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宠妻无涯》 第一章:乌衣巷口 大寒时节,老天爷下大雪。 乌衣巷来来往往有几人急促走过,像是赶着做什么事一般。写了长命百岁的大红灯笼挂在飘雪的房梁上,落雪无痕。 江听岁抬头不经意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从前过年时,江家大红灯笼挂满整个院子的场景。 每个灯笼上都用笔墨写着江字,一排排陈列而来,红晃了人眼。 青石砖瓦落满了雪,人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像咬什么嘎嘣脆的东西一样。冬枳打着油纸伞,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扶着江听岁往小巷里走,不禁好奇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顺着这条窄小的巷子往里走,最里边有一间破败房子,江听岁目光漫不经心望向那间小房屋,淡淡道:“去算账。” 躲得了一时,躲不开这一世,江听岁想着自己既然承了重生的恩,不做点惊天动地的事,还真对不起老天爷厚爱的结果。 冬枳心里狐疑,面上却不敢有多表现,只觉得她家小姐这几天颇为的云淡风轻。 小姐养了条黑狗,那黑狗脾气暴躁,贱人就咬,咬了几个别房的丫鬟小厮。按照往常,小姐指不定是要担忧害怕的,谁知这回她听到这事,也只是淡淡地喔一声,还好心情地给黑狗喂食。 黑狗有个威武的名字,叫大将军。 也不知小姐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冬枳不解,却也从来不敢问。 两人走到小破屋面前,江听岁将狐裘的帽檐往后推了推,露出山笔描绘的黛眉。 她闲适地抬起右手扣在房门上不轻不重敲了三下,没人应,她又敲了几下。 瞧,她多有礼貌。 江听岁放下手,裹了裹身上的狐裘,目光淡淡地看着斑驳的房门,好似透过这封闭的房门,她能看见里面的景致。 冬枳见里面半天没响动,便道:“小姐,这屋子人家怕是不在家。” “那就等。”江听岁低头玩弄起自己的手指,显然不是很在意对方在不在。 她这一双手生得极好,肤如凝脂,配上丹蔻,是连祖母也会夸赞一番的。如果不是因为……江听岁面色微沉,她抿紧朱唇,突然没了耐性,抬手狠狠扣在房门上。 “装死是?若我今日踹了你这破门,端了你的鼠窝,你是不是也藏在旮旯里不肯出来!” 江听岁目光狠戾,暴脾气说来就来。 破屋里传出什么东西急忙被推倒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平静。 哟,看来是有人喽。江听岁朝身边的冬枳道:“我让你带的人到了没?” 冬枳抬手挠了挠脑袋瓜,又抬眼看了眼身后,心虚:“应该快了。” 来时小姐吩咐她找几个力气大的使唤人,她听话给找了几个看起来蛮横的,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时候还未到。 江听岁恨铁不成钢看了她一眼,站在原地片刻,突然,她提起裙摆,伸出右脚,狠狠朝门踹去。 这屋子破的很,门也好不到哪去,经过这几天雨雪的浸湿,内里早就已经腐朽不堪。 经江听岁这么踹一脚,更加摇摇欲坠。 冬枳见江听岁如此粗鲁,心里一惊,反应过来后也提脚踹去。反正什么事跟着小姐做准没错了,她摇头晃脑,模样兴奋。 这门还真是不禁踹,没几下就踹出一个洞来,江听岁眼看门要塌下,她火速拉过冬枳闪到一边。 大门应声而倒,与同一起出声的,还有里面出来的那个腌臜婆。 “哪来的无赖,竟这么欺负人,青天白日下干坏事,官府还管不管了!” 新书来啦,求收藏求月票求打赏,各种撒泼打滚求~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眷顾,爱老虎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畏畏缩缩的男人 都说声如其人,江听岁瞧着面前冲她横眉竖眼的婆子——嘴角一颗大痣高高翘着,脸上两坨横肉还在跌宕,因常年劳作而粗粝的皮肤质感。 都在说这个人确实是个腌臜婆。 “老天爷不开眼啊!”腌臜婆肥厚的两手一拍,面朝苍天,字字句句都指向江听岁,“这年头什么泼猴都要出来溜一圈,竟做些狗腿子事!” “你、你说谁呢!” 冬枳气得挽起袖子就想和她争辩,被江听岁轻轻一拉,她十分不愿地放下,朝面前这副老虎脸横眉竖眼。 “你可认得我?”江听岁来来回回看了眼腌臜婆,目光无意往屋子瞟了一眼,笑了,“你男人呢?” 婆子瞬间变了脸色:“什么男人!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你男人可认识我。”江听岁讥笑,“前些日子来侯府门前寻死觅活的人可就是你家男人,说出我和他做过苟且之事这等子虚乌有的事。好笑!他现如今是打算缩头乌龟装到底,躲在脏地里不出来了吗!” 江听岁掷地有声,目光锐利,投向空落落的房屋里面。 “你……你血口喷人!”婆子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突然,她一改面目,“好啊,你们就想扣屎盆子是,我告诉你,我不上你们的当!” 说着,婆子粗鲁地撸起袖子,摆出一副干架的姿势来。 冬枳心里急,瞧这腌臜婆浑身圆滚滚的,那可都是肉眼可见的重量啊。 要是压在小姐身上,那不得……成饼了。 她正担忧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嘴里还嘟囔着这里这里,是不是这里。冬枳朝他们吼道:“快来!” 闻着声音,几个粗莽大汉迈着健壮的腿朝江听岁和冬枳那里去。 这几个也算有个眼力劲,见这架势,二话不说就把狂喷口水的婆子双手锁住。汉子不比刑官温柔,浑身劲可都在鲁莽的动作里,婆子束手无策,卖起可怜来:“来人啊,这些人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天理难容啊!” 大雪越下越大,没有哪户人家想出门。即使听见她的声音,也都会秉持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态度。 江听岁朝屋里走,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只管叫,要是有人肯理你,我今儿个就不找你算账。” 冬枳替她擦了擦凳子,江听岁坐下,才缓缓说出下一句:“明儿个再找你算账。” 噗嗤——冬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抬头瞅了自家小姐一眼,觉得小姐除了英勇外,还有点可爱。 江听岁挠了挠耳朵,总觉得耳朵里进了什么脏东西。 一个汉子瞧见她的动作,二话不说上来就招呼婆子一巴掌,那响声,那力度,不是一般人能练出来的。 婆子被打得脸偏向一边,啐了一口痰,目光恶毒:“有种你倒是把我打死。” 还挺有骨气,江听岁意外地挑了挑眉,往这破屋子巡视一圈,随便逮着一个空地方道:“还不出来,都这个时候了还躲着,是觉得她打得还不够响?” 江听岁极有耐心地等待,反正,今天除了这事,其他事都不重要。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江听岁一愣,回过头看,就见一个穿着麻衣的男人畏畏缩缩的从床帘下爬出来。 江听岁微微抿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屠苏酒 这男人,着实有点怂过头了。 怎么,前些日子大放厥词的人不是他?是她瞧错了? 男人缓慢从地上爬起,腿肚子都直打哆嗦,他一步走成两步,抬起眼看了被打的婆子一眼,没什么情绪,又转过头来。 看着男人的一系列的动作,江听岁觉得甚有意思,她撑起一只胳膊搭在桌上,笑着道:“我记得……你前几日,可不是这样啊。” 说什么侯府三小姐对他极其爱慕,此生非他不可,把她当猴耍呢。 “说,主使是谁?” 其实她心里知道主使是谁,不过空口无凭,她没证据。 男人畏手畏脚,头死死低着,搞不懂的,以为他有人格障碍,江听岁很嫌弃,这种嫌弃表现在脸上,说在嘴上:“你女人为了你,卖苦费力,保你周全,便是打斗这种事也稀得去做。你倒好,一上来二话不说,一心只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婆子一听这话不对了:“你胡说,我男人可好了。” “若好,怎会对你置之不理。”江听岁从凳子上站起来,盯着婆子。 都说看一个人当看她的眼睛,江听岁透过婆子的眼睛,看见她对她男人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 她轻微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向男人:“招,还是不招?” …… 京城的雪一下就连了天,围绕群山连绵不绝。寒风凛冽打在人脸上,刺痛无比。可即使是这种恶劣的天气,很多店依旧在开张。 “店家,来点屠苏酒。”冬枳搓了搓冻红的手,哈了口气。 “您稍等着!”店主嘿嘿笑,脸上因常年经受风霜雨雪、日头暴晒而变得粗糙干裂,他打开酒罐子,又拿来长勺。 手上活动着,嘴上也没闲着:“年末喝屠苏酒,能捂身子,热乎,快活!” “快过年了,提前祝二位小姐新年如意。”店家把装好的屠苏酒递到冬枳手里,脸上洋溢着笑容。 “店家您也是。”江听岁微微颔首,付了银两后,迎着大雪往回走。 路上行人并不多,抬指可数,冬枳一手抱着屠苏酒,一手撑着伞,笑望着江听岁:“小姐,你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在冬枳的印象里,小姐并不是一个贪酒的人。 江听岁还想着方才那男人和腌臜婆的事。她让人守着男人和婆子,等日后她自然用得到。竟然男人肯招,她也不必多做为难。倒不是什么心不心软的问题,就是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就不必再多此一举。 婆子是个服帖她男人的好婆子,却不见得是个好人,她这一生从嫁给这个男人开始,便是生老病死都只和自己有关,反倒是男人的生老病死、肮脏污垢,她都得照看着,一一收下。 说可怜,也可恨。 江听岁心头微凉,手摩挲着要去拿冬枳手里的屠苏酒,一抬头,见冬枳满脸问号看着自己,便笑着问:“怎么这么看着你家小姐?” 冬枳顺从地把酒递到江听岁手里。江听岁拔掉酒塞,仰头喝了一小口,没有再给冬枳,自己抱在怀里。 冬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小姐,你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而且看起来,还挺能喝的样子。 冬枳认为的挺能喝就是能下嘴,毕竟从前的小姐可是滴酒不沾,主人和仆人大多相似,冬枳自然也不喝。 江听岁淡淡笑开:“酒热乎,沁到心坎里,跟火烧似的,是个解闷的好东西。” “那小姐可有什么烦闷?”冬枳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烦闷?她有什么烦闷?江听岁抬头看落落雪花,洁白如玉。 如果她没重生之前,她的烦闷就像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头脏发,到处都是结,到处都闷着一团火,看不见终点,也寻不着源头。 那时候的她,每日闲不下来看月亮,常听见勾栏瓦舍的哄笑声,倚在门槛上,沉沉睡去。 月色不是很温柔,她穿着羸弱的单衣,想着几时能放过自己。 而如今,正是她花繁叶茂的好时候,虽豺狼虎豹时时有,但花开难得正当头,且看她头置簪花,一步步走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是沈家庶子 马蹄声渐渐起,飞似惊鸿,由远及近。 江听岁收起万千思绪,让冬枳把油纸伞稍稍抬高些,便见着她们面前不远处,一群铁骑正踏马而来。 她便将身子往街道里边挪了挪,好腾出路来,也免得伤了自己。 铁骑进了街道速度就变慢了些,但也没有很慢,江听岁怀里抱着屠苏酒,远远就看见唯首那一人,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刀剑泛着嶙嶙冷光。 不出她所料,此乃镇国公长子赵嶙。 她顺着目光往后看,一个个饱经风霜又英气的脸,目光坚定,脊背挺直,战马飞扬,长发由作飒爽英姿。炽烈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宛如歌颂一曲归乡调。 在队列的最后一排,江听岁见着了她想见的人。 此时的他还只是小小的一名骑兵,身子不是很硬朗,瘦弱,却有一股蛮横的狠力。 他眼里充斥着燃烧的野火,不张扬,却又看得出。少年郎出征时,没一个人相送,尘土扬了几千里,风萧萧天灰暗。 江听岁目光灼灼盯着他,不知怎地,心莫名一动。 这种感觉,她好久都没再有过。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他隐隐有感觉到,于是他眼角向上抬,眼尾掠过她,像掠过出征路上的花花草草一样凉薄与冷淡。 后世人说起他的眼神,都说像他眼尾的那颗微小红痣,是沉浸在月光中的一支冷箭。 寥落感突突升起。 铁骑很快驶过她们,冬枳见他们走远了,这才问:“小姐刚才在看谁?” 江听岁目光遥遥落在远去的铁骑上:“沈家庶子。” 沈玄度。 …… 永宁侯府发展至今,都是承了祖辈的功德。当年祖父一举南下,平定叛乱,缴了起义之人的心思。但也因此遭祸,大丈夫难懂朝廷污垢,被人白白构陷,幸得皇恩浩荡,怜惜体恤麾下,封了个永宁侯。 到了江听岁这一代,乃是第三代。 江礼行承袭爵位,却又没有再从武,反倒是卖弄起了文墨,在朝堂之上争取一席之地。 偏偏江礼行又是个有心眼的人,他自知如何才能明哲保身,畏手畏脚还显露出贪财的势头,别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暗地里的江礼行,却是四王爷萧宴之的党羽。 “小姐,侯爷让你回来后去他那里一趟。”常嬷嬷握着手绢,远远瞧见江听岁的身影,便急着道。 江听岁伸手捂了捂被冻红的脸,等到冬枳收了伞,这才看向常嬷嬷。 常嬷嬷是从小跟着她的人,脾气暴躁,对她却是真心实意,前世跟着她去王府时,也是陪着她吃了不少苦。 “有说是何事吗?”江听岁问。 常嬷嬷:“没,但瞧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常嬷嬷脸上有隐隐担忧,语气也透露着焦灼。 江听岁微微扯了下唇,笑道:“无碍。爹找我必定事出有因,说明白了就可。” 说完,江听岁吩咐冬枳领着常嬷嬷先回住处,自己则撑着油纸伞去找永宁侯。 永宁侯喜欢松柏,因此院落里种了满满的松柏树,松柏四季如春,即使大雪压枝头,也很惊艳。 江听岁远远就看见那一大片绿色,她停在原地缓了缓心神,这才抬起脚继续往里走。 父亲找她会是因为何事? 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爹,女儿到了。”江听岁收了伞,伫立在门外,她声音轻柔,没用多少力气。 屋内的永宁侯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只是冬天严寒,室内的碳火又很热乎,他便没动。眼下,他望了眼门外,朝着声音的方向道:“进来。” 江听岁听话,推开门进来。 屋内确实很热乎,江听岁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微低着头,乖巧地站在永宁侯面前。 屋子里很安静,仅有碳火焦烤的声音,永宁侯抬头看着他这个女儿,突然想起已逝的她娘。 江听岁和她娘长得极像,不仅面貌像,性子也像,都是温温尔尔的,容易被骗。 “跪下。” 永宁侯收回目光,短短两个字威严自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不知妇德 小轩窗外雪花簌簌,江听岁身子一抖,直直跪了下去。 她刚好跪在漏风口,风一吹,落在弯曲的膝盖上,冰冷刺骨。 “现在京城内都在传一件事,说我永宁侯的女儿,不守妇道!”永宁侯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到最后一句时,把茶壶重重搁下,“你早就跟豫王有了婚事,眼下却出了这等事,你是要害死我啊!” 永宁侯用手指着她,气愤道。 江听岁把头垂得更低,声音却掷地有声:“爹,要害您的,可不是女儿。” “你闭嘴。”永宁侯道,“先前你在大厅面前信誓旦旦,说是能找出冤枉你的真凶,几日过去,人倒是没见着,消息却是传遍整个京城。” “现在谁家不知道我永宁侯府有个浪、荡女儿,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永宁侯伸手拍在自己脸上。 先前,也就是江听岁刚重生回来,一回来她就遇上男人喊强、暴这事,不用说就知道是花氏想置她于死地,奈何她人躺在床上,虽衣物整洁,但依然百口莫辩。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是拒不承认。 永宁侯是个老狐狸,他哪里会看不懂这场戏,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自证清白,其实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事情没传出去,那就没有丢侯府的脸面。 可现在事情传出去了,永宁侯急了。 “你二姐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永宁侯慢慢喝着茶,“至于你,不守妇道,给家族蒙羞,罚跪祠堂半月,后送去清道观,永世常伴青灯古佛。” 永宁侯放下茶杯,淡淡道:“可有不满?” 若谈无情,永宁侯当之无愧。 江听岁听罢俯身行拜礼:“不敢。” “即是如此,就走。”永宁侯挥了挥手,又守在碳火前,那火星子明得亮眼,像夜里唯一的光。 江听岁俯在地上没起。 永宁侯也看见了,他往地上暼一眼,道:“怎么,你要违抗?” “不敢。”江听岁手指微屈,“只是女儿还有一事,未曾向爹爹坦白。” …… 夜里更深露重,积雪堆满墙角,小厮拿了盐撒在路上,见身前一抹亮色,小厮抬头后又连忙低头,窃声道:“三小姐好。” 江听岁看了眼他手里的盐,问:“这盐每日要用到多少?” 小厮匆忙抬头看了一眼:“小的不知,是二夫人吩咐的。” 江听岁淡笑,见他实在是紧张,便问:“你是新来的?” 小厮更紧张了:“小……小的确实是新来的。” 今年冬天府里添了一批新人,据说是人手不够,江听岁想眼前这个便是了。 “南方积贫积弱,侯府虽说衣食无忧,但也得有度,盐就少用些。等太阳出来了,雪自然就消下去了。” 江听岁看了眼脚下厚重的雪:“或者用锹。” “吩咐下去,就说是我说的。”江听岁朝那个小厮道。 小厮连忙应下,脸憋得通红。 江听岁瞥了眼他通红的眼,不觉好笑,但也没多想,撑着油纸伞去了趟厨房,最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冬枳和常嬷嬷一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见她回来,连忙围上去问东问西。 常嬷嬷抓住她的手:“侯爷可有对你不好?” 江听岁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安心,说着,又往里面看一眼,问:“她们两个呢?” 一提到她们,冬枳就不开心,她的不开心都表现在脸上,道:“芙蓉和杨柳早睡觉去了。” 冬枳横着眼,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小姐,奴婢觉得,她们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哪有主子没睡,奴婢就睡的道理。 江听岁倒没她反应那么强烈,甚至还笑道:“等日后,叫大将军咬她们一口,让她们长长记性。” 冬枳只以为她是笑话,连声赞同。 大狼狗的耳力极好,一听到江听岁喊大将军这几个字,立马蹦跶着跑到她面前摇尾巴。 常嬷嬷乐呵道:“你瞧瞧,这狗都比人会做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总是要摊牌的,不如趁早 江听岁蹲下来摸了摸大将军,心里愉悦,便叫冬枳去给大将军找点吃的,看大将军赖着不走的样子,估计是没吃饱。 冬枳走后,常嬷嬷看四下无人,拉着江听岁进了屋,面容严肃。 “小姐,您老实说,侯爷是不是罚你了?” 屋内点了一盏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江听岁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嬷嬷,你就等着明儿个看花氏的好戏。” 常嬷嬷震惊:“小姐这是要和花氏正面对抗了?” “早就撕破脸皮了。”江听岁拢了拢衣襟,“她非要造作,我也不能由着她乱来欺负我们。侯爷宠着她,依她,可在侯府颜面上,便是再宠爱,也得有考量。” 常嬷嬷看着眼前的江听岁,突然觉得小姐跟变了个人似的。 “小姐当真这么想?”常嬷嬷问。 “总是要摊牌的,不如趁早。她花氏不想我好过,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委曲求全,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 何况她重来一世,若活得还和上一世一样窝囊,那她重来一世的意义在哪? 就算她今世最后落了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可只要她有血有肉的活过,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常嬷嬷一脸欣慰的看着江听岁,感叹小姐终于长大了,她暖心地拍了拍江听岁的手背,道:“嬷嬷奉陪。” 冬枳回来时,常嬷嬷已经走了,大将军跟在冬枳身后,尾巴摇得极快,江听岁拿了糕点看着它边吃边笑,直到冬枳在她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江听岁抬头:“都准备好了?” 冬枳点点头。 那好,那就等明天一较高下了。 一场大雪后,天空放了晴。 纸窗边的暖意照在江听岁身上,冬枳打开门端来水盆为小姐梳洗打扮。 扭帕子时,冬枳低头道:“小姐,侯爷传今日让你去正厅用膳。” “知道了。”江听岁揉了揉惺忪的眉眼,三千青丝落魄在腰侧,她微微垂着头,显然是昨日没睡好,导致今早一起来,浑身无力。 可仗还是要打的。 江听岁接过冬枳手里的帕子,自己胡乱洗了洗,又去换衣服,很快便收拾好去正厅。 路上积雪消了不少,踩在鞋底湿湿的,江听岁远远就听见正厅里的欢声笑语,她心里嗤笑,就是不知……众位等下还笑得出来吗? 冬枳跟在身边,隐隐有些不安,小姐虽然改变了不少,但照今日人满为患的情况下,恐寡不敌众。 正想着,她们已经进了正厅。 江听岁不卑不亢,迎着众人牛鬼蛇神似的目光,一一请安。 永宁侯目光掖着深意,他指了指一个空位道:“坐,大家都等你了。” 江听岁也不推辞,看了眼那座位,径直坐过去。 她左边是江云初,江云初是大娘子容氏的女儿,性子温和,长得也温和,可任谁也想不出,就这么温和的一个人,敢毒死自己的亲母亲。 “妹妹今日可是起迟了?”江云初淡笑,两个小酒窝恰到好处。 江听岁收回思绪,也淡笑回应:“今日阳光好,不由多贪睡片刻。” “三小姐倒是好的很,竟让一众人等你。”花氏坐在永宁侯身边,突地出声。 她话里刻薄,江听岁不是听不出,只是不想跟她呛,便笑着回应。看着是顺从,实则不想狗咬狗。 小妾花氏仗着永宁侯的宠爱,猖狂了好几年。偏偏容氏又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对夺宠什么的也不在乎,惹得花氏越来越猖狂,竟有喧宾夺主的势头。 “哟,三小姐这是哑巴了。”花氏见她不呛声,难免惊讶。 平日里,江听岁非得跟她暗讽几句,性子烈着呢,到了今日,连话都不说了。 江听岁只笑,依旧不言。 伸手不打笑脸人,永宁侯淡淡往两人看一眼,最后看向花氏:“吃个饭呢,你话怎么那么多?” “云初、云衍还有仁欢都在这,你想让他们看你这妇人之见吗?”永宁侯威严起来,那也确实难扛。 花氏想说却又不敢说,在永宁侯的目光下硬生生把花憋了回去。 永宁侯又看向江听岁:“你抓紧吃。” “是。”江听岁动了筷,目光从一众菜扫过去,这才发现,大家早已开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三妹妹这是为爹爹着想呢 她挑了一根青菜,往嘴里塞。 大家吃的差不多,此刻也只是象征性动下筷子,永宁侯望着江听岁夹青菜的动作,两手摆在大腿,问:“听下人说,你让他们少用些盐?” 江听岁不慌不忙,把食物吞下后才说:“是,女儿觉得,不该这么奢侈。” “天下大雪,撒个盐,怎么就成了奢侈!”花氏嗤笑,“哪家哪户不用这个法子,连皇宫都这么办!” 江听岁目光直勾勾看着花氏:“二夫人,慎言。” 就连花氏的女儿江仁欢都扯了扯花氏的袖子,小声埋怨:“娘,你干嘛呢?” 花氏见势不妙,也自知理亏,不情不愿闭了嘴。 永宁侯道:“那你说说,除了奢侈,还有什么?” 他看着江听岁,江听岁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江云初抢了去。 “三妹妹这是为爹爹着想呢,现如今南方积贫积弱,百姓看在眼里,当今圣上看在眼里,自然是提倡节俭。皇宫用,那是天子应有的待遇,咱们用,那也是承了圣上的恩泽,侯府里下人众多,若还要撒盐,那确实应了三妹妹的话,就是奢侈。若是一直这么奢侈下去,外人……可都看着呢!” 江云初淡笑,这外人不言而喻,是京城里的王侯将相,还是最高位那一位,相信永宁侯心中自然有数。 永宁侯以往都表现的贪占,却又在国事上不敢马虎,侯府里这么多下人,便是他贪占的表现。 可多了,也难免惹人猜疑。得有个度,别人便只当你偶尔贪个小便宜,多了,就成了猖狂。 永宁侯面色沉重,片刻后,他赞许般看了江云初一眼,又对江听岁道:“岁儿有如此远见,我很是欣慰。” 江听岁淡淡回应。 吃过后,江听岁放下筷子,这么多人看着,她也没怎么吃,毕竟还有要事要办。 永宁侯一直瞧着她,见她吃完了,这才道:“吃完了?” 江听岁点点头。 “那就说正事。”永宁侯挥了挥手,摆正坐姿。 其他人一片愕然,根本不懂什么正事。 江听岁朝冬枳使了个眼色,冬枳秒懂,她往外走,外面常嬷嬷早就在外等待,几个小厮脚下有个被捆的男人。 定睛一看,是那日小破屋里的男人。 男人被丢进屋。 突如其来一个男人,把几位妇人吓一跳,江听岁沉默不言往江云初看过去,她脸上无任何变化。 见她在看她,江云初抿嘴朝江听岁微微一笑。 江听岁回礼,随后转过头,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摩挲,她就知道,前世她最大的仇人不是花氏和她女儿,而是江云初。 这个杀人不露脸的侯府大小姐。 花氏花容失色,她面上已有一丝慌乱,贼喊捉贼:“好啊江听岁,你把狗男人带到大家面前,偷腥偷得如此光明正大,你把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娘说的是。”江仁欢也来附和,“妹妹,你这是何意?大家可都看着呢。” “自然是……”江听岁缓缓走到男人身侧,蹲下,抬起一只手寻到他脖子后的衣领捏着,狠狠一提,“让你们好好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男人被猛地一提,喉咙受不住,脸憋的通红,偏偏手还被绑着不能行动,只能张大双眼嘴干嚎,看起来像一个濒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二夫人,可看清楚了?” 江听岁的声音缓缓落在正厅中。 鸦雀无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你血口喷人 江听岁直白地点名,花氏捏紧了袖子中的手,指甲掐进缝里,目光堂堂看着她,道:“这跟我有何干系?” 江仁欢伸手指着江听岁:“妹妹,你难不成想指鹿为马,污蔑我跟娘,你好大的祸心啊!” 她话刚完,花氏就赶忙捂住她的嘴。 “你个小贱蹄子,你想害死你娘吗?”花氏附在江仁欢耳边轻声狠狠道。 江听岁笑了,她原本还打算废一番口舌的,眼下都不用她出手了,直接交给她们娘俩唱戏算了。 多好,都不用她出手,自己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永宁侯面色一凝。 “二姐姐,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江听岁站起身,挺直腰,“难不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也有你一份?” 江听岁嗤笑。 “你、你血口喷人!”江仁欢怎么也搞不懂自己这个妹妹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虽说以前她也明嘲暗讽,可也没这么精明啊。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你们比我更清楚!”江听岁突然提高音量,就连花氏都被她吓了一跳,堪堪往后退。 江听岁转过身,面向男人,俯看他:“若说之前你还唯唯诺诺不肯交代,现在局势你也看清楚了,招、还是不招,你自己看着办。” 男人还在大口喘气,听江听岁开口,连忙抬起头道:“说,我说,我都交代,是她!” 男人用手指着花氏:“都是她,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她要我脏了三小姐你的名声,让你不能嫁给豫王,让你身败名裂,都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三小姐,你饶了我,都……都与小的无关。” 男人俯在地上,不断哀嚎。 花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情绪更为激动:“一派胡言!” 说着,花氏攀上永宁侯的胳膊,眼里含着泪:“侯爷,你一定要相信我,都是她……是她自己偷腥不成,还想暗算给我,侯爷,你一定要相信我。” “爹爹,是三妹妹血口喷人。”江仁欢也急了。 这种事,谁沾上谁倒霉。 “够了!”永宁侯推开花氏,声音浑厚又含着威严,“你还要脸吗?你还要侯府生存下去吗?” “妇人!”永宁侯一手挥掉桌上的玉盘珍羞,残食跟着碎瓷落在地上。 容氏身上的猫从目光呆滞的容氏怀里跳下来,目光直直盯着残食,张开嘴,一把吃进去。 “岁儿已同我说的明明白白,你还不肯承认!”永宁侯用手指着花氏,铿锵有力,“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东西!你以前小打小闹我就当没看见,如今还造反到侯府颜面上来,你想干嘛?想拉着全府的人陪葬吗!” “侯爷,冤枉啊!”花氏扑腾一声跪下,江仁欢照葫芦画瓢,也赶忙跪下。 “侯爷,我……我真心实意,您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敢造次啊!”花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江听岁空口无凭,随便拉一个人就想让我认供,摆明了就想害我。侯爷,您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我冤枉啊!” “一面之词?”永宁侯反问,呵笑,“我就是听了你的一面之词,就是听了你这么多年的一面之词,我才信。可结果呢?花小蝶,你要记得你是吃哪口饭的!” “这府里每一个人都是跟永宁侯府挂钩的,你要拉一人下水,那就是拉全府人下水!” 永宁侯气得胸口激烈起伏,“你找人要强了岁儿,你下药,这本就罪不可赦!事情流露出去,让全天下看咱们的笑话,让当今圣上看我的笑话,你是何居心?你非要我卸了这侯位,让祖上蒙羞,你才甘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罚跪祠堂一个月 永宁侯字字句句如针尖麦芒,花氏被吓得背直抖,她跪在地上和江仁欢哭成一团,其他人表情各异,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侯府啊,都是凉心人住的地方。 江听岁在心里冷笑。 “罚跪祠堂一个月。将真相公之于众,还岁儿清白。”永宁侯做最后处决。 言罢,永宁侯看了江仁欢一眼,补充道:“你不劝你母亲,反而帮衬她做这等肮脏事,同罚!” 话落,永宁侯重重哼一声,甩开花氏捉着的衣袖,离开正厅。 经过江听岁时,江听岁缓缓往后退一步,微微弯腰行礼,当做送别。 而正厅内,嚎哭声响彻侯府,正在扫地的下人都忍不住往这边望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各做各事。 “都是你!”花氏突然扑向江听岁,被常嬷嬷狠狠一拉,又栽回去。 常嬷嬷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她冷哼:“二夫人,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竟做了那一低处水,可别就老想着往上爬了。” 江听岁蹙眉:“嬷嬷。” 常嬷嬷看了江听岁一眼,见她面色不虞,这才心虚地回到江听岁身后。 “呸,你这个贱婊子,有娘生没娘养的,都跟你娘一样,是个贱种!”花氏张牙舞爪,全然不在乎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想置我于死地,我告诉你,不可能。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出来,你等着瞧!” 江仁欢哭哭啼啼:“三妹妹,你怎地如此狠心,咱们可是姐妹啊。” 江听岁冷冷看着她们娘俩,不置一词。转头看向容氏,肥猫已经回到她怀里,正心满意足舔了舔黑爪。 容氏嘴角徜着一丝笑,浅浅挂着,看久了,便觉得瘆得慌。 江听岁没多看,道:“让母亲见笑了。” 她从小丧母,寄在容氏身下,因而也跟着叫母亲。 容氏恍恍惚惚,恍若没听见。 还是江云初接的茬:“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今天可是看了一出好戏呢。” 江云初掩面笑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么一身本事,也好,在这偌大的侯府,在姐姐不在的时候,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她说的情真意切,像是当真如此,姐妹情深。 江听岁莞尔一笑,不作回答。 外面来了几个壮汉把正在嚎哭的花氏和江仁欢架出去,想必是隔着老远,永宁侯就听见了。 两人离开时还对着江听岁张牙舞爪,活像要吃人的恶兽。 江云初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关切道:“妹妹以后可要小心些她娘俩,你今日这么一闹,梁子可是真真实实结下了。” 江听岁:“自然。” 事情办完后,她也该走了,朝容氏他们行了一礼后,江听岁转身离开正厅,冬枳和常嬷嬷沉默不言跟在身后。 积雪消散,暖阳初升,江听岁抬头眯着眼往远处看,她抬起一只手遮挡阳光,阳光透过指缝稀稀碎碎落在她脸上,柔和又明媚。 一切都美得不真实。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她要防的,哪是那些明面上的敌人。真正要防的,可都是那些从不露面,在背后一点点将你啃噬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豫王萧宴当是良配 有人将消息传遍茶楼酒肆。关于江听岁并非偷腥一事,又成了城中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只是大多人多是看热闹的心思,谁是谁非并不是真正的关心。有人仍旧不信,有人反戈阵营,江听岁从冬枳那里听说这件事时,雪已消散大半。 她的院子里多种红梅,前几日下大雪时厚雪压枝头,白中透着红,像闺中女子待嫁的脸。 刚做完事的常嬷嬷从屋檐下走来,身后跟着大将军,大将军一看见江听岁便兴奋地汪汪叫,直到江听岁悄悄把手指抵在唇边,大将军这才后知后觉闭了嘴。 常嬷嬷脸上有笑意:“小姐,这下可以放心,您是清白人了!” 由侯府里传出来的消息,大家多是相信的。 江听岁显得波澜不惊,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她躺在摇摇晃晃的美人椅上,享受雪后的阳光。 “确实是清白了。”江听岁眯眼看太阳,再看到别处时,面前出现大大小小的光晕。 她揉了揉太阳穴,常嬷嬷察言观色,走到江听岁身后替她轻轻揉起太阳穴来,低头道:“小姐这是思虑过多,心烦意乱罢?” “倒也没有。”江听岁拢了拢身上的毯子,“我只是有些失望。” 冬枳正逗着大将军,听闻这话抬起头来:“小姐失望什么?” “花氏做了这等事,侯爷也只是罚她跪祠堂一个月。”江听岁目光幽远,“他先前话说得狠,可到真正处罚时却只是轻描淡写。花氏说的没错,用不了一个月,她就会出来。” “什么!”冬枳惊呼。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讨好男人很重要。”江听岁轻笑,“她从进侯府到如今,若不是每一句都能说到侯爷心坎里,若不是每做的献媚的事都能迎合侯爷的欲望,怎会如此不顾及!” 而罚花氏跪祠堂一个月,说到底,只是永宁侯再等她消气。 那日一谈,江听岁自然能看出永宁侯对她态度大有改变。要是在这之前,推出去的替死鬼不管谁对谁非都只可能是她,而那日一谈之后,永宁侯明显想让她尝点甜头。 可甜头就那么一丁点,还是有保质期的,江听岁在心里冷笑。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江听岁淡淡笑开。 常嬷嬷瞧着小姐自己已经想明白,不由安心许多,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问:“那……小姐和豫王的婚事该当如何?” “自然是不作数。”江听岁听见这个豫王这个称谓就攥紧藏于袖中的双手。 她怎么可能再重蹈上一世覆辙。 常嬷嬷不甘心,既然小姐的清白已得到证明,这门婚事便还是可作数的。她又听闻豫王萧宴是个了不得的人,长得俊朗可观,处事清明,做人豁达,当是京城里难得一遇的。 这等好事,这等好人,自然是配小姐的。 “小姐不再考虑考虑?”常嬷嬷多嘴问了一句。 “不必!”江听岁加重语气,想到什么后又缓了语气,“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要走的路,实在靠不得男人。何况,你哪知他豫王就真的是朗朗乾坤里的一表人才?说不定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内如敝履。” 大将军突然朝某处汪汪两声,常嬷嬷忙慌忙暼了四周一眼,小声道:“小姐,话不能乱说啊……” 江听岁扯了扯秀发,满眼不在乎:“天高皇帝远,他还没那么好的耳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豫王偷听女子闺阁 大将军又朝某处叫了两声。 有明显的指对性。 若说第一次是意外,这第二次……江听岁盯着大将军吠叫的地方,冷冷道:“我的狗不狂好人。” 言外之意,你不是个好人。 红梅动了动,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人,江听岁瞳孔蓦地睁大,几乎快忘了该如何反应,直到偷偷摸摸的人出声。 “三小姐好雅兴。”那人一身玄色衣袍,袖口绣着佛手,身材高大伟岸,稳稳当当站在她对面。 确实是很久没见了,江听岁忽地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扯掉身上的毯子,从摇椅上起来。 “公子乃是?”江听岁正面与他对视,重生一回,此时他们还没有见过。 “本王迷路路过此地,恰巧听到有人在谈论本王的、坏话。”萧宴微微探身,最后两个字着重加重了语气。 此话一出,谁还不明白,常嬷嬷和冬枳连忙跪下,只有江听岁没有跪下。 倒不是她不顾寻常礼法,只是面前这个人,她实在跪不下去。 当初求娶她的人是他,掀开她红嫁头的人是他,送她入勾栏瓦舍的人是他,最后赐她一杯毒酒的人也是他。 恨之深,难以陈情,便成了心口扎的一根细微的刺,你找不到在哪,却每时每刻都提醒你它的存在,疼得悄无声息。 萧宴于江听岁,最初是海棠里的一抹白,后来成了根部的臭泥巴。 “这么说来,阁下就是豫王了?”江听岁不卑不亢,收回绵延的思绪。 萧宴城府极深,这一点她非常了解,他说自己迷路,江听岁断然是不相信的。一个蒙着眼睛都能找着路的人,在这里跟她说迷路,真当天下女人都是他认为的脑花了。 萧宴不答反问:“既然知道本王是谁,为何不跪?” “擅闯女子闺阁,是豫王不守礼法。小女不跪王爷,是小女不守礼法。平了。” 江听岁最后两个字说的极为轻描淡写。 身后的常嬷嬷和冬枳听得心惊肉跳,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该在王爷……或许是有可能成为你夫婿的人面前该说的话吗? 江听岁还真没这自觉性。 萧宴眼眸突然变得幽深,他淡淡一笑,“三小姐倒是牙尖嘴利,不过,本王不介意。” 话落,萧宴猛地朝她靠近,江听岁虽没动作,心里还是有点慌,她看着越凑越近的萧宴,料定他只是吓吓她。 只见萧宴抬起一只手落在江听岁右耳后,食指与中指捻起梅花瓣,江听岁默默盯着他手指间微小的梅花瓣,沉默不语。 红梅花瓣落在地上,萧宴转身离去。 四周寂静,仔细听能听到墙沟处积雪消融成的流水顺着墙角东逝的声音。 冬枳和常嬷嬷从地上起来,一脸不解望着萧宴离去的地方,然后冬枳问:“豫王……开恩了?” 江听岁暼了冬枳一眼,那眼神大有你再多说一句今天就别想睡觉的势头,冬枳连忙闭嘴。 常嬷嬷心里欢喜,她觉得,两人有戏,便道:“小姐,豫王真的不错。” 江听岁低头盯着地面被阳光照得发光的红梅花瓣,突生厌恶,她倏尔转身,往屋里走。 嘴里恨恨地说了一句。 大将军听见了。 “油腻。” 但它听不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有人顶上 下人带来消息,说是萧宴去了永宁侯那里,两人死死关着屋子,一个人也进不去。其中叫了江云初进去,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案几上摆着新鲜的糕点,江听岁一边听冬枳讲给她听一边吃着糕点,不知怎地,最近的糕点甜地令人心口发慌,她拍了拍手指残留的糕点碎末,正襟危坐。 永宁侯喊江云初去干嘛她自然知道,那日她把花氏所做之事告诉永宁侯侯之后,顺便请求即使清白得证,也不愿再嫁给豫王萧宴。 她若不愿,自然得有人顶上。 江云初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江云初太令人捉摸不透了,前世她拦着不让她嫁给萧宴,自己却也没嫁给萧宴,反而让自己的假好姐妹兰宛嫁了他。而她自己则使了点手段进皇宫,当皇上那一二三四五六七……都不知排到哪去的妃子。 有手段的人果真是有手段的,即使妃位不堪,江云初也能步步高升,踩着无数白骨和冤屈坐上贵妃的宝座。 只是最后下场如何,江听岁不得而知。 思绪万千,过了一会儿,下人又带来了消息,说是萧宴已经离开永宁侯府。 江听岁便问:“他神情如何?” 冬枳回忆下人说的话:“看不太清,但是个好心情。” 江听岁将目光落在幽幽的烛火上,萧宴与永宁侯谈至深夜,若是京城中人得知此事,明面上都会认为萧宴与永宁侯府的婚事妥了。 这么说,江云初是答应了? 江听岁拂起袖子揉了揉眉眼,又觉得不可能,江云初上一世没答应,这一世也不可能断然答应。 可她不去,她不去,最后就只剩下江仁欢。 但堂堂豫王,岂会娶一个庶女? 照冬枳刚才的说法,萧宴离去时心情不错,那就说明成亲的人有了交代,还是他满意的。 萧宴是不会放过永宁侯这条路的,两人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成亲之事不会有改变。可除去江仁欢,再…… 夜风淌进来,吹得人清醒几分,江听岁恍然大悟,她猛地坐起,又忽然坐下,最后叫冬枳进来。 “冬枳,派人去打听打听江云初那边有什么动静?” 冬枳照做,这种事一般下人们最通行,知道的多。 见冬枳吩咐后,江听岁才肯放下心来,她重坐回床榻,微瞌眼眸。 冬枳小声道:“小姐,您还是快睡。” 江听岁轻轻嗯了一声,随手扯过旁边的锦被,翻了个身,半个后背露在外面,就着姿势睡去。 冬枳看见后不忍叹了口气,她轻轻走过去替江听岁将被子往上拉。 夜里冷风呼啦啦地吹,要是受凉了,哪处都讨不着好。小姐不懂体恤自己,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若是还马虎,那还得了。 盖了被子,又绕过风屏去检查窗口,窗口边寒风凛冽,冬枳算了算日子,想来离新年不远了。 床榻上的江听岁眉头微蹙,她像是做了个不好的梦,梦里有萧宴。 “王妃,此事是王爷吩咐的,你就早早想明白,早早上路。” 菱花镜前,江听岁透过昏暗的烛光,通过镜面,看见萧宴的得力手下淡淡道。 她不急不缓将珠钗插在头上,这才道:“你说的话,本妃该信吗?” “王妃应当明白,属下只传达王爷的命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前尘往事 听见这话,江听岁气笑了,都说什么样的主子配什么样的手下,她摔下梳妆桌上的样品,笑道:“你倒是他身边的一条好狗!” 忠诚的手下静静看着她,一步都未曾挪开,只淡淡道:“王妃,该上路了。” “叫他来,他不来,别想赶我走!”她像是着了魔,“他敢赶我走吗!永宁侯陪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一出戏,把我这个陪嫁品送过来,半年没到,就要撕破脸皮,他好大的脸!” “如今还要把我送到勾栏瓦舍?”江听岁笑出眼泪来,她昨日刚跟别人打赌,说今日王爷一定到她这里来,嫁进来这么长时间,她与萧宴只有匆匆几面。 今日到好,来了个身边人。 “王妃恐怕不知,永宁侯府已败,当今圣上已下令斩草除根。” “不可能!”江听岁不相信,“江云初不会放任江家不管。” 手下给她致命一击:“贵妃娘娘早就和永宁侯府断绝关系。” 门外站了很多人看热闹,常嬷嬷站在大门口,嗓子大过天,扯开说老婆子今日看谁敢进来! 江听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泪水花了她的视线,耳边是无数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 直到面前出现一碗药,一大批士兵涌进来,杀了常嬷嬷,杀了冬枳,然后把药逼进她嘴里,她抵死反抗,耳膜快要炸裂,被人从后敲击脖子,沉沉坠地。 最后一刻,她隐隐约约在门口看见萧宴,他身边站着兰宛,两人好似佳人一对,璧人一双。 痛楚密密麻麻爬满身体整个部位,她咳出一口血来,眼前便只剩大片大片的红,再无其他。 再次醒来后,是在破财的草屋里。 矮小的房屋到处都是枯草,墙角结着蜘蛛丝,她正好赶上别人来送饭。 那是个跟她穿一样衣服的小姑娘,都穿着粗布,小姑娘力气很大,先是朝她淡淡一笑,随后把清淡的白粥放在地上。 “快吃。”小姑娘蹲坐在地上,“吃完咱们就得去干活了。” 江听岁嘴角还有浅浅的血渍,她试着开口,却发现嘴巴像被人缝上一样,开不了口。 小姑娘笑:“你刚来,应该不知道这里是京城最大的勾栏。只是咱们运气不好,成了勾栏里替别人洗衣做饭的。我有个姐妹同我一起来,但她现在唱戏去了。” “她还跟我说,等她唱出名了,就带我一起唱。” 小姑娘笑起来眼窝深深的,如梨花般。 江听岁脑子里却如同炸开了锅,她不敢相信自己说不出话,她试着发声,嘴里发出极其难听且恐怖的声音,小姑娘蓦地一停,被她吓到了。 她说不出话了。 江听岁眼泪大把大把往下掉,有种难言的痛席卷四肢脉络,耳边好像震耳欲聋,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她痛极,最后跑到一边,一口血顺着喉咙涌上来,从她嘴中咳出。 她终于肯承认,自己已不再是豫王妃,更不是显贵的女子,成了勾栏里最寂寂无名的婢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转机的机会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不能出声的生活。这时,她便会更加注重周遭的动静,变得更加沉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有一次。 萧宴携着兰宛来勾栏里看戏。 此时她正在洗衣服,小姑娘见管事的不在身边,开始跟她唠嗑,总喜欢把从外面听到的一些事告诉她,开心的好玩的搞笑的都一箩筐告诉她。 “岁岁,你知道吗?今天豫王来咱们这看戏了,还有豫王妃,我听别人说,豫王妃很好看!”小姑娘边搓衣服边道,脸上全是羡慕。 江听岁陡然一顿,洗衣服的手停了下来。 她沉寂在心底的恨意突然一股脑全爬上来,手指悄悄攥紧盆里的衣服,目光沁了一层浓厚的血。 小姑娘见她面色不虞,颤颤巍巍地说:“岁……岁岁,你怎么了?” 江听岁清醒过来,连忙收了眼神,淡淡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洗衣服。 这期间她不是没想过死,可她死不了,兰宛叫了婆子死死看住她,就是不准她死。 既然不准她死,只要她活着,势必找机会杀了狗男女! 洗了衣服便无其他事,江听岁没跟小姑娘一起,她乘着四下无人,悄悄溜进看戏的地方。 这里人多眼杂,可她穿着这么一身也很显眼,为了不招摇,江听岁决定先去找一件合适的衣服。 也不知进了谁的屋子,躺椅上放着一件披风,她见屋子没人,就悄悄拿走。 许是对方隐蔽的太深,气息太轻,她竟没发现珠帘罗帐下,那一立魁伟的男子。 出了房间,江听岁又将头发披散下来,她面上罩着轻纱,任别人也看不出。 戏曲已开幕,坐在正中央的,正是萧宴和兰宛,旁边还跟着那个杀死常嬷嬷和冬枳的忠实属下。 江听岁直直往前冲,她右手袖中藏着刀,也是从那房间偷来的。 一众人望着她,萧宴的手下早就察觉不对,眼见江听岁伸出左手要突袭萧宴,手下立马拿起腰间的剑直逼江听岁。 江听岁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任由剑插入胸口,淌出一大片血,她伸出右手狠狠往萧宴的手下胸口插去。 她早就知道自己杀不了这对狗男女,竟然狗男女杀不了,那就杀了他狼狈为奸的手下,也值了。 剑被拔出,江听岁笑得眼里淌出泪,她跌坐在地,脸上的轻纱早就被剑风吹走,露出原本的面容。 她看见萧宴震惊的面孔和兰宛眼里的不可置信,还有那个杀了常嬷嬷和冬枳的忠诚手下应声倒地。 江听岁突然觉得自己赚了,总归是杀了一个人,这样下去也好有个交代。 意识开始模糊,江听岁临死前最后一刻,只剩披风上一朵祥云映入眼帘。 那祥云泛着金光。 …… 梦醒,江听岁满头大汗从床上挣坐起来,她大口大口呼吸,白色的单衣湿透。 屋子里的碳火还在熊熊燃烧,江听岁走下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前世的事再次想起,恨意还是那么深。 窗外乌黑黑一片,大将军突然出现在门口,正摇着尾巴转着圈,似乎很想进来。 江听岁目光柔和,朝外走去。 还好,这一世她总算有转机的机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女孩子家家的 第二天,太阳早早升起。 冬枳一早就去告诉江听岁好消息,她凑在刚梳妆的小姐耳边,小声嘀咕:“小姐,奴婢打听过了,大小姐被侯爷叫回去后便闭门不出。” “但往里送东西的下人们都说,大小姐看起来心情好的很!”冬枳眼珠子囫囵转一圈,发表自己的见解,“奴婢猜测啊,大小姐和豫王的婚事应该是成了。” 冬枳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气若游丝,江听岁淡淡一笑,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她道:“冬枳,我再同你说一遍,我江听岁这辈子就是嫁给一块裹尸布,也不会嫁给萧宴。” 旁边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又疑惑:“小姐这是……讨厌豫王?” 连裹尸布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可见自家小姐对豫王的讨厌已到了太阳打西边升出来这种可能。 “应当是。”江听岁握着骨梳的手一窒。 重活一回,即使心里有着千般万般的恨意,可重生在这个节骨点上,人家未娶,她未嫁,一切不顺遂的都还未开始,若是这样,她该把一腔恨意都发泄到他们身上吗? 江听岁有些摸不清方向。 她想的太多了,若是一意孤行去复仇,于永宁侯府、母亲娘家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想不通,江听岁泄气一般将骨梳放下,谈起另一件事:“你说江云初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有多少人看见?” 冬枳回想了下:“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她倒是会掐着点来。”江听岁淡淡一笑,心下已了然。 那么接下来,江听岁看了眼菱花镜里自己的妆容,很适合……勾引男子? “对了,侯爷他们出发了没有?”江听岁坐起身,往外头走。 大将军正在院落里跟土地斗气,像是被惹急了,朝泥土地汪汪叫。 “还没有。”冬枳看江听岁这架势,眼睛陡然睁大。 前天陈侍郎往永宁侯府塞了请柬,邀请永宁侯来他府里一聚,可携带家眷。 永宁侯对这种事像来是不会推辞的,他表面上哪个都不愿意得罪,自然哪边都得照应着。 江听岁如此一问,摆明了也想去。 日头下,江听岁转过头:“还愣着呢,走啊。” 冬枳呆了呆,随后连忙点头跟上。 冬枳还是替自家小姐担心,毕竟永宁侯可没说让她跟着,可除了还在罚祠堂的江仁欢,其他子女都喊上了。 永宁侯子女不多,前前后后算下来也就四个子女,三女一男,阴盛阳衰。永宁侯也因此时常抱怨,怎的江家要亡了吗? 幸而江云衍是个忠厚本分的人,从小就勤奋好学,长成至今,礼行无偏差,也算对得起侯府对他的栽培。 江听岁隔老远就看见永宁侯一行人准备出门,她小跑跟上,在永宁侯就要抬起一只脚跨门槛时,叫住了:“爹爹!” 永宁侯一只脚要抬不抬的,他思虑片刻,又将脚放了回来,转过身,眯着眼瞅微喘着气的江听岁,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永宁侯旁边是一直端着笑脸的江云初,江云衍在江云初旁边,江听岁看他们二人一眼后才笑着道:“爹爹,女儿也想去。” 说完,她又有意无意看了兄妹二人一眼。 永宁侯面色不虞:“女孩子家家的,往男人府里钻去干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你去了能老老实实待着? 这话江听岁就不爱听的,怎么她江云初可以去,她就不能去了。 江听岁轻轻笑,状若无意道:“难不成,大姐姐就不是女孩子家家的?” “你——”永宁侯正要说教她,被江云初拦去,她向来好言好语,“爹爹,三妹妹既然想去,那就去,不碍事的。” 永宁侯瞧江听岁一眼,两手覆在背后,逼问:“你去了能老老实实待着?” 江听岁微笑:“自然。” 口头承诺谁不会啊。 时候也不早了,永宁侯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跟上,反正多她一个也无所谓。 坐马车时,永宁侯和江云衍一辆,江听岁和江云初一辆。 化了雪的街道很湿润,容易打滑,因此走得小心。 江听岁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冬枳立马抬头朝她挑眉,惹得江听岁笑,她合上帘子,刚转过身来,就听江云初说:“三妹妹对豫王可有什么想法?” 跟她谈萧宴,江听岁表面微笑:“豫王英勇,岁儿不配。” “是吗?”江云初淡笑,“三妹妹该有些信心才是,我想必豫王也是倾心于你的,但这前提啊,得你抓住男人的心。” 前世江云初也是这一番说辞,后来又乘胜追击告诉她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投其所好,譬如送他喜欢的东西。 江云初很懂得适可而止,她没说送什么东西,江听岁也不知道送什么,就把自己喜欢的往外送。 却忘了他们原本就是一场交易。 江听岁揉了揉眉眼,打了个哈欠,不去理会江云初,一边嘀咕困了困了,昨晚没睡好,一边歪着头闭眼睡去。 一套动作下来自然而不做作。 江云初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凝滞,她动了动嘴唇,最终交合在一起的两手紧紧攥住,又倏尔放开。 脸上重新挂起微笑。 一个瞌睡时间,马车停在陈侍郎府外。 重新挂起微笑的江云初轻轻拍了拍江听岁的肩:“三妹妹,到了。” 江听岁还在梦里,一听这声音,立马蹿起头来,江云初笑她过急了,随后掀开车帘下去。 冬枳掩藏着笑意接自家小姐下来,然后跟着进府。 按道理说这种聚会是时常有的,可今日,来的人着实有点多。 江听岁自打进去后就碰见不少熟面孔,男男女女,来来往往,还挺热闹。 永宁侯一进去连陈侍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群人拉去酒言酒色,反管陈侍郎,坐在主位上,怀里抱着个大美人,美人露美肩,肤如凝脂,品如麝香。 江云衍也看到了学堂里的同学,同她们说了一声后便寻他的同学去了。 眼下,就剩江听岁和江云初了。 老早就有夫人们瞧见她俩,妇人们没什么事可做,便只剩下嘴碎,这会儿有对象可言,几人围在一起,更是炸开了锅。 “那位是永宁侯府的?” “对,我听说,左边那位还跟豫王定了亲。” “定不定亲的,现在可说不定!”女人哼笑,一边嗑瓜子一边道。 身为舆论中心的江听岁无语又无言。 她倒是不知,这些人都不用管后院了?都不用学着怎么讨自个男人开心了?都闲着没事干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此乃皇……皇恩浩荡 江听岁缓过神来,她看着微微抬头的小女孩,问:“你几岁?” 小女孩伸出三个指头。 江听岁认为她在说谎。 小女孩又不慌不忙伸出另外一只手,也伸出三个指头来。 “六岁。”她道。 真是调皮啊,江听岁突然笑了,她乘胜追击,又问:“那你叫什么?” “爹爹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别人。”小女孩把头暼向一边,随后又转回来,问,“那我告诉你了,你会不会告诉别人?” 江听岁点头:“会,你还是别告诉我好了。” 小女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挎下来,看起来委屈极了。 她显然不相信这个漂亮姐姐竟然这么说,这是作为一个兼具美丽与善良与可爱与聪慧的人该说的话吗? 瞧见她的模样,江听岁忍俊不禁,她正经表示:“你放心,我绝不告诉第二个人。”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有模有样挑了下眉:“稚桔。” “他们都叫我稚桔。”稚桔朝江听岁道。 稚桔?江听岁蹙了蹙眉,隐隐觉得很熟悉,她记得前世听说过这个名字,可能是接触寥寥无几,所以记不太清楚。 但能来陈府的,全都是富贵人家,她应该是哪个达官显贵的女儿。 “你来这多久了?”江听岁耐着性子问。 稚桔:“不知道。” 江听岁只能自己猜,能偷偷摸摸进厨房找吃的,还能偷偷摸摸吃完,那肯定有段时间了,江听岁站起身,右手牵着她,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稚桔突然想要挣脱她。 又一轮下人经过,江听岁带着她离厨房远点,蹲下身说:“你爹爹会担心你的。” 稚桔的脑回路有点不同:“爹爹没来。” 江听岁沉默半晌,才问:“你娘呢?” “娘让我哪凉快哪待着去。”稚桔眨巴眨巴大眼睛,乖巧地回答江听岁。 江听岁又是一阵沉默,活了这么多年,她竟然搞不定一个小孩? …… 吃过膳食,陈侍郎府里恢复原来的欢乐,但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日头渐渐落下时,侍郎府一前一后迎来了两位大人物。 陈侍郎擦额抹汗,暗叫倒霉催的。 太子萧清先到,在他刚踏入陈府之后,豫王萧宴紧追脚步。 两人像是约好一前一后一般,时间掐得刚刚好,竟不差分毫。 陈侍郎也顾不得身上的软香玉体,跪完这个跪那个,一个头两个大。 太子萧清端得是体恤和风度,表面和蔼:“陈侍郎,日后若是有这样的聚会,记得叫上本宫,本宫也来聚一聚。” 陈侍郎刚站起的身子又扑腾一声跪下,大叫:“殿下——” 使不得啊! “臣惶恐!”陈侍郎战战兢兢。 萧清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伸出一只金贵的手来,似要扶陈侍郎,“陈侍郎何必行此大礼,起来起来。” 陈侍郎哪敢碰萧清的手,自己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末了,还扶了扶自己七歪八倒的帽子。 一众外人看着这出戏,都屏息凝神,不敢大声呼吸。 偏偏萧宴不,他调笑道:“几日不见,陈侍郎倒是越发圆润了。” 陈侍郎内心好痛苦,他俯首低眉:“此乃皇……皇恩浩荡。” 不得不说,陈侍郎油嘴滑舌的功夫真是一溜一溜的。 众人呼吸又是一窒,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太子与豫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此刻两个主角在他们面前你来我往,觉得精彩又后怕。 听得多,死得快,一个个都精明着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月落乌啼霜满天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姑娘不见了!” 婆子的声音很大,又带着中年的粗旷,咋咋呼呼引人不适。她从长廊后走来,跑得风风火火。 被叫夫人的女子蹙了蹙眉,但到底是大家女子,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沉稳道:“你慢慢说,可是稚桔不见了?” 此人乃常胜将军赵嶙的夫人齐氏,她丈夫家可是镇国公府,别人听了自然不敢懈怠。 陈侍郎突然觉得心脏不太好,他脑门的汗大把大把往下流,恨自己为何要举办这场聚会。 这里最有说话权的是萧清,他观察了一会儿齐氏和那婆子的对话,突然道:“几时不见的?” 婆子脸色突变,支支吾吾半天,回避萧清和齐氏的眼神,“刚刚……不见的。” 萧清心下了然,他转头望向齐氏道:“子行母忧,齐夫人莫急,眼下把人找出来才是正事。” 齐氏深深看了婆子一眼,回应萧清的话:“多谢殿下。” 婆子说了谎,齐氏也知道,但她现在没心情教训她,陈侍郎连忙叫人去府内找,特地大声道:“找!府内各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务必把齐夫人的爱女完好无损的找出来!” 陈侍郎大口喘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一摸后背,汗流浃背。 冬日里天黑的快,幸而现在夜幕才笼罩下来,树梢上挂着一轮弯月,清清冷冷。 这给查找的人行了方便,一时间,陈府内满院喧嚣,吵醒了入睡的城墙。 而另一边,江听岁拉着稚桔正准备回去,稚桔怀里抱着酒袋,小身子大力量,抱着不放手。 府内面积很大,眼见天渐渐黑下来,江听岁不由担忧起来。 小稚桔没有她想的多,看见一条湖,吵着要过去。 “姐姐,我们从那里过去!” 江听岁眼望过去,杨柳只剩枝头独立,垂落在湖边,湖中央有一条路,用大小同等切割完整的石块铺在湖面,高过水面些许,不至于打湿裙底。石块中间有间隔,需得人抬脚跨过。 这是一条不允许两人通行的路,若是对面走来一人,那必定得有一人退让,才能通行。 江听岁看了眼对面,在昏昏沉沉的天色下没有看见其他人影,耳边还是稚桔嚷嚷吵吵的声音,她心念一动,便同意了。 借着月色,江听岁抱着稚桔往前走,稚桔想下来,她又放她下来,让她走在前面,自己在身后好照看她。 水面风平浪静,涟漪稀疏。 一大一小两个身形缓慢走在上面,月色朗朗照在两人身上,忽然一阵风吹来,鬓角发丝跟着颤动。 稚桔嘴里咿咿呀呀,唱着江听岁努力去听也没听清一个字的歌谣,她淡淡一笑,不急不缓跟在小身板的背后,倒也闲散下来。 直到不远处飞快掠来一人,角尖点在水面,最后落在离两人不远的石块上。 来人剑目星眉,沉着冷静,两手负在背后,静静看着正前方的稚桔和江听岁。 稚桔一看见他就撒开脚丫子往他怀里扑,嘴里喊着:“沈哥哥!” 江听岁遥遥望去,发现男人一动未动,方才她还担忧稚桔这一扑得把他扑下水面,倒是她多虑了。 “沈哥哥是来找稚桔的?”稚桔仰着头,眼里仿佛闪着星星。 “……嗯。”男人微抬起手,轻轻放在稚桔的脑袋上抚了抚,眼里藏着与肃穆容颜所不同的温情。 江听岁安安静静瞧着,天边最后一丝光线隐藏于夜幕之下。 一群乌鸦嘎嘎飞过。 月落乌啼霜满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沈家沈玄度 确定稚桔安全,男人这才看向江听岁,他长着一张不爱说话的脸,此刻也是不着一词,只俯首作辑,不问缘由。 江听岁莞尔,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当做回礼。 廊边火把通明,这方安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 低垂眼眸的男人抱起稚桔转身正要走,小稚桔望着伫立在原地的江听岁,捧起手在男人耳朵旁说了一句话。 他停下脚步,看了目光坚定的稚桔一眼,又转头目光晦涩地看向江听岁。 江听岁见他望过来,握在一起的手不由的捏紧。 一想到他日后的成就,江听岁便觉得他整个人身上都踱了一层威严的光。 沈家男儿个个都好,唯沈玄度最是万里挑一的好。 男人抱着稚桔往她这边走,在离她最近的石块停下,道:“沈家沈玄度。” 若不是停留时间过长,江听岁一直以为他还没说完,直到确定对面的人不再开口,她猛地眨了眨眼,才慢腾腾道:“永宁侯府江听岁。” “稚桔说希望你与我们同行,姑娘愿不愿意?”沈玄度对付女人没经验,说起话来也是冷冰冰的。 江听岁一愣,看向稚桔,稚桔狡黠地朝她眨眨眼。 她点了点头,沈玄度退后一步侧身:“姑娘请。” 走过石块,回到陆地上,沈玄度将稚桔放下,稚桔不情不愿的下来,又跑过去牵江听岁的手,抓着紧紧不放。 沈玄度侧目看了一眼,没说话。 大厅内的人还在焦急等待,夜色弥漫,也没见太子和豫王走人,陈侍郎的帕子湿了一遍又一遍,开始腿抖。 直到他以为自己今日无救时,人群中有人开口说了一句—— “回来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 夜风涌入正厅,大门大敞,众人遥遥看向不远处,三人不急不缓朝这边走来。 小稚桔在两人中间蹦蹦跳跳,男子高大伟岸,女子面容姣好,谈笑时都露了笑,虽浅,但勾人心。 人群中不禁有人发问:“那男的是谁?” 小孩找到了,人们的好奇因子又被勾到别的地方,可这好奇还带着不满,齐夫人白了说话的妇人一眼,道:“沈玄度,我家将军的得力麾下。” 妇人回想片刻,才恍然大悟她说的是沈家男儿沈玄度。 “那这女的……” 默默躲在角落的永宁侯默默用袖子挡住脸。 冬枳眼里仿佛要泛出泪花,真好,小姐没走丢。 稚桔看见忧心思切的齐夫人,半跑过去闯进她怀里。 齐夫人先前的镇定自若全都没了,她一下子就红了眼,想说几句不好听的,却在小稚桔跑进她怀里时突然哽咽,不由道:“伤着哪没?” 稚桔探出个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担心了,“没有,我跑去玩了。” 齐夫人又气又想笑:“都不打声招呼的?” 稚桔眨巴眨巴眼,不解:“娘,不是你让我哪凉快哪待着的吗?” 正厅里有人窃窃私笑。 齐夫人这下完全不心疼了,一掌不轻不重落在稚桔屁股上,道:“我那是说的气话,你听不出来?” 稚桔连忙跳出齐夫人的怀抱,朝她做了个鬼脸。 江听岁浅浅弯起嘴角,眼睛也弯成月牙。她转头朝沈玄度看去,他微低着头,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细微,状若无。 沈玄度回看她,难得开口:“稚桔顽皮,让江姑娘见笑了。” 江听岁笑着不语,缓缓转过头,眼底淌着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我想姑娘懂我的意思 树叶拉长了月影,陈府陆陆续续出来很多人。 房梁上,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江听岁踩着碎光,在冬枳的陪伴下正准备踏上马车的轿子,被人叫住—— “江姑娘。” 江听岁闻声转头,黑暗与月光两头交际,她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情绪,却听他淡淡说:“能否叨扰姑娘片刻?” 遣了冬枳,两人来到不远处的小道。 沈玄度一身劲装,挺直腰板站在她对面,他腰带上有一颗珠光宝石,且是唯一的一颗。 “今日之事想必江姑娘也看见了,齐夫人思女心切,新来的婆子不懂事,稚桔年幼顽皮,若是下次,还希望江姑娘第一时间选择归还。”沈玄度只想和声和气地同她讲讲理,“恳请江姑娘能懂齐夫人爱女之心,这种事理应片刻都耽误不得。” 江听岁没有感受到他的一分和气,脸色肉眼可见的随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而变得恼怒不堪。 原本想着他喊她来,虽没想是什么好事,却也不应该来问责。 如今倒好,处处成了她的不是。 江听岁盯着他的眼睛,忍了忍怒气:“沈公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玄度但笑不答,对方人却偏偏要一个答案,无奈,他开口:“我想姑娘懂我的意思。” 江听岁呵笑,懂是懂,可说这话的人说得如此拐弯抹角,她不得回敬他:“我在庭院赏花,来了一屋子青松争奇斗艳,你说,我是赏花好,还是看青松好?” “翻出鱼缸的鱼,我刚好路过,旁边是一条小溪,你说,我是捞还是不捞?” 冬枳远远地叫了声小姐,江听岁最后看了眼沈玄度,转头从他旁边走过。 入了轿,江听岁依然觉得心中火难消,马车启动,车轱辘沉沉调转头,往前驶去。 她拿起一盏茶捧在手里,思绪在脑海里转了转,突然,她掀起车帘一角,朝某个地方望去。 夜色笼罩,那团阴影还在原地,也不知他看没看见她,但江听岁能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视线。 幸好的是,这视线中没让她感受到恶意。 倒是后脑勺的视线…… 江听岁转过头,刚好对上江云初恰到好处的笑容。 两两无言,最后还是江云初先开的口:“妹妹是怎么认识沈公子的?” 听她说这话,江听岁倒觉得诧异,按理说,一个沈玄度,还勾不起这位大小姐的兴趣? “今日才刚认识。”江听岁打着马虎眼。 话多话少,全在于她想不想说,江云初慢慢聚拢嘴角的笑,不再问。 回了永宁侯,江听岁真是片刻都不得安宁,前脚刚回了自己的院子,后脚就被永宁侯叫去。 今晚怕是难眠。 常嬷嬷又走过来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江听岁眉心微蹙,淡淡说了句:“等我回来收拾她们。” 永宁侯找她无非就是问今天的事,顺便再问问她与沈玄度的关系,说小事也是小事,说大事也是大事,就看站在谁的立场了。 “你理那沈玄度作甚哪!”永宁侯指着江听岁,恨不得在她身上指出个窟窿来,“他们沈家是哪边的,你不知道吗!” “我看你是精明了几日,又回去了!”永宁侯背过身去,不想面对她。 江听岁深感疲惫,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恰巧这一幕被转过头的永宁侯看到,他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她。 怎么办,若是不解释,今日大概是睡不了。 江听岁对永宁侯道:“爹爹,你既是暗中帮衬着豫王,又何必担忧明面上的站位呢?” 永宁侯暗里早已是豫王萧宴的党羽,可沈家又是站太子萧清这边的,她今日和沈玄度走在一起,太子萧清知不知情她尚且不知,但萧宴会怎么想? 自然和她这位整天忧来忧去的永宁侯一样,以为他们要投靠敌边。 “爹爹只要向豫王说明,这件事就不叫事。” 既然在明面上,她与谁来往,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能混淆对方视线,但对方是不是同她想的那么蠢,就不得而知了。 江听岁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皮子着实打架。 昨晚没睡好,困顿在今天晚上更加明显。 永宁侯深深望着江听岁,突然幽深地笑了下,他亲自打开大门:“岁儿累了,这更深露重的,早早休息。” “是。”江听岁行了一礼后,转身就离开此地。 身后烛火摇曳,江听岁埋头轻笑,永宁侯无非是看到了她的价值,前世不沾政事,今世误打误撞还能说上几句,偏偏还合了永宁侯的心意。 晓得对她好了。 走回自己的院子,江听岁一屁股刚坐下去,才突然想起来常嬷嬷对她说的话。 大将军闻风而来,身上落了夜里的风寒,江听岁俯身摸了摸它,笑道:“野狗一般都不挑食。” 站在一旁的冬枳听见这句话,不由瘆得慌,一定是夜里进了风所导致的,冬枳看了眼门外,黑漆漆的,一片沉寂,像陷入沉睡的恶兽,直到夜里一声凄厉叫声,响在永宁侯府。 “啊——” 鲜血顺着手指流落到泥土里,滋养了贫瘠的土地。 江听岁坐在躺椅上,纤纤玉手揉了揉太阳穴周围,被这叫声吵得脑瓜疼。 她嫌弃地指了指地上的某个人,抬头示意冬枳拿块抹布给她嘴堵上。 叫这么大声,明儿个她院子又不得安宁了。 虽然她不叫也不会安宁,江听岁想想明天她要打的仗,又是一阵头疼。 手中握着手绢的冬枳在抖,浑身都在抖,她亲眼看着大将军将那一小截拇指吃进嘴里,发出咀嚼的声音,咯咯的,充斥着她每一个感官。 然后,冬枳忍不住,面朝黄土,吐了出来。 江听岁无言看着冬枳,只叹她还太年轻。 罢了,她亲自来。 江听岁缓慢起身,缓缓朝芙蓉走过去。芙蓉身边的杨柳不停往后退,看她像看来自地狱的魔鬼。 这两个丫鬟,一个是容氏那边送来的,一个是花氏那边送来的,在她过去的十来年,监视她的一言一行,让她入睡都不得安生。 吃饭都食不知味。 每一言一行都要斟酌,字字句句生怕说错!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了,江听岁忍了这么久,岂会再忍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我下回努力……呕……不吐出来 芙蓉那被大将军吃掉的一小截拇指,不过是对她的小惩小戒,比起她曾经受的,算个啥。 但十指连心,定是痛的。 江听岁掰扯过芙蓉的下巴,捏住,看她眼里的惶恐,看她慌张不已,江听岁甚是欢喜。 她突然想起从前,她很小的时候,芙蓉偷偷去花氏那里传话,说她在夫子教学的时间玩乐,花氏逮着这个借口不放,去永宁侯耳边吹风,永宁侯被她说的烦了,便允她做主这件事。 她自幼丧母,这府里谁欺她不来。 花氏借此名义不让她吃饭,她一连饿了数几天,还是这位好心的芙蓉,给她递来她吃过的剩饭残渣。 或是冬日里偷走她的碳火,拿去自己屋里。 她那时还小,左右无源,也没人帮衬她,只能让别人硬生生欺负了去。 杨柳是后来才送过来的,说是容氏,照她看,就是江云初借着她母亲的幌子,来行这个便利罢了。 “你……你想干嘛?”芙蓉惊恐地看着她。 江听岁收回思绪,反问她:“痛不痛?” 鲜血还在往下流,芙蓉眼里泪一颗颗往下掉,嘴抿着没敢开口。 “都说下人跟着主子,主子要做什么,下人便只能做什么,你倒好,主子让你做的,你都做了,主子不让你做的,你也做了。”江听岁放开禁锢她的下巴,“但我不是你的主子,你的主子是谁呢?” 芙蓉挣扎着想要往后退,这个样子的江听岁实在太可怕了。 “说!” 芙蓉被吓得一抖,眼看着眼泪又要往下掉,江听岁十分不耐,“三,二……” “花氏……我主子是花娘子。”芙蓉颤颤巍巍说出口。 很好,江听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好心情地往旁边的杨柳看过去,“你呢?” 杨柳身边有大将军围着,她不敢逃,眼下支支吾吾道:“容……容夫人。” “撒谎!”江听岁大声道。 杨柳被吓得惊慌一叫,她完好无损的两只手都在发抖,惊恐地看了眼在土地边嗅来嗅去的大将军,心里的防线崩溃了。 “我说!我说,是大小姐,是大小姐!” 杨柳哭出声来,身子一抖一抖的。 江听岁心情甚好,她看了两人一眼,微笑道:“既然你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那就等明天你们的主子各自来领了,没人认领的话,你看这永宁府还有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说完,江听岁站起身,对大将军道:“大将军,这两人交给你了,可别让她们跑了。” 想来也跑不掉,没有卖身契在身上,能跑哪去。 大将军摇了摇尾巴,站在两人背后。 江听岁看它的举动,突然觉得,狗比人实数。 身后还有个小姑娘,江听岁转过头道:“吐好了?” 冬枳委屈巴巴一张脸:“小姐我下回努力……努力……呕……不吐!” 江听岁憋着笑,状若赞同地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别让我失望。” 冬枳想哭:“冬枳听……呕……听命。” 江听岁忍不住哼笑一声,她稍稍抬了抬下巴,朝冬枳道:“给大将军准备点吃的。” 大将军眼前正一动不动蹲坐在芙蓉和杨柳的身后,它本是江听岁捡来的一条野狗,生命力顽强,听话,重点是——知恩图报。 自从它来后,来她院里找茬的人都少了,原因无他,都是被大将军的威武霸气给震慑住的,还有一些嫌它脏的,被它欺负的比它还脏。 冬枳连忙点头,慌慌张张往厨房跑:“我这就去准备。” 江听岁回了屋,她想起今日沈玄度对她说的话,坐下来重新想了一遍后,发现他说得也没错,只是每个人都站在不同的角度。 他站在齐夫人的角度为稚桔说话,又有何错? 她为自己说话,暗里的意思无非是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倘若我不淌这趟浑水,又能怎样? 今日的碳火似乎烧的旺一些,江听岁捶了捶脑袋,用脑过度啊用脑过度,她放下沈玄度的事,开始想怎么对付江云初和永宁侯。 毕竟,关乎她日后一生倚靠的事,还是要好好合计合计的。 …… “公子,需不需要小的再加些碳火来?” 暗淡的房间只点了一盏烛火,微弱的光打在一脸肃穆的男人身上,沈玄度淡淡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让小厮下去。 他自幼独然一人,突然来个人伺候他,便觉得不习惯。 在遥远的边疆打仗时能把人冻得脸上结成霜,他那时都未喊过一声冷,回了京城,帝都的冬天也只是边疆的九牛一毛。 碳火在眼前烧得热烈,沈玄度蓦地停下手中动作。 “我在庭院赏花,来了一屋子青松争奇斗艳,你说,我是赏花好,还是看青松好?” “翻出鱼缸的鱼,我刚好路过,旁边是一条小溪,你说,我是捞还是不捞?” 姑娘说的话,话里带刺,微抬起头高傲又委屈,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沉稳地回击他,末了还低下头翻他一个白眼。 小性子被看得明明白白。 倒是有几分真实。 沈玄度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明白怎么忽然想到她,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动作。 等夜色更深,官道上敲锣人载满沉沉的风霜,例行公事般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玄度打开一个暗格,取出里面的黑色便装,系上黑色面巾,揣一把弯刀在腰间,打开房门轻便离去。 酒馆旌旗飘飘,寒冬送暖。 只待第二日明日出升,又是重新的一天。 虽有太阳,但明显被乌云压了一截。 江听岁抬头望着天空,它无穷无尽的变换,经过昨晚一日的寒冷,芙蓉与杨柳被冻得不成人样,两人正互相抱着取暖,牙齿都打哆嗦。 大将军依然蹲坐在原地,冬枳从屋里拿来厚厚的小方块毛毯,铺在大将军身上。 昨日还有点怕吃人拇指的大将军,冬枳今天再看到大将军,只有满满的感动,她摸了摸大将军快要结棱的黑毛,冰凉的透到人心里。 江听岁也很惊讶,她没有想到大将军竟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轻声呼唤大将军,试着让它动一动,结果大将军浑亮的眼睛动了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江仁欢被放出来 江听岁不由想笑,握住大将军有力的爪子,让它挪动挪动,嘴里还道:“不用守了,去吃骨头。” 大将军一听到骨头就眼里发光,眼下它兴奋地摇了摇大尾巴,迈开前爪就要往江听岁身上扑。 冬枳想要阻止,被江听岁拿手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大将军成功抱到江听岁。 “快去!”江听岁摸了摸大将军的后背,让冬枳带着它去吃骨头。 常嬷嬷看着不由道:“小姐,大将军也就乐意这么对你。” 这狗只认救它的江听岁,其他人,它还真不怎么理。 江听岁拍了拍双手:“它开心呢。” 开心了就想抱她。 江听岁看向芙蓉与杨柳,嘴角弯了弯,眼里没什么温度:“天都大亮了,你们主人还没来?” 芙蓉与杨柳连忙摇头。 “不应该啊,昨晚我闹出这么大动静,消息怕是飞遍了永宁府各个角落,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来?”江听岁歪着头状若在思考,突然转头看了芙蓉一眼,“我突然忘了你主子还在祠堂里关着,但主子的狗腿子一定会来,有一个能讨伐我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至于你……”江听岁看向杨柳,“姐姐一向忙碌,哪会管你的事,那就是别人来喽!” 她毕竟是借着容氏的名号送来的,不来人是不可能的,但谁来呢,江听岁笑眯了眼,隐隐有些期待。 日上三竿时,院里迎来第一位客人。 “三妹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江听岁微微抬起眼眸,门庭不远处,江仁欢迈着招摇的步子走来。 江听岁眉头微蹙,随后轻笑一声,声势浩大的二小姐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那花氏呢? “三妹妹这里好大的阵仗啊,昨日里吵得远近都不得安宁。” 被放出来的江仁欢颇像一只嘎嘎叫的野鸡,菜的不行还乱叫。 江听岁都懒得搭理她,摆了摆衣袖,抬起下巴往芙蓉那示意,轻笑道:“来领人的?” 她昨日放出的话,肯定是传遍永宁府了。 江仁欢面色一滞,她哼笑,很快又显出那副张扬五爪的样子,大摇大摆坐在江听岁身边,阴阳怪气道:“妹妹既然不领情,姐姐还不得领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待姐姐教训好后,再送回来。”江仁欢什么情绪都摆在面上,此刻得意的不得了。 听这话似是耳熟,不像是这个蠢蛋能说出的话,江听岁顿了顿,一猜就知道是花氏教她的。 可恶的疯婆子在祠堂里都想着怎么陷害人,其心可诛啊。 “那倒不必,犯了错的仆人一经犯错,永不录用,何况她在我这里早就碍眼,姐姐忍心把一个我瞧着碍眼的人再送过来碍我眼吗?”江听岁反问她。 面如菜色,江仁欢被她好一赌,说不出话来。她偷偷暼江听岁一眼,果然和她娘说的一样,小贱蹄子变聪明了。 江仁欢:“仆人犯了错,打几次大板子她们就认错了,你放心,芙蓉要是还惹妹妹不快,我定亲自教训她。” 江听岁的身后,常嬷嬷听见她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江听岁也笑,她道:“姐姐喜欢老鼠吗?” 她问的云里雾里,江仁欢没揣摩出她的意思,便大声道:“人见人打的老鼠,不喜欢,怎么了?” “那姐姐喜欢我的那条大黑狗吗?”江听岁转过头,笑着看着江仁欢。 这条大黑狗刚领进来的时候,江仁欢可是第一个反对,嫌它脏,嫌它丑,嫌它不够高贵。 江仁欢愣了愣,她怎么会喜欢那条丑陋的大黑狗,可是娘有言在先,要她势必遮挡些锋芒,得跟江听岁来虚的。 “那当然是……”江仁欢忍了忍心里的厌恶,“喜欢啊。” “噢?”江听岁很诧异,话锋一转,笑着道,“姐姐既然喜欢,那我就叫大黑狗来跟你打个招呼。” 说完,也不去看江仁欢的反应,江听岁喊了声在芙蓉和杨柳旁边的大将军,大将军闻声而至,摇着尾巴跑过来。 俯下身,江听岁一边抚摸大将军一边看江仁欢的反应,江仁欢已经把头暼向另一边,眼里的恶心江听岁看的清清楚楚。 “姐姐,你不是喜欢它吗?怎么看都不看一眼。”江听岁眼里藏着讽刺。 江仁欢依旧没有转过头:“妹妹,这就不必了,你从小就知道,姐姐不能与狗有过多接触。” “噢,这样啊。”江听岁点了点头,又有点惋惜,“可我看,大将军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她刚惋惜完,大将军便运势要往江仁欢身上扑,江仁欢被吓得从椅子上惊起,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叫,叫着让江听岁把它拿开。 江听岁的院子并不大,因此江仁欢跑来跑去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永宁侯府向来追求宁静,眼下江听岁的院落里大小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冬枳有些担心地看了江仁欢一眼,俯下身在江听岁耳边道:“小姐,这样不会有事?” 江听岁正在嗑瓜子,她摇了摇头,冷哼:“她不是喜欢大将军吗?让他们多玩玩。” 江听岁笑得人畜无害。 冬枳吞了吞口水,默默站回原位。 芙蓉和杨柳还死死抱在一起,一脸惊愕地看着没有任何风度和美丽的二小姐在上蹿下跳。 “江听岁,快叫它停下,停下!”江仁欢没能抗多久就露出真面目。 江听岁放下瓜子,朝她道:“姐姐不是喜欢大将军吗?” 别啊,再多玩玩。 “滚,让它滚开,我讨厌它!”江仁欢突然停下,一脚踢在冲上来的大将军身上,正中肚子。 大将军呜咽一声,停在原地,没再向前。 江听岁目光蓦地变冷,她死死盯着江仁欢那只脚,寒气逼人。 “大将军。”江听岁把大将军叫回来。 大将军拖着身子回来,显然那一脚太重,踢到要害了。 “嬷嬷。”江听岁喊来常嬷嬷,“去叫个兽医来。” 常嬷嬷看了眼低头呜咽的大将军,转身脚步匆匆往外走。 意识到不对的江仁欢开始想要往外逃,她知道这条黑狗对江听岁的重要性,那可是当宝贝在养。 “关门!”在她逃出去之前,江听岁冷冷吩咐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江云初的不同寻常 “你、你想干嘛?”江仁欢没想到江听岁还真能撕破脸皮,“放我出去!” 江听岁把大将军交由冬枳看着,自己站起身,走到江仁欢面前,“姐姐金枝玉叶,鞋子倒是挺好看的。” 说完,她又往芙蓉那边走:“给你个机会,打你家小姐一巴掌,我就不计较你从前干的事了。” 被点名的芙蓉猛地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杨柳立马识趣地放开她,自己躲到一边。 江听岁冷漠瞧着,面无表情。 “你敢!”身后江仁欢恶毒出声,“江听岁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敢叫下人打我,日后我必杀了你那条野狗!” “啪——” 江听岁转身一巴掌抽在江仁欢脸上,力气极大。 江仁欢被抽得往后退了几步,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脸愤怒:“你敢打我?” “芙蓉,我改条件了,你踹她一脚,我放了你。”江听岁理了理鬓边碎发,没应江仁欢。 芙蓉哪敢啊,她慌张地摇头,往后退。 “江听岁你给我等着!”江仁欢想要去搬救兵,奈何大门处冬枳和几个小厮守得死死的,谁都出不去。 小蚂蚱跳来跳去,江听岁揉了揉耳朵,踱步到芙蓉身边,蹲下身,凑在她耳边道:“你不敢?” 芙蓉的泪珠子往下掉,惊恐地摇头,她从没想过三小姐竟然如此恐怖。 “不敢也得敢,你若不干,那就等着我慢慢折磨你。”江听岁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去过刑房吗?那里的手段可狠着呢,你说我若是一样样试在你身上,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江听岁目光渗毒:“最后留你一副不死之躯,丢去乱葬岗,被飞禽走兽咬食,活生生死去,这个死法怎么样?” 芙蓉的瞳孔一点点放大,她感到不敢置信又惊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见她还犹豫不决,江听岁不由蹙眉,她话都说这么狠了,还不动? “我耐心没那么多。”江听岁放开她,“三、二……” 在江听岁就要喊最后一声时,芙蓉猛地从地上起来,像一个疯子一样,拿头猛撞江仁欢。 发了疯的牛和娇贵的二小姐,江听岁冷冷瞧着,觉得差不多了,叫芙蓉停下。 可芙蓉还在继续撞江仁欢,江听岁知道她已经被逼疯了,叫来守大门的小厮,压制住芙蓉。 小厮一走,大门处就不设防,冬枳的小力气也不管什么用,江仁欢一边恶毒地叫喊江听岁不得好死一边捂着额头往外逃。 一场闹剧像猛然拉了帘幕,戛然而止。 被扼制住的芙蓉俨然像个疯了的人,她目光呆滞,见江听岁走过来,又突然目光阴毒地盯着她。 江听岁没什么感觉,她不痛不痒,前世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淡淡吩咐一句:“丢进柴房。” 打了主人的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没送走一个,还有另一个,江听岁看向杨柳,比起芙蓉的恶行,她倒好些。 不过都是一类人,又能光明到哪里去? 江云初何其聪明,让前世的她把怨恨全部转到花氏那里,自己派个人来,只安安静静让杨柳做自己的事情,日常就是把江听岁的生活点滴告诉她,然后她再故意放给花氏那边听,添油加醋。 很多事情她通常觉得无解,如今一瞧,倒是都有了答案。 那她的主人会来吗? 江听岁看向敞开一半的大门,外面站了一个人,谦谦君子模样,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三妹妹。”他声音很平和。 来得倒是挺巧,江听岁在心里想,掐着这个点来,是看足了戏才来的? “原来是兄长来了。”江听岁亲自上前迎接,她打开另一半的门,笑脸从容,“大哥哥前来,妹妹有失远迎。” “无碍。”江云衍一身不渡风尘样,款款走进来,目光不随处乱看,只盯着地上的杨柳,在离她几步远停住。 “下欺上,该罚!”江云衍目光凉薄。 他这么一说,江听岁倒有些惊讶,江云衍和江云初不是一伙的吗? “三妹妹打算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江云衍转过身,定定看着江听岁。 他眼里的情绪藏得深,外人很少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江听岁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是她一个兄长,仅此而已。 “还请兄长领回去,妹妹这里不需要闲杂人等。”江听岁莞尔。 江云衍:“好。” 言罢,从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厮,看面貌不熟悉,应该是江云衍的人,小厮粗鲁地拽起地上的杨柳,往外面走去。 杨柳被领走,江云衍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他如来时一样离开。 两人走后,大门重新关闭。 冬枳揣着小手手走到江听岁身边,发出小疑问:“小姐,你不觉得今天的大公子过于沉默了吗?” 江听岁:“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冬枳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今天太沉默了。” …… 永宁侯自然听到这边的消息,不过他没有出声,也没有说江听岁什么不对,只是在这事情发生后的两日后,把花氏放了出来。 花氏一放出来,江听岁安宁了两日的清净,恐怕又不得安生。 永宁侯这根本就是看着她们狗咬狗,看谁死得快。 江听岁听到这个消息时,恨不得把手里的杯子砸了。 夜里天寒地冻,她在膝盖处围了一层棉毯,这是以前在冰地里跪着留下的疾病,难以医治。 常嬷嬷多添了些碳火,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江听岁烤着手,火光打在她脸上,她问:“大将军怎么样了?” 常嬷嬷道:“送大将军去看兽医后,兽医指出它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婆子我知道小姐您心疼它,便要求他全部给它治好。” “眼下还在治愈,兽医说这是个长时间的事。” 江听岁心里一块石头放下:“辛苦嬷嬷了。” 常嬷嬷笑道:“小姐这是说什么见外话呢。” 大将军久居野外,身上的毛病只多不少,寻这个机会给它治一治,是好的。但狗也不能总是治,它生于野外,有它顽强的抵抗力,若是来回得了病便去寻医,只怕会沦为玩物。 她的大将军,怎么会屈居于此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芙蓉死了 “等过几日就能把大将军接回来了。”常嬷嬷喜意突显,笑着搓搓手。 “小姐,小姐,不好了!” 门外,冬枳咋咋呼呼跑进来,在门边戛然止住脚步,一只手扶在门槛上,微微揣着气。 另一只手指着外面,慌张道:“小姐,芙蓉死了!” 常嬷嬷一惊。 江听岁没什么反应,她继续烤着火,盯着那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找个地方,葬了。” 冬枳一呆,看小姐这样子,是提前就知道她要寻死了? “……是。”冬枳压下心中的惊慌,又转头去做事,死个人在府里只是个寻常事,大多落地无声。 冬枳走后,常嬷嬷低头看着江听岁,终是问出口:“恕婆子我多嘴,小姐是一早就猜到了?” “她自个做的选择。”江听岁道,“她打来院里做的事一直到今天,哪一件事不是逼着她早死。若她肯踏踏实实,我也不会为难她。可我不为难她,花氏也会为难她,偏偏她自己又是个贪图享乐的,有今天的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我啊,做了推她入黄泉的一把手。”江听岁伸出自己一双纤纤玉手,目光浅浅。 “人生处处不设防,这怪不得小姐,倒是那个芙蓉,死的活该!”常嬷嬷还是好奇,“敢问小姐做了什么?” 江听岁抬头,笑:“等明日儿,嬷嬷自然就知道了。” 她哪能做什么,江听岁乐呵地喝了一口茶,夜晚寒风凛凛,她得趁早睡才行。 …… 第二日,芙蓉死的事情传遍了永宁侯府,死一个下人没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这个下人的特殊性,一时府里各种闲言碎语起。 永宁侯在用早膳的时候也只对江听岁说了一句:“新年快到了,还是少见点血为好。” 江听岁不咸不淡打回去:“爹爹放心,侯府干净着。” 下午,小厮去收拾柴房,发现一封拆了一半的毒药。 另一半撒在枯草上,地上躺了几只小老鼠。 江听岁知道这件事后不由笑了笑:“死了还拉几个陪葬的。” 常嬷嬷却道:“药是小姐放的?” 江听岁装听不懂:“我手里没毒药。” 常嬷嬷一脸看穿,自家小姐她还不懂吗。 到底是存了一点善心,没把疯了的芙蓉交给花氏,若是去了那边,以江仁欢的性子,定然不会好过。既然前后都活不了,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药是小姐放的,吃不吃是她自己选择。 江听岁揉了揉眉眼,想起那一夜,外头雨点大,落了满窗的寒意。 她随身披了件披风,打着把伞,提着灯笼便出门去。 夜里雨水浸湿绣花鞋,她也顾不得寒风冷雨,来到一家药店,按着分量抓了几副药。 药店老板深沉看她一眼:“小姐可得抓仔细了。” 她蒙着面巾,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药能治人,不是吗?” 付了银两,赶在夜禁之前回府。 匆匆忙忙,也算来得及。 “对了,听外面传来的消息,沈家二公子封了个将军,不仅如此,还封户置地。”常嬷嬷连转话题,说给江听岁听。 北上一战,沈玄度以一当十,少年之姿展帝都风采,铁马破冰河,腰下常悬带血刀。封将军,那是应该的。 江听岁毫不意外,她突然问道:“嬷嬷,你觉得,沈将军,做我夫君,如何?” 她一字一字吐的清晰,常嬷嬷惊讶,忙转头问:“小姐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江听岁用手撑着下巴:“早就有了。你说,像他这等人,嫁给他,定是不亏的。” 常嬷嬷哎哟一声:“那得小姐你欢喜才行啊。” 江听岁:“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 又过几日,江听岁亲自出门去接大将军回来。 花氏这几天还算安静,江仁欢也没来找她算账,应是在筹划更大一出戏,江听岁没什么可怕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碍着她阳光道的就送她去黄泉路。 今日天气好,街上行人也多,二楼酒肆旌旗飘荡,江听岁直往兽医那里去。 冬枳在前面带路,两人走得不慢也不快,过了多时才到兽医那里。 兽医住的地方偏僻,被治好的大将军一脸威风,恢复往日气派,江听岁还没出声,大将军闻着味就出来迎接了。 “小姐你看大将军多开心!”冬枳一边给兽医银两一边喜滋滋看着大将军。 江听岁笑:“我看你也挺开心的。” 冬枳乐呵,牵了狗绳往外走,“我见小姐开心,奴婢就开心。” 寒冬院里大多凋零,江听岁离开兽医住处,重回大街上,人流还是很多,冬枳陪伴在侧,大将军所在之地周围没有一人,都躲得干干净净。 江听岁也落个清净,两边是琳琅满目的摆摊,她停留在一个摊子前,拿起摊上的一个珠钗来看。 “小姐,你喜欢?”冬枳牵着狗绳,把狗绳拉紧一点,凑在江听岁身边道。 珠钗点缀红豆珠子,放在手上细看,流苏般落下,玲珑剔透。 倘若来点阳光,那就更好了。 但今天天阴,江听岁把珠钗放手里把玩片刻,正要买下时,听远处一声稚嫩的叫唤—— “姐姐!” 貌似耳熟。 江听岁顿了顿,转身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条街是京城中称得上繁华的街道,对面的酒楼茶肆也少不了。二楼的正当间,窗户被推开一半,扎着双环髻的稚桔探出个脑袋趴在窗沿上,正欢喜地朝她招手。 “姐姐!” 稚桔又叫了一遍,见她转过头,手晃得更欢,她后面有个男人小心翼翼托着她,只隐隐约约见着轮廓分明的侧脸。 “小姐,是那天的姑娘。”冬枳在江听岁耳边道。 “嗯。”江听岁眺看着稚桔,稚桔还在跟她招手,看样子,明显想她上来聚一聚。 身后男人说了一句话,稚听到后连忙复述给江听岁听。 “姐姐,上来吃酒!” 江听岁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那始终不露脸的男人,随后朝稚桔点点头。 冬枳一边给摆摊老板娘银两一边问:“小姐真去?” 半开的窗户已经被关上,江听岁转回头,淡淡道:“但去无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沈将军,好久不见 京城中有一酒楼最为出名,酒肉飘香,一条街隔了十里,仍旧能在鼻间嗅出那点点醉人的味道。 许多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皆喜欢来这晃悠一晃,要是称心如意了,揣个美人来,喝到宿醉也不是没可能。 稚桔待的就是这家,名声浩大,响彻帝都。 进了门,一股浓厚的陈年酒味扑面而来,殷勤的小二脖子上挂着洗了很多次的帕子,迎接她进门。 “姑娘里面请!” 一楼多是平常人家,二楼三楼招待的都是富贵人家,这里的小二都会分人看眼色,见江听岁身上穿的不错,身边又有个丫鬟,便招呼着往二楼走。 楼梯与楼梯间有个小轩窗,江听岁抬脚往上走的时候,风吹得人清醒无比。 大将军一步作两步,很快就爬上去。 冬枳生怕脱了缰绳,脚踩碎步连忙跟上大将军。 江听岁在后面看着忍不住失笑,踏上转角的楼梯时,抬头间刚好看见稚桔,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牵着她,在台阶上方等她。 稚桔歪歪头,朝她一笑,说:“姐姐,你好慢啊,稚桔都在这等很久了。” 江听岁笑:“很久是多久?” 稚桔说:“我打了个哈欠的时间。” 小姑娘说话让人忍俊不禁,江听岁顺从地点了点头,旁边的男人开口解释:“稚桔昨晚睡得晚。” “沈将军,好久不见。”江听岁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几日不见,感觉他又英俊了几分。 称呼的改变,沈玄度也注意到了,他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领着稚桔就往雅间里走。 江听岁在后面愣了愣,最后吐了下舌头,跟在他后面进去。 见江听岁进去,冬枳才敢拽着途中不断想挣脱却挣脱未果的大将军进去。 “稚桔怕狗吗?”江听岁看了眼大将军,问前面的沈玄度。 “不怕,她很喜欢犬辅。”沈玄度先拉着稚桔往里走,稚桔一进去就扑在一个男人身上。 江听岁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男人,还是她前世认识的。 “赵将军。”江听岁微微俯身行礼,喊出他的名号。 镇国公独子赵嶙,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京城中虽常不见此人,但却留存着他的神话,战功可与当年的镇国公匹敌。 经数次边疆之战后,赵嶙整个人变得更加沉稳,威严自成。 “稚桔经常同我谈到你,说虽是一面之缘,但仿佛很久以前就见过。”赵嶙放下手中的酒杯,“永宁侯府三小姐,看来与外界所传言的大不相同。” “外界传言或真或假,但过了三个人的嘴,那就比唱戏的还精彩,将军听到的,我可不认。” 江听岁边说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沈玄度沉默地坐她旁边,也就是赵嶙对面。 冬枳自打一进来,就腿犯哆嗦,拉着大将军的狗绳收紧、收紧、再收紧,直到大将军被勒得忍不住叫出声。 三人闻声而去,冬枳吓得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江听岁说:“它乖,你把它放了,叫它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 冬枳呆愣地撒开狗绳,再呆愣地点点头,低头一看,大将军确实乖得很,不叫不闹,安安静静蹲在地上,目光追着江听岁。 雅间里最慌张的,倒成了她。 江听岁知道她紧张,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 “这条狗看起来不错,江姑娘哪里买的?”赵嶙怀里抱着稚桔,朝她问话。 “山里捡的。”江听岁抬头道,“它就待在我马车前怎么也不走,我见它是个守院的好手,便留下了。” “为何不走?”一直沉默不出声的沈玄度突然开口问。 “为何不走?”稚桔俏皮的跟着问了一句。 江听岁朝她笑,见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便道:“因它有个快要死的妻子。” 那是个下雨天,因雨水冲刷,泥地并不好走,因此马儿走得极其缓慢,突然路中间蹿出个野狗来,车夫急忙拉停缰绳。 大雨滂沱,野狗也不走,就蹲在原地,任那车夫怎么叫唤怒骂都不肯挪动一下。 江听岁在马车上自然也感受到了,撩起车帘询问怎么回事,便看见了野狗,也就是大将军。 刚认识的大将军还很瘦弱,瘦得像皮包骨,目光宛如一个垂暮老人,生生被人拔干了所有力气一般。 车夫转头对江听岁说:“我这就把它赶走!” “不必。”江听岁叫冬枳递过一把伞,撑着伞踩在湿润的泥地里,朝大将军走去。 “你即是一动不动,也解决不了任何事,饿了还是有事相求?”江听岁盯着大将军,也不知它听没听懂。 车里的冬枳和杨柳探头往外看,隔着层朦朦胧胧的雨幕,不远处的一人一狗显得格外和谐。 冬枳小声道:“小姐跟它打同一把伞。” 杨柳哼一声:“一条脏狗而已。” 天上乌云重重,好像下一阵天雷就要滚滚而来,它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终于肯挪动脚步,掉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江听岁提了提裙角,跟着它走,伞稍稍倾斜在它身上,它好像也知道,故意放慢速度,使他们能并步前驱。 冬枳不放心,又提了把伞跟过来。 路程不算长,在灌木丛的掩映下,江听岁看见一条奄奄一息的母狗。 母狗看见她,扯动呼吸凶猛地叫,直到大将军走到母狗身边,用脑袋温柔地挨着它。 江听岁蹲下身,试探地伸手,母狗开始还会叫几声,后来好像知道她对它没有伤害,便温顺的随她动作。 “你想让我救它?” 江听岁看了眼母狗,论救,如何救? 大将军用爪子拉了拉,江听岁跟随它的动作,发现母狗的肚子被划开一条缝,缝的边沿有血水淌下来。 只是血水刚淌下来,就被大将军舔舐干净。 “小姐,它快不行了。”冬枳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大将军看着她,发出一声呜咽。 那呜咽声比江听岁听的哀曲还要难过,还要痛心,她以为自己经历过两世,心肠早就硬了,可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它必会终生相随 江听岁俯下身小心翼翼把母狗抱在怀里,迎着雨幕往回走,泥土堪湿。 冬枳拎着把伞,手上又打一把,时时刻刻关注自家小姐有没有被淋着。 到了马车前,江听岁先把母狗交给车夫,说了句小心着,上了车,又重新把母狗抱回来。 冬枳看了眼里面,道:“小姐,我就在下面跟着,反正马车走得慢。” “不用。”江听岁将母狗放在自己腿上,“上来。” “可……”冬枳看了眼里面,野狗肯定也是要上去的,那坐不下啊。 “上来。”江听岁又说了一遍。 自家小姐脸色好可怕哦,冬枳小心翼翼瞧了一眼,连忙哎了一声,麻溜地滚上来。 “你,下去!”江听岁用目光示意杨柳。 杨柳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小姐,我……” “下去!”江听岁有些不耐烦了。 杨柳看了看冬枳,又看了看江听岁,脑袋一缩,不情不愿走下去,下去前还从冬枳手里顺来一把伞。 江听岁眼不见为净。 冬枳上来后,江听岁原本想让大将军也上来,结果大将军死活不上来,起初她以为它是听不懂,直到车夫把它拽上来它又跳下去后,江听岁懂了,它不想上来。 “由它。”江听岁见它固执,便不多言,转头对车夫道,“先去兽医那里,找最近的一家。” 车夫面露为难:“距离进城还有段时间,最近的也很远。” “那就加快速度,挑平滑的路走。”江听岁也知道艰难,马车颠簸,对母狗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若是慢了,对母狗也不好,只能中和一下。 马车重新启动,走了一会儿,江听岁撩起两旁的车帘,探头往外看,大将军正慢跑跟上马车。 大将军的身后,杨柳一脸水意,狼狈又疲惫的跑跑停停。 大腿上的母狗呜咽一声,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充满感激。 江听岁不忍心地看向别处,救不救的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救回来了吗?”稚桔打断她的话,问她。 江听岁饮下一杯酒,缓了缓,这才开口:“失血过多,难以救回。它剩下一口气,在被抱下来看见野狗时,那口气才断。” 稚桔怅然,重新躲回赵嶙怀里,过了一会儿,有细碎的哭声传出,赵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无语凝噎。 “后来它就跟着你了?”沈玄度替她斟了一杯酒。 “嗯。”江听岁说,“把母狗埋了后,它留在墓前不肯走,我便提前走了。入了夜,要过城门的时候,侍卫说后面有一条狗,问是我们的吗?我才知它跟了一路。” “我想这一来二去也算有缘,便把它留下了。”江听岁笑道。 回忆当时,她也很诧异,当她再次掀开帘子回头看它,它隔着好几米安安静静与她回望。 年少时她曾听别人讲过狗忠贞的故事,到她自己亲身体会,却是一份浓浓的情意。 “经此事故,它必会生死相随姑娘。”赵嶙淡淡笑开。 江听岁执起一杯酒,笑道:“狗各有志。” 哭好的稚桔抬起头,呆呆看着大将军,倏尔转头问江听岁:“姐姐,它叫什么?” 江听岁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冬枳连忙抢答:“大将军,它叫大将军!” “……” 室内一片安静。 江听岁默默的用手掩面,唇齿抽搐。 冬枳嘴快后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惊慌地伸手捂住嘴,两眼瞪得溜圆。 偏偏听到自己威武霸气名字的大将军还配合的汪两声。 室内更是安静如木鸡。 直到清脆的笑声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稚桔笑得停不下来,她捂着肚子笑,乐呵地说:“爹爹,你也是大将军,大将军也是大将军!” 赵嶙闷着一张脸,嗯了一声。 沈玄度嘴角微翘,很快又压下,他状若无意地问:“为何取这个名字?” 看向江听岁,见江听岁依旧掩面不想说话,又看向冬枳。 死死捂着嘴的冬枳眨眨眼,一脸的逼不得已,沈将军好可怕啊,冬枳承受不住沈玄度的眼神施压,哆哆嗦嗦说出口。 “小……小姐说,大将军多保家卫国,她……她的大将军也得保家卫她。”冬枳说完后心虚地看了自家小姐后背一眼,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讲了个乐呵,赵嶙道:“无碍,我看它称得上这名字。” 江听岁放下手,要笑不笑的,“赵将军抬爱了。” 名字事一过,气氛反而融洽了许多,待酒壶喝完,稚桔吵着嚷着要去看戏。 赵嶙此次出来原本就是陪他家小宝贝出来玩的,稚桔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也会陪着。 江听岁不由多了一句:“是京城里最大的勾栏吗?” 赵嶙转头:“正是。江姑娘要不要一起?” 稚桔趴在赵嶙肩头,朝她卖萌:“姐姐一起去嘛,我要姐姐抱我。” 说着,稚桔意欲从赵嶙身上下来,赵嶙拍了拍她:“使不得,你这身量,得压塌江姑娘。” 稚桔努起嘴,不高兴:“爹爹这是说我胖了?” 赵嶙被她逗笑,摸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人小鬼大!” 沈玄度走在身后,对江听岁说:“江姑娘,请。” 冬枳附在江听岁耳边说:“小姐,回去晚了永宁侯又得说你了。” 她这声音与其附在耳边,倒不如直接说出口,省得江听岁被她吵的耳刮子难受。 “不碍事。”江听岁说,“你先回去,带着大将军一起。” 冬枳一脸为难:“那小姐你怎么回来啊?” 若是她先走,剩小姐一人去看戏,两个大男人身边跟着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旁人不会说闲话吗? 冬枳并未意识到,即使她在,旁人还是会说闲话。 不过几个当事人全然不在意,冬枳也只好装作不在意。反正她相信她家小姐,英明神武的小姐。 江听岁转头看向沈玄度:“沈将军今晚忙吗?” 这话得细思量,沈玄度双手覆在背后,低头间暼见某人笑得一脸灿烂,他道:“无公务在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沈将军的手很好看 酒楼是个消遣的地方,高朋满座的勾栏瓦舍更是人群如潮。说书的尚且还有几个茶水观众,勾栏里都是如玉的唱戏女子,纤柳之姿,哟呵打趣的也挺多。 此番勾栏里来了大人物,为了观感好,自然是坐在最中间。 赵嶙对唱戏什么的不感兴趣,但稚桔还挺喜欢听这个咿咿呀呀的,他又不能走,没过一会儿,赵嶙就正身瞌目了。 江听岁坐在沈玄度身侧,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案几上。 台上唱的这出戏,她听过。 前世入勾栏那些年,前前后后的戏她都听遍了,听到耳朵长茧,新曲目搁置了一年又一年,还没个新花样出来。 现如今再听,竟能听出点别的味出来。江听岁撇下眼眸,案几的另一边,某人手里拿着两个核桃捏了半天。 他掌心宽厚,手指瘦长挺直,手背上青筋隆结,虽不似白净书生细白,但有力。 江听岁以前颇喜欢那些书生的手,如白脂玉一般,够赏心悦目。可能年纪大了,倒更喜欢沈玄度这种,在血沙冰河的淬炼下,更欲。 “看什么?”沈玄度从她看过来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原本以为她礼貌性地看过后就结束了,没想到盯着看了很长时间。 看到他突然有点不自然,手中的动作慢慢放轻,最后干脆停下手中动作。就这样,她还瞧着,他实在忍不住,便问出声。 “沈将军的手生得好看。”江听岁抬头,目光不卑不亢,没有一点偷看被抓的狼狈与慌张。 说他手好看的,她是第一个,沈玄度道:“姑娘过奖了。” 江听岁瞧他的语气不是很坦诚,略显敷衍,又解释一次:“我说的是真的,沈将军的手比一般人的手都要好看。” 旁边赵嶙还没醒,眼睛始终闭着,倒是稚桔往这边不解地看了一眼。 沈玄度低咳一声,放下手中的核桃,从容淡定收回手后才回答江听岁的夸奖:“多谢。” “……”江听岁眨眨眼,没了? 就说两个字? 对面人还真就说了两个字。 真是惜字如金。 江听岁小幅度的瘪嘴,缺了看戏的心思,低下头开始把玩自己那双手。 今日她心情好,涂了丹蔻在上面,乍一看,更好看了。 这场戏结束后又来了一场别的,赵嶙在换场的时候问了稚桔一句,要不要走?稚桔摇摇头,豪言壮语道:“爹爹,我今天就住这了!” 这可把赵嶙吓得一激灵:“乖稚桔,再看一场就回去。” 说完,两眼一闭,继续入睡。 江听岁忍着笑,问沈玄度:“稚桔以往都是这样吗?” 沈玄度:“分人,分情况。” 江听岁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挺精明。” “若说精明,这老人跟小孩不相上下。”江听岁转头望着沈玄度,“沈将军喜不喜欢听故事?” 沈玄度微微颔首:“愿闻其详。” …… 京城来了个说书人,说书人不贴假胡子,头发却苍白,配上素衫,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 他每天只说一次书,而且每次说书的内容都一样。 醒目一拍,众人提起精神。 “大火烧了城墙,护城河水遍体通红,上有人倒下,下有人放箭。这仗,不好打啊!前来侵犯的敌国精兵上千,我国却穷困潦倒,如何!如何是好?” “火光滔天,可恨用来搭木垒的撒在了红秀楼,可恨将士一身铠甲比不上闺中人的轻罗帐!” 下面有人出声:“你也在?” “当然!”说书人吹鼻子瞪眼,“我在城外方圆几十里外给人说书呢!”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接着后面是接踵而来的哄笑声,一片连着一片,场景看起来颇为搞笑。 说书人大怒:“尔等!胡闹!” 下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 “那位说书人活得还好?”听完江听岁讲的故事后,沈玄度拍了拍手,问。 江听岁回想了下:“衣食无忧,功名皆在。” 沈玄度眼里藏着不相信:“真是个故事?” 一个说书人被重用,听起来不太实在。可他也不是糊涂人,江听岁故意讲这个事给他听,难道就只存了玩笑的心思? 江听岁将目光重新投放到戏台上:“我也是听别人道听途说的,沈将军听完后只当解个闷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玄度憋出两个字:“有趣。” “……”江听岁眼神忍不住游移,随后侧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微翘起。 这出戏,看得人心情还不错。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稚桔才肯回去,赵嶙颇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怀里抱着稚桔道:“我就先回去了,江姑娘,就此别过。” 江听岁微微颔首。 “玄度,路上小心。”赵嶙嘱咐完,抱着已在梦乡的稚桔先回去了。 夜里风大,沈玄度走在前面,江听岁也不急,缓缓跟在他身后,但也没敢靠太近。 走了一会儿,沈玄度停下,他转过身,“永宁侯府在哪?” 江听岁正在想事,沈玄度突然停下来导致她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人早已经撞上他的胸膛。 真似那铜墙铁壁,江听岁抬手摸了摸鼻子,一边轻揉着鼻子一边抬头皱着眉:“什么?” 她没听清。 沈玄度失语,片刻后,他又重新问了一次。 江听岁听清楚了,她指了指前面,道:“不远,就穿过前面这条街,再拐个弯就到了。” 沈玄度听罢转过身,不再看她。 江听岁盯着他的背影,有时候她觉得,沈玄度这人,是真无趣。 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好,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说话也不会多说,或者惜字如金,真是称得上简洁有力这几个字。 可他身份了得啊,江听岁心里打着小九九,看沈玄度就重新踱了一层光。 直到两人在永宁侯府不远处停下。 “今日谢谢了。”侯府大门紧闭,没什么人出来,江听岁余光瞟了一眼后立马转回来。 沈玄度轻嗯一声,后再无话。 知道他交流有问题,江听岁也不为难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玄度突然开口,“疼不疼?” 江听岁一脸茫然地转过身:“……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夺了他的玉佩 “鼻子疼不疼?”月色掩映下,沈玄度问出声。 永宁侯府外寂静如初,江听岁在这一方寂静中轻笑出声,“沈将军怎么现在知道问了?” “无碍,痛一会儿就过去了。”江听岁接着又说完这句。 但说完后,她总觉得哪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 沈玄度:“那好。” 他的话永远都那么少,江听岁知道自己勉强不来他,可又不打算这么放弃。 “那……”江听岁突然走至他身前,靠近,一手扯下他腰间的玉佩,转身,挥手摇了摇手中抢来的玉佩,走得潇洒,“来日再会!” 永宁侯府的门开得及时,江听岁迈着步子上台阶,正准备扣门,大门已及时敞开。 小厮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低头不言。 江听岁快速跑进去,她知道他不会追过来要玉佩,但头一回做这种事,总归是不一样的。 天真黑,江听岁趁着夜色行走,回想今天的一切,觉得还不错。她本就是奔着沈玄度去的,若不是,谁还会挪这么些时间出来。 “小姐!”面前冬枳捶着胸,“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江听岁将玉佩揣进怀中,看向冬枳:“怎么了?” 冬枳:“你回来太晚了,奴婢担心您!” “……”江听岁猛地眨眨眼,“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冬枳走过去挽着自家小姐,缓慢往前走:“倒也没,二夫人和二小姐都挺安分的,奴婢猜是这次惩罚让她们收敛了,应该是知道小姐的厉害了!” 江听岁呵笑一声,她们是合谋着做大事呢,怎么会无声无息? “只是……”冬枳停顿了下继续说,“祖母出来了。” 原先祖母在自己屋里长伴青灯古佛,只是到饭点就送去膳食,不曾过问侯府之事。永宁侯因此做事也猖狂了些,容许花氏这个小皮娘上蹿下跳。 现如今祖母突然出来,难免让人猜测,是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听下人说,侯爷在祖母院里跪了好长时间,回来的时候路都走不动了。”冬枳附在江听岁耳边小声说。 “他扶妾上位,对正妻不闻不问,祖母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江听岁正说着,耳边传来一声讥笑,紧接着是张扬跋扈的声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妹妹回来了!”江仁欢的嗓音颇尖,配上讽刺的话语,让人觉得更加刺耳。 江听岁瞥了眼她,先让冬枳回去。冬枳搀着她的胳膊不想走,被江听岁一把拉开,哄着道:“听话。” 小姐需要孤军奋战,冬枳眼里藏着担忧,不情不愿地走了。 “走,湖心亭的风挺凉快的,去吹吹?”江听岁瞧着江仁欢,率先往前走。 “你又想干什么坏事?”江仁欢也遣了身边的丫鬟,跟上她,“我告诉你,这回我不会上你的当!” 湖心亭是府里难得奢侈的一块地,从湖中央延伸一座亭子出来,往往永宁侯府招待客人就喜欢挑这地,夏天够凉快。 俨然冬天是不太适合的,但是个适合说悄悄话的地。 夜晚冷风吹散湖水,吹得人衣角飘飞。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玉壶,旁边放着几个茶杯。 江听岁在石凳上坐下,冷风裹携湖水的味道从背后而来,她拿起玉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杯茶水。 茶水早就没了热气,冷嗖嗖的,跟这冷风一般。 “你神经病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大将军追着咬之后,江仁欢说话越发没分寸了,像个奔放的大脚丫子。 “你要在这吹冷风你自己吹,别拉着我!”江仁欢哆哆嗦嗦抱着身子,全然没有刚开始的趾高气昂,转身就想走。 “你不想嫁给豫王吗?”江听岁搁下已冷的茶水,抬头看向她。 江仁欢顿住,停在原地。 江听岁盯着她的背影,继续说:“豫王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之姿。如今他与太子明争暗斗,从明面上来看,是太子略胜一筹,可豫王敢明面上和他争夺,背后没有靠山,那是不可能的。” “若他一朝得势,做了那最高位置的人,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不心动?”江听岁一点点将事实扒开给她说。 “你胡说什么!”江仁欢紧张地往四周看,湖面风越吹越猛,吹得人格外清醒,“这可是要掉头的话,你想死别拉着我!” “别紧张。”江听岁站起身,拉着她往石凳那里走,按着她的肩膀坐下,“现在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人听得见。” “你想做什么?”江仁欢看着她。 “没想干嘛。”江听岁往另一边走,坐下,“我之前与豫王的婚约算是作废了,爹爹定然也是这么想的,你何不把握这个机会,试试呢?” 那次永宁侯与萧宴谈了许久,又叫了江云初进去,她不信江云初没说什么。她既不想嫁于萧宴,那除了她,舍去江仁欢,拿得出手的,终归还是她江听岁。 江仁欢道:“就算没有你,还有江云初,爹爹必然会选择她,哪里轮得到我!江听岁,你弄这一出是不是想挑拨离间,看我们争斗。” 夜色间窥不得一丝天光,昏昏沉沉的,江听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淡淡道:“挑拨离间的,可不是我。” “你仔细想想,你这些年来,每次明里暗里给你消息、教唆你做事的,是谁?”江听岁说,“有很多事原本你不必淌这趟浑水,最后你也不会被爹爹惩罚。” “是谁专做借刀杀人之事,用你这把锉刀去挑衅我,让你做坏人,让她坐收渔翁之利。”江听岁盯着她,湖水泛滥而来,湿了亭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仁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很显然,她现在完全不是江听岁的对手。 “你知道豫王背后的靠山是谁吗?”江听岁打算再给她一重击。 豫王萧宴没有靠山那是不可能的,倘若一个人单枪匹马孤军奋战,太子萧清还会有所顾忌他吗? “你过来点。”江听岁微微探过头。 江仁欢半信半疑,她憎恶江听岁,憎恶和她有关的一切,可她现在又不能不听她的。 “你想干嘛?”江仁欢遮掩住厌恶,微微凑过去一点。 江听岁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江仁欢瞳孔蓦地放大,里面盛满了惊恐。仿佛有一口冷气,吹散进身体每一个角落。 四肢具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说书人 “此话你听听就好,切不可说出去,说出去了脑袋可就没了。”江听岁看着对面江仁欢惊恐的模样,“藏在肚子里藏好了,就是别人如何抽丝剥茧也别说。若是你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指认我,我也不会认的!” 江听岁知道江仁欢听到这个答案必然会惊讶,只是她还是务必要告诉她这一点,倒不是什么出于善意的提醒,但它牵扯到侯府,那就不行了。 “不可能!”江仁欢不信,“他明明是……” “住嘴!”还没等江仁欢说完,江听岁立马喝声止住,“你想死吗?” 眼前的江听岁格外可怕,江仁欢暗了暗脸色,不情不愿闭上嘴。 而在她的身后,长亭回廊的背后,隔着遥遥距离,江云初站在那,也不知站了多久。她身边跟着她那个同款微笑脸的丫鬟,正目光夺夺望着这边。 见江听岁望过来,江云初恰到好处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在黑夜与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虚伪。 …… “来人啊,来人啊,皇天后土下,待我清薄啊!”阴暗的牢狱,地面坑坑洼洼,墙角蹲着一只觅食的老鼠,有个老人靠在冰凉的墙壁处,合衣而坐,嘴里喃喃出声。 “这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要出去,我要出去!”老人一头白发格外显眼,突然爬到栅栏处,两只嶙峋老手抓着栅栏,凶狠的两眼往外张望。 这个点,牢房的侍卫大多在划拳喝酒,笑声盖过一切声音,谁还会注意到他的呼求。 “人呢?”老人颓废的一屁股坐下,脸上戚戚然,嘴里在念叨,“想我一世英名,说书说了大半辈子,最后却栽在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苍天啊,连颗老鼠屎都闯不进来的地方,让我这个耄耋老人在这受苦受累,待我不公啊,不公啊!”说着,老人欲要哭出来,两眼泪汪汪,举目皆凄凉。 自右边来了个差,他刚剥了一个花生路过他,听完老人的念叨后实在忍不住又退了回去,退至他面前道:“老头,你要点脸吗?就你还耄耋,瞧你壮的,油水吃得够多!” 老人被他说得脸一阵红,指着他气不成声:“你……你……你胡闹!” “还有咱们这牢房可温暖了,连老鼠都喜欢在这安窝。”这差使指着墙角,“这不就有一个老鼠陪着你吗?” 老人呆滞地转过头,果然在墙角看见那只肥大的老鼠,看来,油水吃得挺多的。 那老鼠正目不转睛盯着他,像盯着罐里的蜜饯一样。 馋! “别叫丧了,再叫也没人来搭理你。敢在京城这等地方说城国是非,不当场埋了你算好的了。”差使又剥了个花生扔嘴里,摇摇晃晃往前走,小声道,“还不如说些淫词艳曲。” 这话被老人听见,在虚空里朝他挥了一拳。 “什么玩意儿!” 老人往地上呸了一下。 盯着他的老鼠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起伏,最后略带鄙视地瞅着他。 “你也来嘲笑我。”老人觉得牢房里的老鼠成精了,他威胁道,“信不信我抓了你烤火吃?” 老鼠静默一会儿,最后掉个头,拿屁股对着他。 岂有此理,老人站起身,欲奔那没人性的老鼠去,誓要捉住它。 外头的侍卫打得热闹,喝酒容易喝大,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碰上来检查的,满盘皆输。 说来还真来,好不容易喝大一回,前年不来,昨日没来,今日来了。刚吃完花生的差使盯着对面一路人,惊讶得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张着嘴。 林滞看着眼前倒了一片的狱吏,微微蹙眉,他盯着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差使,问:“牢头呢?” 差使瞧着这些个大人物,手动合上张大的下巴,手哆嗦地指向醉酒的人群中最肥的那一个。 林滞覆手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狠,他指挥一个手下:“拿水,泼醒他们!” 随后又转过头,朝旁边的男人微微俯首:“让沈将军看笑话了,手下不懂事,是我治下不严。” 牢房够闷,够没人气味,偶尔喝点酒他也能理解,但职务在身,万不可懈怠,更不能像现在这样,在工作时间喝的酩酊大醉,猪都叫不醒。 沈玄度道:“小惩大诫,林管营看着办即可。” 林滞点点头,不忍再看这一群泼猴,拱手请沈玄度往前走,又差了刚才那个差使带路。 沈玄度这次来是为了见一个被捕的突厥人,那人嘴巴紧实的很,任凭别人用什么办法都不肯开口。 他被关押的地方在最里边,极其寒冷。 途径老人那,人还未到,先闻其声。沈玄度被他的破口吸引过去,就见一人佝着腰背对着他,手里捏着只老鼠,另一只手指着老鼠,嘴里嘀咕不休。 “好你个小东西,还看不上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京城内大名鼎鼎的说书人。”老人气愤不已,想他竟然被一只老鼠给鄙视了,何其悲哀。 “你没听过?”老人摆了摆袖子,“我讲给你这个蠢东西听。” “想那天,大火烧了城墙,护城河水遍体通红,惨啊,怎一个惨字了得……”老人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沈玄度在原地顿住,看这个自导自演的老人。 有趣,着实有趣。 这说书的内容,还能跟她说的一模一样不成? …… 另一边,江听岁借着室内烛光铺陈纸笔,墨水不小心染了一角,晕开在四周,惊心动魄。 她拂袖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一笔一划皆到位,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行竹。 门外有剪影轻声道:“小姐,该睡了。” 常嬷嬷这些日子总催着她早睡,江听岁停下笔,“知道了。” 她拿着写了名字的宣纸靠近烛火,这是最后一盏烛火,外面的风吹不进来,它也不熄不灭。 江听岁将宣纸靠近烛火,火纸相融,慢慢的,将宣纸吞噬干净。那上面的字,也全然不见,只余下残留的灰烬。 她吹落蜡烛,合衣入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早膳吃到正午 大将军惯会叫人起床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门外转悠,晃悠来晃悠去,时不时王屋里汪一声,俨然不想让它的主人睡个好觉。 江听岁伸手扯过被子,拉至头顶,将自己埋在暖和的被褥中,一点都不想起来。 直到那催命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合着人的声音:“小姐,永宁侯传你去用膳。” “说我病了。”江听岁从被子中出声。 常嬷嬷贴着耳朵在门边,费了好大劲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无奈叹口气,道:“小姐,今日祖母也在。”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里面传来物品撞击的声音。 常嬷嬷一惊,忙推开门走进去:“小姐怎么了?” 江听岁揉了揉睡眼:“这几把椅子放得不够规矩,把我撞倒了,无碍。” 常嬷嬷提起来的心又放下,她看了眼还未穿衣洗漱的江听岁,不由道:“小姐,时间不等人啊,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叫他们说了闲话。” “没事。”江听岁坐到菱花镜前,“左右都是要被人说的,哪一点她们不逮着往死里说。” “来了来了!” 江听岁刚说完,冬枳端着洗手盆进来,盆沿放着帕子,还冒着热气。 “搁这。”江听岁指了指身旁的案几,随便打理了下头发,拿起帕子就往脸上揉。 “哎哟小姐,您可别这么糟蹋自己。”常嬷嬷真看不得江听岁这么揉腻自己的脸。 “行了行了。”江听岁笑着说,“你们都出去,我要换衣服。” 冬枳摆着小脸:“小姐可得穿好看点。” 江听岁懒得听小丫头片子教诲,亲自起身关门,门外除了两人,还有牢牢蹲守的大将军。 换衣服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因为江听岁也没打算穿得有多好,她随手拿了件青色烟雨衫,头发用一只簪子挽着,看起来随性且慵懒。 祖母一向都不同他们用膳的,今日把一家人聚在一起,恐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惊动了她。 用膳的地方在正厅,江听岁换完衣服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可还是迟到了。 一行人像是商量好似的,就是不通知她,让她当个跳梁小丑。 “三妹妹来了!”江云初率先出声,她身旁的位置是空的。 江听岁走近,给他们行礼后才在江云初身旁坐下,江云初附在她耳边笑着道:“妹妹要注意时间呀。” 她声音不算小,江听岁能听清,用不着附在耳边说。 “让姐姐担心了。”江听岁笑着回应,陪她演绎姐妹情深。 “人既然到齐了,那就动筷。”祖母低头率先动筷,她鬓角脑后皆是白发银丝,不苟言笑。 “是,母亲。”永宁侯此刻跟夹着尾巴做人的猴子一样,低头俯首,不敢不听。 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大家各自都揣着各自的心思,祖母还没吃完,谁也不敢走。 偏偏祖母吃得特别慢,夹菜一根根的夹,吃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中间从不开口说话,别人说话她也不搭理,宛如坐定状态。 吃饭用了半个时辰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永宁侯手里握着碗筷,碗里一粒米都没剩,他试探地喊:“母亲?” 祖母恍若未闻,挑了他面前玉盘里的菜,继续吃。 “娘,咱还要在这待多久?”江仁欢小声问花氏,她不满这一顿吃了半个时辰的饭,屁股都要坐疼了。 花氏狠狠刮她一眼,示意她老实点,小心祸从口出。 见祖母仍没有吃完的趋势,大家都有点坐不住,江听岁双手垂至下面,再想祖母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能管理后院到如今这个位置,那必然是有手段的。她曾听说祖父在世时,祖母处理起与妾氏的关系,也并不容易。 但她胜了。 冬日的阳光虽迟但到,不知不觉到了正午,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江听岁瞧了眼还在吃的祖母,突然也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 她的动作引来众人纷纷注目,江听岁不慌不忙笑着道:“该用午膳了。” 江听岁刚说完这一句,低头吃饭的祖母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合着冷冰冰的饭菜,江听岁吃了半碗,她饭量小,吃不了太多,但也不能不吃。 江云初道:“妹妹若是饿的话,还可以多吃点。” “月盈则缺,用膳也一样,不可过满。不然撑大了肚皮,餐餐只会更多。”江听岁声音不大,落在安静的正厅,还算掷地有声。 江云初笑笑,不再说话。 当大家以为要坐一天时,祖母终于肯放下筷子,永宁侯赶紧递过去帕子给她擦嘴,生怕晚了一步。 祖母接过帕子,不咸不淡问了永宁侯一句:“今年是哪年?” 永宁侯答:“咸德十二年。” 祖母停顿了一下,放下帕子不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永宁侯颔首点头,认真倾听祖母说话。 “你也老了,”祖母看着永宁侯,抬手搭在他锦袍上,轻轻拍了拍后又放下,“儿女在膝下,这一生也算圆满。” “偌大一个侯府,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有你的功劳。” 永宁侯低头:“儿子不敢当。” 祖母眉目含笑,她一脸慈祥,容貌虽老却风韵犹存,稳重都藏在眼睛里:“倒是说了实话。不过你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是为难你了。” “你父亲在世时也同你一样,可他是个武官,你是个文官,武官战场上保家卫国,文官朝堂上谨献良言。礼行,你说说,于国,于家,你可有哪点做到了?” 永宁侯把头低得更低:“儿子惶恐。” “你从小就聪明,什么事该怎么做你心里都有数,却偏偏喜欢走弯路。我劝你你也不听,惹了麻烦又来找我擦屁股。”祖母话说得和气,“竟然这样我也赖不着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满座震惊,永宁侯额头上沁冷汗,他推开椅子猛地跪下,往地上叩拜:“儿子有愧于母亲。” “你起来,侯府还需要你这双腿撑着。”祖母剥了个橘子,突然转话题,“云衍是个可塑之才,这段时间跟着我,记得准时来报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三小姐要扰民泄愤 这话一出可谓是炸开了锅,江云衍准时到祖母那报到,这不是提前训练当家主人吗?只是永宁侯还好好着,这么快就差江云衍去报到,岂不是打永宁侯的脸? 江云初嘴角勾出浅浅的一抹笑。容氏永远一副恍若未闻的状态,整个人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只机械般抚摸怀里那只肥猫。 被点名的江云衍格外镇定,他起身朝祖母微微一鞠:“云衍听祖母的。” “你有异议吗?”祖母低头俯看跪在地上的永宁侯,“可有不满?” 永宁侯垂眸:“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祖母把剥好的蜜橘放进永宁侯的盘中,“你小时候惯爱吃这个,起来,总跪着也不是个事。若跪着能解决事,天下也不会有这么多亡魂。” “是。”永宁侯拂袖起身,重新坐回椅子时,江听岁总感觉他又沉重了几分。 也是,祖母这番言语,心平气和中无形施压,给他一重击。 年轻的永宁侯最盼望得到的是祖母的夸奖,如今年到中年,夸奖没得到,当头一棒倒是有。 “饭吃完了,人也该散了。”祖母扶着桌子边沿站起身,身后的老嬷嬷上手搀扶,扶着她离开。 剩下饭桌上的一堆人,心思各异。 容氏最早离开,她离开时嘴里轻声念叨:“鸟儿飞喽……猫儿跑喽……” 花氏和江仁欢见祖母一走,立马现出原形,也不装了。 “哥哥,妹妹在此先恭喜了。”江云初朝对面的江云衍道。 祖母金口一开,这事基本上就定了。 江云衍点头,随后又看向江听岁。 被注视的江听岁微微一愣,她看着目光直接赤裸裸投过来的江云衍,有些微怔,她在想,她跟这个哥哥的关系,很熟吗? 这么多年说的话应该不超过一封信? 不过别人看过来,她总应该说些什么的。 江听岁机械复制江云初的话:“……哥哥,妹妹在此先恭喜了。” 江云衍露出笑容来:“承蒙厚爱。” 江听岁:……她不厚爱。 不过,江云衍的笑容很亮眼,这应该是她从前世到这一世,见过他笑容最真的一次了。 …… 下午永宁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江听岁以为他转性要忏悔了,结果没过一会儿,下人来传,说是永宁侯喊她过去一趟。 没说是什么事,但永宁侯喊她,定不是什么好事。 江听岁那会儿正在逗大将军玩,岁末暖冬,好几天没下大雪,亦没有大雨,她还挺喜欢这个天气。 她想永宁侯找她,除了她和萧宴的事,好像也没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 “你虽背上不白之冤,但已经说清楚,豫王不是个小气的人,他懂你体谅你的难堪,你也不必再说什么不清不白,待我和豫王找个良辰吉日,就把你嫁出去。” 永宁侯挑了挑衣服上沾的灰尘,对面站着的江听岁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就知道永宁侯没有说服江云初嫁给萧宴,反而被江云初倒打一耙,劝说她嫁给萧宴。这前前后后,她派人去打听,结果江云初还装出一副已有心上人的模样,其心可诛啊。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永宁侯瞧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再说一遍。 江听岁收回思绪:“女儿明白。” 不就是先陪萧宴演演戏吗?没关系,她还是做得到的。 江听岁莞尔,正要再次开口说话,房门被人敲了敲,下人差来话:“侯爷,豫王带来话,说是今晚请三小姐在醉霄楼一聚。” 永宁侯抬头:“知道了。” 下人悄无声息来,又悄无声息地下去。 江听岁讽刺地勾起嘴角,难怪永宁侯以前不说,偏偏挑这个时候说,敢情是藏不住了,无奈之举。 “听见了你收拾收拾自己。”永宁侯说,“别穿的太寒酸,让人瞧了说我永宁侯亏待你。” 江听岁乖乖点头。 永宁侯交代完事情后就遣她走了,江听岁回自己院子,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将军做了个项圈,项圈里有个响叮当的铃铛,跑起来铃铛声响彻整个院落。 冬枳小声询问常嬷嬷:“小姐这是怎么了?” 常嬷嬷道:“估计被侯爷气到了,这会儿找点事做泄愤呢。” 冬枳:“……扰……扰民泄愤吗?” 这么大的铃铛声,远的听不见,近的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紧挨着小姐的江云初与江云衍,还能安生吗? “大将军真棒!”江听岁挑起筐箩的骨头扔出来,还在跑的大将军一嘴咬住,两只狗耳朵往后扬,眼睛瞪大,看起来,还真有点大将军的威武风范。 隔院,江云初手里的帕子都要被扭变形了,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得体微笑,江云衍往外看一眼,听这清脆的铃铛声,转头时勾起嘴角,朝江云初道:“三妹妹好玩性。” 江云初笑道:“哥哥不觉得太吵了吗?” 每一次铃铛响起,都像是对她的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三妹妹沉寂了那么久,玩玩也是应该的。”江云衍喝下一口清茶,“她想做什么就由去做,于我无碍。” 江云初的笑顿在脸上,她转头看向江云衍,她这个哥哥,倒是会说话啊。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祖母那里了。”江云衍站起身,江云初正准备站起来,被他叫住,“不必相送。” 路程很短,江云衍从江云初的院子走出来,没走几步,刚好看见风驰电摩的大将军叼着骨头奔腾狂跑,从他眼前一掠而过。 他走上前,停在她院子门口。 江听岁不咸不淡看他一眼,那眼神颇有一种老娘今天心情不好,别惹老娘,否则老娘要你好看的气势。 不过敷衍话还是要说的:“早啊,大哥哥!” 江听岁很没感情地说出口。 江云衍抬头看了眼已渐渐昏沉的天,笑着道:“早。” 说完,他也不多留,从原路返回,身后铃铛声阵阵,竟是如此动听。 江听岁愣了愣,她想,这就没了?不是来找茬的?她这个哥哥怎么如此与众不同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萧宴塞美人给沈玄度 泄完愤,江听岁总算想起了正事。 萧宴请她去醉霄楼一聚,她当然得去赴约,不然落了个不识好歹的下场,京城里的口水沫子能喷死她。 常嬷嬷:“嬷嬷给小姐提个建议。” 江听岁:“说。” “穿好看点。”常嬷嬷道。 小姐日常穿的太随便,总给人一种没个正形的感觉,皇家注重礼仪,这方面马虎不得。 江听岁随手挑了一件,嘴上却应着:“行。” 嬷嬷无奈。 去了醉霄楼,江听岁身边带着冬枳,一进去就有小二过来问她是不是永宁侯府三小姐,见她点头便领着她往二楼去。 二楼的风光倒是好,小二径直走,领着她到一雕花雅间,领到门前便走了。 江听岁正准备敲门,手刚放上去,里边就有人道:“进。” 寻常人察觉不出,萧宴定然能察觉出,江听岁并不感到诧异,她推开门走进去,就瞧见正中央的萧宴,手里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正看着面前的伶人弹唱琵琶。 “豫王。”江听岁依着礼数,给他行礼。 萧宴这人长得深邃,抬头看向你时眉目不由自主的狠戾,因而前世江听岁总认为他厌烦她,否则怎么会时时都是这副表情。 他此刻的表情也耐人寻味,看见她时把那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最后勾唇笑了笑,又转过头继续听弹唱,片刻后才道:“西域的葡萄,坐下一起吃。” 案几上用琉璃杯端着新鲜可口的葡萄,江听岁目光淡淡看过去,走上前坐在萧宴对面,也没拿那葡萄吃,安静坐着听美丽的伶人弹唱琵琶。 萧宴回头瞧她一身行头,简简单单的青色素衫,木簪束发,比尼姑庵的尼姑好上一点,他道:“永宁侯府是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 江听岁知道他几个意思,温婉回答:“回王爷,侯府既没有缺我吃的,也没缺我穿的。” 根据江听岁对萧宴的了解,他应该最不喜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了,这样的女子对他没任何用处,反倒惹一身骚。江听岁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就乐意扮这样的女子,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 果然,萧宴听她温温弱弱的回答,顿时没了再问的兴趣。 江听岁也乐得轻松,反正萧宴此番约她前来只是给世人看的,他没那方面的兴趣,她更没那方面的兴趣,但…… 为什么还不放她走?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前面的伶人换了一曲又一曲,萧宴始终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王爷,夜深了。”江听岁提醒。 萧宴手点在案几上,闻言抬头:“三小姐是在提醒我什么?” 江听岁闭着嘴,听他嘴里满口胡言,气得转身,不欲与他理会。 而萧宴留她到现在的事情,也有了解释。 “进。” 门口边又进来一人,江听岁转头看去,刚好与来人视线撞了个满怀,她眉头微微蹙起,怎么是他? 萧宴在搞什么? “沈将军姗姗来迟啊。”萧宴头也没抬,对后面的人道。 来人正是沈玄度,沈玄度目光复杂地看了江听岁一眼,右手向后关上门,道:“家事,望豫王见谅。” 萧宴抬手:“无碍。” 说完,他又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听曲,这位可是醉霄楼里最有名的伶人,沈将军,你还没娶妻?” 萧宴话锋陡转。 沈玄度未娶妻,这件事京城里人尚皆知,萧宴何须多此一问。 “未曾娶妻。”沈玄度答。 “安阳公主前些日子塞了些美人过来,沈将军挑几个走,将军好不容易回京城一趟,不可轻待自己。”萧宴转头,示意他坐下,“沈将军万不可辜负本王一片好意。” 沈玄度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没坐,拱手道:“王爷的一片好意玄度心领了,但男儿带兵打仗,不应该束缚于儿女情长,应当保家卫国。” “好!说得好!”萧宴突然鼓起掌来,吓得还在弹琵琶的伶人顿了一下。 只见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萧宴眼尾狭长,他眼含深意地看向江听岁,“沈将军一片丹心,三小姐可听明白了?” 江听岁猛地抬头,刹然失色。 好一个声东击西。 沈玄度脸色越来越暗。 江听岁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面前这人的阴险脸皮撕了喂大将军吃,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萧宴都一如既往的阴险狡诈,眼钩子里藏着的,都是满满的算计。 这一场聚会,岂止一箭双雕? 先是喊她来,让世人知道她与他的好事将近。又喊沈玄度过来,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她与他断然不可能,同时又用他的话亲自去敲醒她,真是够狠的。 想必是这几日她与沈玄度走得近,碍着萧宴的眼了。 江听岁气笑了:“男子带兵打仗保家卫国,不是更该有个人主内,待他回来时托起一片风尘,送他温暖吗?” 萧宴逼他说出这番话,前面又说要送美人给他,羞辱他之后还讽诫他,逗他玩呢?不说沈玄度听不听得下去,反正她是听不下去。 萧宴面色一沉,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语气也变得低沉:“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反驳王爷的意思。”江听岁莞尔,“只是劝告王爷,别寒了百万将士的心。” 房屋骤然安静,伶人突然停住弹唱,江听岁转头一看,发现伶人的手指染上鲜血,而她本人也是一脸惊恐。 萧宴倏尔笑了,他道:“三小姐说的是,沈将军为国为民,确实不该孤身一人,这样,由三小姐亲自挑选,看哪家小姐配得上沈将军,最后由本王谏言请求皇上赐婚。” “三小姐,这法子你还满意吗?”萧宴又转头看向沈玄度,“沈将军,本王的安排你可同意?” 沈玄度藏于袖中的手慢慢捏紧,他是太子这边的人,豫王如此刁难他,仅仅是因为江听岁吗? “我不同意!”江听岁拍案而起,强买强卖的事,她可不干。 “这还没有你说话的份!”萧宴声音骤然变大,他浅浅勾起嘴角,又放慢语调,“三小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三小姐醉了 江听岁一口气提在喉咙里,堵着出不来下不去,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缝里,忍着让自己不那么冲动,以防一巴掌打上去。 “臣接受王爷的好意。” 沈玄度打破剑拔弩张的局面,他俯首作鞠,腰板却挺得笔直,宛如一棵正当年华的青松。 “听了一晚上的曲儿,本王也乏了。”萧宴从椅子上起身,“都散了。” 路过沈玄度时,萧宴停住:“沈将军腰间是不是缺了个玉佩?” 沈玄度凝目,不说话。 “被小猫偷了?”萧宴轻笑,“猫看起来温顺,其实最容易背叛主人了,要本王看,就应该把它的爪子都剁了,才会安分。” 夜晚的醉霄楼当真称得上醉里仙境的美称,萧宴大阔步走出去,沾了胭脂水粉的姑娘醉醺醺的经过,被萧宴的手下猛地一推,推出几米远。 “有病啊。”姑娘嘀咕一句,在看到来人时,又慌慌张张闭上嘴,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待他走后,江听岁终于忍不住,抄起案几上的琉璃杯猛地向外砸去,鲜美的葡萄滚落一地,掉在沾满荣华富贵的地面。 有几颗滚落在沈玄度脚边,沈玄度弯腰一一捡起,他用柔软的衣袖擦了擦葡萄上的灰尘,最后丢进嘴里。 葡萄鲜美多汁,有点酸有点甜,沈玄度轻声说:“葡萄没有罪。” 江听岁凶神恶煞地朝他看去:“我知道!” “……”沈玄度被她唬得一顿。 “三小姐不必动怒。”沈玄度轻笑,又带皮吃了一颗葡萄,“这件事是我同意的,与三小姐无关。” 左右萧宴都会为难他,如今借她为难他,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我只是气不过。”江听岁往外走,从二楼的横栏往下看,一片武汉眼朦胧,像罩了一层薄纱,怎么看都不真实。 沈玄度走到她身边,俯身往下看,“三小姐看出什么没?” 江听岁摇摇头。 “这里有豫王的耳目,有太子的耳目,有当今圣上的耳目,更有其他人的耳目,这里是纨绔子弟的名利场,每个人都被监视着。”沈玄度淡淡道,“包括你我。” 所以萧宴才会问他,他的玉佩是不是缺了? 只一个小小的永宁侯府,萧宴要想监视,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 “为什么要和我说?”江听岁转头看他,身在名利场的人,比谁都懂得,能闭嘴就闭嘴,能少说就少说,推心置腹的话,更是没必要。 沈玄度笑道:“三小姐是我见过最有性情的性情中人。” “夸奖?”江听岁反问。 沈玄度:“三小姐说是就是。” 每句话都说的圆滑,棉里藏针,江听岁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法跟他生气,她笑了笑,重新低头往下看。 “沈将军喝酒吗?”江听岁问,“不喝这里的,喝路边的。” 沈玄度瞥眸,低头间看见她腰间藏的玉佩,没有佩戴,只露出了一角,不知怎地,他到嘴的话改了答案:“可以一试。” 大概是葡萄太好吃,甜味冲昏了头,沈玄度想。 手里还捏着几颗葡萄,冰凉的都要被他捂热了。 “喂,给我一颗。”江听岁朝他伸出手。 沈玄度微愣:“什么?” 江听岁没抬头,拍了他一下:“葡萄。” 不是说葡萄没有罪,她向它赔罪还不行? 沈玄度轻笑着把手中的葡萄给她,江听岁接过后看都没看,一把丢进嘴里。 富贵人家的小姐们谈起西域的葡萄,都说是珍馐美味,其实是物以稀为贵,她吃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走了,去喝酒。”江听岁收回放在横栏上的手,长发轻轻飘荡走在前方,看起来怒气消了不少。 他萧宴算个屁啊,前世受他牵制,重来一回还要受他牵制,真当她是一条人见人可牵的狗呢。 江听岁没打算理会萧宴的话,她从醉霄楼二楼奔向一楼,托萧宴的福,这辈子江听岁都不想来醉霄楼了。 天色已晚,外面一片漆黑,夜市开启。 “这里太吵闹,人多眼杂,不适合喝酒。”江听岁朝他道,拉着他的手腕往人少的地方去。 沈玄度低头看一眼江听岁的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江听岁拽着跑。 夜市集中区人多如潮,江听岁躲到人少的民间路,对面靠着小巷,小巷的风吹过来,舒朗整个身体。 比起醉霄楼,停靠在这的小酒楼人烟罕至,桌椅就搁在大路边旁,土地里插着旌旗,江听岁一屁股坐下,朝唯一的老板道:“上酒!” 沈玄度挥衣在她旁边坐下,目光沁了一层月光,说凉也还有温度,温温和和的,不免让人抬头往天空看,一轮上弦月悬挂空中,掉落在湖水泛滥的水面。 酒上来了,江听岁正要往嘴里灌,被沈玄度夺过杯子:“三小姐少喝点,喝多了伤身。” 江听岁一把把杯子夺过来,朝他道:“你喝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沈玄度盯着她:“我是男人。” 江听岁瞟了眼他下面:“多个玩意?” “……”沈玄度一瞬间的错愕,一瞬间的无语窒息,他想不到初见时谦和有礼的江听岁竟是个二流子。 “三小姐醉了。”沈玄度一笑了之。 月光堂堂照下来,忽而又遮云蔽月,天空仿佛一瞬间暗淡许多,江听岁一口闷一杯,仰头又或抬头。 人间难得几回醉,醉时能有几回醒。 沈玄度缓缓移回目光,夺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在边疆时,他也时常喝酒。跟着那一群糙汉子,唱着不着调的歌谣,或者吟诗一首,李白或者白居易。 有时也想想女人。 温柔乡令人畏羡,不敢沾染半分,只恐动了贪恋,难以脱身。 这酒不烈,温温和和的,像对面的女子。 沈玄度喝了一口就放下,小巷的风不断涌入这边,冷风刮在脸上,清醒了半分。 江听岁打了个哆嗦,好冷啊,她抱着酒壶取暖,然而酒壶是冷的。 “沈将军,你怎么不喝?”江听岁抱着酒壶歪头看他,“是不是不给我面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挹漱日华,仰玩玄度 “你把酒壶都拿走了,我怎么喝?”沈玄度反问她。 江听岁撇嘴:“你杯里剩了那么多。” “嗯。”沈玄度抬头握着酒杯一饮而尽,“这样可以吗?” 江听岁点头:“不调戏你了。” 正在调酒的老板抬头往这边看一眼,酒香味飘荡进小巷,小巷里的风又裹着酒香飘回来。 沈玄度抬眼:“三小姐,你醉了。” “我知道!”江听岁眉头皱起,沈玄度的话像是刻意提醒她不会喝酒一样。她东歪西倒地站起身,沈玄度不忍扶她一把,江听岁顺势歪到他身上。 “赶紧给银子,我要回家。”江听岁迷迷糊糊的,话却是一句一句往外蹦。 娇女子比红缨枪的重量还要轻上几分,沈玄度把银两搁在酒桌上,抬手把她扶正。 “能好好走路吗?”他问。 江听岁好像听懂他在说什么,又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点头就对了。她猛地点了点头,在原地转了个回旋,头又转回沈玄度那边了。 头有点晕。 江听岁伸手捶了捶脑袋,抱着酒壶左一脚右一脚没边没度的走。 “走反了。”沈玄度在她身后默默提醒。 江听岁猛地转过身,朝他凶道:“我知道!” 说着,江听岁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沈玄度只感觉一阵清风从他身边掠过,这清风带着浓厚的酒香,像是酝酿了百年的滋味,只在这一刻绽放。 耳边有点冰凉,沈玄度抬头望上看。 下雪了。 酒店老板探头看了眼雪势,想起酒桌没收,立马出来把酒桌挪回去,最后又关了铺子。 这场雪下的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 沈玄度加快脚步往前走,他想得趁早把这个醉酒的人送回去。 谁知刚一回头便看见醉酒的人抬头天真地看着漫天雪花。老人说,雪景不迷人,迷人的是雪景中的人。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江听岁微仰着头,缓慢伸开双手去接雪花,而她怀里的酒壶没了支撑应声倒地,倒在江听岁脚下,没有泼开。 这一声仿佛倒在沈玄度心里,如同铁盾狠狠在他心里撞了一下,清醒又不清醒。 江听岁转过身,抬着手走到他面前,笑得像个吃了蜜饯的小孩,她瞧着飘落在手心又很快化成水的雪花,笑着道:“尹喜抱关,含德为务,挹漱日华,仰玩玄度。” 沈玄度顿住。 酒壶上沾染了一层又一层的雪霜,化了又结,结了又化。 遍地都是银粟,抬头皆是玄度。 月华了得。 …… 雕栏玉砌的宫殿,下人们都低头躬腰,大气不敢出一个。 镶着宝石的宝座上坐了一个男人,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眉间的不悦越来越重,直到俯首的下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的不悦直接化为浓浓的戾气。 “他沈玄度胆子倒是大!”萧宴捏响了骨头,“合着今晚的话白说了。” “一个不听,两个也不听,合起伙来叫我难堪。”萧宴用食指摩挲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 这玉看起来价值千金,光泽极好。 他抬起头,倏地问旁边人:“你说,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变心?” 之前的江听岁,看见他时脸红得彻底,不敢跟他说一句话。连偷偷看他一眼都会兀自害羞好久。 怎地被人冤枉清白之后反而转性了,看见他也不害羞脸红了,还敢跟他叫板,那眼里明晃晃的喜欢全都变成了陌生,甚至还带了点……萧宴仔细回味她的眼神,陌生中带着点什么? 说不清是什么眼神,那种深深的,容易叫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眼神,在这些日子里总是来来回回出现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身边的手下道:“恕属下不知。”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萧宴揉了揉眉眼,遣散一堆人,看了心烦。 “吩咐下去,继续跟进沈玄度,不容马虎。”萧宴道。 “是。”手下俯首,忽而又道,“王爷,我们最近查到沈将军府里多了位门客。” 萧宴食指点在扶椅上:“继续说。” “我们查到此人名叫行竹,原先是京城一小酒楼的说书人,后来因为说书内容涉及到不该说的,被衙门抓起来,后被沈将军经审查后释放,最后到沈府门下做了门客。” “虽做了门客,但他好像也没有给沈将军献什么良言计谋,只是天天待在他家好吃好喝,沈将军也乐意好吃好喝给他供着。”手下把了解到的全盘托出。 萧宴思酌片刻,道:“两个一起盯,沈玄度不会做浪费时间的事。” “是。” …… “小姐,你怎么醉成这样?”冬枳惊呼,她看着醉倒在侯府门前的江听岁,两只眼睛写满了我不敢相信,这是我家小姐吗? 她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 奇怪,难不成小姐和豫王喝酒喝到现在? 不至于。 常嬷嬷从后面走来,看到后也是一惊:“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小姐扶起来!” “噢噢。”冬枳回过神来,连忙拉起江听岁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架着往府里走。 “小姐,您还清醒吗?”冬枳瞧着自家小姐红坨坨的脸,严重怀疑小姐这是把酒楼的酒都喝光了。 江听岁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念叨着:“挹漱……日华,仰玩玄度。” 冬枳:……这是什么文人词。 常嬷嬷不由道:“醉了醉了,小姐真是醉大乎了!” 迎面走来一人,尖嘴猴腮的,扯着嗓子道:“三妹妹怎么又夜不归宿,爹爹前几日还设置了门禁,三妹妹总是违背,不好?” 江仁欢绝对是故意来逮江听岁的,她就见不得江听岁一点好,却见得她非常不好。女子宿醉不归,这话放出去,可是要被人指点的。 若是这宿醉再加上个男人,那就是鱼死在沙滩上,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江听岁听见耳边有个什么东西在咋咋呼呼,她眯着眼瞧,突然笑了,指着她道:“狗屎!” “一坨狗屎!” 江听岁仰头大笑,白雪落在她身上,如同披了一层银纱,美得至极。 “你说什么!”江仁欢吹胡子瞪眼,奈何她没有胡子,气得跺脚。 “你才狗屎,你全家都是狗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他叫的是岁岁 “噗——” 此话一出,常嬷嬷和冬枳都忍不住笑了。 常嬷嬷道:“二小姐,俗话说祸从口出,您还是收敛点好,不然怪罪下来,谁来承担罪责?” 江仁欢怒目:“你敢顶嘴?一个下人也敢顶嘴?” “就顶你怎么了!”江听岁掰扯过她的脸,“你瞧瞧你长的这副模样,看不见一点喜气,满脸的自以为是,藏污纳垢!” “你你你——”江仁欢躲开她的手,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江听岁你不要得寸进尺!”江仁欢甩手就想一巴掌打上去,被常嬷嬷眼尖看到,立马扼制住她的手腕停在半空中。 “二小姐,我家小姐没招你惹你。”常嬷嬷眼神冷下来,伤害她家小姐的,都是罪人。 江仁欢气笑了,这叫没招你惹你?说狗屎的是谁?说她长得丑的是谁? 士可杀不可辱,她江仁欢绝不允许别人说她丑。 “江听岁你给我等着,我江仁欢与你势不两立!”江仁欢使劲挣扎,企图逃掉常嬷嬷的桎梏,奈何常嬷嬷的手劲太大,她细皮嫩、肉的,不仅没挣脱掉,手腕也红了一圈。 天还下着雪,又冷又疼,江仁欢都快哭了,她为什么要出来,她到底为什么要出来? “还不快放下!” 对面走来一人厉声一喝,常嬷嬷看见来人,不情不愿放下手。 末了还挡在江听岁前面,生怕前面这人再动手。 “常嬷嬷,我虽不知你为何做出这等举动,但侯府有侯府的规矩,你是个下人,断不可做反抗主子的事!”江云初两手覆拢合在腹部,义正言辞道。 常嬷嬷低眉顺眼浅笑:“大小姐,我的主子在这。” 她示意后面的江听岁才是她主子。 江云初轻笑:“三妹妹是你的主子,我们就管不了你了是吗?这偌大的侯府里除了三妹妹,侯爷也管不了你了是吗?” 江云初无非是抓住常嬷嬷话里的漏洞,狠狠打击。 常嬷嬷自知理亏,怕在说下去江云初再给她带什么帽子,给小姐惹上糟心的麻烦,立马认错:“是婆子我的不对,婢子记住了,自愿掌嘴十下。” 说完,常嬷嬷就伸手狠狠抽在脸上。 这一举动吓到了在场人,江听岁眉头微微皱起,她伸手抓住常嬷嬷再次抬起的手,蹙眉道:“嬷嬷,何必跟一个狗屎计较呢?” 常嬷嬷羞愧:“……小姐,是嬷嬷的不对。” “你——”江云初不敢相信狗屎这两字是从江听岁嘴里说出来的。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江云初凑近闻了闻,发现这味道是从江听岁身上传出来的,她莞尔一笑,原来是醉了,开始说糊涂话了。 “三妹妹,酒喝多了伤身,还是早些去歇息。”至于她刚才说的狗屎,全当她江云初这个做姐姐的大度,不跟她计较。 “你喝酒了?”江云初的旁边,江云衍骤然出声。 他手里拿了一本书,书名露了一半,黑夜里看不真切。 江听岁觉得自己好累,在外面就很累,回来还要应付一对狗屎就更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雪落白头,她也没听清是谁问的,下意识答:“喝了又如何?你还想打我不成!” 跟个泼皮无赖似的,江云衍笑道:“不敢。” 江云初深深看他们一眼,搞不懂她的亲哥哥为何对江听岁这么殷勤。 “雪大了,你们先回去。”江云衍转头朝江云初和江仁欢道,“嬷嬷和冬枳力气小,我送岁岁回去。” 他叫的是岁岁。 江云初目光生疑,却也没有在这里过多待留的理由,再加上天气寒冷,冻得人脸上生涩。 “那妹妹就先告辞了。”江云初撑着油纸伞离开。 江云初都走了,江仁欢更没有待下去的理由,她忿忿不平地看了眼江听岁,在雪地里跺了跺脚,调头离开。 白雪如飞絮,撒盐可拟,江云衍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向前,伞身往江听岁头顶倾斜,替她遮挡住一方银粟。 “岁岁,回家了。”他道。 江听岁小脸冻得通红,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她岁岁,她好久没有听见别人喊她岁岁了,这一声恍若把她拉进梦里。 冷风从下面往上钻,又把她拉进现实,江听岁抬头看着江云衍,笑着道:“哥哥!” 江云衍握着伞柄的手悄悄捏紧。 他目光晦涩,像是愣了一愣,又很快恢复清明,在常嬷嬷和冬枳呆滞的目光下,把油纸伞搁到一边,亲自弯腰抱起她,重新迈着步伐往前走。 “哥哥带你回家。” 两人走远了,冬枳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隐隐约约听到这一句,听得不太真切。冬枳心想,未来的小侯爷对小姐可真好! 抱进了院子,江听岁吵着嚷着要下来,江云衍听她的放她下来,看着她一崴一扭地打开歇房的房门。 常嬷嬷在后面道:“嬷嬷谢过大公子。” 江云衍转头,一派书生气:“岁岁是我妹妹,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她睡前记得给她擦身,头发也不可马虎,落了雪容易感冒,给她喂点畏寒的药。”江云衍朝常嬷嬷淡淡吩咐道。 常嬷嬷点头:“是。” “记得关好门窗,夜里风大。”像是不放心,江云衍又加了一句。 冬枳觉得未来的小侯爷真是太体贴自家小姐了,感叹小姐能有个这样的哥哥可谓是三生有幸,她抢着答:“大公子放心,奴婢们时刻谨记大公子的话,绝对把小姐照顾的好好的!” 江云衍笑开,见她们明白便放心下来,撑起油纸伞踩着白雪离开。 他背影消瘦,离开时似是被风雪呛到了,左手微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声咳了几下。 等江云衍离开后,冬枳紧闭大门,回过头时她同常嬷嬷道:“嬷嬷,大公子对小姐可真好。” 常嬷嬷也附和道:“在这府里,大公子算是为数不多的对小姐好的人。” 其他人,都是牛鬼蛇神之辈,谁不揣个心眼对小姐,哪来什么真心可言。 书会有点慢热,但绝不敷衍,谢谢观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喝酒还断片 天色放早,京城里银装素裹,墙角流水。 这雪下了一夜,等第二天起来时,人的脚踩在雪里,能踩出一个深洞来。 冬枳试探地把脚踩下去,原本只是想试试,结果身后被大将军一撞,干脆整个人扑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 见她摔倒,大将军眯着眼笑起来。 冬枳气呼呼从雪地里坐起来,抄起雪往大将军身上扬:“唯小人与狗难养也!” 常嬷嬷端着水盆路过,她往冬枳那边瞟了一眼,忍俊不禁。大将军比起刚来侯府时,开心了很多。 这是好事,常嬷嬷笑着打开小姐的房门,又很快关上,以免冷风钻进来。 刚一转头,端着水盆的常嬷嬷惊讶地发现,小姐醒了! “小……小姐,你醒了?” 常嬷嬷看着那个捂着被子坐在床上放空自己的小姐,严重怀疑小姐昨天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嬷嬷,今年是哪年?”江听岁突然问。 常嬷嬷确定小姐喝傻了:“咸德十二年。” 咸德十二年啊,江听岁恍惚地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外,小轩窗遮不住满院雪白,天空却乌沉沉。 昨日她确实喝多了,可她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喝酒断片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事。 她能记住的,就是自己好像吐了。 所以是吐沈玄度身上了? 江听岁猛地摇了摇头,表示这不可能是事实。 “小姐,该洗漱了。”常嬷嬷扭了帕子递到江听岁手上。 常嬷嬷的话打断了江听岁的思考,她一边接过帕子一边呆愣,所以说,她最后到底有没有吐他身上? “小姐!”冬枳从外进来,她满身雪意,“奴婢要告状,大将军欺负我!” 瞧着冬枳冻得通红的脸,江听岁笑了:“它怎么欺负你了?” 冬枳双手叉腰,气愤道:“把我推进雪地里。”这无异于把她推进火盆里,对的,性质一样。 常嬷嬷在一旁插嘴道:“大将军使了个偷袭,冬枳这丫头防不胜防。” 江听岁笑:“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何不偷袭回去。” 冬枳说出实话:“我比不过它!” 听她气急败坏的回答,江听岁和常嬷嬷乐呵一笑,冬枳见告状无果,又跑出去和大将军逗玩起来。 常嬷嬷见冬枳出去,对江听岁道:“小姐,冬枳还像个孩子。” “是啊。”江听岁擦了擦脸,重新把帕子放回水盆,“但人总不能是孩子,嬷嬷,该教给她的,一样都不能少。” 常嬷嬷道:“婆子我也是这样想的。私心里,婢子总希望她除了能给小姐带来快乐,更能成为小姐的左膀右臂,为小姐分忧解难。” 而不是遇事就慌,凭着一腔孤勇去闯。在这偌大的侯府,只有一颗单纯的心,那哪能够? “慢慢教。”江听岁下了床榻,起身穿衣服,穿衣服的时候顿了顿,手慢慢往腰里摸,彻彻底底顿住了。 常嬷嬷探头询问:“小姐,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听岁垂下眼眸,看着腰间空空一物,几个片段闪过。 “嬷嬷,你先出去,侯爷要是传早膳,就说我昨日受了风寒,去不得。”江听岁右手支撑在案几,扶着案几慢慢坐下。 常嬷嬷看出江听岁的不对劲,但作为下人,她也不好说什么,行了礼后从小姐的歇房出来。 冬枳见常嬷嬷出来,道:“嬷嬷,小姐呢?” 常嬷嬷摆摆头:“咱就别打听这一茬了,你在外面好好待着便是。” 常嬷嬷说完就走,冬枳后知后觉地点头,脑袋还在疑惑,突然房门敞开,江听岁抬脚从里面走出来。 “小姐!”咦,小姐出来了。 外头冷得很,江听岁左右看了一眼,问冬枳:“嬷嬷呢?” 冬枳挠了挠后脑勺:“走了。” “算了。”江听岁低下头,走近冬枳,她抬起一只手像是要说什么,犹豫半晌,最终问出口。 “冬枳,我昨日,可有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江听岁满眼真诚地看着冬枳,急迫地想知道答案。 “小姐不记得了?”冬枳没想到小姐不仅喝酒不行,而且喝酒还断片,于是便道,“小姐昨儿个说……说二小姐……” 冬枳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小姐要是知道自己骂二小姐和大小姐是狗屎,会怎么想? “说什么?” 在江听岁急切的眼神下,冬枳缓缓说出口:“说二小姐是狗屎……还说……大小姐也是狗屎。” “……”江听岁愣了愣,大将军围着她转啊转,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晕了,可更晕的,是她曾说出的话,“我当真、如此、这么说?” 江听岁反复确认。 冬枳点头:“冬枳不敢诓骗小姐。” “行了行了。”江听岁转身双手环胸开始思考,冬枳告诉她的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对江云衍有那么点印象。 还有就是…… “我昨日还说了什么话?”江听岁转头又来问冬枳。 冬枳歪头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兴奋道:“奴婢想起来了,小姐昨日还说……说什么日华,什么什么玄度。” “哎,小姐,您是不是在说沈将军啊?”冬枳立马反应过来。 “不是!”江听岁立即打住,“你家小姐我是在诵读文章,挹漱日华,仰玩玄度,这里的玄度指的是月亮。” “冬枳,多读点书。”江听岁说,“我准你读。” “真的?” 一听说读书,冬枳立马把什么玄度到底指的是沈将军还是月亮给抛之脑后,沾沾自喜道:“小姐说真的?” 冬枳从小跟着她,虽有读书的心思,却被扼制着不准读、不准看,长大后着实成了个大文盲,但江听岁就是要打文盲,所以冬枳读书是必然的。 “我的话自然不会有假。”江听岁俯身蹲下来,手细细掠过一片雪。 大将军站在遥远的北端,侧着头看过来,它嘴里哈出一口口白气,蒸腾在虚空中消失不见。 当江听岁的手接触到雪时,她骤然顿住。 几个片段从脑海划过,似曾相识。 “沈将军,这场雪是我为你下的,天上人间,只此一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就是想亲你 江听岁狠狠闭上眼眸,倏尔抓起一把雪往脸上砸。 疯了疯了都疯了! 冬枳惊呼:“小姐,你咋了?” 隔了好远的大将军歪头不解地看着它的主人,狗眼里写满迷茫和这人莫不是个傻叉。 江听岁淡淡道:“冬枳,以后不要让我看见跟酒有关的任何东西。” 冬枳很想问什么,前些日子小姐还让她多购点屠苏酒,可见小姐对酒的喜欢,怎么突然之间酒不喜欢了呢? 但她怂,不敢问,“是。” 江听岁从雪地里起身,转身欲要回屋,身后是片白茫茫的雪地,红梅全被白雪压了一头。 “那小姐,药酒要不要留着?”冬枳站在原地,目光对着江听岁。 江听岁没转过身,只淡淡道:“你留着。” 小姐的背影看起来有点萧瑟啊,冬枳慢半拍噢了一声,转头,看见大将军正狠狠把头戳向雪地,戳完一个洞又去戳另一个洞。冬枳还在想,小姐为什么不想看见酒? 因为心慌。 重回房屋的江听岁坐在菱花镜前,菱花镜映出她未施粉黛的脸。 她单手撑着脸蛋一脸郁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若是早些知道自己喝完酒醉后是这个德性,绝对不逞这个能。 …… “老夫听说,这醉霄楼的烤鸭格外美味,吃后还想再来一只,传言果不有假,老夫吃后还想再来一只。你行行好,出门时捎带一只回来如何?” 说话的白发老头没有一点老者的仙风鹤骨,反而像一个讨糖吃的老顽童,放低姿态乞求,乞求某人再给他带回来一只烤鸭。 沈玄度淡淡暼他一眼:“油水太盛易伤身,你还是注意点好。” “欸,你胡闹!”白发老头站起身来,手里攥着一块醒木,“老夫就吃个东西,吃个东西而已!” 擦完鞋的沈玄度把帕子往旁边一甩,也站起身来:“今晚给你带一只,中午还是好好吃饭。” 沈玄度始终在怀疑,把他带回来是不是个错误。 若不是他说的故事同她说的一样,若不是他胡搅蛮缠在牢狱里唱冤,他这新府,绝不会允许存在一个好吃懒做还没用的人。 白发老头就是行竹,他自称行竹,却不道姓,还恬不知耻地说:“若是觉得叫行竹太腻乎了,可在后面添上二字,称呼行竹老者。” 当时听到这话的下人差点没直接呸他一声,还老者,老赖还差不多。 奈何沈玄度是个好脾气,别人不管是说话差遣他玩或是别的,他都不会动怒。行竹围在他身边这么多天,提的要求一天比一天过分,沈玄度也没见着提把刀吓唬他,把他丢出去。 可见其品性端正。 行竹在心里暗自给他竖起大拇指,悄悄从袖中拿出一物递到沈玄度面前:“竟然沈小子你如此厚道,老夫也该坦诚相待。” 玉的光泽很好,一看就是真品。沈玄度开始没在意,瞧了一眼后怒目圆睁,他一把夺过玉佩,斥问:“你什么时候拿的?” 行竹心虚地咳了几声,仰头看向天空叹了声天冷,两手揣进袖中,原本想打个马虎眼过去,结果沈玄度仍固执的等答案,他努努嘴,道:“就……昨儿个和你喝酒的时候。” 是谁昨日提着一壶快喝完的酒跑来跟他喝酒,还问他,仰玩玄度是什么意思? 文言文语的,他哪知道什么意思? 他是个说书人,又不是个读书人。 沈玄度将玉佩重新塞回怀中,他道:“你想要可以自己去买,别拿我的。” 行竹吹胡子瞪眼:“老夫可没想拿你的,我就拿来看看,看看而已。” 沈玄度冷漠地看着他。 行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最后他嘀咕一句:“不就是小情人送的情物吗,想当年我也是个万人迷啊。” “……”沈玄度转身回屋,不欲再与他争辩。 他用手指细细摩挲玉佩,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怎么被她拿过一段日子之后变得不像自己的东西,反倒多出些别的意味来? 门外的行竹两手依旧揣在袖中,肩膀耸在一块,他看了眼沈玄度紧闭的房门,从鼻子里重重哼一声,兀自走到石桌上坐下。 昨日下了大雪,某人披着一身风雪回来,邀他在冰天雪地里喝酒,石桌上积满了雪,上面摆着被拔了塞的酒壶,滴酒不剩。 行竹拨了拨那酒壶,得,真冷。 可谁能想到,昨日陪着某个酒鬼的他更冷。 大雪哗啦啦的从天上掉下来,落在他冻得发抖的老身上,他被迫坐在石桌上陪某个人喝酒解闷,替他排忧解难。 “你是说书人,你告诉我,仰玩玄度是个什么意思?”沈玄度醉了,关键是他尽管在醉时也像个正常人,说话行动都清醒的很。 若不是行竹敏锐地发现他固执中带了那么点幼稚,还真没发现他是个喝醉酒的人。 “老夫不知道!”行竹想扯回袖子,奈何某人拽住他衣服死不放手,沈玄度手劲大,他又心疼沈玄度刚给他买的新衣服,左右为难。 “是什么意思?”沈玄度死死拽着他衣袖,一本正经地问。 好可怕,行竹动了动身子,沈玄度依旧不松手,他认命放弃挣扎,在沈玄度对面坐下,哆嗦着身子回:“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老夫好冷,老夫好饿,老夫好难受!” 大雪毫不留情打在他脸上,啧,天寒地冻,好冷啊,他真的好冷啊。 沈玄度把酒壶推到行竹面前,道:“我请你喝酒。” 行竹哆哆嗦嗦宛如一个筛子似的接过酒壶,再浑身颤栗不止地打开酒壶,仰头用嘴对着酒壶,等了半天,没见上面流下一滴来。 再等片刻,一滴雪花正中眉心,化成水从两侧流下。 他忿忿地把酒壶搁在石桌上,转过头哼了一声,没诚意,太没诚意了,拿一个空酒壶敷衍他。 沈玄度不知道他心里想那么多,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个问题在回旋,来回打转,却始终不能呼之欲出。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仰玩嘛,就是亲,就是想亲你!” 行竹语出惊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年轻人不讲武德 房门再次被打开。 行竹的回忆停止。 沈玄度手里拿了把剑,剑鞘玄色。行竹目光随着他走动,见他要出去,立马问道:“你去哪?” 沈玄度转身:“买烤鸭。” 行竹两眼发光,他囫囵起身,凑到沈玄度面前:“带上老夫一起,你也说了,整日待在院子里容易腰酸背痛。” 沈玄度上下瞧他一眼,没看出他身体有哪点不好,可他要跟着,也不能不让他跟着。 最近沈府合计着送来两个下人,体恤他一人艰难,他嫌那些人手脚不够麻利,不懂自己的心思,便都遣散了。行竹能在他独立的院里活这么久,说明他这是经常揣着明白装糊涂,能看懂他的心思,却都一笑了之。 而从昨日来看,行竹神不知鬼不觉近身夺走他的玉佩,已经让他起疑,这人,绝对不是普通寻常人。 但他要的,可不就是那不平凡之人吗? “那走。” 行竹一听他乐意,立即急急忙忙往回走,嘴里还说着:“天冷加衣,等老夫添件衣服。” 匆忙取完衣服,再出来时,门口已经没了人。 行竹站在院子中央愣了愣,委屈地转过身,坐回石凳上,长长叹息一声:“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 “说我坏话?” “哎哟喝!”冷不丁门口传来声音,吓得行竹话都说不利索,他眯着眼往外看,就见沈玄度抱着剑板着脸倚在门边,眼里写着不耐烦。 “你干嘛去了?”行竹问。 沈玄度无语:“门后面。” “……”行竹重新站起身,两手揣在袖中,“噢。” 京城最美味的烤鸭其实当属醉霄楼,虽然上次在醉霄楼有了不愉快的体验,但醉霄楼本身没有罪。 到了醉霄楼后,沈玄度抬头看向二楼,他丢了一个香囊袋子给行竹,目不斜视:“你自己去吃,吃完后等我下来找你。” 说完,沈玄度走向二楼。 行竹在后面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玄度早已走远,只见他穿梭在一众美女中,然后拐弯,消失不见。 行竹眯着眼抬头往二楼瞧了会儿,随后低下头去,掂了掂手里的香囊袋子,嘀咕:“沈小子出手倒是大方!” “罢了罢了,老夫自己吃去,等他回来连鸭屁股都不给他留。”行竹掂着袋子往另一个方向走。 …… “这是真话?连鸭屁股都不会留下,醉霄楼的烤鸭真有这么好吃?”冬枳仰着头问。 她的面前摆着笔纸,宣纸上歪歪扭扭用毛笔写了个冬字。 江听岁淡淡往冬字瞧一眼,道:“你若是今日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半个鸭屁股都不给你留。” 冬枳一脸哭丧,“奴婢这就写。” 冬枳一看自家小姐威逼利诱就怂,江听岁笑了笑,道:“你在屋好生练字,照看住大将军,我同嬷嬷去外面,雇个武夫回来。” 冬枳点头说好,又道:“小姐,奴婢今日从下人那里听到一消息。” “什么消息?” “听他们说,陈侍郎的次子死了。”冬枳搁了笔墨,转过身对着江听岁道。 江听岁听到这话后抬眸,面前对着一副青松山人图,她收回目光,淡淡问:“怎么死的?” “说是死在大街上,第二天一大早才发现。”冬枳捧着小脸,“听他们说,他的身体被马车压过一轮,马蹄没入身体,都能看到肠子。” 冬枳一想到那血腥场面,整个人就哆嗦。 永宁侯今天一早就去上早朝,到现在都没回来,想必跟这件事也有联系,江听岁扶着桌案起身,背过身去。 上一世陈侍郎的次子死的时候,已是新年过后,这一世,时间怎么提前了?江听岁望着窗外的红梅枝,陷入沉思。 直到常嬷嬷从外走来:“小姐,都安排好了,现在走吗?” “走。”江听岁回过神来,不再多想,转身离开。 正要离开侯府大门时,江云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妹妹,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又出去干嘛?” 江听岁回头:“姐姐要一起吗?” 江云初脸色暗了暗,“不用。” 既然不用,那问这么多干什么,江听岁转身不再搭理江云初,乘马车出门。 等她走后,江云初望着马车的背影问身边的丫鬟:“你说,我们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红颜薄命?” 丫鬟低着头,小声嗫嚅:“小姐福光,自然是三小姐薄命。” 江云初唇角勾着:“确实薄命。” 另一边,江听岁要去雇武夫,她挑个武夫没别的,就是想来个实打实的人守着她院子,别什么人都能往她屋里进。 只是在雇武夫的路上,被拦下了。 “老夫见你跟老夫有缘,要不要一起……吃烤鸭?” 常嬷嬷蹙眉,不耐道:“哪来的无赖,还不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江听岁淡笑道:“好啊。” 常嬷嬷一愣:“……小姐?” “无碍。”江听岁转头道,“吃个烤鸭的时间,你先去雇武夫的地方看看,我一个人可以。” 常嬷嬷知道小姐心中有数,便一一应下。 行竹鼓掌:“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爽快之人!” “你说烤鸭,鸭呢?”江听岁转身往醉霄楼里走,富丽堂皇的装饰映入眼帘。 “玄度,你在看什么?” 二楼雅间内,赵嶙察觉到沈玄度不停往窗外看。 沈玄度回头,收回目光,淡笑道:“瞧见一故人。” 故人貌似被他的人拦住的,后不知怎地,竟能说服她进来。 “怕不是故人,是有情人。”沈玄度的对面,一男子轻摇流光扇,扇尾点缀玲珑红豆。 沈玄度淡笑不语。 “沈家小二,你说你怎么如此无趣,你哥哥都比你有趣多了,尤其在朝堂上,跟那个什么王太尉对着干的样子,本王看得那叫个大快人心!” 男子说话不拘小格,生得一双魅而不俗的桃花眼,怎么瞧都像个多情人,体态均匀,细腰看起来比女子还要柔软。 “让六王爷见笑了。”沈玄度抬手喝净桌上的酒,随后搁下。 对面人正是京城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六王爷萧无欢,长得比女人还美,却又比男人会勾人,爱喝酒逛青楼斗蛐蛐,不喜史书和文人墨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沈家小二这是碰到心上人了 “还是说回正事,王爷,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事?”赵嶙出声。 “能怎么办?”萧无欢懒懒散散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跟丢了骨头似的,“父皇让我着手此案,我一闲散王爷能查出什么,他陈侍郎的儿子让本王解冤,陈侍郎做的孽谁来判。” 赵嶙叹一口气:“王爷,大理寺的宋提刑会协助你。” “那全权交给他行了。”萧无欢并不在意这件案子有什么影响。 “王爷,虽愚不可愚,态度不一样了,皇上的看法也会不一样。”沈玄度道。 萧无欢平日里装着个不问世事的模样,虽然也是真的不问世事,但不代表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那么多的皇家贵胄,他又怎会当真如世人所见一般。 萧无欢凝眉,他道:“你们说,这件案子,本王是查,还是不查?” 对面两两沉默。 这件案子并不好说,陈侍郎次子的死,恐与豫王萧宴有关系,但萧宴昨日……在与江听岁醉霄楼幽会,这就有意思了,既能办业务还勾搭女人,一箭双雕,何其美啊。 萧无欢细若玉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道:“最新得到的消息,我四哥在外面养了一批杀手,若是我没猜错,陈侍郎的次子就是被这批新养出来的杀手干掉的。” 他四哥就是豫王萧宴。 “豫王果真越来越猖狂了!”赵嶙捶腿,恨恨不得。 “杀鸡儆猴,陈侍郎先前一直打马虎眼不站队,想必豫王宁愿杀了也绝不会留下一个祸患。”沈玄度道。 “可他杀的是陈侍郎的儿子,而非陈侍郎。”赵嶙道。 萧无欢轻笑:“这多有意思。” 沈玄度看了两人一眼,心里有个猜测:“恐怕豫王要将此祸事嫁祸给其他人。” 杀一个,留一个,不是萧宴的作风,而他如今这么做,必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老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些人怕是等不及了。 萧无欢与赵嶙对视一眼,齐齐出声:“太子。” …… “你瞧,这烤鸭看起来是不是鲜美多汁,舔一口人间仙境,再舔一口登峰造极啊。” 行竹嗦螺一口,唇边沾满了油腻腻的油水,看起来不像个来吃鸭的,像个偷鸭吃的。 江听岁坐在他对面,闻言眉头往下拉:“所以呢?老头你是请我看你吃烤鸭吗?” 原来他的吃烤鸭吃这么个意思。 行竹嘿嘿笑:“三小姐要去就自己买去,老夫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 说着,行竹探出一只手把菜盘往他自己那边回拢,拢得极其明显。 江听岁气笑了,她看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行竹,没想到他还真是抠。 “你若是这样,那我可走了。”江听岁正欲站起身,“走了,来日再会!” 江听岁扶案而起,她余光暼到二楼处突然出现的身影,那惊心动魄的玄色锦袍,晃了一下她双眼。 得了,更得走了。 江听岁立马转身离开。 行竹探出一只油乎乎的手挽留:“三小姐你莫走!” 不走留着看你吃烤鸭吗?江听岁垂眸,只留一个背影给他,来到醉霄楼门前,一只脚正要跨出门槛,胳膊被身后的人拉住。 “三小姐。” 沈玄度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江听岁忽地一愣,她抬眸看向醉霄楼外,摆摊的叫喝声不断。寒风热酒,呼出的热气就打在她脸上,江听岁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朝他一笑,道:“沈将军。” 沈玄度放开桎梏她胳膊的手。 刚刚还在二楼横栏处,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她面前,他怕是没走寻常路,直接从二楼飞身而下,江听岁心想。 其实当她抬脚要跨出时,听见众人那一声惊呼,就应该想到。 “三小姐也在醉霄楼?”沈玄度道。 江听岁:“路过。再者说,我不能来醉霄楼吗?” 听他的话语,仿佛她不该来醉霄楼似的。 沈玄度笑道:“没有,只是我昨日听三小姐说此生绝不来醉霄楼第二次,绝不在醉霄楼抛洒银两。” 江听岁愣了一愣,道:“糊涂时说的糊涂话,不能信!” 拿着鸭腿的行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看着门边那一对,等等,是他出现误差了还是他出现误差了。 两人认识? 而且看起来关系还很暧昧? 沈玄度依着她的话说下去:“嗯,三小姐糊涂时说的糊涂话,那我就糊涂时听听。”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且让人自省,江听岁低下头,垂眸,一时不知道回他什么好。 “沈家小二……这是碰到心上人了?”二楼横栏处,萧无欢抬起一只胳膊搭在赵嶙身上,满身的风流。 赵嶙摇摇头:“臣不知。” 萧无欢脸上笑意加深,他道:“他连你都没告诉?” 赵嶙转过头看向萧无欢,一板一眼道:“王爷,心上人是心上事,怎可随便告知他人。” “行了行了,本王不就问一句吗?你这就没趣了,你就跟他哥一样天天来说教,说的本王耳朵都长茧了。”说着,萧无欢抬手掏了掏耳朵。 啧,斯文人与大白狼的结合者惹不得。 他将目光重新放回楼下二人身上,不得不说,那女子长得挺好看的,与沈家小二站在一起也算璧人一对,还挺配。 “日后若是有他的喜酒,本王必去。”萧无欢放下搁在赵嶙肩膀上的手,绕过他,潇洒地叉着腰从二楼走向一楼。 赵嶙见他要走,在身后提醒:“王爷,臣委婉提醒,陈侍郎次子的案子……” “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赵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无欢打断,他一个箭步冲到一楼,自言自语道,“案子哪有美人重要,去他娘的案子!” 他身后的赵嶙一脸黑线,习武之人听力都还不错,萧王爷怕是忘了,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挡着门的夫妻让让。” 江听岁正低头听沈玄度说话,耳边突然冒出一句话,她猛地抬头,就看见沈玄度身侧,靠近她的位置,某个人大路不走,非得走他们中间,并且义正言辞的要他们让让。 这也太明显了,沈玄度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萧无欢。 江听岁往旁边退一步,给萧无欢让出位置,但心里还是被他的那一句夫妻给弄红了耳朵。 待萧无欢走后,江听岁小声嘀咕一句:“莫名其妙。” 沈玄度目光一直没从她脸上挪开过,“三小姐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没什么。”江听岁微微颔首,“沈将军,我要去买烤鸭,先走一步了。” “我同你一起。”沈玄度往旁边挪一步,让出位置让她先走。 江听岁笑了,“沈将军也买?” 有不少人朝这边投过来纷纷繁繁的目光,沈玄度道:“给别人买。” 说完,行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凑到两人中间,双手比了个二,“沈小子,来两只。” 沈玄度并不想理会他。 江听岁挑眉,她没有想到两人竟然会有交际。 在买烤鸭时,江听岁瞧了眼巴巴瞅着烤鸭的行竹,转过身目光看着案台,话却是对沈玄度说的。 “沈将军认识他?” 沈玄度话里藏深意:“京城里的说书人,确实了得。” 他紧紧盯着江听岁,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变化,但江听岁说完后便转过头,从她侧脸旁并不能看出什么。 “沈将军这个幕僚有点费钱。”江听岁笑着道。 沈玄度不答反问:“那三小姐说这钱花的值不值?” 江听岁抬眼:“看命数。” 她今天描了黛眉,眉梢细长,给她添了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沈玄度静静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 “三小姐说的是。” 身后的行竹眉毛蹙在一起,他人就在后面,耳力好的很,而前面两人当他不存在似的,当面谈论他。 岂有此理! 年轻人都这么赤裸裸吗? 买完烤鸭,江听岁就真的打算走了。沈玄度送她离开醉霄楼,行至大街上时,江听岁微微行礼后转身离开。 走了有段距离,沈玄度突然道:“三小姐,你落了样东西。” 人群恍惚,江听岁听到后回头,眉目不解。 谁也不知道沈玄度在这短短一段路程想了多少事,但当他喊出口时,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玄度从怀中掏出玉佩,隔着遥远的人群抛给她。 江听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匆忙接过玉佩,玉佩甩的有点高,但还算稳,沈玄度是将军,他投物不会太差。 可还是让江听岁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儿,若是玉佩摔碎了,那该怎么办? 不就多了一份遗憾吗? “你有病!”江听岁气呼呼冲他道,没了要走时的矜持,一边把玉佩揣进袖中一边掉头离开,离开的背影略显慌张。 行竹手里拿着两袋烤鸭,凑近沈玄度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沈玄度暼头看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兀自往前走。 “……”行竹很泄气,刚才沈玄度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不懂吗,他现在虽然已至暮年,但年轻时可是万人迷。 “沈小子,等等老夫!”行竹急急忙忙跟上,又凑到他面前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另一边,常嬷嬷已经挑好了武夫,只等江听岁来检验,江听岁到后看那武夫一眼。都说看面相便能知晓这人是好是坏,眼前这人长得凶险,一身莽力,想来常嬷嬷是看着他个头大挑的。 “先用着。” 江听岁不信人说面相那一套,江云初看起来那么温和的一个女子,在外人面前柔弱不堪,在她面前却爪牙显露。 显山不露水,她只露一半。 也是个狠的。 老实人藏最深的恶意,江听岁向来不敢揣摩人心,只因人心太过不堪。 雇了武夫后就启程回去,江听岁与常嬷嬷坐同一辆马车,常嬷嬷道:“小姐,婆子看见您和沈将军了。” 江听岁正往袖中掏玉佩,闻言一顿。 她道:“如何?” 常嬷嬷叹息一声:“小姐,婆子我是见不得那一群嘴碎的说你坏话。” 偌大的京城,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三小姐和沈将军的。 三小姐早前臭名远扬,脸面都被人丢到鞋锥子里去了,虽清白得证,但十个人有十张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能把三小姐说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沈将军带功回城,一身的荣耀,与三小姐的臭名声一比,就显得三小姐不识好歹。 外头人传三小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先是豫王,后是沈将军,两个好男儿被她占了个全,世俗人能不酸吗? 江听岁淡笑:“理会他们作甚,古往今来,你见过几个嘴碎的有真本事。他们过嘴舌之快,见着我了又能怎样,我是永宁侯府三小姐,怎会因为一点谬论就难堪。” “再说萧宴,明白人都明白,他邀我去醉霄楼,是散伙饭还是继续,不同人有不同的想法。”江听岁道,“萧宴是个好面子的人,我把自己的名声打得再碎一点,他还敢娶我吗?” 常嬷嬷:“所以小姐是故意同沈将军走近的?” “也不全然都是。”江听岁低头垂眸,手里摩挲那块玉佩,“沈将军是个好人。” “恕我多嘴。”常嬷嬷探身往前,“小姐这样做,于沈将军的名声不利。” 常嬷嬷想得多,想得远,但她这次是站在众人视角里说话,并没有为江听岁说话。 “吁——”马车突然停下。 两人谈话中断,江听岁蹙眉,她掀起车帘往外看,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拉着缰绳:“回三小姐,有人拦路。” 离了官道,这里就安静很多,江听岁抬头往外看,他们对面同样有一辆马车。 看样子,来者不善。 “退。”江听岁盯着对面,冷静道。 她如今还不想惹事,能收着点就收着点。 只是对面貌似不这么想…… “谁家的啊,这么大官威,横行马路不让是不是?” 那边遣了个婆子过来,婆子嘴角堆着一颗痣,硕大无比,说话时痣跟着往上翘,格外招摇。 江听岁盯着那颗痣,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原来是旧熟人。 江听岁嘴角缓缓勾起,她放下车帘坐回马车,朝常嬷嬷道:“嬷嬷,骂架会不会?” 常嬷嬷撸起袖子:“人在哪,我这就去!” 江听岁垂眸玩起自己的手指,低头说:“外头有一个蛮妇,声音极其难听,吵的我心烦,你出去把她们轰走。嬷嬷只管扯开了嗓子骂,出了事我兜着,把她们骂走就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遇兰宛 江听岁说完后,常嬷嬷就下了马车。 不过一会儿,传来常嬷嬷与对面婆子争执的声音。 常嬷嬷骂人一向了得,她拐着几个弯把你骂的狗血淋头,让对方无还手之力。 “我呸!说的比唱的还精彩,这条路就在这,说我们横行霸道,我看你才是那只不讲理的螃蟹!” 常嬷嬷声音洪亮,有气势,江听岁远远就能听见。 那边婆子气疯了,气得她嘴角的那颗痣不停颤动,好似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她怎么会知道出来一个人嘴皮子这么厉害,让你打碎了牙齿含着血往肚子里吞。 不止她气,坐在马车里的娇美人更气,她纤纤玉手握着秀帕,不停地抚弄胸口,气得喘气,“哪家的人,派这么个疯婆子,疯了吗?” 她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看着她,“小姐,看样子是永宁侯府三小姐的人。” 兰宛一愣,她坐直身体,目光像是要透过车帘望向外边,“原来是三妹妹。” 兰宛仿佛换了个人,“我跟她姐姐还是好姐妹呢,唉,好姐妹的姐妹就是我的好姐妹,干嘛动怒,你下去把婆子叫来,让她不要吵了。” 丫鬟点头:“是。” 丫鬟叫了婆子后,外面终于恢复安静,零星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常嬷嬷见她们夹着尾巴离开,一甩袖子,掉头往回走。 回到车上时,常嬷嬷道:“小姐,那边人肯让了。” 江听岁意外地挑了挑眉,刚才她听了场骂戏,听得她大快人心,心情格外舒畅。 “叫车夫走。”她道。 “是。” 马车重新驱动,两车擦肩而过时,江听岁掀起旁边的车帘一角,恰巧对面的人也掀开了车帘。 兰宛看见她时礼貌地朝她微微一笑,随后不慌不忙放下帘子。 江听岁也放下帘子,端正坐回马车时道:“明儿个说不定就有你家小姐蛮横不讲理的茶水话了。” 常嬷嬷抬头:“小姐明知会有,为什么还叫嬷嬷下去?” 江听岁:“我乐意。” 她微微抬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对方舒服,兰宛是她前世的旧熟人了,跟江云初一个德性,害她那么多次,她断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不舒服的机会。 “小姐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常嬷嬷道。 江听岁倒是无所谓:“没点麻烦,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后回了永宁侯府,江听岁果真把武夫安排在自己院子外,对他的吩咐大概是:“人与狗能进,半人半鬼的不准进。” 武夫一个大汉子顿时懵了,半人半鬼?谁长得半人半鬼?莫不是说他自己?武夫知道自己长的五大三粗不好看,那些富家小姐看见她都眼神厌恶,躲得老远。 碰见江听岁这么个不正常不怕他不厌恶他的,他其实心怀感激。 常嬷嬷在江听岁身后默默解释:“但凡是人,除了自己院里的,都别放进来。” 江听岁听后转头,一脸真诚道:“嬷嬷深得我心啊。” “……”常嬷嬷受宠若惊,“小姐抬爱了。” 话说今天的小姐有点不对劲。 江听岁安排好武夫后便回屋。冬枳经过一天的努力,总算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不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别人的名字。 她一笔一划写给江听岁看,写的稍显笨拙,但态度还是很对的。 江听岁满意地放过她,冬枳见自己圆满结束兴奋的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被常嬷嬷看见后拉着问:“你哪根神经搭错了?” 冬枳:“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常嬷嬷笑着放开她,可见是写了很久,憋出病了。 到了晚上,用晚膳时,冬枳对江听岁说:“小姐,奴婢听府里传闻,说侯府回来后又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屋里好久都没出来。” 江听岁夹菜的手一顿,她道:“还有别的事吗?” 冬枳弯腰说:“花娘子来我们这了,不过见你不在,就又走了。” 江听岁一听是花氏,顿时有了兴趣,“她有说什么吗?” 冬枳摇摇头,但她压低身,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花氏有身孕了。” 江听岁和常嬷嬷一顿。 “为何这么说?” “她今天走的格外小心,奴婢虽然不懂,但看也能看出来,她常用手去摸肚子,奴婢是这么猜测的。而且,昨日花氏还请了郎中过来看,但对外却称得风寒,有点假。”冬枳说完后站回原位。 “知道了。”江听岁放下筷子,也不打算再吃下去了,听到这些消息,她还真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永宁侯把自己关着,无非是想到陈侍郎次子的案子,萧宴把人次子给办了这件事定然没有同永宁侯说,因此永宁侯慌,他也会怀疑自己站萧宴的队到底对不对。 但木已成舟,他既已站队,萧宴岂会轻易让他下马。 萧宴和永宁侯演的一手好戏,表面上永宁侯靠近太子示好,不想把女儿嫁给萧宴。 江听岁干脆就顺了永宁侯的心思,和太子这边的人来往,让世人以为永宁侯是真的不愿成为萧宴这边的人。 世人都这么认为了,她的下一步就是真正让永宁侯成为太子这边的人。 江听岁再走一遭,岂会真的让永宁侯跟着萧宴,难不成让家族再灭亡一次吗?虽然……但江听岁想,不论她走哪一步,豫王萧宴这条路绝不可能走。 永宁侯的事情暂且搁下,再说花氏。花氏既然能这么早出来,定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如今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明儿个她亲自看一看,事情不就出来了。 若是真怀孕,那就精彩多了。 …… “沈小子,你要这么多美人作甚?” 黑夜笼罩,也笼罩住沈玄度深深的眉眼,他懒得搭理凑过来纯粹讨骂的行竹,头疼地看了五位美人一眼,转身欲走。 行竹即使拉住他:“你走干嘛?留美人在寒风中受冻?” 行竹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送五位美人来的人说,沈将军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只能做什么,其他的,一律不准做,免得给沈将军招惹出一堆麻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遇兰宛 江听岁说完后,常嬷嬷就下了马车。 不过一会儿,传来常嬷嬷与对面婆子争执的声音。 常嬷嬷骂人一向了得,她拐着几个弯把你骂的狗血淋头,让对方无还手之力。 “我呸!说的比唱的还精彩,这条路就在这,说我们横行霸道,我看你才是那只不讲理的螃蟹!” 常嬷嬷声音洪亮,有气势,江听岁远远就能听见。 那边婆子气疯了,气得她嘴角的那颗痣不停颤动,好似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她怎么会知道出来一个人嘴皮子这么厉害,让你打碎了牙齿含着血往肚子里吞。 不止她气,坐在马车里的娇美人更气,她纤纤玉手握着秀帕,不停地抚弄胸口,气得喘气,“哪家的人,派这么个疯婆子,疯了吗?” 她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看着她,“小姐,看样子是永宁侯府三小姐的人。” 兰宛一愣,她坐直身体,目光像是要透过车帘望向外边,“原来是三妹妹。” 兰宛仿佛换了个人,“我跟她姐姐还是好姐妹呢,唉,好姐妹的姐妹就是我的好姐妹,干嘛动怒,你下去把婆子叫来,让她不要吵了。” 丫鬟点头:“是。” 丫鬟叫了婆子后,外面终于恢复安静,零星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常嬷嬷见她们夹着尾巴离开,一甩袖子,掉头往回走。 回到车上时,常嬷嬷道:“小姐,那边人肯让了。” 江听岁意外地挑了挑眉,刚才她听了场骂戏,听得她大快人心,心情格外舒畅。 “叫车夫走。”她道。 “是。” 马车重新驱动,两车擦肩而过时,江听岁掀起旁边的车帘一角,恰巧对面的人也掀开了车帘。 兰宛看见她时礼貌地朝她微微一笑,随后不慌不忙放下帘子。 江听岁也放下帘子,端正坐回马车时道:“明儿个说不定就有你家小姐蛮横不讲理的茶水话了。” 常嬷嬷抬头:“小姐明知会有,为什么还叫嬷嬷下去?” 江听岁:“我乐意。” 她微微抬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对方舒服,兰宛是她前世的旧熟人了,跟江云初一个德性,害她那么多次,她断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不舒服的机会。 “小姐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常嬷嬷道。 江听岁倒是无所谓:“没点麻烦,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后回了永宁侯府,江听岁果真把武夫安排在自己院子外,对他的吩咐大概是:“人与狗能进,半人半鬼的不准进。” 武夫一个大汉子顿时懵了,半人半鬼?谁长得半人半鬼?莫不是说他自己?武夫知道自己长的五大三粗不好看,那些富家小姐看见她都眼神厌恶,躲得老远。 碰见江听岁这么个不正常不怕他不厌恶他的,他其实心怀感激。 常嬷嬷在江听岁身后默默解释:“但凡是人,除了自己院里的,都别放进来。” 江听岁听后转头,一脸真诚道:“嬷嬷深得我心啊。” “……”常嬷嬷受宠若惊,“小姐抬爱了。” 话说今天的小姐有点不对劲。 江听岁安排好武夫后便回屋。冬枳经过一天的努力,总算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不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别人的名字。 她一笔一划写给江听岁看,写的稍显笨拙,但态度还是很对的。 江听岁满意地放过她,冬枳见自己圆满结束兴奋的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被常嬷嬷看见后拉着问:“你哪根神经搭错了?” 冬枳:“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常嬷嬷笑着放开她,可见是写了很久,憋出病了。 到了晚上,用晚膳时,冬枳对江听岁说:“小姐,奴婢听府里传闻,说侯府回来后又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屋里好久都没出来。” 江听岁夹菜的手一顿,她道:“还有别的事吗?” 冬枳弯腰说:“花娘子来我们这了,不过见你不在,就又走了。” 江听岁一听是花氏,顿时有了兴趣,“她有说什么吗?” 冬枳摇摇头,但她压低身,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花氏有身孕了。” 江听岁和常嬷嬷一顿。 “为何这么说?” “她今天走的格外小心,奴婢虽然不懂,但看也能看出来,她常用手去摸肚子,奴婢是这么猜测的。而且,昨日花氏还请了郎中过来看,但对外却称得风寒,有点假。”冬枳说完后站回原位。 “知道了。”江听岁放下筷子,也不打算再吃下去了,听到这些消息,她还真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永宁侯把自己关着,无非是想到陈侍郎次子的案子,萧宴把人次子给办了这件事定然没有同永宁侯说,因此永宁侯慌,他也会怀疑自己站萧宴的队到底对不对。 但木已成舟,他既已站队,萧宴岂会轻易让他下马。 萧宴和永宁侯演的一手好戏,表面上永宁侯靠近太子示好,不想把女儿嫁给萧宴。 江听岁干脆就顺了永宁侯的心思,和太子这边的人来往,让世人以为永宁侯是真的不愿成为萧宴这边的人。 世人都这么认为了,她的下一步就是真正让永宁侯成为太子这边的人。 江听岁再走一遭,岂会真的让永宁侯跟着萧宴,难不成让家族再灭亡一次吗?虽然……但江听岁想,不论她走哪一步,豫王萧宴这条路绝不可能走。 永宁侯的事情暂且搁下,再说花氏。花氏既然能这么早出来,定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如今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明儿个她亲自看一看,事情不就出来了。 若是真怀孕,那就精彩多了。 …… “沈小子,你要这么多美人作甚?” 黑夜笼罩,也笼罩住沈玄度深深的眉眼,他懒得搭理凑过来纯粹讨骂的行竹,头疼地看了五位美人一眼,转身欲走。 行竹即使拉住他:“你走干嘛?留美人在寒风中受冻?” 行竹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送五位美人来的人说,沈将军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只能做什么,其他的,一律不准做,免得给沈将军招惹出一堆麻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杀手 这是萧宴送来的美女,专门逮着他回来后送来。 沈玄度没有理由打发走,人家前脚刚送来,他后脚就送走,那确实太打萧宴的脸了。 沈玄度转过身,朝行竹道:“有空吗?” 行竹预感不妙,他连忙抱紧自己,“你想干嘛?” 沈玄度:“你看好她们,我出去一趟。” “你出去干嘛?”行竹问。 沈玄度已经关上门,片刻后,他再次出来,已经换了一身着装,与黑夜沦为一体。 行竹瞅着他:“大晚上的,做坏事去的?” 沈玄度不搭话,脚往台阶下,路过行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托付一般:“这个院子交给你看管了。” 沈玄度现在住的院子并不是沈府,而是当今皇上封功时赐的,院子虽大,但人丁寥落,因而每到夜晚时,总觉得整个院子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待沈玄度走后,行竹打了个寒颤,他转头望向五个人模人样的美女,突然觉得院子里多几个人也没关系。 行竹突然想到什么,得逞一笑。 官道上。 一辆金陵马车缓缓驶过,雪地经过一天的消融,早已化的差不多,习武之人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很细。 耳边风声似乎很大,车轱辘扎过马路,撬动人心。 突然,酒楼的房顶上缓缓竖起一人,他手里拿着箭,正拉开弓弦,对准马车里面欢声笑语的人。 车帘随风缓缓晃动,拉弓人眼睛渐渐眯起,手上的箭被他拉扯的越来越开。 “咻——” 箭出鞘。 马儿安然无恙在路上行驶,缓缓地,乘着月色离去。 而房顶上,多了一个人。 “你是谁?”中箭的人应声倒地,手中的弓箭也被扔在一边,他捂着胸口,艰难道:“你是谁派来的?” 原本就要成功了,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完成任务,可偏偏冒出来一个人,抢先一步射杀他。 他在悔恨的同时又心惊,这人到底是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且不让他发现他。 “死者何须多言。”他的对面,一人再次拉开弓箭。 谁想佯装痛苦的人见状立马拿着弓箭离开,此人擅长逃跑,一瞬间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 要杀的人走了,对面的人也没有再追,他扯下脸上蒙着的面巾,赫然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沈玄度。 夜风吹的人恍惚,沈玄度束起的长发往后仰,比起往日,他眉宇间多了一份浓重,陷在深邃的眼窝里。 …… “失败了?” 萧宴没有转头,他负手远眺,万家灯火仿佛就在他眼里心中。 “属下该罚。” 萧宴身后跪着一人,凑近看,那人竟然是今晚中箭之人,此刻他捂着流血的胸口,神情很不好。 应是路上逃亡的快,牵动脆弱的伤口,伤口再次裂开。 萧宴转过身,他低头看着对面跪着的人,低声道:“是该罚,这是你唯一一次任务失败。” “阿恕愿意受罚。”他强忍着痛苦道。 “这次任务失败,我会派别人去做。你领罚后自行养伤,等我命令。” “是。”名叫阿恕的男子握着箭离开。 萧宴重新远眺万家灯火,从这里看去,江山触目可及。前些日子父皇传他去说话,言辞里大多是叫他收敛点,颇有告诫之意,皇位已断定,不是他能肖想的。 可他偏偏不。 谁不曾有远大抱负,既然他生在皇家,就要夺一夺。 风大,萧宴踱步离开楼阁。 今日阿恕任务失败,想必是碰到强劲之人了,那人会是谁呢?萧宴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转身踏上另一条路。 …… “小姐,该入睡了。”门外,依旧有一个剪影提醒。 江听岁喂完大将军,俯身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朝门外道:“知道了。” 大将军自行从门外出去,常嬷嬷领着大将军回自己的狗窝,夜里灌了一丝风进来,江听岁忍不住蹙眉,她边关门边想,今夜的风怎么这么大。 岁寒霜冻,江听岁早已适应百变的天气,只是一到冬天,腿间膝盖处就会凉得刺骨。 她吹灭烛火,临睡前在双腿膝盖处多裹了一层毛毯,这才肯放心入睡。 等到了夜半,院外守着的武夫微微打颤,他没瞧见一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后,凌空而起飞进院中。 听到声响,大将军立马从狗窝里爬出来,它听觉敏感,风中明显又不一样的声音。 “汪汪——”大将军站在院内朝空中叫了两声。 躲在梅树暗处的男人屏住呼吸,隐藏于黑夜之中,一双眼如鹰勾般盯着大将军。 等了一会儿,大将军没再听见什么动静,它原地打转一圈,重新跑上台阶,蜷着身子回自己狗窝睡觉去了。 待大将军走后,男人从梅花树下出来,只是他刚走一步,就有了动静。 地下枯枝多,长靴踩着枯树枝的声音说小也不小,凭着刚才那只狗的听觉,定然能听见。 说时迟那时快,在大将军火速从狗窝里钻出来时,男人立马又躲回了梅花树下。 寒风吹得大将军毛发竖起,它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落,用鼻子嗅了嗅,没发现什么,只好回去。 这次男人学聪明了,他直接飞身来到江听岁房屋门前,待到门前才停住。 屋里没什么动静,江听岁像是睡得很沉,她呼吸均匀,末了还嗯哼一声,翻了个身。 听见里面的动静,男人没什么表情,他缓缓推开门,这门应该新装的,没有像陈旧的门一样嘎吱嘎吱作响,但也难免不会传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男人抬脚走进房屋,先是看了眼正在酣睡的江听岁,确定她没有醒来,这才轻轻关上门,屏住呼吸朝她那里靠近。 门外,大将军再一次出来。 想必是听到刚才开门的声音,因而不放心,再出来看一遍。 男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哂笑,倒是一条忠心又尽职尽责的看门狗。 可惜,就算再尽职尽责又能怎样,没有超群的本领,该被伤害的人仍然会被伤害,不是吗? 男人不再管身后的动静,抬脚往江听岁走去,她背着他入睡,呼吸均匀。 他走到床沿处,缓缓伸出一只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萧宴就是个疯子 床上人身材娇小,蜷缩着身子,像是很没有安全感一样。三千青丝绕在耳侧脑后,静静来看,发现她竟然有些美。 他顿了下,再次伸出一只手,往被褥间探去。 与此同时,风驰电掣间,原本还在酣睡的江听岁猛地起身,她右手握着一把刀,想也没想便往对面的男人刺去。 男人反应也快,一手夺过她的刀,顺便还扼制住她的手,把她压在床榻。 “原来三小姐是装睡?”他嘴边擒着一丝笑。 江听岁越发清醒,她回看他,反唇相讥:“豫王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来看看本王未来的王妃。”萧宴笑意渐深,紧紧扼制住她双手。 “王不王妃的,我可不稀罕,我已不是清白之身,豫王应该不会用别人用过的。”江听岁试着动了一下,奈何对方劲太大,她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怒目圆睁,瞪着萧宴,堂堂一个王爷跑到女子闺阁,真亏他做得出来,他不要名声,她还要呢。 “本王不介意。”萧宴低头,与她紧隔一个大拇指的距离。 很近,近到两人的呼吸声相互交错,分不清谁是谁的。 “放开我!”江听岁的忍耐快要到尽头,她撇过眼睛,不再看他。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萧宴凑到江听岁耳边,似是耳语:“不装了?” 热气打在江听岁耳边,像被人用蒸汽烫了一般,她眉头紧锁,用力挣扎。 男人的劲足够大,更何况是萧宴这样从小便习武的人,她的这点力气在他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没有办法,江听岁也不可能任他摆布,她突然起身,用脑袋撞向萧宴,萧宴被她撞得往后倒,手被迫放开。 江听岁趁着这个空档,火速抓起掉落在床上的刀。 这把刀她每日都会放在枕头底下,就是以防有心人。可今晚的事实告诉她,即使刀在,也改变不了事情,真正该强大的,是她自己。 “出去!”江听岁手握着刀,指向他。 萧宴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看着她发笑,他眼里藏着深深的欲望,且不会遮掩,眼下全然裸露在江听岁面前,令她心颤。 江听岁一直都知道萧宴是一匹狼,他是雪地里一匹不管不顾的狼,想要的一定会到手,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会去做。 “小狐狸撕去羊皮的伪装,露出她聪明的一面。三小姐,好心思啊,敢情你以前都是逗我玩对不对?” 萧宴笑着踱步靠近,他看着江听岁手中那把刀,丝毫不在意它会不会伤到自己,仍旧往她那边走。 “你敢吗?”萧宴离刀尖越来越近。 江听岁死死攥着刀,在萧宴反手就要夺刀时,她直直插入他的胸口。 但没有太深。 萧宴停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眼胸口,那里鲜血沁出来,染湿了一片。 “继续。”萧宴盯着她,不去管那把刀,反而握着她拿刀的手慢慢往胸口里去,“就这点深度,怎么能致死呢?” “疯子!”江听岁放开手,退到一边。 萧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宴拔了她插入的刀,他手上沾了一点胸口的鲜血,在黑夜里显得更加狂魅。 外面的大将军对着屋子大叫,叫声响彻侯府,萧宴目光一凝,这只狗吵得他心烦,他拿起刀准备往外去,被江听岁叫住。 “你敢!” 萧宴顿住,不得不说,江听岁这么一吼,还真挺管用。 一条狗而已,他也不至于要了它的命,萧宴转过身,重新往江听岁那边走。 “本王不杀它。”萧宴丢了刀,靠近江听岁,直到江听岁避无可避,退到冰冷的墙壁。 萧宴低头看她,掐着她的喉咙:“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别动其他的心思。你是本王看中的人,就是下地狱,也是本王的人。” 江听岁没说话,外面的大将军一直在叫,势必会招惹来侯府其他人,到时候萧宴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她没必要这个时候再招惹他,惹他不快。 但也绝不可能顺承他。 “三小姐,面具戴久了,可是会痛的。” 萧宴深深看她一眼,忽然俯身低头在她锁骨处啃咬一口。 疼痛弥漫开来,江听岁用力推开他,手抚上被他啃咬的地方,那里已经隐隐约约沁出血渍,有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疯狗!”江听岁现在恨不得立马杀了他。 萧宴舔了下唇角,丝毫不在意江听岁说什么。 事情已经办完,萧宴欲转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对着门漫不经心道:“三小姐,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沈玄度?” 江听岁抄起旁边的花瓶往他身上砸去,“滚!” 花瓶摔落在地,发出巨大声响,外面的大将军叫得更猛,用身体去撞门。萧宴最后看她一眼,打开门离去。 大门敞开,夜风呼啦啦往里灌,江听岁赤脚奔到门外,除了围着她转的大将军,门外空无一人。 他来的轻便,去的也轻便。 风涌起她长发,大门被人重力敲。 江听岁抬脚往外走,冰冷的触感传到她脚底,她也没管。 刚才大将军叫得那么猛,定然吵醒了侯府其他人,这不,有人来算账了。 打开门栓,江听岁先只开了一脚,看到某人的长靴后,这才把门打开。 “岁岁。” 来人是江云衍。 门边的武夫酣睡在旁边,不声不响。 江云衍凝目,眼眸中藏着担忧,“我听你这边吵得厉害,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太夺人,江听岁眼睛往下瞟,解释:“没事,大将军今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真是这样吗?”江云衍盯着她。 “让哥哥担心了。”江听岁始终没敢看他,她撒谎技术不高,若是对上眼睛,绝对穿帮。 “没事就好。”江云衍笑道,他伸出一只手缓缓靠近江听岁,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停在脖子处。 江听岁蓦的脸煞红,江云衍知道她说谎了。 他指腹柔软,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被掐红的一处,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江听岁往后轻微退一步。 “哥哥,时间不早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杀手 这是萧宴送来的美女,专门逮着他回来后送来。 沈玄度没有理由打发走,人家前脚刚送来,他后脚就送走,那确实太打萧宴的脸了。 沈玄度转过身,朝行竹道:“有空吗?” 行竹预感不妙,他连忙抱紧自己,“你想干嘛?” 沈玄度:“你看好她们,我出去一趟。” “你出去干嘛?”行竹问。 沈玄度已经关上门,片刻后,他再次出来,已经换了一身着装,与黑夜沦为一体。 行竹瞅着他:“大晚上的,做坏事去的?” 沈玄度不搭话,脚往台阶下,路过行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托付一般:“这个院子交给你看管了。” 沈玄度现在住的院子并不是沈府,而是当今皇上封功时赐的,院子虽大,但人丁寥落,因而每到夜晚时,总觉得整个院子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待沈玄度走后,行竹打了个寒颤,他转头望向五个人模人样的美女,突然觉得院子里多几个人也没关系。 行竹突然想到什么,得逞一笑。 官道上。 一辆金陵马车缓缓驶过,雪地经过一天的消融,早已化的差不多,习武之人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很细。 耳边风声似乎很大,车轱辘扎过马路,撬动人心。 突然,酒楼的房顶上缓缓竖起一人,他手里拿着箭,正拉开弓弦,对准马车里面欢声笑语的人。 车帘随风缓缓晃动,拉弓人眼睛渐渐眯起,手上的箭被他拉扯的越来越开。 “咻——” 箭出鞘。 马儿安然无恙在路上行驶,缓缓地,乘着月色离去。 而房顶上,多了一个人。 “你是谁?”中箭的人应声倒地,手中的弓箭也被扔在一边,他捂着胸口,艰难道:“你是谁派来的?” 原本就要成功了,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完成任务,可偏偏冒出来一个人,抢先一步射杀他。 他在悔恨的同时又心惊,这人到底是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且不让他发现他。 “死者何须多言。”他的对面,一人再次拉开弓箭。 谁想佯装痛苦的人见状立马拿着弓箭离开,此人擅长逃跑,一瞬间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 要杀的人走了,对面的人也没有再追,他扯下脸上蒙着的面巾,赫然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沈玄度。 夜风吹的人恍惚,沈玄度束起的长发往后仰,比起往日,他眉宇间多了一份浓重,陷在深邃的眼窝里。 …… “失败了?” 萧宴没有转头,他负手远眺,万家灯火仿佛就在他眼里心中。 “属下该罚。” 萧宴身后跪着一人,凑近看,那人竟然是今晚中箭之人,此刻他捂着流血的胸口,神情很不好。 应是路上逃亡的快,牵动脆弱的伤口,伤口再次裂开。 萧宴转过身,他低头看着对面跪着的人,低声道:“是该罚,这是你唯一一次任务失败。” “阿恕愿意受罚。”他强忍着痛苦道。 “这次任务失败,我会派别人去做。你领罚后自行养伤,等我命令。” “是。”名叫阿恕的男子握着箭离开。 萧宴重新远眺万家灯火,从这里看去,江山触目可及。前些日子父皇传他去说话,言辞里大多是叫他收敛点,颇有告诫之意,皇位已断定,不是他能肖想的。 可他偏偏不。 谁不曾有远大抱负,既然他生在皇家,就要夺一夺。 风大,萧宴踱步离开楼阁。 今日阿恕任务失败,想必是碰到强劲之人了,那人会是谁呢?萧宴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转身踏上另一条路。 …… “小姐,该入睡了。”门外,依旧有一个剪影提醒。 江听岁喂完大将军,俯身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朝门外道:“知道了。” 大将军自行从门外出去,常嬷嬷领着大将军回自己的狗窝,夜里灌了一丝风进来,江听岁忍不住蹙眉,她边关门边想,今夜的风怎么这么大。 岁寒霜冻,江听岁早已适应百变的天气,只是一到冬天,腿间膝盖处就会凉得刺骨。 她吹灭烛火,临睡前在双腿膝盖处多裹了一层毛毯,这才肯放心入睡。 等到了夜半,院外守着的武夫微微打颤,他没瞧见一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后,凌空而起飞进院中。 听到声响,大将军立马从狗窝里爬出来,它听觉敏感,风中明显又不一样的声音。 “汪汪——”大将军站在院内朝空中叫了两声。 躲在梅树暗处的男人屏住呼吸,隐藏于黑夜之中,一双眼如鹰勾般盯着大将军。 等了一会儿,大将军没再听见什么动静,它原地打转一圈,重新跑上台阶,蜷着身子回自己狗窝睡觉去了。 待大将军走后,男人从梅花树下出来,只是他刚走一步,就有了动静。 地下枯枝多,长靴踩着枯树枝的声音说小也不小,凭着刚才那只狗的听觉,定然能听见。 说时迟那时快,在大将军火速从狗窝里钻出来时,男人立马又躲回了梅花树下。 寒风吹得大将军毛发竖起,它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落,用鼻子嗅了嗅,没发现什么,只好回去。 这次男人学聪明了,他直接飞身来到江听岁房屋门前,待到门前才停住。 屋里没什么动静,江听岁像是睡得很沉,她呼吸均匀,末了还嗯哼一声,翻了个身。 听见里面的动静,男人没什么表情,他缓缓推开门,这门应该新装的,没有像陈旧的门一样嘎吱嘎吱作响,但也难免不会传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男人抬脚走进房屋,先是看了眼正在酣睡的江听岁,确定她没有醒来,这才轻轻关上门,屏住呼吸朝她那里靠近。 门外,大将军再一次出来。 想必是听到刚才开门的声音,因而不放心,再出来看一遍。 男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哂笑,倒是一条忠心又尽职尽责的看门狗。 可惜,就算再尽职尽责又能怎样,没有超群的本领,该被伤害的人仍然会被伤害,不是吗? 男人不再管身后的动静,抬脚往江听岁走去,她背着他入睡,呼吸均匀。 他走到床沿处,缓缓伸出一只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凉得跟人心一样 江云衍似被堵住,他堪堪放下手,道:“是我唐突了。” 夜风吹得他格外落魄,江听岁盯着他这个哥哥,才发觉他很瘦,而且他还有从小留下来的疟疾。 他手指弯曲抵在惨白的嘴边,垂眸时瞥见江听岁未穿鞋的玉足,静静看了一会儿,眼神暼向别处:“为何不穿鞋?” “出来匆忙。”江听岁往里缩了缩脚,刚才江云衍那个眼神,莫名让她慌张。 余光瞧见她的动作,江云衍不置一词。里面的大将军跑出来围在两人身边,还在江云衍身上嗅了嗅。 大将军不会随便嗅人,除了家里进了……贼。 江云衍目光慢慢变暗,他俯下身准备抚摸大将军,结果大将军突然一个仰头,凶狠地似要咬去他一层皮肉。 “大将军!”江听岁朝它喝道。 听到江听岁的斥喊,大将军立马停口,打了个转老老实实蹲在江听岁身边。 夜幕下江云衍弯着腰,一手扶着另一只手,侧对着江听岁。 江听岁以为江云衍被大将军咬到了,也顾不了那么多,赶忙跑上去查看,因为天太黑,她也只能看见手的轮廓,并不能看出他有没有受伤。 江听岁睁大眼,弓着腰,仔仔细细瞧了一会儿,才肯承认自己是个夜瞎子,“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她头垂得近,江云衍一抬头便看见她被衣领遮了一半又露一半的脖颈,不由笑道:“它知分寸,没有伤到我。” 江听岁直直站起身,嘴巴小小撇了一下,所以你刚才一直这个姿势是在干嘛?但她可不敢说出口。 “没事就好。” 江听岁转身准备进屋里去,大将军跟在她身后摇摇摆摆,正当她准备关门时,江云衍的声音传来。 隔着狭窄的缝隙,她听见他说:“岁岁,晚上把门关好了。” 江听岁喉咙梗塞,她顿了顿,回答说好。 不用说,他定是知道了。江听岁低头关上大门,也一同把江云衍关在门外。 侯府重新恢复安静,她双手放在门栓上停顿良久,很奇怪,即使知道江云衍知道她屋里进了人或者是贼,但她并不怕江云衍会说出去。 这是为什么? 门外响起脚步声,长靴踩着枯枝败叶的声音正远远离去。 江云衍走了。 江听岁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时,吓了一大跳。 “嬷嬷,冬枳,你俩干什么呢?”江听岁轻轻拍了拍胸口,这两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都穿着白色的里衣,披头散发,跟两个女鬼似的,可把她好一阵吓。 常嬷嬷:“小姐,你没事?” 冬枳好奇地看着她。 江听岁看了两人一眼,没打算同她们说,她抬脚重新回屋子,声音从前面传来:“没事,天太热,出来透透气。” 常嬷嬷和冬枳对视一眼,小姐疯了。 疯了的江听岁点燃一盏烛火,静静坐在床榻上。 萧宴到底为什么要来她这里?仅仅是为了警告她,不要同沈玄度来往吗? 之前她与他的婚约是由萧宴自己一纸作废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侯府其他人,可最后还是找上了她。 老皇帝静静看着他作,不管他要娶谁做王妃,要撤了谁的婚约,都不管不顾,这阵势,是由着他来吗? 觉得冷了,江听岁盖上棉被,她想就算今日萧宴来找她,告诫她,她也不可能听他的。 现如今她与沈玄度的名声如同一坨味同嚼蜡的食物,但逃避就可以了吗?萧宴不让她与沈玄度凑在一起,她偏要凑,还要光明正大地凑。 想起萧宴那个疯子,江听岁就生厌,她手指摸上锁骨那一处,因为那里贴着里衣,所以萧宴并没有真正碰到皮肉。 但碍不住他牙齿锋利,且下手没个轻重,沁出一层血渍来。 江听岁起身去换了一件里衣,她一点都不想自己的衣服上沾染任何人的味道。 第二天。 天气放晴。 彼时的街道有了些年味,不少人家拿来字联来卖,永宁侯府也提前购置这些东西,早早做准备。 永宁侯今日又传她们一起用早膳,说是有要事要说,江云衍因为一大早就去祖母那里请安,学习礼法,并未出席。 江听岁去的时候,人都来满了,就剩她一个姗姗来迟。 不用说,来遣话的婆子是个看人眼色的东西,何况她还是花氏身边的人,定然是最后一个叫她。 江听岁坐下来后摆弄起桌案上的茶,目光漫不经心往叫话的婆子那看一眼,记住她的模样,好来日报仇泄愤! 婆子被她看的心惊肉跳,但一想自己是花氏身边的人,而如今花氏…… “今日叫大家来呢,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永宁侯不似从前的颓废样,脸上颇为喜气。 江仁欢捻了一块绿豆糕,故作不知这件事是何事,佯装问永宁侯:“爹爹,是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啊?” 永宁侯颠她一眼,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你娘怀孕这事你不知道吗?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大事。” 江仁欢靠着花氏笑:“仁欢这会儿知道了。” 说完,她往在座的看一眼,大家表情各异。 江听岁双手搁在下面,听见花氏怀孕的话不惊不喜,漫不经心捧起一杯茶喝。 江云初就更没什么反应了,倒是她身边的容氏,目光死死盯着怀里的猫,一只手的手指开始发抖。 永宁侯道:“你们小娘怀孕这段期间,就别去打扰她了。另外,我会吩咐云衍,专门建一座院子来给未出生的二公子住。” 此话一出,落地无声。 花氏脸上笑嘻嘻,她微微弯腰,笑得无比开心:“谢过侯爷了。” 江仁欢瞧在座各位一眼,贱兮兮道:“娘,这下你可以放心养胎了,有了侯爷的支持,谁都不敢怠慢您。” 这话是对着谁说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江听岁只一口一口喝着茶,她目光仿佛长在茶水上,头都不抬一下。 永宁侯也注意到了,“岁儿,你小娘怀孕,你有什么想说的?” “大寒,茶水也凉的快。”江听岁笑着搁下茶杯,“凉得跟人心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你还在那撒什么气? 永宁侯目光凝住,江听岁话里的不爽谁都听得出来。 江仁欢第一个不干:“三妹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娘怀孕怎么就凉了人心了,不就是看不惯吗?不过江听岁看不惯也正常,想当年江听岁她娘怀孕时,侯爷可是理都没理她娘,更别说什么赏赐。 最后还因为难产,江听岁刚生出来,她娘就去世了,因此江听岁也落了个克母的称号。 “没什么意思,品品茶而已。”江听岁莞尔一笑,不甚在意。 “你小娘现如今怀孕了,一些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永宁侯出来打圆场,“过几天就新年了,大家都和和气气些。” 江云初笑着点头:“爹爹说的是。” 永宁侯赞许地看了江云初一眼。 “爹爹竟然说和气那就和气的过。”江听岁笑着道,“反正二夫人污蔑我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和和气气过的。” 说完后,江听岁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屋里安静得很,永宁侯脸色越来越黑,江仁欢气得直接站起来:“江听岁,我娘什么时候污蔑你了!你自己和别人苟合还要污蔑我娘,你才是那个最大的恶人!” 好一个最大的恶人,江听岁笑了。 “闭嘴!” 永宁侯呵斥江仁欢,江仁欢被永宁侯吼得一愣,直着身子缓缓坐下去。 原本这件事在花氏和江仁欢受罚后就过去了,永宁侯存的是这么个心思,更何况,花氏当时就怀着孕,只不过出了这件事后就被压下去。 他也想让花氏长长记性,在祠堂里她可是哭鼻子掉眼泪的,说自己再也不会构陷侯府的人,他才放她出来。 放出来后江听岁没说什么,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她今日会再次提起。 更可气的江仁欢还在那搅屎棍,永宁侯想想就头疼。 若是可以,永宁侯当然想不理江听岁,可萧宴指明侯府里就娶她,有萧宴保着,他还不敢对江听岁怎样。 “那你说你想怎样?”永宁侯转头问江听岁,他肯问她,和她娘有一定关系。 江听岁道:“我没想怎么样,只是院子的事,爹爹还是作罢。” 一边说没想怎么样,一边明确让他别想弄院子这事,得,这个侯府,都不归他说了算。 花氏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她可怜兮兮看着永宁侯:“侯爷!” 这一声侯爷叫的辗转缠绵,撒着娇呢。 “你别说话!”永宁侯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岁儿,院子这事是爹允准的,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宽慰宽慰。”永宁侯试探着商量。 “不可能!”江听岁拍桌站起身,“爹爹若要给院子,也请爹爹行行好,取消了我和豫王的婚事。” 永宁侯蹙眉:“你坐下!” “反正话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怕再多嘴一句。”江听岁朝众人道,“院子要是建起来,我就把院子给抄了,拿去给我娘做坟墓。” 江听岁娘死的时候,永宁侯公事出差,花氏又是个恨江听岁娘恨得心痒痒的,随便找了一个地做了个简简单单的坟墓,连祖墓都不配拥有。 后来永宁侯也因此大骂花氏一顿,但终究没拿她怎么样,花氏亲自提议要把江听岁娘的坟墓给迁回来,迁是迁回来了,可伤害也造成了。 为难一个入了土的人,她花氏还能过得这么快活,天理难容。 也许是因为她娘,永宁侯同意了,他闷着一张脸,道:“院子的事作罢。” 江听岁面色缓了缓,她重新坐下,因为心中的火还大着,忍不住拿起茶杯,咕噜咕噜灌了好一大口进去,随后再重重放下。 永宁侯啧了一声:“大家都同意你了,你还在那撒什么气?” 江听岁面无表情:“杯子太重。” 永宁侯:“……” 他最近发现他这个女儿是越来越不得了,这几天有大臣说她又是和沈玄度走得近,又是和豫王有婚约,怕是个狐媚子。 狐不狐媚子他不知道,脾气是真的变大了。 花氏一听院子的事没了着落,拂袖掩面又开始抽泣,声音断断续续的,诉一肚子的苦水:“我原本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岁儿已经原谅我了,可怜我在祠堂又是跪又是为岁儿祈福,都没能求得岁儿的原谅。” 江听岁冷冷瞧花氏一眼:“二夫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真当你说的话有人会信?” “……”花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顿了顿,抬起头来,脸上竟一滴泪都没有,“岁儿,我好歹也是个怀了孕的人,你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难我?” 谁还敢为难你,江听岁正要开口,突然冲出一人往花氏那边抓去,嘴里还叫着:“怀孕!怀孕!这个怪物怀孕了哈哈哈哈……” 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江云初连忙拉住她:“娘!” 容氏撒开江云初,跟个疯子一样往花氏身上扑,嘴里疯魔般念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永宁侯指挥:“快,快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拉走!” 永宁侯的眼里满是厌恶,江听岁静静瞧着,想当年他们也曾是别人口中的佳人一对,可自从容氏疯了之后,永宁侯对她越来越冷淡。 现在更是不闻不问,只宠幸花氏一人。 江云初拉着容氏的手,听到永宁侯的话有些不敢置信。 “爹。”她仰头喊他。 永宁侯面色一窒,他笑着道:“爹爹只是让人带你娘回去。”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江云初木楞地转过头,带容氏离开。 花氏刚刚被吓得连声惊叫,现在正捂着肚子叫疼。 江仁欢扑在花氏身边,焦急道:“娘,你没事?” 永宁侯看见后立马叫人:“传大夫,快传大夫!” 江听岁喝完杯里最后一点茶,搁在桌上。桌上还摆着未开动的美食,估计都凉透了。 江听岁突然想起沈玄度那句葡萄没有罪,这些美食也没有罪,想着,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正要放下筷子时,脚边有个东西在堵她。 她探头往下看,发现竟然是容氏怀里那只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要想跟你走,法子多得很 猫通体黑,没有一丝杂色,耳朵直直立着,俯头凑在她脚下嗅了半晌,倏地抬起头来。 往上看,江听岁已经夹了一小块肉正缓缓往下移,黑猫看见熟肉片,眼睛铜铃般睁大。 江听岁瞅着它想笑,也不逗弄它了,把肉片放在脚边,黑猫看见肉片立马含在嘴里,也不凑在她脚边了,立马溜得远远的。 得,猫才是她主子。 那边吵闹已经停下,永宁侯因为担心花氏肚子里的孩子,跟着花氏和江仁欢一起离开了。 眼下正厅就只剩下她和那个喊话的婆子,江听岁放下筷子,瞧了那婆子一眼,问道:“你可有对我不满?” 婆子收起不顺,低眉顺眼起来:“婢子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江听岁道,“每回侯爷传话来,你为何最后一个传给我?” 婆子低头:“三小姐离得远。” 话说得简单随便,江听岁凝目,知道她心里有不满且不愿顺从她。 “你在侯府干了多少年了?”江听岁问。 婆子心里讶异,不懂三小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磨磨蹭蹭不肯答,打着马虎眼:“三小姐还未出生时就在了。” “原来是老手下了。”江听岁笑道,“那您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我娘先前在侯府生活是个什么样,您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听见江听岁用您,婆子即使跟花氏一样不满她,但也不敢听她称呼您。 老道的婆子心里知理数,在深闺侯府里做了数年,学会如何随眼色行事,如何仰仗主子拿捏别人,但也懂得别人随便一句话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婆子无非是个聪明人,听见江听岁叫她您,立马跪下。 江听岁见婆子跪下,也不笑了,目光渐渐变冷:“我虽然在侯府里地位不高,但今天这出戏你也看见了,我想要你走,法子多得很。” 婆子知道江听岁说的不是谎话,心里也是一惊,虽然她明面上是侯府里辈分高的人,伺候过侯爷,如今是花氏的人,但她终归是个下人。 如今江听岁一朝得势,侯爷看重她,婆子但凡做了一点错事,以江听岁的手段,她不可能再待下去。 “是婢子的错,下次一定先喊您。”婆子低着头,想明白后只觉后背冒着汗。 “不用了,我见你年纪也大了,等明儿个我去同爹爹说,叫他在侯府随便给你找个清闲活,不用你再干这腿脚不便的事。”江听岁起身,她话已经说到了,就不必多留。 前些日子她隐忍不发,是有其他事比这个更重要,现在她闲下来,哪还有顺着她的道理。 婆子面露惊恐,她辛辛苦苦走到今天,从最开始的丫鬟到如今掌事的婆子,权力也跟着越来越大,绝不是等这句话。 “三小姐,婢子知错,婢子知道错了,还请三小姐手下留人。”婆子跪着想要爬到江听岁那边,完全没有最开始的贼眉鼠眼。 江听岁起身往外走,常嬷嬷早早就在外面等待,见江听岁出来后立马迎上去。 “小姐,这顿饭吃得可久了。”常嬷嬷看了眼江听岁身后跟着的婆子,小声啐了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 婆子恼羞成怒站起身,她虽不敢跟她们对着干,但她终究是花氏这边的人,如今花氏怀孕,她就不信江听岁能把她怎么样。 末了,便没再追。 没了声音,江听岁也喜得清静,常嬷嬷道:“小姐,今日闹的阵势有点大。” “她们闹呢。”江听岁笑着说,“你别看侯府表面和和气气的,内里的虱子都爬满了,只等哪一天谁戳破那个洞,等虱子一涌而出。” 常嬷嬷一想到那个画面,便觉得浑身起疙瘩,难受得很。 江听岁却不觉得,今日容氏发疯引起了她的注意。 容氏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她整日一副入佛的状态,结果还真在房里天天烧香拜佛。可这天底下,除了心向佛的人,还有一种人会拜佛,心里有罪的人。 容氏早年并不信佛,突然开始拜佛,有点说不过去了。 “嬷嬷,容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拜佛的?” 常嬷嬷在这方面比她明白,所以江听岁想听她说说。 常嬷嬷道:“记不太清了,但依稀记得大夫人开始拜佛的时候,大公子刚出生。” “那时大夫人还没疯,只说自己拜佛是为大公子祈福。” 江听岁听后记在心里,她总觉得,容氏今日发疯和当年她怀哥哥的时候,有斩不断的联系。 今日容氏念的那几个字,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或许别人会以为疯了的容氏在吃醋,可她不这么认为,花氏得宠这么多年容氏都没动静,今日就凭花氏怀孕就会吃醋吗? 只恐怕,怀孕二字,本就是她内心不该碰的防线。 回了院子,江听岁在屋里待了没多久便准备出去,冬枳也想跟着一起出去,被江听岁喝令跟着常嬷嬷学东西。 常嬷嬷多嘴问了一句:“小姐去哪里?可要带些人手?” “不用,我去找沈将军会会。”说完,江听岁拿了玉佩转身就走。 待江听岁走后,冬枳小声道:“嬷嬷,我觉得小姐好事将近。” “说什么呢。”常嬷嬷轻轻拍了冬枳一下,“这种话在未定局之前绝不能说,要是被别人落下话柄,以后可有你好受的。” 冬枳委屈:“我这不说给你听吗?” “我这是在教你做事说话,你得知道,你的不对是跟小姐挂钩的。”常嬷嬷耐心道。 …… 清冷的院内。 行竹坐在石凳上幸福地眯起眼,他一会儿指下这边,一会儿指向另一边,最后道:“你看着办。” 被折磨的没脾气的几个美女抱着一棵青松盆栽大口喘气。 正主经常不在家,家里有个老头天天使唤她们,不是让把院子清扫一遍,就是让她们从外面购置一些东西回来,什么盆栽啊屏风啊。 购置回来也就算了,还得凭着他的爱好来放,使唤她们使唤得明明白白。 使唤她们也就算了,不管放哪他都不满意,最后又让她们随便放一个地,这不是玩她们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萧宴就是个疯子 床上人身材娇小,蜷缩着身子,像是很没有安全感一样。三千青丝绕在耳侧脑后,静静来看,发现她竟然有些美。 他顿了下,再次伸出一只手,往被褥间探去。 与此同时,风驰电掣间,原本还在酣睡的江听岁猛地起身,她右手握着一把刀,想也没想便往对面的男人刺去。 男人反应也快,一手夺过她的刀,顺便还扼制住她的手,把她压在床榻。 “原来三小姐是装睡?”他嘴边擒着一丝笑。 江听岁越发清醒,她回看他,反唇相讥:“豫王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来看看本王未来的王妃。”萧宴笑意渐深,紧紧扼制住她双手。 “王不王妃的,我可不稀罕,我已不是清白之身,豫王应该不会用别人用过的。”江听岁试着动了一下,奈何对方劲太大,她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怒目圆睁,瞪着萧宴,堂堂一个王爷跑到女子闺阁,真亏他做得出来,他不要名声,她还要呢。 “本王不介意。”萧宴低头,与她紧隔一个大拇指的距离。 很近,近到两人的呼吸声相互交错,分不清谁是谁的。 “放开我!”江听岁的忍耐快要到尽头,她撇过眼睛,不再看他。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萧宴凑到江听岁耳边,似是耳语:“不装了?” 热气打在江听岁耳边,像被人用蒸汽烫了一般,她眉头紧锁,用力挣扎。 男人的劲足够大,更何况是萧宴这样从小便习武的人,她的这点力气在他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没有办法,江听岁也不可能任他摆布,她突然起身,用脑袋撞向萧宴,萧宴被她撞得往后倒,手被迫放开。 江听岁趁着这个空档,火速抓起掉落在床上的刀。 这把刀她每日都会放在枕头底下,就是以防有心人。可今晚的事实告诉她,即使刀在,也改变不了事情,真正该强大的,是她自己。 “出去!”江听岁手握着刀,指向他。 萧宴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看着她发笑,他眼里藏着深深的欲望,且不会遮掩,眼下全然裸露在江听岁面前,令她心颤。 江听岁一直都知道萧宴是一匹狼,他是雪地里一匹不管不顾的狼,想要的一定会到手,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会去做。 “小狐狸撕去羊皮的伪装,露出她聪明的一面。三小姐,好心思啊,敢情你以前都是逗我玩对不对?” 萧宴笑着踱步靠近,他看着江听岁手中那把刀,丝毫不在意它会不会伤到自己,仍旧往她那边走。 “你敢吗?”萧宴离刀尖越来越近。 江听岁死死攥着刀,在萧宴反手就要夺刀时,她直直插入他的胸口。 但没有太深。 萧宴停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眼胸口,那里鲜血沁出来,染湿了一片。 “继续。”萧宴盯着她,不去管那把刀,反而握着她拿刀的手慢慢往胸口里去,“就这点深度,怎么能致死呢?” “疯子!”江听岁放开手,退到一边。 萧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宴拔了她插入的刀,他手上沾了一点胸口的鲜血,在黑夜里显得更加狂魅。 外面的大将军对着屋子大叫,叫声响彻侯府,萧宴目光一凝,这只狗吵得他心烦,他拿起刀准备往外去,被江听岁叫住。 “你敢!” 萧宴顿住,不得不说,江听岁这么一吼,还真挺管用。 一条狗而已,他也不至于要了它的命,萧宴转过身,重新往江听岁那边走。 “本王不杀它。”萧宴丢了刀,靠近江听岁,直到江听岁避无可避,退到冰冷的墙壁。 萧宴低头看她,掐着她的喉咙:“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别动其他的心思。你是本王看中的人,就是下地狱,也是本王的人。” 江听岁没说话,外面的大将军一直在叫,势必会招惹来侯府其他人,到时候萧宴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她没必要这个时候再招惹他,惹他不快。 但也绝不可能顺承他。 “三小姐,面具戴久了,可是会痛的。” 萧宴深深看她一眼,忽然俯身低头在她锁骨处啃咬一口。 疼痛弥漫开来,江听岁用力推开他,手抚上被他啃咬的地方,那里已经隐隐约约沁出血渍,有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疯狗!”江听岁现在恨不得立马杀了他。 萧宴舔了下唇角,丝毫不在意江听岁说什么。 事情已经办完,萧宴欲转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对着门漫不经心道:“三小姐,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沈玄度?” 江听岁抄起旁边的花瓶往他身上砸去,“滚!” 花瓶摔落在地,发出巨大声响,外面的大将军叫得更猛,用身体去撞门。萧宴最后看她一眼,打开门离去。 大门敞开,夜风呼啦啦往里灌,江听岁赤脚奔到门外,除了围着她转的大将军,门外空无一人。 他来的轻便,去的也轻便。 风涌起她长发,大门被人重力敲。 江听岁抬脚往外走,冰冷的触感传到她脚底,她也没管。 刚才大将军叫得那么猛,定然吵醒了侯府其他人,这不,有人来算账了。 打开门栓,江听岁先只开了一脚,看到某人的长靴后,这才把门打开。 “岁岁。” 来人是江云衍。 门边的武夫酣睡在旁边,不声不响。 江云衍凝目,眼眸中藏着担忧,“我听你这边吵得厉害,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太夺人,江听岁眼睛往下瞟,解释:“没事,大将军今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真是这样吗?”江云衍盯着她。 “让哥哥担心了。”江听岁始终没敢看他,她撒谎技术不高,若是对上眼睛,绝对穿帮。 “没事就好。”江云衍笑道,他伸出一只手缓缓靠近江听岁,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停在脖子处。 江听岁蓦的脸煞红,江云衍知道她说谎了。 他指腹柔软,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被掐红的一处,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江听岁往后轻微退一步。 “哥哥,时间不早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他说沈将军夜夜笙歌啊 眯着眼的行竹在心里道,没错,老夫就是无聊逗你们玩。 这院子一个人都没有,他多无聊啊,又被扼令不准出去说书,那成,那就说给她们听。 说成想他说书刚刚开始,眼前五位美女已经昏昏欲睡,有一个已经垂下头了。 行竹大怒,挑衅,绝对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挑衅! 既然不听说书,那就干体力活,挺好的。 “来,小春,把这边的杂草给剃了。” “来,小夏,给我按按肩。” “来,小秋,茅厕得进行修缮了。” “来,小冬……” 行竹正要开口,门口传来敲门声,一声声地,他立马猜测,绝对不是沈小子。 那小子进自己家怎么可能敲门,从来都是用脚踹,踹的他这个蹲门槛偷听动静的老头翻身而下。 简单来说,就是不干人事。 想到这,行竹心里就忿忿,他语气也很着忿忿不平:“谁啊?” 外面人顿了顿,像是在确定什么,再次开口:“江听岁。” 行竹一歪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噢,他想起来了,是他请吃烤鸭那位大美人。 知道是大美人后,行竹格外开心,想沈玄度寥落的院子还能来一个人,那就等于天上掉馅饼,大发。 “来了来了!”行竹遣退要上肩的美人,赶紧连走带跑的去开门,看到来人后,笑得更欢了,“原来是三小姐,进进进。” 江听岁没想到开门的是他,微微愣了愣,随后又想明白了,抬脚进去。 行竹在后面重新关上门,凑到江听岁身旁道:“三小姐来这是为何啊?” 江听岁一抬头,和院子五位美女面面相觑,她一愣,心里想,沈玄度口味这么重的吗? 都是大胸大屁股。 行竹知道她在想什么,恶作剧般笑了笑,凑近她道:“这些都是沈小子的枕边人。” 江听岁笑了,她反问:“噢?” “坐下说。”行竹领着江听岁在石凳上坐下,今日阳光好,多适合唠嗑。 江听岁也顺从地坐下,脸上皮笑肉不笑,静静听行竹能说出个什么来,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他人呢?” 行竹叹气一声:“沈小子出去都是无声无息的,我连他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行竹便觉得沈玄度更加可恶,他说起沈玄度的坏话更没了愧疚。 “这些美人……”江听岁看了眼默默站成一排的五位美女,其中有一个还趾高气昂的朝她翻白眼。 行竹抢过话头:“这些美人都是唠什么人送来的,沈小子见这几个美人颇合他心意,便都留下了。” “他留下的?”江听岁强调这几个字眼。 “那可不!”行竹嘿嘿笑,“自从有了这几位美人,沈小子那可是日日不早朝,夜夜笙歌啊!” “你是不知道,每到夜晚,我都被他们吵得睡不着觉。”行竹越说越来劲,“你也知道沈小子是干嘛的,带兵打仗嘛,力气都大,嘿嘿你懂的。” 行竹兀自笑出声来,没见后面几个美人羞红了脸,没见对面的人脸色渐渐黑下来。 “唉,老夫看着可都羡慕!”行竹仿佛没看见她的脸色,继续道,“关键是他一天换一个,夜夜不停啊!” “噢?”江听岁笑道,“不五个一起上吗?” 行竹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这个好,等今晚我去同他说,他保准采纳!” “哎呀,三小姐,你可真是个人才!”行竹笑得头仰后,夸赞她。 江听岁也笑,只不过她的笑格外的……渗人。 另一边,沈玄度莫名打了个喷嚏。 萧无欢看向他,手搭在他肩上:“沈家小二,你莫不是被美人惦记了?” 萧无欢调戏起来,不分男女。 沈玄度面无表情扯下他的手:“王爷,我们现在正在查案。” “无趣!”萧无欢转过身去,道,“这不是有宋提刑吗?” “对,宋提刑?” 正在检查尸体的宋提刑闻言默默转过头:“臣愿祝王爷一臂之力。” “你看,有你们两名大将,还需要本王作甚,本王也就来走个过场。”萧无欢目光放在弓着腰的宋提刑身上,开了个玩笑,“宋提刑,你屁股挺好看的!” 被梗的宋提刑立马站起身,他脸通红:“王爷!” 萧无欢见状哈哈大笑,他道:“本王随便说着玩的。” 沈玄度默默撇过头,正当盛年的宋提刑人美身材棒,恐怕是萧无欢调侃的模样。 “行了,宋提刑你慢慢忙着。”萧无欢说罢后重新勾住沈玄度的脖子,两人往外走。 狭窄的甬道内,萧无欢问:“你是说,第二晚碰到有人要杀林尚书的子女?” “对。”沈玄度道,“我猜应该是萧宴养的那一批杀手,而且他们身手不错。” “他们?”萧无欢抓住关键词。 沈玄度道:“一个任务失败总会有另外一个顶替,我就是担心还会有人来,因此在外守了一夜。” 萧宴笑:“四哥若真想杀了那人,你就是守三天三夜都没用,三天之后,他照样能了结此人。” “但第二个任务失败后,他便没有再派人来。”沈玄度道。 “知难而退,四哥耐得住性子。”萧无欢赞赏地点了点头。 沈玄度默默看他一眼:“王爷,你吐舒服了?” 一提到吐这件事,萧无欢就立刻炸毛,“什么吐,本王什么时候吐了!” 沈玄度唇角撇了撇,假装没听见,刚才是谁看见尸体后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宋提刑身上不想动。 萧无欢见他戳他痛处,以牙还牙:“听说,四哥往你府里送了几位美人?” 沈玄度暗下眉眼:“嗯。” “你打算怎么解决?” “先放着,我若是找个理由把她们都打发了,萧宴必定还会送一批更难缠的过来。”再说他院里还有行竹撑着,沈玄度道,“待时机成熟,就把她们都遣散了。” “本王最喜欢美人了,今晚就去你府里看看。”萧无欢重新勾上沈玄度的脖子,“会会那几位美人。” 沈玄度知道他有心帮忙:“王爷大可不必。” 萧无欢:“怎地,你还想私藏美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凉得跟人心一样 江云衍似被堵住,他堪堪放下手,道:“是我唐突了。” 夜风吹得他格外落魄,江听岁盯着他这个哥哥,才发觉他很瘦,而且他还有从小留下来的疟疾。 他手指弯曲抵在惨白的嘴边,垂眸时瞥见江听岁未穿鞋的玉足,静静看了一会儿,眼神暼向别处:“为何不穿鞋?” “出来匆忙。”江听岁往里缩了缩脚,刚才江云衍那个眼神,莫名让她慌张。 余光瞧见她的动作,江云衍不置一词。里面的大将军跑出来围在两人身边,还在江云衍身上嗅了嗅。 大将军不会随便嗅人,除了家里进了……贼。 江云衍目光慢慢变暗,他俯下身准备抚摸大将军,结果大将军突然一个仰头,凶狠地似要咬去他一层皮肉。 “大将军!”江听岁朝它喝道。 听到江听岁的斥喊,大将军立马停口,打了个转老老实实蹲在江听岁身边。 夜幕下江云衍弯着腰,一手扶着另一只手,侧对着江听岁。 江听岁以为江云衍被大将军咬到了,也顾不了那么多,赶忙跑上去查看,因为天太黑,她也只能看见手的轮廓,并不能看出他有没有受伤。 江听岁睁大眼,弓着腰,仔仔细细瞧了一会儿,才肯承认自己是个夜瞎子,“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她头垂得近,江云衍一抬头便看见她被衣领遮了一半又露一半的脖颈,不由笑道:“它知分寸,没有伤到我。” 江听岁直直站起身,嘴巴小小撇了一下,所以你刚才一直这个姿势是在干嘛?但她可不敢说出口。 “没事就好。” 江听岁转身准备进屋里去,大将军跟在她身后摇摇摆摆,正当她准备关门时,江云衍的声音传来。 隔着狭窄的缝隙,她听见他说:“岁岁,晚上把门关好了。” 江听岁喉咙梗塞,她顿了顿,回答说好。 不用说,他定是知道了。江听岁低头关上大门,也一同把江云衍关在门外。 侯府重新恢复安静,她双手放在门栓上停顿良久,很奇怪,即使知道江云衍知道她屋里进了人或者是贼,但她并不怕江云衍会说出去。 这是为什么? 门外响起脚步声,长靴踩着枯枝败叶的声音正远远离去。 江云衍走了。 江听岁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时,吓了一大跳。 “嬷嬷,冬枳,你俩干什么呢?”江听岁轻轻拍了拍胸口,这两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都穿着白色的里衣,披头散发,跟两个女鬼似的,可把她好一阵吓。 常嬷嬷:“小姐,你没事?” 冬枳好奇地看着她。 江听岁看了两人一眼,没打算同她们说,她抬脚重新回屋子,声音从前面传来:“没事,天太热,出来透透气。” 常嬷嬷和冬枳对视一眼,小姐疯了。 疯了的江听岁点燃一盏烛火,静静坐在床榻上。 萧宴到底为什么要来她这里?仅仅是为了警告她,不要同沈玄度来往吗? 之前她与他的婚约是由萧宴自己一纸作废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侯府其他人,可最后还是找上了她。 老皇帝静静看着他作,不管他要娶谁做王妃,要撤了谁的婚约,都不管不顾,这阵势,是由着他来吗? 觉得冷了,江听岁盖上棉被,她想就算今日萧宴来找她,告诫她,她也不可能听他的。 现如今她与沈玄度的名声如同一坨味同嚼蜡的食物,但逃避就可以了吗?萧宴不让她与沈玄度凑在一起,她偏要凑,还要光明正大地凑。 想起萧宴那个疯子,江听岁就生厌,她手指摸上锁骨那一处,因为那里贴着里衣,所以萧宴并没有真正碰到皮肉。 但碍不住他牙齿锋利,且下手没个轻重,沁出一层血渍来。 江听岁起身去换了一件里衣,她一点都不想自己的衣服上沾染任何人的味道。 第二天。 天气放晴。 彼时的街道有了些年味,不少人家拿来字联来卖,永宁侯府也提前购置这些东西,早早做准备。 永宁侯今日又传她们一起用早膳,说是有要事要说,江云衍因为一大早就去祖母那里请安,学习礼法,并未出席。 江听岁去的时候,人都来满了,就剩她一个姗姗来迟。 不用说,来遣话的婆子是个看人眼色的东西,何况她还是花氏身边的人,定然是最后一个叫她。 江听岁坐下来后摆弄起桌案上的茶,目光漫不经心往叫话的婆子那看一眼,记住她的模样,好来日报仇泄愤! 婆子被她看的心惊肉跳,但一想自己是花氏身边的人,而如今花氏…… “今日叫大家来呢,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永宁侯不似从前的颓废样,脸上颇为喜气。 江仁欢捻了一块绿豆糕,故作不知这件事是何事,佯装问永宁侯:“爹爹,是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啊?” 永宁侯颠她一眼,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你娘怀孕这事你不知道吗?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大事。” 江仁欢靠着花氏笑:“仁欢这会儿知道了。” 说完,她往在座的看一眼,大家表情各异。 江听岁双手搁在下面,听见花氏怀孕的话不惊不喜,漫不经心捧起一杯茶喝。 江云初就更没什么反应了,倒是她身边的容氏,目光死死盯着怀里的猫,一只手的手指开始发抖。 永宁侯道:“你们小娘怀孕这段期间,就别去打扰她了。另外,我会吩咐云衍,专门建一座院子来给未出生的二公子住。” 此话一出,落地无声。 花氏脸上笑嘻嘻,她微微弯腰,笑得无比开心:“谢过侯爷了。” 江仁欢瞧在座各位一眼,贱兮兮道:“娘,这下你可以放心养胎了,有了侯爷的支持,谁都不敢怠慢您。” 这话是对着谁说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江听岁只一口一口喝着茶,她目光仿佛长在茶水上,头都不抬一下。 永宁侯也注意到了,“岁儿,你小娘怀孕,你有什么想说的?” “大寒,茶水也凉的快。”江听岁笑着搁下茶杯,“凉得跟人心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两人又走回去,便没有再谈论美人的事。 宋提刑依然在研究尸体,见两位大人物回来,他眼睛上贴着的放大镜说着脑袋转了个弯,回头看他们一眼,又默默转过去。 萧无欢问:“宋大人可有查出什么?” 一会儿大人一回提刑的,宋提刑觉得这个王爷有点随便。 宋提刑想了想,认真答道:“此人死伤惨重,应该是跟别人有苦愁大恨,不然何至于伤人至此?” 他话说完了,一抬头就看见沈玄度和萧无欢无语地看着他,萧无欢顿了顿,方才探头问他,也很认真:“宋提刑,你是怎么当上提刑的?” 宋提刑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恭恭敬敬回答:“品性端正,办案通明。” 头一回见夸自己夸的如此高洁磊落,萧无欢哈哈大笑,沈玄度默默看了一眼放肆的萧无欢,朝宋提刑道:“王爷近日得了抽风。” 宋提刑先前的不解全然消散,一脸秒懂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萧无欢见对方那傻子样,又笑得合不拢嘴。 笑完后,正事还是要谈的,宋提刑道:“下官得去查查陈侍郎和哪些人有纠葛。” 听到这话后,沈玄度看了萧无欢一眼,这个案子是个死案,凶手就在眼皮子底下晃,可谁也奈何不了他。 萧无欢皱起眉头:“要是查不出,随便那个牢里的人充数算了。” 宋提刑一脸深明大义:“怎可如此?犯人的性命也是性命,不该被我们随便定夺。” 典型的没受过伤,萧无欢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他显得兴致缺缺:“那宋大人自己看着办。” 反正他是没什么兴致,这件案子查不出,父皇顶多骂他几句不成气候,难不成还真能把他怎么样? 既然无大碍,场子也走了,他也该走了,萧无欢拉着沈玄度往外走,沈玄度却站着不走,他道:“王爷,此事马虎不得。” 萧无欢又要炸毛了,“你哪边的?” 沈玄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自己该说的:“得查,只要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凶手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没有退路的人就等于少了臂膀的螳螂,后面有黄雀等着它。”沈玄度淡淡说完后,他起身往外走。 停尸房里的味道很重,没隔一会儿,萧无欢又开始犯呕。耳边传来咔嗒一声,萧无欢转头看,见沈玄度已经把停尸房给锁了。 萧无欢:“……” 下一秒破口大骂! “沈玄度你这个疯子,快把门给本王打开!”萧无欢气得跳脚。 门外的沈玄度格外淡然:“王爷,太子殿下让我传话,说六弟该练练本事了。” 萧无欢冲他道:“放本王出去!等本王出去一定把你府给炸了!” 他就说沈玄度怎么会无缘无故喊他出来,原本他还以为沈家小二乐意和他建立深厚的友谊呢,没想到给他来这一出。 可恶,着实可恶! 沈玄度难得一笑:“那我就在府里静候佳音。” 萧无欢:跟他哥一样,变成狐狸了。 他哥是藏着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他是久经沙场不好惹的冷漠狐狸。 待沈玄度走后,宋提刑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王……王爷,你没事?” 萧无欢猛地朝他看过去,突然吼道:“没看见本王脑门上写着有事这两个字吗!” 宋提刑被他吼得一愣,缓缓道:“哪里?” “……”萧无欢蹲下身去,胃里开始反酸,然后上涌,他问对面那个傻子,“你有钥匙吗?” “有。” 萧无欢双眼放光。 “但不能给王爷。”宋提刑默默把剩下一句话说完。 不给是,那行,他有手,他可以自己上啊。 想着,萧无欢搓了搓手,踱步来到宋提刑身前,“大人身材看起来不错啊!” 萧无欢猛地扑上宋提刑,上下其手一顿,宋提刑涨红了脸,嘴里念道:“王……王爷,下官不是断袖,男男授受不亲啊!” …… 沈玄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冬寒岁末时天总是黑的快,头顶一轮洁白的弯月挂在墨空,窈窕万般。 他府内清冷,回来时自然也没有人出来迎接或开门,所以当他推开门时径直往里走,顺便看一下行竹在哪。 可今天…… 沈玄度抬头,刚好石桌旁的两人也看过来。 不速之客喝了酒,纤手弯曲撑在玲珑的下颚,月光打下来,打在她脸上,她转头抬眸朝他看来,眼里藏着狡黠。 醉了的人要比清醒的人大胆。 沈玄度移过目光,镇定自若地走过去,他刚坐下,行竹就把酒推到他面前:“来来来,三缺一,你来了正好。” 沈玄度没空理行竹,转头问江听岁:“喝了多少?” 江听岁沉眸,咬着嘴巴想了想,道:“酒的质量很差。” 看来是醉了。 都答非所问了。 行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轮了一圈,替江听岁说:“三小姐喝的不多,就是酒量太差,你不用过分担心。” 沈玄度正要反驳,回头想想他好像说的挺对的。 但他又转头问行竹:“你怎么不拦着点她?” 行竹双手环胸:“哪能啊,三小姐豪气着呢,谁说都不听,谁动手就干谁,老夫没法子。” 说完,行竹还情真意切地摇了摇头。 “也是。”沈玄度笑,“她就爱喝酒,她家里管得严,她来这喝也挺好。” 沈玄度像是对行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行竹懵逼了一会儿,最后默默仰头望天,今晚月色真美啊! 他头顶的光真亮啊! “时间不早了,我送三小姐回去。”沈玄度站起身,刚回来又要走。 行竹道:“干脆把她留这一晚得了。”何必来来回回如此麻烦。 “姑娘的名节很重要。”沈玄度强调。 行竹努努嘴,夜晚有点冷,他裹紧身上的衣服,没再说什么。 沈玄度想要背她,可想了想还得遵循她的意见,万一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于是他蹲下身,问她:“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江听岁歪着头:“你是谁?” “沈玄度。” “……那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美女 青石砖瓦铺成的道路,从缝隙里长出杂草,杂草和杂草之间相互依偎,一长就连了天。 沈玄度借着月光打下来的光,沉默不言背着她往前走。 背上却是个不安分的,江听岁趴在他肩膀上,嘴里念道:“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沈玄度笑,没想到她竟然背起了九九乘法表,关键人家背的还挺起劲。 等他背着她到侯府门口时,江听岁的九九乘法表已经背了好几轮了。 皎皎月色下,沈玄度蹲下身放江听岁下来,单手扶着醉醺醺的她。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把人放门口就走,而是主动敲起门。 没想到开门的是常嬷嬷。 常嬷嬷一早就在外面侯着了,她见小姐夜深了还迟迟不回来,心里着急,难免在门口侯着。 常嬷嬷看见沈玄度时愣了愣,发现江听岁停靠在沈玄度身边,连忙上手帮忙把江听岁扶正。 “辛苦沈将军了。”常嬷嬷朝沈玄度道。 “无碍。”沈玄度看了眼双眼始终闭着、仿佛已经熟睡的江听岁,又说,“她今天酒喝得有点多。” 太多的话他也不好说出口,只能点到为止。 常嬷嬷笑道:“嬷嬷明白。” 说完,沈玄度便不再停留,常嬷嬷见他走远了,这才关上门,扶着不省人事的江听岁回府。 沈玄度一人走在清冷萧瑟的小道上,背后是一片阴影,他低头想事,突然耳边传来嗖地一声,快得像一阵疾风,从他耳旁擦肩而过。 若不是他避得快,恐怕这把箭早已插入他眉心,让他再无回旋之地。 “谁?”沈玄度巡视着四周,手迅速扶上腰间。 黑夜里仅剩的一点月光都在为暗处的敌人提供便利,沈玄度飞上房檐,两脚跟踩了火雷一样奔得迅速,同时飞速出手射出绣花针。 只见另一边房檐的不远处,一人应声倒地,同时对面的一支箭射偏,正中某家某户摇摇欲坠的灯笼上。 沈玄度冷眼瞧那尸体一眼,飞身而下。 派这么个没什么攻击性的人来杀他,恐怕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警告他。 谁会这么做? 除了萧宴他想不到别人。 沈玄度蹲下身,检查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东西,突然颈后一凉,一把剑直直指在他脖子后面。 他正要检查的手一顿,冷静道:“出脚无声,阁下好功夫。” 持剑的人握着剑又逼近几分,“少废话。” “来杀我的?”沈玄度再度开口。 应该和地上躺的死人是一伙。 “你以为你能活?”持剑人反问。 一个合格的杀手,错就错在,多嘴。 沈玄度猛地俯地转身,转身的同时把死人身体推到自己身上,等持剑的人反应过来时,剑尖已经插入死人的胸膛。 同时沈玄度再次射出绣花针,针尖直直对准那人的喉咙。 一针封喉。 剑鞘脱手,人也应声倒地,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若是不多嘴,直接杀出手的话,至少有七成的把握置他于死地。 可他迟迟不下手…… 或许是得了主子的命令。 但他不出手,可不代表他不会出手。 沈玄度没再过多停留,月黑风高之夜多事,他得赶紧回去。 谁曾想这次行竹直接在府外等着他。 行竹蹲坐在门边抱着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沈玄度眉眼一蹙,他问:“你怎么在外面?” 行竹哆嗦地抱着身子,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这不都怪你!” 沈玄度莫名:“出什么事了?” “有人带几个侍卫把老夫的小春小夏小秋小冬小雨全部带走了,走之前还把门给关了不准老夫进去,说要报仇雪恨!”行竹恨恨道,“死小子,你又招惹了谁?快过年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听他说完事情经过,沈玄度就知道是谁了,不过他倒是很疑惑萧宴怎么把他关门外的。 行竹低着头:“他那几个手下可不了得,飞檐走壁的功夫高得很,直接飞进去把门栓住了,然后飞出来,剩老夫孤苦伶仃一人在门外受冻。” “小子,你得赔偿老夫!”行竹极为的忿忿不平,他想那个人哪是对沈玄度不满,分明是对他不满吗! 要不就是把火全部发到他头上,让他做了替罪羊。 一想到这行竹就火大:“三只烤鸭!不行,六只烤鸭。” 沈玄度今天心情好,便依了他。 他沿着房檐进去,打开门栓,放行竹进来。 几位美人一走,府里又重新恢复了清冷,行竹看了眼寥落的院子,他道:“沈小子,不考虑购置些人手?” 沈玄度背过身顿了顿,不知道他想到哪方面,勉强松了口:“你看着办。” 俨然把行竹当成了管家。 想到有个人,沈玄度突然问:“你知道今日三小姐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谁说是找你,说不定找老夫呢。”行竹日常插科打诨。 沈玄度冷漠看着他,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这么没趣,看谁要你,行竹努努嘴,不情愿道:“她说想找你习武。” 末了,行竹看沈玄度一眼,见他并不惊讶,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淡定,难不成你事先知道?” “不知道。”沈玄度老实说,“但我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事。” 这世上有很多人畏惧世俗,有很多人装满了一身的包袱,把自己整得羸弱不堪,江听岁是世俗里多出的尴尬一笔。与他人而言,尴尬,与他而言,恰到好处。 “反正你俩名声都那么臭了,再臭些也无所谓。”行竹虽不经常出门,但京城里流传的那些消息他可是比谁都灵通。 若江听岁真要私底下跟着沈玄度习武,学一些傍身功夫,京城里每人一滴唾沫能淹死她。 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和他们不同的人。 行竹仰头叹息着往回走,正准备回房休息,又被沈玄度叫住。 他问:“对了,三小姐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 行竹身体一抖,机械般转身,“她说了啥?” “她问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美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你还在那撒什么气? 永宁侯目光凝住,江听岁话里的不爽谁都听得出来。 江仁欢第一个不干:“三妹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娘怀孕怎么就凉了人心了,不就是看不惯吗?不过江听岁看不惯也正常,想当年江听岁她娘怀孕时,侯爷可是理都没理她娘,更别说什么赏赐。 最后还因为难产,江听岁刚生出来,她娘就去世了,因此江听岁也落了个克母的称号。 “没什么意思,品品茶而已。”江听岁莞尔一笑,不甚在意。 “你小娘现如今怀孕了,一些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永宁侯出来打圆场,“过几天就新年了,大家都和和气气些。” 江云初笑着点头:“爹爹说的是。” 永宁侯赞许地看了江云初一眼。 “爹爹竟然说和气那就和气的过。”江听岁笑着道,“反正二夫人污蔑我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和和气气过的。” 说完后,江听岁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屋里安静得很,永宁侯脸色越来越黑,江仁欢气得直接站起来:“江听岁,我娘什么时候污蔑你了!你自己和别人苟合还要污蔑我娘,你才是那个最大的恶人!” 好一个最大的恶人,江听岁笑了。 “闭嘴!” 永宁侯呵斥江仁欢,江仁欢被永宁侯吼得一愣,直着身子缓缓坐下去。 原本这件事在花氏和江仁欢受罚后就过去了,永宁侯存的是这么个心思,更何况,花氏当时就怀着孕,只不过出了这件事后就被压下去。 他也想让花氏长长记性,在祠堂里她可是哭鼻子掉眼泪的,说自己再也不会构陷侯府的人,他才放她出来。 放出来后江听岁没说什么,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她今日会再次提起。 更可气的江仁欢还在那搅屎棍,永宁侯想想就头疼。 若是可以,永宁侯当然想不理江听岁,可萧宴指明侯府里就娶她,有萧宴保着,他还不敢对江听岁怎样。 “那你说你想怎样?”永宁侯转头问江听岁,他肯问她,和她娘有一定关系。 江听岁道:“我没想怎么样,只是院子的事,爹爹还是作罢。” 一边说没想怎么样,一边明确让他别想弄院子这事,得,这个侯府,都不归他说了算。 花氏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她可怜兮兮看着永宁侯:“侯爷!” 这一声侯爷叫的辗转缠绵,撒着娇呢。 “你别说话!”永宁侯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岁儿,院子这事是爹允准的,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宽慰宽慰。”永宁侯试探着商量。 “不可能!”江听岁拍桌站起身,“爹爹若要给院子,也请爹爹行行好,取消了我和豫王的婚事。” 永宁侯蹙眉:“你坐下!” “反正话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怕再多嘴一句。”江听岁朝众人道,“院子要是建起来,我就把院子给抄了,拿去给我娘做坟墓。” 江听岁娘死的时候,永宁侯公事出差,花氏又是个恨江听岁娘恨得心痒痒的,随便找了一个地做了个简简单单的坟墓,连祖墓都不配拥有。 后来永宁侯也因此大骂花氏一顿,但终究没拿她怎么样,花氏亲自提议要把江听岁娘的坟墓给迁回来,迁是迁回来了,可伤害也造成了。 为难一个入了土的人,她花氏还能过得这么快活,天理难容。 也许是因为她娘,永宁侯同意了,他闷着一张脸,道:“院子的事作罢。” 江听岁面色缓了缓,她重新坐下,因为心中的火还大着,忍不住拿起茶杯,咕噜咕噜灌了好一大口进去,随后再重重放下。 永宁侯啧了一声:“大家都同意你了,你还在那撒什么气?” 江听岁面无表情:“杯子太重。” 永宁侯:“……” 他最近发现他这个女儿是越来越不得了,这几天有大臣说她又是和沈玄度走得近,又是和豫王有婚约,怕是个狐媚子。 狐不狐媚子他不知道,脾气是真的变大了。 花氏一听院子的事没了着落,拂袖掩面又开始抽泣,声音断断续续的,诉一肚子的苦水:“我原本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岁儿已经原谅我了,可怜我在祠堂又是跪又是为岁儿祈福,都没能求得岁儿的原谅。” 江听岁冷冷瞧花氏一眼:“二夫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真当你说的话有人会信?” “……”花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顿了顿,抬起头来,脸上竟一滴泪都没有,“岁儿,我好歹也是个怀了孕的人,你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难我?” 谁还敢为难你,江听岁正要开口,突然冲出一人往花氏那边抓去,嘴里还叫着:“怀孕!怀孕!这个怪物怀孕了哈哈哈哈……” 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江云初连忙拉住她:“娘!” 容氏撒开江云初,跟个疯子一样往花氏身上扑,嘴里疯魔般念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永宁侯指挥:“快,快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拉走!” 永宁侯的眼里满是厌恶,江听岁静静瞧着,想当年他们也曾是别人口中的佳人一对,可自从容氏疯了之后,永宁侯对她越来越冷淡。 现在更是不闻不问,只宠幸花氏一人。 江云初拉着容氏的手,听到永宁侯的话有些不敢置信。 “爹。”她仰头喊他。 永宁侯面色一窒,他笑着道:“爹爹只是让人带你娘回去。”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江云初木楞地转过头,带容氏离开。 花氏刚刚被吓得连声惊叫,现在正捂着肚子叫疼。 江仁欢扑在花氏身边,焦急道:“娘,你没事?” 永宁侯看见后立马叫人:“传大夫,快传大夫!” 江听岁喝完杯里最后一点茶,搁在桌上。桌上还摆着未开动的美食,估计都凉透了。 江听岁突然想起沈玄度那句葡萄没有罪,这些美食也没有罪,想着,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正要放下筷子时,脚边有个东西在堵她。 她探头往下看,发现竟然是容氏怀里那只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我想要习武 第二天江听岁起来的时候,毋庸置疑知道了自己醉酒的事情,也再次知道自己喝酒断片的事实。 常嬷嬷在一旁规劝道:“小姐,喝多伤身啊。” 江听岁打着马虎眼:“嗯,我下回少喝点。” 说了等于白说,常嬷嬷自知劝不动江听岁,便不再多言,只希望这世上有个人,能真真正正劝动小姐,让她少喝点酒。 因为有一次喝酒断片的经历,江听岁这次就显得从容许多,不惊不恼,挪腾着身子去穿衣服,连早膳都没吃就准备出去。 至于是什么事? 那自然是因为习武的事。 昨晚喝多了没有跟沈玄度说,又怕行竹是个粗心眼的,没有告知,她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临要出门时,江仁欢从后面姗姗来迟,堵在侯府门口不准她出去。 “三妹妹这一天天的的往外跑,不明白的还以为三妹妹在外面藏了野男人呢!” 江仁欢说话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最近因为花氏怀孕,也跟着更加有恃无恐了。 “二姐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江听岁看着她,“你要是再造出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我,可不就是跪祠堂那么简单了。” 江仁欢:“那又如何,爹爹疼我!” 永宁侯当真疼她?江听岁莫名想笑,一儿三女,哪一个他不当棋子来使,搁这跟她讲什么真情实意,可笑。 但她能有如此无知,大抵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惯出来的。 “二姐姐,我先前就同你说过,可别被别人拿枪使了,看来你还挺喜欢做那把枪的。” 江仁欢还不会这么掐点,更不会猜中她的心思,故意在这个时间点侯着她。江仁欢全身都长着爪牙,可全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爪牙。 没人在她耳边吹什么风,她能来? 但这个吹耳边风的人不可能是花氏,花氏如今只想好好怀胎,在她这边的事定然会放一放。 那会是谁呢? 当属江云初。 话已至此,再多说不是江仁欢蠢,就是她蠢。 江听岁今日出去没带一个丫鬟,穿得也很随意,她说完后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愤恨的江仁欢留在原地。 …… “来六只烤鸭。” 沈玄度把银子搁在木柜上,侧站着等候。 行竹昨日叫他带六只烤鸭,他想了想,觉得昨日让他蹲大门确实委屈他了,就承了他的意。 “沈将军。” 后面有人叫他。 沈玄度听见声音后愣了愣,他忙地转回头,看见江听岁正缓缓走来。 江听岁原本只是路过这里,没想到往醉霄楼无意的一暼倒让她看到了他。反正都是要找他,在哪碰见都一样。 循着沈玄度诧异的目光,江听岁笑着解释:“刚好路过这里。” “不过本来就是要找你。”刚说完,她又非常实在的多添了一句。 沈玄度放在背后的双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地问:“三小姐找我干什么?” 这表情这语气有点不像他了,江听岁稀奇地瞅他一眼,也没多在意,她微微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老头有没有同你说,我想学武功。” 热气喷在他耳边,沈玄度不自在地往旁边轻微避了避,他笑道:“说了,三小姐想学武功的话,可以来找我。” “当真?”江听岁抬头问他,“那你躲我干嘛?” 沈玄度一愣,反应慢半拍,“有吗?” 江听岁点头,刚刚是谁见她一凑过去就往旁边避开的,她又不是没长眼睛,都看着呢。 “三小姐挨太近,在下不自在。”沈玄度没去看她,微低着头道。 空气中一片安静,突然江听岁噗嗤一声,笑了。 她怎么没发现沈玄度以前这么可爱,可爱中带了点傻,所以说他这是害羞了? “沈将军夜夜笙歌,还会怕我?”江听岁想起行竹对她说的话,笑道。 她虽然知道这话是行竹编纂的,但她听起来还真不是个滋味,竟然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那就得找个人发泄。 找谁呢?沈玄度最合适了。 烤鸭已经好了,沈玄度提着六只烤鸭准备离开,耳边传来江听岁不声不响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顿住脚步。 “我夜夜笙歌?” 沈玄度的脸色有点难看,像是在发怒的边缘。 他此刻的气场过于强大,江听岁默默退开两步,立马摇头:“不是我说的。” 看她的反应知道吓到她了,沈玄度缓了脸色,他轻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行竹说的。 江听岁点了点头,她也没那么想啊。 两人对视,都知道是谁搞的鬼,倏地相视一笑。 醉霄楼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沈玄度和江听岁离开这里,走在人群伶仃的大街上。 “昨日我有事不在家,还望三小姐见谅。” 沈玄度不知道昨天江听岁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能待到晚上,想必待的时间蛮长。 “沈将军客气了,那个老头还蛮好玩的。”所以她一点都不需要他的见谅,在他府里待上片刻比她在自己府里解闷多了。 去了他府里才知,他府里竟是如此冷清,活像个死人府,没有一点人气。 “那就好。”沈玄度笑道,“三小姐准备什么时候来学武?” 包子铺有戴着小帽的小老板不停朝他们吆喝,江听岁停在包子铺前,抬头问他:“你真的愿意?” 原本她没想过他会教她。 他们的关系来的莫名其妙,好的莫名其妙,如今站在这说话,也挺莫名其妙的。 “只要三小姐愿意学,我就愿意教。”沈玄度道。 “那可说好了。”江听岁道,“你要是返回了我可不认账,就是把你府的门踹开也是要进去的。” 她话里带着任性,沈玄度发笑:“不会。” 能帮她,荣幸之至。 “既然要学,那就从明儿个下午开始。”她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就是不知道沈玄度什么时候有时间。 “沈将军你呢,什么时候有时间?” 沈玄度:“随时都在。” 包子铺小老板目光在他俩身上一转,开口:“新鲜的包子啊,随时都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他的心渐渐往下沉 江听岁默默瞧包子铺的小老板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已经在我们耳边喊了不下十遍了。” 小老板嘿嘿笑:“那要不要看看?” “来几个。”沈玄度丢了银子过去。 “得嘞!”小老板着手准备。 沈玄度朝江听岁继续道:“三小姐随时都可以来,我在营里等你。” 小老板把准备好的包子递到江听岁手边,江听岁边回答沈玄度边拿了一个放嘴里吃。 话说到一半,江听岁突然转口,“你还是转型做别的。” 这包子是真咸。 小老板畏畏缩缩在一边,手里攥着沈玄度刚给的还热乎的银子,没打算还回去。 江听岁:卒。 两人继续往前走,沈玄度把手中的烤鸭递给她。 给她一两只她还能接受,全给她,江听岁有点难以承受厚爱,“多了。” 沈玄度:“留着慢慢吃。” 江听岁依旧只拿了两只,抬头朝他道:“太多了。” 沈玄度拉过她另一只手,将另外四只烤鸭放在她另一只手上,笑道:“老人不适合吃这些。” 他说这话时眼里有难得一见的狡黠。 江听岁懂了,她看着手上突然多出来的四只鸡,默默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事情交代清楚,江听岁就该回去了,沈玄度送她到这里后便没再送。 江听岁习惯性问了他一句:“你去哪?”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种话不该她来问。 沈玄度看了眼昏沉沉的天,预感要下雨,他道:“回府。” 天空中打了个闷雷,一道闪电极速闪过,江听岁眼见就要下雨,连忙告别沈玄度,转身离开。 “等等。”沈玄度叫住她。 江听岁蓦地转身。 “我不是那种人。”他道。 江听岁蹙眉,沈玄度有时候说话真不好懂,掐头去尾,留给她无限想象的空间,导致她一个不留神就想歪。 “我知道。” 江听岁也不管听没听懂,应了他后很快离去。 沈玄度在路边站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掉转头往回走。 可他并没有像对江听岁说的那样回府,而是重新回到醉霄楼,上了二楼,在各种人群视线中七拐八拐,消失不见。 一间茶香四溢的雅间里,太子萧清和赵嶙正在笑谈,门突然被敲了三下,萧清凝眉,沉声道:“进。” 沈玄度快速走进来,左右看了下周围有没有人,立马关上房门。 “殿下,将军。”沈玄度行了个作揖礼。 “坐。”萧清抬手指了指他旁边的凳子。 三人到位后,雅间忽然又多了一人,像是突然出现的,秀手中端着一盏茶,脸上淌着笑意缓缓走来。 “殿下。”女人把茶壶递到他面前。 沈玄度抬眸看了眼这个女人,眼尾渐渐眯起,这个女人他见过。 “玄度,给你介绍下,她是三娘。”萧清喝了一口茶,抬眸看他的反应。 三娘有盈盈一握的腰身,一双手很是适合—— 弹琵琶! “沈将军,我们见过,在你赴豫王会的时候。”三娘笑着道。 “原来是你,幸会。”沈玄度脸上的笑与从容恰到好处,对此没有太大诧异。 可他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三娘是我们的人,她在醉霄楼很多年了。”萧清斟了一杯茶,亲自递到沈玄度面前,“玄度,你不会怪本宫没有事先告诉你?” 沈玄度恭恭敬敬接过茶,笑道:“殿下有自己的考量,凡事留个底总归是好的,玄度哪会怪殿下。” 萧清呵笑一声,不再多话。 雅间恢复沉默,三娘静静站在萧清身后,仪态到位。沈玄度余光瞧了一眼,无声无息喝下杯中的茶,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有什么东西渐渐成团,但又像一团灰蒙蒙的雾。 但可以确定的是,除了醉霄楼见过她,他绝对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她。 不是以三娘的身份。 赵嶙首先打破沉默:“殿下,现在可以开始了。” “不急,”萧清两手撑在大腿膝盖处,“还有一人未到。” 话刚说完,雅间的门重新响起。 萧清嘴角上扬,“进。”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一袭青衫白衣,朝在座诸位行礼,声音润朗,格外好听。 沈玄度眉头紧紧一皱。 却又很快放开。 …… 冬枳给江听岁带来最新的传闻,说是京城里不知吹了一阵什么风,认为豫王萧宴要娶的人不是江听岁,而是江仁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听岁正躺在美人椅上吃糕点,她三千青丝垂落到地面,闻言猛地坐起身。 “千真万确?” 冬枳点头:“奴婢为了确保真实性,特意去了好几家酒楼茶馆,大家的风口变了。” “奇怪!”江听岁从美人椅上起身,眉头紧蹙,“怎么会突然变?” 众口难调,如今突然变了风向,若不是有什么势力在背后推动,断然不可能突然变卦。 看来她得出去一趟。 查查源头是从哪传出来的。 门突然被推开,江听岁和冬枳同时往外看,一阵疾风涌进来,天空猛地下起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掉在地面,斜了几滴裹携风势闯进来。 冬枳转头看她:“小姐,下雨了。” 江听岁穿衣服的手一顿,她望着那雨势好久,冷静道:“冬枳,备把伞。” “小姐,这个点酒楼茶馆的人应该都散了。”冬枳默默提醒。 “谁说我要去的地方是那里。”既然冬枳已经打探到消息,她何必再多去一趟,她要去的,是京城里鲜为人知的黑暗地。 “是。”冬枳立马去准备。 江听岁继续穿衣服,等她穿好后,从门外听见大将军的声音,常嬷嬷的声音紧随其后—— “小姐,侯爷喊你去他那一趟。” 雨势渐大,江听岁却听得真真切切,她顿了顿,随后火速戴上幕篱遮挡住面部,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常嬷嬷道:“就说我又出去了,还没回……” 说到一半,江听岁停住脚步。 不远处,江云初正踱步从长廊处缓缓走来。 “三妹妹,你这是要去哪,爹爹还在等你呢。”她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要想跟你走,法子多得很 猫通体黑,没有一丝杂色,耳朵直直立着,俯头凑在她脚下嗅了半晌,倏地抬起头来。 往上看,江听岁已经夹了一小块肉正缓缓往下移,黑猫看见熟肉片,眼睛铜铃般睁大。 江听岁瞅着它想笑,也不逗弄它了,把肉片放在脚边,黑猫看见肉片立马含在嘴里,也不凑在她脚边了,立马溜得远远的。 得,猫才是她主子。 那边吵闹已经停下,永宁侯因为担心花氏肚子里的孩子,跟着花氏和江仁欢一起离开了。 眼下正厅就只剩下她和那个喊话的婆子,江听岁放下筷子,瞧了那婆子一眼,问道:“你可有对我不满?” 婆子收起不顺,低眉顺眼起来:“婢子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江听岁道,“每回侯爷传话来,你为何最后一个传给我?” 婆子低头:“三小姐离得远。” 话说得简单随便,江听岁凝目,知道她心里有不满且不愿顺从她。 “你在侯府干了多少年了?”江听岁问。 婆子心里讶异,不懂三小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磨磨蹭蹭不肯答,打着马虎眼:“三小姐还未出生时就在了。” “原来是老手下了。”江听岁笑道,“那您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我娘先前在侯府生活是个什么样,您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听见江听岁用您,婆子即使跟花氏一样不满她,但也不敢听她称呼您。 老道的婆子心里知理数,在深闺侯府里做了数年,学会如何随眼色行事,如何仰仗主子拿捏别人,但也懂得别人随便一句话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婆子无非是个聪明人,听见江听岁叫她您,立马跪下。 江听岁见婆子跪下,也不笑了,目光渐渐变冷:“我虽然在侯府里地位不高,但今天这出戏你也看见了,我想要你走,法子多得很。” 婆子知道江听岁说的不是谎话,心里也是一惊,虽然她明面上是侯府里辈分高的人,伺候过侯爷,如今是花氏的人,但她终归是个下人。 如今江听岁一朝得势,侯爷看重她,婆子但凡做了一点错事,以江听岁的手段,她不可能再待下去。 “是婢子的错,下次一定先喊您。”婆子低着头,想明白后只觉后背冒着汗。 “不用了,我见你年纪也大了,等明儿个我去同爹爹说,叫他在侯府随便给你找个清闲活,不用你再干这腿脚不便的事。”江听岁起身,她话已经说到了,就不必多留。 前些日子她隐忍不发,是有其他事比这个更重要,现在她闲下来,哪还有顺着她的道理。 婆子面露惊恐,她辛辛苦苦走到今天,从最开始的丫鬟到如今掌事的婆子,权力也跟着越来越大,绝不是等这句话。 “三小姐,婢子知错,婢子知道错了,还请三小姐手下留人。”婆子跪着想要爬到江听岁那边,完全没有最开始的贼眉鼠眼。 江听岁起身往外走,常嬷嬷早早就在外面等待,见江听岁出来后立马迎上去。 “小姐,这顿饭吃得可久了。”常嬷嬷看了眼江听岁身后跟着的婆子,小声啐了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 婆子恼羞成怒站起身,她虽不敢跟她们对着干,但她终究是花氏这边的人,如今花氏怀孕,她就不信江听岁能把她怎么样。 末了,便没再追。 没了声音,江听岁也喜得清静,常嬷嬷道:“小姐,今日闹的阵势有点大。” “她们闹呢。”江听岁笑着说,“你别看侯府表面和和气气的,内里的虱子都爬满了,只等哪一天谁戳破那个洞,等虱子一涌而出。” 常嬷嬷一想到那个画面,便觉得浑身起疙瘩,难受得很。 江听岁却不觉得,今日容氏发疯引起了她的注意。 容氏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她整日一副入佛的状态,结果还真在房里天天烧香拜佛。可这天底下,除了心向佛的人,还有一种人会拜佛,心里有罪的人。 容氏早年并不信佛,突然开始拜佛,有点说不过去了。 “嬷嬷,容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拜佛的?” 常嬷嬷在这方面比她明白,所以江听岁想听她说说。 常嬷嬷道:“记不太清了,但依稀记得大夫人开始拜佛的时候,大公子刚出生。” “那时大夫人还没疯,只说自己拜佛是为大公子祈福。” 江听岁听后记在心里,她总觉得,容氏今日发疯和当年她怀哥哥的时候,有斩不断的联系。 今日容氏念的那几个字,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或许别人会以为疯了的容氏在吃醋,可她不这么认为,花氏得宠这么多年容氏都没动静,今日就凭花氏怀孕就会吃醋吗? 只恐怕,怀孕二字,本就是她内心不该碰的防线。 回了院子,江听岁在屋里待了没多久便准备出去,冬枳也想跟着一起出去,被江听岁喝令跟着常嬷嬷学东西。 常嬷嬷多嘴问了一句:“小姐去哪里?可要带些人手?” “不用,我去找沈将军会会。”说完,江听岁拿了玉佩转身就走。 待江听岁走后,冬枳小声道:“嬷嬷,我觉得小姐好事将近。” “说什么呢。”常嬷嬷轻轻拍了冬枳一下,“这种话在未定局之前绝不能说,要是被别人落下话柄,以后可有你好受的。” 冬枳委屈:“我这不说给你听吗?” “我这是在教你做事说话,你得知道,你的不对是跟小姐挂钩的。”常嬷嬷耐心道。 …… 清冷的院内。 行竹坐在石凳上幸福地眯起眼,他一会儿指下这边,一会儿指向另一边,最后道:“你看着办。” 被折磨的没脾气的几个美女抱着一棵青松盆栽大口喘气。 正主经常不在家,家里有个老头天天使唤她们,不是让把院子清扫一遍,就是让她们从外面购置一些东西回来,什么盆栽啊屏风啊。 购置回来也就算了,还得凭着他的爱好来放,使唤她们使唤得明明白白。 使唤她们也就算了,不管放哪他都不满意,最后又让她们随便放一个地,这不是玩她们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三章:禁足 煞煞雨落下,斜斜地打在江听岁身上。 江云初在她面前站定:“爹爹请三妹妹去一趟。” 空气中一阵沉默,片刻后,幕篱下发出一声嗤笑,江听岁摘下幕篱,她道:“好啊,姐姐先请。” 幕篱被常嬷嬷接下,刚备了伞来的冬枳看见江听岁跟着江云初离开。 江听岁朝她使了个眼神,冬枳秒懂,知道小姐不能出去了,但伞她还是递了过去,伞总是要的。 夜昏暗。 江听岁到达永宁侯那里时,江云初中规中矩把她送到后就离开了。 这次永宁侯找她又是什么事呢?江听岁在推门前飞快在脑子里想了想,隐隐有了头绪。 “爹爹。” 江听岁合手走进去。永宁侯正围在碳炉前暖手,他听见江听岁的声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目光始终盯着那一团暖意,舒而才道:“把门关上。” “是。”江听岁抬眸,淡淡看了永宁侯一眼,转身把门关上,门外站着说要离开却停在远处的江云初。 江听岁关门的时候目光和她对上,两人对视良久,直至门被关闭最后的一条缝隙,窥不得一丝天光。 “好了。”江听岁再次不卑不亢站在永宁侯面前。 隔了半晌,永宁侯才看向她,他眼里带着对她的探究,与深深的不解。 他道:“豫王有哪点不好,你同我说说?” 果然,传豫王不会娶的人是她的风声传到了永宁侯耳里。 江听岁双手不自觉收紧,她阻止了下措辞才道:“豫王哪点都好,唯独不合女儿的眼,不上女儿的心。” “可我记得你以前对豫王可是心心念念,忠心诚恳。”永宁侯道,“怎么一两个月不到,你就变心了?” 永宁侯探头问,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变心女。 江听岁哽了哽,干脆道:“以前女儿看走眼了。” “放肆!”永宁侯突然大声,指着她道,“这种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遍,听到一次,禁足一个月,听两次,禁足两个月,你若还想出去,就给我老实点!” “从今日起,你不可再出侯府,我会派人守在你院子外,在出嫁前,你就老老实实在侯府待着。”永宁侯放下手,围在碳炉前冷冷道。 仿佛一层冰渣子往江听岁身上掉,她全身似被冻住,但很快又有一层火从下往上燃烧,烧得她胸腔难受。 “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永宁侯反问她,“你与沈玄度走得近,我只当你谈兄论友,可若是败了名声,惹豫王不快,那就由不得你了!” “来人!”永宁侯猛地站起身,朝外道,“送三小姐回去。” 门外突然闯进三四人,恭恭敬敬站在江听岁身侧。 江听岁目光冷的可以冰冻天地,她自知现在不是她反抗的时候,漠然看几人一眼,自己抬脚走出去。 门外,江云初还站在原地未走,仿佛是预料到她的结局一般,站在远处等着看她失败者的怒火。 江听岁身后跟着几个莽夫,她平复心绪继续往前走。经过江云初那里时,江云初把手中的灯笼递给她,温婉笑着:“天黑路冷,妹妹路上小心。” “多谢姐姐。”江听岁笑着接过,手指捏紧。 这条路走得慢,江听岁一路上都在想解决的法子,可若从永宁侯这里下手,确实不太可能。 那还有谁? 一个人在她脑海里缓缓走来,江听岁眯起眼,找这人的成功率大,但同时失败率也大。 回了院子,守着她的四人也没有离去,而是守在院子外,分列对站。雇来的武夫一瞧这阵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听岁看他一眼:“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别管。” 武夫点头,只要不遣散他就行,这活清闲又舒服,多好。 江听岁收了灯笼,起身往院子里走。里面,常嬷嬷和冬枳焦急地等待,旁边蹲着大将军,大将军早在她离门几米远时就开始叫起来,如今她过来,更是第一个冲上来。 “吃饱了?”江听岁俯身摸了摸它的肚子,圆滚滚的,看来是吃饱了。 “小姐!”两人冲上来问她。 江听岁给她们一个眼神,示意外面有人,两人立马把嘴闭得死死的,冬枳甚至用两手捂着。 “进里面说。” 江听岁回了房,里面比外面要温暖,更没有阵阵雨势。 经过一阵子的紧锣密鼓,大雨已经渐渐转小,但房梁上的雨滴仍然成幕落下,晶莹剔透。 常嬷嬷负责关门,冬枳替她解下身上的披风挂着,又拿来暖炉递到江听岁手边。 “小姐,这下你可以说了。”冬枳眼巴巴瞅着江听岁。 她院子内没那么多规矩,江听岁让她们坐着,自己将暖炉抱在怀里,等暖和了一会儿才说。 “最近你们都少走动,永宁侯禁了我的足,怕是听到了外面的风声。”江听岁淡淡道,“在出嫁前不能外出。” 可连出嫁的时间都没个影,所以永宁侯此次是打算给她禁死足吗? 常嬷嬷叹息一声:“早知道当时就拦着点小姐了。” “名声是我自己打碎的,”江听岁又拿了条毛毯放膝盖处,“你们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那现在怎么办?”冬枳急道。 这些天来,冬枳也算是更深层次了解到小姐,若真要禁她足,可不就等于折了鸟儿的翅膀,何其残忍! “我自然不会顺着他给的路走。”江听岁目光慢慢聚拢,“得找个机会主动出击,任永宁侯也奈何不了我。” 若永宁侯始终成为桎梏她的枷锁,她就不能大伸拳脚,每走一步做一步都得计量着。 步步难防。 永宁侯说禁足就禁足,花氏和江仁欢都在看她的笑话,江云初虽面上体贴她,可内心藏着快活,不用说也是在笑话她。这日子直到第二日下午,来到江听岁与沈玄度约定练武的时间。 雨幕纷纷,她站在朱红长廊下,大将军安安静静蹲在她脚侧,眺望天边灰蒙蒙的天。 可能……她得失约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他说沈将军夜夜笙歌啊 眯着眼的行竹在心里道,没错,老夫就是无聊逗你们玩。 这院子一个人都没有,他多无聊啊,又被扼令不准出去说书,那成,那就说给她们听。 说成想他说书刚刚开始,眼前五位美女已经昏昏欲睡,有一个已经垂下头了。 行竹大怒,挑衅,绝对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挑衅! 既然不听说书,那就干体力活,挺好的。 “来,小春,把这边的杂草给剃了。” “来,小夏,给我按按肩。” “来,小秋,茅厕得进行修缮了。” “来,小冬……” 行竹正要开口,门口传来敲门声,一声声地,他立马猜测,绝对不是沈小子。 那小子进自己家怎么可能敲门,从来都是用脚踹,踹的他这个蹲门槛偷听动静的老头翻身而下。 简单来说,就是不干人事。 想到这,行竹心里就忿忿,他语气也很着忿忿不平:“谁啊?” 外面人顿了顿,像是在确定什么,再次开口:“江听岁。” 行竹一歪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噢,他想起来了,是他请吃烤鸭那位大美人。 知道是大美人后,行竹格外开心,想沈玄度寥落的院子还能来一个人,那就等于天上掉馅饼,大发。 “来了来了!”行竹遣退要上肩的美人,赶紧连走带跑的去开门,看到来人后,笑得更欢了,“原来是三小姐,进进进。” 江听岁没想到开门的是他,微微愣了愣,随后又想明白了,抬脚进去。 行竹在后面重新关上门,凑到江听岁身旁道:“三小姐来这是为何啊?” 江听岁一抬头,和院子五位美女面面相觑,她一愣,心里想,沈玄度口味这么重的吗? 都是大胸大屁股。 行竹知道她在想什么,恶作剧般笑了笑,凑近她道:“这些都是沈小子的枕边人。” 江听岁笑了,她反问:“噢?” “坐下说。”行竹领着江听岁在石凳上坐下,今日阳光好,多适合唠嗑。 江听岁也顺从地坐下,脸上皮笑肉不笑,静静听行竹能说出个什么来,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他人呢?” 行竹叹气一声:“沈小子出去都是无声无息的,我连他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行竹便觉得沈玄度更加可恶,他说起沈玄度的坏话更没了愧疚。 “这些美人……”江听岁看了眼默默站成一排的五位美女,其中有一个还趾高气昂的朝她翻白眼。 行竹抢过话头:“这些美人都是唠什么人送来的,沈小子见这几个美人颇合他心意,便都留下了。” “他留下的?”江听岁强调这几个字眼。 “那可不!”行竹嘿嘿笑,“自从有了这几位美人,沈小子那可是日日不早朝,夜夜笙歌啊!” “你是不知道,每到夜晚,我都被他们吵得睡不着觉。”行竹越说越来劲,“你也知道沈小子是干嘛的,带兵打仗嘛,力气都大,嘿嘿你懂的。” 行竹兀自笑出声来,没见后面几个美人羞红了脸,没见对面的人脸色渐渐黑下来。 “唉,老夫看着可都羡慕!”行竹仿佛没看见她的脸色,继续道,“关键是他一天换一个,夜夜不停啊!” “噢?”江听岁笑道,“不五个一起上吗?” 行竹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这个好,等今晚我去同他说,他保准采纳!” “哎呀,三小姐,你可真是个人才!”行竹笑得头仰后,夸赞她。 江听岁也笑,只不过她的笑格外的……渗人。 另一边,沈玄度莫名打了个喷嚏。 萧无欢看向他,手搭在他肩上:“沈家小二,你莫不是被美人惦记了?” 萧无欢调戏起来,不分男女。 沈玄度面无表情扯下他的手:“王爷,我们现在正在查案。” “无趣!”萧无欢转过身去,道,“这不是有宋提刑吗?” “对,宋提刑?” 正在检查尸体的宋提刑闻言默默转过头:“臣愿祝王爷一臂之力。” “你看,有你们两名大将,还需要本王作甚,本王也就来走个过场。”萧无欢目光放在弓着腰的宋提刑身上,开了个玩笑,“宋提刑,你屁股挺好看的!” 被梗的宋提刑立马站起身,他脸通红:“王爷!” 萧无欢见状哈哈大笑,他道:“本王随便说着玩的。” 沈玄度默默撇过头,正当盛年的宋提刑人美身材棒,恐怕是萧无欢调侃的模样。 “行了,宋提刑你慢慢忙着。”萧无欢说罢后重新勾住沈玄度的脖子,两人往外走。 狭窄的甬道内,萧无欢问:“你是说,第二晚碰到有人要杀林尚书的子女?” “对。”沈玄度道,“我猜应该是萧宴养的那一批杀手,而且他们身手不错。” “他们?”萧无欢抓住关键词。 沈玄度道:“一个任务失败总会有另外一个顶替,我就是担心还会有人来,因此在外守了一夜。” 萧宴笑:“四哥若真想杀了那人,你就是守三天三夜都没用,三天之后,他照样能了结此人。” “但第二个任务失败后,他便没有再派人来。”沈玄度道。 “知难而退,四哥耐得住性子。”萧无欢赞赏地点了点头。 沈玄度默默看他一眼:“王爷,你吐舒服了?” 一提到吐这件事,萧无欢就立刻炸毛,“什么吐,本王什么时候吐了!” 沈玄度唇角撇了撇,假装没听见,刚才是谁看见尸体后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宋提刑身上不想动。 萧无欢见他戳他痛处,以牙还牙:“听说,四哥往你府里送了几位美人?” 沈玄度暗下眉眼:“嗯。” “你打算怎么解决?” “先放着,我若是找个理由把她们都打发了,萧宴必定还会送一批更难缠的过来。”再说他院里还有行竹撑着,沈玄度道,“待时机成熟,就把她们都遣散了。” “本王最喜欢美人了,今晚就去你府里看看。”萧无欢重新勾上沈玄度的脖子,“会会那几位美人。” 沈玄度知道他有心帮忙:“王爷大可不必。” 萧无欢:“怎地,你还想私藏美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有个人失约了,难免心不在焉 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都不停,像人难得惆怅的心情,裹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萦绕不去。 “小姐。”冬枳拿了件红色狐裘罩在江听岁身上,“外面风寒雨冷,回屋。” 江听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仍旧停在原地,“不了,清醒清醒。” 冬枳叹口气,自从小姐被禁足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头拧着,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想就茶饭不思。 之前冬枳看到的是这样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冬枳陪在江听岁旁边,雨幕下看什么都像裹着一层银纱,朦朦胧胧似真似假。 倏尔江听岁转身往里走,等冬枳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抬脚进屋找来纸笔铺在案几上。 冬枳小心的在旁边侯着,安安静静看小姐要干什么。 眼下这阵势,她是出不去的,若她硬闯的话,永宁侯绝对会用比今天更强的防范来对付她。 她只能先服从一会儿。 可沈玄度那边……她总得有个交代。 沈玄度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不痛不痒,但毕竟接触了一段时间,她若是突然失约,沈玄度会怎么想? 想着,她提笔写下四个大字。 写完后,江听岁将信纸装进信封,递给冬枳:“我虽然不能出去,但你能。” 冬枳匆忙接过信封,问道:“给、给去哪?” “城南沈府。” “告诉他,见字如面。” 江听岁亲自将信封藏在她束着的衣袖中,抬头看见冬枳一脸的慌张,她笑道:“别怕,就是送个信,沈将军不会拿你怎样。” “你就说我想吃醉霄楼的烤鸭,门口的管事不会不放你。”江听岁给她找好理由,“他若不放,你就来寻我,我侯府三小姐的面子他不敢不从。” 冬枳又往信封往里放了放,点头道:“小姐你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去。”江听岁拍了拍她的肩膀。 …… 雨幕下的军营除了有股肃穆之味,更多了几分热血。 几个士兵凑在一起吃饭喝酒,三杯两盏淡酒下去,兴致更涨。 “听说了吗?将军一下午都待在校场,你知道为什么吗?”一个士兵道。 “我哪知道?将军的心思谁敢猜?”另一个士兵道。 不过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促使将军一直待在校场不走。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人,他手里拿着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长鞭,直直朝说话的两人走去,站定:“一人出去跑五圈。” 这人是沈玄度身旁的得力麾下黎川,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两人配合默契,可与共进退。 两士兵立马放下饭碗,直直站起身:“是。” 两士兵离开后,黎川朝里面其他人道:“将军的事不可随意议论,看见一个罚一个。” 说完,黎川又握着长鞭离开。 校场内,身材挺拔的一人正握着剑在雨幕中挥洒,黎川到的时候,剑尖从地缝上划出一条尖锐的痕迹。 等他走近了,剑又从空中挥断,雨幕像是被劈成两半一样,被迫从中间隔开,倏尔又连上。 隔着断开的雨幕,黎川看见沈玄度夺夺的目光,像是射入了一支冷箭,棱角分明的一支箭。 黎川上前:“将军。” 剑尖从黎川脖子后掠过,剑风掀起黎川的长发,沈玄度停在黎川背后,片刻后他收了剑,剑入鞘,他问:“何事?” 黎川转过身,恭敬道:“歇息时间到了。” 沈玄度顿了顿,他转过身,转移话题:“这段时间又好好练武吗?” 黎川的木块脸有了些许笑容:“有。”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比试比试。” 说着,沈玄度再次拔开剑,做好姿势。 黎川也拔了剑,以前他也会和沈玄度比试,只是每次他都会输。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是初出茅庐心比天高的他,他自然比不过,但他可以学,幸而沈玄度也愿意教。 他记得沈玄度曾问过他,为什么来这里,他说,想跟着将军去边疆打仗,洒一场热血。 也去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只是今天这场比试…… 黎川很快落阵。 沈玄度利落收了剑,走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有所长进。” 黎川知道沈玄度是在宽慰他,他默默点头,希望下次自己能做得更好。但他这次输得这么快,还有一个问题。 “将军,今日比试,属下看出你心急。”黎川看着他道。 沈玄度转身欲往前走,听到这话他顿了顿,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弯了弯唇角道:“有个人失约了,难免心不在焉。” 黎川愣住。 这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 回了驻台的沈玄度寻了把椅子坐下,却没走。 倏尔,他猛地站起身。 黎川隔着雨幕看他,就见将军抄起一旁的狐裘就离开。 他木着的脸微微蹙眉。 沈玄度是打算离开的,他想她今日没来应该是因为雨势太大,不适合习武,因而没来。 想明白后,他心里一团堵着的东西终于落下,不再郁结。既然事情想明白了,那他自然就回去了。 另一边,江听岁等了半晌没等来冬枳送信回来的喜讯,却等来她羸弱的身躯拖着一身的伤痕。 条条鞭痕触目惊心,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成条状。雨水从她身体流过,血水被淡化从身上每一寸流下。 端着茶水从长廊过来的常嬷嬷看到这一幕,眼睛陡然睁大,慌得她手中的方盘滚落在地,刚上好的茶水泼的到处都是。 “冬枳。” 江听岁不敢置信盯着她,快步走到她面前。 “小……小姐。”在看到江听岁后,冬枳终于撑不住了,她脸上挂着泪珠,只是和雨水融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冬枳羸弱的身躯往前一扑,倒在江听岁怀中。 常嬷嬷连忙上去帮忙,也不管雨有多大。 原本还在睡觉,从狗窝冲出来的大将军狂狂乱叫,应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而这血腥味,却是从冬枳身上散发出的。 江听岁的眸子渐渐染上猩红,她抱紧冬枳,压着怒气字字道:“传、大、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两人又走回去,便没有再谈论美人的事。 宋提刑依然在研究尸体,见两位大人物回来,他眼睛上贴着的放大镜说着脑袋转了个弯,回头看他们一眼,又默默转过去。 萧无欢问:“宋大人可有查出什么?” 一会儿大人一回提刑的,宋提刑觉得这个王爷有点随便。 宋提刑想了想,认真答道:“此人死伤惨重,应该是跟别人有苦愁大恨,不然何至于伤人至此?” 他话说完了,一抬头就看见沈玄度和萧无欢无语地看着他,萧无欢顿了顿,方才探头问他,也很认真:“宋提刑,你是怎么当上提刑的?” 宋提刑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恭恭敬敬回答:“品性端正,办案通明。” 头一回见夸自己夸的如此高洁磊落,萧无欢哈哈大笑,沈玄度默默看了一眼放肆的萧无欢,朝宋提刑道:“王爷近日得了抽风。” 宋提刑先前的不解全然消散,一脸秒懂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萧无欢见对方那傻子样,又笑得合不拢嘴。 笑完后,正事还是要谈的,宋提刑道:“下官得去查查陈侍郎和哪些人有纠葛。” 听到这话后,沈玄度看了萧无欢一眼,这个案子是个死案,凶手就在眼皮子底下晃,可谁也奈何不了他。 萧无欢皱起眉头:“要是查不出,随便那个牢里的人充数算了。” 宋提刑一脸深明大义:“怎可如此?犯人的性命也是性命,不该被我们随便定夺。” 典型的没受过伤,萧无欢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他显得兴致缺缺:“那宋大人自己看着办。” 反正他是没什么兴致,这件案子查不出,父皇顶多骂他几句不成气候,难不成还真能把他怎么样? 既然无大碍,场子也走了,他也该走了,萧无欢拉着沈玄度往外走,沈玄度却站着不走,他道:“王爷,此事马虎不得。” 萧无欢又要炸毛了,“你哪边的?” 沈玄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自己该说的:“得查,只要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凶手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没有退路的人就等于少了臂膀的螳螂,后面有黄雀等着它。”沈玄度淡淡说完后,他起身往外走。 停尸房里的味道很重,没隔一会儿,萧无欢又开始犯呕。耳边传来咔嗒一声,萧无欢转头看,见沈玄度已经把停尸房给锁了。 萧无欢:“……” 下一秒破口大骂! “沈玄度你这个疯子,快把门给本王打开!”萧无欢气得跳脚。 门外的沈玄度格外淡然:“王爷,太子殿下让我传话,说六弟该练练本事了。” 萧无欢冲他道:“放本王出去!等本王出去一定把你府给炸了!” 他就说沈玄度怎么会无缘无故喊他出来,原本他还以为沈家小二乐意和他建立深厚的友谊呢,没想到给他来这一出。 可恶,着实可恶! 沈玄度难得一笑:“那我就在府里静候佳音。” 萧无欢:跟他哥一样,变成狐狸了。 他哥是藏着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他是久经沙场不好惹的冷漠狐狸。 待沈玄度走后,宋提刑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王……王爷,你没事?” 萧无欢猛地朝他看过去,突然吼道:“没看见本王脑门上写着有事这两个字吗!” 宋提刑被他吼得一愣,缓缓道:“哪里?” “……”萧无欢蹲下身去,胃里开始反酸,然后上涌,他问对面那个傻子,“你有钥匙吗?” “有。” 萧无欢双眼放光。 “但不能给王爷。”宋提刑默默把剩下一句话说完。 不给是,那行,他有手,他可以自己上啊。 想着,萧无欢搓了搓手,踱步来到宋提刑身前,“大人身材看起来不错啊!” 萧无欢猛地扑上宋提刑,上下其手一顿,宋提刑涨红了脸,嘴里念道:“王……王爷,下官不是断袖,男男授受不亲啊!” …… 沈玄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冬寒岁末时天总是黑的快,头顶一轮洁白的弯月挂在墨空,窈窕万般。 他府内清冷,回来时自然也没有人出来迎接或开门,所以当他推开门时径直往里走,顺便看一下行竹在哪。 可今天…… 沈玄度抬头,刚好石桌旁的两人也看过来。 不速之客喝了酒,纤手弯曲撑在玲珑的下颚,月光打下来,打在她脸上,她转头抬眸朝他看来,眼里藏着狡黠。 醉了的人要比清醒的人大胆。 沈玄度移过目光,镇定自若地走过去,他刚坐下,行竹就把酒推到他面前:“来来来,三缺一,你来了正好。” 沈玄度没空理行竹,转头问江听岁:“喝了多少?” 江听岁沉眸,咬着嘴巴想了想,道:“酒的质量很差。” 看来是醉了。 都答非所问了。 行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轮了一圈,替江听岁说:“三小姐喝的不多,就是酒量太差,你不用过分担心。” 沈玄度正要反驳,回头想想他好像说的挺对的。 但他又转头问行竹:“你怎么不拦着点她?” 行竹双手环胸:“哪能啊,三小姐豪气着呢,谁说都不听,谁动手就干谁,老夫没法子。” 说完,行竹还情真意切地摇了摇头。 “也是。”沈玄度笑,“她就爱喝酒,她家里管得严,她来这喝也挺好。” 沈玄度像是对行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行竹懵逼了一会儿,最后默默仰头望天,今晚月色真美啊! 他头顶的光真亮啊! “时间不早了,我送三小姐回去。”沈玄度站起身,刚回来又要走。 行竹道:“干脆把她留这一晚得了。”何必来来回回如此麻烦。 “姑娘的名节很重要。”沈玄度强调。 行竹努努嘴,夜晚有点冷,他裹紧身上的衣服,没再说什么。 沈玄度想要背她,可想了想还得遵循她的意见,万一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于是他蹲下身,问她:“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江听岁歪着头:“你是谁?” “沈玄度。” “……那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吃信封 夜里,明明是睡觉的好时候,有人却被迫从床上下来,他的妻子翻了个身,迷糊道:“你去干嘛?” 回来拿东西的男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夜里天寒,他又往身上套了件厚衣,但狐裘不暖锦衾薄,寒冷大抵还是会通过缝隙钻进来。 “永宁侯府三小姐喊我去一趟,听说她的丫鬟重伤。” “一个丫鬟而已,伤了就伤了呗。”女人嘴里嘀咕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男人叹息一声,他想也是,可毕竟银子在那里,哪有不去的道理。夜里的雨已经慢慢变小,毛毛细雨打在人身上只有一层湿意,他只拿了个斗篷罩在身上,敲响永宁侯府的大门。 “快进来!”常嬷嬷催促道。 夜里的永宁侯府安静许多,见不到那些勾心斗角,男人解下斗篷进来,还没缓上两口气就被常嬷嬷这个力气大的婆子拉着走。 话还没说上两句,男人就直奔江听岁的院落。 “我可以进去吗?” 古代女子都是注重名节的。 “没这么多规矩。”常嬷嬷觉得他太过啰嗦,打开门把他推进去。 随后对身后跟来的大将军道:“大将军守好门,谁来就咬谁!” 说完,常嬷嬷自己也进去了,把门关得死死的。 屋内,冬枳痛苦地趴在床上,她身上哪哪都是伤,但因为屁股那里最严重,所以趴着。江听岁守在冬枳旁边拉着她的手,问她时不时很疼。 冬枳咬着牙摇了摇头,眼泪却从眼角飙出来。 “大夫,赶紧来看看!”常嬷嬷把他拉到冬枳面前。 大夫其实从一进门就看到了,无关其他,这一身血淋淋的伤,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幸亏他提前问了前来的武夫,问那个丫鬟是什么病,听到是被打的重伤时他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进药房去抓相应的药。 “把这些膏药涂在她身上,涂均匀!”大夫匆忙转身,“来个人跟我去煎药,快快快!” 常嬷嬷道:“小姐,我来给冬枳抹药。” 她从前就干过这些,下手也知轻重。 江听岁:“行,那我跟你去。” 说着,江听岁看向那大夫:“走。” 另一边,江云初隐隐听到那边的动静,派去打听的下人回来回话了:“大小姐,是三小姐那边的动静,因为今天冬枳被打的事,三小姐派了人来医治。”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 下人走后,江云初放松了坐姿,她捻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边吃边回想今天的事。 …… “谁?” 冬枳正要出侯府,自身后走来两人,她回头往后看,吓得腿都软了。 “大……大小姐,二小姐!”冬枳欲哭无泪,她这碰到的都叫什么事啊,怎么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能碰见自家小姐的两个死敌,关键是,这两人照小姐的话来说,都不好惹。 “三妹妹出不了门,你倒出来了!”江仁欢摇曳生姿,踱步缓缓往这边走。 这几日她穿的妖娆魅惑,也不知听了谁的鬼话,大冬天的穿得如此清透。 冬枳努力镇定下来,她微笑着往后退,趁她们还没过来时,连忙转身往外溜,不管了不管了,小姐的事情最重要。 “抓住她!”江云初早就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指着冬枳朝看门的道。 看门的管事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尽管他前脚可以因为三小姐而放冬枳出去,现在也可以抓住冬枳向眼前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邀功请赏。 “看你还往哪跑!”江仁欢狞笑,模样看起来格外狰狞,“小贱蹄子成天不学好,天天往外钻,尽然三妹妹不会教训人,那我就来教训你!” 说完,江仁欢朝冬枳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冬枳被打的脸歪向一边。 因为江仁欢的力气太大,她倒在湿润的地面,袖口在地面蹭地一下,手腕处被蹭出一道血意,土黄色的信封露出一角。 冬枳也看到了,她紧张地看着信封,受伤的手腕猛地向下,遮住信封。 可还是被眼尖的江云初看到,她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看了冬枳一眼,又看向江仁欢。 “妹妹,她是藏了什么东西吗?”江云初特意指了指冬枳的右手袖口,嘴角微微向上翘。 “什么!”江仁欢一听冬枳竟然还敢私藏东西出去,连忙走上前,粗鲁的一把把她提起,手往她袖口掏。 “没有!”眼看江仁欢就要把信封掏出来,冬枳慌了,她低头想也没想就咬在江仁欢手腕上。 然后趁这个时候连忙掏出信封,再放开咬着江仁欢的手腕,拼死拼活把信封往嘴里塞。 江仁欢抓着被咬的手尖叫,她看着那一排牙印,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可置信狠狠盯着正在嚼信封的冬枳,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敢咬我?”江仁欢猛地站起身,上手就是一巴掌,那手还留着冬枳的沾水,江仁欢眉头蹙起,似是恶心又像是别的,把手腕处的沾水往冬枳身上擦,擦完后还使劲搓自己的手腕。 江仁欢的手腕被她搓红,乍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此时冬枳已经把信封完完全全吃进肚子里,她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替小姐把信封送到,好歹也没有让信封被别人拿了去。 江云初始终站在一边当旁观者,她只是笑着提醒江仁欢:“妹妹,证据可都没了。” 冬枳看了江云初一眼,这才知道她的可怕之处,她总算知道小姐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外藏锦绣,内藏祸害。 说的就是江云初。 江仁欢被她一提醒,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莫名被咬了,证据还没拿到,她感觉自己身为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受到了侮辱,此刻简直到了愤怒的边缘。 “来人,把她给我架走!”江仁欢恶毒地盯着冬枳。 她今天整不死她,她就不叫江仁欢。 冬枳无力的被小厮架起,几个小厮拉扯她的臂弯拖着往后走。 江云初看到这里终于缓缓露出笑容,她笑得格外灿烂,甚至还好心提醒了江仁欢一句:“妹妹不怕三妹妹找麻烦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美女 青石砖瓦铺成的道路,从缝隙里长出杂草,杂草和杂草之间相互依偎,一长就连了天。 沈玄度借着月光打下来的光,沉默不言背着她往前走。 背上却是个不安分的,江听岁趴在他肩膀上,嘴里念道:“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沈玄度笑,没想到她竟然背起了九九乘法表,关键人家背的还挺起劲。 等他背着她到侯府门口时,江听岁的九九乘法表已经背了好几轮了。 皎皎月色下,沈玄度蹲下身放江听岁下来,单手扶着醉醺醺的她。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把人放门口就走,而是主动敲起门。 没想到开门的是常嬷嬷。 常嬷嬷一早就在外面侯着了,她见小姐夜深了还迟迟不回来,心里着急,难免在门口侯着。 常嬷嬷看见沈玄度时愣了愣,发现江听岁停靠在沈玄度身边,连忙上手帮忙把江听岁扶正。 “辛苦沈将军了。”常嬷嬷朝沈玄度道。 “无碍。”沈玄度看了眼双眼始终闭着、仿佛已经熟睡的江听岁,又说,“她今天酒喝得有点多。” 太多的话他也不好说出口,只能点到为止。 常嬷嬷笑道:“嬷嬷明白。” 说完,沈玄度便不再停留,常嬷嬷见他走远了,这才关上门,扶着不省人事的江听岁回府。 沈玄度一人走在清冷萧瑟的小道上,背后是一片阴影,他低头想事,突然耳边传来嗖地一声,快得像一阵疾风,从他耳旁擦肩而过。 若不是他避得快,恐怕这把箭早已插入他眉心,让他再无回旋之地。 “谁?”沈玄度巡视着四周,手迅速扶上腰间。 黑夜里仅剩的一点月光都在为暗处的敌人提供便利,沈玄度飞上房檐,两脚跟踩了火雷一样奔得迅速,同时飞速出手射出绣花针。 只见另一边房檐的不远处,一人应声倒地,同时对面的一支箭射偏,正中某家某户摇摇欲坠的灯笼上。 沈玄度冷眼瞧那尸体一眼,飞身而下。 派这么个没什么攻击性的人来杀他,恐怕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警告他。 谁会这么做? 除了萧宴他想不到别人。 沈玄度蹲下身,检查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东西,突然颈后一凉,一把剑直直指在他脖子后面。 他正要检查的手一顿,冷静道:“出脚无声,阁下好功夫。” 持剑的人握着剑又逼近几分,“少废话。” “来杀我的?”沈玄度再度开口。 应该和地上躺的死人是一伙。 “你以为你能活?”持剑人反问。 一个合格的杀手,错就错在,多嘴。 沈玄度猛地俯地转身,转身的同时把死人身体推到自己身上,等持剑的人反应过来时,剑尖已经插入死人的胸膛。 同时沈玄度再次射出绣花针,针尖直直对准那人的喉咙。 一针封喉。 剑鞘脱手,人也应声倒地,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若是不多嘴,直接杀出手的话,至少有七成的把握置他于死地。 可他迟迟不下手…… 或许是得了主子的命令。 但他不出手,可不代表他不会出手。 沈玄度没再过多停留,月黑风高之夜多事,他得赶紧回去。 谁曾想这次行竹直接在府外等着他。 行竹蹲坐在门边抱着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沈玄度眉眼一蹙,他问:“你怎么在外面?” 行竹哆嗦地抱着身子,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这不都怪你!” 沈玄度莫名:“出什么事了?” “有人带几个侍卫把老夫的小春小夏小秋小冬小雨全部带走了,走之前还把门给关了不准老夫进去,说要报仇雪恨!”行竹恨恨道,“死小子,你又招惹了谁?快过年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听他说完事情经过,沈玄度就知道是谁了,不过他倒是很疑惑萧宴怎么把他关门外的。 行竹低着头:“他那几个手下可不了得,飞檐走壁的功夫高得很,直接飞进去把门栓住了,然后飞出来,剩老夫孤苦伶仃一人在门外受冻。” “小子,你得赔偿老夫!”行竹极为的忿忿不平,他想那个人哪是对沈玄度不满,分明是对他不满吗! 要不就是把火全部发到他头上,让他做了替罪羊。 一想到这行竹就火大:“三只烤鸭!不行,六只烤鸭。” 沈玄度今天心情好,便依了他。 他沿着房檐进去,打开门栓,放行竹进来。 几位美人一走,府里又重新恢复了清冷,行竹看了眼寥落的院子,他道:“沈小子,不考虑购置些人手?” 沈玄度背过身顿了顿,不知道他想到哪方面,勉强松了口:“你看着办。” 俨然把行竹当成了管家。 想到有个人,沈玄度突然问:“你知道今日三小姐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谁说是找你,说不定找老夫呢。”行竹日常插科打诨。 沈玄度冷漠看着他,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这么没趣,看谁要你,行竹努努嘴,不情愿道:“她说想找你习武。” 末了,行竹看沈玄度一眼,见他并不惊讶,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淡定,难不成你事先知道?” “不知道。”沈玄度老实说,“但我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事。” 这世上有很多人畏惧世俗,有很多人装满了一身的包袱,把自己整得羸弱不堪,江听岁是世俗里多出的尴尬一笔。与他人而言,尴尬,与他而言,恰到好处。 “反正你俩名声都那么臭了,再臭些也无所谓。”行竹虽不经常出门,但京城里流传的那些消息他可是比谁都灵通。 若江听岁真要私底下跟着沈玄度习武,学一些傍身功夫,京城里每人一滴唾沫能淹死她。 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和他们不同的人。 行竹仰头叹息着往回走,正准备回房休息,又被沈玄度叫住。 他问:“对了,三小姐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 行竹身体一抖,机械般转身,“她说了啥?” “她问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美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我没你把人往死里打 她才不怕,她如今有个怀孕的娘,又有爹爹的厚爱,何况她和江云初到这来本就是奉了永宁侯的命。 当时她正在永宁侯那里听说教,突然江云初走进来,江云初看见她时一愣,后来的事,就是把她发现冬枳出府的事说了。 得亏江云初多了个心眼,江仁欢心想着热闹不看白不看,那就跟着一起去。 可谁想到,热闹看着看着,怎么就变成她被咬了呢? 冬枳被江仁欢拉去重刑伺候,途中江云初借口说有事要走,却把身边的丫鬟留下,说是冬枳是条好狗,好狗咬起人来那就是往死里咬,她怕二妹妹再被伤着了,特意留下一人帮衬江仁欢。 江仁欢没多想,只是当她真正要惩罚冬枳时,除了赏她巴掌打她板子,就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可她心里的气还没消。 一想到被她咬,被一个下人咬,尤其还是被江听岁的下人咬,她就怒火攻心,饭都吃不下。 这时江云初的丫鬟上来出主意,丫鬟叫秀衣,俯在她耳边轻声又带着鼓励的口吻道:“二小姐,她如此伤你,定然是要给她重罚的,您尽管放开来,一个下人而已。” 对啊,一个下人而已,江仁欢再次被秀衣点燃了怒气。 可她除了反复打板子和赏嘴巴,也想不出别的,早知道,她就找她娘要些法子了。可她娘最近怀孕,看不得血,更不能动怒,怀孕这事不能有一丝差错,她可不敢过去找骂。 要是被永宁侯知道了,她就更惨了。 这时秀衣像是懂她的心思一样,立马俯身在她耳边道:“奴婢听说有一种长鞭,打起人来比挨板子要疼一百倍。” “真的?”江仁欢来了兴趣,连忙坐起身,“什么鞭子,拿来我瞧瞧!” 秀衣微笑:“二小姐等着,奴婢这就去拿。” 秀衣去的时间不晚,她回来的也很快,江仁欢看见那条长鞭,两眼放光:“这是姐姐的?” 秀衣说话滴水不漏:“行家送的。” 江仁欢没在意太多,既然新的东西过来了,那就直接用上呗,此时她想要如厕,吩咐了下人一句继续打,转身便走了。 下人正要扬起手,秀衣亲自把长鞭递到他手里,笑道:“拿这个。” 下人看了眼手里的长鞭,隐隐有退缩之意,要是这长鞭打下去,那不得死人吗? 偏偏秀衣攥住他的手不肯放,要他死死攥着,半笑半威胁道:“你家小姐的命令你敢不从?” 下人面露难色,目光往江仁欢走的地方看过去,那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他一咬牙,扬起长鞭打下去。 这一打,直疼的冬枳被打醒了。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眼看着冬枳的气息越来越弱,下人故意放慢速度,终于等到江仁欢回来。 刚回来的江仁欢扶着腰身,揉了揉眉眼,再抬眼时,就看见一身血意的冬枳。 血漫过长板流在地面,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江仁欢莫名慌了,她虽然讨厌江听岁,讨厌她的丫鬟,可她也不敢打死一个人啊。 “停,停下!”江仁欢火急火燎地走过来。 下人立马收手。 “谁让你动手的!”江仁欢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 下人低头道:“她说是小姐。” 下人还暼了一眼秀衣。 江仁欢往秀衣那里看去,微微眯起眼:“谁让你指使的?” 秀衣这时候不认账了:“二小姐,我只是听从你的命令!” “啪——”江仁欢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我没让你把人往死里打!” 板子上的冬枳还喘着细若的气息,她目光涣散,手指扒在板缝上,没有一点力气。 江仁欢连忙端来一碗水泼她脸上:“你给我清醒!” 秀衣站在江仁欢身旁,低声道:“二小姐何必惊慌,是她有错在先,就算打死了也没关系。” “闭嘴!”江仁欢总算清醒过来,明白江云初安的是什么心了。 好啊,借刀杀人,让她做替死鬼,什么坏事都是她做,她留得一身轻松,多高明啊! “滚!”江仁欢吼道。 秀衣脸上有明显的不甘心,不过她还是没有再进一步,小姐说过,事情做到那个地步就可以了,她也算完成了任务,就不必再上前说些什么了。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秀衣便她颔首,合手离开。 那是胜利者的脚步。 江仁欢一把拉起受重伤的冬枳,朝她低声道:“你若敢在江听岁面前告状,信不信我日后扒你一层皮!” 冬枳断断续续的笑,她道:“没想到……二……二小姐、竟然……呵呵……怕我家小姐。” 这句话像是触怒了江仁欢敏感的神经,她猛地一把把冬枳推到地上。 朝地上的冬枳道:“江听岁算个什么东西,我会怕她?” “来人,把她送走!”江仁欢转身,气呼呼往屋里去。 因而冬枳颤颤巍巍回去时,就是江听岁看到的模样。 得亏路上还有江云衍的下人扶她一把,否则,她估计都要死在路上了。 回忆结束,江云初吹灭蜡烛,准备入睡。 今日的好戏看多了,也够了,正合她心意。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江听岁竟然会为了一个丫鬟去喊大夫,这着实令她感到吃惊呢。 接下来的好戏,大概就是看江听岁和江仁欢狗咬狗了。 而这场好戏将会在明天上演,她竟隐隐有些期待。 比起她的闲适,江听岁这边可谓是忙上忙下,盆里的血水倒出来一盆又一盆,等江听岁和大夫熬好药,端着药过去时,常嬷嬷才敢给她上药。 常嬷嬷看的事多了,平常不动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今日看见一身血的冬枳,眼泪就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不欺负人吗? 她叹了一口气,将膏药轻轻抹在她身上,耳边传来冬枳嘶地一声,她柔声道:“先忍忍,好了就不疼了。” 冬枳手抓着被子点点头,咬牙坚持。 外面,江听岁接过熬好的药,对大夫道:“请大夫在客房等待。” 怕今晚冬枳会出现什么意外,江听岁干脆就请大夫先在侯府小住一晚。 大夫点头:“那也行。” 身为医,治病救人,看见冬枳那样的病人,他也是担心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我想要习武 第二天江听岁起来的时候,毋庸置疑知道了自己醉酒的事情,也再次知道自己喝酒断片的事实。 常嬷嬷在一旁规劝道:“小姐,喝多伤身啊。” 江听岁打着马虎眼:“嗯,我下回少喝点。” 说了等于白说,常嬷嬷自知劝不动江听岁,便不再多言,只希望这世上有个人,能真真正正劝动小姐,让她少喝点酒。 因为有一次喝酒断片的经历,江听岁这次就显得从容许多,不惊不恼,挪腾着身子去穿衣服,连早膳都没吃就准备出去。 至于是什么事? 那自然是因为习武的事。 昨晚喝多了没有跟沈玄度说,又怕行竹是个粗心眼的,没有告知,她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临要出门时,江仁欢从后面姗姗来迟,堵在侯府门口不准她出去。 “三妹妹这一天天的的往外跑,不明白的还以为三妹妹在外面藏了野男人呢!” 江仁欢说话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最近因为花氏怀孕,也跟着更加有恃无恐了。 “二姐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江听岁看着她,“你要是再造出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我,可不就是跪祠堂那么简单了。” 江仁欢:“那又如何,爹爹疼我!” 永宁侯当真疼她?江听岁莫名想笑,一儿三女,哪一个他不当棋子来使,搁这跟她讲什么真情实意,可笑。 但她能有如此无知,大抵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惯出来的。 “二姐姐,我先前就同你说过,可别被别人拿枪使了,看来你还挺喜欢做那把枪的。” 江仁欢还不会这么掐点,更不会猜中她的心思,故意在这个时间点侯着她。江仁欢全身都长着爪牙,可全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爪牙。 没人在她耳边吹什么风,她能来? 但这个吹耳边风的人不可能是花氏,花氏如今只想好好怀胎,在她这边的事定然会放一放。 那会是谁呢? 当属江云初。 话已至此,再多说不是江仁欢蠢,就是她蠢。 江听岁今日出去没带一个丫鬟,穿得也很随意,她说完后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愤恨的江仁欢留在原地。 …… “来六只烤鸭。” 沈玄度把银子搁在木柜上,侧站着等候。 行竹昨日叫他带六只烤鸭,他想了想,觉得昨日让他蹲大门确实委屈他了,就承了他的意。 “沈将军。” 后面有人叫他。 沈玄度听见声音后愣了愣,他忙地转回头,看见江听岁正缓缓走来。 江听岁原本只是路过这里,没想到往醉霄楼无意的一暼倒让她看到了他。反正都是要找他,在哪碰见都一样。 循着沈玄度诧异的目光,江听岁笑着解释:“刚好路过这里。” “不过本来就是要找你。”刚说完,她又非常实在的多添了一句。 沈玄度放在背后的双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地问:“三小姐找我干什么?” 这表情这语气有点不像他了,江听岁稀奇地瞅他一眼,也没多在意,她微微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老头有没有同你说,我想学武功。” 热气喷在他耳边,沈玄度不自在地往旁边轻微避了避,他笑道:“说了,三小姐想学武功的话,可以来找我。” “当真?”江听岁抬头问他,“那你躲我干嘛?” 沈玄度一愣,反应慢半拍,“有吗?” 江听岁点头,刚刚是谁见她一凑过去就往旁边避开的,她又不是没长眼睛,都看着呢。 “三小姐挨太近,在下不自在。”沈玄度没去看她,微低着头道。 空气中一片安静,突然江听岁噗嗤一声,笑了。 她怎么没发现沈玄度以前这么可爱,可爱中带了点傻,所以说他这是害羞了? “沈将军夜夜笙歌,还会怕我?”江听岁想起行竹对她说的话,笑道。 她虽然知道这话是行竹编纂的,但她听起来还真不是个滋味,竟然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那就得找个人发泄。 找谁呢?沈玄度最合适了。 烤鸭已经好了,沈玄度提着六只烤鸭准备离开,耳边传来江听岁不声不响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顿住脚步。 “我夜夜笙歌?” 沈玄度的脸色有点难看,像是在发怒的边缘。 他此刻的气场过于强大,江听岁默默退开两步,立马摇头:“不是我说的。” 看她的反应知道吓到她了,沈玄度缓了脸色,他轻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行竹说的。 江听岁点了点头,她也没那么想啊。 两人对视,都知道是谁搞的鬼,倏地相视一笑。 醉霄楼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沈玄度和江听岁离开这里,走在人群伶仃的大街上。 “昨日我有事不在家,还望三小姐见谅。” 沈玄度不知道昨天江听岁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能待到晚上,想必待的时间蛮长。 “沈将军客气了,那个老头还蛮好玩的。”所以她一点都不需要他的见谅,在他府里待上片刻比她在自己府里解闷多了。 去了他府里才知,他府里竟是如此冷清,活像个死人府,没有一点人气。 “那就好。”沈玄度笑道,“三小姐准备什么时候来学武?” 包子铺有戴着小帽的小老板不停朝他们吆喝,江听岁停在包子铺前,抬头问他:“你真的愿意?” 原本她没想过他会教她。 他们的关系来的莫名其妙,好的莫名其妙,如今站在这说话,也挺莫名其妙的。 “只要三小姐愿意学,我就愿意教。”沈玄度道。 “那可说好了。”江听岁道,“你要是返回了我可不认账,就是把你府的门踹开也是要进去的。” 她话里带着任性,沈玄度发笑:“不会。” 能帮她,荣幸之至。 “既然要学,那就从明儿个下午开始。”她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就是不知道沈玄度什么时候有时间。 “沈将军你呢,什么时候有时间?” 沈玄度:“随时都在。” 包子铺小老板目光在他俩身上一转,开口:“新鲜的包子啊,随时都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他的心渐渐往下沉 江听岁默默瞧包子铺的小老板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已经在我们耳边喊了不下十遍了。” 小老板嘿嘿笑:“那要不要看看?” “来几个。”沈玄度丢了银子过去。 “得嘞!”小老板着手准备。 沈玄度朝江听岁继续道:“三小姐随时都可以来,我在营里等你。” 小老板把准备好的包子递到江听岁手边,江听岁边回答沈玄度边拿了一个放嘴里吃。 话说到一半,江听岁突然转口,“你还是转型做别的。” 这包子是真咸。 小老板畏畏缩缩在一边,手里攥着沈玄度刚给的还热乎的银子,没打算还回去。 江听岁:卒。 两人继续往前走,沈玄度把手中的烤鸭递给她。 给她一两只她还能接受,全给她,江听岁有点难以承受厚爱,“多了。” 沈玄度:“留着慢慢吃。” 江听岁依旧只拿了两只,抬头朝他道:“太多了。” 沈玄度拉过她另一只手,将另外四只烤鸭放在她另一只手上,笑道:“老人不适合吃这些。” 他说这话时眼里有难得一见的狡黠。 江听岁懂了,她看着手上突然多出来的四只鸡,默默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事情交代清楚,江听岁就该回去了,沈玄度送她到这里后便没再送。 江听岁习惯性问了他一句:“你去哪?”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种话不该她来问。 沈玄度看了眼昏沉沉的天,预感要下雨,他道:“回府。” 天空中打了个闷雷,一道闪电极速闪过,江听岁眼见就要下雨,连忙告别沈玄度,转身离开。 “等等。”沈玄度叫住她。 江听岁蓦地转身。 “我不是那种人。”他道。 江听岁蹙眉,沈玄度有时候说话真不好懂,掐头去尾,留给她无限想象的空间,导致她一个不留神就想歪。 “我知道。” 江听岁也不管听没听懂,应了他后很快离去。 沈玄度在路边站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掉转头往回走。 可他并没有像对江听岁说的那样回府,而是重新回到醉霄楼,上了二楼,在各种人群视线中七拐八拐,消失不见。 一间茶香四溢的雅间里,太子萧清和赵嶙正在笑谈,门突然被敲了三下,萧清凝眉,沉声道:“进。” 沈玄度快速走进来,左右看了下周围有没有人,立马关上房门。 “殿下,将军。”沈玄度行了个作揖礼。 “坐。”萧清抬手指了指他旁边的凳子。 三人到位后,雅间忽然又多了一人,像是突然出现的,秀手中端着一盏茶,脸上淌着笑意缓缓走来。 “殿下。”女人把茶壶递到他面前。 沈玄度抬眸看了眼这个女人,眼尾渐渐眯起,这个女人他见过。 “玄度,给你介绍下,她是三娘。”萧清喝了一口茶,抬眸看他的反应。 三娘有盈盈一握的腰身,一双手很是适合—— 弹琵琶! “沈将军,我们见过,在你赴豫王会的时候。”三娘笑着道。 “原来是你,幸会。”沈玄度脸上的笑与从容恰到好处,对此没有太大诧异。 可他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三娘是我们的人,她在醉霄楼很多年了。”萧清斟了一杯茶,亲自递到沈玄度面前,“玄度,你不会怪本宫没有事先告诉你?” 沈玄度恭恭敬敬接过茶,笑道:“殿下有自己的考量,凡事留个底总归是好的,玄度哪会怪殿下。” 萧清呵笑一声,不再多话。 雅间恢复沉默,三娘静静站在萧清身后,仪态到位。沈玄度余光瞧了一眼,无声无息喝下杯中的茶,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有什么东西渐渐成团,但又像一团灰蒙蒙的雾。 但可以确定的是,除了醉霄楼见过她,他绝对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她。 不是以三娘的身份。 赵嶙首先打破沉默:“殿下,现在可以开始了。” “不急,”萧清两手撑在大腿膝盖处,“还有一人未到。” 话刚说完,雅间的门重新响起。 萧清嘴角上扬,“进。”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一袭青衫白衣,朝在座诸位行礼,声音润朗,格外好听。 沈玄度眉头紧紧一皱。 却又很快放开。 …… 冬枳给江听岁带来最新的传闻,说是京城里不知吹了一阵什么风,认为豫王萧宴要娶的人不是江听岁,而是江仁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听岁正躺在美人椅上吃糕点,她三千青丝垂落到地面,闻言猛地坐起身。 “千真万确?” 冬枳点头:“奴婢为了确保真实性,特意去了好几家酒楼茶馆,大家的风口变了。” “奇怪!”江听岁从美人椅上起身,眉头紧蹙,“怎么会突然变?” 众口难调,如今突然变了风向,若不是有什么势力在背后推动,断然不可能突然变卦。 看来她得出去一趟。 查查源头是从哪传出来的。 门突然被推开,江听岁和冬枳同时往外看,一阵疾风涌进来,天空猛地下起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掉在地面,斜了几滴裹携风势闯进来。 冬枳转头看她:“小姐,下雨了。” 江听岁穿衣服的手一顿,她望着那雨势好久,冷静道:“冬枳,备把伞。” “小姐,这个点酒楼茶馆的人应该都散了。”冬枳默默提醒。 “谁说我要去的地方是那里。”既然冬枳已经打探到消息,她何必再多去一趟,她要去的,是京城里鲜为人知的黑暗地。 “是。”冬枳立马去准备。 江听岁继续穿衣服,等她穿好后,从门外听见大将军的声音,常嬷嬷的声音紧随其后—— “小姐,侯爷喊你去他那一趟。” 雨势渐大,江听岁却听得真真切切,她顿了顿,随后火速戴上幕篱遮挡住面部,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常嬷嬷道:“就说我又出去了,还没回……” 说到一半,江听岁停住脚步。 不远处,江云初正踱步从长廊处缓缓走来。 “三妹妹,你这是要去哪,爹爹还在等你呢。”她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三章:禁足 煞煞雨落下,斜斜地打在江听岁身上。 江云初在她面前站定:“爹爹请三妹妹去一趟。” 空气中一阵沉默,片刻后,幕篱下发出一声嗤笑,江听岁摘下幕篱,她道:“好啊,姐姐先请。” 幕篱被常嬷嬷接下,刚备了伞来的冬枳看见江听岁跟着江云初离开。 江听岁朝她使了个眼神,冬枳秒懂,知道小姐不能出去了,但伞她还是递了过去,伞总是要的。 夜昏暗。 江听岁到达永宁侯那里时,江云初中规中矩把她送到后就离开了。 这次永宁侯找她又是什么事呢?江听岁在推门前飞快在脑子里想了想,隐隐有了头绪。 “爹爹。” 江听岁合手走进去。永宁侯正围在碳炉前暖手,他听见江听岁的声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目光始终盯着那一团暖意,舒而才道:“把门关上。” “是。”江听岁抬眸,淡淡看了永宁侯一眼,转身把门关上,门外站着说要离开却停在远处的江云初。 江听岁关门的时候目光和她对上,两人对视良久,直至门被关闭最后的一条缝隙,窥不得一丝天光。 “好了。”江听岁再次不卑不亢站在永宁侯面前。 隔了半晌,永宁侯才看向她,他眼里带着对她的探究,与深深的不解。 他道:“豫王有哪点不好,你同我说说?” 果然,传豫王不会娶的人是她的风声传到了永宁侯耳里。 江听岁双手不自觉收紧,她阻止了下措辞才道:“豫王哪点都好,唯独不合女儿的眼,不上女儿的心。” “可我记得你以前对豫王可是心心念念,忠心诚恳。”永宁侯道,“怎么一两个月不到,你就变心了?” 永宁侯探头问,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变心女。 江听岁哽了哽,干脆道:“以前女儿看走眼了。” “放肆!”永宁侯突然大声,指着她道,“这种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遍,听到一次,禁足一个月,听两次,禁足两个月,你若还想出去,就给我老实点!” “从今日起,你不可再出侯府,我会派人守在你院子外,在出嫁前,你就老老实实在侯府待着。”永宁侯放下手,围在碳炉前冷冷道。 仿佛一层冰渣子往江听岁身上掉,她全身似被冻住,但很快又有一层火从下往上燃烧,烧得她胸腔难受。 “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永宁侯反问她,“你与沈玄度走得近,我只当你谈兄论友,可若是败了名声,惹豫王不快,那就由不得你了!” “来人!”永宁侯猛地站起身,朝外道,“送三小姐回去。” 门外突然闯进三四人,恭恭敬敬站在江听岁身侧。 江听岁目光冷的可以冰冻天地,她自知现在不是她反抗的时候,漠然看几人一眼,自己抬脚走出去。 门外,江云初还站在原地未走,仿佛是预料到她的结局一般,站在远处等着看她失败者的怒火。 江听岁身后跟着几个莽夫,她平复心绪继续往前走。经过江云初那里时,江云初把手中的灯笼递给她,温婉笑着:“天黑路冷,妹妹路上小心。” “多谢姐姐。”江听岁笑着接过,手指捏紧。 这条路走得慢,江听岁一路上都在想解决的法子,可若从永宁侯这里下手,确实不太可能。 那还有谁? 一个人在她脑海里缓缓走来,江听岁眯起眼,找这人的成功率大,但同时失败率也大。 回了院子,守着她的四人也没有离去,而是守在院子外,分列对站。雇来的武夫一瞧这阵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听岁看他一眼:“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别管。” 武夫点头,只要不遣散他就行,这活清闲又舒服,多好。 江听岁收了灯笼,起身往院子里走。里面,常嬷嬷和冬枳焦急地等待,旁边蹲着大将军,大将军早在她离门几米远时就开始叫起来,如今她过来,更是第一个冲上来。 “吃饱了?”江听岁俯身摸了摸它的肚子,圆滚滚的,看来是吃饱了。 “小姐!”两人冲上来问她。 江听岁给她们一个眼神,示意外面有人,两人立马把嘴闭得死死的,冬枳甚至用两手捂着。 “进里面说。” 江听岁回了房,里面比外面要温暖,更没有阵阵雨势。 经过一阵子的紧锣密鼓,大雨已经渐渐转小,但房梁上的雨滴仍然成幕落下,晶莹剔透。 常嬷嬷负责关门,冬枳替她解下身上的披风挂着,又拿来暖炉递到江听岁手边。 “小姐,这下你可以说了。”冬枳眼巴巴瞅着江听岁。 她院子内没那么多规矩,江听岁让她们坐着,自己将暖炉抱在怀里,等暖和了一会儿才说。 “最近你们都少走动,永宁侯禁了我的足,怕是听到了外面的风声。”江听岁淡淡道,“在出嫁前不能外出。” 可连出嫁的时间都没个影,所以永宁侯此次是打算给她禁死足吗? 常嬷嬷叹息一声:“早知道当时就拦着点小姐了。” “名声是我自己打碎的,”江听岁又拿了条毛毯放膝盖处,“你们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那现在怎么办?”冬枳急道。 这些天来,冬枳也算是更深层次了解到小姐,若真要禁她足,可不就等于折了鸟儿的翅膀,何其残忍! “我自然不会顺着他给的路走。”江听岁目光慢慢聚拢,“得找个机会主动出击,任永宁侯也奈何不了我。” 若永宁侯始终成为桎梏她的枷锁,她就不能大伸拳脚,每走一步做一步都得计量着。 步步难防。 永宁侯说禁足就禁足,花氏和江仁欢都在看她的笑话,江云初虽面上体贴她,可内心藏着快活,不用说也是在笑话她。这日子直到第二日下午,来到江听岁与沈玄度约定练武的时间。 雨幕纷纷,她站在朱红长廊下,大将军安安静静蹲在她脚侧,眺望天边灰蒙蒙的天。 可能……她得失约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有个人失约了,难免心不在焉 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都不停,像人难得惆怅的心情,裹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萦绕不去。 “小姐。”冬枳拿了件红色狐裘罩在江听岁身上,“外面风寒雨冷,回屋。” 江听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仍旧停在原地,“不了,清醒清醒。” 冬枳叹口气,自从小姐被禁足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头拧着,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想就茶饭不思。 之前冬枳看到的是这样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冬枳陪在江听岁旁边,雨幕下看什么都像裹着一层银纱,朦朦胧胧似真似假。 倏尔江听岁转身往里走,等冬枳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抬脚进屋找来纸笔铺在案几上。 冬枳小心的在旁边侯着,安安静静看小姐要干什么。 眼下这阵势,她是出不去的,若她硬闯的话,永宁侯绝对会用比今天更强的防范来对付她。 她只能先服从一会儿。 可沈玄度那边……她总得有个交代。 沈玄度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不痛不痒,但毕竟接触了一段时间,她若是突然失约,沈玄度会怎么想? 想着,她提笔写下四个大字。 写完后,江听岁将信纸装进信封,递给冬枳:“我虽然不能出去,但你能。” 冬枳匆忙接过信封,问道:“给、给去哪?” “城南沈府。” “告诉他,见字如面。” 江听岁亲自将信封藏在她束着的衣袖中,抬头看见冬枳一脸的慌张,她笑道:“别怕,就是送个信,沈将军不会拿你怎样。” “你就说我想吃醉霄楼的烤鸭,门口的管事不会不放你。”江听岁给她找好理由,“他若不放,你就来寻我,我侯府三小姐的面子他不敢不从。” 冬枳又往信封往里放了放,点头道:“小姐你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去。”江听岁拍了拍她的肩膀。 …… 雨幕下的军营除了有股肃穆之味,更多了几分热血。 几个士兵凑在一起吃饭喝酒,三杯两盏淡酒下去,兴致更涨。 “听说了吗?将军一下午都待在校场,你知道为什么吗?”一个士兵道。 “我哪知道?将军的心思谁敢猜?”另一个士兵道。 不过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促使将军一直待在校场不走。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人,他手里拿着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长鞭,直直朝说话的两人走去,站定:“一人出去跑五圈。” 这人是沈玄度身旁的得力麾下黎川,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两人配合默契,可与共进退。 两士兵立马放下饭碗,直直站起身:“是。” 两士兵离开后,黎川朝里面其他人道:“将军的事不可随意议论,看见一个罚一个。” 说完,黎川又握着长鞭离开。 校场内,身材挺拔的一人正握着剑在雨幕中挥洒,黎川到的时候,剑尖从地缝上划出一条尖锐的痕迹。 等他走近了,剑又从空中挥断,雨幕像是被劈成两半一样,被迫从中间隔开,倏尔又连上。 隔着断开的雨幕,黎川看见沈玄度夺夺的目光,像是射入了一支冷箭,棱角分明的一支箭。 黎川上前:“将军。” 剑尖从黎川脖子后掠过,剑风掀起黎川的长发,沈玄度停在黎川背后,片刻后他收了剑,剑入鞘,他问:“何事?” 黎川转过身,恭敬道:“歇息时间到了。” 沈玄度顿了顿,他转过身,转移话题:“这段时间又好好练武吗?” 黎川的木块脸有了些许笑容:“有。”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比试比试。” 说着,沈玄度再次拔开剑,做好姿势。 黎川也拔了剑,以前他也会和沈玄度比试,只是每次他都会输。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是初出茅庐心比天高的他,他自然比不过,但他可以学,幸而沈玄度也愿意教。 他记得沈玄度曾问过他,为什么来这里,他说,想跟着将军去边疆打仗,洒一场热血。 也去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只是今天这场比试…… 黎川很快落阵。 沈玄度利落收了剑,走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有所长进。” 黎川知道沈玄度是在宽慰他,他默默点头,希望下次自己能做得更好。但他这次输得这么快,还有一个问题。 “将军,今日比试,属下看出你心急。”黎川看着他道。 沈玄度转身欲往前走,听到这话他顿了顿,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弯了弯唇角道:“有个人失约了,难免心不在焉。” 黎川愣住。 这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 回了驻台的沈玄度寻了把椅子坐下,却没走。 倏尔,他猛地站起身。 黎川隔着雨幕看他,就见将军抄起一旁的狐裘就离开。 他木着的脸微微蹙眉。 沈玄度是打算离开的,他想她今日没来应该是因为雨势太大,不适合习武,因而没来。 想明白后,他心里一团堵着的东西终于落下,不再郁结。既然事情想明白了,那他自然就回去了。 另一边,江听岁等了半晌没等来冬枳送信回来的喜讯,却等来她羸弱的身躯拖着一身的伤痕。 条条鞭痕触目惊心,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成条状。雨水从她身体流过,血水被淡化从身上每一寸流下。 端着茶水从长廊过来的常嬷嬷看到这一幕,眼睛陡然睁大,慌得她手中的方盘滚落在地,刚上好的茶水泼的到处都是。 “冬枳。” 江听岁不敢置信盯着她,快步走到她面前。 “小……小姐。”在看到江听岁后,冬枳终于撑不住了,她脸上挂着泪珠,只是和雨水融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冬枳羸弱的身躯往前一扑,倒在江听岁怀中。 常嬷嬷连忙上去帮忙,也不管雨有多大。 原本还在睡觉,从狗窝冲出来的大将军狂狂乱叫,应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而这血腥味,却是从冬枳身上散发出的。 江听岁的眸子渐渐染上猩红,她抱紧冬枳,压着怒气字字道:“传、大、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吃信封 夜里,明明是睡觉的好时候,有人却被迫从床上下来,他的妻子翻了个身,迷糊道:“你去干嘛?” 回来拿东西的男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夜里天寒,他又往身上套了件厚衣,但狐裘不暖锦衾薄,寒冷大抵还是会通过缝隙钻进来。 “永宁侯府三小姐喊我去一趟,听说她的丫鬟重伤。” “一个丫鬟而已,伤了就伤了呗。”女人嘴里嘀咕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男人叹息一声,他想也是,可毕竟银子在那里,哪有不去的道理。夜里的雨已经慢慢变小,毛毛细雨打在人身上只有一层湿意,他只拿了个斗篷罩在身上,敲响永宁侯府的大门。 “快进来!”常嬷嬷催促道。 夜里的永宁侯府安静许多,见不到那些勾心斗角,男人解下斗篷进来,还没缓上两口气就被常嬷嬷这个力气大的婆子拉着走。 话还没说上两句,男人就直奔江听岁的院落。 “我可以进去吗?” 古代女子都是注重名节的。 “没这么多规矩。”常嬷嬷觉得他太过啰嗦,打开门把他推进去。 随后对身后跟来的大将军道:“大将军守好门,谁来就咬谁!” 说完,常嬷嬷自己也进去了,把门关得死死的。 屋内,冬枳痛苦地趴在床上,她身上哪哪都是伤,但因为屁股那里最严重,所以趴着。江听岁守在冬枳旁边拉着她的手,问她时不时很疼。 冬枳咬着牙摇了摇头,眼泪却从眼角飙出来。 “大夫,赶紧来看看!”常嬷嬷把他拉到冬枳面前。 大夫其实从一进门就看到了,无关其他,这一身血淋淋的伤,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幸亏他提前问了前来的武夫,问那个丫鬟是什么病,听到是被打的重伤时他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进药房去抓相应的药。 “把这些膏药涂在她身上,涂均匀!”大夫匆忙转身,“来个人跟我去煎药,快快快!” 常嬷嬷道:“小姐,我来给冬枳抹药。” 她从前就干过这些,下手也知轻重。 江听岁:“行,那我跟你去。” 说着,江听岁看向那大夫:“走。” 另一边,江云初隐隐听到那边的动静,派去打听的下人回来回话了:“大小姐,是三小姐那边的动静,因为今天冬枳被打的事,三小姐派了人来医治。”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 下人走后,江云初放松了坐姿,她捻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边吃边回想今天的事。 …… “谁?” 冬枳正要出侯府,自身后走来两人,她回头往后看,吓得腿都软了。 “大……大小姐,二小姐!”冬枳欲哭无泪,她这碰到的都叫什么事啊,怎么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能碰见自家小姐的两个死敌,关键是,这两人照小姐的话来说,都不好惹。 “三妹妹出不了门,你倒出来了!”江仁欢摇曳生姿,踱步缓缓往这边走。 这几日她穿的妖娆魅惑,也不知听了谁的鬼话,大冬天的穿得如此清透。 冬枳努力镇定下来,她微笑着往后退,趁她们还没过来时,连忙转身往外溜,不管了不管了,小姐的事情最重要。 “抓住她!”江云初早就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指着冬枳朝看门的道。 看门的管事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尽管他前脚可以因为三小姐而放冬枳出去,现在也可以抓住冬枳向眼前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邀功请赏。 “看你还往哪跑!”江仁欢狞笑,模样看起来格外狰狞,“小贱蹄子成天不学好,天天往外钻,尽然三妹妹不会教训人,那我就来教训你!” 说完,江仁欢朝冬枳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冬枳被打的脸歪向一边。 因为江仁欢的力气太大,她倒在湿润的地面,袖口在地面蹭地一下,手腕处被蹭出一道血意,土黄色的信封露出一角。 冬枳也看到了,她紧张地看着信封,受伤的手腕猛地向下,遮住信封。 可还是被眼尖的江云初看到,她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看了冬枳一眼,又看向江仁欢。 “妹妹,她是藏了什么东西吗?”江云初特意指了指冬枳的右手袖口,嘴角微微向上翘。 “什么!”江仁欢一听冬枳竟然还敢私藏东西出去,连忙走上前,粗鲁的一把把她提起,手往她袖口掏。 “没有!”眼看江仁欢就要把信封掏出来,冬枳慌了,她低头想也没想就咬在江仁欢手腕上。 然后趁这个时候连忙掏出信封,再放开咬着江仁欢的手腕,拼死拼活把信封往嘴里塞。 江仁欢抓着被咬的手尖叫,她看着那一排牙印,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可置信狠狠盯着正在嚼信封的冬枳,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敢咬我?”江仁欢猛地站起身,上手就是一巴掌,那手还留着冬枳的沾水,江仁欢眉头蹙起,似是恶心又像是别的,把手腕处的沾水往冬枳身上擦,擦完后还使劲搓自己的手腕。 江仁欢的手腕被她搓红,乍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此时冬枳已经把信封完完全全吃进肚子里,她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替小姐把信封送到,好歹也没有让信封被别人拿了去。 江云初始终站在一边当旁观者,她只是笑着提醒江仁欢:“妹妹,证据可都没了。” 冬枳看了江云初一眼,这才知道她的可怕之处,她总算知道小姐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外藏锦绣,内藏祸害。 说的就是江云初。 江仁欢被她一提醒,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莫名被咬了,证据还没拿到,她感觉自己身为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受到了侮辱,此刻简直到了愤怒的边缘。 “来人,把她给我架走!”江仁欢恶毒地盯着冬枳。 她今天整不死她,她就不叫江仁欢。 冬枳无力的被小厮架起,几个小厮拉扯她的臂弯拖着往后走。 江云初看到这里终于缓缓露出笑容,她笑得格外灿烂,甚至还好心提醒了江仁欢一句:“妹妹不怕三妹妹找麻烦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我没你把人往死里打 她才不怕,她如今有个怀孕的娘,又有爹爹的厚爱,何况她和江云初到这来本就是奉了永宁侯的命。 当时她正在永宁侯那里听说教,突然江云初走进来,江云初看见她时一愣,后来的事,就是把她发现冬枳出府的事说了。 得亏江云初多了个心眼,江仁欢心想着热闹不看白不看,那就跟着一起去。 可谁想到,热闹看着看着,怎么就变成她被咬了呢? 冬枳被江仁欢拉去重刑伺候,途中江云初借口说有事要走,却把身边的丫鬟留下,说是冬枳是条好狗,好狗咬起人来那就是往死里咬,她怕二妹妹再被伤着了,特意留下一人帮衬江仁欢。 江仁欢没多想,只是当她真正要惩罚冬枳时,除了赏她巴掌打她板子,就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可她心里的气还没消。 一想到被她咬,被一个下人咬,尤其还是被江听岁的下人咬,她就怒火攻心,饭都吃不下。 这时江云初的丫鬟上来出主意,丫鬟叫秀衣,俯在她耳边轻声又带着鼓励的口吻道:“二小姐,她如此伤你,定然是要给她重罚的,您尽管放开来,一个下人而已。” 对啊,一个下人而已,江仁欢再次被秀衣点燃了怒气。 可她除了反复打板子和赏嘴巴,也想不出别的,早知道,她就找她娘要些法子了。可她娘最近怀孕,看不得血,更不能动怒,怀孕这事不能有一丝差错,她可不敢过去找骂。 要是被永宁侯知道了,她就更惨了。 这时秀衣像是懂她的心思一样,立马俯身在她耳边道:“奴婢听说有一种长鞭,打起人来比挨板子要疼一百倍。” “真的?”江仁欢来了兴趣,连忙坐起身,“什么鞭子,拿来我瞧瞧!” 秀衣微笑:“二小姐等着,奴婢这就去拿。” 秀衣去的时间不晚,她回来的也很快,江仁欢看见那条长鞭,两眼放光:“这是姐姐的?” 秀衣说话滴水不漏:“行家送的。” 江仁欢没在意太多,既然新的东西过来了,那就直接用上呗,此时她想要如厕,吩咐了下人一句继续打,转身便走了。 下人正要扬起手,秀衣亲自把长鞭递到他手里,笑道:“拿这个。” 下人看了眼手里的长鞭,隐隐有退缩之意,要是这长鞭打下去,那不得死人吗? 偏偏秀衣攥住他的手不肯放,要他死死攥着,半笑半威胁道:“你家小姐的命令你敢不从?” 下人面露难色,目光往江仁欢走的地方看过去,那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他一咬牙,扬起长鞭打下去。 这一打,直疼的冬枳被打醒了。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眼看着冬枳的气息越来越弱,下人故意放慢速度,终于等到江仁欢回来。 刚回来的江仁欢扶着腰身,揉了揉眉眼,再抬眼时,就看见一身血意的冬枳。 血漫过长板流在地面,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江仁欢莫名慌了,她虽然讨厌江听岁,讨厌她的丫鬟,可她也不敢打死一个人啊。 “停,停下!”江仁欢火急火燎地走过来。 下人立马收手。 “谁让你动手的!”江仁欢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 下人低头道:“她说是小姐。” 下人还暼了一眼秀衣。 江仁欢往秀衣那里看去,微微眯起眼:“谁让你指使的?” 秀衣这时候不认账了:“二小姐,我只是听从你的命令!” “啪——”江仁欢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我没让你把人往死里打!” 板子上的冬枳还喘着细若的气息,她目光涣散,手指扒在板缝上,没有一点力气。 江仁欢连忙端来一碗水泼她脸上:“你给我清醒!” 秀衣站在江仁欢身旁,低声道:“二小姐何必惊慌,是她有错在先,就算打死了也没关系。” “闭嘴!”江仁欢总算清醒过来,明白江云初安的是什么心了。 好啊,借刀杀人,让她做替死鬼,什么坏事都是她做,她留得一身轻松,多高明啊! “滚!”江仁欢吼道。 秀衣脸上有明显的不甘心,不过她还是没有再进一步,小姐说过,事情做到那个地步就可以了,她也算完成了任务,就不必再上前说些什么了。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秀衣便她颔首,合手离开。 那是胜利者的脚步。 江仁欢一把拉起受重伤的冬枳,朝她低声道:“你若敢在江听岁面前告状,信不信我日后扒你一层皮!” 冬枳断断续续的笑,她道:“没想到……二……二小姐、竟然……呵呵……怕我家小姐。” 这句话像是触怒了江仁欢敏感的神经,她猛地一把把冬枳推到地上。 朝地上的冬枳道:“江听岁算个什么东西,我会怕她?” “来人,把她送走!”江仁欢转身,气呼呼往屋里去。 因而冬枳颤颤巍巍回去时,就是江听岁看到的模样。 得亏路上还有江云衍的下人扶她一把,否则,她估计都要死在路上了。 回忆结束,江云初吹灭蜡烛,准备入睡。 今日的好戏看多了,也够了,正合她心意。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江听岁竟然会为了一个丫鬟去喊大夫,这着实令她感到吃惊呢。 接下来的好戏,大概就是看江听岁和江仁欢狗咬狗了。 而这场好戏将会在明天上演,她竟隐隐有些期待。 比起她的闲适,江听岁这边可谓是忙上忙下,盆里的血水倒出来一盆又一盆,等江听岁和大夫熬好药,端着药过去时,常嬷嬷才敢给她上药。 常嬷嬷看的事多了,平常不动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今日看见一身血的冬枳,眼泪就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不欺负人吗? 她叹了一口气,将膏药轻轻抹在她身上,耳边传来冬枳嘶地一声,她柔声道:“先忍忍,好了就不疼了。” 冬枳手抓着被子点点头,咬牙坚持。 外面,江听岁接过熬好的药,对大夫道:“请大夫在客房等待。” 怕今晚冬枳会出现什么意外,江听岁干脆就请大夫先在侯府小住一晚。 大夫点头:“那也行。” 身为医,治病救人,看见冬枳那样的病人,他也是担心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七章:是疼得掉眼泪还是苦得掉眼泪 江听岁端了药盘进屋里,里面常嬷嬷正给冬枳擦药,冬枳一口咬在枕头上,因膏药与伤口碰触而疼痛,导致额头沁出冷汗。 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江听岁把药盘搁置在旁边的案几上,拿了软帕走到她面前,坐在床沿上替她擦了擦沿着发丝边的汗。 冬枳见她来,委屈叫道:“小姐。” “疼就继续咬着。”江听岁抚慰地摸了摸她头发。 冬枳这个丫头虽然是笨了点,但她至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只认江听岁这么一个主人。 今日碰到此事,是她大意了。 冬枳听话继续咬着枕头,身后常嬷嬷特意放轻了手的重量,膏药冰凉,贴敷在冬枳的皮肤上,一时冰火两重天。 刚熬的药这会儿应该已经能喝了,江听岁便叫常嬷嬷先停下来,等给冬枳喝了温药再继续涂。 江听岁亲自给冬枳喂药,喂了一口,冬枳掉下眼泪来,她便调笑道:“是疼得掉眼泪还是苦得掉眼泪?” 冬枳噘着嘴:“被小姐感动的。” 她此生哪有幸得小姐亲自喂药啊? 江听岁听后笑了。 喝完后,江听岁拿着药盘出去了。 夜里多萧瑟,寒风涌胴体,江听岁将药盘搁在地上,自己则在台阶上坐下。 正在守门的大将军突然走到她身旁蹲下,离那药远远的。 它用脑袋蹭了蹭江听岁的怀抱着的膝盖。 它好像是感知到她低落的情绪,因而故意这么做,想要宽慰她。 感受到大将军的动作,江听岁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后又一把搂过它的狗脖子。 大将军乖乖顺顺让她搂着。 看到这,江听岁感触良多,她从来都没指望能在侯府得到一丝温暖,却也不想与侯府众人撕得脸皮都不剩。 大概是太过安逸的生活让她有些忘了前世的结局,以至于别人敢这么对她院子的人。倘若她的名字在别人听来就不敢惹,谁还会欺负她,欺负她的人? 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 大门被人敲了敲,江听岁抬眸往大门处看去,还没等她站起来,大将军首当其冲跑到门边,汪汪叫个不停。 江听岁无奈笑了笑,起身往门边走,也不管是谁,径直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人,修长的手握着玉瓶,还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仿佛因为她突然的到来而感到诧异。 “岁岁。”江云衍笑道。 “哥哥?”江听岁感到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冬枳受了伤,特意拿来玉膏给你。”江云衍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把玉瓶递到她手心里,随后握着她的手指合上,握紧。 “我知道你重情重义,这玉膏比外面平常药馆里的药要好,你且拿去给她用。”江云衍递给她后并没有再握着她的手,而是顺势放下。 江听岁捏紧手里的玉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前世时她对她这个哥哥没什么印象,想必他对她也是。 可是这一世,他总感觉他对她过分好了。 “抱歉,没有帮到你。”似是顿了下,江云衍缓缓将这句话说出口。 江听岁扯着唇笑了笑,她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帮冬枳,就算他真的不帮,她也不会怪他,何况他是真的被桎梏。 他每晚用膳之前都会去祖母那,偏偏今天祖母强留他一起用膳。 祖母怎么会平白无故留人,这院子里的事她虽然没参与,这么大动静定然有人禀告她,可她非要留住江云衍,这是为什么? 就是不想让江云衍有得空的机会,让他不知道这件事。 收下思绪,江听岁抬头朝江云衍道:“哥哥,你什么错都没有,何必跟我道歉。” 真正有错的人不是他,江听岁突然想笑,没错的人来认错,有错的人当甩手掌柜。 “好。”江云衍舒朗一笑,“我听岁岁的。” 东西送到,话也说完,江云衍就该走了,他旁边的侍从立马上前扶着他,被江云衍轻轻拂开。 等走远了,侍从小声问:“公子,你为何不告诉她是祖母强留你的?” 江云衍目光看向远处,“没帮到就是没帮到,哪有这么多理由,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 即使他事先不知。 …… 等江听岁回了屋,重新再去看冬枳时,她已经差不多涂好了药,这满身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江听岁默默想了一会儿,抬脚往外走。 剩下的这几天,江听岁都待在自己院子内没什么动静,她安安静静等着冬枳的伤好,索性膏药给力,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这内伤……还需要在好好养治养治。 临院的江云初很诧异江听岁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她又像从前一样当缩头乌龟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多一个麻烦。 江云初问秀衣:“这是第几日了?” 秀衣明白江云初要问的是什么,俯首答道:“距冬枳被打后,已经过了七天了。” “七天了啊……”江云初细细琢磨,所以江听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直待着不动? 江听岁怎么会不动呢,她只是要等着做一个大的。 如今冬枳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也算放下心来,常嬷嬷经常带着冬枳在院子里走动,她常笑着说,冬枳算她半个女儿了。 一辈子没儿没女的常嬷嬷这段时间真的是拿冬枳当闺女在疼。 江听岁听着欣慰,自院子外进来一人,凑近看是武夫,武夫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又退回去。 听完他的话,江听岁眼尾渐渐眯起:“知道了,你下去。” 所以,她要动手了。 一切伤冬枳的人,只要有一点关系的,都要受到惩罚。 这不仅是为冬枳报仇,也是为她自己而战。 总要踏出这一步的,不过时间早晚问题。 等到第八日,风和日丽。 离新年越来越近。 江听岁用早膳时问身边的人:“还有几日过新年?” 常嬷嬷道:“三日。” 这么快了啊,江听岁放下茶杯,目光从房屋的门遥遥看到院子外的红梅,红梅树下大将军正在扒土。 都说新年见不得血,可她觉得,见血破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八章:芙蓉糕 “这,还有这,都给我捶捶!” 阳光下,坐在美人椅上的江仁欢舒服地眯起眼,越是临近新年啊,她就是越开心,整个人也舒服不少。 她身后的丫鬟小心翼翼伺候着她,手上的力量不敢太重,怕小姐打。也不敢太轻,怕小姐说她没力气。 正是这惬意的好时候,门被人狠狠踹开,仿佛雷轰电鸣,惊得江仁欢直接从美人椅中坐起。 “什么人!”江仁欢一挥下摆,也不坐着了,站起身往前走,目光直直盯着门外。 “给你胆子了,敢在我这撒野!”江仁欢怒道,到底是哪个小贱蹄子,竟然在她门前这么撒野。 不要命了! 外头的江听岁笑道:“二姐姐,是三妹妹我呢。” “江听岁?”江仁欢脚步一顿,她来干什么? 前几日她怕江听岁来找她算账,特地去永宁侯和花氏那里告状,反将江听岁一军,如此一来,江听岁来找她算账时,她也不会惧怕。 可她等了这么多天,江听岁都没来,她好不容易放下心来,今日怎么来了? “你、你来干嘛?”江仁欢不确定道。 “来给二姐姐送芙蓉糕。”门外,江听岁温婉一笑,“二姐姐,芙蓉糕是我刚做的,方才我差人去给大姐姐送了,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听这语气,怎么跟以前的江听岁有点像呢?江仁欢鬼使神差打开门,一开门就看见江听岁站在门边,她胳膊上挂着个竹篮,上面用白布盖着,什么也瞧不见。 江仁欢高傲地抬起头:“真是芙蓉糕?” “哪能有假。”江听岁主动挽上江仁欢的手臂,挽着她往里走,“我院里的人都说我做的芙蓉糕很好吃,姐姐一定要尝一尝。” 此次来只有她一人,看起来不像来掐架的,江仁欢任由她拉着,一想到江听岁这个胆小鬼是来求和的,她内心就无比高兴。 江听岁坐在院外的石凳上,将竹篮放在石桌上,掀开,露出芙蓉糕一角,开始自说自话。 “二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对,惹你不高兴,今日这芙蓉糕,就当是妹妹赔罪的东西。” 江仁欢在她对面坐下,高傲地抬起下巴,鄙视地看了江听岁一眼:“我以为你能有多能耐呢,原来也就那样。” 江听岁笑:“二姐姐比我强。” “哼,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江仁欢嫌弃地看了芙蓉糕一眼,“你这做的什么玩意,圆不是圆,方不是方的。” 看来江听岁不仅是个怂的,还是个没能耐的。 江听岁捻起一块芙蓉糕放在唇边,她轻咬一口,朝江仁欢道:“别看它色泽不好,长得不怎么样,可她是真的好吃。” “不吃!”江仁欢嫌弃地撇过头,“要吃留给你那个丫鬟冬枳吃。” 说到冬枳,江仁欢多嘴提了一句,“对了,你那个丫鬟怎么样了,死了没?” 死了没? 如此轻飘飘一句话,江听岁眸色变暗,她莞尔一笑,道:“她命大。” “果然贱人就是活得久。”江仁欢眼底露出恶意,“要我说,你还不如把她卖去勾栏瓦舍,像她那样的丫鬟活着就是糟蹋我侯府的粮食!” “哎,你干什么?” 江仁欢看着她手中被捏碎的芙蓉糕,眯着眼问。 江听岁笑着拍了拍手,“芙蓉糕有点甜,二姐姐应该知道妹妹不喜欢吃甜的。” “谁知道你爱不爱吃!”江仁欢对江听岁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放开多了,早知道江听岁对她有求和的心思,她何必胆战心惊这么多天,看来癞蛤蟆终究是癞蛤蟆,就是养在深闺侯府里,也依旧成不了白天鹅。 “那二姐姐,肯不肯赏脸吃一下妹妹做的芙蓉糕,这芙蓉糕啊,连大姐姐吃了都说甜。”江听岁特意咬重大姐姐这几个字。 果然江仁欢一听江云初也吃这个不入眼的东西,也开始动摇。 “她真吃了?” “妹妹哪敢说谎。” 见江听岁目光诚恳,江仁欢不再怀疑,试探地伸出手拿了一块。 江云初说好吃的东西,她倒要瞧瞧,到底有多好吃?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会迎合自己的口味,而是看见别人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自己就去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就是要一较高下一样。 只是不知在外人看来,如此搞笑。 江听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江仁欢倒了一杯,笑眯眯地看着江仁欢吃下一整块芙蓉糕。 她问:“二姐姐觉得味道如何?” 江仁欢不答反问:“大姐姐是怎么说的?” “她说,”江听岁道,“芙蓉糕很甜,很是合她口味,希望我下次能多带点过来。” 江仁欢蓦地一愣,她默默看向江听岁,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 莫不是…… 江云初也想跟她求和? 不行,自从上次她知道江云初拿她借刀杀人之后,她便格外讨厌她,可她又惧怕她,一想到从前的很多事,便觉得她这个大姐姐越发可怕。 若是江云初再把江听岁拐走,那她孤身一人怎么办? 若是她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她,她找谁帮忙去? “大姐姐还跟我说,要我以后常去她那里走动,以免生疏了姐妹情分。”江听岁看着江仁欢默默变化的微妙表情,继续道。 “不行,你不能去那!”江仁欢猛然道。 江听岁似被她吓到了,反问:“二姐姐,你这是何意?我为什么不能去大姐姐那?” 江仁欢也说不出为什么,便一甩衣袖,不耐烦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听到没?” 江听岁点头:“听二姐姐的。” 她忽略了江听岁眼底的那一抹狡黠。 “二姐姐,这芙蓉糕是我好不容易做的,你就多吃点。”江听岁把竹篮往她那边推了推,“二姐姐不让我去大姐姐那里,那这芙蓉糕,总得有去处,不是吗?” 江仁欢看着甜得发慌的芙蓉糕,撇了撇嘴,她不想吃,可是她一想到江听岁要去江云初那里,她就是忍着也要给江听岁面子。 “我准许你来我这!”江仁欢骄横道。 “这芙蓉糕还不错。”江仁欢忍着不适口是心非,她娘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如今她要和江云初势不两立,必然得拉个替死鬼给她扛着,江听岁暂时能当她朋友。 江听岁看了眼所剩不多的芙蓉糕,笑得更欢:“二姐姐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二姐姐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九章:小姐要爬树 “这芙蓉糕啊,可不是谁都可以吃的。”江听岁见她吃的差不多,便收了篮子,摆袖起身。 见江听岁要走,江仁欢也不吃了,她问:“你要是去江云初那里?” “答应二姐姐说不去大姐姐那里,当然不会去。” 仇人总要一个一个报才有意思,一锅端哪好玩? 再说两人都不在一个档次,她使用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样。 之后的两天,江听岁都会准时准点到江仁欢这里来,手上总会带些吃的,或者茶水或者糕点,每天都不同。 离新年的最后一天,江听岁没再去江仁欢那里,而是去了永宁侯那里。 那天天气尚好,侯府的新年办置也已到位,江听岁突然说要去见永宁侯,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只见她没过多久便出来了,里面的永宁侯开始没什么动静,可过了一会儿,里面便传出永宁侯愤怒的声音,茶盏被推到地面上,碎成瓦片。 等江听岁回了院子,好的差不多的冬枳急急忙忙去问她:“小姐,大小姐有对你怎么样吗?” 江听岁狐疑地看她一眼,道:“我又没去她那里。” 她怎么会去她那里呢?与她对话等于白搭,她去永宁侯那里,把江云初暗地里的罪证交给永宁侯,是不是比她自己去找江云初要好得多? 前世江云初做的什么孽,她可是一清二楚,尽管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但她如今的罪证,也是难以陈情。 “永宁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江云初。” 江听岁盯着院里一株红梅树,肯定道。 果不其然,江听岁上午刚去,下午江云初便不由分说被关进了祠堂。像是毫无征兆一样,永宁侯的大怒,成了牵动每个人在新年来临前的脆弱神经。 “还有一件事,听说江云初身边的丫鬟,就是那个叫秀衣的,被处死了。”冬枳重新给江听岁沏了一壶茶,不由好奇问,“小姐,你到底跟侯爷说了什么啊?” 江听岁揉了揉后耳,没想回答她,而是问:“书背了?” 这一问仿佛点在冬枳的任督二脉上,她立马放下茶壶,朝江听岁嘿嘿笑:“小姐福气,小姐安康,冬枳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完,冬枳夹着尾巴一溜烟就跑了。 江听岁不由想笑,自从逼她读书后,变着法的做各种事讨好她,就是想少一个时辰的学习时间。 不过她如山,坚不可摧。 不中招。 冬枳走后,江听岁倏尔叹息一声,因为这茬事,她倒把跟沈玄度的事给忘了。 说要习武的是她,几日没去的也是她,不知他会怎么想,还会不会理她这个不讲信用的人。 不过,沈将军这么忙,应该不会计较这件事,江听岁转了一圈眼珠子,自欺欺人的想。 永宁侯禁了她的足,不代表她自己不会找法子出去,趁着新年来临的前一天,江听岁决定偷偷溜出去。 法子吗? 她曾记得侯府里有个狗洞,那个狗洞有点大,只是要过狗洞,又不被别人发现,得先过江云衍的院子。 一想到是江云衍,江听岁就颇为有恃无恐。 想法得付诸于行动,江听岁说干就干,喊冬枳去拿梯子,一头雾水的冬枳看着穿着下人服饰的江听岁,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冬枳问。 “出去。” 冬枳惊恐地用手遮住嘴巴,缓过来后又放下,“侯爷不是不准小姐出去吗?” 江听岁转头看她:“他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吗?” 冬枳呆滞地摇了摇头。 “好了,快去差人拿来梯子。” 冬枳诚恳提醒自家小姐:“梯子在外头,得出院子才能拿,可一出院子……” 冬枳弱弱地闭上嘴,因为她看见江听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怎么办?江听岁低头看自己的脚,仰头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靠墙角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江听岁抬眼往歪脖子树看去,搓搓手掌。通过这棵歪脖子树到江云衍那边去,然后再找到狗洞,从狗洞里逃出去。 冬枳急忙拉住她,惊慌道:“小姐,使不得。” “无碍。”江听岁站在树前,她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还在,于是转头朝冬枳道,“若是有人敲门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冬枳若有所思:“若是来的人强行开门怎么办?” 江听岁已经开始上树,两手紧紧抱紧树脖子,她抬头看了眼高度,这才回答冬枳:“那就说我死了,来时记得把棺材一起带过来。” 江听岁自暴自弃。 “……”冬枳弱弱开口,“小姐,呸呸呸!” 江听岁被冬枳逗笑,她奋力往上爬,若是有个人看见她,指定要嘲笑她的姿势奇丑无比。 爬到一定位置时,江听岁拍了拍手,她看着被树皮印出来的印子,随便搓了搓,朝下面的冬枳道:“千万千万不要开门啊,等我回来!” 说完,江听岁转头正要攀上围墙,在伸出一只脚的时候,即使止步。 她又死死抱紧强壮的树枝,屏住呼吸,生怕惊动另一边的人。 另一边,江云衍正从房里出来,他理了理衣襟,身旁的下人递过狐裘,轻声道:“公子今日要出去?” “嗯。”江云衍接过狐裘披在身上,系住带子,只是在系带子时,愣了愣。 “公子,怎么了?”下人俯身问。 江云衍余光往墙角那里看,嘴角略微弯了弯,“没事,走。” 看见江云衍离开,江听岁总算舒了一口气,她生无可恋朝下面的大将军道:“大将军,你再叫下去骨头就没了。” 大将军不管不顾,继续叫。 冬枳看了眼大将军,似是想到什么,“小姐,冬枳猜大将军应该是担心你在上面有危险。” 难怪如此,江听岁朝大将军乖乖哄道:“大将军,你在家乖乖等我,我回来给你带烤鸭。” 大将军目光夺夺看着她。 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狗。 江听岁一指大将军,对冬枳道:“把它拉走。” 说完,江听岁转身攀爬上围墙。江云衍那边也有一棵歪脖子树,两棵歪脖子树虽然不同院,但枝条已经纠缠在一起,早已分不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章:我的岁岁应该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 江云衍院子里的这棵歪脖子树长得比她那边的要好,江听岁小心翼翼扶着树缓缓向下移,却在关键一步一脚踩空。 她想,她大概要缺胳膊少腿了。 可身体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江听岁缓缓睁开眼,看见江云衍那双温润如玉的眼。 看见他的那一刻,江听岁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 所以,有去有回的江云衍是抱住了她? 正当她慌神之际,江云衍笑道:“岁岁,哥哥的胳膊都要折了。” 江听岁连噢几声,连忙从他怀里下来,脸慌张的通红。 还有翻墙被抓包的羞愧。 “岁岁要是想到我这里来,直接走正门就可以了,为何翻墙?”江云衍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袍。 江听岁低头看鞋,老老实实回答:“我想出去。” 江云衍一顿。 不过片刻后他就明白了。 江云衍弯唇一笑,他本就生得温朗,笑起来更像如玉君子,像是看穿她的小把戏,拆穿她:“所以翻墙到我这里,然后再找狗洞出去。” 江听岁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嗯嗯。” 耳边传来江云衍舒朗的笑声,江听岁微微抬起一只眸往上看,发现江云衍正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他说:“可是狗洞已经被我叫人堵住了。” 江听岁:“……” 江云衍细细观察她的反应,如意料般一样,他继续道:“狗洞太脏,我不想岁岁钻狗洞。” 不是不放你出去,而是不想你以这种方式出去。 江听岁一愣,她微微抿唇,抬头,“哥哥是不想让我钻狗洞?” “对。”江云衍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我的岁岁应该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 江听岁意外地眨眨眼,每一次江云衍对她的好,都让她有种莫名的错觉。 可这种错觉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却又存在。 兄长应是疼她,想明白这一点,江听岁便觉得畅快很多,她问:“那我怎么出去?爹爹又不准我出去。” “我带你出去。” 此时从长廊边来了个下人,下人手里拿着幕篱,江云衍接过幕篱,亲自戴在江听岁头上,“你穿着下人服饰,又带着幕篱,还在我身边,他们不会猜到的。” “那要是……”江听岁两手负在背后,微歪着头说,“他们看见我人不在,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着急去。”江云衍温尔一笑,“有什么事有我担着,爹爹不会拿你怎样。” 下人偷偷看了江听岁一眼,忍不住道:“三小姐,公子对你可真好。” “风雨,莫多嘴。”江云衍及时喝住。 风雨低下头,撇了撇嘴,他说的本就是事实吗,一天能往三小姐院子那边望十几次,望完还叹气。 风雨不是很懂,明明是兄妹,怎么整得跟怨偶似的。 “你叫风雨?”江听岁眯着眼看着他。 风雨点头。 “他是我哥哥,哥哥自然对妹妹好。”江听岁回怼他,“再说,我对哥哥也好啊。” 像是证明自己对江云衍确实很好,江听岁临时从怀里拿出一物,看也没看直接往江云衍怀里塞。 给完后,江听岁拍了拍手,傲娇地抬头:“你看!” 风雨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时候他觉得,三小姐还是很幼稚的。 时常精明,时常恶毒,偶尔幼稚。 江云衍低头握住那一物,在手里细细摩挲,那是个男式簪子,连冠于发时可以插上去。 上面没有过多配饰,很简洁。 另外。 他很喜欢。 可反应过来后的江听岁盯着江云衍手里的簪子,呆了。 这个簪子,她原本想送给沈玄度赔罪的。 可是,现如今也不好收回。 江云衍没有察觉她错愕的眼神,或者说,是他选择性屏蔽,他当着他的面把簪子插在玉冠中间,低头问她:“怎么样?” “好……很好。”江听岁尴尬地笑了笑,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立马鼓起掌来,补充道,“非常适合!” “岁岁选的定然是好的。”江云衍又抬手摸了摸江听岁的脑袋,“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去,再晚些出去,估计赶上的是夜市了。” 没有过多停留,江听岁戴好幕篱跟在江云衍身后离开。 到侯府大门时,果真如江云衍所说的那样,看门的管事根本没注意他身后,只一个劲对他点头哈腰,连忙恭送着离去。 一出去,江听岁就立马把幕篱往上掀,她又不是见不得人,到了外面定然不会再带着。 “岁岁出去想玩什么?”走了一段路,江云衍转身问江听岁。 她想去找沈玄度,可她不敢说。 江听岁抿了抿嘴,眼睛往四处溜了一圈,看到醉霄楼,她有了主意。 “哥哥,我想去见个朋友,就不跟哥哥同行了,哥哥再见!”秉着说完就溜的原则,江听岁转身就跑。 “等等!”江云衍急忙叫住她。 “如果哥哥怕我走丢了,那就在醉霄楼等我回来。”江听岁转过身快速把剩下的话说完,“我会在酉时回来的!” 说完,江听岁利落地跑掉了,不给江云衍一点挽留的机会。 江云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风雨在后面默默嘀咕:“公子,三小姐莫不是把你当枪使?” 江云衍回头看他:“风雨,这种话不可再说第二次。” “是。”风雨垂头,却在心里暗暗道,公子就是太心软,送了个礼物都乐成什么样了,三小姐本来就把他当枪使。 可他忘了,是江云衍自愿的。 江听岁跑了一段路,见身后没人跟上来,这才舒了一口气改跑为走,朝熟悉的道路走去,路上遇见一些摊子,她总要去瞧一瞧,然后花些银两买些小物件揣怀里。 直到到沈玄度府邸门口。 江听岁难得怕了,她有些不敢敲,失约那么多次,暂时还没想到怎么去见他。 “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一个身影冷不丁出现。 江听岁顿住,她没敢回头往后看。 “三小姐。” 后面人喊她。 江听岁忙地转身,朝他道:“我穿成这样你都认得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一章:我请你喝酒,然后往事随风? “所识之人凭一个背影便认得。” 沈玄度站在她身后,淡淡道。 “……噢。”江听岁不自在地眨眨眼,想着自己堵在他家门口,便立马往旁边退,给他挪出位置来。 自己则站在一旁,尴尬地抠了抠手。 沈玄度打开门往里面走,看见行竹坐在石凳上喝着小酒,他走了几步,见身后没动静,又回头问:“你不是来找我的?” 江听岁愣了一会儿,随后道:“是。” “那就进来。” 沈玄度声音淡淡的,江听岁从身后看,总感觉几日不见的沈玄度走路都变慢了,人也冷上了几分。 她抬脚走进去,发现他府里多了几个下人,清一色的男仆,看见沈玄度时都恭敬地低着头。 “哎呀,原来是三小姐来了!”行竹看见好久不见的江听岁立马迎上去,他另一只手拿着酒壶,拉着江听岁往里走,嘴里碎碎念道,“老夫跟你说啊,没人陪老夫喝酒,老夫可是愁死了!” 江听岁笑:“酒消愁,喝了酒还说愁?” 装模作样的行竹抬头仰望天空,悲悲戚戚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你不知老夫的愁,岂是几杯酒就能浇下去的。” 江听岁点点头,她果真不知,也不想去知。 沈玄度瞥了眼兀自谈话的两人,突地胸口生出一口闷气来,他将背上背的剑放房里挂上,再出来时,两人已经从站着讲变成了坐着讲。 好似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默默聊天的行竹暼他一只,一边跟江听岁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一边伸出一只手放在江听岁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跟沈玄度比了个四。 什么意思? 四只烤鸭,他立马滚蛋。 沈玄度冷漠地盯着行竹伸出的四只手指,特别想拿一把刀把它给砍了,他冷哼一声,转身朝屋里走。 …… “它就这么走了?”江听岁看着拿着银子立马滚蛋的行竹,有点不敢相信刚才还跟她谈的绘声绘色的人下一秒可以立马走人。 “他贪吃。”沈玄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没承认他与行竹的暗地交易。 江听岁转回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三小姐来我这……”沈玄度放下酒杯,看向她,“所为何事?” 终于说到正题了,江听岁从怀里左掏掏,右掏掏,再沈玄度诧异的目光下将怀中藏着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放在石桌上,然后用双手扒拉在一起,推到沈玄度那边。 做完这一切,江听岁眨巴着眼望着他。 “……”沈玄度为难地侧了侧头,他不是……很能理解,江听岁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赔罪的。”江听岁用手指了指那些物品,什么泥雕的兔子啊,剑上的配饰啊等等。 沈玄度更摸不着头脑了,“你向我赔什么罪?” 她何罪之有。 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哪有自己制造罪名安自己身上的。 “我失约,这不就是罪吗?”江听岁见他不明白,直接说出口。 说来找他习武的是她,没来的人也是她,她可不得前来赔罪。 沈玄度明白过来,他看着那些小孩子玩的物品,倏尔一笑,道:“我不是那等度量之人,三小姐没做错什么。” “再说,三小姐来与不来,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三小姐的决定。” 江听岁一听这话味道不对,她寻思着这话不是那个意思,认为沈玄度定然还在怪她。 “要不,我请你喝酒,然后往事随风?”江听岁探头,眸光闪耀看着他,“既往不咎?” 武功她还是要学的,学的前提得让对面这个人消气。 既往不咎?沈玄度仔细揣摩这几个词,不由想笑,江听岁估摸着还以为他在生气呢。 其实她没来的前两日,他确实有些生气,认为她只是随口一说,而他却当真了。可后来他就自己把情绪消遣掉了,她来与不来,不该对他有太大影响。 更何况当日在醉霄楼,与太子和赵嶙长谈,他想了很多,他现在虽身在京城,但新年一过,年关左右他就要回边疆继续驻守,等再次回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与江听岁,大概也不会有交集。 “沈将军,你在想什么?”江听岁不解地看着他,此时他眉头深深蹙着,像有三千结环绕其中,不得解。 “没事,”沈玄度重新看向她,“三小姐喝完这杯酒就回去,最近京城不太平,太晚回去恐遭祸事。” 果然还在生气,不然怎么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江听岁挪了一个位置,坐得离他更近,她两手撑在大腿处,凑近问他:“沈将军,你在赶我走吗?” 是反问,但她的眼神大有一种你敢回答我是,我就把你府烧个片甲不留的想法。 她凑的太近,沈玄度撇下眼眸,“三小姐,我是担……我是觉得,姑娘家家的不该在男人府里逗留太久。” “你说谎话都不打嗝的吗?”江听岁继续凑近,如虎狼般盯着他。 女子的阵阵体香被风吹着往他那边散,混合着浓厚的酒香,沈玄度将上半身往后退,淡定道:“三小姐,天黑了。” 冬末的天本就黑的快,现如今已是全黑,今夜没瞧见漫天星野,却看见一轮弯月旁边,相隔一丈距离的地方,蹲着一颗明亮的小星星。 当天空昏暗,只挂着一轮弯月时,它的身边还有一颗小星星,不远不近跟着,看着格外耀眼。 江听岁抬头往天空看了一会儿,看到这一幕,也不管前面自己说了什么话,眺望那颗星星道:“沈将军,你看那轮弯月还有一颗星星相伴,我为什么不能有个酒肉朋友呢?” “……”沈玄度隐隐怀疑江听岁在内涵他,奈何他没证据,“三小姐会有很多酒肉朋友。” 江听岁猛地转头看他:“那不叫酒肉朋友,那叫鱼龙混杂。” 沈玄度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言罢,沈玄度叹息一声,他早就想好和江听岁保持距离,今日她明里暗里暗示,到底有几分意思? “三小姐有话直说。” 沈玄度不再躲避她的眼神。 这就对了吗?当她不知道行竹是被他用银子拐出去的吗?你说拐出去也就算了,怎么留下她一人不说真话,还要来个冷酷无情,拒她于千里之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二章:不敢不理三小姐 江听岁抬手,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心脏处,认真道:“沈将军,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沈将军现在难不成也是那矫揉造作之人,不敢面对现实?” 她一猜一个准,明白他心里想什么,沈玄度挪开江听岁的手指,淡淡道:“三小姐想多了。” “先前是我以己度人,误以为你生我气,但现在生闷气的,不是你自个吗?” 江听岁问他话,结果沈玄度撇过身,手握一杯酒当掩饰。她一看就气得不得了,立马想上前夺了他的酒杯。 结果一争二抢下,酒水一滴不剩泼在了沈玄度的俊俏脸上。 两人争夺就此停下。 “嘶——”房梁上,萧无欢一手搂着在路上碰到买烤鸭的行竹,一手搂着垂脖子垂脑袋的宋提刑,看着底下那两个人,不由发出感叹。 “你们说沈家小二威风凛凛,杀人不见血,怎么到了这个姑娘面前,比猴子还怂,娘们唧唧的,哪像个将军,倒像朵含羞花!” 萧无欢摇了摇头,不解,他很是不解,他问手边两人:“他俩角色是不是反了?” 萧无欢看向宋提刑,宋提刑默默摇头,他现在只想下去。 他又看向行竹,行竹嘿嘿笑,“你不懂,这叫情趣!他们这一来二去的,感情自然就升温了。” 萧无欢笑得狡黠:“本王听说,三小姐以前和四哥有婚约,好像……这份婚约,现在依然存在。” 行竹冷哼:“口头上的东西,就跟京城每天吹的风一样,今天吹东风,明天吹西风,哪信得?” 文绉绉的,萧无欢嫌弃地暼他一眼,“本王要继续看戏,别烦老子!” 行竹怒道:“汝!汝胡闹!” 但萧无欢已经转过头。 “我不是故意的!”江听岁甩手不认账,把两手背在背后,两只眼睛透露着我很无辜,别找我麻烦。 沈玄度愣了愣,他觉得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一定是梦。 对,是梦。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沈玄度侧眼看去,见江听岁正捂着嘴偷笑,他恼羞成怒瞪她一眼,结果她笑得更欢。 江听岁直接拿自己的袖子往他脸上随便乱抹,抹得沈玄度一脸生无可恋。 “别说,你刚才那模样,还挺搞笑的。”江听岁撒开手,光明正大看着沈玄度,她手指点在石桌上,“沈将军,你干嘛跟我装不熟呢?都是一起喝过酒一起吃过饭一起走过夜路的人,你装不熟,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她今天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哪想人家根本不领情。 “沈将军,你莫不是也胆小如鼠?”她继续问。 说话期间,江听岁无意识翘起了二郎腿,沈玄度余光中无意看到,见她一只小脚晃晃悠悠的,看他跟看街头耍猴似的。 他道:“三小姐,你我殊途,若你跟我走太近,难免会受到陷害。” 他树敌众多,前有虎后有狼,一身肮脏怎敢入姑娘眼。 “胡扯!”江听岁看着他,“我就跟你做个朋友怎么了?” 做个朋友,人家只是想做个朋友,沈玄度听罢转身,不想多言。 江听岁见他不理她,连忙伸手扒拉他:“哎,你别不理我啊。” 沈玄度暼眸:“不敢不理三小姐。” “那你转身干嘛?”江听岁继续扒拉他。 “……”沈玄度觉得胸口有点闷,“三小姐太好看,看多了长针眼。” “不应该是看多了赏心悦目,心情越来越好吗?”江听岁探头凑近。 沈玄度转身转得彻底,“好不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你就是空口无凭。” “三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 房梁上,萧无欢傻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下巴惊得都要掉地上,指了指底下那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两人,无比认真地问行竹:“你家主人,平常都这副德性吗?” 瞧瞧,瞧瞧瞧瞧,都被人家逼成什么样了,还三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现在看这两个人,明显一个像母老虎,一个像母老虎看中的小虎猫。 “什么主人不主人,老夫是客!”行竹解释完这一趴,才肯说回正题,“你不看得明明白白吗?沈小子就是被江听岁吃的死死的,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萧无欢咂咂嘴道:“沈玄度地位堪忧啊!”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那么多干嘛!”行竹鄙视地看了萧无欢一眼,他可真是他见过最不称职的王爷了。 萧无欢大怒:“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行竹昂着脖子:“来来来,有本事打我!” “宋提刑!”萧无欢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打他!” 宋提刑哆哆嗦嗦背过身,哆哆嗦嗦道:“王、王爷,臣做不来。” 萧无欢气得七窍生烟,他一手夺过行竹手里的烤鸭,“本王要吃了你最爱的烤鸭。” “别别别!”行竹连忙往后退,“老夫不说了,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烤鸭是他的命,动了他的烤鸭就等于动了他的命根子,使不得啊使不得。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说本王。”萧无欢一挑额前刘海,微笑着低头时,无意看到沈玄度和江听岁跟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 萧无欢立马撒开搂着他们的手,指着沈玄度道:“喂,沈家小二,你看什么看,看本王有多帅吗?” 怎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江听岁撇撇嘴,问沈玄度:“这傻子是谁?” 沈玄度俯身对她说:“傻子是当今六皇子。” 江听岁浑身一哆嗦,她立马改口:“六皇子威猛无比啊。” 说着,江听岁又转头,凶狠地看着沈玄度:“你敢把我刚才说的话说给他听,我、我叫你沈二狗!” “……”沈玄度回想着沈二狗这个名字,觉得实在有辱他将军的名声,于是道,“你知,我知,天地知,其他人一律不知。” “沈将军果然大度。”江听岁笑眯眯。 沈玄度微笑:“跟三小姐学的。” 房梁上三人看着底下两人又开始互斗起来,默默闭上了嘴巴,怎么来说他们的感受呢,就是屁股格外的冰凉,头顶格外的火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三章:本王说住得惯就住得惯 “你!”萧无欢踢了行竹一脚,“下去把他们拉开,本王看的难受!” 行竹头撇向一边,对着月亮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见。 萧无欢又看向宋提刑,宋提刑整个人宛如一个鹌鹑,还是一个大鹌鹑,明明长得像模像样,偏偏这一身的动作,让人看不出美感。 若说宋提刑最大的美感,当属他办案时一丝不苟的样子,正是应了那句话——认真的孩儿最美。 萧无欢一手提着认真的孩儿,一手提着装傻的老头,领着他俩飞下房梁,稳稳当当落到地上。 行竹一到地面就立马退避三舍,离萧无欢几米远。 这个人从在街上看见他开始就一路赖着他,说什么要去会会沈家小二,还非得他带路。 青天白日下的,六皇子又不眼瞎又没缺失记忆,何必多此一举! 行竹冷哼一声,大摇大摆走到沈玄度和江听岁面前,然后,抬手往两人中间的空隙一扎,手动腾出一个位置。 逼得沈玄度和江听岁往旁边退。 行竹站到两人中间,左瞧瞧沈玄度,傻笑。又瞧瞧江听岁,憨笑。 最后转正头,抬手理了理衣襟,微微咳嗽。 他这一连贯的动作连宋提刑都看不下去了,真是天下无耻第一人。 萧无欢一挥手中的玲珑扇,目光朝前道:“宋大人,走,咱们去会会他们!” 萧无欢往前走了几步,倏尔又顿住,一转头往宋提刑那看,发现宋提刑已经扑倒在地。 “呀,宋提刑,何必对本王行如此大礼!”萧无欢真诚道。 “……”宋提刑顿了顿,“臣……腿软。” “哈哈哈哈哈!” 萧无欢爆发惊天笑声,他上前拉了宋提刑一把,一手把他提起,绘声绘色道:“这样宋提刑,你以后事先跟本王说一声,本王绝对不带你上房揭瓦。” “……”宋提刑沉默。 可您还会带臣上树。 带臣挖祖坟。 一想到这,宋提刑腿更软了。 “沈家小二,今日良辰美景,适合谈情说爱啊。”萧无欢已没去捉弄宋提刑,改为逗笑沈玄度。 沈玄度行作揖礼:“端王。” “你瞧瞧你,假正经!”萧无欢挥了挥袖,又看向沈玄度旁边的江听岁,“这位美人,姓甚名谁啊?” “江听岁。”江听岁微微俯身,“见过端王。” “你们一两个都端着,干嘛呢干嘛呢!”萧无欢瞧着两个人同样的行为举止,还真像一对夫妻。 沈玄度开口:“王爷,天黑了。” 瞧瞧这话,一听就是赶人走的道理,萧无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翘起二郎腿,没有一点王爷的作风,反倒像个地痞流氓。 “本王今天……想住这。” 萧无欢语出惊人。 沈玄度和行竹的眉头同时狠狠一跳。 “寒舍简陋,端王肯定住不惯。” “咦,住得惯。”萧无欢道。 沈玄度坚持:“住不惯。” “本王说住得惯就住得惯。” “住不惯。” “……”萧无欢指了指江听岁,“管好你男人!” 江听岁愣目。 什么叫……她的男人? 沈玄度轻咳一声,他转身对江听岁道:“三小姐,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见沈玄度提起这一茬,江听岁猛地想起还在醉霄楼的江云衍,此刻大概已经过了酉时,她连连点头,拔腿就往外跑。 “沈将军不必送了,各位再见,来日再会!”江听岁想也没想就往外奔,沈玄度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她人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行竹呵呵笑,看向沈玄度,操着一口方言道:“提撒子时辰哟,美人都跑喽!” 沈玄度没理他,转身快步往外走,他站在门边往江听岁离开的方向看,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像缓风一样离他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不见。 “人早走了,你还在看什么?”萧无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玄度认真道:“你真要在我这睡?” 萧无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嘛!” “慎重。”沈玄度默默憋出两个字。 萧无欢转头,无趣! …… 夜晚的醉霄楼无疑是欢灯结彩的,尤其是新年来临前的最后一天,江云衍换了一道又一盏茶,还没见江听岁过来。 酉时已过,江云衍想大概是姑娘玩嗨了,忘了回家。 风雨抬脚瞅了瞅外面,俯身在江云衍身边道:“公子,今日答应三小姐晚些回来就已经误了去祖母那的时辰,可现在三小姐还没回来,是不是一早就回去了?” “不会。”江云衍了解她,“她不会不告诉我。” 风雨小声嘀咕:“说不定三小姐忘了呢。” 江云衍朝风雨看去,他好看的眉目微微蹙起:“风雨,你是不是对岁岁有什么成见?” “没有!”风雨连忙解释,“风雨绝对不敢对三小姐不敬。” 公子有多宠爱三小姐,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可三小姐不能抱之同等的对待,难免让他时常发牢骚,可他忘了他发牢骚的对象是江云衍。 “岁岁是我妹妹,我希望你懂得。”江云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种话下次就别再说了。” “是。” “哥哥!”醉霄楼门外,江听岁气喘吁吁地跑来,她的手抚上胸口拍了拍,这才一步一步往醉霄楼里面走。 “不急。”江云衍看见她回来,嘴角浅浅往上扬,抬手斟了一杯茶递到正在喘气的她手边,缓声道,“先喝杯茶缓缓。” 江听岁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握着茶杯一饮而尽,喝完后,她总觉得哪不对劲。 后来她发现了为啥不对劲。 江听岁问:“来醉霄楼都是来喝酒的,哥哥为什么来喝茶?” “不管在哪,酒水不可多。”江云衍笑道,“若是还渴那就喝茶。” 江听岁挑了挑眉,江云衍说的话,反正她是一句都没听懂。 她哥活的像和尚,清心寡欲又不食人间烟火,整个人都飘着仙气。 反正她是学不来。 “喝好了。”江云衍见她杯中已空。 江听岁放下茶杯,指给他看。 江云衍无奈一笑:“那就回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四章:哥哥生得好看 江云衍起身,拿了搁在桌子上的幕篱,走上前重新带到江听岁头上。 “这幕篱既遮容又挡风,很好。” 江听岁听后点点头,反正她点头就对了。 带好幕篱,江云衍就准备离开,风雨去给银子,转头看时两人已经踏出醉霄楼,他赶忙跟上,不由想,自家公子对三小姐可真是太好了。 而且,自打三小姐一进来,公子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也不知为什么,风雨莫名觉得公子对三小姐的好有些好过头。 想到这,风雨打了个寒颤,这种想法可不是他能冒出来的,赶快挥掉赶快挥掉。 回府路上江云衍走得很慢,他像是并不着急回去,好似那赏月的诗人般闲情雅致,却又没有诗人的风情,真的只是慢走。 江听岁跟在他身旁,默默配合他的速度,老实说,这个速度是真的慢。 “岁岁今天出去都玩了些什么?” 原本走路走得好好的,江云衍突然问出声。 后背吹来一阵凉风,江听岁仰头想了想,想着怎么混过去,还没等她想好,就听江云衍再次开口:“岁岁想说就说,不必勉强。” “和老友……聊了聊天。”江听岁艰难组织语言,她说得含糊,也没说老友是谁,有几个,关系到底好不好。 江听岁手指微微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岁岁有朋友,我很开心。” 她说的每一句话江云衍都能很好的回答她,偶尔还让她有点小感动。江听岁想,这真的是她曾经那个对她视若无睹的哥哥吗? 为什么如今的江云衍,总说些让她诧异的话。 “岁岁这么看着我干嘛?”江云衍一回头就看见江听岁疑惑地看着他。 江听岁转了个弯:“哥哥生得好看。” “岁岁倒是会逗我开心。”江云衍淡笑,好像没有因为这句话表现的太开心,始终得体从容。 无聊的风雨却眼尖地发现公子覆在背后的手莫名颤抖了好几下。 人之皮囊千篇一律,重活一世的江听岁并非是个注重相貌的人,可像江云衍这般长相与心性的人,当属万里挑一。 她说得也不是假话。 路上突然打出一束光亮,光亮直直照在两人身上,江听岁迎着光亮回头看,忽明忽灭的尽头,有个人脸恍惚走过。 隐隐绰绰,江听岁眯着眼正要看个仔细,被江云衍一把抓住手,拉着她往前走,“别看,我们回府。” 他的脚步猛然快起来,江听岁被迫转身,连走带跑地离开。 他们没看,跟在后面的风雨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他立马又掉转头,打死也不再看第二眼。 果然看不得。 回到永宁侯府,江听岁进去的很顺利,可却在她顺着原路返回,不听江云衍的话走正门,非要从歪脖子树回去时,被前来的永宁侯逮了个正着。 “下去!”永宁侯脸色彻底黑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样成何体统!” 江听岁轻声咳了咳,朝江云衍使了个眼色,然后不管不顾顺着歪脖子树爬上去,再顺到另一棵歪脖子树上,三下五除二立马爬下去。 这一过程看得三个人心惊肉跳。 永宁侯差点气背过去,他指了指早已没了的人影,问江云衍:“这谁教她的!” 江云衍想起江听岁最后那个眼神,拉着永宁侯往正屋走,“爹,我们进去说。” 他得想想,该怎么让永宁侯消气,还得让永宁侯不去罚岁岁。 另一边。 江听岁顺利爬下后,一转身就看见大将军的狗脸,她顿了顿,试探地叫了声:“……沈二狗。” 大将军顿了顿,随后朝它狂吼。 像是在怪她叫错名字,又像是在怪她爬树,等江听岁嘘了好一会儿它才停下。 江听岁心想完了完了,一想到那边的江云衍和永宁侯,她的心就拔凉拔凉的。 果然,刚坐下的永宁侯一听到江听岁院子里那野狗的叫声,气得刚挨着凳子的屁股又立马站起来。 “你看看,没大没小没规矩,这样如何了得!”永宁侯愤愤道。 江云衍难得扯了扯唇角,不过还是道:“应该是它看见岁岁回来,太过开心了。” 这叫声可一点都不像开心发出的声音。 永宁侯不傻。 江听岁也不傻。 江听岁指着大将军:“你再汪一句,我不给你吃骨头。” 大将军委屈地撇了撇嘴,转过狗身,默默往回走。 冬枳和常嬷嬷姗姗来迟,两人明显寻着声来的。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冬枳拉着她往回走。 “府里没出什么事,有人发现我出去没?”江听岁的重点在这里。 “放心小姐!”常嬷嬷笑道,“今日没什么人来叨扰,大小姐被关祠堂,花氏如今怀着孕,他们没法找麻烦,二小姐来是来了,但被婆子我赶出去的。” 江听岁倒有些意外:“江仁欢来找我做什么?” 常嬷嬷神秘兮兮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不太清楚,但我发现二小姐今日脸上罩了一块面纱,还生怕被被人掀开。” 江听岁一听面纱后就笑了,她觉得她今天心情格外畅快。 “小姐笑什么?”冬枳好奇地问。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芙蓉糕显灵了呗,不过江听岁现在没打算告诉她俩,戏嘛,自然要一点一点品才好。 常嬷嬷又说:“风吹的时候,我仔细瞧了,二小姐左脸处有两三个芝麻大的黑点。” 那就说明才开始长,这种东西都是慢慢生长的,见效慢,或许一个月也就两三个点,或许两个月也只有两三个点。 但也有另一种情况,就是两三个芝麻大的点会汇聚成一团乌漆嘛黑的黑块,像嵌在人脸上一样,抹不掉,搓不得,只能看着它留在脸上。 至于江仁欢是第一种情况还是第二种情况,全看老天爷有多宠爱她了。 “管她作甚!”来到正屋,江听岁缓慢蹲下身,望着门口宛如望夫石一样可怜兮兮的大将军,笑着道,“还是管管我的沈二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三小姐还是闭嘴的好 耳边突然响起爆竹声,一声连一声,一声更比一声响烈,江听岁有些恍惚,她抬头朝冬枳和常嬷嬷道:“新年了?” 常嬷嬷笑道:“今日除夕,婆子我就知道小姐光记着元日了。” 好似是她忘记了呢。 江听岁摸了摸大将军的后背,叫冬枳给它准备点吃的,自己则往外走。 打开大门,那几个守在门口的侍从已经撤了,看门的武夫抱着手臂朝她道:“小姐,侯爷说零点已过,就不再派人守着您了。” 江听岁点点头,看了武夫一眼,道:“你也进屋去休息。” 武夫眼睛一亮,立马抱拳:“多谢小姐,小姐有什么吩咐再来喊我便是。” 武夫走后,江听岁坐在大门门槛处,原本黑如墨洗的天空突然绽放一处光芒,格外亮眼。 江听岁抬头往天上看,纷纷繁繁的烟花急切般炸开,又如雨坠般落下,瞬间消失不见。 这个点每家每户都在放,爆竹声合着绚丽的烟花,容易迷了人眼。 常嬷嬷去歇房里拿了件狐裘罩在她身上,叹息道:“小姐,还是要注意点自己的身子。” 膝盖处经常受凉,如今还坐在门口这样的风口,岂不是要新年第一天就受寒的节奏。 “我怎么感觉不到侯府一点人气?”江听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家宴没吃,永宁侯不在意什么新年不新年的,整得侯府像个另类。” 常嬷嬷道:“小姐有所不知,小姐和大公子出门的时候,永宁侯也是被皇宫叫走了,说是新年快到了,邀永宁侯来聚一聚,说一些体己话。” “所以今日这家宴,因而也没有开始。”常嬷嬷解释。 江听岁微微蹙眉:“还有这件事?” “对,不过凭永宁侯回来时的神情来看,应该没受什么为难。” 他能受什么为难,江听岁心底发笑,永宁侯表里装的不愿和豫王结亲,称自己是中立派,背地里不知道帮萧宴做了多少事。 老皇帝此次喊永宁侯去,恐怕也不止喊他一人,无非是探探众人的底,好对症下药。老皇帝如今老了,他看重太子,想要太子继承皇位,总要暗地里帮衬着他点。 可江听岁有些想不明白,其实在她看来,萧宴的能力更及,为何老皇帝一点都不愿给他点机会呢? 怕是萧宴背后的靠山是太后,而太后又非老皇帝亲母。 太后在老皇帝小的时候就垂帘听政,如今虽然老了,说话却依然有信服力,手中把持的命脉是老皇帝所忌惮的。 吃饱的大将军嘴里还咬着一根骨头摇摇晃晃走过来,它停在江听岁身旁,然后丢下嘴里含着的骨头,丢到江听岁脚下。 江听岁正想着事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将军用鼻子拱了拱她,江听岁低头看过去,大将军又用鼻子点了点骨头。 她明白了。 大将军这是要请她吃骨头。 蓦地,江听岁笑了,她一手揽过大将军的脖子,舒服地揉了揉它松软的皮毛。 “你自己吃,我可什么都不缺。” 大将军微歪着头,略微不解地望着她。 常嬷嬷跟着笑,她说:“小姐,大将军定是通了人性。” “它们生来便有。”江听岁道,“不过得换个词,叫狗性。人性多复杂,我的大将军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也是。”常嬷嬷点头。 天上的烟花已放完,方圆十里地偶尔还能传来几声爆竹响,但都渐渐减弱,归于平静。 “回去。”江听岁站起身,往屋里走。 常嬷嬷关了大门,一同把无尽的冷风关在门外。 “今日时辰不早了,嬷嬷早点休息。” “小姐也是。” 常嬷嬷行了个礼,随后便转身离开。 院子里突然空荡荡的,一片落叶飘飘荡荡落下,落在江听岁脚下,江听岁瞅着那片落叶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出来,躲着多没意思啊。” 房梁上,一人纵身而下,玄色衣袍在空中打了个转,飘飘然回来。 “沈玄度,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偷进别人闺阁这等事?” 来人正是沈玄度,也不知在房梁上待了多久,听了多久,江听岁开始还没发现他,发现他还是因为大将军,因为大将军总是不停地回头往房梁上看。 看多了,她自然起疑。 “走岔了。”沈玄度莫名练就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还望三小姐见谅。” 江听岁忍不住发笑,要说沈玄度走岔,她还不如相信大将军能爬树。 这个都比他说的要可信的多。 大将军从江听岁身后走来,直勾勾望着沈玄度,却也不叫,只这么看着他。 沈玄度从怀里掏出完完整整的烤鸭,蹲下身递到大将军面前。 江听岁:“它不受嗟来之食。” 只见大将军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想也没想一口咬下一块肉。 “……”江听岁背过身去不想看。 耳边传来笑声,沈玄度拍了拍手起身,他道:“这哪叫嗟来之食,我和它见过,他只当我给它好吃的。” 江听岁转过身:“见过你怎么了?它还见过别人。” “那它吃别人给的吗?”沈玄度依旧笑着问。 江听岁瞟了眼吃的津津有味的大将军,立马虎了脸。 “没有。” “那看来它还是比较喜欢我的。”沈玄度得出这个满意的结论。 “那也是我的大将军。”江听岁昂着头道。 俨然如一只想要打架的斗鸡。 “说,你来这干嘛?”江听岁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看向他。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沈玄度转身,“三小姐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大半夜?”江听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不解地问,“还这么冷的时候?” “……”沈玄度有点被她堵住,“三小姐噎人的功力不减反增啊。” “嘿……”江听岁一笑了之。 她兴奋地站起身,裹紧身上的狐裘抬头问:“去哪,我去!” 沈玄度:“不反悔?” 江听岁作状想了会儿,还没等她有模有样的开口,腰间一紧,再反应过来时,人已脱离地面。 “三小姐还是闭嘴的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六章:压在她唇角 烟花巷。 灯火斐然。 “你带我来这干嘛?”江听岁瞧了眼四周,刹然转身,突然又看见那忽明忽暗的火把,发着光亮,一个人的人脸恍惚走过。 “沈玄度?”她猛地往左右看,不见其人。 “我在这。” 江听岁抬头往上看,就看见沈玄度站在房梁上,低头笑望着她。 江听岁气得想跺脚,她一指沈玄度:“你下来!” “好。” 沈玄度说下来就下来,稳稳当当落在江听岁身侧。 “走。”沈玄度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巷子不大不小,巷口的风涌进来,江听岁听见沈玄度低声对她说:“别回头,赶紧往前走。” 身后远处,火把的光亮依然存在,那人忽明忽暗的脸庞仿佛刻印在夜空,眉目冷峻。 第二次了,江听岁皱眉,在沈玄度拉着她跑的时候,反抓起沈玄度的手。 夜里叫人不知天光,灰暗里窥得明亮。 在经过一个转角时,沈玄度拥着江听岁的腰身腾空而起转了个回旋,衣角被带飞,华色绯然。 走过烟花巷,来到另一条巷子,这条巷子过于狭窄,江听岁只觉得耳旁全是凛冽的风,沈玄度的速度太快,风好似针打在她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到达巷口,沈玄度又拉着她转身,最后栖身于一个狭窄的旮旯角。 “嘘。”沈玄度朝她示意。 江听岁有样学样,将食指抵在唇边,小声嘘了一声。 两人挨得很近,又是面对面,呼吸都互相交缠着,刚才跑了步,眼下江听岁大口大口喘气,她抵在唇边的食指正要放开,突然沈玄度压过来。 那火把的光亮似乎要照进旮旯一角,却又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挡住,窥不得。 江听岁努力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沈玄度压在她食指上的唇角。 温热的,将她食指腹部完全倾覆。 还有逃不掉的那部分,压在她唇角,顷刻之间彻底慌乱。 江听岁眼神左右乱瞟,可她也不敢动,抬眼看沈玄度时,发现他也望着她。 眼里深沉,广阔。 住着一只不知名的野兽。 她猛地垂下双眸,慌乱地闭上双眼。 一动也不敢动。 火把的光亮渐渐消失,周围也恢复清净,没了稀奇古怪的声音。 一阵风顺着缝隙幽幽吹进来,江听岁打了个寒颤,她睁开双眼,望着没一点动静的沈玄度,小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一切发生在无声间,沈玄度不再压着她,拉着她离开旮旯角。 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江听岁微微咳了咳,她指了指天,低着头道:“我、我要回府。” 旁边人没动静。 江听岁后知后觉往沈玄度看去,头刚转了半个头,身子就被沈玄度拥住腾空而起。 沈玄度飞檐走壁的功夫有一套,江听岁受不了凛冽的风,将头埋进他怀里。 他身形莫名歪了歪,随后恢复如常。 沈玄度带她回了侯府,没走正门,直接又把她放回院子,大将军一听到动静就跑在院子里蹲守着,看见江听岁安然无恙回来后,决定不当那只多余狗,看了一眼后又滚回狗窝睡觉去了。 江听岁落地后立马往歇房里跑,房门快速被打开,又快速合上,最后归于沉寂。 沈玄度默默看了眼,抬眼看向别处时,发现回狗窝的大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它探出一个狗头望着他,眼里有…… 戏谑? 沈玄度暼过眸,他绝对看错了。 轻咳一声,沈玄度从江听岁院子离开。 回到房间的江听岁一脚甩掉一只鞋,解开狐裘立马钻进被子里,丝绒被裹在身上暖暖的,胸腔处热热的,像开水一样滚烫。 江听岁缓缓用双手蒙住双眼,仔细回想刚才沈玄度的心跳。 跳的很快,猛烈。 她起初只是想借他个怀抱挡个风,却没想到能听到他一声盖过一声,一声比一声还要快的心跳声。 有些恍惚,江听岁将被褥拉至头顶,再也不想出来。 …… 沈玄度悄摸摸回自己屋,关上房门,转头看却发现床边坐着个人。 行竹身上裹着被褥,吸着鼻涕对他道:“沈小子啊,你去哪了啊,老夫好想念你啊。” 沈玄度果断打开门。 他今天的好心情绝不允许在此刻中断。 “别走啊!”行竹连忙扑过来,身子的被褥随之落在地上,他死死抱着沈玄度的大腿,哭嚎道:“来听听老夫说!” “你今晚是不是去找那个三小姐了,哼,老夫就知道!”门口大开,行竹嫌冷躲在他腿后,继续嚎,“可怜你抛弃老夫一人在府里,度过这个什么都叫不上的除夕夜,要美人没美人,要烤鸭没烤鸭,他们做的饭不好吃,老夫还是喜欢沈小子你的厨艺!” 沈玄度顿了顿:“你……先起来。” “老夫不!”行竹骤然抬头,“你当老夫不知道吗?老夫一放你不就跑了吗!你当老夫傻了吗!” “你说你出去买烤鸭,怎么买着买着就不回来了,可怜老夫一人在屋里苦苦等待,老夫的烤鸭啊!” “……”沈玄度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份烤鸭递给行竹。 行竹快速接过,继续嚎:“你不是说买两份吗!另一份呢,给狗吃了?” 沈玄度抿嘴,他还真给狗吃了。 行竹哼了一声,放开沈玄度,兀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打开烤鸭。 沈玄度关上房门:“你怎么也不点灯?” 行竹满不在乎:“点灯干嘛,老夫又不等谁回来!” “……”沈玄度揉了揉眉,“地板凉,你先起来。” 行竹直接背过身去,昂着脖子道:“老夫乐意!” 看看看看,这烤鸭都凉透了,要不是他对烤鸭格外的钟爱,还会吃吗? 沈玄度也搞不懂行竹为何如此钟爱烤鸭,好似除了烤鸭,其他的他吃的都少,甚至不吃。 “你在这屋睡着,我去别屋了。”沈玄度见他待在这不愿走,也没说要赶他走,自己转身欲离开。 “别走!”行竹伸出一只手扒拉住他。 “咱们来聊聊三小姐呗。”行竹嘿嘿笑,“你这段时间不就是因为她烦闷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七章:提字岁岁平安 正月初一,元日。四季新元旦,万寿初春朝。 金光普照,倒是好心情的兆头。 昨日除夕江听岁睡得太晚,今早迟迟起不来。 “小姐,得赶紧起来去祭祖。”冬枳端了脸盆进来,将帕子浸泡在热水中,“府里的下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一大清早的都在准备早宴。小姐,你可别睡了。” 江听岁翻了个身,露出细软的长发。 她轻嗯了声,眼睛还瞌着,过了会儿,她问:“几时了?” 冬枳答:“再晚一些,祭祖可赶不上了!” “行。”江听岁坐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眉眼,准备下床洗漱。 元日祭祖,永宁侯府每次都要早些,因为永宁侯还要去参加国宴。所以永宁侯在祭完祖后又坐马车去了宫里。 江听岁在祠堂多待了会儿,她想陪她娘说说话,尽管以前她也经常来,但在这一天,总归心情是不一样的。 江云初昨晚就被放出来的,不知道她又跟永宁侯说了什么乖顺的话,哄得永宁侯把她放了。 不过还好,她死了个丫鬟。 那个跟她一个德性的丫鬟。 这日,江云初见江听岁在拜她娘,亲自提起话题:“三妹妹可知,你娘到底是如何死的?” 江听岁没说话,更多的是懒得理她。 见她不答,江云初依旧笑脸盎然,她在浦垫上跪下,也朝江听岁她娘拜了拜,“她们都说三妹妹克亲人,可在我看来,不过是有心人的那套说辞罢了,三妹妹不想了解你娘真正的死因吗?” “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听岁抬起头看着她娘的牌位。 她记得,这个牌位是她亲自放上去的,也是她据理力争换来的。 “没什么意思。”江云初笑道,“只是好心提醒三妹妹一下,可别找错了人。” 江听岁从蒲垫上起身,她微微侧头算是对她的回应:“那多谢姐姐提醒了。” 她娘是怎么死的,又有何人从中作梗,她自然会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该算的账终归逃不掉,还不需要江云初刻意提醒她。 江云初无非是见那几日她常往江仁欢那里跑,以为她们的关系渐渐缓和,所以今日才来告诉她这些事,让她有所怀疑。 “不过,姐姐,母亲还好吗?”江听岁在她面前容氏,“我好久没去看看她了,今日也该去看看了。” 江云初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娘一切安好,妹妹应该多来看看。” 自从江云初被关祠堂后,江听岁发现她变得更加沉稳了,或者说跟从前相比,脸上的面具戴得更严实了。 江听岁静静看着江云初,很想知道前世她是如何毒死容氏的,又为何要毒死自己的亲生母亲?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疯了,影响她未来的路吗? …… 今日国宴,王侯将相都要到场的。 国宴之前,也需祭祖。 从阁楼高处看,一眼望下去,皇帝祭祖的队伍旌蕃招摇,轿辇从容。 金光宝顶,铃铛作响,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午门出来,再一直走到太庙街门。 行三跪九叩之礼,敬帛奠酒宣祝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太子萧清、豫王萧宴、端王萧无欢都跟在老皇帝身后,这种场合连萧无欢都不敢打马虎,脸上显露恭敬,没了以前的撒泼样。 老皇帝身体大不如前,身形消瘦,走几步咳嗽几声,他身边有老宦官扶着,勉勉强强前进。 祭祖过后,大家聚在一起提字送贴。 沈玄度望着眼前的红纸,红如绯,红如梅,四周裁剪的方方正正,似乎在提醒人做人做事都要如同这红纸一般,不可出框。 天有规则,地有方圆,任谁都逃不出圭臬。 “玄度打算写个什么?”赵嶙暼了他的红纸一眼,上面干干净净,还没开始动笔。 沈玄度执起毛笔,停顿在半空,“还没想好,有时候心中万般言,提笔无落处。” 赵嶙笑:“你以前可不这样,跟谁学的这番文绉绉,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就是写个傻子,也是有人要的。” “赵将军写的什么?” 沈玄度转过头看向他的红纸,上面笔墨泼洒,字迹还未干。 没等他看个明白,赵嶙已经用手蒙住,拿信纸装起来,他笑道:“你想看?拿你的来换!” 沈玄度笑了笑,随即转过头去,他也就只是即兴一看,至于上面到底写的什么,他可没什么兴趣。 萧无欢溜达到他这边,凑近看他的红纸,见他上面一干二净,比自己这张帅脸还要清白,嫌弃道:“沈家小二,只是让你写几个字,你怎么整得跟如临大敌般,迟迟不敢下手呢?” 萧无欢绣着佛手的袖口按在他红纸处,抬头看沈玄度,笑着道:“你若是不会,也可以求本王啊,本王一条龙服务到底!” 沈玄度很想离他远点,但明显眼下不是不给端王面子的时候,他提笔沾墨,拂起袖子开始在红纸上写字。 萧无欢就一只胳膊搭在长桌上,歪着头侧脸看他写字。 本以为他要写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最后就写了四个字。 四个字苍劲有力,勾画得体。 “岁岁平安。”萧无欢嘴里念着这几个字,不解道,“就这几个字能让你思索这么久?” 沈玄度放下笔,大言不惭道:“好词需磨。” “……”萧无欢严重怀疑沈玄度这句话的可信度,这是需要磨的词吗?不是提笔就出来了吗? 远处萧宴正低着头不苟言笑写着字,萧无欢余光中朝他看一眼,声音低了几个度对沈玄度道:“证据真找着了?” “宋提刑发现的。”沈玄度点头,他笑道,“不过宋大人一听是豫王,查的时候都是边腿软边查的。” “看来本王的宋提刑还需多历练历练啊!”萧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沈玄度抬头看他一眼:“王爷,太子也是对你这么要求的。” 刚提到太子,萧无欢就看见萧清往这边来,萧无欢拍了拍沈玄度的肩,转身就想溜,“你来应付他,本王先溜了。” 话说完,萧无欢立马跑的没边。 沈玄度无奈一笑,六皇子什么都不怕,就怕他大哥抓他学这学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八章:寝殿回话 太子萧清看见萧无欢溜走,眼底的恨铁不成钢表现的明明白白,他走到沈玄度面前低言了几句,随后又走开。 沈玄度停下笔,抬头往萧宴那看。 随后,老皇帝身边的宦官来喊话了,传太子萧清、豫王萧宴、端王萧无欢、宋提刑去寝殿。 具体是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自从死了个儿子,陈侍郎更加沉默了,他本来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人给弄死了还不能报仇,偏偏得夹着尾巴做人,他能不颓吗? 萧宴等人被叫进去后,沈玄度朝陈侍郎走去,旁边耳目众多,他低声在陈侍郎耳边道:“华容园的景色一向是美的,陈侍郎不去看看?” 他的话点到为止,至于去不去,全看他自己。 陈侍郎心里咯噔一下,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在这种两相博弈的战场,他没法选择明哲保身,只恨他没有早早做出选择,让他那可怜的孩儿没了性命。 他家唯一的男丁,他视若珍宝,就这样没了,他心底的痛,谁懂? 陈侍郎将提好字的红纸放进信封里装好,递到沈玄度面前:“新年快乐。” 如此一来,他也算做出了回应。 沈玄度笑着接过:“新年快乐。” 寝殿。 静默无声。 一众人跪在地上不发一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宦官容光端着药递到躺坐在床畔的皇帝手上。 老皇帝低头狠狠咳嗽几声,这才接过药碗,他只喝了几口,又偏头咳嗽。容光赶忙将手上的软帕递过去,老皇帝接过放在唇边,再抬头时,软帕上鲜红一片。 “容光啊,你说朕是不是命不久矣了?”老皇帝盯着白中刺眼的鲜红,目光似浑浊似精明。 “皇上乃龙体,天降祥瑞,岂会轻易倒下?”容光伸手接过沾了血的软帕,小心翼翼叠好。 “老喽!”老皇帝又是几声咳嗽,“若是有人想要害朕,朕也难免防不胜防。都说万岁万岁万万岁,可底下跪着的众臣,有几个盼着朕万岁的?” “一个个可都盼着朕早点进棺材,改立新主。” 此言一出,跪着的几人纷纷面色一凝,萧宴眼眸中透露着精明,他虽跪在地上,骨子里的那股戾气却很难掩藏。 老皇帝朝底下跪着的几人一一望去,最后停留在萧清面上:“清儿,今日可有去太后那里请安?” 萧清抬头道:“还未。” “去。”老皇帝抵唇咳了咳,“每日都要去的,一日都不可懈怠。” “是。”萧清叩拜行礼后起身,看了萧宴一眼后离开。 等萧清离开了,老皇帝又将目光放在萧无欢身上,他打趣道:“无欢,夫子让你学的东西你可有学了?” 萧无欢嗫嗫嚅嚅,那夫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顽固,他跟着老顽固学干嘛,不过在父皇面前他可不敢这么说,只能打个马虎眼过去。 “夫子说儿臣能成大器。”萧无欢的不要脸绝对不是祖传的。 老皇帝被他逗笑了,“这莫非是你自己杜撰的?你大哥可跟朕说了,说你成天在课堂上睡觉,自己睡也就算了,还敢给夫子下入眠的药,你说说你,怎么就不学点好的?” 萧无欢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他泄气道:“父皇,您就饶了我,那夫子堪称天底下第一老古董,教的都是些我听不懂的玩意,我学不进去!” 萧无欢直接耍无赖。 偏偏老皇帝也愿意宠着他这份无奈,比起对萧清的严苛,萧宴的狠,老皇帝对萧无欢算是真的宠。 不过他对萧无欢的宠也在一定考量内,无非是他没什么心眼,从不对皇位蠢蠢欲动,若不是这几点,老皇帝对他恐怕也同众皇子一般。 “这种话可说不得,你先起来!”老皇帝虚弱地抬手,“叫宋提刑也起来,朕让你们办的案子可有进展了?” 宋提刑差点起不来,他第一次离皇上这么近,内心的恐惧比对萧无欢的恐惧还要多,更要甚。 “臣……臣查到了证据。” 宋提刑哆哆嗦嗦把话说完整。 而还跪在地上的萧宴眼尾微微眯起,他双手攥成拳,似在克制着什么。 谁都看得出来,老皇帝就是在刻意争对他,叫萧清起来,随后又叫萧无欢起来,连宋提刑都起身了,他还一直跪在地上。 老皇帝仿佛没看见他一样,对他不闻不问,只当是个旁人。 萧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仿若刚才那一幕只是幻觉。 “那就说说看,朕也好给陈侍郎一个交代。” 老皇帝缓缓坐直身,不怒自威。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不少大臣都已回家,还有些专门等着看好戏的没有回去,都等着看谁输谁赢。 直到看见萧无欢勾着宋提刑的脖子欢欢喜喜地出来。 一群牛鬼蛇神看见他们出来立马装作交谈、贺新年的敷衍相,萧无欢光明正大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呸,都是些什么玩意! 宋提刑莫名红了脸,他小声道:“王……王爷,臣认为大庭广众之下不该如此亲近。” “勾个肩搭个背怎么了?”萧无欢非常不爽,“他们看就让他们看去,宋大人有了本王的照应,看谁还敢欺负你!” 宋提刑努了努嘴,很想说但又不敢说。 算了算了,他心想。 左右他是皇子,他是臣,既是臣就不能违抗。 萧无欢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定要撬开他的榆木脑袋,看他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垃圾污垢! 可惜他此刻正得意着,刚才打了一场胜仗,他心情格外的好。 一群大臣也在猜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不是太子萧清赢了? 他们谈论的既小心翼翼又光明正大,以至于萧宴什么时候出来的他们都未曾得知。 萧宴面色不虞。 今日阳光普照,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刺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 老皇帝留他到最后跪了那么久,可那又如何? 萧宴勾唇讽刺一笑,眼底全是冷漠,他低头拍了拍膝盖上若有若无的灰尘。这寝殿啊,连一丝灰尘都容不得,一拍跟没拍没两样。 可再干净,有肮脏的人住着,那就不干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九章:容氏的疯魔 江听岁果真去了容氏那里。 容氏居住的屋子时常只点着一盏烛火,江听岁还没进屋之前,碰上伺候容氏的嬷嬷,嬷嬷正站在门前踌躇不前,慌里慌张地来回走动。 抬头间嬷嬷看见了前来的江听岁,她仿若喜极而泣,赶忙上前拉住江听岁,脸上挂着笑容:“三小姐!” 江听岁不懂她为何如此欣喜:“嬷嬷有何事?” 嬷嬷不答反问:“三小姐可是来看容夫人的?” “多日不见了,总归要来看看。”江听岁往紧闭的屋子瞧了一眼,问嬷嬷,“母亲如何?” 虽然容氏从未管教过她,但终究吃过她的饭,叫过一声母亲。 “夫人……”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滞留,随后笑道,“夫人就等着您去呢,三小姐快进去!” 嬷嬷说的话江听岁不信,但她确实是来看容氏的,便不再管身后的嬷嬷,兀自打开门进去。 她一只脚要踏进去之前,嬷嬷鬼使神差说了句:“三小姐小心。” 刚说完,江听岁后脚也踏了进去。 她正疑问嬷嬷为何对她说这句话,结果下一刻便有了答案。 “哈哈哈哈逮到你了!”身后扑来一人,尖锐的嗓子发出难听的声音,长着长指甲的双手狠命抓在江听岁的脖颈上。 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是容氏。 江听岁被扑倒在地,呼吸困难。 门外的嬷嬷立马过来拉开容氏,她一边拉一边对江听岁道:“三小姐您也挣脱挣脱,光靠婆子我自己是没法弄的。” 容氏就是个疯女人,疯女人力气大,干什么都不管不顾,江听岁涨红了脸,她使劲掰开容氏长长的手指,翻滚自己,滚了几圈后靠在地板弯腰咳嗽。 刚才那种失去呼吸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让她有了种重回前世的窒息感。 “三小姐没事?”嬷嬷走上前瞧。 江听岁咳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坐起身,她望着瘫坐在地、眼神浑浊的容氏,蹙眉问:“母亲经常这样吗?” 容氏这会儿恢复了呆滞,仿佛刚才发疯要掐死江听岁的人不是她。 “以前还没这么严重,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嬷嬷叹了口气,“昨日放爆竹,爆竹声惊了夫人,夫人又是蹦又是跳的,拿着把剪刀就要闯出院子,是侯爷及时赶来制止住了夫人。” 江听岁凝目:“爹爹不是吩咐了母亲屋里什么刀器都不准放吗?” 嬷嬷立马摇头:“婢子不知啊,谁晓得夫人从哪里弄来的剪刀,夫人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就在佛前点香跪拜,根本没有拿到剪刀的机会啊。” 嬷嬷也很纳闷,屋子外面日日有人守着,怎么平白无故多出剪刀出来。 “得查!”江听岁问她,“大姐姐知道吗?” “婢子同大小姐说了,”嬷嬷看了容夫人一眼,眼里似有惋惜,“大小姐说夫人过一会儿就好了,叫婢子不要担心。” 听到这话,江听岁忍不住冷笑一声,江云初这哪是关心容氏啊,分明是放任容氏不管,任她自生自灭。 “哥哥呢?”江听岁又问。 “公子时常去祖母那里,因而来这就来的少了,不过公子有在院子增加人手。”嬷嬷答道。 江听岁听嬷嬷说完,她往呆滞的容夫人看一眼,吩咐嬷嬷道:“你去叫厨房做一碗粥来。” 看容氏这样子,估计饿得有一两顿了。 “是。” 嬷嬷得了命令,立马下去。 嬷嬷走后,剩下江听岁与容氏,江听岁为了以防刚才的事再次发生,她叫了守在门外的几个下人守在屋前,门敞开,就这么聊天。 “母亲,地上凉,起来。” 江听岁拿了矮凳放在容氏旁边,容氏却恍若未闻,江听岁只好搀扶着她的胳膊扶她起来坐下。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容氏此刻竟是格外的配合,江听岁怎么动作她照做,完全没有反抗。 坐下后,江听岁就等嬷嬷拿粥过来,她们这个位置刚好有阳光照进来,容氏坐在阳光下,原本呆滞的目光开始慢慢变化,她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着,最后抬头猛地看向阳光,惊叫一声。 叫声凄厉,江听岁立即捂住耳朵,否则她耳朵恐怕要炸裂。 “喵呜——” 拐角处,容氏的那只肥猫舔着唇角走进来,它紧紧盯着骤声尖叫的容氏,盯了好一会儿。 江听岁嘴里一直在喊母亲,或许是她喊得起效果了,容氏渐渐平缓下来,却怎么也不肯在坐到矮凳上,蹲在墙角里不肯出来。 肥猫走过去守在容氏旁边,离她又有一定距离。 江听岁朝容氏那里走去,她先是看了眼盯着她的肥猫,在它冷漠的目光下试探性的摸了下它。 凉得仿佛是一只死猫。 江听岁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缓慢缩回手,将目光重新投放在容氏身上。 “母亲。”她轻声叫。 容氏一直侧着的脸缓缓挪动一个角度,她呆愣地看着江听岁,嘴里突然蹦出一句:“……孩子!” 江听岁皱眉,容氏为何总是提到孩子。 “孩子,娘,我是娘啊!”容氏缓缓伸出手,似要抚摸她,“是娘对不起你。” 江听岁的眉头皱得更深。 什么孩子?容氏到底对不起谁? 江听岁刚要询问,嬷嬷端着粥出现在门前。 “三小姐,粥来了!”嬷嬷端着摆盘进来,她将摆盘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拿起上面的粥碗,用勺子搅了搅,递到江听岁手边。 “三小姐,麻烦您喂了,夫人最近都不吃不喝,婢子怎么喂她都不肯吃。”嬷嬷叹了口气。 “我来。”江听岁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到嘴边吹了吹,这才试探性的往容氏嘴里送。 谁料想容氏一手打偏,勺子上的粥掉落在地,被肥猫吃了个干净。 江听岁蹙眉,她轻声哄道:“母亲,吃几口。” 似乎想到什么,江听岁突然俯身凑到容氏耳边,用低得几乎只有她们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对她说:“母亲若是乖乖吃饭,孩子肯定会原谅娘的。” “真……真的?” 容氏有了反应。 “真的。”江听岁望着容氏,眼底有深意,看来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章:沈玄度真是长到她心坎里了 “我吃,我吃!”容氏一改刚才的厌恶,直接夺过江听岁手中的碗,连勺子都不要,仰头咕噜咕噜大几口喝了个干净。 这把江听岁和嬷嬷都看呆了。 “吃完了!”容氏把碗递到江听岁面前,乖乖地笑。 江听岁接过碗,嘴角有些牵强的笑,她缓缓站起身,看了容氏好一会儿,朝嬷嬷道:“母亲的饭菜一定要你亲自喂,另外,若不能保证她一日三餐,至少要保证她一日一餐。” “是。”嬷嬷点头。 江听岁将空碗放在案几上,她想,这件事看来得好好查一查了。 …… 上午去看了容氏,回来后冬枳递过新年要喝的桃汤喝,江听岁迎着阳光喝下,放下碗后还在回想方才的事。 常嬷嬷出去买东西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她也没个问的人。 到了下午,江听岁准备出去找沈玄度学武功。 早就说好要学的,现如今趁着新年期间这个时候,永宁侯没禁了她的足,好找沈玄度会会。 只是昨晚的事,江听岁突觉面红耳赤,可一想到习武,便觉得脸面什么的都是其次。 况且昨日沈玄度也不是故意的,她就姑且原谅他了。 江听岁这么想,心里好受多了,她换了身劲装,拿了幕篱就出门。 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马车来往倒是多,见得最多的颜色便是红色,江听岁靠边走,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沈玄度门口。 沈府有专门的府邸,可自从沈玄度被赏赐了府邸,他就很少再回沈府了。 今日江听岁前来,难得看见冷清的门前贴了对联,右边是门迎百福福星照,左边是户纳千祥祥云开。 看起来还蛮喜庆的。 门没关,露了一条缝隙,江听岁径直推开大门,抬脚走进去。 下午阳光照了个彻底,房屋瓦楞都倾斜一地,沈玄度在院子中间练剑,听见身后的动静,立马收起剑覆在背后,转过身来。 江听岁抱着胳膊,笑道:“怎么不练了,继续啊!” “三小姐?”沈玄度目光里微微有一丝笑容,他把剑搁在石桌上,朝江听岁走过去。 “新春之年,永宁侯肯放三小姐出来?”沈玄度笑道,“还肯来我这?” “你这怎么就不能来了?”江听岁找了个位置坐下,侧头看他。 因为刚才练剑的原因,此刻沈玄度的脸上有隐隐汗意,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江听岁突然有些手痒。 沈玄度察觉到她的目光,略微有些不自然,他解开束缚在手上的绑带,随意丢到石桌上。 “我先去洗洗。” 沈玄度转身就往正屋走,步伐略显匆忙,江听岁翘着二郎腿悠悠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背着她关上门。 下一刻,屋里传来行竹骂骂咧咧的声音:“沈小子你干嘛!老夫不出去!你给老夫……啥……三小姐来了?” 骂街的声音停顿,过了会儿,门重新被打开,行竹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看向她,笑道:“原来是三小姐来了,客气客气!” 这府里也就伶仃几个下人和他,新年能来个客人,还真是客气呢。 “都老熟人了!”江听岁用手撑住下巴,望着刚坐下的行竹,“老头,他进去干嘛了?” 行竹还在打理自己的头发,嘴里含糊道:“年轻人臭美呢,偏要去洗个澡!” 江听岁意外地挑了个眉,她嘴里露出浅浅的一抹笑,像盛开的昙花,很快又消失不见。 “那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欢迎老夫?”行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认真询问她。 可怜他在听到她来后那么开心,敢情只是他一人的开心与高兴。 “怎、怎么会呢?”江听岁睁着眼睛说瞎话,“能看见行竹老者,我可真是太开心了!” 行竹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敷衍!” 行竹一转头,不想理江听岁。 结果没过一会儿,没守住寂寞的行竹又不要脸地转过头来,他往前稍稍探身,主动开口询问她:“你来此为何啊?” 江听岁也跟着探身,神秘兮兮道:“我要习武。” “……”行竹顿了顿,先前她就说习武,他就说凭她这身板能练出个啥箩筐出来? 今日她又说习武,行竹还是不相信,他冷哼:“女娃,不是我老夫打击你,老夫掐指一算,你在习武这方面,不好!” 江听岁倒没在意行竹说她习武啥的,反倒笑着调侃行竹:“你一个说书人,怎么会算命了?” “咦,老夫记得老夫没跟你说过老夫是说书人?” 你看,这人多精明,她说的话能立马抓住重点。 就这人,怎么会是个傻子呢? 江听岁笑眯眯地往后坐,“你不提,就没人告诉我了吗?你不提,京城中就没你说书留下的痕迹吗?那茶馆还在,酒楼还在,行竹老者的传说,我还是知会一二的。” “原来老夫都这么出名了?”行竹又跟个傻子似的了,他憨笑出声,头朝前道,“还能入三小姐的耳,可见三小姐也不是一般人啊!” 石桌上放着摆好的茶壶,江听岁倒了一杯给行竹,又倒了一杯给自己,最后双手执杯,往前,朝行竹弯着眼:“承让!” 江听岁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再抬头时,沈玄度已经从房里沐浴出来。 他穿了一件白衫,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消瘦许多,袖口依然是紧的,练武之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头发用玉冠束起,一头墨发洋洋洒洒挥舞在脑后,倒有了几分江湖子弟的意味。 “三小姐可莫要再看了!”行竹嘬了一小口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看美男,怎么了?”江听岁大大方方道。 沈玄度本就长得好看,他的好看不同于白面书生那种简单的面色之美,有自己独特的韵味。 有常年习武的稳健,有征战沙场的狂野,有经历生死的沉稳,有耐人寻味的温柔相。 江听岁觉得,沈玄度真是长到她心坎里了。 前世的时候,江听岁看见这个将军,她心里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像他这般了不起的人物,偏偏还生得如此好看,男女通吃。 那时他的风光,比沉默的现在更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一章:沈玄度给她揉腿 沈玄度在江听岁和行竹中间坐下来,偏江听岁那边一点。 “三小姐所来何事?”他抬头看她,三小姐今日穿了喜庆的红色。 红色的劲装。 很美。 “找沈将军习武啊!”江听岁笑看着他,“沈将军教不教啊?”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完全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反倒让人觉得沈玄度才是那个请求的人。 “教。”沈玄度直视江听岁,“三小姐当真想好了,想好了可就没退路了,我这儿可不收留半路退缩的人。” “刚好,”江听岁道,“我也不做那半路退缩的人。” 行竹喝着茶水,默默瞅他俩一眼,弱弱举起手,搭个话:“不吃顿饭再练?” “晚些我就得回去了,吃了饭再练,黄昏都来了!”江听岁调笑道。 沈玄度暼了眼行竹:“听到了?听到了就自己去做。” 行竹听见沈玄度毫无良心的话,恨不得抄起茶壶,将里面剩余的茶水全部倒他脸上。 不过他不敢这么做,沈玄度如今可是他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岂能得罪? 行竹选择乖乖地离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行竹走后,沈玄度也开始正式对江听岁的教学。 江听岁没有一点武功的底子,从小又是养在深闺里,现在开始习武的话也只能从基本练起。 因而第一项自然是站桩。 沈玄度先教了她站桩的姿势,江听岁有样学样,认真跟着沈玄度练站桩。不过她是学生,他是老师,老师只用打个样本就可以了。 果然,沈玄度做了一遍,看江听岁的动作无错误之处后,便坐在石凳上拿布擦他的剑。 沈玄度那把剑伴随他多年,跟他腰间的弯刀一样,都是上过战场的。 擦了一会儿,沈玄度突然停下,他起身看了眼江听岁的动作,转身朝别处走去。 江听岁可不想管他去干什么,她眼下是真的累。 先不说这个站桩的姿势多么丑,第二是她发现站桩是真的累。有多累呢?沈玄度离开的那段时间,她胳膊酸,腿抖,浑身都不对劲。 只有咬着牙齿坚持。 等沈玄度回来时,他带来了一炷正燃烧着的香。 烟雾往上毫无规律的缓缓升起,沈玄度告诉她:“一炷香的时间,烟烧尽,三小姐就可以休息了。” 脸上隐隐有汗意,江听岁没去管,她眯眼瞟了香一眼,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呢? 江听岁一边练站桩一边思考,突然她明白过来,这个香燃烧的速度……很慢。 这个沈玄度…… 江听岁又好气又好笑。 “嘎吱——” 沈玄度已从她身后走向屋里。 他不会刻意去看她是做了还是没做,有没有偷懒,正如他自己所言,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两人都走了,院子里就剩苦苦站桩的江听岁和缓缓升腾的烟香,江听岁努力支撑住,握着拳的双手捏得更紧,她闭上双眼,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炷香的时间对江听岁来说难免过长,不过她还是勉勉强强坚持下来了。沈玄度准时打开门,他看了眼燃尽的香烟,满意道:“三小姐做到了。” 江听岁的腿肚子直打哆嗦,她两手撑在大腿处,弯腰侧头,沈玄度挥了挥手。 “过来!” 沈玄度一顿:“何事?” “给我当个支架!”江听岁毫不客气道。 沈玄度的眼神默默往下移,看见后嘴角略微弯了弯,他走到江听岁面前,还没彻底靠近,就被江听岁一把拢过勾搭住肩膀。 有点吃力。 沈玄度被迫身体往下。 “好累啊……”江听岁头埋在他胳膊,额头的汗全擦在他衣服上,“沈将军,打仗苦不苦?” 就算他是男儿,站桩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独木不成林,积少成多,沈玄度经历的痛苦一定比她多。 沈玄度愣了愣,他从没想过别人会问他苦不苦,打仗哪有不苦的,哪有不流血不流汗的。 带着一身荣耀回家,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也是他的心之所向。 “不能说苦。”沈玄度回答她随口问的一句,搀扶着她坐到石凳上,蹲下身替她解开束缚在脚上的绑带。 “沈将军不必……”江听岁低头正要阻止,手刚伸出来,却被沈玄度一把握住。 江听岁目光一窒。 “三小姐坐着就好。”沈玄度没什么表情,他仿佛只是随手一握,随后很快放下,继续替她解绑带。 也没人看见他眸底一抹明晃晃的暗色。 沈玄度亲自给她解绑带,江听岁有些不自在,她感觉自己做什么都很不自在,可不做些什么,就觉得更不自在。 他在做事的时候很认真,从江听岁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沈玄度一点轮廓,她缓缓抬起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缓缓。 “好了。”沈玄度出声,他抬起头朝江听岁道,“回去记得泡泡脚。” “嗯。”江听岁轻声回应。 见他不再有动作,江听岁心里正舒了一口气,结果下一刻,沈玄度又抬手握住她小腿。 他掌心宽厚,力气大,隔着几层布料,热度与力度都不弱。 江听岁惊呼一声,一只手打在沈玄度肩窝上,“沈玄度你干嘛?” 沈玄度顿了顿,随后抬起头:“给你揉揉腿。” “不……不用。”江听岁的声音都放轻了,她想,她绝对是被沈玄度吓的。 “你第一次站桩时间就这么久,腿肯定受不了。”沈玄度一本正经道,“我教你怎么给自己按摩。” 江听岁默默盯着他头顶:“沈玄度,我府里有嬷嬷。” 言外之意,嬷嬷也会。 沈玄度抬头认真想了下,最后道:“那肯定没我手艺好。” 这倒也是,沈玄度按的江听岁格外舒服,小腿从一开始的酸胀到现在,好了很多。 而且,他看起来不像藏着什么龌龊心思的人。 “非礼我。” 江听岁瞅着他,小声嘀咕了句。 沈玄度耳力好,江听岁那点悄悄话都不叫悄悄话,他听到了,“三小姐,非礼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二章:聚擅堂 江听岁诧异于他的耳力,不过她没有一点被戳穿的尴尬,反而问他:“那你说什么叫非礼?” 沈玄度微微探头:“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 他眼里多了分别的意味,江听岁默默暼过眸,半晌才反应过来,沈玄度这不是内涵她自己非常乐意被他非礼吗? “还有一种非礼就是……”沈玄度刻意将声音放低了一个调。 惹得江听岁放下思绪,立马被他吸引去,“什么?” “昨晚沈某的小人所为。” 沈玄度低下头,垂下眼眸。 江听岁恍然大悟,他说的小人所为难道就是…… 茶水倒偏了方向,水流说着石桌流到沈玄度肩膀上,上面还混着一片茶叶。 “抱歉!” 江听岁赶忙站起身,结果忘记自己腿是个什么情况了,站没站稳,一下扑倒在沈玄度身上。 眼神相对,沈玄度伸出两手微拢住她。 风里好像参杂了一种味道,江听岁认为是茶水清香的淡味,她移过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很平静,并伸出一只手轻轻拂去沈玄度肩膀上的湿润的茶叶。 “咳——”沈玄度尴尬地咳了一声,两人立马放开对方,江听岁重新坐回石凳上。 沈玄度低着头道:“三小姐还是先坐会儿再走。” 说完,沈玄度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隔了好久,江听岁才想起回答他的话:“嗯。” 黄昏跑了出来,散尽天上千余里,江听岁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缭绕的火烧云。 绝美。 “哟,三小姐这是练完了?”吃过饭的行竹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敢问三小姐练得怎么样?” 江听岁将胳膊搁在石桌上,两只手指点了点,道:“老头,你莫非是来看我笑话的?” “那这不,”行竹仰头笑,“没赶上吗?” “……”江听岁脑瓜子疼。 “三小姐,你还是听老夫一言,别学什么武了,你把这个武换成那个舞,绝对要好得多!”行竹真诚给她提意见。 “你冥顽不化!”江听岁瞪他一眼,“我学的是傍身的功夫,不是扭来扭去的歌舞。再者说,我学那玩意干嘛,大多数人只当它是讨好男人的玩意罢了。” “那……那也总比你学什么武强啊!”行竹摊开双手,拍了拍,“你往过去看历史,再看现在,有几个姑娘家家学武的。” “老头,不要你觉得葡萄酸就会以为我也觉得葡萄酸。”江听岁打断他的话,“还有,你如此煞费苦心作甚!” 好好吃你的饭不好吗? “哎哟!”行竹尖叫一声。 江听岁抬眼缓缓向后移,不禁笑了。 行竹的背后,是沈玄度刚扔的核桃,正中他脊梁骨,核桃碰到行竹的脊梁骨后又反弹,最后掉在地上。 骂人能骂得这么无声无息的,沈玄度是江听岁见过的第一个。 “你干嘛戳我脊梁骨啊!”行竹愤恨地转过身,朝沈玄度吼道。 还真是脊梁骨,江听岁失笑,她道:“谁让你吃着人做的饭不说人说的话。” “你!”行竹语塞,最后一挥袖,“老夫懒得搭理你们!” 说完,行竹不管不顾就要往屋里走,任江听岁在后面如何道歉都不管用。 “别走啊,老头,我错了……”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江听岁顿了顿,瞅着大门道,“真走啦?” 沈玄度:“不用管他。” “那就不管了。”江听岁听话的不再去管那个别扭的老头。 时间不早了,江听岁也该回去了,她试着走了几步路,让自己先适应过来,等感觉差不多了就拿上幕篱离开。 沈玄度送她离开院子,来到门口前。 “三小姐可还有位哥哥?”他突然问。 “有一位兄长。”江听岁转过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沈玄度想了想,终究没说:“没事,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江听岁半信半疑,她点点头,盖下幕篱低头离开。夕阳的余晖照到她若隐若现的脸上,如雾一般朦胧。 沈玄度深深看她一眼,等她走远了,才关上大门。 应当没什么事的,他想。 那日他在醉霄楼看见江云衍,没想到太子等的最后一个人是他。 永宁侯是豫王那边的人他一早就知道,只是永宁侯和豫王想要演戏,太子便陪着他们演戏罢了。 可江云衍竟然背着永宁侯出来,说要投奔到太子麾下。 这就有些难懂了。 沈玄度不知道江听岁知不知道这些事,他今日本想着跟她提一嘴,可最后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该多嘴。 曾听别人说江听岁这个兄长品性端良,那日一见也称得起清正雅度,想必对江听岁也是不错了。 从今天来看,沈玄度猜测江听岁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她不知道也好,本就是朝堂纷争,她知道的越多,对她就越不利。 江云衍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 离开沈府,江听岁并没有回去,而是趁着黄昏,黑夜还未早早来临的时候,快步行走在街上,左拐右拐,最后拐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 一只黑猫蹲在房梁上朝她喵了一声,江听岁抬头看了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只当没听见。 之前她被禁足,没能出来。现在她出来了,还是要查一查为什么她与萧宴的风向会变得那么快。 这种事,交给聚擅堂最不为过。 聚擅堂算是京城里的地下组织,简单点来说就是买卖情报的。你若是付了足够的银两,就是天皇老子的消息,他都舍命给你挖来。 但那个价你出不出得起,便另当别论了。 江听岁想要查的事对聚擅堂来说,应该算简单的。 前世她对聚擅堂只是一知半解,甚至最开始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后来还是有次,她无意间听见萧宴和别人的对话,萧宴话里曾透露过聚擅堂这个了不起的地方,江听岁才知道有聚擅堂。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她曾想过用聚擅堂的手去杀人。 只可惜,她迟了。 去聚擅堂的路只有一条,若非诚意,不得来扰。 否则,神挡杀神,魔挡杀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三章:查容氏疯魔的缘由 木门破败,江听岁素手轻轻一推,门便嘎吱作响。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地方竟是聚擅堂的入口。 但这只是第一个入口,聚擅堂的入口有三道,第一道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进去后只能看见萧瑟的小院景象,枯草软软地趴在地上。 第二道入口在后院,江听岁抬脚往后院走去,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藏在夜幕下的后院带着点阴森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小姑娘,天黑了不回家去,来这干嘛?” 江听岁猛地抬头往上看,从房梁上跳下一人,那人身着玄色劲装,腰上挂着一把弯刀,随着他走路而左右摇晃。 江听岁稳了稳心神:“自是有事相求。” 男人轻佻地看了她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带够了?” 问的是银子。 “自然。”江听岁点头。 “进去!”男人说着转身往前走,一脚踢开堆在前面的破铜烂铁。 江听岁侧身看,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矮门的轮廓。 男人拍了拍双手,又蹬了蹬裤腿,散漫地退到一边,斜着眼看她:“请进!” 就这态度,还真没看出点请的感觉来,江听岁在心里默默腹诽,弯腰走进矮门。 矮门是真的矮,江听岁的腰弯得有点狠,她想,这大概就比狗洞好那么一点,多了个门的累赘罢了。 等她进去后,身后的矮门立马被关上,男人的声音悠悠从门后传来:“小姑娘别急,回去的路自有人告诉你!” 聚擅堂的路来去不同,这也是为了以防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趁人之危做出些对聚擅堂不利的事出来。 江听岁理解,便没再多言。 第二道入口过了后,她面前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狭窄,宽度大概只能允许两个成年男子通过,对江听岁这样瘦弱的人还算友好。 就是漆黑无比,周围不见天光,也没有一盏烛火。 江听岁扶着甬道的墙壁往里走,她放轻呼吸,刻意去听周围的声音,可甬道很静,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外便听不见任何声音。 静得总让人觉得这条甬道很长,似乎没有尽头。 直到江听岁窥见火把的光亮。 江听岁停下脚步,她看见不远处有人手握火把面无表情等着她过来,这让她不由想起之前碰见的火把人。 可能是她想错了,江听岁抬脚继续往前走,握着火把的男人替她照亮前路,木着一张脸道:“还请姑娘告知名字与身份。” 江听岁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要这个干什么?” 男人引她走到门前,这才道:“想必姑娘是第一次来,不知我们这的行情。” “来这的人都要通报名字与身份,也好我们心里有个数,不至于日后无冤无仇的被人追杀。”男人向她解释,“雇主的身份都会得到保护,这点姑娘请放心。” “江听岁。” “永宁侯府三小姐。” 江听岁看着他说完。 男人心中记下,这才打开门,弯着腰道:“姑娘请进。” 一阵幽风从门内传来,江听岁握紧双手,抿了抿嘴,朝男人微微点头后走进门内。 等她一进去,身后的门一如之前一道门一样,立马被关上。 男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江听岁看着门内的构造,发现前面有一道屏风,光照在屏风上,能看见屏风后的人隐约的模样,是个身高七尺的男人。 “何事?” 男人率先出声。 “近来城中不再传豫王与永宁侯府三小姐的婚约,都普遍认为豫王娶的会是侯府其他小姐。”江听岁在屏风前坐下,“我想求这个答案,为什么突然变卦。” “这个简单,是有人求我们聚擅堂改变风向的。”屏风后的男人说完点了点手,“十两银子。” 说的是这个消息的价钱。 江听岁将银子放在身前的桌案上,乘胜追击继续问:“是谁求的?” 屏风后的男人:“聚擅堂从不透露雇主消息,这个消息卖不得。” 她早想到会是如此,江听岁敛下双眸,心里有些不甘心,她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一方人改变的风向,为什么要改变? 虽然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的,但突如其来的结果总会让人不寒而栗,令人生疑。 屏风后的男人静静看着她,半晌出声:“姑娘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 “谁说我没有?”江听岁抬起头,眸中透着精明,“还有一事要查。” “请说。” “查查关于永宁侯府永宁侯夫人容氏疯魔之事。”江听岁淡淡道。 这件事一直梗在她心头,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越发察觉到不对劲。 “事情是几年前的?”屏风后的男人出声。 江听岁顿了顿:“……十几年前的事。” 容氏应当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不对劲的,如果要查,就应该从那个时候查起。 “敢问聚擅堂,这个买卖,你们做不做?” 事情久远,难寻踪迹,江听岁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收这个买卖。 “做!”屏风后的男人爽快道,“还没有我们聚擅堂不做的事情。” 江听岁露出满意的笑容:“够爽快。” 屏风后的男人不置一词,只伸手比了个五。 得了,又来要钱了。 “五十两?”江听岁在心里哼笑,聚擅堂果真是狮子大开口。 “正是。”屏风后的男人道,“请姑娘先付一半定金。” 另外的一半等任务办成后再给,若是办不成,前面的一并奉还。 “好。” 一锤定音。 此事办妥后,江听岁又被人带着离开聚擅堂,这条路果真与来时不同,而且她还被蒙上双眼,被人搀扶着离开。 “到了。” 江听岁掀起幕篱,解开束缚眼睛的黑布,再次睁开眼时,方才还在她面前说话的人已经离开。 她转身朝后看,周围是空落落的巷子,什么都没有。 果真是聚擅堂的作风,一点踪迹都不让她寻到。 不过她也没打算寻,既然是做生意的人,互相体谅体谅就好。 摘了黑布,江听岁又将幕篱带好,准备回府去。 黑夜里的小巷处处透着不对劲,江听岁快步往前走。 突然,她脚步猛地一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四章:你当侧妃可好? “谁?” 江听岁猛地转身,一支箭嗖地一声从她耳尖擦过,势如破竹。 箭带着凛冽的疾风,江听岁反应过来后摸了摸耳尖,疼痛感传来,她才知道,破了皮。 前面走来一人,手中拿着箭,目光勾着刺。 “萧宴?”江听岁微微眯眼,竟没想到是他。 “为什么不管本王怎么做,你都不会乖。”萧宴走到她面前,掀开她幕篱,“三小姐,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江听岁退后一步,目光冷冽:“你想干什么?” “京城里的人都说你不会是豫王妃,那你觉得呢?”萧宴根本不管她在问什么,只问他想问的问题。 “豫王说笑了。”江听岁稳下心神来,“比起我,我的两位姐姐更适合当豫王妃。” “那你想做什么?”萧宴步步逼近,“沈夫人?端王妃?” 萧宴每说一个就逼近一步,直到江听岁退无可退,被他围在冰凉的墙壁之间。 “还是太子妃?” 目光灼灼,萧宴掐着她下巴问道。 “既然是作戏,豫王找哪一个不是找,何必非要执着于我?”江听岁被迫抬眼看他,“至于豫王说的这些,怕是豫王自个猜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撕破脸了?”萧宴冷笑,“你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江听岁啊江听岁,你可是比你那个大姐还要会装呢!” 大姐?江听岁听到敏感词眼,难不成是江云初? “江云初怎么你了?”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很好奇江云初做了什么。 谁想萧宴目光一凝,竟是放松了扼制她的手,眼里带着疑问:“你……在问本王?” “……”江听岁越来越不解,“什么问什么?” “说,你是不是害怕江云初成为豫王妃?”萧宴刚松的手又猛地攥紧。 有病,江听岁拍打他的手,艰难道:“萧宴,你把手给我松开!” 整个一疯子,做什么事都他妈像神经病,江听岁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 萧宴眯眼看她,倏尔放开手。 他侧着身,道:“这下你可以说了。” “说什么说!”江听岁微喘着气,“她给你当豫王妃不是正好吗?你俩正好蛇鼠一窝,多配!” “你说什么?”萧宴猛地看向她,“你再说一遍。” “豫王耳力那么好,何须我多言。”江听岁站直身体,瞟了一眼他身后带着的手下,继续道,“豫王,既然木已成舟,你何必揪着我不放,不如换一个人,想必也碍不着豫王你什么。” “你说的是。”萧宴点头。 江听岁舒了一口气,自以为说动了他,没想到下一秒萧宴就说:“原本,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本王不这么觉得了,因为本王发现你更适合做豫王妃。” 江听岁骤然抬头,目光冷了下来:“豫王,你别再多生事非。” “江听岁,你比谁都懂,”萧宴靠近她,俯身在她耳后,“我需要一个怎样的豫王妃,而你,恰好精准地踩准了每一个点。” “你说,这个位置不留给你,留给谁?”萧宴抬头,眼里有对她势在必得的欲望。 “自然是留给助你上皇位的人。”江听岁又反拉过他,抬脚凑到他耳边,语调缓慢道,“豫王,兰家的女儿,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反正你们总要相遇,未来你也会娶她,不如她江听岁做了这个善心的媒婆,替你们率先把线牵了。 他萧宴心里有数,兰家有多大的势力,助他登上皇位有多重要,这个香饽饽他定然不会抛弃。 果然,萧宴顿住了。 江听岁在心里冷笑,一个渴望权力的人就不要再去渴望别的了,她退开两步,理了理笑容。 “豫王,告辞。” 话落,江听岁转身从他身前擦肩而过,披着的幕篱因风而吹动,当她刚走过时,胳膊被萧宴一把攥住。 江听岁一顿,侧头:“豫王,这是何意?” 萧宴转过头,盯着她:“你当侧妃可好?就先委屈你一下。” 江听岁先是一愣,最后气得都呵笑了。 “等本王上了皇位,让你做皇后。”他轻声哄道。 江听岁这下直接挣脱掉他的手,干脆道:“管你豫王妃还是什么皇后,我不稀罕就是不稀罕!” 江听岁冷眼瞧他,最后转身离去。 生怕他再追上来,江听岁连走带跑起来。 空荡荡的小巷里,就剩萧宴和他的两个手下,他侧身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巷里涌来的风,比起白日的明媚,是真的冷。 江听岁很晚才回侯府,看门的管事早就对三小姐的回府时间见怪不怪,沉默地给她开了门。 为了不惊扰府里其他人,江听岁刻意放低了动作与声音,可还是被特意等待的某人逮了个正着。 “岁岁,你这是去哪了?” 树木掩映下,江云衍走出来。 江听岁后悔地眯起眼,她慢半拍地转过头,笑道:“……哥哥。” 江云衍脸上并没有苛责:“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岁岁,以后还是别这么晚回来了,姑娘家在外面总归容易受伤。” 江听岁站直身体,狂点头,老老实实受教:“是。” “你别光点头。”江云衍缓和了神色,笑道,“爹爹那边我已经圆过去了,只是下回需注意。” 没想到江云衍会替她做这种事,江听岁有些感动,她道:“今日谢谢哥哥了。” “小事。” 江云衍朝她微微点头,眼中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漫天星野也不过如此。 “好了,你去休息。” 江听岁听话地点点头,转身又偷偷摸摸地离开。 身后,江云衍刚才的笑意不复存在,他目光里踱上一层深沉,犹如一池水的墨,泼了一盆又一盆的水进去,依旧化不开。 他的身后,风雨状若无地叹息一声,只能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小声提醒:“公子,三小姐回去了,您也该回去了。” “嗯。”江云衍不再留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径直走去,“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五章:韩商陆 江听岁回去的时候,在院里来回踱步的冬枳和常嬷嬷迟迟不肯睡,大将军也蹲在门前,守着主人回来。 常嬷嬷看见她,忍不住开口:“小姐,你这是去哪了?公子都上这来找你三四次了!” “他还来我这了?”江听岁倒是没想到。 “来了,永宁侯也来了!”常嬷嬷道,“要不是有公子拦着,说你在休息,你跑出去这么久的事,恐怕瞒不住。” 江听岁努了努嘴:“我不是没被禁足了吗?他还管我作甚!” “今日豫王也来了!”常嬷嬷向她解释,“他看不见小姐人,肯定要动怒的。” 江听岁笑了,她是说怎么今日一个两个全在她面前蹦跶,原来有这么回事。 “无碍。”江听岁走上前,在冬枳宛如望夫石的目光下摸了摸大将军的狗头,又径直进了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还有其他事吗?”江听岁喝完后问。 “有有有!”冬枳凑过来说,“奴婢听下人说,二小姐最近在找郎中,请了很多郎中过来,奴婢猜二小姐八成是得了什么怪病。” “嗯。”江听岁点了点头,她心里有数,这无非是芙蓉糕又见效了。 “不用管她。” 江听岁将江仁欢的事一揭而过,她反倒问起江云初:“江云初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冬枳道,“就是去容氏那里去的多了。” 江云初去容氏那里?江听岁寻了张凳子坐下,微微蹙眉,她去那里干嘛?她不是平常都不去的吗? 莫非是在祠堂关了一日,想做给永宁侯看?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休息。”江听岁知道她们等了很久,便吩咐道。 常嬷嬷临走前留了一句话:“小姐,下回可记得早点回来。” 冬枳照葫芦画瓢:“早点回来。” “……”江听岁端着茶杯,默默又喝了一口。 第二日,正月初二。 一般都会有客人来访过问新年,永宁侯府也迎来了客人。 也不知是哪个侯府的人,反正江听岁不想出去看。 巧的是,永宁侯也没打算喊她。 常嬷嬷却看不下去,她道:“要是夫人娘家在就好了。” 常嬷嬷头一回说起她母亲娘家的事,江听岁来了兴趣,她坐在梅树下,问:“娘家?” 因为娘的死始终是她不愿触碰的事情,所以关于她娘的事,她了解的很少,但现在,她很想知道这些事情。 “小姐还不知道。”常嬷嬷道,“夫人是江南那一带里年府出来的清秀美人,在江南,夫人的美貌那是众所周知。” “那为何要嫁给永宁侯?”江听岁不懂她娘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嫁给他。 常嬷嬷叹了一口气:“小姐不知道,夫人的婚事,是当今皇上指婚,皇命,谁敢违抗?再加上夫人本就对侯爷有意,这事一来二去就成了。” “只是不曾想到侯爷对夫人只是见色起意,哪有那么多真情实意在里头,所以夫人来了侯府也没有过上许多好日子。”常嬷嬷说到这便忍不住流泪,她本是夫人的人,夫人早早去了,她跟着小姐,小姐身上有夫人的影子。 “娘家离得远,夫人无依无靠,在这偌大的侯府,没人去管她的喜与悲,却有不少人给她使绊子。” 想当年,夫人真是如履薄冰,觉都睡不安稳。 江听岁听完后沉默,一瓣梅花飘落,落到她脚下,碾落成泥。 “嬷嬷,你放心,这种日子不会再有的。”江听岁盯着那瓣梅花,手抓起一抷黄土扬在上面。 直到客人走了,永宁侯也没叫她出来,江听岁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乐得轻松。 可没想到上午去了一拨人,下午又来了一人。 永宁侯还点名让她过去。 不对,应该是所有子女都过去。 不太对,江听岁瞧着倒有点不像是客人来了,总有种阴谋的感觉。但如果是这样,她还有点兴趣了。 “既然如此,那不妨去瞧一瞧。”江听岁站起身,丢给冬枳一样东西,“走!” 冬枳连忙抓住,低头一看,是刻的一条……狗,再定睛一看,噢,原来是大将军。 冬枳拿着大将军的迷你版赶忙跟上江听岁,在她身边道:“小姐要去见那人?” “去也去的,那就去。”江听岁道,“她们都去了,我不去看看岂不是很亏。” 万一错过什么重要情报,那可真是过错。 思考间,江听岁已来到正厅,永宁侯坐在堂前,他面前站着一人,因为背对她,江听岁看不见他长什么样。 正想着歪头看,江云初从后走来,看见她后笑着道:“妹妹何不进去?” 江听岁从后瞧她一眼,确定她变“乖”了。 “正准备。”说完,江听岁抬脚走进去。 屋里已经坐了两人,江云衍和江仁欢分坐在两侧,江云初正要往江云衍那边去,结果他率先招手:“岁岁,这边来。” 江云初的步伐立马顿住。 江听岁漠然看了江云初一眼,抬步朝江云衍那边走去。 “岁岁昨日睡得可好?” 坐下后,江云衍问她。 江听岁笑着点点头,再去看江云初的反应,果然,江云初的脸色很难看。 她默默握紧藏在袖中的手,脸上重新带上笑容,朝江仁欢那边走去。 笑脸看起来可真假,江仁欢戴着面纱阴阳怪气说了一句:“还真能装!” 可惜江云初的定力大,不被她所影响。 “妹妹,我们本是一家人,何必争锋相对?”江云初笑着在她右边坐下。 “谁跟你是一家人!”江仁欢现在压根不信她那一套。 自从经过冬枳那件事后,她总算聪明了那么一点。 此时江听岁正努力看清来人的侧脸,因为她总觉得,这个人,她似曾相识。 永宁侯与来人交谈完毕,他见子女都到齐了,便笑着朝来人道:“商陆,来,这些是我的儿女,带你认识认识。” 称作商陆的男人微微颔首,转过身来。 这一刻,江听岁总算看清了。 她蓦地睁大眼睛,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永宁侯朝他们道:“这位是韩商陆,是我的幕僚,你们不得对他无礼,看见他应称他作先生。” 屁的先生,江听岁啐了一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六章:喂,你是府里的三小姐? “岁儿,不得无礼!”永宁侯瞧见她的动作,沉声呵斥。 江听岁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是。” “小女多日不曾管教,让先生看笑话了。”永宁侯对韩商陆的态度竟是格外的好。 “无妨。”韩商陆眼尾轻佻,看江听岁多了分耐人寻味,他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撒满阳光的眼里藏满了阴险狡诈。 接下来,大概又是永宁侯和韩商陆相互寒暄的个人对话,永宁侯让他们先回去,江听岁临走前默默看了韩商陆一眼,眼里有挑衅。 韩商陆嘴角微勾,他余光里注意到了江听岁那个眼神,没想到啊,小美人看着蛮好看的,脾气倒也不小。 “商陆,商陆?”永宁侯喊了他半天,“先生?” 韩商陆猛地回神,他恰到好处的微笑,问:“侯爷还有何事?” 永宁侯心里想的却是这位韩先生看来不喜欢人家叫他名字,而是喜欢叫他先生,不然他叫他名字他为何不应? 而一叫他先生,他就应了? 永宁侯暗戳戳记下小笔记,这点得记好。 “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退下了。”韩商陆朝永宁侯抱拳,转身准备离开。 永宁侯连声答好,幕僚说什么都好。 侯府挺大的,韩商陆从正厅出来后,双手叉在腰间来回看了看,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停了停,随后眼尾一挑,手指的方向又顺移到了另一边。 “就这边了!”韩商陆收回手,双手环胸往指着的方向走。 这个方向经过湖心亭,经过那时,韩商陆停下来,颇有兴致地看着亭中的美人。 湖风泛滥,美人如画,一看真好看。 韩商陆摸着下巴评价,再抬头看时,发现美人也看向他。 她手中执起一杯酒,推至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商陆意外地挑眉,他微微弯腰颔首,美人不用客气。 谁想美人下一刻径直把杯中的酒倒在了地上。 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是敬死人的方式,韩商陆的眼神渐冷,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原样。 “自古亭子都适合吟诗作赋,不知道……”韩商陆微微一挑眉,“适不适合和一个女子吵架呢?” 谁知道呢,韩商陆一步作两步,连走带跑地奔向湖心亭,小美人,我来喽! “美人,好久不见!”韩商陆毫不客气的在她对面坐下。 “昨晚才见,哪来什么好久不见!”江听岁重重将茶杯搁在桌子上,抬眼凛冽地看向他,“守门人,你说是不是?” 没错,他就是第二道门的守门人,一个说个请进都能说出我才是你大爷的二浪子! “美人倒是好记性!”韩商陆把她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来,兀自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不给你查案来了吗?” 说着,韩商陆准备喝下倒的一杯酒。 却被江听岁临时制止:“那是我的杯子!我喝过的!” 韩商陆顿了顿,随后仰着头一饮而尽。喝完,他用手擦了擦嘴角,搁在桌上,抬眼道:“我渴,你总不能让我不喝?” “我刚才可是跟你爹说了那么多话,嘴皮子都快秃了。话说,你爹真是个能说会道的,我都快被他说睡着了!”韩商陆想想刚才就很苦,还不如回去继续当个守门人。 “再说,江湖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只是同用一个杯子而已,”韩商陆看她一眼,在她盛怒的边缘疯狂试探,“又不是亲嘴!” 江听岁觉得她忍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抄起酒壶就往韩商陆砸去,结果韩商陆看都没看她一眼,凌空接物,酒壶完完好好落在他手中。 “别动怒啊!”韩商陆将酒壶重新放置在桌上,“你案子还想不想查了?” 一说这个江听岁就更气,她一拍桌子,道:“你们聚擅堂是怎么做事的?查案子还需要查到我眼皮子底下来吗?” “一个连去路都不告诉雇主的组织,还会派你到雇主眼皮子底下查案,韩先生,你当我傻,还是你傻?” 韩商陆的嬉皮笑脸渐渐收敛,他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垂眸时不知在想些什么,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别不信!”韩商陆跟她解释,“你这案子复杂,时间线又那么长,鬼知道怎么查!” “当然要以身试险,奔赴这危殆之地,来寻找抽丝剥茧的机会,还你一个明明白白。”韩商陆两手一拍,微笑着看着她。 他说的可够有诚意了。 江听岁默默看他一眼,盯着他片刻,冷然道:“你看着不太靠谱。” “……”韩商陆无言片刻,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这句话对他的侮辱性极强,气得他直接站起身。 韩商陆先是瞪她一眼,随后薅了把头发,对面是女人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当男人一样对待。 江听岁不解地看着他,这男人到底在干嘛?难不成传说中的聚擅堂真没有她想的那么强? “啪——” 桌子猛的被拍,江听岁盯着桌上那只刚落下的手,磨了磨牙。 “这样,咱俩打一架,打完你就知道我靠不靠谱了!”韩商陆说这话没有一点负罪感,非常认真地看着她。 “我是女的。”江听岁一字一句跟他强调,“你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的打,你要不要脸?” 韩商陆反应过来,他双手叉腰又想了想,试探地问道:“那要不,你找个高手来比试比试?” 本小姐花不起这钱!江听岁在心里腹诽,请你这么个傻子都废了她老多银两了,现在她过得捉襟见肘。 更可恨的是她请的人如今直接堂而皇之的进她家,被好吃好喝供着,想想就气。 “不用了。”江听岁抚额,“我相信你。” “这就对了嘛!”韩商陆直接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一只手撑在上面,俯身瞧着她,“喂,你是府里的三小姐?” 湖风泛着波澜透过来,韩商陆的一头墨发被吹得向后张扬,还真挺像他口中的江湖人,生性里带着不羁。 江听岁默默撇过头,假装听不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七章:江云初的心狠之处 “别不理我啊!”韩商陆拿手指戳了戳她胳膊。 江听岁被他扰得不耐烦,立马抬起头来,凶道:“有你这么对雇主的吗?” 啧,真凶,韩商陆收回手,仰着头道:“你可不是我雇主,你只是聚擅堂的雇主。” “聚擅堂是你什么?”江听岁问。 “吃饭睡觉的地方。” 江听岁反应迅速:“那就是你的衣食父母!既然我是你衣食父母的雇主,那衣食父母的雇主就是你的雇主!” “……”韩商陆被堵了,他低头看她,想不到屁大点的丫头倒是挺牙尖嘴利的,“雇主又如何?在这府里,你还得叫我先生!” 江听岁呵笑:“你看我会不会叫!” “随你喽!”韩商陆从桌子上下来,他一拍衣服,扬起手就要离开,却还是道,“你放心,我们聚擅堂的人做事一向负责,你的事,我包了!” 说完,韩商陆的双手环在脑后,仰着头大笑离开。 江听岁握着酒杯陷入深深的忏悔中,她想,她应该是花钱买罪受。 湖心亭的风太大,吹得人容易头昏脑涨,江听岁将酒壶什么的摆好,起身离开。 这一条连接亭子的长廊不算太长,红漆附著,江听岁迎面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江云初。 秀衣死后,江云初又很快找了个合她心意的丫鬟,不过她身边这个丫鬟似乎很怕她。 走近了,江云初笑脸盈盈迎上去,她道:“方才见三妹妹和先生交谈,不知都讲了些什么?” 江听岁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道:“姐姐竟然这么在意,何不追上去讨论一番?” 她严重怀疑江云初就是个跟踪狂,如今不能指使江仁欢替她做事了,眼前的丫鬟又是个不靠谱的,江云初还不得亲自上手。 “这倒不必。”江云初依旧是笑着的,她的笑仿佛刻在脸上一般,“我只是想提醒三妹妹,三妹妹还是不要和先生走太近,以免落人口舌,被人说了闲话。” 江云初句句都像在关心她,可句句在她听起来怎么就显得如此凉薄呢。 “江云初。”江听岁直接叫她的名字,也懒得跟她兜兜转转,“你何必这般做作,从冬枳那件事开始你就已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挑得明明白白了,还想装无辜吗?” “若非死的是你的丫鬟,而非伤的你,”江听岁暼眸看了她身边的丫鬟一眼,“所以你可以装作毫不在意,继续跟我亲近?” 江云初的丫鬟听见她说的话后身体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看来在江云初身边果然是受苦了。 “妹妹这是说的哪家话?”江云初脸上的笑意快要控制不住,她死死掐着掌心皮肉,“你我本是姐妹,哪来的装与不装?” 姐妹?江听岁一时有些头大,江云初就是那种把事实证据摆在她面前,她都能哭着说不是我做的人,这样的人,任凭你再怎么跟她兜底,她也只会装傻。 “竟然这样,那我的好姐姐,”江听岁凑近她,“好自为之。” 回想前世江云初所做种种,她原本以为重来一世没有经历那些事,江云初会有所收敛,看来是她想错了,卑劣的人就算你将她所有记忆都丧失,她骨子里的坏意会通过身体的每个角落渗透出来。 改不掉。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让爹爹把你关进祠堂,而且新年过后你还得进去。”江听岁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跟别人的露水情缘,其他人不知道,但我可是知道的。还有那个死掉的孩子,你把他丢到乱葬岗喂狼,江云初,你好狠的心啊。” 江听岁站直身,看着江云初的微笑在她面前一点点崩溃瓦解,最后眼里迸发出狂怒,还有事发东窗被知道的恐惧。 “走了。”江听岁欣赏完她的表情后,迈着步子离开。 今天下午她还要去沈玄度那里练武,可不能耽误了。 跟从前一样,换好衣服她便出去,上次回来太晚是因为去了聚擅堂,这次若是准时回来,应该不算太迟。 江听岁到沈府时,结果发现沈玄度不在。 还是下人领着她进了院子,一进去就看见坐在中间的行竹。 行竹方才在闭眼假寐,听见她到来的动静,立马睁开眼睛,笑着道:“老夫在这等三小姐很久了!” “你等我干嘛?”江听岁不解。 行竹站起身,走到石桌上坐下:“沈小子知道你会来,所以让我准备着。” 江听岁眯起眼:“准备什么?” “这个!”行竹指了指石桌上的一炷香,贱兮兮地笑道,“三小姐,你的站桩可以开始了!记住,一炷香的时间哦!” “……”江听岁顿了顿,随后认真地询问,“今天依然是站桩吗?” 行竹老神常在的点头,他道:“沈小子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所以他要我转告你,他说站桩是基础,基础不牢固,就如同房子选料不对,那房子就会塌了啊!” “所以三小姐,你还是乖乖练站桩!”行竹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看着她,见她不动,抬了抬手,扬了扬头道,“你动啊!快!” 江听岁很憋屈,不过路是她自己选的,就是前面是粪池,她也得趟过去。 想着,她在行竹期待的目光下练起了站桩的姿势,而此时,行竹也点燃了香。 剩下的时间内,江听岁深刻体会到了沈玄度的痛苦—— “三小姐,你这个手嘛,千万不要放下来啊,再抬高点嘛!” “三小姐,你腿别抖啊,这不合格的!” “三小姐,背挺直,挺直!你看你都弯到溟江了!” “三小姐,还有这么长时间啊,我坐的屁股都疼了!” …… 江听岁忍无可忍:“你闭嘴!” “……”行竹假装伸出手在嘴边堵了一下,随后又笑眯眯地放下,“三小姐,你这样是不对的,老夫在教你如何成为一代武神!” 江听岁的汗顺着衣服一点点往下流,她烦躁地看着门外,心想沈玄度为什么还不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八章:眼尾染上笑 “沈玄度呢,他人去哪了?”为了避免身边一只烦人的麻雀一直在那里叽叽喳喳,吓吓唧唧,江听岁决定先入为主。 “噢,他呀?”行竹换了条腿继续翘着,“还能干嘛?肯定回沈府了呗,主家的人催得急,又是新年,他肯定要回去的。” “不带你回去?”江听岁笑道。 “老夫去干嘛!”行竹仿佛随时要炸毛,“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沈府里面装了多少人,你出生侯府你会不知道里面的乱七八糟,老夫还是算了,老夫还是喜欢在这个沈府,逍遥自在的很。” 江听岁想了想,也是,不过她又想,沈家的人愿意沈玄度独立出来吗? 谁想下一刻行竹酒回答了她的疑问。 “沈府那些人都不同意他出来住,不过呢,又还是同意的,”行竹差点把自己绕晕了,“同意,大概是因为眼前少了个争家产的人,不同意,无非就怕分家这件事给京城众人闹了笑话,怕别人说他们的不是罢了!” “想想,就觉得我的沈小子可真惨喽!”行竹摇头叹息,一副不愿再提的模样。 “结果他还养了个你这样的闲人。”一直安静听行竹说话的江听岁冷不丁出声。 “……”行竹这次直接被怼地站起身,他愤慨道,“什么叫闲人!老夫可是大有用处的,你这个无知小儿不要瞎说!” “明明就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江听岁冷哼。 “汝胡闹!”行竹指着她道。 “不然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处?”江听岁觉得站桩时跟他聊天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能减轻她的痛苦。 既然能减轻,那为什么不能让这样的快乐多来点呢? “什么用处?”行竹来回打转,正在想用什么来证明他的用处,结果眼睛瞟到石桌上的一炷香,他笑了。 “当然是这个用处啦!”行竹用手扇烟,却又不让香的烟灭掉,只是减缓了它燃烧的速度。 结果一不小心扇灭了。 “哎呀,不好意思。”行竹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他笑着重新点燃香,朝江听岁道,“三小姐坚持啊,这香它时好时坏的,老夫也不懂。” 江听岁目光含火,她看着行竹在她面前,对着那炷香为所欲为,自己却又不能动。 “老头,你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 循着声音,行竹与江听岁纷纷抬头往房梁上。 房梁上,萧无欢右手拿着一壶酒,左手勾搭着宋提刑,一边嫌弃一边摇了摇头,似是对行竹所作所为的不耻。 行竹不怕,他指着房梁上二人道:“有本事你们下来!” “下来干嘛?”萧无欢懒散地坐着,一片风流尽显,“本王是来找沈玄度喝酒的,不是来找你的。” “老头,你要是无聊,就去喂喂鸡、逗逗鹦鹉什么的,绝对比你在这守着强。”萧无欢真诚建议,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嘛,而且还是你衣食父母的小姑娘。 这如果让沈玄度知道了,那你可不就惨了。 很明显,行竹老头暂时还没有这样的觉悟。 “老夫就要在这守着三小姐。”行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三小姐练武如此用功,老夫……老夫是个见证人,不能离开的。” 这话说的,跟之前的他大相径庭,江听岁唇角略微抽搐。 几人正唇舌讨伐,外头,沈玄度已经回来,他耳力极好,一进门就听见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他顿了顿,心想自己院子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走进一看,他明白了。 如此一对比,除了江听岁,其他几个就像来看戏的,真热闹呢。 “沈家小二!”萧无欢第一个发现沈玄度,他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道,“一起喝酒啊!” 沈玄度揉了揉眉眼,无奈道:“你下来。” 整天上别人房梁算怎么回事。 “高处不胜寒!”萧无欢说完这句话,就拉着腿软的不行的宋提刑飞下来。 不得不说,宋提刑真是个受苦受累的,偏偏萧无欢还乐此不彼,什么好事流氓事都要拉上他。 而等他们下来后,一炷香总算燃尽了。 江听岁缓慢放下手,正准备挪动脚步,一个人快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扶着我。” 她抬头暼了一眼,是沈玄度。 江听岁不想动,她是真的不想动,可碍于现场有这么多人在,她也不能真趴在沈玄度身上。 于是动了动脚踝。 沈玄度察觉到她的意图,眼尾染上笑,他道:“不想动?” “这是你说的。”江听岁死要面子活受罪。 “嗯。”沈玄度轻笑,突然弯腰一把抱起她。 这吓得江听岁连忙抓住他胳膊,反应过来后眨了眨眼,心满意足地笑了。 对,她还真是不想动,那可怎么办,她死要面子不敢往他身上趴,那就他行动呗。 沈玄度在一众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将江听岁放在院里放置好的躺椅上,躺椅的弧度适中,江听岁很满意。 萧无欢一手勾在行竹肩上:“老头,看见没,你惨了!” 行竹哆嗦着身子,悲嘁嘁道:“端王,你王府还缺人手吗?” 萧无欢听后仰头大笑。 沈玄度又去给江听岁倒了一杯水,蹲下身递到她面前。 这是一个与她平等的对视,同时也是一个甘居于下的姿态。 当事人不明了,他们可是看的明明白白,反正沈玄度是栽了。 江听岁仰头一饮而尽,练完后她确实很渴,沈玄度的这杯水来的真及时。 “还要吗?”沈玄度起身还准备去倒,被江听岁制止,“不用了,不渴了。” 沈玄度点点头,将杯子重新放在石桌上,他又跟上回一样,在江听岁练完后给她揉腿。 完全不顾现场有没有人在。 或者说他压根也不在意。 更何况他一进门都没怎么和其他人寒暄,而是直奔江听岁那里。也没说自己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好的或不好的情绪。 萧无欢看着眼前的情景,倏尔躺在宋提刑怀里,一手攥着胸口的衣襟,心痛道:“宋提刑,本王心梗。” 宋提刑的眼睛往他脸上瞟,小心道:“请……请郎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九章:永宁侯怒斥江听岁 约莫等黄昏至,江听岁就回去了。 沈玄度说要送她,把准备和他喝酒的萧无欢丢在身后。 萧无欢气得在门口大喊:“你、我……本王可是端王,你敢抛下本王?” 然而沈玄度已经走远了。 暮色染长街,夕阳铺满了摊贩,江听岁缓慢走着,沈玄度就放缓速度跟着。 他今日话不多,想必在沈府受了什么沮丧,但男子从不将难过流于表面,任别人也无法猜测一二。 到了永宁侯府不远处,江听岁与他告别。 “沈将军,请留步。”江听岁转身道,“今日谢谢了。” 沈玄度抬头:“三小姐不必客气。” 这敷衍话说的,江听岁胸口莫名生出一口闷气,眼看天色渐晚,她稍稍朝他点头后往永宁侯府大门走。 等江听岁走远了,沈玄度低头垂眸看着手中一直握着没送出的平安符,想着,下回再送。 江听岁回府后,还没喝上两口热乎茶,就被冬枳拉走。 暮色四合,算是彻底黑下来。 “小姐,出事了出事了!”冬枳慌忙拉着她往正厅走。 “什么事?”江听岁见她这么急,应该是什么大事。 冬枳这会儿也不紧张了,语速快得很:“大小姐说你和韩先生苟合,说你们有一腿!” “这……这完全就是胡扯吗!”冬枳气得脏词都从嘴里蹦出来。 当冬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江云初正在正厅和侯爷极力言说韩先生和自家大小姐有一腿,还说什么一起喝茶。 不捎片刻便到正厅,说实话江听岁听完冬枳说的话还有些不可置信,江云初传她和韩商陆的谣言,她倒是做得出来。 永宁侯一见到江听岁过来便厉声道:“跪下!” 正厅里就那么几个人,目光全都一拥而至放在她身上。 江听岁目光冷似铁,无论什么时候,永宁侯从来不会是相信她的那一个人,那她又何必遵守这礼仪。 “我做错了什么?”江听岁的身体挺的笔直,喊他,“爹爹。”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永宁侯一脸悔不当初,“我告诉你要尊师重道,尊重韩先生,你呢,你竟敢玷污他的名声!” 江听岁暼了一眼坐在永宁侯身边的韩商陆,他正端起一杯茶沉默喝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顶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却又以旁观者的姿态来看戏。 “韩先生。”江听岁把先生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敢问韩先生,我可有玷污你的名声?” 刚喝完一口茶的韩商陆假装才听到她说话,一脸不解地抬起头来。 “当着大家的面,韩先生可要仔细斟酌。”江听岁看着他的目光渐渐泛冷。 韩商陆轻咳了一声,他正要开口说话,来一场他的个人秀,奈何还没开口就被别人抢了去。 “韩先生,你不用怕,这里有我爹爹给你撑腰,我妹妹若是做了什么有损你名声的事,你大可以说出来!”江云初率先开口。 “……”韩商陆有些不悦,这个女的怎么老是抢先他一步,惹得他从坐下来那一刻,一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往外蹦过。 “若说有损名声,”江听岁看着江云初伪装的笑容,“有损韩商陆名声的是你才对!是你弄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身上,一箭双雕,毁了我又毁了他韩商陆!” “对!她说的对!”韩商陆逮着机会立马插进去,他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结果他刚说一句,就又被女人的声音淹没了。 “三妹妹,谁敢冤枉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如今是待定的豫王妃,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有理由。”江云初说完,掩面似要哭出来。 她故意点名豫王妃这个身份,是为何?江听岁冷笑,上次她就是借着豫王的声威不让给花氏未生的孩子建院子,永宁侯若再听到她借着豫王妃这个身份,恐怕心头不悦。 果然,永宁侯深深蹙眉,眸中似有不悦,甚至是厌烦,“好了,方才韩先生同意你说的话,就说明你们没什么关系,你姐姐也只是关心你,怕你误入歧途。” “既然现在事情说清楚了,那就算了。”永宁侯揉了揉酸胀的眉眼,听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真的是颇为头疼。 “怕我误入歧途?”江听岁觉得这句话从永宁侯说出来简直是荒唐、可笑,“凭什么这么算了,姐姐安了这么大一个罪名在我身上,摆明了是让我在侯府过不下去……” “够了!”江听岁话还没说完,永宁侯突然盛怒,他盯着江听岁,脸色涨红,“你还想怎么样?让你姐姐再去祠堂跪着?你冤枉她一次,她错怪你一次,扯平了的事就别再拿出来说,这新年还过不过的!” 江听岁抿着嘴:“女儿只想讨一个公道。” “话都让你说尽了,你还想说什么?”永宁侯指着她,“次次都是你,府里哪回闹事不是因为你,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讨公道,你冤枉你姐姐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她的公道去哪讨?哪凉快哪待着去!” 永宁侯一口气说完,他喘着微气,明显还在动怒。 江云初笑脸相迎走过去,替他顺了顺背:“爹爹,女儿不委屈,您心里明白就好。” “别怕,有爹在。”永宁侯安慰她,与她寒暄几句后,就称年纪大了,得早早回去休息。 江云初立马笑道:“那女儿送爹爹回去。” 说完,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 正厅立马安静下来,韩商陆没了嬉皮笑脸,他望着站在原地的江听岁,见她抿着嘴,不发一言,消瘦的身子依旧站的笔直,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落魄。 高堂点着两盏烛火,惺忪潦倒。江听岁盯着那两盏烛火,目光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她用舌尖抵了抵下牙缝,忽而长长呼出一口气,似在努力控制住情绪,而眼角却还是泛出泪花。 似若有,状若无。 片刻后,江听岁沉默地转身,迎着黑夜离开。 身后,冬枳小心翼翼跟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章:弃婴 走了一会儿,江听岁突然停下,也不转身,朝身后的冬枳道:“冬枳,你先回去。” “小姐……”冬枳挣扎着想要上前。 今日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若不在身边,那小姐岂不是更难过了。 “我没事,你回去之后记得给大将军拿点吃的。”江听岁淡淡吩咐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临走不忘说一句,“别跟过来。” 冬枳刚抬起的手又默默放下,她依依不舍的看着江听岁离去的方向,两手绞在一起纠结了一下,不敢不听江听岁的话,一步步离开。 正厅外,韩商陆犯愁般摸了摸后脑勺,这侯府深院的事,他不管不啊。可现在伤心的是他的雇主,该怎么办? 韩商陆左看看,右看看,抬脚轻松下了台阶,追着某人走去。 湖心亭。 是裹携在黑夜里的一抹红。 江听岁坐在石凳上,石凳凉得透人,她却没什么感觉,毕竟石凳也是能捂热乎的。 耳边风声阵阵,细看,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携着潮意而来,又仓皇而退。 她手中把玩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就这么拿在手里,上下颠倒,也不喝。 倏尔,江听岁抬起头看向幽幽大湖,眼底的疑虑一点点拨开,重新恢复清明。 她勾唇轻笑,眼尾的殷红退却,不甚在意。 湖心亭长廊几里外,韩商陆眯着眼努力看清她脸上的神色,奈何天太黑,他不管是睁大眼还是眯眼,都无法瞧个清楚。 只能看见黑夜隐隐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一缕风带起肩上的秀发,她头微微偏着,侧漏出身上一点点随性。 韩商陆犯了愁,小美人这到底是开心呢还是难过呢? 不懂,但借杯茶喝也未尝不可。 湖风泛滥,江听岁拨过鬓边的几缕碎发,她在想今晚的事。 依照永宁侯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无非是说她冤枉了江云初,所以今日就算她受了委屈也百口莫辩,人心已经被江云初给拉拢过去了。 至于说她冤枉了江云初,大概就是她给永宁侯看的那些摆在明面上的证据,全部都被江云初荒唐可笑的说辞给推翻了。 而且现在看来,永宁侯似乎很相信江云初,认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切都只不过是她挑拨离间罢了。 但永宁侯也不是个头昏眼花之人,怎地在江云初那里就那么好骗? 轻易几句,掉几滴眼泪就给哄过去了? 江听岁冷笑,无非是他心里那杆秤,自始至终倾向的都是江云初。 所以就算她无论怎么将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也只会当睁眼瞎。 耳边是清脆的一声响,江听岁猛地抬头,从中抽离思绪,她看着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的韩商陆,顿时无语。 “你来这干什么?” 江听岁没好气。 韩商陆在正厅上的所作所为,虽说没什么不对,但也称不上君子所为。 韩商陆将一只胳膊搭在石桌上,歪头瞧她,盯了她一会儿,半晌才道:“你哭了?” “……”江听岁眨了眨眼睛,朝他吼道,“哭什么!这风有多大你没看见吗?” 她为什么要哭,为了那些破人那点破事,她哭个屁啊。 “也是。”韩商陆抬头瞧了眼阴风,“没事你来这干嘛,生怕冻不死人!要我说,你就该找个有碳炉的地方,这样咱俩还能热热乎乎的聊天。” 江听岁想也没想就将琉璃杯砸他身上,被韩商陆灵活的躲开。 他抬头,看了眼怒目圆睁的江听岁,终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弯起嘴角,笑的贱贱的,“美……雇主,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 韩商陆抬脚缓慢靠近,嘴里继续念叨:“我给你赔罪。你说,你想要那母夜叉怎么样,我去做!” 江听岁愣了愣,半晌,她抬起头来,问他:“母夜叉?” 他称江云初为母夜叉? 韩商陆仔细观察她的变化,见她此刻心情还不错,便逮着机会在她身边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倒一边说:“可不是,她不就是那母夜叉。” “你是不是对母夜叉有什么误解?”江听岁笑了,“我那姐表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跟母夜叉有什么关系?” 江听岁绝对不是在帮江云初说话,纯粹只是想知道韩商陆为什么这样称呼她。 “你是没见过,我可见过。”韩商陆酌了一小口茶,这才道,“乱葬岗那种地方我常去,知道碰见了什么吗?” 江听岁眉眼猛地一跳,“碰见什么?” 韩商陆看了眼四周,忽而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一个弃婴。” 仿佛是追溯到了答案,江听岁心口突突跳起,她追着问:“然后呢?” “然后呀……”韩商陆吊足了江听岁的胃口,结果陡然一转,“想听吗?拿钱来,一百两黄金,不多不少,我就告诉你!” 果真是他韩商陆的作风,江听岁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想说。 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其实有个可能,那个弃婴没有死。若是死了,他大可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那个弃婴是母夜叉的孩子。”韩商陆意味深长地暼她一眼,他已经算是破例了,不能再多说一句了。 “我知道。”江听岁还在想弃婴到底有没有死,她猛然凑近韩商陆,攥住他正要抬起的茶杯,连同他的手也握上了几分。 韩商陆骤然停下,如临大敌。 “我就问一句,那弃婴现在是死是活?”江听岁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放过。 凑近看,才发现她眼睛很漂亮,睫毛如羽扇,韩商陆难得眼神飘忽了会儿,他抿着嘴角,片刻后撇过头,撒开茶杯,双手环在一起,不去看她:“我不知道!” 有些耍无赖的意味。 大抵就是任你怎么问,反正我就是不开口。 江听岁缓缓坐直身子,没关系,反正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韩商陆这人精明也精明,笨也笨,有些情绪藏不住,有些情绪却能藏的很深。 那个弃婴,没死。 这是她最后得出来的结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一章:半夜溜进江云初房间 “聚擅堂的人都跟你一样吗?”江听岁突然换了个话题。 韩商陆转过头,认真道:“他们没我帅。” “……”江听岁舔了下后槽牙,很想把他丢进大湖里。算了,他既然想打马虎眼,她也不能强求他说出来。 本来她打听聚擅堂的事就不对,何必再去为难他一个打工人。 不过她很好奇一个问题,因而她也问了出来。 “为什么你一个守门人,还能出来做事?”任何一种职位,绝不可能像他这样说变就变。 韩商陆眯起他好看的狐狸眼,笑道:“你猜!” 江听岁随即起身,转身就想走,猜什么猜,整个从头到尾都在跟她打哑谜,有哪一句话说到点子上去了。 “哎,别走啊!”韩商陆囫囵喝下最后一口茶,倒扣,将它摆在规整的杯具盘中,擦了一下嘴,连忙跟上她。 “三小姐吹完了风,这会儿是不是要去求雨啊?”韩商陆在她身旁调笑道。 江听岁伸手抚了抚眉眼,颇为头疼。 “你别跟着我。”江听岁快步走出长廊,虽快,步伐却稳健,仪态万丈。 韩商陆不动声色看了眼,眯着眼笑道:“去哪?” “去会会母夜叉。”江听岁气势汹汹。 她跟江云初一早就撕破脸皮,如今还能在明面上欢声笑语,除了家族的血缘缠着,剩下的全是千疮百孔。 既然如此,何不破个明明白白。 今日永宁侯非要扯破她留在侯府最后的希望,那么这个家,她要与不要,保与不保,又有何区别。 “带上我呗!”韩商陆没有丝毫意外,“上能上刀山,下能下火海,连递刀都不需要,单手解决。” 杀一个人而已,小问题。 韩商陆动了动手腕。 去江云初的院子要不了多长时间,不一会儿就到了。 只是在进门之前,江听岁让韩商陆留在外面。 “别啊,老子我来都来了,你让我在外面吹冷风?”韩商陆非常不愿意配合。 想要韩商陆老老实实待在外面是不可能的,江听岁左思右想,也赶不走这条跟屁虫,她倏尔想起什么,低头往怀里掏。 最后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江听岁将黑色的面罩丢到他怀里,道:“有点小,但够用。” 韩商陆连忙伸手接过,嫌弃地看了一眼,脸色颇为难看,“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韩商陆还需要带这种破玩意? “你不带就别想进去。”江听岁冷声道。 “带!”韩商陆折服了,“我带还不行吗?” 说着,韩商陆不情愿把面罩带上。 此时江云初已经入睡,丫鬟在外间睡着,似乎睡得很熟。 韩商陆在纸窗上戳出一个洞来,抬起一只眼往里边看了看,跟变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在戳出的洞口边。 那小筒放出一种异味烟,韩商陆在放的时候,另一只手直接了当的捂住江听岁的口鼻,眼睛盯着里面。 他已经不用捂,毕竟像他这样神通广大的人屏息就可以了。 没过一会儿,他收起装着异味香的小筒,带着江听岁远离了几里。 “等等,等那丫鬟睡死了,咱们就进去。” 江听岁颇为不解:“你怕她干嘛?” 韩商陆:“我这不是给你减少麻烦吗!” 可她还真不叫个麻烦,江听岁在韩商陆几欲要喷火的眼神下,默默将话吞进肚子里。 等了一会儿,两人走进去,外间的丫鬟睡得死死的,连个翻身都不曾有。 韩商陆大摇大摆走进里间,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帐,看见江云初的轮廓。 江听岁从他身后走过来,转头看向他:“所以你是把她一起迷晕了?” 韩商陆转了转脖子,满不在乎:“那你现在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吗?” “把她丢到乱葬岗,或者丢到哪个男人的床上,再或者送到青楼,随便你!”韩商陆转头望着她,眼里透着认真。 江听岁走到床边,掀开纱帐,看着她静静道:“她的罪孽这样又怎能消平,无非是给她讨了个快活。” 韩商陆咂咂嘴,没想到她也这么狠,“那你想怎么办?” “你不觉得,跟她斗智斗勇更好玩吗?”江听岁转头看向韩商陆。 “……不觉得。”韩商陆很直接,“我更喜欢一刀封喉。” 此后什么秘密什么肮脏,全都带到地狱里,要算账也是找阎罗王算账,与他有何干系。 可江听岁不能这么做,她若是这么做了,牵扯的事和人那可就太多了,这也是江云初能傍身到现在的理由。 不过,她来她这里也不是为了吵架的,江云初这里定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早就想来了。 上次去看容氏,发现容氏发疯的缘由除了她自身外,并没有那么简单。 直到冬枳和她说江云初这几日去容氏那里去的急,她才想明白。 江云初每月有几日总是会到容氏那里的,去哪里干什么呢?每次没有待上很长时间,很快就走。 江听岁猜她是去送慢性药的。 一开始容氏的疯是断断续续,可后来,容氏的疯俨然成了一种病,任凭侯府找什么大夫、郎中,都无济于补。 想着,江听岁将手缓慢往江云初枕头处伸,手伸到一半,她停下来,情真意切的问韩商陆:“她真不会醒?” 韩商陆:“当然不会,有谁能逃得过我特制的迷迭香。” 那就行,江听岁继续摸索,临了还吩咐韩商陆也不要闲下来,帮她去找找。 结果韩商陆还真答应了。 挺爽快。 江听岁见江云初枕头下除了藏了一把刀什么都没有,便起身走到其他地方。 韩商陆找东西自有一套手法,不一会儿便搜罗出各种玩意出来,他手里拿着这些东西,朝江听岁道:“没想到,她真是个狠心的种。”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哪是一个闺房女子应该有的。 江听岁见怪不怪,江云初是什么德性,她比他了解,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不对,等等…… 她看了一眼韩商陆手里拿的东西,竟然这些东西他找得出来,为何那些药,无处可寻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二章:勾栏 江云初不是不谨慎的人,可她把这些摆在明面上,就不怕永宁侯发现了会说? 还有慢性药,到底在哪里? 江听岁缓慢移动视线,最后将目光重新投放在床上。 其实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只是觉得没什么,现在来看,才发现很不对劲。 韩商陆跟着她的目光凑过去。 片刻后,他看见江听岁手指摩挲着被褥,将它翻了个边,便清楚的看见被褥的边角处,多用针线围了一个圈,像是刻意的。 江听岁不动声色摸了摸那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是纸张。她又摸了摸,里面应该是粉末。 江听岁抬头看向韩商陆:“有什么办法能取出这个东西,又不让她发现?” 韩商陆目光在她脸上停顿良久,最后俯身走过去。 …… 次日。 医馆。 鹤发枯颜的老者盯着信纸上那一点点粉末瞧了瞧,最后朝江听岁道:“姑娘,此药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细究下来,老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着,老者将那一点粉末用信纸包好,朝她道:“若是姑娘信任老夫,可以给老夫几日时间,等老夫研究出来后,再给姑娘一个答复。” 江听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面不改色的起身,朝老者微微行了个礼,道:“那就谢过先生了。” 老者站起身回礼。 离开医馆,江听岁并没有把慢性药带走,她抬头看了眼医馆上方的匾额,心想自己没有擅自行动把慢性药公之于众,否则江云初反咬一口,她可真就说不清了。 街口干什么的都有,江听岁如今不便久留,她快步掉转头回去。 可又想到什么,江听岁突然顿了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路过前世待过的勾栏时,江听岁眯着眼停下,倒不是她刻意要停下,只是门口发生了一出好戏,而某个人她又恰好认识。 “呸,小贱蹄子!你哪来的胆子,敢勾引我男人!”身着富贵的妇人不顾礼仪蹲在地上,粗鲁地拽起地上躺着的人,她额头已经出血,眼下被妇人狠狠一把拽起,面上痛苦不堪。 看戏的围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江听岁走过去,挑了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看她一眼,是个美人,便乐滋滋和她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咱们京城里有个王府,府里富得流油那位,你可知?” 江听岁蹙着眉,点了点头,道:“略有耳闻。” “就是他!”那人来了兴趣,“眼下这个妇人就是王富贵的夫人,你也知道,王富贵是个不省心的,看见长得好看的就想去勾搭一番,人嘛,富起来肚皮里就光想着下半身的事了。” “然后呢?” 那人笑道:“可偏偏他夫人是个母老虎,之前王富贵偷偷藏在府里的小情人,都被她给整死了,你说狠不狠?眼前这个,是王富贵在勾栏里听戏时碰到的,连打杂的都不放过,非要招惹两手。这不,被他夫人逮个正着,相公打不得,不得把地下那个往死里打!” 说完,那人摇了摇头,过新年的还能闹出这种事,真不让人省心。 江听岁深深看地上被打的人一眼,眸里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转身离去。 王富贵的夫人还在打,而王富贵却怂怂地躲到勾栏里不肯出来。虽说不出来,却还是叫人家好吃好喝的供着,肚皮滚了一圈又一圈,照吃不误。 直到…… 雅间被人暴力踹开。 王富贵被吓得直接站起来,一手胡乱指着:“谁!谁!” 门前,蒙着面罩的一娇小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剑,直直指着他。 王富贵哪晓得半天闯出个人喽,这京城里哪有人敢惹他啊,连忙双手合十,笑得好生贱。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看你中庭发黑,命不久矣。” 说话的是江听岁,虽只露出一只眼睛,但有心人在此,定能一眼认出。 那王富贵是个欺软怕硬的,一听这话差点吓得尿裤子,他在心里叫苦连天,嘴里还是苦涩道:“女侠饶命啊……女侠……你要啥,我王富贵别的没有,银两一大堆!” “别废话!”江听岁眉间隐隐不悦,“外面的可是你夫人?” 王富贵愣怔了一会儿,立马点头:“是。” “叫她走!”江听岁道。 “……就……就这?”王富贵似乎不敢相信事情竟这么简单,前后他都以为这位美人是来杀他的。 刚才他还心想着自己以前哪笔风流债没处理干净,被她逮了个正着呢。 “我立马去!”王富贵曲起一条腿站起来,见江听岁没反应,又抬起另一条腿站起来,“我现在就去!” 说着,王富贵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而屋里剩的其他几个美人,也靠着墙缓慢挪了出去。 江听岁双手环胸,朝桌上暼了一眼,“混账!” 门大开,江听岁拿着剑离开,因为是在二楼的雅间,她立马下一楼去。 一楼处,摆着几张桌子,可因为大家都去看戏了,因而待在桌边的客人很少。江听岁拿着剑经过一张桌子前,把剑重新放回桌上,小声说了句:“谢了!” 桌边坐着的男人余光暼了她一眼,没说话,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目光又放回剑上,上面没沾一滴血。 “倒是大胆。” 他说。 江听岁出了门,扯下面罩,见看戏的人都散了,地上匍匐着个惨兮兮的打杂人,正被另外一个打杂人架着往后院走。 旁边有看戏的说:“王富贵又被他夫人揪着耳朵离开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江听岁正抬脚准备离开,可转念一想,她还是想问问,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想着,她转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 有下人正在东翻西倒的找药,她们这里有一些药总归是要时常备着的,即使自己银子不多,但这些东西要买。 “你等等!”她看着躲在角落无声哭泣的伙伴道。 她伙伴也是惨,从侯府被送到这来,日子过得天差地别,想必心里不好受。 她正要在安慰她几句,结果发现角落里的人停止了哭泣。 貌似她还听见了一声:“……小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三章:西域毒药 “小姐!”角落里蹲着的人在看见站在门口边的江听岁后,两手并做两脚,快速爬行到她身边,哭道,“小姐,你带我走。” “杨柳。”江听岁看着她,心里莫名生出一番别的意味来。 那日她让江云衍把杨柳领回去,就是看在她之前没有刻意伤害过她,虽也没帮过她,她只当杨柳那是在自保,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小姐,奴婢受不了了,这里好苦啊!”杨柳抓着她的裤腿,一边哭一边叫苦,“嬷嬷……嬷嬷总是打我,自从公子让嬷嬷好好关照奴婢后,奴婢天天过得生不如死!” 公子?江听岁听到敏感字眼,她蹲下身,问她:“你说的谁?公子是谁?”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那个答案。 “是……”杨柳抽噎了一下,有点不敢说出口,只要她一想到公子那日跟她说的话,她就不寒而栗。 江听岁逼近她:“你说。” “是小侯爷!”杨柳低下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未来的小侯爷!” 江听岁松开抓着她的手,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哥哥为什么这么做? “小姐,你救奴婢出去,奴婢是真的不想在这里了!”杨柳见她要起来,又立马抓住她的裤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下想起来,好像只有小姐对她最好了,那日公子对她说:“你让岁岁受了伤害,我就让你受一辈子伤害。这一辈子,你就待在这里好好打杂,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全看你的命数。” 她乞求公子不要这么对她。 谁想公子转身要嬷嬷好好关照她,嬷嬷收了公子的银两,自然会好好关照她。 这哪是看她命数如何啊,公子这分明就是想让她生不如死。 旁边的下人似被吓坏了,手里拿着刚找出来的药瓶,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我不能救你出去。”江听岁往后退一步,看着她,“江云衍把你送到这里来并没有错,你犯的错,侯府留不得你,大夫人那边更不会要你。” 杨柳似是愣怔了一会儿,倏尔她跪在地上,不停地朝她磕头,嘴里念着:“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之前做的一切都不是奴婢所为,是芙蓉她告诉奴婢,说如果奴婢不跟着她一起做,她就去花氏那告发奴婢!” 说她蠢还是真蠢,江听岁叹息一声,她是大夫人那边送来的人,花氏怎敢随随便便动她。芙蓉糊弄她的话,她倒是一句不剩全听进去了。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带你回去。”江听岁冷目道,“杨柳,你若老老实实待在这,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端。” 今日王府的人过来,杨柳一个打杂的岂能随随便便进正院里去,又怎么会恰巧撞上王富贵的雅间,若说是阴差阳错,也未免太巧了。 “你好自为之。”江听岁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 身后杨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头深深埋在两手间,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那么做。 走出后院,江听岁缓了一会儿,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又哪来那么多善心给别人。倒是杨柳她说是江云衍让嬷嬷好好关照她,这句话,她始终存疑。 在她印象里,江云衍一直都是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若说他说出这等话,做出这等事,她定然是不信的。 哥哥对待身边的下人都好的不得了,他朗月清风,哪像是杨柳口中说的那种人。 想明白了,江听岁越发觉得杨柳是在说谎,她便没再管她,而是去她原本要去的地方。 这一来二去也到了晌午,江听岁顺理成章去了沈玄度那里。 一去那里,江听岁并没有跟往常一样练武,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物,摆在石桌上,让沈玄度看。 这是她偷偷拿出来的慢性药,除了给医馆的老者一点,她自己还带出了一点,就是以防万一。 反正想着沈将军见多识广,不如给他瞧一瞧,指不定能瞧出些什么来。 沈玄度凑近看了看,他对药理这些并不是很精通,所以对江听岁给他出的这个难题很是为难。 谁料行竹看见了,将酒壶放在一边,捧着纸封瞅了一眼,随后放下,一脸严肃地看着江听岁,问:“这毒药你从哪弄来的?” 很少看见行竹这么严肃的神情,江听岁不由认真起来,她将事情的经过由繁化简给两人讲了讲,随后道:“可有什么问题?” “有!有大问题!”行竹一拍大腿,看向沈玄度,“你当真不知?” 沈玄度眯眼,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西域的?” “对!”行竹又凑近瞧了瞧,确保自己刚才没有看走眼,“这是从西域出来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能致人疯癫。三小姐,你那个大姐是从哪弄来的这害人玩意?” “我不知道。”江听岁也很纳闷,她不懂江云初是怎么还跟西域扯上了联系。 前世她也没有听过任何江云初与西域有关的事。 “这药你还给谁看了?”沈玄度突然出声。 江听岁抬头:“医馆里的人。” 沈玄度眉头一蹙:“拿回来。” 若说西域的葡萄、琉璃杯什么的到了京城,大家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可毒药这种东西,一但发现是西域的,关系可就大了。 江听岁也瞬间明白过来,她赶忙站起身,朝沈玄度说了句今日就不练了,随后转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刚好与前面的来人不小心撞到了,江听岁看也没看,说了声抱歉后跌跌撞撞往前走。 见有人来,沈玄度不动声色地将毒药用纸封好,看着江听岁的背影消失,这才对前来的人笑道:“大哥。” 沈安鹤身着一件黑色狐裘,他长得高,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行竹看见他后默默转过身背对他,将脑袋默默缩着。 沈玄度暼了行竹一眼,没作声。 “安阳公主上府里送宴贴,见你不在,说是让我多送一份,你记得去。”说着,沈安鹤从怀里掏出一份请帖,“就是去吃吃玩玩,我不知道你不愿,可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人家公主的面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四章:沈安鹤 听到安阳公主这几个字,行竹抬了抬眸,他记得那五个美人就是从安阳府里出来的。 沈玄度不想接请帖,他踌躇一番,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去?” “没有。”沈安鹤把请帖丢在石桌上,“安阳公主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如今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你又是京城刚升起的将军星,她若告到老皇帝那儿,老皇帝一高兴就给你俩指婚,事情就更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玄度摸着那张请帖,将它攥在手中,半晌后他道:“我知道了。” “那行!”沈安鹤瞧他一眼,还没打算走,明显还有其他的事没说。 他囫囵一声,想了想,还是在沈玄度对面坐下来,“回沈府的事,你想好了没?” 怕他说不愿,沈安鹤又道:“那几个嘴碎的妇人你不用管,母亲也盼着你回来。” “就连……”沈安鹤暼了一眼装乌龟的行竹,道,“他也可以进去。” 行竹缩得更狠,仿佛沈安鹤是洪水猛兽。同时他还给沈玄度使眼色,沈小子你可别去啊,你若去了,那一院子的麻烦都等着你呢。 沈玄度没理行竹,顿了顿,他朝沈安鹤道:“我再考虑考虑。” “……行!”沈安鹤拿他这个死倔死倔的弟弟没办法,反正他话也说了,总不能让他跟在朝堂上和那一群唾沫文人一样对他骂街,他可是武将,文人那套使他身上也没用。 “这件事我不逼你。”沈安鹤抬起头,“那你跟我说说你跟那什么永宁侯府的三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行竹听见三小姐的名号,又是猛地一抬头。 “她身份特殊,你跟豫王抢什么女人?”沈安鹤一说到这就来气,“你是嫌命长,还是嫌活得太苦了?现在京城满大街谁不谈你和那个三小姐的事,你不出去听听人家都是怎么说你的?” 沈玄度撇下眼眸,毫不在意:“她不是豫王的人。” “行行行,她不是!”沈安鹤不甚心烦,“可人家不这么认为啊,就算你把京城谈论的风向给变了,可事实还摆在那,他豫王要是想娶那什么三小姐,不容易的很?” 沈玄度悄悄攥紧拳头,片刻后,他松开,舒了一口气,道:“大哥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走。” “……”沈安鹤梗了梗,“沈玄度我告诉你,你别不识好歹,你哥我费尽苦心、苦口婆心劝你这么久,不是让你赶我走的!” “她三小姐有什么好,噢……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这样的在京城一抓一大把,你何必苦苦执着于她?再说她有跟你说她喜欢你吗?没有!” 沈安鹤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 “一只鸟也是鸟,一群鸟也是鸟,玄度你听我一句劝,现在还不是你跟豫王对着干的时候……” 还没说完,沈玄度起身,朝门边挥了挥手,不一会儿,走过来两个下人,一人抬着沈安鹤的一边,把他架了出去。 沈安鹤即使被架走也仍不放弃,一边瞪着脚一边指着沈玄度道:“你千万别做错事啊,豫王不是你能惹的!”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两位下人朝沈玄度鞠了一躬,表示事情已办完。 行竹转过头,不由说了句:“想不到人人称赞的沈大人竟如此嘴碎。” 沈玄度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 “聒噪!”行竹继续评价。 …… 江听岁拿着从医馆那里要回来的慢性药回府,刚回府没多久,冬枳就拿着貌似请帖的东西递到她手边。 “小姐。” 凑近了,江听岁仔细瞧,没想到还真是请帖,她翘了翘睫毛,问冬枳:“谁送的?” “安阳公主。”冬枳答的有些恍惚。 “安阳公主?”江听岁嘴里重复一遍,不紧不慢拆开请帖,“府里其他人都送了?” “好像没有请二小姐。”冬枳道。 江听岁手上的动作一停,江仁欢? 她对安阳公主的记忆不多,只知道她刁蛮任性,被宠的无法无天,实在称不上是一位好公主。 前世的安阳公主在老皇帝死后,光鲜日子并没有过多少,而是被她的驸马一剑刺死,半生恩宠全成空。 江听岁把请帖拆开瞧了一眼后,随后放到一边,没说话。 冬枳摸不着小姐什么想法,便问:“小姐去不去?” “去。”江听岁盯着某一处。 皇宫,虽是她避之不及的地方,但该来的总要来。 她眼下居于侯府,尚且没什么大恩大怨,若是跟皇宫里的人或事扯上关系,指定得有一段血雨腥风。 “什么时候去?”江听岁刚才没看清楚。 冬枳记得来的人跟她说过时间,便道:“三日后。” …… 三日后。 新雨初下。 前几日江听岁都规规矩矩的在府里待着,除了下午去沈玄度那里练站桩,也就没别的事了。 江仁欢的脸一直好不了,仍在不停的请郎中。 至于江云初,慢性药那件事她不敢乱来,还得做足了证据。 今日要去安阳公主那里做客,江听岁也说不好是该打扮还是不该,冬枳问她穿什么衣裳,她想了想,说一切如常。 既不是去争奇斗艳,就如往常一般。 冬枳想说什么,可在看到江听岁那张脸后,默默闭上嘴。 她家小姐长的娉婷秀雅,即使不装扮一番也能艳压群芳。 知道江听我也去,所以江云衍一早就在她院外等待。 等江听岁出来。 “哥哥何必在这里等,天冷,不如去马车里待着。”江听岁出来后看见江云衍着实愣了一下。 看见他,她猛地想起杨柳说的话,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 江云衍得体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今日你同我坐一辆马车。”江云衍走在她身旁,道,“云初先走了。” 江听岁意外地挑了挑眉,刚好,反正她也不想见江云初。 走到侯府大门时,看到往外走的韩商陆,江云衍便停下来,朝他微微颔首:“韩先生。” 算是把礼数做足了。 韩商陆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嗯。” 随后又看向江听岁,眼里的意味慢慢不明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五章:定然是不嫁的 江听岁眼里有警告的意味,脸上却笑着,也喊了一声:“韩先生。” 韩商陆眯起眼,心想这丫头倒是够胆,点了点头,随后离去。 “走。”江云衍拉着她出府。 眼下正在下小雨,江云衍从风雨那里接过伞,撑起来打在自己和江听岁头上,往她那里偏。 等到了马车前,先是扶着她上车,方才把伞收起,递给风雨,也跟着上了车。 从侯府到皇宫有一段距离,江云衍进来后看见明显没睡好的江听岁,将毛毯搁在她腿上,细细裹着,道:“岁岁若是没睡好,可以再睡一会儿。” 江听岁诧异地看着江云衍的动作,半晌后接受他这一份好意,抬起头笑道:“只恐动静大,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 江云衍笑笑没说话,马车上够宽敞,有一个小桌案,上面摆着茶壶,他沏了一杯茶,递到江听岁面前,莞尔道:“既然睡不着,那就先喝杯茶。” 茶水清香,沁人心脾,闻着茶水的香味,江听岁又精神不少,她接过茶杯,小酌一口,还没放下茶杯,就听江云衍状若无意的问她。 “你和豫王的婚约……”江云衍接过她的茶杯放下,抬起头道,“岁岁是怎么想的?” 他问这话时,有自己察觉不到的紧张,搁在茶杯上的手指骨泛白,骨节凸起,好一会儿,才放下。 江听岁一愣,没想到江云衍会问这事,她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岁岁若是不想说,就不说。”江云衍十分理解的宽慰道。 “倒也不是。”江听岁听他这么说,倏尔一笑,“方才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婚约,也只是京城人的猜测,爹爹和豫王的片面之词,他们若是想改,也改得了。” “至于我嘛……”江听岁顿了顿。 她对面的江云衍悄悄把放在膝盖处的双手攥紧。 “定然是不嫁的。”江听岁淡淡道。 世上方法千千万万种,她就不信没有一种能逃脱这门婚约。 马车平缓前进,江听岁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凉风裹着细雨涌进来,她很快放下帘子,转过身去。 一抬头,发现江云衍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眼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岁岁放心,”江云衍看着她道,“你若不想嫁,就没人逼得了你。” 他喝下一口茶,眼里是势在必得的狠气,藏的很深,无人知晓。 因为距离还有一段,江听岁很快就把早上的睡觉因子给逗弄出来,她两眼慢慢瞌上,头缓缓往前坠。 就在她的脑袋要摇摇坠地的时候,江云衍猛地向前,双手拖住她,换了个方向坐着,小心翼翼拉着她的头靠在自己头上,让她睡得更舒适一点。 桌案上的茶杯里有清冽的茶水,上面飘着零星的茶叶,江云衍盯着茶叶半晌,不声不响把眼睛合上。 …… 到了皇宫门前,江云衍叫醒还在入睡的江听岁,拉着她下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朱红的宫墙,高处不胜寒,砖瓦不留情。江听岁抬眼冷漠地走过,同江云衍规规矩矩进去。 安阳公主受宠,她的公主府也比平常人的要大要耀眼。路上,江云衍还在跟她说一些规矩,大体就是让她小心些行事,出了什么事就找他。 江听岁一一应下,至于她会不会记住,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都知道今日安阳公主宴请宾客,来的人也多。 安阳公主住的宫殿叫安阳阁,是老皇帝赐的,说是和她的名号是一起的。 前面有一个太监小吏在检查请帖,长得人五人六的。江云衍将请帖递过去时,小吏用他的鸡冠眼特意瞧了江云衍身后的江听岁一眼,没说话,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他的眼神也不躲闪,江听岁自然能感受到,只是让她诧异的是,她应该没惹到皇宫里的谁,怎么一个太监就敢用那种眼神看她。 不解,只能暂时将疑问压在心底。 此次来的人着实很多,王公贵族,京城里的贵胄富商,安阳公主都给请了过来。一些人即使不想去,看在她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公主的份上,走个过场还是要走的。 安阳公主也仗着宠爱,做什么都无法无天。 在这些人中,江听岁意外看到了沈玄度,沈玄度朝她微微颔首,算是同她打过招呼。 他身边还有一人,长得清秀俊雅,正带着审视的目光朝她看来。 江听岁猜不透他是沈玄度什么人,但因为在沈玄度身边,她就跟着打了个招呼。 但对方显然不想搭理她。 这把江听岁气的,默默转过头,连同沈玄度也不想搭理了。 沈玄度默默转过头,看向沈安鹤:“大哥,你干什么?” “什么什么?”沈安鹤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感叹一声天气还是这么冷,“我刚才眼神不好,没看见。” 沈玄度懒得搭理他。 沈安鹤反搭过来,眼神瞅着江听岁这边,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就是那个三小姐?长得却是可以,但也不至于非她不可啊!” 这几天,沈安鹤一有空就上他那喝茶,然后给他洗脑,顺便再给他介绍哪家姑娘不错,哪家姑娘值得深交。 沈玄度听得头疼,忙一转头,把沈安鹤丢在原地,自己去喝酒了。 沈安鹤看见连敷衍都不愿给他的沈玄度离去,清秀俊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旁边经过一人,看见他后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沈大人。 沈安鹤立马恢复得体笑容,轻声咳嗽一声,眼神瞟了眼四周,摆着大人的架子走开。 人还没到齐前,大家都没看见安阳公主这个人,江云衍到不在乎什么安阳公主,他从容不迫在一张矮桌前坐下,叫江听岁在他旁边的桌边坐下。 冬枳自从来了皇宫,愣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自家小姐去哪,她就老老实实跟在哪,一点小动作都不敢有。 江云衍身边的风雨比她好一点,但也好不大哪去。 坐下后,江听岁也不去管那些人,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待喝了解渴后,就无聊的坐在原位,哪都不想去。 此番,她可没打算闯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六章:安阳公主出难题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安阳公主终于肯姗姗来迟。 “各位久等了!” 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在座的诸位抬头看,江听岁放下茶杯,也跟着看过去。 就见屏风外走来一人,衣着华丽,金步摇晃近人眼里。 公主有一副好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已经有不少京城男儿在底下窃窃私语,说安阳公主的美貌,怕是京城第一美人都比不过。 那这京城第一美人是谁呢? 江听岁淡淡的朝安阳公主身边跟着的人看去,兰宛笑脸从容站在她旁边。 兰宛是京城第一美人这件事,大概是哪个茶楼酒肆里传出来的,后来见了真人,觉得这评价不为过,再说这兰宛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合情合理把她当成第一美人了。 而兰宛身边,跟的竟是江云初。 江云初最近在永宁侯那里得了不少夸赞,连带着脸上都荣光满面不少,此刻站在她的好姐妹兰宛身边,也是不相上下。 下面果然有人谈论她,纷纷询问这位姑娘是谁。 甚至有人还问到了江云衍头上。 江云衍淡淡暼那人一眼,不好不答,便道:“江云初。” 没说是永宁侯府的,也没说是他妹妹。 其他的看问的人自行猜测。 安阳公主先是同来人说了些客套话,最后就由大家在安阳阁里自行玩乐。 岂料这时有人发声:“自己玩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嘛!” 这话引得众人连声叫好。 安阳公主也是一笑,她看向身边的兰宛,问她:“宛儿妹妹,你觉得呢?” 兰宛瞟了眼外面,思绪似乎不在这,见安阳公主问,笑道:“安阳觉得好就好!” 安阳公主自然是知道兰宛在看什么,只不过她不说,反正她那个四哥哥会来的。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一起玩!”安阳公主朝众人道,“那准备玩什么?” 有人道:“作诗!” “作诗多没意思,换一个!”一个纨绔子弟出声,明显又是个被夫子逼狠的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江听岁觉得有些无聊,她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无意间看见江云初望向她时,眼里透出的,若有若无的嘲笑。 江听岁眉眼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念头。 在碰到安阳公主的眼神时,她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果然,下一秒,安阳公主叫停大家,道:“本公主说一个,作画如何?” 江听岁抿着嘴,深深看了江云初一眼。 江云衍搁在茶杯上的手微微一顿,他侧头看向江听岁,岂料江听岁朝他微微一笑。 冬枳在江听岁身后比她本人还急,她刚听到作画时就眉眼一跳,府里哪个人不知道三小姐作画不成,也就写字够看。 琴棋书画,小姐不会琴,也不会画。 冬枳可替江听岁着急了。 尽管下面有人抱怨,但安阳公主恍若未闻,直接一锤定音:“那就作画。” 说着,吩咐人拿来了纸笔墨,平常的山水画用这三样就够了。 江听岁看见宫里下人一个个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他们的矮桌上时,她总算明白了,这一场看似玩乐的比赛,就是在争对她。 “云初,兰宛,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俩一起参与。”安阳公主望着她俩,使了个眼色。 兰宛笑道:“听安阳的。” 她跟江云初两人笑容可掬的走到矮桌前,脸上都是势在必得的神色。 安阳公主看了眼众人,勾了勾嘴角,道:“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开始。” 每个人的桌上都铺了一张白纸,江云衍转头看江听岁一眼,眼里隐隐存着担忧,江听岁使了个眼神,让他放心。 如果作画放在前世这个时候,她确实不会,可能会在宴会上出个大丑。但她嫁给萧宴后,为了使自己更配得上他,学了作画。 在豫王府的时间可充足多了,她一闲下来就作画,大多是画的他。 后来发现他从来未喜欢过她,来她这的次数也扳指可数,便不止画他,身边的什么东西都画,没有的也画。 虽不算精,但也含糊的过去。 因而再次提笔,心中多了几分感慨。 她们想看她出丑,想让她在京城贵胄的面前掉面子,哪有那么容易。 江听岁拂起长袖,作画前先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突然,她鬼使神差朝沈玄度那看去。 沈玄度在她对面,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玄度抬头看去,结果他刚抬头,江听岁就立马低下头去,仿佛刚才偷看的人不是她。 沈玄度嘴角轻笑,原本对着这张白纸毫无头绪的他,莫名心里有了一副风景。 既然是作画,以防最后结果公正,安阳公主还特意请了宫中有名的画师过来,几位有名的画师都是给皇上作画的,也设学院,名声远扬。 当他们到场时,底下都开始窃窃私语,安阳公主明显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她身子斜斜靠在坐椅上,凤眼微微眯着,看了眼还剩半截的香,笑道:“大家可得抓紧时间了。” 冬枳原本还很担心自家小姐该怎么办,结果看见游刃有余的江听岁不慌不忙,画的还像那回事,她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放下了。 但有一些人可就烦了,大部分纨绔子弟从未学过画画,你让他们画,他们都没法动笔。 身后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凑在他家大魔王耳边轻声道:“公子,你若实在不会,画个花,画个草也是可以的。” “要你说!”大魔王转头瞪他一眼,似乎是想到什么,歪了歪嘴角,拿起笔在白纸上面洋洋洒洒画了只乌龟。 身后的小厮:“……” 俨然混世魔王的好伙伴。 女的要比男的从容,基本都能画上几笔,进行的还算顺利。 外面细雨梧桐,寒风凛凛。 青石板路上湿润了走路人的绣花鞋。 屋里碳火燃烧,纸墨飘香,很安静。 江听岁不慌不忙画着,偶尔抬头,偶尔低头细描,岁月恍若在这一刻安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七章:几位皇子也来凑热闹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 安阳公主站起身:“请大家停笔。” 不会画的依旧不会画,该画的也都画了,大家停笔,由最后一个次第将画纸给身旁的人,然后往上呈。 到江听岁这时,她从容不迫放下笔,拿起自己作的画,好心情的用手指在边角弹了一下,最后才放在一叠画上面,交给身边的江云衍。 江云衍原本没想到江听岁能画多好,但当他看见最上面放着的那张图时,着实震惊了一下。 片刻后,他倏尔一笑,将自己作的画放在江听岁的画上面,交给身旁的男子。 “有劳。”他轻声道。 话落,江云衍转头看向江听岁,眼里有细碎的笑意,他确实没想到他的岁岁深藏不露。 江听岁被他看得不知所以,猛然想起侯府的人都以为她不会画,便朝江云衍一笑,笑里有得意。 剩下的时间就是大师评画的时间,按照标准,抽出其中最差的十张和最好的十张。 再将最好的十张进行细分,依次给个名次。 下面便有人隐隐抱怨,这哪是宴会,分明就是场考试。 江听岁不动声色看了眼小声嘀咕的那人。很想说,你猜对了,就是场考试,而且还是场争对她的考试,你只是被拿来充数的。 在大师看画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互相交谈,有人还跑到别处那敬酒。 这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来玩的,有些人,分明就是带着诚意来拉拢和投靠的。 好像沈玄度旁边坐着的那位大人就挺忙的。 江听岁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猜到他是沈安鹤了。 能有这么好的人气,一是他是太子这边的人,二是凭借他在朝堂上的三寸不烂之舌。但这人偏生长了一副任人欺负的小白脸样,却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 在官场数载的浸淫中,变得更加沉稳,让那张清秀俊雅的脸多了分威严。 但骂街照样骂。 因而得了个沈泼妇的名号。 表面上大家都叫他沈大人,背地里,可都是沈泼妇沈泼妇的叫。 不过沈泼妇本人好像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这还是江听岁前世知道的事,现在想想,倒觉得有趣。 她在想,耳边讨论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江听岁正诧异,抬起头时才发现外边进来了几个人。 初看时江听岁没在意,反应过来后,江听岁猛地抬头往外望,双眼渐渐眯起。 今日吹得是什么风,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给请来了。 比起她的诧异,安阳公主本人也是一愣。她记得,她只请了四哥哥一人啊。怎么这太子……萧无欢也跟着过来了呢? 还不止他俩,两人跟携带家眷似的,太子萧清身边跟着赵嶙,萧无欢搂着宋提刑。 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愣。 隐隐有想跑路的架势。 “安阳,你这怎么这么热闹?”太子先发声,他生的俊雅,仪态大方,在京城公信力很高。 安阳公主反应过来,笑了笑,拖着裙子迎上去,道:“也就个小宴会,不成气候,太子哥哥你来这……” 安阳公主很希望她的太子哥哥只是来看一眼就走。 “既然这么热闹,本宫也要来参与参与。”太子笑道,转身往里走。 身后的赵嶙朝安阳公主点头,立马跟上。 安阳公主两手绞在一起,缓缓舒了一口气,望着走来的萧无欢,脸上的笑快要招架不住:“六哥哥,您来干什么的呀?” 萧无欢:“凑人头的。” 说着,手里握着一把耍帅用的玲珑扇就往里走。 他身后的宋提刑低着头,看都没看安阳公主一眼,默默跟在萧无欢身后,溜了进去。 “……”安阳公主挂起笑脸,看着最眼前人,“四哥,你为何来得这么慢?” 来得这么慢也就算了,还带来一群阎王,这不摆明了让她今日不好过吗? 萧宴淡淡道:“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不会碍着你什么。” 说完,就往里面走。 萧宴走后,后面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安阳公主已经没了招待的心情,自觉往旁边退一步,让两人进去。 外面还在下雨,屋前放了形形色色的油纸伞,她看了一眼,觉得真碍眼,可又无可奈何。 今日她做东道主,就是再不想去迎接那几位大佛,也得去。 想着,安阳公主迈着步子往回走。 萧无欢进来时,看见江听岁后,朝她挑了下眉,模样得意。 江听岁嘴角浅浅勾起,发觉端王真是个有趣的人。 萧宴进来时也看了她一眼,不过没什么意味,江听岁也不曾搭理他,他比同往日,似乎更加稳重,眼里的狼子野心得到了收敛。 并不是不存在,而是藏的更深。 待他走后,江听岁手指动了动,刚才萧宴的眼神,很有侵略性,像荒漠里的狼,令人发麻。 至于五皇子和三皇子,江听岁了解不多,只知他们最后在皇位的争夺战中,成了无辜的牺牲品,死于殿中。 至于未曾露面的二皇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得了天花病,死了。 几位皇子的来临令在座的都如坐针毡,几位大师纷纷站起来行礼,太子发声让他们请坐。 太子看了眼他们桌上的画,又问他们在做什么。 还是安阳公主出来解释给几位皇哥哥听,如此,几位皇哥哥才肯安静下来。 因为皇子到来,他们也不敢随便放声说话,只敢窃窃私语,就连安阳公主本人都收敛了几分。 兰宛在看见萧宴后,一双眼便只放在他身上,甚至在他们落座后,专门到他座前介绍自己。 萧宴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江听岁在一旁看的有趣,她觉得不应该啊,以兰家的势力,萧宴对她不该是这个态度的。 还没等她细细品味,作画的成果已经出来了。 其中最有名望的大师看了几位皇子一眼,拿着画吞吐了半天,才道:“几位皇子看看有什么争议?” “不用。”太子萧清出声,“大师来就好。” 得到回答,大师心安了一些,他先是呈现了几位画的不好的十张,十张里有九张是纨绔子弟的杰作,全是画的乱七八糟的。 不堪入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八章:江听岁是第一名 还有一张干脆是白纸。 大师愣了愣,特别友好的朝下面的众公子小姐道:“这张白纸是哪位的?” 语气真的算得上非常好了,江听岁握着茶杯,听到这语气莫名想笑。 “我!” 人群中一人站起身,迈着步子大刀阔步的走来。 底下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交白卷,还真敢! 那人走的无所谓,身子直挺,腰间配着把弯刀。 江听岁最先注意到那把刀,最后目光渐渐上移,看向那张脸,隐隐有些熟悉。 这人……江听岁猛地睁大眼,她想起来了,那天救杨柳时,她想也没想就抽走他放在客桌上的佩剑。 他也没拦着。 没想到今日能在这看见他。 身旁有人低声交耳,貌似在问:“他怎么回来了?” 江听岁留心去听。 旁人回答他:“他家老爷子病逝了,他能不回来吗?” “也是。”问的那人赞同的点了点头,“梁小公子在外飘荡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梁小公子? 江听岁在脑海里快速寻找这个人的信息,还没细想,被别人的声音打断思虑。 “梁黎川?”萧无欢斟了一杯茶,看着他笑道,“江湖那么大,你舍得回来了?” 梁黎川勾唇一笑:“端王不欢迎?” “欢迎欢迎!”萧无欢将斟的一杯茶递到他面前,“你回来了那就有的玩了!” 梁黎川接过茶杯,抬头一饮而尽。 “多谢!”他抱拳道。 随后拿着他那张白的不能再白的白纸回到座位上。 梁黎川?江听岁总算将她藏到脚底下的记忆给搬了出来。 梁家在京城也算家世显赫,主做生意起家,大公子一年到头都在海上飘,负责货物运输,京城里的人不敢随意惹梁家,若是惹了,那麻烦就大了。 你家货物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所以,梁黎川有如此底气,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伤他害他的人都得掂量掂量。 可梁黎川这个人,喜欢行走江湖,刀下挑战的人上百位,越挫越勇,两三年到头,好歹学了一身的本事。 这下,就更没人敢惹了。 眼下他回京,是因为他家祖父过世,他祖父一向疼爱他,他岂能不回来。 这次回来,他应该就没打算出去了,毕竟老爷子的临终遗言在那,他不敢不从。 江听岁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发现有一道强烈恶毒的目光朝她望来。 她循着那目光看去,没想到竟是江云初。 大概是没想到后十名没有她,心底失望又愤恨。 江听岁浅浅勾起嘴角,还特好心意的朝她挑眉,她现在心情大好,就喜欢看江云初看不惯她,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的面部表情。 比逗猫逗狗有趣多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在对望江云初的时候,也有不少目光投到她这里。 但江听岁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就是公布前十名的名次。 大师想了想,打算从后往前开始念。 第十名的是江云初的,她刚好卡在第十名,有那么点尴尬,但也收获了不少世家公子投来的目光。 江云初虽不满意她这个成绩,但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时,她信心大涨,比来时洋洋得意多了。 江云衍显山不露水,竟是第六名。 “哥哥,恭喜呀。”江听岁朝江云衍笑道。 江云衍宠溺的看了江听岁一眼,他没说他看到了江听岁的画作,比他更好。 不过他可以先将这个惊喜藏着。 身边难免有不少女子的目光暗戳戳往这边看,连带着江听岁都被议论,江听岁默默用袖子遮了半边脸。 哥哥名气大了,她笑着想。 说不定下个新年她都有嫂嫂了。 又念了两人的,还剩最后三人。 这第三位的画由大师呈在面前,先是将她的店夸赞了一番,最后又问是谁的? 坐在安阳公主身旁的兰宛起身,她笑容有些尴尬,因为她以为自己应该是第一名,这个第三名倒是给她了个措手不及。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笑容得体的走上去,目光先是一瞥剩下的两副画作,才笑着朝大师道:“多谢。” 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大师连连点头,看来京城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第二名是个小家闺秀,叫苏渔。 第二名过后,大家都在好奇第一名是谁,就连几位皇子也打起了精神,很想知道大师眼里的第一名,究竟有何不同。 大师就是大师,岂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呈起桌上最后一张画纸,展现在众人面前。 江听岁马马虎虎看了一眼,没在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盯着大师手里那副熟悉的画,有理由怀疑大师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冬枳兴奋的叫道:“小姐,是你!是你的画!” 声音太大,惹来众人纷纷注目。 “原来是小美人呀!”萧无欢握着一杯酒,朝江听岁的方向点了点。 江听岁微抿着嘴,脸上表情有点说不下去,反正不是什么好表情。 好似……她不是很想要这个第一名啊。 大师也往江听岁那里看去,这位小姐……他实在没什么印象。 “敢问大师,这副画好在哪!”江云初都快把手指陷进肉里,可她表面还要维持得体的笑容。 但她不甘,她不甘心,就算江听岁不是最后十名,也不可能是第一名,这与她想得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要提出异议,她要问大师,这幅画,到底好在哪! 大师看了江云初一眼,心里叹息一声,想这姑娘还是太年轻。 他指着手里这副画,开始详细说来。 画上大片大片的沙漠,乍一眼看去大气磅礴,黄沙弥漫在上空,烈日炎炎,看一眼都要被这天气环境窒息。 沈玄度看到时微微一愣,这种大漠,他看的太多了。 画上还有个男人,穿着甲胄,脸上有擦伤,胸口插了一支箭。他半跪在黄沙中,手中握着军旗,军旗插在沙漠里,露出了一半杆子。 旌旗随风飘扬,在这广阔无垠的荒漠中,显得渺小又伟大。 “这有什么不同?”兰宛也很是不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九章:豫王妃何须言谢 “你们仔细看。”大师道。 江云衍目光仿佛定在那上面,片刻后,他摇头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眼里似是宠溺似是赞赏。 “大师,你就别跟我们兜圈子了,有什么就直说。” 下面有一人实在猜不出来了,他看了一圈都没发现啥。 “一幅画,首先是体现在它的画工技巧上,”大师淡淡道,“这位小姐的画工技巧很明显就非常好。” “其次,便是它所要表达的含义。”大师拿起江听岁的那张画,“身处沙漠的人就如同死了半条命的人,但你们猜画里的这个人最后会死吗?他胸口还插着把箭,看来命不久矣。但他跪的方向,那里有行人的踪迹,有动物死去的尸体,附近长有芨芨草、白刺、香蒲这些植物。” “你们说为何?”大师道。 “有这些讯息,能寻到水源。”太子萧清淡淡开口。 言罢,他往江听岁那里看一眼,眸中透着不明的意味。 “对!”大师心想终于来了个明白人,他继续说,“久旱逢甘露,人最大的希望莫过于在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看到了生的希望,活着的希望。” 众人恍然大悟。 作画人江听岁听的一脸云里雾里,她发誓,她作画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她曾在梦里,梦到这一场景,太过真实,以至于让她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但这碍不住众人纷纷朝她投向赞许的目光。 萧宴执起手中的一杯酒,如孤狼般的眼神盯着她,默默喝下手中的酒。 宴会上的人一时都表情各异。 大师请江听岁上去拿回她作的画,她上去时,大师特别真诚地问了她一句:“有没有跟着老夫学画的想法?” 江听岁愣怔了半晌:“……多谢大师好意,只是小女志不在此。” 她走后,大师仍在可惜。 坐下时,江听岁看着自己那一幅画,陷入了沉思。 她的这幅画,其实和大师说的完全是两个意思,一个插了刀的将军,如何在沙漠中能求生? 身边将士皆不在,剩他一人踏着沙漠黄沙回去吗?将士死的死,残的残,剩他一人留着副半死不活的残躯支撑,耳边是风声,也是无数将士从他面前倒下的声音。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若真回去了,如何枕着血河进那黄粱一梦?又如何面对京城里的豺狼虎豹,各种非议? 比起希望,更让人压抑的,应当是他不求生的决心。 他本不求生,即使有生的希望,也不会求生。 他更希望自己那一副没用的残躯埋在漫天黄沙里,让黄沙埋没他,与路上动物的残肢一路,入黄泉,送他去见他的战友。 “岁岁,岁岁?” 耳边是江云衍的声音,江听岁收回思绪,朝他看去:“怎么了?” 江云衍难得有片刻停顿,只道:“别走神。” “……噢。”江听岁切切地转头,结果发现众人都在看她。 有点疑惑不解,江听岁轻微咳了一声,看见萧无欢狂给她使眼色,使得那叫一个勤快。 就连沈玄度也定定的看着她,但就是不说话。 直到人群中发出一声轻嗤,安阳公主冷哼道:“永宁侯府的三小姐就这等态度?面对太子的提问竟然置之不理。” 适才在她走神的片刻,太子喊了她,然而她没听见。 太子喊她?搞明白后江听岁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朝太子微微鞠一躬,道:“适才小女走神,还望殿下见谅。” “无碍。”太子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坐下,“本宫也只是好奇,大师所言,当真是你心中所想吗?” 他问问题的态度倒是挺友好的,提的问题就不怎么友好了。 江听岁刚坐下,听见他提问,又不得不站起来,她在心里默默腹诽。 面不改色的坐下又站起,江听岁皮笑肉不笑道:“回殿下,不是,刚好相反。” 江云初都快克制不住的嫉妒在听到这句话后缓和了一点,甚至露出了微笑,她到要看看,江听岁能说出个什么来。 “哦?”太子来了兴趣,“细细说来。” 没法,江听岁只好将心中所想说与他听。 也不过就是将刚才脑中所想转为文字复述了一遍。 她觉得,太子就是执拗,她一个小小侯府的女子所言,在座的有几位男子愿意听,若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倒要受嘲讽。所以不得不说,太子这问题问的,高啊。 江听岁回答完后,这回也没管太子让不让她坐了,她径直一屁股坐下,连忙抄起茶壶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才说了那么多,她口渴。 俨然没有注意在场人的反应。 江听岁的这一番话让在场人感触良多,太子叹息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不是没有边疆战士的驻守,恐怕也轮不到我们在这里作画助兴。” “江姑娘,女子有大谋,心藏锦绣又筑天下,不敢小看。”太子执起酒杯,朝她敬去。 江听岁回敬,“殿下抬爱了。” 敬完后,江听岁本以为没什么事了,谁知萧宴起身,端着一杯酒走到她面前。 “本王也敬三小姐一杯。” 萧宴将酒杯推至面身前,目光灼灼看着她。 有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她和萧宴的口头婚约,在座的或多或少都知道些。现在萧宴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到她面前给她敬酒。 说也说得过去,可总让人觉得,多了那么点不同的味道。 江听岁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他人都走到面前了,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俩。 兰宛绞着手帕,直直看着萧宴,面部表情彻底皲裂。 “三小姐?”见她迟迟不动,萧宴又喊了声,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他嘴角勾着浅浅的一抹笑,江听岁缓缓站起身,盯着他,倏尔一笑,将酒杯推至面前,与他碰杯。 “谢豫王。” 江听岁淡淡道。 言罢,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宴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就着这个动作将酒杯搁在她桌上,笑道:“豫王妃何须言谢?” 满堂震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章:叫人心生惆怅 就连江听岁本人也是微愣。 她握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颤,嘴角似有若无的牵了一下,十分明了道:“家父还未曾开口将小女嫁出去。” “不急。”萧宴循循善诱,笑得像只老狐狸,他贴近她,压低声音,“池中之物,能跑多远?” 听他信誓旦旦的口音,江听岁真想把手中的酒杯往他脸上砸,她忍了忍,盯着他那张臭脸,发现自己忍不了。 前仇旧怨搁在一起,让她看见这张脸,如今就只剩下厌倦。 “豫王自便。”江听岁径直坐下来,也不管他,堂而皇之的摆着张臭脸,摆明了就是不让萧宴好看。 谁想萧宴也不介意,他拿着酒杯过来,空着手回去,转身时带起一阵清风,含着浓厚的酒味。 真是个酒君子。 四面八方的目光蜂拥而来,江听岁不动声色敛下双眸,晦涩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桩荒唐的婚约,总得有个了断。 人群中太过安静,太子轻咳一声,看了眼江听岁,吩咐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毕竟他们来就真的只是走个过场,顺便再把安阳公主好好款待的宴会搅的人仰马翻,仿佛这样才符合他们皇子的设定。 江听岁拿起一杯酒,在唇边停了半晌,愣是喝不下去,最后被她重重搁置在矮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到了经过她的太子。 江听岁:“……” 几位皇子行事冲冲的来,又大摇大摆的走,全然不顾在场人是怎么想的。 安阳公主揉了揉发疼的眉眼,不想说话。 “大家继续!继续!”安阳公主呵呵两声,转身回了屏风内,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他们走了,江云初和兰宛搁在江听岁身上的目光更加放肆,两位不愧是好姐妹,连看她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一样的恶毒。 江听岁揉了揉眉眼,转头对江云衍道:“我想出去走走。” 知道她方才心情不好,江云衍笑着道:“去,记得早点回来。” 江听岁点点头,二话没说就站起来,经过刚才的风头无量,她的一举一动都带来极大的反响,她朝冬枳使了个眼色,冬枳立马接收到,两人立马从殿中出去。 两人一走,沈安鹤做老妈子的心就收不住了,他趁着这个机会,对沈玄度道:“玄度,你也看见了,人家三小姐是个香饽饽!这人有时候啊,吃不了香饽饽,吃几个馒头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管饱!” 沈安鹤在朝堂上骂街数载,早就练就了一副毒舌。 沈玄度重重放下酒杯,转头,看着沈安鹤,冷眼道:“你是我哥哥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往他心窝里戳。 “怎么不是了?”沈安鹤全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他看见沈玄度冷着一张木块脸果断起身,他拽住沈玄度的袖子,询问,“你干嘛去?” 沈玄度垂眸:“出去走走。” 说完,也不管沈安鹤什么反应,要说什么话,连一个片刻的时间都不留给他,转身就往外走,走的毫不留恋,留沈安鹤一人在那里喝闷酒。 沈安鹤着实闷,他可是为了陪他才来的,谁晓得他这个弟弟竟然这么不知数。 小时候不知数也就算了,长大了也还这么不知数。 旁边有人端着酒杯过来,甜甜喊他一声:“沈大人。” 是个女的,就是第二名苏渔。 沈安鹤暼第一眼,没在意。 沈安鹤暼第二眼,握着酒杯的手指动了动。 沈安鹤暼第三眼,转过头,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一副翩翩公子俊雅样,对着她道:“苏小姐。” 苏渔很诧异:“沈大人竟认得我?” …… 春雨连绵,细雨如酥。 冬枳撑着一把油纸伞打在江听岁头上,跟着她的速度缓慢前进。 安阳阁很大,进入花园,异彩纷呈。 江听岁走上某一处回廊,停在那里,冬枳收了油纸伞,老老实实站在她身后。 可还是忍不住道:“小姐可是心烦了才出来?” 刚才那样,可不就是心烦吗? “嗯。”江听岁不咸不淡应了声。 里面太吵,而她恰巧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热闹过后,总会回归平静,就不如让她一直平静着,也好过让耳边难受。 外头细雨打在花草树木上,润湿一片。整片天空仿佛裹了一层纱布,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 却又有种美感,叫人心生惆怅。 这种天气倒适合那句诗,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江听岁待着待着,就觉得有点冷了。 她搓了搓胳膊,余光里瞥见一个身影,正要细瞧,身影说话了。 “江姑娘。” 江听岁转过头,看见他后头猛地隐隐作痛,但还是牵出一抹笑,朝他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太子萧清虚扶了一下,莞尔笑道:“不必行礼。” 这种话,也就真的只能当做客套话听听了。 江听岁牵强地笑,笑,却不说话,她如今就喜欢一个人待着,突然来了一个人,还是个大人物,她有点懒于应付。 萧清恍若没看见她的牵强,站在她身侧,盯着面前一片雾蒙蒙的雨雾,道:“江姑娘是闲殿里太吵闹了?” “倒也不是。”江听岁笑,“只是想出来走走,清醒清醒。” 话落,两相沉默。 江听岁摸不准身边的那位是个什么意思,可她又不能走,只能待在这回廊之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雨幕。 看久了,便觉得心能静下来。 旁边是否有个人,也不是很在意了。 直到他再次出声:“江姑娘对本宫……四弟有何看法?” 他先前停顿了下,这让江听岁猛然一惊,结果把后面的问完,她觉得,您还不如别问了。 能把话说到他面前的,又能是什么不好的话,果然,江听岁腼腆的笑,从容答道:“豫王是个好人,一表人才。” 萧清盯了她半晌,没作声。 江听岁低头等了片刻,没等到他回答,抬头疑惑的朝他看去,见他一脸严肃,问:“你真这么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一章:太子的热情 江听岁实在摸不清他什么套路,可也不能说她说的是假话,她点头:“自然。” “你心悦豫王?” 萧清乘胜追击问。 江听岁难得顿了一下,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看了眼等她答案的萧清,组织了下措辞才道:“豫王……惊才风逸,小女哪配得上。” 说完,江听岁闭嘴,也没抬头看萧清,不得不说,萧清问她这几个问题,问的有点玄幻。 江听岁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她不敢深究。 耳边是舒朗的笑声,江听岁听萧清道:“原来如此。” 江听岁默默撇过头,她说的已经够四两拨千斤了。 “前面廊亭风景不错,江姑娘可都同本宫一起,去廊亭一去?”萧清看着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江听岁正要开口说身体不适要回去,结果萧清先她一步:“既然江姑娘愿意,那就走。” 说完,萧清率先抬步,往前走去。 江听岁在后面愣了半晌,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王的命令,她深呼一口气,看了眼浓墨般的雨幕,不急不缓往前走。 他萧清到底在想什么,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底。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子殿下的热情用敷衍了事。 回廊些许长,江听岁走得慢,萧清就走的比她还慢,像是刻意在等她一样。江听岁没法,与他并肩走,她身材娇小,萧清得垂头看她,他道:“江姑娘平常都待在家里吗?” 江听岁眉眼一跳:“……大多是。” “在家都做些什么?” 女子能做些什么?江听岁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小女不才,平常便是寻些好吃的,寻些好玩的,日常寻个周公,一天便过去了。” 总结起来就是吃喝睡,除了以上三样,没什么特别爱好。 萧清侧头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来到廊亭不远处,隐隐瞧见两个身影。江听岁抬眸看去,脚步略微一顿。 “怎么了?”萧清注意到她的动作,转身询问。 “无事。”江听岁快速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往前走。 萧清面上不动声色,却不声不响往她刚才看的地方看去。 他眯着眼,嘴角浅勾了一下。 原来是安阳妹妹和沈玄度。 他抬头看时,安阳公主正从沈玄度怀里离开,恰好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坊间有传闻。 萧清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萧清要得到的人,任谁都抢不走。 “江姑娘,上去看看。”萧清突然抓起她的手腕,紧紧攥着。 江听岁想要抽离,奈何他手劲太大,怎么抽也抽不动。 她几乎是被他拖着到廊亭的。 江听岁眸光渐渐不悦,她虽低着头,却也能感受到另外两人望过来的目光,其中一道,格外夺目。 到了廊亭,萧清才放下抓着她的手,他在廊亭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清洁的仿佛刚才抓她手的人不是他一般。 “安阳,你与沈将军在此作何?” 这话问的,颇像是问给某个人听的。 沈玄度目光一凝。 江听岁知道沈玄度在看她,他的目光太过直接。 目光一直放在她那只手上,直到江听岁默不作声将手背到身后。 他才肯收敛。 “请沈哥哥喝喝茶!”安阳公主把沈哥哥几个字说的极其暧昧。 萧清轻笑,他看了沈玄度一眼,道:“沈将军,本宫妹妹似乎有意于你呢!” 见萧清说这话,安阳公主羞涩一笑。 萧清暼了安阳公主一眼,知道他没说错,便继续道:“你意下如何?” 话落,他直直盯着沈玄度,不许他逃避。 可萧清眼神里,还有别的意味,隐含着威胁。 江听岁不声不响站在一边,头始终低着,在她走上廊亭那一刻起,就没再抬过。 “殿下,臣已有喜欢之人。” 沈玄度开口。 廊亭的温度不知为何,突然降了几度,安阳公主直接尖叫:“你说什么!” 萧清面色收敛:“沈将军喜欢的是哪家姑娘?” 他状若无意的问道。 可每个问题都问到实处。 沈玄度眉目微皱,有些话,他不该说,他怕说了,对她不好,会对她有影响,伤及她。 “抢臣玉佩的姑娘。”沈玄度微垂着头,打着马虎眼。 却是将心里话兜得明明白白。 一滴不剩。 若是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垂着头的江听岁眼眸微转,却依旧不曾抬起头来。 沈玄度余光暼向她,他想,定是他刚才与安阳公主的行为被她看见了,伤了她的心。 其实他出来是来找她的,但是没看到她人,就被安阳公主叫到廊亭,他不好拒绝,想着去了就离开,没想到安阳公主生猛如虎,直接上身。 余光中瞥见她的身影,他心底很慌,赶忙退后一步,再看时,她已经低下头去,连个余光都不曾给。 “呵……”萧清轻笑一声,他眸色渐深渐冷,眼里似乎聚集着风暴,“沈将军还是未回答本宫,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萧清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安阳公主一屁股坐在萧清对面的石凳上,指着沈玄度气呼呼道:“你快说是谁,我一定把她杀了喂狗!” “安阳!”萧清隐隐不悦,压低声音呵斥她。 安阳公主挺怕她这个太子哥哥的,于是缩着头,努着嘴不再说话。 “臣不知她是不是同臣一样的心意,请殿下赎罪,不能将姑娘身份告知。”沈玄度说的不卑不亢。 萧清似是愣了愣,片刻后再次确认:“你说……你不知道她的心意?” “对。”沈玄度垂着眸。 萧清淡笑:“那就是说,这是你一人的单恋?人家姑娘根本不知道,甚至还被你牵连着辱没了名声?” 他问的极为刻薄。 沈玄度掌心微震,他道:“是。” 萧清还想要再问,结果耳边传来一声殿下,他转身望去,江听岁终于肯抬起头:“殿下,小女身体不适,恳请先回去。” 萧清抬眸看了她一眼,片刻后道:“好啊,本宫送你回去。” 说着,萧清站起身,往她身前走去。 “不用。”江听岁退后一步,低着头道,“殿下日理万机,还是留在廊亭好好休息,沈将军若是没事,就送我一程。” 江听岁朝沈玄度看去,眼里杂糅着细碎的笑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二章:不知道,交白卷的 廊亭气氛渐渐紧张起来,萧清眯着眼看江听岁,伸出的手攥在一起,随后缓缓放下。 “好。”沈玄度二话不说走到她身边,朝萧清和安阳公主两人行礼后,便离开。 沿着原路返回,江听岁走得慢,沈玄度便配合她的速度,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淡淡走着。 安阳公主气愤的一锤石桌,结果把自己手给捶疼了。 萧清默不作声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心思打了个结。 过了回廊。 江听岁停下,她转头朝沈玄度道:“沈将军,我准备回去了,你是再去走走还是……” “跟你一起。”沈玄度没等她说完,立马开口。 他眸光里透着点情意,江听岁缓缓移过目光,假装看不见。 两手交握在一起,江听岁眼睛四处瞟,率先往前走,“那行。” 反正他是走是留她都随意。 冬枳撑起油纸伞跟上。 沈玄度在原地停了会儿,也跟上。 殿内已经走了有了一部分人了,见江听岁进来,江云衍脸上的笑缓缓延展开来,当看到她离她身后不远的沈玄度时,面部僵了僵。 不过很快,他迅速恢复笑脸,从矮桌上起身,迎上去。 “岁岁。”江云衍叫她。 江听岁朝他一笑,望了眼里面渐渐变少的人,道:“哥哥打算回去?” “正准备。”江云衍朝江听岁道,见沈玄度从他身边经过,两人客套性的点了点头,随后,沈玄度走过。 江听岁倒有些诧异,他哥是怎么和沈玄度有些交际的。 “岁岁,若你还想玩会,也未尝不可。”江云衍道。 “不用!”江听岁一听他这话连忙拒绝,“咱们还是赶紧回去。” 江云衍笑,知道她是真的片刻也不愿再待下去,便拿了东西,叫上风雨离开。 进宫和出宫都差不多,江云衍撑着油纸伞打在她身上,身后的风雨在心里嘀咕,其实公子不必如此,毕竟三小姐……又不是没丫鬟。 可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罢了,要真凑到公子面前,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离了皇宫,正要踏上马车时,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江听岁转头往后看,就见细雨连绵中,用红带绑着两个辫辫的姑娘怀里正护着一张画纸,跑着朝她赶来。 她身后还有个撑着油纸伞追她的丫鬟,嘴里不停的喊小姐,奈何就是跟不上她家小姐生猛的速度。 江听岁定睛一瞧,对她有点印象,她是今日作画的第二名,苏渔。 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 长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水灵动人。 江听岁想了想,朝江云衍使了个眼神,让他先上马车,已经则撑着伞,在她奔跑来她这的过程中,也往前走几步。 刚好苏渔停下,江听岁也顺势将伞撑在她头上。 女孩的碎发刘海都起了一层雾,上面有细碎的湿意,苏渔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她伸手胡乱撸了一把刘海,朝她笑道:“江姑娘。” 江听岁笑道:“叫我本名就好。” 苏渔笑,她眼里盛着光芒,似是有无数的星星,见着江听岁,眼里的星星更甚。 “今日看见你作的画,是真的好,我很喜欢。” 面对一个小姑娘的真情表白,江听岁有点懵,她点了点头,真切笑道:“你的也不赖。” “比不上你的。”苏渔笑时八颗牙全部露出来,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低头往下看,嘴里嘀咕着还好还好。 她手里拿着一副画,江听岁只看见外面的白色,还有一些淡淡的黑色被晕染从背面懵看的出来。 苏渔将那张画递到江听岁手上,脸上洋溢着笑容道:“这是沈公子让我带给你的。” “沈公子?”江听岁空着的那只手接过画,细问,“可是沈玄度?” “对!”苏渔笑了笑,“就是沈将军,他叫我把这幅画送给你。” 江听岁盯着手里这幅画,她没打开看,也有一点不敢的意味,只是眼下觉得有些想笑。 沈玄度将自己作的画送给她,这是为何? 知道后,江听岁将画护在怀中小心护着,朝苏渔道:“辛苦你跑一趟了。” “无碍。”苏渔身后的丫鬟停在她旁边,还喘着微气,苏渔诧异的看她丫鬟一眼,随后又朝江听岁道,“我叫苏渔,我知道你是永宁侯府的三小姐,若是以后得空了,我去你那玩!” 说完,苏渔提着裙摆退后一步,退到身后丫鬟撑着的伞内。 突然,她抬头道:“对了,三小姐欢迎我去吗?” 她真的是活泼灵气又大方,江听岁心态已老,看见她后觉得年轻朝气真好,她笑道:“自然欢迎。” “那就好!”苏渔朝她挥挥手,转身往皇宫里走。 她来去匆匆,像一只飞舞的蝴蝶,玲珑的很。 她走后,江听岁等她走远了,这才提着伞上了马车。 马车内,江云衍已经斟了一杯茶,摆在桌案上,就那么摆着,也不喝。 江听岁将画纸放在桌上,被江云衍看见,他眉目微凝,随口问道:“哪来的画?” 江听岁道:“朋友送的。” 送自己的画,也是敢做,江云衍不动声色敛下情绪,目光停留在卷着的画纸上片刻,很快便收回。 马车开始掉转方向,正准备离皇宫远去,江听岁掀开帘子最后往皇宫看了一眼,那条大道,长的令人窒息。 朱红墙前站了一人,江听岁无意望到,诧异自己方才怎么没看见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望过来,疏淡冷漠,还带着点狂放不羁。 是梁黎川。 江听岁只与他对视片刻,便放下帘子,目光重新投放到马车内,车内江云衍在闭目假寐。 江听岁到嘴边的话及时刹住,忍住不出声,不打扰他休息。 谁想他自己主动开了口。 江云衍睁开眼,看着她:“岁岁有话说便是。” 可能是刚才眼神不太含蓄,江云衍感受到了,江听岁心里腹诽一会儿,还是把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哥哥可认得梁黎川?” 她哥眉目一挑,闭上眼,冷淡道:“不知道,交白卷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二章:不知道,交白卷的 廊亭气氛渐渐紧张起来,萧清眯着眼看江听岁,伸出的手攥在一起,随后缓缓放下。 “好。”沈玄度二话不说走到她身边,朝萧清和安阳公主两人行礼后,便离开。 沿着原路返回,江听岁走得慢,沈玄度便配合她的速度,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淡淡走着。 安阳公主气愤的一锤石桌,结果把自己手给捶疼了。 萧清默不作声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心思打了个结。 过了回廊。 江听岁停下,她转头朝沈玄度道:“沈将军,我准备回去了,你是再去走走还是……” “跟你一起。”沈玄度没等她说完,立马开口。 他眸光里透着点情意,江听岁缓缓移过目光,假装看不见。 两手交握在一起,江听岁眼睛四处瞟,率先往前走,“那行。” 反正他是走是留她都随意。 冬枳撑起油纸伞跟上。 沈玄度在原地停了会儿,也跟上。 殿内已经走了有了一部分人了,见江听岁进来,江云衍脸上的笑缓缓延展开来,当看到她离她身后不远的沈玄度时,面部僵了僵。 不过很快,他迅速恢复笑脸,从矮桌上起身,迎上去。 “岁岁。”江云衍叫她。 江听岁朝他一笑,望了眼里面渐渐变少的人,道:“哥哥打算回去?” “正准备。”江云衍朝江听岁道,见沈玄度从他身边经过,两人客套性的点了点头,随后,沈玄度走过。 江听岁倒有些诧异,他哥是怎么和沈玄度有些交际的。 “岁岁,若你还想玩会,也未尝不可。”江云衍道。 “不用!”江听岁一听他这话连忙拒绝,“咱们还是赶紧回去。” 江云衍笑,知道她是真的片刻也不愿再待下去,便拿了东西,叫上风雨离开。 进宫和出宫都差不多,江云衍撑着油纸伞打在她身上,身后的风雨在心里嘀咕,其实公子不必如此,毕竟三小姐……又不是没丫鬟。 可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罢了,要真凑到公子面前,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离了皇宫,正要踏上马车时,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江听岁转头往后看,就见细雨连绵中,用红带绑着两个辫辫的姑娘怀里正护着一张画纸,跑着朝她赶来。 她身后还有个撑着油纸伞追她的丫鬟,嘴里不停的喊小姐,奈何就是跟不上她家小姐生猛的速度。 江听岁定睛一瞧,对她有点印象,她是今日作画的第二名,苏渔。 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 长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水灵动人。 江听岁想了想,朝江云衍使了个眼神,让他先上马车,已经则撑着伞,在她奔跑来她这的过程中,也往前走几步。 刚好苏渔停下,江听岁也顺势将伞撑在她头上。 女孩的碎发刘海都起了一层雾,上面有细碎的湿意,苏渔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她伸手胡乱撸了一把刘海,朝她笑道:“江姑娘。” 江听岁笑道:“叫我本名就好。” 苏渔笑,她眼里盛着光芒,似是有无数的星星,见着江听岁,眼里的星星更甚。 “今日看见你作的画,是真的好,我很喜欢。” 面对一个小姑娘的真情表白,江听岁有点懵,她点了点头,真切笑道:“你的也不赖。” “比不上你的。”苏渔笑时八颗牙全部露出来,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低头往下看,嘴里嘀咕着还好还好。 她手里拿着一副画,江听岁只看见外面的白色,还有一些淡淡的黑色被晕染从背面懵看的出来。 苏渔将那张画递到江听岁手上,脸上洋溢着笑容道:“这是沈公子让我带给你的。” “沈公子?”江听岁空着的那只手接过画,细问,“可是沈玄度?” “对!”苏渔笑了笑,“就是沈将军,他叫我把这幅画送给你。” 江听岁盯着手里这幅画,她没打开看,也有一点不敢的意味,只是眼下觉得有些想笑。 沈玄度将自己作的画送给她,这是为何? 知道后,江听岁将画护在怀中小心护着,朝苏渔道:“辛苦你跑一趟了。” “无碍。”苏渔身后的丫鬟停在她旁边,还喘着微气,苏渔诧异的看她丫鬟一眼,随后又朝江听岁道,“我叫苏渔,我知道你是永宁侯府的三小姐,若是以后得空了,我去你那玩!” 说完,苏渔提着裙摆退后一步,退到身后丫鬟撑着的伞内。 突然,她抬头道:“对了,三小姐欢迎我去吗?” 她真的是活泼灵气又大方,江听岁心态已老,看见她后觉得年轻朝气真好,她笑道:“自然欢迎。” “那就好!”苏渔朝她挥挥手,转身往皇宫里走。 她来去匆匆,像一只飞舞的蝴蝶,玲珑的很。 她走后,江听岁等她走远了,这才提着伞上了马车。 马车内,江云衍已经斟了一杯茶,摆在桌案上,就那么摆着,也不喝。 江听岁将画纸放在桌上,被江云衍看见,他眉目微凝,随口问道:“哪来的画?” 江听岁道:“朋友送的。” 送自己的画,也是敢做,江云衍不动声色敛下情绪,目光停留在卷着的画纸上片刻,很快便收回。 马车开始掉转方向,正准备离皇宫远去,江听岁掀开帘子最后往皇宫看了一眼,那条大道,长的令人窒息。 朱红墙前站了一人,江听岁无意望到,诧异自己方才怎么没看见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望过来,疏淡冷漠,还带着点狂放不羁。 是梁黎川。 江听岁只与他对视片刻,便放下帘子,目光重新投放到马车内,车内江云衍在闭目假寐。 江听岁到嘴边的话及时刹住,忍住不出声,不打扰他休息。 谁想他自己主动开了口。 江云衍睁开眼,看着她:“岁岁有话说便是。” 可能是刚才眼神不太含蓄,江云衍感受到了,江听岁心里腹诽一会儿,还是把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哥哥可认得梁黎川?” 她哥眉目一挑,闭上眼,冷淡道:“不知道,交白卷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三章:江云衍不动声色的靠近 江听岁:“……” 这个她还是清楚的。 片刻后,江云衍又睁开眼,他看了江听岁一眼,缓和了语气,“问他做什么?” 就是好奇,江听岁真的就是好奇,那日她拔了他的剑,按照正常人的做法,应当是立马上前把剑夺回来而他却没有,一直坐在那不动。 就是看见她拿着剑还会来,他也不动声色,有点不太像个正常人。 当然,她拔人家剑,也没多像个正常人。 眼下江云衍问她缘由,江听岁不好不说,也没打算瞒着他,便将那日发生的事同他说了,只是她将杨柳跟她说的那段话舍去了。 江云衍在听到杨柳这个名字时,手指明显动了动。 但他藏的好,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循循善诱,望着江听岁,凑近道:“那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他凑的很近,双眼直视她,眼里锋芒毕露,江听岁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江云衍,有些惊讶。 许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讶,江云衍缓缓放柔面部表情,他笑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不太像,刚才江云衍的表情分明像是要杀人灭口的表情,江听岁顿了顿,这才道:“杨柳没说什么。” 她撒了谎,江云衍紧盯她的双眼,她眨了几下眼睛,睫毛轻颤,她很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江云衍不动声色退回来,将桌案边摆着的茶一口喝下,随后放下,看着江听岁,倏尔一笑,“岁岁,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江云衍问她这个问题,那可真是太玄乎了,江听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紧张,她吞了吞口水,笑着道:“哥哥……哥哥对我很好,非常好。” 像是确定,江听岁特意加了非常好这三个字,而且再说非常好时,她脸上的表情情真意切。江云衍对她好,确实对她非常好,她没必要撒谎啊。 江云衍盯着她半晌,嗯了一声,他忽地又凑近她,拨开她脸颊前凌乱的一丝发,将它绕至脑后,眼里有诉不清的情绪。 江听岁身子往后靠:“哥……哥哥?” 她试探性的喊他。 奈何江云衍恍若未闻。 他今日是发的哪一门子的疯,江听岁皱眉,随后大吼一声:“江云衍!” 面前人顿了顿。 吼完的江听岁果断用手捂住嘴,她刚才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江云衍被她吼得一愣,随后他反应过来,身子没动,朝着她一笑,似是无奈道:“岁岁,你吵到我了。” 江听岁微抿着唇,指了指身后,“你位置在那。” “人小鬼大!”江云衍深深看她一眼后,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下,听她的话做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他听见江听岁舒了一口气。 那种感觉就像脱离了大尾巴狼的束缚一样。 车行的很慢,马夫像是特意减缓了速度,江云衍抬头看她:“你问我梁黎川的事,现在还想知道吗?” 江听岁直摇头,不,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哥哥心情时而好时而坏的,莫名阴晴不定,江听岁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招惹到她,但她隐隐感觉到,他很不悦,虽然他没有说一句重话,也不曾朝她摆脸色,但江听岁还是能感受到。 这种感受直接转化成,后半场的路程,江听岁昏昏欲睡。 因为不想跟江云衍说话。 其实从一开始,她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对她好的哥哥,存在质疑,只不过时间长了,他的好让她直接打消了质疑。 不用假意换真心,江听岁并不想去猜测一个对她好的人。 江听岁睡着的时候,江云衍就直直盯着她,突然他轻声喊她。 一声。 两声。 三四声。 没人应。 江云衍眸色渐深,他把目光移到桌案上的那副画,最后情绪战胜了理智,他伸手一把拿过。 江云衍特意放轻了动静,其实他心里很慌,他怕她突然醒来,然后一脸莫名地看向他,问他在干什么。 画纸被轻轻打开,江云衍盯着画里的内容片刻,眼中的神色极具变化,最后缓缓沉淀下来。 他眼里有一池墨,深沉,看不见底,如同他纠结又难以克制的心情。 但共沉沦此刻。 江云衍默默将画纸卷好,重新放回原位。 耳边是绵绵雨声,细雨蒙蒙,他的心情也随之一起,变得沉闷起来。 路上行人不多,摊贩也没有出来,因而街道显得很空旷。 江云衍伸出一只手在江听岁脸庞停留片刻,却始终不敢触摸。 明明就咫尺距离,明明一碰就能挨到,他仍旧克制着,一如往常的克制。 过了好久,他放下手,垂落的一只手停留在膝盖处,手指轻微动了动,他终究是不敢。 大约江听岁一个睡觉的时间,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侯府门口。 江云衍叫醒酣睡的江听岁,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听岁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口齿不清:“到了?” “到了。”江云衍被她的神态逗笑,眼里都是宠溺。 既然到了,江听岁拿起桌案边的画纸便准备下车。 一连去和回,细雨都没有停,它仿佛有始无终,要下个没完没了。江云衍依旧撑起伞护在她左右,不让雨水沾染她半分。 冬枳和风雨互相看一眼,又默默转过头去。 冬枳想的是,大公子对小姐真是太好了! 风雨想的是,大公子对小姐真是太好了! 这个太好了自行体会。 回到院子,常嬷嬷正在给大将军喂食,大将军这几日生长的是越发健壮,为此江听岁特意嘱咐多让它围着院子跑几圈,免得把身子养懒了。 冬枳回来后便和常嬷嬷一起喂大将军,大将军这几日对她和常嬷嬷态度好了许多,不再是冷冰冰用屁股对着她们,许是肉喂多了,心里记着了。 见她们和睦,江听岁便拿着画纸进了房间。 一进门,她便将画纸铺开,放在桌案上。 沈玄度的画功不差,江听岁看时嘴角微微翘起,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画的是他们初见时的场景,那是在陈侍郎府里,月色掩映下,湖水涌上石块,她带着小稚桔,跨过石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四章:女婴 没有太多的言语,却让两人都记住了对方。 江听岁敛下双眸,她将画纸重新卷好,放在一直锁着的柜子里。 放完后,她重回桌案前坐下,想了想,把今日在廊亭发生的一切细想了一遍,才发觉,沈玄度能在那个时候说出那番话,其实很不容易。 她把怀里的玉佩拿出来放在桌案上,当沈玄度说抢了他玉佩的姑娘时,她着实惊了一下。 她与他的关系好似不用明说,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融洽上了。但有很多不确定性,他们都未曾开口。 那该怎么办呢?江听岁细细摩挲质感极佳的玉佩,这玉是真好,沈玄度也是真舍得给她。 外面笑声陡起,混合着大将军的叫声。 江听岁望着上好的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另一边。 太子寝宫。 一个老太监凑在萧清耳前嘀咕数语,在萧清点头示意后,转身默默离开。 他一只手搭在桌案前,看了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萧无欢,笑道:“怎么,不去找你的宋提刑,跑过来找我?” 萧无欢无赖的笑,“你这多好玩。”就是毫无生气。 萧无欢暗地里瘪了瘪嘴,没把真话兜出来。 要不是今日他好奇心驱使,他才不来这冷冰冰的寝宫呢。 想着,萧无欢重新打起精神,望着他英俊威武的太子哥哥,道:“我看你今日貌似对小美人很感兴趣,噢,小美人就是永宁侯府三小姐。” 萧无欢生怕他不知道,特意强调。 萧清挑眉:“你问她干嘛?” “这……不就随便问问哈!”萧无欢哈哈大笑,想着这样能糊弄过去。 萧清可不吃他这套,但他问,那他话里总得透露点意思给他,这样,他自己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本宫最近看三小姐,很适合做太子妃。” 萧清不咸不淡道。 “啪嗒——” 萧无欢手中握着的酒壶应声倒地。 反应过来后,他匆忙捡起酒壶,脸上的表情却反应不过来,一直僵着,他干笑两声,状若无意道:“她,怎么想到让她做太子妃的?” 还能为什么?萧清抬头望着屋外的绵绵细雨,今日她在安阳公主设的宴会上大放光彩,或许是这一点,让他生了要她做太子妃的念头。 他的太子妃,定然要与寻常女子不同,在他看来,江听岁酒很符合做他太子妃的标准。 仅此而已。 至于谁喜欢她,她又喜欢谁,都没关系。 他是太子,并不会纠缠情爱,更不会深陷其中。 但这些,萧清没打算和萧无欢说。 “天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萧清朝萧无欢道,看着他怔愣的表情,又不由提醒一句,“无欢,你会站在哥哥这边?” 萧无欢呆呆傻傻的站起身,闻言含糊的应了一声。 其实,他站与不站,又有什么区别。 没在他这里停留过久,萧无欢很快就离开。路上,他在想,为何大哥四哥还有沈兄弟都如此喜欢三小姐呢? 三小姐究竟有哪里好? 在他看来,三小姐蛮适合做兄弟的。 他不懂,他大哥的喜欢里没有一丝喜欢,有的只是算计与利用。他四哥的喜欢也不是纯粹的喜欢,里面夹杂着征服欲,也有精明的算计。 唯一那点真心,沈玄度占了。 但在世俗中,他们都身不由己。 萧无欢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是醉了,他拖着醉醺醺的身体摸着黑往前面走,嘴里嘀咕着:“找本王的宋大人去!” …… 其实对于萧清是什么想法,江听岁自己也清楚,她能隐约猜测出萧清突然对她这么热情是为什么,因而她今天会拒绝他的示好。 只是事后还会发生什么,江听岁想想便觉得头疼。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重生来这么长时间还算平静的日子,得搅个天翻地覆。 “喂——” 耳边是某人放低音量的唏嘘一声,江听岁猛地转过头,还没叫出声,就被他一手捂住口鼻。 来人是韩商陆。 韩商陆用另一只手在他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乱叫,直到江听岁点头,他才放开她。 放开之后,江听岁大口呼吸。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韩商陆这个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进她房里,穿着一身黑,与黑夜融为一体。 江听岁气不过,一掌打在他身上,当即道:“你捂死人呢?口鼻一起捂!” 韩商陆在听动静,听到她压低声音来了这么一句,笑道:“错了错了,下回看人下手!” 说了等于白说。 外面常嬷嬷和冬枳已经离开,江听岁拿眼瞟他一眼,道:“你做这事,做的倒是挺熟练的。” “那是必然。”韩商陆在她桌边坐下,“进入正题,你跟我去容氏那里一趟。” 江听岁喝着茶,闻言一挑眉,没回答他,她反客为主道:“这个等会儿再说,你先跟我说说,查了这些时间,你有什么发现?” “有问题!” 江听岁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几个字。 她差点没把茶壶往他身上扔。 “正经点,”江听岁虎着一张脸,“我现在可是你雇主,所以关于容氏的事,从实招来。” 韩商陆瞧她一眼,知道她不经逗,也不逗她了,正经道:“容氏早些年有个孩子,你可知道?” “不知道,继续。” “……”韩商陆愣了愣,继续说,“是个女婴。” 江听岁从茶杯中抬头:“你指的这个女婴不是江云初。” “不是。”韩商陆肯定道。 江听岁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按照韩商陆的话,意思就是容氏在生江云初之前还有过一个女孩,可那个孩子,去哪了? “你说的可是真话?”江听岁为了确保真实性,问韩商陆。 “我们聚擅堂,从不卖假消息。”韩商陆瞅她一眼,道,“小美人,假的可是消息,假的可是那个容夫人。” 她才真叫假仁假义啊,这一生又演了多少戏。 江听岁信他的话,她转过头肃目,盯着他:“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这件事,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很不对劲。 侯府里藏了多年的秘密,都快生根了,如今被挖出来,会长什么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三章:江云衍不动声色的靠近 江听岁:“……” 这个她还是清楚的。 片刻后,江云衍又睁开眼,他看了江听岁一眼,缓和了语气,“问他做什么?” 就是好奇,江听岁真的就是好奇,那日她拔了他的剑,按照正常人的做法,应当是立马上前把剑夺回来而他却没有,一直坐在那不动。 就是看见她拿着剑还会来,他也不动声色,有点不太像个正常人。 当然,她拔人家剑,也没多像个正常人。 眼下江云衍问她缘由,江听岁不好不说,也没打算瞒着他,便将那日发生的事同他说了,只是她将杨柳跟她说的那段话舍去了。 江云衍在听到杨柳这个名字时,手指明显动了动。 但他藏的好,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循循善诱,望着江听岁,凑近道:“那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他凑的很近,双眼直视她,眼里锋芒毕露,江听岁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江云衍,有些惊讶。 许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讶,江云衍缓缓放柔面部表情,他笑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不太像,刚才江云衍的表情分明像是要杀人灭口的表情,江听岁顿了顿,这才道:“杨柳没说什么。” 她撒了谎,江云衍紧盯她的双眼,她眨了几下眼睛,睫毛轻颤,她很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江云衍不动声色退回来,将桌案边摆着的茶一口喝下,随后放下,看着江听岁,倏尔一笑,“岁岁,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江云衍问她这个问题,那可真是太玄乎了,江听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紧张,她吞了吞口水,笑着道:“哥哥……哥哥对我很好,非常好。” 像是确定,江听岁特意加了非常好这三个字,而且再说非常好时,她脸上的表情情真意切。江云衍对她好,确实对她非常好,她没必要撒谎啊。 江云衍盯着她半晌,嗯了一声,他忽地又凑近她,拨开她脸颊前凌乱的一丝发,将它绕至脑后,眼里有诉不清的情绪。 江听岁身子往后靠:“哥……哥哥?” 她试探性的喊他。 奈何江云衍恍若未闻。 他今日是发的哪一门子的疯,江听岁皱眉,随后大吼一声:“江云衍!” 面前人顿了顿。 吼完的江听岁果断用手捂住嘴,她刚才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江云衍被她吼得一愣,随后他反应过来,身子没动,朝着她一笑,似是无奈道:“岁岁,你吵到我了。” 江听岁微抿着唇,指了指身后,“你位置在那。” “人小鬼大!”江云衍深深看她一眼后,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下,听她的话做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他听见江听岁舒了一口气。 那种感觉就像脱离了大尾巴狼的束缚一样。 车行的很慢,马夫像是特意减缓了速度,江云衍抬头看她:“你问我梁黎川的事,现在还想知道吗?” 江听岁直摇头,不,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哥哥心情时而好时而坏的,莫名阴晴不定,江听岁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招惹到她,但她隐隐感觉到,他很不悦,虽然他没有说一句重话,也不曾朝她摆脸色,但江听岁还是能感受到。 这种感受直接转化成,后半场的路程,江听岁昏昏欲睡。 因为不想跟江云衍说话。 其实从一开始,她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对她好的哥哥,存在质疑,只不过时间长了,他的好让她直接打消了质疑。 不用假意换真心,江听岁并不想去猜测一个对她好的人。 江听岁睡着的时候,江云衍就直直盯着她,突然他轻声喊她。 一声。 两声。 三四声。 没人应。 江云衍眸色渐深,他把目光移到桌案上的那副画,最后情绪战胜了理智,他伸手一把拿过。 江云衍特意放轻了动静,其实他心里很慌,他怕她突然醒来,然后一脸莫名地看向他,问他在干什么。 画纸被轻轻打开,江云衍盯着画里的内容片刻,眼中的神色极具变化,最后缓缓沉淀下来。 他眼里有一池墨,深沉,看不见底,如同他纠结又难以克制的心情。 但共沉沦此刻。 江云衍默默将画纸卷好,重新放回原位。 耳边是绵绵雨声,细雨蒙蒙,他的心情也随之一起,变得沉闷起来。 路上行人不多,摊贩也没有出来,因而街道显得很空旷。 江云衍伸出一只手在江听岁脸庞停留片刻,却始终不敢触摸。 明明就咫尺距离,明明一碰就能挨到,他仍旧克制着,一如往常的克制。 过了好久,他放下手,垂落的一只手停留在膝盖处,手指轻微动了动,他终究是不敢。 大约江听岁一个睡觉的时间,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侯府门口。 江云衍叫醒酣睡的江听岁,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听岁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口齿不清:“到了?” “到了。”江云衍被她的神态逗笑,眼里都是宠溺。 既然到了,江听岁拿起桌案边的画纸便准备下车。 一连去和回,细雨都没有停,它仿佛有始无终,要下个没完没了。江云衍依旧撑起伞护在她左右,不让雨水沾染她半分。 冬枳和风雨互相看一眼,又默默转过头去。 冬枳想的是,大公子对小姐真是太好了! 风雨想的是,大公子对小姐真是太好了! 这个太好了自行体会。 回到院子,常嬷嬷正在给大将军喂食,大将军这几日生长的是越发健壮,为此江听岁特意嘱咐多让它围着院子跑几圈,免得把身子养懒了。 冬枳回来后便和常嬷嬷一起喂大将军,大将军这几日对她和常嬷嬷态度好了许多,不再是冷冰冰用屁股对着她们,许是肉喂多了,心里记着了。 见她们和睦,江听岁便拿着画纸进了房间。 一进门,她便将画纸铺开,放在桌案上。 沈玄度的画功不差,江听岁看时嘴角微微翘起,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画的是他们初见时的场景,那是在陈侍郎府里,月色掩映下,湖水涌上石块,她带着小稚桔,跨过石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五章:侯府深藏的秘密 在花氏还没来侯府之前,容氏深得侯爷喜爱。容氏是名门之女,永宁侯自然不敢怠慢她,对她也是真好。 可这种好,随着她渐渐生不出孩子来,而开始变淡。 祖母看在眼里,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侯府不能无人继承,江家不能无后,于是花氏顺理成章被接进来,虽是以妾的地位,但侯爷对花氏的宠爱明显胜过容氏。 渐渐地,永宁侯去容氏那里去的少了,起初容氏并不在意,她心高气傲,还不屑于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妾争,她高门贵族,等着永宁侯自己转身。 但容氏没等来永宁侯,到等来花氏怀孕的消息。 花氏怀孕,传闻可能还会是个男孩,容氏彻底慌了。因为花氏怀孕,永宁侯要她好好待着,转身便去了容氏那里找安慰。 所以说男人啊,都是下半身考虑的动物。 为了让自己怀孕,容氏专门找来偏方药,在花氏怀孕的那段期间,她自个也怀孕了。 本以为怀孕了就没什么事了,可容氏不允许自己被花氏踩在脚下,若花氏生的是个男孩,她生不出男孩,到时候嫡庶继承难分,丢的也还是她的脸面。 所以容氏想到一个办法,她偷偷派人去打听哪家哪户在生孩子,找了好几家,就是为了确保这几家中有一家生的是男孩,她给那些人家银两,让他们不要说出去,顺便用那些银两换一个男孩。 容氏自己则向永宁侯谎称说完在庄子里养着,永宁侯在这方面是个粗心眼的。根本不会多想,甚至还巴不得她赶紧走,毕竟谁喜欢一个时刻管着自己的女人。 这样,容氏便顺理成章去了庄子,她生孩子也是在庄子里生的,可惜是个女孩,不过她并不担心,她偷梁转柱,狠心的一眼都没看自己刚生下的女婴,转而吩咐别人赶紧把穷人家的男孩抱过来。 因为她怕晚一步,永宁侯便来了。 直到男孩在她身边哇哇啼哭,她才放心下来。 所以,如今的江云衍,并不是真正的江家人,他是个容氏用来求得脸面与荣耀的替代品。 “那个女婴最终怎么样了?”听完后,江听岁敛眸,她现在心里很乱,脑子更乱。 韩商陆暼她一眼,斟了一杯茶放她面前,这才道:“死了。” 江听岁猛地抬起头。 “原本是跟那户生男孩的人家换着养,容氏偶尔也会差人去看看他们,看那个女婴。可谁知道那户人家变本加厉,狮子大开口,以女婴来要挟容氏,容氏最后被逼的没办法,派人将那户人家全部杀害。”韩商陆说完,状若惋惜一声。 “那……女婴呢?”也杀了? “所有人死于大火中,被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人都不剩。” 江听岁感觉面前一片恍惚,她从未想过,容氏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她知道容氏高傲,知道容氏心性急,可容氏还会痛下杀手,连同她一面都没见过的孩子,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容氏为何会连同女婴一同杀掉,无非是女婴在她眼底下就是个炸弹,随时随地都会炸,她不放心。 只有死人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她坚信这一点,所以连带同她,一起痛下杀手。 比起儿女,她更渴望的,是她的高傲和尊严。 江听岁理清楚之后,后背隐隐发凉,江云初丢弃女婴的做法跟容氏如出一辙,两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云衍。 江云衍在这其中,最是无辜。 江听岁揉了揉眉眼,叹息一声问:“那花氏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呢?” 韩商陆:“被容氏使小手段整死了。” 容氏想要使些小手段,还不轻如反掌。 江听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一段听完的,她沉默半晌,最后抓起茶壶往杯中倒,倒满后,她又抓起茶杯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过了会儿,江听岁喊:“韩商陆。” 韩商陆:“嗯?” “去容氏那。” 江听岁站起身,转身就想往外走,结果韩商陆一把拉回来,他指了指板凳上放的衣服,道:“把这个穿上再过去。” 江听岁很不解:“我为什么要穿这个?” “你难不成想被人发现?”韩商陆反问她。 “可你上回去江云初那里也没这么严肃啊。” “容氏那边那么多护卫,我们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让他们听见。” “我要你有何用?”江听岁一边往回走,一边把韩商陆推出去。 把他推出去后,江听岁才去屏风后换衣服,这黑衣很整洁,看着像洗过,她没想那么多,直接套上。 韩商陆在外面等她换好,等江听岁出来后,他打了个响指,说了句还挺像样的。 江听岁请他别打响指了,再打,大将军就得出来打他了。 韩商陆对她那只大黑狗早有耳闻,说实话,他有些怵那条狗,连忙抓着江听岁从后面溜走。 而当他们刚走,大将军就从狗窝里出来。 不得不说,大将军真是尽职尽责的一条好狗。 容氏那边,院外的守卫确实多,屋外也有几个,多是防范着不让容氏自杀用的。韩商陆直接掠过院外,带着江听岁飞檐走壁进容氏住的房梁上。 从房梁上往下看,有三个男人在屋外守着,因为轮班制,他们并不困。 江听岁朝韩商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使用他特制版的迷迭香。 韩商陆让她安静,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管来,他将长管拉长,对着下面开始吹气。 迷迭香散发的很快,江听岁捂住口鼻,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 等把下面几人迷倒后,韩商陆嫌弃地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楼上的不怕楼下的,你这么紧张作甚?” 江听岁懒得搭理他的嫌弃,她照韩商陆来时跟她说的话,轻轻掀起房顶一片瓦片。 做贼心虚,江听岁现在就有点虚,搬了一片瓦片,很安静。她又开始动手挪动第二块、第三块。 挪到一半,江听岁突然抬头,猛地道:“韩商陆,我房顶是不是也秃了一大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六章:千钧一发 韩商陆假装抬头望天,直到被江听岁踹了一脚,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形势所逼。” “今晚回去前,把洞填好。”江听岁睨他一眼,“还有,没事别进我房间。” “有事也不行。” 江听岁强调。 韩商陆就是杀手强盗做惯了,在他那不仅没有男女之分,住的吃的喝的都没有男女之分,江听岁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跟他强调这一点。 说完,江听岁也不挪动了,一甩手,朝韩商陆道:“竟然你那么喜欢搬,那就你来。” “……” 韩商陆认命地蹲下身,他轻声挪动瓦片,直到他觉得这个天洞差不多行了,才肯收手。 这个天洞比他刚才挖的要大,毕竟是两个人的容量。 韩商陆又把长管拿出来,朝天洞里面吹,这次主要是为了迷倒嬷嬷。 随后,韩商陆就托着江听岁的腰身飞身进去。 因为凑得近,韩商陆难得脸红了一下,可江听岁没什么反应,没有迤逦心思的人,自然没什么反应。 两人进入容氏的房间后,韩商陆很快放开她,江听岁也转头往别处看,才发现原本守在容氏床边的嬷嬷已经倒在地上。 韩商陆走上去瞧了瞧,见迷迭香已经起效,放心下来。 今日来容氏这,主要是问一些事,韩商陆有迷迭香的解药,他拿出一张帕子,将什么东西倒在帕子上,随后走到床前,伸手将帕子捂住容氏的口鼻。 江听岁走上前,半晌,她问了韩商陆一句:“你这样做有何意义?她还在睡觉,依旧醒不了。” “……”韩商陆挠了挠后脑勺,是他考虑欠妥了,起初去江听岁那里的时候,他原本想着看江听岁能从这个疯女人嘴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可现在看来…… 就算容氏醒了,那尖叫声能震的侯府抖三抖。 说时迟那时快,前一秒还闭着眼的容氏,下一刻陡然睁开眼,活像个诈尸,把江听岁吓了一大跳。 但奇怪的是,容氏并没有叫。 罗帐被拉起,容氏睁着一双空洞的眼,仿佛看不到韩商陆,而是将目光放在她对面的江听岁身上,轻轻喊了声:“孩子……” 江听岁躯体一震。 容氏缓缓伸出一只手,似是要抚摸她。江听岁暼了韩商陆一眼,韩商陆示意她过去,这样才能进行沟通。 无奈,江听岁顺从的将脸凑过去,好让容氏把手放在她脸上。 “孩子……让为娘……好好、好好的看看你。”容氏嘴里吐出的话断断续续,她此刻声音轻柔,没有了平日的尖锐,倒真像个良母。 江听岁心念一动,她试探的缓缓抚上容氏那只手,握着,对着她轻声道:“娘,你为什么不要我?” 似是委屈,似是不甘。 “没有!没有不要你!”容氏对着江听岁痴痴的笑,“是娘不对,娘不该……娘不该把你丢给别人,娘错了,娘真的知错了!” 江听岁瞳孔微缩。 “可是你为什么还活着呢?”容氏轻声细语,似是不解,她疑惑地看着江听岁,“你不是死在火里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容氏咯咯直笑。 她抚在江听岁脸庞的手缓缓向下,眼睛直直盯着她洁白的脖颈,倏尔,她猛地两手掐住她脖颈,尖声道:“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那你就再死一次!” 容氏十指用力,面部狰狞,狠狠掐进江听岁的喉咙。 江听岁神色痛苦,她看着站在一边的韩商陆,韩商陆立即反应过来,反手打在容氏颈后。 容氏两眼一翻,抹黑倒下,双手也跟着垂落。 江听岁睁着瞳孔,大口呼吸,那种前世的窒息感仿佛又重新包裹在她身边,韩商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询问:“你没事?” 江听岁抬起一只手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 外面传来动静,韩商陆往外看一眼,环住她腰身道:“被他们发现了,我们赶紧走。” 连点头的机会都没给江听岁,等她回过神来时,韩商陆已经拉着她飞出容氏房屋外。 从大门外进来的侍卫朝天空看了一眼,立即道:“他们在那!” 领头的对身后人道:“快去叫侯爷!” “是。” 不知道韩商陆把她拉到了哪,下地后,韩商陆朝她道:“回去后立马换衣服,记住,你身上这套衣服绝不能被他们找到。” 说完,韩商陆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飞速离去。 江听岁看了眼周围,有点熟悉,再一转身,胳膊被人拉住,拽进了屋里,并立马关上门。 …… 永宁侯对家里进贼这件事,大发雷霆。 他在下人告知他后火速赶到现场,气得胸口难受。 “一个一个房间搜查!” 永宁侯甩下这句话。 江云初是个审时度势的,她立马转身,朝领头人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而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江听岁那里。 不出所料,没人。 黑灯瞎火,侍卫们举着火把,常嬷嬷和冬枳一脸不解,江云初走到她们面前,温声哄道:“告诉我,三妹妹在哪里?” 常嬷嬷呸了一声。 冬枳扭着头,不理会江云初。 江云初笑着直起身,在火把的映照下,那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不说也没关系,只要她在侯府,就绝对找得到。若是不在,那就很好说了。” 寂静无声。 韩商陆回去后火速换上别的衣服,随后将黑衣搁在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做完这一切,他甚至还在桌边喝了几杯茶,等了又等,才等到江大小姐姗姗来迟。 “江大小姐,有何贵干啊?”韩商陆翘起二郎腿,看着门边徐徐走来的江云初。 江云初环顾了一下四周,知道在他这找不到什么证据。 她其实一直怀疑韩商陆的身份,只是永宁侯对他这个幕僚实在是好,好得不得了,她不敢随便说他的坏话。 “家里进了贼,来韩先生这看一看,免得贼进了韩先生这里,难保韩先生安忧啊。”江云初笑着道。 韩商陆也不恼:“看好了?” “打扰韩先生了。”江云初朝他微微行礼,随后领着一批人马转身离去。 月底了,今天一万六千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哭了T﹏T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四章:女婴 没有太多的言语,却让两人都记住了对方。 江听岁敛下双眸,她将画纸重新卷好,放在一直锁着的柜子里。 放完后,她重回桌案前坐下,想了想,把今日在廊亭发生的一切细想了一遍,才发觉,沈玄度能在那个时候说出那番话,其实很不容易。 她把怀里的玉佩拿出来放在桌案上,当沈玄度说抢了他玉佩的姑娘时,她着实惊了一下。 她与他的关系好似不用明说,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融洽上了。但有很多不确定性,他们都未曾开口。 那该怎么办呢?江听岁细细摩挲质感极佳的玉佩,这玉是真好,沈玄度也是真舍得给她。 外面笑声陡起,混合着大将军的叫声。 江听岁望着上好的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另一边。 太子寝宫。 一个老太监凑在萧清耳前嘀咕数语,在萧清点头示意后,转身默默离开。 他一只手搭在桌案前,看了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萧无欢,笑道:“怎么,不去找你的宋提刑,跑过来找我?” 萧无欢无赖的笑,“你这多好玩。”就是毫无生气。 萧无欢暗地里瘪了瘪嘴,没把真话兜出来。 要不是今日他好奇心驱使,他才不来这冷冰冰的寝宫呢。 想着,萧无欢重新打起精神,望着他英俊威武的太子哥哥,道:“我看你今日貌似对小美人很感兴趣,噢,小美人就是永宁侯府三小姐。” 萧无欢生怕他不知道,特意强调。 萧清挑眉:“你问她干嘛?” “这……不就随便问问哈!”萧无欢哈哈大笑,想着这样能糊弄过去。 萧清可不吃他这套,但他问,那他话里总得透露点意思给他,这样,他自己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本宫最近看三小姐,很适合做太子妃。” 萧清不咸不淡道。 “啪嗒——” 萧无欢手中握着的酒壶应声倒地。 反应过来后,他匆忙捡起酒壶,脸上的表情却反应不过来,一直僵着,他干笑两声,状若无意道:“她,怎么想到让她做太子妃的?” 还能为什么?萧清抬头望着屋外的绵绵细雨,今日她在安阳公主设的宴会上大放光彩,或许是这一点,让他生了要她做太子妃的念头。 他的太子妃,定然要与寻常女子不同,在他看来,江听岁酒很符合做他太子妃的标准。 仅此而已。 至于谁喜欢她,她又喜欢谁,都没关系。 他是太子,并不会纠缠情爱,更不会深陷其中。 但这些,萧清没打算和萧无欢说。 “天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萧清朝萧无欢道,看着他怔愣的表情,又不由提醒一句,“无欢,你会站在哥哥这边?” 萧无欢呆呆傻傻的站起身,闻言含糊的应了一声。 其实,他站与不站,又有什么区别。 没在他这里停留过久,萧无欢很快就离开。路上,他在想,为何大哥四哥还有沈兄弟都如此喜欢三小姐呢? 三小姐究竟有哪里好? 在他看来,三小姐蛮适合做兄弟的。 他不懂,他大哥的喜欢里没有一丝喜欢,有的只是算计与利用。他四哥的喜欢也不是纯粹的喜欢,里面夹杂着征服欲,也有精明的算计。 唯一那点真心,沈玄度占了。 但在世俗中,他们都身不由己。 萧无欢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是醉了,他拖着醉醺醺的身体摸着黑往前面走,嘴里嘀咕着:“找本王的宋大人去!” …… 其实对于萧清是什么想法,江听岁自己也清楚,她能隐约猜测出萧清突然对她这么热情是为什么,因而她今天会拒绝他的示好。 只是事后还会发生什么,江听岁想想便觉得头疼。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重生来这么长时间还算平静的日子,得搅个天翻地覆。 “喂——” 耳边是某人放低音量的唏嘘一声,江听岁猛地转过头,还没叫出声,就被他一手捂住口鼻。 来人是韩商陆。 韩商陆用另一只手在他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乱叫,直到江听岁点头,他才放开她。 放开之后,江听岁大口呼吸。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韩商陆这个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进她房里,穿着一身黑,与黑夜融为一体。 江听岁气不过,一掌打在他身上,当即道:“你捂死人呢?口鼻一起捂!” 韩商陆在听动静,听到她压低声音来了这么一句,笑道:“错了错了,下回看人下手!” 说了等于白说。 外面常嬷嬷和冬枳已经离开,江听岁拿眼瞟他一眼,道:“你做这事,做的倒是挺熟练的。” “那是必然。”韩商陆在她桌边坐下,“进入正题,你跟我去容氏那里一趟。” 江听岁喝着茶,闻言一挑眉,没回答他,她反客为主道:“这个等会儿再说,你先跟我说说,查了这些时间,你有什么发现?” “有问题!” 江听岁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几个字。 她差点没把茶壶往他身上扔。 “正经点,”江听岁虎着一张脸,“我现在可是你雇主,所以关于容氏的事,从实招来。” 韩商陆瞧她一眼,知道她不经逗,也不逗她了,正经道:“容氏早些年有个孩子,你可知道?” “不知道,继续。” “……”韩商陆愣了愣,继续说,“是个女婴。” 江听岁从茶杯中抬头:“你指的这个女婴不是江云初。” “不是。”韩商陆肯定道。 江听岁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按照韩商陆的话,意思就是容氏在生江云初之前还有过一个女孩,可那个孩子,去哪了? “你说的可是真话?”江听岁为了确保真实性,问韩商陆。 “我们聚擅堂,从不卖假消息。”韩商陆瞅她一眼,道,“小美人,假的可是消息,假的可是那个容夫人。” 她才真叫假仁假义啊,这一生又演了多少戏。 江听岁信他的话,她转过头肃目,盯着他:“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这件事,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很不对劲。 侯府里藏了多年的秘密,都快生根了,如今被挖出来,会长什么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七章:岁岁,你为何不对我说真话? 韩商陆放下茶杯,眉目凝重,也不知道江听岁那边怎么样了。 江云初几乎把整个侯府翻遍了,最后到江云衍这里。 明明是夜后,可江云衍的房间却灯火通明,门还大敞。 等江云初过去时,隐隐听见谈笑声,一男一女,她蹙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像是急于求证心中所想,江云初一把推开门,进了院子,看见堂中央的两人时,面色难看。 下棋的两人缓缓转过头,江听岁用手支着下巴,笑看着道:“大姐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云衍也停下手中动作,道:“何事如此惊慌?” 江云初看了两人一眼,攥着衣袖的手指越攥越紧,她原本赌信的一切就这么被打破了,她不甘心! 走上前,江云初盯着江听岁,眼眸微转,“三妹妹身上这件衣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江听岁向来穿的素,太过明艳的衣服她都不会穿,可眼下她一身红,红的耀眼,让江云初被打破的念头又重新建立起来。 “新年新气象。”江听岁显得很淡定从容,瞥了眼自己穿的红衣,又抬起头看她,“怎么?我不该穿?” 江云初抿着嘴,不说话。 她跟江听岁无须虚与委蛇。 身后的领头人原本就不满江云初一个大小姐跟着他他们去做事,浪费时间还没查出什么,最后背锅的依旧是他们,于是便上前道:“大小姐,公子这里看过了,可以去别的地方了。” 领头人的不爽都在眉宇之间,爽快人做爽快事。 江云初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变得很难看,转身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打的领头人偏向一边。 “用你来教我规矩!”江云初尖声道,“滚!” 领头人低头舔了下后槽牙,还是下了台阶,规规矩矩站着。 江云初得意的笑了,她重新转回头,看着江听岁道:“三妹妹,是人总有被逮到的一天,可别让我逮到了。” 一直低头观察棋局的江云衍拾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随后看向江听岁道:“岁岁,该你了。” 说完,看也没看江云初一眼。 江听岁也懒得搭理江云初,紧跟江云衍的节奏,拾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江云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夜晚狰狞的野兽,她冷笑一声,看了两人一眼,挥袖而去。 等她走后,房间重新归于安静,江云衍素手放下一颗棋子,抬头,平静道:“岁岁,你输了。” 江听岁原本心思就不在棋局上,此刻,她只觉得心中舒了一口气,听江云衍告诉她结果也挺淡定。 “哥哥厉害!”江听岁极其敷衍。 “是你心不在焉。”江云衍无奈一笑。 门外,风雨拿来暖炉递给江云衍,江云衍伸手接过,转头就给了江听岁,叫她好生拿着,畏寒。 风雨老老实实站在江云衍身后,闻言抬眸瞅了一眼江听岁手里的暖炉,嘴角都快抽到天上去了。 公子你自己有多怕冷你不知道吗? 风雨再一次感叹江云衍对江听岁的好。 “大将军应该很无趣,你去陪它玩玩。”江云衍收了棋子,朝风雨淡淡吩咐道,“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风雨猛地一抬头:“……是。” 就是赶他走。 风雨沉默地关上门,把外面的风风雨雨一起关住,随后转身,望了眼苍茫的天空,回窝睡觉去了。 烛火摇曳,门外映出两人姣好的身姿,男的坐的端正,女的随意散漫。 也算剪影一对。 “他们已经走了,说,发生了什么事?”江云衍抬起头,一动不动看着江听岁。 他这个妹妹啊,最会闯祸了。 江听岁知道他会问她这个,可她还没想好怎么答,正要支支吾吾应付过去,被江云衍一把扣住她挥舞的手。 长袖脱落,露出一截纯白的手腕。 江云衍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将目光移到别处。 江云衍的手也生的好看,皮肤白皙,青筋隐现,修长,骨节突出,指腹红润。 眼下他一把握住江听岁挥舞在半空中的手腕,连着红得耀眼的衣袖一起。 衣裳很凉,但她的体温是热的。 许是刚才握着暖炉的缘故。 “岁岁,别跟我说谎。”江云衍盯着她,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 他说这话时,眉间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忧伤,藏在最深处,不轻易显现出来。 江听岁愣了愣,自从知道江云衍并非她亲哥后,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眼下更甚。 “哥哥……你抓疼我了。”江听岁看着他,轻声道。 江云衍面部微僵,随后立马放开抓着她的手,垂头低语道:“抱歉。” 他快速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但是不解渴。 江云衍眉头皱的厉害,似在克制什么。 江听岁看的心惊,她连忙喊了一声:“哥哥?” “……嗯。”江云衍冷静下来,看向她,“继续说。” “……”江听岁眨了眨眼,她说啥,说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的,“今晚其实我是想偷摸摸出去的,只不过怕穿的太显眼,所以换了一身衣服。” “出去干嘛?”江云衍头都没抬。 “买……药。” “买什么药?” “……畏寒的药。” 江云衍抬头看她一眼,“那身黑衣服哪来的?” 江听岁严重怀疑江云衍在逼问犯人,她顿了顿,绞尽脑汁的想:“就……随便买的。” 话落,房屋一片寂静。 半晌,江云衍缓声道:“岁岁,家里有畏寒的药。” 而且,常备。 身为侯府的人,何况还是侯府的三小姐,江听岁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刚才说的话,从一开始就露馅了,不过幸好只是在他面前露馅。 江听岁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呆滞来形容了。 她尴尬的咳了咳,在江云衍一双早已看透的眼睛下,最终沉默地低下了头。 “我错了。”江听岁发现自己斗不过这个老谋深算的哥哥。 “所以,岁岁,你为何不对我说实话?”江云衍凑近看她,一字一句道,“你该知道,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五章:侯府深藏的秘密 在花氏还没来侯府之前,容氏深得侯爷喜爱。容氏是名门之女,永宁侯自然不敢怠慢她,对她也是真好。 可这种好,随着她渐渐生不出孩子来,而开始变淡。 祖母看在眼里,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侯府不能无人继承,江家不能无后,于是花氏顺理成章被接进来,虽是以妾的地位,但侯爷对花氏的宠爱明显胜过容氏。 渐渐地,永宁侯去容氏那里去的少了,起初容氏并不在意,她心高气傲,还不屑于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妾争,她高门贵族,等着永宁侯自己转身。 但容氏没等来永宁侯,到等来花氏怀孕的消息。 花氏怀孕,传闻可能还会是个男孩,容氏彻底慌了。因为花氏怀孕,永宁侯要她好好待着,转身便去了容氏那里找安慰。 所以说男人啊,都是下半身考虑的动物。 为了让自己怀孕,容氏专门找来偏方药,在花氏怀孕的那段期间,她自个也怀孕了。 本以为怀孕了就没什么事了,可容氏不允许自己被花氏踩在脚下,若花氏生的是个男孩,她生不出男孩,到时候嫡庶继承难分,丢的也还是她的脸面。 所以容氏想到一个办法,她偷偷派人去打听哪家哪户在生孩子,找了好几家,就是为了确保这几家中有一家生的是男孩,她给那些人家银两,让他们不要说出去,顺便用那些银两换一个男孩。 容氏自己则向永宁侯谎称说完在庄子里养着,永宁侯在这方面是个粗心眼的。根本不会多想,甚至还巴不得她赶紧走,毕竟谁喜欢一个时刻管着自己的女人。 这样,容氏便顺理成章去了庄子,她生孩子也是在庄子里生的,可惜是个女孩,不过她并不担心,她偷梁转柱,狠心的一眼都没看自己刚生下的女婴,转而吩咐别人赶紧把穷人家的男孩抱过来。 因为她怕晚一步,永宁侯便来了。 直到男孩在她身边哇哇啼哭,她才放心下来。 所以,如今的江云衍,并不是真正的江家人,他是个容氏用来求得脸面与荣耀的替代品。 “那个女婴最终怎么样了?”听完后,江听岁敛眸,她现在心里很乱,脑子更乱。 韩商陆暼她一眼,斟了一杯茶放她面前,这才道:“死了。” 江听岁猛地抬起头。 “原本是跟那户生男孩的人家换着养,容氏偶尔也会差人去看看他们,看那个女婴。可谁知道那户人家变本加厉,狮子大开口,以女婴来要挟容氏,容氏最后被逼的没办法,派人将那户人家全部杀害。”韩商陆说完,状若惋惜一声。 “那……女婴呢?”也杀了? “所有人死于大火中,被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人都不剩。” 江听岁感觉面前一片恍惚,她从未想过,容氏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她知道容氏高傲,知道容氏心性急,可容氏还会痛下杀手,连同她一面都没见过的孩子,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容氏为何会连同女婴一同杀掉,无非是女婴在她眼底下就是个炸弹,随时随地都会炸,她不放心。 只有死人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她坚信这一点,所以连带同她,一起痛下杀手。 比起儿女,她更渴望的,是她的高傲和尊严。 江听岁理清楚之后,后背隐隐发凉,江云初丢弃女婴的做法跟容氏如出一辙,两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云衍。 江云衍在这其中,最是无辜。 江听岁揉了揉眉眼,叹息一声问:“那花氏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呢?” 韩商陆:“被容氏使小手段整死了。” 容氏想要使些小手段,还不轻如反掌。 江听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一段听完的,她沉默半晌,最后抓起茶壶往杯中倒,倒满后,她又抓起茶杯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过了会儿,江听岁喊:“韩商陆。” 韩商陆:“嗯?” “去容氏那。” 江听岁站起身,转身就想往外走,结果韩商陆一把拉回来,他指了指板凳上放的衣服,道:“把这个穿上再过去。” 江听岁很不解:“我为什么要穿这个?” “你难不成想被人发现?”韩商陆反问她。 “可你上回去江云初那里也没这么严肃啊。” “容氏那边那么多护卫,我们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让他们听见。” “我要你有何用?”江听岁一边往回走,一边把韩商陆推出去。 把他推出去后,江听岁才去屏风后换衣服,这黑衣很整洁,看着像洗过,她没想那么多,直接套上。 韩商陆在外面等她换好,等江听岁出来后,他打了个响指,说了句还挺像样的。 江听岁请他别打响指了,再打,大将军就得出来打他了。 韩商陆对她那只大黑狗早有耳闻,说实话,他有些怵那条狗,连忙抓着江听岁从后面溜走。 而当他们刚走,大将军就从狗窝里出来。 不得不说,大将军真是尽职尽责的一条好狗。 容氏那边,院外的守卫确实多,屋外也有几个,多是防范着不让容氏自杀用的。韩商陆直接掠过院外,带着江听岁飞檐走壁进容氏住的房梁上。 从房梁上往下看,有三个男人在屋外守着,因为轮班制,他们并不困。 江听岁朝韩商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使用他特制版的迷迭香。 韩商陆让她安静,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管来,他将长管拉长,对着下面开始吹气。 迷迭香散发的很快,江听岁捂住口鼻,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 等把下面几人迷倒后,韩商陆嫌弃地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楼上的不怕楼下的,你这么紧张作甚?” 江听岁懒得搭理他的嫌弃,她照韩商陆来时跟她说的话,轻轻掀起房顶一片瓦片。 做贼心虚,江听岁现在就有点虚,搬了一片瓦片,很安静。她又开始动手挪动第二块、第三块。 挪到一半,江听岁突然抬头,猛地道:“韩商陆,我房顶是不是也秃了一大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八章:没事,就叫叫你 你该知道,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听岁眨了下眼,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要不就告诉他。 可江听岁不敢,她怕告诉他后,会打击他这么多年的骄傲、他所热爱的一切。 “我是想调查大夫人疯的原因。”江听岁开口,在这些事上,她没打算瞒他。 江云衍微微一愣,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你查到了什么?” 他想听到她的答案,可又不敢。 “大夫人是因为吃了什么药才疯的。”江听岁看着他,选择隐瞒全部事实,只说了一小部分。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这个原因可以跟着下地狱。 江云衍神色渐缓,他轻轻嗯一声,没有后话。 可惜江听岁没有注意到,正常人听到她的回答后应该大惊失色问谁给容氏下的药,但江云衍完全没有,反而语气里还有种不自知的庆幸,仿若舒了一口气。 大概因为江听岁自己心里也有鬼,没想太多,她看着江云衍,决定给他一句承诺:“哥哥,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 所以,这个秘密,我不会说出来的。 灯火中,江云衍的手指轻微颤了颤。 …… 这一晚过得有些恍惚,江听岁轻手轻脚回自己房屋时,只有大将军来迎接她,其他两人都睡了。 她房顶的漏洞已被韩商陆神不知鬼不觉中填上了。 江听岁坐在床畔,不由叹了一口气。 江云衍的真实身世给她的缓冲太大,可那又怎样,他永远是她的好兄长,这点不会变。 但容氏的事,她依旧会查。 今日容氏把她认成自己死去的孩子,因而心中对她有愧,才会一声声说娘错了、对不起,可到了后来,容氏却又一把抓住她,嚷着要她去死。 得亏韩商陆速度快,不然够她窒息好一会儿。 江听岁仔细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又联系韩商陆所说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容氏这个人,其实心眼是坏的,可世俗礼仪教她告诉她,她做的事是错的,所以她每日烧香拜佛,希望死去的孩子,还能那一家,能原谅她。 但她内心深处,是盼着他们死的,因为他们的存在始终威胁着她,让她不能高傲的、一身清白的坐上大夫人的位置,所以她要把那些污点都毁掉。 最好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因而她在看到江听岁时,见她不死,才会想着把她掐死。 江听岁忽然觉得容氏这个人真可怜,可怜又可恨,活得不快活,又顾忌太多,最终落了个疯魔的下场,也是疯得其所。 经过这一系列事,江听岁并不同情她,反倒叫她看清现实。 可容氏为什么偏偏把她认成是她死去的孩子呢? 为什么不是江云初? 不是江仁欢? 不是随便哪个人,而仅仅是她。 这个点,江听岁始终没想明白。 等到第二日,常嬷嬷跟她说永宁侯加强了侯府的防卫,还特意加强了容氏的防卫。 听到这时,江听岁没什么感觉。 直到常嬷嬷说:“小姐,您小的时候就是在容夫人那养着,如今容夫人那样,恐怕您连最后一个仰仗都没了。” 江听岁骤然反应过来,她终于知道容氏为什么偏偏把她认成死去的孩子了。 无非是打她在容氏那养着时,容氏把对死去的孩子的亏欠全部还在她身上,因而小时候,容氏对她虽谈不上好,但还算不错。 就是这种好,是容氏的自我宽慰,以此来求得内心的原谅。 所以容氏才会看到她,就把她当成自己死去的孩子,只因自己对她死去的孩子存在的所有念想,都放在了江听岁身上。 江听岁一时不知内心是什么滋味,今日阳光好,没了昨日的绵绵细雨,她对着太阳眯了眯眼,感觉心里凉的透彻。 明明是暖的,可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江听岁看了眼在院子内奔跑的大将军,她想,什么时候能同大将军一般,不去想那么多? 下午。 她如约而至去沈玄度那里练武。 在经过了好几天的站桩后,沈玄度这个老匹夫终于肯教她一些基本动作。既然是基本动作,那就免不了身体接触。 每当两人手指触碰到时,沈玄度都会刻意避开。 他在江听岁面前,始终都是胆小的。 倒不像昨日那个当着安阳公主和萧清的面,暗戳戳又明目张胆的沈玄度。 江听岁觉得纳闷,发现沈玄度越活越回去了。 练武完后,沈玄度照旧给她揉腿,他做的板正且一丝不苟,跟带病打仗一样严肃的神情,惹得江听岁频频发笑。 最后,沈玄度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他停下手中动作,猛地抬起头。 “你笑什么?”他问。 江听岁就盯着他,可偏偏不说话。 沈玄度两边耳朵都红了,他重新低下头,只当方才是问了个寂寞。 行竹咋咋呼呼的从大门进来,手上提着几只烤鸭,正要丢给沈玄度一只,一抬头却看见这小子正在谈情说爱。 他的动作立马顿住,转了个弯,绕到另一边去了。 算了,就不打扰沈小子谈情说爱了。 可恋爱的酸臭味啊……真是盖过了他手上的烤鸭味。 浓浓的,可难闻了。 行竹冷哼一声。 江听岁低头专注的看着沈玄度给她疏散筋骨,一抬头,就瞥见苍茫无际的天边,火红火红的火烧云延伸至天的另一端,如泼墨般展开,仿佛要冲破天际的牢笼。 颜色有浓有淡。 却都是天边的一抹别样红。 沈玄度也抬头看向那一望无际的苍茫云海,红云滚滚,翻山倒海,他的目光渐渐模糊,仿佛看见万千将士提刀策马呼啸而来。 “沈将军?” 耳边是江听岁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她,她不知何时收回了望向天边的视线。 江听岁朝他莞尔一笑:“没事,就叫叫你。” “……”沈玄度难得想打人。 天至黄昏,江听岁也该走了,临别前,她又叫了沈玄度一声,只喊他名字,什么都没说。 沈玄度望着她,目光渐渐幽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六章:千钧一发 韩商陆假装抬头望天,直到被江听岁踹了一脚,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形势所逼。” “今晚回去前,把洞填好。”江听岁睨他一眼,“还有,没事别进我房间。” “有事也不行。” 江听岁强调。 韩商陆就是杀手强盗做惯了,在他那不仅没有男女之分,住的吃的喝的都没有男女之分,江听岁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跟他强调这一点。 说完,江听岁也不挪动了,一甩手,朝韩商陆道:“竟然你那么喜欢搬,那就你来。” “……” 韩商陆认命地蹲下身,他轻声挪动瓦片,直到他觉得这个天洞差不多行了,才肯收手。 这个天洞比他刚才挖的要大,毕竟是两个人的容量。 韩商陆又把长管拿出来,朝天洞里面吹,这次主要是为了迷倒嬷嬷。 随后,韩商陆就托着江听岁的腰身飞身进去。 因为凑得近,韩商陆难得脸红了一下,可江听岁没什么反应,没有迤逦心思的人,自然没什么反应。 两人进入容氏的房间后,韩商陆很快放开她,江听岁也转头往别处看,才发现原本守在容氏床边的嬷嬷已经倒在地上。 韩商陆走上去瞧了瞧,见迷迭香已经起效,放心下来。 今日来容氏这,主要是问一些事,韩商陆有迷迭香的解药,他拿出一张帕子,将什么东西倒在帕子上,随后走到床前,伸手将帕子捂住容氏的口鼻。 江听岁走上前,半晌,她问了韩商陆一句:“你这样做有何意义?她还在睡觉,依旧醒不了。” “……”韩商陆挠了挠后脑勺,是他考虑欠妥了,起初去江听岁那里的时候,他原本想着看江听岁能从这个疯女人嘴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可现在看来…… 就算容氏醒了,那尖叫声能震的侯府抖三抖。 说时迟那时快,前一秒还闭着眼的容氏,下一刻陡然睁开眼,活像个诈尸,把江听岁吓了一大跳。 但奇怪的是,容氏并没有叫。 罗帐被拉起,容氏睁着一双空洞的眼,仿佛看不到韩商陆,而是将目光放在她对面的江听岁身上,轻轻喊了声:“孩子……” 江听岁躯体一震。 容氏缓缓伸出一只手,似是要抚摸她。江听岁暼了韩商陆一眼,韩商陆示意她过去,这样才能进行沟通。 无奈,江听岁顺从的将脸凑过去,好让容氏把手放在她脸上。 “孩子……让为娘……好好、好好的看看你。”容氏嘴里吐出的话断断续续,她此刻声音轻柔,没有了平日的尖锐,倒真像个良母。 江听岁心念一动,她试探的缓缓抚上容氏那只手,握着,对着她轻声道:“娘,你为什么不要我?” 似是委屈,似是不甘。 “没有!没有不要你!”容氏对着江听岁痴痴的笑,“是娘不对,娘不该……娘不该把你丢给别人,娘错了,娘真的知错了!” 江听岁瞳孔微缩。 “可是你为什么还活着呢?”容氏轻声细语,似是不解,她疑惑地看着江听岁,“你不是死在火里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容氏咯咯直笑。 她抚在江听岁脸庞的手缓缓向下,眼睛直直盯着她洁白的脖颈,倏尔,她猛地两手掐住她脖颈,尖声道:“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那你就再死一次!” 容氏十指用力,面部狰狞,狠狠掐进江听岁的喉咙。 江听岁神色痛苦,她看着站在一边的韩商陆,韩商陆立即反应过来,反手打在容氏颈后。 容氏两眼一翻,抹黑倒下,双手也跟着垂落。 江听岁睁着瞳孔,大口呼吸,那种前世的窒息感仿佛又重新包裹在她身边,韩商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询问:“你没事?” 江听岁抬起一只手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 外面传来动静,韩商陆往外看一眼,环住她腰身道:“被他们发现了,我们赶紧走。” 连点头的机会都没给江听岁,等她回过神来时,韩商陆已经拉着她飞出容氏房屋外。 从大门外进来的侍卫朝天空看了一眼,立即道:“他们在那!” 领头的对身后人道:“快去叫侯爷!” “是。” 不知道韩商陆把她拉到了哪,下地后,韩商陆朝她道:“回去后立马换衣服,记住,你身上这套衣服绝不能被他们找到。” 说完,韩商陆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飞速离去。 江听岁看了眼周围,有点熟悉,再一转身,胳膊被人拉住,拽进了屋里,并立马关上门。 …… 永宁侯对家里进贼这件事,大发雷霆。 他在下人告知他后火速赶到现场,气得胸口难受。 “一个一个房间搜查!” 永宁侯甩下这句话。 江云初是个审时度势的,她立马转身,朝领头人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而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江听岁那里。 不出所料,没人。 黑灯瞎火,侍卫们举着火把,常嬷嬷和冬枳一脸不解,江云初走到她们面前,温声哄道:“告诉我,三妹妹在哪里?” 常嬷嬷呸了一声。 冬枳扭着头,不理会江云初。 江云初笑着直起身,在火把的映照下,那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不说也没关系,只要她在侯府,就绝对找得到。若是不在,那就很好说了。” 寂静无声。 韩商陆回去后火速换上别的衣服,随后将黑衣搁在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做完这一切,他甚至还在桌边喝了几杯茶,等了又等,才等到江大小姐姗姗来迟。 “江大小姐,有何贵干啊?”韩商陆翘起二郎腿,看着门边徐徐走来的江云初。 江云初环顾了一下四周,知道在他这找不到什么证据。 她其实一直怀疑韩商陆的身份,只是永宁侯对他这个幕僚实在是好,好得不得了,她不敢随便说他的坏话。 “家里进了贼,来韩先生这看一看,免得贼进了韩先生这里,难保韩先生安忧啊。”江云初笑着道。 韩商陆也不恼:“看好了?” “打扰韩先生了。”江云初朝他微微行礼,随后领着一批人马转身离去。 月底了,今天一万六千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哭了T﹏T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九章:做能守护她的人 关于上次廊亭的心意,两人都没有再谈过。江听岁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也明白他在犹豫什么。 两人都是一身风尘的人,衣角的虱子都还没清理干净,没法去拥抱对方,扎伤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本就踽踽独行好多年,突然闯来一人,他更想等自己强大后再回答。 很多年后,沈玄度告诉她,站出来的叫勇敢,可勇敢还有另一种解释,叫鲁莽。或许鲁莽会把结果推向深渊,但也可以险中求胜。他求不起,有能力的勇敢才叫保护,他希望他是那样的人。 做能够守护她的人。 黄昏真好,江听岁躲过沈玄度的目光,从他家离去。 回到永宁侯府,刚走没几步路,自上边跳下一人,如天上飞物一般,矫健的落地,稳稳当当落在她面前。 江听岁眉目一挑:“韩商陆?” “今晚要不要再去一次?”韩商陆直接进去正题,“容氏那。” 过往有小厮丫鬟走过,江听岁往四周瞟一眼,低头往前走,经过他时道:“去湖心亭说。” 这里人多眼杂。 韩商陆倒是无所谓,但雇主竟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是按照她的规矩来,转身,不紧不慢跟上她的节奏。 到了湖心亭,江听岁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亭边,她考虑了很久,还是对韩商陆道:“这件事,可以不用查了。” “能查的都查到了,可以收手了。”江听岁朝韩商陆道。 韩商陆一愣,他盯着江听岁,反问:“查完了?容氏什么时候疯的?还有其他什么因素影响,你都不查了?” “不查了。” 若是在查下去,难免惊动侯府,她怕的是这件事会影响江云衍,他如今就是侯府之子,以前是,以后也是。 湖心亭的风一如既往的大,韩商陆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他说:“行,你说不查了就不查了,反正银子得一分不少的给我。” 江听岁被他的话逗笑:“自然一分不少。” 两人在湖心亭站了会儿,韩商陆倏尔转头看她,“江听岁,你到底在为谁开脱?” “为你啊,这样你就可以早早回聚擅堂了!”江听岁随口道。 她几乎脱口而出。 韩商陆两眼乃至全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我不信。 “这件事已经了结,所以韩先生,”江听岁转过身正对他,风吹的她刘海飘向一侧,露出精致的额头,眼睛宛如星辰,“你可以回聚擅堂了。”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叫他韩先生,韩商陆两手负在背后,风吹起他暗黑如墨的长袍一角,又悄然落下。 韩商陆看着她,说好。 …… 夜晚,星辰聚集,一闪一闪的那玩意儿,如一朵朵娇艳的紫罗兰悬坠在天空,见者喜悦。 永宁侯府来了位大人物。 大人物手里拿着拂尘,似勾子的眼神轻飘飘看了眼地下跪了一圈的人,嘴角缓缓牵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尖锐的嗓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都起来。” 来人是老皇帝身边伺候的公公。 永宁侯颤颤巍巍地起了身,光是看这位公公一眼就觉得承受不住,能在老皇帝这么多年,且不被换掉的人,也就只属眼前这位公公了。 “敢问公公……来寒舍可有什么事?”永宁侯说话清楚又恭敬。 老公公漫不经心暼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倒也没什么重要事,就是皇上请侯府的三小姐去一趟。” 闻言,江听岁猛地抬头。 永宁侯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看着威严的公公,心虚的问:“可是她犯了什么事?” “永宁侯不知道?”老公公看他疑惑的眼神,重重嗤笑一声,“三小姐没犯什么错事,反倒是在安阳公主宴会上那日大放异彩,被皇上注意到了。” 说完,他也不再看永宁侯,目光精准地看向江听岁。 “咱家看你剔透玲珑,是不是就是那三小姐?” 他的话是疑问,却更像肯定。 能光凭一些事件就判断出是哪个人,这个老公公,着实了不得。 他不指向急于表现自己的江仁欢,也不指向表面温婉内心急切的江云初,偏偏指向她,这看人的本事,大概是在皇宫里浸淫数年练出来的。 江听岁收下心中思绪,微微颔首:“是。” 老公公朝她和蔼一笑:“咱家说的话,你可都听进去了?明日能不能来?”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含着不容置疑,老公公是个面热心狠的角色。江听岁展颜一笑,朝老公公行了一礼,“自然。” 老公公抬起头,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既然话都带到了,他就该走了。 他的拂尘一扬,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待老公公走后,永宁侯一把拉住江听岁,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江听岁瞥了眼永宁侯,心底泛起一阵嘲讽,他刚才不还在问老公公,她犯了什么事吗? 简直可笑。 江听岁默不作声避开他几步,连敷衍都懒得,只道一句:“不知。” 说完,江听岁借着月色离开,撂下身后一堆人不管,再说谁又在乎他们怎么想呢。 反正现在这个侯府,除了江云衍和她院里的人,她谁都不在乎。 今夜月光好,星星也亮,但江听岁在回去的路上,却还是瞧见冬枳远远的提着灯笼走过来,她在晚上有些看不见,这点冬枳和常嬷嬷都知道。 因而冬枳在看见她时立马提着灯笼在她身旁,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江听岁在想那个公公,这位公公前世她有所耳闻。 是个狠人物。 据说他当年并非自愿入宫,甚至他还有一位心爱的姑娘,可他被抓入宫,与他心爱的姑娘宫墙两隔。 令人诧异的是,入宫后他并没有消沉多久。 而是亲自阉了自己,伏低自身在老皇帝身旁伺候。 这样的决心,在江听岁听到时,着实惊了一惊。能毫不犹豫阉了自己的下半身,等同于将一个男人的尊严亲手舍弃,这样的人,难怪会在老皇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他有常人难有的忍耐力。 还有狠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七章:岁岁,你为何不对我说真话? 韩商陆放下茶杯,眉目凝重,也不知道江听岁那边怎么样了。 江云初几乎把整个侯府翻遍了,最后到江云衍这里。 明明是夜后,可江云衍的房间却灯火通明,门还大敞。 等江云初过去时,隐隐听见谈笑声,一男一女,她蹙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像是急于求证心中所想,江云初一把推开门,进了院子,看见堂中央的两人时,面色难看。 下棋的两人缓缓转过头,江听岁用手支着下巴,笑看着道:“大姐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云衍也停下手中动作,道:“何事如此惊慌?” 江云初看了两人一眼,攥着衣袖的手指越攥越紧,她原本赌信的一切就这么被打破了,她不甘心! 走上前,江云初盯着江听岁,眼眸微转,“三妹妹身上这件衣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江听岁向来穿的素,太过明艳的衣服她都不会穿,可眼下她一身红,红的耀眼,让江云初被打破的念头又重新建立起来。 “新年新气象。”江听岁显得很淡定从容,瞥了眼自己穿的红衣,又抬起头看她,“怎么?我不该穿?” 江云初抿着嘴,不说话。 她跟江听岁无须虚与委蛇。 身后的领头人原本就不满江云初一个大小姐跟着他他们去做事,浪费时间还没查出什么,最后背锅的依旧是他们,于是便上前道:“大小姐,公子这里看过了,可以去别的地方了。” 领头人的不爽都在眉宇之间,爽快人做爽快事。 江云初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变得很难看,转身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打的领头人偏向一边。 “用你来教我规矩!”江云初尖声道,“滚!” 领头人低头舔了下后槽牙,还是下了台阶,规规矩矩站着。 江云初得意的笑了,她重新转回头,看着江听岁道:“三妹妹,是人总有被逮到的一天,可别让我逮到了。” 一直低头观察棋局的江云衍拾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随后看向江听岁道:“岁岁,该你了。” 说完,看也没看江云初一眼。 江听岁也懒得搭理江云初,紧跟江云衍的节奏,拾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江云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夜晚狰狞的野兽,她冷笑一声,看了两人一眼,挥袖而去。 等她走后,房间重新归于安静,江云衍素手放下一颗棋子,抬头,平静道:“岁岁,你输了。” 江听岁原本心思就不在棋局上,此刻,她只觉得心中舒了一口气,听江云衍告诉她结果也挺淡定。 “哥哥厉害!”江听岁极其敷衍。 “是你心不在焉。”江云衍无奈一笑。 门外,风雨拿来暖炉递给江云衍,江云衍伸手接过,转头就给了江听岁,叫她好生拿着,畏寒。 风雨老老实实站在江云衍身后,闻言抬眸瞅了一眼江听岁手里的暖炉,嘴角都快抽到天上去了。 公子你自己有多怕冷你不知道吗? 风雨再一次感叹江云衍对江听岁的好。 “大将军应该很无趣,你去陪它玩玩。”江云衍收了棋子,朝风雨淡淡吩咐道,“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风雨猛地一抬头:“……是。” 就是赶他走。 风雨沉默地关上门,把外面的风风雨雨一起关住,随后转身,望了眼苍茫的天空,回窝睡觉去了。 烛火摇曳,门外映出两人姣好的身姿,男的坐的端正,女的随意散漫。 也算剪影一对。 “他们已经走了,说,发生了什么事?”江云衍抬起头,一动不动看着江听岁。 他这个妹妹啊,最会闯祸了。 江听岁知道他会问她这个,可她还没想好怎么答,正要支支吾吾应付过去,被江云衍一把扣住她挥舞的手。 长袖脱落,露出一截纯白的手腕。 江云衍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将目光移到别处。 江云衍的手也生的好看,皮肤白皙,青筋隐现,修长,骨节突出,指腹红润。 眼下他一把握住江听岁挥舞在半空中的手腕,连着红得耀眼的衣袖一起。 衣裳很凉,但她的体温是热的。 许是刚才握着暖炉的缘故。 “岁岁,别跟我说谎。”江云衍盯着她,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 他说这话时,眉间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忧伤,藏在最深处,不轻易显现出来。 江听岁愣了愣,自从知道江云衍并非她亲哥后,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眼下更甚。 “哥哥……你抓疼我了。”江听岁看着他,轻声道。 江云衍面部微僵,随后立马放开抓着她的手,垂头低语道:“抱歉。” 他快速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但是不解渴。 江云衍眉头皱的厉害,似在克制什么。 江听岁看的心惊,她连忙喊了一声:“哥哥?” “……嗯。”江云衍冷静下来,看向她,“继续说。” “……”江听岁眨了眨眼,她说啥,说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的,“今晚其实我是想偷摸摸出去的,只不过怕穿的太显眼,所以换了一身衣服。” “出去干嘛?”江云衍头都没抬。 “买……药。” “买什么药?” “……畏寒的药。” 江云衍抬头看她一眼,“那身黑衣服哪来的?” 江听岁严重怀疑江云衍在逼问犯人,她顿了顿,绞尽脑汁的想:“就……随便买的。” 话落,房屋一片寂静。 半晌,江云衍缓声道:“岁岁,家里有畏寒的药。” 而且,常备。 身为侯府的人,何况还是侯府的三小姐,江听岁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刚才说的话,从一开始就露馅了,不过幸好只是在他面前露馅。 江听岁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呆滞来形容了。 她尴尬的咳了咳,在江云衍一双早已看透的眼睛下,最终沉默地低下了头。 “我错了。”江听岁发现自己斗不过这个老谋深算的哥哥。 “所以,岁岁,你为何不对我说实话?”江云衍凑近看她,一字一句道,“你该知道,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章:臣心悦永宁侯府三小姐 次日。 江听岁依照昨天公公说的,起身去皇宫。 此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总觉得不会像昨日老公公说的,老皇帝只是想见见她这么简单。 早早梳妆打扮,自己觉得可以了,便准备出门。 行过回廊时,脚边掉下一些……花生,江听岁停住脚步,愣愣地抬头往上看,就看见不走寻常路的韩商陆坐在房梁的朱红柱子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散漫的在空中晃啊晃,晃的江听岁心中的火越来越大。 “你怎么还没有走?”江听岁抬头看他,一句话脱口而出。 韩商陆剥了一颗花生米往嘴里扔,模样耍赖极了,他抬头望天,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回她:“我发现侯府的日子还挺快活的!” 江听岁眼皮一跳:“你想干嘛?” “多待几日!”韩商陆突然低头看着她,嘴角擒着一抹贱贱的笑容,“至于这个几日到底是几日嘛,暂时还没个下文!” “你明着耍赖?”江听岁看着他。 “那小美人给不给招待啊?”韩商陆嘴角一直勾着一抹笑容,那抹笑跟他晃个不停的腿一样招摇。 江听岁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倏尔,她一笑,朝他道:“无非是多个大将军,看你居无定所,你想待着就待着!” 说完,江听岁仿佛打了一场胜仗,洋洋得意的走了。 剩韩商陆一脸懵逼,什么什么大将军?是夸他? 但听着不像。 韩商陆随便叫住回廊路过的一个丫鬟,“喂!” 他可真是越来越没有先生的样子了。 一抬头,丫鬟被他吓得一跳,她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先……先生好。” “我问你,”韩商陆忽然跳下来,跳到胆小的丫鬟面前,凑近她,一脸真诚的求解,“咱们府里有什么大将军吗?” 丫鬟茫然的抬头,她组织了下措辞,反问:“先……先生问的可是……三小姐院里的那条狗?” …… 江听岁想到了老皇帝召见的不止她一人,可也没想到老皇帝直接来个大杂烩,她想见的不想见的全召见了。 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江听岁瞅了眼不声不响的沈玄度,瞥了眼一直朝她这边望来的萧宴,还有在老皇帝身边撒娇的安阳公主,更有刚进来的太子殿下。 这会儿不止太阳穴疼了,她有点想晕。 幸得老皇帝开口叫住她:“你就是永宁侯府的三小姐?” 江听岁微微点头,露出一抹笑:“是。” 老皇帝身边还站着昨日的老公公,此刻他也朝她望来。 “永宁侯倒是教了个好女儿。”老皇帝闷声笑了一声,抓起桌案上的葡萄吃了一颗,朝下面道,“都别那么严肃,只是把你们喊来看一看你们,没别的意思。” 江听岁不信,沈玄度更不信。 果然,进入正题了。 “父皇,安阳也不小了。”安阳公主在老皇帝身后贴心地给他揉肩,一双眸子灵动的转了转,目光留情暼向沈玄度。 老皇帝哦了一声,跟她在那唱双簧,问:“怎么?想找个驸马?” 安阳公主羞涩的点了点头。 “你几个皇哥哥都没找,你倒先有了这个心思。”老皇帝低声咳了一声,目光放在明黄的布料上,手里摩挲一颗葡萄,就是不吃,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就让哥哥们赶紧找嘛。”安阳公主抬头看江听岁一眼,“京城大好的姑娘在,哥哥们还怕找不到。” “安阳说的是。”老皇帝看向萧清,“清儿,你可有这个想法?” 萧清表面装的为难,口中却道:“儿臣一切都父皇的。” 老皇帝又看向江听岁:“听说你与宴儿有婚约,这事是真是假?” 老皇帝既然开了这个口问她,摆明了就是给她说不的机会,江听岁自然不会放过,她抢在萧宴面前一步说—— “假的!”江听岁管也不管就说出这句话,抬头看,老皇帝没有动怒,甚至还有点……欣慰? 江听岁又暼了萧宴一眼,他正握着拳头,眉目仿佛能聚起风暴。 “家父说的婚约,并不是豫王跟小女,何况,豫王有更好的人选,兰家女儿兰宛,我看与豫王就挺配的。”江听岁俯首一口气说完。 话落,老公公的脸色直接阴了,老皇帝听她前面几句,表情还算正常,越到后面表情越不正常,最后表情也阴下来。 江听岁心头一跳,糟糕,她说错话了。 不过她说的很开心怎么办? 她自然知道她不该把兰宛和豫王配在一起,兰家势力大,按理说,若是兰宛真嫁给了萧宴,那萧清可就惨喽。 果然,萧清的脸色也黑下来。 老皇帝深深看江听岁一眼,吐出一口气,只当没听见江听岁在说什么鬼话。 安阳公主尴尬的呵笑两声,主动把话题引到另一边。朝老皇帝道:“父皇,下面还站着一人呢。” 老皇帝不急不缓嗯了一声,顺势看向沈玄度。 “他可是未来的将军星!”安阳公主一看见沈玄度,目光就黏在他身上,不想挪动。 安阳公主存的什么心思,在场人岂有不知的。 可就在老皇帝要开口时,沈玄度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这一跪令在场人都猝不及防,惊了一惊。 老皇帝原先的话被吞进肚子里,他隐隐不悦,看着沈玄度眉间皱成一团,问:“朕不是让你起来了吗?怎么又跪下了。” 跪在下面的沈玄度低着头道:“臣有一事相求。” 是什么事,要打断老皇帝还未开口的话。 安阳公主两手掐在一起,刚才老皇帝明明就要开口问沈玄度愿不愿意娶她了,可沈玄度这么一跪,愣是让老皇帝要问的话又逼了回去。 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安阳公主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可她不信这么巧,不信沈玄度会猜到,不信沈玄度真对她一点情意都没有。 “你说。”老皇帝开口。 宫殿安静,比平常都要安静。 沈玄度抬起头,他目光坚定,腰板挺直,宛如他早已选定的那条路一般。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毫不犹豫的开口:“臣心悦永宁侯府三小姐,臣恳请皇上赐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八章:没事,就叫叫你 你该知道,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听岁眨了下眼,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要不就告诉他。 可江听岁不敢,她怕告诉他后,会打击他这么多年的骄傲、他所热爱的一切。 “我是想调查大夫人疯的原因。”江听岁开口,在这些事上,她没打算瞒他。 江云衍微微一愣,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你查到了什么?” 他想听到她的答案,可又不敢。 “大夫人是因为吃了什么药才疯的。”江听岁看着他,选择隐瞒全部事实,只说了一小部分。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这个原因可以跟着下地狱。 江云衍神色渐缓,他轻轻嗯一声,没有后话。 可惜江听岁没有注意到,正常人听到她的回答后应该大惊失色问谁给容氏下的药,但江云衍完全没有,反而语气里还有种不自知的庆幸,仿若舒了一口气。 大概因为江听岁自己心里也有鬼,没想太多,她看着江云衍,决定给他一句承诺:“哥哥,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 所以,这个秘密,我不会说出来的。 灯火中,江云衍的手指轻微颤了颤。 …… 这一晚过得有些恍惚,江听岁轻手轻脚回自己房屋时,只有大将军来迎接她,其他两人都睡了。 她房顶的漏洞已被韩商陆神不知鬼不觉中填上了。 江听岁坐在床畔,不由叹了一口气。 江云衍的真实身世给她的缓冲太大,可那又怎样,他永远是她的好兄长,这点不会变。 但容氏的事,她依旧会查。 今日容氏把她认成自己死去的孩子,因而心中对她有愧,才会一声声说娘错了、对不起,可到了后来,容氏却又一把抓住她,嚷着要她去死。 得亏韩商陆速度快,不然够她窒息好一会儿。 江听岁仔细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又联系韩商陆所说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容氏这个人,其实心眼是坏的,可世俗礼仪教她告诉她,她做的事是错的,所以她每日烧香拜佛,希望死去的孩子,还能那一家,能原谅她。 但她内心深处,是盼着他们死的,因为他们的存在始终威胁着她,让她不能高傲的、一身清白的坐上大夫人的位置,所以她要把那些污点都毁掉。 最好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因而她在看到江听岁时,见她不死,才会想着把她掐死。 江听岁忽然觉得容氏这个人真可怜,可怜又可恨,活得不快活,又顾忌太多,最终落了个疯魔的下场,也是疯得其所。 经过这一系列事,江听岁并不同情她,反倒叫她看清现实。 可容氏为什么偏偏把她认成是她死去的孩子呢? 为什么不是江云初? 不是江仁欢? 不是随便哪个人,而仅仅是她。 这个点,江听岁始终没想明白。 等到第二日,常嬷嬷跟她说永宁侯加强了侯府的防卫,还特意加强了容氏的防卫。 听到这时,江听岁没什么感觉。 直到常嬷嬷说:“小姐,您小的时候就是在容夫人那养着,如今容夫人那样,恐怕您连最后一个仰仗都没了。” 江听岁骤然反应过来,她终于知道容氏为什么偏偏把她认成死去的孩子了。 无非是打她在容氏那养着时,容氏把对死去的孩子的亏欠全部还在她身上,因而小时候,容氏对她虽谈不上好,但还算不错。 就是这种好,是容氏的自我宽慰,以此来求得内心的原谅。 所以容氏才会看到她,就把她当成自己死去的孩子,只因自己对她死去的孩子存在的所有念想,都放在了江听岁身上。 江听岁一时不知内心是什么滋味,今日阳光好,没了昨日的绵绵细雨,她对着太阳眯了眯眼,感觉心里凉的透彻。 明明是暖的,可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江听岁看了眼在院子内奔跑的大将军,她想,什么时候能同大将军一般,不去想那么多? 下午。 她如约而至去沈玄度那里练武。 在经过了好几天的站桩后,沈玄度这个老匹夫终于肯教她一些基本动作。既然是基本动作,那就免不了身体接触。 每当两人手指触碰到时,沈玄度都会刻意避开。 他在江听岁面前,始终都是胆小的。 倒不像昨日那个当着安阳公主和萧清的面,暗戳戳又明目张胆的沈玄度。 江听岁觉得纳闷,发现沈玄度越活越回去了。 练武完后,沈玄度照旧给她揉腿,他做的板正且一丝不苟,跟带病打仗一样严肃的神情,惹得江听岁频频发笑。 最后,沈玄度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他停下手中动作,猛地抬起头。 “你笑什么?”他问。 江听岁就盯着他,可偏偏不说话。 沈玄度两边耳朵都红了,他重新低下头,只当方才是问了个寂寞。 行竹咋咋呼呼的从大门进来,手上提着几只烤鸭,正要丢给沈玄度一只,一抬头却看见这小子正在谈情说爱。 他的动作立马顿住,转了个弯,绕到另一边去了。 算了,就不打扰沈小子谈情说爱了。 可恋爱的酸臭味啊……真是盖过了他手上的烤鸭味。 浓浓的,可难闻了。 行竹冷哼一声。 江听岁低头专注的看着沈玄度给她疏散筋骨,一抬头,就瞥见苍茫无际的天边,火红火红的火烧云延伸至天的另一端,如泼墨般展开,仿佛要冲破天际的牢笼。 颜色有浓有淡。 却都是天边的一抹别样红。 沈玄度也抬头看向那一望无际的苍茫云海,红云滚滚,翻山倒海,他的目光渐渐模糊,仿佛看见万千将士提刀策马呼啸而来。 “沈将军?” 耳边是江听岁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她,她不知何时收回了望向天边的视线。 江听岁朝他莞尔一笑:“没事,就叫叫你。” “……”沈玄度难得想打人。 天至黄昏,江听岁也该走了,临别前,她又叫了沈玄度一声,只喊他名字,什么都没说。 沈玄度望着她,目光渐渐幽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一章:三妹妹冤枉我呢 回去的路上有稀稀散散的阳光,江听岁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过这一段路的,就是……大脑有些迟钝。 方才沈玄度在殿上的豪言壮语,震惊了在座的几人,而在老皇帝轻嗤一声后,问她愿不愿意时。 她听见自己如同中蛊一般的声音回答——我愿意。 疯了疯了! 她的回答更令众人震惊,就连沈玄度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也是一怔。 但即使两厢情悦,老皇帝也没有给他们赐婚,反而搪塞过去,使了个借口,把他们全赶走了。 后来,听萧无欢同她解释,她才明白那天老皇帝要干嘛。 感情老皇帝把他们喊来,是来指婚的。预备把沈玄度指给安阳公主,她指给太子萧清。 为什么没有指给萧宴呢?因为萧清有跟老皇帝明里暗里透露过想让江听岁做太子妃的想法,老皇帝重视他,这点要求自然也会满足他。 可没想到,老皇帝迟来的一句话被沈玄度直接打断,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往不可预料的方向走过了。 那沈玄度突然跪下来开口,怕是猜到了老皇帝要说什么了,不得不说,沈玄度还真是个老狐狸,看着人畜无害的,做出的一档子事倒是利索。 江听岁目前不想见沈玄度,不想和他说话,于是一出皇宫,就躲得远远的。 沈玄度无奈,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失偏颇,这对两个人而言,都不是最折中的法子。 毕竟这一说,好家伙,殿里的人全给得罪了,得罪的透彻。 而江听岁也不会想到,她在沈玄度的生活中出现的次数,足以改变沈玄度未来的命数。 是封狼居胥,还是其他,人生恍若多了许多未知数。 但到目前,两人都没有察觉。 回到侯府,不出意外被永宁侯请去喝茶了,去时碰见了许久未见的花氏,她肚子又大了一圈,江仁欢搀扶着花氏,脸上的轻纱自从带上后就没再取下来。 江听岁淡淡看一眼,没什么情绪。 善有善终,恶有恶终。 花氏如今怀着孕,她还不想为难一个孩子。而江仁欢,就让她顶着一张长着黑斑的脸过一辈子,也好过在外招摇过市。 永宁侯喊她去,无非是问老皇帝请她去干什么。 江听岁挑了些无伤大雅的说,该瞒着的都瞒着,没打算和永宁侯透露半分。若是日后永宁侯还是知道了,那就知道,反正她现在没打算同他说。 喝完茶,江听岁快速去找韩商陆。 关于容氏一事,她想了想,有些可以不用查,但关于慢性药药这件事,必须查,而且还要查到底。 韩商陆整日不见人,江听岁找他找了好大一圈,最后听下人说他在湖心亭赏风,江听岁愣了半晌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赏风?倒是有闲情雅致。 “小美人怎么有闲情雅致来见我这个俗人?” 瞧见江听岁来时,韩商陆刚好倒了一杯酒,侯府的日子把他养的越发懒散,差点让他忘记自己是聚擅堂的人。 江听岁没跟他废话,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从怀里掏出被行竹称作是西域毒药的东西,递到他面前,道:“那日是我拿出来的,你没仔细看过,现在你好好看看,认得吗?” 聚擅堂走南闯北,江听岁相信他们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韩商陆开始毫不在意,嘴里念叨着让本大爷来看看,结果看清楚后,愣了一下,抬起头盯着江听岁:“这毒玩意你从哪弄来的?” 说完,韩商陆也想起是从江云初那里弄出来的,他摇了摇头,道:“这个婆娘够狠!” 江听岁手心一震,她微微攥紧拳头,将毒药重新收好,放在袖中。 “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回答我。”江听岁看着韩商陆,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韩商陆见她这般认真,也认真起来,“你问。” “你在我爹面前,说话是不是非常管用?” 这是个讨打的问题,韩商陆想也没想就答:“反正比你管用。” “……”江听岁恨不得踹他一脚,“那我有个请求。” 江听岁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语速极快却又很清晰的说道:“今晚你来给我作证说这个东西是毒药。” 韩商陆瞅她一眼,直白的问:“你想干翻母夜叉?” “对!”江听岁早就想着这件事了,事到如今,她绝不能放任江云初再这样下去。 韩商陆略一沉默,随后道:“你若想,那我陪你去就是了。” …… 到了夜晚,黑夜沉沉如一只野兽盘旋在上空。 它遮挡住所有光芒,窥不得一丝天光。 用晚膳时,韩商陆与江听岁对视一眼,两人又沉默的回避目光。 直到永宁侯发声:“听说你今晚有事要说,现在人都在这,有什么事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 永宁侯的话是对江听岁说的,许是江听岁被喊去皇宫,他对江听岁的态度又好了点。 江听岁看了众人一眼,目光直直逼向江云初,“我要告发!” “告发大姐姐,试图用毒逼疯母亲。” 江云初舀汤的手顿了一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江仁欢甚至直接尖叫,江云衍默默抬头看江听岁一眼,对这件事好像并不是很吃惊。 反倒吃惊的,是江听岁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胡闹!”还没等江云初发言,永宁侯率先一掌拍在饭桌上,“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会是你姐姐做的吗?江听岁你不要在这里信口胡言,容氏是你母亲,更是你姐姐亲娘!” “我知道。”江听岁不卑不亢,“所以我也想问问大姐姐,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非要害自己的亲娘呢?” 她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看着江云初,誓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所以然来。 全场哗然,唯独韩商陆还恍若不知的吃了一口饭。 江云初的脸色有一丝破裂,她带着笑容,咬着牙道:“三妹妹,你这等冤枉我,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怀着孕的花氏坐在那煽风点火:“我看啊,这哪是岁儿冤枉你,分明就是你有鬼。” 花氏最见得狗咬狗,至于帮或是不帮,全看哪方对她有利。她今日帮衬江听岁这边,无非是想压倒容氏大主母的位置,连着江云初这个未来大主母,一起打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二章:悖伦逆天灭礼,乃王法所必诛 “你闭嘴!”永宁侯心烦的看了花氏一眼,“大着个肚子还不安分。” 说完,永宁侯看向江仁欢:“欢儿,送你娘回去歇着。” 江仁欢最近挺怵她爹的,忙应了一声,拉着花氏离开。花氏原本还不想离开,在触及到永宁侯的眼神时,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跟着江仁欢离开了。 永宁侯又看向韩商陆,语气好的很:“韩先生,您看,这是家事,可否回避一下?” 韩商陆装模作样的跟永宁侯惋惜了一番,转头又道:“说不定在下能帮上忙呢?” 永宁侯转念想想,答应了。 “既然你说初儿有意谋害容氏,那就拿出证据来,”永宁侯转头看江听岁一眼,“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冤枉你姐,罪当罚!” 江听岁没在怕的,她率先起身,绕过饭桌,转身朝坐着的众人道:“那就请各位随我走一趟了。” 去哪? 自然是去江云初的屋。 这个时候并不在意男女之别,江听岁直奔江云初的床榻,身后几人紧紧跟在身上,除了韩商陆以外,其他人都不懂她在干什么。 按照之前的位置,江听岁翻到被褥一角,可是…… 江听岁又摸索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她眉目渐渐凝重起来。 江云初这时站出来,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三妹妹,可找到什么了?” 永宁侯通过她们的神色也看出一二了,眼下见江听岁什么都没找到,他只当她是在胡闹。 “够了!”永宁侯怒斥江听岁,“你冤枉你姐姐!我就不该听你的,让你在这献丑!” 江听岁听的极其不耐烦,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变淡。 而永宁侯还在继续——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跟你那早命的娘一样,都是个惹祸的东西!” 江听岁抓在被褥上的手渐渐收紧。 她眉目冷却,起身信步往江云初走去,二话不说往江云初怀里搜,一把拉开上好的丝绸布料,掏出一样东西,问她:“这是什么?” 包裹好的毒药,被江听岁一把抓在手里。江云初脸色刹变,伸手就要去夺,奈何江听岁一把丢给韩商陆,被韩商陆准确无误接住。 “江云初,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江听岁在她耳边轻声道。 说完,江听岁看了眼愣怔中的永宁侯,笑着问:“爹爹,你要不要再派人检查一下姐姐这里,好东西可多着呢。” “……就一包东西,如何判定这是毒药。”永宁侯显然不信,还在替江云初说话。 “呀!”韩商陆故意出声,“这可是西域的毒药,专门让人疯癫的!” 韩商陆露出诧异的面容,演的入木三分,他哆哆嗦嗦把毒药递到永宁侯面前,“侯爷,这……这东西害人啊!” 永宁侯面色骇怪,他伸手想要接过,可一听说是毒药,还是西域的,要接的手立马停住,脸上扬起尴尬的笑:“韩……韩先生把它丢了。” 韩商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默默把毒药用纸包好,藏于袖中。 江云初见永宁侯信了,连忙扑到永宁侯面前,泣涕涟涟,“爹爹,这不是毒药,这只是……只是女儿用来治伤的药啊!” 永宁侯低头看脚下正在哭的江云初,左右为难,他转头问韩商陆,再三确定:“这真的是毒药?” 韩商陆忍不住瘪了瘪嘴,他想这永宁侯对待两个女儿的差别也太大了,“是,而且还是来自西域的毒药。” 韩商陆特意强调西域二字。 江云初眼珠子转一圈,她突然抓住永宁侯的裤脚,连忙抬头道:“爹爹,我错了,这是毒药,可这绝不是女儿用来毒害娘的药啊!她是女儿亲娘,女儿怎么可能毒害自己亲娘呢!” 江云初声泪俱下,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听岁冷冷听她卖惨,望向门外,门外,冬枳和常嬷嬷领着伺候容氏的嬷嬷走过来。 嬷嬷走过来,先是向永宁侯行了个礼,永宁侯现在头疼的很,手一挥示意嬷嬷直接说话。 江云初看见嬷嬷,站起身朝她道:“嬷嬷你是个明白人,我还经常去看娘,我是不会害娘的,你要替我作证啊!” 嬷嬷忙转过脸,不敢看江云初,她对永宁侯道:“侯爷,大小姐一般每个月会来看夫人几次,每次都会喂夫人一碗粥,不管夫人在这之前是不是已经吃了一碗粥了。” “你胡说!”江云初走上前怒扇她一巴掌,“你就是在替江听岁说话!” 嬷嬷低下头:“婆子我句句属实。” 这边还在歇斯底里,江听岁却看向永宁侯,道:“姐姐这罪名人证物证俱在,爹爹,你还要护她到什么时候?” 永宁侯面色凝重,却仍旧不说话,他有他的考量,他心里想的是,这件事绝不能流露出去。 “咒骂,奉养有缺,殴及谋杀祖父母父母、夫之祖父母父母者,悖伦逆天灭礼,乃王法所必诛!”江听岁冷冷看着永宁侯,一字一句道,“爹爹,您倒是说句话啊?” 永宁侯一直不开口,那她就逼他开口。 “将她拖下去,好生看守!”永宁侯望着江云初的目光悲痛欲绝,“暂时先关着,等日后再说。” 说完,永宁侯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是嫌罚重了或是轻了,他径直离开这里。 从院外来了三四个人,架着江云初的臂弯往外走,嘴里还念道:“大小姐,得罪了!” 江云衍目光深沉看江听岁一眼,转身离去。 刚才他是什么眼神江听岁没太看的明白,但是江云初在他看来还是他的亲妹妹,他会不会对她很失望? 江听岁看着江云衍离去的背影,半晌后,默默收回。 嬷嬷又被常嬷嬷和冬枳带下去,房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韩商陆瞧了眼四周,侧着身子缓缓凑近她问。 江听岁瞟他一眼,没好气道:“给你加银子要不要?” 韩商陆:“要得要得!” 风起落幕,江云初的这场闹剧也好像落了幕。 花氏在听到江云初的下场后咯咯直笑,她说:“娘俩蛇鼠一窝,活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九章:做能守护她的人 关于上次廊亭的心意,两人都没有再谈过。江听岁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也明白他在犹豫什么。 两人都是一身风尘的人,衣角的虱子都还没清理干净,没法去拥抱对方,扎伤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本就踽踽独行好多年,突然闯来一人,他更想等自己强大后再回答。 很多年后,沈玄度告诉她,站出来的叫勇敢,可勇敢还有另一种解释,叫鲁莽。或许鲁莽会把结果推向深渊,但也可以险中求胜。他求不起,有能力的勇敢才叫保护,他希望他是那样的人。 做能够守护她的人。 黄昏真好,江听岁躲过沈玄度的目光,从他家离去。 回到永宁侯府,刚走没几步路,自上边跳下一人,如天上飞物一般,矫健的落地,稳稳当当落在她面前。 江听岁眉目一挑:“韩商陆?” “今晚要不要再去一次?”韩商陆直接进去正题,“容氏那。” 过往有小厮丫鬟走过,江听岁往四周瞟一眼,低头往前走,经过他时道:“去湖心亭说。” 这里人多眼杂。 韩商陆倒是无所谓,但雇主竟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是按照她的规矩来,转身,不紧不慢跟上她的节奏。 到了湖心亭,江听岁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亭边,她考虑了很久,还是对韩商陆道:“这件事,可以不用查了。” “能查的都查到了,可以收手了。”江听岁朝韩商陆道。 韩商陆一愣,他盯着江听岁,反问:“查完了?容氏什么时候疯的?还有其他什么因素影响,你都不查了?” “不查了。” 若是在查下去,难免惊动侯府,她怕的是这件事会影响江云衍,他如今就是侯府之子,以前是,以后也是。 湖心亭的风一如既往的大,韩商陆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他说:“行,你说不查了就不查了,反正银子得一分不少的给我。” 江听岁被他的话逗笑:“自然一分不少。” 两人在湖心亭站了会儿,韩商陆倏尔转头看她,“江听岁,你到底在为谁开脱?” “为你啊,这样你就可以早早回聚擅堂了!”江听岁随口道。 她几乎脱口而出。 韩商陆两眼乃至全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我不信。 “这件事已经了结,所以韩先生,”江听岁转过身正对他,风吹的她刘海飘向一侧,露出精致的额头,眼睛宛如星辰,“你可以回聚擅堂了。”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叫他韩先生,韩商陆两手负在背后,风吹起他暗黑如墨的长袍一角,又悄然落下。 韩商陆看着她,说好。 …… 夜晚,星辰聚集,一闪一闪的那玩意儿,如一朵朵娇艳的紫罗兰悬坠在天空,见者喜悦。 永宁侯府来了位大人物。 大人物手里拿着拂尘,似勾子的眼神轻飘飘看了眼地下跪了一圈的人,嘴角缓缓牵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尖锐的嗓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都起来。” 来人是老皇帝身边伺候的公公。 永宁侯颤颤巍巍地起了身,光是看这位公公一眼就觉得承受不住,能在老皇帝这么多年,且不被换掉的人,也就只属眼前这位公公了。 “敢问公公……来寒舍可有什么事?”永宁侯说话清楚又恭敬。 老公公漫不经心暼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倒也没什么重要事,就是皇上请侯府的三小姐去一趟。” 闻言,江听岁猛地抬头。 永宁侯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看着威严的公公,心虚的问:“可是她犯了什么事?” “永宁侯不知道?”老公公看他疑惑的眼神,重重嗤笑一声,“三小姐没犯什么错事,反倒是在安阳公主宴会上那日大放异彩,被皇上注意到了。” 说完,他也不再看永宁侯,目光精准地看向江听岁。 “咱家看你剔透玲珑,是不是就是那三小姐?” 他的话是疑问,却更像肯定。 能光凭一些事件就判断出是哪个人,这个老公公,着实了不得。 他不指向急于表现自己的江仁欢,也不指向表面温婉内心急切的江云初,偏偏指向她,这看人的本事,大概是在皇宫里浸淫数年练出来的。 江听岁收下心中思绪,微微颔首:“是。” 老公公朝她和蔼一笑:“咱家说的话,你可都听进去了?明日能不能来?”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含着不容置疑,老公公是个面热心狠的角色。江听岁展颜一笑,朝老公公行了一礼,“自然。” 老公公抬起头,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既然话都带到了,他就该走了。 他的拂尘一扬,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待老公公走后,永宁侯一把拉住江听岁,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江听岁瞥了眼永宁侯,心底泛起一阵嘲讽,他刚才不还在问老公公,她犯了什么事吗? 简直可笑。 江听岁默不作声避开他几步,连敷衍都懒得,只道一句:“不知。” 说完,江听岁借着月色离开,撂下身后一堆人不管,再说谁又在乎他们怎么想呢。 反正现在这个侯府,除了江云衍和她院里的人,她谁都不在乎。 今夜月光好,星星也亮,但江听岁在回去的路上,却还是瞧见冬枳远远的提着灯笼走过来,她在晚上有些看不见,这点冬枳和常嬷嬷都知道。 因而冬枳在看见她时立马提着灯笼在她身旁,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江听岁在想那个公公,这位公公前世她有所耳闻。 是个狠人物。 据说他当年并非自愿入宫,甚至他还有一位心爱的姑娘,可他被抓入宫,与他心爱的姑娘宫墙两隔。 令人诧异的是,入宫后他并没有消沉多久。 而是亲自阉了自己,伏低自身在老皇帝身旁伺候。 这样的决心,在江听岁听到时,着实惊了一惊。能毫不犹豫阉了自己的下半身,等同于将一个男人的尊严亲手舍弃,这样的人,难怪会在老皇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他有常人难有的忍耐力。 还有狠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三章: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仁欢也挺开心的,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开心不起来了。脸颊旁的那个黑斑这几日虽不见长大,却也没消。 不管她用什么药,请多好的郎中,甚至请来了宫中的太医,都依旧不见好。 那些药很苦,难喝的她一想起那个味道就反胃。 “小姐,药到了。”门外,她的丫鬟喊道。 一听是药,江仁欢渐渐不耐烦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欣喜,毕竟喝了药就代表她的脸可以恢复如初了。 可喝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好,她现在看见药就厌烦。 江仁欢一把挥掉丫鬟端上来的药,吼道:“喝什么喝!” 丫鬟被她吓得不敢吱声。 江仁欢睨她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握成拳捏紧,“再去!” 丫鬟有些犹豫不决:“小姐说的可是再做……”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仁欢朝她吼道:“让你再去做一碗,没听见吗?” “是。”丫鬟低下头,连忙收拾地下的破碗,即使被碗扎破了手指,出了血,也毫不在乎。收拾完后,立马低着头离开。 而屋内的江仁欢,手缓缓抚上她这张脸,开始生疑…… …… 冷夜。 江听岁裹紧了衣服,提着一盏灯笼往侯府偏僻的地方走。 来到目的地,门边站着几个守卫人,看见她后连忙低声喊:“三小姐。” “我进去看她一眼。”江听岁淡淡道。 守门的似是有些为难,“小姐,侯爷不让……” 江听岁拿了银子放他们手上,“我知道侯府的日子不好过,难为你们了。” 守门的互相看一眼,给江听岁放了行。 这里的环境很不好,江听岁进去后,看见蹲在角落的江云初。 屋里暗的没有一丝光线,没有天窗,仅有的光亮都是从江听岁提着的灯笼发出的。 江云初缓缓转过头,笑了一声,似是冷嗤,“怎么,你来看我的笑话?” 江听岁盯着她半晌,走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伤害容氏?” 伤害自己的母亲,不管前世还是她重生的这一世,江听岁始终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江云初朝她无赖的笑,笑里多了几分刻薄,“她是我母亲,我怎么会伤害她呢?江听岁,爹爹也是这样认为的,你等着瞧!” “我自然知道你有你的手段。”江听岁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可你别忘了,我也不是好惹的,凭你那些不入流的计量,你当真以为爹爹什么都不明白?” 江云初脸上的笑容渐缓,她也不笑了,只冷冷盯着江听岁看,那目光似要在她脸上剜去一层皮肉。 “你的手法还欠奉,也不会比赢我。”江听岁放了狠话,“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你也别想着做什么春秋大梦,若是你老老实实在侯府待着,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你过来!”江云初看着她,突然道。 江听岁眉目一凝,“你要干什么?” “跟你说个你的秘密。”江云初突然变得神经兮兮,朝她呵呵笑道。 “你不听,会后悔的哦!”江云初咯咯笑个不停,像夜里婴儿的笑声,又像哭声。 江听岁顿了顿,抬步朝她走近。 ……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冬枳拿手在江听岁脸上晃了一下,见她没反应,又晃了一下。 “小姐?” “嗯?”江听岁反应过来,她迎着冬枳疑惑的目光,轻声咳了咳,“没事。” 冬枳端着水盆,一脸的不相信。小姐从大小姐那里回来后就变得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大小姐跟小姐说了什么,让小姐这般心不在焉。 冬枳关切地看江听岁一眼,苦恼自己没有办法为小姐排忧解难,她端着水盆走出去,末了,还把门关严实。 等冬枳走后,江听岁又开始陷入沉思。 直到黑夜渐深,直到天空出现鱼肚白。 江听岁拿了幕篱,在冬枳和常嬷嬷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打开门出去。 她出去的早,大街上都没什么人。 江听岁直奔目的地,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把心中的疑问全部问出来。 对方也是很公正的回答她,等她问最后一个问题时,那人看了她一眼,只道:“暂时无解。” 江听岁的心蓦的往下沉,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拿了幕篱遮住脸,转身离开。 今日无太阳,无风,无雨。 阴。 她走至街道中央停下,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她好像看不见他们,他们也不理会她。 二楼的酒窗被打开一半,萧无欢的头探出外面,“三小姐,上来喝酒!” 停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回应他。 萧无欢砸砸嘴,不应该,这身材怎么看都像是江听岁啊,难不成他看错了? 沈玄度往下看一眼,目光微缩,他朝萧无欢和宋提刑两人告别:“今日就到这了。” 言罢,立马起身离开雅间,往一楼奔去。 萧无欢又看了眼楼下一动不动的人,这下确定了,就是江听岁。 可她是不是聋了? 萧无欢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看着对面的宋提刑,觉得人生真是美好,想那么多干什么。 街上,江听岁的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恍若才回过神来,愣怔的转身。 身后,沈玄度站的笔直,为她挡去一部分人流。 “走!”沈玄度牵着她的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江听岁也任由他牵着,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目光不清晰。 耳边全是吆喝声,夹杂着酒香,等萧无欢再次往街上看时,连个江听岁的鬼影都没见着。 更别说沈玄度了。 沈玄度把江听岁拉到了他家,没错,就是他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拉去了。 行竹看见江听岁后瞳孔骤大,嘀咕了一句光天化日之下后转身手脚麻利的回了屋,给两年轻人谈情说爱腾个宽敞又不被人打扰的地方。 沈玄度这时才放开紧抓着她的手,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自说自话:“我……有话想对你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四章:沈玄度告白。一尸两命。 沈玄度没敢抬头看她:“那日在殿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心悦你是真的,想娶你也是真的。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该娶的姑娘就是你。” “……你说什么?”江听岁膛目结舌,她刚才还在自己的情绪中,纵然听见沈玄度对她说这么一番话,被吓到了。 沈玄度低头看着她,认真道:“我说我想娶你,特别想。” “沈将军?”江听岁愣了。 “我知道你对我没那个意思。”沈玄度貌似有些低落。 “不是,我……”江听岁一开口就要解释。 “你对我有这个意思?”沈玄度目光蹭地一下就亮了,拦在她说话前,问她。 江听岁努了努嘴,又不说了。 沈玄度的目光又暗淡下去。 江听岁莫名有些于心不忍:“沈将军,我貌似、好像、确实有点喜欢你。” 可也只到喜欢了,她不敢再进一步了。 沈玄度自动把貌似、好像、确实有点给去掉了,满心满眼都是江听岁那句话——沈将军,我喜欢你。 倘若爱能得到回应,那真是莫大的幸福。沈玄度站在梧桐树下,脸上淌着笑容,他的手指握着剑柄,轻微动了动,像指间愉悦的篇章。 江听岁却躲过他的目光,眼神暗淡下来,心里有愉悦与痛苦的交织,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两个小人在打架,最后两败俱伤。 最后,江听岁还是没跟沈玄度说什么。 她在沈玄度练了武后,问他:“练武能强身健体对不对?” 沈玄度不明她为什么这么问,点了点头,练武自然能强身健体。 江听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擦了擦脖颈的汗,在天快要黑下来时离开沈家。 沈玄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变淡,今日的江听岁很不在状态,她好像藏着什么心事,没有跟他说。 就连他今日的表白也没怎么在意。 沈玄度坐在石凳上,眼里的愁因为她而浓的化不开。 江听岁趁着天没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回了侯府。 韩商陆一把拦在她面前,告诉她:“江云初疯了!” 江听岁听后脚步一顿:“她人呢?” “守门的没看住她,现在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韩商陆丢掉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天黑了,走路小心着点,别被这个疯子误伤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格外的多,江听岁稳了稳心神,问:“侯爷呢?” “永宁侯正派人找她呢!”韩商陆道,“要我说,你现在哪里也别去,跟在我身边最好。” “不行!她会害人的!” 夜色渐深,江听岁放下心中的事,急急忙忙往屋里走。 只是还没等她走两步,一声尖叫响彻侯府各处。 那叫声过于凄厉,似被人扯破肚皮一般,何等的惨绝人寰。 江听岁猛地停下,就连韩商陆都被那凄惨的叫声惊到,停住脚步。 夜幕下,一群乌鸦飞过,江听岁愣怔半晌,目光转而投放到一个地方。 那里,人群渐多。 …… “哈哈哈哈哈……” 幽暗的烛光笼罩在房屋内,江云初放声大笑,她手里拿着把剪刀,剪刀上沾染了血,她手上也有,脸上也有,全是血,整个人宛如一个恶魔。 而她对面,倒在血泊中的花氏死死捂着肚子,却怎么也捂不住肚中滚滚而出的血。 血成河,流在地上,像极了糜烂的血花。 永宁侯赶到时大怒,他夺去江云初手里的剪刀,怒扇她一巴掌,掌风凌厉,打的江云初滚落到流着血的地上。 她依旧在笑,像个恶魔。 永宁侯大喊:“快去找大夫!” 江听岁赶到时,被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惊到了,江云衍走到她身后,一手遮住她双眼,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别看。” 韩商陆只在外围观一眼,没多看,立马离开。 这个时候,他不该在这。 四周乱成了一团,江听岁被江云衍遮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尖叫声,花氏的、江仁欢的。 到最后花氏的声音开始减弱,甚至没有。 门边行色匆匆,有人喊大夫来了。 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片刻后,她听到男人叹息一声。 大夫朝永宁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把放在花氏鼻间的手拿开,表示没救了。 一尸两命。 始作俑者倒在血泊中,眼中全是恨意,满满的都是恨意。 永宁侯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沉痛的佝偻下腰来,叫人把江云初关住。 他看着血泊中的花氏,静默半晌,跪在原地,将腰弯了又弯,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 江云衍握着江听岁的手出去,告诉她不要回头。 可江听岁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足以永生。 门边斜躺着断了气的花氏,肚子还在往外流着血。永宁侯跪在她身旁,低垂着头,痛不欲生。 他爱她吗? 不,到如今,江听岁都弄不明白,永宁侯到底对花氏是什么样的感情。 可他独宠花氏,独宠了十几年。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江听岁转过身,这一刻,江云衍猛地把她拉进怀中,手放在她脑后。 像是在宽慰她,又像是在宽慰自己,江云衍低声道:“岁岁,他们都不在了。” 谁不在了?江听岁越来越迷茫,她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头一回对侯府的未来感到无措。 头顶,江云衍的目光渐渐幽深,他抱着江听岁,双手缓缓收紧,却在下一刻,倏尔放开她,眼里恢复清明。 “岁岁怕吗?” 江听岁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怕就好。”江云衍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抹笑容,混在夜色里,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格外的凉。 眼睛透射出来的冷意,连江听岁都无法忽视。 所以,怕什么? 无可得知。 江云初被永宁侯吩咐好生看着,手脚都被人绑住,任她怎么也逃不出来。 所有人都还在哀痛中,但永宁侯愣是没让人把人死的消息往外捅。祖母知道后叹息一声,嘴里连声道造孽啊! 可就算这样,第二天,侯府还是来了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江云初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章:臣心悦永宁侯府三小姐 次日。 江听岁依照昨天公公说的,起身去皇宫。 此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总觉得不会像昨日老公公说的,老皇帝只是想见见她这么简单。 早早梳妆打扮,自己觉得可以了,便准备出门。 行过回廊时,脚边掉下一些……花生,江听岁停住脚步,愣愣地抬头往上看,就看见不走寻常路的韩商陆坐在房梁的朱红柱子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散漫的在空中晃啊晃,晃的江听岁心中的火越来越大。 “你怎么还没有走?”江听岁抬头看他,一句话脱口而出。 韩商陆剥了一颗花生米往嘴里扔,模样耍赖极了,他抬头望天,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回她:“我发现侯府的日子还挺快活的!” 江听岁眼皮一跳:“你想干嘛?” “多待几日!”韩商陆突然低头看着她,嘴角擒着一抹贱贱的笑容,“至于这个几日到底是几日嘛,暂时还没个下文!” “你明着耍赖?”江听岁看着他。 “那小美人给不给招待啊?”韩商陆嘴角一直勾着一抹笑容,那抹笑跟他晃个不停的腿一样招摇。 江听岁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倏尔,她一笑,朝他道:“无非是多个大将军,看你居无定所,你想待着就待着!” 说完,江听岁仿佛打了一场胜仗,洋洋得意的走了。 剩韩商陆一脸懵逼,什么什么大将军?是夸他? 但听着不像。 韩商陆随便叫住回廊路过的一个丫鬟,“喂!” 他可真是越来越没有先生的样子了。 一抬头,丫鬟被他吓得一跳,她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先……先生好。” “我问你,”韩商陆忽然跳下来,跳到胆小的丫鬟面前,凑近她,一脸真诚的求解,“咱们府里有什么大将军吗?” 丫鬟茫然的抬头,她组织了下措辞,反问:“先……先生问的可是……三小姐院里的那条狗?” …… 江听岁想到了老皇帝召见的不止她一人,可也没想到老皇帝直接来个大杂烩,她想见的不想见的全召见了。 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江听岁瞅了眼不声不响的沈玄度,瞥了眼一直朝她这边望来的萧宴,还有在老皇帝身边撒娇的安阳公主,更有刚进来的太子殿下。 这会儿不止太阳穴疼了,她有点想晕。 幸得老皇帝开口叫住她:“你就是永宁侯府的三小姐?” 江听岁微微点头,露出一抹笑:“是。” 老皇帝身边还站着昨日的老公公,此刻他也朝她望来。 “永宁侯倒是教了个好女儿。”老皇帝闷声笑了一声,抓起桌案上的葡萄吃了一颗,朝下面道,“都别那么严肃,只是把你们喊来看一看你们,没别的意思。” 江听岁不信,沈玄度更不信。 果然,进入正题了。 “父皇,安阳也不小了。”安阳公主在老皇帝身后贴心地给他揉肩,一双眸子灵动的转了转,目光留情暼向沈玄度。 老皇帝哦了一声,跟她在那唱双簧,问:“怎么?想找个驸马?” 安阳公主羞涩的点了点头。 “你几个皇哥哥都没找,你倒先有了这个心思。”老皇帝低声咳了一声,目光放在明黄的布料上,手里摩挲一颗葡萄,就是不吃,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就让哥哥们赶紧找嘛。”安阳公主抬头看江听岁一眼,“京城大好的姑娘在,哥哥们还怕找不到。” “安阳说的是。”老皇帝看向萧清,“清儿,你可有这个想法?” 萧清表面装的为难,口中却道:“儿臣一切都父皇的。” 老皇帝又看向江听岁:“听说你与宴儿有婚约,这事是真是假?” 老皇帝既然开了这个口问她,摆明了就是给她说不的机会,江听岁自然不会放过,她抢在萧宴面前一步说—— “假的!”江听岁管也不管就说出这句话,抬头看,老皇帝没有动怒,甚至还有点……欣慰? 江听岁又暼了萧宴一眼,他正握着拳头,眉目仿佛能聚起风暴。 “家父说的婚约,并不是豫王跟小女,何况,豫王有更好的人选,兰家女儿兰宛,我看与豫王就挺配的。”江听岁俯首一口气说完。 话落,老公公的脸色直接阴了,老皇帝听她前面几句,表情还算正常,越到后面表情越不正常,最后表情也阴下来。 江听岁心头一跳,糟糕,她说错话了。 不过她说的很开心怎么办? 她自然知道她不该把兰宛和豫王配在一起,兰家势力大,按理说,若是兰宛真嫁给了萧宴,那萧清可就惨喽。 果然,萧清的脸色也黑下来。 老皇帝深深看江听岁一眼,吐出一口气,只当没听见江听岁在说什么鬼话。 安阳公主尴尬的呵笑两声,主动把话题引到另一边。朝老皇帝道:“父皇,下面还站着一人呢。” 老皇帝不急不缓嗯了一声,顺势看向沈玄度。 “他可是未来的将军星!”安阳公主一看见沈玄度,目光就黏在他身上,不想挪动。 安阳公主存的什么心思,在场人岂有不知的。 可就在老皇帝要开口时,沈玄度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这一跪令在场人都猝不及防,惊了一惊。 老皇帝原先的话被吞进肚子里,他隐隐不悦,看着沈玄度眉间皱成一团,问:“朕不是让你起来了吗?怎么又跪下了。” 跪在下面的沈玄度低着头道:“臣有一事相求。” 是什么事,要打断老皇帝还未开口的话。 安阳公主两手掐在一起,刚才老皇帝明明就要开口问沈玄度愿不愿意娶她了,可沈玄度这么一跪,愣是让老皇帝要问的话又逼了回去。 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安阳公主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可她不信这么巧,不信沈玄度会猜到,不信沈玄度真对她一点情意都没有。 “你说。”老皇帝开口。 宫殿安静,比平常都要安静。 沈玄度抬起头,他目光坚定,腰板挺直,宛如他早已选定的那条路一般。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毫不犹豫的开口:“臣心悦永宁侯府三小姐,臣恳请皇上赐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五章:沈安鹤前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江云初是怎么逃离侯府的,她手脚被绑,嘴被塞,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逃跑。 无可厚非,有内鬼。 永宁侯勃然大怒,暗地里派了不少人马出去寻找江云初的踪迹,誓要把这个逆女找回来。 动静大了,京城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渐渐地,茶余饭后的人都在讨论永宁侯府少了个女儿,至于丢哪了,怎么少的,一概不知。 江听岁找来韩商陆,问他是否能找到江云初的痕迹,韩商陆说他会派人手去寻找,因而夜里,当江听岁再一次看到那明亮的火把时,脸色煞变。 她望着韩商陆,问:“这些人是你找的?” 韩商陆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如何?” 江听岁深深看他一眼,没说话。 夜里的火把照亮一方天地,韩商陆走过去跟他们说完后,火把人又立马离开,速度很快。 找了一两天,所有人都没寻到江云初的半点踪迹,江听岁渐渐犯了愁。 次日,江听岁在湖心亭同江云衍说起这件事,江云衍只打岔让她别多想,见他神色真诚,江听岁突然问:“哥哥,你担心她吗?” 毕竟在他看来,江云初就是他亲妹妹,这没差,他不担心吗? 谁想江云衍答:“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不管最后落得个什么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江听岁仿佛重新认识江云衍一样,她望着他俊俏若玉的脸,眉眼似雕刻一般稳重。半晌,江听岁点点头,立马又抬起头来,情真意切的问:“你真这么想的?” 江云衍轻笑一声,他眼里似是无奈的宠溺,笑看着她:“岁岁,我跟你说过,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坚定不移。”江云衍看着她,加了一句。 湖风吹过,江听岁愣怔了一下,低头时用手撑着石桌准备起来,脑袋却猛的晃悠一下,她刚放开的手又重新撑在石桌上。 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江听岁皱起眉,耳边是江云衍围绕在周围的你没事。 “岁岁,你怎么了?” 江云衍连忙起身扶住她,他低头,看见江听岁眼里一丝恐慌。 江听岁顿了顿,她轻轻拂开江云衍的手,低声道了句没事,重新在石凳上坐下,一只手搭在脑袋周围揉了揉,刚才的那种感觉才慢慢消下来。 江云衍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眼神关切的望着她,一只手在她背后停留很久,却仍是没放下。 “岁岁?”他轻声呼唤她。 “……嗯。”江听岁顿了很久才回答他,倏尔,她抬起头,一双明眸凝聚着笑,“哥哥,今日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可能是湖心亭的风吹的她有点头晕脑胀,江听岁执意不要江云衍送,自己顺着原路返回。 可她也没回屋去,转头拐了个方向出侯府了。 街头人烟零落,江听岁到医馆抓了几副药,正要付账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哪个不肖子孙,敢对她下手这么重! 江听岁眼神凶狠的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俊俏男子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胸有板有眼的看着她。 有点眼熟。 江听岁眯眼看他,拿过小二给的药,没什么感情的问:“有事吗?” “没事,拍拍你。”男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直直盯着她。 江听岁淡淡的把药收到怀中,拍了拍手,看了眼嘈杂的街道,才瞟一眼他,扬声道:“走,沈大人,找个凉快地说说凉快话!” 沈安鹤一拍双手,爽快道:“在下正有此意!” 临安路多是热闹繁华,喊友聚会多来醉霄楼,第二就是花市,只是还未到阳春三月之时,看不了那么多花,也闻不了花乡。 但花市经营的还不错,多是卖些小玩意,而是商品流通都经过这,也算繁华。 沈安鹤被江听岁带到这,他严重怀疑江听岁的用心,是不是……居心叵测啊? “你带我来这干嘛?”沈安鹤直接问出口。 江听岁寻了个外面的位置,坐下,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实说,沈大人,你是不是看我不爽?” “……我有……”沈安鹤顿了顿,覆而抬头真诚的看着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江听岁告诉自己不要气,毕竟这人是沈玄度的哥哥,对待好友的亲人,先要以礼待之,如果忍不了,就再找其他方法折中。 “不明显,演技不过比街上耍杂活的泼猴要好上一二。”江听岁酌了口茶,暖阳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 沈安鹤眯着眼看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在嘲讽他,嘲讽他什么? 跟猴子一样? “江姑娘,对于玄度,你是怎么想的?” 沈安鹤坐直身,俨然一副老丈人的神情。 江听岁顿了顿,猜到他找她是因为沈玄度这方面的原因,也没想到他就这么明明白白的问出口。 “沈大人,我与他的事,不能告诉你。”江听岁笑道。 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说出来的话可是毫不犹豫。 半个字都不肯透露给他。 沈安鹤默默舔了舔后槽牙,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永宁侯府三小姐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真想不明白,沈玄度到底看上她哪了,除了这张脸长得还凑合,其他…… 当然,即使她长得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沈安鹤也被她刚才的一两句话整的连她的美貌都视而不见了。 沈安鹤一向自诩不是个看脸的人,在江听岁这,同样也是。 他道:“江姑娘,做人嘛,不能这么不厚道!” “沈大人在朝堂上倒是挺厚道的。”江听岁有说有笑的回应他。 “……”沈安鹤好想脱下鞋子来打在木桌上,告诉她,来!咱两打个口水仗! 在朝堂上跟一群大臣群舌争伐的沈安鹤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憋屈过,偏偏对方还是个女人。 更要命的是,偏偏对方还是个跟他弟有着匪夷所思关系的女人。 沈安鹤表示,女人不好惹。 他沈泼妇的一世英名就要葬送在女人身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一章:三妹妹冤枉我呢 回去的路上有稀稀散散的阳光,江听岁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过这一段路的,就是……大脑有些迟钝。 方才沈玄度在殿上的豪言壮语,震惊了在座的几人,而在老皇帝轻嗤一声后,问她愿不愿意时。 她听见自己如同中蛊一般的声音回答——我愿意。 疯了疯了! 她的回答更令众人震惊,就连沈玄度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也是一怔。 但即使两厢情悦,老皇帝也没有给他们赐婚,反而搪塞过去,使了个借口,把他们全赶走了。 后来,听萧无欢同她解释,她才明白那天老皇帝要干嘛。 感情老皇帝把他们喊来,是来指婚的。预备把沈玄度指给安阳公主,她指给太子萧清。 为什么没有指给萧宴呢?因为萧清有跟老皇帝明里暗里透露过想让江听岁做太子妃的想法,老皇帝重视他,这点要求自然也会满足他。 可没想到,老皇帝迟来的一句话被沈玄度直接打断,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往不可预料的方向走过了。 那沈玄度突然跪下来开口,怕是猜到了老皇帝要说什么了,不得不说,沈玄度还真是个老狐狸,看着人畜无害的,做出的一档子事倒是利索。 江听岁目前不想见沈玄度,不想和他说话,于是一出皇宫,就躲得远远的。 沈玄度无奈,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失偏颇,这对两个人而言,都不是最折中的法子。 毕竟这一说,好家伙,殿里的人全给得罪了,得罪的透彻。 而江听岁也不会想到,她在沈玄度的生活中出现的次数,足以改变沈玄度未来的命数。 是封狼居胥,还是其他,人生恍若多了许多未知数。 但到目前,两人都没有察觉。 回到侯府,不出意外被永宁侯请去喝茶了,去时碰见了许久未见的花氏,她肚子又大了一圈,江仁欢搀扶着花氏,脸上的轻纱自从带上后就没再取下来。 江听岁淡淡看一眼,没什么情绪。 善有善终,恶有恶终。 花氏如今怀着孕,她还不想为难一个孩子。而江仁欢,就让她顶着一张长着黑斑的脸过一辈子,也好过在外招摇过市。 永宁侯喊她去,无非是问老皇帝请她去干什么。 江听岁挑了些无伤大雅的说,该瞒着的都瞒着,没打算和永宁侯透露半分。若是日后永宁侯还是知道了,那就知道,反正她现在没打算同他说。 喝完茶,江听岁快速去找韩商陆。 关于容氏一事,她想了想,有些可以不用查,但关于慢性药药这件事,必须查,而且还要查到底。 韩商陆整日不见人,江听岁找他找了好大一圈,最后听下人说他在湖心亭赏风,江听岁愣了半晌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赏风?倒是有闲情雅致。 “小美人怎么有闲情雅致来见我这个俗人?” 瞧见江听岁来时,韩商陆刚好倒了一杯酒,侯府的日子把他养的越发懒散,差点让他忘记自己是聚擅堂的人。 江听岁没跟他废话,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从怀里掏出被行竹称作是西域毒药的东西,递到他面前,道:“那日是我拿出来的,你没仔细看过,现在你好好看看,认得吗?” 聚擅堂走南闯北,江听岁相信他们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韩商陆开始毫不在意,嘴里念叨着让本大爷来看看,结果看清楚后,愣了一下,抬起头盯着江听岁:“这毒玩意你从哪弄来的?” 说完,韩商陆也想起是从江云初那里弄出来的,他摇了摇头,道:“这个婆娘够狠!” 江听岁手心一震,她微微攥紧拳头,将毒药重新收好,放在袖中。 “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回答我。”江听岁看着韩商陆,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韩商陆见她这般认真,也认真起来,“你问。” “你在我爹面前,说话是不是非常管用?” 这是个讨打的问题,韩商陆想也没想就答:“反正比你管用。” “……”江听岁恨不得踹他一脚,“那我有个请求。” 江听岁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语速极快却又很清晰的说道:“今晚你来给我作证说这个东西是毒药。” 韩商陆瞅她一眼,直白的问:“你想干翻母夜叉?” “对!”江听岁早就想着这件事了,事到如今,她绝不能放任江云初再这样下去。 韩商陆略一沉默,随后道:“你若想,那我陪你去就是了。” …… 到了夜晚,黑夜沉沉如一只野兽盘旋在上空。 它遮挡住所有光芒,窥不得一丝天光。 用晚膳时,韩商陆与江听岁对视一眼,两人又沉默的回避目光。 直到永宁侯发声:“听说你今晚有事要说,现在人都在这,有什么事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 永宁侯的话是对江听岁说的,许是江听岁被喊去皇宫,他对江听岁的态度又好了点。 江听岁看了众人一眼,目光直直逼向江云初,“我要告发!” “告发大姐姐,试图用毒逼疯母亲。” 江云初舀汤的手顿了一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江仁欢甚至直接尖叫,江云衍默默抬头看江听岁一眼,对这件事好像并不是很吃惊。 反倒吃惊的,是江听岁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胡闹!”还没等江云初发言,永宁侯率先一掌拍在饭桌上,“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会是你姐姐做的吗?江听岁你不要在这里信口胡言,容氏是你母亲,更是你姐姐亲娘!” “我知道。”江听岁不卑不亢,“所以我也想问问大姐姐,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非要害自己的亲娘呢?” 她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看着江云初,誓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所以然来。 全场哗然,唯独韩商陆还恍若不知的吃了一口饭。 江云初的脸色有一丝破裂,她带着笑容,咬着牙道:“三妹妹,你这等冤枉我,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怀着孕的花氏坐在那煽风点火:“我看啊,这哪是岁儿冤枉你,分明就是你有鬼。” 花氏最见得狗咬狗,至于帮或是不帮,全看哪方对她有利。她今日帮衬江听岁这边,无非是想压倒容氏大主母的位置,连着江云初这个未来大主母,一起打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六章:沈大人对自己的美貌存疑 “我就只问你一句!”沈安鹤状似被她逼急了,蹭地一下如蹿猴一样站起身,一手指着她,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弟弟?” 沈安鹤今日偏要找她要个说法。 你说哪有她这样的女子,又是跟豫王有婚约,又是被太子看上,还跟那个无赖端王关系还不错,统共就那么几个皇子,她就沾了三位,可见是个狐狸精。 但也是他弟喜欢的狐狸精。 江听岁知道他今日不听到个答案是不会放她走了,她抬起头,干脆道:“喜欢啊,不喜欢我天天往他那跑干什么?给你们送口水话的吗?” 江听岁说完,又低下头去,她给自己斟了杯茶,茶叶飘在茶上方浮了一层,她低头吹了吹,等把茶叶吹到旁边了,这才喝下去。 沈安鹤被她的回答说的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他放下指着她的手,一脚踏在椅子上,微弯着腰问她:“你……此话当真?” 就知道他不信,江听岁无奈极了,“当不当真,还不得看沈大人你怎么想。” 她就是说的再海枯石烂,他沈安鹤要是不相信,非要怀疑她拖着沈玄度的感情,她不也没折吗? “我暂且相信你!”沈安鹤从椅子上放下脚,也没去拂去椅子上自个鞋子沾染的灰尘,径自坐下来。 他拿起木桌上的茶一口吞下,喝了个痛快。 江听岁这时就放下茶杯,看着沈安鹤。 沈安鹤当真是她见过长得颇为俊秀的男人了,一张脸跟狐狸一样挺勾人的,怎么这言行举止……无不在败露他的相貌? 瞧瞧这坐姿!瞧瞧这说话喝茶的语气动态!大概就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男人内心住着一个粗鲁汉子! 江听岁默默撇过目光,不忍直视。 “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在看我!”沈安鹤喝完后抿了抿嘴,最后又拿袖子擦了一下,他道,“你们对我的评价就如同过眼云烟,混着饭吃下去,味道还不错!” 沈安鹤轻笑一声,样子老气横秋极了。 江听岁头疼的揉了揉眉眼,情真意切的跟他解释:“沈大人,朝堂之人如何说的你我可不管,就是大部分人啊,他们的对你的评价一定是你糟蹋了你这张脸!” 沈安鹤怒了,一巴掌拍在木桌上:“他们说我什么!” 刚才还说过眼云烟呢,江听岁嘴角抽了抽,突然想明白什么,她侧着头,眯着眼看他,“沈大人,你可知道摒弃你那张嘴,你是京城多少姑娘想要嫁的对象啊!” 沈安鹤明显不信,“江姑娘说笑呢!就我这长相,他们都叫我沈泼妇!我知道,就是说我长的损!” “……” 江听岁表示,你不是长的损,你是嘴损。 可是她没有打算和他说,很明显他长的损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去不掉。 不过沈安鹤嫌弃完自己后又立马抬起头来问她:“江姑娘,你方才可是在说在下长的好看?” “……”江听岁缓缓点了下头。 “沈大人!”“江姑娘!” 当江听岁点头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兴奋的女儿声,她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就见一名女子手里抱着画纸朝他们快步走来。 女子身后跟着追不上她的丫鬟,累得气喘吁吁。 江听岁倏尔就笑了,是苏渔。 自从上次安阳公主宴会一别后,两人倒是没有再见,再次见着,那种愉悦感还在。 走近了,苏渔摸了摸脸上的汗,她又喊了声江姑娘,眼睛却默默转向低着头的沈安鹤。 江听岁可没忽略沈安鹤在听到苏渔的声音后,猛躯一震,浑然没了刚才的气势,恨不得把头扎进木桌里面。 “沈大人!”苏渔见他总是不抬头,自个便弯下身,侧头与他平视,她凑的很近,恍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你老是低着头干嘛?”苏渔的气息打在他侧脸上,“你抬起头来看看我啊!” 沈安鹤红了耳朵,他用修长的手捂着脸,闷闷道:“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苏渔直起身,不解的挠了挠头,随后她猛地弯下腰,两手作喇叭状凑到沈安鹤耳朵旁,大声喊:“沈!大!人!” 这声音……江听岁边看好戏边挠了挠耳朵。 “喊……喊什么喊!”沈安鹤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起身,因为起的急,带歪了身下坐的椅子,椅子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但更可怜的是沈安鹤,他挠了挠要被苏渔炸掉的耳朵,猛地晃了晃头,确定没事后才看向苏渔这个始作俑者。 而始作俑者一脸无辜。 沈安鹤撇下眼眸,不去看她,嘴下却不留情:“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成天没事干来找本大人干嘛!想贿赂,告诉你,没门!” 这话说的着实欠揍! 而苏渔眨了眨眼,她仰着头问:“沈大人,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沈安鹤:“……” 沈安鹤不好跟女孩子发脾气,不好说人家小姑娘,要是还跟人家小姑娘对视,那绝对会脸红。 可是他做事要有理有度,该说的还是要说,于是便不去看她,这样说起来便没什么负罪感。 谁想他不对着她说,她就当他说的话不是对她说的。 沈安鹤简直要炸,他想这是什么绝世难搞的女子,简直要了他一条老命!她父母不管管她吗,难不成任由她一个女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吗? 沈安鹤烦恼的抓了抓头发,转身,连告别都没和江听岁说,赶紧背过身逃了。 身后,苏渔朝江听岁一笑,连忙跟上去,嘴里还道:“沈大人,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远去,沈安鹤看起来格外狼狈,江听岁坐在椅子上笑得咯咯的,她一仰头,双眼往上瞟,瞧见一张面具般的脸。 江听岁的笑声及时止住。 “沈……沈玄度?” 江听岁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玄度木着一张脸坐到沈安鹤坐的位置。 他兀自道:“我听到了。” 江听岁心里一咯噔:“……你听到什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二章:悖伦逆天灭礼,乃王法所必诛 “你闭嘴!”永宁侯心烦的看了花氏一眼,“大着个肚子还不安分。” 说完,永宁侯看向江仁欢:“欢儿,送你娘回去歇着。” 江仁欢最近挺怵她爹的,忙应了一声,拉着花氏离开。花氏原本还不想离开,在触及到永宁侯的眼神时,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跟着江仁欢离开了。 永宁侯又看向韩商陆,语气好的很:“韩先生,您看,这是家事,可否回避一下?” 韩商陆装模作样的跟永宁侯惋惜了一番,转头又道:“说不定在下能帮上忙呢?” 永宁侯转念想想,答应了。 “既然你说初儿有意谋害容氏,那就拿出证据来,”永宁侯转头看江听岁一眼,“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冤枉你姐,罪当罚!” 江听岁没在怕的,她率先起身,绕过饭桌,转身朝坐着的众人道:“那就请各位随我走一趟了。” 去哪? 自然是去江云初的屋。 这个时候并不在意男女之别,江听岁直奔江云初的床榻,身后几人紧紧跟在身上,除了韩商陆以外,其他人都不懂她在干什么。 按照之前的位置,江听岁翻到被褥一角,可是…… 江听岁又摸索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她眉目渐渐凝重起来。 江云初这时站出来,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三妹妹,可找到什么了?” 永宁侯通过她们的神色也看出一二了,眼下见江听岁什么都没找到,他只当她是在胡闹。 “够了!”永宁侯怒斥江听岁,“你冤枉你姐姐!我就不该听你的,让你在这献丑!” 江听岁听的极其不耐烦,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变淡。 而永宁侯还在继续——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跟你那早命的娘一样,都是个惹祸的东西!” 江听岁抓在被褥上的手渐渐收紧。 她眉目冷却,起身信步往江云初走去,二话不说往江云初怀里搜,一把拉开上好的丝绸布料,掏出一样东西,问她:“这是什么?” 包裹好的毒药,被江听岁一把抓在手里。江云初脸色刹变,伸手就要去夺,奈何江听岁一把丢给韩商陆,被韩商陆准确无误接住。 “江云初,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江听岁在她耳边轻声道。 说完,江听岁看了眼愣怔中的永宁侯,笑着问:“爹爹,你要不要再派人检查一下姐姐这里,好东西可多着呢。” “……就一包东西,如何判定这是毒药。”永宁侯显然不信,还在替江云初说话。 “呀!”韩商陆故意出声,“这可是西域的毒药,专门让人疯癫的!” 韩商陆露出诧异的面容,演的入木三分,他哆哆嗦嗦把毒药递到永宁侯面前,“侯爷,这……这东西害人啊!” 永宁侯面色骇怪,他伸手想要接过,可一听说是毒药,还是西域的,要接的手立马停住,脸上扬起尴尬的笑:“韩……韩先生把它丢了。” 韩商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默默把毒药用纸包好,藏于袖中。 江云初见永宁侯信了,连忙扑到永宁侯面前,泣涕涟涟,“爹爹,这不是毒药,这只是……只是女儿用来治伤的药啊!” 永宁侯低头看脚下正在哭的江云初,左右为难,他转头问韩商陆,再三确定:“这真的是毒药?” 韩商陆忍不住瘪了瘪嘴,他想这永宁侯对待两个女儿的差别也太大了,“是,而且还是来自西域的毒药。” 韩商陆特意强调西域二字。 江云初眼珠子转一圈,她突然抓住永宁侯的裤脚,连忙抬头道:“爹爹,我错了,这是毒药,可这绝不是女儿用来毒害娘的药啊!她是女儿亲娘,女儿怎么可能毒害自己亲娘呢!” 江云初声泪俱下,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听岁冷冷听她卖惨,望向门外,门外,冬枳和常嬷嬷领着伺候容氏的嬷嬷走过来。 嬷嬷走过来,先是向永宁侯行了个礼,永宁侯现在头疼的很,手一挥示意嬷嬷直接说话。 江云初看见嬷嬷,站起身朝她道:“嬷嬷你是个明白人,我还经常去看娘,我是不会害娘的,你要替我作证啊!” 嬷嬷忙转过脸,不敢看江云初,她对永宁侯道:“侯爷,大小姐一般每个月会来看夫人几次,每次都会喂夫人一碗粥,不管夫人在这之前是不是已经吃了一碗粥了。” “你胡说!”江云初走上前怒扇她一巴掌,“你就是在替江听岁说话!” 嬷嬷低下头:“婆子我句句属实。” 这边还在歇斯底里,江听岁却看向永宁侯,道:“姐姐这罪名人证物证俱在,爹爹,你还要护她到什么时候?” 永宁侯面色凝重,却仍旧不说话,他有他的考量,他心里想的是,这件事绝不能流露出去。 “咒骂,奉养有缺,殴及谋杀祖父母父母、夫之祖父母父母者,悖伦逆天灭礼,乃王法所必诛!”江听岁冷冷看着永宁侯,一字一句道,“爹爹,您倒是说句话啊?” 永宁侯一直不开口,那她就逼他开口。 “将她拖下去,好生看守!”永宁侯望着江云初的目光悲痛欲绝,“暂时先关着,等日后再说。” 说完,永宁侯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是嫌罚重了或是轻了,他径直离开这里。 从院外来了三四个人,架着江云初的臂弯往外走,嘴里还念道:“大小姐,得罪了!” 江云衍目光深沉看江听岁一眼,转身离去。 刚才他是什么眼神江听岁没太看的明白,但是江云初在他看来还是他的亲妹妹,他会不会对她很失望? 江听岁看着江云衍离去的背影,半晌后,默默收回。 嬷嬷又被常嬷嬷和冬枳带下去,房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韩商陆瞧了眼四周,侧着身子缓缓凑近她问。 江听岁瞟他一眼,没好气道:“给你加银子要不要?” 韩商陆:“要得要得!” 风起落幕,江云初的这场闹剧也好像落了幕。 花氏在听到江云初的下场后咯咯直笑,她说:“娘俩蛇鼠一窝,活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七章:沈玄度这个人,神经病! 沈玄度又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嘴角略微弯了弯,很浅,但足够江听岁看清。 “你出来买药?”沈玄度转向别的话题,瞟了眼她没装好因而露在外面的药,“什么病?” 江听岁立马低头,伸手把药封往怀里塞,淡定的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就普通的受风寒的药。” “你不用大惊小怪!”江听岁生怕他多想,立马解释。 也不敢多停留,招来小二付了银子就要离开。 沈玄度跟在她身边,宛如一桩木头,还是个会移动的木头,不说话,就跟个跟屁虫一样跟着。 对比江听岁颇为头疼,她停下脚步,沈玄度也跟着停下脚步,她转过身,他就抬头看着她。 “你想干嘛?”江听岁双手叉腰。 今日阳光大,她仰头时微微眯起眼,不太适应热烈的阳光。 “送你回家。”沈玄度移过放在她脸上的目光,侧着头,淡淡道。 “我不需要。”江听岁也是直白。 沈玄度这种闷骚的热情让江听岁一时难以抵挡,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嗯。”沈玄度听到她的回答也不恼,只淡淡看她一眼,脸上似有笑意,“我知道你口是心非。” 仿佛一阵晴天霹雳打在江听岁身上,她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沈玄度这句话就是对她说的。 她……她什么时候口是心非了?她对他说的哪一句话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还要再直白点吗? “你……离我远点。”江听岁泄气般的放下双手,威胁般的瞅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沈玄度就在后面跟。 他俩经过之处,人群自动散开。 走了几步,江听岁又转过身来,“沈玄度,你给我回去!” 这样跟在她身后,像话吗! 对面人清明寡淡,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求证她是否生气了,还是只是口是心非? 片刻后,他得出结论。 沈玄度点点头,低头嗯了一声,随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暖阳里吹来一阵幽风,江听岁目光变得呆滞。 好半晌,她才在心里怒骂一声,随后也转过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沈玄度这个人,神经病! 江听岁顶着一张臭脸回了侯府,手里拿的药也从怀里变成拿在手上,一路上生人勿近的模样。 偏偏来个不要命的。 手中的药被人手指灵巧一勾就勾走了,韩商陆捏着药细看,然后又放在鼻间重重闻了闻,随后他抬起头来,脸色变幻莫测的看着她:“白芍、当归、生十花……” “江听岁,你要死了吗?” 韩商陆很少喊她本名,喊她本名时基本没什么好的态度,眼下的韩商陆拉着一张脸,严肃的问她。 江听岁窒了窒,一脸不耐烦的扯过被他抢走的药抓在手里,淡淡道:“死不了!” 说着,她经过他身边,连个好歹的眼神都没给他。 心情烦,谁都不想理。再加上不想被他撞破这件事,就更不想理他了。 “你别走啊!”韩商陆快步往前走,他脑后的墨发被带起,飘荡在半空中又倏尔落下,打在脑后。 “你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啊?”韩商陆仿佛不知道什么叫人的底线。 江听岁被他吵得烦了,应声道:“对对对,明儿个就要死了!” 韩商陆一愣。 长廊里连续走过好几个丫鬟,虽低着头,但都忍不住去猜测两人在说些什么,韩商陆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便拉着江听岁往湖心亭赶。 因为今日阳光好,湖面风小,波平浪静。 韩商陆倚靠在朱红的柱子上,一条腿直立,另一条腿懒懒搭在第一条腿上,迎着阳光看向石凳上一直在揉太阳穴的江听岁。 他舔了舔后槽牙,问:“你真得什么病了?” 那些药材,不是病重的人还真不会买。就算要买,也是单个买,哪像她,全买。 江听岁的动作顿了顿,道:“你都看出来了?” 韩商陆轻笑一声,“别忘了我是从哪出来的,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看出来。” “所以……”韩商陆把两条腿放直,朝江听岁走去,“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告诉他,说不定还有得治。 江听岁也在心里堵得慌,这些天她谁都没告诉,连着冬枳和常嬷嬷都没说,眼下被韩商陆看出来了,她想,告诉就告诉了,是病哪有瞒得住的。 于是她算是一五一十把事实跟韩商陆说了。 无非是那日她去看江云初,江云初笑着说要跟她说个秘密,她因为心底的好奇走过去,没想到她的秘密竟如此可笑。 她至今都忘不了江云初的话—— “你以为你又能潇洒多久?我告诉你江听岁,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好好活着,而且会过得非常痛苦!你一定想不到,我在你每日要喝的汤里放了毒药,就像我给那个疯婆娘放的毒药一样。” “你在骗我?” “我骗你干嘛,江听岁,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多讨厌你,娘她只对你好,看见我就对我冷眼相待,我当时就在想啊,要是你死了会怎么样?可是我不敢啊,但我又咽不下这口气,那我怎么办?当然是找来那种慢性毒药,每天往你碗里添一点,等你喝个三年五载,这药的毒性就会渗透到你的四肢百骸,就算老天爷疼惜你,他也没有办法帮你哈哈哈哈!只是可惜你喝了不到一年,就偏要搬离娘的院子,但没关系,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它会随着你每年长一岁而变得骚动,让你看不见听不见行动不便,夜晚疼痛难忍,让你这一生都活在疼痛中!” 江云初从小就恨上她了,她恨容氏对江听岁的好,可她不知容氏对江听岁的好仅仅是把她当做那个死去的孩子的愧疚。 至于容氏为什么对江云初不好,依照江听岁所猜,大概是好不容易又怀了一胎,可偏偏还是个女的。 但让江听岁感到心寒的是,江云初这个人从小就这么毒辣,她心里长着一只毒蝎子,以前小,随后慢慢变大。 韩商陆听完后面色沉重,他问:“你可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江听岁沉默的摇了摇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八章:看门的表示心很累 江云初怎么会告诉她解毒的法子,用她的话就是我死了都不会告诉你解毒的法子。 “这个女人!该杀!”韩商陆怒气冲天,他一拳捶在石桌上,力气大的直接把石桌捶出一条细小的裂缝。 江听岁看见了瞳孔蓦的放大,“韩商陆,你手属金刚的吗?” 韩商陆心虚的暼了一眼,干脆用胳膊挡住顺便斥责她一番:“你管我干什么,还是先管管你的病,别等到我人还没走,你就先没气了!” 韩商陆这个人就是太不会说话。 江听岁被他气的直接上脚,可她心里到底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因为江云初说的症状已经开始慢慢的在她身上见效。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 江听岁摸到怀里的玉佩,心头微热。 …… 下午永宁侯府来了位大人物。 还是之前来过的大人物。 老皇帝身边的那位精明的不得了的老公公,只不过这次,他是拿着圣旨来的。 永宁侯带着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跪着,谨听圣旨。 老公公先是慰问了永宁侯一番,表达了他对永宁侯丢失爱女的惋惜,随后才打开圣旨,有板有眼的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永宁侯其女江听岁……” 江听岁却在这个时候犯病,她手指泛着白,细看会发现青筋凸起,竟还有些发抖。 至于老公公在说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见,只觉得耳朵里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嗡嗡嗡,干扰她的视听。 直到那清晰的一声—— “三小姐,领旨!” 旁边有人推了推她,江听岁耐着身体的不适起身,抬头时额头已经有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她伸手接过老公公手里的圣旨,按着礼数道了谢,随后退到一边。 话已带到,老公公也不再多留,转身带着人马离开。 而江听岁,她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直到另一只素长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脑袋,江听岁才睁开眼抬起头来。 “可是身体不舒服了?”江云衍盯了她半晌。 江听岁不着痕迹退后一步,笑着道:“有些发晕,过会儿应该就好了。” 见她退后,江云衍并没有作罢,而是又上前一步,这次直接改为搀扶她。 “你行动不便就别逞能了,我送你回去。” 江听岁无奈的看他一眼,她很想说你让她旁边杵着的冬枳和常嬷嬷干嘛?然而江云衍并没有这个觉悟,非常自觉的当起了人形木棍。 “以后多吃点,你看你这身子骨瘦的,”江云衍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下,“可别再折腾自己了。” “哪有!”江听岁反驳,她虽吃的少,但她吃得饱。 只是江云衍这么理解她的病,那就让他这样理解,反正我的没差了。 额头细细的一层汗被他擦去,江云衍状若叹了一口气,他道:“岁岁,你可不可以把我也带走?” 一定是耳朵出现问题,江听岁才听见这句话,所以她深深望了江云衍一眼,当作听错了,又重新问:“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江云衍眼里恢复清明,他知道,他不能跟她一起去,去了,府里就真正没依靠了。 他目光望着江听岁手里的圣旨,心里在想,岁岁去了,他该怎么办? 将江听岁送到后,江云衍便走了,他这次走的稍显落魄,带着点离别的味道。 江听岁没想那么多,她刚才身体不舒服,导致老公公说什么她都没仔细听,眼下急急忙忙打开圣旨,这一看,她傻眼了。 所以这位老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要她和沈玄度还有萧无欢南下解决民兵起义滋生事端一事。 什么鬼? 沈玄度和萧无欢去,她还能理解,那她去干嘛,凑热闹的?还是赶着凑人头的? 后来萧无欢把他自己的理解跟她说了,大概是那次你和沈玄度在殿上的插嘴让他耿耿于怀,所以变着法欺负你俩呢。 让她一个女子去淌这趟浑水,亏得老皇帝真干得出来。 可她大概只是个幌子,京城里少了沈玄度和萧无欢,豫王和太子的争夺也会更加迅速了。 老皇帝明显命不久矣,江听岁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她也不敢妄加言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夜晚沈玄度亲自前来,杵在侯府门外不肯走,看门的问沈将军要见谁,他说要见侯府三小姐。 然后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看门的立马说侯爷请沈将军进去。 沈玄度不说话了,杵在那里跟个门神一样。 看门的又问了一遍沈将军要见谁? 沈玄度开口了:“永宁侯府三小姐。” 看门的叹息一声,默默改了话:“请进沈将军,三小姐已经在正厅等候了。” 光杵在门口像什么话,看门的表示心好累哦,可是人家是将军,虽然是个木愣子将军。 沈玄度一听三小姐这三个字眼,就立马抬脚跨进侯府的门槛,也不让看门的领路,径直往正厅走。 这样子熟悉的让看门的以为沈将军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确实,沈将军偷偷来过。 不过不告诉你。 沈玄度冷着一张脸进了正厅,结果只看到了前来相迎的永宁侯,他立马明白被骗了,于是转身离开。 永宁侯在身后连忙道:“沈将军!” 沈玄度脚步顿住,许是想到哪一层关系,沈玄度颇为和气的朝他行了个作揖礼,语气自然:“侯爷,深夜打扰实属不便,等日后有机会再来。” 话落,也不管永宁侯听没听进去,有没有反应过来,转身脚步加快,出了侯府。 当看门的再一次看见他,已经麻木了,这位沈将军不走寻常路,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可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没有。 沈玄度默默走到侯府的后门,那里几乎没什么人,他佯装看了眼周围,然后飞身而入。 对的,刚才他发现正常人走的路太麻烦,还得跟永宁侯客套,他不喜欢。 不如直接走后门,靠着他一身武功进去,再者说,他也不是没这样干过。 所以当江听岁看见院里猛然闯入的一个男子,僵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三章: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仁欢也挺开心的,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开心不起来了。脸颊旁的那个黑斑这几日虽不见长大,却也没消。 不管她用什么药,请多好的郎中,甚至请来了宫中的太医,都依旧不见好。 那些药很苦,难喝的她一想起那个味道就反胃。 “小姐,药到了。”门外,她的丫鬟喊道。 一听是药,江仁欢渐渐不耐烦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欣喜,毕竟喝了药就代表她的脸可以恢复如初了。 可喝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好,她现在看见药就厌烦。 江仁欢一把挥掉丫鬟端上来的药,吼道:“喝什么喝!” 丫鬟被她吓得不敢吱声。 江仁欢睨她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握成拳捏紧,“再去!” 丫鬟有些犹豫不决:“小姐说的可是再做……”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仁欢朝她吼道:“让你再去做一碗,没听见吗?” “是。”丫鬟低下头,连忙收拾地下的破碗,即使被碗扎破了手指,出了血,也毫不在乎。收拾完后,立马低着头离开。 而屋内的江仁欢,手缓缓抚上她这张脸,开始生疑…… …… 冷夜。 江听岁裹紧了衣服,提着一盏灯笼往侯府偏僻的地方走。 来到目的地,门边站着几个守卫人,看见她后连忙低声喊:“三小姐。” “我进去看她一眼。”江听岁淡淡道。 守门的似是有些为难,“小姐,侯爷不让……” 江听岁拿了银子放他们手上,“我知道侯府的日子不好过,难为你们了。” 守门的互相看一眼,给江听岁放了行。 这里的环境很不好,江听岁进去后,看见蹲在角落的江云初。 屋里暗的没有一丝光线,没有天窗,仅有的光亮都是从江听岁提着的灯笼发出的。 江云初缓缓转过头,笑了一声,似是冷嗤,“怎么,你来看我的笑话?” 江听岁盯着她半晌,走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伤害容氏?” 伤害自己的母亲,不管前世还是她重生的这一世,江听岁始终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江云初朝她无赖的笑,笑里多了几分刻薄,“她是我母亲,我怎么会伤害她呢?江听岁,爹爹也是这样认为的,你等着瞧!” “我自然知道你有你的手段。”江听岁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可你别忘了,我也不是好惹的,凭你那些不入流的计量,你当真以为爹爹什么都不明白?” 江云初脸上的笑容渐缓,她也不笑了,只冷冷盯着江听岁看,那目光似要在她脸上剜去一层皮肉。 “你的手法还欠奉,也不会比赢我。”江听岁放了狠话,“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你也别想着做什么春秋大梦,若是你老老实实在侯府待着,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你过来!”江云初看着她,突然道。 江听岁眉目一凝,“你要干什么?” “跟你说个你的秘密。”江云初突然变得神经兮兮,朝她呵呵笑道。 “你不听,会后悔的哦!”江云初咯咯笑个不停,像夜里婴儿的笑声,又像哭声。 江听岁顿了顿,抬步朝她走近。 ……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冬枳拿手在江听岁脸上晃了一下,见她没反应,又晃了一下。 “小姐?” “嗯?”江听岁反应过来,她迎着冬枳疑惑的目光,轻声咳了咳,“没事。” 冬枳端着水盆,一脸的不相信。小姐从大小姐那里回来后就变得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大小姐跟小姐说了什么,让小姐这般心不在焉。 冬枳关切地看江听岁一眼,苦恼自己没有办法为小姐排忧解难,她端着水盆走出去,末了,还把门关严实。 等冬枳走后,江听岁又开始陷入沉思。 直到黑夜渐深,直到天空出现鱼肚白。 江听岁拿了幕篱,在冬枳和常嬷嬷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打开门出去。 她出去的早,大街上都没什么人。 江听岁直奔目的地,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把心中的疑问全部问出来。 对方也是很公正的回答她,等她问最后一个问题时,那人看了她一眼,只道:“暂时无解。” 江听岁的心蓦的往下沉,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拿了幕篱遮住脸,转身离开。 今日无太阳,无风,无雨。 阴。 她走至街道中央停下,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她好像看不见他们,他们也不理会她。 二楼的酒窗被打开一半,萧无欢的头探出外面,“三小姐,上来喝酒!” 停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回应他。 萧无欢砸砸嘴,不应该,这身材怎么看都像是江听岁啊,难不成他看错了? 沈玄度往下看一眼,目光微缩,他朝萧无欢和宋提刑两人告别:“今日就到这了。” 言罢,立马起身离开雅间,往一楼奔去。 萧无欢又看了眼楼下一动不动的人,这下确定了,就是江听岁。 可她是不是聋了? 萧无欢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看着对面的宋提刑,觉得人生真是美好,想那么多干什么。 街上,江听岁的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恍若才回过神来,愣怔的转身。 身后,沈玄度站的笔直,为她挡去一部分人流。 “走!”沈玄度牵着她的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江听岁也任由他牵着,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目光不清晰。 耳边全是吆喝声,夹杂着酒香,等萧无欢再次往街上看时,连个江听岁的鬼影都没见着。 更别说沈玄度了。 沈玄度把江听岁拉到了他家,没错,就是他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拉去了。 行竹看见江听岁后瞳孔骤大,嘀咕了一句光天化日之下后转身手脚麻利的回了屋,给两年轻人谈情说爱腾个宽敞又不被人打扰的地方。 沈玄度这时才放开紧抓着她的手,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自说自话:“我……有话想对你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九章:我定护你周全 月下看的那人的身影并不是很清晰,但还是隐隐能勾画出一个大体的轮廓。 沈玄度站在江听岁面前,在江听岁惊呆了的目光下淡然转过身,一脸的风平浪静且淡定从容。 虽然说沈玄度不是没做过爬人屋檐这档子事,但事出突然,江听岁脑里正想着事,结果猛然间就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堂而皇之的飞下来,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原本并没有想到是他,江听岁腰间常备的刀都已经拔出来了,结果在看到沈玄度那一刻时,她握着刀尴尬顿在原地。 两人相视静默片刻,沈玄度微微移开眼,将目光投放到她那把小巧的刀上。 刀的刀尖刚好对准他,刀身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冷光,看起来煞是骇人。 沈玄度目光顿了顿,随后伸出素长的两根手指夹住光滑的刀身,他直接从江听岁手中抽出刀来,然后低头弯腰,将刀重新放回腰间的刀套上。 他低声道:“三小姐有这等危险意识很妙。” 妙个……屁! 江听岁已经没精力跟他打嘴架,眼皮往上轻轻掀起,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往屋里走。 好像是生气了?沈玄度顿在原地片刻,看着江听岁渐渐远去的身影,想也没想便立马跟上。 刚从回廊上过来的冬枳抬头看见沈玄度的高大身影,惊得手中端的药都抖了一抖。 冬枳伸出一只手往沈玄度的方向指了指,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在想,小姐这是……到府里来了? 不行,冬枳在原地转了几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要为自家小姐保密,她得在外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可动冬枳望了眼手里端的药犯了愁,她是该进去呢还是不该进去呢? 屋内,沈玄度进去后很自觉的就关上房门,整得跟他俩是偷腥一样。 房里不是很亮,江听岁没管身后的沈玄度在做什么,自己又点亮两根烛火,房间立马亮堂起来。 江听岁又看了眼纸窗,冬枳关的严实,她并不担心,于是便找个位置坐下,准备细细听沈玄度找她是为何。 沈玄度在她旁边坐下,黑色的狐裘一半裹了风寒,另一半被他随着抬手的动作压在桌案上。 “你接到圣旨了?”沈玄度问她。 果然,是为这件事而来,江听岁点了点头,细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闪了闪。 “你是怎么想的?”江听岁抬头看向沈玄度,如果有他在,此番南下或许会免于很多危险。 沈玄度一根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分明的眉眼在烛火惺忪的摇曳下显得褶褶生辉,他淡然一笑,朝江听岁道:“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若需要我,我定然会去。这次皇上加上你,想必是因为我的原因。” 沈玄度明白江听岁是因为他而受牵连,因而这次南下,他不能让江听岁受一点伤害,否则,他没法原谅自己。 “三小姐,委屈你了。”沈玄度眼里有抱歉,“此次南下,我定护你周全。” 他眼里夹着一层微弱的光,江听岁歪头瞧了瞧,没说话,她倒了一杯茶递到沈玄度面前,笑着道:“沈将军,话别说的太满,我不需要你保护,而你的职责,是保护千家万户。” 她将自己的安危和他摘的干干净净,其实也是不想拖累到他。 老皇帝的圣旨就跟闹着玩的一样,这种事带她一个女子前去,明摆着是让她这个狐狸精去送死的。 祸了他几个儿子,他心里能舒服吗? “若身边人都不能保护,何谈其他。”沈玄度接过茶杯握在手上,他盯着江听岁片刻,话还没说出口,耳朵先开始红了。 原本江听岁还在斟茶,她抬头间无意瞥到他耳垂一抹红。开始只觉是烛光映的,直到沈玄度身子往前倾斜,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她,然后非常木楞的说了一句:“三小姐,你可以……试着去,依赖我。” 言罢,沈玄度先低下头,目光放在那一杯茶上,眼神随着茶水飘荡而飘荡。 江听岁愣了愣,她眨了眨眼,又晃了晃脑袋,结果依赖我这三个字带着声音般一直在她耳边环绕。 胸口莫名有些闷,江听岁放下茶壶,没察觉到自己耳尖的红。 “咚咚咚——” 门特意被人敲了三下,像是在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样,紧接着冬枳的声音进来了:“小姐,药到了!” 屋里有人闷咳一声,江听岁抬头看他一眼,转头朝外道:“进来。” 江听岁并没有让沈玄度刻意回避,反正冬枳是她身边人,再说她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回避的。 冬枳进来后原先是低着头的,她把药放在茶几上时依然是低着头的,直到猛然听到沈玄度的一句话—— “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冬枳才小心翼翼用余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未来可能成为她家小姐良人的沈将军。 体态可,相貌可,对小姐的关心可,不错不错,冬枳默默移回目光。 殊不知她的小动作都被江听岁和沈玄度看的清清楚楚。 江听岁抚了抚额,示意她先出去,这才回答沈玄度的问题:“老毛病了,腿寒。” 撒谎撒的特别流利,也不脸红心跳,看来是有所依仗。 沈玄度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江听岁按捺不住暼了他一眼,没看出他是信还是不信。 “我认识一位良医,可以……” “不用!” 沈玄度想着给她介绍一位郎中,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听岁快速掐断,很急迫的那种,让他渐渐生疑。 江听岁干笑两声,她道:“不麻烦沈将军了,我这药喝着也不错。” 说完,她轻抬药,然后喝下。 沈玄度在一旁看着,看见江听岁眉头微皱,大概是药有些苦,姑娘家家的不喜欢苦味。 他似是想起什么,伸手往怀里掏,最后掏出一个拇指大的东西来,握在手心。 这药确实很苦,江听岁喝完后抿了抿嘴,喉咙里全是苦味,她正想拿茶水中合一下,结果沈玄度递过来一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章:我女人 “路上买的糖,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沈玄度笑了笑,剥开轻薄的糖纸往她嘴边递,跟哄小孩一样的劝道,“张嘴。” 江听岁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一把拽过沈玄度手里的糖往嘴里扔,没借他的手吃下。 糖的甜度在嘴里渐渐蔓延开来,有些甜,还有着点微酸,江听岁细细感受了一番,后来就任由糖在嘴里上下滚动。 对面的沈玄度嘴角微微上扬,他又往怀里掏,掏出一把糖放在桌案上,看着她道:“你以后若是觉得药苦了,就吃这个,解苦。” 江听岁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最后承了他的情:“噢。” 还真是简洁。 但压不住沈玄度就是喜欢。 他一拍手,从凳子上起身,俯身道:“夜深了,我先走了。” 江听岁心念一动,抬眸:“要不要给你备个灯笼?” 听出江听岁是在关心他,沈玄度嘴角的弧度扩大,他摇了摇头:“不用,我的身手即使在黑夜里也不受影响。” 倒挺能夸自己的,江听岁闷笑一声,显然心情还不错,她朝他挥了挥手,像是赶他走一样,“那行,那没什么事了,你走。” 屋外大将军的身影一闪而过,沈玄度朝外看了一眼,又看向她。 由于他的注目过于夺目,江听岁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与他对视。 这时她才看到沈玄度右眼眼睑下有一颗泪痣,很小,很耀眼。 在烛火的晕染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魂。 江听岁盯着那颗痣看了半晌,反应过来时唇角被人吻了一下,很轻,如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快的让她以为是错觉。 脸颊瞬间变得绯红。 沈玄度低声说了句:“你别看我了,我控制不住。” 这句话落下后,江听岁干脆整张脸都红了。 “时辰不早了,我走了。” 沈玄度最后看了眼眨眼无措的江听岁,转身离开。 他走的有点慌。 大概是心里慌。 他一出来,坐在围栏上的冬枳立马从瞌睡中醒来,她擦了擦唇角,囫囵的站起身,神志不清的看着沈玄度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努力瞪大眼睛。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后,沈玄度风一般的影子已经不知道飞了多远了。 冬枳低下头,她脚下,大将军特别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摇着尾巴晃晃悠悠的走了,背影以及狗身上下无不表达着它的鄙视。 她又赶忙看向小姐的房间,小姐的房门半开着,一丝凉风顺着门吹了进来,让江听岁猛然清醒。 江听岁伸手贴在脸上片刻,眸光闪了闪,倏尔,她将另外一只手也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如呆坐一般,重新陷入呆滞…… …… 萧无欢已经不止一次去烦他的父皇了,然而每次都无疾而终。 他很想控诉一番,这南下这事,找他干嘛? 放眼望去京城里能人将士大有人在,何必派他这个什么都不懂还花天酒地的二世祖去呢。 然而父皇不听,不听他的一切言论,他南下仿佛成了铁板钉钉的事,不能有任何的改变。 想到这,萧无欢便觉得心痛。 为此他特意想去问问跟他一同南下的沈玄度。 结果,沈玄度不在家,只留了个爱吃烤鸭的老头。 老头看着他,劝慰道:“人在其位不谋其政,乃错!端王小爷,你得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啊。” 萧无欢两手兜在一起,仰头望天,“父皇对本王能有什么良苦用心,我这个样子,文不成武不就,干什么都不行。” 行竹老神常在看了他一眼,觉得此刻就是拿金刚都敲不醒他,便也懒得再多嘴,反正他话已到此,仁至义尽。 两人蹲在石阶上时,沈玄度追着月色飞檐走壁回来了。 诧异家里来了位端王,沈玄度从房梁上飞身而下,走到两人面前,看了眼打哆嗦的行竹,又看了眼满脸忧愁的萧无欢,开口道:“你俩……看月亮?” 行竹冷哼一声:“谁爱看你呢!” 说完,行竹拉着哆哆嗦嗦的身子先回去睡觉了。 萧无欢一见沈玄度回来,整个人便开心不少,他同他讲道:“此次南下,凶险万分,你可得保护本王,免本王不受伤害。不然,人家可能就一去不复回了。” 既然怎么样都要去,不如找棵大树好乘凉。 沈玄度被萧无欢的人家两个字给震惊到,他轻声咳了咳,“端王,这个你无须担心,你是皇子,自然有人保障你的安危。” “哪有!本王怎么没看到!”萧无欢撒开长腿,朝四周道,“保护本王的人呢,你给本王出来!” 话落,沈玄度院子四周齐刷刷落下十几道人影,人影全部都单膝跪地,低着头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无欢傻眼了。 沈玄度也是眉目一凝。 萧无欢指了指这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玄度:“这些暗卫哪来的?” 沈玄度无奈抚额:“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眼前十几道黑色人影纵然出现在面前,萧无欢颇有些不自在,他咳了咳,朝他们道:“都回去,暂且不需要你们!” “是。”为首的那人低声应道,随后他一挥手,十几人又立马飞身而上,瞬间不见踪影。 他们走后,萧无欢默不作声的往院子好几个方向看去,最后撇了撇嘴角。 沈玄度看着萧无欢,说出心中的事:“端王,此次南下,还望你能照看江姑娘一二。” “……”萧无欢愣怔片刻,猛地抬起头来,“你说,江听岁是你女人还是本王女人?” 这个问题不容置疑沈玄度肯定道:“我女人。” 萧无欢:“那你叫本王照看?” 沈玄度脸不红心不跳:“我怕我分身乏术,到时候还希望端王能以君子之礼待江姑娘,不让她受分毫伤害。” 沈玄度只怕万一,纵有万千考虑,不抵那一刻变卦。 防的就是变卦。 萧无欢很不想答应,因为……他是王爷,沈家小二这个小子是不是弄反了,不应该保护他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四章:沈玄度告白。一尸两命。 沈玄度没敢抬头看她:“那日在殿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心悦你是真的,想娶你也是真的。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该娶的姑娘就是你。” “……你说什么?”江听岁膛目结舌,她刚才还在自己的情绪中,纵然听见沈玄度对她说这么一番话,被吓到了。 沈玄度低头看着她,认真道:“我说我想娶你,特别想。” “沈将军?”江听岁愣了。 “我知道你对我没那个意思。”沈玄度貌似有些低落。 “不是,我……”江听岁一开口就要解释。 “你对我有这个意思?”沈玄度目光蹭地一下就亮了,拦在她说话前,问她。 江听岁努了努嘴,又不说了。 沈玄度的目光又暗淡下去。 江听岁莫名有些于心不忍:“沈将军,我貌似、好像、确实有点喜欢你。” 可也只到喜欢了,她不敢再进一步了。 沈玄度自动把貌似、好像、确实有点给去掉了,满心满眼都是江听岁那句话——沈将军,我喜欢你。 倘若爱能得到回应,那真是莫大的幸福。沈玄度站在梧桐树下,脸上淌着笑容,他的手指握着剑柄,轻微动了动,像指间愉悦的篇章。 江听岁却躲过他的目光,眼神暗淡下来,心里有愉悦与痛苦的交织,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两个小人在打架,最后两败俱伤。 最后,江听岁还是没跟沈玄度说什么。 她在沈玄度练了武后,问他:“练武能强身健体对不对?” 沈玄度不明她为什么这么问,点了点头,练武自然能强身健体。 江听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擦了擦脖颈的汗,在天快要黑下来时离开沈家。 沈玄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变淡,今日的江听岁很不在状态,她好像藏着什么心事,没有跟他说。 就连他今日的表白也没怎么在意。 沈玄度坐在石凳上,眼里的愁因为她而浓的化不开。 江听岁趁着天没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回了侯府。 韩商陆一把拦在她面前,告诉她:“江云初疯了!” 江听岁听后脚步一顿:“她人呢?” “守门的没看住她,现在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韩商陆丢掉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天黑了,走路小心着点,别被这个疯子误伤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格外的多,江听岁稳了稳心神,问:“侯爷呢?” “永宁侯正派人找她呢!”韩商陆道,“要我说,你现在哪里也别去,跟在我身边最好。” “不行!她会害人的!” 夜色渐深,江听岁放下心中的事,急急忙忙往屋里走。 只是还没等她走两步,一声尖叫响彻侯府各处。 那叫声过于凄厉,似被人扯破肚皮一般,何等的惨绝人寰。 江听岁猛地停下,就连韩商陆都被那凄惨的叫声惊到,停住脚步。 夜幕下,一群乌鸦飞过,江听岁愣怔半晌,目光转而投放到一个地方。 那里,人群渐多。 …… “哈哈哈哈哈……” 幽暗的烛光笼罩在房屋内,江云初放声大笑,她手里拿着把剪刀,剪刀上沾染了血,她手上也有,脸上也有,全是血,整个人宛如一个恶魔。 而她对面,倒在血泊中的花氏死死捂着肚子,却怎么也捂不住肚中滚滚而出的血。 血成河,流在地上,像极了糜烂的血花。 永宁侯赶到时大怒,他夺去江云初手里的剪刀,怒扇她一巴掌,掌风凌厉,打的江云初滚落到流着血的地上。 她依旧在笑,像个恶魔。 永宁侯大喊:“快去找大夫!” 江听岁赶到时,被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惊到了,江云衍走到她身后,一手遮住她双眼,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别看。” 韩商陆只在外围观一眼,没多看,立马离开。 这个时候,他不该在这。 四周乱成了一团,江听岁被江云衍遮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尖叫声,花氏的、江仁欢的。 到最后花氏的声音开始减弱,甚至没有。 门边行色匆匆,有人喊大夫来了。 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片刻后,她听到男人叹息一声。 大夫朝永宁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把放在花氏鼻间的手拿开,表示没救了。 一尸两命。 始作俑者倒在血泊中,眼中全是恨意,满满的都是恨意。 永宁侯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沉痛的佝偻下腰来,叫人把江云初关住。 他看着血泊中的花氏,静默半晌,跪在原地,将腰弯了又弯,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 江云衍握着江听岁的手出去,告诉她不要回头。 可江听岁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足以永生。 门边斜躺着断了气的花氏,肚子还在往外流着血。永宁侯跪在她身旁,低垂着头,痛不欲生。 他爱她吗? 不,到如今,江听岁都弄不明白,永宁侯到底对花氏是什么样的感情。 可他独宠花氏,独宠了十几年。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江听岁转过身,这一刻,江云衍猛地把她拉进怀中,手放在她脑后。 像是在宽慰她,又像是在宽慰自己,江云衍低声道:“岁岁,他们都不在了。” 谁不在了?江听岁越来越迷茫,她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头一回对侯府的未来感到无措。 头顶,江云衍的目光渐渐幽深,他抱着江听岁,双手缓缓收紧,却在下一刻,倏尔放开她,眼里恢复清明。 “岁岁怕吗?” 江听岁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怕就好。”江云衍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抹笑容,混在夜色里,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格外的凉。 眼睛透射出来的冷意,连江听岁都无法忽视。 所以,怕什么? 无可得知。 江云初被永宁侯吩咐好生看着,手脚都被人绑住,任她怎么也逃不出来。 所有人都还在哀痛中,但永宁侯愣是没让人把人死的消息往外捅。祖母知道后叹息一声,嘴里连声道造孽啊! 可就算这样,第二天,侯府还是来了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江云初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很快就到了南下的日子。 这天永宁侯府的人送江听岁出来。 永宁侯只在她肩上拍了拍,什么都没说,随后转过身独自往侯府深院里去,背影状若老了许多。 出行要带的东西都是由江云衍一手置办的,唯一怕少不怕多的就是银两,江云衍拉着江听岁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看着她道:“岁岁,等你回来。” 江听岁点点头,叫了声哥。 常嬷嬷和冬枳都被江听岁留下来待在院子里,没打算一起带去,主要是她自己能自食其力,人带多了也难免是个麻烦。 常嬷嬷道:“小姐,您放心,院里的事我给您看好了。” 江听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放心。” 冬枳哭哭啼啼的,喊着要和小姐一起去,被常嬷嬷及时拉住了。 前面一辆马车正在催,江听岁看他们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韩商陆跟了上来,跟在她身侧,眼尾向上瞟了她一眼,笑着道:“这一趟,我保护你。” 江听岁觉得惊讶,她转头向后看,侯府竟没有一人要拦住他,想来是早就说通了。 “你怎么也过来?”江听岁问道。 韩商陆往后瞟了一眼:“你那个不是亲哥的哥让我过来保护你的!” 江听岁眉头一跳:“他怎么派你……你俩有交情吗?” 韩商来侯府这些日子,她可没看见他和江云衍有什么交情,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身份暴露了呗……”韩商陆说的不甚在意。 江听岁愣了愣,在要临近上马车的时候转头往江云衍那看了一眼。 江云衍站在一堆人中最是醒目,公子风范,飘然独立,眉目偏冷却又专注的看着她。 耳边传来一声三小姐,江听岁猛地抬头,就见马车内的萧无欢探头朝她微笑,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放心,有本王保护你,不用怕!” 怎么今日都说要保护她?江听岁一笑,在沈玄度的帮扶下上了马车,至于韩商陆…… 萧无欢冷冰冰看了韩商陆一眼,以为他是江听岁带来的侍从,冷冰冰道:“看什么看!没你的位置!” 韩商陆也不恼,他往后看了一眼,后面跟着一批军队,想着跟着军队走。 走到一半,韩商陆又突然折回,一拥而上坐在马夫的位置,只对马车里面的江听岁道:“给你当车夫要不要?” 这话说的,萧无欢暗戳戳看了沈玄度一眼,总有种好戏来临的感觉。 谁想江听岁认真想了想,便道:“你自己看着办。” 大概就是随便你,你爱咋样就咋样。 韩商陆乐呵的应了一声,眼神与沈玄度对视,随后,两人默契的移开目光。 等车夫解手过来时发现车上坐了韩商陆,他话还没开口,韩商陆开口了:“上来啊,我给你看路还不好吗?” 想让他做车夫,不可能的,韩商陆随性的掏了掏耳朵,掀起帘子往里看了一眼,非常认真的问了一句:“这么寒酸,不多准备几辆马车?” 萧无欢见沈玄度没说话,连忙怼上去:“你懂什么,主要是考虑到人身安危。” 是他不懂了,韩商陆放下车帘,没再多嘴。车夫坐在他旁边,显得克制而胆小,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韩商陆暼了车夫一眼,一把搂过车夫的肩膀,哥俩好的说道:“你尽管加快速度,后面几位都不怕!” 车夫颤颤巍巍点了点头,然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车轱辘滚过地面,因为还有人群在民道上,所以速度不快不慢。江听岁掀开一边的车帘往后看,站在侯府门口的几人还没有走,她探出头,伸手往外挥了挥,示意他们回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江听岁利落的放下车帘,心里却还是觉得空了一块,有些不适应,无法从容。 沈玄度悄悄握紧她的手,轻轻握了握,给她安慰。 萧无欢显然更对马车外的那个韩商陆更感兴趣,他探了探身,问她:“外面那个是谁?” 眼睛死死盯着江听岁,很显然萧无欢把韩商陆认成沈玄度的情敌啥的。 知道他会问,江听岁淡淡道:“是我爹的幕僚、门客。” “那他来干嘛?” 一个幕僚,跟着他们南下办事干什么。 江听岁:“来保护我的。” 她挑了挑眉,眸光里有些许的骄傲。 原来三小姐有保护啊,萧无欢瘪了瘪嘴,眼神变幻莫测的看了沈玄度一眼,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侧坐在角落里,也不再问了。 提起韩商陆,沈玄度眉头皱了皱,刚才他与韩商陆无意间对视,他发现韩商陆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没有浓浓的火药味,也没有对陌生人过多的探索与好奇,倒像是一种其他别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沈玄度说不出来,却足以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能猜到的是,韩商陆似乎认识他,而且很熟。 马车外的韩商陆正靠着栏杆睡觉,身子一歪一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现在是晌午,正要出城门。 不过前面堵了一批人马。 沈玄度往外看了一眼,没想到是梁黎川。萧无欢也看见了,他朝梁黎川挥了挥手,好不欢欣鼓舞。 “梁兄!” 梁黎川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沈玄度萧无欢一行人时有些意外,见萧无欢喊他,也回了一句:“端王。” 梁黎川他们检查完后就到了他们,萧无欢看着梁黎川远去的背影,修长的手指在下巴处摩挲了一下,眼神犀利:“梁黎川这小子,这是亲自扛起家族大业了吗?” “他此去应该也是南下。”沈玄度看了一眼,又加了一句,“大概在江南一带。” 梁黎川要做生意,如今他亲自带领装满货物的队伍出城,想必也是明白他家老爷子的苦心,收了在外流浪的心,肯踏踏实实干事了。 说起江南一带,原本毫不在意的江听岁倏尔抬起头,她母亲的娘家可不就在江南那一带。 说不定,此次南下,还能遇见他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因为她看上我了 出了城门,马车便一直在疾行,江听岁中途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 正是春季,一切待开的季节。路上树木高大,丘陵成片。 萧无欢睡得正酣,沈玄度察觉到她醒了,微抬起眼,手往怀里掏,掏出几颗糖后放在江听岁手心。 江听岁顿了顿,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这个糖要比上次他买来的糖要甜,口感要好。她低头往手心里看,不由一笑。 手心里竟是不同种类的糖,想来沈玄度也是有心了。 沈玄度见她笑了,嘴角上扬,哑着嗓子问她:“喜欢吗?” 江听岁点了点头。 沈玄度笑着看了她一会儿,随后闭上眼去。 大概又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夜幕来临时,前面骑着马的将士停了下来。将士一停,车夫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后面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将士骑着马来到马车前,问道:“端王、沈将军,夜色已晚,舟车劳顿,可停下来歇息一晚再走。” 走夜路有许多的不确定性,再加上人容易疲惫,沈玄度自然懂,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的萧无欢,掀开车帘朝那个将士道:“原地休息。” 将士得令,立马吩咐下去。 虽到了春季,但天气还是尚冷,乍暖还寒时节,夜里就容易冻手冻脚。队伍停下来后有士兵捡拾树枝来生火,有人佩剑站岗,有人给马喂了草。 沈玄度走下马车,没惊动马车上还在入睡的两个人。一下马车,就看见独自坐在火堆旁的韩商陆,还有对面抱着树枝来的领头将士。 领头将士将树枝堆放在韩商陆旁边,喊了声沈玄度将军后,走到另一边的火堆旁,跟他的士兵窝在一起烤火。 沈玄度朝韩商陆走过去,默不作声又添了一把火,让火烧的更旺。 拾树枝丢进火堆的瞬间,沈玄度头也不抬的问:“你是永宁侯府的幕僚?” 韩商陆微微挑了挑眉:“正是。” 说完又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玄度由曲起一条腿变为坐着,两手搭在腿前,“如何称呼?” 沈玄度觉得自己还是挺大度的,又大度又有礼貌,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番。 “姓韩,韩商陆。” “嗯。”沈玄度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静默无言。 片刻后,沈玄度按捺不住了,他微咳一声,又问:“你跟……岁岁是什么关系?” 他喊的是岁岁。 韩商陆注意到了,他在心里轻笑一声,心想这才是他最终想要问的问题,前面那什么都是客套话。 “朋友关系。”韩商陆实话实说,他抬起头看向沈玄度,眼里藏着揶揄,“你跟小美人又是什么关系?” 沈玄度的耳尖有些红,不过说起话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男未婚,女未嫁,韩兄认为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韩商陆表示你要是不加前面一句,他就真随便猜了。 看了沈玄度一眼,韩商陆笑着道:“反正小美人看不上我!” 韩商陆说这话时,从地上捡起一根胳膊长的树枝,并将树枝照耀在火光下,一同照耀的还有他那张吊儿郎当的脸,看似不羁,实也不羁。 沈玄度点点头:“因为她看上我了。” 韩商陆:“……”手中的树枝啪嗒一声,掉进火堆里。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色弥漫,周遭都透着冷气,江听岁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她就看见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带着温暖的温度。 江听岁眉眼一软,掀开车帘往外望,两个男人坐在火堆旁不知在聊些什么。 马车上待的有些闷,江听岁放下狐裘在一边,起身下马车。 火光冲天,将这周遭都照亮了不少,江听岁走到沈玄度和韩商陆所在的火堆,人还没到,韩商陆就转头叫唤:“小美人快来烤火!” 江听岁朝他一笑,眼睛看向沈玄度,沈玄度朝她挥了挥手,让她坐过来。 江听岁在沈玄度旁边坐下,旁边就是韩商陆,她坐下时火已经小了不少,便手动扒拉树枝扔进去。 许是觉得无聊,手头无事。又许是如今的气氛颇有些匪夷所思。 韩商陆手里那根树枝一直在那晃啊晃,玩的正嗨。 沈玄度见她穿的单薄,低声在她耳边道:“怎么不把狐裘披着?” 江听岁真诚的摇了摇头:“不冷。” 然后,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江听岁:“……” 沈玄度眼里有戏谑的笑意,他抿着嘴角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往马车走去。 江听岁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随后用手捂着脸。 不想说话了。 见沈玄度离开,韩商陆立马凑过来:“喂,小美人,他干嘛去?” “不知道。”江听岁摇了摇头,声音从两手处闷闷的传出。 马车里传来一阵大动静,韩商陆猛地转头看,发现这次下来的不止沈玄度,还有伸了个懒腰的纨绔皇子萧无欢。 沈玄度臂弯里搭着件狐裘,正信步走来。 萧无欢大摇大摆往火堆走去,一屁股坐到韩商陆旁边,他在韩商陆诧异的目光下挑了下眉,含着刚睡醒的鼻音问他:“听说你是她府里的幕僚?” 又是这个问题,韩商陆重新回答了一遍。 萧无欢眯着眼笑,最后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你知道吗?我看你第一眼,像杀手。” 韩商陆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别怕!”萧无欢一手揽过韩商陆的肩膀,“能够入江姑娘眼里的人,本王还是信得过的!” 说完,萧无欢又是笑眯眯的样子。 韩商陆握着树枝的手却渐渐缓下来。 另一边,沈玄度将狐裘披在江听岁身上,原本还捂着脸的江听岁猛地仰起头,这一抬刚好与低头的沈玄度对视。 两人对视片刻,江听岁露出一排牙齿,笑了。 “夜里凉,容易受风寒。”沈玄度声音都放轻了不少,他走到江听岁身侧,蹲下身替她系上狐裘的带子,动作温暖,手边仿佛带着缱绻情意。 江听岁搭在腿上的双手动了动,随后浑身僵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漠狼群 狐裘披上后确实好上不少,江听岁往里拢了拢狐裘,将它与身子更贴近几分。 领头的将士带着几个士兵去附近打野味,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带着美味满载而归。 将士把几个大的递到沈玄度这边,其余的由各兄弟兵分。 是两只野山鸡。 江听岁定睛瞧了瞧。 萧无欢一看见野山鸡,眼里立马把它想象成烤好之后的样子,肚子便不由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这让韩商陆听见了,斜眼暼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很是鄙夷。 萧无欢自然不会忽视韩商陆哼的一声,他一个眼神甩过去,恨恨道:“来干一架!” 韩商陆低下头,从沈玄度那边接过一只野山鸡,拔毛,嘴里道:“君子不与小人常嘁嘁。” “……”萧无欢非常严重的觉得,自己这个王爷当的有点衰,什么人都敢爬他头上嚯嚯,俨然不把他放眼里。 萧无欢很受挫,他盯着韩商陆手里的野山鸡,一边眼泛金光一边道:“吃完再找你算账!” 可这吃的,很显然,还得靠韩商陆。 因为沈玄度手里那只必然是他和江听岁吃的。 沈玄度的速度快,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便找来一根粗壮结实的树枝插在原先野山鸡被箭射中的地方,然后手握着支在火堆上烤。 江听岁歪头瞧了瞧,突然问:“沈将军在边疆都吃些什么?” “粮饷。”沈玄度将野山鸡翻了个边,“但光吃素的也不行,偶尔会去野外打些野食。” “哪些野食?”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沈玄度笑了笑,“有什么吃什么,只要能饱腹就行。” 野兔、鹰、水里游的鱼,哪些他没吃过,沈玄度现在想起来,倒有些怀念。 江听岁将头搁在膝窝上,歪着头,侧目看了沈玄度好久。 他的皮肤偏小麦色,脸型硬朗,轮廓分明,眼睛很深邃,确实是大漠养出来的男儿。 手指带茧,宽大,却足以握住刀枪。 “想听故事吗?”沈玄度问她。 江听岁眨了眨眼,在他亮堂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沈玄度刚去大漠那一会儿,并不好受。大漠的天气不比锦绣京城,京城养人养身,大漠的天气却是让你难受到没个一两月,缓不过来。 那里有无情的烈日,像火焰一般毫无遮拦的喷吐到大地上。人走出帐篷外,仅一层薄薄的布料的长靴膈着大地,热度从脚底一点点往上传。 这片大地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偶尔透出一点深红,沙子热的烫人,人眼根本无法睁开,整个人像浸泡在滚烫的热水中翻了一圈又一圈,无法逃避。 就算如此,也有士兵在外站岗,汗水夹着铠甲往下流,人脸红通通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粮草有好些日子都没运来了,士兵们没有吃的,如何练兵打仗?城中来信说快了快了,已经在路上了。可等了半个月,等来的消息是粮草在来的路上被途中经过的山匪一把火烧了。 这叫人如何不气! 没粮草的这些日子,人瘦了,马儿也瘦了。 前些日子士兵尚可靠着在外打些野味回来吃,可野味也不是天天都在、日日都有,终究是要靠粮饷来救命的。谁想出了这一档子事,士兵们都叫苦连天,赵嶙也面色忧愁。 可不能没吃的啊,沈玄度看了眼令人晕眩的帐篷外,随手拿过箭弩和弯刀,起身往外走。 有人喊他干嘛去,他没说话,他只是觉得饿,很饿。今早起来晨练后只吃了一个饽饽,如今他饿的发慌。 他们大本营后面是山丘,很深很长的山丘,沈玄度想这里应该有美味,但一般赵嶙不让他们去,因为里面有狼,不好对付。 狼多么智慧且果敢,可沈玄度还是一步没停,径直往里走。 好歹是一片稀少的绿洲,途经了大概一公里,沈玄度发现了水源,水顺着往下流,他快速走过去,用手捧起喝了几口。 喝完后,他突然有些后悔没带水壶来。 到了下午烈日偏斜,再加上参天大树的遮挡,沈玄度已经好了很多,那种因强烈过热而出现的晕眩感已经没有了。 再往里走,沈玄度都没看到什么动物,仅有的是蜥蜴、蚊虫,偶尔看见一条毒蛇。 此时太阳渐渐落下来,整片天空都被渲染成火红色,一直缭绕到他看不见的天际尽头。 天色暗下来,有些动物就可以出场了。 果不其然,在烈阳下躲在洞穴里不出来的好多动物都趁着夜晚开始活动、觅食。 沈玄度看见了野兔、火鸡等等,想也没想,他抽出背后的箭就开始对准他们射,一射必中。 随后,他用随身携带的大皮袋拿去装动物的尸体。 这些都是食物。 至少在他们看来,都是美味。 不是很重,但很影响沈玄度行走,他将打了个结系在身上,握着箭继续往前走。 走一路打一路,食物虽然不多,但也是很大的收获。打的过程中,他会将箭拔下来继而重新利用。 夜色渐渐黑下来,撩人的月色挂在上空,布满了星辰的夜空显得格外璀璨,宛如一颗颗玲珑剔透又价值千金的夜明珠。 整片森林在黑夜的裹携下暗淡下来,却又因月光和星光得以窥见那一点点的光明。 光亮不够大,依稀能看见脚下的路,路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踱了一层银白的光。可被树木遮挡的地方,一片漆黑。 沈玄度周身渐渐冷下来,他紧了紧袋上的结,活动全身感官,开始保持警惕。 他想他该往回走了,暮色四合,森林渐渐活络起来,他不适合久待下去。 可当他转身时,看见背后不远处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时,整个后背开始发麻,大脑不受控制的震了一下。 手里握着箭不自觉的握紧,同时另一只手悄悄按上腰间,取下那里悬挂的一把中长弯刀。 原本只有一只狼,沈玄度觉得这应该好对付。 可那只狼身后,渐渐地,一双接着一双的绿眼睛冒出来。 他猛地往后转,果不其然,身后同样是一双接一双的绿眼睛。 沈玄度突然明白过来,这是狼群。 而看见的第一只,是狼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狼的战术 要对付一群狼,以一个人类为代价,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玄度颤了颤,心想这不可能。何况这群狼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把他包围,而他已经在狼群的包围群中。 由不得他多想,沈玄度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动作,他快速将装着动物尸体的袋子抛在一颗大树粗壮的枝桠上。 他动了,狼群不可能不动。 果然,狼王在它的猎物动了后,曲起后肢,迈动前肢,敏捷飞快的朝他掠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玄度飞快上树,两手抓紧树干,在两树干的中间处停下。 当他转头往下看时,一大群狼正围在他那棵树下,虎视眈眈看着他。 夜色多么慌张,沈玄度不自觉抓紧了树桠,缓慢的转过身来与狼群对峙。 此时黑夜就像一个张开大嘴的野兽,而这些狼也像一个个张开大嘴的野兽,同样的令人惧怕。 沈玄度数了下,围在他树下的大概有二十来只,包围在树外围、离树大概几米处,还有十来只狼,将他的路堵的死死的。 狼群都是聪明且智慧的,可在现在,他有些恼怒。 总共三十多只狼,而他的箭只有二十发,连拉二十支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极限。拉弓所需力气大,刚才射中那些动物已经废了他大半体力。 如今再要他连发二十来支,恐怕手都要废了。 沈玄度左思右想,没敢轻举妄动。其实他想让这些狼知难而退,毕竟看得到却吃不到对它们来说也是一场考验。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群狼,几乎是超乎他想象的聪明。 不知狼群聚在一起在商量什么,片刻后,狼王往后退,一只雄性狼突然竖在树干旁,抱紧树根。 然后,另外一只雄性狼借着它的前肢和头部两侧踩着上去,跟第一只狼一样直起上身抱紧树身。 接下来可想而知,接着就会有第三只第四只狼,一个个跟着上。 想到这,沈玄度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没腚眼子的!” 擒贼先擒王,沈玄度立马从背后拔出一根箭来,拉开弓,对准狼王。 狼王也不是个傻的,它绿黝黝的双眼盯着他,与其说盯着他,倒不如说它在盯他手里那支拉到最满的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玄度想也没想射下来。 与他料想的一样,没射中,狼王飞快的退到另一边了。 这在他意料之中,沈玄度没什么遗憾的,他重新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再次对准狼王。 对准狼王时,沈玄度分明看见狼王眼里的鄙夷。没错,它在鄙夷他,心想这个竖子竟然还妄想射中它。 可它没看见沈玄度嘴角的一丝笑,即使狼王看见也未必明白。 就在沈玄度再次拉到最满时,他对准狼王的方向临时猛然调了头,对准树下还在搭队形继续往上爬的头狼。 嗖地一声,沈玄度用最快的速度射出箭。 箭正中头狼的脑部,真正的一击必中。 头狼倒下。 可沈玄度没有停下,在他射出的下一秒,立马从背后再抽出一支箭放在弦上,在第二只狼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火速将箭射中它。 就这样,一只接一只倒下。下面抱着树根的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会轻易撒手的,可等到它明白过来后,它已经被箭射中了。 没有翻身的机会。 狼王立马明白过来,它发出一声狼嚎,似在召集剩余的狼群。 就在这时,沈玄度意外的将对准下面的箭又立马抬起,掉转方向对准狼王。 他在心里演练计划了好几遍,努力把距离计算好,只等抬手的时间给狼王狠狠一击。 可狼王到底是狼王,沈玄度没有射中它头部,在它反应过来后逃避时,恰巧射中了它的腹部。 他想,它也命不久矣。 果不其然,狼王跑了几步,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它身边围了二十多只狼,都在痛苦的呜咽着。 过了片刻,沈玄度发现狼王倒在地上不动了。其他的狼都纷纷仰起脖子,对着长空凄厉的狼嚎一声,那声音里似乎包含了很多,犹如一曲悲情的腔调,令沈玄度有片刻的发怔。 他想,他在心里是非常敬佩这些狼群的。 它们忠贞、勇敢、智慧、团结,具备许多人类鲜有的品质。 可大自然的规则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耳边有簌簌风声,这是不同于白日里的无尽热风,那种风吹得人脸辣疼。夜晚的风吹的很温柔,像湖畔摇摇曳曳的杨柳,沈玄度再次拉开弓,对准那一群狼。 …… “那最后结果呢?”江听岁听的入迷,沈玄度却突然停下。 一只鸡已经烤熟了,沈玄度将烤熟的鸡晾了晾,随后撕下一条腿下来递给江听岁,道:“先吃。” 江听岁伸手接过鸡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味道不错。沈玄度怕她不能吃生的,特意将鸡烤了又烤,将肉烤的很熟。 而韩商陆和萧无欢两个大男人早就吃上了。 沈玄度见江听岁吃的还不错,便笑了。 其实最后的结果大家都想得到,他既然能活下来,就说明狼群都死了。 就在他背上的箭要用完时,赵嶙带着一群人马过来,将最后几头狼射杀。 其实有一头狼准备跑掉的,当时有个士兵看着不忍心,说跑掉就跑掉,而赵嶙却执意要把那最后一头狼射杀。 因为他说,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倘若它回去了再事后搬救兵回来报仇,后果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对待狼就像对待敌国敌人,一分仁慈都不可留。 可是当他们托运狼的尸体回去时,沈玄度走到原先准备跑掉的那头狼那里,托起它的身体时惊讶的发现它是母狼,有孕在身。 也难怪那么多狼中唯它能逃脱。 身后有士兵喊他回去,他顿了顿,终是没忍将这头怀着孕的狼的尸体带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么多狼,从那之后,好像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再怕,如同大漠每日升起的火红烈日一样,他跟着一起同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五章:沈安鹤前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江云初是怎么逃离侯府的,她手脚被绑,嘴被塞,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逃跑。 无可厚非,有内鬼。 永宁侯勃然大怒,暗地里派了不少人马出去寻找江云初的踪迹,誓要把这个逆女找回来。 动静大了,京城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渐渐地,茶余饭后的人都在讨论永宁侯府少了个女儿,至于丢哪了,怎么少的,一概不知。 江听岁找来韩商陆,问他是否能找到江云初的痕迹,韩商陆说他会派人手去寻找,因而夜里,当江听岁再一次看到那明亮的火把时,脸色煞变。 她望着韩商陆,问:“这些人是你找的?” 韩商陆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如何?” 江听岁深深看他一眼,没说话。 夜里的火把照亮一方天地,韩商陆走过去跟他们说完后,火把人又立马离开,速度很快。 找了一两天,所有人都没寻到江云初的半点踪迹,江听岁渐渐犯了愁。 次日,江听岁在湖心亭同江云衍说起这件事,江云衍只打岔让她别多想,见他神色真诚,江听岁突然问:“哥哥,你担心她吗?” 毕竟在他看来,江云初就是他亲妹妹,这没差,他不担心吗? 谁想江云衍答:“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不管最后落得个什么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江听岁仿佛重新认识江云衍一样,她望着他俊俏若玉的脸,眉眼似雕刻一般稳重。半晌,江听岁点点头,立马又抬起头来,情真意切的问:“你真这么想的?” 江云衍轻笑一声,他眼里似是无奈的宠溺,笑看着她:“岁岁,我跟你说过,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坚定不移。”江云衍看着她,加了一句。 湖风吹过,江听岁愣怔了一下,低头时用手撑着石桌准备起来,脑袋却猛的晃悠一下,她刚放开的手又重新撑在石桌上。 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江听岁皱起眉,耳边是江云衍围绕在周围的你没事。 “岁岁,你怎么了?” 江云衍连忙起身扶住她,他低头,看见江听岁眼里一丝恐慌。 江听岁顿了顿,她轻轻拂开江云衍的手,低声道了句没事,重新在石凳上坐下,一只手搭在脑袋周围揉了揉,刚才的那种感觉才慢慢消下来。 江云衍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眼神关切的望着她,一只手在她背后停留很久,却仍是没放下。 “岁岁?”他轻声呼唤她。 “……嗯。”江听岁顿了很久才回答他,倏尔,她抬起头,一双明眸凝聚着笑,“哥哥,今日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可能是湖心亭的风吹的她有点头晕脑胀,江听岁执意不要江云衍送,自己顺着原路返回。 可她也没回屋去,转头拐了个方向出侯府了。 街头人烟零落,江听岁到医馆抓了几副药,正要付账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哪个不肖子孙,敢对她下手这么重! 江听岁眼神凶狠的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俊俏男子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胸有板有眼的看着她。 有点眼熟。 江听岁眯眼看他,拿过小二给的药,没什么感情的问:“有事吗?” “没事,拍拍你。”男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直直盯着她。 江听岁淡淡的把药收到怀中,拍了拍手,看了眼嘈杂的街道,才瞟一眼他,扬声道:“走,沈大人,找个凉快地说说凉快话!” 沈安鹤一拍双手,爽快道:“在下正有此意!” 临安路多是热闹繁华,喊友聚会多来醉霄楼,第二就是花市,只是还未到阳春三月之时,看不了那么多花,也闻不了花乡。 但花市经营的还不错,多是卖些小玩意,而是商品流通都经过这,也算繁华。 沈安鹤被江听岁带到这,他严重怀疑江听岁的用心,是不是……居心叵测啊? “你带我来这干嘛?”沈安鹤直接问出口。 江听岁寻了个外面的位置,坐下,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实说,沈大人,你是不是看我不爽?” “……我有……”沈安鹤顿了顿,覆而抬头真诚的看着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江听岁告诉自己不要气,毕竟这人是沈玄度的哥哥,对待好友的亲人,先要以礼待之,如果忍不了,就再找其他方法折中。 “不明显,演技不过比街上耍杂活的泼猴要好上一二。”江听岁酌了口茶,暖阳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 沈安鹤眯着眼看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在嘲讽他,嘲讽他什么? 跟猴子一样? “江姑娘,对于玄度,你是怎么想的?” 沈安鹤坐直身,俨然一副老丈人的神情。 江听岁顿了顿,猜到他找她是因为沈玄度这方面的原因,也没想到他就这么明明白白的问出口。 “沈大人,我与他的事,不能告诉你。”江听岁笑道。 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说出来的话可是毫不犹豫。 半个字都不肯透露给他。 沈安鹤默默舔了舔后槽牙,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永宁侯府三小姐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真想不明白,沈玄度到底看上她哪了,除了这张脸长得还凑合,其他…… 当然,即使她长得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沈安鹤也被她刚才的一两句话整的连她的美貌都视而不见了。 沈安鹤一向自诩不是个看脸的人,在江听岁这,同样也是。 他道:“江姑娘,做人嘛,不能这么不厚道!” “沈大人在朝堂上倒是挺厚道的。”江听岁有说有笑的回应他。 “……”沈安鹤好想脱下鞋子来打在木桌上,告诉她,来!咱两打个口水仗! 在朝堂上跟一群大臣群舌争伐的沈安鹤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憋屈过,偏偏对方还是个女人。 更要命的是,偏偏对方还是个跟他弟有着匪夷所思关系的女人。 沈安鹤表示,女人不好惹。 他沈泼妇的一世英名就要葬送在女人身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再遇梁黎川 第二日,等天明破晓时,江听岁一行人准备启程上路。 原先沈玄度他们是这么打算的,先走一段陆路,然后骑兵和他们兵分两路。由骑兵骑马先走,少了他们的牵制,速度估计会更快,而他们则从水路走,比起陆路来,要快的多。 此番启程,便是要去走水路。 两队人马在码头分离,沈玄度留下了几个士兵以便保护其他人,随后就登船准备离开。 但没想到此行能碰到梁黎川。 “端王、沈将军。”梁黎川从船上利落的下来,他长得健壮,眉眼深邃。 沈玄度微微颔首,萧无欢瞬间哥俩好的勾搭住梁黎川的肩膀,笑道:“你怎么在这?” 梁黎川一指身后的货物,货物里装着盐粮,是要运到江浙一带的。 萧无欢眯了眯眼:“不对啊,本王记得你比我们早一些,怎么走的这么慢?” 梁黎川不苟言笑,他挑了下眉,道:“在下特意等几位一同前去。” “你猜到了?”沈玄度问。 梁黎川点了点头,“你们这趟南下,京城人都知道为何,在下想你们肯定会兵分两路,而唯一会走的水路,一定是这里,所以在下在此等候。” “你会有这么好心?”萧无欢笑了笑,明显不信。 身后,韩商陆走到江听岁身旁,瞅了眼前面几位谈论的好不快活的几人,打了个哈欠:“小美人,你说他们在聊些什么啊?” 江听岁也在看,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偶尔听到一两声陆路水路,其他的听到的还真是少。 “走!”韩商陆率先往前走,“看样子要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喽!” 江听岁听到后看了韩商陆一眼,早知道了问她干嘛。 走近后,沈玄度向梁黎川介绍了江听岁和韩商陆两人,介绍江听岁时,梁黎川一笑,道:“三小姐,好久不见。” 江听岁就知道他记着她拔他剑那件事,莞尔一笑。 萧无欢在一旁看的迷糊,直接问出口:“你俩认识?” 梁黎川:“一面之缘,当时在下被三小姐的果敢与美貌折服。” “……”听到这话的江听岁并没有一丝喜悦。 韩商陆直接笑出声来,凑到江听岁身边道:“小美人,你怎么到哪都这么受欢迎!” 江听岁干笑一声,抬起头来就看见沈玄度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她,至于什么目光,她暂时解读不出来。 “上船。” 总在下面说话也不叫一回事,梁黎川叫大家上船。 梁黎川的船很大,毕竟装了那么多货物。因而上船对江听岁来说有些许艰难。 沈玄度上的很轻松,他上来后立马转身,伸出一只手递到江听岁面前。 江听岁抬眸暼见,将一只手放上去,脚踩在船沿上,沈玄度用力一拉,直接把江听岁拉到了怀里。 她在他怀里撞了个满怀。 后面上来的韩商陆简直没眼看,说了一句:“你俩注意下场合!” 说完,韩商陆径直往前走。 沈玄度嘴角一弯,问江听岁有没有磕到哪。 江听岁觉得沈玄度最近有些玄乎,那日的吻涌上心头冲击她的大脑,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江听岁红着脸摇了摇头,撒开他连忙往里走,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玄度在她上船后也跟着离开。 船舱很大,梁黎川向他们介绍,介绍完后指领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临走前,梁黎川突然道:“对了,船上的人除了我的手下就是镖师,镖师脾气大,还请各位多多体谅。” 江听岁听的一愣,嘴里念念道:“镖师?” 沈玄度跟她解释:“梁黎川是做生意的,大宗货物需得镖局的镖师们护送,一来是花钱消灾,二来是一旦丟镖,镖局会按价赔偿,风险很低。” “何况我们这一路兴许会遇到船匪水贼,这就需要镖师们大显本领了。”沈玄度一边跟她阐述,一边带她去她的房间,打开门,推着她走进去。 “假如遇见水贼,你答应我,一定要找个位置好好躲着,千万不要出来。” 江听岁不会什么武功,沈玄度很担心她。 江听岁笑了笑,倒不是很在意:“你放心,我一定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 她还没见过水贼,更不知道他们有多凶狠,沈玄度就跟她普及,有小群体的水贼,也有大群体的水匪。 小群体的水贼兴许只是刚开始做这档子事,或许还没做过几次,缺乏经验,这种好对付。但若是碰到大群体的水匪,他们有丰富的水上抢劫经验,了解水性,知道如何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对付这种水匪,很难。 据沈玄度所知,很少有装着大宗商品的船能逃得过水匪的搅和。 所以此行,他很担忧。 “我不怕。”江听岁笑着道。 嘴上这么说,江听岁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沈玄度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她手上,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个东西只要你一按这个开关……” 沈玄度给她示意开关在哪里,接着说:“它里面就会有绣花针出来,针上带毒,小心些用,千万别误伤自己。” 江听岁手指抚摸过武器,点了点头。 沈玄度如此看重这件事,想必水路这一趟,必有水匪大肆横行。 “我会照顾好自己。”江听岁坚定道。 她是这些人里面最弱的那一个,若是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和累赘,就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放心,有我在。”沈玄度看着江听岁那一张如临大敌的脸,倏尔笑了。 沈玄度的笑令江听岁颇为羞愧,她瞪他一眼,嘴里念道笑什么笑,随后推着他往门外走。 一个大男子竟也乐意被他推到,江听岁像是没用什么力气就把他推到门外,只是在她要关门的时候,沈玄度一手突然抵在门槛上。 江听岁及时刹住要关的门,再次瞪他一眼。 心想手还要不要了。 “记得关好门。”沈玄度笑着跟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江听岁强装镇定的咳了咳,随后哦了一声,小声说了一句:“不是有你吗?” 也不管他听没听见,一把关上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六章:沈大人对自己的美貌存疑 “我就只问你一句!”沈安鹤状似被她逼急了,蹭地一下如蹿猴一样站起身,一手指着她,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弟弟?” 沈安鹤今日偏要找她要个说法。 你说哪有她这样的女子,又是跟豫王有婚约,又是被太子看上,还跟那个无赖端王关系还不错,统共就那么几个皇子,她就沾了三位,可见是个狐狸精。 但也是他弟喜欢的狐狸精。 江听岁知道他今日不听到个答案是不会放她走了,她抬起头,干脆道:“喜欢啊,不喜欢我天天往他那跑干什么?给你们送口水话的吗?” 江听岁说完,又低下头去,她给自己斟了杯茶,茶叶飘在茶上方浮了一层,她低头吹了吹,等把茶叶吹到旁边了,这才喝下去。 沈安鹤被她的回答说的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他放下指着她的手,一脚踏在椅子上,微弯着腰问她:“你……此话当真?” 就知道他不信,江听岁无奈极了,“当不当真,还不得看沈大人你怎么想。” 她就是说的再海枯石烂,他沈安鹤要是不相信,非要怀疑她拖着沈玄度的感情,她不也没折吗? “我暂且相信你!”沈安鹤从椅子上放下脚,也没去拂去椅子上自个鞋子沾染的灰尘,径自坐下来。 他拿起木桌上的茶一口吞下,喝了个痛快。 江听岁这时就放下茶杯,看着沈安鹤。 沈安鹤当真是她见过长得颇为俊秀的男人了,一张脸跟狐狸一样挺勾人的,怎么这言行举止……无不在败露他的相貌? 瞧瞧这坐姿!瞧瞧这说话喝茶的语气动态!大概就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男人内心住着一个粗鲁汉子! 江听岁默默撇过目光,不忍直视。 “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在看我!”沈安鹤喝完后抿了抿嘴,最后又拿袖子擦了一下,他道,“你们对我的评价就如同过眼云烟,混着饭吃下去,味道还不错!” 沈安鹤轻笑一声,样子老气横秋极了。 江听岁头疼的揉了揉眉眼,情真意切的跟他解释:“沈大人,朝堂之人如何说的你我可不管,就是大部分人啊,他们的对你的评价一定是你糟蹋了你这张脸!” 沈安鹤怒了,一巴掌拍在木桌上:“他们说我什么!” 刚才还说过眼云烟呢,江听岁嘴角抽了抽,突然想明白什么,她侧着头,眯着眼看他,“沈大人,你可知道摒弃你那张嘴,你是京城多少姑娘想要嫁的对象啊!” 沈安鹤明显不信,“江姑娘说笑呢!就我这长相,他们都叫我沈泼妇!我知道,就是说我长的损!” “……” 江听岁表示,你不是长的损,你是嘴损。 可是她没有打算和他说,很明显他长的损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去不掉。 不过沈安鹤嫌弃完自己后又立马抬起头来问她:“江姑娘,你方才可是在说在下长的好看?” “……”江听岁缓缓点了下头。 “沈大人!”“江姑娘!” 当江听岁点头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兴奋的女儿声,她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就见一名女子手里抱着画纸朝他们快步走来。 女子身后跟着追不上她的丫鬟,累得气喘吁吁。 江听岁倏尔就笑了,是苏渔。 自从上次安阳公主宴会一别后,两人倒是没有再见,再次见着,那种愉悦感还在。 走近了,苏渔摸了摸脸上的汗,她又喊了声江姑娘,眼睛却默默转向低着头的沈安鹤。 江听岁可没忽略沈安鹤在听到苏渔的声音后,猛躯一震,浑然没了刚才的气势,恨不得把头扎进木桌里面。 “沈大人!”苏渔见他总是不抬头,自个便弯下身,侧头与他平视,她凑的很近,恍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你老是低着头干嘛?”苏渔的气息打在他侧脸上,“你抬起头来看看我啊!” 沈安鹤红了耳朵,他用修长的手捂着脸,闷闷道:“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苏渔直起身,不解的挠了挠头,随后她猛地弯下腰,两手作喇叭状凑到沈安鹤耳朵旁,大声喊:“沈!大!人!” 这声音……江听岁边看好戏边挠了挠耳朵。 “喊……喊什么喊!”沈安鹤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起身,因为起的急,带歪了身下坐的椅子,椅子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但更可怜的是沈安鹤,他挠了挠要被苏渔炸掉的耳朵,猛地晃了晃头,确定没事后才看向苏渔这个始作俑者。 而始作俑者一脸无辜。 沈安鹤撇下眼眸,不去看她,嘴下却不留情:“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成天没事干来找本大人干嘛!想贿赂,告诉你,没门!” 这话说的着实欠揍! 而苏渔眨了眨眼,她仰着头问:“沈大人,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沈安鹤:“……” 沈安鹤不好跟女孩子发脾气,不好说人家小姑娘,要是还跟人家小姑娘对视,那绝对会脸红。 可是他做事要有理有度,该说的还是要说,于是便不去看她,这样说起来便没什么负罪感。 谁想他不对着她说,她就当他说的话不是对她说的。 沈安鹤简直要炸,他想这是什么绝世难搞的女子,简直要了他一条老命!她父母不管管她吗,难不成任由她一个女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吗? 沈安鹤烦恼的抓了抓头发,转身,连告别都没和江听岁说,赶紧背过身逃了。 身后,苏渔朝江听岁一笑,连忙跟上去,嘴里还道:“沈大人,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远去,沈安鹤看起来格外狼狈,江听岁坐在椅子上笑得咯咯的,她一仰头,双眼往上瞟,瞧见一张面具般的脸。 江听岁的笑声及时止住。 “沈……沈玄度?” 江听岁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玄度木着一张脸坐到沈安鹤坐的位置。 他兀自道:“我听到了。” 江听岁心里一咯噔:“……你听到什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半死不活的一条鱿鱼 沈玄度走后,江听岁将沈玄度给她的武器放在身上小心装好,这武器又小又轻便,很适合她。 下午,江听岁感觉头有些不适。 大概有些晕船。 船颠簸的更狠了。 江听岁忍住那股晕眩感,想去外面吹吹风。 没想到到碰到了一同出来的韩商陆。 韩商陆嘴角含着笑,江听岁问他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了笑得这么厉害,韩商陆告诉她:“萧无欢晕船,吐了好几回,整个人都快成一条鱿鱼了!” 笑完,韩商陆又问:“你出来干嘛?” 江听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有些晕船,不舒服。” “……”韩商陆愣了一会儿,随后捧腹大笑,最后道,“那你可以和萧无欢凑一块了!” 江听岁揉了揉眉眼,不想搭理他。 来到甲板上,靠船的边沿躺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韩商陆嘴里那条半死不活的鱿鱼。 此刻萧无欢正耷拉着脑袋,一只手捂着胸口,本就我见犹怜模样此刻因为晕吐而眼角泪花一片,更加的妖娆夺人。 他旁边站着束手无策的沈玄度和梁黎川,真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看见江听岁出来,沈玄度立马走过去。 “怎么出来了?”沈玄度柔和的问。 江听岁正要开口,被韩商陆抢先:“小美人也晕船呢!” 沈玄度一愣,连忙问:“可有哪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出来走走就好多了。”江听岁摇头笑了笑,继而又道,“比起端王来,我这不算什么。” “……”沈玄度默了默,他怎么听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萧无欢看见江听岁,一脸厌世的朝她摆了摆手,乐呵道:“这里风景多好啊,江美人也……呕……” 话还没说完,萧无欢忽然感觉内心涌上一阵恶心的感觉,他连忙转身趴在船沿上,头朝外,往外吐。 这吐的叫一个难受。 江听岁看着都难受。 片刻后,萧无欢跟没身子骨似的滑下,梁黎川及时扶住他。 萧无欢靠在梁黎川身上,说出的话都费力:“梁兄,本王怕是不能活着去江南了。” 梁黎川:“……” 您老先别说话了。 天空飘旋着两只鹰,萧无欢抬头往上看,原本没有光的两只眼睛立马亮了些许,一手软软的往天空指了指,问:“这玩意怎么在这?” 梁黎川抬头看了一眼,道:“镖鹰。” 萧无欢点了点头,有所了解。 “镖鹰为护镖船充当眼睛。如果前面发生情况,镖鹰马上会在天空中发出类似警告的叫声,船上的镖师就可以通过镖鹰的叫声来判断前方是否有敌情,是否遇到水匪,这样就能做出相应的准备。”沈玄度见江听岁有些不懂,便跟她解释。 江听岁挑了下眉:“沈将军懂得倒是多啊!” 沈玄度轻嗯一声,眼里多了分明媚的笑意。 韩商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道:“这有什么,我也知道!” 江听岁看他一眼,回答的很敷衍:“嗯,你能干。” 韩商陆:“……” “到了晚上还会有镖犬,他们是狼犬,很凶悍。这些镖犬们夜晚会逡巡在货物旁,一旦有动静就会马上起身狂吠,然后循着气味引导主人捉贼,也是镖师们的帮手。”沈玄度顿了顿,“所以假如你晚上看到了镖犬也不用怕,它们经过特殊训练,不会乱咬人。” 江听岁愣怔的点了点头。 水匪一般都选择夜晚来,所以到了晚上,梁黎川加大了防备力度。 这是他一次替家族事业出一份力,绝不能出错。 夜晚吃饭时,大家基本都是一起吃的。 江听岁见到了传说中的镖师,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个女的。 那女的吃饭很快,见江听岁望过来,顿了顿,随后朝江听岁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可当她看见从船外进来的韩商陆时,整个人脸色猛然一变。 韩商陆也看到了她,心里暗叫一声坏了,转身正准备跑,结果女镖师立马踩着木桌飞快掠到他面前,在他还没走之前将一把刀抵在他脖子上。 “韩商陆,你可让我好找!” 女镖师将刀又逼近了几分。 “别别别!”韩商陆笑眯眯的伸手将她的刀移开,“这位美人,你是谁?我可不认得你!” “好你个狗东西,竟然敢跟我玩失忆!”女镖师作势要打他。 韩商陆连忙躲到正在吃饭的江听岁背后,女镖师的刀不由搁在了江听岁面前,离她的脸仅寸步距离。 在座的人都放下碗筷。 只是很快,刀被人弹开。 沈玄度收回弹珠,面上不苟言笑:“姑娘,莫伤及他人。” “就是就是!”躲在江听岁身后的韩商陆连忙探出一个头来搭腔。 谁料沈玄度冷冷看他一眼。 江听岁把韩商陆从身后拽到身前,气得饭也吃不下了,“拿我给你挡刀?” 韩商陆笑眯眯的:“放心,她不会伤你!” “韩公子,你与这位……”梁黎川想了想她的名字。 最后还是女镖师自己说出来:“木恬。” “这位木镖师有何恩怨?”梁黎川淡定的将最后的话问完。 江听岁眉眼一跳,小声的问韩商陆:“你的风流帐?” “什么风流帐,老子清白着好!”韩商陆暴跳如雷,“就她那个母老虎,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木恬的脸色瞬间变了。 “韩商陆你个狗东西!”木恬像是忍了又忍,她看了眼众镖师和梁黎川,指着他道,“今日我不和你计较,这活干完后我再找你算账!” 韩商陆大大咧咧在江听岁身旁坐下:“还想跟我打一架?手下败将永远都是手下败将。” 木恬死死攥紧手,在同伴的拉扯下气鼓鼓的坐下,可吃饭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韩商陆。 仿佛她的饭就是韩商陆,她要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闹剧暂定,梁黎川吃完后站起身跟大家说他要出去看一看。 夜晚湖边荡漾,梁黎川站在船板定定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往装着货物的方向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天高皇帝远,顾不及人命 货物处有镖犬在把守,狼狗天生的战斗力和智慧让它们得意以胜任这项任务。 梁黎川巡视了一圈,见周围没什么动静,湖面水波涟漪无特殊变化,便就离开了。 江听岁匆匆吃了几口饭,在船舱里用餐着实不是一个好体验,她没打算多吃,遂放下筷子。 沈玄度也放下筷子,见梁黎川从外面进来,问:“可有什么不同?” 梁黎川摇了摇头:“暂无。” “梁公子莫怕,有我们无敌镖局的人作保障,还怕那枭小水贼不成。”说话的是一个男镖师,长得健壮,虎背熊腰的,一看就是我辈中人。 另一人也随之附和:“梁公子大可放心交给我们。” 梁黎川点了点头,面上是放心了,但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总要自己盯着,这心里才能算得上踏实。否则,任别人说的再好,他也是不信的。 看了一圈,梁黎川没看到萧无欢,知道他晕船晕的连饭都不想吃,便自己拿了碗,装了些许粥放进去,准备带给他。 黑夜里点了几束火把,梁黎川小心翼翼端着粥。 突然,他眉头一皱…… 一把刀从他面前横过,得亏梁黎川躲得过,否则这把大刀怕是刺进他腹部。 “狗贼!” 手里的粥被打翻,梁黎川立马拔剑而出。 怎么说也是混过江湖的人,若没一点傍身的本事哪敢擅闯天涯。说话间,梁黎川一个横劈过去,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瞬间扼住他命运的喉咙。 “道行太浅。”梁黎川啧了一声,刀在他身上划了一刀后又快速刺进他心脏。 随后,拔剑。 那人应声倒地。 沈玄度和其他人闻声立马出来看,梁黎川将剑负在背后,肃穆道:“船上一定还有其他水贼,请大家务必小心。” 话落,众镖师纷纷使出自己的武器,木恬看了眼水面,蹙眉道:“他们若是来,我们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梁黎川皱了皱眉:“有人伪装了进来。” 此话一出,大家更是心颤。 沈玄度不动声色将江听护在身后,韩商陆则走向江听岁身后,拔出剑看向人群。 能悄无声息闯进来,有点本事,他们怕是遇上作战经验丰富的水匪了。 “看人的本事,我还是会的!”木恬站出来,“哪些人是装的,跟梁公子的手下有何不同,定能判断出来。” 说完,木恬陡然拔出剑,刺向前面一人,而前面一人条件反射般从袖中抽出一把小刀,结果被我木恬拦截。 那人死。 与虎谋晚餐,众人难免心惊,梁黎川的深眉蹙的更深,他知道今晚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沈玄度低声问江听岁:“怕吗?” 江听岁稳了稳心神,捏紧手指:“不怕。” “小美人别怕,有我保护你!”韩商陆在她背后道。 “韩先生,请你保护好她。”沈玄度将江听岁推到韩商陆那边,自己则往外闯。 风火难消,江听岁看着大家各自走散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韩商陆拉着往房间跑。 他道:“躲在房间里,不至于腹背受敌。小美人,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受伤害,所以你不能有任何闪失,不然我于心难安!” 江听岁被他抓着手腕往前跑,又得听他状似胡言乱语一番,知道自己不该添乱,便老老实实的任由他拉着。 倏尔,一支箭横穿他俩。 韩商陆连顿都没顿一下,立马带她随便溜进一个房间,幸好里面没人。 关紧门,韩商陆随时进入作战状态,他屏住呼吸,眼神坚定。就连江听岁的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她生怕自己知道呼吸都能惹来杀身之祸。 此刻她最该做的就是好好听他们的话不要到处乱跑,若是被杀了或者被抓去当人质,那麻烦可就大了。 房门外不停传来跑步声,韩商陆抱着剑靠在门旁,江听岁在他旁边。 他们这个位置躲的很巧,如果有人一不小心破门进来,他们其实是在门后,处于有利地位,能够给敌人以反击。 夜幕萧萧,江听岁舔了下干涩的嘴唇,默默从怀里拿出沈玄度给她的轻便武器。 再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江听岁不是怕死,她只是不想死,人生有太多遗憾,缺了一年都不叫完整。 “别怕。”韩商陆看出她的紧张,轻声安慰,“一群水匪而已,对他们来说不成气候。” 难的是,怕他们不知道谁是谁,是哪一方的。 以前有水匪劫官船从而顶替大人官职招摇数年的案例,韩商陆抿了抿嘴,心里还是替他们隐隐感到担心。 “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江听岁握着武器问。 韩商陆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死几个人……肯定是要死的,大部分应该是梁黎川那些没什么武力或武力值过低的手下,其他人有傍身的本领,不会有大问题。” 京城内尚且凶险,京城外更是如豺狼虎豹。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人命如草芥。 你也顾及不了全部。 韩商陆是聚擅堂的人,这种事他碰的多,看的死人能堆起一个乱葬岗,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擦擦身上的血照样能活得有血有肉。 更何况聚擅堂内部每年都会有死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打过照面的一起喝过酒的,听到他们死的消息后,麻木的无关痛痒,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不会去寻仇,不会去纠结恩怨。 他们这一行,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私人恩怨全部入土为安。何须牵连他人,让他人步自己后局? 韩商陆想得有些远了,他侧目看江听岁一眼,是她让自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念头的。 很奇怪,明明眼前这个女人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脾气暴躁,但他就是能忍下来,还心甘情愿的愿意跑腿,做裙下臣。 无解…… 正想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扣门声,一声接一声的,极为的急促。 江听岁猛地看向韩商陆,瞳孔里暴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而门外的扣门声还在继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七章:沈玄度这个人,神经病! 沈玄度又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嘴角略微弯了弯,很浅,但足够江听岁看清。 “你出来买药?”沈玄度转向别的话题,瞟了眼她没装好因而露在外面的药,“什么病?” 江听岁立马低头,伸手把药封往怀里塞,淡定的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就普通的受风寒的药。” “你不用大惊小怪!”江听岁生怕他多想,立马解释。 也不敢多停留,招来小二付了银子就要离开。 沈玄度跟在她身边,宛如一桩木头,还是个会移动的木头,不说话,就跟个跟屁虫一样跟着。 对比江听岁颇为头疼,她停下脚步,沈玄度也跟着停下脚步,她转过身,他就抬头看着她。 “你想干嘛?”江听岁双手叉腰。 今日阳光大,她仰头时微微眯起眼,不太适应热烈的阳光。 “送你回家。”沈玄度移过放在她脸上的目光,侧着头,淡淡道。 “我不需要。”江听岁也是直白。 沈玄度这种闷骚的热情让江听岁一时难以抵挡,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嗯。”沈玄度听到她的回答也不恼,只淡淡看她一眼,脸上似有笑意,“我知道你口是心非。” 仿佛一阵晴天霹雳打在江听岁身上,她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沈玄度这句话就是对她说的。 她……她什么时候口是心非了?她对他说的哪一句话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还要再直白点吗? “你……离我远点。”江听岁泄气般的放下双手,威胁般的瞅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沈玄度就在后面跟。 他俩经过之处,人群自动散开。 走了几步,江听岁又转过身来,“沈玄度,你给我回去!” 这样跟在她身后,像话吗! 对面人清明寡淡,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求证她是否生气了,还是只是口是心非? 片刻后,他得出结论。 沈玄度点点头,低头嗯了一声,随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暖阳里吹来一阵幽风,江听岁目光变得呆滞。 好半晌,她才在心里怒骂一声,随后也转过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沈玄度这个人,神经病! 江听岁顶着一张臭脸回了侯府,手里拿的药也从怀里变成拿在手上,一路上生人勿近的模样。 偏偏来个不要命的。 手中的药被人手指灵巧一勾就勾走了,韩商陆捏着药细看,然后又放在鼻间重重闻了闻,随后他抬起头来,脸色变幻莫测的看着她:“白芍、当归、生十花……” “江听岁,你要死了吗?” 韩商陆很少喊她本名,喊她本名时基本没什么好的态度,眼下的韩商陆拉着一张脸,严肃的问她。 江听岁窒了窒,一脸不耐烦的扯过被他抢走的药抓在手里,淡淡道:“死不了!” 说着,她经过他身边,连个好歹的眼神都没给他。 心情烦,谁都不想理。再加上不想被他撞破这件事,就更不想理他了。 “你别走啊!”韩商陆快步往前走,他脑后的墨发被带起,飘荡在半空中又倏尔落下,打在脑后。 “你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啊?”韩商陆仿佛不知道什么叫人的底线。 江听岁被他吵得烦了,应声道:“对对对,明儿个就要死了!” 韩商陆一愣。 长廊里连续走过好几个丫鬟,虽低着头,但都忍不住去猜测两人在说些什么,韩商陆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便拉着江听岁往湖心亭赶。 因为今日阳光好,湖面风小,波平浪静。 韩商陆倚靠在朱红的柱子上,一条腿直立,另一条腿懒懒搭在第一条腿上,迎着阳光看向石凳上一直在揉太阳穴的江听岁。 他舔了舔后槽牙,问:“你真得什么病了?” 那些药材,不是病重的人还真不会买。就算要买,也是单个买,哪像她,全买。 江听岁的动作顿了顿,道:“你都看出来了?” 韩商陆轻笑一声,“别忘了我是从哪出来的,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看出来。” “所以……”韩商陆把两条腿放直,朝江听岁走去,“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告诉他,说不定还有得治。 江听岁也在心里堵得慌,这些天她谁都没告诉,连着冬枳和常嬷嬷都没说,眼下被韩商陆看出来了,她想,告诉就告诉了,是病哪有瞒得住的。 于是她算是一五一十把事实跟韩商陆说了。 无非是那日她去看江云初,江云初笑着说要跟她说个秘密,她因为心底的好奇走过去,没想到她的秘密竟如此可笑。 她至今都忘不了江云初的话—— “你以为你又能潇洒多久?我告诉你江听岁,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好好活着,而且会过得非常痛苦!你一定想不到,我在你每日要喝的汤里放了毒药,就像我给那个疯婆娘放的毒药一样。” “你在骗我?” “我骗你干嘛,江听岁,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多讨厌你,娘她只对你好,看见我就对我冷眼相待,我当时就在想啊,要是你死了会怎么样?可是我不敢啊,但我又咽不下这口气,那我怎么办?当然是找来那种慢性毒药,每天往你碗里添一点,等你喝个三年五载,这药的毒性就会渗透到你的四肢百骸,就算老天爷疼惜你,他也没有办法帮你哈哈哈哈!只是可惜你喝了不到一年,就偏要搬离娘的院子,但没关系,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它会随着你每年长一岁而变得骚动,让你看不见听不见行动不便,夜晚疼痛难忍,让你这一生都活在疼痛中!” 江云初从小就恨上她了,她恨容氏对江听岁的好,可她不知容氏对江听岁的好仅仅是把她当做那个死去的孩子的愧疚。 至于容氏为什么对江云初不好,依照江听岁所猜,大概是好不容易又怀了一胎,可偏偏还是个女的。 但让江听岁感到心寒的是,江云初这个人从小就这么毒辣,她心里长着一只毒蝎子,以前小,随后慢慢变大。 韩商陆听完后面色沉重,他问:“你可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江听岁沉默的摇了摇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本王可是皇子! 韩商陆一把握住江听岁的手腕,盯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而他自己,则紧紧握紧手中的剑,眼神凶狠。 很快,敲门声没有了。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箭矢的声音,很快,如在耳边飞驰而过一般极速,再接着,是门外人应声倒地的声音。 有人杀了他。 这是江听岁和韩商陆共同的想法。 隔了一会儿,门又被人敲了敲,像是哄骗一样道:“出来,已经没事了。” 江听岁看着韩商陆,不敢行动。韩商陆看着江听岁,用口型问她:“知道是谁吗?” 江听岁摇了摇头。 很陌生的声音。 韩商陆点了点头,没打算开门。 却没想到门被人暴力踹了几下,原本就偷工减料的木门因此而变得摇摇欲坠。 “该死!”韩商陆暗咒了一句。 这什么破门! 一点都不经用! 外面人见几面没响动,又踹了好几下,木门更加的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他们面前。 外面人又停顿了一会儿,韩商这时拿起了剑,而江听岁也缓缓抬起武器。 紧接着,门被人狠狠用力猛踹了一下。 不出所料,门晃了晃,闻着沉重的叹息倒下来。 与此同时,韩商陆想也没想便拿起剑往外刺,速度极快。 那是江听岁第一次见识到韩商陆的武功,也是这一次才让她意识到,韩商陆从来都是一个笑不露狠的狐狸,老狐狸从来都是深藏他们狡猾与精明的一面,只到关键时刻才露出来。 来人穿着粗布麻衣,看行头应该是梁黎川的手下。可刚才他那语气以及他说的话,都不像是一个手下该说的话。 因而韩商陆想也没想便一剑封喉。 剑尖划过假扮的手下,往外蹦出一层血意。那人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看,就被他快刀斩乱麻给除掉。 人倒地,头朝下,血水顺着地面往外流。 “这里不安全了。”韩商陆拉过江听岁的手往外走,他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特殊情况外,立马拉着她又进了另外一间房。 这间房很黑,刚一进去就被人劈头一棒,就在那一棒要打在韩商陆身上时,江听岁开口说了句:“小心!” 棒棍硬生生在中间停住。 韩商陆也感受到了,他疑惑的眯了眯眼,就听某个声音说:“江……江美人!” “端王!”江听岁惊喜道。 黑暗中,一盏烛火被点亮,萧无欢拖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借着烛火的光亮看清他们,随后道:“原来是你们。” 萧无欢循着床边躺下,他抚着胸口,恹恹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闯入水匪了。”韩商陆收起剑,找了个位置坐下。 “哦……”萧无欢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从床上惊起,讶声道,“进……进水匪了?” 江听岁点了点头。 萧无欢立马害怕的将身子缩成一团。 江听岁看萧无欢这个样子,有些无语。先前还能睡得如此安生,以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不知道。 如今听他们一说,立马警觉起来。 “你们得保护本王啊!”萧无欢可怜兮兮的抱紧自己。看了眼门外,“本王可是皇子!” 皇子?韩商陆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子,他给了萧无欢一个白眼,随口应付道:“行,保护你!” “那本王可就放心了!”萧无欢颇为喜悦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撒开腿往床上一伸,被褥拉到肩膀处,侧身睡觉。 江听岁:“……” 韩商陆:“……” 这一举动惊到了他俩,都这个时候了,他萧无欢竟然睡得着?又或者说,他真这么放心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们? 对此江听岁只能说一声心大。 心大的萧无欢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没有一点皇子该有的礼仪和威严。 看来睡得还挺香。 不知道为什么,见萧无欢压根不紧张。江听岁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淡下来。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半晌过后,有人敲响了萧无欢的房门。 “端王,可在?” 沈玄度的声音淡淡传来。 萧无欢翻了个身,懒懒嗯了一声。 江听岁一听是沈玄度,立马出去开门,见到他,先是上下看了他一眼,最后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可有受伤?” 沈玄度倏地觉得心头一暖,他笑了笑,“没有。” 韩商陆从两人身侧走过,径直往外走去,临走前狠心打断相互问候的两人:“水贼都抓着了?” 沈玄度朝他点了点头。 既然水贼都抓到了,沈玄度也在这,他也不好再在这待下去,韩商陆给了江听岁一个眼神后便信步离开。 “你可有受什么伤?”沈玄度问。 “无大伤,更无小伤。”江听岁笑了笑,随后将她和韩商陆刚才发生的事跟沈玄度简单叙述了一遍。 沈玄度听后抚了抚她的头:“没事就好。” “本王说你俩,能不能不要在别人房门口谈情说爱?”萧无欢翻了个身面对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两人围在他门口扒拉扒拉了很长时间,偏偏还没有个外人的自觉性,虐狗倒是有的一比。 江听岁与沈玄度的谈话声猛地一顿。 沈玄度不自在的撇过视线,低声道:“我们去外面说。” “行。” 说走就走,萧无欢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外,他心想,你走之前好歹也给本王关一下门啊! 敞开大门睡,本王睡不踏实啊! 然而两人已经走远,再叫也不会听见。就算听见了,估计以沈玄度优先江听岁的特权,定不会管他这个小要求。 无奈的端王只好麻溜的起来,憋着心中的不适去关了门。 头晕,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成功成为霜打的茄子。 “主贼抓到了,梁黎川正在审问。”沈玄度边走边和她说,他倏尔转头看向江听岁,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江听岁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审问主贼在一个较为逼仄的小房间,梁黎川和几位镖师都在,就连刚离开的韩商陆也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江听岁被挟持 当江听岁和沈玄度走进去时,房里的人纷纷往他们那看,不过就片刻,又重新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对面人。 江听岁跟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就见靠着墙壁的地方窝着一个长得很糙的男子,脸很黑。此刻他手脚都被绑着,绑的很紧,就是怕他逃跑。 梁黎川正在问他一些问题,可那糙男却什么都不说,板着一张脸,大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感觉。 对付这种刺头,镖师们最有办法了,只是木恬看了江听岁一眼,对她道:“江姑娘,请回避一下。” 懂了,怕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承受不住某些场面。 江听岁正想要说自己并不是很怕时,结果梁黎川的目光也望了过来,眼里的意思大概跟木恬所说的是一个意思。 她顿了顿,没说什么,微微颔首后转身往外走。 恢复宁静的船舱,此时只听见湖水翻涌的声音。来来往往有人经过,是在清理死去的尸体,江听岁无意间瞥见一个,死去的那人插了四五支箭,眼里还有未解的错愕与惊恐。 她转过头,不再看。 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人站着不知在清点些什么,那人看见江听岁来了朝她微微颔首,喊了声江小姐。 此人是梁黎川的近身护卫。 江听岁好奇,不禁问了一句:“在清点什么?” “两样。”那护卫答道,“一是货物有没有减少,或者损坏了多少;二是清点一下死去了多少兄弟,也好方便给到相应的家庭银两。” 应该是梁黎川的吩咐。 江听岁点点头,不再多问,抬脚继续往前走。 板面没有几块是干净的,大多有血水流过,江听岁决定去船尾站着吹吹风,反正闲来无事。 船尾的风要比船头的风要小,江听岁听见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她也没太在意。 船尾堆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江听岁绕过一个大水缸,正准备往前走,突然,她的后背被抵上一把尖刀。 尖刀刺破衣服布料,抵在柔滑的皮肤上。 江听岁心脏猛地骤跳了一下。 “别动!”身后那人压低声音呵斥。 “你是谁?”江听岁的手缓缓往上移。 谁想身后那人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尖刀又抵进几分,好像破开皮肤表层,进入肉里。 “说了别动。” 江听岁忍住后背的疼痛,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点了点头。 “把衣服脱下来!”身后那人往前凑近了几分,“快点!” 江听岁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捏紧拳头,干笑:“这位大侠,你要小女子的衣服做什么?” “废话真多!”身后那人像是急了,抬起另一只手正准备扯下她脖子的衣领,这时江听岁及时出声,“等等!” 或者是她说的太过急切,身后那人顿了顿。 趁着他没反应所来,江听岁快速道:“你要我衣服没用,这船上大大小小的人都认识我,你穿了就等于自曝身份。” 身后那人顿了顿,很显然,是她的话奏效了。 见他不动,江听岁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你若是想逃,直接跳水就可以了。” 身后男人闷着一张脸,没说话。 他不可能告诉一个女子关于他水性并不好的事。 当然,或许她也没机会知道。 “逃?”身后男人哼笑一声,“我怎么可能会逃,我前前后后那么多兄弟全部死在你们手上,想要我就这么逃掉,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留下来,是要救他的手下。 那个顶替他的人。 江听岁脑袋快速反应着,她眼睛掠过这周围的一切,嘴上继续跟他扯几句:“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拿你当人质,一命换一命。”男人刚说完,猛的皱眉,“别想着跟我拖延时间,快带我去我兄弟在的房间,你知道在哪!” 江听岁淡定摇头:“我不知道。” 空气静默几分,身后的男人陡然出声:“你想死吗?” 含着威胁的,没有一丝耐心的声音。 刀又往里进了几分,男人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这种死法,无异于是种折磨。江听岁已经感觉到尖刀抵着的那一块已经被血水润湿,并快速蔓延。 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男人也毫不在意,他道:“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江听岁的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来。 明明这还是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 “可你得先把刀拿出来,”江听岁忍着痛舒了一口气,“否则我走不动。” 是真走不动还是假不动这不得而知,男人在夜色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后缓缓拔出刀。 刀身摩擦过皮肉,江听岁痛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咬紧牙关强忍痛意。 “前面带路。”身后的男人突然从背后靠近,带刀的一只手横到她脖子前,抵在她脖子处。 江听岁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又气又恼,偏偏还无可奈何,只能按他的吩咐掉转头往回走。 而这时,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人不是头目。”逼仄的房间内,沈玄度骤然出声。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往外走。 “不好!”韩商陆也跟着往外走。 打开门,两人闯出去。 屋内,梁黎川眉头一皱,也跟着走出去。 “既然你不说,那留你也没用了。”看着被折磨个半死的糙汉,木恬伸出两指,指间夹着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带毒。 她冷眼看糙汉,手指微动,绣花针插入糙汉的喉咙,糙汉两眼睁大,垂直倒地。 屋外,两方人正在对峙。 看着对面的来人,江听岁身后的男人冷笑一声,而抵在她脖间的刀又逼近几分。 男人在她耳朵旁吹了口气,似是调笑:“两个小情郎啊……哦,又来了一个!” 男人看向梁黎川。 江听岁听见他的话很是反感,微微皱眉。 “说,你想怎样?”韩商陆出声。 “怎么样?你们杀光了我兄弟,那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说没就没了,还谈什么怎么样!”男人有些发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八章:看门的表示心很累 江云初怎么会告诉她解毒的法子,用她的话就是我死了都不会告诉你解毒的法子。 “这个女人!该杀!”韩商陆怒气冲天,他一拳捶在石桌上,力气大的直接把石桌捶出一条细小的裂缝。 江听岁看见了瞳孔蓦的放大,“韩商陆,你手属金刚的吗?” 韩商陆心虚的暼了一眼,干脆用胳膊挡住顺便斥责她一番:“你管我干什么,还是先管管你的病,别等到我人还没走,你就先没气了!” 韩商陆这个人就是太不会说话。 江听岁被他气的直接上脚,可她心里到底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因为江云初说的症状已经开始慢慢的在她身上见效。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 江听岁摸到怀里的玉佩,心头微热。 …… 下午永宁侯府来了位大人物。 还是之前来过的大人物。 老皇帝身边的那位精明的不得了的老公公,只不过这次,他是拿着圣旨来的。 永宁侯带着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跪着,谨听圣旨。 老公公先是慰问了永宁侯一番,表达了他对永宁侯丢失爱女的惋惜,随后才打开圣旨,有板有眼的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永宁侯其女江听岁……” 江听岁却在这个时候犯病,她手指泛着白,细看会发现青筋凸起,竟还有些发抖。 至于老公公在说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见,只觉得耳朵里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嗡嗡嗡,干扰她的视听。 直到那清晰的一声—— “三小姐,领旨!” 旁边有人推了推她,江听岁耐着身体的不适起身,抬头时额头已经有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她伸手接过老公公手里的圣旨,按着礼数道了谢,随后退到一边。 话已带到,老公公也不再多留,转身带着人马离开。 而江听岁,她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直到另一只素长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脑袋,江听岁才睁开眼抬起头来。 “可是身体不舒服了?”江云衍盯了她半晌。 江听岁不着痕迹退后一步,笑着道:“有些发晕,过会儿应该就好了。” 见她退后,江云衍并没有作罢,而是又上前一步,这次直接改为搀扶她。 “你行动不便就别逞能了,我送你回去。” 江听岁无奈的看他一眼,她很想说你让她旁边杵着的冬枳和常嬷嬷干嘛?然而江云衍并没有这个觉悟,非常自觉的当起了人形木棍。 “以后多吃点,你看你这身子骨瘦的,”江云衍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下,“可别再折腾自己了。” “哪有!”江听岁反驳,她虽吃的少,但她吃得饱。 只是江云衍这么理解她的病,那就让他这样理解,反正我的没差了。 额头细细的一层汗被他擦去,江云衍状若叹了一口气,他道:“岁岁,你可不可以把我也带走?” 一定是耳朵出现问题,江听岁才听见这句话,所以她深深望了江云衍一眼,当作听错了,又重新问:“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江云衍眼里恢复清明,他知道,他不能跟她一起去,去了,府里就真正没依靠了。 他目光望着江听岁手里的圣旨,心里在想,岁岁去了,他该怎么办? 将江听岁送到后,江云衍便走了,他这次走的稍显落魄,带着点离别的味道。 江听岁没想那么多,她刚才身体不舒服,导致老公公说什么她都没仔细听,眼下急急忙忙打开圣旨,这一看,她傻眼了。 所以这位老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要她和沈玄度还有萧无欢南下解决民兵起义滋生事端一事。 什么鬼? 沈玄度和萧无欢去,她还能理解,那她去干嘛,凑热闹的?还是赶着凑人头的? 后来萧无欢把他自己的理解跟她说了,大概是那次你和沈玄度在殿上的插嘴让他耿耿于怀,所以变着法欺负你俩呢。 让她一个女子去淌这趟浑水,亏得老皇帝真干得出来。 可她大概只是个幌子,京城里少了沈玄度和萧无欢,豫王和太子的争夺也会更加迅速了。 老皇帝明显命不久矣,江听岁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她也不敢妄加言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夜晚沈玄度亲自前来,杵在侯府门外不肯走,看门的问沈将军要见谁,他说要见侯府三小姐。 然后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看门的立马说侯爷请沈将军进去。 沈玄度不说话了,杵在那里跟个门神一样。 看门的又问了一遍沈将军要见谁? 沈玄度开口了:“永宁侯府三小姐。” 看门的叹息一声,默默改了话:“请进沈将军,三小姐已经在正厅等候了。” 光杵在门口像什么话,看门的表示心好累哦,可是人家是将军,虽然是个木愣子将军。 沈玄度一听三小姐这三个字眼,就立马抬脚跨进侯府的门槛,也不让看门的领路,径直往正厅走。 这样子熟悉的让看门的以为沈将军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确实,沈将军偷偷来过。 不过不告诉你。 沈玄度冷着一张脸进了正厅,结果只看到了前来相迎的永宁侯,他立马明白被骗了,于是转身离开。 永宁侯在身后连忙道:“沈将军!” 沈玄度脚步顿住,许是想到哪一层关系,沈玄度颇为和气的朝他行了个作揖礼,语气自然:“侯爷,深夜打扰实属不便,等日后有机会再来。” 话落,也不管永宁侯听没听进去,有没有反应过来,转身脚步加快,出了侯府。 当看门的再一次看见他,已经麻木了,这位沈将军不走寻常路,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可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没有。 沈玄度默默走到侯府的后门,那里几乎没什么人,他佯装看了眼周围,然后飞身而入。 对的,刚才他发现正常人走的路太麻烦,还得跟永宁侯客套,他不喜欢。 不如直接走后门,靠着他一身武功进去,再者说,他也不是没这样干过。 所以当江听岁看见院里猛然闯入的一个男子,僵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章:沈玄度的别扭 “还有一个没死。”梁黎川走到最前面,淡淡说出这句话。 江听岁暼了梁黎川一眼,已经无力吐槽。 这句话似乎是激怒了男人,他冷笑:“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能跟美人一起死,做鬼也风流。” “不可!”韩商陆又上前一步,却又怕男人对江听岁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遂又退一步,“你兄弟还没死,方才我们审问,他一句话都不肯说,也没交出你,难道你不想救他吗?” 韩商陆看着他,循循善诱。 男人明显犹豫了。 梁黎川听懂了韩商陆的意思,点点头附和:“对。” 梁黎川身后,镖师们正往这边赶。 “你们审问的人呢?带过来!” 这次他们第一次看沈玄度重口气,带着一股戾气。 木恬愣了愣,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他已经……” “他还没死!”沈玄度听都没听她说完,尖锐的目光直直刺向木恬,“没死就把他带过来。” “……好。”韩商陆看了眼江听岁那边的情况,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转身往回走,装作要带人过来的样子。 “好了,你兄弟马上就来。”梁黎川遮下眸中的一丝不明,诚恳的看着江听岁身后的男人,“也请你放开她。” 剑拔弩张的氛围,男人不仅没有放开江听岁,反而抵的更紧,“活要见人,若是我兄弟伤了哪,我就伤她哪,一刀对应一刀,一伤对应一伤。” 梁黎川没说话。 沈玄度和韩商量也没说话,包括身后的一众镖师也是一脸面色凝重。 看到这,江听岁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兄弟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拖着个半死不活的身体,总之,不好过的觉得是她。 江听岁眼睛往水面瞟,水面波澜不惊,安静的就像喧嚣一隅里唯一的寂静,落石可闻。她想这水应该不深。她从小便水性不好,碰水就慌,到如今这个年龄,也是半点都学不会游泳。 可如果淹死和死在那男人的刀下,她觉得前面那个死法比较体面。 更何况,她对他们有绝对的信心,或者说对某个人。 江听岁抬眼往对面的沈玄度望去,他眼尾殷红,比起往日的沉闷,如今倒显得生动了几分,那愤怒生气的表情,是她见过他脸上最夸张的表情了。 却还是忍着在克制。 木恬一去不复返,江听岁狠了狠心,在身后的男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对面那些人身上时,腰猛地一弓撞向对方,趁机用手挡住刀身,如一条灵活的鱼一样翻身滚进水里。 扑通一声,沉入水底。 人掉进去,犹如平底惊雷,轰隆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面像碰到了庞然大物一样争相退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背部和前面同时被中伤,他膝盖被迫弯曲,半跪在地面。 又是两道扑通声响起,接连着跳进水里。 那一袭红衣和一袭玄色衣袍,在水中形成鲜明对比。 江听岁有那么一刻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水刺痛她后背,血水洇染周围水面。 江听岁是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水没过她,她的身体快速往下沉,水没过她的脖颈、干唇、眉眼,最后淹没过她的头顶。 她试着挣扎两腿想起来,可她只能越坠越下,口中鼻中进了水,大口大口往里灌,在她有意识之前,她隐隐看见看见两个人影向她游过来。 然而没等她看清,眼睛已经闭上了…… …… 再次醒来,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身上的湿衣被人换掉,背部的刀伤也被人抹了药,用纱布裹着,江听岁试着动了动身子,还行,挺活蹦乱跳的。 她望着上方楞楞的发呆,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让她有些发懵。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就是床前多了把椅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可她的心还是陡然一跳。 嘎吱一声—— 房门被推开。 小心注意着手里捧的药的沈玄度一直低着头,低着头走路,低着头勾脚关门,低着头朝她走来。 走到一半,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他猛地抬头往前看。 江听岁醒了。 是的,她醒了。 江听岁留给沈玄度一个眼神,她竟疑惑的发现沈玄度端着药的两手隐隐有些发抖。 不解,江听岁往他脸上看,他的眼睛有一丝湿润。 不过这人向来会控制情绪。 沈玄度垂眸敛去晦涩的泪光,两手用力捧着药碗,小心翼翼捧到桌案上。这个过程中,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就是做完这一切,也看都没看她一眼。 江听岁以为自己这个伤号,他总会跟她说几句话,谁想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跟她说,连个眼神都吝啬的很。 沈玄度将药碗放到桌案上后起身就往回走,抬脚是门外的方向。 江听岁看他一连串反常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沈玄度,你站住!” 沈玄度顿了顿,停了下来。 可让他站住,江听岁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好呢,难不成说我的伤没事,好了? 人家问都没问呢,她自作多情说个啥? 想到这,江听岁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活过来真开心的好心情都被他打破了,气得她伸腿瞪了下床前的椅子,以表愤怒。 经她这么一闹,沈玄度终于肯转过身来,却也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说完,沈玄度脚步不停的往外走,连门都忘了关。 见了鬼了。 江听岁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她在床上顿了顿,望着上方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手撑着坐起身,背部的伤还隐隐作痛,不过没什么大影响,她并不在意。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江听岁伸出白皙的手去接桌案上被沈玄度搁置的药碗,先凑到鼻间嗅了嗅。 味道很冲,估计不好喝。 可不喝不行,江听岁抬起碗,两眼一闭,上演一口闷。 因为闭着眼,她也没有看见,刚才明明就拔腿离开的人,此刻正静悄悄躲在门外,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看她。 目光一直追着她的动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九章:我定护你周全 月下看的那人的身影并不是很清晰,但还是隐隐能勾画出一个大体的轮廓。 沈玄度站在江听岁面前,在江听岁惊呆了的目光下淡然转过身,一脸的风平浪静且淡定从容。 虽然说沈玄度不是没做过爬人屋檐这档子事,但事出突然,江听岁脑里正想着事,结果猛然间就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堂而皇之的飞下来,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原本并没有想到是他,江听岁腰间常备的刀都已经拔出来了,结果在看到沈玄度那一刻时,她握着刀尴尬顿在原地。 两人相视静默片刻,沈玄度微微移开眼,将目光投放到她那把小巧的刀上。 刀的刀尖刚好对准他,刀身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冷光,看起来煞是骇人。 沈玄度目光顿了顿,随后伸出素长的两根手指夹住光滑的刀身,他直接从江听岁手中抽出刀来,然后低头弯腰,将刀重新放回腰间的刀套上。 他低声道:“三小姐有这等危险意识很妙。” 妙个……屁! 江听岁已经没精力跟他打嘴架,眼皮往上轻轻掀起,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往屋里走。 好像是生气了?沈玄度顿在原地片刻,看着江听岁渐渐远去的身影,想也没想便立马跟上。 刚从回廊上过来的冬枳抬头看见沈玄度的高大身影,惊得手中端的药都抖了一抖。 冬枳伸出一只手往沈玄度的方向指了指,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在想,小姐这是……到府里来了? 不行,冬枳在原地转了几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要为自家小姐保密,她得在外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可动冬枳望了眼手里端的药犯了愁,她是该进去呢还是不该进去呢? 屋内,沈玄度进去后很自觉的就关上房门,整得跟他俩是偷腥一样。 房里不是很亮,江听岁没管身后的沈玄度在做什么,自己又点亮两根烛火,房间立马亮堂起来。 江听岁又看了眼纸窗,冬枳关的严实,她并不担心,于是便找个位置坐下,准备细细听沈玄度找她是为何。 沈玄度在她旁边坐下,黑色的狐裘一半裹了风寒,另一半被他随着抬手的动作压在桌案上。 “你接到圣旨了?”沈玄度问她。 果然,是为这件事而来,江听岁点了点头,细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闪了闪。 “你是怎么想的?”江听岁抬头看向沈玄度,如果有他在,此番南下或许会免于很多危险。 沈玄度一根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分明的眉眼在烛火惺忪的摇曳下显得褶褶生辉,他淡然一笑,朝江听岁道:“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若需要我,我定然会去。这次皇上加上你,想必是因为我的原因。” 沈玄度明白江听岁是因为他而受牵连,因而这次南下,他不能让江听岁受一点伤害,否则,他没法原谅自己。 “三小姐,委屈你了。”沈玄度眼里有抱歉,“此次南下,我定护你周全。” 他眼里夹着一层微弱的光,江听岁歪头瞧了瞧,没说话,她倒了一杯茶递到沈玄度面前,笑着道:“沈将军,话别说的太满,我不需要你保护,而你的职责,是保护千家万户。” 她将自己的安危和他摘的干干净净,其实也是不想拖累到他。 老皇帝的圣旨就跟闹着玩的一样,这种事带她一个女子前去,明摆着是让她这个狐狸精去送死的。 祸了他几个儿子,他心里能舒服吗? “若身边人都不能保护,何谈其他。”沈玄度接过茶杯握在手上,他盯着江听岁片刻,话还没说出口,耳朵先开始红了。 原本江听岁还在斟茶,她抬头间无意瞥到他耳垂一抹红。开始只觉是烛光映的,直到沈玄度身子往前倾斜,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她,然后非常木楞的说了一句:“三小姐,你可以……试着去,依赖我。” 言罢,沈玄度先低下头,目光放在那一杯茶上,眼神随着茶水飘荡而飘荡。 江听岁愣了愣,她眨了眨眼,又晃了晃脑袋,结果依赖我这三个字带着声音般一直在她耳边环绕。 胸口莫名有些闷,江听岁放下茶壶,没察觉到自己耳尖的红。 “咚咚咚——” 门特意被人敲了三下,像是在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样,紧接着冬枳的声音进来了:“小姐,药到了!” 屋里有人闷咳一声,江听岁抬头看他一眼,转头朝外道:“进来。” 江听岁并没有让沈玄度刻意回避,反正冬枳是她身边人,再说她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回避的。 冬枳进来后原先是低着头的,她把药放在茶几上时依然是低着头的,直到猛然听到沈玄度的一句话—— “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冬枳才小心翼翼用余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未来可能成为她家小姐良人的沈将军。 体态可,相貌可,对小姐的关心可,不错不错,冬枳默默移回目光。 殊不知她的小动作都被江听岁和沈玄度看的清清楚楚。 江听岁抚了抚额,示意她先出去,这才回答沈玄度的问题:“老毛病了,腿寒。” 撒谎撒的特别流利,也不脸红心跳,看来是有所依仗。 沈玄度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江听岁按捺不住暼了他一眼,没看出他是信还是不信。 “我认识一位良医,可以……” “不用!” 沈玄度想着给她介绍一位郎中,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听岁快速掐断,很急迫的那种,让他渐渐生疑。 江听岁干笑两声,她道:“不麻烦沈将军了,我这药喝着也不错。” 说完,她轻抬药,然后喝下。 沈玄度在一旁看着,看见江听岁眉头微皱,大概是药有些苦,姑娘家家的不喜欢苦味。 他似是想起什么,伸手往怀里掏,最后掏出一个拇指大的东西来,握在手心。 这药确实很苦,江听岁喝完后抿了抿嘴,喉咙里全是苦味,她正想拿茶水中合一下,结果沈玄度递过来一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喝完后,江听岁随手将药碗搁在桌案上,掀开被褥,准备起身出去走走。 结果因为床前放着的一把椅子,江听岁差点摔了一跤。 “啊——” 两手堪堪搭在椅背上,椅子受力点不对就要倒下,江听岁的身子也随之歪倒。 就在此刻,有人匆匆忙忙进来扶住了她双手。 江听岁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她看见之前那个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的人,此刻正扶着她双手,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怎么会有这般别扭的人?江听岁借着他的力起身,暂时不想理他,兀自坐回床榻上。 两相沉默。 过了会儿,有人出声了。 “外面风大,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沈玄度垂眸道。 “我伤的是背,没事。”江听岁再次起身,刚站起来,面前横过来一只健壮的胳膊。 “有事?” 江听岁的语气明显不好起来,她想沈玄度这人是不是就想和她对着干啊? “你还是在屋里待着好。”沈玄度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江听岁听清楚了,她看着沈玄度,在他的注目下两手抬起狠狠把他胳膊往下按,然后凶神恶煞的对他说:“你管我干什么?” 说完,江听岁托着带病的身体往外走。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身后,沈玄度淡淡道。 这句话成功让江听岁顿住。 不过也就顿一会儿,江听岁缓缓转过身来,一脸认真道:“我还真没看出来我有这么个身份。” 表白心意的是他,光明正大吻她的也是他,朝堂之上说要娶她的也是他,可是,好像除了这些事,她并不能看见沈玄度的喜欢,他的话和他的喜欢,总是不相对的。 就如现在,莫名进来送药,却一句话也不说就出去,然后在她要摔倒时又猛地进来,又告诉她不要出去。 而一路的扶持与帮助,更像是朋友间的患难与共。 这……哪有这样的吗? 江听岁的话落,也没管沈玄度对她的话是个什么想法,转身就往走。 走到一半,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披个狐裘出来,这外面,风确实挺大的。 她在甲板上站着,毫无遮挡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虽然风大,阳光却是一览无遗。 “醒了?” 身后有个懒洋洋的声音。 江听岁往回看,看见韩商陆蹬着木板上来,抬头时展颜一笑,那笑里有几分随意。 “那家伙准你出来?”走近了,韩商陆随手解下身上的大衣罩在她身上,表情让人猜不出来,“我的小美人,你知不知道你着凉了,还穿这么凉快出来乱跑!” 韩商陆是笑着的。 江听岁瞧他一眼,笑着道:“我这副身子骨也就这样了,你们不用太过紧张,哪会有什么大事。” “看,你这就是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韩商陆替她系上带子,随后放下手,退回规矩位置,眼神却留在她身上,“忘了你的病了?有我在,你可别真想着死!” 韩商陆恶狠狠道。 那样子,倒像个地痞流氓。 江听岁被他别样的关心逗笑了,她哪会不记得自己无解的病,这些天她都有偷偷摸摸在吃药,不知道会不会好,但吃了药总归会有一份希望在。 “对了,你跟着出来,聚擅堂那边怎么交代?”江听岁突然想到这一茬。 “现在想起问我了?”韩商陆反问,也没等她回答又道,“没事,我在聚擅堂的位置很高的!” “有多高?”江听岁靠在围栏上,挑了挑眉。 “跟老大差不多高,懂了吗?”韩商陆学着她的样子也靠在围栏上,嬉笑着说。他目光往别处看,结果余光看见风风火火往这边来的木恬。 韩商陆下意识的就想逃,他盯着木恬,对江听岁道:“小美人啊,咱们下回再聊,爷先走了!” 说完,韩商陆利落的离开,完美避掉木恬的追击。 韩商陆逃的太快,木恬站在原地干跺脚,她气鼓鼓的走到江听岁面前,仇人追不成,这不还有个仇人喜欢的人吗! 看着江听岁,木恬突然觉得委屈。 江听岁落水后昏迷不醒的时候,不知道发了什么脾气的韩商陆偏要把脾气撒在她身上。 “你不把她赶出去,她会碰上水匪吗?” 那天韩商陆喝了很多酒,朝她喷了一脸。 她气得在他胸口上打了一圈:“我……我这不是怕她娇女子,受不了刺激吗,你怪我干嘛!” “那你把那水贼杀了干嘛!”韩商陆还记恨着她没把活人送过来的事。 “我哪知道她会被捕,我哪知道那个水贼还有用!”木恬觉得自己可委屈了,“不杀了还留到明天杀我吗!” 韩商陆暼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说了,抱着他的一壶酒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觉得胸口闷到能爆炸。 “这衣服可是他的?”木恬看了眼江听岁身上的外套,问她。 虽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江听岁还是点了点头。 “你有沈公子喜欢着,有萧公子喜欢着,你还要他韩商陆干嘛?”木恬真的有点看不惯江听岁,接受好几个男人的好意,却又不真正接受谁。 “木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听岁的脸色渐渐冷下来,木恬说的这句话未免或许争对她了,“韩商陆是我认的朋友,你有意见?再说,这跟端……萧无欢又有什么关系?” 木恬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冷笑一声:“我什么意思?你吊着好几个男人你够意思。” 四周静默了一会儿,直到江听岁喉咙里传来一声轻笑,她端详了木恬好一会儿,笑着道:“我欣赏木姑娘的坦率。” “不过,”江听岁话锋一转,“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听岁将锐利的目光刺向她。 原本看她是个镖师,还是个女镖师,想必是极不容易的,没想到这个女镖师却很直,甚至直的有些令人不太喜欢。 “江姑娘,我只是好奇,沈公子和萧公子同时下去救你,”木恬双手环胸,眯着眼看她,“你会选哪一个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章:我女人 “路上买的糖,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沈玄度笑了笑,剥开轻薄的糖纸往她嘴边递,跟哄小孩一样的劝道,“张嘴。” 江听岁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一把拽过沈玄度手里的糖往嘴里扔,没借他的手吃下。 糖的甜度在嘴里渐渐蔓延开来,有些甜,还有着点微酸,江听岁细细感受了一番,后来就任由糖在嘴里上下滚动。 对面的沈玄度嘴角微微上扬,他又往怀里掏,掏出一把糖放在桌案上,看着她道:“你以后若是觉得药苦了,就吃这个,解苦。” 江听岁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最后承了他的情:“噢。” 还真是简洁。 但压不住沈玄度就是喜欢。 他一拍手,从凳子上起身,俯身道:“夜深了,我先走了。” 江听岁心念一动,抬眸:“要不要给你备个灯笼?” 听出江听岁是在关心他,沈玄度嘴角的弧度扩大,他摇了摇头:“不用,我的身手即使在黑夜里也不受影响。” 倒挺能夸自己的,江听岁闷笑一声,显然心情还不错,她朝他挥了挥手,像是赶他走一样,“那行,那没什么事了,你走。” 屋外大将军的身影一闪而过,沈玄度朝外看了一眼,又看向她。 由于他的注目过于夺目,江听岁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与他对视。 这时她才看到沈玄度右眼眼睑下有一颗泪痣,很小,很耀眼。 在烛火的晕染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魂。 江听岁盯着那颗痣看了半晌,反应过来时唇角被人吻了一下,很轻,如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快的让她以为是错觉。 脸颊瞬间变得绯红。 沈玄度低声说了句:“你别看我了,我控制不住。” 这句话落下后,江听岁干脆整张脸都红了。 “时辰不早了,我走了。” 沈玄度最后看了眼眨眼无措的江听岁,转身离开。 他走的有点慌。 大概是心里慌。 他一出来,坐在围栏上的冬枳立马从瞌睡中醒来,她擦了擦唇角,囫囵的站起身,神志不清的看着沈玄度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努力瞪大眼睛。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后,沈玄度风一般的影子已经不知道飞了多远了。 冬枳低下头,她脚下,大将军特别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摇着尾巴晃晃悠悠的走了,背影以及狗身上下无不表达着它的鄙视。 她又赶忙看向小姐的房间,小姐的房门半开着,一丝凉风顺着门吹了进来,让江听岁猛然清醒。 江听岁伸手贴在脸上片刻,眸光闪了闪,倏尔,她将另外一只手也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如呆坐一般,重新陷入呆滞…… …… 萧无欢已经不止一次去烦他的父皇了,然而每次都无疾而终。 他很想控诉一番,这南下这事,找他干嘛? 放眼望去京城里能人将士大有人在,何必派他这个什么都不懂还花天酒地的二世祖去呢。 然而父皇不听,不听他的一切言论,他南下仿佛成了铁板钉钉的事,不能有任何的改变。 想到这,萧无欢便觉得心痛。 为此他特意想去问问跟他一同南下的沈玄度。 结果,沈玄度不在家,只留了个爱吃烤鸭的老头。 老头看着他,劝慰道:“人在其位不谋其政,乃错!端王小爷,你得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啊。” 萧无欢两手兜在一起,仰头望天,“父皇对本王能有什么良苦用心,我这个样子,文不成武不就,干什么都不行。” 行竹老神常在看了他一眼,觉得此刻就是拿金刚都敲不醒他,便也懒得再多嘴,反正他话已到此,仁至义尽。 两人蹲在石阶上时,沈玄度追着月色飞檐走壁回来了。 诧异家里来了位端王,沈玄度从房梁上飞身而下,走到两人面前,看了眼打哆嗦的行竹,又看了眼满脸忧愁的萧无欢,开口道:“你俩……看月亮?” 行竹冷哼一声:“谁爱看你呢!” 说完,行竹拉着哆哆嗦嗦的身子先回去睡觉了。 萧无欢一见沈玄度回来,整个人便开心不少,他同他讲道:“此次南下,凶险万分,你可得保护本王,免本王不受伤害。不然,人家可能就一去不复回了。” 既然怎么样都要去,不如找棵大树好乘凉。 沈玄度被萧无欢的人家两个字给震惊到,他轻声咳了咳,“端王,这个你无须担心,你是皇子,自然有人保障你的安危。” “哪有!本王怎么没看到!”萧无欢撒开长腿,朝四周道,“保护本王的人呢,你给本王出来!” 话落,沈玄度院子四周齐刷刷落下十几道人影,人影全部都单膝跪地,低着头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无欢傻眼了。 沈玄度也是眉目一凝。 萧无欢指了指这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玄度:“这些暗卫哪来的?” 沈玄度无奈抚额:“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眼前十几道黑色人影纵然出现在面前,萧无欢颇有些不自在,他咳了咳,朝他们道:“都回去,暂且不需要你们!” “是。”为首的那人低声应道,随后他一挥手,十几人又立马飞身而上,瞬间不见踪影。 他们走后,萧无欢默不作声的往院子好几个方向看去,最后撇了撇嘴角。 沈玄度看着萧无欢,说出心中的事:“端王,此次南下,还望你能照看江姑娘一二。” “……”萧无欢愣怔片刻,猛地抬起头来,“你说,江听岁是你女人还是本王女人?” 这个问题不容置疑沈玄度肯定道:“我女人。” 萧无欢:“那你叫本王照看?” 沈玄度脸不红心不跳:“我怕我分身乏术,到时候还希望端王能以君子之礼待江姑娘,不让她受分毫伤害。” 沈玄度只怕万一,纵有万千考虑,不抵那一刻变卦。 防的就是变卦。 萧无欢很不想答应,因为……他是王爷,沈家小二这个小子是不是弄反了,不应该保护他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红衣萧无欢 嗯?萧无欢下去救她?江听岁眉头微微一皱,她突然想起来,她落水那天确实是有两人相继跳下来往她那边游。 可她没想到是萧无欢,那时他不是在睡觉吗? 江听岁抬头往木恬看去,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萧无欢喜欢穿红衣,所以救她的那个人,是萧无欢。 江听岁并没有回答木恬的问题,对于女人之间的看不惯,她向来是能避则避,倒不是逃避,就是懒得搭理,懒得浪费口舌,觉得有这些时间还不如躺着睡一觉,也许能好很多。 所以她选择直接走。 从她身旁绕过,直接了当的离开。 木恬简直不敢相信,她等了那么久,难道就是为了等江听岁离开吗? “喂!”木恬朝着江听岁的背影道,“你是不是被我猜中了,所以想着离开。” 江听岁非常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些人,你就是告诉她,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信,人家只爱看到她想看到的。 她心里对你的印象已经建立起来,若是你这么急着打破,就是对她的不堪。 …… 在她昏迷的一段时间,船又往前行驶了很远。 梁黎川知道她醒来后特地赶来向她道歉,态度诚恳。 “江姑娘,是在下的错,让你受惊了。” 梁黎川派人做了丰盛的膳食,他说完这句话后便退后一步,挥了挥手,让一群手下端着食盘鱼贯而入,一一放在木桌上。 放完后,一群手下又很有秩序的出去。 江听岁看着几乎摆满整个木桌的膳食,笑着道:“梁公子,其实你不必如此破费的。” “这是应该的,”梁黎川在她面前站立,继续道,“那水匪真是太令人发指,江姑娘受了伤,应该多吃些补补。” 江听岁见他执着这般,也不好拒绝,不过说实话,她也没打算拒绝,之前的全属客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听岁刚说完,便立马拿起筷子,速度快的让梁黎川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他在想,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吗? “江姑娘慢慢用餐,在下先走了。”梁黎川也没多想,见她已经吃起来,也不好打扰别人用餐,准备离开。 “等等!”江听岁放下筷子,舔了下嘴角,“梁公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跳下水后发生了什么事?” …… 语言和行动,其实是对应的。 梁黎川走后,江听岁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 梁黎川只是简单将事情跟她讲了一遍,大概就是原先她身后站着萧无欢,萧无欢准备从背后偷袭那个男人,可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她会突然跳下水。 在她跳下水后,萧无欢和沈玄度想也没想也跟着一起跳下。 说到这时,梁黎川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个千古罪人似的。 前面梁黎川说的很简略,接下来他就说的很详细了。 从萧无欢先抱着她出水,再到他和沈玄度两人把她举着由上面的人托上来,最后又急急忙忙给她做呼吸。 江听岁默默垂下头,因为梁黎川是个称职的讲解员,除了讲故事以外,他还附带把沈玄度的情绪、表情跟她说的一清二楚,什么难过、痛楚、红眼。 还有就是萧无欢的晕船,江听岁耳边仿佛还充斥着梁黎川的一句话:“端王竟为了你肯下水,他可是个又怕水又晕船的人!” 听时江听岁觉得讶异,萧无欢水性不像不好的样子,可怎么会怕水呢? 这个问题似乎无解。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着想着,江听岁突然有些吃不下了。 她想起木恬的话,耳边还回荡着梁黎川的话,两方话交织在一起,脑袋真的要爆炸似的。 萧无欢的房间离她的并不是很远,江听岁放下筷子,想了想,起身往外走。 此时正值午后,萧无欢懒懒的躺在床榻上,不想动。 自从上了这条船,他出来走动的就少了,整个人跟养在床榻上一样,非必要事件绝对不要喊他。此刻门被人礼貌的敲了敲门,他那点不耐烦的尿性又上来了。 “谁啊!”睡觉的好时光来吵他。 门外的江听岁顿了顿,随后道:“我,江听岁。” 见里面没反应,江听岁道:“端王若是没时间,我下回再来。” 说着,江听岁就要离开,结果下一刻,门被萧无欢从里打开。 萧无欢探出半个头来,看了眼来人,还真是江听岁,而且就她一个人来。 “进来。”萧无欢一手扯过她胳膊,把她拽进房里,随后利索的关上门。 “找本王什么事?”进房后萧无欢就放开了她,自己走了几步坐在床上,两手撑在被褥上,身上向后仰,微微抬起头来看她。 萧无欢坐的随意,对她的话洗耳恭听。 江听岁寻了个位置坐下,她看了眼周围的摆放,随后笑着道:“端王的晕船可有好些?” 一说到晕船,萧无欢仿佛想到他前几日的光辉时刻,脸猛地一灰,道:“本王的适应力那是极好的,一个小小的晕船而已,能把本王怎么样!” “要是这样自然最好。”江听岁垂眸捏了捏手指,顿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我是来感谢你救我的。” 江听岁脸上恢复严肃,不再嬉笑。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这事。”萧无欢愣了愣,随后不自在的转过头,笑道,“美人不必放在心上,放谁下去本王都会救的!” 这话也就他自己会信了。 萧无欢咳了咳,轻佻的脸蛋莫名皱在一起,他第一句话竟然说的是我,他竟然说的不是本王? 他怎么会出这种差错? 萧无欢暼了江听岁一眼,见她没有意识到,倏尔松了一口气。 “至于感谢这回事,小美人要是愿意,什么礼物本王都可以接纳!”萧无欢仰着头,恢复了嬉皮笑脸,“最好能给侯府扒一层血下来的那种!” 江听岁被他逗笑了:“那我可得尽量给端王备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很快就到了南下的日子。 这天永宁侯府的人送江听岁出来。 永宁侯只在她肩上拍了拍,什么都没说,随后转过身独自往侯府深院里去,背影状若老了许多。 出行要带的东西都是由江云衍一手置办的,唯一怕少不怕多的就是银两,江云衍拉着江听岁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看着她道:“岁岁,等你回来。” 江听岁点点头,叫了声哥。 常嬷嬷和冬枳都被江听岁留下来待在院子里,没打算一起带去,主要是她自己能自食其力,人带多了也难免是个麻烦。 常嬷嬷道:“小姐,您放心,院里的事我给您看好了。” 江听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放心。” 冬枳哭哭啼啼的,喊着要和小姐一起去,被常嬷嬷及时拉住了。 前面一辆马车正在催,江听岁看他们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韩商陆跟了上来,跟在她身侧,眼尾向上瞟了她一眼,笑着道:“这一趟,我保护你。” 江听岁觉得惊讶,她转头向后看,侯府竟没有一人要拦住他,想来是早就说通了。 “你怎么也过来?”江听岁问道。 韩商陆往后瞟了一眼:“你那个不是亲哥的哥让我过来保护你的!” 江听岁眉头一跳:“他怎么派你……你俩有交情吗?” 韩商来侯府这些日子,她可没看见他和江云衍有什么交情,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身份暴露了呗……”韩商陆说的不甚在意。 江听岁愣了愣,在要临近上马车的时候转头往江云衍那看了一眼。 江云衍站在一堆人中最是醒目,公子风范,飘然独立,眉目偏冷却又专注的看着她。 耳边传来一声三小姐,江听岁猛地抬头,就见马车内的萧无欢探头朝她微笑,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放心,有本王保护你,不用怕!” 怎么今日都说要保护她?江听岁一笑,在沈玄度的帮扶下上了马车,至于韩商陆…… 萧无欢冷冰冰看了韩商陆一眼,以为他是江听岁带来的侍从,冷冰冰道:“看什么看!没你的位置!” 韩商陆也不恼,他往后看了一眼,后面跟着一批军队,想着跟着军队走。 走到一半,韩商陆又突然折回,一拥而上坐在马夫的位置,只对马车里面的江听岁道:“给你当车夫要不要?” 这话说的,萧无欢暗戳戳看了沈玄度一眼,总有种好戏来临的感觉。 谁想江听岁认真想了想,便道:“你自己看着办。” 大概就是随便你,你爱咋样就咋样。 韩商陆乐呵的应了一声,眼神与沈玄度对视,随后,两人默契的移开目光。 等车夫解手过来时发现车上坐了韩商陆,他话还没开口,韩商陆开口了:“上来啊,我给你看路还不好吗?” 想让他做车夫,不可能的,韩商陆随性的掏了掏耳朵,掀起帘子往里看了一眼,非常认真的问了一句:“这么寒酸,不多准备几辆马车?” 萧无欢见沈玄度没说话,连忙怼上去:“你懂什么,主要是考虑到人身安危。” 是他不懂了,韩商陆放下车帘,没再多嘴。车夫坐在他旁边,显得克制而胆小,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韩商陆暼了车夫一眼,一把搂过车夫的肩膀,哥俩好的说道:“你尽管加快速度,后面几位都不怕!” 车夫颤颤巍巍点了点头,然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车轱辘滚过地面,因为还有人群在民道上,所以速度不快不慢。江听岁掀开一边的车帘往后看,站在侯府门口的几人还没有走,她探出头,伸手往外挥了挥,示意他们回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江听岁利落的放下车帘,心里却还是觉得空了一块,有些不适应,无法从容。 沈玄度悄悄握紧她的手,轻轻握了握,给她安慰。 萧无欢显然更对马车外的那个韩商陆更感兴趣,他探了探身,问她:“外面那个是谁?” 眼睛死死盯着江听岁,很显然萧无欢把韩商陆认成沈玄度的情敌啥的。 知道他会问,江听岁淡淡道:“是我爹的幕僚、门客。” “那他来干嘛?” 一个幕僚,跟着他们南下办事干什么。 江听岁:“来保护我的。” 她挑了挑眉,眸光里有些许的骄傲。 原来三小姐有保护啊,萧无欢瘪了瘪嘴,眼神变幻莫测的看了沈玄度一眼,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侧坐在角落里,也不再问了。 提起韩商陆,沈玄度眉头皱了皱,刚才他与韩商陆无意间对视,他发现韩商陆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没有浓浓的火药味,也没有对陌生人过多的探索与好奇,倒像是一种其他别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沈玄度说不出来,却足以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能猜到的是,韩商陆似乎认识他,而且很熟。 马车外的韩商陆正靠着栏杆睡觉,身子一歪一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现在是晌午,正要出城门。 不过前面堵了一批人马。 沈玄度往外看了一眼,没想到是梁黎川。萧无欢也看见了,他朝梁黎川挥了挥手,好不欢欣鼓舞。 “梁兄!” 梁黎川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沈玄度萧无欢一行人时有些意外,见萧无欢喊他,也回了一句:“端王。” 梁黎川他们检查完后就到了他们,萧无欢看着梁黎川远去的背影,修长的手指在下巴处摩挲了一下,眼神犀利:“梁黎川这小子,这是亲自扛起家族大业了吗?” “他此去应该也是南下。”沈玄度看了一眼,又加了一句,“大概在江南一带。” 梁黎川要做生意,如今他亲自带领装满货物的队伍出城,想必也是明白他家老爷子的苦心,收了在外流浪的心,肯踏踏实实干事了。 说起江南一带,原本毫不在意的江听岁倏尔抬起头,她母亲的娘家可不就在江南那一带。 说不定,此次南下,还能遇见他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本王喜欢男的 萧无欢这个人江听岁略有点看不透,他不像那种正经人,却也不像流氓纨绔。他比只知道逛青楼只知道撒钱逗美人一笑的纨绔要好上太多。 皇家给他的教育定是极好的,让他知礼懂礼不闯礼,却也让他生了叛逆的心思。 许是牢笼禁锢的太扎实,自由就主动生了一双华丽的翅膀,带他想要逃脱皇家的牢笼,去看一看皇宫以外的大好河山、他父皇的江山多娇。 江听岁与萧无欢表达了感谢后并没有待多久,她稍稍客套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她离开后,没看见一脸疑惑的梁黎川进去了。 梁黎川甚至都没敲门,他俩关系好,至于怎么好起来的,有多好大家尚且不知。 “我刚才看见江姑娘进你房了,”梁黎川在江听岁之前坐下的位置坐下,上面还有点热度,毕竟人是刚走的,他抬起头,问萧无欢,“她来干嘛?” 萧无欢嫌闷得慌,他打开靠床的木窗,阳光明媚的洒进来,带来一阵微风。 呼吸了几口新鲜口气,萧无欢觉得好多了,他懒懒的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这才回答梁黎川的话:“你管那么多作甚。” 谁知梁黎川骤然靠近,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萧无欢,那眼里仿佛写着我知道这几个字。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江姑娘?”待定片刻后,梁黎川淡淡问出口。 那日萧无欢下水救江听岁,说起来好像也没哪不对劲,可梁黎川觉得,萧无欢是多么凉薄的一个人啊,他怎么舍得他那一身好看的红衣裳呢? 别看萧无欢装的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真正的萧无欢,谁见过?他背地里的肮脏、不堪、落魄与狠,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这句话引来了萧无欢极大的不对劲,他仿佛要从床榻上跳起来,大着嗓门解释:“本王会喜欢她?不可能!本王喜欢什么样的人,你梁黎川会不知道!” “知道!”梁黎川暼了他一眼,“你喜欢男的。” 萧无欢没作声,他仿佛陷入到梁黎川第一个问题里,纠结了半天,也没纠结出什么来。 怎么会喜欢江听岁呢?无非是看她长得美了点,为人坦率了点,可这不会成为他喜欢她的原因。 萧无欢在心里点了点头,他只是欣赏江听岁,并不是喜欢她。 他不喜欢女的,他喜欢男的,这点梁黎川知道。 不过,他有很久没有想宋提刑了呢。 “你真喜欢男的?”正当萧无欢想的入神时,梁黎川怀疑的问了他一句。 莫非逗他玩,本质还是喜欢女的。 “你说呢?”萧无欢看着梁黎川笑了笑,他反倒不答了,只盯着梁黎川看,眼尾呷着的那一抹笑,似要渗透到他心里。 梁黎川莫名打了个哆嗦,萧无欢长得是真妖,妖媚而不自知,他直接了当的转过头,不去看他:“我是正人君子,别打我的注意。” 从窗外进来的风浮在萧无欢的红衣上,似柳的红衣被吹动,露出里面如白玉般的皮肤,萧无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故意掐着嗓音道:“梁哥哥,真不考虑考虑本王?”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梁黎川直接黑了脸色,他仓皇的从凳子上起来,连看都不敢看萧无欢一眼,直接从萧无欢的房内跑出去。 来的无声无息,去的惊天动地。 萧无欢渐渐缓下脸上的笑容,盯着半敞的门半晌,片刻后,他起身把门重新关上。 屋里重新恢复安静。 萧无欢靠在木窗前,撑着脑袋看窗外的蔚蓝天空,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天空上方盘旋着两只秃鹰,一时半会还会发出尖锐的叫声,听得人刺耳极了。 萧无欢顿时觉得无趣,他啪的一声把木窗关上。 至于梁黎川问的问题,他才不会多想。 …… 夜晚沈玄度又来江听岁这了。 端着一副药。 水面在此刻比较平静,船舶没有那么起起伏伏,江听岁难得的安稳。 沈玄度进来时江听岁正拿着一一副画看,画上画着一位读书人,读书人背着背篓,里面装着些许东西。他走在月光照耀的林间小路上,与不远处,碰到了一位上山采药的妙龄女子。 画上就这么多,其他的全靠个人猜想。 江听岁把画合上,不动声色看着沈玄度默默把药碗放到桌案上,期间,沈玄度一句话都没说,愣的像个木头。 比木头还不如。 江听岁当着他的面一手执起碗,在他讶异的目光下一饮而尽,随后放下碗,伸出衣袖擦了擦唇角残留的药渍。 然后,江听岁听见自己满含不解又埋怨的声音问道:“沈玄度,你在躲什么?” 沈玄度蓦的一顿。 “你若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我不是什么体谅人的人,我不懂你为什么这般,更不懂你为什么见我一句话都不说,但是沈将军若是想同我保持距离,”说到这,江听岁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他,“我也是乐意的。”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绝不会碍着沈将军什么。”江听岁忍着一肚子的怒火,把话摊在沈玄度面前,让他听的明白。 沈玄度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门口明明灭灭的光,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是江听岁的话给逼的。 片刻后,他蹲下身,两手抚在她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说:“别这样,岁岁。” 男人的话都信不得,江听岁没半点心软:“那你同我说说,我醒来后你为何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是我给你黑脸看了,还是我骂你了说你了让你难受了。”江听岁盯着他道,“沈玄度,你到底怎么了?” 她嘴里含着浓浓的中药味,苦味弥漫她一嘴,并不是很好受。 江听岁对沈玄度说完这番话后给自己倒了杯水,执起水杯仰头往嘴里灌。 “我恨自己没能力保护你。” 在江听岁喝水时,沈玄度蓦地说出这句话。 江听岁差点呛到,她低下头咳嗽好几声,沈玄度见状忙站起身替她抚了抚后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因为她看上我了 出了城门,马车便一直在疾行,江听岁中途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 正是春季,一切待开的季节。路上树木高大,丘陵成片。 萧无欢睡得正酣,沈玄度察觉到她醒了,微抬起眼,手往怀里掏,掏出几颗糖后放在江听岁手心。 江听岁顿了顿,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这个糖要比上次他买来的糖要甜,口感要好。她低头往手心里看,不由一笑。 手心里竟是不同种类的糖,想来沈玄度也是有心了。 沈玄度见她笑了,嘴角上扬,哑着嗓子问她:“喜欢吗?” 江听岁点了点头。 沈玄度笑着看了她一会儿,随后闭上眼去。 大概又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夜幕来临时,前面骑着马的将士停了下来。将士一停,车夫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后面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将士骑着马来到马车前,问道:“端王、沈将军,夜色已晚,舟车劳顿,可停下来歇息一晚再走。” 走夜路有许多的不确定性,再加上人容易疲惫,沈玄度自然懂,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的萧无欢,掀开车帘朝那个将士道:“原地休息。” 将士得令,立马吩咐下去。 虽到了春季,但天气还是尚冷,乍暖还寒时节,夜里就容易冻手冻脚。队伍停下来后有士兵捡拾树枝来生火,有人佩剑站岗,有人给马喂了草。 沈玄度走下马车,没惊动马车上还在入睡的两个人。一下马车,就看见独自坐在火堆旁的韩商陆,还有对面抱着树枝来的领头将士。 领头将士将树枝堆放在韩商陆旁边,喊了声沈玄度将军后,走到另一边的火堆旁,跟他的士兵窝在一起烤火。 沈玄度朝韩商陆走过去,默不作声又添了一把火,让火烧的更旺。 拾树枝丢进火堆的瞬间,沈玄度头也不抬的问:“你是永宁侯府的幕僚?” 韩商陆微微挑了挑眉:“正是。” 说完又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玄度由曲起一条腿变为坐着,两手搭在腿前,“如何称呼?” 沈玄度觉得自己还是挺大度的,又大度又有礼貌,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番。 “姓韩,韩商陆。” “嗯。”沈玄度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静默无言。 片刻后,沈玄度按捺不住了,他微咳一声,又问:“你跟……岁岁是什么关系?” 他喊的是岁岁。 韩商陆注意到了,他在心里轻笑一声,心想这才是他最终想要问的问题,前面那什么都是客套话。 “朋友关系。”韩商陆实话实说,他抬起头看向沈玄度,眼里藏着揶揄,“你跟小美人又是什么关系?” 沈玄度的耳尖有些红,不过说起话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男未婚,女未嫁,韩兄认为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韩商陆表示你要是不加前面一句,他就真随便猜了。 看了沈玄度一眼,韩商陆笑着道:“反正小美人看不上我!” 韩商陆说这话时,从地上捡起一根胳膊长的树枝,并将树枝照耀在火光下,一同照耀的还有他那张吊儿郎当的脸,看似不羁,实也不羁。 沈玄度点点头:“因为她看上我了。” 韩商陆:“……”手中的树枝啪嗒一声,掉进火堆里。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色弥漫,周遭都透着冷气,江听岁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她就看见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带着温暖的温度。 江听岁眉眼一软,掀开车帘往外望,两个男人坐在火堆旁不知在聊些什么。 马车上待的有些闷,江听岁放下狐裘在一边,起身下马车。 火光冲天,将这周遭都照亮了不少,江听岁走到沈玄度和韩商陆所在的火堆,人还没到,韩商陆就转头叫唤:“小美人快来烤火!” 江听岁朝他一笑,眼睛看向沈玄度,沈玄度朝她挥了挥手,让她坐过来。 江听岁在沈玄度旁边坐下,旁边就是韩商陆,她坐下时火已经小了不少,便手动扒拉树枝扔进去。 许是觉得无聊,手头无事。又许是如今的气氛颇有些匪夷所思。 韩商陆手里那根树枝一直在那晃啊晃,玩的正嗨。 沈玄度见她穿的单薄,低声在她耳边道:“怎么不把狐裘披着?” 江听岁真诚的摇了摇头:“不冷。” 然后,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江听岁:“……” 沈玄度眼里有戏谑的笑意,他抿着嘴角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往马车走去。 江听岁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随后用手捂着脸。 不想说话了。 见沈玄度离开,韩商陆立马凑过来:“喂,小美人,他干嘛去?” “不知道。”江听岁摇了摇头,声音从两手处闷闷的传出。 马车里传来一阵大动静,韩商陆猛地转头看,发现这次下来的不止沈玄度,还有伸了个懒腰的纨绔皇子萧无欢。 沈玄度臂弯里搭着件狐裘,正信步走来。 萧无欢大摇大摆往火堆走去,一屁股坐到韩商陆旁边,他在韩商陆诧异的目光下挑了下眉,含着刚睡醒的鼻音问他:“听说你是她府里的幕僚?” 又是这个问题,韩商陆重新回答了一遍。 萧无欢眯着眼笑,最后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你知道吗?我看你第一眼,像杀手。” 韩商陆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别怕!”萧无欢一手揽过韩商陆的肩膀,“能够入江姑娘眼里的人,本王还是信得过的!” 说完,萧无欢又是笑眯眯的样子。 韩商陆握着树枝的手却渐渐缓下来。 另一边,沈玄度将狐裘披在江听岁身上,原本还捂着脸的江听岁猛地仰起头,这一抬刚好与低头的沈玄度对视。 两人对视片刻,江听岁露出一排牙齿,笑了。 “夜里凉,容易受风寒。”沈玄度声音都放轻了不少,他走到江听岁身侧,蹲下身替她系上狐裘的带子,动作温暖,手边仿佛带着缱绻情意。 江听岁搭在腿上的双手动了动,随后浑身僵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只要你说,我便学 “我懒得跟你说话!”江听岁看着沈玄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没能力保护我,你不是跳下水了吗?” “可你跟在我身边,会受伤。”沈玄度将空了的水杯倒满。 至于有哪些伤,他没说。 此次南下是意料之外的事,若是没这次南下,他怕是早就回大漠继续争战边疆了。 沈玄度坐在江听岁身边,想了想,决定全盘托出。 他对她的感情,就像她说的一样,木楞,不懂该怎么做,该怎样对女孩子好。可他愿意去理解江听岁心中的他应该有的样子。 他从小孤僻,除了沈安鹤就没什么人跟他说话,到了当兵的年龄凭着一腔热血和凌云壮志去往边疆血战沙场。 人到夜里才想起自己是想家的,看那群兄弟夜里把酒对月当歌,他才恍惚的明白过来,原来他们都有思念的人、思念的家,唯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装下。 直到遇见江听岁。 她实在是个意外。 但意外一般而言都会成为欢喜的存在。 他把她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刚才江听岁忍着怒火的一通话他听明白了,她的话就像一个人用棍子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让他懂得他之前的行为有多么固执与愚蠢。 沈玄度垂眸,一个大男人低下头去,靠近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只要你说,我就学。” 江听岁心口颤了一颤,她微抿着嘴,倏尔对他这样有些不适应。 你看,人就是这样,偶尔的示好倒觉得不自在了,可不示好,就会埋怨。 埋怨一多,那就散伙。 江听岁笑了笑,道:“就譬如现在,我肩疼,你得给我揉揉肩。” 她全凭脑热,胡乱指挥。 谁想沈玄度还真站起身,一双眼发着光看着她,江听岁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懂他为什么如此激动。 沈玄度激动是因为江听岁肯教他怎么做了,要是江听岁肯教他怎么做就说明他还有救,这样两人的关系就会进一步。 虽然他说过他心悦她,她也说过她喜欢他,但很奇怪的是两人说完该是什么状态还是什么状态,完全没有一点改变。 沈玄度虽是个木头,但好歹也是个人,他能察觉的出来他们俩的状态,完全不像沈安鹤口中的喜欢的状态。 见江听岁提出要求,沈玄度连忙上手,两手各自搭在江听岁肩膀的两侧,利落的捏了起来。 只是他刚捏了一下,江听岁就疼的嘶了一声。 沈玄度立马停下。 低下头询问:“可有哪里不适?” 江听岁忍不住笑了,她道:“沈将军,我不是你的兵,麻烦下手轻点。” “……嗯。”沈玄度愣了愣,随后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江听岁明显感觉到沈玄度的力度放轻了不少,捏着捏着,她觉得还真挺舒服的,至少她目前有些想睡觉了。 “我们还要多久到江南一带?”江听岁突然问。 沈玄度道:“大概还要个十来天。” “这十来天你就当休养生息,游山玩水。”沈玄度笑道。 江听岁也笑了,但是,她倏尔抬头去看沈玄度,眼里有不明意味。 沈玄度的动作停下,问她什么事。 她问:“沈将军,此次南下会去灵水镇吗?” “会经过。”沈玄度给她捏着肩,所以没看江听岁脸上是什么表情。 江听岁望着门外,她心思开始凝重起来。 因为她记得,沈玄度前世的妻子就是在灵水镇。 重生之前她根本碰不到沈玄度,这一世她先遇见沈玄度,在他遇见他前世的妻子之前。可此次南下会经过某个地,或许还会遇到某个人。 江听岁的心莫名慌了起来,就像一样东西是她偷来的,眼下遇到了正主,偷来的缘分还能坚持多久? 可她又对自己说,谁都可以喜欢上谁,谁都可以不喜欢谁,不是吗? …… 船算是平静的度过了十来天,虽然还有几次水贼作祟,但因为不是什么大水匪,并不成气候。 梁黎川的船舶首次停靠。 这与沈玄度、萧无欢要去的地方相差不远,只是隔了几个镇,因此他们也在这里停下。 当做临时地点。 那日的阳光算得上的,明媚的照在人脸上,拱桥上站着一堆人看京城来的商船,热闹非凡。 江听岁心情也好多了,她笑着问这是哪。 沈玄度低头告诉她:“灵水镇。” 江听岁目光顿了顿,随后恢复正常。 梁黎川忙着货物的事,暂时与他们分道扬镳,而沈玄度他们则在县令府住下,商讨民兵起义的事。 另一批走陆路的队伍快马加鞭也快到了,沈玄度并不担心。 说起民兵起义的事,县令倒是知会一二,他说:“请端王和将军放心,臣一定守好灵水镇。” 表完忠心,紧接着县令又开始告诉他们关于民兵起义的一些事。 据说江南一带很多地方都被民兵功陷了,领头的叫陈葛,很会打仗。陈葛在功陷了很多地方后,自己封自己为王,沾沾自喜。 江听岁开始还听着,后来听着听着就被韩商陆拉出去了。 两人站在门外,韩商陆朝她道:“他们要做的事,你就别管了,免得惹火上身。” 江听岁点点头,因为心里藏着心事,也没怎么听进去,她看向韩商陆,道:“既然没我们什么事,要不要上街走走?” “别说,我好久都没喝到酒了。”韩商陆率先就往前走,江听岁笑着跟上,耳朵里又传来他的声音,“梁黎川船上的酒也太难喝了,不够烈,咱们上街喝点烈的去!” 江听岁酒性不好,愿以茶代酒。 他们出了县令府,来到熙熙攘攘的街道。 南方的人长的水灵,皮肤嫩的跟能掐出水一样,说起话来也是温温柔柔的,让人心生喜欢。 江听岁跟韩商陆打趣道:“不考虑领一个回家?” “我可别祸害人家了!”韩商陆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在江听岁身上,很快又将目光移到别处。 江听岁原本也只是打趣他一番,见他没什么想法,不再多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漠狼群 狐裘披上后确实好上不少,江听岁往里拢了拢狐裘,将它与身子更贴近几分。 领头的将士带着几个士兵去附近打野味,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带着美味满载而归。 将士把几个大的递到沈玄度这边,其余的由各兄弟兵分。 是两只野山鸡。 江听岁定睛瞧了瞧。 萧无欢一看见野山鸡,眼里立马把它想象成烤好之后的样子,肚子便不由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这让韩商陆听见了,斜眼暼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很是鄙夷。 萧无欢自然不会忽视韩商陆哼的一声,他一个眼神甩过去,恨恨道:“来干一架!” 韩商陆低下头,从沈玄度那边接过一只野山鸡,拔毛,嘴里道:“君子不与小人常嘁嘁。” “……”萧无欢非常严重的觉得,自己这个王爷当的有点衰,什么人都敢爬他头上嚯嚯,俨然不把他放眼里。 萧无欢很受挫,他盯着韩商陆手里的野山鸡,一边眼泛金光一边道:“吃完再找你算账!” 可这吃的,很显然,还得靠韩商陆。 因为沈玄度手里那只必然是他和江听岁吃的。 沈玄度的速度快,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便找来一根粗壮结实的树枝插在原先野山鸡被箭射中的地方,然后手握着支在火堆上烤。 江听岁歪头瞧了瞧,突然问:“沈将军在边疆都吃些什么?” “粮饷。”沈玄度将野山鸡翻了个边,“但光吃素的也不行,偶尔会去野外打些野食。” “哪些野食?”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沈玄度笑了笑,“有什么吃什么,只要能饱腹就行。” 野兔、鹰、水里游的鱼,哪些他没吃过,沈玄度现在想起来,倒有些怀念。 江听岁将头搁在膝窝上,歪着头,侧目看了沈玄度好久。 他的皮肤偏小麦色,脸型硬朗,轮廓分明,眼睛很深邃,确实是大漠养出来的男儿。 手指带茧,宽大,却足以握住刀枪。 “想听故事吗?”沈玄度问她。 江听岁眨了眨眼,在他亮堂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沈玄度刚去大漠那一会儿,并不好受。大漠的天气不比锦绣京城,京城养人养身,大漠的天气却是让你难受到没个一两月,缓不过来。 那里有无情的烈日,像火焰一般毫无遮拦的喷吐到大地上。人走出帐篷外,仅一层薄薄的布料的长靴膈着大地,热度从脚底一点点往上传。 这片大地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偶尔透出一点深红,沙子热的烫人,人眼根本无法睁开,整个人像浸泡在滚烫的热水中翻了一圈又一圈,无法逃避。 就算如此,也有士兵在外站岗,汗水夹着铠甲往下流,人脸红通通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粮草有好些日子都没运来了,士兵们没有吃的,如何练兵打仗?城中来信说快了快了,已经在路上了。可等了半个月,等来的消息是粮草在来的路上被途中经过的山匪一把火烧了。 这叫人如何不气! 没粮草的这些日子,人瘦了,马儿也瘦了。 前些日子士兵尚可靠着在外打些野味回来吃,可野味也不是天天都在、日日都有,终究是要靠粮饷来救命的。谁想出了这一档子事,士兵们都叫苦连天,赵嶙也面色忧愁。 可不能没吃的啊,沈玄度看了眼令人晕眩的帐篷外,随手拿过箭弩和弯刀,起身往外走。 有人喊他干嘛去,他没说话,他只是觉得饿,很饿。今早起来晨练后只吃了一个饽饽,如今他饿的发慌。 他们大本营后面是山丘,很深很长的山丘,沈玄度想这里应该有美味,但一般赵嶙不让他们去,因为里面有狼,不好对付。 狼多么智慧且果敢,可沈玄度还是一步没停,径直往里走。 好歹是一片稀少的绿洲,途经了大概一公里,沈玄度发现了水源,水顺着往下流,他快速走过去,用手捧起喝了几口。 喝完后,他突然有些后悔没带水壶来。 到了下午烈日偏斜,再加上参天大树的遮挡,沈玄度已经好了很多,那种因强烈过热而出现的晕眩感已经没有了。 再往里走,沈玄度都没看到什么动物,仅有的是蜥蜴、蚊虫,偶尔看见一条毒蛇。 此时太阳渐渐落下来,整片天空都被渲染成火红色,一直缭绕到他看不见的天际尽头。 天色暗下来,有些动物就可以出场了。 果不其然,在烈阳下躲在洞穴里不出来的好多动物都趁着夜晚开始活动、觅食。 沈玄度看见了野兔、火鸡等等,想也没想,他抽出背后的箭就开始对准他们射,一射必中。 随后,他用随身携带的大皮袋拿去装动物的尸体。 这些都是食物。 至少在他们看来,都是美味。 不是很重,但很影响沈玄度行走,他将打了个结系在身上,握着箭继续往前走。 走一路打一路,食物虽然不多,但也是很大的收获。打的过程中,他会将箭拔下来继而重新利用。 夜色渐渐黑下来,撩人的月色挂在上空,布满了星辰的夜空显得格外璀璨,宛如一颗颗玲珑剔透又价值千金的夜明珠。 整片森林在黑夜的裹携下暗淡下来,却又因月光和星光得以窥见那一点点的光明。 光亮不够大,依稀能看见脚下的路,路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踱了一层银白的光。可被树木遮挡的地方,一片漆黑。 沈玄度周身渐渐冷下来,他紧了紧袋上的结,活动全身感官,开始保持警惕。 他想他该往回走了,暮色四合,森林渐渐活络起来,他不适合久待下去。 可当他转身时,看见背后不远处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时,整个后背开始发麻,大脑不受控制的震了一下。 手里握着箭不自觉的握紧,同时另一只手悄悄按上腰间,取下那里悬挂的一把中长弯刀。 原本只有一只狼,沈玄度觉得这应该好对付。 可那只狼身后,渐渐地,一双接着一双的绿眼睛冒出来。 他猛地往后转,果不其然,身后同样是一双接一双的绿眼睛。 沈玄度突然明白过来,这是狼群。 而看见的第一只,是狼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林烟遥 灵水镇的姑娘个个水灵,江听岁一眼望去,便觉得赏心悦目。 和韩商陆寻了家酒楼,并没有在那里多坐,而是打了酒准备带回去喝。 从酒楼出来时,阳光还没从上空落下,散落在云的上空,连着不远处起伏连绵的山。 这座山算是一个分界线,陈葛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功下灵水镇这个不温不火的穷镇,无非是有这座山做掩护,里面的人很少出去,外面的人也很难进来。 因而陈葛他们选择打水仗,但水仗不好打,腹背受敌,陈葛以前吃过这种亏,定然不会轻举妄动。 何况,这小小一个镇,在他看来,根本不配破费他这么多兵力和人手。 现在天空接近昏黄,夕阳洒落在那座山上,如同在山与山的线条处勾勒了一条火红的线,周围荡着光圈。 江听岁朝山头淡淡看去,很快就收回。 暖春来临,天也黑的晚了些,韩商陆问她还要不要再逛逛。 她摇了摇头,只想回去待着。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江听岁与韩商陆同时转头往身后看。 算不上繁华的街道连小商贩都少的很,一个长着粗眉大眼的莽汉推开面前抓着他的娇小姑娘,一把将柔弱的小姑娘推出门外,同时浑圆的手挥了挥,毫不客气道:“你家死了人管我什么事!不卖,说什么都不卖!” 而被推倒在地的姑娘吃了一嘴的灰尘,她一张娇媚的小脸上竟是泪水,挂在脸上颇为让人心疼不已。 此刻她蹒跚几步,跪在那身材高大的莽汉面前,泣声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柔弱的姑娘嘴里只喊着这一句,一句却能念上许多遍。 莽汉心里厌烦,对她的厌烦也都表现在脸上,他一脚踢开她,吼道:“哪来的赖子,滚开!” 说着,便是径直关了门。 任凭姑娘在外怎么敲打都不理。 姑娘身旁多了些看热闹的人,大多都在指指点点,说着些只有对方才懂的闲话,也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更不会怜悯她。 “怎么?想去帮忙?”韩商陆眼睛微抬,看江听岁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那个柔弱的姑娘,以为她是爱心泛滥了。 “你说我该不该帮?”江听岁没看韩商陆,目光仍旧在那个姑娘身上,她的视线就仿佛长在她身上一样,久久都不曾移开。 韩商陆挠了挠头,要他来说他才不会管,他不是菩萨亦不是好人,看见了只会绕过,但是在江听岁面前,他难得的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措辞,才回答:“看情况。” 姑娘哭的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 江听岁笑着问:“怎么个看情况?” 韩商陆诧异的看她一眼,没想到她还会顺着问下去,他眼珠子一转,机灵道:“当然是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江听岁被他逗笑了,她看着那个姑娘片刻,心下闪过无数情绪,走上前想要帮她一把。 不过有人比她更快…… 江听岁看到迅速窜到她面前、速度比她更甚一步的沈玄度,恍了恍神。 等她反应过来时,沈玄度已经扶上那泣涕涟涟的姑娘的手臂,礼貌道:“姑娘,没事?” 江听岁随之一怔,手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好像,还是遇见了。 江听岁将目光重新放回那名姑娘身上,林烟遥——她没重生前那一世沈玄度的妻子。 不曾想,在来灵水镇的第一天就碰上了她。 还是以这种方式。 韩商陆注意到江听岁的不对劲,连忙询问:“怎么了?” “没事。”江听岁干笑了一声,视线紧紧放在沈玄度和林烟遥身上。 那边林烟遥看见沈玄度这颗救命稻草过来,立即抓住他不放,却是哭了半天,吞吞吐吐的两三句话都没说清楚。 沈玄度十分有耐心,他仗剑不平,他拔刀相助,他好心。 江听岁暼了沈玄度一眼,拽着韩商陆的袖子往回走:“走,有人帮她了。” 韩商陆被江听岁拽的一脸迷糊,他想说沈玄度在这呢,你不跟着一起凑凑热闹,结果在触及到江听岁的目光时,又默默闭了嘴。 他总觉得,他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这边江听岁已经拽着韩商陆离开,那边沈玄度好不容易听懂可怜姑娘说的话,一抬头时,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已经走了。 怎么走的,什么时候走的?沈玄度暼了眼四周,没有看到江听岁的身影。 沈玄度心下奇怪,可袖子还被林烟遥拉着,他耐着性子问她是不是为她家母买棺材,姑娘哭哭啼啼的点了点头。 沈玄度也不啰嗦,从怀里掏出银两递给她,说了句好生拿着,转身便想要去寻江听岁。 可林烟遥不放手。 沈玄度只是见她可怜,就顺手帮了她一把,哪晓得她死抓着不放手,他无奈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烟遥抬起她那双哭红的杏眼,我见犹怜的看了沈玄度一眼,轻声道:“敢问公子姓名?小女好日后回报公子。” “不用。”沈玄度推开她的手,走了。 林烟遥怔怔地看着沈玄度离去的身影,银两膈的她手疼,她狠狠按了按,好让自己记住这份恩情。 沈玄度在四周找了片刻,仍旧没看到江听岁,他失落的走回去,看见街上买包子的,买了一些回去,准备拿给她吃。 县令府里。 韩商陆已经在江听岁身前绕了好几圈,直到绕到江听岁眼烦心乱。 江听岁一把拉下韩商陆,示意他要么站着要么坐着,别走来走去。 韩商陆在她面前站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弯下腰,抬眸盯她,一字一句道:“刚才沈玄度明明在,你怎么不等他一起?” 江听岁白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等他一起?” “你俩不是……”韩商陆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他好像想到什么,亮着眼睛问,“你俩吵架了?” 江听岁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 韩商陆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他噢了一声,连问江听岁的心思也没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沈玄度,你还是别说情话了 江听岁却被他勾起了情绪,沉默着在心底叹了口气。 你说她为什么不等他? 难不成让她站着看沈玄度与林烟遥的你来我往吗? 虽说他们现在压根什么都没有,沈玄度也只是随手帮林烟遥一把,这些算不得什么的。 可只要江听岁一想到前世她未重生前,自己端坐在豫王府中,听得外人如何如何说沈将军与他的夫人是如何恩爱,江听岁心底便生出害怕。 是的,她害怕面对。 百般情绪沈玄度和林烟遥都不知道,所有事只有她知道。 她还记得有次萧宴带她去皇宫参加宴会,那是她不得不去的一次,否则萧宴也不会带着她。 就是那次,萧宴将她搁在宴会上不管不顾,公众与兰宛调情,而她像个小丑,就算再怒再恨也只能忍着。 那时沈玄度做了常胜将军,名气比现在更甚,风头无两,是所有人都想拉拢的对象。 他坐在江听岁对面,江听岁一抬头便能看到他。 坐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夫人林烟遥,林烟遥生得娇弱,那时正值冬天,沈玄度见她连续咳嗽不止,便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找人讨要暖炉递到她手里,不让她受一点风寒。 当时有文臣揶揄沈将军对自家夫人真是好。 沈玄度笑了笑,不说话。而他身边的林烟遥却是羞红了脸,微微撇下头靠在沈玄度身上,一双纤纤细手挽着他,一脸幸福的模样。 当时的江听岁兀自喝着闷酒,她当时就在想,若是有来世,她也要找像沈玄度这样的人,取得他的喜欢。 所以这一世而来,她对他确实有所预谋。 预谋他的好。 可转山转水,还是碰到了林烟遥。 前世林烟遥能求得沈玄度的喜欢,那么她重生而来,还能比得过他命中喜欢的女子吗? 江听岁很没折,又觉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扰,毕竟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她与韩商陆都陷入沉思,直到沈玄度回来。 沈玄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挂在天空,成就一轮明月。 韩商陆已经向她告别回房间洗洗睡了,她仍旧坐在台阶上看着门口,一直盯着门口的那棵大树,心想那棵大树长得真茂盛。 直到大树下多了个身影,沈玄度从树下走来,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她。 沈玄度原先的失落一扫而过,他笑望着江听岁,问她是不是在等他。 江听岁连忙说不是,她看见沈玄度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去。 江听岁便笑了,她道:“不是等你还能等谁?” 沈玄度眼睛里的光又重新聚集起来,比原先更亮。 他在江听岁身旁坐下从怀里拿出热乎乎的包子递到江听岁手上,眉眼含笑,“给你的。” 江听岁握着那几个包子,想说她已经吃过了,话在喉咙里涌上又退回肚子里。 她将包子掰成两半,一半递到沈玄度手中,也不看她,吃了口自己手中的包子,才道:“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沈玄度看了她一眼,吃下她递过来的那一半包子,倏尔问她:“岁岁,你认为什么才是好东西?” 沈玄度最近总喜欢叫她岁岁,像江云衍一样。江听岁也不在意,她仰头想了想,仰望天空那一轮明月,明月皎皎,印在她斑驳的心上。 “我认定的就是好东西。”江听岁回答他。 沈玄度蓦地笑了,他手指覆上她眉眼,在上面停顿了一下,随后放下,“我认为你就是好东西。” “……” 江听岁沉默半晌,这才抬起头,认真看着沈玄度:“沈玄度,你还是别说情话了,怪怪的。” 这句情话说的江听岁特么的想打他。 什么叫做我认为你就是好东西。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的情话吗? 沈玄度不懂自己哪里错了,可江听岁说错了那就是错了,他哑口无言不敢辩解,低头又从怀里拿出一些东西来,递到她手上。 江听岁低头看,又是一堆糖。 沈玄度好像很热衷给自己糖吃。 江听岁弯着眉眼笑了笑,开开心心的收下了。 月光皎洁的铺下来,江听岁将头靠在沈玄度肩上,四周静静地,院子里除了他俩没有别人。 “沈将军,你有想过以后吗?”江听岁靠在他肩膀处,听他浅浅的呼吸,问出这句话。 沈玄度嘴角微弯,他眸中带着深情,在江听岁看不见的地方望着她,笑着道:“想过。” “那沈将军的以后是什么样的?” 沈玄度:“有你。” 他望着江听岁,没有谁知道他在一夜后想了些什么。 他原先也想就这样走下去,直到他看到江听岁每晚喝的药,江听岁瞒着他不肯跟他说,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虽然还没猜到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但若是些小病,她也不至于瞒着。 可为什么不跟他说,沈玄度知道,说了也没用,他没那个能力护她平安。 所以,他还缺些,给江听岁保命的倚仗。 等这次南下过后,他想娶亲了。 他要争功名,他要八抬大轿去娶她。 江听岁听见他的有你没说话,她总觉得未来看不到头,而她和沈玄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永宁侯不可能把她嫁给沈玄度,因为沈玄度是太子那边的,而萧宴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就像萧宴自己说的,是他的东西,他会用尽手段要过来。 所以他们都是身上长满虱子的人。 想要一点点摘掉,还需要时间。 江听岁从台阶上站起身,她看着沈玄度,忽然来了一句:“你说这江山美不美?” 沈玄度凝视着她,没说话。 江听岁笑了笑,也不在意。 她转过身面对门口,脑海里飞快思索着,有些刻意不去想的也该搬出来想一想了。 老皇帝为什么只把萧无欢和沈玄度赶到这边来,为什么? 朝廷现在肯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动,太子和萧宴,怕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可是,江听岁十分明了的知道,老皇帝既不想让萧宴继承皇位,也不想萧清继承皇位。 萧清这个人太过猜忌,她懂得,老皇帝自然看得透,那么会是谁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狼的战术 要对付一群狼,以一个人类为代价,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玄度颤了颤,心想这不可能。何况这群狼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把他包围,而他已经在狼群的包围群中。 由不得他多想,沈玄度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动作,他快速将装着动物尸体的袋子抛在一颗大树粗壮的枝桠上。 他动了,狼群不可能不动。 果然,狼王在它的猎物动了后,曲起后肢,迈动前肢,敏捷飞快的朝他掠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玄度飞快上树,两手抓紧树干,在两树干的中间处停下。 当他转头往下看时,一大群狼正围在他那棵树下,虎视眈眈看着他。 夜色多么慌张,沈玄度不自觉抓紧了树桠,缓慢的转过身来与狼群对峙。 此时黑夜就像一个张开大嘴的野兽,而这些狼也像一个个张开大嘴的野兽,同样的令人惧怕。 沈玄度数了下,围在他树下的大概有二十来只,包围在树外围、离树大概几米处,还有十来只狼,将他的路堵的死死的。 狼群都是聪明且智慧的,可在现在,他有些恼怒。 总共三十多只狼,而他的箭只有二十发,连拉二十支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极限。拉弓所需力气大,刚才射中那些动物已经废了他大半体力。 如今再要他连发二十来支,恐怕手都要废了。 沈玄度左思右想,没敢轻举妄动。其实他想让这些狼知难而退,毕竟看得到却吃不到对它们来说也是一场考验。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群狼,几乎是超乎他想象的聪明。 不知狼群聚在一起在商量什么,片刻后,狼王往后退,一只雄性狼突然竖在树干旁,抱紧树根。 然后,另外一只雄性狼借着它的前肢和头部两侧踩着上去,跟第一只狼一样直起上身抱紧树身。 接下来可想而知,接着就会有第三只第四只狼,一个个跟着上。 想到这,沈玄度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没腚眼子的!” 擒贼先擒王,沈玄度立马从背后拔出一根箭来,拉开弓,对准狼王。 狼王也不是个傻的,它绿黝黝的双眼盯着他,与其说盯着他,倒不如说它在盯他手里那支拉到最满的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玄度想也没想射下来。 与他料想的一样,没射中,狼王飞快的退到另一边了。 这在他意料之中,沈玄度没什么遗憾的,他重新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再次对准狼王。 对准狼王时,沈玄度分明看见狼王眼里的鄙夷。没错,它在鄙夷他,心想这个竖子竟然还妄想射中它。 可它没看见沈玄度嘴角的一丝笑,即使狼王看见也未必明白。 就在沈玄度再次拉到最满时,他对准狼王的方向临时猛然调了头,对准树下还在搭队形继续往上爬的头狼。 嗖地一声,沈玄度用最快的速度射出箭。 箭正中头狼的脑部,真正的一击必中。 头狼倒下。 可沈玄度没有停下,在他射出的下一秒,立马从背后再抽出一支箭放在弦上,在第二只狼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火速将箭射中它。 就这样,一只接一只倒下。下面抱着树根的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会轻易撒手的,可等到它明白过来后,它已经被箭射中了。 没有翻身的机会。 狼王立马明白过来,它发出一声狼嚎,似在召集剩余的狼群。 就在这时,沈玄度意外的将对准下面的箭又立马抬起,掉转方向对准狼王。 他在心里演练计划了好几遍,努力把距离计算好,只等抬手的时间给狼王狠狠一击。 可狼王到底是狼王,沈玄度没有射中它头部,在它反应过来后逃避时,恰巧射中了它的腹部。 他想,它也命不久矣。 果不其然,狼王跑了几步,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它身边围了二十多只狼,都在痛苦的呜咽着。 过了片刻,沈玄度发现狼王倒在地上不动了。其他的狼都纷纷仰起脖子,对着长空凄厉的狼嚎一声,那声音里似乎包含了很多,犹如一曲悲情的腔调,令沈玄度有片刻的发怔。 他想,他在心里是非常敬佩这些狼群的。 它们忠贞、勇敢、智慧、团结,具备许多人类鲜有的品质。 可大自然的规则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耳边有簌簌风声,这是不同于白日里的无尽热风,那种风吹得人脸辣疼。夜晚的风吹的很温柔,像湖畔摇摇曳曳的杨柳,沈玄度再次拉开弓,对准那一群狼。 …… “那最后结果呢?”江听岁听的入迷,沈玄度却突然停下。 一只鸡已经烤熟了,沈玄度将烤熟的鸡晾了晾,随后撕下一条腿下来递给江听岁,道:“先吃。” 江听岁伸手接过鸡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味道不错。沈玄度怕她不能吃生的,特意将鸡烤了又烤,将肉烤的很熟。 而韩商陆和萧无欢两个大男人早就吃上了。 沈玄度见江听岁吃的还不错,便笑了。 其实最后的结果大家都想得到,他既然能活下来,就说明狼群都死了。 就在他背上的箭要用完时,赵嶙带着一群人马过来,将最后几头狼射杀。 其实有一头狼准备跑掉的,当时有个士兵看着不忍心,说跑掉就跑掉,而赵嶙却执意要把那最后一头狼射杀。 因为他说,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倘若它回去了再事后搬救兵回来报仇,后果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对待狼就像对待敌国敌人,一分仁慈都不可留。 可是当他们托运狼的尸体回去时,沈玄度走到原先准备跑掉的那头狼那里,托起它的身体时惊讶的发现它是母狼,有孕在身。 也难怪那么多狼中唯它能逃脱。 身后有士兵喊他回去,他顿了顿,终是没忍将这头怀着孕的狼的尸体带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么多狼,从那之后,好像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再怕,如同大漠每日升起的火红烈日一样,他跟着一起同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而他的岁岁,仍旧不会回来 “公子,您种的山茶花开了!” 外头,被雨水润湿的风雨兴冲冲的走进来,望着正在桌案前执笔的江云衍。 江云衍一顿,如弱柳般修长的手放下毛笔,搁在砚台上,“知道了。” 风雨见公子并不是很激动,很是疑惑不解。自从三小姐走后,公子每日都惦念着院子里的山茶花,他说,希望山茶花开满时,岁岁能回来。 可现在,公子听到他说山茶花开了后很淡然。 风雨不懂,他家公子将深情藏于心墙之下,不屑与人分享。 等风雨走后,江云衍打开纸窗,从纸窗外往外望。 外面细雨裹着斜风,飘飘扬扬落几滴落到江云衍的脸上,润湿他一片。江云衍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山茶花,在一片绿叶中,那朵娇小又美丽的洁白花朵,盛放在雨幕中,绯绯洁洁。 江云衍恍惚的抬起一只手,擦去脸上的湿意。 他想,雨势变大了。 而他的岁岁,仍旧不会回来。 皇宫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老皇帝被萧宴软禁了,谁都不能去见老皇帝,见了老皇帝的人也出不来他的寝宫。 自从岁岁南下后,朝堂顺利分成两半,即使不站队的人也被人强迫着站队。 现在谁都知道豫王萧宴背后的靠山是太后,看来岁岁对江仁欢说的是对的,萧宴能如此横行的理由是有太后在撑腰。 可这些,又关他什么事呢? 江云衍望着连绵的雨幕,不知道她那里有没有下雨? 过得好不好? 他熬不住思念差人送了一份信,不知道信何时才会到,看到那份信时是否安好? 四周全是雨声,令人生出一份惆怅。沉默中,听见江云衍叹息一声,仿佛从肺腑里发出,他支起一只手撑在窗沿处,眼帘下全是忧思。 岁岁,你知道吗? 江云初回来了。 以太子妃的身份。 …… 初来灵水镇的第二日,下雨了。 江听岁披着披风站在梁下,雨水连成珠子从她面前晃过,很快。 雨打芭蕉,初夏姗姗来迟。 萧无欢跟沈玄度躲在房里商议着什么,走陆路的队伍过几天就要来了,韩商陆最近喜欢上县令府的伙食,老躲在厨房里不肯出来。 她这时才觉得无趣多了。 下雨的日子使时间过得特别慢,因为行动地点受了限制,方从周公那里醒来的江听岁不愿再在房里待着,就只好自己待在这雨幕下。 不知道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怎么站在这里?” 某人的到来带来一阵幽冷的风,江听岁缩了缩脖子,仰头道:“欣赏风景。” 言罢,瞧了眼刚走出来的沈玄度,嘴角牵起一抹笑:“谈好了?” “嗯。”沈玄度点点头,“趁着军队还没来的时候,我们打算先去摸个底,总要先掌握好情况,继而再做详细打算。” “带我一起吗?”江听岁看着他,忽然问。 沈玄度朝她走近两步,默默摇了摇头:“不行,你得在县令府里待着,除了灵水镇哪都不准去,有危险。” “你把我当小孩了!”江听岁笑着转过头看向雨幕,天空乌云滚滚,乌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 “那也不行。”沈玄度坚持不让她去,“你若是无聊了,可以到处走走,范围在灵水镇以内。” 江听岁倏尔不想说话了。 还没怎么样呢,就管着她行动了。 见她不说话,沈玄度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眼里微的一顿,里面仿佛有浪花拍死在海里。 轻声咳了下,沈玄度颇为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继而看向把他当透明人的江听岁,头往前一凑,微弯着腰问:“……生气了?” 江听岁抬眸看他:“沈将军为我着想,我怎么会生气。” 沈玄度这会儿明白了,她是真生气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无措,思绪飞快的从脑海里掠过,最后认下命来,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 江听岁:“……” 这人最近总是不分场合不分情况的认错。 但对江听岁来说,心里确实有点爽。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就随便说说。”江听岁朝他一笑,说出真话,告诉他,“你要是知道我生气了,下回就给我糖,甜味冲淡怒火,最适合不过。” 所以我错了这种话还是别说了,沈将军总是跟她说我错了,容易折寿啊。 沈玄度一笑,接着就往怀里掏出几颗糖递到她手上。 看来是认认真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江听岁微微愣了愣,她没想到沈玄度竟然随时随地都有糖,于是她便问:“你是在怀里装了个糖果店吗?” 沈玄度替她剥开糖纸,笑着道:“我家姑娘喜欢,我总得多备点,免得她要吃时没有了就耍小性子。” 沈玄度边说边笑,手上还不停,将剥好的糖递到她嘴里,见她吃下,接着又问:“怎么样?” 他看见不同的糖就喜欢备着,因而味道都不经相同。 江听岁将糖咕噜在嘴里,舌尖轻轻绕着糖,点了点头。 可沈玄度将糖给她吃了,她手上还留着一个剥开一半的糖。 又不能浪费了,江听岁苦恼的想了想,想到什么后看着一直盯着她看的沈玄度,示意他弯下腰。 沈玄度应言弯腰。 江听岁眉眼染上笑,她又道:“再低下头。” 沈玄度眼含深意地看她一眼,又听她的吩咐低下头来。 江听岁急忙将糖递到他嘴边,朝他道:“你也吃一颗。” 眼前的糖沾着糖纸,江听岁的手指握着糖纸两侧,正往上抬起靠在沈玄度唇边。 沈玄度掀起眼皮看着江听岁,在她含笑的目光下吃下那一颗糖。 顺便碰了下江听岁葱玉滑腻的手指。 江听岁忍不住缩回手指,在沈玄度得逞的目光下将糖纸塞回他手中,嘁嘁道:“你自己丢好了。” 回廊上,拿着酒兴奋前来的韩商陆看到后往回退一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俩好久,随后提着一壶酒转身离开。 一头墨发仍旧飘荡,背影却有些落寞。 人前花落,落花流水皆无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再遇梁黎川 第二日,等天明破晓时,江听岁一行人准备启程上路。 原先沈玄度他们是这么打算的,先走一段陆路,然后骑兵和他们兵分两路。由骑兵骑马先走,少了他们的牵制,速度估计会更快,而他们则从水路走,比起陆路来,要快的多。 此番启程,便是要去走水路。 两队人马在码头分离,沈玄度留下了几个士兵以便保护其他人,随后就登船准备离开。 但没想到此行能碰到梁黎川。 “端王、沈将军。”梁黎川从船上利落的下来,他长得健壮,眉眼深邃。 沈玄度微微颔首,萧无欢瞬间哥俩好的勾搭住梁黎川的肩膀,笑道:“你怎么在这?” 梁黎川一指身后的货物,货物里装着盐粮,是要运到江浙一带的。 萧无欢眯了眯眼:“不对啊,本王记得你比我们早一些,怎么走的这么慢?” 梁黎川不苟言笑,他挑了下眉,道:“在下特意等几位一同前去。” “你猜到了?”沈玄度问。 梁黎川点了点头,“你们这趟南下,京城人都知道为何,在下想你们肯定会兵分两路,而唯一会走的水路,一定是这里,所以在下在此等候。” “你会有这么好心?”萧无欢笑了笑,明显不信。 身后,韩商陆走到江听岁身旁,瞅了眼前面几位谈论的好不快活的几人,打了个哈欠:“小美人,你说他们在聊些什么啊?” 江听岁也在看,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偶尔听到一两声陆路水路,其他的听到的还真是少。 “走!”韩商陆率先往前走,“看样子要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喽!” 江听岁听到后看了韩商陆一眼,早知道了问她干嘛。 走近后,沈玄度向梁黎川介绍了江听岁和韩商陆两人,介绍江听岁时,梁黎川一笑,道:“三小姐,好久不见。” 江听岁就知道他记着她拔他剑那件事,莞尔一笑。 萧无欢在一旁看的迷糊,直接问出口:“你俩认识?” 梁黎川:“一面之缘,当时在下被三小姐的果敢与美貌折服。” “……”听到这话的江听岁并没有一丝喜悦。 韩商陆直接笑出声来,凑到江听岁身边道:“小美人,你怎么到哪都这么受欢迎!” 江听岁干笑一声,抬起头来就看见沈玄度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她,至于什么目光,她暂时解读不出来。 “上船。” 总在下面说话也不叫一回事,梁黎川叫大家上船。 梁黎川的船很大,毕竟装了那么多货物。因而上船对江听岁来说有些许艰难。 沈玄度上的很轻松,他上来后立马转身,伸出一只手递到江听岁面前。 江听岁抬眸暼见,将一只手放上去,脚踩在船沿上,沈玄度用力一拉,直接把江听岁拉到了怀里。 她在他怀里撞了个满怀。 后面上来的韩商陆简直没眼看,说了一句:“你俩注意下场合!” 说完,韩商陆径直往前走。 沈玄度嘴角一弯,问江听岁有没有磕到哪。 江听岁觉得沈玄度最近有些玄乎,那日的吻涌上心头冲击她的大脑,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江听岁红着脸摇了摇头,撒开他连忙往里走,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玄度在她上船后也跟着离开。 船舱很大,梁黎川向他们介绍,介绍完后指领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临走前,梁黎川突然道:“对了,船上的人除了我的手下就是镖师,镖师脾气大,还请各位多多体谅。” 江听岁听的一愣,嘴里念念道:“镖师?” 沈玄度跟她解释:“梁黎川是做生意的,大宗货物需得镖局的镖师们护送,一来是花钱消灾,二来是一旦丟镖,镖局会按价赔偿,风险很低。” “何况我们这一路兴许会遇到船匪水贼,这就需要镖师们大显本领了。”沈玄度一边跟她阐述,一边带她去她的房间,打开门,推着她走进去。 “假如遇见水贼,你答应我,一定要找个位置好好躲着,千万不要出来。” 江听岁不会什么武功,沈玄度很担心她。 江听岁笑了笑,倒不是很在意:“你放心,我一定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 她还没见过水贼,更不知道他们有多凶狠,沈玄度就跟她普及,有小群体的水贼,也有大群体的水匪。 小群体的水贼兴许只是刚开始做这档子事,或许还没做过几次,缺乏经验,这种好对付。但若是碰到大群体的水匪,他们有丰富的水上抢劫经验,了解水性,知道如何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对付这种水匪,很难。 据沈玄度所知,很少有装着大宗商品的船能逃得过水匪的搅和。 所以此行,他很担忧。 “我不怕。”江听岁笑着道。 嘴上这么说,江听岁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沈玄度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她手上,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个东西只要你一按这个开关……” 沈玄度给她示意开关在哪里,接着说:“它里面就会有绣花针出来,针上带毒,小心些用,千万别误伤自己。” 江听岁手指抚摸过武器,点了点头。 沈玄度如此看重这件事,想必水路这一趟,必有水匪大肆横行。 “我会照顾好自己。”江听岁坚定道。 她是这些人里面最弱的那一个,若是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和累赘,就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放心,有我在。”沈玄度看着江听岁那一张如临大敌的脸,倏尔笑了。 沈玄度的笑令江听岁颇为羞愧,她瞪他一眼,嘴里念道笑什么笑,随后推着他往门外走。 一个大男子竟也乐意被他推到,江听岁像是没用什么力气就把他推到门外,只是在她要关门的时候,沈玄度一手突然抵在门槛上。 江听岁及时刹住要关的门,再次瞪他一眼。 心想手还要不要了。 “记得关好门。”沈玄度笑着跟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江听岁强装镇定的咳了咳,随后哦了一声,小声说了一句:“不是有你吗?” 也不管他听没听见,一把关上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沈将军,谁是你家夫人 前来的下人看到这一幕不好意思打扰,可是也只能斗胆了。 听说这位是名大名鼎鼎的将军,下人颤颤巍巍努力让自己不抖着腿走近他,控制自己的颤抖喊了一声:“沈……沈将军。” 沈玄度听见有人喊他,转过头去看是谁。 下人眼见沈将军总算将心思肯放在他说一两句话上,连忙道:“沈将军,外面来了位姑娘,说是来找您的。” 沈玄度微微皱了皱眉。 不置一词。 江听岁捏着沈玄度的衣袖,手指摩挲在上面,轻轻刮了刮,状若随意的问:“哪位姑娘?” 下人小心翼翼瞄了江听岁一眼,又红着脸避开目光,这位姑娘长得真好看,比灵水镇任何一位姑娘都要好看。 “小的不知。”下人应言道,“但听那位姑娘说,将军昨日与她见过,还给她银两好让她买副棺材为家母下葬。” 沈玄度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回拉住江听岁的手,知道江听岁刚才那一句哪一位姑娘问的是谁。 表面上问的是下人,其实问的是他。 沈玄度多聪明,他朝那位下人道:“叫那位姑娘走,若是只是来感谢的倒也不必,若她还不肯走,就告诉她说,我家夫人大方,看在她孝顺的份上才怜惜她,叫她快快回家去。” 沈玄度说完余光看了江听岁一眼。 嗯,好像不是很生气。 下人依言应下,又默默退下了。 见下人走了,江听岁好笑的看着沈玄度:“沈将军,谁是你家夫人?” 沈玄度俯下身,手指覆在她眼尾,笑着道:“你啊。”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沈将军莫要急躁。”江听岁好心情的往前走,虽说沈玄度没打算去,但她倒是有了兴趣。 听下人方才的叙述,她猜应该就是林烟遥了。 既然她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怎么成。 县令府门口,果然站着一位娇弱的姑娘,正是林烟遥,她撑着一把破碎的油纸伞,在下人的阻拦下不停的往里面张望。 下人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他又重复了一遍:“姑娘,将军都说了,是将军夫人仁慈才帮你的,叫你不要过于感谢,赶快回家去。” 林烟遥却抬起头道:“那就让我见见将军夫人。” 下人:“……” 江听岁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她信步往前,低头看着林烟遥,道:“你要见我?” 她没瞧见身后的沈玄度嘴角弯了又弯,眼里盛满了笑意,都快要涌出来了。 林烟遥扒着下人的胳膊看见江听岁走过来,她目光一怔,继而眼神晦涩的低下头去。 她身上还穿着孝衣,粗布麻衣的布料,与风华绝代的眼前人相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昨日她好不容易打听到那位帮她的是前来的沈将军,心里兴奋了好久,安葬好娘亲后立马就来了,可没想到…… 林烟遥重新抬起头,看到江听岁身后的沈玄度,眼里的光一点点聚起,甜甜的露了一个笑。 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江听岁的视线下,这个笑容也是,也太明目张胆了。 而江听岁想的是,沈玄度以前喜欢这款的吗? 弱柳扶风?娇弱不堪?一推就倒? 江听岁垂下眼敛,察觉自己想歪了。 “将军!”林烟遥看见沈玄度后不由叫出声。 沈玄度却一直看着江听岁,看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表情,一会儿疑惑不解一会儿羞涩的低下头,一会儿又憋着笑,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 可有趣了。 林烟遥见沈玄度没有理她,心里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他不理她,为什么? “沈将军!” 林烟遥朝着沈玄度,又喊了一声。 这声沈玄度听见了。 却只是淡淡看了林烟遥一眼,坦白道:“我并不认识你。” 林烟遥急了,她忙道:“将军昨日替我解决了麻烦,将军,尽管你不记得小女,小女却是记得你的。” 沈玄度顿了顿,面对林烟遥急切的……表示,他不知该如何应付,于是转头看向江听岁。 江听岁被他看的一脸懵,眨了眨眼,问:“你看我干嘛?” 沈玄度凑近她,贴着她道:“还请将军夫人替我解决一下麻烦。” 江听岁:“……” 她猛地转过头。 过了会儿,江听岁认真地看着沈玄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玄度:“你怎么不会?”你不是从侯府里出来的吗?比起深闺后院里的事,这件事不就是小菜一碟吗? 江听岁摇了摇头,莫名缩了缩脖子,“不一样。” 沈玄度不解:“哪里不一样?” 江听岁:“我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 话题莫名跑偏。 林烟遥愣愣的看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一起去的两人,手指撑在地面上,紧紧攥紧,她有些恼怒,为何两人都不听她一句? 县令府的下人低头暼了林烟遥一眼,忍着没把一些不好的话往她面上兜,只道:“姑娘,你都看见了,就回去。” 再说县令府也不是你想待就待的,何况没见人家小两口不想理你吗? 林烟遥红着眼睛看了下人一眼,她心里无限难过,又看了眼越说越激烈的沈玄度和江听岁,觉得自己更加难过了。 林烟遥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她红着眼睛从地上起来,没了刚才咄咄逼人非要进去的模样,立马恢复柔弱的样子娇弱的朝县令府下人鞠了一躬,恋恋不舍的看了沈玄度一眼,转头不舍的离开。 只是一步被她走出两步的距离,还一步三回头,眼里都是对沈玄度的爱慕。 她从没见过比沈玄度对她还好的人,林烟遥捏紧双手,她不会只来一次的,她下回一定还会再来的。 至于以什么身份,林烟遥看了眼县令府,眼里有了算计。 等她走后,沈玄度终于舒了口气。 江听岁暼他一眼,一点都不同情他,反而道:“你自找的。” 沈玄度见状立马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江听岁,笑着道:“别气坏了身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半死不活的一条鱿鱼 沈玄度走后,江听岁将沈玄度给她的武器放在身上小心装好,这武器又小又轻便,很适合她。 下午,江听岁感觉头有些不适。 大概有些晕船。 船颠簸的更狠了。 江听岁忍住那股晕眩感,想去外面吹吹风。 没想到到碰到了一同出来的韩商陆。 韩商陆嘴角含着笑,江听岁问他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了笑得这么厉害,韩商陆告诉她:“萧无欢晕船,吐了好几回,整个人都快成一条鱿鱼了!” 笑完,韩商陆又问:“你出来干嘛?” 江听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有些晕船,不舒服。” “……”韩商陆愣了一会儿,随后捧腹大笑,最后道,“那你可以和萧无欢凑一块了!” 江听岁揉了揉眉眼,不想搭理他。 来到甲板上,靠船的边沿躺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韩商陆嘴里那条半死不活的鱿鱼。 此刻萧无欢正耷拉着脑袋,一只手捂着胸口,本就我见犹怜模样此刻因为晕吐而眼角泪花一片,更加的妖娆夺人。 他旁边站着束手无策的沈玄度和梁黎川,真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看见江听岁出来,沈玄度立马走过去。 “怎么出来了?”沈玄度柔和的问。 江听岁正要开口,被韩商陆抢先:“小美人也晕船呢!” 沈玄度一愣,连忙问:“可有哪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出来走走就好多了。”江听岁摇头笑了笑,继而又道,“比起端王来,我这不算什么。” “……”沈玄度默了默,他怎么听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萧无欢看见江听岁,一脸厌世的朝她摆了摆手,乐呵道:“这里风景多好啊,江美人也……呕……” 话还没说完,萧无欢忽然感觉内心涌上一阵恶心的感觉,他连忙转身趴在船沿上,头朝外,往外吐。 这吐的叫一个难受。 江听岁看着都难受。 片刻后,萧无欢跟没身子骨似的滑下,梁黎川及时扶住他。 萧无欢靠在梁黎川身上,说出的话都费力:“梁兄,本王怕是不能活着去江南了。” 梁黎川:“……” 您老先别说话了。 天空飘旋着两只鹰,萧无欢抬头往上看,原本没有光的两只眼睛立马亮了些许,一手软软的往天空指了指,问:“这玩意怎么在这?” 梁黎川抬头看了一眼,道:“镖鹰。” 萧无欢点了点头,有所了解。 “镖鹰为护镖船充当眼睛。如果前面发生情况,镖鹰马上会在天空中发出类似警告的叫声,船上的镖师就可以通过镖鹰的叫声来判断前方是否有敌情,是否遇到水匪,这样就能做出相应的准备。”沈玄度见江听岁有些不懂,便跟她解释。 江听岁挑了下眉:“沈将军懂得倒是多啊!” 沈玄度轻嗯一声,眼里多了分明媚的笑意。 韩商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道:“这有什么,我也知道!” 江听岁看他一眼,回答的很敷衍:“嗯,你能干。” 韩商陆:“……” “到了晚上还会有镖犬,他们是狼犬,很凶悍。这些镖犬们夜晚会逡巡在货物旁,一旦有动静就会马上起身狂吠,然后循着气味引导主人捉贼,也是镖师们的帮手。”沈玄度顿了顿,“所以假如你晚上看到了镖犬也不用怕,它们经过特殊训练,不会乱咬人。” 江听岁愣怔的点了点头。 水匪一般都选择夜晚来,所以到了晚上,梁黎川加大了防备力度。 这是他一次替家族事业出一份力,绝不能出错。 夜晚吃饭时,大家基本都是一起吃的。 江听岁见到了传说中的镖师,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个女的。 那女的吃饭很快,见江听岁望过来,顿了顿,随后朝江听岁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可当她看见从船外进来的韩商陆时,整个人脸色猛然一变。 韩商陆也看到了她,心里暗叫一声坏了,转身正准备跑,结果女镖师立马踩着木桌飞快掠到他面前,在他还没走之前将一把刀抵在他脖子上。 “韩商陆,你可让我好找!” 女镖师将刀又逼近了几分。 “别别别!”韩商陆笑眯眯的伸手将她的刀移开,“这位美人,你是谁?我可不认得你!” “好你个狗东西,竟然敢跟我玩失忆!”女镖师作势要打他。 韩商陆连忙躲到正在吃饭的江听岁背后,女镖师的刀不由搁在了江听岁面前,离她的脸仅寸步距离。 在座的人都放下碗筷。 只是很快,刀被人弹开。 沈玄度收回弹珠,面上不苟言笑:“姑娘,莫伤及他人。” “就是就是!”躲在江听岁身后的韩商陆连忙探出一个头来搭腔。 谁料沈玄度冷冷看他一眼。 江听岁把韩商陆从身后拽到身前,气得饭也吃不下了,“拿我给你挡刀?” 韩商陆笑眯眯的:“放心,她不会伤你!” “韩公子,你与这位……”梁黎川想了想她的名字。 最后还是女镖师自己说出来:“木恬。” “这位木镖师有何恩怨?”梁黎川淡定的将最后的话问完。 江听岁眉眼一跳,小声的问韩商陆:“你的风流帐?” “什么风流帐,老子清白着好!”韩商陆暴跳如雷,“就她那个母老虎,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木恬的脸色瞬间变了。 “韩商陆你个狗东西!”木恬像是忍了又忍,她看了眼众镖师和梁黎川,指着他道,“今日我不和你计较,这活干完后我再找你算账!” 韩商陆大大咧咧在江听岁身旁坐下:“还想跟我打一架?手下败将永远都是手下败将。” 木恬死死攥紧手,在同伴的拉扯下气鼓鼓的坐下,可吃饭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韩商陆。 仿佛她的饭就是韩商陆,她要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闹剧暂定,梁黎川吃完后站起身跟大家说他要出去看一看。 夜晚湖边荡漾,梁黎川站在船板定定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往装着货物的方向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林烟遥做小妾 瞧着手里的糖,江听岁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了。 但对于林烟遥这件事,她还是放在了心里。 看林烟遥离开时那恋恋不舍、流连忘返的架势,总觉得她还会再来。 江听岁倒不是怕她再来,因为经过今天这一次沈玄度的态度,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底。 她何必患得患失,庸人自扰? 属于她的别人抢不走,抢走的也未必属于她。 只是她令她好奇的是,以沈玄度的眼光,若按照今日的林烟遥来看,他不该喜欢这样一个人啊。 林烟遥眼里的情绪都不善隐藏,江听岁因为时刻注意着她,所以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分明是不满的,甚至有些愤怒的情绪。 尽管沈玄度已经同她说了将军夫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林烟遥也没有丝毫退让。 所以,到底是什么,吸引了沈玄度? 还是林烟遥藏的太深,沈玄度这个木愣子没有看出来? 江听岁将视线放在沈玄度脸上片刻,突然来了一句:“你看脸吗?” 沈玄度一顿,不明白:“什么?” 他应该不看脸,江听岁觉得京城中比她好看的大有人在。 江听岁摇了摇头,又猜测是不是沈玄度喜欢柔弱这一款的?然而思索半天终是无果。 她觉得自己又陷入了那种焦虑的情绪,明明刚才还自我暗示来着。 江听岁掐了一把自己,暂时不想看见沈玄度,抬脚往府里走。 雨落的小些了,绵绵的落在人身上,跟没下一样。 细雨裹着微风,江听岁走过一个回廊就看见韩商陆和萧无欢哥俩好的拢在一起喝酒。 两人对比明显,一个如同江湖里豪气的少年,一个如同刚出浴的带水美男,喝起酒来却是一样的酒性差。 “什么酒让你们能凑到一块去?” 江听岁抬步朝他俩走去,迎着打在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力气的绵雨,在他们面前站立,双手环着胸。 萧无欢抱着酒壶,此刻他有些醉了,脸庞染上了醉人的红晕,使他看起来更加妖媚。 他将下巴抵在酒壶瓶口,抬起眼看江听岁,似有若无地眨了一下眼,倏尔道:“你想喝吗?” 像逗小孩的语气,循循善诱的问她,想喝吗? 韩商陆一掌挥在他肩上,搁下,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别给她,她一小娘们,不会喝!” “……” 身为小娘们的江听岁感觉胸口堵了一口气。 赶来的沈玄度看着萧无欢和韩商陆,皱了下眉头,看向江听岁:“怎么处理?” “他们有手有脚,皆会武功,又不是寻常人等,关心他们作甚,在哪醉的就在哪睡着。”江听岁还记恨着小娘们这个称呼,“以地为榻,以天为被,多好。” 沈玄度默默瞅了江听岁一眼,只道女人心,不好惹。 以后他得恭敬不如从命。 话虽如此说,最后江听岁还是叫人把两位大爷送回去,总不能真让他们醉在落雨的回廊。 …… 次日,沈玄度与萧无欢骑着马准备去陈葛所在领地探探情况,军队估计还要个两三日才会到来,所以他们提早去了。 江听岁留在县令府里,没事的时候就同县令的夫人小妾们说说话,听他们讲些有的没的八卦,或者就是被韩商陆拉去喝酒。 这日她在小妾日常闲谈的院子里待着,听王县令其中一个小妾说:“唉,本来就不受宠,如今老爷又娶了个女人回来,这叫我们怎么办?” 江听岁闻言挑了下眉,没想到这个县令,倒是个贪图美色的主。 另一个小妾手里抓着把香喷喷的瓜子,桌边堆着瓜子壳,她满不在乎道:“老爷几乎每年都带一个一个女人回来,习惯就好。” 闻言,江听岁更是顿了顿,先不说家里有多少位,这外面的,估计也不少。 “我听说老爷这位带来的那位小妾长得格外好看,你是没看见大夫人那脸色,臭的都快上天了!” 一个眉心长着痣的小妾呵呵笑道。 “那可不,听说这位小妾可有手段了,每天晚上让老爷待在她那里,让夫人天天守活寡呢!” “……”江听岁默默转过头。 府里这些小妾大多是王县令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她们并不会被王县令宠幸多久,然后就被搁置在了后院。 其他一些命惨的,被大夫人折磨之后忍不住向王县令讨公道,但男人都是下半身考虑的动物,能理她的就是老天开恩了。 如今她们聚在一起,也算是互相取暖,一群小妾无欲无求,天天就在这说县令府的是非。 江听岁因此听到不少……不堪入耳的话。 之前小妾因为有她在还会有所顾忌,不过看她没什么架势,又好说话,便越来越放得开,当着她的面什么都敢说。 眼下可不就是这个情况。 “话说那位小妾,我怎么还没见到过?” 一位小妾好奇的问出声。 这时,她们身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带着一点甜:“姐姐们是在说我吗?” 江听岁转头往后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她惊了一惊。 林烟遥? 怎么会是她?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江听岁愣了愣。 林烟遥将目光直勾勾放在江听岁身上,嘴角含笑道:“将军夫人?” 江听岁直直看着她,手指搭在木桌上敲了敲,没说话。 林烟遥倒也不在意,她在一众或探究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下寻了个位置款款坐下。 江听岁注意到,她坐的那个位置离她很近。 只是比起这些,让江听岁不想看也看得见的是,林烟遥那半掩不掩的衣襟。 虽到了初夏,但这个天气显然不适合林烟遥穿这么少,穿这么少也就算了,还穿的这么露。 衣襟半敞,露出里面吹弹可破的肌肤,旁边几个小妾盯着林烟遥肤如凝脂般的白玉皮肤,眼里含着嫉妒和羡慕。 江听岁但笑不语,别人都是徐娘半老,她一个刚过豆蔻年华的女子,就犹如春日里刚开的苞,皮肤自然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章:谁?哪个男人? 其他人,自然比不过她的皮肤与身材。 林烟遥一一收下众人艳羡的目光,似是挑衅般的看了江听岁一眼,随后故意将身子往前探,看着江听岁道:“我听老爷说,您还不是将军夫人?” 话里的意思,可谓是兜的明明白白。 江听岁抬眸冷眼瞧她,从嘴里发出一声轻哼,离她远了些,以免她身上的糜烂味沾染到自己,这才道:“这个问题,比起问我,你应该更想问的人是沈将军?” 林烟遥面色一窒,没作声。 江听岁看懂她的反应,继而道:“那你就去问他啊。” “看、他、怎、么、回、答、你。”江听岁看着林烟遥,一字一句道。 既然这么想挑衅,这么想求一个答案,那就自己去问他啊。 林烟遥脸上变僵只停留了一会儿,她摸了下长发,无谓道:“等沈将军回来,我自然会去问她。” 果然是个……小贱蹄子。江听岁忍着没骂人,她不懂她这个刚给王县令做了小妾的人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沈玄度会理她。 但令她更奇怪的,还是沈玄度为什么在那一世会看上她? 看上她的骚吗? 江听岁觉得,等沈玄度回来后一定要好好盘问盘问他。 “小美人!” 正当她想时,从回廊走来的韩商陆手里提着酒壶款款而来,他一头墨发向后扬起,火热的似风中热血的少年。 那些小妾们纷纷将目光放在韩商陆身上,眼里出现了久违的光。在这个县令府里,她们真的是太久没有看到这么英俊的男人了。 江听岁朝韩商陆看去,笑了笑:“喝酒?” 走近的韩商陆站立在她面前,看都没看周围的花红柳绿,只道:“前些日子酿的桃花酿,给你尝尝,你看看如何?” 行,江听岁正要答应,还没开口,就见林烟遥含着一双水波媚眼朝韩商陆道:“这位公子,什么桃花酿,可否让小女尝尝?” 韩商陆先是顿了顿,随后皱眉,然后看向江听岁,直截了当的问出口:“她是谁?” 噗—— 江听岁忍不住笑出声,她道:“王县令哪个不知名的小妾。” 韩商陆点点头,随后眉头皱的更狠。 仿佛刚才林烟遥跟他说话就是对他的亵渎。 偏偏林烟遥是个不知数的,仿佛没看到韩商陆眼里的厌恶。她故意拢了拢长发,刻意将衣襟摆的更开,露出圆润的香肩。 林烟遥有意无意的搔首弄姿,展示她身材美好的一面。 然而,她没发现,韩商陆一眼都没往她那里看。 周围有人憋着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 林烟遥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她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韩商陆,脸一阵红一阵白,不过她能进县令府靠的就是厚脸皮,所以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 因而,林烟遥扭着屁股站起身,含羞的走到韩商陆面前,故意用身体摩擦他。 然而,她还没靠近,韩商陆就率先退到江听岁这边。 韩商陆躲在江听岁背后,在她耳边道:“小美人,你得保护我,否则我晚节不保。”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因而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小妾们都用手捂着嘴,似在嘲笑林烟遥。 林烟遥就算脸皮再厚,此刻也招架不住韩商陆这等羞辱,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等她走后,韩商陆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杀气。 别忘了他是哪里的人,这种女人,若是放在以前,他早一刀了结了性命。 韩商陆重新看回江听岁,脸上恢复笑容,乐道:“小美人难得喝一次我酿的酒,可别错过了!” 反正没事干,也懒得再在这待下去,韩商陆正好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于是她答道:“行,给你韩大爷一个面子!” 韩商陆面色一虎:“是你韩爷!” “……有啥区别吗?” “……”韩商陆决定不跟小美人计较。 两人离开这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喝酒去。 …… 夜晚,暮色四合。 沈玄度和萧无欢他们还没回来。 林烟遥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呻吟,带着似有若无的情意,人若走近了定会脸红不止。 不用看,就知道他们不是在做什么正经事。 大概一炷香之后,房间里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喘息声也慢慢平息下来。 接着,便听到林烟遥娇弱无骨的声音:“老爷,你可真勇猛!” 王县令哈哈大笑:“我可是宝刀未老。” “那是。”林烟遥随身附和,垂下双眼算计着什么,状若无意的问道:“老爷,来县令府的,除了沈将军和端王,还有哪些人?” 王县令满面春光,但他听到林烟遥问他这个问题时蹙了蹙眉,冷了语气:“你问这个干什么?” 言下之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林烟遥心陡然一跳,但她还是给自己壮胆,她在王县令心脏处轻轻的画了个小勾勾,惹得王县令浑身发痒。 见他放松下来,林烟遥这才解释:“今日看见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听说是跟沈将军他们一起的。” “可是他……” 说到这,林烟遥及时戛然而止。 王县令正听她说着,可说到一半林烟遥就不说了,王县令好奇地低头往下看,竟看见怀中的女人小声抽噎着,脸上挂着泪痕。 这可惹得王县令心疼。 他哎哟一声,宠着问:“是谁惹我的遥遥不开心了?” 林烟遥嘴角牵出一抹笑,继续扮可怜起来,她揉了揉哭红的双眼,抬头娇嗔地看了王县令一眼。 王县令因这一眼又沦陷进去。 他道:“遥遥只管说,我给你做主!” “是不是那个婆子欺负你了?” 那个婆子指的是大夫人。 林烟遥顿了顿,小声嗫嚅道:“不是大夫人,是……” 林烟遥顿了好久,在王县令急得不行的目光下缓缓说出口:“是那个男人想要……想要强了遥遥。” 此话一出,王县令怎么还忍得了,这绝对是对他男人尊严的挑衅啊! “谁?哪个男人?”王县令愤怒道。 “是跟着沈将军和端王一行的那个男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天高皇帝远,顾不及人命 货物处有镖犬在把守,狼狗天生的战斗力和智慧让它们得意以胜任这项任务。 梁黎川巡视了一圈,见周围没什么动静,湖面水波涟漪无特殊变化,便就离开了。 江听岁匆匆吃了几口饭,在船舱里用餐着实不是一个好体验,她没打算多吃,遂放下筷子。 沈玄度也放下筷子,见梁黎川从外面进来,问:“可有什么不同?” 梁黎川摇了摇头:“暂无。” “梁公子莫怕,有我们无敌镖局的人作保障,还怕那枭小水贼不成。”说话的是一个男镖师,长得健壮,虎背熊腰的,一看就是我辈中人。 另一人也随之附和:“梁公子大可放心交给我们。” 梁黎川点了点头,面上是放心了,但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总要自己盯着,这心里才能算得上踏实。否则,任别人说的再好,他也是不信的。 看了一圈,梁黎川没看到萧无欢,知道他晕船晕的连饭都不想吃,便自己拿了碗,装了些许粥放进去,准备带给他。 黑夜里点了几束火把,梁黎川小心翼翼端着粥。 突然,他眉头一皱…… 一把刀从他面前横过,得亏梁黎川躲得过,否则这把大刀怕是刺进他腹部。 “狗贼!” 手里的粥被打翻,梁黎川立马拔剑而出。 怎么说也是混过江湖的人,若没一点傍身的本事哪敢擅闯天涯。说话间,梁黎川一个横劈过去,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瞬间扼住他命运的喉咙。 “道行太浅。”梁黎川啧了一声,刀在他身上划了一刀后又快速刺进他心脏。 随后,拔剑。 那人应声倒地。 沈玄度和其他人闻声立马出来看,梁黎川将剑负在背后,肃穆道:“船上一定还有其他水贼,请大家务必小心。” 话落,众镖师纷纷使出自己的武器,木恬看了眼水面,蹙眉道:“他们若是来,我们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梁黎川皱了皱眉:“有人伪装了进来。” 此话一出,大家更是心颤。 沈玄度不动声色将江听护在身后,韩商陆则走向江听岁身后,拔出剑看向人群。 能悄无声息闯进来,有点本事,他们怕是遇上作战经验丰富的水匪了。 “看人的本事,我还是会的!”木恬站出来,“哪些人是装的,跟梁公子的手下有何不同,定能判断出来。” 说完,木恬陡然拔出剑,刺向前面一人,而前面一人条件反射般从袖中抽出一把小刀,结果被我木恬拦截。 那人死。 与虎谋晚餐,众人难免心惊,梁黎川的深眉蹙的更深,他知道今晚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沈玄度低声问江听岁:“怕吗?” 江听岁稳了稳心神,捏紧手指:“不怕。” “小美人别怕,有我保护你!”韩商陆在她背后道。 “韩先生,请你保护好她。”沈玄度将江听岁推到韩商陆那边,自己则往外闯。 风火难消,江听岁看着大家各自走散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韩商陆拉着往房间跑。 他道:“躲在房间里,不至于腹背受敌。小美人,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受伤害,所以你不能有任何闪失,不然我于心难安!” 江听岁被他抓着手腕往前跑,又得听他状似胡言乱语一番,知道自己不该添乱,便老老实实的任由他拉着。 倏尔,一支箭横穿他俩。 韩商陆连顿都没顿一下,立马带她随便溜进一个房间,幸好里面没人。 关紧门,韩商陆随时进入作战状态,他屏住呼吸,眼神坚定。就连江听岁的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她生怕自己知道呼吸都能惹来杀身之祸。 此刻她最该做的就是好好听他们的话不要到处乱跑,若是被杀了或者被抓去当人质,那麻烦可就大了。 房门外不停传来跑步声,韩商陆抱着剑靠在门旁,江听岁在他旁边。 他们这个位置躲的很巧,如果有人一不小心破门进来,他们其实是在门后,处于有利地位,能够给敌人以反击。 夜幕萧萧,江听岁舔了下干涩的嘴唇,默默从怀里拿出沈玄度给她的轻便武器。 再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江听岁不是怕死,她只是不想死,人生有太多遗憾,缺了一年都不叫完整。 “别怕。”韩商陆看出她的紧张,轻声安慰,“一群水匪而已,对他们来说不成气候。” 难的是,怕他们不知道谁是谁,是哪一方的。 以前有水匪劫官船从而顶替大人官职招摇数年的案例,韩商陆抿了抿嘴,心里还是替他们隐隐感到担心。 “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江听岁握着武器问。 韩商陆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死几个人……肯定是要死的,大部分应该是梁黎川那些没什么武力或武力值过低的手下,其他人有傍身的本领,不会有大问题。” 京城内尚且凶险,京城外更是如豺狼虎豹。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人命如草芥。 你也顾及不了全部。 韩商陆是聚擅堂的人,这种事他碰的多,看的死人能堆起一个乱葬岗,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擦擦身上的血照样能活得有血有肉。 更何况聚擅堂内部每年都会有死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打过照面的一起喝过酒的,听到他们死的消息后,麻木的无关痛痒,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不会去寻仇,不会去纠结恩怨。 他们这一行,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私人恩怨全部入土为安。何须牵连他人,让他人步自己后局? 韩商陆想得有些远了,他侧目看江听岁一眼,是她让自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念头的。 很奇怪,明明眼前这个女人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脾气暴躁,但他就是能忍下来,还心甘情愿的愿意跑腿,做裙下臣。 无解…… 正想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扣门声,一声接一声的,极为的急促。 江听岁猛地看向韩商陆,瞳孔里暴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而门外的扣门声还在继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余生也算不枉顾 “你说谁?”王县令陡然大了声音,气息都拔高了许多。 林烟遥见王县令听进去了,便又开始泣涕涟涟,她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含泪道:“就是那个时常配着剑的韩公子,他……他趁遥遥一个人换衣服时偷偷溜进来,就要猥亵遥遥。” “不过老爷放心!”林烟遥话锋一转,“遥遥没有让他得逞。不管怎么说,遥遥都是老爷的人。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人。” 不得不说,林烟遥这段话又当又立,王县令被她带动的情绪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王县令抚住林烟遥的小脸,道:“遥遥放心,韩公子以后不会来骚扰你的。” 林烟遥心里陡然一惊,她生怕王县令真的要去找韩商陆讨个说法,不由得有些慌了。 思来想去,林烟遥又道:“老爷,来者是客,再者说韩公子是端王与沈将军那边的人,您若是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端王和沈将军,那老爷您……得不偿失啊!” 林烟遥一脸为王县令着想的模样。 王县令不是没想到这一茬,事实上他也只是说给林烟遥听听而已,怎么会真去找韩商陆的麻烦。一个女人和一个王权相比,哪个更重要,答案显然不言而喻。 不过他还是很感动林烟遥的识大体。 王县令欣慰地看着林烟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床边灯火阑珊,林烟遥娇羞地应了一声,重新倒入王县令的怀里。 而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 沈玄度和萧无欢是第二天破晓的时候回来的,两人回来时身上沾了露水,带着清晨的晨曦。 回来后,沈玄度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听岁。 因他来得早,江听岁还在睡觉,他便等在外面,站在她房门前的台阶上,负手而立。 被王县令派来伺候江听岁的丫鬟在看到沈玄度后,忍不住道:“沈将军,您先回去。” 沈玄度瞧她有几分眼熟,这才想起来偶尔有几次她是跟在江听岁身边的,便道:“不用,我就在这里等。” “沈将军可以先回去小息一会儿,江小姐昨日为等沈将军,所以亥时过后才入睡的,今天怕是起来的晚。”丫鬟无形之中助攻。 沈玄度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本来一身寒气,未料现在胸膛火热。也对,他是不该这样出现在她面前,若是让她着凉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沈玄度朝那个告知他的丫鬟颔首点头,随后离去。 他离开后,丫鬟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她想,此生若得一沈玄度,余生也算不枉顾。 天边破晓,鱼肚白乍现,阳光从东边缓缓升起,江听岁虽贪恋温暖的床榻,可毕竟不在自己府上,睡得并不是很踏实。 昨日睡得晚,今早起来比前些天晚了些。 正当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有个声音柔柔地传来:“江小姐,醒了吗?” “嗯。”江听岁从喉咙里懒懒发出一声,显然是没睡好的缘故。 丫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水盆,看着懒懒散散还有点犯困的江听岁忍不住弯起嘴角,她将帕子扭干后递给江听岁,自己则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江听岁胡乱揉了把脸,将藏在被褥里的双脚拿开,蹬了蹬腿,随后摸索着穿鞋。 将帕子重新放入水盆中的丫鬟忽而抬头道:“对了,江小姐,今早沈将军来过。” 江听岁穿鞋的动作一顿,“……他回来了?” 丫鬟点了点头,“是。” 江听岁垂眸想了想,慢条斯理的继续穿鞋。 等丫鬟走后,没过一会儿,沈玄度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大概还洗了个澡,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见江听岁的房门半开,沈玄度直接走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下,一点也不客套。 江听岁在给自己描眉,临近最后一笔时,从镜子里看到沈玄度半个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手里把玩着什么,因他的大掌包裹而未能看的分明。 江听岁收回视线,描完最后一笔,同时说道:“沈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沈玄度抬起眼眸,笑道:“来迟了,应该再早点,可又怕打扰你休息,只好自己看着时辰过来。” 答案陈恳,江听岁弯了弯嘴角,非常满意。 描绘完最后一笔,江听岁搁下点黛,起身往沈玄度那边走。 早上起来有些渴,江听岁给自己倒了杯水,似是不在意的问道:“这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了解了下大致情况,陈葛很会收买人心,至少,我们去他的领地时甚少听到不好的声音。”沈玄度并没有对江听岁刻意隐瞒,“陈葛所在的地界蚵都与灵水镇很像,都是易守难攻,这估计也是陈葛选择蚵都作为首要地盘的原因。” “另外……”沈玄度莫名觉得自己渴了,他淡定的从江听岁手中抢过水杯,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陈葛身边有个才智超群的军师,帮了陈葛很多。” 江听岁完全没听沈玄度在说什么了,她只盯着沈玄度手中的水杯看。不对,那水杯是她的,这水也是她的。 可他明晃晃地夺过去。 江听岁垂下眼敛,再倒了一杯,然后递到沈玄度面前,用眼神示意,喝! 喝不死你! 因为江听岁的眼神太过凶悍,沈玄度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戛然而止,他盯着江听岁的脸色喝下那杯水。刚喝完,江听岁又马不停蹄的又给他倒了一杯。 沈玄度:“……”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到江听岁面前:“吃糖。” 这回换江听岁无语了。 果真什么事都能用糖解决的沈玄度见江听岁吃下那颗糖后宛如被释放了一般心情大好。 他喜欢看江听岁吃糖,假如她甜在表面,他回会很开心,若她甜在心里,他会更开心。 江听岁忍不住笑了一声,最后她抬头看着沈玄度,眉眼弯弯,真诚地问了他一句:“那沈将军此行可有受伤?” 沈玄度贴近江听岁,指头腹摩挲了下她滑嫩的脸蛋,眼里藏着深海,莞尔道:“不敢受伤,怕有人会心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江听岁在韩商陆房间? “你说的可当不得真,我说出口的才当得真。”江听岁可不认沈玄度那句怕某些人会心疼。 沈玄度贴着她的额头点了点头:“权当我说错了,唯三小姐唯命是从。” 脸颊染上绯红,江听岁笑了笑,他推开沈玄度的胸膛,将头侧到另一边,不自在道:“好好说话。” 沈玄度老老实实坐正,他又从怀里掏出个玩意来摆在江听岁面前。 是一个泥雕的人偶。 人偶看起来很熟悉。 江听岁凑近看了好一会儿,指着面前小巧的人偶道:“这是我?” 沈玄度笑着点了点头。 他在去蚵都的时候碰巧在街上看到了,觉得甚是缘分,索性买下,当作礼物送给她。 江听岁拾起人偶放在手上细细把玩,越看越喜欢。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江云初和江仁欢都有好玩的玩偶,唯独她没有。 小的时候渴望一切疼爱与温暖,终其一生也会渴望疼爱与温暖。如今沈玄度送她这个,真的是送到她心坎里去了。 江听岁倏尔抬头看向沈玄度,眼尾染笑道:“等所有事情解决后,我们放一次风筝。” 无非是小时候的遗憾,一直到长大了也仍然纠结着这份未曾试过的体验。江听岁很想放一次风筝,最好在无边无际的草原,没有任何烦恼的愉快玩耍。 若能像风筝一样自在,那真是件此生都觉得了不起的事。 沈玄度温和地看着她,答应:“好。” “你在府里待的怎么样?”沈玄度又问江听岁,“可有什么烦心的地方?” 烦心的地方吗?江听岁把玩着手中的人偶,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不过她倒是想跟沈玄度说那件事。 “你可还记得你帮过的那个女子?” 沈玄度蹙眉:“谁?” “就是前几日你给棺材钱让她下葬她娘亲的那位。”江听岁跟她解释。 那位啊?沈玄度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爱哭,早知道,他就该把银两给别人,让别人给她得了,以免去自己一身麻烦。 “她怎么了?” 沈玄度用最平常的语气问。 江听岁却猛地抬头,用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你关心她?” “……”太上老君在上,天地良心,他沈玄度话里可一丁半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完全没有。”沈玄度差点都打哆嗦。 江听岁狐疑地看了沈玄度一眼,继而道:“她做了王县令的小妾,你说稀不稀奇?” 沈玄度不解地看着江听岁,男人的脑子并不懂太多,他直接问出口:“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给王县令做小妾啊!”江听岁此刻就像酒楼茶肆的八卦者,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说她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为何给王县令做小妾?” 不解,着实不解,她总认为,沈玄度那一世的眼光不该如此差。 沈玄度完全没听进去她说话的重点,只道:“她不漂亮,我的岁岁最漂亮。” “……”没说几句话又被沈玄度给撩了,江听岁及时打住,不再开口。 沈玄度替她将鬓边的碎发拢向耳后,笑着道:“管别人的生活作甚,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万事亨通。” 江听岁弯起嘴角,眨了下眼睛,“沈将军,从前我觉得你不会说话,更不会说情话,现在看来,是我以前有失偏颇了。” 沈玄度耳根一红,装淡定,“非也。人总要向前看,我得向三小姐看齐。” “果然,”江听岁嘟了下嘴,“现在都知道顶嘴了。” 沈玄度:“……” 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此话不假。 …… 萧无欢自从回来后便进了自己屋倒头就睡,据看到的下人说,太阳晒屁股了,端王还未起来。 然后这位多嘴的下人被王县令叫去扫茅厕了。 韩商陆在茅厕前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喝酒,下人来时看到树上的韩商陆,嘴巴张成了一个鸡蛋的形状。 韩商陆好心情的朝他一挑眉:“怎么,想上来试试吗?” 下人慌忙摇了摇头,进了茅厕。 片刻后,阵阵臭味顺着空气,传到韩商陆灵敏的鼻子里。 真是臭到……惨绝人寰。 韩商陆刚开始还捂着鼻子,后来受不了离开了。至于他为什么非要在那棵靠近茅厕的歪脖子树,别说,问就是有好看的等着他。 你说,下人与小妾私通,啧啧,韩商陆砸砸嘴,这县令府,可真是与京城的肮脏不相上下呀。 但看了场活春宫,韩商陆表示,若有若无的茅厕臭味还能忍忍。 受不了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茅厕味,韩商陆进房沐浴,舒服地躺上半个时辰再出来。 要说县令府有哪几点好,一是伙食好,二是浴桶够大。 只是韩商陆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发现他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不见了。 韩商陆目光变冷,嘴角擒出一丝冷笑,是谁趁着他沐浴睡着的时候进来的呢? 浴桶里的水已经没了热度,韩商陆环视四周,扯下周围的红罗帐围住下半身。 他上身还滴着水,顺着胸膛缓缓往下流。墨发湿了一大半,搭在后颈。 韩商陆从屏风后走出来,顺直拔出屏风旁的剑,直直刺向床榻上身材娇弱的女人。 只是行到一半,他猛然停住。 韩商陆看到床榻上的人露出的半张精致侧脸,不经眉头一皱:“小美人?” 是江听岁。 她怎么在这? 韩商陆隐约意识到什么,他连忙收起剑搁在床前的木桌上,然后走到江听岁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小美人?醒醒!” 拍了几下,江听岁没反应。 江听岁没醒,晕的很沉。 韩商陆蹲下身来,见她不醒,也不打算继续叫醒她。别人若是想在他们俩身上设套,怕是试错了人。 蹲着累了,索性,韩商陆一屁股坐下,双手环着盯着露出半张脸的江听岁。 这么近的距离,能听到她深深浅浅的呼吸。 韩商陆摸了摸脖颈,有些痒。 他突然觉得有些渴,又站起来痒往木桌上去,不用水杯,直接抄起水壶往嘴里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我是信她 韩商陆一把握住江听岁的手腕,盯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而他自己,则紧紧握紧手中的剑,眼神凶狠。 很快,敲门声没有了。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箭矢的声音,很快,如在耳边飞驰而过一般极速,再接着,是门外人应声倒地的声音。 有人杀了他。 这是江听岁和韩商陆共同的想法。 隔了一会儿,门又被人敲了敲,像是哄骗一样道:“出来,已经没事了。” 江听岁看着韩商陆,不敢行动。韩商陆看着江听岁,用口型问她:“知道是谁吗?” 江听岁摇了摇头。 很陌生的声音。 韩商陆点了点头,没打算开门。 却没想到门被人暴力踹了几下,原本就偷工减料的木门因此而变得摇摇欲坠。 “该死!”韩商陆暗咒了一句。 这什么破门! 一点都不经用! 外面人见几面没响动,又踹了好几下,木门更加的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他们面前。 外面人又停顿了一会儿,韩商这时拿起了剑,而江听岁也缓缓抬起武器。 紧接着,门被人狠狠用力猛踹了一下。 不出所料,门晃了晃,闻着沉重的叹息倒下来。 与此同时,韩商陆想也没想便拿起剑往外刺,速度极快。 那是江听岁第一次见识到韩商陆的武功,也是这一次才让她意识到,韩商陆从来都是一个笑不露狠的狐狸,老狐狸从来都是深藏他们狡猾与精明的一面,只到关键时刻才露出来。 来人穿着粗布麻衣,看行头应该是梁黎川的手下。可刚才他那语气以及他说的话,都不像是一个手下该说的话。 因而韩商陆想也没想便一剑封喉。 剑尖划过假扮的手下,往外蹦出一层血意。那人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看,就被他快刀斩乱麻给除掉。 人倒地,头朝下,血水顺着地面往外流。 “这里不安全了。”韩商陆拉过江听岁的手往外走,他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特殊情况外,立马拉着她又进了另外一间房。 这间房很黑,刚一进去就被人劈头一棒,就在那一棒要打在韩商陆身上时,江听岁开口说了句:“小心!” 棒棍硬生生在中间停住。 韩商陆也感受到了,他疑惑的眯了眯眼,就听某个声音说:“江……江美人!” “端王!”江听岁惊喜道。 黑暗中,一盏烛火被点亮,萧无欢拖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借着烛火的光亮看清他们,随后道:“原来是你们。” 萧无欢循着床边躺下,他抚着胸口,恹恹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闯入水匪了。”韩商陆收起剑,找了个位置坐下。 “哦……”萧无欢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从床上惊起,讶声道,“进……进水匪了?” 江听岁点了点头。 萧无欢立马害怕的将身子缩成一团。 江听岁看萧无欢这个样子,有些无语。先前还能睡得如此安生,以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不知道。 如今听他们一说,立马警觉起来。 “你们得保护本王啊!”萧无欢可怜兮兮的抱紧自己。看了眼门外,“本王可是皇子!” 皇子?韩商陆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子,他给了萧无欢一个白眼,随口应付道:“行,保护你!” “那本王可就放心了!”萧无欢颇为喜悦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撒开腿往床上一伸,被褥拉到肩膀处,侧身睡觉。 江听岁:“……” 韩商陆:“……” 这一举动惊到了他俩,都这个时候了,他萧无欢竟然睡得着?又或者说,他真这么放心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们? 对此江听岁只能说一声心大。 心大的萧无欢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没有一点皇子该有的礼仪和威严。 看来睡得还挺香。 不知道为什么,见萧无欢压根不紧张。江听岁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淡下来。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半晌过后,有人敲响了萧无欢的房门。 “端王,可在?” 沈玄度的声音淡淡传来。 萧无欢翻了个身,懒懒嗯了一声。 江听岁一听是沈玄度,立马出去开门,见到他,先是上下看了他一眼,最后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可有受伤?” 沈玄度倏地觉得心头一暖,他笑了笑,“没有。” 韩商陆从两人身侧走过,径直往外走去,临走前狠心打断相互问候的两人:“水贼都抓着了?” 沈玄度朝他点了点头。 既然水贼都抓到了,沈玄度也在这,他也不好再在这待下去,韩商陆给了江听岁一个眼神后便信步离开。 “你可有受什么伤?”沈玄度问。 “无大伤,更无小伤。”江听岁笑了笑,随后将她和韩商陆刚才发生的事跟沈玄度简单叙述了一遍。 沈玄度听后抚了抚她的头:“没事就好。” “本王说你俩,能不能不要在别人房门口谈情说爱?”萧无欢翻了个身面对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两人围在他门口扒拉扒拉了很长时间,偏偏还没有个外人的自觉性,虐狗倒是有的一比。 江听岁与沈玄度的谈话声猛地一顿。 沈玄度不自在的撇过视线,低声道:“我们去外面说。” “行。” 说走就走,萧无欢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外,他心想,你走之前好歹也给本王关一下门啊! 敞开大门睡,本王睡不踏实啊! 然而两人已经走远,再叫也不会听见。就算听见了,估计以沈玄度优先江听岁的特权,定不会管他这个小要求。 无奈的端王只好麻溜的起来,憋着心中的不适去关了门。 头晕,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成功成为霜打的茄子。 “主贼抓到了,梁黎川正在审问。”沈玄度边走边和她说,他倏尔转头看向江听岁,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江听岁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审问主贼在一个较为逼仄的小房间,梁黎川和几位镖师都在,就连刚离开的韩商陆也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沈玄度容易红耳朵 韩商陆突然觉得脑袋呱呱的疼,他伸手指了指门外,“端王,门在那!” 萧无欢放下翘起的一条腿,脸上竟是嘚瑟,“被本王猜中了?恼羞成怒了?要赶人了?哈哈哈哈告诉你晚了!” “……”韩商陆眼里聚起龙卷风。 萧无欢低咳一声,然后瞬间夹着尾巴走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王爷当的可真是憋屈,你看看,这一个两个有哪个屈服于他的权威之下了? 没办法,天高皇帝远,松懈了。 萧无欢从韩商陆的房间离开,一转身便在回廊处看见佯装看风景的林烟遥。 林烟遥假装不经意看见萧无欢,诧异道:“好巧啊,端王。” 巧什么巧,是看天有多蓝还是花儿有多红吗?萧无欢笑眯眯走近林烟遥,手中折扇一开,抬起她的下巴。 “姿色倒是不错。” 林烟遥心花怒放,隐隐激动起来。 “可惜了,”萧无欢啧啧两声,“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萧无欢收回折扇,手背向后面,洋洋洒洒地走了。 只剩林烟遥在原地,几乎是掐红了手,也没能等来她想要的结果。 她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一出好戏。谁想到好戏没看到,反倒让自己受了羞辱! 方才沈玄度抱着江听岁经过这里,她以为沈玄度会说点什么,他确实说了,只是说出来的话,令她如心割刀绞。 心情如同在巨轮齿上转了一圈。 他说:“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帮你。” 只一句话,林烟遥就知道,他不信,他知道这是她布的局。 可怜她牺牲自己的身子给一个下人,没想到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 江听岁醒来后沈玄度就告知了她一切,沈玄度等着她的反应,没想到江听岁就只问了沈玄度一句你信我吗? 沈玄度说我信你。 江听岁点点头,告诉他这件事会有人来解决。 “谁?”沈玄度问。 “韩商陆。” 江听岁被人用迷迭香迷晕了,送到韩商陆房里,这件事她气愤,韩商陆会更气愤。 他是聚擅堂的人,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让别人白白利用。 沈玄度却盯着她道:“你很信任他?” 江听岁愣了一会儿,倏尔笑道:“你刚才不还说信我吗?怎么,骗人的。” “这是两个问题。”沈玄度不依不饶。 他想知道谁在她心中更重要。 “沈玄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这人不爱解释,因而我刚才也只问了你一句你信我吗?”江听岁抚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这说明你在我心里分量很重。” 沈玄度腾地一声起来,没说话。 江听岁被他弄得一惊,正要问他时却发现他的耳朵快速的红起来,后来逐渐包裹整个耳朵。 不是?江听岁在心里想,这么不禁撩? 刚刚还像只小老虎,仿佛要吃了她似的凶狠,怎么现在就变成软猫了。 “你说得对。”沈玄度慢腾腾从嘴里挪出这句话,倏尔转身往外走。 “……” 江听岁撩了下头发,心想,看来以后说话得慎重了。 这老是夺门而出,她话还没说完呢。 不过不说也好。 说了他又得跑了。 …… 夜里凉凉起来,吹散人心中的愁绪,月黑风高夜,杀人恐寡不敌众,做事恐被人发现。 韩商陆轻巧的从一个房梁快速到另一个房梁,最后在一间房前点脚落地。 此时很少有人走动,韩商陆径直走到那间房门前,暴力的用脚踹开,吓得房里的人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谁!” 林烟遥猛地回头。 房门大开,然而等她转头来看时,门外空荡荡的,毫无一人。 落叶被风卷着飘荡在门前,在空中打了个转又落下,林烟遥心中一紧,隐隐感到不对劲。 房门在下一刻又猛地关上。 她瞳孔睁大,忽而转身,身后,韩商陆将一把剑抵在她脖子上,眼里寒意森然。 林烟遥手中的秀帕直直落地。 她紧张的吞了下唾沫,身子忍不住往后退。 “别动!”韩商陆喝道,剑又逼近一分,在她脖子上拉出一条血痕来。 林烟遥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你想干什么?”林烟遥双眼直直盯着他,眼里渗透出恐惧。 “有贼胆没贼心?”韩商陆叽笑一声,“你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你不怕报复?”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林烟遥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剑,僵的她呼吸都放轻了。 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只要她承认了,事情绝对没有反转之地。 “遥遥,我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王县令的声音。 林烟遥听到王县令的声音后仿佛有了底气,她反叽韩商陆:“韩公子,再不走你可就玩完了。” “你以为我会怕?”韩商陆冷笑一声,不过,他突然想到了更好玩的。 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明儿个叫她也尝尝。 眼看着门就要被推开,韩商陆收回剑躲到一边。 王县令一进来就直接朝着林烟遥走去,搂着她吻了两口,油腻道:“遥遥,有没有想我?” “有。”林烟遥立马换成娇羞状。 “你这伤哪来的?”王县令看见了林烟遥脖子上的伤,眼神一凛,“谁伤了你?” “没有,”林烟遥朝某个方向看去,随后又把视线转回来,笑道,“府里来了只野猫,被猫给抓伤的。” 藏在屏风后的韩商陆眉头一皱。 “等明儿个我叫下人把府里的野猫都给清理了。”王县令心疼地看了眼她的伤口,肥手摸上去。 “疼吗?” “不疼。”林烟遥忍着恶心,干笑道。 王县令仍然触摸在那个伤口,然后,他在那个伤口狠狠按了一下。 嘶—— 林烟遥疼的皱眉。 她知道王县令不正常,可她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爱虐待的。 王县令这一下按的她想掉眼泪。 可王县令仿佛没听到一般,又在她的伤口上狠狠一压,眼神凶狠,咬牙切齿。 林烟遥攥紧手指,忍着不让自己推开,他现在还是她的傍身之物,不能轻易放弃。 韩商陆在屏风后冷冷看着,最后他趁着两人不注意,悄无声息离开这个房间。 至于找她算账的事,韩商陆突然觉得,有个更好的玩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次日,林烟遥在院中赏花时,那个曾迷晕江听岁的下人突然握着长鞭凶狠地跑到她面前。 想起自己委身于一个下人,林烟遥便觉得无比恶心,她皱眉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声扬喝止,林烟遥立即看了眼四周,还好没什么不该看见的人。 下人握着长鞭的手明显在发抖,可他一想到那个人的话,手指便攥得更紧。 林烟遥厌恶地看着他:“怎么,还想赖上我不成?” 用完就扔,非林烟遥莫属。 下人不禁恼羞成怒,再加上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扬起长鞭狠狠向林烟遥身上打去。 这一鞭直接打的林烟遥的衣裳破开,露出里面洁白的肌肤,可洁白没持续很久,很快上面便染上一分红。 林烟遥在县令府里素来穿的少,像是特意勾引谁似的,因而下人这一鞭等同于结结实实打在她肌肤上,辣疼辣疼的。 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是震怒,林烟遥怒瞪那个下人,手指颤抖地抬起,指着他道:“你敢打我?你好大的胆!” “来人!”林烟遥大声喊。 听到她的声音,院外的下人三三两两的跑进来。原先有林烟遥的吩咐,他们不敢进来。 “夫人有何吩咐?” “你们看不见吗!”因为腰间还疼着,林烟遥疼红了眼,她朝跪在地上的那些下人道,“把他给我抓起来!杖毙!” 歇斯底里的说完,林烟遥转头看,却发现刚才还在这里的人突然之间不见了。 跪在地上的下人们也是一脸不解,这就只有林烟遥,哪还有什么别的人啊? “不可能!”林烟遥喃喃自语,她猛地转身往四周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那个下人呢? 林烟遥心里升起一阵恐慌,他不死,她心难安。 她忍着身上的剧痛,朝地上跪着的下人道:“府中的下人,你们可都记得?” “记得。” “既然记得,那就交份名单给我。”林烟遥吩咐道。 她要一个个核对,然后找出他来。 …… “我们得前往蚵都。”沈玄度搭在木桌上的手指点了点,继而道,“有人走陆路的队伍遇到了麻烦,可能还要等上几日。但我们得先去蚵都,否则日后我们连进都进不去。” 萧无欢问:“几时启程?” 这个鬼地方他可真不想待下去了。 “今晚。” 晚上行动比白天行动起来目标要小的多,趁现在蚵都还没有完全封锁,他们尚且能进去。 不然,要再一次进去探情报,那就难上登天。 沈玄度看向江听岁:“你和韩兄就待在县令府,这里比较安全。” 韩商陆诧异地挑了下眉,没说话,只看向江听岁。 果然,江听岁把茶杯往木桌上重重一搁,她转头对沈玄度道:“你想一人身陷囹圄,我不干。” 听见这话萧无欢顿了顿,一人身陷囹圄?他不是人吗? “听话。”沈玄度看着江听岁,“去了蚵都很难保障你的安危。” “谁要你保护了!”江听岁转过头去,手指攥着茶杯,捏紧,“你不必事事都替我考虑,再说,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弱,与其在这里看她们斗来斗去,不如看你们在蚵都斗来斗去。” 韩商陆赞许地点了点头:“我同意小美人的看法!” 沈玄度沉默半晌,最后抬起头看着她,道:“想好了?当真要去?” 江听岁叉着腰认真地朝他点点头。 别想阻挡她去蚵都的想法。 “好。” 许是妥协了,沈玄度终于肯答应她,可他眼里的忧思暴露了他无比担心她的安危。 事情讲妥后,大家就去收拾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灵水镇。 告别的事萧无欢一向不爱做,就全权交给沈玄度,让他跟王县令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再表示他们要走了。 几位霸王要走了,王县令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们在的这几日他整日担惊受怕,生怕哪得罪了他们。如今人就要走了,就如同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 于是王县令屁颠屁颠地去准备马车,安排他们上路。 夜晚黑压压的,县令府却被灯笼火把照耀的灯火通明。 林烟遥听说沈玄度他们要走了,心里蛮不是滋味。 原本送行的场合不该她这个小妾出来的,可她却想再见沈玄度一面,就见最后一面就好了。 但她刚从床榻上起身,便隐隐约约闻见一抹香味,她用鼻子嗅了嗅,觉得很好闻。 初时林烟遥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坐在菱花镜前梳妆打扮,想给沈玄度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热,浑身仿佛浸在火中一样,热得她身子滚烫。 除了热,还有痒,林烟遥心痒难耐。 这时,她的房门被悄无声息打开,一个身影直直盯着坐在菱花镜前衣衫半褪的林烟遥,双眼几欲喷火。 林烟遥此刻意识渐渐模糊,她只隐约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正慢慢向她走来。 倏尔,林烟遥如莲藕般的胳膊被男人用力一抓,她便如浮萍一般倒在男人身上。 可她没有推脱掉男人,反而与他耳鬓厮磨起来。 菱花镜前映着两人缠绵的身影,那个男人可不就是曾打她一鞭子的下人。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糜烂的味道,两人在床榻上的身体起起伏伏,堕入深渊。 而此时,县令府门外。 王县令笑呵呵地恭送各位霸王们离开。 “端王、沈将军,慢走!” 萧无欢直接一屁股坐进马车里,只不过这个马车着实硌得慌。 还破烂。 韩商陆也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这是沈玄度特意吩咐王县令给他们找的一辆破马车,也是为了能不暴露目标,更好进蚵都。 然后前面两位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与王县令辞别后,沈玄度拉着江听岁进了马车。 幸而这个马车虽破,但它的面积还是够的。 车夫见他们坐好,便一拉缰绳,喊了声驾,马车平缓的离开。 等马车行驶的更远了,王县令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收不住,他转身往县令府里面走,吩咐把大门关严。 却不知道,等待他的,可是晴空霹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泼醒这两个没脸没皮的人 马车行驶还没一会儿,韩商陆便掀开车帘,朝车夫道:“停车!” 车夫连忙停下,却是一脸不解。 其他人也是。 萧无欢瞧他一眼,洋洋得意道:“韩大侠尿急了?” “……”韩商陆白了萧无欢一眼,随后朝江听岁和沈玄度说,“你们先走,等我去看一出好戏再回来!” “什么好戏?”江听岁抬起头。 韩商陆朝江听岁眨了眨眼:“等回来了再告诉你。” “能赶得上吗?”沈玄度问。 “自然。” 说完,韩商陆从马车上跳下,吩咐车夫先走,自己则将黑色披风的帽领往上一兜,转身往反方向疾驰。 马车上,江听岁略微有些担心他赶不赶的回来,“他真能赶回来?” “你放心!”萧无欢对江听岁道,“人家厉害着呢,比江湖中那位无影腿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无影腿就是韩商陆。 厉害着呢,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可什么都不算。 江听岁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无影腿是谁,但光听见这个名号,她就觉得非常了不起。 沈玄度看了萧无欢一眼,带着探究。萧无欢反看过去,朝他眨了眨眼,像是再说:对,沈家小二,就是你想的那样! …… 林烟遥的房间叫声浪得缠绵,隔着老远下人们都能听见,不觉羞红了脸。 可当下人们看到往林烟遥的房间走去的王县令,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起初他们以为在林烟遥房里的就是王县令,可现在他们家老爷如假包换的从不远处走来。 那林烟遥房里的人,是谁呢? 下人们光想想,脑门上便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这叫声太过熟悉,王县令自然知道是谁的。他双眼阴鸷地眯起,看着林烟遥的房间神情愤怒。 原本他心情极好的过来,本想与她寻欢一场,可没想到,这个小贱人已经和别人宣淫起来。 仿佛一个红通通的巴掌打在他脸上,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火辣辣的疼,王县令捏紧拳头,气冲冲地走到林烟遥房间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没了房门的遮遮掩掩,林烟遥的叫声仿佛变得更大了,就如同在王县令耳边一样。 床榻上的两人在王县令面前起起伏伏,王县令怒火滔天,恨不得绑了两人一起火葬。 恰巧此刻他的大夫人领着下人过来,王夫人二话不说就指使旁边端着水桶的下人。 “泼醒这两个没脸的人!” 下人得令,将一桶凉水朝床榻上不知疲倦的两人泼去。 水泼开罗帐,泼向正在运动的两人光裸的上身。 被人泼了凉水,床榻上的两人自然清醒了过来。 床榻上的下人看见对面怒火冲天的王县令和其他人,心里暗道不好,怎么会这样?那个人不是说了他事成之后就接他走的吗?人呢? 而林烟遥清醒过来后,看到在她身上的下人时扯着嗓门尖叫了一声,当她看到满屋子的下人,还有王县令和王夫人时,一颗心猛地往下坠,直直坠到地狱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林烟遥泪眼朦胧的看着王县令,企图挽留。 王夫人怎么可能让她有第二次说话的机会,立马喝住:“好你个林烟遥,竟然敢和下人苟合起来!你这是把老爷的脸面置之何地!” “来人,把他们俩抓了,扔进柴房!” 众下人嘴里道是,手上却没动,因为他们在看王县令的反应。 最终王县令背过身去,一脸冷漠。 下人们明白了,便将林烟遥和那个下人绑了。 一处树木掩映处,看完这一切的韩商陆弯了弯嘴角,心情大好的离开。 想暗算他?那就让你看看暗算我的下场。 他本不就是个好人,对付那些比他还不是人的人来,简直信手拈来。 夜深几许,县令府恢复安静,韩商陆想到以后王县令会怎么对林烟遥,他便还想留下来再看一段时间。 只是时间不允许,韩商陆重新戴上帽子,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县令府。 至于留在县令府的一切,那就让他们自己慢慢发酵。 …… 马车行出灵水镇,来到平山处,一个身影飞快掠过,继而跳上马车。 车夫感觉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他眨了眨眼,放缓速度,转头往马车内看。 车帘被风掀起,马车里的几人跟他一样恍惚地看着韩商陆。 随后,车夫吞了吞唾沫,又转过身好好做自己的事。 韩商陆给自己倒了杯水往嘴里灌,一杯不够,他又来了一杯。 这期间马车内其他三人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一个怪物。 韩商陆搁下杯子,朝他们道:“不好意思,略显拙技了。” 江听岁:“……” 沈玄度:“……” 萧无欢:“……” 灵水镇与蚵都仅一山之隔,距离并不是很远。山长却身形薄弱,若车夫以正常的速度行驶,大概两个时辰便到了。 一个时辰过去后,江听岁从睡梦中醒来。半个时辰过去后,他们已经到了蚵都城门。 关墙上站着拿火把的士兵,墙下的朱红大门在锅里火把的照耀下红的深沉。 江听岁掀起旁边的帘子暗暗看着,不出片刻,他们便被城墙下的士兵给拦住了。 “干什么的!”士兵嗓门大,声音粗鲁。 车夫紧了紧手上的缰绳,吞了吞口水,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时江听岁掀开车帘,朝那个士兵道:“我们前来投奔的。” 江听岁刻意放缓了语气与声音,因而显得格外娇弱,再加上她本就娇弱的长相,士兵几乎很快就信了。 “麻烦这位大哥了,你行行好,就让我们过去。”说着,江听岁从袖中掏出一些银两塞到士兵手上。 士兵沉默不言,却是将江听岁给的银两全部收下,正准备挥手放行时,他眼尖地看到车里的其他人。 “等等!” 刚要走的车夫立马拉住缰绳。 江听岁脸上挂着笑,不慌不忙。 士兵用剑撩起车帘,指着马车上其他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眼睛眯起,不由起疑:“你们什么关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李野花李路花李家花李花花 “他们是我亲人。”江听岁指着身后仪表不凡又穿着富贵的三人,左眼跳了跳。 所以说,你们既然准备了一辆破车,为什么不把你们身上的行头也换一换? 装也要装的像一点。 士兵明显不信,他皱着眉,尤其在看到韩商陆腰间的剑时,顿时警惕起来。 “官大哥,我们都是打南边来的,路上碰到抢劫的把我们的马车给抢了,幸亏客栈的老板怜悯,重新给了我们一辆马车。”江听岁暼了眼马车里的三人,示意他们把身上的气势收敛点。 说着,江听岁又道:“大哥体弱多病,身子骨最弱,这不,还得带把剑在身上防范着。” 江听岁脸上笑嘻嘻,右手扶上韩商陆的脖颈往下压了压,直接将他拽的二五八万的气势压成鹌鹑。 鹌鹑先是一愣,随后配合江听岁的“体弱多病”,作状伸手抵在唇边轻声咳了咳。 “您都看见了!”江听岁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一直洋溢着笑容看着面前的士兵,只希望他能赶快放他们进去。 士兵眯了眯眼,原先警惕的模样却是放松了不少,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想进去也可以,我得做个记录。” 说着,士兵差人拿来花名册和笔。 这下四人倒是不慌了,江听岁接过花名册,淡定从容地写上她临时现编的一个名字。 接着递给其他人。 沈玄度在看到江听岁写的名字时愣了愣,随后挥笔也写下一个名字。 接着是萧无欢,端王看见上面两个名字眼睛瞪得溜圆,努了努嘴,但碍于士兵在,便什么都没说。 四人写完后交给士兵,士兵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李野花。 李路花。 李家花。 李花花。 “……” 江听岁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抽搐的士兵,问:“官大哥,我们可以走了吗?” 士兵收回花名册,看了他们四人一眼,朝城门走去,示意放行。 江听岁心满意足的放下车帘,马车缓缓驶进蚵都城内,四人总算舒了一口气。 萧无欢看着江听岁,眼里荡漾着不一样的色彩,“没想到江美人,编故事的功夫有一套啊!” 说起这个,江听岁就来了气。 她问:“是谁说的换一辆破马车?” 萧无欢和韩商陆同时指向沈玄度。言外之意,不管我们什么事。 沈玄度盯着江听岁的目光,避过去,也知道问题出现在哪了。 “换个破马车,你们身上的行头都不换一换,这不就等于竹筒里装美酒,该发现还是会被发现吗?”江听岁义正言辞看着他们三人。 “你不也……没换吗?” 韩商陆在江听岁凶狠的目光下,声音逐渐变小。 “还有,你们身上的气势也不收一收,人家一来,你们气势比他更甚,搞不懂的还以为我们是放行的!” 江听岁一想到他们三人完全不配合的样子,就觉得胸口憋着一团火。 她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三人好整以暇看着她演独角戏也就算了,还虎视眈眈盯着人家士兵,眼里仿佛在说,老子最大!还不快给老子放行! 沈玄度、萧无欢和韩商陆默默低下头,然后低声咳了咳。 当作没听见江听岁的呵斥。 眼观鼻鼻观心。 气发过了,江听岁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马车已经进入蚵都内,街道畅通无阻,路上行人很少,大概都入眠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沈玄度道。 萧无欢和韩商陆立马附和,附和完,还看了眼江听岁的眼色。 江听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见几人都盯着她,她道:“看着我干什么?” 众人摇了摇头,连忙说无事。 没生气了就好。 下了马车,沈玄度便叫车夫自己先行离去,他们一路自然不能和车夫在一起。 江听岁突然想到什么,问沈玄度:“我记得,不是还有几个你的兵吗?” 大部分军队走陆路,但沈玄度留了两三个跟着走水路。 沈玄度道:“他们明日也会来蚵都。” “怎么过来?”江听岁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玄度一笑,没有现在回答江听岁。 揣着秘密呢,江听岁撇了撇嘴,她还不稀罕知道呢。 眼下大多数客栈都关门了,但他们还是要住的,便只好敲醒客栈的门。 一个披着外衣的男人揉着眼迷迷糊糊的打开门,被人吵醒他脾气非常不好,可不起来又不行,要是他们不停地敲门吵醒了他的其他客人,他麻烦可就大了。 “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萧无欢没有丝毫破坏别人睡觉雅性的愧疚,他道:“麻烦给我们布置四间房。” 客栈老板眯起睡眼看了他们四人一眼,直接赶人:“没了,都住满了!” 说着,客栈老板就要赶人,打算把门关上。 这时,韩商陆抽出腰间的剑,手指划过剑身,眼睛盯着自己的剑,话却是对客栈老板说的:“真住满了?” 威胁这种事,韩商陆干多了。 他们已经找了好几家客栈了,理由都是住满了,这是最后一家。韩商陆还真不信了,果真都住满了?还是不想给他们住而已。 原本心在睡梦中身在外面的客栈老板看到韩商陆手中泛着冷光的剑,一下子就清醒了,身心全部在那把剑上,默默改了口:“可挤挤,还是有的。” 萧无欢:“……” 他端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这是对他人格的奇耻大辱。 萧无欢一把夺过韩商陆的剑拿在自己手上,并表示,不会还给你。 韩商陆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四人进了客栈后才发现房间很多,这时萧无欢又无比愤怒地盯着客栈老板,客栈老板被他盯得浑身哆嗦,连忙将房间钥匙给他们后,立马灰溜溜地离开了。 都怪他没睡醒,眼拙,没看出眼前这几位不仅非富即贵,且还是个会武的。 惹不起惹不起。 四间房,四人一人住一间,沈玄度先是把江听岁的东西收拾好了才去自己房间。 因为一路奔波也确实累了,江听岁吹了蜡烛,直接入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自己土崩瓦解 次日清晨,江听岁早早起来。 客栈上来是住宿的,下面可用来吃饭,江听岁正准备下去吃饭,结果碰到同一时间从门外出来的沈玄度。 “这么巧?”江听岁诧异道。 “特意的。”沈玄度这句话说的时候声音很低,很随意,江听岁也以为他是随便说说的。 殊不知人家确实是特意的,特意听到她那边的动静,然后跟着她一起出来。 “去吃早膳?”沈玄度问。 “嗯。” 两人来到楼下,楼下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大多是一人。 沈玄度想蚵都这种地方,或许会吸引一些能人异士或者壮志未酬之人过来,争一份希望。 江听岁喝着粥,不动声色看了眼周围的人,最后凑近沈玄度,小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来蚵都的人挺多的?” 这些人一看就是跟他们一样刚从别处来蚵都的,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沈玄度点了点头,朝她道:“蚵都对一些人来说,是福地也是祸地,你小心些,别被他们注意到,不然容易惹上麻烦。” 这些人都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什么能被利用的,因而麻烦或者心动的东西来了,都会奋不顾身。 江听岁点点头,不再观察他们,她很快喝完碗里的粥。沈玄度递给她糖豆,她吃了。 他们刚吃完,韩商陆便摇摇晃晃的下来。 韩商陆看了两人一眼,问:“萧无欢呢?” 江听岁和沈玄度对看,最后江听岁道:“估计还没醒。” 离开了京城,萧无欢睡得比以前更欢,不到太阳晒屁股,他绝对不醒。 最后还是沈玄度进去把他喊醒的。 今日深入蚵都,沈玄度和萧无欢自然不能在客栈待着,还得去打探情报,或者深入敌情。 所以等萧最无欢吃完早膳后,两人便启程了。 韩商陆和江听岁留在客栈。 无所事事…… 最后韩商陆提议出去逛一逛,不然待在客栈里,他非得待成一棵蘑菇不成。 江听岁想了想,也觉得是,便跟着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无非是欣赏欣赏,然后再寻个热闹看看。 碰到街边一耍猴的,韩商陆停下来,非要拉着江听岁和他一起看。 不仅猴子聪明,人也能干,看的周围人连声叫好。 江听岁抬眸看了眼看的正入迷的韩商陆,问他:“你……以前没看过?” 韩商陆却道:“我以前就是因为看猴,跟我爹娘走丢的。” 江听岁一愣,“……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韩商陆拍了拍双手,转身离开耍猴的地方,身影直直的。 江听岁在原地顿了顿,随后跟上他。 她小时候好像也看过一场耍猴的戏,只是时间过长,要不是韩商陆突然提起,她也记不起来了。 两人接下来便是四处游荡,他们远远瞧见前面来了一行官兵,但穿着又不像京城的官兵。 红色的布料,上面罩着一层银光铠甲。 江听岁推了推韩商陆,示意他往官兵那看。 他们的行为不像正规军队里出来的,反而充斥着一股地痞流氓之气,嘴里还说着脏话,听着让人生厌。 只见那几位官兵甚是粗鲁地踹开一家店门,为首的那位领头人把剑重重搁在桌台上,用眼神威胁着店家老板。 “这是干什么?”江听岁指着前面官兵的行为问韩商陆。 韩商陆双手环胸,盯着那方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店家老板明显有些害怕这些官兵们,二话不说便从下面掏出银两来搁在桌台上,他望着桌台上自己挣的银两,心想这几位官大爷是不是来的也太勤了。 前十五日他们也曾来过的。 领头的官兵朝身后的小兵招了招手,身后的官兵得令后立马上前将店家搁在桌台上的银两全部收入囊中。 脸上因看到银两而泛滥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领头的官兵抬起一只胳膊搭在桌台上,姿势随意,另一手的手指在桌台上面点了几下,声音里似威胁似哄。 “你也知道,我们蚵都新建不久,需要大把的银子。”领头的官兵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好像吃了什么扎嘴的东西,正伸出一根手指往嘴里塞,试图掏出卡在他牙缝里的东西。 只是他一张嘴,一股浓厚的酒气混合着其他味道扑面而来,店家老板忍了忍,眉头却忍不住皱起。 等自己舒服了,领头的官兵这才放下手,继续道:“你看那狗皇帝要你们交的赋税有多重,我们却收的只是他们的牙齿缝,你不满意吗?” 领头的官兵虎视眈眈盯着店家老板。 店家老板在他的淫威下被迫摇头,表示满意。 “这就对了嘛!”领头的官兵得意洋洋的看他一眼,挥了挥手,吩咐后面的官兵赶紧去下一家。 剩下店家老板在那唉声叹气,你们虽然收的少,但你们收的次数多啊! 可惜他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原来蚵都的官兵是这等作风!”看完全局,江听岁朝韩商陆道。 韩商陆嗤笑一声,他转头道:“陈葛是从民间乡野来的,即使他有一身好功夫加一脑门的智慧,可治己难御下,他以为自己懂得如何带兵打仗就懂得权谋之术和如何管理了?” “皇家尚且用了一代又一代的教训才懂得如何管理好整个江山,陈葛怎么能比。” 旁边人流渐多,韩商陆将江听岁往他这边拉点。 江听岁听他说完,心中若有所思。 “等着,或许不用皇家出手,他们就能自己瓦解。”韩商陆拉着江听岁走出人流外,两人逛久了,准备回去。 陈葛他们或许从一开始都是抱着斗志的,但在美人美色和物欲横流下,很难做到初衷如一。 即使陈葛能做到,那其他人呢,从今天的事情来看,他们所谓的维权方式,无非是等同于皇家作风的又一个风水轮流转。 转来转去,可不都一样吗。 街头的官兵们已经收赋税收到了街尾,招摇过市的样子可谓是深入人心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韩商陆,谢谢你了 临到用晚膳的时间,都没见沈玄度和萧无欢回来。 江听岁不禁担心他们俩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 韩商陆看出他的担忧,直言道:“你尽管放心,在蚵都,还没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 江听岁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跟蚵都的高手讨教过?” “……没有。”韩商陆低下头去,默默扒了口碗里的饭。 女人就是较真的。 黄昏落了满天,江听岁因为心里积着忧虑,便没有吃多少,再说她本身吃的就不多,自己觉得饱腹就行。 韩商陆原本在吃着,只是突然胳膊上多出一只手死死抓着他,他沿着手的主人往上看,江听岁没有目无焦距地盯着他。 “江听岁?”韩商陆试着喊了一声。 江听岁眼里仿若重新聚起光亮,她直直看着韩商陆,似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说没事。 只是到底有没有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江听岁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修长又葱白,涂上蔻丹就更好看了。她瞅了自己的手好几眼,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她好像失明了一般,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开始还有一些轮廓,后面一片漆黑。 因而她抓住韩商陆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依靠一般。 只是刚才一瞬间又好似无边的黑暗,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所以说,江云初的话见效了吗? 江听岁抿了抿嘴,手指掐进掌心的纹路里,直到被韩商陆一把拽出来,他蹙眉看着她,声音有些急:“你干嘛!” 韩商陆看着她被掐红的手,瞪了她一眼,抓过她的手粗鲁地揉了揉,随后又随意的放开,低头继续吃碗里的饭,呵笑一声道:“你可真能糟蹋自己!” 江听岁看了眼自己的手,没说话。 晚膳后,江听岁回到自己房间默默打开药包,看了眼所剩无几的药材,心里不由叹息一声。 大概快一个月了,她的药也喝的差不多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听岁快速将药收好,确定了一眼后这才去开门。 来人是韩商陆,他手里提着一样东西。 江听岁瞳孔放大,这东西…… “给你的药。”韩商陆将药包递到她手里,看了眼她身后用布裹着的药,讽刺道,“自己都没弄清楚能不能吃,还一股脑全吃下,也就只有你做得出了!” “……”江听岁瞪了韩商陆一眼,原本被他送药弄出来的感动片甲不留,“韩商陆你小心我们朋友都没得做了!” 韩商陆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最后忍不住怼了一句:“真狠啊你!” “我去给你煎药。”韩商陆说着往屋里走,把她藏着的药摊开,用药壶装好后便准备去煎药。 江听岁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知道今天她的怪异让他察觉了,但他偏偏什么都不问。 “你在屋里待着!”走之前,韩商陆对要跟上的江听岁说。 江听岁:“……” 说完,韩商陆把门关上,然后传来一阵悉索的声音。 江听岁猛地往门边走,把门往里拉时,发现拉不开。 她又将目光放在木桌上,发现原先躺在那里的钥匙不见了。 被韩商陆被顺走了。 “……”江听岁气得笑了,“这家伙!” 她重新坐回矮椅上,望着韩商陆拿来的那一包药。倏尔,她拆开韩商陆拿来的这些药,一一用鼻子闻了闻。 最后,她重新将这些药包好。 韩商陆拿的这些药其实和她买的药差不多,他们连这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只能根据病的症状来让大夫抓药。 何其可悲啊。 江听岁头疼地揉了揉眼尾处,最后趴在木桌上,歪着头盯着药包,将自己的思绪放空。 假如有一天,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容颜也跟着慢慢老去,她会变得怎么样呢? 若记忆也跟着倒退,开始不记得任何人,她又怎么办呢? 到那时候,和他们一起去蚵都的画面消失了。 和沈玄度一起喝酒的画面消失了。 和韩商陆一起偷偷摸进容氏房间的画面消失了。 和她哥哥江云衍一起过年的画面消失了。 关于萧无欢、沈安鹤、苏渔……倘若对他们的记忆都消失了,所剩下的,大概全是迷茫了。 月亮偷偷不复存在,她的世界里一片虚无,那该多么孤独啊。 …… 没过多久,韩商陆端着药碗回来,他开了锁,在江听岁的怒瞪下脸不红,心不跳的走过来。 “快,趁热喝了。” 韩商陆将药碗往她嘴边递。 江听岁顿了顿,伸手接过药碗,低着头道:“韩商陆,谢谢你了。” 对面人没反应,江听岁缓慢地抬起头来,发现韩商陆不自在的揉了揉后耳。见她望过来,韩商陆凶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江听岁决心收回自己的那点感动。 江听岁先试了下药的温度,结果韩商陆在一旁说:“不烫,我吹了的。” 江听岁愣了愣,随后抬起碗,也没多矫情,仰着头一饮而尽。 药有些苦,苦的江听岁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被药苦的还是怎的,看起来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韩商陆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笑着说:“哪有像你这么喝药的?不怕呛着了?” 江听岁舔了舔嘴角,将药碗搁在木桌上,这才道:“你不懂,早喝完早结束。” 她才不要温水煮青蛙呢,还不如一刀切来的痛快。 韩商陆点点头,大概意思就是行行行,你是病患,你说什么都对。 吃完,江听岁照例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来,她慢慢剥掉糖纸,将糖丢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糖味在嘴里蔓延,舌尖抵过糖身引它共舞,江听岁细细品味它的甜,好似要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甜,珍藏在心里久久安放。 想到糖,就会想到沈玄度。 江听岁不由想到他们两个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又开始担忧起来。 “你说这么晚了,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回来?”江听岁看了眼窗外的天,黄昏褪去,夜幕降临。 黑压压的一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章:我知道了,小美人! “你就是瞎操心!”韩商陆心想你自己还让人担心呢,结果砖转头就去担心别人了。 “他们两个有胳膊有腿,武功高强,除非像我这样的高手,否则其他人很少能伤到他们。” 韩商陆在宽慰她时顺便夸了自己一番。 江听岁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担忧,毕竟两人离开的早,回来的却很晚,这叫人怎么能不担心。 说时迟那时快,刚被江听岁打开又关上的窗户此刻被人敲了敲。 江听岁和韩商陆对望一眼,没动。 敌不动我不动。 这时窗外传来某人明显压着的声音:“是本王,快开窗!” 江听岁眉毛一挑,原来是萧无欢。 可他为什么不走正门,偏偏……从这进呢? 江听岁立马打开窗户,果然从窗外看见个黑乌乌的脑袋。 萧无欢朝江听岁一笑,随后流利的从窗户外攀进来。看这样子,估计没少做这回事。 萧无欢进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喝水,他看也没看,直接捧起木桌上的碗,在江听岁以及韩商陆诧异的目光下,喝下那一点药……药末。 江听岁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话也没来得及说出。 “呸——”萧无欢将碗搁回木桌上,整个脸蹙在一起,不满道,“这什么玩意,怎么这么苦!” 江听岁默默道:“我喝的药。” “……”现在是萧无欢诧异了,“你病了?” 江听岁笑了一声,没说实话:“小病,过几天就好了。” 萧无欢明显不信,他径直看向韩商陆,道:“你来说!” 韩商陆在两方视线的逼迫下左右为难,他一撇头,干脆道:“我也不知道!” 他本来就不知道她得的什么病。 萧无欢虽然很少关注什么,可在梁黎川的船舶上时,他就看到过好几回,江听岁经常端着药碗匆匆走过。 想到这,萧无欢问江听岁:“可是什么疟疾?” “治不好的那种?”萧无欢又加了一句。 江听岁愣了愣,心虚地看了韩商陆一眼,随后道:“对,腿的老毛病了,很难治的!” 萧无欢眯着眼盯着她,眼神里有探究,江听岁看不出来他是信还是不信她,但她很快转移话题:“对了,沈玄度呢?” 被他她这么一打岔,萧无欢很快被吸引过去。 他想起正事来,于是告诉他们这一日他们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们进入敌人内部了,陈葛在外遇到难题,沈玄度和萧无欢就故意装作路人,告诉他这个难题该怎么解决。 陈葛见到他们俩,对他们尤为的赏识。 萧无欢还特别强调说,尤其是对他,仿佛看到珍宝一样,对此,江听岁和韩商陆直接选择把这句话略过。 后来沈玄度和萧无欢便顺理成章的进了陈葛自己建造的所谓的王宫,在陈葛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说到这,萧无欢还顺带吐槽了一下王宫的建筑,一个字来说就是差,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很差,三个字来形容就是非常差。 说完后,萧无欢找了真的水来喝。 “所以说,你和沈玄度是不打算回客栈,准备这段时间都在那里待着了?”江听岁问。 “当然。”萧无欢放下水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那军队呢?”韩商陆问,“还没来吗?” 萧无欢看他一眼,“时候未到。” 所以说已经来了,只是时候未到,不能妄动。 匆匆说完,萧无欢说:“本王得走了。” 他出来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陈葛这个人看似爱惜能人异士,但他又有种很重的疑心,若不是沈玄度在拖着陈葛,他恐怕都没法出来。 “记得可别总把本王挂在嘴上,若要人察觉,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江听岁看着萧无欢,笑着道。 萧无欢回看过去,眼睛眨了下,笑道:“我知道了,小美人!” 说完,他打开窗户,看了眼黑黝黝的窗外,转身对他们说了声告辞后飞身而出。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中。 江听岁往外看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她将窗户重新关上,关紧。 “你说,他们会不会暴露?”江听岁转过身,满脸忧愁地看着韩商陆。 “难说。”韩商陆道,“就看蚵都最近是个什么局势了。” 可蚵都最近可不太平。 一批军队南下,这边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会收到点风声。 更何况还是像陈葛那样的人,他怎么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看着办。”韩商陆对江听岁道,“我们要相信他们。” 江听岁揣着忧思点了点头。 …… 蚵都王宫内。 萧无欢偷偷摸摸溜进来,飞快进了自己的房间,看了眼房内的一炷香,幸好,还没燃灭。 他跟沈玄度约定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无须再在王宫逗留。 另一边,沈玄度跟陈葛敞怀地喝着酒,陈葛不停的在问他问题,大致是家从何处?姓甚名谁?年少时可有什么经历? 看你一身武功,从哪学的? 沈玄度编的滴水不漏,一一连上。 陈葛渐渐放下一些疑虑,不再问他问题,喝起酒来。 沈玄度却盯着陈葛宫里的那炷香,见它燃灭,他立马起身,客套道:“陈王,今日喝多了,不宜再喝。” “哈哈哈哈男子汉……”陈葛拍了拍他的肩膀,亲昵无量,“男子汉怎么会喝多呢?” 沈玄度微笑着退到一边,“陈王,沈某不甚酒力,实在难以再喝下去了。” “行!”陈葛痛快的答应了。 陈葛长的粗壮,一身蛮力,眉间英气显露,可惜了,命不长。 沈玄度不动声色敛下眸,恭顺的离开。 他离开后,从宫闱里走出一人,那人长相阴冷,含着腰站在陈葛偏后一点,低头道:“陈王,此人有诈。” “本王方才观察了,不像有诈的样子。”陈葛回看身后那人,“枯荣,你不该如此多疑。” 名叫枯荣的人眼里阴鸷,藏在陈王看不到的地方,他含着腰,只道:“陈王,请相信我一次,此人不可用。” “行了!”陈葛明显不耐,他转身往寝殿走,已经不想再听枯荣说些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皮包骨的枯荣 陈葛的王宫并不是很大,但也不能说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跟陈葛阔别后,沈玄度踩着点回来。 蚵都的夜空看起来跟在京城的没什么两样,都一样的黑,比起野兽的獠牙还要让人压抑。 沈玄度抬头往夜空看了一眼后,不再去管王宫明亮的烛火,转身去了萧无欢那里。 推开忽明忽暗的大门时,萧无欢刚脱了长靴,一抬头,呆愣地看着款款走来的沈玄度。 看见他人回来了,沈玄度安心下来。 “端王,话都带到了?”沈玄度寻了个离他近的位置坐下,两腿曲直,将两手搭在膝盖上,坐的板正。 萧无欢将刚拖好的长靴放在一边,他没有坐在床榻上,而是躺坐在床榻下,脊背靠着床沿,头微微仰着,一双好看的眉眼往上翘,“自然是带到了。” “本王出手,哪有失手的时候。” 萧无欢晃了晃脑袋,疏散筋骨。 “他们有说什么吗?”沈玄度停顿了下,方才问道。 萧无欢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嘴巴一歪,道:“这个还真没有!” “……”沈玄度下意识捏了捏膝盖处的衣角,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萧无欢无声笑出来,他看沈玄度这个模样估计是中毒不深。 不过他突然想起什么,微微凑近沈玄度问:“小美人病了?” 也不是第一回碰到江听岁喝药了,次数多了,他自然就留意到了。 沈玄度蹙眉:“什么病?” “本王可不知道!”萧无欢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肩膀耸起,摇了摇头,“本王也只是好几次恰巧看见她端着药碗不知道在喝些什么药,至于什么病,本王问了,她说是疟疾……” 说到这,萧无欢似是笑了一声,转过头来问沈玄度:“你信吗?” 小美人惯会骗人了,反正他是不信。 沈玄度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抬头看着萧无欢,道:“我知道了。” 看来信息是接收到了,萧无欢将撑在地面的双手抬起往上,搁在床沿上,然后借力床沿,撑着一屁股坐到床榻上。他的整个身子也顺随的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嘴里喟叹一声,忍不住道:“陈葛对自己倒是好。” 沈玄度跟着笑笑,没有反驳。 注意到今天的事,沈玄度还是提醒了萧无欢一句:“陈王身边有个近侍,你可还记得?” 萧无欢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传来:“那个长的比本王还阴柔的男人?” “……”沈玄度也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他轻声咳了咳,继续道,“你小心些他,他看着不简单。” “本王知道了。”萧无欢随意答道,却是记在了心里。 沈玄度又道:“从现在开始,别称本王了,即使只有我们。” 萧无欢蹭地一下起身,指着沈玄度道:“本王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 “现在就是。”沈玄度看着萧无欢,寸步不让。 萧无欢愣怔了一会儿,最后直接将自己蒙进被褥里,嘴里呜呜道:“反了反了!” 沈玄度忍不住笑了一下,夜深了,他不便多在此打扰,道了句好好休息后便关上他的房门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就看在恢宏月光下站着的枯荣。 枯荣很喜欢低着头,他习惯性将脊背打弯,以此来显示他的卑微。此刻他微微弯着腰站在沈玄度必经之路,显得谦卑又弱小。 可沈玄度看着,这分明就是一头伺机而动的黄鼠狼。 沈玄度并没有直直走向他,而是在经过他时转了个身,准备回去洗洗睡了。 谁没事大半夜看一个像干尸一样的男人站在那。 枯荣极瘦,手指是不同常人的瘦削,仿佛身体是被人削了皮肉一样,只剩下外面的皮囊支撑着,因而很像一具干尸。 枯荣既然能在这等,又岂会轻易放他走。 “沈公子,请留步。” 枯荣从宽大的长袖中伸出一只青筋乍露的手,虚虚拦了一下。 在这个过程中,枯荣从未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玷污。 沈玄度依言转过身,站在离枯荣一米远处,朝他礼貌地作了个揖,开口问道:“不知……” 沈玄度想起他并不知道枯荣的名号。 这时枯荣的声音慢慢想起:“枯荣。” “枯荣大人。”沈玄度抬起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枯荣,“何事?” 枯荣并没有及时回话,而沈玄度也耐心等着。 天空一群乌鸦飞过,踩过王宫的树梢,停留了一会儿后又离去。 久久未说话的枯荣此时突然笑了一声,他的笑让人不寒而栗,不是那种正常的笑,而像从残肢烂肉里爬出来的笑。 “沈公子,进了王宫的门,出去可就难了。”枯荣仍旧没有看他。 沈玄度面色变紧,他也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我比不得枯荣大人,也只能在这养老送终了。” 说完,沈玄度径直离开。 三更半夜了,再不去睡觉,明日可就没有好精神打仗了。 枯荣留在原地,默默站了会儿。只是他低着头,黑夜笼罩了他本就不分明的情绪,此刻看起来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大概也很少有人乐意靠近。 等沈玄度回过头看时,枯荣还站在那,像一座风吹雨打都不会动的雕塑。 你以为他会站一夜吗? 不,枯荣自己慢腾腾地离开了。 他离开时仍然低着头,弓着腰,黑夜里的月光将他幽深的影子拉长,看起来恐怖无比。 沈玄度回去后并没有早早入睡,他先是将房子前前后后,一个角落不落的看了一遍,直到自己了解后,这才放心睡去。 刚才枯荣对他说的话是威胁,同时也怀疑他的身份。 想必明天陈葛上早朝,他必然会参上一折子,那陈葛会是什么反应呢? 沈玄度起身将最后一盏蜡烛熄灭,黑夜里让他变得格外敏锐,他躺在床榻上,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 毕竟,狗咬狗最精彩了…… 不用废一兵一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又见林烟遥 最近几日还算太平。 枯荣没少在陈葛面前参沈玄度和萧无欢,沈玄度和萧无欢也没少在暗地里拐弯抹角的暗讽枯荣权力大了做了陈王才能做的事。 权力受到挑战,对身边人都很敏感的陈葛哪能忍,别看每次陈葛表面上都在为枯荣说话。实际上,沈玄度和萧无欢都能看出来陈葛已经起疑心了。 只要一起疑心,其他就好办了。 等着,疑心就会像森林里的偶尔的一簇小火苗,最后会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成为燎原之势。 只是令沈玄度和萧无欢没想到的是,中间出现了插曲…… 春夏交际多雨,雨幕垂帘,廊亭下一切安好,酒水浓香。 陈葛先是与沈玄度笑脸相迎,随后突然来了一句:“你在蚵都,是不是还有亲人?” 沈玄度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他的目光停留在光滑的桌面,很快反应过来:“陈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好直接说不是,也不敢说是。若说了不是,如果陈葛知道蚵都还有江听岁和韩商陆,他就没有回头路了。可他要是说是,万一陈王只是测试一下他呢,说不定他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陈葛朗声笑了一下,他坐直身体拍了拍双手,看着他那双沾过无数鲜血的手,笑着道:“本王也只是听别人道听途说,说你在客栈藏了一男一女。” “沈兄别听他们扯淡!”陈葛说完事实后突然和颜悦色起来,“本王也只是听他们道听途说,本王自然是相信你和沈二兄的。” 沈玄度和萧无欢来时,就称他们是亲兄弟,一个叫沈风,一个叫沈雨。 因而陈葛称萧无欢为沈二兄。 见陈葛这么一说,沈玄度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连忙站起身,假意让手中执起的酒杯倒在地上,自己则跪在地上,仓皇道:“陈王息怒,沈某确实在外还有两个亲人。” 点到为止。 沈玄度没再多说。 陈葛眯起眼看地上跪着的沈玄度,倏尔两手搭在膝盖上,腰往前凑近,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沈玄度,问:“为何不说?” 因为沈玄度低着头,陈葛看不到他的表情。 沈玄度并不惊慌,他诚恳道:“陈王,您也没问过。” “……”陈葛像是被噎了一下,他顿了好久才道,“那你为何让你和沈二进王宫,而把他们落在外面?” 难不成,真是那背信弃义之人? “并非!”沈玄度急忙开口解释,装的有模有样,“我们兄弟与他们二人志向不同,他们二人并不喜欢朝堂之斗,因而我就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留在蚵都客栈里里。” 四周沉静,只听到雨水滴答滴答往下落的声音。 沈玄度没抬头往上看,猜不透陈葛对他的回答是个什么态度。 只是停顿的时间越久,对他并不有利。 半晌过后,陈葛的声音从沈玄度头顶响起:“起来。” 沈玄度心里舒了口气,从地面起来。 听他的语气,状似他已经安全了。 陈葛望着沈玄度道:“信你一回。” 沈玄度以为这就结束了,他重新坐下来与陈葛把酒言欢,不稍片刻,从雨幕中走来几人。 为首的那一人穿着艳丽的群衣,化着精致的妆容。 后面跟着几个扎着双环髻的丫鬟,在这单调而落寞的雨幕中平添几分姿色。 沈玄度不经意暼到一眼,倏尔觉得有些熟悉。 只是为首的那名女子被身后的丫鬟用油纸伞挡住了大半容貌,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半点红唇,沈玄度眯了眯眼,一时没想起是谁。 “爱妃来了!”这时,身边的陈葛出声。 原来是陈葛的妃子。 沈玄度转过头去,并不在意。 等那几人到了,为首的那名女子凑到陈葛身边,身子骨都快贴上去了,恐怕顾忌着有外人在,稍显克制。 “大王~”她的这一声喊的陈葛骨头都酥了。 陈葛笑着把她搂进怀里。 此时,沈玄度又觉得这个女子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猛地抬起头,与对面正笑眯眯望着他的女人对视上。 沈玄度瞳孔微缩,没想到是她。 林烟遥。 “遥遥,玩的怎么样?”陈葛不顾忌沈玄度在这,掐着怀里女人的下巴笑着道。 林烟遥假意推搡,声音像含了水一样,柔柔弱弱的,“没有大王陪在遥遥身边,遥遥哪会开心呢?” 陈葛被林烟遥的话给逗开心了,他朗声大笑,比起平常都要开心许多。 沈玄度默默看着这一切,没说话。 直到林烟遥故意提起:“大王,他是谁?” “明知故问!”陈葛在林烟遥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着道,“你忘了,还是你告诉本王他还有两个亲人!” “是沈公子啊!”林烟遥看着沈玄度,笑得好不开怀。 林烟遥并没有喊他沈将军,应该是也没有向陈葛透露过。 只是……他们要做的事,林烟遥知道的一清二楚。 沈玄度朝她微微一笑,只把她当成陈葛的妃子,礼貌而克制。 他现在担心的是,林烟遥到底告诉了陈葛多少?有多少是陈葛知道的,有多少又是陈葛不知道的。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陈葛与林烟遥的暧昧时间,沈玄度识趣的告退,不稍一会儿,刚走出廊亭外,他便听到林烟遥的浪叫。 沈玄度皱了下眉,随即快速转身离去。 回去之后,沈玄度将这件事告知了萧无欢,萧无欢听后立马拍桌而起,道:“什么,这个女人她怎么来这的?” 沈玄度在桌边坐下,他也在想林烟遥到底是怎么来蚵都的。 “我去派人查查。” 跟他们一起来蚵都的两三个将士也在蚵都,沈玄度和萧无欢不便查询,只能派他们去查。 但现在出去……绝对会有人堵住他。 沈玄度看了眼萧无欢,倏尔道:“我们来个声东击西。” 萧无欢原本还在想林烟遥的事,听他这么突然一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白日里说话须得谨慎,何况是现在。沈玄度朝萧无欢招招手,示意他凑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声东击西 “干什么,我要出去!” 一道门前,萧无欢咋咋呼呼朝自己身前站着的人吼道。 他脾气大,向来没什么耐性,能和颜悦色和你说上一两句话已经算上是对他的恩赐。 偏偏门前死守的人连个正眼都不曾给他,只低着头、微微弓着腰站在萧无欢的必经之地。 这个死枯荣! 萧无欢气得抓了把头发。 看来沈玄度说的对,就是这个长得比他还阴柔比他还丑的男人,从不拿正眼看人,也不会跟你说话。 萧无欢想找他打一架都不成! 看了眼枯荣身后站了一排的人,萧无欢突然双手环胸,他朝前潇洒地走了几步,走到如干尸一般的枯荣面前,挑了下墨黑的眉毛,打着商量道:“喂,老头,你让我出去,我去陈王面前给你说说好话,如何?” 萧无欢盯着枯荣的神态变化,奈何这具干尸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他好像根本不耐与你交谈,根本不会和你多费口舌。 萧无欢也不生气,可是脸上却有些着急。 这时,枯荣也勉勉强强抬起头来看了萧无欢一眼,刚好看见他脸上情真意切的着急模样。 这种着急的模样就像是赶着要做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一样,焦急、不耐,恨不得赶紧飞身出去。 可枯荣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枯荣如死鱼般的眼神盯着萧无欢半晌,半晌后,他冷哼一声,又暗自低下头去。 萧无欢觉得自己看懂了那个眼神,叫什么来着,叫——不自量力! 萧无欢怒了,他撸起袖子,两胳膊插在腰处,微低着头狠狠盯着枯荣,气愤道:“我今天还非得出去了!死老头,你到底让不让我出去!” 枯荣果然如预料一般没有理他。 或许,枯荣就把萧无欢当做个不值一提的小孩。 小孩子能有什么能耐,枯荣并不担心。他默默低着头,继续那日复一日的谦卑。 也不知是面具是戴久了还是本身如此,他已经抬起来头了。 “当我出去!我要出去!”萧无欢没有漏掉枯荣眼里的鄙视,他趁着这个时候往前冲,结果被枯荣的侍卫一把拦下。 枯荣这才抬起头来,表情说不上狰狞,但绝对说不上友好,“沈二公子,您还是注意些嗓子。年轻人体力旺点是好事,可若是过了头,对身体不好。” 枯荣说完,算是友好的朝他一笑,又低下头去。 萧无欢气炸了,他身为王爷从未受过此等侮辱,这绝对是对他人格与身体的侮辱。 他直接用手指着枯荣,什么教养都不要了,“……我……我告诉你,别那么嚣张,死老头可活不长的!” 枯荣像是听多了这种话,一丁点反应都不给萧无欢。 直到这时身后传来沈玄度的声音。 “沈弟!” 枯荣微微抬了下头。 “咦,沈兄,这么快就来了!”萧无欢装作惊讶的样子看着沈玄度,两眼珠子圆溜溜的一转,好像他很惊讶沈玄度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沈玄度:略显浮夸。 然而萧无欢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到底是浮夸还是不浮夸,刚才演戏演的他胆战心惊,生怕枯荣一个留神就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想想之前他和沈玄度说的话,萧无欢就觉得他真是聪明。 他去王宫门前假意要出去,原本想故意碰上枯荣,可没想到枯荣这个老狐狸自己早就待在那里了。 所以萧无欢就干脆到他面前演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戏,给沈玄度偷偷溜出去做足准备。 这就叫声东击西。 眼下沈玄度已经回来了。 萧无欢朝沈玄度使了个眼神,沈玄度朝萧无欢微微颔首。 萧无欢明白了,偷溜成功了。 而此时,枯荣突然明白了沈玄度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犹如死鱼般的眼睛盯着沈玄度,渐渐眼里射出锐利的箭矢,像要把沈玄度射入虚空。 沈玄度大大方方与他回望,甚至还露了个笑脸。 嗯,心情好。 萧无欢心情也好,他看着枯荣道:“既然枯荣大人不让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 枯荣难得的表情狰狞。 沈玄度勾了勾嘴角,在萧无欢说完后继续道:“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传到陈王耳朵里,陈王会怎么想呢?” 枯荣的表情开始难看了。 枯荣三天两头过度使用权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既然这么做,那就要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陈葛生性多疑,做了王更是多疑,他怎么会放过这一点芝麻烂谷子的事呢? 越是一点芝麻烂谷子的事越容易刺激到陈葛。 “走了,沈弟。”沈玄度笑着看了枯荣一眼,继而转头朝萧无欢道。 萧无欢伸了个懒腰,也笑着看了枯荣一眼。不过,他的笑是旗开得胜的笑,洋洋得意的笑,非常欠揍的笑。 欠揍的萧无欢一转头搭过沈玄度的肩膀,整个人像在沙河里打了胜仗一样开心的不得了。 …… 此时江听岁和韩商陆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有次韩商陆在吃完晚饭后突然跟她说:“我发现有人在盯着我们。” “这个客栈内?”江听岁问。 “对。”韩商陆目光含冷冰,“从这两日开始的。” 突然的监视让韩商陆警惕起来,他对江听岁说:“你千万要小心些。” 尤其她还是个随时可能瞎随时可能听不见的病人。 江听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韩商带她下楼,不动声色的告诉江听岁,哪几个在监视着他们。 最后又告诉她,这些人有两个是住在这家客栈的,还有两个每日会来客栈坐坐,或者在外面溜达溜达。 江听岁表面不动声色、很淡定,内心却很掀起波涛,她没有想到,仅仅她和韩商陆两个人,就被他们这些人盯着。 “那我们该怎么办?”江听岁问。 此时江听岁正假装在一个摆摊前看首饰,韩商陆暼了眼周围,故意不去看那两个可疑的人,只用余光看他们。 听到江听岁的话后,韩商陆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不动声色,先住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韩商陆这语气是在撒娇? “我们尽量不要给沈玄度和萧无欢添麻烦。”韩商陆继续道。 江听岁随手拿起一个玉佩,听到韩商陆的话后点了点头。 这个玉佩上坠着流苏,她莫名就想起沈玄度的那个玉佩。想着,江听岁将手摸向腰间,那个玉佩还在。 真好。 江听岁倏尔觉得手中的玉佩没有多好看了,她将玉佩放下,又随手拿起一根簪子,簪子点缀着红豆,红晃了人眼。 商铺老板见她拿起,便立马介绍:“姑娘好眼光,这个簪子可是很多姑娘都喜欢的,非常配您!” 江听岁笑笑不说话,要真是有很多姑娘喜欢,怎么还会在您这个摊子上呢? 她将这个簪子放下,又挑了个剑绥搁在手上,反反复复看着。 老板见她对这个感兴趣,又开始夸夸其谈起来。 韩商陆双手环着胸,好笑地看了眼江听岁。他掏了掏耳朵,接着继续好笑地看着江听岁。 江听岁被他盯得一脸迷茫,默默转头回看他:“干嘛?” 韩商陆瞥了眼她手里的剑绥,挑了下眉道:“可挑好了?” “挑好了!”江听岁看着韩商陆,随手将手里的剑绥收在手心,笑了笑,“就买这个了。” 韩商陆懂了,他抬起眼,“送给沈玄度的?” 江听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她的表情就是在说,你说的对,就是他。 韩商陆立马低下头去,停了一下,他将目光放在一排的剑绥上,看了很久。 商铺老板见他对这个也很感兴趣,又开始天花烂坠用尽各种词汇将每个剑绥都夸上一遍。 什么非常符合你英勇无比的气质啊,什么非常适合你身上这把好看极了的剑啊,什么人剑加一个剑绥,简直天下无敌啊……说的江听岁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商铺老板为了卖出个剑绥可怜兮兮介绍半天,谁想韩商陆突然转过头去看着江听岁,盯着她问:“你觉得哪个好?” 江听岁一眼望过去,朝他道:“我觉得都还可以。” 她说的是真话,大致看起来都差不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韩商陆皱了下眉,倏尔伸手推了她胳膊一下,“挑一个嘛!” “……”江听岁顿了顿,怎么韩商陆这语气听起来像在撒娇? 还是那种很凶的撒娇? 江听岁猛地摇了下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她的目光在一连串的剑绥下掠过,然后弯腰拿起一个出来递给韩商陆,“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就这个了!”韩商陆一把扯过江听岁手里的剑绥拿在自己手上,勾了下嘴角后,他朝老板道,“多少钱啊?” 商铺老板很明显还没从刚才的变故反应过来,听到韩商陆喊他时愣了一会儿才道:“二十两。” “一起?”韩商陆加问了一遍。 商铺老板想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一起的啊,便道:“一起一起。” 买完后,韩商陆第一时间就将剑绥配在自己的剑上,系好后他问江听岁:“怎么样?好看吗?” 江听岁反问他:“你们不是都不讲究这个的吗?” “那不一样!”韩商陆笑着看着江听,又重复问了一次,“好看吗?” “好看。”江听岁点了点头。 这回韩商陆满意了。 目光放向远处,原本还在笑的韩商陆忽然笑意停在脸上,他立马变了脸色,凑在江听岁身边小声说了句。 见江听岁点头后韩商的立马开始拉着她跑。 他们一跑,身后原本还抬头望望天的两人立马不望天了,也不到处观光了,目光直直盯着前面奔跑的一男一女从人群中蹿过。 这条街七拐八拐的都是巷子,韩商陆拉着江听岁随便跑跑,盯着他们的两个男人便找不到他们了。 在一条小巷的末尾,走在最前面的人推开一间房的房门,看了眼四周后示意韩商陆和江听岁赶快进来。 等他们进来后,又立马关上门。 “你是沈玄度身边的那个将士?”江听岁一眼就认出来了。 刚才给韩商陆使眼色的就是他,因而韩商陆看见他后才会脸色骤变,幸亏两人配合的好,也懂对方的意思。 除了他之外,屋里还有其他两个将士,都穿着平常人的衣服。 “原来你们一直都住在这啊!”韩商陆啧了声,而且离客栈并不是很远。 瞧瞧,沈玄度多重的心思。 早把一切想的明明白白。 三位将士朝他们一一鞠躬,接下来便跟他们说明一些情况,这些情况都是沈玄度偷溜出来告诉他们的。 同时,他们还有要查的。 江听岁和韩商陆听完后才知道林烟遥来蚵都了,不仅来蚵都了,还当了陈葛的女人。 狠,实在是狠。 江听岁忍不住跟着韩商陆啧了一声。 “那他们会有危险吗?”江听岁问那个将士。 将士朝她一笑,恭敬道:“江小姐,将军让你不要担心,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的。” 江听岁被他的话逗笑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此行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能添乱。 …… 几日后。 沈玄度将查出的消息带回给萧无欢。 据他身边的将士给出的消息,是灵水镇的县令府于一天夜里被火给烧了。 灵水镇唯一一处还算繁华的地方——县令府,被一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连同里面不能出来的所有人一起,都被烧了。 萧无欢睁大眼睛问:“谁烧的?” 县令府这么多年来安然无恙,偏偏这个时候被烧了,这不可疑吗? 沈玄度道:“林烟遥干的。” “这个狠女人!”萧无欢怒的拍桌。 “她为什么这么做?” 萧无欢想不通。 沈玄度看萧无欢一眼,将事情原委告诉他。 因为王县令是个爱虐待人的,而那天他们走后,林烟遥被王县令发现和其他下人苟合,这王县令哪能忍? 于是王县令用长鞭将林烟遥打的满身是伤,你以为他仅仅是泄愤,不,他还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 王县令很欣赏林烟遥身上每一寸伤痕,他抚摸着林烟遥身上的伤痕,感觉那些伤痕就像艺术品一样让他着迷。 有了一个正经理由让他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他怎么会放着不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我没有夫人 王县令不仅喜欢虐待林烟遥,更喜欢在做那件事上虐待林烟遥,他会狠狠地压在林烟遥的伤口上,像个狰狞的野兽一样在她要好的伤口上欺虐。 每一次的欺虐都让林烟遥痛得死去活来,她很恨,她恨王县令,恨县令府,也恨灵水镇这个破败的地方。 如果有机会逃离这里,该有多好。 当一个念头开始生长发芽,它便会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挥之不去,直到亲自执行。 林烟遥几乎是红了眼,她要离开县令府,所以她用身子勾引了关着他的下人,哄骗别人帮她一把。 男人都是看皮囊的,俗人更是。 下人被她哄骗的心花怒放,答应她的要求放她出去,甚至还和她一起谋划如何杀害县令,占山为王。 可林烟遥是个利己主义,她只为自己着想。 林烟遥假意同意让下人占山为王,实际上林烟遥用一把大火把县令府和那个下人烧得干干净净。 什么占山为王,什么缠缠绵绵,都烧了。 而那些个小妾,王县令和他善妒的夫人,也一同葬送在那场大火里。 于一个黑夜里彻底消失。 至于林烟遥是怎么来蚵都的?这主要归功于枯荣。 看出沈玄度和萧无欢不对劲的枯荣必然会在暗中找手下调查他俩,这不一调查就知道他们是从灵水镇那边过来的。 于是枯荣循着灵水镇去查,却碰到了林烟遥。 林烟遥是个很会把握机会的女人,其实一开始枯荣并没有打算理她,只是想让她去陈葛面前指控沈玄度和萧无欢是从京城来的人。 谁想林烟遥表面答应的好好的,来到蚵都后却假借要上厕所的缘故从马车上跳下去,让枯荣在王宫里找不到人。 更让枯荣没想到的是,他认为林烟遥只是不想做个恶人,后来才知道林烟遥只是不想做被他提拉的恶人。 她要做自己的恶人。 林烟遥故意摔倒在陈葛面前,假意让陈葛注意到她。 至于她是怎么看出陈葛是陈王的,或许她也只是病急乱投医,投中一个是一个,却没想到投到一个最大的。 偏偏陈葛很喜欢她这一套。 陈葛的王宫里有比他身世好的妃子,那些妃子大多心高气傲,表面服从内心却有些鄙夷农民出生只知道弄武的莽汉陈葛。 而眼前这个,林烟遥不仅长得水灵身材好,更重要的是她善解人意,非常能理解陈葛的点,懂得他的面子与里子。 句句都能戳到陈葛心坎里。 这就是林烟遥的高明之处。 所以陈葛自然而然就纳林烟遥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妃,在林烟遥面前,他可以享受一个身为男人的尊严,何而不乐? 至于林烟遥告诉了陈葛多少关于沈玄度与萧无欢的事,这个沈玄度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但从那日陈葛试探的话来看,林烟遥并没有告诉陈葛他们是从京城来的人。 这一点沈玄度是能看出来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萧无欢问。 他现在可是真恨林烟遥那个恶毒女人,在灵水镇祸害他们也就算了,现如今还跑来蚵都祸害他们。 “她绝不能阻断我们的计划,同时我们的计划要加快。”沈玄度道。 萧无欢点了点头:“军队都来了?” “分成几批前前后后都来了,就等着开战了!”沈玄度垂头摩挲了下手指,“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了解陈葛他们的作战计划。” 萧无欢默了片刻,突然道:“其实我们知不知道他们的作战计划无所谓,最后我们都会赢。” “我知道。”沈玄度自然也知道这个,但是,“不过我想把对蚵都城民的伤害降到最低。” 萧无欢又默了默,最后没有再开口。 …… “沈公子?” 四月间的花开的很艳,林烟遥看着对面的沈玄度,脸上扬起媚笑。 沈玄度也注意到了她。 于是他在离林烟遥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朝她微微作了一揖。 “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沈公子?”林烟遥故意往前走了几步,眼波绵绵望着沈玄度,嘴里说出的话一语双关。 在林烟遥靠近的时候,沈玄度就往后退,他也道:“我也不曾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林小姐。” “林小姐?”林烟遥仔细品味这个称呼,她倏尔伸出纤细的手虚捂嘴,笑了,“沈公子这是在叫我吗?” 她想,可真稀奇呢。 “对了,你那位夫人呢?”林烟遥很好奇江听岁去了哪里。 她有意向陈葛透露沈玄度还有两位友人在蚵都,可陈葛虽派人去查了,但查的结果如何,不论她怎么问,陈葛都不告诉她。 次数多了,林烟遥自然也能看出陈葛是不想告诉她,她也不会不识趣地在去问他。 可她不知道,心里总痒痒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眼下有个解答人,问问他也不错。 沈玄度:“我没有夫人。” 没有夫人?林烟遥垂眸细思,想着是不是因为那次她做的局而导致两人闹掰了。 虽然当时沈玄度看出是她做的局,可沈玄度也是个男人,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中意的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呢?而且还是在别的男人的床榻上,这要换另外的男人,管它是真是假,都不会放过对方的。 林烟遥心里不禁有些开心,她抬头看了沈玄度一眼,故意道:“我可是听江姑娘说,她是你夫人。” 沈玄度面不改色道:“林姑娘怕是听错了。” 林烟遥轻蔑一笑,她就知道是这样。 只是她没看到沈玄度盯着她的双眼,藏了锋利。 但当林烟遥抬头看他时,沈玄度立马收了那份锋利。 “沈公子放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遥遥心里清楚的很。”林烟遥又朝他走近两步,目光停留在他胸膛,笑意连连。 沈玄度这回并没有后退,他盯着林烟遥的双眼面无表情道:“那就谢谢林小姐了。” 现在还不能跟她硬碰硬,他知道林烟遥喜欢她。 如果非要用一些方法的话,沈玄度也不介意用一些方法来对待林烟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这么大了还挑食 知道一些可靠消息后,沈玄度派人将这些消息告知了江听岁和韩商陆。 而江听岁和韩商也发现,原本监视他们的四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原先在外溜达的两人消失了。 一日用膳时,韩商陆暼看着眼四周,朝江听岁道:“他们走了,但住在我们房间对面的两个还没走。” “估计不会走了。”江听岁咬着馒头道。 吃了几口,她发现这馒头真不好吃,于是丢在一边,转而喝了口汤润润喉。 “这么大了还挑食。”韩商陆笑着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猜他们应该是陈葛派来盯着的人。” “我不是挑食,这是真难吃。”江听岁看他一眼,继续,“除了陈葛也没有别人的。” “难吃也不能饿着。”韩商陆重新从大碗里挑了个软软的馒头放她碗里,垂着头小声道,“我估计沈玄度口中的那个枯荣也快知道我们在哪了。” 江听岁拿起韩商陆放在她碗里的馒头,两眼珠子盯着白软软的馒头看了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吃。 “吃了,这个有甜味。”韩商陆道。 江听岁毫不犹豫一口咬掉一大半,事后发现……韩商陆骗人。 “韩大爷学会骗人了!”江听岁怒目瞪着他,气得咬牙切齿。 看着手里剩下的另一半馒头,江听岁恨不得一巴掌往他脸上拍。 韩商陆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偏偏他还一副大人的口吻来教训她:“不能挑食,知道吗!” “……”江听岁默默从大碗里夹了两个馒头递到韩商陆碗里,“吃。” 最好撑死你得了。 韩商陆却喜滋滋地拿起这两个馒头,一手拿一个,一个吃一下,三下五除二便吃的干净。 末了,还添上一句:“小美人夹的馒头就是好吃!” 江听岁恶狠狠怼他一句:“撑死你!” 两人口头打架间,监视的两人已经用完早膳抬脚上楼去。 韩商陆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这几天留意下,说不定还得来几个观赏我们吃喝拉撒的。” 江听岁余光看向上楼的二人,点了下头,“你留意,我看不出来。” “……”韩商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很不客气的说,“你个废物。” 废物江听岁吃完了,她伸手抹了下嘴,径直站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伸手拍了下韩商陆的肩膀,道:“能者多劳。” “……” 韩商陆已经不想再吃下去了。 江听岁吃完后直接回了房,她对面住的是韩商陆,而他们旁边住的就是陈葛派来监视他们的两人。 因此江听岁不管做什么都不会随意开口,这房间隔音效果似乎不是很好,他们练武的耳力超群,可不能让他们听见了。 江听岁拿出抽屉里的剑绥出来放在桌案上。 剑绥安安静静躺在桌案上,江听岁就拿了张椅子过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着桌案上的剑绥看了半晌。 她最近看东西看的越来越不清晰了。 总是一阵子的晕眩,像个老年人一样老眼昏花,可明明她才过豆蔻之年。 江听岁抬头看了眼窗外,天空湛蓝,她心里却忧思重重。 也不知道沈玄度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听说林烟遥竟然做了陈葛的女人,这女人一天换一个男人,现如今遇上了陈葛,到底该说她命好,还是命太差? 二楼风景偏好,还能听见底下摊贩的叫卖声,一声连着一声,卖大饼的、卖金银首饰的……到晚上都不能消停。 江听岁拿起桌上的剑绥放在手心握着,她缓缓起身来到窗边有阳光的地方,将剑绥对着阳光照射的地方。 阳光仿佛能穿透剑绥,照进里面的干净与美丽。 可看着看着,江听岁的身子明显一窒。 她僵硬地收起剑绥,又僵硬地转过身面对房间靠着窗户,眼珠子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房门这时被人敲了敲,开始是礼貌性的一下两下,随后越敲越重。 江听岁每回都有锁门的习惯,韩商陆见里面没人回应,只能狠狠地敲门。 他敲的门都震了震。 江听岁这才挪动脚步,快速来到门前给他开了门。 “你怎么了?”韩商陆进来就问。 江听岁恍惚地看着韩商陆,瞪大了双眼努力去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只能看见他的嘴巴在蠕动,什么都听不见。 江听岁眼神飘忽了一下,她突然抓住韩商陆的胳膊,喊了他一声:“韩商陆!” 韩商陆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察觉到了江听岁的不对劲,他回抓住她,轻声道:“我在。” 江听岁盯着韩商陆,知道他说了两个字,可到底说了什么,她听不见。 此刻的江听岁心情仿佛被什么东西提着一样,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她像是在悬崖边扑腾的小鸟,紧张、不安,和没有希望。 她听不见了。 继她时而看不见后,她开始听不到声音了。 它来的很悄然,但它提前打了预防针,可江听岁还是接受不了,她放开抓着韩商陆的胳膊,靠着门边缓缓蹲下身去,用手靠在耳朵边。 韩商陆也跟着蹲下身来,他低头去看江听岁,她垂着眸,可眼里的慌乱一览无遗。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韩商陆晦涩地开口。 可没有人回答他。 “江听岁?” “江听岁?” “江听岁?” 仍旧没有人回答他。 韩商陆明白过来是江听岁的病发作了,上次她的病发作是间接性的看不见眼前的一切,这次发病是听不见外界一切声音。 韩商陆眼底闪过一丝狠意,都是江云初害的她。 可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江听岁现在这个模样,默默将头埋进膝窝里,一动不动。 “别怕,会好的。”韩商陆双手环住江听岁的后背,“若是好不了,我也可以做你的眼睛,将在外界听到的一切写给你看。” 韩商陆知道,她听不见他说的每个字。 江听岁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世界里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一丁半点,安静的荒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但我相信你 再次听到声音是在一刻钟后,江听岁重新坐回木桌前,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 好像刚才那个失态又失声的人不是她一样。 韩商陆随着她的动作望去,继而又将目光放在江听岁那双没什么波动的眼睛上。 江听岁执着水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随后将手改变方向,水杯朝着韩商陆,抬起头问他:“喝吗?” 韩商陆低头看了眼水杯,因为他还不知道江听岁有没有恢复声音,所以摇了下头。 江听岁见他不喝,便自己喝了。 她知道韩商陆想说什么,便提前说了:“放心,我没事。” “你这怎么叫没事!”韩商陆说起这个又气又替她难过,“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必须要找郎中治病。” “治不了的。”江听岁回答他。 她的病是从小被江云初种下的果,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解的了。 韩商陆却还在惊讶于她又能听见了,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他猛地朝她凑近,动静大的江听岁眉眼跳了一下,就听见他在旁边说:“你能听见了?” 江听岁淡淡点了下头。 “……从什么时候?”韩商陆紧张的滚动了下喉结。 江听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韩商陆这个表情就好像她不该听得见一样。 “就刚刚。”韩商陆立马直起身舒了口气,他暗自庆幸江听岁还好没听到他说的什么鬼话。 “你的病一定要治。”庆幸过后,韩商陆仍不忘刚才说的话,“那些庸医治不了你,就找天下闻名的慈老,他被世人称为华佗转世,定然知道怎么治你。” 江听岁在听到慈老这个名字时愣了愣,她似乎有些印象了。 只不过慈老这个人,向来寻不到人。你刚打听到他在这个地方,说不定明天他就跑别的地方去了。 来去无踪,很难找到,治病救人全靠缘分,若无缘分,就靠佛渡。 江听岁不抱什么希望。 “不用了。”江听岁收回明亮的目光。 “怎么不用?”韩商陆在她身边坐下来,将手中随时带着的剑也搁在木桌上,“你放心,慈老我去找,我一定给你找来。” 江听岁抬眸看了韩商陆一眼。 “等这件事情过后,我们就去找慈老。”韩商陆盯着江听岁,望进她眼睛里,“好不好?” 江听岁倏地觉得有种感觉怪怪的,她抬头望着韩商陆,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韩商陆,你是聚擅堂的人,这件事后你不可能还会和我同行。” 韩商陆顿了一下,他道:“我能和你同行。” “那你的聚擅堂不管了吗?”江听岁掀起眼皮,定定望着他。 韩商陆一怔。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江听岁为什么会说他的聚擅堂? 韩商陆紧张的望着江听岁,他舔了下嘴唇,小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我知道。”江听岁看着心虚的韩商陆,头一回见这样的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我在等你自己告诉我。” 韩商陆一听这话立马抬起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我知道。”江听岁收回看着他的目光,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动作缓慢,语调随意,“但我相信你,所以你说不说都无所谓。” …… 蚵都现在对外城人员的进出控制的很严格,因而很多来历不明的人前来蚵都都会被打回。 而蚵都城外,围了一大群要饭的乞丐。 突然来一群乞丐,士兵们很惊讶,但他们并没有多想,只当他们都喜欢蚵都的好山好水好姑娘,因而没有将这样一件小事上报上面。 今日蚵都又来了一个人,也是从灵水镇来的。 那人戴着草帽,穿着一双草鞋,皮肤如水里黝黄的石头,眼里甚至还有点……凄惨。 士兵按例问姓名,他搓了把手,苦着一张脸道:“风雨。” 士兵抬头看了自称风雨的人,心想最近来蚵都的人的名字怎么都怪怪的,如此的……普通又不普通。 “进去。”士兵看他苦兮兮的样子,不由安慰他一句,“放心,来了蚵都,什么都给你好招待,蚵都子弟都是善良的!” 风雨看着那个士兵不着一词,片刻后他朝那个士兵默默点了点头,嗯,我谢谢你。 进了城,风雨想起还有公子交代的任务,他如今只想快点找到三小姐,然后把那封公子千交代万嘱咐的信给她。 对……只是为了把那封公子千交代万嘱咐的信给三小姐。 风雨在心里默默哀嚎,自己怎地如此命苦。 他问公子为何偏偏要挑他去,江云衍一脸清风如玉的同他说:“因为我相信你会把信完完整整的给岁岁。” 风雨想哭,他看送信是其次,想要他观察三小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才是真的。 只是,他转山转水,寻着三小姐的踪迹一路到灵水镇,结果人早就不在了。没办法,又蹭了辆马车赶到蚵都,总算到了三小姐所在的地方。 可如今他身无分文,蚵都也不算小,他该如何找起? 幸而江云衍早就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江云衍说:“岁岁他们一行人到蚵都,必然会找个客栈住着,你只要把蚵都所有的客栈找一遍就可以了。” 瞧瞧他们公子最后一句话说的多么轻松,只要把蚵都所有客栈找一遍就可以了,他怕他连三小姐的人还没找到,自己就饿死街头了。 想着,风雨走在蚵都的街头,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嫌弃又鄙夷,风雨再也不相信那个什么士兵说的鬼话了。 什么蚵都的子弟都是善良的,你看看他们对待外来人口有半点善良的模样吗! 其实在哪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偏见,怎么都改变不了。风雨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准备先给自己找些吃的,于是他将如饿狼般嗷嗷待哺的眼神投放到了香喷喷的包子铺上。 虽然做这种事情很不耻,可人不吃东西,连不耻的机会都没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江云衍来信 “抓人啦!抓人啦!” 江听岁虽在客栈二楼,却将窗外街道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她蹙着眉往外看,这一看还不要紧,一看到个颇为熟悉……又格外狼狈的某个人。 “你在看什么?”韩商陆见她侧头往外看,自己也跟着侧头往外看。 只见一个身上不知道穿的什么破烂衣服的人一手拿一个包子,嘴里还叼着一个,快速奔跑在大街上。 据说估计,这人应该已经跑了有一会儿了。 “好好的人不当,干嘛非当偷东西的狗呢!”韩商陆轻笑了一声,他看了眼身后拿锄头追着前面跑的人,朝底下说了句,“你再跑下去,你包子铺的包子估计都没了!” 韩商陆的话刚一说完,拿着锄头追的人立马停下来,包子老板似乎在团原地想了会儿,随后恍然大悟,又连忙拿着锄头往回跑,嘴里还悔恨不已的念道:“我的包子啊!” 韩商陆直接笑出声。 他又看了眼偷包子的人,总觉得,这个人格外眼熟。 韩商陆还在想着自己到底在哪遇见过他,底下那个偷包子的人在听到韩商陆的声音后往他那里看,然后不负众望地看见了江听岁。 于是他兴奋地喊道:“三小姐!” 韩商陆想起来了,对了,是小美人那个特能装的哥哥的下人。 江听岁默默捂住脸,表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 半个时辰后。 风雨一身朴素的坐在江听岁和韩商陆面前,他刚洗了澡,又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利落多了,终于不像那个偷东西的狗了。 韩商陆翘着二郎腿,非常看不惯他:“有事?” 风雨默默将这位拽大爷划分到公子的敌人部分,经他的观察,只要是对三小姐有好感的人,自家公子好像都不怎么喜欢。 不过公子不会表现出来,他是跟着公子的时间过长了,因而能看出来这些。 眼下韩商陆问他,风雨傲娇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着江听岁,笑眯眯地朝她道:“三小姐,风雨找你找的好辛苦!” “……”江听岁将后背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问,“有事?” 态度跟韩商陆倒是差不多。 风雨:“……” “三小姐,您不认识我了吗?”风雨可怜兮兮看着江听岁,心想一个多月过去了,你都不认风雨了吗? 江听岁淡淡道:“我认识你主人。” 风雨点了点头:“风雨也认识风雨的主人。” 江听岁:“……” 韩商陆:“……” 江听岁突然又开始太阳穴突突作痛了,她抬手揉了揉眼尾与鬓边那处,狠狠眯了下眼睛,这才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实在受不了风雨这等性子。 风雨努了努嘴,不过江听岁这么一说,她他立马就老实了,他可没忘记江云衍给他的眼神任务,不管怎样,来了蚵都后就必须等到跟他们一起回去。 否则,他也就不用回去了。 “小的说!”风雨忙从破烂的包袱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江听岁,正经道,“这是公子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一定要你亲启。” 说着,风雨还看了韩商陆一眼,加了一句:“其他人不行!” 韩商陆掀起眼皮看风雨一眼,随后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那样子像是在说,你看我想理你吗? 风雨自讨没趣,又老老实实坐着了。 江听岁接过信封,一抬眼便看见信封上用红墨写的几个字——岁岁亲启。 她不由顿了顿,好久没见到江云衍了,此次看到他的字,就如同看见他本人一样,一样的清隽俊秀。 江听岁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她刚一抽出,韩商陆就立马凑过来看,如狼般的眼神盯在信封上。 “写的什么?” “不行,你不能看!”风雨叫道。 江听岁将信纸拿在手里,朝韩商陆道:“你真要看?” 韩商陆极其认真地问:“可以吗?” 江听岁朝他一笑,下一秒便把他推开,“当然不可以。” “……” 那你还问我,逗我玩呢! 韩商陆盯着江听走向窗边的背影,倏尔笑了。 风雨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的心里仿佛有一场海暴,啊!为什么这个男人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三小姐!公子你快来,有人要抢三小姐了! 韩商陆注意到风雨匪夷所思的目光,他回看过去,便朝他凶道:“看什么看!” 风雨被他凶得一哆嗦,“韩……韩先生,你怎么那么凶?” 你不是应该是温润尔雅的吗?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韩商陆朝他假笑,眯着眼问:“那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风雨默默摇了摇头,他哪个都不喜欢,也哪个都不敢喜欢。 而在窗边的江听岁正打开信纸细细地看。 江云衍写了很多,有一些重要的消息,有思念,也有三五闲聊,还有一些他认为开心的事。 重要的事情最令江听岁震惊的大概就是江云初的重新出现。 自从那晚她杀了花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后,她就再也没在他们的视线中出现过。永宁侯派了不少人出去找,可没有一个人找到她。 如今江云初重新出现,还是以太子萧清的太子妃身份。 江听岁不由疑惑,这到底是为何? 好像有什么从她脑袋里抽离了,有很多走向与上一世完全不同,她根本无法去稳当的判断一些事情。 在这封信里,江云衍对江云初也只是匆匆一笔带过,没有说永宁侯对她的回来有着怎样的看法,也没说她杀人的事是否有个交代。 可没交代,才是江听岁心里最大的不安。但即使她再不安也没有办法,她远离京城,身在蚵都。 江云衍同她说起朝中的局势也是几笔带过,只说朝中局势动荡,豫王党羽强大,身后撑腰的人是太后。 这个江听岁知道,萧宴若是没有太后撑腰,他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顾忌。 除了这些,江云衍还会告知她常嬷嬷和冬枳一切安好,只是时常挂念着她,不知小姐何时能回来。 最后一句:岁岁,我种的山茶花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你脸大! 江听岁重新将含了山茶花清香的信纸塞进信封里,小心翼翼折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风雨仔细瞧着江听岁的反应,心想这一幕应该让公子看见,说不定公子这个极度宠爱他妹妹的哥哥会很开心。 “哥哥在京城可好?”江听岁在原位重新坐下来,询问风雨。 说起他自己,江云衍并没有在信上提及自己的情况。 风雨接过话来:“公子挺好的,就是天天念着三小姐!” 在风雨看来,公子没有一天不念着三小姐的,这种感情就像……风雨时常觉得公子对三小姐的爱有点怪怪的。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想多了,毕竟是亲妹妹,也只是对亲妹妹的思念而已。 “托你回个话,告诉他我一切安好,也希望他也如此。” “这可不行!”风雨立马摇头,他可不能回去,“三小姐,小的回不去!” 坐在江听岁旁边的韩商冷哼一声,非常鄙视。 江听岁不解:“为何回不去?” 风雨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假理由出来,便道:“反正就是回不去!三小姐,你就收留小的一阵子!” 江听岁盯着风雨看了会儿,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是哥哥不让你回去的吗?” 风雨心想这可不是我说的,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对,公子说了,什么时候三小姐回来了,小的才能回来!”风雨说的有些急,吞了下唾沫,“若是小的比三小姐先回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能有什么麻烦?”韩商陆不以为意。 风雨看着韩商陆,打心眼里不喜欢他,朝他道:“反正麻烦大着,韩先生还是别问了。” 韩商陆冷笑一声,“难不成是浸猪笼?” 风雨的脸色立马变了。 江听岁掀起眼皮看了风雨一眼,示意他说话安分一点。 谁想着这一眼在风雨看来就是三小姐竟然帮他说话,难不成两人真有什么吗? 风雨的脑袋一下子闪过很多,当他还要在想时,江听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要想留下也可以,前提是不给我们惹麻烦。”江听岁淡淡道,“还有就是不能对韩先生不敬。” 风雨刚才对韩商陆的态度,着实算不上好。告诉他这句话,一是警告风雨,二也是对他好。自己的嘴巴都管不住,必出祸害。 风雨瞅了嘚瑟的韩商陆一眼,垂着头小声道:“知道了,三小姐。” “知道了就下去。” 等风雨走后,韩商陆看了她一眼,直接道:“你竟然为我说话了?” 江听岁喝了一口水,笑道:“你脸大!” 韩商陆:“……” 江听岁又道:“毕竟聚擅堂总主。” 果真是知道了,韩商陆见她挑破,也不兜着了,只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听岁顿了一下,她看着自己衣袖上的云纹道:“还记得那日你派人找江云初吗?” 韩商陆挑了下眉,勾了勾唇:“早就知道了为何现在才说?” 江听岁转过头,看着他:“你不说,我为什么要说,怎么,你还有理了?” 知道了但并没有拆穿他,也是在等他自己说。江听岁向来是个不注重身份的人,她只看旁人对她的好有几分,若旁人真对她好,再去怀疑他,就显得自己不真诚了。 “我哪敢呀!”韩商陆刚好坐在阳光处,他看着江听岁那一脸你敢说出一个不好的字我就甩脸色的样子,立马折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发现小美人生起气来还挺生动的,比那日日不变的假笑着实好看多了。 也不知京城那些人怎么就喜欢看她假笑了。 不解。 风雨就在客栈里住下了,时常兜在韩商陆要去找江听岁的路上堵着,一脸如临大敌的看着韩商陆,问他要去干嘛。 韩商陆瞟他一眼,看在他是江听岁那个哥哥的下人的份上,勉强解释道:“看不到吗?” 他手里端着给江听岁要喝的药,温度刚好。 结果风雨咋咋呼呼的问:“三小姐怎么了!” 韩商陆这个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他抬脚就是一踹,不客气道:“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小心你的性命!” 风雨缩成一团,不敢吱声了。 果然人打了就是老实,看见你都躲着绕道走。 江听岁虽然反应慢,但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一日两人用早膳时,她看着风雨那忍不住往这边看却又立马转过去的眼神,陷入了沉思。 而对面的韩商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甚至还好心的让她多吃点。 江听岁用手撑着脑袋,问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韩商陆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他对他做了什么! “冤枉啊!”韩商陆囫囵嚼完嘴里的食物,立马朝一脸怀疑的江听岁解释,“我真什么都没干!是他自己怕我,本人气场强大还能怪我了不成?” “……”江听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觉得,风雨这种状态挺好的,至少不会有事没事就来烦她。 屁事多的很。 因此江听岁也懒得管风雨了。 于是每次吃饭时,风雨都是可怜兮兮一个人看着他们,即使碰见江听岁也不敢怎么搭话,毕竟韩商陆一个眼神使过去,他就觉得自己得完蛋了。 如此一来,他就无法完成公子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风雨觉得如果这样,他还不如回去。 可惜没有如果。 这就是事实。 沈玄度那边,陈葛始终不曾透露过作战计划给他,更没有让他们参与其中。 表面上陈葛愿意让他们当参谋,可陈葛还是听进了枯荣的话,没打算让沈玄度和萧无欢参与这件事中。 陈葛确实在他们还没到蚵都前就听到京城那边要派军队来的风声,因而这几天他都严加防管,今日晚上更是直接关闭城门,让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作战计划更是在紧密筹备中。 沈玄度也不着急陈葛到底让不让他们参与了。 萧无欢问他:“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沈玄度笑道:“好办法没有,鬼点子倒是有一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章:小美人别打听这么多! 陈葛也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虽不比京城中的严格有序,却也勇敢无畏。对于军队的管理,皇家有虎符,陈葛也有。 只是没人知道虎符被他藏在哪,陈葛其实谁都不信任,因而虎符的位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月色掩映下,一切安之若素。 茂密的灌木遮挡了两个人的身影,但两人微小的声音却遮不住。 “沈公子怎地还有求于我了?”林烟遥最近被王宫的油水养的不错,更发的丰腴了。 沈玄度暼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明天若是把陈王支开了,我承诺不会伤及到你。” 林烟遥冷笑:“我凭什么答应你。” 说什么承诺不会伤及她,无非就是这场战争中让她脱身,可她之后呢,该去哪,怎么安身立命,这又如何保障? 沈玄度蹙了下眉,“你若是不答应也可。” 沈玄度来找她只是求一个万一,要是不行,他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说完,沈玄度就准备走。 “等等——”林烟遥及时叫住他,她知道自己不得不答应,陈葛必败,这绝不可能改变,她若是现在乖点,说不定还能活着出蚵都。 “我答应你。”林烟遥咬了咬牙。 沈玄度在夜色中朝她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第二日林烟遥果真把陈葛从他的寝宫带了出来,但她表示最多只能留陈葛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她不确定自己能否留住他。 沈玄度认为一个时辰够用,遂答应了她。 今日是异常迫切的一天,待陈葛从他的寝宫出去后,萧无欢偷偷溜了进来。 而客栈内韩商陆与江听岁的房门紧闭着,陈葛派来的监视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可他们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打晕。 风雨甩了甩自己的手,心想这几天被韩商陆训练的还不错,终于不是他被别人打晕了,而是别人被他打晕了。 看了眼走廊周围,见没人到处走动,风雨立马把打晕的两人拖进自己的屋子里,为了让两人彻底深眠,风雨拿出韩商陆给他的特制版迷迭香。 事情做完后,风雨嘿嘿一笑,拿了个幕篱遮挡在脸上,离开客栈。 铸铁的地方在蚵都并不多,在较为幽深的一家铁匠铺里,铁匠老板手脚被绑,嘴巴也被人塞上了抹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而原本归铁匠坐的地方此刻正坐着韩商陆,韩商陆旁边蹲着江听岁,门外站着三个粗布男子,正警惕的四处看。 “你真会?”江听岁看韩商陆抡起胳膊有模有样的敲打着,不禁问了一句。 韩商陆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却道:“小事一桩!不就是重新造个虎符吗,你大爷当年可是造了十几个!” 江听岁顿了顿,“你造那么多干嘛?” “小美人别打听这么多!”韩商陆空余间看她一眼,爱笑不笑的,“对你没好处!” 江听岁默了默,也没问了。 这边正在加快时间,王宫外,沈玄度和枯荣正在对峙。 枯荣已经不是第一次堵在门外了,经过上次的经验,这回他在各个方向都加大了人手,所以沈玄度来声东击西这一招,根本没用。 沈玄度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关键是他自己又不是这么个意思。 “枯荣大人,你为陈葛打这片江山这么多年,为何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枯荣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选择不答他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陈葛并不在意你为他付出多少。”沈玄度一针见血。 枯荣仍不回答他,可沈玄度却看见,眼也不眨的枯荣这次却闭上了眼,看似是不理他,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其实枯荣若不是跟着陈葛,他会有更大的用处,但终究是可惜了。 …… 廊亭下。 “遥遥今日怎么灌本王这么多酒?”陈葛发觉自己已经有些醉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林烟遥眼底含着笑,她扑在陈葛的怀里,娇媚道:“那还不是因为遥遥喜欢王,想要王时时刻刻都跟遥遥在一起!” 陈葛听后大笑,他一把把林烟遥搂得更近,却没笑了,“你当真这么想的?” 林烟遥察觉到陈葛的一丁点不对劲,心里有些慌,面上却仍是笑着的,她娇滴滴道:“王怎么能冤枉人家呢,遥遥对王的喜欢那可是天地可鉴,日月可明的!” “你若真是这么想,本王自然乐意。”陈葛的声音淡了淡,一把推开她,“只怕是……你并非这么想的。” 陈葛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小把戏,女人的心思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好猜。 林烟遥终于明白陈葛从一开始就不信她,她立马跪在地上,面朝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说,究竟为了什么?”陈葛没再喝酒,他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 林烟遥不敢把沈玄度供出来,若真把沈玄度供出来了,她就真完了,所以她只能找其他借口。 “遥遥……遥遥只是……”林烟遥抬眸暼了眼居高临下的陈葛,紧张地吞了下唾沫,这才道,“遥遥只是想让王再给遥遥一个名分。” 林烟遥说完后,把头低的死死的。 片刻后,上面传来声音。 “把头抬起来。” 是陈葛的声音。 却是让林烟遥紧张的一抖。 林烟遥不敢不照做,她必须顺着陈葛的意思来,于是她缓缓地抬起头,稍稍抬起,就见陈葛抬起一根食指放在她下巴处,直接让她整个脑袋往上扬。 林烟遥被迫和陈葛对视。 陈葛带着犀利的目光看着她,一直盯着她那双紧张的眼睛,瞳孔微缩,显然很紧张很紧张,还带着害怕。 林烟遥生怕陈葛发现她撒谎,只好强装镇定,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让人信服。 “你说本王该不该信你?”陈葛眯起尖锐的双眼,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个洞来。 “遥遥……所说属实。”林烟遥也直视他的眼睛。 有人说,若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会更有信服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以假乱真 陈葛睡觉时虎符会放在哪? 萧无欢在陈葛寝宫里找了小一会儿了,结果连个虎符的颜色都没看到,他渐渐地开始暴躁,恨不得抄起旁边的铁给砸了。 转身时,衣袖带动搁在矮桌上放置的一本书动了动。 然后萧无欢仿佛听见了什么响的声音。 突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开了一样。 萧无欢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往回看,原本被他查过一遍又一遍的书架出现一个暗扣,一道小门自动打开。 萧无欢凑到小门里面看去,里面赫然躺着虎符。 没想到在这,萧无欢心道陈葛倒是个会藏的,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虎符从里面拿出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捧着。 “得嘞!”萧无欢心情大好,他高兴地转过身来,结果却看见在他面前直直站立的枯荣。 阴鸷的眼神盯着萧无欢,吓他一跳。 这家伙什么时候出来的?萧无欢瞳孔猛地放大。 沈玄度不是在拖着他吗? 可枯荣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在萧无欢面前直直倒下。 枯荣身后,露出一张萧无欢熟悉的脸。 “老狐狸精明起来了,不好骗了!”沈玄度甩了甩自己的手,弯下腰去一手提起地上刚摔倒的枯荣,“只能来硬的了!” 萧无欢砸了下嘴,火速收拾好原貌,抬头看向沈玄度,问出实际的问题:“他醒来后怎么办?” “怕什么!”沈玄度轻笑一声,“这不给你找了个替罪羊。” 他用眼神示意手中的枯荣。 “先找个地方把枯荣藏起来,我派的人估计已经从韩商陆那里拿到了假的虎符,趁陈葛回来之前,把假虎符放进去,以假乱真!” 沈玄度擦了下衣袖,开始行动。 其实萧无欢问过他,若是陈葛看出来那是假的怎么办,沈玄度倒不在意他看不看得出来,因为等他看出来时,某些事情就已经发生了,陈葛再怎么后悔都没用。 …… 靠近王宫的街道一派繁华,韩商陆和江听岁在一家路边酒馆坐下。 他们并没有进里面坐,而是坐在了外面,头顶有棵巨大的歪脖子树,也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份。 歪脖子树给他们遮挡了阳光,小二脖子上抡着白布,先给他们上了碗清凉的绿豆汤。 虽然并不是很热,但赶路人容易着急,绿豆汤就是个很好的东西。 江听岁抿下一口绿豆汤,眼神盯向某一处,那一处城墙斑驳,树影稀稀松松,从城墙瓦片上露出个人头。 下面的人看见上面的人,两两对视。很快明白过来。 江听岁吞下口中的绿豆汤,不再去看那个方向。 韩商陆直接看着她问:“给出去了?” “嗯。”江听岁点了点头。 “那就行!”韩商陆一直都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包括答应重新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虎符也只是为了江听岁而已。 “这绿豆汤还不错。”韩商陆中肯的评价。 “那你带一份回去。”江听岁接的自然,余光又飘向了别处。 韩商陆顿了顿,他喝完碗中的绿豆汤后便将碗搁在木桌上,也没再要第二碗。 “放心,他们不会出事的。”韩商陆低声道。 韩商陆很明显能看出江听岁对他说话的心不在焉,她此刻一整颗心都牵挂在那些人身上,哪管他这个小人物。 江听岁把视线收回来,笑着道:“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在想,他们到底会用什么方法?” 韩商陆一愣,搁了银两放在木桌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江听岁也跟着站起身,他们准备走了。 “叫声韩哥哥来听,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那可不划算!” …… 陈葛从林烟遥那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寝宫里的某个东西。 当他看见里面完好无损的虎符时,悬着的心终于肯放下。 他躺在摇曳的美人椅上,双眼瞌着。 一旁放着的龙涎香安神助眠,陈葛很是喜欢。这些天来他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京城里来了军队的事,大概是要与他们作战的事,惹得他每天的脑袋都是嗡嗡作响,此刻难得放松下来,他爱上了这种感觉。 只是他总感觉不对劲…… 倏尔,陈葛目光森寒地看向桌案上那本书。 对的,这本书不该这么放的,他换了方向。 所以……陈葛犀利地眯起双眼,搁在两处的手慢慢握紧,有人进了他的寝宫,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 到底是谁? 是来干什么的? 正当陈葛不停地想原因时,大门外来了个人报:“报,陈王,枯荣大人不见了!” 陈葛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他拳头紧握,似乎还能听到骨节突响的声音。 “什么意思!”陈葛怒道。 外面的人道:“枯荣大人不见了,今日巡查时上午我们还看到过枯荣大人,到了下午就不见了,身边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寝殿里静了片刻,片刻后,陈葛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 枯荣不见,他的寝宫有人来过,是谁?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恐慌,陈葛努力镇定下心里的那份恐慌,他此刻在原地来回踱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这一切都发生的莫名又迅速,从一开始的林烟遥拉他去她那里商花喝酒就不对劲了,只是他压根没把林烟遥和其他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如果联系在一起的话,好像一团乱麻就能扯成一条直线。 陈葛抬起一只手按住脑袋,他站在原地停顿片刻,之后猛地往藏虎符的地方跑去,第二次去看他心心念念的虎符。 手里的虎符看起来就是他每天都会检查一遍的虎符,可陈葛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没有味道。 这个虎符透着一股刚铸好的味道,没有寝宫的味道,没有权力的味道,没有欲望的味道,不是他那个真正的虎符。 这个虎符,是假的。 当确定这个事实后,陈葛感觉一阵晴天霹雳打在自己身上,打的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震。 难以置信,同时更多的是愤怒,滔天的愤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城门失火,陈葛败北 是夜。 城门失火。 王宫内并未有所察觉,陈葛派了人去找枯荣,结果在柴房看见了被绑成粽子的枯荣。 华灯斐然,当陈葛吩咐人用一盆水泼醒枯荣时,躺在王宫荣华的地面上的枯荣只觉当头一棒,猛地惊醒。 凉水泼在枯荣的脸上,他撑起仿佛没有骨头的身子骨的上半身,抬起一只手抵在嘴边咳了咳,看着王座上的陈葛。 那一瞬间,眼里只有权力的王和倾尽后生辅佐的大人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陈葛心想不如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坐在地上的枯荣却没有说话,他败了。沈玄度和萧无欢里应外合,即使他临时察觉到沈玄度的预谋,也无法阻止他们,当他看到萧无欢偷虎符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坐在王座上的王大势已去,而他仍然不知,甚至还在质问他。 “王是问臣虎符在哪里吗?”枯荣不曾流露半点表情的脸上此刻有了些许变化,只是这变化稍显无奈,透着一股苍凉。 陈葛心里仿佛重重一击,他没有听出枯荣话里的苍白,心里想的是他怎么知道他要说的是虎符的事。 如果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怎么会知道? “果然是你!”想明白后,陈葛愤恨地从王座上站起身,抬起一只手指向殿下脸上还滴着水的枯荣,“你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事!” 陈葛用的我,这说明他们关系匪浅。 也是,一直跟在陈葛身边,从未被换过的枯荣大人怎么只能是陈葛的一个辅佐呢? “哥……”枯荣喊出声来,浑身都没了力气,“咱们完了……” 远久的一声哥拉过陈葛愤怒的思绪,他愣了片刻,却不明白枯荣最后一句咱们完了是什么意思。 但陈葛仍然在怀疑他是否偷了虎符。 因为虎符的位置只有枯荣知道,这是他给他最大的信任。 也因为枯荣是他弟,那个曾经宁愿自己不吃、也要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的枯荣弟弟。 陈葛一步一步硬挺地走到枯荣面前,蹲下,扯过他前面的衣领,手指攥着稍微用了些力气。 “我问你,虎符是不是你偷的?” 耳边一声嗤笑,枯荣垂着头,整个头仿佛没了灵魂,他瘦削的只剩下皮的手指缠上陈葛攥着他衣领的手指,凉薄的笑道:“王说是就是。” 他本就命不久矣,本想临死前为他哥再谋一场江山,却是什么都做不到,更被他怀疑。 陈葛有多敏感别人的权力,枯荣最清楚不过。所以他总是一副谦卑软弱的样子,将脊背弯了再弯,只希望他的兄长能不再怀疑他,而是相信他。 可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京城的风终将会刮到这里,大大小小的起义都被平定了,他们也会被平定。 他用命想要保住的蚵都也不会保住。 这时外面来报:“王上,城门失火!” 紧接着,又一个声音响起:“王上,大批不明士兵进城!” “蚵都失守!” 陈葛攥着枯荣衣领的手突然失了力气,他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陈葛惊恐的往后退,他拔出金柱前站着的侍卫腰间的剑,一把挥向地上用手撑着身体的枯荣,瞪大眼睛愤怒道:“枯荣,你莫不是想造反!” 到最后,陈葛怀疑的都是枯荣。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陈葛觉得荒唐,明明白天的时候他还在白日宣淫,到了夜晚却有人告诉他,他的城要完了! “本王的禁军呢!那些成天吃着软饭的兵呢!”陈葛破口大骂,“他们都死哪去了!” 门外来报的士兵眉间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开口说话。 今日下午不是王派人拿着虎符叫士兵们全部去城外集合吗? 士兵不敢吱声。 这时,王宫殿外走来一众人,为首的两位分外眼熟,身后的铠甲声配着冷剑,萧瑟了夜晚的凉风。 是沈玄度和萧无欢。 这怎么可能? 陈葛心里闪过一丝恐慌,可他固执的不愿相信,走上前想要靠近冷面的二人,却被他们身边的士兵用剑阻拦住。 陈葛只好停在剑前,用着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问:“你们可是来救驾的?” 无人应他。 “放肆,胆敢对端王和沈将军出言不逊!” 端王?沈将军?不止陈葛,连地上的枯荣都跟着惊了惊。 “陈葛,束手就擒。”沈玄度这时开口了,“你没有退路了。” “你欺骗我?”陈葛用手指着沈玄度和萧无欢,他千防万防,万万没有想到要防的竟是得他盛宠的两位。 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玄度和萧无欢来自京城,他们来蚵都的目的就是为了平定蚵都,收了他们,置他们于死地。 “虎符是你们偷的?”陈葛此刻悔恨无比,只恨自己竟然带了两头狼回来。 “偷什么偷?”萧无欢轻笑一声,“本王可是正大光明拿的!” “陈葛,你祸乱民心,聚众起义,杀害朝廷官员,占山为王,每一条都是死罪。”沈玄度看着有着滔天怒火的陈葛,冷漠道。 “死罪?”看着他们身后明明灭灭的火把,陈葛颓然的往后倒了一步,猖狂道,“我是王!王凭什么死,该死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吃人皮不吐骨头的千古祸害!” “你们才该死!你们才该死哈哈哈!”陈葛仰天狂笑,步履不稳的往大殿内走。 “他是疯了吗?”萧无欢看见这个样子的陈葛不由蹙眉。 “他知道大局已定,”沈玄度并不见半点喜悦,“无法接受事实。” 无法接受事实,也就是无法和自己和解。沈玄度了解到陈葛是从一个贫瘠的地方起家的,二十出头从家乡离开赶考上京,可最后却走上了起义的道路。 并一去不复返。 也是最近,沈玄度才知道枯荣竟然是陈葛的亲弟弟。 夜晚亮的犹如白昼,陈葛面对阶前的王座哈哈大笑,他缓缓举起双手朝上,五指成爪,仰天长啸:“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会挽雕弓如满月 身后是沈玄度带来的将士,蚵都仍然是蚵都,却不是他陈葛的蚵都。 陈葛仰天长啸完这句话后,直接撞柱而亡。他自知自己逃不过一死,与其被压去京城问罪,倒不如自己死的痛快。 在倒下时,陈葛回顾自己的一生,他只有三个字:不后悔。 枯荣看着陈葛倒下的身体,甚至来不及上前制止,他眼睁睁看着陈葛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沈玄度看到眼前这一切,不由唏嘘。他准备走到枯荣面前,却被萧无欢拦了一下,萧无欢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过去,小心枯荣使诈。沈玄度给了萧无欢一个安定的眼神,让他放心,自己握着剑朝佝偻着腰的枯荣走去。 枯荣整个身子都快要蜷缩在一起,他披散的银发垂在脸颊两侧,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态。但不用看,也该知道他是懊恨痛悔的。 长袍搭在枯荣显得宽大,他落寞地看着陈葛死去的面庞,犹如中了蛊一般,久久未曾移去目光。 沈玄度走到他面前蹲下,枯荣却稍稍偏过头,语气不痛不痒道:“你挡着我看他了。” 沈玄度一顿,他移了移位置。 “世人都知道陈葛有个得力手下,却不知那个手下是他亲弟弟。”沈玄度看着他说,“更没人知道,你这一身柔弱病都是他害的。” 陈葛生得强壮,而枯荣却如皮包骨般令人感到恐怖,可这一切都是陈葛害的,陈葛怕他有一身谋略后再有一身武力,从而影响到他的王位。 “以你的智慧,你早就料到今天这个结局了。”沈玄度望着枯荣,再次开口。 沈玄度想,倘若枯荣不是陈葛的弟弟,不在他的穷乡僻壤,他定会功成名就。 可枯荣情愿陪着他哥哥,为他的起义出谋划策,再一次次不可能中实现可能。 枯荣没有回答沈玄度的话,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陈葛的脸上,他看着陈葛那双即使死去也不愿闭起的眼睛,便觉得是如此碍眼。 于是他往前蹒跚几步凑近陈葛,伸出一双长满皱纹如枯草般的手覆盖在陈葛的眼睛上,叫他睡得安稳些。 做完这些,枯荣微微往沈玄度那边侧了下头,幅度不大,眼神仿佛定在半空中,微弱的话音落出:“虽不见沈将军其人,可在当初,沈将军也是我与哥哥敬佩之人……” 枯荣掩面咳嗽了一下,接着道:“我与哥哥也曾向往过漠北的黄沙,想过要去做出一番功名来……可这个世道太乱……太乱了……” 枯荣又蹒跚到沈玄度的面前,一双手缓缓伸出,摸向沈玄度手中的那把剑。剑身折射出他枯老的容颜,眼神落寞的像漠北没有水的荒芜之地,枯荣双手把着剑身,将剑从沈玄度的手上抽离,慢慢往自己腹部送。 沈玄度在那一刻仿佛失去了力气,他愣在原地任由枯荣动作,看着枯荣缓缓将他的剑插入自己的腹中,深深的,不带一丝犹豫的。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 一日后。 大批将士从蚵都撤离,蚵都重新恢复平静。蚵都人民对陈葛的死去好像没有太大的闹动,甚至还有一些叫好的。 王宫被撤了,有新的官员正从京城赶来,大抵还要些时日。 沈玄度站在王宫楼阁高处,俯瞰整个蚵都,白日依山尽,风从遥远的山边来,他双手覆在背后,与这背景渐渐融为一体。 “在想什么?”江听岁一上来就看到这副场景,走到他身旁问。 沈玄度看了她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到青山处,笑道:“没在想什么,只是有些事情需要缓一缓。” 对他冲击最大的大抵是枯荣那一句——虽不见其人,可在当初,沈将军也是我与哥哥敬佩之人。 人人都可以成为向往,难过的是,那也只是向往。 江听岁也是后来才听萧无欢说起这些,沈玄度的心思看似木讷,但但若说起心思细腻,也是他。 “人常说世事难料,沈将军怎么认为?” 沈玄度叹息一声,回答她:“我自己都难料,如何求得他人结果?” 这么说来,是想明白了。 远山的视线还在不停扩大,这日江听岁陪他在上面站了许久,眼睁睁看着圆日缓缓落下,落至山脉,晕染了山色。 蚵都的一切都在照常,有些东西也仍旧没有改变。 最后临走前,沈玄度突然对江听岁道:“岁岁,你喜欢游山玩水吗?” 江听岁愣怔了一下,不知他这句话是何意。 沈玄度却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在蚵都又待了几日后,他们准备出发回京城。 这次仍旧是走水路,比起上次的东歪西倒,萧无欢这次适应了好多,但仍旧有不适。可他坚持走水路,只怕是感应到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至于林烟遥,沈玄度在派人对蚵都进行的时候,就再也没看见过她人。谁也不知道她一夜之间到底去了哪里,是死是活,不过依她命大的福分来看,肯定还尚在人世的。 沈玄度对她是死是活去哪了都不感兴趣,只要她离他们远远的,他便不会找她什么麻烦。 江听岁的药仍旧在吃,可她的病却一点都不见好。但这次回去,她还有个机会去询问江云初,或许她不会告诉她,但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知道一些。 发病的时候,要么是眼睛有段时间看不见,要么是听不见别人再说什么,有时候不仅眼睛看不见而且耳朵也听不见,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安安静静的,努力不让别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令她惊异的是,沈玄度和萧无欢也不曾问过她什么。有时候她在饭点不肯出来,别人也不会喊她,只是当她的房间传出动静时,沈玄度隔着一小段时间就会去给她送饭,看着她吃完然后再端着饭碗离开。 江听岁总有种错觉,沈玄度似乎是知道了,又似乎不知道。 可她不敢问。 他也不会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祝君昌隆,此生与我无关 再次回到京城,已是十多日之后,一回京城便是马不停蹄地去皇宫面见皇上。韩商陆在这中途绕了个道,他不可能跟着他们去皇宫,而是回了聚擅堂一趟。 三人见过病情加重的老皇帝后,老皇帝让萧无欢先离开,却把沈玄度和江听岁留下。 萧无欢生怕老皇帝为难他俩,谁知老皇帝虚弱的朝萧无欢摆了摆手,肯开口跟他解释:“朕不会为难他们,有些事需要交待。” 他走后,沈玄度和江听岁在老皇帝那里待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老皇帝把身边所有人都遣退了出去,只留下沈玄度和江听岁。 江听岁和沈玄度回来的时间赶上午饭时间,当他们从老皇帝的住处出来时,太阳已落山,夕阳垂在皇宫高耸的檐梁。 老皇帝身边的近身公公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二位,走。” 沈玄度拉过江听岁的手,朝公公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长,公公抬起头来望着江听岁与沈玄度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离开老皇帝的住处,沈玄度松开拉着江听岁的手,朝她道:“我还要去太子那里一趟。” “是去交待的?还是跟他讲明的?”江听岁抬起头看他,只怕他现在心里并不好受。 老皇帝的要求讲的明明白白,而他也同意了。 沈玄度从怀里掏出一颗老糖来递给江听岁,朝她一笑,“今日份的糖,记得吃。” 他并没有回答江听岁的话,而是换了种方式。说完,沈玄度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背影坚定。 他会对太子说些什么?江听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攥紧手中那颗糖,像是攥住了她和沈玄度的命运一样。 想起方才老皇帝对她和沈玄度说的一番话,江听岁便不由唏嘘。突然间,她倒觉得太子有些可怜了。 可谁不可怜,萧宴也是,萧无欢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一个藏起爪牙。 还有一个众望所归,却是拿来做掩护的。 江听岁迎着无边的霞光,低头剥开糖纸,细碎的光揉在她脸上,眉眼都跟着温柔。 她吃下那颗糖,站在皇宫大道中央,目光幽深。 直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本王听说你回来了,便立马来见你。”萧宴从她身后绕到她跟前,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眉眼没变,轮廓没变,神色没变,还是那个他一开始就喜欢不起来的江听岁。 江听岁凉凉掀起眼皮,两个月未见萧宴,再看到他时见他春风满面,应该是大业筹谋的不错。 他比以前要更加的野心勃勃,多了一份意气风发。 “你怎么不说话?”萧宴看着她,努力看清她脸上每一个表情,想要找到些什么情绪出来。 可她没有,除了一如既往的厌恶,明晃晃的讨厌两个字,对他也就只有避之千里了。 “听说你有王妃了。”江听岁也是在与老皇帝的谈话中得知的,萧宴取了兰宛做豫王妃。 “恭喜。”江听岁这一句说的挺诚恳的。 这天色不适合与他这样的人来相遇,江听岁往天边瞧了一眼,转身准备回永宁侯府。 却在走了两步之后被萧宴喊住,她听见他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悦的语气说道:“你在吃醋?” 萧宴的脸色板正,带着戾气,与他说出的话极其不相符。 江听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轻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来望着萧宴,他远处有一众丫鬟低着头走过。 江听岁望了那群丫鬟一眼,抬眼正视萧宴,否认:“豫王为何每次都猜错人心?” 她重生前是,如今也是。 萧宴眉头一皱,“你厌恶本王?” 他终究问出了这句话。 “对!”江听岁看着眼前的萧宴,仿佛眼前的萧宴与前世的他重合,凉薄的人都没有感情,野心家也把江山摆在第一位,因而他才会对她做出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豫王何不永远都做那个豫王,活得眼里只有权力和欲望。”江听岁明艳地看着他,倏尔露出一个笑容,“祝君昌隆,此生与我无关。” 暮色该缓缓落下来了,江听岁转身挺直腰背离去。 朱红的高墙落在两侧,她微微低头,捻了下手里的糖纸,专注于脚下的路。 …… 回到永宁侯府时,暮色四合。 早就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因而常嬷嬷和冬枳一早就在侯府门外侯着,直到一辆金陵马车遥遥停在侯府门口,娇小玲珑的人从马车上落下,常嬷嬷与冬枳不禁热泪盈眶,立马上前相迎。 “小姐!”冬枳哭哭啼啼的,“奴婢可想死你了!” 江听岁暖心一笑,在二人的扶持下下了马车,刚准备说话便看见侯府大门处站立的江云衍。 “岁岁。”江云衍朝她一笑,如冬日里的一束暖阳,温和了人体的温度。 “哥哥。”江听岁也笑了。 两月不见江云衍,发觉他越发瘦了,大概是没怎么好好吃饭,风雨又不在身边,没人关心他,他便也放纵自己的身体。 江云衍似乎是有诸多话要对她说,只是千言万语汇在心头,却憋不出一个字来,总想着开口,但一个字眼都没落下。 江听岁看出来了,便先说出口:“哥哥过得可好?” 常嬷嬷和冬枳对视一眼,乖乖先回院子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不好。”常嬷嬷与冬枳离开后,江云衍走到江听岁身边,语气里有些委屈,“我总想着你几时能回来,天天盼啊盼,却连一封信都没盼到。” “但好在岁岁回来了。”江云衍话锋一转,一只瘦削的手落在她的头顶,缓缓地、轻轻地揉了揉。 他低头去看江听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来,轻的低不可闻。半晌,江云衍问:“岁岁,以后你还会走吗?” “当然不会。” 江云衍低嗯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可转头看了江听岁一眼,只好将所有话都压在心底。 告诉她正事:“爹爹让你回来后去他那里一趟。” 说完,江云衍又道:“不过依你的性子,你恐怕是会先回院子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大将军”不见了 江听岁确实想先回院子,但她想着怎么样都要去永宁侯那里一趟,倒不如先去他那里再回院子,也好过来回走动。 离开前,江云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她:“江云初回来了。” 在府里。 江听岁愣了愣,朝江云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便去了永宁侯那里。 永宁侯对她无非就是正常盘问,她此次跟着一起南下,虽没起到什么作用,但跟着一起去对大家来说也是立功的一人。 永宁侯想明白这一点,对她的态度也好多了。先是说些有的没的好生客套,最后才说到重点,说是江云初回来了,她如今是太子钦点的妃子,老皇帝也是同意的,虽还未成婚,但很明显两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深夜里总有些料峭,江听岁盯着永宁侯,倏尔道:“爹可还记得自己有个死去的孩子?” 永宁侯一顿,面色一凝,他没有说话。 江听岁又怎么会不知道,永宁侯就想把这件事给忘掉。死了一个花氏对永宁侯来说无非死一个小妾,死了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日后还会有,可攀上太子这等好事,永宁侯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永宁侯这是彻彻底底换了队,不跟着萧宴,转去太子那边了? 如今江云初是定下来的太子妃,侯府里哪个不把她当宝宠着,江听岁知道自己即使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毕竟永宁侯认权不认亲。 可江云初以前做出的这些事,如何保障她继续走下去?太子会不知道她的那些勾当? 罢了罢了,这个侯府,早就没了当年的风光,永宁侯自知世家风光一时无量也能片刻灰飞烟灭,他做的……祖母没拦住他,谁又能拦住他呢。 “爹爹,小心玩火自焚。”江听岁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多留。 回了院子,常嬷嬷和冬枳早已备好了膳食,江听岁看见了不由笑道:“大晚上的,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了。” 常嬷嬷摆下碗筷,站直身时笑着说:“小姐不是没那么多规矩吗?” 江听岁意外地挑了挑眉,走至凳子前坐下,满桌的菜,摆了个十全十美,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来。 “都是你们做的?” “嬷嬷手艺好,都是嬷嬷做的!”冬枳在一旁答道。 “那你打下手?”江听岁将视线转向冬枳。 冬枳点了点头,她厨艺没嬷嬷好,怕小姐吃了不喜欢,那只好打下手了。要知道嬷嬷的厨艺比起厨房的那些师傅们还要好,她并不遗憾没有给小姐做吃的。 “这么多,你们倒是把我当饿死鬼喂!”江听岁说笑了一句。 冬枳和常嬷嬷听见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听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觉得有些饿了。当她正准备抬起筷子夹菜时,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门外,皱了皱眉,不由问:“大将军呢?” 不应该啊,她回来了,大将军怎么可能不在。 说到大将军,常嬷嬷忙地一转身,也很茫然,“奴婢先前还看到大将军了,怎么现在不见了?” “莫不是在睡觉?”冬枳问道。 “不会。”江听岁摇了摇头,大将军不是个贪睡的,从以前一点风吹草动它都要出来看一看就可以知道,只是如今为什么不在? 江听岁放心不下,她放下筷子往外走,大将军的狗窝就在院子里,与江听岁的屋子靠的近,江听岁没走几步便到了。 可狗窝里没狗,连狗毛都不曾看见。 “去哪了?”冬枳摸了摸脑袋,忙转身往四周看。 “奇了怪了!” “你们今天最晚是在什么时候看见大将军的?”江听岁问。 “去门外等候小姐的时候。”常嬷嬷立马回复江听岁的话。 门外?算算也有一段时间了,江听岁揉了揉眉心,刚回来就有不好的事让她不得安宁。 这时,大门被人敲了敲,过了一会儿,有人传话过来。 “小姐,大小姐与二小姐请你去湖心亭一聚。” 江云初和江仁欢?这两个怎么又混到了一起。 “告诉她们,我要休息,不去!” 传话的那人依言把话跟外面同来传话的人说了,只是没过一会儿,传话的人又来了。 “小姐,大小姐说,你不去,会后悔的。” 这话如此嚣张,江听岁在想江云初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而旁边常嬷嬷和冬枳叫她别去。 可江云初的话对她太有吸引力了,她不会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因此,江听岁还是打算去走一趟。 于是她转头朝常嬷嬷和冬枳道:“你们去府里找找大将军。” 若是找不到……江听岁眼神一暗,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至于是哪个人,还得她去了才知道。 “走。”江听岁朝传话的下人道。 门外站着两个趾高气昂的丫鬟,都是跟主子一个样,拿鼻孔看人的。看见江听岁出来,嘴里嘀咕了句什么,转身往回走,好似是江听岁耽误了她们的时间一样。 江听岁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前面两个往前走的丫鬟。 这两个丫鬟一个应该是江云初身边的,一个应该是江仁欢身边的。 见她没有跟上,两个丫鬟齐齐转过头,其中一个语气里有不满:“三小姐,您可快点,再不去,肉都要凉了!” 另一个连声附喝。 “凉了就凉了,你当我这里缺肉吃吗?”江听岁冷眼瞧着她们。 两个丫鬟噤若寒蝉,半晌没说话。许是跟着她们的主子日子过得快活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是谁给的。 “一场好戏少了关键人物,我若不去,她们会放过你们?”江听岁冷笑一声,从台阶上下来,“可听懂了?” 两个丫鬟瞬间明白过来,早就没了刚开始的嚣张,连连点了点头。 江听岁用眼神指了指守门的武夫,武夫立马明白过来,对着两个丫鬟的脸上一人招呼上一巴掌。 “疼的教训比起话语的不痛不痒,还是让你们疼一点容易长教训。”江听岁双手环胸,掀起眼皮看了眼被打懵的两个丫鬟,好心情道,“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吃狗肉 寒来暑往,侯府里没什么大变化,江听岁走的一路上忧心忡忡,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天都黑了,请她一聚,能是什么好事,江听岁可不信。 到了湖心亭,走在长廊上时,便看见有说有笑的江云初和江仁欢。 江仁欢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性子,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厌恶的不耐烦的看好戏的,都朝她一一涌来。令江听岁惊讶的是,江仁欢脸上的丑斑点没了,不用想也该是江云初帮忙弄掉的,否则江仁欢怎么会随随便便臣服于江云初。 江云初的变化倒是大,体态从以前的娇小玲珑变成了如今的丰腴妩媚,一颦一笑都要勾着男人的心才作罢。好像以前她干的事都一笔勾销,她仍然是那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侯府大小姐,得体温柔。 “呀,三妹妹来了!” 先开口的是江仁欢,虽是笑的,表情却是如此的耐人寻味。 她们桌前放着几盘菜,其中一盘用大碗装着,看起来丰盛的很。 鸿门宴。 江听岁从嘴角舒缓出一个笑容,将杂七杂八的情绪收好,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来,不用她们说便在石凳上坐下。 “我还以为三妹妹不来了呢。”江仁欢先是暗戳戳地看了江云初一眼,随后才将目光放在江听岁身上,笑容有些渗人。 “有事吗?”江听岁懒得理江仁欢,一个被人推出来做刀的工具话倒是多的很,她径直看向江云初,面目冷淡。 “三妹妹几月不见,怎么跟我们生疏了?”江云初一开口就是那调子,虚情假意的很。 “若是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江听岁并不想跟她们坐着说些虚与委蛇的话。 若是她要走了她们还不说,她也不必多留。 “三妹妹舟车劳顿……”江云初眼疾手快的拉住江听岁,稍微用了点力气,又把她重新按回石凳上。 “何不先吃几口肉再离开?”江云初夹一块肉到江听岁碗里。 江听岁这才注意到她面前摆着干净的碗筷,很明显就是为她准备的。 “为了给三妹妹接风洗尘,”江云初将碗推的离她近了些,“我与二妹可是辛苦了好一阵。” 江听岁并不信她这一套说辞。 这时江仁欢在一旁抓住江听岁的手,搭讪道:“三妹妹,姐姐知道以前都是姐姐做的不对,如今你回来了,就原谅了姐姐,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江仁欢语气真诚,可她自己不知道,她的眼里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得意与招摇。仿佛藏了什么东西,得等小猎物上钩后再拿出来展示。 江听岁默默抽回被江仁欢抓住的手,并不吃她这一套。 “我既然都坐这里了,你们有什么事就直白的说。”江听岁看了两人一眼,倏尔道,“还是说……你们喜欢玩这套?” 江仁欢面色一窒,默默看向江云初。 江云初不慌不忙,她缓慢地放下筷子,又拿起江听岁面前的碗筷。 她要干什么?江听岁蹙眉。 只见江云初用江听岁面前的筷子夹起她刚刚夹给江听岁的一块肉,递到江听岁嘴边,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真诚与温和。 “三妹妹辛苦了,吃块肉不为过。” 江听岁没动。 见她不动,江云初也没非要强迫的意思,她将碗筷放下,由衷地叹了口气,看着那盘肉缓缓道:“三妹妹你要知道,这狗肉是最难煮的,尤其像这头狗,偏偏是个硬骨头,拿鞭子抽都不肯软一下。” 江听岁听见自己的心猛地咯噔一声。 江云初很满意她的表情,继续道:“那我就只好拿刀来,一刀刀的剁,剁的它稀碎,让它成一盘烂泥,它不就硬不了吗?” “三妹妹……”江云初抬起眼皮望着她,嘴角弯出胜利者的笑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江听岁已经听不进去江云初在说什么,她的脑海里只有狗肉两个字,这两个字冲击的她浑身无力,像是被人拖进水里一样,轻微的喘不过气来。 “你再说一遍!”江听岁抬起殷红的眼看着江云初,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心疼了?”江云初轻笑一声,很欣赏江听岁此刻的表情,“可它就是死了,不仅死了,还被我们吃……” “啊——” 江云初爆发一声尖叫。 原来是江听岁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掌风呼啸而过,快的都没给江云初反应的机会。 紧接着,江听岁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愤怒从身体每一寸传来,江听岁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无力,她将顷刻的无力化作手掌的力气,一一奉还给江云初。 当她还要上手时,身后被人用力抱住,江云衍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 “岁岁,别打了。” 手掌包裹上她的手心,没用什么力气的把她拽回。 江仁欢对江云衍的到来显得疑惑。 江云初却在那仰天大笑,她的笑有些疯狂,温柔的表皮被扯破,露出里面刺骨的凉意。 “江云初你不得好死。”江听岁被江云衍从身后抱着,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看着发狂的江云初,江听岁心头的恨又一点点被拔起。 湖心亭的风在这时才觉得有些冷,江听岁拨开被风吹乱的墨发,看着江云初和江仁欢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终其血缘,算个屁,什么都不是。 她脱离江云衍的怀抱,举着那盘狗肉走到亭边,顿了会儿,随后将狗肉带着盘一起丢进湖水里。 让它们沉进湖底。 江云初仍在狂笑,她的笑伴随着江听岁回侯府的一场暴风雨,来的无声无息。 雨水打在湖面,狠戾的落下。 江听岁忽而怀念起她与大将军刚刚认识的那个场景。 也是这么一场暴风雨。 它蹲坐在她的马车前,雨水打湿完了它的皮毛,可它固执的在那里不肯离开。 “怎么下雨了?”不远处,江仁欢嘀咕一声,脸上有不耐烦。 江云衍伸手抵在唇边微微咳了一声,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江听岁身边,不声不响解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我爱屋及乌 雨势斜顷,细腻的落到江听岁与江云衍身上。 江仁欢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江云初被前来的丫鬟送来伞,也跟着离开了。 空旷的廊亭只剩下江听岁和江云衍。 “哥哥,大将军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过得好吗?”江听岁望着夜幕下的雨幕,缓缓问出声。 她的声音含着一丝嘶哑,显然刚才是动了强烈的情绪的。 江云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招呼了一声二人身后的今天才回来的风雨,叫他拿来油纸伞。 风雨将宽大的油纸伞递到他手里,随后自己退到一边。此时风雨在心里暗暗嘀咕,幸好他多带了一把伞来。 江云衍撑开油纸伞罩在他和江听岁头上,江听岁没能等来江云衍的回答,却被他轻轻推着往回走。 出了湖心亭,走到长廊上时,江云衍压低声音在江听岁耳旁说:“大将军过得很好,如今也很好。” 江听岁敏锐的察觉到江云衍话里有其他的意思。她朝江云衍暼过去一眼,江云衍朝她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走出长廊,江云衍并没有带江听岁回她的住处,而是带她去了自己的院子。 江听岁的院子和江云衍的院子是相邻的,她隐约察觉到江云衍话里另外的一层意思,便跟着去了他那里。 “去外面守着。” 到了地方,江云衍朝两人身后的风雨道。 风雨默默点了点头,忠实本分不进去。 江云衍则拉着江听岁绕进另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前面被树木遮拦着叫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大雨已经变成小雨,淅淅沥沥打在油纸伞上,仔细看,会发现江云衍的一边肩膀全湿了。 不过他毫不在意,只是弯下身来,弯下腰的同时将伞几乎全部倾斜到江听岁那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拨开缠绕的木条,露出里面的温暖小窝。 看得出来这是江云衍特意打造的一个小窝,当他要打开小木屋的门时,江听岁已经感应到什么。 木门被打开,江听岁果不其然看见里面睡着的大将军。 江听岁忽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的心田暖暖的。 她信江云初做得出来把大将军剁了吃了的决定,因而才会怕大将军真的消失不见。可现在大将军还好好的在她面前,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令江听岁的一颗心七上八上,突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它很聪明,知道跑到我这来。”江云衍笑着朝江听岁道。 不然,怕是他也救不了它。 “受了惊,也着着实实被别人下了药,风雨已经请兽医来看过了,眼下醒不了,估计睡一觉等明天就好了。”江云衍语气温柔的跟她解释。 江听岁将手伸进去揉了揉大将军的脑袋,这条大狼狗醒不了的时候倒显得乖顺很多。 怕雨水顺着风偷摸摸爬进去,江听岁很快便关上小木屋的屋门,让它好好睡个觉。 “不过……”江听岁抬起头,看着一脸温柔的江云衍,顿了顿才道,“你这怎么还会有个小木屋?” “我偶尔会去你那里坐会儿,它看见我来了便喜欢蹲在我旁边守着,虽不知它是何意,但我也不会赶它走。”江云衍似是回忆起了江听岁不在时的一些事,笑着道,“后来它也会绕到我这边来玩,我想着每日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便动手给它做了这个小木屋,没想到它喜欢的紧。” “谢谢你。”江听岁真挚的对江云衍道。 大概能记住大将军的,除了常嬷嬷和冬枳,也就只剩下江云衍了。 “它是岁岁的所有物,我爱屋及乌,有何不可?”江云衍眼神缱绻地看着江听岁,却在她抬头时立马回复自然,笑的犹如三月里的春风。 叫江听岁看了,心里认为他这个哥哥是真好,是侯府里唯一的亲人。 可事实是两人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 江听岁就算知道江云衍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会笃定的认为他就是。她不知道江云衍已经知道他不是侯府真正的长子,因而她也不会知道江云衍对她那些不该有的情感。 所有每一分江云衍对她的好,都会被江听岁归为哥哥对妹妹那般的好。 其他的,便再无其他了。 “对了,你既然把大将军救回来了,那一盘狗肉又是怎么回事?”江听岁想起这个问题,不由问江云衍。 江云衍拉着她离开树木遮挡下的小木屋,来到回廊上,回答她的疑问:“岁岁,你猜猜,府里只有大将军这一条狗吗?” 江听岁猛然反应过来,“所以……” “所以被收买的人又抓了别的狗滥竽充数。”江云衍说完她没有说完的话。 所以别的狗,被当替死鬼了。 江听岁好像有些庆幸,又有些难过,她站在回廊下发了一会儿愣,将目光从小木屋移回来。 可就算如此,该找江云初和江仁欢报的仇,绝不可能轻而易举盖过。 “哥哥,大将军就先放你这待几天。” 江云衍侧过头望着她,轻巧答应:“好啊,岁岁说什么便是什么。” …… 自沈玄度回来后,行竹便一刻不停的待在他身边,用一种稀奇古怪的眼神看着沈玄度。 看的沈玄度心里发毛。 “你想说什么?”沈玄度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坦荡荡地看着对面正在一丝不苟望着他的行竹。 行竹坐正身子,直勾勾看着沈玄度,心里还是有气,他问:“你为什么南下不带老夫一起去?” 行竹这语气很是委屈,让沈玄度诸多不适应。 “……”沈玄度顿了顿,没好意思将他的心里话透露出来,他能说带着他很多余吗? “你是不是嫌老夫多余?”沈玄度没说出口的话,行竹自己给说了。 说完,行竹气的两手叉腰。 “不是,”沈玄度低下头来,“主要还是京城需要留一个我认为靠谱的人。” 嫌他多余是一部分,而真正的一部分是想让他替他看着京城的动向。其他人靠不住,也不好说,可行竹不会,他自有他的方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暴躁沈安鹤 见沈玄度面目肃然,言辞恳切,行竹吃了个闷口,任凭自己再怎么撒泼也不敢撒泼到他的头上来了。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老夫就是个看门的!” 行竹将两手揣进兜里,明明已经过了寒冬,经年这夏日,行竹这一揣手的动作依然没有变。沈玄度抬头看了一眼,也不晓得他到底热不热。 “辛苦了。”沈玄度真挚的对面前的行竹道。 行竹嘀嘀咕咕一句,似是极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望着眉目不减半分的沈玄度,妥协了:“京城的那些二三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沈玄度停下手中的动作,摆起精神来,朝他道:“正有此意。” …… 第二日,沈玄度回了一趟沈府本家。 只不过他也只是过来走个过场,跟大家报一声平安,说些克己复礼的话,然后就被他哥沈安鹤拉到一边说体己话去了。 只不过离去前,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几个妇人的涎水话。 “他还真是个没心的人,沈家怎么说也养了他那么大,怎地一件事能记这么久,非得把关系怨恨下去……” 另一人轻声咳嗽,缓语道:“你就少说几句,阿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沈玄度能听见,拉着他的沈安鹤自然也能听见,他眉头一皱,嘀咕了句晦气后便拽着沈玄度离的更远。 这个时节隐隐发热,沈安鹤带沈玄度来了凉亭,这里够凉快,也适合说些外人听不得的话。 怕对方热,沈安鹤还体谅的给了沈玄度一把蒲扇,嘴里道:“这东西好使!” 沈玄度没拒绝,一把接过蒲扇,摇了两下,便停下来看着他对面懒塌塌坐下的沈安鹤。 沈安鹤这会儿刚舒适的摇着蒲扇,心道这凉亭风光好啊,沈府以前那么多败银两的建筑,总算有一个是他认为称心如意的了。很适合大热天的歇息歇息,睡上一觉也不为过。 谁知沈玄度等的不耐烦了,拿蒲扇敲了沈安鹤搁在石桌上的手一下,道:“你有事说事。” 沈安鹤这时突然觉得那个妇人说的真对,沈玄度就是个没心的,他嘁嘁道:“怎么,这会儿就不耐烦了!我还是不是你哥了?对你哥就这点耐心?就你这点耐心,别想着娶媳妇了,留着孤寡一生。” 沈安鹤嘴巴一开启,那是明着暗着的都给你使一番。 沈玄度觉得头疼,他揉了揉眉心道:“不是,这里热。” 他不认为这个凉亭有多凉快。 “哪里热了?”沈安鹤不肯承认他的决策失误,“你老爷子花大价钱建的,热也得给我说凉快!” “……”沈玄度打算闭嘴了。 只是他不说,对面的人一开启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沈安鹤猛摇着蒲扇,将蒲扇扇得扑拉扑拉的响,那蒲扇倒显得有些可怜了,在威猛如山的沈安鹤手中,仿佛弱不禁风。 沈安鹤一边摇着弱不禁风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蒲扇,一边望着四周,嘴里片刻不停的对沈玄度道:“你啊,你说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还要我打个招呼你才肯回家来一趟,怎么,是沈府的饭不香吗?还是你将军府的饭人狗皆爱?不回来也就算了,我这个哥哥对你来说是摆设吗?不知道回来跟我报声平安?” “真是以前的饭都白喂了!”沈安鹤瞅着沈玄度,将手中的蒲扇奋力一摇,结果手中的蒲扇断了一些,显得更加破败了。 沈安鹤这会儿气上心头,觉得一把蒲扇都在跟他作对,于是便气愤的把蒲扇扔到地上,扔到地上还不算,还伸出脚来踩上几脚。 沈玄度看的眉头一跳一跳的,忍不住出声:“这还有一把——” “你别说话!”沈玄度话还没说完,就被暴躁的沈安鹤抬起头怼回去。 沈玄度默默闭上嘴,决定真心待这个在朝堂中练就一身口才的人才。 “我看啊……你府里那个什么……”沈安鹤想了想,这才想起来,“那个叫行竹的老头都比我亲,你俩当兄弟,我就是个假的,不做数的。” 沈玄度实在不知道沈安鹤到底吃的哪一门子的醋。 怎么跟一个老头还要论高低。 事实证明沈安鹤就是这么没品。 接下来沈安鹤又骂骂咧咧数长时间,骂的过程中又突然问他几句,譬如在蚵都怎么样?难不难?跟那个小娘们的关系好不好? 沈玄度蹙了蹙眉,只当他哥说惯了。 问完这些,沈安鹤没再继续骂骂咧咧,这绝对不是他想骂了,绝对是他骂不动了,口渴了。 “你如今又回了京城,有什么打算?”沈安鹤问出关键问题。 沈玄度南下时,赵嶙将军已经回了边疆继续驻守作战,但老皇帝和边疆那边的关系似有和缓,没什么仗要打。 而沈玄度是被落下的一个,是决定回边疆,还是留在京城,全由他自己打算。 “……回不去了。”沈玄度停顿半晌,同他说道。 沈安鹤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 “什么叫回不去了?” 沈玄度抬起头来,他看着一脸求解的沈安鹤,只道:“哥哥,你现在还在帮太子吗?” 沈安鹤眉头皱的更深,但沈玄度问,他自然会答:“说什么我帮太子,倒不如说是沈府让我帮太子。” 有些事,他哪能做主。 “我有一事相求。”沈玄度斟酌半晌,最后还是跟沈安鹤开了口。 沈安鹤倏尔扯了下衣襟,他敏锐地抬起头来。 两人洽谈的时间有些长,远远瞧见的下人也不敢上前去喊他们该用午膳了,沈安鹤眼尖瞧见,挥了挥手让下人下去。 只是没想到下人来了一道,过了一会儿,下人又来了,这次来的比较急,也没顾他们外套谈些什么,急切地告诉二人府里来了皇宫的人。 沈安鹤意外的看了沈玄度一眼,没想到沈玄度刚同他说完,下一刻就应验了。 “走。”沈玄度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他率先起身,理了理衣袍,一派清风的模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江姑娘是百里挑一的好 话说沈府这个地盘,皇宫里的人是极少有人来的。今日来了皇宫的人,沈府的人难免诚惶诚恐,总要小心供着。 “公公,你看,他们过一会儿就来了,您先喝喝茶。”沈父递过去一杯茶给前来哦公公,又一边焦急地看着外边。 这关键时刻关键人不在,这可得了? 幸而公公并没有多为难,他接过茶喝了一小口,又放下,摆正姿态朝焦急的沈父道:“不急。” 能不急吗?众人看了一眼公公手里拿的皇旨,紧张与好奇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得亏沈玄度与沈安鹤姗姗来迟。 还是来了。 沈父看见他俩就如同看见了救命星一样眼神热烈,赶快招呼他俩过来,只等公公发话。 既然人都来齐了,公公站起身看了心思迥异的众人一眼,从手里拿出圣旨,将它展开。 看见圣旨,众人自然的跪下,低着头,听从差遣。 公公低头看了沈玄度一眼,继而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沈家儿郎沈玄度,南下抗敌,退败起义民兵有功,封大将军,封田置地。” 话落,公公将圣旨递到沈玄度面前,脸上浮出一个笑容来:“沈公子,接旨。” “臣领旨。”沈玄度从容不迫地接过圣旨,脸上没有惊慌与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众人也想到会是对沈玄度的赏赐,因而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当他们看到公公手里第二道圣旨时,彻底懵了神。 这……第二道圣旨又是为何? 众人有口不敢言,只好在心里嘀咕,几人转头传神,都有不解。 对比他们的不解,沈玄度和沈安鹤倒显得坦诚多了,很显然,知道第二道圣旨到底为何。 公公又瞧了沈玄度一眼,打开圣旨,朗声道:“沈家二公子沈玄度一表非凡,有惊才风逸,与永宁侯府三小姐江听岁情同意和,特赐下良姻,望二人永结同心。” 此话一出,沈府上下皆为震惊。 沈玄度朝地上一叩拜,随后接旨,“臣,领旨。” 公公用饱含深意的双眼看着沈玄度,同时将手中的圣旨递给沈玄度,一派不言其说的模样。 众人来不及震惊,又低头纷纷叩拜道一句谢主隆恩,可这恩着实来的莫名其妙,且让人不解。 等公公走后,众人终于忍不住七嘴八舌起来,沈父更是直接拉过沈玄度,劈头盖脸的问下来:“你什么时候和永宁侯府的那什么三小姐扯在一起的?” 沈玄度不惊不慌,拱手道:“爹,很早以前就扯到一起了。” 言下之意,不用你管。 “……”沈父一脸的茫然,他这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想法,一个比一个不好管,沈安鹤是,沈玄度也是,就没人听他的。 沈父放开他,大有他爱咋样就咋样的想法。 年老一辈总要给年轻一辈退步的。 却还有些妇人嫉妒又羡慕,非要挑些连人都没见过的江听岁的刺儿出来。 沈玄度一个眼神甩过来,那些个七嘴八舌的妇人又立马闭上嘴,一脸诚惶诚恐地看着沈玄度,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等沈玄度转过头去,众妇人松了一口气,想想沈玄度刚才那眼神可真可怕,就算以前当着他的面说他的风凉话,他也不曾有过那样的眼神,太可怕了。 沈安鹤跟沈玄度走到另一边,看了眼心有余悸的妇人,他道:“就是些什么事都要掺一掺的妇人,你别放在心上。” “我自然不会。”沈玄度回答他。 话是这么说的,可沈安鹤可不这么认为,他刚才看到了沈玄度警告的眼神,不由唏嘘几声。 只能说弟弟大了,有自己想法了。 “放心,你求我的事,我答应了。”沈安鹤回答他最初的问题。 闻言,沈玄度诧异地抬起头来,“当真?” “都是与虎谋皮,换谁不一样。”沈安鹤笑道,不甚在意。 …… 沈玄度这边接到了圣旨,江听岁那边自然也接到了圣旨,只是江听岁和沈玄度一样,对此并没有多惊慌,像是提前知道一样毫不意外。 意外的是永宁侯府的众人,连江云初都来不及诧异的皇命。 江听岁这可是御赐的姻缘啊! 永宁侯一脸喜庆,脸上是遏制不住的喜悦,连声应着送走公公。 只是这种事向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江云衍捏碎手中的核桃,眉头紧紧地皱在一块,仍不肯跟自己和解。 那边常嬷嬷和冬枳在跟江听岁道喜,这边江云衍一脸落魄,风雨小心翼翼观察自家公子的反应,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可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妹妹有姻缘了,如果当哥哥的不满意,会是这个反应吗? 应该是……风雨摸了摸脑袋,并没有想太多。 江听岁接过圣旨,她并不惊讶这件婚事,若说惊讶,早该在樽前听老皇帝说起时,就已经惊讶过了。 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若是得沈玄度为夫,想想接下来的人生应该也不会太难过,之后有人陪她一起扛着,风风浪浪好歹都能一起过去。 沈玄度喜欢她,她对沈玄度也不是没有感情,这样就挺好的。 可江听岁有时恍惚过来,又觉得似乎差了点什么,至于到底差了点什么,她自己也并不是很明白。 那点东西像个线头一样小,却又如线头一般重要,江听岁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不知足,便不再去想,将圣旨拿回房间放好。 这消息一传出京城,京城又多了不少心碎的女子,她们叹息沈将军如此个好人,最后竟要娶一个风评比城门外的乞丐还要差的江听岁。 这势头愈演愈烈,都说是江听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不上人家赫赫有名、最近又晋升为大将军的沈玄度。 话由顺风耳行竹传到沈玄度耳里,沈玄度表面没说什么,闷着一声不吭,结果当天夜里就跑去各个酒楼茶肆,跟那些个满口谎言的说书人说—— 江姑娘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要说不配,也是我不配,你们再胡言乱语,这项上人头,不要也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章:你就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沈玄度这一护妻的做法可谓是赢得满堂喝彩。 下去后,风评果然变了。 全部变成了媳妇还没娶进门,沈玄度却先畏妻,说江听岁是个母老虎,把沈玄度治得死死的。 沈玄度心想母老虎就母老虎,这样省的有些人还惦念她。 京城中对对于江听岁的风评确实不太好,但经过一些事来,此次跟着一起南下,有不少男子已经改变了对她的看法,甚至心生爱慕之意。 沈玄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他和江听岁是御赐的婚约,但那些个牛鬼蛇神也要提防着。 一片绿叶都不能让江听岁沾到。 后来江听岁听说这件事,顿时哭笑不得,她总觉得沈玄度有些执拗,此刻倒是执拗的可爱。 晚了一些才知道这件事的韩商陆很是气不过,他找江听岁出来喝酒,结果江听岁以有婚约的女子不宜出门为由拒绝了他。 韩商陆更气了,直接上府找人。时间也挺能挑的,挑了个大晚上,月黑风高之夜,吓死人不偿命。 江听岁看乍现的韩商陆,吓得手中的杯子差点握不住,谁想她还没来开口讨责,韩商陆两步作一步走到她面前,低头就问:“你真跟他那什么了?” 房门闭的紧紧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江听岁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案上,这才道:“什么那什么?” 若是不能跟他心意相通,谁又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跟沈玄度!”韩商陆此刻的语气并不好,有些着急。 江听岁纳闷:“你不是知道吗?”干嘛还来问我。 韩商陆这下说不出话来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肯走,却也一句话都不说。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狠狠揉了揉头发,在江听岁诧异的目光下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要用眼神剜下一层皮肉下来。 江听岁被他这眼神吓到了,哆嗦道:“……你不会要杀人灭口?” “……”韩商陆懒得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一屁股坐下来,样子有些颓废,正要问她一些事,可江听岁先说话了:“你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我这里盯得紧,随时会有人过来,何况你现在身份也不同。” 说白了,就是赶他走。 韩商陆一把把刀插在桌子上,尖刀直直在桌上立起,他抬起头嚣张道:“小爷偏不走,你就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听岁正在收拾衣服,闻言一阵无语,她转过头,泄气道,“韩大爷,我错了,您说,您有什么事?” 韩商陆盯着江听岁半晌,最后默默低下头去,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纹路鲜明,他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可有好转?” 江听岁顿住。 大概是最近发病的少了,总叫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十足的病人。 “最近没什么问题。”江听岁草草说过,并不打算说太多。 “沈玄度知道吗?”韩商陆又问她。 江听岁又是一顿,她从没跟沈玄度说过她发病这件事,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沈玄度一定已经猜出什么来了。 “不知道。”江听岁想的烦心,干脆不想了,回韩商陆也回的漫不经心。 韩商陆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但他今天来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慈老的消息他知道了,今天就是来告诉她的。 “据我手下打听下来的消息,慈老有可能会来京城。” 如果老来京城了,或许江听岁的病会有救。 说不期许是假的,江听岁在韩商陆对面坐下,她手指抚在茶杯上敲了敲,随后抬起头来问:“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韩商陆道,“到时候他要是不来,我就是……” 韩商陆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词,但韩大爷貌似不想做个文化人,他直接道:“就是绑,我也把他给你绑来!” 江听岁愣了一下,“……我谢谢你了!” 两人并没有谈多久,知道慈老的事后,江听岁话里话外都在赶他走,气的韩商陆直接跳起来问她—— “你把我当什么?” 江听岁脱口而出:“我大爷。” 韩商陆泄气了,两人永远不在一个航道上。 最后离开前,韩商陆站在门前,伫立了一会儿,随后转过头去严肃地看向江听岁,问她:“你真要嫁给他?想好了?” 韩商陆鲜少有非常严肃的时候,江听岁被他的态度着实惊了一惊,还没回答他时韩商陆又自圆其说。 “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回答。” 说完,韩商陆推开门离开。 夜晚静悄悄,星星都藏起来了。韩商陆来的无声无息,走的格外潇洒。江听岁从不会担心他会不会被侯府的外人看到,因为凭借韩商陆的武功,别人根本不会发现。 除非他想让别人发现。 …… 大将军在江云衍休养了几日,江听岁会时常去看它,幸而大将军醒了过来。 它醒之后总会像个孩子一样围在江听岁身边不停打转,江听岁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它,所以走路的时候会左右顾虑。 江云衍就坐在一旁的石桌看他们玩闹,偶尔喝喝小茶,偶尔看着江听岁突然就目光恍惚,一只手攥紧,将什么情绪都往身体最深处藏去。 江听岁与沈玄度的婚配,是老皇帝指定的,除了老皇帝,谁都不可能打破。 这一消息来的让江云衍措手不及,仿佛好不容易打好的一盘算盘轰然倒塌,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可他怎会轻易放手。 如果江山要易主,总要易个合他心眼的主。 耳旁传来江听岁银铃般的笑声,江云衍眉眼微弯,眼里的深意却更加坚定。他缓缓执起风雨刚沏的一杯茶,没喝,拿在手里握着转了一圈,似乎在等茶凉了再喝。 结果江听岁累的在他对面坐下,江云衍顺势将这杯茶递到她手边,江听岁毫无察觉的接过,一饮而尽。 看的江云衍眉眼又弯了起来。 他想,他的岁岁,应该是他一个人的岁岁。除了他,谁都不能拥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为何要去打听三小姐 四五月的天,池里的金鱼都想愉快地游出水面。 倚槛处,江云初身若无骨的靠在横栏上,手里端着鱼食,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扔。 水面的鱼儿争相游过来吃食,都聚集一起,好看极了。 丫鬟颔首低眉站在江云初身后一点,瞧见江云初这副光景,便道:“要是太子在就好了。” 这话说的江云初动作一顿,她眉头一拧,转过半个头道:“你再乱说一句,把你丢池里喂鱼。” “奴婢错了。”丫鬟连忙道歉。 她只是想逗小姐开心开心,谁想起了反作用,自食其果。 太子?太子怎么会来,江云初的目光里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晦暗的很。那太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日倘若不是她自己将身子献给他,恐怕今日这一切她都讨不来。 说白了,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萧宴是,太子也是。 江云初讥笑一声,非常不屑。 不过,她又不能不依靠太子的势力来做事,否则她这个侯府大小姐处处都要被江听岁给压一头。 但她江听岁想必也没有多少能逞能的时间了。 她把江听岁的狗给杀了,江听岁一定恨她入骨,恨不得把她扒皮谢罪,可她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这,江云初便觉得自己的心情大好。 “你去打听打听,看江听岁这些日子有什么异样?”江云初对身后的丫鬟道。 她就不信,江听岁会什么事都没有,没有她,江听岁不可能好起来。 丫鬟有些不懂为何要特意去打听三小姐,便问了出来。 “小姐,为何要去打听三小姐?” “说你笨你还真笨!”江云初一脸不耐,“还能为什么,她的病没有我,谁能解!” 可她这么说,丫鬟也未必会懂,这么一想后江云初更烦了,她直接挥手:“叫你做你就去做,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两人谈话间,未曾注意到回廊尽头处,一个身影动了动,快速转身离开。 “是。”生怕江云初再一个不快,丫鬟赶忙低头应着,照着江云初的话去做。 而江云初看着池里的一池金鱼,目光渐渐聚拢,她端着鱼食的手搁在横栏上,手一歪,鱼食就可以全部倾倒而出。 只不过,这些个小鱼儿可吃不了这么多鱼食,不然它们可能就得撑得撑死,饿得饿死。 想想那个光景应该会很不错,江云初邪恶的想,随后她将手一歪,任由碗里的鱼食倾倒而出,全部倒在池子里。 池子里的金鱼全部都跑过来了,一口一口地嘬着鱼食,江云初看着看着,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随后她将已经没了鱼食的碗随手一扔,自己潇洒离去。 …… 刚回房屋的江听岁坐在桌案前,眉目紧拢,像簇起的藤蔓一样挣扎不堪,她在思考江云初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她的病没有我,谁也不能解”? 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她的病还有救,可江云初会救她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 能下毒毒她,怎么会救她? 可江听岁不可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要找出治病的方法来,一刻都不能耽误,再耽误下去,她怕是救不了了。 那该怎么办? 江听岁缓缓站起身,屋外的风景很好,她能看到,亦能听到,所以她必须要找一个办法出来。 那就得抓住江云初的把柄,逼她交代方法。 可江云初做事向来谨慎,如今又有太子罩着,她该从哪入手呢? 江听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想了很久,倏尔,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望着门外。 对了,江云初之前还有过孩子。 找韩商陆。 心里有了对策的江听岁踏实多了,她按照往常喝了药,却在喝药时听冬枳说江云初的丫鬟跑到厨房去,有意无意打听她的消息。 江听岁心下了然,她点了点头,说没事,可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她骗冬枳说这只是寻常的药,冬枳又不识得药理,自然不会怀疑,所以也猜不到江云初的丫鬟为何回会来打听她的消息。 喝完药后,江听岁去江云衍那里一趟看看大将军,大将军在江云衍的院子里玩的很开心,通常江云衍不在的时候便由风雨带着玩。 江听岁便告诉他们不要由着大将军的性子来,免得失了它的野性。 江云衍问她:“什么时候把大将军接走?” “还是想放在哥哥这一段时间。”江听岁道,她认为放在她那不比在江云衍这里安全。 “好。” 江云衍只说一个字,不管江听岁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到了夜里,凉意来袭,但并不冷,只是叫人觉得舒服得紧。 江听岁换了衣裳,悄悄从后门出了府。 身边没有带任何随从。 夜晚看不见,还容易出事故,江听岁走的小心翼翼,却也七拐八拐地走进了。 又是同一个破败的门,江听岁前脚刚心惊胆战的踏进,后脚还没迈起,脖子上就被抵上一把剑。 “来者何人?” 那人道。 江听岁滚了滚喉咙,出声:“找你们老大的。” 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抵剑的那人愣了愣,随后立马把剑放下。 周围漆黑一片,瞧不见半点天光,方才抵剑的男人看了眼黑压压的四周,压低声音朝江听岁道:“跟我来。” 男人带她走的畅通无阻,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一通就是通三道门。 没有走很久,就是拐的有点多,中间分出很多侧路来,不仔细记着,恐怕再来一次压根记不着。 停到某一扇门前,男人朝她道:“三小姐,你可以直接敲门进去。” 江听岁朝他点点头。 男人朝她颔首,随后原路返回,消失在原地。 江听岁没有多想,她照着男人说的话敲了三下门,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进。 声音比起往日的吊儿郎当,现在更多的是稳重与威严,江听岁倏尔有些不习惯起来。 她推开门朝里面走去,一抬眼便看见停在屏风处不知道在研究啥的韩商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小美人,咱们好像又走错了 韩商陆在看到江听岁时显然也愣了一下,他直直拿着手上的典籍往站在门框间的江听岁走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来了?” 声音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不欢迎?”江听岁看了眼屋子里面,像走自己家一样平常随意,绕过韩商陆径直进去。 韩商陆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他抬手在虚空里指了指,随后又缓慢地放下,挠了挠头,跟上江听岁。 “你在看什么?”韩商陆绕到她身边问。 这一下弄的到分不清谁是主,谁是客了。 江听岁朝他一笑,语气里有些揶揄:“韩大爷住的地方不错啊!” 比起侯府给他安置的破屋,这间屋子非常符合韩商陆本人的特性。 “我给你造一间?”韩商陆走到主桌上坐下,似开玩笑似认真地道。 “这倒不用。”江听岁将两手撑在主桌上,低头看着将典籍放在一边的韩商陆,犹豫了一会儿,随后道,“问你个事。” 韩商陆从主桌上抬起头,眼里写着分明,“关于江云初那件事?” 他倒是聪明,江听岁还没说出口,他就猜出来了。 “你猜出来了?”江听岁诧异的反问。 “知道你会来问。”韩商陆覆而起身,走到一排典籍前,顿了顿,仿佛忘了自己该拿什么。 但想不起来,韩商陆也不会为难自己,他接着道:“你想知道那个孩子的消息,对不对?” “对。”江听岁坦白道。 “行,”韩商陆走上前将她先前没关上的门关上,转头问,“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病怎么样了?” 江听岁皱了一下眉,“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严重了?”韩商陆往前探过半个身子。 “没有。”江听岁下意识躲过他的目光,“现在发病的少了。” 没人告诉她,江听岁撒谎时特别心虚,眼睛会不断的往别处瞟,生怕别人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越是这样越容易被看清。 韩商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直起身,定定道:“你还真不会撒谎。” 哪有人撒谎这么直接的。 不过他还是知道了,当然,是以另类的方式。 “要我告诉你可以,”韩商陆在跟她打着商量,“但你最后得告诉我你到底得的什么病,或是中了什么毒。” 江听岁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如果真从江云初嘴里套出了什么,当然不会告诉韩商陆。 以韩商陆的个性,估计他又得聚集人手从天南地北去找解决的法子了。 但当着韩商陆的面,江听岁还是镇定的答应他:“行。” 她点了点头,然后眼睛往下暼。 韩商陆:“……” 要她说实话是不可能了的,韩商陆自有自的法子,他想江听岁现在不说没关系,反正他逮着机会亲自去,总能知道江听岁到底得的什么病。 “好!”韩商陆假装不知道江听岁在撒谎,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声音传到江听岁耳里,“跟我来。” 只见韩商陆往屋后走,江听岁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见他又打开一个暗扣,暗扣打开后豁然出现一间石门,石门缓缓移动,出现一条甬道。 这条甬道过窄,韩商陆退后一步,朝江听岁挑了一下眉,示意她先进去。 “不怕我出去乱说?”江听岁并没有先进去,而是朝韩商陆问出这么一句。 韩商陆爽朗一笑,挥了挥手,话不多说直接上手搭在江听岁肩膀上推着她进去,“怕的话,连门都不让你进!” 这里说的门是指来时的第一道门。 江听岁配合的呵呵笑,心里却有些惊讶,韩商陆肯把最秘密的部分给自己看到,说明他对自己是十分信任的。 两人走在甬道内,初极窄,才通人,后来行走了数十来步,甬道变得宽阔起来。 江听岁左右四周看着,甬道里面很黑很暗,她也不能瞧出些什么来,偏偏韩商陆还要她走第一个。 韩商陆这人够讨厌的,甬道分出好几条路来,他仗着她不认识路便指挥着她往这边走,结果走了十来步,韩商陆立马大惊小怪道:“小美人,走错了,应该往那边走!” 结果江听岁还真信了他的邪,认命地掉头往他指的另一个方向走,结果又是走了十来步,韩商陆又停住。 “小美人,咱们好像……又走错了。”韩商陆在她身后说道,声音里压制着笑意。 江听岁也察觉出不对来,她在黑暗里剜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掉头走到原来的位置,双手叉腰道:“韩商陆你要是再弄错……” “我给你赔罪!”江听岁的气愤话还没说完,韩商陆立马笑意连连的接上,语气里有些调侃的意味。 “……”江听岁也不是第一回见识韩商陆的厚脸皮了,她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回怼的话出来搬回一回,结果话在嘴里兜了半天,总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容易落了下风。 “走!” 韩商陆抬手搭在江听岁的肩膀上,结果被江听岁一个转身躲开。 他也不在意,嘿嘿笑着潇洒地拍了拍手,嘴里不饶人:“小美人是有婚约的人了,使唤不得了!” 江听岁也跟着呵呵笑,然后一秒变脸,“哪条路?” “……”韩商陆揉了揉鼻子,暼了江听岁一眼,没说话。 之后又暼了她一眼,见她眼里的怒火盛开,立马抬手指示:“这条!” 韩商陆惯会惹人不快,但也会看眼色行事,眼下便是血淋淋的事实。 他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我领路,您跟紧。” 颇有种狗腿子的相。 江听岁忍俊不禁,她抿了抿嘴巴,一脸面无表情的跟在韩商陆身后。 这条路不算长,没走多久便看见一个向上的土台阶,土台阶上方是一个圆形的洞,看样子应该是出口。 韩商陆叫她先出去,自己也好在身后护着她。 江听岁没在意太多,她登上台阶,韩商陆就走在她身后,隔着一两步的距离。 江听岁掀开圆洞的盖子,刚好与洞外一双稚嫩的眼睛对上。 大眼对小眼,小眼率先开口:“你是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有人天生似太阳 江听岁顿了顿,还没开口说话,便听见身后传来的韩商陆不悦的声音:“半斤!” 这小孩看来叫半斤,他小嘴一撇,从洞口抬起头来,给江听岁让出一个出来的位置。 江听岁好久都没有这么尴尬过了,她先是摸了把自己的脸,随后才从洞口里钻出来。比起她的不自在与尴尬,韩商陆简直就像大爷一样,吊儿郎当的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揪起名叫半斤的孩子的耳朵,揪的半斤嗷嗷直叫。 “屁大点个子,怎么天天在洞口守着,没事干了?”韩商陆揪着他问,“婆婆呢?” 江听岁在一旁看的惊悚无比。 半斤朝韩商陆吐了下舌头,眼睛却不敢直视韩商陆,两只肥手揪在一起,看起来他还是很怕韩商陆的。 “婆婆要睡觉。”半斤只回答了他后面问的问题。 “那你呢?”韩商陆敲了他额头一下,不算重,“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这里守着,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半斤小心翼翼暼了韩商陆一眼,不敢说话。从江听岁这边来看,他还有些委屈,真是,委屈巴巴的。 “你平常都这么凶孩子的?”江听岁走到他俩面前。 真搞不懂,一个大孩子如何去教育一个小孩子。 你韩大爷挑起半个眉头来,问的明目张胆:“咋地,不服?” “……”江听岁懒得搭理他,她看向半斤,琢磨着这个孩子,片刻后问他,“你几岁了?” 半斤朝她伸出三个指头来。 原来三岁了。 算算年份,也该是这个年纪了,江听岁朝韩商陆望了一眼,韩商陆也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江听岁明白了,这大概就是韩商陆口中那个被丢弃的孩子。 “哎呀,你怎么又跑这来了!”两人愣神间,迎面走来一个急切的婆婆,径直朝半斤走来。 在看见韩商陆后,婆婆恭敬的朝他鞠了一躬,抱过半斤,笑着道:“孩子不懂事,您可别怪罪他。” 韩商陆直起身,没跟婆婆说他根本没怪罪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此行倒是让江听岁看见了韩商陆闷骚的一面。 他竟然也能闷着不说。 韩商陆知道江听岁在看他,遂对她吊儿郎当的挑了下眉。 江听岁:“……”韩大爷一如既往。 婆婆跟江听岁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抱走了半斤。 江听岁这才好好看这里,这是上天又入地,刚进地下,又从地下来到地上。 附近有一片草场,有金鱼池子,有人住的院子。 “四通八达啊!”江听岁看着韩商陆道。 韩商陆拍了拍手,豪迈道:“跟我走,我就卖给你!” 江听岁笑了笑,只当他在说笑。 附近没什么人,两人直接在月光下的石桌上坐了下来。因为院子里挂上了亮堂堂的灯笼,所以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并不算太暗。 “孩子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江听岁先问他一些其他的问题。 “没有,”韩商陆这人其实对小屁孩没什么耐性,他才不会放着自己的春宵一刻去面对一个稚子。 灯笼发出晕红的光,合着天上皎洁如暇的月色,韩商陆抄起石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递到江听岁面前,接着道:“都是婆婆在照顾,我很少来看他。” 江听岁自然而然地接过茶,抿在嘴边喝了几口,又问:“孩子是你救回来的?” 韩商陆顿了下。 “……嗯。” 他就嗯了一声,表情似乎是不愿在提救孩子当年的那件事。 “你是不是要他的血?”韩商陆见江听岁迟迟问不到重点,直接替她问出口。 在江听岁看来,韩商陆一直是个什么都懂且透彻的人,不然不会在她什么都没开口说的时候,他会把一切猜的透透的,在她开口前就已经说出口,避免了让她请求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如果他不懂,就不会在她刚踏进聚擅堂的第一步时,旁人听到她的声音后就会直接送她去他那里。 假如没有他提前吩咐,旁人又哪敢做这个决定。 江听岁抬头看向韩商陆,比起他眼里的坦坦荡荡,她倒显得拘束与矫情多了。 有人似月光,有人却是天生的太阳。 “原本是想要。”江听岁平淡的开口,她抬眼道,“但如今想了想,也不是非要,只要威胁的了江云初,这血要不要都没关系。” 要他的血,是想滴血认亲,不要,是因为会在认亲之前就让江云初告诉自己。 韩商陆了解的点了点头,直接道:“你想要了就跟我说……我去给你弄。”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仿佛天上的星星,如果你想要,我都可以勉为其难给你弄来。 张狂的很。 江听岁低头暼向石桌上复杂的纹路,她倏尔道:“韩商陆,你想活多少年?” 她问的突然,韩商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仰头一笑,道:“能活多少年就活多少年!或许今年死,或许几十年后死,我不害怕的!” “那你可千万别在我之前死呀!”江听岁抬眼笑着看着他,这是她对他最大的愿望了。 聚擅堂的人都是“两袖清风”,生不带来什么,死也不带去什么,因而无爱无恨,只为饱食和银两活着。 被韩商陆带大的聚擅堂,里面住着个倨傲又潇洒的主人,江听岁希望他能好好活着,至少在她离开人世之前。 一盏灯笼莫名暗了下去,在夜空中晃了晃,但这也不影响韩商陆直勾勾看着江听岁,他滚了滚喉结,随后低下头去,声音很低,有点调侃,还有点凶:“知道了,烦不烦!” 口是心非恐怕是说给韩商陆听的。 江听岁面对他理直气壮来的一句知道了,烦不烦!惹得她自己又好气又好笑。 她好不容易正正经经感动无比的祝福他一回,谁想他竟然这个态度。不过这个态度也只有韩商陆了,要换做其他人,江听岁可能得直接打上去了。 至于韩商陆,算了,大爷就是你大爷,何况还是帮了你那么多次又不计回报的大爷,得供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将军带了聘礼来 夜半三更的时候,江听岁被韩商陆的手下暗中护着回府了,江听岁曾告诉他自己走的夜路,但韩商陆说女子走夜路容易走丢。 江听岁听他一本正经的担心,接受了他的好意。 回了府,还没来得及歇下,就被随时逮着她的江云初逮了个正着。 “堂堂永宁侯府三小姐半夜私会男人,三妹妹,你大可不必这样!”江云初一早就在院子里了,就准备逮个江听岁。 “你想说什么?”江听岁对江云初除了厌恶,其他感情并不掺杂。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三妹妹!”江云初望着她道,“你跟韩先生是什么关系?” 夜里黑的看不清楚,常嬷嬷和冬枳站在一边看着,江听岁觉得自己有些困了,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揉了揉肩膀,准备往屋里走。 她想睡觉了。 江云初走到江听岁身边拦住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冷笑一声:“江听岁,你在装什么,别以为你装傻就可以糊弄过去!” “你跟沈玄度有婚约,可你又私会别的男人,你说,这个消息若是让大家知道了,会怎么想?”江云初说话就喜欢往人心坎里戳,非要把别人戳出血来才算数。 江听岁望着紧闭的房门,上面一个个木框端正雅致,她笑了一声,并没有看江云初,压低声音道:“那你认为,会扔掉自己孩子的侯府大小姐,又有多天真?” 江云初给外人的面目始终可观,那是京城佳人一般的存在,倘若有朝一日面目全非,会不会很精彩? 江云初倏地一下就变了脸色,她脸上迅速变换过几种情绪,眼里迸发出不可置信。 “你再说一遍!”似是不相信江听岁说出她深藏在心底的事实,江云初拔高声音朝她吼道。 “冬枳,送客!” 江听岁是真的乏了,她没有再理江云初。今天没打算跟她好好算算账,睡觉为大,但日后还是会的。 她的病总要从始作俑者的嘴里才能套出些东西来。 听到小姐喊她的名字,冬枳连忙走到江云初面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 “大小姐,您也听见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云初横了一眼,横一眼过后,江云初一甩云袖,气呼呼的走了。 回到自己地盘的江云初心里还在想江听岁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以前的事的。 那是她以前的污垢事,是她深藏在心底都不可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就算参与的人都已经被她灭口,所以江听岁是怎么知道的。 那年她最初是想堕胎药结束,可她知道的时间太晚,胎儿已经成形,再加上……江云初摇了摇脑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想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是要弄明白江听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而江听岁知道了后,她会做什么? 江云初这一夜睡的并不安分,夜里甚至梦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婴儿哇哇啼哭,露出一双红眼睛问她,为什么不要他! 她觉得这个婴儿好恐怖,于是拼命的往后躲,可婴儿伸出他那双没了皮只剩骨骼的手死死拽住她,哭着嚎叫! 这个梦太过触目惊心,让江云初从噩梦中醒来。 黑夜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伸出手往脑门上一擦,发现全是汗。 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江云初浑身难受,她从床上摸索着爬起,点亮一盏蜡烛,随后自己坐在蜡烛前。 蜡烛照亮江云初那张满头大汗的脸,她眼里露出凶光,盯着蜡烛像盯着梦里那个嚎哭的婴儿。 谁都不能阻拦她,江云初捏紧拳头,咬紧牙关。 谁都不可能! …… 江听岁睡了一个好觉,这天醒来心情都是好的。 她今日起的比较晚,因为之前曾跟常嬷嬷和冬枳打过招呼,若是她起晚了,不用叫她。 但今日她一起来,便看见屋外有两个踱步来踱步去的身影,江听岁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知道那是常嬷嬷和冬枳,便叫外面的两个人直接进来。 冬枳一进来就急切的不得了,常嬷嬷见的多看得多,比她沉稳多了。江听岁曾说过让冬枳多跟着常嬷嬷学学,可这孩子在她面前一急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什么事?” 看这情况,定然是有事了。若是没事,两人也不会一大早就守在她门外急得团团转。 “沈将军来了!”江听岁刚问出口,冬枳立马回答她。 “噢……嗯?”江听岁刚低下的头又重新抬起,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望着虚空处好一会儿,才歪头确认,“什么?” 她没听错? “小姐,沈将军来了。”常嬷嬷的语气就正常多了,她上前一步,离江听岁更近些,“这会儿沈将军正在正厅和侯爷说话,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江听岁一脸茫然。 常嬷嬷不由笑道:“知道小姐还睡着,将军说不用叫醒你,等你醒了再说。” 这是叫醒不叫醒的事吗,他说不叫醒就不叫醒?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来干嘛?”江听岁掀起眼皮,问出一个重要问题。 说到这个,常嬷嬷和冬枳互相对视一眼,神秘的笑了。 实在荒唐。 江听岁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心里倏尔想到什么,那里就跳的越来越快。 莫非是…… “就是小姐想的那样!”常嬷嬷脸上洋溢着笑意,这种笑意很特别,江听岁很少能看见这种包含某种特殊含义的笑容。 “将军带了聘礼来!” 常嬷嬷语出惊人。 江听岁撇过头去,她觉得自己得缓缓。 “那他一个人,永宁侯不得压他一截!”江听岁忽然转过头来,“不行,我得去支援他!” 不知为什么,江听岁生怕沈玄度在永宁侯那里受委屈了,尽管……很有可能是她多想。 还是常嬷嬷拉住了她:“小姐,您别担心!” 常嬷嬷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包含某种特殊意义的笑容:“沈将军的家人也来了。” 江听岁眉头一跳,她缓缓转过身去。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睡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动一些长久之计 来的有沈父和大夫人,更要命的是,沈安鹤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位沈大人日常在朝堂上掺一把萧宴,说实话永宁侯有时候还挺怵他的。 可如今他怵的一个人不动声色看着沈父和大夫人在跟他交谈,只是淡淡的喝茶,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安静的像他旁边站的小厮。 一点都不像朝堂上那位唾沫星子能喷你满脸的沈大人。 沈玄度此次前来是带足了诚意的,聘礼自然少不了,对待永宁侯的礼数到位,二有沈父与大夫人在一旁提点蹿戳,婚期很快就定下来。 而这一切,都在江听岁将醒未醒时完成。 江听岁确实不想去,可连沈玄度的本家人都来了,她还能假装自己睡熟了?年轻人的把戏多好猜,沈父不可能不知道。 醒来后,江听岁随便打扮了下便去了正厅,里面果然如她所料坐满了人,她身旁的冬枳连呼吸都轻了些。 “岁儿来啦!” 在座的众人一抬眼便看见了她,永宁侯等她走近了才喊她,模样和蔼,与平常那个对她过分刻薄的永宁侯是不同的。 江听岁进来的时候,沈父和大夫人也在看她,带着某种特殊的意味。 江听岁假装没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热烈视线,微笑着往永宁侯那边走,她总有种落入虎穴的感觉,旁边全是虎崽子。 永宁侯主动拉住江听岁,和蔼的跟她介绍沈父和大夫人。江听岁抬眼与沈父与大夫人对视,朝他们微微行礼,嘴角的含笑恰到好处。 江听岁与他们对视时,摸不清沈父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但大夫人看起来应该是满意她的,一脸的温和笑容,那种笑江听岁有些说不清,但很温和。 就像看到自己的亲孩子一样温和。 江听岁微微有些讶异,如果她没猜错,这位应该不是沈玄度的亲娘,可大夫人对沈玄度却是好的,实属不易。 行礼完,江听岁找个位置坐下。走的途中经过沈玄度,沈玄度不知怎地,竟然在正厅里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公然的牵了下她的手,像拂过一片羽毛一般轻轻地、软软地,带着只属于他体温的缱绻,令江听岁惊了一惊。 好在大家并没有很注意沈玄度的小动作,何况沈玄度只是在她经过时随意一牵,她经过后又很快放下,随后沉稳地拿起桌案上飘香的茶,脸色淡然的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江听岁垂下双眸,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一抬眼便看见对面的沈安鹤正兴致盎然的看着她。 沈安鹤这个人……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江听岁只当看不见沈安鹤投来的探究目光,低下头去做一个乖乖女儿的模样。 但两家谈话,要涉及的很多,这些总不好让沈玄度和江听岁听见,眼下见江听岁过来,沈父和永宁侯都乐见其成两人离开。 几人谈话明显客套了许多,毕竟孩子在面前。沈玄度并非不懂,他主动上前说想去外面走走,永宁侯便顺理成章的让江听岁给他领路。 这样,江听岁刚坐下,屁股都还没捂热,就被当做领路人叫走了。 但对此,江听岁没什么异议,因为她也不想待在那里。 两人出了正厅,江听岁带着沈玄度来了廊亭,今日的风吹的微微妙,湖风吹到二人的脸上,难得会觉得沁人心脾。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江听岁迎着湖风闭了下眼睛,过了片刻又睁开,面前一片亮堂。 “怕你不同意,”沈玄度开玩笑道,“也就没提前知会你。”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同意还是不同意?” 江听岁转过身来,正对着太阳抬眼看他,只是太阳的光照有些亮眼,江听岁微微眯着眼睛,可她还是觉得刺眼,于是便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头前。 可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沈玄度忽然挪了一步,挪的位置刚好在她正对面,替她挡住了那一头刺眼的阳光。 江听岁微微抬起的手愣在半空中。 她轻轻眨了眨眼,看着无数耀眼的阳光从沈玄度身后涌来,他就像个璀璨的神明站在她面前,眉目慈和,宛若仙人。 “因为不是你,所以不知道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沈玄度看着愣神的江听岁,眉目舒展,朝她一笑,“所以只好先斩后奏了,江姑娘……不会不高兴?” 沈玄度微微弯下身子,抬眸看向她。 江听岁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略猛的心跳,像一场战争一样来的措不及防,她微微愣了愣,兀自转过半个身子,然后摇了摇头。 高兴的。 沈玄度轻扬了下嘴角的弧度,他看着被太阳透析的湖面,下面似乎有一条鱼在里面愉快地游着,他看着看着就想到了什么,倏尔转头对江听岁道:“我想我们有名有分,我想我们俩的结果是天理可容,人伦不唾。” 沈玄度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在意世俗的人,但他怕她遭受世俗的谴责,以后若有什么事,他好跟别人说,这是他夫人,不是什么别的旁人。 江听岁对于说这些话的沈玄度有些陌生,她停了半晌,突然发现他们之间不太适合太煽情或厚重的东西,或者说是她本人不太适合,总想着逃避,于是她轻嗯一声,就当做回应。 最初对沈玄度也只是认为他会是一个好郎君,是后来的诸多事情才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试着去接受某个人,动一些长久之计。 她的变化沈玄度是看在眼里的,可沈玄度自己也知道,他与江听岁更多的是灵魂的亲近。 就像两个迷失的灵魂忽然碰到了对方,双方喜极而泣,世间竟然会有一个与我同道的人,因而会敞开灵魂拥抱对方,投以真诚。 江听岁心动的是他的灵魂,对他这个人,其实心动的要少。 沈玄度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会克制着一些接触,而江听岁自己也未曾察觉,她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或许有一点喜欢,但谈不上沈玄度对她的感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岁岁可懂哥哥的疑惑? 两人在廊亭待了一会儿,正厅里差人来叫沈玄度回去,大概是谈好了婚期和其他相关事宜,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江听岁没有去相送,两人就在廊亭作别,只是沈玄度从她身边经过时,江听岁明显愣了一下。 待他与前来叫他的下人走远了,江听岁这才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手指纤细,里面握着沈玄度刚刚经过时递来的一张纸。 纸被折叠成小小一块,江听岁微微眨了两下眼,两手夹着纸缓缓打开,上面用墨笔写着一行字。 沈玄度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入木三分,有份韧劲。 江听岁看完后不动声色将纸条收起塞回袖子里,一抬头,发现廊亭的长廊处站着一人,摆着副看戏的样子看着她。 这人还真是的,湖风小了些,江听岁在心里嘀咕一句,假装刚才偷看纸条的人不是她,她微笑着朝长廊上站着的高大玩意看去,嘴里道:“沈大人!” 沈玄度都走了,沈安鹤为何还在此? 沈安鹤就这么不远不近看着她,想必她刚才看纸条的一幕也被他看见了,但江听岁不慌。 “弟媳?”沈安鹤一手架着另一只手的胳膊,另一只手搭在下颚处顺着下巴的弧度捏了捏,眼里有调戏的意味。 江听岁听到他这一声弟媳愣了愣,她两手微绞,抬起头时意气风发,“大哥?” “……”沈安鹤目瞪口呆,这回轮到他反应不过来了。 连他弟都很少叫他哥,平常都摆个臭脸,没想到他弟弟的心上人倒来叫他哥了。 喜悦,沈安鹤发现这感觉还不错,他食指调侃般的指着江听岁,眼里含着笑,轻佻道:“来,多叫几声给大哥听听?” “沈安鹤!” 还没听到江听岁叫他大哥,沈安鹤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他爹的怒吼。 沈安鹤身子一哆嗦,他迟疑的往后一看,发现沈父和大夫人,以及沈玄度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俩。 噢……还有永宁侯和他家一众不知名的人物。 沈安鹤眼睛快速眨了眨,非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生平很少做这等调戏人的事,可这不是来了个机会吗,谁想到全被人看见了。 再瞧瞧沈父那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他娘还朝他唉声叹了一口气,沈玄度则微低着头,沈安鹤瞬间了然,他这个弟坑他,故意把人往这边送的。 “让您见笑了。”沈父朝永宁侯低声一句,随后便指使沈安鹤赶紧过来。 兄长调戏弟弟的心上人,这算什么事嘛。 沈安鹤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 一群人离开后,江听岁得以放松下来,她又在廊亭坐了会儿,直到太阳落山。 稀碎的光仿佛被打碎一般落到湖面上,给湖面染上一层绯然之色,江听岁重新将那张纸条拿出来看了又看,随后她将这张纸条放进湖面,让它溶于水。 “是什么?”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 “没什么。”江听岁顿了顿,随后站起身,转身看着前来的江云衍。 她感觉江云衍比往日更消瘦了一些,整个身子骨似是比以往更弱不禁风。 “哥哥应该多吃一些。”江听岁在石凳下重新坐下,随口嘀咕一句。 江云衍听见了,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温和的笑道:“好的,听岁岁的。” 江云衍在她对面坐下,与她共看这人间绝色,天边染夕阳,水面泛涟漪。 “对了,大将军过得如何?”江听岁想起尚在江云衍那里的大将军,不由提了一嘴。 “有风雨看管着,每日都挺开心的。”江云衍朝她道,“岁岁无须担心,既然大将军在我这里,我定然让它安然无恙。” 有了江云衍的保证,江听岁并不担心,她知道江云衍会好好看管大将军,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她只是随心聊天,但有人却犹豫不决。江云衍抬眼看了她好几次,手里的菩珠被他捏了一圈又一圈,眼里也辗转了几圈,却仍是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极轻,江听岁敏锐地捕捉到,她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询问:“哥哥最近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江云衍握着手里的菩珠,长长的宽袖遮挡住菩珠,叫江听岁看不清那里面有些什么。 听见江听岁的声音时,江云衍转动菩珠的手猛地一停,随后他缓慢抬起头来,眼珠子似要勾住她的魂魄。 “有。”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神道。 “说来与我听听!”江听岁像只纯洁的小白兔,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却还是要往深林地带闯。 “兴许我能为哥哥解解惑!” 江听岁一脸的愿闻其详。 江云衍藏于袖中的手捏着菩珠又紧了紧,他的目光从不曾斜视,只在一个地方聚焦,像追随太阳的向日葵。 可这样的太阳不会只照亮他一个。 “岁岁可懂哥哥的疑惑?” “哥哥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那我告诉你。”江云衍伸出一只手来朝她挥了挥,让她靠近些。 廊亭的罗帐翩翩起舞,翻涌如轻灵的蝴蝶,江听岁并没有多想,她凑近一只耳朵去听,以为江云衍是要跟她说什么悄悄话。 却见江云衍盯着她的耳垂,足足愣了好久。 江听岁唤了他一声:“……哥哥?” 明明是要告诉她关于他的不顺心的事,可怎么她凑近了,他就不说了?难不成,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哥哥今日身子不适,以后再跟你说。”江云衍伸手在她放在膝盖处的手轻轻拍了拍,随后缓慢的起身。 一大片黄昏的红将他笼罩,他迎着霞光伸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辗转离去。 江听岁一声哥哥止在唇边。 只是江云衍离去时,他微偏过半个头问她:“你是真心喜欢沈玄度吗?” “你是自愿想嫁与他的吗?” “你想好了吗?” 一连三个问题,三个问题皆是绕着她的姻缘事,江听岁想答,可江云衍挥了挥手,全然一副并不想听到答案的模样。 人何苦总给自己难过,这个问题,至今不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有个人儿慌了神 今日的夕阳过分美了,连夕阳映照下的浮云都微醺着,吐露面庞的酡红。 江听岁眼睫微翘,她手指搭在石桌上轻巧地点了点,眼神望着江云衍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一直以来江云衍在她心里的印象,突然有了些沉默的变化。 好像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江云衍忽而给了她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许是……从哪一个猜不透的眼神说起的。 江听岁自觉想多了,她不该如此去猜测江云衍,毕竟在这永宁侯府中,只有江云衍算得上是真心的好。 等太阳完全落山,江听岁也吃了晚膳。 入了夏的夜微风徐徐,吹散人身上的燥热,带来一股清风般的凉意。江听岁打了个饱嗝,于是拿了把摇曳的椅子坐在院子里,双眼望着风吹树叶起,静静等着。 她手中执了一把蒲扇缓慢地摇着,嘴里甚至愉悦地哼起了歌,咿咿呀呀唱着什么冬枳也听不懂,她只是感受到了小姐的开心,少见的开心。 夜风多温柔,冬枳还是问了江听岁一句。 “小姐是在吹风吗?” 江听岁眯起的眼睁开,笑道:“算是。” 冬枳还想说些什么,可自觉不该问那么多,便又去干自己事了。 夜幕缓缓垂,人儿静静坐。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放大,直到身后一阵清风扑来。 奇怪了,这风明明打江听岁脸庞吹来的,怎地身后也如此凉快? 江听岁笑着放下手里的蒲扇,转过身时歪了歪头,眼里明晃晃映出对面那个人高大的身影。 “沈将军让我好等啊!” 明明跟她说一句就好的事,为何非得递个纸条,或许……这就是沈玄度的情趣? “沈……沈将军?”刚走的冬枳眼下看见突然出现的沈玄度,惊了一惊。 还没来得及和江听岁说话的沈玄度耳里传来冬枳的声音,他立马朝她嘘了一声,谁知江听岁也朝冬枳嘘了一声,两人异口同声,连神态都一样,把冬枳整懵了。 江听岁抬起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在虚空中比了个走的手势,示意让冬枳先走。 冬枳立马就明白过来,她猛地朝江听岁一脸愤慨的点了点头,随后掉头就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自家小姐要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冬枳表示,自己不能乱来,得偷偷溜了甚好。 待冬枳走后,江听岁重新看回沈玄度,她眨了眨眼,明示:“你想说什么?” 沈玄度看了眼四周,黑夜无声,他凑近了些,笑道:“出去走一走?” “你想拐走良家妇女?”江听岁双手环胸,下巴微抬。 沈玄度顿了顿,随后道:“认真的,确实想拐走你。” 沈玄度此刻的表情有多一本正经,江听岁是最清楚不过了,她摸了下鼻子,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嘴里不忘道:“那你拐。” 反正左拐右拐,都得拐到他那里。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下一刻沈玄度拉过她的手紧紧攥住,身子很快凑过来,愉悦道:“那拐走了!” 说完,还没等江听岁反应过来,沈玄度已经改拉为搂,直接搂着她的腰平地而起,飞檐走壁离开了侯府。 沈玄度的武功不外露,但实在是高,可京城不是江湖,江湖也不止京城。 两人在幽深的小巷停下,小巷旁的房屋挂了盏破败的灯笼,沈玄度拉着江听岁的手顺着小巷往前走,直到见到一大片的光明,和喧嚣的人流声。 夜市很热闹,值得一看。 卖花灯的老板娘特别热情,她卖力的叫喊以此来吸引到足够的顾客。 沈玄度问她要不要花灯,江听岁摇了摇头,沈玄度点了点头,随后朝卖花灯的地方去了。 “这个多少钱?”沈玄度看中了一个小猫花灯,猫耳朵直直竖着,可爱极了。 老板娘见客人来了,立马热情地给沈玄度介绍,这接二连三的动作让江听岁着实愣了一愣她没有想到自己摇头后沈玄度依然会买。 等沈玄度买好后,江听岁自然而然的接过去,结果沈玄度顿了顿,他用他那双真挚的眼神发问:“你也要?” “……” 江听岁错愕地眨了眨眼,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脸以疾风般的速度慢慢变红,从脖子处开始往上升腾,耳朵、脸蛋,没有一处能逃开。 她从没有在沈玄度面前有如此失态过。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沈玄度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温柔道:“就是买给你的。” “……” 江听岁擦了下鼻子,气呼呼地转头,直接走了。 她穿过人群,也没有走多快。 沈玄度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猫花灯,感受到来自花灯摊老板娘赤裸裸看戏的目光,他顾不得去看老板娘的眼神,朝着前面离去的人喊了一声,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走至江听岁身边,沈玄度将功赎罪把花灯小心翼翼递到江听岁手边,舔着脸笑道:“岁岁,送给你的。” 江听岁双手环胸,她走的缓慢又趾高气昂,微抬起下巴,挑着轻佻的眼神反问:“不是买给你自己的吗?” “那不是我。”沈玄度立马辩解,“我一个男儿,何须要这种女儿家家的玩意。” 他话刚说完,就见江听岁忽然停下来,停在路中间,不走了。 沈玄度见她停下来,自己也立马跟着停下来,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着她。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但江听岁的眼神透着一股沈玄度说不清的感觉,微抿的嘴角告诉他,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美妙,目测是他惹的。 沈玄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接着道:“……也是男儿家家的玩意。” 夏夜凉风徐徐吹,有个人儿慌了神。 江听岁盯着沈玄度看了一会儿,倏尔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伸手接过小猫花灯,继续双手环胸往前走。 走到一半,江听岁倏尔转过头来,微风吹拂过她的脸庞,绕着青丝往后扬,她定定看着沈玄度,在不明不灭的灯光里笑道:“沈玄度,你还挺有趣的。” 沈玄度嘴角微弯,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语,两手行作揖礼说了句:“小生有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善待他的姑娘 像极了戏里那位温润先生。 江听岁忽而觉得沈玄度的木讷中也带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两人在上京城的夜里玩了很久,买银簪、玉佩以及其他一些小玩意,直到最后,不管是官道还是民道的人越来越少,喧嚣渐渐归于沉寂。 灯盏一盏盏的灭,夜空里星星的光亮逐渐明朗,既是月黑风高夜,也是谈情说爱夜。 屋檐上的勾角刻着一个虎头,虎头弯弯的往上翘,瓦片参差。沈玄度带着江听岁往房梁上坐下,仰望头顶一片明亮的星星。 夜幕四合下,万籁寂静。 江听岁怀里抱着一壶屠苏酒,沈玄度怀里抱着的是给江听岁买的东西。 江听岁望着自己怀里的屠苏酒,又看了看沈玄度怀里的东西,倏尔笑了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尤为清晰。 沈玄度转头去看笑脸盈盈的江听岁,而此刻的江听岁已经偷偷用手捂住了嘴,似乎是对她刚才笑的一声感到不好意思。 “笑什么?”沈玄度问她。 江听岁摇了摇头,她可没打算把自己笑什么告诉他。 低头打开怀里的屠苏酒,江听岁抱起壶身,微仰起头喝了一小口。 之前玩的有些累,还有些渴,屠苏酒是个解闷又解渴的玩意,江听岁很喜欢。 她刚喝完,沈玄度就一把夺过她的屠苏酒,堵住酒口不让她再喝。 “可别贪杯。” 江听岁挑眉横了他一眼,但也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喝,倒不是因为受他的威胁,而是想起自己是个病人。 最近几天她也有发病的症状,但因为持续的时间很短,江听岁也没有过多在意,而明天她打算去江云初那里套一套话。 想起自己要套江云初的话,江听岁就更没打算喝酒了,她得留着十足的精神去应对她。 “在想什么?”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沈玄度不禁侧着头问她。 “在想……”江听岁望着天边璀璨的星空,组织着措辞,“在想为什么会有星星这么美好的事物?” “就像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山山水水一样是吗?”沈玄度反问。 江听岁点了点头。 “那你想明白了吗?”沈玄度又问。 “连开心都要想个明白,那岂不是很不值。” “所以嫁给我你会开心吗?” “当然……”说完后江听岁愣了愣,她只是下意识的去答,没想到沈玄度也乘胜追击去问她。 “当然。”江听岁挺直腰板,正眼对着沈玄度,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眼神真诚,模样真诚,动作真诚。 还没嫁呢,哪知道会不会开心。但江听岁知道啊,她现在是开心的。 这样就好了,何必管那么多呢。 沈玄度也觉得如此,觉得如此非常好的是江听岁的想法,甚是欣喜。 夜很漫长,漫长到白天的一切要比黑夜快了好几倍,江听岁突然生出一股忧伤出来,这种忧伤毫无头绪。 像是某种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久久萦绕在心头,心头那有一丝细细的银线,银线绕着心房转了好几圈,密密麻麻的层层裹住,生出的一些空隙只适合喘口气。 江听岁趁沈玄度不备,从他那里抢过屠苏酒一把抱着,立即拔掉酒盖猛地往嘴里灌,最后把自己给灌呛了。 沈玄度在她背后给她轻轻拍了拍,不由轻笑一声,道:“归你的,始终都会归你的。” 这档子教训人的口气让江听岁顿了顿,她气得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水暖胃,屠苏更甚。 只是她醉的快,别人是推辞着说不甚酒力,实际上一人干走十人,她不甚酒力那就真的是不甚酒力,屠苏酒还没完呢,她就先完了。 最后江听岁一头栽在沈玄度怀里,醉的不省人事。 她脸色酡红,吐出一个气都是浓厚的酒香,夜里的凉风吹在江听岁脸上,吹散她身上滚烫的热度。 沈玄度低头拨开风吹至江听岁脸颊的碎发,将碎发往耳朵后拨,露出她的面容。 做完这一动作,江听岁突然睁开了眼睛,只是她只睁了那么一下,那一下却让沈玄度惊了一惊。 她的目光直勾勾看着他,直入他眼神最深处,两人都未曾看个明了,江听岁就已经重新把眼睛闭上。 大概这次是不会睁开了。 沈玄度垂腰看着似乎已经昏睡过去的江听岁,静静地看了她好长时间。 江听岁的长相偏柔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偏偏有个坚强果敢的性格,做起事来也是果断的很。 她大概是他见过的特别的女子。 人们总是会对特别的女子偏爱的,连上天也是,所以,沈玄度相信江听岁就是那个特别的女子,如果不是,那就让她是好了。 低头看了江听岁一会儿,沈玄度又抬起头望着天边,天边群星璀璨,夺目怜人,像他心爱的姑娘。 他想啊,这生活何时能善待一下他的姑娘。 若是不能善待他,也请善待一下他的姑娘。 前路漫漫,边关守着无数豺狼虎豹,可京城里的虎豹也吃人,只是他们吃人不比边关,都是跟你斗智斗勇斗谋略,沈玄度怕他敌不过,更怕的是不能保护他的姑娘。 愿君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美好的誓言背后都是无尽的参差,像荇菜一样。 沈玄度抬手轻轻拢了拢江听岁的长发,最后将手停在她额前那块,一下一下的往后抚,像抚一只可爱的猫儿一样。 此刻的江听岁睡得很熟,她呼吸匀称,深一下浅一下的,听着像唱戏人唱的小曲儿。 酡红的脸蛋已经消散了一些红晕,眼下像涂了薄薄的一层腮红,美极了。 沈玄度猜想她大概在做个梦,在做什么梦呢?可不管是什么梦,他都喜欢她的梦里有他。 若是幸福的梦,那就让他陪着她幸福好了。 若是难过的梦,那就让他来安慰她好了。 若是平常的梦,那就请有他陪伴的身影好了。 若不做梦,那就让他在她枕边好了。 凉风吹得正好,沈玄度望着无尽的黑夜,庆幸这黑夜还有耀眼的星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黑夜里的狭路相逢 正是半夜三更之时,敲锣打鼓的人出来了,民道上人烟伶仃,沈玄度弯下他的腰,步履缓慢地走在民道上。 他背上背着个人儿,人儿趴在他背上,脑袋靠在他温暖的肩膀。 沈玄度的肩膀很宽,还有些结实,人儿表示有点咯。但她此刻已经被浓浓的酒意消食着脑海,没法分出几句话来告知沈玄度。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半夜出来的敲锣人与沈玄度狭路相逢,无意对视。 敲锣人停下来,扯着嗓子说了句:“公子回家捏?” 沈玄度也停下来,朝那个敲锣人点了点头。 “早些回家喽,半夜可是会有恶鬼出来吃人的!”敲锣人吓唬他们,“尤其吃漂亮姑娘!” 敲锣人看了眼沈玄度背上的娇弱姑娘。 这回沈玄度没理了,敲锣人自讨没趣,他又握着梆子敲了铜锣一下,嘴里念着一成不变的词,继续慢悠悠晃晃荡荡的朝前走去。 而沈玄度则继续背着江听岁往反方向走。 夜里吹荡的风如幽灵一般鬼魅,照在空荡的民道上更夺一层渗人的目光,沈玄度也不知道江听岁能否听见,他侧过半个头问她:“你冷吗?” 应该是不冷的,因为他的身体是滚烫的。 趴在他肩膀的江听岁哼唧着摇了摇头,她说:“凉的人都不怕冷。” 对呀,可是她不凉啊。 可是她也不冷啊。 沈玄度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 可是也是他允许的,否则沈玄度能让她一口都喝不到。 他与她的婚期已经定下,约是七日后,这个日子看起来似乎匆忙了些,但是他定下的。 有些事该早就要早,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定是会后悔的。 所以婚期要趁早,其他需要张罗的事交给他就好了。 这条路沈玄度已经走过很多遍,月光明堂堂地打下来,沈玄度一脚一步缓慢地往前走。 微风中,他的背影似乎很萧索,又似乎很坚定。 …… 等第二日江听岁醒来的时候,太阳果然晒屁股了。 窗户被冬枳从内开了一半,清透的阳光透过窗沿穿进来照在江听岁迷迷糊糊的脸庞上。 打开窗户后,冬枳朝还在睡的江听岁喊了一声,“小姐,日上三竿了。” “嗯。”江听岁轻嗯一声,结果翻了个身,又将思想放空。 冬枳叹了口气,与刚端着水盆进来的常嬷嬷面面相觑。 常嬷嬷把水盆放在一旁,自己则走到江听岁床边,哄着道:“小姐,该起床了!” “再让我睡会儿。”江听岁依旧闭着眼,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人拿针缝上了似的,怎么睁也睁不开。 困极了。 常嬷嬷叹了口气,开口道:“小姐,您大概是忘了嫁衣这件事,这可得等你自己亲自操劳。” “……” 片刻的静默。 过了一阵,江听岁猛地从被窝里窜起来,只是由于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导致她的脑袋晕乎乎的。 江听岁伸手按了按脑袋,勉强支撑起身体,又勉强地抬起眼皮问:“几时了?” 冬枳耷拉着一张脸道:“小姐,都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了。” “……”江听岁摸了摸鼻子,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只是她将要下床的时候愣了愣。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套衣服。 有些不太清明的回忆在脑海里炸开,江听岁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随后又狠狠捏了捏。 她怎么只能记住一半呢! 所以在她彻底昏睡过去时,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脑的极致思考让她的睡意毫无,江听岁看了眼冬枳和常嬷嬷,缓慢开口问:“你们俩……可知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吗?” 江听岁问过后,冬枳和常嬷嬷露出同款疑惑表情。 “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冬枳搭了个话,不过搭了也白搭。 好,江听岁也知道从她们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但依照她自己的猜想,除了沈玄度,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 但事实是,还真有第二个人。 沈玄度也没有想到在送她回府的路上会碰上江云衍。 四周空荡,他的对面就只有江云衍与他身边的仆人。 沈玄度自然知道江云衍是为了江听岁而来的,可让他无缘无故拱手让人也不可能。 “更深露重,沈将军辛苦了。” 两人隔着一米距离,江云衍礼貌开口。话说的虽得体,但话里的意味可就不那么得体了。 几乎是一瞬间,沈玄度就察觉到江云衍对他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尽管江云衍自己在极力克制,但很多时候,爱与恨都无法克制,它会从你身体的每一个肢体动作表现出来。 “江公子客气了。”沈玄度回了一句,肢体没有丝毫动作,背上的江听岁正安安稳稳睡着,像一只懒猫。 黑夜里有了那么一份不安分,两人对视无言,默了片刻后,江云衍垂下目光,看着沈玄度背上的江听岁道:“岁岁睡熟了,还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背回去。” 说着,江云衍直接了当的往前走了一步,并抬起双手做出要抱江听岁的动作。 可沈玄度往后退了一步。 他并不退让。 江云衍的动作僵在半空中,他抿了抿唇,然后随意的将双手放下,身后的风雨却出卖了江云衍精心努力的表情。 风雨张大嘴巴,他的嘴巴张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家公子好不容易克制着没对沈玄度干什么事,结果他倒好,直接拿眼睛去瞪沈玄度,恨不得在沈玄度身上瞪出两个火旺旺的洞一样。 脸上更是写满了不可思议。 也不知为何,沈玄度搞不懂风雨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只对故作矜持的江云衍道:“她睡熟了,不宜惊醒。” 江云衍没说话。 他不可否认沈玄度说的有道理,更没法反驳。 所以这条路江云衍也走的格外漫长,他像个监视人一样跟在沈玄度后面。月光照出一条明亮的路来,照着沈玄度与江听岁的身影。 而江云衍,在暗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章: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关于江云衍的事,江听岁无从得知,她因此只能认为那天夜里,除了沈玄度再无他人。 常嬷嬷口中所说的嫁衣一事,江听岁觉得时间还早,尚能拖延拖延。 从寒冬到夏日,她和沈玄度认识的时间虽短,但也不妨碍什么。 日上三竿头起,江听岁洗了把脸,端了个小碗去喂池里的小金鱼。听说这里的金鱼已经换了一批了,好像是金鱼不知节制非要撑个饱,胃口比肚皮大,最后撑死了。 江听岁撒了一点鱼食下去,小金鱼争相恐后的游过来簇成一团,颜色红红的一大块,与周遭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倒觉得这些鱼儿有些可爱了。 迎面走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紧跟着,江听岁掀起眼皮子淡淡瞧了一眼,心想等的人终于来了。 “这鱼儿最贪吃了,三妹妹给多少,它们就会吃多少,吃撑了也吃!”江云初信步庭庭踱到江听岁面前,两只纤细的手搭在身前。 她眉梢画的细长,有了那么点尖锐的味道,江听岁余光中瞧了一眼,以为她这位没什么感情的姐姐不装温婉了,遂成了最原始的模样,返祖归宗为原始人。 原始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文明。 江听岁收起鱼食,抬头看向江云初,“你既然知道这个理还要喂死它们,说到罪人,应该是你。” “可笑!”江云初似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面部表情非常不屑,“只是一些金鱼而已,三妹妹心疼了?” “又或者说……”江云初往前探头,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弯成一个讥讽的弧度,“心疼你那条畜生了?” 畜生指的可不就是大将军吗? 江听岁两手绞在一起,她掐了掐手指,逼着自己忍下怒意,眼下江云初压根不知道大将军还活着,更不知道大将军还在江云衍那里好好待着。 江云衍的住处旁人不能去,除了江听岁被允许入内,大抵其他人要进去都得想想能不能承受住江云衍平静的怒火。 如今江云初仗着太子殿下水涨船高,可她现如今也只是顶着太子妃的名号,实质上没有什么,未来什么变数都会有。何况她现在人身在侯府,那既然在侯府,自然不可能跟江云衍对上。 江云初自己也心知肚明她这个太子妃的头号到底能撑多久,若是她乖一点,别招惹太子的清誉,或许她能长命百岁久一点。若是不能,太子殿下也不可能留一个炸弹放在身边。 因此江云初的猖狂也就只能在侯府里用用罢了。 出了永宁侯府的门,在平民百姓面前,她得装,装的一副温婉纯良的样子,这样才能跟德才兼备的太子殿下成就一对。 索性江云初别的不会,装的功夫倒是完美的很。 江听岁转了个身,抬起眼看了眼微热的四周,忙人偷闲,闲人乘凉,她举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面朝池里的鱼儿:“那你可心疼被你丢弃的婴儿?” 当某些事再一次提起,就很难平静下来。 江云初像被人踩中了尾巴,脸上瞬间露出尖锐的爪牙,恨不得刺江听岁一脸的血红印子。 “你在胡说什么!”江云初明显慌了,“江听岁!别以为你有了沈玄度做仰仗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世间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威胁到我!” “是吗?” 太阳照到她站的位置,江听岁往阴凉处挪了挪,好让自己不被太阳照到。 “难不成你以为你的婴儿尸骨寒亡,早已命归西天了……”江听岁停顿了一下,她开始缓慢的欣赏起江云初脸上惊恐的表情,欣赏够了,才接着道,“所以认为我威胁不到你?” 江云初脸上的表情寸寸皲裂,仔细看,会发现她被衣袖遮了一半的手正缓慢地握成拳头,骨节被捏的咯嘣响。 江云初怒红了眼睛,她看着江听岁,压低声音道:“江听岁,大姐姐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你算什么姐姐?” 江听岁从江云初嘴里听到姐姐这两个字就觉得很玄幻,很匪夷所思。瞧瞧,这人不是在冷嘲热讽的时候自称姐姐,就是在这种时候自称姐姐,可她有哪一回尽到姐姐的名分了? 未曾。 所以江听岁是傻三年了才会听她的鬼话。 “江云初,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多少错事行了多少不端,老天爷可都在名薄上一笔笔白纸黑字给你记着!” “你想轻而易举的揭过?我告诉你不可能!等你下了地狱,那个婴儿第一个找你来索命,让你入地狱都难!” “闭嘴!”江云初双目渐渐狰狞,原本画的细长的尽显妖媚的眉毛扭曲成一团,看起来像个丑陋的女人。 她张着大嘴怒号喊让江听岁闭嘴的样子更是丑陋。 江听岁冷眼瞧着,心里痛快了些许。 隔了一会儿,许是自我调节的江云初调节好了,她抬起头一脸诡平静地望着江听岁,又恢复了那副烦人的模样。 “三妹妹说什么胡话,我一个清白女子,哪来的什么婴儿,三妹妹还是不要说笑了。这种话若是被外人听见,侯府的名声可就没了!” 江云初抓着侯府的名声这一把柄,将江听岁一军。 可侯府名声这个东西,那得看为谁而存在。永宁侯在意了一生的侯府名声,在江听岁这里却什么都不是。世人把那脸面看的比身家性命都还重要,因此承受疾苦无数年。流言蜚语伤人,压在心里的脸面也伤人啊,至于哪一个更伤人,这就因人而异了。 江听岁若是会被侯府名声所压,那她就不叫江听岁了。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江听岁嬉笑地看着江云初,“非要把黑的说成白的,连鲤鱼都看不过,想要跳出水面打个挺!” 江云初有多厚的脸皮啊,她自己说没做过就没做过,任凭你咬定是她,她也一口咬定你在污蔑她。 简直可气的很。 “江云初,你是不是以为我空口无凭,你信不过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大将军想你了 她三言两语说出江云初丢弃婴儿的事实,可江云初未必认为那个婴儿还好好活着。 说不定在江云初的心里,她江听岁或许知道她曾丢弃婴儿这个事实,可对于婴儿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完全纯属于胡编乱造。 江云初确实是不信的,那个婴儿……是她特意吩咐别人,叫他们看着那个婴儿死去才回来的。 而办事的人回来后也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婴儿已经死了,亲眼所见。 所以江听岁是在套她的话。 “江听岁,你要在这么说下去,我可就得喊爹爹来主持公道了!”江云初想明白后坚定了很多,“到时候爹爹若是知道你给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你觉得你的日子还会好过?” 她反唇相讥,时刻把永宁侯拿出来作补。 可江听岁根本不怕永宁侯,何况她有理有据。 四周空荡,静悄悄的寻不到什么声音,江听岁凑近江云初,将声音刻意压低,“可你有没有想过,帮你办事的人也会骗你?” 说完后,江听岁就着凑近她的姿势抬起头来看着江云初的反应。 果然,江云初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我什么时候做过无把握的事?”江听岁继续朝江云初道,“你不是很清楚我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云初也不傻,江听岁绕了这么半圈都只是跟她兜底,却没有到永宁侯那里去告状,说明江听岁要谈判的人是她。 “你给我下的什么毒?”江听岁也不介意两只云初猜出来,她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问这个。 此问题一出,江云初又恢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她摸了摸自己的纤纤玉指,眉目微微翘起,一派的高傲自大。 “什么毒?”江云初好心情的反问,她面朝阳光,抬起她那副纤纤玉手照射在阳光下。 阳光穿过她的玉指,显得越发白皙,江云初看着自己那双夺目的手道:“告诉你也无妨!” 江云初眉目微转,高傲地转过半个头,继续道:“失觉。” “这个毒的名字叫失觉。”江云初绕到江听岁身边,然后停下来,“知道我为什么大发慈悲告诉你吗?” 江听岁轻微眨了眨眼,没说话。 “因为啊……”江云初微微凑近她,“它无解啊!” 江云初高兴地摊开双手。 她怎么可能给江听岁下有解的毒呢?自然是要下无解的毒。 没错,她就是要江听岁这辈子都在病痛的折磨里,要她生不如死才痛快。她绝不允许江听岁这一生过的要比她,任何地方都不能好,否则她会发怒发狂,她会难忍自己的怒火。 “知道了。” 比起江云初的冷嘲热讽,江听岁要淡定的多。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过去,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不想再跟江云初多呆一秒,直接从她身边绕过,端着喂鱼的食盘离开。 偏偏江云初把她叫住:“江听岁,你是不是怕了?” 江听岁停下来,回怼她:“我觉得你晚上做梦容易害怕。” 果然,下一刻,江听岁在江云初的脸上看到了抓狂的表情。 她轻笑一声,笑声里有了些愉悦,转身离去。 剩江云初站在原地气愤地跺了一下脚。 而在她们的不远处,灌木掩映处,男人朝身后的下人嘘了一声,然后转身轻声离去,他的背影显得柔弱,走的却稳当。 …… 虽说江云初在她面前说的时候,江听岁并没有很大的感觉。可当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坐下时,回想江云初说的那个毒——失觉,她就觉得一股无力包裹在她四周,久久都无法散去。 以至于她没有听见冬枳在呼唤她。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 冬枳唤了好多声,可江听岁像被人摄走了魂魄一样听不见,啥都听不见。 无奈,冬枳小步走过去,探出个头在自家小姐面前招摇。 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猛地出现,江听岁下意识的往后躲,视线对焦发现是冬枳后,江听岁放心的拍了拍胸脯,垂下眼敛道:“是你啊!” “小姐!”冬枳发觉小姐这几天颇有些不对劲,可她自个笨,又猜不出来小姐到底有哪不对劲。 想起还有话要告诉小姐,冬枳连忙站直身子,对江听岁道:“小姐,公子让我传话来,说大将军想你了!” 明明公子就站在门口,偏偏让她来传话,冬枳摸了摸后脑勺,唉声叹气一下,表示自己搞不懂。 “嗯,我知道了。”江听岁扶着把手从椅子上起来,起到一半,她似是听明白什么,转而回问冬枳,“什么?你说大将军想我?” “对呀!”冬枳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大将军日日都想着小姐,就跟她一样。 “奇了怪了!”江听岁摸了摸脸,脸上露出了不解。 江云衍会说大将军想她了吗? 这话怎么听着都很怪,可让人仔细拆开来看,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 算了,大将军想她了就想她了。 “冬枳,你在院子里看着,我去看看大将军。”江听岁朝冬枳吩咐道。 “好嘞!”冬枳愉快答应。 因为大将军的事,江听岁就暂且放下了她中了失觉这一事,刚回到自己屋没多久,又去了江云衍那里。 对于她去江云衍那里,江云衍院的下人们都见怪不怪了,没有一个人拦着。 一般除了江云衍的父亲永宁侯来了,下人们不敢阻拦。其他人来了,江云衍的下人们都要阻拦一番的,并且义正言辞地说,没有公子的允许,谁都不能进。 对此,江听岁只能说江云衍胆大。 刚踏进江云衍的院子,一抬眼便看见大将军正在和风雨有趣的玩着,而江云衍一派祥和的坐在石凳上,品着茶。 两人一狗看起来,甚是和谐。 甚至江听岁进去的时候,逗狗玩的风雨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江听岁歪着头想啊,江云衍,你到底有哪一点看出了大将军想她了? 为什么她一点都看不出? 是她眼瞎了吗? 还是他心瞎了说谎骗她? 荒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岁岁,我会帮你的 “岁岁来了。” 正低着头喝茶的江云衍抬头的同时说出这句话,好像不用看到她的人,他光凭脚步声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是她。 “听说大将军想我,”江听岁在江云衍对面坐下,一只手搭在石桌上,“我就来了。”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因为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江云衍也在石桌上面架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因而当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他们可以免其烈晒。 江听岁抬头看了眼上方,笑道:“哥哥怎么不去廊亭坐着喝茶去,那里凉快!” “不必。”江云衍也笑,霜冷的眉目柔和下来,“常人说心静自然凉,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心静自然凉?江听岁想了想,她可做不到这一套,她若是热,汗顺着皮毛往下流,她可真想跳进江里凉快凉快。 “哥哥有耐力。” 江听岁随口夸了一句,转头便去看与大将军嬉戏的风雨……准确的说是被大将军猛追着的风雨。 风雨满头大汗,他一边跑一边擦,衣背都湿透了,衣襟也沾着汗水,这么看来他确实挺惨的,可当你听到他嘴里说的话的时候,你就不这么认为了。 “来呀,来呀,快追我啊!” 风雨一边跑一边逗大将军,极其不要脸。 江听岁是真没见过这种跑法的,按理来说风雨是无论如何都跑不赢大将军的,可偏偏每当大将军超过风雨时,风雨就会立马掉头,掉头的同时转过头对疾驰而过的大将军喊道:“来呀,来呀,快追我呀!” “……”江听岁看的极其无语。 “大将军最近怎么样?”江听岁问江云衍。 “挺好的,能吃能喝能跑,也能守院子。”说到这,江云衍抬起眼眸笑看了她一眼,言辞温柔,“岁岁,你这是给我送了个看家小能手。” 大将军的警觉能力是一绝的,它是条狼狗,还是条勇敢的狼狗。 江听岁用手撑着脑袋望着江云衍,笑道:“我看中的,那是当然。” “大将军不挑食,好养活!”江听岁又说起这个,突然的转折,“哥哥,以后大将军可能都得由你照料着了。” 正说着,不玩的大将军迈着稳健的步子朝她奔来,大将军亲昵的用脑袋碰了碰江听岁的裤脚,随后拉着耳朵哈着舌头趴在她脚边,任凭风雨再怎么逗弄它,它也不肯起来和风雨玩闹。 江云衍掀起眼皮看了大将军一眼,也没问江听岁要将大将军彻彻底底交给他是为何,只是道:“它更亲你。” 他的意思是,比起平常的人,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想跟着自己亲近的人在一起。 无一例外。 江云衍意有所指。 江听岁明显愣了一下,她道:“哥哥,比起快乐,是否长命安康更重要?” 她这个问题问的突兀,江云衍却没有惊慌。 “岁岁为何要这样问?”江云衍脸上的温柔未曾变过,即使对待别人再凶狠、心口不一,可对待江听岁,他会拿出自己最柔和的姿态。 “这两个为何不能同时存在?”江云衍笑着反问她。 为何偏要分个谁更重要出来,明明一样的都很重要。 “可如果时间非要你二选一呢?”江听岁紧随其后,盯着江云衍的眼睛逼问。 “那就自己争取。” 江云衍放下手中绕了许久的茶杯。 他的手纤长,柔若无骨,掌大而薄,轻轻搭在石桌上,五指微微弯曲着,怎么看都像个女人的手,可偏偏手的长度,证明这是个男人的手。 骨节分明,很好看。 江听岁抬起眼,听他说出这句话。 “岁岁,你要知道,这世间很多东西都是求而不得的,那你就要自己去争取。快乐和长命安康是可以同时存在的,如果不能,那就让它能。因为……”江云衍微抬起眼,弯着嘴角,“我会帮你的。” 江云衍那句我会帮你的说的格外笃定,笃定的让江听岁莫名有些心慌。 于是她猛地低下头去,再次抬头时,耳边又传来江云衍的声音:“岁岁,你可有什么事没告诉哥哥?” 逼得江听岁刚抬起的头又再次低下。 “……没有。” 江听岁才不会承认呢,可她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因此韩商陆能一眼看出。 心知肚明的江云衍也能。 “我说过,我会帮你的。所以岁岁有什么麻烦,一定要和我说,因为哥哥会帮你做到。” 江云衍宛如谆谆善诱的神兽,在你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向你,将你砸的头晕脑转。 江听岁差一点就要说了,瞒着一件事的感觉并不好,有人分享你的痛苦是可以发泄一部分病痛的,可当她想起什么后,又紧闭着嘴巴,不肯透露一个字。 一个人若是不想说,怎么都不会说的。江云衍看出她不想说,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过,很快就恢复原状。 他依旧笑着,嘴边挂着那一轮,对江听岁永不落幕的弯月。 “时间不早了,岁岁也该回去了。” 没想到这次江云衍亲自赶客。 连风雨都惊讶了,它心想公子平常不是最喜欢三小姐过来吗,怎么今日没待上多久就要赶三小姐走呢? 不解。 可江云衍和江听岁都没感觉出什么,江听岁更是像被人拿牌子往脑门上砸了一下,她拿起牌子往牌子上面的字一看,上面写着金晃晃的两个大字——滚。 然后正在想怎么圆回去的江听岁就圆溜的滚了。 巴不得! 果然,风雨又看不懂了。 看过大将军后,江听岁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她寻了个幕篱戴在脑袋上,直接走正门出了侯府。 街道上人很多,有不少贵家小姐为了遮阳还打着伞,江听岁在某个地方停下,在幕篱的遮挡下环视了一圈后,转身往门匾高高挂起的门面里面去。 门匾上写着四个踱金滚烫的大字——医者仁心。 没错,江听岁要去问问失觉这个毒是怎么回事。 这一趟花的时间不长不短,过了一会儿江听岁就出来了。 她跟之前一样环视了下四周后转身离去。 可当她离去没多久,医者仁心不远处出现一个人,他的手柔若无骨,眉目清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又见苏渔 失觉这种毒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甚至连江听岁去询问的见识颇多的医师都未曾知。 江听岁曾一度怀疑江云初是不是骗了她,可她立马又摇头,江云初那时的语气神态她很熟悉,江云初应该没骗她,可能这种毒对于医师来说确实是闻所未闻。 日子照样过,毒时发时不发,就在江听岁心惊胆战下,她要出嫁的日子也快到了。 可随之而来的,也有别的事。 那天她正试着嫁衣,听闻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原本还要一些路程的西域大使已经到了京城,此消息一出满朝惊慌,因而如永宁侯这般的大臣都被留在朝中,未曾下朝。 江听岁穿着嫁衣喝了杯茶,刚要去街上看看所谓的西凉人,却被常嬷嬷拉住,告诉她,她身上还穿着嫁衣。 嫁衣穿在她身上,会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情绪,江听岁愣了愣,随后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脱下嫁衣,带着心心念念想上街好久的冬枳去了街道。 今日的醉霄楼人满为患,也不知都受了些什么美酒佳肴的蛊惑,竟都流连忘返。江听岁带着冬枳上了三楼,寻了一间安静的雅间。 一推开雅间的门,江听岁就快速跑到窗户那边打开窗户。 醉霄楼如此受欢迎的另一个原因是醉霄楼够大、够高,让你能够看到京城里这条官道的繁华与纷争。 还有数不清的交易。 这里是西凉的必经之地,江听岁因而早早寻了个观赏位置坐着等候,小二端来了花生与酒,以供消遣。 冬枳探头往窗外望,结果一不小心望见了隔壁雅间的姑娘,冬枳脸一红,慌得立马把头缩回来。 江听岁发现了她的异状,便自己歪了歪头往那边看,结果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那边的人在看见她后双眼放光,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还没等江听岁给个反应,那人已经缩回了头。 过了一会儿,她们门外的雅间传来礼貌的敲门声,带着些许的愉悦。 冬枳缩起的头立马抬起头来看向江听岁,她在看自家小姐的反应,到底是开门还是不开门。 江听岁的表情有些无奈,她抬手挥了挥,示意她去开门。 早知道就不看那一眼了,她还是想安安静静的自己一个人待着。可若是真有客人找她来玩,她也不能拒绝啊,有些她或许需要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 冬枳踩着快步过去开门了。 咔哒一声,随着雅间的门被缓缓打开,门外闯进个活泼俏皮的姑娘,姑娘手里还抱着一壶酒,嘴角的笑容仿佛要咧到脑后,乐的不能自已。 “苏小姐。” 江听岁起身问候它。 来人是苏渔,曾有过几面之缘,江听岁对她的感觉还不错,苏渔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又很善良,最重要的是……江听岁抬起眼看了苏渔一眼,见这姑娘满面春光,浑身都被生活的美滋润着,想必桃花开的也不错。 “江小姐!”苏渔领着一壶酒不管不顾地坐在她对面,笑嘻嘻的把酒摆在木桌上。 “听闻你就要嫁给沈将军了,在此苏渔就先恭喜了!”苏渔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种笑容带着点天真烂漫,也是十足的少女感。 江听岁笑着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呢?” 苏渔顿了顿,她眨巴眨巴眼睛,刻意回避江听岁的目光,假装不懂道:“江小姐要说谁?” “当然是沈大……” 江听岁话还没说完,就被眼疾心疾的苏渔立马抢过:“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沈大人啊,沈大人这个人挺好的……哈哈哈,确实很好!” 苏渔尴尬又好笑的接过话,惹得江听岁忍俊不禁。 苏渔抬头瞧见江听岁那副要笑不笑却又明眸含深意的模样,瞬间泄了气,她趴在木桌上,将眨巴搁在重叠的两手上,抬起眼皮委屈地看着江听岁,委屈巴巴道:“江小姐,你可别逗我了!” “嗯,我知道鱼儿不经逗。”江听岁笑着接过。 苏渔面色一红,脸蛋瞬间浮上两坨红云,可爱得很。 天边残云将落,江听岁见天气渐渐暗下来,似有大雨倾盆要落下,她转头问苏渔:“可有带伞?可有下人来接?” 苏渔看了眼外面的天,随后摇了摇头。 谁知道今儿个会下雨,她想着见一见那西凉人就出来了,谁想能摊上这个糟糕的天气。 “你呢?”苏渔问她。 江听岁也摇了摇头。 莫名地,两人相视一笑。 “看来这西凉人还要些时候到,我们不如先吃些东西垫肚子如何?”苏渔兴高采烈的提议道。 “好啊!”江听岁早膳吃的少,只是随便吃一下应付肚子而已。如今苏渔提起还要再吃一顿,她觉得未尝不可。 言罢,江听岁就派冬枳去叫小二过来。 接下来,江听岁可谓是见识到了苏渔这位吃货乃真吃货。 首先并未体现在吃上面,光是她自己个点的十道菜,荤菜占了大部分,她一边点一边对对面的江听岁安利道:“江小姐,这些菜都老好吃了,你一定要尝试尝试,尝试过后就会觉得人间除了爱,还有美食不可辜负!” 人间除了爱,还有美食不可辜负!光凭苏渔这句话,江听岁就决定试一试。 事实证明苏渔这个吃货的选择是正确的,苏渔的口味偏重,一定要辣,随后是要够有味。 江听岁在这十道菜中未曾见着一道稍微清淡点的菜肴,可谓这位苏小姐是有多能吃辣。 冬枳被江听岁放了行,她在侯府待了数长时间,今日江听岁特意带她出来,就是要让她自己玩的。 谁想冬枳偏要跟着她一起,江听岁自然知道她的心意,眼下刚好她和苏渔在一起,就顺理成章的让冬枳爱去哪去哪,给了一些银两后便放她去了。 天边变得喑暗,江听岁看着木桌上的美食佳肴,不见耀眼的阳光照耀,她抬头看着乌沉沉的天空,心道老天爷要下雨了。 而从西凉前来的大使,也伴着京城不太美妙的天气缓缓入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她可真好看 黄庄大道、烟柳巷子里的人慢慢变少了,大概是看到老天爷变天了,赶紧趁着老天爷提醒的这一点空挡回家去,就连摆摊的也紧步挪了地盘,大多都收摊回家去了。 剩下一些人,因为被将要前来的西凉人而吸引,非要看一眼那传说中恨着又好奇的西凉人。 两国交战许久,难得和好,虽是表面上和好,但该有的场子也得有。 因而廊沿下站了不少凑热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没钱的站廊沿,有钱的住雅间。 倏尔天空打下一道闷雷,也依然止不住看热闹的群众叽叽喳喳的声音。 江听岁看了眼乌沉沉的天,白云不见,乌云聚集,整个京城都暗了下来。 她垂下眼敛,细手握着酒杯缓慢摇晃,酒杯里的屠苏酒也跟着一起摇荡。 好像事情的发展变慢了,在这一世。江听岁略微歪了歪头,心里想着前世残存的记忆,前世她可没碰到什么西凉来使的大事。 如今局势变化突快,江听岁又想起那日老皇帝留她和沈玄度在殿里说了许久的话,而那些话…… 老皇帝看似与他们推心置腹,可当皇帝的,有几个会真真正正相信别人?大概还是为了那个目的,为了那个人。 正想着,底下的人群爆发了惊叫声,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一群人的声音,还掺杂着些别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很吵。 对面的苏渔高兴地拍了下她搭在木桌上的手,指着窗外道:“快看,西凉的队伍!” 苏渔的声音里有难掩的兴奋。 江听岁抬头往外看,除了看见拥挤热闹的人群,并没有看见西凉的队伍。她把头往外伸了些,转头往自己的左边看,这一眼,她算是看到了西凉的队伍。 前面排列着几个人,两位看起来很壮实的西凉大汉坐在马匹上,他们长的粗鲁,眉眼深邃往里陷,浓眉大眼的,像西凉的荒漠和无边的草原。 江听岁猜测这两位西凉大汉应该是西凉大使,他们满足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纷涌而至的目光,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 也是,接受这么多京城人的瞻仰,心里必然是有些开心与小骄傲的。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车夫也是西凉人的打扮,只是不知马车里的人,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 江听岁几乎下意识就猜到了什么,而后又联想到某个人。 她想,若真是如此,那位洒落不羁的王爷一定会很难过。 队伍走的不快,甚至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像是为了满足大家千奇百怪的好奇心一样,故意这么做的。 天空无端的又打了一声雷,只不过这声雷格外的响,伴随着闪电。 惊了不少花房姑娘。 嘈杂的人群中也被惊了不少,他们被吓得用手捂住脑袋。 江听岁一直望着西凉的队伍,她发现,这些西凉人对于打雷完全不感冒,一点都不怕,甚至有一个西凉大汉还鄙夷般的看了眼人群。 江听岁想这位大汉心里一定在想:你们这些中原人真是大惊小怪,就一个雷而已,还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不知怎么,江听岁突然就笑了。 苏渔听见了,便问她在笑什么。 江听岁指着那个大汉对苏渔道:“在笑那个西凉大汉,你看他长得像不像家门前的那座石狮?”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苏渔反应过来后,噗嗤一声笑了,这位大汉长得如实像个大汉。 队伍龟速般的走近,江听岁扬着笑容的脸有片刻的僵硬。 她紧紧盯着队伍的最后面,眯了眯眼,似乎想要看清些什么。 或许是上天想让她看的更清楚些,在队伍最后面的骑着马的人突然绕到队伍的边上,并加快速度往前赶。 他的模样像江听岁初看到他的样子,一如当年流转在她心间的少年郎。 “那是沈将军!”苏渔看了她一眼,兴奋道。 似是有所感应,正骑着马的沈玄度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男人的眼里瞬间就有了温度。 沈玄度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朝江听岁传递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种带着多种情绪的、能让人刻在心底的眼神,像寒冬腊月里被磨了棱角的冰块,有着独属于他的温度与爱意。 江听岁忽地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极快的咯噔了一下。 久闻其见。 沈玄度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骑着马对其中一位西凉大汉说了什么,西凉大汉便蹙了下眉,可还是点了点头。 紧接着,队伍前行的速度变快了。 江听岁又将目光放到紧闭的马车上,凉风吹翻车帘一角,她却只看到里面人大红的带着某种古老图腾的衣裳。 她对衣裳什么的不感兴趣,主要是对衣裳的主人比较感兴趣。 许是老天爷今天格外忠爱她,正当她格外想看到马车里的人长什么样时,马车里的人已经主动掀起了车帘,一脸好奇的探头往外看。 京城多繁华啊,可是再繁华,也抵不住今日京城人对西凉人来的热情高涨。 那位马车里的人更是掀起了一边人群的人声鼎沸。 “她长得可真漂亮!” “天哪,我的眼睛瞎了!” “这就是西凉公主?” 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江听岁盯着那张年轻的漂亮面孔,倏尔眼睛就不自觉看向了沈玄度。 沈玄度留个后脑勺给她,也没看见马车里的姑娘长什么样。 可他应该是已经见过了,就算没见过,去了朝堂也会见识到。 不得不说,这位西凉公主是真的长得好漂亮,她大概是长在众多人的审美上,初看惊艳,再看仍惊艳,又带上了西凉的封号,更是令人呼唤的地步。 “她可真好看!”旁边的苏渔也这么说。 可苏渔的小脸却有些不开心了,估计在想她的沈大人了。 人声鼎沸时,大雨突地闷声而至,像是憋了很久一样,老天爷要将自己口袋里充足的雨水全部给地上的人儿。 噼里啪啦,砸了西凉人一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你惯会说这些话来逗弄我 雨势很猛,噼里啪啦的彰显它的威武,打在京城的道路上没一会儿就全湿了。 “好大的雨!” 苏渔小嘴嘟囔了一句,因为雨势太大,而雨水又倾斜着从窗户处飘进雅间,她不由眯着眼往外看。 江听岁抹了把飘到脸上的湿意,望着下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只见下面那两个西凉大汉被大雨浇成了个落汤鸡,他们用那双肥壮的大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想憋出一口晦气来,可看了眼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又同胸腔里的一把火一起憋进去了。 “驾——” 因这突如其来的队伍和这突如其来的雨势,街道热闹起来了。 行驶的队伍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快如惊鸿。 沈玄度原本是一马当先,可他顾忌着什么,让前来的两个人在前面领路,他自己则走到队伍的最后面。 凌厉的雨水打在他脸上,模糊了周遭的视线。沈玄度长指握紧马鞭,目光不停地看着前方。 墨发扬起,人儿远去。 江听岁看着沈玄度最后一点背影消失不见,她的视线也紧跟着收回。 而苏渔老早就收回了,她坐在位置上重新吃起了菜。 江听岁看了眼街道上渐渐退散的人群,她随即关上窗户,将大雨滂沱的湿意阻挡在外。 “听岁啊,你可真是心心念念着沈将军呢!” 吃饭半晌,苏渔不知不觉中不再叫她江小姐,转而叫她本身的名字,说的话也颇有调侃的意味。 江听岁笑而不语,她关闭窗户后便坐回原位,面对着这一桌的美食,她突然就没了什么胃口,索性不再拿起竹筷,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苏渔吃。 “依本姑娘来看,本朝似乎与西凉有结亲交好之意。” 连美丽的姑娘都送来了,根据以往的历史来看,差的不远。 “听岁是怎样认为的呢?”苏渔自己说完后便抬起头看向她。 “跟你一样。” 江听岁笑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去,苏渔的想法是百家百户都能猜到的,西凉千里迢迢送一位公主过来,难不成真的只是来见见京城的繁华的? 京城豺狼虎豹满地爬,爹娘不把儿女藏紧了,却偏偏往外送,若是没这层面的意思,谁信? 可她们的想法最终也只能代表她们的想法,最上面的那位瞬息万变,谁也猜不准。 “你说,要是真和亲,那会是哪位皇子啊?”苏渔禁不住好奇的问。 “这个可不好说。”江听岁并没有给苏渔肯定的人选,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个人选,但她不能说。 “我猜是太子!”苏渔抹了把油乎乎的嘴巴,信誓旦旦道。 “太子如今是皇帝明面上最看中的人,他的希望最大。”苏渔补充道。 江听岁却不置一词,苏渔自己也说了,太子如今是皇帝明面上最看中的人。 既然是明面上,背地里老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想法,谁又猜得准。 明面上,说不定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江听岁执起酒杯喝了杯酒,察觉心里有了些暖意。 过了半晌,雨势渐渐小了下来,江听岁与苏渔道别,苏家来了人来接她回家。 原本是怕大雨滂沱怕苏渔一个人难以回家,现在雨小了那么一点,但人依然要接的。江听岁站在醉霄楼下,看苏渔与她家的人慢慢远去,心里隐隐生出一番羡慕。 能有苏渔这般可爱活泼的性格,开朗大方,想必她的家人也是相亲相爱和和睦睦,怎么能叫人不心生羡慕? “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如此熟悉。 江听岁转头看,发现沈玄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她身旁,低着头眼里带笑的询问她。 江听岁歪了歪头,眼里也淌着笑意,“在想我的沈将军什么时候来?” 她说的可是我的沈将军,如此带有家属感的话语,沈玄度自然是听出来了,他不仅听到了,而且听的很仔细,一字不漏的记在心里。 甚至还反问:“我的什么?” 沈玄度特意凑过头去又问她,这种话听了能让他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心情变好,像欢快的鱼儿跳出海面。 “想听?别想了!”江听岁自然而然的走到伞下,回了她一句。 这是个带着刺的刺猬,沈玄度轻笑,拉着她的手一起下了醉霄楼的台阶,两人往淅淅沥沥的大街小巷走去,背影远离醉霄楼。 “不过你怎么会来?” 伞下,江听岁问出声。 她可是今早就看见他迎接西凉大使回朝,怎么现在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沈玄度回答她,“我同皇上说,有人会在大雨中等我去接她,皇上见我心急,归心似箭,于是就批准了。” “真的?”江听岁眨了下眼,眉目间有不相信,心里却咯噔一下。 “假的。”沈玄度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宠溺。 “你惯会拿这些话来逗弄我!”江听岁也不知是羞还是气,说出这句话时拿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下沈玄度的胳膊。 江听岁打的没什么力气,对沈玄度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他望着江听岁一直笑,笑够了便颔着首向她赔罪。 雨幕垂垂落,不远处有人正窃窃私语讨论着他俩,说那位不就是沈将军吗?另一位不就是名声不太好的永宁侯府三小姐吗?听说他们已经谈婚论嫁了!据说还是当今皇上亲赐的婚,你说,这是多么大的恩赐啊!是吗?能嫁给沈将军,那可真是幸福啊! 远处人群的声音小的如蚊鸣,江听岁听不见,但沈玄度耳力好,偶尔能听见一丁半点咬字重的地方,他唇角微微往上扬,心情愉悦。 而另一处旌旗飘扬的酒馆二楼隔间,眉目忧伤的男人望着两人般配的身影,见他们低头交谈,谈笑风生,便眼不见心不烦的关了窗户。 如果早一点遇见,会不会结果会不一样呢? 韩商陆望着桌上的酒杯,酒香醇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还是打开了窗户,伸出头往外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看不见听不见的怪病 沈玄度将江听岁送回永宁侯府后便离开了,回府的时候刚好遇到撑着伞出来寻她的冬枳。 她原本放冬枳一个人出去玩,可没想到她自己没在街上逗留多久便回府了,正好天下大雨,冬枳担心江听岁回来困难,便拿着伞再次出门。 刚好在路上碰到了回府的江听岁与沈将军。 与沈玄度告别后,冬枳便扶着江听岁进了府。 两人婚期已近,按道理来说二人是不适合见面的,应该待在自己家里,而不是随处走动。 因此江听岁这几天被永宁侯禁了行,外出不得。 于是在这最后的几日,江听岁也懒得折腾自己,她日常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对着白天的太阳或者夜晚的月亮,常常回想起自己前世的一些事情。 夜晚落了风,常嬷嬷进来关好窗户,一回头就看见穿着里衣静静坐在床榻上的江听岁。 只是这时的江听岁有些怪异。 她两眼虽睁着,却犹如空物,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神情有些落魄。 常嬷嬷内心疑惑,她先是在原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奇怪小姐对她的到来为何没有任何反应。随后常嬷嬷往前走了几步,挪到床榻边轻轻唤了声小姐。 江听岁恍若未闻。 此刻的江听岁像陷入自己世界里的浮萍,一直在无边无际的田野里飘荡,丝毫没有头绪。 常嬷嬷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立刻又唤了声:“小姐?” 床榻处陷进去一角,是常嬷嬷坐在江听岁对面了。 常嬷嬷伸出她那双容颜枯老的手握在江听岁手上。而江听岁像是突然惊醒般,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可是很快,江听岁回握住常嬷嬷的手,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小心地问道:“是常嬷嬷吗?” 常嬷嬷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江听岁,她双手更紧地握住江听岁的手,两眼几乎立马含着泪,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间像看不见了? 常嬷嬷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因为江听岁听不见,房间重新陷入沉默。 温暖的房里仅有一盏烛火亮着,照亮黑夜里无边的黑暗,常嬷嬷缓慢抬起手在江听岁面前虚晃了下,江听岁双眼未曾动过片刻,永远定焦在前方的某一处,像扎了根一样。 “小姐?” 常嬷嬷的声音里含着焦急、担心和惋惜,她对面前这个样子的江听岁感到恐慌。 “嬷嬷别担心。”这时江听岁出声了,可她的话像是一种组织好措辞了一样,不是她问她答,而是将她自己要说的话全部兜出来。 “我过一会儿就好了,老毛病了,嬷嬷别担心。”江听岁依然双眼望着前方,双手却贴心地拍了拍常嬷嬷的手,“也希望嬷嬷能替我保密,可千万别叫这件事被外人得知了。” 常嬷嬷知道她的事,江听岁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她知道常嬷嬷的为人,她是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的,但她怕常嬷嬷告诉沈玄度、哥哥或者是冬枳,她不需要别人的担心。 “这怎么能行呢?”常嬷嬷一脸的无奈,“小姐,你得的什么病?告诉嬷嬷,嬷嬷去给你找药来。” 常嬷嬷说完后等着江听岁的回答,可等她说完后,江听岁并没有回应她,像一块石头沉入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常嬷嬷心惊,手却紧紧握住江听岁的手,陪伴她度过这难熬的一刻。 …… “还希望嬷嬷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等江听岁恢复正常后,她依然重复着这句话。 常嬷嬷看着眼睛重新恢复光明、也能听见她说什么的江听岁,内心一直悬着的心总归安放了会儿,她轻轻拍了拍江听岁的手,轻声道:“小姐,嬷嬷斗胆问您这情况有多久了?” 江听岁轻笑一声,安慰常嬷嬷:“嬷嬷别多想,没多久,就最近。可能人有些老了,开始看不见听不见了。” “什么老不老的!”常嬷嬷嗔怪了一句,眼里老泪纵横,“小姐那么年轻,就跟那时年轻的夫人一样,可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呢?” “嬷嬷,没事的。”江听岁看着担心的常嬷嬷,内心忽而有些暖,被人关心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什么叫没事?这哪叫没事?”常嬷嬷抹了把眼里的泪花,接着道,“要怪就怪那不识抬举的老天,怎地竟让你受这些委屈。老一辈的都说坏人有坏报,迟早遭天谴,可小姐您一生没碍着谁,老天干嘛要惩罚你,要你得这看不见听不见的怪病!” 常嬷嬷总是心疼她的小姐,小时候活得就不如人,如今总算风光一点,还寻了个沈将军这样的良人嫁了,为何这个时候又给小姐重重一击,要她不好过。 “嬷嬷,会好的。” 江听岁安慰着眼冒热泪的常嬷嬷,如今她已能平静对待自己中了失觉这件事,甚至还能笑谈。 能怎么办?但她相信,若是她一直听不见看不见了,也会有人一直爱着她的。 这夜江听岁与常嬷嬷聊了很多,江听岁挑了一些事告诉常嬷嬷,关于是江云初下毒这件事她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常嬷嬷。 不告诉常嬷嬷不是为了给江云初开脱,而是不想牵连到他们,若是常嬷嬷和冬枳一激动了就去找江云初,两人起了什么纷争,她又不在,没人给她们撑腰,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她不会告诉常嬷嬷这件事与江云初有关,若她不在的那段时间,她更希望常嬷嬷与冬枳能平平安安在侯府度过一段时间,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至于给江云初的回击,江听岁哪会心甘情愿让江云初这样安稳度过后半生,可如今快要到她与沈玄度的婚期,江听岁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所以江云初的事总是一放再放。 可报应,终究会来的。 江听岁望着无尽的犹如野兽獠牙的黑夜,只盼着这几天的事能安分一点可好。 可她也知,京城的风在西凉大使前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凌厉的刮起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萧无欢放鸽子 华丽的宫殿里透着一股冰凉的气息,这屋子才住进人,还尚未被温暖。 菱花镜前端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不知装了几颗美丽的星星。 门外守着两位壮士,壮士的身着皆是西凉人的服饰,带着西凉人独特的图腾。 紧接着,道上来了一人,那人端着食盘,食盘里装了些精美的水果,正低着头踱步而来。 门外的两位壮士看到他立马拦住,威武的身躯往前一挡,端水果的下人便不能上前一步。 那下人是个精明的,他身材弱小,微弯着腰显露出谦卑与讨好来,把果盘往前一伸,低声道:“两位大人,殿下看公主劳图奔波,特地派小的送些水果来犒劳犒劳公主,您看……能不能通融下,让小的进去?” 两位西凉壮士互相看一眼,他们自然听出来了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往旁边退一步。 “快点。”一位西凉壮士催促道。 端着果盘的下人连连点头,待壮士开了门允他进去,他才快速地溜进去。 西凉公主透过菱花镜看到来人,她娇媚的容颜眉眼带笑,手上梳发的动作停住,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接着回眸转身,一身红装火红如熊熊燃烧的烈火。 “何事?” 公主连声音都是美的。 端着果盘的下人斗胆抬起眼瞧了一眼,内心便跌宕起伏。传闻果真不假,这位西凉公主人间绝色,比起京城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她可谓是一骑绝尘。 下人尊敬地低下他的头颅,将装满鲜美水果的果盘递上去。 “公主,这是殿下的心意。” 心意?西凉公主绝美的容颜露出一展笑颜,笑容的味道却是冰冷的,她垂下眼敛看向果盘,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知道了。”西凉公主伸出一只涂着蔻丹的手接过果盘,握着果盘的边沿随手将它放在梳妆台上。 放好后西凉公主转过身,姿态高贵冷艳正对着下人,看着他道:“告诉殿下,他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听到回复的下人双手放在腹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倒退着离开。 待他离开后,大门重新关上。 西凉公主望着那盘水润的果盘,忽然捻了一个葡萄放在嘴里,葡萄有刻意保存的味道,她皱了下眉,却还是吞下了。 随后,她将那盘果盘放到别处,再也不会换它,至于是谁来处理,她可没想那么多。 到了夜里,天气渐渐变凉,西凉公主一直悠闲的时光终于等来了传话。 说是老皇帝喊她去见一见他那位皇子——端王。 西凉公主正愁眼下没事,闲得发慌,眼下来了一件好玩的事,她自然要去赴约。听闻那位端王长得格外妖娆,放在西凉那可是人人唾弃的长相,但她就喜欢这一款的,但她又听说,这位端王……可是个断袖。 这就有点难办了。 可谁想而知,这位被传闻是断袖的皇子居然放了她的鸽子。 此刻老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称得上叫糟糕,他连连咳嗽,估计是被萧无欢给气的。 身边人给他传话端王正流连于京城的花天酒地不肯回来,还说什么要一醉方休,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这样的胡话。 老皇帝的脸色简直像被人拿煤炭往脸上糊,他摆出笑容来让西凉公主稍安勿躁,西凉公主自然也应着,她心里甚至还在笑,笑这位皇子可真有勇气,在这种时候选择临阵脱逃。 彼时醉霄楼内,萧无欢真的喝大了,他身旁围着一群美人,美人围着他转啊转,彩袖和白绢往脸上招呼,他一个人抱着酒壶困在中央,双眼渐渐呆滞。 直到门被人猛力踹开,身为大理寺卿的宋提刑从后走来,带着一群侍卫走到萧无欢面前。 美人们见到头等大阵势都纷纷往后退,挤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偌大的雅间突然就空出来了,萧无欢被一览无遗,亮堂堂地坐在正中央。 他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醉。 “宋大人,好久不见啊!”萧无欢的吊儿郎当来的猝不及防。 宋提刑眼神里闪过什么,却很快恢复清明,他上前一步,走至萧无欢对面,与他争锋相对。 “端王,皇上请你回去。” 皇上请他?萧无欢几乎可以想到他父皇是如何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 可他来到这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想回去吗?但父皇派宋提刑来抓他,是什么意思?给他警示吗? 他会怕吗? 萧无欢主动伸出两手递到宋提刑面前,没心没肺的笑道:“行,本王跟你走!” 几乎是令众人都感到意外的,大家都以为端王会闹上一闹,可他没有,他安静地服从命令,让宋提刑把他带走。 宋提刑上前亲自押着萧无欢,离开醉霄楼。 几人的阵势大,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萧无欢看了眼看热闹的众人,他们的眼里好像在说些不好听的话,比他们说出口的还要恶毒。 “宋大人,对于本王的服从,您还满意吗?”萧无欢对着宋提刑吹了口气。 宋提刑眼敛下垂,没有回答他。 出了醉霄楼,几人更是吸引了众多的目光,而萧无欢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的江听岁。 她身边还站着个不太显眼的嬷嬷,嬷嬷手里握着大几包药,远远站着。 萧无欢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江听岁也看到了他,比起萧无欢的镇定,她倒显得很诧异,诧异好些日子没见的端王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谁知萧无欢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倒不像笑,像龇牙咧嘴。 凶狠的很。 看来端王又对着她调皮了。 江听岁却笑不出来。 人群中爆发出各种议论声,萧无欢潇洒地转身离去,身后跟着一小队队伍。 常嬷嬷看了眼前方,又看了眼江听岁,她问:“小姐在看些什么?” 停了半晌,江听岁望着萧无欢的背影道:“在看一个无声对抗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暮色也落魄,江听岁看着人影渐行渐远,转过头朝常嬷嬷道:“走。” 她转身,心里却挺不是滋味的,也不知是替谁悲哀,颇有些牵肠挂肚。 回到府,刚一进门就听见江仁欢咋咋呼呼的声音,她的声音偏尖锐,扯着喉咙要跟谁比嗓门似的。江听岁蹙下了眉,见冬枳出来迎接她,便问她江仁欢是怎么回事。 冬枳看了眼四周,抬手挡在江听岁耳朵旁,压低声音道:“听说二小姐在外面找了个男人,被侯爷逮着了,这会儿正教训着呢!” 江仁欢找男人?江听岁着实惊了一惊,她没想到江仁欢能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 不过也符合她的性格,只是江仁欢这人颇为的傻,若是被男人骗了,那可没谁帮她。 常嬷嬷拿着药包先回去了,冬枳走在她身侧,又道:“小姐,奴婢猜二小姐保准跟那男人发生了什么,否则侯爷也不会这么气。” 江听岁蹙额,忙问:“她看上的是哪家的公子?” 说到这,连冬枳都忍不住叹了口气,“问不出来,二小姐打死也不肯说。后来逼得侯爷要上家法,二小姐怕了,便说出了实情,说她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 江听岁瞬间就明白了,敢情这男人是想白白钓一个侯爷小姐啊! “也亏得她还上当受骗!”江听岁道了一句。 那头江仁欢的抽噎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带着些歇斯底里。 自从花氏走了后,永宁侯对待江仁欢宽厚了许多,大概是知道自己对她深有愧疚,可这回又涉及到侯府门面,永宁侯饶是再宽厚她,在这方面也断然不可能将就她。 “对了,那狗男人一同抓来了吗?”江听岁转头又问冬枳。 两人走在侯府的花丛间,冬枳摇了摇头,“那男人有一身好功夫,腿脚便利,看见来人就丢下二小姐跑了!” “真是个王八羔子!”江听岁骂了一句,又接着问,“江仁欢有男人这事是怎么发现的?谁告密的?” 谈及此,冬枳又看了眼四周,没发觉到什么人后便附在江听岁耳旁道:“听下人们猜测说是公子。” “……什么!”江听岁抬起头来,猛然一惊。 “哥哥?” “这不可能!”江听岁几乎是下意识就反驳。 冬枳低下头去,扣了扣手指,小声道:“小姐别当真,奴婢也是听他们七嘴八舌议论时才知道的,闲人错话多,当不得真!” “你呀,可少听他们说些瞎三话四的话!” 免得听了一些谗言,多不好。 冬枳点了点头,委屈的低下头来,“是!” 两人走到院子,结果意外地看到守在门外的江云衍。 冬枳看到江云衍,便想到了方才的事情,不由瞪大了眼睛。 江云衍有时总是喜欢一个人过来她这边,江听岁见多了也不会觉得惊讶,她甚至笑道:“哥哥怎么不进去坐?” 何况这夜晚多凉风,坐着自然比站着舒坦些。 江云衍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冬枳,这才把目光投向江听岁身上,眼里渐渐柔和下来,“闲来无事,在外面等着也是等着。” 好了,反正江听岁觉得江云衍说什么都有道理。 江听岁让冬枳先进去忙,她正准备招呼招呼江云衍,却被他先入为主。 “我来时看见常嬷嬷拿着药包入院,”江云衍盯着她的眼睛,特意停顿了下,“岁岁,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知道江听岁有病,也知道她不愿意说,可当他看到她身边人都知道她的情况,唯独不告诉他时,他便不开心。 江听岁万万没有想到常嬷嬷进去会被江云衍看到,不过这也无法避免。 她打着马虎眼:“夜里凉风吹多了,受凉了。” 江听岁对着江云衍呵呵笑。 他比她高上一个头,不说话时会有种无言的压迫感,惹得江听岁心虚的低下头。 上方似乎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 江听岁感觉自己抖了一下身子。 “岁岁,抬起头来。”江云衍的声音很温和,比起他的高度,倒没有什么压迫感。 江听岁默默抬起头来,心虚地看着江云衍。 江云衍望着她,望进她眼里,过了会儿才说:“骗我好歹也要统一下口径。” “……”江听岁眨了一下子眼,什么? “常嬷嬷说她老年身子骨不好,你说你受凉,岁岁,你让我信哪一个?”江云衍淡淡将事实说出口,扯破她的谎言外套。 江听岁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最后垂下头:“我错了。” “那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得病了吗?”江云衍耐心地等她的回答。 垂着头的江听岁看起来可怜极了,看得人想要往她头上摸一摸,告诉她没有人怪罪她,怪罪她的都被赶跑了。 江云衍眼神晦涩,两手绞在一起。 “是大将军!”江听岁猛地抬起头来,“只是大将军不想告诉你,我也就没告诉哥哥!” 江听岁说的义正言辞。 江云衍倏尔有些想笑,敢情江听岁垂着脑袋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答案来敷衍他。 可就算是敷衍,江云衍也甘愿受着。江听岁借大将军告诉他,她如今并不想告诉他,那他暂时就先等着,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去强迫。 “岁岁,我只希望你平安。” 江云衍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只有江听岁听见。 里头传来常嬷嬷的声音,说是用晚膳了,江听岁正要邀江云衍一起去吃,谁知江云衍先她一步告辞。 江听岁忽而有种错觉,江云衍好像不像从前那样了,但跟以前又没什么差别,大概只有那些细微的变化。 不足为道。 待江云衍走后,江听岁又想起江仁欢的事,她已自己是不会认为这件事是哥哥告密的。他平常不参与府内事情的勾心斗角,这种事他根本不屑于去参与,何况他两眼不闻窗外事,哪会知道江仁欢的事。 这么想着,江听岁发现自己分析的对极了。 而且就算这件事是江云衍告密的,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江云衍依然是他的哥哥,什么都不会改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选君当择明 离江听岁与沈玄度的婚期越来越近了,沈玄度这几日正常上早朝,老皇帝偶尔把他喊去寒暄几句,也提到婚事。 西凉公主在京城待了有几日了,可却没怎么出去过。 老皇帝一心想撮合西凉公主和萧无欢,奈何落花无意,流水无情,就是老皇帝按着萧无欢的头让他去,他也能给你挣脱了。 太子殿下萧清和豫王萧宴也虎视眈眈着西凉公主,但萧宴明显成算更低,毕竟他已经娶了兰菀。而太子,明面上有个太子妃,虽还未求娶,但成算也不大。 西凉公主人美但也不傻,高低不可能让自己做妾,眼下最干净的最适合的就是萧无欢了。 江听岁突然就懂得为什么在萧宴娶兰菀、萧清内定江云初为太子妃的时候,老皇帝没有阻止了。 因为他们都不是老皇帝的人选,萧无欢才是。因而其他人选谁做妃子,老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萧无欢不同,他是老皇帝给藏了好多年的、内定的君主人选。 而如今老皇帝的做法,萧宴和太子殿下多多少少都有些明白了,太子殿下恍然过来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他岂能不恼? 所以说这段时间萧无欢还挺危险的,明有西凉公主的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后有来自两位皇兄的明争暗夺。 那日在殿堂上,老皇帝与江听岁和沈玄度交谈了许久,最后沈玄度斗胆向老皇帝问了一个问题。 “为何偏偏要选萧无欢?” 他明明是最不羁的那一个,哪会惦记这皇位。 “无欢他……会是个明君。”老皇帝两眼浑浊了些许,可说出这句话时却透着些光亮。他仿佛看到了皇家未来的光明,如果是在萧无欢手里,应是会让江山如画。 “身无旁骛的人最容易做成一件事,也最容易陷入死局。”老皇帝望着虚空,低低道,“无欢生性纨绔,品性却是几位皇子中最好的,选君当择明,他适合。可他若是遇到了死局,还希望二位祝他一臂之力,破了那个局。” 老皇帝对他们委以重任,让他们不能叫外人得知此事。 江听岁想了很多,都不曾明白老皇帝最后为什么偏偏挑中她和沈玄度去做这个破死局的人。 她去问沈玄度。 沈玄度告诉她:“皇上也想给他孩子指向光明大道,我们不正是吗?” 对此,江听岁总觉得沈玄度是在夸自己,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说明。 但江听岁倒有些担心起萧无欢起来,他如今才得知老皇帝想将他培养成下一代明君,他做好准备了吗? 赶鸭子上架最容易出差错,老皇帝这一步棋走的险,虽抱了不忍萧无欢幼时被害的想法,可却忘了萧宴的狠与太子殿下这些年来当替死鬼的委屈。 那日太子殿下主动找她搭讪,江听岁就知道萧清并不像外人所道那么清心寡欲、为国为民,他也有自己的私心、狼子野心,若老皇帝执意如此,只怕太子殿下心有不甘,会发狠招。 这些事情,似乎很快就会发生。 京城的天,再也不会如往常般清澈了。 …… 江听岁与沈玄度成婚聘请了很多人,沈玄度在沈父好说歹说下,他才肯先关了自己的将军府,住在沈府。 喜结良缘的前一天晚上,永宁侯把江听岁叫去谈了话。 那是江听岁出生以来见过最仁慈的永宁侯了,他似乎沉默了很多,两人面对面坐着,江听岁不紧不慢喝着茶,永宁侯两手撑在膝盖上不发一言。 半晌后,永宁侯看了眼喝茶喝的无比淡定的江听岁,忍不住提醒一句:“你明天就要成婚了。” 正喝着茶的江听岁顿了一下,将茶杯从唇边移开,应了一声:“女儿知道。” “可有什么不适应,这时候可以说出来。”永宁侯这令人匪夷所思的关心。 江听岁垂下眼睫,依然淡淡道:“没有,女儿一切都好。” 房间重新陷入沉思。 江听岁又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无意间抬眼的时候,却看见永宁侯鬓角的银丝,她双眼望着错杂分布的银丝片刻,不动声色继续喝茶。 好像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排斥。 可心底却有些沉沉的。 江听岁蹙了下眉,很不满意这样的自己。 “你跟你娘,相貌像,神态像,如今是脾气也像,性子也像。”永宁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江听岁听见了,没什么情绪道:“女儿像娘,说明是亲生的,乃是血脉一体。” 她这话说的有些味道,有些嚼劲的人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讽刺。 永宁侯没接话,也没骂她大逆不道,放着成婚前一天给她难堪,没必要。他看了江听岁一眼,发觉她跟她娘长得是真像,只是江听岁的性子在某些事上更烈些,柔软的地方都相同。 “嫁过去之后就收敛下你的破脾气,别当别人的府是你永宁侯府,做人做事不收敛点手脚,小心别人把你手脚给砍了……” “所以爹爹当年也是这么跟娘说的吗?” 永宁侯嘱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听岁一口截了过去,她抬起眼,眼睛隐隐含着怒意望着永宁侯。 教她委屈自己吞咽,这可是让她夹起尾巴做人? 永宁侯被江听岁噎了一下,面色不虞。他摆出威严的样子,道:“胡闹!你是你,你娘是你娘,瞎猜什么!” 看来是恼羞成怒了,江听岁启唇冷笑一声,透在这夜色里,格外的凉。 似乎是知道自己动怒了,永宁侯稍微平缓了下,他伸手抵唇咳嗽了几声,以此来掩饰自己刚才动怒的事实。 “该跟你说的都说了,日后的路都是你自己走了,你自己看着办。”永宁侯放在抵在唇边的手,说完最后一句。 江听岁连头都没抬起来,心不在焉道了句:“知道了。” 她也就当打个马虎眼听听,没当真,自然也不可能当真。 这语气这态度叫永宁侯又怒从心中起,可他一想到明儿个她要成婚了,便作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章:这叫什么事啊 “从明儿个开始,你就离开侯府了,照顾好自己。” 永宁侯从江听岁小的时候就没怎么注意过江听岁,即使她长大了,他依旧没怎么注意过她,她大概是他的子女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江听岁应了一声,应的不咸不淡。 永宁侯猜得到江听岁不喜他,这些年来他没给过她关爱与好处,所以她这个态度他也能猜到。 可他终究是他爹,这点无法改变。 进晚夜了,永宁侯放下搭在膝盖上的手,缓慢直起身从凳子上站起来,他背过身去,望着点着一炷香的高堂,没带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对不起的人多了,岁儿,希望你能明白爹。” 明不明白的,谁又能替谁决定呢? 江听岁搁下茶杯放在桌案上,没抬头,低声说了句女儿先走了,也没等永宁侯允许便径直出了门。 外面侯着一个下人,手里提着灯笼,灯笼亮着,光亮照着笼纸映出一个大字——江。 江听岁倏地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 似是印证她心中所想,那下人恭敬地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颔首道:“三小姐,走。” 这是永宁侯的人,派他提着灯笼在这等着,只是怕她黑夜里看不清,特意准备的吗? 后面有一道目光正望过来,江听岁两手死死绞在一起,深呼一口气没有转过去,她高高地抬起头,挺直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提着灯笼的下人走在江听岁身后斜方,安静地低着头,不声不响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路上的花开了,枝条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的。江听岁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她望着眼前无尽的黑暗,没有转身,开口说话:“你回去,我自己能行。” 那下人并没有要走的打算,反而道:“三小姐,侯爷说了,要把你送回院子才成。” “我不瞎!”江听岁怒了一句。 提着灯笼的下人哽了哽,过了片刻后才道:“三小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侯爷说了,务必把您送到院子,小的不敢不从。” 三小姐看似刚硬,实则心最软。 有些下人还是很清楚的。 江听岁倏尔笑了,她如今竟然赶不走一个下人,也不知是懒得争辩还是怎地,她没再要求下人离开,任他跟在身后。 回去的路不长,她迎着风回了院子。 来到大门前,江听岁转过身看着那个下人,垂下眼道:“你回去交差。” 下人斗胆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努了努嘴,饶是有话也不敢开口,他又提着灯笼离开了。 而江听岁打开大门进去,她抵在门边,看了眼月色,说这叫什么事啊? 月色荒唐,跟今天的事一样荒唐与可笑。她倚在门边,心情似那池子里的水,荒唐的很。 你说她恨永宁侯吗?是恨的。可永宁侯施舍一点疼爱,她又会……江听岁觉得自己挺矛盾的,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永宁侯都让她很失望,正如他自己说的一样,他对不起的人很多,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这样的渣语是怎么说出口的? 想到这,江听岁从门框边起身,她将门拴住,与这无边的烦恼一起拴到门外。 门内,冬枳与常嬷嬷早早就在等待了。 明天小姐就要成婚了,她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那成婚的人是她们一样,可见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开心与祝福。 “侯爷可有责怪你?”常嬷嬷最担心的还是这个,以往每次小姐被侯爷叫去谈话时,侯爷总要责怪小姐那么几句。 “尚无。”江听岁走近,抬起一只手搭在常嬷嬷手上片刻,就当安抚她。 “没有就好。”听到满意的答案,常嬷嬷就放心下来。 “小姐明天就要成婚了,小姐紧不紧张?”冬枳缠着江听岁,想要问她一些问题。 月下,石桌上放着一壶酒,江听岁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今日白天里多炎热,夜晚倒是凉快的很。 江听岁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大概会紧张。” 前世结过一次,现在倒没什么紧张的情绪,或许明天会有。 “来来来,你们坐下。”江听岁招呼着冬枳和常嬷嬷坐下,叫他们现在不要叫礼数。 许是明天要嫁人了,今日的江听岁生出许多种情绪出来,她望着一脸无辜的冬枳和一脸慈祥的常嬷嬷,突然问:“我要嫁人了,你们什么感受?” “奴婢好开心的!”冬枳兴奋道。 常嬷嬷微笑道:“自然是与小姐一个心情的。小姐若是开心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感受到,若是不开心,我们也能感受到。总之,以小姐为大。” 江听岁乖乖听着,抬手撑着脸蛋,她眼睛笑成月牙,与那天上的明月极为相似。 “我是开心的。” 她承诺她会开心的。 若是不开心,她怎么会同意嫁呢? 今日几人忧愁几人喜,却都望着同一轮月亮。 竹林通小道,沈家喜竹,说竹乃是君子的象征,而沈家人世世代代都是要做君子的。 沈玄度抬头望着天空,竹林里风吹草动,落叶翩翩下。他抬手夹住一片竹叶,竹叶粗糙,不是那么柔软,他夹了竹叶片刻后便放下。 后面迎来个人,穿着宽大的月白袍,举手投足间皆是贵公子的做派。 沈安鹤看了眼自家老弟抬眼望天的神态,也跟着一起望天,嘴里问了句:“在看什么?” 这位在朝堂上快言快语的沈大人在面对自己弟弟时,总会将自己的身份低了又低。 “看月亮。”沈玄度淡淡答道。 “看你自己?”沈安鹤轻笑一声,“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莫不是借着月亮思念某个人?” 沈玄度点点头,毫不避讳的说是。 沈安鹤嘴角抽了抽,他想,大概沈玄度许久没回边疆了,都被京城的好山好水好姑娘养的胆肥了。 好姑娘指的是谁,该懂得都懂。 “明日就要求娶人家江姑娘了,你可有紧张?” 做哥哥的,沈安鹤总要问上一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月亮啊月亮 沈玄度答:“紧张,但会克制。” 明儿个会很忙,他若是都把时间拿去紧张了,那还得了。 “那就好,再说不还有我们的吗!”沈安鹤撩起他宽大的衣袖,伸出一只文弱的手在沈玄度结实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你说啊,就这么短的时间,你都要成婚了,还赶在你哥哥我前面!”沈安鹤也不知心里想到些什么,酸溜的很。 要他说,他都八字没一撇,他这个当弟弟的也得跟他同甘共苦啊,娶什么媳妇,孤舟蓑笠翁不好吗? 沈玄度轻笑一声,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温柔,他轻轻拍了拍衣袖,看着沈安鹤道:“哥,明天辛苦你了。” 还要多嘴几句的沈安鹤听到沈玄度说了这句话,便立马住嘴了。 林子深了,容易沾露水,沈玄度淡笑一声后离开竹林。 回到院子里,见行竹正躺在木板上,成大字型撒开双手双脚,屋里的烛光照在他身侧一半,月光照进另一半。 沈玄度抬眼看了眼,迈着步子往主屋走,经过他时道了句:“你没屋吗?” 因何事要跑到他这屋来。 行竹老头翻了个身,侧对着他:“老夫就是觉得,我孤家寡人一个,去哪都无所谓!” 沈玄度顿了下,方才笑道:“怎么?谁又给你吃闭门羹了,跑我这来撒野?” 行竹最近看上醉霄楼的一个美人,可美人会喜欢一个老头吗?当然不会,她们喜欢的,是有银两的老头。 “你净说些瞎话!”行竹气的在半空中蹬了一下腿,他将自己盘缩起来,倏尔问了句,“你明儿个自己能行吗?” 沈玄度倚靠在门框上,他双手环胸,听到行竹的问话时愣了下,随后不紧不慢道:“这不有你吗?” 行竹努了努嘴,又翻了个身,心不甘情不愿道:“行。” 这句行说的格外敷衍与不愿意。 而沈玄度却笑了。 他望着黑夜,苍茫的看不到一颗星星,月亮悬悬挂,他仰着的头与垂落的树枝刚好对上。 透过树枝去看那月亮,沈玄度忧心忡忡。 月亮啊月亮,期盼你再亮些。 再亮些。 行竹将手撑在脑袋后,看了眼沈玄度,那个男子即使在黑暗里也有光,轮廓映在夜色里融为一体,灵魂却是光亮的。 “木板凉,回去。”沈玄度从门框上站直身,准备往回走。 行竹匆忙收回眼神,躲避之余又看他一眼,见沈玄度说:“今晚睡个好觉。” 明儿个或许就得忙起来了。 话落,沈玄度走进主屋里,人不再出来。 一阵风飘荡过来,行竹从木板上坐起上半身,他两手耷拉在大腿处,倏尔幽幽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行竹麻溜的从木板上站起身,他捶了捶自己的腰,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开沈玄度的地儿。 …… 一方灰暗的地方,只剩一盏蜡烛放在桌案上一点点燃烧着。 坐在桌案对面的男子手握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写的很快,字迹潦草。许是不满意,写到一半男子摔了笔,将沾满墨水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 他的脸庞被蜡烛的光亮照亮,眉头蹙着,神态不似喜悦。 门被人敲了敲,他低声一句:“进。” 进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人,他手里拿着串钥匙,抬头看了桌案对面的人,道:“你说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对面人不咸不淡应一声。 进来的人却不满意了,他眉毛一挑,道:“韩主使,你这脸色是摆给谁看的?” 满脸忧愁的正是韩商陆,听见对面人颇为讽刺的话,韩商陆连头都没抬一下,只道:“不愿意看就出去!” 得,还是这个臭脾气!那人没办法,就只好自己先低下头来:“行行行,我看我看,除了我愿意看你的臭脸,估计也没第二个人了!” 韩商陆瞟了他一眼,没搭腔。 知道韩商陆心情不好,他也没多说什么。 他是最近才回来京城的,谁知一回京城就碰到了这事,说是他们大名鼎鼎却又深藏不露的韩主使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这可是个天大的笑话,怎么说在聚擅堂绝对是个笑话。 可这是他们的主使大人啊,不能笑,要鼓掌。 韩进想自己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方才我去打点了,你特意说的那几样我都特别注意了,明儿个你去送礼的时候,绝对错不了。” 韩进心想韩商陆可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姑娘,结果连表白的话都没说,人家都要嫁人了。 自己只是送礼的那个。 想想就憋屈。 韩商陆岂能看不见他眼里的笑意与揶揄,只是他眼下实在没什么心思和他你来我往的争吵。 “打点好了就好。”韩商陆吐出这么一句话来,随后嘴巴又闭上了。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韩进有些看不下去韩商这个龟孙样,于是他给他支招,“要真是喜欢,就把她抢来,管对方是什么将军还是皇子,咱们做的恶事还少吗?” 韩商陆这下连眼神都不愿给他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韩进又努力圆回来:“其实……看着她……祝福她也挺好的。” 在他回京城的这段时间,他见过韩商陆喜欢的那个姑娘。 说实话,乍看真没什么特别的,漂亮是漂亮,可漂亮的女人在京城和醉霄楼多的去了,不差她一个。要说韩商陆到底看上了她什么,韩进还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那姑娘貌似还是个病秧子,一出门就抓一大包药回来,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他好心好意去问了一遭,结果人家医馆的人如临大敌,半个字都不肯透露给他。 他就是想帮忙也难帮。 不过想到韩商陆早就知道她得病的事,又没法帮她解决,他也就释然了。 眼下韩进对江听岁的看法就是好看的皮囊下有一副病秧子的身体,好看不禁用。 真不知道韩商陆喜欢她什么。 他看了眼韩商陆,韩商陆似乎陷入了沉思中,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韩商陆已经这样一天了,最要命的是,可能明天会更不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迎亲 很快就到了迎亲这一天,江听岁一早就被常嬷嬷和冬枳拉起来梳妆打扮,话说成个亲可真够麻烦的,江听岁脑子昏昏沉沉的,却架不住身边人叽叽喳喳,她眯着眼睛坐着休息,任凭其他人在她头上动作。 梳理打扮时都有一套规矩的,不得乱来,要紧凑。 清净了许久的永宁侯府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了,永宁侯也起了个大早,今日因为家事没有去早朝,而是早早打理起了关于江听岁的事。 想睡个好觉的江仁欢想睡都睡不了,她之前一直都被永宁侯罚跪祠堂,因为今日是江听岁成亲之日,她才被放出来的。可怜它好不容易找到个男人,却被永宁侯棒打鸳鸯,如今却要看着自己的妹妹成亲,这叫她心情如何是好? 比起她的被吵醒,江云初更嫉妒的是看不得江听岁好,这大概是一种你好,我就不好的心态了。 这边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沈玄度那一边也不敢怠慢,沈父和沈夫人一早就开始打点,迎接客人。 沈家在京城也是有一定名望的,前来的贵胄也不少,沈父自然不敢怠慢,可他又嫌心累,便拉来能说会道的沈安鹤。 沈安鹤往门边一站便是个招牌,一时间人人自危,有不少人都在朝堂中被沈安鹤这张不叫嘴的嘴怼过,看见他时还心有余悸,谁想沈安鹤今日一改刁钻的态度,主动拉过他曾经怼过的人,和和睦睦笑着叫人家吃好喝好。 真是能进能退。 房梁上挂满了红布,一时间看过去满眼如绯,庖丁正手中不停地忙着。这时,有人冲进院子里大喊了一声:“迎亲的时辰到了!” 刚说完,从门内出来个男子,男子穿着大红的喜袍,这身喜袍在他身上显得如此匀称。 沈玄度肩宽腰窄,身体有力量,走起路来如风般潇洒,却又像野草一样沉稳。他今日多有不同,与往日常身着白衣与劲装的沈玄度大有一二。 “走!”沈玄度朝前来叫喊的下人道了一声,便离开了院子。 走出府外,沈玄度在众人注视下踏上马匹,据说他坐下这匹汗血宝马是当今皇上御赐的,得知朝廷大将要迎亲,自然要送好的。 踏上马匹后,沈玄度朝沈父与沈夫人望一眼,她们眼里多有欣慰。沈父与沈夫人教子有方,沈夫人虽不是他亲娘,却待他与哥哥无一二。 而沈安鹤更是疼他这个弟弟比谁都护犊子。 年少时沈玄度总觉得自己像寄人篱下的那一个,而到自己征兵,去往漫无边际的边疆征战时,他望着烈阳或者落日下的孤野,才得知想家是个什么味道。 这大概就是亲情。 沈玄度转过头,转而看向前方光明的大道。大家似乎都知道今日沈将军要迎亲,因而摆摊的特意都往里挪动了位置,好多腾出些位置来,以此来衬托这场迎亲的声势浩大。 倒也真诚。 沈玄度低头弯唇一笑,临走前看了眼站在门槛处的行竹,两人对视一眼,似有深意交汇而过。 缰绳一拉,紧接着,沈玄度收回目光,他骑着白马喝了一声,马匹起步,马蹄开始动起来,缓缓往前跑。 身后有人八抬大轿,载满诚意。 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多,多是来看这位沈将军的。 谁还不知道沈将军啊,常常是不见其人,却常闻其人,古有老将军赵嶙,后有秀起之才沈玄度,沈玄度啊,都活在京城众姑娘的心里。 可如今姑娘心里的人要迎亲了,总归是有些难过的,因此有些女子闭门不出,不忍看到那伤心的一幕。 迎亲的队伍很长,江听岁这边正缓慢等待着。 冬枳和常嬷嬷一早就开始给她打扮,如今她已经收拾妥当了,嫁衣穿了,就是头上那个发冠太重了,她脑袋有些受不住,便先放在一边。 可她还没让脑袋和脖子休息上一会儿,冬枳便兴冲冲跑过来说:“来了来了!” 江听岁刚伸手捏了一块糕点,还没放进嘴巴里,她呆愣地看着冬枳,僵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来了?” “迎亲的队伍来了!”冬枳小步跑到江听岁身边,忙把江听岁手里的糕点放下,嘴里还道,“小姐,您现在就先忍忍!” 说着,冬枳便快速把发冠重新戴到江听岁头上。 门边又进来一人,常嬷嬷边踏进门槛朝问:“好了没?” 常嬷嬷笑着道:“将军来催人了!”声音里似有调侃。 “好了好了!”冬枳上上下下观察了江听岁一圈,确定无误后便高兴地拍了一下手,真诚道,“小姐,你是奴婢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就你嘴甜!”常嬷嬷今日似乎很开心,又连带着调侃了冬枳一句,紧接着她走到江听岁面前,小心着扶起江听岁的手,低声细语在小姐耳边一句:“小姐,该走啦。” 这声该走啦莫名生出一丝不舍。 江听岁心里坦荡,此刻竟有些慌乱,她一把抓住常嬷嬷递过来的手紧紧握着,唇部微抿,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容,另一只手拿着团扇,在冬枳和常嬷嬷的陪伴下出了门。 身上是繁重的嫁衣,江听岁越走近便越觉得心里慌张,常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小姐莫慌,有嬷嬷和冬枳陪着呢!” 冬枳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一脸的喜悦。 进了正堂,常嬷嬷和冬枳拉着江听岁出来,满堂的人似乎坐满了,里里外外都围了不少人,正堂中间站着沈玄度,在江听岁进来时就一刻不停地望着。 江听岁拿团扇挡着脸,眼睛却克制不住往熟悉的人那里看了一眼,仅看了一眼便立马收回。 同时心惊,只是一日不见,怎地沈玄度像三秋未曾见她一样。 永宁侯今日难得朝她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像天下所有父亲不舍女儿出嫁一样难过和喜悦参差。 他亲手将江听岁交到沈玄度手上,眼里饱含热泪,江听岁一时竟猜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心,想起过往总觉得这眶热泪差了点意思。 若是假意,可这泪热乎乎的,又不似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高堂对拜 永宁侯没有多言,他的言语仿佛都在那一双眼睛里,容夫人因时常疯癫,并没有出席这次迎亲,因而母亲那里的位置空着。 江云初克制着自己作为一个姐姐的得体笑容,实则心里的嫉妒都快要喷成火团子了。 江仁欢也嫉妒,可她的嫉妒里还掺杂了一些羡慕,她羡慕沈玄度看向江听岁的眼神,她羡慕江听岁可以找到这么好的人。 沈玄度把江听岁的手紧紧握着,他感知到了江听岁的紧张,于是他轻轻用大拇指捏了一下江听岁的手背,以示安慰。 里头外头都是人,江听岁突然就心安下来。 分别总是不舍的,江听岁被沈玄度握着准备走时,突然心猛地停了一下。 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她往正堂里的人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江云衍。 哥哥不在。 江听岁有一瞬间的不明白。 沈玄度看到她的停顿,便凑在她耳边问怎么了,江听岁摇了摇头浅浅微笑,以示无碍。 许是有其他的急事,江听岁跟着沈玄度离开,踏进了专门的轿子。 她听见了来自周边许许多多的叫喊声,大多是祝贺的。 但她不能掀开车帘,为此江听岁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两手握着团扇望着团扇吉祥的图案,看着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起轿!” 外头人喊了一声,骑在白马上的沈玄度倏地转头看了眼轿子的地方,眼神温柔。 迎亲的队伍掉头离开,永宁侯府的大门处,终于出现了个标致的人影。 江云初看了眼姗姗来迟的江云衍,讽刺道:“哥哥不觉得自己来迟了吗?” 江云衍伸手抵在唇边微微咳嗽了一声,面对江云初的讽刺毫不慌张,微笑道:“是我不对。” 他的眼里是忧伤的,望向迎亲的队伍。 迎亲的队伍走在街道上时,人群从来没有停止过热闹,毕竟这么大规模的迎亲在京城并不是经常发生的。 “是他?”人群中有人看到了沈玄度,不由嗤笑一声。 女人身边的大汉低头轻语道:“公主,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本公主知道!”女人似有不耐,她最后看了眼迎亲的队伍,又将目光放在后面的轿子上,眼里有讥讽流露过,转而离开。 待迎亲的队伍到了沈府门口方才停下来。沈玄度叫停马匹,他从马背上下来后目光直视轿子,很快来到轿子旁,连掀车帘的动作都停缓了许多,然后直勾勾往里望,温和地道了句:“夫人,下车了。” 这就叫上了? 沈玄度不害臊,江听岁可害臊,她耳尖迅速红了,披好盖头握着团扇下了轿子。 有沈玄度在的地方,还真没常嬷嬷和冬枳什么事,明明是冬枳和常嬷嬷该做的事,结果被沈玄度一手操劳了。 人群中有人说新娘子真漂亮,沈玄度还附和地点了点头。 沈安鹤看到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苏渔蹲在他旁边说:“他们真般配!” 沈安鹤也点了下头。 点完头后他愣了一下,随后莫名其妙的笑了。 花轿停在沈府门前,旁边有人奏乐放炮,随后有个扎着双螺髻的小女孩从门内跑了出来,绕过沈玄度笑嘻嘻地来到江听岁旁边,用手拉了三次江听岁的衣角。 两人这才一边走流程一边进了正堂。 进正堂的时候江听岁是有些心慌的,有很多的原因,她隔着盖头望向沈玄度,因为重头戏要来了。 沈玄度握了一下她的手,眼底不慌不乱。 沈父与沈夫人坐在高堂上,一脸慈祥温和的笑意。 此时正应该拜堂,谁想外面来了几位大人物。 沈玄度与江听岁同时往外望过去,隔着盖头,江听岁并不能看清,可她却感觉到了那一分肃穆。 沈父与沈夫人见到来人正要站起来迎接,却被来人在空中一手制止。 “今日不必行此虚礼,沈将军与江小姐才是重头。” 听到此话,沈父与沈夫人便顺势坐下去了。 原来来人有太子殿下。 “恭喜!”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朝沈玄度道了一声。 原来来人还有萧无欢。 江听岁听到这个声音也是恍若许久未见。 “恭喜。”又是一声。 这次是萧宴。 这是该来的人都来了吗? 江听岁透过盖头循着声音的方向去看那三人,太子殿下心中大概积了很久的郁结,整个人身上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萧无欢比起往日沉静了许多,萧宴是真的好久不见,他的皇途大概不怎么样,江山和美人都没得到,他的自尊估计受挫了。 三位皇子的到来让瞬间喜庆的氛围变得克制了许多,就连走流程的下人都紧张起来。 “一拜天地!” 有人尖着嗓子喊道。 沈玄度与江听岁转头朝面对堂屋的门那一侧拜了下去。 拜毕,起身。 有几双眼睛一直直勾勾望着他们,带着不同情绪的、深意的,江听岁被盖头遮着,可以装作看不见。沈玄度脸上始终保持得体的笑容,他可以视而不见,只要婚礼能进行下去。 “二拜高堂!” 话落,沈玄度和江听岁双双转身,两人对着沈父与沈夫人弯腰深深拜下去,带着深深的诚意。 两人动作一致,好似天生一对。 沈父与沈夫人脸上挂着慈祥与温和的笑容,沈夫人望了眼沈玄度,这孩子从小便固执又倔强,如今能成家也属实不易,只盼二人和和睦睦同心同结,在这纷争的京城下好好生活下去。 二拜后,便是夫妻对拜了。 沈玄度和江听岁没等那人叫喊,便率先转过身来面对着对方。 “夫妻对拜!” 这声扯的最尖! 待二人正要低下头去时,人群中出现了骚动。 大批的士兵涌进来,身穿黄金甲,手执锐器,将看热闹的众人推搡至一边。 这一变化令众人措不及防,就连太子殿下、萧无欢以及萧宴都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做什么!”太子殿下怒吼一声。 第一个身着黄金甲的士兵拿出令牌来,高声道:“太子殿下与沈将军暗中勾结西凉大使,妄图夺皇位,拿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突变 身穿黄金甲的将士掷地有声,如重雷砸地,惊得众人错愕不堪。 沈将军与西凉勾结?这是哪方面给出的说法,谁能信服? 而在这时,听到此话的沈玄度与江听岁分别朝向对方沉稳的一拜,对着天地,对着高堂,旁人纷乱不休,他们二人抢着这一点时间拜完最后一拜。 因此,才方结为夫妻,有理由叫对方夫人。 “拿下!”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身着黄金甲的将士很快将太子殿下和沈玄度拿下。 沈玄度没有半点反抗,他只是心底有些酸涩,酸涩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却如此。 沈父和沈夫人妄图着抓住沈玄度,想要解释一二,却被将士一把推开。 “沈家也出了不少忠烈,何至于此?” 人群中,有人道。 沈玄度与西凉人勾结,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江听岁一把掀了红盖头,她望着被押的沈玄度,耳边是沈父乞求的声音,乞求他们不要在这个日子里逮人。 甚至为此还发了誓。 “我沈平放用我沈家百年名望发誓,若我孩儿果真做了错事,绝不会逃!只求各位今日能放过我儿!” 可惜没人愿意听他的。 将士的头儿望着沈父,语气冷漠,“卑职也只是秉行公事。” 好一个秉行公事,沈父差点气晕过去。 “可不可以让我和我夫人说几句话。”沈玄度这时开口了,他望着将领,说出自己的请求。 将领似是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快点!” “多谢!”即使是被逮捕,沈玄度依旧保持着风度,他转头看向江听,想要说的话都在眼神中。 “我知道!”在他开口前,江听岁上前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相信我!” 沈玄度将未曾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他看着江听岁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这位刚娶的夫人。 旁边太子殿下还在歇斯底里的抵抗,说的话大抵是本宫是太子殿下,凭什么逮本宫? 然而他的反抗没有效果,当将领把有某种标志的令牌拿出来时,他就败了,任凭他说什么都没用。 禁军铐着沈玄度与太子殿下离开沈家,众人纷纷诧异,原本热闹的沈家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而变得安静下来,一时间人人自危,更有不少准备攀附沈家的贵胄此刻竟当着他们的面直接走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沈夫人瘫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还是江听岁走过去将沈夫人扶在怀里,她对沈夫人低语道:“会没事的,我们要相信他。” “岁儿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被冤枉的?”沈夫人抓紧江听岁的手,质问道。 她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自然是被冤枉的。”江听岁回握住沈夫人的手,“沈玄度是将军,他是勇猛抗敌的将军,不会叛变。” 所谓叛变,无非是……江听岁心底有些酸涩,为何偏要选这个日子来了结。 她一生唯一一次的成亲,就这么不明不白毁了,不是吗? 沈父仿佛老了许多岁,不过就算在这个时间,他仍旧保持着清醒。只见他垂着头,整个身子骨像被别人压垮了一般,却还是努力挺起来,伸手招了招沈安鹤,轻轻地带着悲凉的语气道了一声:“送客……” 沈安鹤眉头紧蹙,在沈玄度被逮走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如此,依沈安鹤聪明的劲,他必然能猜到些什么。 听到沈父喊他,沈安鹤暂且收下思绪,迈开步子走到沈父面前,伸手上前扶住沈父,看了一眼江听岁后才对沈父道:“父亲莫慌张。” 沈父无奈地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 其实这个时候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与沈家关系颇好的客人,他们是真的担心沈家发生的事,因此即使到现在也没有随意离开。 沈父一一记下他们的容貌,最后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后道:“今日让各位见笑了,日后有机会再见。” 说完,沈父便落魄地转身,沈安鹤瞧见沈父回房,他便担当了送客的重任。 沈大人的面子大,即使今日出了这等事,沈大人的威风也并不能减少多少。 客人们被沈安鹤送走后,整个沈府顿时陷入安静,静得连一只鸟都不愿飞进去叫两声。 沈夫人因为忧心昏迷过去,江听岁派了下人把沈夫人扶回房,安顿着好好休息。 江听岁还叫停了厨房的一切活动,叫下人们都停止忙碌。 有个男管家走到江听岁身边,俯着头问了一句:“那请问江小姐,房梁上这些红布可要拆下来?” “你敢!”江听岁直接吼他一句,声音洪亮。 平日里江听岁并不常发脾气,可今日谁若是踩她点子上了,她必然让他有去无回。 她指着房梁上那些红布、喜帘道:“谁若是敢动这些东西分毫,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今日她跟沈玄度大婚,日子还没过去呢,就有人想着拆了,沈家也不是没幺蛾子,可这幺蛾子的风非要往她身上吹,那她不礼尚往来一番就是她的不对了! 江听岁甩了那位男管家一个眼神,道:“还请管家看好这些东西了,丢了一样,那就是你的失职了!” 好大的口气啊,男管家面色不虞,可他看到江听岁身后站着沈安鹤,便把怒火吞进肚子里,低地道了声是后,便转身愤然离开。 见挑事的人走了,江听岁这才转过头来,她这时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整个人耷拉了不少。 沈安鹤瞧她一眼,肯定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江听岁一愣,随后打着马虎眼笑过去,“能有什么事,兄长可别想多了!” “你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们!”沈安鹤坚持道。 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你想多了,没有事!”江听岁一口咬定,接着转换话题,“沈夫人刚才晕倒了,你去看看。” “什么!” 到底是关心自己亲娘,一听到这话,沈安鹤赶紧跑了过去。 等他走后,江听岁摸着胸口,随后叹了一口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脱了我这身喜服再用刑 阴暗的封闭空间充斥着血腥味,往里走,血腥味更甚,这其中还掺杂着腐锈的味道,令人闻则作呕。 高高悬吊的火盆正熊熊燃烧着,靠近它的一间牢房内,传来说话声。 “沈将军还是从实招来,以免受牢狱之苦。” 对面,宋提刑理了理手下拿来的文案,翻开看了看。看完后,他眉头微蹙,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沈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吗?”最后,宋提刑抬起头来望着沈玄度。 “没有。”沈玄度回答的很干脆。 他身上还穿着喜欢服,与刑狱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宋提刑着眼瞟了眼他身上的喜服,该说的话原本提了上来,却在喉咙里留住了。 要说穿着喜服入狱的,沈玄度算古今以来有史第一个。 “若是不招,可是要受罚的。”宋提刑望着沈玄度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眼睛望进他心里,“沈将军能抗住吗?” 证据确凿,白纸黑字写着,宋提刑没法包容。 又有上头派来的人专门看着,宋提刑有预感,这个罪名,沈玄度是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 “在下有个请求。” 半晌,沈玄度轻轻出声。 宋提刑:“请讲。” “脱了我这身喜服再用刑。” …… 高堂容易看清所有人的面目,身居高位的老皇帝身子不硬朗了,即使面对底下跪着的太子殿下,因过度动怒而导致咳嗽不断。 萧无欢和萧宴一起回来,如今老老实实待在老皇帝身上伺候着,却也是不敢言。 “他们说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没规规矩矩坐着,他侧着半个身子,将身体的重量压在龙椅的扶手上。 微侧着头看向殿下低垂着头颅的太子殿下,接着道:“你身边的人也招了,唯独你不招,是不是不看到西凉大使不死心吗?” “父皇,儿臣未曾与西凉人勾结,还请您明察。”太子殿下即使是跪在地上,也跪的不卑不亢。 “谁都有一张嘴!谁都能辩驳!”老皇帝突然激动起来,“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当朕养的那群人都是狗屁吗!” 太子殿下闷着一张脸,憋屈的很,任谁都知道和西凉人勾结是个什么后果,他怎么可能跟西凉人勾结,到底是老皇帝老眼昏花脑子不好使了,非要听信别人的谗言,还是…… 太子殿下倏尔抬起头看着老皇帝,掷地有声:“父皇,请您相信儿臣,纵儿臣与旁人有万般的不对付,可儿臣绝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更不会和西凉人勾结,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无非是有人想借这个机会!”说到这,太子殿下眼神特意扫到萧宴和萧无欢身上,“还请父皇明察秋毫!” “放屁!”没有外人在,再加上又被太子殿下气到,老皇帝直接飙出了脏话,“什么话你都往外说!成何体统!” “你派人去给西凉公主送信,朕暂且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还妄图和西凉人勾结篡夺皇位,这绝不能姑息!” 太子殿下眉头一凝,他自以为自己给西凉公主送信时做的很隐晦,找的人甚至是不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可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被老皇帝知道了。 “朕还活着,皇位的事就轮不到你!”老皇帝低头咳嗽了几声,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既然你德不配位,那你这个太子,不当也罢!”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震惊。 “不可!”太子殿下几乎是脱口而出,“父皇,不可!” 他急切的声音并没有人在乎,因为等老皇帝说完后,老皇帝又激烈咳嗽起来,皇宫里的太监纷纷围着老皇帝转,连一个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跪在地上,才最终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心如死灰。 随后,太子殿下被压去刑狱暂且关着,同时迎来一番圣旨,废了太子殿下的名号。 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因为一件尚还未证实的事被夺了太子的称谓,老皇帝急着盖棺论定,连给他反驳的机会也像是走个潦草的过场,目的也只是为了削去他的称号罢了。 宋提刑颇有些如临大敌,刚审判了一个人,如今又来一个人,他看着自己手上刚沾上的鲜血,手不禁抖了抖。 虽被剥夺了名号,萧清终究是高别人一级,来了刑狱,他看到了一身血淋淋的沈玄度。 萧清的眼里有讽刺,说出的话也透着嘲讽:“你说你要做中立的那一方,可如今,还不是在这里生不如死,这种下场,你可满意?” 萧清看了眼放在地上叠的方方正正的喜服,顿了一下,随后冷哼一声离开。 背上爬满红痕的男人手上青筋暴起,他额头满是冷汗,顺着发白的脸颊流淌而下。仔细看,会发现他身体在发抖,那种不易察觉的、隐隐的颤抖。 可他却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慢腾腾地挪到喜服旁边,缓慢地蹲下身来,此时后背瞬间有炸开的感觉。 疼! 沈玄度额头隐隐有青筋浮现,他探出一只颤抖的手将地上的喜服抱在怀里,随后在诸多牢头的注视下微挺着背离开行刑的房间,走进自己的牢房。 刑狱有与他不对付的人,上头派人来盯着,想看什么,无非想看他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尤其还是在今日他大婚这种特殊日子。 既然逃不了,那就只能被扎上刺的长鞭往身子骨上滚一遭,皮肉炸开,那人看的高兴了,说不定在暗地里的动作也能收敛点。 沈玄度靠在墙边,用单手扶着冰冷的墙壁,他现在没一处好的地方,躺不得,坐不得,只能站着,这样稍微能好受点。 只是可怜了喜服跟着他一起遭罪,这喜服跟江听岁身上是一套,吉祥的图案一样,乃有百年好合的寓意,还顺祝早生贵子,不能染上血,怕不吉利。 因此他脱掉喜服将它方方正正叠着放好,可没想到前面陡然多了一个鞋印子。 像是刻意的,当着你的面往你珍爱的喜服上狠狠踩上一脚,碾碎你的尊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没有哪个新娘子…… 沈玄度小心翼翼擦掉喜服上的鞋印子,手指抹干净了,这才把喜服放在单薄的牢床上。 正准备靠着墙壁独自的休息时候,牢房外突然丢进个东西来。 动静很小,那人转瞬之间就消失了。 沈玄度猛地转头往外看,只看到黑色衣服的一点影子,从体型能看出是个男的,其他什么也看不出。 他暼了眼黑压压的四周,举着艰难的步子缓慢往前走几步,随后弯腰低头捡起丢在地上的玉瓶。 玉瓶圆润,沈玄度把在手里握了会儿,这期间他眼神一直盯着牢房外。只是除了方才发出的那点轻微的声音,其余的声音察不可闻。 见没什么动静,沈玄度又迈着步子往回走,他边走边打开玉瓶,握着玉瓶放在鼻间闻了闻。 是药! 沈玄度瞳孔微缩,他快速将瓶塞塞回,心里颇有些震惊。 …… 京城的天忽明忽暗,听闻消息的韩进看了眼紧闭的沈府大门,烦躁地抠了抠脑门,他身后是拿着礼的手下,手下瞟了韩进一眼,低声问:“进不进去?” “进去干嘛!”韩进一个头两个大,“看别人笑话吗?” 手下立马低下头去,这个时候去确实不太好。 顺着原路返回,韩进一进门就直往韩商陆那里奔去,韩商陆首先却注意到了韩进身后的下人,那礼物真是怎么送过去,就怎么送回来的。 “怎么回事?”韩商陆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不是叫他替他去走一趟吗?怎么还拿着礼物原样回来了。 “这不得问你吗?”韩进走进来后喝了一口茶,回来的路上他跑的急,眼下正渴的很。 韩商陆等他喝完了,这才继续问:“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真不够给他休息的时间,韩进叫手下把礼品放下,让他自己先出去。等手下出去了,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韩商陆。 “这不可能!” 听完后的韩商陆下意识反驳道。 别说韩商陆不信,他韩进也不信啊,沈玄度的名声在京城不是盖的,又在边疆征战多年,岂能说是叛变就叛变的? “她怎么样?”韩商陆又问。 “……谁?”韩进右眼微抬,没听懂他要说谁。 可韩商陆只盯着他,在韩商陆盯的片刻,韩进几乎下意识就明白了,他指的是江听岁——他喜欢的姑娘。 “不知道!”韩进说的是实话,“沈府大门紧闭着谁也进不去,我也没见着她,哪知道她什么情况。” 看了担忧的韩商陆一眼,韩进又安慰道:“不过你也别过度担心了,江姑娘看起来是个能人,相信她自己能解决。再说你自己担心也是瞎操心,累着自己又讨不着好,何必呢?” “你管不着!”韩商陆真不想听韩进说话,瞧瞧他每一句说的都是什么话。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韩商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要过去看看比较好。 “你去干嘛?”韩进几乎是一把就拉住他,“去给别人送温暖吗?你也不看看别人到底需不需要,说不定别人还会觉得你是个累赘!” “你少说几句!”韩商陆懒得跟韩进计较。 韩进的嘴也毒,毒到人心坎里,自己还不以为然。 “行行行,那你去,去!我也不拦着你!” 韩进见劝不动他,也不拉他了,他想去就去。 谁知韩商陆果真就去了。 韩进刚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准备在和他商讨几句,谁知一个转头,明明刚才还在对面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门边空空的,连个影子都不曾有。 韩进懵懵地眨巴眨巴眼,随后重重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溢满的茶水不小心从茶杯里溅出来一点,最后又跳到他手背上,烫了他一下。 …… 入了夜,八卦声却不曾停,醉霄楼如今热闹的很,人没什么成就,讨论的方面倒是大。管你是来吃饭的还是做饭给别人吃的,管你卖炊饼的还是来买炊饼的,都能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而谈上几句。 甚至哀婉叹息。 “你说,要是没发生这事,说不定沈将军和江姑娘这会儿都在闹洞房了!” “可不!要是没这事,沈将军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门外有人喊加餐,说话的二人迅速停下八卦,认认真真做起事来。 像这样的言论有很多,沈将军他们还能唠会嗑,而关于太子殿下的言论,他们大多计较着不敢言,鲤鱼都能翻身打个漂亮仗,谁也说不定太子最后到底会不会平反。因此说话得注意着,小心隔墙有耳。 而那些当官的,连提都不敢提。 老皇帝是个精明的,保不齐在他们身边都安插有眼线,事事都得小心提防着。 月色落入院里,有下人来报,说是沈夫人醒了。 疲惫的江听岁将手中的玉佩塞进怀里,应了那个下人一声,随后跟着她走。 沈夫人才醒,身边围着一群人,有沈父、有沈安鹤…… 应该是特意叫的她。 沈夫人看见江听岁后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江听岁顿了顿,依言过去了。 等她过去了,离近了,沈夫人一把拉过她的手,开口第一句话就道:“沈家对不起你。” 江听岁愣了。 她的手被沈夫人紧紧攥着,喉咙突然微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有哪个新娘子一进门就要面对这种事的,”沈夫人看起来消瘦了不少,话还是说的坚挺,“也没有哪个新娘子第一天就要和……” 沈夫人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反应过来的江听岁眼眶微润,她回握住沈夫人的手,开口:“不用在意我。” 也没有哪个家族会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 你说真要怪上谁,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沈家啊,无非都是可怜人。 沈夫人眼里有欣慰、有痛惜,她看着沈安鹤,吩咐道:“你弟媳初来沈府,还有很多事不知道,你多担待点。” 沈安鹤低着头,卑微的很,“我明白。” “也不能叫她被自家人欺负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江听岁偷偷抹了把眼泪 沈府颇大,院子设有凉亭,江听岁坐在有廊角的凉亭下,望着桌案上的茶具发呆。 刚才沈夫人说了一席话,不止是对她,也是对在场的其他人。 明面上,大家都以为沈父做主,可实际上,沈夫人说话更有信服力。譬如刚才,不管沈夫人说什么,沈父都未曾反驳。而刚才沈夫人那一番替她说的话,其实是在给她撑腰。 江听岁也不是不懂,沈夫人是怕她刚来沈府,别人给她使绊子。 “怎么不回房歇息?”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江听岁回头看,是沈安鹤。 江听岁扯出一个笑来,兀自摆弄起桌案上的茶具,道:“你不也没歇下来吗?” “顶梁柱能是随便歇的?”沈安鹤瞧见她心情不好,玩笑般说了一句话。 江听岁心情沉重,眼下也笑不出来,即使是笑也是假笑。 “回去歇着。”沈安鹤收住了玩笑般的笑容,他望着江听岁不由道,“沈家有我就不会垮,你也不必太担心玄度,我们都相信他。” 一束月光静悄悄偷偷地溜进凉亭,照在江听岁疲惫的身上,她猛灌了自己一杯茶,解渴了,才抬起头来,看着沈安鹤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江听岁起身离开凉亭,她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清冷与落魄。 沈安鹤回头望着江听岁,江听岁身形消瘦,直到她的身影转过回廊消失不见,沈安鹤才收回目光。 他幽幽叹息一声,哪个新娘子第一天丈夫在牢里,自己孤身一人的啊? 说到底,江听岁才是最可怜的人。 …… 寥落的街道,摆摊的只剩下零星几个。 官道萧瑟,酒楼茶馆的上方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道上走着一人,披着黑色的披风,手里挂着竹篮,正急步往前走。 陡然一阵疾风吹来,吹掉她头上戴上的黑帽,露出那双颇显慌张的脸。 江听岁急匆匆将黑帽重新戴上,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男子正不远不近的跟着,只不过一个在道上,一个踩着房梁,保持一定距离跟着。 韩进在屋里等急了,他没有想到韩商陆一去便这么久,难不成真把人家刚过门的姑娘打晕拖回来? 不对,韩商陆还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等待时,有个影子出现在空荡荡的门口。 影子颇有些颓废。 韩进看见他时惊得把嘴里刚喝进去的水都吐出来了。 他看了眼韩商陆身后,噢,没人。 “就你一个?”韩进明知故问。 韩商陆没搭理他,他自从进屋后就一直坐在墙壁边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呀! 韩进凑到他跟前,抬起眼睛问:“看到什么了?” 这回韩商陆开口了。 “我看见她在厨房里为他做了丰盛的菜,然后在黑漆漆的夜晚送去给正在牢房里的他吃。” 有点可怜。 韩进不好说什么,他挽起臂膀的袖子,叹息一声,忽而转头道:“要不我也给你做一道丰盛的菜。” 韩商陆暼了他一眼,着实没什么心情回应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了。 “你说她去找沈玄度了?”韩进见他不搭理,又问。 韩商陆点了点头。 “她能进去吗?” 刑狱岂是谁都能进去的? “碰到了端王。”韩商陆淡淡解释一句。 原来是有人带路,韩进明白了。 …… “你进去后莫说是本王。”萧无欢对江听岁道。 披着黑色披风的江听岁抬头朝他一笑,道:“我先谢过了。” 萧无欢眼神里多了几分沉寂,少了几分玩世不恭,他愣神片刻,方才笑道:“美人无需言谢!” 一瞬间,他又好像还是从前那个他。 江听岁掀开头上的黑帽,朝萧无欢微微颔首后转身进了牢房深处。 而萧无欢身后的宋提刑望着江听岁远去的背影,朝萧无欢道:“端王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萧无欢喜红,可今日他去沈玄度和江听岁那里并没有穿红色的衣服,因为不能夺了二人的风光,因此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袍,落在无光的牢房,更显沉寂。 他转过身来,用手弹了弹自己的玄色衣袍,这衣袍沉寂,穿的他着实不习惯。可比起对面方方正正的宋提刑,他突然觉得自己轻松多了。 “宋提刑,无规矩不成方圆,可做人……也不能太讲究规矩,不然,吃亏的迟早是自己,得到的和失去的,你会发现到底什么更不值一提。” 难得见这么正经的萧无欢,宋提刑微微一愣,他目光恍惚,过了片刻后他转了个身面朝铁壁,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进去的江听岁没有人领路,她只能自己摸索着去找寻沈玄度在哪里。 牢房里关了不少恶人,凶狠的、张牙舞爪的、了无生气的、喊冤的……各色各样的人聚在一起,吃着冷食,住着冰冷的房间。 江听岁的心微微颤抖,她极力去忽略掉某些声音,直到来到最里面那一间。 她的步子一向很轻,可是再轻,沈玄度总能察觉到的。 但今日的沈玄度为什么没有察觉到? 江听岁缓慢伸手捂住嘴巴,眼眶有微微的湿润,哪有人睡觉不在床上睡的? 就靠着墙壁休息,这能休息好吗? 莫不是伤太重了? 白色里衣被染上层层血意,有些地方已经皮开肉绽,是谁敢这么对他?为何要这样对他? 他又有什么错? 如珠子般的泪从眼眶里流下来,然后小心翼翼躲进她手指和脸颊的缝隙中。 江听岁忽而有些失语,她觉得自己没法面对这样的沈玄度,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慢慢发酵起来,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 江听岁偷偷抹了把眼泪,再抬眼时,沈玄度已经转过身来。 他看着她惊慌失措收住流露的情绪,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刚才太困了便忍不住休息下来,眼皮子像被人用针缝上一般睁不开,也动不了,可他能察觉到身后有人,带着怜惜的目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刑狱见沈玄度 沈玄度倏地心头一窒,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又觉得难以言喻。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江听岁凑近铁杆,望着他痛惜的问。 沈玄度却温和的笑了,这人笑总是不分场合,他道:“架上之鱼,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他眼里分明是带着愉悦的神色的,可江听岁一看见他带着无数血痕的身子便笑不出来。 “现在时间还早,我去给你拿些药膏来。”江听岁抹了把眼泪,转头就准备往回走。 沈玄度真怕她去了,上前几步穿过铁杆抓住她的手腕,柔和道:“不用,都是小伤。再说,这刑狱哪是随随便便能进来的?” 他不知道江听岁进来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江听岁出去后绝不可能再进来第二次。 江听岁也觉得自己是担心得糊涂了,她抬起头,又问:“吃饭了吗?” “应该没吃。”江听岁又低下头,自言自语答道,“牢房的饭都是冷食,进了胃都难受,想必吃了跟没吃一样。” 说着,江听岁把手中的饭盒打开,递到沈玄度手边,“这些还是热乎的。” 沈玄度小心翼翼地接过,他大概是从未碰到如此贴心的江听岁了,虽然……但他还是开心的。 外头进来一个刑吏,提醒江听岁该走了。 沈玄度将饭盒放到一边,蹒跚几步来到冰冷的床榻边,两手捏起喜服,又转过身走回来将喜服递到江听岁手上,道了句:“还干净着!”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江听岁突然就觉得心头涩涩的。 她应了声好,外面的刑吏又在催,江听岁与沈玄度对望一眼,两人眼里都有复杂的情绪,片刻后,江听岁拿着沈玄度的喜服转身离开。 离开后,沈玄度望了眼空荡荡的四周,随后将江听岁带来的饭盒打开,里面的荤素平均,他瞧了一眼,便笑了。 记得以前江听岁说沈将军是铜墙铁壁,什么都能吃,结果用膳时还是会注意下他会夹些什么。 可后来江听岁就不看了,因为沈玄度大概是个和尚,吃的多为素食。 有一次江听岁曾问过他,是喜素还是其他的原因,他说,富贵使人移,美食也不能太贪,若是回一趟京城吃惯了山珍海味,到时候再回边疆,若是改不过来,苦的也是自己。 时常吃素食,是为了提醒自己,偶尔吃下山珍海味,是为了犒劳自己。 江听岁荤素都给他弄了,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挺贴心的。 出了牢房,萧无欢也跟着出来了,宋提刑站在刑狱大门处,望着他们离去。 江听岁眼睛有些红,萧无欢看见了,调侃了一句:“哭了?” 同时心里也明白了些什么,想必她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 “沙子进眼睛里了。”江听岁撇过头去。 萧无欢无言笑了一声,两人离开刑狱。 “今夜会发生什么大事吗?”路上,萧无欢冷不丁问出声。 江听岁心头一跳,表面继续镇定,“会有什么事?” “谁知道呢!”萧无欢淡淡道了一句。 江听岁决定转移话题:“王爷和宋提刑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今日看起来,不似熟人。” “本王跟你关系也很好啊!”萧无欢往她那边探头。 江听岁回望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萧无欢望着前方隐隐绰绰窥得见光的路,接着道,“好的关系会变淡,淡的关系会变好。” 似是想到什么,萧无欢特意加了一句:“美人你属于第二种!” 这句话着实把江听岁逗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捏紧手里的喜服,继续往前走。 端王可不傻,江听岁在心里道。 两人半道分离,江听岁重新披上黑色的披风回沈府,只是没有想到在沈府会看见江云衍。 “哥哥?” 看见江云衍,江听岁率先叫出声。 而江云衍却一眼就看见了她手里拿的喜服,却很快暼过去。 沈安鹤自然也看见了,他眉头一蹙,问:“你去刑狱了?” 江听岁点了点头。 “可有人发现?”沈安鹤紧接着立马问。 江听岁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放心,没人发现,我相安无事。” 就算有人发现,也没关系。 “那就好!”沈安鹤怕江听岁也被牵连进去。 旁边的江云衍走上前,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大人,我想单独和岁岁说几句。” 做哥哥的想和妹妹单独说几句,这无可厚非,沈安鹤连连点头表示明白,离开接待江云衍的地方,退到别的地方去。 待沈安鹤走后,江云衍上上下下看了江听岁一眼,他道:“怎么才过了一天,你就疲惫成这样?” 江听岁寻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他,“哥哥,我没事的。” 江云衍躲避掉她的眼神,“爹爹让我来看看你。” 不知为何,江听岁总觉得今晚的江云衍怪怪的。但她没多放在心上,只是顺着江云衍的话问下去:“那他可有什么话让你对我传达?” “爹爹……”江云衍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爹爹叫你好好的。” 此话一出来,江听岁便知道这话是江云衍自己说的,而非是永宁侯说的。按永宁侯的性子,估计他会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都嫁出去了,是死是活那都归沈家的事! 而如今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永宁侯避讳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叫江云衍过来。 江云衍看出江听岁眼里的嘲讽,不由得还是替永宁侯说了一句话:“爹爹虽然什么都未说,但我出去,他并未拦我,我从他的眼神里得知,他挺担心你的。” “当真?”江听岁可不信。 一个能留着杀人犯在家里的,能好到哪去。 江云衍无奈笑了下,没作声。 永宁侯只顾侯府颜面的形象在江听岁心里的色彩太重,何况永宁侯大多数时候确实如此,这没法辩解,江听岁能这么认为,也是理所当然。 江听岁权当永宁侯是岁数大了,知道儿女情的重要了,并没有往真正担心她的那方面去想。 何况就算真担心又怎样,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她哪里还需要他施舍出来的一点担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不对劲 “出了这些事,你有想好怎么办吗?”江云衍问回正事。 “既来之则安之,哥哥懂我的性子,想必也知道我会怎么做。”江听岁无非也就告诉了江云衍一句话,她是不会随便离开沈家的。 山茶花开过了,江云衍轻捻手指,发觉有些人是叫不醒的。他静默半晌,偏头道:“若是有哪方面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谢谢哥哥。”江听岁真心道。 江云衍来找她,或许真是来看看她,怕她会有什么情绪的崩溃,结果来了之后发现她很坚强,完全不哭不闹不慌张,从容应对这一切。 他的岁岁长大了。 江云衍一时间说不上有什么情绪,他背过身去,远处是恢宏的黑暗,他突然问了一句:“如果哥哥有什么瞒着你的事你会生哥哥的气吗?” 江听岁的心陡然颤了一下,江云衍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毫无头绪的,所以他问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 “算了,你不用说了,我先回去了。”江云衍等她片刻,见没等到答案,心便渐渐地往下沉,胸口带着疼痛。 他随口说了一句,两手背在身后便准备走。 “哥哥怎样都会是我的哥哥。” 当他要走时,江听岁突然出声。 江云衍顿住。 江云衍是江听岁在永宁侯府除去常嬷嬷和冬枳外最愿意认识的人,就像江云衍会给她这个三妹妹偏爱,她自然也会对江云衍不一般。 “嗯,哥哥明白了。”江云衍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这大概是一种心情豁然开朗的感觉。 待他走后,江听岁熄了正堂的蜡烛,沈安鹤还站在门外,一眼肃穆地望着门外。 “怎么还不休息?”江听岁问了一句。 “睡不着。”沈安鹤道,“弟媳辛苦了,早些去休息。” 江听岁确实是准备回房,常嬷嬷和冬枳这两个待嫁丫头今天也忙上忙下忙了一天了,不管她干什么,常嬷嬷和冬枳都会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她。 现在入了半夜,江听岁迈着缓慢的步子回了她和沈玄度的婚房。 里面的装扮是今早弄好的,窗户上贴着囍字,内有红布做映衬,桌上还放着不让新娘饿肚子的糕点。 江听岁看着眼前这一切,没回头,对身后与她隔着一米距离的常嬷嬷和冬枳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早回去休息。” 此时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常嬷嬷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小姐此刻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便拉着冬枳的手准备离开。 离开前,想到什么的江听岁突然转过身来朝她俩道:“对了,你们若是在这里受了委屈,就去找沈安鹤。” 江听岁这一句话颇像交代。 “小姐!”冬枳不由喊了声。 “夜里冷,快走!”江听岁上前走几步把门关上,同时将一脸担心的常嬷嬷与冬枳关在门外。 门内点了两盏蜡烛,一盏在左,一盏在右,昏黄地照亮整个婚房。 江听岁扶着桌边坐下来,拿起桌上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 绿豆糕甜的有些发慌,还有些腻,江听岁赶忙往嘴里灌水,恍惚间听到了门外的风声。 微微填饱了下肚子,她便兀自上床坐着,却没有睡。 眼珠子四周转动,望着空荡荡的上方,江听岁盯了好一会儿,心想到底那些人何时能来? 不出意外的话,还要一段时间的。 只是让她干等着,等着等着便困了。 江听岁努力不让眼睛闭上,她翻了个身面朝门的那一边,将被子紧紧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 再不来,她可真要睡过去了…… “砰砰砰——” 隔着老远,江听岁隐隐约约听见了沈家的大门正被人用猛力敲扣。 “开门!” 声音粗哑且嚣张。 江听岁的眼睛在这一刻突然就亮了起来。 “来了。”沈安鹤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迈着松散的步子往大门处走。 他总觉得今晚会有事发生,因此他就等在正堂里没去休息,没想到事儿还真来了。 外面仍在暴力敲扣,沈安鹤在心里骂了句,脚下加快脚步去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却让他震惊了。 刑狱的人?沈安鹤眉头一皱。 “沈大人!”来人自然认识沈安鹤,尊卑有序,来人认认真真问候了他一句,随后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道,“沈将军被人下药了!” “什么!”沈安鹤一惊。 “据我们查证,今日江三小姐来看过沈将军,除了她来后再无其他人。”来人潦草的跟沈安鹤解释了一下,随后举起手上的令牌,接着道,“接到命令,特来抓捕江听岁。” “胡闹!沈安鹤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人家两夫妻呢,你查什么查!你上头人是谁?叫他来见我!” “沈大人,卑职所言非虚。”来人丝毫不怕他,“拿令牌行事,是上头允许了的,至于上头是谁,沈大人比我们更明白。” 一听此话,沈安鹤突然就噤声了,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处,突然吼了那人一句:“你敢!” 今儿个要是江听岁从沈家被他们抓出去,别说他不愿,要是被沈夫人和沈父知道了,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沈大人,得罪了!” 刑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见惯了虚张声势的、狐假虎威的,见多了血腥的、恶心的,他们根本不吃沈安鹤这一套。 他们举着火把进了沈府的宅子,外头留守几个人举着火把等着,还贴心地叫了几个人在沈府后院守着,以防江听岁出逃。 沈父听到动静匆匆忙忙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就着裤袜赶到外面查看是什么事情闹得沈家半夜里鸡犬不宁。 见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而沈安鹤不知道跑哪去了。 “贼都进家里了,那个龟孙子呢!”沈父转过头咳嗽了一声,看见一个下人便抓着问。 下人先是道了一声老爷好,随后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沈父。 沈父急的跺脚,大声喝道:“沈安鹤呢!他弟媳妇要是不见了,他也别回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章:牢房失火 沈安鹤先走一步是去通知江听岁了,照刑狱今晚的做法,大概是不逮到江听岁就不会离去了。 谁想刚走到江听岁门口便看见她站在门内,烛光照见她的侧影,她吹灭一盏蜡烛。 外面来了人,声音又那么大,江听岁不可能听不见。 江听岁推开门,却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问道:“兄长到此来为何?” “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安鹤发现江听岁换了衣裳,那一身喜服褪去,她身着素衫,整个人倒变得利落起来,利落中带着温婉。 “进了贼,你去躲躲!”沈安鹤道。 沈安鹤跑到她面前,拽着她的手便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沈家设有特别通道,这件事只有沈家的一些人知道。 “等等!”江听岁往后退了两步,她俏皮地抬起眼,伸手指着他身后不远处,道,“贼已经来了!” 已经在他们视线范围内了,所以躲是躲不掉了。 沈安鹤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举着火把的便装人纷至沓来,他们将他和江听岁围成一个圈。 火把的光亮照亮在他们四周,沈父闻声而来。这次闹的动静很大,惊醒了沈家不少人。 来人再次举起手中的令牌,厉声道:“谁敢再上前一步!” 在令牌面前,旁人不敢嚣张,男人收起令牌走到江听岁面前,“江小姐,请!” 江听岁暗自挑眉,若是做戏,她好歹也得做全,于是她做出惊慌又生气的模样,指着男人问:“你何故要抓我?” 总要先问个理由。 “江小姐,我们有证据证明你拿药毒害沈将军!” “什么?”人群中,沈父一脸疑惑。 “屁话!”江听岁退后一步,厉声道,“你长了几只眼睛,又从哪里瞎编乱造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并不为她所动,挥了挥手叫来两个人,一人架住她左臂,一人架住她右臂,架着准备离开。 “既然江小姐不肯就范,那小的也只好用强硬的做法了。” 当着沈父和沈安鹤的面,这男人尚且如此,可见如果江听岁真被他们带走了,那还得了? 沈父连忙站出来帮江听岁说话:“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这……这是我儿媳啊!” 哪有儿媳毒害他儿子的,这岂不是闹笑话吗? 沈父也是做过官的,可这个男人并不认识沈父,他转过身,并不理会沈父,转身朝还肯留几分颜面的沈安鹤道:“沈大人,人,我就先带走了!” 沈安鹤蹙着眉,眼里藏着无数锋芒。 江听岁不动声色推开架着她的两个人,她望向被围在外面的众人,轻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跟你们走!”江听岁朝那个男人道。 男人见她识趣,便不再为难她,招呼人看紧她,便准备带着队伍离开。 “慢着!” 走了几步,沈安鹤突然出声。 江听岁跟着他们一起回过头来望着沈安鹤。 “若是什么都没有,你们怎么把她带去的,就怎么把她带回来!” 沈大人向来在朝堂上嘴皮子最利索,如今面对刑狱这帮走狗,气势更甚。 刑狱帮着抓人,大理寺也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要是江听岁出了半点差错,这两个官职一个也逃不了。 沈安鹤在朝堂中权威重,男人看起来高傲泼辣,却还是有些怵沈安鹤的。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记着这句话,随后便收敛了很多,老老实实压着江听岁离开了沈家。 原本被火把照亮的新房门口,瞬间又漆黑下来。 沈父弓着腰,一只手用力抓住沈安鹤的胳膊,悲痛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回事?沈安鹤想起今天发生的让沈家天崩地裂的事,心想这大概是天要亡他们沈家。 先是沈玄度,再是江听岁,会不会下一个就是他了呢? …… 江听岁被抓去,这件事传的慢,原因是江听岁是半夜被抓,此时大家都已入睡,何人还管其他家的八卦事。 有件事却传的快,牢房失火了! 你说这火它失的巧不巧?没有一点偏,好巧不巧的就落在沈玄度那间牢房内,沈玄度又因暂时昏迷逃不出去,也喊不了人,等牢头派人去看时,大火已经烧了整间牢房,还殃及了旁边空着的牢房。 等撬开牢房的锁,他们看见的只有两具惨黑的尸体。 两张尸体横在床中央,他们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倒显得恩爱的很。 宋提刑赶来时,寒颤从脚蔓延至全身,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牢牢地,叫不出声来。 “大人……” 牢头小心翼翼在他旁边喊了一声。 宋提刑悲痛地捂住双眼,无奈地挥了挥手,说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 他今日一宿没睡,就怕沈玄度出什么意外,中途沈玄度却还是出了意外,被人下了药,上面派来监视他的人非说这跟江听岁有关,因为他看见江听来看望沈玄度了。 宋提刑据理力争,争不过他的权威。 江听岁来了也就罢了,他料想江听岁不是做这件事的人,因此江听岁请求她和沈玄度同一间牢房,说是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沈玄度,他动了恻隐之心也就同意了,谁想后半夜发生这种事,牢房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失火了呢?两人怎么就突然葬身于大火之中了呢? 他抓来一人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求救的声音?” 那人弓着腰求饶,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可他睡得太熟了,醒来的时候是被大火和火烟呛醒的。 宋提刑恨不得踢他一脚,可事到如今,就算踢他又能有什么用呢? 江听岁和沈玄度会死而复生吗? 两人都被大火烧成一堆黑骨了,可怜的是身上都还背着罪名,这找谁说理去? 这件事上报朝廷后,隔天上朝老皇帝大怒,沈安鹤听到后差点站不稳,他下意识偏了偏脑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不然怎么他上一刻还在为他们据理力争,下一刻就传来他们命逝的消息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山茶花掉了 老皇帝要求彻查此事,特派萧无欢辅查。 沈安鹤下了早朝后都没先回家告诉他们这个离谱的消息,而是先去了刑狱,非要亲眼去见证才肯相信。 结果他只看见了两具尸体,看不清容貌的尸体,沈安鹤往后踉跄了几步,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他抓着宋提刑问:“你们就是这么看人的吗?” 宋提刑任由他提着,半个字都不敢吭。 江听岁和沈玄度死了,谁都难过,更何况此事还牵连着他是否叛变一事,如果好好想想的话,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到底是谁,跟此次西凉大使前来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无从得知。 沈安鹤用力按了下脑袋,他自觉从不怕事,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着实让他怕了,他倒在刑狱内,仰头望着天。 “我说过,人是怎么来的就怎么送回去,你们没有做到,就别怪我了!” 沈安鹤望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甩袖离去。 …… 这个消息传的广,原本还是窃窃私语,甚至禁止被谈论,后来不知怎地,这死人的风就从刑狱里头刮到了京城郊外,连乞丐都能谈论上几句。 永宁侯府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当永宁侯自上朝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很少见永宁侯沉默不语的时候,他甚至请出了很少出来的祖母,祖母一向在祠堂里拜佛,完全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可今日永宁侯请祖母出来,很难不让人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永宁侯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要商讨正事,缺了势的江云初和江仁欢听命去正厅,去了正厅之后才发现祖母也在,除此之外,江云衍身边的侍从风雨也来了。 她们进来时风雨正低头道:“公子今日有祖母布置的课程,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永宁侯看向处事不惊的祖母,祖母望着尘土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便作罢,永宁侯想着这里有风雨,让他传达也好,于是便当着大家的面把昨晚发生的事跟大家说了。 初听到江听岁被拉入狱的时候,江云初和江仁欢甚至还幸灾乐祸的笑出来,可当她们听到二人在牢房被大火烧死后,眼里只剩下惊愕。 原本低着头的风雨听到这话时猛地抬起头来,眼珠子瞪得比谁都大。 江仁欢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直接站起来道:“她那么好的命格,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永宁侯不耐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在祖母面前收敛点。江仁欢望了眼祖母,捂着嘴扔在惊讶着。 祖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太过悲伤,或许是一路走来看过太多生死,此时倒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眼下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素衣,又对着虚空静静望着,半晌才道:“死者已逝,生者仍在,香火不熄啊……” 风雨听到这句话,头一次觉得看似以大局为重的侯府祖母有些没人情味。 永宁侯也是顿了一顿,他记得上回花氏死的时候祖母并没有这么无情的态度。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老了,这个侯府,不归我做主了!”祖母俨然有撒手不管的趋势,她缓慢地直起身,也不去看任何人,杵着拐杖准备离开。 永宁侯怕祖母摔着,便派了一个下人扶着,谁知被祖母一手挥开,她几乎是压抑着嗓音道:“不用!我还好好的!” 下人只好退开。 消息是传到了,这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除了江云衍,永宁侯挥了挥手让风雨去传消息,风雨连告别的礼仪都忘记了。 他直接往外奔,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到江云衍那里,江云衍此刻正在收拾课本,他弯腰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清闲,不知等下他听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怎么想了。 “公子!” 风雨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微俯着身扶腰大口喘气。 “何事?”江云衍刚温习完课程,他手里握着一株开得娇艳的山茶花。 江云衍准备把它插在精致的花瓶里。 这时风雨望着满脸笑意的江云衍,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如果告诉了公子,以公子对三小姐的感情,一定会发狂的。 其他人一定都会以为江云衍对江听岁只是单纯的兄妹情,可风雨却隐隐感觉出了不对劲,不对劲在哪里,从很早就开始了,而当三小姐出嫁那一天,风雨看到拿着刀往自己手臂上划的江云衍,那一刻他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公子对小姐……有其他的感情。 “何事?”江云衍又问了一遍。 风雨张着嘴不愿意说,他看着江云衍眼神慌乱,可不敢对他说出一个字。 江云衍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眉锋锋利地蹙在一起,看向风雨眼神凌厉,不似在江听岁面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哥哥模样。 “快说!” 风雨被吓地抖了下身子,他低下头,眼睛狠狠一闭,如被凌迟一样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侯爷说三小姐昨日在牢房和沈将军一起葬身火海了!” ……江云衍轻轻地眨了下眼,仿佛丢了灵魂一般,他手中的山茶花啪嗒一声掉在石桌上,与花瓶偏了好多距离。 “……什么?你再说一遍?”江云衍望着风雨的眼神渐渐空虚,没有焦距。 风雨一脸痛苦,他小声道:“公子,外面都传开了,三小姐她……真的葬身火海了。” 她死了。 真的死了。 大家都听见了,还有人看到了。 昨日刑狱的火烧的那么大,又对着他们所在的牢房烧,不可能留下活口。 可江云衍不相信,这就好比一个你爱的深爱的深深爱着的人突然不见了,你能接受吗? 不能,江云衍坚定地认为风雨是在说谎,只不过他说谎的功夫见长了,竟然连他都能骗过去。 是他听力不行了。 他眼神不行了。 脑子也不好使了。 才会听信他的鬼话。 江云衍垂下头将山茶花插在摆好的花瓶里,头也不回地对风雨道:“是哪个混账传的消息,竟敢诅咒我的岁岁,你快去查出来!” 杀了,祭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出城 “什么?” 韩商陆听到韩进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惊的从凳子上坐起。 “你糊弄谁呢?”韩商陆明显不信,“这关她什么事,再说她怎么可能会死,不会的不会的,你就算讨厌她也不必如此诅咒她。” 自欺欺人的不止一个。 韩进在外听到这个消息时起初也是不相信的,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专门去了刑狱那里,确实烧了。 看着韩商陆转过去的身影,韩进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次也没有调侃他,而是退到一边将门带上,吩咐别人别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躲在屋里的韩商陆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明明……昨日是她大喜之日啊,可她却在她大喜之日死了,何其苍凉。 韩商陆是不信的,他还记得江听岁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她说等日后有时间了,自然会带你见一见。 见什么?江听岁没说明白,只是望着他的眼睛淡淡说出口。 韩商陆只觉脑袋里有一根弦,他拿了衣服飞速离开聚擅堂,他不信,他得自己去看看才可以。 眼下尸体并没有下葬,还保留着由仵作来判断一二,韩商陆混进其中并不成问题。 其实看看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男一女被烧的不成样的尸首,这能看出什么来?仵作们顿感头大,上头又限定了日子等着交差呢。 韩商陆仔细看了那两具尸首一眼,并未看出什么来。可他就是有种直觉,眼前的尸首并非是江听岁,这种直觉很可怕,可韩商陆仍固执的认为。 他回到大街上,听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件事,估计是上京城的八卦太少了,以至于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西凉那边正准备着第二次发兵,边疆告急,可沈玄度却被烧成灰了。 江听岁? 江听岁她可能死吗?不可能。 那日走前,江听岁曾问了他一句:“如果哪一天京城变了天,你保谁?” 其实江听岁说的是皇子事变。 韩商陆答:“你往哪边站我就往哪边站。” 聚擅堂本不参与太多皇朝纠纷,只为各方人士提供情报,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可江听岁既然问了,他就必须得给她一个回答,逃避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 索性江听岁笑了,她说:“你我本都是浮萍之人,我说的不是身世,而是无奈,倘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请求你救助一下永宁侯府和沈家,不求别的,只求他们不死就好。” 这话说的好像她下一刻就要赴死一样,韩商陆听的心颤,忙拉着她问究竟有什么事,江听岁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下雨了人容易生出各种情绪来。 韩商陆望着屋檐下噼里啪啦的雨,觉得她说的都是屁话! 如今一想,总觉得她似乎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韩商陆抬起头,出乎意料的与酒馆二楼雅间的客人对望,那人生着一双薄情眼,本是狐狸相,如今只看到见凉薄。 萧无欢眼神无忧,他看着许久不见的韩商陆,默默地抬起手上的酒杯朝他扬了扬。 天边似有乌云阵阵,头压顶。 转眼间变天了。 人群中有摆摊的互相叫喊收摊回家,说是天要下雨,拦不住啊! 韩商陆抬头往上看,果然雨点子纷沓而至,像踩在人心上一样密密麻麻。 管你官道还是民道都一片湿润,街上的人瞬间少了不少,再过片刻,连店面都选择关门了。 无奈之举,实则乃今日的雨太过大,雨大也就算了,这老天爷好似生气了一般,把天空压得乌沉沉的,像洗了墨的江水,昏暗,窒息。 一家姑娘正准备撑起伞出去,结果刚打开门就被雨水给阻拦住,雨势斜斜的向她扑来,落在她清秀的脸庞上。 姑娘急得用伞挡雨,耳边隐隐传来马蹄声。 奇怪,谁家在下这么大雨的时候还往外跑? 姑娘退回屋里收起伞,抬起眼寻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见一辆马车疾驰般掠过,这马蹄子估计厚实着,瞧不出跌宕。 只是被风吹翻一角的车帘隐隐露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颇有些……似曾相识。 姑娘经常待在家不常走动,可有些人还是听说过的,但眼下她想不起来了,可就是觉得熟悉。 马车一路疾驰行到城门关口,将士按例检查文书,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 那女的露出半张脸,正低声微微咳嗽着,面带霞红,估计是受风寒了。另一位……眼神犀利,盯着他的眼神似要把他吃掉一般吓人的很。 将士连忙放下车帘,总觉得这个眼神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又想不起来了? 但将士还是惊讶下这么大雨还有人出城。 车夫看出他的疑惑,他掀开头上戴的斗笠,望着天不由道:“这雨下的可真大,老夫还要赶路捏。” 见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车夫又急着赶路,将士便放他们走了。 等他们走后片刻,将士回想起来,才猛然惊醒,他终于想起那个眼神像谁了,像——昨日刚死的沈玄度沈将军。 只是马车上那位和沈将军长得大相径庭,除了眼神相似外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出了城门,一路疾行到郊外野草疯长的地方,雨点子仍在噼里啪啦的样往下落。 马车里温度稍微好些,男人脱了衣服披在女人身上,叫她好受些。 “我不用。” 听这声音,与死去的江听岁一模一样。 神态一样,眼神一样,声音一样,唯有相貌不一样。 用了易容术。 江听岁低声咳嗽两声,想着把外衣还给他,可他仍固执着叫她穿上。 “此去路程远,我们带的物品不多,只能得过且过。” 这声音也熟悉,是沈玄度。 两人挤在狭小的马车里,江听岁握住沈玄度双手,笑着道:“我不得跟你去那边吃苦了?” 沈玄度也笑,“那还得先委屈夫人苦一阵了。” 江听岁不想受苦,可这世间全是苦,所以能跟自己想在一起的人一起受苦,也算一种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端王来沈府 边关告急,沈玄度得北上去边疆,她如今的身世已经是个死人了,没处可去,只能跟着沈玄度一起离开。 老皇帝辛辛苦苦设计这么久,江听岁都猜不透他到底想干嘛。 他只说帮助萧无欢坐上皇位,可在江听岁看来,老皇帝的心思不止这些,让萧无欢坐上皇位,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但老皇帝没有告诉他们全部,只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身为臣子,身为平民,在天子脚下的他们除了服从毫无他法,眼下离京城越来越远,江听岁不由掀开旁边的车帘往回看,雨幕纷纷,道不尽的朦胧与苍凉。 她心里担心着一些人,若他们真认为她死了,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她有放心不下的人,没法真正地退下。 “吁——” 正想着,车夫叫停了马车。 随后车帘被掀开。 车夫一脸湿意,他伸出粗糙的手摸了一下脸颊,睁着眼道:“二位,雨太大了,咱们先歇下。” 荒草萋萋的地方很难找到栖息的地方,索性有个山洞,这雨下的着实有些大了,沈玄度拉着江听岁下马车,二人跑到洞口停下,沈玄度安顿好她,又急急忙忙去帮车夫把马车拉进山洞里。 “先休息着。”沈玄度朝车夫道。 车夫也确实累了,他靠着山洞的石壁睡过去,而江听岁和沈玄度也挤在一起,沈玄度拿出行李里多余的衣服搭在两人身上,随后便望着洞口外纷纷繁繁的雨。 雨幕直垂,因为有车夫在,江听岁也不好和沈玄度说些别的,因此呆呆看着雨幕,两手被沈玄度包裹着,看着看着就缓慢睡去了。 沈玄度望着她的睡颜,片刻后腾出一只手把衣服往上挪了挪,连她的头都给她盖上了。 雨停的时候已到了下午,路上泥土黏稠,马上路走的也不快,可晚上也不能在山洞里待着。 再加上江听岁受了风寒,山洞更是待不得。 为此,还是走了一段路程,等找到客栈再停下,索性天公作美,行了几公里的路后,总算看见能住人的客栈了。 这里也算是出城人的必经之地,客栈总归还是有一些的。 客栈寥落,很少看得见人,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散落的几个人,江听岁心想这客栈到底挣不挣钱,但看起来估计是不挣钱的。 车夫先去把马匹牵到一边,江听岁由沈玄度拉着进入客栈。 原本还没进客栈前,江听岁尚且能看见几个人,进了客栈后江听岁才发现,这尚且能看见的几个人都是客栈的下手。 竟……竟然还有小孩? 江听岁瞟了眼四周,心里大概有个底了,爹、娘、大哥、二哥和一个小屁孩,原来是一家子。 见来了客人,老板娘连忙上前相迎,那个小孩子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这里人烟稀少,想必小孩见到的人也少,就算见到了,也应该一个比一个奇葩。 这家客栈确实接待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侠客,有剑客,如今不管什么人来,也应该处变不惊了。 付了银两,收拾收拾,江听岁和沈玄度就上楼了,等明日泥土路好走些了,他们再打算上路。 …… 沈家仿佛是一瞬间陷入低沉的,自从沈安鹤带回来沈玄度与江听岁离世的消息后,沈家沉默了好久。 树大招风,沈父自认为做人从不曾亏待谁,可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这样?沈玄度和江听岁两人双双被烧死,这是何其残忍的方式? “爹,端王来了。” 沈父正悲痛万分地想着,外面来人了,沈安鹤看起来心情也不好,他轻轻唤了一声沈父。 沈父迟钝了片刻后才答好,叫他自己去,说是自己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 沈安鹤知道父亲着实不想去,便自己去了。 萧无欢许久没来过沈府了,记得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年份太久,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可他记得那时的沈府很热闹,人也多,如今人越来越少了。你看那大红布高高挂着,却没有一点喜庆的味道,府里上下都透着一股苍凉与肃穆,有种说不出来却能深深感受到的沉闷。 萧无欢叹了口气,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沈安鹤出来了,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他倒没有想到在朝堂上口若悬河的沈大人也沉静下来了。 “父皇派我来看看,道一声节哀顺变。”萧无欢没有用本王,算是对死者以及死者家庭的尊重。 沈安鹤又朝他行了个作揖礼表示感谢,但萧无欢明显看出来他没什么应付他的心思。 也对,任谁现在都不会有这种心思。 不过他还是要提醒一句的。 “还请沈大人多多上心沈将军和江姑娘的事,这里面,内有乾坤。”萧无欢觉得自己说的够直白了,只看沈安鹤怎么理解了。 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知道的那么一点不确切的消息进行猜测,父皇瞒着他,名义上说是为了他好,可什么都不告诉他。 萧无欢不想做笼中鸟,他想知道事实,可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就只好找个人和他一起了。 果然,沈安鹤猛地抬起头来,眼神直直地望向他。 萧无欢朝他礼貌一笑,退后一步,“沈大人来日再会!” 今年入秋估计会趁早,萧无欢说完后转身准备离开,他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闷闷的像他们的心情。 “等等——”沈安鹤叫停了他。 萧无欢如他所愿停了下来,“沈大人还有何事?” 沈安鹤不打算和他绕弯子,他打算直来直去,“请端王详说。” “东市坐落于南边的小茶馆,茶的味道很不错。”萧无欢道,“明日沈大人可以去试试。” 提点完,萧无欢就真的准备走了,再不走,估计监视他的人得起疑了。 出了沈府门,萧无欢内心顺畅许多,他现在想的是,明天该如何甩掉监视他的人? 这京城监视他的、美其名曰保护他的人众多,他该用什么法子甩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拆白布 萧无欢决定先回宫。 回到宫里,他能敏锐的感觉到监视他的人消失了。 他从小就被人监视着,最初的时候萧无欢还未曾察觉,后来有一次他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还要再说下去时,他的侍从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停下了。 因为感受到了其他人的存在。 可惜的是,那个侍从死了,被他父皇赐死了。 究其根源,无非是他提醒了他,打破了老皇帝的计划。 可他有什么错,萧无欢不懂,觉得这个皇宫里从此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呢,明明那些人对他恭敬和奉承。 可萧无欢还是想念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的侍从。 新来的那个侍从虽然恭敬,什么都听他的,可他是父皇派来的,能安什么好心眼,无非是堂而皇之的监视他。 萧无欢烦了,倦了,他试着反抗,但如果他反抗一分,老皇帝便会拿十分去伤害他爱的人,以各种方式。 但这次他还不反抗,便是代表着这一生他都在求饶,都会求饶。 恭顺从来不曾得到什么好处,唯有计较才能为自己谋福利。 …… 永宁侯府挂起了白布,挂的比沈家早的多,沈家现在压根没挂,那红红的绸缎裹在门外,门外来来往往看到的人觉得颇为讽刺,有一些人又会觉得惋惜。 白布是今天刚挂上的,满院的白,这使得永宁侯府陷入一种悲哀的气氛中。 江仁欢看见这些白布,突然想起了她娘,她记得,她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死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只随便潦草一下就下葬了。 永宁侯真不是个东西。 如今看来,尽管他挂上了白布,依然不是个东西。 江云初倒高兴的很,一死死两个心头大患,岂不乐哉。 可她突然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真奇怪,为什么她还有些难过呢,是因为敌人没了,生活没乐趣了吗? 人的快乐有多少都是靠别人获取的,江云初从未在自己身上获得快乐,她都是靠得逞、巧夺来获得,这种快乐像昙花一现,没了就没了。 这么看来,她可真可悲。 江云衍见府里挂满了白布,瞬间双眼煞红,他几乎是颤抖的,缓慢地抬起手,指着这些白布问风雨:“谁做的?” 风雨知道这触及江云衍底线了,便立马道:“老爷做的。” 听到是永宁侯做的,江云衍更生气了,他压抑着怒气,逼着自己控制情绪,一个字一个字缓缓从嘴里挤出:“拆了!” “是!” 风雨只听江云衍的。 江云衍更是自己亲自上手,将白布一道道的扯下来,他用的力气极大,像是要把难以发泄的情绪发泄在这些上。 后来他的情绪没控制住。 于是那天,永宁侯府的下人们都纷纷看到,他们心目中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江公子,跟杀红了眼一样扯断那些白布,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因为江云衍的眼神太可怕了,下人们生怕自己还没上去,就被他死死盯住,然后…… 因此他们纷纷选择了视而不见。 可也不敢上前帮忙。 这件事让永宁侯知道了,永宁侯气得爆了句粗口,然后甩掉身边的事去拿他是问。 可令永宁侯没想到的是,一向归顺听从他的江云衍竟然会反抗他,甚至拿那种他从未见过、让他觉得心惊可怕的眼神看他。 这不是江云衍,永宁侯下意识地想。 江云衍不是这个样子的。 “岁岁没有死!谁也不许挂!否则,挂一个,杀一个!” 当一个人的本性开始暴露,那便是回不去的预兆。 在江云衍说出这句话时,一向硬气的永宁侯不吱声了,他突然深沉地看着江云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随后,他走上前亲昵地拍了拍江云衍的肩,安慰道:“爹知道你难过,行,不挂就不挂,咱不挂!” 一旁听到这话的风雨都惊呆了,这是他印象中的永宁侯吗? 正常的永宁侯不应该上前先骂两句公子,然后再叫他将这些恢复如初吗?这是怎么回事? 江云衍连看都没看一眼永宁侯,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爹一样。 永宁侯见他不搭理也不恼,反而更高兴了,连连说了声好后便离去了,至于江云衍怎么做,他完全不会去管。 其实在永宁侯心里是有衡量的,永宁侯府逐渐落魄,需要一个能者能主持大局,以前永宁侯总嫌江云衍太过谦卑恭顺了,认为他这样的性格会吃亏,无法给侯府讨到好处。 可今日一看,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江云衍比他想象中的……态度要更坚硬。 若是这样的江云衍,对侯府来说是有好处的,选君当择明,选他的继承人也是。 只是当永宁侯想到从前的江云衍,倏尔便觉得现在的江云衍有些可怕,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让他心甘情愿装傻这么多年,可一瞬间又保持不住了呢? 这些都不是永宁侯该想的问题,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保家族不衰。 江云衍扯下这些白布后,将这些白布都放一起烧了,他的眼里容不得这些白,这带着某种意义的白,让他痛彻心扉。 可是,他平常多穿点,也是白色。 江云衍抬起一只手来,月牙白的宽袍落在他眼中,衣袖还绣着云纹,是如此碍眼。 “风雨,在这里看着,到它烧尽了再离开。” “是。” 江云衍要去换一身衣服,他要换上别的颜色。 他甚至有些癫狂了,若他的房子有白色,他都会换掉。 后来不止他房里,只要是他视线范围之内有白色,他也会换掉。 永宁侯觉得他是真疯了,可这么疯癫的江云衍没人敢惹,他像是天上兴起的一颗星,在永宁侯府大方光芒。 一日永宁侯把江云衍喊去谈了话,可没到一刻钟,江云衍就出来了。 而里面的永宁侯气得把桌案上的杯子给砸了,大骂他是个孽畜! 江云衍回他个背影,连个眼神都不给永宁侯,走的坦荡又坚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看你和我很配 在客栈小住了一会儿,待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他们又上路了。 江听岁前日受了风寒,今日好了许多。 今日道路多歧路,马车难以穿横而过,为了不耽误行程,沈玄度决定换成马匹疾行。 如今西凉大使被扣留在京,估计着是回不去了,至于西凉公主能不能回得去……这就看老皇帝是怎么想的了。 他们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沿着路线一路北上,路过客栈就会进去坐坐。沈玄度总担心江听岁睡不好,因而每次到一个地方停下都要看有没有客栈,若实在没有,有人家也是好的。 但他经常碰壁。 后来沈玄度学聪明了,他把自己的剑用布裹着,叫别人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听江听岁的话,面部表情放缓一点,或许哪个好心的老人还能收留他们一晚。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去了十天,十天后,他们越来越靠近边疆,此时夕阳正缓缓的往下落。 落日红,染了大片大片的白云,一眼望过去耀眼极了。 沈玄度又靠着他和善的面目赢得一家贫苦的人家小住一晚。 当日云霞红得璀璨,这户人家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去菜园子里寻了一些他们在节日里才会吃的青菜,收拾着准备炒菜去。 他们来的时候也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家,但像他们这般善良好客的,很少。 老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嗓门却不小,跟着他经常含糊不清的老伴儿住在这一方贫瘠的地方好多年了。 能亲自下厨给他们做吃的,边做边笑着说:“你们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应该是吃不惯这些的!” “爷爷说笑了!”沈玄度看了一眼那些青菜,问了一句,“这里动物多吗?” “还挺多的!”老爷爷回答他,“我年轻的时候,时常打些猎物来给她吃,后来身子不健朗了,她就不让我去打了,说是危险,万一哪天从马背上摔下来,多不值当啊!” 沈玄度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马,正想着,老爷爷回答了他的疑惑。 “可惜了,我的马在几年前就病死了!”老爷爷似是很怀念。 沈玄度垂着头,没再说话。 江听岁在外面搬了个凳子坐着看红霞,那一整片整片的红,像极了她心里的色彩。 这十天来,她偶然会有听不见沈玄度在说什么和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沈玄度就会停下来,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很多时候是在行程的路上,每当江听岁有不对的时候,沈玄度总能敏锐地感觉到,可他又从来都不会问她,他只会沉默地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然后拉着她寻一棵树坐下。 或者白日,或者夜晚。 她记得有一晚的星星很亮,可那晚她突然什么都看不见。 江听岁便只能呆呆地望着星空,细数这为数不多的流年。 身边人落寞下来,沈玄度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将江听岁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掌心里,细细地抚摸,然后跟她说些有趣的事情,当然,是他觉得有趣的事情。 大多讲的是他在边疆时与兄弟们的那些事。 江听岁因看不见而烦躁害怕的心在这一刻就会安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这一世活得实在算不上好,但比起上一世的窝囊样,这一世她着实好的多。 上天是公平的,至少给了她一份幸福。 虽十全连半美都没有,可这苦中带涩的甜,是值得的。 正想着,沈玄度从屋里出来,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问她在想什么。 江听岁数抬起头看他,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看你和我有多配。” 顿了一会儿,沈玄度笑了。 “是挺配的。”沈玄度回了一句,叫她待好,自己则走向马匹。 江听岁问他去哪,沈玄度说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天还是黄昏时,江听岁说了句小心,便见沈玄度重新上了马,骑着马越走越远。 老奶奶见他走了,杵着拐杖慢悠悠地往江听岁这边晃过来。 老奶奶说话的声音有些小,江听岁凑近耳朵听,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方言着实有些方,江听岁只能依稀听进去几个字。 “他……几了?” 江听岁:“?” “他似不似几了?就罢回来搭?”老奶奶看着她,一脸认真地问。 江听岁望着老奶奶那张认真的脸,她的脸还带着几分忧伤,还有……焦急。 什么焦急?为什么焦急?因谁而焦急? 还没等她弄明白,结果老奶奶用力攥着她胳膊上的袖子,边着急的扯边说:“快刻!快刻!” 江听岁一把握住老奶奶的手,轻声道:“奶奶莫急,您有话慢慢说。” 这时老爷爷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他看着自己老伴儿这么着急,便操着一口方言一脸焦急地问:“怎么了?” 老奶奶声嘶力竭的朝他喊,江听岁看到老爷爷原本一脸担心的脸从担心变成疑惑,然后变成了然,最后变成……难过? 这是为何? 老奶奶同老爷爷说完后,老爷爷转过来了看向江听岁,也操着一口方言问她:“他几了?” 江听岁一脸茫然,她完全听不懂,于是她摆出听不懂的手势,告诉老爷爷和老奶奶。 可老爷爷和老奶奶也看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这可真是个麻烦。 两方都听不懂,后来老爷爷似乎大概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她的背,又说了一些江听岁听不懂的话,最后摇着头回屋了。 老奶奶仍在外面陪着她,嘴里依然念个不停,念着念着,江听岁竟发现老奶奶眼里有泪,那泪光格外清澈,眼神也格外浑浊。 红日完全落到山头后面,江听岁望着天边,然后她的视线里渐渐多出个身影。 原本只有小小的一点,后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呈现在江听岁面前,这一副画面像极了梦中的场景,少年郎骑马而来,踏着风尘,背靠红霞,成这景色中最亮眼的存在。 同时,江听岁还听到坐在她旁边的老奶奶惊讶地吭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江听岁听到了。 她转头看向老奶奶,发现老奶奶眼里全是不可置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突变 沈玄度背上背着鼓鼓的一个东西,马背上还用麻袋绑了一个。 待他下马后,江听岁凑近看,发现麻袋渗透出血意,她几乎抬头就道:“你去打猎了?” “附近野食多,打些来吃吃。”沈玄度笑道。 江听岁想和他一起把这些东西卸下来,沈玄度按着她让她坐着,自己一手提一个麻袋风风火火地进了屋里。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少一老的对话声。 老爷爷说什么,江听岁听不懂。 沈玄度配合着老爷爷说方言,依旧听不懂。 老奶奶拉扯了下她的胳膊,一脸认真道:“他没几!” 说的很是肯定! 江听岁听不懂,可这不妨碍她点头。 由于沈玄度弄来了野物,今日老爷爷和老奶奶能吃顿好的。 夜晚悄悄来临,大山里静悄悄的,只有当晚的明月尚且明亮,吃完饭的沈玄度和江听岁坐在屋门前,江听岁问他在屋里时都和老爷爷说了些什么? 沈玄度便告诉她:“老爷爷以为我走了便不会回来了。” 江听岁这时还没听懂,又反问了一遍:“什么?” 后来沈玄度一一同她道来,原是老爷爷和老奶奶见他骑着马走了,以为他要扔掉她独自一人离去,因而老爷爷和老奶奶悲哀,男人抛下女人走了。 听到这时江听岁总算老奶奶那时的焦急是为何了。 后来没想到沈玄度又回来了,还带着东西,所以回了屋后老爷爷看见他是同老奶奶如出一辙的惊讶,只不过沈玄度向老爷爷解释后,老爷爷便释然了。 老爷爷同他讲起从前的事。 说是那时候征兵,他那个儿子也不知从哪打听到的消息,带着包袱骑着一匹马就离开了,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潦潦草草数十年,那个人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所以老奶奶看到沈玄度骑着马回来时,才会眼含热泪。 江听岁突然就懂了老奶奶为何总是坐在门前,大概是梦里常常梦到那个身影,骑着白马意气风发回来的身影,可没成想坐了那么多年,人都老了,头发也白了,眼睛都开始昏花了,景色年年换,门前还是那么冷落与安静。 莫名地,江听岁突然就想到还爱着她的人,若是她走了,他们会怎么想? 是否会如同今日天上的明月一样的明亮? …… 自从沈安鹤与萧无欢在茶馆碰面后,两人回来都安分了许多,萧无欢也不怎么出去了,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赏赏花、晒晒太阳。 沈安鹤就在家闭门不出,这些天连早朝都不去了,老皇帝念其他哀痛,便没说什么。 底下里,西凉公主准备着被遣送回西凉了,可好像是两方进行了交涉,不知道西凉作出了什么让步,总之老皇帝是答应让西凉公主回西凉了。 萧清仍被关着,这些天他天天求着老皇帝见他一面,奈何老皇帝就是不理他,宁愿在花园里赏花、逗逗八哥,都不愿意见他。 于是萧宴就逮住这个机会,趁机将萧清的党羽全部拉到他那边来。 萧宴拉人自有自己的手段,先是好说歹说,好东西给你供着,若是你敬酒不吃罚酒,那他便只能耍手段了。 萧宴做这些都算是明目张胆的做,偏生老皇帝装作看不见。 众人颇为的奇怪,老皇帝不是最不宠他这个儿子了吗,怎么如今萧宴都快骑到他头上了,他也置之不理? 因而有些人猜测老皇帝真正要传皇位的人不是萧清,也不是萧无欢,而是掩耳盗铃的萧宴。 但这目前只是个猜测,至于是不是真的,老皇帝没说,太公公闭口不言,其他人也只能在心里猜猜而已。 然后再根据自己的猜测站位罢了。 就在京城一时人人自危的时候,有人发现聚擅堂突然要闭关一段时间,不再接生意了。 起因是一个人摸黑去聚擅堂,结果第一道门都进不去,还被人踹了出来。 那人拿出真金白银给踹他的人看,结果守门人鄙夷道:“你在这瞧不起谁呢?我们聚擅堂最不差的就是钱!” “这段时间不接生意,谁来都没用!赶紧滚!” 说完,守门人消失于夜空中,留下一脸懵逼的手握着真金白银的人。 人生真如戏唱,如今人们想知道准消息都难了,都得跑去醉霄楼听那一群啥都不知道的汉子在那里胡扯着鬼都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 在此之后,京城安逸了好几天,直到皇宫派人送西凉公主回去那天。 那天街上站满了人,可西凉公主里里外外都围满了皇宫的将士,他们面目威严,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马车随着人群出了城门,这时都还没什么变化,一切看起来安然无恙。 直到到了郊外,一条陡峭的小路上,突然从两边的树林里冒出很多人,那些人手里都持着剑。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句:“保护西凉公主!” 结果他下一秒就被毙了。 树林里很快见了血,派来保护西凉公主回去的人都被杀了,片甲不留。 可唯独马车里那位人物安然无恙。 突然出现的那群黑衣人纷纷跪在地上,西凉公主此时掀开车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出来,她穿着一身红装,面无表情看着被杀的那些人,随后朝那群黑衣人道:“接应的人呢?” 某个黑衣头头回答她:“回公主,还在路上。” “废物!”西凉公主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四周,又问,“让你们带的东西都带来了没?” “带了。”依旧是那个黑衣头头回答她,随后起身往后走,从隐蔽处拿出东西递给西凉公主。 大概一刻钟后,西凉公主换了一身装扮出来,她头上还带着幕篱,牵过马绳熟练的上马后,回头吩咐了一句:“把这些尸体都处理干净,要是被他们查到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半路上所有人被杀,怎能叫人不生疑?既然这样,那就再派一队队伍来装作他们好了,左右都是装个样子。 “是!” 吩咐完后,西凉公主骑着马调转马头,顺着某个方向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逼宫 今日摆摊的趁着天气好,因而大声吆喝,喊得格外卖力。 到了夜里,夜市更是热闹。 皇宫里也热闹,但那是不同的热闹。 一纵队伍从不知名的角落里蹿出来,手里拿着长枪,默默遣进老皇帝的寝殿里。 而大队伍则在皇宫门外,试图在与将士的抗礼中挤进宫门内。 墙头人倒,马背上坐着个红衣女子,因这女子太过耀眼,大家都不由多看几眼。有过一面之缘的就会惊呼,这不就是西凉公主吗? 西凉公主今早才被遣送回去,派去查看的人说还在路上走着,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叛变的队伍中? 看她身后的人,汉人与西凉人掺杂,所以这是…… 领头的将士领悟后瞪大双眼,正准备向皇上禀告去,却被眼尖的西凉公主看到。 只见西凉公主一声嗤笑,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快准狠地射向那位领头的将士。 死人嘛,老实多了。 西凉公主淡淡收回目光。 宫门失守,无一人生还,地上堆着残血的尸体,正是这时,风中传来呼啸声,也带着鲜血的味道,然后绕到西凉公主身边停下。 “多谢了!” 他穿着甲胄,手披宝剑,正是前些日子被关进刑狱的萧清。 “合作愉快。”西凉公主面目冷然,“也希望殿下别忘了与我们的约定。” “自然不会!”萧清骑着马转了一个圈,眼里含有深意,“我们会与西凉结秦晋之好。” 说完,萧清望着被斩断的宫门,没有任何人阻止他前进,他眼里满盛满了野心与欲望,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自他进去后,身后的队伍也跟着进去。待他们都进去后,西凉公主调转马头,看了一眼宫门后,往另一个方向去。 皇宫乱了。 自古皇子纷争,必伤及无辜,大概此时最安全的无非是冷宫了。 老皇帝的寝殿被层层包围了,就连萧宴都被控制住了,至于萧无欢,他逃了,貌似是一开始就没看到他。 后来萧清派人找了整个皇宫都未曾找到萧无欢,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老皇帝还喝着药,身体迟迟不见好转,他自知时间已不多了,都已经暗地里开始准备后事了,却没有想到萧清这个狗东西竟然有这个狗胆子做出这等畜生都不如的事来! 老皇帝寝殿侍奉他的人都被杀了,萧清拿着一把带血的刀一脸得意的出现在他面前。 走到殿中央,萧清停下了。 他看着龙床上的老皇帝,他的父皇,他亲切地询问:“我的父皇,您的身体可还好?” “你这个……咳咳咳……大逆不道的东西!”老皇帝咳嗽的双脸喷血,脖子上血意上涌,“你怎敢做出这种事情!” “我如何不敢?”萧清满脸夸张的不解,他凭望着老皇帝,用极其真诚的语气对他说道,“这都是您逼的啊!” “您不重视我啊!你把我当成……”萧清看了眼不远处吊着的笼中金丝雀,接着道,“当成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金丝雀了!” “父皇,孩儿真心地问一句,您可有一天是真心实意想让我做太子的?” 得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你看,那这就怪不得我了!”萧清一脸猖狂,“宠物养久了是会咬人的。可父皇若是一直对我好下去,让我继续当这个太子,继承皇位,那如今逼宫这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您逼我啊,父皇,是您逼的,都是您逼的我啊……” “您不逼我,我也没这个机会啊……” “所以父皇,您别怪孩儿欺师灭祖,都是您逼的,那您就得受着……” 萧清接过一位将士递过来的药,当着看老皇帝的面从怀里掏出一包纸来,然后把纸包拆开,将里面白色的粉末细细地、慢慢地倒下去。 倒完后,萧清好心地摇了几下,踏着步子准备继续往前走。 这时有将士压着萧宴往这边走来,萧宴看见萧清想要做什么后,立马大声喝止:“不可以!萧清,住手!” 濒死的萧宴竟还担心着一只脚踏进黄泉的老皇帝,可真孝顺啊。萧清被这孝顺感动的啼哭流泪,他缓慢地转过身来,做戏一般的问萧宴:“四弟,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萧宴被人束缚住手脚,脖子上还架着两把刀,尽管如此,萧宴说的话却硬气的很。 “他是你父皇,你不能这样,快收手!” “收手?你说收手就收手?”萧清两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似是很愤怒,“凭什么?我做到这个地步了你叫我收手,痴人说梦你!” 萧清并不理他这一套。 “再说你何必在我面前装孝顺,”萧清一双眼睛洞察的明明白白,“萧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你无非就想搏一搏有没有救兵,等救兵来了,功臣是你,其他也是你,对不对?” 萧清一脸冷笑。 萧宴却仍在悲痛惋惜:“不,萧清,你不该是这样的,父皇平日里对你最好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何要逼宫?为何要叛变?为何真的与西凉人勾结在一起?” 面对萧宴的几连问,萧清只是放声大笑,等他笑够了,才回答萧宴:“这些你不都明白吗?你比我更明白,不是吗?” 萧宴这回没说话了,脸上却还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行了,非要凑个热闹的人热闹也凑了,现在留下来的就是正事了。 萧清端着药重新迈着步子走到老皇帝床榻边,一步一步走得沉稳。 老皇帝双眼充血,如鹰般死死盯着萧清,他说:“萧清,你这个畜生——” 老皇帝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拼死吼出来的,带着深深的愤怒与怨恨。 萧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老皇帝,虔诚地将掺了毒的药递到他面前,他微弓着腰,双手奉上。 “父皇,请喝药。” 药水苦黄,被迫着递到老皇帝面前,老皇帝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萧清,他从脖子到头顶都是血红的,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转百九十八章:转机 “父皇,别挣扎了。” 萧清直接将药碗递到老皇帝的嘴边,两眼如团了一把火直直盯着他是否喝下去。 就在此时,老皇帝抬手怒挥药碗,萧清根本没有想到老皇帝会反抗,或者说是他没有想到穷途末路的老皇帝会反抗。 见到地面掉落的碎碗片,萧清眼神阴郁。 “出来!”只见老皇帝对着虚空吼了一声。 萧清阴郁的眼神一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蹿出不少穿戴铠甲拿着红缨枪的人出来。 其中一人手握箭朝他膝盖射了一箭。 萧清承受这一箭后屈膝倒地,头低低垂着,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手微微颤抖的抚上自己被射中的腿,眼里充满了愠怒。 “朕就算是死,也会收拾完你们这些污垢再去死!” 恢复过来的老皇帝在公公的搀扶下从床榻上起来。 外面的人又重新被老皇帝控制,萧宴被放了,事情进行到现在,仿佛逼宫只是一场笑话。 萧清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厉声询问:“父皇等待这么久,可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之前总感觉这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他有点怀疑,可他当时被关着,容不得他去想这么多,往前走一步就有很大的可能赢,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他必须往前走。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老皇帝一早就设好了这个局,还眼睁睁看着他跳进来。 “你既然明白,又为何要这样做?”想起刚才萧清那一幕幕,老皇帝便觉得自己又气上心头。 他是等到萧清这个狗东西快要把毒药喂到他嘴里时才喊停的,倘若他有那么一点良心,他都不会对他太过苛责。 可! “你可知你犯了几样罪行?” 萧清算是明白了,自己今日算是彻底的完了,他眼睛无神地望着自己那条正中膝盖,几乎快要废掉的腿,讥诮道:“罪行?没个几条罪行,我还能活在皇宫里?” 他还能安安稳稳的长大? 老皇帝一直把他当枪使,他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可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到这个时候,老皇帝都在设局套中他。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安分地窜上窜下,一切皆有迹可循。 “儿臣没什么想说的。” 萧清在短暂的时间内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被他们发现逼宫的计划,他不再去想西凉公主是否出卖了他,他不再去想自己的结局是怎样的,当他看见禁军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夜色深几许,老皇帝悲痛地挥了挥手,叫人把萧清压下去。 闹剧才戛然而止。 而这时,老皇帝派人去找的端王萧无欢总算找到了,人在醉霄楼,醉的不成人样,整个一酒鬼。 老皇帝没有责骂他,眼神却冷了许多,叫人把他抬回去,好好清洗清洗。 至于萧宴,老皇帝并没有说什么,一场闹剧结束的匆忙,萧宴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回去了。 回去后兰宛从他手里接过外衣,问他可有怎么样,萧宴暼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令人心惊,兰宛瞬间被遏止住了喉咙,她微眨了眨眼,往后轻微退了一步。 谁想萧宴却主动上前。 在兰宛的印象里,萧宴就是个冷淡至极的人,他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人前装着是个人,人后像个阴郁的鬼,她从未见过主动的萧宴,在她进王府后。 “王……王爷,你干什么?” 见越走越近的萧宴,兰宛莫名的慌了。 “你当侧妃如何?”萧宴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兰宛的下巴,嘴里突然蹦出这句话。 兰宛心里突地一跳,“……为何?” 她是正妃!她是萧宴明媒正娶的正妃!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当侧妃? “不为何,有个人要来顶替你的位置。”萧宴说的极其冷漠,“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得选。” 凭什么?兰宛几乎是一瞬间就逃脱掉萧宴的掌控,她抬起一只手来控诉萧宴:“萧宴,你不能这样!你说过你会好好对我的!” 萧宴最听不得女人尖叫,他蹙着眉,看着她道:“我胡说的,你也信?” 身前男人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他根本不爱她,他对她说的话都是假的。其实这些,兰宛在嫁给他后就已经感受出来了,她想着得不到就得不到的,就算得不到他的人,好歹她能得到他的心。 这话说出去就光鲜,想想人人都想嫁的豫王萧宴却只娶了她,多好啊!京城的人爱比较,兰宛只要有豫王妃这个头衔在,那她就比京城那些人高一截。 可为什么,为什么萧宴连她最后一丝骄傲都不肯留给她? “萧宴,你不能这样,你跟我父亲说好的,我做你王妃,他帮你达成事业,你不能说不算就不算啊!” 兰宛快要哭了,她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看上他,他到底有哪里好的。 是这副人人不敢亵渎的模样吗? 兰宛死死抓住萧宴的手,却被萧宴厌恶地甩开。 “我劝你知好歹些!”萧宴难以接受再看到这个女人,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像个衣冠禽兽一样,清风明月的走出去。 夜色那么深,他去哪里? 兰宛跌坐在原地,她眼里的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知道萧宴经常晚归,但晚归是因着什么事,她隐约猜到和朝廷有关,有一次她甚至看到他和…… 兰宛惊恐地睁大眼睛,突然想明白什么。 豫王塌上端躺着一位美人,那美人身姿婀娜,她的眼神跟着外面进来的某人而流转。 “豫王来了!” 她的声音婉转清扬。 萧宴此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容,他不再是刻板厌恶的模样,而是脸上微带着笑容朝美人走去。 “西凉公主休息的可好?” 此人正是西凉公主。 萧宴望着西凉公主妖媚的身材,喉咙突然觉得有些痒,自古英雄爱美人,像西凉公主这等异域美人,在京城,只此一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章十九章:她不在后? “这不在等豫王你吗?” 西凉公主也是个不绕弯的,她表达的赤裸。 萧宴迈着步子朝她走去,眼里的笑带有深意。 屋子里的蜡烛摇摇曳曳,人影重重叠叠,屋里的人调笑,屋外的人捂紧嘴巴震惊。 在听了一段时间后,兰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离开了。 另一边,大醉的萧无欢已经清醒过来,他状若两眼无神地听着手下给他汇报今天发生的一切,偶尔夸张的惊叫一声,敷衍了事般的问了句父皇可好。 躲在暗处的探子,脸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见手下说尚无大碍,萧无欢淡淡噢了一声,接着倒头就睡了。 他说好冷,好凉,他要睡觉,谁都不要打扰他。 手下听从命令离开了,躲在暗处的探子倒是等了一会儿,可一会儿后,他也走了,估计是给老皇帝报信去了。 直到身影隐去,把头藏进被窝里的萧无欢猛地将脑袋从被窝里蹿起,他看向某处冷声嘁了一声,自己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也没起来,就着这个姿势舒适的睡。 他今日特意装作去醉霄楼,特意装作酒醉,并不是白装的。老皇帝向来限制他的行动,为何这两日偏偏放行了呢?他不傻,早就猜到了一些,知道老皇帝要干大事。 可不管是什么大事,萧无欢都不想参与,你说他烂俗也罢,逃避胆怯也罢,总之,他不想入掺和关于朝堂的一切事情。 他就生了这么一副无赖的性子,认为自己本该是在潇洒的江湖里驰骋,而非天天任由他人摆布,他不允许,他得做出反抗来。 可萧无欢猜到老皇帝会做大事,却没想到老皇帝会等着萧清来逼宫。 更没有想到,萧清真就来了。 到底是自己养的崽,老皇帝怎么会不知道萧清的性子,他猜出他要造反逼宫,虽只是猜测,却还是派了禁军保护,将一场局设的完美,圈进他们这些人。 可萧无欢不在乎,对他来说无伤大雅,就是心有些凉,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的呢? 今日夜里莫名起了大风,大风刮得草木摇曳,破旧的屋瓦掉落,所有大户闭门不出,蜡烛不起,四周无光亮。 唯独永宁侯府一处永远亮着,那里的灯光很大,整个屋子都很亮堂。 这不是江云衍第一次来江听岁的院子了,他总喜欢在她的小凉院里待着,看看书,处理处理杂事,今日风大,他就去了她屋里待着,将蜡烛在每个方向都点上了几盏。 点完后,他就坐在江听岁经常坐的地方继续坐着,望着屋里的一切摆设,常常睹物思人。 他始终不相信江听岁死了。 她不可能死,像是执念一样在他心里缠绕疯长,以至于他偏要去证明这件事。 外头风雨顶着大风在门边唤了声他:“公子,回去吗?” 江云衍瞥了眼门外,门外映出风雨等待的影子,他收回目光,回了句:“不了,我今日就在这睡下。” 风雨就知道,他应了声,自己回了该回的地方。 他走后,江云衍继续坐在那,坐了很久,他才起身吹灭了几盏蜡烛,留了几盏蜡烛,这才来到床边,脱了长靴草草入睡。 躺在江听岁的床榻上,江云衍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淡淡地,但令他焦灼了好些日子的心安定下来。 他突然想起来他曾给江听岁的那件红衣服,她穿得很美,少见的那种美,不知被江听岁放哪里去了。 江云衍突然来了冲动想要把红衣找出来,那是他对她的念想,不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索性的是他找到了,江听岁没有丢,它被安安稳稳放在江听岁的衣柜里,他把红衣从衣柜里拿出来,柔软的布料贴合手掌,有了些不可思议的温度。 等等—— 江云衍猛地一惊。 他几乎是立马抬起头,紧张地看了眼四周,不知是在侧耳倾听其他的声音,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江云衍足足顿了好一会儿,这才颤抖着双手将红衣摊开。 那红衣上分明用墨水写着字。 在红衣的内里。 他用他那双颤颤巍巍的手抚摸那几个难以辨认的字,眼睛几乎定在那上面,试图看出写的是什么。 生……死……?? 江云衍又将头低了低。 后面两个字是什么? 墨水有些看不见了,江云衍将红衣对准蜡烛的灯光,在灯光的照映下,他能将轮廓看的一清二楚。 “生死存亡。” 江云衍内心大震。 其中存字被江听岁圈了出来。 很奇怪,为什么要写,为什么要圈出来,江云衍听到自己激烈跳动的心。 这一切不就说明了江听岁没死吗? 唯独圈了存字,一定有特殊意思。 回忆在脑海中炸裂,江云衍这时才想起她要嫁人时特意找到他说的一句话。 “哥哥,我出嫁后,劳烦你多来我院子看看。我怕下人们偷懒,忘了自己的本事。” 他那时听到嫁人两字,心里被堵得慌,难受,并没多在意。如今再次想起,发现江听岁对他说的那番话倒像是特意提醒他一样。 江云衍倏尔笑了,他就知道他的岁岁不可能死。 …… 沈安鹤不常路过沈玄度和江听岁的婚房,他怕触景生情,尽管那日听完萧无欢的讲述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可还是还触景生情。 今日他莫名就路过了。 倒是听到了江听岁带来的两个陪嫁丫鬟的声音。 “嬷嬷,小姐不是说了吗?若是她不在时,咱们在沈府受了欺负,就直接去找沈大人吗?”冬枳红了眼睛,又抬起头问,“为何不找?” 常嬷嬷叹息一声,看了眼委屈的冬枳,接过她的话:“能自己忍下去的就自己忍下去,忍不了的那就自己跟她斗智斗勇,哪有什么事都劳烦主人的。小姐叫我们这么做是心疼我们,可沈大人呢……大人哪有这么多时间处理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沈安鹤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做……她不在后,她的丫鬟受了欺负可以找他? 她不在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章岁:岁岁,我的好岁岁 是什么样的心境让江听岁说出我走以后? 沈安鹤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去,也没顾忌什么,抓住冬枳的胳膊问:“你刚刚说什么?” 人在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时候是顾不得什么的,沈安鹤也是,他两眼直直逼迫着冬枳,试图让她说出答案。 冬枳被沈安鹤下了一跳,她哆哆嗦嗦的,小声道:“没……没说什么。” “你说了,你说你家小姐让你们受了委屈来找我!” 沈安鹤重复道,接着说:“上一句!” 冬枳整个身子都紧绷着,嘴里的字一个一个软弱无力的往外蹦:“小……小姐走……走以后。” 这不同寻常的回答,令沈安鹤心中豁然开朗。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于是朝冬枳和一直没说话的常嬷嬷道:“若是你们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也会吩咐下去,给你们一个保护。” 她们是江听岁带来的人,不能在他这里平白无故的受委屈,他也没法让他们受委屈,否则那两人回来后估计得…… 尤其是他那个表面无所谓暗地里给你使绊子的沈玄度。 常嬷嬷拉着冬枳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而沈安鹤带着这个消息彻夜难眠,他将心中的思绪好好打理了一下,想着这些天来的不对劲,将事情从头到尾一点点抽丝剥茧般解开,越想便越激动,无法入眠。 而让人难以入眠的两人此刻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这床睡起来很硬,棉被稀薄,江听岁看着头顶着的茅草,一时心里百转千回。她总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幸运的人,可没想到,与这芸芸众生中,她算是相当的幸福一个。 尽管人的苦各不相同,可品尝幸福的味道确是相同的。 房里点了一跟光亮微弱的蜡烛,使得整个房间笼罩在微光中,江听岁从棉被里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轻声对着虚空问了句:“睡了吗?” 沈玄度就躺在她身侧,一动不动,貌似睡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没有。” “在想些什么?”沈玄度自然感觉得到江听岁也没睡,他翻了个身朝向她,气息撒在她温热的脸颊,主动开启话题。 “在想我们这一路还要多久才能到。”江听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因而随便说了一个。 “人不能想太多,否则思绪会杂。”黑暗中,沈玄度的眼睛仿佛有光,他安静地看着她,“岁岁,我们能走到的。” 沈玄度将江听岁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别怕,别担心,别难过,我会在的。” 被窝里的温度升腾,可他们两人只感觉到了安逸。 江听岁这么多天来的焦虑仿佛在这一刻顷刻间全部没了,她回抱住沈玄度,内心渐渐安稳下来。 就这么下去,她也不想管了,就留给沈玄度解决好了。 但最开始她是慌张的。 她一个人躲在这安静的床榻一隅,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四周一片漆黑,周边没有边际,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有,仿佛连空气都不存在。 她是多么孤独,像头孤独的小狮子,擦擦自己受伤的脸颊,伸出舌头去舔舐脸上的伤疤。 江听岁总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这时沈玄度从外面走来,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错,步伐轻快,看来是有高兴的事要和她分享,可当他步入屋子时突然停下了。 沈玄度望着躲在床榻墙角安安静静的江听岁,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江听岁,安静得有些沉寂,让人心疼。 “岁岁。” 沈玄度轻轻唤了一声。 只有这间草屋听得见,而江听岁没有任何反应。 江听岁双眼是睁着的,却没有眨一下,无神地对着自己手指那个方向,一盯可能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沈玄度走过去脱了鞋,坐在她旁边。 江听岁听不见,看不见,可当有人触碰她,她能感受到。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传到她鼻子时,她也能闻到。 因而沈玄度过来时,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沈玄度。 貌似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沈玄度?” 此时的江听岁很不安全,她轻声地问。 沈玄度抓过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以示回答。 这是两人特定形成的一种习惯了,抓过她的手之后,沈玄度就没有再放开。 知道来人是沈玄度,江听岁终于踏实下来。每当她一个人独自承受过病痛带来的折磨时,她很焦灼,很慌张,很自我厌弃。 可沈玄度像是她的一剂良药,让她瞬间安心下来。 沈玄度很想告诉她别怕,我在,可他知道她听不见,也看不见,所以他只好用大拇指指腹一下一下地去抚她的指骨,好让她安心,熬过这漫长的时光。 等她能看见了,能听见了,沈玄度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问她:“想要吃什么?” 江听岁望着一脸温柔的沈玄度,想疲惫也疲惫不起来,她笑了一下,说想要他陪着她。 于是沈玄度便提前陪江听岁睡下了。 他说:“岁岁,我的好岁岁,什么都不是难事,这世间有攻便有破,有毒药便有解药,有我必定有你。” “世上没有难事,岁岁,你要等等,你再等等,等到了西凉,我抓来那制毒的人给你连夜熬制解药,倘若他不解,我就威胁他全家。若他没有家人,那就把他绑起来,不给他吃的,不给他喝的,总有一天他会投降的。” 江听岁很少听到沈玄度说这些胡话了,他这人一向沉稳,却很少冲动。 可好像每一次冲动,都会因为她。 江听岁微微眨了下眼睛,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发病。 因为沈玄度的那番话,让她热泪盈眶了。 多么真切啊,是从胸膛肺腑里发出的真言,江听岁好久没听过了。 夜晚静悄悄的,江听岁说:“沈玄度,今晚睡个好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