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家里有矿》 第一章 家丑 连绵如浪的山峦,纵*横交错的野岭,丝丝炊烟袅袅而上。 陶家村在田间地头劳作了一上午的人,正欲回家吃午饭,忽闻村里传来一阵吵闹声,赶紧扛起锄头往回跑。 动静出自村西头的陶有贵家,这会儿陶有贵坐在堂屋角落里的凳子上,垂头耷脑,一边脸上有两道被挠出来的血印子。 陶有贵的媳妇曹氏坐在堂屋的地上,一边双手拍打地面一边嚎:“陶有贵,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给你生儿育女,家里地里的活哪样不做?洗衣烧饭,哪里没把你伺候好?你还不知足,竟然勾搭那个下作破落户。咱村谁不知道小寡*妇成天在村里游来逛去,眼睛看男人都带着钩子,多少汉子爬过她的床,一堆落满苍蝇的臭肉,你也不嫌脏。” 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往下流,滴在身上她也不去管,头发散乱,形同疯妇。 吵死了! 榴花蹲在院中的石榴树下,双手捂住耳朵,可她娘凄厉的哭嚎声还是从手指缝里钻了进来。 院里有几只鸡在游走觅食,一只大公鸡踱到了榴花面前。 “走开。”榴花不耐烦,捡起一颗小石子朝公鸡扔了过去。 大公鸡尖叫一声,拍着翅膀跑到其他鸡中间去了。 此时院门前,村里的男女老少已蜂拥而至,扛锄头的,挑担子的,端碗的,抱娃的,人人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几条狗在人堆里钻来钻去,热闹赛过赶集。 那些刚从地里回来的,难已抑制八卦之心,向身旁的人打听事件起因。 “嗳,陶有贵两口子为何事打架,你知道不?” “嗨,这事啊,听我跟你说。今儿早上呀,咱村里有几个小子去山里摘茶苞吃,正巧撞见陶有贵和张寡*妇在茶子林里干那事。两人那叫一个欢哟,小子们在山里闹出来的动静得多大?他俩硬是没听见,给几个小子瞧得真真地。” “是啊是啊,我听二牛他娘说小子们是循着张寡*妇的叫声摸过去的,瞧清后臊得都往家跑,干事的那俩反倒没察觉。” “后来不知是谁跑去告诉了曹桂香,她的火爆性子在咱村可是排得上号的,这哪还忍得住,和男人从地里一路打到家来了。” 说的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听的人津津有味,浮想联翩。 家长里短,永远是人们调剂生活的佐料,带点色彩的风*流韵事,尤其受欢迎。 陶家村家家户户的黄泥院墙都不高,见院门口前挤不下,个高些的就站在墙边伸长脑袋往里瞧,有的人脖子上还骑着个小娃。 榴花抬眼看见院墙上的那一溜脑袋,皱了皱眉,清亮通透的眸子骤然沉凝,眼底划过游丝般的厌恶。 屋内,曹氏还在控诉男人的罪行,每一句尾音拉得很长,中间突然一下又拔得极高,声震屋瓦,极有穿透力。 榴花感觉头都要炸了,眼睫动了两下,直起身进堂屋,向还在地上哭诉的曹氏冷嘲道:“哭,一哭二闹有什么用?有能耐,你就跟男人和离,自强自立,没能耐就拿根麻绳吊死在房梁上,让你男人背上骂名,愧疚一辈子。” 曹氏的嚎声嘎然而止,红红的双眼瞪着闺女,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陶有贵也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讶。 榴花在两人的注视下,眼神微有些躲闪,咬了咬牙,继续冷道:“全村的人都在伸长脖子看笑话,年纪一大把了还这样闹,你们也不嫌丢人。” 曹氏醒过神,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堂屋角落的里笤帚就往榴花身上抽,嘴里骂道:“死丫头,老娘生你养你,你却让老娘寻短见。没心没肝的小蹄子,白白浪费老娘这么多年的米粮。” 屋内狭窄,不好闪避,榴花身上挨了几笤帚,边往院里跑边嚷道:“打不过男人就拿闺女撒气,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曹氏挥舞笤帚,紧追不舍,骂道:“你跟你爹一样,是个黑心肝的白眼狼,老娘打死你,就当少生了一个。” “你以为我想做你的闺女啊!”榴花身手灵敏,借着石榴树左闪右避。 院里的鸡顿被吓得四散而逃。 围观群众瞅见曹氏先前跟男人闹腾了半天,现在仍有力气来追打闺女,无不佩服万分,过足戏瘾的同时还不忘点评。 “啧啧啧,这榴花娘干架的精神头要是在咱村称第二,就没人敢排她前边。” “可不是,上个月姚老三的媳妇拔她家一把葱,她端砧板堵姚家门口骂一天,姚老三媳妇只露了个头,连院门都没敢开。” “嗨,姚老三媳妇那点骂架的本事,跟榴花她娘比起来差远了。” 曹氏追了几圈没追上,加上这阵肚子又饿的厉害,遂懒得再追,扔下笤帚大口喘气。 榴花见曹氏不追了,远远地停下保持警惕。 曹氏透过气来,将散发拢到耳后,叉腰朝那些正说在兴头上的人喝骂:“晌午了,一个个不回家吃饭,挤在这里扯什么闲屁?莫非是想等着我请你们进家吃饭,你们家就穷成这样?” 一些妇人原本还挺同情曹氏,但听见曹氏冷言冷语说她们穷得吃不起饭,气的掉转矛头,纷纷指责是曹氏太泼辣彪悍,男人才起了外心。 曹氏也不是吃素的,眼瞧着风向不对,又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嚷开了;“我的老天爷哟,如今的人都是长了一副黑心肝烂脾肺啊,小寡*妇到处勾搭汉子你们不去骂,反过来说是我的不好。是不是等你们男人都爬了那个狐狸精的床,你们心里才舒坦。” 她这一通哭诉,声泪俱下,很有扇动力,在场之人立马各起了心思。 有些妇人想起自家男人平时跟张寡*妇碰面有说有笑,那神色与自己说话时完全不同,难道真有其事? 一些汉子的脸则悄然变色,急忙扯着女人离开,似乎心里有鬼。 看村人逐渐散去,曹氏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去灶房做饭了。 榴花的面色逐渐柔和,轻叹口气,出院门往村口溜达而去。 村口耸立着一棵古樟,经百年风霜雨雪依然枝叶繁茂,浓荫遮蔽得地面丝毫见不到阳光。 平日里,一些老婆子小媳妇喜欢以露在外头的树根为凳,聚集在此边做针线活,边扯些东家西家的闲话。 此时村口一片寂静,树下空无一人。 榴花在树根上坐下,望着村前蜿蜒至远方的黄色土路,怔怔出神。 其实,现在的陶榴花应该叫谭晶晶,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 穿越前,谭晶晶刚考上矿业大学的研究生,地质勘探专业,家境小康,父母双全,家庭和谐美满。 去年报到入学后跟随随教授参加了一个勘探项目,野外作业时不幸被毒蛇咬伤。 因事发地位于偏远山区的原始深林里,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就光荣了,之后就穿到了这个历史上找不出名来的南夏朝。 前途光明的高知青年沦落成小村姑,还换了个土到泥里的名字陶榴花。 倒霉催的原主跟她一样是被毒蛇咬伤而亡,心跳刚停谭晶晶就穿了过来,家里人都以为是榴花命大。 原主家庭成员并不复杂,爷奶前两年先后故去,爹陶有贵是两代单传,娘曹氏生了三个闺女后终于生了个小子,取名陶天宝,眼下还不到八岁。 夫妻俩把儿子宠得没边,今天家里闹翻了天,陶天宝顾自在外玩耍,连影都不见。 三个闺女,除了榴花尚待字闺中,另两个已经出嫁。 “榴花,榴花......” 冒牌榴花默默坐了一会儿,忽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循声往村里望去,一个高壮少年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少年叫唐金宝,原主年幼时常跟在他屁屁后头玩耍。 唐金宝比榴花大两岁,前两年就长得身高马大不输青壮年汉子,上山捕蛇下河捉鱼田埂上钓泥鳅黄鳝,无不娴熟精通,力气足又热心助人,在村里的人缘极好,对榴花更是爱护有加。 穿越过来大半年了,榴花并不反感这个憨厚少年,扬声回应:“金宝哥,你怎么来了?” 唐金宝来到榴花面前,挠挠头道:“我上午在地里干活,回家就听说了你爹的事,本想去你家瞧瞧,路上听人说看见你往村口来了,我就来此寻你。” 说着在一旁的树根上坐下,并将一个油纸包递给榴花 榴花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两个加了馅的油饼。 “快吃吧,这是我娘晌午刚做的,我出来时顺手拿了两个,你们女娃儿都爱吃甜的。”唐金宝笑呵呵地说道。 “谢谢你,金宝哥。”榴花眉开眼笑,拿起个油饼咬了一口。 陶家村虽然不愁温饱,可精白面油饼却是不常能吃到,做这东西即费功夫又费油费糖,平时很少有人做来吃,只有过年过节或者农闲时,家里条件好的人家才做来解解嘴馋。 榴花吃着吃着,好奇地问:“金宝哥,你家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唐金宝嘿嘿地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姐回来了,刚怀上身子,说想吃我娘做的油饼,我娘便做了。” 榴花嚼着饼想了想,把另一块饼连同纸包一起塞到唐金宝手里,说道:“金宝哥,这饼你肯定也没吃吧。我吃一个就够了,你自己也吃一个。” 唐金宝瞅着手里的油饼发愣,心想榴花是怎么知道他没吃的? 油饼是他娘按人头做的,一个人两个,他全给榴花留下了。 “我一个大男人,吃这甜腻腻的饼子做什么。我不爱吃,你吃。”唐金宝又把油纸包硬塞给榴花。 “那我吃了啊!”榴花肚子早空了,一个饼确实吃不饱,便不再推让。 唐金宝笑眯眯看着榴花吃饼,那饼虽没吃到嘴里,他心里却是甜丝丝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书生 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空气里氤氲着湿润水气。 榴花仰头望天,苍穹一片灰蒙蒙,马上要下雨了。 这时,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沿黄土路往村里而来。 那人行色匆匆,榴花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却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少年身穿天水碧长衫,跟泛着水气的天空浑然一色,身后背着个书箱,一看就是在外求学的书生。 这书生榴花认得,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不但人长得好看,名字也文雅,叫陶衡陵,随的母姓。 不过书生平时独来独往,性情冷淡,总不见笑脸,清冷的面色将那双黑瞳晕作寒潭,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榴花本想跟邻居少年打个招呼,但接触到其冷冰冰的眼神,不由打消了念头。 看见榴花和金宝在此,美少年眼里起先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加紧脚步走过去,未再瞧二人一眼。 “这人真奇怪。”榴花对着少年的背影低声自喃。 金宝没听清,问道:“榴花你说啥?” “我说陶衡陵这个人真奇怪。”榴花答道。 金宝摇摇头,叹道:“这都是被逼的,早些年村里愿意跟红豆婶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陶衡陵如今这个样子太正常啦。” 榴花的好奇心起来了,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是偶然间听我娘跟来家里闲磕牙的婶儿们说的。”金宝仔细回想了下,娓娓说道:红豆婶家里兄弟姐妹多,她爹在红豆婶七八岁的时候就把她卖去大户人家当丫环,因模样长得好,长大被主子看中抬成了妾室。只是生下陶衡陵后,却又被赶了出来,具体是何原因,谁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金宝打住了。 榴花正听到兴头上,刨根问底催促他往下说。 金宝组织了一下措词,道:“红豆婶成了弃妇,只好带着还不会说话的陶衡陵回村来了,可是红豆婶的爹娘和兄嫂嫌弃红豆婶有辱家门,死活不肯让母子俩进家门。大冷的天,红豆婶抱着娃在院门前跪了一夜,她爹硬是没给开门。第二天,红豆婶彻底寒心了,不再求那一家人,请里正在村里给自己另立门户,并在你家隔壁盖起了院子。院子盖成,从此关起门安静过日子,极少在村里走动。” “是这样啊,为何我就不知道呢?”榴花纳闷原主为什么没有关于这段旧事的记忆。 金宝笑道:”红豆婶回村那会,你娘还没怀上你。等你开始记得事,红豆婶的事村里人都说到不愿意说了,你自然不清楚来龙去脉。” 榴花点点头,又不解地问:“陶衡陵的娘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村里人为何要不待见她?” 金宝琢磨片刻,为难地道:“这种事我也说不清,只听我娘她们说给人做小妾已经够丢人的了,被赶出府来的小妾简直比楼子里的姑娘还下贱。” 榴花听到此处,不禁同情起隔壁那对母子来。 小妾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很多女子并非自愿,陶衡陵的娘被卖去当丫环,那之后的事情便不是她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况陶衡陵又何过之有? 二人又坐了一阵,细雨终于洒落下来,衣衫染上湿意,不得不各自归家。 榴花进得院中,特意听了一下隔壁的响动,无声无息。 陶有贵在廊檐下用棕叶给宝贝疙瘩陶天宝编东西玩,细长柔韧的棕叶在他手里穿来折去,很快就成了一个有趣的小玩具。 陶天宝兴奋得直嚷嚷。 榴花没去打扰那父子俩,径自回自己的小屋。 陶有贵见闺女回来拉着脸不搭理他,感觉失了威严,心里有些不舒坦。 晚饭时,榴花留心观察曹氏的脸色,云散雨霁。她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心大呢,还是缺心眼。 牛毛细雨下了一夜,次日天明才停。 轻雨初歇,满目洁净的天青色,远处群山云雾缭绕,恍如人间仙境。| 早饭过后,陶有贵和曹氏下地种红薯去了,昨日之事有如水流无声,风过无痕。 陶天宝一向是饭饱出门,饭时才归。 榴花打扫完几间屋子在院里喂鸡,曹氏前几日新孵出来一窝小鸡,经过数日关养,已经能放出来活动了。 看着一群嫩黄色的小球球在面前滚来滚去,少女的眼波软得如同地上被雨水沁透的春泥。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 榴花端着食碗正欲回屋,隔壁院里突然传出一阵朗朗读书声。 学堂逢十休沐,今日刚好月底,是书生在家与娘亲相聚的日子。 榴花静静听了会,走到院墙边,轻轻踮起脚跟往隔壁院里偷望。 院墙跟她的头顶齐平,使劲踮了几次后,院里的情形没看清,反倒把自己累的够呛。 榴花没有放弃,进屋搬条凳子放在墙边,踩上去,眼前一片姹紫嫣红。 两家虽只隔一道土墙,环境却有天渊之别。 书生家的院里用方砖铺地,干净整洁,不似自己家,一下雨满院泥泞,走路都困难。 除此之外,隔壁院里还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此时各色花朵竟相绽放,香气四溢。院子中间有一座用木香攀爬缠绕而成的花亭,黄白两色花朵重重叠叠,垂坠如瀑,煞是好看。 榴花爬在墙头闻花香,满眼都是钦羡之光,心里想着自己将来也要弄一座这样的小院。 美少年此刻就在花亭底下读书,陶氏坐在一旁做绣活,不时抬头看一眼读书的儿子,满脸都是慰足的笑意。 爬墙偷窥不是光彩的事,榴花正要下凳子,陶氏却发现了她。 “是榴花啊,如果你不忙着做事,就过来坐坐,陪姑说会话吧!”陶氏笑着向榴花发出邀请。 偷瞧人家被抓现行,榴花羞臊得满脸通红,本想一口回绝,但又怕陶氏认为自己瞧不起他们母子,僵在凳子上左右为难。 书生听见他娘跟人说话,从书上收回视线望向墙头上的榴花,礼貌性点了下头,然后侧转身去继续看书。 美少年的表现客气但疏离,这让榴花感觉有些受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冲口答应了陶氏的邀请:“好的,姑,我这就过去。” 说完跳下凳子,出院门,往书生家的院门走。 两家院门并排而开,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到了书生家的门前,榴花举手敲门,马上就开了。 “榴花啊,快进来!”陶氏在门内慈和的笑着,穿一身极素净的浅灰色衣裳,端庄温婉,那韵味跟村里的妇人截然不同。 榴花抬腿跨过门槛,缤纷花色立刻映入眼中,由衷赞道:“姑,你院里的花真漂亮。” “都不是什么名贵花草,我闲来无事去山里挖回来的。咱们这不但油茶林多,花花草草的也不少。”陶氏掩上院门领着榴花朝花亭那边走。 花亭下设有一桌二凳,显然是母子二人平时自用,并未给客人备位。 书生见娘带着榴花已到近前,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起身匆匆往室内而去,连书本都忘记带走。 呃,自己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他不行,用得着这样嘛! 现代人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榴花看到书生仓惶离开,感觉无法理解,只想着乡下人家,互相串门是很平常的事儿。 “榴花快坐啊!”陶氏落坐后,看见榴花直愣愣地站着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榴花谢过,在书生的凳子上坐下,顺便瞄一眼落在桌上的书本,封面上《中庸》二字赫然醒目。 “榴花,来,喝口茶。”桌上有沏好的茶水,陶氏倒了一杯放在榴花面前。 榴花再次道谢,端起茶盅浅缀一口,不是上好的茶叶,却也满口清香,比自己家里的白开水好喝得多。 陶氏瞧着榴花,温和笑道:“咱们两家虽然隔壁住着,这么些年却是少有来往,邻里情分都生疏了。榴花啊,衡陵他难得在家,姑一个人怪寂寞的,往后你若得空,便来姑这陪我说话解闷行吗?” “行的,姑,我得了空一准过来。”榴花认真应下,目光在美丽的花朵上流连,随口问道:“姑,这些花都有名儿吗?” “有啊。” 于是,陶氏起身领着榴花来到那些花花草草前面,一一介绍这是月季,那是姜荷花,缸里养的叫碗莲,墙边那些是樱草,墙上爬的是凌霄花,那边是美人蕉等等。 榴花听得咂咂舌,佩服道:“姑,你太厉害了,这么些花你全养得这么好。” 陶氏听了,淡然一笑道:“我小时候在深宅大院里当丫环,专门侍弄花草,养花种草的门道是跟一个婆子学的,其他的本领我也不会什么了。” 一般人对于过往的伤痛岁月往往采取回避态度,不愿去回忆。 榴花见陶氏主动提起当年之事,面色却如常坦然,对陶氏坚强的心性暗暗敬服不已。 赏完花,榴花又稍坐了一会,便起身向陶氏告辞回去了。人家母子相聚的日子甚少,自己长时间打扰不合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拉偏架 雨停一阵下一阵,连绵七八天终于停了。 春夏交接,正是种花生的时候。 陶家村盛产山茶籽,可山茶油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村子周围的山山岭岭长满了油茶林,几乎每家都有那么一片山头,村人们将茶籽采收回来晒干后全拖去镇上卖了,自家食用以豆油花生油为主。 天气放晴,榴花也跟着陶有贵和曹氏下地了。 那日打隔壁回来后,她满脑子里都是书生家繁花似锦的小院,可陶家目前的经济状况,连送陶天宝去学堂念书的能力都没有,盖新院子无异于天方夜谭。 古代没有高科技的勘探设备和化验仪器,想凭专业知识赚钱谈何容易?在找到能迅速致富的契机前,唯有依靠双手一点一点来改变生活。 花生地有一亩多,肥早就施了下去,今儿的活就是播*种。 陶有贵和曹氏在前头打窝,榴花负责放花生种,虽然不费什么力气,但腰长时间弯着,也挺累人的。 榴花放几行种,就直起腰放松放松肌肉,可即便这样,等一亩多地放完,后腰也酸痛得不行。 种放完了,之后是盖土的收尾工作。 榴花坐在地头上捶了会腰,太阳已经到头顶,陶有贵让曹氏和榴花先回家作饭,他自己把活干完再回。 母女俩还未走到村口,远远瞧见樟树底下坐着几个妇人在高声说笑,其中一个收拾得干净鲜亮的正是张寡*妇。 张寡*妇今儿穿着件新衣裳,发髻抹了头油,梳得整齐光亮,插着一根镶南红石的银簪,这会笑得满面春风,眼眉上挑,看着颇有几分风情。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曹氏扛锄头走在前,看见张寡*妇恨得牙痒痒,眼里的火苗蹿的老高,心里暗骂道:“不要脸的sao狐狸,丑事败露没几天就敢出来村里招摇。” 榴花提着竹篮跟在后头,突见曹氏停下不走正纳闷,眼睛顺着往樟树那边一瞄,顿时明白了。 曹氏盯着张寡*妇看了一会,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的妒火,走上前去朝张寡*妇高声道:“哟,我说怎么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子sao味,原来是有只狐狸跑出来蹦跶了。” 其他妇人一见这阵势,立马停止说笑,并相互打着眼色散开往旁边坐,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模样。 那张寡*妇显然也是个不怕事的,不慌不忙拂了拂身上的衣裳,然后盯着曹氏装模做样上下一番打量,嘲道:“有些人的身子壮得赛过母*猪,男人见了都想呕,也难怪要出去打野食。” 曹氏生产过四次,腰*身自然要比只生了一个的张寡*妇粗壮,而且张寡*妇又比她年轻好几岁,也不曾下地去干活,皮肤养得白细,在汉子眼里自然要吃香许多。 张寡*妇的话像刀子一般扎在曹氏心窝上,扔下锄头,指着张寡*妇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娘身子赛母*猪,也比你这个克夫的扫把星强。你进门几年就把公婆男人全克死了,生个儿子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你这个sao狐狸,到处勾搭汉子,臭不要脸的下作胚子,你怎么还有脸活。” 她这一翻狂轰乱炸,换做旁的妇人早就跳起来撕掰了,然张寡*妇跟没事人一样,斜睨着曹氏挑衅道:“我再烂,再下贱,可你男人就是稀罕,跟我干事下足了力气。你那块没多少水的旱田,你男人有多久没犁过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这话肉味十足,一旁瞧好戏的妇人顿时忍不住大笑起来,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瞧着曹氏。 这下曹氏的怒火彻底爆发了,扬起巴掌就使劲往张寡*妇脸上招呼。 张寡*妇大惊,忙用手格挡,同时脸往一边闪避。 曹氏的反应也是不赖,见没扇到张寡*妇的脸,顺势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另一只手抓住头顶的发髻使劲往下拽,疯了似的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臭sao货,拉开门做婊子还当自己是香饽饽,真以为没人治得住你是吧,今儿我不拔光你的头发让你变秃子,我就不叫曹桂香。” 张寡*妇吃痛,歪着头哎哟哎哟地叫唤,伸手想去拽曹氏的头发。 榴花目光闪了闪,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张寡*妇的胳膊紧紧拽住,另外一只手轻轻去推曹氏抓头发的手臂,嘴里哭喊道:“娘,别打了,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咱家哪有钱赔?天宝他该连鸡蛋都没得吃了。” 说着,丢了个不易觉察的眼神过去给曹氏。 曹氏倏然领会,松开张寡*妇头发的同时,抬腿就朝对方膝盖就是狠力一脚。 张寡*妇被踹得倒地,还带倒了榴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意外,旁边的妇人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呆愣愣看着地上那滚做一堆的两人。 榴花佯装吃力地爬起来,扶着张寡*妇关怀道:“婶儿,你有没有事,摔到哪了?要不要喊大夫来给你瞧一瞧?” 张寡*妇吃了暗亏,气得肺都要爆炸了,一把推开榴花,骂道:“好黑心的小蹄子,娘儿俩和起伙欺负我一个还来装好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货。” 榴花被推了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道:“婶儿你冤枉我,我是怕我娘下手太重伤到你,才过来劝阻的。” 旁边的妇人都不清楚究竟是何情形,只看见三个人纠*缠在一起拉扯,榴花娘钻空子踹了张寡*妇一脚。要说榴花拉偏架,她们还真不信,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怎么拉得住两个大人,再说榴花她自己还摔了呢。 张寡*妇有口难辨,被曹氏踹过的膝盖痛得厉害,见妇人们不肯帮她说话,心里把那几个骂了个遍,然后哀求妇人们帮忙去请里正来主持公道,她不能白挨打。 妇人们无人愿意趟混水,帮忙去请里正明摆着要得罪曹氏,傻子才愿意干,皆推说要回家做饭,眨眼走了个干净。 张寡*妇气得头顶冒烟,可面前人家母女同心,打又打不过,无奈之下,自己爬起来,一瘸一瘸的往里正家去了。 曹氏朝张寡*妇的背影吐口水骂了句“不要脸的sao货”,然后捡起扔在地上的锄头招呼榴花回家。 且说张寡*妇到了里正家,对着里正哭诉曹氏伙同闺女打伤了她,请里正做主让曹氏赔诊金汤药钱。 里正也是陶家村的族长,村里大小事务一手抓,威信极高。 陶里正对张寡*妇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念其要独自抚养幼儿,那孩子又是姓陶的份上,只要张寡*妇不闹出乱子,他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 前几日见曹氏只闹了一场便不再追究,他遂也懒得去管。今日张寡*妇居然主动上门,并且也是因那事而起,陶里正觉得再不整治整治,村里迟早要闹出大事。 一念既定,陶里正拉下脸冷声道:“你把别人的汉子偷着睡了,而她只踹了你一脚,算起来你还占便宜,再找人赔汤药钱,这理说不过去吧!” 张寡*妇傻眼了,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德高望重的里正,今儿居然会说出“你偷着睡了人家男人”的话,明显就是在偏帮那对黑心母女。 她不甘心就此算数,继续哭诉道:“里正,我家男人去得早,孤儿寡母生活艰难,哪里有钱去瞧大夫。若是不瞧,只怕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那孩儿便无人照顾了,可怜呐!” 陶里正不耐烦,拍桌怒道:“你生活艰难?你瞧瞧自个身上的穿戴,咱村哪家的媳妇打扮有你这样光鲜?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若是再不知收敛,就别怨我按老规矩办。” 张寡*妇见里正搬出老规矩,顿吓得噤了声。所谓的老规矩,就是把不守妇道的女人装进猪笼里沉河。 “晌午了,若无他事,你就回去吧!往后没事少出来村里闲逛,一些规矩该守的还得守。”陶里正厌烦张寡*妇,挥手让其离去。 张寡*妇不敢跟里正驳嘴,唯唯诺诺地走了。 钱没要到,自己还被里正禁了足,张寡*妇气愤难平,一路上,把曹氏和榴花骂了个体无完肤。到了家门口,张寡*妇望着榴花家的方位,眼神阴寒,犹如毒蛇一般,心里念道:来日方长,曹桂香,咱们走着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 杏花有喜 曹氏心情舒畅,做饭时居然还哼起了小调,哥哥妹妹的,听得榴花起一身鸡皮疙瘩。 因跟张寡妇撕掰耽误了时间,曹氏来不及去菜地摘菜,便把家里剩的两颗莴笋整拾了。 嫩的莴笋叶用来做青菜汤,莴笋杆清炒,并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一连敲了好几个,和坛子里的腌菜炒成一大盘。 陶天宝闻着香气进来灶房,看见刚出锅的腌菜炒鸡蛋,伸爪子就去抓。 榴花在灶前烧火,看见陶天宝的动作,训斥道:“你那爪子洗干净了吗?你抓过的菜让我们怎么吃?” 陶天宝在家里横惯了,岂会怕榴花,从碗里抓起一块鸡蛋塞嘴里,含混不清的道:“你不吃最好,我还能多捞些吃。” 榴花感觉一阵恶心,扭开头不去看陶天宝,并提醒自己一会绝对不要吃那盘炒鸡蛋。 曹氏见了,破天荒地好声好气对榴花道:“娘再单独给你煎个荷包蛋。” 榴花震惊地看着曹氏,往常这种情形,曹氏不骂她欺负弟弟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有此等待遇给她?看来今儿那场架没白帮着她打。 曹氏见榴花盯着她看,约莫是猜到了闺女的心思,脸色有些不自然,转身过去拿鸡蛋了。 陶天宝又嚷嚷着也要吃荷包蛋,不过曹氏这回没依着他。 饭菜端上桌,陶有贵也回来了,洗完手来到桌旁坐下,一家子开始吃饭。 陶天宝坐在榴花对面,瞅着三姐碗里的油煎荷包蛋,腮帮子鼓鼓地。 榴花装作没看见,夹起荷包蛋咬一口,然后故意朝陶天宝挑眉。 陶天宝气得扔掉筷子,扑到陶有贵怀里,使劲摇着他爹撒娇,“爹,我要吃肉,咱家好久没吃肉了,你明天去镇上二姐家拿肉回来好不好。” 榴花差点笑喷,嗤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懂不?当二姐男人家的铺子是为你开的呀,说拿就拿。” “怎么不能拿了?二姐出嫁前,她男人不是常送肉到家来给咱们吃。”陶天宝才不信三姐的话,他要吃肉,二姐肯定不会不给。 榴花看着被爹娘惯成白痴的陶天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那是二姐出嫁前,你见过猎人在猎物得手之后,还去山里放诱饵的吗?” 陶天宝眼神迷茫。 曹氏和陶有贵互视一眼,都觉榴花说的有几分道理。 二闺女杏花去年冬月嫁给了镇上许屠户的儿子许平昌,成亲前许平昌隔个三五天就来家一趟,这次捎块肉,下回带副猪大肠,只要是猪身上的东西,每回不重样。成亲后,小两口除开三朝回门和正月里来过一趟,至今已三个月没登门了。 这顿饭陶有贵夫妇吃的有些没滋味,炒鸡蛋陶天宝吃了一大半。 下午,榴花得空去了趟隔壁院,顺便向陶氏请教养花种草的技术,二人相处甚欢。 一天晃眼就过。 次日上午,榴花在院里清理鸡舍,陶天宝和久未回娘家的陶杏花手拉手进来了,杏花的男人许平昌跟在后头,双手满当当提着不少东西。 “我昨天怎么说来着,我要吃肉二姐肯定会给。你瞧,今儿不就给我送来了。”陶天宝一进门就跳到榴花面前得意地显摆。 他适才在村口玩耍,见到二姐两口子带来不少好东西,扔下小伙伴就黏着杏花一起回家了。 “一边去。”榴花伸手将陶天宝拨到一旁,放下铁锹顾自招呼杏花两口子:“二姐,二姐夫,你们来啦!昨天娘还念叨你们好久没来了呢。” 杏花比榴花大三岁,对弟妹爱护有加,家里的活抢着干,榴花挺喜欢这个姐姐。 “嫁了人便不能再像做姑娘时那般随性,家里头好多事都要学着打点,往后等你嫁人自然就明白了。”杏花过来挽起榴花的手往屋里走,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 许平昌跟着进屋,将手里提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有一个猪头,两条猪腿和半边猪板油,另外还有几包点心。 陶天宝赶紧趴在桌边守着,生怕别人把肉抢走似的。 “小妹,岳父岳母呢?”许平昌放好东西坐下,见陶有贵和曹氏不在问道。 “爹娘去翻地种菜了。”榴花回答完一边给杏花两口子倒水,一边支使陶天宝:“天宝,你去菜地把爹娘喊回来,告诉他们二姐两口子来了。” “你怎么不去喊?”陶天宝撇撇嘴,眼睛直盯着猪腿不肯挪脚。 “我去喊,你来招呼二姐和二姐夫吗?”榴花瞪着陶天宝。 陶天宝大概是看在今天有肉吃的份上,竟然没有再跟榴花争吵,有些不情愿地去了,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桌上堆的东西。 杏花走路走得口渴,喝完榴花倒的水,自己又倒了一杯。 榴花挨杏花坐下,挽着杏花的胳膊的问道:“二姐,今儿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和二姐夫带这么多礼来做什么?” 杏花蓦地面上一红,放下茶盅,吱唔半响,却没道出个所以来。 榴花一脸茫然,却见许平昌乐呵呵地说道:“你姐前两日诊出喜脉来了,今儿爹娘打发我们来向岳父岳母报喜的。” 这么久没回娘家来,原来小两口是忙着造人去了啊! 榴花恍然大悟。 杏花红着脸看自己的脚尖,榴花偷笑了笑,关怀道:“姐,你都有身子了怎么还跑这么远路,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可就糟了,报喜你就让姐夫一个人来嘛!” 陶家村离镇上有十几里路,中间要翻过两道山梁,走起来着实累人。 杏花抬起头,满不在乎的说道:“才两个月的身子走这点路怕什么,我哪有那么娇气了,从前还挑担子去镇上呢。” “对对对,当初我就是看见你姐挑着担子从我家铺子前路过,我就多瞧了一眼,这一瞧就相中了,哀求我爹托人四处打听,然后请媒婆上门来说亲,嘿嘿......”许平昌在一旁将话接了过去。 杏花又害起臊来,瞪了一眼许平昌,嗔道:“小妹还小,你在她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小妹下个月就满十三,都可以定人家了,哪里还小。”许平昌很不上道的反驳完杏花,又对榴花道:“小妹,要不要姐夫在镇上帮你留意个如意郎君?镇上的后生多半都跟我熟,糕饼铺何家的小子,杂货铺李家的小子,还有酱油铺蔡家小子都不错,年岁跟你也合适。” 呃......好好地扯我身上来做什么! 榴花眨吧几下眼,正想着词婉拒许平昌的好意,那厢杏花已经跳了起来。 “你还说,你还说,嘴怎地就那么欠。”杏花使劲去掐男人的胳膊,边掐边骂。 “疼疼,疼啊,好娘子,我错了,你别动气,当心伤到肚子里的娃。”许平昌大声呼痛,一边躲闪一边告饶。 这把狗粮来得太突然! 榴花瞅着那对耍花枪的小两口,在心里写了大大的鄙视二字。 好在杏花清楚自己已嫁为人妇,又顾忌着小妹在场,稍闹了会便知收敛,坐下拉起家常来。 稍后,陶有贵夫妻俩和跑腿的陶天宝一块回来了,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得知杏花有孕,曹氏的大嗓门就没停过,交待这样嘱咐那样,在陶有贵数翻催促下,才和榴花去灶房做饭。 猪头和猪腿不太好处理,用开水烫过后又刮又洗再用火烧,老半天才整拾干净,等饭菜全部上桌,别家都已经吃完在剔牙了。 曹氏性子虽泼,饭菜却做得不错,卤水猪头肉、凉拌耳丝、红烧猪脚,骨头汤,看着色闻着味让人挺有食欲。 陶有贵拿来两个小酒盅和一壶酒放桌上,兴高采烈地道:“来,平昌,今儿高兴,我们俩喝点。”。 “岳父,我酒量浅,一会还得和杏花回去,喝多了怕走不动,还是别喝了吧!”许平昌推拒。 “回什么回,都这么久没来了,怎么着也要住一夜再走,杏花如今怀着娃,不得让她歇一歇?”陶有贵倒满两只小酒盅,不由分说将一杯放到了许平昌面前。 许平昌想了想,也是,杏花如今怀着身子,一天走几十里山路肯定会累坏,遂端起酒盅,道:“行呢,岳父,一切听您的安排,我先敬您一杯。” “这才对嘛!”陶有贵高兴地端起酒盅和女婿碰杯。 “晚上我再杀只鸡。”曹氏在一旁道。 陶天宝早就吃上了,一听杀鸡,囫囵咽下嘴里的肉,欢呼道:“好哦,晚上有鸡腿吃咯!” “吃,就知道吃。”榴花瞪着陶天宝,没好气地道:“二姐都还没动筷子,你倒是先吃上了,平时叫你干活跑得比兔子还快。” 杏花和榴花坐在一起,笑着劝榴花,“天宝还小呢,你老跟他斗气做什么,干活等他长大些再说嘛!” 陶天宝见二姐也帮他说话,更神气了,拣一块好肉塞进嘴里,然后向榴花得意地挑眉。 榴花白他一眼,夹一片瘦些的猪头肉放杏花碗里,道:“姐,你怀着身子,多吃些。” 杏花看着碗里的肉片,摇头道:“许是我怀第一胎的缘故,这才两个月就害喜害得厉害,油腻的东西吃下去就反胃。” 榴花瞧了瞧桌上的菜,只有一个炒小油菜是素,曹氏用猪油炒得翠绿油汪,里头还有一些猪板油的油渣。 杏花瞅着菜里的猪油渣,也下不去筷子,遂问曹氏:“娘,家里还有泡的酸萝卜酸豇豆没,我如今就想吃些酸的东西。” “有呢,你等着,我去拿去。”曹氏放下筷子就往灶房去了。 陶有贵和许平昌翁婿俩相互劝酒,聊的好不热闹,陶天宝顾自吃肉,哪里管疼他的二姐有没有吃上,只有榴花看见杏花没有胃口,她也放下筷子陪着。 未几,曹氏端着一碗泡萝卜泡豇豆进来了。 杏花闻着酸味顿时眉笑眼开,曹氏刚把碗放桌上,她就迫不及待地夹块酸萝卜送进嘴里,好像那是什么不得了的美味佳肴。 “真有那么好吃嘛?”榴花见杏花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嘀咕着也夹块酸萝卜来吃,结果把牙都要酸掉了。 萝卜是曹氏去年刚入冬就泡下的,几个月过去,那酸爽味可想而知。 泡菜即没营养盐分又高,孕妇实在不宜多吃。榴花想到前世的女人从备孕期就开始补充叶酸,心里盘算应该找机会劝说杏花多吃点青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曹氏的心事 饭吃罢,陶有贵和许平昌都喝的有六七分醉意,各自休息去了。 陶天宝吃得肚子溜圆,出门玩耍时手里还捏了几块点心去眼馋村里的孩童。 曹氏收拾完灶房,和两个闺女一人拿条矮凳,坐在院里的石榴树下围着个竹匾挑黄豆种,说话间扯出了陶有贵和张寡*妇的事。 “爹真糊涂。”杏花扭头瞧一眼陶有贵睡觉的屋子,压低声音,气道:“村里几岁大的娃娃都知道张寡*妇是个下作破落户,爹竟然还受那个sao狐狸的勾搭,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曹氏见二闺女也贴她的心,一高兴,把昨天和榴花合伙痛打张寡*妇的事抖了出来,最后还顺嘴夸了榴花:“你们姐妹三个,也就属你妹妹机灵,让那张寡*妇哑巴吃黄连,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榴花在一旁撇撇嘴没作声,其实她心底是有些瞧不上曹氏的,认为曹氏跟前世那些在大街上打小三的女人一样,自己没勇气跟男人离婚,只能把过错全推在小三身上。 不过经过这半年的相处,她发现曹氏也不是没有优点。 乡下人家过日子,邻里之间磕磕碰碰的事时有发生,性子泼辣才不易受欺负,还有曹氏虽然偏疼陶天宝,可对几个闺女最多骂几声,像那天那样拿笤帚打她,还是第一回。 再就是曹氏不在儿女面前说别人家的是非,否则原主怎会没有关于隔壁母子遭遇的记忆? 这个下午,曹氏没有下地去干活,就在院里和闺女挑黄豆种扯家常。 陶有贵和许平昌俩人睡到太阳偏西才醒酒,杏花吃不了油腥重的东西,曹氏晚饭就没杀鸡,只炒了几样素菜,并特意少放了些油。 陶天宝对此怨念颇深,吃饭时将猪头肉的盘子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杏花还是对咸酸辣的食物情有独钟,最后在榴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筷子素菜。 夜晚,杏花像出嫁前一样和榴花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姐妹二人说了半宿的悄悄话。 第二天吃罢早饭,许平昌和杏花就急着走了,说是怕爹娘担心惦记。 榴花送两口子到村口,临别时郑重叮嘱杏花要多吃些带绿叶子的蔬菜。 杏花笑着应下了,却没往心里去,怀胎妇人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哪有光吃菜叶子的。 榴花*心情甚好,回转时一路蹦蹦跳跳,到了家门口但没进,而是去敲隔壁院的门。 陶氏在里面高声回应:“榴花啊,门没闩,自己进来就行。” “那我进来啦,姑。”榴花来的次数多了,也就随意起来,闻言推门而进,掩上门转身过去,顿时楞住了。 木香花亭花繁如昔,陶氏依旧坐在惯常的位子上做绣活,只是旁边还有个美少年。 榴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懊恼自己没记日子,又打扰了人家母子相聚。 “榴花,你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呀!”陶氏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招手让榴花过去。 榴花回过神,飞快地瞄了一眼手握书卷的美少年,支吾着道:“那什么.....姑,要不我改天再来?” 她怕人家又躲回屋里去了。 陶氏笑了笑,道:“好好地来了,又要改天做什么?你今儿来,不是想把你家的喜事告诉姑吗?” 榴花奇道:“姑,你怎么知道我有喜事要跟你说?” “昨天你家那么热闹,我在院里能听不见?”陶氏好笑地看着榴花道。 呃...... 榴花脸色微窘,昨天光顾着自家高兴了,没注意会吵到别人。 此时,安静坐着的美少年突然起身了。 榴花以为他又要进屋回避,不料美少年放下书卷,径直朝她走来。 美少年还是穿着天水碧的衣衫,宽衣广袖,飘逸如仙,面色却是不符于年龄的沉静清冷。 榴花看着美少年愈行愈近,脑海里想起了一阙词的其中几句: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鳌带雪山龙起蛰。 恍惚中,美少年已行至她面前数步立定,并缓缓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少年的微笑有些生硬,就像是画匠仓促之下用寥寥几笔勾勒而成,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笑,榴花却仿若看到了冰原雪莲初绽,凛冬红梅始开,比满院盛放的鲜花还要来得夺目。 风悠然流动,花开得寂静,少女不由失了神。 “村人皆不愿与我们母子来往,唯独你不忌世俗眼光时常来与母亲作伴,以解寂寥,衡陵心中十分感激,在此谢过。”美少年的嗓音还未变声完成,略带着青葱少年特有的沙哑,说完即对着榴花躬身揖了一礼。 啊! 榴花幡然醒神。 她从没想过平时看起来冷若冰山的美少年,不仅笑着对她说了一大段文绉绉的话,还向她躬身行礼,一时间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陶衡陵直起身,往常犹如覆满冰凌一般的瞳仁里寒凉尽失,目光澄澈清浅一片。 “呃,这没什么,我挺喜欢跟姑呆在一起的,也喜欢你家的小院。”榴花赶紧学着古代大家闺秀行礼的方式回了一礼,只是姿势看着十分别扭。 陶衡陵眼神平静,心中却腾起些许柔*软的温暖,点了点头道:“如此往后便常来,不必顾忌我在与不在。” 他的话音刚落,那厢陶氏在唤道:“你们别站在门口说话了,都过来坐吧!” “来了,姑。”榴花答应一声,对陶衡陵微微欠身,脚步轻快地向木香花亭走去。 陶衡陵略犹豫了下随在榴花身后,不过并未进去,而是站在花亭外对陶氏道:“母亲,男女有别,榴花虽是邻里,可毕竟还未出阁,我自该回避才是。你们在此说话,我进屋里去看书。” 陶氏点头笑道:“你便去吧,你不在这里,我们说话还自在些。” 陶衡陵向榴花点点头,转身进屋去了。 今儿桌上除了茶水还有两碟糕点,榴花落座后,陶氏给她倒了茶,随后两人品茗闲聊。 然而榴花这回也未多呆,当谈话告一段落,她便借口家里还有事要做回去了。 四月里,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各种缤纷色彩骤然衰褪,绿意却在恣肆蔓延,田里的秧苗才几日功夫就长得比筷子还高了。 榴花家有五亩多的水田,陶有贵和曹氏起早摸黑好几天才插完秧,累得个半死。 这日,曹氏从外头回来坐在堂屋里闷声不出,一张脸拉得老长,好似有人借了她几升米,还过来的却是糠一样。 榴花进来堂屋拿东西,瞅见曹氏脸色沉沉,以为她又跟人吵了架心里不舒坦,便用玩笑的语气道:“娘,最近是不是有人来咱家借了十两八两银子走,然后想赖着不认账啊?” 曹氏瞟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咱家有多少家底明眼人一瞧心里就有数,哪个眼瞎的会跑来借钱?” 榴花撇嘴:“那你拉着个脸做什么?” 曹氏哼了一声,咬牙恨道:“还不是张寡*妇那个不要脸的,那天在樟树底下当着众人的面说你爹不近我的身子,现在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这事了。” “那也怪你自己眼瞎,找了个渣男做老公,把你们夫妻间的隐私都说给小三听。”榴花腹诽着往外走。 她前世只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亲密程度仅限于拥抱接吻,床上的那些事并没有实质经验,曹氏的问题她爱莫能助,忙溜之大吉。 曹氏独自坐在堂屋里,越想越憋屈,心也越来越凉。 生下陶天宝后,她和陶有贵有子万事足,加上里里外外活儿又多,对鱼水*之欢就不再那么上心。偶尔来了兴致,陶有贵也拿干活累了来推拒,渐渐地,她也就歇了这方面的心思。 打陶有贵和张寡*妇的奸情被人撞破,她就明白这两人勾搭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家的油茶山位置偏,平时一般人不会往那边去,只有陶有贵在油茶树需要打枝的时候才去上一趟。 前两年起,每次她想要去帮忙,陶有贵总会找点别的活把她绊住。而今想来,两人那个时候就已然勾搭成奸,陶有贵是怕被村里人看见,不敢公然钻张寡*妇的屋子,便约在油茶林里偷*情幽会。 “好你个陶有贵,你嫌弃我人老珠黄出去偷嘴也就罢了,竟然还把我们夫妻间的隐私告诉那个下作胚子,害我被村里人取笑。”曹氏牙咬得咯咯咯咯地作响。 当晚,曹氏早早洗簌完先上*床躺着,等到男人上来,她把手直接伸向了陶有贵的裤*裆。 陶有贵躺着一动不动像块木头,瞅着曹氏在自己身上忙活的手,刮刺道:“前几天插秧没把你累着?还有心思想这事?” 曹氏见自己搓揉了半天,男人还是一点没反应,心火气顿时上来了,掀被子坐起身,怒道:“你跟那个sao货干事有使不完的劲,怎么跟自己的结发妻子就不行了?” “我不是答应你往后不会跟张寡妇牵扯,你好端端地又提这事做什么?”陶有贵很不耐烦,背转身过去躺着。 “你以为我想提啊,那个jian货把我们俩的事到处宣扬,如今我一出门,村里人就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笑话我。”曹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陶有贵侧身而躺,暗影里的眼睛怒气犹如云岚翻卷,心里恨道:这个臭婊子,哄老子把夫妻隐秘说给她听,她竟然给老子出去乱说,看我怎么收拾你个臭婆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荒山 种完黄豆后的这天,陶有贵早早起床,带着提前备好的干粮和水进山去给油茶树打顶芽。 曹氏要跟去帮手,这回陶有贵倒是没反对。 油茶山离村子较远,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功夫,陶有贵和曹氏晌午不回来,走时交代榴花把饭给他们送去。 榴花随便弄了点汤饼和陶天宝当早饭,接着和往常一样收拾屋子,打扫院子,干完家里的活又去地里摘了些新鲜菜蔬回来,然后看着时辰做午饭。 自上回杏花两口子来后,家里就再没见过荤腥,炒菜时榴花用了些猪油,这样炒出来的青菜会香一些,颜色也更翠绿好看。 饭做好,陶天宝也回来了。 姐弟俩匆匆吃罢,榴花吩咐陶天宝看家等她回来,然后将分出来的饭菜和水装进竹篮,提着往后山走。 陶家村背后的山不是奇雄险峻的高峰大壑,只是连绵不断的丘陵,四季常青。 从村后走出一里多就是进山的路口,陆续有一些人从里面出来,皆是在油茶林里干完活回家吃饭的。 榴花进入山口不一会儿,远远地看见了金宝。 金宝边走边往路两旁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并没有注意到榴花。 “金宝哥,你在找什么呢?”榴花扬声朝金宝打招呼。 金宝听见有人唤他,抬眼见是榴花,咧嘴一笑,快跑着上前来道:“榴花,大晌午的你跑山里来做什么?” 榴花拎起竹篮给金宝看,笑着道:“我爹娘在山上给油茶树打枝呢,我给他们送饭去。金宝哥,你家的油茶树枝儿打了吗?” “我家劳力多,那点活早干完了。我今儿是来山里碰运气,抓两条蛇明儿好去镇上卖。”金宝说着,把手上拎的粗布袋递到了榴花面前。 榴花顿时脸色大变,惊恐地往后退去。 金宝愕然,随即想起榴花去年才被蛇咬过,赶忙把手缩回身后,满怀歉意地安抚道:“榴花你别怕,今儿我抓的蛇都没毒,袋子也系的牢牢地,保管出不来。” 榴花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靠近。 金宝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赶紧道:“榴花你快去送饭吧,叔和婶儿干活辛苦了一上午,别让他们饿着了。” 山道狭窄,金宝侧身退到一边让榴花过去。 “金宝哥,你也快些回去吃饭吧!”榴花提起竹篮匆匆从金宝身边走过去,然后脚步挪得飞快。 金宝目送榴花走出一段,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快跑追上去,将手里的竹棍赛给榴花并嘱咐道:“榴花,一路上你记得顺着大路走,千万别贪近往草深阴凉的地方去。如今天气热了,蛇儿到处爬,你走路要当心。” 榴花听了心里一阵发怵。 金宝又道:“蛇一般不会到人常走的大路上来,竹棍你拿着以防万一。” 榴花握紧竹棍,郑重点头道:“我记住了,金宝哥,你快回去吧!” 金宝应着又叮嘱了榴花两句,这才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榴花一路上战战兢兢,但凡路边草丛里传出点动静,就心惊胆颤,好在有竹棍在手,才不至于恇怯不前。 陶有贵和曹氏干了一上午活,带的水也早喝完了,这会又累又渴。 榴花一来,两人放下花剪,先拿起水咕咚喝了一气,然后坐在地上开始吃饭。 这片油茶林有二亩多的面积,果实累累,个头大小均匀,长势喜人。 陶有贵两口子吃饭,榴花无事就在油茶林里溜达,见边上的油茶树长得更好,果儿结的更多,便向那边走了过去。 油茶林边上的几座山头是荒林,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野草和许多不堪用的杂树灌木,生机勃勃,一片葱茏。 榴花前世是搞地质的,一眼就看出那些山头的土壤也适合种油茶,但不知村人为何任由它们荒着。 怀着疑问,榴花回到陶有贵两口子吃饭的地方,问道:“爹,娘,咱家油茶林边上那几座山头是谁家的?为何不种油茶树?” 曹氏已经吃完,正在喝水休息,听见榴花的话,不以为意地回答:“那是村里的公山,给往后来村里落户的人家留的。” 陶有贵接话补充道:“油茶树种下去,至少过三五年才有收成,万一这中间有人来咱村落户,那山必须要还回去,谁家钱多了烧的慌才来干这事。” “原来是这样。”榴花心里有些惋惜,那些山地少说也有百来亩,这样荒着太浪费了。 她记得去年听陶有贵和曹氏说过卖油茶籽的事,家里一共收了七百多斤干油茶籽,八文钱一斤,卖了六两多银子。 按这样算,一百亩的油茶林一年最少也能赚三百两,起两个隔壁那样的院子都有富余,况且油茶树种下去,并不要操太多的心,最多费些人工罢了,可谓是幸苦一年,受益一世的好买卖。 思及此,榴花不死心地问道:“那如果将这些地全买下来,村里会卖吗?” 陶有贵哈哈笑了起来:“只要出得起价,村里怎会不卖,问题是谁有钱不去买那上等水田,而来买不但几年没收成,还要搭钱进去的荒山。” 曹氏也笑道:“我要是有那钱,就去买上几十亩上等水田,一年收的租子,咱们全躺在家里都够吃喝了。” 榴花撇撇嘴,明白两这口子大概跟其他村人一样,眼光只看得到面前的方寸之地,能吃饱穿暖就满足了,住宽敞干净的大宅院,过更好的生活,在他们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陶有贵吃完,榴花收拾好碗筷,提着竹篮回家了。 路上,她琢磨着应该找机会改造一下这两口子安于现状的思想,毕竟发家致富单靠自己,有点独木难支,一家人若能家齐心协力,肯定会事半功倍。 回到家,院门虚掩着,却不见陶天宝的人影。 好在村里拔棵葱捎颗菜的事常有发生,真正敢去别家偷东西的倒还没出现过,因村规乡约摆在那,一旦偷盗之人被抓,送官究办前少不得要先脱层皮。 晌午吃饭的碗筷还摆在桌上,榴花拿进灶房去一起洗了。 之后,她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继续构思自己的赚钱大业,只是还没理出个头绪,就架不住倦意来袭,打起了瞌睡。 傍晚时分,落日挂在西山顶上,像个红彤彤的大火球,田野村庄,山峰草木皆笼罩在一片明辉艳光之中,格外秀丽妩媚。 榴花去菜地浇完水回来,发现那窝不等太阳下山就自动进笼子的小鸡,今天却还在外面打转。 母鸡全身的毛炸开,对着笼口咕咕叫唤,像是里面有什么令它忌惮的东西。 难道有黄鼠狼来偷鸡? 榴花抓起金宝给的竹棍,轻手轻脚向鸡笼靠近,等到了近前蹲身下去往里一瞧,顿时“啊”地惊声尖叫,瘫坐在地。 竹笼里盘着条黑黄斑斓花纹的大蛇,身子比榴花的手臂还要粗,阴森森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榴花,你怎么了?出了何事?”陶氏的声音隔墙传了过来。 榴花浑身瘫软,说话都不利索了,带着哭腔答道:“姑,我家院里.......有条蛇,好大的一条蛇,我......我害怕。” “榴花,你别怕,姑这就过来。”陶氏的语声透出关切和焦急,紧接着是开院门的声音。 榴花全身包裹在强烈的恐惧感中,笼里的那条蛇好像随时会钻出来攻击,她想起身逃开,可是浑身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后挪。 陶氏很快就进院来了,她扶起榴花,拍掉榴花身上的灰尘,四周望了望,问道:“蛇在哪儿呢?” 榴花缩在陶氏怀里,脸色煞白,指着竹笼颤声道:“在那里,笼子里面。” “别怕别怕,这蛇应该是来吃小鸡仔的。”陶氏轻抚着榴花的背安慰她,可她毕竟也是个女人,对蛇这种冷冰冰的爬行动物也惧怕,不敢贸然上前去查看。 榴花在陶氏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猛然想起中午去送饭的路上还碰见金宝在找蛇捉,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跟陶氏交代一声,然后拔腿就跑去找金宝。 金宝家隔得并不太远,榴花一路狂奔,还没进院就大声呼喊金宝的名。 金宝恰好在家,听见喊声立马从屋里出来了,见到榴花神色焦急,忙问道:“榴花,什么事啊这么急来找我。” “金宝哥,你快随我去家一趟。”榴花来不及解释,上前抓起金宝的手就往外拖。 金宝一脸问号跟在榴花身后,他娘正坐在灶房门口择菜,见此情形,欣然一笑。 二人来到榴花家,陶氏还在,手握竹棍守在笼子前,母鸡带着小鸡们缩到院墙下边去了。 金宝得知笼子里有条蛇,先是慎重地远距离蹲下身观察,待看清楚后乐了,上前去伸手掐住蛇颈,一下就将大蛇拽拉了出来。 榴花和陶氏赶忙往旁边躲。 金宝看见二人的动作,乐得更厉害了。 那条蛇不甘受束缚,扭动身子缠绕住金宝的手臂,金宝丝毫不惧,三两下就将蛇收拾得服服帖帖。 榴花见大蛇在金宝手上不动弹了,才壮起胆子靠近了些问道:“金宝哥,这是什么蛇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这是大黄蛇,没有毒的,平时最爱以鸟禽幼雏为食,估计是你家的小鸡崽把它引来的。”金宝答道。 听金宝说此蛇没毒,榴花和陶氏才放下心来。 “这蛇起码有两斤多,能卖几十个大钱呢。”金宝让榴花找个布袋来装蛇,明儿是镇上赶大集的日子,可以卖个好价钱。 榴花进屋一顿翻找,选了个结实的粗布面口袋出来。 金宝帮榴花把蛇装进布袋系牢,让榴花明儿起早些跟他一块去镇上。 榴花本不想去,蛇是金宝帮忙抓的,应该给金宝,但想到自己上次去镇上还是年前跟陶有贵一起采办年货,天寒地冻,来去匆匆,镇上是什么样都没看全。 如果这次她跟金宝去镇上仔细逛逛,说不定运气好就能找到赚钱的门路。 如此一想,榴花就同意了。 陶氏听二人明天要去镇上,也请榴花帮忙捎点东西给陶衡陵。 榴花应下,金宝和陶氏各自家去。 陶有贵夫妻回来听说了院里进蛇的事,并没有多少意外,乡下人家一般都是黄泥院墙,偶尔有蛇顺着墙根下的老鼠洞爬进来不足为奇。 只是曹氏听榴花说要跟金宝去镇上卖蛇,把家里最近攒的鸡蛋拿出来点了点,让榴花带去给杏花补补身子。 于是,榴花这趟镇上之行事儿就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石砚子 次日,天刚刚放亮,金宝就来到了院门口等榴花。 榴花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安排今儿的行程,听见金宝在院外喊她,急忙穿好衣裳去把院门打开,让金宝稍等她一下。 陶有贵两口子因山里还有点事没做完,想趁着早晨凉爽去收尾,这时也从屋里出来了。 “金宝啊,进屋来坐会吧。”陶有贵对院门口站着的金宝客气地打招呼。 金宝摆手,道:“叔,今儿就不进去了,我和榴花马上就走,如今天气热了,早晨赶路凉快。” “行叻,那你们早去早回。”陶有贵也不再跟金宝客套,转身进屋拿干活的家伙什。 曹氏在鸡舍那抓鸡,想着光让榴花带一篮鸡蛋去显得娘家过于小气,再加只老母鸡面上会好看些。 榴花草草洗了把脸,快速拿齐东西来到院外。 金宝手上拿的东西少,见榴花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拎着鸡和装蛇的布袋,他便将竹篮和布袋接了过去。 陶氏约莫是早就起来等着了,听到这边的动静,开院门出来交给榴花一个小包袱。 包袱轻而软,像是布料之类的东西,榴花也没问是什么物件,接过来背肩上跟陶氏招呼一声就和金宝走了。 初夏的早晨清爽又宁静,东边的太阳尚未升起,如钩弯月还挂在西天,远处的山峦依稀可见,新的一天在悄然中苏醒。 村里有些人家也开了院门,有赶早去干活的勤劳人,也有一些去镇上赶集的。 榴花和金宝出了村口,沿黄土路走出三四里地就到了第一道山梁脚下。 此时太阳已经露头,山上草木沐浴在阳光下,像披上了一层金色轻纱。 这座山跟陶家村后的山不同,其表面覆盖的土壤层很浅,许多地方有岩石裸露在外,甚是贫瘠。 榴花和金宝开始顺坡而上,地势较为陡峭,山间小道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阶一阶铺着青石板。 山体从裸露在外的部分来看,主要是由页岩,片麻岩,板岩构成,这些都属于沉积岩,地表岩石多是如此,并无特殊之处。 “上到山顶咱们歇歇气再走。”金宝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照看一下榴花。 “好。”榴花拿的东西不多,但身体远不及金宝强壮,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汗也出来了。 二人登上山梁,视野顿时开阔起来,绿涛低卷,目及尽染。 山顶的路旁有一些大山石,想来是常有人在此歇脚,上面并无尘土青苔。 榴花选了块平整些的山石坐下,将东西放在一旁,捶捏小腿放松肌肉。 “榴花来,喝口水。”金宝把自己带的水囊递给榴花,然后坐在旁边一块稍矮的石头上。 “金宝哥,还是你想的周到。”榴花又累又渴,此刻也顾不上许多,接过来就往嘴里倒水。 金宝嘿嘿笑道:“十几里山路,天气又热,不喝水哪扛的住。我来镇上的回数多,都是过去积下的经验。” 榴花喝完水,将水囊递还给金宝,见地上有一些小石子,顺手拣起一颗抛着玩。 金宝接过水壶,也喝起水来。 榴花抛了几下石子,感觉出手上的石子有些异样,重量似乎要比同体积的石头轻一点点,遂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颗石子不是普通石头,而是一块蚬贝类生物的化石,本体完整镶嵌在其他物质上,外壳纹路十分清晰。 前世的谭晶晶也见过这类化石,这种蚬贝只生存在大江大河里和咸淡水的交接处。 金宝见榴花盯着石子瞧,也凑头过来看了一眼,道:“一个石蚬子有什么好看的,满山都是。” 榴花抬眼看着他,疑惑地问:“满山都是?” 金宝指着榴花坐的山石,“看看你坐的石头。” 榴花遂低头看去。 头先是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瞧,原来灰褐色山石里嵌满了个体大小不一的蚬子化石,并且形状都十分完整,几乎跟真的蚬子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这一片地上原来都是,只是被泥土盖住了。”金宝又道。 榴花听闻蹲身下去,用手指拂开山石旁边地面浅表的尘土,果然露出来的石块里也有化石。 山顶出现如此多的蚬子化石,说明此地曾经历过一次大的地壳运动,江河海洋枯竭,蚬子被深埋于地底,经过漫长的岁月逐渐变成化石。 后来因海地不断抬升,慢慢变为陆地,再进一步抬升就成了如今的模样,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沧海桑田变幻。 榴花看完,默默捡起两颗带有化石的碎石块放进荷包,这是她前世的习惯,每到一处勘查完地质情形,总会带一些泥土石头之类的回去做纪念。 金宝看见也没在意,因为村里的孩童也会捡石蚬子回去玩抓石子的游戏。 歇够了,二人继续赶路。 之后的路比较平顺,第二道山梁坡度不高,走起来不那么费力,榴花和金宝就没有再休息。 镇子叫黄泥镇,名字虽土,镇子却不小,足有两千来户人家。 因当地盛产油茶籽,镇上大大小小的榨油坊都有十几家,平时来此做茶油生意的客商络绎不绝,镇上便又多出来不少客栈食肆。 今儿正逢五日一次的大集,周边十里八乡的百姓会集于此,热闹非凡。 榴花要先去送鸡蛋给杏花,二人来到镇上便直奔许家的肉铺。 大街上摩肩接踵,人流如织,肉铺面前也挤满了买肉的人,许屠户忙着给顾客割肉称重,许平昌在一旁算账收钱。 金宝留在人群外等,榴花拎着鸡和篮子挤上前去,朝铺子里忙碌的父子喊道:“姐夫,许伯伯。” 许平昌正在给买肉的人找钱,听到喊声,抬眼看见榴花,喜道:“小妹,你来啦,快进来啊!” “榴花来啦。”等着买肉的人多,许屠户跟榴花招呼一声,又忙着割肉去了。 “嗳。”榴花应了一声,从案台一旁进入铺子里面,许平昌放下手里的活来接待榴花。 榴花把鸡和竹篮交给许平昌,道:“姐夫,这是娘让我拿来给二姐补身子的。” 许平昌接过,摇头道:“你姐如今害喜越发厉害了,荤腥沾都不沾,就爱吃些酸的咸的,这鸡她怕是吃不下去的。” 榴花听了急道:“这怎么能行呢,姐夫,你该多劝劝二姐吃些好东西才是。” 许平昌苦着脸道:“劝啦,可怀胎妇人跟平时不同,你说再多她也不会听,一切全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榴花想了想道:“鸡蛋没有油腥,你让二姐多吃些鸡蛋羹啊!” 许平昌仍是摇头,“你姐说鸡蛋腥,不肯吃。” 榴花欲再多问些杏花的事,那边顾客直催促许平昌过去结账,她只好作罢。 许平昌让榴花去家里瞧杏花,榴花告知他自己是跟村里人一起来的,还有事要办,下回再来看二姐,许平昌又叫榴花办完事顺道来铺子一趟把竹篮带回去。 榴花从肉铺出来,和金宝去找收蛇的商人。 金宝这方面的门路多,很快就找熟悉的商人谈妥了价。那条大黄重二斤六两,三十文一斤,卖了七十八文钱。 榴花把铜钱装进荷包,笑得很开心,这是她穿过来后拥有的第一笔私房钱。 介于蛇是金宝帮忙抓的,两人又没吃早饭,榴花提出请金宝去吃东西。 金宝坚决推辞,榴花劝不动,就在路边的摊上买了五个大肉包,她两个,金宝三个,花费十文。 二人吃着肉包往学堂的方向走,一路上榴花东张西望,寻找赚钱的机会。 遗憾的是,她前世除了念书成绩不错,再无其他特长,家务也只会那么一点点,炒几个简单的家常小菜尚可以应付,至于做美食卖菜谱之类的,就别想了。 金宝走得快,不时要停下等掉队的榴花,有些焦急地催促道:“榴花,你在看什么呢?照你这么耽搁下去,咱们晌午都到不了家。” “没什么,金宝哥。”榴花脸一窘,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去。 读书需要静心,学堂自然不能设在热闹的街市里。 榴花和金宝不知学堂的确切所在,一路人向行人打听,穿过一条条巷弄,来到了镇子的边缘地带。 镇子大,家境阔绰的人家多,人人都希望自家子弟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因此学堂规模不小,门口牌匾上刻的是“天资书院”四个大字。 书院不允许外人进入,大门处设有门房,榴花上前去跟看门的老伯道明来意。 老伯得知是来给学子送东西的,倒也没有为难,和蔼客气的告诉榴花,此时学子们都在上课,不便去打扰,需等到下课才能去通传。 “老伯,请问还有多久才下课?”榴花有些无奈,回去的路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耽搁久了可真赶不上午饭啦。 看门老伯笑呵呵地道:“还早呢,估摸着得要半个时辰。小姑娘,如果你们赶时间的话,可将东西交给我,我替你们转交即可。” “这......”榴花觉得老伯的提议不错,可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不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陶氏第一次托自己办事就假手他人,未免太不讲信义。 思虑再三,榴花决定还是当面交给陶衡陵。 老伯也不在意,让榴花二人在附近转转,等学子们下课他就进去通传。 榴花谢过老伯,和金宝在书院周围溜达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力争 书院位置僻静,周围一片空旷,并无好的景致可看。 榴花和金宝在书院附近溜达,瞅见前方一处空地上堆放着许多砖石瓦木,像是在盖房的样子,便过去瞧瞧热闹。 这块空地的面积足有二十来亩,地面用木桩和红布条标记好了建筑物的位置,许多工人正在挖基槽。 榴花和金宝在工地上走走瞧瞧,工人们皆在忙着干活,无人跟他们搭话。 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这里指挥两下,那边吆喝一嗓子,看起来挺忙的样子,其实就属他最闲。 工头看见来了一对贫苦人家的少年男女,那少年长得又高又壮,露在短褂外的胳膊毽子肉鼓鼓的,眼睛一转,对金宝招手喊道:“小伙子,过来过来,叔跟你说个事。” 金宝一愣,指着自己问:“喊我?” “对,就是你,快来快来!”工头还在招手。 “哦。”金宝答应着眼睛看向榴花。 榴花也好奇那人喊金宝过去做什么,遂和金宝一起走了过去。 二人来到工头面前,只见工头跟金宝比了比个头,然后用力拍着金宝的肩膀赞道:“小伙子身板好啊,力气想必也不会小。” 金宝被弄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问道:“叔,你喊我过来有什么事吗?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不会给你添乱的。” 工头听了哈哈笑道:“小伙子别着急,叔喊你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来干活,我这工地眼下正缺人手,你这身力气不要白白浪费了。” 金宝嘴张开还没说话,工头又道:“工钱一天是三十文,管吃管住,顿顿有肉。” “真的?”金宝听到此处眼睛大亮,家里虽然够他吃,可天天粗茶淡饭没啥油水,肉也是一两个月才能吃上一回。 工头拍胸脯保证;“叔哄你做什么,你去镇上打听打听我杨老四的人品,从不昧良心黑工钱,接的活也最多,跟着我干,保管你吃不了亏。” 金宝心动了,他娘正在张罗着给他说媳妇,天天耳提面命让他多赚点钱存起来,眼前就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一天三十文,一个月就是九百文,干上一年彩礼钱就有了。 想到此处,金宝摸着没长胡茬的下巴问工头:“这工钱是月结的么?” 杨老四恳切地道:“每个月初五先发一半工钱,剩下的等活干完再一起结,这是行规。” 金宝还有些犹豫,杨老四抓住金宝的胳膊,手指向周围道:“你瞧瞧这排场,东家的来头不简单,财大气粗,绝不会少一个子的工钱,你把心放肚子里好了。” 金宝彻底被说动了,对杨老四道:“来我是愿意来的,但这事我得回家先跟家里人说一声,问问爹娘的意思才行。” “行,你爹娘如果同意,你带上铺盖直接来这里找我就是。”杨老四爽快地说道。 金宝点头应下:“好叻。 榴花见二人谈话结束,好奇地问了句:“叔,你们盖的这宅子看着可不小,镇上还没有这么阔气的宅院呢,主家是做什么的?” 杨老四这会也没什么事做,乐意有人陪自己闲聊,笑呵呵地道:“这可不是宅子,是榨油坊,盖好之后绝对是咱们镇上的第一号,主家是从州城来的,听说家里头的产业多不胜数,这榨油坊只是九牛一毛。” “哇,这一年得榨多少油出来呀!”榴花赞叹不已,这么大面积的工厂放在现代来说,规模也不小了。 杨老四摇头道:“这不好说,反正把整个黄泥镇的茶籽全收下来没问题。” 这时有干活的工人朝杨老四喊道:“杨头,这地基实在挖不动啦,你过来瞅瞅行了不。” “来了。”杨老四让榴花二人随便转,然后去看工人挖的基槽了。 眼下离书院下课的时间还早,榴花和金宝也兴致盎然的跟着去看。 杨老四跳进基槽里,挥舞铁镐试了几下,果然十分吃力,便道:“行了,就这样吧,准备下基。” 工人们得令,各自去准备材料工具了。 榴花目测了下壕沟的深度,迟疑了片刻问杨老四道:“大叔,油坊的屋子盖得会不会比一般宅子高?” 杨老四答:“当然,这边的一排房子是仓库,不但要高,墙体也会比一般屋子要坚固。” “那这地基的深度不够。”榴花认真地说道。 杨老四自认经验老道,对榴花的话毫不在意,笑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叔打小就跟着师傅干这行,镇上许多大户的宅子我都出过力,这地基该怎么挖我还能不清楚?” 榴花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拿出点真材实料,是无法说服工头的,可那样一来,她又怎么解释一个乡下丫头会懂得这些?但如果不阻止工头施工,将来出了事故,自己良心又难安。 就在她思来想去之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油坊工地旁边的大路上。 杨老四看见马车,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赶忙从基槽里爬上来,整理衣着。 马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一个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另一个则是随从装扮。 二人下车后直奔挖好的基槽而来,杨老四赶忙迎了过去。 “榴花,咱们走吧。”金宝拉了拉榴花的衣袖道。 榴花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正走过来的两人身上,从工头刚才的表现来推断,来人肯定是油坊的主家。 她这时心里已有决断,无论如何也要把地基的问题向主家说出来,此时很有可能关乎人命,不能视而不见。 “詹大公子,你怎么来啦。”杨老四恭敬地向年轻公子行礼。 年轻公子微笑道:“今儿要下基了,左右我也无事,就过来瞧一瞧。” “詹大公子请放心,我杨老四做事向来稳妥,绝不会出岔子。”杨老四点头哈腰陪在年轻公子身侧。 这年轻公子看面相应当不超过二十岁,长眉如用浓墨描出来的一般,双眸灿若九天朗星,五官脸庞俊朗不凡,一举一动温文有礼,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养。 此刻他脸上仍维持着先前的笑意,语调舒缓柔和:“杨头的名声在黄泥镇无人不知,我自是信得过的。但有道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尤为重要。这座油坊关乎我詹家多年的基业,我不得不谨慎呀!” “大公子说得极是。”杨老四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说话间,三人就到了挖好的基槽处。 那詹大公子细细观察了基槽的底部和两壁,瞧着一旁地上堆积的酱紫色泥岩,惊奇地道:“这种岩土倒是少见,就是不知以此为槽底是否坚固。” 杨老四极有自信地笑道:“大公子请放心,此种岩土在我们黄泥镇叫牛膏石,以往挖地基时我遇见过不少,屋子到现在还是好好的,绝无问题。” 詹大公子点点头,榴花此时突然开声道:“这种岩土是上古时期由紫色砂石和黏土沉积挤压而成,长期埋在地下,吸收水分会产生黏性,看上去很坚实,但是结构松疏,一但里面的水分蒸发,就会变成散沙。这么点深的基槽,恐怕屋子盖好,不出几年基脚就会断裂变形。” 詹大公子闻声,转眸看去,见是一个未齐笄的姑娘,表情甚是惊讶。 杨老四顿时黑了脸,喝斥道:“丫头,大叔我干这行时你还没出娘胎,盖的宅子从来没出过问题,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榴花并不恼,微笑着耐心地对杨老四道:“叔,我看你年纪跟我爹差不多,盖宅子的时间最多二十来年,一般屋子用你这种法子下基,二三十年内不会出现问题,但你现在盖的是油坊仓库,基脚便无法承受那么大的重力。” “黄毛小丫头,危言耸听。”杨老四脸色不悦,斥责完榴花去看詹大公子,见詹大公子凝眉沉思,生怕他听信了榴花的话,怀疑自己的能力,赶忙道:“东家,你千万别听这个乡下丫头瞎胡扯,我老杨走南闯北,盖过的宅子比她见过的还多,这地基该如何挖心里头有数。” 詹大公子微微颔首,并不答言,目光却投注在榴花身上,似是在衡量榴花刚才那番话的可信度。 榴花腹有真材实料,见那詹大公子在望她,也淡然若定的予以回望,丝毫不见紧张。 此番情形令一旁的杨老四和金宝不安起来,杨老四是担心自己的差事不保,却又不敢再贸然开腔,金宝则是害怕那俊俏公子看上了榴花。 詹大公子默然半响,琉璃样的双眸光华闪耀,微笑启唇:“姑娘先前之言见解独到,字字珠玑,显然对岩石土壤甚有研究,不知姑娘师从何方高人?” 榴花已想好了应对之词,泰然答道:“我只是个普通乡下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刚才那番话是村里有人家在盖屋子时,打地基遇到了相同的情形,我从一个老师傅那里听来的。” 她这话一出,另几人皆时全然不同的表情。 詹大公子了然中带着失望,他原以为榴花会是某位隐世高人的弟子,没想之前的高论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他的随从面露鄙夷,杨老四眼里闪过高兴,金宝挠头细想近年来村里谁家盖过屋子。 榴花将几人的表情收在眼内,心里很是无奈,以自己这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丫头身份,确实难以让人信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 许家的心意 思及此,榴花指着地上一块足有脸盆大的酱红色岩土,淡笑着道:“如今天气炎热,阳光猛烈,你们如果不信,就让这些岩土爆晒几日再来看结果。” 詹大公子略做思忖,也笑着道:“如此甚好,倘若结果真如姑娘所说,我定备厚礼登门向姑娘请教,到时还请姑娘不嫌麻烦才是。” 榴花也懒得再多言,点点头喊上金宝一块走了。 待他俩走远,杨老四小心翼翼地对詹大公子道:“东家,眼瞅着雨季就要来了,莫非我们真要听那个丫头的话,这几天干等着?那样只怕无法如期完工呀!” 詹大公子眼角瞟杨老四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这间油坊对我詹家至关重要,但凡出一点差错,我詹氏全族都要人头落地,容不得丁点大意。银子我詹家不缺,你只管多招人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误了工期。” “明白了,东家。”杨老四顿觉心中一松,赶忙去安排工人门干活了。 榴花和金宝往书院走,路上金宝忍不住问榴花:“榴花,咱们村这些年没有哪家修过屋子啊,你那话是听哪个老师傅说的?” 榴花嘟嘴道:“怎么没有,前几年满田家不是修过屋子。” 金宝浓眉紧拧,满田家几年前倒是修过屋子,但只是翻盖即将倒塌的灶房和仓房,当时他去瞧过一两次,挖地基是什么情形,却不曾留意过。 榴花看他的神色,心中暗乐,忙催促金宝快走,学子们就要下课了。 来到书院门口,看门老伯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不用他们说就进去喊人。 约半刻钟后,老伯和陶衡陵一起从里出来了。 美少年衣袂飘卷,眉宇间自带一股书卷的清气,予人以洁净中糅合了高雅空灵之感。 榴花看着少年书生走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陶衡陵跟刚才那位詹公子似乎有某些相像之处,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相像,两人的五官相去甚远,性情也是一个随和温雅,一个孤傲冷淡。 陶衡陵看见榴花和金宝微微一怔,随后眸中升起暖色,笑意在脸上逐渐绽开。 榴花回以微笑,待美少年到了面前,将捧在手上的包袱交给他,“姑托我把这个包袱带来给我,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物件。” 包袱入手,美少年已知娘亲的心意,笑容越发明朗起来,解释道:“上回回去我跟母亲说天气热的快,夏衣不够穿,想来母亲是记在心中了,赶工做好托你送来。” 此时的他,身上那份冷漠消失,笑容单纯,只是个被亲娘疼宠的阳光少年。 美少年望着榴花,又用抱歉地语气说道:“母亲也真是的,我还有几天就回去了,何必麻烦你大老远的跑这一趟。” 榴花咯咯轻笑起来:“姑是知道我和金宝哥要来镇上办事才托的我们,不是专程,一点也不麻烦,你别放在心上。” 少年书生闻言看向金宝,轻轻点头以示谢意,只是笑容在头垂下的那刻已经敛起,远不如像对待榴花那般热情。 金宝看惯了书生的冰块脸,对此毫不在意,咧嘴一笑,表示不用客气。 东西送到,榴花和金宝还要赶回去,当下也不多耽搁,辞别少年邻居走了。 陶衡陵还有课要上,目送榴花二人走远,也急忙返回书院里。 榴花和金宝往许家肉铺走,大街上拥挤的人流不见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路人,集市已散。 许家肉铺前没有了顾客,案台也早已收拾干净,许平昌站在街上伸着脖子张望,看见榴花的身影出现,挥舞着手臂喊榴花。 榴花和金宝听见,急忙小跑着上前去。 许平昌等榴花过来了,委屈地说道:“小妹,你们怎么去这么久啊,我收铺子都回家一趟了,你姐还埋怨我怎么不把你领家去呢!” “有点事耽搁了。”榴花有些不好意思。 许平昌也不是真的责怪榴花,向金宝打声招呼,回身进铺子把装鸡蛋的篮子拿了出来。 篮里有一叶猪肝,一条猪尾巴,两根猪大骨。 “今儿买肉的人太多,好东西都留不下来,就剩下这几样没人要的,你带回去做给金宝吃。”许平昌把竹篮递给榴花,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今儿是大集日,哪儿有卖不掉的东西。 榴花清楚篮子里的东西是许平昌特意留的,忙推拒不肯要:“多少东西都填不了金宝的馋嘴,姐夫,你不用惯着他。” 许平昌呵呵道:“这些东西又不值几个铜子,你二姐最疼天宝了,你不拿上,回头让她知道非怨我半天不可。” 榴花还在犹豫,杏花两口子感情好,许平昌不在意这点东西,许家二老也是如此吗? 娘家人如果总来占便宜,必定会让婆家轻看,对杏花往后的日子没好处。 许平昌似乎知道了榴花的心思,笑道:“你难得来镇上一趟,又不肯去家吃饭,这些东西是我爹特地留的。本来还有块好肉,结果收摊时来了个常来光顾的老熟人,非要买那肉不可。” 榴花听他如此说,这才笑着将竹篮接过来,并让许平昌代她致谢。 “猪肝容易坏,眼下天又热,大晌午赶路人非晒晕不可。你们若无其他事了,就赶快回去吧!”许平昌叮嘱道。 “好呢,二姐夫,我和金宝这就回了。” 离开许家肉铺,榴花记着家里的调料快用完了,又去杂货铺买了两斤盐一斤酱油,然后才和金宝踏上回家的路。 太阳明晃晃地,晒得大地发白。 回去的路是下坡,榴花和金宝没有再歇脚,一口气走到了陶家村。 榴花的脸晒得红通通,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塌透,双腿酸痛得不行,又渴又饿,到家后放下竹篮,拿起水壶倒水猛喝。 曹氏已经做好了饭,陶天宝很不满榴花回来迟了,翘着嘴埋怨:“去个镇上去大半天,还以往你被哪个花子拐走了,不知道家里人在等你吃饭啊!” 榴花有的是法子治他,等喝完了水,摸着肚子,故作回味的说道:“哎呀,镇上好吃的东西真多,肚子撑得都装不下了。走这么远路回来,还一点都不觉得饿呢。” 陶天宝信以为真,急得立即扑进陶有贵怀里嗲声嗲气地撒娇:“爹,我也要去镇上,下次赶集带你我去吧,我要糖人和好吃的糕饼。” 陶有贵对宝贝疙瘩向来是千依百顺,连声应承,可随后的话又让陶天宝丧了气:他长大了,又是热天,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背着他去,想去镇上得靠他自己走。 曹氏捡看完竹篮里的东西,瞅见陶天宝哭丧着脸,像死了娘的样子,气道:“你姐就卖那么一条蛇,还买回来这许多东西,哪有钱去吃好的?都要满八岁的人了,连哄你的话都听不出来!” 陶天宝醒过味来,气得拿眼使劲瞪榴花。 榴花佯装看不见。 曹氏把竹篮拎去灶房里,新鲜猪肝放到晚上就会变味,得赶紧做了晌午吃。 陶天宝见到有猪肝、猪尾巴和大骨头加菜,抱怨也就消了。 榴花去灶房洗脸,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再脸上很不舒服,身上也是黏腻腻地。 曹氏把猪肝拿出来洗净,剔除白色筋膜,然后切了起来。 榴花用凉水洗完脸,身上的暑气稍稍下去了一些,把水泼掉,这才跟曹氏说猪肝等东西是许家给的。 闺女在夫家受重视,婆娘人才会对娘家人好,曹氏得知杏花如今日子过得如意,也挺高兴的。 榴花起初还当心曹氏会把剩下的钱收走,然曹氏根本没提这回事,她也放心了。 一个姑娘家,身上总得有几个零花钱才是。 曹氏切好猪肝用调料腌上,然后去泡菜坛子里捡了些酸辣椒出来,准备做酸辣猪肝,猪尾巴和骨头留着晚上再吃。 猪肝爆炒,费不了多少功夫,曹氏不用榴花帮忙烧火,榴花回屋去把身上汗湿的衣裳换了,出来正好吃饭。 勘查地质翻山越岭是家常便饭,前世的谭晶晶身体素质过硬,这一世沦为小农女,却只干过一些轻松的家务活,几十里山路走下来,累得早不想动了。 饭后,榴花回房倒头睡得香甜,到半下午才醒,起来想把换下的脏衣裳拿去洗了。出房门,看见曹氏在灶房门口用火燎猪尾巴的毛。 一根猪尾巴,全家一人最多能分两块,何况还有个霸食的小祖宗。 曹氏吃完午饭就把黄豆泡上了,猪尾巴炖黄豆,补阴益髓,是一道男女老少皆宜的好菜。 榴花从灶房里拿了洗衣裳的木盆,把衣裳放木盆端着,跟曹氏招呼道:“娘,我去井边洗衣裳了。” 曹氏用烧火钳夹着猪尾巴翻来转去,头也不抬地说道:“洗你自个的衣裳都来跟老娘说,难道想要老娘给你记一功不成?” 榴花早已习惯曹氏说话的方式,一点也不往心里去,端着木盆走了。 水井在村子的中心地带,表面上看连着的两口,实则上边是井,下方为蓄水池。 井里的水村民用来饮用,井沿留一道口子,水从口子流到下方的蓄水池里,供婆子媳妇们洗衣洗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 洗洗你的脏身子 井台周围用鹅卵石铺得整整齐齐,即防滑下雨天也不会泥*泞难行。 下方的水池旁长着棵大槐树,村民在槐树底下用青石板搭了个长条形的洗衣台,可供两三个妇人并排洗衣。 这个时辰阳光还烈着,井边一个人都不见。 榴花把衣裳放在洗衣台上,从池里打了盆水上来,准备把衣裳泡上一会再搓洗,这时发现自己没带皂角粉。 她正想回家去拿时,看见金宝他娘一手挎着一大篮的衣裳,一手拿着洗衣盆来了,便笑着招呼:“婶儿,你也来洗衣裳啊!” 金宝娘心里对榴花藏着小九九,和气地应道:“榴花啊,我正愁洗这么些衣裳没人陪我说话怪闷的,巧了。” “婶儿,我没带皂角粉,正要回家去拿呢。”榴花用抱歉的眼神望着金宝娘。 “还回家去拿做什么,婶儿这里有。”金宝娘把装满脏衣裳的篮子放在洗衣台上,从里摸出个橘子大小的皂角团来递给榴花。 榴花接过皂角团,笑嘻嘻地说:“多谢婶儿,下次洗衣裳我拿皂角粉还你。” 金宝娘大笑起来,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你就那么两件衣裳,能用得了多少皂角,你还了,倒叫婶子的脸往哪放去?” “那不还了,一会我帮婶子洗衣裳。”榴花嘿嘿地说完,拿起皂角团在盆里揉*搓,待水里起了一层泡沫,再把衣裳放进去浸泡。 皂角团跟现代的肥皂差不多,还是纯天然的,不伤皮肤,比肥皂更好用。 金宝娘把衣裳从篮里拿出来堆在洗衣台上,然后也去打水。 榴花瞧了瞧那一堆衣裳,认出其中一身正是金宝今天穿的,就找话跟金宝娘闲聊,“婶儿,你洗这么多衣裳,都是金宝哥的吗?” 金宝娘打水回过真来,笑着道:“有金宝的,还有他爹的。明儿一早,他们就要去镇上干活,我趁着这会太阳好,把他们父子两个的衣裳洗了晾上,明儿好带走。” 榴花惊讶道:“元荣叔也要去工地上干活?” 金宝娘答道:“不只他去,金富和金权也都要去。” “都去工地干活了,地里的活谁来干呢?”榴花问道。 金宝娘笑笑,“地里该种的庄稼都种上了,余下就是锄草松地的轻省活,家里这不是还有我和两个儿媳妇嘛!” 榴花想了想,也对,这个季节地里还真没有多少活可干了。 金宝娘目光闪了闪,望着榴花又道:“金宝翻年就十六,是该给他说亲的时候了,家里还有一堆小的张着嘴,光靠地里刨食哪能养活啊!那工地开的工钱高,有的是人愿意去,迟了恐怕赶不上呢!” 榴花点头认同,并称赞金宝:“金宝哥人实诚,又能干,哪个姑娘嫁给他是福气好,不愁娶不到媳妇的。” 金宝娘听见榴花如此说,乐得心里悄悄开了朵花。 两人边洗衣裳边聊天,笑声不断。 榴花很快洗好了自己的衣裳,接着提出要帮金宝娘洗。 金宝娘客气一番后,心思动了动,就把金宝的几件衣裳挑了出来给榴花。 榴花见只是两件外褂,何况又是自己主动提的,遂接过洗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妇人端着盆朝井边而来。 这人就是近排少在村里露面的张寡*妇。 张寡*妇自从被里正训斥了一顿后,这段日子老实地在家躲着,没敢再往人多的地方凑,就连洗衣裳提水什么的,也是专挑人少的时段出来,生怕惹恼了里正。 上回在村口被曹氏和榴花打了,张寡*妇要说不怨不恨绝无可能,只是惧怕里正,这才规矩了些日子。 今儿出来洗衣裳,料想这会井边是没有人的,哪知看见榴花和金宝娘在树荫下有说有笑,她只能在太阳底下晒着洗了,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眼下曹氏不在跟前,正是天赐良机,她不信自己治不了这个小蹄子。 张寡*妇盯着榴花瞧了一会,发现榴花洗的男人衣裳不像是陶有贵的,更不会是陶天宝的,心里有数了,冷笑一声着向榴花发难,“哟,这是谁家的小浪蹄子,还没订亲,就上赶着给男人洗衣裳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榴花不回头也清楚说话的人,穿过来陶家村这么久,有矛盾的只有张寡*妇而已,真是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以为曹氏不在,我好欺负是吧! 榴花无声冷笑,豁然转身过去看着张寡*妇,神色似笑非笑,嘲讽道:“一个床上不知睡过多少汉子的寡*妇,也配跟别人说羞耻两个字?” “你......”张寡*妇没想到榴花敢呛声,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金宝娘明白张寡*妇不是冲她来的,但这事跟毕竟跟自家有关,她不能坐视不理,忙出来笑着打圆场,“张家妹子这话说得怪难听的,榴花洗衣裳没带皂角粉,我借了点皂角团给她用,榴花感谢我才帮着洗两件衣裳,张家妹子说到哪里去了。” 张寡*妇为人下作,却并不傻,唐家虽是外姓人,可在村里人缘一直不错,再加上金宝娘生的三个儿子,个个身高体壮跟那铁塔似的,一般人不敢招惹。 金宝娘她是不敢得罪的,但心底的气不能不出,因此张寡*妇给金宝娘上起眼药来:“唐家嫂子,得了吧!你存的什么心思我懂,可有一点我告诉你,这小蹄子心黑着呢,将来娶进门,就怕你治不住!” 金宝娘属意榴花做儿媳妇,却只是她自己的心思,榴花对金宝并未表明态度,两家大人也不曾当面提过这事,张寡*妇此刻当着榴花的面说穿,她面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拉下脸来质问道:“张家妹子你休要乱说,我何时说过要娶榴花过门做儿媳妇了?” 张寡*妇咯咯笑了几声,鄙夷地看了眼榴花,对金宝娘道:“这小浪蹄子天天跟着金宝后头跑,咱村哪个不知,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那个啥了。唐家嫂子,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家妹子,污人名声的事无凭无据,休得乱说。”金宝娘呵斥张寡*妇,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张寡*妇说榴花不守闺誉,也是在说金宝胡来,将来万一两人的事成不了,还有哪家的闺女愿意嫁给金宝? 张寡*妇见金宝娘变了脸,赶紧赔着笑讨好道:“唐家嫂子,金宝是个好孩子不假,可男娃娃家没经过事,哪受得住引诱。这小浪蹄子,日日往金宝跟前凑,保不准一冲动就做了出格的事。” 金宝娘想让榴花做儿媳妇,那是建立在双方清清白白,三媒六聘的基础上,倘若在婚前两人就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坏了名声,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也会让人瞧不起。 她正要驳斥张寡*妇,却见一盆水“哗啦”泼在了张寡*妇的面门上。 榴花一手拿盆,冷冷地看着张寡*妇,眼神凌厉而又锐利,语意如冰:“嘴臭就不要出来乱喷,回家好好洗洗你的臭嘴。” 张寡*妇被兜头泼了一脸,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要命的扑向榴花:“小贱蹄子,你敢拿脏水泼我,今儿不撕了你的皮,我就算白活了。” 两人就隔着那么几步路,眼看张寡*妇到了面前,榴花镇定地矮身从张寡*妇腋下闪到身侧,随即抬脚踹在张寡*妇的小腿上。 旁边就是水池,张寡*妇摇晃几下,“噗通”栽进池里。 金宝娘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 池水并不深,淹不死人,然张寡*妇毫无防备的掉进去,少不得要呛几口水。 “咳咳咳......” 张寡*妇扑腾了一番,站直身子使劲咳。 “你身子脏,趁这个机会洗洗吧!”榴花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看着张寡*妇,眼神冷而深幽,无端让人心里发毛。 “千人骑的小浪货,还没齐笄就勾*引后生干那不知羞耻的事,祸害好人家,这么下贱干脆去花巷里挂牌接客得了,没得留在村里坏了陶家村的名声.......” 张寡*妇叉腰站在池水里,污言秽语劈头盖脑扑向榴花。 “哗啦。” 又是一盆水泼在张寡*妇面上,嘴里灌进了不少水,和说骂声一起吞进了肚里。 “这水脏了,换盆干净的给你洗。”榴花唇角扬起讥诮,清澈的眼里毫无笑意。 刚才那盆水是她从上边的井里打的,此刻手里还端着一盆。 张寡*妇看着榴花手里的水盆,没敢再开声。 她很清楚自己要是再张嘴,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泼下来,那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水井附近的人家听见骂声,纷纷从家里出来看热闹。 榴花见有人来了,收起水盆,若无其事的站到树荫下去了。 张寡*妇赶紧从池里爬上来。 “哟呵,这是怎么回事?张寡*妇,你怎么弄得一身湿啊?是不是嫌天气热,跳进水里凉快凉快?” “对啊,张寡*妇,你刚才在骂谁呀?”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询问。 张寡*妇吧啦吧啦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并请大伙给她评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 张氏吃瘪 “各位叔伯大娘婶子,张婶她是自个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我没有碰过她,她诬赖我。”榴花化身为柔弱小白花,泫然欲泣,向周围的人辩白。 张氏气得七窍生烟,这小蹄子人前装可怜,人后比山里的野兽还狠。 她指着榴花破口大骂:“呸,黑心烂肺的小贱蹄子,有能耐打人,怎么没本事认啊?你跟你那个泼妇娘就是一副德性,一窝子稀臭的破烂玩意儿!” “张婶儿,我知道上回我娘打了你,你心里憋着气,今儿我娘不在,我就代她向你赔个不是,咱们两家的恩怨,就此算了行不?”榴花越说越委屈,吸了吸鼻子,酝酿了许久的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曹氏跟张gua妇在村口打架的事,村里早就无人不知。 这会儿围观群众听榴花提起此事,大伙皆认为是张氏打不过大的,想趁着曹氏不在,从榴花这里找回场子。 看榴花哭得可怜,不禁同情心泛起,纷纷谴责起张氏来。 张氏差点仰倒在地,冲过去伸手想掐榴花的的脸,嘴里骂道:“我让你装,让你装,今儿就把你面上的皮扒了,让大伙瞧瞧你这小蹄子到底是个甚样的嘴脸。” 榴花故意尖声惊叫着往金宝娘身后躲。 金宝娘恨死了张氏往金宝身上泼脏水,挺身挡在了榴花面前。 “唐家嫂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让开。”张氏一心想要去撕掰榴花,全然没去看金宝娘的脸色。 金宝娘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榴花刚到这我就来了,这里先前发生何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氏以为金宝娘要替她作证,面上大喜,赶忙拉住金宝娘的手,谄媚道:“我的好嫂子,我就知道你会替妹子我主持公道,你快把这小蹄子如何作贱我的事,说给大伙听一听。改天我一定备好厚礼,登门拜谢。” 金宝娘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也不去瞧张氏,而是面向大伙扬声说道:“我和榴花在洗衣台边洗衣裳边说话,背对着水池子,张家妹子是何时来的我们不知,后来听见响动转过身来,才知是张家妹子失足掉进去了。” 到这里打住不说,把张氏为何要赖榴花踹她下去的原因留给大伙猜想。 张氏傻眼,如何也不敢相信在村里一向明哲保身的金宝娘,竟然也会颠倒黑白,偏帮榴花。 金宝娘不理张氏,转身过去洗衣裳。 榴花背对围观群众,唇角扬起讥笑。 张氏双眼冒火,胸前急促起伏不止。 夏天衣裳的料子本就单薄,再加上张氏刚从水里爬上来,衣裳全紧贴在身上,风光一览无余。 她和陶有贵的那档子事,被村人加料传得沸沸扬扬,令好多汉子夜里遐思神往,难以入睡。 此刻在场的汉子眼睛盯再张氏身上,都不舍得挪开了。 汉子们的媳妇看见自家男人这般模样,心里暗骂狐狸精不要脸,然后众口一词,皆说张氏是趁大人不在,欺负小姑娘。 张氏气愤难平,可也不敢把事情往大了闹。 一来:唐家住得近,金宝娘只要大喊一声,唐家的几个男人很快就能冲到井边来,她可没那个胆去撕掰金宝娘。二来:周围这么多人在看着,她对榴花不依不饶,事情闹到里正那里,可没有好果子让她吃。 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利害关系,张氏衣裳也不洗,端起盆骂骂咧咧地走了,一路上喷嚏打个不停。 因就算是六月天,那井水依然冰凉沁人,她在水里泡了许久,上来穿着湿衣又站了这么会,寒气侵入体内,不赶快想法子驱寒,搭上两副汤药钱是肯定的。 张氏走远,看热闹的汉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结果被媳妇掐几把腰肉,骂回家去了。 待闲杂人等散去,榴花笑嘻嘻地对金宝娘道:“婶儿,今天多亏你帮我作证,不然那张gua妇还真不好对付。” “哼,一个不检点的gua妇还到处张牙舞爪,真当别人都是爬她床的汉子,该事事让着她不成。”金宝娘嗤道。 榴花竖起大拇指,“婶儿说的太对了,再不收拾收拾她,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汉子。” 金宝娘放下手中的衣裳,上下打量了榴花两眼,若有所思地道:“榴花,我发觉你比从前机灵多了。你娘跟人干架只会来蛮的,让别人不敢轻易招惹,你就比她聪明多了,让对方吃了亏,自个还不费什么力气。” “婶儿,我如今长大开窍了嘛,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榴花赶紧找理由为自己遮掩。 金宝娘想了想,点头认同:“也对,你娘那个人遇事不用脑子,别人给她使绊子,她也不知道。她这辈子,吃亏就吃亏在这点上。”说完低头继续洗衣了。 其实她之所以会帮榴花,心里自有一本账的。唐家在陶家村是外姓,势单力孤,要不是有三个儿子支撑门庭,少不得要受人欺负。 榴花娘性子泼辣彪悍,村里无人敢招惹,陶家又是村里的宗族大姓,金宝若是娶了榴花,唐家在村里就站稳了脚跟。 再以榴花今日的表现来看,做事有章有法,绝对是个心思缜密,吃不了亏的主。那两个大儿媳妇只会听吩咐做事,脑子一点都不灵光,上不得台面,只有娶个榴花这样的姑娘进门,唐家才能真正立起来。 榴花此刻哪知道金宝娘心里的算盘,亲热地打声招呼,端起洗衣盆回家了。 曹氏在用柴炉子熬骨头汤,看见榴花去了这么老半天才会,忍不住说了两句。 榴花不服气,把在井边碰见张氏的事说了出来。 曹氏对张gua妇恨入骨髓,一听那个下贱坯子居然趁自己不在,欺负她闺女,血气冲上脑门,就要去找张氏算账。 “娘,别去了,她刚才可没占着便宜。”榴花拉住曹氏,把井边的经过详细道出。 曹氏听完高兴得一拍大腿,连声夸赞榴花,“这才像我曹桂香的闺女嘛,总算没白生了你。” 榴花一脸黑线,心道:“你可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你要有我一半聪明,何至于变成自己男人都不疼的怨妇。” “这骨头汤得熬好一阵才能出味,夜饭咱们迟点吃,你玩去吧。”曹氏揭开砂锅盖子瞧了瞧,挥手免了榴花烧火的差事。 榴花高兴地抬脚就走,前脚刚跨出门口又倒了回来,叮嘱曹氏道:“娘,今儿的事,你千万别跟爹说。” 曹氏不解,“为甚不能告诉你爹?” 榴花感觉头疼,耐着性子解释:“爹万一对张gua妇余情未了,你把这事说给他听,他一心疼,又跑去找那狐狸精了呢?” “他敢去,老娘跟他拼命。”曹氏又急了,气呼呼地说道。 就知道你是个心蠢脾气躁的! 榴花无奈极了,为了家庭和睦,只有好性子的跟曹氏摆道理:“娘,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爹好不容易跟张gua妇断了牵扯,这段日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何必在他面前提那个下作货,引来没必要的麻烦。” 曹氏听榴花这一说,再一细想,觉得闺女的话有道理,点头答应下来。 榴花这才放心,随即又想起刚才在院里晾衣裳时,并没有看见陶有贵在家,便问曹氏。 曹氏回答陶有贵去满田家串门去了。 妇人爱凑一堆扯是非,汉子在一块自有汉子的话说。 陶有贵跟满田爹关系不错,去串门倒也正常,可榴花和曹氏忘了一点,去满田家要打张氏的院门口经过。 此事按下先不提,且说榴花从灶房出来,直奔隔壁院而去。 陶氏一个人在家,也不急着做夜饭,就和榴花闲聊起来。 榴花先把包袱送到的事告诉陶氏,然后说起今日在镇上的所见所闻。 陶氏对新油坊的事不感兴趣,后来听见榴花在井边惩治张氏,这才来了兴致。 “那井边多危险啊,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小姑娘哪是她的对手,下回见了她,千万别跟她硬拼,知道吗!”陶氏听后严肃地叮嘱道。 榴花知陶氏是在担心她,忙点头应承:“放心吧,姑,若是没有绝对把握,我不跟她动手。” 陶氏道:“有把握也不行,那张氏早就不把名声当回事了,你一个姑娘家,总跟她撕掰,传出去不好听,往后难找婆家。” “行,我不跟她撕掰,下回再遇见她,我就跑回来喊我娘,让我娘去治她。”榴花笑嘻嘻地说道。 陶氏满意地点头。 榴花又稍坐了会,看天色陶氏也该要做饭了,起身告辞回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火焙鱼 晴朗的天气在四月底这天结束了,梅雨季节宣告来临。 这种雨一下就是接连好几天,时大时小,变化无常。雨大时,打得屋瓦噼里啪啦作响;雨小时,如丝洒落,雾霭重重,到处湿哒哒,惹人厌烦。文人墨客对此却十分喜爱,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诗句赞美。 每年端午前,总会有那么两三天倾盆大雨,江河水位迅速上涨,为扒龙舟创造良好的场地条件,百姓称为龙舟水,也叫端阳水。 大雨滂沱,高处的水夹杂着细沙往低处汇集,在沟渠里形成一道洪流。田间的水也很快就满了,禾苗在水里随风飘摇,艰难地支撑着。 待雨小了些,各家各户会有一人披蓑衣戴斗笠,扛着锄头去田间放水,免得禾苗被淹坏了去。 一些人还会带上簟子和竹篓出去,在排水沟里设立一道障碍。过上半日,就会收获许多各色小鱼仔,拿回家去加菜。 乳鸭池塘水浅深,梅熟天气半阴晴。 这日,上午还是暴雨倾盆,到午时,天公却渐渐开了眼,大方地从云朵边洒下几片阳光来。 吃过午饭,陶有贵搬出用旧蚊帐做成的鱼罾,带着陶天宝去村旁的小河里网鱼虾。 榴花整个上午都坐在堂屋门口看雨水从屋檐上哗哗往下流,无聊透顶,这会见有好玩的事物,也提着木桶一道去了。 大雨初停,天空湛蓝深远,空气格外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小河边,陶有贵选了处水流平稳的河弯,准备下罾。 这种鱼罾是:一根竹篙,前端用篾条绑成十字架,悬住网的四角。下罾时,在网里撒上一些米饭和糠饼,再搁块卵石进去沉入水里,过一阵收上来,便会得到许多小鱼虾米。 今天带来的鱼罾有七八张,陶有贵弄好饵食,榴花和陶天宝负责去放罾,隔一段距离放一张。 陶天宝人小个子矮,竹篙又长,他使出吃奶的劲才拿得起来。到了目标位置,双手一撒,悬网的那头重重坠入河里,岸上这头翘起,差点打到他自己。 榴花见了,按着肚子大笑。 “哼,我不放了,全给你放。”陶天宝不高兴地嘟着嘴,宣布自己罢工。 “我放就我放。”榴花当然知道陶天宝是在趁机耍滑偷懒,不过这种网鱼虾的方法新奇有趣,她也就不去跟小屁孩较真了。 陶天宝一脸得意,跑去陶有贵身边玩了。 榴花来回好几趟,终于把鱼罾全部放好。 这时,又有村民也扛着相同的工具来了。 小河扒不了龙舟,却能给村民的餐桌增添一道下酒下饭的菜肴。 收罾是个费力气的活,陶有贵把最早放的那张鱼罾拉上来,榴花眼睛顿时大亮。 网里小虾乱蹦,小鱼也有不少,大些的一指长,小的只比虾米大上一点点,有些品种她叫不出名。 陶天宝看见网里有一只大虾,伸手去捉,结果被虾角刺到手指,疼得哇哇叫唤。 陶有贵哈哈大笑,“儿子,扎痛了吧!来,爹给你呼呼。” 陶天宝立刻屁颠颠地凑过去,把被刺到的手指举高给他爹瞧:“爹,好疼啊,都扎出血了。” “活该。”榴花在一旁幸灾乐祸。 陶天宝扭头瞪着榴花,“你行,你去捉啊!” “我捉就我捉,看好了。”榴花蹲身下去,用双手捧起网里的鱼虾快速放进木桶里。 陶天宝气鼓鼓地,指责榴花耍赖。 榴花回了陶天宝一句:“你行你来啊!” 陶天宝脸都气红了,不想被榴花看扁,又怕再挨扎,纠结中瞅见陶有贵去前面收网,赶紧溜了过去。 榴花埋头继续收鱼虾,待网里的鱼虾捡干净,再把鱼罾放入河中。 河里鱼虾不少,半下午就收获了小半桶,眼瞅着天又阴沉了下来,陶有贵赶紧收网领着闺女儿子回家。 鱼虾一股脑倒进大木盆,还是活蹦乱跳的,原生态纯天然无污染。 曹氏将小鱼小虾分拣开,拿来砧板菜刀准备给小鱼去内脏。 用刀在鱼颈部位割一道小口,拇指和食指捏住鱼腹用力一挤,肚肠就从口子里钻了出来。 榴花也来帮忙,小鱼比小虾多,等半盆小鱼处理完毕,也到了做晚饭的时候。 曹氏让榴花去地里割些韭菜回来,晚饭做韭菜炒小河虾,小鱼留起来做火焙鱼。 做火焙鱼是门细活,慢条斯理急不来。小鱼处理好后,洗净沥干水分,用盐和料酒腌一个时辰以上,才能进行下一步骤。 榴花割韭菜回到家,曹氏已经将小鱼腌上了。 晚饭后,曹氏收拾完灶房的活,开始烧锅焙鱼。 焙鱼的过程中,动作要轻柔,火候要精准,犹如烧窑一般,心急不得。 曹氏怕榴花烧不好火,让其在一旁观看学习。 火焙鱼榴花上一世是品尝过的,看似粗糙却十分美味的一道农家菜,现在有机会亲眼目睹焙鱼的过程,兴致勃勃看得十分认真。 曹氏拿出一瓶珍藏了好久的山茶油,待锅烧热后抽出柴火,往锅里倒入很少一点的油,再用刷子把油均匀刷开润锅,然后才将腌好沥干的小鱼一条条摆入锅中,摊直放平。 小火慢焙一会,将鱼翻个面撤火,用余热继续焙着,随着水气挥发鱼香便扑鼻而来。 一锅能做的鱼不多,曹氏等灶里的余热用尽,锅里的温度也凉了下来,把鱼捡出。 不粘不烂,不焦不枯,金灿灿的一碗。 外头在稀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水滴答滴答从屋檐落下。 曹氏专心的焙着第三锅鱼时,榴花终于打起了哈欠。 “困了就去睡,反正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曹氏抬头看了眼榴花,继续翻鱼。 榴花脸微微有些红,好在灯光昏暗不明显,不好意思地说:“那娘你慢慢焙鱼,我去睡了哈!” “去吧去吧,这鱼也差不多焙完了。”曹氏不耐烦地一挥手。 榴花还在长身体,容易犯困是正常现象。回房后,听着滴答声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清晨,雨是停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大地也还残留着雨的游丝,氤氲出潮湿的空气。 吃罢早饭,曹氏掀开灶房角落里烘笼上盖的油纸,捡出一碗颜色金黄,鳞光色亮,带有烟熏味的小鱼放在一边,剩下的全收了起来。 这个季节食物容易变馊、霉烂,用低温焙干再用暗火熏烤过的小鱼更利于保存。 曹氏把单独放起来的那碗火焙鱼交给榴花,“送去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榴花一脸茫然,问道:“送哪去呀?” 曹氏恨她一眼,气道:“你不是经常往隔壁院跑?这会倒装起糊涂来了。” 榴花面上一滞,随即大喜道:“娘,你不反对我跟红豆姑来往?” 曹氏哼了一声道:“大道理我是不懂得什么,可我知道做人不能连起码的良心都让狗叼走了。他们母子这些年在村里本本分分,没有做出一点对不起别人的事,比那些明着说人闲话,背后使绊子的人强多了。” 榴花点点头,脱口道:“她们都说你没脑子,原来娘你一点都不傻嘛!” 曹氏顿时暴走,“死丫头,说谁没脑子呢?三天不打你,皮痒了是吧?” 榴花赶忙告饶。 曹氏也不是真要想打榴花,收回举高的手,淡淡道:“明儿就是端午了,这鱼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但好歹能给他们添个菜。” “娘......”榴花望着曹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曹氏挥手让闺女快去。 榴花到了隔壁院门口,敲了敲门,亮开嗓子喊道:“新鲜出炉的火焙鱼,送货上门,免费品尝,不好吃不要钱,快来买哟!” 门很快开了,然而来应门的却不是陶氏。 书生站在门内,眼眸闪亮,笑得朗月风轻。 榴花懵了,感觉自己刚才的幼稚行为有点丢人,尴尬地笑笑,问道:“今儿你怎么在家?” “先进来再说吧!”书生侧身让到一边请榴花进院。 榴花跨进院门,左顾右盼没发现陶氏,便问书生:“姑呢,做什么去啦?” 书生合上院门,转身过来笑道:“母亲在灶房里捡粽子呢,昨儿开始煮的,又捂过一晚上,这会儿应该能吃了,你来得正好。” 陶氏听见说话声从灶房里出来,手上端着一簸箕的粽子,招呼榴花道:“榴花快进屋,刚出锅的粽子,来尝个新鲜。” “嗳。”榴花答应着。 书生和榴花一起往里走,他告诉榴花因有些学子家里路远,从上个月底书院就开始放端午假了,节后他才回书院去。 榴花听了心里一阵发苦,上月底以来一直下雨,她昨天才出门槛,不然刚才哪会出那么大个洋相。 进得屋内,榴花把装着火焙鱼的碗放在桌上,对陶氏到:“姑,这是我娘刚做的火焙鱼,特意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陶氏听闻榴花说鱼是曹氏让她拿来的,先是感到惊讶,随即便笑道:“哟,这东西可难做了,费时费神的,你们怎么不留着自己吃呢?” “家还有呢,留了的。”榴花也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一会你带些粽子回去替我谢谢你娘。”陶氏笑着拿了个粽子递给榴花。 榴花接过来道谢,扒开外面包裹的棕叶,发现粽子是八宝馅的,里头有赤豆、绿豆,蜜枣,莲子等多种食材。 粽子包的小巧精致,一个两三口就能吃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 打午时水 榴花前世就不爱吃肉粽,八宝馅的素粽子正合她口味。 解决掉手里的粽子,榴花发现往常一见她来就避嫌走开的书生竟然在桌对面坐下,也拿了个粽子在慢条斯理的扒粽叶。 难道是熟了缘故? 榴花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陶氏见榴花吃完手里的粽子在发愣,又递了个粽子给她:“榴花快吃啊,粽子凉透就不好吃了,来我这还客气什么。” “没客气呢,姑,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榴花接过粽子怕陶氏追问,赶忙赞了一句:“姑包的粽子真好吃。” 陶氏笑道:“好吃就多吃几个,姑包的多,管够。” “嗳。”榴花答应,眼睛飞快扫了眼对面的书生。 书生正低头专心地咬粽子,长而密的眼睫垂着,没发现对面有人在偷看他。 粽子吃多了容易积食,榴花吃掉第三个粽子后,向书生母子说告辞。 陶氏把榴花装鱼的碗空出来,然后往里装粽子,直到堆不下了为止。 榴花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往家走,生怕粽子滚了出来,陶氏和书生一起送到院门口。 一个手拿镰刀的妇人从村里往这边走,远远见到榴花从书生家院里出来,眼里闪过异样的光。 榴花端着满满一碗粽子走得慢,待到了家门口,刚好与妇人相遇。 妇人停住脚步,盯着榴花手上捧的碗,明知顾问:“哟,这粽子包得可真精致,榴花,你从哪拿来的?” 妇人榴花认识,正是跟曹氏有过过节的姚老三媳妇。 换做平日,榴花肯定好声好气地回话,可眼下她已经从姚老三媳妇的话里听出对方不是那么友善,于是也不急着进去,笑眯眯地对姚老三媳妇道:“婶儿,我从哪出来的,你刚才不是瞧得一清二楚吗?” 姚老三媳妇被呛,脸色唰地拉了下来,可对方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她又不好当场发作,心里暗啐一声,憋着气走了。 “无聊的人。”榴花朝着姚老三媳妇的背影撇嘴。 曹氏在堂屋里包粽子,脚边放着两个木盆,一个盆里是浸发好的糯米和粽叶,以及用来捆扎的棕叶,另一个用来装包好的粽子。 看见榴花拿回来的粽子,曹氏很是嫌弃,“粽子包那么小一个,两口就吃完了,也不嫌麻烦。” 榴花了解曹氏的脾性,她是看上陶氏这种过于精致的生活方式,便把碗捧到曹氏面前,笑嘻嘻道:“娘,姑包的粽子个头是小了点,可吃起来味道很不错的,你尝一个试试。” “不就是粽子,还能吃出龙肉味来不成。”曹氏嘴上说的不屑,可到底还是放下手上的粽叶,拿个粽子吃了。 榴花把装粽子的碗搁在饭桌上,然后颠颠地过来学习包粽子。 曹氏尝完了粽子,仍是一脸嫌弃,“我当是什么皇宫御膳,不过就比咱家多放几样东西罢了。” “说得你吃过御膳似的。”榴花在心里无声反驳,手上也在跟粽叶较着劲。 包粽子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讲究技巧。 榴花看曹氏拿张粽叶对着一弯再一转,就成了尖尖的锥体状,到她手里,粽叶就变得不听话起来,还差点割伤了手。 曹氏见榴花把一片粽叶折腾烂了还没卷好,嫌榴花碍事,轰闺女走。 榴花前世的倔脾气上来了,蹲旁边不肯走,仔细观察曹氏的操作手法和步骤。 粽叶卷好后,往里填糯米,然后把上面多余的粽叶折下来盖住,再用左手捏住两边,右手再将粽叶折一下,最后用撕成细条的棕叶绑紧即可。 认真看曹氏包了几个,榴花重整旗鼓,再次上阵实操。 这回粽叶是卷成了,糯米也放进去了,可到绑的时候,一个手打滑,粽叶散开,糯米撒得到处都是。 榴花不气馁,还想再试,可曹氏不乐意了,连骂带恐吓,把闺女赶了出去。 下午煮粽子,烧火的活自然就落到了榴花身上,一烧就是半天。 次日是端午,村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一把菖蒲和艾草。 这天陶氏一族要在族长的带领下去祠堂祭拜祖先,榴花是去不成的,祠堂不准女子进入,陶有贵和陶天宝去了。 榴花领了个打午时水的差事,据说喝过午时水的人都能活到九十九,用午时水加雄黄洗澡,这年夏天身上不会长痱子,外出也不会遭蛇咬。 前面一点,榴花表示不靠谱,对于后一点,她希望是真的。 来到井边,村人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榴花一眼在队伍里发现了金宝。 金宝看见榴花来了,咧开嘴笑,招手示意榴花排到他前面来。 乡下人对遵守排队这个社会规则的意识不是很强,队伍也排得极为松散。来得迟的,见到前面有相好的,过去聊几句,顺势就插了进去,后面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大过节的,那水也打不完。 “金宝哥,你回来过节啦!”榴花提着桶来到金宝面前,却没有站到队伍里去。 “昨儿就回来了,前些天下大雨,活干不成,回也回不了。”金宝话里有些无奈,奔着干活去的,结果才干几天就下起雨来了。 榴花安慰道:“雨季到了嘛,等过了就好啦!” 金宝叹气道:“后面能不能去,还不一定。” 榴花忙问怎么回事。 金宝示意榴花去一边说。 两人远离排队的村民,金宝压低嗓音告诉榴花:“那个杨老四惹上麻烦了,搞不好要进衙门吃官司去。” 榴花眨眨眼,示意金宝说具体点。 “上回我们碰见杨老四,他说盖的屋子从来没出过问题,可就在前两天,一户人家的屋子倒了,听说还是大户,现在那户人家正在找杨老四的麻烦。”金宝道。 榴花听了,忙追问一句:“那有没有伤到人?” 金宝摇头,“我们回来得急,那家究竟是什么情形没去看过,只听说屋子倒的奇怪。” 榴花听金宝如此说,也就不问杨老四的事了。 这时金宝突然笑道:“榴花,工地上挖出来的岩土还真像你说的那样,晒了三天后,那么大的一团,被我两脚就踹散了。” 事实胜于雄辩,榴花笑笑没言语。 金宝又道:“那个詹公子当时脸色可难看了,本来要我来喊你去的,可他急着回城里,等过完节回来镇上后再说。”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但榴花并无得意之感。 她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金宝说那家的屋子倒得奇怪,奇怪在什么地方? 金宝正跟榴花说工地上干活的事,忽听见有人高喊“午时到,打水。” 井边顿时人声沸腾,“打水咯,打水咯”喊声四处回荡。 排在第一位的人先用手掬一捧水喝完,然后打满两桶水挑着,高兴的走了。 榴花和金宝自觉地站到队伍末尾,等轮到他们时,井水已经打不到了。 “对不起,金宝哥,要不是我来,你也不会打不到水。”榴花向金宝道歉,她来的时候,金宝是排在前面的。 金宝摆手笑道:“午时又没过,这有什么要紧的。你在这等着,我回家拿绳子来。” 榴花点点头,金宝飞奔而去。 后头又来了几个打水的,见此情形,也是望井兴叹。 榴花告诉他们金宝去拿绳子了,让他们稍等一会。 金宝人高腿长,很快回转,先帮榴花打好水,再帮其他人打,最后才打自己的。 榴花提起水刚要走,却看见陶氏也提着桶来了,忙喊道:“姑,快来啊,井水打不到了,金宝哥这有绳子。” “来了。”陶氏一听加紧了脚步。 金宝正给自己打水,听见说话声,把打上来的一桶水放着等陶氏到来。 “姑,你怎么来这么晚呢?”榴花等陶氏到了井边问道。 陶氏慈和的笑道:“来早了人太挤嘛,你来得早,不一样才打到水。” 榴花不作声了。 金宝提起水倒进陶氏的木桶里,陶氏谢过金宝,等金宝打好了水,才和榴花一块往家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 诋毁 榴花到家,曹氏也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一碗用青椒炒的火焙鱼,一碟南瓜花炒鸡蛋,一盘清炒嫩南瓜、一道红烧茄丁和凉拌黄瓜,主食是粽子。 虽然没有肉,可比起平常日子来,算得上是丰盛。 去祠堂祭祖的父子俩早回来了,陶有贵顺路去大夫那里买了雄黄,端午节雄黄酒不可不饮。 一人喝了口榴花打回来的午时水,开始吃饭。 一家之主陶有贵倒满四只小酒盅,一人面前放一杯,然后端起酒盅说了些吉祥话,带头仰首一饮而下。 曹氏陪着喝了,榴花不会喝酒,端起来抿一口意思意思就放下了。 陶天宝还不能喝酒,陶有贵用手蘸酒抹在陶天宝的额头上,同样有驱妖避邪的功用。 曹氏包的粽子个头大,里头也只加了豇豆绿豆两种料,榴花吃完两个粽子又吃了些菜,感觉肚子有些撑,最先停了筷子。 陶有贵还在自斟自饮,自得其乐,曹氏酒量不行,三盅雄黄酒下肚满脸通红,这会儿拿了个粽子在吃。 榴花昨天从隔壁拿回来的粽子几乎全被陶天宝吃了,今天他对自家的粽子失去兴趣,一个没吃完就说饱了,放下筷子便跑。 吃过饭,曹氏和榴花洗好杯盘碗盏,又烧了一大锅热水,然后一家子轮流去洗澡,跑出去的陶天宝被抓了回来。 洗澡的时候,热水里兑一瓢午时水进去,再加点雄黄,期盼整个夏季不受蚊虫蛇蚁的叮咬。 端午过后的天气依然时晴时雨,有时候明明还在出太阳,但雨毫无征兆地就下来了,在外干活的人无处躲避,被淋成了落汤鸡。 榴花这天上午挽着竹篮去地里摘菜,邻近的菜地里有一个妇人在躬身劳作,正是姚老三媳妇。 榴花对姚老三媳妇不感冒,想了想,就没去打招呼,顾自寻摸瓜菜。 此时节各种时令瓜菜长势喜人,不一会红绿紫黄就装了半篮子,看着赏心悦目。 两家菜地间种着两行豆角,豆角架子要比榴花高出两个头,藤叶浓密得不见一点空隙,姚老三媳妇直起身时,并没有看见榴花。 过了一会,一个干完活准备回去的妇人来到了姚老三家的菜地边,和姚老三媳妇攀谈起来。 榴花摘完瓜菜,准备再摘点豆角就回去,来到豆角架前时,听见姚老三媳妇和妇人的谈话声,清晰传了过来。 “不能吧,你别是看岔了,那陶家闺女还小着呢!” “我要是看岔了,你把我这双眼睛挖出来扔地上喂狗,我亲眼瞧见陶家闺女从那家门里出来的,手上端着满满一碗的粽子。” 榴花听到此处,立刻明白过来这两人是在说她,从豆角上把手缩回,又听闻那妇人道:“哎哟,这要是真的,那曹桂香也不管管。” 姚老三媳妇马上搭茬:“管什么,虽说都姓陶,可那家小子是随的娘姓,再说两家往上数五代,也扯不上半个子关系。” 妇人咂摸了一下,认同了姚老三媳妇的话:“也是,那家小子长得好,又是个读书人,比村里其他男娃娃自然要强上不少。” 话落,便听姚老三媳妇和妇人嘻嘻哈哈乐开了。 榴花用力攥紧拳头压着自己出去骂人的冲动,这种背后乱嚼人舌根的三姑六婆最讨厌了,听下去是给自己找闲气,可听见有人在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双脚又怎能迈得开去? 她反又倾了倾身子,想知道知道这两婆娘到底要说到什么难听的地步。 姚老三媳妇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家虽是从深宅大院里赶出来的,可又盖院子又买田,还能送儿子去念书,可见身上有不少银子傍身,陶家闺女肯定是看中这点了。” 妇人嘻笑着接话道:“绝对的,这么些年村里没有一家愿意跟那家来往,偏陶有贵家的闺女往上凑,要说不为银子,鬼信呢!” 姚老三媳妇应声:“陶山林老两口也是真蠢,当初死活不让闺女进家门,如今白白便宜别人去了。” “陶山林当初应该是不知道闺女身上有那么多银子吧,等想明白了,这父女情分早断了,他哪还好意思上门认回去。” “陶有贵养了个好闺女,跟隔壁结亲,两家成一家,日子还怕过不好?” “行了行了,咱别在这说了,就等瞧往下瞧吧!” 两人说到此,又是哈哈大笑。 榴花在豆角架这边听得火冒三丈,哪儿还忍得住,几步冲出豆角架墙,指着姚老三媳妇大声骂道:“放你他娘的狗屁,青天白日你就在这红口白牙的编排人,也不怕长疮烂舌头,阎王爷半夜来勾你去下油锅。” 那两人没防备,被榴花这么气势汹汹地一吼,吓得畏畏缩缩地慌了神。 姚老三媳妇反应稍微快一点点,忙讪讪道:“榴花,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来了也不跟婶儿们打招呼,把婶子吓了这一大跳。” “我早跟你打招呼,还能听见你们在背后编排我吗?”榴花看着姚老三媳妇,冷冷道:“今儿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谁都别想走。”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有些慌张,眼前的榴花好对付,可她那个娘是全村最不好惹的泼辣户。榴花要是回去把刚才这些话一传,曹氏马上就会杀到自家门口去。 想到上次因为一把葱,曹氏就在家门口骂一天,姚老三媳妇立时就怂了,低眉顺眼地说软话:“你这孩子,怎么说急就急了、、、、、、婶儿们刚才没在说你,你听差了。” “是啊,是啊,绝不是说你,你听差了。”妇人也在一旁帮腔。 “可不是,可不是......” 姚老三媳妇和妇人尴尬地陪着笑脸。 是吗? 榴花瞅着二人小丑一样的举动,无声冷笑,怪不得曹氏会说有些人在明处说你闲话,背后还会使绊子,眼前这俩就是。 她抬手指着姚老三媳妇讥嘲道:“你刚才不是挺能说吗?这会儿怎么不敢认了?亏得你还想让我喊你婶儿,呸!真让人恶心。” 姚老三媳妇没敢吱声,旁边的妇人过来拉起榴花的手劝解,“榴花别气了,我们真没说你......瞧瞧,时候不早了,你娘肯定在等你拿瓜菜回去做饭呢,你还要摘什么菜?婶儿帮你摘......” 榴花见比自己大一辈的人颔首低眉,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僵下去,但两人刚刚那些恶意诋毁的话,着实让她气愤难消,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转身回自家菜地了。 那两人见状,也赶紧各自回家了。 榴花以为这事就此揭过,从此风平浪静,哪料相同的风言风语,没两天就传进了曹氏的耳朵。 曹氏气冲冲回来跟榴花讨论话是从谁嘴里传出去的,榴花想起那天菜地里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曹氏。 ”肯定是那个不要脸的货,一把葱都偷的贱胚子,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曹氏听了气得咬牙,一拍桌子就出门了。 榴花赶忙跟了上去。 曹氏铁着脸,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风。 有路过的村人见到曹氏这架势,心头一动,远远跟在榴花后边去瞧热闹了。 曹氏来到姚家院外,挑了个好的地势,双手叉腰,一嗓子嚎得整个陶家村都能听见:“姚老三家的,你给老娘滚出来。” 她这一开声,凡是在家的村人全从屋里跑了出来,向姚家汇集。 姚老三媳妇在家,闻听曹氏的大嗓门,顿时心慌慌坐立不安起来。 姚老三一看媳妇的模样,就知道这婆娘肯定又招惹到煞星了,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指鼻子骂道:“你惹谁不好惹,总去惹这个辣头子做什么?村里谁见她不是躲着走,偏你不长记性,总去招惹她。这回拿了她什么,赶快双倍还回去,别给我姚老三丢人了行么!” “我哪还敢去拿她家的东西。”姚老三媳妇的心虚得不行,可仍然死鸭子嘴硬:“这回肯定是别人干的,把帐算我头上了。” 曹氏见姚老三媳妇半天没应声,姚家院门也没动静,继续高声叫骂:“姚老三家的,你个缩头乌龟女王八,你有本事往我闺女头上扣屎盆子,怎么没胆量站出来认啊?我闺女跟谁来往用得着你来操心?你天天吃的是大粪啊,一张臭嘴熏死人!你有能耐,就生个闺女进宫当娘娘去,金山银山往家搬,看我曹桂香眼红你不!” 姚老三在屋里听见曹氏的骂声,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抓住媳妇的手腕往外拖,“出去,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出去解决,别连带着我姚老三丢人。” 姚老三媳妇哭丧着脸,哀求道:”他爹,我只不过在和其他妇人闲磕牙时,多嘴说了两句罢了,要怪就怪那些个嘴贱的把话传给她。” 姚老三见媳妇做错事不仅不反省,反而把过错推到旁人身上,更恼火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 大闹 彼时农闲,男女老少很快在姚家院门口围成了里外三层,比上回陶有贵两口子打架那时热闹得多。 姚家院门“哐当”拉开,姚老三拽着媳妇一起从里走了出来。 曹氏瞧见姚老三两口子一起出来,立即睁圆了眼,严阵以待。 姚老三出来看到自家门口围满了人,脸黑成了锅底,但为了息事宁人,快点把瘟神打发走,只好拽着媳妇走到曹氏面前,强行堆起笑脸道:“陶家嫂子,我家的这个浑人平时是爱占些小便宜,但上回经我一顿教训,近来手脚都规规矩矩地,不知嫂子这回是少了什么东西?” 好你个姚老三,明明清楚我今儿来的原因,竟然假装不知情!护媳妇,我看你护得住不! 曹氏暗恨姚老三滑头,但对方赔着笑脸,她也不好发作,只斜睨着躲在后面的姚老三媳妇,冷声道:“你家的婆娘自己做了什么,你让她自己出来说。今儿不给我论断明白,我天天往你家院门上泼大粪。” 姚老三媳妇恼恨曹氏为一把葱就不依不饶,让她颜面尽失,那天看见榴花从陶氏家出来,就觉得这是个打击报复曹氏的好机会,不料一个没留神,在菜地被榴花当场抓住了把柄,否则曹氏哪能这么快就知晓是她在造谣! 上回就已经没了脸,这会倘若自己再不硬气一点,往后在村里更加抬不起头做人。 姚老三媳妇思及此,把心一横,从男人身后出来,毫不示弱地回道:“我做什么了?你曹桂香做得出,难道还不允许别人说。” 姚老三差点气得倒地,心里暗骂这婆娘脑子真是不清醒。 曹氏又气又振奋。 生气的是这姚老三媳妇居然敢出头。 振奋的也是这姚老三媳妇居然敢出头了,如果对方一直躲屋里不出来,她一个人在外头骂有什么意思?两人对骂才有劲! 当即回道:“我做什么了?做什么了?你倒是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论道论道,省得你在背后乱嚼舌头,净干见不得人的阴损事。” “我......”姚老三媳妇噎住了,她只看见榴花从陶氏院里出来,后面那些话都是她捕风捉影,胡乱编造出来的,跟妇人们私底下扯闲话说的有鼻子有眼,让她当众讲出来,就未免有些心虚了。 “你倒是给我说啊,说不出来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曹氏上去推了姚老三媳妇一把。 围观群众也开始起哄,喊着让姚老三媳妇快说。 姚老三媳妇骑虎难下,羞臊得面红耳赤,但曹氏咄咄逼人,她忍不下这口气,反正都闹到了这份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抖露出来算数。 “说就说。”姚老三媳妇振了振精神,面向围观群众大声说道:“一个亲生爹娘都不认的弃妇,她曹桂香指使闺女天天往人院里跑,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那家虽说只有娘儿俩,可日子过得比村里哪家都强,不贪图人家的钱财,她会把闺女往人家里送?” 周围看热闹的乡邻,大多不知内情,只听得明白姚老三媳妇说的那家是哪家,当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曹氏丝毫不怯,指着姚老三媳妇呸道:“一把葱都要去偷的贼婆娘,当别人都跟你一样眼皮子浅,看见几个钱就跟命似的。那家的娘姓陶,我男人也姓陶,又是隔壁住着,我本着邻里情分,让闺女送点吃食过去,人家回送几个粽子罢了。你这就看不过眼,在背后说三道四,也不怕遭报应。” “只有这一回吗?咱村可是好多人看见你闺女隔三差两就往隔壁院里进,难道不是为了那家的后生?”姚老三媳妇毫不留情的反击。 她这话一出,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 榴花被气笑了,看姚老三媳妇的眼神却越来越寒,这种长舌妇就该下地狱去。 她不否认自己喜欢看书生,可那仅仅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就像她喜欢书生家院里的花草一样,那只是出于人的爱美之心。对于陶氏,更多的是敬佩和同情,她喜欢陶氏那种恬淡,与世无争的性情。 这些到了爱搬弄是非长舌妇嘴里,却变得如此龌龊不堪,着实让人恶心。 榴花心里的愤怒厌恶,如同潮水般在眼底涨落,身体挺得笔直,直到有些僵硬。 “你屎吃多了,一天张着嘴到处喷粪。”姚老三媳妇的回击激起了曹氏的斗志,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那家孩子在镇上读书,十天半月才回家一趟,我闺女去跟当娘的作伴有何不可以?” 姚老三媳妇冷笑道:“小的不在,先讨了大的欢喜,往后不就顺理成章嫁进去了。” 曹氏一拍巴掌,骂道:“你长着一张马脸,天生一张驴嘴,成天不说人话。那母子俩本本分分过日子,比你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下三滥强百倍。这是陶家村,我们姓陶的相往来,轮得到你这个外来户多嘴?” 曹氏借着骂姚老三媳妇,顺道给看热闹的人提个醒,陶家村是陶氏宗族的地盘,姓陶的人不能任由外姓人欺负。 围观的人里有七成以上是姓陶,经曹氏这么一提醒,马上记起自己的身份来了,自豪感,正义感油然而生。 “姚老三,你到底管不管你媳妇?我们姓陶的自家人相互走动,你们外姓人来指手画脚是什么道理?” “就是,两家挨着的本家人串门送点吃食多正常的事,碍着他们外姓人什么啦!” “他们就是看我们姓陶的团结一心,想从中作梗,将来好骑我们脖子上拉屎。” “对,不能让他们得逞,任由他们在我们陶家村作威作福。” “姚老三,你再不管住你媳妇,就别怨我们不让你在村里住下去。” 周围的陶氏族人义愤填膺,全都嚷嚷着要把姚老三赶出村。 姚老三脸苦得不能再苦,最怕的就是这样。别看这些一个姓的人平时不相往来,祖上八代也扯不上关系,一到关键时刻,就成了一家人。 人群里的其他外姓人也是跟姚老三一样的想法,尤其是金宝娘,望着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榴花,让金宝娶榴花进门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几分。 榴花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头有些哀凉。陶氏母子当年回村,在场的人里有几个帮助过他们?如今事过境迁,这些人似乎全然忘记了他们的冷漠。 她很想去出声讽刺,可理智让她选择了沉默。 因她想趁这个机会,让在场的人记起有一对几乎被他们遗忘了母子,也属于陶家村。 这时,陶里正从人墙外挤了进来。 眼下农活不多,陶里正在家含饴弄孙,清闲得紧,曹氏的那一嗓子他又岂会听不见? 里正嘛,不能像看热闹似的第一时间往事发现场跑,要在双方吵得精疲力尽的时候适时出现,主持公道,这样才能显出重要性和威严。 陶里正进来后,先是严词教训曹氏:“陶有贵家的,怎么村里吵架回回都有你的份?你这泼辣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天天跟吃了炸药似的,多花点心思在照顾男人孩子上行不行?” 曹氏再彪悍也不敢对里正撒泼,不服气地嘟囔道:“我怎么没花心思照顾男人孩子,要不是有人欺负我闺女,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才懒得吵。” “谁欺负你闺女?谁往你头上扣屎盆子?”陶里正怒喝着目光在周围打转,就是不去瞧面前的姚老三两口子。 曹氏见状,赶紧委屈地哭诉。 姚老三的汗都下来了。 陶里正听曹氏说完,目光一凝,沉脸了对姚老三两口子道:“你们既然落户到陶家村,村里的规矩应当都听过了吧?” 姚老三连连点头,他媳妇心里不服气,垂着头不做声。 陶里正冷哼一声,“凡造谣生事,污蔑他人者,除登门向当事人赔礼道歉外,必须放炮仗绕村一周,以此昭告村人,还人以清白。” 姚老三哭丧着脸,连声应承下来,“里正,你说的我们一切照办,请你放心。”说着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媳妇。 姚老三媳妇心里再怎么不服,也不只能憋在肚子里,识相的当场给曹氏和榴花赔了礼。 曹氏一脸得意,榴花面无表情,谁也不清楚她当时的心思。 陶里正挥手让围观的村人散去,再叮嘱姚老三俩口子记得去买炮仗,随后自己也回家了。 曹氏等里正走远,以胜利者的姿态狠狠剜了姚老三媳妇一眼,这才领着榴花往家走。一路仰首挺胸,像只打赢了的斗鸡,身后还跟着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 有客来 陶有贵领着心肝宝贝去河边网鱼虾了,回来听说了曹氏和姚老三媳妇吵架的事,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姚老三两口子去镇上买了炮仗回来沿村放了一圈,最后到榴花家门口,算是正式赔礼道歉,向村人表明是自己污蔑了榴花。 陶有贵出面与姚家接洽,大度的表态只是婆娘们吵架而已,事情过去就算了。 姚老三感激涕零,和陶有贵称兄道弟聊了好一会,才和媳妇回去。 妇人间发生口角,汉子只能从中调和,是乡间百姓的共识。 因两个妇人,再怎么打下去,无非就是扯头发、撕衣裳,再挠上两爪子,出不了大事;一但汉子参与进去,事件便会升级,搞不好要闹出人命,更会受到乡邻的不耻。 姚老三心疼炮仗钱,到家后又把媳妇收拾了一顿。 姚老三媳妇嘴上承认错误,心中却对曹氏母女恨上了天。 陶氏听见炮仗声,后唤了榴花过去问,才知昨日曹氏与人发生口角的事竟跟自己有关,很是无奈。 她是昨天村里唯一没去看热闹的人,就连张寡妇都去了,不声不响躲在人堆里,后来瞧见里正来,才悄悄溜了回去。 说来昨日像张寡妇那样半途走的人还有一些,榴花想起其中几个人的身影,心中一动,试着问道:“姑,当年村人都那样对你,你恨他们吗?” 陶氏愕然一下,反问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榴花撅起嘴,“我是觉得村里那些专在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太可恶啦!” 陶氏微微一笑,道:“嘴巴长在她们身上,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再说村里也不全都是坏人,我犯不着把全村人都恨上。” 榴花又追问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 陶氏回想了下,答道:“好人里正算一个,倘若不是他帮忙,我盖院子的地契办不了,还有就是来帮忙盖屋子的人,这些人多了,一个一个说起来麻烦,再有就是......你娘。” 榴花微微有些意外,却听陶氏往下说道:“你娘当年的性子跟现如今大不一样,从不跟人吵架也不去凑堆嚼舌根。我刚回村那会没地方住,就在盖院子的这块地上搭了个窝棚,你娘看我可怜,常过来跟我说说话,送些吃食,盖院子那阵我忙得不行,便托你娘帮我照看衡陵。” “那你们后来怎么不来往了呢?”榴花迫切地问了一句。 陶氏微微叹气,“你娘前头生两个闺女,本来就没少遭人说闲言闲语,后来生下你又是个闺女,村里那些烂舌头的人便说你娘生不出儿子,你爹要成绝户。你爹听了这些话,喝酒回来拿你娘撒气,你爷奶也怨怪你娘。你娘觉着愧对陶家,一天到晚忙里忙外不停歇,哪还有功夫串门子。我有时想去找你娘,又怕你爷奶给你娘脸色瞧,久而久之,我也就只能把往日情分记在心里头。” 榴花听到这里,为二人的昔日情谊深感惋惜,同时对曹氏性情因何而转变更加好奇。 陶氏愤慨道:“就因为你娘没生儿子,你们姐妹三个时常受村里其他孩童的欺负,你娘为了你们姐妹,一家一家的上门去闹,闹得多了,那些人家也就怕了。后来,你娘生了天宝,腰杆挺了,更是谁都不怕。” 榴花听完,愧疚自己对曹氏了解得不够,感动之余还有些心酸,村人愚昧的封建思想观念,硬是把一个温良恭顺的女子生生变成了泼妇。 陶氏见榴花神色戚然,又笑着劝慰:“好了好了,事儿都过去了。经过你娘这么一闹,往后便无人敢再说三道四。咱们打开门过日子,让那些见不得人好的下作胚子气死去。” 榴花点点头,把昨天陶山林一家在瞧热闹时,鬼鬼祟祟的模样告诉了陶氏。 陶氏听后,淡淡地道:“我之所以把院子盖到村西边来,就是不想再跟那一家人碰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不信他们还有脸来纠缠。” 陶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七八十户人家住得比较散,自东到西少说也有三里地,陶山林一家住在村东边,陶氏又甚少出门,若非刻意,两家碰面的机会还真是渺茫。 人要脸树要皮。 听陶氏这样一说,榴花心中的顾虑消去不少。 与此同时,黄泥镇的源祥客栈天字号客房内,詹大公子瞧着面前的杨老四一语不发,俊朗的脸庞寒意森森。 杨老四躬身垂首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抬眼去瞧那詹大公子。 詹大公子打回城里后,总觉心里不安,日夜记挂油坊工地上的事,过完节处理好一些琐事,便又赶来了黄泥镇。 听闻杨老四之前负责造的宅子出了问题,马上命人找杨老四前来问话,得知情况属实,心中对杨老四的信任顿时大大降低,几乎为零。 杨老四眼下进退维艰,出事的主家索赔金额巨大,他无法接受,那边已经向衙门递交了状纸,倘若败诉,半生的辛苦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不好还要吃顿板子。 如果再丢了这边的差事,他杨老四以后就别想翻身了,下半辈子只有讨饭的份。 良久,詹大公子神色渐缓,淡淡开口:“罢了,事到如今唯有亡羊补牢一条路可行,杨头你先只管去应付那边的事。油坊工地这边,我去请之前那位姑娘来瞧瞧可有更为稳妥的法子。” 杨老四听见这话,心中看到了希望。詹大公子当下并没有解除双方的合作关系,说明还是有地方用得着自己的,忙感激道:“承蒙公子恩情,接下来的活我一定好好干。” 詹大公子冷哼一声,语气甚是严厉:“倘若我不是初来黄泥镇,工头只听人介绍了你杨老四,油坊我老早就换人来建了。” 杨老四忙不迭地点头,连声感激。 詹大公子懒得去看他,对身旁侍立的亲信仆人道:“去打听一下那位姑娘家住何处,备好厚礼我亲自登门去请。” 仆人应下就要退出去。 杨老四见状赶忙将其拦住,趁机表现自己:“公子不必派人去寻,跟那位姑娘一起来的小伙子如今就在工地上干活,我去让他把姑娘找来就是。” 詹公子一听,脸上总算有了点喜色,看向杨老四,淡淡地道:“你总算做了件对的事。” 杨老四如蒙大赦,立刻要回工地去找金宝。 詹公子喊住他,对自己的亲随道:“方儿,你跟着一道去请,记着礼多备些,态度要诚恳一些。” “是,公子,我一定把事办好。”方儿领命,和杨老四一起退了出去。 二人出客栈直奔工地,叫上金宝又去镇上置办一些礼品后,齐齐赶往陶家村。 方儿自小就伺候公子,虽是下人,可跟随公子出入皆有车马,何曾用脚走过这么远的路,未到半路就抱怨起来了。 杨老四和金宝不敢开罪他,只好一路忍受喋喋不休的唠叨。 当走到通往陶家村的黄土路上,方儿又是叫苦连天。 连日阴雨,路面被踩得稀巴烂,一脚下去全是泥,想找块干爽点的地方下脚都难。 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村,方儿更是嫌弃,这哪是人住的屋子,府里最下等的仆人住得都比这强。 金宝领着杨老四直接往榴花家走,路上有村人见金宝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出言询问:“金宝,这是你哪家的亲戚?以前怎么没见过?” 金宝停下脚步,呵呵笑道:“不是我家的亲戚,他们是去榴花家的。” 那人正要问他们去榴花家做什么去,方儿已在后头不耐烦地催促起来了,“我说咱别耽搁了行不,我脚都要断了,赶快找地方让我歇歇腿啊!” 金宝忙向那人抱歉地笑笑,领着杨老四和方儿继续往榴花家前行。 榴花正好在家,见到金宝和杨老四与另外一个有点眼熟的人一同前来,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杨老四看见榴花,脸色尴尬极了。 榴花微微一笑,请三人进堂屋里去坐。 家里来了客人,并且都是男客,招呼的事当然是陶有贵出面。 陶有贵搞不清这二人的来路,看衣装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忙客客气气地请二人坐下。 方儿累得不行,此刻也顾不上嫌弃,选了张看起来干净些的木凳坐下。 曹氏也看出来的两人不是一般人,去烧水的时候把金宝叫到屋外去问,得知是要喊榴花去油坊工地上帮忙做事,一下惊叫出声:“什么?那工地上都是汉子们搬搬抬抬的活,她一个丫头片子去能做什么?你少来哄老娘!” 金宝愁着脸,不知该怎样解释。 方儿在屋里听见曹氏的说话声,走出来道:“这位大娘,我们喊你家姑娘不是去干那些重活,只是让她帮忙瞧瞧地基该怎样挖罢了。” 曹氏打死也不相信榴花懂挖地基,实诚地道:“小伙子,我家闺女打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她会些什么,我这个当娘的一清二楚,她连盖屋子都没看见过两回,哪里会懂得挖地基的那些门道,肯定是你们找错人了。” 方儿鄙夷地打量了曹氏一眼,朝金宝努怒嘴:“是不是,你问他。”说完转身进屋里去了。 曹氏疑惑地望向金宝。 金宝点头。 曹氏更疑惑了。 榴花怎会懂挖地基的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七章 离家 堂屋里,陶有贵瞧着杨老四年纪跟他相仿,小心地打探起其身份来。 杨老四瞅了眼立在陶有贵身后的榴花,丝毫不敢摆架子。 包工头对只会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是大人物,陶有贵得知杨老四是专带人给大户人家盖宅子的,愈加谦卑。 榴花静静站在陶有贵后侧,腰背端直,唇角带着一丝浅笑,目光晶莹秀澈,落落大方的气度与陶有贵相比,判若云泥。 杨老四忽然觉着,榴花怎么看也不像是面前这个农家汉子的闺女。 陶有贵也不相信榴花懂挖地基的事,然今天来的两人言辞确凿,说找的就是自家闺女,另外还有金宝证实,他便将信将疑地问榴花到底怎么回事。 榴花无奈,只好把之前糊弄金宝的那番说辞又复述了一遍。 陶有贵与满田爹关系要好,满田家盖房自然要去帮忙的,当时的情形他一清二楚。 满田家的灶房就是因地基打浅了,没用多少年就要倒,那回是拆了重新盖,另外又多起间屋子当仓房。 地基嘛,比之前挖深了三尺,确实像榴花说的那样挖到了酱紫色岩土,老师傅也有一个,不是本村的,姓徐,听说前年已经不在了。 盖屋子时,榴花跟现在的陶天宝一样大,常领着弟弟去那玩,至于老师傅有没有跟榴花说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方儿歇了会,眼睛在堂屋内四处打量,满心嫌弃,见陶有贵还在啰啰嗦嗦地问七问八,顿时不耐烦起来,“我说这位大叔,我们请你家姑娘去又不是白干活,活儿干完之后,我家主子少不得会有重礼答谢,绝对让你们吃不了亏就是。” 完了,又一指金宝道:“工地上有这个傻大个在,谁还能欺负了你闺女去?你有何不放心的。” 金宝长得高壮,人又憨实,在他眼里就成了傻大个。 他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就是:你家闺女又没长成,也算不得漂亮,谁会去打她的主意。 陶有贵听完这话,心动了。 今儿人家带来的礼就不少,不管闺女有没有替人把事做成都不亏,但有一点得事先讲明。 眼睛骨碌一打转,陶有贵将条件提了出来:是你们来求我家闺女去的,屋子盖好后,倘若出了问题,自家可不担责任。 杨老四顿觉面前这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乡下汉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巴交,精明着呐! 方儿也暗骂陶有贵老刁滑,好处要拿,责任全是别人的,本想拂袖而去,可想到主子的交待,忍了下来,“你放心吧,让你姑娘去只是帮忙瞧一瞧,最终的事自有我家主子来拿主意,将来出了事也不会寻你家的麻烦。” 陶有贵放心了,正了正身子,端起爹的架子来对榴花道:“闺女,人既然请了你去帮忙,是瞧得起咱们,你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不可敷衍了事,给我们老陶家丢人,记住了吗?” “知道了,爹。”榴花答得爽脆。 挖矿的知识用来挖地基,专业是不对口,但学到的知识总算派上了点用场,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事情办妥,杨老四和方儿让金宝留下,明天再和榴花一道去工地,他俩先行告辞了。 金宝见他俩都走了也要回家,临走告诉榴花,明早自己过来喊她。 曹氏端着才泡好的茶水来堂屋,看见人全没了,呆呆地问道:“这人才来一会怎么就走了?” 陶有贵顾自沉思没答腔。 榴花嬉笑着道:“不走做什么?咱家的饭菜,人家又看不上。” 曹氏横榴花一眼,“我又没说要留他们吃饭,我是在可惜这茶水,二钱银子一斤的茶叶,老娘自己过年都没舍得喝。” “二钱银子一斤的舍不得喝,那这二两银子的喝不喝?”榴花拿起其中一包礼品晃了晃。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茶叶的价格,只觉得那位什么公子既然不是一般的富,那么送礼的东西肯定不会便宜。 “不喝。”曹氏忙放下手上的茶水,奔过去把那包茶叶夺了过来,“留着过年待客用。” 榴花瘪瘪嘴,瞅着那包茶上头的“绿雪”二字道:“这是绿茶,放久了就喝不成了。” “哟,茶叶还有这些讲究呐?”曹吃把那包茶拿在手上翻来掉去的瞧,原以为所有茶叶都跟自家买的茶叶沫子是一样的。 榴花也懒做解释,捡看起其他的东西来。 礼品共有茶叶两包,陈年花雕酒两坛,白霜糖两斤,糕点数包,再加上好的细棉布两匹。 布一匹是水红色,一匹是天蓝色,送礼的人把男女都照顾到了。 曹氏放下茶叶,拿起那匹水红色的布在榴花身上比了比,马上决定了两匹布的去处,“这红的给你裁两身衣裳,蓝的给你爹和天宝。” 榴花淡淡地道,“我不要,你自己做了穿吧。” 她的衣裳不是红的,就是带红色花朵的,俗气的要死,搞不懂曹氏是怎么打扮闺女的。 曹氏又把布往自己身上一比,“啧啧啧,要是老娘我年轻十岁,这颜色还能穿得出去。如今人老珠黄,穿这颜色的衣裳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陶有贵瞧了曹氏一眼,拿起一坛酒、一斤霜糖、两包糕点说去满田家一趟,就走了。 曹氏和榴花都没在意,东西多,拿些给关系好的人家也是常理。 母女二人把东西拿进屋,曹氏单留了包茶叶在外头。 “把这个给隔壁院送去吧,她喜欢的。”待榴花从屋里出来,曹氏把茶叶塞到榴花手中。 榴花想起陶氏说的话,思忖了一下,问道:“娘,我听姑说过,你们从前可好了,为何你不自己送去呢?” 曹氏一瞪眼,“让你送,你就送,大人的事你少管。” “哦。”榴花撅嘴,拿起茶叶走了。 她感觉到这俩人之间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陶氏看见榴花拿来的茶叶,忙问是哪来的,这茶叶是绿茶中的珍品,价格可不便宜。 榴花便把明天要去镇上的事说了。 陶氏听后,感觉也有些看不透榴花了,但她并未多说什么,只嘱咐榴花要照顾好自己。 送完茶叶,榴花也不多呆,工地上的事一天两天完不了,她总得收拾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两件换洗的衣裳,镇上也不是太远,来回容易。 次一日早上,金宝来喊榴花。 榴花背着个小包袱走出院门,曹氏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家里如今就剩一个闺女在身边,长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身边半天。 她赶忙跟了上去。 “娘,你来做什么?”榴花发现曹氏跟在后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曹氏忍住心头酸涩,强颜笑道:“娘送送你。” 榴花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曹氏是舍不得她,在心里摇头:真是个可爱又倔强的女人啊! 金宝似乎也懂得了曹氏的意思,嘿嘿笑着打趣:“婶儿,反正镇上又不远,你不放心榴花,就天天过去瞧一眼再回来呗。” 曹氏一瞪眼,“你小子存心拿婶儿开涮是不,我闲得,天天往镇上跑。” 金宝忙赔笑道:“婶儿你放心吧,工地上有我,还有我爹和两个哥哥在,我们不会让人欺负榴花的。” 曹氏仍不放心,又嘱咐榴花若有事,就去找杏花和许平昌。 榴花应下,和金宝挥别曹氏,往镇上而去。 这一回榴花身上充满了力量,一口气爬上山坡也不绝的累了,金宝问她要不要歇歇腿,她也摇头。 金宝疑惑,榴花什么时候体力变得这么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 偷馒头的孩子 榴花和金宝赶到工地,詹公子和杨老四早已在等着了。 詹公子见到榴花,微微颔首,微笑道:“这里的事情有劳姑娘了,事成之后,詹某定不忘姑娘的相助之恩。” 榴花也微福了福身,淡淡笑着道:“詹公子不必客气,我即答应前来,必会尽我所能,帮你把地基的事儿做好。” 应对得当,举止毫无自备怯弱之感,就算城里的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这真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姑吗? 詹公子心思如潮,面上神色却未有丝毫波动,语调温和平宁:“我已在客栈为姑娘备好房间,姑娘忙完后即可回客栈休息,一日三餐自有人为姑娘安排。” “有劳詹公子费心了。”榴花也不客气,外出接活,聘请方安排食宿是应该的。 “应当的。”詹公子客套完,交代榴花若有其他需要可去客栈找他,便先行离开。 杨老四送詹公子登车离去,打着哈哈凑到榴花跟前,“丫头,叔带你瞧瞧之前挖的基槽去?” 榴花见了心里发笑,面上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麻烦杨叔你带路。” 杨老四一阵凌乱。 榴花终于笑出声。 由于是多雨时节,工程进展不大。 在油坊工地上巡视一遍后,榴花问清楚杨老四建筑物的具体高度与用料,心中大概有了底,详细参数需计算过后才能出来。 因能干活的时间少,多数工人都回了家,杨老四见金宝父子几个身材高大健壮,让他们负责看守物料,只是工钱比干活的时候少。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管吃管住还有工钱,这份差事金宝一家父子岂有不乐意的。四人轮班值守,尽心负责,很得杨老四的欢喜。 榴花和金宝父子几个说了会话,然后准备回客栈去安顿。 唐元荣让金宝去送,榴花也没拒绝,两人边走边说笑,慢慢往源祥客栈走。 源祥客栈在最热闹的北街,当走到南北两街相交处,只见街道旁的一间店铺前围满了人,并有吵闹声传出。 榴花和金宝好奇,跑过去钻进人堆里去瞧热闹。 这是一间食肆,店内只得五六张桌子,外面兼摆卖一些包子馒头。 此刻一位中年妇人正揪住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耳朵谩骂:“小崽子,今儿是第几回来偷啦?总算逮住你了,小小年纪不走正道,净学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玩意,你娘没教过你学好吗?” 男童身上的衣裳打着补丁,可手脸干干净净的,不像是要饭的乞丐。 “我娘病了,起不来床,家里没米了,我想拿点吃的回去给娘,不是偷。婶儿,等有钱了我会给你的。”男童带着哭腔向妇人解释。 妇人自是不肯相信男童的话,继续骂道:“呸,我开的食肆不是膳堂,每个偷儿要都像你这么说,我这铺子岂不是早就关门大吉了。” 许是被众多人围观,男童又羞又急,眼泪滚落了下来,“我真不是偷儿,我家就住在南街的桃叶巷,婶儿你跟我去瞧瞧就知道。” “我跟你去瞧,铺子的生意要不要做了?再说,路上我一撒手你就跑了呢?说什么给钱,把前两天偷我的包子钱先给了。”妇人说着,就动手在男童的身上搜了起来。 男童不停抹泪,却倔强地没哭出声。 妇人把男童的衣裳角落都翻了个遍,半个铜钱都没找出来。 妇人不肯罢手,嘴上骂骂咧咧去扒男童的衣裳,“看你小崽子挺干净的,不信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等我找出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婶儿,我真没钱,你别扒我的衣裳。”男童哭着拼命挣扎,可惜力量弱小,怎么也挣脱不了妇人的双手。 这时围观群众有些看不过眼,纷纷出言相劝。 “老板娘,这孩子不是没拿到你的馒头么,你何必做得如此过分呢。” “是啊,一个馒头才一文钱,开这么大间铺子,施舍两个馒头给别人吃,又有什么要紧。” “我也是这么觉得,瞧这孩子多可怜啊!” “就是,就是.......” 妇人听见周围的人全在帮男童说话,气得脸都绿了,扯开嗓子嘶吼道:“感情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这小崽子今儿不是第一回来偷馒头了,前两日我在店里忙着招呼客人,只瞧见他在摊子前贼头贼脑地转悠,后来馒头就少了。今儿铺子里的客人少,清清楚楚看见他伸爪子去拿馒头。你们说馒头便宜,倒是替他把钱给了啊!给了钱,我就放过他。” 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是无人掏钱。 妇人见此情形,鄙夷地冷哼一声,继续去脱男童的衣裳。 “我替他给。”榴花看不下去了,上前去阻止妇人。 所有的目光霎时全聚在她身上,就连男童也停止了挣扎,泪眼朦胧地看着榴花。 “你给是吧?”妇人冷冷望了榴花半响,松开男童伸出手来,“小崽子前两天从我这拿走两个包子,三个馒头,一共七文钱。” “好。”榴花面色平静地解下荷包,从里数出十文钱给妇人,又道:“你再拿三个馒头给他。” 男童呆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榴花。 妇人接过钱,上下打量榴花一眼,嗤道:“自己也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女儿,偏要打肿脸装大小姐。” 榴花笑笑,也不去跟妇人争辩,而是蹲下身,掏出手绢给男童拭泪,柔声道:“姐姐相信你不是偷儿,你一定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对不对?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想法子帮你。” 男童盯着榴花看了一会,点了点头。 开食肆的妇人包了三个馒头塞到榴花手中,开始赶人:“你要装好人到一边装去,别在我铺子门口挡住我做生意。” 榴花瞧也不瞧妇人,起身牵着男童的手,在众多异样的目光中走向街对面去了。 金宝挠挠头,也跟了过去。 围观的人见无热闹可瞧了,立时散去。 街上人来人往,无人注意街边的三人。 男童告诉榴花,他生下来就没见过爹,从小是娘一个人把他养大的。 前几天他娘病得厉害,干不了活,家里的米也吃光了,他饿娘也饿,去讨吃的也讨不到,实在没办法,才去包子摊拿的。等娘好起来,赚了钱就送去。 榴花听男童说完,问道:“你娘看过大夫吗?大夫说你娘得的是什么病?” 男孩摇头,答道:“娘平时靠帮邻里洗衣裳,缝缝补补赚钱,只够吃饭的,家里没有银子去瞧大夫。” 榴花听了,果断地道:“走,带哥哥姐姐去家瞧瞧你娘。” 男童闪着眼睛,天真地问榴花:“姐姐,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榴花笑,捏了捏男童的脸道:“你能骗我什么?就这几个馒头吗?如果真遇到连馒头也需要骗的人,那么被骗骗也没什么关系。” 男童也笑了,絮絮叨叨的说道:“姐姐你真好,我这几天到处讨吃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肯给我,说我太干净,不像叫花子。可我娘从小就告诉我,穿得破没关系,但是一定要爱干净。如果不爱干净,就容易得病,得了病没钱去看大夫,就会......” 说到这里,男童突然不说了。 榴花看向他,却见男孩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 榴花和金宝互望一眼,男童“哇”地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姐姐,我娘没钱去看大夫,很快就会离开我了对不对,我就要成没娘的孩子了,呜呜......” 男童哭得伤心,榴花和金宝束手无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 狗血的事哪都不会少 陈良安领着榴花和金宝两人穿过半条街,走进一条小巷子。 这条巷子里的房屋都很矮小破旧,比陶家村人住的房子还要差,随处可见垃圾,跟难民营似的。 世上有富人自然也会有穷人,只是榴花没想到临街那些看起来整齐漂亮的屋子后面,竟然还隐藏着这么脏乱破败的地方。 “姐姐,这里就是我家了。”陈良安指着一道歪歪斜斜,风稍微大点就能吹倒的院门告诉榴花。 院门就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环境。 榴花摸摸陈良安的脑勺,柔声道:“咱们进去瞧你娘吧!” “姐姐哥哥,请进。”陈良安上前推开粗陋至极的院门,请榴花和金宝进去。 院子很小,只有两间房,院内空地上除了竖着几排晾衣服的架子外,再无其他多余的物件。 “娘,有吃的了,足足三个大馒头哟。”进了院,陈良安捧着馒头往屋内跑去。 榴花和金宝相视一眼,也随着走了进去。 屋内狭小,陈设也甚是简陋,但桌凳等家具都很干净,上头并无灰尘,之前陈良安说他娘爱干净,可见所言不虚。 靠墙的角落里有一张架子床,床上仰面躺着一个妇人,此刻已睁开了眼睛。 “娘,今天有个好心的姐姐给了我三个大馒头,够咱们吃的了。”陈良安奔到床前,双手捧着馒头给妇人看。 妇人想支撑着起身,可只是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倒回枕上,语声也是干涩无力,“安儿,你先吃吧,娘没有胃口。” “娘,你昨天才吃了一个馒头,怎么可能没有胃口。生病就要多吃东西,这样病才会好起来,娘你以前都是这么教我的。”陈良安拿起一个馒头喂到妇人嘴边。 妇人头偏了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来,缓缓道:“娘这回的病吃东西也好不起来了,馒头你自己吃吧,娘吃了也是浪费。” “不会的,娘你骗我,一定能好起来的。”陈良安急得大哭,手拿着馒头往母亲嘴里塞,“娘你吃啊,吃了就能好。” 后头进来的榴花和金宝瞧见这一幕,鼻子酸酸地,说不出的难受。 妇人察觉到屋里来了人,转头看过来,瞧清楚是一对少男少女,便问陈良安:“安儿,他们是谁?” 陈良安抹抹眼泪,告诉妇人:“娘,哥哥姐姐就是给我馒头的好心人,他们说要来瞧你,我就带他们来了。” 妇人听了,又要挣扎着起身,可实在太多虚弱,身体怎么也没能离开床板。 “婶儿,你别起来,躺着吧。“榴花赶忙上前按住妇人。 妇人其实还年轻,看上去应当不会超过三十岁,只是脸色青白一片,嘴唇也是毫无血色,憔悴极了。 “谢谢你们,肯施舍馒头给安儿。”妇人眼里有了些神采,瘦瘦的脸颊没什么肉,使眼睛看起来更大。 “婶儿快别这么说,只是几个馒头,你不用放在心上。”榴花瞧着妇人,怎么都是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妇人轻轻摇头,凄然笑道:“家里并无存下米粮,打我病的这几日,吃食全靠安儿在张罗,虽然他每日都有拿东西回来,但我知道那必定是极不容易的。” 世态炎凉,人心冷暖,妇人似乎看得很透。 榴花默然无语,伸手探向妇人的额头,体温正常。 “我不是染了风寒,姑娘费心了。”妇人说话十分吃力,嘴唇干裂,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娘是饿病的,平时有吃的都先让我吃。”陈良安呜呜地哭了起来。 榴花闻言,再结合刚进来听见妇人和陈良安的对话,似乎懂了。 她思量了一下,先对陈良安道:“你娘病着,不能干吃馒头,水在哪里?我们先去烧点热水给你娘喝。” “灶房里有水,我早上才烧的。”陈良安放下馒头,边说边往外跑,“我去倒水。” 榴花解下荷包交给一旁站立的金宝,交代道:“金宝哥,你去街上瞧瞧,看哪家铺子有卖粥的,你去买一碗青菜肉粥回来。” 金宝把荷包推还给榴花,一拍自己的腰间,笑道:“买一碗肉粥的钱我身上还是有的,这事哪能光让你掏钱啊!” 榴花抿嘴笑,也不再坚持,“那行,你快去快回。” “好叻。”金宝说完,转身大步出屋去了。 榴花回到床前,把妇人扶起来靠着,陈良安也端着碗水进来了。 水已经凉得差不多,只有一点点微温,喝倒是没问题。 榴花端着碗,小心地喂妇人喝水。 妇人干渴得厉害,像将死的鱼一般贪婪吸取水分。 榴花看着妇人喝水的模样,心中涩涩地。 让一个小孩照顾生病的大人,何其困难,况且这个家连吃的东西都没有。 看年龄,陈良安跟陶天宝差不多大,可二人懂事的程度,陶天宝比起来,简直不能要。 妇人喝完水,精神看起来好了些。 榴花告诉陈良安,大哥哥去给他娘买吃的去了,馒头他只管吃。 陈良安听娘亲另有吃的,高兴地向榴花道谢后,拿个馒头去桌边坐下啃了起来。 榴花这才向妇人询问起他们母子的日常生活。 如陈良安之前说的一样,秦娘子平时靠帮人缝补浆洗过日子,天冷的时候还好,镇上那些请不起丫环仆妇,而自己又懒惰的妇人,会把衣裳拿去给别人洗,秦娘子赚的钱勉强够度日。 如今天热了,能洗的衣裳大幅减少,生活就捉襟见肘,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秦娘子只好去镇外挖些野菜回来果腹。 夏季哪有多少野菜可挖,加至前几日旧病又犯了,这才导致出现眼下的局面。 榴花听秦娘子说完,望着在啃馒头的陈良安,想起他说从小就没见过爹,忍不出又问了句:“良安的爹呢?是生他之前没的还是后来......” 秦娘子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淡淡地道:“不是没了,是走了。” 果然是这样! 榴花证实了之前的猜测,心中满是愤怒。看来渣男横行,负心汉哪都不缺! 陈良安只吃了一个馒头,把剩下的包里起来,说要留着给娘吃。 榴花心里不是滋味,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可她目前只是个小农女,身上只有几十文钱,想帮助这对母子都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去买粥得金宝回来了,如榴花吩咐的那样,是一大碗青菜肉粥。 陈良安看见肉粥,不由自主的吞口水。 娘亲病的这几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饿肚子,刚才也只吃了一个馒头,肚子还空着呐! 榴花见此情形,将秦娘子刚才喝水的碗拿过来,分了大半碗粥在里面,然后把剩下小半碗还热乎着的肉粥给陈良安,“吃吧,小心烫。” 陈良安望着粥坚定地摇头,“我不吃,留着给娘吃。” 榴花望一眼秦娘子,笑着劝陈良安道:“你不吃,你娘更不会吃的。” 秦娘子感激地看着榴花。 陈良安想起平时娘有吃的都紧着他吃,自己宁愿挨饿,便乖巧地没有再推拒。 待母子俩把粥分食完,榴花又问起秦娘子的病情。 秦娘子道:“也没什么大病,就是经常会觉得胸闷,心慌慌地,身上没力气,喘气困难。以往只要休息几日就好了,只是这回不知怎地,病情越来越重。” 榴花听完为了难,她不是学医的,这种是什么病还真说不上来。 她又问金宝,金宝也没听人说过。 二人对秦娘子的病情一筹莫展,眼看又到了晌午,榴花决定先去客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 借钱 金宝把榴花送到客栈门口,自己回工地去了。 榴花走进客栈,掌柜瞧见进来一个背包袱的乡下姑娘,赶忙上来拦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我这是源祥客栈,房钱可不便宜啊!” “我知道这是源祥客栈。”榴花的语气很淡,目光在四周打转,心中暗骂掌柜势利眼。 掌柜形形色色地人物见得多了,听榴花的口气,以为又碰见个人不可貌相的,忙赔着笑道:“恕我眼拙,没看出姑娘是个气粗的主。不知姑娘要什么样的客房。” 榴花也懒得跟掌柜扯皮,直接了当告诉掌柜:“住在你们这的詹公子让我来的,什么样的客房你问他去。” 掌柜的一听,马上拱手作揖,“原来姑娘是詹公子的客人,失礼失礼。詹公子早就吩咐下来了,我一直在等客人来呢,没想到就是姑娘。” “行了,我的房间在哪?”榴花对掌柜没好感,不耐烦听他啰嗦。 “在詹公子的客房对面,我这就让人来带姑娘去。”掌柜的满脸是笑,态度恭敬极了。 不看僧面看钱面,那位詹公子一来就包了大半时间是空着的天字号客房,妥妥地金主,他的客人哪能怠慢。 榴花跟着掌柜唤来的小二后头,进到一个清幽雅致小院。 小二领着榴花上二楼,打开一间房请榴花进去,告诉榴花一会儿有婆子来伺候,便退了下去。 榴花放下包袱,打量起屋内的摆设。 屋子客厅与卧室是隔开的,一应家具全是檀木制成,墙上还挂着两副字画,应该是个豪华套房。 里外间转了一圈,榴花正想坐上床去试试舒适度,听见有人敲门。 跑去把门打开,外头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健壮婆子。 “姑娘,我是客栈专门伺候女客的婆子,夫家姓王,姑娘唤我王婆子就行。”婆子笑吟吟地自我介绍道。 王婆子!不如直接叫王婆更好! 榴花强忍住笑意,对王婆子道:“王婆子听起来不顺耳,瞧着你的岁数比我娘要大上两岁,不如我就称呼你为王大娘如何?” 王婆子满不在乎地道:“姑娘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左右不过是个称呼。” 是个爽直的人! 榴花马上就喜欢上这个王婆子了。 王婆子是来问榴花中饭是端上来房来吃,还是她自个下去吃的。 榴花想静心思考怎样去帮秦娘子母子,便说让王婆子把饭端上房来。 王婆子应下走了。 榴花关门时,瞧了眼对面,毫无动静,料想那位詹公子应该是不在。 在客厅的桌旁坐下,榴花开始静静思考。 秦娘子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再加顽疾复发所至,首要是先解决饮食问题,然后再请大夫医治。 只是无论哪样,都是要花钱的,这钱从哪儿来呢? 榴花先想到的是借,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去向谁借。 镇上认得的人就那么几个,思来想去,榴花决定去找杏花两口子。 稍迟,王婆子来送饭了。 伙食还挺不错,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菜肴的分量都不多,但榴花一个人是怎么都吃不完的。 饭后,榴花出客栈,去糕点铺子用身上仅有的钱称了两斤山楂糕,然后奔许家去了。 开应门的是许婆子。 榴花之前只见过许婆子两回,对其脾性不是很了解,遂客气礼貌的喊人:“亲家娘好,姐姐在家吗?” 许婆子人胖胖实实,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堆到一块了,“哟,是榴花啊,半年没见,人又长高了。” 说话时身子没有让开,眼睛往榴花手上瞄。 “亲家娘身体好记性也好,我今年还真长了个头。”榴花捧了许婆子一句,又道:“我来瞧瞧姐姐,姐姐可在家?” “在的在的,怀着身子的人不在家还能去哪?”许婆子站到一边,让榴花进去。 许家院子里飘着一股猪粪味,院墙边的猪圈里关着头圆滚滚的大肥猪。 杏花听见动静,从屋里迎出来,并高兴地喊道:“小妹,你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跨过门槛时步子迈得急了些,许婆子看见,板着脸道:“慢着点走,你才刚刚三个月的身子,胎都还没坐稳,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杏花听了脸一红,停下脚步解释道:“娘,这不是小妹来了,我高兴嘛!” 许婆子看榴花一眼,又重新换上一副笑模样,“榴花难得来一趟,你就领她去你屋里说话,我这边还有事,就不陪着了!” “亲家娘只管去忙你的,我瞧瞧姐姐一会就走。”榴花感觉许婆子并不是太欢迎自己,便在话中先挑明自己不会多留。 “哟,怎么才来就要走呢?你姐怪惦念你的,住一晚再走嘛!”许婆子笑着挽留,只是笑意未及眼底。 杏花毫无察觉,出言帮着劝榴花:“是啊,小妹,你多久才来一趟啊,就住上一夜,陪我说说话再回去嘛!我天天闷在家里,难受死了。” 榴花笑笑,对杏花道:“姐,咱们去你屋再说吧。” “嗳。”杏花拉起榴花的手,一起往屋里去。 许婆子看着姐妹俩进了屋,收起笑容,满脸的不高兴。 来到杏花屋里坐下,榴花把山楂糕交给杏花:“姐,这是我在糕点铺子买的山楂糕,你尝尝。” 杏花接过,眉开眼笑地问道:“小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山楂糕的?” 榴花一本正经的贫道:“我会算呀,今儿早上起来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贫。”杏花嗔了一眼榴花,把山楂糕打开,拿一块送进嘴里,连声说好吃,并让榴花也吃。 榴花拿了一块在手上,问杏花:“姐,怎么没有看见姐夫?” 杏花吃完手里的山楂糕,又拿起一块,回答道:“跟他爹去周围的村里收猪去了,家里就剩一头猪,明儿卖了就没有了。” 榴花点点头,拿着山楂糕在想怎么开口跟杏花说借钱的事。 杏花见妹妹突然不吭声了,脸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想问道:“小妹,你今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姐,我是有点事要跟你说。”榴花赶紧把山楂糕放下,说起借钱的事。 杏花起先还以为榴花借钱是家里出了大事,待得知是为了一对可怜的母子后,感叹唏嘘了一番,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给了榴花。 榴花数了数,一共才一百多文钱。 “如今是婆婆在当家,这些钱是你姐夫偷偷给我零花的。”杏花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榴花把钱收进荷包,想起刚才许婆子呵斥杏花的情形,觉得杏花日子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犹豫了一下,问道:“姐,你婆婆是不是对你不好?” 杏花惊讶道:“没啊,她对我挺好的。知道我有了身子,家里的活不让我沾手,吃食上也没亏着我,只是我害喜吃不下罢了。” “那她刚才还凶你。”榴花撅嘴不满地道。 杏花用手指头一戳榴花的脑袋,笑道:“你呀,别乱想了。她是紧张我肚子里孩子呢,生怕孙子有个什么闪失。” “她对你好,都是为了自己的孙子呗。”榴花在心里说道。 杏花的事,她做妹子的不好多说什么,但从杏花刚才说许平昌会偷偷给她零花钱,足见两口子的感情颇好。 只要男人心疼媳妇,婆婆差一点也没什么要紧。 榴花经此一行,对杏花在婆家的处境大致心中有数。 跟杏花又聊了一会,告知二姐自己最近都会在镇上,起身要走。 杏花想要挽留,榴花执意要走。 姐妹俩出得房门,正好碰见许婆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 心疾 “哟,榴花,怎么才来就要走,多玩会吧!”许婆子一笑,发面馒头似的脸盘子上肉都往中间挤,看起来有些滑稽。 榴花明白许婆子是假意,笑着回道:“亲家娘,我还有事要去办呢。过两日我再来。” “这样啊,那我就不留你了。好走啊,记得给亲家带好。”许婆子说道。 “好呢,亲家娘。” “娘,我送送小妹。”杏花对许婆子道。 许婆子摆出慈和的面孔,“去吧去吧,路上当心,别磕着碰着了。” 杏花应着,和榴花一起往院门口走去。 许婆子瞧着两人出了院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回到客栈,天色已不早。 过了一会,王婆子又来问榴花晚饭在哪里吃。 榴花正在为秦娘子的药钱发愁,依旧说还是在房里吃。 王婆子退下,很快就送来了晚饭。 饭菜依然丰盛,榴花却有些食不知味。 吃罢,王婆子来收碗筷,顺便送来了洗簌的热水。 榴花洗簌完躺在床上,脑子乱成了一团麻。老郎中说秦娘子需要长期服药,然自己目前身无分文,连一副药都买不起,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呢? 如果就此放手不理,秦娘子撒手人寰,陈良安又还那么小,往后他该怎样生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 药又不是你吃的 “詹公子,你这回一定要救救我老杨啊!”杨老四一进门,噗通就给詹公子跪下并磕起头来。 詹衡熠被杨老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悦地皱起眉道:“何事需要如此惊慌?你先起来再说。” “是,公子。”杨老四依言爬起身,豁然看见榴花在座,一张老脸顿时红到了耳朵后面,讪讪地说道:“丫头,你也在啊。” 榴花笑着道:“我这跟詹公子刚说完油坊地基的事。大叔,你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老杨是流年不利,犯了太岁。”杨老四哭丧着脸,把今儿来的原因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 贵人想买你的宅子 药方有了,剩下就是解决药钱的问题。 榴花想,实在不行就回去厚着脸皮向詹衡熠借点,地基的事完成之后不收他的谢礼就是,无论如何也得让秦娘子服完半个月的药,后续治疗再另行想法子。 刚走进客栈,掌柜的就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榴花姑娘回来啦,刚才有人来找你。” “找我?是什么人呀?”榴花好奇地问。 “是一男一女,说是你的姐姐和姐夫,我安排人带他们去后面喝茶等你回来了。”掌柜现在可不敢再小看榴花了,说话客客气气地。 “谢谢你啊,掌柜。”榴花听掌柜一说,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 出尔反尔 灶房在西厢与正房之间,覃氏住东厢,中间要经过正房。当覃氏走到正房的走廊上时,让刚吃完早饭从正厅出来的姚氏撞见了。 姚氏柳家老幺的媳妇,进门后见覃氏生了两个闺女却依然在公婆面前比自己讨喜,心里很不舒坦。后来覃氏生第三胎还是个丫头,而她一胎得男。姚氏以为自己给柳家延续香火有功,从此公婆会高看她一头。哪知覃氏那个小丫头片子生得一副好模样,白嫩水灵,是人见到都想捏上一把,公公婆婆当成心肝宝贝,地位比自己生的柳家长孙丝毫不差。 姚氏妒火中烧,以男娃调皮难带为名,家务事从此不沾手,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 公子的来头 说话间就到了客栈,几人谈兴却正浓,詹衡熠吩咐车夫转去镇上的茶楼茗雾居。 上了二楼,拣个靠窗的雅座坐下,方儿去叫小二上茶。 因着章大河的事,坐着的三人倒是越来越投契。 “章大河知道自家宅子地下藏着潜龙,会怎么做呢?”趁着小二还未来上茶,杨老四问道。 詹衡熠白杨老四一眼,有点嫌弃他的智商:“当然是找打井的工匠来证实了。” 榴花道:“等他证实之后,想再讹你,也就寻不到由头,你的事算是圆满解决了。” 杨老四感激道:“丫头,这事如果没有你的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 生辰 刘娅儿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咕咕……” 正想得入神,肚子拼命的吼了起来。昨天到现在,除了喝药,还未曾进食,肚饿再正常不过。 看窗外的天色,应该差不多到早饭时间了,再忍一忍吧! 刘娅儿摸摸肚皮,用注意力转移法与饥饿抗争,为今后的生活打算起来。 原主生在重男轻女的社会,却长在一个不重男轻女的地方,家里头虽算不得富贵,日子过得却也殷实。爹娘疼爱自然不必说,两个姐姐处处呵护着她,就连祖父祖母,也把这个最小的孙女摆在跟长孙同样的位置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 监工 时间仓促,榴花就没去隔壁院,吃过中饭立刻赶回镇上去了,之后就闭门不出,在房里专心画施工图。 放在前世,几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东西,在这里需要花费十倍的时间,没有高科技的电子设备,做起事来真难啊! 除了施工图,她还把打地基需要用到的材料做了个总体预算,以便及时补料。 杨老四拿着施工图掉过来翻过去的看,觉得像是在看天书。他本来识字就不多,更何况是从来没见过的一堆符号。 詹衡熠瞅着一张张纸上那些鬼画符似的东西,听榴花说是自创,当时只想说一句话:我信你个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许婆子的心机 榴花和杏花两口子一起走进客堂厅,许婆子、许屠户和许秀芹一人一边在饭桌旁坐着,还有一边是空的。 “榴花来,坐我这。”许婆子拍拍身边的凳子,招手让榴花去她身边坐。 杏花和许平昌进来后直接在空着的一边坐下了,榴花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过去在许婆子旁边坐下,另一侧坐的是许秀芹。 许秀芹得了许婆子的授意,榴花一坐下,她就很有眼力见地递筷子。 榴花之前只远远看过许秀芹一次,两人都没搭过话,眼下又这么热情,榴花越觉得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都是自己人,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 顺发当铺 天天艳阳高照,地基工程进展喜人。只要将地基打好,地面的主体工程就快多了。 东家詹衡熠偶尔会来工地视察,对杨老四和榴花两人的工作到位颇为满意。 这日三人在鼎丰楼吃过饭后,榴花先行下楼,奔镇上的顺发当铺而去。 烈日炎炎,又是午后,人们多躲在屋里歇晌,街上行人稀少。 当铺里半个客人都不见,掌柜与伙计无聊得打起了瞌睡。 顺发当铺正是章大河的,榴花先在街对面观望了一会,确认章大河不在当铺里,这才走了进去。 伙计用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嫌隙 许秀芹来上了几天工,这天突然找到榴花,说许婆子又喊她去家里。 榴花现在一听到许婆子就头疼,不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去到许家,许婆子这回倒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要求说了出来:让榴花去跟工头说,以后工地上吃的肉从许家铺子里买。 她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许秀芹去上工后,回来娘家就把工地上顿顿吃肉的事说了出来。 许婆子一听就寻思开了,去哪里买肉都是一样要给钱的,与其钱给别人赚,还不如给自己家。工地一百多号人,每天都要买好几十斤的肉呢,有了工地这一块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 杂事 午饭时,榴花捧着大碗和金宝家爷儿几个蹲在一起吃。 菜里有两大片肉太肥,榴花不敢吃,丢掉又觉得太浪费,想了想,夹起来放进了金宝碗里。 “这么好的肉给我做什么,你自己吃呀!”金宝瞧着碗里的两大片肥肉,想把肉还给榴花。 榴花摇头,道:“肉太肥了,我不爱吃。” “噢。”金宝听榴花这样说,放弃了把肉还回去的想法,心里想道:肥肉多好吃啊,以前在家想吃都吃不上,榴花居然不爱吃。 唐元荣和金富金权两兄弟见此情景,悄悄地转开半边身体去,不看榴花和金宝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 公子就是闲的 六月的天气变幻莫测,入睡前还想着明儿又会是艳阳高照,结果一睁眼却来了场倾盆大雨。 雨势很猛,屋顶上,庭院里皆溅起一层白蒙蒙地雨雾,宛如飘渺的白沙。 榴花倾听着雨声,慢吞吞地起床,再慢吞吞地吃完早饭,外面的雨就停了。 不下雨工地就要开工,榴花收拾收拾正准备去工地,方儿来敲门,说詹衡熠请她过去。 来到詹衡熠的屋里,这位大公子正在练字。 确切的说,他是蹲在地上写大字。 詹衡熠屋子的地上摊着两条二尺来宽,一丈多长的白布,其中一条上已经写好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 事闹得越来越大了 詹衡熠未去理会钱掌柜,而是转身向当铺内瞧热闹的人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说道:“各位黄泥镇的父老,我们主仆三人来贵地做买卖,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前些日子因银钱上一时周转不便,遣丫鬟来此当铺典当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掌柜欺我的丫鬟不识字,未在当票上写明玉佩的详细特征,今日我们来赎当,此店家拿块下等劣质玉佩来充数,还请各位乡亲为我评评理。” 在场众人对顺发当铺的名声俱有所耳闻,又见詹衡熠衣着华贵气派,举止文雅谦和,对他顿生好感,一致认为是钱掌柜坑蒙了玉佩。 “得了吧,钱掌柜,你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 乱糟糟一片 “你?”地痞头子上下打量了詹衡熠一番,见他非是等闲之辈,不敢贸然造次。 此时章大河走上前来了,一眼认出詹衡熠就是前段日子要买他宅子的人,心头一震,升起些不详的预感。 他冲詹衡熠随意拱了拱手,质问道:“公子今日带人、大闹我的当铺,不知我章大河哪里得罪过公子?” 正主出现,已再无矫情耍嘴上功夫的必要。 詹衡熠面上笑意渐敛,眸中闪起一道如刀锋般凌厉的光芒,冷冷道:“速速把我的玉佩交还出来,那玉佩可不是你这等卑贱市井之徒配用的。” 章大河在黄泥称王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 除恶 这支铁骑人数过百,甲胄整齐,个个手持长矛,佩剑悬刀,装备精良。当先一骑上的人铠甲制式有所不同,并且只在腰间佩挂了一柄长剑,应当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 黄泥镇离县城有五六十里路,平时衙差都难得光顾一回,乡民们何曾见过如此刀兵森森,军容整肃的骑兵将士。 铁骑进入镇内,引起一阵惊慌,行人纷纷往两旁的店铺里挤,店铺掌柜赶忙和伙计关闭店门。 顺发当铺门前两帮人还在扭打,忽然耳边传来了铁蹄密集踩踏地面的轰鸣声,紧接着脚下的青石板也微微震颤起来。 听见如此巨大的响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 回家之前 “此地处理干净必定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今日之事既是我所引发,一切花费自该由我承担,里正无需客气。”詹衡熠面色柔和如春风,语气却不容拒绝。 里正本摸不透詹衡熠的脾性,生怕自己会惹闹了他,略作思索,双手将银票接了过来,“如此老朽便遵循公子的吩咐,却之不恭了。” “自该如此。”詹衡熠说完,旋即又向里正行了个后辈礼,道:“晚辈年轻识浅,不通人情世故,往后少不得还有事要仰仗您老,望您老莫要嫌我麻烦才是。” “不敢不敢,公子言重了。往后若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 偏心眼 翌日清早,榴花起床后将自己的行礼全都收拾了起来,准备去跟詹衡熠说一声就走。 詹衡熠才刚刚洗簌完毕,听方儿说榴花前来辞行,吩咐方儿将榴花请了进去。 榴花进了屋,站在屋子中间微微垂下眼说道:“詹大哥,油坊的地基已经全部打好,盖屋子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今儿就回去了。” 那日之后,她一直避免跟詹衡熠碰面,今天来辞行,心里还是无法摒弃成见。 詹衡熠察觉倒榴花的疏离,微微皱起眉心问道:“这么早来见我,是一会就走吗?” “早晨赶路凉快些。”榴花回答完,想了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 雪花有喜 二人进了屋,陶氏先去泡茶,茶叶正是榴花上次送来的绿雪,她也一直留着没舍得喝。 绿茶解腻,配甜的糕点倒是正好。 两人边品尝糕点边聊天,榴花把这一个多月的生活经历说给陶氏听,最后说到了詹衡熠处治章大河与一众地痞的事。 陶氏听完这段,颇为肯定的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座油坊的东家倒是个做大事的人。” “姑,你也认为他做的对呀!”榴花惊诧道。 陶氏摇头笑道:“单以这件事很难论断对与不对,不过倒是可以看出此人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当狠的地方狠,当善时又一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 放水 李家其他人没在,曹氏想论理都找不到人,坐下去也没甚意思,交待雪花若是在婆家受了气一定要告诉她,便起身要回去。 “娘,你和小妹难得来一回,吃了晌午饭再走吧!”雪花拉住曹氏挽留。 “你怀着身子还要照顾大妹二妹,这就够你累的了,再说回去路又不远,到家做饭也来得及,我留下吃什么饭?你自己赶紧把气性立起来,少受些婆家人的气才是正理。”曹氏恨铁不成钢的教导雪花。 雪花点头,“娘,我知晓了。” “娘是过来人,你要把娘的话放在心上才行,你眼看就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出嫁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 重临旧地 来的这个女人正是寡;妇张氏,那日她在水井边吃了亏,打那后发誓要让曹氏和榴花的日子不好过。 有一天,她在村里碰见了姚老三媳妇,两人一拍即合,迅速结成了联盟。 姚老三媳妇给张氏出主意,说曹氏在村里嚣张跋扈,不就仗着有男人撑腰嘛,你去把陶有贵的心勾过来,看曹氏还拿什么来得意。 张氏在姚老三媳妇的怂恿下,决定对陶有贵展开行动。这些年爬她床的汉子多了,对男人的弱点一清二楚。 陶有贵常去满田家串门,每回都要从她家院门前经过,打定主意以后,张氏每日收拾得整齐鲜亮坐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 陶山林的心机 这些年日子过得很平静,时间将心底的伤痛逐渐抹平,今天再次站在院门前,回想起十五年前的一幕,心中的悲愤却仍然难以遏制。 榴花握住她的手,关切地望着她。 陶氏回以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听见谢家男人的喊声,最先应声出来的就是陶山林,他看见陶氏在泡桐树底下站着,眼中闪过诡计得逞的窃喜,转头往院里扬声喊道:“老婆子,咱们的闺女红豆来了!大全,二全,三全,快出来,你们的妹子回家了!” 他这一喊,里面立刻传出一连串应声的。 陶氏站着一动不动,眼神越来越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 对峙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大亮,榴花就听外头有人啪啪的敲门,她正睡得迷迷瞪瞪的,想着不知是谁这么早就来拜年,她没理,翻了个身往长生身上蹭了蹭。 来人拍了半天门,非但没停,反而越拍越急,开始大喊起来。榴花听了两声,分辨出是她娘在喊她,声音急得都变了音调。她惊得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待确定自己不是做梦赶忙随便穿了两件衣裳披着棉袄跑了出去。 一开门,便见她娘眉头拧得什么似地,一脸的六神无主。 “怎么了?出啥事儿了?”榴花吓得心口直颤,要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儿,这大过年的她娘不会这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 事了 只说荷花三人到孙雪梅家拜谢,孙雪梅当荷花是闺中密友般热络款待,没了心结的荷花也觉孙雪梅仍像从前那样亲近随和,两人又不免忆起还是姑娘时的光景,勾出不少怀念来。有些话不好当着男人们说,孙雪梅只拉着荷花进到房里一边说话,一边哄着她那才满周岁的儿子。荷花见这小娃子肉呼呼可爱得紧,着实喜欢。孙雪梅笑说让荷花和长生也紧着生个娃子,若是生了儿子就与她儿子结作兄弟,若是生了个女娃儿就给她儿子作媳妇儿。荷花也没什么羞涩的笑了笑,她老早就想生娃子了,听孙雪梅这么一提更是向往,又想着如今和长生做了实在的夫妻,明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 谁是亲儿子 入夜,榴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日里她娘与她说的那些话就跟用绳子在她心上栓了个疙瘩似的,越勒越紧,直让她胸口憋着一股子怨气,如何也疏通不了。想着自己傻子似的叫了那女人那么多年婶子,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她坐起来看了看长生,见他睡得安稳,便穿衣下地,去灶房取了火折子和灯油,走到门口却又站住,想了一会儿又把东西放了回去,悄悄地出了院门。 村子里四下黑漆漆的,榴花难免有些害怕,可想起她娘那些委屈心里又冒了火。她一路从村东走到村西,摸到了张氏家,屋里黑着灯,张氏大概是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 逆女 “你这孽畜。”听着这话,陶有贵脸黑无比,气的一把抓住天宝,举起巴掌使劲往天宝的屁股上揍。 从小到大爹从来没动过自己一个手指头,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下贱女人和不清不楚的野孩子打他,陶天宝即愤怒又委屈,哭嚎着对陶有贵又抓又挠。 “你放开他。”曹氏心疼的把儿子从陶有贵手上拽了回来,红着眼眶,眼泪直往下掉。 ”真有本事啊,为了姘头和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打自己儿子,莫非这个野孩子才是你的亲儿子?”榴花目光冷冽地看着陶有贵嘲讽,这个男人不配再让她叫爹。 “逆女,你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 人去屋空 陶有贵来到张氏屋里,把揣在怀里的元宝拿出来,张氏眉开眼笑,收起元宝贵哥长贵哥短的叫着,陶有贵顿觉通体舒泰,感觉自己过上了皇帝的日子。 “贵哥,你说要把申儿和天宝一起送进学堂里去念书的,可不能忘了哟!”张氏偎进陶有贵怀里,娇滴滴地说道。 陶有贵搂紧张氏,语气豪迈:“我陶有贵堂堂七尺汉子,说话哪能不算话,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等入秋,我就送天宝和申儿一块儿去学堂。” “贵哥,你真好!” 陶有贵和张氏越搂越紧,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俩人缠;绵了好一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 镇上琐事 荷花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的时候,杏花忽然回来了。 一个很平常的傍晚,荷花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围在炕上一边说笑,一边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剪尿戒子,忽听院门被人咣啷推开,随即闻得周夫子在外着急地唤荷花的名字。 荷花和四奶奶闻得周夫子这声音不对,相视一愣,忙放了活计出屋,长生也紧张穿了鞋追着荷花出去,却不在意什么喊声,只盯着她肚子小心翼翼地护着。 院子里,周夫子显然是一路跑了过来的,气还没喘匀便道:“杏花……杏花回来了……” 荷花一愣,瞪着眼仿似没听明白,周夫子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 老师与学生 娘儿仨溜达着往回走,天宝一路跑跑跳跳,瞧见前面街上有个卖糖人的,嚷着也要去买。 卖糖人的小摊前围着一圈人,皆是妇人与孩童,榴花一眼在人群里发现两个熟人,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两人正是秦娘子和陈良安,母子俩买完糖人转过身来,见到榴花很是高兴,三人相互问安后亲热地交谈起来。 秦娘子在食肆里做工后有稳定收入,脸颊较之前丰润多了,气色也好了起来,陈良安穿着一身新衣裳,显得比同龄的孩子要斯文安静。 ”婶儿,良安,这是我娘和弟弟。“榴花给亲娘子母子介绍曹氏和天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 管教弟弟要趁早 天宝挨了揍,躺在地上打滚撒泼,喊得比杀猪还大声。 曹氏权当没看见,转身回屋去了。 天宝见曹氏不但不维护他,还走进屋里去了,顿觉伤心无比,由假哭变成真嚎。 “起来,再不用心学,我还揍你。”榴花厉声高喝,将藤条在空中挥出呼呼的破空声。 她刚刚下手有分寸,天宝最多疼一下,绝不会受伤,之哭得如此伤心,乃是因为失去了曹氏这个保护伞,觉得委屈罢了。 曹氏选择视而不见,摆明就是给机会让自己好好管教天宝。 在地上翻滚的天宝下意识捂住屁屁,其实他的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 陶有贵的怨气 突然间多了四个人,而备下的食材只够自己娘儿仨吃的,曹氏便挎着篮买菜去了。 黄泥镇不靠海不近大江大湖,当地佳肴只是些河鲜野味,其中最具盛名的当属高岩湖鲟龙鱼。 天资山的层峦叠嶂间有一个小湖,水质清冽,湖面波光粼粼,有如一块巨大的翡翠般铺设在郁郁葱葱的群山峻岭间,予人一种高峡出平湖之感。 此种由独特地貌形成的小湖泊,远离尘世喧嚣,对水质十分挑剔的鲟龙鱼却喜在此繁衍生息。 高岩湖鲟龙鱼珍稀难得,肉质也异常鲜美,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吃得起的。 曹氏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 夜半狗吠 夜色浓厚,村里黑漆漆一片,陶有贵一路摸到了张氏家,越过院墙,看见张氏房里还亮着灯。 “莫非这婆娘知晓自己错了,在等我!”陶有贵心里一阵窃喜,伸手去推紧闭的院门,却纹丝不动。 就在他迷惑不解时,远处有微弱的火光亮起,借着火光可以看见有个人影正往这边过来。 那一点光亮是火折子发出来的,忽明忽暗,看不真切那人的容貌 陶有贵忙闪身隐进院子一侧的窄巷里。 火光越来越近,且能听见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陶有贵在黑暗里屏息凝神,猫着腰一动不动。<br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三章 里正的上上之策 房门口无拦无挡,外面的人直接就进了屋。因着张氏是寡妇,汉子们不好进屋,打前阵的是几个妇人。 妇人们看清屋内的情形,都惊楞住了,待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大声喊了起来:“娘呀!不好了,死人啦!你们快进来!” 后边的汉子们闻声进屋,陶有贵顿时面如死灰,张氏垂头缩在角落里,瞧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陶有贵与张氏的事村里人尽皆知,再结合张氏往日的作风跟冯癞子的品行,屋内之事,大伙心里都猜到了七八分,但毕竟关乎人命,此刻无人出声嘲笑陶有贵和张氏。 汉子们要镇定些,一人伸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 你是咱家的财神爷 陶有贵自觉无颜面对村里的乡亲,在屋里窝了几日后,穿戴整齐,奔镇上二闺女家去了。 杏花起先以为陶有贵是来镇上探望娘亲,顺道来瞧自己的,后见陶有贵问曹氏的住处,疑窦顿生,追问之下得知娘是因爹又与那张氏牵扯上才离的家,气到差点动了胎气。 许家人仰马翻,一片大乱。 杏花缓过来,抹泪道:“爹你一把年纪了还这样糊涂,张氏是什么样的品性咱村里那个不知,你竟然还和她勾勾搭搭,村里人该怎样看待咱们家?” 陶有贵脸色羞惭,道:“爹是一时糊涂,才着了那臭婆娘的道。如今已经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 渣男千千万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用?“曹氏胸中警觉感迅速蔓延,以往家里一年的开销也就几两银子,如今陶有贵要十两,这太不符合常情。 上回拿银子给张氏出手就是十两,这回又要十两,莫非...... 陶有贵哭丧着脸,把打伤冯癞子的事儿说了出来,“那冯癞子说若是我不赔偿银子,就要送我去衙门吃官司。桂香,你可不能不管我,见死不救啊!” 果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起妻儿! 曹氏得知陶有贵此番来寻自己的原因,胸膛里那颗本已软化的心一分一分冻结成冰。 榴花掏出一直放在身边的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 隐秘的心事 榴花边择菜边留心观察曹氏,见曹氏心情虽然低落,可以没有出现过激的情况,遂放下心来。 其实她心里清楚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从一而终的思想根深蒂固,曹氏今天主动喊出“和离”只是被逼上了绝路,并非情愿;但她更清楚人的劣性一旦形成,若非经历过釜中游鱼的绝境,是不会轻易转变的,陶有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单单因为张氏的虚情假意就醒悟改过,显然不大可能。 所以她才在曹氏心软,想要答应跟陶有贵回去时现身,掐灭曹氏的念头。 曹氏在做的菜肴是当地宴席上必备的一道墨鱼豆腐丝,此菜的主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七章 又出事了 . 翘首以盼中,视线里出现了书生的身影,榴花心中突然漾起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极了前世在学校的宿舍或是课室楼下等待良久,然后看见男友那刻的心情,甜蜜中带着些羞涩。 此想法刚一冒头,她突然惊慌起来,那淡淡一层绯红不自觉地又爬上了面庞。 就在慌乱得一颗心不知如何安放时,书生已到了跟前。 “榴花,你脸色发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书生一眼就发现了榴花的脸色不对,遂关切地问。 “啊,不.......不是。”榴花稳住心神,抬头往天上瞧了瞧,嘻嘻笑道:“ 《农女家里有矿》第五十七章 又出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八章二百两不多 . “大胆,你们是忘记章大河怎么死的了吗?”杨老四怕这伙人故意搞破坏,情急之下只能用威吓来阻止。 章大河与一众地痞的下场,镇上的人记忆犹新,宋端听见杨老四提起此事,心中不由一阵发寒。 他的亲族你看我,我看你,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见此情形,杨老四总算是松了口气。 工地里面不敢进,宋端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再次对许秀芹动手,逼其说出奸夫赵大钧的家在哪里。 许秀芹任宋端如何辱骂殴打,就是不肯说。 宋端气急败坏,从亲族手中拿来一根木棒要打许秀芹。 《农女家里有矿》第五十八章二百两不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九章 都是你害的 . 许婆子一直伏在许秀芹身上哭,听见榴花和许平昌说话,突然发疯似的冲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榴花脸上,骂道:“都是你害的秀芹,当初你要是把秀芹介绍去东家身边做事,秀芹又怎会来工地上认识别的汉子?你就没安好心,见不得秀芹好,怕秀芹抢了你的差事。” 榴花懵了,摸着火辣辣地脸庞愣在那里。 众人也摸不清许婆子为何针对榴花,都觉许婆子是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许婆子继续劈头盖脸骂榴花:“现在秀芹成这样,你高兴了吧?我们许家哪里对不住你了?平昌哪回去你们家是空着手了?小小年纪,心 《农女家里有矿》第五十九章 都是你害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章 中秋 . 许婆子看见杏花摔倒在地,也急了,杏花肚子里可怀着许家的孙子呢! “杏花,你感觉怎么样?肚子痛不痛?”许平昌顾不得责怪许婆子,赶紧将小女娃放下,去察看杏花要不要紧。 杏花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顾及肚里的胎儿,身体下坠时用手支撑住地面,因而大大减少了身体与地面接触时产生的冲击力,倒地后除了手腕有些疼痛,其他并无大碍。 “娘,你做什么推杏花?”许平昌见杏花无恙,这才不满的质问许婆子。 许婆子瞧见杏花的肚子没事,松了口气,但听见儿子责 《农女家里有矿》第六十章 中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一章 吓死的那都不是人 . 秋风乍起,秋意渐浓,山茶果在秋阳的照射下,越发圆润饱满,只待成熟之日。 油坊如期竣工,作为黄泥镇未来的头号商家,大肆庆祝一番是必要的。 选定黄道吉日,詹衡熠便开始给镇上有头脸的人物下帖子,请他们来观礼。 要说黄泥镇最有名望的人,非天资书院的山长莫属,就连里正都要屈居他之下。 这位山长年轻时中过进士,虽是排在榜末,但在黄泥镇此等山野之地,那也是了不起的事情。 山长因在朝中毫无根基背景,又不愿趋炎附势,仕途走的极为不顺,被发配到偏隅之地做小县令了 《农女家里有矿》第六十一章 吓死的那都不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二章 好大的一朵白莲花 . 翌日早晨,榴花和曹氏正在做早饭,跟方姝儿一起来的妇人进来了灶房。 妇人是方姝儿的奶娘,神情傲慢地对坐在灶膛前烧火的榴花道:“洗脸水烧热了没有?给我家小姐送进去,小姐顺便有话要问你。” 昨天来个丫鬟,今天又来个婆子,一个个还眼睛像长在头顶上似的,下人在别人家里都这样跋扈,主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榴花眼眸半眯盯着妇人看了半响,假装不懂地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不跟你说话,我难道是跟鬼说话?”奶娘眼神冰冷,她可是嫡出小姐的奶娘,一个烧火的粗使丫鬟竟然 《农女家里有矿》第六十二章 好大的一朵白莲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三章 双姝交锋 . 二人在小几旁入坐,奶娘对方姝儿道:“小姐,你和榴花姑娘说话,我带春秀夏彩去烧水泡茶。” 方姝儿轻轻点了点头,奶娘领着两个丫鬟往外退去。 待奶娘等人出了屋子,方姝儿笑着跟榴花道:“昨儿晚上夏彩听姑娘说这座宅子原先的主人是死于非命,倒让我们好生吓了一跳,整夜未敢入眠,不知姑娘能否将当时的情形说一说?” 原来真是被吓着了! 榴花暗里思忖,淡淡道:“这座宅子原先的主人是个恶棍,勾结地痞妄图侵占他人财物,结果反被当街除之而后快了。” “原来如此。”方姝 《农女家里有矿》第六十三章 双姝交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四章 竣工庆典 . 方姝儿回去宅子里后,她的奶娘和丫鬟果然未再和榴花起冲突,大家相安无事度过了一日。 次日便是竣工大典之期,榴花是油坊建设工程的负责人之一,自然要到场,曹氏无事,也想去瞧瞧热闹。 书院和油坊相隔不远,早饭后,母女俩一起送天宝去念书,然后直接去油坊。 内院,方姝儿在精心装扮,铜镜中映照出一张娇艳夺目的白玉美人面,雪腮染红妆,青丝上一朵玉版白,香雪映红妆,让人过目难忘的清妍绝丽。 方姝儿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但让她懊恼的是自己尚未过门,只能以主人表亲的身份 《农女家里有矿》第六十四章 竣工庆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 红花与绿叶 . 就在他二人四目交投之时,只听杨老四高昂地喊道:“天资书院宋山长前来恭贺詹氏油坊竣工之喜。” 这一声通报比之前任何宾客来时的都响亮,且隐隐透着激动。 围观群众当中有不少人家的孩子在书院里念书,听见通报声纷纷肃然起敬,朝入口处望去。 方姝儿这时移步站在詹衡熠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俨然一副主家人的模样。 宋山长在众人瞩目下端步行来,身后有一个双手捧着长匣子的少年相随。 天资书院的山长在黄泥镇一直以来都是传说中的存在,身居书院深处,不喜与外面的人交际应酬,鲜少有人得见其真容,可今日一现身,大伙都惊讶地发现山长原来就是书院门口那个和蔼可亲的看门老伯! 而那少年身着书院学子统一的白色滚紫边长袍,纯洁的白与华贵浓紫相互交印,卓然飘逸又贵气肃穆,搭配着少年如行云流水般精致顺畅的脸庞轮廓,是一种世间罕有的俊俏。 唯一可惜的是,少年浓眉下的长睫毛总是垂着,眼睛只有在眨动时才露出一泓清透的光,整个人显得有些冷漠与傲慢。 此少年跟笑容暖如初阳的詹衡熠相比,一个清冷隐涩,有如子夜的白月光,另一个温润迤逦,是朝阳出谷时的彩霞。 榴花望着山长和走在他身后的少年,张着嘴巴,眼睛直愣愣地半天没有眨动。 詹衡熠根本未曾想过天资书院的山长真会前来,这完就是意外的惊喜,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了。 “老夫宋子元,承蒙詹公子盛情,特带门下弟子前来恭贺詹氏油坊竣工之喜。”宋山长来到詹衡熠面前自报了家门。 “宋山长百忙之中肯纡尊前来,小可荣幸之至,若有礼数不周之处,望宋山长见谅。”詹衡熠执的晚辈礼,宋山长虽说已致仕,但也曾金榜有名,读书人最讲究尊师重道,詹家目前只是一方巨富,詹衡熠本人也是读过书的,论尊卑长幼之序,理应如此。 方姝儿见此,也赶忙跟着福身行礼! 宋山长微微点头,笑着道:“詹公子言重了,老夫如今是一介闲云,岂敢妄自尊大。今日詹公子的油坊竣工,老夫特绘了一幅宏图大展为贺礼,还请詹公子莫要嫌弃老夫画技拙劣。”说着,微侧转头朝身后唤少年的名:“衡陵。” “是,山长。”少年闻声上前,双手奉上长匣,只是仍未抬眸正视面前的詹衡熠。 “山长的墨宝,求还求不来,晚辈怎会嫌弃。”詹衡熠本想让圆儿接下长匣,微微迟疑一下,自己双手接了过来。 少年面色微有些惊讶,浓密长睫向上抬起,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詹衡熠也在打量少年,俩人的视线相接触,詹衡熠心中不由惊叹:黄泥镇此等偏陋小地竟也有这般人物! 二人面对面,一个如朝阳温暖,一个如冷月清寂,气质截然不同,却谁也压不住谁的光辉。 少年打量完詹衡熠,微微颔首,退回山长身后去了。 ”宾客尚未到齐,山长请去里面稍事休息,一会还要劳烦山长为油坊行揭匾之礼。“詹衡熠将长匣子交给圆儿,然后侧身请山长入内。 宋山长轻点了下头,举步欲行,身后的少年唤住了他,并附在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话。 只见宋山长点了点头,少年向山长行礼过后,转身往边上瞧热闹的人群走去。 围观群众皆不明这个天资绝艳的少年有何事,视线都跟着他移动。 榴花见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走来,心就又聒噪了起来,双颊浮上来浅浅一层晕暖芳菲。 ”榴花,大娘。“清冷如月光的少年微笑启唇,有如春来雪融,那笑容又甜又暖,澄澈的眼眸星光绚烂。 ”嗳。“曹氏应了一声,神色微有些不自然,想来是见惯了书生的冷漠性情,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榴花定了定心神,急切问出心中的疑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看门老伯怎么会变成了山长?“ 书生望着榴花,微笑道:”老伯是山长,此事书院里知道的人不多,山长也不许向外透露,因而外面的人皆以为老伯就只是个看门人而已。我今日会来这里,乃是因为山长说想带我出来见见世面,领略人情世故。“ 呃! 榴花这会儿总算明白为何老伯每次进去喊书生,就算书生正在上课,老伯也能将他带出来了!还有,一向不喜交际的山长,这回竟然破例带书生出来与镇上的商户结交,可见对书生的重视程度! 就在榴花思忖之际,听得书生又道:”山长在等我一起进去,眼下不方便多说,一会儿空了,我再出来寻你们。“ 山长此刻还在油坊门口跟詹衡熠交谈,母女二人欣然让书生自管去便是。 书生走回山长身边,詹衡熠亲自陪着山长进去了。 油坊门口只剩下方姝儿和她的奶娘丫鬟,以及詹衡熠的小厮圆儿,方姝儿的眼睛场转了一圈,招手喊榴花过去,“榴花姑娘,过来这边说话呀!” 榴花不清楚方姝儿叫自己过去有何事,遂走了过去。 “榴花姑娘,刚才跟宋山长一起来的那少年是你什么人?长得好生俊俏呀!”方姝儿好奇地拉着榴花闲聊。 榴花淡然道:“我们是一墙之隔邻居,同族之人,见到打个招呼而已。” “原来那少年跟榴花姑娘是同姓的族人,可惜了,如若不然,我瞧着跟榴花姑娘倒是十分相配呢!”方姝儿娇笑着道。 最后一句正好戳中的榴花的心怀,榴花心中泛起些许甜蜜,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方小姐说笑了,我们只是两家挨着,关系走得近罢了。方小姐国色天香,詹大哥谦和倜傥,你们二人才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榴花姑娘快莫要说了,大庭广众之下怪羞人的。”方姝儿佯作娇羞,制止榴花再说这个话题。 榴花也不想跟方姝儿聊这个话题,顺势打住,将话题往今天的热闹盛况上扯。 二人比肩而立,言笑晏晏。 这会舞龙舞狮停了,围观群众无热闹可看,注意力便转到了油坊门口的两位姑娘身上。 方姝儿今日穿的是大红石榴裙,发髻上只插了一朵玉版白牡丹,再无点缀其他金银珠玉,不但不显寒酸,反而映衬出一种静心动魄的华艳,再加上青丝丰茂如碧云,精心描画过的秀眉入鬓,一双水汪汪的晶眸潋滟流光,足以令群芳羞惭。 而她身边的榴花,不算出挑的脸庞尚留着几分稚气,身段也是平平板板,毫无波澜,个头不算高挑,手脚倒还修长,勉强称得上秀致,身上的淡绿衣裙样式普通,毫无出彩之处。 俩人站在一起,方姝儿的风采将榴花完压住了,一个是光彩夺目的花朵,另一个则沦为陪衬的绿叶。 大伙望着两位姑娘窃窃地议论,而当事人却对此毫无察觉,方姝儿是早就习惯了别人的赞美,榴花则是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世界上的美人多了去了,如果见一个就拿自己去对比一番,那还不得累死! 不多一会,詹衡熠从里出来继续迎客,榴花遂再无人去关注。 贺喜的宾客接踵而来,不多时就来齐了。 吉时到,揭匾仪式正式开始,宾客们都从油坊内出来观礼,鼓乐声,爆竹声又响了起来。 揭匾人是詹雍和宋山长,两人分别手执竹篙将蒙在大门上方的红绸布挑开,刻有詹氏油坊的牌匾显露了出来。 众宾客面目笑容,齐齐拍掌祝贺,热闹非凡。 无人注意到揭牌匾时,书生又悄悄挤到了榴花身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六章 惆怅 典礼仪式结束后是主家的答谢宴,筵席摆在鼎丰楼。 道贺的宾客中有些是带了家眷来的,因此将男宾与女眷分开了来坐。 方姝儿是詹家的表亲又是詹衡熠的未婚妻,理所当然坐了女宾席的主位,同桌是几位商户太太及未出阁的姑娘,榴花和曹氏坐在相临桌。 进食自然不能再戴着面纱,当方姝儿取下面纱,风姿立刻引得同桌太太姑娘们的好一顿逢迎惊羡。 男客那边,詹家父子与宋山长,书生,里正及几位年长的老者一桌,酒菜上来,詹家父子说了些场面话,众人便开始推杯换盏的相互轮番敬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七章 雪花小产了 看门老伯就是书院山长的消息一日之间传遍黄泥镇,第二天榴花去送天宝,看见学子家长们皆恭敬地向宋山长问安。 老伯恢复了往日的装扮,依然和蔼可亲,每每有人朝他喊“山长好”,老伯都笑眯眯地点点头,可越是这样,学子们越是老老实实,循规蹈矩地进出,丝毫不敢追逐嬉闹。 “山长早!”榴花和天宝来到书院门前也向老伯鞠躬行礼,山长就是校长,在校长面前放肆可没好果子吃。 “早!”老伯大概是回应得乏了,这会儿神色恹恹地没什么精神。 天宝跟山长打过招呼就进去了,榴花以为山长是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八章 反客为主 待把雪花扶回床上靠着,榴花问道:”大姐,我和娘上回来时就交待你倘若受了委屈,千万要告诉我们,你这回怎么反倒劝我不要追究?“ 雪花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神色平静地道:”爹跟张寡妇的丑事在附近几个村里都传开了,我哪能不知晓。娘跟爹如今一个在镇上住,一个在家里,咱家的日子过得一团糟,哪能让爹娘他们再为我的事烦心。“ 榴花听了,安慰道:”大姐,你别为爹娘的事担忧了。依我观察,爹受过这一回的教训,他以往的那些臭毛病,估计能改不少。还有咱娘,她如今在镇上能挣上钱,在咱爹面前硬气多了,没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九章 鸡腿真好吃 “亲家娘,鸡是专门给姐姐炖来补身的,你老怎么端到这边的桌上来了?”榴花用力压住李福根大嫂的筷子,眼睛却在望着李婆子。 李婆子赔着笑道:“这么大一只鸡,雪花她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我给她和大妹二妹端了鸡汤过去的。再说你和亲家公来了,桌上没个荤菜怎么行。” “亲家娘客气了,我跟爹不吃这鸡也没什么,最重要是先紧着大姐吃。”榴花说完将目光转向李福根大嫂,冷冷道:“爹娘没动筷子,客人也没动筷子,身为长媳,居然如此不懂规矩,出嫁前爹娘就没教一教什么是孝道和礼数吗?” 声量不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章 打抱不平的妇人 榴花回到正堂厅,桌上的饭菜一筷子都没动。 “瞧我这记性,光顾跟姐姐说话去了,竟然忘了没跟你们说别等我,我的错。”榴花也不在乎李家人是什么心情,径自坐下后往汤盆里瞧了瞧,拿筷子将鸡肝夹进李婆子碗里,笑着道:“亲家娘做饭辛苦了,这鸡肝没骨头,最合适牙口不好的老人吃。” 假心假意! 李婆子恼死了榴花,撇了眼榴花冷着脸没吭声。 ”亲家娘,你怎么不吃啊?菜都是你做的,难道还嫌弃自个的手艺不成?“榴花依然笑吟吟地望着李婆子。 ”吃,怎么不吃。“李婆子快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一章 夜半惊魂 李婆子从地里挑着一担老黄菜叶子回家,累得气喘吁吁。 早几年,别家跟她一般年纪的人,都是在家带带孙子,干些轻省活了,哪像她,家里地里的活一样都少不了,一年到头没个得闲。 大儿媳妇是个厉害的,又因连着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以功臣自居,在家里只管张嘴吃饭,跟皇后娘娘差不多。看在为李家开枝散叶的份上,她忍了。 这一忍,就直到小儿媳妇进门。 小儿媳妇性子软和,好拿捏,家务事甩手丢给她也没怨言,再加至小儿媳妇生的两个都是闺女,就更不敢找事了,自个也乐的做甩手掌柜,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二章 鸡腿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李婆子没起得来,早饭是李全福媳妇做的。 嫁进来李家,她就没做过几天家务活,养尊处优惯了,如今突然叫她做全家人的饭食,心里的怨气可想而知。 “贱蹄子日日躺在屋里当娘娘,老东西也开始矫情装病起不来,一大家子好手好脚的却要老娘来伺候,就不怕吃进去屙血。”李福全媳妇将铲儿瓢儿摔得乒砰响,嘴上不停地骂骂咧咧,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心中顿时大惊,赶忙转头过去看。 榴花手上端着个盆站在灶房门口,黝黑深邃的瞳仁泛着森森冷光,而那眼底似乎有一个漆黑的黑洞,正呼呼的 《农女家里有矿》第七十二章 鸡腿不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三章 隔墙有耳 榴花在天师约定来李家做法事的前一天回了陶家村,李家人暗里高兴瘟神总算是走了,若再多呆几天,莫说家里的鸡,那两头猪能不能留住都难说。 陶有贵听榴花说了李家请天师的事,愤怒地立刻和榴花去了族长家。 第二天上午,天师带着两个徒弟到了,先在李家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然后吩咐徒弟准备开坛。 李婆子最是开心,只要天师做完法事,以后便可安枕无忧。 然而就在天师手握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时,陶有贵、榴花和三四十条陶家村的汉子来了,将李家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农女家里有矿》第七十三章 隔墙有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四章 天师借法 李福全媳妇这会迎了上去,道:“三爷爷,您老来了就好,他们陶家村仗着人多势众,喊打杀的,都欺负到咱家门口来了,您老可不能不管啊!” 李三爷上下一打量李全福媳妇,冷着脸训斥道:“不是我仗着辈分说你,倘若你平时不偷懒耍滑,脾性稍微软和些,家里的活多搭把手,你和福根媳妇哪会闹到如此地步?你这性子是时候改改了。” “三爷爷您说得对,我一定改。”李福全媳妇忙不迭的点头应承。 榴花火冒三丈,这死老头明着是教训李福全媳妇,可话里却在向在场的人暗示雪花是肚量小,不满意干多了活才闹 《农女家里有矿》第七十四章 天师借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五章 我大姐要和离 李福根被堵得哑口无言,悻悻然地看他娘去了。其实他私心还是很喜欢雪花的,奈何性子太过懦弱,从小到大事事听从父母安排,从不敢违逆,就是对一奶同胞的大哥,向来也言听计从。 榴花见李福根不出声了,转身过去安慰雪花。 李老头到底多吃过几斤盐,比李家其他人要镇定些。李三爷走前撂的话意思很明显,是让自家放忍气吞声服软,别再硬碰硬,那样讨不来好果子吃。 为了保全李家,李老头一咬牙走到陶有贵跟前,语气诚恳地说道:“亲家,雪花在我们李家受了委屈,是我治家无方,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事儿 《农女家里有矿》第七十五章 我大姐要和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六章 稳赚不赔的买卖 既要和离,就得写放妻书,李家并无笔墨,也无人识得字,让他们去借笔墨也不肯去,摆出是你们要和离的,笔墨纸张自己去想办法的态度。 榴花被李家的无赖相给气着了,正待问前来围观的李家村乡亲谁家备有笔墨纸砚,天师说他随身带了。 榴花谢过天师,却见天师对李家诸人道:;你家既无人识得字,这放妻书不如便由我来代劳如何?此事了结,本天师也好早些离去。 其言之意:你们耽误我太多时间了,本天师还要赶去做下趟买卖的。 李家人觉得天师有点多管闲事,但又不敢得罪,因这些方外高人普通百姓可若不起,人家随便做个法就能让你家破人散,遂只好说;有劳天师。 天师磨好墨,提笔刷刷很快就将放妻书写了出来,举着纸张对双方道:;我将放妻书念出来你们听听,若有异议,再酌情修改。紧接着念道:;陶氏女雪花,温顺贤良,嫁入李家数载,上伺公婆,恭敬有加,夫妻相对,举案齐眉,下育子女,含辛茹苦。然夫妻之缘,但求二体一心,若结缘不合,必成前世冤家,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今即以二心不同,不如各还本道。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男婚女嫁,互不相扰。 写放妻书是有讲究的,男女和离之后若是继续婚配,媒人必定要问前因,这时就可把放妻书拿出来给媒人瞧,告诉媒人自家闺女或儿子是因为啥啥离的,不是私德品性败坏。媒人再去跟对方说,对方才好决定婚事。 因此,放妻书对和离男女今后婚配成功与否,起到关键性作用,极为重要。 天师写的放妻书言明了女方的种种优点,也并未写出男方家中的各种糟心事,只说是双方性格不合,让男女两家的脸面都能过得去,算是极好的。 李家本就理亏,而天师在放妻书上对今日之事只字未提,他们哪还能有什么意见。 榴花拿过放妻书看了一遍,见上面所书与天师念出来的相符,便再次向天师道谢。 她刚才怕天师写的放妻书会对榴花不利,想自己来写的,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双方都无异议,画押即可。 李福根磨磨蹭蹭不肯按手印,最后李婆子抓住他的手强行按了。 女方这边,雪花爽快地按了。 从此劳燕分飞,互不相干。 围观群众见没戏可看了,渐渐散去。 因是早有准备,雪花已将她和大妹二妹的衣裳收拾了出来,进屋拿上包袱就能离去。 李福根想要上来跟雪花说话,见榴花在怒瞪他,只得作罢。 李老头两老口招呼大儿子一家和李福根进屋,天师将他们拦住要辛苦费。 李家人不敢不给,法事没做成钱照掏,李婆子拿钱时,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雪花母女仨走得慢,陶家村来的汉子见尘埃落定先回去了,陶有贵和榴花留在后头和雪花一起。 陶有贵背着二妹走在前头,雪花牵着大妹走在中间,榴花背着雪花的包袱走在最后。 出了李家门口,榴花边走边往回看,待到天师出来,便停下脚步等着。 ;小姑娘,你特意在此等我,可是有什么话要问?天师走到榴花跟前时,也停了下来。 榴花点点头,坦然道:;我想问天师会如何处置那两个婴灵。 天师笑了笑,道:;小姑娘,你就没想过我只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吗? 榴花摇头,;方外法术我原本是不信的,后来经过一些事,我相信世上很多没见过的东西确确实实存在。仙师今日仗义相助,这样的人品,怎会是欺世盗名之辈。 天师开怀一笑,接着肃然道:;祖师爷传下来的遗训,我青峰山一脉弟子不但要斩妖除魔,更要匡扶人间正义。我今日所做之事,乃是遵从祖师爷的遗训。姑娘不必担心,那两个孩子我会好生照顾,助他们转世重生。 榴花闻言高兴地笑了,再次行礼以表感谢,;多谢仙师。 天师抬手虚扶,道:;姑娘宅心仁厚,将来必有福报。 榴花淡淡一笑,;仙师匡扶人间正义,而我只是为自己的亲人,要说宅心仁厚,我哪比得过仙师。 天师也微微一笑,道:花非花,雾非雾,世上的东西若只看表面现象,那就大错特错。 榴花心中一惊。 天师哈哈一笑,迈步朝前走了。 榴花看着天师的背影呆立半响,咬咬唇,抬脚跟上。 出村后,天师分道而去,榴花追上雪花和陶有贵,一起回了陶家村。 雪花带着大妹二妹住出嫁前的那间屋子,两个小女娃想到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们了,高兴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榴花帮雪花收拾好屋子,又做了午饭吃罢,这才往镇上去。回来好几天,曹氏想来也该担心雪花的情况了,并且一些后续的事还需处理。 曹氏听榴花把雪花的事一说,怪榴花为何不早来告诉她。 榴花翻了翻白眼,道:;你去了又能怎样?最多就是大骂李家一顿,大姐的事你能有更好的法子吗? 曹氏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悻悻道:;多骂他们李家一顿出出气有什么不好?李老婆子那个没脸没皮的货,就是欠骂。 ;都没脸没皮了,还会怕你骂? 曹氏再次语塞。 接下来就是处理后续一系列的事宜。 雪花彼时身体还需调养,暂时照顾不来两个闺女,陶有贵一个大男人就更不行了,何况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做。 因此,曹氏和榴花便不能再继续留在镇上,可这样一来,天宝就无人照顾,唯有住到书院里去。 天宝听说要将他一个人留在镇上,哭闹着不念书了,他也要回去。住在书院里多可怜啊,吃不好住不好,哪有娘在身边好。 榴花见天宝念了这么久的书,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气得又舞着藤条骂道:;知不知道大姐为什么受李家人的欺负?啊?就因为没有能顶事的兄弟为她撑腰!咱家为何要送你进学堂念书?还不是希望将来你有出息,把咱们陶家的门户撑起来!大姐二姐平日里是怎么疼你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不念书?行,以后别进咱家的门,反正养着也没什么用,白白浪费粮食。 天宝一听大姐在李家受欺负了,抹抹眼泪问李家人怎么欺负的大姐。 榴花便又把雪花被李福根大嫂打,并失去两个孩子的事说了一遍。 天宝听完后,从地上爬起来不闹了,心里发誓将来当了官,一定好好治李家。 把天宝送进书院,榴花想拜托书生帮忙照顾一下天宝,请看门老伯去喊书生出来。 看门老伯换了一个,可办事效率并未变差,或许真是书生名气大的缘故。 书生听榴花说要回村了,起先有些不解,等榴花将原因一说,答应一定好好照顾天宝,沐休时一起回村。 从书院回来,榴花和曹氏一起去见詹衡熠。 詹衡熠听说母女俩要回村去,倒没有过多挽留,结算完工钱又另外给了些打赏,临末又拜托榴花帮他办一件事。 事儿倒也简单,山茶籽的收获季节要到了,让榴花回去后帮忙在村里宣传,让村人和周围村子的人把山茶籽卖给他的油坊,价格比往年提高两文一斤。 这样的高价没人会不愿意卖,榴花爽快答应的同时又有疑问,成本高这么多,詹衡熠难道不怕赔本吗? 詹衡熠听见榴花的问题,微微一笑,道:;别的油坊是跟商人做生意,而我是直接将油运往京城,你知道京城的山茶油如今是什么价吗? ;原来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榴花点头,然后又摇头。 詹衡熠淡笑不语,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一百蚊?榴花迷茫地问。 ;一两。詹衡熠缓缓起身,接着道:;并且还是供不应求,仍有上涨的势头。 我滴乖乖,暴利啊! 榴花在心里劈里啪啦拨弄小算盘,山茶籽的出油率在三到四成,一斤山茶油的本钱是三十文,再加上人工运费,五十文顶破天了,你这一斤就卖一辆银子,妥妥的暴利啊! 既然山茶籽需求量这么大,何不自己弄个种植基地呢? 榴花忽然想起自家山林旁的那几座荒山,便向詹衡熠建议买下来种植山茶树。 詹衡熠志不在此,根本瞧不上一二百亩的山茶林,摇头道:;山茶树种下去五年才是丰产期,收效太慢,并且百十亩的山茶籽顶不上多大用场,我还得找人专门去打理,太麻烦了。 榴花听他这样说,只得作罢。 詹衡熠略沉吟,又道:;榴花小妹即有兴趣,何不自己把山买下来种?你们住在村里,打理起来也方便。 榴花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倒是想买,可是得有钱才行呀。 詹衡熠笑道:;这有何难,百十来亩荒山不过二三百两银子而已,我可以先借给你。但有一条,咱们得签个协议,以后你山茶林的出产必须卖给我的油坊,无论时价是多少。待债务抵清,我再另外算银子给你。 这可是算得上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榴花心中狂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詹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詹衡熠正色说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榴花盯着詹衡熠的脸仔细看了一会,道:;不像,但银子借出去那么久才能收回,你一点不担心吗? 詹衡熠大笑起来,;二三百银子能识清楚一个人,我觉得太划算了。 榴花默声不语,暗里吐槽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家伙可是一块玉佩就值三千两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七章 前尘往事 陶有贵十四岁的时候,他娘就开始给他张罗亲事了,老太太是怕什么时候再来个天灾人祸,陶家就此绝了根儿,只要把儿媳妇娶进门,生他三五个孙子,如此也就不怕老天爷往回收人了 彼时陶有贵是个半大小子,对于娶媳妇这事儿不怎么上心,但对男女之事却已经有了懵懂的认知。他经常和村里几个同龄的男孩儿摸去村外的小河边,躲在暗处偷看女人洗澡。 十五岁那年,陶有贵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春天。那天他本和同伴儿说好了去河边儿掏鸟蛋,结果人没来,他自己一个人在河边转悠了半天,爬树上摸了几个鸟蛋揣进怀里,准备回去给家里改善伙食。他正要下树时,看见树底下站着一个女孩儿扬着脖子望他。 ;你是在掏鸟蛋吗?女孩儿歪着头,两只手卷着自己的大辫子,眨着眼对他笑,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透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陶有贵心坎儿一颤,一时间竟有些语塞。这女孩儿他认得,是隔着两个村的张家村的,他曾偷看过她在河里洗澡,白花花的身子,比他看过的哪个女人都好看。 陶有贵从树上跳下来,没意识到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人前红了脸,他愣了愣,把怀里捧的鸟蛋递过去,讷讷地道:;你要吗? 女孩儿冲他一笑,伸手接过来,不无羞涩地道:;谢谢,下回我有什么好吃的也给你。哎,对了,你叫什么名? 陶有贵说出自己的姓名,问道:;那你叫什么? 女孩儿盈盈一笑:;我姓张,叫雪梅。 那天,陶有贵望着张雪梅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在河边傻站了好久。 他心里有了人,回去之后便着意打听这个张雪梅的事儿,只打听的结果却让他颇为失望。人说这张雪梅已不是大姑娘了,说她十二三岁的时候走丢了几日,说是走丢,其实是被贼人拉进山里糟蹋了好几天,说找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没一处好的。还说这张雪梅自那之后就破罐子破摔似的,成日里倒持得花枝招展的,看男人的眼神儿都带钩子。 陶有贵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失落至极,他脑子里始终忘不掉在树下仰头望他的那张俏生生的脸蛋儿,她笑得那么甜,怎么可能不是正经姑娘呢……可若真是正经姑娘……大概不会大白天的在河里洗澡吧……也许她家没地方呢,而且她也不知道会有人躲在暗处偷看…… 他想了好些日子,想得五脊六兽,终于忍不住去了张雪梅他们村找她,他把她拦在了河边野地里,直问她是不是人家说的那种人。 张雪梅没回答,只吧嗒吧嗒地掉了眼泪。 陶有贵心里一下子就软了,说了几句好话也没见效,她反而愈发哭得厉害了。也不知是怎么个心思,他忽然就把她给抱住了。 张雪梅挣扎了两下便软软地依在了他怀里。她说她是被人糟蹋过,十二岁那年她自己一人去她姨家,半路上被两个歹人捂了口鼻拉进了林子里,噩梦似的整整过了三日,才被她家里带人寻了回来。自那之后她好长时间没敢出门,外面都是说她的闲话,她光上吊就吊了三回,后来看她爹娘苦得很,才断了这念头。她想自己是被人糟蹋了,又不是不检点地勾搭爷们儿,凭啥要受人家白眼儿。便是将来没个好婆家,自己也不能苦了自己,只一辈子守着爹娘过日子便是了。 陶有贵听了把她抱得更紧了,只说你放心,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娶你做媳妇儿,往后有人敢说你闲话,我就揍死他! 张雪梅吸了吸鼻子,软绵绵地唤了他的名字,彻底把他的心给喊化了。 陶有贵打定了主意要娶张雪梅做媳妇,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跟他娘提,她娘便跟他说已给他定好了亲,对方姑娘模样儿虽不出挑,但性情是极好的,过了门儿保管是个贤惠的。 看着他娘的欢喜模样,陶有贵开不了口了,他看着她娘吃得千般苦头拉扯大自己,心里立了誓一辈子孝顺娘,半点儿不违她的意。 几日之后李忠去找了张雪梅,一脸愧疚地把这事儿与她说了。 张雪梅低头咬着嘴唇,好半天没言语。 陶有贵攥着拳头道:;雪梅,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违我娘的意思。我……我对不起你……我心里有你,真的有你…… 张雪梅摇头道:;不干你的事,我也没指望着真能嫁给你,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 她越是这么说,陶有贵越是自责难受,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半晌,张雪梅上前抱了陶有贵的腰,惦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陶有贵身上一酥,瞪着眼望着她。 张雪梅贴在他身上,柔柔地道:;贵哥,雪梅这辈子做不得你媳妇儿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跟你好一场,往后我回想起来,念着有你这么个好人疼过我,我怎样都值了。 陶有贵瞪着眼傻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不行……我娶不了你……我……不能…… 张雪梅道:;我早就不是干净身子了,往后嫁不嫁得人还不知道呢,便是我现在干干静静的,我也想给你,别人我谁都不想给……忠哥……你是不是……嫌我不干净,嫌我脏……说完两眼盈盈含了泪水。 陶有贵再没说一句话,抱着张雪梅滚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三个月之后,陶有股=贵成亲了。 洞房花烛夜,他看着自己满面娇羞小媳妇儿,心里却想着张雪梅,想着自己如何对不住她,他甚至想等过个一二年,等家里环境好了,跟他娘说说把张雪梅娶进来做小,虽然有些对不住雪梅,但她那么念他,大概也会同意的。 只他没想到,两个月之后,张雪梅却是嫁了人了,还是嫁来了他们村。成亲那日他也去了,张雪梅蒙着盖头,他看不见她是怎样的表情,只当天他喝了好多的喜酒,大醉了一场。 张雪梅因早年的事多少有人说闲话,她相公大抵也是真心待她好,成亲没两日便带着她离了村子,去外面讨生活了。 陶有贵也不是拖拉寡断之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在郁闷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也就慢慢走出了在这段情,把张雪梅这个人锁在了心底。况自己媳妇儿吴氏又真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孝敬公婆,对他又是放在心坎儿上疼着,伺候得无微不至,年纪轻轻的小两口,磨合了一段日子也便有了感情,他便愈发不想张雪梅了。 没多久,曹氏有了身孕,一家人都欢喜雀跃,他娘更是日日求佛,只盼是个男孩儿。 晚上曹氏窝在李忠怀里,撒娇说万一要是个姑娘怎么办啊? 陶有贵搂着媳妇儿喜不自胜地道:;那咱就接着生,生他十来个,怎么着也得有一半儿小子吧。 曹氏笑道:;生那么多怎么养啊。 陶有贵道:;你还怕你爷们儿养不起孩子怎的,养家糊口的事儿全靠你男人了,你就只管伺候咱爹娘,多给我生几个娃子就行。 曹氏足月生下了一个女孩儿,陶有贵得娘娘明显很失望,头回做爹的陶有贵却乐得不行,成日里抱着闺女不撒手,直劝他娘说头一个生姑娘好,将来可以带弟弟。毕竟是陶家的头一个孩子,再听陶有贵这么一劝,他娘也便没了抱怨,只说这儿媳妇儿进门头一年就能生个娃子也算是好的了,好歹都年岁小,将来有的是时候生小子。 陶有贵给女儿取名叫雪花,他说女孩儿就得叫个;花才好听,往后再有姑娘就杏花、梨花,桃花、梅花地挨着叫下去。 他娘听了呸呸直啐他,说你这乌鸦嘴,什么再有姑娘,往后的都是小子! 陶有贵嘿嘿一乐,继续抱着闺女玩儿去。 什么叫戏言成真,一语成谶,陶有贵算是明白了。他只那么随口一说,没想送子娘娘却似认了真,又接二连三地把杏花、榴花给他送来了。要说曹氏这肚子也算是争气了,进门四年生了仨孩子,可偏偏一儿子没有。桃花生下来时,全家人一点儿笑模样儿都没有了,尤其是陶有贵的娘,甚至说了让他再讨一房的话。 陶有贵也就当年和张雪梅好的时候动过娶小的念头,后来张雪梅嫁人走了,这念头也就跟着消了。如今听他娘提了,他一时有些犯愣,但听她娘道:;你媳妇儿性子没得挑,做事儿也勤快,娘不嫌她别的,只我看她是没生儿子的命了,她再好,咱老李家也不能为了她绝了后。明儿我就找李婶子去,让他帮你踅摸踅摸,这回咱也不挑身家,只要是老老实实能生儿子的就行。 陶有贵扯了扯嘴角道:;这哪儿有个准儿,谁能保证谁准能生儿子啊…… 他娘道:;准不准的也得娶个小的,反正你媳妇儿是生不出了。 陶有贵低着头没敢言语。 他娘道:;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跟你媳妇儿说去,她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也怪不得别人。 ;嗯。陶有贵应了一声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站住,踌躇了一会儿回过头道:;娘,要不算了吧,我不想娶小。 他娘有些吃惊,瞪眼望着李忠。 陶有贵只随口解释道:;再娶个人进来不还得多张嘴吗,万一也是生不出儿子的可不是不划算了……我看雪花她娘倒是挺能生的,才五年生了仨了……其实怨我,我当初不该说什么再生姑娘的话…… 他娘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想说再让我等两年,等她把四丫头生下来,荷花、桃花、菊花,梅花都凑齐了,再往后就是男孩儿了? 陶有贵不敢说;我就是这意思,只讪讪地道:;再等两年吧,我看她下一个就能生儿子了。 他娘咚咚戳着拐棍子,骂道:;儿大不由娘,左右你是当家的了!人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我还不信,如今是看明白了!你爱娶不娶!将来老李家绝了后,我大不了上地底下挨你爹骂去!你自己没儿子送终也谁都别怨! 陶有贵见他娘动了怒,噗通一声给他娘跪下了,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他娘骂道:;你别给我磕,给你媳妇儿磕去,她要是能生个儿子,就是让我给她磕一个也行!说完起身回屋了。 陶有贵从小没说过一句逆他娘意的话,这回为了媳妇儿背了他娘的意,心里自责得很,胸口憋闷着回屋了。 曹氏见相公进来,小心翼翼地道:;我听娘好像生气了,说什么了? 陶有贵见了曹氏,想起她娘最后说什么自愿给他媳妇儿磕头的话,心里扎得慌,只觉自己当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不孝子,不免迁怒道:;你说能说啥!你说你这肚子是什么做的,人家怎么咣当当全生的儿子,到你这儿就变了丫头了!头先不跟我说这胎怀着跟老大老二不一样了!敢情是哄着我玩儿呢! 曹氏被他忽然这么一吼,吓得愣住,忍不住吧嗒嗒掉了眼泪。 陶有贵皱眉骂道:;哭!哭!你还有脸哭!你再哭我把你扔出去信不信!我再娶个小的回来你信不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八章 意难忘 几日之后陶有贵去找张雪梅,一脸愧疚地将事儿与她说了。 张雪梅低头咬着嘴唇,好半天没言语。 陶有贵攥着拳头道:;雪梅,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违我娘的意思。我……我对不起你……我心里有你,真的有你……张雪梅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也没指望着真能嫁给你,我只要知晓你心里真有我就行…… 她越是这么说,陶有贵越是自责难受,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才好。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张雪梅上前抱了陶有贵的腰,惦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陶有贵身上一酥,瞪直眼望着她。 张雪梅贴在他身上,柔柔地道:;贵哥,雪梅这辈子做不成你媳妇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跟你好一场,往后我回想起来,念着有你这么个好人疼过我,再苦也值了。 陶有贵瞪着眼傻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不行……我娶不了你……我……不能做对不住你的事…… 张雪梅道:;我早就不是干净身子了,往后嫁不嫁得了人还不知道呢,即便我如今是干干静静的,我也想给你,别人我谁都不想给……贵哥……你是不是嫌我不干净,嫌我脏……说完两眼盈盈含了泪水。 陶有贵再没说一句话,抱着张雪梅滚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三个月后,陶有贵成亲了。 洞房花烛夜,他看着自己满面娇羞小媳妇,心里却想着张雪梅,想着自己如何对不住她。他甚至想等过个三两年,攒些钱,跟他娘说把张雪梅娶进来做小,虽有些对不住雪梅,但她那么念他,大概也会同意的。 只他没想到,过几个月张雪梅就嫁人了,还是嫁来他们村。成亲那日他也去了,张雪梅蒙着盖头,他看不见她是怎样的表情。只记得当天他喝了好多的喜酒,醉得不成样子。 张雪梅因早年的事多少有人说闲话,她男人大抵也是真心待她好,成亲没几日就带着她离村,去外面讨生活了。 陶有贵也不是拖拉寡断之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在郁闷了一阵日子后,他也就慢慢走出了在这段情,把张雪梅这个人锁在了心底深处。况自己媳妇曹氏又真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孝敬公婆,对他又是放在心坎儿上疼着,伺候得无微不至。年纪轻轻的小两口,磨合了一段日子也有了感情,此后愈发不想张雪梅了。 没多久,曹氏有了身孕,一家人都欢喜得不行,他娘更是日日求佛,只盼是个男娃儿。 夜晚,曹氏窝在陶有贵怀里,撒娇说万一要是个姑娘怎么办啊? 陶有贵搂着媳妇儿满不在乎地说:;那咱就接着生,生他十来个,怎么着也得有一半儿小子吧。| 曹氏笑道:;生那么多怎么养活呢? 陶有贵道:;你还怕你男人养不起孩子怎么的,养家糊口的事儿有我,你只管伺候咱爹咱娘,多生几个娃儿就行。 曹氏足月产下一个女娃儿,陶有贵的娘明显很失望,头回做爹的陶有贵却乐得不行,成日里抱着闺女不撒手,直劝他娘说头一个生姑娘好,将来可以帮带弟弟。毕竟是陶家的头一个孩子,再由陶有贵这么一劝,他娘也便没了抱怨,只说这儿媳妇进门头一年就能生娃算是好的了,儿子儿媳年岁都小,将来有的是机会生小子。 陶有贵给女儿取名叫雪花,他说女孩儿就得叫个;花才好听,往后再有姑娘就杏花、梨花,桃花、地挨着叫下去。 他娘听了呸呸直啐他,说你这破乌鸦嘴,什么再有丫头,往后生的都是小子! 陶有贵嘿嘿一乐,继续抱着闺女玩去了。 什么叫戏言成真,一语成谶,陶有贵算是明白了。他只那么随口一说,没想送子娘娘却当了真,接二连三地把杏花、榴花给他送来了。要说曹氏这肚子也算是争气了,进门五年生仨孩子,可偏偏没有一个是男娃。 到榴花生下来时,全家人一点儿笑模样儿都没有,尤其是陶有贵的娘,甚至说让他再讨一房。 陶有贵也就当年和张雪梅好的时候动过娶小的念头,后来张雪梅嫁人走了,这念头也就跟着消了。 如今听他娘提起,他一时有些犯愣,但听她娘道:;你媳妇儿性子没得挑,做事儿也勤快,娘不嫌她别的,只我看她是没生儿子的命了,她再好,咱们陶家也不能为了她绝后。明儿我就找李婶子去,让他帮你踅摸踅摸,这回咱也不挑身家,只要能老老实实生儿子的就行。 陶有贵扯了扯嘴角道:;这事哪有个准儿,哪个女人能保证一准的生男娃…… 他娘道:;准不准的也得娶个小,反正你媳妇儿是生不出了。 陶有贵低着头没敢言语。 他娘道:;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跟你媳妇说去,她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自己生不出来儿子也怪不得别人。 ;嗯。陶有贵应了一声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站住,踌躇了一会儿回过头道:;娘,要不算了吧,我不想娶小。 他娘有些吃惊,望着陶有贵瞪眼。 陶有贵随口解释道:;再娶个人进来不还得多张嘴吗?万一也是生不出儿子的可就不划算了……我看雪花她娘倒是挺能生的,才五年生仨了……其实怨我,我当初不该说什么再生姑娘的话…… 他娘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想说再让我等两年,等她把四丫头生下来,荷花、桃花、菊花,梅花都凑齐,再往后就该是男娃了? 陶有贵不敢说;我就是这意思,只讪讪地道:;再等两年吧,我看她下一个就能生儿子了。 他娘咚咚戳着拐棍子,骂道:;儿大不由娘,左右你是当家的了!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如今是看明白了!你爱娶不娶!将来陶家绝后,我大不了上地底下向祖宗赔罪!你自己没儿子送终,也谁都别怨怪! 陶有贵见他娘动了怒,噗通一声给他娘跪下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他娘骂道:;你别给我磕,给你媳妇磕去,她要是能生个儿子,就是让我给她磕一百个也行!说完起身回屋了。 陶有贵从小没说过一句逆他娘意的话,这回为了媳妇背了他娘的意,心里自责得很,胸口憋闷着回了自个屋。 曹氏见相公进来,小心翼翼地道:;我听娘好像动怒了,为什么事儿? 陶有贵见了曹氏,想起她娘最后说什么自愿给他媳妇磕头的话,心里扎得慌,只觉自己当真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不免迁怒道:;能说什么!你说你这肚子是什么做的,别人的媳妇咣当当全生的儿子,到你这儿就变成了丫头!先前跟我说这胎怀着跟两个大丫头不一样,敢情是哄着我玩呢! 曹氏被他忽然这么一吼,吓得愣住,忍不住吧嗒嗒掉眼泪。 陶有贵皱眉骂道:;哭!哭!你还有脸哭!你再哭我把你休了信不信!我再娶个能生儿子的进来。 曹氏不敢哭了,紧忙用手抹掉眼泪。 连着生了三个丫头,在公婆跟前完全没底气,打那以后虽终日小心意意地伺候着,可陶有贵的娘还是没个笑脸给,动不动的还要数落一番,挑挑刺。 陶有贵见着曹氏总惹他娘生气,少不得也要骂几句,加之他娘又在另一边总骂他不愿意娶小绝了陶家的后,心里的烦闷有意无意全发泄在了媳妇身上。 曹氏成年累月受婆婆和男人的喝骂,心里委屈,有时也免不了回两句嘴。 两人的感情渐渐冷了下来,三五天的都说不上一句话。 就这样过去几年,曹氏终于怀上了第四胎。 这一胎,陶家人几乎没抱什么希望,都认为又是个女娃,然而等到曹氏生产,出乎意料,是个大胖小子。 陶有贵的娘抱着孙子当时就掉了眼泪,直言陶家有后,她可以安心去见祖宗了。 陶有贵看着自己的大胖儿子,心里乐滋滋地,想来想去给儿子取名天宝,意为天赐的宝贝。 曹氏总算是苦尽甘来,重新得了公婆的待见,跟陶有贵的感情也好了许多。 然而好景不长,天宝还未满周岁,张雪梅和男人回来了,还带回个跟天宝差不多大的奶娃娃。 张雪梅的男人是得了不治之症才回来的,半年没到就死了。 因而村里人都怀疑娃娃的身世,男人一直病着怎么怀上娃?不过无凭无据,谁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 张雪梅成了新寡,未嫁前俏生生的模样减去不少,人也瘦了一大圈。 陶有贵看着张雪梅的遭遇,想若是当初自己早些遇见张雪梅,她如今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但事过境迁,自己有儿有女,也只能在心里边替张雪梅惋惜了。何况瓜田李下,他也怕给张雪梅招麻烦,只在闲暇时听媳妇和乡亲们提起,装作随意附和地说,同宗同族的乡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一日,陶有贵去满田家串门,张雪梅正好从院里出来,一声;贵哥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在树下冲他微笑的姑娘,沉寂多年的心不由有些荡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九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过了一会,里正来了,汉子们规规矩矩向里正打招呼,不敢再说那荤话了。 里正见到冯癞子又来混吃混喝,板起脸训斥道:;冯癞子,你如今可是有家有口的人,怎么还是四六不分?再改不了旧毛病,信不信把你赶出陶家村去? 冯癞子嬉皮笑脸地说道:;改改,吃完这顿,明儿一准的改。 里正气得直瞪眼,可他也知冯癞子想改掉一身的臭习性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只要能管住张氏不再勾搭村里的汉子就行,其他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去。 陶有贵过来白冯癞子一眼,请里正进去堂屋里坐。屋里边也摆了一桌,是给里正和村里几个老人坐的,出嫁的女子和离回娘家,面上多少有些不光彩,有几个老人压着,往后外人就会少说许多闲话。 人陆陆续续地来了,菜也准备得差不多,就在要开席时,张氏领着儿子来寻冯癞子了。 张氏本是做好了饭来喊冯癞子回去吃饭的,可冯癞子赖着不肯走,并且还对张氏道:;媳妇儿,家里的饭有什么好吃的?这儿多热闹,你和咱儿子就在这一起吃点得了。 这话一出,院里的汉子又是一阵哄笑,意思再明显不过:张氏自个都不清楚爹是哪个的儿子,这冯癞子拣个便宜硬往自个身上套。 冯癞子对周围的嘲笑毫不在意,相反还很得意,村里个个汉子都眼馋的俏寡妇让他给娶了,这是多大的运气啊! 张氏见所有人都在笑她,咬了咬唇,拉着儿子在冯癞子身边坐下,俨然一副一家三口的模样。 汉子们见此,反而觉着笑下去没甚意思,遂各归各位,等着酒菜上来。 榴花从屋里出来帮忙端菜,瞧见张氏豁然在坐,皱了皱眉,走进灶房去了。 曹氏还在忙着炒菜,榴花并没有把张氏来了的事告诉她,只和几个妇人把菜流水似的往外端。 酒菜上桌,汉子们喝酒划拳好不热闹,遂无人再去管冯癞子和张氏。 曹氏炒完最后一道菜,洗了手准备和几个帮忙的妇人一起去外边吃饭,一跨出门口,就看见了坐在一堆汉子中间的张氏。 她看张氏就如同眼里的沙子,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她,只是在镇上呆了这么些日子,又日日耳濡目染詹衡熠的言谈举止,多少受了些影响,性子不再那么暴躁,暗骂一声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便和妇人们去空着的一张桌上吃饭了。 榴花把饭菜送去给雪花后也出来吃饭,见曹氏竟然没和张氏撕掰,暗道有进步。 饭吃到一半,陶有贵端着酒杯从堂屋里出来挨桌敬酒感谢大伙的帮忙,当看到张氏和冯癞子坐在一起时,愣了一下。 他想不到张氏居然还敢来自己家里吃饭,这婆娘到底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陶有贵看着张氏,暗恨自己当年太蠢,明知这婆娘不是个好的,竟然还是着了她的道。 曹氏生下儿子后腰杆挺了,在家里不再事事委曲求全,遇着不高兴的事,也敢对着陶有贵吼,再加上香火后继有人,而陶有贵又一人担着全家老小的生计,两人对夫妻床第之事便不怎么上心了。 有一天傍晚,陶有贵下田回来,路上撞见了去摘菜的张氏。 张氏像平时那般喊了一声贵哥,走过去后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陶有贵一眼。 只这一眼,陶有贵的心便痒痒起来,原地犹豫了一会,转身朝前边的张氏追了上去。 张氏见他跟过来了,装作不知道似的继续往前走,拐过一道弯就到了山坳里,张氏的菜地就在这里。 陶有贵一路尾随,心里的火已经烧得腾腾地。 张氏到了菜地也不摘菜,而是直勾勾地望着陶有贵。 这时山坳里再无他人,不用多说什么,两人就抱在一起亲嘴,接着钻进了旁边的树林子...... 陶有贵和张氏续上前缘,且不同年少时的青涩,如今二人是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陶有贵的娘自从抱上孙子后,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家里的活就全落在了曹氏身上,好在雪花能帮助照看弟妹了,她才能抽出身去和陶有贵下地干活,却也没有闲功夫再去管别的事。 陶有贵和张氏旧情复燃,张氏对陶有贵软语温存,又时不时提一提年少时的事,愈发让陶有贵惬意抒怀,逍遥畅快,不免动起了纳妾的念头。 一次幽会时,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张氏说了,张氏当时没说好与不好,只在陶有贵身上更卖力地忙活。 陶有贵定了心思,打算挑个日子跟家里摊牌,他娘却在这个时候应自己的话去见了祖宗。陶有贵是个孝子,跟张氏的事只得往后拖延,可刚给他娘守完一年孝期,他爹又跟着他娘一块去了,陶有贵娶张氏做小的事,就又耽搁了下来。 他正为愧对张氏发愁时,却发现张氏除了他之外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并且不只一个。 陶有贵感觉自己被戴了绿帽,怒气冲冲去找张氏对峙,骂张氏是个不要脸的婊子,还动手打了她。 张氏捂住脸回骂道:;你有什么脸骂我?当年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做媳妇,结果怎么的?还不是睡完提上裤子就走了,这又说娶我做小,可说来说去也没个音讯,和着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我就是有别的男人怎么了,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着我?我为你守着身子,你能给我什么? 陶有贵被骂得哑口无言,有火发不出,吼着往后再来找她,他就是王八。 之后很久,陶有贵真没再去找张氏,回想从前只觉自己就是个傻子,幸亏当初没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然一辈子都得背个乌龟王八的名声,单他跟她第一次,还是自己吃了亏。 后来她又嫁了人,明的让那个痨病男人睡了几年,暗里还不知有没有别的男人,自己倘若真将她娶进门做小,那才是捡了只稀烂的破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大闺女雪花已长大成人出了门子,而媳妇曹氏为了三个闺女时常跟村里人干仗,早已不复当年温顺娇羞得小媳妇模样,再加上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变成了没法看的黄脸婆,他就更没干那事的心情了。 陶有贵憋得难受,又想起了张氏,他知晓张氏这两年身边就没断过男人,如今的张氏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令他心动的张雪梅,他去找她,目的很单纯:泄火。 自此,陶有贵和张氏又有了关系。 张氏经过手的男人多,做起那事来姿势花样层出不穷,该主动的时候主动,该叫唤的时候就叫唤,痛快尽兴。 陶有贵清楚自己找张氏只为泄火,可张氏就未必只把他当个泄火的家伙来使。渐渐地,张氏就提出了要求,虽不是直接要钱,吃的用的每回问他伸手,他也不好意思不给。 爹娘过去后,家里是曹氏当家,陶有贵想弄出点东西来给张氏并不容易,三回五回地,曹氏就起了疑心,他和张氏幽会只得更为小心。 曹氏没抓着证据,为了维持家的安稳,一直忍着不把窗户纸捅破,陶有贵自己也装傻,时候一长,也就成了习惯自然,直到那次在茶林里被几个小子发现。 打这以后,他本该悬崖勒马,及时清醒了,可还是管不住的家伙什,又一次上当,且险些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 陶有贵挨桌敬酒,到张氏这一桌只管跟其他人说话,没去理会张氏和冯癞子。 冯癞子也不在乎,顾自吃喝,而张氏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个劲地夹肉给儿子吃。 陶有贵敬完这桌就回堂屋里去了,自始至终没跟张氏交流过一个眼神,曹氏的眼睛一直盯着这边,见此总算是放心了。 冯癞子和张氏吃饱喝足,扯着儿子拍屁、股走人,连句招呼都没打。 ;呸,破鞋配无赖,还真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的话。 ;可不是,里正想的这个主意是真真地高明。 ;咱们只等着瞧吧,往后一准的还有好戏看。 ;对,狗改不了吃屎,婊子改不了偷汉,冯癞子能不能治住这狐狸精,还难说。 妇人们边收拾桌子碗筷,边说起张氏的闲话来。 榴花没心思听妇人们嚼舌根,她想着堂屋里的人也该吃喝的差不多,能进去找里正问荒山的事儿了。 ;又在发什么愣呢?快进去问问你爹他们还需不需要加两个菜,不要的话我和婶子们收拾灶房了。曹氏捧着一摞碗喊榴花。 ;嗳。榴花回过神,起身往堂屋里去了。 堂屋里,里正和陶有贵等人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了,却还在高谈阔论,不晓得要说到什么时候去。 喝了酒的人就爱吹牛! 榴花很无奈地问陶有贵:;爹,娘让我来问问你们这要不要再炒两个菜来。 陶有贵眼睛望着里正,朝榴花摆了摆手,;告诉你娘不用炒菜来了,我们喝酒吃不了多少菜。 ;噢。榴花满心沮丧地走出堂屋,从里正醉酒的程度来看,今天怕是九成九问不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章 我不嫁 果然,等到堂屋里的那桌散去,曹氏和妇人们已将之前的碗碟洗好,几个妇人业已各自家去了。 里正等人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估摸不到晚上酒醒不了。 榴花和曹氏来堂屋收拾桌子,陶有贵趴在桌子睡着了,二人合力,好不容易才把陶有贵扶回屋里的床上躺着。 榴花去堂屋里继续收拾,曹氏给陶有贵盖好被子正要离开,迷迷糊糊的的陶有贵却抓住了曹氏的手,嘴里模糊不清地道:;桂香,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委.....委屈你了。 曹氏眼泪毫无征兆的就下来了,任由陶有贵握了会才把手抽出,然后将陶有贵的手塞进被窝并掖好,抹了泪走来外屋。 榴花见曹氏眼睛红红的,问是不是陶有贵撒酒疯欺负了她。 曹氏边动手收拾碗筷,边说是屋顶上的灰进了眼睛。 榴花心里边不是很相信,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母女俩将碗筷拿进去灶房洗了,榴花跟曹氏说一声就往隔壁院而去。 陶氏在院里清扫花草的枯叶,看见榴花来了,忙放下手上的活来与榴花说话。 深秋花木萧疏,跟春日满院姹紫芳菲的景象相比,颇让人伤怀。 陶氏说榴花好像长大了不少,瞧着不像是十三四的姑娘。 榴花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陶氏说的长大是指什么,前世虽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可生活学业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没经历过什么烦心事,哪像现在,短短几个月经历的风波,足足让心理年龄又上涨了几个层次。 从隔壁院回来,榴花又带着大妹二妹玩了会,太阳也就偏西了。 陶有贵的酒还未醒,曹氏做了饭吃完,各自洗漱回屋安歇,一天就过去了。 次日吃完早饭,榴花直奔里正家而去。 里正听榴花说要买荒山,先问榴花买下来做什么。 榴花把计划与里正说了,里正摸胡须想了会,道:;榴花,你看啊,你今年都十三了,翻了年就十四,该是说婆家的时候了。那油茶树种下去,没个三五年的哪有收成,到那时你早就嫁出去了,还费心巴拉的弄这做什么? 榴花愣住,这个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古代女子都是十五六岁嫁人,若是等到油茶林有收成,再把新院子盖起来,她就二十了,妥妥地古代;齐天大圣。 里正见榴花不说话,又道:;你想孝顺爹娘这没错,可姑娘家更应该替自己多打算打算,你有那么些银子,留着做嫁妆多好,到了夫家在公婆面前腰杆都要粗许多。 里正的话是好意,可榴花不想那么早就嫁人啊,她的想法是怎么也得等到十八岁再考虑个人问题。 榴花想了想,笑着对里正道:;里正爷爷,我是这样想的。荒山买下来种上油茶树,将来我出嫁时,一半留给家里,一半做我自己的嫁妆,这样家里和我的日子不就都好过了。 里正听后细细一咂摸,也对,便夸榴花是个有孝心又聪明的姑娘,随后去翻了翻登记土地的册子,告诉榴花那些荒山一共是一百五十多亩,榴花买就按一百五十亩算,二两银子一亩,共需三百两银子。 榴花从里正家出来,心里盘算着家里收了山茶籽去镇上卖时,顺便向詹衡熠借银子。 然而还没等收山茶籽,说媒的就上门来了。 三个女儿中,陶有贵最喜欢大女儿雪花,因雪花的性子最像年轻时的曹氏,所以对她的婚事也最上心。 雪花十四五的时候,有人说亲,李忠觉得女儿还小,用不着这么急着嫁人; 雪花十六七的时候,正是女孩儿的好光景,说亲的人多了,陶有贵又有些拿乔,总觉得还有更好的人选; 雪花十八九的时候,已经过了出嫁的好年龄,陶有贵看着来说亲的人皱眉,觉得曾经有更好的人家都没许给,如今怎能往次了挑。 曹氏说闺女岁数大了,再留怕更不好嫁了。 陶有贵有些犹豫,可看着村里孙家那六指的丫头能嫁给捕头老爷,只想自己闺女比她强太多了,纵是嫁不得捕头老爷,也不能差得太多……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少受陶有贵不重视的杏花和桃花先后嫁了人,雪花却一直没寻着婆家,彻彻底底留成了老姑娘。 陶有贵这辈子,除了他娘,没跟任何人认过错。后来他娘去世了,便是天老大他老二,不论是对家人还是对外人,从来都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久而久之让他生了一种错觉,就是他从来就不会错。如今,二十一岁的雪花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转悠,却是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做错了,还是一件大错事:他把女儿的终身大事耽误了。 陶有贵愁了,他开始急着给荷花找婆家,可如今提起儿女亲事的大多是给大宝说媒的,却鲜有人来说雪花。偶尔蹦出一两个,却都不是什么好归宿,要么是嫁去做续弦,一进门儿就有娃儿叫她娘;要么就是给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做妾,给人家延续香火去…… 在陶有贵发愁的时候,邻村刘福贵找人来说亲,想娶荷花做填房。陶有贵知道刘福贵不是个好的,他本想拒绝,可架不住说亲的媒婆嘴皮子能说:;雪花这岁数实在难寻好人家了,头两回我给你说的你说不行,如今那刘福贵虽也是娶续弦,可好歹是正房,又没有孩子,用不着给人家做后娘,可不比之前那些好了? ;刘福贵之前是混账了些,如今已改了不少了……他之前那个媳妇儿性子忒弱又没注意,雪花可不是,哪儿能被人欺负了?等过了门儿保准能把他刘福贵降住了,到时候他乖乖听咱姑娘的话,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再说这不还有你呢吗,这两村离得不远,有你这么个老丈人在这儿坐镇,刘福贵他敢动雪花一手指头!他不怕你过去扒了他的皮? ;你家大宝快十六了吧,也该踅摸媳妇儿了,让人家知道家里有个没嫁人的大姑子,哪个好人家愿把姑娘嫁过来啊…… 陶有贵被说动了心,应了这门亲事。随后曹氏和雪花跟他反对,全被他冷着脸骂了回去。只没想村东霍家四婶不知怎的忽然找上门,说想娶雪花做她孙媳妇儿。 霍家的孙子霍长生是个人事不知的傻子,陶有贵自是不愿。可四奶奶开了口说是愿用家里的半亩地做聘礼。他又有些犹豫心动,霍家那半亩地是当年霍四爷开出来的,可说是他们村最肥的地了。 陶有贵问四奶奶怎么甘愿用半亩地娶荷花做孙媳妇儿,四奶奶说她自小儿看着雪花长大的,心里喜欢得很,早就想来说亲,只怕误了雪花寻更好的人家。如今看着他把雪花许给了刘福贵,觉得自家孙子虽有些憨,可比刘福贵要强上百倍,将来雪花进了门她把她当亲孙女儿看,让她当家做主。 第二日,陶有贵让大宝把刘福贵的聘礼送了回去,把雪花改许了霍家。 陶有贵虽然把雪花嫁给了霍家,但是对长生这个傻女婿却是从心坎儿里不待见。一来是因为长生傻得连声爹都不会叫,二来,却是他对雪花心存愧疚,内心极其盼望她最终能得个好归宿,可事实却看似相反,这种反差让他胸中郁结不得发泄,却又不愿承认是自己的不是,便一股脑儿地把这种情绪发泄到了长生身上,于是,长生很无辜地成了他的替罪羊。 没多少日子,村里传出了闲话,说雪花和住在村后的冯癞子有了不轨之事。这话最终传到了陶有贵耳朵里,他并不相信雪花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对于流言他颇为生气。可这闲话架不住传,一来二去却说得越来越真了,陶有贵心中有些含糊,张氏又在他哪儿吹风,只说雪花嫁了个人事不知的傻子,好好的姑娘怎能甘心守活寡,若是没人招惹也便罢了,那冯癞子专好勾搭大姑娘小媳妇儿,雪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愣丫头说不准就跟他好上了,要不村里这么多小媳妇儿人家不传,凭什么只说她?无风不起浪…… 陶有贵被拱了火儿,骂咧咧地踹张氏一脚回家了,又紧让曹氏去把雪花叫回家盘问训斥,又正赶上雪花与人当街撒泼打架。因对方是张氏,他多少有些心虚,几股情绪混在一块儿,便把雪花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没想到,只才两日事情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夜里陶有贵听见外头响了锣声,听动静似是谁家走了水。他紧忙起来带着大宝去帮忙,待近了才知是张氏家,还没容得他多想,屋里边传出女人的招呼,他跟着众人进屋,正正看见了张氏和冯癞子的奸情。 陶有贵黑了脸,一来是气这张氏自己和冯癞子勾搭通奸还要在他跟前嚼他闺女舌根子,二来是没想到张氏竟然连冯瘸子这种下三滥都往炕上拉,真比婊子还不如。 张氏彻底糟了村里人的唾弃鄙夷,她自己也破罐子破摔,满大街的嚷嚷说半个村子的男人都跟她好过,彻底敞开门干上婊子了。 陶有贵这会儿如梦方醒,原来他也知张氏除他之外还有别的男人,他只想她有一两个相好的在所难免,却没想跟她有关系的男人竟有这么多。看着她站在大门口满嘴脏话的泼样,再想自己跟这么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纠缠了半辈子,实在窝火恶心,甚至后怕被染上什么脏病。 陶有贵彻底和张氏断了关系,再之后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儿,他也就更没心思去想张氏的事儿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一章 冰释前嫌 过两日说亲的妇人来问,曹氏只说榴花想在家多呆两年,不愿早嫁人,唐家着急成亲,就不耽误他们另觅良人了。 妇人见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就这么黄了,很是不甘心,遂对曹氏道:;我的好嫂子呃,那唐家又不是要马上成亲,榴花想在家多呆两年,这定了亲也是可以呆的嘛。唐家劳力足,你们两家定了亲,他们家人也能名正言顺来帮你家干活不是? 曹氏摊开手,无奈道:;榴花死活不同意定亲,我也不好强迫她啊,这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急眼了连亲爹都敢揍。 说亲的妇人没法子,只得照曹氏的原话回复唐家。 唐家人听完就琢磨开了,这陶有贵也不是老实巴交的人,这样答复莫不是为了多要些彩礼钱? 妇人事儿没办成,要把金宝娘给的钱还给唐家。 唐家人说妇人不能白辛苦,这钱应该得的。 妇人欢喜地把钱揣回兜里,说唐家人是真的好,榴花不嫁给金宝那才是没眼光。 送走妇人,唐家人凑一堆合计后,决定让金宝自个去问榴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金宝也纳闷榴花为甚不同意,遂到陶家来找榴花。 榴花清楚金宝来是为了什么事,这事儿总得要说开的,便和金宝出了村慢慢往河边走。 到了河边,金宝开门见山地问榴花为什么不同意跟他定亲,是不是因为彩礼的事。 榴花叹口气,道:;金宝哥,你是个好人,跟着你的姑娘肯定会过上好日子,可感情这事勉强不来。我前边两个都是姐姐,打小就把你当成哥哥看待,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呀。 金宝懵了,这怎么可能呢?榴花一定是在骗他。 榴花又道:;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简简单单过日子的姑娘,我要挣钱,挣好多好多钱,不但自己要过好日子,也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你也见到了,天宝要念书,我大姐和离还带着两个闺女,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我不能只顾自个,放着家里人不管,希望你能理解。 金宝听到这里明白了,榴花是嫌弃他穷,帮衬不了娘家。可以前的榴花不是这样的啊,才这么些日子怎地就变成嫌贫爱富的姑娘了? 他想起榴花在镇上的日子一直都呆在詹衡熠身边,很快想法就跟曹氏重合,认为榴花是看上了詹衡熠。 也是,像那样的公子哥不但家里有钱,人又长得好,周身的气派跟自己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只要是个眼不瞎的姑娘都会选择詹衡熠。 只他虽这样想了,可还是不愿相信从小到大跟在后头喊自个金宝哥的姑娘会变得这样快。他道:;榴花,以后我会努力干活,挣的钱全交给你。你想怎么贴补娘家都成,我绝无二话。 榴花很无奈,金宝怎么是这样的死脑筋呢?我们之间根本不是谁管钱的问题,而是我对你根本没那种感觉啊! 她感觉有些头疼,捏了捏额角,耐着性子道:;金宝哥,我真是只拿你当哥哥,从没想过要做你的媳妇儿,你还是另找个姑娘定亲吧,我也会拿她当亲嫂子待。 ;不,你骗我,肯定是你变心了。你看上那个姓詹的公子哥了,对不对。金宝情绪失控地大吼起来。 怎么金宝也认为自己是喜欢詹衡熠?特么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榴花震惊地看着金宝,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狠下心道:;金宝哥,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是你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可能。 说完,也不再看金宝的脸,低下头大步离去。 与其让金宝留着幻想,不如快刀斩乱麻,就此绝了他的心思。误会就误会吧,时间会证明一切。 ;榴花,公子哥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将来你会后悔的。金宝在榴花身后大吼。 榴花听见吼声,脚步滞了一下,随即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金宝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唐家其他人来问结果,后一致认为榴花是嫌贫爱富想攀高枝了。 榴花拒绝唐家求亲的事在村里不胫而走,引得村里人议论纷纷。 在油坊工地干过活的人多,亲眼看见榴花坐詹衡熠的马车同进同出,再加上近排陶家四处为油坊做宣传,皆说唐家是不自量力,人榴花可是早就攀上贵人了,哪能轮得上金宝来娶。 没过两日,天宝从镇上回来了。 ;大姐,那狗日的李家敢欺负你,将来我当了官,把他们李家人全抓进大牢里去。天宝赖在雪花腿上卖起乖来。 雪花开心地笑,嘴上却教训道:;你如今是读书人了,怎地说话还这样粗俗?这可不行,得改。 天宝翻身爬起来,满不在乎地说道:;李家人那样对你,我还不能骂他们了?等当了官,我自然会注意的。 雪花道:;不行,读书人就该斯斯文文的,往后骂人的话不许再说了。 ;噢。天宝答应着,表示记下了。 大妹在一旁问道:;小舅小舅,学堂里什么样?好玩吗? 天宝跳下床,背着手学夫子的样子走来走去,;不好玩,书院里的夫子可凶了,动不动就拿竹片子打手心。说着往门口瞧了瞧榴花来没来,放低声音道:;我进书院才这么点久,都被夫子打三回手心了。 大妹立刻吓得不做声了。 雪花好气又好笑,使劲板起脸来教训天宝:;夫子打你,肯定是你犯错了。家里送你去念书不容易,你可不能贪玩,不听夫子的话。 ;知道知道,大姐,你怎么跟三姐一样讨厌了。天宝不耐烦听雪花教训,赶紧带大妹二妹去院里玩了。 曹氏得知天宝是跟书生一块回来的,想送些东西过去表示感谢。 ;娘,你跟姑又不是闹了多大的矛盾,何必为过去心里的一点不痛快纠结不放呢?榴花趁机劝说她和陶氏恢复往来。 曹氏没说话,从屋里提了个竹篮出来,喊榴花一起去采野菊。 这个时候的野菊用来晒菊、花茶,装菊、花枕是再好没有了,榴花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跟了上去。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满山遍野的油茶果成熟了。 采摘油茶果是个辛苦的活,腰间系一个大布兜,等油茶果装满,再去倒进箩筐里,来来回回的跑,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就差腿没抽筋。 雪花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也跟去摘油茶果了,榴花的任务就是做饭兼照看大妹二妹。 陶有贵把油茶果从山里一担一担挑回来堆在堂屋里,等到将油茶果全部摘完,堂屋几乎堆满了。 油茶果摘回来,要拌一些生石灰堆沤几日来增加油分,然后趁着天好拿到外头翻晒,等果实自然裂开,茶籽就能分离出来。接着过筛扬尽,继续曝晒几日,才好挑去镇上卖。 卖油茶籽的前一日,榴花和曹氏提着晒好的一篮黄野菊去隔壁院。 ;要不还是你自个去吧!到院门口,曹氏把竹篮塞给榴花不肯进去。 榴花一把拉住曹氏,劝道:;娘,都到门口了你怎地又变卦啦?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娃儿闹别扭似的。 曹氏一瞪眼,;谁跟小娃儿一样了,我这不是,不是...... 不是半天,也没不是个所以然出来。 榴花不管她,抬手咚咚咚敲门。 ;来了来了,是榴花吧?陶氏的声音隔门传来,紧接着门开了。 陶氏打开门,见果然是榴花,脸上的笑愈发灿烂,可看见榴花身后的曹氏,明显楞了下,随后很快又恢复了明晰的笑容,让开身请二人进去,;快进来,快进来,我今儿刚做了些点心,你们正好尝尝做的怎样。 ;那我们今儿可是来对了。榴花扯了扯曹氏的衣角,抬腿跨进门内。 曹氏扭扭捏捏,像大姑娘似的跟在榴花后头进了门。 陶氏合上门,请二人进屋里去坐。 曹氏没挪脚,站在原地朝四周打量,嘴里嫌弃地道:;花都没了,一点都不好看。 陶氏笑着道:;深秋了,能开的花儿少,等明年春天就好看了。别站着了,进屋吧! 曹氏这才抬脚往里走。 三人进了屋,榴花把竹篮递给陶氏,;姑,这是我跟娘一起摘的野菊,晒得可好了,给你泡茶装枕头使。 陶氏笑吟吟地接过,道:;哟,巧了,我近几日夜晚睡的不好,正想着去哪弄些安神的东西来,用这花来装枕头是再合适不过。 曹氏咕哝道:;哪有那么多巧的事,我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这野菊茶你凑合着喝就是。 陶氏没有再笑,认真地道:;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哪用带什么东西。野菊茶虽然不值当什么,摘起来却麻烦,你的这份心意,我哪会不懂。 曹氏一撇嘴,;野菊茶给你又不是白给的,明儿我们有事拜托你做。 陶氏好奇问道:;什么事儿呀? ;姑,是这样的。明儿我们都要去镇上卖山茶籽,大妹二妹没人看,想请你帮着照看一天。榴花出来解释道。 陶氏又笑了,道:;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反正我天天都在家里闷得慌,有两个小娃给我作伴,正求之不得。 曹氏撇撇嘴,没作声。 榴花笑道:;那行,姑,明儿一早我就把大妹二妹送来。 陶氏说好。 母女二人并未多呆,稍坐会儿就家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二章 陶家村的地主婆 翌日清早,榴花把大妹二妹带到了陶氏这里,嘱咐两个小女娃乖乖跟着姨婆,不然就不给她们买好吃的回来。 俩女娃为了好吃的,保证自己一定会乖乖地。 陶氏也让榴花只管放心去,她会照看好大妹二妹的。 榴花回到家里,曹氏和雪花已将今天要挑去卖的山茶籽装好了,一担是用箩筐装的,大概有一百多斤,两担是用布袋装的,一担七八十斤的样子,另外还有一袋,约莫装了二三十斤,这是榴花的。 陶有贵挑最重的那担,曹氏跟雪花挑较轻的两担,榴花背着那袋小的走最后。 锁上院门,四人一齐往镇上去。 前面几里路是平地,走得较为轻松,等到上坡就很艰难了。 好在乡下人做惯了力气活,陶有贵等人在狭窄的山道上还能左右换肩。 榴花背着一小袋山茶籽,气喘吁吁地跟着往上爬,中间很想坐下歇歇气,可那样就会挡着后面的人了。 今儿村里挑山茶籽去卖的人不少,再看看前面个头不高,却挑着重担的曹氏跟雪花二人,榴花将背后的布袋往上提了提,咬牙坚持着。 如果有一条平坦宽阔的大路该多好,再弄一辆驴车马车什么的,就不用这样辛苦的挑着担子翻山越岭了。 可是脚下的这座山不适合挖隧道,何况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也挖不出这么长的隧道,要修路只能从山脚重新开辟一条路出来,只是那样工程加大,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估计。 好不容易上到山顶,终于可以休息歇歇腿了,众人拣平整些的山石坐下喝水休息。 ;小妹,给,喝口水。雪花解下在担子上系着水葫芦递给榴花,然后在旁边的山石坐下用手绢擦汗。 ;谢谢大姐。榴花也是渴了,接过葫芦拔出塞子仰头灌水,待解了渴,把葫芦递回雪花。 雪花接过去也喝了起来, 榴花看雪花喝水,突然回想起了第一回跟金宝去镇上的情景,那时金宝告诉她去镇上一定要记得带水。 谁能料到才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就从挚友变成陌路人。 金宝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想到此,榴花心中有了点淡淡的惆怅,从地上捡了颗石蚬子用手指摩挲。 后面又陆陆续续上来一些人,山顶上顿变得热闹起来,大伙说笑一阵,歇够了气再继续赶路。 因肩上挑着重担,不到一个时辰的路比平时多用去一半的时间,等到了詹衡熠的油坊,只见大门前的空地上挤满了卖油茶籽的人。 榴花一行人找了个空位放下担子,准备先歇口气。 ;这人也太多了,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们过称呀! ;是啊,听说这家新油坊的价钱好,可不一窝蜂地全来了。 ;多两文钱一斤呢,这银子都够一家老少添置冬衣了,就耐心等等吧! 周围的人全在议论油茶籽价钱的事。 大门旁有几个油坊的人在忙碌,过称的过称,算钱的算钱。 榴花歇了会气往大门那边望去,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熟人。 这人正是詹衡熠的小厮圆儿。 ;圆儿哥。榴花挥着手向圆儿扬声喊道。 圆儿在监督工人过称,听见喊声望过来,见是榴花,脸露笑容向这边走,到了近前打招呼道:;榴花姑娘,曹婶子,你们也来啦! ;是啊,家里的山茶籽晒好了,我们就赶紧挑来啦。曹氏笑着答道。 榴花向圆儿介绍雪花,;圆儿哥,这是我大姐雪花。 圆儿瞧雪花比他要大上两岁,便问了声;雪花大姐好。 雪花赶忙福身回礼。 圆儿瞧了瞧几人身边的担子,道:;榴花姑娘,曹婶子,你们哪用在这等呀,跟我直接去那边过称就成了。 ;圆儿哥,这样不好吧?榴花有些犹豫,插队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成就成。圆儿不由分说,提起榴花脚边的口袋就走。 曹氏和雪花见状,挑起油茶籽跟了上去。 榴花无奈,只得也跟着过去了。 陶有贵在后边,心想圆儿又不是不认识他,为何跟其他人都打了招呼,到他就跟没看见似的,委屈啊! 到门口,圆儿吩咐工人给榴花一家先过称,工人哪敢不听。 趁给油茶籽过称的功夫,榴花对圆儿道:;圆儿哥,你在这里,詹大哥今天在哪儿呢? 圆儿回道:;就在油坊里边呢,这些天主子都来油坊亲自坐镇,谨防有人来捣乱。 黄泥镇上大小的油坊主之间有约定,油茶籽大伙统一价格收购,如若有人哄抬起价,其它油坊会联手惩治。 如今詹衡熠将价格突然上涨,有一家独吞的势头,心怀不满的人肯定不少,有那不怕事的来捣乱也未定。 ;圆儿哥,我找詹大哥有事,你能进去跟詹大哥说一声吗?榴花今天来镇上的主要目的是借银子,詹衡熠在油坊就更好了,省得跑去宅子里找。 圆儿嗨了一声道:;榴花姑娘你又不是外人,哪用得着通报啊,主子就在账房里呆着,你自个进去就成。 ;好叻。榴花满心欢喜,跟曹氏说一声就跑进油坊里去了。 账房的位置榴花知道,轻车熟路地很快就找着了。 詹衡熠这会也没什么事,就是坐着喝茶看账房先生算账,方儿在一旁伺候着。 榴花进来,先跟詹衡熠礼貌性打过招呼后直奔主题,借钱。 詹衡熠爽快地问要多少。 榴花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五百两。 这个数是她仔细核算过的,荒山买下来还得去衙门过户,这税钱少不了,另外请人种山茶树也是要工钱的,五百两算起来紧张。 ;若是不够,再来找我便是。詹衡熠微微一笑,让账房先生拿五百两银票过来,顺便拟张契约,写明日后榴花用油茶籽来抵账的各项事宜。 账房先生拟好契约,连同五百俩银票一起拿给榴花。 榴花收起银票,仔细看了一遍契约,见没什么问题,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詹衡熠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几个月前还说不识字,今儿怎么能看懂契约还会写字了? 榴花嘿嘿笑道:;就是这半年里才学的。 ;榴花小妹聪明绝顶,倒叫我等好生汗颜。詹衡熠口上夸赞榴花,心里暗道我信你的才怪,等完忙这段,我非去你那个陶家村瞧瞧藏着什么神仙不可。 ;那个,我爹娘还在外边等我,詹大哥,我先走了哈。银子到手,榴花的心早飞回陶家村去了,哪里还会多呆。 詹衡熠摆摆手,;去吧,过些日子我去陶家村瞧你,顺便瞧瞧你买的那片宝地。 ;行叻詹大哥,你一定要来啊!榴花喜滋滋地走出账房,摸摸藏在怀里的银票,边走边憧憬一百多亩油茶山丰收的盛况。 来到油坊大门外,曹氏等人都在等着了。 几人随后去镇上买了些吃的用的,再找家小食肆填饱肚子,才急急忙忙往家赶。 到家后,榴花先去接大妹二妹,问陶氏两个小家伙有没有哭闹。 陶氏说没有,大妹二妹乖着呢,吃完晌午饭就睡了,这才起来不多会。 大妹嘴快,道:;小姨小姨,姨婆做的点心可好吃了,以后我和妹妹能天天过来玩吗? 榴花哭笑不得,这俩小馋猫是哪有好吃的就想着往哪跑,遂板起来脸回答:;不行,姨婆有事儿做,哪能天天逗你们玩儿。 ;噢。大妹瘪瘪小嘴,有些失望。 陶氏笑道:榴花,往后你有事就把大妹二妹送我这来吧,这俩孩子挺招人喜欢的。 ;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榴花知道陶氏素来爱清净,大妹二妹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怕打扰了陶氏。 陶氏嗔道:;我在家里头无非就是做些绣活,看两个几岁的孩子打什么紧,一点都不麻烦,往后你只管送来。 ;行叻,姑,那我们先回去了。榴花让大妹二妹向陶氏道别,然后拖两个小萝卜头回家。 进屋把大妹二妹交给雪花,榴花又马不停蹄地去找里正买荒山了。 交完银子,榴花拿到了那几座荒山的地契,从今儿起,她就是陶家村最大的地主婆了。 里正叮嘱榴花过明儿早些来,好带她去县衙办过户手续。 榴花应下,高兴地走了。 到家后,把地契拿出来给众人看。 ;这一百多亩山真是我们的了?陶有贵摸着地契,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曹氏淡淡道:;这山是榴花买下来的,怎么处置,由榴花自个拿主意。; 这话是在提醒陶有贵,山是闺女的,跟你没多大关系。 陶有贵面上有些挂不住,咕哝道:榴花又还没嫁人,她的东西不就是咱们陶家的嘛!; 曹氏装作没听见,只问榴花是什么打算。 榴花说明儿去县衙办红契,这一百多亩荒山先登记在她的名下,等将来出嫁,一半给自己做陪嫁,另一半就留给家里。 曹氏想了想,说好。 陶有贵更不敢有意见了,连声夸榴花孝顺,知道留些山给爹娘养老。 雪花在一边只顾带大妹二妹玩儿,荒山的事她一点都不在意,一个和离的女子,娘家肯接纳让自己容身,她就该知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三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次日一家人又全部早早起来了,陶有贵和曹氏仍要挑山茶籽去镇上,榴花去县城,雪花在家带孩子。 榴花来到里正家,里正已让儿子套好了驴车。 六七十里路,驴车少说也要跑上两个时辰,若不早些动身,天黑前可就赶不回来了。 前任县令已革职查办,现任县令是新上任的,办田地过户的事也不用县令大人亲自出马,由主簿办理即可。 因此,榴花并未见到新县令大人。 里正跟主簿相熟,有里正领着,榴花又按里正事先交待的给了好处,红契的事办得相当顺利。 第一次进城,榴花很想在城里逛逛,奈何时间不允许,从县衙出来就直接往回赶,到陶家村天刚好擦黑。 榴花买下一百多亩荒山的事没两天整个村的人就全知道了,大伙都在背后议论榴花是真傍上贵人了,不然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也有的说,看吧,唐家还想娶榴花进门呢,人榴花转眼就能买下了这么多的山,金宝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太自不量力了。 总之说来说去,榴花嫌贫爱富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这些闲言碎语传进榴花耳朵里,榴花一笑了事,她可没有闲功夫理这些,荒山买下来还有好多的事儿要做呢! 眼下正值秋冬交接之时,天干物燥,山上的野草都已枯萎,正是处理的好时候,来年开春就能种山茶树了。 山茶树苗自己可以育,家里也留了几十斤的山茶籽,陶有贵领着几个汉子平整土地,用来做苗床。 如今村里人见了陶有贵都要戏称一声;陶老爷,喊得陶有贵心花怒放,可惜做了老爷还是一样要下地干活。 榴花则带着村里的几十号青壮年男女上山去了。 一百五十亩的荒山一年内全种上山茶树育苗都育不过来,因此榴花弄了个三年计划,一年种五十亩的,等全部种完,第一年种的那几十亩也该开始挂果了。 榴花带着几十号人上山是去清理野草杂树,趁着天气晴好,干枯的野草细枝可就地堆起来焚烧,灰烬用作来年种山茶苗的底肥,粗一些的枝干晒上几日,可烧成木炭,冬天自用或卖,也能增加一份收入。 几十号人也不是白来帮忙干活的,每人一天十五文的工钱,中午管一顿饭。 这个月份地里没有农活,一天能挣一斤肉的钱还管一顿饭,大伙都抢着来。 曹氏和雪花留在家做饭,几十个人的饭两人忙不过来,陶氏也来帮忙了,这二人总算是恢复了昔日的交情。 这天中午收工后,榴花和干活的人回去吃饭,进了村就发现许多人往一个方向跑,出于好奇,便扯住其中一个来问村里发生了何事。 ;冯癞子跟张氏打起来了,大伙都赶着去瞧热闹呢!那人说完就跑了,生怕赶不上似的。 一听有热闹瞧,干了一上午活的人顾不得肚子饿,也一窝蜂的涌了过去。 这冯癞子跟张氏成亲才没多久,怎么就会打起来? 榴花想不明白,遂也拔腿跟了上去。 张氏家院里,冯癞子正揪住张氏的头发破口大骂,;臭婆娘,嫁给老子还不老实,嫌弃老子是癞子,你当你是宫里的娘娘还是高门大户里的太太?一个不知给多少汉子睡过的婊子,还以为自个多金贵。今儿不打死你,我就不叫冯癞子。 张氏唇角带血,双颊红肿,想必是挨过不少耳光。她双眼满是憎恨,一口口水吐向冯癞子,也骂道:;老娘是睡过不少汉子,可无论哪个也比你冯癞子强,老娘嫁给你是被迫的,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老娘给你生儿子,门都没有。 口水正吐在冯癞子面上。 冯癞子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拽住张氏的头发用力往前拖。 张氏的儿子陶申在一旁哭喊着;不要打我娘,不要。 张氏吃痛,伸手想用指甲去挠冯癞子的脸。 冯癞子松开张氏的头发,一脚将张氏踹到在地,接着用脚使劲去踢,边踢边骂:;贱人,老子肯娶你,你就该烧高香了。老子想什么时候睡你就什么时候睡,你还敢对老子拿乔,打不死你个烂货。 围观群众见冯癞子下手太重,生怕闹出人命,赶紧上前劝阻。 冯癞子被拉开,嘴上仍在骂骂咧咧。 张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妇人上前去查看,撩开遮在张氏脸上的乱发,却见眼睛是睁着的,只是双目空寡,眼泪无声地在流。 ;张家妹子,你伤着哪里没有?要不要请郎中来瞧瞧?其中一个妇人好心地问张氏。 张氏没反应,良久才轻摇了下头。 几个妇人相互瞧了眼,弯下腰去扶张氏,;张家妹子,地上凉,我们扶你去床上趟着吧! 张氏闻言点了下头。 几个妇人合力扶起张氏,左右搀着进屋去了。 这时里正来了。 ;冯癞子,你是怎么回事?成了家还是不消停,是不是想进大牢里去呆着了?里正沉着脸怒声责问冯癞子。 冯癞子满不在乎,梗着脖子道:;娶的婆娘不让睡,难道我教训一下都教训不得?这事就算说到皇帝的金銮殿,我也占着理。 里正皱了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说就说。冯癞子牛气冲天,将为何跟张氏打起来的事说了出来。 冯癞子跟张氏成了一家后,起先他还挺自豪的,渐渐地,就有人跟他说,冯癞子啊,你天天帮人养儿子,自己怎么不生一个?那陶申已经记事了,长大了不会认你做爹的,当心你将来动不了时,把你丢出门去。 他一听,也是,那陶申不是自己生的,养大了也不算冯家的种,将来死了,连个打幡的都没有。不行,得让张氏给自己也生个儿子,这样冯家就不至于绝了根儿。 冯癞子自有了这个念头起,除了张氏来事那几天,就日日在张氏身上忙活,盼着张氏能怀上自己的种。 张氏本就迫于无奈才答应嫁给冯癞子的,开始那阵还能咬牙忍着膈应,时间一长就不肯干了,找各种借口推拒。 冯癞子哪管那么多,张氏不肯他就硬来,张氏也就越厌恨他。 今儿冯癞子喝了点小酒,突然来了干那事的兴致,抓住张氏就往床上按。 张氏自然不肯就范,两人扭打了起来。 冯癞子酒壮怂人胆,对张氏大打出手。 围观群众听冯癞子说完,全都哄笑了起来。 冯癞子挺脖子嚷道:;笑什么笑,等你们的婆娘不让睡了,我看你们动气不动气。 有汉子邪笑着回道:;冯癞子,你还想让张氏给你生儿子,也不想想,之前那么多男人和她睡过都没怀上,你冯癞子的家伙什难道比别人的管用? 冯癞子不服,粗声粗气地道:;我娶张氏这婆娘前还是童男,家伙什自然比别人的好。 在场的人听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里正看不下去了,黑着脸重重哼了一声,周围的笑声立刻小了下去。 榴花看到这里转身离开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不一定对,但用在张氏身上却很恰当。她不是圣母白莲花,不会去同情张氏,万事皆有因果,张氏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乃是自食其果。 之后里正怎么处理冯癞子的事不得而知,不过打那以后,很长时间都未看见张氏的身影在村里出现。 曹氏听说这事后,心里总算是解了气,说张氏就得有冯癞子这样的人治。 几十亩的荒山没用几天就清理好了,杂草树枝焚烧一尽,成了一堆堆黑色的草木灰,粗些的枝干堆放在山上,待来日在山上挖些炭窑,烧成木炭。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来了,两层单衣再无法抵挡轻寒,人们都穿上了薄夹衣。 接连几天的小雨过后,天气放晴,可气温仍然没有升起来,冬季宣告正式来临。 陶有贵和几个要好汉子日日在山里掏炭窑准备烧木炭,不过几个汉子是没有工钱的,烧多少木炭出来,卖了大伙分账。 曹氏和雪花去镇上买了些布和棉花回来开始做冬衣,陶氏的针线活好,过来帮忙一起做,几人边做衣裳边说些家常。 榴花在一旁带着大妹二妹玩,顺便听那三人说话,俩小女娃比刚来时长胖了一些,小脸儿更圆了。 就在村人们都在为猫冬做准备时,这日一辆马车进村来了。 马车里的人正是詹衡熠主仆,县城与黄泥镇的方向相反,想坐着车进村就得绕好远的路。 詹衡熠这种富家公子怎会翻山越岭步行,自是从官道上绕进来的。 陶家村多是些牛车驴车,詹衡熠坐着阔气的马车进村,立刻引得村人们纷纷前来围观。 在油坊干过活的人认得这辆马车,马上告诉身边的人来的是谁。 待詹衡熠从车上下来,看见的妇人皆说换我是榴花,我也不会选金宝呀! 詹衡熠下车后往四周瞧了瞧,微微蹙起了眉头。 方儿只来过一次,榴花家住哪早记不清了,只得向村人打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四章 我真没有师父 一个妇人自告奋勇带路,领着詹衡熠主仆往榴花家走。 这妇人看方儿等人带着不少礼物,顺嘴问了句:“你们今儿是来下定的吗?” 方儿一头雾水,问道:“下什么定?给谁下定啊?” 妇人指了指詹衡熠,“这位公子呀,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榴花将来是要嫁给公子的。” 这话一出,詹衡熠主仆四人均是一脸错愕。 方儿拉下脸,严肃道:“这位婶儿,我家公子早有婚约在身,怎会可能娶榴花姑娘为妻,话可莫要乱说。” “做不成正妻,做妾也是使得的嘛,公子长得这样俊,有哪个姑娘会不愿意。”妇人一脸笃定地说道。 詹衡熠见妇人越说越荒唐,略微思索了一下,问妇人道:“这个大婶,我与榴花姑娘只是投缘,一向以兄妹论交,此话不知从何而来?” 妇人道:“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你跟榴花好着呢,还拿银子给她家买了那么多的山种油茶林,都这样了榴花不嫁给你,那嫁给谁去?” 詹衡熠哭笑不得,乡下妇人的嘴碎算是领教了。他定了定,正色对妇人道:“榴花姑娘买荒山的银子是向我借的,不是你们所说的要嫁我为妾。我今天来此,是为感谢榴花姑娘前段日子的辛苦,还请大婶与乡邻转告,污人名声的事往后休要再说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还真信了呢!”妇人嘟嘟着说完,领着主仆四人继续往榴花家走。 一路上,都有村人向詹衡熠几人行注目礼。 “就是这里了。”到了榴花家门前,院门是敞开的,妇人向身后说了一句,然后扬声向院里喊:“榴花,你家来客人了。” “嗳。”榴花带着大妹二妹在院里玩瞎子摸人的游戏,听见院门喊声赶紧取下蒙在眼睛上的手帕,待看清从外进来的人是谁后,惊讶道:“詹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油坊里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可以轻省几日,我就来瞧瞧你。”詹衡熠进院站定打量了一圈院里的环境,轻叹道:“榴花小妹,你这日子未免过得也太清苦了些呀。”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榴花笑笑,请詹衡熠等人进屋。 带路的妇人趁这时回去了。 曹氏、雪花、和陶氏在里屋做冬衣,听见动静都走了出来。 “哟,是东家来了呀,快请坐。”曹氏见是詹衡熠,忙掏出自己的帕子去擦堂屋中间的椅子,“我们家里条件简陋,让东家见笑了。” “曹婶客气了。”詹衡熠转过身让方儿圆儿两个小厮把带的礼呈上去,“冒昧登门,一点心意还请曹婶收下。” “东家才是真客气,你跑这大老远的路来瞧我们,还带这么多东西,我们哪好意思收。”曹氏看椅子擦得十分干净了才收起帕子。 “詹大哥,这是住在我们隔壁的同族姑姑,这是我大姐。”榴花向詹衡熠介绍陶氏和雪花。雪花上前匆匆福了一礼就带大妹二妹一起出去了,一是怕小孩子吵闹;二是来的是男客,她一个和离的妇人应当避嫌。 陶氏站着没有动,她要长一辈,身份也跟詹衡熠无任何尊卑之分,因而无需先向对方见礼。 詹衡熠见陶氏衣着装扮虽素净,但气态温婉端庄,一点也不像个农妇,倒跟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太太有几分相似,不由微微有些惊讶,先行了个礼:“晚辈见过陶家姑姑。” 陶氏微笑着点点头,从容大方,“公子有礼了,我一个乡下妇人,哪当得起公子的一声姑姑。” 詹衡熠也微微一笑,道:“我跟榴花小妹素以兄妹论交,榴花小妹喊你姑姑,我自该尊你为姑姑才是。” ”公子太客气了。”陶氏微微欠身为礼,转而对曹氏道:“你家今日有客,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过来。” 曹氏点点头,要送陶氏。 陶氏忙拦住她,“别了,就几步路还送什么,你招呼客人是正理。” 曹氏只得作罢,陶氏向詹衡熠微微颔首,随即自行走了出去。 “詹大哥,你请坐。”榴花请詹衡熠过去曹氏擦干净的椅子上坐。 詹衡熠这才过去坐下后,方儿和圆儿放下礼品,然后过去和老梁站在堂屋的一侧。 老梁手里还捧着个长匣子,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物件。 “丫头,你先陪东家说会话,我去烧水泡茶。”曹氏交待完榴花也出去了。 詹衡熠在曹氏走后,先问起了榴花买荒山的事。 说到荒山,榴花兴致勃勃,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全说给了詹衡熠听。 詹衡熠听着,时而点头赞同,时而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二人倒是相谈甚欢。 过了一会,曹氏送了茶水进来,茶叶嘛就是从镇上回来时詹衡熠送的。 “东家,你今儿第一次来我们陶家村,一定得吃了饭再走,咱们乡下比不得镇上,就是一些平常的乡野之物,你莫嫌弃。”曹氏沏完茶水挽留詹衡熠用饭。 詹衡熠此番前来是另有目的,当即表示十分乐意留下。 曹氏欢喜地出去了,然后喊雪花去村里问问谁家有风干的野兔野鸡卖,顺便请里正过来陪客,陶有贵和汉子们在山上烧木炭,几天才回来一趟,家里全是女子不方便。 雪花领命,带着大妹二妹出门了。 榴花和詹衡熠仍在讨论荒山的事,过一会里正来了,又是一番客套寒暄。 稍迟,雪花带回来一只风干野鸡和一只新鲜的野兔,野兔是村人在山上套回来自家吃的,听雪花说家里来了贵客,才答应卖。 曹氏和雪花做饭,风干野鸡处理过后加了些干花菇一起炖,野兔用来红烧,饭菜很快就备齐了。 詹衡熠主仆不能同桌,堂屋里开了两桌,一桌由榴花,里正及曹氏陪着詹衡熠吃,一桌给方儿圆儿还有老梁,雪花带着两个孩子在灶房里吃。 曹氏的手艺詹衡熠是吃惯了的,再加上野味也独具风味,这顿饭吃的倒还尽兴。 饭吃罢,曹氏撤去碗碟又上了茶来,闲谈一会詹衡熠本该告辞了,然而他却安然喝着茶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 榴花见此,第六感告诉她詹衡熠今天来肯定还有其他的事。 里正陪着坐了一会,说家里有事先走了。 “詹大哥,你今儿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榴花见詹衡熠端着茶杯心有所思的样子,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詹衡熠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来看着榴花,笑道:“不错。” 榴花讶异地追问:“什么事呀?” “榴花小妹,咱们相识这么久,詹大哥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詹衡熠敛起笑容,语气也随着变得郑重:“我今日来的目的,一是来看你,二是想拜见一下你的师父,还请榴花小妹你替我引见。” “我哪来的师父啊!”榴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总算明白了詹衡熠今天到底是为何而来,原来是怀疑自己身后有高人指点,特意来拜访高人的。 詹衡熠自然是不信,肃然道:“榴花小妹,你知晓我的志向,若能得隐世大能助一臂之力,我的心愿便能早日实现,你就帮帮詹大哥,日后我必定不忘小妹你的恩情。” “我真没有师父呀!”榴花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詹衡熠语气淡淡:“若你没有师父,你又如何懂得天文风水之术?还有你画的那些图,我拿去给修造房屋多年的工匠看过,无一人能像你那样,准确计算出全部地基所需的材料,这些难道都是你无师自通?” “我......”榴花无话可答。 詹衡熠接着道:“我知晓隐士不喜被世俗之人打扰,今日之举确属无奈,榴花小妹,你就去试一试如何?”说着招手让老梁上前来。 老梁捧着长匣走到了二人面前。 詹衡熠示意老梁将长匣打开。 老梁依命而行,长匣里是一副卷起来的字画。 “这是我花重金购得的前朝名家字画,但凡隐士高人皆视金银玉器为粪土,对古玩字画说不定会喜爱,这幅字画是我给你师父的见面礼。”詹衡熠面上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榴花哑然,这人还真是执着啊! 怎么办呢?今天不给他一个交待,自己怕是过不了关了! 熟话说急中生智,榴花思来想去,脑海里突然又是一道灵光闪过,酝酿了一会情绪,做悲痛状与詹衡熠道:“詹大哥,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帮,我师父他,他......” 说着说着,眼里氤氲出了朦胧的雾气。 詹衡熠的心猛震一下,顿感不妙,问道:“你师父他......莫非已驾鹤仙去?” 榴花点头,勉力将眼中雾气集中到一起,再慢慢挤落,“我师父前两年就不在了,很多东西我都还没学懂呢。詹大哥,我真不是不想帮你。” 詹衡熠听得此言,长叹一声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榴花擦掉泪痕,眼睛随着他走动。 詹衡熠踱了几个来回,转过身对榴花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咱们改日再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五章 闹心的事一箩筐 “好。”榴花从詹衡熠面上看出浓浓地失望,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詹衡熠没再说话,黯然转身往外走去,不见了平日的风度与温雅。 方儿圆儿两个小厮赶忙跟上,老梁楞了楞,捧着长匣子也跟了上去。 榴花感受到了詹衡熠心中的不快,咬了咬唇,快步上前去送客。 来到院外,前头的詹衡熠忽然滞住脚步转身,面带笑容对后面的榴花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榴花小妹请停步。过几日我就要启程去京城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榴花小妹珍重。” 语气温和,笑容温暖,已看不出有丝毫闷闷不乐的情绪。 榴花怔然了一下,随即也笑着道:“好的,詹大哥你也珍重。” 詹衡熠点点头,转身朝前走去。 榴花目送几人走远才进院。 才进屋,曹氏也进来了,问榴花:“怎么回事?我瞧着东家走的时候好像有些不高兴,你们说什么了?” 榴花淡淡道:“说了什么不重要,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见面了。” 曹氏不信,问为何? “他要去京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榴花瞟曹氏一眼,心道人家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我不信你不懂。 曹氏的表现显然令她失望了。 “他家在陵州城里,去京城又不是去一辈子,再说镇上还有那么大一座油坊,他能不管了?”曹氏一边翻看詹衡熠拿来的礼品一边说道。 榴花翻了个白眼,懒得多做解释。 此时詹衡熠主仆也已经上了车。 詹衡熠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神色冷峻。 方儿圆儿两小厮看主子不高兴,小心翼翼地,大气都不敢喘。 待走出一段路,方儿瞧着詹衡熠的脸色好像缓和了些,为主子鸣起了不平来:”榴花姑娘也真是的,之前说是没有师父,今天又说师父不在人世了,也不知哪句才是实话。” 詹衡熠看方儿一眼,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榴花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儿不明主子这样问的用意,想了好一会才道:“这榴花姑娘只要别人不惹着他,人还是很和气的,可要是有人惹急她,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还回去。” 詹衡熠道:“这只是其一。” 方儿一愣,问:“公子,其二又是什么?” 詹衡熠白了方儿一眼,“其二她很缺钱,也很爱赚钱。” 这一点方儿圆儿皆点头表示认同,不爱赚钱谁费劲巴拉地买那么多荒山做什么? 詹衡熠继续缓缓道:“她明知只要将我引见给师父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谢礼,可仍然说师父已仙逝,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方儿恍然大悟,不禁替公子惋惜起来:“这样公子你之前为榴花姑娘所做的事岂不都白白浪费了嘛!” 詹衡熠淡然一笑,“要成大事,岂能在乎此等小节小失,再说咱们并没有损失多少。” 圆儿这时道:“榴花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公子对她好,往后再有用得上的地方,也方便开口。” 詹衡熠赞许地看了圆儿一眼。 詹衡熠赞许地看了圆儿一眼。 第二天,陶氏又过来帮忙做冬衣,闲聊间就说到了詹衡熠身上。 “榴花,那位公子除了做茶油生意,家里还有做些其它什么生意吗?”陶氏听说詹衡熠是将山茶油运到京城去卖,便多问了一句。 榴花回想了下,答道:“挺多的,药材,瓷器,丝绸这些都有。” 她的话音刚落,陶氏的脸色突然有了变化,声音也跟着往下沉:“他家是姓什么的?” “姓詹。”榴花感觉陶氏有些奇怪。 “那么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詹衡熠?”陶氏豁然起身,面上一片铁青。 “是呀!”榴花惊诧地看着陶氏,搞不懂她为何情绪会突然如此激动。 曹氏和雪花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看着陶氏。 陶氏身体绷得笔直,过了好一会脸色才逐渐缓和,语调平宁地对榴花道:“听姑的话,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榴花苦笑一下道:“姑,往后就算我想跟人来往,人也未必愿意见我了。” 陶氏点点头,复坐了下来,道:“詹家的人没一个善类,跟他们沾上关系只会害了你。你年纪轻,涉世未深,哪是他们的对手。” 榴花这时已经想到了些什么,便问道:“姑,你当年做丫环的大户人家是不是就是詹家?” 陶氏并未隐瞒,坦然答道:“不错。衡陵的名字原来是詹衡陵,我自立门户后才改姓的陶。” 这下榴花,曹氏、雪花三人都明白陶氏为何听到詹衡熠的名字就情绪激动了。 曹氏安慰道:“妹子,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了。衡陵如今深受山长夫子的看重,将来一准的有出息,你们出来了也好,比在深宅大院里总低人一头得强得多。” 陶氏淡然一笑,“起初的时候我也怨过恨过,日子一长,我就想明白了。呆在詹家,衡陵就算再聪明,也永无出头之日,我们娘儿俩被扫地出门,反倒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日子了。” 曹氏道:“你这样想就对了。” 随后,三人继续做针线活,谁也没再提詹衡熠的事。 冬衣做好,就到了冬月,天气也越来越冷,一到下雨,就必须生火盆来取暖了。 好在陶有贵和汉子们已经烧了不少的木炭出来,陶家的火盆从早到晚都烧得旺旺的。 天气越冷,木炭也就越好卖,不但本村的人买,附近几个村那些懒得自己烧炭的人家也来买,除去这些,合伙烧炭的汉子还把炭拉进城里去卖,估计卖炭的收入都够请人整拾荒山的工钱了。 杏花的产期在腊月初,因此曹氏和雪花做完冬衣又开始做小婴儿的衣裳了,小包被,小帽子,小鞋子,一样样的准备得十分齐全。 曹氏和雪花做针线的时候,榴花就拿几个小红薯放在火盆边上烤,大妹二妹眼巴巴地守着,不停问红薯熟了没有。 俩小女娃都穿着新做的薄夹衣厚棉袄,裹得结结实实,走路跌倒了也不疼。 榴花待红薯烤熟了,剥去烤焦的外皮,再给大妹二妹吃。 俩小女娃心急吃却又怕烫,拿着红薯不停吹气,等凉了些才下嘴去咬,吃完又催促榴花快去拿红薯来烤。 这天榴花正在烤红薯,媒婆又上门来了。 这回媒婆倒不是来给榴花说亲的,而是给雪花。 陶家买下一百多亩山种油茶树的事在十里八村传开后,就陆续有人上门来给雪花说媒,但要么就是死了媳妇带着崽的,要么就是年纪要比雪花大一轮的老鳏夫,没一个像样的。 雪花虚岁才二十,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怎能嫁给那样的男人? 曹氏觉着上一回没给雪花找对人,心里有愧,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眼睛擦亮,对雪花再嫁的事就格外慎重挑剔了起来。 一个月眨眼就过,刚进入腊月便下了一场大雪,天气愈发的冻了,陶家跟其他村里人一样,成日窝在家里只等年关,顺便等许家来报喜。 只是等来等去,没等到喜讯,却是许家一纸休书,把杏花给休了。 近了年底,各家忙活了一年多少都得了些钱,关系亲近的少不得要聚在一块打打牙祭。 这天陶家也准备了酒菜,请那几户一起烧炭的汉子来喝酒,就在大伙吃喝得热闹时听见有人拍门。 榴花跑去开门,可门才打开,门外的人却倒在了地上。 杏花虽然被休弃了,但走时许平昌的那一声呼唤,让她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希望他不顾一切追出来。 可是,直到他们走出许家院门,许平昌也没有追上来。 杏花直到走到回想娘家门前,犹不敢相信是真的。 她脚步越来越沉,终于挪不动,瘫倒在地。 陶有贵等人都惊慌不已,一齐围住她。 偏杏花一声不响,神情呆呆的。 曹氏便叫道:“杏花,你哭一声,杏花,你哭出来啊!” 她的声音很恓惶,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很刺耳。 杏花茫然不觉,神魂出窍一般呆着脸。 杏花能度过这一关吗 榴花有尤其焦心。 她太清楚杏花和许平昌的感情了,不是雪花跟李福根可比的。 第二天早晨,天刚朦朦亮,杏花便醒来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床帐顶,好半天才凝聚起思绪。昨日发生的一切便在脑中清晰显现,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汹涌而至,一点不亚于昨晚。 她害怕地躲藏,想要逃避。 可是,念头却遏制不住地往那个人身上转移。 想自己从许家出来,世界崩溃的黑暗 她侧脸。眼角滚下大颗泪珠。 轻微的动静,也让床前守候的人听见了。 几乎同时,床边站起一个人,是曹氏。 “杏花,你可想吃东西?”曹氏堆着笑脸小心问。 杏花心中酸楚,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一阵杂乱脚步响,陶有贵,雪花,天宝,大妹二妹都围了过来,各人脸上或担心或强笑或安慰或心疼的神情,深深地刺激着她。 她咬牙,硬撑着坐起身子,“我饿了。” 众人大喜,曹氏急忙转身,“我去端吃的来。” 杏花起床了,和大家一起吃早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六章 杏花被休了 才进入腊月老天就下了一场大雪,天气愈发的冷了,整个陶家村的人窝在家里好几天没出门。 等雪霁放晴,曹氏估摸着许家也该来报喜了,然而等来等去,眼看就到腊月中旬了,还是不见来。 曹氏担心杏花出了什么意外,准备再等两天许家还不来人,就去镇上瞧瞧。 天气转好,陶有贵又和汉子们上山去烧炭了。 陵州四季分明,入冬后的三个月大部分时间潮湿阴冷,木炭需求量极大,之前烧出来的炭留足自家用的外,其余的都卖光了。陶有贵和汉子们商量着年前再烧几窑炭出来拉进城里去卖,这样过年的钱也就有了。 腊月里除了掰着手指头盼年关,确实没多少事可做。曹氏和雪花拿着泡发好的黄豆去有石磨的人家里磨豆子,准备做豆腐来发豆腐乳,榴花就带着大妹二妹在屋里玩躲猫猫。 她用手捂住眼睛,大妹二妹到处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二妹人小,趴在地上钻到床底下去了,大妹钻不进去,爬上床躲在蚊帐后面。 “躲好了没有?躲好我就开始找啦!”榴花忍不住偷笑,这俩藏的地方也太容易找了。 “好了。”两个稚嫩的童声从床上床下同时传出。 榴花松开手,故意在屋里东翻翻西找找,就是不往床那边去。 三人正玩得有趣,忽听见有人在拍院门。 榴花以为是曹氏和雪花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的,叮嘱大妹二妹藏好等她回来,便去开门了。 “来了来了!”榴花跑的很快,怕门外的人等急了。 只她把院门拉开,门外的人却摇晃着倒了下去。 “二姐......”榴花的语声带着凄惶,因倒下去的人正是杏花。 如果杏花的产期准时,她这个时候应该才生产完没几天,应当在许家安安稳稳的坐月子,享受夫君和公婆的关爱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娘家门口? 榴花心中有诸多疑问,眼下却不是问话的时候。她赶紧跨出院门,去扶杏花。 杏花臂弯里挎着个包袱,身上只穿了一件夹衣,这样冷的天,翻山越岭也难以抵御寒气。 “二姐,你坚持住,我扶你进屋去。”榴花握住杏花的手,感觉就像抓住了一块冰垢,冷得沁人。 杏花的嘴唇冻得发紫,脸色发青,眼神木呆呆的,一言不发。 榴花将杏花的手臂搭在肩上,用身体支撑着杏花往院里走。 杏花身体僵硬,跟木头人一样,不知是冻的还是...... 大妹二妹躲了许久还不见榴花进来找她们,自己出来了,看见榴花搀扶着二姨进来,俩小女娃楞楞地,不知道该怎样做。 榴花顾不上管大妹二妹,把杏花扶上自己的床躺着,用棉被盖好。 杏花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倘若不是偶尔的眼睛眨动,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 “二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榴花焦急地问杏花。 杏花终于有了反应,可仍然不说话,只把眼睛看向榴花放在一边的包袱,随即就阖上了。 包袱里藏着什么名堂? 榴花疑惑地过去解开包袱,里头是杏花的几件衣裳,最上边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 她把纸拿起来展开,只见最前边两个字写的是:休书。 这两个字无比刺眼,榴花没看后面写的内容就已经怒不可歇,许家有什么理由休弃一个才给他们家产下子孙的儿媳妇?许平昌凭什么休掉才给他生下孩子的结发妻子? 因为太过生气,榴花拿纸的手都在颤抖。 “小姨......”大妹看到榴花的样子,感觉有些不安。 榴花听见喊声,深呼吸稍稍压下胸中的涛涛怒火,冷静地对大妹道:“小姨要去喊外婆回来,你和二妹乖乖呆在这里看着二姨知道吗?” 大妹不明白二姨为什么要人看着,但还是乖巧的点头。 榴花出门,向着曹氏和雪花磨豆子的人家飞奔。 曹氏跟雪花听榴花说杏花回来了,两人赶忙放下磨了一半的豆子往家跑。 杏花躺在床上,眼前晃过许多画面:起先是她生下来那个残缺不全的小婴儿,然后是许婆子指着她大骂和许屠户一脸失望的情形,接着许婆子哭闹着让许平昌写休书的情景,再就是许平昌痛苦纠结的样子,还有许婆子举着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依稀听见她对许平昌说“你不休掉这个不祥人,我就先下黄泉去见许家的祖先”,又哭喊“你这个不孝子,为了这个扫把星连娘都不要了。”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许平昌被迫写下休书时满是痛苦不舍的眼神。 之后,她失了魂似的拿着休书离开,许平昌疯狂大喊“杏花”。 许平昌的那一声呼唤,让她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希望他能不顾一切追出来,只要她还没回到娘家,休书便做不得数。 可是,直到她走出许家的那条巷子,许平昌也没有追上来。 她就这样走啊走,一直走到娘家门口,仍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终于承受不住,崩溃了....... 曹氏母女三人奔回来一齐围在床前,杏花茫然不觉,神魂出窍一般呆着脸。 曹氏摇着杏花问道:“杏花,告诉娘,你在许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平昌为什么要休你?” 杏花还是一声不响,神情呆呆的。 床前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曹氏咬了咬,道:“你不说话是?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去许家问。” 话说完,就往外走。 “娘,别去......”杏花终于哭出了声。 曹氏转身回来,柔声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心里就不难受了,你哭完了再慢慢跟娘说。“ 杏花这一哭,犹如江水决堤,心中所有积压的酸楚在这一刻尽情往外宣泄。 屋内的人谁也没说话,只有杏花的哭声。 大妹二妹不明白二姨为什么哭,眼神一片迷茫。 曹氏坐在床边,只管用帕子给杏花抹泪。 杏花哭了许久,直到没有眼泪再往外流才停了哭声,然后抽泣着将自己被休的原因说了出来。 自许秀芹被宋端打成重伤又被休弃后,许婆子就没对杏花有过好脸,好在杏花肚子里怀着孩子,又有许平昌在中间调和,婆媳间才没有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就在前几天,杏花的产期到了,可孩子生下来后就是个没有脑门的残缺儿。 许婆子本就对杏花心怀不满,这下就更憎厌了,说杏花自打嫁进来,家里一直不顺,是个不详人,让许平昌马上休了杏花。 许平昌纵然再舍不得杏花,可也架不住许婆子以死相逼,只好忍痛写下休书。 ”天杀的许家,我闺女才生产几天,你们就休她,天下还有比你们更冷血绝情的人吗?就是牲口下崽也有个歇息,你们是把我闺女不当人啊!你们等着,老娘非去找你们说一说理。“曹氏听杏花把事儿说清,气到无以复加,当即让雪花去山上把陶有贵喊回来。 雪花立刻去山上喊陶有贵了。 杏花或许是身心太过疲惫,又或者是悲伤过度,把事说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直到天黑都没醒来。 杏花能度过这一关吗 榴花有尤其焦心。 她太清楚杏花和许平昌的感情了,不是雪花跟李福根可比的。 第二天早晨,天刚朦朦亮,杏花便醒来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床帐顶,好半天才凝聚起思绪。昨日发生的一切便在脑中清晰显现,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汹涌而至,一点不亚于昨晚。 她害怕地躲藏,想要逃避。 可是,念头却遏制不住地往那个人身上转移。 想自己从许家出来,世界崩溃的黑暗 她侧脸。眼角滚下大颗泪珠。 轻微的动静,也让床前守候的人听见了。 几乎同时,床边站起一个人,是曹氏。 “杏花,你可想吃东西?”曹氏堆着笑脸小心问。 杏花心中酸楚,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一阵杂乱脚步响,陶有贵,雪花,天宝,大妹二妹都围了过来,各人脸上或担心或强笑或安慰或心疼的神情,深深地刺激着她。 她咬牙,硬撑着坐起身子,“我饿了。” 众人大喜,曹氏急忙转身,“我去端吃的来。” 杏花起床了,和大家一起吃早饭。 众人一愣,同时心里一喜。 不管怎样,杏花这样总是好事。 这比他们想象的结果要好。 她想干什么,他们就陪她去。 于是,早饭后一家人便簇拥着杏花去了街上。 杏花依然觉得浑身无力。 她茫然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提不起半点兴趣。 失去了许平昌,这个世界对她也失去了吸引力。 不,要更残酷―― 走在这街道上,心里有个念头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被许平昌休了。 这念头如虫蚁啃啮着她的心。 还有,她如同小偷一样忐忑,生怕许平昌会从对面、左边或者右边哪里钻出来,忽然就站在她面前。 那时,她要如何面对他们? 除了羞耻和悲伤,她还能怎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七章 该放手就放手吧 杏花摇头,面带戚色道:“爹,别去了,我产下残缺儿的事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婆......许婆子就是听信别人的话才认为我是不详人,硬逼着平昌休我的。你和娘去了,也只是平白遭人羞辱。” 陶有贵怒声道:“那难道就这样算了?这口气我咽不下,我陶有贵的闺女可不是让人想怎样糟践就怎么糟践的。” 榴花冷然道:“想出气有的是办法和机会,但不急在这一时,眼下最紧要的是让二姐把身子养好。” 雪花也道:“爹,小妹说的对,我小产都养了一个月的身子,杏花是足月生产,更应该好好养着,免得将来落下了什么病根,那可是要遭一辈子罪的。” 陶有贵听了两个闺女的话,这才将去找许家要说法的心思暂时搁下。 不一会儿,曹氏就端着一个粗瓷炖盅进来了。 里头是鸡汤,鸡是在杏花睡过去那会就杀了的,炖好后杏花一直没醒。 曹氏怕杏花醒来肚子饿,天还没亮就起来热鸡汤。春天孵的那一窝鸡都大了,本想着许平昌来报喜时抓几只让他带去给杏花补身子,哪曾想...... 杏花的心被哀伤包裹、侵蚀,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在家人的关切期待的眼神注视下,强迫自己把整盅鸡汤喝得一滴不剩。 众人见此,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杏花喝完鸡汤又躺下了,眼睛紧闭,不知睡没睡着。 其他人出去吃早饭,榴花留在屋里照顾杏花,过了一会,曹氏把火盆搬进来了。 火盆烧得旺旺的,就放在床前,床上的杏花也能感受到暖气。 虽说乡下妇人也有生完孩子几天就下地干活的,可那都是热天的事,昨日杏花穿的那样单薄从镇上走回来,肯定受了寒,若不好生调养,少不得要落下病根。 因着杏花的事,陶有贵没再去山上烧炭,一家子全窝在家里,说话都用小声。大妹二妹似乎感受到家里沉重的气氛,也很少玩闹了,都乖乖地跟着雪花。 榴花白天照顾杏花,夜晚就何杏花挤在一起睡,名目上是方便照顾杏花,其实是怕杏花想不开。 杏花从那天起就很少说话,醒了就靠在床头发呆,饭端来也会吃,可即便这样,脸颊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这天又下起了小雨,外面冷得厉害,一家人都围着火盆烤火取暖,忽然又有人在拍门。 这回去开门的是雪花,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许平昌。 “大姐,杏花怎么样了?”许平昌一见雪花焦急地问。 雪花性子柔,对待许平昌情绪没有太过激动,只堵在门口淡淡地道:“人都被你休了,你还问来做什么?” 许平昌听了惭愧,急道:“我没想休杏花,都是我娘逼的。大姐,我能进去瞧瞧杏花吗?” 雪花本想拒绝,可一想到杏花终日郁郁寡欢,那样子分明就是放不下许平昌,犹豫了一下,让开身放许平昌进来。 许平昌大为感激,跨过门槛道:“谢谢你,大姐。” 雪花没应声,领着许平昌往堂屋里去。 陶有贵见雪花领进来的是许平昌,顿时暴怒,冲过来要打许平昌。 只许平昌一进来就跪下了,并“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磕完了抬起头道:“岳父岳母,我今儿是来向你们请罪的,打骂都是我该受的,绝无怨言。” 陶有贵已经握紧的拳头挥不出去了,可气还憋在胸腔里,遂改成用脚去踹,嘴里骂道:“杏花哪里对不住你了?刚生完孩子你就休她,大冷的天,让她穿那么少的衣裳走回来,你们许家人的心这样阴毒,就不怕遭报应吗?” 许平昌挨了一脚踹倒在地上,又马上爬起来跪好,解释道:“杏花没穿厚衣裳,我是想给她送的,可是被我娘拖住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曹氏也走过来了。 曹氏还算冷静,加上对许平昌印象不错,叹了口气道:“平昌,你对杏花的好我们是瞧在眼里的,可你娘让你休你就休,既然这样听你娘的话,今儿还来做什么呢?” 许平昌急得落了泪,道:“我不想休杏花,真的,可我娘拿死来逼我,我想着先稳住她老人家,等过些日子我娘她气消了,再把杏花接回去。” 陶有贵一听这话,抬腿又是一脚,怒斥道:“我陶有贵的闺女是你想休就休,想娶就娶的?杏花在你许家的委屈就该生生受着?我陶家的闺女就这样不值钱,任人糟践?” 许平昌爬起来仍然跪的端端正正,带着哭腔哀求道:“岳父,我对杏花是真心实意的,从来没想要糟践她。我娶她,就是想一辈子对她好,休书真是没有办法了才写的。这些天,我一直记挂着杏花,今天来就想瞧瞧她好不好,你们就让我见见她......” 雪花见此情形,开声道:“爹,娘,杏花回来后一直就露过笑脸,我瞧着,她心里也是放不下平昌兄弟的,不如就让他们俩人见一见,保不准杏花就能好起来了。” 陶有贵和曹氏对视一眼没作声,算是默认了雪花的话。 雪花心里有了数,对许平昌道:“杏花和小妹在她们住的屋里,我先过去瞧一瞧,若是杏花同意见你,我再来喊你。” 许平昌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大姐。” 雪花来到小屋,杏花听说许平昌来了,还是沉默着,眼中有泪光闪烁。 他来了,来看我了! 可见他心里也是放不下我的! 自己日里夜里念的,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放不下又如何? 两人还能在一起吗? 雪花和榴花静静地一齐看着她。 好半天,杏花无力摇头,清晰吐出三个字:“叫他走。” 爱得越深,痛得越深。 两人既然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离得远远的,才是唯一的选择。纠缠下去,就只能在情海里越陷越深,最终被淹没吞噬,痛苦一辈子。 雪花没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榴花目光闪了闪,也跟在雪花后头来了堂屋。 许平昌得知杏花不愿见他,脑子嗡嗡响。 杏花是恨死他了! 可是,他还是想见杏花,想亲自跟她解释自己不想休她,过些日子就会来接她回去。 他又给陶有贵和曹氏磕头,求他们让自己去见杏花。 陶有贵不耐烦,叫他滚。 这时榴花走到许平昌面前,叹着气道:“平昌大哥,你走。二姐她没事了,再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回去,别让你娘当心,以后让你娘挑个她喜欢的姑娘做儿媳妇。夫妻讲究缘分,这婆媳也要讲缘分的,只有当婆婆的把儿媳妇当亲闺女待,婆媳关系才处得好。你娘不喜欢我二姐,我二姐再怎样忍让,她还是会不顺眼。你就忘了我二姐。” 许平昌听了心中更是悲苦万分,可不是这样,自大姐许秀芹出事之后,娘对杏花横竖挑刺,杏花只好天天躲在屋里。 为何娘要这样对待杏花?为何娘一定要让自己不好过? 那可是他的亲娘啊! 榴花接着道:“你娘把你姐出事的原因赖在我头上,由此迁怒我二姐,可你仔细想一想,真是这样吗?不是的,你娘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认为我们是种地的乡下人,我二姐嫁给你是高攀了。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存在,婆媳间怎么可能相处得和睦?你和我二姐闹成这样的局面,你没错,我二姐也没错,错的是你娘,她一开始就不该同意你娶我二姐。” 许平昌愣住,他想起了当初和娘说自己喜欢上一个乡下姑娘时,娘就反对,后来拗不过才答应的。 榴花间许平昌不做声,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对二姐是真心实意,但只要你娘心里的疙瘩一直在,我二姐在你家就没法好好过日子。就算你过些日子把二姐接了回去,往后能保证你娘能像待你姐那样待她吗?” 许平昌无法作答,因他知道娘永远不可能把杏花当成自己的闺女。 曹氏也叹道:“平昌,你是个好的,我们一家人都晓得,可你娘不待见我们,我们也不敢再让杏花回去。你跟杏花的事就别再提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快回家好好过日子!过了年,一切都会好的。” 许平昌两眼酸涩,哽咽道:“可我放不下杏花。” 榴花道:“放不下也得放,世间事多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情深缘浅便是其中一桩。你跟二姐的缘分走到头了,该放手就放手!” 曹氏也道:“是啊,平昌,你跟杏花的事,我们不怪你,你不要太自责,往后好好孝顺你娘。当娘的不容易,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孩子好。” 为了孩子好? 没了杏花,我今后的日子还能好吗? 许平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陶家,心中满是悲凉。 天上细雨如丝落下,走在雨中的人没有撑伞,很快身上的衣裳就湿了。 可那人浑然不觉寒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八章 年前 许平昌失魂落魄的回到镇上,身上的棉衣都要湿透了。 许婆子看见儿子这副模样从外回来,又心疼又生气,只她不知道许平昌是去了哪里,道:“我晓得你心里气我,怪我狠心逼你休掉杏花,可娘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家好。你有气就冲着娘撒,别折腾自个的身子行不?许家就指着你传宗接代,万一折腾个好歹出来,香火谁来续?” 许平昌对许婆子的话充耳不闻,满脑子都在想临走前榴花和曹氏说的那番话。 他把杏花休了,可陶家不但没怪罪,还劝他好好孝顺娘,不要惹娘生气。 这样好的人家,为什么娘就是瞧不上? 姐姐做出那样有辱门风的事,娘都不计较,为何杏花只生了个不健全的孩子,娘就逼着自己把杏花休掉? 杏花那么好,娘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硬逼着儿子休掉深爱的女子,这也是为了孩子好吗? 许婆子见许平昌僵着脸如雕塑一般,也不忍再数落,喊许屠户去拿棉衣来给儿子换,又吩咐许秀芹去熬姜汤。 许屠户很快把棉衣拿了来,许婆子动手剥掉许平昌外边的湿棉衣,用手摸了摸,还好里面没有湿透。 许平昌还是一动不动,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许婆子给许平昌穿上干净的棉衣,又拿了薰笼来架在火盆上,然后将湿棉衣放上去烤。 突然,从进门就一直没有反应的许平昌,像疯了一样的冲过去掀翻薰笼,把棉衣扔在地上使劲用脚去踩。 木炭是陶家送来给杏花坐月子取暖的,杏花都被他休了,自己还有什么脸用这木炭? 许平昌的举动吓坏了许婆子,呆呆地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屠户要镇定些,过去拖开许平昌,怒道:“平昌,无端端地你发什么疯?” “爹......”许平昌终于哭出声,“杏花不肯见我,她恨我,以后我再也看不见杏花了。” “你......你去陶家村了?”许屠户总算明白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许平昌眼里的伤痛无所遁藏,流着泪点了点头。 许婆子听到许平昌是为了杏花才弄成这副模样,气得浑身的肉都在发颤,心中又给杏花记了一笔,骂道:“一个种地挑大粪的农女有什么好?就值得你这样摧心摧肝的惦念?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就认定了她,死活要娶。结果娶进来的是个扫把星,若是不跟他们做亲家,你姐姐会落到这个下场吗?” “姐姐是自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关杏花什么事?杏花是挑大粪的,你当你儿子又是什么公子哥?还不是天天跟猪粪打交道?”许平昌不顾一切的大吼。 许婆子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暗恨杏花是狐狸精,勾跑了儿子的魂,待缓过来,又斥道:“你到镇上去打听打听,有谁家的媳妇生出那样的孩子来过,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你为一个不祥人跟生你养你的爹娘大吼大叫,这样不孝,对得住我们吗?” “我......”许平昌顿时颓然下去,他不能做一个不孝子。 可是,自己心里的苦谁来体会? 许平昌垂着头走出堂厅,回到自个的屋子直挺挺躺在床上,目光呆滞望着帐子顶,心里痛苦呼唤“杏花......杏花......” 陶有贵的二闺女被休了,陶家村的人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件事。 大闺女和离,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是在夫家受了欺负,是情有可原,可二闺女好端端地忽然被休,这事就有点蹊跷了。 人们相互打听,猜测,当得知杏花是一生完孩子就被休了时,各种各样的流言都有。 有的说是杏花不检点,成亲后跟别的汉子有染,孩子不是许平昌的,生下来让许家发现了,这才休的杏花。 有的说估计杏花产下来是死胎,又伤了身子,以后无法再生育,所以婆家才休的。 甚至有人跑去镇上打听,回来后跟大家说陶有贵的二闺女生了个怪胎,是不祥人,许家怕晦气盈门给休的。 流言传来传去,自然逃不过陶家人的耳朵,可无论是曹氏还是陶有贵,都没勇气去跟人辩驳了。 一家两个出嫁的闺女,一个和离,一个被休弃,这事在陶家村自祖辈到至今从未出现过,身为这两个女子的爹娘,他们哪还能在乡邻面前抬起头来,只有加紧尾巴做人了。 离年关越来越近,书院放假,天宝回来了。 天宝目前还不清楚女子被休意味着什么,他只认定二姐在许家也是受了欺负,暗暗发誓往后再不贪玩了,好好读书,等将来做了官,给大姐二姐出气。 杏花自许平昌来过后有了些起色,天气暖和时会从屋里出来晒晒太阳,只是依然话少。 榴花清楚杏花的心思,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痛想走出来并不容易,唯有时间能治愈。 每当杏花晒太阳的时候,她就静静地陪在身边。 她有想过让大妹二妹来杏花身边玩,有两个孩子闹一闹,也许会好些。 可又一想杏花才没了孩子,怕大妹二妹会将她心里的伤痛勾起来,只有算了。 杏花足不逾户,家里人也不敢让她出去,因村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可能会再次将她击溃。 开解杏花这事,最具说服力的人非陶氏莫属。 榴花向陶氏提起,陶氏便来得更勤了,跟杏花现身说法,当年她那么难都熬过来了,如今过得不也挺好得吗? 雪花也在一旁说,是啊,二妹,从前我的性子在咱们姐妹三人中是最软弱的,你比我强得多,不要怕。 杏花露出个微笑点了点头,只是她心里清楚和离与被休,这中间的差距,不是性子强就能填补的。 二十四,扫屋子。 这天一大早,曹氏和雪花榴花姐妹俩就起来忙碌了。 三人皆穿着旧衣,头发包在布巾里,先将屋里的家具一一盖好,再用竹篙跟高粱毛扎成的笤帚去扫屋顶和房梁上的灰尘、蛛丝网。 正扫着,杏花也从屋里出来了,跟三人是一样的打扮。 众人见此,心中一喜。 “小妹我来,你去外面照看大妹二妹,天宝还小,看不住她们两个。”杏花走到榴花面前伸手要笤帚。 “好叻。”榴花把笤帚交给杏花,高兴道:“二姐,那我去了啊!” “嗯,去。”杏花高举笤帚,开始清扫屋瓦上的灰尘。 榴花摘下头上的布巾,欢快地往外跑。 “这丫头也学会偷懒了!”曹氏一边扫一边抱怨。 雪花道:“小妹如今可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往后家里的活就让我来做,让小妹专心做大事。” 杏花也道:“娘,小妹还小,就让她玩,这些日子也够她累的了。” “我就随便说一句,你们就来替她说话,我是白养你们两个了。”曹氏气呼呼地用力扫屋顶,积了一年的灰尘簌簌下落,沾了那姐妹二人一头一身。 “这丫头也学会偷懒了!”曹氏一边扫一边抱怨。 雪花道:“小妹如今可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往后家里的活就让我来做,让小妹专心做大事。” 杏花也道:“娘,小妹还小,就让她玩,这些日子也够她累的了。” “我就随便说一句,你们就来替她说话,我是白养你们两个了。”曹氏气呼呼地用力扫屋顶,积了一年的灰尘簌簌下落,沾了那姐妹二人一头一身。 陶有贵去镇上置办年货了,家里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令人心情沉重,可年还是得照样过。 二十六,去割肉。 离过年只有三四天,村里有人家开始杀年猪,榴花跟陶有贵去杀猪的人家买肉。 刚迈进那户人家的院门,榴花就在来买肉的人中看见了金宝。 自那天在河边分别,这还是俩人第一次在村里碰面,榴花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去跟金宝打个招呼。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金宝朝她走了过来。 “榴花,我要定亲了。”金宝来到榴花面前笑着说道。 榴花楞了下,随即也笑着祝福:“恭喜你,金宝哥。” 金宝憨憨地挠头,“是我姐做的媒,姑娘也是她婆家村里的。” 榴花点点头,“什么时候成亲?到时记得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去瞧新嫂子。” 金宝道:“今儿定亲,我就是来买蹄膀的,成亲得来年了。” “好啊,到时我一定去喝你们的喜酒。”榴花看着自己和金宝的友谊总算是修复了,心中的歉意消除不少。 金宝答应一定会来请榴花。 俩人又说了一会话,听见主人喊“剖猪了”,遂都过去看屠子给猪开膛破肚。 今年过年家里人多,肉也得多买些,做酿茶油豆腐,炸丸子这些也都要用到肉。 屠子开始割肉,榴花要了半边的臀肉,蹄膀让金宝买走了。 陶有贵又买下了整个猪头,猪头肉用来下酒是再好不过。 回去的路上,榴花拎着沉甸甸的大猪头,心想:充满阴霾的日子总会过去,来年春暖花开,一切就都好起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九章 年 进了家,曹氏见二人买回这么多肉还买了个大猪头,不用猜就知猪头肯定是陶有贵要买的,便说让陶有贵自己去整治猪头,她才懒得弄这玩意。 陶有贵无法,只得自己去处理。 猪头是没烫过的,陶有贵先去烧开水把猪头烫了,然后用刀来刮。刮过一遍后,还是有毛,只得在院里生了堆火来烧。 曹氏领着雪花杏花也在灶房里忙开了,洗菜剁馅,搓糯米丸子,切萝卜丝。萝卜丝也是用来炸丸子的,切得越细越好,这就很讲究刀工了,曹氏自己来切。 榴花领了个剥冬笋的差事。 陶家村没有竹林,冬笋是陶有贵在镇上买的,肉馅里放些冬笋冬芹,味道更鲜美还去腻。 天宝和大妹二妹三个小的在院里玩,天宝为了显摆自己的学问,教大妹二妹念三字经。 大妹念得有模有样,二妹连话都说不利索,哪里念得来书。 天宝嫌弃二妹碍事,不让她念了,只教大妹。 二妹求之不得,看见小姨在廊檐下剥笋,也屁颠颠地跑了过去,剥笋可比念那些听不懂的东西好玩多了。 大妹也不耐烦跟天宝念书,看二妹跑去跟小姨剥笋了,便跟小舅舅说她要罢学不念了。 天宝急眼了,哪肯放走唯一的学生,威胁大妹不念书,以后就不带她玩。 在大妹眼里,小舅舅只是个玩伴,再说小舅舅也不是经常在家,还是跟小姨玩的时间多,她才不怕小舅舅不跟她玩,撇下天宝撒丫子往榴花和二妹这儿跑。 天宝舅舅的威严被无视,气得哇哇叫,撵过来要抓大妹,最后大抵也觉得玩比念书有意思,遂也加入剥笋的行列。 就那么几个冬笋,很快就剥完了,榴花把笋拿进灶房,陶有贵还在跟猪头较劲。 猪头肉好吃是好吃,但想吃到嘴里还真是不容易,烧过后再洗洗刮刮几遍,之后劈开才算完事。 曹氏和两个闺女酿完茶油豆腐,又准备炸丸子,农家人过年或正月里待客,桌上缺了这些炸货,总感觉不够体面。 炸完丸子,曹氏就着锅里剩的油又炸了些小面食出来,三个小的有炸面食吃,开心得跟过年一样了。 榴花咬着嘎嘣脆的小零食,心想原来在这里过年也挺有意思的。 待肉酿茶油豆腐蒸出来,曹氏拣了些出来和炸的各色丸子一起装进篮里,喊榴花送去给陶氏。 榴花拎着竹篮来到隔壁,来开门的是书生。 因着杏花的事,二人已有许久未见,看见书生,榴花想到自个心底的秘密,顿时有些举足无措。 “进来呀,你站在门外做什么呢?”书生看榴花呆愣愣地,招呼榴花进院去。 “噢。”榴花面上一红,抬腿跨进院内。 书生关上院门,看见榴花拿来那么多吃食,便道:“婶子也太客气了,你们家正月里有客,这些东西该留着招待客人才是,拿这么多过来,自家哪里够吃。” 榴花苦笑一下,语气黯然道:“我们家正月里没客人了。” 陶有贵没有兄弟姐妹,曹氏娘家只有一个大哥,离得又远,曹氏只在每年正月里去一趟,平时基本没往来,两个出嫁的闺女又都回来了,正月里哪还有什么客人可招待。 书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暗恼自己粗心,遂不再多言,合拢院门和榴花往屋里去。 陶氏在灶房里忙活,听见动静手拿锅铲伸头出来,道:“榴花,你来得正好,我这正炸扣肉呢,一会你带些回去。” 榴花推拒道:“姑,我家今儿买了好些肉呢,我娘也要弄扣肉的。” 陶氏笑道:“你家是你家的,我给的是我的心意,你不拿我的,你拿来的东西我也不收。” 好嘛! 榴花撅着嘴,和书生继续往屋里走。 陶氏缩回去继续忙活了。 二人进屋,书生招呼榴花坐下,然后又去倒茶。 不知怎地,单独跟书生呆在一处,榴花又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茶来了,只顾端着茶喝,眼睛都不敢瞟书生一下。 书生也奇怪榴花这是怎么了,正纳闷呢,陶氏进来了。 陶氏端着个大碗,里头有两块炸好的扣肉,一块得有七八两重。 “哟,怎么拿这么多过来?你们自己还够吃吗?”陶氏把碗放桌上,看着竹篮里的东西问道。 榴花庆幸陶氏来的正及时,再呆下去就不知怎么办了,忙道:“够的,我娘和姐姐们做了好多呢。姑,你不用担心我们没吃的。” 陶氏高兴道:“那行,我本想着明儿也做些丸子,有你拿来的,我就不做了。” 榴花说我娘也是这样想的。 陶氏让榴花坐,她去拿个盆来装丸子,转身又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有榴花和书生了,榴花绞尽脑汁想找些话来跟书生说,书生却先开口了,问榴花从镇上回来后有没有看什么书,字写得怎样了? 榴花回来忙完荒山的事,杏花又出事了,焦头烂额的哪有时间去看书写字,只有硬起头皮据实回答。 书生听后倒没也怎么责备,只叮嘱榴花字要常练才写得好,还说一会再拿几本字帖给她。 正说着,陶氏回来了,把榴花拿来的东西拣进盆里,书生趁这个时间回屋去拿字帖。 待书生从屋里出来,陶氏也将东西都拣了出来,并把装扣肉的碗放进竹篮。 “姑......那我就回去啦,碗我明儿再还回来!”榴花起身挽起竹篮道。 陶氏笑着道:“一个碗急什么,这几日谁家不准备过年,你迟些再还也不打紧。” “行,我空了就来还。”榴花说完又跟书生道了个别,拿起字帖挽着竹篮往外走。 “我送你。”书生抬步跟了上来。 书生去送,陶氏就没再跟出来了。 俩人并排往外走,榴花心里不禁有点窃喜,书生抢着出来送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呢? 然而书生并没有说什么,到了院门边打开门才道:“回去记得多加练习写字,你起步晚,若是不勤奋些,字是很难写得好的。” “噢。”榴花好委屈,以为人家是要表白之类的,结果是督促自己做作业。 书生似乎看出了榴花情绪不高,柔声道:“我知你家里近排烦心的事多,但业勤于精荒于嬉,你的字本来写得就不熟练,长时间不练习恐怕握笔都不会了。” 榴花听他说话语气轻柔,心情马上又好了,答应自己一定会勤加练习。 书生点头微微轻笑。 只是他这一笑,榴花的心又慌乱起来,忙羞怯地低下头跨出门槛而去,没敢再看后头的书生。 回去吃完晌午饭,曹氏又忙着卤猪头,雪花和杏花姐妹俩炒花生瓜子, 灶房里飘出一阵阵的香味,三个小的都乐疯了。 这一年并没有年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 之后两天,一家人都在忙着过年,几乎脚不沾地。 榴花帮忙准备过年的东西之余,也会抽空出来描字帖,因为学霸是看不上学渣的,她不想被书生嫌弃。 除夕这天,榴花一大就起来了,对着天空的某个方向默念“爸,妈,又过年了,祝你们健康平安。” 去年这个时候,她对这个家还没有什么归属感,想着能回去该多好。如今她的心已经彻底坚定了下来,在这里好好生活,把这个家带向幸福的康庄大道。 人一个接一个的起来了,扫院子,烧洗脸水,做早饭的忙开了。 今年家里是发生了一些烦心事,不过过年倒比往年要热闹些。 晌午饭准备的比较简单,因重头是在夜饭,大伙怕晌午吃得太饱,到夜晚那餐就吃不下了。 黄昏时分,外面突然起了风,到天黑就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棉花糖似的往下落。 屋里的灯点起来了,堂屋廊檐下还挂着两个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了“平安”“吉祥”等字样。 灯笼骨架是陶有贵做的,用红纸糊在外面,字是榴花写的,简单通俗,却也实在。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四方传来,响个不停,相比前世大都市过年的冷清,这里除旧迎新的过程轰轰烈烈,绝对热闹。 榴花站堂屋的廊下,就着屋内透出的灯光和灯笼的光芒看雪。 光影里,雪花兴奋地飞舞追逐,透出一股无声的热烈。 “端菜咯!”曹氏的一声喊,将榴花从思绪里拉出来,欢喜地向灶房跑去。 三姐妹将菜一碗碗往堂屋里端,桌上很快摆满。 三个小的守着桌子,眼馋得流起了口水。 饭桌底下摆着火盆,榴花心里揣着美好前景,桌上的年夜饭又是如此丰盛,感觉浑身上下都被火红的日子点燃了,整个身心都暖洋洋地。 一时菜上齐了,大家入坐,准备开席。 三小眼睛盯着桌上的菜,恨不得马上就开吃,可惜还差最后一环。 陶有贵这时出去了,一通鞭炮声响过后,才回来重新入坐。 一家人也不用多说什么场面话,众人齐齐举筷。 榴花对着满满一桌菜,食欲相当旺盛。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每年的年夜饭都要像这样,甚至更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章 新年 桌上只有陶有贵一人喝酒,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呷一口酒,拣一块猪头肉放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味。 猪头肉是凉拌的,加了些香菜和油辣椒,卖相看上去十分不错,吃进嘴里咸津津地带点微辣,很有嚼头。 榴花最喜欢曹氏做的肉酿茶油豆腐,满满的肉馅加了冬笋和冬芹,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再配上富有韧性的外皮,满口生香。 年夜饭鸡是必备的,因着杏花还需要调养,炖老鸡里有红枣、当归、枸杞等药材,最是滋补。 鸡腿从前都是天宝吃的,今年有大妹二妹在,就轮不到他了,俩小女娃一人一个。 天宝也不在乎,当归的味儿太大,再说桌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呐,那鸡腿淡而无味,不吃也罢。 香芋扣肉皮酥肉烂,甘香可口。 陶氏给的扣肉肥瘦均匀,香芋吸走了大部分油脂,口感软滑又不腻,榴花不爱吃肥肉的人都能吃完一整块。 另外还有清蒸鱼、红烧鸭子,芥菜丸子汤。汤里放了蛋饺和糯米肉圆子,其汤汁鲜美浓稠,搭配上鲜甜的青菜,正好去一去其它菜的油腻。 榴花吃了两坨肉酿茶油豆腐,一块扣肉和几块香芋,忽然感觉已经饱了,可桌上还有好多菜她还没伸筷子呢! 曹氏见榴花拿着筷子在发愣,笑道:“今儿晚上菜多,先拣新鲜的吃,蒸鱼和芥菜丸子汤热一遍就不好吃了,最好先吃完,猪头肉红烧鸭扣肉这些不要紧,热了一样能吃。” 榴花听了,从砂锅里舀一勺青菜丸子放碗里,揉揉肚子,再接再励。 天宝听见以为曹氏要把扣肉留起来,赶紧又夹一块放自己碗里,生怕不让他吃了似的。 大妹二妹人小肚子小,一个鸡腿吃完,再吃些其他菜,很快就撑了。 俩人碗一推,就溜下桌玩去了。 雪花也不强迫她们吃,小娃儿跟大人不一样,开始什么都馋,真正吃的时候又吃不了多少。 大人就不同了,一年好不容易才赶上如此丰盛的一顿,暂时不用操心田间地头的事,接下来的半个月也悠闲,身心放松,自然能吃能喝。 等到众人都下桌,菜消去了一大半,有些碗都见了底。 “爹,娘,你们歇着去,碗我来洗。”雪花边收拾桌子边道。 杏花道:“姐,我帮你。” 榴花见此,觉得自己坐着不动怎么好意思,遂也起身去帮忙收拾。 雪花笑道:“小妹,你就别来了,灶房小,咱们三个一起太挤。等开了春,自然有你忙的。” 榴花只得罢了。 雪花和杏花拿着碗筷去了灶房,陶有贵把桌子移开,曹氏又往火盆加了些炭,才坐下烤火消食。 三个小的吃得太跑,又不能去外面玩,笑着在几间屋子里来回跑动。 榴花听着满室欢声笑语,忽然想到了隔壁的书生,他们母子俩也应该吃完年夜饭了,这会又在做什么呢? 人少了,总归是不够热闹! 雪花杏花清洗完碗筷,收拾好灶房,也来了堂屋里烤火。 一家人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小孩子容易犯困,大妹二妹玩了一会就嚷着要睡觉了。 雪花觉得她俩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带两个闺女回房哄她们睡觉。 天宝听众人说了一会话,觉得着实无趣,也吵着要去睡。 曹氏觉着天宝在书院住了这么久,睡觉应该不需要人照顾了,就让天宝自个回屋睡去。 天宝磨磨蹭蹭不肯走。 陶有贵说:“儿子,爹陪你去。” 曹氏马上阻止他:“天宝以后常年住在书院里,你也去陪着?过年就九岁了,你要陪到什么时候去?” 陶有贵脸色讪讪,小声嗫嚅道:“这不是在家里么?儿子在镇上住,回来跟我都不亲了。” 大年夜的,曹氏也不想跟陶有贵争辩,只让天宝自己回屋。 天宝看他娘脸色不好,不敢再撒娇,乖乖地走了。 榴花看在眼内,欣慰地想:“曹氏进步还是满大的,都会培养天宝的独立能力了,在男人面前也不再轻易让步。自己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雪花把两个闺女哄睡下后又出来了,和杏花去准备搓汤圆的食材,除夕吃了汤圆才算圆满。 搓汤圆时,榴花看着白色的糯米团子在手心里滚来滚去,感觉就像岁月的年轮一般,滚了一圈又一圈,眨眼间,自己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 大伙肚子都还撑着,汤圆并没做多少,煮好后一人分几颗,吃的就是个意思。 吃过汤圆,鞭炮声渐歇,众人又坐下闲聊一会,才去洗漱各自睡下。 大年初一,榴花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穿好衣裳来到堂屋,曹氏和陶有贵早在等候了,二人皆是一身新衣,瞧着精神了几分。 榴花给二人拜过年,领到一个小小的红包。 紧接着,其他人也相继从屋里出来了。 年前一家人都做了新衣,这会也全都穿上了身。新年穿新衣,日子才会越过越红火。 众人轮番给曹氏和陶有贵拜年,然后才去洗漱。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只是小了些。 当地风俗,年初一是不去外面拜年的,年初二才开始互相走动。 早饭后,一家人还是围着火盆烤火。 三个小的有各种小零食吃,也就不觉得难熬了。 雪一会大一会小,一直下到傍晚才停,接着又上起冻来了,天气愈发冷的厉害。 年初二,是外嫁的女儿领着夫君回娘家的日子。 自雪花出嫁以后,曹氏把回娘家的日子往后挪了,今年已无必要,她决定还是初二回去娘家那边瞧瞧。 曹氏的娘家叫曹家坝,离陶家村二十多里路。 吃过早饭,曹氏就和陶有贵往娘家赶,才下过大雪,路上滑,若不早些动身,天黑前都赶不回来。 家里剩的全是小辈,没了约束就更自在。 三姐妹在曹氏和陶有贵走后清扫院里的积雪,以防天晴整个院里都是水。 雪扫完就堆在院里的树下,榴花突发童心提议堆个雪人,雪花和杏花一致同意。 听说要堆雪人,三小兴奋极了。 雪花怕他们冻着,不让动手,三小的就在一旁看围观。 三姐妹齐心协力,很快一个大肚子雪人就堆好了。 雪花去灶房找根胡萝卜削削,雪人就有了鼻子嘴巴,杏花跑进屋拿了两块小小的木炭出来给雪人做眼睛。 榴花觉得还少些什么,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看见墙壁上挂着个破斗笠,忙跑去取下来戴在雪人头上。 大功告成,一个胖胖的雪人头戴斗笠,笑眯眯看着在场的众人。 大妹二妹很高兴,围着雪人蹦蹦跳跳。 天宝瞅着雪人,嫌弃地说这个太一般,不好看。 榴花问他什么样的雪人才叫好看。 天宝说堆条狗出来那才好看。 榴花翻个白眼,说要堆你自己堆,我们才不帮你。 天宝赌气说我堆就我堆,堆出来了你们可别眼馋。 榴花不理他,喊上雪花杏花大妹二妹一起回屋了。 天宝独自弄了一小堆雪在院里忙活,三姐妹一人抓一把瓜子在堂屋门口磕。 大妹二妹不停从屋里往外伸头,看小舅的狗堆出来没有。 天实在太冷,一会儿天宝的手就不听使唤,那一堆雪被他弄得奇形怪状,瞧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天宝好想放弃进屋去烤火,可看见三个姐姐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咬着牙死撑。 就在他为自己夸下的海口懊悔不已时,有人在拍院门了。 “我去开门。”天宝顿时如蒙大赦,噔噔蹬就往院门那冲。 初二了,村里人开始相互拜年,姐妹三人放下手里的瓜子,准备接待来拜年的人。 天宝打开院门,门外站的人却是陶氏,后面还跟着书生。 “姑姑,衡陵哥,你们可算来啦!”天宝高兴地大喊,有人来拜年他就不用再堆“狗”了。 “天宝啊,你看见姑来这么高兴,是不是想着拿红包呀?”陶氏进门后打趣天宝道。 “没有,不是的。”天宝回头偷瞧三个姐姐,没敢往下说。 陶氏也不再逗天宝,径自往里走,后面的书生也跨进来了。 “姑来啦,快进屋里屋坐,外头冷。”雪花是长姐,担当起了主人的责任。 杏花榴花也忙给陶氏拜年问了好。 天宝根书生早已混熟了,这会拉着书生边往里走,边“衡陵哥”“衡陵哥”地叫得亲热。 姐妹三人簇拥着陶氏进屋,榴花在最后头,脚迈进门内时,回头看了眼被天宝缠着的书生。 书生的目光也正好过来了,眼里是无可奈何的歉意。 双目交投,榴花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间蜜意涌出,抿唇一笑,进屋了。 “你们的爹娘呢?”陶氏进屋没看见曹氏和陶有贵,感觉有些诧异。 雪花答道:“娘回娘家了,爹陪着一块去的。” 陶氏顿悟,懊恼道:“嗨,瞧我这记性,今儿初二,我以为个个都跟我似的在家呢!” 雪花清楚陶氏的伤心过往,遂也不往那方面提,只让大妹二妹过来给陶氏拜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一章 流言 姐妹三人陪陶氏说了会话,却还不见天宝和书生进屋来。 榴花走到堂外一瞧,好家伙!天宝拉着书生在他那一堆奇形怪状的雪旁边,缠着书生给他堆条狗出来。 书生面带为难之色,他今儿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新衣,蹲在地上玩雪少不得要沾上雪泥,他怎忍心让母亲费尽心思做的新衣才穿一会就弄脏。 死孩子,自己堆不出来就缠着别人堆,看我怎么收拾你! 榴花快步冲过去揪住天宝的耳朵往上提,讽道:“你先头不是挺能耐的嘛,怎地才这么一会就把自个说的话忘了?自己堆不出来就假手他人,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天宝又羞又急,挣扎着狡辩,“不就玩个雪,你还扯上礼义廉耻了,书院里的夫子都没你这样严厉的。” “刚愎自用是为耻。”榴花松开手,鄙夷地看着天宝道:“明知自己没那个本事,却依然信口开河,什么叫不自量力难道夫子也没教过?” “哼,没教就是没教,我骗你做什么。”天宝不过才学完了蒙学三书,太复杂的成语典故还真不明白,只听得懂一个不自量力,遂耍赖甩着手跑进去屋去了。 书生感激地望着榴花。 榴花心中荡起浅浅涟漪,佯装镇定自若地道:“外面好冷,快进屋去,喝口热茶暖暖。” “好。”书生浅笑点头,眼里闪着愉悦地光。 随后,二人一起进了堂屋。 书生和雪花杏花互道新春祝福,雪花也让两个闺女给书生拜了年。 曹氏和陶有贵不在,陶氏和书生也不好多留,又稍坐一会,便和书生起身回去了。 姐弟几个磕瓜子说些闲话,不觉就到了晌午。 初二并不会有多少人上门来拜年,吃过晌午饭,几姐弟还是在屋内烤火,直至曹氏和陶有贵回来。 如此混了一天,就到了年初三,只是天还是阴冷着,人多少都有点懒得出门的意思,串门拜年的人也不多。 到初五,终于天光放晴。 一连几天鱼肉不断,吃得都有点腻味了,就连天宝也嚷着要吃些新鲜蔬菜。 杏花一向最疼爱弟弟,听天宝说想吃新鲜素菜,立马提着竹篮去菜地了。 外面的雪已经化了,清冽寒凉的空气灌进肺腑,令人神志为之一清。 这时杏花回来后第一次走出院门,闻着田野里清新的空气,觉得无比亲切。 来到菜地,邻旁菜地里姚老三媳妇正好也在摘菜。 杏花不知两家的过节,高高兴兴地向姚老三媳妇打招呼拜年:“姚三婶新年好啊!” 姚老三媳妇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杏花,一声不响地低头继续拔菜。 杏花不明姚老三媳妇为何如此冷漠,脸色僵了僵,也蹲下去默默拔菜了。 连日雨雪,土地松软,杏花很快就拔好了一篮子的鲜嫩菠菜和莴笋,直起身提篮子正要回去,却看见姚老三媳妇站在她家的菜地边看着自己。 “你是个不祥之人,以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乱跑,免得一个村子的人都遭殃。”姚老三媳妇眼神阴冷地望着杏花,就像在看一件唯恐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杏花懵了,不敢置信地问道:“姚三婶,你......你在说什么?” “你是灾星,和你打交道的人都会霉运缠身。你如果有良心,往后就不要出来村里走动了,省得一个村的人都要倒大霉。”姚老三语气刻薄地说道。 杏花的脑霎时一片空白子,身子僵在了那里。 姚老三媳妇的眼神依然冷酷,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小声说道:“出来拔菜也能遇上这个灾星,真是晦气。” 她的声量不高,可也足以让杏花听清楚。 一阵微风吹过来,几滴晶莹的眼泪落下,消失在泥土里。 “二妹,你的眼睛怎么了?”雪花在灶房里忙活,看见杏花红着眼睛从外进来便好奇地问。 杏花笑着道:“没事,就是拔菜的时候用手揉了下眼睛,沙子进到里头了。” 雪花不疑有它,也笑道:“瞧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天宝一样冒失。过来,我瞧瞧还有沙子在里头没有,万一伤到眼睛就不妙了。”| 杏花摇头,“没有了,大姐,你放心!” 雪花这才作罢,姐妹俩有说有笑的择起菜来。 初六立春,阳光普照,天气回暖,万物复苏。 人人都说立春天晴,今年肯定又是个好年景。 此时节正是油茶播种育苗的好时候,榴花和家人商量着趁正月里没事把油茶籽给播下去。 只是谚语有云“春无三日晴”,没出两日,天又下起雨来了,虽说春雨贵如油,但下得久了也挺烦人的。 好在元宵之前雨停了,阳光再次普照大地,晒得人懒洋洋地。 吃过早饭,榴花和陶有贵等人准备下地去给油茶籽播种。 “爹,娘,小妹,我就在家带大妹二妹,做好饭等你们回来。”杏花主动提出看家。 多日阴雨,大伙都巴不得出去活动活动,杏花抢着要看家,曹氏和陶有贵哪有不依的。 天宝过完元宵就要去镇上念书了,听到杏花看家,他也嚷嚷着要留下陪大妹二妹玩。 榴花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玩儿。” 天宝回道:“夫子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是读书人,怎么还能下地做农活?这是有辱斯文。” “才念了几天书就说自己是读书人,还瞧不起做农活的,咱们家都是乡下泥腿子,有能耐你别在这家呆啊!”榴花出言冷嘲,书院里的夫子居然教学生歧视劳动人民,这不行,改天得去找山长说道说道。 雪花拉住榴花劝道:“算了,小妹,天宝他哪会干活,去了也是给咱们添乱,就让他在家玩。反正最多明儿再呆一天,往后十天才能回家一趟,多可怜呀。” 天宝见大姐帮他说话,躲在杏花身后朝榴花做鬼脸。 榴花挥了挥拳头,用杀气腾腾的眼神警告。 杏花也笑道:“小妹,大姐说的对,天宝今年才九岁,这么点大的孩子就离家独自在外念书,是怪可怜的,你别对他太过严厉了。” “哼。”榴花瞪了眼天宝没再说话。 天宝更得意了。 榴花懒得跟他做无用之争,和雪花拿上锄头走了。 育油茶苗的地就是去年种花生的那块,拾掇得十分整齐,肥也施了下去,今天的劳动量并不大。 一家人四口出村往地里走,憋了一个冬天出来活动筋骨,倍觉心旷神怡。 旷野里有一些勤快的村人在干活,遇到相好的,彼此打个招呼。 路过满田家的地时,满田一家也在干活,两家人热络地攀谈了几句。 “嫂子,你等一等,我有件事跟你说。”分别时,满田娘喊住曹氏,并向地边走来。 曹氏便让陶有贵带着两个闺女先去,她一会就来。 满田娘走到曹氏跟前,放下锄头朝四周望了望,小声对曹氏道:“嫂子,近排村里有人在传你们家的闲话。” 曹氏一愣,问道:“什么闲话?” “是杏花的事。”满田娘气愤道:“她们说杏花命带白虎煞,谁沾上都得倒大霉,千万别跟你家走太近。” 曹氏一听就怒了,恨声道:“这又是哪个嘴碎婆娘在嚼舌根?说杏花是白虎煞星,怎地不见她克爹娘,克兄弟姐妹,爷奶也都是寿终正寝,无病无灾走的。” 满田娘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话是从哪传出来的,估摸是看你家买了那么多的山来种油茶,得红眼病了。” “让我知道是哪个黑心烂肝的嚼舌根,老娘非撕了她的嘴不可。”曹氏怒气蒸腾,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满田娘提醒道:“嫂子,这话你可千万别告诉杏花。流言蜚语比刀子还利,孩子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再让她知道这事,保不准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 “行,我知道了。妹子,多谢你告诉我这事。”曹氏向满田娘道谢。 满田娘摆手道:“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哪用说这些个见外的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二章 根源 曹氏和满田娘说完话,阴沉着脸往自家的地走,路上想着到底是谁在造谣。 到了地里,榴花见曹氏脸色沉沉,问道:“娘,刚才满田娘跟你说了什么事?你怎么不高兴了?” 曹氏哼了一声道:“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烂肝的货在造谣,说你姐命带白虎煞,谁沾上都得倒大霉。” 榴花皱眉想了想,觉得十分可笑,道:“说二姐命带白虎煞,怎么没见她克亲人,咱家的日子反倒越过越好?我估摸八成是有人眼红,想给咱们添堵来着。” “刚才满田他娘也是这么说,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看老娘不舀瓢大粪灌他嘴里!”曹氏狠声说完又嘱咐榴花别把今天的事告诉杏花。 榴花神情忽变凝重,叹气道:”恐怕二姐已经知道了。“ “这不可能,杏花自打回来就没出过门,她怎么会知道?”曹氏犹疑地看着榴花。 榴花耐心解释道:“娘,你想啊,从前二姐在家有活都是抢着干的,今天却主动提出留在家里,这太不正常,肯定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怕别人说闲话才这样的。” 曹氏听了觉得有理,可杏花是从哪知道的呢? 雪花听见俩人的对话,略一思量,走过来道:“娘,小妹,我想起来一件事。二妹初六那天去地里拔菜,回来眼睛红红的。我问二妹,二妹说是用手揉眼睛,沙子进里边了。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天有人对她说了什么,二妹怕家里人烦心,才没跟我们说。” 曹氏听完,咬牙道:“干完活回去问杏花,问出来是谁,老娘饶不了她。” 陶有贵在远处干活,见她们母女三个凑头凑脑的说话,喊道:“你们娘仨在那说什么呢?再磨磨蹭蹭,上午这活可就干不完了。” 曹氏让两个闺女散开干活,一面向陶有贵那边走,一面气呼呼地道:“能说什么,还不是在说有人眼红咱家买的山,拿杏花的事来抹黑咱们。” 陶有贵楞道:“怎么说的?” 曹氏便把刚才跟两个闺女说的话告诉了陶有贵。 “娘的,这不明摆着是欺负人么!”陶有贵把锄头狠狠撂在地上,对雪花榴花两姐妹喊道:“活先别干了,走,回家问杏花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使坏。” 榴花和雪花相视一眼,都停下了手上活。 四人拿上东西,一齐往家走. 一路看见的人都好奇这一家子才到地里,怎么又要回去。 四人脸色都阴着,碰见有人问,就说地太湿不宜下种,下午再来。 进了家,杏花看见四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奇怪道:“爹,娘,地里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陶有贵粗声道:“地里没什么事,我们回来是问问你,最近可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杏花一怔,笑着道:“爹,我今儿还没出过门,跟我说话的只有天宝和大妹二妹,他们三个能说些什么呀!” “你个傻丫头,事到如今还瞒着我们。”曹氏气得抬手打了下杏花的胳膊,接着道:“今儿满田他娘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就说那天去地里拔菜,碰见谁了!” 杏花的笑容霎时僵住,头慢慢低了下去。 榴花过来拉住杏花的手,肯然道:“二姐,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若由着她们编排下去,往后还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杏花抿了抿唇没说话。 雪花也来劝道:“二妹,从前你可不是会任由人欺负的,这回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怎么一声不吭,把苦水往肚里咽?那些人分明就是眼红咱们家,故意添堵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杏花抬起头来,凄然一笑道:“我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这辈子还能有什么盼头,我早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没跟你们说实情,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伤了邻里和气,以后家里种油茶树,少不得要请乡亲们来帮忙。” 榴花叹气道:“二姐,你这样想就差了!那些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巴不得咱家的油茶林种不成,哪里还会来帮忙,这样的人就算闹翻脸也没什么。” 杏花又是一阵沉默。 曹氏、陶有贵还有雪花等人都急了,一再逼问,杏花才把那天菜地里姚老三媳妇的话说出来。 曹氏听完,咬牙切齿地道:“我就知晓是这个贱皮子,上回造榴花的谣没造成,反被里正罚放炮仗赔礼,因此对咱家记恨上了,这回就逮着杏花来找事。” 陶有贵沉声道:“走,去姚家。” “我也去。”榴花马上应声。 “还有我。”雪花也不落后。 杏花本想劝阻,犹豫一下,又打消了念头。既然这事已影响到了家里人,她若再一味的拦住,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娘,我也去。”天宝听见要去干架,心想他也是陶家人,怎么也得算自己一份。 “你去做什么,是能打还是能骂?”曹氏呵斥完天宝,随即又叮嘱杏花:“你在家看好三个小的,我和你爹还有雪花、榴花去就成。我倒要瞧瞧,他姚家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杏花点点头,双手按住了天宝的肩膀。 天宝不满的嘟着嘴。 四人出了门,杀气腾腾地往姚家去。 到了姚老三家门前,陶有贵抬脚就踹门,大喊道:“姚老三,你给我滚出来。” “来了,来了。”姚老三在屋里听见喊声,赶紧跑出来开门。 “哗啦”门从里拉开,陶有贵一把揪住了姚老三的衣领,怒声质问道:“姚老三,感情你平时有贵哥、有贵哥的喊都是假心假意,转头就唆摆婆娘使坏来对付我们家。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你到底想怎样。” 姚老三吓得心肝儿颤,赔着笑道:“有贵哥,这话打哪说起,我何时唆摆过婆娘对付你们家,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曹氏在陶有贵后头插腰冷笑道:“有没有,把你婆娘喊出来一问就知。” 姚老三媳妇这会儿就在屋里侧耳细听外头的情况,不待姚老三开声,自个就跑出来了,并且气势十足。 “我说过你闺女是白虎灾星又怎样?也不瞧瞧自个家什么德性,两个出嫁的闺女,一个和离,一个被休,你去打听打听,方圆十里八村谁家有这样的事?我要是你,早把头塞裤裆里走路了。不像你,居然还有脸来找别人讨说法。”姚老三媳妇出来就先声夺人,一改往日的胆怯。 曹氏让她这一通吼得滞了一下。 姚老三大急,赶紧扯住媳妇训斥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什么白虎灾星,那些没影的事,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姚老三媳妇根本不听,甩开男人的手,瞪眼道:“这话又不是我编出来的,他们要讨说法就去镇上找许家讨去。那许家老婆子天天见人就说原先娶的儿媳妇是白虎星,自打进门家里就没安生过,就连生的孩子都是个怪胎,这样的女人不是煞星还能是什么?” 陶家几人听到这里明白过来了,原来事件的始作俑者竟是许婆子。 人都已经被她逼着休了,居然还想方设法来败坏杏花的名声,这死老婆子着实可恶! 此刻陶家四人俱是一样的心思。 曹氏咬了咬牙,冷声质问道:“说杏花是白虎煞星,为何又不见她克娘家的人?她许家的闺女自个不守妇道,却赖我家杏花身上,天下间有这样道理吗?” 姚老三媳妇马上嗤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闺女嫁进许家,自然就成许家的人了,要克当然是先克婆家。”说到这里停下,瓢一眼榴花才接着往下说:“你家二闺女未嫁前,家里也没怎么平顺过?还不是险些克死妹妹!” “你......”曹氏怒火满腔,她怎么也想不到姚老三媳妇会把榴花的事也往杏花身上套。 “娘,你先顺顺气,我来跟她说道说道。”榴花上前两步站在曹氏身旁,冷眼看着姚老三媳妇质问:“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说姐姐克我,然而我被蛇咬伤之后不但化险为夷,运气也一日好过一日,还有幸结识贵人,买下了许多的荒山。你这个克字,是不是太站不住脚了?” 姚老三媳妇丝毫不怯,对榴花的话嗤之以鼻,“这只是眼下,来日方长,往后的事谁能说的死!” “你这是在咒我们陶家?”陶有贵忍不下气,顾不得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的规矩,也开了声。 “没有,没有,有贵兄弟,我婆娘绝不是这个意思。”姚老三赶忙替自己媳妇辩护。 榴花微眯了眼望着姚老三媳妇,语气缓慢却有力的说道:“往后的事是不好说,但请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要等将来脸肿了,又找借口替自己遮丑。” 姚老三鼻孔轻哼一声,别开脸不去看榴花。 “爹,娘,大姐,我们走。”榴花毫不犹豫地转身,并率先往回走。 陶家其他三人犹豫一下,跟了上去。 “丫头,咱们就这么算了?”曹氏追上榴花问道。 榴花答道:“这事的根源是许婆子,姚老三媳妇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咱们就算再闹下去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三章 痛骂 杏花得知是许婆子在诋毁她,很长时间未说话,只是身上压抑的愤怒和悲伤众人都能感受得出来。 榴花几人商定,明儿过了元宵,借着送天宝去念书的机会到镇上找许家理论。 且说姚老三媳妇在陶家忍离去后也急匆匆地出门了,连姚老三问她做什么去也不理,只让男人别管她。 “死婆娘,给老子惹出乱子来,看不把你休回娘家去。”姚老三气得在后头跳脚大骂,然他媳妇心里装着别的事,跟没听见似的。 只姚老三媳妇倒也没找别人,而是去的张氏家。 张氏听姚老三媳妇说完陶家人去姚家找麻烦的事,幽冷光芒在眼中沉淀,最后化作一片狠辣之色,语声也变得阴冷,“说闺女没有不祥的征兆是,那我们就给他制造一些出来。” 姚老三媳妇眼神茫然,问道:“这怎样制造?” “你附耳过来。”张氏招了招手。 姚老三媳妇凑过去,张氏在她耳旁小声叽咕了一阵,姚老三媳妇连连点头,随后很快便离去了。 张氏望着姚老三媳妇的背影,眼神阴鸷。 上一回她听从姚老三媳妇的话用计拆散陶有贵和曹氏,没想那俩人不但破镜重圆,并且日子越过越红火,而自己却被迫委身嫁给冯癞子,日夜忍受这个丑陋男人的折磨。 自上次被冯癞子动手打了后,她对曹氏和陶有贵的恨意就一日重过一日,寻找一切能报复的机会。 天可怜见,她终于等到了。 年前,姚老三媳妇去镇上置办年货,回来后找到张氏,告诉她杏花的前婆婆在肉铺里但凡遇着陶家村的人,就说杏花是灾星、是专门迷惑男人狐狸精。 张氏计上心来,觉得这是个打击报复陶家的时机。 这二人当即沆瀣一气,利用新年村人相互走动拜年的机会,把流言迅速扩散。 至于姚老三媳妇为何会在肉铺碰见许婆子,这话还得从许平昌来陶家找杏花那天说起。 榴花和曹氏气恨许婆子的冷酷绝情,在许平昌临走前巧施离间计,以此来使他们母子离心。 许平昌回去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终日把自个关在房里,铺子里去都不去,许婆子就更恨杏花了。 年前买肉的人多,铺子里生意好,许屠户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许婆子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去铺子里帮忙。 镇上只有几家肉铺,陶家村平时去许家铺子里买肉的也不少,许婆子只要知道对方是陶家村的,就使劲诋毁杏花和陶家。 姚老三媳妇本就对陶家恨之入骨,岂肯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从镇上回来就去找张氏商量。 这二人再度联手,一起对付仇人。 不过张氏比姚老三媳妇聪明,她只在背后出谋划策,其他事宜全让姚老三媳妇自己去实行,就算将来诡计败露,脱身也容易。 过了元宵,新春佳节才算真正结束,百姓又为一年的生计打算起来。 十六这天,陶家还是杏花和两个小女娃看家,其他人一齐出发往镇上去,书生同行。 “要不再喊些人一起去,万一闹起来,只得你们几个怕是要吃亏。”陶氏得知榴花等人是去跟许家人理论,心中无不担忧。 榴花苦笑道:“姑,如今村里人对我们家是唯恐避知不及,哪还有人肯去帮我们。镇上我也认得一些人,倘若事儿真闹大了,我自会去求助的。” 今年来家里拜年的人寥寥无几,先前以为是天气寒冷,人不爱出去走动的缘故,如今想来,定是受了流言蜚语的影响,怕沾上晦气。 陶氏仍然有些不放心,叮嘱榴花等人要小心些。 这时书生道:“母亲,如果我估测的没错,那许家早已是声名狼藉,无人会出来相助。榴花他们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你放心!” 陶氏想了想,觉得书生的话有道理,遂不再多说。 一行人即刻出发往镇上而去。 因心怀气愤,众人路上并未歇脚。 天宝的脚痛得厉害,不过这回倒没喊累。 到镇上后,榴花等人先把天宝送进书院安顿好,然后奔许家肉铺去了。 然肉铺今天没开门,陶家几人只得转去许家。 “许婆子,你个黑心肝的老虔婆,赶快给老娘滚出来。”曹氏站在许家的院门前,用拳头使劲擂门。 她的嗓门极大,这一吼,莫说是许家的人,左邻右舍全听见了。 许家人听见曹氏的吼声,除了许平昌,其他人全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 许婆子打开门,扫了眼外头的陶家几人,跨出门口冷笑道:“来这么多人是要打架呀?这是黄泥镇,可不是你们陶家村,想闹事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曹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许婆子骂道:“呸,你个臭不要脸的瘟婆子,当初你们死乞白赖托媒人来求娶我闺女,过门才一年就当成破抹布,生完孩子才几天啊,天寒地冻厚衣裳都不给穿,就那样给赶出门。你们许家做这样遭天打雷劈的事,我就等着看你们家破人散,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新年才过去就被人堵门口骂的如此狠毒,的确是件十分晦气的事。 许婆子顿气得浑身的肉都在哆嗦。 许屠户和许秀芹一出来就面对曹氏的雷霆风暴,都呆住了。 许婆子缓过来,也提高嗓门回骂道:“当初要不是平昌死活非你家那个白虎星不娶,我会同意这么亲事?一个整天挑大粪的农家女,哪一点配得上我儿子?早知道你闺女是个灾星,就是陪嫁一座金山,我也坚决不会同意。” 不提灾星两个字还好,一提这茬,曹氏新仇旧恨是一起来。 她死死盯着许婆子,咬牙切齿道:“是我瞎了眼,没看清你这个老不死的婆子长着一副狼心狗肺。说我闺女是灾星,当你闺女又是什么好货?偷人养汉,不守妇道,当时要不是东家看我闺女的面请大夫来救治,你这不知羞耻的闺女早变成一堆白骨了。一屋子恩将仇报的东西,老娘就等着看你们许家遭报应,断子绝孙。” 恶毒的诅咒,一个字一个字的全砸在许家人心上, 许秀芹的脸一片惨白,垂下头不敢吭声。 偷汉子是女人一生最大的污行,这辈子只能任人辱骂,根本无法开口还击。 曹氏占据上风,乘胜追击,痛骂完全不讲章法,想起什么就骂什么,什么恶毒骂什么,什么最伤人就骂什么。 骂声在寂静的街巷回荡,街坊四邻闻声而来。 许家三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满脸作烧。 许婆子咬了咬牙,狠狠回击:“娶了个扫把星进门,我难道还休不得?自个闺女命里带煞不好好搁家里养着,嫁出来祸害夫家。被休了,又跟疯狗似的来咬人,有个无理搅三分的娘,活该生的的闺女落不了好下场。” 这话是连未出嫁的榴花一起咒进去了,曹氏怒发冲冠,骂起来更不留情,“不要脸的老婊子,骂别人的闺女没个好下场,你的闺女又有什么好下场?被男人打到半死休回来,换作是我闺女,老娘一根麻绳扔给她,让她自个上路。你这个黑心烂肝的老婆娘,自己没本事教好闺女,倒把事往我闺女身上推,当心死了阎王爷让你下油锅。你闺女嫁出门几天夫家就败落,回来又克弟媳妇,我看她才是正儿八经的灾星。” 许婆子本就理亏,这会骂又骂不过曹氏,气得跳脚。 许屠户也是憋得脸红脖子粗,可妇人对骂,他也无法插手,何况陶家其他三人还在一旁横眉怒目。 四对三,无能哪样都没有胜算。 此时,围观群众也在议论纷纷,且风向都朝着陶家倒了。 “我觉着陶家女人说得有道理,这许家闺女嫁出去一年,婆家的铺子就倒了,这不是克夫是什么?” “对呀,儿媳妇怀身子怀得好好的,又没怎么出过门,生下来的孩子却是怪胎,这事怪邪性。” “可不是,这许家的闺女身子不干净,八成是把什么邪祟的东西带给弟媳妇了。” “嗯,我看也是。”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把许婆子诋毁杏花的话全返到了许秀芹身上。 许秀芹再也无颜立于众多人的面前,掩面哭泣着往内奔去。 “你们陶家很好.,很好.....”许婆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心中更是愤恨。 许屠户想出来辩驳,又无从辩。 他劝过许婆子,人都休了,就不要再挑起更多的是非,可许婆子一意孤行,他也只能由着她去,不料陶家真找上门来了。 此刻榴花和雪花姐妹俩也行动了,向前来围观的人推心置腹摆事实:“我二姐(妹)平时为人怎样,你们大伙都瞧着的,这才生了一胎不健全的孩子,他们许家休弃不算,还到处诬馅我姐(妹)是灾星。我们家今年买了一百多亩的山地种油茶,论家境不比他许家差了,若我姐真是灾星,我家的日子怎会越过越好?倒是他们......” 围观群众听见陶家一下子买一百多亩山,皆惊呼不已,接着连声称赞陶家人有本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许婆子听着周遭称赞陶家的声音,脸色一片铁青,忍不住嘲讽众人道:“别人买一百多亩山跟你们有屁干系,会给你们一个子花吗?当心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好处没捞着,反倒遭踢。” “蠢妇。”许屠户暗骂一声,恨不得把许婆子的嘴捂上。 许婆子这一开腔顿成众矢之的,仇恨拉得满满。 “哟,养个闺女偷汉子的人还敢出来笑话别个,真是光屁股打灯笼,自己出来献丑。” “上梁不正下粱歪,有个蛮不讲理的娘,才能教出那样不知羞耻的闺女。” “牛不知皮厚,马不知脸长,笑死人!” “骂别个是挑大粪的,自家还不是天天跟猪屎尿打交道的屠子,能高贵到哪儿去!” 围观群众全将矛头直戳许婆子的痛处,丝毫不留情面。 许婆子气得眼前直冒金星,双手叉腰和那些人对骂,污言秽语满天飞,差点把人的耳朵都吵聋。 许屠户的满身煞气镇得了猪,面对泼妇骂群架的场合就只能束手无策,黑着脸站在那里如一尊石像。 一拳难敌四手,任凭许婆子唾沫横飞,却依然出于劣势。 曹氏看着头昏脑胀的许婆子,眼里满是得意:死老婆子,你也有今天! 就在许婆子跟一堆人骂得热闹,许平昌从里走了出来。 他面色一派肃穆,全然不管身周的争吵,径直走向曹氏。 许平昌的屋子离院门最近,外面的吵闹声他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之前,他用消极的方式与许婆子对抗,是希望母亲能放下对杏花的成见,让他把休掉的媳妇接回来。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终于明白今生想要与杏花白头偕老,是根本不可能了。 在外面与人骂战的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即便再恼恨,也不能看着他们任人辱骂而袖手旁观。 但他是男儿,不能跟泼妇一样的去跟人对骂,干戈因他而起,只能由他出面平息。 许平昌走到曹氏面前没说话,直接跪倒在地。 陶家几人不明他这样做的意图,皆诧异地看着他。 许婆子见此,顾不上再与人对骂,跑过来拉许平昌起身,气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许给他们下跪,听见没有,你起来!” 许平昌上身直挺挺地纹丝不动,对许婆子的话充耳不闻,神色平静地曹氏道:“不管杏花是不是我的妻子,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娘。娘,是我们家对不起杏花,对不起您,对不起你们一家。我本是没脸出来见你们的,但听见你跟娘她争吵谩骂,心痛极了。原本好好的两家亲戚,如今反目成了仇人,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无能护住杏花,不配做杏花的夫君。娘,我跟杏花今世注定是无法在一起了,求您体谅我和杏花相爱却不能相守的苦痛,饶恕我娘的过错,来世我做你的亲儿子孝敬你,报答你。” 他近来身形消瘦了不少,脸上的胡茬老长,显然是好久没打理了,整个人看上去颓废之极。 曹氏看着憔悴不堪的许平昌,有些不忍心为难他了。 许婆子见许平昌非但不听她的话,反而喊曹氏娘,下辈子要做曹氏的儿子,气到五脏六腑搅在了一起,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认我,要认不相干的人做娘。老天爷呀,你还不如趁早把我收了去!” 曹氏鄙夷地看了眼许婆子,叹口气对许平昌道:“平昌,不是我们得理不饶人,而是你娘做的太过分了。杏花她出门口一步就要遭人白眼羞辱,我这个做娘的心里能好受吗?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一家都挺喜欢你的,奈何......唉......不说也罢。” 许平昌猛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娘,一切的过错都在我们许家,所有的罪责由我来背,只要能消了你们心中的怒气,就是赔上我这条命,也无怨言。” 这话有点重了,曹氏一时不知如何往下接。 许婆子还在一边放声大嚎,引来全场一片厌恶的目光。 榴花心里十分认同曹氏的话,遂过来对许平昌道:“许大哥,我们今儿来闹实属迫于无奈,目的只想论个是非曲直,并非要伤害任何人。我二姐心里已将够苦的了,你娘却还要往她的伤口上撒盐,换做是你,你能气得过吗?” 许平昌未作反驳,只一味认错,原代母受过。 许婆子不知好歹,骂儿子没骨气,竟然向仇人下跪乞求,丢她的人。 许屠户看出陶家几人的心软与动摇,连喝带骂,把许婆拖进门内去了。 许平昌依旧跪在地上,清瘦的脸庞异常平静,毫无波澜。 哀莫过于心死,他今日所做,乃是尽为人子的责任,报还生养之恩罢了。 “好了,平昌,你起来!”曹氏伸手去扶许平昌,语气缓和的道:“我们虽是耕田的庄稼人,但也懂得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再说经过今天这事,想必你娘也受了些教训,只要她以后不再污蔑杏花是煞星,我们就不来找她的麻烦。” 许平昌瞬间红了眼睛,哽咽道:“多谢你们大量。” 曹氏摇摇头,“谢就不必了!往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互不相扰就是。” “是。”许平昌心中一痛,强颜起身。 围观的人见戏已收场,小声议论着散去了。 陶家几人也准备回去。 许平昌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榴花:“小妹,你二姐她好吗?” 榴花平静地点头,“二姐她没事,过段日子会更好的。许大哥,你也要好起来。” “我会。”许平昌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榴花无声一叹,转身招呼曹氏等人回家。 许平昌望着榴花几人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了,他才黯然转身入内。 陶家人回去后以为经过今日一事,过些日子流言自然就烟消云散,哪曾想还没出三天,村里就掀起了更大的风波。 村里家家户户的鸡,除了正在抱窝的母鸡,其它鸡先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拉稀症状,然后迅速大量的死亡。 三天的时间,村里的鸡就几乎死亡殆尽,比以往任何一场鸡瘟都要来势凶猛。 鸡是农家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油盐几乎都是从鸡身抠出来的。这一下子鸡全都没了,村民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发鸡瘟死掉的鸡又不能吃,只能拿去深山里挖坑掩埋,乡亲们心痛得夜晚难以入睡,哀声叹气至天明。 那些鸡还没死的人家赶紧把鸡圈养了起来,再不敢放出来活动了。 榴花家也只有一只抱窝的母鸡幸免遇难。 未过正月,村里就出现如此凶猛的鸡瘟,难道是上天在预警什么不好的事? 一股新的流言,如初春的寒风般刮遍了陶家村。 这天,里正和几位村里的老人又来到了榴花家里。 陶家人纳闷里正等人为何而来,陶里正让杏花回避才说为何事而来。 “鸡瘟往年可没少发,凭什么这回要赖在我家杏花身上?杏花她才不是什么灾星,他们乱说。”听里正道明来意,曹氏怒不可遏。 “人言可畏,眼下村里面人心惶惶,每日去我家告状的人络绎不绝,我们也是出于无奈才来的。”陶里正为难地说完,看了看那几个老辈子。 几个老辈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肯带头做得罪人的事。 老滑头! 陶里正暗骂了几个老辈子一声,硬着头皮道:“都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乡亲们做不出把人赶出村那等昧良心的事,再说凶煞也不是没有办法化解。大伙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请得道高人来做场法事,消除杏花身上的孽障,这样村里就能平安无事了。” 杏花明白里正等人来却要她避开,说的事肯定跟自己有关,回屋后马上又走了出来,躲在堂屋的门旁偷听。 此刻听见陶里正的话,她用力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进了肉里。 榴花等人听完里正的话,沉默无语。 若依照里正的话去做,等于承认了杏花就是灾星,然不按照里正说的方法去做,往后杏花就很难在村里呆下去了,自家也会遭受乡亲们的不耻与刁难。 陶里正似乎猜到了榴花等人的心思,语气肃重道:“这个是乡亲们商量后的意思,你们如果不请高人来为杏花化解,那乡亲们只有......” 话未说完,其意已不言而喻。 “娘的......”陶有贵愤而起身,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气呼呼地又重重坐了下去。 曹氏沉着脸没作声。 雪花轻轻碰了碰榴花的胳膊,示意她拿个主意。 榴花权衡片刻,问陶里正:“是不是请高人来做过法事,往后村里再出现发鸡瘟这样的情况,就不赖我二姐了?” “这......”陶里正略一思量,果断答道:“只要请来的高人受乡亲们信服,自然能堵住悠悠众口。” 榴花点点头,又道:“青峰山的天师本领如何,很多乡亲曾亲眼目睹过,就请他来如何?” 陶里正没应声,把目光投向几个老辈子。 那几个老辈子议论了一阵,一致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五章 旺夫命 杏花听到此处,面色惨白,步履踉跄地往自己住的小屋走。 请天师消灾解厄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她已给家里添了不少的麻烦,眼下又连累至亲破费银钱,突然感觉自己好没用。 杏花失魂落魄地进了屋,紧闭房门。 堂屋里,里正和几个老辈子起身离去,榴花和曹氏等人安排起去请天师的事。 青峰山离村四十余里,山路崎岖,树高林密,曹氏是断不敢让榴花独自前往,商议过后,还是让陶有贵一同前去。 山路难行,四十里的路途若不早些动身,当天可就赶不回来了。 第二日天才放亮,陶有贵就跟榴花带好干粮和水出发了。 二人一路紧赶急行,终于在午时来到了青峰山脚下。 青峰山虽不见挺拔奇峻的气势,然山上树木郁郁苍苍,自有一番独特的气韵。 山腰上隐隐约约露出一座道观,想必就是那位天师的道场。 榴花和陶有贵在山脚用了些干粮饱腹,踩着青石板铺成的林间小道蜿蜒而上,不多时就到了道观门口。 山名青峰,道观也名青峰观。 许是在用饭时间,榴花叩了许久的门才有人应声。 开门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道童,问明榴花和陶有贵的来意后,领着二人往道观里面走去。 “二位请在此稍坐片刻,师父他还在用饭,一会儿就来了。”道童将二人带进一间会客室,请他们坐下便自行离开,想必是回去继续用饭了。 别人的山门重地,榴花和陶有贵也不敢乱闯,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候。 过了一刻多钟,一身短打的天师和先前的道童一块进来了,道童手上端的托盘里有两盅茶。榴花和陶有贵看着天师,眼里有几分诧异,因天师今日的装扮跟农人相差无几,与穿着道袍时的世外高人模样相去甚远。 “原来是你们二位呀!”天师对榴花和陶有贵有印象,笑着跟二人打招呼。 “仙师好!”榴花和陶有贵对天师心怀敬重,感紧起身回礼。 道童将茶摆在榴花和陶有贵面前就出去了。 一番寒暄客套过后,三人各自落座。 天师询问榴花二人所为何事而来,榴花便将原因如实道出。 “姑娘家中还真是多灾多难呀!”天师听完不无感慨地叹道。 榴花苦笑不已,“还请仙师大义相助。” 天师微微沉吟,道:“化解命中劫煞,乃是逆天改命,这着实要费些功夫。” 榴花以为天师要坐地起价,心咯噔一沉。 但听天师又道:“有些东西我需事先准备好,今日无法跟你们前去。你们父女二人就在道观里歇息一晚,明日我再随你们一同前往。” 榴花松了口气,笑着道:“如此,我们父女就打扰仙师了。” “不妨事,我这道观平时少有人来,空屋子有的是。”天师摆摆手,起身去外面喊道童进来。 “师父,喊徒儿来有何事吩咐?”道童进来后问道。 天师道:“你给这二位信士一人安排间屋子先住下,为师有些东西要准备,明日才能跟他们启程。” “知道了,师父。”道童应下,随后对父女二人道:“二位请随我来。” 榴花和陶有贵谢过天师,然后跟着道童离开了会客室。 “敢问仙童如何称呼?”路上,榴花和道童套起了近乎。 道童咧嘴一笑,道:“我才跟随师父修行两年,皮毛都还没学到,那里当得起仙童二字。姑娘唤我玄明即可。” “玄明小师父,我记得你师父还有两个徒弟,他们怎么不见?”榴花知道童的名字后,随意地聊了起来。 玄明性格颇为活泼,知无不言地道:“玄泽和玄灵二位师兄在后面的菜地干活呢,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 榴花又问道:“那你还有其他的师兄师弟吗?” 玄明摇摇头,“没了,道观里就我们四个,我和师兄都是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 呃...... 榴花听玄明这样说,没好意思再往下打听。 玄明推开一间屋子的门,对榴花道:“姑娘你就住这间,你爹住隔壁那间,被褥都是干净的,若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谢谢你,玄明小师父。”榴花向道童道谢。 “姑娘不用客气。”玄明说完,领着陶有贵去隔壁的屋子了。 榴花进屋看了看,房间干净整洁,并无霉味,想来是常打扫通风的。 将屋子看了一遍,玄明又来了。 “姑娘,你父亲说想休息,你要是不累的话,我就带你四处转转。”玄明热情邀请榴花。 赶了半天的路,说不累是假的,可榴花一想整个下午都将无所事事,多无聊啊,遂接受了玄明的好意邀请。 玄明便领着榴花在道观里四处闲逛。 青峰观并不大,榴花对道家文化不熟悉,主殿里供奉的是哪路神仙也不懂,如同走马观花。 逛完道观,玄明带着榴花来到了后面的菜园。 “玄泽师兄,玄灵师兄。”玄明向正在弯腰干活的两位师兄打招呼。 玄泽、玄灵听见喊声直起身,见玄灵带着个姑娘一起来的,开玩笑似的问道:”玄明,你不会是找着家人了?后面的是你姐姐?” 玄明道:“我倒是想有个姐姐呢,可这位姑娘是来请师父去做法事的,跟我没关系呀!” 榴花笑笑,对玄泽、玄灵道:“两位小师父好,我们在李家村见过面的,你们不记得我啦?” 玄泽、玄灵听榴花这样说,凝目仔细打量起榴花来。 玄灵一拍脑门,惊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李家村那个替姐姐出头的姑娘,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呢!” 玄泽也说记起来了。 二人放下手中的锄头,上前和榴花闲聊。 “二位小师父,怎么你们还要自己种菜呢?”榴花往他们后面的菜地看了看,好奇地问道。 玄泽答道:“我们道观方圆十里内人烟稀少,买卖东西诸多不便,瓜果蔬菜不易存放,平时我们都是自给自足。” 原来如此! 榴花点点头,又和玄泽玄灵攀谈了一会。 青峰山并无奇丽的景色可瞧,加之榴花赶路也有点累,从菜园离开后就回道观里休息了。 一下午天师都没见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晚饭时分,玄明来喊榴花和陶有贵去一起用饭,榴花这才见到天师。 天师一切准备妥当,明日一早就可出发。 山上很安静,天黑后大家就各自回房安歇,一夜自是无话。 次日清晨,榴花是在鸟鸣声中醒来的。 在道观又吃过一顿早饭,榴花和陶有贵踏上了归程。 天师还是带着两个大徒弟,只留得最小的玄明看守山门。 玄明想必是习惯了,对此毫无怨言。 回去的路上人多了,加上又熟悉了些,一路说说笑笑,比来时轻松得多。 路上,榴花得知天师俗名叫黄子谟,曾是位读书人,后来家道中落供不起,才改学修道。 回到陶家村也到了午时,父女二人一夜未归,曹氏等人很是担心,见到二人平安归来,总算安心了。 杏花见到天师很是紧张,连头都不敢抬。 然天师得知杏花就是需要改命的人,只淡淡看了一眼。 赵氏听完姚氏的话,顿时黑了脸。从前以为老幺媳妇只是心眼小,没想心原来这么大,爹娘身体健朗,她就开始算计家业了。 厅里的老爷子也是面沉如墨,姚氏的话是没错,家业迟早会交到柳奕郎手中。但孙儿还未满十岁,姚氏就觊觎全部家产,这还了得。自己偏疼孙子不假,可另外几个孙女也是柳家血脉,将来一人一份嫁妆,风风光光送出门是少不了的。 想到此,老爷子柳焘板起脸来对柳宏源严厉道:“一碗藕羹就闹到如此地步,你这个媳妇越来越没规矩,你平日是如何管教的?” “是儿子的错,没管教好媳妇。”柳宏源气得暗里咬牙,很想抽死这个蠢婆娘。原以为她只是气量狭窄,妯娌间闹点矛盾无伤大雅,不成想竟藏着这门心思。若不是看在为柳家生了男丁的份上,非休了这不懂事的婆娘不可。 老爷子柳焘又道:“去跟你娘说一声,近日春耕辛苦,晌午杀只鸡炖汤,给大伙都补一补。” 柳宏毅听见爹让他去喊娘杀鸡,知道老爷子心里对姚氏不满,不过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忙站起身到外头去了。 老爷子看老幺走了,又满脸和蔼对柳奕郎道:“先生说的家和才兴旺很有道理。一个家若不能做到兄友弟恭,互相扶持,那么很快便会衰败。” 柳宏毅默声坐在一旁,面上水波不兴,心中却在想:家里孙儿辈就奕郎一个男丁,哪来的兄友弟恭,爹这番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让自己不要因妇人之间的矛盾而兄弟不和。 絮儿的小脑袋垂着,下巴几乎戳在了胸口上,往常娘跟大伯母吵完架就拿她撒气,骂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她怕。 柳宏源怒气冲冲来到厅外,沉脸对着姚氏喝道:“这个家大哥占一半,侄女病了吃碗藕羹你这无知蠢妇就不依不饶,看我不休了你。” 这一喝,姚氏愣了神。从前再怎么闹腾,男人顶多私下说她两句,像今天这样疾言厉色,还是头一遭,尤其是在覃氏几母女面前,这着实让她失了颜面。再者,休妻也要有合理原因,她为柳家延续香火,不信男人会休自己。 “我说的有错吗?”姚氏双手叉腰,不服气地嚷嚷:“费心费力养些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还不如省下银子给奕郎读书,学堂里的先生说奕郎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料,将来考状元做官,光复柳家门楣,可不全靠着咱们奕郎。” “你还敢顶嘴,反了天了你。”柳宏源怒气上升,满脸通红,双眼死死瞪住姚氏。这蠢妇为一碗藕羹闹翻了天,爹却在这个时候吩咐杀鸡,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挫掉姚氏的锐气。 姚氏从未见过男人这般模样,气焰顿时矮了下去,目光像刀子一般狠狠剜覃氏母女一眼,扭腰转身回房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六章 风水宝地 天师言之凿凿,前来围观的人无法不信。 “天师,你说杏花不是灾星,那我们村突发的鸡瘟又怎么说?”人群中传出来一个突兀的妇人声音。 陶家众人循声望过去,顿时怒从心起,因说话非是别个,而是姚老三媳妇。 天师淡然答道:“春天雨水多,湿气重,有鸡瘟再是正常不过。” “往年发鸡瘟,周围几个村都有,为何今年独独只有我们村?天师,你别是暗里收了陶家的好处,来诓骗大伙的?”姚老三媳妇紧咬不放,使出了无中生有之计。 经她这一挑拨,有些围观的乡亲也开始对天师表示怀疑了。 天师神色骤然一冷,铿锵有力道:“修行之人,最忌违逆天道。为钱财做欺世盗名之事,属神棍一流所为。我青峰山一脉乃是修行正统,岂能容下那等卑劣行径,你休要信口雌黄。” 曹氏跳脚指着姚老三媳妇高声骂道:“姚老三家的,你上回诬赖我家榴花不成,这回又来攀咬杏花,真是记吃不记打的货。你肚子里藏着什么花花肠子,别以为老娘不清楚,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招尽管使出来,咱们好好比划比划。” 村人皆知两家的恩怨,适才怀疑天师的那些人心思又动摇了。 有人悄悄劝姚老三媳妇不要得罪天师,免得招来祸事。 姚老三媳妇不甘心,可对天师到底有几分忌惮,故此便没敢再说话。 围观的村人以为事儿到此就结束了,却见榴花对里正和几位老辈子说道:“几位爷爷,说到村里的这次鸡瘟,我也觉得十分奇怪。以往的鸡瘟都是先由那么几家开始,再慢慢传到其他人家,而今年,是所有人家的鸡在三两天之内死尽,这事也未免太过蹊跷。” 陶里正和几个老辈子回想了下,皆认为榴花的话有道理。 姚老三媳妇见此情形,神色变得有些不安。 榴花继续对陶里正等人道:“这次鸡瘟若非天灾,那便是人为。里正爷爷,我觉得咱们应该彻查。” 里正和几个老辈子面面相视,然后齐齐将目光转向榴花,意思是这事从何查起呢? 榴花沉吟了下,道:“若是有人投毒,全村这么多的鸡,需要的毒药剂量不少。倘若那人是一次性买的,药铺对此必会记载在案,咱们只需去镇上的药铺查问近日可有人大量购买毒药就行。” 姚老三媳妇听见这话,脚下一软,差点没倒下去。 巴豆粉是她在一个小药铺买的,当时伙计还问了她买这么多巴豆粉做什么,不可能记不清她的长相。 这可怎么办? 姚老三媳妇顿时慌张起来,悄悄溜去找张氏商量对策了。 如果这次鸡瘟真是有人投毒造成,那就无法不慎重对待了。这次胆敢毒鸡,难保下次不往水井里下毒。那样全村老老少少的性命,岂不是危在旦夕? 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才行! 里正和几个老辈子迅速做出决定,立马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和榴花一起去镇上查问。 来看热闹的村人嚷着查出来是谁干的,一定饶不了他。 “行了行了,结果如何等榴花他们回来后自有分晓,大伙先散了!”里正挥手,让在场的人该干嘛干嘛去。 继续呆在这也没什么意思,里正又发了话,村人们嘴里骂着谁那么缺德,各自家去了。 天师本该就此离去,然这事多少关乎到他的声誉,而他本人也对事件本身也颇为好奇,便提出要留下等待结果。 杏花得以洗脱灾星的罪名全有赖天师,陶家对天师感激不尽,赶忙为天师安排住的地方,并准备酒菜来招待。 且说姚老三媳妇找到张氏,把榴花等人去镇上彻查泻药来源的事跟她说了。 张氏淡定自若,安慰姚老三媳妇不要怕,药铺里每天去买药的人那么多,伙计不一定能认出她。 姚老三媳妇说主意是张氏出的,如果她暴露了,张氏也跑不掉。 张氏安抚姚老三媳妇,她们有难同当,共同进退。 姚老三媳妇吃了张氏给的定心丸,想着大不了一起死,心略微定了些。 再说榴花等人到了镇上,一家一家药铺地问近排可有人来大量购买能引起腹泻的药。 黄泥镇总共有五家药铺,前面几家都说没有,榴花等人去的最后一家药铺是回春堂。 老郎中和两个徒弟以及陈良安都在,打招呼寒暄过后,榴花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有,我记得是一个妇人,乡下人打扮,把我们店里所有的巴豆粉都买了。”一个伙计肯定低说完,接着去把账本拿来翻开递给榴花。 榴花接过账本一瞧,卖巴豆粉的日期正是元宵那天。 “一次买那么多巴豆粉,你怎么不问问买去做什么用呢?”老郎中感觉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责怪起徒弟来。 伙计为难地道:“我问了啊,可那妇人说家里头养的畜生多,难得跑,多买些回去放着。我想着巴豆粉也不是什么毒药,就卖给她了。” “下回没我的同意,你们不许卖这么多巴豆粉给人。”老郎中严肃地嘱咐徒弟。 “知道了,师父。”三个徒弟一齐应声。 榴花问那伙计,“你还记不记得那妇人的长相?” 伙计答道:“记得啊,脸瘦瘦的,下巴上有颗红色的小痣。”接着用手在胸前比了比,十分肯定地说:“个子大概这么高。” 果然是她! 榴花将账本还给伙计,请求道:“小哥,我们村里的鸡在两三天内全腹泻死了,有人借此事诬赖我二姐是灾星,我想请你去我们村一趟,帮忙指证买巴豆粉的人,不知行么?” “这......”伙计看向老郎中。 老郎中一挥手道:“榴花姑娘不是外人,她的家人受了冤屈,泻药又是从我们这里卖出去的,于情于理,这个忙咱们得帮,你去。” “多谢你,郎中爷爷。”榴花喜出望外,高兴地向老郎中道谢。 老郎中摆手,笑道:”谢什么,我还没谢你给我送来个好徒弟呢。良安这孩子在行医方面颇有天赋,将来我就指望他继承我的衣钵了。” 此话说的那两个大徒弟满面羞惭,低下了头去。 “行啊,良安。”榴花惊喜地看向陈良安。 陈良安红着脸道:“多亏得姐姐你,我才能跟着师父学习医术,将来良安一定会报答姐姐的。”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姐姐帮你可不是图你的报答。”榴花正色说完,又鞭策道:“良安,你一定要好好学医术,争取将来做名医,行医济世,尽力帮助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知道吗?” “嗯,姐姐,我记得的。世上还有很多跟娘一样看不起病的人,等我学好了医术,一定会帮他们看病。”陈良安用力点头。 “乖!”榴花伸手捏了捏陈良安的脸蛋,甚是欣慰。 赤子仁心! 老郎中也捋着胡须笑了。 因还要赶回村去,榴花等人并未多耽搁,跟伙计约好时辰就走了。 这时的陶家,天师跟陶里正等几个老辈子相谈得正欢。 “据我观测,你们陶家村是一块上佳的风水宝地,将来必定会出了不得大人物。”天师说到酣处,有几分得意的卖弄起专业知识来。 陶里正等人赶忙诚心请教,“我等肉眼凡胎,请仙长明示。” 天师正色说道:“你们陶家村一前一后两条山脉绵延,有如二龙盘旋于此,而村子位于两条山脉中间高地上,形成二龙抱珠之势,这样的风水宝地,想不出大人物都难啊!” 陶里正和几个老辈子听到这话,更是狂喜不已,同时又心存疑惑,龙乃天子的象征,这二龙抱珠究竟会出何等样的人物? 天师看出众人的心思,也不卖关子,直接言明:“二龙戏珠是风水宝地中的上品,大了不敢说,但封侯拜相是跑不了的。” “天师此话当真?”陶里正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封侯拜相已是位极人臣,再往上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当然是真的。”天师颇为肯定地回答完,又掐指算了算,道:“三十年之内我的话必定会应验,如若不然,你们大可以去拆了我的道观。” “多谢天师指点。”陶里正和几个老辈子激动得老泪纵横,起身要给天师下跪。 天师拦住了,道:“此是天意,我也不是透露天机,当不起你们的大礼。” 陶里正等人谢了又谢,才回去坐下。 陶有贵在一旁听见众人的谈话,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陶家村如今就两个读书人,其中一个就是自己的儿子,代表自家起码有一半的机会成为钟鸣鼎食之家。 而陶里正等人除去和陶有贵相同的想法外,又多了一层心思。天师说的是三十年之内,此时送孙儿辈的去读书还来得及么! 怀中揣着这样的心思,陶里正等人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起身告辞而去。 天师落得个一脸郁闷! 早春时节天黑得早,榴花等人回到村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榴花把事儿跟家里人一说,曹氏气得立马就要去找姚老三媳妇算账。 姐妹三人好说歹说才劝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七章 人证物证 第二天,陶家村得人正吃着早饭,忽听见了一阵紧密的锣声。 这是召集村人议事的讯号,饭后全村的男女老少扛着板凳往议事地而去。 陶姓宗祠位于村子的中心位置,前方是夯得整整齐齐的空地,供平时村里举行盛大活动时使用。 村人们赶到时,陶里正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辈子已豁然在座,皆面色沉沉,一声不吭。 场面如此沉闷凝重,村人也不敢大声喧哗了,小声地相互打过招呼,各自占位坐好。 姚老三媳妇和男人坐在人群后面,满心忐忑,神色甚是不安。 曹氏和陶氏,以及雪花杏花姐妹俩就坐在里正等人的一侧,雪花跟杏花一人怀里圈个小女娃。 杏花神情坦然,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了。 天师不是陶家村的人,今天以瞧热闹的身份,带着两个徒弟坐和陶有贵坐在另一侧。 榴花此时不在,她这会正在村口的树下等着药铺伙计。 陶里正目光锐利地扫了眼全场,见人来得差不多,站起身重重咳嗽一声,原先还在小声叽叽咕咕的人马上就安静了。 姚老三媳妇垂头看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喘。 “姚老三,跟你媳妇站在前面来。”陶里正目光如炬,高声呼喊姚老三两口子。 姚老三不明白里正为何要喊自己去前面,起身赔着笑问道:“里正,我最近没犯什么错,坐后面挺好的,站前面让这么人看着多不好意思。” 姚老三媳妇则咬住唇攥紧了手心。 陶里正冷哼一声,语气不悦道:“喊你们到前面来就到前面来,少扯那些没用的。” 姚老三唯唯诺诺,扯了扯媳妇的衣角,然后俩人一起挤过前面的人群,来到了中间。 曹氏怒目看着姚老三媳妇,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撕了她。 姚老三媳妇依然垂着头,感觉到周围的目光,犹如刺芒加身。 “姚老三家的,正月十五那天你可曾去过镇上?”陶里正冷不防地问姚老三媳妇。 姚老三媳妇心中一惊,硬着头皮答道:“去了,十五那天村里去镇上的人多,里正你问这做什么?” 陶里正又是一声冷哼,不答反问:“那你去没去过回春堂药铺?” 坏了! 姚老三媳妇顿觉不妙,忙强装镇定,死鸭子嘴硬地回了句:“没去过。” 姚老三也在一旁道:“里正,我们家这段日子上下大小没一个头疼脑热的,我媳妇去药铺做什么。” “没问你,你少插话。”陶里正厉色喝斥姚老三道。 姚老三一缩脖子,不敢再开腔。 陶里正怒瞪姚老三一眼,转而对姚老三媳妇严厉地道:“眼下给你认错忏悔的机会你不要,一会人待证人来了,你别后悔。” 听到里正这样说,姚老三媳妇忙把头抬起,目光在人堆里搜寻张氏的身影。 张氏就在前侧人群的后头,看见姚老三媳妇朝她望了过来,若无其事,跟身边的人说悄悄话去了。 “我们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出了事你也别想跑。”姚老三媳妇目含怨恨,咬牙看着跟人低声说笑的张氏。 这时陶里正清了清嗓子,将音量提至最高,对着周围说道:”乡亲们,前些日子村里发生的鸡瘟原因已经查明,并非是天灾,而是有人给鸡喂了巴豆粉才导致全村的鸡拉稀而死。” 里正此言一出,场面马上就沸腾起来了,大伙问下药的人是谁,纷纷喊着要把那人揪出来打死。 “里正,是不是姚老三干的?”有人高声问道。 陶里痛心地道:“对,就是他们家做的好事。” 家家户户的鸡几乎死亡殆尽,这等于在乡亲们的心上挖去了一块肉,大伙何其心疼,听到里正这话,气愤填膺,都喊着让姚老三赔偿,然后带着家人滚出村去。 姚老三急得直冒冷汗,边向四周作揖求饶,边辩解道:“各位乡亲,自我祖爷爷那辈起就来陶家村落户了,也算得上是陶家村的人,我姚老三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平时在村里说话都没大声过,又哪敢下药害全村人的鸡?这里边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乡亲们,我是真没做过这等黑心烂肺的事啊!” 声泪俱下,看起来好不可怜。 姚老三媳妇抿紧嘴唇没作声。 “姚老三,你少在这装可怜,一会儿人证来了,我看你如何再狡辩。”里正自然也不肯听信姚老三的话,没有人指使,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胆量做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姚老三生性胆小怕事,听见里正的话,浑身打起了哆嗦,战战兢兢地道:“里正,我真没有做对不住乡亲们的事,您老一定要明察,千万不可冤枉好人啊!” “不是你,也是你婆娘做的,反正跟你们家脱不了干系。”陶里正疾言厉色的一拂衣袖,不再理会姚老三的哭诉,回去坐下了。 全场的村人怒火滔天,指着姚老三两口子大骂,倘若不是有里正在场,恐怕当场就会冲上来把他们打个半死。 榴花在村口翘首以盼,终于看见了药铺伙计的身影。 碰了面,二人也未过多叙话,榴花立刻带着伙计往祠堂那边走,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喧天的吵闹声。 姚老三媳妇在众多的骂声中垂头一语不发,因她知道此刻只要一还嘴,后果就不堪设想。 姚老三哭丧着脸,跟死了爹一样。 榴花领着伙计挤进人圈里,冷冷看了眼姚老三两口子,站到姐姐们身边去了。 今儿一早,她就去了里正家,商量好接下来的戏该怎样唱。 药铺伙计进来后,目光在场内扫视一圈,随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姚老三媳妇,嚷道:“呶呶呶,我记得你,就是你那天去我们药铺买光了巴豆粉的,你穿的是暗红色衣裳,我没记错?” “你......你胡说。”姚老三媳妇大急,死都不肯承认,驳斥伙计道:“我什么时候去过药铺,你不要含血喷人,暗红色的衣裳天天有人穿,肯定是你记错了。” “我没认错,就是你。当时我还问过你买这么多巴豆粉做什么用,早知道你是用来做坏事,我才不卖给你。”伙计也怒气冲冲,被师父骂了一顿不算,还要跑这么远来作证,都是这死妇人害的。 “我没去过你们药铺,也没买过巴豆粉。”姚老三媳妇咬死不松口,巴豆粉全混在鸡食里给鸡吃了,有人证又如何,没有物证谁也奈何不了她。 “姚老三家的,那天你是跟我一起去的镇上,你穿的就是暗红色衣裳。到了镇上,你就甩开我跑了,原来是去买巴豆粉。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乡里乡亲,你竟然做这样歹毒的事,就不怕遭报应吗?”人群中有个妇人又站出来指证。 姚老三媳妇矢口否认,“我是肚子痛去找茅厕了,你自己等不了先走开的,这会又来赖我甩开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那妇人气得发晕,咬牙骂道:“肚子痛怎么没把你拉死啊,你这个黑心肝的婆娘,害死乡亲们那么多鸡,阎王爷下辈子一定会让你投胎也做只鸡。” 姚老三媳妇不吭声。 姚老三在一边急得跳脚,这死婆娘那日没等天亮就起来忙活了,当时天气冷他就没起来看,原来是背着自己在做那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事一旦坐实,不被赶出村才怪,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婆娘! 张氏看着场中的姚老三媳妇,眼里有些意外的窃喜,姚老三媳妇比她想象的要聪明一些,原本她以为姚老三媳妇被吓一吓,马上就会招供了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八章 最穷的人 只是还未等张氏窃喜完,却见榴花往前站了两步,冷冷对姚老三媳妇说道:“你说巴豆粉不是你下的,那么你可敢当着全村乡亲的面,用你的一双儿女对天赌咒?” “我......”姚老三媳妇一下滞住。 姚家三代都只有一个男丁,儿子是姚老三心尖尖上的肉,万一应誓,姚家可就断子绝孙了。莫说百年后姚家列代祖先饶不了她,就是活着,姚老三也会把她掐死。 “怎么,不敢吗?”榴花逼近姚老三媳妇,眼中透出轻蔑,这是正义对邪恶的蔑视。 姚老三媳妇脊背冒汗,惊慌倒退。 “对,拿儿女来赌咒,不敢你就是罪魁祸首。” “赌啊,敢做这样损阴德的事,连个咒都不敢赌吗?” “就是,乡亲们养些鸡容易嘛,家里的油盐酱醋可全指着鸡了。鸡一下没了,做饭我连油盐都舍不得放了。” “下药害鸡,等于掐住乡亲们的脖子不让吃饭,要遭天打雷劈。” 四周的压力如潮水般涌向姚老三媳妇,她额头冒出冷汗,开始承受不住了。 “臭婆娘,你敢拿儿子来赌咒,老子马上就休了你。”姚老三怕婆娘真拿儿女来发毒誓,急得赶忙跳出来吓阻。 姚老三媳妇咬咬牙,负隅顽抗,“如果是我下的药,为何我家的鸡也死完了?哪有这样蠢的人,连自家的鸡也一块弄死。” “你是聪明,只可惜聪明不到底,忘了欲盖弥彰,适得其反的道理。”榴花盯着姚老三媳妇冷嘲:“你大可以把自家的鸡留着,推说是别人诬陷你,甚至把我家的鸡也留下,说我二姐只克外人。然而你太心急了,想一耙把我二姐打死,以此来搞垮我们家,没想过会棋差一招,偷鸡不成蚀把米。” 姚老三媳妇没话说了,因张氏策划阴谋时就是这样说的,榴花推断得半点不差。 “姚老三,你们还不认罪?”陶里正猛然一声暴喝。 姚老三吓得全身一震,痛哭流涕道:“里正,下药害乡亲们的鸡这事我真没干过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完抬脚踹向婆娘,骂道:“都是你这个贱妇,一天天的净给老子惹事生非,我姚老三娶了你这样的婆娘,真是家门不幸。” 姚老三媳妇腿上挨了男人一脚,躲到远处委屈地嚷道:“是张氏,她恨陶有贵一家,都是她出的注意,我只是照她话做的。” “真没用!”张氏见到姚老三媳妇将自己供出来了,气得在心里把她碎尸万段。 果然少不了她! 榴花遥遥望着张氏,眼中是刺骨的冰冷。 “张氏,没想到今时今日你还是这样不安分,枉费我上回对你网开一面。自作孽,不可活,你不知悔改,简直是死有余辜。”陶里正高声痛斥张氏。 村中妇人多对张氏并无好感,听闻姚老三媳妇说是张氏出的歹毒主意,早就群起而攻之,就连先前跟她说话的妇人,也倒戈相向了。 张氏面对千夫所指,仍是一点也不慌张,站起来辩白道:“各位乡亲,姚老三家的想找人垫背,是诬赖我,大伙千万别信她的。村里谁不知晓她跟曹桂香的过节,我可从来没教过她什么,一切都是她自个的主意。” 姚老三媳妇见张氏把罪责都推到了她的身上,气到发狂,指着张氏大骂道:“张寡。妇,你好黑的心啊,明明是你恨陶有贵害你嫁给了冯癞子,想把他们家整散,教我去买巴豆粉给杏花制造是不祥人的证据,你还说我们有难同当,现在却不认账。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妇,当心阎王爷半夜派小鬼来拔你的舌头。” 张氏不屑地看着姚老三媳妇,冷冷地道:“你一贯的爱搬弄是非,阎王爷要拔舌头也是先拔你的。自己犯了错,想拉我给你垫棺材板,门儿都没有。” “呸,没脸没皮的下贱寡。妇,嫁给丑不拉几的癞子头就装清高了?你是什么货色,当大伙不清楚是?没齐笄就跟后生私奔,结果被人睡完当成臭鞋一样甩了,跑回家来又要死要活的闹,真想死谁能拦住你?不就是装模做样给人看嘛!好不容易有男人要了,没几年你又把人克死,敞开门干上了婊子。远的近的,老的丑的,你哪个不勾搭?睡过的汉子不稀罕你了,你就变着法的拆散别个一家子,无情无义的臭婊子,世上还有你不敢干的事?”姚老三媳妇被摆了一道,气得脸都变了形,把张氏过去的丑事全抖露了出来。 张氏也不留情,专拣姚老三媳妇顺东家菜,摘西家瓜的事来说,一时间二人你来我去的相互揭短。 这俩人敞开劲的撒泼,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的唾弃鄙夷。 陶有贵看着张氏满嘴脏话的泼妇样,脸黑得跟炭一样,这婆娘人尽可夫还不算,竟还想法设法造谣来陷害他的闺女。 想到自个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戏耍了半辈子,觉得实在窝火恶心,恨不得冲上去扇张氏几个嘴巴子才解恨。 曹氏也是怒火滔天,想要去撕掰张氏,只是被陶氏拉住了。 冯癞子抄手站在最外围,看见张氏与人对骂,面上一副跟他毫无干系的神情。 自得知张氏无法再为他传宗接代的起,喝骂是家常便饭,重则直接上手打。 张氏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因此也就愈发地恨陶有贵。 铁证如山,由不得张氏和姚老三相互抵赖。 陶里正和几个老辈子商量过后,让姚老三媳妇跟张氏一起赔偿乡亲们的损失,如果不愿意赔,就不准他们两家再在村里住下去。 乡亲们见能拿到赔偿,心里的气平顺不少,皆赞成里正的处置方式。 姚老三顾及婆娘给自己生了一双儿女,同意拿银子出来赔给乡亲们。 张氏这边,就不那么顺利了。 村里有七八十户人家,所有死掉的鸡加起来,值的钱不少,两家的家当全放一起也未必够。 冯癞子懒惰成性,成亲后就指着张氏的银子过日子。这一下把银子全拿出来,他往后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当场又对张氏动上了手。 张氏对冯癞子的打骂习以为常,但那都是在家里,而今天当着全村男女老少的面,她怎么也不会束手待毙。 俩人当即大打出手,场面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大男人打媳妇,换作平时,谁见了都会上去拉一把,劝劝架。然今天乡亲们对张氏恨之入骨,大伙安然坐着,谁也没有动。 张氏一个妇道人家哪是冯癞子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倒地。 “臭婆娘,嫁给老子还不安生过日子,嫌弃老子长的难看,老子还嫌弃你是只破鞋呢!把家里的银子全赔了,往后还不得让老子累死累活来养活你和野崽子,真当老子是个蠢的?呸......”冯癞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地上的张氏吐口水。 在场的无人同情张氏。 张氏匐在地上,散发遮住了脸庞,看不到的眼中满是彻骨的恨意。 “冯癞子,你要教训媳妇回家去教训,眼下还是先把事儿解决了的好。”陶里正出声喝止冯癞子。 他此举倒不是有意帮张氏,而是想快些把事处置了,近来村里发生的事搞得人心惶惶,越快解决,越能安定人心。 冯癞子不敢对里正耍横,停止了对张氏的打骂,谄笑着站到一旁去了。 陶里正让姚老三两口子和张氏回家去取钱,为防止他们使诈,一边派了几个人陪着。 姚老三一路哭丧着脸,家里的多年积蓄一朝全飞了,往后一家人的日子如何过下去? 待监督的人拿着银子走后,他关起门来,把婆娘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 张氏身娇肉贵,这些年虽有不少男人帮衬,可都是坐吃山空,并未存下多少家底,最后连首饰和压箱底的几块料子,也一并被陪着来的人带走了。 从此这两户人家一贫如洗,成了陶家村最穷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九章 害人害己 姚老三家和张氏的财物并不足以赔偿乡亲们的全部损失,陶里正郑重思虑过后,决定按各家损失多寡的比例来发放。 只这样一来,一些爱贪小便宜的人就起了歪心思,虚报自家鸡的数目。 另一些人不服,大伙为此争论不休,现场乱哄哄的一片。 其中闹得最凶的就是陶山林一家。 每家的鸡活动范围基本就在房前屋后,不会走得太远。陶山林家在村边上,姚老三媳妇撒拌了巴豆粉的鸡食时,并没有去到他那边。 陶山林一家人借故闹事,无非是想浑水摸鱼而已。 “里正,我就几只鸡,钱不要了。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陶氏扫了陶山林等人的丑恶嘴脸,眼中满是厌恶,起身对里正提出要先回家。 “行,你先走。”陶里面上露出赞赏的笑容,有人做出表率,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陶氏欠身为礼,又跟曹氏和榴花三姐妹打过招呼,随后便先行离去。 陶里正神色严肃,朝那些吵闹不休的人喝斥道:“瞧瞧你们,为了几只鸡的钱不顾邻里情分争吵不休,连个孤身妇道人家都不如,一个个的不觉臊得慌吗?” 争吵的人当中虽还是不服气,但态度不如之前强硬了,小声嘀咕着道:“她又不缺几只鸡的银子,当然这样说了。鸡对我们普通人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少的进项,谁能跟她比得了。” 陶山林等人眼神阴冷,认定陶氏此举分明就是在打他们的脸,有意让他们难堪。 这时,只见榴花站出来高声道:“乡亲们请稍安勿躁,我这里有几句话想跟大伙说说。” 今天能拿到银子弥补鸡的损失,功劳大半应当归于榴花,那些还在叽咕的人都住了声,静听她要说些什么。 “鸡瘟的确实原因查清,我二姐得以洗脱不祥人的污名,我们一家心满意足,银子我们也不要了。”榴花目光在场周之人的脸上流过,面带笑容继续说道:“庄户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回大伙家里遭受这样大的损失,着急上火是难免的,但有句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陶家村的人厚道心齐,周围十里八村哪个不知?上回我大姐在婆家受欺负,多亏有叔伯们相助才出了恶气,大伙的好我们一家人时刻记在心里头。今儿大伙若是为了几个铜子闹出不愉快,伤了邻里和气,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大伙听完这番话,皆默声不语,似是若有所思。 榴花见状,趁热打铁地说道:“家里没了鸡,好一阵大伙的日子都要紧巴着过,不过困难只是暂时的嘛!等再过一个月,我家少不得要请乡亲们来帮忙种油茶,工钱跟去年一样。到时每家抽一个人出来,赚些钱贴补家里的开销,这困难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种油茶是二月下旬至三月初,这段时间田地里的活并不忙,每家抽一个人去赚些外快,着实是难得的好事。 听完榴花的话,大伙心头都轻松了不少。那些虚报数目想多得几个钱的人,也有了打消念头的心思。 陶里正观察入微,见此颇为欣慰。 事儿顺利解决,大伙拿着分得的钱家去了。 路上,各家的主妇想着得赶快去亲戚们家问问,看谁家有母鸡要抱窝,让帮着孵一两窝小鸡出来,过些日子,家里的鸡就又能成群结队了。 事儿至此,算是皆大欢喜,天师也要打道回山门。 榴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荷包作为报酬,天师说此番并没做什么,酬劳就不必了,结个善缘。 送别天师,鸡瘟风波算是彻底平息了。 陶家村的人又过起了平静的日子,然而天师说三十年内村中必有人封侯拜相的事已传开,家家户户商量后做出决定,大人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要送家里的一个小辈去念书。 大伙心里都揣着一个大大的希望,人人卯足了劲地找活干,只有姚老三和张氏两家仍是死气沉沉,一连好些天院门都没打开过。 姚老三媳妇被男人收拾完,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待好利索了,挑个赶大集的日子奔镇上而去。 她去镇上不是为买东西,而是找许婆子算账的。 上回陶家在许家门口闹,许平昌出面平息了陶家的怒气。只事后,许婆子认为儿子丢了许家的脸,母子之间嫌隙愈发地深了。 而许平昌对许婆子更是失望,心灰意冷,在家里三五天才说一句话,对铺子的生意更是漠不关心。 许婆子见天就骂陶家,身上戾气日渐深重,家里头一点欢乐气都没有。 姚老三媳妇来到许家肉铺,许婆子刚好在铺子里帮许屠户的忙。 姚老三媳妇看见许婆子那张胖乎乎的脸,恨不打一处来,扒拉开挤在铺子钱买肉的人,挤进去指着许婆子大骂道:“呸,你个不要脸的瘟婆子,自个养的闺女偷汉子,却把账赖在儿媳妇头上,说儿媳妇是克夫家的煞星。家里头没镜子,就去尿桶那照照自个的脸,肥头大耳,吃得胖成母猪样了,还好意思说别个克你。” 许婆子正忙着给顾客包肉,听见骂声抬头一瞧,觉得骂她的妇人有些眼熟,但记不清在哪结下的仇怨,便回骂道:“哪来的癫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胖不胖跟你有什么关系?吃你的还是用你的了?嘴里不干不净,以为我许婆子是软柿子好捏是?” “你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就给大伙说一说,让大家来评。”姚老三媳妇骂完,扭头对铺子前的人说道:“这个得瘟病的老乞婆,她生的闺女才是命中带煞的白虎星,克的夫家破财不算,还在外头偷汉子,结果给夫家发现了,打得半死休回来。弟媳妇肚里的孩子,也是让她给克成了残缺儿。这死老婆子一心护闺女,说儿媳妇不祥,硬逼着儿子休掉儿媳妇。你们都来评评,天底下像这样黑心的婆子,是不是该遭天打雷劈?” 铺子前的人都不是住镇上,对许家的事一无所闻,但从姚老三媳妇的话里,都听出来有热闹可瞧了,忙兴致勃勃地打听详情。 铺子里的许屠户和许婆子脸色三变,一黑到底,今儿的生意是别想做得成了。 “这位嫂子,被这家休掉的儿媳妇真是旺夫命?”众人听到姚老三媳妇讲到天师给杏花算命的事,有些不相信。 姚老三媳妇来了精神,拉高嗓门道:“青峰山天师的话还能有假,他说得明明白白的,这瘟婆子的闺女才是煞星,谁沾上都得倒大霉。我听说她那个奸夫,没过几天就断了腿。” 众人听见这话,皆唏嘘不已,说许婆子真是蠢,把那么好命的儿媳妇给休了。 “你们听我说,这家的闺女邪性得很,她家的肉沾染了晦气,吃不得,大伙千万别买啊!”姚老三媳妇得意洋洋,也开始造谣了。 贫苦百姓最是迷信,经姚老三媳妇这么一说,原本打算在许家买肉的人立刻打消了念头,就连已经买好了的,也马上去找许屠户退货了。 许婆子气昏头,从铺子里冲出来扑向姚老三媳妇,举巴掌就扇,“你个口鼻生疮肠穿肚烂的泼妇,敢来我铺子里造谣生事,看我不打死你。” 姚老三媳妇身材瘦小灵活,闪身躲了开去。 许婆子身子笨重,不但没打着姚老三媳妇,反倒把自个晃到在地。 姚老三媳妇叉腰朝地上的许婆子吐口水,骂道:“烂心肺的婆子,还想打我,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能耐。”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许婆子人没打着,自己还摔了一跤,又羞又怒,眼睛盯着姚老三媳妇,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案台后的许屠户目睹这一切,心情十分沉重。今天的事一传开,自家肉铺想要继续开下去,怕是不可能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家的老婆子想用风言风语去伤人,到头来,害的却是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章 杏花的新亲事 柳色千家到万家,轻风细语落残花。 二月里,春光泱泱荡荡,气温在跌宕起伏中逐步升高,大地一片葱茏。 到月底,地里的油茶树苗都有半尺高了,这个样子得油茶苗最适合移栽,长得过高反而不易成活。 开工这天,阳光明媚,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来了人,五十亩山地六七天就全部种完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茶树苗在春雨的浇灌下,成活率和涨势很是喜人。 清明过后是谷雨,村人忙着平整田地,浸发稻种,开始了一年中最为重要的春耕春播。 杏花洗脱不祥人的污名后,不再像从前那般躲在屋里,天天跟着爹娘下地干活,在人前也有了笑脸。 转眼间夏至又至,待秧苗插了下去,庄稼人终于可以清闲一阵了。 眼瞅着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曹氏心里却始终揣着心事,无法轻松得起来。 家里三个闺女,榴花的终身大事暂时倒无需烦心,可雪花和杏花,曹氏就不得不替她们打算。 雪花有两个闺女傍身,曹氏最忧心的是杏花,二闺女才十七,还有大半生的日子要过,怎忍心看她一直孤单下去。 好在杏花有了旺夫命的名声,打鸡瘟事件过后,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给杏花说媒,可是杏花皆以大姐还在家里为由给推了。 家里人心知杏花的理由只是借口,其实是心里还未完全放下许平昌,因而也不勉强她,只等着时间慢慢将她心中的伤痛抹去。 然这日村里的李媒婆来找曹氏,说给杏花找了一门着着实实的好亲事。 男方是张家庄的,家中就一个独子,妻子几年前难产死了,一尸两命。爹娘俱在,身体健朗,祖上几代都是木匠,家道称得上殷实。 这样的条件放在乡下,确实是难得的好人家。 曹氏听了有些动心,遂细问男方一家的品性与口碑。 李媒婆瞧出有戏,忙拉着曹氏推心置腹地说道:“弟妹,你们家如今在村里也是排头一号的人家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家我哪敢牵线?这张家的后生模样长得周周正正,绝对不比杏花前面那个差。家里田也有,父子两个都有一手好木匠手艺,农闲帮人做些木匠活,攒着不少家底,屋子就连茅房都是青砖盖的,比起城里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还强上一些。老两口也良善忠厚,不是那种爱挑事的,他们放出话来,只要儿媳妇进门,家就交给儿媳妇来当,绝不插手。” ”这样的好人家,按理说续弦也容易,怎会拖到现在还没娶上?”曹氏犹疑着问道。 李媒婆叹了口气,道:“这张家后生是个有良心的,前面那个难产走后没多久,上门说亲的差点踩破门槛,可他说要为妻儿守孝,三年内不会再娶,把亲事全回绝了。等到三年过去,他年纪也大了,没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看不上他,带拖油瓶的年轻小寡*妇爹娘又不同意,挑来选去,一直没寻到合心意的。” “寡*妇也有好的,这张家的两个老人也不怎么样嘛!”曹氏听到男方父母嫌弃寡*妇,有些不乐意了,杏花是被休弃的,名声比寡*妇还不如呢! 李媒婆急得跳了起来,忙替男方辩白起来,“我的好弟妹嗳,你想一想啊,张家是有家底的人,这娶个带拖油瓶的寡*妇进门,不是白给外人养活后代么?万一养大了,又来打家业的主意呢?引狼入室的事,世上还少了?张家父母有这样的担忧,正常不过,换成是你,难道你不这样想?” 曹氏琢磨了会,也下,遂又问起张家后生的年纪等等情况。 张家后生年二十五,比杏花大了八岁。 夫妻男子比女子大八岁,并不算太多。 曹氏在这方面倒没有意见,便回李媒婆,等自家人商量过后再决定。 李媒婆眉开眼笑地走了。 等陶有贵和三个闺女都从外回来,曹氏把人全召集来堂屋,她有事商量。 几人见她郑重其事,摸不清是什么事,各自找凳子坐了,然后齐齐看向曹氏,静候她开口。 曹氏见众人都坐定等了,慢悠悠开口道:“今儿李媒婆来了!” 只说这一句就打住,拿眼瞧三个闺女的反应。 媒婆上门肯定是说亲,只不知是给谁说的! 榴花知道这事肯定跟自己无关,笑嘻嘻地道:“娘,李媒婆来是给大姐还是二姐说亲?” 曹氏瞪她一眼,虎着脸道:“叫你来就是听听,没到你说话的时候瞎插什么话?” 呃,这是更年期到了! 榴花撇撇嘴,决定当个哑巴。 “好了,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了。”曹氏把目光投向杏花,“李媒婆是来给杏花说亲的,男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思量过,跟杏花正合适,现在就看杏花自个的意思。” 杏花抿了抿唇,微微低下头没言语。 曹氏在心里叹气,这分明还是不愿意谈亲事啊! 雪花很替杏花高兴,兴致勃勃地问道:“真的啊,娘,男方家里到底什么情况,你说给我们听听呗!” 家里的事陶有贵虽没什么话语权,可也端起架子埋怨曹氏道:“既然是这样的好事,你拐弯抹角的做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 曹氏瞟他一眼,把男方家的情况一五一十详尽道出。 若李媒婆说的情况属实,这张家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雪花和陶有贵当即表示赞成。 榴花觉得男方跟杏花的年纪差距有点大,但她也明白以这个时代德世道想给杏花找个年岁相仿,家里条件又过得去的男子几乎不可能,有肯定也是歪瓜裂枣。 再者,万一杏花跟对方看对眼了,也可早些从伤痛中解脱出来。 她遂也表态可以去跟男方家接触试试。 曹氏这回没嫌她多话,还给了个赞赏的眼神。 杏花垂头听几人说话,脑海里思绪万千。 弃妇通常是不为娘家人所接纳的,就算有的娘家人大度接纳了,被休弃的女子往往也是无人问津,最后落个晚景凄凉的结局。 而自己回来后,爹娘和兄弟姐妹不但没嫌弃,还处处替自己着想,若自己还是记挂着从前不放,不肯接纳新的亲事,那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再进一步说,眼下爹娘还在,又有姐妹幼弟相互关心爱护,日子尚能过得下去,可娘家就是娘家,爹娘迟早有一天会伸腿走人,长姐小妹也会嫁人,还有幼弟,他也要成家立业,到时弟媳妇会不会嫌弃自己呢? 杏花想到这,咬了咬唇,很快做出决定,“娘,既然你们都觉着这个张家不错,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一条,我得先去他们家瞧瞧才行。” “嗳!”曹氏见杏花想通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是该去瞧瞧,俗话说宁信世上有鬼,不信媒婆的一张嘴,你和雪花前面就是吃了媒人的亏。咱们只有亲自去把张家里里外外都瞧个透,才能知晓他们家的人品,家风,这回一定要看准了,省得再出差错。要不好,咱们不答应,他们也不能强迫咱们不是。” “去!我也去看看。”陶有贵也道。 “要去就大家一起去。”榴花眼里闪过狡黠,贼兮兮地说道:“倘若张家人的热情良善是装出来的,咱们去的人越多,他们接待起来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人去少了不行,总有疏忽的地方。” 众人听她这样一说,都觉有理。 又一阵商议过后,曹氏去找了李媒婆。 过了两日,李媒婆来告诉陶家,张家同意了上门相看的要求,打发她来问日子,他们好做准备。 日子,陶家这边早选好了,就在三日后,诸事不忌。 “你们就放心,这张家真真是没得挑的好人家,保管你们一定会满意。”李媒婆得了信,笑的合不拢嘴。 “有劳嫂子跑来跑去的,若张家真是门好亲事,等事儿成了,我们家铁定忘不了嫂子你的功劳。”曹氏客客气气地把李媒婆送到院外。 ”一个村的乡亲,哪用说这些见外的话。“李媒婆一甩帕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随后,陶家众人也为三日后的相看做起了准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第一百零一章 相看 只说到了三日后的上午,李媒婆早早就来了陶家。曹氏、陶有贵、雪花加两个小女娃、榴花及杏花自己,八人一齐往张家庄去。 张家庄就是张氏娘家的那个村子,沿着村外的小河走就能到。 待到了张家庄外,李媒婆指着庄中一座白墙青瓦的宅院对众人道:“瞧,那就是张家。整个张家庄,就他家的屋子起得最大最好。” “靠山面水,田地整齐又平坦,地方倒是不错。”曹氏对张家庄的生活环境表示满意。 榴花心里很赞同,整个张家庄前方的小河两岸都是稻田,不像陶家村,前后的山把视线全阻挡了。 杏花神色平静,看不出内心有什么波澜。 李媒婆引着众人往庄内走,路上遇到人立即出声招呼,“婶子”“大伯”“妹子”的称呼,做媒婆靠的就是能说会道。 路人或许是早收到了风声,好奇地看着榴花这一行人,猜测哪个是张家今天要相的女子。 榴花年岁小,又一路和大妹嬉闹,自然而然让路人剔除了,雪花和杏花跟张家的后生都能相配,便将二人比较了一番。 榴花看路人在对两个姐姐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担心会刺激到杏花,便跑去杏花身边,小声安慰道:“二姐,别管她们说什么。” 杏花冲她笑了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挺直腰背目光一片坦然。 榴花见此放心了。 张家的院子修得较为精致,在周围粗糙的泥墙院中甚为醒目。 众人来到张家门前,只见大门上方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得出工匠的手艺不凡。 院门开着,李媒婆扬声往里喊道:“张嫂子,你家来客啦!” “嗳,来了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人就从屋里出来了。 “进去!”李媒婆回头对身后的陶家众人说完,然后带头跨进了院去。 从屋里出来的妇人四十出头,一身简朴的灰色衣裙,发髻上插着根银簪,装扮爽气利落。 “一路幸苦了,快请进屋里去坐!”妇人笑着招呼众人,眼睛往李媒婆身后快速瞧了一眼。 紧随她之后,屋内又走出来两个男人,正是张老汉和儿子张家安。 陶家人首先将目光投向了年轻的那个。 这张家安个高但不显单薄,约莫是为了相看的缘故,特意穿了身新衣裳,脸庞还真像李媒婆说的那样,有几分俊俏,瞧着挺斯文的样子。 陶家几人看张家安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满意,比起许平昌,除了年龄大一些,其他都要略胜一筹。 李媒婆忙着给双方介绍,随后两家人相互寒暄客套起来。 杏花心里清楚此行目的,便留心观察起张家安的举止。 张家安已不是生涩少年,言谈稳重,招呼人也是礼貌周到。察觉到杏花在盯着自己看,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杏花。 四目交会,轻轻一笑点下头,就继续招呼去了。 杏花有些疑惑:这是看上还是没看上自己呢? 为了今天的相看,杏花也是认真收拾过一番的,新做的浅杏色春裳配深灰下裙,衬的皮肤更白一些。虽是梳的妇人发式,可年纪跟待嫁女子差不多,且比少女更有动人的韵致。 容貌向来是女子征服男子的利器,要不然也不会有历代君王为美人弃江山的事。 杏花见张家华对自己不屑一顾,心中不由涌上些挫败感,脸色闷闷不乐。 榴花一直在留意二人,她此时的想法跟杏花不同。 第一次见面,若男方直勾勾地盯着女方看,那跟登徒子有何分别?张家华并未如此,说明他很有修养,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 双方认清了人,都打过招呼,才一齐往厅堂里去。 张家院子不算大,也是东西厢房夹正房的格局,只是前面没有倒座,屋檐窗棱都是雕花的,比一般人家的屋子要雅致。 “张家嫂子,你们的家具做得真漂亮!”曹氏进了厅堂,眼睛一扫屋里的摆设忍不住赞道。 张婆子爽快笑道:“自家就是吃这行饭的,屋里的东西就多花了些心思,没什么!” 张老汉一面招呼众人落座,一面吩咐张家华去泡茶。 张家安应声出去了,厅内的人分宾而坐。 榴花一进来目光就被家具吸引了,坐下后心神全放在了研究家具上。 这些家具虽不是什么名贵木材打造,但样式精巧别致,用来装饰的纹样灵动淡雅,极富内涵。 张婆子去端了些新鲜瓜果和点心出来招呼众人吃,然后才坐下和曹氏说话。 即是为了儿女的婚事来相看,言谈自是不同平日,开门见山。 曹氏直言道:“张家嫂子,我二闺女杏花可是被夫家写了休书的。” 说完,眼睛盯着张婆子看她的反应。 杏花这时也将目光投向张婆子。 张婆子“嗨”了一声,摆手道:“妹子,你家的事,李家妹子都跟我们说得一清二楚了,那许家是什么样,去镇上随便找个人就能打听出来。出嫁的闺女背着夫君偷汉子,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好?我虽比你年长几岁,却还没老糊涂。都说妇人是头发常见识短,我活到这岁数,大见识是没有,小见识还有点。不是当面奉承,你家三个闺女的眼睛都是又亮又干净,品性绝差不了,无论哪个我都喜欢。我要是有三个儿,全娶回来我都乐意。” 曹氏对张婆子的回答颇为满意,对她好感大增。 杏花听后也把目光收了回来。 此时张家安端着茶水进来了,给各人斟好茶后,安然陪坐在一旁。 曹氏和张婆子打开了话匣子,越聊越投机,陶有贵和张老汉也找话题交谈。 陶有贵看了眼张老汉身旁的张家安,问道:“张老哥,你这儿子看着挺斯文的,是否读过书?” 张老汉呵呵笑道:“读过几年,可惜不是那块材料,勉强识得些字,这屋里的家具,都是他照着前人传下来的书打的。” 言词谦虚,语气却透出几分自豪。 “啧啧,了不得了不得,照着书也能打出这么好看的家具,是个有能耐的。”陶有贵赞赏地看向张家华。 张家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站起身给陶有贵行了个礼,道:“陶叔过奖了,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 李媒婆不失时机地帮腔道:“有贵兄弟,他们父子的手艺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好,就是城里的富贵人家都来请,一年能挣不少钱呢!家里的亩二十田都佃给人种了,杏花嫁过来,绝吃不了苦。” 听到张家有二十亩水田,陶家众人皆有些惊讶。 张老汉笑着谦虚道:“李家妹子快莫这样说,我们也就是比村里一般人家多门手艺,日子稍微好过些,哪比得了陶老弟家里。等一百多亩油茶山都挂了果,可就是方圆十里八村头一号的富裕人家。杏花嫁进我们家,就怕委屈了她。” 那厢,张婆子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头先曹妹子还说闺女是让夫家休了的,怕我们嫌弃。在这里我不怕明说,家华的媳妇难产没了,村里那些个长舌妇都说家华克妻,我只怕你们听了嫌弃还不及......” 一言未完,只听张老汉一声断喝:“别说了!” 脸色沉沉地,十分难看。 流言蜚语的威力,陶家人深有体会。 杏花看向张家华,目光含了同情与怜悯。 张家华默然坐着,眼帘低垂,想来也是在为人心的丑陋而感到痛苦。 曹氏“吓”了一声道:“那些个长舌妇,就爱人前人后的说是非,这样的人我们村也不少,咱们犯不着理。想法子多挣些钱,过好自家的日子才是正理。” “是这话。”张老汉听到这话,脸上又有了笑容。 这一来,两家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屋内的气氛活络起来。 李媒婆心里乐开了花,这门亲事八成是没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二章杏 杏花应亲 张家安起身给众人续茶。 “多谢,辛苦了!”当张家安给杏花斟茶时,杏花小声道谢。 张家安微怔了下,随即笑容在脸上漾开,像时打碎了浮冰,“你是客,应当的。” 杏花回以浅浅一笑,抿唇不语。 张家安走开继续给其他人斟茶去了。 曹氏、张婆子、李媒婆说笑得热闹,厅堂内都是她三人的声音。 “当时我就跟那些个烂舌根的婆娘说,我儿再娶,不但要找个比你们儿媳妇强的,还要风风光光操办婚事,可惜家华脑袋一根筋,非要给媳妇守节,白白让她们看了这几年的笑话,气死我了!”张婆子说起跟妇人吵架的事,气愤非常。 曹氏感同身受,义愤道:“那些个烂舌根的婆娘最讨嫌了,我家杏花回来,她们就造谣杏花是灾星,还给全村的鸡下巴豆粉捏造事实,后来幸亏有青峰山的天师,才洗脱的污名。” “我晓得,我晓得,出主意害杏花的那个妇人还是从我们庄嫁出去的。”张婆子快速接话,深以为然道:“咱们两家都吃够了长舌妇的苦,所以知晓李家妹子给家安说的是你家二姑娘,我立马就同意了。” 一旁的陶有贵听见张婆子提到张氏,生怕曹氏跟他算后账,心顿时提了起来。 然曹氏只顾跟张婆子说话,眼睛都没往他这边瞟一下。 榴花看曹氏越说越有精神,心想曹氏这回可算是遇着知音了。 李媒婆不时附和一下曹氏和张婆子的话,瞧准空挡对张婆子道:“张嫂子,你家今日来了这么多的贵客,是不是该杀鸡了?” 张婆子笑道:“贵客大老远来怎能不杀鸡,我一早就关在窝里了,另外肉和鱼也是有的,就怕慢待了贵客。” 她们二人的对话别有深意。 大凡来家里相亲,女方若是不愿意,绝不会留下用饭;若愿意留下用饭,则表示亲事有些眉目了。 因而张婆子的话一出,张老汉就看向了陶有贵。 陶有贵脸色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声,道:“张老哥,孩子们的亲事都是她们的娘拿主意,我做不得主的。” 张老汉一脸惊诧,遂把目光转向曹氏。 曹氏对张家是十二分的满意,可不知杏花的意思,她又把目光看向杏花,意思让杏花自个表态。 杏花有些茫然,张家各方面的条件及张家安本人都挑不出毛病,但不知张家安是否也属意她。 强扭的瓜不甜,倘若张家安只是迫于爹娘才应承的亲事,那又有何意义? 正在为难之际,她发现张家安也在望着自己,目光隐隐含着期待之意。 她想了想,对曹氏轻轻点了下头。 榴花对张家的印象也不错,直觉告诉她张婆子是个爽直的人,不会像许婆子那样小心眼。 张家安看杏花点了头,移开目光,脸庞上露出了笑容。 两家的爹娘松了口气,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张婆子站起身对张老汉道:“老头子,你在这里招呼贵客,我去杀鸡做饭了。” 张老汉笑呵呵道:“你自管去,这里有我,有李家妹子,还怕冷落了贵客不成!” “算了,你这人嘴笨,我不放心。”张婆子说完,又吩咐起儿子来:“家安,去瞧瞧你大伯俩口子和五叔俩口子在没在家,若在就说家里来贵客了,请他们来帮忙陪客。” 张家安应声快步去了,张老汉脸色有些讪讪。 陶有贵见了暗里幸灾乐祸:先前还嫌弃我怕婆娘,原来自己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主。 张婆子一一招呼过陶家众人才离开厅堂。 因杏花应下了亲事,张老汉和陶有贵说起话来就更热乎了,女眷这边有李媒婆陪着说话,又有两个小女娃闹腾,也不至于冷了场。 不多时,张家安领着两对夫妻进来了,这几个是张家本家人里最能说会道的。 于是乎,厅堂里更热闹了,男人分作一堆,女人分作一堆,谈得热乎乎。 杏花也不像开始那般拘谨,大大方方跟来作陪的妇人说话。 张家安忙着给众人添茶递水,目光偶尔跟杏花有所碰触,但很快就会移开,像极少年郎在心上人面前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杏花心中涌上丝丝甜蜜,过往的伤痛在不知不觉中淡去。 晌午饭张家准备得很丰盛,满满两桌菜,鸡也是杀的两只。 大妹二妹一人一只大鸡腿,男人那桌没人愿意吃鸡腿,也拿过来女人这桌,俩小女娃光吃鸡腿都把肚子吃撑了。 张家请来作陪的两个妇人嘴皮子也利索,加上李媒婆,席间热闹自不必说。 酒足饭饱,众人下桌,张婆子和本家那两个妇人收拾桌子,张家安重新上了茶。 张老汉对陶有贵和曹氏道:“陶老弟,陶家弟妹,你们看这事......” 言未尽,等待答复。 陶有贵和曹氏不约而同看向杏花。 杏花点了点头。 张家方方面面都好,张家安本人也不错,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从此我们两家就是亲家了。”张老汉笑得合不拢嘴。 那厢,张婆子也不收拾了,让本家两个妇人把碗碟拿去灶房,自己过来拉住曹氏的手道:“亲家,先头我说家安再娶,婚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说到做到。聘礼上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我张家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曹氏笑道:“这个随便,只要两个孩子情投意合,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成。聘礼多也好,少也好,心意尽到就够了。” 张婆子摆手道:“这哪成,家安虽说是再娶,但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亲事给办了,咱们一切都按头婚的规矩来。你们是陶家村有头脸的人家,我们在张家庄也是有名声的,若过于草率,还不得跌了咱们两家的脸面和风光?” 曹氏不再推辞,说一切就依张家。 当下李婆子喊张家安去拿黄历来,瞧瞧哪天适合下聘。 结果是五月初六,端午后一天。 一切讲定,陶家众人告辞。 张家送出村,看着陶家人走远才回。 曹氏去了一桩心事,路上神采飞扬,看天,天更蓝;看草,草更绿,就连路边的小花也觉是美的,比杏花自个还高兴。 榴花挤眉弄眼问杏花:“二姐,这个张家安怎么样?” 杏花嗔怪地白她一眼,“什么怎么样?” 榴花嘟嘴,“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还来装糊涂,也不知头先走时依依不舍的人是谁。” “小丫头,找打。”杏花举起巴掌作势欲拍。 榴花赶紧跑开,嘴里嚷道:“哟哟哟,有人害羞咯!” 大妹跟着雪花走在前边,听见榴花的喊声,回头问道:“小姨,谁害羞了?” 榴花大声道:“你问二姨。” 大妹不解,小姨说有人害羞,为何又要她去问二姨。 雪花笑着对大妹道:“今天张家的那个叔叔给你做二姨爹好不好?” “好。”大妹答得干脆响亮,她想啊,第一回来这个叔叔家就吃了两个大鸡腿,以后想吃了就能来多好。 曹氏看三个闺女笑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个张家安人比许平昌好,家里条件也比许家好,就连张婆子也对她的脾气。 一会儿回去,得赶紧跟村里人说说,气死姚老三媳妇跟张氏那两个贱皮子。 一时间,陶家村迅速传遍:陶有贵的二闺女又要定亲了,男方哪哪都比之前的那个强。 姚老三媳妇得知消息后倒没怎样,气呼呼回家把门一关了事。因姚老三发过话,她要是再敢去惹是生非,就一封休书送她回娘家。 这把年纪的妇人被休,哪还有活路? 张氏就不同了,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回了一趟张家庄去打探情况是否属实。 若说从前的张氏只是想凭姿色让日子好过一些,然现在的张氏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阴毒妇人,冯癞子的打骂磨去了她全部良知,把自己所有的不幸全归结到陶有贵身上。 她恨陶有贵当初睡了她又不娶她,恨陶有贵打伤冯癞子,害她不得不嫁给冯癞子。 今日的一切一切,都是陶有贵造成的。 另一边,张家安又要娶媳妇了的消息同样传遍张家庄。 张婆子逢人就说儿子要娶的媳妇家里有一百多亩油茶山,年纪也比张家安要小很多,又聪明又勤快,还是旺夫命,张家就要发达了。 她这样做,出发点是为了抬高杏花的身份,让庄里人高看未来的儿媳妇一眼。 只好心也有办坏事的时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三第一百零三章 塞翁失马 端午将至,龙舟水如期而来,滂沱大雨伴着雷电下了三天三夜还未停,田里的禾苗连叶尖都看不见了。 这天夜里,陶家村人在梦中感觉一阵天摇地动。 难道是发生地震了? 村人惊醒过来纷纷往屋外跑,雨霎时浇透了身上的衣裳,可一切已归于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 雨水让大伙的头脑迅速清醒,借着闪电时的亮光往周围看,整个村子安然无恙。 他娘的贼老天! 村人们骂骂咧咧返回屋内,换上干净的衣裳继续歇息了。 这场雨又下了一天一夜才停,待低处田里的水退去,禾苗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陶家村内哀声不断,人人都说“立春晴,养穷人”的谚语靠不住,今年分明就是个大灾年。 相比于村里其他人家,榴花一家更关心山上那五十亩新种的山茶。 山茶树苗种下不到两个月,根系尚未扎稳,下这样大的雨,极有可能会涝死。 雨一停,榴花、曹氏和陶有贵就往山里跑。 当来到油茶山,眼前的情景令三人不敢置信! 今年才种上树苗的那两座山凭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地高矮不等的乱石堆。 这两座山头在最边上,旁边是一条巨大的深谷,山体陡峭,接近垂直。 凸出地平面的山体主要是由稀松的黄土构成,因种山茶的缘故,山上原先覆盖的植被清除殆尽,而新种下的树苗又未生长起来,连日暴雨致使山体大面积滑坡。 “老天爷,你是存心不给我们活路啊!田里的禾苗没了,辛辛苦苦才种的五十亩山茶也没了,你让我们一家怎么活?你这个不长眼的老天爷......”曹氏往地上一坐,放声哭嚎开了。 这五十亩的山茶人工钱跟之前买山的钱加一起数目不小,一夜之间全打了水漂,换谁谁不心疼? 陶有贵蹲在地上,哀声叹气。 榴花懊恼得想骂娘,山体滑坡的问题她原也考虑过,只是未曾想到今年会遭遇这样的大雨。 真是一时大意,血本无归啊! 美好生活的希望遭受重创,榴花的心都凉透了。 天灾,人力不可抗也! 事已至此,再怎样伤心肉痛也不顶事,曹氏哭过一阵慢慢止住了。 三人默默往回走,一路上谁也没吭声。 到家,雪花、杏花问起山茶苗的情况。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曹氏就悲从中来,带着哭音道:“没了,全没了.......” 雪花杏花一脸惊讶,忙问道:“怎么会全没了?” 曹氏抽出帕子一边拭泪一边道:“不但苗没了,连山都没有了。” 姐妹俩更加疑惑。 杏花拔腿往外冲,“我去瞧瞧。” 榴花拦住杏花,有气无力地说道:“二姐,别去了,走山了。咱家新种的那两座山全塌到沟里去了。” 听闻此言,雪花和杏花终于明白前两日深夜的地动山摇从何而来了。 可家里损失了两座山的油茶,往后家里的日子该怎样过呢? 雪花杏花二人心情沉重,坐下默默无语。 众人脸上皆是浓浓的一层忧愁。 一阵难言的沉闷过去,榴花突然站起身来道:“好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就是五十亩油茶山没了么,咱们还有一百亩呢!都打起精神来,今年咱们多留些油茶种,明年争取把余下的一百亩山全种了,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话,其他人脸上的愁容略淡了些。 曹氏哀声叹气道:“话是有理,可咱家又不是家财万贯,这一下去了小二百两银子,我心里难受哇!” 榴花开导曹氏:“娘,俗话说的好,有所得必有所失,咱家这回虽然损失了二百两银子,可二姐也得了门好亲事不是?细算起来咱们还有得赚。” 曹氏想到两天后就是杏花定亲的日子,略开怀了些。 “不,我不定亲了。我嫁出去,家里就少了个干活的人。爹娘的年纪都不小了,我怎么忍心看你们为这个家操劳,自己去过好日子。”杏花语气坚决地说道。 家里接连遭受天灾,正是困难的时候,她出嫁,爹娘少不得又要准备嫁妆,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曹氏听见杏花说不定亲了,立马急眼,“不定亲,你是想气死我呀?啊?说好了的事,你说不定就不定,我们的脸面往哪放?那张家有什么不好?你倒是给我说说!” 杏花抿住唇不作声。 雪花轻言细语劝曹氏道:“娘,二妹也是一片孝心,想留在家帮你跟爹分担呢?你别恼气,我好好劝劝二妹就是。” 榴花也劝杏花道:“二姐,咱们家虽没了五十亩油茶山,却也不至于落到日子过不下去的地步。娘最忧心你跟大姐的亲事,你把这么好的人家推了,娘心里该多焦急啊!” 雪花笑着道:“是啊,二妹,你嫁出去了,家里还有我跟小妹在呢,不会看着爹娘劳累不管的,你只管高高兴兴地出嫁。” “大姐,我.....”杏花还欲再说什么,可眼睛瞄到曹氏正在怒瞪着她,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曹氏看杏花不说话了,神色缓和,安排起端午节的事来。 第二天,陶有贵和榴花去了镇上,一是为端午节置办祭祀祖宗的物品;二是为杏花定亲准备招待张家的酒席。 张家说要风风光光娶杏花过门,自家也不能太小气。 二人从许家肉铺前经过,发现铺子换了主人。 因着禾苗遭遇水患,陶家村的人都没多少心思过端午,简单祭祀一番祖宗了事。 初六,张家挑着满满一担聘礼来到陶家村,村里人活也不干了,都在家议论陶有贵二闺女定亲的事。 陶家准备了好几桌酒菜,把里正和关系要好的人家全请了过来。 书生这两日正好在家,也随陶氏一起来了。 陶家这日院门敞开,好些村人故意路过或找各种借口上门来看究竟。 看过张家安的人回去便说,陶有贵的新二女婿不但一表人才,家里田地多不说,还有祖传的手艺,攒着不少的家底。 言谈间,自然免不了将张家安同许平昌对比,最后得出结论:这个确实要比之前那个强。 “人长得细高条,又白净,说话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像个读书人。” “我听说这个张家安原本就是读过书的,还读了好些年呢!” “怪不得,怪不得。” “嘿,陶有贵是交了狗屎运了,闺女二嫁竟然比头婚还嫁得好。” “这不听说杏花是旺夫命嘛,都想来娶。” 张氏听着这些话,心里就跟长了刺似的,刺得她哪哪都疼。 她发誓一定要搅黄这门亲事。 张家人还没走,她就先一步到了张家庄。 张氏娘家如今只剩一个老娘,她爹早几年前就病故了。 张氏的娘年轻时也颇有几分颜色,性子又爽快,比一般乡下媳妇看起来有韵味得多,即便年纪大了也爱跟汉子门说笑,言谈无忌。因名叫海棠,村里人都唤她作“海棠娘子”。 张氏跟后生私奔,海棠娘子也责怪闺女丢人! 可丢都丢了,除了想办法把闺女嫁出去,还能打死她? 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闺女作了孽,当娘的不护着,旁人还不得往死里糟践? 张氏见了她娘,流泪恨道:“娘,今天张老头带着张家安去提亲了,满满一大担的聘礼,村里人都说陶有贵交了好运。娘,我如今过得生不如死,为何他的日子越过越好?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海棠娘子叹气道:“当初我就劝你不要嫁去陶家村,你死活要去。男人都是出来偷腥的猫,吃完了翘翘胡须还是要回主人家的。” 张氏抹了把泪,道:“当初我也不是真想跟陶有贵过,嫁去陶家村就是想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悠,给他添些堵。” 海棠娘子气道:“你就是傻,为那样一个男人赔上自己一辈子,值得吗?” 张氏面露倔强,声音寒得渗人:“骗过我的男人,我一辈子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海棠娘子苦口婆心劝道:“傻闺女,你都这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将申儿养大成人,后半生的日子还长着。娘活不了几年了,不想看着你在烂泥塘里陷一辈子。” 张氏神色阴冷,没有接她娘的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