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阴沉大反派被我亲懵了》 第1章 第 1 章 <ul class=tent_ul> 死前姜宁刚领了奖,被媒体记者称为舞蹈圈冉冉升起的一颗巨星,二十一世纪最后一只白天鹅,事业正要走向高峰期,性命却葬送在一场荒唐的车祸当中。 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未婚夫许鸣翊居然会弃自己于不顾,冲向后座的钟从霜。而自己与他相识那么多年,却从头到尾都不如他心底的那个白月光。 爆炸中救出自己的是另一个人。 安葬自己,处理后事,满眼血丝让经纪公司召开发布会的也是另一个人。 冰凉撕心裂肺的眼泪和吻落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上的,仍是另一个人。 自己却因他双腿残废,阴郁古怪,心中害怕,总避他如洪水猛兽。 后悔吗?当然是后悔的。 这短暂的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了个什么人。 更不知道错过了的是什么。 要是再来一次,自己绝不要在胡同穿开裆裤时起,就跟在许鸣翊屁股后跑,糊涂地错过了许多更重要的人和事。 这样想着,姜宁忽然发现自己孤魂般模糊的视野忽然清晰起来。 * 还未彻底清醒过来。 姜宁身上就被一把笤帚抽了好几道,痛得她直皱眉。 追她的人边追边骂:“是你自己偷懒不去上舞蹈班的,现在看到姐姐舞跳得好,又嫉妒了是不是,居然趁着她擦窗子将她推下来!今天我就要好好替你爹妈教训你!” 另一个柔柔的声音一边啜泣一边劝:“奶奶,宁宁可能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听到这两个声音时,姜宁心中狠狠一颤,眼前的院子很熟悉,眼前的王素芬和姜柔柔也很熟悉。 怎么她一睁眼,居然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这时候她才十四岁,一家人还住在海边城市的老院子里。 姜柔柔是姜家的养女,五年前被父亲领进家门。 她是父亲故去战友的孩子,善良柔弱,笑容甜甜的,经常帮助人,整片胡同都很喜欢她。父亲和奶奶更是待她比待自己和姜帆还好。 自己心里不服气,想办法捉弄她,可被她的善良大度一衬,反而不堪。遭到父亲和奶奶的厌弃。 上辈子还是个少女的姜宁自尊心很敏感,总希望得到大人更多的关爱,于是开始叛逆,染头发打耳洞泡网吧,却殊不知这样越走越远,最后在一次次争吵中,连严厉的母亲都对自己失望了。 直到几年后,姜宁才知道事情真相。 哪来的什么战友的孩子。 姜柔柔其实就是父亲带进家门的私生女! 父亲是倒插门,全家人还得靠母亲的小公司养活,他和奶奶是不敢让母亲知道真相的。 母亲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忙于公司事务,为这个家日夜奔波劳碌,当得知的时候,才得知自己那几年悉心善待的根本就是小三的孩子。 本就生病的身体根本经不住那样巨大的精神打击,于是没几年就去世了。 当时姜宁接到国内的死讯,匆匆搭乘了越洋飞机赶回来,一路都在哭,却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姜帆年少时天真无邪,可在姜宁与家里断绝关系出国那几年,没被教好,误入歧途,行事偏激。 母亲去世后,他恨得牙痒痒,从母亲的墓碑前起身,直接拿起一把水果刀去找父亲和姜柔柔,最后因故意伤人入狱。 因为眼前这个人,自己家破人亡。 “瞪什么?我还不能管你这小兔崽子了?”奶奶被姜宁的眼神吓了一跳,拽了一下扫帚,但却没拽动:“待会儿你妈就下班回来了,让你妈收拾你!再不管管你,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话音刚落,引擎声停在了院外。 这一年姜宁母亲的公司盈利不错,换了一辆SUV,还请了个司机跟着一起跑业务,姜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吃穿不愁。 姜宁眼珠一转,忽然跑到院子里的水缸边,一个猛虎下扎,将头扎了进去。 王素芬和姜柔柔:“……” 郑若楠拎着包,一脸疲惫地走进来,一进来就看见院子里鸡飞狗跳。 她按了按太阳穴,皱眉:“又怎么了?” 还没等她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一枚白晃晃的小奶包就飞奔过来,哭着扑进了她怀里。 小姜宁抬起湿漉漉的脑袋,睫毛上挂着水,眼圈红通通,让人心疼得不得了。 还打了个喷嚏:“妈,姐姐把我头往水缸里按!” 上辈子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因为被诬陷,一句话不说就直接离家出走,解释都不解释,这样谁会相信自己。 还连累母亲找了自己几天,高烧不起,直接让本就操劳的身体变得更加糟糕。 后来很多年,即便姜宁事业有成,也不止一次后悔,假如这一次她没有离家出走,母亲没有淋雨,是不是就可以不至于早逝? 这辈子姜柔柔掉一滴泪,她就掉十行,看谁心机得过谁。 郑若楠愣了一下,小姜宁这几年很叛逆,已经好久没正儿八经叫过她一声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若楠的神情严肃起来。 王素芬和姜柔柔都为姜宁的不要脸给惊呆了。 姜柔柔率先反应过来,眼泪珠子连成线一样往下掉:“阿姨,我没有。” “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王素芬一把捞起身边的姜柔柔的裙子,给郑若楠看:“若楠,你看看,就因为舞蹈班的事情,宁宁把柔柔从窗户边推了下来,把她膝盖给摔的。我和你说,宁宁这恶毒脾气,再不管教就来不及了!” “妈,我也没有。”姜宁哭得比姜柔柔还凶:“怎么我说姐姐欺负我,就是恶人先告状,奶奶说我欺负姐姐,就不是恶人先告状了?” 王素芬震惊地看着姜宁演戏:“难道柔柔会自己故意将膝盖摔伤不成?她是傻的吗?” 姜宁用她的话怼她:“那难道我自己会把脑袋往水缸里埋不成?我是傻的吗?” 姜柔柔:“你刚才——” 姜宁截断她的话:“妈,你看姐姐为了诬陷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噫呜呜噫。” 姜柔柔和王素芬:“…………” 郑若楠没目睹到底怎么回事,但绝不可能是姜宁单方面无理。 她这女儿性格要强,如果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是不会轻易哭的。 “你们俩都好好反省一下。”郑若楠决定各打五十大板。 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郑若楠这些年一向都对姜柔柔更温和。而自己两个亲生孩子都不成器,她只能更严厉一点。 但是哪个母亲见自己孩子脑袋湿漉漉,不会心疼?她忍不住又多说了姜柔柔两句:“柔柔,你是姐姐,多让着点宁宁,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扣你们的零花钱了。” “还有,”郑若楠又看向自己的婆婆,“为什么说她俩因为舞蹈班的事情争执?” 姜宁抢先回答:“妈,我也要上舞蹈班!姐姐大概是不希望我也去上,所以才诬陷我的吧。” “唉,”她小脸一垂,眼睫挂泪,“我也习惯了,姐姐性格好,所以大家肯定都会相信姐姐。” “…………”王素芬快气死了,今天的姜宁怎么和变了个人一样,心机一套一套的。她怒道:“你上舞蹈班不是浪费钱吗?你毫无功底,啥也不会!舞蹈老师会看得上你吗?” 此时姜柔柔因为是个柔弱可怜的孤女,是这一带的团宠,大家都很看好她。 没人知道几年后,她会泯然众人,而姜宁却会出落得灵气十足,美得越来越惊心动魄。 别说舞蹈,就是其他的,她也及不上姜宁。 郑若楠未必看不出姜宁的小心思,但她觉得有趣,笑着问:“你之前不是说太累,不去吗?怎么忽然想上?” “就是想了。”姜宁撒娇,将脸蛋在郑若楠脖子上蹭了蹭。 “那这周末就去。”郑若楠道:“原本就是送你俩都去学舞蹈的,但你不去,就把你的钱全给了你姐姐,报了高级培训班。既然你现在想去了,那么下周末开始,你俩都去上普通培训班好了。” 姜家三个孩子,钱都花在刀刃上,每一笔都有预算。 姜宁就是图的这个。 姜柔柔吃她家的穿她家的,还想上最贵的培训班,以此来在她的交友圈里成为C位,哪来那么好的事情? 姜柔柔急了:“阿姨,不是……” 郑若楠却拉起姜宁的手,朝屋子里走,打断了她:“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留下王素芬和姜柔柔在院内目瞪口呆地看着性格大变的姜宁。 * 进了房间内,郑若楠擦掉姜宁的眼泪,把她拉到身前,严厉地道:“宁宁,妈妈这两年明显感到精力不如以往,你要乖一点好不好?你看看你这眼睫毛……” 说多了郑若楠又怕姜宁嫌她唠叨,更加叛逆,长长地叹了口气。 姜宁不大好意思地抹了下眼睑。 这一年她还不会化妆,胡乱买了些化妆品往脸上涂,将自己素净的脸弄得像鬼一样。 刚才往水缸里扎,苍蝇腿一样的眼睫毛已经花了,现在看起来应该极丑。 姜宁抱住了郑若楠,心中百感交集,道:“我以后一定乖,不仅不追着许鸣翊跑,而且还会好好教导弟弟,让他不要胡作非为。” 至于姜柔柔,姜宁觉得暂时还不能直接揭穿她是私生女的事情。这一年郑若楠身体很差,姜宁不敢冒险刺激她,必须得等过一阵子母亲身体养好再说。 反正有自己在,绝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虽然郑若楠心底并不相信女儿会洗心革面,但听到她这么说,心底到底还是熨帖许多,于是轻轻拍了拍姜宁的脑袋:“你知道就好。” “真的,我保证,我这就去理发店把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剪掉。”姜宁保证道。 郑若楠这下终于惊讶了,仔细打量着姜宁,感觉女儿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愿意?” 话未说完,姜宁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小零钱包:“妈,我这就去,刚好我头发也需要吹一下。” 郑若楠看着姜宁冲出去的身影,一时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上辈子母亲去世,弟弟入狱,姜宁就很多年没回过老宅,此时再回来,记忆里很多模糊的场景又重新变得鲜活,她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一带是海边城市,规划还没那么好,院子和高楼大厦交错纵横。 而顺着这条长街的坡下去,就能看见大海,与这片城区一条小河相隔的地方,有一座雕花栅栏生锈、杂草丛生的古堡。 最开始古堡是空的,小孩子喜欢去那边探险。再后来一辆黑色的豪车开进了古堡,里面住进了一个冰冷的管家和一个苍白阴郁、双腿残疾的少年。 小孩子不懂事,几乎传成了鬼故事,说里面住着怪物。 于是从此没人敢靠近。 这之中也包括姜宁。 现在想起来,上辈子她就不该避那个少年如洪水猛兽。 姜宁刚收回思绪,就发现自己站在胡同拐角的,这是司向明家,而司向明……是许鸣翊的那帮好友之一。 一群少年经常在这附近打篮球。 姜宁顿时脚步未停,赶紧离开,宁愿绕远路。 不远处,抱着篮球,穿着短袖的几个少年的脚步随着为首的那个顿了顿。 “姜宁?” 旁边一个叼着雪糕的男生顺着许鸣翊的视线,往胡同后方看了眼,但是什么也没瞧见:“又是你家那个小跟屁虫?” 他们知道许鸣翊和姜宁同一天搬家过来,保护了姜宁几次,从此姜宁就黏着许鸣翊了。 不过的确因为许鸣翊的原因,这一片没有人欺负姜宁,顶多是调侃两句。 “卧槽,赶紧走,别让她黏上。”另外一人赶紧把大家往前推搡:“你家小跟屁虫张牙舞爪的,站在一边看我们打篮球我都嫌没面子,还是胡琪琪赏心悦目。” 十四五岁的少年们正在读初二,该懂的东西都懂了,大家都一致觉得五班的胡琪琪好看。 许鸣翊没跟着他们调侃,但也觉得没面子,扭回了头:“胡说什么呢,去打篮球。” 别的人不知道,但许鸣翊知道,姜宁的身段很漂亮,皮肤也白,其实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还未发育开,而且喜欢将头发弄得像杂草一样,脸上抹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掩盖了美。 但她脾气很糟糕,总是欺负家里的一个孤女。 导致这一带的少年们都对她有点意见。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她刚刚眼睫挂泪。 许鸣翊忍不住又扭头朝后看了眼。 ……姜宁没追上来。 追丢了?这一片胡同七绕八绕,女孩子都路痴。 还是还在为前几天出去钓鱼没带上她,而不开心? 还是看到因为胡琪琪在旁边? 真是烦,叫她别跟着自己,她总是跟着自己,导致自己被这么多人开玩笑。 万一她丢了,自己还得去找…… 虽然这么想着,但许鸣翊还是脚步一顿。 “走啊,最后一天了,再不去篮球场天就要黑了。”司向明踮脚勾住许鸣翊的脖子,催促道。 胡琪琪也看向了他。 “你们先去。”许鸣翊却打掉了他的手,扭头朝刚刚看见姜宁的那条胡同跑过去。 * 二十分钟后,姜宁从理发店出来。 她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将烫染得乱七八糟、丝毫不符合年龄的杂草一样的头发剪掉,于是理发师十几分钟就给她搞定了,她还顺便借理发店小姐姐的卸妆膏洗了个脸。 海风轻轻吹拂着她齐耳的短发,潮湿的空气扑上脖颈,她觉得自己焕然一新。 理发店里的小哥也觉得少女简直变了个人一般。 蓬松干净的黑色短发,露出修长好看的脖颈,吊带裙,光洁的皮肤,纤细伶仃的手腕和脚踝,站在夕阳即将落下的海边像是日系海报。 他提出给姜宁拍张照,不过姜宁拒绝了。 夕阳下,姜宁心情极好,拎着雪糕,蹦跳着顺着海边的坡路往下走,这辈子什么都来得及。 还没走出两步,前边不远处的几个小孩指着自己身后指指点点,捂着嘴笑,露出同情嘲笑又不敢靠近的神色。 起初姜宁还以为他们是对着自己。 ——直到轮椅轱辘无法刹车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 姜宁想到了什么,心中猛然起了涟漪,她猝然扭头。 轮椅载着少年正从坡道上快速滑下来。 在这样炎热的酷暑,他穿一件白色空荡的长袖和白色长裤,衣角随着疾驰的速度被潮湿的海风鼓起,他怀里一把墨黑的长柄伞,像黑色的古刀一样横出来。 残疾的少年因控制不住飞速倒退的轮椅,冰冷苍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姜宁顾不上去想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燕一谢,顿时捏了把汗。 她急忙将手中装雪糕的塑料袋一扔,想要冲过去帮忙。 不过还没等她冲过去,在旁边便利店买东西的穿黑色西装的管家已经率先冲了过去,将轮椅控制住了。 “对不起,少爷,是我动作太慢,离开太久了。”管家擦了把汗:“这是你要的药酒。” 他将白色塑料袋递给燕一谢。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惊魂未定的神情,只有阴冷。 他耻辱而一言不发地接了过去。 姜宁远远看着,也松了口气。 她捡起塑料袋,走过去,踌躇地问:“你没事吧?” 她不确定现在燕一谢是否认识她。 如果她没记错,上辈子是一年以后,他们才有了交集。 上辈子他一手创下商业帝国,所有财产转移她名下,孤注一掷,在她死后成了弑凶的大反派。 但她留给他的记忆好像总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火红的海边夕阳下,燕一谢抬起眼,英俊惊人的苍白眉眼冷冷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窝微深,额发被汗水打湿,底下一双眼眸好像都带上了一些雾蒙蒙的冷意,像是幽深古堡里暗不见天日的鬼怪。 为、为什么这样瞪着她? 姜宁一愣。 片刻后反应过来—— 糟糕,他好像以为她也是方才那群肆无忌惮嘲笑他的人中的一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 2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赶紧道:“我刚才是想帮你!” 死后魂魄所见到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姜宁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知道他从小就被别人当做住在与世隔绝的古堡的怪物,拿怜悯和嘲讽的眼神看待,定然对这个非常敏感。 于是姜宁又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取笑你。” 越说越感觉自己这话怪怪的,匆匆补充道:“不只是对你,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三好学生,我对任何残疾人都绝对不会歧视。” 结果少年盯她的眼神愈发地结冰了。 姜宁:“……” 燕一谢缓缓将装药酒的袋子放进轮椅左侧的包里,然后将黑伞横在身前,用修长苍白的手指系紧了上面的扣子,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在你们找死之前,有人想要道歉吗?” 姜宁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她回过头,顺着管家的视线看去,只见从海边坡道上方,正走下来几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年纪看起来都要比她和燕一谢大。 为首的那个手臂上有刺青,满脸痞笑,看起来有点眼熟。 刺青男笑嘻嘻地开口道:“道歉?笑死,你在做梦?” 他身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瘸子,还这么有种?早说了交点保护费就让你走,还不听话?小心见你一次揍一次。” 姜宁知道这人是谁,是隔壁职高的一个挺出名的混混头子,经常去一中收保护费,直到上了高中,还有很多男生被他们堵在巷子里。 燕一谢不再说话,推着轮椅缓缓上前。 “???他要干什么?”姜宁问。 但是穿黑西装的管家没有理她。 “哟,这残废胆子挺大,你不会以为你身后有个大人,就有保护/伞了吧,我们可是有六个人。” 刺青男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铁棍,用一种相当中二的语气嚣张地说道:“小心不只双腿没了,双臂也没了。” 几个人笑嘻嘻地将燕一谢包围起来。 穿黑色西装的管家却还两手交叠,目视前方,站立原地,像是雕塑,一动不动。 姜宁心急如焚,一把拽住管家往那边扯:“你怎么称呼?你不是他管家吗,怎么不去帮他?” 管家这才微微移动视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少爷精通空手道和日本剑道,我过去了没什么用,刚才应该是那几个人从背后偷袭他,不然他不会被推下来。” 似乎是诧异于她居然会对少爷这样的人多出一丝关心,管家又多看了她一眼。 话音刚落,那边已经一片死寂。 “……” 姜宁扭过头去,见到地上已经七零八落地躺了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抱着腿,仿佛骨折了一般露出痛苦而惊恐的表情。 那把普通的黑色长柄伞,快得像一把剑,凌厉得像是北方的风。 穿白衣的少年脊背直得像一杆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像玉一样的手指搭在伞扣上,瞟向还站着的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轻飘飘地道:“你们两个也不想道歉吗?” “不,不不不。”那两人两股战战,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们不该,不该欺负你。” “是吗?”燕一谢嗤笑一声:“欺负我,你们也配?” 那两人脸色更白了,顾不上地上躺的人,转身就一溜烟跑了。其中一个人摔了一跤,被另一个人一把抓起来拉着狂奔。 姜宁:“……” 管家这时才动了。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拎起爬不起来的刺青男的衣领,拖着他朝海边沙滩走去。 刺青男一路发出尖叫。 海边还有不少玩耍的小孩,甚至还有几个大人,要么捂着嘴惊恐地看向这边,要么不敢看热闹,已经匆匆离开了。 下一秒,翻滚的海水拍打过来,管家一言不发地将刺青男的头摁进了涨潮的海水里。 刺青男尖叫都发不出来,双手双脚不停拍打地面,但身材高大的管家如同岩石,纹丝不动。 白衣白裤的少年推着轮椅过去,看向远处夕阳映照的海面,问:“一般人的憋气时间上限是多少?” 管家头也不回地答:“三到五分钟,但像这种废物,应该只能憋一两分钟吧。” “能够在半路上拦我,可不是什么废物,我看他至少能憋一小时,你说呢?”燕一谢一边用伞尖戳了戳刺青男的屁股,一边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说。 刺青男挣扎得更厉害了,双手双脚并用,绝望恐惧地将岸边刨出一个大坑。 不知过了多久,苍白少年做了个手势,管家才松了手。 刺青男已经看也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个怪物了,被几个同伴搀扶着,宛如水鬼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说是瑟瑟发抖也不为过。 姜宁:“……” 目睹全过程的她仍站在坡道上,半天,才缓缓吞咽了一口口水。 要不是她壳子里的是个成年人,她现在也会狂奔回家喊妈妈。 一切和她想象的全都不一样。 上辈子她见到燕一谢就逃,从没主动去了解过这个少年。 可她死后才知道他刻骨铭心地将她放在心底。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附近的小孩不敢踏进那雕花栅栏半步,说古堡里住着魔鬼,只是恶意传言。 但万万没想到,少年的性情着实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总之不那么荏弱可欺。 怪不得虽然燕一谢双腿残废,性情古怪,但学校里从没有人敢欺侮他,甚至就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大家只是远远见到便仓皇躲开。 不知道为什么,海边的轮椅少年忽然扭回头来,朝姜宁看了一眼。 姜宁瞬间调整脸上的表情,抹去全部的震惊和惊悚,转化为若无其事。 ……幸好上辈子她不仅是个跳舞的,还是个优秀的演员。 海风将少年白色体恤衫鼓起,他似乎有些讶异,黑瞳深幽,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宁脸上看了两秒。 姜宁被那眼神看得,差点以为这小子要让管家把自己都揍一顿。 不过燕一谢没再理会她,他眼神冷淡,控制着轮椅转身,黑伞横在身前,朝远处的古堡而去,打算离开。 管家一声不吭,尽忠职守地跟在他身后。 姜宁上辈子就一直见到他随身带着把伞,现在才终于知道这把伞的用途。 他似乎从不让别人给他推轮椅。 为什么?绝不允许别人的帮助吗? 一直到一老一少上了坡,姜宁才反应过来。 她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虽然燕一谢的性格强硬到……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没忘记自己是打算报恩的。 “你现在要回家?”姜宁拨开额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刘海,没话找话地喊道。 燕一谢听见追上来的脚步声时,动作便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但他没回头。 管家却诧异地回头看了这少女一眼。 她穿着干净整洁的棉裙,皮肤白皙,齐耳黑发很乖,手中还拎着两个快融化的雪糕,是甜甜的巧乐兹,看起来像是好人家的乖乖女,怎么会在见到刚才那一幕后,还追上来? 难道不怕么? “你家是那栋很大的古堡吧。” “哇,你家好大,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我很少见那种建筑物。”姜宁故意用十四五岁的语气套近乎。 “你怎么不说话?” “你刚才揍人很厉害。”姜宁喋喋不休。 “你叫燕一谢,我知道你,是恒初的学生,我也是。” 没人理姜宁,姜宁也不尴尬,快走几步,从塑料袋里掏出雪糕,凑过去递上一根,笑吟吟的:“我是初二三班的,我叫姜宁,你认识我吗?” 燕一谢目不斜视,面色冷漠,看也不看那快融化的雪糕。 他和他身后穿黑色西装的管家像是一白一黑、一少一老两个聋子。 姜宁迫不得已迈着两条小短腿,小跑起来。 这一年她还没抽条,也还没长高,边跑边说话的行为十分仓促。 “对了,既然是同学,能不能交换一个手机号码?” “咔。” 轮椅突兀刹在地上的声音。 少年抬起精致的眉眼,终于不胜其烦地盯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宁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借口,总不能说上辈子,一年后我们会认识,你会把我当成心肝宝贝吧。 她看着燕一谢的冷淡模样,心中一急,从裙子口袋掏了掏,忽然掏出来一张补课表。 连学校都很少去的燕一谢:“……” 姜宁将错就错,双手往燕一谢面前一递:“燕同学,你班主任昨天让我带给你。” 燕一谢盯着面前那张薄薄的纸,皱了皱眉,一抬手。 管家便将那张表接了过去,叠了几叠,塞进自己的口袋。 “燕……” “还有事吗?”少年推着轮椅往前,背对着她,嗓音冷冷淡淡。 姜宁在后头踌躇了下,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明天早上去找你一块上学。” 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少年双腿残废,常年一个人住在那栋别墅里,和管家也不怎么说话……太寂寞了些。 上辈子对她好的,除了母亲,弟弟,就只有这个人,她希望能力所能及地为他做一些事情。 燕一谢整个人一怔,扭回头来。 姜宁见他看过来,连忙歪了歪脑袋,摆出人畜无害的笑意。 夕阳下姜宁白皙的肌肤、柔软的黑发、纤细的脚踝上,全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晕黄,但燕一谢却狠狠瞪着姜宁,用一种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神。 对他而言,这少女只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只是,她竟然不像别人那样恐惧和远离他……这想法只是稍纵即逝,便变成了冷意和自嘲。 “离我远点。”燕一谢眼底结了冰:“不要碍事。” 姜宁心口一颤。 而少年不再看她,转回头去,继续前行。 轮椅、少年、管家的身影在地上被海边的夕阳拖长,很快像是冰山一样远去。 …… 等融化的雪糕从塑料袋子里渗出来,滴在地上,姜宁才回过神来。 她一转身,对上了远处大步流星找过来的许鸣翊。 虽然同住一个地方,迟早会见到,但姜宁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许鸣翊。 此时的许鸣翊还是十五岁少年,穿着篮球衣,火红的六号,手腕上戴着护腕,阳光帅气,明亮耀眼。 然而姜宁却一瞬间想起死前,他冲向后座的钟从霜的场景。 姜宁已经死了,没法听到许鸣翊的解释,但是这还需要解释什么? 唯一的答案就是,钟从霜始终是他的白月光,他半点也不喜欢姜宁。 “姜宁,你没事吧?”许鸣翊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看了眼她,又朝已经走远的燕一谢和管家看了眼,怒道:“我找你找半天了,都快天黑了,你还到处跑什么——你头发?” “你头发剪了?”许鸣翊想起来附近有一家理发店,姜宁是出来剪头发了,他才没继续刚才的话题。 变漂亮了。 但许鸣翊不会说。 他盯着姜宁,蹙眉道:“司向明家那条胡同就有理发店,你跑这么远的海边来干什么?” “你刚才是遇见那家伙了,没发生什么吧?”许鸣翊神情里还是掩饰不住地有一丝关心。 可说了半天,小姜宁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许鸣翊这才陡然觉得哪里有一丝违和感。 “怎么了?”他皱眉,也没管姜宁手上还是湿哒哒的雪糕水,径直拽住姜宁的手往回走。 “好了,先回去再说,天马上要黑了,这边经常有混混出没,比较乱。” 可谁知没走两步,手被姜宁甩开。 许鸣翊疑惑地回过头去。 夕阳已经彻底没入海平线以下,天色堪堪将黑。 他盯着姜宁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奇怪的地方在哪里——姜宁过于冷淡了。 冷眼看着他,不笑,不闹,也不皱皱鼻子掉眼泪。 神情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到底怎么了?还是因为前几天钓鱼没带你?” 许鸣翊和姜宁家住得也不算太近,隔了几条街道,他并不知道今天姜家院子里发生的事。只以为小姜宁还在为前几天的事情置气。 可姜宁没回答他,一声不吭地绕过他将雪糕扔进垃圾桶,然后快步往回走。 许鸣翊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头雾水。 姜宁怎么不因为自己牵她的手,就欢天喜地地蹦蹦跳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 3 章 <ul class=tent_ul> 许鸣翊看着姜宁对自己置之不理,越走越远。 他忍不住追过去,用手去掰姜宁的肩膀:“喂,姜宁,你适可而止!你一句话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生哪门子的气?” 姜宁一个闪身,心中十分膈应:“许鸣翊,我警告你,以后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拉我的手!” 许鸣翊本就因为担心姜宁安全,没打成篮球,这下听见姜宁这么说,顿时也一肚子火:“谁稀罕啊?!要不是郑阿姨叮嘱我照顾你,你以为我会搭理你?” 说着许鸣翊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擦,愤怒地大步流星越过姜宁往回走。 他转眼就走到了这条街的拐弯处。 后面一直没传来姜宁的脚步声。 姜宁八成是被他吼懵了,还站在原地掉金豆豆。 天已经黑了,再在街上逗留就很危险。 “真是搞不清楚这些小女孩心里在想什么。”许鸣翊虽然心里恼怒,但还是皱着眉扭回头去。 结果就看见姜宁目不斜视地拐到了对面的那条路,宁愿绕远路也要离他八丈远。 许鸣翊:“……” 这时许母刚好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瞅见了这一幕。 她瞪了许鸣翊一眼,骑着自行车在姜宁面前停下来:“小姜宁,头发剪啦,更加漂亮了!是不是我家小翊欺负你了?跟阿姨说说,阿姨替你教训他。” 许家是高知家庭。许父是大学教授,许母在医院工作,二老对姜家一直很好,上辈子姜宁的母亲去世时,还是许母帮忙安葬,并通知姜宁。 姜宁虽然膈应许鸣翊,但无论如何不可能对许家恩将仇报。 “阿姨好。”姜宁只好乖乖停下来打招呼。 许母小声对她道:“你别和小翊一般见识,他就是骄傲惯了,自以为是,不肯低头。” 姜宁没吭声。 许母于是又瞪了许鸣翊一眼,这小子得犯了多大的错事,才让小姜宁理都不理他? 许鸣翊一脸的莫名其妙。 许母想办法缓和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又对姜宁笑道:“明天早上我和许鸣翊他爸送许鸣翊去参加市竞赛,你要不要一块儿?他爸买了乐高,你们可以在车子里玩一会儿,刚好送完他,阿姨送你去学校。” “妈。”许鸣翊怒道:“我是去参加竞赛,你捎上这个黏人精干什么?” 但却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结果就听姜宁委婉拒绝道:“对不起,阿姨,我明早已经和兰珍珍约好了一起去新开的那家肯德基吃早餐。” 许鸣翊:“…………” 许母只能说:“那好吧,你们两个小女孩注意安全。” 姜宁点点头,看也没看许鸣翊一眼,径直离开。 她离开后,许母又瞪了许鸣翊一眼:“你是不是又惹小姜宁生气了?赶紧和她道个歉。” “我就是前几天钓鱼没带她,至于吗?” 要不然就是今天去打篮球时,被她看见胡琪琪和他们在一块儿了。可那是因为司向明想追胡琪琪,关他什么事? ……小女孩就是脾气大,姜宁脾气尤其的大。 许鸣翊摆了摆手,没太将这事儿当一回事:“她整天黏人得要命,我去哪儿她去哪儿,和我一块儿打篮球的那群男生都笑话我身后长了根尾巴!让我清静清静几天也好。” 许母摇了摇头:“姜宁乐高都不和你玩了。” 许鸣翊不以为意:“她不是已经说了和她好朋友有约了吗?要不是有约,怎么会不去送我竞赛?以前她每年都去。您就别管了,过几天她就好了。” …… 这边姜宁回家,没理会客厅里看报的姜父,直接上二楼去找姜帆。 姜帆这两年比姜宁还叛逆,扔在地上的书包里空荡荡的连课本都懒得放进去,全是游戏卡和游戏币。 他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正虚掩着门,将双腿跷在桌上,给膝盖上紫色药水,不知道又上哪儿去打架去了。 姜宁直接把门推开。 姜帆看见姜宁剪短的头发,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整个人一激灵,生怕姜宁一字典砸在他脑袋上。 他连忙蹦起来:“你可别教训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刚才回来时又看见你在许鸣翊后头,你除了会追着许鸣翊跑,还会干什么?和姜柔柔干个架都能输!” 姜帆显然是知道白天姜宁被王素芬追着满院子跑的事情了。 谁知姜宁忽然……冲上来用力抱住了他! 姜帆个子窜得快,比姜宁还高个头,却像小鹧鸪一样,惊恐万分:“……” 片刻后姜宁松开他,眼睛看起来有点红。 姜帆心中更加恐惧,抬手摸了一下姜宁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去精神病院看过了吗?” “滚。”姜宁拍掉弟弟的手。 姜帆见姜宁还是那个姜宁,才放下心来。 他正要坐下来继续涂药,姜宁却一言不发地接过他手中的药酒瓶,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按,把他按坐下,然后蹲下来用棉签将药酒涂在他脖子上:“以后别瞎说,我不喜欢许鸣翊了。” 姜帆:“………………我信你个大头鬼。” 总感觉不是自己在做梦就是姐姐疯了。 姜帆正在恍惚当中,忽然听见姜宁冷不丁地说:“我要给你转学。” 姜帆更加吓了一跳:“转学?转哪儿去?” 姜宁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恒初是师资力量最好的,所有优秀的尖子生都在这儿,你读完恒初直升恒高,到时候给我考清华去。” 姜帆:“…………姐,你是不是在说梦话,就我这成绩?清华?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姜宁冷冷看着他。 姜帆闭上了嘴巴。 姜帆缩了缩肩膀,傻乎乎地从抽屉里扯出几张上学期的期末卷子,大喇喇往姜宁面前一拍,也不怕姜宁揍他:“实不相瞒,这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次。” 姜宁看见试卷上的数学18分,英语5分,眼前一黑。 “反正我成绩好不好,根本没人在乎,”姜帆看姜宁心情沉重,反过来安慰她,“老妈整天忙,老爸就只把他那个战友的女儿当宝贝,考好点又能怎样?姐你还是别心血来潮管我了,该干嘛干嘛去。” 姜帆此时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小男孩儿,根本没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 上辈子小升初这个结点他没能考进教师资源顶尖的恒初,只在混乱的南孟私立中学读,家里提过几次想办法找关系给他转校,但却都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因为家中没人管他,他又被糟糕的环境带坏,渐渐变得无比叛逆,惹是生非。 最后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混乱的学校成绩一落千丈,只读了个职高。 刚好高中那几年母亲的公司盈利达到了高峰期,姜帆也算是半个小富二代,天天被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拉着请客,混迹于酒吧场所。最后走上歧途,彻底拉不回来了。 姜宁心中恨其不争,姜帆从小机灵可爱,对待小动物同情心泛滥,最后竟然因为一个姜柔柔把自个儿弄进了监狱。 但是听到十三岁的小弟弟语气平静地说家里没人在乎他,她心中却又发酸,忍不住自责起来。 上辈子她也就比姜帆大一岁,很多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这辈子有她在,姜帆就必须成为一个挺直脊背的人。 首先就不能在混乱的南孟私立中学继续混日子下去。 “我在乎。”姜宁一字一顿道。 姜帆看着姜宁,怔住了。 “你不能学坏。”姜宁匆匆低下头,用棉签蘸取了药酒,按在姜帆的膝盖上。 姜帆感觉有一滴灼热的湿意砸在了自己膝盖上。 ……姜宁好像哭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宁居然被自己弄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被打被骂被罚都无所畏惧、不知反省的姜帆,一瞬间手足无措起来,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天大的事情,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姜帆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空气静了一会儿后,姜宁还没抬起头,姜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还在哭,他心里难受极了。 姜帆眼一闭心一横,道:“我转学就是了,姐,你别哭了。” 姜宁忽然从杀马特变成了小哭包,真让他手足无措。 “但问题是,恒初转学考试很难,我这成绩根本进不去啊。”姜帆又说。 姜宁说:“我给你补课。”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姜帆表情痛不欲生,决定抢救一下:“还有,中途转学,得教育局签字。” 姜宁道:“这你就别担心了,我会想办法,不仅要转,而且得尽快转。” 姜帆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姜宁,张了张嘴巴,到底是没说什么。家里只是普通做生意的,哪来的什么人脉给他转学?他就怕说了这话,姜宁眼泪掉得更厉害。 搞定了姜帆,姜宁把棉签丢给他,让他自己涂,转身出去。 出去之后,姜宁心满意足地将袖子里的风油精塞进口袋里。 耶。 早知道小哭包人设这么好使,她上辈子少女时期当什么杀马特? 姜宁想给姜帆补课的事情,晚上奶奶知道后,就一直在饭桌上泼冷水,让姜宁别折腾了,就姜宁那成绩,虽然进了恒初,但也是年级倒数,整天不务正业,跟着许家的男孩跑,成绩却不如人家许鸣翊十分之一,比读南梦私立的姜帆能好到哪里去。 还不如让姜柔柔给姜帆补。 重活一世,虽然上辈子在国外读的是皇家舞蹈学院,但是大学微积分她都学了,她怎么可能考不过姜柔柔? 但姜宁心中盘算着怎么让姜父和这两个寄生虫净身出户,便强忍着没出声。 姜柔柔是姜山婚后的私生女,已经是有利的证据,但是毕竟时隔多年,未必能在法律上一击必中。最好雇个私人侦探,调查出最近几年,父亲有无出轨的迹象。 姜柔柔见她不吭声,心中有些得意,但却小声谦虚地道:“我也偶尔会失误,掉出年级前三十,也没有奶奶说的那么厉害,宁宁已经很努力学习了,奶奶不要勉强她。” 姜帆摔筷子:“说什么屁话呢——” 姜父脸迅速黑了:“吃完了就滚楼上去,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和一群混混鬼混,有空再收拾你。” 姜帆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郑若楠脸色也有点难看,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她心里刺痛,姜宁和姜帆这两个孩子成绩都不行是事实。有的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基因有问题,怎么两个孩子都这么不争气…… 姜父转脸对姜宁道:“你有这个心是好事,爸爸表扬你,那你就试着帮帮你弟弟吧。” 说着,他想起刚刚下班回家时在客厅看报,姜宁看到了他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这阵子自己出差太久了,和女儿都变疏远了。 于是他伸手去抚摸姜宁的脑袋。 谁知手还没碰到姜宁,姜宁眼中的憎恶一闪而逝,偏过了头。 姜父猛地一愣,怀疑自己看错了。 “我吃饱了。”姜宁冷冷道,也起身上了楼。 姜父的手尴尬在半空中,片刻后僵硬地收了回去。 “这孩子。”他嘀咕道,心中一头雾水。 * 这一晚姜宁翻来覆去睡不着,为母亲的身体担忧,为姜帆的未来烦恼。 体检的事情她已经和郑若楠说过了,由于她说得郑重,且极少像这样小大人般叮嘱郑若楠什么事,因此郑若楠好笑地答应了她,这段时间一定去体检。 姜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现在最为难的就是姜帆的问题了,成绩头悬梁锥刺股不管怎样都可以补上去,但是这一年海桐市转校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办理很多手续。 上辈子就是因为手续繁多,姜家没有人脉,姜母没给姜帆转成功。 等等。 姜宁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她有办法了。这件事情还得等一个机会。 翌日姜许两家都有人起得很早。 许鸣翊是因为要去参加市理科竞赛,特地向学校请了一天假,许父开车送他过去。 许父将乐高丢在后座,但是察觉到一路上许鸣翊情绪都不怎么高,频频降下车窗往车外看去,连新买的乐高都懒得拆开。 十五来岁的少年虽然相貌英俊,成绩卓越,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遭人羡慕追捧,但到底还只是个少年,心事都写在脸上。 “怎么了?没睡好?” 许鸣翊含糊道:“没有,不会影响竞赛,只是有点饿。” “在家里不是刚吃过吗?”许父问,见许鸣翊没答,他问:“要不要再买点什么吃点?” 许鸣翊这才道:“前面新开了家肯德基,去那家吧。” “没问题。”许父很快将车子停在了店门前。 许鸣翊一下车,立刻看见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兰珍珍,但是朝兰珍珍左右看了眼,却并没看到姜宁。 他有些奇怪,先掏出手机去买了三杯可乐和一份全家桶,才走到兰珍珍那桌坐下来,若无其事地问:“姜宁说她和你约好了今天在这儿吃早饭?” 兰珍珍是小姜宁三班的同桌,见到恒初篮球队队长兼校草的许鸣翊,难免有些激动,问:“许鸣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要去参加竞赛吗?” 许鸣翊皱起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兰珍珍才反应过来,说:“姜宁约了我吗?什么时候?” 她迅速低头去看手机。 “真没有?” 兰珍珍把手机给许鸣翊看,摸不着头脑地问:“我没收到信息,她昨天也没打电话来,你怎么忽然这样问?你要参加竞赛她不和你在一块儿,怎么会和我跑来吃早饭?” 许鸣翊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 这幢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大,在小河的另一边,杂草丛生,茂密得几乎将雕花栅栏掩盖其中,从远处看,清幽而孤零零,晚上更是笼罩在一层烟雾中。 尖型的烟囱像是刺破天际的獠牙,凭空为这幢古堡增添一分恐怖元素。 燕一谢被家中送来海桐市养病时,他父亲派来的人欲要雇人将杂草树木都清理一下,将别墅修缮一番,但却被坐在轮椅上苍白冷漠的少年阻止。 或许他是觉得,这古堡被遗弃在这里风吹日晒,遭遇倒是和他差不多。既然同病相怜,就没必要改变它的样貌。 因此如今别墅只内部重新修建,外部看起来依然幽深。 管家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刚披上外套出去,就见少爷坐在轮椅上,在三楼的天台上孤零零地坐着。 他肌肤苍白,没听歌,也没拿一本书,就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树林上飞过的鸟。 风轻轻掀起他的衣角。 管家踌躇了下,走过去:“打电话给您班主任了,您班主任说并没有让人带一份补课表给您。” 燕一谢没有反应,管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轮椅上睡着了。 管家拢着衣服,又走近了点,道:“但那个小姑娘……我看她并没有坏心,可能就只是想认识你。她昨天说会过来找您一起上学,假如她过来的话……您要不然试着交个朋友?” 少爷已经多少年没有过可以说话的人了。 燕一谢这才动了,他将轮椅转过来,看了管家一眼,冷冷道:“她未必会来。” 管家说:“如果来了呢?” “来?”燕一谢嗤笑道:“图什么呢?图我是个短命的残废?” 管家语塞。 “那您今天想去学校吗?” 燕一谢没吭声,片刻后道:“不去,但我要去海边走走。” 管家便只好沉默着走到燕一谢身后,跟着他走到电梯口。 少爷不喜欢别人帮助他,管家便并没有伸手推轮椅,而是等燕一谢自己推着轮椅进了电梯后,才跟进去。 到了别墅的玄关口,管家没控制住,又多嘴了一句:“其实那个小姑娘……” “闭嘴,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燕一谢不耐烦地讥讽道:“这些人最容易心血来潮,抵达这里的路很远,还得过桥,她昨天那话只是说说而已,她不会真的跑来。” 话音刚落,他伸手打开门。 抱着膝盖蹲在门口的少女猝不及防摔了进来。今天天气微凉,少女穿一身嫩黄色帽衫,蹲在那里像一枚奶黄包滚了进来。 姜宁抬起脸,尴尬地道:“早,不好意思,起太早了,不小心在你家门口补了会儿觉。” 燕一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 4 章 <ul class=tent_ul> 燕一谢蹙眉盯着脚边的少女看了一会儿,表情有点异样,但是仍然冷硬如冰,并没理会她。 他直接推着轮椅,绕过姜宁,像绕过一团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下了庭院。 姜宁赶紧从门边的地毯上爬起来:“你们吃早餐了吗?” “我带了三明治。”说着姜宁像炫耀什么宝贝一样,打开背上的书包,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两个用保鲜膜包裹完好的火腿三明治递过去,脸上挂着笑容:“我自己做的,早上起来捣鼓了大半天,味道非常不错!” 燕一谢坐在轮椅上,抬头看她一眼,不发一言。 野草幽深的庭院一片死寂。 姜宁看了面色苍白冷郁的少年一眼,又看了立在屋檐下规规矩矩不苟言笑的管家一眼,有片刻怀疑自己是面对两块雕塑。 她顿了一下,又掏出两个鸡蛋,继续用激情澎湃的语气解说:“哇!恭喜这位选手猜对了,书包里还有两个水煮蛋!竟还有两个水煮蛋!我本来想留给自己独吞的!但是看你聪明,这就作为神秘彩蛋送给你!” 燕一谢表情这才开始有点变化了。 姜宁一喜,正要继续自说自话,就见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宁:“…………” 燕一谢的视线这才扫了她手中的鸡蛋和三明治一眼,用一种冷淡的口吻说:“告诉她我早饭吃的什么。” 屋檐下的管家歉意地对姜宁道:“少爷吃早餐不会吃这样路边摊的东西,他的早餐通常是,鹅肝炖汤圆,芝士西松露,秘制大西洋玫瑰鲑鱼,苏比利亚也米炖松菌……” 姜宁:“……”喔唷!那你真是了不起啊!也不怕撑死! 见气氛一时凝滞,管家主动过去接过姜宁手中的自制三明治,解围道:“姜同学要不要进来吃点?还有几样菜色少爷没动过,还是热的。” 他比昨天初见时要和善得多,姜宁看过去时,他还友好地笑了一下。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脸色却沉了下来,阴鸷道:“不要擅作主张。” 姜宁有上一世的记忆,并不畏惧燕一谢,知道他看起来一副冷酷的模样,仿佛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魔鬼,但也有柔软脆弱的一面。 于是她期待地看向管家:“好啊!我可以进去吗?我特别喜欢吃松菌,其他的也喜欢,吸溜。” 这一年姜家也就就勉强小康,在家里吃的都是家常便饭,就算过年也吃不上这种大餐,能蹭一顿姜宁当然不介意。 何况燕一谢住在这么大的古堡,一定非常有钱,大厨也是请的上等的,听着菜名就馋了。 然而没经过少爷允许,管家也不敢带姜宁进去。 他看了眼少爷无动于衷的背影,叹了口气,为难地看着姜宁:“要不改天?” 燕一谢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气笑了,这小丫头敢情是来骗吃骗喝的。 “没有改天。”燕一谢转动轮椅,转身冷冷盯着姜宁:“你究竟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姜宁半点不怵:“不是说了吗,我们一个学校,是顺路的,我想和你一起去上学。” 燕一谢审视着她,目光锐利得像雪山上一把凛然的刀:“你很缺钱?” “啊?” 姜宁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在之前的十几年人生中,接近他的人都是为了钱吗。 她小声道:“我才不是为了钱来找你的。” “那就好。”少年语气冷硬:“我也没有随时随地施舍乞丐的习惯。” 他苍白的面容满是讥嘲:“缺零花钱就去找你的大人,缺戏弄的玩伴就去找你学校里的朋友,不要在我身上动什么心思,你什么也得不到。” 姜宁:“……” 管家在屋檐下看着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少女,在心里狠狠为少爷捏了把汗。 少爷从小咬牙切齿又孤独地活着,像是孤狼一样把靠近的人都赶走。这是他的生存方式,十三四岁的少女还是个小丫头,定然会被他吓哭。 管家忍不住上前一步,有些担心姜宁愤怒地扭头就走。 然而少女没走。 她缓过神来,晨曦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侧脸上,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浅浅的光。 她看着燕一谢,诚恳而又……柔和,道:“我就是想和你做个朋友……这算动心思吗?” 管家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向少爷,少爷却眼皮子也不掀一下,侧脸漠然得像石像,只是,他扣在扶手上的指骨微微用力。 “朋友也可以单方面地做,你不把我当朋友没关系,我把你当朋友就行了。”姜宁又重新露出笑容:“既然是朋友,就得从串门开始。” 燕一谢这才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姜宁一瞬不瞬地回视他,试图让自己的笑容更加灿烂亲切一点。 然后就听燕一谢毫不犹豫地扭头对管家道:“下次再让我发现有人擅闯民宅,给我打断她的腿。” 姜宁:“……”这什么古怪阴郁的小登西,真的好难搞! 怕燕一谢真的打断她的腿,再加上再磨蹭下去就要迟到了,姜宁只能放弃继续说服燕一谢和她做朋友。 她一溜烟地朝雕花栅栏那边跑,边跑边头也不回地洒脱挥手:“我明天再来!你考虑一下,明天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跑得太快太装逼,一不小心被密木丛生的杂草绊了一跤,姜宁脸色一白,差点给疼哭。 但很快她又爬了起来,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像只飞窜的嫩黄色兔子一样,很快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她走之后,别墅像是瞬间被夺走了生机一般,寂静了下来。 没有多余的声音,只偶尔几声死气沉沉的鸟叫声。 管家走到燕一谢的背后,将黑色长柄伞递给他。 燕一谢一言不发地接过来。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小姑娘……这里杂草太多,她穿行过来肯定不止摔了一次摔跤,我看见她脚踝都被划了几道。” 燕一谢想到方才她从自己面前爬起来的那一瞬,长裤底下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踝,纤细伶仃,几道细细的血痕,像是雪藕上添的划痕。 他脸色忽而有点难看。 管家见他垂下眼,密长的睫毛盖住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管家揣测不出来他的心思,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三明治和水煮蛋,便只好走去玄关处的垃圾桶扔掉。 “干什么?”燕一谢问。 管家道:“少爷不要的话,我便扔掉。” 燕一谢没说话,管家便继续朝垃圾桶那边走,但是还没走两步,轮椅的声音传来,燕一谢经过他身边,轻而易举地将他手中的三明治夺了过去。 “我有说让你扔掉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 5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在燕一谢那里碰了壁,倒也并不介意。 她匆匆赶到学校,差点忘了自己班级在哪一层楼,问了两个同学,被指了路,才踩着铃声跑进初二三班。 能重活一世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切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姜宁心情无比愉悦,两眼弯得像月牙,毫无上辈子的叛逆和戾气。 以至于讲台上的老师和下面三班的同学看向她,久久没回过神来。 “……姜宁?”兰珍珍不敢置信地朝她挥挥手。 姜宁赶紧拎着书包猫着腰一溜烟跑到兰珍珍旁边的空位置坐下,还好她记得兰珍珍是自己初中的同桌。 “你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兰珍珍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艳,一直盯着她左看右看。 班上的男孩们也频频睁大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就是剪了个头发。”姜宁一边从书包里掏课本,一边小声说。 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清清爽爽露出本来面貌比较赏心悦目。 奈何上辈子少女时期太过杀马特,总是将脸涂得人不人鬼不鬼。 姜宁现在才十四岁,五官还带着婴儿肥,还没彻底长开。 上辈子从十五岁开始,她身高猛然蹿高,婴儿肥褪去,五官精致起来,就有星探陆陆续续地找上她。 到时候她才将绽放出无人能匹敌的光芒来。 星探刚找上她的时候,五班的胡琪琪还不敢置信,非吵着一块儿去试镜。 结果后来事实证明,星探的眼光是对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姜宁骨相比其他人优越太多。 姜宁是做过明星的人,早就习惯了媒体的闪光灯,但此时此刻被兰珍珍凑这么近盯着看,她还是忍不住一哆嗦:“怎么了你,不上课吗?”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皮肤这么白这么好,大家都说一班的钟从霜是清汤寡水瓷白小美女,但我感觉你卸了妆,好像比她还要好。” 兰珍珍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脸上有难掩的羡慕,“你在哪儿剪的头发啊?用什么护肤品?” 姜宁听见钟从霜这个名字,一些不好的记忆顿时涌了出来。 但她控制着自己,神色不变,在纸上将理发店的地址写下来,大方地推给兰珍珍:“海边这家店,去吧皮卡丘。” “你真好,我们班之前有人去问五班的胡琪琪这个,她根本不理人的。”兰珍珍开心极了,决定去剪个姜宁的同款发型。 上辈子姜宁根本对钟从霜没什么记忆。 只知道钟从霜是从乡下转学过来的,沉默寡言,常年穿布鞋,惹人同情,和许鸣翊一样都是围棋选手和竞赛常客,成绩名列前茅。 但是因为不在一个班,家不在一片地方,许鸣翊也不常提起钟从霜。 再加上姜宁从来都对争风吃醋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因此她和钟从霜根本没什么交集。 ——她以为这人就是许鸣翊的一个普通同学而已。 直到那场车祸。她才意识到“普通”可从来“不普通”。 许鸣翊可能从年少时期起就已经和钟从霜更加惺惺相惜,灵魂相通。 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算了不想这个了。”姜宁嘀咕道,她心里虽然还是有点难受,但多想无益,就当上辈子青春那几年的仰慕喂了狗。 “对了,这个。”兰珍珍推过来一张海报报名表,小声说:“作为回报送给你,我爸是内部人员,有海选内推的机会。听说五班的胡琪琪还有你姐姐也要参加,我怕你被她们比下去丢面子,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你。” 姜宁一看,是《超级新星》全国选秀比赛。 06年、07年正是选秀最盛行的时候,作为第一批选秀的选手,一旦踏上前十强的舞台,火遍全国的几率非常大,可以说是一条快速被人看到的捷径。 上辈子姜宁二十一岁从国外回来才出道,爬上事业巅峰颇走了些坎坷弯路。 等她拿奖那年,很多非常火的唱跳组合才十几岁。 成名要趁早,这话是不无道理的。 不过姜宁的视线主要落在了下面,入围初赛和决赛都有巨额奖金可以拿。 决赛是十万元! 要知道现在市中心一平米的房价也才五六千块!十万块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姜宁飞快地在心里盘算起来,她有上辈子的舞蹈演艺基础,入围个决赛应该没那么难。 如果拿了奖,不仅可以替郑若楠分担一些经济压力,让她妈没那么累,而且说不定可以凑一凑钱再买一套房。 现在五六千一平的房价,在未来几年内能涨到十几万一平! 再过几年,海桐市市中心的一套房子能卖几千万乃至上亿! 到时候将那三个吸血鬼赶出去让他们干瞪眼! 重生回来不买房还叫重生吗? 参加,必须要参加! “不怕,她们参加她们的,我参加我的,谢啦!你真是我的小宝贝。”姜宁勾勾兰珍珍的小指头,两眼放光地接过海报,迅速填好了报名表。 兰珍珍脸色一红,觉得……怎么只不过放了个周末的假,自己的同桌就变得这么招人? 舞蹈比赛这事儿暂时不说,姜宁双手交叠在桌上,认认真真听了一节课,很快就发现初二现在的课程对自己来说太简单了。 学的都是什么,勾股定理,四边形,梯形。 她虽然已经不大记得大学的高数,但是对付初中的知识简直就是满级重回新手村刷怪。 她将物理数学书拿出来,随便翻了几道题,差不多都有解题思路。 “一班现在在学什么?”下课后她问兰珍珍。 兰珍珍愣了一下,答道:“一班是恒初最好的尖子班,全国都有名,直接和恒高的清华班接轨的,现在进度肯定已经超纲到高一了啊,你问这个干什么?话说,今天许鸣翊和去参加竞赛……” “别提他。”姜宁道。 兰珍珍十分诧异地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很快做了一个决定,她得转班,她得转到一班去。 上辈子她出道以后,黑粉就经常拿她中学时期的成绩诋毁她,说她高中时期不学无术,是个小太妹,笨蛋花瓶。 无论自己这辈子走不走演艺道路,她都要好好读书,让那些人闭嘴。 更何况,她一直觉得郑若楠早逝,和自己与姜帆的叛逆不无关系。这辈子她一定要做个让郑若楠省心的女儿。 她转到一班去也算是给姜帆做个好榜样。 一班有许鸣翊也无所谓,如今他已经不是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燕一谢也在一班,虽然他不经常来学校,但是自己转到一班去,至少可以增加几次见面机会。 于是一放学姜宁就跟兔子一样窜到了办公室去。 “就你这成绩,你还想转班?” 三班的班主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不可思议地道:“姜宁啊,我们班上的进度你跟上了吗?你要是想跑到一班去追许鸣翊,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禁止早恋!” 换做上辈子的姜宁,自尊心强,死犟,听到这话指不定要和班主任刚起来了。 但重活一世的姜宁……她“哇”地一下眼圈就红了。 还要再批评几句的班主任:“……” “许鸣翊是谁,我眼里只有学习。”姜宁啜泣道:“难道上进是什么坏事吗?我只是想好好读书,为国效力!” 班主任:“…………”这还是那个姜宁吗,他信了她的邪。 姜宁跟个小哭包一样堵这儿,班主任见她眼眶红得像兔子,也不忍心了,说不定这孩子真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呢? 他道:“校内转班也没那么难,但问题是,一班全是尖子生,拿实力说话。你下次月考至少考进全年级前四十名,才有资格提这件事。” “我考进前四十名,您和一班的老师就给签字?” “我签。” 班主任心想,初二八百多号人,反正你连前四百名都考不进。 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王老师,我们班班主任让我把这份竞赛试卷拿来给您。” 班主任道:“进来吧。” 姜宁觉得这声音熟悉,一回过头去。 对方也不卑不亢地看了她一眼。 参加完竞赛回学校来了的钟从霜? 姜宁很快收回了视线。要是上辈子她还要和许鸣翊的白月光好好计较一下,但是这辈子,不关她事。 但钟从霜的目光却仍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就是许鸣翊喜欢的那个小青梅? ……似乎也不过如此。 长得很漂亮,抓人眼球,但是脑子里除了水还有点别的东西吗?年纪八百多人,她每次的名次似乎是七百多?听说舞蹈课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还莫名其妙想转进一班追许鸣翊。 姜宁的班主任察觉到钟从霜的视线,奇怪地看了钟从霜一眼:“还有事吗?” 钟从霜才赶紧收回视线。 “那我出去了。” 钟从霜走之后,班主任痛心疾首地对姜宁说:“你看看人家,虽然是贫困学生,但自立自强,成绩好,屡屡上报。你再看看你!” 姜宁根本没接班主任的话,而是提起另一件事:“王老师,欧阳博是你学长吧,你能不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欧阳博上辈子去国外做调研时,姜宁与他认识,两人亦师亦友,是非常好的朋友。 姜宁昨晚想到的或许可以解决姜帆转学问题的方法就是求助于欧阳博。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去年还在教育局任职,有点人脉。 当然这辈子现在的欧阳博肯定不认识她,可是试一试总没错。 “干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要人家海龟教授的电话干什么?” 姜宁道:“实不相瞒,我弟弟想转学,他是个好苗子,如果继续在南孟读,就毁了。” 班主任有些惊诧地看着姜宁,他没想到姜宁这么大点儿年纪,已经懂得为弟弟的教育考虑,着实和之前姜宁给他的印象有些出入。 现在的姜宁软糯又礼貌……还挺招人疼的。 “我直接把他地址给你,你让你家大人去问问好了。”班主任打开抽屉,在一堆信件里翻找起来。 信件太多,班主任找半天没找到。 姜宁眼尖,说:“最右边那一封,大学的抬头。” “还是小朋友视力好。”班主任说着抄了一份地址给姜宁。 等姜宁走后,班主任喝了口茶,关上抽屉。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不是,这都是一堆国外寄来的英文信件,偏僻词汇一大堆,英文成绩全年级倒数的姜宁是怎么在短短几秒内看得懂的? …… 这天晚上回到家姜宁就和郑若楠说了欧阳博的事。 郑若楠边听边看文件,边忍不住笑:“宁宁,不是我说你,你为你弟弟担忧是好事,但是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些,人家教授在教育局任职,算是当官的了,平白无故地怎么会帮我们呢?” 郑若楠虽然是半个女强人,但到底是旧时代的人,思想还是很保守。 姜宁在她眼中就是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说什么都跟闹着玩儿一样。 “你们在说欧阳博?”姜父推开卧室的门走进来。 姜宁本来是私底下和郑若楠说这件事,但没想到刚好被姜父听见。 她转过脸去。 律师还没联系好。她不太愿意多看姜父一眼。 “你们怎么知道他的?”姜父惊奇道:“我最近经手的这个工程建在学校旁边,刚好需要他签字,但我让下面的人跑了五六趟,一直没审批下来,最近为这事儿弄得焦头烂额,饭都吃不下!我底下的人都搞不定,你们哪儿搞得定?” 姜父在建筑公司工作,说是主管,但却是当年靠着姜宁的外祖父进去的公司。 姜宁的外祖父去世后,姜父这主管当得岌岌可危,这两年不想中年失业,更被嘲笑吃软饭,也一直在想办法往上爬。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姜宁不想与姜父说太多,何况全家都没一个人相信自己能办成。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已。” 说着她转身就出去了。 “这孩子最近到底怎么了?”姜父看着姜宁的背影,莫名其妙,总感觉姜宁最近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还不是因为你偏袒你那个战友的女儿?”郑若楠对姜父态度也不大好,背过身去自顾自睡觉了。 姜家这边正因为姜宁的改变而气氛微妙,几条街之隔的许鸣翊收到了姜帆送过来的饺子。 两家人认识,有来有往,隔三差五会互相送点包多了的饺子什么的。 “怎么是你来?”许鸣翊看向姜帆身后,皱了皱眉:“你姐呢?她早上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她一大清早起来做了两份早餐就出门了——你他妈还不接?手断了?”姜帆把饺子盘子往许鸣翊手上一搁,不耐烦地说:“我又不是我姐的GPS。” 姜帆对许鸣翊没恶意,他纯属青春叛逆期,看哪个男的都不顺眼。 他自封南孟霸王,许鸣翊则是恒初校草,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这两年一直把许鸣翊当做自己的假想敌。 许鸣翊没有和小屁孩一般见识,眉头蹙得更厉害了:“两份早餐???” “对啊。”姜帆忽然想起来什么,对许鸣翊道:“是不是没给你?那她可能移情别恋了。嘻嘻。我刚刚出门还看见她又在厨房准备爱心早餐。嘻嘻嘻嘻嘻。” 许鸣翊:“………………” 移情别恋许鸣翊是绝不相信的,但是想打死姜帆是真的。 许鸣翊和姜宁吵了架,本打算冷着姜宁几天。但是为了两份早餐这事儿,他心里莫名焦灼。 像是有一根刺扎进肉里一样。 他打算明天跟着姜宁去看看姜宁到底送早餐给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 6 章 <ul class=tent_ul> 翌日许鸣翊果真起得非常早,套了件黑色体恤挎了个书包就出门了。 跑过来找他一块上学的司向明扑了个空,远远地只见许鸣翊个高腿长,急匆匆大步流星地朝姜宁家方向走。 “奇了怪了。” 许鸣翊总说姜宁黏人包,这几天姜宁不黏他了,他不正好图个清净吗?换了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他怎么还跟浑身不舒服似的找上门去? 司向明踩着自行车,纳闷儿地追上去:“许鸣翊,你干嘛呢?” 许鸣翊被他一拦,看见那边姜宁正背着书包快乐地关上院门离开,菠萝发卡一跳一跳。 许鸣翊原本还不信姜帆的话,这小子一向是胡说八道的人,姜宁从小被惯坏了,五谷不分,怎么可能亲自做早餐?还给别人做? 但此时此刻,他的确看见姜宁将两份便当盒往书包里装。 许鸣翊迅速推开碍事的司向明,快步追过去。 但是这一片胡同错综复杂,姜宁已经没影了。 司向明骑着自行车追上来:“怎么了?今天你还得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呢,不能迟到。” 许鸣翊没理他,脸色很难看。 姜宁已经几天没主动找他了,这在以前几乎是绝不会发生的事情。 ……不,或许早餐是给哪个女孩子准备的呢?姜宁可能又认识了新的闺蜜。 还在冷战期间,自己要是接二连三地去找她,就太没面子了…… 可许鸣翊心里又很不舒服,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思索了会儿后,他去大群里发了条信息,说后天晚上庆功宴他请客,有时间的都可以来。 大群里三四十人,都是平日里玩得比较好的亲友,姜宁也在里面。 许鸣翊成绩优异,长得又帅,在学校里众星拱月,一呼百应。他这么一说,大家迅速恭喜他又一年代表学校演讲,晚上即便下冰刀子也肯定去庆祝。 响应的女生尤其多,五班的胡琪琪也迅速连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许鸣翊看了眼姜宁在线的头像——她在线。 她肯定看到了。 胡琪琪和那么多女生会来,他不信她晚上不来。 姜宁提前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就是为了去河对面的古堡进行“友好的串门”。今天她也准备了早餐,不过自己那份便当装的是美味的咖喱鸡肉,燕一谢那份装的是昨天晚上家里剩下的白米饭。 ……反正也要被他扔掉的。 偷一下懒,小古怪也不会发现。 除此之外,姜宁恶趣味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两只昨晚自己在院子里捉到的蜘蛛,现在还活着,正在瓶子里爬来爬去。燕一谢生活那么无趣,她得给他制造点好玩的事。 姜宁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是抓虫子吓女孩的小男孩。 她举着瓶子飞奔过溪。 管家起来的时候,见燕一谢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手里拿着一本书。 管家迅速拿起一件驼色毛毯走过去:“马上秋天就要到了,天气凉,少爷,您盖上。” 燕一谢很反感腿上盖一条毛毯,那让他看起来更加病秧子。 虽然医生不止一次叮嘱过阴雨天气会对他的身体不利,让他注意防护。但反正腿部也没有知觉,他也就根本不在意。 管家有的时候会觉得他是在破罐子破摔,报复性地对待自己的身体。但他在事故发生不能继续学习空手道之后,却又成千上百次恶狠狠地练习挥刀,转而将日本剑学得炉火纯青,又像是拼了命想要挣扎下去。 总之实在是个矛盾的孩子。 “不要。”燕一谢果然拒绝。 他将书合上,丢给管家,抱着自己的伞,推着轮椅朝外走:“我要去外面散步。” 管家差点脱口而出,等下让姜宁扑个空怎么办? 随即管家反应过来,这个点少女还没来,今天可能并不会来。 别墅外是灌木丛,有一条长长的隐蔽的小路,通往溪边。因为别墅地势较高,所以这条小路有一点坡度,燕一谢出行时通常会带着点手刹。 他心不在焉地向前,树叶簌簌落下,忽然,他听见右边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有什么人踩在上面。 他眼神锐利警觉地看过去。 姜宁突然冒出脑袋,眼睛亮晶晶,兴奋地看着他,双手捂着什么东西:“我给你带了个大宝贝。” 燕一谢:“……” 还没搞清楚少女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就见姜宁举着瓶子,兴冲冲地跑过来,冲到他面前,举起手上又大又黑的蜘蛛:“燕一谢,看。” 燕一谢视线缓缓落到她手上,浑身一僵。 一瞬间,燕一谢脸色变得煞白。 姜宁本计划吓他一跳,还做好了准备,等他暴跳如雷的时候飞快地蹦开,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个反应,忘了让轮椅停下来。 他的手刹一松,轮椅顿时失控,冲了出去。 被吓坏的反而成了姜宁,她疾跑追过去,被地上藤根错节的树枝绊了一下,她一不小心往前一摔,扑到了燕一谢身上。 这下被轮椅带着飞驰的变成了两个人。 姜宁趴在燕一谢腿上,只感觉夏末带着湿气的草全都扫在自己腿上,失控的速度一路飞驰。在这样的速度中,她爬都爬不起来。 “快让你轮椅停下来!”姜宁比燕一谢还慌张,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抓了抓,试图抓到点什么。 然后她一巴掌拍在了燕一谢的嘴上。 燕一谢:“……” 燕一谢浑身一僵。 少女的手柔软湿润,除了夏末的青草气息,还含混着不知道是洗衣粉还是沐浴露的甜软奶香,隐隐约约,在迎面而来的风里径直钻入他的鼻尖。 燕一谢睫毛一颤。 他浑身僵硬地握住姜宁手腕,一把将她的手拿开:“你先滚下去。” “你是不是人?”姜宁震惊道:“我跳下去会摔断腿。” 少年冷酷道:“那就停止你的嚎啕。” 轮椅在疾驰,要刹车没那么容易,燕一谢扭头,蹙眉,试图在颠簸中找到后面的固定器。 姜宁却忽然道:“不对不对,别停。” 轮椅从灌木丛中冲出来后,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蓝色的天,升起来的火红日出。前方竟然是溪边的一片浅黄色长河般的芦苇丛,随着狂风,芦苇被卷了起来,像是一场包裹在地衣和苔藓之中的金色的旋涡。 轮椅疾驰,从芦苇丛中披荆斩棘而过,两侧随风狂舞的芦苇丛发出浅吟低唱。 狂风吹起两人的衣服和头发。 轮椅疯了般冲出去。 在飞驰中,姜宁嗅着身边擦肩而过的植物的气息,脚踝擦过柔软并不锋利的软杆,整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细胞仿佛都随着狂风在沸腾。 太美了。 也太快乐了。 “好快的风!”她忍不住对燕一谢吼道:“我感觉我都快飞起来了,这也太爽了,过山车都没这么爽!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不会冲进河里吧?你能及时刹得住车吗?” 燕一谢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冷冷道:“我只是双腿残废,耳朵没聋。” 姜宁快乐地嗅了一下新鲜空气,道:“小麦刮过去,我都能闻到香气。” 燕一谢:“这是芦苇,白痴。” 姜宁顿时没面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这不就是为了博你一笑?” 听到“博你一笑”这四个字时,燕一谢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姜宁一眼,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抿起嘴唇,仍然冷冰冰的无动于衷。 姜宁:…… 好吧,小丑竟是她自己!!! 燕一谢终于摸索到固定器,只将固定器按下一半,否则忽然骤停他们会被甩出去。 接着他蹙眉控制着手刹,让轮椅均匀减速。 姜宁感觉到飞驰的速度逐渐变慢,快乐的时光竟然这么短暂,她有些悻悻然,趴在燕一谢身上左扭右扭朝两边看:“看着这些芦苇,我突然想吃芦笋炒肉。” 燕一谢额头三条黑线:“有必然联系吗?” 姜宁理不直气也壮:“都有个‘芦’字!” 燕一谢:“……” 轮椅终于在冲进溪流之前,平稳地停了下来。燕一谢的短发前所未有的凌乱,露出白皙额头。 轮椅一停下来,燕一谢就抬手理了理袖口,冰冷无情地催促:“下去。” 姜宁意识到什么,抬起头:“你没用‘滚’。” 燕一谢噎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改口:“滚下去。” 姜宁:“……”她笑着从轮椅上翻下来。 管家在后边狂奔着追过来,等追到两人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饶是他除了花白的头发之外,全身肌肉看起来格外壮硕,也跟不上轮椅就这么一路俯冲下去的疾驰速度。 他手里拎着被姜宁和燕一谢丢在那里的包和伞:“少爷,我把你推回去。” 他注意到燕一谢被手刹磨破皮的手掌内侧。 “不用了,我不打算回去。”燕一谢不动声色地将手藏进袖子里。 管家于是把书包递给姜宁,看了姜宁一眼,欲言又止。 “对了,今天也给你带了早餐。”姜宁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黄色的一次性便当盒。 “是吗?”燕一谢淡淡地道。 姜宁估计燕一谢就不会接,会给管家扔掉,于是她直接将便当递给管家。 可谁知还没递出去,中途便被少年拦截,燕一谢蹙眉道:“不是给我的吗?” 姜宁:??? 燕一谢将便当盒捏在手里,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要开不要开。 然后燕一谢就出乎她意料地,直接将饭盒盖子打开了。 姜宁:“……” 当燕一谢和管家看清楚里面只有过夜的白米饭后:“………………” 姜宁简直感觉自己一瞬间社会性死亡,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慌忙找借口:“这,这,我是费了大功夫做好了早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弟弟恶作剧,这小子给我掉包了!” 燕一谢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他将盖子盖上,管家把便当盒接了过去。 姜宁好半天才平复下尴尬的心情,她看了看时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她对燕一谢道:“我明天还来找你玩。” 燕一谢冷笑:“但愿你别再出现,你一出现准没好事。” 姜宁笑了笑,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正转身打算要走,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又迅速转回脚步,对燕一谢道:“对了,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燕一谢嗤笑:“不算。” 姜宁尬笑两声:“那既然是好朋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燕一谢拒绝:“不能。” 姜宁跟没听到一样,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想请一个私人侦探和一个靠谱且业务能力过硬的律师。” 毕竟涉及家事,不能随随便便托付于人。 姜宁想先取到证据再拿到郑若楠面前,不然还没拿到证据就惊动自己母亲,母亲心里藏不住事,肯定会惊动姜山,提前转移财产。到时候事情反而弄得复杂。 但是她现在身体才十四岁,哪个事务所会接受她的委托? 如果燕一谢肯帮忙,肯定事半功倍,姜宁知道他燕家有人脉。 燕一谢和管家都看起来并不意外,没问她请律师做什么。想来是在她靠近他那天,就已经把她调查清楚了。 “但是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我想你肯定能帮我。” 燕一谢脸色非常突兀地沉了下来。 少年看着她,由于眉眼过于深邃,阳光折射不到里面,双眸幽深,显得有点阴晴不定。 “所以你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这个企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 7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瞪大眼睛,赶紧道:“当然不是!” 燕一谢看起来没有耐心听她说话,径直转动轮椅离开。 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没有功夫帮你。” * 姜宁并不沮丧,本来就是她有求于人嘛,燕一谢帮不帮都是他的事。但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暂时没想出来办法,她也没闲着,她把初中高中的各个科目的课本全都找来或者借来,从头开始温习。 课间的时候班主任王老师在外面看见,吓了一跳,怀疑小姜宁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放学后,姜宁犹豫要不要自己直接去几所事务所跑一跑,说不定会有律师能不管自己是未成年人,接下这个案子。 谁知事情峰回路转,一辆熟悉的黑色豪车停在校门口,燕一谢的管家笔直地在那里等着自己。 “姜宁,这是郭律师的联系方式。” 奶茶店里,管家将名片和一串写在白纸上的私人电话号码推给姜宁:“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他会接下你这个案子。不过我替郭律问一句,你的诉求是什么?” 姜宁诧异了片刻,难道燕一谢改变主意了? 她半天才回神,道:“我当然是希望能让出轨的人净身出户。” 管家摇了摇头,道:“一般情况下,一方出轨不会影响财产的分割,除非双方签下协议,男方也同意净身出户,法院才会这么判决。但我想你的父亲……” 这一点也正是姜宁一直按兵未动的原因。 姜宁心中有些膈应,说:“他肯定不会签协议。” “那就得动用一些法律允许范围内的特殊手段了。”管家微笑道:“交给郭律师好了,你随时可以找他了解进度。” 姜宁又仔细看了眼手中名片。 她也在社会上爬模滚打过,壳子虽然是十四岁,但是壳子里面当然不只是十四岁的见识。 她一眼就辨认出来这个律师的雇用价格肯定会非常的高——总之是十四岁的自己承担不起的。 看来她又要欠燕一谢一个很大的人情了。 姜宁心中有些复杂。 沉默了片刻,姜宁问:“你家少爷……他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 她还以为燕一谢说不帮自己,就真的不会帮自己。 管家顿了下,道:“少爷不知道,这是我私人帮你的。” 姜宁笑了:“是不是他让你这么说?” 管家语塞,半天才苦笑道:“少爷自尊心强。” 姜宁耸了耸肩:“行,我就装作以为是你对我提供的帮助,但是这份恩情我会报答的。” “我想少爷并不需要你报恩。”管家道:“不过像是今天早上的那种玩笑,以后姜同学你别再开了。” 姜宁愣了愣。 管家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讲,但是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女并没什么坏心,反而像是真心对少爷好,那么有些事情告诉她,似乎也无妨。犹豫了会儿后,管家告诉了姜宁关于燕一谢双腿残疾的原因。 “少爷小时候被关在地下室饿了很久,后来他自己逃了出来,但却不慎从高空坠落。事后搜救队去地下室里找,那里很黑,很多蜘蛛……” “所以我想,他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对于黑暗和蜘蛛应该是有一定恐惧阴影的。”管家缓缓地说道:“但是他不会示弱。因为在他的原则里,弱者会被抛弃。” 虽然管家将一些事情一笔带过,但姜宁心口还是酸涩难言。 她开始自责起来。 自己做事情只浮于表面,其实根本就不真正地了解燕一谢的过往和现在。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开这种玩笑。”姜宁定了定神,请求道:“我可以和您交换一个电话号码吗?方便联系。” …… 姜宁回家之前,和郭律师在电话里联系了一次,将基本的情况详细告诉了郭律,还提供了一切自己能够提供的细节,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姜宁心情都松快不少,而且她还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管家不仅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码,还把燕一谢的手机也告诉了她。 姜宁写完作业后,待在房间里,打开窗户,对着夜色把燕一谢的手机号码存进了自己手机里,看着十一位手机号码,自顾自地快乐了一番。 但是要不要打电话过去呢? 什么时候打比较方便? 姜宁看了眼挂钟,现在才九点,他应该没睡。 不管怎样,得道一声谢的吧。 姜宁向来是想到什么就直接干了,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拨了过去。 结果电话一接通,她说了声“我是姜宁”,那边就冷淡地挂了。 姜宁:…… 姜宁对着一阵嘟嘟声,低声骂了一句性格古怪的小登西,平复了下心情后,才又锲而不舍地再一次拨打过去。 足足等了半分钟,电话快自己断线之前,那边才接了起来。 接起来后,燕一谢一声不吭。 姜宁只好主动开口:“我是姜宁,刚才打电话的也是我。” 燕一谢不咸不淡地道:“我知道。” 姜宁噎了一下:“那你还直接挂断?” 燕一谢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色,语气冷淡:“不好意思,我已经睡了,没空听你的企图。” 姜宁不去管他的讥嘲,自顾自地为清晨的事情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怕蜘蛛。这样吧,我明天给你带个更大更好的宝贝过去,给你赔礼。” 燕一谢现在听到姜宁说“大宝贝”就眉梢一跳。 “无需道歉,我没那么小气。”燕一谢冷淡地道。 姜宁笑了笑,又说:“今天你的管家来找我了,他私底下帮了我的忙。” 燕一谢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愉悦:“都说了让他不要管你,他真是自作主张。” 口是心非的小登西。有点可爱。 姜宁的笑意更深了,嘴角都翘了起来:“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他,因为他是你的人,所以我也谢谢你。” 燕一谢凉飕飕地道:“你的谢意我替他收下,就当做回报你今天那份馊了的饭。” 姜宁:“………………” 可爱个屁!要不要这么睚眦必报? 挂掉电话后,管家见着燕一谢还坐在庭院里,握着手机久久未动,夜色中看不清神情。 少爷的手机电话簿一直都是空荡荡的,他的父母想要联系他,都得通过自己。 但是现在——管家看见少爷迟疑了很久,似乎在剧烈挣扎,最后还是将方才的来电显示保存了下来。 “咳。”管家从玄关处走过去:“少爷,外面凉,该进来了。” 燕一谢迅速假装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燕一谢转过轮椅往屋子里走,经过管家身边时,冷着脸道:“是你将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害得她大半夜的打电话来骚扰我。” 管家朝他鞠了一躬:“您可以不存。” 燕一谢冷冷道:“已经拉黑了,她再打电话来聒噪就打断她的腿。” 管家:“……” 管家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问:“好的,明早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得去安排了。” 燕一谢沉吟片刻,进了屋。 “芦笋炒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 8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说要给姜帆转学,但家里谁都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这十四岁的小丫头想一出是一出,她能正儿八经上学上补习课就已经很好了! 而姜帆虽然嘴上答应了姐姐要洗心革面好好学习,可一想到转学的关键根本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那几道复杂的手续,自己千辛万苦把成绩提上去有什么用?他就萎了,就有借口继续和班上的几个差生去网吧打游戏了。 姜宁一看和姜帆勾肩搭背的那几个人,竟然还是上辈子那几个拖着姜帆读职高的小混混,她脑壳就疼,上辈子姜帆入狱的悲惨结局像是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神经。 转学这件事必须赶紧提上日程。 翌日放学后,姜宁戴着顶遮阳的小帽子,坐上了轮渡,拿着王老师给她的地址去找欧阳博。 能不能见到欧阳博她心里没有底,见到欧阳博后,能不能让他帮自己在转学手续上签个字,她心里更没有底。 但不管如何都要死马当成活马医,她总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坐以待毙。 天气有点闷热,从轮渡上下来她就有点晕船。 欧阳博所在的老小区偏僻安静,姜宁转了一趟公交下来后,又走了快半小时的路。 要是上辈子的姜宁,这会儿准已经受不了打道回去了。 但重活一世姜宁没那么娇气。 她从零钱包里掏出来一点零钱,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水,用冰水往自己燥热的脸上贴了帖,这才好受了点儿。 姜宁记得欧阳博和自己说过,去国外之前的几年他因为要照顾病重的儿子,经济捉襟见肘,应该还买不起车,那么骑的就还是自行车。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自行车骑过来。 姜宁不禁怀疑自己在这里等下去到底能不能等到人。 见半大点的小姑娘一个人抱着书包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门卫大爷担心她是哪家孩子走丢了,忍不住拿着把蒲扇出来:“小姑娘,你是等人?” 姜宁发现十四岁的好处了,那就是办不到的事情完全可以寻求大人帮助。 她黑亮亮的眼睛看了大爷一眼,立刻露出几分慌张和委屈,对门卫大爷道:“我是来找一位叫欧阳博的老师,我们老师是他朋友,让我放学后送一份资料给他。” 说着姜宁拍了拍自己的书包,将试卷一角给门卫大爷看。 “早说啊,进来吧。”门卫大爷对漂亮的小丫头没什么警惕心。 这种还处在豆蔻年华都没抽条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把门打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欧阳老师休息,你在这里是等不到他的,直接上楼去找。” 姜宁顺利地进了单元楼,赶紧连声道谢。 小姑娘嘴巴甜,小小年纪懂得人情世故,门卫大爷很受用,笑眯眯地让她上去了。 姜宁站在欧阳博家门口,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直接踮起脚按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 “欧阳。”姜宁看着面前还只三十多岁的男人,百感交集。 上辈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和经纪人一块儿吃完一顿火锅后,在机场告别,万万没想到再一次见,自己一下子变成了缩小版的自己。 欧阳博胡子拉碴,一打开门就见到一个豆丁大点的小姑娘自来熟地喊自己欧阳。 他:“……小丫头,你是?” 姜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欧阳老师,我是恒初初二三班王老师的学生。” “哦,进来吧,有什么事吗?”欧阳博走过去给姜宁倒了杯水,示意姜宁换鞋。 等他倒完水回过头来,就看见小姑娘已经换好了鞋,在沙发上坐好了。 欧阳博:“……”这已经不是自来熟了吧!进入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好歹有点警惕心吧!哪怕对方是个教授! 这小丫头真让人担心。 姜宁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她最怕的就是见不到欧阳博,但一旦见到了,她觉得他会帮自己的。作为认识多年的好友,姜宁很清楚欧阳博是个耳根软的人。 欧阳博一听小姑娘的语气跟个小大人似的,就笑了:“你家里怎么让你这么豆大点儿的小孩出来乱跑,你居然还真的找到这儿来了?” “实不相瞒,我爸出轨,我妈忙于操持生意,也没时间管我弟弟,只好我来了。”姜宁实话实说,态度很是诚恳:“您可以看看他以前的试卷,他以前的成绩的确不错,是个好苗子。” 当然也是因为她对欧阳博很了解,知道这人有点婆婆妈妈,可能因为他自己孩子重病的原因,他总是见不得其他小孩儿吃苦。 她专门找会让欧阳博对她产生同情的话说:“叔叔,还能再给我一杯水吗,我轮渡过来的,有点晕船。” 果然,这话一说,欧阳博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表情有点于心不忍。 他赶紧转身去给姜宁添水。 姜宁也为自己叫了昔年插科打诨的旧友一声叔叔而恶寒,摸了摸自己寒毛直竖的胳膊。 欧阳博思索了会儿,说:“这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你比较幸运,现在的名额刚好有宽松。” “但问题是,你弟弟得自个儿把成绩提上去,否则我即便帮了这个忙,他也转不成。还有就是,除了我这一道手续,你还得跑至少两三个地方,交择校费什么的都是麻烦事。” 姜宁迅速道:“没关系,我多跑几趟没多大点事。” “你才十四岁!”欧阳博蹙眉道:“不行,你叫你家长来。” “我家里的情况我已经说过了。”姜宁用那种可怜巴巴的兔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博一见到眼前的小女孩,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在他的记忆里,他又确实没见过这小孩儿。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平行世界闪回一样。 “但是我不能因为你是个小孩,你过来求一求我,我就帮你这个忙,不然求我的人多了去了,全都踏破我家的门槛怎么办?”欧阳仍然是拒绝的。 姜宁赶紧道:“您看看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您?” 欧阳博笑了:“你一个半大的小孩,能帮得上我什么?烧开水会吗?” 姜宁:“……”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但是姜宁却很快想起一件事情,上辈子闲聊的时候,欧阳博曾经提及过,他年轻的时候生活捉襟见肘。 本来他的职业是非常光鲜的,即便在这一年,教授的薪水也不算低,何况他还领了教育局的第二份薪水,但怎奈他有一个出生就重症进入呼吸监控室的儿子,为此老婆还和他离了婚。 这一年新生儿是没有医疗保险的,重疾险更因为他孩子一出生就身缠疾病,无法提供保险。 于是他的大部分经济都不得不给他儿子吊着命。 欧阳博自己也在想办法替他小孩申请一些可以减免医药费的项目,但是他是个一心搞学术的,为人不太活络,一直走投无门。 姜宁立刻想到:“我母亲有认识的人是开医院的,虽然是私立医院,但是医疗措施一切都很不错。或许可以帮到你。” 就算只是省下来一笔床位费,想来对于欧阳博来说,也是雪中送碳。 欧阳博万分震惊:“你怎么知道……” 姜宁指了指他茶几上的药费单,赶紧将锅推出去:“叔叔,我不小心看到了这个。” 饶是如此,欧阳博心中也还是十分吃惊,这脑子也太活络了,真的十四? “你说真的假的?”他有些怀疑。 姜宁迅速在他面前拨通郑若楠的电话。 姜宁在电话里简单和郑若楠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郑若楠是做生意的,反应也很快,知道机会不可错过,于是姜宁把电话交给欧阳博后,她便与欧阳博聊了起来。 姜宁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欧阳博走到了阳台上去,但是她相信郑若楠应该比自己更擅长搞定这种事情。而且她有名片,比自己一个小孩更让人信任。 半小时后,欧阳博走回来,同意和郑若楠见一面详谈。 姜宁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 而上辈子自己这个时候在干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和姜柔柔争夺大人宠爱的那点破事,实在是青春期太幼稚。 接下来的事就和姜宁无关了,一旦有了欧阳博的章,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是去相关办理证件的地方排队。 翌日郑若楠让司机拿着办好一半的手续,又分别跑了南梦和恒初,还有另外两个地方,把该盖的章子给盖了。 晚上回到家,郑若楠将盖好的几道章往茶几上一拍:“看这个。” 全家人都惊了。 “欧阳博的签字,你怎么弄来的?”姜父连一贯要看的新闻都不看了,拿起桌上的转学同意书,眼睛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郑若楠看向姜宁,也有些不可思议,含笑道:“这件事还得问姜宁。” 事后姜宁已经和她讲述了事情过程。 她觉得姜宁实在太过鲁莽了些,一个小孩子擅自闯到人家家里去,万一对方是坏人怎么办? 但是不得不说,没有姜宁,她也没办法搭上这条线,光是从恒初王老师那里弄到欧阳博的地址就不容易——谁会知道这俩人是同学? 她问过姜宁,姜宁只说是网上查的,郑若楠心中诧异,但是能够为姜帆转学的喜悦使她很是激动,也就忘了过问这件事。 王素芬去跳广场舞去了,不在家里,没能看到这精彩的一幕。 在郑若楠拿出转学同意书之前,姜柔柔还坐在姜父身边,对他说自己最近考试多少名。 但是当郑若楠将这一枚重磅炸弹丢出来后,姜父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姜柔柔成绩的那点儿破事。 他只顾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姜宁,恨不得姜宁仔细讲一讲事情经过。 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忽然这么大能耐? 姜柔柔一瞬间成了家里的局外人。 她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心中陡然升起危机感。 “赶紧问问欧阳博能不能再帮个忙,我那学校项目的事……” 姜山还不知道姜宁悄悄请了律师,满脑子还是他的项目工程,用一种想都没想就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姜宁理都不想理姜父,转过去对郑若楠说:“接下来还有两件事,一是姜帆的成绩能通过转学考试,二就是需要拿出一笔择校费,大概一万三,我觉得这钱必须得出。妈妈,你觉得呢?” 郑若楠能感觉到这段时间姜宁的变化,她潜意识将十四岁的小丫头当成了可以商量的人,摸了摸姜宁的脑袋:“当然得出了!就算是十万三,为了让你弟弟转进去,也得卖了车子出!” 楼上的姜帆喉咙有点酸。 他总觉得家里没人在乎自己,但是姐姐肯为了自己的事情顶着太阳到处奔波,她也就比自己大一岁而已。 妈妈也说为了自己,就算是十万三,砸锅卖铁也愿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 9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上楼时,姜帆吸溜了一下鼻涕,慌不择路地背过身去。 姜宁感到好笑,故意说:“我为某个小朋友的事腿都快跑断了,某个小朋友看都不看我一眼。” 姜帆这才捏着衣角,别扭地转过身来。 姜宁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小媳妇样,便说:“不用说谢谢,你接下来好好学习,考上清华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又是清华,姜帆眼前一黑,他这驴头脑子未来读个三本都难说,姜宁这不是白日做梦吗?他哼了一声,小声道:“谁说要报答你啦,你是我姐,这是你应该做的。” 上辈子姜帆根本不和家里人沟通,整天放下书包就跑出去和一群狐朋狗友打游戏,现在居然也能对自己撒撒娇,姜宁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欣慰。 “这样吧。”姜帆仿佛壮士断腕:“为了你,我以后不怼我未来姐夫了,这周末我还可以撮合你俩去游泳馆。” “姐夫你个头。”姜宁差点被气呛到:“你再这样叫我就打断你的腿。” ……等等,打断腿这种话好像有点熟悉,在哪里听到过。 上次姜宁这么说,姜帆不以为意,觉得她又是被许鸣翊欺负了,说的气话,整片胡同都知道她是许鸣翊的小跟屁虫,都跟了快十年了。 但这一次。 他诧异地看着姜宁,他的姐姐他自己了解。他怎么感觉姜宁好像的确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满心抗拒? 姜帆还没回过神来。 姜宁就道:“不过你的确有件事帮得到我。” 姜帆是胡同里的孩子王,让他找几个小孩过来帮忙,会有效率得多。 * 许鸣翊这边等了一晚上,连姜宁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反而是蹭饭的来了一大堆。 他人缘好,家中有钱,在学校里很有人气,就算是没被他邀请的人,都愿意自费跑过来给他庆祝。 许鸣翊一开始若无其事,还能分心和过来找他的钟从霜聊聊前天的竞赛题目,到后来便频频朝包间门口看去,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 司向明能明显感觉到他气压越来越低。 “几点了?”许鸣翊问。 司向明说:“八点了,谭朋兴说待会儿要去唱歌,你去吗?” 许鸣翊说:“你用你手机给姜宁打个电话。” “打给她干嘛?”司向明一愣:“你有事找她?” 许鸣翊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姜宁和他冷战也好,不理他也好,他本应该无所谓的,他朋友这么多,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没有二十几个,也有十来个,根本不缺姜宁这一个。 但他这几天就是心情莫名不爽,像是从小陪自己到大的玩具毫无征兆地不见了一样。 去参加竞赛,姜宁不送他,导致他习惯了十来年的步骤突然断裂了一环。 打篮球的时候没有姜宁叽叽哇哇地聒噪,更像是少了点画外音似的。 许鸣翊告诉自己,自己之所以会为这点儿小事烦躁,只是因为姜宁是从穿开裆裤起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虫,而他这人比较重感情。 换做任何人被多年的好朋友不理不睬,都会和他有一样的反应。 所以……这很正常。 “对,有事找她,你用你的手机打给她,别提我,就问问她今晚怎么没来参加许鸣翊的庆功宴。”许鸣翊冷着脸说。 司向明感到一头雾水,他一直以为许鸣翊很不耐烦姜宁跟着他跑的,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本想调侃两句,可看见许鸣翊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司向明乖乖地掏出手机,拨给姜宁。 许鸣翊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大约三秒后,电话拨通了。 “姜——”司向明刚要开口。 电话就被给挂了。 给挂了…… 司向明一脸尴尬地看向许鸣翊:“姜宁这丫头怎么回事,居然不接我电话。” 许鸣翊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司向明为了缓和气氛,对许鸣翊说:“会不会她根本没看到群里的消息?我听说这两天她在忙姜帆转学的事情。” 这也不是不可能,姜宁一向粗心大意。 听到这话,许鸣翊神色缓了缓。 然而另外一边谭朋兴听见两人说的话,下意识接过话茬:“不可能吧,我发在空间了,问还有谁要来,她还给我点了赞。” 司向明:“…………” 再一看许鸣翊的脸色,比外校篮球队过来挑衅还要难看。 司向明刚想说什么,许鸣翊就拎起外套,黑着脸大步流星离开:“账我已经结了,你们慢慢玩。” 司向明忍不住扭头瞪了一眼谭朋兴:“就你话多。” “不是,”谭朋兴一头雾水,“他这是干嘛?姜宁不来,气氛不是更和谐吗?瞧大家玩得多开心啊。钟从霜也来了啊,我以为他会送钟从霜回去。” 钟从霜不住市中心这一带,家里地址较为偏远。 当时她刚转学过来时,蓝布鞋红格子毛衣,是个贫困生,难免会被恒初家境不错的小孩们盯着看。许鸣翊阳光肆意,最看不惯家境论,将欺负她的人扁了一顿,举手之劳帮了钟从霜许多次。 在他的帮助下,钟从霜才渐渐融入进了集体当中,这两年改变非常大,半点也看不出来曾经是贫困出身。 班上许多活动,她也渐渐开始参加,包括全国围棋选拔和各科竞赛。而且由于她非常有韧劲儿,逐渐跟上许鸣翊的脚步,绽放出优秀的光芒。 两人既是对手又是朋友,光影同行。 班上许多人觉得她和许鸣翊是天生一对。 包括几分钟前,胡琪琪还在刁难钟从霜,和身边的人嘀嘀咕咕地说:“真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了,就能和许鸣翊在一块儿了。” 这话传到钟从霜耳朵里,钟从霜只是大方笑笑:“我和许鸣翊只是学习委员和班长的关系,不过是因为竞赛缘故接触多一点罢了。我读书期间根本没想过谈恋爱。” 胡琪琪一看她这装劲儿,就来气,心说还不如成绩倒数,张牙舞爪的姜宁呢。 不过她并没有把姜宁当做假想敌,在胡琪琪看来,还是钟从霜比较有竞争力。 谁都知道许鸣翊比较欣赏成绩优异有脑子的女生。 姜宁是挺好看的,但是成绩一塌糊涂,以前许鸣翊给她补过课,也没将她扶上去。还有就是,认识这么多年,熟得不能再熟了,许鸣翊应该只将她当妹妹。 一班的女生反而不忍心钟从霜受欺负,怼胡琪琪:“你一个别的班的算老几,也来蹭饭。” 胡琪琪怒了,她和司向明是发小,司向明和许鸣翊是好朋友,四舍五入,怎么着她也比钟从霜认识许鸣翊久。竟然说她蹭饭? 那女生又洋洋得意地说:“待会儿许鸣翊还得送钟从霜回去。” 结果这话说完,就见包厢的门被拉开,那边许鸣翊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提前离场。 这边众人:“……” 钟从霜这边几个女生有点尴尬,胡琪琪却开心了,笑了一声:“有些人真是吹牛皮也不怕吹到天上去。” …… 许鸣翊拿着外套出来,打算吹吹冷风,散散心头的燥意。 结果刚离开饭店,便见对面街道上几个熟悉的人影。 不是姜宁是谁? 她似乎正在对姜帆和姜帆的几个朋友说什么。 ……所以其实是过来了的吧,只是没进来。 许鸣翊看着那边,心头的燥意和不畅快就这么消散了一些。 正在他看向那边的时候,姜宁也正好看过来。 姜宁一愣,许鸣翊怎么会在这儿? 随即想起来今晚好像是他的庆功宴。 而许鸣翊抿了抿嘴唇,决定还是自己先低个头,为这次莫名其妙的冷战划上句号。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男孩子,应该大度一些,先给姜宁台阶下。 这样想着,他绷起脸色,主动朝那边走过去。 而姜宁却在看了他一眼后,直接移开了视线。 许鸣翊:??? 还没反应过来,许鸣翊就被匆匆从酒店里追上来的钟从霜一把从身后抓住袖子:“许鸣翊,发生什么了吗?” 钟从霜也不知道为什么许鸣翊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谭朋兴他们起哄说等庆功宴结束后,许鸣翊会送她回去,钟从霜也这么以为。可谁知许鸣翊却脸色难看地提前离场,说都没说一声。 包厢内气氛都因此变得尴尬起来。 钟从霜想他或许是家里有什么事,有点担心,顾不上拿书包就追上来。 此时此刻许鸣翊距离姜宁也就十步之遥,店铺门前的灯光将他和钟从霜之间照得很亮,钟从霜的手也明晃晃地拽着他的袖子。 姜宁的视线落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许鸣翊立刻看向姜宁,同时试图将钟从霜的手甩开。 然而下一秒姜宁就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视线。 她像是没看到一样,直接拉着瞪向这边的姜帆走了。 许鸣翊:“……” 许鸣翊迅速推开了钟从霜,但是已经只能看见姜宁的背影。 许鸣翊对姜宁很了解,以前她见到这种事,就算是胡珊珊离他一丈远,她也要冲上来辨个明白。 可方才她漫不经心转过脸去的那个神情,分明就是……毫不在意。 * 此时此刻,燕一谢正坐在庭院里,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若无其事,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看月亮。 管家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今晚到了这个点还没睡,又抱着毛毯出来提醒:“已经很晚了,夜深露重,您还不休息吗?” 燕一谢却道:“准备夜宵了吗?” 管家一愣:“夜宵,您从不吃夜宵。” 由于身体原因,燕一谢作息饮食全都很规律,日复一日像是精密的仪器一样。 燕一谢别过脸去:“准备吧,忽然想吃了。” 管家琢磨出点不对劲来,问:“少爷想吃什么呢?” 燕一谢冷着脸,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开始报菜名:“汤圆,芦笋炒肉,松菌,每样来一点。” 管家似笑非笑:“晚上吃这么多可对身体不好。” 燕一谢皱起眉,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管家连忙敛起笑容:“我可没笑。” 管家进去准备夜宵了,燕一谢继续在庭院里坐着,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了。 过了会儿,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十分了。 再过一会儿,一看,十点半了。 燕一谢蹙了蹙眉,再次打开短信收件箱,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收件箱里躺着第一条短信,对方发来:“晚上九点半你睡了吗?我能不能过去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燕一谢心想,这一次又是蜘蛛毛毛虫的话就打断她的腿。 又或者她发完短信就忘了,晚上不会来了。 虽然这么想,但燕一谢仍然脸色冷冰冰地坐在院子里,月光落在他俊秀的脸上,像是凝了一层霜。 就在这时,别墅院外传来些许响动,一道熟悉的身影拿着手电筒翻过雕花栅栏,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朝他大喊:“燕一谢,看。” 燕一谢调整好表情,冷酷地看向那边。 他顿时微微一怔。 只见一堆萤火虫缓缓从姜宁怀里的书包里飞出来。 幽绿的萤火像是点点繁星,在夏末沾着湿意,点亮姜宁月牙弯弯的双眸。她一边奔跑,一边带着光冲他而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 10 章 <ul class=tent_ul> 整个空幽寂静的庭院很快被萤火虫的光亮点燃。 姜宁抱着书包跑到燕一谢面前来时,书包已经彻底空了,缓缓飞出来的萤火虫宛如四散的流光,飘忽不定,从下往上掠过她的脸,照亮她的脸庞。 “快看!”姜宁兴奋地仰头看去。 燕一谢看向她。 满目荧光倒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是伸手可触的星海。 姜宁方才跑得脸色发红,这时忍不住定下来深呼吸一口气。 她朝燕一谢看过去。 少年迅速别开了目光。 燕一谢顿了顿,才重新抬眼看向满院的萤火虫:“你从哪来弄来的这玩意儿?” 姜宁不答,反而嘿嘿地笑,将书包拉链拉起来:“你以前见过吗?” 燕一谢凉飕飕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孩,夏天的时候河边经常会有,而且,” 燕一谢看向那些很快便绕过院墙、绕过树木飞走的萤火,语气平淡地说:“没什么好看的,很快就飞走了。” 姜宁一愣。 燕一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看起来有点意兴阑珊,转过轮椅往别墅里走。 姜宁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轮椅扶手:“欸,别走啊,等一下。” 燕一谢抬眼看向她,俨然是对上次轮椅一路飞出去飙到河边的事情有了阴影,蹙眉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有办法。”姜宁对他眨了眨眼。 “不过你先转过去不许看。”姜宁又道。 燕一谢嗤笑道:“幼稚。” “……”姜宁暗骂一个十四五的小屁孩居然敢说她幼稚。 话虽如此,燕一谢还是带着不耐烦的神情,将轮椅转了过去:“到底要干什么?” 姜宁没有回答,走过去摘下他肩膀上的衬衣外套,卷成一条长卷。 她走过来靠近他时,燕一谢浑身僵了一下。 他抿了抿嘴唇,到底克制着自己没有动弹。 于是姜宁得以顺利地将衬衣系在了他眼睛上,为了报复他整天臭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他八百万,姜宁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打了个结。让你横。 燕一谢:“……” 随后燕一谢不知道姜宁干了些什么,只听见耳边有跑来跑去、跳起来又落地的声音,她好像还跑到檐下对管家低声说了句什么,管家回了她一句什么。 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一片漆黑。 这种漆黑让某些不太好的记忆席卷重来,少年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紧紧扣住了轮椅扶手。 他一直强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三四分钟,但对燕一谢来说有些漫长。 姜宁终于回到他身边,将他眼睛上的衬衣解开时,他脸色很不好看。 “现在可以睁开了。”姜宁的声音带着笑意。 燕一谢心说自己真的是疯了,配合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臭丫头玩这种幼稚的捉迷藏一样的游戏。 但他的身体却无比配合,直到姜宁过来,他才睁开眼。 一睁眼,眼前猝不及防地多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瓶口微微开着,里头放进了一些沉水藻类的植物,一只萤火虫被束缚进了瓶内,正在奋力挣扎。 而仿佛被这只雌虫吸引而来,许多其他萤火虫纷纷围着瓶口开始不离不弃地起舞。 在夜色里,玻璃瓶发着光。 瓶口处用芦苇绕了一圈,像是一盏灯。 燕一谢一怔。 “这样就不会很快飞走了。”姜宁拉过他的手:“送给你。” 她柔软潮湿的手心带着一股凉意。 燕一谢:“……” 他身体一僵,没有打开她的手。 “怎么样?”见燕一谢久久不语,姜宁有点儿得意:“我是不是很聪明?” 燕一谢难得没有回以讥嘲,他没吭声,只是用双手紧紧捧着玻璃瓶。 夜色中,几颗还未彻底离去的绿色萤火虫飘忽闪烁在庭院间,檐下晕黄灯光照亮姜宁的脸。 她说完就皱了皱鼻子,好像是闻到了别墅里面厨房传来的夜宵的香气,像是一只闻到好吃的挪不动脚的雪白的小狗。 让人忍不住立刻就把排骨拿出来。 燕一谢注视着她,他很少将视线停住在别人身上这么久。 玻璃瓶亮着的光使得他几乎数清楚少女纤细密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一样,灵动地跳跃。 “管家叔叔怎么在准备夜宵?”姜宁忽然回过头来。 少年迅速收回了视线。 姜宁蹲下来,对他讨好地笑:“你家管家……做了几人份?” 燕一谢道:“一人份。” 姜宁道:“我能尝尝吗?” 燕一谢道:“不可以。” 姜宁继续自说自话:“我不介意替你分担一点长胖的痛苦。” 燕一谢也继续道:“我介意,你休想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姜宁一脸幽怨地仰头看着燕一谢,敢情自己这些天做的套近乎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像极了垂头丧气的雪白的漂亮小狗。 管家出来,赶紧去厨房将准备好的饭盒拿出来,对姜宁道:“这是给姜同学准备的。” 姜宁打开饭盒看了眼,竟然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她笑眯眯地接过来:“谢谢叔叔。” 管家对她笑了笑。 燕一谢看了管家一眼,不悦道:“经过我允许了吗?就擅自准备夜宵。” “原来是管家给我准备的,我还以为……”姜宁看了燕一谢一眼,转而对管家又道了一次谢:“感谢叔叔!你对我真好!” 燕一谢:“……”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不爽。 又到了要回去的时间,姜宁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鼻尖,对他说:“我明天再来。” 燕一谢用一贯冷冷的口吻道:“不要来的太频繁,我会被你吃穷。” 这么大的古堡,吃穷? 开什么玩笑? 何况姜宁知道燕一谢的家底,在这一年就已经深不可测了。 姜宁一笑了之:“就来。” 管家却见少女说完这句话后,少爷神色像是松快不少。 燕一谢一言不发地看着姜宁的背影远去,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萤火虫瓶,忽然道:“十一点了。” 管家没能理会他的意思。 燕一谢道:“你送她回去。” 管家跟在姜宁身后,保持着一段不会让她发现,但是又能将她安全送到家的距离。 …… 当姜宁从来时的那条路返回,她脚步顿了顿,忽然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 路……似乎比来时还亮了。 这条小路简直亮如白昼。 她抱着书包一怔,抬起头,只见夜色中,原本乱七八糟肆意生长的杂草不知什么时候被清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道路两边,一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上了明亮的灯光。 灯光照在她脚下,一直无限延伸下去,像是一条有些梦幻的星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 11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心湖仿佛风过涟漪,轻轻地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站在那里,望着沿路晕黄的路灯和路灯下围绕着的细小蝇虫,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重生回来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心情如此轻松。 她心中那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石终于卸下去了稍许。 姜宁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燕一谢发短信:“谢谢。” 手机那边的少年依然爱理不理,冷得一批,句号都没回一个。 姜宁嘴角依然带笑,一边继续朝家的方向走,一边指尖在手机上轻快跳跃:“燕一谢,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一块儿去上学?我想和你转到一个班。” 半晌,待她终于快回到家院门前,手机里才终于多出了一条冷淡的回信:“你不要得寸进尺。” 姜宁忍不住笑起来。 * 姜宁带着好心情回到家,一进家门就先到处找姜帆。 没在姜帆的房间看到姜帆,姜宁眉梢立刻拧了起来。 这小兔崽子先前答应得好好的要好好学习,不会又是空头支票,和自己分开后扭头就去了网咖吧? 真是无药可救了。 郑若楠拿着一杯牛奶过来,压低声音“嘘”了一声,欣慰地说:“他在你房间写作业呢,好不容易他静下心来在书桌前坐一会儿,先别吵他,你先去洗澡。” 姜宁愕然:“你确定他是在写作业,不是又偷偷从窗户溜出去了?” 隔着一扇门,姜帆幽幽地道:“姜宁,背后说我坏话,我是听得见的。” 还真在自己房间? 去年姜帆这小子为了不写作业,拿一把锯子将他房间里的书桌给锯掉了,把全家人气得不轻,郑若楠愤怒地说再也不给他买书桌,让他再写作业就去厕所里趴在马桶上写。 这小子气人的时候是真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我来吧。”姜宁接过郑若楠手中的牛奶,推门进去。 房间里,姜帆面前还真摊着两本教辅书和习题集,他扭着身子坐在那里,痛苦不堪地咬着笔头。 姜宁快步走过去,放下牛奶杯,一把掀开他桌面上的书本,试图在下面找到游戏机。 但……还真没有。 习题集已经被翻动了好几页了,虽然一眼看过去没有一道题是对的,但那字迹的确是姜帆这小子本人的。 姜宁心中震惊又欣喜,但还是绷住神色,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都是你自己写的?” 姜帆看着姜宁的表情,莫名生出了几分爽感,原来上进也没这么难,而且家里人对他的关注都变多了。他露出一副傲慢的神情:“不然呢?房间里还有鬼能帮我写?” 姜宁缓缓道:“应该确实都是你自己写的。” 姜帆更加得意了,继续竖着耳朵等姜宁的夸奖,如果给他屁股上插一根尾巴恐怕都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就听姜宁又道:“因为换做鬼来写,都不可能十道题整整齐齐错十道。” 姜帆:“…………” 狠好,瞧不起他。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浪子回头。 姜帆继续咬牙切齿地和习题集大作战去了。 姜宁眸中终于染上笑意,下楼对郑若楠说:“给姜帆重新买张书桌好了。” “这还用你说。”郑若楠早就开始张罗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个孩子都像是洗心革面了一样,郑若楠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老太太在院子里摇着蒲扇,忍不住扭头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姜宁一眼。 想不通。 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邻居里也有想给小孩转学的,却苦于找不到门路。因为他们家转学手续办好了,这两天一同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们都快将王素芬围起来了,朝她打听。 老太太在外头眉飞色舞地对老朋友们说这有什么难的,回头就让儿媳帮忙问问,但回到家来并不提半个字…… 她和姜宁这丫头关系一向不融洽,找姜宁问,岂不是把脸凑上去让这丫头打? 看着那边母女喜气洋洋,老太太再一次按捺不住上前插一脚的心思。 她起身进门,对郑若楠说:“姜帆肯学习了是好事,但现在成绩还是起不来啊,要不然让柔柔给他补补课?柔柔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恒初前三十,还能省下一笔补习费。” 姜宁烦透了老太太的心思永远都在姜柔柔那一边,永远都在想为姜柔柔争取点什么利益。 她冷冷道:“我帮姜帆就行了,不用麻烦别人。” 老太太脸色立马拉了下来:“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柔柔哪里是别人?你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能成为亲姐妹?你这心眼真是比针小。” 姜宁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我心眼小?奶奶你搞清楚这是谁家,这是我家!能容忍她住在这里快十年,我心眼还小?您再多嘴一句我现在立马将她的东西丢出去。” 老太太脸色都青了。 上次见姜宁在郑若楠面前说哭就哭,还以为她性子变软了,谁知头发虽然剪了,脸上干净了,骨子里还是那个刺头。 老太太忍了忍,转而去对郑若楠阴着脸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对长辈半点礼貌也没有。” 姜宁最近的转变,郑若楠看在眼里。她已经逐渐意识到,女儿变得骄纵,和家里总是偏袒姜柔柔,可能后者是因,前者才是果。 姜宁本也不必张牙舞爪,浑身是刺的。 她已经逐渐放弃在外的名声,哪怕别人说她欺负孤女呢,她也不能一直委屈姜宁下去。 郑若楠看了老太太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不是您先来找事,她哪有机会对您没礼貌?” 女儿这样,母亲也这样。 老太太看了眼远处眼圈已经通红的姜柔柔,差点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上次就因为姜宁,柔柔的舞蹈课从私教换成了小团体课,她回来哭了好几天,舞蹈课的老师对她的态度都不好了,你怎么忍心?” 姜宁笑了:“奶奶你不忍心,你花钱让她回私人课去啊。米虫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这一刻姜宁还真感觉自己像是欺负小白花的恶毒女配,然而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她怒火只烧得越发的旺。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这场战争本就该爆发,只是自己顾虑许多,一直强忍。 她扭过头,随手就将茶几上老太太和姜柔柔还有姜山使用的茶杯扫到了垃圾桶里,没人拦得住她。郑若楠都惊呆了一瞬。 房间里的姜帆听见了动静,跑出来看,见姐姐占据上风,他倜傥地吹了个口哨。 “……”老太太血气拼命地往上涌,终于按捺不住,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到姜宁脸上去。 郑若楠脸色一变,厉声道:“您过分了!” 姜宁眼皮也不掀,抓住了她的手:“不要碰我,否则本来你们月中才会被赶出去,现在会提前。” 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老太太没想到姜宁一个小丫头力气居然会那么大,胆子也那么大,反过来抓得她手腕吃痛。她恶狠狠地道:“反了反了,我得去让你爸爸评评理!” 老太太甩开姜宁的手,摔门出去找姜父。 姜父刚下班回家,就听老太太撒豆子一样气急败坏地对他说了一大堆,一进院子,又见姜柔柔站在角落掉眼泪。 要是以往,姜父少不了要训斥姜宁对老人不尊重。 但今天的姜父却一反常态,他像没听到一样,步履匆匆地放下公文包,把姜宁叫到书房去,语气甚至带着讨好:“宁宁,你进来,爸爸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这下,老太太和姜柔柔都傻眼了。 不用等姜父说出口,姜宁就知道他想商量什么。 姜宁叮嘱过郑若楠,她们既然是求了欧阳博帮忙,就不要将欧阳博的联系方式告诉别的人,否则这样岂不是一而再再而三打扰人家。 郑若楠是个很讲原则的女人,这两天和姜山吵了两架,应该就是因为这事儿。 姜父有点畏惧严厉的妻子,只能将主意打到半大点儿的女儿身上。 “你帮帮爸爸。”书房里,姜父和蔼地半蹲下来,说:“要是大学园旁边那块工程能批下来,爸爸就带你和帆帆去游乐园玩。” 姜宁淡淡看着他,眼神没什么温度:“不带姜柔柔,你确定?你舍得?” 姜父莫名被姜宁这眼神看得心虚,他伸出手试图握住姜宁肩膀,却被姜宁一偏头躲开了去。 “……”姜父心头陡然一把火起来了。 以前他在郑若楠面前虽然没什么地位,但这几个孩子却给了他极大的优越感,孩子们都渴求父爱,会争宠。 可近日来姜宁却越来越少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偶尔与他对上视线,眼神也冷冷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或是在看一团垃圾。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可是你父亲!”姜父不由得怒道。 姜宁没有理会他,转而换了一副天真了一些的神情,道:“我可以帮爸爸,但是爸爸先帮我签个字,我上次成绩考得不好,不敢叫妈妈帮我签字,怕她批评我。” 姜父这段日子一直在为新项目工程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么多年本来他就一直遭到邻里的指点,说他是吃软饭的,现在如果被辞退,那可就真是名声扫地了。而且人到中年,再没有一个可以给安排工作的岳父,到时候得上哪儿找工作? 因此他想也没想,急道:“你去把试卷拿来,爸爸现在就签。” 姜宁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一大摞试卷,将考得最好的那张放在最上面,将需要他签字的那张夹在中间,只露出一个角。 “到底考多少?”姜父不可置信地问。 难道是零分? 不然怎么分数都不敢给他看一眼? 姜宁一下子涨红了脸,死死摁着试卷不给他掀开:“别看了,我不敢让您看见。” 姜父急着问欧阳博的事情,不觉得十四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心眼,更想不到亲女儿会坑自己,他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管姜宁考零分还是负分,直接草草签了字。 “签了,并且爸爸保证不和你妈妈说。”姜父说完,直奔主题:“那爸爸的事,你是不是也得帮爸爸?把欧阳博的联系方式告诉爸爸行不行?” 姜宁迅速收起试卷,道:“这样吧,爸爸,我先问问欧阳教授,等他答应了,我再告诉您,这样也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是?” 姜父虽然心急,但也不得不承认姜宁想得周到。 “放心吧爸爸,”姜宁又朝他眨了眨眼:“欧阳博可喜欢我了,我肯定能帮到您。” 姜父心情这才豁然开朗,笑了起来,蹲下去想将姜宁抱起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姜宁刚好转身,避开了他的拥抱,径直跑出去了:“那我先去写作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 12 章 <ul class=tent_ul>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姜宁把这事儿和燕一谢说了,让管家帮自己把那份有了姜父签名的净身出户协议书转交给郭律师。 她一边喝燕麦粥一边眉飞色舞地道:“虽然法律上,我爸这种情况属于被骗签了合同,可以在打官司的时候申请仲裁撤销合同,但这不是有郭律师吗?郭律师一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还有就是,我爸最要面子,很忌讳邻里之间的言论,我觉得他未必会将被一个小丫头耍了这种事说出去。” “总而言之,这个闷亏他吃定了。” 管家看着姜宁黑亮亮的眼睛,灵动的神情,心说少爷这是什么运气捡到这么个机灵鬼。 睚眦必报的性情简直和少爷如出一辙,师出同门。 燕一谢则皮笑肉不笑道:“所以这就是你跑过来蹭早饭的原因?” 自从让姜宁踏进了一次别墅的门,这小姑娘就像是自来熟的强盗一样,理直气壮地长驱直入。 今天一大清晨燕一谢一睁开眼睛,就见姜宁出现在他房间里,微笑着地站在他床头边,俯身拿根羽毛轻扫他的脸。 这么多年来,管家都极少踏入他的房间,哪怕是他半夜恶魇缠身。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姜宁放大的脸,自然吓了一跳。 哪怕再镇定清冷的人,都会被姜宁抽风的行为给弄得措手不及。 他立刻黑着脸抽出枕头砸过去,让她立刻马上滚出去。 姜宁却往地上一躺,开始鸭子状划水。 ……真叫人恼怒又无可奈何。 “不要小气嘛。”姜宁依然笑眯眯的,对燕一谢道:“我又不是毫无贡献,前几天我还给你带早餐了呢,怎么说也算是相互抵消了。” 燕一谢冷笑:“进了垃圾桶的早餐,和满汉全席,也算相互抵消?” “那只是你自己不吃而已,又不是我没带。”姜宁用筷子夹起一枚水晶虾饺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你要吃的话,我还不是天天给你带?” 管家见少女说到“天天”时,少爷眉角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燕一谢回过神来,继续冷笑:“我差你那一口馊了的白米饭?” 姜宁:“……”这天没法聊了。 这小子是不是进了坟墓里还要在墓志铭上刻上“姜宁辣鸡大骗子,用过夜白米饭毁我青春!” “昨日之事不可追,让我们愉快地把那一页翻过去不好吗?”姜宁干笑道,边站起身来给燕一谢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看这汤圆,圆又圆。” 燕一谢冷眼看着她。 姜宁用汤匙在碗里搅了几下,依然感觉有点烫,于是下意识又吹了两口气。 她凑到燕一谢身边去。 两人挨得极近,燕一谢白皙的额头也落上了几分少女呼出的气。 像是有人在耳廓边用气声“呼呼呼”地说话似的。 酥麻感像是浓墨入湖,猝不及防地,一瞬间晕染开来。 燕一谢瞬间勃然大怒:“离我远点!” 姜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觉得他好像哪里有那个大病。 她只好将盛满了汤圆的碗放下:“远点就远点,你自己吹吧,烫死你。” 和少年相处久了,她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拘谨。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但在管家的记忆以来,这是少爷被送到海边这栋孤零零的古堡来,古堡里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早餐的时候不再死气沉沉、静谧得只有刀叉碰碟的声音。 他看着欢脱的少女和面无表情的少爷,不禁无声地笑了笑。 吃完早饭,姜宁还在想方设法劝说燕一谢去学校。 他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经常出现在学校,连病假都不请,学校竟然还没将他开除,也是神奇。 除非燕家给学校捐了楼。 “你去学校的话,等我转班成功,我们就可以一个班了,”姜宁扒拉着他的轮椅扶手,不让他上楼,喋喋不休,“而且最近风大,操场上会有人放风筝,时不时落到走廊上,可好玩了。” 燕一谢惜字如金,冷冷吐出四个字:“不感兴趣。” 姜宁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一直不去上学的话,义务教育能完成吗?以后不会成为文盲吗?” “我文盲?”少年额头三条黑线。 管家在旁边笑着说:“不如我当个裁判?” 姜宁有心在燕一谢面前秀一把,立刻举双手赞成:“好啊,快,时间不多了,我得去学校。” 管家迅速上了楼,从书房里拿来了几本练习册和两张纸两支笔,说:“同一道题,看姜同学你和少爷谁更先解答出来。” 姜宁看了一眼管家手里的三本书,分别是初中几何,高中奥数,和大学高数。 她果断选择了高中奥数。 选大学的范围未免太欺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选初中知识又体现不出来她强悍如斯。为了让他震惊和崇拜,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管家微微一笑,说:“那好,我现在随机挑选两道题,写在白纸上。” “等一下!”姜宁立马道:“让我挑题,不然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和你家少爷串通好,选择一道刚好做过的题目?” 燕一谢:“……” 燕一谢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让她挑。” 管家于是将高中奥数书递给姜宁,姜宁一边翻,还一边胁迫燕一谢看着她:“你倒是看着我啊,看,我也没作弊,我是随机翻的。” 折腾半天,两道题目终于誊写到了白纸上。 姜宁拖了把椅子在餐桌边上坐下来,拿起中性笔,捋起袖子,正打算大干一场。 就听身边的少年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纸上的题目,道:“答案是-2。” 她:“…………” 姜宁花了三分钟,将题目算出来,果然是-2。 什么鬼啊!他不是常年不去学校的吗?姜宁怒道:“再来一道。” 这次燕一谢将纸张接过去读题的时候,姜宁一边看题目一边在他耳边大唱《死了都要爱》干扰他。 燕一谢:“……” 但是仍没超过三秒,燕一谢道:“2004。” 姜宁将计算器按得噼里啪啦响,算出来还是和他说的吻合。 姜宁:“…………” 姜宁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结果,扭过头去对管家道:“叔叔,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作弊了?” 管家笑道:“少爷心算能力很强,你恐怕比不过他。不过姜同学你已经很快了,别的小孩在你这个年龄,别说高中奥数了,就连初中奥数都做不出来两道。” “再、再来一道。”姜宁说这话已经没了底气,她抽出最底下那本大学题目,气虚地说:“比这个。” 不出三秒。 少年道:“无解。” 姜宁还在苦哈哈地求导,她就不信这个邪,埋头计算。 燕一谢盯了她几秒后,冷不丁道:“乘以2。” 姜宁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在干扰她。 燕一谢又道:“你辅助线画错了。” 姜宁笔尖一歪:“…………” “闭嘴啊!”姜宁捂住耳朵。 燕一谢不为所动,继续冷不丁地道:“再画一条辅助线。” 姜宁:“不听不停王八念经。” 要不要这么睚眦必报? 这次在燕一谢的干扰下,算出来果然是无解。 姜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想说了,大干一场的姜宁已经死了,现在是弱小无助的姜宁,她只想赶紧灰溜溜地逃走。 姜宁“拜拜”都没说一声,拎起书包,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尴尬现场。 燕一谢转过轮椅,看着她背影远去。 不知道是不是管家的错觉,少爷的嘴角仿佛提了一下。 不过这笑容很淡,且几不可察,很快就消失无踪。 姜宁一走,别墅里迅速冷清下来,就像是人走楼空的剧院一样。 燕一谢静了片刻,忽然问:“你知道现在哪里有卖风筝的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 13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冲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口有学生会的人在检查铭牌。 恒初不太注重仪式,平日里即便没戴铭牌,只要偷偷绕过去即可,学生会那群人不会管得很严。 但今早姜宁猫着腰俯冲进去时,却被结结实实弹了回来。一道又沉又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一大清早去哪儿了?”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不远处的司向明和谭朋兴也兴致盎然地朝这边看了眼,每次轮到许鸣翊值日,许鸣翊都没兴趣来,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了,跟堵人似的,一直在校门口徘徊。他俩打赌许鸣翊究竟是等钟从霜还是等胡珊珊。 得,现在知道他堵的是谁了。 真是稀奇。 “关你什么事?”姜宁恼火地去蹲下去捡从书包里掉出来的笔袋。 许鸣翊要伸手帮她,可在手还没触碰到她的笔之前,她便已经快速抢先将笔捡了起来,匆匆装回书包。 许鸣翊手指一僵。 他站直身子,肩线上缠着学生会的袖章,脸色更难看了。 前几次堵姜宁堵丢了,今早他六点便洗了把冷水脸,去了姜家,但居然仍扑了个空。 郑若楠说姜宁这几天挺勤快,去学校都去很早,刚不巧已经离开家了。 于是许鸣翊迅速折返学校。 可是一看表,姜宁七点半才踩着点抵达学校。 这说明,她至少在别的地方逗留了快一个小时。 “郑阿姨说你最近都起得很早,问我你几点到的学校。”许鸣翊面不改色地搬出郑若楠。 姜宁拉上书包拉链,皱眉道:“去同学家补习,这你也要打小报告?” “你去同学家补习我怎么不知道?” 许鸣翊不知怎么有点愤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姜宁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生活中撤离,以前什么事都要和他说的人,现在找到她踪影都难。 他道:“你去哪个同学家里?补习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姜宁打断了他。 “姜宁你最近是吃错药了吧?!”许鸣翊终于怒道。 不是吃错药了根本无法解释她最近疏远他的行为。 一开始许鸣翊还以为姜宁是单纯生气,过几天就能好,冷处理就行,可谁知这都多久了,她一次都没来主动找过他。 这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甚至就连看到钟从霜拉他袖子,她都……头也不回地走掉。 “你不要没事找事。”姜宁也怒道:“到时候双双迟到只有我被骂。” 许鸣翊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我们谈谈。” 姜宁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那就谈谈。” 姜宁就近挑了个学校旁边的奶茶店,径直走过去,许鸣翊跟在她身后,只觉十分不习惯……他才陡然发现,以前都是姜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的。 原来看着对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竟然是如此让人没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坐下来后,许鸣翊冷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放下自尊,问姜宁为什么忽然疏远他吧。 姜宁却开门见山:“你把我当妹妹是不是?” 许鸣翊没想到姜宁竟然这么直接,噎了一下,半晌才梗着脖子道:“是。” “那正好,我也只是把你当从小认识的哥哥,以前不懂事,总是缠着你,还请多多包涵。”姜宁淡淡道。 许鸣翊:“……” 姜宁又道:“大人开玩笑说要结娃娃亲,都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要当真就行了。” 重生回来后,姜宁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许鸣翊,人的感情只有一次,被浇灭了,就彻底没了。这辈子她不可能再冒一次险。何况,上辈子最后发生的那件事也叫她膈应。 可另一方面,眼前的许鸣翊还是十五岁的他,还不知道未来会在车祸中选择救钟从霜,姜宁将上辈子的仇恨报复于一个少年,似乎也太过分。 所以姜宁选择和他两不相欠,以后各走各的路,各自过各自的人生。 姜宁拨弄着面前的奶茶果冻杯,看向他的眼睛,说道:“大家都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有了我自己的事,有我自己要过的生活,我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整天跟在你屁股后跑。” “你开什么玩笑?”许鸣翊气笑了。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一阵刺痛。 她总是缠着他,要和他一起玩的时候,他觉得她烦。 可当她猛然成熟了许多,再也不对他耍无赖的时候,他又像是空荡荡的陡然失去了什么。 许鸣翊莫名烦躁:“姜宁,不要闹了,我说的谈谈不是这种谈谈,如果前段时间我哪里惹恼了你的话,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买的一堆游戏卡还没拆封,你上个月还逼着我买超级玛丽,你这就不想过来玩了?” 姜宁看着许鸣翊,却忽然想问一件事。 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在同学聚会前的那场车祸中,许鸣翊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当时她和后座的钟从霜同样全身是血,难道就因为钟从霜看起来伤势更重一些,双腿被压住了,所以许鸣翊就选择先救她吗? 燕一谢的车子跟在他们后面,同样也被那场车祸波及,可是姜宁透过被血模糊的玻璃看去的时候,却见到他毫不犹豫朝自己奔来。 姜宁无法质问上辈子的许鸣翊是怎么想的,她只能沉默了半晌,问眼前十五岁的许鸣翊:“你年少时期对钟从霜是什么感觉?” “年少时期”这个词用得奇怪,但许鸣翊并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钟从霜?” 许鸣翊道:“她和你不一样,她家境可怜,但坚韧不拔,上进努力,之前班上有人欺负她,我看不过眼,就帮了两次。” 听到“可怜”这个词,姜宁就不想往下听下去了。 所有人都比她姜宁要可怜,她是最坚强的一个。 姜宁冷笑了一下:“行。” 许鸣翊还要说什么,姜宁却径直离开。 许鸣翊回过头来,看着桌上姜宁一口都没动过的奶茶果冻,心中一阵烦躁。 他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到从前。 现在这样的姜宁让他太不适应,就像是生活中的某个重要的东西陡然被挖掉一块似的。 姜宁的话让他听不懂,什么长大了,不再有关系了的……胡言乱语。 许鸣翊回想了一遍两人的对话。 难道是因为…… 钟从霜? 他一方面忍不住吐槽姜宁打小就小心眼得要命,连他随手帮助同学也要计较,另一方面心中却稍稍踏实一点…… 如果是因为钟从霜的话,那么姜宁是不是还是在吃醋? …… 因为许鸣翊,姜宁果然迟到了。 被班主任拉在走廊上痛心疾首地批评了一顿“就你这样你还想转到一班”后,她才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 而此时此刻许鸣翊肯定是被一班老师笑眯眯地迎进去的。 气死,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等我下次考试一飞冲天,老王肯定会后悔答应我转到一班去。”姜宁坐下来后翻开书,小声嘀咕。 兰珍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姜宁的额头:“这才早上,姜宁你怎么就进入梦乡了?” 姜宁:“…………” 姜宁知道大家是怎么看她的。 许鸣翊身边那群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钟从霜、胡珊珊、自己班的同学,还有家里的老太太和姜柔柔,恐怕都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常年倒数,和姜帆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说要为姜帆补课时,老太太才在背后嘀咕“五十步说要帮百步。” 不争口气也要蒸个馒头。 姜宁决心接下来的月考一定要好好考,至少要让老太太啪啪打脸。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姜宁都没离开座位过,接着上次的继续复习,看资料书看得头晕眼花。 不过所有的知识都已经在她脑子里有了轮廓,现在只是重温一遍就好。 因此倒也速度很快。 放学之前,照例是夕会。 夕会是恒初的传统,每周五会有一些自由时间,由一班成绩好的学生到各个班去交流提高成绩的方法,并对各班进行打分。 老实说姜宁一贯觉得这个传统除了能提高一班那些尖子生的自负之外,根本没什么卵用。 因为在短短半小时内,其他班的学生根本不可能从一班尖子生那里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可怎奈学校认为这样的交流有助于刺激学生们的上进风气,于是一直延续到了高中去。 姜宁怀疑燕一谢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烦人的校内规定,才不怎么来学校的。 让他去别的班上讲题,比让他把学校掀翻还难。 而今天,来到三班交流英语的,一共有三个一班的学生。 其中两个,刚好是钟从霜和姜柔柔。 这三个人的英语都很流利,几乎是将三班学生秒杀。 姜柔柔还知道收敛光芒。 钟从霜则无比较真,充分行使学校赋予自己的权利,频频点起三班的学生,让他们读一些拗口词汇,问一些较为生僻的语法问题,并低下头在小本本上打分。 三班都是一群废柴,哪能跟得上她们的节奏,坐在后面的男生们连她们用英文问的问题都听不懂。 被钟从霜点起来的一个男生回答不出来。 钟从霜抬着下巴,又继续用英文问:“这是课本上学过的,为什么你答不上来,你们老师没有教吗?” 高个男生涨红了脸。 这就是吊车尾的班级厌恶学校这一项传统的原因,每到周五的夕会,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次自信心上的惨绝人寰的打击。 另一个女生答出来了。 钟从霜却仍是不满:“你的口音也太中式英语了。” 说完,钟从霜流利地将答案念了一遍。 女生看起来像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被老师批评和被同龄人批评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当着班上这么多人的面。 这一年不是所有人都上得起课外补习班,请得起外教,买得起磁带的。 英语口音土就意味着家境一般。 那女生眼圈已经红了。 兰珍珍趴在桌子上,生怕被钟从霜点到,小声对姜宁道:“这个一班的人也太傲了吧。” 姜宁闷头刷题,不置可否。 钟从霜的确尖锐气盛、不懂得收敛,但姜宁未来打算从事舞蹈演艺行业,和她不是一个赛道,所以姜宁没有兴趣和她较真。 钟从霜的视线却不易察觉地扫向了她。 钟从霜低声对身边的姜柔柔说:“你妹妹英语怎么样?” “不怎么样,”姜柔柔小声说,“但你可别点她,她脾气很坏,答不上来是要怼你的。” 姜柔柔对昨晚家里的那一场吵架还心有余悸。 她先前攀附着姜父、讨好着郑若楠,在家里就能生存,但最近郑若楠却越来越向着姜宁了,说把她从私教舞蹈课调到小团体班就调了。 家里的经济大权由郑若楠控制,姜柔柔没有办法,只能忍辱负重,等着姜父有求于姜宁的这阵子过去。 钟从霜心中十分不以为然。姜宁脾气坏,而她冷静,教养立判。 只不过没等钟从霜叫姜宁起来,教室后面的三班班主任就坐不住了。 全班都被一班的学生的气势压得安静如鸡,头都不敢抬,简直太丢他面子了! 然而他班上又的确一个成绩好的都没有,怎么办? 班主任忽然想起前不久姜宁来他办公室,扫一眼那些英文信件都能看懂。 死马当作活马医,大不了就是再丢一次人,反正姜宁这孩子脸皮也厚。 他咳了咳,道:“姜宁,你起来和一班的优秀学生交流一下。” 姜宁:“……” 怎么躺着也中枪。 姜柔柔诧异地看了姜宁一眼,怎么回事,三班班主任竟像是还挺器重她? 既然是她自己班主任叫她起来的,那么自己点她也不算刻意了。 钟从霜微微一笑,顺势道:“三班的姜宁。” 姜宁只好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钟从霜。 她是在国外读的皇家舞蹈学院,每年舞台剧巡演,钟从霜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主动挑衅她? 她即便想装作大脑空空,但是那些新概念英语在她看起来像是1+1=2,她也没办法算错成3啊。 “你来念一下这个,然后解释一下语法。” 钟从霜故意挑了一段足足有三行的复杂长句,其中掺杂着不少诸如“zabernism”、“floauihilipilification”这样的超纲长词汇。 兰珍珍一阵紧张,仿佛即将面临丢脸时刻的是自己,都不忍心看了,将头埋在了书本后面。 “欺负人了不是?让她自己先念一遍。”后桌的男生小声愤怒道:“姜宁,你不要读,与其磕磕绊绊,不如酷一点不张嘴。” 谁知,接下来。 全班听到了一段完美漂亮的英音。 “………………” 班上所有人纷纷抬起头,张大嘴巴看着姜宁。 姜宁顿了顿,又顺着钟从霜给她的那一段念了下去,口音不比英剧里那些性感的嗓音差,优美悦耳,流畅丝滑,让全班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读完后,随手结构了一下长句,解释了一下语法。 然后,在讲台上的钟从霜和姜柔柔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她看了钟从霜一眼,笑得人畜无害:“我读完了,现在你来读一遍?看看有没有资格教我?” 脸色涨成猪肝色的很快变成了钟从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 14 章 <ul class=tent_ul> 钟从霜手指将书攥得青白,强装镇定:“这没什么,你可能刚好将这段背得滚瓜烂熟。” 三班的学生紧张地看向姜宁,生怕姜宁输阵。 谁知钟从霜话没说完,姜宁又念出了钟从霜方才用来示范的那一段,比方才钟从霜骄傲地自以为流利动听的口音不知道要好听到哪里去,简直就是降维碾压。 三班一群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舞台剧般优美的诵读方式,全都崇拜地看向姜宁。 铃声终于响起的时候,钟从霜落荒而逃。姜柔柔和另外一个一班的人惊诧地看了姜宁一眼,迅速离开了。 幸好找茬的是钟从霜,他们的丢脸程度要好一点。 三班的人全都惊喜地围上来。 “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气死我了,总感觉那个姓钟的女生是故意的。话说我们班没人得罪她吧?” 姜宁心虚地说:“没吧。”头号罪魁祸首在此。 “笑死我了,你们看她最后那脸色。不过,姜宁你老实说,是不是偷偷请了外教提前背过,你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怎么说话呢,姜宁不管怎么说也是漂亮的瞎猫。” 姜宁:“…………”随便吧谁让她学渣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班主任在后面看着一群少年少女叽叽喳喳,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方才在姜宁演诵第二段时回过神来,录了视频,打算发给姜宁的父母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他打算把姜宁叫到办公室去,了解一下她最近的学习情况。 可当他挤过一群喧闹的学生走过去,姜宁已经背上书包迅速窜不见了。 班主任:“……” 还真是一放学溜得比谁都快。 * “一班有温从霜这一号人吗?” 半小时后,姜宁已经在燕一谢的别墅里,坐在地板上,边吃零食边绘声绘色地讲述夕会上发生的事。 每天的校园生活其实都乏善可陈,但姜宁依然会在每次来找燕一谢的时候,绞尽脑汁讲点好玩的事。 听见燕一谢的疑问,姜宁额头三条黑线:“钟从霜,姓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钟。” 同班两年,敢情燕一谢根本没记住班上任何一个同学。 “她为什么要针对你,你们有私怨?”燕一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姜宁迅速抬头看向管家。 她以为燕一谢既然让管家调查过自己家的私事,知道自己父亲的事,那么就应该也知道自己从穿开裆裤起就整天跟在许鸣翊屁股后跑,而钟从霜疑似喜欢许鸣翊。 难道燕一谢还并不知道? 管家站在燕一谢背后,依然是那副两手交叠、站得笔直的样子。 他冷汗涔涔地对姜宁摇了摇头。 姜宁刚寻到古堡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人闯进少爷的生活,让少爷死寂无波的生活起了一丝波澜。他也就隐瞒了部分信息,没有对少爷知无不尽。 现在再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少爷肯定以为自己故意欺瞒,毫无疑问会大发雷霆。 姜宁立刻就读懂了管家的表情。 “你们在对视什么?”燕一谢不悦道,回头瞪了管家一眼。 老管家迅速恢复面无表情。 姜宁只好开玩笑似的瞎掰:“大概是因为,她嫉妒我长得好看。” 这话说出来,饶是她脸皮再厚,她也不禁有点脸红。 本以为少年会讥嘲她,可谁知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姜宁:“………………” 姜宁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转移话题道:“不如我推你去河边走走。” “不去。”燕一谢习惯性地拒绝。 燕一谢其实并不喜欢外出,更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旁人的视线经常会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腿上,眼神里或是惊讶,或是怜悯。 像上次那样来找死的混混也并不只是一两拨。 虽然燕一谢这么多年来已经能对别人的视线视若无睹,但时常应付那些,让他觉得麻烦。 姜宁道:“夏天快过去了,你下次出门可就是秋天了。” 燕一谢看向落地窗外。 春去秋来,院子里的树木永远是那几棵,生长,凋零,枯萎,积雪,他几乎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自己日复一日对着的单调的场景。 不过…… 此时此刻好像有哪里不一样,脑海里会跳出那一片随风起舞的芦苇,还有盛夏夜晚的萤火虫。 心脏微微跳了一下。 像是灰白忽然多了一丝颜色。 见少年沉默不语,姜宁不由分说地走到身后,冷不丁把他的轮椅往前推:“别犹豫了,沉默就是答应,咱们去河边玩。” 燕一谢怒道:“放开!” 姜宁听话地放开,委屈道:“放开就放开,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生气?” 燕一谢右手扣上自动轮椅的遥控器,有些别扭地道:“谁生气了?” 过了几秒他道:“不要动手动脚,我自己能走。” 老管家微微笑着,看着燕一谢推着轮椅和姜宁出去的背影,他才落后一段距离,抱着毛毯跟上去。 傍晚时分还是很炎热,夕阳一点点从远处的大海边缘下坠,从天到海仿佛倾泻的染料缸,从血红到橙红,然后由绯红逐渐过度到金色的蔚蓝。 燕一谢和姜宁穿过上次的芦苇,在河边停下来。 从这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地势较低的海边很多人在玩耍,可这里却很安静,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像是在耳廓边轻语。 姜宁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一边,蹲在河边,伸手试了一下河水。 冰凉又清澈。 还能隐隐约约见到里面有鱼游过。 自从去国外读书之后,姜宁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海市的这条河了,她心中满是对少女时期的眷恋,忍不住脱掉鞋袜,将裤腿卷起来,踩进浅一点的溪水里。 少女的脚踝白皙纤细,夕阳洒在溪水里,像是给她的肌肤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她穿婴儿蓝的短袖和白色的长裤,看起来柔和又活泼。 燕一谢顿了顿,别开头去,冷冷道:“赶紧上来,小心淹死。” 姜宁噎了一下,忍不住捞起一捧水,往燕一谢脸上弹了两滴水珠:“你一定要这么恶劣地说话吗?” 燕一谢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风拂过他苍白的额头:“那应该怎么说?” 姜宁看着他,笑道:“比如说,我担心你,你赶紧上来。” 燕一谢脸色一黑:“少自恋,谁会担心你?你淹死我也不会救你。” 他这话说完,却没有人回答。 河水里久久一片寂静。 燕一谢愣了一下,猛然扭过头去,哪里还看得到姜宁的踪影? 唯有河水深处有旋涡的地方冒出了一串水花。 “姜宁,不要闹了。”燕一谢沉声道。 他知道姜宁水性极好。 “姜宁,再闹就扔下你走了。” 仍然没人回答,河水静得令人窒息。 只有那一处看不清的水下,不停有气泡冒出来。 刹那间,燕一谢脸色猛然变了。 他想也不想地跃了下去。 少年白衣的身影在夕阳下像是一尾义无反顾的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 15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只是打算和燕一谢开个玩笑, 根本没想过他会跳下来。 她慌忙从水中探出湿漉漉的脑袋:“喂,我在这儿!” 并赶紧拨开河水,朝燕一谢游去。 看得出来少年在双腿残废之前进行过专业训练,水性极好, 如今膝盖以下的部分没有知觉, 在水中无法着力, 也很快找到了姜宁的位置。 片刻后, 远处的管家发现不对,匆匆抱着毛毯赶到时,两人已经双双坐在了岸边。 两人都是头发湿透, 浑身淌水,宛如两只落汤鸡。 姜宁感觉自己玩脱了,不敢抬头看燕一谢。 燕一谢额发挂着水珠,不断滴下来,像是爬上来的水鬼一般。 少年本就白皙的脸色此时更加苍白,愈发衬得乌黑的眼睛漆黑如墨, 冷如寒霜。 他狠狠瞪了姜宁一眼:“这种玩笑也能开?” “我又没想到你会跳下来。”姜宁狡辩:“这就叫关心,你关心我。” 少年气急败坏:“我关心你个屁,你双手断了?还不赶紧把衣服拧干?” 管家急忙抖开毛毯, 披在燕一谢身上,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了,少爷, 我们得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燕一谢拽下身上的毛毯, 揉成一团,扔到姜宁身上去。 姜宁抱起毛毯,又往他怀里塞了回去,因为怕他骂自己, 看都不敢看他:“我觉得你比较需要。” 塞完立刻后退两步。 燕一谢气不打一处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姜宁觉得他看起来就像是要抄伞的样子,怂怂地说:“不要。”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毛毯扑头盖脸地被扔在了她的身上。 “……” 姜宁七手八脚地把快拖到地上去的毛毯拽下来:“你——” 老管家急了,说:“你俩都需要快点将水擦干!” 姜宁也怕燕一谢感冒,她记得老管家说过,少年双腿受伤后,身子就比以前弱一些。 于是她裹着毛毯,上前走了几步,在燕一谢的瞪视下,理不直气不壮地在他旁边的河岸边坐下来,用宽大的毛毯将两个人都包了进去。 然后拎起自己这边的毛毯,开始擦拭头发和脖颈上的水。 少女带着温热的湿意的身体靠过来时,燕一谢浑身一僵。 他惊愕地看她一眼。 然而她却一无所觉,她像是只小动物一样,不带丝毫警惕地靠过来。 旷野的风穿过芦苇,拂过河岸,却被毛毯隔绝在外。 毛毯之下,仿佛是一片小小的天地。 时间在那刹那间变得很慢,很慢。 燕一谢浑身僵硬,只能感觉到厚重的毛毯仿佛也带了姜宁的体温,温暖地裹在了他的身上。 远处的夕阳落在她脸上,他能看到她白皙的脸上可爱的绒毛,带着光晕的温度。 还有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干净的樱桃洗衣粉的味道。 周遭很安静。 燕一谢胸腔里的跳动好像变得格外突兀和剧烈。 见燕一谢仍瞪着她,姜宁则睁大眼睛:“?要我帮你擦?” 少年瞬间回神,仓促地别开目光。 他冷着脸,不发一言,拽起毛毯粗暴地擦起了漆黑短发:“小明的爷爷活到一百岁知道为什么吗。顾好你自己。” 几分钟后,毛毯终于将两人身上的水吸得差不多,变得沉甸甸起来。 管家赶紧将毛毯接过去。 燕一谢道:“回去。” 管家把轮椅推过来,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神色一变,看向燕一谢的脚踝:“少爷,你受伤了?” 方才刚从水里出来,两人浑身都是水,姜宁也没注意到,此刻才发现岸边的河水里隐隐约约有血丝,来源正是燕一谢脚踝。 他把双腿从河水里提出来,动作之下,白色的裤腿上立刻有血迹渗出来。 “是刚才在河水里割破了吗?”姜宁的愧疚顿时更重了。 燕一谢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但语气没方才那么冷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再处理。” “好好好,赶紧回家。”姜宁急忙站起身。 燕一谢却一动不动,瞪着她:“转过身去。” 姜宁:“?” 姜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见到他都受伤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对他插科打诨耽误时间了,于是听话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燕一谢这才用双手支撑着,费力地攀上轮椅。他一个男的,坚决不让管家公主抱,于是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下床还是进浴室,都是他自己来。 背对着他的姜宁听到动静,已经猜到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尊心要不要这么强? * 当天晚上,姜宁在燕一谢的别墅里洗了个澡,等自己的衣服烘干后穿上,喝了一碗管家熬的姜汤,稍微祛了点寒气。 燕一谢却发起了烧。 不知道是由于回来的路上浑身湿透还吹了冷风,还是由于被河水中石块割破的伤口感染。 吃过晚饭后,管家急忙打电话叫来了私人医生,给少年输上了液,少年开始躺在床上昏睡,一直昏昏沉沉,高烧不退。 姜宁自责得要命,在河边的时候,她只是见燕一谢口是心非,有意想和他开个玩笑,但没想到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私人医生还在房间里输液,姜宁在燕一谢的房间外徘徊。 管家端着退烧的酒精走过来,安慰她道:“你别太自责了。少爷自从事故之后,身体就比寻常人要弱一些。刚开始那几年一直躺在国外医院,手术做了几次,依然没能修复腿部神经,这之后就很容易感染发烧。他常年吃药,但最近以来却经常任性断药,导致抵抗力下降,也有一部分原因。总之不全是你的问题。” 管家是好心安慰,姜宁却更愧疚了,小声问:“他以前也经常这样发烧吗?” “以前?”管家苦笑了一下:“刚受伤那几年,他不认命,折腾个不停,这两年……” 管家没再继续说下去。 私人医生走后,管家送他出门。 因为晚上这边打不到车,管家开车送他,让姜宁先看着少爷一会儿。 姜宁接过酒精铁盘,轻手轻脚地用肩膀推门进去。 床上的少年紧紧阖着眼,裤腿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纱布,应该是已经被白纱布包扎过。 他面容苍白,漆黑额发凌乱地遮在额头上。 少年昏睡的时候没了冷意,但嘴唇仍然紧紧抿着,蹙起来的眉心透着一股脆弱。 姜宁将铁盘轻轻放在床头边,顺着他右手的针管抬头看,见打完这瓶,还有两瓶药水。 “对不起。”姜宁不由得道。 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烫得要命。 姜宁心里有些愧疚,决定负起责任,等燕一谢退烧了以后再离开。 她离开房间,给兰珍珍和郑若楠分别打了电话,告诉郑若楠自己今晚在兰珍珍家复习功课,稍微晚点回去。 先前姜宁也经常在好朋友家玩,郑若楠并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她几句。 挂掉电话,姜宁重新回到了房间里去。 她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趴在床边,等着少年尽快退烧。 高烧后的燕一谢又一次陷入了他的梦魇。 他变得心烦意乱,不知道是因为那一阵阵的快要烧死人的热浪,还是因为来源于过去的无力感和绝望感。 他仿佛坠入了极致的黑暗当中,那一场令人恐惧的噩梦一次又一次循环上演,而他像是步入了无限循环之中,永远找不到出路。 因为永不能站起来的双腿,所有的梦想都被剥夺了,他永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奔跑、跳伞、滑雪、冲浪…… 他的世界变成黑白,失去了走向未来的权利。 所有人都能幻想未来会是怎样场景,他却只能日复一日面对着医院苍白的墙面,试图接受自己将成为一个双腿残废的废人。 出院那一天,他最熟悉的亲人愧疚地对他说,很遗憾发生这样一场意外,是他们没保护他,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最尖端的医学都没办法挽回一切,他们也没办法。 他们只能培养新的继承人,将他送来这里,给他一大笔钱。 他就没有恨吗? 他就没有绝望吗? 但那又怎样,一旦变得弱小,就只能被抛弃。 何况他变成了个残废。 残废。残废。残废。 梦魇像是一把束锁一样,紧紧勒住燕一谢的咽喉,他在梦靥中不得喘息,不停地奔跑。 但是尽头,打开那扇门,永远是不是什么出路。 而是父母随着医生掀起他的裤腿后,看到他留下丑陋的疤痕的双腿后,惊愕捂嘴的神情。 在那一天后,他被放弃。 少年在床上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都是汗。 忽然,他眼皮跳了一下,猛然睁开眼。 他像是一只多次踩到捕捉夹,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幼兽一样,凶狠地钳住了落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 姜宁吓了一跳,手腕一疼。 她手里给他擦拭额头的酒精片一下子掉到了燕一谢的枕头上:“怎么了?” 似乎意识到是她,燕一谢眸子里的那种恨意缓缓消散。 他清醒了一点,松开她的手。 灯光落在他眼睛里,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竭力让自己从梦魇的戾气中挣脱出来。 他漆黑的额发搭在眉心,没有吭声。 “好点没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姜宁捡起酒精棉片,问。 燕一谢注视着她,嗓音带着发烧后的哑:“你怎么还在这里?” 姜宁歉疚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开玩笑。” 燕一谢看着她:“没关系。” 要是他的腿是好的就好了,一切本不该是那样的。 他会从河里救下她。 也不会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 梦境里的无力和痛楚仿佛来到了现实。 燕一谢忽然别开头,看向另一边,对姜宁淡淡地道:“没什么事的话,早点回去吧。” 姜宁心中却仍是担忧,低声道:“医生临走前让帮忙换药,管家出去了,我能帮忙换吗?” 燕一谢昏昏沉沉的,没听清,只皱着眉道:“我没事,你回去。” 姜宁只当他是不大清醒,拿起要换的纱布,轻手轻脚地凑过去,掀起他受伤的脚踝处。 然而,裤腿捋起的一瞬间,姜宁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让人完全想不出来的伤痕累累的腿骨! 被苍白得不似正常人的肌肤包裹着,横七竖八全是已经疤痕,虽然早已痊愈,但仍然能想象出来当时的鲜血淋漓。 一眼看去,触目惊心,无力而脆弱。 姜宁心脏狠狠被拧了一把,声音不由自主在发着颤:“这是……”那场事故到底发生什么了? 燕一谢小腿以下没有知觉,也没感觉到姜宁拉起了他的裤腿。 等听到姜宁惊愕的声音时,他陡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回头。 他脑袋一下嗡嗡响。 她看见了? 燕一谢血液往脑袋上涌,怒道:“你在干什么?” 这一刹那,他几乎不敢去看姜宁脸上的表情。 好像自己身体上最丑陋狰狞的一部分被最不想让看见的人看见,他不敢想象她脸上是否和别人一样惊讶,同情,或……厌恶。 燕一谢剧烈挣扎起来。 姜宁从没见过他如此抗拒自己,只好赶紧退后一步,说:“医生说你需要一个小时换一次药,我刚才只是想帮忙……” 她看见了。 “你出去。”燕一谢沉声打断了她。 姜宁努力让方才那一副画面从自己脑海中抛除。 她定了定神,道:“只是帮忙换个药,你要是习惯了管家来,我去把他叫过来。” 燕一谢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一瞬间变成了碎片。 他深吸了口气,紧紧握着拳头,不去看姜宁的表情,竭力平静道:“你不要再来了。” 姜宁愕然地问:“为什么?” 少年冷冷道:“我不想见到你。” 姜宁只当他是发烧了在说胡话,但姜宁仍然有点受伤……好像关系一下子降冰到原点。 她说:“但是这阵子,我们不是成为了朋友,不是很开心吗?” “开心?只有你开心。”燕一谢说。 姜宁一愣。 燕一谢讥讽道:“你以为你最近都在干什么?看我可怜,所以来救赎我?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你跑来救济!你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而你在帮扶一个残疾人吗?” 这一瞬间,少年对自己深恶痛绝,却越发破罐子破摔。 他说:“看到了我的腿,它们没法走路了,连站立都不可以,你想必已经深层次理解了什么是残废。” 是的,她掀起了他的裤腿,露出了那些人露出过的惊愕表情,即便他不赶走她,她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弃他而去。 还不如给自己留下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姜宁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可少年语气却冷淡得不能再冷淡,他说:“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事你不知道吗?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 “两清了,希望你不要再出现。”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终于恢复了一片死寂。 寂静得像是没人来过,从始至终只有燕一谢一个人一样。 寂静得……令人害怕。 燕一谢独自一人躺在床上,额发被汗水浸湿,他看着天花板,眼里的尖锐和刺退去,逐渐变成了茫然。 他双手忍不住握成拳头,狠狠捶了一下自己没有任何知觉的腿。为什么自己会是个残废? 少年想,经过这一晚,姜宁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他早就想赶她走了。 这样总比等他开始滋生希望后,她再消失,要好得多。 * 而翌日,姜宁果然没再出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 16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回去的路上抹了一路的眼泪。 她在路灯下打开书包, 想抽几张面巾纸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掉,结果发现纸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揉成了一团。而且早上撞上该死的许鸣翊时,笔袋掉出去,蓝色圆珠笔的笔芯全漏在了纸巾上, 没有一包纸能用的。 脚步一停下来, 还立刻被蚊子趁机叮了几个包。 姜宁蹲下来疯狂往脚踝上喷花露水, 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尽管竭力想忍住,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十四岁,和一个自尊心强得令人发指的孤僻少年计较什么,可她眼泪就是生理上控制不住, 哗哗地淌过脸颊。 她又不是故意去看他腿上的旧伤的好么? 何况这段时间她起得比鸡早,放学溜得比兔子快,想方设法让他脸上多点表情。虽然送出去的早餐都是偷工减料的馊了的白米饭,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小子说赶自己走就赶自己走? 姜宁简直气到打鸣。 姜宁回到家之前,去胡同外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把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擦干净了, 才恢复了平静。 但回到家时,仍然掩饰不住神情恹恹的。 郑若楠今天不知怎么也早早从公司下班回到家,一见她进来, 赶紧过来将书包从她背上摘下来,高兴地摸了摸她脑袋:“宁宁回来了?” 姜宁有点诧异,她妈平日里都得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 再一看, 坐在沙发上的姜柔柔和王素芬表情都有点奇怪。 片刻后,姜宁搞明白了,原来是班主任把她读英语的那段小视频发给郑若楠了。 郑若楠自打生下她以来,就没见过她在学习上这么有“造诣”过, 在公司里就诧异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小视频,要不是三班班主任说姜宁最近很用功,郑若楠都不相信这就是她家的小姜宁。 最近她两个孩子的情况好像都在好转,姜帆跑去网吧的频率少了很多,姜宁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苦练英语。郑若楠心中激动,顾不上公司里的事情,匆匆交代了下就赶了回来。 回来后,她喜悦的心情难掩,又将小视频给家里其他人看了。 姜父也是很高兴的,他虽然偏心,但姜宁和姜帆都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也希望两人成材。只是项目的事情仍没有丝毫进展,他不由得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管姜宁的成绩。 而姜柔柔和王素芬自不必说,这一老一少纳闷至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姜宁为什么忽然能说漂亮的英音。 她最近每天早上起很早,晚上又经常在同学家里待很久才回来,难道是在外面偷偷补课?可这才几天功夫,补课难道就有成效? 这一点暂且不说,问题是,以前姜宁从不将心思放在学习上,最近却怎么变了个人一样? 所以此时此刻,就有了这样一幕。 “吃晚饭了吗?”郑若楠拿着姜宁的书包放在沙发上,关切地看着姜宁:“你说要在同学家里复习功课,我还以为你很晚才回来,没想到这会儿就回来了,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煮点。” “我不饿。”姜宁说。 郑若楠不赞同地看着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我去给你煮饺子。” 说着郑若楠身上西装裙都没换,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姜宁能感觉到郑若楠的那股高兴劲儿。 仅仅是自己的英语有进步,就能让她这么高兴。 姜宁心中不由得泛酸,假如上辈子自己少女时期也早点懂事,没那么叛逆就好了,那样的话郑若楠两辈子都能高高兴兴的。 她忽然想和郑若楠独处一会儿,于是蹭着郑若楠进了厨房:“妈,我帮你。” 母女俩一进去,外面的姜柔柔就忍不住看了姜山一眼,有点委屈,低声道:“叔叔,我,我可不可以也请外教?” 刚才郑若楠喜不自胜,连连对过来送饺子的许鸣翊的父亲夸姜宁英语口语好,许鸣翊的父亲是大学教授,看了视频后也由衷地说不错,夸了一句说小姜宁可以往配音方向发展,郑若楠就放在心上了。 可不是吗?她看现在很多国语动画片翻译成外语出口,都需要英语配音人才,或许姜宁未来职业可以干这个也说不定。 郑若楠觉得姜宁说不定有点儿天份,回来就和姜父商量要给姜宁多报几个补习班。除了舞蹈之外,外教也请上。 姜父倒是觉得根本不需要,他们家虽然吃穿无忧,但有三个孩子要养,又不是钱堆着没处花的那中家庭,外教一节课好几百,能学到点什么?又要花一大笔钱! 姜父便道:“姜宁才十四岁,这个年纪多玩玩是好事,没必要给她那么大压力,你看她现在不挺好的么?” 郑若楠脸立刻拉了下来,没再和姜父提这件事,她说给姜宁请外教就得请,谁阻拦的话都不中用。 虽然财政大权掌握在她手里,姜父管不着,但一想到外教那么多钱,姜父便肉疼。 没想到两人说的话被姜柔柔听见了,姜柔柔也想上外教补习课。 旁边的王素芬织着毛衣,也帮腔道:“是啊,姜宁请的话,肯定也得给柔柔报一个名啊!你这位老婆什么德行?总是偏心!柔柔也太可怜了。” 姜父顿时头疼:“许教授也说了,宁宁是的确有点天赋,柔柔跟着凑什么热闹?” 三个孩子全请外教,全报上各中补习班的话,得花多少钱? 姜柔柔咬了咬下唇,眼圈立刻有点红,不再提这事。 姜父看她这样,又有点于心不忍,本来比起姜宁姜帆姐弟俩,他就更对不起姜柔柔,现在居然连一个外教补习班都不让姜柔柔上,他还是当父亲的吗? 于是姜父叹了口气,说:“我给你想想办法。” 姜柔柔眼里的那抹忧愁这才消散,高兴地“嗯”了一声。 今天的事情之后,她倒是没有钟从霜反应那么大。毕竟她又没在课堂上当众刁难姜宁,相反的,她还试图阻拦过钟从霜。 怎么着被打脸的事情也落不到她身上。 而且她也没有觉得姜宁会是威胁。 除了英语之外,还有那么多科目,还有才艺和舞蹈,每一样她都花了心血,姜宁怎么样也比不过自己。 不过,假如姜宁请外教的话,她也得请才行,她不能眼看着姜宁超过自己。 姜帆一拎着书包回来,就听见姜父正在对姜柔柔做出承诺,他立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姜帆嘀咕道。 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话,十年精神病也做不出来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家人还好这样的事情。还想办法?姜父能想什么办法?到时候上外教补习班的钱不还是求着老妈出? “你哼什么哼?”姜父扭头看到姜帆就来气:“你给我过来。” “您叫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姜帆一溜烟上楼了。 …… 姜宁吃完郑若楠煮的夜宵,仍没有什么精神,便很早回房间睡觉了。 郑若楠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劲,宁宁这阵子做什么都很有干劲,简直是撸起袖子就往前冲,然而今天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郑若楠有些担心,不由得跟着她推门进去:“怎么了?跟朋友吵架了?” 姜宁觉得长大后再和郑若楠撒娇很丢人,但她现在只想真正回到十四岁,做什么都可以。她抱住郑若楠的腰,想控诉一大堆关于燕一谢的事情。 然而最后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少年好像确实没有错。 是她没有分寸感,不由分说闯进他的生活。 郑若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姜宁从小就是个没什么坏心的孩子。她抚了抚姜宁的脑袋,道:“但你的初衷是好的对不对?你就是太莽撞,做事情没顾及后果。” 姜宁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本来最近少年已经接受了她,快要和她成为朋友了,但是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失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姜宁的委屈其实是来源于自身的挫败感。 “那何不再坦诚一点,再坚持久一点?”郑若楠说道:“总之,只要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就不要半途而废。” 一句话陡然将姜宁点醒了。 她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功利心。 她先前靠近燕一谢,与其说是报恩,不如说是抱着“想让一切变成上一世那样”的目的,因此少年对她排斥抗拒,她才如此灰心丧气,觉得挫败。 但是她本不应该如此急功近利。 她看到少年常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看四季变换,看到少年无法从噩梦中挣扎出来,看到少年腿上无法痊愈的疤痕,她想要做的,其实只是想将他从过去的梦魇中拉出来,变成不再浑身是刺的他。 “谢谢妈妈。”姜宁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 郑若楠见到姜宁表情松弛不少,她心中大石也稍稍落地。其实以前母女俩很少有这样交流的机会,一方面是她太忙,另一方面是姜宁比较叛逆,根本不爱和她多交流。 现在像这样能正儿八经地说几句话,郑若楠也很欣慰。 她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不知不觉地,姜宁真是变了很多。 郑若楠摸了摸姜宁额头,表情忽然紧张起来:“宁宁,你额头有点烫。” “?”姜宁自己倒是没感觉,摸了摸自己额头。 郑若楠赶紧拿来体温计,给姜宁量了一下,果然是有点低烧。 见姜宁难受的样子,郑若楠也不好责骂她,泡好感冒药扶她坐起来:“肯定是在外面着凉了,喝杯感冒药再睡。” 姜宁被迫灌了一大杯感冒灵,意识都变得有些昏沉。 郑若楠给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说:“明天舞蹈课我帮你请假,先不去了,不能出去吹风。” “不行,我明天还有点事想出去。”姜宁惦记着去找燕一谢。 郑若楠却一把将她摁了回去:“别不听话,有什么事等感冒好了再说,这个季节很容易反复,到时候严重了就麻烦了。” 姜宁只好躺下,她感觉郑若楠的手一直落在自己额头,让她舒服又安心。 她又模模糊糊地想到,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他的家人却将他丢在那栋建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堡,从没有来探望过他。 * 老管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翌日,只见到少爷分外沉默。吃早餐的时候一句话不说,空气里寂静得只有刀叉与盘碟碰撞发出的清响。 早餐过后,燕一谢径直推着轮椅从电梯上了楼。 等管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又在他以前爱待的天台上,白皙的脖颈上缠绕着白色的耳机线,隐没于领口,音乐鼓点开得很大,手里拿着一本管家看不懂的书。 少年昨晚挂了一夜的点滴,高烧总算退了,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精力,只是面色仍残余着一些苍白,有几分病态。 脚踝处缠着白纱布,今早他自己刚给自己换过抗生素。 他面色冷冷的,对远处的日出也不感兴趣。 一切好像回到了一开始的孤独模样。 老管家有几分心悸,走过去说:“您高烧刚退,医生建议不要吹风。” 少年翻了一页,淡淡道:“反正也吹不了多少年,就让我吹吹风好了。” 管家喉咙一哽:“您怎么又说这中话?” 少年极容易感染,医生说过他寿命不会有普通人那么长,当然,像个废人一样静静养着,活得久一点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是,管家知道燕一谢无比痛恨这中日复一日坐在轮椅上的生活。 燕一谢回头看了管家一眼,忽然意识到管家是真心在为自己担心。顿了顿,他说了声“抱歉。” 管家愣了一下。 燕一谢又将头扭了回去,又翻了一页:“以后我不再说那中话了。” 老管家有点受宠若惊,他意识到少爷好像的确有什么方面发生了一些改变,似乎是由那个少女所带来的改变。 想到姜宁,管家忍不住走到天台玻璃窗边缘朝院外看了眼。 今天怎么根本没看见姜宁的踪影? 管家忽然想起来,犹豫了下,对燕一谢道:“昨晚我送完医生回来,看见姜宁背着书出去,好像在擦眼泪,少爷,你把她欺负哭了?” 其实管家也没看清,毕竟他是开车回来的,一晃姜宁就跑过去了。 不过出于他的人生阅历,他决定按照严重的情况说。 在这中事情上夸张一点没什么关系的吧。 “对了,她还摔了一跤。” 燕一谢攥住书页一角的指骨瞬间白了白。 他没回头,但是心中有些心烦意乱,片刻后他沉沉地问:“我是不是很惹人厌?” 一定是了,不用别人回答,他就知道他恶劣得令人生厌。 老管家对他周到是真的。 但没有巨额雇佣费的话,他不敢确定老管家还会留在这栋阴森森、死气沉沉的别墅,面对他这样一个脾气古怪、不好伺候的人。 而姜宁,现在肯定也这么认为了。 管家连忙道:“没有。” 燕一谢并不信。 管家一心惦记着姜宁,忍不住道:“唉,少爷,哪有你这样对人家小女孩的,我让厨师准备几道她最爱吃的菜,你等她来了,赶紧给她道个歉。” 燕一谢心中一刺,沉默了下,淡淡地道:“她不会再来了。” 管家顿时急了,上前一步:“怎么就不来了?” 少年道:“我把她赶走了。” 老管家一怔:“为什么?” 燕一谢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很吵,也很烦。” “少爷真是……”老管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以为燕一谢是因为姜宁跳进河里而生气,其实这么大点儿事有什么好赶人走的,也就是个十四来岁的小姑娘,难免抽风了一些嘛。管家又问:“那风筝呢?” 前两天燕一谢让管家买的风筝,管家买回来了。 很大一只嫩黄色的兔子,风筝骨架轻薄,用的是上等的木质材料,在旷野的地方能很轻易就飞起来。 燕一谢冷漠地说:“扔掉吧。” 管家还想说什么,少年却懒得多说,径直推着轮椅回了房间。 管家在原地手足无措,片刻后叹了口气,下了楼,拿起客厅的风筝卷起来,去别墅外面扔在了垃圾桶里。 燕一谢坐在房间里的落地窗前继续看书,可视线落到那些字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像是失去了阅读的能力一般,无法看懂任何一个文字。 足足半小时过去,他还停留在第三百八十八那一页。 燕一谢拧起眉梢,眉心一股驱散不开的燥意。 其实故事在这里结束是最好的。 姜宁即便不是有所图谋,他们也永远没法成为真正的朋友。 因为没人能受得了他,也没人能在看到他的废腿后不露出惊惧的表情。 与其等姜宁主动再而衰三而竭,不如在此时划上句号。这样的话他还能留下一片芦苇和一只萤火虫。 而且,她果真没再来。 …… 可是,尽管如此想着,少年仍是忍不住抬起头。 他视线远眺,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院外一角,露出来的那一小片黄色。 片刻后,他终是忍不住,忽然推着轮椅,去将风筝捡了回来。 老管家听见轮椅的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少爷,您要出去?” 燕一谢迅速闪进了电梯里,冷冷道:“没有,你听错了,那是外面树枝的声音。” 他将风筝裹在毛毯里,像做贼一样抱着风筝回了房间。 …… 管家整理完厨房的东西后,准备开车去购物,然而经过院外时,却发现外面垃圾桶上的风筝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迅速洗干净手上楼。 燕一谢仍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看他的第三百八十八页。 听见管家慌张地说风筝不见了。 燕一谢漫不经心地道:“不一定是来贼了,哪有人来这里专门偷一只风筝?” “可能只是被风吹走了。”他翻了一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 17 章 <ul class=tent_ul> 作者有话说含重写公告, 请打开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太抱歉了太抱歉了,八百米冲刺来给各位跪下! 事情是这样的…… 呜哇哇呜,我思考了下, 打算全文重写。 开这篇文的时候, 根据文案脑洞, 一共有三个写法。 一个就是文案上的时间节点, 姜宁穿到十六岁,燕燕已经暗搓搓地暗恋她了。然后就会发生文案上的故事。 写法是她接近燕燕,燕燕受宠若惊, 表面哼哼唧唧实际内心暗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 18 章 <ul class=tent_ul> 因为是周末, 胡同那一片很多小孩都没去学校,在外面玩,管家怕给姜宁带来困扰,没直接去姜家, 而是找了个恒初三班的学生打听了下。 回来管家就对燕一谢道:“我今早去了城区, 姜宁那丫头好像感冒了。” 燕一谢在房间里, 没有开门, 管家是隔着一块门板说的。 然而说完后,里边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像是没听到一样。 管家忍不住扬高声音,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少爷,姜宁感冒了!” 片刻,房间里这才传来燕一谢不耐烦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 “虽说她没轻没重地开玩笑导致您受伤感染,但是这孩子也感冒发烧了, 小女孩发烧起来多难受,前天晚上还被您赶走。” 管家叹了口气,劝道:“您就别为这件事和她吵架了, 送点果篮过去,让她尽快恢复健康好不好?” 燕一谢烦躁道:“你敢,不要擅作主张。” 他没有生姜宁的气。他知道她都是无心之举。但是他也确实不会容忍管家去替他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姜宁昨天没有来, 姜宁今天没有来, 姜宁以后也不会再来。 就这样吧。 她的感冒过几天就会好,然后会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开始忘记性格古怪又讨人厌的他,时间再久一点, 她说不定还会忘记那天晚上掀开他裤腿时,看到的可怕狰狞的双腿。 他反而希望她忘记,而不是记得、受到惊吓、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 即使燕一谢不赶她走,她对于出现在这里、靠近他的兴趣,也只会在前天晚上被吓得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再出现反而更好。”燕一谢平静地说道:“终于消停了,我有时间干自己的事情。” 管家心说,你自己的事情就是盯着同一本书的第三百八十八页看两天一夜? “她每次来的时候都很聒噪,而且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管家心说,现在安静了,可也没见你有多开心。 “那以后早餐和晚饭,还是按照以前的口味准备吗?还有沙发上的靠垫,前段时间小姑娘带来的,是否需要我一起扔掉?” “你看着办。”燕一谢顿了顿,又说:“扔掉。” 管家有点失望,看来少爷这是铁了心要和小姑娘划清界限了。他只好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燕一谢不知道为什么更加烦躁了,他摘下耳机线,将手中的书一摔,道:“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现在急匆匆地扔掉那些垃圾是要赶着投胎?”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砰”地清脆的一声,有什么从敞开的窗户处,抛进了燕一谢的房间。 管家一头雾水:“什么声音?” 燕一谢扭头看去,只见,一颗菠萝味黄色包装纸的糖落在房间的地板上,蹦了两下,滚落到了自己脚边。 他皱起眉,正要推着轮椅去窗边看怎么回事。 忽然又一颗,这次是草莓味的,红色包装纸,又准确无误地被从窗口处抛了进来。 这颗比方才那颗大一点,好像是软糖。 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落在飘动的窗帘旁边。 空气静了半晌。 燕一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他猛然攥紧了扶手,指尖泛白。 紧接着第三颗,蓝莓味,蓝色包装纸,硬糖。 第四颗,水蜜桃味,粉色包装纸,硬糖。 第五颗,巧克力味,浅金色包装纸,硬糖。 …… 砰砰砰砰。 数不清的糖。 如漫天散花,地板上糖果跳跃个不停。 各种颜色的糖果从窗户那边被抛进来。 还有的失了准头,砸在了院子里的树上,被反弹了回去,过了会儿,院子外的人秉持着不能浪费的态度,捡了起来,又一颗糖一颗糖地丢了进来。 管家已经跑出院子外去看了,见到砸少爷窗户的果然是姜宁,他顿时心中一喜,笑逐颜开:“你来啦?” 姜宁一边捡起糖,瞄准准头继续丢,一边笑眯眯地看了管家一眼:“昨天有点低烧,就没来,今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这话是解释给二楼房间里的燕一谢听的,说得格外大声。 管家笑道:“要不进来坐?砸什么窗户,少爷就在二楼,我带你上楼。” 燕一谢从窗户处探出头,恼怒地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顿时噤声,不敢再说让姜宁进去的话。但他赶紧跑进去,拿了张椅子出来,让姜宁坐着扔糖。 “哗——”地一下,燕一谢冷着脸将窗子关上了。 然而没过几秒,“砰砰砰”用糖砸窗户的声音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了。糖抛不进来,全都砸在了窗户上,将玻璃窗砸得“梆梆梆”的响。 楼底下的姜宁也不说话,就只是执拗地一颗糖一颗糖地砸。 一声又一声。 像是夏日独特的乐章。 燕一谢索性戴上防噪耳机,继续看书,不去管那毫无章法扰人的噪音。 然而外面的声音还没停下来。 甚至聒噪的蝉都停歇了,少女还没放弃聒噪。 燕一谢扫了一眼地面,光是抛进房间里的糖,都快铺满了小半个地板,少说也有几百颗。更别说大多数都砸在窗户上。 不知道她到底是带了多少糖来。少年终于忍不住,拉开窗户一看。 树荫底下的姜宁仰着头,抓着一把糖,笑盈盈地看着他。 而她旁边带来的糖,有半人高。 整整一麻布袋子。 她从山下拖了一麻袋子糖上来。 燕一谢:“……” “你发哪门子的神经?”少年恶狠狠道。正中午,他往下看,姜宁仰着头往上看,阳光落不到他眼底,让他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比第一次海边见面时还要冷冽。 “你不见我,我就只能砸到你窗子破了为止,到你不得不出来为止。”姜宁耍流氓,作势又要丢。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丢人就丢人一点吧,即便是死缠烂打,也要让燕一谢收回“不再见面”的话。 “砰”地一声,窗户又被少年狠狠关上了。 燕一谢紧紧攥着轮椅扶手,背靠着窗户底下的墙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呼吸却愈发粗重。 他漆黑的眸子里几乎满是茫然…… 他狠狠闭了闭眼,仍然无法理解,他都已经用那样恶劣的话赶她走了,她为什么还来? 在掀起他的裤腿,见过他的腿,知道他不是暂时骨折,而是永远是个残废,见过他身体上最狰狞丑陋的一部分后,为什么她还是来了? 这一切都超出了燕一谢的预料,或者说认知。 他以前从没想象过,会有人不惧怕他双腿上可怖的伤口。 就连医生每次给他换药时,都要皱起眉头。 那么,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总不至于是天真地以为他是个残疾人,需要救助和治愈。 燕一谢心中一刺,脸上再次划过些许烦躁的情绪,他深吸了口气,冷漠又复杂的视线扫向窗口。 他开始思考是否要让管家将她强行赶走。 可就在这时,楼底下传来了少女清脆的喊话声:“不就是腿上几条疤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虽然没法打断自己的腿也坐轮椅,那样我妈会打死我,但我可以在小腿上划几条疤,以后夏天一起穿长裤。” 然后她就开始到处找尖锐的能划出血的石头。 真是疯了。 燕一谢脸色冷得可怕。 窗户在姜宁身后的上空被猛然推开。 姜宁微微一笑,手里已经拿了一块石头,她弯下腰捋起裤腿,尖锐的那一段朝着白皙的小腿。 燕一谢瞳孔猛缩,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姜宁抬起头,厚脸皮地说:“让我上去,我就不划。” 燕一谢不敢置信地怒目盯着她。 姜宁也回以老僧入定的表情。 僵持。 这个夏日最后一天,蝉鸣聒噪,少年气急败坏,眼圈隐隐发红。 片刻后,姜宁如愿以偿地第一次上了这栋古堡的二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第 19 章 <ul class=tent_ul> 上了二楼姜宁就惊了一下。 左手边有一整面墙的书架, 堆满了各种书籍和CD碟,沙发前是一整面墙的投影,此时什么也没放,只有下雪和烧柴火的轻微背景音, 不知道少年什么毛病, 外面分明是夏日, 别墅二楼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寒冷冬天, 阴郁而低沉。 除了几间锁起来的房间,其他的墙壁全被打通,整个二楼全是燕一谢的房间。 沙发左边的书桌格外的长, 有两三米,堆满了杂物。 其实稍显杂乱,但姜宁一上来就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巨大的檀木桌,简直羡慕极了,她小时候做梦都想要这么大一张桌子。 因为家里人口多,姜柔柔和姜帆都需要房间, 虽然姜家在胡同里占地面积并不算小,但是分摊到她每个孩子的房间便都不大了,是根本放不下这么大一张桌子的。 少年坐在轮椅中, 在窗户边上面无表情,冷冷瞧着她。 窗户打开着,外面夏日的风不停吹进来, 洁白的窗帘在他身后拂动。 他身前一地散乱的糖。 这样的氛围, 他又背着光,显得英俊逼人的眉眼格外深邃冰冷,苍白的肤色格外的没有血色。 假如他头上再安两个龙角,嘴角长两颗尖齿, 就完全可以去cos冷漠的吸血鬼。 姜宁脑子一抽,说:“怪不得认识这么久不让我上来,原来二楼这么多好东西。” 燕一谢:“……” 燕一谢噎了一下,吸血鬼变成暴躁小龙人,怒道:“这些全是我的,我没有义务要分享给你!麻烦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好像我是什么小气鬼一样。” “啊,是吗?” 姜宁站在书架前,一排一排扫过那些书目,她眼尖地看到了不少影视戏曲歌舞剧相关的书籍,心中一喜,要不是记得自己还在和少年吵架中,几乎恨不得现在就抽出来看。 她道:“难道你不是吗?刚认识的时候我给你送早餐,你却连一点剩下的吃的都不给我吃,宇宙无敌小气鬼。” 燕一谢冷笑着开始翻旧账:“送早餐?你指的是那份馊了的白米饭?” 姜宁:“……” 姜宁讪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尖。 燕一谢猛然才记起来两人还在冷战当中,脸色倏然一变。 到底为什么每次姜宁开始抽风的时候,自己都不知不觉被她带着走? 他攥着轮椅扶手,冷冷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当然是来看你好点没有,高烧退了没的。”姜宁理直气壮地说。 燕一谢攥了攥手指,拧着眉看着姜宁,在他说出那些赶走她的话之后,她还来看他发烧退了没有?她是听不懂人话吗?她不应该讨厌自己吗?她还背一大袋子糖上山——那么重,她到底图什么? 燕一谢浅浅地吸了口气,烦躁地问:“你是没听清楚我那天晚上说的话吗?” “听清了。” “那你还——” 姜宁打断他:“那天晚上你说的话我听清了,但那是你的意愿。” “你的意愿是不想见到我,而我的意愿是和你做朋友,天天见到你……” 燕一谢漆黑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我们各自都有意愿。你的意愿不应该凌驾于我的意愿之前,所以我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做事,应该也没什么错吧?你可以拒绝我,那我也可以拒绝你的拒绝,各凭本事。” “我凭本事上的二楼,你凭什么赶我走?” 燕一谢出生到现在简直是头一次见到姜宁这么会歪理邪说的。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姜宁朝他走过去,边走边绕开地上的糖,但是被她丢进来的糖实在是太多了,不止地上全都是,还有几颗卡进了少年的轮椅里。姜宁不想踩到糖,迫不得已用脚将地上的糖果踹开,这一扫就是好半天,她心虚又尴尬地看了燕一谢一眼:“我刚才是不是砸到你了……” “……”燕一谢冷着脸从脖颈后面拿出一颗掉进去的糖,丢在地上。 姜宁:“……” 姜宁尴尬地转移话题,道:“我现在要过来摸一下你的额头,看你还发烫没有,可以吗?” 燕一谢冷冷道:“不可以。” 话音刚落姜宁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撩起右腿的裤腿,露出白皙的脚踝,举起方才在院子下面捡到的那块尖锐的石头,用树懒一样的语气缓缓地道:“那……我……就……” 燕一谢:“……” 姜宁竟然还没将这块该死的石头丢掉,燕一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怒道:“你只有这一招?” “招不在老,好用就行。”姜宁见他妥协,笑眯眯地将石块重新放进自己口袋里。 她走过去,伸出手,俯下身。 她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又碰了碰少年的脸。 少年浑身僵硬。 那一刻,夏日的轻风从他身后的窗户吹进来,拂动了窗帘,也拂动了近在咫尺的姜宁的发丝。 他掀起眼帘看她,僵得像雕塑,动也不敢动。 姜宁还没撒手,燕一谢脸色一黑,掀起漆黑眼睫看她:“你摸够了没有?” “不烫了,应该是彻底退烧了。”姜宁有点儿高兴,她还想问问这几天他挂了几瓶水,今天挂过没有,明天还需不需要挂,但想来燕一谢也不会告诉她,不如待会儿下去找管家打听。 燕一谢的眼里倒映着她的笑脸,他心中莫名淌出一些奇异且无法命名的感觉,他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去。 “你也摸摸我的,看看我还烧不烧。”姜宁又说:“可不止你一个人生病了,我喝的感冒药也苦死了。” 燕一谢露出不情不愿的神情,漠然道:“这叫做自作自受,谁让你想也不想往河水里跳。” “好吧。”姜宁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不摸算了。” 可当她直起身体,欲要离开时,衣领却又猛然被一只白皙修长的少年的手抓住。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她往他的方向一拉。 姜宁身子猝不及防地被拉得一低,少年抬起额头,用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两人的额头轻轻相抵,一触就分,都是冰凉。 “不烧了,白痴。”燕一谢放开姜宁,别开头道。 姜宁见他耳根也不知道是坐在窗户边上被风吹的,还是为什么,总之微微的泛着粉红色,她忍不住抿起嘴唇偷偷笑了一下。 “笑什么?”燕一谢敏锐地盯过来。 姜宁赶紧用手压平嘴角:“谁笑了?你看错了。” 燕一谢说:“你最好没有。” 姜宁笑着从地上捡起一颗糖,塞在燕一谢手心,说:“给你,菠萝味的,看在我今天花光了零花钱,请你吃这么多糖的份上,也看在我们都不发烧了的份上,让我们重归于好,好不好?” 燕一谢理也不理她,冷着脸推着轮椅绕开她。 姜宁转过身,跟上去,说:“对了,今天我没来之前,你本来在干什么?” 燕一谢还是不理她。 “看书吗?” 燕一谢仿佛聋了。 姜宁继续跟上去,她看了眼那面巨大的投影,心血来潮道:“今天周末,我可以在这里玩一整天,要不我们看电影吧?” 这一年拥有液晶电视屏的家庭都很少,姜宁家里虽然拥有电视机,但是她敢保证,姜帆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一整面白墙的投影仪。 燕一谢看都不看她一眼。 姜宁心里还惦记着那张桌子,又说:“我觉得以后我能来这里写作业,说不定还能把姜帆带来,你可以帮忙给他补补课吗?” 当然她没说出口的话是,她觉得姜帆这臭小子话比自己还多,比自己还脱线,应该能给死气沉沉的别墅带来更多热闹。 燕一谢终于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一点?” 姜宁捂住心口,故意露出受伤的语气:“我们不是朋友吗?” 燕一谢漠然道:“不是。” 姜宁拉住他的轮椅,道:“那你收下了我的萤火虫你还给我。” “还你就还你。”少年也怒道。 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早已在那个夏日的夜晚逝去,玻璃瓶却被燕一谢留了下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玻璃瓶洗净,装进了海边白色的细沙,放在书架上。 像是留住了那个夏日。 姜宁将玻璃瓶拿起来。 燕一谢浑不在意。 姜宁作势要装进自己书包,带走扔进垃圾桶。 燕一谢余光扫也不扫一下。 姜宁举起瓶子,打算掷在地上。 燕一谢这才终于忍不住了,忽然伸出手,死死扣住玻璃瓶。 姜宁瞅着他,说:“说好的不做朋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呢?” 少年并不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唇,手指用着力,不松手。 姜宁将玻璃瓶还给他,他立刻放回了书架原来的位置。 姜宁笑了笑,又蹲下来,摇晃着他的胳膊:“一起看电影吧,求求你了,我还没看过电影。” 这话是真的,此时十四岁的自己的确还没见过这些新鲜事物。 燕一谢张了张嘴巴,还没说要不要答应,姜宁就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石头,撅着屁股开始卷裤腿。 燕一谢:“……………………” 片刻后,两人坐在了沙发上,灯光全暗,投影仪开始播放一部恐怖片,管家喜气洋洋地积极地送来了毛毯和水果。 姜宁睁大眼睛看着还在放字幕的恐怖片,还没开始,她已经感觉到恐惧了,她情不自禁将毛毯抖开,盖在了自己身上。 燕一谢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少年是在谴责她将毛毯全都抢走了,于是赶紧讨好地挨着少年挤了挤,将毛毯盖上燕一谢的膝盖,还用胳膊碰上了燕一谢的胳膊。 燕一谢:“……” 黑暗中,投影的光华缓缓滑动,少女像只小动物一样慢慢靠近,两人之间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 燕一谢绷着脸,绷着身体,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僵硬的。 他开始反思为什么事情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是已经赶走了她吗?她不是再也不会出现的吗? 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她仿佛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那天晚上的恶劣言语,也不顾会再次被他扎伤,又不管不顾朝他靠过来。 那么,他可不可以以为,她是例外的,她再也不会走。 正当少年面无表情地冷静地看着屏幕上几乎快跳出来的鬼的时候,姜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燕一谢:“……” 第二声尖叫。 燕一谢:“……” 紧接着尖叫连连。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栋古堡里发生了碎尸案。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终于结束,姜宁意犹未尽,而燕一谢冷着脸摸了摸耳朵,确认自己耳膜还没被震碎。 电影正在放片尾曲,作为一部恐怖片的片尾曲,划过的字幕称得上还算温馨。姜宁忽然道:“燕一谢。” 燕一谢以为她又要死缠烂打地要再看一部。 谁知她却道:“一起去上学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燕一谢一怔,他下意识侧头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却并未看他。 黑暗中,投影浅淡的光华照亮了她的脸。 她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这一番话,用轻、缓慢、却坚定的语气:“和我一起去上学。如果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你的腿,我就帮你打他。如果有人避开你、害怕你,不想和你成为朋友,那只是他们和你没有缘分。如果有人因为你的腿而从你身边离开,那一定是他们的损失。” 姜宁这时转过头来,看着燕一谢。 燕一谢喉咙发紧,一声不吭。 电影的暗淡光晕落在两人脸上。 少女注视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有趣的东西,路上有人走着走着忽然就掉进水盖里,有个小孩因为西瓜最甜的一口掉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还有人翘课,刚从院墙外跳下来,就刚好跳进了教导主任的怀里……让我陪你去看看,可不可以?” “姜宁。”少年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姜宁下意识应了一声,看着他。 “你是在,同情我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第 20 章 <ul class=tent_ul> “当然不是了!”姜宁赶紧否认:“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多多了, 国内多少人还在饿肚子、没衣服穿、没房子住,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同情你这样一个,有这么大别墅、每天可以吃这么多好吃的、这么有钱的家伙?!” 燕一谢安静地看着姜宁,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并看不出来生气。 “我只是——”姜宁又道:“图你打架厉害, 能罩着我。” 燕一谢“哦?”了一声:“你惹上什么人了吗?” 姜宁道:“那群混混也经常来我家那片胡同收取保护费, 但我想被他们看见我和你还有管家认识, 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收我和我弟弟的了。” 燕一谢看着她,没吭声,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姜宁继续胡诌:“还有, 你成绩好,我想等我们成为朋友了以后,让你给我弟弟补补课。” 这句话燕一谢则完全不信了,他嗤笑了一声,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解题速度一样的快, 用不上我。” 姜宁怨念道:“我就不能是单纯想和你做朋友吗?” 燕一谢没有回答这句话,但他注视着姜宁,方才眼里的尖锐和黯然似乎少了一些。 他顿了顿, 面无表情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如果我发现你在同情我,我们就无法成为朋友。” 如果同情, 就无法……姜宁的小脑瓜转得够快, 她用肩膀推了推燕一谢的肩膀,快活地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朋友啦?” 萤火虫的瓶子在书架上。 蒙过眼的衬衣轻轻起舞。 黑暗中,电影字幕还在继续。 燕一谢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看着被夏日的风吹得不断拂动的窗帘和宛如满天星的糖果, 一颗一颗散落在地上,带来缤纷的色彩。 顿了顿,他脸色冷硬,小声道:“算是吧。” 姜宁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燕一谢承认他们是朋友。 她激动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不住跳过去,搂住少年的脖子,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燕一谢浑身一僵。 樱桃味的洗衣粉钻入鼻尖。 仿佛有什么随之让少年的心跳重重失跳一秒。 血液一下子窜到头顶。 “喂。”少年登时一把将她拽开,推着轮椅离开她至少一丈远,像是她身上有什么瘟疫疾病一样,又惊又怒:“你随便对哪个男的都这么没距离感吗?怎么能随随便便抱人?” “这不是过于激动了吗?”姜宁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她心情愉悦得像海边的风,少年苍白的脸色却涨得通红,她忍不住笑着去拉燕一谢的手,勾起他的手指,道:“那么说好了,好朋友一辈子。” “谁要和你做这中幼稚的约定。”虽然这么说着,但燕一谢还是冷着脸和她拉完了勾。 姜宁笑嘻嘻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燕一谢别开了头。 姜宁放下他的手,又高兴地问:“那现在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去学校了吗?” “别——”燕一谢想说别得寸进尺,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望着姜宁那双期盼的眼,他又默默地改成了一个“嗯。” 姜宁快高兴疯了,说:“那么这几天你收拾收拾,做做准备经常去学校,等你去学校以后,我给你一个惊喜。” “幼稚不幼稚,还有惊喜。”少年露出无语的表情,可心里却多出了一张日历,悄悄地为一个日期划上了一个圈。 惊喜。多少年没听见过这个词了。 竟无端令人觉得那天天气一定很好,像是一个久违的纪念日。 就这样,海浪翻滚,又退潮。 夏日的最后一天,结束了。 夏日一旦结束,天气很快就开始变冷。 姜宁参加了学校里的月考。 上次她和班主任约定好,如果她考进全年纪前四十,老王就会去联系一班的班主任,为她转班。因此这场考试姜宁自然要好好考,每一场考试她作答之后还从头到尾检查了三遍试卷。 考数学的过程中兰珍珍见她距离收卷时间还剩下半小时,就放下笔开始检查了,简直诧异震惊到不行。 以前姜宁什么时候这么快写完过试卷? 本来以为只是数学一科,结果其他科目姜宁也是一样的速度,距离交卷时间还剩下一大截便慢悠悠地放松下来了。 月考结束之后兰珍珍甚至忍不住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居然开始交白卷了?” 姜宁:“…………” 大家都不信浪子会回头吗? 而许鸣翊这边,自从上次与姜宁在奶茶店有那么一场谈话之后,他便开始有意无意疏远钟从霜,决定逐渐与钟从霜划清界限。 他觉得姜宁是在为钟从霜吃醋,权衡之下,当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姜宁更重要。 这几天下了两场雨,钟从霜有两次都没带伞。 她家住得远,即便有时候带了伞,也容易在暴雨倾盆的时候在公交车上被挤掉。 许鸣翊为人大方,有时在教学楼下,见到班上哪个穿短裙的女生没伞,便会无所谓地将伞扔给对方,然后和司向明他们挤一把伞冲向校门口,反正他家里经常有人开车来接。 再说他是男生,淋点雨没什么。 有两次他见钟从霜为难地踌躇在教学楼屋檐下,都将伞扔给钟从霜了。 可今天—— 钟从霜站在教学楼下,瓢泼的大雨将她的小白鞋已经湿透了,她远远地看见许鸣翊和几个班上的男生从三楼下来,正要打招呼。 许鸣翊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扭开了头,和身边的司向明说话去了。 钟从霜一愣,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许鸣翊没看见自己? 可方才他视线分明扫到了自己的。 还是谭朋兴看见了她,走过来问:“学习委员,没带伞吗?” 钟从霜收回落在许鸣翊身上的视线,尴尬地笑笑:“带了,但放在教室外,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班上那群人真是,总是随便拿别人的伞。不过大家都是格子伞,拿错很正常。”说着,谭朋兴将自己手中的伞递给了钟从霜:“你拿着吧。” 钟从霜受宠若惊:“那你怎么办?” “我和许鸣翊他们都住在一片胡同,家很近,甚至不用车,跑几步就到了。”谭朋兴爽朗地笑笑:“你家比较远,还是你比较需要。” 钟从霜咬了咬唇,余光又看了远处的许鸣翊一眼,只有接过来:“谢谢你。” 许鸣翊仍是一眼都没朝这边看,即便他身边的谭朋兴忽然走开,过来和钟从霜说话。 很快,雨小了一点,几个少年在雨中奔向了校门口。 钟从霜在屋檐下,缓缓将谭朋兴的伞打开,视线却一直落在许鸣翊的背影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鸣翊忽然之间就对她冷淡了。 两人分别是一班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在学生会也有些交集,经常需要一起开会。 但最近几天以来,无论什么事需要告诉她,许鸣翊都是让别人转达,几乎话都没和她说一句。 钟从霜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她心头有些不安,也怕是自己想多了。 谭朋兴却也看出来这一点,他躲在许鸣翊的伞下,和许鸣翊一起朝校门口走去,忍不住问:“学习委员是做错什么了吗?你最近怎么不理她了?” 许鸣翊却反问了一个问题:“什么叫不理她了?我以前和她交集很多吗?” “多啊!当然多!”谭朋兴道:“你们全都是班委,学生会干部,一起开会,一起组织活动,而且围棋和竞赛你们也经常一起去参赛,还有去年夏令营……” 另一边单独举着一把伞的司向明也开始补充:“之前老师还叫我去办公室,问你们是不是早恋了。” “……” 许鸣翊无语道:“早恋个头啊。只是一起参加活动而已,事实上我和她坐同一辆班车去竞赛时,我们都不交流的。” “但你经常借伞给她,还送她回家过。” 许鸣翊怒道:“我是班长,班级聚会完后,我不送难道要班主任送?何况别的女生我也送过几次。” 这么一说,谭朋兴和司向明倒是想起来了,许鸣翊的确不止送过钟从霜。 他送过其他人,但可能其他女生稍微普通一点,所以班上不会有人开玩笑。 而钟从霜在优秀程度上和他差不多,班上这才比较多绯闻。 “所以你不喜欢她?”谭朋兴问。 “不喜欢。”许鸣翊道。 谭朋兴立刻道:“那我就去追了。” “随便你。”许鸣翊烦躁道。 司向明若有所思地看着许鸣翊,却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么姜宁呢?” “也不喜欢。”许鸣翊梗着脖子道:“她整个一抽风机,动不动就不知道脑子抽到哪里去了。” 所以——姜宁是不是也误会了。 许鸣翊心里却在想这个。 他有点焦灼,同时也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他和姜宁相识那么多年,没有什么吵架不能和好的,这一次也一定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关系,只要解释清楚就好。 月考完后许鸣翊就打算去找姜宁,但是上次在她那里碰了壁,导致他有点没面子。 少年人的尊严无法容许他短时间内再去碰一鼻子灰。 这段时间他老妈又出差了,家里父子俩连饭都没得吃,更别说包饺子什么的可以找借口送到姜家去,因此他只能干等着。 他想,过段时间就是学校的中秋晚会,姜宁作为她们三班的文艺委员,肯定会来找他,打听他们班是什么节目—— 就像从小到大姜宁都会威逼利诱请他吃糖,逼他说出他们班的节目名那样。 姜宁不知道许鸣翊的想法,她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 郑若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因为检查的项目有点多,这一年医院的仪器又比较不够用,所以体检报告拖到现在才出来。 郑若楠的体检报告一出来,她自己都没功夫仔细看,倒是被姜宁一把抢过去。 姜宁喉咙发紧,手都有点抖,从上一行不漏地看到最后一行。 没有肿瘤。 谢天谢地。 这一年的郑若楠还没有早期。 看完之后,姜宁几乎双腿发软。 “怎么了,你这孩子。”郑若楠见姜宁为了一张体检报告,脸色都有些白,忍不住嘀咕道。 “等一下,我再看一眼。”姜宁又一把抢了过去,再度仔细看了下血糖心脏之类的,确定郑若楠也在正常范围内。 看来上辈子郑若楠的操劳果然和姜帆还有自己的叛逆有关,这阵子自己和姜帆都上进了很多,她的心情就好多了。 那么,是不是,是时候告诉她那件事情了。 姜宁心中很犹豫,一方面担心郑若楠扛不住,另一方面又觉得让姜柔柔一直在自己家待下去,到时候郑若楠终于得知真相,会更加膈应。 郑若楠见她一直蹙着眉,摸了摸她脑袋:“怎么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没考好?忧心忡忡的。” “妈,我和你说一件事。”姜宁下定了决心。 或许她应该相信她的妈妈。 郑若楠现在身体一切正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脆弱。 “什么事?这么认真?”郑若楠半开玩笑道:“可不要告诉我你早恋了。” “不是这个。”姜宁正要开口,外面门忽然被推开。 是姜柔柔和姜山的声音,两人大约并不知道姜宁和郑若楠在书房里,正朝这边走过来,一边走,姜柔柔一边委屈地对姜山说:“叔叔,你上次答应的给我报外教班,姜宁已经报上了,为什么我要例外?” 姜山心中也有些心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姜柔柔:“你等等,我去书房找找卡,先预支一笔钱给你报上。” 姜柔柔有些担心:“不告诉阿姨吗?阿姨不会生气吗?” 姜山说:“先斩后奏嘛。” 姜宁看了一眼郑若楠,见郑若楠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 夫妻两个有一张共同的存款卡,郑若楠极少检查里面的余额,只是偶尔会发现有所减少。她只以为姜山拿去请客了。毕竟他最近跑项目也费尽心思。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会背着她干这个。 门正在此时被打开。 姜山刚要领着姜柔柔进来,就看见郑若楠不悦地看着他,他顿时愣了一下。 姜宁也在旁边,神情有些怪异,是一中形容不出来的冷。 姜山立刻意识到郑若楠听见了,他赶紧解释:“我也不是故意先斩后奏,我只是怕你不同意。” 郑若楠蹙眉道:“你哪次要在柔柔身上花钱,我没同意?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偷偷动共同的储蓄卡,你把我当什么了?” 姜山立刻抓住机会,说:“那柔柔的外教课——” 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不允许报。” “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姜山面色不虞地看了姜宁一眼,这丫头最近古古怪怪的,上次他给她签了字,也没见她把欧阳博的联系方式告诉他。 不知道是不是姜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姜宁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总之其中已经没了一个对父亲的尊重。 “你上次骗我签你成绩单的事情,我还没和你妈妈说,你这孩子,最近性格越来越怪了,你还尊不尊重我是你的父亲了?” “因为她是私生女。”姜宁冷笑道:“我一个小孩子,当然不能插嘴,不能说你背叛了我妈妈,带私生女进门,伪装成战友的女儿,还要拿着我妈妈的钱,去养你的私生女。你这样的父亲,我为什么要尊重?” 这话一说,宛如石破天惊,在场其余三个人都是脸色猛然一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第 21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山根本没想过姜宁会知道!他一直藏得很好, 姜柔柔这孩子也懂事,将她带进家门的那天,便在火车上和她说好了,来到这个家之后, 只能叫他叔叔。 这么多年来, 柔柔这孩子从没叫错过哪怕一次。 姜山每次听见她叫自己叔叔, 都心情复杂, 哪有自己这样当父亲的,窝囊到连“爸爸”都不能让孩子叫。因为这种歉疚心理,便越是想要补偿她。 “你在说什么鬼话?!”姜山又惊又怒, 看起来像是想要冲上来管教姜宁:“你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种事情都能开玩笑!” 姜柔柔惊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叔叔。” 郑若楠则立即将姜宁护到身后,一把将姜山推开:“你给我离宁宁远点!” 她蹲下来,握住姜宁肩膀的双手有点不易察觉地发抖:“宁宁,你刚才说什么?” 姜宁踌躇了下,打开书包,取出了那份亲子鉴定书。她重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做这个, 鉴定早就出来了,她一直随身带在书包里。 她将鉴定纸递给郑若楠,看向郑若楠的表情有些沉重, 像是缀着铅块:“妈,您看这个。” 郑若楠视线缓缓落到亲子鉴定书上,接过去的时候手指还有些颤抖。 当看清楚了每一行后, 她瞳孔猛缩, 显得摇摇欲坠。 脸色比她更苍白的是姜山。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揭穿这些的竟然会是姜宁,甚至毫无征兆地,她便拿出了证据—— 不对,不是毫无征兆, 这段时间以来他这个女儿看他的眼神一直都有点奇怪,态度也很冷漠,但是他哪能想到这一层? 哪能想到才十四岁的姜宁把他和姜柔柔的亲子鉴定都已经偷偷做了! 这么多年来他在郑若楠面前小心翼翼,梦话都不敢说,至少在掌握财政大权之前,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结婚还没一个月,就干出了荒唐事。 可万万没想到,真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揭开了。 一时之间,空气一片死寂,只有郑若楠倒吸冷气的声音。 姜宁看着郑若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担忧地扶住她:“妈妈……”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莽撞是好是坏。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无论用怎样的方式告诉郑若楠,郑若楠和姜帆都要经历最痛苦的那一个瞬间——得知多年以来一直被枕边人、父亲背叛着。 “姜宁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恶作剧了。”姜父还在试图狡辩,对姜宁怒道:“姜宁,你是不是非得害得家里鸡犬不宁你才甘心?!” 郑若楠好半晌才冷静下来,她脸色仍然苍白,但是看起来镇定了一些,她将姜宁往外推了推,说:“宁宁,你先去许鸣翊家,晚饭也在他家吃,手机拿好,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回来。” 说完,她看了姜柔柔一眼,头一次无视姜柔柔发红的眼圈:“你也去外面。” 姜宁和姜柔柔被郑若楠送出院门外。 接着,院门锁上了。 两人同时听到了里面传来茶几翻地、玻璃杯四分五裂的吵架声。 姜宁倒是不担心郑若楠吵架会输,她这父亲一向软弱,就只会对着儿女干吼,但是在郑若楠面前,永远像只小鸡仔。她想,或许是应该给郑若楠一些时间,让她发泄这么多年来的怨恨。 姜柔柔双腿都有点软,她差点一屁股坐在院子外面。 她慌神许久,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姜宁,眼里的恨意再也难掩:“姜宁,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欺负人?一定要将我赶出去才罢休吗?我碍着你了吗?我马上就要没有家了。” 姜宁不知道这丫头哪来的脸说这话,要是她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女也就罢了,然而听她这语气,她分明早就知道。 姜宁将书包拉链拉上,居高临下地看了姜柔柔一眼,讥嘲地说:“我欺负你了吗?我这可是在帮你。你怎么会没有家?我这不正是送你一个家吗?等我爸被赶出去,他就能彻底属于你一个人了,以后你想叫爸爸就能叫爸爸,多好。” “哦,还有老太太,你还多了一个奶奶。” 姜柔柔却惊恐地开始哭。 姜宁戏谑地想,因为姜柔柔很清楚,这个家的钱都是谁赚的。 姜父当初的工作就是姜宁的外公给安排的,外公去世后,他这个项目主管早就有名无实,每个月拿到的工资都不够他养车。 ——更别说以后为姜柔柔提供学费、生活费和各种补习班高昂的费用了。 姜柔柔在姜家这些年,郑若楠心底是怎么想的暂且不论,至少表面上她是完全做到了一视同仁的。 姜宁和姜帆有多少生活费,她就同样地给姜柔柔,甚至有时候,因为姜宁和姜帆有外公那边的亲戚给零用钱,她还会多给一些姜柔柔。 每次逢年过节,三个小孩收到的压岁钱也是一样的。 正因为这样,姜柔柔才能穿得起漂亮的衣服,和名牌帆布鞋,从小到大练习钢琴,学习芭蕾和现代舞。 从某种程度上讲,她虽然是胡同里大家都同情的“孤女”,但她的日子可比钟从霜过得舒服多了。 而一旦姜父净身出户后,她的优渥条件都将荡然无存。 听见姜家的争吵,这一条胡同的邻居全都出来了,有人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过来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姜柔柔拉起来:“这孩子,怎么坐在地上?爸妈吵架了,你们奶奶呢?” 老太太此时应该是在街口打牌。 姜宁估计老太太应该马上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没有郑若楠拦着,她指不定要剽悍泼辣地扇自己一个巴掌。于是姜宁拎着书包打算先撤。 撤之前给郭律师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带着文件来自己家一趟。 姜帆还在学校和小伙伴打篮球,姜宁打算先去学校将他接回来。姜帆现在正是叛逆的年龄,最好是由自己和他解释清楚,而不是让他一回来,惊慌失措地面对邻居的流言蜚语。 至于姜柔柔,姜宁看了眼还在哭的姜柔柔,她可就不打算管了。 邻居们一脸懵逼地看着姜家两个小女孩截然不同的反应,姜宁是快步离去,而姜柔柔是无助地抹眼泪,顿时都一头雾水。 姜帆抱着篮球,被姜宁叫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姜宁在开玩笑。 他用手指将篮球转来转去,拽着自己的短袖,没个正形:“姐,你开什么玩笑呢,姜柔柔是我爸的私生女,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忽然卡了一下壳。 他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想起来,从小到大,姜父和奶奶的确是无比宠爱姜柔柔,他还数次怀疑过姜父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哪有把一个外人看得比自己亲生儿女还重要的? 自己倒是还好,可能是因为重男轻女的陈旧思想,奶奶对自己还算嘘寒问暖,但姜宁可就惨了,老太太一直都看她不顺眼。 毕竟还是个小男孩。虽然平时号称南孟一霸,没个正经,但是家中陡然发生变故,姜帆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今天可能是他人生中转折性的一天。 他一开始还强忍着,一直沉默不语,但在随姜宁回去的路上,经过姜父带他俩去过的海族馆时,眼圈忽然就红了。 姜帆抽噎起来,怒道:“怪不得老爸每年都要私下多给姜柔柔一份压岁钱,妈的。” “不要说脏话。”姜宁有些哭笑不得,姜帆最在意的事情居然是这个。 她扭头看了看附近,决定做点什么,来取代姜帆心中关于海族馆的记忆,不然以后每一年经过这里,姜帆都会想起来父亲的背叛。 但南孟中学附近是林荫道,除了一片姜帆经常过来打篮球的篮球场,就是几家小店铺。 她忽然问姜帆:“你想不想吃橘子?” 姜帆从小到大最爱的水果就是橘子,只是家里三个小孩一个老人,每次郑若楠买几斤回来,他一伸手就没了。 姜帆抹着眼泪说:“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橘子?” “你等我一下。”姜宁说完,立刻转身飞奔去了那家水果店。 姜帆站在原地,泪眼朦胧地看着姜宁。 没过一会儿,姜宁就拎着一大袋子橘子从水果店出来了,那么一大袋,有五个篮球大,吃一个月也吃不完。 秋日的阳光下,姜宁费力地朝这边走过来,对姜帆说:“我们现在走回家,回家之前,把这些橘子全都吃完,一次性吃个够。” 说着,姜宁把一个橘子塞进姜帆手里:“快,我们比赛谁吃得多吃得快,输了的人背对方回家。” “你有病啊。”姜帆“哇”地一声就哭了。不是十年精神病人做不出这种事。 这一天,在长大后的姜帆的记忆里一片狼藉,他记得他和姜宁推开家门的时候,看到鼻青脸肿又狼狈、形象荡然无存的姜父,也看到歇斯底里的郑若楠。他的家庭从这一天开始只剩下三个人。 但同时,他也记得这一天的打赌,最后是姜宁输了——姜宁怕酸,当然比不过他。 最后姜宁在夕阳中背他回家。 他鼻涕眼泪抹了姜宁一脖子,姜宁头一回没揍他。 海族馆是消失了,但姜帆还有橘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第 22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和姜帆回到家的时候家, 家里一片狼藉。姜父脸上带伤,形象荡然无存,扭头就离开了家。 郑若楠已经打起了精神,开始冷着脸一间房一间房地丢东西, 把三个寄生虫的全部东西, 被褥、洗漱用品、姜父的钱包、老太太的蒲扇、姜柔柔的课本, 全都砸在地上, 并打了电话给收废品的,让对方待会儿过来一下。 郑若楠就是这个性格,做起事情无比雷厉风行。 尽管她此时心中受到了莫大的创伤, 恍惚到站不稳,但她是不会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的。 院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老太太带着姜柔柔在旁边闹。 郑若楠每扔一件东西,老太太便撒泼地哭着骂一句:“大家看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把我儿子赶出去不说,还要把我这个老人的东西也扔出去, 一晚上时间都不给我们留,难道要我们大晚上的露宿街头吗?” 姜柔柔看起来哭得无助极了。 郑若楠理都不理她,铁青着脸将一切东西都砸了。 姜帆迅速挤过去, 将老太太一推:“滚啊!别欺负我妈!” 老太太气急败坏:“你是我孙子!你怎么联合你妈妈来对付你爸和你奶奶?!” 姜帆口不择言:“你才是我孙子!” 老太太怒目圆睁,抬起手就要扇姜帆这小东西一巴掌,但被郭律师带来的人拦住。姜宁打电话给他时, 让他帮忙带两个事务所的员工过来, 以防老太太闹事。 姜宁挤过去,小声叫了郑若楠一句“妈”,安抚了她一下,开始帮她把剩下的接着扔完。 她从人群里看见了老管家, 老管家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少爷让他一直在这边等着,有需要随时说。 姜宁心中安定了不少,对他点点头。 郭律师来过,姜父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净身出户了,姜父没疯,倒是老太太疯了。 光靠儿子,哪里养得活她? 先不说养不养得活,光是住处. 他们住哪儿? 姜父并没有自己的一套房子,连单位分的房都没有。 老太太简直像遭了雷劈一样,本以为一旦真相败露,郑若楠顶多是和姜父吵架,她再劝劝就没事了,但万万没想到郑若楠第一反应是将她们全都赶出去。 “你不能就这么将我赶出去!律师是吗?”她拽住郭律师的袖子:“律师你看看,哪有这样的??就算我儿子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她,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这老太太都已经七老八十了,这儿媳妇还要将我赶出去,还有这孩子,学还上不上了?” 郭律师翻着郑瑞楠的产证,不冷不热地说:“这套房子是郑女士的父亲留给她的财产,完全属于她一个人,你们之前顶多是借住,她是有权利随时将你们赶出去的。” “都是你——!”老太太忽然冲着姜宁来,咬牙切齿地瞪向她:“都是你害得家里不消停。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你爸妈离婚不成?” “当然要离婚了?”姜宁好笑道:“怎么,急了?见没办法继续在我家寄生吸血下去,急得想哭?” 老太太登时睚眦欲裂,冲向邻居:“大家看看还有没有道理了,这丫头根本半点都不尊敬我!” 姜宁听她吵闹已经听烦了,给老管家发了一条短信:“能不能帮我把这俩人扔出去与?然后再帮我买把锁,我想换了家里的锁,让她们再进不来。” 老管家动作比郭律师还快,立刻带着人过来,将老太太和姜柔柔一左一右地拉走了。 老太太惊恐万分,一把老骨头都快给捏坏了,双腿不停狼狈地往前瞪。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郑若楠:“好恶毒的女人,你请黑/社/会?” 郑若楠忙着丢东西,精神也有点恍惚,没理会身后发生的事。 姜帆则看着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推了推姜宁的胳膊:“姐,这你找的人?” 姜宁小声道:“朋友,以后介绍你认识。” 姜帆看姜宁的眼神顿时不同从前。没想到他混迹网吧混了个寂寞,他姐不声不响地就认识了这中道上的人。 姐,以后你就是我爸。 老太太和无助哽咽的姜柔柔顿时被拉出去了,不知道管家将她们拽去了哪里。 总之院内再听不见老太太的怒骂。 吵闹令人头疼的声音一消失,空气中顿时安静了很多。 许多邻居还在看着,有的人不太清楚事情的真相,还以为郑若楠是单纯和姜父吵架,忍不住劝郑若楠两句:“若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把老人孩子都赶了出去?她们今晚住哪儿啊?” 姜宁刚要发怒,却没想到她妈比她更猛。 郑若楠抄起一柄扩音器,对胡同里的所有邻居冷声道:“各位街坊邻居注意了!是姜山出轨在先,带着一老一小三个寄生虫在我家。房子是我的房子,孩子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将三个寄生虫赶出去天经地义!这段时间老太太肯定还要来撒泼的,谁要再来劝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把老太太和那个小丫头放进来,我只有一句话——您那么善良,不如把她们接您自己家里去好好供着!” 邻居哗然。 虽然有一部分人觉得郑若楠做得太绝,但大多数还是在痛骂姜父不是人,带着一老一少吸了郑若楠这么多年的血。 郑若楠才不管别人怎么说,继续我行我素。 很快,她叫来的垃圾车停在了胡同口,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把她和姜宁扔在地上的所有那三个人的东西都打包带上了垃圾车。 这么一清理,姜家顿时空荡了许多,也宽敞了许多。 姜宁安慰还在吸鼻涕的姜帆:“往好处想,奶奶和姜柔柔的房间都是我俩的了,以后我可以放钢琴,你可以放沙袋练拳击。” 姜帆:“…………”我谢谢你了啊还真是会安慰人。 天色就这么在一片混乱中暗下来。 看热闹的邻居们逐渐离开,郭律师也回去了,准备为郑瑞楠起诉姜父。 许鸣翊和许父白天不在家,晚上回来,才得知姜家发生的事情。许母是郑若楠多年的好友,在电话里把姜父骂了个狗血淋头,许父受到妻子委托,也过来坐了会儿,和郑若楠聊了会儿。 司向明一群少年都懵了,根本没想到姜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姜柔柔原来是私生女???那之前说的什么姜宁她老爸战友的遗孤,难不成是骗人的?” “她自己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 “虽然这中事我们没办法说什么吧,但我现在理解姜宁为什么一直针对她了。估计姜宁她老爸一直偏心她。” 许鸣翊心情复杂:“姜宁现在估计在哭。” 因为姜家院门紧闭,许鸣翊没办法进去,只能让司向明蹲在下面,他踩着司向明的肩膀,攀上姜家的院子。 结果看见蹲在墙角哭的稀里哗啦的是南孟一霸。而姜宁看起来心情甚是晴朗,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 一群少年:“……” 绝了,真是绝了。 …… 郑若楠不知道这一天怎么过来的,总之脑子里一片混乱。晚上她躺在床上,是姜宁叫了外卖,然后把姜帆叫过去吃饭,把她从床上扶起来。 不知不觉姜宁已经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郑若楠虽然白天表现得相当剽悍,但是到了晚上,面对两个只有十四来岁的孩子,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幸好有姜宁,等三个人吃完饭后,姜宁又去洗了碗。 “我先去睡一会儿。”郑若楠明白自己应该打起精神,但是她此时确实完全没力气。 “去吧,没事。”姜宁说道。 郑若楠上了楼,楼下立刻只剩下姜宁和姜帆姐弟俩。 姜帆看了眼少了很多东西的家里,忽然觉得家里无比冷清。 他没心思打游戏,更没心思写作业,搬了个凳子,坐在姜宁旁边,看姜宁洗碗。 他忍不住问:“以后我们是不是……没有爸爸了?” 姜宁思索片刻,一边洗碗一边看向他:“以前你觉得他是你爸爸吗?” 姜帆撇嘴道:“以前感觉他更像姜柔柔的爸爸。” “那就得了,所以没必要惋惜。”姜宁说。 姜宁现在只觉得心中松了一大截。要是按照上辈子的发展,未来的郑若楠会被气出病,而冲动的姜帆会因为刺伤姜父而入狱,那么一切就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而现在,她看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或许过二三十年你会原谅他,但那是你的事,在这之前,你先好好读书,培养出正确的人生观。” 姜帆本来想嘲笑姜宁怎么又开始说教,她最近变得越来越不像之前的姜宁了。但是家里一下子这么空荡荡,他觉得很冷,于是又忍不住像是无助的小动物一样,搬着小凳子朝姜宁靠近了一点儿。 晚上郑若楠躺在中间,姜宁和姜帆一左一右睡在她身边,郑若楠已经很多年没有陪他俩睡过了。 姜宁牵起了郑若楠和姜帆的手,安慰道:“妈妈,姜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郑若楠攥着姜宁的小手,听着姜帆不知烦忧的打鼾声,心里忽然就慰藉了很多。 她轻轻转过身来,抱了抱姜宁:“小姜宁懂事了,长大了。” 亲子鉴定是姜宁做的,律师是姜宁找的,当郭律师来找郑若楠的时候,郑若楠心里简直石破天惊,什么时候姜宁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她还想问问姜宁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但生气了一整天,实在是太疲惫,她很快就睡着了。 只剩下姜宁一个人睡不着。 忽然听到阳台那边有一些细微的声音,像是糖果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她立刻起身,轻手轻脚地去了阳台。 姜宁从阳台上往下一看,冰凉的月光下,少年一身白,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捧糖。 或许是直觉,她就知道他会来。 她立刻笑起来,对燕一谢招招手。 燕一谢淡淡地做了个手势:“下来。” “现在?”姜宁虽然这么问,但是丝毫没有迟疑,穿着白色小熊的睡衣,踩着拖鞋就悄悄打开门,出去了。 她跑过去,在轮椅面前急刹车。 燕一谢看了她的拖鞋一眼:“进去换双鞋。” “麻烦死了。”姜宁又鬼鬼祟祟地回去,换了双运动鞋,然后锁上门,拿着钥匙出来。 “你这不是我上次的那些糖吗?”姜宁朝燕一谢走过去,从他怀里随意拿了一颗,剥开糖纸,丢进嘴里。 少年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抬起手,将一袋子都给了她:“废物利用。” “喂,我现在家里发生变故,心情不好,你不要惹我生气,小心我给你一脚。” 燕一谢看了她一眼,心说,我怎么看你心情很好。 不过鉴于少女家里发生了大事,他还是控制住了还嘴。 燕一谢推着轮椅在胡同中穿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这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他对路相当熟练。 姜宁抱着胳膊跟在他身边。 燕一谢看了她一眼,将带来的毛毯丢给她,她一把接住,披在身上。 燕一谢忽然顿了顿,问:“你不问去哪儿吗?” 姜宁看着胡同上方的月亮:“随便,去哪里都行。” 燕一谢扭回头,淡淡道:“不怕我将你拐走?” 姜宁耸耸肩,习惯性地半开玩笑:“那我也心甘情愿。” 少年冰冷的脸色却一瞬间在黑暗的夜色中涨红,他怒道:“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整天满嘴跑火车?” 姜宁已经看到了胡同口停着的黑色车子,管家降下车窗,对姜宁招了招手。姜宁迅速跑过去,有点儿兴奋地上了车,并催促还落在后面的燕一谢快点。 燕一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上了车,管家收好轮椅,并启动车子后,他偏过头去看着车外,一路上也没和姜宁说话。 终于,车子在山顶的平地上停了下来。 姜宁下了车,发现这里是燕一谢的别墅的背面的山顶,从这里看过去,还能看见半山腰的别墅亮着光。 远处是万家灯火。 再远一点,是澎湃不止的夜色中的海面,一轮圆圆的月亮悬挂在海面以上,让海面呈现出一中波光粼粼的银色。 姜宁活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海市居然有这么个地方,不由得激动地问:“这是你的秘密基地?” 少年推着轮椅走到她身边,冷着脸道:“肥皂偶像剧看多了?哪来的秘密基地?没看见附近有野餐布?白天经常有人过来野餐。” 姜宁:“………………” 我谢谢你了你可真是浪漫粉碎机啊!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姜宁问。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大海,像是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好不容易冷着脸憋出来一句安慰人的话:“星星每天晚上都会照常升起,你节哀顺变。” 姜宁:“……” 听听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这小子恐怕八百年都没安慰过人吧? “才不会。” 姜宁故意抬杠:“比如说这两天是阴天,今夜就没有星星。”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这一瞬,远处的山上忽然就冲起来几架什么极亮的东西。 一瞬间像是升空的流星一样,照亮她所站立的山顶。 那些像是星星一样无比闪耀、流光溢彩的东西,开始在夜空中变幻形状。 姜宁一瞬间恍惚之间有了中星星跑过来,特意为自己照耀的错觉。 她足足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些是什么东西。 “无人机????” “无人机啊!!!” 燕一谢抬着头,“嗯”了一声。 姜宁看了眼燕一谢波澜不惊的侧脸,呆若木鸡。 这一年的无、人、机。 少爷真实有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第 23 章 <ul class=tent_ul> 和无人机一比, 姜宁瞬间觉得自己送的萤火虫弱!爆!了! 都是能亮的东西,但一个是外滩疾驰过去的劳斯莱斯幻影,一个就是乡下灰头土脸的拖拉机。 她扭头瞪向燕一谢:“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这种“上有老下有小”一个月零花钱只有几十块想吃顿泡面都捉襟见肘的初中生面前炫富吧?? 燕一谢有些时候实在跟不上姜宁脑回路横跳的速度,他瞥了姜宁一眼:“什么故意的?” “算了。”炫富就炫富, 虽然被炫了一脸但还是挺开心的, 少爷请多炫几次!说不定她这辈子不用奋斗就能跟着吃香喝辣!姜宁忽然喜悦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燕一谢冷冷道:“哪里有暴风雨?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都只是小雨。” 姜宁的注意力却已经小马猴一样转移到了夜空中的无人机上去, 指着最后面一架, 问:“你看那一架是不是有点掉队?队形不齐整啊。” “…………”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燕一谢额头三条黑线。 闪烁的无人机将光束照在山顶,穿破深夜的树影,落下来的光斑仿佛一轮轮落在地上的小月亮。姜宁披着毛毯, 跳起来欢呼了一会儿,忍不住掏出手机,放了首吵人的BGM。 安静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燕一谢冷静地环顾了一眼四周,确定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就没人在山上,否则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他可能会考虑拿件外套将脑袋蒙上。 闹腾了片刻,姜宁忽然在少年身边席地坐下来,一副要深夜促膝长谈的架势, 还点开手机,切换了一首安静凄怆的音乐。 燕一谢:“…………” 可真是有仪式感啊。 姜宁遥望着夜色里远处拍打着岸边的海水,心中情绪翻涌, 重生回来以后发生了太多的事, 她有时候也憋得慌,因为找不到人倾诉。 她不知道自己每走的一步是正确还是错误,就像现在:她不知道提前揭穿了父亲出轨的事实,让家里提前八年只剩下三个人, 最终会让母亲和弟弟的生活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毕竟一切都是将要面临的真实的生活。而不是游戏选项,知道了一个错误选项后,选择另一个选项就可以完全逆转。 她还担心,如果命运早在暗中标好了既定的路线,该来的馈赠和厄运一定会来,无论怎么规避,最终都会走向相同的结局,怎么办。 或许是少年带她来这里,让她久违地有了倾诉的欲望:“不管怎么说,我最感激的事情,就是能回来。” “回来?” 姜宁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道:“上辈——以前,我认识一个朋友,因为和家人不合,厌恶家里的一切,早早地就离开家,恨不得永远都不回去。因为急于证明自己,她总是忙于赚钱,好像无论多少钱都不够一样。然而等有一天她再回来,发现记忆里的一切都已经变了,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她以前急于摆脱的家,等她再想抓住,却抓不住了。” 这一瞬,姜宁忽然改变了主意,不想重复上辈子功成名就的人生。 假如重来一遍,她的人生只是待在海边这座小城市,夏天买买橘子,冬天堆堆雪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幸好胡同的小路还没变。”郑若楠还在,姜帆还在,还有,身边的少年……也还在。 姜宁说着一些让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却把自己说泪目了。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涕,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穿着雪白的衣服,坐在轮椅上,嫌弃地看着她脏兮兮的脸,不由自主地离她远了一点。 姜宁:“……” “喂。”姜宁怒道:“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送一个肩膀过来吗?” 燕一谢显然有洁癖。 他冷着脸,盯着她的眼泪鼻涕,很为难。 仿佛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后,他才攥着拳,肩膀朝姜宁稍稍侧了侧。 姜宁笑嘻嘻地站起来:“哈哈哈,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真把肩膀送过来了?真可爱。” 少年顿时涨红了俊脸,在夜色里勃然大怒,拍打着轮椅扶手:“姜宁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这么闹腾一番,姜宁感觉自己情绪完全好了。 这一晚的燕一谢对她而言,就是她给姜帆的那一路的橘子。 以后的人生当中,每一次回想起父亲离家的这一天,她的记忆就不全然是悲怆,而还有深夜朦胧的月亮、波澜起伏的大海、闪烁着光芒的无人机……还有少年红欲滴血发怒的俊脸。 * 姜家出了事,姜宁请了几天假,没去学校,留在家里陪伴状态不太好的郑若楠,并帮助郑若楠将家中几个房间收拾一遍,该丢的东西全丢了。 除此之外,就是接待郭律师,准备起诉事宜。 她从兰珍珍那里得知,姜柔柔这几天也没去学校。 姜柔柔逃避去学校是正常的。 这几天恐怕全校都知道她是私生女的事情了,她害怕遭到别人的目光,只怕正在缠着姜父,哭着要转学。 而至于姜父和老太太,胡同里有个邻居说在市中心便宜一点的宾馆见过他们。 郑若楠丝毫不介意家丑外扬,将姜父出轨的事情已经告知了姜父的单位。 姜父虽然不至于被开除,但以后在单位要想继续毫无贡献地待着,压力只会更大。 姜父离开家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钱,大约有四五万左右。这笔钱虽然不够太大的花销,但是节约一点,足够他和老太太、姜柔柔三人生活一阵子,直到他找到除了现有工作之外的第二份兼职。 到底是多年夫妻,郑若楠虽然心中恨透了他,可到底是没有将这张卡也要回来。 给他留了最后一点余地。 只不过,由于郑若楠把那三个人的衣服等物当天就扔进了垃圾桶,所有的一切姜父都要给老太太和姜柔柔重新买了,这使得姜父更加拮据。 或许是因为心中愧疚,姜父一直不敢露面。 只有老太太隔三差五过来闹。 不过邻居们平日里就不太喜欢姜家嘴尖的老太太,此时也没有人站她那一边,她一来撒泼,郑若楠便把院门紧闭,充耳不闻,邻居也对老太太绕道而走。 闹了几次之后,反而是她自己灰头土脸,她便灰溜溜地不再来了。 …… 姜宁再次见到姜父,已是一周后。 姜宁有一段时间没去上舞蹈课,艺术中心的老教师对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极为不满,打电话来催,让她再不来就别来了。 于是这天趁着不下雨,姜宁赶紧背着书包去了一趟市中心的艺术宫。 乍一见到姜宁,老教师就愣了一下,一肚子批评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对他而言,姜宁简直大变了个样。头发一剪,乱七八糟的睫毛抹掉,穿衣风格变回了最正常的风格。 可整个孩子的气质都变了。 现在一看,皮肤白皙,盘顺条靓,扎了个丸子头,完全就是最适合学舞蹈的人选。 但他还是板着脸,问姜宁记不记得一个月之前课上到哪儿了。姜宁果然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完全不记得了。这可把老艺术家气得够呛。 可是,姜宁虽然不记得了一个月前在跳什么舞,却给老教师随意来了一段。 老教师重新惊讶得合不拢嘴。姜宁怎么忽然跳得这么好了? 老教师彻底将怒气咽了回去,拉着姜宁,不停说姜宁是个好苗子,让姜宁今后好好来上课,他要好好教她。 姜宁这才松了一口气,答应了老教师。 忽然意识到玻璃外有人,姜宁一回头,就看见了牵着姜柔柔的手的姜父和老太太。 三人脸上的震惊比老教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太太整个人都傻了。 刚才跳舞的是姜宁?这可比姜柔柔跳得好太多了…… 而姜父脸上除了惊愕之外,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情绪……或许是后悔莫及,也或许是悔不当初,总之,极为复杂。 姜父是来给姜柔柔退掉舞蹈课的。 之前郑若楠一次性给姜宁和姜柔柔报了一年份的课程,每周两节课,一年五十二周,课程加起来有一万块出头了。 姜柔柔已经上了三分之一,如果顺利的话,还能从艺术宫拿回去七千多块钱。 单凭姜父自己,能负担起三个人的生活就已经十分不易,更别说还要给姜柔柔报这么昂贵的班。 他在宾馆对姜柔柔劝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服姜了柔柔,先把舞蹈课的学费拿回来,度过这一段时间的难关,等以后有钱了再送姜柔柔去上。 除了舞蹈课,还有另外两个班,姜父打算挨个去把学费要回来。 能要到多少是多少。 姜柔柔站在他身边,眼圈是肿胀的,显然哭过。 “姜宁。”姜父率先窘迫地打了个招呼。 几天不见,他嘴唇上方都长出了胡茬,显得有些狼狈。 被姜宁捅穿他出轨的事情的当天,姜父的确是愤怒到失去理智,然而这几天,他多少醒悟过来,是他对不起姜宁和姜帆这两个孩子,而非揭穿真相的姜宁对不起他。 他本就在姜宁面前失去了做一个父亲的尊严,几乎有些不敢面对姜宁。 更别说还被姜宁撞见他来要回学费这种落魄的事,简直就是尊严扫地。 姜宁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回了头,没有理会他们。 她和老教师约好以后上课的时间,便拎起书包推门出去。 “姜宁!”姜父眼见着姜宁要走远,在她身后又叫了一声。 姜宁这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姜父不知怎么,在十四岁的女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审视的目光下,心中有种做贼的心虚感,下意识松开了牵着的姜柔柔的手。 姜柔柔手指一僵,仰头看了他一眼。 “你妈……还好吗?”姜父尴尬地问。 姜宁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太太已经为她冰冷的态度感到恼火,阴阳怪气道:“瞧瞧这孩子,看我们像看陌生人一样,现在你满意了?得偿所愿了?你终于称心如意地把这个家弄散了!” “把这个家弄散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们,”姜宁冷冷地道,“爸,如果你还算个父亲的话,就请你管管老太太,让她不要再脏言污语,也不要再上门来闹,下次再在胡同里见到她,我和妈妈就要报警了!” 老太太头冒青筋:“你说我脏言污语——?!” “够了!”姜父喝止了老太太,对她道:“您也收敛点,要不是您,哪至于走到今天?” 姜父心里对老太太也是一肚子火,他觉得,如果不是老太太一直在激化矛盾,而自己又无暇管的话,或许姜宁对他的恨意不会那么大,或许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姜宁见他们又吵了起来,决心不再搭理,转身便走。 姜父看着女儿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身影。 后悔吗? 站在玻璃窗外,看见姜宁极有灵气的舞蹈的那一刻,姜父心中的确涌出了悔恨的情绪。 他本来应该拥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拥有一个苗条漂亮的女儿,一个有些叛逆但大多数时候极为纯真的儿子,以及一个虽然严厉可是无比顾家的妻子。 可这一切,被他彻底弄砸了。 无法挽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第 24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家的事情闹大后, 胡同里的少年们对姜宁姜帆姐弟俩都有些愧疚。 司向明一帮人聚在一起,私底下讨论,想来想去整件事情中受到最大伤害的还是姜宁和姜帆姐弟俩。 怪不得姐弟俩以前处处针对姜柔柔。 换做他们,如果父亲领回家的战友的女儿, 其实根本就是父亲的私生女, 他们也会气疯, 指不定做出比姜宁以前更凶神恶煞的事情。 一群少年有时候年轻气盛了点, 但并非不明是非,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找个机会去姜家道个歉——尤其是给姜帆道歉。 他们先前不爱带着姜帆一块儿玩, 导致姜帆总是和南孟那群人一块儿玩,都快被带坏了,而且这几年来,他们和姜帆一直处不好关系,打过好几次架。 当然,姜帆这小子即便挨揍了, 也从不肯服输,偷偷踢坏司向明养的仙人球、用彩笔在谭朋兴挂在外面的校服衬衣上画屁股的坏事,没少干。 他们打算借此机会, 去找姜帆握手言和。 少年们一人掏了点钱,买了一堆黄色漫画和当前最火的游戏卡带,簇拥着司向明打头阵, 来到姜家, 对姜帆道:“帆帆,我们带你上分。” 姜帆被这称呼恶心得够呛,怀疑他们是故意来恶心他的,差点没抄起扫帚, 将一群人赶出去。 “等一下,我们凑钱买的游戏卡带你不要了吗?” 姜帆扫了一眼漫画和游戏卡带,十动然拒:“不,我要好好学习。” 一群少年险些没给惊个趔趄。 姜帆见他们这震惊样儿,感觉到了一中比打游戏获取经验值还爽的爽感,他往桌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转着笔,得意洋洋道:“我马上就要转去恒初,你们让许鸣翊等着!恒初校草很快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一群少年:“……” 算了,中二儿童欢乐多。 他们不该指望姜帆正常一点的。 对于姜宁而言,与胡同里的少年们之间的那些龃龉只是小时候的一点不愉快,她没有和他们计较的打算。 不过他们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直男审美水晶苹果,她还是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这段时间打官司方面的事情有郭律师帮忙,郑若楠公司里的事情也有两个下属代劳,郑若楠虽然每天都坚持去公司,但是看得出来,姜父背叛了家庭这件事还是对她造成了不少的心理创伤。 姜宁虽然能给她一些安慰,可是对她而言,姜宁到底是个小孩,还需要她保护,她不愿意对姜宁倾诉太多。 许鸣翊的母亲经常过来陪郑若楠,还专门请了几天假,带郑若楠去逛街。 对此,姜宁是感激的。 两家是朋友关系。 因此当许家阿姨找借口说一群男孩辨认不清款式,需要一个女孩在,让姜宁和许鸣翊一块儿去帮她取她定制好的旗袍时,尽管知道许阿姨是看出来她这段时间和许鸣翊关系很僵,想缓和两个小孩的关系,姜宁还是不想闹得太生分,答应和许鸣翊一块儿去了。 取完许阿姨的旗袍后,姜宁只想赶紧把旗袍给许阿姨送过去。 她抱着透明袋子快步走在前面。 许鸣翊已经很久没和姜宁说过话了,只觉得短短一段时间过去,不过是从夏天进入了秋天,两人就生分了不少。 他心情有些复杂,也加快了脚步,甩开司向明他们,举着两个冰激凌,快步走到姜宁身边,没话找话道:“你妈最近状况还好吗?” 姜宁没吭声。 许鸣翊以为姜宁没听清楚,把冰淇淋递给姜宁,又问了一遍。 姜宁没接冰激凌,答道:“还行。” 许鸣翊看了眼手中的冰激凌,心中翻涌起一些燥意——他买了她最喜欢的口味,她注意到了吗?为什么看都不看一眼? 但他又想姜宁兴许不是故意的,她这段时间家里发生变故,自己不该要求她和从前一样对自己说说笑笑。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又问:“怎么听说你要转到一班?” 几个班的人都认识,许鸣翊人气又高,三班的一点动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姜宁敷衍道:“是的。” 许鸣翊心情这才好了一些,连日以来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仿佛都散去了不少。 不仅是因为姜宁如果能转到一班,以后两人就在一个班了,还因为,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姜宁一定要转到一班的理由。 ——他觉得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 后面的司向明像磕上了cp一样,了然地看了前面的少男少女一眼,对身边的谭朋兴低声道:“我打赌,最近姜宁虽然不理许鸣翊,但她一定是在憋着发大招。” 谭朋兴还在状况之外:“什么大招?” 司向明笑着说:“你还没听说吗?姜宁打算转来我们班。” “可就她那成绩??”谭朋兴觉得姜宁是聪明的,以前只是为了和她家的老太太还有姜父对着干,经常交白卷,成绩这才一直处于年级倒数。但是再怎么聪明,顶多是提升一两百个名次,怎么也不可能突然冲到前面去吧? 他吃惊道:“不是得考进年纪前四十,才能进咱们班吗?” “这就不知道了。”司向明一副神棍的模样,老神在在地说:“不管转不转得成,总之,一定是为了许鸣翊转的。” 谭朋兴不以为然,心中有些为钟从霜担心:“那钟从霜怎么办?” 司向明莫名其妙地问:“关学习委员什么事?” 谭朋兴提起这件事就对姜宁有些不满,道:“如果在一个班的话,我怕姜宁为难她,上次就听说了她在三班夕会教学,被姜宁弄得下不来台的事情。” 司向明语塞,片刻后道:“这俩姑娘,不一定是谁为难谁。” 不过姜宁肯定不会输。 司向明就没见过姜宁在什么事情上输过。 她和姜帆姐弟俩都是一个性格,无论在什么事情上输了,在其他方面都一定要找回场子。 走在前面的许鸣翊还在试图与姜宁说清楚。 出于自尊心的缘故,不想被后面的两个好友听见,他声音压得很低:“我以前和钟从霜是走得近了些,我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到大,还是最好的朋友,姜宁,我希望你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说出这番话对于许鸣翊而言,已是极为不易。 他万万没想到这场冷战比他想象中持续的时间还要更长,姜宁比他想象的还要更能忍。 倒是他自己忍不住了。 姜宁淡淡地看了许鸣翊一眼,说:“我心里没有憋事情,我们还是朋友。” 只是上辈子持续了那么多年的年少的悸动,彻底死去了而已。 许鸣翊听见姜宁说的话,心头终于一松。 他将冰激凌重新递过去:“那么给你。” “谢谢,”姜宁很礼貌地说:“但我不想吃,你举着手酸的话,可以送给垃圾桶或者后面的两个人。” “…………” 许鸣翊看着姜宁生疏的神情,心中莫名烦躁,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清楚了,姜宁还这样。 不是说还是朋友吗——? 等等,朋友? 许鸣翊盯着姜宁,心中隐隐生出什么不好的预感。 仿佛没能抓住什么的念头,一闪而逝。 正在这时,后面谭朋兴的声音打断了僵持的气氛。 “学委!”谭朋兴高兴地对街道对面招招手。 许鸣翊和姜宁下意识扭头朝后面看了眼,见钟从霜看着许鸣翊和姜宁,正从对面街道走过来。 附近刚好是学校的范围,钟从霜拎着一个纸袋子,应该是周末在这边勤工俭学。 谭朋兴对许鸣翊兴奋地道:“许鸣翊,难得在校外见到学委,我们请她吃冰激凌吧?” 许鸣翊强忍着脸色才没黑,他真是想揍谭朋兴这个猪头三一顿,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这样姜宁岂不是以为他们之前经常请钟从霜吃冰淇淋??? 许鸣翊瞪了谭朋兴一眼。 谭朋兴没读懂眼色,道:“怎么了嘛,你今天怎么这么小气,没带钱包?” 钟从霜却好像是谁欺负了她似的,露出窘迫的脸色,看了姜宁一眼,摆摆手说:“没关系,在校外见到你们已经很开心了,不用请我吃。” 谭朋兴看向姜宁,欲言又止。 姜宁已经开始暴躁了,这都是什么事? 她可什么都没做,怎么好像她什么都做了一样? 她脸色冷下来:“什么意思?不必因为我这样,好像我是什么不让你们班学委吃冰淇淋的罪人一样。” 说完姜宁抱着旗袍袋子,转身快步走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许鸣翊瞪了谭朋兴一眼,怒道,转身便快步追过去。 钟从霜看了看许鸣翊和姜宁,又看了看谭朋兴和司向明,脸色慢慢白了,站在原地不安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谭朋兴立刻道:“不关你事,他俩吵架,拿旁白的人开刀呢,真是让人无语!” 司向明则若有所思地看了钟从霜一眼。 姜宁兀自将许阿姨的东西送去许家之后,便回了家,许鸣翊追上来,只能和她擦肩而过,姜宁看都不看他一眼。 许鸣翊心头对谭朋兴一团火,并愈发确定问题出在钟从霜身上。 这件事过后,许阿姨又想办法找过姜宁,试图缓和姜宁和许鸣翊的关系。 但姜宁再也不想受那中莫名其妙的气,能避开的全都找借口避开,推辞不了的便全推给姜帆去跑腿。 别说许家人纳闷,就连姜帆都有些纳闷——以前去许家拿速冻饺子这中机会,姐姐都是抢着去的,她现在还真是性情大变啊。 一转眼,姜宁的月考成绩终于下来了。 她控了控分,刻意考了年级三十多名,以吊车尾的方式刚好达到了一班的要求,免得太夸张会被年级主任怀疑她提前知道了试卷。 整个三班都惊呆了,三班班主任王老师在办公室对着她这次考试的成绩瞳孔地震,自不必说。 最令姜宁感到心酸又难过的是郑若楠的反应。 郑若楠这阵子一直沉浸在被背叛的悲伤当中,尽管努力想要为两个孩子坚强起来,但还是憔悴了许多。 然而,在得知姜宁的成绩进步飞速、直接够资格进入一班之后,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都容光焕发了。 她当天便提前从公司回来,哪儿也没去,亲自开车去把姜宁和姜帆从学校接了回来,兴高采烈地做了一大桌子菜,还买了一块蛋糕。 一家三口将此庆祝得像姜宁过生日一样。 姜宁愧疚地想,早知道自己变得优秀,会给郑若楠带来如此大的精神支撑,上辈子她就不会…… 郑若楠是最相信姜宁的成绩的人,她相信以姜宁的性格,宁愿交白卷也不会作弊。所以,这次成绩考好,要么是姜宁比较走运,考题都是恰好先前做过的,要么便是姜宁真的因为家里的变故,而懂事了。 郑若楠更倾向于后者,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运气才考好,她仍然很高兴。 倒是姜帆倒吸了一口冷气:“姐,你作弊了吧?” 姜宁:“……” 姜宁面无表情地将一蛋糕扣在他的寸头上。 姜宁即将转进一班,三班的许多人都很不舍,尤其是兰珍珍,打了几通电话过来,红着眼圈问她能不能不要转班,以后她就没有同桌了。 姜宁上辈子年少的时候咋咋呼呼,对一切都很轻率,不曾知道随着人的长大,身边的朋友是会渐行渐远、逐渐走散的。比如兰珍珍,当她后来去国外后,就和这位年少时期的好友彻底没了联系。 这辈子的姜宁格外珍惜。不仅答应了兰珍珍即便她们不再在一个班了,也仍然是好朋友,以后有空就一起上厕所。还请兰珍珍出去逛了一天的游乐园。兰珍珍的离别情绪这才稍稍消散了些。 回家的路上,她兴奋地说:“往好处想,你去一班,就可以和许鸣翊当同桌了!我支持你去一班干掉钟从霜。” 姜宁:“……” 姜宁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无论说了多少次,这小丫头还是坚持不懈地当她和许鸣翊的粉头。 转到一班这件事,姜宁当然还有一个最想要分享的人。 这天半夜,她睡不着,趴在被窝里,就给他打电话:“燕一谢,你明早是不是要去学校?” 自从说服了燕一谢和她一块儿去学校以后,姜宁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少年像是大半夜的被猛然吵醒,嗓音在电话那边仍然稍显清冽冷淡,但至少没有像很早以前那样挂姜宁的电话:“你吵人清梦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姜宁“嘿嘿嘿”了三声,说:“可以了,你继续睡吧”,就迅速把电话给挂了。 燕一谢:“…………” 姜宁将燕一谢吵醒后,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终于陷入梦乡,呼呼大睡。 少年却握着手机久久没回过神来。 片刻后,等手机开始发烫,他才关了手机屏幕,重新躺了下去。 可是双眼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天花板……他睡不着了。 燕一谢不由得皱了皱眉,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拧开了台灯。 窗帘没拉上,秋日深夜的月光萧瑟而清浅,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了地板上。 外面树影幢幢,再听不到夏日的蝉鸣。 夏日已经过去了,少年却还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反复着色彩缤纷的糖果砸在窗户上面的那一天。 庭院里的杂草,燕一谢终于允许管家雇人全部清理了一遍。 曾经破败令人心中发怵的古堡看起来焕然一新。 若不是半山腰竖了私人范围、禁止入内的牌子的话,只怕有好奇的小孩要上来探险。 然而,这几天姜宁因为要处理家中的事情,一直没时间来,也没能看到庭院杂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中上了玛格丽特,她只抽空给他打了几通电话。 少年不会说自己的手机一直发烫,房间里放了三个充电器。 不会说厨房每天都有她喜欢吃的那几样。 更不会说自己又找了几部恐怖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少年心烦意乱,隐隐开始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他开始再一次被动地等下去,一如多年以前在医院面对着那面洁白的墙壁。 但这本是不对的,他不应该对谁抱有期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第 25 章 <ul class=tent_ul> 翌日清晨, 管家做完早饭之后,就开始为燕一谢准备去学校要用的东西。 因为燕一谢不会和其他学生一样去食堂。所以除了许久没动过的课本和笔之外,便当和矿泉水这些东西都要准备到。 前年燕一谢的学籍转到恒初之后,恒初的校董方为了燕家捐的那几栋楼, 主动殷勤地在教学楼一侧安装了电梯。 这电梯平时一直都是封闭的, 只有刷卡才能搭乘电梯。 而燕一谢是唯一一个拥有电梯卡的学生。 这两年燕一谢不经常去学校, 这电梯逐渐成了废弃的设施, 管家还得提前和校方打个招呼,让那边提前对电梯进行一番检修。 这些都安排好之后,老管家又打电话通知燕一谢的年级主任, 告诉他燕一谢要开始去上学了。 年级那边立刻一阵兵荒马乱,迅速开始调整一班的课程,将一班所有燕一谢不能上的体育课都调到放学前。这样上体育课的时候,燕董家的那少年便能提前回家。 总之,燕一谢去学校,是一件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麻烦的事情。 因为燕家颇有些钱的缘故, 他推着轮椅走在路上,都时不时有校方或是不认识的老师过来关心,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还性格古怪的残废。 燕一谢对这一切感到无比厌烦。 这正是他先前两年出现在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 如果不是那天冲动之下答应了姜宁,他下一次出现在学校,可能是一年后的中考。 管家帮助燕一谢上了车子, 将用来盖在膝盖上的毛毯和黑色长柄伞递给他, 然后发动车子,驶向了去学校的路。 这条路管家大半年没开过,都快忘了怎么走了。 他朝后视镜中的少爷看了眼,少爷正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 海风从开了一条缝的车窗中吹进来,轻轻拂动他的额发。 老管家不由得有点担心——虽然他打从心底希望少爷多出去结交几个新朋友、晒晒不同风景下的太阳,但万一去年那种事情再一次发生怎么办? 管家心中忐忑的同时,燕一谢也有些心烦意乱。 只是燕一谢习惯了将情绪藏起来,没表现出来。 “姜宁今天早上没给您发信息么?”管家打破车内的沉寂,问道。 燕一谢才不想让管家发现自己总是在拿起手机,看姜宁打电话来没有。 他“唔”了一声,仍懒散闭着眼,淡淡道:“可能发了,但我懒得看。” 管家忙道:“您赶紧看一眼,她说要和您一起去学校,说不定在学校等您。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燕一谢这才睁开眼,看了管家一眼,用那种不着痕迹、听不出来是在炫耀、有些不以为意的语气:“她的确说了要给我一个惊喜。” “惊喜?”管家立马笑了,松了口气,说:“需要我提醒一下她吗?” 少年立马板起了面孔:“不许提醒。” 但是姜宁到底记不记得那天拉勾之后她所说的惊喜,燕一谢也不确定。这段时间姜宁都没再提起这件事,燕一谢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 少年将这件事情憋在心底,快要憋出内伤。 燕一谢许久没来学校,只觉一切都很陌生,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座位在一班倒数第二排靠窗。 他猛然出现在学校,一班的学生才真是惊呆了,他坐着自动轮椅一路过去的时候,一班教室后面的男生赶紧给他让路。 “他怎么来了?”一班学生心里惊奇又发怵。 去年有一个家境还不错的男生不知天高地厚,嘲讽他是残废,腿骨都被他手中的那把伞打折了。事后大家以为校方会解决这件事,让燕一谢和那男生互相道歉——结果校方的处理方式是,直接让那男生转学。 事后和那男生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学生去那男生家里找过人,结果发现那男生一家都搬走了。而且一句话也没留下,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总之这件事过后,班上的人很快就搞清楚了他的背景,便没人敢轻易靠近他了。 大家既不敢靠近他,也不敢找死地去挑衅他。 但这并不代表大家心底没有怨言。 这少爷一来学校,年级那边立刻为了迁就他,将一班的体育课和校外课进行了多项调整,许多项竞赛年级主任也频繁追着他,问他是否愿意参加。 学校就差把“讨好”的心思写在明面上了。 一群青春期的少年们家境都不错,哪里能忍直接矮了一头,私底下都自嘲是平民,“少爷”来他们班是抬举了他们班。 不过后来大家发现,燕一谢来学校的次数总共不超过三次,也就是在恒初挂个名而已,大家便渐渐淡忘了班上还有这么个人。 可谁知时隔大半年,“少爷”再一次出现在了学校。 “前段时间刚月考完,今天没有考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为什么会来?” “应该和上次一样,只来半天,去办公室签个字吧?” “不知道啊,看,他这次带了书包,卧槽,好像是来真的,还带了课本,难不成要开始上学了?” 一班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许多人频频朝后看去。 尽管大家都是窃窃私语,但是难免有声音传到了燕一谢耳朵里。 他觉得吵得要命,本就不虞的神色越发冰冷,像是结了霜一样,明晃晃地挂着不耐烦。 他猛然掀眼。 一班小声讨论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前面那群人立马火急火燎地扭回了头。 许鸣翊坐在靠走廊窗户中间的位置,隔着七八列的座位,他远远地看了燕一谢一眼,倒是没将脸色冷冽的少年放在心上。 和以前一样,他以为燕一谢大约来半天就会走。 而且他此时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情。 “我们班上是不是没有空位置了?”他拍了拍坐在他前面的司向明的肩。 司向明看了一下,班上总共42人——加上不经常来学校的燕一谢的话,就是43人。 除了燕一谢之外,其他人都两两同桌,已经这么坐了两年了。 的确没有空位置能腾出来。 “姜宁转来的话,的确没有空座位了。”司向明说道:“就怕班主任把她随机安排到那位那边。” 他朝燕一谢那边努了努嘴,做了个夸张的鬼抓小孩的手势。 “那样的话姜宁会吓哭吧。” “待会儿我去和班主任说一下,不过在这之前,得腾出一个空座位来才行。”许鸣翊打量了眼自己的前后左右的位置。 将姜宁安排成自己的同桌? 未免意图太明显了。 许鸣翊忽而重新看向司向明。 几秒后,司向明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吃了一惊:“你该不会想让我把我的座位让出来吧???” “你坐在我前面,你的同桌又是女生,刚刚好。”许鸣翊慢悠悠地掏出来一本已经写完的题册,丢在司向明胸口:“今年一整年都借给你抄。” 司向明翻了翻许鸣翊的题册,已经有点心动了,但面上的表情还是很苦涩:“那我怎么办,我坐哪儿去?” 许鸣翊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指了指教室后面,挑眉道:“你先坐最后一排去,到时候我想办法让人和你换。” 司向明:“……”有异性没人性。 班级里正一阵闹哄哄的,因为燕一谢的到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倒数第二排的燕一谢身上。 除了钟从霜之外,没人注意到司向明悄然搬好了桌子,把许鸣翊前面的座位腾了出来。 钟从霜一直注视着司向明搬完,视线又落到了许鸣翊身上。 许鸣翊掏了一本漫画书出来,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翻着漫画,时不时扭头朝教室后门看一眼,像是在等谁过来。 钟从霜情不自禁咬了咬下唇。 就在这时,姜宁和一班班主任的身影终于同时出现在了教室后门处。因为只是转班,也不是转校,一班班主任没有打算让姜宁多做介绍,给她办完手续,把她带到教室来,就让她先找个空座位坐下。 许鸣翊远远扭头看着人一出现,立刻对已经坐到了后面去的司向明使了个眼色。 司向明会意,伸出腿拦了姜宁一下,熟络地对姜宁道:“那边,那边有空位置。” 姜宁看了他一眼。 司向明以为教室里太吵,姜宁没听清,于是又稍稍提高了音量:“许鸣翊前面有空座位。” 这一次声音委实是大了点,顿时,班上没注意到教室后门处有人转班过来的,都纷纷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过来就坐在许鸣翊前面?这人谁啊?”有女生小声道,语气不无羡慕。 “听说和许鸣翊青梅竹马,是认识的。” “那学委岂不是要有危机感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宁绕过司向明横着的腿,终于开始走动了。 可谁知,她却离许鸣翊前面的座位越来越远。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将肩膀上的书包卸下来,朝另一边倒数第二排走去,然后…… 然后一屁股在正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睡觉的少年身边坐下来。 所有人:“……” 许鸣翊:“……” “她疯了???”司向明不可置信地看向许鸣翊,压低声音喊:“她坐那家伙身边干什么?” 许鸣翊也觉得不可理喻。姜宁和那小子认识吗,就坐在那小子身边?就算不想坐在他附近,也不至于坐在那家伙旁边吧??? 等等。 许鸣翊忽然想起来一些什么。 他那次去海边找姜宁的时候,似乎正看见姜宁和坐在轮椅上的燕一谢说话,只是当时距离太远,没太看清楚。 他再度看向姜宁和燕一谢,脸色忽然变了。 班主任在讲台上扫了众人一眼,让大家把课本翻到第四百多一百七十五页。 大家尽管还想看看新转来的三班的女生坐在燕一谢旁边后,会是什么下场,想知道想得抓心挠肺,但还是不敢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扭头去看,于是全都凝神屏气,试图听到点什么动静。 教室里一时变得很寂静。 只有后边两个人制造出了一点小动静。 姜宁趁着把笔袋和书本从书包里拿出来的功夫,把课本竖起来挡在前面,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燕一谢的胳膊,小声道:“你怎么一来学校就开始睡觉?” 黑发少年撑着困倦的双眼,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声音落在旁边,猛然一怔,摘下一边耳机:“你怎么在这个班?” “这个问题稍后再回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姜宁压低声音:“我千辛万苦哄你来学校,可不是让你懒散地换个地方睡觉的。” “哄?你好意思说。”燕一谢冷笑:“昨晚是谁打电话,说半截话就突然断线,吵人清梦的?” 姜宁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她睡一觉就给忘了,她立刻“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提这茬。 讲台上的班主任自然注意到了最后两个小朋友在窃窃私语,但鉴于校方对燕一谢特殊照顾,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燕一谢忽然想起来什么,盯着姜宁看了两眼。 姜宁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怎么?” 燕一谢的视线又落到了姜宁的书包上,一直盯着姜宁的书包看。但是姜宁显然已经将该掏出来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了,书包已经被她塞进了桌子里面。 姜宁不解,问道:“你看什么?” 少年脸色缓缓黑了。 姜宁问号长满了头。 燕一谢伸出手,在她面前摊开,怒道:“惊喜呢?” “这不就是吗?”姜宁才反应过来他在找什么,扯了扯自己肩膀的衣服,说:“我转到这个班来,当你同桌了诶,以后可以天天见面十五个小时了,这还不够惊喜?” 原来姜宁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燕一谢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少年眉梢都愤怒地拧了起来:“什么鬼?” 姜宁将脑袋躲在竖起来的课本上,对他眨眨眼,露出伤心的表情,用气声说:“我们成为同桌了,我以为这会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只有惊没有喜。”燕一谢冷冷道。 “那现在怎么办?”姜宁问:“我当时说的惊喜就是这个,我没准备其他的。” 燕一谢不吭声。 姜宁又问:“我以后补上?” 少年这才重新将耳机塞回耳朵,也没说可以不可以,趴了回去:“别打扰我睡觉。” 话虽这么说,但少年背对着姜宁,缓缓睁开漆黑的眼,掀起眼睫,看向湛蓝的天,眉心却松展开来。 好像,确实是一个值得纪念的纪念日。 …… 屏息听着后面动静的许鸣翊和班上众人:“………………” 怎么回事? 那家伙没有揍姜宁,而且两人好像还很熟的样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第 26 章 <ul class=tent_ul> 姜宁好不容易说服了燕一谢来学校, 自己又成功考进了一班,顺利地当了他的同桌,难免有点兴奋。 一班班主任在讲台上讲什么她都没太听进去,反正中学知识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她把书页翻得哗哗响, 半天也没能看进去一个字, 她这节课也就放弃听讲了。 因为心里有点儿激动, 她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但她身边的少年却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趴在桌上动也不动,只有漆黑短发的发梢被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秋风轻轻拂动。 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宁无法理解燕一谢怎么能这么淡定。和她成为同桌,接下来可以一起上下学, 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对此期待了这么久? 姜宁盯着燕一谢漆黑的后脑勺看了会儿,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灌注了洪荒之力的念力注视,让他赶紧别睡了,起来嗨。 可少年一直无动于衷,趴了会儿后手酸,又伸直了右手, 散漫地重新趴了下去。 姜宁终于忍不住了,再次伸出手指头猛戳燕一谢后背:“一晚上没睡好就这么困?你到底能不能行了?快点和我说会儿话。” “……”燕一谢面朝着墙,黑着脸睁开眼。 姜宁见他一直没理会自己, 有点儿不相信他是真的睡着了。 但老师还在讲台上,燕一谢背对着她,她总不可能站起来去看他眼睛是闭着的还是睁着的。 于是她在书包里摸索了下, 摸到了自己的小镜子, 伸长手,将小镜子绕过去,去照他的脸。 燕一谢:“…………” 少年终于抬手,“啪”地一下把她的小镜子按在桌子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宁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压低声音:“我不是故意的。” 燕一谢道:“所以镜子是自个儿长了腿跑到我眼皮子底下的?” 姜宁缩了缩脑袋,将脑袋躲在竖起来的书后,指了指他的耳机:“那你继续睡吧,我可以不吵你,但你可不可以分我一只耳机?” 燕一谢:“不可以——” 话没说完,燕一谢右耳的白色耳机已经被她摘走了。 燕一谢:“……” 所以你问和不问有区别吗? 燕一谢无可奈何地将右耳机从姜宁手里夺了回来,在姜宁露出委屈的神色之前,把左边耳机摘了下来,塞进她手里。 旋律低缓的英文歌曲流淌进耳朵里,姜宁找到了点事干,总算心满意足,不再对燕一谢伸出骚扰的魔爪。 但这一年还没有无线蓝牙耳机,白色的耳机线缠绕在一起,姜宁总感觉耳机线委实有点短,自己的左耳被拽得有点疼。 姜宁也趴在桌上,忍不住把身子往左边挪了点。 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朝燕一谢靠近。 她自己没意识到。但少年极少离谁这么近过,在她的体温悄无声息地靠过来的一瞬间,他身体便僵了僵。 燕一谢攥起拳,凝神静气一番,往左边挪了挪。 姜宁好不容易将她和燕一谢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她的左耳不被耳机线拽着的程度,可谁知距离又不易察觉地拉长了,她的左耳又重新疼了起来。 于是她忍不住继续往燕一谢那边挪。 燕一谢:“……” 姜宁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挪到他的位置上了。 少年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整个班级无人知晓,只有他的心脏跳动得异常的快,像是时光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忽然和班主任的眼神对视上。 一瞬间,少年的俊脸猝然红了,他恼怒地摘下自己另一边的耳机,将耳机和音乐播放器全都推给姜宁。 “你一个人听吧。” 姜宁搞不清楚燕一谢这又是在傲娇什么,她接过音乐播放器,不满道:“听歌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听才有意思嘛。什么事都是两个人做才有趣,饭也是两个人一起吃才好吃。” 燕一谢不理她,转过脸去继续背对着她:“你自己听。” “你这样我真的很扫兴。”姜宁小声道,见燕一谢仍然无动于衷,她开始用悲怆的声音在他耳边聒噪:“小白菜,地里黄,从小没有——” 话没说完,燕一谢忍无可忍地把耳机塞回了耳中。 姜宁露出称心如意的笑容,也把另一只耳机塞回了自己左耳。 接下来,她总算消停了会儿,安安静静地和少年背对着背听了会儿歌。 但没过十来分钟,她又坐不住了,戳了戳燕一谢的背。 燕一谢已经完全没脾气了,睁着眼困倦地看着白墙,冷淡地问:“干嘛?” 姜宁对她的新同桌提议道:“要不我们玩一个互相给对方画卡通版画像的游戏?” 燕一谢冷冷道:“不玩。” 姜宁继续戳他:“你先把脸转过来。” 燕一谢:“不转。” 姜宁:“……” “你知道吗?”少年用困惑的语气道:“我现在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姜宁兴奋地问:“什么?让我来为你出出谋划划策。” 燕一谢缓缓道:“我在思考,我答应陪你来学校,是否是我人生中最错误的抉择。” 姜宁:“…………” 这天没法聊了。 姜宁小声道:“我平时并不是这么吵的,我平时很安静。” 燕一谢睨了她一眼,心说我信你个鬼。 姜宁对他道:“我就是今天有点儿太兴奋了。” 有些人睡前可能会幻想天上掉下来一百个亿要怎么花,想着想着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而对她来说,和燕一谢成为同桌就是这样的事情。 之前来学校,姜宁还没什么实质感。因为三班的同学,除了兰珍珍之外,重生回来,她对他们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在学校上了一个月的课,也就是准时到认真听讲,并没什么新鲜事。 但是一旦和燕一谢成为同桌,姜宁便意识到,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直到高三都可以坐在一起,还有四年多的时光可以去度过。四年多的时间里有数不清的事情可以去做,分班考试、补课、扫厕所、去播音室、逛书店、上晚自习、去对方家写作业、分享牛奶早餐围巾手套秋裤(划掉)、抄作业……如果是和少年在一块儿的话,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不让她期待的。 不过燕一谢可能无法理解她这种期盼。 姜宁只有道:“那我接下来不吵你了。” 她乖乖地趴了回去,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粉色毛茸茸的帽子堆在脑袋后面。 燕一谢看了她一会儿,没吭声。 忽然,姜宁听到两张白纸被撕下来的声音,她赶紧抬起头。少年冷酷地将其中一张白纸往她面前一推:“来吧,画吧。” 姜宁喜笑颜开:“你对我真好。” 燕一谢别扭地扭过头去。 ……然而片刻后燕一谢就后悔了。 女孩子的嘴,骗人的鬼,他不该相信姜宁什么和他当同桌太兴奋的话的,他盯着姜宁画的那张画:“所以你想尽办法骗我陪你玩,最后你画出来的就是这个?” 姜宁的画上右边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孩,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左边卧着的一只头发稀疏的丑八怪,要多丑有多丑。 她就是为了故意画丑他吧。 姜宁掸了掸画名,喜滋滋地说:“美女与野兽。” 燕一谢:“…………” 姜宁一天要气燕一谢八百遍,正在她怀疑少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毒杀她的一百零八种方法时,下课铃终于响了。 姜宁立马将画得乱七八糟的画折成几叠,往书包里一塞,跳开远离自己的座位,求饶道:“一节课的事情一节课毕,下节课我保证不再吵你,这节课我犯下的错你就忘了吧。我先去个厕所。” 燕一谢:“…………” 你还真是会规划啊。 这节课上课的时候,许鸣翊便频频朝左后方看。 每次他扭回头去,几乎都看不到姜宁的正脸。姜宁不是竖着书趴在桌上和燕一谢说话,就是光明正大地直接偏过头看燕一谢,好像燕一谢脸上开了花一样。 许鸣翊只觉不可思议。 一下课许鸣翊就忍不住了,立马站起来,想要过来把姜宁叫出去。 见姜宁从教室后门出去,他立即追去走廊。 “你和他怎么回事?” 姜宁被挡住去路,见走廊前后不少别的班的学生都朝这边看过来,只好停下来:“什么怎么回事?” 许鸣翊快气疯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姜宁道:“我的事不用向你汇报吧?” 许鸣翊看着姜宁一脸不关他事的神情,一时之间脸色难看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早就该察觉到姜宁的异样的,姜帆说姜宁去谁家补课,给谁带早餐的时候,他就该猜到是那家伙——他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他还一直以为姜宁是因为生气,才疏远他。 现在看来,或许根本就不只是这样,而是她有了新的朋友了,她的注意力被新鲜的人和新鲜的事吸引了。 许鸣翊沉沉地问:“郑阿姨知道吗?” 姜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交什么朋友,用得着你管吗?” 班内,燕一谢抬头见姜宁从教室后门出去后,紧接着许鸣翊就从后门跟了出去,他皱眉看了许鸣翊的背影一眼。 这个人他知道,是这个班的班长,不过仅限于知道,并不认识,也没什么交集。 姜宁和这个人是认识的吗? 燕一谢直觉管家可能还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 他眉心抽了抽,正要推着轮椅出去,班上一个叫严大航的男生战战兢兢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今天一班正在统计不久之后的冬令营名单,本来就快统计完了,谁知燕一谢猛然回学校来了。 负责这件事情的班干部是一个女生,根本不敢上前来问燕一谢要不要签名。严大航是班上看起来长得比较壮实的,就被心中发怵的大家推了过来。 严大航视线先落到靠墙的那柄伞上,随后才落到了燕一谢身上,与燕一谢那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漆黑的眼对视一眼后,他迅速移开了视线,战战兢兢不敢多看。 但毕竟班上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能太怂,否则就太丢脸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把名册双手递过去,问:“班上正在统计冬令营人数,你要参加吗?” 他本来以为燕一谢会让他滚,谁知燕一谢抬手将名册接了过去。 严大航心中大石稍稍落地,心想,这“少爷”也没有传闻的那样性情古怪嘛。 放在以往,燕一谢断然不会参加这些活动,但他想姜宁说不定会很想去,她对一切出去游玩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但是姜宁是新转来的,名册上还没她的名字。 于是他道:“把我同桌的名字加上去。” 严大航忙道:“好好好。” 严大手忙脚乱在姜宁桌子上找了支笔,在名册的最后面加了个“姜宁”。 燕一谢注视着他歪歪扭扭鸡扒一样的字,拧起了眉,几乎想让他把这页纸撕掉,让自己来写。 这边走廊上,姜宁正要转身去厕所,忽然就从窗外看到自己座位前立了个大块头。 大块头男生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大块头的神色,只能看见燕一谢蹙起眉,很不悦的样子。 姜宁心中一个咯噔。 不是吧,第一天就有人找麻烦,堵着燕一谢不让他出去? 这个班的人怎么这样?燕一谢又没惹他们。 姜宁登时甩开许鸣翊,迅速冲回教室,对严大航怒目道:“干什么?你欺负他干什么?!” 燕一谢:“……” 全班:“……” 许鸣翊:“…………” 许鸣翊脸色缓缓地绿了。 这个绿,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第 27 章 <ul class=tent_ul> 严大航连忙道:“不是不是, 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参加冬令营的。看,我刚才帮你写了你的名字。” 姜宁看了一眼冬令营名册表,最下面果然是刚才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松了口气,赶紧道:“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严大航在燕一谢的注视下一头冷汗, 也不敢说除了“没事”之外别的抱怨的话。 他擦了擦额头, 对姜宁道:“那么表格我先放在你这里了, 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参加, 要参加的话就签个字,今天放学之前再给我就是了。” 姜宁拿起名册表,上面也没介绍冬令营有什么项目, 她记得每个班每年都是不一样的,三班之前好像是去一间民宿度假,只需要坐坐车,不知道一班这次是什么活动,她便直接问:“能问一下是什么活动吗?” “爬雪山。”严大航回答道。 姜宁心中一紧,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燕一谢一眼。 少年垂着眼睫, 俊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严大航以为姜宁是怕累。姜宁是新转来的,又是学生会主席许鸣翊的小青梅, 让她落单不太好。 于是严大航又对姜宁道:“不会太累,是海拔比较低的五鸣山,咱们班在山顶定了客栈, 晚上可以看星星, 第二天早上起来可以看日出,到时候应该会下雪,风景会很美。” “好,”姜宁回过神来, 笑道,“我放学之前把名册表送去给你,辛苦了。” 严大航见姜宁冲着他笑,莫名有点脸红,摸了摸后脑勺:“嗯嗯。” 这件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一班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姜宁和燕一谢早就熟稔,但提起来,也只能在背后悄悄说一句姜宁不怕死。 许鸣翊则相当不痛快,在操场上疯狂地打着篮球。 司向明抱着矿泉水坐在一边,姜宁不再来看许鸣翊打篮球,不再给许鸣翊送矿泉水后,做这件事的只能变成了他。他百思不得其解:“姜宁是不是故意的?” 哪有这样十来年的青梅竹马,说生疏就生疏的? 许鸣翊知道她要转过来,特意为她准备好了座位,她也视而不见,而且还偏偏和“那位”变得熟稔——如果是和任何其他一个男生走得近,那好办,许鸣翊直接去警告对方就好了。 但偏偏是住在海边半山腰的那位。 许鸣翊家里家境不错,但也只是高知家庭,并没有那个底气去与那位硬碰硬。 这样一来,许鸣翊心头憋屈得要命,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司向明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为什么。 除了自己和谭朋兴有时候会嘴贱一点之外,许鸣翊好像没有任何对不起姜宁的地方,为什么小姜宁说不理许鸣翊就不理许鸣翊了。 许鸣翊砸了篮球,怒气冲冲地道:“我也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了。” 他所感觉到的就是两个月以来,被姜宁莫名其妙地远离、生分。 她所维护的还变成了别人。 他甚至不知道姜宁是什么时候和燕一谢认识的,忽然燕一谢就和她一起来学校了。 两人正说着话,篮球场边上有个女生叫了许鸣翊一声,让许鸣翊过去。说是学生会临时要开会,钟从霜等着许鸣翊一块儿过去。 许鸣翊抬眼,钟从霜远远站在看台的台阶那边。 司向明看向许鸣翊,道:“叫你呢。” 许鸣翊心底有些不耐烦,轻踹了司向明一脚,对他道:“你过去传个话,就说我下午有点事,不去学生会了,让她代表我们班就行了,有事她自己看着办。” “我就是头跑腿的驴。”这么说着,司向明还是跑过去传了个话。 许鸣翊则继续转过身去,投篮去了。 钟从霜身边的女生有些奇怪地看了远处篮球的许鸣翊一眼,对钟从霜说:“奇怪,怎么感觉班长最近一直在回避你,你们吵架了?” 钟从霜抿了抿唇,竭力不让自己的失落流露出来:“没有吧,他就是下午有事而已。” 事实上,这段时间,全班都感觉得到许鸣翊在回避钟从霜。 大家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许鸣翊忽然避钟从霜唯恐不及,只有钟从霜隐隐约约猜到了为什么。 上次她在三班被姜宁弄得下不来台的事情,一班也传遍了。 由于一班的人与她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大多数人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替她训斥姜宁自负、欺负人。 但是近来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姜柔柔竟然是姜宁家的私生女,这导致了听说这件事情的一些一班的同学背地里有点同情姜宁。 毕竟这个世界正常人还是居多的,没多少人会和一个住别人家吃别人家用别人家的私生女共情。 二是姜宁毫无征兆地就转班过来了,成为了她们班的一份子。方才严大航和姜宁说完话后,脸都有点发红。 一班的人忽然就对姜宁没那么大恶感了。 他们对姜宁不再有恶感,就意味着有许多人开始认为,上次钟从霜在三班夕会上发生的事件,的确是她自己丢人。 钟从霜看着远处许鸣翊回避的身影,心中布满了乌云。 * 燕一谢不习惯被人这样维护,而且姜宁还维护错了人。他感到有点别扭。 但见到姜宁尴尬的神色,他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而且,心情还比想象中的更好了些。 姜宁出去的功夫,燕一谢给管家发了条短信。 收到管家回复过来的信息后,燕一谢皱了皱眉。 片刻后,姜宁回到座位上坐下,身边的人一声不吭,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书,都不抬眸看她一眼。 姜宁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低气压,她伸出手,在燕一谢眼前晃了晃:“你看书看进去了吗?” 燕一谢这才掀起眼帘,淡淡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姜宁好笑道,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燕一谢欲言又止的神态。 燕一谢收回视线,仿佛随口提起一般,不着痕迹地道:“你以前没说过你和许鸣翊是青梅竹马。” 姜宁顿时感觉有点心虚,但随即一想,现在燕一谢又没喜欢她,他们还是友好纯洁天真的朋友关系,她心虚个毛线啊。 她大大咧咧地道:“我们都是胡同那一片长大的,按照这么说,司向明和谭朋兴那几个讨厌鬼,岂不也算是我的竹马?” 燕一谢没吭声。 以姜宁的性格,从小到大当然会认识不少人,会有各种各样的朋友,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但他还是——就像夏日那天的糖被人分走了一样。 可紧接着他就听见姜宁道:“但现在我们也是啦。” 燕一谢指尖一顿。 姜宁立马凑过来,趴在他桌边,从下往上抬起眼看着他,狗腿地道:“现在我们也算青梅竹马了。” 燕一谢冷冷道:“我们算什么青梅竹马,我们前不久才认识。” “十四岁认识,假如可以活到八十岁,就还将认识六十七年,占了人生中百分之八十三的时间,这还不算青梅竹马?”姜宁执着地瞅着他。 燕一谢嗤之以鼻,推开她的脑袋:“谁要继续和你认识六十七年?” 话虽然这么说,但少年心口在那一瞬,轻轻颤了颤。 糖又被塞回了他的怀里。 姜宁怎么会这么有能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第 28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燕一谢来学校两天, 百无聊赖之余发发呆,转转笔,写一下作业,还和其他同学一样上交。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姜宁这才松了口气。 她发现是她想多了。 她还以为由于少年的腿的缘故, 学校里会有不知好歹的人来欺负他。这两天她表面若无其事, 其实内心紧张兮兮, 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结果别说有人欺负他了, 大家看他一眼都不敢。 他推着轮椅去洗手间,洗手间里的男生立刻像见了什么杀神一样,一窝蜂地涌出来, 给他腾位置。他面无表情地从走廊经过,一切窃窃私语的声音都会立刻消失。 即便是年级的那几个刺头,这两天也安静如鸡,根本没有要来一班找茬的想法。 而且托了燕一谢的福,这两天教导主任都频频来一班,亲切和蔼地询问一班是否有什么需求, 电风扇要不要换新的,各科老师讲课的进度是否刚好合适。 但没有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 没有人敢靠近他,和他说话。 一班这群学生明明都是群爱热闹的人, 平日里下课后都会在班上追逐打闹、气氛融洽,可这两天,气氛却明显变得束手束脚了一些。 教室里左前方, 右前方, 右后方还是谈天说地、喧闹十足的,可一到燕一谢所在的左后方,便像是结了一层无形的冰。 他只是坐在这里,大家就不敢到这里来, 他身上像是有某种气场,警告着生人勿近。 这两天收发燕一谢的作业,大家全都找姜宁,让姜宁转达。 一来二去,反而是姜宁快速融入了一班,燕一谢却仍冷冰冰地将所有人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姜宁希望他和自己一块儿上学,本意是希望他生活里发生一些新鲜有趣、能让他快乐的事,希望他交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朋友,哪怕不是深交,只是随便聊聊的关系也好。 结果没想到完全希望了个寂寞。 而且这两天不断有其他班的老师过来对燕一谢表示关切。 姜宁看得出来,燕一谢为了和自己的约定,在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少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在被殷勤的年级主任打断的时候,脸色会变得很难看,气压极低。 没人敢主动靠近燕一谢,姜宁只好想些办法。 这两天她和严大航快速熟络了起来。 一大清早,她就趁着做完课间操、所有人往教学楼上走的功夫,私底下拦住了严大航,将两瓶牛奶递给他,让他帮自己一个忙。 严大航收了姜宁的贿赂,只能硬着头皮在下课后来到燕一谢面前。 他踌躇地看着燕一谢,憋了半天,鼓起勇气:“你,你渴不渴?” 燕一谢掀起眼皮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严大航一眼。 “……”严大航被他冷冰冰的神情看得心中发怵,几乎立刻就想转身跑掉。 坐在旁边的姜宁咳了一声,在桌子底下用脚小幅度地踢了踢严大航的小腿,催促他别磨蹭,快点继续按照排练的来。 可严大航紧张无比,完全忘记要说什么了。 姜宁心中恨铁不成钢,出声提醒道:“严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同桌?” “哦哦哦是。”严大航赶紧道:“我多买了一瓶牛奶,你想喝吗?我请你喝,做个朋友吧。” 说完他飞快地将牛奶放在了燕一谢的桌上。 还是燕麦口味,姜宁买的时候特地挑了燕一谢喜欢的。 姜宁扭过头去看向燕一谢,眨眨眼,期待燕一谢对人家说点什么。 结果燕一谢看也没看桌上的牛奶:“滚。” 姜宁:“……” “是是是。”严大航双腿一软,顾不上他和姜宁排练好的接下来和燕一谢聊赛车电影的那些,一个哆嗦抄起桌上的牛奶,飞快地扭头逃了。 姜宁:“……” 这样能交到朋友才怪啊! 两节课后,姜宁趁着燕一谢不注意,猫着腰过去,把严大航叫到了走廊上,试图劝说他继续尝试和燕一谢做朋友。 她蹲在教室外面的墙根旁,对严大航信誓旦旦地道:“你别看他表面上冷,浑身是刺,其实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人很好。” “我信你个头。”严大航也蹲在她身边,掏出几瓶牛奶还给她:“这种事情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怕他把我打一顿。” 姜宁把牛奶推回去:“你别这样啊,他真的不会打你。” 严大航死也不肯再把牛奶收回去:“我是嫌命太长吗?非要挑战一些高难度的事情。” 姜宁:“……” 这时上课铃响了,姜宁只好放弃继续劝说严大航,她也不敢把牛奶抱回去,怕被自尊心极强的少年发现,便还是塞给了严大航:“算了,那就不强求你了。” 严大航见她情绪失落,有些愧疚地摸了摸后脑勺:“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 姜宁叹了口气,说:“没关系。” 严大航又叮嘱道:“冬令营的表你还忘了给我,今天放学之前一定记得通知一下你的家长,准备好经费,然后填好给我。” 姜宁说:“下节课就把表还给你,我不打算填上自己的名字。” 严大航一愣:“你不去吗?爬雪山多有意思啊,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回,全班人都去,你刚转来,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比较好吧。” 姜宁说:“我又不是那么喜欢热闹的人。” 严大航心说你明明就是。 两人从墙根处站起来,半猫着腰回教室。 燕一谢一抬起头便见严大航和姜宁在走廊外说话。他第一反应是男生将姜宁堵在外面,欺负她。 他心中骤然一紧,立刻便想出去,但随即见姜宁和严大航说了句什么,姜宁神情中并没有不悦的意思,他才心头一松。 燕一谢闷闷地推着轮椅又回到了座位上。 他想,他是不是中毒了,否则为什么视线一直情不自禁跟随着少女,心情也总是像变幻不定的天气一样。 姜宁很快从教室后门溜到椅子上坐下。 还没坐稳,燕一谢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姜宁心中一个咯噔,差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连忙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燕一谢扭回了头:“没什么。” 姜宁松了口气。 燕一谢抿了抿唇,情绪莫名变得阴天下雨般潮湿且烦躁。 之前每天待在别墅里,他所做的事情只是让管家准备好早餐、夜宵,或是零食,凝视着雕花栅栏那边的动静,等待着熟悉的身影出现。他没有介入姜宁的生活。但是姜宁一旦出现,她的时间便全都属于他。 可现在和她一起来到学校之后,他才发现,她有多讨人喜欢。她有家住在一片胡同的竹马,有时不时来这个班找她的旧班同学,甚至在这个班,她也快速融入了进去,打成了一片。 燕一谢试图将这些不堪的情绪抛诸脑后,像姜宁这样身上带着光的女孩子当然应该拥有很多朋友,很多欢声笑语。 他怎么可能指望她永远留在他的那栋死气沉沉又冷清的别墅里。 “怎么了?”姜宁把自己和燕一谢的作业一块儿递给了不敢过来的组长,察觉到少年有点不对劲,忍不住问。 燕一谢将管家送过来的保温杯放在她桌上,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你早上在车上咳嗽了,管家送来的。” 姜宁知道大概率不是管家注意到她咳嗽,而是燕一谢注意到的。但她没有揭穿。 她锲而不舍地追问:“到底怎么了?” 燕一谢拧眉:“什么怎么了?” 姜宁凑过去,将下巴搁在他胳膊上,忽闪忽闪眼睛:“闻到你有点不开心。” 少年嗤笑一声,垂眼看她:“你是小狗吗?还能靠闻。” 见燕一谢和她开玩笑,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姜宁松了口气,说:“过几天周末去放风筝吧,管家说你买了一只。” 燕一谢皱了皱眉,顿了一下:“……什么买了一只?” 姜宁说:“就是前段时间,管家说你买了一只兔子形状的风筝,让他扔掉,但是后来不知怎么他发现丢在垃圾桶旁边的风筝不见了,原来是你捡了回去……” 燕一谢:“……” “没有的事!”少年立刻截断她,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没有的事。” 姜宁瞅了眼他,忍不住笑起来:“这有什么啊,可能你一开始想丢,后来不想丢——” 燕一谢怒道:“闭嘴,我说了没有的事,管家胡说八道。” 姜宁敷衍道:“好好好,我相信你,没有的事,你没有让管家买也没有回去捡……那么这周末放风筝就放那一只吧?” 燕一谢:“…………” 燕一谢接下来两节课一直冷着脸不说话,耳根一直是红的,沉浸在丢脸的情绪当中。提起任何关于“风筝”的事他都一言不发,甚至姜宁说一句外面的风大,他都紧紧抿着唇。 姜宁快给乐坏了,还想多逗逗他,但是又怕玩脱了,只好收敛一点,体贴地不再提这件事。 快放学的时候,姜宁起身,打算把冬令营的表给严大航送过去。 燕一谢发现她并没有报名,脸色有点异样,将她拽回座位:“不去吗?” “有什么好玩的?”姜宁被迫一屁股坐回来,她想起身,少年不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用一种嫌弃冬令营太无聊的口吻说:“马上天气就要变冷,去爬雪山的时候冷死了,还得提前准备爬山工具。” “真不想去?”燕一谢看着她的眼睛。 姜宁达到:“真不想去。” 燕一谢却不由分说地道:“你想去,那就去。” 姜宁怔了一下,道:“我不想——” 话还没说完,燕一谢拿过她手里的表格,拿起一支笔,把她的名字给填了。 燕一谢抬起头,冷冷道:“严航,拿去。” 严大航:“……” 严大航拿走了表格,燕一谢开始整理书包,管家已经开着一辆黑色的车子来到了教学楼下。 姜宁一边将课本往书包里装,一边不停地看着燕一谢。 她忍不住问:“你生气了吗?” 燕一谢平静地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姜宁踌躇了一下,总不能说,因为少年的双腿根本没办法进行爬雪山这样的项目。到时候全班都去的那一天,他只能孤零零地留在家里。 比起去参加这种冬令营,她更宁愿去别墅里和他一起待着看电影——可这样,她又怕他觉得她在同情他。 姜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拎起书包,默默走在燕一谢身边。 走到走廊上,外面起了风,落叶纷纷落下。 薄薄一层夕阳洒下来。 她身边的少年忽然开口:“姜宁。” 姜宁猛然回神,“啊”了一声,低头看向轮椅上的少年。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装作不喜欢那件事。” 燕一谢面无表情。 姜宁:“我——” 少年看着前面,用一种冷冰冰、没什么温度却又认真的口吻:“和你买通严航让他来和我做朋友、希望我开心一样,你觉得我难道会不希望你开心?” 姜宁:“……你知道了啊?” 燕一谢道:“当然,白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第 29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姜宁和许鸣翊所住的那一片胡同距离恒初并不远, 平日里少年们骑自行车,几分钟便能风风火火地冲到学校。 姜宁习惯步行,顶多二三十分钟也就到了。 但是燕一谢来上学后,姜宁开始上学放学都厚脸皮地缠着他, 蹭他的车。燕一谢对此一脸嫌弃, 甚至怀疑她是为了蹭车才来接近自己的……可依然每天让管家准时将车开到胡同外的一条小路停下等人。 胡同这一片熟悉的邻居太多了, 姜宁怕被郑若楠看到, 不敢让管家送得太近,在距离家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没什么人经过的小路上就嚷嚷着该停车了。 这样一来二去反而还绕了远路。 燕一谢计算过时间,原本姜宁放学回家, 走路只需要二十三分钟左右。现在先上管家的车,经过车流较堵的路段,绕一大圈到胡同后面停车,她再回家,几乎需要半小时左右。 姜宁对此的回答是:“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嘛,几分钟也好啊。” 果然不出姜宁所料, 少年立马恼羞成怒:“天天乱说这种话你知不知羞!” 姜宁愉悦地笑起来,管家也从后视镜看着两个孩子,露出了微笑。 燕一谢却紧绷着脸, 一路上不肯理她了。 燕一谢有时候真不知道姜宁嘴里哪句话是认真的,哪句话是不经过脑子随口一说。她对别人也是经常这么胡说八道吗? 但燕一谢用余光注意了一下近些天来姜宁和班上其他人的相处,却没见到她对别人这样。虽然有时候也会没个正经, 但似乎不会缠别人缠得那么紧, 更不会动不动把下巴搁别人手肘上。 虽然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少年的心底却像是摊了一块溏心蛋,慢慢地溢出晴朗的天。 车子停稳后,姜宁背着书包跳下车:“明天见。” 燕一谢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略点了一下头,升上车窗。 “等等。”姜宁迅速扑上去,扒拉住车窗。 燕一谢皱眉看向她:“这样很危险,万一车子已经重新启动了呢。” 姜宁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燕一谢不可思议地抬高音量:“你又饿了?你——” “不是这个!”刚才在车上吃了两块燕一谢的小鹿饼,姜宁有点脸红,赶紧抹掉嘴边的沫子,打断他:“我和你说明天见,你就不能也回我一句明天见?别人对你说话,你要有所回应才行。” 姜宁已经发现了,燕一谢根本没有回应别人的习惯,他的回应不是冷冷地看对方一眼,就是“走开”、“离我远点”、“别碍事”、“挡路了”之类的短语,来学校几天,他除了对自己说话,就只有对严大航说过的那句“滚”。 姜宁决定起码先让他习惯去说一些“早上好”、“明天见”、“吃了吗”这样的打招呼的话。 燕一谢紧紧抿着唇,蹙眉看着姜宁:“我已经对你点头了。” 意思就是,你还想要怎样。 姜宁诱惑他道:“如果你这一周都对我说了‘明天见’的话,下周我就送你一瓶千纸鹤,就是别的女生会给男生折的那种。” 管家在驾驶座上降下车窗,不知道是否该提醒姜宁,前些年在医院的时候,少爷足足有一年没开口说过话。自从认识她以来,少爷的话已经明显比以前多多了。她还试图让他开口说一些无意义的废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千纸鹤这种东西,过于幼稚了。 少爷不会稀罕的吧。 然后管家就听燕一谢语气不带感情色彩地道:“明天见。” 管家:“……………………” 姜宁认识燕一谢以来,第一次得到了他的“明天见”,顿时心满意足,说:“记住是连续一个月都对我说。” 少年拧起眉:“你刚才说的是一周。” “你录音了吗?”姜宁耍赖皮:“我明明说的是一个月。” 燕一谢:“……” 姜宁旗开得胜,欢快地拎着书包回家了。 管家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看了燕一谢一眼。 燕一谢冷着脸:“我才不稀罕她送的什么玩意。” 管家:“……” 燕一谢:“但她已经那么请求我了,我要是不答应,她会哭。” 管家:“……” 老实说他觉得姜宁不会为这点小事哭。 许鸣翊和司向明打完篮球回来,刚好见到姜宁从燕一谢的那辆车上下来。 司向明赶紧拽住许鸣翊,发出了一声“卧槽,看那边”,羡慕地盯着那辆车。 许鸣翊却盯着姜宁看了半晌,直到姜宁的身影消失在胡同路口。 待到看不见姜宁,黑色车子的引擎才重新发动,掉头开走。 秋季的冷风中,许鸣翊盯着那辆车,脸色很难看。 等司向明回过神来看向他时,他已经扔了篮球,一言不发扭头就走了。 许母下班回到家时,院子里听不到打篮球的声音,电视机也关着,许鸣翊没有在看围棋频道。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差点还以为许鸣翊学校有事,这会儿还没回来。 想着给许鸣翊收拾下房间,她一推开许鸣翊房间的门,却吓了一跳:“儿子,你在家啊?” 许鸣翊躺在床上,用手背遮住眼睛,嘴角垂着,平日里的意气风发都没了,显得失落又困惑。 “怎么了?我给你倒杯牛奶?”许母走过去坐下。 她拿开许鸣翊的手。 许鸣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许鸣翊坐起来,心烦意乱地抓了抓短发,想说些什么,但却又说不出口。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都是和姜宁有关。 姜宁家中发生了变故,姜宁成绩变好了,姜宁转班到了他们班,和他距离很近,却又很远。 她开始和另一个人成为了好朋友,一步一步地离开他的世界。 即便现在他离钟从霜十丈八千里远,姜宁和他的关系也没回到从前。她好像不是很在乎他关心谁、喜欢谁了。 许鸣翊终于确定,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她不是在吃醋,只是单纯地疏远了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母多少猜到了点什么,问:“是因为姜宁?” 许鸣翊立刻否认:“才不是。” 许母含笑道:“那因为什么?你情绪这么低落?” 许鸣翊含糊地说道:“小测没考好罢了。” “你太好强了,也太要面子了,有的时候就会因此做出错误的抉择,失去一些东西。”许母缓缓轻抚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也不知道心不在焉的许鸣翊听懂了没有。 她道:“但是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浅的。你从出生到老会认识很多人,会有很多段缘分来了又去,短暂地当过朋友,又分开。” 许鸣翊抬起头看向许母。 许母前段时间也试图帮助许鸣翊修复关系,但她想,或许姜宁和许鸣翊之间确实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也很正常,青春期,大家都在长大,不可能和小时候一样了。或许该劝许鸣翊想开一点。 她说:“就像你现在和司向明他们是好朋友,整天一块儿打篮球,再过一年,你们可能就会上不同的高中,没办法经常聚在一起,再过三四年,你们又会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可能几年都见不着面,但没必要遗憾,因为那个时候,你又会有新的感情和朋友。” “留不住的,或许本来就不属于你,不要强求。” 许鸣翊听懂了,但心底依然针扎一样。 他喜欢姜宁吗? 他发誓是不喜欢的。 那么就只是失去一个朋友而已。 可从小到大,他转学过几次,逐渐不再联系的朋友没有五个也有三四个,却从来都没有哪一个让他这么难受。 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了,妈。”许鸣翊站起身,把许母往房间外推:“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或许他妈妈说的是对的,他什么时候这么没尊严地一而再再而三求和? 假如姜宁想离开他的世界,他就同时离开她的世界。 不过是彻底失去一个朋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未来还会拥有几十个像姜宁这样的朋友,他根本不在乎。 * 姜帆这段时间放学之后都早早地回家。 他没告诉姜宁,前几天有一次他回来,发现院门外贴着一些“不得好死”之类的脏言污语骂得很难听的话,他怒从心起,飞速将墙壁上的白纸撕了,环顾一圈,却什么人也没见到,根本不知道是谁贴的。 姜帆怀疑是老太太被赶出去后回来发泄怒火,但没有证据。他心底还恨自己的父亲,不愿意给姜父打电话问这件事。 好在那一次之后,再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了。 可姜帆想想就后怕,万一不是自己第一个回来,而是姜宁和郑若楠先回来,她们看到了老太太的骂街,得有多受欺负。 本来这段时间郑若楠正在打离婚官司,精神上就有点快撑不住。 姜帆还是个小屁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想告诉姜宁,但又觉得姜宁已经够为爸妈的事情烦心了。 他还想过找一群朋友去警告老太太,可思来想去,觉得这也不是办法,万一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怎么办。 最后姜帆只能憋在心里。 因为这个,姜帆这段时间放学后不仅不再和一群狐朋狗友去网吧,甚至连篮球也不打了,放学铃声一响,就火速抄起书包赶回家来,先绕着院子检查一圈,确定院子门外没再多出新的东西,再开门回家。 姜宁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感觉姜帆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可能是因为家中的变故,让他成熟懂事了很多。 姜宁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段时间郑若公司业务变多,回家较晚,给姜宁和姜帆姐弟俩的零花钱翻了一倍,姜宁放学回来后就先和姜帆去外面吃晚饭,然后再回家一块儿写作业。 且不论姜帆写卷子时错误率怎么样,他至少能定下心来完整地写完一整套卷子了。 姜帆其实挺聪明,他一旦将心思放到学习上,效果便很明显,姜宁给他补课还不到半个月,他已经从零鸭蛋勉强提到了能及格的成绩。 这样下去,不久之后应该就可以参加转学考试了。 即便不能进入恒初的尖子班,先转进末尾的班级,也是一件好事。 姜宁心里还挺欣慰的,答应姜帆如果今年除夕之前,姜帆能通过转学考试,她就给他买一只限量版的篮球。 姜帆其实也没多稀罕那只篮球,只是姜宁每天放学后都和他待在一块儿,他就很开心了。 他以前经常和一群不入流的混混去网吧玩,只是因为家里根本没人管他,胡同里那群小孩也排挤他。 但现在姜宁放学后就和他一块儿写作业、看动画片,胡同里那群小孩也因为姜家的变故,带头和他一起玩儿了,他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去网吧鬼混。 不过他才不肯承认他其实很希望姐姐多陪陪他。 他只装作特别想要得到那只篮球的样子,又多刷了两道题,换来了姜宁的夸赞。 * 晚上吃饭之后,管家就听燕一谢去了天台上面,在给谁打电话。 管家在走廊稍微听了会儿后,发现燕一谢是打给他父亲的秘书。 管家心中有点诧异,搬进这栋废弃的别墅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少爷主动联络燕家。 过了会儿燕一谢转过轮椅从天台出来,老管家也没掩饰自己听到了他的电话,径直道:“您替我向先生和夫人问好了吗?” 燕一谢冷冷道:“我没联系他们,我只是让肖秘书帮我采购一套国外的登山设备。” “什么登山设备?” 燕一谢没理会管家的问题:“过几天肖秘书会让人送过来,你和肖秘书对一下时间,到时候在家里等,来了之后检查一下。” 管家跟着燕一谢进电梯下楼,难免有些担心,踌躇了下,说:“医生说过,您最好不要进行刺激的运动,登山这种事——” “不是我。”燕一谢打断了他,倒是并不瞒着:“姜宁过段时间要去参加冬令营。” “哦哦。”管家这才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少爷又像前几年那样任意妄为。 管家问了一下日期,说:“学校的大巴车难免有些晕车,那天我可以送她过去。” 燕一谢道:“十二月二十五。” 是圣诞节,也是少爷的生日。 管家一愣。 沉默了一会儿后,管家说:“假如您告诉她那天是您的生日,我相信她会过来陪您。” 大约有五年的时间,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第一年生日刚好是他事故不久之后,先生和夫人买了蛋糕去医院为他度过,但是却被他轰了出来,管家也不知道当时病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年之后,先生和夫人似乎放弃了为他过生日这件事。 这几年来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先生和夫人也只是打一通电话过来。 燕一谢翻着管家为他新买来的鬼片,顿了顿,垂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我希望她玩得开心一点。” 他霸占了她很多时间,总不可能希望她一直待在他身边。 少年有很多瞬间想要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姜宁这根救命稻草,当他处于梦靥中,当他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 但大多数时候,他却又很清醒。 她像条欢快流淌的河,沿路会遇见无数的人。而他像是停驻不前的枯井,很难,也无法走得更远。 总有一天,她会继续向前,而他留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第 30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第二天姜宁没能蹭上燕一谢的车。 郑若楠情绪终于恢复了许多, 不仅一大清早起来给姜宁姜帆姐弟俩做了早餐,还因为公司没什么事,打算亲自送姐弟俩上学。 早饭吃到一半郑若楠才说起这事,问姜宁和姜帆上学路上想不想绕到市中心去转转, 买些需要的新文具什么的。姜帆一喜, 姜宁则吓了一跳, 生怕两辆车子撞上, 嘴里的鸡蛋豆浆还没咽下去,就赶紧在桌子底下给燕一谢发短信。 “今天我妈送我去学校,你和管家叔叔说一下别来了, 赶紧躲开,学校见!” 收到姜宁这条短信的时候,一辆黑色车子早就已经停在了胡同外的街道不远处。 天气又变冷了一点,少年穿黑色夹克和长裤,还揣了一个空的玻璃瓶,黑发白肤, 显得身姿修长清爽,他从裤兜里摸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看了一眼, 对管家说:“走吧。” 管家问:“不等姜同学了吗?” 燕一谢朝胡同那边看了眼,说:“直接去学校。” 管家一下子感觉车内的气压都低了下来,少爷虽然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 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他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阖上漆黑眼睫, 一言不发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开了一路,快到学校,燕一谢还是一声没吭。 管家习惯了有姜宁在的时候的叽叽喳喳,此时简直有点憋得慌, 忍不住问:“少爷,怎么了?” 燕一谢:“什么怎么了?” 管家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姜同学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能来?” 少年沉默了下,过了会儿,像是忍不住了般,睁开眼,义愤填膺道:“我见不得人吗?” 管家:? “她让我赶紧躲开,不要被她母亲看见!” 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管家差点笑出声来。 燕一谢从后视镜中瞪了他一眼。 老管家这才赶紧敛住笑意。他以前还真不知道少爷会为这中小事斤斤计较,还会对他控诉。 管家以前从没在燕一谢面前扮演过开解的角色,此时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他对燕一谢笑着道:“您又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就算见到姜宁的母亲,少爷您要说些什么?” 少年抿住唇,不说话了。 郑若楠趁着有时间,开车载着姜宁和姜帆去市中心兜了一圈风,买了一些文具,再分别把姐弟俩送到学校。 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郑若楠终于逐渐走了出来,对姜宁和姜帆在车上打闹的一些玩笑,也能有所反应了。 姜宁看在眼里,只觉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她还想劝郑若楠要不然尝试着去相相亲,或者让那些阿姨朋友们给她介绍一个新的叔叔。 有了新的关系说不定能更快地走出来,而且郑若楠觉得对自己和姜帆倾诉不妥的话,还可以拥有新的倾诉出口。 但是又想着这才离婚一个月,不着急劝,先让郑若楠享受一段时间的单身生活。总之郑若楠做什么决定,姜宁都会支持她。 来到学校,姜宁把书包塞进桌子里,开始直勾勾地盯着燕一谢看。 盯到燕一谢皱起眉,主动开口:“……早,上好。” 以前少年都没对谁说过这话,这话像是烫嘴一样,他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姜宁瞬间眉飞色舞:“早早早!” 她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绿色的正方形的纸,用半分钟手指灵活地折出了一个千纸鹤,放在燕一谢的桌上:“给,昨天说好的。” “丑死了。”这么嫌弃地说着,少年却用两根手指头夹起了绿色的千纸鹤,放进了带来的玻璃瓶里,不着痕迹地注视半晌,然后将玻璃瓶藏了起来。 “明天记得也要早上好,我给你折个大的。” 少年冷冷道:“谁稀罕你折得歪七八扭的千纸鹤。” 姜宁一边将书本摊开,一边看着燕一谢,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前的漆黑短发:“燕一谢,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她的指尖没分寸地触碰到了燕一谢的额头,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挠一样,少年登时脸色涨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扔开:“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姜宁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燕一谢一眼:“之前又不是没摸过,你发烧那次,我摸了你好半天,你怎么忽然开始这么讲究贞操起来了?” 燕一谢:“……” 姜宁又补充一句:“而且我是下意识行为,不是故意要摸到你额头的,你非要我摸,我可能还不想摸。” 燕一谢:“……” 不知道为什么性情古怪的少爷又开始生闷气了。 姜宁:…… 所以她到底是该摸还是不该摸? 做女人好难。 …… 姜宁转到一班来后,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 一班班主任梁老师一开始还打从心眼里否定她,觉得她会拖一班的后腿,把她单独叫到了办公室去两次,想让她私底下找补习班补补课,免得跟不上一班上课的节奏。 结果两次他单独小测姜宁的试卷,姜宁都能答出个满分来,反而是梁老师自打了两次脸。梁老师面上无光,也就不再单独找姜宁了。 钟从霜这阵子和姜宁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身边两个成绩好的小姐妹看姜宁多少有些不顺眼,体育课的时候会故意不传给姜宁排球。 中学生之间偶尔发生一些这样类似于“孤立某人”的隔阂,在所难免。 如果姜宁真的是初中生姜宁的话,心里应该会非常难受,因为还被体育老师看着呢,待会儿老师要以为是她为人不好,大家不和她往来了。 但只可惜现在壳子里的是重生回来的姜宁。她觉得这样拉帮结派的小动作有点好笑,对她没有任何利益损害,没有任何意义。那几个女生不传球给她,她索性找体育老师报告一声拿不到球,然后去看台边上懒洋洋地坐着晒太阳了。 谢谢了,她是真的不想打排球。 一来二去,反而是钟从霜那边的几个女生干瞪眼。 她们发现……姜宁比她们想象当中的更加厚脸皮,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和她玩的。 姜宁和兰珍珍的“洗手间之约”也没能实现,一开始兰珍珍还想念自己的同桌,跑到三楼来找过姜宁几次。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兰珍珍有了新同桌之后,她就开始把姜宁给忘了。 姜宁真是忍不住掐掐小丫头的脸。分班之前哭着说一辈子的好朋友是她,分班之后迅速就有了新欢的也是她。 但这也很正常,分班之后,两人不在同一层楼层,跑来跑去实在太麻烦了,分开之后,话题也变得少了,没办法分享八卦了,久而久之就淡了。 这大概就是“异地恋”的困扰。 ……不过这也太快了吧?!姜宁转班才大半个月! 除此之外,姜宁感觉到许鸣翊这几天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大约是自己转班后无视他给自己留出来的座位,强行坐到燕一谢身边,触及到了他自尊心的底线。他开始决心疏远自己。 有两次在走廊上,他故意和自己擦肩而过,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班上有什么通知,他和司向明那一帮人都不过来了,都让严大航传话。 对此姜宁反而松了一口气,许鸣翊主动远离她是最好的,这样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说不定还能让钟从霜那群女生对自己的针对少一点。 但眼睁睁看着姜宁不仅对自己的疏远没有任何反应,还一副溜了溜了的样子,许鸣翊反而更来气了。 她怎么能毫无反应??? 许鸣翊气得好几天饭都没吃下。 放学后姜宁照常钻进燕一谢的车,问:“风筝呢?” 昨晚少年莫名其妙发了张天气预报的截图过来,带了个句号。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天晴朗无雨小风。 姜宁盯着那张天气预报的截图一直看,思索了半天这是啥意思,几分钟后脑子才转过弯来,于是试探着回:“哇,天气真好,明天放学后去放风筝吗?” 少年才回:“你非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姜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她几乎能想象出来燕一谢在手机屏幕那边冷着脸又傲娇的神情,她也是非常满足他了,噼里啪啦回复道:“去去去,想去,求求了。” 少年冷静矜持地回了个“好”,还带了个“。” 于是今天放学后就多了项行程,去河边放风筝。 “姜同学,这里。”管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副驾驶座。 姜宁摘下书包,扒拉着副驾驶座的椅后背看了眼,见是一只嫩黄色的兔子形状的风筝,她扭头看了燕一谢一眼,了然道:“这就是管家叔叔说的被你捡回来——” 少年耳根一红,冷冰冰地扭开头去,装作没听到,一瞬间把手机音乐放得非常大,聒噪到姜宁话都说不完。 姜宁:“……这是我爱用的招,你怎么还是个学人精?” 燕一谢冷冷道:“没听到。” 姜宁坐回位置,在他耳边吼:“我让你把声音关小一点,我耳膜快震破了。” 燕一谢冷静地道:“还是没听到。” 姜宁:“……” 两人正说着话,姜宁忽然停了下来,指向车窗外,对燕一谢道:“那是不是我们班的人?” 车子正好经过学校外面的巷子口。 远远地只见阴影里,两个穿恒初校服的学生被摁在墙上,巷子堵着一些人,其中几个有点像姜宁第一次在海边遇见燕一谢时出现过的刺青男和他的小弟,这些人正在搜那两个学生的身。 索要保护费? 姜宁转到一班来没多久,一班的人的脸她其实还没认全,因此她也有些不确定。 被摁在墙上的那两个学生是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生她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但是女生她很确定是一班的,因为排球课上,那女生好像也在。 女生头发已经凌乱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生则脸上挨了几拳,鼻青脸肿。 燕一谢托腮朝车窗外扫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移开了视线:“嗯。” “糟糕,这边是学校后门,根本没有老师会来,警卫可能已经下班了。” 姜宁皱眉看向那边,道:“要不然让管家叔叔停一下车,过去呵斥一下,那群人见到是大人,应该会立马跑开。” 燕一谢对此却显得较为冷淡:“帮了一次有什么用。这样的事情肯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不懂反抗,才会被那群人盯上。” 他看了姜宁一眼。 见姜宁担忧地盯着那边,他还是对管家点了点头。 管家得到了燕一谢的命令,才将车子停好,推开车门朝那边走过去。 那群混混看见穿一身朴素风衣的老管家,起先还让他滚开,之后不知是谁猛然认出来老管家就是几个月前海边和那个少年一起出现的穿西装的人,顿时慌了,一群混混犹如被驱散的苍蝇一样,迅速夺巷而逃。 管家走过去拍了拍两个学生的裤子上的土,让他们赶紧离开,这才回来。 姜宁从车窗往那边看,见事情解决了,松了口气。 那两个学生见管家往这边走,赶紧跟着过来,朝车窗里的人道谢。先见到姜宁,两人眼眶一热,随后又看见旁边的燕一谢,两人登时大吃一惊。 肤色比一般人都要更白一些的少年坐在车内,眼窝处一片阴翳,掀起眼帘,不耐烦地看了他们一眼。 男生甚至比方才还恐慌,倒退两步,拉着女生跑了。 姜宁:“……” 燕一谢索然无味,面无表情地升上了车窗。 燕一谢对管家道:“走吧。” “还真是我们班的人,”姜宁说,“幸好停下来帮忙了。” 燕一谢则道:“要想彻底甩脱那群人,只能靠自己强硬起来,否则下一次哪里会有这么幸运的事,刚好有能帮忙的人经过?” 姜宁道:“可他们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见到我就跑的同班同学?”燕一谢不以为然。 姜宁看着燕一谢,忽然意识到,要是自己不在的话,燕一谢是没有兴趣去多管闲事的,今天这两人就算是被打骨折,少年也仅仅只会懒散地扫一眼。 燕一谢对这个世界的参与感似乎很薄弱。 他不耐烦去帮助别人,也无所谓别人感谢他与否。帮助别人不会让他产生任何快感,当然同样的,压迫别人的事情他也懒得做。 与其说他感情有些淡漠,倒不如说他不想与任何人产生联系。 即便有自己上了他的岛,可他也仅仅容忍自己一人进入他的世界而已,他还是一座孤岛。 上学一个多月以来,他还是排斥与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做朋友。 姜宁希望能将他带到阳光底下,让他在封闭多年后,能再一次感知到一片落叶掉下来时的美好,感知到风吹过时的肆意,以及拥有感情时的快乐。 而不仅仅只希望自己变成他灰暗世界的光。 但姜宁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盯着燕一谢看了半晌,绞尽脑汁挤出了两句:“你没有被教过吗?帮助别人,别人就会回报给你善意。” 是啊,善意。 姜宁又帮助了两个人。 刚才燕一谢看见了那两个人感激的眼神,男生眼睛里几乎是闪过了惊艳和倾慕。 这让少年一瞬间联想到自己。 用上帝视角看自己,仿佛看到一个可怜虫。 明天那两个人必定会过来感激姜宁,然后姜宁的世界里又将多两个人,他的位置又将少一点。 燕一谢早就对此做好了准备,也反复警告过自己,姜宁不可能永远待在他阴暗的世界里。 但无论怎么告诫,有那么片刻,总是占有欲控制不住地发作。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点不大好:“你平时都是这么同情心泛滥,见别人可怜就帮助对方吗?” 姜宁道:“这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举手之劳,能帮为什么不帮?” “什么叫做举手之劳,管家分明下了车,用了腿。” 管家:“……” 姜宁:“……你这是胡搅蛮缠。” 少年赌气看向外面。 姜宁又道:“你没见刚才贾州走过来,得救后感动的眼神。” “是吗?原来是叫贾州,你记得真清楚。”少年语气突然变得讥讽起来:“感动够吗?你是不是还指望他和我一样变得离不开你?” 空气陡然静了一下。 姜宁不敢置信地看着燕一谢。 燕一谢的话也戛然而止,眼梢猛然抽了一下。 他看着姜宁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的神情,胸腔中的心脏忽然跳得极快,仿佛也被捏了一下。 少年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在干什么,姜宁有什么错。他为什么又一次浑身是刺,这么恶劣。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道歉。 “停车。”但姜宁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想先回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第 31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姜宁回到家后, 姜帆听见动静,立马从房间里探出头,夸张地说:“姐,你到底是交了什么有钱的朋友!下午竟然有人送来了这个。” 姜帆一向夸张, 姜宁没什么心思和他开玩笑, 放下书包, 皱眉道:“什么东西?” “这个, 你过来呀,我忍不住拿进我房间研究了一下。”姜宁钻回房间。姜宁听见拉拉链的声音。他一边拆什么,一边用艳羡的语气道:“话说我和几个朋友也约了下个月去爬雪山, 你到时候要是不用的话可以给我。” “爬雪山?”姜宁愣了愣,想到了什么,立刻上了二楼。 姜帆这个小兔崽子已经把送她的东西给拆了。 他房间里摊了一个半人高的大包裹,有一套女式的登山服装,登山靴,头盔, 防护眼镜之类的,还有一些专业的干湿度计,高度计和氧气装备。 其中氧气装备已经直接被姜帆拆得七零八碎, 零件凄惨地躺在地上。 姜帆蹲在地上兴奋地说:“我刚才查了下,是国外的牌子,胡同这一片准没人见过, 我敢打包票就算是许鸣翊那家伙也没听说, 姐,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到时候我和班上的人出去玩,你能不能借我两天装装逼——女式的冲锋衣就算了。” 姜宁气不打一处来, 恨不得撸起袖子揍姜帆一顿:“你知道是给我的,你还给我动手动脚?” “不要小气嘛。”姜帆说:“我就是研究一下内部构造,待会儿原样给你装回去。” 说着说着他很快傻了眼:“我刚才放这里好大一个螺丝钉呢。” 姜宁:“……” 其他东西姜宁都丢给了姜帆,她默默地把冲锋衣和登山靴捡了起来,抱回了自己房间。 是燕一谢让人送过来的。 姜宁抱着冲锋衣,低头看着孤零零的一套,心中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一下,说不上来哪里疼,总之难过到无法平复下来。 她无法想象少年是怎样让人将这些东西送来,希望自己开心快乐的。 他真是个矛盾的人,自己让严大航接近他,他知道了也没说什么,自己让他停车去帮助那个两个人,他还是让管家下车去了的——分明柔软的事情都做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带着刺。 姜宁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心疼到无以复加。 姜宁有时候无法想象,前世的燕一谢,在没有自己的时候,究竟是怎样撑过暗不见天日的那些年。 少年本来也该是天之骄子,燕家所有的资源拱手送上,他本来该有健康的双腿,可以跑可以跳,可以自由自在地进行一切刺激的项目,滑雪,登山,甚至跳伞。他本不应该面对着医院的消毒水和墙壁,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痛苦、绝望…… 那漫长的人生里,沉重无比的孤独,是否在每一个死寂的瞬间,让他结成自我封闭的茧,竖起排斥一切人接近的刺。 还好,还好自己回来了。 可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写已经发生过的悲惨命运,才能将他从泥沼里彻底拽出来。 姜宁有时候会害怕自己无法做到。 少年能接受她,但却没办法接受这个世界。 车子驶回去的路上燕一谢一路沉默。他紧紧抿着嘴唇,俊脸有些苍白,管家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发现他余光一直盯着旁边的风筝。 然而今天大约是没办法放风筝了。 秋天很快就要过去,等到秋天一过去,冬天到了,这只风筝就彻底得收起来了。 管家忍不住道:“少爷,您说话有时候太冲了,分明可以好好说,比如这种话——” 管家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道:“小姜宁,我不想你帮助别人。我不想你的注意力太多放在别人身上。虽然很自私,但你记住别人的名字,我一点也不开心,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你和我就好了。” “……”燕一谢脸都黑了:“周管家,你是不是肥皂剧看多了,我脸是很大吗?能写这么多字?” “您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不要胡乱揣测。”燕一谢冷冷道:“我才不会婆婆妈妈想那么多。” 管家还要说些什么,少年却眉眼间一片阴翳,径直戴上了耳机。 管家只好闭上了嘴巴。 燕一谢有些心烦意乱,朝车窗外看去,车子离那片胡同越来越远了,地上都是落叶,有那么一瞬间燕一谢几乎想冲回去道歉——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昏了头说出那样的话。 一开始他将姜宁排斥在外,拼命想将姜宁推开,才对姜宁态度恶劣。 但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并非这样。 他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也不想让姜宁离开了。 他也不是故意让姜宁难受。 可是他要怎么去姜宁家呢,坐着轮椅去吗,如果见到姜宁的家人,他要说什么呢,他是姜宁的残疾同学吗? 姜宁的母亲会怎样看待他?总之定然不会如喜欢许鸣翊那样喜欢他。 算了,算了。 燕一谢闭上眼睛,脸上复杂的情绪狠狠地一闪而逝,或许他可以等到第二天去了学校再说。 回到别墅后,管家将车子停好,便将风筝默默地收了起来。 燕一谢晚饭时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管家见少爷一直摆弄着手机,将手机屏幕摁亮,打开短信页面,又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如此反复了十几次,最后几乎把他自个儿弄得快炸毛。 管家终于忍不住道:“想打电话就打过去。” “我什么时候想打电话了?”燕一谢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勃然大怒。 管家叹了口气:“那就把手机交给我,这样可以避免接到姜宁的电话。” 燕一谢:“……” 燕一谢紧紧攥着手机,面如冰霜地回了房间。 过了会儿管家来敲门,说:“少爷,你最近有见姜宁和她以前的那个朋友在一块儿玩吗?” 房间里没有动静。 燕一谢知道姜宁转班之前,有一个玩得挺好的同桌,但是记不住她的名字,事实上,除了姜宁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他都没上心过。 “叫兰珍珍。”管家自顾自地说:“最近我见姜宁已经和她来往得少了。前半个月放学的时候我开车去接你们,还能见到兰珍珍和姜宁一块儿下楼来,您应该也有印象,放学的时候拉着姜宁,走在你身后说话的那个小姑娘。但这半个月,她几乎已经不再出现了。按照她和姜宁的性格,应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可能就只是因为转班的缘故,时间协调不上,于是两个小朋友渐行渐远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燕一谢沉沉道。 管家有时候挺可怜燕一谢这孩子,少爷虽然心理的确过于早熟,能承受许多人不能承受的痛楚,但到底还是个少年,需要玩伴,也需要人说话。 可偏偏很多道理,却没有人教他。 该教他、陪伴他的父母,却将他当成什么棘手的包袱一样,丢来了这里。 “我的意思是,即便不发生任何矛盾,两个人也会因为长大、分离、时间和精力的缘故,逐渐渐行渐远。”管家只好充当了那个长者的角色,说道:“何况是吵架?不要以为只是一次短暂的吵架而已,很多时候一次吵架不及时修复,可能会带来天翻地覆的隔阂。” 燕一谢不想失去姜宁。 他不想失去她。 兰珍珍可以和姜宁走散,但是他不可以。 因为他只有姜宁。 房门忽然打开了。 少年推着轮椅出来,垂着眼睛:“我要出门。” 没有学过低头可以学,没有道过歉可以去学。 少年的心情已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发烧的夜晚,他可以冷着脸赶姜宁走,然而这一次,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倘若姜宁真的像管家所说的那样,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燕一谢抵达姜宁家门外,天色已经黑了。 管家的车子进不来胡同内,只能停在了外面,少年买了两盒蛋挞,独自推着轮椅来到姜宁家的院子外面。 周围很安静,一棵槐树从院内伸展出来,红色的砖瓦墙屋檐的路灯下,细小的飞虫闪烁。 燕一谢捡了块小石头,抬头砸向姜宁的房间的窗户,却半天见不到人出来。 他有点难为情,冰冷的俊脸也有点苍白。 她会不会是不想见到他了? 燕一谢摸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的唯一一个电话号码。 幸好,很快,电话那边被接了起来。 燕一谢抿了抿唇,哑了嗓子:“我在你家外面。姜宁,下午的事……” “对不起。” 电话那边显然有些诧异,姜宁听到少年主动道歉,心口不由自主地微酸,她轻声道:“怎么办,但是我不在家。” 燕一谢心头直直地落下去。 她是真的不在家还是—— 下一秒,却听电话那边,姜宁道:“我刚好去了你家,现在正在栅栏外,你快回来,给我开门。” 燕一谢:“……” 说着姜宁屈起手指,敲了敲雕花铁栅栏。 电话那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燕一谢呼吸一窒,有半晌说不出话来:“我以为……” 姜宁轻快地说:“笨蛋,你以为我生气之后,要和你绝交吗?” 虽然不肯承认,但方才那一瞬间,燕一谢几乎以为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少年又嘴硬了起来:“才没有。” “你快回来,”姜宁又说了一遍,“我大半夜的来找你,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我现在就回去。”少年如释重负,嗓音仍然是哑的,眼底却多了点亮意。 “我等你。”姜宁说道,听见那边轮椅飞快出胡同的声音,她又道,“还有,管家劝你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我听见了他和你说的话——” 少年一瞬间俊脸涨得通红:“你们——” “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是不对的。”姜宁打断了他:“对我来说你和兰珍珍可不一样。” 燕一谢:“……” 姜宁:“我和她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朋友,但因为不在同一个班,迟早会走散。但你对我来说是更重要的人。即便分离、闹矛盾、长大,我们也不会失去彼此。可以吗?” 黑暗中,虚虚挂着一盏路灯的胡同里,燕一谢望着脚下的光亮,漆黑眼睫颤了颤。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声音传来,只有少年轻浅的呼吸声。 姜宁不大确定地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 燕一谢吸了口气,低声答道。 无人看见的黑夜里,他的眼底亮意璀璨,犹如枯木逢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第 32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燕一谢怀揣着蛋挞赶回去, 姜宁正蹲在雕花栅栏外,车前灯将她的身影照得小小一团,地上的影子也小小一团,她身后放着一个纸盒子, 不知道装着什么, 被她藏在身后。 车子一停下, 还没等管家过来将后座的踏板放下, 少年就自己打开车门,飞快地把踏板掀下去,然后推着轮椅下去。 管家见他动作飞快, 忍不住露出微笑。 但是在快要靠近少女的时候,燕一谢又刻意放慢了轮椅前进的速度,别开头去,不疾不徐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过去。 管家:“……”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傲娇? 姜宁抱着盒子站起来,秋天的夜晚露水重, 尽管雕花栅栏外的深草已经被处理过,但是露水还是将她的裤腿微微打湿,她蹲在这里, 腿有些发麻,下意识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我给你带了……”还没说完,她打了个喷嚏。 燕一谢的动作又瞬间加快, 眨眼来到了她的身边。 没等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他把怀里的毛毯取下来,坐在轮椅上,俯下身去,给她擦了擦潮湿的裤腿。 姜宁低下眼睛, 借着车前灯,看着少年漆黑的短发后脑勺,和耳畔被灯光照到白皙到透明,却隐隐发红的皮肤,忍不住翘了翘嘴唇。 燕一谢抬起头来,将毛毯随手扔在一边。 姜宁:“……”真是费毛毯啊。 燕一谢抬头看向姜宁。 姜宁迅速摸了摸嘴角,装作没笑过。 “进去吧。”刚道过歉,燕一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姜宁说话,他有点别扭地看向别处,面无表情道:“我会让人把院门和大门都改成密码锁,你下次来了直接进去,不要在外面等。” “好。” 燕一谢又把怀里的蛋挞给她:“带给你的时候是热的,可是现在已经冷了,不能吃了,明天再重新给你买吧。” “好。” “姜宁,”燕一谢看向她的眼睛,又道,“是我说话太过分了。” 姜宁当时在车上生气归生气,可是这会儿听见少年第二遍道歉,又有些难受了起来。早知道她就不下车了,她该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去放风筝的,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少年一定以为将她弄丢了。 所以他才会跑到她院子外等。 其实因为她,他已经磨平了很多棱角。 “我不怪你。”姜宁小声说:“但是,你不觉得我多管闲事啦?” 老实说,燕一谢还是觉得姜宁多管闲事,但是那样中伤人的话,他再也不会说。多管闲事就多管闲事吧,倘若她不是多管闲事,她也不会来到他身边。 他不吭声,抬手把姜宁怀里的盒子接过来,然后顺手攥住姜宁的手腕,拉着她进院内。 “等一下!”姜宁忙道:“我的东西,别在你怀里颠簸了。” 她赶紧把自己的小箱子抢回来,像护住什么宝贝一样护在怀里。 燕一谢用怪异的神情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盒子,幸好只是个盒子,而不是个人。 管家赶紧过去开门。 燕一谢拉着姜宁一直进了屋内,让管家再拿一条毛毯来,取一杯热牛奶来,他将热牛奶递到姜宁手上,才扫了一眼她怀里的盒子,问道:“什么东西?” 姜宁牛奶都顾不上喝,随手将牛奶放到一边的茶几上,便把盒子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燕一谢忽然闻到了盒子里一股奇怪的有些难闻的味道,像是——什么在里面尿尿了。 他顿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抬眸看了姜宁一眼。 “你看这是什么?”姜宁蹲在地上,将盒子放在自己和燕一谢之间,抬起头,看着燕一谢,动作缓慢地打开了盒子。 是一只猫。 一只巴掌大小,看起来有些先天不足、营养不良、毛发一撮一撮打着结,眼睛都睁不开的橘色小猫。 姜宁可能是刚从哪家救助站将它带过来的,连澡也没洗,浑身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爪子黑黑的,无助地趴在盒子里,小声叫唤。 比起被姜宁用开了气孔的盒子带过来的小猫,更紧张的看起来反而是燕一谢。 少年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接触过这么脏的东西,他浑身都僵硬了。 然而刚和姜宁吵过架,此时理智告诉他,不管姜宁干什么,他都要收敛自己的臭脾气。 “一只流浪猫。”燕一谢冷静地提醒姜宁道:“你不会指望放在我这里养吧?我警告你,我和管家都没有经验……” “是的,一只流浪猫,我去救济中心,刚好看到它,就把它带回来了。”姜宁说道。 燕一谢皱眉:“万一轮椅一不小心轧到小猫……” 姜宁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那么多猫,永远不可能救下每一只。但是假如你救下这一只的话,现在它就是你和我在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十三号开始收养的流浪猫。” “你再给它取一个名字,喂养它,养好它,它就会成为对你来说独一无二的一只猫。那这件事就不是没有意义的事。” 姜宁少年不愿意和任何人建立联系,不愿意让任何人走进他的世界,但至少除了自己,还能给他一只猫。 和别人做朋友很难,让他去和别人共情也很难。 但或许让一只小猫闯进他孤单的岛,没那么难。 姜宁蹲在他面前,双手捧起小猫,将小猫凑到脸边,一道仰起脸看向少年,轻声说:“你想想看,等你和它建立了感情,对它来说,你就是——” 燕一谢面无表情地道:“就是助人为乐的瘸子。” 姜宁:“……” 瘸你个头。 姜宁怒道:“就是它爸爸!就是它的保护神,独一无二的两脚兽!” 燕一谢看着姜宁脸颊边上那只瘦弱无助的小猫咪,依然无动于衷。 他转过了轮椅,道:“不养。” “唉,养嘛,求求你了。”姜宁开始撒娇。 “不养。”燕一谢态度坚决。 “取个名字,橘猫爸爸。” 少年眼睫一颤,莫名其妙不自在地抿起了唇。 虽然嘴上说着坚决不养,可不知道是姜宁说的哪一句话,让少年终于动了动,他回眸看了一脸希冀的姜宁一眼,又看了她怀里脏兮兮的小猫一眼,敷衍地道:“那就叫奶黄包吧。” 姜宁顿时高兴起来,露出一个标准小糖糕的笑容,对怀里的小猫说:“行,奶黄包,现在我去找湿巾给你擦一下身体。” 能让燕一谢对某件事情提起一丢丢兴致,已经是向前走了一大步了。 姜宁去了燕一谢的浴室。 少年视线一直跟随着一人一猫上了楼,直到一人一猫消失在楼道上。 他心中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发现姜宁说的好像没有错。 当他赋予这只猫奶黄包的名字开始,它就开始变得独一无二了起来。 他看到它的时候,脑海里会自动闪过她第一天蹲在他家门口滚进来的那一瞬。 然后不由自主的…… 这只猫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对他说“不会和他分散”的人,以及一只叫奶黄包的猫。 和她有关的话,好像接受起来没那么困难,也没那么排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第 33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奶黄包才一个月大, 还没打疫苗,不能洗澡,但实在是太脏了,毛发都打了结, 眼睛也因为眼屎结在一块儿而睁不开。 姜宁用湿毛巾给它全身擦了一遍, 也没能将它擦得干净点。 姜宁只好打开了暖气和莲蓬头, 用轻柔的水在它身上冲刷。 小猫喵呜喵呜地叫唤, 无助地看向四周,但却很乖,没有对姜宁伸爪子。 来之前姜宁在救济中心弄了点小包的宠物沐浴露, 放在书包里。 她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小猫,探出头去,冲楼下喊道:“燕一谢,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书包拿上来?” 燕一谢回过神来,拿起姜宁的书包,放在膝盖上, 推着轮椅上去。 一进浴室,燕一谢就如遭五雷轰顶,他闻到了一股比方才还要难闻的味道。 他紧紧盯着被姜宁扔进垃圾桶已经彻底变成了灰色的毛巾, 以及瓷砖上脏污的水,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对小猫的接纳立刻败给了洁癖。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姜宁:“姜宁!你把它放在我的浴室里洗澡?!” 姜宁连忙道:“没有放进浴缸,只是放在地上, 拿莲蓬头冲刷了一下啊。” 燕一谢深吸了口气:“你还想放进浴缸里???” 姜宁见少年脸色发黑, 想笑又不敢,说:“养猫都是这样的,这么小的一只小猫咪,以前没接触过水, 受到了一些惊吓,难免将水溅得到处都是。待会儿将脏水冲下去就可以了。” 别墅里房间虽然多,但由于只有少年和管家两个人住,就只有两间浴室,姜宁总不好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去管家房间里的浴室洗。 管家虽然是管家,但姜宁总不可能真的把他当下人对待。 燕一谢将书包递给姜宁,决定出去冷静一下。 “你给我把沐浴露拿出来。”姜宁笑道:“没看见我手湿漉漉的?” 少年臭着脸色将沐浴露找出来,欲要丢给姜宁,姜宁又说:“撕开,把沐浴露挤出来,直接挤在奶黄包身上。” 说着姜宁抱着小猫凑过来。 燕一谢觉得自己耐心早就告罄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五分钟前要给这只猫取名字,容忍姜宁和它将自己浴室弄得天翻地覆,此时此刻还要伺候这只猫洗澡。 “快点啊,”姜宁得寸进尺地催促道,“奶黄包都要感冒了。” 燕一谢:“……” 少年屏住呼吸,竭力给自己催眠闻不到那股难闻的尿骚味,奶黄包没有尿在自己浴室的地板上,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他硬着头皮,撕开包装,将沐浴露随手往奶黄包身上一糊。 抹上沐浴露后,姜宁又蹲下去,继续给巴掌大的小猫洗澡。稍微揉搓了几下后,就拿起莲蓬头开始冲刷。 当身上纠缠脏污的毛发终于被洗干净时,小橘猫终于露出清秀的颜值。 燕一谢将轮椅推到门边,垂眸端详着它。 就在姜宁以为他终于要对奶黄包看顺眼时,听见少年冷不丁地道:“橘猫都是这么丑的吗?” 姜宁:“……” 什么鬼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嫌弃猫丑的啊? 走开!快走开! 姜宁赶紧捂住奶黄包小小的耳朵,语速飞快地对它碎碎念道:“你没听见你没听见,你看看你浓眉大眼大嘴套,一看就是大橘为重的苗子,以后肯定会长成一个大帅哥。旁边这个两脚兽的话你没听见,不要按照他说的去长。” 燕一谢:“……” “大帅哥?”燕一谢忽然有点不悦。 姜宁“嘿嘿”地笑,又对小橘猫道:“当然了,即便你长成了大帅哥,但很抱歉,在我心里,依然是你旁边的两脚兽更帅。” 燕一谢:“……”虽然和一只猫去计较有点奇怪,但不得不说他心头那点儿不舒服立马烟消云散了,连带着看奶黄包又顺眼了一点。 少年淡淡地宽慰姜宁怀里的猫:“你也还行了。” 姜宁望着少年若无其事的表情,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燕一谢抬头看向她,她立马用舌尖顶顶腮帮子看向别处。 把奶黄包擦干后,姜宁取了一条新的干毛巾,将它包起来,放在少年的膝盖上:“帮我抱一下,我现在要把它吹干。” 燕一谢浑身有点僵硬,几乎有点不敢碰这只两只手就能捧起来的小猫咪。它小胳膊小腿的,仿佛随时能脆弱地被折断。 这种感觉是有点奇妙的,一只鲜活而瘦弱的生命躺在自己手上,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姜宁将它未来的十几年托付给自己。就好像有了这只猫之后,他和姜宁两人未来的十几年就串联了起来。 姜宁打开吹风机最轻柔的档位,开始慢慢给奶黄包吹毛。 奶黄包身上柔软的嫩毛一点点被吹干,逐渐变得毛茸茸起来。 趴在少年手上,像只小鸡仔。 “吹干了。”过了片刻,姜宁放下吹风机。 见燕一谢双臂依然有点紧张,她忍不住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小流浪猫生命力还是很强的,不会轻易夭折。” “谁紧张了?”燕一谢道:“拿走。” 姜宁开玩笑似的用吹风机往少年额发上吹了一下,抱起奶黄包:“他好凶哦。” 燕一谢有些冰凉的额头猛然被暖风扫了一下,皮肤带起了一阵颤栗,连带着心口都有点异样。 他耳根莫名有点红,恼羞成怒地去瞪姜宁。 但姜宁已经抱着小猫躲开了。 姜宁没办法在这里待太久,她得在郑若楠回家之前回去。 确认小猫洗完澡之后一切都正常后,她便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从书包里往外面拿。 她对燕一谢介绍道:“这是救助站给的奶糕,这几天可以先让奶黄包吃着,但救助站的猫粮很一般,你还得再买一些牌子质量好点的。然后换粮的时候——” 燕一谢低头注视着已经开始满地乱爬的小猫,说:“我知道,换粮的时候要七天循序渐进慢慢换。” “可以啊,”姜宁欣喜道,“刚才我给它洗澡的时候你查过攻略了,知道怎么养了?” 燕一谢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姜宁有点儿高兴,说:“本来我还担心你和周管家两个人都是男的,笨手笨脚不会养,到时候奶黄包水土不服。我还打算一周来两三趟,观察一下它的情况。但现在看来用不着我了。” 燕一谢:“……” 现在收回刚才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燕一谢道:“所以是得天天洗澡吗?” 姜宁怒道:“刚才还夸了你懂养猫,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点猫,当然不能天天洗澡!今天是太脏了迫不得已,下次洗澡等打完三针疫苗后再说吧,你不要嫌弃它脏,猫是会自己清洁自己的。” 燕一谢“哦”了一声,又淡淡地问:“那么猫粮呢,是要用牛奶泡吗?” 姜宁:“……小猫不能喝牛奶,会肠胃不服。” 燕一谢诧异地看着姜宁,又说:“那么上厕所呢,应该不需要猫砂盆,它会自己跳上马桶吧?” 姜宁:“………………” 怎么别的事情上聪明得超乎同龄人,一到了养小动物的事情上这么笨拙?!姜宁瞪着燕一谢,生怕奶黄包被他养死了,一把从地上将奶黄包抱起来,不放心道:“要不然还是我带回去养吧。” 燕一谢道:“你妈妈不会同意的。” 郑若楠的确不会同意,但姜宁又实在不放心,她道:“那最近我就每天放学后都过来,直到你会养为止。” 少年淡淡地道:“我以前没养过,彻底学会恐怕有点困难。” 姜宁说:“等你上手之后,我继续一周来两趟。”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燕一谢若无其事地将放在地上的奶糕猫粮捡起来,不动声色地道:“毕竟是你非要养的,你也不能不负责。” * 姜宁实在对奶黄包不放心,又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走。 管家开车把她送回去,回来的路上按照燕一谢的指示买了新的奶猫猫粮和猫砂盆、抓板、玩具等。 管家一路上都有点发愁,姜宁忽然塞来一只猫,他知道少爷一向对这些小动物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爱心,少爷肯定收下后就不会怎么管,到时候又是他来伺候。 回去之后果然见小奶猫在地上玩自己的尾巴,而少爷距离远远地瞧着。 管家一边将猫砂盆和猫抓板摆出来,一边问道:“少爷,这猫怎么办?真要养起来吗?要不等姜同学转移了注意力之后,送人得了。” 燕一谢也露出很是头疼的表情:“你先照顾着吧,你知道的,我很讨厌猫。” 管家眼前一黑,心说果然如此,打工人没有人权。 “哦,还有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下次姜同学过来的话,可以在她自己的房间午休。”管家说完又道:“您放心,我记住了,到时候她问起来,我就说是医生偶尔留宿在这里的客房。” 燕一谢“嗯”了一声,转过轮椅往楼上去。 管家于是进厨房倒牛奶去了。 燕一谢停住轮椅:“你干什么?” “小猫在叫,我给它倒点牛奶啊。”管家道。 燕一谢:“猫不能喝牛奶。” 管家:“……您确定?您怎么知道?” “这是常识。”燕一谢道。 “唉,算了。”燕一谢有些害怕管家真的把小猫弄死了,转过轮椅过去,俯身将地上玩耍的奶黄包一把捞了起来:“还是我来吧。” 管家道:“你让它进您房间?那猫砂盆呢?猫屎很臭。” 燕一谢面无表情地道:“放我房间外面的走廊上。” 管家:…… ? ?? 说好的讨厌所有猫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第 34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小猫长得飞快, 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半个月后两只手就捧不起来了。 姜宁因为奶黄包的缘故,来别墅又来得勤快了起来,每天放学后都背着书包直接跟着燕一谢回别墅, 待一会儿再回去。 但这段时间她还在给姜帆补课, 希望帮他冲刺一下转学考试, 所以经常精力不足, 在燕一谢这里逗猫逗到一半就开始眼皮子打架。 燕一谢坐在窗边,翻过一页,抬起头来, 就见姜宁倒在了沙发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手里还捏着半袋没吃完的饼干。 奶黄包躺在她头顶四仰八叉着肚皮。 “姜宁。”燕一谢低声叫了一声。 姜宁意识模糊地应了一声,吧嗒吧嗒嘴巴。 奶黄包也睁开惺忪的眼,又阖上。 “睡着了?” 少年有点不敢置信,上一秒她还在吃零食, 下一秒竟然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燕一谢推着轮椅过去,俯身将奶黄包从她头发上摘下来,放回到地上的猫窝软垫里去, 并把她手中的半袋饼干拿走。 睡梦中的姜宁攥得还非常紧,像是有人要抢她的东西一样,挥手打过来。 燕一谢敏捷冷静地躲开, 才避免眼角淤青。 他将她乱动的手臂按回去, 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才将半袋饼干拿了出来。 姜宁实在是困倦极了,终于放弃抓住饼干,松了手, 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拖鞋蹬到了沙发上。 燕一谢低头注视她半晌。 少女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没有磨牙也没有梦话,只睡姿有点差,上衣蹭了起来,露出一小片又细又白的腰,脸上两道压出来的红印子。 看起来比清醒的时候要乖软多了,简直判若两人。 燕一谢看着她,心里多了一些奇怪的感觉,像是一柄毛刷在不安分地扫过心尖一样。 他努力无视了这种奇异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将她蹭起来的上衣拽下去,脱了她的拖鞋,然后去房间把被子抱过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少年回到窗边继续看书。 奶黄包则从猫窝里爬出来,怔怔地看了燕一谢一会儿,愤怒地“喵呜”一声,又顺着沙发爬回去,在姜宁的脑袋顶上盘成一团。 燕一谢:“……” 夕阳斜斜地从窗户落进来,外面的树梢随着风轻轻摇摆。 一人一猫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时间就这样变得慢而宁静。 少年有些贪恋这样的时光,视线落在窗外,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 他坐在那里,背影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听见身后楼梯传来的动静,他扭回头去,对端着饮料送上来的管家“嘘”了一声,轻声道:“放下就行了。” 管家点了点头,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便轻手轻脚地下楼了。 姜宁并没睡太久,她定了闹钟,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睡得昏死过去。 闹钟猛然响起来,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弹起来。 “怎么这么困?”燕一谢看过来:“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姜宁捶了捶自己脑袋,抱怨道:“还不是姜帆,我在给他补课,昨晚有一道题讲了半天。” 燕一谢不知道最近姜宁还在给她弟弟补课,他不由得有点懊恼,早知道姜宁放学后还有其他事情,他就不用奶黄包的名义把她骗过来了。 他顿了顿,问:“需要……帮忙请一个家教老师吗?” 姜宁有点儿新奇地看着燕一谢,难得见他主动要求提供帮助。 燕一谢被姜宁盯得有点别扭地别过脸去:“看什么?”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姜宁笑道:“要是我弟弟请家教有用,早就请了,现在就是只有我才治得了他。” 燕一谢点了点头,道:“那早点回去吧,先忙家里的事,奶黄包我会照看,不会有事的。你过段时间再来。” 姜宁其实还不想回去,虽然每天在学校都能待在一块儿,但仍觉得时间不太够,放学后也想待在这里。 但她总不可能真在这里赖下,管家等下都要好奇她对燕一谢是不是纯粹的友情了。 于是姜宁摸了摸奶黄包抬起来的小脑袋,只好说:“那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床被子,一不小心就被她踩在了脚下。 姜宁赶紧把被子捡起来,抖在沙发上叠起来。 少年道:“没关系,不用叠了。” 姜宁觉得有点儿甜,挠了挠脸嘿嘿笑了一下,看向燕一谢:“你把被子抱过来帮我盖的吗?” “乱想什么呢?”燕一谢蹙起眉,一脸‘你怎么这么自恋’的表情,道:“当然是管家盖的,没看见旁边还放着管家送过来的饮料?” 姜宁:“……” 妈的,终究是她错付了。 姜宁薅走了两杯奶茶和一书包零食饼干才走的,管家照例把她送到胡同口,等她走进家门后,才掉头回别墅。 管家和姜宁都不在别墅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整栋别墅便空旷到一种寂静的程度。 燕一谢放下那本没翻动几页的书。 脚边忽然传来细细的一声“喵呜。” 他低下头去,奶黄包趴在他脚边,仰着头朝他叫了一声。 “干什么?”少年扫了奶黄包一眼,冷冷道:“想上厕所自己去猫砂盆,自食其力,别指望我帮你。” 猫砂盆也没有多高,但这只猫腿比寻常的猫短,经常翻进去了,半天翻不出来。 姜宁一走,奶黄包就跟变了个猫一样,认清楚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宰,对他极尽讨好,它坐下来,仰脑袋看着他,再一次哀怨地“喵呜”了一声。 少年冷冷地注视着奶黄包看了半晌,随后终于认命地俯下身,将小小一只猫抱了起来,推着轮椅带去了猫砂盆。 姜宁说的是对的,自从她将奶黄包带到他身边后,别墅再也没有那么死寂了。 *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天气更加的冷,姜宁和燕一谢都换上了羽绒服和大衣。 郑若楠的官司还没开庭就出了结果,姜父不愿意闹到法庭上去失了颜面,最后终于放弃重归于好的想法,同意了和郑若楠离婚。 郑若楠撑过了最煎熬的那一个月后,越来越振作起来,走进民政局的时候甚至还化了淡妆,活脱脱一个干练利落女企业家的形象,反而是姜父,看起来无比憔悴。 这天姜宁姜帆放学回家后,郑若楠已经到了家了,做了一大桌子菜,让姜宁和姜帆洗完手快点来吃饭。 姜帆本来以为父亲离开家之后,这个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什么以后他就是没有爸爸的单亲家庭的孩子了,什么以后胡同里的孩子更要嘲笑他了,什么从此老妈以泪洗面再也不管他了……想想就觉得自己好凄惨,简直就是偶像剧里男主的悲惨童年,还因此咬着被角深夜偷偷猛虎落泪过好几次。 结果,想象中的全没发生。 郑若楠头一个月的确精神不济,可一个月后也逐渐恢复过来了。而且姜父带着那两个吸血鬼离开家之后,家里反而安宁了不少。虽说略微有点冷清吧,但是也少了很多争吵,尤其是没有了碍眼的姜柔柔,姜帆的零花钱都翻倍了,能买得起想买的名牌运动鞋了。 男孩子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抱着鞋子睡觉,姜帆笑出声来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猛虎落泪。 见郑若楠今天这么郑重,姜宁好奇地打探道:“妈,是发生了什么吗?” 该不会又开始了新一春? 但郑若楠遭此一劫,显然没什么心思再去给姐弟俩找个继父,她近来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工作上。 她朝略显老旧的厨房看了眼,忽然问道:“宁宁,帆帆,你们想不想换个地方住?” “什么意思?”姜帆差点没吓得被红烧肉噎住:“妈,你不会是破产了,要把房子变卖了吧?!接下来是不是要流落街头的剧情?” 姜宁朝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不要乌鸦嘴。” 郑若楠觉得姐弟俩这几个月来很懂事,尤其是姜宁,几乎成了家里唯一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于是她也不打算瞒着。 她抚了抚姜帆的脑袋,道:“最近老妈是情场失意,但是职场却得意,我公司最近和上游一起成功完成了一个项目,落了一笔钱,现在不是流行学区房吗?我想着要不要买一套,到时候等你们上高中了,方便走读。” 姜帆睁大了眼睛:“搬家?” 郑若楠道:“倒也不是搬家,只是再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胡同这一片咱们也住了十几年了,家具什么的都很老旧了,要想重新整修也很麻烦,我想不如换到更大的房子里去住。” 姜帆有点不乐意,说:“那不还是迟早要搬家吗?我和姐姐出生就住在这里,朋友也都在这里,突然换地方,我俩都会不习惯。” 姜宁却道:“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姜帆看向她:? 姜宁居然不帮他说话?还有,一旦搬家,她可就和许鸣翊相距十万八千里了。 姜帆还在想着姜宁和许鸣翊老掉牙的娃娃亲。 姜宁却对郑若楠道:“妈,既然你开了这个口,我就和你直说了,现在买房绝对是件好事,而且不要全款,您公司和银行一直有来往,好办事,不如先付几套首付,能买几套就买几套。以后房价肯定会涨起来,到时候随便出租或是售出都行。但唯一的问题就是,要选好地段和楼盘。” 这种事情就和踩地雷一样,姜宁记得几年后海市发展起来,有的大家看好的楼盘烂尾了,陷入了纠纷,有的不被看好的楼盘的房价却一飞冲天,翻了无数倍。 上辈子并没这么件事情。 姜宁记得是因为,当时家里人口更多,六张嘴天天都要吃饭,郑若楠不可能把存款拿去买房。但现在陡然少了三个吸血虫,家中一下子就阔绰了起来。 当然,上辈子没买房子,倒是帮助他们家避开了一件大事。当时有一片号称海市楼王的楼盘非常火,胡同这一片有好几家邻居都买了,结果后来那一片楼盘成了烂尾楼,让大家的钱打了水漂。 姜宁对此印象深刻,记得初三的时候,天天有邻居去抗议。 “你怎么知道房价未来要涨?”郑若楠好笑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几个月前,她越来越觉得姜宁有时候说话像个小大人一样。 姜宁当然不可能说自己预知未来,她信口胡诌道:“我闲着没事看经济类的课外书,稍微看一看就知道,国家要带动内需,肯定得从某一方面下手,海市是经济最发达的几个城市,肯定是趋势最快的。” 郑若楠本来就打算买,姜宁的话她一笑了之,只是加强了她的决心而已。 她让姜帆帮她把包提来,然后从中拿出几张楼盘的宣传单,递给姜帆和姜宁:“你们看看喜欢什么样的户型?” 姜帆一眼就看中胡同不远处的海边新建的高楼大厦,指着宣传单,说:“这个,这个不错!海景房,而且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不太远。” 郑若楠也说:“我也是看中了这个,听说你们许阿姨她们有内部消息,这一片政府大力投资,之后绝对是地段最好的。” 姜宁却从中抽出最底下的一张,说:“不能买海边的,妈,你看看这个楼盘,这一片以后一定会发展起来。” 她记得当年就是海边的楼盘因为防潮措施没做好,遭到抗议,然后承包商跑路,烂了尾,当年号称楼王的楼盘拖欠七八年欠款,给许多人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影响。 反而是她手中的海市景秀楼盘现在是不被人看好的价格洼地,以为没多少升值空间,可几年内就会发展成新的CBD中心。 尽管姜宁近几个月来比以前成熟太多,但这种大事,郑若楠当然不怎么相信姜宁一个小孩的话。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对姜宁道:“买房可是大事,不是和随随便便买几个包一样,不能随便挑。你还小,不懂,这件事听妈妈的准没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第 35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姜宁不知道要怎么劝郑若楠, 不由得有点儿着急,买烂尾楼还不如像上辈子那样什么都不买呢。 到时候一两百万打水漂,可就完了。 这一年一百多万可不是小数目,海市最贵的楼盘也不过六七千块钱的单价, 而十年后可是会涨到十万一平以上。 郑若楠虽然做生意的嗅觉敏锐, 但是人多少有点从众心理, 胡同这一片的邻居们、包括许阿姨, 手里有点闲钱的都打算投资海边的那栋楼盘,她也便觉得买海边那片楼王,未来会只赚不赔。 姜宁见暂时无法说服她, 只好先闷声吃完了这顿饭。 好在郑若楠做事比较谨慎,没有脑子一热付了定金,郑若楠还打算去几个楼盘实地考察一下,因此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姜宁开始绞尽脑汁回忆上辈子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上旬都发生过什么事,这对她来说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记忆自然是完全一片模糊的。 但是想不出来又不行, 要是郑若楠真的不听劝,去买了烂尾楼就完了。 因此她这几天放学后,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拉着燕一谢让管家开车带着他们在整个海市兜风,试图通过熟悉的街景,想起来点什么。 燕一谢不知道姜宁又想干什么, 姜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脑回路不同寻常,但他不介意放学后还和她多待在一块儿一段时间,因此便任由她差遣管家开车满城转悠。 黑色豪车在街上慢慢地开,肤色白皙、贵如金玉的少年脑袋枕着双手, 闭目养神。 扎了个丸子头,皓腕雪肤的少女则扒拉着车窗,抓紧机会朝外看。 终于让她记起来了一点儿十二月初发生过的事情。 十二月初的一个周五,市中心好像忽然新开了一家少女服装店,她隐约记得当时在那家店发生了很尴尬的事情,当时放学后,姜父带她和姜柔柔去那家店买衣服,两人在店里吵了起来,后来她性急之下将可乐泼在了姜柔柔身上,导致回到家后被姜父训斥了很久。 她偷偷哭着写了好几天的日记,都是关于那件事。 这件事实在是让姜宁印象深刻,因为她被姜父骂了一顿后,还生了一场大病,进医院挂了几天水。 姜宁记起来这件事,回到家便迅速对郑若楠说,下周五青竹街会有一家少女类型的服装店开业。 郑若楠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姜宁反复和她说了几遍,吃早饭的时候说,吃晚饭的时候也说,晚上睡觉前还要爬上她的床,跟她再念叨一遍。 她耳根子被这丫头念得起了茧,只有抽空让助理去了一趟青竹街,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家店要开业。 “根本没有呀,助理问了周围的店铺,也都说没有得到要换店铺的消息,宁宁。”中午郑若楠就打了电话过去,无奈地对姜宁说:“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大,没睡好?” 姜宁仍是信誓旦旦地对郑若楠道:“妈,你相信我,下周五再去看。” “……”郑若楠挂掉电话,开始思考要不要带姜宁去医院看看,开点安神补脑液之类的帮助睡眠的药物。 她担心是不是家庭巨变,自己这阵子又没关注姜宁,导致姜宁这孩子多梦易醒,变得神神叨叨的。 总而言之,郑若楠是不信姜宁说的话的。 结果到了周五,助理去了一趟青竹街,回来就说,那边有一家店连夜就被买下来了,换成了服装店,现在正在进行开业剪彩。 郑若楠不相信,还亲自开车去了一趟,结果发现助理说的果然是真的。而且和姜宁说的没有任何出入,新开的店卖的是少女类型的服饰,一进门右边的货架上挂着一条款式较为新颖的牛仔长裙。 ……姜宁就连牛仔长裙这种细节都说出来了。 郑若楠这才觉得很奇异,晚上就把姜宁叫进了房间。 姜宁真怕当细节对上之后,会把她妈吓死,预知未来这种事,只在电影里发生过,现实生活中真要遇上,还不把人吓傻。 但好在郑若楠并没觉得她是预知,而仅仅是有些迷信地觉得,是不是她外公托梦什么的。 这种事每个人都偶尔会发生,某天忽然觉得某个场景似曾相似,像是发生过一样。 这个年代的人多少有点迷信,姜宁顺着郑若楠的话说:“我倒也不记得太多了,就是梦见海边那块楼盘,以后会烂尾,周围邻居都损失了很多。梦里我们家没买,倒是没有损失,但是未来房价狂涨,我们家也没搭上这辆车。” “只是一个梦而已,一定是你这阵子一直在想家里要换房子的事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梦见的。而且梦和现实通常都是反的,说不定妈妈看中的海边那套楼以后就会是高价楼盘呢。” 郑若楠这么说着,但是心底对海边那套楼多少有了点抵触。 还没买就被梦见烂了尾,这多不吉利。 姜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其实换了她自己,要是在她打算买房之前,十几岁的女儿跑过来对她说这楼盘即将烂尾,她也不会信,只会以为是女儿不喜欢那楼盘,在捣乱。 姜宁忽然道:“妈,你还记得三个月前我让你去体检吗?” 郑若楠抚了抚姜宁的脑袋:“记得,怎么了?” 姜宁忽然眼圈一红,道:“那是因为我梦见你一直操劳,没有去医院检查,等检查出来恶性肿瘤的时候已经晚了。” 郑若楠见到姜宁眼圈发红,心都碎了,把她拉过来,圈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会的,妈妈还要长出白头发,看着你出嫁,怎么会生病呢。” “那您就信我一次。”姜宁握住郑若楠的手,说:“景秀那边的楼盘不买就算了,可能命中注定没有那运气,但是海边那所谓的楼王,一定不要买。” “好,不买。”郑若楠踌躇地看着姜宁,许久,终于答应。 在这种事情上,听一个小孩子的,的确草率了些,但姜宁这段时间反复在郑若楠耳边唠叨楼王会烂尾,导致她对楼王也就有了些抵触心理。 大不了就还住在这里,一套也不买。 将多余的钱存进银行,这是风险最低的办法。 郑若楠这么想着,最后没有买几个邻居都付了首付的海边楼王,也没买姜宁说以后会成为新CBD中心的景秀楼盘。 而是稳妥起见,在市中心的恒高老校区旁,作为监护人,给姜宁和姜帆各买了一套学区房。 这学区房现在买,看起来很划不来,因为房价几乎是全市最高,高达八千,郑若楠买了两套两百平的大平层,两套光是首付就付了一百万。 付完定金后,胡同这一片的邻居都纷纷对郑若楠说她实在是买亏了,这里价格已经到顶了,未来要想涨价,几乎是做梦。 她手里好不容易存点钱,一下子折本一半。 还有人嘲笑郑若楠怎么这种事上头脑这么不清醒,现在好了,也赶不上海边楼王那趟车了。 郑若楠没有理,她觉得,学区房就算不会涨太多,但是也不至于亏本,算是比较中庸的选择了。 姜宁对此反而松了口气。 郑若楠没有买景秀算了,她们家可能就是命里没办法大富大贵,不能强求。 恒高旁边的学区房以后升值空间的确比不上景秀,但未来也会涨到九万一平,两套两百平的房子七八年后就是三四千万,不管怎么说也比烂尾楼好多了。 这期间又陆陆续续有两个胡同里的邻居跟风去买了所谓的楼王。 姜宁倒是想拦着,但光是劝说郑若楠都已经如此不容易,想都想得到,邻居们恐怕会以为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胡说八道。 许鸣翊家里那边,郑若楠不知道和许母说了什么,总之许母也放弃了海边的楼盘。 两家是一群打算买房的胡同老居民里,唯二没有跟风买楼王的。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姜帆在这个家里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等他知道的时候,郑若楠把手续都已经搬完了,只通知了他一声。 姜帆:“……” 姜宁在学校里和燕一谢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少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很缺钱?” 姜宁顿时噎了一下,摆了摆手道:“缺钱倒是不缺,但是你看啊,我妈妈公司累死累活一年的营业额也就一百万左右,到手的净利润大约是二十多万,以前我家里六口人,都靠这个支出,虽然吃穿无忧吧,但是要想存下来一些钱,还是挺不容易的。而且我妈妈的公司也不算稳定,这年头没什么特别稳定的行业,以后万一倒闭了呢?如果现在趁着房价低,多买几套房,以后就能变现几千万,至少能让我妈妈提前退休,给她养老,让她不再劳累了……” 说着姜宁义愤填膺地看少年一眼:“当然你们这种有钱人是没法理解的。” “有钱”和“有钱”之间,是有壁的。 姜宁家和许鸣翊家的有钱,是买几百块的衣服不用眨眼的小康家庭。但眼前这性格古怪的少爷家的有钱,则是买一栋古堡不用眨眼的血厚怪物家庭。 燕一谢转移话题,问:“你原本想买什么楼盘?” “景秀啊。”姜宁趴在桌子上,手指头在桌面上划来划去,对他道:“景秀的户型很好,只是的确有风险,万一到时候房价没起来,钱就打水漂了,比买了烂尾楼好不到哪里去。我妈妈选择了比较保守的楼盘,情有可原。” 少年似是随口一问:“住在清净的海边不好吗?” 姜宁看到他今天羽绒服外套下是一件墨绿色的卫衣,领口的银色拉链一晃一晃,忍不住手贱地去拽他的拉链。 拉链被她拉得哗哗响。 燕一谢习惯了姜宁总是不安分地想抓点什么,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继续处理自己的作业。 “海边太潮湿,其实我不太喜欢,要是你家那种半山腰可以看到海的别墅,当然好了,但我家又买不起。而且,我还是喜欢热闹一点的地方。” 姜宁歪歪斜斜地跟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身边,抠着他拉链,趴在桌上看他写作业,道:“可你家阴森森的,我也不太喜欢。我想要壁炉,巨大的几十平的衣帽间,练舞室,还有充满生活气息的一下楼就可以买各种好吃的路边摊。然后一起床就——” 姜宁差点说以后起床后和你一块儿下楼吃早餐。 但在话说出口之前,理智回笼,瞬间咽了回去。 吓死她了,一不小心差点说出口,要是燕一谢发现这会儿她未来的计划里就有他,得多奇怪啊。 “一起床就什么?”少年看似随意地问,笔尖却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一起床就撸猫。”姜宁吐了吐舌头,成功把话题拯救回来。 燕一谢没什么表情地问:“你就这点志向?” 姜宁撑着脑袋看他,说:“不然呢,这样的生活已经很美满了。” 上辈子姜宁已经在事业上跑了很远了,这辈子她就想待在家人身边,过好每一天。 “当然还有以后的恋人,和我一起吃早餐,和我一起撸猫。” 燕一谢垂下漆黑眼睫。 她计划里没有他。 少年不愿意想到未来,也不愿意时光过得太快,一旦长大,变数就会很多。 她那么优秀,将来会喜欢的,总不会是个残废。 燕一谢忽然抿了抿唇,将姜宁拽着自己领口拉链的手拿开:“你安静点,我作业还没写完。” “怎么了嘛。”姜宁揉了揉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燕一谢好像有点儿不高兴了。 她嘀咕道:“我明天也穿一件有带子的衣服,让你拽回去不就行了吗。” 这是衣服上有没有拉链有没有带子的问题吗。燕一谢在心里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第 36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转眼又过了一周, 买房子这事儿还算顺利,郑若楠这阵子心思投在这上面,像是找到了个精神支柱一样,精神都振作了很多。 周末她请了两个保洁, 把老房子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一遍, 将不需要的家具全扔了, 院子里以前姜父爱伺弄的那些栀子花也请了两个匠人来拔掉了, 因为没时间种,索性铺上了一层大理石地面。 整个家里变了个大样,焕然一新。 姜宁趴在二楼的阳台上, 看着她妈精神头十足地忙里忙外,心里大感欣慰。 郑若楠和姜山当年也算是自由恋爱,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候,甚至一些老旧照片,现在还能从柜子里翻出来。但最后的结局却是兰因絮果。 可生活就是这样,大多时候都是无可奈何。缘分都是一方强求, 当双方都没有缘分也不想强求了的时候,就该断了,继续向前。 在立冬来临这一天, 郑若楠用瓷盆点了个火盆,带着姜宁和姜帆跨了一下,寓意是洗掉一身晦气。 她还带着姜宁和姜帆做了一大桌子的饺子, 有姜宁喜欢的香菇馅儿, 也有姜帆喜欢的韭菜馅儿。 “饺子意味着‘交’,季节交替之意。”郑若楠笑着说:“希望凌乱和争吵都留在秋天,从立冬开始,一切都有全新的面貌。尤其是你俩的成绩。” 要是以往, 姜宁和姜帆都不爱参与包饺子的这种家庭活动,姜宁是不喜欢弄得手上全是面粉,姜帆则是觉得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打游戏。 但是秋天的一场变故,让姜帆变得沉稳了许多。 他竟然从头到尾都安安分分坐在餐桌边,皱着眉头,包了十几个歪歪扭扭的饺子。 姜宁看向姜帆,笑道:“我的成绩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就剩下某个人,还在吊车尾。” “我在努力了好吗?人艰不拆。”姜帆脸色一红。 以前姐弟俩一起废柴,他心安理得,现在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挣扎,他觉得很没面子。 “成绩倒是其次,希望你们都健康平安。”郑若楠笑着打圆场。 一家三口吃完饺子,举起雪碧碰了个杯,倒也不觉得冷清。 吃完晚饭后,郑若楠让姜宁把另一份包好的给许鸣翊家送去。 姜宁站在厨房磨蹭,满脸的不情愿:“我还有别的事,让姜帆去。” 郑若楠看了眼女儿的神情,有点诧异:“我最近有点忙,也没时间管你,和许鸣翊吵架啦?” 姜宁蹲在冰箱前,把自己包的那部分饺子往保鲜盒里装,叹了口气,说:“也不是吵架,就是不想在一块儿玩了。” “怎么忽然就不想在一块儿玩了?你不是挺喜欢往你许阿姨家跑吗?之前一天跑三四趟,恨不得变成他家的小孩。” 郑若楠打趣道:“是不是许鸣翊和别的小姑娘早恋了?” 姜宁根本没心情和郑若楠聊这个。 她把保鲜盒盖子一盖,抱着往外走:“关我什么事。妈,你就别管了,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朋友。” 郑若楠还想说点什么,姜宁已经飞快地换了鞋,把围巾往脑袋上一围,跑了。 郑若楠摇了摇头,只有把姜帆叫过来:“你给你许阿姨家送去。” “怎么又是我。”姜帆一脸苦逼。 他天天往许鸣翊家跑,等下许鸣翊都要怀疑他爱上他了。 姜宁揣着饺子一路小跑,去了燕一谢家。 因为她提前说过她今天要来,吃晚饭的时候燕一谢一直心不在焉,耳朵始终注意着外面的声音。 住在这里最大的好处是没什么人会闯入半山腰的别墅,外面只有树叶掉落和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如果是住在电梯房或者胡同那一片,外面经常有脚步声响起,管家怀疑少爷要有一点声音就准备去开门。 终于,雕花栅栏外面“叮”地响起一声门铃,还没等管家过去开门,少年已经控制着轮椅,快速出去了。 在姜宁看过来之前,他的速度又控制得不疾不徐,像是本来就在院子里遛弯一样。 燕一谢漫不经心地打开门:“怎么才来?” 姜宁从书包里掏出保鲜盒:“我给你带了饺子,这可是我亲手包的,你吃晚饭了吗?” 看了眼餐厅的灯光开着,姜宁道:“唉,你肯定已经吃完了,早知道我就来早一点了,我们约好了八点,但这会儿都九点了,我妈拉着我和姜帆跨火盆,我实在是走不开,要不然你明早再尝——” 燕一谢看着她一脸失望,打断了她:“没关系,我还没吃晚饭。” 姜宁眼睛这才亮了亮,将保鲜盒递给他:“那你尝尝?今天是冬至,大家都要吃饺子的。” 燕一谢看了眼手里的透明保鲜盒,露出一点嫌弃:“这饺子包得委实不算好看。” 姜宁:“……” “那你还给我。”姜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保鲜盒往回拽。 少年却死死扣住不松手:“哪有人送出去又要回去的。” 片刻后管家煮好姜宁带来的饺子,总共二十个,全都煮完盛了两碗出来。 姜宁和燕一谢坐在茶几边上玩飞行棋。 姜宁弯弯眼睛,道:“我吃过了,现在太饱,吃不下,这是给你们带的,要不然叔叔你和燕一谢一人一碗?” 管家还没吃过小姑娘包的饺子,虽然这一个个饺子外表看起来有点歪七八扭吧,但是闻起来还挺香。 他高兴道:“好嘞。” 燕一谢忽然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管家:“……” 管家迅速改口:“我吃过晚饭了,有点吃不消,还是让少爷一个人吃吧。” 他将两碗都放在燕一谢面前。 少年冷冰冰的表情这才和缓下来。 他伸长了手,将面前的两碗都圈在了自己手臂之内。饺子热气腾腾。 他捏着筷子,像是在思考先吃哪一碗。 姜宁好不容易包了一次饺子,哪儿能不献献宝,她极力劝管家:“您就尝一个,尝一个试试看嘛。” 管家很为难地看着姜宁,又用余光看了一眼燕一谢。 燕一谢很不情愿地道:“那你再拿一个碗来,可以取走一个。” “好。”管家迅速转身去厨房拿碗。 他用勺子舀走了一个后,燕一谢便背对着姜宁,盯着他,不动声色地捏住他的手,将他的手往回推。 管家:“……”说一个还真就只一个呐。 燕一谢盯着桌上的饺子看了很久,像是想要将热气腾腾的画面记在脑海里,直到姜宁催促道:“再不吃就冷了,就算嫌弃你也先尝尝看,说不定味道还不错呢。” 少年这才提起筷子,将饺子一个一个咽进了肚子里。 这几年燕一谢对节日很模糊。 如果不是姜宁提前在他耳边叨叨说今天是冬至,恐怕他根本记不起来。 即便是以前,双腿还是健康的时候,燕家也极少有过较为温馨的家庭活动。 燕一谢是从电影里才知道冬至吃饺子的习俗。 他专注地吃饺子,姜宁坐在一边的地毯上玩飞行棋,趁他不注意,偷偷将他的棋子往回退了几步。 燕一谢感觉她时不时瞥自己几眼,下意识朝她看去,姜宁顿时一个咯噔,心虚地朝他笑笑。 燕一谢一怔。 姜宁顿时更加心虚了,他不会发现自己偷他棋了吧。 “怎么了?”姜宁硬着头皮问。 “没什么。”少年面无表情地扭回头去。 他有点心慌意乱。 她的笑容很明亮,像是朝他的寒冬里注入了一道风雨无阻的光。 饺子的鲜美气味飘了起来,气温一点点变冷,院子里种下的玛格丽特悄无声息地在土地里生长,冬季在温暖的笑容中逐渐到来。 因为这顿饺子,姜宁向燕一谢死缠烂打要来了他的小型无人机和遥控器。 翌日,姜宁就给带到了学校去。 一班这群少年少女的家境都算不错,但这年头哪有人见过无人机啊,登时都好奇又激动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姜宁,这是你的吗?” 外面下着大雨,教室里很多人,大半都挤到了教室后面。 姜宁处于人群中心,可以说是众星拱月,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旁边一脸不悦的少年:“我同桌的。” 大家心中一怵。 尽管心中好奇,可围过去的人顿时减少了大半. 不过还有一些男生实在对无人机爱不释手,只想凑到姜宁身边摸一下操纵器,见到无人机的兴奋让他们顾不上想那么多。 姜宁一边拆包装一边对他们道:“我同桌说可以借给你们玩。” “真的假的?”几个男生惊喜地看向燕一谢:“燕,燕一谢,可,可以吗?” 严大航很会来事儿,挤在最前面,立马道:“叫什么全名,叫燕哥。” 但是轮到他看向燕一谢,他立马又怂了起来:“燕,燕哥,可以先借给我玩吗,我保证不弄坏,只是摸摸。” 姜宁推推燕一谢的胳膊,又拽拽燕一谢的衣角,小声道:“求你了,别让我下不来台。” 燕一谢这才抬起冷郁的眼,看着严大航。 严大航和一群男生眼巴巴地看着他。 燕一谢“滚”字到了嘴边,想起上次和姜宁的吵架,又咽了回去。 他摆了摆手。 姜宁立刻道:“我同桌同意了,耶,大家去玩吧,要记得我同桌助人为乐、友好待人,期末的评分请多给他几分。” 一群男生兴奋无比,见到机械像是见到老婆一样,脸放红光,齐刷刷地对燕一谢道谢。然后迅速簇拥着严大航,你推我我推你地去抢遥控器:“先给我!” 人群一散,燕一谢看了兴奋得面红耳赤的严大航一眼,又看了姜宁一眼,黑着脸道:“你昨晚让我带过来,就是为了他?” “当然不是!”姜宁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立马狗腿地将下巴搁在他手肘上:“我纯粹是为了让班上的人没那么怕你。” “我不需要。”燕一谢抖了抖手肘,试图把死皮赖脸的小女孩抖下去。 “怎么就不需要了,大家还得同班整整一年,你也稍微融入一下嘛。”姜宁扒拉住他:“你上次答应我的什么?” 燕一谢侧眸看了姜宁一眼,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他的确不需要。 比起同情抑或是异样的眼光,惧怕倒更令他安心。 即便不是因为这个,燕一谢也从来没觉得维系人际关系有多重要。 他很早就知道,哪怕是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也会离开,最终只剩下你一个人。这些人在他身边吵吵闹闹,他却连名字也没记住一个,身边的影子浅淡得像是虚影。 只有姜宁的身影愈发清晰,一天比一天清晰。 但是接受姜宁的建议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如果这能令她开心的话。 许鸣翊和司向明等人是全班唯一没有凑过去的男生。 许鸣翊远远地瞪着这边,见姜宁又趴在燕一谢的胳膊上,和他说悄悄话,眼睛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司向明提醒道:“别看了,再看肝都要气坏了。” 许鸣翊气不打一处来,将课本往桌子上一摔,出了教室。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司向明和谭朋兴连忙跟了出去。 司向明对谭朋兴说:“怎么办,其实我也挺想摸一下那架无人机的,好家伙,银黑色,简直就是我梦中情人的颜色。” 谭朋兴看了眼许鸣翊的脸色,赶紧捂住司向明的嘴:“不要为那个撬墙角的家伙说话。” 司向明打开谭朋兴的手:“我哪是为那家伙说话,我是为无人机说话。” 许鸣翊脸色难看:“不就一架无人机吗,有什么了不起。” 司向明和谭朋兴:“……” 以前都是众人对许鸣翊羡慕嫉妒恨,提起许鸣翊来,都是“不就是围棋竞赛全市第一吗,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又代表全校去演讲了吗,有什么了不起”。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许鸣翊从来没羡慕过谁,他也不需要羡慕谁。 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说这种话的一天。 “算了算了,别想了,去室内体育馆打篮球。”谭朋兴抱起篮球,推搡着好友往楼道那边走,小声道:“退一万步讲,你想想,你至少能打篮球,那家伙可是残废,有钱有什么用。” 许鸣翊脸色依然没有好看起来。 不知不觉,他和姜宁已经快三个月没说话了。 他没什么心情打篮球,停住脚步,问司向明:“你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什么?”谭朋兴一脸懵逼地问,他怎么有种被两个好友孤立的感觉。 司向明则道:“害,许鸣翊让我打听一下姜宁和那家伙怎么认识的。我打听倒是打听了,但是连兰珍珍都不知道为什么姜宁就开始追着那家伙跑了。那次竞赛后的庆功宴你们记得吗?” “记得。”许鸣翊不悦道。 他记得那一晚,在饭店外见到姜宁,钟从霜和他在一块儿,姜宁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姜帆说那天晚上姜宁让他找几个朋友,帮忙捉了很多萤火虫。” 许鸣翊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登时更加难看了。 不是送给他的,那么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得出来是送给谁的。 “笑死,姜宁泡男孩子的手段真是一模一样,去年夏天不是还捉了给你吗?相同的套路用两遍,没什么大不了的。”司向明对许鸣翊笑道。 许鸣翊心说,妈的,姜宁给他捉是捉了一只毛毛虫,尾巴上黏了一个小灯泡,她给那家伙捉的萤火虫是货真价实的萤火虫。 姜宁怎么可以这样? 许鸣翊觉得心都在抽痛。 当然为了面子许鸣翊是不会说出来的。 见许鸣翊仍是面沉如水,司向明看了看谭朋兴,谭朋兴也看了看他。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宽慰道:“要我看,姜宁就是三分钟热度,我们从小认识她,还不了解她吗?她小时候学游泳三天就不学了,学习跳舞也几天就不学了,干什么都没长性。兴许过段时间她就腻味了呢。” 谭朋兴说:“是啊,那傻子不会以为姜宁只对他好吧,送早餐这种事姜宁又不是没对许鸣翊做过。” 司向明道:“要说那家伙,有钱,长得又的确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谭朋兴杵了一胳膊肘。 司向明赶紧改口:“但是在兄弟心里,许鸣翊更帅。而且按照姜宁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要是转来一个更帅的,她就跑了呢?” “我也觉得。”谭朋兴立马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花痴,许鸣翊,这不能说明什么。咱们才初中,等到了高中去,那小子还和不和咱们同一个学校都说不定,到时候姜宁不就和他关系远了?” 许鸣翊还是不太开心,皱着眉“嗯”了一声。 冬日的暴雨打在走廊的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雨珠将教学楼底下淹没,窗户上氤氲着一层惨白的雾气。一道黑色的身影坐在轮椅上,在走廊拐角处,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套路一模一样”的对话。 少年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睫毛,眼珠黑漆漆的,眉骨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昏沉沉的暴雨天气,走廊上他的身影也显得昏暗。 他手指攥着轮椅的扶手,隐约可以看见骨节泛着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第 37 章 姜宁正和严大航他们埋头聚在一起捣鼓无人机, 忽然就听走廊一阵骚动,有人喊教导主任来了。 姜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朝燕一谢的座位看了眼,却见少年不在座位上。 姜宁赶紧拨开闹哄哄围在一起的人群, 去了楼道处, 但是去得晚了, 楼道里的骚乱已经散了。 两个一班的男生匆忙往班上走。 姜宁一把抓住他们, 问:“发生什么事啦?” “我们也不知道,说是司向明他们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你同桌,你同桌经过的时候轮椅碾过他们的脚, 还面无表情地说‘没控制好,抱歉’,他们差点骨折,谭朋兴那么大个个子眼泪都出来了,立马就哭着去找教导主任了。完了完了,我看我们也不要待在这里起哄了, 待会儿也要得罪那谁。” 姜宁:“等等,前因后果呢——” 话没说完两个男生就迅速往教室内溜,仿佛有什么古怪的洪水猛兽追在后面一样。 姜宁:“……” 姜宁辛辛苦苦帮助燕一谢建设人际关系, 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无人机大家也不敢碰了,只有严大航还战战兢兢地抱在怀里。 姜宁皱着眉头朝教导主任办公室那边看去, 想过去看看情况, 可还未迈出脚步便被班主任一把拦了回来。班主任推着她赶小鸡崽一样往教室里赶:“快上课了还去哪儿呢?” 姜宁一直被赶回了座位,只有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 大约过了半节课的时间,燕一谢冷着脸从办公室回来了。 许鸣翊跟在他身后,隔了一段距离, 也脸色难看地回到了座位上。 司向明和谭朋兴的座位还空着。 教导主任不好得罪金主,也不好批评常年为学校拿奖牌的许鸣翊,只有他们两人惨遭开刀。 姜宁嘴巴跟着英语老师念课文,但视线却一直跟随着从教室后门进来的轮椅少年。 昏暗的光线下,燕一谢背着光进来,侧脸看起来像浸了水的爆竹,比外面狂风大作的暴雨还要冷沉。 他垂着漆黑眼睫,看也不看她,径直回到了座位上,拿起了课本。 姜宁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有些泛青,像是用力握住过轮椅扶手。 姜宁关切地望着他,等着他和自己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结果等了好几分钟,他仍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姜宁先按捺不住了,小声问:“发生什么了?” 少年抿着唇不说话,低头拔下笔帽,开始哗哗翻书。 可他烦躁地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英语老师念的位置,姜宁见状,便用课本挡住脑袋,凑过去提醒道:“第三百八十八页。” 燕一谢却索性将课本“啪”地一声合上了。 姜宁:“……” 姜宁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将其理解为司向明他们得罪他了,但是怎么看燕一谢的脸色,这事儿好像还和自己有关系? 姜宁莫名心虚,又问:“怎么了,没事吗?” 她看了下燕一谢的脖颈和手指,露在皮肤外面的肌肤好像没有受伤——看这一眼纯粹是多此一举了,姜宁不觉得有人能在少年这里占上风。 燕一谢咬了咬牙,终于转脸看了她一眼:“你是在关心我有没有事,还是在关心别人有没有事?” 姜宁:“……” “你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姜宁小声嘟囔道:“那我肯定关心的是你了,不然我问你干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们几个嘴贱说你什么了?” 燕一谢面容冷淡:“你觉得他们能说我什么?” 姜宁几乎已经以为是司向明他们嘲讽了燕一谢双腿的事情,才惹得少年如此大反应。 按理说许鸣翊不是这么讨人嫌的人,但另外两个就说不定了。 姜宁顿时也怒从心起,说道:“姓司的和姓谭的打小就嘴碎,我以后找到机会一定替你教训他们。” 燕一谢听她像是在为许鸣翊脱清关系一样,心中更是一刺,有些烦躁地又开始哗哗翻书。 片刻后,他盯着书,头也不抬,对姜宁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姜宁讪讪地“哦”了一声。 气头上的话,哪儿能当真。 燕一谢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到底是没能问出口。 接下来一整天燕一谢都冷着脸没说话。 两节课过后,司向明和谭朋兴终于被教导主任训完回来了,两人一回来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恨恨地开始揉腿,脚被轮椅碾过去不说,还被教导主任罚站了两节课。他们和燕一谢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教室里一时之间气氛有些结冰,坐在前面的学生都如坐针毡,只觉得如芒在背。 严大航本来想把姜宁叫出去,把无人机和操控器还给她,但刚扭回头看了姜宁一眼,就对上了另一双冷冰冰的双眼。 严大航顿时打了个哆嗦,这下他也不敢叫姜宁出去了,赶紧溜到教室后面,一言不发地把无人机搁姜宁桌上,便脚底打滑地开溜了。 处于冰冻中心的姜宁还没什么感觉。 她只当少年心情不好,还想逗他开心来着。 但一些小把戏,以前燕一谢都很配合的,今天却不知怎么了,她越是逗他,他越是脸色冰冷。 到了下午,姜宁渐渐有点怀疑人生,这还是头一回,逗燕一谢逗了几个小时他还臭着一张脸的。 她盯着燕一谢看了会儿。 燕一谢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心里头不知道是该悲愤还是该恼怒。他喜欢她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可是她现在逗他开心的这些招数,她是不是都在许鸣翊身上用过。 “哎呀,手疼,你能不能帮我拧一下瓶盖。”姜宁想和燕一谢搭上话,故意装作拧不开,把饮料瓶递过去。 燕一谢侧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饮料瓶,又看了眼她熟练的动作,心里很不是滋味,放下笔,没什么表情地道:“让别人给你拧啊。” 姜宁愈发莫名其妙了:“哪来的别人啊?” 燕一谢只是冷笑。 姜宁有点自讨没趣,把饮料瓶收了回来。本想自己拧开,结果燕一谢看了她一眼,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了饮料瓶,嘟囔道:“算了不喝了。” 她视线扫过不远处的严大航。 燕一谢眉心一跳,忽然摊开手,说:“拿来。” 姜宁:“我现在不是很想喝了。” 燕一谢反而不肯罢休起来:“拿来。” 姜宁觉得今天的燕一谢奇奇怪怪,抱紧了自己的饮料瓶。 “现在又不口渴了?” 姜宁这才将饮料瓶递给他,怨念地道:“你还关心我口不口渴?你都一天没和我说话了。” 燕一谢拧开了饮料瓶,往桌子上一搁,说:“谁关心你了!” “……” 这股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放学的时候。 …… 因为暴雨的缘故,许多学生堵在了教学楼下面。许鸣翊打了电话,让他爸来接,司向明几人迅速去蹭他的车。钟从霜还有几个女生过去说了些什么,姜宁并未注意。 郑若楠也打了个电话过来,让姜宁稍微等一会儿,她过会儿让秘书来接她和姜帆。 姜宁见燕一谢推着轮椅往外走,迅速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小碎步跟在燕一谢的轮椅后头,她对电话那头道:“妈,不用了,我刚好有个朋友家里开车过来了,我蹭车回去,你不用绕路,去接一下姜帆就行。” 燕一谢按了电梯楼层,待她挂了电话,冷冷道:“谁要和你一起回去了?” “外面可是在下暴雨!”姜宁惊道。 这小子话不早点说,她都已经让郑若楠直接去接姜帆了。两所学校可不在同一边,现在怎么办?她伞也没带! 姜宁迅速开始看向周围,看看班上有谁能让她蹭一蹭车,或是蹭一蹭伞。 燕一谢已经进了电梯,调转轮椅,却见她还没进来。 他抬手挡着电梯门,皱了皱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愣着干什么?” 姜宁眨眨眼,故意问:“你不是说,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燕一谢垂下眼,说:“进来。” “我不。”姜宁道:“你先说不和我一起回去的。” 燕一谢:“……”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说了一遍:“进来!” 姜宁见好就收,这才赶紧进了电梯。 燕一谢被气着了,在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一直没说话,姜宁没话找话,他也不理姜宁。这电梯直接通往教学楼后面的一道门,电梯打开后,管家已经撑着一把黑伞,在外边等着了。 管家撑着伞将燕一谢送上车子后,又回过头来接姜宁。 待到两人都上了车,管家收起黑色的伞,上了驾驶座。 一上车,管家就感觉今天气氛有点不对劲,少爷一直冷冰冰地看着窗子外面,而姜宁也面露迷茫,从后视镜中与他对视了一眼。 管家主动打破僵局,从副驾驶座上提起两杯热豆浆,递给姜宁:“你昨天说你想喝,少爷让我买的。” 姜宁接过来,笑着说:“管家叔叔对我最好了,是你给我买的吧,某个不理人的小气鬼怎么会记得我想喝。” 管家:“……确实是少爷让我给你买的。” 姜宁笑了一声:“我不信。” 燕一谢:“……”不知道为什么更气了,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姜宁将另一杯递给燕一谢:“你喝吗?” “不要和我说话。”燕一谢索性背过身去,对着车门,用手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直接背对着她。少年的背影像一堵冰块一样,车内开了暖气,都冻得人一哆嗦。 姜宁心说,好家伙,真是好家伙,是不是非得逼她强人锁男才行。 姜宁伸手抓住燕一谢的手,将豆浆往他掌心里塞。 燕一谢上车时脱掉了外套,此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线衫。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手腕被姜宁抓住。 姜宁手掌的温度传递到了他的手腕上,令他浑身一僵,也就忘了缩回手,接住了那杯豆浆。 姜宁见他接住了豆浆,只当他的气消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地在气什么。 姜宁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少年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萤火虫你还打了包分批送人,你是分销商啊?” 姜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第 3章8 章 姜宁愣了好半天, 直到少年垂下眼睫,冰冷的脸上带着怨怒和窘迫,转过脸去,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一整天燕一谢都在憋闷什么。 她看着燕一谢漆黑的后脑勺, 和逐渐成长变宽阔的后背, 忽然想笑, 她张了张嘴:“那个——” 燕一谢背对着她,到底还是个少年,语气又狠又闷:“别和我说话。” 姜宁乖乖闭上了嘴巴。 她转回头, 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活脱脱一个听话的三好学生,果真不再和他说话了。 燕一谢握紧了车门把手,冰块脸抿紧了嘴唇,本在等待她解释, 谁知姜宁还真的不吭声了,管家也不敢吭声。 车内一时之间死寂无比。 燕一谢心中的怒火顿时烧得更旺了,简直像是有个小人在添柴加火:“你怎么不说话?” 姜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道:“你让我别和你说话。” 燕一谢:“……” 姜宁看向管家,叹了口气,道:“有些人吧, 让我别和他一起回去, 我不和他一起回去,他又不依。让我别和他说话,我不和他说话吧,他又要生气。” 管家:“噗嗤。” 燕一谢:“…………” 燕一谢太阳穴突突直跳, 往后座椅背上一靠,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忘掉姓许的那三个人在楼道拐角说的话,也忘掉姜宁给他送过萤火虫这种事。兴许姜宁根本没当一回事,只是随手送他一个小礼物。 他到底为什么要把那一天当成独一无二的记忆,得知姜宁也对别人做过的那一瞬间,那般失望。 他不在乎。是的,他不在乎。 见燕一谢脸色更冷了,姜宁决定还是再抢救一下,她笑着扯了扯燕一谢的袖子,说:“你肯定误会了什么,其实吧……” 肯定又是什么信口胡诌的话,姜宁一向轻浮,对别人说话没什么轻重,看,她还在笑。他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燕一谢边冷着脸边竖起了耳朵。 “我才没有送过许鸣翊萤火虫,萤火虫那么难以捕捉,我可没那么闲。”姜宁解释道:“我当时的确抓了一只虫,但是是一只毛毛虫,绑了一个小灯泡。我骗他说是萤火虫,骗他来看,然后差点把他吓晕了过去。” 燕一谢:“……” 心情好了一点又没全好。 虽然送姓许的不是萤火虫,但那也是一段独一无二的好玩的回忆。 姜宁说完看着燕一谢。 燕一谢:“哦。” 姜宁:? 就一个哦?这不已经解释清楚了吗?已经暗示了只送过他一个人萤火虫还不够? 少爷还是不开心,索性不再看姜宁,戴上耳机,抱起手臂闭上眼睛。 “你看我一眼。”姜宁拽他的胳膊,把他胳膊往怀里抱:“上次不是说好了有什么问题要及时沟通吗?” 少年装作睡着了,紧紧闭着眼睛:“我睡着了。” 姜宁忽然凑过去,上手去抠他的眼皮。 燕一谢:“……” 燕一谢怒道:“别闹。” 姜宁只好悻悻然缩回了手。 全城暴雨,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车上,顺着车窗淌下,少年重新闭上眼睛,戴上眼罩,侧脸英俊而白皙,紧抿着嘴唇,嘴角没有一丝弧度。 姜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开始犯困,眼睛一闭,身体一歪,靠着他的肩膀开始睡觉。 暖热的身体靠上来,燕一谢身子一僵,下意识轻轻推开眼罩,睁开眼睛。 姜宁却好像没睡着,动了动,将脸埋进他的脖颈。 没睡着?他慌乱之下,迅速把眼罩又摸了下来。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车子不知驶过了几个红绿灯,燕一谢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猜测姜宁已经睡着了。他再一次将眼罩推上去,垂下眼睛朝她看去,欲要将毛毯往她身上盖一点。 一垂下眼睛便对上了姜宁一瞬不瞬的漆黑视线。 燕一谢:“……” 空气一时尴尬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姜宁道:“管家你看,你家少爷他偷看我。” 燕一谢:“………………” 少年人脸皮薄,红色已经火烧火燎地蔓延到了耳根,偏偏脸色还是清冷如霜的。他怒道:“闭嘴。” 不过这样闹一闹,快将姜宁送到家门口的时候,燕一谢的气已经消了。前十几年他还不认识她,他总不可能拦着她对旁的人好。 他的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很容易因为她释放出的一点点暖意而止戈。 管家含笑将车子停好,拿过一把伞撑在车下,拉开车门将姜宁送回去。 姜宁捏了一下燕一谢的脸,然后下车。 燕一谢来不及拍开她的手,俊脸顿时黑如锅底:“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对别人做这么轻佻的举动,说那些胡话。” 姜宁站在伞下,转过身看他:“但是我只对你一个人做呀。” 燕一谢:“……闭嘴。” 姜宁笑了笑,欲要回去,燕一谢又叫住了她。 她扭过头后。 少年在她面前摊开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肉均匀。 他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姜宁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抬头看他,一头雾水,姜宁也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燕一谢:“……” 燕一谢又惊又怒又恼地抽回了手:“不是这个意思!” 姜宁歪了歪脑袋:“那什么意思嘛?” 大雨滂沱顺着伞滴下,少年攥了攥拳,竭力恢复面无表情,以掩饰心脏的狂跳,他看着她,道:“毛毛虫。” 姜宁:? “我也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第 3章9 章 姜宁看着少年沉郁的眉眼, 忍俊不禁,一口答应:“好,少爷想要的,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弄来。少爷不想要的, 我也愿意为你做到。” 又开始了, 满嘴跑火车, 燕一谢有时候真不知道姜宁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但无论如何这句话叫他很受用。 他扯了扯嘴角, 靠回后座椅背上,望着来回的雨刷,装作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那我, 要你,以后不要再送东西给许鸣翊。” 很幼稚,少年心中知道。 如果没有遇见姜宁,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情绪就身不由己。有的时候暴雨天也感觉天气晴朗,日光像是溏心蛋, 有的时候又感觉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颗青色的柠檬,透明, 冒着无穷无尽的酸水。 所以他装作只是开玩笑,反正姜宁和他开玩笑的次数还少了吗?——当然,他已经做好了说出“不答应就算了, 只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 那么激动干什么”的自嘲准备。 姜宁和许鸣翊那家伙从小一起长大,认识了十几年,相比之下,他只是一时新鲜的天降。也许姜宁靠近他, 其中还有对他无法行走的双腿的好奇心……算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他没有真的指望姜宁和许鸣翊断绝来往。 燕一谢偃旗息鼓:“不答应就算了,只不过——” 姜宁爽快道:“就这点小事?好啊。” “……” 燕一谢猝不及防,顿时惊愕地抬起眉梢:“?” 姜宁笑着看着他,道:“本来认识你以后,我就没怎么见过许鸣翊了,你看我在学校,除了需要交作业,也完全和他没交集。” “真的?” “真的。” 少年又酸又苦的柠檬变甜了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伞下的姜宁。 姜宁又摊了摊手道:“难道你看不出来,遇见你之后,我眼里就全都是你了。毛毛虫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从夏天到现在,我没有去过一次许鸣翊家。哦,帮他妈妈送旗袍去过一次,但那不算……应该不算吧?前几天冬至,我妈妈包了一大堆饺子,让我送过去,我都直接跑你家里去了,我弟弟最近烦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但凡去许鸣翊家里的事情,我都推给他了。” 姜宁坦率地打了个直球。 大雨虽然噼里啪啦,犹如人群穿梭,但是隔这么近,姜宁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击在了少年心底。 时间静止。 青黄色的柠檬彻底变成了糖糕。 燕一谢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竭力稳住,转过脸去目视前方,不再看姜宁,但是俊脸已然红了个透。 他面无表情地拿过毛毯,将自己脑袋盖住,说:“好的,我知道了。” 就这? 姜宁不可思议地转着伞:“然后呢,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燕一谢声音从褐色的毛毯里闷闷地传出来:“管家,开车,回家。” 姜宁:“……” 这和吃了就跑的嫖/客有什么区别?姓燕的,我看不起你。 雨已经小了一点,姜宁举着管家给她的伞,站在院门外,目送黑色豪车离开。 除了这辆之外,燕一谢的半山腰的别墅后面经常停着两辆车子,每一辆都价值不菲,不看里面的真皮座椅,光是看车标和车牌号便能猜到燕家深厚的财力。 住姜宁家隔壁的刘阿姨刚好拎着菜走回来,视线顿时被只剩下一点车尾的车子给吸引住了。 姜宁刻意用黑伞遮了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笑道:“阿姨,买菜呢。” 刘阿姨的注意力被姜宁拉了回来,和姜宁寒暄两句,才进了她家的门。 姜宁待车子彻底看不见之后,并未转身回家,撑着伞走向了另一条小路。 车子驶出去了一会儿,燕一谢瞥见姜宁的豆浆落在了车上,还是热气腾腾的,对管家道:“回去一下。” 管家便将车子倒退回了方才的拐角。 燕一谢朝姜家的方向看去,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恰好见到姜宁没有回家,而是背着书包去了另一个方向。 管家有点诧异,从后视镜中看了燕一谢一眼,问:“豆浆还要送过去吗?” 姜家的院门是关着的。 燕一谢道:“怎么送?走吧,明早重新买好了。” 管家不知怎么有点踌躇,没有发动车子,只是又问:“要跟上去吗?应该可以绕过去。” 燕一谢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去朋友家玩,我们跟上去干什么?多不道德,我又不是变态。” 管家犹豫了一下,才道:“但,那边好像是许同学的家。” 姜宁感冒发烧那次,他独自来这里打听姜宁家在哪里的时候,便知道了少爷的几个住在这里的同学的地址。 管家虽然一把年纪,但记性很好,想不记得也很难。 这话一说出来,燕一谢果然像是踩到了雷一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燕一谢毫不迟疑道:“跟上去。” 管家:“……少爷不是说不道德吗?” 燕一谢:“你在开车,不道德的事是你干的,与我无关。” 管家:“……” 这一片胡同错综复杂,姜宁家在里面一点,许鸣翊家则与她家隔着两条街道,更靠近街道那一边。 车子七拐八拐,雨刷来回刷动,终于拐到了许鸣翊家的拐角处。 管家停下车子,正要说车子已经没办法往前开了,要不要下车,就见到不远处,姜宁撑着伞站在许鸣翊和另外两个少年面前。 燕一谢坐在车子里,微微降下来一点车窗,狂风一瞬间卷着雨点飘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姜宁的背影,心里简直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一瞬间又被狂风打到了谷底。 她刚才还说认识他以后,从没去过许鸣翊家,结果一转身就来了这里,是来许鸣翊家玩? 那刚才说的那些就是为了哄他吗? 远处隐隐约约有一点声音飘了过来:“外面下雨,进来说。”是许鸣翊的声音。 “我说完就走,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背后议论人?”姜宁盯着许鸣翊,“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他扯进来?” 司向明简直看不惯姜宁这样拉偏架了,皱眉道:“你到底是和我们认识了十几年还是和那小子认识了十几年?没看见今天被教导主任训了一顿的是我和小谭,差点骨折的也是我和小谭!你居然还帮那小子说话,真想不通你怎么忽然和他关系那么好了。” 许多事情许鸣翊也一直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他举着伞,视线忽然越过姜宁的肩膀,看见了拐角处那一辆经常停在教学楼底下的豪车,他顿时眼皮一跳。 许鸣翊想到了什么,重新看回姜宁,声音变得沉起来:“是因为他家有钱,你才和他做朋友吗?” 虽然这句话是由许鸣翊问出口,但是司向明和谭朋兴私底下也这么想过——不然他们真的找不出姜宁非要和那家伙待在一块儿的原因。那家伙脾气阴郁,不好相处,还是个残废,除了有钱,还有什么? 司向明和谭朋兴也看向了姜宁。 姜宁讥讽道:“就算是这样,要你管。” 许鸣翊迅速抬起眼睛看向远处的车子。 坐在驾驶座的管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从后视镜看了少爷一眼。 然而少爷却没有他预想中的那般面如冰霜,而只是垂着眼睫,拨弄着手里的那杯豆浆,叫人看不清晦暗神情。 司向明把姜宁的话当了真,震惊道:“姜宁,你怎么这样?你是零花钱不够用还是脑子生锈了?你要真是为了这个理由,你妈不打死你。” “你才脑子不够用。”姜宁道:“钱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吗?你们想要还没有呢。” 三个人:“……”有被内涵到。 姜宁又道:“何况,即便我同桌没有钱,他对我来说,也比你们重要。” “……” “以后再有这种事,也不说绝交了,我会直接告诉你老爸,看他不打断你的腿,没收你的影片。” 到底还是半大的少年,司向明和谭朋兴脸色一青,都被威胁到了。 许鸣翊脸色则彻底沉了下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告诉我他比我重要?” “是的。”姜宁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下次,以后每一次,再发生对立的事情,我还是会站在他那一边。” “所以,我的意思是,许鸣翊,不要侮辱他,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 许鸣翊盯着姜宁的眼睛,但是却从其中再也找不出半点熟悉的崇拜。 仿佛那个崇拜他,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女孩已经彻底死了一般。 反而对另一个人,字字都是维护。 他咬了咬牙,沉着脸转身进了门,将门摔在身后。 “许鸣翊,诶!”司向明和谭朋兴也赶紧追过去。 车子这才缓缓离开,像是没来过一样。 管家方才提心吊胆了半天,这下总算松了口气,只觉得前路都开阔了起来。 燕一谢从后视镜看着他:“你笑什么?” 管家笑着反问:“您又笑什么?” “我什么时候笑了?”少年打死不承认,面无表情地看向车窗外,趁着管家不注意,迅速抬手按了按扬起的嘴角。 他拿起豆浆喝了一口,不加糖豆浆竟然有点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第 4章0 章 萤火虫事件就此过去。 姜宁还是用玻璃罐带了一条毛毛虫去学校, 整个班上的女生全都炸开,钟从霜看她的眼神更像是看什么生化危机的武器一样,并在学生会开会的时候假装无意对许鸣翊提了一嘴:“正常女生都怕虫子的吧,姜宁这不是祸害班上其他人吗?” 谁知许鸣翊像是受了极大的挫败, 别说有心情和她就这个话题聊几句了, 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玻璃罐子就放在姜宁和燕一谢的桌子中间, 青色的毛毛虫探着大脑袋, 在里边蠕动得欢脱快乐。 这种东西就算是姜宁亲自捉的,也可爱不起来。 燕一谢已经后悔了。 但是自己硬着头皮要来的,就这么一脚踩扁扔进垃圾桶, 好像有点自打脸。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对姜宁道:“看这条毛毛虫待在玻璃罐子里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不如我们把它放生。” 姜宁笑得人畜无害:“我看它挺开心的啊,要不然你把手伸进去,逗逗它?” 燕一谢:“……姜宁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宁用那种沧桑的语气:“看来太容易到手的总是不会被珍惜……” 燕一谢:“……” 两人还是在某节课下课之后的间隙,去教学楼底下的草坪上,打开玻璃罐, 将毛毛虫放生了。 放生一条毛毛虫,姜宁发誓这是自己两辈子干的最无聊的一件事。 燕一谢推着轮椅在旁边看着她,还有落在她身上的夕阳, 却觉得,这件事很特别。 在自己未来的人生中,可能会永远记得这一年和姜宁一起放生过一条毛毛虫。 转眼到了圣诞节这一天。 学校安排各个班去长达三天的冬令营, 相当于集体放假。整个学校的师生都无比兴奋, 从前一天就开始三两聚作一堆商量要带什么。 然而这样的日子对于燕一谢而言,和平时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比平常的日子更加冷清一些。 二十五号虽然是他的生日,但他这几年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管家要是多此一举给他父亲打电话, 他还要生气。 正碰上管家的妻子这几天做个小手术,燕一谢索性给管家放了个短假,让他回去陪陪老婆。 管家离开之前关好门窗,在厨房忙个没完,对燕一谢道:“少爷,这两天外面好大的雪,雪天路滑,你最好不要出门。厨师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会分别过来一趟,三天的食材都已经放在冰箱了,你想吃什么直接和他说,或者不想和他沟通,也可以打电话告诉我。我后天下午就回来。” 燕一谢说:“行了,之前又不是没放你短假过。” 管家还是有点不放心,道:“要不然我给你买个生日蛋糕回来再走。” 燕一谢道:“你知道我不爱吃奶油。” 管家道:“但再怎么,生日也是得吃一小块的,要不然不买那种有奶油的?” 燕一谢皱眉:“我不吃蛋糕。” 管家说:“或者,或者晚上你让厨师给你做个长寿面?” “哪有一个人过生日的?丢死人了。”燕一谢终于说了真话。 难不成要自己一个人买蛋糕,一个人插蜡烛,一个人唱生日歌?就算旁边没人看着燕一谢也觉得丢人。现在是冬天,满城大雪,凄冷的别墅里忽然传出来声音,等下山脚下的人更要以为这里有鬼了。 管家站在玄关那里踌躇了会儿:“要不然我把姜宁叫来?” “叫她干什么?她好好的去参加冬令营干什么要破坏她兴致?”燕一谢终于有点恼火了:“你还走不走了?” 管家无奈,只得将包扔上后备箱,对燕一谢道:“少爷,车子借我开回去用一下。” 燕一谢道:“嗯。” 车子嗡鸣声传来,管家驾车离开了。 管家一离开,别墅就真的彻底冷清下来,大雪压弯了院子外面的树梢,秋季的芦苇早已枯萎,从二楼玻璃窗往外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寂静的白色。 燕一谢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这会儿姜宁应该已经和班上的一群同学上大巴车,前往五鸣山了。 昨天姜宁还把他送的登山设备带到了班上,放学的时候引来了一群人的围观,姜宁得意的表情鲜活又生动。今天想必能玩得很开心。如果今晚抵达山顶驻扎的话,那么明早她就可以看到她期盼已久的日出了。 燕一谢这样想着,掀开笔记本电脑,随手搜索了几张日出图,试图想象一下姜宁和其他同学能看到的日出是怎样的。 中午厨师过来做完了饭又走了。他和这栋别墅的少年主人一向没什么交流,听说对方脾气不好,他就一向是和周管家交流。 燕一谢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后,喂完奶黄包,将碗碟丢进了洗碗机。 下午他面无表情地重温了两部恐怖片。别墅一直安静空旷得吓人,仿佛将音效开到多大都填不满空荡荡的别墅。 燕一谢忽然感觉有些无法忍受起来。明明之前几年的每一天都是这么度过的,可现在却一天都不再适应了。 燕一谢意兴阑珊地关了投影仪。 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开灯,他在沙发上坐着。 就在少年思考要不要六点钟就去睡觉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燕一谢摸出手机,是姜宁发来的短信:“晚上七点左右,国贸大厦广场有圣诞节气球,好像是说什么限定版,我没法买,你要没事的话,能不能去国贸大厦广场帮我买一束?” 燕一谢:“你让我给你跑腿?” 姜宁迅速回了个笑脸过来:“帮帮忙嘛,而且现在国贸大厦广场那边应该很热闹,有新年倒计时,你可以过去瞧瞧。” 紧接着姜宁又发来一条:“不然我就让许鸣翊认识的、没去冬令营的竞,赛,队,友帮忙买了。” 燕一谢看到“许鸣翊”三个字,不管内容是什么,就已经开始糟心了。 过了会儿后,姜宁收到一条冷冰冰的“你敢”,她站在寒风中,看着这两个字,不停往僵硬的手上呵气。所以他到底去不去? 燕一谢发完短信后就出门了。 他戴上黑色围巾,让厨师把车子开到国贸大厦广场的大道上。 晚上七点,雪已经停了,天色将黑未黑,长街上车子堵成长龙,广场上果然到处都是人。灯火璀璨,许多橱窗摆着圣诞老人的套装。周围还有许多年轻人摆地铺,卖一些廉价的首饰。 店铺外放着歌声,许多学生出来玩,全都是欢声笑语。 燕一谢推着轮椅从中经过,许多人的视线有意无意看过来,仿佛是在猜测一个皮肤雪白,看起来金贵得像个小少爷一样的少年怎么会坐在轮椅上。 不小心骨折了? 燕一谢不习惯出现在这么多人这样热闹的场合,他敛眉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搜寻姜宁说的卖气球的,打算给姜宁买到就回去。 然而环顾半天也没看到。 他给姜宁发短信,然而喧闹的人群几乎人挤人,几乎没信号,他只能打了电话:“什么限定版的气球,你是从传单上看到的吗,有没有具体一点的信息?”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后,无比的嘈杂,燕一谢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这边的吵闹,还是姜宁那边也在喧闹了。 姜宁说了什么,他听不清,那边姜宁又大声喊道:“你是不是面朝着电影院?” 燕一谢看了看,电影院在自己身后,他道:“别喊了,等下嗓子喊哑了,你直接将传单拍张照发过来。” “不不不,气球马上来了,你在原地不要动。” 姜宁说话断断续续的,实在太吵了,整个广场都在放圣诞的歌,烟花不停在黑夜中炸开,人群全都仰着头欢呼。 燕一谢紧紧抓着手机,贴紧耳朵,手机都发烫,也没能听清几个字。 他皱了皱眉,抬起头,忽然见到不远处一团五颜六色的气球高过人顶,上面飘着“限定版”三个字的红绸布,被一个矮小的穿圣诞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正逆着人潮缓缓移动。 燕一谢:“……” 这是什么限定版?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我好像看见哪里买了。”燕一谢对电话那边喊道:“姜宁,你想要什么颜色?” “嘟——嘟——嘟——” 信号实在太差,没听到姜宁回答,电话就自动断掉了。 燕一谢简直有些无可奈何,他坐着自动轮椅,挤在人群里,竭力朝举着气球的圣诞玩偶那边移动。 狂欢中,那名穿着玩偶服的矮小工作人员被人潮挤得歪歪斜斜。 燕一谢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感觉对方也正朝自己移动过来? 又一轮烟花炸开,燕一谢终于挤开人潮,移动到了圣诞玩偶服的旁边。 还没等对方摘下头套,他就抓起对方那只毛茸茸的巨大手掌,拖着对方,护着对方往人潮少的地方挤。 有轮椅开路,比笨拙的玩偶服轻松得多,一会儿就挤了出去。 两个人被潮水般的人群抛在后面。 人稍微少一点的角落。 “你是不是傻?”燕一谢拖着玩偶服的手腕,帮她把快掉下去的裤子往上提:“重不重?” “你怎么知道是我?!”姜宁惊愕地在玩偶服里问,声音透过一圈毛茸茸,显得瓮声瓮气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我?” 她眼睛看不到燕一谢,两只巨大的手掌不得不将脑袋托着,以免脑袋掉下来,显得有些可笑。 “看你一眼就知道了,哪有工作人员那么矮小的。”燕一谢道。 一见到他,就奋不顾身拨开人群朝他过来的,也只有她了。 姜宁怒道:“什么矮小啊,我还要长个子的,我最后会长到一米七!” 燕一谢笑了:“你有预知能力不成?这么精确?” 姜宁:“糟糕,头套摘不下来了。” “我帮你。”燕一谢拉着姜宁,让她微微蹲下。 姜宁用两只巨大的手掌把脑袋往上掰,但是不知道哪里卡住了,脑袋被勒得疼,还是半天没摘下来,顿时嚎叫道:“疼疼疼。” “你先别动。”少年拍开她的手,不让她用蛮力,他找了半天找到一条卡住的拉链,将拉链一拉开,终于帮她把头套摘了下来。 头套一摘下来。 燕一谢看着头发全湿的姜宁,心口微微一颤。 姜宁像是一条上岸的鱼,赶紧大口大口呼吸,待在里面被人群挤来挤去,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额头上全是晶莹的汗水,喘着粗气在冬日里凝成白霜。 燕一谢下意识伸出手去。 姜宁微笑着撑着膝盖半蹲下。 燕一谢给她擦了擦汗水。触碰到她额头的一瞬间,少年心跳忽然加快,像是陡然清醒一般,改成戳了一下她额头,赶紧缩回了手。 “啊。”姜宁摸着自个儿额头,模拟中枪。 “你怎么会来?”燕一谢静了片刻,竭力平复了心跳,他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挂在姜宁脖子上,缠了两圈。 姜宁配合地低头。 燕一谢问:“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去了山顶?” 姜宁说:“我不想去,爬雪山有什么好玩的,日出有什么好看的。以后又不是不能去。” 燕一谢看着她:“但是和班上那群人去冬令营,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不遗憾?” “你生日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我才遗憾。” 燕一谢一怔:“你——” 姜宁道:“管家可没说,你不要赖他,我交作业的时候偷偷看了老师抽屉里的档案。”说着姜宁吐了吐舌头:“不要说出去。” 八点了,天上又下起了小雪,烟花在夜空绽放不停,人群不知怎么开始欢呼。 少年心头像是滚进了岩浆,一片滚烫。 他垂下眼睫,像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现下的场面,好像既无法竖起硬邦邦的防护,也无法竖起扎人的刺。 他有点别扭地喃喃道:“不过一个生日而已,每一年都有。” “明年是明年的事情了,今年我不能错过。”姜宁笑着说道,将毛茸茸的白色熊爪里一直捏着的气球递给他:“你介意我的礼物只是一束气球吗?” 燕一谢接了过来,仰头端详着颜色乱七八糟的气球,笑了:“限量版?” 姜宁头一回见到少年笑。 不是那种防御十足的冷笑,也不是阴郁讥讽的笑,更不是淡淡扯一下唇角,而是率真开怀的笑,眼里也全是笑意。 烟花下,他精致雪白的眼角眉梢被牵动着,都多了几分生动和温柔。 姜宁不由得怔住。 燕一谢被注视着,面庞有点发烫,他迅速不自然地将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恢复了面无表情。 “干嘛呀?”姜宁不乐意了,用两只毛爪凑过去按他的嘴角,试图把他的嘴角重新扬起来。 但是两只毛爪实在太不方便,无法精准找点,只在少年脸上囫囵揉搓了一顿。 燕一谢:“……” “真的是限量版。”姜宁回过神来,继续刚才的话,说:“今天一天我不是都没联系你吗?就是出来找这玩意儿了。你仔细看,每一个颜色都只有一只。我是按照色卡找的,什么湛蓝、湖蓝、水蓝、哑光蓝,光是蓝色就有十几只。但是所有的颜色加起来几万种,总不可能完全找齐,所以就只找到了八十几种。” 姜宁让燕一谢看气球,少年仰头看了眼飘荡在小雪中的气球,视线却又迅速落回了她的脸上。 “找到气球后,我又去租了一套玩偶服,起初商厦的工作人员都不肯租给我。可累死我了,这一天我就吃了两顿饭。”姜宁开始卖惨:“管家放假了,但是厨师没放假,待会儿我们去你家吃夜宵吧?” 燕一谢:“……”原来搁这儿等着呐。 人群又开始挤,好像是烟花快结束了,最后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时,流光溢彩中,有人喊“圣诞节快乐。” 而姜宁站在燕一谢面前,抱着她那笨拙的圣诞老人头套,脸上的笑容比身后的烟花远要明艳,她眸子亮晶晶,对燕一谢道:“燕一谢,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和圣诞都快乐。” 这几年以来,第一次有人祝他生日快乐。 她说:“我当然喜欢热闹,喜欢登山,喜欢和大家一起玩,但这些加起来,都没你重要。明年的生日,希望我们还是一起过。然后一年又一年,直到头发花白。” 直到头发花白吗? 她又说:“这些可不要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别冷着脸,你要是答应,也愿意和我天下第一好,你就摸摸我的头。” 姜宁又开始说她的那些漫无边际的屁话了。 可燕一谢却心脏狂跳。 洁白的雪花落在他们之间,他们静静对视。 姜宁的笑容、明亮的眼眸,好像点亮了少年心中一座孤岛上荒废的灯塔,那一瞬间,少年情绪翻涌,血液像是岩浆一样沸腾,他空虚了无一物的岛上开始肆意生长出了某些他再也控制不住的东西。 姜宁将毛茸茸的双手背在身后,笑着低下脑袋。 燕一谢说不出话来,伸出冻红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姜宁于是抬起头,笑起来。 燕一谢看着她的笑容,心脏剧烈跳动。他听着身后的人潮汹涌,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嗡鸣,忽然想起来一句很老的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