幸不辱命,拍到了。” 好在他进来前,拿了不少银票,要不然这件也算是千金的宝贝,真没有那么容易到手。 “隔壁那两人你留意去哪了么?” 宁筠接过装着软甲的包裹,又问起灵域和灵曦那两人。 “他们好像没有出来。” 果然如此。 宁筠毫不意外,这颂文馆背后是杀手盟操控,灵域又是杀手盟的人,只是,他带着灵剑门门主之女来此地…… 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先去找萧禹。” “爷他没事?” 一听说萧禹,付余生忙激动地问了句。 宁筠想到萧禹那德行,便没好气,“他死不了。” 就萧禹这样的祸害,是要活千年都可以的。 但付余生俨然会错意了,以为萧禹是受了重伤,只是勉强保住性命了而已。 等到了客栈,看到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不说,还在房间内点了不少酒菜,在那喝着酒吃着菜的萧禹本人时,付余生那担忧的心放了回去。 顿时有种白担心的无语感来。 “摆平了?” 筷子都没放下,萧禹一张有些娃娃脸的脸上带着没心没肺的笑意,问了声。 宁筠没搭理他,打开窗户一角,谨慎地看了眼楼下,果然颂文馆的那些高手出动了。 他眯了下眼角,思忖接下来怎么办。 付余生来到萧禹跟前,“多亏了魔音公子,要不然,这次小的还真未必能救出爷您来。” 萧禹筷子敲了下面前的碗,“行了,小爷九条命你不知道?赶紧坐下来吃两口,一会还能不能吃上都难说了。” “额……”付余生想说,外头都是颂文馆的人,爷您倒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呢。 这是觉得有魔音公子在,万无一失啊。 不过魔音公子的确厉害,跟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毕竟他是真正的强者。 于是,付余生也坐下来了,主要是他有点馋了。 这时,宁筠将窗户关上,沉声,“别吃了,快走。” 他说着,便打开房门,观察了下地形,打算从后门离开。 付余生才拿起筷子,闻言又立即放下。 萧禹挑眉戏谑,“我说了,不早点坐下来吃,现在想吃都来不及了。” 说着,他端起酒盏饮了一口,筷子一丢,“行了,这客栈我熟,我带路。” 他的耳力有多好,付余生是一点都不怀疑的,更何况爷最擅长的就是找路线,挖人秘密了。 “爷真厉害!”想着,他不禁由衷地赞叹。 看萧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 萧禹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看向宁筠,“不过银川还有我要找的线索,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他可以送宁筠出城,但他却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宁筠意料之中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没打算出城。” 他取下腰间的笛子,摩挲了两下,唇勾起凉薄的嗜血的冷笑。 萧禹摸了下后脖颈,一般来说,这家伙拿起笛子,倒不是吹奏,而是,忍不住要杀人了。 真是个暴力血腥的家伙。 “那好极了,杀手盟的二把手鬼手就在颂文馆,抓住他,很多事就简单了。” 鬼手? 宁筠眼底一片凉意,“那就抓了。” 说得好像抓个杀手盟仅次于那位神秘的一把手的鬼手是什么稀松平常简单的事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99执念,他说服不了萧禹 宁筠倒不是针对杀手盟,而是他在知道颂文馆背后还有夜国势力后,便决定,速战速决也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要加快进度了,毕竟,还有人,在京城等他。 颂文馆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抓人,毕竟城外有军队驻扎,他们若是引起太大的骚动,势必会惊动城外的军队。 所以只能乔装一番,假称丢失了宝物,抓窃贼,在城内四处搜查。 当地的县令似是睁只眼闭只眼,任其去了。 可见颂文馆素来有多豪横,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 萧禹带宁筠和付余生走的是密道,这家客栈老板大概是谨慎,怕靠近边界的银川随时要打仗,便挖了一条密道,可以通往一片林子,出了林子就是水路,可以往其他城逃跑。 他们三人并没有直接出密道,而是藏在密道中,等搜查客栈的人离开了。 才出来。 “人皮面具还挺多。” 付余生丢了一把人皮面具桌上,萧禹随意点了点,挑眉,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些是颂文馆的说书先生,以及小二和守卫的。”付余生挠了挠后脑勺,“我记住一个就做一张。” 因为他是和说书的徐先生住一块,所以,他比一般人都自由些,也没有谁来监视他。 所以一有时间不是给那个徐先生写话本子,就是自己研究人皮面具。 有时候宁筠都有些佩服萧禹了,不会武功,只会嘴皮子功夫,但他偏偏就能收服这么多能人异士。 这个付余生,据说是萧禹当初在一家包子铺前捡到的,当时人饿得前胸贴后背,会的手艺又赚不到钱,没有人将这么个瘦弱的小子当回事。 萧禹给他买了一笼包子,就走了。 结果在下个面摊那,这小子自己抱着吃剩下的包子跟上来了。 “爷,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 萧禹说不养闲人,结果一问,这付余生还是个宝贝! 一个会制作人皮面具,会写话本子的。 原本萧禹就是想听他讲故事,没想到这小子做的人皮面具,真到萧禹前所未见。 他便带着付余生在身边了。 就一笼包子,多了个卖命的小跟班。 萧禹每每和宁筠传信都要吹嘘一番自己这赚翻了的买卖。 听说,这家伙后来大街小巷的专门去包子铺零嘴铺各种地方溜达,见到小乞丐就买吃的送去。 然后蹲在那问,“你要不要跟我混啊。” 宁筠这么冷心冷肺的人,当时听萧禹说起这事时,都不禁笑了。 “的确派得上大用场。” 宁筠看了眼付余生,别看这小子瞧着不像是能成事的,但这手艺着实不错。 想着,他便挑了一个守卫的戴上,“正好,会会颂文馆馆主。” 不管背后是什么人,也不管这个馆主是不是傀儡,他一定是知道些东西的。 他戴好人皮面具后,又看向萧禹,“你知道多少。” 萧禹一个热爱江南水乡的人,怎会跑到这干燥又彪悍的北方之地。 大老远过来,上赶着被抓,一定是为了探听点什么。 “颂文馆馆主,据说是个被废了武功的孱弱之人,不良于行只能坐轮椅,但心思诡谲,能和杀手盟还有夜国往来,可见不是什么被操控的木偶人物。” 萧禹正色地说着,而后摩挲了下自己的耳垂,笑意微妙,“我只是觉得,好像要找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 宁筠眉尖狠狠地一拧。 “萧禹。” 他只沉声唤了萧禹的名字,便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次,我独自前往,你留在这。” 既然牵扯到旧事,那萧禹就没必要带着了,他并不放心。 萧禹闻言,极其短暂地冷笑了下,但看向宁筠时,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区区一个颂文馆而已,你当是龙潭虎穴不成?再说,就算那个人站在我面前,我也未必认得出他,同理,他也不能。担心什么,我这些年在江湖上游历,号称江湖百晓生,可不会被这么点事给乱了阵脚。” 付余生虽然听不懂两人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但他本分老实地没有问,只是沉默地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看这样子,就算魔音公子不善言辞,也要和他家爷好好掰扯一番了。 别到时候说得口渴了,先把解渴的茶备上再说。 果不其然,宁筠听了萧禹这保证的话,却并没有当回事。 他一皱眉,那面具也跟着动了动,好在皮薄得几乎可以乱真,所以没什么影响。 他沉声继续道,“什么都好商量,唯独这事上不行。” 萧禹立时收敛了笑意,和宁筠对视上,眼神坚定又执拗。 “这话,原封不动的还你。”他说着,抿了抿唇,娃娃脸上满是阴霾,“这些年,我一直找他,哪怕我已经知悉江湖大小事了,却唯独在他的事情上没有收获……” “所以你不惜以身涉险,也要钓出他来。” 宁筠打断他,眼神带着几分怒其不争。 “这些,我都有把握才做。”萧禹说着,叹了声,“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才对,怎么你自己报仇可以卧薪尝胆蛰伏十年,到我这,你就劝我躲起来,安逸地享受度日?” “不一样。”宁筠眼神闪过一丝痛惜,“萧禹,你和我不一样。这不是你该承担的仇恨。” “是啊,不一样。至少你娘临死都深爱着你!”萧禹忽然激动地拔高了声音,他眼睛通红,瞪着宁筠,“而我亲娘恨不得我去死!” “萧禹!” 宁筠咬了咬牙,“非要这么说才解气?” “我不是你,没法理解你有着那么好的身世却要蹚江湖这趟浑水,当年救你的端亲王夫妇权势滔天受人敬仰,你本可以跟他们走。” 萧禹说着,自嘲道,“你没有。同样的,今天换了我,我本可以躲起来保命,还可以装作当年的事不存在,把酒言欢,听曲看戏……” 他眼角有一行泪落下。 声音沙哑了下,“可是宁筠,我若是不能找到那人,亲手杀了他,我这辈子都没法闭上眼。” “她不能面对,不能杀的人,我来。” 少年这句话落下,宁筠沉默。 他望着窗外和煦的天气,只是无奈地想,人生来,是注定要受这般多的磨难的吗? 他有着生母的血海深仇,萧禹有着不死不休的身世之仇。 这时候,他无比想念楚乐瑶,那个生来便带着阳光和纯净,没有仇恨牵绊的小姑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0归家,数月不见倍思亲 “阿切——” 楚乐瑶帕子掩着鼻,打了个秀气的喷嚏。 一侧,楚世安正拿着一把剪子将香炉里的香料剪短,闻她打喷嚏的声音,便索性将香料灭了。 “无妨,不是这熏香的问题。”楚乐瑶揉了揉微红的鼻子,小巧漂亮的脸上带着几分赧然,“怕不是爹娘在念叨我。” 楚世安闻言,却是打趣,“不然呢,你以为是那个戴面具的小子?” 楚乐瑶一噎,“哥哥你可真是讨厌。” 楚世安熟稔地接话,“是没有那小子讨你喜欢。” “……” 被亲哥怼得哑口无言的楚乐瑶,好一会才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警告地比了比小拳头。 “我可警告你,回去不许当着爹娘面这般说。” 她是没打算瞒着娘亲的,但是爹爹是男子,她怎么好意思让爹爹知道…… 再说了,就哥哥这张嘴,一开口,准没好事。 要是叫爹爹听到这样的话,只怕要多想了。 楚世安闻言,抬了下眉骨,看着楚乐瑶只是意味深长地笑,“没做亏心事,就不怕念叨。” 听听,小时候那个爹娘口中“宠爱妹妹的安哥儿”这不就养歪了吗? 楚乐瑶跺了跺脚,不想理会他,掀开车帘,询问了驾车的车夫,“还有多久到啊?” “回禀郡主,傍晚前便能到了。” 此时还是晌午。 楚乐瑶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又打了个呵欠,“那好,到了再叫我。” 她要睡会。 天气热,小姑娘懒洋洋地靠着软塌就睡着了,也不盖个毯子。 侍女正要起身,便见翻着药理书的楚世安随手从身侧拿起一条毯子,递了过去。 “小点声。” 轻声提醒着侍女。 如是侍女起身,走动间身上的环佩,没准就会吵醒刚睡下的妹妹,楚世安就是嘴上不说,实际上细心体贴,很宠妹妹了。 侍女不敢吭声,忙点点头,给楚乐瑶小心翼翼地盖上毯子,同时拿起扇子,给她打着扇。 楚乐瑶这一觉便睡得格外香甜。 嘴角挂着甜丝丝的笑意,叫人看了也跟着心情大好。 为了不惊醒她的美梦,楚世安又给小青打了个手势,后者便掀开车帘,低声同车夫吩咐,减缓车速。 楚乐瑶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眉宇间凝着一抹愁绪,她不安地枕着自己的手,双手不自觉地五指收紧。 “不……” 忽然,马车一个小小的颠簸之后,她惊醒,睁开了眸子。 里面除了睡意的惺忪,还有几分来不及褪去的仓皇茫然。 “做噩梦了?” 楚世安中途也睡了一小会,但很快就醒了,见楚乐瑶呆呆地盯着某一处,坐起来的傻样。 一眼看透地问了句。 楚乐瑶咬着下唇,还有些心有余悸,“嗯……” 但没有再说什么。 “睡久了。坐会儿就好。” 楚世安便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静气的茶,递过去。 楚乐瑶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指尖用力到发白。 直到大口灌了一口温润嗓子的热茶,她才回过神来。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宁筠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有人拿着尖刀,划破他的手腕,在放他的血。 他无悲无喜地坐在笼子里,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血流尽,才阖上双目。 这个梦太血腥,也太真实。 明明没有任何喧嚣的声音,可是她就是,被吓到了。 因为无声的死亡,才更叫人感到绝望。 看的人却只感到无助的恐惧。 她又灌了几口茶,将心头那不安的种种情绪都压下去。 楚世安见她脸色这般难看,便安抚道,“梦都是反的,别怕。” 难得的当着她的面,说了句好听的,但楚乐瑶却还是无法展颜。 只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这时,车夫在外头通传了一声,“世子,郡主,到城门口了。” 到了! 楚乐瑶摇了下脑袋,将噩梦的事先丢一旁,掀开车帘,脑袋伸出些,看到熟悉的场景,顿时有些唏嘘。 这才离开多久啊,她怎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却也倍感思亲。 “舅舅!” 忽然,她看到一人骑马而来,威风凛凛,挺拔的男人由远及近,楚乐瑶定睛一看,顿时兴奋地朝对方挥手。 而后眼睛亮晶晶地提着裙子,弯身就在侍女掀开车门帘子的动作之下,钻出马车。 好在马车停稳了的,她“哒哒哒”地踩着侍卫放下的木质台阶,兴奋地裙裾飞扬,便朝着勒紧缰绳,利落下马的衾枫。 “舅舅!” 她仰着小脸,在衾枫几步之外停下,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百灵似的声音响起,“我可想你了!” 衾枫平时在军中总板着脸,守城将士也都畏惧这位年轻的将军,但甚少见他此时这般,和煦温情的一面。 他微微低着头,同面前的小姑娘说话。 “你若是真想舅舅,为何这么久了一封书信都没给舅舅写?” “哪有,我给外公写的时候,还专门提了舅舅的!” 楚乐瑶却不依,忙解释。 衾枫顿时哈哈大笑,但嘴上依旧故作不爽道,“敢情舅舅白疼你了,我就只配在你外公的家书上被提一嘴?” 说着,楚世安也下车了,款款走到他们跟前来。 衾枫看了他一眼,“还是你小子有本事,说接就接回来了,这丫头在外头玩了这么久,你要不去接,怕是还不舍得回呢。” 他这么说,楚乐瑶便立即反驳了,“哪有,我这不就是因为思念你们,才急忙回来了嘛——对了,舅舅,我给你还有外公、宁外祖母,舅母还有晚表姨,赐哥儿,都带了礼物的。一会你带回去。” “不必了,我们在王府用晚膳,刚从你娘那出来,她让我来接你们凶兄妹俩。” “好啊,大家都去我家么?” 楚乐瑶闻言,那敢情好啊。 “你嫣表姐可来不了了。” 说起嫣姐儿,衾枫就头疼地叹了好几声。 楚乐瑶不明所以,“啊?她怎么了?” “逃婚了。” 啥? 楚乐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听到了什么,戚嫣,她居然逃婚了? 这,还真是既意料之中符合戚嫣脾气又十分意料之外她怎么这么虎胆的事呢! “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你问阿姐。” 衾枫说着,翻身上马,给兄妹俩开路。 楚乐瑶又和楚世安回到马车内,马车行驶进城内,很快便在端亲王府前停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1逃婚?借机调和戚氏夫妇 端亲王府前早早就守着的春花和陈恪,待看见马车行来了,夫妻俩忙上前迎接。 “春姨,你和陈叔怎么还亲自接我们了?这多不好啊。” 楚乐瑶一跳下来,就叫春花眉梢跳了跳,下意识张开双手,生怕小主子摔着似的。 楚乐瑶欢快的笑声便落下了,而后亲亲热热地靠过来,撒娇。 春花拿她这机灵娇俏的样子没辙,笑意温柔,“小姐还说呢,一离家就是数月,瞧着都晒黑了,也瘦了。王爷和王妃想你想得紧呢,快些进去。” 等入了门,春花才小声地提示着楚乐瑶,“王爷和王妃大清早就起来打理上下了,只是这会儿故意摆个谱呢,一会进去好好撒个娇卖个乖,知道么?” 原来如此。 楚乐瑶顿时心里有底了,她就说嘛,爹娘怎么会不想她,原来是心里有气,存心要敲打敲打她啊。 “怕什么,你外公用了午膳就来了,深怕你爹娘罚你,这不,拖着一家老小来给你撑腰了。” 衾枫耳力好,闻言,爽朗一笑,手背在身后,不以为然地安抚楚乐瑶。 “放心,又不是带了个小郎君回来,姐姐姐夫不会罚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衾枫的错觉,他这话一落,大外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后,又饱含深意地望着外甥女笑了笑。 楚乐瑶脸顿时涨红,心虚地呐呐点头。 那可不差点就带了一个回来…… 带着这种心虚感,楚乐瑶进了花厅。 然后就看见自家爹娘坐在上方,还有精神矍铄的外公。 楚漓捧着一盏茶,时不时低头抿一口,端的是优雅端方的君子模样。 衾嫆则是半眯着眼,目光落在眼神闪烁的小妮子身上,嘴角噙着一抹要她好看的笑。 衾潇摸着胡子,满是褶皱的脸上,爽朗慈爱地笑了起来。 起身,“好孙女,总算回了!来来来,叫外公瞧瞧你瘦了没?哎呀,瘦了,瘦了。” 楚乐瑶尴尬地笑笑,“外公,倒也没瘦的,不过秋秋可想念您了,还给您带了好多礼物呢!当然了,爹爹娘亲都有,大家都有的!” 她说着,还小眼神不住地朝坐着不发话的爹娘看去。 楚漓嘴角一扬,当着岳父的面,自然不会说什么,更别说他一向是个温润的模样,对着女儿更是。 “平安回来就好。” 衾嫆却不忌惮自家亲爹的,她数落了句,“是啊,再不回来,我们一把骨头了,还要亲自去逮你回了。” 这话说的,楚乐瑶卖乖道,“怎会呢,娘和爹爹瞧着像是我和哥哥的兄长姐姐似的,可不许这么说自己……” 衾嫆都被她这强行拍马屁的一番话给说乐了。 不是为这话的阿谀之意,而是这鬼机灵的,唯有怕他们生气罚她的时候,才会有这么乖顺嘴甜的一面。 楚漓嘴角翘了翘,看女儿的眼神温柔如水,但又带着几分无奈。 “你啊。” 楚世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甚至不愿意和楚乐瑶站在一块,只和楚漓衾嫆见了个礼,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了。 “枫哥儿。”衾嫆这时却招了招手,衾枫都是俩孩子的爹了,但是姐姐一招手,还是本能地乖乖上前去。 “阿姐。” “你去看看你表姐和表姐夫,还有满哥儿他们到了没,这都快过时辰了。” 因为戚嫣的事,容央都气病了,还和戚继北吵了好几天,跑回娘家去了,舅舅舅母劝不住,便随他们两口子去了。 只是苦了容满了,他比容央小一轮,和戚嫣虽说隔辈了,但是同龄人,所以容央就逼问他,是不是他给戚嫣出的鬼主意。 容满便来找她这个表姐诉苦了,还说如果这两口子再不和好,戚嫣回不回他不知道,他是一定要离家出走躲个清静的。 衾嫆又好笑又好气,便借着女儿回来的由头,请了表姐与戚继北等过来一道用膳。 舅舅和舅母不想看两口子甩脸色,便没来,只说叫秋秋改日去府上玩,衾嫆答应了。 衾枫闻言,点头,“好,我去看看。” 衾嫆想着,又看向如坐针毡的儿子,瞧见他那故作淡定正经的模样,便好笑,“安哥儿,你和你小舅舅一块去。” 老爹太热情,又宠爱大外孙和外孙女,安哥儿是个内敛的性子,没有秋秋那么闹腾,打小就是会装乖巧迷惑大人。 实际上是个最有心思的。 楚世安也没有被娘亲一下揭穿的不好意思,他淡定地站起来,“好。” 然后随着衾枫一道,出去迎戚继北夫妇了。 要不怎么说衾嫆神机妙算呢,这舅甥俩刚到门口,就瞧见那对姗姗来迟的夫妻,一个讨饶地笑,一个横眉冷对叉腰随时要发火。 身后跟了个垂头丧气的穿着跟花蝴蝶似的——容满。 “哎呀这不是安哥儿嘛,好久没见了!我那秋表外甥女呢!” 他这夸张的声音,得了容央一个白眼。 楚世安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抓着自己袖子的爪子。 扇子一合,轻轻敲了下,拍掉。 “在里头,等你们呢。” 说着,他袖子垂落,拉开距离,朝讪笑的戚继北以及隐忍不发作的容央见礼。 “表姨,表姨夫。” “诶,诶。”戚继北只涨年纪倒是不长性子,他在小辈面前也没有故作深沉稳重的,只笑着应了两声。 不过眼角余光一直朝容央扫去。 容央冷脸哼了声,但对着楚世安,又立马换了个笑脸。 “安哥儿,还是你贴心啊,知道为你爹娘分忧,将妹妹带回来,哎,你娘真有福气,夫君温柔体贴,儿子孝顺懂事,女儿乖巧可爱……” 说着,容央就瞪了眼戚继北,“不像我,嫁了个只会气我的丈夫,还生了个气人的女儿。” 这话说的,楚世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毕竟是长辈之间的事,他看了眼同情地望着他的容满,也回了个同情的眼神过去。 算是能理解容满刚刚为何那丧气的模样了。 好在衾枫咳了声,为自家表姐夫说了句好话,“表姐,谁不羡慕你嫁了个军功赫赫的大将军,还生了个漂亮能干的女儿啊,你可别羡慕别人了。” 楚世安松口气,忙赶在容央要说之前,道,“是啊,表姨,表姨夫,外公还有爹娘都在里头等你们进去开饭呢,进去说。” 这麻烦还是交给长辈们来调和,他是不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2争吵,好一手借花献佛 等到了花厅,楚世安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衾嫆扫了眼儿子这小动作,掩饰性地抬起手,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才没笑出声来。 清了清嗓子,她方道了一声,“表姐,过来坐。要不是秋秋的面子,今儿还未必能请得来你这贵客。” 容央走上前来,闻言讪讪,而后摇头叹气,“哎,还不是嫣姐儿,我都没脸出门见人了,更别说串门了。” 她一坐下,就唉声叹气的,看戚继北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衾嫆却是笑容满面的,“这有什么,嫣姐儿这不是就出去散个心么?等孩子想通了就回来了。” 说着,又劝了句,“再说,儿女都是债,我们自己年少时,不也是自己拿主意,没怎么听父母安排的嘛。” 这话倒是没假,年轻时候,她们表姐妹二人,和戚嫣相比,那叫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不妨碍容央反驳,“我可不一样啊,婚事上,我要不是听从家中安排,能嫁这么个整日气我的家伙么?” 她这话声音不小,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她这么一说,戚继北顿时表情沮丧。 摸了摸后脑勺,人到中年的戚将军,依旧是那个惧内得别具一格的混世魔王。 “那嫣姐儿不想嫁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十九怎么了,安哥儿不也没说亲么?实在不行——” “咳咳咳——” 这话一下子,将本就打算充当个背景板的楚世安呛到了。 楚乐瑶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小声幸灾乐祸,“就是说嘛,要不哥哥你娶了表姐,亲上加亲呗!” 楚世安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眯着眼,低声道,“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得罪我?” 还有小辫子在自家哥哥手里的楚乐瑶:“……” 瞬间就老实了下来。 耷拉着耳朵,安静听长辈们说话。 好,她不敢。 “说什么呢你!”容央见戚继北这口无遮拦的就来气,捏着帕子的手指着他就叱了句,“就是你惯的,就她那脾气,安哥儿不得被她欺负死!” 楚世安:“……” 他并没有表姨说的这么柔弱好欺负。 楚乐瑶快憋笑憋死了。 她捂着脸,双肩抖了抖。 衾枫仗着长一辈的身份,就没有顾忌了,爽朗地笑了一声。 促狭地看着楚世安。 容满更夸张,他好像一下子就得到了解救,忙背过身去,无声狂笑。 整个花厅,因为这对爱拌嘴的夫妻,弄得是啼笑皆非,难得见自家儿子红了脸,衾嫆看向一侧的楚漓,后者也正好望向她。 二人便相视一笑,一点都没有想为儿子解围的意思。 “那怎么可能,嫣姐儿武功高强,但从来都是讲理的,这次如果不是你和岳母直接帮她相看臭小子,她能跑么……” 戚继北也不是要和容央争个输赢,他只是下意识要为女儿说话。 但这话在容央听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她蹭地就站了起来。 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这意思就是我不讲道理,这事怪我和我娘了?是我逼走了你的好女儿,你们父女俩才是一家人,我,我就是多余的那个!” 几个小辈,被这夫妻从拌嘴演变吵架的架势给唬住了。 衾嫆忙给楚世安使眼色,后者便带着容满还有楚乐瑶出去了。 衾枫挠了挠头,看向自家娘子,后者只是温婉地朝他摇摇头,没有开口说什么。 但夫妻俩都安静地坐着,衾潇不在厅内,他在院子里逗弄小孙子。 见外孙外孙女都出来了,不禁奇怪。 “怎么不在里头陪你们表姨他们说话?” 他对妇人家聊天的话题不感兴趣。 楚世安深感觉外祖父是明智的,早知道里头会拿他开涮,他就不进去了。 便只无奈摇头。 “表姨和表姨夫在吵架呢。” 楚乐瑶小声地和衾潇说了句,然后小大人似的摇头叹气。 “我姐是真凶啊。” 这是容满说的。 他尴尬地挠了挠耳朵,翩翩美少年再次同情起他那姐夫来。 楚乐瑶看了他一眼,这话她可不敢说,但是她有些认同,表姨是真凶。 衾潇见这三个小的这么忌惮容央的样子,顿时抚着胡子哈哈大笑。 “容央那丫头啊,不像是她爹的孩子,倒像是我的孩子,这脾气,够火爆。” 楚世安:“……” 楚乐瑶:“……” 容满:“……” 您老倒也不必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幸灾乐祸。 赐哥儿朝容满伸手,后者顿时一乐,以为自己是得小家伙喜爱,想着赐哥儿的嫡亲的表哥表姐在这,自己却能独得他的喜欢,便一时之间颇为得意。 将扇子往腰间一别,弯腰就要抱这大胖小家伙。 赐哥儿长得像只小老虎似的威风又壮实,但眼睛生得像衾家人,黑葡萄似的,格外机灵。 “要,玉佩!” 但容满很快就被打脸了。 因为赐哥儿无视了他张开的双臂,没有要他抱,而是伸手去够他腰间的玉佩。 容满顿时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 “你安表哥也有,你怎么不问他要!” 嘴上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大大方方地将玉佩解下来,递给小家伙,顺带,伸手捏了下他肉乎乎的脸。 衾潇顿时哈哈仰头大笑。 “好小子,识货!” 楚世安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而楚乐瑶刚笑了声,就见小家伙跑到自己跟前来,抱着她的一条腿,伸手举着刚从容满那得来的玉佩。 “表姐,给,送你。” 容满:“……” 他瞪着眼,嘴巴张得老大了,手指头抖啊抖,指着小家伙就道,“好你个赐哥儿,借花献佛就算了,你好歹等我走了再这么做啊!” 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来,不把他这个表叔放在眼里了。 楚乐瑶没想到赐哥儿拿了小表舅的玉佩,竟是为了送她,顿时惊讶地蹲下,和他平视。 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爱得不行。 “哎呀,我们赐哥儿知道疼表姐了,真好,谢谢赐哥儿,表姐不要了,你拿着玩。” 就算是小表舅的玉佩,那也是外男的配饰,不好她来佩戴。 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会误会的。 楚世安便伸手,接过了,“表姐不要,表哥拿了,谢赐哥儿了。” 说着,直接将玉佩挂自己腰上,无视了容满气愤无比的眼神。 “你,你们!过分了啊!” 这一家子,还真是会。 衾潇又是一阵大笑,对小辈之间这打打闹闹的小把戏只图个热闹,并不掺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3劝和,楚漓说衾嫆单纯 外头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厅内就还是剑拔弩张了。 好在,楚漓拉过戚继北,让他别再吭声。 衾嫆则是从善如流地拽过容央,小声安抚她的情绪。 “你也真是的,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非要同他理论个高低出来?”衾嫆哭笑不得,“也得亏这是我家,不然,传出去你这个将军夫人啊……” 她点到为止,容央后知后觉的,也有些臊得慌,主要是在家的时候,她和戚继北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相处方式,有什么不顺的当场就发作了。 一时没能憋住。 不过想到刚刚他为女儿开脱而说的那些话,她就气红了眼眶。 “你说说他,女儿跑了我这个做娘的能不急么?他说得好像只有他担心嫣姐儿,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我怎么了我……成婚前他还说了不会惹我生气,结果呢,成婚后就没少气我的!” 容央性格要强,这下都快哭了,可见是气狠了。 一来是戚嫣留了一封书信就离家出走,叫她担惊受怕,心中本就憋着难受,此时再和戚继北吵一架,衾嫆这么一劝,她的委屈就有了发泄口,顿时宣泄出来。 不免有些越说越难过。 戚继北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听着容央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了,顿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婚后吵是吵,但都是他服软,极少有这般,容央气得狠了,快哭出来的时候。 楚漓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才低声说道,“当下之急,是先找到嫣姐儿,你们夫妻该是协力,而不是这个档口上争吵。” 他声音不疾不徐的,带着文人的儒雅,又带着温和的说服力。 对付戚继北这种暴脾气,最是有用。 果不其然,他这么一说,戚继北冷静下来,脸也沉了沉。 是啊,嫣姐儿眼下不知道去哪了,连他都不告诉。 当务之急是找孩子,怎么他就不多让着点容央,这个时候了,还争论什么对错? 不管是谁对谁错,孩子的安危是第一要紧事。 相同的,衾嫆和楚漓要不怎么说是两世修来的夫妻呢,这默契和劝人的路数还真不是一般。 “你们俩真是本末倒置了,孩子还没找着了,你这急哄哄的,是想要和他分家了不成?先将嫣姐儿找回来,等孩子回了,你们爱怎么掰扯怎么掰扯。” 衾嫆数落容央也不留口德的,但她说的是句句在理。 容央哑口无言了一阵后,神色便也冷静了下来,没有哭也没有闹。 叹了一声,“我们派了人去找了……就是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家,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只身一人……一人就敢出门的。” 说着,容央又很是难过,儿行千里母担忧,就更别说是从小就没怎么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女儿了。 见容央情绪低落,衾嫆便忙岔开了话题。 “别担心了,嫣姐儿武功高强,我们秋秋那点花架子都在江湖上闯荡了几个月,要不,你听那丫头和你说说外头的事儿?孩子嘛,总要离开我们出去闯荡的,或早或晚的,秋秋还没有嫣姐儿令人放心,都平安回了,嫣姐儿一定可以。” 说完,她给衾枫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就懂了姐姐的意思。 出去叫楚乐瑶等人进来。 于是,接下来,楚乐瑶发挥自己的优势,将自己在外头的经历,挑的趣闻说给容央听。 很快就将容央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衾嫆暗自松口气,这时,刚好春花从厨房回来,说是可以传膳了。 众人这才结束了聊话,进入前厅,入座用膳。 等晚膳用过后,戚继北在门口等着容央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伸出手来。 这一个无声的举动,却叫容央险些又落下泪来,她忙背过身去,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 而后再转过身来时,面上就多了点笑容。 “戚继北,我不该和你吵。” 谁说要强的容央不会低头认错的? 岁月给了他们更好的洗礼,也给了他们更多的珍惜。 “没有,是我没照顾好你们娘俩。” 戚继北一听容央这么说,就有些慌了,而后叹气,丧气地摇头,自责道。 他要是早点知道戚嫣这么倔,早点拦着点,也不会弄得今天这样了。 容央不住摇头,眼圈通红。 戚继北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搀着她,一路直到上了马车,夫妻俩相携,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就都不畏惧。 “走,别担心了。” 楚漓站在衾嫆身侧,见她还眺望着马车,直到看不见才收回了视线,他笑声带着几分清润。 替衾嫆拢了拢衣领,嘴角微勾。 “我就是怕容央心里不舒坦。” 衾嫆叹了声,说实话,她自己这两个孩子,还真没有做出离家出走这样大的事情来,如果换做自己面临这样的事。 她未必就能比容央冷静理智。 秋秋想出远门,都是死磨硬泡,想法子说服自己,才出门。 可嫣姐儿却是一声不吭自己一人走了。 身为母亲,她太能体谅容央的心情了。 知道她爱操心,楚漓不禁无奈叹了声,“嫣姐儿又不是胡闹的孩子,她从小就成熟理智,再说了,武功很高,能打得过她的人并不多。不用担心,我已派了暗卫去查她的下落,相信很快就有线索。” 闻言,衾嫆才松口气,转过身,微微靠近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戏谑。 “也是,我们自己的女儿出去一趟,有没有瞒着我们做什么大事都不清楚呢——你就不怕她在外头认识了年轻俊俏的小伙子,非嫁不可?” 她这揶揄的语气,好像女儿不是她的一样。 楚漓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表情依旧淡定—— “都十五六岁的人了,你这个年纪也嫁了我,所以说,与其一味地控制反对,逼走孩子,还不如按兵不动,等她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 不对,衾嫆蹙了下眉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怎么你这话说的,好像秋秋真的看中了个小伙子!” 楚漓看了她一眼,笑容宠溺又无奈,满眼温柔中,说了句似是而非的,“姣姣啊,你有时候,比孩子还单纯。” 衾嫆蓦地抽了抽嘴角,这话在这种时候听起来,总不像是什么称赞他的好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4试探,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楚乐瑶回来还有些不适应,但因为太累了,用了晚膳没多久后,她就回自己的闺房,沐浴后,倒头就睡下了。 但她一醒来,睁眼就看见自家娘亲笑眯眯地坐在床边望着她。 衾嫆手里正抖着给楚乐瑶新做的衣裳——当然不是她做的,这些年,她的女红也并没有进步多少。 一件粉糯的绣着杏花的长裙。 楚乐瑶乍一看见娘亲,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熟悉的闺房陈设,才叫她彻底清醒过来,这里是京城了,她回家了。 小姑娘睡得头发蓬松的,靠坐在床上呆愣愣的模样可爱极了。 衾嫆将裙子丢她床上,“快起来,穿这身,你爹爹和哥哥在等你一道用早膳呢。” 这一家子早中晚膳都是一块用的,除非特殊情况才会例外。 楚乐瑶看着她,懒洋洋地伸手,“娘~” 和小时候那样,伸手就要抱,向衾嫆撒娇。 衾嫆笑容盈上面颊,听她这软乎乎的声音,她一颗心都松软了不少。 “多大姑娘了,还和娘亲撒娇?” 她伸手将她拉起来,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鼻尖,满眼都是揶揄。 “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嫁你爹了。” 这话可是个陷阱。 但楚乐瑶早晨迷迷糊糊的,没有什么设防。 “那我不一样嘛,我还没想要嫁人的。” 哦,没想要嫁人,那就是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说不好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昨晚怎么问楚漓,都不肯跟她说实情,只说等女儿自己想说的时候自会知晓。 衾嫆这一颗心啊,就像是有只爪子在那挠啊挠的,痒得厉害。 所以一早就起来,来女儿的闺房,有心想试探出什么来。 “谁知道呢,你出去一趟都舍不得回,娘还以为你遇到你那个真命天子了。” 咳咳咳。 楚乐瑶藏不住心事,立时咳嗽起来,这一脸心虚不经试探的样子,衾嫆都乐了。 就这点本事,她也不必担心孩子背着她有什么私定终身的事发生了。 且不说楚乐瑶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不会做这种伤害家人的事,就是她真有喜欢的人,也会努力说服家人接受,和她一样喜欢那个人。 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好了,娘不问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衾嫆的话,叫原本还不想这时说给娘亲听的楚乐瑶,心里一阵愧疚。 是啊,不管她长大到多少岁,不管她遇到什么样的事,娘亲都是那个会支持她开导她,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好娘亲。 “娘……我其实,不是想瞒着您,而是我自己都没想好。” 楚乐瑶挥退左右,然后靠着衾嫆,和小时候无数个早起的清晨那样,依偎着娘亲,撒娇要她讲故事。 只是如今,娘亲还未老去,她已长大。 “没想好要不要在一起,还是没想好接受他背后的一切?” 衾嫆身为过来人,一下便直击要害。 楚乐瑶顿时有种被扒光了的羞赧感来,她挠了挠脸颊。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他是江湖人,还是大家眼中魔教的少主。”她坦白地和衾嫆说了一切,“但他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对我是这样。他不顾性命救了我好几次,好几回我觉着快要死掉的时候都是他,只身前往,救了我。” 她说着,眼圈微微湿润,“只是,我不清楚,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他是什么人,他的真实姓名,他的出身,甚至,他是不是现在我所知道的魔教少主,都未可知。” 楚乐瑶不怕什么门第之分,她只是害怕,他们之间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无法跨越过去的阻碍。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机会,也给了我自己一个机会。我知道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但我还是和他约定,一月之期,如果他来了,我就和他面对这一切的未知,而他也会告知我想知道的。如果他没来,那我就当这是我闯荡江湖绮丽的一个梦,梦醒了,我还是那个被你们宠着的,无忧无虑的长乐郡主楚乐瑶。” 小姑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衾嫆一直都是倾听,不置一词。 只是在楚乐瑶坦白说,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更别说身份时,她微微拢了下眉心。 不说对方居心叵测,毕竟谁能这么几次三番救女儿于生死之间?就算可以演一次,但演不了那么久。 更莫说秋秋从小就看人很准,她对人的善恶之意,总是敏锐的。 这说明,这人给秋秋的感觉便是善意的,一个善意的,甚至可以不惜性命去保护她的神秘男人。 衾嫆几乎是一瞬就明白了什么。 “他的计划,只要不危害北国百姓和朝廷,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但如你说的那样,这一个月过去,他来,必须坦白些什么。至少,告诉我们,他的名字。” 身份这东西,或许是有难言之隐。 一直躲在面具后的生活能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衾嫆想,女儿或许要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勇敢无畏些。 她选择楚漓,是知道就算会败,会死,她也是确信楚漓爱她的,重生过一次,上天给了她两次选择的机会,第一次她错了,何其有幸,她还有第二次的机会,重新选择他,跟定他。 但女儿没有。 她没有那么多试错的机会。 所以更要慎重。 不过,她相信女儿的眼光,决定给那个孩子一个机会。 “娘……您不反对?” 不是楚乐瑶大惊小怪,而是,就是宠她的哥哥,都没法接受魔教少主那样一个刀尖上的身份的人和她待在一块。 更别说成他的妹夫了。 云公子,一个连名字她都没法告诉爹娘的人,换了谁能接受?她不夸张地讲,就算是也还算开明的表姨,肯定也是极力反对的。 会觉得她是被鬼迷心窍了,才会昏了头选了条歧路。 所以楚乐瑶都没想好要告诉衾嫆,但是现在,她忐忑的不安的秘密,分享给自己最信任亲近的娘亲听了,得到的却是这么中肯的一句。 楚乐瑶心绪起伏,随后快哭了,声音哽咽,抱住衾嫆的胳膊。 “娘,谢谢您,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他,如果他肯来,我一定要他们对你们很好很好,对爹娘和哥哥不好的人,我是不会要的!”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这一声,叫衾嫆不由得好笑。 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抚,“好啦,大姑娘了,都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娘相信你的选择,所以秋秋,不要怕,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楚乐瑶吸着鼻子,点头不止,抱紧了衾嫆,她所有的勇敢,都来自于家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5谈心,尽在他掌握之中 自那日,衾嫆的支持后,楚乐瑶每天都带着几分期待,几分淡然地过自己的日子,既来之则安之。 她也不必紧张和失望,一切,等到了约定的那天,自然能见个分晓。 京城的日子过得很快,主要是楚乐瑶乍一回来,虽说戚嫣如今下落不明,她见是见不着了,但宫里的楚云喜却是天天的跑出宫来找她。 一个劲问她宫外的趣事如何如何的。 捡了一些好玩的说给她听了后,这丫头心生向往,险些就央求着楚乐瑶再带上她一块,再出去闯荡一回江湖。 楚乐瑶吓得立即将自己遇险几次,差点没命了的遭遇讲给她听,结果就是,她皇叔都知道了。 她皇叔知道后,便请她进宫,同温柔的皇婶婶一道嘘寒问暖的,弄得楚乐瑶好不抱歉。 “爹爹。” 这日,楚乐瑶才从外头回来,便看见自家风采依旧,儒雅温润的父亲也从外面回,两人在府门口碰上。 她唤了一声,眼睛看向爹爹手里提的点心匣子。 都不用猜,就知道是给娘亲带的点心。 爹爹和娘亲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她很是羡慕地说了句,“爹爹,你和娘亲这么多年,好像一点都不见腻歪的啊?” 她声音很小,生怕被府里其他人听见了,到时候还误会她在挑拨父母关系呢。 楚漓看了眼远远跟着的书语,将点心递给他,“送去夫人那,免得冷了。” 他提回来时还是热乎的,这芙蓉糕,只有热乎的时候才好吃,要不然就腻口了。 楚乐瑶撇了下唇,心想,果然啊,一点都不意外的一幕呢。 书语恭敬地提着点心先去衾嫆那了。 而楚漓一只手拢进广袖中,背于身后,一只手抖了抖袖子,露出来,伸手将楚乐瑶额前碎发上沾到的一小片碎屑弹开。 然后指了指院子里的亭子,“走,刚好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楚漓明明也没有很严肃,全程说话都是温和的,但饶是如此,楚乐瑶却没由来地感到紧张以及威亚。 大概是,她知道父亲就算是生气也是那种情绪平静如水的性子,反而分辨不出,他平静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已经有生气的苗头了。 楚漓领着楚乐瑶到了亭子,手一抬示意她先坐下。 等她坐好了,他还慢悠悠地让人上些茶点,点心都是楚乐瑶爱吃的。 楚乐瑶更是心下忐忑了。 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眸,“爹爹……是有什么教诲要说么?” 她的紧张肉眼可见,楚漓顿时挑了下眉梢,笑容一扬,反问了一句,“你又没做什么坏事,爹爹为何要教诲?” 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楚乐瑶更是不解了。 “那……” 突然让我来亭子这是想说什么。 见她还是紧张,楚漓不禁摇头,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无奈来,也算是时隔十多年,同当初的老丈人有了共鸣。 如果不是情窦初开,怎么会这么点事就吓着她,宛若惊弓之鸟? “莫怕,不是说教你的,尽管我并不赞同你和魔教的人接触。” 等茶上了,他亲自拎着茶壶,给楚乐瑶倒了一杯茶,表情镇定,语气平和,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但楚乐瑶却嘴巴张了张,惊慌得很。 爹爹果然也知道了! 不过她除了一开始的惊慌之外,竟然还多了点轻松。 是啊,迟早是要知道的,瞒是瞒不住的,爹爹是何等聪明厉害的人物?与其战战兢兢,还不如开诚布公。 楚漓是个温柔的人,也是个开明的父亲。 但不管多温柔开明的父亲,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也是无法轻易妥协让步的。 他见楚乐瑶松口气,乖乖坐在那也不说话,便继续道,“但是我知道,你的性子像你娘,拦是拦不住的。我们也没打算阻拦,一月之期快到了,如果他能如约而至,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 顿了顿,在楚乐瑶希冀的目光中,他又沉了下语气。 “但我想,他现在还在银川,未必能赶到了。” 端起茶杯,楚漓语气淡淡的,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楚乐瑶一听,顿时站起来。 紧张地追问他,“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冷静点,不然父亲看到没准觉得她深陷其中,而不想帮忙。 但楚乐瑶在父母面前从来都是做自己,不会耍这么多心眼,她也不愿意耍。 所以她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也让楚漓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云公子。 “死不了,就是有点棘手。” 楚漓将茶杯放下,挑眉示意她淡定,楚乐瑶只好又坐下来,心也落了地。 “没死就好……不对,棘手是说?爹爹,你这么厉害,一定能帮忙的对不对?” 她又起身,这次却是蹲在楚漓面前,抱住他膝盖,像幼时那般,撒娇企图他心软。 只可惜楚漓淡定如水,对于她的撒娇并不受用。 “他若是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也没资格娶你。” 这话出自真心,而非是气话玩笑话。 楚漓查不出对方身份时,就知道此子绝非魔教少主这么简单的身份。 能够阻断线索,让他从前的事迹几乎为空白的势力,最起码在江湖上是难以想象的,更莫说,他还查到了点夜国的线索。 只是不知道此子是和夜国有仇还是有别的联系了。 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秋秋,她从小到大活得简单纯粹,这些纷纷扰扰的事不适合讲给她听,她也没有那个承受能力。 或者说,这就是作为父母的私心,总想着为她多承担些,让她再自在快乐点。 “我已经派人去支援了,他想做的事很危险,我只能答应你保他性命,但来赴你约,还是得看他自己。” 他不可能帮那小子来京城的,能不能来看他的命数,也同样考验他对秋秋的心意。 如果能为了秋秋万死不辞,不顾艰辛,那这个人,算是通过第一关考验,有资格和秋秋站在一处。 知道楚漓说一不二,楚乐瑶只好叹了声表示理解他的决定。 “谢爹爹。” 楚漓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小女儿的情路不比当年的姣姣轻松多少。 他一时有些心疼,却明白,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他没权利替她做决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6逃亡,难缠的杀手盟 银川。 “抓住他们!” 宁筠带着萧禹,从颂文馆出来,便被盯上了。 颂文馆的杀手一路追出来,他们抓住了付余生,萧禹要回去救人,所以哪怕是武功高强的宁筠,也没办法接连几次进出颂文馆,数次救人。 萧禹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偏偏还很能拖后腿,宁筠再一次杀死一名杀手后,忍无可忍地将嫌跑路脏的萧禹一掌劈晕了。 付余生咽了一口唾沫,“这……” “你带着他,先进去。” 宁筠人狠话不多,直接将被他劈晕了的萧禹丢给付余生,自己反手拿下笛子,大拇指在笛子上摩挲了下,回头,看着追到破庙外的杀手们。 他眼底弥漫着一股戾气。 “你们耽误我时辰了。” 他声音冷得渗人,将披风一扬,卸去,然后往前一步,扫过这些杀手盟的走狗们,面具下的脸色如冰雪覆盖过地寒凉。 他原本这会儿就已经在路上了,他答应过秋秋,一月之期,现在因为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他耽搁了时辰。 想到这,宁筠的心情就更差了。 他摩挲笛子的手加快了些,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实在是糟糕的很。 如果萧禹醒着,一定要感叹,这下,一个都活不了了。 每当宁筠摸笛子,就总有人要死去。 “上——” 杀手盟的杀手虽然感觉到宁筠的不好对付,也敏锐察觉到此时他的杀心很重。 但作为杀手,他们的任务就是杀人,或将人带回去,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几乎是在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后,所有杀手都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招招带着凌厉的杀机。 而此时的宁筠,眼神更是冷戾,他从容不迫地等杀手们都围上来,才一掌劈过来,带着深厚的内力,一掌过后,他根本不给这些杀手喘息的机会,一个闪身来到他们的身前,或是身侧,身后。 身形若鬼魅般穿梭在杀手之间,一手掐掉脖子,或是一掌震碎筋骨,两指打在天灵盖上往下用力一摁。 每个人都只用了一招,便将他们给解决了。 满地都是杀手的尸体,宁筠杀红了眼,但在所有杀手倒下后,他又清醒了过来。 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狠狠地擦拭过自己杀过人的手,一根根擦拭手指,直到搓红了,才作罢。 付余生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宁筠强大得宛如索命的阎罗王,还不是黑白无常,他只用自己出马,便能将所有敌人一招击毙。 那么…… 之前逃亡路上,魔音公子压根就没有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啊。 这是在藏拙? 不,应该说,如果不是这些杀手耽误了魔音公子的时辰,他懒得一个个亲自动手杀。 强大到变态的实力,真叫人感到可怕。 至少付余生是不寒而栗的,他低头看了眼昏过去的公子爷,瞬间觉得爷这么龟毛,魔音公子只是将他打晕…… 还是感情好啊。 要不然能下手这么轻么? “天音教?” 原以为杀手盟的这些杀手解决完就可以离开了,宁筠刚将笛子放回腰间别着,就又看见一队人马。 为首的男人蒙着面,骑着马,腰间别了一把长剑,而他身后,是灵域和灵曦,以及和地上尸体一般无二打扮的杀手。 男人扫了眼宁筠的面具,目光在他腰间的笛子上稍稍扫过,而后才盯着他的眼睛,不明意味地笑了声。 “魔音公子,久仰大名。” 八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浓浓的挑衅冷漠。 宁筠和他对视上,便知道此人内力深不可测,武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他回头,看了眼付余生,“带他先走。” 付余生伸手将萧禹的头发往下拢了拢,盖住他的脸。 也是这个动作,那原本想看看被付余生扶着的年轻人长什么模样的男人,只能收回视线。 “杀了我这么多人,想走?” 男人嘴角一扬,抬手,忽然看向灵域,“这些时日,养你也没少花钱,去,让我看看你的价值。” 男人这一命令落下,灵域原本不以为然的脸上,满是错愕震惊。 天音教的魔音公子! 这开什么玩笑啊? 他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灵域犹豫,一直摇头,但下一瞬,就有人将刀横在了灵曦的脖子上。 “去。” 男人唇角噙着笑,笑声不近人情,明晃晃地威胁。 灵曦脸都吓白了,“二师兄……灵域,灵域你救我啊,你想害死我吗……” 她被灵域稀里糊涂地带出江都,又来到银川,这一路上灵曦对灵域的怨气很重,但是灵域对她百依百顺,所以她也就继续骄纵跋扈着,享受着跟灵域一块的富贵荣华。 但万万没想到,灵域不过是杀手盟的一枚棋子,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一开始的荣华富贵,不过是杀手盟安抚他,物尽其用的幌子罢了。 想通这点后,灵曦简直肠子都悔青了,这会儿更是带着哭腔,生怕灵域不配合,自己就命悬一线了。 灵域是怕宁筠,可是他也的确是真的喜欢灵曦,咬了咬牙,他权衡利弊之后,发现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向杀手盟表示自己的忠心…… “啊——” 他想着,只能握紧手里的剑,朝宁筠扑过去。 “不自量力。” 宁筠知道灵域,一个杀害同门的叛徒。 之前还帮着灵剑门门主女儿挑衅过秋秋。 既然送上门来了—— 二话不说,宁筠就一手置于身后,一手握成爪,打算一击毙命了事。 灵域的剑,被他灵巧躲开,然后一爪揪起灵域的衣襟,一掌打过去,灵域顿时身子往后倒去。 重重落在地上,吐血不止。 “好身手。” 男人瞧了眼地上去了半条命的灵域,眼里冷冰冰的不带同情,只含有嫌弃。 再抬眸看向宁筠时,却是多了点认真和欣赏。 仿佛终于有个能瞧得上眼的对手了。 “可当老夫的对手。” 宁筠冷冷地瞥了眼身后的路,付余生这会儿应该带着萧禹走了有一会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派追兵。 这不重要,他必须解决了眼前这个看着最难对付的男人,才能脱身。 想着,宁筠闭了闭眼,调息,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似是在运功。 周遭的气猛然朝他收拢,像是为他所用般地汇集到了一处。 下一瞬—— “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7鬼煞,书语前来解围 一掌挥出,同从马背上飞身而来的男人对上。 男人身形如影,快速躲开,下一瞬,剑就朝着宁筠的心口方向刺去。 招式凌厉毒辣,比宁筠见过的每一个杀手盟的杀手,都要毒辣霸道。 这人难道是……杀手盟的门主? 宁筠来不及多想,对方这般强大,他只能拿出全部的实力同其较量。 但是,没想到男人忽然近身,手中的剑居然一分为二,这猝不及防的一招,剑刃直划破了宁筠胳膊上的衣裳,瞬间见血。 宁筠立即身形一低,忙脚尖用力蹬地,借力往后躲开对方紧追不舍的第二招。 “有几下子。” 男人双手一转,手中变成两截的剑又恢复成一把。 看来是能人巧匠给他打造的一把很适合应敌时出其不意的神兵利器。 宁筠背靠大树,喘息着,点了止血的穴道,但对方的剑上不知道是不是抹了毒,他只觉得被划伤的地方疼痛到开始麻木,提不起力气来。 “只可惜,你要死了。” 男人看了眼剑刃上的血迹,勾了勾唇,“天音教也该没落了。” 说着,提剑飞身往前,直冲宁筠心脏位置。 “吭哧——” 一支箭矢飞来,直接将剑打偏,而后几人从天而降,身着黑衣劲装,个个自带肃杀之气。 “什么人?” 男人微微眯着眼,看着肃杀有序的这几个黑衣高手,顿觉不妙。 而这时灵嬴也赶来了,他看到地上的灵域,二话不说将人提起来,然后一剑挑开了挟持在灵曦脖子上的剑。 “大师兄!”灵曦喜出望外,但灵嬴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将她和灵域放到一处,而后看向那边受了伤的宁筠。 一时分不清眼下的情形。 “这位公子的性命,你取不得。” 为首的正是楚漓的暗卫首领书语。 身后是楚漓的暗卫精英。 这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大内都是排得上的,尽管江湖高手辈出,那也未必能是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暗卫们的对手。 宁筠认出了书语。 他眸子微微一缩,小时候便是书语送他离开的。 这是…… 秋秋父母派来的人。 他顿时松口气,确定了对方的来历是友非敌,他才得以喘息的机会。忙从袖中拿出解毒的药丸,坐下来准备调息。 “有劳前辈……” 他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书语回头瞥了一眼,平静地转回视线。 站在他身前,手中的剑出鞘,“带他先走。” 对身后的两名暗卫吩咐着。 两人立即扶起宁筠,宁筠却忙对书语提醒道,“当心他的剑,会一分为二,且有剧毒。” 他不放心,但书语只是“嗯”了声,便提剑冲上前去,主动同男人交手。 好给宁筠拖延时间。 灵嬴见状,提着灵域拉着灵曦也跟上前去。 他有些事要问问魔音公子。 将人扶上马车,暗卫便要走,回头见灵嬴跟着,手中的剑便指着对方。 宁筠咳嗽了声,勉力道,“他是乐瑶的朋友。” 一句话,便叫暗卫收了武器。 郡主的朋友,那便不能杀。 只是,他们看向灵嬴带着两人,灵域被重伤,此时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灵曦吓得缩在灵嬴背后。 宁筠蹙眉,“你要带着他们的话,咳,最好处理干净。”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扫过灵曦。 灵嬴还没动作,就见宁筠抬手,笛子飞出,直接将灵曦给敲晕了,同时出掌,一掌将灵域经脉震碎,这下,灵域算是彻底废了。 也好,免得他再出来作恶。 灵嬴眼眸低垂了下,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如果换了他,未必能下得了这个手。 但是小师弟的仇,也不能不报。 他答应过师父,要将灵域和灵曦带回师门听候发落,就不能让他们死在路上。 “我不是跟你一块走的,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灵嬴上前,他问了什么,只有灵嬴和宁筠自己知道了。 “山水有相逢,珍重。” 等宁筠回完他的问题,灵嬴面上的敌意少了些,他将灵域和灵曦丢上马背,自己牵着马,往灵剑门的方向走。 临走前,郑重其事地抱拳,同宁筠道。 宁筠身上的毒在蔓延,但好在解毒丸起了一定的作用,暂时封住了心脉,不至于毒发攻心。 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而后暗卫便要带着他离开,宁筠却摇头,坐在车内,“麻烦二位,用内力,替我将毒逼出来……咳,我不能走。” 书语是秋秋父母最得力的暗卫,尽管如此,杀手盟的那个男人,八九不离十的话,就是杀手盟门主鬼煞。 传闻鬼煞从不露面,做事谨慎,出手毒辣,极少有人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的来历出身。 方才交手时,对方用的是剑招,看来血手的武功,也来自鬼煞。 只是鬼煞更强,就连自己,都在几十招后被暗算落败。 他担心书语不敌,若是因为自己,而叫书语受伤,那么楚漓夫妇对他必会心存芥蒂,就算没有…… 看着秋秋长大的叔叔如果因为他而有个什么闪失,那么这辈子,他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秋秋也会自责。 所以,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暗卫只听主子和头儿的命令,对宁筠的坚持表示不能苟同。 但宁筠却坚决,“那是鬼煞,非是一般的武林人,相信我。” 他说着,吐了口黑血。 二人此时就算不愿,也必须先运功替他逼出毒来。 要不然,指不定半路上这小子就死了。 那就真的没法回去交代了。 于是,两名暗卫合力,以内力运功替宁筠将经脉里的毒逼出个七八成。 还有余毒,但不致命。 等手恢复了力气,宁筠便下了马车。 这次,他直接奔向先前的林子,并且对二人拜托道,“麻烦二位前辈替我去前头将我的两个朋友接回来。” 说完,飞身施展轻功朝林子奔去。 他到时,杀手盟的杀手被剩下的暗卫杀得七七八八了,但又涌来一批杀手。 而鬼煞,邪气地勾着唇,手中的剑居然从二段变三段! 书语胸前刺入一截。 眼见着就要被捅穿心口。 宁筠眸子一震,手一扬,笛子飞出,直朝着鬼煞的手腕打去。 同时,人也飞至书语身侧,一掌将短剑震出。 而后扶着书语往后退,飞快拿了解毒丸喂给他,并点了穴道封住心脉。 他一脚踩在沾着血的短剑上,瞳孔漆黑泛着冷意。 “鬼煞,你的对手,是我。” 手一伸,笛子飞回手中,握紧,指尖泛白。 他用动真格的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8逼毒,一起带8回京城 鬼煞看了眼手中两截的断剑,只是狞笑了下,双手飞抛出这两截,刀光剑影闪烁,杀气四溢。</p> 书语被手下扶着运功逼毒。</p> “头儿……”</p> “死不了。”</p> 咳了一口黑血出来,书语抹了下唇边的血迹,目光沉沉地看着带伤同鬼煞交手的年轻人。</p> 一时心下复杂,他是带着主子的命令来救这年轻人的,自然也就知道,这人是小姐心上人,所以就算是他死,也不能让对方有所闪失。</p> 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又杀回来了。</p> 刚刚还救了自己。</p> “全力保护他!”</p> 他推了一把自己身边守着的暗卫,咬着牙,声音带着沙哑之意,沉声命令道。</p> 暗卫不敢违背书语的命令,便倾尽全力地去帮宁筠对付鬼煞。</p> 只是鬼煞的武功实在是太霸道厉害了些,这么多人围攻,都没能将他制伏。</p> “朝廷的人?”</p> 鬼煞接了几招后,不知是从哪个暗卫的手臂上看到了印记,随后眼睛一眯,再看宁筠就多了点打探。</p> 心下盘算过后,笑了声,撤了招式。</p> 身形往后飞去,坐回到马背上。</p> “撤!”</p> 没想到鬼煞会忽然撤退,按照他方才的杀招,不杀光对手不罢手才对。</p> 宁筠却明白,鬼煞多少是忌惮朝廷的势力,尤其是这支暗卫是端亲王的亲卫,当年端亲王这支亲卫有多厉害,北国无人不知晓。</p> 穷寇莫追,宁筠等人都没有追上去的意思。</p> 转过身,宁筠来到书语跟前,把了下他的脉相,“前辈,我替你将毒逼出。”</p> 他此时其实也很虚弱,但他的内力恐怕是这些人里最深厚的,以他的内力来逼出毒最是合适。</p> 书语抬手,刚要拒绝,宁筠便一声“得罪了”直接点了他的穴道,然后运功替其逼毒。</p> 逼毒的过程中,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满是冷汗,他咬着牙龈,硬是撑着最后的力气,将书语体内的毒逼了出来。</p> 而后,一口血吐出来,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p> 暗卫伸手将他扶住,不至于摔倒在地。</p> 书语调息几下,看了眼晕过去的宁筠,而后对暗卫吩咐道,“走吧,带回京城。”</p> 路上再给他治伤,好在这次出行,带了个跟过世子学了医术的暗卫,要不然这次还真是血本无归。</p> 启程时,书语给远在京中的楚漓飞鸽传书一封。</p> 随后他看了眼将萧禹还有扶着萧禹的付余生,蹙了下眉后,还是道,“一起带上吧。”</p> 萧禹没醒,付余生则是看着这些个训练有素的高手,再看晕倒在一侧的宁筠,不知道该怎么办。</p> 这些人是何来历?</p> 不过看他们出手相救,应是友非敌。</p> 他沉默着,护着萧禹,没有反抗也没有多问,只乖顺地坐在马车内。</p> 书语休息了会,好一阵,他恢复了点力气,才抬眸看向角落里安静乖顺的付余生。</p> “不好奇去哪?”</p> 他当暗卫久了,身上总是一股杀伐之气,但随着年岁增长,倒是柔和了不少。</p> 少了些锐利的杀气。</p> 多了点淡然镇定。</p> 闻言,付余生才扫过周围一个个黑衣肃穆的暗卫,小声道,“只要不是害我家爷和公子,去哪都一样。”</p> 银川是待不得了,他们现在暴露了行踪不说,还被杀手盟的门主亲自追杀,如果不赶紧离开,以杀手盟睚眦必报难缠的作风,势必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p> 对付余生的识时务,书语有些意外,但也很满意。</p> 如果是个生是非心眼多的,他可能要考虑半路上将这人丢下去了。</p> 总不能将麻烦带回京城,给主子们添乱。</p> “嗯,别耍花样。”</p> 另一个暗卫开口补充了句,“犯不着害你们。”</p> 那表情,怪狂妄的,但付余生却知道,这些人和杀手盟的那种狂是不一样的。</p> 他们是骨子里带的傲。</p> 马车行驶很快,前后还有骑马的暗卫护卫,可见阵仗。</p> 楚漓这次是为保万无一失,才派了精锐的暗卫过来支援,毕竟不管是不是准女婿,既然是女儿喜欢的,那至少要保住这小子的性命。</p> 要不然,没死的话可能还不会成,死了的话,楚乐瑶就会永远记挂着这小子。</p> 楚漓想得周到,书语作为他多年贴身护卫,更是懂得主子的心理,便格外谨慎。</p> 一路走的都是官道。</p> 毕竟,官道的话,江湖人便没辙,他有主子的令牌在手,一路畅通无阻。</p> 果不其然,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们在第七日的深夜,抵达了京城脚下。</p> 彼时书语正愁眉紧锁,因为宁筠的毒发作了。</p> 这毒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如此霸道难缠,好不容易逼出来些,现在又因为强行运用内力给自己逼毒,毒再度在体内游走,便致使宁筠一直昏睡不醒。</p> “快些。”</p> 他看了眼城门,对暗卫催促着。</p> 暗卫拿了令牌,往前,给守夜的守城将士出示了令牌后,得以通行。</p> 马车通行后,一暗卫率先骑马往王府赶去。</p> 到了门口,忙同门口守门的小厮禀报来意,小厮立即进门,找了陈恪询问是否要告知给主子们。</p> 陈恪披着衣裳站在院里,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始终还带着些不羁的匪气,闻言拍了拍衣裳。</p> “自然要通禀给王爷。”</p> 这事既是王爷亲自吩咐的,那免不了要主子们出面了。</p> 毕竟带回来的是身中剧毒的人。</p> 陈恪亲自去了楚漓和衾嫆的院子,在门外,唤了一声,少息,屋内便掌了灯。</p> 随后楚漓披着外衣走出来。</p> “怎么了。”</p> 他看了眼陈恪,心里其实有了数,“书语回了?”</p> “是,书语带回三个年轻人,其中,那位中了毒,情况不大妙。”</p> “那位”,便是楚漓叮嘱要好生保护的对象了。</p> 楚漓闻言,眉头一抬,“去请——少爷。”</p> 如果普通的大夫管用的话,书语那边就不会让人来通禀这一番了。</p> 显然只能让世安出马,如果世安都解不了毒,就也没必要找什么御医大夫了,直接找块好地埋了吧。</p> 衾嫆随即穿戴整齐地出来了,闻言,顿时揪心,忙对陈恪低声嘱咐,“先别告诉小姐。”</p> 关心则乱,若是秋秋知道那小子中毒昏迷不醒,情况不妙,定是要焦急难过的。</p> 不如等安哥儿看过了再做决定。</p> 陈恪颔首表示知晓主子的意思,“好的。”</p> 楚漓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衾嫆,无奈道,“怎么不多睡会。我同安哥儿过去看看情况,你再睡会。”</p> 衾嫆无奈苦笑,摇摇头,“这还怎么睡?算了,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能让秋秋这般挂心的年轻人,到底长什么样。”</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09讨喜,让安哥儿9给他解毒 楚漓听了却是表情微妙,“长什么样?”</p> 衾嫆一愣,旋即捶了他一下,“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这醋你也吃?我这不是帮女儿看看那小子是否靠谱么。”</p> 夫妻俩轻松淡定地携手去了前头,正巧看到半夜被叫起来还是替他不喜欢的要叼走他妹妹的小子解毒的楚世安,后者烦躁地揪了下鬓发,一手负在身后。</p> 远远瞧见夫妻俩了后,加快脚步,上前问候,“爹娘怎么也来了,儿子去看看便可以了。”</p> 这父子俩说的话都是一样的。</p> 衾嫆顿时觉着温馨,丈夫和儿子都宠着自己,这是幸事。</p> “无妨,我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小伙子。”</p> 楚世安想到宁筠那冰块脸的脾性,便冷哼了声,“不怎么样,事实证明,楚乐瑶眼光没随我们楚家人。”</p> 楚漓:“……别这么说妹妹。”</p> 衾嫆:“……你这孩子。”</p> 但夫妻俩相视一笑,同时摇头,表示对儿子这暗戳戳吃味的反应感到好笑。</p> 安哥儿就是嘴硬,心里指不定比他们还不希望那小子出事,从小就怕妹妹哭的臭小子,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嘴硬心软了。</p> 一家三口来到给宁筠备下的厢房内,书语和一众暗卫分别在屋内屋外候着。</p> 听到脚步声,书语回身朝楚漓跪下。</p> “属下办事不利,这孩子为救属下,强行运功,才致中毒昏迷,请主子责罚。”</p> 见书语的气血也不大好,还是楚世安先道。</p> “语叔你也中毒受伤了。”</p> 算是无形给他求情了。</p> 楚漓虽没想到书语出马都会出岔子,但他也清楚,书语但凡领了任务,那是宁可自己出事也不会让保护对象出事的。</p> 再一听书语这话,才知道,原来这小子还有这个心意。</p> 救了书语,所以搭进去了自己。</p> 不管是他刻意为之还是本能为之,至少这第一印象,给他们的感觉还不错。</p> 衾嫆上前,走到床边,看了眼宁筠的银色面具,摸着下巴,点头道,“神秘感,难怪秋秋喜欢。”</p> 和逛菜市场看菜似的评价。</p> 楚漓嘴角一抽,顿时有些欣慰。</p> 他看向楚世安,后者不情不愿地走到床边,给宁筠把脉。</p> “毒扩散得很快,这毒有些霸道,你们是碰到什么人了?”</p> 楚世安把过脉后表情诧异,这毒如果没猜错的话,来自夜国。</p> 这种奇毒,如果不是有深厚的内力护体,这小子此时已经死了。</p> “杀手盟的门主,叫鬼煞的家伙。”</p> 书语在楚漓的示意下起身,捂着伤处,气血两亏加一路疲惫奔波,瞧着很是虚弱憔悴。</p> 他简洁如实地回着。</p> 想起什么来,又忙对门外的暗卫道,“将那两名小子带进来。”</p> 门外守着的暗卫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p> 萧禹在路上的第二日便醒了,一路上也是乖觉,除了难伺候嫌这嫌那之外,没有作什么妖。</p> 但他每次开口都会被无视就是了。</p> 此时,被冷落了半晌的他,还有付余生被推搡着进来,瞧见屋内容貌气度皆出众的三人时,萧禹眉梢一抬。</p> 顿时握扇拱手,“草民见过端亲王,端亲王妃,世子。”</p> 居然还一一对上了。</p> 楚漓眼里闪过流光,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识得本王?”</p> “王爷风采威震四国,您和王妃的事迹,不才从小就听说过,十分仰慕。王府气派,草民自然识得。”</p> 说着,他又笑了下,“听闻世子师承当年的沈神医,他正给草民这兄弟把脉,那必就是世子本人了。”</p> 他长了一张笑脸,又会说话,但不会给人曲意逢迎的感觉,所以楚漓和衾嫆对他观感不差。</p> 衾嫆甚至抓住了关键字眼,“兄弟?你和他是——”</p> “回王妃的话,草民同他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p> 也就是说不是亲兄弟了。</p> 衾嫆面上带着笑,“你倒是淡定,初来王府并不见怯。”</p> 萧禹看着衾嫆明艳含笑的脸,不禁心下羡慕,好你个宁筠啊,找着这么好的岳丈岳母大舅哥了。</p>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p> “王妃貌若天仙,至今都是四国第一美人,草民能见到这般美貌的王妃,这般器宇轩昂的王爷,几位贵人还这般和气,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怯?”</p> 他这套也就衾嫆吃了。</p> 楚世安无语,似笑非笑的,“马屁倒会拍。”</p> 他看了眼父母,“爹,娘,我需要为他解毒,留下一名小厮搭手便行,你们还是先回去歇息吧。”</p> 衾嫆便拉了拉楚漓的袖子,“好吧,我们就不吵你解毒了,有什么需要就喊你陈叔,务必将他救醒。”</p> 闻言,萧禹嬉皮笑脸的表情也变了变,正经严肃,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衾嫆。</p> 心下顿时放松安心不少。</p> 他还担心宁筠这毒解不了呢。</p> 但看楚世安这模样,想来是胸有成竹的。</p> “走吧,年轻人,你们奔波一路,我命人带你下去梳洗安置。”</p> 衾嫆回眸,就看见萧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庆幸,心下好笑,便温和地对他道。</p> 萧禹立即又堆起笑,“那就多谢王妃娘娘了。”</p> 楚漓看了眼萧禹这张脸,“木槿,带他下去休息吧。”</p> 尽管讨喜,但也是个男的,怎么能将姣姣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p> 衾嫆看透不说透,只是笑。</p> 直到木槿将人领下去了,才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楚漓的胳膊。</p> 小声道,“你怎么回事,什么醋都吃的。”</p> 楚漓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没有。”</p> 还不承认?</p> 衾嫆便抿唇憋笑。</p> 直到——</p> “爹,娘?是不是云公子来了?她是不是出事了?”</p> 楚乐瑶头发还乱着,穿戴整齐地从她院子的方向跑过来,气喘吁吁的。</p> 见到他们二人,便心下沉了沉,面上焦灼,紧张地问了一句。</p> 楚漓看了眼她身后的婢女,婢女立即低下头去。</p> 他便明白了,还是没有瞒住。</p> 楚乐瑶立即道,“爹,不怪她,是我让她盯着些前头,我估摸着照书语叔的脚程,云公子就这两日到……所以他是真的出事了?”</p> 要不然爹娘也不会大半夜的起来从前头回来,还不告诉她。</p> 除非是云公子出了事,他们怕她担心,不便告诉她,便先瞒着。</p> 女儿聪慧也不是什么好事。</p> 这不,什么都瞒不住她。</p>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还是如实相告。</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10是你,你想好0了再见我 楚乐瑶尽管来时就猜到了些,但还是被这个消息给打得措手不及。</p>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扶着婢女的手才勉强站稳了。</p> 只觉得眼前晕眩了下。</p> 认识云公子以来,明明那么强的人,却两度中毒受伤。</p> 还都是和她有关联的。</p>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她觉着,以云公子那慢热又冷心冷情不爱管闲事的性子,是不会舍己救人的。</p> 所以,他是为了她,才会帮书语叔。</p> 她眼里颤了颤,在爹娘面前不想失态。</p> 但衾嫆却心疼女儿这故作坚强的模样,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p> “别担心,你哥哥在呢,他医术高明,不会有事的。”</p> 楚乐瑶便顺势靠着衾嫆的肩头,伏在她肩头轻轻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p> “嗯,我明白。”</p> 如果哥哥都没办法的话,她就算着急也于事无补。</p> 她只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罢了。</p> “你该庆幸,他不仅守诺,还是个品性勉强过关的。”楚漓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便只冷静地岔开了话题,“至少目前看来,他还不错。”</p> 日久见人心,但这目前来看,第一关算是过了。</p> 接下来的,就看他醒来之后再说了。</p> 楚乐瑶快被楚漓这么一本正经地提这事的语气给弄得哭笑不得了,但她也明白这是爹爹在转移她注意力才说的。</p> 便只点头,“嗯,女儿知道,爹娘费心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一会过去看看。”</p> 哥哥治病时不喜别人打扰,她这会就不过去添乱了。</p> 楚乐瑶去了厨房,让厨娘炖了汤,弄了早膳。</p> 等时辰差不多了,她才亲自端着去了宁筠所住的屋外。</p> 门依旧紧闭,她只好在偏厅坐着等。</p> 时不时往外张望一眼。</p> 直到婢女进来回禀,“郡主,世子出来了。”</p> 出来了?</p> 楚乐瑶疾步走出去,楚世安刚伸了个懒腰,就对上妹妹这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p> 顿时觉得糟心。</p> 女大不中留,还没泼出去就胳膊肘外拐了。</p> “没死,放心。”</p> 于是,一大早的,累了俩时辰的楚世子,说了这么一句不大好听的话来。</p> 楚乐瑶习惯了,哥哥就是嘴硬。</p> 所以不妨碍她上前撒娇讨巧,“辛苦哥哥了,我给你弄了参汤还有粥,哥哥累了半宿,去用点再去歇会儿吧。</p> 那……我可以进去探望下?”</p> 她说前面那话时,见楚世安面色稍霁,便顿了顿,才补充了后面那一句。</p> 楚世安顿时嘴角一扯,“呵,去吧,鬼丫头。”</p> 没好气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看在她还知道给自己准备参汤还有粥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这些了。</p> 楚乐瑶得了这话,立即松口气,“谢谢哥哥!”</p> “别急着谢我,他死是死不了,只是这毒还没解决。”</p> 楚世安一瞬正色,严肃地对楚乐瑶道。</p> 没解决?</p> 楚乐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普天之下还有哥哥解不了的毒么?”</p> “有,这次就是。所以,只是暂时保住了他性命,如果想他活着,恐怕只有义父出马了。”</p> 楚世安的医术师承沈寄年,如果他解不了这毒,那么找沈寄年,可能还有点用。</p> 再加上蓬莱岛上灵药奇草多如牛毛。</p> 这消息也不知该叫楚乐瑶喜好还是悲好,但她向来乐观,只要不是解不了的,就不怕没有法子。</p>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提着裙子进去了。</p> 宁筠的毒被楚世安用金针暂时压制了,护住了心脉,阻止了毒游走发作。</p> 楚世安看过书语的伤势,他中毒浅,又被宁筠以深厚的内力逼出,所以并不严重。宁筠则是因为动用了内力,才会致使体内的毒霸道缠身,跗骨而伴。</p> 他此时还是虚弱地躺在那。</p> 楚乐瑶脚步放轻,像是怕吵醒了他似的,走到床边,守着他。</p> 而后替他掖了掖被子,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p> “云大哥……”</p> 她看着他俊美苍白的脸,心里有很多话,最后只化作这三个字。</p> “秋秋……秋秋……”</p> 她沉默地守了一会宁筠,结果,宁筠似是要转醒,忽然呓语。</p> 皱着眉头伸着手在半空中似乎想抓住什么。</p> 楚乐瑶立即握住他的手,刚要疑惑他怎么喊她的小名。</p> 就视线死死地定在他袖子滑落,露出的手腕上。</p> 那里,之前看还没有的,一根熟悉的泛旧的都起边了的红绳,赫然系在上面。</p> 她瞳孔缩了缩,死死地盯着红绳,好一阵都没移开眼。</p> “秋秋你——”</p> 衾嫆听说楚乐瑶没用早膳就来守着那年轻人,便端着吃食过来,顺道也看看这年轻人的情况。</p> 但她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上,随后视线也落在宁筠手腕上的那红绳。</p> 她微微眯着眸子,上前来,仔细辨认过后,才吸了口气。</p> “这红绳,瞧着眼熟……”</p> “他是……他是宁哥哥……”</p> 楚乐瑶却是伸手轻轻触碰了下红绳,又像是害怕似的抽回手。</p> 她甩开宁筠的手,而与此同时,宁筠清醒了。</p> 他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楚乐瑶惊讶、开心又转为生气的复杂模样。</p> 他愣了下,下意识低头,便看见裸露在外的手腕。</p> 顿时沉默了。</p> “你是宁筠?”</p> 衾嫆将托盘赶紧放下,凑近了仔细瞧了瞧宁筠的五官,而后惊叹了声,“的确像那孩子。”</p> 宁筠难得地慌了一次。</p> 在看到楚乐瑶立即起身,脸色难看地转身时。</p> “秋秋,我——”</p> “等你想清楚怎么和我解释的时候,再见我吧。”</p> 楚乐瑶胸口起伏了下,眼睛闭了闭,强行冷静了下来,而后语气平稳又冷淡地开口道。</p> 她当初怀疑过,试探过,可是他却瞒过了她。</p> 尽管他没骗她,却的的确确在隐瞒他的身份。</p> 所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p> 第一次见面便舍身相救,而后每次都会出手相助。</p> 他戴着面具,总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p> 原来,这就是答案。</p> 从来没有别人,一直以来,都是他。</p> 只是,如果她没发现,是不是这次,他还是会隐瞒身份?</p> 为什么呢?</p> 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不能一起面对的呢?</p> 楚乐瑶一时脑子混沌,她回了自己的院子。</p> 衾嫆看了眼女儿离去的背影,再看床上躺着,急切地坐起来,却又被女儿那句话给阻止了下地动作的宁筠。</p> 摇头叹了一声。</p> “孩子,你定有你的苦衷,只是,秋秋这孩子认死理,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考虑好了,再和她解释吧。”</p> 兜兜转转,多年前她口头戏谑的“小女婿”,没想到还真又回来了。</p> 这也算是命定的缘分吧。</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