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居然是颗金蛋》 楔子 爱恨灼心 登云仙山 孟家祖宅 红罗香帐里,一位女子正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一颦一蹙尽是风情。 “小姐,嫁衣还有凤冠霞帔都已经为您备好了,奴婢为您梳洗打扮。”一位小婢女来到香帐前,道。 帐中人却是迟迟未作回应。 “小姐?小姐?” “还是我来。” 小婢女转身行礼,低着头道:“少爷,今日是您大婚的日子,依照羽族的习俗在大婚前您是不能见新娘的。” “哼,真的还有人把我当作羽族人吗,我不过一个没落家族里的一枚弃子,已没有那么多规矩限制了。”男子身着金丝红绣服,头戴乌纱玉冠,脚踩踏云紫靴,他缓缓掀开帘帐,对着里面的女子笑了笑,说到:“我来为你梳妆,可好?” 帐中的女子转过头来,勉强从阴郁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姗姗地道:“好。” 镜前,精致的木梳在乌黑的长发上缓缓地梳着,一下,两下…… “这嫁衣你可喜欢,是我请了云都里最好的绣娘让她们用天蚕丝织了好几个日夜才做出来的,一点也不比那东海的鲛纱……”说到一半,男子突然止了声。 那女子看向嫁衣,“好看,说到东海,他应该在那里过得很好。” “也许,不说这些了。”男子点头示意婢女,婢女端来了一碗汤,“你元神还未恢复,我特意让厨房做了这安神汤为你固本培元。”男子轻轻吹了吹汤面,递给了女子。 女子接过汤,氤氲的热气似翻覆的云海勾起了无数回忆,“睡了那么久,好像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醒来之后总觉得要记起什么,可又什么都记不起,只是隐约觉得那该是一场好梦。” “梦向来都是不真切的,最真实的都在现在,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夫人了。”别好了最后一只金簪,红衣男子笑着道。 “是啊,我今晚一定是最美的。”望着镜前的自己,女子笑了,等了一百多年,现在的她终于成了当初她眼里羡慕的对象。 “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从前是,今后也是。” 孟家祠堂前 “迎新郎新娘——” 布满的灯笼和华带把肃 穆的祠堂衬出了一丝别样韵味,这冰冷的地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喜庆过了,而此刻盖头下的新娘却是郁郁寡欢。 在族中老小的祝福下,两位新人开始了拜堂仪式。 孟家族长站在堂前面对着这对新人,“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等等。”祠堂门前,一位白衣少年高声喊到,“我……我不答应。”高亢的话语声中略带一丝虚弱。 “怎么是你?我记得我好像没邀请你!”新郎怒斥到。 “我不答应。”白衣少年走到新娘面前,道:“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又什么用,我们已经拜过堂了,你不也拜了,不是吗?”女子扯下盖头,脸上的红妆映不出半点气色,“你若想讨一杯喜酒,我允你。” “你就真的,真的……”白衣少年话音渐弱。 突然,观礼的人群里一位年迈老人指着新娘,道:“这不是那个仇家女吗?” “仇家?难道是那个亡了的仇家?” “是啊,放眼整个云都,姓仇的还能有几家。” “不是说仇家被满家灭门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家族长看向新郎,“你娶的不是江家幺女么?” 祠堂里炸开了锅,嘈杂的人群里不断传来冷眼和嘲笑。 一阵阵寒意向新娘袭去,“够了!” 随着凤冠重重地砸在地上,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我不是早就恩断义绝了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泪水再也收不住了,淌过新娘的脸颊,带走了脸上淡淡的胭脂留下深红的痕迹,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她。 “你说啊!”唤出泛着青光的长剑,新娘把剑笔直的插进白衣少年的胸膛,喊到:“你这里是铁做的吗?你难道就不会痛吗?” 胸前的白衣被染红了一片,少年却依旧是默不作声,温柔地望着眼前这位熟悉的陌生人。 “现在你满意了?”话毕,新娘收起长剑,从掌心缓缓托起幽幽的绿色焰火看向众人,那幽幽的翎火让在座的众人都默默后退。 “没错,我就是仇家人,仇家唯一的后人,我就是——孔雀仇心。” …… 愿来时,故颜初心,只携南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章 归林节上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薄纱般的云层照在这座浮空城市时,市中已是车来车往,水泄不通。作为这片大陆最先迎来黎明的地方,天上的星星都还没睡醒,为何城中此刻却如此热闹。 “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在云环雾绕的长廊中回响,一位身着翠色衣裳,头梳两个圆球小髻的小丫鬟捧着端满热水的木盆停在了房门前。“小姐,小姐,快醒醒,主君和少爷们都在等你呢。” 一口茶的功夫后,屋内依然没有动静。小丫鬟伸出一只手用一种极低极低极低的语调,道:“小姐,主君已经因为你的怠慢生气了。”随后便缓缓地推开了门。览遍屋内景象后,如往常一般无奈地摊了摊手,“好了又得挨骂了。”一口气从丹田冲到胸口再提到嗓子眼,“来人啊!小姐又跑啦!”。 此刻,热闹的大街上,一位红衣少女,正好奇的观望着一切。“哇,我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闹的场面,想把我关在家里,做梦!” 细细看来,面前的这位少女长得还真不赖:及腰的长发里透着雪脂般的肌肤,乌黑有神的眼睛像刚出水似的,一张像是用满城的桃烟春色染红的小嘴还顺带稍稍晕红了双颊。 三言两语可道不清,这是活脱脱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美娇娘好吗,呃…除了散乱的头发,不整的衣裳,那放浪不羁的步伐,那亮如洪钟的嗓门,还有那伸进鼻子的小指头,还有那……还是说说别的。 这位自由奔放且异于常人的少女往街上那么一站,众人的眼光便犀利了起来,仿佛狼如羊圈一般。 这到底为何?原来这丫头是仇家的混世小魔王,名声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臭。拆了东街的墙,烧了西街的树,就说说啥坏事没有她一份,这名声早就传遍了整座流光云都,认识她的人那都是避之不及。 这不,眼看及笄都一百多年了,一家上门提亲的都没,百年来仇家拉下脸面请来媒人踏过多少门槛,一家点头的都没有,亏得父亲还是肱骨大臣。也难怪,论琴棋书画她是样样不行,谈撒泼耍赖那是通通都会。就算娶她前程再好, 恐怕也都“无福消受”。街坊邻居就此事都偷偷笑话她,叫她“仇(求)人娶”。她倒好,竟也当作美誉欣然接受。 至于她的闺名嘛——仇心,一个简单却又常常被人忘记的名字。这是她亡母为她起的名字,也是她母亲留给这位仇家三小姐唯一的东西。 言归正传,仇心在拥挤的大街上摸索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半个月的禁足可把她憋坏了,玩着玩着忘乎所以,竟连不远处那长长的马嘶声都没注意。 “闲人避让,有贼寇在云都使用法术,吾等奉命捉拿,速速闪开!”三匹快马劈开人潮,行人纷纷躲闪,唯有仇三小姐这个慢半拍的家伙,见迎面而来的快马竟慌了神了,平常那捣蛋机灵的劲一股作散,想是连情急之下的护身法诀也忘得干干净净了。眼看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要惨失于马蹄之下,千钧之际一只手从背后拽住仇心,向后一抽。仇心一个不稳仰面朝地上摔去。 “谁呀,这么粗鲁!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惜哪块玉,三丫头莫不是说得是我这块钰?” 话音未落,仇心眼前一亮,似昨夜的星星落入眼中。双手撑地连忙起身,连身上的泥土都还没来得及拍,一句话已经脱了口“孟钰哥哥,怎么是你!” “我是陪父亲来参加祭天大典的,倒是你为何这模样,你不会又是偷跑出来的?” 一语中的。 打小,这孟钰就和仇心是相知的玩伴。只要两句话,仇心心里想着什么他都知道。所以在仇心眼里,眼前的这位孟哥哥不仅是她摸鱼捉虾的玩伴,更是世上唯一了解她的知心人。 只可惜这仙鹤孟家乃是羽族的修仙大家,自恃清高,不入世俗。所以自幼时从学堂与孟钰分别后,两人便再也没有有过交集。 无忌孩童时期形影不离的好友,如今却各走一方,怕是连共同话题都找不出。真是可悲可叹呐,可还没等两人感伤,路旁的马车里便传来了传唤:“孟钰,还不快点,我们要去晟晖殿给王上请安。” “是,父亲大人。”孟钰向马车那边行了礼,转过身来从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今天是归林节,人多眼杂的,刚刚那边似乎也发生了些事,也许有危险,你还是早些回去。” 时间终究是时间,能将孩提时的烂漫囚禁于这成人的繁文缛节中,能让她的最敬最爱孟钰哥哥再也回不来。过去终将会过去,有交集总会在该来的点相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风雨欲来 流光云都 晟晖殿 “王上,这丞相之职本就是为您排忧解难,而如今这丞相仇懿却为了小事当众与您顶撞,乱了君臣礼数,还请王上严惩仇相,严明法纪,以正朝纲!”黑袍男人毕恭毕敬的伏着腰,阴影之下难辨容貌。 而他身旁的男人身穿金色华服,衣上绣着祥云飞鸟,只是双鬓已斑白,一眼就知道是这里的君主。他沉默不语,望着阳光底下的这座云上城邦。 “王上,我知道世人皆誉仇懿铁面无私,是为忠臣,可忠不忠奸不奸只有他仇懿心里明白,我们又如何知晓,再者人人敬重他,爱戴他,难不成他要和王上您分庭抗礼。九百年之期将至,王上就不怕他趁此作乱吗?他可是孔雀一族的后代,手里的那件东西可是于您来说都是不容小觑的啊。想必浑天监说近日您的命星黯淡许是由此引发。王上,凡人有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见王上皱着愁眉,依旧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黑袍男人跪在地上脱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和声音极不相符的脸,脸上爬满了沧桑还有一条很快整张脸的伤疤,“王上,我们乌鸦一族受世人唾弃,幸得王上抬爱,才有能今天,臣对王上的心,日月可表!” 不愧是乌鸦一族,说的真的比唱的还好听。 “国师快快请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丞相忠心耿耿,我们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抓他。” 看样子是已经被说服了,这王上看着垂老,还是太年轻。 “无妨,我们可以以有人勾结外族危害羽族为由,先将丞相和与此事有关的一概人等收监。他在牢里自然玩不出什么花样,等那件事过去了再放他出来。” “恐怕难以信服呀。况且那件事他也知晓。” “王上不用担心,您下的命令他敢不从?到时候我去为您传话,定将他收入天牢。” “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君王摸了摸发白的胡子:“老了真是干什么都费劲。” “哪里,王上能信任臣就是臣无上的荣耀。” 另一边 鸟倦了总要归林。一瞬间经历了“生死离别”的仇心,也是没了游玩兴致 。站在仇府的门前,拍了拍身上的灰,踮起脚尖进了门。一路上越过了多少双眼睛,终于要到闺房门前。 “站住。” 仇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马上又收了回来随即陪出了一张与往常极为不符的笑脸,“爹——”叫的人浑身麻软,眼前这位撒娇的可人儿还是我们认识的三小姐吗?。 “你还知道回来,第几次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说话的正是仇家家主仇懿,同样也是仇心的父亲。 “啊,还跪祠堂啊?”仇心摸了摸发青的膝盖,委屈地道;“爹,我前两天才从那里出来。不,我不去。”撒娇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与其坐以待毙,比如主动出击,“爹,今天是归林节,羽族各大世家从各地赶赴云都,热闹非常,我本意是出去看看能不能为你钓个金龟婿回来。我都被关大半个月了,再待羽毛里都要生虱子了。您就看在我没有闯祸的份上饶了我这回。”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像是藏了天大的委屈,还真让人有点心疼。 闻言,仇父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比之前更加平静或是说更严肃了,看来仇父不仅仅只是在外铁面无私,“你还有脸说,如此盛大的节日,你说都没说就偷跑出去,真的出事了你觉得你能摆平吗?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能不能明些事理,替家里分忧。亏你母亲把你生出来,亏我……”。 “够了,说就说提母亲干什么。”仇心低下头,眼里闪着光,一股不明的火在心中打转,紧握的双拳微微发紫,“我自然是没有父亲喜爱的两位哥哥能力出众,分忧这种事有他们就够了。”说完,仇心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一刹那,眼眶里的泪水再也留不住了。 而仇父,脸上的那份严厉淡了许多,眼里闪着的,是温柔。 哎,又是一段令人遗憾的前程往事…… 最后一抹阳光也消失在云海尽头,云都的夜晚降临了。今夜的星河格外澄澈,河底的各色珍宝淌在这清流中闪烁。 晟晖殿内灯火通明。各大世家向着那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王献上自己收集的珍宝和各地的奏折。 “天佑羽族,今年又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师高举双手,生怕自 己的声音还不够响亮。 仇懿却在这抒情时刻站了出来,破了这气氛,“王上,其他外族近日蠢蠢欲动,屡次侵犯我羽族,依臣之见还是要加紧防范。” “国泰民安,好好好。有你们本王就安心了。”显然,仇懿的话这王是没听进去。 仇懿再前一步,“王上!” “好了各位,本王累了,退下。” 无奈之下,仇懿和众人退了出去。 夜更深了,露水已经爬上了枝末草尖。屋内,丫鬟翠儿正给仇心梳洗。 “我说你这小翠鸟怎么这么没良心,亏我往日待你那么好,谎都不帮我圆。” “小姐,翠儿为您可是掏心窝子的,只是主君来催瞒也瞒住呀。” “次次都这样说,小白眼鸟。” 房门突然被敲响,“这么晚了,是谁呀。”房门一开,“主君!”。 见是仇父,仇心拿起梳子开始梳起头发,黑夜沉寂了一切,除了烛火烧烛油发出的声响。 终于,仇父划破了沉默,“怎么,还在生爹爹的气?” “您什么都没做错,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仇心继续梳着头只是加快速度,一下,一下…… “我知道你怨我”,仇父踱步上前,接过仇心手里的梳子温柔地摸着仇心乌黑的长发,拿起梳子轻轻地梳了起来,“可是我不只是你的父亲,我还是一家家主,还是这王上的臣子。今日我确是冷漠了你,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 道歉?!仇心突然转向仇父,眼睛瞪得如牛铃般,天哪,这还是我认识的父亲吗?不会中邪了? “我很好”,仇父似乎看穿她的心思,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父女,“而且,今日我来还有件事。” “什么事?”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不会,小寿星不会把自己的生辰忘了。以前我总是忙于政务,这几天王上外出视察,我也正好得几日清闲。说,想要什么。”仇父脸上挂着笑容,久违的笑,仇心总是闯祸,上次看到这个笑容是什么时候已经想不起来了。 “对哦,明天是我的生辰。”她先是恍惚,随后悦色上了眉梢,张开手臂抱住仇父,“只要您在身边,仇心什么都不要。” 那一夜,吹起了南风,仿佛全城的花都要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无端之祸 翌日早晨,天边还没翻鱼肚白,连棚子里的鸡都还没打鸣,仇心就早早地坐在了梳妆镜旁。平常不到日上三竿绝对不起的仇心,像昨夜脱胎换骨了般。 “小姐今日怎么起这么早。”翠儿捂着嘴打着哈欠。 “小翠儿快来,你不是最爱了解凡人的那些的事。快来,给我梳一个凡间最流行的发式,还有那些胭脂水粉都给我上上来。”仇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下打量。 “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你平常这些东西碰都不碰。” “你个小翠鸟懂什么,快点快点,我还要去见爹爹。” 这三小姐过了百来次的生辰,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开心。也许这是这个黄毛丫头第一次开心地过生辰。 云雾翻腾间,太阳已渐渐升到半空。 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伴着清风足足可以飘十里,邻家的小孩估计要馋坏了。庭院里的海棠在风中簌簌地下落,就像阳光下嬉闹的蜂蝶。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如果一直能是这样就好了。 午饭时间到,大家都聚在一起。这是仇家久违的大团圆。 仇父从主座上起身,举起酒杯,“今天是小女……” “报——”一位家丁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打断仇父的话,也吸引了在座众人的目光。 “何事?” “禀丞相,外面来了一队军队,已将丞相府围住了。”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带头的,带头的是禹国师,他说他要见丞相。” 相府外 “今天的丞相府可真热闹,到底是何事呀?”国师歪着头,把玩着手上的羽扇。身后是司军主帅桓单衣。 “国师居然还问我,我还想问你为何围我相府。” 国师放下羽扇,拿出一块白玉玉佩,“奉吾王之命,丞相仇懿勾结外党,意图造反。为保羽族之兴,明法度之严,斩仇懿及其余叛党,妻儿族人一并连坐。” “荒唐!我何时勾结叛党,证据呢?拿出证据来!”仇懿怒吼到,脸上暴起的青筋和皱纹交错着。 “就是,没有证据为什么抓我们?我们要见王上”,仇家的大公子仇炎和二公子仇焱附和到。 “王上已经外出视察,仇老又不 是不知道。再者,已经有叛党供出你们了。此事王上已经全权交予我负责。我手中的这枚玉佩还能有假?” 看着国师手中的玉佩,仇懿冷冷地道:“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怕意图谋反的另有其人。罢了,且将玉佩拿来让我辨辨真假。” 国师手持玉佩朝仇懿走去,眼里满是轻视和嘲讽。至仇懿面前,亮出玉佩,凤凰纹上发着辉光。 “不错,确实是真的。只是……” 说迟但快,只见仇懿手心燃过一团蓝绿色的火焰,右手一挥朝国师的面门打去。国师被火逼得连连后退,手持黑袍一角掩面一挡,将火焰甩开了。 “放肆,你难道想违抗王命。来人,将人拿下。”一群身批铠甲,手持利刃的士兵冲了上去。仇懿退至相府门前,双手捏决,向前一甩——相府四周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这泛着幽幽绿光的烈火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生命。 “翎火结界!好你个仇懿,不过是瓮中捉鳖,看你能撑到几时。包围仇府,别让人跑了,等结界一破,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饭菜凉了,要不拿去热热。”仇大公子的妻子邹氏欲打破这凝重的场面。 “吃吃吃,死到临头了就知道吃。”这仇大公子天生就是一副暴脾气,年轻人肝火旺就要多喝菊花茶,他却常年混迹于勾栏酒肆,每回都喝得烂醉如泥,一有不顺心就打骂妻子仆人。 这二公子呢,平常看似寡言少语,却最喜欢在别人遭难时落井下石。如今他自己深陷其中,却是一句损话也想不出来了。 敢说仇心的这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一看就是活不过三集的角色,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至于其他下人,出不去进不来,早就乱作一锅粥了。仇父则坐在椅上,若有所思。 “父亲,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呀!你倒是想想办法。”大公子仇炎终于坐不住了。 “就是呀父亲,再不行动,我们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这可是仇氏一族的灭顶之灾啊。不如我们降了,去找王上自证清白。”这是仇焱事发之后到目前的第一句话。 “你们真是糊涂!”仇父拍桌而起,“那贼人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会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吗?找王上,王上如今已经,已经,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孔雀家纹,“难道我孔雀一族真要万劫不复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 带着颗蛋 见家主吐血,众人纷纷慌了神,四处逃窜。唯有站在角落的仇心箭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仇父,“爹,你没事,为了维持这结界您已经散去了不少灵力,再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的。” “孩子,我没事。只是苦了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种灾殃。” “我已经成人了,不小了。再说,我是仇家的儿女,必与仇氏一族同生死,共患难。” “好啊,看来你真的长大了。那股子劲真的是越来越像你娘了,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一定会好起来的,父亲,一定!” 人人都说惨,可这最惨的,仇心说第二,哪个敢说第一。生辰宴会上,父亲落罪,举家迁难要被株连,才和父亲坦诚冰释,却是在这火海刀刃之下。哪一个惨字了得。 入夜,今晚没有一丝风,就连星星也隐了踪迹。 火光冲天的丞相府照亮了整座云都。这熊熊的烈火泛着绿光,不停地吞噬着周遭一切可以触碰到的东西。 “火光渐弱,他撑不了多久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结界消失我们就进去,一只苍蝇也别放过。”国师抿了口茶,“桓将军,多亏了您,不然我还真拿这逆贼没有办法呀。” “职责所在,不必言谢。只是仇丞相真的会背叛王上,背叛羽族吗?” “真真假假,谁又真的懂得,只是别站错了队伍才好。”这乌鸦阴阳怪气的,委实让人不爽。 结界里 黑夜的降临将众人的恐惧推向顶点。唯有仇心是这群人里的异类,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对了,仇父不见了。 仇心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后边的庭院里,发现仇父正在角落里和一个黑衣男子交谈,“东西拿到了吗?” 黑衣男子从墙影中拿出了个竹篓。 仇父接过竹篓打开一看,笑到,“太好了,羽族还有希望。可只怕现在连你也力不从心。” “那人是谁呀?”仇心小声嘟囔。 “是谁在哪里?”仇懿转过头来,说到。 黑衣人也随即隐进了阴影。 呀,被发现了,“爹爹,是我。”仇心怯怯地从柱子后出来,却看 到仇父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 “仇心你过来。”仇父向她招了招手,又转向身旁的影子,“带她,可以吗?” “她,可以。”影子里的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到。 “仇心,我要你现在开始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做,明白吗?”仇心点头后,仇父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古籍递给了仇心,“这是我们家世代相传的秘笈《翎羽笈》,本来是只传家族男丁,也只有男的才可以修炼此笈中的功法,但我现在要传给你,要你好好保存。” 仇心接过秘笈,一肚子疑问,还没说话,仇父又道,“接下来的事,我要你发誓,发誓不会告诉别人,发誓自己会尽力做到。”这段斩钉截铁的话却却实实吓到仇心了。但随后她就镇定了下来。 “我以亡母的名义发誓,我会做到保守秘密,做到父亲交给我的事。”自幼以来,母亲就是仇心挥之不去的痛。用母亲做担保的誓约,想必仇心定会誓死遵守。 “好孩子。”仇父摸了摸她的头,这是一种仇懿从未有过的欣慰。他将竹篓递给仇心,“保护好它。” 仇心打开竹篓。 嗯?一颗蛋? 黑衣人也从阴影露了出来,仇父指了指他,“这是夜枭,他能于影子中穿行,他可以带你出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不对,我?父亲,那你和大家怎么办,我们不是一起走吗?” “三小姐,恕属下无能,属下一次只能带走一人。” “父亲,你不走我就不走,我哪也不去。”强忍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晶莹的泪滴划过仇心的脸颊滴在了竹篓上。 “胡闹!你先前才发过誓的,现在就忘了?”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厮杀声,这时才发现门外的火已经灭了,结界破了。 “我年事已高,禹榮音他定不会放过我,逃到哪都是一样。而你不一样,他没见过你,你去人间好好躲起来,不要想着寻仇,开心地活着,做好我交给你的事,去。”仇父挥了挥衣袖,又是那副刚正不阿的面孔,“夜枭,拜托你了!”他向黑衣人行了谢礼。 “大人言重了,保重!”话毕,便拉着仇心进黑影。 身边的影子不断向自己涌来,仇心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心中的痛 锁住了喉咙,她伸手却抓不住她的父亲。她的父亲站在那里,那伟岸的背影,那眼里闪烁的光,曾是她一生最大的依赖,现在她都要失去了,熟悉的家人、熟悉的宅子、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故土…… 流光云都 天云台 “三小姐,从这里跳下去便是人间了。属下还要去取一件东西,就不能陪您同往了。人间不比云都,小姐虽有法力傍身,但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 “好,谢谢你,夜枭。”仇心抱着竹篓,用手擦干了鼻涕和眼泪。 夜枭一个转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好了,从这跳下去就行了,诶等等,有点高,我要怎么着陆呀?不对,我会飞啊,又不对,孔雀会飞吗?好在,天公作美,仇心一个脚滑,带着竹篓跌了下去。还好下去了,不然小说就要在她无尽的心理斗争中结束了。 镜头一转,仇心抱着竹篓快速下降,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云层里时不时掠过一道闪电。她看了看胸前的竹篓,为什么要我带着一颗蛋?她猛的一抬头,若有所悟。这难不成是父亲的孩子?我怎么没听说过。难道是和外室所生?也没听说呀。不管了,无论如何它终是我们仇家的子嗣,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仇心都爱…… 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前方的未知还在等着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初入凡间 “天哪,这凡间尘土就是多,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在仇心虽顽皮任性,法术却不差。着陆还算顺利,人和蛋都平安。脚一落地,睁开眼睛,仇心瞬间就傻眼了,“乖乖,当我没说过。” 连绵不绝的山峦苍苍郁郁,涓涓的溪水躺躺在这山涧之中流向远方的平原,甜甜的花香吸引的不止是仇心,还有成群的蜂蝶,林子深处时不时传来呦呦鹿鸣。这与到处都是白墙黛瓦,游风流云的流光云都完全就是两种光景。 “哇,妹妹,你看这里多美呀!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仇心对着框里的蛋说到。 咦,妹妹?上一章结束之前还说弟弟妹妹都喜欢,现在人家连壳都没破,直接改口叫妹妹了?不过也是有原因的:孔雀仇家在云都百家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可这名门家族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在仇家,只有男的才能做官,只有男的才能学习家族秘术,而仇家女儿只有嫁人联姻的命。又因为仇心的母亲没有名分,不仅她的那两个废物哥哥,就连家丁都能欺负她,仇父又是日夜忙于朝政无心顾暇,只有孟钰和翠儿会听她诉苦,所以她一直想要一个妹妹,一个能与她相知相爱的妹妹,这样也就不孤单了。如今,这愿望似乎也快要实现了。 初入凡世,仇心也像只无头苍蝇摸不着头脑,“怪了,明明刚刚落地时看到不远处有炊烟,走了都快半个时辰了竟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凡人心思真怪,造路都弯弯绕绕,到底不如我们云都直来直往。不走了不走了。”说完倚着颗树一屁股坐下,拿出了父亲交于自己的秘笈,翎羽笈,什么家族秘法,只传男不传女,待我来看看是什么个只传男的秘技。 仇心慢慢翻开书页,还没看又合上了,不可不可,万一女的学了声音变粗,长出胡子,那我一辈子不是就毁了?算了算了。 “咕噜噜-”仇心摸了摸肚子,哎,昨天离开云都到现在天已大明,仇心已经足足有半天没有进食了。这对精力旺盛的少女可是一件麻烦的事。 她转向竹篓,不如你现在先帮姐姐填饱肚子,我等会儿就还给你,就一 口,就一口哈。仇心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不善。 突然,一旁窸窸窣窣的草丛里钻出了几个大汉,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将仇心团团围住。 仇心抱着竹篓,看着几位蓬头垢面的大汉,疑惑了半天,“几位兄台,上山砍柴吗?”仇心从小在云都长大,云都无山无河,树也都是拿来观赏的。所以像凡间这种伐薪生火,溪水浣衣的琐事都是从书上和说书先生那得知的。 “砍柴,谁拿刀砍柴,我们是打劫的,打劫的!”一个壮硕的刀疤脸举着杀猪刀吼到。 “小妞还挺俊,叫声小爷,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如何?”一个瘦长的猴腮脸笑到。 众贼人齐声应和。 “哦,所以你们就是说书先生说的坏人喽。” “那是,我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一团火焰从刀疤脸面颊旁掠过,将身后的树炸成两截。人群沉默了,一阵风过后,“妖怪,她是妖怪。”众贼人瞬间作鸟兽散。 “你们叫谁妖怪?”一条绳索从仇心袖子里窜出,将贼人捆最一团,“叫谁妖怪,有没有点礼貌。” “妖,哦不,姑娘,女侠!我们都是良民,还请女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猴腮脸哭诉着。 “是啊,放我们一条生路!”众人说到。 “嗯,放了。你们不是打劫的,也算好人吗?与其留着害人,不如烤掉好了。”掌中托着火焰,仇心步步逼近众人。 “哎呦,青天大老爷呐,天大的冤枉啊!我们都是附近的农民商户,因为新王兴苛税徭役,才逼良为匪的。我们虽打家劫舍,却从未伤人性命呀,女侠就放过我们这回,我们发誓从今以后不再做草寇,行善积德,日日为女侠诵经求福。”众人再次附和到,这猴腮脸嘴还挺利索,想是这群贼人的头头。 “好,看在你们知错就改,又没犯大错就饶了你们这次,如果让我看到你们还有下次,你们就到阎王爷那诉苦去。” “是是是,多谢女侠,我们一定谨记教诲。” 绳索一松,众人一哄而散,连地上的武器都不敢捡。仇心收了绳索,拍了拍手,转身欲走。 “女侠留步!”从树后走出一个少年。 “ 怎么,还想和我打不成?”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是旁边村子里的,叫二蛋。女侠您刚刚帮我们除了山匪,我想请你去我们的村子。” “有吃的吗?”仇心双眼锃亮。 “那是当然,我们定当盛情款待。” 好险,看来仇心的妹妹是保住了。 仇心除了山贼的事传遍了小小的村庄,一时间,感谢的人纷至沓来,二蛋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 这个小村里面的女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诶你们听说了没?听说那个女人会喷火,就是因此才敢跑了山贼。” “对呀对呀,而且她还抱着个竹篓,我刚刚瞟见那里面是一颗蛋,还不小呢,我家的老母鸡是下不出这样的蛋。” “我怎么听说是她追着山贼,莫不是食人的妖怪。” ………… “咳咳”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站在了门口。 “村长来了!” 大家齐刷刷的让出了条通道。 村长进了屋,看见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女,连忙下跪。这可把仇心和众人吓得不轻,众人连忙扶起村长,村长和仇心道清了来龙去脉: “这个村子叫明源村,全村的人都姓南,是南安国的皇族后裔。八年前南安国北边的北镇国起兵攻打南安,我们南安人世代以农耕为生,哪里擅长带兵打仗,不敌骁勇善战的北镇兵,最后被灭国。为了躲避追杀,这一支旁系躲进了这东南隅的深山。我们南安人善种地瓜,这地瓜在这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 仇心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确实,确实。” “我们村处在这深山谷地,只有南北两条路可以通向外界。因为北镇王穷兵黩武,大兴徭役,许多人被迫做了山匪,盘踞于明源村北面的山中,打劫过路的人,所以我们都从南面的山路走。可是去年,南面的山里出现了一只吃人的妖怪,我们村子里的人就开始经常失踪,村里的壮丁一怒之下要去讨伐妖怪,结果一个都没有回来。自此,我们明源镇就真的与世隔绝了。”话至此,村长无奈地摇摇头。 正当大家唏嘘感叹之时,村长又跪下了,“女侠,你凭一己之力就平了贼乱,我就知道你绝非常人,就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替我们灭了那妖怪,我们定当感激不尽!” 听完这话,众人也纷纷下跪,“求求女侠救救我们。” 这阵仗,到不像求人,倒像是叫人就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明源村伏妖 仇心放下地瓜,擦了擦嘴,“也罢,这么好吃的地瓜,埋没在这里怪可惜的,我就替你们除了那妖物,你们准备好地瓜等我就行。” “那是那是,等女侠凯旋而归,我等必当重金奉上!” 流光云都 晟晖殿 “哈哈哈,仇氏叛党已经悉数剿清,个别逃窜的也成不了气候。这一切都多亏了桓将军呀。”国师举着酒杯与众人饮。 “此乃将帅本职,国师无须为我邀功。只是近日为何不见王上,说是外出视察,却也没有下诏告知群臣。” “王上的事,王上自有打算,我等也不便插手。剿灭叛党这件事,确是桓将军的功劳,何来邀功一说。桓将军雄姿英发,小小年纪便坐镇中军,桓家更是人才济济,看看今天这庆功宴上多少桓家人,怕是这朝堂都要被你们桓家占了去。”禹榮音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愈加锐利。 “禹国师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苍鹰一族原先只是这天空中的猎户,靠游猎为生,幸得王上抬爱,予以大任。王上的恩情,我们苍鹰桓家永生永世都铭记于心,只能用忠诚来报答。”桓将军站了起来,却发觉全身无力,灵力衰竭,一口鲜血从胸口涌出,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同家兄弟纷纷吐血倒下。 “桓将军,的确,你是个英勇神武的人只是这脑子不太好使。论智谋,你可比仇懿差太多了。”禹榮音冷笑到。 “禹榮音,你做了什么!”桓将军持剑跪地,怒吼到。 “我?哼哼,我能做什么?”禹榮音登上玉阶,坐在了那高高的金榻上,“倒是你桓将军,你胆敢勾结仇懿谋害王上,你觉得你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 “好啊,禹榮音,原来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叛徒,你以为你能称王吗?你做梦!” “我有王上的玉佩,马上又有你的兵符。我为什么不能称王,为什么不能成王!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四百年,今天终于……好了,你知道的够多了,可以上路了。”禹榮音抬起羽扇,一道黑色的水柱如水中游蛇般穿过了桓将军的胸膛。 桓将军持着剑倒在血泊中。 “传我的令,桓单衣勾结仇 懿背叛羽族,罪恶滔天,今以伏诛,为保羽族安危,桓氏余孽尽诛之。” 这禹榮音手段还真是残忍,动不动就诛九族,就不怕日后招恨吗? “禀——”一个禹氏小兵来报,“熠阳阁失窃了!” “什么,丢了什么?”禹榮音脸上的春风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玄冥铁棺里的东西不见了。” “什,什么?一群废物,还不快找!”禹榮音颤抖着身子,歇斯底里地叫到,“能在重重把守之下从玄冥铁棺中偷走东西的,也只有他了。” 明源镇南山 “女侠,前面就是妖物作乱的地方了,我们就送你到这里。对了,竹篓就让我们帮你保管。” “不用,我要带着它。” “行吗?” 仇心心里喃喃道:不是,不就一个小妖吗,也太看不起我了。好歹我也是在云都美名远扬的人物,两下就搞定了。紧紧抱着竹篓,仇心顺着小路消失在林子中。 越往林子深处走,鸟虫鸣声越来越弱,四下渐渐起了雾。 不对,这是瘴气。仇心当即从袖口扯下块布,捂住了口鼻。好险,还没见到妖怪,差点折在这了,瘴气越来越浓,要到树顶上去看看。 仇心纵身一跃,想上树顶辨个方向。刚欲起脚,浓雾中伸出了根藤蔓缠住了仇心的脚踝,将她狠狠拽了下去。 “好家伙,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仇心双手托起巨大的火焰,“出来,躲躲藏藏跟个娘们似的。” “呦,你这么知道我是女的。”浓雾里传来声音。 “抓到你了。”仇心使出了一招听声辨位,将火球朝声源出打去。 浓雾中伸出根藤鞭,劈开了火球,打在了仇心的屁股上,“哎呦!”这可比父亲的竹条疼多了。 “呵呵呵,小妖精,你道行还不够呀。”浓浓的瘴气里走来一位身着紫色衣裳的妖艳女人,浑身上下缠着藤蔓,“瞧你来的方向,莫不是来替那镇子上的人除我的,哈哈哈。” “你才是小妖精,你全家都是小妖精,我是孔雀仇心,仇家的三小姐!”仇心从地上爬起来,却使不上劲,这才发现掩面的布早就没了踪影。遭了,瘴气吸太多了。 那女人扭动这身子,如风中飘扬的丝带一 般,“你觉得你不是妖精,可那镇上的人却不一定这么想。这里地处灵脉,灵力充沛,可他们却想据为己有,还想杀我,我吃他们几个人怎么了。本来我安心在这里修炼与他们相安无事,如今他们非要把这窗户纸捅破了就非要怪我无情,也不知道那个村子里的人够我提升多少道行。” “你个小小蔓妖,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只要我修炼得足够强大,天谴又怎样?”蔓妖扭曲着身子,将仇心紧紧缠住,“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虽说修为低了点,但是苍蝇再小也是肉,我不会嫌弃的,你就乖乖做我的肥料。” 藤蔓慢慢收紧,仇心感觉像是胸前放了块千斤重的石头,挤得骨头都快碎了。快要踹不过气了。 老天爷,难道我仇心今天就要葬身于此了吗?父亲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和娘。仇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难道我们的女主就要葬身于此了吗?怎么可能。 说是迟那是快,竹篓里的蛋——滚了出来。 蔓妖看着这微微泛着金光的蛋,伸出藤蔓缠住了它,“真好,还外加一个蛋补身子。” 只见金蛋灵光一闪,藤蔓上瞬间燃起了烈火,疼得蔓妖满地打滚,松开了仇心。 仇心一个跟头,抱过金蛋,“妹妹,你也太厉害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功能,还好没煮你。” 蔓妖痛得难受,“住嘴!”一根藤条抽了过来,仇心又一个跟头躲开了。 “你还是先顾顾你自己,老女人。” “你说什么?”蔓妖自认为自己是身姿绰约,风情万种,听到别人说自己老,自然不爽。忍着剧痛,蔓妖吐出了口黑紫色的瘴气朝仇心扑去,这瘴气一看就是剧毒无比。 仇心也不甘示弱,单手捏诀,指尖化出一团小火,再往蛋上一蹭,一道闪着金光的火舌冲了出去,“滋滋滋——”散了毒瘴,点燃了蔓妖。蔓妖在烈焰中疯狂甩动着身体,伸出无数如蛆虫般扭动的藤蔓,直至成为一堆灰烬。 “不是,妹妹。连瘴气也能烧,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让姐姐看看,还好还好没有烤熟。”没关系以后姐姐我罩着你,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宝贝金蛋 没想到这金蛋,不是仇父临终前嘱托的烫手山芋,反倒成了仇心的救命稻草,现在又成了她的招财工具。平了贼乱除了妖怪的仇心,简直就是明源村村民的再生父母,各家村民的谢礼一时堆满了二蛋的家。 “够了,够了,拿不下了。”仇心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来到凡间后看到暴政下的人们被生活和灾祸压得喘不过气,于是对村民的谢礼格外珍惜。 说实话就是她不想再挨饿了,而且明源村的地瓜是真的一绝,它以经成为了仇心在凡间最爱的食物,即便仇心只刚下来没两天,她也依然笃定地认为明源的地瓜已是沧海巫山了。 明源村和外界断交已有一年有余,村里的人也都是自给自足,平日里的生活用品也都是用粮食蔬菜来换,所以在村子里“银子”这种玩意儿根本没啥用,久而久之自然就不多见了。 村民送的谢礼也就都是些粮食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虽然没有云都那些世家大族送的东西雍容华贵,但仇心就已经很知足了。礼轻情意重嘛,比起那些阿谀奉承的名贵,谁不更喜欢和真心实意的人打交道。 “女侠,你是我们全村的恩人,要不你就留下来。我们全村人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村长眼睛眯成一条缝,弓着身子笑到。 也是,明源村这么多人,不差那一张嘴,如果仇心留下,反而多了位保护村子的“保镖”,何乐而不为。 仇心也没想那么多,她现在的注意全在手上的地瓜上,闻着烤地瓜的香气正想答应。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到“啊啊啊,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将目光转向仇心背后的竹篓。 “女侠,你背后的是什么东西?”村长颤抖着双手指向仇心背后的竹篓。 仇心这才发现,背后的竹篓正发出金色的光芒,心想,好险好险,差点就答应了,明源村为妖所害,村民一定恨透了妖怪,日后若是妹妹出生,必定会被村民误会,恐怕又要横生枝节,还是快快离开为好,“哦,这是我的法宝,就是我对付那蔓妖的法器,大家无需害怕。村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 这样的正派人士,本就像那水中的浮萍一样,四海为家惯了,只为在这人世中降妖除魔,惩奸除恶。如今妖魔以除,我也不便多留,还有很多像明源村地方需要我的帮助。” 好一个降妖除魔,惩奸除恶,活活将一个难民形容成了救世主,看来来到凡世,仇心法术虽不见长,脸皮却练得格外的厚。 “好啊好啊,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女侠果然是巾帼英雄,让老朽惭愧不已,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村长双手作揖拜谢仇心,其他村民也纷纷效仿。 明源村北 “女侠,从这条路出去一路向东,便是荻州了,荻州城原来是南安国最富庶的地方,相信女侠定会在那里大展拳脚。” “姐姐,姐姐!”远远地就看见二蛋在招手,身后还牵着头拖着车的驴,车上装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村长接着说到,“村民送的谢礼女侠带上路多有不便,便拉来这驴子代劳,知道女侠喜欢地瓜,车上的这几袋地瓜,望女侠不要嫌弃才是。” “不嫌弃不嫌弃,村长客气了。大家都别送了,时候也不早了就此作别。”仇心背起竹篓,做了个拜别的动作,“各位有缘再见。”,这动作是她和云都的说书先生学的。 就这样,一人一驴一车一蛋,绕着弯弯的山路向东出发了。 自从知道了蛋的特异功能,仇心如获至宝,可把它宝贝得不行。蛋也从那一刻起一直闪着金光,在夜里那光异常显眼,这给仇心带来了不少麻烦。 此外的此外,仇心还发现了金蛋的另一个厉害的能力——那就是用它烤出来的地瓜特别好吃。用这金火烤出来的地瓜,不仅软糯可口充分锁住了地瓜的原滋原味,而且金蛋溢出的灵力融入地瓜能让食用者灵力大增,这让烤地瓜从仇心入凡以来最爱的食物晋升为最大的爱好。 而仇心,似乎也从中闻到了一丝商机。 如果将这金蛋烤出来的灵力地瓜,卖给凡间的修仙家族,那必定盆满钵满呀,“哎呀妹妹,我们要发财了!” 正当仇心为要变成有钱人而欢欣鼓舞时,远处的天边起了黑云,翻滚的黑云像一只只在炼狱中挣扎的怨骸。 仇心的表情突然凝重了,风里挟 卷而来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羽族人造的阴云。仇心立刻熄了炭火,背起竹篓牵起毛驴,躲进了路旁的破屋里。 眨眼的功夫,黑云已经布满头顶的天空,远处传来阵阵雷声,呼啸的狂风透过残破的窗子和屋顶,在屋内发出诡异的声响,听起来像阴邪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小毛驴了。 仇心对着毛驴吹了口气,焦躁的小毛驴立刻陷入了沉睡。差点暴露了,还好还好。 云层压得更低了,从里面冲出了几点黑影。仇心望着那些黑影,双拳渐渐握紧,眼里闪着不可遏的怒火,但是身旁的蛋提醒她要理智。 那些是渡鸦,是禹国师的眼线。 渡鸦,难道禹国师要追杀我们? 冷静下来的仇心像是换了个人,一点也不像那个任性莽撞的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屠尽我全家还不够,就连我们两个都不肯放过吗?禹榮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横空出蛋 黑云在头顶上空不断翻滚,俨然已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 渡鸦在破屋上方盘旋了几圈,鸣了几声后,正要离去。金光突然从竹篓中迸发出来,照亮了小木屋。仇心连忙将蛋捂进怀里,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渡鸦已经发现了异常,扑棱扑棱落在了破屋外的枯木上。 好在渡鸦只是禹榮音的眼线,没什么战斗力。仇心硬冲出去还是勉强可以的,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在害怕,害怕外面还有更厉害的角色。要换做以前,她哪有那么多顾虑,直接冲出去东一把火,西一把火。可现在不同了,有要她守护的人了,这也是仇心第一次害怕,她不能再一次失去亲人了。 天似乎真的黑了,林子里越来越暗什么都看不见。从刚刚开始,就不断有渡鸦飞过来,直到现在,破屋周围的枯树枝上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片。 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在节骨眼上闹事情,这下好了,你说父亲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家伙,仇心对着微微发光的蛋喃喃到。 这话到挺像说仇心本人的。 金蛋却没有丝毫理会,继续散发着灵光。 天已经完全黑了,四下里什么都看不见,金蛋的光便成了最显眼的东西,可现在就连金蛋的光也开始慢慢变弱。 咦,外面的风怎么停了。仇心靠着墙沿探出头去。“哇——”一声凄惨的鸣叫划破夜空,数百只渡鸦腾空而起,扑棱翅膀的声响在林间回荡。 遭了,它们要攻进来了。仇心退回到屋内,双手燃起蓝色的火焰,这是仇心此时能使出的最强的法术了。该来的还是要来。 殊死一搏一触即发。 嗖——一只渡鸦从窗户外俯冲进来,撞在了墙上,接着,两只、三只、四只……数百只渡鸦对着破屋冲去。 “来!”仇心双手一推,两道蓝色火柱朝窗户和屋顶的缺口袭去,火光与黑影交织在一起。 虽然渡鸦不及仇心的法术,但在数量上却占优势。几回合下来,渡鸦数量不见减少,仇心已是伤痕累累。 渡鸦的喙在仇心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鲜红的血痕。心累神伤 的仇心却依旧没有放弃攻击。 直到她看见金蛋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她手中的火焰熄了,伸手抱住了蛋,任由渡鸦攻击。 “不,你不要死。”她哭了,积怨已久的她终于在光芒消失的那一瞬间彻底崩溃,这么多天来,她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这颗蛋,这未出世的家人。如今这依托也破灭了,世上就只剩她孤孤单单一人了吗? 就在仇心身陷绝望之际,“咔嚓”一声——蛋裂了,从蛋中迸出的金光让仇心睁不开眼,金光穿过破屋的窟窿照亮了整片夜空,五十里外都能看到这束光芒。光芒笼罩之下的渡鸦统统化为灰烬。只有几只得以侥幸逃脱。 黎明安然无恙地到来了,柔和的阳光照进这血迹斑斑的战场。筋疲力尽的仇心在昏倒之际看到趴在蛋壳上的灰色小脑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他来了,父亲,他终于来了。 或许是这刚降世的小家伙身上的灵力的缘故,才半天时间仇心的体力就恢复了不少。经过昨晚的生死大战,浑身酸痛的仇心艰难地爬起来,看着半身还在蛋壳里的小家伙。这小家伙见人瞪着它,倒也不害怕反而伸出头去试探,结果被仇心一指摁了回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倒是和仇心亲近得很。 “你这小家伙怎么灰头灰脑的,到底是不是父亲所生,你姐的美貌你是一点也没继承呀。”仇心这时候当起小大人来了。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刚出生时也是半斤八两,甚至比它更弱更小更难看,如不是仇父精心照顾,怕是连能不能落地都说不准。 这小家伙向前一扑,像是听得懂一样要和仇心理论一番,后半身也出蛋壳里出来了。出了壳的小家伙晃了晃脑袋,仇心正要上前,却见它通体发光,周围的灵力好像被它吸引不断地流进它的身体里,把仇心吓得节节后退。 光芒一散,原先的“小鸡仔”不见了,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出现在仇心面前,“什么?就这样化形了?天哪,你究竟是什么杂交品种,这么快?” 仇心的疑惑不无道理,这里就要讲一讲羽族的事了:像凡人是从旧时的猿人变换过来的一样,羽族则是鸟儿变来的,他们吸收了天地的灵气才得以 化为人形,羽族外的其他各族也大都如此。但说到底羽族人终究还是鸟变的,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羽族人怀孕后会产下一枚蛋,从蛋中孵化的羽族后嗣会以原形示人,要到依靠后天吸收的灵力才可幻化人形,但这个过程往往要持续几年到几十年,像这个一落地就幻化人形的小家伙,恐怕在羽族中找不出第二个。 “算了,这样也是好事,不用下厨直接出锅谁不喜欢啊,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来来来,给姐姐抱抱。” …… 仇心想去抱它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天哪,怎么是个带把的!?我现在后悔了,塞回蛋里重做还来得及吗? 这几章来,仇心回回都喊妹妹,都被她带偏了。当时拿着蛋,人家也没说自己是女的呀。 这下好了,要个妹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重女轻男”的仇心连抱他的欲望都没有了,她甚至还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万种将他抛下,一走了之的画面。 小家伙还在不断吸取灵力,他翻了个身站了起来,光溜溜的身子走起路来颤巍巍地,牙还没全的小嘴蹦出了个字,“娘——” “娘?谁是你娘,我警告你讲话小心点啊,不要污了我这黄花大闺女的名声,叫姐!” “娘——” “要叫姐!不要叫娘!” “要叫姐吗?好的娘” “说了多少次了,叫姐!叫姐!” “娘,你是我娘。” …… 几百个回合下来。 “算了算了,你爱叫啥就叫。”仇心已经进入爱搭不理的状态了。 “好的,姐。” “嘶——,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欠收拾呀?你刚出蛋别逼我打你哈。”仇心转向他,这才发现,才一会儿功夫他已经长大不少了,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三四岁的孩子了,而且仇心才发现他刚落地就会说话了。” 仇心的目光凝重了,“你真的是父亲的孩子吗?你到底是谁?” “姐,我饿了。”不知是他不懂还是故意装傻。 “罢了。”仇心累了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天底下光怪陆离的奇闻异事多得是,也许只是这孩子慧根极好或是他母亲是极品品种或是天人赐予的神眷,不管他是什么,到底是父亲临终托付的,还是要照顾好了,再说 了除了父亲的孩子,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要父亲让自己发毒誓去照顾好他,“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地瓜……还有衣裳。” 全身光溜溜的小家伙坐在地上,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天与地。 小毛驴也醒了,看来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看着周围的情况和这突然多出来的小鬼也是一脸茫然。 一驴一鸟面面相觑,相信他们两个以后又会有不少趣事发生。 流光云都晟晖殿 昔日的晟晖殿琼楼金宇,流光溢彩,是云都最高的地方,也是座标志性建筑。而如今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数不清的渡鸦在殿顶徘徊,到处都是黑色的纱幔,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殿内,一位自诩为王,身着玄色长袍的人正卧在高高的金榻上,听身旁奄奄一息的渡鸦呢喃着。 他轻轻地抚着那块白玉玉佩,“人间,荻州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 新的旅程 自从渡鸦一事后,孔雀仇心就像变成了只受惊吓的猫,风吹草还未动,手里的火焰就已经蓄势待发。前往荻州的计划也从边走边玩的走马观花式变成了日夜兼程的二倍速赶路式。 毕竟,仇心已经是一位正式的“姐姐”了,而且不知道那些渡鸦是否还会卷土重来,下次再来也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入夜,也不知今晚刮的是什么风,路旁的林子被风刮得沙沙作响,天空正中的那一轮皓月把四周的环境探的清清楚楚。 篝火旁,小家伙和地瓜已经起了鼾声。 地瓜指的就是那头小毛驴,这个仇心还真是什么都爱和吃的挂钩。 说到仇心,此刻她正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她那长长的头发和着树叶在风中肆意飘摇,手里拿着的是离开云都前父亲托付的那本“女生勿进”秘笈。 如今看来,禹榮音是不想放过我们了。父亲,我到底该怎么做。仇心看了看手中的翎火笈,算了算了,大不了以后做哥哥,不穿裙子了。想着便翻开了书。 “这是什么啊?” 双手一抖,心下一惊。仇心这才发现,小家伙正坐在他旁边。要知道,这个位置离地面足足有两丈高,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这样爬上来了? “哎呦,臭小鬼,没想到你还会爬树呀!以后掏鸟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仇心将他一把抱了过来,“这是你爹爹,给我们俩留下的东西,是可厉害的东西。” “爹爹?”小家伙啃起指头,眼中满是疑惑。 “我们爹爹可厉害了,他可是……等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仇心眺望着远方,眼角闪着和那天仇父眼里同样的光,“说起来,你还没有名字呢!” 如今禹榮音在追杀我们,“仇”这个字过于惹眼,看来是不能用了,“看来我们两个都需要一个新名字。”仇心用指尖轻轻拨了下小家伙的鼻子。 “我们和明源村的那些人一样,从前都是无忧无虑直到战火纷飞,背井离乡。从前的我只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一直想出来看看。现在出来了,却再也回不去了。要不从现在开始我们也改姓南,怎么样?。” 仇心看向 小鬼,他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顾离。 接着她又对着身旁的小鬼,道,“我要你记住,你的父亲叫仇懿;我要你记住,你是羽族人,是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羽族人。从今天起,你就叫——南!怀!翊!”仇心指着天,一个个字吐的是铿锵有力,还好爹没白给我请私塾先生。 “那你呢?”怀翊摸着圆圆的小脑袋,问到。 “我?一个只顾着离家的人配的上什么好名字。”仇心低下了头,那双眼睛里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顾离,也许当初离开那里,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仇心离开云都就一直在自责,如果不是她的生辰宴,大家就不会聚在一起,仇家也不会只剩他们两个了。 “南顾离,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怀翊的一双大眼睛似懂非懂。 “哼哼,你个毛都还在长齐的小屁孩懂得什么,快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仇心捏着他的小脸蛋,是呀,至少我还不是一个人…… 北镇国 荻州城 话说这荻州城坐落在一片大泽旁,一到秋天,沿岸大片大片的荻花盛开,为这从不下雪的南岭之境带来了一片银装素裹,引得多少文人墨客在此驻足赞叹,泼墨洒文,故得了荻州这个美名。十几年前,人们在荻州的山里发现了大批盐矿,再加上依水而生交通便利,没几年荻州便成了商贾名流聚集之地,富庶人家比比皆是。 经过了几个月的奔波,顾离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荻州城。 “啊,终于——到了,远远的就闻到热闹的市井气息了。”仇心伸了伸腰,舒了口气。 好在赶了几个月的路,禹榮音那老家伙没有再来找茬。 顾离身后跟着的是小毛驴地瓜,还有一位十五六岁的男孩懒洋洋地躺在板车上。看来几个月的时间,怀翊又长高了不少,这可不是普通人见面的寒暄,这可都是真的。 “热闹是热闹,也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脏东西。”躺在板车上的怀翊,嘴里叼着根草,满不在乎地说到。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不能说些好的!这一天天的。”这几个月的路程,怀翊长大了不少,这心性也日益显露,这一点顾离是看的真真切切。 这一路上的山精野 怪,怀翊不出手还好,但只要他一出手,便是片甲不留。小小的年纪身手确实不凡,只是少了点同情心,这让身为监护人的顾离深深感到自己的失责。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求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求救的是一位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她的身旁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 “小翠,几日不见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哟,洗衣服呀,要不要我帮你啊。”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 “住手!”还没等顾离反应过来,这两个字已经从嘴边冲了出去。对于顾离这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优点,她自己也是十分无奈。 没办法,既然已经管了那就要管到底。顾离冲上前去,挡在了女子面前,“光天化日之下,竟对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你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 这男人眯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对顾离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显然是吃醉了。 “喂,什么时候去吃饭?我肚子都开始抗议了。”怀翊和地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看到我在行侠仗义吗?”顾离转向怀翊喊到。 向来最关心吃的顾离如今终于翻身了。 “呵呵,美女。”络腮胡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两只咸猪肘子已经先前袭去。 这个动作让分了心的顾离来不及防备,眼看歹人就要得逞了。 光影一瞬间,络腮胡子飞出了五米开外。 一个身影挡在了顾离面前,“找死。” …… “南怀翊!你这么大力气他会死的!” “哦,是吗?” 顾离推开他,上前想去查看络腮胡子的情况。却不料,皮糙肉厚的络腮胡子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再度发起进攻。 眼看络腮胡子就要再度得逞,身旁的地瓜后腿一抬又是一脚,“噗通”一声,湖面炸起了巨大的水花——络腮胡子掉进了湖里。 绿衣服的女子也跟了过来,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行侠仗义是我等正派人士的本分。”顾离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身旁的怀翊和地瓜一脸平静,似乎对她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司空见惯了。 “忘了介绍了,我叫小 翠,家就在这荻州城中。刚刚听这位公子说的话,想必大家是初到荻州,如果各位不嫌弃,就来我家里。” “不嫌弃不嫌弃。”这种做好事混饭吃的本领没人比得过顾离,“哦,差点忘了,我叫仇…我叫南顾离,这是我弟弟南怀翊,这是小毛驴地瓜。你说你叫小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友,她叫翠儿,和你一样,很漂亮。” 小姑娘低下头红着脸,显然是被夸羞了,“呀,那流氓快上来了,我们快走。” 见那络腮胡子悻悻地出了水,众人在小翠的带领下迅速离了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 金鸣山寻药(一) 顾离一行人在荻州的小翠家安顿了下来。 凭借着在仇家藏书阁里学来的皮毛,顾离在荻州城干起算命先生的活。 “大家快来看看,算风水、除霉运、镇妖邪,不灵不要钱哦。”不得不说这小胡子,这老成音,装起半仙有模有样的。 “道长,真的不灵不要钱?” “比奶奶的绣花针还真!” “那你帮我算算呗。” 顾离搓这本来粘的就不牢的小胡子,定睛一看,“哎呀呀呀,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里必有血光之灾啊!” “你你你这老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你故意咒我?” “看你可怜,我给你个忠告,莫要再去那烟花柳巷了。” 男子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破口大骂,忽闻远处的吼声,“死鬼,又拿着钱出去鬼混,你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一位壮硕的中年妇女扛着锄头出现在了街头,男子见状掉头就跑。 “看,我就说你有血光之灾。诶诶诶,还没给钱呢!”那男子转眼便没了踪迹,顾离撕下胡子,咳,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顾离,顾离。”一阵阵急促的叫唤声在顾离耳中回响,越来越近。 最后在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是小翠。小翠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南半仙摊子前。 “何事如此慌张?是要我给你算一卦吗?” “是怀翊,他……他病倒了。我知道他平时起的晚,所以我等早饭时才去叫他,却发现他倒在地上。” “什么?”顾离眉头一紧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巷子里。 荻州城 小翠家 顾离进了家门,连道士服都还没脱,就冲进了怀翊的房间。 此刻,怀翊正躺在床上。 “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是在炼丹吗?”怀翊的双唇发白,强忍着笑到,豆大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衣裳都湿了,快换下来不然着凉了就更麻烦了。”顾离迅速扶他起了身,将他的衣裳剥了下来。 …… 一阵目光扫射之后,顾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全身的血都赶来脸上集会,虽然在他 刚出生时顾离已经将怀翊看了个千八百回,但现在终是今非昔比,怀翊已经长成了。那白皙的皮肤,那明显的轮廓,顾离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嗯?” “你自己穿,这里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出了门的顾离喘着大气,清醒点顾离,那是南怀翊,你的弟弟!别想太多,还是正事要紧,话说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双唇发白,汗如泉涌,这难道是说书先生说的羽族绝症。话说这绝症说书先生说要怎么治来着的……“哦,对了!金鸣山上的鸣草。” “金鸣山?你要去那里吗?”顾离的话正好被进门的小翠听到。 “怎么,小翠你知道金鸣山,快告诉我在哪里!”顾离激动地拽住小翠。 “我也只是听长辈说的,我们荻州有首童谣:金鸣山上金鸣寨,金鸣寨里金鸡王,金甲鸡王一打鸣,日破长云出山来。”小翠唱起了童谣,蹩脚的音调甚至还有一点点不押韵,“金鸣山好像就在荻州北面四十里外。” “北面吗,好的。小翠你先帮我照顾一下我弟弟,我去去就回。”顾离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她那坚定的眼神谁都改变不了,因为这次,她是为了弟弟,为了南怀翊。 小翠自知拉也拉不住她,便对离去的顾离远远地喊,“凡事请务必小心,我们在家里等你。” 顾离走远后,小翠了推开房门,怀翊已经从床上起来了,现在虚弱的他,早已没了当日神采奕奕的样子,“顾离呢?” “她去金鸣山了,好像是给你采什么鸣草去了。你快坐下歇着,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什么,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怀翊提起身旁的外袍朝门口冲去。 “喂喂喂,你还病着呢!这姐弟俩怎么一个德行。”小翠跟着出了门,却早已没了怀翊的踪影。 荻州城金鸣山 “老伯,多谢你载我一程。”顾离向带着斗笠的白发老翁问到,“请问金鸣山具体是那一座?” “你看,前面的那座最高的山就是了。”老翁指了指远处那座笋尖般的大山,“小姑娘,你真的要去那里吗?听说那里有座山寨,寨主还是只妖怪。我劝你还是别靠近那里为好。” “放心,老伯,我厉害 着呢。我到要看看这金鸡王是个什么来头。”况且,那里有我不得不要拿到的东西。 拜别了老翁,顾离一路来到了金鸣山山脚下。 高高的山峰直入云霄,陡峭的崖壁上只有一条窄窄的石阶能够通往山顶的寨子,还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怪不得那金鸡王可以在这里盘踞这么久。 不过这山挡得住凡人,可挡不住她。别忘了,她可是孔雀仇心。只见她双膝微曲,双手撑地,一个猛劲腾空而起,踩着岩石向山顶而去。硕大的山谷里回荡着她踩着石头的“嗒嗒”声,时不时还有落石的声音。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长长的,晶莹的汗水淌到了下巴,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烁。 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就快到了,怀翊还在等我。 半柱香的功夫,仇心已经来到了寨子门口,天却已然大黑。 “傻子才走石阶,走上来天都亮了,还救个屁啊。”顾离大口的喘气,这鸡王故意将这寨子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必就是为了保护鸣草,去向他要定是不可能,直接强取免不了要和他纠缠一番,倒不是打不过只是拖延时间。还不如趁着这夜色,借走。 事关紧急,这小偷般的借嘛,倒是不失为一种好办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 金鸣山寻药(二) 偷东西,这对曾经被称为混世小魔王的顾离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那株破草到底被那个鸡王藏到哪了? 正在这时,一队人出现在拐角处。顾离立即躲进了身旁的草丛。 “这秋日的夜晚开始有些凉了,今晚我请大家吃酒。” “真的吗,谢谢里长。” 看得出来,这是一队守夜的巡逻兵。 人群嬉嬉闹闹地从草丛边走过,趁他们不注意顾离探出草丛绑了队伍末尾的一个小卒,“嘘,别出声,不然我宰了你。”长长的匕首抵在了小卒的脖子上。 “咯咯咯,咯。” 顾离定睛一看,居然是只鸡,而且连人形都还没化全,她再探出脑袋看着远去的队伍,摇摇晃晃的队伍里看到了许多本应在餐桌上的鸡翅鸡爪鸡脖子,居然是会说话的鸡!这么说这座寨子里全是鸡喽,那那只鸡王也真是只鸡!难不成我走错了到别人家鸡舍里去了? 的确,童谣中的金鸡王真的是只鸡。相传,仙鹤孟家先祖孟长春是南极仙翁座下的坐骑,在他得道飞升后,南极仙翁送给他三颗仙草种子,可他在从昆仑返回云都的途中遇到风暴,在狂风中不慎遗失了一枚仙草种子。这一枚种子便落到了这金鸣山,成了后来的鸣草。在机缘巧合之下,一只出逃的家鸡发现了鸣草,不但通过鸣草的灵力化出了人形,还炼成了失传已久的功法成了这一带赫赫有名的山大王。传说他收敛来的黄金珠宝足足可以堆成一座小山,所以别人都叫他“金鸡王”。而他自己似乎也对别人给他起得的这个“美名”深表赞同。 我就想啊,怪不得别人叫他鸡王他也乐意,原来真是只鸡,顾离一边惊叹一边高高举起右手劈了下去。 “咯咯——”被劈到的鸡兵随即晕了过去。 顾离穿上盔甲,这坚硬硕大的盔甲被她小小的身躯支撑了起来,如蚂蚁背着蜗牛壳,这让顾离很不自在。她踉踉跄跄地跟上前方的队伍。 必须要先熟悉熟悉寨子里的环境,找到鸣草和逃生路线才好下手。想不到这被人嫌弃的坏心思,今天也能派上大用场,看以后还有谁说我不学 无术,顾离心中暗喜。 守夜的队伍不断更换,来来往往之间顾离已经熟悉了寨子的环境。此时盔甲内的顾离汗水已经把衣裳紧紧贴在身上。 正当她准备抽身离开时,前方的队伍又聊了起来,“四更天了,大王就快要召唤太阳了,我们得赶快行礼去。” 什么,召唤?太阳?就凭一个占山为王的小头头,哈?好奇心驱使着顾离前往膜拜礼。 在寨子的尽头的悬崖边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鸡民,他们都是来膜拜鸡王的。顾离被拥挤的鸡群推到了角落里,正愁没处落脚,鸡群突然安静了。一位头戴翎冠身穿华服的人出现在悬崖尽头,他嘴里镶着金牙,手上带着扳指,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看来他就是那传闻中的金鸡王。 只见鸡王拂袖一挥,悬崖边上显出了株草,翠绿的草叶上微微泛着灵光。 鸣草?! 顾离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些,可突然身旁的鸡齐刷刷地全跪下了,顾离也只好照做。 金鸡王手捧玉杯,取了鸣草上的露水,一饮而尽,随后将双手高举,嘴里像在吟唱着什么,接着一轮红日从他身后上缓缓升起。 “成功了又成功了,恭喜大王又一次顺利唤出太阳。”众鸡向金袍男人跪拜着,盔甲里的顾离却哭笑不得,荒唐可笑,这鸡王还真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还召唤太阳,最可怕的是这些蠢鸡还真信,不过这鸡王日复一日地早起,为了圆谎的勤劳劲儿还是可圈可点。 看来鸡王在思想上的洗脑工作还是做的很到位,把鸡管得服服帖帖。那株破草他那么宝贝八九不离十是鸣草了,但是在这重兵把守下要怎么拿到呢。 突然,一束灵光击中了顾离的小脑袋,她披着重重的铠甲混在人群里喊到,“不是说,只要摸到大王的衣角就可以幻化人形,灵力大增吗?毕竟他连太阳都能召唤出来。” “是真的吗?”鸡群再度嘈杂起来。 “冲啊!” 潮水般的鸡群铺天盖地地朝鸡王涌去。看护的守卫哪里顶得住这般鸡潮,鸡王瞬间埋没在鸡潮中,顾离看到机会来了,一个箭步上前拔了鸣草。 正要转身离开,鸡潮居然退了。原来是鸡王发飙了,他亮出了长长的利 爪,众鸡吓得连忙往后退。 鸡潮退去,鸣草却不见了踪影。 金鸡王一个飞身拦住了离开悬崖的路,长长的爪子划在石头上,发出锐利刺耳的声音,“是谁拿了本王的宝贝,乖乖交出来,还能让你死的完整点。” 唯一逃生的路被堵了,顾离已是瓮中之鳖。望着那尖尖的爪子,顾离直咽口水。 另一边,怀翊手持长剑气喘吁吁,原本已是负病之身的他在几个回合的战斗下来精力已经快要耗尽。 而他对面的蒙面人,正手持大砍刀,准备再次发起下一轮攻势。 怀翊忍着剧痛提起长剑,“不行,顾离还在金鸣山,我要快点抽身才行。” 这蒙面人从何而来,他又为何与怀翊在这荒郊野地打斗,这一切的一切,还要从渡鸦一战说起: 垂危的渡鸦从人间将顾离和蛋的事带回云都禀告禹榮音后,禹榮音的心里那是激动地连毛都想抖起来了,敌人如今已经暴露了行踪,就剩一刀子的事了。可是这人间不是羽族的地界,贸然插手怕是日后要和其他各族成对家了。 轻揉眉心后,禹榮音即刻命人在羽族各地贴出了悬赏告示:凡是有能力赴凡间清除仇氏乱党者,必定重重有赏。 和着就是一张请杀手的招聘广告呗。不过这计谋确实是好,既出去了心腹大患,又不为自己惹一身骚,是真真的一石二鸟。 只是这差事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首先肯定要有过硬的武功,这样才不会在别人的地盘轻易嗝屁。其次呢是这个人要是个讲诚信的好孩子,不然出笔更高的价格就倒戈了,还杀什么人。 都不用说第三条,关是这两条就把前来报名的各路杀手筛的一个不剩。直到几天前,一位手持砍刀的蒙面人,破开卫兵,一路杀到了禹榮音面前。 “你说的那个人,我来帮你杀。”蒙面人将砍刀重重地插入地面,用嘶哑的声音说到。 “你?行吗?”禹榮音手持羽扇,一脸嫌弃。 那蒙面人指了指身后侍卫们的尸体,“你说行不行。” 这蒙面人来历可不简单,他叫伯劳,听说在做杀手以前是个屠夫,杀人那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坊间更有传闻这伯劳喜欢把待宰的猎物穿在木桩上吊 起来,手段那是相当残忍。 当年仇懿将他逐出羽族,掐指算来这人和顾离的仇还不小,怪不得要来这晟晖殿接这苦活。 伯劳来到凡间,一路追寻顾离的气味来到这荻州城。 接下来的事想必大家也能猜到了,这伯劳在寻找顾离的途中刚好碰见了出门寻找顾离的怀翊,认出了他身上的味道,于是两人便在这荻州郊外大打出手。 “阁下的刀果真不一般呐。”怀翊捂着手上的伤口,血顺着剑锋滴在地上。 “是吗,等我把你穿在木桩上时,你会觉得我更厉害。”蒙面人手提砍刀再度发起了进攻。 怀翊提剑,又挡下沉重一击。而这一击让他脚边的泥都陷了三分。 差不多是时候了,怀翊提起剑超蒙面人面门挥去。 蒙面人微微后撤,躲了这一剑,正了身却见怀翊想要遁走,便追了上去。 追了三四里地,来到了一片竹林,怀翊停住了。看来怀翊是要和蒙面人决一死战。 那蒙面人也毫不示弱,铆足了劲提起砍刀朝怀翊冲来,至其跟前三四步的距离,眼看就要得手,哪知地面闪出一道道金光化作了一条条绳索蒙面人死死捆住。 “凝光索!你究竟是何人?竟会这般法术。”蒙面人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只能用愤怒的眼光盯着怀翊,“果然,仇家没一个好东西,总有一天我要将我所受的所有耻辱和痛苦加倍奉还。” “那是你和别人的事,她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揪着她不放?这索一时半会你是解不开的,等我回来再收拾你。”怀翊转身要飞,身上的痛苦却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蜕羽,顾离,你一定要等着我。 连伤口都没处理,怀翊就朝着金鸣山奔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金鸣山寻药(三) 见“好言相劝”不奏效,鸡王直接来硬的了,“来人,给我直接搜,搜不出来谁也别想离开。” 眼看自己就要被抓到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主动出击,还能挣点面子。顾离一个飞身出了盔甲,飘逸地站在了一旁的松树顶上。这没了盔甲可叫人轻松多了。 “喂,我说鸡王,我看你这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想必一定不是那吝啬小气之徒,我今日来呢,只是想借你的小草一用,用完以后就还给你,你看成不?” “借?有这样子借的吗?况且我凭什么要借你,别以为讲几句实话我就会放过你。”话音未落,鸡王便一爪子冲了上来,“既然你自己站出来了,我就遵守诺言,让你痛痛快快地死!” 一个鸡爪子过去,顾离安然落地,看来她确实进步不小。 “啧啧啧,不借就不借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肚鸡肠,可今天我非要带走鸣草不可。”顾离双手托着蓝焰向鸡王冲去。 尘土飞扬中双方势均力敌,几个回合下来仍未分出胜负。 我堂堂金鸣寨的当家,打不过一个小女孩,传出去如何自处。鸡王见战局僵持不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玉瓶,将玉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霎时间,一股霸道真气从鸡王身体里溢了出。 见对手开大招,顾离知道情况不妙,“好啊,竟然作弊,不过我今日有事,明日再来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顾离转身刚想离开,一股无形的气流却将她重重拍在了岩壁上,“好厉害的武功,人间果然是卧虎藏龙。” 接着又是一爪,顾离翻身躲开。利爪挥出的气流在岩壁上留下深深的爪痕。妈耶,差点毁容了,此时的顾离灵力已经耗的差不多了,已然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又是几道气波,顾离终于无处可躲,被打翻在地。 “大王,她晕过去了。” “将她关进牢里,等她醒了再做发落。” 其实这顾离全是装的,这是说书先生教她的缓兵之计,与其惨死鸡爪之下,不如先忍气吞声再待时机。也不知行文至此这顾离已经欠了说书先生多少人情。 这金鸣寨到底是鸡舍,连这地牢都是臭乎乎的,顾离在这里快要窒息了。 “吱——”牢门开了,金鸡王背着手走了进来,“看你身上的气息,应该是羽族人,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羽族人把我们称作家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今我看你深陷囹圄,也不怎么样嘛。哈哈哈哈。”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就像全天下都被他踩在脚底下。 “是是是,大王你天下无双,我这个小小的羽族哪里敢轻视您呢!”要不是你开挂,我会打不过你,我先卧薪尝胆,日后再收拾你。 “你以为你拍马屁我就会放过你了吗?我定要将你这羽族千刀万剐,丢出去喂鸡!”鸡王震袖而去,留顾离一人在这臭烘烘的牢房里。 偷了鸡王的宝贝加上身为他所憎恨的羽族,看来顾离再想出去是没戏喽。 “来人啊,救命呀!”顾离对着空荡荡的长廊喊到,“如果谁把我救出去,我就嫁给谁!” 连长廊里的风也停了声响。 而另一边,一位白衣少年持剑站在金鸣寨门前,伤口上流出的鲜血都快将这一袭白衣染尽了,他的面前是数不清的鸡兵鸡将。 “把你们抓的人,放了。”冷静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呦,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咱们金鸣寨要人。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兄弟们抄家伙。”几百只鸡拿起兵器有的还扑棱着翅膀,朝那少年冲去。 一阵刀剑相交后,鸡兵们统统倒下,而白衣少年的伤口似乎伤的更深了,可他什么都不顾只继续向着寨子更深处走去。 “不是我趁人之危,和他们打斗过后你还有力气吗,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会把你们两个葬在一起的。”一只华丽的大公鸡挡在了少年面前。 “杀鸡,还要力气吗?” 身受重伤的少年痞痞地一笑似乎惹恼这只有焦躁症的大公鸡。 “敢对本王无礼!把你切碎!”一道锋利的爪气迎了上去。 “锵——”地一声,气波被一道白影剑光挡下了。 什么,这都能挡,看来这臭小子和那小丫头片子不是同一个级别,要速战速决。鸡王便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个玉壶,刚准备喝下放大招。 持玉壶的手僵在了空中,“这也太快了 。” 一把冷冰冰的剑就已经架在了鸡王脖子上。 “大侠饶命,要我干什么都行。” 剑离鸡脖又近了一分。 “把你们抓到的那个女孩给我放了。” 半句刚出剑已抵在了脖子口。 “好说,好说。来人!把那位小姐给放了。” 大牢里,顾离刚好想出了第一百种逃离的办法,鸡兵就恭恭敬敬地开了门,“女侠,大王有请。” “不是,你们水已经烧开了?我不走打死也不走,与其被喂鸡,还不如被打死。”顾离死死抱住石柱,打算和鸡兵来个百般拉扯。 “女侠误会了,大王是要放走你。” “放我走,为什么?” “这……大王不让说,到时候女侠就知道了。” 满是疑惑的顾离跟鸡兵们来到一座华丽的宅子,在华丽的大堂里华丽的鸡王正坐在华丽的椅子上,他身后那由华丽的孔雀翎做成的华丽的屏风可把顾离吓得不轻。 还好我是母孔雀,没那么华丽的毛让他拔。 顾离不知,此时一把长长的剑正透过屏风抵在鸡王的脊梁骨上。 “本王虽与你羽族结怨颇深,但看你身为女子又涉世未深,今日就放你归去,快快回家。”毕竟是老骗子了,鸡王这慈爱随和的神态演的是极好,只是这满头的汗水暴露了他的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 “是吗?可你一个时辰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不是见你生性顽劣,唬你一下让你长长记性嘛,快快回家莫要让家人等急了。” “哦,说起来我还要向鸡王你借一样东西。”顾离壮着胆子不急不慢地坐在了地上,“你不给我我是不会走的。” “你究竟要无赖到什么时候!”鸡王脸上上了愠色,刚要起身,“好好好,给给给,你要什么都给。”原来是那稍稍松懈的长剑又抵了上来。 “我要鸣草。” “你!你!好!给你。”丢了宝贝,总比丢了性命强,反正我已练成功法,没了宝贝照样也是这山中一霸。 顾离接过鸡兵捧上来的鸣草,眼里的喜悦控制不住地外泄,她看了看周围的众人,轻咳了两声,“确是鸣草,早知你如此爽快也不必我如此大费周章,多谢多谢。”得了鸣草的顾离转身要走, 边走还边挥着手,“我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说是借自然会还,你到时候来荻州城胡子巷找我要便是。”说是还你也没说全还,到时候留一片叶子我们就两清了。 顾离离去后,白衣少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也想向你借样东西。” “什么?还借?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俩就放过我,好不好。” “也没什么,就是借你那玉壶中的鸣露疗个伤。” 鸣露——顾名思义就是鸣草上的露水,是汇集鸣草散发的灵力凝成的,可以镇静消炎、化痰润肺、祛风除湿、健脾开胃、治吐止泻……总之就是书上说书上没说的疑难杂症都能治。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对顾离来说这下山可轻松多了,孔雀一族虽不善飞行,但凭风降落这种鸟类的基本操作还是会的。不到半日,顾离便回到了小翠家。 “怀翊,怀翊,我找到药了。”顾离推开房门却见房内空无一人。 “咦,你俩不在一起吗?他不是去找你了吗?”循声而来的小翠说到。 “找我?他还病着呢,都这么久了我都快……。” “放心,我已经好多了。”门外进来了位白衣少年打断了顾离的话,是怀翊。 “瞎说,看你嘴唇发白,满面憔悴,去哪了啊你?先不说这个了快躺下我去给你煎药。”顾离拉着怀翊躺下,给他掖了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真像娘亲照顾儿子的样子。 为怀翊煎好药已是月没参横,看着弟弟服好药的顾离,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这两天为了求药眼睛都没合…… 翌日清晨,一束阳光照在了顾离的脸上,揉着惺忪睡眼,顾离睁开了眼睛,一张精致的脸庞赫然出现在了顾离眼前,白皙的皮肤却不显病态,微微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高挺的鼻梁和微微隆起的双唇被晨光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顾离用弥散的目光在这张脸上四处打量,最后落在了左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上,和他相处了有几个月了,才发现这里有颗痣,顾离伸手刚想上去摸摸。 “怎么了?”那双眼微微张开了,一对如黑夜般深邃的乌瞳子懒懒地盯着顾离。 顾离一个激灵,退到床尾,“我怎么会在你的 床上,我昨晚?昨晚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你太累了,在床沿旁睡着了,我就把你抱上来了。怎么,你想怎么样?”怀翊歪着嘴邪邪一笑,宽衣坦胸,坐了起来。 “害,你瞧,我都睡懵了你还逗你姐,年纪也不小了还要姐姐陪,像话吗?”此时顾离的小心脏“砰砰”狂跳,似乎欲冲破那薄薄的莫名的东西,但理智依旧占领高地,“话说回来,这两天真是吓死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话至此,顾离才反应过来什么,像有错却又没错,但无奈话已脱口,覆水难收。 怀翊倒似乎如无其事的样子,“我想这应该是蜕羽。” “蜕羽?那是啥?”这是一个顾离闻所未闻的专有名词。 “就字面意思呗,像蛇蜕皮,蝉蜕壳一样,我们羽族里有些鸟类也会蜕羽,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躯体更加强壮,更有力量,能容纳更多灵力。但在蜕羽时也是我们最虚弱的时刻……” 怀翊不带喘的滔滔不绝,一旁听的顾离是似懂非懂,“那你我同为一个父亲生,为何你会我不会?我从来就没体会过你说的什么‘蜕羽’。” 这句话到似乎是难倒怀翊了,顿了半刻,又道,“那是,那是因为我们有诸多不同。” “哪里不同?” “想必是因为我是男儿身,也许我们家只有男子才会蜕羽。”怀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我母亲那边的原由,毕竟我俩不是一个母亲嘛?” “嗯,有理有理。”顾离也学着摸了摸下巴,“还会复发吗?我可不想再去找药了。” “想必是不会了,毕竟你为我寻来这么厉害的草药。” 怀翊一个赞许的眼光,顾离已然是飘到九霄云外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 血色荻州 荻州城 金鸣山 “快说,那男的在哪!”蒙面人用刀抵着鸡王的脖子。 此时的鸡王已经被打得现了原形,早已无了昔日那华丽的形象。看着遍地的尸体,他想还手却无能为力,“该死的羽族人,休想从我的嘴里再翘出分毫。” “你不说是。”蒙面人挥起砍刀,一旁投降的鸡兵瞬间身首异处,血肉横飞,“你不说我就一直杀,杀到只剩你一个再慢慢折磨你。” 在这重重压力之下,金鸡王终于不堪重负,“好,我说,那人在荻州胡子巷,随行的还有一个女子,看样子应该是他的恋人。” 得到消息后,那蒙面人腾空而起化作一只黑鸟往南向的荻州而去。 秋风起了,大片大片的荻花带来了荻州最美的时节。 “哟,怎么这么多人。”顾离打开院子的门,看到巷子里涌满了人。 小翠挑着两桶水刚好进了门,“昨夜一晚,荻州的荻花全开了,大家都在准备吃食去大泽旁看荻花呢。”小翠放下担子,把双手在她那翠绿色的衣裳上擦了擦,“你们两个也是初到荻州,也去看看,荻花可美了呢。” “是吗?我……我看还是算了。”顾离犹犹豫豫,显然对今早的事耿耿于怀。 “去看看也挺好,我想去看。”恰好,梳洗完的怀翊也走了出来。 顾离看见他,不知不觉间又红了脸,“好啊,那既然如此,我们三个就一起去。” 怀翊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到英姿飒爽的少年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们一路上都在躲避禹榮音的追杀,他还真没有机会和顾离好好一起出去玩一回,也为顾离省去了不少当姐姐的麻烦,是时候该去好好看一看这人间的大好河山了。 “你们两个去,我还要帮隔壁的王婶织布,就不去了。”刚提完水的小翠又择起了菜,真是个生活充实的市井小民。 这凡间的热闹比云都的热闹多了几分烟火味儿,让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离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快意,对于此刻眼前拥有的一切和身旁站着的人她都十分珍惜。 “荻州不愧是富庶之地,大 家的生活都很舒适嘛。”顾离伸了个懒腰,眼里都是满足。 “你若喜欢,我们便留在这里,可好?”怀翊看着身旁的顾离,眼里是如月色般温柔。 “那哪成呀,一直住别人家多不好意思。” 怀翊正想开口,顾离便喊了起来,“哇,好美啊!”眼前此景,确不虚传。 秋风乍起,吹起朵朵荻花,这荻花在大泽上方肆意飘扬,随风而起,促成了这“苇海雪原”的奇观。 “要是爹爹能看见就好了。”顾离伸手去抚摸这些柔软蓬松的“雪”。 一旁的怀翊眼中却失了星辰,迷离黯淡。顾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正当大家都流连于这秋日盛景时,人群里有人失声喊到,“你们快看!城中是失火了吗?”众人纷纷将目光从荻花转向城中,只见城中黑烟滚滚,时不时夹杂着迸出火光。 “遭了,那不是胡子巷吗?”顾离拨开人群朝城中奔去,一旁的怀翊紧随其后。 荻州城内,绝望蔓延,到处弥漫着血腥味,半个时辰前还车水马龙的街道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路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负伤逃命的平民百姓。 顾离穿过街道,来到胡子巷却发现这里已是一片火海。 “小翠!小翠!”顾离对着火焰里的街道喊到,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而这里只有火焰燃烧屋子发出的沙沙声响。 “她不会回应你了。”四周的房屋在烈焰中倒塌,巷子的拐角处,一位蒙面人走了出来,手上是一件带血的翠色衣裳,“她已经死了,我杀的。” 顾离望着哪衣裳,眼中噙着泪水,这一次她又没能保护住她的朋友,又一次!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她只是个普通人!” 蓝色的火焰朝蒙面人冲去却被他的砍刀轻轻挡下,“为什么?只因为她身上有你的气味。” “我?” “没错,只是因为有你的气味,我自始至终想杀的都只有你一个,杀她只是因为她身上有你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所以也可以说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这里所有的人!”蒙面人用衣服拭了拭刀,朝顾离冲去,“拿命来!” 听到蒙面人的话,顾离僵住了,果然 ,从小到大,任何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母亲,父亲,翠儿,小翠……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对这所谓的“命运”——臣服了! 砍刀朝顾离要害而来。 鏘——蒙面人退了两丈远。 怀翊提着长剑站在了顾离面前,“你是傻子吗?刀都过来了不知道躲吗?” “你别管我了,最好离我远一点。” “你在抽什么风!” 还未停歇,那蒙面人便又冲了上来。 “上一次中计了,这一次你可没那么走运了。”蒙面人抡起刀,沉重的砍刀在他手里却如同羽毛一般。 又是一个重击。 “你这刀可真不错,叫什么名字?”怀翊接了两次重击却依旧面不改色。 “淬命,一个只有死人才能知道的名字。” “我这不还活着呢。” “在我眼里你已与死人无异。”蒙面人提起砍刀,准备发起最后一击。 “是吗?上一次我太虚弱,你算趁人之危,不过今天我可不一样了。”怀翊提起长剑,只是这次,剑锋上燃起太阳般耀眼灿烂的金色火焰,“任何想伤害她的人,都得——死!” 长剑向着蒙面人而去,蒙面人也毫不示弱,提起刀便冲。 两锋相交,来不及眨眼,蒙面人便被穿过胸膛的长剑死死钉在墙上。而他手里的淬命,也已断成两截。“好快的剑,叫什么名字?” “鸣风。” “好名字。”蒙面人吐出了一大口血,“只可惜,这么好的剑却落在了滥杀无辜之人手里。” “滥杀无辜,你是说你自己吗?”怀翊笑到。 “当年孔雀仇懿将我流放三千里,害我与妻子分别,直到我后来我听说,他将我的妻儿无情杀害,他们难道不是无辜吗?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眼中的怨恨化作眼前的这熊熊火海,在这火光的映衬下,这蒙面人倒显得有些可怜。 “你可别忘了,你是为何被流放的。当年你从屠户摇身一变成了监狱里的行刑者,你戾气过重滥用私刑害死了多少人,他们难道就没有妻子儿女了吗?他们的家人就不会伤心了吗?流放你已是对你的仁慈,而你却不知悔改还迁怒旁人。”怀翊瞪着眼,言辞愈加锐利,“况且他并未杀害你的妻儿。” “什么?!” “当年你臭名昭彰,仇家更是布满整个羽族,你觉得离开你,你的妻儿还有活着的可能吗?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仇丞相秘密将他们送出羽族,并假传他们的死讯。他可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恩人,可如今你是怎么报答你的恩人,杀无辜的人?杀她的女儿?” “你骗人!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一个将死之人,你的妻儿现在都过得很好,只是你所造的恶业已经让着一切都无法挽回。” “原来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错的。这都是我的罪过,我一人来担,只是千万别牵扯到我的妻儿他们。” “你放心,他们在世人眼里是已死之人了,不会有人再去刁难他们。” “你这人,我喜欢。”蒙面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是禹榮音派我来杀你们的,我失败了他肯定还会派其他人来追杀你们,万……”话未说完,蒙面人就断了气息。 坐在血泊中的顾离,她的嘴里还星星地念着,“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似乎还没从这打击中回过神。 烈火被风卷上了高空,浓烟和热浪模糊了眼前,一双有力的手从顾离身后揉住了她,“别怕,是我。”怀翊这短短的四个字,像是汇聚了这世间所有的温柔。 “我会害死你的,离我远点。”顾离想推开他,却不料怀翊抱得更紧了。 “我不怕,就算你是命定的天煞孤星,就算要让我死千次万次,我也不会松手,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吗?亲人怎么能抛下彼此。爱你的人,不管怎样,他们对你的肯定都是不变的。所以,不要自暴自弃了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要辜负他们的爱,不要再辜负我对你的……” 火势渐颓,渐渐微弱的火光中是两人紧紧相依的身影,这是自由的绽放,亦是命运的使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 讹?讹?讹! 自火烧荻州之后,顾离怀翊火海除恶的事便在荻州传开,荻州人民为了报答二人的恩情,送上了许多金银珠宝,不愧是手里有矿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而顾离自那时起便像失了魂一样,怀翊和在大火中侥幸逃脱的地瓜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一个人在屋顶上待一整天,在安葬了小翠后,一颗种子在顾离心中悄悄种下,她要终结这一切灾祸的源头,她要将那高高在上的王和他背后那狐假虎威的国师拉进地狱,即使自己将会万劫不复。 现在的她早已不会再自暴自弃,也不许。自那天怀翊的一番话将她点醒,她在筹谋,一心只想变得更强,强大有一天自己能单枪匹马对抗那个杀父仇人和他麾下的千军万马,强到能保护她爱的人不再被所谓的天命所伤。 她的父亲在临终前曾告诫过她,不要寻仇,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岂是几滴晶莹的泪能熄灭的。 “爹,我一定会做到的,即使前路再艰险,敌人再强大。”顾离重新燃起冲天的意志,“怀翊地瓜,我们走,黑乌鸦你给我等着,碰到我是你倒了八辈子的霉,出发!” 这可把一旁的一人一驴看的是一头雾水。 “喂等等,那请问顾离女侠想去哪呢?”怀翊牵着地瓜跟了上来。 “去西边,我觉得西边有强大的力量在等着我们。” 这次“扫把星”顾离能蒙对吗? 自荻州向西出发半月有余,顾离一行人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一座奇怪的小村庄,这里没有明源村的悠然闲适,也没有荻州的莺歌燕舞,村里全是老少妇孺,不见壮丁,给人一种落迫凄寒之感。 天已半黑,村里起了火光。 顾离骑在满不情愿的地瓜身上啃着地瓜,“奇怪,但又不知哪里奇怪,怀翊你说呢。” 看到骨瘦如柴的村民,怀翊顿时也起了疑心,他不由得将牵着地瓜的绳子拽得更紧了,明明五里外的村庄还好好的,怎么这里的人却毫无生气。况且这方圆几里并未感知到妖气的波动。 越向村庄深处走去,周围投来的目光就越来越诡异,这让怀翊渐渐加快了脚步,眼看就快要跑起来了。 “你们是外乡人?” 怀翊地瓜停下了步子。 “你们带的食物太显眼了,再往深处去怕是要被人抢光了。”破桥边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虽然瘦骨嶙峋但从穿着可以看出是位体面的人。 “阿姥。”怀翊走上前去,双手作揖,“请问这里是哪里,为何这里的村民无精打采,是生病了吗?” 老妪咳了两声,道,“这里是留盈庄,这些人没病,只是太饿了,我们这里粮食可不多。” “没有粮食为何不种?”顾离也下了驴向老妪行了礼。 “种?没有水如何种?” 顾离一行人这才发现,这留盈庄深处南方腹地,却如同西北荒漠般,行至此处滴水未见。 “为何会如此?”顾离往桥下探去,干枯的河床早已没了水流的踪迹。 “我们这二十年前就开始缺水了。” “开始?那就是说二十年前不缺水喽。”顾离拿起地瓜刚想啃,看了看周围那数十双直勾勾的眼睛又藏了起来。 老妪叹了口气,“我们这原来也是个山青水秀,富饶肥沃的小村庄,可惜二十年前的天火改变了这一切——二十年前仲夏的一个夜晚,我还记得那时正逢十五,高高的明月让留盈庄仿佛没有黑夜,正当大家都在树下纳凉赏月之际,月上突然发出一道强光,一束银色的火焰划破夜空,落在了村旁的月终山上。”老妪指了指村旁的那座大山,在星光的映衬下,看到的只是一片黑色的剪影,“从那时起,村庄里的河水和井水便开始慢慢枯竭,水越来越少,地里也种不出庄稼,村里的壮丁只好到其他地方另谋生路,这留盈庄便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走不了的了。” 顾离抬头望去,漫天的星光点缀着夜空,“咦,今天不也是十五怎么不见月亮。” 对啊,这漫漫长夜却少了那一轮明月,只留银星独自闪烁。 “这也是那天火造成的。自那夜起,这片土地上便再没有见过月亮。村里的人都认为这是诅咒,那月终山也被村里的人视为死亡禁地。”老妪望着那座只剩轮廓的高山,眼里满是怨恨。 顾离暗自不爽,我还真是天煞孤星,怎么走到哪灾祸就跟到哪。她拉过怀翊,“怎么办 ,那月终山好像就是西边,我们到底走不走,要不然原路返回好了。”顾离已经怕了她自己的这招灾体质。 “不,我们就往西走。”怀翊坚决地说到。经历了这么多,顾离好不容易重新打起精神就此揭过,难道还要回那伤心之地吗?“怎么,你怕了?” “切,我怕什么,我南顾离什么时候怕过!”她拍了拍胸脯转过去对老妪说,“阿姥,看我去山上帮你们除了这邪祟,还你留盈庄一片安宁!” 说大话也不打草稿。不过,她确实没在怕,从金鸣山,再到荻州,一桩桩一件件怀翊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怀翊看着面前这位吹牛大王,她确实不怕,也确实是傻,倔得要死,傻得可爱。 向西离开留盈庄后,周围的房屋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残破,到月终山山麓时,留下的就只有满山沙沙作响的婆娑黑影。 “奇怪,明明这地界缺水,可为何这山上的树木如此茂盛,难道这儿的地下有水?”顾离摸着下巴一本正经,一旁的地瓜也发出嘶嘶声,似乎对此表示赞同。 “许是附近的水都汇于此处,现在上山也看不清路,况且也不知道山里是个什么情况,我看我们还是等天明在进山。”怀翊看着这漆黑的大山,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感觉。 两人于是便在这山脚生火休憩。旷野风大,把火星吹到空中,像点点流萤,又似那欲坠的耿耿星河。四下一片寂静,仿佛在那看不见的黑暗中蛰伏着什么。 山风吹过发梢,吹过指尖,顾离却在这片“诅咒之地”感到轻松舒适。借着篝火和星光,她又拿出了那本《翎火笈》细细品读起来,过去种种,已让顾离深深地感受到,如果想保护身边的人,那自己就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到可以为他们挡下未来的风风雨雨。 经历了这么多事,顾离似乎长大了不少,再也没有当初云都仇心那种顽皮稚气了。无奈这世俗所迫,这其中的好与坏,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风吹了一夜,吹起了天边的黎明,进山的路也渐渐显露,顾离回头看去,远处的留盈庄依旧静静地躺在山谷之中,却也已经升起了两三点炊烟。 “走。” 一行人收拾东西 正欲上山,一位身着红色袈裟手持法杖的僧人朝他们走来,“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可是要上山?” “对,怎么了?” “贫僧从东土而来,要到西方去取经,途经此处,看这里山高林茂不知这山中是否有毒蛇猛兽,遂欲与各位施主结伴而行。” “东土?是东边吗,你说的可是荻州?” “呃,正是。” “巧了,我们也从荻州来,那我们……”还未等顾离说完,一道剑芒从她身边掠过,朝那僧人而去,僧人一个翻身,蹦进了林间的灌木里。 “怀翊你干嘛!为何平白无故地伤人。”顾离回过神来,朝怀翊吼道。 “我还没伤到他。” “没伤到人,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行的!不对,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伤他,不要转移话题。” “你看他这身手像人吗?”怀翊收了手里的剑。 对呀,刚刚那僧人矫健的身姿一看就是身手不凡,不像是个需要保护的人,那人有古怪。 “嗯,不错,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顾离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怀翊用手指敲了敲她那一本正经的小脑袋,“这都看不出来!他说从东边而来,可他刚刚明明就是从南边来的,要是从东边来早就和我们碰面了”接着他又补充到,“看来是有东西要领我们进山。” 望着高高的月终山,想到刚刚那似人非人的僧人,顾离微微发怵,“不然——我们绕路走。” “不,我们就进山。”还不等顾离答应,怀翊就顺着山道进了山。 “真是个愣头青!”顾离拦不住他,只好牵起地瓜跟了上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 兔子和尚 这月终山被山下庄子里的人形容成可怕的死亡禁地,可一进山却是别有洞天,高大茂密的树木,树下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动物们窸窸窣窣活动的声音。 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这些声音对于顾离这位深谙鸟语的羽族人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无非就是一些关于哪里有虫子,哪里虫子多的谈闲天,但好似还掺杂了些关于别的东西。 顾离快步上前追上怀翊,“这里的鸟儿说刚刚有一只穿袈裟的兔子经过,你说会不会就是那个光头和尚。” “我听到了。” “咦,你也懂鸟语?我没教你呀,到底是和谁学的?你懂得多少?研究深不深?”顾离一口气问了一连串问题。怀翊从出生到现在,不管是那超快的生长速度,还是那各种千奇百怪的法术和知识都让顾离产生了种种疑惑,不过顾离都是听之任之,毕竟眼前的这位奇才,是她唯一的能相依偎的人了。久而久之,顾离对他这些无师自通的奇法异术便习以为常了,“没想你懂得还挺多。” 这突如其来的“赞扬”倒是让紧绷神经的怀翊轻松了不少,“那是,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林间出来徐徐清风,伴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一丝微弱的啜泣声。 “有哭声,那位老妪不是说无人敢来此处吗?”林子里的氛围瞬间就诡异起来,顾离想循声去探个究竟。 却被怀翊拦了下了,“等等,确实有哭声,但你怎么知道哭的人一定真有难,你怎么知道哭的是个人。” “难不成…妖妖妖怪!?”顾离对这凡人所创的词语用的很是熟练,只是她可能不知,按凡人的标准来定,她自己其实也被列入其中,“那怎么办,我们还要上前吗?”顾离扫光了离开荻州时的骨气,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怀翊,等着他拿主意。 “既然是故意引我们去,那自然是要去。”怀翊笑了笑,于他而言这就是一场解谜游戏,一团团迷雾正在前方等着他。 牵着驴,两人跟着声音来到了一处水潭边,一个人正坐在潭边的石头上,不对,他不 是人,那对长长的耳朵告诉顾离二人他就是鸟儿们嘴里说的那只穿着袈裟的兔子精。 见到顾离一行人,那兔子精不但没有止泪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顾离感觉场面十分尴尬怪异,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别哭了,兔儿有泪不轻弹,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顾离的“侠义”之心又蹦出来了。 兔子精哽咽着向顾离解释。 他叫无朔,原是山林见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快乐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直到二十年前的天上坠下了个大火球,毁了他的家,还带来了只全身冒着火的妖怪,这怪物掳走了无朔的家人后躲进了一处山洞。 无朔擦着泪,指了指水潭对面那黑漆漆的洞穴,“我自知打不过那怪物,又恨不能为爹娘报仇,无奈,只能在这里以泪洗面。”话至一半,情到深处,无朔又掩面哭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顾离老生常谈地拍起无朔的背。 “我们还是快赶路。”怀翊似乎对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很不顺眼,三番四次地催着顾离,“别忘了他刚刚还想骗我们呢。” 顾离撇了他一眼,没心没肺的家伙。 刚要起身和他理论,只听身后一身哭嚎,“爹——娘——,孩儿不能为你们报仇了,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你们等着我这就来陪你们。” 无朔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霎时间,一团血雾从他口中喷出。 “喂,你冷静点啊!”顾离想上前阻止,却被无朔一把推开。 后退踉跄了两三步,无朔一头扎进了深潭,无了踪影。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忆起云都上的种种,顾离怒火中烧,“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见不得别人好,非要把别人弄的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才肯罢休吗?”这她是为别人而呐喊,也是为自己而呐喊,“什么狗屁妖怪,今天我就匡扶正道,灭了你这妖物。” 顾离一个稳步飞身,进了洞穴没了踪迹。 身旁的怀翊那是劝都来不及,“这个愣头青!”万般无奈,一同跟了进去。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顾离左手掌心托出一团火焰,环顾这洞中的情况,虽然这洞倚着水潭,但 洞内却异常干燥炎热,像是水汽都被吸干了似的,“这里的环境和留盈庄一模一样。” 这洞好热,想必必是那妖怪所致,顾离绷着心弦,小心翼翼地探这四周的环境,忽然,背后燥热的空气游过了一丝风,顾离的左手立刻向后甩去,却被一道有劲的力扼住了手腕,借着幽幽的火光,“怀翊,怎么是你,吓死我了你也不个出声。” “就你这胆,还帮别人报仇,行吗你?”怀翊松开顾离的手,不屑地说到,“杀妖怪?你没感受到这里并没有妖气吗,反而……” “反而有股仙气是吗?”山洞里突然回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 “无朔,你没死!”顾离一听就知道是刚刚那只“自杀”的兔子。 “当然没死,不装死怎么骗得你们进来呀。”声音在山洞里久久回荡。 “哼,无聊。”得知被骗后,顾离除邪扶正的侠义之心被泼了盆冷水,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洞外走,没成想却被一道力弹了回来,“哎呦,屁股要开花了。” 怀翊立刻上前查看了一番,“结界,看来他是不想让我出去了。” “想出去,那就要再往里走——。”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没了声响。 “你到底想干嘛!”顾离爬起来大喊,却迟迟没有回应,随后,她又一脸委屈的看向怀翊,“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结界非一般人所下,我也无能为力,现下也只能往里走了。” 沿着山壁,两人又在狭窄洞中走了半里,正当两人放慢脚步想商量对策时,一道白光刺入眼中,眼前豁然开朗。 二人来到了一个巨大岩洞,看着耸立的石柱和倒挂的石锥想必这洞是存在了万万年。岩洞中央,一根长长的不明物体发着青光深深嵌入岩石里,无朔就站在那发光之物旁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 月隐西山 “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你们了。”无朔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了起来。 “等我们?你究竟是谁?”怀翊问到。 “实不相瞒,我原本乃是月宫中人,哦,是月宫中兔。” “天上的?” “不错,因犯了些错误,和这东西一起被罚下凡间,我被封印于此看守此物,二十年来我只为等能人异士来取走此物,也让我得以解脱。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无朔捧着脸,脸上一副向往的表情,“我向往人间已久,可却碍于封印不能离开太远。今天过后人间便是我的天地了。” “你是犯什么错误了?”顾离一句话插了进来。 “你这人可真不会抓重点,算了,告诉也无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错,也就是偷了西王母的金丹,推了太上老君的丹炉,偷看了七仙女洗澡,还有……” “够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被罚了。”看来今天混世小魔王顾离是找到知己了。 “废话少说。”怀翊已经受够了这场闹剧,“你要我们取什么,取完了快点放我们离开。” 无朔指着身旁的东西,“取这把剑!”光芒散尽,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漂亮的剑,这么漂亮的东西不留在月亮上,为什么要丢下来。”顾离看着剑双眼放光。 无朔解释到,“这可是把神兵,从我出生时它就在月亮上了,只是它近来越发躁动,月宫乃是阴寒之地,它的阳热之气已经影响到月宫的平衡了,所以广寒仙子命我将它带下凡间镇守起来,你说这种苦差事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了。” 谈话之间,怀翊伸出右手,金光在他手边聚集,凝成了一把长剑。他提起长剑朝那把青剑冲了过去,却被道无形的力弹了回来。 “神兵有灵,贸然去取它是不会屈服的。我看你那剑上也有灵,应该也是把神兵?”无朔看着被弹回来的怀翊,问到。 见剑硬拔拔不出来,无朔便和怀翊商量起对策来了。 “我看剑是拔不出来了,不如你解开结界放我们走。” “这结界可不是我设的,是天上的人设的,除我以外的人只 进不出。如果你们拔不出剑破不了结界,那你们的往后余生怕是要和我一起度过了。” 两人越吵越激烈,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突然,一道光芒闪过,山洞剧烈摇晃,两人齐齐地朝青剑看去。 …… 剑!剑被拔出来了!而且!而且是顾离拔的! 看着两人惊愕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顾离又把剑插回原处又拔了出来,“这?很难吗?” 神兵乃是天人所铸,他们只会承认自己的主人,一般人是使用不了他们的。听完无朔的解释,顾离自己也惊呆了,“想来你也是与它有缘,不然你们也不会相遇。那它就归你了,我也终于可以溜咯。” 厄运体质的顾离如今终于走运了一回,随便走两步捡个宝贝,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既然与你有缘,给它取个名字!”无朔看着,想看看这个无证的取名大师会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可这次真是难倒顾离了,自己捡了个宝自己也是一脸懵,现在还要给它取名,怎么像捡了个孩子似的。 “既然是从月亮上落下来的,唤它‘坠月’,可好?”怀翊看着这把泛着青色的剑,“它和你,很配。” 想着怀翊的名字还是顾离取的。 “坠月,这个名字好,好听!就它了。”顾离挥舞着坠月,数年的时光也磨不钝坠月的锋芒,随意一舞尽引得灵力翻涌。 “你会用剑吗?”无朔提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别别别,别对着我。” “没事,我可以教她。”先生怀翊即将上线。 三人出了洞口,一块儿下了山。 下山途中,顾离和怀翊才知道,原来早在他们进留盈庄时,无朔就感知到他们的气息盯上他们了,不仅仅那僧人,就连村中攀谈的老妪也是他变幻的,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引他们上山。 “剑取走了,留盈庄是不是就可以恢复原样了。”顾离看着远处的村庄。 “对,因为这剑性火,插入这凡间的土地吸收了地下的水脉,才使得的庄子里无水可用,如今剑已经拔出,这水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不仅如此,你们还破了结界,这下月亮又可以照到这片土地上了。说起来,你们也是大功一件。”无朔双手抱拳,做了个感谢的 动作。 这句献媚的话让呆头呆脑的顾离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对了,我刚刚明明看见你对自己插了刀子,怎么现在看你一点事也没有?” “那是因为……”无朔突然拔出匕首朝顾离冲去。 这让在场的众人始料未及,慌忙中顾离伸手欲挡,却看到怀翊再一次挡在了自己面前。匕首笔直的插入怀翊的胸膛。 “怀翊!”顾离立马推开无朔,将怀翊搂进怀里,“你干什么!” “那是因为这把匕首是假的。”无朔将指尖轻触刀锋,利刃随即缩进刀柄里,“这么样,这是我发明的,厉害。” 顾离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被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怀翊,“你个骗子!”她一把推开偷笑的怀翊,“你竟然欺骗我的感情!” 也不知她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 “哈哈哈哈,我这煽情佯死法那是百试百灵。”无朔掂了掂手里的匕首,“要知道凡人可是誉我为‘讹兽’。七仙女我都骗得,莫说这感情了。”见顾离已气得满脸涨红,都红到耳根子了,无朔又道,“对不住对不住,骗人骗惯了,这把匕首送你作赔礼,原谅兔兔可好。” 无朔用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瞪着顾离,让顾离没了不原谅他的理由。 “看你知错就改,原谅你这一次。”顾离接过匕首,不错,以后又多了个保命的办法。 “今后如何打算,看你不是坏人,要不要与我们同行?”破天荒,平常不闻不问的怀翊居然向别人发出了邀请。 “算了算了,二十年来我都一个人,现在独处惯了,要结伴同行反而让我不太习惯。我在月宫中时就听说了东边的那片富饶大地,只是来到人间都没机会去看看,如今清闲了,月宫是回不去了,去那东土做个逍遥散仙就好,就不同你们一起闯荡江湖了。” 有聚就有散,还是要分别。 “说实在话,我有点喜欢你俩了,你放心你俩对我有恩,他日,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无朔念了个诀,收起了那对长长的耳朵。 看着远去的无朔,顾离怀翊也收拾行囊,整装待发。却又看见无朔远远地朝着两人挥着手,空旷的原野里回荡着他悠悠的喊声“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夸了,你们俩真的很般配,一定要幸福!” 话音入耳,二人刹时红透了脸,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又迅速将目光移开了彼此的脸。 风轻轻吹过二人的脸颊,将秘密捎向远方。 最后,怀翊用两声咳嗽,打破了尴尬局面,“得了这么好的剑,可不能浪费,从明天开始我就教你练剑。省的别人打你你也不知道还手。” “什么!?爬山赶路已经够累了,现在还要练剑!”顾离看着手中的坠月,“看来捡到宝贝也不一定是件好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七章 “翩翩公子” “你到底是谁?”顾离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提起发着青光的坠月。 剑锋所指正是怀翊。 凝视着无力的顾离,怀翊不语踱步前行。 “别过来!”顾离伸直了手,剑锋抵在怀翊的胸口上,“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若不信我,便不要手下留情。”怀翊并无停下脚步的意思,剑锋缓缓插入他的胸膛。一股鲜红从剑锋旁泛起,向四周晕开。 朔风呼啸而过,如脱缰野马践踏着山林,四下的鸟兽一时都消了声。狂风挟着北境的寒意卷起二人的长发,人间的冬天来了…… 三日前 话说顾离二人继续西行,渐渐的大片大片平原消失了接着而来的是连绵不绝的小山丘岭,又是数日,行至风华岭。说这地方啊真真是岭如其名,瀑藏山间,花隐林中。像是一眼就望遍了人间的大好山河,更或是说河山万里皆融于一岭之中,走马观花间就阅览完了人世盛景,游历过了纷彩人生。 “这么些日子来,我们在人间经历了不少事,可却迟迟不见那昏君的动静。”顾离骑在地瓜身上说到。 “许是他们抓不到我们,不管了。” “不管了?”顾离跳下马背。 “我们在他们眼里已是折翼之鸟,他们觉得我们掀不起什么风浪,许是就不管了。”怀翊一手牵着小毛驴地瓜,一边摸着它的头。 “那样也好,省的麻烦自己上门徒添烦恼。”这话连顾离自己都不相信,毕竟她无事招灾的这项本领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顾离望向一旁怀翊,见他双眼无神没在听自己的话,伸手按住了他,“他们不管了,我们可不能忘。不要忘了我们的父亲、我们的亲人是怎么亡的!”她指向天空,“就是那个残忍无道,喜怒无常的昏君杀害了他们。总有一天,我要打上云都,把那昏君从那高高的王座上拉下来,亲手把这把剑插进他的心脏。还有那只狐假虎威死乌鸦,我一定要拔他的毛再慢慢放血。”话毕,她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 “哼,不要说王了,你连他身边那只乌鸦都打不过。要变强?那你剑练了吗 ?” 又转到了顾离最不想接触到的话题,“那个……剑实在是有点重,挥起来都难还要加上你的那些招式。嗯,我觉得——还是法术更适合我,毕竟人家是女孩子嘛。”要命,顾离撒娇的样子无论看几遍都让人胃里翻江倒海,再配上那柔柔弱弱的动作和楚楚可怜的眼神真是绝了,就连怀翊也怔了怔。 “哈哈哈——”远处传来了一串笑声。 顾离立刻收了表情,“谁?” “没想到在桥上看风景,还真的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美景,还真是让人惊叹。”那人慢慢走近,将脸贴到顾离面前,“没想到还能看见你这样。”话还没讲完,冷冰冰的剑刃已经贴到了他的脖子上,陌生男子看了看一旁的持剑者,停住了。 凑近了顾离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连忙道:“自己人,自己人。”说着按下了怀翊持剑的手。 眼前的这人,身着白衣手上一把紫竹白折扇,皮肤却是比白衣白扇还要白上几白,眉毛微微上挑,一双丹凤眼脉脉含情,像极了戏折子上的男角。这副容貌在人间俗世里绝对是能万人空巷级别的。而这位翩翩公子也来自云都。 顾离解释道,“这是戴胜颜家的公子颜如玉,曾和我是同窗。颜如玉,这是我弟弟怀翊。” 颜如玉摇着扇子,道:“心儿,你变了。匆匆几百年时光我们之间就如此生疏了吗?你以前都是叫我玉郎的。果然是,流光容易把人抛。”不觉间,颜如玉已经牵起了顾离的手,“不过,上苍又让我们在此地相遇。便是我们斩不开的缘分,不是吗?心儿。” 现在的顾离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对他的话已是接不上来。见一旁的怀翊又提起了剑,她连忙说到,“他就这样,对谁都这样。” “他是羽族人,万一他向王通风报信,我们就完了。”怀翊紧紧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什么?心儿你被通缉了?”颜如玉握住了顾离的双臂,“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你不知道吗?” “离开学堂后我就一直在凡间游历,云都的消息也就少了。怎么你们在怀疑我?我颜如玉再此对天发誓,如果我有半点有负仇心的事,就让我烂脸烂嘴烂舌头。”颜如玉伸 出三根手指头,发誓到。 “好了,他不会的。”顾离摁下怀翊的剑,因为她知道,眼前这耿介的翩翩公子是位惜颜如命的人,拿脸来发毒誓就一定是真的了,“我相信如玉。” “真的吗心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有情谊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颜如玉直接上手,一把抱住了顾离。 顾离还来不及动手,就被怀翊硬生生扯开了。怀翊挡在了顾离面前,“她有我保护就够了,不需要你。” “这是你弟弟?”颜如玉看向怀翊,脸色瞬间就变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弟弟。” “这事说来话长,我看还是就不说了。”顾离躲在怀翊背后,生怕这位公子再度“进攻”,“那个,如玉啊,我过得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想拖累你。” “心儿你怎么会是拖累我呢,你可是……” “我知道,你能在我们姐弟俩落泊时还能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但是已经有太多的人因我们而被连累,我不想你在受到伤害。走,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这段话说的是郑重其事,但顾离的内心实则是叫苦不迭:天呐,我都摊出自尊牌了,快把这个腻歪的小祖宗赶走! 另一边,颜如玉也是给足了面子,“心儿,你居然这么关心我的安危,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挥泪断爱了。” 对于这个回答,顾离一点也不意外,眼前的这个和她同窗了十数年的旧友她在熟悉不过了。谁能想到这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公子实际上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嘴皮子军师。还是学生时代时他便靠着这张嘴拈花惹草,处处留情。没办法,谁让这位花花公子生的一副好皮囊,但这个他虽“多情”,为人却也仗义,心思细腻,善良体贴。只是脸这个优势的光芒似乎掩盖了他身上的其他优点,导致追捧他的人多真心的却少,幸亏顾离慧眼识珠,两个人也就成了半个拜把子兄弟。 现在想想,当初“称霸一方”的混世魔王顾离和“花下留名”的翩翩公子颜如玉还挺般配的。可这颜如玉生性自由散漫,不愿为世俗所桎梏。这不,学期未满就匆匆拜别了恩师,离开云都云游去了,两人 自那以后就失了联络。 “那……我走啦。”颜如玉三步一回头,“你可不要忘了我。” “忘不了忘不了,你这么让人印象深刻怎么忘得了。日后我要有难,你可要来帮我。”不愧是侠肝义胆南顾离,到处要人情。 “一定,美人有难吱一声,我必奔赴千里来相助。” …… 已值深秋,夜晚的露气也重了,和早间燥热太阳下的大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浓浓的秋意不禁让顾离裹紧了衣裳。篝火旁姐弟俩望着上蹿下跳的火苗子,听着地瓜时高时低的鼾声陷入了沉默。 “这秋夜的天空好干净啊,一丝丝云都不挂。” “早上那人和你很熟?”怀翊翻动着炭火里的烤地瓜。 “同窗了十几年,能不熟吗?地瓜什么时候烤好?” “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不要和他有瓜葛的好。”怀翊捏了捏鼻子道到。 顾离微微皱眉,道:“什么叫不是好人?你就和他讲了几句话,就断定他不是好人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他那样的人就是专门骗你们这种傻女孩。” “什么,我傻?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还叫我不要和别人来往。我可是你姐,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判断不要你来管。” “不要我管,没有我你早就死千百回了。”怀翊面无表情地烤着地瓜,火光映着他红红的脸庞,“你有把我当你弟弟吗?” 顾离张口欲辩,可又无理可申,扭头就走。 “你去哪里?” “不要你管,我到要看看离了你我是不是就活不了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 命里有时 这中原的山,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人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显得那么渺小,渺小的似乎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这个南怀翊,讲话也太不给面子了。”顾离一脚踹开一旁的枯枝,喃喃怨道,“天都要明了,还不来找我。” 几句话就翻脸,到底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顾离还是甩不开她的大小姐脾气。可谁不是呢,人生总有阴晴不定的时候。离开怀翊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是个人也要走累了。 回去,回去,香喷喷的烤地瓜和暖暖的烤火在等你呢。离了许久,顾离已开始心生悔意,“不!回去了就更被人看不起了。”她一屁股坐在布满落叶的土地上,撅起小嘴不服气道。 名为夜的敛妆匣已被天空这位少女所开,天光也随即洒了进来,周围的环境渐渐明朗起来。不知不觉林间已起了雾,把这中原金黄色的秋意盖的好生严实,这大晨雾天里最适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迷路。诚然,顾离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大的雾,看得见个鬼。”顾离在迷雾里摸索着,回想回想刚刚自己说的话立刻捂上了嘴,青天大爷爷,说错了话,说错了话,莫怪莫怪。毕竟自己这个招灾的本领也不是吹的是,不怕一万,就怕说对。 晨雾弥漫,只看得清两丈内的东西加上顾离已经行了有两个多时辰有些乏力,算了,还是等太阳出来散散雾气再走。顾离倚着一棵树借着微弱的天光翻开了《翎火笈》,她若是当年在云都能如此利用光阴说不定现在已经大有作为了。怀翊的话深深触动这她的心,要给那个昏君一点颜色看看,不有点看家本事怎么行。现在武器问题解决了,唯一要考虑的便是这悬殊的级别差距问题了,练成《翎火笈》便成了她征服流光云都的第一步。顾离的努力也确实得到了回应,这几日来顾离的法术确实大有长进,能炼化出来的火焰也是愈发纯净了。 当顾离沉浸在秘笈里时,天已经大亮,晨雾也消退干净了,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偶尔两三鸦声。晨光烘暖了秋风吹过她的脸颊,待她回过神来时一道幽幽的山谷 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另一边,天已大明火焰也熄灭,余下一堆冒着青烟的余烬。地瓜还伏在地上,未有要醒的迹象,怀翊却无了踪影。原是在一旁的大树下说着话,和人说话? 婆娑的树影里一个着着黑衣的人对着怀翊行了个礼,道,“您的东西属下已经帮你取回。”说着他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怀翊,“您在人间可还习惯?” “还好,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禹榮音上位以来大肆屠戮羽族名门,大兴徭役加紧征兵,又命百鸟弃花断种,断了兽族的草料粮食,与兽族交恶。羽族现在在三界处处树敌,动荡不安。”黑衣人答到。 怀翊收起锦囊,轻轻叹气道,“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你先回去盯紧上边。” “是!”黑衣人双手作揖,“仇心小姐呢?怎么不见她?” “我正要去寻她,你便来了。” “那她——还不知道。” 怀翊闭上眼,若有所思,“她还不知,这些事情要日后和她慢慢讲清才好。放心,我会照顾好她,毕竟……” “那好,务必小心。属下告退。”黑衣人在树影后没了声音。 怀翊收起锦囊整了整衣裳,走到碳火堆旁拍醒了熟睡的小毛驴,“走,找你妈去?” ???何时顾离成地瓜妈了?这句戏谑也弄的小毛驴地瓜很是不爽。数月以来,跟着顾离怀翊二人沾了不少灵气,这头凡间普普通通的小毛驴也通了灵性。 画面再转,顾离站在山涧前摸着头,“这不清不楚地走到了啥地方来了?” 这深涧夹在两座大山之间,山涧两旁笔直的岩壁像是人工凿开的,可谁又有这闲工夫在这深山老林里做这种无聊的事。山涧南旁的大山遮住了太阳,里面终日不见阳光还时不时传出些邪风湿气。 这种地方最容易滋生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顾离的小心脏怦怦乱跳,有自己的特殊体质加持不出事都难,而且怀翊也不在身边,“呸呸呸,想什么呢,没有他我就不行了?那我以前那百年是怎么活的。”头汗一擦小拳一握,忐忑不安的顾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入了山涧。 这山涧内常年阴湿,不像外边草木茂盛。这里唯 一能看见的便是岩壁上的苔藓和偶尔路过的几只小虫。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风涌进山涧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是在咆哮又像在哭泣,头顶不断的鸦声也预示着不详,可这劝退不了顾离,涧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引她过去。 行了三分之一柱香的功夫,顾离终于来到了山涧的尽头。山涧的尽头尽然是一座洞府,这洞府深深凿在山壁之中,府门是两块又黑又重的大石门,门上还提着匾额,名曰——寸阴。 还没等顾离琢磨清楚,府门砰的一声开了,周身的空气纷纷涌入洞中,连顾离也迷迷糊糊的往里走。一进洞里,顾离才回过神。身后的门重重关上,随后一盏盏灯逐一亮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笑声。 “是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顾离朝着空荡荡的四周喊到,不管来者何人气势都不能输给对方。 “秋时自零落,春月复芬芳。何如盛年去,欢爱永相忘。欢迎莅临寸阴命馆,我是这里的馆主——织命。” 声音从四周传来,停顿了一会,又在顾离耳边响起,“客官,是算桃花呢?还是算财运呢?” 耳旁的这口气可把顾离吓得不轻,她转过身去向后踉跄了几步,拍了拍胸脯,道“你不是算命的,你是催命的。”深吸几口气,顾离缓过神来,看向这位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这女子打扮浓艳,穿着一身粉色看着不像算命的,倒像是……反正,看起来极不可靠就对了。 “不必了,算命我也会。”好歹顾离曾经也做过半吊子半仙,她不屑地看向这位馆主,道,“你若真是算命,为什么会把这店算在这深山僻远之处,看来你的火候还不到家。” “呵呵,这位客官真会说笑,我把店开在这里不为钱只为等有缘人。我这推演卜命的技术自然也不是假的,看你不信我又与你有缘,我便帮你算一卦,如何。” 顾离陪笑道,“行,你要算不准,我就砸了你的招牌。” 织命引顾离进了内室,“客官请坐。来,用茶。” 顾离端着茶杯,见织命拿出八卦占星图等占卜工具,道“哦,你还挺专业。” 织命笑了笑,双手一摊,星盘动;双手一收,星盘止。 “怎么 ,算出来了?” “驿马星动。” “啥?啥意思?” “这人的命运与天上的星象息息相关,每一颗星都能预示人们的命数。卦象说客官你生得高,但走得低。每到一处都不可久留,这是旅人的命。旅人的命可不是什么好命格。或许你将漂泊奔波,碌碌一生。” 说得有点相似,不过也只是有点,含糊其辞谁都能套,不能判断真假。于是顾离又说,“再来一卦。” 星盘再转,再停。织命笑而不语。 “诶,你笑什么?快说。” “红鸾星动,客官可是遇到意中人了?” “胡说八道,你个假半仙!”顾离拍案而起,“我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吗?我看你就是在这诓人的!”顾离要走,却感到身子越来越瘫软,她看向织命,无力地道,“你干了什么?”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杯,“你在茶里下了什么?” 织命邪笑道,“没什么呀。”从她身后粉红色的裙摆里伸出了数只长长的脚,“客官,我只说帮你算一卦,可你算了两次。第二卦可是要付费的哦。” 好啊,和着这家店就是黑店,这诓人的黑心老板娘。 “你骗我!”顾离双手凝出紫色的烟火,可还没打出去就被突如其来的丝网包的严严实实。 事成,织命终于显出原形——一只硕大的玄蛛。“我织命盘踞于此数百年,我织的网里,流着可都是命运的轨向,百年来的窥探天机,占卜命数。我的八只眼感知这世间八苦,万事万物都逃不过我的洞悉。而如今你却说我是个骗子,算的不准?真让人伤心,你可要好好补偿我。”织命收着丝线,张开血盆大口,顾离浑身无劲只能任由织命摆布。 眼看顾离就要进了织命的肚子。千钧一发,远处突然闪来一道金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 君再来 金光“咻”的一声将石门炸了个粉碎。门外,一位白衣少年牵着一头深棕色的小毛驴缓缓走来。 这轰轰烈烈的开场也让织命停下了慢慢收丝的手,“来者何人?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只是来接人。”白衣少年松开牵绳,示意让驴在门口等候,自己孤身进了门。不错,此人正是怀翊。 “阁下可能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要接的人。” “喏,不就在你嘴边吗?”怀翊指了指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茧。 “那看来,阁下是敌人了。”弹指间两道银白色的丝线从织命袖中挥出,直愣愣地向怀翊而去。织命已显了原形,再解释已是无用,倒不如直接开始动手。 怀翊一个仰面,躲过了偷袭。他单手一撑平地而起,手中的神兵鸣风轻轻一挥,周身的流光凝作利刃斩开了袭来的重重蛛丝朝织命去。织命原形虽身躯庞大,但人家好歹有八条腿也算灵活,一个闪躲便也避开了。 远攻已是无用,织命飞速上前开始和怀翊近战。这近战嘛织命可是占尽优势,她那八条腿条条如银枪般锋利,八条腿轮番轰炸怕是神仙也不敌他手。可怀翊右手持剑,左持剑鞘,凭着这两只手还真就挡下了这密如雨点般的攻击,最后起身一脚,织命竟被踹开了一丈远。翻身,落地,提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打了半天玄蛛织命体力已消耗殆尽,怀翊却还是安然无恙,这远攻不行近战又不成难道织命今天真要落败于此吗? 此刻,茧中的顾离已因为蛛毒而无法动弹,加上这紧紧的蛛丝就快要窒息了。突然,面前的丝线被划开一道口子,顾离探出脑袋如遇甘霖般疯狂吸着这久违的空气。在长长地舒了口气后,她才发现解开她的居然是刚刚还要吃自己的织命。 织命提起顾离,对着怀翊,道,“你要救她恐怕晚了,她已经中了我的蛛毒,再过不久她的五脏六腑就要化为脓水了。” “化为脓水!?听到这几个词,顾离胃里犯呕,“啊,我的胃好难受,是开始了吗?” 其实她想多了,从她服完毒到现在还没过半刻呢,哪有那么 快。不过,蛛毒一事确实是真的。 “解药拿来!”鸣风闪着金光,怀翊步步逼近。 却看到一条长长的蛛腿架在了顾离胸前,织命冷笑道,“再往前一步,我就直接杀了她。”打是打不过,不过这不还有人质嘛。 劫持人质,其中道理怀翊都懂,他丢掉鸣风,“放开她!” “别听她的,怀翊你快跑!”顾离困在茧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到。 可已经太晚了,一捆捆银丝已缠上了怀翊的身。“呦呦呦,真是情深意切。让我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织命渐渐收紧捆着怀翊的蛛丝,星盘不停转动,细细探了怀翊一番,莞尔笑道,“我认得你,哈哈哈,没想到你竟然落到我的手里。”织命笑着,把手里的顾离扔向一旁。 见顾离暂时安全了,怀翊底下了头,阴影之下难辨面色。他猛地抬头邪笑着大声喝道,“鸣风!”只见地上那把无人在意的剑居然自己动了起来。剑影掠过,顾离身上的层层蛛丝被即刻斩开,倏地又折返回来弹开了拽着怀翊的那只蛛腿。脱了手,怀翊滚到了地上,全身被裹的他艰难地站起来,鸣风再度飞来,这次却没能斩开怀翊身上的蛛丝。 “哈哈哈,你身上的蛛丝可不一般,这可是天命织成的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专门对付你们这种人的。别挣扎了,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位可人儿化作脓水。”织命淫笑着,洞中回荡着她的笑声,头顶上那千百个蛹茧也跟着摇晃起来,似乎是在回应她。 怀翊闭眼轻轻吐息,周身渐渐泛出金光,“什么破天命,你织得,我便也烧得。”怀翊周围温度骤升,热浪涌起。 “什!什么!” 织命大惊到,还没做出反应便已被金色的光芒吞没,光芒散尽。怀翊展着金翅持着鸣风停在织命面前,剑刃已对准眉心:“解药拿来。”这话说的不紧不慢,伴着洞中丝茧烧尽后坠下的星火。 织命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绿色的小瓶子,“有些东西,不是想避就能避的。”这是她现在能保命的唯一办法。 在金光之中,在毒发失去意识之前,顾离看到了怀翊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真身,“他是……” 拿到解药,怀翊收了真 身抱起已经陷入昏迷的顾离出了寸阴馆。 星盘再转,只听织命恨恨地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风起,把原先已准备归根的落叶又吹向高高的天空。 距顾离服过解药已有一个时辰,从平稳的脉象来看已无大碍。终于,昏迷的顾离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在鬼门关走一趟,现在却毫发无损。按顾离的性子这本应欢呼雀跃恨不得普天同庆,可她却十分平静地坐起来了。 “醒了,余毒还未除净,快躺下。”怀翊伸手欲探脉,却不料被顾离一手挡开。 “怎么了?”怀翊不解地问到。 顾离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招出青剑坠月指着面前的怀翊,吼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南怀翊啊!”怀翊轻轻笑到。 “不是!你不是我弟弟,我都看了。你是凤凰!你是王族的人!”怀翊欲上前,却被顾离用剑抵着胸口。 “你不信我?” “你一直一直在骗我,从你出生那一刻就在骗我。”顾离眼角闪着泪光,可她不能哭,她不能对着敌人落泪,可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朝夕相伴的人啊!“你说!是不是那个昏君派你来除我的!” 怀翊缄默不语,径直向前。 “别过来!”顾离伸直了提着重剑的手,蛛毒加上“亲人”的背叛让顾离怀疑自己能不能一剑斩杀眼前的这个冒牌货,“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若不信我,便不要手下留情。”坠月缓缓插进怀翊的胸膛,灼热的剑气伴着血腥味在四周弥散开,而怀翊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哐当一声,顾离弃剑。 她终究是下不去手,无数的回忆涌入她的脑海,美好的,痛苦的一时无处宣泄,“你滚——”她歇斯底里的吼道,嘴角涌出的鲜红说着伤口的加重,“滚啊!”终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从眼角泛滥。她不能抬头,她不能让杀父仇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这是耻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 鸦乱再起 北风无情地肆虐着,在寒风的加持下泪痕像是一把把刀子割进顾离的脸。冰冷的刀子、冰冷的血液、还有渐渐冰冷的心脏。忽然,一只手拖住了顾离的下颌,还未等她抬头一张脸便贴了过来。唇边的感觉变了,软软的、黏黏的、热热的……这种感觉在身上蔓延,酥酥的,麻麻的,这还是顾离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却是在这被背叛的时候。 痛苦锁住喉咙,顾离推开怀翊,哽咽着擦干眼角的泪珠,“你干什么?滚啊。” 怀翊没有丝毫犹豫,又冲了上来将她紧紧搂住,依旧不语。任顾离对他拳脚相加,许是余毒未清,顾离慢慢累了也停了动作,她被怀疑搂在怀里,冷冷地道,“你不是我弟弟,你是王族的人,为什么要骗我?为了帮那昏君杀我吗?” “我不是。” “那你说啊。” “我……”怀翊一脸无奈,欲说还休。 刚才一激动,心跳加快余毒在顾离身体又开始发作。她强忍着疼痛想站起来,“噗——”一口黑血吐在地上。干裂的双唇,惨白的皮肤,顾离如同将死之人一般。这一切,怀疑看在眼里,他只字未提,只是这么看着,看着。 “还是不肯说?罢了,你我缘尽于此从今以后便是仇人,今日若不杀我你以后会为此后悔的。”顾离已经站不起来了,但现在这个局面她就是爬也要离开这里。 “滚开!”怀翊欲上前搀扶却是被顾离狠狠推开,顾离用在地上艰难的拖动着累赘般的身子,她那纤细白嫩的双手被地上的石子划得血肉模糊,终于她拽住了小毛驴的衔绳爬上了驴背。 地瓜此刻定是不情愿的,它看向一旁的怀翊任背上的顾离如何拍打它,它就是不肯走。 “好,你也不跟我,都给我滚。”顾离放下牵绳欲下驴背。 旁边的怀翊连忙朝小毛驴使了个眼色,地瓜这才不情不愿的动了起来。 不觉间,远处翻起来黑云,像是要雨了。 地瓜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怀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顾离则是低着头沉着脸。 说话间,“黑云”已经近了不少。定睛一瞧,那不是云,是许多密 密麻麻的黑色小点,这些黑点上下浮动还带着凄厉的叫声。 “是渡鸦!”这声音顾离在熟悉不过了,“还真是阴魂不散。” 想是早先顾离一行人就被发现了,消息传了出去。所以这次来的渡鸦要较上一次多得多,怕两人根本不是对手。 顾离转身看向怀翊,“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要杀我还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怀翊看向“黑云”,未语半句。半刻后,他快步上前对顾离道:“你先走。”接着他又看向小毛驴地瓜,讲到:“照顾好她,不要回头。” 地瓜也是接到命令,头也不回地奔驰而去。 地瓜一颠一颠的带上顾离离开,可顾离哪是那服软的命,话都没解释清楚就想跑,顾离怎会任他摆布。她抓住地瓜的鬃毛用力一拽,只听地瓜一声惨叫,那感觉恐怕只有打架是被拽头发的人才能理解。可喘着大气的地瓜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步伐。 如今顾离已是没有力气再战斗,再去的话无疑是去送死,更何况在她眼里南怀翊所作的这一切只是怕被他人抢去了功劳。 “不,不行!”一个翻身,顾离摔下驴背。在地上滚了两滚,顾离艰难地爬起来,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朝着怀翊的方向赶去。尽管很累,尽管很痛,但就算要死也要死一块。地瓜先是无奈地嘶喊,像是在劝她,但见不起作用也便噤了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林子的另一边,鸦群作阵绕成了个大圈,圈子中心怀翊正持着鸣风抵御着鸦群的攻击。可千百只渡鸦的攻击哪是一把剑可以抵挡的。加上先前于织命的一番打斗,现下怀翊已是有些力不从心,而身旁的渡鸦却是砍也砍不完,锐利的鸦喙在怀翊的身上留下鲜红的伤痕,汗水从他的额间落下,手中利剑的锋芒却是丝毫不减。无奈敌人人数众多,这金色的光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这黑色之中。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色的焰火从远处来,炸开,吞没了周身的黑金光再次显现。 “不是叫你走了吗?不要过来,这里危险!”怀翊挥舞这泛着金色火焰的鸣风,看向身后抵御渡鸦而来的顾离和地瓜。 手中燃起紫焰,顾离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勇敢过,她坚定 地说道,“没杀了你我怎么可以走。”一道道火焰打出去,在密密麻麻的黑色鸦群里撕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小毛驴地瓜也是毫不示弱,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还有两只有力的小后蹄也是蹬掉了不少“麻烦”,凑合凑合也算是帮上了忙。 鸦群占着自己数量上的优势,不断进行自杀式的攻击一颗颗鸦体流弹朝顾离他们撞去,虽然大多数都被消灭在剑光烈火之下,但仍是有不少得逞的。不过一会儿,两人身上便红一块紫一块。 “遇见我你后悔吗?” 在这激情的战斗时刻,怀翊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傻了顾离。顿了许久,她才迟迟地道,“后悔!如果当初知道你是一个奸细的话,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投下天云台。”顾离笑了起来,熄了焰火唤出坠月朝鸦群里刺去。 怀翊失声笑道:“那你现在就有机会杀我。” “你放心,等我杀掉这些烦人的渡鸦就轮到你了。” 怀翊看着眼前的顾离,汗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可她的眼中依旧闪烁。他笑了,在这战场上,在鬼门关前,在她的身边。 怀翊一把拉过用功发力的顾离,捏了个诀唤出了金罩。两人总算是可以中场休息一下了,可这罩子怕也是挡不住多久。怀翊轻轻拭这顾离脸上的血痕,温柔得道,“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话还没说完,罩子已经在千万只渡鸦无休止的攻击中疯狂的抖起来,看来马上要被攻破了。怀翊看着顾离道,“一会有什么动静都不可以去听,答应我好不好。” “我凭什么答应你。” 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攥起顾离的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一瞬间,嘈杂的鸦声消失了,什么都听不见。顾离也不由自主地维持起了这个动作,在无声的世界里,眼前所见就会变得格外清晰。怀翊就蹲在自己面前,顾离不知这将成为往后里能让她想起的为数不多的铭心场面。 怀翊从腰间掏出一个绣的精致的锦囊。两指并立,一道法术后锦囊泛着金光地打开了。那光耀眼无比,似乎可以穿透鸦群。 这光?就像初战渡鸦那一夜,也是怀翊刚刚降世的那一夜。在光中,过往纷纷向顾离涌来。一直以来,这个臭小子似 乎还真的帮上了不少忙!回忆之中的顾离渐渐忘了怀翊的叮嘱,松开了双手,一道道尖锐的鸣声立即从她耳朵钻进身体,她的五脏六腑就像瞬间被拧做一团再被一掌拍碎。 “啊——”顾离尖叫了起来,凄厉的叫声伴着喉咙里的腥味。 倏地,一对金色的双翼将她裹住,周遭声音一扫而空,眼前可见的仅是面前这张白皙精致的脸,面庞可感的是他那紧紧贴过来的双唇的温度和他那不紧不慢的鼻息。时间慢慢凝固了,这重重包裹的金色羽翼之外像是再没有世界…… 金光一现整个鸦群颤抖起来,随后鸦群便四处散开想逃离这耀眼的光芒和这震心断肠的声音,可是已经晚了。渡鸦们疯狂颤抖着身子,看那张大的嘴就知道这叫声得有多凄厉,最后一股鲜血从它们的双眼中溢出。最后一只只渡鸦爆开,化作血雾在空中滞留片刻,落下向大地。血雨打着金色的羽毛,宣告这战斗的胜利。 寒风血雨倍感凄凉,可苦了打不了伞的小毛驴地瓜,而羽翼之中却在不断升温。 世间的声音再度消失了,唯有面前这张精致的面庞,只见他微微张嘴,听不见声音只看的出口型: 等我—— 光芒散尽,面前的白衣少年缓缓倒下…… 流光云都晟晖殿 “什么!你说渡鸦在凡间找到他了?”高高的王座上,坐着的是许久未和大家见面的禹榮音,他现在正在怒喝台下那个穿衣风格与他相似的黑袍男子,“为什么不将他击杀,送来给我?” 台下黑袍男子悻悻地道,“此人似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派去的三万渡鸦只回来了十数只。” “这下难办了,凡间非我等领地再加上他已经恢复差不多。恐怕再难将他抹去。”禹榮音再度扶额,现在能让位高权重的他揉眉心的人可不多了。 黑袍男子再拜,“另外,我们还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一直在照顾她。经属下调查,此女子为罪人仇懿的女儿——仇心。” “仇心?女儿?”禹榮音眺着远方,“你们抓他们时千万不要伤到她。” “是!不过说起仇心,属下倒是有一计。” “讲!”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 这里有家 小毛驴不停的在泥泞的小路上狂奔。好家伙,那速度可不输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寒风伴着簌簌的落叶打在顾离脏脏的脸上,身后的怀翊不断地咳嗽着。 “坚持一会儿,怀翊。我马上带你去看郎中。”顾离紧紧握住怀翊那愈发冰凉的双手,红着眼看着前方,可是前方只有那无边无际的黑。 且不说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村庄药铺,就算有,凡人的郎中真的看得了怀翊吗? 但这些在顾离眼里都算不了什么,只要现在还有一点点希望,她就一定会紧紧抓住决不松开。 风更加凌冽了,天也渐渐黑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黑夜会给行路增加不少难度。当然,事实证明女主总是有上天特别的眷顾。 黑夜压境,绝望随之而来,希望也接踵而至。密林被一片片撕开,露出不远处的山脚亮起的灯光。 “太好了,谁允许你睡了,给我醒着。怀翊?怀翊!” 怀翊趴在顾离身后,停了咳嗽,失了声响有一会儿了…… “啪嗒啪嗒——”行人不多的大街上回响着驴蹄声。 正要歇业的药铺突然又被敲响,“开门开门,快救人!” 郎中不急不慢地饮了口茶,这种场面他见多了,“今天歇业了,有什么事明儿再来。”这是这儿郎中雷打不动的原则:懒! 门外的响声依旧不停,“要命的事!” “要命的事也明天再来。”再加一条原则:无情! 门外的响声停了,郎中舒心地又是一口茶,准备结束美好的一天。轰——一声巨响门板应声倒下,让他的小心肝也颤了三颤。伸着被热茶烫到的舌头,郎中正想咒骂。一把青色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抖着发软的双腿,郎中坐在地上失了神色。 “什么狗屁郎中,你救不救人?如果他死了,我就连你的脑袋一起埋了。”顾离举着坠月怒圆着眼,剑身发着幽幽的绿光。这是顾离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露出这么凶狠的表情,坏人的那股狠劲瞬间就被拉满了。 茶壶落地而碎,湿了一片,分辨不出是茶水还是……郎中摇晃着双手,求饶到,“救……救!手下 留情!” 顾离收起坠月,地瓜驮着怀翊进了药铺,众人将怀翊安置到床上,又扭了扭头示意郎中。郎中伸出抖的跟筛子般的二指探了探气息,又把了把脉,摔在地上神情恍惚。 “怎么样?快说!”坠月青光再现。 过了片刻,郎中才惊遽地道,“他……他他已经,已经没了脉搏,怕是……”话已至此无需多说,郎中彻底失了心智,惊声尖叫疯了似的冲出了药铺。 “不可能,不可能。”顾离丢下坠月,眼泪从红透的眼眶不住地外流,“你不可能死,事情都还没有讲清楚,你给我起来。你可是凤凰,凤凰是不会死的?”她伏在床前,鲜血淋漓的双手疯狂摇晃着怀翊尚未冰凉的手臂。 而眼前躺着的这个人却未对此做出丝毫回应,他就这么安详地躺在那里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双眼微闭,发白的双唇上是早已风干的血迹。 真的回天乏术了吗?不,顾离不信,过去那些困难他们都一起携手度过了,今后也一定会。她起身,魔怔似的在药柜里翻捣着各种药,“不会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 红烛见底,烛芯已熄,升起缕缕青烟。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照在榻上那位白衣少年苍白的脸上,照在榻旁那位红衣少女颤抖的手上,没有一句话,就像从来都是这么安静,从孤独中来注定要回孤独里去。顾离——还是回到了一个人。 推倒半遮半掩的残破木门,门外已是站满了人,他们交头接耳向这位抱着少年的红衣女子投来异样的目光。 “那个——有没有安静一点的住处?”垂着头的女子发话了。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一问可吓怕了众人。眼前的这位女子一夜之间把郎中吓得疯疯癫癫,现在又抱着个气绝的人,你说能不吓人吗?过了许久,人群里才有人轻声地答到,“城南山头有间无人住的屋子,那里比较安静。” 人群又开始窸窸窣窣,“喂,干嘛要和她说。” “多谢。”顾离抱着怀翊,面庞遮在凌乱的长发之下,两步并做一步在众人的退让之中朝城南去了。 …… “呵呵呵,你来抓我呀!你抓不到抓不到!” “诶,小宝,你 们别胡闹!不要伤着了。”天下所有的家长都会反反复复地强调着同样的话,“你们可别乱跑啊,特别是别去南边玩。” “为什么不能去,我们约好了去南边的溪里摸虾的。”一个手持冰糖葫芦的小鼻涕虫问。 “问问问!问那么多干嘛,叫你别去就别去,那里有吃人的妖怪!还去吗!” 桃源县城南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你到底醒不醒?”顾离打湿了帕巾,轻轻擦试着怀翊的脸庞。 怀翊安详的躺在床上,就像一年前一样,什么也没变。说来也怪,那郎中都说是死了,这都一年多了那肉身依旧是不腐不坏。若说是那疯子庸医号人不准的话,又不对,因为这怀翊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安安静静躺了一年。综合来说,就是既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 为怀翊擦了身子,顾离出了门。细细观察着屋子的情况,这是一间由土木筑起的林间小木屋,虽说讲不上精致别样,也算是充满了生活气息。梁上挂着由各种漂亮的贝壳和珠子串成的帘子,红的、黄的、黑的、白的,各种颜色的贝壳在风中叮当作响。这是顾离在这一年里用闲暇时间做的,顾离在这乡间僻壤学会了许多曾经不会也不愿做的东西,现在这褪去红装的她倒真有几分人间小妇人的感觉。在这孤独的一年里,没有人和她讲过话,山下的居民都视她为恶煞离她都是远远的,陪伴她的只有这山风虫鸣和地瓜偶尔几声鬼才知道的嘶叫。地瓜在这一年里也是变了不少,比初次见面强壮了不少,那一身的棕褐色的皮毛油光发亮。这一年多里,它帮着顾离犁田磨面也是帮了不少忙。 这里是家,这是顾离当初允诺怀翊的一个家,一个还在等着远方未归人的家。 日偏正中,远处桃源县里的人已经断了炊烟开始用午膳了。院子前,顾离挥舞着坠月——劈着柴。 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别小看了这劈柴,里面的门道太多了。顾离在这一年里将怀翊教的剑法融会贯通,那是熟练无比。特别是在这劈柴方面,她甚至领悟出了一套自己独创的辟柴剑法,劈起柴来那是如风一般。 为了躲避昏君的追杀,顾离卸掉了自 己的法力,隐了神兵坠月的剑芒,但坠月隐了灵光,那锐气却依然不减。一刀下去,无论多硬的柴都要两半。 木屋旁,一棵硕大无比的海棠树正含着蕊。海棠是顾离最喜欢的花了,流光云都的仇府里就种了许多像这样的海棠树,一到花期满树的海棠可以红透半边天。以前她总是喜欢在熹微的春日晨光中到树下拾昨夜偷偷落下的海棠花瓣,把它们扎进香囊里可以香上一整天。且海棠花也作为纹饰出现在她家的孔雀家徽之中,于她而言海棠花真的承载了太多太多。 顾离擦着汗,望着一树含苞的海棠拭着汗。 春风来了,海棠又快开了,远方的故人该回来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 花开故人归 冰消雪融风尤寒,初春依旧是小气度,半件衣裳都不肯让人退去。天将将明,顾离便穿好了衣服。借着微微烛火,铜镜里现出了一张小生的面庞。莫怕莫怕,这是顾离为了方便游走于山下县城内而使的个小小的易容术。 顾离在这山上虽说可以自力更生,但少了人间的俗物总觉得不妥,所以每过几个月顾离便要悄悄下山去采购一番。为了不引人注目,便以这男衣男相示人。同时为了避开禹榮音的察觉,这法术也只能粗劣的施展,这男人的大概样子是有了就是不耐细看,更不能被那些市井小妇痴痴纠缠,所以顾离便特意将自己化得粗陋不堪,小眼浓眉麻子脸,连她自己都不敢多瞅两眼。将衣裳塞得严实了,顾离便开了门,料峭的风扑面而来熄了屋内的烛火,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骑上半睡半醒的小毛驴顶着春寒下了山。 微弱的天光打在这所山间小庐。屋前,新抽的绿芽间一朵绯红的海棠在风中艳艳正浓。 下山的路弯弯曲曲,让本看着不远的距离硬是走到天大亮才到。进了县城,城里已是车水马龙,顾离这次下山的任务比较艰巨,她要在今天之内将这小板车上的蔬果全都卖出去。从前的顾离在贴补家用这方面从来都是不担心的,毕竟在荻州一战之后当地的富绅乡豪奉上的金银珠宝够抵好一段时间了,可这一年里为保怀翊身体不坏所用的名贵药材已经将其中霍霍了大半,如今小金库已经快要见底了。所以今天,顾离一定要将这些蔬菜瓜果卖出去。至少是不卖出去不吃午饭的那种! 在经历了一个早上的唇枪舌剑后,顾离成功的——一样都没卖出去,顶着咕噜乱叫的肚子,顾离抓狂地道:“啊——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将你丢到荒山野岭里去了!” 正发着牢骚,不远处的县衙门口传来了击鼓声。空着肚子牵着地瓜,无事可做的顾离也只好前去“凑热闹”。 县衙门口,一瘦弱男子正在击鼓鸣冤。男子无力地敲着鼓,那苍白的脸色上写满了疲倦,从装束上看像是一位落魄书生。围观群众渐渐多了,从悠悠众口 中,顾离也略微了解了些情况。这书生是为给他那死去的妻子平反而来,在这里敲了三天登闻鼓,府衙里硬是没人来召他。 “这不是欺负人嘛。”顾离撸起袖子,欲一脚踹开这“昏官”的破门,但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又止了手。无奈袖子已经撸起来了,就这样无事般退回去略显尴尬,情急之下顾离便一把夺过那男子手中的鼓槌。 那男子先是一惊,看着面前这个抢去自己鼓槌的粗陋男子后,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下场面更尴尬了,行人渐渐都附了过来,顾离更是无法收场,摇着两根鼓槌连忙解释到:“我不是要阻止你报官,你别哭你别哭,我是来帮你的。”说着,她便拿起鼓槌敲起鼓来。对于安慰男孩子这种事,我们古道热肠的女侠还是经验不足。 敲了半天,顾离才发现自己的鲁莽行为,停了手放下了手中的鼓槌,向坐在一旁的潸潸落泪的男子道,“这样敲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同我讲讲事情原委,我才好帮你啊。” 换做寻常男子,膝下有黄金,是断不会在人前落泪,更别说与一般人吐露实情。可眼前这柔弱书生怕是穷途末路了,再者见身旁的这位丑陋男子不像穷凶极恶之人,也有心帮助自己,便将缘由一五一十的道出了: “小生家住在城西,家中就我和敏儿二人。敏儿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们家虽说不算富裕,但生活也算安定。半个月前,我应约去邻县参加书会,留敏儿一人独自在家,不料碰见了那醉鬼张癞子。那厮早就对敏儿图谋不轨,趁我不在家,从门缝里瞧见独自守家的敏儿。光天化日之下,那恶人竟直接闯进我家对我,对我妻子……”说到这里,男子已泣不成声,缓了又缓,他才又说到,“事后,他怕事情败露,威胁敏儿要她将此事咽进肚子里。敏儿觉得有愧于我,竟自缢于家中。都怪我!如果我当时没去那书会便不会有这祸事了。若不是凭着这封遗书,我都不知她受了如此天大的委屈,她留这封信就是要我揭发张癞子的恶行,替她申冤。本来还好,私闯民宅害死敏儿乃是板上钉钉之事,那恶人也一一认了,县官大人也判了将他枭首,本以为能以此告 慰敏儿在天之灵。没成想几日前,国主久病得愈,大赦天下,竟将那杀人犯的案底给销了,我心有不平,故来此处想大人重审此案!可案底已销,那恶人便是清白身,县官便不允许我翻案。” “所以他们才不理你,你就在这里一直敲?若是国君大赦,想是这县衙也是没有办法呀。”顾离叹道,“不过病好了也要高兴成这样吗?” 围观人群中有人回到:“之前听说,北镇国国主被北境寒妖所伤,害了苦寒症。为了这病国君访遍名医,药石罔治,说是是好不了的了,只能等死。可后来,听说有一个人带着颗泛着金色火焰的红色宝珠竟然将半死不活的国君救活了!死里逃生的国主不但封了他做了北镇国师,更是祭天祷告、大赦天下。” …… “敏儿!我终是不能为你雪恨了!我真该死。”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书生伏在面前的石阶上。 “你若就这样就自暴自弃了,那你真是不能为你妻子报仇了。” 那书生恼到,“那我还能如何!还能如何!我连为敏儿报仇都做不到,我还不如直接去找她。” “那你妻子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失望。”顾离站了起来,冷冷地瞥向匍匐在地的书生,“她之所以留下遗书,就是让你好好活着,为她雪耻,不是吗?” “怎么雪耻,我连这县衙大门都进不去!” “你不是书生,去求功名啊,等你功成名就还治不了那恶人。我想——敏儿也应该是这么想的。”语气渐缓,顾离的眉目之间也温柔了许多,“有些人,在的时候要我们时时珍惜,没了之后也要我们常常念起,不就是因为我们还留在这里。为了他们,好好活着,你死了她就真的不能雪耻了。” “太慢了!太慢了!”那书生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宣泄着怒火和无助。 “许是她真的错付了。”顾离转身离开,她知道,此时此刻唯一能救这个男子脱离苦海的唯有他自己,再说也是多余,时间问题罢了,可顾离自己的问题似乎还没有得到解决。 仇恨,真的能成为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吗? 今天的菜怕是卖不出了,失了兴致顾离也不想去试了。随便,明天会怎样又有谁 知道呢?反正顾离不想知道。 找了家小酒馆,顾离要了几碟小菜,在店家小二的天花乱坠下还点店里新推出的糕点,据说每一块都是独一无二的味道,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口是什么滋味。 过完嘴瘾的顾离,用瘪瘪的钱袋结完账,临行前还要了两坛酒打算回去热着吃。这小庐、春景和热酒,顾离在情趣这方面那捏的还是挺不错的。 顾离出了酒家,已是日垂,再次看到街上行人匆匆,这小县城一天到晚倒是挺多事啊。拦下一位行人,顾离问:“这位兄台,你们这么着急这是去哪啊?” “你不知道吗?城西着火了。” “着火了有什么稀奇的吗?” “据说是一个书生放的火,烧了个醉鬼的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那醉鬼和书生都还在里面没有出来,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也只是好奇去看看。” 顾离朝西边望去,确是浓烟滚滚。这情景不知她已经见了多少次了,都快麻木了。火为人们带来了光明和温暖,但每每与欲望擦肩总是会带来毁灭。 “他到底还是去见亡妻了,希望是他想要的样子。”顾离骑上小毛驴,身后是两坛酒和一车原封未动的蔬菜。 夕阳照这归家小路上,潺潺的溪水流进余晖里,把远处的犬吠声带到耳畔。这条路上的初春美景想是走上一百年也是看不腻的。 到了山脚下,山腰间的一缕袅袅炊烟更是让她感到温馨。等等,炊烟?这山上就她一户,哪来的炊烟?莫不是——着火了!顾离裹紧衣裳,连鞋子都来不及提,那是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山上跑。初春的露水把泥土浸得软软的,光脚走在上面就像踩在棉花上。顾离穿过田间的近路,眼看就要到家了却在离家不远处停了下来,她此刻正怀疑眼前所见——屋前,满树的海棠开的正盛,树下,一位白衣少年正挽起袖子在劈柴。 满树绯红的海棠花,仿佛要映红了眼前的整座青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 与君结缘 太阳收回了留在大地上的最后一缕光芒,寒意从四周的山林向顾离袭来,热泪盈眶,心脏狂跳,“怀翊——”顾离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近在眼前的小屋如天涯海角,或许真的隔得太远太远了。 屋前的男子也看到了她,他远远地朝顾离招了招手,道,“饭已经好了。” 是怀翊!虽然相隔一年多的时光,但这熟悉的声音却夜夜出现在顾离梦里。只是顾离没料到,许久未见,怀翊讲得第一句话竟是喊她吃饭,或许于她而言一日三秋的一年不过是他微微眨眼的一瞬。 这“一瞬”承载的思念太多太多了,多到顾离说不出一句话。 “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早去哪了?” “去找回来见你的理由了。” “找到了吗?” “找到了,所以以后不走了。” …… 初春的寒意挡住了南来的暖风,却挡不住争妍的花朵和天上的星星。晚饭过后,提着小暖炉,二人坐在屋前细数一年里的过往。 “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久了。那你还恨我吗?”怀翊望着屋前满树的海棠,笑到。 “这一年多的光景里,我想了许多,想起那日的可怖场景,想起你那苍白的脸。山中的岁月与我而言无比漫长,但日日都有草薰风暖,当初的那种心性像是也被磨练得平和了许多。”顾离轻轻拨着发丝,眼中映着满树的繁花,“如今细细想来,对你,我没有恨更多的是怨。在那一天的鸦群之下,我已经看清了一切,我只是怨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你的身份,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吗?” “不是的。”怀翊看向顾离,深邃的眼里好似可以容纳万千星辰,“我是怕,怕失去你。儿时,别人道我云淡风轻,逍遥自在,和无数同族翱翔在泛古的天空,在乎的只有眼前的一方天地。后来,长翅膀的没落了,我变成了为数不多的肩膀,要担起的是整片天空,曾在那段时间里我傻傻的以为只要是为了羽族做什么都无所谓,如果杀九人能活十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去干,异族对我的评价就是人神共愤、天诛地灭的 魔头,说要共同讨伐我,甚至这讨伐声里不乏羽族人的身影。” “啊?别人不了解你就算,你所保护之人也要从背后捅你刀子,你还护着他们做什么。”顾离托着腮帮子听故事,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他们不懂,在他们眼里只看得见居高临下的好,却不懂身居高位要步步为营,稍有差池便是坠入脚下的万丈深渊。”顾离的涣散的目光里装满了岁月的沧桑。 顾离倒是津津乐道,“万丈深渊,倒是不错!摔死那只昏君!” 怀翊说着,慢慢牵起顾离的手,攥紧,“没错,我确为王族的人,但我想告诉你,我同那些又庞大野心的人不一样。” “你终于承认了。”顾离戏谑般的笑了起来。 “可我从未想过害你。” “我知道,我从渡鸦来的那一天就知道了,我等的只是你给一个真相。”顾离看着眼前这个人,如同刚刚认识的般。忽然,她似醍醐灌顶,道,“莫非?你也是被那昏君迫害?这也不怪,你和他是同族,他怕你夺权自然是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顾离瞪大着眼睛,似乎想让自己得出的结论被予以肯定。 顾离一开口,煽情的场面居然变得有些好笑。 “算是。”怀翊眼神看向一旁,轻轻应着。 “我刚刚又捋了捋,如果那昏君也想杀你的话,就证明你很重要。难怪父亲要把你托付给我。”顾离瞪大了双眼 若有所悟,“你就我们的突破口,你就是推翻那暴君的希望。”她拍了拍怀翊的肩膀,于他,于心,这都应该是诠释这么多年时光的最好解释了。 场面陷入沉寂,没有人愿意再多提那被猜忌被背叛的过去。山风悄悄刮过,吹起二人的青丝。 “顾离,你带我看不一样的世间,我把我最柔软的部分交给你,只给你。凤凰一族与山河同寿,千万年来逐渐没落,留下来的凤凰寥寥无几。看了几万年的世事,却觉得有你在身边,哪怕是一瞬间也抵得上沧海桑田。” 他是在告白吗,我的天。可我们的当事人此刻还在细细捋清其中复杂的关系。 “你说什么?”顾离看向怀翊,问。 “无关紧要。” “有了你,讨伐那无道暴君就师出有名了, 我的宏图大志要实现可还是要靠你。”顾离自言自语到:“接下来就是粮草、兵马,要准备的太多太多。”顾离在人间期间看的戏子话本可是为她提供了不少良计,“只是我们是要造反,日后如果你真上了位,那名声怕也不是太好听。”低着头的顾离陷入了沉思。 “我本就对这些青史评说甚是自己的性命都无所谓,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怀翊的目光倏然诡异起来,他看向一旁的顾离,“但是现在可不同了。” “有何不同?”一抬头,顾离才发现怀翊的脸已是贴得极近,一指之间甚至可以感受他那极轻的鼻息。 放慢呼吸,怀翊轻轻地道,“有了你啊。如今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的弟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有什么想做的吗?” 虽然已经近的可以看的对方的毛孔,但顾离仍然可以感觉到怀翊还在不断地接近。她下意识转了个头,连忙道,“没有了没有了!” “是么?可我还有话说。”怀翊的脸又贴近了半分,“我……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阿离。” 这一声“阿离”差点让顾离摔过去,她退了两步尴尬笑道,“你我既不是姐弟,如何能同从前般相处?” 怀翊笑了笑,牵起地瓜的牵绳。“不是姐弟,自然有不是姐弟的处法。我只怕你不习惯而已。” “咳,无妨无妨。都相处了这么久了我也是了解你,经历了这么多也算是你我有缘。”顾离摆了摆手,内心却不安然,怀翊刚刚的那些动作已让她感到不习惯了,哦不,应该是不淡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 当年云烟(一) 渐渐的,夜更深了。星光洒向大地,在海棠树梢凝结成晶莹的露珠。 “能和我说说你家人的事吗?”怀翊轻声细语地问着,温和的话语里带着些恳求,生怕碰伤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顾离放缓了语气,放空的双眼像无月的夜空,“害,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都不清楚也只是听旁人说的,才一点点拼凑出来的。”顾离朝怀翊笑了笑,想是要缓和气氛,却怎么也暖不了这凝重的神色,这也许是她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痛。 山野刮起微冷的风,拨开了层层云烟,一件件尘封的往事一点点浮现出来…… 六百年前,流光云都 垂明大道 “诶,你们看,那个木头脑袋来了。” 也不知是哪几家的小雏儿们正聚在一起,议论着那位迎面而来的同龄人。 “喂,冰块脸,夫子罚你的一百遍弟子规抄完了没。”扎堆的人群里,一个小胖墩朝着少年喊话。他圆滚滚的小肚子把墨色的书生衣裳撑得满满当当,这人俨然是这群人里的老大。确实,看体型没几个雏儿打得过他。 “你们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子的吗?亏得鹈鹕一族还是书香门第。”少年背后的一位小书童站不住了,愤愤不平想上前理论。 却被少年伸出的手拦住了,“朝颜,算了。”他斜眼瞥了瞥一旁的小胖子,“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抄?” “呦,你们仇家只不过是个落迫小族,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出言不逊顶撞师长还有礼了?”小胖墩仰面笑了起来,周围的同伙也跟着嘲笑起少年。 一片哗然中,少年面容不改,他抖了抖不染半丝尘埃的白袖,“朝颜夕颜,我们走。” 见被少年无视,小胖墩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圆圆的肚子,朝少年抡拳而去。 少年依旧是面不改色,他卷起手中的书籍,对着小胖子就是当头一棒。 “哎呦!”小胖墩被这突如其来的“棒槌”扇得失了方向,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两个书童趁机上前,将他按在地上。 “别碰我,你这两个脏东西。”小胖墩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好求援,“你 们是死鸟吗?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一旁的同伙这才反应过来,正欲上前驰援。少年转身一瞪,他们又立刻镇在了原地。 “朝颜夕颜,够了,我们快走。等会迟了元夫子又要责怪。” 两个书童双双松了手,留小胖墩一个人在地上犯迷糊,“仇懿,你给我等着!” “子曰……”一阵阵读书声从这座雕梁画栋的屋子里传出来,里面古色古香的陈设摆列似乎说着屋子的主人是一位极有品位之人。不错,这里是格物斋,是整个流光云都最具书香气息的地方,能来这里读书的,有的是因为天资聪慧,有的是投了个好胎,总之,这里面坐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此时,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银发老者正端坐在香案前,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这些未来栋梁。 说到他,他可不是一般人,试问整个云都有谁不知道他的名号。他叫元培,被羽族人誉为“圣贤过化第一人”。一千多年前,就是他带来了凡人的文化,把羽族从野蛮社会拉入文明时代,虽然只是照本宣科,但他给羽族做的贡献可是毋庸置疑,不是他哪里来的好吃美食,漂亮衣服。所以这里人人都敬仰他,就连王上见到他也要尊他一声“夫子。” 在这朗朗书声中,混进了一些异物,仇懿,朝颜和夕颜三人正蹑手蹑脚的往座位上靠,可是他们不知,与这书声有丝毫出入的声响在元夫子耳里都显得异常刺耳,“仇懿,你怎么又迟到了?”元夫子放下手中的典籍,“你这个月已经是多少回了?” “禀夫子,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耽搁了,还望夫子见谅。”仇懿对着夫子作揖,果然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少年。 “入座。” “等等夫子。”门外传来了声音,小胖墩和他的同伙们接踵而至,“您罚仇懿的百遍弟子规,他只字未动。”喘着大气的小胖墩打起了小报告,疲惫的脸上现出胜利般的笑容。 “你们怎么也来迟了?还有继英,为何你如此狼狈。”这一大串的事情打破了元夫子美好的清晨。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早晨在元夫子眼里那是非常珍贵的时间。 “我在路上跌了一跤,嘿嘿。”想必被仇懿暴打这种丢脸的事情,小胖墩 继英也不敢外说,随后他又再次补到,“夫子,我没事,只是仇懿他没把您的话放在心上。” 话题一转,元培看向一旁的仇懿,“他说的可是真的,那弟子规你可抄了。” 仇懿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轻到生怕被人察觉。 “你!唉,罢了。为师当初就是看你颇具慧根,才收你为徒,可你也切勿恃才傲物,多说无益,你自己好自为之。”元培叹了口气,对于他的这个学生,他是实在没有办法,虽然聪明但是总觉得有点儿死脑筋。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对了差点忘了,今日我们又来了位新同窗,禹榮音,你过来。” 这时,角落里坐着的一个瘦弱的少年走上前来,“这是你们的新同窗,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互敬互爱,知道吗?”话音未落,堂下已经议论纷纷。 “姓禹,他不会是乌鸦族的人?” “啊,就是那个被视为不祥的宗族吗?” “这种晦气的人,元夫子为什么要收进来呀。” “啊——我不想和他一起上课。” …… 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讲出来没什么,但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 交头接耳的声音让元夫子愈加不悦,“好了够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这里是学堂,要说出去说。你们几个先回到座位上去,我要开始讲学了。” 众人速速归了位,独小胖墩继英因“大计”失败而在原地暗暗不爽。 “愣着干什么,还不入座!”元夫子的催促让继英只好把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 沉浸在书籍海洋之中总是让元夫子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要下学了,“好了各位,今天的讲学就到这里,回去记得多温习,温故知新才是学子之道。” 云都学堂里的上学制度都是跟着凡间的学堂定的,只是这云都地处云端之上,太阳升得早也落得早,日头刚偏西,就放了学。 一下堂,继英一伙人便无了踪迹,仇懿则在书案前复习着今日夫子的讲学内容,身旁的书童慢慢地整理着案上的书。 “你又不听夫子的话了。”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裳的姑娘正伏在书案前,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露出两三髻小辫子,“放学一起走。”一双灵气的眼睛期待着面前这位少年的回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 当年云烟(二) 她叫秦思,是仇懿的远房亲戚,是一支全然没落的孔雀旁系,无奈世事变迁,秦思父母难以将她养育成人,只好将她送到云都的仇家寄养。 仇懿对他这个远房表妹原先也是一副冰块脸,更应该说是他对谁都是一副冰块脸,当他每每夜晚听见她的哭声和笛声融入这无尽的夜色里,那思乡的愁和寄人篱下的苦渐渐也了然于胸了。可每天早晨又能见她笑容满面朝气满满,毫无愁肠百结该有的样子。不知何时开始,仇懿对他的表妹格外的照顾,他们成了好友,成了死党,拥有了两个人之间才能有的小秘密。他也在无形之中成了她在仇家生存的依仗,为她抵挡流言和中伤。 “今天天气真好,等会儿一起去放风筝。”这是秦思最喜欢做的事情了,在云都上放的风筝,那便是全天下飞的最高的风筝了。她也能让这高高的风筝替她远眺故乡。 正当四人在为下学之后的事情做打算的时候,一旁的小巷子里传来了声响,“你们乌鸦一族不好好在容谷待着,跑到云都上来干什么?我劝你还是在我打你之前赶快离开这里,哪里来的回哪去!” “这个蠢鹈鹕,又在欺负人。”秦思揪着自己的小辫子,转头问仇懿,“我们要去帮忙吗?”却发现一旁的仇懿早已冲了进去。 “住手!” “这不是我们的仇大公子吗?”继英脸上满是嘚瑟,他身后的那些同伙和今早比起来人数翻了一翻,“来得正好,那就把今早的帐一起算了。” 继英摩拳擦掌正想动手,却忽略了身后被逼在巷子尾的禹榮音,只见禹榮音突然起身一把抱住继英向一旁的墙上冲去,哐的一声,继英重重的砸在墙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见状,他身旁的同伙齐齐抄起了家伙,情况越演越烈,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巷子头传来声响,“元夫子来了!快跑!” 元夫子一词如雷贯耳,众人一听瞬间慌了神,纷纷捂着面抬起泄了气的继英冲出巷子,留仇懿禹榮音和一阵扫地风。 巷子口,一位少女如沐春风,款款地走来,她那白皙的双手伸向瘦弱少年, “你没事?你好,我叫秦思,他叫仇懿,后面两个是他的小书童朝颜夕颜,我们是你的同窗。”一连串的话不给人插空的余地。 见少年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自己,她又笑到,“你别害怕,我们可不会欺负人。” “那可不一定。”一旁的仇懿冷冷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要不是刚刚我那一波精准救场,你现在就要鼻青脸肿地后悔刚才的鲁莽行为。”秦思伸出的手依旧没有要缩回来的意思,“你别听他乱说,我们和刚刚的那个小胖子不是一伙的。”她的笑像三月里的春风,吹开了冰结的湖面。 终于,少年对着那伸出的手作出了回应,他伸手握住了她,悻悻地道,“禹榮音。” “好,我记住你了。”秦思拉起禹榮音,“我们快走,等会小胖子发现自己被骗还会回来的。” 刚出巷子口,远处继英等人骂骂咧咧地跑来,几人速速离开了事发现场。 经过这件事后,禹榮音算是正式加入了仇懿的队伍,他们组成了小小的“三人帮”,成为了对抗“恶霸”继英的中坚力量。而三个人的友谊,也伴随着成长愈加坚固。 一百年后 旭日还未从东方升起,人间还是长夜掌空,在渐渐苏醒的云都里,三个黑影穿行在寂静的街道上。 “我们真的要来这么早吗?”一团黑影问到。 “如果想占到好位子的话,是的。”另一团黑影答到。 “快到了快到了。”又一团黑影发声到,它渐渐放缓了脚步,借月光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清新脱俗,让人移不开目光,“真是让人兴奋,这五百年一度的归林节我还是头一次参加,快点找个好地方坐下,等会人都来看祭日,可就找不到好位子了。” 三人找了三个靠前的位子坐了下来,笼罩在夜色中的云都起了晨雾,只能凭借这渐弱的月光三人才能相互看清彼此的脸,一位少女和两位少年正等待着这五百年里最精彩的时刻。 “仇懿,榮音,你俩说今天真的能见到王上吗?”少女发话了,她的眼里满是憧憬,“听传闻里说,王上可是位英姿飒爽的美男子呢。”想是 她脑子里现在定满是那戏折子里美人撞英雄的画面。 “我怎么听人说王上是一位花甲老丈。”一位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到。 “你胡说!” “你想想,他都管理羽族几千年了,还会年轻吗?” “你!” 火’药味浓了起来。 “你俩别瞎猜了,秦思你别听仇懿胡说,我听说王上那一族和羽族的各族不同,他们之所以能掌管羽族千万年之久,是因为他们授了神赐,他们的生命就像那滔滔不绝的天河之水,没有终点。我看我们的王虽然活的久了些,但定是一副青春面庞。这么盛大的节日,各地的羽族人都来到云都,王上是肯定会出现,到时候你们说的谁真谁假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对哦,榮音你真聪明,就是比某些人厉害。”秦思伸出手摸了摸榮音的脑袋,榮音身着一袭玄衣,一双熠熠生光的眼睛早已脱离了当年年少的青涩,它仿佛告知着世人,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欺负的瘦弱少年。 而仇懿,对这番明指自己的话并不介怀,他望着远处的天边,在那里即将升起代表羽族兴盛的红日。这,也带起了他从小的志向,他想通过努力改变羽族,带领羽族走向繁荣昌盛,就像,就像王上和夫子那样。 时间随着这高空的风偷偷溜走,云都的天空慢慢地被云层稀释,渐渐地褪去那一湾的靛青,远方的天边也在不知不觉间漂成了白色。不断的人群向这里涌来,将仇懿三人淹没。看来,祭日盛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突然,祭日高台上的号角被吹响,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群身批精甲的羽族士兵破开拥挤的人群,将人群分到两旁,从中劈了条通向高台的过道。 “来了来了,王上来了。”人群又开始沸腾了。 通道尽头,一位身穿金色羽衣的人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他就是王!羽族的领导者! “他就是王上!”秦思睁大双眼,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可阅过真容后的她又凝紧了眉头,“只是——他带着个帷帽作甚?” 是的,这位身上华丽羽衣,身后众人跟随,身旁万人拥戴的王竟带着个帷帽,还是毫无修饰的女士白帷帽。难不成王上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那轻纱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王上穿过成堆的人群,在人们的拥护声中登上高台,天边的旭日也正在此时冉冉升起,当王站上高台时,身后的新日如出水芙蓉般从云海里升起挂在这无垢的天空之上。这就是太阳!这是云都的太阳!也是羽族的太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 当年云烟(三) 很快,祭日大典便在一片肃穆中落了幕,王上和众人一一退了场。 结束了祭日大典,人海便变了方向,一时间涌进了云都大大小小的街道。 “这归林节不愧是羽族最盛大的节日,感觉整个云都都快装不下人了。”秦思在拥挤的街道上困难地穿梭,身后的仇懿榮音紧紧跟随,“只是可惜还是没见到王上的真颜,你们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蒙着个面?”秦思回头看去,却不见二人的踪影。他们三个终究还是被人潮拍散了。 正当秦思为找不到人一筹莫展,远处传来了马嘶声,“不是,这么多人还骑马过街吗?” 宝马雕车被银甲士卫团团围住出现在了街道上。 “让开!让开!”那些银甲士兵未多说半句话,他们守护着将香车,将接近的人纷纷推开,让本就没有太多空间的街道变得更加拥挤。 “停下!” 白色的宝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一位少年展臂拦在了车队行进的路前,这位少年正是仇懿。 “放肆!”一声长喝,士兵们齐齐地把枪尖对准了仇懿,“你是什么人,胆敢再此拦路,还不速速滚开。” “该离开的是你们,这里人这么多,你们再前进定会伤到旁人,还请你们绕路而行。” “我们如何行进,还得与你协商?让开!” “不!” “找死!”士兵的枪已蓄势待发。 “住手。”后面的车里传来声音。 闻言,列前的一位士兵立即靠在了车门边,“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叨扰了圣驾,属下这就解决。” “不必了。”车帘拉开了,一位身着金色羽衣,头戴帷帽的男子从车中走了出来,他就是今日晨间祭日的王! 这王通身泛着金光,想来这就是传说的帝王之气。可这能震慑百官的帝王之气却在仇懿面前失了效。 “原来是王上,既然是王上,那就更不该过这条路了。”仇懿弯腰对着王行了礼。 “大胆!”士兵再次提起枪喊到。 “无妨,那你倒是说说,这道普通人走得为何本王却走不得。” 仇懿行了礼又挺起身子,“倒不是您不能走,只是这车不能 过。” “为何,道上有人行也有车过,一未犯错,二未逾矩,为何车不能过。” “确实,道可行车,只是在今日,在此时王上的车过实在是不太合适。王上您看,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其中不乏有老人和孩童。在人如此多的地方行车很容易有人受伤,我们云都素来是礼仪之邦,是风雅云流聚集之地,而王上又是羽族领袖,万民表率。王上的车冲撞了无辜的人只因为了早些回宫,王上带头破坏了礼仪,势必会有人效仿,如此一来便破坏了风气,这就是大大的不妥。”仇懿小小年纪讲起话来老气横秋,直言直语,是丝毫没给这位王上半分面子。而他接下来的话则可能成为将自己推下深渊的最后一步,“王上之所以会被百鸟尊崇,定是有高洁的品行,才可领导羽族走向兴盛,而王上如今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们羽族向来只选贤者领族,所言所行,还望王上好生思量。” 好家伙,这一番话,把王上身边的卫兵都听傻了,从古至今,羽族人都说这一任王是最无私最为羽族找想也是真心待民的。而眼前少年的这话却将身边的王奚落得一文不值,“王上,这个平民胆大包天,是否将他正法。”士兵长向着身旁的王看去,而他的王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少年。 “正法?为何?因为他说我吗?咳,已经有好几百年没人敢和我这样说话了。没想到再次听到这样的直言,居然是在大街上从一个小鬼嘴里说出来的。如今终于出了个能看的,你还要我杀了他?” “属下不敢!”士兵长立刻噤了声。 “总要有人来说。”仇懿依旧是一副一丝不苟的面孔,不给人半点亲近的感觉。 “对,确实是我考虑不足。”听了仇懿的一席话,王上决定起驾最近的醉仙酒居,等人流散了再回宫,在他转身刚要进车又转头对仇懿道,“你同我一起。” 那一天,仇懿和王上从日居中天聊到日落月升,二人相谈甚欢,直到早先热闹的大街上只剩下两三人影方才离开。 仇懿的失踪的时间里可把众人急坏了。特别是朝颜夕颜,两人更因为护主不力被仇母连夜赶出仇府。秦思呢 也不好过,两人出府一人进,秦思险些被杖责,还好仇懿回来得及时。 翌日清晨,一道圣旨下到了仇家门庭,凄清冷落的门庭里仇懿正为昨日冲撞了王上而受到责罚鞭打。伤痕累累的他接过圣旨,就这样,一位少年得志的佳话便在这流光云都传开了。年纪轻轻,不畏权贵,受王抬爱封了御使大夫,举家受到擢升。 霎时间,仇家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纷至沓来。这长长的队伍里有认识的,有认识却不熟的,还有一点也不认识的。但这些仇懿统统都不放在心上,如今他坐到了这个位置,终于离自己的理想又近了一步,一切似乎都那么顺利。 …… “我都有大半个月没看见仇懿了,榮音你说他是不是把我们忘了。”秦思坐在仇府门口的石阶上托着腮望着眼前穿行的人流。 “不会的,他只是太忙了。放心,我们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不会忘记我们的!” 自从仇懿被封了御史大夫这监查百官的累活,他就成天在家和朝堂之间奔走,有时甚至忙到彻夜不归。不过在他这位铁面无私的“包青天”面前,许多佞臣都纷纷落网,其中就包括监学大人继东磐。 这继东磐各位是不是有点感觉,他就是鹈鹕家主,小胖墩继英的父亲。半路插一句,别说,这继英在百年的时光里也磨出了棱角。他再也不是那个当初胖嘟嘟圆滚滚的小可爱了,眉眼间有点清秀,胳膊上有点壮实,也算是个婚配良人。而这位因时光而蜕变的少年,此刻正跪在前去早朝的仇懿面前。 “仇大人,以前是我错了。我给您磕头认错。” 继英跪下连忙磕头,仇懿将他拦了下来,“往昔旧事,我早就原谅你了。” “那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爹。”继英道到,嘶哑里带着一丝羞涩。 仇懿呢,依旧是面无表情,“他犯了法,这是他应得的惩罚。抱歉,我帮不了你。”他抖了抖雪白的衣袖,松开了继英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任继英在身后哭号。 “求求您了,求您……哈哈哈,仇懿你果然还是为了报复我。你给我等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决不会让你好过!”抛弃了昔日的显赫高门,他赌上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却又好似被人一脚无情踹开。可这件事二人终是谁都没有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 当年云烟(四) 监学入狱,仇懿的担子一下子又重了不少。这一次他直接连着半个月不归家,似乎于他而言,皇宫就是归宿,那个高高在上的“寡人”就是他的亲人。 家,也许在他心里已然不重要,那更别说这“微不足道”的远房表妹和“似有若无”的知心好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迎来了个不得不回的理由——仇父的寿辰。羽族重礼仪,“孝”字自然也不敢怠慢。这一天,王特意批了他两天的假,让他回去孝敬孝敬父亲。 而这一天,启程的似乎不止有他一人。 垂明大街上,榮音提着一大包小包的寿礼在街上缓行,今日是仇家家主的寿辰,作为仇懿的好友,自然是要去为他爹贺寿。顺便,去见见那个数月未见的“好友”。 也许那家伙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一个人了。数月未见,仇懿未捎只字片语给榮音,而榮音也知道他日理万机,无暇顾及自己。只是他意难平啊,谁让他天生是个爱发牢骚的性子呢? 牢骚还没发完,眼前的一个可疑的黑影引起了榮音的注意。他悄悄跟了上去。 影子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巷子里,身旁还有两个体型相当的黑影,“都准备好了吗?等会儿仇懿必然会经过此处,我们一起上,定要为父亲报仇!”黑影亮出锋利的弯刀,眼里溢满了杀气。榮音一下就听出,他是继英,想必是为了他父亲的锒铛入狱找仇懿寻仇。 “可是大哥,仇懿是朝廷命官,身旁定有护卫相护,我们三人如何杀得了他。”一黑影道。 “他从不带护卫,我已打听许久,这位仇大人“刚正不阿”,在朝中树敌无数,却一个护卫也不带。早就有人想除掉他了,这么久的谋划如今我们势在必行。” “哦,那你们的计划似乎要落空了。”巷子口,榮音提着寿礼,“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仇懿的。” “是你!你这个丧门星,凭你?”继英亮出弯刀,“贱种也想阻我的路,我今天就把你也灭了!”继英和身旁的两兄弟一起冲了过去。 “哼——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处置的傻子吗?”游离的黑雾缠绕在禹榮音身旁, 最后在他的掌心凝聚成三枚黑色冰凌,“你们谁也别想再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谁!也!别!想!” 三枚冰凌脱了手,笔直地朝着继英三人而去,一阵血雾腾起,反应过来时,巷子只剩满地的鲜血和残肢。禹榮音狂笑到,这么久了,心中压抑着的那头野兽似乎脱缰了,出逃的“猛兽”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快感,在他眼里没有比着手刃仇人更痛快的事了。从前他想留却留不住的东西如今都能凭着这禁忌带来的力量一一夺回来。 “榮音?”可身后的这一声却让他脊背发凉,又将他拉回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仇懿站在那里,冷冰冰的脸上终于上了一丝丝愠色。 “仇——仇懿。”禹榮音诧异地看着他,“你,你听我解释,他们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血腥味不止招来了仇懿。转眼间,官兵已将巷子死死围住。 “仇懿。”禹榮音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仇懿,希望他能带自己离开这深渊,离开这洪水猛兽。 可他,终是没等来。 “把他拷起来。”仇懿道,冷冷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他终是没有辜负铁面无私的美名。 没有一句话,榮音被带走,留仇懿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巷子里。这里,是他们相识的地方,也许今天亦将可能成为别离的地方。 流光云都 晟晖殿 一帘之隔,王正扶额坐在金榻上,“把犯人带上来!” 禹榮音身着囚服,扛着重重的枷锁,铁链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金殿里回荡,在众人耳里这大逆之音尤为刺耳。王上日理万机,审判这种事原本不是由他管理,可这件事不同,这件事死的是名门望族,加之嫌犯是在云都大街上施法杀人,用的还是羽族禁术。更重要的是仇懿亲自求他出面审理,这还是仇懿第一次求他。 “禹榮音,你杀人这事是否属实。”帘子后的王上发问了。 禹榮音缄默不语。 “仇懿,你说。”王上看向一旁的仇懿。 “是,臣亲眼所见禹榮音使用禁术杀了继英等人。” “你这肮脏的东西!”一条铁鞭朝禹榮音甩了过去,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血淋淋的疤痕从禹榮音的额间划到了脸 颊。 动手的人是继雄,继家这个书香门第中为数不多的武生,也是继英唯一的亲哥哥。他再次挥起铁鞭被士兵摁了下去。 禹榮音抬起血淋淋的脸看向身旁的这位御史大夫,熟悉又陌生。 “如此,仇懿那依你看应该怎么办?”料理朝政已经够累了,王上似乎对此事已经懒于应对了。 “全凭王上旨意。” “好。那……” “等一等。”一位少女不顾殿前侍卫阻拦,大声喊到。在她的身后仇父仇母正和下人拉着她,“思丫头,别闹了,他们正在议事,快跟我回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只是不想因此牵连到仇家。 “王上。”不等王上讲话,仇父已经跪在了殿外,“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请王上看在犬子一心为主的份上,莫怪罪与他。” “仇懿与此事无关,我自然是不会为难于他。只是这事情如今该如何解决?仇老你说说看。” “自然是严惩罪犯。”仇父使出了一招丢车保帅,“车”还是别人家的车,“王上,禹榮音乃是乌鸦族人,身体里流着不详的血液。如今他又偷学禁书,更坐实了这一点,留他注定是后患无穷。为了羽族的未来,还请将此人就地正法。” “哈哈哈,原来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想的。不详、该死,仇懿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对吗!”禹榮音喊道,鲜血淌过脸颊染红了玄色衣裳,可谁又看得见,谁又想看见。 仇懿一言不发,只留禹榮音的笑声在殿中回荡,“人全是我杀的,禁术也是我学的,我就是等着这一天,等着杀光所有曾经践踏过我的人。来啊!杀我啊!” “不是这样。王上!不是这样的。”秦思歇斯底里地喊道。 “还嫌不够乱是吗?把她给我带下去。”仇父怒道。 “够了。”王上揉着眉心,“这件事本王自会定夺,先把犯人关押起来。本王累了,你们都退下。仇懿,你留下来。” 众人行礼,退出了金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 当年云烟(五) “你衣服脏了,换下来我帮你洗一洗。”为禹榮音轻轻擦拭着长长的伤口,秦思眼角的泪花止不住地打转,回想年少之时,无论仇懿还是榮音第一个出面撑腰的一定是她,可此时的她也是无能为力。 “洗不掉了,再也洗不掉了。”禹榮音放空的双眼里没有一丝光亮,如今能来嘘寒问暖的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孩了,这可能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慰藉,可是现在似乎连自己的生命也走要到头了。那个曾被他视为生命的人为了自己的大义,放弃了他,放弃了百年时光凝结的情谊。 “秦思你个吃里爬外死丫头,还跟着他干嘛。”仇母一把拉过秦思,“你还嫌带来的麻烦不够多是,快走。” “榮音你等着,我一定会叫仇懿替你求情的!一定!”秦思大喊道,可她终究抵抗不了家丁的钳制,还是被押回马车里。 晟晖殿内 “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王上隔着帘子向仇懿问到。 仇懿跪下,道,“求王上饶禹榮音一命。臣愿辞去公职带他受罪。”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求我,还是在要挟我?”这语气不冷不热,难以揣测此刻王上的心情,“不过这似乎是你第一次向我作出请求。” “臣知禹榮音犯了数条律法,罪孽深重。但他是臣多年的私交好友,又是为了我的安危才……还请王上网开一面。” “你这是让我徇私舞弊?” “禹榮音所犯一切罪责,臣愿为替他承担。” “你刚才在大殿上为何不讲?” “臣自知自己管事以来,已得罪了朝中不少权臣贵戚,如若我当时求情,那他们断然是不会让我顺遂如意,反过来还会参我一本。众臣劝谏,王上难以改口,这样一来榮音他必死无疑,反而救不了命。”仇懿低着头说道。 “哼,你倒是想的周全。可你这样,那禹榮音也不知道。要知道他刚才在殿上那眼神像是要吃了你一样,你真的要为了一个这样的人求情吗?” “他不用知道。偷袭禁术,刻意杀人,这是他做的,做了就是做了。怒我也好,恨我也罢,只是臣不想看他死。”仇懿朝 着王上深深一拜。 帘子被掀开了,帘子后王上走了出来。这是仇懿第一次看清王上的脸,从事如此之久,王上议事总是坐在那厚厚的帘子之后难辨真容。听说只有几位信臣才见过王上的真颜。 王上至仇懿面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仇懿,“至真至诚,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件事本王允了。不过你要答应本王一件事。” “什么事?” “没想好,以后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能退缩,就算是要你死。” “好……” 次日,王上已经定谳:念在禹榮音是为了救朝廷命官,且云都素为礼仪之邦不喜杀戮。便饶其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禹榮音偷习禁术,伤人性命,将其逐出羽族,永世不得再回云都。 这看似是最好的结果了。 将行之日,一场大雪覆盖了流光云都,也盖住了一切罪孽和过往。寒风之中,一位少年衣衫褴褛地驻足在城门外,他回头望向那缓缓关上的城门,门内那熟悉的街道和景色留有他多少的回忆,从此刻开始都要和他无缘了。 银装素裹中,一抹红色已在这雪地里停留许久,她缓缓向少年靠近,为那单薄的身子上了件大衣,“榮音,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我已被逐出羽族,容谷是不能回去了。”他看向身旁的红衣少女,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不过天大地大,哪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你有这份信心就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闯出一番天地!” “嗯,秦思你等着,等我日后发迹了,一定回来接你。”禹榮音那双眼似乎有重新恢复了光芒。 “好,我等你。”秦思微微笑到,像三月里和煦的春风。只是不知道我们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就这样,在茫茫大雪里,秦思别了榮音。 城门打开,一个丫鬟停在了秦思身后,“小姐,夫人找你。” …… 一转眼,春风以至。早春的云都还有一些冷,但仇府庭前的海棠已经早早抽出了绿绿的新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夜晚的宁静,房门被打开,里面的仇父和仇母正烤着火,“父亲母亲,为什么要赶走秦思?” “这么晚了跑回来,就为了这件事。看来那个死 丫头的手段还真高明。”仇母打着哆嗦道,“她父母那边来信,说是有要事,招她回去了。”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要赶她回去。”仇懿拍桌吼道。 仇母起身,“你这么大声干嘛,王上就是要你这样对待父母的?你看看你都是被她教坏了。”仇母看仇懿脸上的怒气丝毫不减,又道,“你看她如今给我们家带了多少麻烦,在留下来终是对我们不利,对你的仕途不利。我们已经为你物色好了人家,她是虞家的小姐,千金贵胄,她的父亲也是朝中大臣。你娶了她,前途不可限量。”仇母向他靠近,眼神里充满期待。 “不,我不娶。” “你放肆!”一个巴掌打在了仇懿脸上,仇父弓着身子不停地咳嗽,“婚约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经和虞大人定好了,轮不到你说不。” 看来劝父母已是无用了。 “你不用去找她了,她明早就走。你终究是要娶妻的人,她一个外人待在这里始终是不合适。”仇母饮了口参茶,讲到。 “她不是外人!”仇懿夺门而出。 这里是仇府,仇父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一切的生死去留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穿过长长的风雨回廊,仇懿敲响了秦思的房门。 “这么晚了,谁呀?”秦思问到。 “是我。” “现在太晚了,有事情明天再说。” “明天?明天在路上说吗?”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料峭的风霎时间涌入温暖的屋子。秦思揉了揉微微泛红的双眼走了出来:“都要走了,才想起我啊。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在意过榮音,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仇懿站在寒风之中,讪讪地答到。 “算了,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不然你也不会弃榮音于不顾。”秦思转身,仿佛那一刹那,世界都在离她而去。却是未料到一只有力的双手紧紧搂住了她。 “不,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我要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不断涌入的寒风似乎连烛火都要冻住了,却怎样都冻结不了这颗炽热的心。 秦思掰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刚欲开口,只见仇懿将脸慢慢贴近,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在双 唇上蔓延开来,到脸颊、到全身。红着脸,秦思推开了仇懿,“你干嘛,你已是有婚约的人了。” 但这个拒绝动作没有让仇懿停下来,他再度上前,托住秦思的脸又是一吻。这一次,任凭秦思多大的力气,他也没有放开分毫,“我会请王上为我们赐婚,我仇懿只要你做我的新娘,谁也不可以把我们分开。” 秦思噙着泪水,笑着默默望向眼前这个对自己许下山盟的男人。 不觉间,又下起了雪,不过多久,地上便铺了厚厚一层。摇曳的烛光透过纱窗照在雪地上,似乎连雪也有了温度。洁白的雪地上,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久久不散。 雪下了一整夜,庭前的海棠树在霜雪中饱受煎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 当年云烟(六) 天明了,雪停了,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而仇府的大门此刻却还死死地关着。是什么让家丁迟迟不开府门?自然是怕家中“丑闻”偷偷溜出去。 庭院里,雪地上,长长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仇懿赤·裸裸的背上。 “你身为仇家独子,居然做出如此有辱家门之事,你让我仇家如何在羽族中立足。你可知错!”仇父挥着鞭子,等着一份让他满意的答复。 “我没有错,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伤痕纵横,仇懿的背已是血肉模糊,仇母看在眼里那是心疼不已,只是仇父的命令在这一方庭院里没有人可以违逆。 “你——”仇父再次抬起鞭子,顿了顿又放下鞭子,“把她给我带上来。” 家丁拖着秦思,在雪地里留下鲜红的痕迹。 “秦思!”仇懿推开众人,紧紧搂住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秦思,“父亲,我如今已与秦思有了男女之实。你若执意要赶走她,那就连我一起赶走。” “你!你这个逆子!”仇父一口血雾直上云霄,在众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你给我滚,都给我滚!” 听到这里,仇母终于站不住了,一声哭腔道,“老爷啊,那可是我们的儿子,你可不能赶他走啊。”她跪在仇父面前搂着他的腿,又恶狠狠看向仇懿怀中的秦思,“都是那个狐狸精,是她把我们的儿子害成这样子的。我当初瞎了眼,就不该把她带进来。”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啊,木已成舟。” “不,杀了这个小贱人,再让仇懿给你道个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仇母紧紧拽着仇父的裤脚,“杀了她,虞家小姐我们照样可以娶。” “来人。”仇父一声令下,家丁纷纷上前。 “你们干什么!别碰她。”仇懿死死护住秦思,无奈人多势众,加上自己虚耗殆尽。秦思还是被带走了。 仇懿用尽全力夺过身边家丁手上的刀,架在脖子上,“你们如果敢杀她,我就同她一起死。” “你试试,我今日非要杀她不可,她本可以安安心心回到故乡。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还不是拜你所赐,事已至此, 为了家族声誉我今天不得不杀她。你要活也好,要死也罢,但她必须死!” 仇懿恍然彻悟,原来从头到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伤害别人。 自己的好兄弟因为自己被流放,自己心爱之人现在要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做了大官又能如何,除得了奸邪,救得了羽族,可连自己珍惜的人都留不住。仇懿放下手中的剑,抬头望向高高的天空,“都站在云端了,头顶上却还是云。 “放了她,我会娶虞家小姐,我会光耀门楣,我会做到你想要我做的事,只要你放她回去。” “仇懿——”这是秦思在昏厥前说的最后两个字,也是仇懿听她说的最后两个字。 至此之后,仇懿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风里也在也没有她的声音…… 最后,一段新婚燕尔,仇家新郎为了边关急报匆匆离去,独留虞家小姐一人独守空房的护国佳话为这段注定随风而逝的云烟往事画上了句号。 三年后 虞家小姐半年前一口气为仇家添了两个男丁,今日两个男娃娃刚好破蛋。一时间,消息传遍云都,道贺的人把仇府,哦不,把丞相府挤得水泄不通。 “仇大人真是少年得志,小小年纪就当了御史大夫,如今更做了宰相。现在又喜得两位贵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说王上还亲自赐了两个贵子名字。仇家现在人丁兴旺,恩宠正盛真是风光无限啊。” “那是,怕是这旷古绝今的美谈,连后人都敢不相信史官所记了。” 人一时顺了气,真是连放的屁都有人说香。 而仇懿此刻还站在门口对那些道贺者还礼,那敷衍了事的态度,果然在人际交往方面的能力他还是有待提升。 正当这喜庆的氛围浸满丞相府时,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婆子趁着家丁一时疏忽,冲了进来。手里抱着的是一个脏兮兮的襁褓。 儿子如今风光了,仇母脸上自然也带光,眼里也更容不进沙子,“来人啊,养你们是白吃的吗。连个疯婆子也拦不住,给我赶出去。”仇母绣帕捂嘴,一脸嫌弃地说。 “我看你们谁敢!”老婆子掂了掂怀里的襁褓,露出光滑的蛋面一角,“我怀里抱着的可是你们 仇家的骨血。” “你放……你胡说!”见旁人一脸惊讶,仇母道,“那你说是谁的,叫人出来认认啊。” “那人就在这里。”老婆子看向仇懿,“就是他!” “血口喷人!我儿子早已娶妻,我的两个孙儿就在这里。我看你就是想趁今天这个时机来讹我们家,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来人!把她抓起来送去官府。”仇父去世后,倒是轮到仇母作威作福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老婆子又面向仇懿,道,“秦思她实在没有办法才让我带着心儿来找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当年云烟(终) 秦思二字一出,在场是一片哗然。了解情况的和不知道情况的对这个名字都有所耳闻,据传言说秦思是仇懿娶虞家小姐之前未过门的妻子。而事实如何,只有仇府当年在场的人和屏幕前的各位看官才知晓了。 听到这番话,仇母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千防万防没防到这一招,只好先散去人群,再来个紧急家庭会议了。 客人送完,府门一关,客厅前的会议上又是一番尴尬。会议上最不爽的肯定是虞家小姐,这都是哪门子的事,什么前妻遗子,风流往事。别人看戏的都比她这个仇家少夫人知道的多。一头雾水之中,她愤愤道,“你们不说,我就收拾东西跟爹爹回娘家。” 这个虞家小姐在虞家是娇生惯养的,但脾气也说的上是温和。新婚之夜新郎出逃,独守空房一年之久,她哪一次不是做出忍让了。而这一次,仇家人分明是把自己当外人了,撩谁谁也不乐意啊。 “别别别。”这虞小姐回娘家,怕是这丑闻要被云都人津津乐道个百年。仇母那肯定是不同意,无可奈何,只得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本以为虞家小姐要闹脾气,没想到她才不像某人那般小心眼,“把她叫上来。如果是仇郎的孩子,我们也不能不管不是吗?”这么好的女儿家世间难觅,可惜却也是个没福的命。 在众人的同意下,老婆子加入了会议。 “秦思呢?”仇懿顾不得众人先发了问,“她怎么不来?” “思儿她……”老婆子眼含泪水,“她没了。” “没了。”一道霹雳落在仇懿的心坎上,随后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旁蔓延到全身,直到失去知觉一个后仰倒在虞家小姐的怀里。到底是没能救得了她。 众人开始还对眼前的这位老妇人持怀疑态度,但随着她细说这来龙去脉,一段隐藏了三年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秦思在离开云都的途中就已经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为了不再让仇懿为难,加上自己不愿流掉孩子,于是她决定生下孩子。可秦思的父母思想上极为保守,在他们眼里秦思与仇懿的事已是天理难容。所以秦思决定对父母隐 瞒此事,在云都发生的事已让秦思在族中生活非常困难了,还要隐瞒身孕,这生活简直难以想象。两个月下来,秦思已经瘦了一轮,如若依旧如此,怕是生下孩子都困难。幸得秦思的这位奶娘帮衬,也就是这大闹丞相府的老婆子。在这早就不熟悉的故乡中,秦思也就只有这位邻居奶娘可以依托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怀孕一事最终还是被秦思父母发现了。带着孩子去仇家讨说法秦思不肯,打掉孩子保自己清誉秦思也不肯,盛怒之下秦思的父亲把她赶出家门。挺着大肚子,行在深秋风里的秦思染上了风寒,最后她被奶娘安置到村头的一间草房子里。 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风寒,在仇家请个郎中的事。可家人对自己不闻不问,奶娘的家境也是十分窘迫,这小小的风寒硬是被拖了十数天,直到临盆。 在那个初冬的夜里,秦思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将这枚不受人待见的蛋产了下来。也因为风寒和分娩还是落下了病根,终日卧病在床。都说冬日最难熬,秦思卧在塌上怀里揣着这还未破壳的蛋,却感到无比幸福。也许,雪消初霁之时,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头,接她们娘俩——回家。也正是这一信念撑着秦思走下去,信念存在的同时,病痛也在积累。 这枚蛋呢,也实在不争气,转眼都过去一年多了还不见破壳的迹象,只怕是胎死蛋中了。而秦思却不以为然,就这样一直等,等啊等,等到最后油尽灯枯。 说完了,奶娘两只擦泪的袖子已湿了大半,“心,这是思儿临终前留个这孩子唯一的话。” “终于讲完了。”冷血的仇母示意家丁端来银子,交给奶娘,“这些银子可保你晚年无忧,只是此事以后你休要再和任何人提起。” 奶娘看着端上来的银子,扭头就走,“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要这害人的劳什子做什么。只要你们照顾好这孩子,也算是不辜负思儿的遗愿。” 而这枚蛋呢,孵出来的就是我们的女主仇心。幼年时的仇心过得还算安逸,虽然仇母总是处处看她不顺眼,比起她父亲似乎更爱两位哥哥,但虞家小姐却是对她格外的好,就好像是自己亲生的般,仇心 总是亲切地唤她大娘。但随着大娘的病逝,祖母的亡故,哥哥和仆人的不待见,仇心的性子越来越古怪,成了后来为祸一方的小霸王。 …… “这就是我父亲和母亲的故事。”顾离牵着地瓜,双眼微微润湿,“够不够精彩?够不够跌宕起伏?” “我决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在你身上。”怀翊回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气还带着一丝丝怪异。 顾离刻意回避他眼神,道,“就是有一个不解的地方。” “嗯?” “你们凤凰一脉真的可以长生不死吗?那现在那昏君到底能杀的死吗?” “凤凰一族的关系有些复杂,我以后会一一向你解释清楚。”怀翊的眼中融入无尽的夜色,他轻轻道:“你相信我吗?” 也许答案就藏在这远去的风里。 ……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抛弃我还不够吗,连她你都不顾了吗?你可真是绝情。这翎火结界也已经耗得你油尽灯枯了,你就下去陪她。不!我要整个仇家为她陪葬!”禹榮音从金榻上惊醒,云都的天已经黑了,他向一旁的黑袍下属问到,“还是没有消息吗?” “属下无能,请王上降罪。” “仇懿你这老家伙,死了都要和我作对。哈哈哈,可惜你死了,你的大义最后还是救不了你。”禹榮音抚摸着脸上那条长长的疤痕,“昨日之辱,今日必将百倍奉还。继家人都杀光了吗?” “回禀王上,已经全部剿灭。尸身全部投下了天云台。” “这么久了,下面那位应该也要有动静了。” “禀王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好,下面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我累了退下。”站在晟晖殿,禹榮音凭栏远眺,高高的祭日台如今黯然失色,似乎又勾起了无数的回忆…… 所有罪恶现世前都曾沉浸于美好,虽然它们早已涤清了前尘旧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 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 虽说顾离对学习这类事是没有那么热忱,但也总不至于荒废,毕竟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嘛。在怀翊未醒的这一年里,顾离是天天都在连着怀翊之前教她的剑法,连做梦都要举起手挥舞两下,当初那个提起剑都略微困难的女孩,现在舞起坠月来也是得心应手。不仅是剑法,顾离的法术也是颇具火候。《翎羽笈》她也参透了大半,达到了“凝萃”级别,在她手中燃起的紫色小火苗势头直逼当年的仇懿,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再上去就是仇父唤出的“浮华”级别的翎火了,顾离最后一次见到浮华翎火就是在父亲死的那一天,熊熊的翎火围绕着仇府…… 不过这练功升级,大家也都有经验,越往上升级越难,“凝萃”到“浮华”算是个进阶小段,加上要躲避禹榮音的侦查兵也不可太过张扬,顾离也已是在这个节骨眼卡了许久。 “不错不错。”怀翊看着顾离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满意的鼓起了掌,“看来为师不在的日子里你也没有荒废学业,为师甚感欣慰。” 佳人庭前挥剑,公子花下煎茶。美好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山中的岁月也在悄然流逝…… 堂前花开花落,转眼已值盛夏,这三伏天的暑气逼得人恨不得钻进泥里,滚滚热浪一阵接过一阵,连枝头上的绿叶都快烤化了。小毛驴地瓜早早地躲到了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下喘着大气。 夏意惹人倦,午觉醒来,顾离心口闷闷拿着蒲扇出了屋,“怀翊,怀翊。”屋前屋后都未见怀翊人影,顾离不由得心悸。数月以来,无论做何时他俩都是形影不离,如今怀翊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能叫人不急吗? “怀翊!怀翊——”顾离穿过田间,穿过林子,泪水和汗水浸湿了红衣。 傍晚时分,夕阳下沉,暑气散去,像是一切都是顾离夏日午后一场悠长悠长的梦。梦醒了,留下的就只有做梦的人。 “不,不会,他不会一声不坑就走了,不会!”顾离爬起来,双手裹满汗水泪水和泥水,却见山脚一点白影闪动。无它!她开始像那一抹白影奔去。哪怕,哪怕只是海市蜃楼。 山下,怀翊在山下抱着个桶向她招手。 顾离抬起手就是一掌,木桶被拍到一旁撒了一地的水。 “你到底去哪里了!去这么久也不吭一声!” 怀翊也是一脸无辜,他慢慢地道,“抱歉,午前我看你翻来覆去睡得很不踏实,所以我想去城里带点冰回来,本想快去快回,就没叫醒你,但没想到我在城上的天空中看到了禹榮音的渡鸦,为了避开他们视线,就只好走回来了。” 看着桶中的水,水上还浮着几块未化的冰。顾离皱了皱眉,道:“我……” 语塞,想是此刻顾离已经为她那鲁莽的行为而开始后悔了。 见顾离扭扭捏捏,怀翊笑道:“你是担心我,哦不,更准确来说是想我了?” “你胡说……”于她,无妄的苦恼哪能比过眼前这真真切切的人,该原谅了。顾离抿了抿嘴唇,张口欲道,声音戛然而止,顾离瞪圆了双眼一动不动。 夕阳的光与林间的树影交织在一起,树下,怀翊闭着双眼轻轻地吻在了顾离的脖子上。光在树下流动,在血管中澎湃,连着那个炙热跳动的心。 “啊——你干嘛!”顾离喊到,不由分说,一个巴掌到了怀翊脸畔。 点到为止,怀翊一个抽身,避开,对着顾离的脖子,又是一口。 摸着一排深深的牙印,顾离即将化身为人人忌惮的悍妇,却被怀翊的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这个法术叫念念回响印,我已经对你施咒了。日后只要你在心中默默念着我的名字,我就会感应的到。这样,你就不会弄丢我了。”怀翊轻轻拭着双唇,露出难以名状的表情。 愤怒值瞬间化为好奇心。顾离不屑地道:“真的假的?这么神奇?我不信。” 只见怀翊握紧双拳,像祈祷一般嘟囔着。顾离立刻一个激灵,随后嗡嗡嗡的蚊子声在耳边响起,“顾离,顾离,顾离……”声音时断时续,时长时短,像暗夜的幽灵,又似催租的房东。 “够了够了,居然还可以双向操作,丢可能是不会丢了,但精神恍惚怕也是逃不了了,以后用眼神交流就可以了。不过话说这施法的方式着实有点诡异,你以前和你朋友联系时不会也这样用。” 这确实是一个 关键的问题! “那倒也不是,这施法的方式因人而异。你确实是有点特殊。”怀翊插着双手,笑道:“怎么,想学?我教你呀。” “大可不必。有你一人,够了。”顾离笑了,如今二人还能这样有说有笑,真好。“言归正传,你刚刚说你在城中看见了渡鸦,看来禹榮音还是不肯罢休。既然你醒了,我们就早早准备一下离开这里。” 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向顾离招手,现在又要失去了。不过对于常年漂泊的顾离来说,这似乎也习惯了,顶多难受两天。 “只是——”顾离转过身来看向怀翊,“你之前到底是怎么了,睡了一年,像死了一样。那个锦囊后来我也打开过了,没有东西。” “那里面装的是我的灵识,当初禹榮音趁我涅槃之际从我的六识中夺走了三识,目的是让我翻不了身。在与渡鸦一战时,因为六识残缺加上强行发动灵力,灵识受损才陷入沉眠。” “翻不了身?直接杀了你不就好了。” “自然是他没那个本事。” 疑惑的顾离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怀翊,不屑道:“你这么厉害,现在怎么在这里和我讲话,马上杀回去呀。” “那还不是我一时大意。”和顾离相处久了,怀翊也越发爱吹牛皮了:“杀回去自然是要的,但也需要制定战术、召集人马、谨慎……” 听着怀翊侃侃而谈,不知所云的顾离不耐烦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世上没有东西杀得了你。” “你啊,你可以。”怀翊的一笑意味深长。 一旁的顾离三缄其口。 屋前的海棠树枝繁叶茂…… 一年前与渡鸦那一战,现在的顾离对禹榮音是又恨又怕,自己已经连累了太多人了,不能再白白搭上整个桃源县百姓的安危。权衡再三,顾离最终还是要和这闲云野鹤的美好生活说再见。 关上厚厚的木门,顾离回头看着这带个她一年美好生活的地方,鼻子酸酸的。而一旁的怀翊却是强忍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化妆成这样躲山下的百姓吗?”顾离举起铜镜,小眼浓眉麻子脸,“不得不说,这小生相貌看久了,还是有那么几分姿色。要不我以后就这样得了。 ” 桃源县还是依旧繁华,不断人来,不断人往,两人一驴也混于其中。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怀翊问,对全队由顾离指挥这件事似乎已经释然。 “去找你剩下的二识,以舌为形的灵识如今已经回到你的体内,而我对似乎对你的另一识有线索。”顾离凑近怀翊,“想不想知道。” “想。”怀翊也顺势贴近了些,轻轻地道。 “我之前听人说这北镇国师有一个红色的珠子,是寻常宝物就算了,可他们说这珠子闪着金色的火焰。”顾离故作庄重地咳了两声,“这普天之下,我见过会使金色火焰的人,现在就在我面前。你说那会不会是你的一识啊?” “我怎么知道。” “你不会感应一下吗!” “我要是感应得到还要你说这么多吗?” “你——”话音未落,一阵狂风挟黄沙而来卷走了顾离。街上瞬时乱作一团,行人奔走逃散。狂风过后,街尾出现了一位青衣男子,怀里搂的正是顾离,这场景在怀翊眼中是分外惹眼。 那青衣男子不由分说振袖一挥,数枚冰凌朝怀翊而去。这举动像是彻底惹恼了怀翊,鸣风出。 鸣风剑出必有死伤。 怀翊挥剑,将冰凌击碎笔直地朝青衣男子而去。那男子也是毫不示弱,捻出一道冰障止了怀翊的剑击,接着又是两枚冰凌,也被怀翊悉数挡下。 而此时一旁的顾离还未从晕头转向的风沙后找回方向感。 屡攻无果,青衣男子双臂一振,寒冰于指尖化作长枪。 怀翊挑剑而起,枪剑相击,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难解难分。冰火相撞已湿了整条大街,顾离也算是被淋醒了。 “停——都给我停下。”顾离撩开湿漉漉的头发。无奈言微人轻,双方打得更加激烈。“呃,好痛!”顾离捂着胸口喊到。 这一声,略见成效,青衣男子丢下长枪,上前一把搂住顾离,“心儿你没事,可是伤到哪里了。” 怀翊在一旁看傻了,又一个心儿,又一个“熟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一路向北 顾离回光返照似的突然支楞起来,“叫你们别打了,自己人打什么架。”她看向怀翊,指了指手边的青衣男子,道:“这位是孟钰,是我的好友。”接着,她又指了指怀翊,“这位……是我的弟弟,怀翊。” “弟弟?我何时是你弟弟了!?”怀翊怒道。 “别说了,我知道他是谁,他是禹榮音通缉的要犯。”孟钰抬头看向怀翊,冷冷地道:“现在整个羽族都认识他这张脸,心儿你和他在一起很危险,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我看是贼喊捉贼。” “哎呀,你们都别吵了,都是朋友。孟钰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首章与大家见面的孟钰在凡间见到了,总要先问清缘由。 “我……我逃难于此。禹榮音掌权后,大肆屠杀羽族名门,我仙鹤孟家一向与世无争,没想到也遭此横祸。全家上下仅剩我一人。”孟钰低着头,没想到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他还能体现得如此镇定。 当然,在这里招此变故的可不止他一个人,顾离也是一夜之间被灭族。现在看到孟钰的处境难免勾起顾离的恻隐之心。 气氛有些沉重,顾离拍了拍怀翊的肩膀,镇定地道:“没关系,你还有我们。我们也被追杀,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顾离抬起头用眼神示意怀翊,怀翊却站在一旁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孟钰。 “禹榮音掌权?那那个昏君呢?”顾离问。 “昏君?听说王上在你们仇家……在那件事后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禹榮音持有王上的玉佩,说是王上让他代为掌权,弄得羽族人心惶惶。”孟钰答道。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许多事情纠葛在一起似乎已经快理不清了。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反正那老乌鸦和昏君都要斩!话说——”语气一转,顾离看向孟钰,指着自己这张小眼浓眉麻子脸的男相,“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能把如此简单的易容术施的这么拙劣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噗——”在一旁的怀翊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我也是形势所迫,后面还有 追兵呢。”顾离摸着自己粗糙的鬓角,笑着说道:“现在你和我们已是一路人了,不如我们同行!” “不要!”许久不吭声的怀翊终于按耐不住了。 接着是一片尴尬的沉寂。 许久,孟钰才道:“我刚刚听到你们要找国师,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往哪去吗?” “我们可以自己问不需要你。” “怀翊,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朋友,多个人多条路嘛。”顾离开启训诫模式。 怀翊瞥了眼一旁的顾离,欲言又止,随后冷冷抛下两个字,“随你。”便牵着地瓜先走了。 就这样,顾离的队伍中多添了一位成员。孟钰从小就是尖子生,不但对羽族里的事了如指掌,对人间也是明白一二,在路上他告诉顾离:北镇原来只是北部草原的游牧部落,善骑射。三十几年前,现在的北镇国主降生,他可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君主,才不愿意拘泥于草原上的一方天地,所以当年他才刚刚登基,就挥师南下。以农为本的南安国哪里是他的对手,几年战争下来,北镇国主掠走了南安国几乎所有的土地,占领了中原大地的半壁江山,最后还将南安国主逼到东南隅的一间破草庐里,要南安国主上吊自尽。灭了南安国,北镇国主按照中原的习俗改国名为北镇,把国都定在了自己的故乡——草原上,现在的北镇国都是瞿都,从这里往北走一两个月路程。国师要辅佐国主,自然也在瞿都。 向北,瞿都,北镇国师…… 怀翊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顾离本以为自己能好好松一口气,又来一堆杂七杂八的事。还好怀翊在身边,现在孟钰也来到她身边,顾离觉得明天越来越有盼头了。 “欸,等一下。”顾离喊到。 众人回头。 “为了以后方便大家相互联系,怀翊,快给孟钰施个那个咒。” 怀翊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道:“什么咒?” “就是那个念念回响啥的呀,快点!”顾离催到。 孟钰疑惑,皱了皱眉,说:“念念回响是什么法术,为什么我活这么久从未听说过?” …… 三人行了半日,离开了桃源地界,顾离也总算是能卸去伪装舒口气。离开了桃源,接下来就要踏进无 尽的纷争中了。且不说如何解决云都上的那帮家伙,北镇国师的底细他们三人都是一无所知。不过,既然能解苦寒之毒,那就说明这国师定不是善茬。去之前一定要探清敌情,考虑好是盗还是抢。但是眼下还是赶路要紧,说不定禹榮音已经在暗处蛰伏,设下了埋伏。 这日,话说顾离一行人北行前往瞿都。这九州广阔无垠,北境是极寒的无人之地,南疆是湿热的雨林沼泽,东边是一片汪洋大海,西域的沙海绿洲里又生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所以这路也是如枝丫一般四通八达,走得甚是恼人,稍不留神就走叉了。 “孟钰哥哥,你不是说你认得路吗?我们都折回来三回了。”顾离骑在地瓜身上,不耐烦到。 孟钰笑道:“这九州的图我也只是看过几眼,别忘了,我和你一样也是第一次下来。” 怀翊牵着地瓜嘲笑着说:“我早就说他不靠谱,你偏要带来,现在好了,啥事不会还浪费粮食。” 顾离轻轻踢了怀翊一脚,“别说了,就你话多。这荒山野岭也寻不到人家。累了!不走了!” 好家伙,走路的不嫌累,这骑驴的倒不乐意起来了。 盛夏褪去了绿裳,秋风渐起,一眨眼顾离已在人间呆了许多岁月,早已丢去了那大小姐脾气。怀翊为她添了件衣裳,“入秋了,要爱惜身子,小心着凉。” “快入夜了,孟钰哥哥呢?” “张口闭口都是孟钰哥哥,他去拾柴火了。”怀翊看着顾离欲言又止,“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为什么?” “我不信任他。” “不信他,之前你也是这样说颜如玉,我认识他们这么久,你老是叫我远离他们到底有何居心。要说不信任我倒是对你不放心,你三番四次的骗我,我都不知道你还瞒着我什么。” 怀翊不语。 “我回来了——我刚刚在路上还采到些野果,你们快来尝尝。” 问孟钰归,顾离连忙起身,“来啦。” 秋夜的星河还是同云都的一样,晶莹剔透,像是可以滴进甜甜的梦乡。饭后,三人躺在树底下数星星,浩瀚的夜空就如同前路一般遥不可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 草原孤城 在这弯弯绕绕的中原大地上赶了一个半月的行程,期间不知走了多少错路,顾离一行人总算是走上了正确的大道。时值金秋,骄阳正烈,离开了中原大地,这连绵不绝的青山渐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秋风早已掠夺过这里,留下的只又漫天枯黄的草产。 如是说想见那“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草原风光怕是各位要失望了,这天苍苍,野茫茫,唯独不见牛与羊,路上的乞丐倒是有不少。 “求求你们给口饭吃!”乞丐们见顾离等人,纷纷簇拥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不断伸过来的脏手把地瓜这头整片草原上唯一四脚着地的小家伙吓得不轻。 顾离一边摸着小毛驴地瓜的头,一边解开身后的麻袋——许多红薯滚了出来。人群沸腾了,一股劲地上前疯抢,越来越多地乞丐参与其中,顾离三人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人堆里艰难抽身。 怀翊淡淡地责备到:“你看你,非要做好人,现在连我们自己的吃食也不多了。” “我们这不是快到瞿都了嘛,我看他们可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给自己积德了。”顾离摸着脑袋笑道。 孟钰插进了话,“如果实在中原地区乞丐多就算了,可是都临近王都了,还有这么多乞丐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事有蹊跷,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一路上,离王城越近乞丐也越来越多,身上已是没有更多的食物,顾离等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怎么这么多乞丐,这真是北镇国都,只怕那国王也是乞丐!”顾离叹道。 怀翊戏谑的接话,“那就应该改名叫乞讨国,国主叫乞丐王。” 说话间,迎面有走来了一位乞丐,只是这乞丐与其他一般乞丐不同,他虽穿得破破烂烂,手上得拂尘却是一尘不染,看来是一位修仙的道士。 骑在驴背上的顾离见那人款款走来,双手作揖,道:“我看这位友人仙风道骨,可是修道之人。” “不敢当不敢当,这年头还修什么道,拖着一副朽躯罢了。”道士回到。 孟钰问到:“我看这路上有许多乞丐,像是从王都 方向来的,可是王都发生了异样。” “咳,还不是那冷血的国主,战前说什么一定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结果连年征战害的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了,那些没了家的百姓来找他要当初的承诺,他到好,全给轰到城外去了。这不,听说他又要东征,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省的又被抓去征兵。”道士摇了摇头,肚子却在咕咕作响。 顾离左顾右盼,从怀里揣出两个地瓜悄悄递给道士,“你我皆是道上的人,也该互相帮衬帮衬,还望道友莫要嫌弃。” 那道士接过地瓜,道:“多谢道友,阁下于我有救命之恩,贫道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唯有这手上的桃木拂尘,乃是祖传的宝物,还请道友收下。” “欸,我非那趋利之徒,帮助道友,皆因你我有缘。只盼道友不忘本心,他日待你飞黄腾达之时,望你我能在江湖再见。” “贫道懂了,他日贫道定将肝脑涂地,还报此恩。” “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都是你教她的?”孟钰靠近怀翊,问。 怀翊笑,道:“这可不是我,我教她的,都是你教不了的。” …… 说书先生又立一功。 别了道友,顾离三人接着上路,经过询问,他们得知瞿都离这里只剩半日路程了。是时候在进城前先商量商量对策了。 顾离蹲在地上,拿起枯草在地上比划起来,“我们现在对国师的身手还不了解,也不知这取宝的难易呀。” 孟钰道:“既然是至宝,那国师肯定会派重兵把守,至于这藏宝的地点肯定也不会离他太远。我们要在进城后先打听一下国师的住处,再去国师府的四周排查一下。要他让出宝物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方法就是——偷。” “偷,我不去,直接抢不就完事了 。”怀翊不屑地道。 “可我们对对方的身手完全不了解,万一并不是人,该这么做?这种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更为稳妥。” “你别管他,偷东西我在行。”一提起自己的“老本行”,顾离瞬间兴趣高涨。 “好,到时候随机应变,我们得先进城。” 凡人的半日路程,依顾离等人的脚程不过两个时辰的事。 午间的阳光洒在这金色的旷野之上,尤为晃眼。在一片目眩神秘之中,一座黑色的城邦渐渐在草原上冒出头来。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就孤零零的立着这一座城池,把它衬托的特别突兀。 望着这孤城,孟钰道:“得了天下,就开始忌惮别人觊觎自己的天下了。” 顾离频频点头。 怀翊不以为然。 “快走,看着还挺远,听说入夜是要封城的。等等——”顾离抬手远眺,只见城墙前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道不明,只是在攒动着,“那些是——乞丐吗?” 密密麻麻的乞丐把瞿都围了个遍。 “许是无家可归,国主又不愿兑现诺言,他们就在这城外安营扎寨。”怀翊依旧不以为然。 美丽的山河,昌盛的国家。这固若金汤的铁甲城墙背后又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肮脏秘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 再遇故人 总算是临近城门了,城门外随处可见的乞丐为这所孤城更添了几分凄凉。城门口,也只是寥寥站了几位守城的士兵,这真的是占领大半中原的北镇国的国都吗?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守城的士兵拦住了三人。 “我们是来瞿都走亲戚的。”孟钰道。 “走亲戚?城门快关了,你们明天再来。” “明天!”顾离带着哭腔撒起娇来,“大哥,这荒郊野外的要我们到哪里去找店家,你不会想让我们睡在门口。大哥——” “你哭也没用。”显然大哥不吃这一套:“最近有些不太平,为了防止有贼寇进城,城防也要戒严。喏,你和这些乞丐一起睡,有什么好怕的。” 这大哥还真是……不近人情。 撒娇是无用了,出手又怕打草惊蛇,三人于是聚成一团商量后决定入夜后翻墙进城。这城墙再高再厚也难不住长翅膀的人。 日落月升。在草原上,你可以拥有整片夜空,秋丛里的蟋蟀声、远处的篝火与歌声宁静悠远,不失为避世的好去处。 顾离三人站在高高的城墙下。 孟钰问:“准备好了吗?” “等等,地瓜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施过障眼法了,它在外面很安全。走。” “等等,我绑个发带。”待顾离认真理好头发束上发带,“等等。” “又怎么了。” “我想如厕。”顾离笑道。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从后边把顾离轻轻抱起来。 “你干嘛?” “她不会飞。” “不是不会飞,是这墙有点高,不太好飞。”顾离极力狡辩到。 忘了顾离的自带属性,不过这墙确实是厚了点,反之再想顾离飞不过去也证明了这墙建的是极安全的。孟钰看了两眼再也看不下去了,凭空而起先上去了。 “抱紧我。”怀翊轻声说到。 “什么?”还未等顾离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离地面两丈高了,这被人抱着起飞还是顾离头一回,失重的感觉吓得她不敢睁眼。 …… “你到底还要搂我到什么时候。”怀翊再次发声,已是在瞿都城内。 双腿发软的顾离松开了 手,这夜晚的瞿都大街上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家家紧闭着大门,远处还时不时传来打更声。 “这和云都的差别真是太大了。”孟钰道,离开故土太久的人,真是事事都要拿出来和故乡比较一二。 “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宁静的夜里死寂的城,死寂的城上微寒的风。三个人好不容易挨到了黎明,借着日光,街道上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呆住了:这真的是一个国家的王都吗?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不是人,而是马羊和牛。它们像无主似的和居住在这里的人一起漫步在瞿都的大街上,有这些牲口的加入,这瞿都大街的味道是不言而喻了。街边的房屋也是破败不堪,就连街边的商贩也是邋里邋遢。虽然北镇是游牧民族生性自由散漫,但王都可是一个国家的颜面,在这里也如此“不羁”未免有些不合适。 这一路上来,城外的乞丐,城内的败景无不显露出这个国家的病态,怀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走马观花,可孟钰已经快要受不了了,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是可以理解。 孟钰胃中犯呕,病恹恹地道:“就这还能逐鹿中原,看来凡人的实力比书上写的还要弱。” 越往城中心走这样的邋遢景象却是不减反增,眼看就要泊近王宫了,顾离望着远处高高的塔,问道:“哪里是什么地方?” 随着众人的目光而去,城中心附近立起了一座高高的塔,不同于周身的这些勾栏瓦舍,那楼通身深红,即使远远的看也能感觉到它的豪华和气派。 “无论那里是干什么的,我觉得都和那北镇国师脱不了干系。”顾离的第六感向来不准。 “滚滚滚。”正在此刻,旁边的店里似乎起了争执。 “别别别,你看,我有钱。” “有钱也给我滚,我们店不欢迎你们中原人!” 话音刚落,一位书生便被店小二从店里丢了出来。那书生一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折扇,还不忘向店中赔礼,可以说是文质彬彬,儒雅斯文。 “颜如玉?!你怎么在这里。”顾离率先认出了他。 “心儿,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有孟钰兄。”颜如玉朝孟钰行了行礼,他们仨当年是同窗,如今能在这异国 他乡重逢也是实属不易。见面也是少不了寒暄,却冷落了一旁的怀翊。 一阵大吐苦水的寒暄过后,顾离像颜如玉道明了此番的目的。 “你们要找北镇国师,喏。”颜如玉指向那高高的楼,“国师就住在那望月楼上,前不久王上的病刚好,把这瞿都里最高的楼赏给了国师。” 孟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阵尴尬过后,颜如玉挠了挠头,挤出个笑来:“我听说瞿都产美女,就来了。本想怀着满腔热忱投靠国师,但这里的人好似都不大喜欢中原人,见穿长衫的就赶。无奈无奈,让各位见笑了。” 如今要找的人就在那望月楼上,几人是又紧张又兴奋。 “这么说你不曾见到那国师?”顾离磨拳擦掌,道:“无妨,那人住在这高高的楼上无疑是自断后路,想是那宝物也藏在这楼上,如今它是插翅也难飞。事不宜迟今晚行动。” 此行目的是在帮助怀翊重修六识,可此刻怀翊的脸上却露不出丝毫悦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 夜袭望月楼 瞿都城 望月楼 顾离等人兵分四路,在望月楼下四处打探。正如孟钰当初所料,楼下重兵把守,一层套一层,从正门进入怕是无望。可顾离他们毕竟是插了翅,众人重聚后商议,最终决定——飞上去,盗宝物。 入夜,今夜连月儿都隐了身形。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顾离三个全中,此次夺宝势在必得。 “孟钰,颜如玉,我们三个上去。怀翊,你在下面把风。” “为什么是你们三个去?” “你不是不屑做这种狗盗之事,这事我熟,我们三个就行。” “那你打算怎么上去。”怀翊指了指高高的望月楼,“你连墙都翻不过来。” “我不还有他们两个,孟钰带我上去就行。” “不行!” “就差临门一脚了,别闹——”顾离话未讲完,双脚已经离地。 原是怀翊侧身将她搂起,不由分说先行一步登上楼去,留孟颜二人在楼底傻傻地向上看。 “你放我下来。”再道时,顾离二人已达望月楼顶,孟颜两人也跟了上来。 这无月可望的望月楼顶是黑漆漆一片。 顾离小声嘟囔道:“怎么这么黑,我打个火。”双指刚要相交,立马被怀翊压了下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们是来偷东西的,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哦,忘了忘了。”顾离陪笑到。 颜如玉问到:“可这不点灯要怎么找?摸黑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小心点。”孟钰向黑暗中探去。 顾离轻声补到:“分头找,快一点。”说着向前伸出手去。这地方这么大,无疑是大海捞针。 “摸到了!”顾离兴奋地喊到。 “别乱摸,那是我的衣服。”颜如玉扯了扯衣服,在前头悄声道,“你去哪边。” “那边啊?”这黑灯瞎火的顾离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别来我这里就行!” 四人在楼内一阵摸索。宝物是没见着,垃圾倒是收罗脸一大堆。 孟钰叹道:“这样下去不行,既然是宝物那一定不会放在显眼之处。大家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 正当所有人一头雾水,前方传来了顾离的惊叫声 。 “怎么了!”怀翊朝前方喊话。 话去却迟迟没有了回应,前方的黑暗中只传来了窸窣声响,顾离就这么不见了? “顾离!”此时此刻已顾不了那么多,怀翊唤出鸣风,剑光映出了前方——一片硕大的深红色的帷幔。提起长剑怀翊便往帷幔中去,里面的人也是察觉出来者不善帷幔一扬,几声利剑碰撞的声响,望月楼顶亮起了灯。 孟钰提着烛台,掀开帷幔,“都别打了。”一旁的颜如玉已是备好了捆人的麻绳。 帷幔开,烛光照,帐中狼狈的三人已经扭打成一团。烛光一近,照清了这主人的脸。 “无朔?”怀翊疑到,长长的鸣风已经抵在那人的眉心上,一旁的顾离已是被五花大绑。 “南怀翊?”无朔又看了看一旁的顾离,“南顾离?怎么是你们?” 顾离吐掉掩口的布,“我还想问你,怎么是你?”她上下打量了面前的这位睡袍男子,惊道:“你就是北镇国师!?” “是啊。”无朔此刻一脸疑惑。 怀翊撤了剑。 与此同时房门也被敲响了,“国师?属下刚刚在楼下听见了些响声,请问国师是否需要帮助。” 望着二人尴尬的表情,“无碍,你们先退下。”他又对着顾离二人问:“你们来这干什么?还有——”说着指了指孟颜二人,“他们两个是谁?” “少说废话。”顾离抄出两只小手,朝无朔身上袭去。 “你干嘛!”无朔大惊。 “珠子呢?你的宝珠呢?” “什么宝珠?” 就这样,顾离把来此处的缘由又是道了一遍…… “哦,那枚珠子呀,给国王吞了。” “吞了!那么好的宝贝你让他吞了?你怎么不把它取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取,我试过很多法子,就是取不出来。”无朔拍着大腿,无奈地道:“我当初就是看他可怜,拿那珠子来给他治治病,谁能想到,进去了就拿不出来了。” “强取都不行吗?”顾离做了个挥刀子的动作。 “试过了,不仅取不出来,还会反噬来者的灵力。” 怀翊收起鸣风,“那是因为灵识有灵,附在有灵之物上,不是自愿取不出来的。” “啊,那怎么办,我是从翠微 阁的那个凶女人手里骗出来的,取不出来怎么还呀。” “翠微阁,那个人也参进来了吗?”怀翊哂笑到。 “所以你留在这里,是为了女人?”顾离坏笑着道,“介绍一下,这是孟钰,这是颜如玉,都是朋友。” 一阵熟络后。“所以说,这灵识若非宿主自愿,是取不出来的。”孟钰玩弄着翩跹的烛火,看向怀翊。 “正是。” 这可就难办了,毕竟有谁会愿意牺牲自己就为了一个陌生人。 “美人计!”摇着扇子的颜如玉献上一计,“就像以前我和心儿在茶楼里听的戏折子一样,我们可以派出一个人,去魅惑那王的心,迷得他神魂颠倒,然后再以称病为饵,凭那深厚的感情,让他自愿取宝,如何?” 顾离大口朵颐这桌上的瓜果,和道:“这主意好。” 这主意好是好,就是欺骗别人的感情,有点丧良心。 “只是这要献之人……” “我去,我去我去。”顾离毛遂自荐,毕竟在座的只有顾离一人是女子。 “不行!”怀翊孟钰异口同声。 …… “那就难办了。”颜如玉托着下巴,“要去哪里找一个身姿曼妙、面容姣好、妩媚迷人的美人呢?” 却是一个难题,不过答案似乎就在眼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 好戏开锣 次日清晨。 瞿都 北镇王宫 “报——启禀大王,国师求见。” “让他进来。” 说这北镇王,从这一路上的见闻来看确是位十足的暴君,但就算再暴虐无度的君王在顾离众人的心中也应是即使坐在庄重气派的龙椅之上眉宇之间也少不了大草原上那如苍鹰骏马般放浪不羁的神采,可如今真见着了,这相貌是和想象的不差一二,只是这北镇王的眼神迷离黯淡略显无力,少了几分王者气魄。 “你说这北镇王是不是着魔了?”怀翊跟在无朔身后,悄悄向孟钰递话。 无朔跪,“大王!” “国师前来所为何事?”说着,王瞥了瞥无朔身后,“今日怎么还带了两个侍从。” “这两人是臣从中原寻来的能人异士,愿他们能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好,好。”北镇王笑着抬手示意无朔起身。 无朔起,“大王,我今日前来,是特地为大王献礼的。” “哦,是何礼。” 无朔击掌,堂前丝鼓乐声起,一名身着红衫的女子缓步入堂来,瀑发柳腰,黛眉秋波,朝侧身点了点头便随着乐声款款起舞,水袖轻扬,金摇银响,姣姣的身姿如云端翩飞的惊鸿,转眼又似那潭底宛妙的游龙,舞的醉心,舞的人痴,舞的龙椅上的王移不开视线。乐声止,舞娘再拜。 “这位女子是臣派人为大王寻来的中原绝色,望大王喜欢。” 这北镇王已然是移不开眼睛,招了招手,“上来。” 红衫女子踱步上前,抚手解下面纱。 “你叫什么名字。”北镇王缓缓问到。 “奴家乃是中原颜姓人氏,小名唤如玉。” “颜如玉,果真是人如其名。你是中原人?我倒是觉得和你颇为熟悉。” “奴家自幼就独处深闺,是第一次领略这塞北风光,也是第一次见到如大王这般英勇神武的男子。” 这颜如玉不愧为情场老手,话出三句,便引得国君龙颜大悦,殿内一片哗然。 就这样,北镇后宫中多了一位颜美人。 日过中天,这北镇王宫的揽华殿红绸朱锦玉案香炉一样不少。没错,这里就是颜美人的新房。此 刻,颜美人正端坐在中原款式的乌木小绣床前,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身边那位从中原陪嫁过来的小婢女。终于,他发话了:“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这破衣服磨得我脖子疼。” 那小婢女梳两个小髻,转过头来,道:“急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还没做。”此人正是南顾离。 “什么重要的事?” “你忘啦,茶馆里那小曲唱的,新婚女子都要同男子圆房的呀!” “圆房!”听到这里,颜如玉那小家碧玉的形象再也维持不住了,用粗犷的声音回答到:“我一个男的,怎么同他圆房?我不干了!” “诶,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不要让他们听到了。”顾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道:“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哪里有回头路可以走,你就帮帮我。”说着,顾离双手合十拜谢到。 “可是,我真的……” “真的什么,你之前可是说我有什么困难你都愿意帮我的,难道你要食言?”顾离蹙眉,瞥了如玉一眼。 “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到时候他一来,想不露馅也难呀。” “随机应变,倒时候在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一棒子敲晕他。你放心,我一定以命保你清白。”顾离偷笑到,“不过此前,我要先到王宫周围去探探 ,你没发现吗这里好像除了我们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东西在?” “啊,有妖怪?这衣服咯得我浑身难受,我可没有察觉到。”颜如玉拽了拽袖子不悦道:“不过我刚刚细细端详了那北镇王,顶多也就三四十岁,却生了股疲态,想来也是为妖祟所致。” 如今看来,这北镇王宫并没有表面那般太平,顾离道:“我先出去看看,你现在的身份贸然出去多有不便,我去去就回。”说着,顾离推开殿门,溜了出去。 这瞿都身处草原深处,放眼而去,除了草还是草,可是这王都后宫里却是和外面截然不同:假山池沼,曲径通幽,各色艳丽的花争相开在这北镇王宫,倒是给人一种如临江南水乡的感觉,且这些花开得枝繁叶茂,想是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按理说,把这后花园打理成这样,可不像那北镇国主的风格。 看来从中原来的不止我们几个。顾离贴着 墙沿,小心翼翼地走着,赶巧碰见了前面两个采花的婢女在低头喃喃。顾离恭恭敬敬地上前,询问道:“二位姐姐,你们采这些花儿做什么用。” 那两位婢女将顾离上下一阵打量,笑道:“你是新来的,你可能还不懂这里地规矩,在这里能不问的事就不问,不然可能是要吃嘴巴子的,还好遇见了我们。” “是是是。”顾离何道,“我见两位姐姐,一时忘了分寸,是妹妹的错。”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这些花是为苏娘娘采的,苏娘娘身为南安花魁从小就爱花,大王宠爱我们娘娘,便为她造了这满庭芳华聊解思愁。你们这些小辈可要小心一些,碰坏了这些花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是,妹妹谨遵姐姐教诲。”顾离拜别两位丫鬟。苏娘娘?还是一介花魁,竟在这北镇后宫之中,看来其中还是有许多谜团,不管了先回去找颜如玉。 北镇皇宫 揽华殿 “你怎么才回来都等你多久了!”颜如玉以男声示顾离,显然是等太久失了耐性,“刚刚有人来催,说是日暮时分就要我去英名殿侍寝,这该怎么办?” “放心,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打听过了,北镇王晚膳时分都要饮酒,侍寝时趁着酒意迷晕他,或许可以隐瞒过去。” 可这只能解燃眉之急,毕竟不是长久之法。 “对了。”顾离又道:“刚刚我在路上听两个小丫环说这北镇王宫里还有一位中原人,虽说这北镇王征战中原必定是搜刮了不少中原美女,但是他宠的这位你猜是什么身份?”顾离讲到此处故意抬高了几个音调。 颜如玉早无了那猜谜的兴致,“什么人?快说!” “她是花魁。” “青楼女子!”颜如玉熟,“这北镇王宫里真是什么人都有。不过,下九流的身份是怎么成为统领后宫的妃子?”如玉也是背着一惊天消息怔住了。 南顾离却是一脸的镇定,添了几分成熟韵味,“这其中定有蹊跷,我总觉得那个人不是什么善茬。”说着,她又看向如玉,道:“你还处在这里干嘛,快点穿好衣服等一下还要侍寝呢。” 颜如玉忸怩地披上衣服。 顾离再度催到。 “真的行吗?” “ 我是陪嫁丫鬟,我等一下要在床前给你们守夜,出了事我帮你。” 这“做了”女人的颜如玉做起事来也多了几分优柔寡断,倒是顾离,干脆利落。 日薄西山,北镇王为了迎合中原人的习惯,特意唤了凤鸾春恩车来接颜美人。半炷香前才用过晚膳的颜如玉在这颠来倒去的辇车上本就差点现了形,好不容易过了这长长的宫道等待他的又是高高的石阶。 颜如玉绝望了,为了符合中原女子小脚的特点顾离特意为他寻来了小鞋。穿小鞋的他如今看着这高高的石阶,终是难以下脚。身后的顾离又是不断催促。 不要轻易承诺!这怕是颜如玉在这次旅程中最深刻的感悟。 女人的鞋里强塞了男人的脚,每迈出一步颜如玉都要死死拽着扶手,而眼前的殿门却也似长脚了般总与他背道而驰,像近又像远。终于,穿着蹩脚小鞋的他做到了。 石阶尽头的英名殿前,一位内侍已经等候多时,“美人,小的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内侍弯下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颜如玉稍稍调整了腔调,作病态般的捂了捂胸口,娇柔地道:“大王呢,走了这么远的路奴家都快累坏了,大王也不出来看一下。” 颜如玉终究还是颜如玉,风流倜傥,一秒入戏。 “大王还在用膳不过都已经吩咐过小的了,请颜美人进内殿稍作等待。”说着,便引了如玉顾离进了内殿。 烛光摇曳,转眼已过了许久。 颜如玉的眼皮也是越来越沉,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却迟迟不见那北镇王的影子。百般无奈、万般无聊之下,颜如玉抬手开始宽衣。 “你,你干嘛?”床前的顾离见到解开衣服的颜如玉,喊到。 “睡觉啊。” “那北镇王不是还没来吗?你就睡。” “还等他?!再等下去月亮都快要下山了。” 顾离蹙眉,脸上写满了不悦。颜如玉这人在人前装作风度翩翩的样子实则是个极不配合的赖汉,这一点顾离一百年前就已经知悉,要不是有求于他早就和他掐起来了。 不爽着,门外有了动静,一阵声响过后殿门开了,颜如玉慌忙扯起刚刚退下的衣服。 北镇王进了门,看见榻前一脸慌张的颜美人 和旁边一脸无措的小丫鬟,蹒跚而来。颜如玉倏地变了态度,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北镇王的衣袖,带着委屈哭到:“大王怎么这么久才来,可让奴家好等。” 北镇王不语,看着身旁匍匐在地的顾离,淡淡道:“这里不需要你,你先退下。” 这话可把颜如玉吓得不轻,顾离走了自己不就要孤军奋战了吗?这可不行,连忙道:“大王,这婢子从小就跟这奴家,没有她在身边奴家会不习惯的。” “怎么?我在你身边就让你那么不习惯吗?”糟糕。看来这北镇王也不是那种容易摆平的主,“你退下。”这次的语气更加决绝。 没办法,谁让东西在这北镇王的身上凡事都要顺他的意。“是。”顾离起身慢慢退后,抬头时的余光瞥见了王,早间这王高高在上现在贴近看去,面容英气棱骨明显倒也是一副好胚子,特别是被一旁可怜无助,面色惨白的颜如玉这么一比,又是添色了不少。 这下,颜如玉要孤身对付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是连戏也不知该如何演下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 宫心似海(一) “你……” “没什么,没什么?”那王话还未出半句,这边颜如玉已是慌不择路喊了起来。 “罢了,我知道离开家太远肯定会不习惯。我也不会强求你,只是,你可以陪我聊聊吗?” 风吹云散,如水的月色透过纱窗打了进来,盖过这微弱的烛火把宫殿照的亮堂堂。颜如玉望着月光下这张微微泛红的脸,熏香和酒气在宫殿里肆意弥漫。月下醉人,直觉告诉颜如玉眼前的这个人有个非同寻常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可以帮他取宝。他婉然笑道:“奴家愿意与大王一叙,替大王排忧解难。”话说这男人说话如此温柔真的是顾离口中穷兵黩武的暴君吗? 北镇王望向殿外,默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 “大王?”颜如玉叫到,颜如玉此刻心中那是暗暗叫苦,这北镇王到底有没有点修养,不知道和别人讲话时不可以走神吗?况且聊天这个要求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门外到底有什么?带着疑惑,颜如玉随着王的目光向外看去。 竟是——什么也没有,门外的宫人都被他屏退了,除了那些参差不齐的银白色屋顶,就是天上的一轮明月和几朵散漫的云。 这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只可惜了这张脸。颜如玉内心嫌弃到不行,但还是作笑。 终于,北镇王又讪讪地道:“如果你做了件事让某个人恨之入骨的,你会怎么做。” 云里雾里,这王的脑子还真有点毛病。但颜如玉还是悉心陪道:“那就避开,毕竟已经成了彼此不共戴天的人,能躲就躲。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离开许是化解办法。” “如果不想离开呢?” 颜如玉似乎已经找到关键所在了,他微扬嘴角,慢慢靠近身旁的王,道:“王君可是有什么心事,奴家愿为王君分忧。”拉近距离提升亲和力,更换称呼增加亲密度,颜如玉这手段高明啊。见北镇王迟迟未作回应,他才不紧不慢地道破:“那心尖上的人可是苏娘娘?” 王的神色突然变化,更缓了语气,“不是她。” “这朝政国事我是不懂,不过这儿女情长我最是了解。王君不妨告知我一 二,我也可以为王君出谋划策。”帮丈夫追女人,这未免有些太大度了,换作能察色的人早就觉出异样了。 可这北镇王许是被那心上人迷得不行,竟也招了,“不是苏辛,那人对我似乎很重要,只是……我忘了她是谁,只是心头念念觉得对不住她。”王神色愈重,那微微的叹息满是无奈和惋惜。 “忘了?”颜如玉的语气直转而下,你都忘了还能喜欢人家,这傻大个莫不是有癔症?人可以忘但这取宝的线索不能断,颜如玉抚唇思索片刻,又道:“宫中可有其他人识得此女?” 王摇了摇头,不知是不知还是未问。终究一句话,线索又断了。 犯了愁的颜如玉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竟在一旁的木椅上睡了过去,丝毫不顾一旁的王。 再有下章已是天明,榻上的颜如玉被顾离一掌拍醒,还未反应过来。顾离已开始发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这话里透着三分讥笑和一丝同情。 “什么发生了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在回揽华殿的途中。 “什么?!我站在外面喂了一晚上的虫子,你在里面睡着了?”冒三丈的顾离看了看围在身旁的侍从又熄了火,悄悄捏起颜如玉的胳膊,圆着眼笑到。 辇轿上的颜如玉也是一脸茫然。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也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和那北镇王聊天甚是痛苦。 北镇王宫 揽华殿 顾离和颜如玉才进屋,被眼前的金银珠宝吓傻了。顾离问起一旁的婢子,“这些箱子都是谁送过来的?” 那婢子低着头回到:“恭喜美人,大王厚爱美人,这些都是大王赏的。” 一个晚上就获了恩宠,怎么想都觉得有古怪。“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顾离不怀好意的看向颜如玉。 忽的,一个小内侍来报:“参见美人,苏娘娘邀美人于凉亭一叙。” 这密不透风的深宫之内,消息倒是走得挺快。 在殿前吹了一晚上冷风的顾离,前脚才到大气还没喘两口,现下又要去应付那深不可测的女人心。看来,这人间女子最向往的王宫也不是那么好呆。 路上,颜如玉把昨夜的事同顾离一一道出。 “所以,那王有个喜欢的人,但却忘了她的名字? ”这和戏本里唱的不一样,戏本里王都是花心的,妃子们为了争得圣恩往往都是头破血流。如今这王竟是个痴情种却连佳人的名都唤不出来。看来,这人间不比那云都清闲多少。 领头婢子带着顾离二人径直走向花园深处,这是一片连顾离也未曾来得及探索的地方,周围的花越往深处越是艳丽,艳丽中透着诡异,仿佛是活的一般。连这袭人的香气都像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越往里走越不对劲,顾离直接斥道:“怎么还没到呀,我们家美人身子不好,不宜劳顿。” 话未毕,那婢子便停了下来,探出左手拨开了一束花丛,一凉亭赫然出现在眼前。亭中,穿着各色鲜艳衣裳的女子正坐在石桌旁嬉笑。 “准备好了吗?”顾离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却露了怯,要知道这里是深宫,是人间最大的戏台子,一言一行在无意之间都可能改变命运。可现在已是兵临城下不得不拔剑了。 “走。”如玉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 宫心似海(二) 凉亭下一群美人正嬉闹着,见了远处缓缓走来的两人立刻收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坐在最里面的花衫女子起身迎了上去。 凉亭前 “你就是颜妹妹?” 不知来者何人,颜如玉只是笑着微微点头。一旁的婢子立刻引到:“这位是苏娘娘。” “苏娘娘。”颜如玉道。 “你们瞧瞧!”苏娘娘转头看向凉亭里的众人,道:“多漂亮呀!”接着她又看向颜如玉,“这小脸都能掐出水来。叫娘娘就生疏了,大家都是服侍大王的妃子,往后以姐妹相称便是。” “谢姐姐。妹妹言轻命薄以后还要姐姐多多照拂。”依旧是一副静好如初的样子,这颜如玉嘴上不饶人,入戏比谁都快。 “这妹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讲话还这么疏远。”苏娘娘做出一副怪人的样子拉着颜如玉到凉亭入座。说着,她又把后宫的妃子美人一一介绍给如玉。 如玉也是耐心的一一问好。 “你们几人以后也要多多照顾颜妹妹才是。” “是。”众人异口同声。 在把所以人都引荐完了后,苏娘娘笑着看向颜如玉:“听说妹妹也是中原人?” “是。” “中原哪里?” “荻州一带。” “哦,荻州可是一个富庶的地方。那妹妹为何还要舟车劳顿到这草原来?” 审人似的问题如玉一时接不上。 “这还用问,当然是服侍大王来的。”一位美人笑道。 一位妃子则接道:“那也不一定,也许是落魄了才辗转道瞿都来的,碰巧受了大王赏识。” “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吗?我听说是被国师推来的。” 又一名美人嗔笑道:“那我也是被引荐来的,怎么没有颜妹妹那么好的福气。” 在座众人一哄而笑。这话里夹枪带棒听得颜如玉和顾离十分不舒服。 苏娘娘也只是轻轻咬了口点心,抿唇道:“妹妹可不要怪姐姐多嘴,姐姐也是中原人士,觉得和妹妹投缘罢了。” 颜如玉本就不爽,还要赔笑,“妹妹怎会怪姐姐,妹妹也觉得和姐姐格外亲近呢。” 气氛越来越诡异,只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可这不大的凉亭里至少不下十人。只是这南顾离和颜如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家小主是被国师请来的,说小主能兴国旺夫。为了来北镇小主受车马颠簸在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幸得大王抬爱,赏了不少珍馐名补。”顾离微微抬起下巴,语气稍显不屑,“听说那里面有许多都是绝世珍品求都求不来,相信假以时日我家小主调理好身子定能泽佑北镇百年江山,也就不辜负大王的恩宠。” 颜如玉乘胜追击,轻轻笑道:“大王抬爱,赏给妹妹的东西妹妹着实用不完,又不愿辜负大王的美意。今日与各位姐姐初识恰好同各位姐姐一同分享,妹妹待会儿便差人把礼物送到各位姐姐的宫中。心儿,听到了吗?” 顾离接到,“是!只是小主,大王送的金银珠宝实在是太多了。恕心儿愚钝,心儿不知如何挑选送给各位娘娘。” “那自然要是顶好的。”颜如玉顿了顿,若有所思,转向众嫔妃,又道:“只是妹妹不知各位姐姐喜欢什么,缺什么,各位姐姐有什么想要就同妹妹讲。” 这话一茬接一茬,叫在座的众人接不上话。的确,不接显得不近人情,接了又有些掉价,索性都不接就喝喝茶笑一笑。二人一唱一和,是把那说书先生讲的戏本子演得活灵活现,阴招损法一样不差。 片刻沉默,苏娘娘开了金口,“大王送的东西那一定都是最好的,大家都是大王的妃子平日里也不缺什么。不过既然是妹妹的心意,你送什么我们自然都欢喜。” “是啊……”苏娘娘带了头,其他人才附和到。 “那样便好。”这尴尬到可以抠脚指头的地方颜如玉也是不想待下去了,故作咳嗽了般,便欲以病请辞。 可没想到,这群凡人妃子里又有人出来作妖。只见一身着粉红桃花裳的美人用指尖轻叩石桌,“妹妹等一等,我见妹妹面色苍白,不像是劳累这般简单。姐姐我祖上是行医的,会点医术,让姐姐为你号号脉。”话还未说完,便一把夺过颜如玉的手。 怕是入戏久了颜如玉也忘了自己是个男儿身,竟任由她夺了去。 那美人迫切的撸起如玉的袖子,忽然指着如玉的手失声惊愕。 在 场的众人亦被她吓了不轻,朝她所指方向看去,又是一惊。颜美人纤细的手臂上,竟长着浓密的毛发。 一旁的顾离也是心肝一颤,自己的易容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这只毛发浓密的手臂明晃晃就是属于男人的。 眼看事情就要败露,她急忙拉下颜如玉的袖子,“小主这样是要着凉的。” “你这婢子是怎么回事?”终于,那桃花裳美人忍不住了,“让你做事了吗?哪有一个做奴婢擅自为主子做主的。” 人群里有人见缝插针跟着起哄,“就是,刚刚也是没问到她她也敢在我们面前说话,做主子的就没见过敢这么僭越的下人。”矛头齐刷刷指向顾离。 苏娘娘放下茶盏,用袖角轻轻搽了搽嘴,半天,挤出个笑来,“好了蒋美人。这婢子到底是颜美人的人,多少嘴下留情。” “苏娘娘掌中馈,可不能让这种人坏了宫里的规矩。”从面相上看,就知这桃花服岂是那能息事宁人的主儿。 思索片刻,苏娘娘缓缓地向颜如玉道:“本宫知道妹妹初来乍到,有许多地方还不熟悉,下人如此也是正常。但凡事都有自己的规矩,本宫不偏不倚罚她二十板子你可有意见?” “二十板子?!”这颜如玉断然不会答应,“娘娘要是有什么意见只管对我来,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看来颜如玉也是受够了气不想再吃这哑巴亏了。 众人惊。看着这撕破脸的宠妃,也是没料到她会袒护下人到这种地步。 顾离也感到情况不妙,暗暗扯起颜如玉的衣袖要他停下这场闹剧。于她而言,挨几板子就多大点事儿,欲成大事免不了吃苦。这下好了,来了这出怕是取宝的道路上又多了不少阻碍。 “哎呦,颜美人话可不要讲得太死。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妹妹何至于此?莫不是妹妹不服苏娘娘管教?”蒋美人望向众嫔妃,欲以得到众姐妹的支持。 “若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自可以和我去的的大王面前分说。”颜如玉也是不依不饶。 “你!”蒋美人怒,“不要以为自己一时得了宠就可骑到我的头上,不要忘了你可是要在深宫之中活下去。” “好了!”再不动口就再也没有转圜 的余地了,苏娘娘悠悠道,“颜美人他们初来,不懂这里的规矩这次就算了,只是这丫头牙尖嘴利必须要受罚,既然打板子颜美人不愿意,那就罚她在这里跪四个时辰,让她长长记性。”她看向颜如玉,“这是本宫做出最后的忍让,你若还是不服便去大王那闹去。” 咚的一声,顾离应声跪下,“心儿领罚!” 颜如玉见顾离这般受气状,更是气不过,他撑圆双眼张口欲辩,却见跪下的顾离那双眼像是在嗔怪他、乞求他,“罢了,苏娘娘赏的罚,你乖乖领了便是。” “心儿谢娘娘小主成全。”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失,这深秋的地上本来就凉,加上这凉亭那凹凸不平的石板,顾离膝盖上那薄薄的麻布早早就被磨破了渗出淡淡的嫣红。可她再疼再累,此刻也不能站起来,因为现在除了身旁心如刀绞的颜如玉外还有一位苏娘娘特意派来的监罚嬷嬷。 那嬷嬷也是嚣张极了,仗着苏娘娘的授意但凡顾离做的有一点不如意便应声呵斥,如玉来阻,她便扭扭臃肿的双唇,缓缓道:“这都是娘娘的旨意。” 看得颜如玉咬牙切齿。 对于这些打骂,顾离是一一接下,未吭一声。忍!是作为一位丫鬟的生存准则。这要换做是以前,北镇王宫都要被她掀了不可。 对呀,我又不是真的丫鬟,我为什么要受这气。顾离瞪向那老嬷嬷,那嬷嬷一个激灵栽头倒下,随她的倒下身后显出了张脸。 “怀翊!”顾离见他又惊又喜,刚欲起身却被膝盖传来的疼痛死死按在地上。 “你是死人吗?竟然什么也不做!”怀翊看向颜如玉,眼里的火光像要把他烧个干净。 颜如玉被骂到哑口无言,“我……我……” “是我叫他别管的,你别怪他。” “你也是。”怀翊将顾离轻轻搂起,一声轻叹,“竟被个凡人欺负成这样。”说罢,便丢下颜如玉朝揽华殿去。 独留如玉一人于原地为地上的老嬷嬷抓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 宫心似海(三) 北镇王宫 揽华殿 “疼!怀翊你轻点,别被其他人看见了。” “怎么?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怀翊掀起裙角,屏住了气息。 几个时辰的罚跪已经让顾离的膝盖红的发紫。见怀翊那双怪让人垂怜的脉脉眼,顾离连忙扯下裙摆,“不碍事不碍事,在云都的时候经常跪,已经习惯了。” 这话哪里像是宽慰人的话,现下是更显可怜了。 双唇微微蠕动怀翊刚欲开口,门却开了。 “你俩也不等等我。” “那嬷嬷呢,你不会把她凉那了?”顾离拍裙起身,迎了过去。 颜如玉理了理凌乱的发,扶正了簪花,喘着粗气道:“我是那种人吗?我把她丢草丛里了,死沉死沉的。诶,你怎么还不走!”颜如玉看向顾离身后的怀翊,“你个大男人大半夜的待在这深宫别苑了合适吗!快走快走。” “不行,才入宫两天你们就狼狈成这样子,我要留在这里。这揽华殿里的宫女都被我击晕了,放心,没人发现。” “什么叫放心!你们两个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要是留在这里被人发现我养小白脸,那我岂不是名节不保。” “养小白脸?” “名节?” 顾离怀翊齐刷刷看向如玉。 “哎呀,总之你快些走,这揽华殿是我的地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顾离的。”颜如玉边说边推,把怀翊推出了揽华殿,“你要来,那便明天再来。” 北镇王宫 清澜殿 “什么?那颜如玉带着丫头跑了?姐姐,那小贱人真不把你放在眼里。”早间的桃花衫现在正拍着木案发着火。 “老奴被她们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她们就都已经不见了。” “行了,滚!没用的东西。” “蒋妹妹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案前的帘子后传来了回话。帘子掀开,苏娘娘正在镜前裳这她的新衣裳。 “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不日前还和您顶嘴不是,真是乡下来的粗鄙丫头。” “她越这样做落在我们手里的把柄就越多。”整好了衣裳,苏娘娘顺势转了一圈,问:“好看吗?” “好看,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不得不说这凡人的玩意还挺好,明天就穿着这件去见她。金言,帮我去和颜美人说一声,告诉她我明天请她一同游园。” “什么!姐姐你还要叫那野丫头。哦对了,姐姐你是怎么知道那颜美人有问题的,还好你叫我掀起她的袖子,不然我还不知她竟是个怪物。” “这一切,明天你就都知道了。” 另一边 在揽华殿中,顾离和颜如玉开始对宫女内侍进行连夜的审问,在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软磨硬泡之下,二人将今日凉亭中的各个“费油灯”大致摸索了个遍: 这硕大的北镇后宫分成东西两宫,受宠的妃子美人自然是在风景如画的东边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而这门庭冷落鞍马稀的西宫则是那些弃妃和宫中旧人呆的居所。无论东西,这些妃子平日里都是在自己的殿内足不出户,时间久了自然变得温顺乖巧从不敢招惹是非。要说这最难搞的主便是那统御六宫的苏辛苏娘娘和她那个小跟班“桃花裳”。对于这两位的来历是迷之又迷,一轮到问起这两位的身世,宫人都是异口同声——不知道,只知道苏娘娘旧时是南安花魁并且深得大王的恩宠,暂持凤印掌后宫,那桃花裳蒋美人则是苏辛受宠后招进宫来的好姐妹。这蒋美人虽不得宠但她却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再加上一口铁齿铜牙,在这深宫之中也是做得风生水起,雄踞一方。 一顿连夜猛补,总算是把这盘根交错的后宫关系网缕清了一丝。抬头才觉,已值月中天。 颜如玉挤着眼角的泪珠,打着哈欠道,“太累了,我明天差人把苏娘娘的邀约给推了。” “别。”顾离却是异常精神。 “为什么?” “我总觉得她不是泛泛之辈,你还记得今早蒋美人掀开你的袖子的时候她们那惊讶的表情吗?那苏辛见了却是十分的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相信明天她又会有新的动作。” “哈——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不说了明天聊。”颜如玉伸了伸腰,往床前走去。 “诶,你干嘛!” “睡觉啊!” 那边颜如玉话音刚落,这边顾离便一溜烟钻上了床,裹上被子打了个滚。 “等等,你睡床上我睡哪啊?”颜如 玉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 只见顾离缓缓放下床帘,“睡地上啊!还能睡哪?”说着,又把头探出床帘看向如玉,“我睡得沉,你自便。” “你们姐弟俩,把人当猴耍,真是一个比一个过分!”如玉转身,再迟疑,“不对,我才是美人,这里是我的地盘!” 身后帘中的顾离早早起了鼾声…… 这一览无余的大草原,日光也是来去自如,才在天边初乍破,便粲粲然的照亮了整座北镇王都。这草原虽然处得北,风干草枯,但这大清早还是微微湿冷。 昨夜被颜美人支开的丫头站在揽华殿前打了个激灵,轻轻叩起门扉,“美人,美人!”声音在院落里久久回荡。门内的顾离如玉则美梦正酣,哪里顾得了那旁的动静。 倏地,一阵怪风肆起,刮得庭中草木皆颤栗。风止,院中下人应接倒下。揽华殿的门竟“吱呀”一声开了。 顾离惊起,地上的如玉却是没有丝毫被打扰到的感觉。 顾离睡眼朦胧,只知有异却无心顾暇,也是,才梦到肉山酒瀑又有谁舍得离开。直到急促的声音停在了床前,和顾离只隔了薄薄一层帘子的时候,顾离才觉得不对劲。 帘子慢慢被掀开,顾离瞬间清醒,指尖起火掌心托焰。那帘子才开一半便趁起不备朝帘外人打去。 纤细的手掌着幽幽的紫色火焰才出便被一只手架在半空,那是一只有力的手,从肤色和温度上都可以感受到从这只手上传出来的寒意——透骨的寒。在这只手的桎梏之下,顾离竟使不上力气。 须臾,那手的主人开了口,“是我。”帘子全部拉开,“孟钰。” “孟钰哥哥?这么早你怎么来了?”顾离连忙熄了掌心焰撤了手。 孟钰寻床沿坐下,从怀中掏出了个青白瓷瓶,道:“昨夜听怀翊说你被罚跪了一天,我今日特意带来这药来,它能治好你腿上的伤。” “谢谢孟钰哥哥,我已经好多了。”顾离接过瓷瓶。 “心儿。”孟钰一手搭在顾离手上,另一手撩起顾离那还未还得及梳洗的凌乱睡发,“该顾自己的时候还是要顾得自己些,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因小失大。”这话从孟钰嘴中说出来,带些训诫,又 带一些温柔,总地,和他那双冷冰冰的手格格不入。这只冰冷的手抚过发梢划过脸颊最后停留在了下巴上。 “孟钰哥哥?” 孟钰不语,眼中带着光和温热,慢慢将脸贴向顾离。 “哈——这地板真是咯死我了。”颜如玉伸着懒腰睁开了眼,见床上的二人,疑道:“孟钰?你什么时候来的。” 孟钰看向顾离未做回答,只是轻声细语道:“好好照顾自己。”便拂袖出了门。 现下,莫说是这苏娘娘,光是怀翊孟钰二人的心思,都要顾离琢磨半天。但既然已经起了,便好好为下午的游园之邀做些准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 水月镜花 (一) 北镇王宫 御花园 午间,秋日的艳阳不透半分暑气,许是这瞿都本就清爽。天时地利,这会儿正是游园赏花的良辰。 说来也是,明明已入秋有些时日,这王宫后花园的花却是开得正盛。瞿都被接北境,朔风早早就在这茫茫草原吹了个遍,这花园里是丝毫没有颓败的景象。 显然,顾离二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花、这草、这树,感觉都不真切。 如玉顾离走在花园之中,娇艳的花随风摇摆,洒出淡淡幽香。二人却深谙此中阴险,纷纷闭了气。 “妹妹。” 在这花园中才挪几步,远处便传来了亲切的呼唤。苏娘娘和那“桃花裳”正不紧不慢地踏着美人步而来。 “妹妹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妹妹还在为昨日之事和本宫闹气。” “昨日本就是妹妹不对,今日又怎敢再拂了娘娘的美意。”顾离早早料到这苏娘娘要来这一出,便早早告知了如玉将接下来的话收得滴水不漏。 苏颜两人四目对视,忽的捂面笑了起来。 这时,昨日与颜如玉针尖麦芒的蒋美人也一反常态地笑出了声,添道:“你们两个也算是不骂不相识了。” 三人又是笑作一团。 笑罢,苏娘娘拉起如玉的小手,“妹妹过来。” 如玉也是放心得将手交了出去。昨日那件事,给顾离如玉狠狠上了一课,现在若还想从颜如玉身上找破绽只得把他生生剥了皮才行。 边走边嬉闹,几人来到了一汪碧水池边。 “你瞧。”苏娘娘指向池水,“你看,这池中的鱼,好看吗?” “鱼?”颜如玉看向这水潭,风轻轻刮起粼粼波光,把池水照的流光溢彩。可这如翡般的碧波里是一条鱼的踪影也没见着。 “你看,你看那头金色的鱼,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头了。”苏娘娘指向面前的潭水,心满意足地道,说着她又看向如玉,“妹妹觉得漂亮吗?” “我……”颜如玉目眦欲裂,确实是没有见到那所谓金鱼。 “不好看吗?妹妹凑近点看。”蒋美人摊了摊手,示意如玉上前。 如玉凭着白玉石栏,睁大了眼朝池水探去。忽然一惊 ,立马将头缩了回来,连忙道:“看见了看见了,真是一头漂亮的鱼。” “你这话像是在敷衍我,颜美人的那婢子,你过来看看这鱼,我让你来评一评她是不是一条好鱼。”苏娘娘扶栏看着顾离。 顾离有了昨日的教训也是长了记性,唯唯诺诺的接下了话。踱步到池旁一望,便也同颜如玉般即刻撤了步,抿了抿唇道:“回娘娘,鱼确实漂亮。” 清澈的一汪池水映出了顾离的真身。 “是吗?可我却是觉得两位的这一身亮丽的羽毛更为夺目才是。” 苏娘娘轻摇绸扇,地面摇晃了起来,池水不断上涌,只是一改往日的清澈,墨绿色的池水如滚烫的沸油漫过石栏涌进了过道。周围原本就诡异的花也是彻底翻了脸,从花茎到花蕊都开始不断的颤动鲜艳的花色从花瓣上褪去,以一种极其粘稠的方式淌向地面。花丛深处发出尖锐的呐喊,浓烟透着各种色彩从其中升起。这皇宫御花园俨然成了一副炼狱的模样。 还好顾离如玉早早闭了气,不然现在已经倒了。 “不好,这是结界,着了这妖妇的道了。”顾离箭步上前,指着苏辛的鼻子怒道:“你这妖道,你到底是谁?” “黄毛丫头骨头真硬,你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就不要再那么狂妄了罢。” “姐姐和她费什么话,看我扒了他俩的那一身毛给你做一件衣裳。”桃花裳蒋美人从身后亮出了利爪。 “看你的样子,不过是个几百道行的小妖,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不要白白丢了性命!”无论如何这气势上是绝对不能输给对手,且这放狠话是顾离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几百年?!”颜如玉闻言,悄悄依向顾离,“我看我们两个岁数加起来还没有她大,要不我们先撤。” “我这不是在拖延时间嘛,毕竟是在人家的结界里,你快看看有没有出口破绽。”处变不惊,这也不是顾离头回摊上这种事。 “喂,你们在那里嘀咕什么呢?”桃花裳亮出十指利爪,先声夺人 。 “来呀。”顾离两步上前唤出青锋坠月。 刀光剑影,乒乒乓乓几个回合下来。顾离喘气了大气而那桃花裳却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 “在 这水月镜花之中,你的法力和力气都为这结界所制,你是打不过我的。”桃花裳舔了舔利爪发起了最后一袭。 利爪扑面而来,折扇一转,桃花裳被弹了开,“你是没把我颜如玉看在眼里是吗?” “姐姐,还真让你说中了,还真是个男的。” “是男的还是女的和你有关系吗。”颜如玉甩出折扇,扇面在空中旋转划开气流,径直朝桃花裳去。 “哐——”颜如玉重重摔在地上。 如玉身后,苏辛收起尾巴宛然一笑,“哦,你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你是?”如玉被顾离艰难的扶起来,看着苏辛身后晃动的长尾。他们两个现下已经完全没了气力,想是这结界要将他们榨得一点不剩。 花朵也停了骚动,张开待放的花苞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朝地上的两人匍匐而去。 “心儿,看来我们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呵呵,和你死一起真晦气。”死到临头,顾离还不望自己这张“狗嘴”。 “两位也不必太难过,很快就过去了。要不是两位扰了我的大计,我何至于此。还望两位不要怪罪,早些上路。”苏娘娘款款后退,笑道。 “你这毒妇,害人还要说这么好听。呸!”精气被抽尽,顾离只觉双眼愈沉一道幽幽青光从眼前泛起,便没了意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 此消彼长 再醒时,顾离已身处灯火通明的揽华殿内。 方睁眼,颜如玉便带着焦急的面色拥上前来,“醒了醒了,可算醒了。” “我,怎么了?” “嗯?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原先被困在那妖妇的水月镜花里本以为要折在那里。没想到你突然回光返照似的支棱起来周身还冒着幽幽的绿光,只用了一道掌焰便打伤了那两只妖怪破了结界。话说,你这本领是在哪偷学的?” 颜如玉侃侃而谈,顾离却是没有半点印象,脑子里如同搅乱的浆糊一般,只是依稀记得倒下前在青光里看到的模糊人影。 正乱着,门外传来吵闹声。 “诶,你是谁?这里是美人的寝宫你不能进去。” 正吵着,殿门被推开了。南怀翊一言不发的径直朝卧榻走去,揽华殿的宫女内侍自然是拦不住他,纷纷进屋跪地谢罪。 “这是我的熟人,你们先退下。”颜如玉朝宫女们挥了挥手。 “是——” 这边,怀翊牵起了顾离的手,“怎么样了?你没事,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这三天两头的受伤也不是办法。”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怀翊的话里稍了些愧疚,“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反正又不是没了那灵识就活不了了。” “算了?都走到这一步了哪能算了。”顾离的头隐隐作痛,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朝她的耳畔低语。这声音她听过,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可在她的记忆里好似已经模糊不堪了,当初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还是孟钰帮她解的围。 她双指并拢轻柔太阳穴,张开干裂的薄唇吐了两个字:“孟钰。”接着又看向怀翊问道:“孟钰呢?他怎么没来?” 闻言,怀翊那张本就不讨喜的脸瞬间暗了下来,“我没告诉他。” “没告诉他?你现在去找他,我要见他。” “见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他说,难道我不能知道吗?” 声音在顾离脑子里不停回响着,像是在找出路,越来越沉,越来越胀,“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你先去把他给我找来。” 顾离无力地喘着粗气。 忽的,怀翊伸出冰冷的 手托起顾离苍白的脸颊,闪烁的瞳仁像无底的黑洞。他恨恨地道:“为什么一定是他!找他来做什么?做今早没做完的事吗?” “你!”这只有力的手顾离想尽办法扯开,但终是蚍蜉撼树。 “各位?”一旁的颜如玉看不清情况了,“什么今早?什么事?” 一道气流划过,带着一肚子问题的颜如玉摔出了揽华殿,殿门和宫窗也随即重重关上。 这摔倒殿外的颜如玉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自己也被困在那结界之中,也差点丢了性命,凭什么被这样对待。但毕竟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才让顾离负伤,他自己又是个没事人,愧疚加愤怒已经让这个昔日的谦谦公子忘了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说到底都是那妖妇,我现在就去灭了那妖妇!” 揽华殿中 门重重关上,一层厚厚的法术覆满了整做宫殿。 榻前,顾离伏在床前,看向身旁的男子,“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说着,一个炽热的吻带着略微急促的呼吸迎了上来。 钳了手腕的顾离,整个人被抵在床拦边,对这个突然而来的吻表示茫然。萦绕在鼻尖的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气息,殿内安静的只剩两人的凌乱的呼吸声。在这沉浮的潮水之中,顾离拼命的想张开一席之地。却不知这一警告非但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加深了这一吻,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嵌入顾离的五指,十指相交严丝合缝,灼热的温度在指尖辗转、在唇间流动…… 久久之后,怀翊才微微松开了口,“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我之间本就纠缠着太多,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不想再把你让给旁人。” 顾离早已失去了所有言语。手被紧紧地攥着,靠在他护头的手上,胸膛里的那颗不争气的家伙竟不由自主的律动起来,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燎燎地燃烧着,手也无意识地攀上了他胸前的衣裳。 烛光透过红纱,光影交织似真似幻。 迷离的眉眼之间,又是一个漫长漫长的吻。 北镇王宫 清澜殿 “死士”如玉已怀着必死的决心朝苏辛的寝宫而去。 殿前,入浣的月光之下,一位着紫色衣裳的美人正在随着流水声翩翩起舞, 想是在迎接什么的到来。 “妖妇!”颜如玉一眼就认出了她。 苏娘娘见如玉,依旧是轻轻一笑,扶了扶花髻,道:“这么晚了,妹妹还不休息来我这里作甚?莫非……” “少在那里给我惺惺作态。”颜如玉态度强硬,够凶够狠。 苏辛轻轻附耳过来,“你们两个三番四次的坏了我的计划,我迟早要你们好看。”说着便缓缓喇开了袖子,血淋淋的手臂现在如玉面前。这是今天中午为那小贱人所伤,你们羽族中能使那火的能有几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颜如玉蔑视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死人什么也说不出来。”言既到,扇已出。长而利的扇锋在苏辛面前划过,苏辛一声惊叫跳入水潭。只是这人还没划到,她怎的自己跳下去了。 颜如玉正纳着闷,身后穿来了呵斥声,“你做了什么?!”是北镇王! 好呀,原是深宫之中最讳莫如深的嫁陷之计。苏辛落深池,拍打水面拼命呼救,北镇王依势入水,将落水的苏辛捞了上来。 出水的苏辛拼命打着哆嗦,哭道:“妹妹为何要深夜来我宫中加害于我,难道只是因为今日游园的口角之争?” “先别说了,快回屋里去。”北镇王扶起苏辛为她披了衣裳,转头看向呆在原地的如玉:“不要仗着本王宠你,你便可以无法无天。今日赶巧是我碰见,也不知你平日里欺负了多少人!” 这丧了怒气的颜如玉——百口莫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 水月镜花 (二) 北镇王宫 清澜殿 白露刚过,寂静的夜还是同往常一样清冷,一轮明月沉在池水中。 堂前,颜如玉一脸无辜跪在地上。他的面前坐着北镇王,而身旁则是早已泣不成声的苏娘娘。 苏辛抹了抹微红的眼角,瞥了如玉一眼透过几分讥诮来,她悄悄挪近把手盘在北镇王的颈上。 这北镇王也是十分识趣的牵起了苏辛的手,鼻尖轻触像是在嗅指尖的芬芳,已是把目光全移到了那落水可人的身上。 望着四目相对的两人,这满肚子苦水无处倾的如玉,现在是情也不占理也不占。这昏君前夜还说顾念那意中人,有感而发会多多照拂自己,如今也是抛诸脑后。也罢,这天底下的君王都是花花肠子,颜如玉如是念到。 苏辛一个眼神示意,北镇王看向这伏地的如玉,“快说,你深夜来着清澜殿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离不在无人献策,苏辛又在身旁从中作梗,颜如玉也是再扯不出什么理由来。况且,此行的目的也被苏辛直言道出,便默不作声。 苏辛扯了扯王的衣襟,“是今早奴家恼了妹妹,她才愤愤不平来找我。说到底,还是奴家的错,惹妹妹不快了。” “依孤看就是她太过嚣张跋扈了。” “身为姐姐却未能做好调停,后宫姐妹本就该勠力同心。姐姐给妹妹赔不是了。” 如玉还未做回应,那王便拍案而起,指着如玉骂到,“这件事本就是你的错,你却跪在这里无动于衷,还要苏妃给你赔不是。你既然觉得这样好,那你便给我在这一直跪着!”带着苏辛北镇王愤然离场,不给如玉一丝一毫解释的机会。 这清澜殿前堂就只剩颜如玉和待旦的明烛。 对此,颜如玉也是大为失色就这样草草定谳,北镇王今夜的态度和前夜完全是判若两人。前夜还是温柔的痴情男子,今夜却是脾气暴戾的君主,一个人的性格转变跨度如此之大,颜如玉深感心累,被妖妇反咬一口又和这阴晴不定的王变得疏远,要他自愿献宝岂不是难上加难。 揽华殿内,帐中的桃烟未销,殿门却被有节奏地急促拍打着。帐中人缓缓 睁开双眼,寝宫内空空,再无旁人,留下痕迹的只有这红烛暖枕。 “心儿姐姐。”门外传来话,“颜美人不知何时去了苏娘娘的寝宫,还推了娘娘下水。大王现下罚美人在清澜殿跪着。” 闻言,帐中人惊起,这一天到晚没一件事让人顺意。说罢,便提起衣裳往清澜殿去。 清澜殿上,明烛高照,缓缓流淌的烛油凝了又融融了又凝。颜如玉耳闭目塞,上下眼皮忙着打架对身后的来人浑然不觉。忽的抬头,才发现又入了魇,这水月镜花又将他困了一次。 “你这狐狸精,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周身扭曲的光景,让如玉无法辨明方向。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入了水月镜花可别想出去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入结界这颜如玉中气也是足了不少,“你那狐骚味还怕别人认不出来吗?我出得了一次你这破结界便也能出第二次。”他目不斜视,不知来其处便也不惧其难。 那于暗处者怕也是由于上次忌惮三分,不作声响匿了迹。逐渐扭曲的宫殿内摇曳起诡异的烛光,石柱屏风上狰狞的螭纹也张牙舞爪地朝如玉而来。他刚起身欲走,原本坚硬结实的地面现也成了深深禁锢他的泥沼。这不是活生生做了砧板上的鱼肉,当然,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索性怡然地摇起了扇子,不管大事小事,这种安之若素的圆事方法倒也挺彰显他的“君子风骨”。 这边颜如玉眼看就要结篇,那边顾离已至清澜殿外。说来也怪作为宠妃住在这硕大的宫殿里,一个小丫头闯进来竟不见一人来拦。事出反常,可眼下顾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一鼓作气,临门一脚——便也入了魇。 顾离眼前先是一黑,随后便看见一人在泥沼里悠然摇着扇子身旁还被一只只从泥潭中伸出的手拖拽着。 只见颜如玉摇着扇子转过那脏兮兮的脸,喷道:“你这么快进来干什么!投胎吗?” 顾离…… “从外面破结界不是更快,你是猪脑子吗?” 顾离…… “现在好了,啥事做不了净添倒忙!” “你不要我帮,我可走了。”顾离转身欲走。 “别别别,帮帮忙,这屁大 点的水月镜花你还能走哪去。”颜如玉知道顾离有时候还是会做到言出必行的,做怪腔陪笑道:“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呢。” 说话间,掌心焰起,紫火扫过,黑手如同冬日干枯的枝丫般在风中化为飞灰。 可无奈强龙难压地头蛇,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这些黑手烧了又长,甚至比刚才还要多出一倍。一只只手卷土重来纷纷抓起顾离如玉。 “快呀!上次在结界里你不是很厉害吗?”颜如玉朝顾离厉声嚷道。 “什么,我做了什么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顾离又惊又怕,她的手脚已经被牢牢的束缚在这泥沼之中像是再也没有发力的余地。 随着身子一点点下陷,连怨天尤人的机会都没有了。顾离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却全是怀翊那张阴郁无光的脸,对不起—— 一道光芒从眼缝之间炸开,顾离想睁眼已是不能,只听颜如玉在一旁惊喜地喊到:“怀翊!怀翊!我们在这!” 光芒散尽,顾离睁开了眼。眼前的水月镜花豁然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结界外的人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他看了看结界内,未语片刻,开了口,“我和你说过,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让我知道,难道还要我再让你明白一次?” 霎时间,顾离红起了脸。 “别磨磨唧唧了,快救我们出去。”不堪的污秽已经让“冰清玉洁”的颜如玉作呕连连,他是恨不得把身上的皮脱下来里里外外洗个透彻。 说话间,一条白绫便进了结界里来。扯起白绫,顾离问到:“那布结界的人呢?” 怀翊瞥了颜如玉一眼,带着些轻蔑淡淡地道:“你说的是那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妖道?哦,刚刚被我打跑了。” “那还不快追,来瞿都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定和她们脱不了干系。” “放心,她们已经被灼伤了。近来也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扶起虚脱的顾离,“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 “我没事,只是……”望一眼还在捯饬衣裳窝囊的颜如玉,顾离苦道:“只是计划又被搅乱了。” “我们走。”看着满脸泥点子的顾离,怀翊叹道:“有没有那东西我都无所谓,我不想让你……你们在白白受伤 。” “那怎么行?我掉颗牙都得疼半天,更别说丢了感识,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才能狠狠教训那昏君。再说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而且我也想到了新的办法。” 望着顾离满脸春风,颜如玉叫到:“又是什么破法子,我可不想干了。” “就是你捅的篓子,你还有脸说!我刚刚在来的路上听值夜的侍卫说北镇王要在讨北境,不日便将起程。” “那同我们有什么关系?”如玉道。 “此次去北境必将十分凶险,像你们这种妃子必是要被留在宫内。若是我们偷偷跟去,在必要的时候来个英雄救美,哦不,是美救英雄,那这事不就成了?”双手一摊,顾离一脸得意。确实是戏折子里才子遇佳人常见手段,“只是让我不明白的事,这北镇王差点折在北境,居然还敢去这不是作死吗?看他那全国寻医的样子也不像是不怕死的样子。难道……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与其说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如说是那妖妇有秘密。”弹去最后一粒泥沙,颜如玉心满意足到,“那苏辛是只狐狸精,狐狸精擅长魅术。那北镇王之所以阴晴不定想是也着了她的道。” 顾离怀翊方茅塞顿开,这阴风阵阵的北镇王宫,这病殃殃的北镇王,原是只狐狸搞得鬼。 “那之前种种迹象就都说得通了。只是,她盘踞于这北镇后宫这么久按理说想要什么早就可以下手了,等了这么久她还在盘算什么?” “她还说我们搅乱了她的盘算!”颜如玉补充到。 怀翊在一旁闭口不语,若有所思。 “无论如何,她有她的盘算,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这王宫里卧虎藏龙,看来我们要加快进程了。” 对手实力未知,原先优势尽失。原是为了取宝,如今重在偷心,这场持久的拉锯战现在才刚刚开始。在那冰封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的北荒之境又蛰伏着多少未知、多少故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 风生北壤 (一) 自上次事后,颜如玉在北镇王宫那是声名鹊起,连那扫恭桶的嬷嬷聊起这位传闻中的“弃妃”也是头头是道。 而当事人似乎对别人的津津乐道不以为然,成日待在这揽华殿中莺歌燕舞。一连数日,直到北镇王出征的前一夜…… “我是真不想去送他,就他那看见美女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嘴脸,真是让我作呕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那只骚狐狸。不想去不想去。”颜如玉赖在床上,咳声叹气。 “这怎么行?你是他的美人肯定要为他饯行,况且那苏辛近日连称身子抱恙,怕是上次伤的不清,你惮她什么?”顾离添着烛油,眼中映着微微烛火。 闻言,如玉直起身子,“怕她?笑话!不过是条会走路的狐裘子罢了,再让她多活几天。” 渐渐入冬,北境吹来的风一阵比一阵冷。说来也好笑,本就是北征,居然还选在这种临冬之际,这不摆明了去送死吗?想来这狐狸精对这位国主荼毒不轻。 北风刮了一整夜,平日里的蟋蟀声也听不到了 翌日清晨,一阵敲门声在揽华殿前匆匆响起。丫鬟开了门,原是国师无朔派来的书童,便迎进了殿内。这书童和顾离如玉在殿内闭门聊了半晌,就辞行离去,紧接着顾离如玉也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北镇王宫 宫门口 三万骑兵整装待发,各宫妃子也是齐聚门口。 “蒋美人,颜美人来了。”看向深宫甬道,一位无关紧要的美人正向蒋美人通风报信。 今日的蒋美人一改之前的精致桃花裳,而是着上了件艳丽的红袍。这袍子艳的,刚说出了苏娘娘没人能艳得过她。她狠狠瞪了缓缓而来的两人,“很好,你给我盯紧她,她一有动静便马上告知我。” “喏。” 现在颜女失势,得势的是清澜殿那位,作为她的小跟班这蒋美人自然是一呼百应。 长鞭一扬,鞭声在宫门口久久回荡,鼓声四起,士兵们纷纷挺起胸膛。滚滚扬尘之中,一匹黝黑的骏马踏鼓声而来。马上之人金盔金甲金靴。想也不用想,那便是草原之王,北镇之主。 蒋美人捻起金杯,斟酒,笑道:“ 苏姐姐近日身子不适,特命贱妾为大王践行,愿大王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哈哈哈,好。将士们,与我共饮。”说着,北镇王高举酒杯,饮尽杯中酒。 就这样,送走了北镇王。王刚走,顾离如玉便转身回宫。 “蒋美人,那姓颜的回宫了。”又是那位无关紧要的美人发的话。 “大王才刚走,她们就按耐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罢,便屏退了众妃,悄悄跟上前去。 这顾离如玉二人半路上也是未对半句话,直愣愣地往自己的寝宫而去。 未露丝毫马脚,这可气得蒋美人直咬牙,暗道:怎么说这次都不能空手而归,这两个小贱人把姐姐害得好惨。 说着,蒋美人便跳上了房顶,掀开青瓦定睛一瞧,屋内,颜美人正端坐在茶案前,而那形影不离的小丫鬟正在缓缓倒茶,两人眼神空洞,呆若木鸡。这可让房顶上的蒋美人起了杀心,当初姐姐提醒我这两人不好惹,现在看来不过是空架子看我宰了她们为姐姐出气。小气一出,便跳下了房顶轻轻推开窗入了揽华殿。 殿内除二人外再无旁人。蒋美人踮起脚尖,从艳红色的袖袍里亮出利爪,喊道:“贱人,拿命来。”便朝如玉背后袭去…… 另一边,前往北境的军队中,一名伙夫望着身后两辆隆重华丽的马车,嚷到:“这次出行国师倒是带了不少人。” 又一位伙夫接话到:“说是车上都是些能人异士,能为大王征讨北境出力的。别说了,咱们还是快些赶上大王的军队。” 转眼间,天黑了。清澜殿内早早点起了灯,苏辛正泡在满是花瓣的水池里抚摸着背上那被烈焰灼伤的伤痕。 方才提起沐完浴的衣裳,蒋美人便灰头土脸骂骂咧咧闯了进来,“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罢,便张开右手,手上是两个浑身画满朱符的纸片人。 原来,早间蒋美人欲偷袭如玉顾离,哪知刚碰到如玉后背便炸出一道黄色尘土来,强劲的冲力把她撞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天已黑了大半,渐暗的宫殿里只剩下两张纸片人。 “天已经黑了,看来大王和那颜美人已经出北镇了。”苏辛捻着略带墨香的纸片人 出了神。 “什么?她们一起跟去北境了。那她们会不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不用担心,只要我们还捏着北镇王这枚棋,她们就掀不起什么大浪。” …… “终于出来了。”趁着夜色,颜如玉把头伸出马车外,大把大把地吮吸新鲜空气,“整天呆在那发霉的破地方还要和一群女人置气,可把我憋坏了。”换上男装,颜如玉真是轻松了不少。 “这北境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接下来我们大家也不能放松警惕。”孟钰展开手上的羊皮地图,在微弱的火光下细细端详。 马车停了,车外探进个头来,是我们久违的无朔。看着车内悠哉的两人,无朔笑到:“外面太黑了,军队今晚就在这里修整,你们快下来用晚膳。”说着又缩回了头,片刻后又伸了进去,看向颜如玉,“你待会儿易容一下,不要让北镇王发现了。” 修整一番后,二人下了马车。这辽阔的平原之上,歌唱声马嘶声夹杂在一起,闪烁的火光和腾腾的热气一直连到天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三章 风生北壤 (二) 三万北镇士兵于此安营扎寨,火光连天,水泄不通。 不远处,顾离正向他们招手。三人上前依次绕火堆而坐,无朔对此次任务预先告知,“这次北镇王再征北境押上了全部军队,看来是对北境志在必得。” “全部兵力?北镇国难道只有三万兵马?”孟钰在某些方面总是想得比别人多,也确实对此有疑惑,区区三万兵居然可以占领半壁中原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熊熊火焰,无朔叹道:“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我虽也只能算初来乍到,但每每和宫中旧将聊起此事都能听到他们数不尽的埋怨,当年的北镇确不如此。当年这位北镇王刚一继位就放了草原上所有的奴隶,还赏给他们许多牛羊让他们营生,因此有许多青年勇士膜拜他,自愿参军为他鞍前马后。听说当年他麾下的北镇军布满了整座草原,可以踏破任何铁壁铜墙,他一下令士兵就跟疯了似的厮杀,连着几月北镇就拿下了十几座固如金汤的城池。”讲到这里,无朔故意停了停,看了看锅中的热汤。 顾离连忙起身盛汤,递给了他,“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后来呀,后来那北镇王就越来越堕落,整天醉生梦死不理朝政,他身边的精锐部下就纷纷离开了他,参军的人越来越少,离军的人越来越多。要不是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北镇早就亡了。” 众人沉默了,盛极一时的国家到底敌不过人心思变。 “你们也不必太在意,这王朝的兴衰更替本就是人间常态,平常心就好。” “我不是可怜那北镇王,他有什么好可怜的。我是可怜那些士兵和北镇国的子民,听你说的当初的北镇王,一定是他们的信仰,当信仰开始崩塌比起叛离他们更多应该是恐慌和彷徨。”顾离摆弄着火中的柴薪,“这天下所有自私自利的君王,都该死!”说她愤恨,更多的应该是不甘和悲伤。 不经意间,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孟钰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彼时已逝,信仰也好,怨恨也罢,我们看重的应是眼前该珍惜的人。” 众人如获至宝,唯有 怀翊一人于一旁默不作声。 而此时,远处也传来了传唤声,“王上巡营!”周围的士兵齐齐放下碗筷,起身整顿妆容。北镇王出现在前头的帐篷旁,径直朝无朔走来。 “国师。”北镇王欣喜地抓起无朔的手,“我曾数征北境,屡败屡战,如今有国师助力此次征讨北境必将大捷。”王的声音微微颤抖,难料是中气不足还是喜不自胜,“此次国师还带了这么多得力的帮手,真是如虎添翼。”他看了看国师,又看了看身后的孟钰等人,最后把眼光停留在了顾离身上,疑道:“这位婢女,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哦?”无朔转过头去,居然忘记提醒顾离易容了,“哦!这是我的贴身婢女,大王眼熟也是正常。此次征讨北境怕离了她不太习惯,便带来了,还望大王不要怪罪。”险中又险,但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一阵相互恭维寒暄后,北镇王才起驾回营。 “好险好险,差点露馅。”回想刚才,顾离心有余悸。 “有什么好险的,被他发现了打晕了便是,几个凡人还打不过吗?”颜如玉摸着脸置气到,“婢子看得眼熟,他心心念念的颜美人就认不出来了?” “你不是易容了嘛,再说你还想让他认出来?”顾离转圜道,“不过话说回来,北境就这么有魅力,让他三番四次的出兵。而且那里又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横扫中原的北镇王节节败退?” 在座众人皆一肚子问号。 当此时,军中又响起了战鼓,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从顾离等人面前跑过。那人面色苍白,瞳孔放大,慌不择路的到处乱跑,嘴里还碎碎念着:“狼妖来了!狼妖来了!” 于此,众人方知军营里已经火光冲天,四面响起的尖叫声和撕咬声不绝于耳。这麻烦还真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了还。 话语间,一个极快极快的黑影从顾离面前掠过,瞬间劈开了慌乱逃窜的士兵直直地朝军营中央而去。速度快到无一人能辨清那黑影的身形。 “话说。”顾离看向军营深处,咽了咽口水,“如果盛灵识的容器没了,会怎样。” 在座都明白顾离的意思,却未一人作回应,只是齐刷刷看向那黑影奔去的方向。 “如果承载灵识的肉体死了,那灵识也会跟着一同消散。”怀翊答到,语气却异常平静。 “什么破东西怎么这么金贵。”顾离破口嚷道,随后又看向身后众人,“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操家伙,上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四章 风生北壤 (三) 尖叫声此起彼伏,燃烧的帐篷,血染的旌旗,地上的残肢和丢弃的兵甲,没错,北镇王帐已经大乱。顾离五人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向着北镇王王帐赶去。 倏地,一士兵被从身旁的帐篷中甩了出来,横在了路中间。随后,一头龇牙咧嘴,满口鲜血的灰狼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这头狼妖,双目发着红光比平常的狼大了不少,这身形站起来差不多有顾离一般高。 那狼看着这五人,嘴里吐着热气亮出獠牙,眼看就要攻过来了。 “你们先走,去就北镇王。”无朔拦在顾离四人身前。 孟钰紧紧盯着狼妖,缓缓道:“你打得过吗?” “要说打不打得过,好像兔子才是被打的一方,不过我好歹也算半个神仙一只小狗还是应付得了的。”无朔回头,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好,那你小心。” 说话间,狼妖已张开獠牙冲了过来。无朔也亮出弯刀抵了上去。剩下四人则趁机绕开狼妖接着往王帐而去。 前往王帐的路上不绝出逃的士兵,他们个个丢兵弃甲神色紧张。路上的狼妖和尸体也越来越多。 “奇怪,这里不是军营中心吗?狼妖怎么比外面多了不少。”颜如玉问到,即使在奔跑赶路他也不忘捋捋稍稍凌乱的头发。 孟钰却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这里的狼妖都是有目的而来。” 有目的,所有人都明白狼妖的目的。 “再快点。”顾离不禁加快了步伐冲在了众人前头,回头再次催促,“咦?怀翊呢?” 原本四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三个了。 “先别管他,以他的身手会保护好自己的。眼下还是那个北镇王要紧,他死了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孟钰从前方血腥的风里尝到了更强大的气息,这个敌人远比想象的更加强大。 至王帐,高高的木台撑起庞大华贵的帐篷。四头饿狼则栖在这高台之下,双目微闭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三人也自觉的祭出兵器。 “等等,你们听!高台之上有打斗的声音。” 丈高的木台之上难辨敌友,只能听见兵戎相交的声音在旷野回荡,一道道金光从高台迸出 。 是怀翊!这剑光顾离早已领略过千百回了,断是怀翊无疑,“怀翊!”顾离不顾身前四头饿狼踏着木阶就上去了。 “心儿别去!”孟钰如玉正想跟上,却被饿狼截了去路。 “你说,狼会喜欢鸟肉吗?”颜如玉看着苍苍的狼牙咽了口唾沫。 孟钰却是嘴角一颤,“你去问问他们呀。”提枪而去。 木台之上,一边是持长剑的白衣少年,这少年目光如炬对着劲敌只是莞尔一笑;一边是握双钺金面武士,他身披兽皮,那副黄金打造的面具背后是发着猩红幽光的双目。在凛冽的寒风中,两人没有一句话,周身是军营燃烧起的火海。 “啊——”提起双钺,那金面武者冲了上去,几个回合又被打了回去。白衣少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剑锋再起直指武者。 “怀翊!” 一声熟悉的叫喊在木台之下响起,叫白衣少年一时分了心。武者看准时机,蓄力一挥,右边的斧钺脱了手,只是这目标不是那白衣少年而是那通往高台的木阶。 “怀翊。”顾离冲上高台,一白影闪至身前。望着少年阴郁的脸,顾离抬手上去触碰,“怀……翊。” 哪料那少年却重重倒下,背后那锋利的重钺已经深深嵌入他的后背。 “怀翊!怀翊!”鲜血浸满顾离抚着怀翊的手,望着那掂了掂左手重钺的金面武者,顾离再一次失去理智,“我杀了你。”顾离朝前快步而去,唤出带着青色火焰的坠月灼热的剑身带着热浪划开寒风打在硕大的重钺之上却未造成丝毫伤害。 武者反手摆钺将顾离弹开,“你走,我不打女人。” 青光不歇,再度带着高温袭去。结果可想而知,顾离被重重弹开摔在了地上,在失去神智之前,她望着那染成深红的白衣和上缓缓飘落的雪花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擦干扇间的血块,颜如玉跟着孟钰上了高台。高台上,不见了顾离的踪影,唯有怀翊被渐深渐厚的雪慢慢掩埋。 “心儿呢?北镇王呢?”孟钰望着空无一人的高台大喊到,“心儿!心儿!” “别喊了。”颜如玉伸出二指探了探怀翊鼻息,转身道:“先救人,他还有气。” 雪渐渐大了,军营里的火也 都扑灭了,凶猛的狼妖全都撤出了军营消失在大雪里。王帐里,无朔带来的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失去意识的怀翊。三人于帐外,天上落下棉絮大的雪覆满了脑袋。 “那边……是片森林吗?这一路来都是草原,这往北怎么还能见到树的?”颜如玉捧着热酒,他倒是悠闲。 “那片森林已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在这里还没被大雪永久冰封之前应该就在了。”无朔来的时候不久懂得却很多,这应该是做国师应该掌握的基本常识。 “等雪小一点后,我们就去找她们。”孟钰眼下的心里满脑子都是失踪的顾离。 另一边,暖暖的火堆旁,顾离缓缓的睁开眼睛。这是一个铺满干草的石牢,身旁还有一个头套麻袋被五花大绑的人在喃喃呼救。 “醒了?” 闻声,顾离迅速后退,掌心一托。 “没用的,这石牢被施过法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金面武者提起双钺,转身欲走。 “你到底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 牢外,沙啦啦的大雪为窗子糊上了层坚冰。越积越厚的大雪正把所有的行踪和杀戮痕迹悄悄掩埋,明天雪停之时会是新的开始还是永远的结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五章 风生北壤 (四) 厚厚的云遮住了皎月,窗外是纷纷扬扬的雪,屋内是渐弱的火,石牢里越来越暗。顾离拖着疲软的身子强撑着开眼,这石牢被施了咒对她这种会法力的人这里无时无刻不在削弱她的意志。 “嗯嗯——”这时,身旁套着麻袋的人似乎也在清醒了过来,虽然堵着嘴但呼救声还是透了出来。 顾离知道他是谁,不理睬他也只是单纯的不想管他,好在现在暂时安全可天一亮就不一定了。麻袋下的人还在不断呼救。无奈,好歹对个人多个脑子,不,这个人只适合当谈判的筹码。 摘下头套,松了堵口的布,不出所料北镇王大叫了起来。 “这里是狼妖的领地,没人来救你。你再喊反而死的更快。”顾离往火堆里添了把干草,原本快熄灭的火苗又茁壮了起来。 北镇王止了叫喊,从头到脚透着懦弱无能让顾离更加瞧不上眼。要不是有求于他,早让他去投胎了。 借着明晃晃的光,北镇王将面前的这位女子上下打量一番,投来诧异的眼光,“你不是国师的那个婢女吗?怎么也被捉来了?”想必在他眼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杀了就好,还要屁颠屁颠地背回来,显然不符合情理。 “怎么?都是瓮里的鳖还嫌弃我?” “我可是北镇王!” “算了,还是把嘴在堵上。” “别别,我不说了。脾气倒不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石牢内只听得见火星子跳动的声音。夜深人困,强撑睡意的顾离脑海里突然响过一阵声音,“顾离!顾离,你在哪里。”声音微弱,气息却平稳。 怀翊!顾离环顾四周,心中默念:“怀翊你没事,你现在在哪里?” “我没事,你在哪?” “你可吓死我了,我现在被困在石牢里,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比较容易辨识的地方。” 顾离起身,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再窗户的冰面上捅了个窟窿,回到:“太黑了,看不见。” “再看看,认真看看。” 窗外的雪声渐渐小了,顾离已经在窗外爬了半个时辰有余,手已经在寒风中冻得通红 。不觉间,云层慢慢泛起了白。 “天亮了!”借着微弱的天光,顾离目眦欲裂极力寻找着能看到的东西,忽的抬头,“我看见了!我在一片林子里,面前有一座山,这座山好高啊我都看不见山顶。” 面前的这座高山,将山头埋进了云脚里,从山麓一直往上全都是一片银白色。 “好,我知道了,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在哪里等我。” “等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头传来一阵笑声,虽然微弱但顾离还是听到了。 “嗯?” “没什么,你难道忘了我当初在你身上下的念念回响咒?” 顾离顺着回忆而去,脖子疼了起来,那头的人却断了音讯。 北境边缘 北镇王帐 在众太医的阻挠下,白衣少年冲出王帐。 “怀翊?你怎么醒了。”颜如玉见了怀翊,惊得被热酒烫了喉咙。 “孟钰呢?” “他和无朔去找顾离了。” “我知道顾离在哪了。这附近有高山吗?” “高山?”颜如玉从拈杯的手上伸出了小指,往西北指了指,“你说的是那一座吗?” 西北那大片森林的尽头,一座被大雪覆盖的山耸入云霄。 “没错,就是那,你通知孟钰无朔让他们带兵过去,顾离就在那里。”说着,不顾在场众人张开了金色羽翼直朝高山而去。 吓得在场的太医瘫倒在地。 “别怕别怕,都说是你们国师请来的高人了,会点法术不正常吗?话说,他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他忽然就从床上起身冲了出来,我们也不知道。” “好的这么快,这个人……。”颜如玉望着远去的怀翊,又是一口热酒,“好烫好烫。” 天已大明,厚厚的云层也拦不住肆意恣睢的天光,终究是让它有机可乘逃到了地面。望着窗外的世界,这是一个不小的山寨,寨子里全是披着兽皮的人脸被捂得严严实实。这应该就是昨夜的狼妖了,顾离正偷偷观察敌情。 那一旁如死人般的北镇王却发了声,喊到:“来人啊!来人啊!寡人要用早膳。” 守牢的士兵也是非常识趣地从外面丢了两个馒头进来。 “小姑娘,帮我把馒头拿过来。” “这都掉在地上了,还能吃吗? ” “当然,更脏的我都吃过。”北镇王抬起头大口啃气顾离递过来的馒头。 看着认真啃着馒头的王,顾离一时竟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正啃着馒头呢,石牢外响起了哨声,只听那寨桥上的哨兵高声喊到:“东侧有敌军。”另一边也喊了起来,“西侧也发现敌军。” “太好了,寡人的将士们来了。小姑娘,你现在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带你出去。” 石牢外响起厮杀声,接着牢门便开了,一位蒙着面的人冲了进来一剑劈开牢门,“快走!” 顾离放心了,为北镇王解了绑,她知道那蒙面人就是怀翊。三人出门欲走,一个硕大的身躯拦住了他们。那人转过身来,金色的面具上刻满了纹路,更应该说是爪印。 金面武者再一次拦在了他们面前。怀翊攥紧了手里的鸣风,离了石牢顾离也唤出了坠月,北镇王悄悄躲回了石牢。 寨门已破,无朔带着兵冲了进来,孟钰则再带一支旁兵拦截残将逃窜的路径。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过来了。”金面武者提起双钺。 要知道,对一只被逼到角落的猛兽下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