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绝恋倒追图坦卡蒙》 第一章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我恨你,好恨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女孩站在高耸的悬崖之上,瞪大那双美丽却黯淡无光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绝望凄厉的笑容,绽放在她苍白的面颊。 她凄哀地笑着,万念俱灰,乌紫的唇无力地张合,“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 夏双娜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梦境。 那撕裂心肺的哭喊声久久不绝于耳。 那刻骨的恨意,如同枯藤蔓延,传遍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冰凉。 还有那在呼啸狂风中,急速坠落的失重感,真实得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梦中女孩和她的长相没有半分相似,还说出着一串她既听不懂也说不出的异国语言,她简直就以为这个跳崖的女孩是自己了。 但怎么可能。 夏双娜从床上猛的坐起身,摇了摇脑袋,将那刹那间闪现的荒谬想法赶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伸手在睡的凌乱的头发狠揉了一下,确认自己依旧身处埃及古城卢克索一家现代酒店而且毫发无伤后,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又做噩梦了。 她拉过被子,扑通躺倒,刚准备再次睡下,突然发现上方隐隐约约有一双阴郁的眼睛。 深更半夜,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夏双娜瞬间睡意全无,心中警铃大作。 男人显然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咧开嘴,朝她露出了微笑,直直对上她惊恐失措的双眸,他那双本就幽深阴沉如吞人古井的狭长眼,突然荡漾起一丝让人颤栗的笑意,让她满身都泛起恐惧的粟粒。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可那人身上却萦绕着一层薄薄的亮光,很是诡异和恐怖,虽然不足以看清楚他的五官,但她可以断言那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 而且绝非良善之徒!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窜了起来,赤脚站在那人对面,手心脚心都在冒汗,脚趾也紧张得全部蜷缩起来,人生前十七年看过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恐怖电影和千奇百怪的凶杀小说瞬间全部涌入脑海。 她害怕到了极点,睡袍下的手握紧成拳,死死咬住嘴唇,拼命让自己保持理智。一双黑夜中依旧炯亮而机敏的眸子盯着入侵者,像只进入防御状态的小狐狸,浑身的毛都竖立起来,犹如一支支闪烁着锋芒的小箭。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轻易行动。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男人率先打破了死亡般的寂静。 低沉的男低音像是悠长的大提琴曲,缓缓流入她的耳膜,又似是从远古传来,穿破尘封历史的层层迷雾,带有种只有饱经岁月沧桑才能拥有的厚重感。而这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甚至让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回去?回哪里?”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眨了眨眼睛,小心地试探着他。 “埃及。” “埃及?我现在不就在埃及吗?” 男人闻言一怔,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急切得仿佛是想要唤醒什么东西,“你全都忘记了吗?过去的事情。。。你全都忘记了?” 过去?什么过去?拜托,这可是她第一次来到埃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过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慢慢后退,在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后,凭记忆摸索到了墙上的紧急报警器,挑起眉厉声警告,“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男人毫不惧怕她的威胁,反而上前几步,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往前狠狠一拽,冰冷的眼神扫过她,“夏双娜,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宿命是逃不掉的!” 夏双娜是个着名的时装博主,坐拥百万粉丝,所以当这个陌生男人叫出她的名字,她并没有感觉诧异。 她甩开那只粗糙的大手,他无理又粗鲁的行为不仅弄疼了她,更让她恼怒,火爆的女声在空中窜过划出火花,“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人不会是精神不正常? 可不知为何听了他的疯话,她心里便莫名的慌乱,从未有过的慌张。 模糊而扭曲的画面在脑海如幻灯片般一闪而过,留下极浅极浅的痕迹,却足以牵动她每一根神经,让她在埃及炎热的夜晚冷汗直流。 好像发生过什么。。。 听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夏双娜有种很强的预感,如果逃不走,就会被卷进一个正在形成的巨大漩涡,陷入一场永无休止的宿命轮回,永远无法逃脱,而她的**和灵魂都将在此承受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彻骨的凉意顺着脊骨攀上脖颈,犹如束缚灵魂的绳索,有张无形的阴谋大网,已经悄无声息朝她收了过来。 她踹开门,凭着那微弱的月光,跌跌撞撞向前狂奔,连一只拖鞋都跑掉了。**的脚趾被磨出来几个大血泡,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回头张望,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不由松了口气,得救了,可雀跃的心情还没有持续三秒,便一脚踏空,直直朝下栽进那条奔腾呼啸的伟大河流。 跃起的浪花托住她的躯体,将她裹进那略显浑浊的河水,随着泥沙一起朝未知的远方流去。 此景竟和梦中的情节,惊人的重合在一起。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夏双娜在心底把下榻的这家酒店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本以为靠近尼罗河可以欣赏秀丽旖旎的河谷风光,没想到这里安保措施如此差劲,竟能让坏人闯入房间,还不在伸入水面的观景台上装防护栏!!! 男人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瞥向河面上渐渐消失的涟漪,隐匿在黑暗中的脸闪烁着晦明不定的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你是逃不掉的。” 他面朝滚滚奔涌的河水,张开双臂,神情虔诚而陶醉,用那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吟唱道。 “神圣的尼罗河啊,流过三千年,贯通现代和古代。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回去,回到宿命的起点,回到他身边。”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被他看了个精光 公元前1325年古埃及 咕嘟嘟— 水中冒出一串均匀细小的气泡,蓦地伸过来一双精壮的手臂,夏双娜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死死抱住那唯一的温度和希望,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被男孩拖出水面。 她笨拙地手脚并用爬上岸,就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河滩,剧烈的咳嗽起来。 翻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可以呼吸了。 她丝毫不敢回忆刚才的情形,只记得毫无预兆地失足掉进尼罗河,被吸进一个巨大的漩涡,河水从四面八方向中央涌来,轰隆轰隆灌入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喉咙滚烫的灼烧之感让她几乎窒息,软绵绵的身子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不断地向下坠去,沉沉坠去。 她本以为就要死掉了。 恍惚中,有道优雅颀长的身影敏捷地滑过,如天神降临,驱散绝望的迷雾,载着她驶向新生。 是他救了她。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夏双娜恢复了些气力,双手撑着地面,直起上身,感恩又充满好奇打量起刚才那身影的主人。 可能是仰视的原因,她觉得他特别高大。 明媚的阳光透过湛蓝的天空,一缕光线不偏不斜地洒在图坦卡蒙身上,照亮他俊朗的脸颊。 浓眉高扫入鬓,深褐色的眼眸如同精雕细琢的宝石,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饱满的嘴唇,泛着红艳水润的光泽,犹如熟透的石榴果,引人采撷,仅仅是轻轻抿着,就有种撩死人不偿命的性感。 夏双娜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词汇是这么贫瘠,若用英俊、帅气这类苍白无力的单薄字眼描述他,简直就是在玷污这人间最圣洁的美丽,或者说她绝不甘心用别人曾经用过的词语,来描述这种独一无二的美。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 帅裂苍穹,引人神共愤! 河水正顺着他额前的黑发往下流淌,滑过那略显稚嫩的轮廓,他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还是个男孩子,要是长大成年了,还不得让多少女人疯迷成魔啊。 就在她暗自感慨的时候,男孩也正打量着她,准确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反复打量着她。 她被盯得着实不好意思,虽说她也是公认的美女,服装设计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校花,但这个绝世小美男也没有必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夏双娜娇羞地颔首,樱唇扬起如同被直尺丈量过的完美弧度,嫩白细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玉臂弯曲轻轻搭在腿上,幻想着自己有条美丽的鱼尾巴,模仿那着名的丹麦小美人鱼,摆出平生最淑女的姿势。 她定是觉得自己风情万千,魅力四射将对面男孩的魂都勾走了。 余光无意识向下扫了一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立即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 她的衣服呢? 她慌乱的双手环胸,浑身每一寸肌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爆红,视线再往下,白净的小脸瞬时皱成一团,流露出痛苦而挣扎的神情,又急忙挪出一只手去捂下面。 可这样的结果是,上下都捂不严实! 就这么被他看了个精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 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夏双娜浑身光溜溜像只熟透的红虾子,拼命往前倾恨不得贴到地上,还要控制着角度,不能让屁股离开地面,就以这么拧巴而妖娆的姿势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都要窘得原地自燃爆炸了,那男孩竟然一点难为情的神色都没有,脸不红心不跳,仿佛面前的就是一块石头。 网络上不是有句流行语是这么说的嘛,上下失守的时候,捂他的眼睛! 可能真的是羞愤交加急昏了头,身体先于她的理智做出了决定,竟然冒冒失失地朝男孩扑了过去。当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的时候,已经落入他的怀中,脑袋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阳刚的异性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她鼻尖,感受着他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呼吸漏了节拍。 下一秒,巨大的疼痛就从胳膊清晰地传来。 图坦卡蒙动作利索迅速,毫不留情,趁着她沉沦的工夫,狠狠一扭,就将她的右胳膊反剪在背后。 画风转换得太快,她来不及反应,那只仅剩的自由的胳膊也被擒住,纤弱的手腕被他的大手从反方向扣住,那力气大得惊人,极为狠戾暴虐。 痛痛痛。。。痛得她眼泪和鼻涕迸射齐飞。 手腕简直要被硬生生折断了! 她明显感觉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可是为什么啊。 她现在着实没有心力弄清原因,当务之急是让这家伙先放开自己的手。 灵巧无瑕疵的双手对她这样一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实在是太重要了。一点细小的伤口都会影响裁剪和缝合的精确度,对一件顶级时装的成败产生决定性作用。 她咳了下嗓子,尝试着和他交谈,虽然她心中很想直接骂他臭流氓,白瞎了一张好脸,但本着对自己性命负责任的态度,还是尊敬地开口,“这位壮士。” 似乎喊老了。 “小哥哥!” “哎嘛呀,老铁!你弄啥嘞?” 。。。。 夏双娜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呼喊他,他都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不予理睬。 而且她隐隐感觉他那道灼热的目光,还在往她裸露的后背上瞄,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是不着寸缕地站在他面前,双臂被钳制着动弹不得,连用手稍微遮挡一下都做不到,而这家伙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欣赏春光。 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她气的头顶冒烟,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股脑吼了出来,“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不都应该暴跳如雷吗。 可“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依然连半点回响儿都没有。 夏双娜喘着粗气,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对牛弹琴。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语言不通。 这男孩一看就是个外国人,见外国人自然要说外国话。 然后她又分别尝试用英语,阿拉伯语,拉丁语,法语,德语,日语,韩语等众多语言和他打招呼,然后向他解释他认错人了。 可他的手如钢钳般纹丝不动,仍旧是那副不将她的手拆卸下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她累到要吐血,心中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这个男孩到底是哪国人?是现代人吗?受过教育吗? 竟然连“hello”这么基础的单词都听不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龙袍”争夺战 在图坦卡蒙看来,她的一番胡言乱语是那么的不敬和僭越,他的耐心也被耗尽,收紧了攥住她手腕的手,微眯的双眸闪过一丝幽深狠戾的光芒,“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又是一阵钻心的钝痛,夏双娜瞳孔猛缩,眼前一团黑,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谁能告诉她,这特么是什么古怪的语言??? 她敢保证,她的耳膜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声音,绝对没有,无论发音还是拼读都和现行通用语法体系完全不同。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根本就无法交流!!! 虽然她无法理解他话的意思,却能感受到这声音包含着的磅礴气势和强大威慑力。那是一种上位者的狂傲和霸气,此时传递出异常恐怖危险的讯息,如果她不能立刻给出让他满意的答复,她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都说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潜能无限,灵动的黑眸一骨碌,计上心头。 女孩勾起嘴角,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配合着摇晃脑袋,极为鬼畜。 在没有弄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之前,装疯卖傻是最好的选择,但凡有点怜悯之心的人都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女下毒手。 身后的男孩果然愣了一下,她立刻感觉胳膊上的压力小了些,夏双娜猛地一扯,终于把自己给拯救了出来。 以一个姿势站太久,突然挣脱,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朝下跪去,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滩上,不禁闷哼一声。 真的痛死她了。 图坦卡蒙正矜贵地交叠着双臂,从内到外透着彻骨的寒意,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那逃脱的猎物,到底在玩弄什么把戏。 她立刻噤声,傻子是不知道疼的。 夏双娜索性跪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左右开弓抓满两手大大小小的石子,费力地抬起如同被重型卡车碾压过的酸痛手臂,将石块悉数向头顶抛去。 她也不躲避,反而仰起脸,任凭棱角分明的石头噼里啪啦地落下,天女散花式砸向她的脸蛋和肩膀。 那样子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兴奋地咧开嘴,甚至嘴角淌下一滴晶莹的液体,一脸痴痴傻傻的表情。 看着玩石头玩得乐此不疲的女孩,图坦卡蒙眼底的敌视和仇恨褪去几分。 难道是个傻子? 再一眨眼,就见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拱到他面前。 “小傻子”正兴奋得举着刻意蜷成狮爪形状的小爪子,朝他仰头,然后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伸手就去拽他身上的长袍。 图坦卡蒙眉心猛地一跳,举世无双的俊脸瞬间阴沉到地上。 这个光溜溜的小傻子想脱他的衣服?! 知道他是谁吗,敢扒法老的衣服,真是活腻了!!! 所以这是一幅怎样滑稽的画面,图坦卡蒙和夏双娜正式拉开一场“龙袍”争夺战,可谓战局焦灼,胜负难分。 图坦卡蒙死死拽住自己蔽体的衣袍,瞪着女孩,目光如刀,一刀一刀如凌迟,嘴唇因为不断聚积的怒意,基本绷成一条直线。 夏双娜也毫不示弱,正面迎击他杀伤力强大的视线,眼睛瞪得比他的还大,黑白分明的眼球似有挣脱眼眶的趋势,她用力甩了甩他宽大的袖口,呼啦呼啦作响,见他还没有把衣服交出来的意思,眉头一皱,嘴一瘪,似乎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反正她傻她有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猝不及防的温暖 她的模样何其狼狈。 脸蛋胀得通红,皮肤被河水泡得肿胀,又被石头砸过,有几块深浅不一的青紫色淤块,还有几处破皮流血了。 满脸的鼻涕汗水,还没有来得及擦去。 但能看出她皮肤底子很好,细腻光滑如剥壳的鸡蛋,五官也非常精致漂亮,不是那种很强攻击性的美,而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人看到都会惊呼一声的亲和力十足的美貌。 可这张惊艳的美人脸映入图坦卡蒙眼中,却是万分的可恶。 她可是唯一一个敢对他如此嚣张无礼,还能毫发无伤的人。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他胸怀宽广不与她计较!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地解开绳结,将那件用顶级王室亚麻制成的罩衫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乳白色的精巧织物从她面前滑落,男孩健硕结实的胸膛骤然呈现在她眼前,虽然没有八块腹肌那样夸张,但的确是他这个年纪能够拥有的最健美的身材,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啊—” 岸边回绕着夏双娜那凄厉的惨叫,芦苇丛中栖息的一群水鸟一时没站稳,被硬生生震进水里,大难临头般拍着翅膀四散逃命。 她紧紧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瞄外面的情况。她不过是想捉弄他一下,想看看这小美男害羞脸红的模样。 光天化日耍流氓,简直太不要脸了!!! 呼,还好,他下身还有一条短裙,作为最后屏障,否则她恐怕是真的要吓晕过去了。 一条简洁大方的亚麻短裙,缠在男孩的腰间,裆部垂下来一块比裙身稍长些的,绣有精致莲花和纸莎草纹饰的布料。 裙子!? 神经迟钝的她现在才发现,他那和现代男孩迥异的衣着装扮。 她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那一团东西,弯腰捡起来,使劲揉搓了一下,手感是亚麻不错。 她在来埃及采风之前,就做足了关于古埃及服装的功课。 她立刻辨认出那是古埃及新王朝时期的工艺。 这,不应该是展览在博物馆的恒温防弹箱里,供人欣赏的文物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经过数千年的风吹日晒,布料应该早已氧化发黄了,但这件却崭新得如同刚从技艺高超的裁缝手中诞生。 发愣的工夫,手中的罩衫已经被人夺走,下一秒,那件带着男孩体温的罩衫就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光溜溜的身子突然有了遮挡,隔开河风和尘土,夏双娜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他抱着的错觉,猝不及防的温度和暖意钻进心窝,在她的左右心房间横冲直撞,引起一阵兵荒马乱。 夏双娜猛的抬头望向他,那美得惊心的面容近在咫尺,蜷曲的睫毛如蝶翼般扇动,褐色的深邃双眸中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影像,她惊愕的脸。 他整个人犹如一尊供奉在古老神庙中的神像,充满着神秘和唯美的异域风情,又散发着冷寂和华贵的独特气质,周身沐浴在金色纯净的阳光中,仿佛有魔法为他护体,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 引得她怀着朝圣般虔诚的心情久久注视,她竟然丝毫挪不开目光了,甚至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透过那副鬼斧神工的精美皮囊,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揭开藏在他心中的无数秘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爱之极,恨之切 图坦卡蒙从来没有想过,作为大埃及帝国的法老陛下,被数百奴仆伺候惯了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屈尊降贵,帮一个小傻子穿衣服。 耐心地引导她抬起胳膊,套上袖子,系上腰带,又细致地为她展平衣角,为了让她穿得更加舒适些。 他个子比她高,这衣服她穿上有些松落,也很长,正好可以遮到大腿根。 夏双娜像个僵硬的木头人儿,机械地被他搬弄着身体每一个零件,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一眼千年,宛如初见。 时光旋转,飞逝如电,就这样跨越了三千年。。。 正午的太阳投下密集厚实的白光,那光很足很亮,幌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面前男孩的影像也恍惚起来,刹那间,似乎和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重合在一起。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尽可能仔细地看着他,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就这样看着他,而他也曾同样深情地望着她。 如果他能听懂她的语言,她此刻真的很想问问他: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仿佛他曾经给过她那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温柔,和这世界上最甜蜜而忠贞的誓言,让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把整颗心交给了他。 而那份刻骨铭心的爱,在她的生命中烙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沧海桑田,白云苍耳,任岁月变迁,都不能改变。 哪怕他刚才那样暴虐狠辣,那样凶狠地摧残她的胳膊和手腕,此刻,她还是愿意从心底里相信,他是不舍得伤害她的。 图坦卡蒙似是察觉到女孩的眼神,低头看她,冷漠如水的眸子也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 她一时收不回视线,两双眼睛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对上了。 当一高一低的两双眼眸对在一起,有什么电流在两人之间传播,化作一记重拳,蓦地就击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莫名的悸动像波浪般不断冲击着她的心湖。 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愫,有无尽的思念,有重逢的欣喜?有喜爱,似乎还有怨恨? 在少女的心田,一根藤蔓破土而出,青绿的枝条上面开着可爱的小白花,正迎着和煦的春光吐出嫩黄的花蕊,一派生机盎然。 紧接着第二根深黑色的藤蔓迅速窜出,犹如恶毒女巫手中的鞭子,布满了张牙舞爪的毒刺,锋利得能将**捅出一个个血窟窿。 而这两根藤蔓相互缠绕着,拧成粗实的一股,朝四面八方生长,织就一张坚固的大网,而她的心脏就被紧锁进这张网里。 爱之极,恨之切,这两种矛盾的情感一直在彼此较劲,你消我长着,终是势均力敌,谁都没有胜过谁。 夏双娜一半的身子如同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另一半身子仿佛淹没在滚烫的火山熔岩里,这两种异常强烈而迥异的感受,简直要把她这个人活生生从中间劈开,分成两半。 她怀疑自己要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了! 面前男孩已经为她整理好衣着,继而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冰寒感和灼热感忽然一齐消退,夏双娜就像是遭受了一场酷刑,整个人都虚脱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令人留恋的好味道 两岸群山连绵,远处有高大的金黄色沙丘,与头顶那轮璀璨的金色骄阳遥相呼应,天地显得辽远而宽阔。 夏双娜正坐在河岸边呆愣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到处可见肆意生长的树木、灌木和花草,高高低低连成青葱的一片,像极了古埃及壁画上那些植被。 成群水鸟浮过水面,随着水波的荡漾,一只只跃起,像一个一个小小的音符,悬在无云的晴空,奏出动听的旋律。 比她在野生动物园看到的还要多。 这些灵巧的小生灵们根本不惧怕人,也不必担心成为哪个贪婪的家伙盘中的午餐。 在这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着,共享同一片净土。微风吹拂,岁月静好,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就像一片毫无工业污染的处女宝地,没有一座水泥建筑,没有一条公路。 甚至没有一辆汽车,没有一根电线,没有一盏路灯。 连一丝现代文明发展的痕迹都找不到。 历史仿佛迅速地倒退了几千年,回到了发展的雏形时期。 夏双娜头大地揉了揉自己的鬓角。 当今世界还有这样古朴原始的地方吗? 这里到底是哪里? 可惜男孩无法告诉她答案,那就跟着他走,总能找到城市。等到了城市,她还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听懂她说话的人,找不到一部手机,或者直接让警察把她送进大使馆,总有千万种回家的办法。 还好他走的并不远,她立刻提步追上。 脚丫子刚碰到地面,就冷不丁闷哼一声。 好疼! 她跳起来抱住自己光溜溜的脚。 和她的衣服一样,她的鞋子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平常穿惯了舒适的鞋子,突然光脚,简直连路都不会走了。 她知道自己走路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一步一跳摇摇晃晃好似一只喝醉酒的鸭子,炙热的黑土地像块巨大的铁板,烤着她的脚板心。 她只得踮起脚尖,粗糙的路面硌着皮肉细嫩的脚趾,疼的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偏偏图坦卡蒙还走的特别快,在前方迈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她忍着脚痛踉跄地小跑跟上,加之天气实在是暑热,不一会便满身是汗,长长的头发被汗水塌湿,粘在脸颊上,又黏又热。 她抬手擦去汗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凑鼻子过去闻了闻罩衫的袖子。 他刚才跳进河里救她,衣服自然是湿透了,现在被烈日和她的体温蒸得半干,上面还留着些水草与泥沙的腥味,混合一种馥郁浓烈的古老香料。 亦掺杂着他和她两人的体味。 这几种不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可她却觉得这是种值得留恋的好味道。正是她一直在苦苦寻觅,却求之不得的。 夏双娜又将头埋进袖口,深深吸了一口,两口,直到整个胸腔里都是这种味道,每根发丝和每个指尖上都萦绕上这种味道才罢休。 当她猛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羞耻度爆表而且无厘头的事情,脸噌的就红了,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就地活埋。 完了,完了,她不会是得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 史诗级大制作 穿过一片芦苇荡,眼前的景色突然壮观气派起来。 尼罗河正滔滔奔腾着,朝向目不能及的远方,沿河岸孕育出一大片绿色的平原,如同镶嵌在宝蓝色丝带上的翡翠石。 和刚才的空旷不同,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男人们和他的打扮并无二致,都是或长或短的裙子,用一根腰带束在腰间,富人会在腰带上加上黄金宝石点缀,追求时髦的小伙子则会挂上陶片和贝壳,风靡全世界的T恤和牛仔裤竟然在这里完全绝技了。 夏双娜嘴角不禁抽搐起来,难道,这里的男人集体有穿裙子的癖好? 他们的皮肤是棕色、古铜色,还发一点红,她可以推断出,那是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下所致,可图坦卡蒙的皮肤却是出奇的白皙和细腻,个子也比他们都要高,更有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质。纵然是隔着人群,在茫茫人海之中,夏双娜也能一眼望到他,一眼找到他。 就像是男主角一样光彩夺目。 而他们的身材比例、五官和服装,都和她在博物馆里了解到的古埃及人一模一样。 活脱脱就是古埃及壁画复活了!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 这里一定是某剧组的拍摄基地,而时代背景就是古代埃及。 如此庞大的群演团队,如此逼真的服饰道具,绝对是史诗级大制作。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羞耻地发现,额,这里所有的“女演员”都没有穿。。。bra,不是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去盯着人家那个地方看。这是一种职业病,她总喜欢在大街上观察别人的服饰搭配,而且她们的衣料都是薄薄一层亚麻,很容易就发现了。 这群女人似乎很乐意向所有人包括陌生男人展示自己优美的身材,崇尚天然和无约束。 夏双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样穿难道不会被举报送进警察局? 她表示自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这么奔放的场面,心中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乖乖地侧过身子回避。 这么一转身,恰好撞上一个飞奔而来的小男孩。 那巨大的冲击力让小男孩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急忙捞住他的小胳膊,关切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四目相对的瞬间,立刻惊悚地失声尖叫起来。 这这这。。。这孩子怎么说也有五六岁了,竟然是完全。。。身上连块巴掌大的遮羞布都没有。 她这稍微一晃神,身边就围了一群孩子。 无论高矮胖瘦,无论男童女童都是小光头,一个个光溜溜的圆脑袋像是复印机里批量打印出来的,他们扭打在一起,以她为中心,手拉手嬉笑玩闹。 被围进一圈移动的古铜色的肉墙里,夏双娜头晕乎乎的,脑子也打了结,本来就有点脸盲的她,完全认不出来刚才撞到的是谁了。 谁能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 众神之都底比斯 尼罗河东岸,众神守卫的伟大城市,叫嚣着,沸腾着,在历史一场场猛烈的暴风雨中拔地而起。 和大多数古城不同,底比斯城没有城墙,这并不是一座被冰冷的砖瓦包围着的城市,因为古埃及人相信神灵的庇佑可比那些砖头石块要坚固的多,而且他们更愿意亲近他们的母亲河—尼罗河。 图坦卡蒙和夏双娜此时已经进入了底比斯城内。 三千年前底比斯城的风采,在现代已成为断壁残垣的伟大城市,就这样复活在她眼前。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形容它的壮观。 精致的雪花石膏司芬克斯像整齐地排列着,兽爪朝向的是通往永生的道路。它那深邃无波的眼神隐藏着无与伦比的智慧,注视着每个前来埃及的人,似乎已经洞察了来者的前世今生。 厚实的墙壁上面绘有炫目的壁画,和现代遗迹那灰秃噜的颜色不同,这些壁画的色彩鲜艳欲滴,红、黄、绿、青、蓝。。。就像彩虹一样漂亮。 满眼皆充斥着古老的象形文字,那种她只有在教科书和博物馆中才看得到的古老文字,虫型,鸟型,鱼型,聚集在一起谱写成一曲波澜壮阔的王朝赞歌。 法老与阿蒙神的巨型雕塑正襟危坐,虎视眈眈地遥望着周边的民族,扞卫这黄金帝国,千百年的和平与繁荣。 那一座雕塑的脚丫比她的身子还要大,她拼命仰头,也望不到法老陛下的尊容。 几十根笔直的桅杆深深插入大地,金黄色的旗帜在风中肆意飞扬,似乎要冲上天与太阳比肩。 植物,动物,衣服,建筑,种种诡异的迹象一**刺激着她已经脆弱如蝉翼的神经。 夏双娜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由于极度的震惊和亢奋而语言功能紊乱,支支吾吾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古、埃、及。” 她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时光飞速倒流,耳边同时响起了时间齿轮疯狂逆时针转动的轰鸣声。 咔哒。 咔哒。 咔哒。 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那惊恐的叫声却迅速淹没在人群的喧闹声中。 她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慌乱地喘息。 这是怎样一股强大神秘的力量,打开了时空隧道,将她送到了古代埃及。 换句话说,她穿越了,穿越了。 她曾在书中无数次读到过古埃及,深深陶醉于那伟大的文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古埃及迷,也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幻想着能回去看看。 那巍然屹立的金字塔,直指云霄的方尖碑,千年不腐的木乃伊,神秘莫测的象形文字,无一不让她着迷。 辉煌灿烂的古老国度,周身都散发着谜样的光彩。 古埃及,神秘的古埃及,伟大的古埃及,那么的不可思议,超越人类最疯狂的想象力,它是神灵最慷慨的馈赠。 而现在,她真的梦想成真,来到了埃及,古代埃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 她的语言buff呢 夏双娜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迈腿,甚至不敢轻易落脚,那感觉就像一个稍微轻浮的动作,就会亵渎了这座伟大的城市。 纵横交错的街道呈“井”字交叉,坐落着鳞次栉比的房屋。 高大的棕榈撑起一把把绿色的大伞,在烈日中投下一片难得的阴凉,驱走酷暑和燥热。 清澈的人工湖遍布全城,倒映出川流不息的行人,和他们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 大大小小神庙宏伟壮观,如坠落在人间的璀璨明珠,镶嵌在底比斯的各个角落,仿佛要在无边金光中升腾到天际。 那是太阳神的恩泽。 撑天的巨柱、巨大的神像、耀眼的阳光,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不及待冲向她的角膜,击中了泪腺,让她瞬间热泪盈眶。 “啊!古埃及!” “伟大的古埃及!” 夏双娜已经彻底陷入一种头昏脑涨的疯魔状态,完全不顾形象滚在地上,抱着那古老的地面狠狠亲了两口。 如果不是地面被太阳烤的实在烫皮,和身边人看乡巴佬般的鄙夷目光,她还能继续滚下去。 得以目睹如此雄伟壮丽的奇观,死而无憾。 她着实后悔没有带上照相机和手机,不能拍照片回去给爸爸妈妈看。 好像还有点不对劲,她顿时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想象一下,你做好一切准备,信心满满地参加大学生英语四级考试,却发现自己坐错在隔壁俄语四级考场,当你翻开天书般的试卷,监考老师开始播放火星语般的听力录音,是什么感受。 没错,夏双娜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叽里呱啦的异国语言从四面八方扑来,如同汹涌的潮水,争先恐后地将她掩埋。 横亘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巨大的麻烦。 她本以为,是和这个男孩子有交流障碍。 可事实是,她对古埃及语一窍不通,也就是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交流。 这是要把话痨的她给活活憋死吗! 她现在就是个聋子加哑巴,而且她还必须在这个语言不通的异世界求生存。 悲痛欲绝的情绪郁结在心,无法纾解,她双手掐腰,仰头朝天破口大骂。 “主导穿越的时空大神,您老人家记性也太差了,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啊,我的语言buff呢?您把我送来古埃及,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语言不通的问题吗。这不是穿越,不是穿越,是送死!!!” 发泄完满腔怒火,她很快冷静下来思考。 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设法回到古代中国。虽然古汉语和现代汉语书写拼读都挺大区别,但至少比古埃及文字这种彻头彻尾的天书好理解。 可凭借这个时代极度落后的交通工具,且不说路上有多危险,就算她命大回到祖国,恐怕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奶奶了。人生二、三十年,她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绝不能就这么浪费在路上,她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那么只剩一个办法了—学会古埃及语,就像小婴儿学说话一样,一点点学习。 她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从零开始学古埃及语会有多难。 虽然生活如此狗血,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她不仅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还要掏出她那把40米长的大刀,在命运的身上狠狠捅上几百个窟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决心是决心,义愤归义愤,她终究是要面对残酷骨感的现实。 比如,今晚住哪里,今天的晚餐在哪里? 想到这里,肚子就极应景地咕噜响了一声。 这令人尴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图坦卡蒙耳朵里,让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打包藏起来。 话说她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异族人,很容易被当作敌国间谍,一旦被抓进监狱就是死罪,而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语言能力都没有,这就大事不妙了。 她不禁冷汗直流。 夏双娜往图坦卡蒙身边蹭过去,脸上浮现出极度讨好而谄媚的神情。 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的大腿,紧紧抱住不松手。 她靠近一点,男孩就远离一点,她穷追不舍,男孩步步后退,直到将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在他鄙夷目光的洗礼下,她难受得呼吸不畅。 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咬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忍!我忍!我再忍! 他突然上前一步,那张放大的俊脸骤然呈现在她面前。 夏双娜下意识拽紧了自己的衣服,浑身都警觉起来,他想干什么?! 然后整个人都被他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转头就被他拎着稳稳地放在旁边地上,挪了个地方。 男孩饱满性感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来一长串古埃及文字。 他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应该是刚过完变声期,磁性又深沉,隐约还有点少年时期的稚嫩,音节辗转间便蕴藏着无穷的魅惑。 可在夏双娜听来就是一群乱码。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满头雾水,他又在说什么? 瞧那高傲的神情,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也不等她回复,高大的身躯就迈步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喂,稻草,你别走啊!”她这下急了。 她不知道用什么古怪的拟声词喊了他两声,可男孩并没有回头。 凝视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夏双娜依旧呆愣在原地,他就这么走了? 唯一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就这么走了? 置身茫茫人海,她感到从所未有的迷茫和落寞。 这么大的古埃及,她能去哪里呢?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她还就不信,没了他,她一个手脚健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现代女孩,能活活饿死在古埃及! 夏双娜愤愤地朝路边一块石头飞起一脚,仿佛这块石头就是某人的脑袋。 “冷血无情,暴虐残忍!” 石块嗖的一声,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不偏不斜砸到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身上。 “啊!” 只听一声惨叫,可怜的小乞丐就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跑过去。 天啊,古埃及语的“对不起”怎么发音,她根本不知道,只能肢体动作表现得诚意满满,脸上露出尽可能抱歉的神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她蹲下身,发现他正在学写字,那双干瘦的小手紧握着一支树杈,在一块湿漉漉的泥土上勾画着什么。 见到这个衣料讲究的大姐姐,他的眼睛一下放出了光芒,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漂亮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夏双娜自然听不懂小乞丐的话,只能含着笑,朝他眨巴了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 小乞丐明白了,这个漂亮姐姐可能有些听觉障碍。 于是他便将刚才说的话写在了泥土上。 夏双娜看着那一长串古埃及文字,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她现在彻头彻尾就是个文盲,只得手脚并用向他解释。 她发现自己和这个孩子似乎格外心有灵犀。 夏双娜歪着脑袋朝他比划着想要表达的词汇,他立刻就懂了,并把对应文字写出来,再洪亮地读出发音,夏双娜立刻就跟着他大声重复。 这孩子很是聪慧,又善于循循诱导,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就是她的古埃及语启蒙老师。 她也是语言天赋极高,学得又努力,不一会儿就造出来一个别别扭扭的句子。 “跟我走”。 小男孩似乎反应了一下,继而用力地点点头,明亮的眸子突然泛起泪光,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她也把他用力搂在怀里,想尽可能给他最多的温暖。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真心帮助她的人。 这么小的年纪,本该依偎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却在外流浪,无依无靠。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没有资格进入古埃及的学堂学习,可他却偷偷学会了这么多文字,想见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遭了多少辱。 那条破破烂烂的裹腰布被他洗得异常干净,完全没有半分邋遢的样子,枯瘦如柴的小胳膊小细腿上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痕,简直没有一块好肉,兴许是为了读书学知识,被哪个残忍的教书先生或是富家公子毒打了。 可他还这样坚持,渴望着变强,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不会语言,他会语言,正好可以做她的小翻译,她有一门好手艺,找个裁缝的活计,薪水足够养活他们两个了。 她要带他走,给他一个家,送他去读书。 当图坦卡蒙抱着面包回来,目睹的就是这幅温情满满,冒着粉红心心的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趴在夏双娜的胸口,把眼泪和鼻涕蹭在她衣服上,脏兮兮的小手还在她的后背印下五指印。 这无比亲密的举动,让他顿时气不顺,健步冲上前,结实的手臂把两个人硬生生掰开。 夏双娜一把将小男孩抢过来,再次揽进怀中,扭头瞪向来人。 咦,他怎么回来了? 他们两个刚刚组成温馨的小家,他来捣什么乱,真是多余! 图坦卡蒙将一块面包递给她,她背过身不予理睬,可耐不住那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嗟来之食,可以吃吗? 她这么有骨气,当然是。。。吃,不吃怎么能有力气挺直那傲骨铮铮的脊梁,怎么有力气赚钱养小男孩。 在尼罗河里挣扎,又赶了半天路,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真的已经饿得两眼发晕了。 所以不仅要吃,还要好好地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 原来哥哥在追求姐姐 她将面包掰成两块,递给小乞丐一大块。 自己留下一小块,慢条斯理地嚼着。这面包瓷实得更像是馒头,而且古埃及的石头砂质化严重,所以他们的石磨磨出来的面粉也掺杂着许多砂砾,蒸出来的面包咬一口就咯牙,口感又干涩,实在是不敢恭维。 那个瘦小的男孩实在是饿坏了,抓住她递过来的面包,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吃得实在太快了,呛住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双娜轻轻地帮他拍打着后背。 小男孩吃完面包,朝他们道谢,“哥哥,姐姐,你们是好人。” “我一定会努力学习,长大后成为书吏。一定会报答你们,也给你们好多好多面包。” 然后两条瘦弱的小胳膊使劲伸长,比划着。 是胳膊抱不住的好多哦! 夏双娜还是一脸懵逼,图坦卡蒙却勾起唇角,深邃的的眼眸流转着一丝玩味,“不用等到长大。” 图坦卡蒙拿起树枝,写了一个象形文字,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指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是在说什么,然后放下“笔”,又指了指夏双娜。 小男孩凑过去,再看向夏双娜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里面有种探到八卦气息的狡黠,更多的还是祝福。 原来这个哥哥正在追求这个姐姐呀,可这姐姐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这个哥哥。 那他一定要帮帮这个善良又好看的大哥哥。 于是他大方往边上一挪,友好地让出了夏双娜身旁的位置。 图坦卡蒙就大摇大摆地插了进来。 看着突然加三在自己和小男孩中间的图坦卡蒙,她眉头微蹙。 刚才不是嫌弃她吗,说什么对她不感兴趣么,那就不要管她,赶紧走啊!回来干什么! 统治者的敏锐洞察力让图坦卡蒙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略微思考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启唇说了一句话。 刚说完小男孩就已经写出来了这句话。 指了指其中一个象形文字,又指了指夏双娜手里的面包。 “嗯嗯。”她恍然大悟,原来,面包的象形文字是这么写的,不得不说,这个文字的形状真的很像一块面包。 又经过一番折腾,她终于彻底理解了。 他刚才的意思其实是“在这里等我不要动,我去买面包给你吃。” 而不是什么羞辱她的恶毒语言。 原来是闹了个乌龙。 一丝暖意涌上心头,她悄悄打量了图坦卡蒙一眼,他正和小男孩说些什么,逗得那孩子咯咯发笑,柔和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衬得他更加英俊潇洒。 其实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恶。 唉,语言不通果然容易引起误会啊。 那她更要抓紧时间学习古埃及语了,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愈发觉得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小男孩如同听到了她的心声,捏了捏她的纤纤玉手。 她以为他要手把手教她写字,自然心甘情愿的点头接受,谁知,小男孩坏笑了一下,径直就把她的手送进了图坦卡蒙手里。 图坦卡蒙竟然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她的小手就被他攥进了自己的大手里。 他那双手白皙柔嫩,手指纤长笔直,骨节匀称,完全没有男人的那种粗糙,倒让她想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指甲也精心修剪过,虽然指肚上有一层薄茧,但她可以判断出是长时间握笔和射箭所致。 分明就是一双天天浸泡在牛奶和香膏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 握起来真的很温暖,也很舒服,可她只想快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魔爪”下救出来。 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就环绕着她的脖子。 又是那种该死的悸动,浑身冷热交替。她总觉得应该远离他,否则一定会有大麻烦,可依然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根本无法逃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 迷雾幻境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 她也只是偶然抬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瞳孔猛的放大,瞬间整个人都惊悚起来。 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那个深夜闯进她酒店房间,害她掉进尼罗河里的男人。 其实那晚太暗,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可此时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就是他。 男人完全是古埃及人的打扮,又混在一群古埃及人里,可似乎还是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他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吗,为何现在会出现在古埃及,还用这样诡谲的眼神望着她。 那双三角形的狭长眼睛好像是在对她说,又见面了。棕黄色的阴翳瞳仁犹如一台时光机器,将她吸入无涯的时间黑洞。 夏双娜竟有种灵魂出窍的奇妙感受。 灵魂缓缓脱离躯壳,仿佛被禁锢三千年的亡灵突然得到释放,在他阴郁眼神的牵引下,突破时间和空间的一切封锁,飞渡到一片遥远的河滩。 枯死的树木爬满蛛网,黑色的细线上挂满蚊虫和蜘蛛的尸骸。 夏双娜掩着鼻子,战战兢兢地穿过遍布荆棘的丛林,时刻提防着脚下,生怕有什么恶心又恐怖的东西突然窜出来,拽住她的脚踝。 成群结队的乌鸦在冒着青烟的河边饮水,见她突然闯入,数百双空洞而无神的豆眼瞬间紧紧锁住她,跟着她的脚步咯吱咯吱转动。 远方是一座庙宇,半埋于黄沙之中,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到处都散发着颓废衰败的气息。 奶白色的迷雾之中,男人正在斑驳的墙壁上刻着什么。 惨淡的日光透过古树层叠鬼魅的枝叶,在他的脸上投下可怕的影斑,明明是白昼,而他站立的角度却极好的将身躯隐藏在阴暗之中。 男人转身,朝她勾了勾手指,她便手脚不听使唤地走上前去。 酒红色高跟鞋拾级而上,鞋跟敲击着长满藏青色苔藓的石板,叮叮咚咚的撞击声浸没古旧的台阶,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摄人心魄,就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蓝色矢车菊花纹自洁白的裙摆盘旋而下,随着身子的移动,轻扫她的小腿肚。 在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她终于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猛的刹住脚步,“你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男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声线低沉而阴森,缓缓开口,“尼罗河是结束,也是开始。” 夏双娜闻言冷冷一笑,她早该猜到的,又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是开始,结束是结束,怎能混为一谈,而且与尼罗河又有何相干,他就如此爱玩蹩脚的文字游戏吗? 装神弄鬼,简直愚蠢至极。 她当真对此人感到厌恶,颇为不耐烦地喊道,“你的玩笑很低俗,我一点不感兴趣!” 没想到她的话,引得男人一声沉重的叹息,“夏双娜,你果然都忘了,你全都忘了。” 她忘记了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也许的确发生过什么。。。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是谁?她总觉得他知晓一切。她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他全都知道。 刺骨的寒意袭来,夏双娜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她深深感觉已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套死了,不可抑制地心慌。 她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子,但此时也从内心最深处感到巨大的恐惧。 那种面对未知命运的恐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 阴谋和命运 忽然晴天一声巨雷,一道闪电从高空劈下。 银白色的光柱直击古老神庙的最深处。 咔嚓— 皲裂的墙壁上,男人刚才刻画的地方,赫然浮现出两个造型恐怖狰狞、浸染着淋漓鲜血的圣书体字符。 犹如歇斯底里的控诉,仿佛是用血与泪铸成,多少人以生命的代价才换得它如此鲜艳的色彩。 巨大的血红色字符铺在布满污渍的暗黑色墙壁上,带给人极致的视觉冲击,刺得她眼睛生痛。 明明对古埃及语一窍不通,她竟能认出那两个字符。 阴谋和命运。 阴谋,高深莫测的阴谋。 命运,难以逃脱的宿命。 “三千年的爱恨和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又是一句诡异的悲叹,让她将视线从墙壁上挪开,惊惧地看向男人。 奇怪,他的嘴唇明明没有动,可那句话却无比清晰灌入她的脑中。 什么? 那声音更似乎是隐藏在她的脑子里的,捂住耳朵,塞住耳孔反而更加清楚。 “三千年的爱恨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这略带哀怨的低吟,如同洗脑的魔咒,她拼命摇晃着脑袋,想要逃离这种声音的束缚。 却无处可逃。 什么爱?又是什么恨?哪里的恩,又何来有怨? 她终是凄厉地惨叫出来,“停下,停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想怎样?!”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悄然飘到她面前,低声念道,“回去,回到他身边。” “他?他是谁?” “你回答我啊!他是谁?他是谁!”她急迫地吼着,甚至想要扑上去抓住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男人只是笑而不语,咧开嘴,瘆人的狂妄笑声自胸腔爆发出,随着那笑容幅度越来越大,他干裂的嘴角开始向下掉落细小的碎末,沙拉沙拉作响,然后是脸颊,头颅,最后全身都伴随大笑而剧烈抽搐起来,整个人犹如一具腐朽的木雕,从内到外碎成无数碎块,砰地原地炸裂开。 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土崩瓦解。 夏双娜背后蓦地升起一股恶寒,胃里泛起阵阵酸水,撑住旁边墙壁,弯腰干呕起来,可手指刚碰到墙壁,那古老的墙壁也开始塌陷,然后迅速碎成沙粒大小的粉末,刷地流走。 她的身子猛地扑空,被一双无形的强有力大手用力推了一下,重重跌落下去。 眼前的所有事物,河流,丛林,荆棘,蛛网,乌鸦,神庙,全都化作一股又一股浓稠的黑烟,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拧成一团,扭曲,旋转,缓缓弥漫开来,直到黑暗吞噬了一切。 迷雾幻境消失了。 似乎是被小男孩推搡了一下胳膊。 夏双娜大梦初醒般,猛地找回自己的存在,周身暑气从地面升腾,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底比斯。 她现在竟是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所有的感官和浑身的力气都被集中到一处。 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从她的体内孕育而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额头冲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 日轮盘觉醒 眉心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软绵绵地跪坐在地上。 她突然就很不舒服,浑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滚滚而下。 体内的力量不断聚集,终于彻底冲破了封锁,她的眉心处赫然浮现一轮圆盘,就像一枚美人痣,边缘是金黄色的,圆盘内仿佛注满了滚烫的红色液体,正在流淌着,翻滚着,动感十足,让这红色呈现出由暗到明的光泽变化。 小男孩率先发现她的异常,立刻惊恐地扑过去,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额头。这小日轮不过指甲盖大小,却威力无穷,灼热的温度立刻传遍了他全身,手心更是疼痛难忍。 随着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痛感也越来越强,甚至隐隐渗出一股烧焦的糊味。 他猛吸气,面目扭曲得龇牙咧嘴,却没有松开手。 当图坦卡蒙强行把他的手挪开,看向她眉心的时候,那轮圆盘竟然不可思议地完全消失了。 而孩子的手也丝毫没有受伤。 就在那日轮盘泯灭于肌肤之下的一瞬间,夏双娜似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皮一沉,彻底昏过去。 图坦卡蒙忙上前搂住她,才没让她的身子摔在地上。 瞧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由得心脏一紧,“喂,你怎么样了?”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对她的身份,她的家世,都是一无所知。 她这样子,看起来是生了急病,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死不管。 但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当看到她虚弱地倒下,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慌乱。 突然就很怕失去她,很怕她再也睁不开眼睛。 他要为她找全埃及最好的医生,他要让她立刻得到治疗。 而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男人目睹着一切,露出一抹万事尽在掌控中的诡谲微笑,趁乱溜走了。 犹如一阵风,短暂存在又顷刻消失在底比斯密集的人群之中,只留下一抔在空气中旋转的沙土。。。 图坦卡蒙一路狂奔,冲过拥挤的街道。 人群如同塌倒的浪潮,自动为他开辟出中间的一条通道。 周围众人连一口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他浑身散发的巨大戾气所伤。 不过他并没有带夏双娜回王宫,而是就近把她送进了一栋小别墅里。 小男孩也跟着他快跑。 当一行三人到达时,御医们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抵达,皆毕恭毕敬地提着药箱恭候法老陛下驾临。 图坦卡蒙将夏双娜安置在屋里,就开始对小男孩下逐客令,“这里有我就够了。” 然后吩咐身边仆人,“带他下去安置好。” 可男孩似乎不想离开,担忧地反复打量着夏双娜的眉心,生怕那个可怕的图腾再钻出来,给她带来厄运。 小嘴巴一直咕哝着,欲言又止,最后拽了拽图坦卡蒙的衣角,悄悄对他说。 “大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姐姐。如果有一天,法老发现了她,要杀她,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图坦卡蒙顿时就疑惑起来,“法老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小男孩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这个大哥哥,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提。 图坦卡蒙见他不想说,也没心情再追问下去,命令人将他送走,就回到了女孩的床榻边。 经验丰富的宫廷女医为夏双娜仔细检查了身体,没有外伤,没有内伤,最后只能胆战心惊地向法老禀报,“陛下,这位姑娘身体健康,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当真?” “臣不敢妄言。” 女医的话并没能让法老宽心,她当时明明那样痛苦,甚至痛晕了过去,怎么可能是没有大碍? 又换了好几批人,折腾了半天,都查不出来她昏迷的原因。多方会诊后,古埃及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得出一致结论,她只是在睡觉,明天一早就会醒来。 图坦卡蒙将所有人都轰出门外,久久注视着熟睡的女孩。 “你究竟是谁,来到我身边是什么目的?” 自从她出现,一切都变得很反常。 可能是因为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觉得她其实挺好看的。 她的皮肤水灵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不是埃及人的肤色,有点淡黄,却不是病态的那种蜡黄,胸脯轻微地起伏着,也许真的是在睡觉。 标致的鹅蛋脸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蜷曲又浓密的睫毛宛如黑色的羽扇,下面是一只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微微勾起弧度。 素来不近女色的法老陛下此时竟被她吸引了,鬼使神差般地为她掖好被角,手指划过她精致的五官,最后落在她的眉心,使劲揉搓了两下。 那块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伤口。 可他明明记得,当时好像有什么金色或是红色的东西粘在了她的额头上。 图坦卡蒙就像是摆弄一个布偶娃娃。 一会缠她乌黑的头发丝。 一会数她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还把她的小嘴捏得嘟起来。 他玩够了,刚准备起身离开。 女孩的一只小手突然抬起,拽住了他的大手。 “放开。”他低声警告,她的手却拉得更紧。 接下来的时间里,图坦卡蒙一直在想办法摆脱她的束缚。 一个女孩子的力气能大到哪里去,如果他想强行掰开她的手,肯定是做得到的,可这样必定会吵醒她,弄痛她,也许是看她睡得太香甜,他竟然有点不忍心打扰她的美梦。 图坦卡蒙一只手被她拽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半弓着高大的身子,用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待在她身边,愤愤地盯住她那只“罪魁祸手”,感受着自己的耐心一点点消亡。 再不放,他就真的要动怒了! 女孩似乎也抓累了,终于将手松开。 胳膊被她拉得太久,有些发麻,再猛然起身,他整个身子都失了平衡,径直朝她的方向倒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 初吻稀里糊涂就没了 图坦卡蒙猛然放大的瞳孔映出她平静的面容。 扑通一声,两人撞在一起。 他的身体呲溜一滑,就躺在了她身旁。 图坦卡蒙浑身一个激灵,他的嘴唇好像刚才碰到了什么东西。 只是一蹭而过,像根羽毛划过他沉寂许久的心湖,撩拨着他的心弦,痒痒的。 图坦卡蒙忽然反应过来。 那是她的唇。 臣民眼中左拥右抱的法老陛下,其实连女人的嘴唇都没有碰过。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一个陌生女人给吻了,图坦卡蒙震惊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的心跳声那么剧烈,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的响,似乎是害羞了。 不过,图坦卡蒙很快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女孩唧了一下小嘴巴,粉嫩的小舌尖还舔了一下嘴角,满足地露出甜甜的微笑,似乎是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试问,谁会因为吃美食而心跳如雷? 图坦卡蒙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暮色还要阴沉,原来,她是把他的嘴唇当做了好吃的东西。 岂有此理,睡在他的床上,舔他的嘴唇,干出如此过分的事,还能睡的如此安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只胳膊支起脑袋,怒视着这个不怕死的狂妄之徒,正寻思以什么样的姿势把她踹下床去更加英武霸气。 女孩突然侧过身子,探寻到身边的温暖,就将他圈进了怀里,那只纤细的手臂,还在不安分地摸着他的大腿。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柔顺的青丝扫过他的心口,那痒痒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突然就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让那颗充满戒备和敌意的心灵,瞬间散落至无形。 威风凛凛的雄狮张开了锋利的爪牙,准备将猎物撕碎,吞掉,可最终还是用肉嘟嘟的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困意悄然降临,图坦卡蒙阖上眼睛,不一会便传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今天还在斗智斗勇的两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相拥而眠。 半盏油灯烧完了。 一盏油灯烧完了,唯一微弱的光亮也熄灭了。 夜深了。 整个底比斯都睡熟了。 没有人发现,墨色浓重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小口子,一丝光悄悄从缝隙中逃出,穿透泥制屋顶,直直地照向女孩沉静美好的睡颜。 藏匿于眉心肌肤之下的日轮印记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缓缓浮动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隐隐向外释放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呼应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 额间小小的光晕突然被放大百倍,千倍,万倍,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将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如白昼。 时光正在两人身上飞速倒流着,一切退回到那座封存于记忆深处的花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一)(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他的名字还叫图坦卡吞。 目光所及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矢车菊花,在蓝色的海洋里,女孩弓着腰,正在专注地寻找着什么,青绿枝叶间隐约露出她半张娇美的面孔。 这女孩虽年龄尚小,可举手投足间都展现出不俗的气质,精致小巧的五官更暗示着长大后的她一定是位出众的埃及美人。 “娜娜!” 远方蓦地传来一声熟悉又亲密的呼唤。 女孩随即将什么东西插进后背的腰带扣环上,若无其事地转身。 就看见男孩正高举着一只矢车菊,兴高采烈地朝她跑来,圆溜溜的脑门盖闪着光,脑袋左侧一条黑亮的粗辫子也随小小的身子欢快地蹦跳,辫尾束着一枚精致夺目的黄金发圈,象征他埃及王子的尊贵身份。 她接过来男孩递过来的花,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好香。” 男孩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唇角一弯,阳光般温柔的笑容便溢满了整座花园,女孩的赞美让他方才的疲惫全都消失了,“我翻遍了这里,才找到这朵最美丽的花,送给你。” “给我的?” 女孩眸底浮现出些许惊讶,立刻被那满满的嘲弄取代。 “干什么?”,她伸出食指,有节奏地戳了几下他的肚皮,“翘掉算术课去打鸟,文法考试又不及格,害怕我告诉你父王,他打你屁股?还是想抄我的建筑设计作业?图坦卡吞,别以为这朵破花就能贿赂我,做梦!” “不是!” “难道是往老师的葡萄酒里放瞌睡药,被他发现了,想让我替你顶包?!” 接下来她又列举出一长串他的劣迹,伶俐的小嘴巴连珠炮似的,压根就没有停止的趋势。 “我。。。”面对女孩的发问,图坦卡吞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英俊的小脸上浮现一坨潮红,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一连又说了好几个不是。 女孩在他肩膀上仗义地拍了一把,“喂,扭捏什么呢,有话直说,别怕,我帮你。” “那你凑近点。” 她把耳朵凑了过去,“现在可以说了。” “娜娜,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好吗?”他趴在她耳边,呼出的气钻进她的耳膜,痒痒的。 女孩似乎反应了一会儿这话的意思,大眼睛懵懂地眨了眨,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像是躲避什么毒蛇野兽,急忙摆手,“图坦卡吞!你。。。说什么疯话啊,你将来要娶的可是你姐姐,埃及最高贵美丽的三公主。只有娶了她,你才可以成为埃及的法老,你肯定是上课又睡着了,没听到。。。” 他打断她的话,那张总是痞里痞气的小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稚嫩的童音掩不住天真,却异常坚定有力,忠贞不渝的誓言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女孩心里。 “可我想要的只有你,没有你,别的东西都没有意义。我,图坦卡吞,对伟大的阿吞神发誓,永生永世只爱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二)(小时候的故事) 空气短暂安静了几秒,女孩噗嗤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信你才怪!” “演得真像,我差点就信了,”一双机灵的眸子闪着光,嗓音洪亮,调子轻快上扬,“说!你是不是又想出来什么新法子整我!这次我绝对不会上当。” 说罢将那花一把扔到地上,再也不去看男孩失落的神情,“本姑娘要去晨祷了,再见,哦不,是再也不见。” 然后拎起白裙,撒开脚丫,一溜烟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女孩应该已经跑远了,甚至连她留下的气息都消散尽了,图坦卡吞才缓过神来,弯腰捡起那朵沾了泥的小花,心疼地放在了自己胸口。 恰好错过女孩那张回头张望、洋溢着幸福的娇羞脸庞。 更没有看到,女孩也从身后缓缓拿出一支同样美丽的蓝色矢车菊,方才为他采撷的那支矢车菊。。。 当他猛的抬头,顷刻间大地颤抖,狂风怒号。 身形一晃,瞬间时空变迁,日夜转换。 图坦卡蒙发现自己正站在高耸的悬崖边,穿过阴森恐怖的深渊,脚下是一条惊涛拍岸的河流。 夜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斗篷,低低地降落下来,似乎触手可及。 满天的星辰就像那天花园里的矢车菊一样,那样多,那样美。 “娜娜,你要的花,我给你带来了。”他攥着那支枯萎到看不出颜色的矢车菊,胸膛全被悲痛填充,哽咽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还记得吗?花园里最美的,我为你摘的。。。” 女孩远远地望着他,脸上的泪水怎么都流不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单薄的衣裙拍打在她瘦弱的躯干上,呼呼作响,一阵风就能把整个人儿给卷走了。 他顶着狂风,艰难地前行,脚步一点点靠近她,想把女孩从危险的崖边拉回来,语气低微几近渴求,“回来,回到我身边。” “别过来。”女孩的眸子再也没有一丝亮光,决绝地朝身后的万丈深渊扫了一眼,“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我不过去。” “你相信我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喜欢你。。。”他努力地解释着,无奈所有的语言都太单薄,索性厉声嘶喊道,“你回来!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瞥了一眼痛不欲生的男孩,女孩冷冷地笑了,“图坦卡吞,我恨你,好恨你。” 被她绝情的话语重伤,图坦卡蒙身子一抖,瞬间感觉被什么巨大阴影所笼罩,仿佛在无上的高空,有一双阴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目睹着,操控着一切,而那邪恶奸诈的眼眸比吞人不吐骨头的沼泽和流沙还要可怕百倍,千倍。 刹那间一个无比恐怖的念头闪过,图坦卡蒙猛的大喊起来,“这就是场阴谋!大阴谋!” “你我都深陷其中,却浑然不知!娜娜!” 可不管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女孩一步步后退的步伐。 刺骨的阴风在下面,挠着她悬空的半只脚掌,翻涌的巨浪张开了血盆大口,顷刻间就可将她吞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三)(小时候的故事)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女孩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如同归巢的倦鸟,再无半分眷恋,平静地向下躺去,留下最后一句,“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然后不可抑制地疾速坠落。 “不。。。!”图坦卡蒙瞪大双眼,纵身朝女孩的方向跃去,趴在崖边探出身子,伸长手臂拼命去抓,却只捞住两把虚无的空气。 只看到她的白裙在呼啸的风中肆意地舞动,绽开一朵凄美的花,然后凋零,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再难觅踪影。 他向前倾斜身子,身体已然悬空,聆听着深渊和大河温柔的呼唤,英气的眉宇舒展开,唇角抿起凄美的弧度,却擒着幸福的神情,梦呓般呢喃,“娜娜,你走了,我真的一点都难过,一点都不伤心,我去陪你就是了,等我。。。” 千钧一发之际,几个侍卫从灌木后迅速扑出,拽住小法老的脚踝,将他死死按到地上。 图坦卡蒙赤红着双眼,像只嗜血的小狮,此时更是被彻底激怒,初具的王者之气在几乎凝结的空气中翻涌,整个人陷入异常狂暴的状态,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疯狂撞击他们按住自己的手臂,嘶吼咆哮着,“滚!滚!都给我滚!放开我!都不要命吗!!!” 他摸索着自己腰间的短剑,这群侍卫要是再敢阻拦他,就剁了他们的手! 嘭—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巨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石头上,然后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片纷纷朝水面落去,一声接一声,经久不息。 他仿佛看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女孩残破的身躯里迸出,染红了整片江河。 眼泪奔涌而出,重重砸落在他的衣袍上,旋出大朵大朵的花。 前所未有的巨大痛苦从上而下将他贯穿,把五脏六腑全部撕扯成碎片。他只觉嘴里一股腥涩,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落在那洁白的袍子上,刺眼的很。 在他身后,群臣齐刷刷跪下,足有百人之多,浩浩荡荡的黑压压一片,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悲怆与苍凉,他们叩首又叩首,叩首又叩首,“陛下,埃及不能没有您啊。。。” 他仰天,滚烫的泪水好似汹涌的尼罗河流满面颊,大颗大颗泪珠顺着精致的下巴滑落,喉间鼓动着,积蓄满磅礴的力量,爆发出那个深爱的名字。 “娜娜。。。!” 再无人回应。 伴随这最后一声发自肺腑的绝望嘶吼,图坦卡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在彻底清醒过来的前一秒,再次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好像经历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丝朝阳从半遮半掩的门帘中调皮地探出头。 原来天已经亮了。 图坦卡蒙翻身坐起来,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少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仿佛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有多重要呢,他曾经视如生命的宝贝。 可偏偏想不起来是丢了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 娜娜是谁? 只记得,昨晚好像被她抱了,又亲了。 暧昧的片段袭来,立刻让他阴了脸。 小傻子真是胆大包天! 图坦卡蒙一把掀起被褥,想把女孩从他的私人睡床上拎起来,毫不留情地扔出去,对,扔出去,最好是脸朝下,屁股朝上,啃一嘴烂泥,竟敢冒犯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愤愤地想着,大手却摸了个空。 草席还有些余温,床上却空无一人。 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他的心瞬间被不安紧紧握住,就像是再次陷入失去她的巨大恐惧。 顾不上整理衣衫,高大伟岸的身躯一晃,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推门,人就冲了出去。 清晨,田野腾起了一层薄雾,被朝霞染上飘渺的浅粉、淡紫和青蓝。万物都笼罩在梦幻得不真切的美好中,不远处就是尼罗河,水声潺潺,正永远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他猛然加快了脚步,朝着岸边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怎的,便用尽浑身的力气,喊出一个名字。 “娜娜。。。!” 宛如黑夜里的那声悲号,穿越时空,划破苍穹,一声入耳,烙刻在心,将所有的爱恋与悔恨全都熔铸进这一个小小的名字里。 图坦卡蒙愣住了,为何会如此失态的喊出这样一个名字。 那两个短小的相同发音叠在一起,极有韵味,余音缭绕。 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 娜娜? 娜娜是谁? 究竟是谁! 零零碎碎的记忆慢慢拼凑起来。 “娜娜,我好想你。” “娜娜,你是不是喜欢我?” “娜娜,我发誓只爱你。” “娜娜,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好吗?” “娜娜,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被反复重复着,十遍,百遍,开启了二倍速,四倍速,然后彻底失控。 娜娜,娜娜,娜娜,娜娜,娜娜,娜娜。。。 相同的字符疯狂地在他耳旁跳跃着,仿佛不知疲倦。魔音缭绕,一番狂轰滥炸。 在神庙,在王宫,在学堂,在河边,在狩猎场。。。 在白天,在黑夜,在清晨,在正午,在傍晚。。。 开心的,悲伤的,愤怒的,痛苦的,惊喜的,渴望的。。。 就像是他曾熟稔地呼唤过千遍万遍。 图坦卡蒙只觉太阳穴剧烈的刺痛,像是有一根细长的针扎进肌肤来回翻搅,什么东西被锈迹斑斑的铁链牢牢拴住,无法挣脱。 朦胧之中,一个娇俏的身影莲步微移,朝他走来,每一步似乎都行走在他的心尖上。 仿佛是跨时空而来,续那时未了的情缘。 所有的深爱都不该被辜负,所有的遗憾都来得及弥补。 薄雾散去,女孩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脉脉含情的眉,蕴含星辰的眼,挺拔小巧的鼻,粉嫩水润的唇。 夏双娜那张精致美丽的脸骤然出现在他面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 是他,怎么会是他? 夏双娜曾反复做过一个梦,一个古埃及小姑娘从万丈悬崖跳下,坠入尼罗河。 她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相同的梦境。 无论是地点,人物,还是神情,都是一模一样,她渐渐对那陌生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叫麻木了,甚至觉得有些枯燥和乏味。 数年重复同样的梦境,的确是单调而无聊。 她甚至为那女孩感觉悲哀和不值得,也深感疑惑,可怜的小女孩究竟遭遇了什么,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总之她是绝不可能做这种傻事滴,这辈子都不可能。 可穿越来古埃及的第一晚,这梦境的主人公就换成了她自己。 她如同发疯一样朝前奔跑着,面前就是悬崖的边缘,幽暗的深谷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垂泻而下,滚滚浪涛正拍打着陡峭的石壁。 停下啊!停下! 她努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好像这具身体就不是她自己的。 突然两脚踏空,就直直摔了下去。 完了,这次要摔成肉泥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当她以为要粉身碎骨的时候,突然有人托住了她的腰,截停了坠落。 那是一双结实又温暖的手臂,稍稍用力,她整个人都被他拉进了怀里。 他搂住她,在空中旋转,旋转,缓慢地旋转,然后轻盈地落到地上。 就在落地的瞬间,天空忽然裂开一道小口子,一丝光亮穿破永恒的寂寞,越来越多的光束汇聚在一起,冲破黑夜的封锁。 夜色渐渐褪去,全世界都亮了。 她眨了眨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对面那人的面容,似乎有一层薄纱浮在他的脸上。 只知道是个男孩子,看脸型应该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她就像是浸入了一场美得让人心碎的梦境,双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粉红,点缀在那白嫩的肌肤上。 凝望着那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的人,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抬手轻抚他五官的轮廓,指尖滑过之处便泛起莹白的细碎光芒,待光晕褪去,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她定睛一看,惊讶地屏住了呼吸,是他,怎么会是他? 那个差点让她的胳膊和手腕集体报废的暴力狂,她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暴虐的力度和酸爽的感觉。 可此时的他是那么温柔,浓密的眉毛荡漾起柔和的微光,唇角勾成一弯绝美的上弦月,注视着她的深邃双眸藏不住绵密爱意,就好像她此时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送给她。 如此巨大的反差,她当真有些不适应。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的恐怖已经无处不在了吗?从现实中渗透到她的梦境里了吗? 夏双娜忙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一痛就醒了。 刚想坐起身,就被什么东西挡住,啪得给打回到原地。 她只得平躺在床上,扭头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禁锢她,本来还微眯的朦胧睡眼在碰到面前影像的一瞬间就睁圆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 有个性、特立独行的呆毛 床上竟然有个男子。 而且不是别人,就是刚才在梦里和她亲密相拥的男孩。 比梦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真的躺在他怀里,把他的一只胳膊当成了枕头,一只嫩白的脚丫还姿态不雅地跷在他的大腿上,而她的纤细的腰肢正被他的手臂紧紧扣住,看样子是在他的怀里睡了一整个晚上。 她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图坦卡蒙依旧安详地睡着,浑身强大的气场并没有因为闭着眼睛而削弱半分。他年纪明明不大,却整天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太多。如今沉静下来,倒有了些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黑亮笔直的短发柔顺地贴着他的脑门,屈服于主人的权威之下,可头顶一根呆毛却倔强的翘着。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毛压下去,手指刚抬起,那呆毛就蹦了起来。 反复几次,那根毛总是跳起,跳起,再跳起。。。锲而不舍地反抗她的手指头,绝对是根有个性、特立独行的呆毛。 莫名就有点可爱,她不禁扑哧一笑,心不知为何就软了。 见他睡得确实很熟,竟然壮着胆子往他怀里钻了钻。 感受着他的体温,她只觉得很安心,那结实健美的胸膛就像是安全的港湾,而那里是她的专属领地。 仿佛她曾经离开港湾,随着时间的海浪漂流,迷失了方向,孤独无助,历经波折,如今终于回来了。 此刻,她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彻底把他当做了一只人型大抱枕,整个人都贴上了上去。 后来,她感觉还是有必要去梳洗一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察觉到女孩的小手掌的力度,图坦卡蒙便收回了胳膊,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着,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来,替他盖好了被子。 然后踮起脚尖朝外走,生怕吵醒了他,推开房门,随着潺潺的流水声,一口气跑到河边。 一夜好眠,她今早精神格外好,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 齐腰的乌黑长发像一件漂亮的披风,包裹着她娇柔的身体。 她用五指做梳子,打理着自己的秀发,视线忽然就落在腰间的那个,他亲手为她系的绳结上。 昨日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 他虽然很暴虐,但也就是力气大了点,人本质还是不坏的。 至少收留了她,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也没有趁人之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其实,能遇到他还挺幸运的,如果来到古埃及第一眼看到的是强盗土匪,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万幸,她抚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所有的焦虑、忧愁、恐惧和所有负面的情绪化作一口浊气吐出,犹如重获新生。 明亮的眸子充满感激地打量着身边的事物,天是那样的蓝,草是那样的青,连昨日那条差点吞噬她生命的河流也变得温柔起来。 她捧起一掬清澈的河水,朝自己的脸上舀去。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一个名字,语气是那样迫切,那样渴望。这名字中似乎蕴藏了太多的过往,快乐亦或是悲伤。 好像是“娜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 二娜二娜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扭头的瞬间,三千青丝一泻而下,刷的铺展开来,犹如孔雀靓丽的尾羽,泛起水波纹般柔顺的光芒,比那阳光还要璀璨夺目,乌黑的秀发愈发衬得那张娇美的小脸肌肤胜雪。杏子般的眼眸盈满了疑惑,小小的樱唇也诧异的微微张开。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语言不通,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呀? 娜娜是她的乳名,在现代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呼唤她,甚至连她老爸老妈对她生气的时候也都是连名带姓地大吼一句。 “夏双娜!” 说到这个名字,她可真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她爸爸姓夏,妈妈也姓夏,两个夏,于是给她起名双,娜的意思是美貌和婀娜,据说夏爸爸和夏妈妈翻烂了一整本新华字典才为她选定了这个字儿,寄予着对她最美好的祝福。 坦白说,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双”在汉语中还有一个表达方式,或者说是同义替换词。 二。。。 呵呵,感谢汉语言的博大精深。 众所周知,这字根本没啥夸奖人的意思。 不知是哪个自以聪明的家伙发现了这个梗。 在那个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喜欢叫别人外号来展现自己聪明才智的中二年纪,她可是没少被少被称为“二娜”。 叫得多了,她都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后来,连她那不靠谱的老爹老妈也开始跟风,二娜长二娜短。她只想无奈地扶额问句,是亲生的吗?垃圾桶里捡来的! 娜娜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虽然图坦卡蒙的发音和标准的汉语还有些细微的区别,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认为他是在叫自己。 夏双娜朝他挥挥手,几乎是脱口而出,“早上好,宇宙无敌厚脸皮暴力狂大色。。。” 话音未落,图坦卡蒙脸上的温存骤然消散,又转换成惯常的冰冷,浑身的温度直降零点,“你说什么?!” 男孩突然提高的嗓音震得她耳鸣,她不满地嘟嘟嘴。 凶什么凶!好像她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梦果然都是反的。 她真的是脑子进尼罗河的水了,才会觉得他温柔!才会觉得他可爱! “你敢再说一遍吗?”图坦卡蒙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切!为什么不敢,她在心中朝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她说的是汉语,反正他也听不懂。 她重复了一遍,叉着腰理直气壮,还故意扯着嗓子拖长了尾音气他,“我说,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等等。 她刚才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否则为什么要把那句诨话再重复一遍。 也就是说,她突然无师自通,掌握了古埃及语! 那么也就证明,她这句挑衅的话,他也听懂了。 事实上,她说的所有汉语词汇都被自动翻译成了对应的地道古埃及语表达,辱骂的意味绝不会减弱,只会更强。 感受着那不断临近的恐怖气息,冷汗从背后翻涌而出,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硬生生给咬下来。 他负手静立,犹如风暴场的中心,不怒自威,只需一个眼神便向四周释放出强大的气场,连空气都跟着颤抖起来,从所未有的窒息感在整片河滩弥漫开来。 她惊恐地往远处挪了挪,咽了口水,为什么她在男孩的脸上看到了想要杀她灭口的冲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 本是初相见,却觉是重逢 夏双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这河边空旷的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就算他真的在这里弄死了她,也不会有人发现。 大不了就和他拼了! 夏双娜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和他干架,女子防身术她是学过的,虽然制服不了他,但绝对可以让他尝尝那种作为男人才能感受到的痛! 她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冲,突然脑门被图坦卡蒙的大手掌按住,人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小腿徒劳无功地向前使劲踢着,就是近不了他的身。 图坦卡蒙低头望着她,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智障。 她快速判断了一下本次袭击的胜算,他比她高,胳膊比她大腿都粗。论力量,他可以一口气拍扁一百个易拉罐,而她拧不开矿泉水瓶盖。论耐力,他可以负重跑二十里不喘气,她八百米测试后就地躺尸。。。额,只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才一味使用暴力,文明人要动脑子!要智取懂吗? 一二三,她默数三个数,狗腿地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我错了,对不起。”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你刚才我是在叫我吗?” “你叫娜娜?” “对。”她点点头,继续说着“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们以前认识?” 这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疑问。 他肯定是没有见过她。 准确说,像她这样姿容气质的女孩子,埃及应该绝无仅有,如果他曾经见过她,是不可能没有一点记忆的。图坦卡蒙反复打量着她,这个俏丽的异国女孩,竟然让他有半分的失神。 透过一张完全不同的皮囊,他仿佛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一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与她本是初相见,为何总觉是重逢。 娜娜,好像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他越想找到答案,就越焦躁,很快太阳穴就传来一阵阵刺痛,让他不得不打住想要深究下去的念头,应付到,“随便叫的。” 夏双娜对他怎么回答其实根本就没兴趣,本来这么问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古埃及男孩子认识。 这么一打岔,他似乎已经不打算追究她辱骂他的那档子事儿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芳名,她便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你无权知道。” 回复是极为冷冽的一句话。 夏双娜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呦,这么聊可就把天给聊死了。 这话题还怎么继续下去?她一个现代女孩,和一个古埃及男孩子,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都说三年一代沟,隔着几千年,那可是上千条代沟,简直是隔着银河系。 那她只能隔着银河系,朝他挥一挥衣袖,和他saybye-bye了。 耳边忽然飘过一个淡淡的音节。 “艾。” “啊?”她不解。 “我说,我叫艾。”图坦卡蒙索性将自己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侍卫长的名字告诉了她。 “艾,艾。。。”夏双娜轻声重复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昨天教我写字的那个小孩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图坦卡蒙早已为他安排好了归宿,“一个刚死了儿子的贵妇见他聪明伶俐,收养了他,她会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的。” 多么可爱的孩子,如今终于有了母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她由衷地替他感觉快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 爱要大声说出来 夏双娜心中其实还有一个小疑问。 就是图坦卡蒙当时在地上写的第一个字,她记得那个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她当时就很好奇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因为小男孩看她的目光很微妙,还故意使坏,把她的手往他的手里送。 所以那个字里面肯定大有来头。 夏双娜凭着记忆,在手心描画着,嫩白纤长的手指勾出象形文字特有的优雅轮廓,那酥酥痒痒的触感就从手心直接划进了她的心海。 她认出来了。 那个文字的汉语发音读作“ai”。 爱情的爱,恋爱的爱,也是爱人的爱。 她不得不钦佩古埃及人造字的智慧,这个字符真是太妙了,阐述了爱情的永恒真谛,爱ta就要大声说出来! 在现代,她有着众多的追求者,虽然也收到过无数封情书和短信,可那些千篇一律又毫无灵魂的文字顶多赞美她有多漂亮和优秀,可从来没人说过爱她。 爱,这是一个多么神圣庄严又多么浪漫缱绻的字。 爱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除非是倾心相许,愿用一生守护,否则就是对人世间最美好感情**裸的亵渎。 而他,爱她吗? 情愫从心底涌出,如同一团小小的火苗,很快便呈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将她浑身的血液都点燃了。 她不敢置信望向他,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着,几乎要跃出胸膛,黑眸含着狡黠,可能是太过激动,她感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艾,你昨天在地上写的第一个字,我不认识,是什么意思呀?” 图坦卡蒙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但很快就轻飘飘地开口,“哦,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 然后瞥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挪走了,漠然地补了句,“你以为是什么?” 他的话音已经落下好久了,她还没有缓过来神。 一遍遍默念着他的话。 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 你以为是什么。 咔嚓一声,夏双娜觉得什么东西在心里彻底碎裂了,原本流光溢彩的美眸突然就被夺走了光芒,猛的黯淡下去。 图坦卡蒙朝前走了几步,压根不想呆在她身边,只是甩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垂下眼眸,蜷长的睫毛也遮不住从眼底流淌出来的悲伤,指甲狠狠戳进手心,神经却麻木得感受不到。 是啊,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傻子。 他目睹了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刻。 她昨天把自己弄的那么灰头土脸,疯疯癫癫,简直形象全无。 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的一句玩笑话,她竟然当真了,甚至还有一刻为那谎言而陶醉。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唇角挤出来一个苦涩的笑容。 喂,夏双娜,清醒点! 也就刚认识他第二天,怎么就开始渴望得到他的爱情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别走! 夏双娜反复告诉自己,她不属于这里,她的家在二十一世纪,她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动心,不该和任何人产生过多过深的纠葛。 而且她夏二娜,时装界着名的拼命姐,典型的射手座,行走江湖全靠浪,见过多少无论容貌还是身材都是顶级棒的国际男模,万花丛中过,从来不沾身,怎么可以被儿女情长羁绊,还是喜欢一个古代人,这太不符合她的处事风格了。 可为什么,她的心真的有点痛,心口似乎堵了一块石头,一呼一吸间都带着疼痛。 夏双娜虚弱地蹲下身子,脑袋深深埋在胳膊窝里,闭上眼睛大口喘气。 不知何时,图坦卡蒙已经转过身,望见女孩那黯然神伤的可怜小模样,瘦弱的肩膀一个劲地颤抖,垂着脑袋,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像是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受伤小狐狸,心就像是被一双手攥紧了。 他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惹得她这么难过。 他这是怎么了,他是杀伐果断的君主,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早就练就了一颗狠辣无情的心。 他的目光从来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纵使她们千娇百媚,惊艳才绝,高贵典雅,他的心也不会为她们而跳动一下。可眼前的女孩,就像是给他下了蛊术,竟让他本能地想奔向她,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 抑制住那种翻涌的渴望,他终是浅浅地唤了一声,带着一丝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娜娜。。。” 等女孩再次抬起脑袋时,眼睛里只剩下决绝。 “这个名字只有和我很亲近的人才可以这样叫,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所以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这么长一句话,她一点都没有停顿,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好像稍微迟疑一会儿,就会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本以为发泄完心中会畅快些,没想到胸口更闷了。 她别开头,生怕看到他那张俊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他会生气吗,会伤心吗? 切,她才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无所谓,无所谓,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她不停地催眠自己,耳朵却诚实地竖起来,做好准备捕捉那任何的风吹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节拍,生怕错过了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 他的声音很小,可她还是听到了。 “谢谢你昨天的搭救,”她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抽了下鼻子,佯装豁达,“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我们有缘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她的脚步其实不快,说是走,不如说是挪。 如果他想拉住她是绝对做得到的。 也许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渴望他可以拉住她。 可是没有。 她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离他所站立的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也许是因为低头,地心引力的作用,她突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咬住嘴唇,眼眶胀得酸痛。 她其实很清楚,如果这次分开,她恐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的手指间为什么有缝隙,是因为在等着另一双手来填满。 她的手一直伸着,只是他不拉而已。 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他朝反方向迈步的动静,似乎与她愈行愈远。 很好,夏双娜终究是狠下心大步跑起来,迅速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对,就这样,就这样,永远离开他,彻底割断那些不该有的奢望。 “别走!”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拽紧了她的手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 死傲娇的小法老 图坦卡蒙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阻止了她朝前跑动的步伐。 昨日的伤处再次被牵拉,夏双娜不禁嘶了一声。 图坦卡蒙忙松开手,“抱歉。” 话刚出口,他就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他刚才是在向她道歉吗? 他是高高在上的法老王,统领上下埃及,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何时朝人低过头,只有臣民朝他卑躬屈膝的份,他绝不可能向人道歉! 所以刚才那句话,不可能是他说的! 可真是奇怪了,偏偏面对她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个人。 夏双娜亦是不可思议。 刚才,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 他说,别走。 她扭头看向他,也许是惊讶,还有些得偿所愿的窃喜,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刷地就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隔着雾气,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他,是在挽留她吗? 他,也是在乎她的对吗? 捕捉到那眼角凝聚着的晶莹珍珠,刚才还威严无比的小法老瞬间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乱了方寸,手足无措地哄着她,“娜娜,你别哭啊。” “我哪里哭了!”夏双娜迅速把眼眶抹干,凶巴巴地回瞪了他一眼,“我这是疼的!疼的!” 然后大幅度地揉起自己的手腕来,闷闷不乐地撅着嘴,无声地控诉着他先前的残暴。 图坦卡蒙想拉过她的手,帮她揉揉痛处,又拉不下脸面,只得干咳了一声,“你受伤了,等你的手好全了,再走不迟。” “我在哪里都可以养伤,就不麻烦你了,再见。”她打断他的话,装作去意已决,转身就要走,果然引得他再次不安起来。 图坦卡蒙一时着实放不下尊贵的身份去挽留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为了我,留下来”,就匆忙找了个理由,“我衣服还在你身上。” 夏双娜轻哼一声,也不正眼瞧他,继续保持沉默。 对面人半晌又憋出来一句,盛气凌人更像是胁迫,“我把你从尼罗河捞上来,给你衣服穿,给你面包吃,还照顾了你一个下午加晚上,你竟敢忘恩负义?!!” 夏双娜:。。。 这个死傲娇的家伙,明明就是在关心她,却不愿意承认,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软话简直比登天还难。反正她来到古埃及,身无分文,也正缺个落脚的地方,所以最终还是点一下头,应允了。 然后磨磨蹭蹭地跟着他回到了河边的小别墅。 夏双娜坐在床边,图坦卡蒙也跟着她坐在床边。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谁也不先开口,气氛很是压抑,宽敞的卧房好像只剩下这一张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感受着旁边男孩有些急促的呼吸,夏双娜只觉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哪怕是现在,他都朝外释放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王者之气,无时不刻都有一种威严感,似乎写满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待在他身边连空气都是稀薄的,她不禁感觉有点缺氧,便站起身,“你饿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然后哒哒跑上楼,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都有个姐姐 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用泥砖砌成。虽然不及法老的宫殿那么宏伟,却五脏俱全,有客厅,卧室,书房,浴室。 雪白的墙壁上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房间里家具齐全,用的皆是上好的木料。 可她把这座河景小别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滴水,一粒麦子,或者一只果子。 倒是找出来一堆园艺工具,有铲子,锄头,剪刀,水壶,培植用的营养土,还有半袋种子。 她捡了一颗出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旁边是一摞很厚的纸莎草文书,讲解的是古埃及园艺知识,上面还有他用红墨水做的批注。 夏双娜咂了咂嘴,他就住在这里吗?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一个花匠的工坊。 他平时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而且他似乎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他的家人呢? 思考的工夫,男孩已经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图坦卡蒙似乎对园艺很有兴趣,一上楼,就捧着那堆纸莎草文书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她凑到他身边,小心地问,“艾,你的父亲母亲不在家吗?” 他许久才开口,语气染上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们都去了尼罗河西岸。” 东边日出,为生,西边日落,为死,“生者之城”与“死者之城”隔河相望。 “去了尼罗河西岸”就是古埃及人对亲人去世的委婉说法。 她顿觉刚才的问题太过唐突和冒犯,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他拍了拍身边的蒲草垫子,示意她坐下来,以那闲聊的口吻,给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曾经有六个姐妹,还有个叔叔,但现在只剩一个姐姐了。” 夏双娜托腮听着,唏嘘不已。 不知不觉就脑补出来,两个小孩在父母亲去世后相依为命的情景。弟弟是姐姐唯一的依靠,他们相互陪伴,相互鼓励,共同度过那段艰难黑暗的岁月,走出亲人去世的悲伤,就对他口中的姐姐生出了几分敬意。 唉,他的身世也真够可怜的。 她扭头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女性化的生活用品,“那你姐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姐姐已经嫁人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姐姐出嫁,自然就不和弟弟住在一起了。 见他如此坦诚,她也慢慢放下戒备,和他愉快地攀谈起来,“我父亲母亲呢,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是在我出生前,母亲就收养了一个女孩子,我们关系很好,就像亲姐妹一样。” 所以她很能理解他对她姐姐的情感。 他有个姐姐,她也有个姐姐,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她似乎找到了情感的共鸣,隔在两人之间的时空鸿沟一下子就有了突破口。夏双娜倒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和拘束了,况且她本来就是个热情大方的女孩子。 图坦卡蒙安静地看书做笔记,她就在旁边帮他递墨水和涮笔。 慢慢地竟觉得和他相处有种与生俱来的舒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 和丈夫去shopping 见图坦卡蒙还在苦思冥想,芦苇笔头轻轻戳着轮廓完美的下巴,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专注,似乎在计算类似花期的东西,夏双娜一把抢过书,将他从书堆里赶起来,“走了,你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到集市上去买些东西。” 夏双娜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他家的女主人,拉着丈夫去shopping。 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就给自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又在痴心妄想什么呢,只是因为昨天他救了她,又暂时同居在一起,她才帮他料理家务,就算是报恩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等下。”图坦卡蒙叫停她。 “怎么了?” “换上。”图坦卡蒙忽然从身后变出来一条漂亮的丘尼克,递给她。 这条裙子长及膝盖,两条带子攀过肩膀,类似现代的无袖直筒连衣裙,上面有羽毛和亮片点缀,设计别出心裁,裁剪精巧,也算是出自古埃及能工巧匠之手的潮流时装。 夏双娜惊喜地接过,迫不及待跑到隔壁房间换上,从门缝里探出来一只脑袋警告他,“你不准偷看!” 猛的想起来,昨天已经被他从头到脚看精光了,急忙红着脸窜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TUT) 底比斯的集市就坐落在尼罗河边,便于来往商船装卸货物。 笔直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大小小的店铺整齐地排列着,还有一些简易的活动摊床,撑起亚麻布制成的临时篷,全都秩序井然。 妇女们把装满交换品的筐子顶在头上,来回走着,寻找交易的对象。 车马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穿行,肤色各异的商人操着不同的口音与顾客讨价还价,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让她眼花缭乱。 夏双娜冲在前面兴致勃勃地买买买,图坦卡蒙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结账,顺便。。。拎包,不一会儿那两条尊贵的手臂上就挂满了她的战利品。 这个时候的埃及,还没有货币,采用以物换物的方式,比如一筐葡萄可以换一筐面包。 这种物物交换体系基于一种铜质的重量单位“德本”,一切商品的价值都可以“德本”来衡量,例如100德本的东西可以用5个20德本的东西交换,也可以用2个50德本的东西交换。她庆幸自己的数学还不错,否则绝对要被这繁多的加减乘除弄晕在集市。 男孩无论买什么都是用金子,简单粗暴扔过去一块黄亮亮的金子。 例如此刻就用一块金子换一袋面粉。 天啊,他是家里有矿,夏双娜只当他是地主家傻儿子,人帅钱多。 她算是看出来了。 他父亲过世的时候应该留给他们姐弟俩一笔庞大的财富,所以他吃喝不愁,生活很是滋润。 但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浪费呀,迟早坐吃山空,看来她有必要专门找个时间和他说道说道了。 人多的地方也是八卦多的地方。 和昨天不同,她全都能听懂了,也能和这群古埃及人毫无障碍地交流。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古埃及语哦!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解锁新技能。 夏双娜本来就是个细致的有心人,走这么一路,可真的探听到不少消息,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这个时代的概况就摸清楚了。 现在的法老名为图坦卡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 人生赢家图坦卡蒙 夏双娜在脑海里努力翻找着这位图坦卡蒙法老的有关信息,可大脑告诉她,查无此项! 她是个古埃及脑残粉,有一整书架介绍古埃及历史的书。 她知道促成上下埃及统一的那尔迈,着名大金字塔的建造者胡夫,有“古埃及拿破仑”美誉的图特摩斯三世,缔造古埃及盛世辉煌的阿蒙霍特普三世,最被现代言情小说家青睐的拉美西斯二世和让恺撒和安东尼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 可图坦卡蒙是谁? 为什么她在现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人? 不过,有个贵族男子正在兴冲冲地炫耀他的传家之宝,阿蒙霍特普法老赏赐的一支护身符,还说这位阿蒙霍特普法老是图坦卡蒙的王祖父。 但具体是阿蒙霍特普一世,二世,还是三世,她也分辨不出来,毕竟几世这样的说法是近现代考古学家为了区分才强加上去的。 可这三个阿蒙霍特普法老都是第十八王朝的着名君王,也就是说,她身处的正是第十八王朝,公元前一千多年的古埃及,距今有三千多年。 第十八王朝处于古埃及最辉煌的新王国时期,当时的埃及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享盛世繁华,百姓丰衣足食,边境平安无事。 她继续竖着耳朵听。 果然有许多人在谈论着他们的法老陛下,言语间皆是赞美和崇敬之情。 这个图坦卡蒙的事迹堪称传奇。 他八岁登基,今年只有十六岁,准确说还不满十六岁,比夏双娜还要小上快一岁。 八岁那年,他父王驾崩,图坦卡吞王子在当时的首都阿玛尔那接过权杖,登上法老宝座。 登基三年后,图坦卡吞彻底废除他父王进行了十几年的宗教改革,更名为图坦卡蒙,并将国都迁回底比斯,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大都市。 图坦卡蒙十四岁成年亲政,短短两年,已展现出卓越的政治才华,将偌大的埃及治理得井井有条。 十六岁的年轻君主,统治着世界上最强大和富饶的国家,坐拥广袤无垠的疆土和数量庞大的军队,自然还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可谓是权倾天下,富甲天下! 绝对是人生赢家! 面对图坦卡蒙那震撼人心的履历,夏双娜不禁开始自己回想自己的人生。 她在初中阶段就自学完了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却没有选择高考这条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的道路,而是凭借在服装设计方面的惊人天赋,在十五岁时被破格录取,进入素有“时装大师摇篮”之美誉的圣兰欧尼设计学院读书,成为学院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学生,应邀参加各种国际大展,在众星璀璨的时装界崭露头角。 十六岁的男孩子,也许还是情窦初开,偷偷给喜欢的女孩写情书的羞涩少年,可人家已经结婚八年了! 八岁大婚!!! 而他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三姐,安赫姗那蒙公主,比他大两岁,今年也才只有十八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 不可触碰的秘密 夏双娜知道埃及王室素有近亲结婚的传统,为的是维护王室血统的纯正,可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 法老是王后的弟弟,王后是法老的姐姐。 如果法老和王后生了孩子,这父王又是舅舅,母后又是姑姑,光是这称呼就够凌乱了。 等法老与王后的儿子长大,再娶了自己的亲姐姐或是亲妹妹,那这关系就是二倍的混乱! 而这样近亲结婚的传统,古埃及王室已经延续了数千年,而且引以为豪,甚至还有侄子娶姑姑为后,父亲纳女儿为妃这种突破现代人想象力的狗血组合。 天啊,她爆汗。 古埃及王室的关系真的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可她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 倘若她现在跳出来大叫,喂,近亲不能通婚,法老,王后,求你们赶紧分开,然后再呜啦呜啦普及一大堆DNA遗传学知识,那才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呢。 不过听说近亲孕育的孩子,畸形率和死亡率都高得吓人,她不禁在心中为年轻的法老夫妇捏了一把汗。 接近晌午时,两人从集市又回到了河边小别墅。 图坦卡蒙一进屋,便优雅地在乌木书桌前坐下,捧起他的宝贝书,继续研读起来。 这次,夏双娜终于从书卷上瞄到了只言片语。 “矢车菊?蓝色?” 所以是合起来就是蓝色矢车菊! 回想起她在屋里找到的那一堆园艺工具,还有那半袋种子,她猛然就将一切串了起来。 “你在种蓝色矢车菊?” 图坦卡蒙眼睛依旧盯着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趴在他的桌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着,“为什么是蓝色矢车菊,不是别的?你喜欢这种花?它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图坦卡蒙麻利地将纸莎草书卷起,收进箱子里,冷冷瞥下一句,“你话真多。” 箱盖啪的一声被大力合上。 夏双娜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能谈论,更不容窥探,也许蓝色矢车菊就是他的心中不可触碰的秘密。 她冒冒失失闯入他心灵的禁地,也难怪他会不悦。 蓝色矢车菊背后,一定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说来也奇怪,当她看到“矢车菊”和“蓝色”这两个字眼时,脑海里就立刻幻想出了一片很大很大的蓝色矢车菊花田,盛开的花儿如同散落在青翠草丛中的颗颗蓝宝石。 她吸了吸鼻子,又似乎闻到一股青草微腥的味道,还裹挟着花朵淡雅的幽香。 茂密的花丛中,似乎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男孩手中一朵美丽的蓝色矢车菊,娇羞地、虔诚地、充满期待地递给了女孩。 本是温馨美好的画面。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就很失落,很失落,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 (TUT) 远方晴空腾起三只飞鸟,突然三箭并发,三只鸟同时中箭,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图坦卡蒙望向天空,瞳孔猛的一缩,双拳随即握紧。 因为那是只有王室成员才知道的秘密信号,意味着宫里出大事了! 他立刻疾速回宫,走了几步还是调头,就像向妻子交代行程的丈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注意安全。” 夏双娜还沉浸在那片想象出来的矢车菊花海里,有些晃神,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又过了好久,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突然就追了出去,朝他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艾,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可哪里还有图坦卡蒙半分身影。 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竟然把这暂时的寓所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和她的小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 被遗忘的爱人(一) 底比斯王宫 图坦卡蒙迈进王宫正门,一个守在宫门口的年轻男子便尊敬地向他行礼。 “陛下,您回来了。” 说话的是艾,法老的侍卫长,只有十八岁的年纪,却统领着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的王室近卫军,长相更是出众的潇洒帅气。 他戴着底比斯最流行的二分式辫子假发,长度刚好盖住耳朵。赤着上身,下身一条裹腰裙,中间打一个结,垂下来一块质地极好的亚麻布,腰带扣上别一把青铜短剑,剑鞘上描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黄金雄狮,剑柄镶嵌数颗色泽鲜艳的红宝石,无不彰显着他作为法老第一侍卫的显赫身份。 “宫里出什么事了?”图坦卡蒙开口询问,英气的眉宇间皆是睥睨众生的王者风范。 “陛下,王后殿下,遇刺了。” 此时,王后安赫姗那蒙正虚弱地靠在黄金座椅上,美丽动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慌,见到日思夜想的丈夫和弟弟,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立刻扑向他怀里,“弟弟,你去哪了啊?” 图坦卡蒙侧身躲过她的拥抱。 安赫姗那蒙娇躯扑空,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身旁的大侍女韩努特急忙扶住她的身子,她自知失态,忙拢了拢发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竟然躲开了! 图坦卡蒙甩了甩刚才被她蹭上的衣袖,尊贵地在王座上落座,看了一眼精力充沛,似乎毫发无伤的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姐姐,刺客伤到你了吗?” 她摇摇头,望着弟弟的美眸中充满了爱和幸福,“伊西斯女神保佑,我没事。” “刺客呢,有没有抓到?” “已经被处决,扔到乱葬岗了。”安赫姗那蒙立刻答。 “死了?有没有同伙?幕后主使是谁?怎么能轻易放过!” 图坦卡蒙清冷的眸子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她不禁有点犯怵。 “不要管刺客了,”安赫姗那蒙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断跳动的睫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弟弟,说说我们的事情。” “你我已成婚八年,却一直无所出,臣民都希望我们能有个继承人。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十六岁的诞生日,我希望能在那天把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弟弟,我们要个孩子。”说罢,她娇羞地低下头,想到将有的缠绵,不禁脸颊绯红。 她是那样的美丽,粉臂雪颈,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勾起的眼角带着些挑逗的意味,红唇如同两片娇艳的玫瑰花瓣,让人想要采撷她的芬芳。 她是上下埃及的第一美女,完美继承母后的美貌,含金匙出生,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长大,尊贵的地位滋养出那无人能及的高贵气质。 恐怕没有哪个男子能够抗拒她的魅力。 没想到图坦卡蒙完全没有理会她的长篇大论,只是启唇淡淡吐出一句,“姐姐,说实话。”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毫无波澜,却包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 被遗忘的爱人(二) 安赫姗那蒙见骗不过他,只能坦白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又不肯回来,只能谎报刺客袭宫,让近卫军放信号。我知道,你看到。。。”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冷到骨头缝里的深沉声音打断了。 “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从小生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图坦卡蒙最痛恨的就是欺骗。 浓重的压抑感瞬间充溢了整座宫室。 王后身边的大侍女扑通一声跪下来。 “都是韩努特的主意,和王后殿下无关,和王后殿下无关。陛下要罚,就惩罚韩努特。”韩努特不停地叩头请罪,似乎要把地板磕出来一个坑。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忠心护主的女仆,他们姐弟俩说话还轮不到她插嘴,便一阵见血地挑明了,“你这么做,是想让我心疼你,然后逼我和你欢合,对吗?姐,和我玩心计耍花招的人太多了,你也要加入吗?” 听着他洞察一切的论断,安赫姗那蒙一下子就慌了神,“姐姐是爱你,姐姐不会害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她环顾四周,仿佛那些奢华的家具摆设都被妖魔附着,不知何时就会冲破封印,取走她的性命,“这偌大的王宫看似平静,但藏着多少可怕和丑恶的东西。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你留我一个人在宫里,我真的好害怕。” 十岁之前,她是无忧无虑的三公主,十岁时,父王遇刺驾崩,她从此梦魇缠身。只有昏黄的宫灯和浸湿的枕榻,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数千个绝望的黑夜的。 “我的无数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们。”图坦卡蒙说着,“姐姐,不要害怕。恐惧会让你失去判断,丧失理智,把草绳看成毒蛇,把家猫当做猛狮,你唯一该害怕的只有你自己。” “永远记住,只有比他们更狠,更强大,才能在激烈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 他的嗓音洪亮如斯,满是上位者的骄傲和自信,亦充满壮志与豪情。 “对,姐姐坚信你会带领着上下埃及走向强盛,你会成为比祖父还要伟大的君王,只要我们有了嫡出的子嗣,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便永远没有了继位的机会。” 她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可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们又没有继承人,新旧无法交替,玛阿特的神圣秩序就会混乱,埃及就会再次陷入动荡和分裂之中。”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深明国家大义,眼神殷切而真诚,“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他更是坚定无比,字字掷地有声,“我永远不会和你欢合!” 眼看他又要离开,安赫珊那蒙忙拽住他的胳膊,恳求到,“弟弟,求你看看我,你曾经很爱我的,你只是忘记了。只要你碰我,你就会想起那些甜蜜的过往和那些忠贞的誓言。”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那不断凝聚的冷意,让她不由得噤声屏息,迅速放开那双拉着他的美手。 图坦卡蒙正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而严肃地质问,瞳孔里仿佛含着一支锋利的剑,要将她的所有的谎言都刺穿,“姐姐,我真的爱过你吗?”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 被遗忘的爱人(三) 他似乎爱过一个女孩,而且爱的很深,很深。 可不知为何,他却丝毫想不起她的名字,容貌,声音,有关她的一切,都被遗忘之神的双手从他的记忆里抹掉了。 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爱的人是王后,他该爱的人也是王后。 为了证明他爱过她,安赫姗那蒙更是让人为他们修筑了众多的壁画、雕像,甚至连王座的椅背上,雪花石膏瓶上,木箱的盖子上都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幸福模样。 可他依旧找不到半分与她相爱过的痕迹。 如果他真的爱过她,为什么会排斥与她有任何肌肤之亲呢。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只剩一个朦胧的影子。 现在,更是模糊得一阵轻风就能彻底吹散。 可能哪一天,连他那唯一的念想都不复存在了。 他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犹如溺水者一样深陷其中却不能自拔。 对血脉相连的姐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感情。 此刻他虽然身在王宫,可心早已越过层层高大宏伟的宫墙,飞到水草丰美的尼罗河畔,那间温馨的小屋。 图坦卡蒙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叫做娜娜的女孩。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想他? 如果不是安赫姗那蒙的诡计,他现在应该还和她待在一起。 想见到她的念头竟是那么强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 偏偏安赫姗那蒙还孜孜不倦地为自己辩解着,“你爱的当然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猎,一起捕鱼,一起下棋。。。” 这些陈词滥调他至少从一百、一千个人口中听到过,耳朵都起了厚厚的茧子,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你喜欢蓝色矢车菊,所以我寻遍了整座花园,为你摘了一朵最美的,然后向你求婚,对吗?” “对。” “够了!安赫姗那蒙,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他不再亲密地唤她姐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遮掩不住的反感。 每当有人提到“蓝色矢车菊”这类字眼,他都会感觉太阳穴隐隐做痛,浑身都沉浸在一种拼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的绝望之中,图坦卡蒙没了惯常与亲姐交谈的客气,虽无怒意,但话语威慑力十足,“我永远不会和你欢合,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若再敢造次,别怪我不留情面。” 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再次被他拒绝,安赫姗那蒙已经数不清被他拒绝过多少次了。 “他都十六岁了,还没有宠幸过女人,他还是不愿意碰我。”安赫姗那蒙失魂地坐回凳子上,自言自语道。 图坦卡蒙不是嫡子,娶法老的嫡女是合法继位的唯一途径。若不是当年父王的遗命,她也不可能嫁做他的妻子,名存实亡的婚姻,只是一枚毫无爱情可言的政治筹码。在臣民看来恩爱相守的法老王后夫妇,其实根本就没有同床共枕过,他甚至不允许她踏入他的卧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 被遗忘的爱人(四) 许久,安赫姗那蒙平复了情绪,问心腹侍女韩努特,“陛下,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会啊,陛下爱的,从来,都是殿下您呀。”韩努特眼睛一眨,恭敬地回答主子。 “是吗?”安赫姗那蒙长长叹了一口气,“哪怕她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没有我。” 她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骗过了所有人,却从来骗不过自己。 修长的玉指敲着华丽的扶手,她沉下声,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突然便有种阴险的气氛弥漫在宫室中,连从宽大窗子透进来的阳光都暗了几分,“事情办好了吗?” “殿下,一切妥当。” “除了她,再无人能够威胁我的地位。”安赫姗那蒙咬牙切齿,从唇瓣的缝隙间又挤出一个小小的名字,裹入滔天的无穷恨意,唇齿间反复的碾磨似是要把这名字的主人给碎尸万段,后来她似乎是又想起来了什么,突然诡怪地轻笑了一声,胸中堵着的那口浊气突然就舒畅了。 “娜娜。。。” 是啊,她,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TUT 尼罗河边,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焦急地踱着步,绕着房子打转转。 “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夏双娜惦着脚尖,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样子,活脱脱要变成一块望夫石。 突然,口鼻冷不防被后面伸出的一块湿热亚麻布紧紧捂住,身体被一只大手死死钳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要在平时她绝不会轻易中招,可来古埃及水土不服,吃的也不合胃口,勉强填饱肚子而已,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加上有一股子怪味直往她鼻孔里钻。 那浓烈的草药味让她几乎窒息,糟了,这布上有迷药! “唔,唔。。。”她拼命地想要呼救,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迷药很快发挥作用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犹如林中四散的飞鸟慢慢脱离她的躯壳,手臂在空中徒劳地挥舞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垂下。 意识消亡的最后时刻,她昏沉的脑海里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男孩的影像。 她仿佛看到一个穿着亚麻长袍的古埃及小男孩,小手里握着一只无比美丽的蓝色矢车菊花,迎着朝霞,朝她跑来,而他身后,是漫无边际的矢车菊花,如同一片深邃的蓝色海洋,风吹过,翻涌的花浪便泛起迷人的涟漪,一波又一波,温柔又缱绻,而她就被淹没在这片海洋里,阖上眼睛,沉沉醉去。 河边再次安静下来。 不知过来多久,一声热切的呼唤由远及近传来。 “娜娜!” 刺啦一声,别墅的大门被人用力从外推开,寂静的空气随着开门的动作剧烈颤动起来。 “娜娜,我给你带了药膏,宫廷御医秘制,对于治疗你手腕的扭伤效果极好,还有这个。。。” 图坦卡蒙兴冲冲朝她介绍此行的收获,在看到眼前景象时,剩下的话硬生生堵在喉间。 原本一尘不染的房间此时被翻的乱七八糟,像是被强盗洗劫了。 满地都是被撕碎的亚麻布和纸莎草,所有的乌木盒柜门皆敞开着,里面的镶金嵌银、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全都消失不见了。 一片狼藉中,再也没有女孩半分俏影。 难道她是见财起意,偷了那些他珍藏多年的奇珍异宝,然后卷铺盖走人,逃之夭夭? 其实,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珍宝阁里要多少有多少,真正让他感到无比心痛的是其中一卷纸莎草书,一位已过世农学大师的绝笔,教人如何种植蓝色矢车菊的珍贵文献,此时也被一同撕扯碎了,零碎的尸身凄惨地躺在房间里每个角落,还踩上了脏兮兮的泥巴印。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恼火,被她这样捉弄,这样欺骗,难道不该动怒吗,可他此时却是出奇的豁达,只觉得她将那些冷冰冰的玩意全带走了也好,拿着在路上,也可以换些干粮,衣裙和香膏,不至于饿肚子,经受日晒风吹之苦。 她这样残忍地对他,他竟还是不忍她受苦。 所以她还是走了吗,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不等他回来,就无情地离开了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强大坚毅的年轻君王此时靠着墙,失落得像是丢了魂。 颀长的身子无力地沿墙壁缓缓滑下来,胳膊紧紧抱着膝盖,瞳孔也失了焦距,无神地打量着屋内冰冷的陈设,连同心也一齐掉进千年不化的冰窟之中。 微掩的门缝里钻进来一股芳香,那香甜诱人的味道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让他禁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图坦卡蒙猛地站起身来,顺着香味找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 法老的秘密花园 屋外的柴火还没有熄灭,暖黄色的火焰咕咕烧着泥制的烤炉,滋滋作响,炉顶冒着袅袅的炊烟,那味道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图坦卡蒙掀开锥形炉顶部的盖子,发现女孩烤了面包,小小的面团并没有完全膨胀开,皱巴巴的一疙瘩一疙瘩,面皮上还依稀带着她的指印,品相和他平时享用的王室佳肴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他觉得形状甚至可爱。 她烤了面包,为他烤的。 图坦卡蒙喜悦地捧起她那不算精巧的作品,想闻一闻她留下的气味,忽然,就被焦虑和不安包围了。 如果她真的不告而别,为什么还会烤这些面包。 相反,她一定是在热切地期盼他回来,一起分享美食。 图坦卡蒙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糟了! 她一定是出事了! 修建这座小型行宫的时候,选址在一片风景幽美的静谧河滩,由于是法老的秘密花园,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也极少有人经过。 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根本没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她。 可以说是毫无线索。 他怎么能抛下她自己回宫,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为什么又没有保护好她?他怎么就又把她弄丢了?奇怪,他为什么要用“又”? 图坦卡蒙抚上隐隐做痛的心口,那片方寸大的小天地,好像曾经有个女孩在那里住了很久,占据了他所有的柔情,又蓦然离开,留给他数千日夜的苦等。 或者她从未离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的时候,于那无涯的记忆荒漠里,静静地开出一朵低进尘埃的小花,昭示着自己依然存在。 在那段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他亲手种下数千朵蓝色矢车菊。 他也曾纳闷为何不是妖艳的曼陀罗,不是秀丽的风信子,不是高雅的睡莲,这种更符合王室身份的植物,或者是那些更娇更美的花儿,为何没有粉色,白色,黄色,紫色,红色,偏偏是这单调又冷清的蓝色,可耳边一直回绕着一个轻快甜美的稚嫩声音,像只调皮可爱的小虫子,日夜不休挠着他的耳膜,让他无法忽略。 那声音说— “我最爱的是矢车菊,蓝色的那种,就像天空的颜色!图坦卡吞,要是哪天你把我弄丢了,你就种上一大片的矢车菊,等蓝色的花朵开满山坡,我就回来了!” 面前就是那片很大很大的矢车菊花田,依小丘的起伏蔓延,爬满了整个山坡。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换了多少种子,研读过多少农学家的着作,这片他精心培育的矢车菊就是不开花。 一朵都没有开过,一次都没有开过,一秒都没有开过。 只有光秃秃的花杆杵在地上,笼在渐沉的暮色之中,显得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孩躲在这里。 就像孩提时,她藏在花丛里,软糯的小身子蜷成团子,黑溜溜的大眼睛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瞧着小王子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急得满头大汗,粉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咯咯偷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 没有她的埃及,空空如也 “娜娜,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这是命令!” “娜娜,你在哪?别吓我,好吗。” 不管图坦卡蒙是以命令的语气,还是用渴求的口吻,回应他的都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娜娜,你问我那个字符的意思,不是傻,不是蠢,不是呆,”他顿了顿,还是对着这片光秃秃的花田,将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倾吐了出来,“而是。。。爱。” 他将最后那字咬得很重很重。 也许是一只野兔或是野猫受惊窜过,把草垛拨弄得扑簌一声,他似乎看到女孩,突然从矢车菊花丛中跳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扑进他怀里,噙着眼泪,“图坦卡吞,我终于回来了,呜呜呜,那个世界好黑,我好害怕,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真的好想你。” 他颤抖着唇,不知怎的就回了句,“娜娜,我也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似是被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整个人飘飘忽忽如同漫步云端,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念想,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爱她,好好补偿她。用他今后的生命,爱她,宠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并不知道这莫名炽热而深沉的情感究竟来自于何处,仿佛是一早就注定好的,冥冥之中两颗彼此深爱的心被残忍的分开,又在神灵的指引下,再次缓缓靠近。 图坦卡蒙将她抱的更紧,嗓音低沉而沙哑,“答应我,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可这胳膊稍一用力,女孩的影像便开始皲裂、破碎,化作无数碎片,在夕阳映照下闪烁着水晶般剔透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间无声地溜走。 然后散落在墨绿色的草丛中,像一只只亮晶晶的小萤火虫,提着一盏盏橘黄色的小灯笼,闪了几下,就熄灭了。 怀中的温暖和馨香已然消失,许久,图坦卡蒙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当他终于察觉到异样,低头怔怔看向再次空荡荡的手臂,疼痛感立刻从心端袭来,好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他心尖上剥离。 图坦卡蒙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艾!” 潜身于河中的侍卫应声而出,抚掉头发上的水草,朝他恭敬地行礼,“陛下。” “传旨下去,搜查整个埃及,翻遍每一块土地,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我找到她!” “臣即刻去办,”艾担忧地望向法老,“陛下,您。。。” 图坦卡蒙摆手,“退下。” 河边再次只剩他一个人。 “娜娜,你到底在哪?” “娜娜,你还好吗?” “娜娜,我好想你。” 凄哀宛转的呼唤回绕在岸边,久久没有消散,连那一轮西沉的落日都似乎被他的悲伤所感染,迟迟不肯下山,斜阳不舍地亲吻着地平线,无声陪伴着他,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刻图坦卡蒙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没有她,如此庞大的埃及,对他来说竟然毫无意义。 没有她的埃及,空空如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 谪仙一样的美男子(一) 好热。 没开空调吗? 夏双娜伸手向床头柜的方向摸索空调遥控器,遍寻无果后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手摸了摸身下,这似乎是一张床,铺着芦苇叶编织成的凉席,此时已被她的体温烤得滚烫,她翻了一个身,又差点从狭小的床上掉下去。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这种粗糙的触感真是糟糕透了,总之,这家酒店的一切都让她很不舒适。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记忆如决堤的潮水冲向她的脑海。 她好像是穿越到了古埃及,认识了一个叫“艾”的美男子,在他家烤面包的时候被人迷晕。。。 天,这里不是酒店!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窜了起来,急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闯入眼帘的是一堵灰黑色的泥墙,很有年头的感觉。 低矮狭小的屋里有一张石床,床脚一张晃动的矮桌,和几个蒲草垫子。仅此而已,甚至连一盏油灯都没有,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烛托上放着一节燃烧过半的劣质蜡烛。门边放着一把扫帚和一个木桶,里面盛着小半桶水。 几根斑驳的棕榈木柱支撑着屋顶,好像随时就会垮塌下来,屋顶铺的是简陋的芦苇和纸莎草,既不防风也不防雨。 条件和她曾经住过的那间河边小别墅差远了,一看就是贫穷之地。 她该不会是在古埃及悲惨地遭遇了绑架,图财还是谋色? 夏双娜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还算是齐整,她又活动了活动四肢,身上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步伐沉稳有力,应该是个男子。 那脚步声愈发清晰,毫无疑问是正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夏双娜猛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的双手紧紧拽着衣服。 是谁?是那个人贩子吗? 幸好在现代看过几篇智斗人贩子的文章,现在有用武之地了! 男子掀起了芦苇门帘,一丝夕阳斜斜地钻入矮小的屋子。门边粗略的人影轮廓投到了她的瞳孔里,她竟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正阴森地大笑着,朝她扑了过来。 夏双娜迅速捞起门边的扫帚,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那个身影就是一顿猛打,将所有的怒火和恐惧都发泄到他身上。 “让你绑我!让你绑我!” 那人显然是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她打得浑身是汗,见他没了反击之力,许久都没有动静,终于放下扫帚,一双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他,手臂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着发起下一场进攻。 满地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男子也扬起头看向她。 夏双娜从没有想到,如此简陋破旧的小房子里,竟会有一个谪仙一样的美男子。 他俊美的脸部曲线圆润完美,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阴影,卷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深邃的棕色眼眸好像可以把她吸进那醉人的深潭,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粉嫩的嘴唇。 皮肤是标准的小麦色,洋溢着健康阳光的气息。 此时他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有些狼狈,却掩盖不住浑身的仙气,一身洁净的白袍用的明明是最普通的亚麻,却硬是被他穿出那超尘脱俗的气质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 谪仙一样的美男子(二) 那人缓缓开口,一个温柔的声音行云流水般流淌入她的耳朵,很是悦耳动听,“姑娘,我泛舟在尼罗河上,见你被两个壮汉迷晕绑走,好不容易才救下你,可你昏迷不醒,我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回了我家。”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来,他根本不是人贩子,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刚才还把她的救命恩人给暴揍了一顿。 看着他胳膊上棍子留下的红印子,夏双娜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坏人。” 做好事反而挨打,正常人都会生气恼怒,再好脾气的人也多多少少会指责她几句,可男孩并不计较,依旧温和地笑着,“没事。” 他的宽容让夏双娜更加难为情,他能打赢绑架她的那两个彪形大汉,证明身手一定是很不赖的,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呃,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没有恶意。而且你是女人,我出手你肯定吃亏,就算我打赢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霍普特托着腮,手指笔直而纤细,流转的美目里荡漾着笑意,“再说了,我如果还手,你肯定打得更猛,你这么疯狂,我真怕被你打死。” 夏双娜不禁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夜空里最亮的星辰,闪烁着令人信任的光芒,满腹的猜忌和怀疑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温柔而善良,具有人格魅力的男孩子。 “霍普特!霍普特?臭小子,跑到哪去了!”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急切的呼喊,一只粗糙的手掀开门帘,然后,一个矮胖的身子就从门里挤了进来。 霍普特见到来人,立刻软糯地叫了一句,“姆特!” 姆特是古埃及人对母亲的爱称,类似于现代的“妈咪”。 罗茜只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交叠着两条胖胖的手臂,看样子是因为什么事情在和儿子赌气。 霍普特轻轻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姆特,你听我说好不好。” 罗茜态度极为强硬,粗鲁地吼道,“什么都别说,这事没商量!你要是不答应,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然后一眼就看到正躲在门后,安静如鸡,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夏双娜,脸色猛地变了,“霍普特,她是谁?为什么在你卧室!?” “一句话说不清,以后再告诉你。走,我从底比斯回来给你带了礼物,你肯定喜欢。”霍普特推搡着母亲往门外走。 夏双娜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生出霍普特这么美貌又温柔的儿子。不由得多打量了罗茜几眼,她的五官说不上丑,但实在看不出能有多美,一块洗的发白的方巾包住她光溜溜的脑袋,肩膀攀过两根宽带子,前后系在乳下,下面吊着一条圆筒的亚麻裙,典型的古埃及农家妇女形象。 罗茜似乎是要和儿子斗争到底,丝毫不领情,胖胖的身子将门堵死,扯开她的公鸭嗓,像张刺啦刺啦的老唱片,“臭小子,别打岔!她是谁?哪家姑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 今生最爱的姑娘 霍普特的孝顺远近闻名,从来没有和母亲拌过嘴,红过脸,除了娶妻这件事。 罗茜语重心长劝戒起来,“霍普特呀,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马上就要娶内里娅小姐了!不能再和别的女人走得太近了,坏了名声,内里娅小姐会取消婚约的!” 霍普特这次也没有退让,直接顶了回去,明显是因为这件事和母亲争论过无数次了。 “姆特,我根本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 “不准再说胡话!想娶她的男子可以排一整条街!人家看上了你,是你小子拜神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恩赐!” 妇女的嘴一阵猛轰,拳头用力捶着胸脯,跺着脚,活像只发狂的猩猩。 见儿子依旧执迷不悟,罗茜转而哭诉起来,抹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霍普特呀,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啊,你都十八了,婚事还想拖多久!村长家儿子,和你一样大,孩子都两个了。哇哇哇,姆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你非要把姆特气死,才满意吗。。。” “你,你给我等着,”罗茜越说越激动,喘着粗气,胖胖的身子满屋乱蹿,捞过一条白绳子,刷的一声丢上横梁,用力扯了扯布条的两端,打了一个死结,瞪着眼睛朝儿子示威,“霍普特,你要是不答应娶内里娅,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然后踩上木凳,手指用力点了点两人,“你,你,都不准拦我!” 夏双娜冷眼瞧着霍普特的奇葩作妈,又看看了她身上摇晃着的一大坨肥膘,大娘,您确定您这个体重,这根指头细的布条承受的住? 罗茜脖子一伸,把头挂在绳结上,就要踢掉脚下的凳子,“霍普特,姆特先走了,你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姆特,下来,乖,别闹了,”霍普特终于无可奈何地开口,像是耐心的爸爸在哄捣乱的女儿,“别把我绳子弄断了,我还要捆书呢。” 说罢伸出胳膊,温柔地将母亲抱下来,轻言安慰,柔和的语气却克住了强势的罗茜,“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谁?!”罗茜大惊失色。 “就是她。” 不仅是罗茜,夏双娜也好奇地朝霍普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霍普特正指着她身后。 扭头一看,身后没人啊。 半晌才反应过来,疑惑地指着自己的小鼻子,“我?” “嗯嗯。” 霍普特点点头,迅速把夏双娜拽到自己身边,“姆特,我已经找到我今生最爱的姑娘了,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爱她,宠她的。” 夏双娜:??? 有没有搞错,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十分钟。 罗茜立刻把夏双娜当做了自己最大的敌人,愤恨的目光能在她身上戳个洞,“她是谁,是我们村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霍普特,别以为你小子能骗过我,你现在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啊?” 什么名字。。。 这就尴尬了。 霍普特悄悄朝夏双娜递眼色,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夏双娜。”她小声地回答。 因为汉语音节和古埃及音节区别很大,霍普特只读出一个娜的发音,“姆特,她是娜芙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 得名娜芙瑞 娜芙瑞意为美丽,是一个很常见的古埃及女孩名字,就像中国的“王丽”“张美”这类,在大街上叫一声,估计能有一群女子回头,上至八旬老妇,下至学语女婴。 娜芙瑞(Nefert)也翻译作奈菲尔,娜菲或者纳芙,作为一个独立音节,还可以组合成更长更好听的名字,例如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后名为奈菲尔塔丽(Nefertari),意为美人降临,图坦卡蒙的母后名为纳芙提提(Nefertiti),意思是最美的女人。 这“娜芙瑞”和她真正的名字都有一个“娜”字,而且“娜”在中文里意思正是美丽,古埃及语与现代汉语跨越千年的美妙重合,简直默契十足,令人惊叹。 在古埃及生活,她的确应该有一个古埃及名字,如今竟机缘巧合得了个有趣的名字,夏双娜瞬间就对这个名字爱不释手了,反复念了好几遍,“对,大娘,我是娜芙瑞,娜芙瑞,娜芙瑞!” 看着互传消息、默契十足的两人,罗茜越看越生气。 回想起刚才屋子里传来的噼里啪啦声。 她似乎还听到了女孩的尖叫声和霍普特的惨叫声。 这两个人现在都气喘吁吁,浑身是汗,还衣衫不整,所以刚才的战况是有多激烈! 罗茜瞬间像是五雷轰顶,一下子怔在原地,“难道你们已经。。。” “哎呀!”罗茜一声惨叫冲上屋顶,几根茅草荡荡悠悠地飘落下来。 夏双娜用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罗茜一定是想歪了。 “姆特,我可没有碰她!”霍普特急忙解释。 “那是她强迫你?” 夏双娜凄厉地尖叫一声,要昏死过去了,大娘这什么清奇的脑回路啊。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大娘你不要误会,刚才是这样的。。。” 可罗茜并不想给女孩解释的机会,她已经愤怒到理智全无了,抄起扫帚就砸向夏双娜,“滚出去!” 夏双娜急忙挡住她挥舞过来的扫帚。 见她竟然敢躲,罗茜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拽住她的长头发,就把她往门外拖。 夏双娜头发被她拽着,断了好几根,头皮还被粗鲁地撕扯着,简直是痛死了。 这个比她还要低一头的古埃及妇女力气大的惊人,她拼命用手去掰,而妇女的手却像钢铁焊成的钳子一样坚固,她根本挣脱不了,只能哭喊,“放开我!放开我!” 霍普特见状急忙将女孩从母亲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夏双娜因为实在是太疼了,脚步一趔趄,一头就栽进了霍普特的怀里。 她两眼冒金星,根本就没意识到此时已经被霍普特搂住了,只闻到他身上有种果木的清香,淡雅而沁人心脾,就像是漫步在雨后的小树林,每个细胞都透着舒爽。 霍普特第一次抱一个女孩子,不知所措地红了脸,怀里软糯的小人儿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跟着颤了颤,大掌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再看向罗茜的时候,棕色的眸子异常坚定,依旧是温和的语气,但每个字词都透出反抗的意味,“姆特,你太过分了,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你赶不走她!你如果喜欢内里娅,那你去娶,我没意见。” 罗茜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这还是她那个听话的儿子,她乖巧的像绵羊一样的霍普特吗,竟敢忤逆她。明明是那么柔和的话语,竟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她一下子就被震在原地了。 见霍普特许久还没有道歉妥协的意思,罗茜愤愤地摔门而出,将矮小的木门震得山响。 “好,她不走,那我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 烦人的“朝廷通缉犯” 体验了这么一场闹剧,夏双娜也明白了,他的名字叫做霍普特,那个矮胖的妇女就是他妈妈。他妈妈喜欢一个叫内里娅的姑娘,就以死相逼,非让霍普特娶回家。 霍普特显然被他妈逼婚逼急了,才撒谎说她是他最喜欢的姑娘。 不过她真的很不能理解,霍普特明明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成大龄剩男了? 他这逆天的颜值和与生俱来的暖男气质,谁嫁给他估计做梦都能笑醒,竟然会愁“嫁”? 还有还有,那个内里娅究竟谁呀,何方神圣,为什么霍普特的母亲一定要逼儿子娶了她。 夏双娜就像是看了一部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千头万绪,却一条都捋不清楚。 额头顶上结实的肌肉,感觉着霍普特剧烈起伏的胸口,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霍普特怀里,连忙挣脱出来。 “抱歉,我姆特的确过分,”霍普特温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不该把你扯进来的。” 虽然头皮还在疼,但夏双娜真的不忍心责怪他一句,“霍普特,我理解你,但婚姻是大事,你还是要和你母亲好好谈谈。” 霍普特闻言点点头,微阖双眸,细长的手指按着眉心,显然也对这件事苦恼不堪。 夏双娜深知自己的存在就是霍普特和他母亲之间最不稳定的因素,就像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就走。” 她现在失踪了,“艾”回家见不到她一定很着急。 她给他烤了面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想到他那连一口食物都找不到的小别墅,她真的怀疑那家伙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夏双娜此时归心似箭,恨不得坐上火箭一秒钟飞回底比斯。 “天就快黑了,你要去哪里?”霍普特关切地问,想要留下她。 “底比斯,”她整理着衣服头发,“对了,这里离底比斯有多远,可以坐船过去吗?” 古埃及城镇沿尼罗河分布,水运发达,只要附近有码头,她就能搭条船回底比斯去。 “走水路要一天,快了半天,”霍普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最近不行。” “为什么?” 霍普特其实也挺纳闷,“说来奇怪,两天前,法老陛下突然就下令封锁了进出底比斯的全部水路和陆路,逢人逢车逢船必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安全起见,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去底比斯。” 夏双娜黑着一张脸,心中骂骂咧咧,法老是在抓朝廷通缉犯吗,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害的她没法立刻回去和“艾”团圆。虽然法老的政令肯定出于国家大局考量,但她从私心的角度,觉得图坦卡蒙实在是有点讨厌。 这下好了,回不去了,于是某“朝廷通缉犯”不得不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向霍普特求助,“我还想麻烦你,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 “村里就有驿馆,我和村长关系很好,帮你打个招呼,你就暂时住在那里。”霍普特很轻松就答应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 古埃及纺织村—阿布萨特 夏双娜本以为收容她这种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口是件困难的事情,没想到霍普特只出去一会就回来了,告诉她事情已经搞定了。 她感激地跟随着霍普特出门,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和霍普特家一样简陋的泥屋,散发出浓烈的古朴气息。 土黄色的路面凹凸不平,掺杂着大大小小的沙石,比底比斯的道路还要硌脚百倍千倍。 霍普特也是光脚,但早已习惯了赤脚走路,见她挪得实在艰难,“要不我抱你走?” “不用不用,谢谢。”她赶忙拒绝,心想等会安置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双鞋。 村中的男男女女都在干活,赶在天彻底黑之前忙完他们自己的活计,烤制面包,清洗衣服。他们豢养的宠物狗就围在主人脚边汪汪叫,兴奋地摇着尾巴。 霍普特走一路就打了一路的招呼,收了一路的礼物,看来他的人缘真的很不错。 几个花季少女看见走在霍普特身边的夏双娜,目光中带着艳羡和仇恨,夏双娜无奈扶额,她们是把自己当成了竞争对手? 光照最好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晒谷场,空场中心有一口古老的石磨,一头毛色暗淡的瘦驴正费力地拖着中间的圆盘缓缓转动,石磨的出口处呼啦啦地滑下了碾碎的谷粒。 远处几个人正慢条斯理地赶着满载葡萄的牛车,朝酿酒作坊走去。 穿过住宅区,就到达了核心建筑群,村政府、村长别墅和纺织工厂。 村中心坐落着全村最宏伟的建筑,涅特神殿,高大的塔门前竖立着两根坚固的旗杆,飘扬的三角形旗帜上绘制着盛开的亚麻花,花朵边缘用金丝勾勒,这种图腾圣物似乎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闪烁在村子上空,瞬间就让她肃然起敬。 和底比斯那样的国际大都市不同,古埃及的小村落倒也是别有风情。 “这里是哪里?”夏双娜扭头问霍普特。 “阿布萨特,埃及最着名的纺织村。” 阿布萨特位于尼罗河东岸,底比斯以北,是上古时期亚麻花部落的领地。这里的气候和水文条件极适宜种植亚麻,久而久之便发展出了如今的规模。 夏双娜顿时又惊又喜,“纺织村啊!正好,我就是个服装设计师,哦不,裁缝!” 别的不敢说,服装制作可是她的拿手好戏。不管在什么时代,人们总是要穿衣服的。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做一个裁缝,再思量如何回到底比斯。 霍普特也替她感到高兴。 “娜芙瑞,你是哪个村的,为什么和我们长得都不一样?” 夏双娜骄傲满满地答,“我是华夏村的!” “咦,没听说过,你是埃及人吗?”他的声音温文尔雅,那双美丽的眸子闪烁着星星点点疑惑的光芒。 夏双娜突然发现和霍普特说的似乎有点多了,忙打住这个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你。” “我?” “对,例如,你的爱好和生活呀。” 她对霍普特的成长历程突然就很感兴趣,也想多了解了解这个男孩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 画个圈圈诅咒你 “我,喜欢神学。”提起自己的爱好,霍普特兴致勃勃侃侃而谈,棕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 夏双娜懂那种感情,每次和父母讨论心爱的服装设计作品,自己也是这样。那是对某种兴趣真正的热爱,愿意倾尽一生去追求心中的梦想。 “我听说埃及有众多神灵,万物皆有灵,对吗?”她问。 “身边万事万物,皆有神灵相依,或无形,或有形。埃及大大小小的神灵足有两千多位。每座城市和村镇都有自己的保护神,纺织女神涅特,就是我们阿布萨特的保护神。”霍普特回头指了指远处的涅特神殿。 夏双娜知道,古埃及人对他们的神那不是一般的崇拜。 生活在古代埃及,不懂神学宗教可是举步维艰。 万一哪天,她无意间触犯了神灵,被绑到火刑架上烧死怎么办? 所以要抓紧时间恶补神学知识,这叫未雨绸缪。 ““你教教我神学好不好,我可以帮你们家缝衣服,作为交换。”她自然不能白占便宜。 “好,我们明天开课。”霍普特一口答应了,自信满满。 他自三岁起开始学习神学,博览群书。只有十八岁,就已经走遍各大朝拜圣地,拜访过不计其数的神学大师。 “一言为定,霍普特老师!” 其实也就六七点钟的光景,但因为古代没有电灯等照明工具,人们睡得格外早。霍普特带她在驿馆里安置好,又给她拿了面包和麦酒,便起身向她告别:“你好好休息。” 夜渐渐深了,整个阿布萨特都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夏双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真的好想念她的爸爸妈妈,好想念以前的生活,想念那充满艺术设计感的大学校园和她的老师同学们。 这次穿越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她依稀感觉到穿越的关键就在于那个深夜闯进她房间的神秘男人,自从在底比斯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了。 其实除了爸爸妈妈,她还格外思念一个人,艾。 不知道“艾”是不是也在找她。 她似乎能看到他站在河边眺望着远方,苦苦呼唤着她,凄哀的声音牵动着她的心弦颤抖。 她私下问了阿布萨特村好几个船夫,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因为法老像发疯了一样,翻遍整个底比斯抓捕“通缉犯”,她都给出十倍于平常的高价了,还是没一个人敢冒险带她回底比斯。 夏双娜郁闷地披着单子,蹲在床头,小手指在席垫上画了个圈圈,画个圈圈诅咒你! 呵,尊贵的图坦卡蒙陛下,她可不敢骂。 所以只能把那个碍事的“通缉犯”翻来覆去地骂了几百遍,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古埃及人是勤劳的,他们跟随太阳神阿蒙运行的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创了伟大的璀璨文明。 天还没亮,夏双娜便早早起床,迎接她在阿布萨特的第一个清晨。她从尼罗河边打来水,把房间仔仔细细地洒扫一遍,看着一尘不染的小屋,不禁陶醉于自己的劳动成果。 一上午,她像个上发条的陀螺,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先是给隔壁村大娘做了件长袍,交换了一筐葡萄,然后抱着筐子,跟着一群同龄的姑娘们学酿葡萄酒,打算用这罐封好的美酒给霍普特交学费。 午饭吃了些水果和麦粥,就去找霍普特开始她的第一节神学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 脑洞炸裂的埃及神话 两人沿着楼梯爬上屋顶,在一张藤条矮桌前盘腿坐下。 干爽的风从沙漠的方向吹来,吹得衣襟呼呼作响,身子难得的清凉,就像待在空调屋里一样爽。 霍普特挺直腰板,正了正面色,颇有神学大师的风范,“我先给你讲故事,学习埃及神话故事是研习神学的第一课。” “嗯嗯!”夏双娜用力地点点头。 她托着腮,聆听着那些有趣的故事,从古埃及的创世神话到隼鹰神荷鲁斯和叔叔塞特的复仇大战。 霍普特一边生动地讲述着,一边在空白的纸莎草上拼写着重要的词语。 她发现他的记忆力好的惊人,不仅精通神学,而且会多国语言,书写也非常工整漂亮。 她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男孩子,不仅容貌俊美,而且才华出众,搁在现代绝对是校草男神学霸级的人物,追求他的女孩子应该有很多很多。 为什么罗茜大娘硬要逼他娶不喜欢的女孩呢?那个内里娅究竟什么来头? 她忙收起自己的思绪,被霍普特发现自己走神了,会打击他的积极性,毕竟他是那么用心地教自己。 再走神,她就让霍普特拿笞杖打她手心。 听故事很有趣,可那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夏双娜就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古埃及的神简直比人都多!!! 古埃及社会主要有三大神学体系,赫利奥波利斯神学、赫尔莫波利坦神学和孟菲斯神学,其内容各具特色,反映出古埃及人独特的世界观和宇宙观。 上千个神灵的名字,还有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霍普特只给她三天时间背诵,然后就要考试。 还说这叫严师出高徒。 例如:阿图姆是赫利奥波利斯神学的创世神,诞生在一片混沌海洋之中。 这个阿图姆可牛逼了,他能无性繁殖!呼气产生了空气神舒(男),咳嗽产生了雨神泰芙努特(女),并用自己黏不啦叽的汗水当奶水,又当爹又当妈,养育了两个孩子长大。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舒长大娶了亲妹妹泰芙努特,又生育了地神盖布(男)和天神努特(女)。这对兄妹和他们老爹老妈一样,恩爱无比,天天腻歪在一起造娃娃,结果天地合一,世界一片黑暗,寸草不生。 估计是狗粮吃撑了,他们老爸空气神舒不乐意了,于是脚踩亲儿子地神盖布,手托亲闺女天神努特,硬生生将天地分离。 于是天在上,地在下,中间是空气。 盖布和努特又生了两儿两女,冥王奥西里斯和生命女神伊西斯、沙漠之神赛特和亡灵女神奈芙蒂斯。 继承家族传统,哥哥奥西里斯娶了伊西斯,生下了鹰神荷鲁斯和爱神哈托尔。 为了把乱伦进行到底,哈托尔长大后嫁给了哥哥荷鲁斯。 奥西里斯的弟弟赛特则娶了奈芙蒂斯。 小妹妹奈芙蒂斯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不甘长夜寂寞,于是和自己哥哥也是自己姐夫搞在了一起,绿了自己另一个哥哥也是丈夫,生下了狗头的亡灵守护神阿努比斯。 。。。。。。 古埃及神话,简直脑洞炸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 阿吞,是什么?好吃吗? 夏双娜生无可恋地背着书,果然啊,任何一种文明在萌芽期都和性脱不了关系。 古埃及王室就是效仿神灵家庭,才实行兄弟姐妹通婚的。 霍普特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几卷纸莎草书,小心翼翼地展开,吹去上面的浮尘,可以看出来他很宝贝这些东西。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着纸莎草上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这和看一本没有图画的大部头着作没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更喜欢那些图文并茂的文章,而霍普特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这也太难了。” 比起霍普特平时学习的东西,她这些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 霍普特笑着,“前些时间我去底比斯大神庙进修神学,这是我要背诵下来的赞诗。你会背赞诗吗,歌颂你们国家神灵的赞诗。” “我们国家很自由,人们可以信神,也可以不信神,政府从不干涉。”她向霍普特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想起来一首赞歌。 “黎明时,您从天边升起,您在白天里照耀着,您赶跑了黑暗,放出光芒,上下埃及每天都在欢乐,人们苏醒了,站起来。。。” 她自我感觉无比良好地滔滔不绝。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霍普特,从带着温和的笑到愣住,怀疑,震惊,最后是恐惧,那种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死亡降临般的恐惧。 就差没扑过来捂紧她的嘴。 霍普特半天哆嗦着嘴唇没说出来话,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终于缓过来神,还是惊魂未定,“你为什么会背阿吞赞诗!” 夏双娜从来没有见过霍普特这么严肃,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阿吞,是什么? 好吃吗? 应该是位神灵,霍普特刚才没讲过啊。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现代根本不懂埃及的神学。 可这首赞歌,就像被一双手拿着小刀,一笔一划深深刻进她的大脑,丝毫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甚至当她诵读这诗的时候,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幅图画。 衣着华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戴着精致的古代头饰并肩而立,他们举起双臂,面向空中那一轮火红灿烂的太阳,齐声吟唱着,“阿吞神,我赞美您,我为您而生,我愿永远效忠于您,哪怕献上我的生命。” 然后两只小小的手穿过金丝般的光束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相视一笑,阳光就这样暖暖地降落在他们身上。 和其他神灵不一样,阿吞没有人形,而是太阳,是一只金色边缘的红色日轮。 此刻,阿吞神慷慨地将人间和神界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赐给了他们。 夏双娜就像无形的空气,萦绕在男孩和女孩身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举行古老的祭祀仪式。 脑海里直接崩出来两个形容词。 有钱,有权,因为那分明就是从小被如云的仆人簇拥着侍奉着,才能滋养出来的高贵气质。 那个小男孩就更了不得了,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英气和成熟。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为什么能清晰地勾画出他们的面容? 难道她已经遇到过他们了,不应该啊,这种出众的人物怎能不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呢。 他们究竟是谁啊? 夏双娜当真百思不得其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 血洗阿玛尔那 接下来霍普特详尽给她讲述了埃及这二十几年的两次宗教巨变。 通俗来讲,埃及本来信仰的是以阿蒙神为首的众神,图坦卡蒙的父王埃赫纳吞法老上台后推行一神教,只允许埃及信仰阿吞神,还带着一群阿吞信徒几乎杀光了所有的阿蒙信徒,而法老图坦卡蒙登基后又带着残余的阿蒙信徒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杀光了所有的阿吞信徒。 一来二去,这两派的深仇大怨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几年,阿蒙信徒的势力不断壮大,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以大祭司为首,参与朝政,可谓是一手遮天,与之相反,阿吞信徒经过前些年那场的大屠杀后,销声匿迹,而近些日子,隐隐有死灰复燃之象。 夏双娜摇着炸毛一样的脑袋,什么阿吞(aton),阿蒙(amun),绕口令吗!? 把她的脑子都绕糊涂了! 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叫停了霍普特,言简意赅地总结道,“阿蒙和阿吞是死对头,现在主宰神权的是阿蒙信徒,他们对阿吞信徒怨恨至极,有关阿吞的事情更是提也不能提,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对吗。” 说罢以手做刀抹了一下脖子。 霍普特充满怜惜地看了一眼夏双娜,还好她碰到的是自己,要不然脑袋和脖子早就分家了,“对,阿吞是埃及最大的禁忌,法老陛下颁布律令,胆敢信仰阿吞者,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绞刑、火刑、斩首、活埋等,知情不报者,同罪。”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夏双娜也点头表示理解。 在古埃及社会,上至法老下至奴隶,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神灵是存在的。 法老被视为神灵在人间的存在,至高无上的王权便来自于神权,推翻法老信仰的阿蒙神,尊崇废神阿吞,相当于直接否定法老的统治地位。 那不就是谋反吗? 在中国古代可是要诛九族的。 “法老登基的前三年,我们信仰的还是阿吞神,可就在第三年,一切都变了,当时只有十一岁的法老陛下,突然宣布废黜阿吞神,下旨那天我正在津津有味地听着课,教授神学的老师突然被抓走治罪,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来,对着教室里的陈设就是一顿乱砸,还点火烧了我们的藏书库。数以万计的阿吞信徒被逼迫着改变信仰,若有不从即刻处决。军队占领了原本属于阿吞的神庙,学校,工厂,作坊和庄园,他们大肆屠杀,抢劫完就放火,曾经的圣都阿玛尔那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哪怕过去了五年,霍普特依旧心有余悸,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死了足有五六千人,那可是当时首都阿玛尔那城四分之一的人口。 可谓是血洗阿玛尔那。 夏双娜听着霍普特的描述,黑眸中突然就映出那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将半边天空都熏黑了。 士兵锃亮的铠甲沾满喷溅的血液,大地流淌成了血和泪的海洋。 巨大的神庙轰然倒塌,耳边箭雨刷刷飞过,深深射进墙体和信徒的肉体。 四周兵戈相接,耀武扬威的阿蒙信徒将阿吞的残兵全部赶尽杀绝。 废墟之中,闪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苦苦寻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累了倦了,女孩跪倒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放声大哭。 那凄厉的哭声久久回绕在那数千具的冰冷的尸体上空,目光凶狠的秃鹫和苍鹰展开了翅膀,遮住最后一丝阳光,在低空盘旋,等待着啄食那些腐烂的躯体。 刀声,剑声,人们的哭喊,鸦雀的悲鸣,交织在一起,阴森而恐怖。 夏双娜痛苦地捂紧了耳朵,眉头紧锁。 身子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浑身汗如雨下,不一会就像泡在了水里。 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为何那样清晰,恐惧、无助、绝望、愤怒、怨恨,体肤可感,那种撕裂心肺的痛苦仿佛从内心最深处钻出,像一把地狱之火,灼烧着、质问着、叩问着她的灵魂,为什么,凭什么把曾经的苦难全都忘得一干二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 哪个世界是真实的? 惨烈的画面慢慢淡化,消失,霍普特那张的俊美面孔此时满是担忧,映在她茫然无神的黑眼珠里,他伸手使劲地摇晃了摇晃她。 “娜芙瑞,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夏双娜张了张嘴,声音低进尘埃里,“全死了吗,一个不留吗。。。” 然后扑上去,情绪激动地抓住了霍普特的胳膊,“是法老的命令吗,是图坦卡蒙下旨,杀光了所有的人?” “当时,法老年龄还小,尚未亲政,或许是辅政大臣。。。”霍普特紧忙缄口,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刚才的话被别人听了去,又温和地笑了笑,“朝廷的事情,密不透风,谁都探听不到。” 听了这话,夏双娜忽然觉得那眩晕之感退去了些,终于站定了身体。 权臣和幼主,这对自古以来就水火不容的组合,在世界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舞台上,演绎过多少血腥残酷又动人心魄的故事。至高王权的斗争,绝对让人热血沸腾。 图坦卡蒙四岁就死了母妃,从此便寄养在嫡母纳芙提提王后的宫中,养母虽然对他很好,但肯定不及亲娘。 八岁的时候,父王埃赫纳吞和母后纳芙提提相继离世,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他只有八岁,就要步入阴谋重重的朝堂,面对那群城府深沉的臣子。用稚嫩的小肩膀扛起整个上下埃及的全部重任,在云波诡谲的时局中,驾驶着埃及这艘巨轮艰难前行。 他必须掩藏起孩子的天性,抛弃所有想要玩闹的念头,作为神灵在人间的代表而存在,一言一行均要谨慎再谨慎,因为有上百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他应该也很孤单,也很无助。 想到这里,她就突然很心疼小法老图坦卡蒙。 “你怎么哭了。。。” “啊?”夏双娜忙抹了一下眼眶,看到手指上晶莹的液体,才发现,当霍普特讲述那场惨烈的大屠杀时,她竟然感同身受地流泪了。 霍普特只当她是胆小被吓哭了,便轻声安慰道,“别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还有,你刚才不小心念错了圣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温柔的话语如同寒冬的阳光,拨开凝重成冰的空气,直直地照进她的心灵,驱散所有的阴霾。 夏双娜注视着他清澈明亮的眸子,“谢谢你,霍普特,有你真好。” 听到她的赞美,这个青涩的大男孩竟然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脸颊也红扑扑的,就像是天边那醉人的晚霞抹到了脸上,梦幻般的美好。 这样的男子足以让所有渴望爱情的女子迷恋,能够满足所有女子对爱情的全部想象。 但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生出任何情愫,她不属于这里,注定是要回到现代的。 可在古埃及仅仅生活了几天,她竟然第一次对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世界产生了怀疑。 古代埃及?现代中国?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好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而二十一世纪只是她人生旅程中的一站,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了故乡。 夏双娜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从记事起,在现代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怎么可能来过古埃及。 她一定是想多了,想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 霍普特的极品作妈 自从成为了霍普特的学生,夏双娜就和睡懒觉说再见了。 课表从早到晚排得满满当当,随堂考,天天考,上课稍微走神一点,就要蹦跳在挂科边缘。 在她脑子里的神学知识越来越多的同时,头发却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她就要秃顶了!夏双娜闷闷地望了一眼霍普特茂密浓黑的头发,感叹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平。 没想到霍普特老师竟然大发慈悲地宣布,“今天是我们阿布萨特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涅特节,不上课!” 然后话风一转,勾起唇角,“昨天的课文背完了吗?背下来就让你去玩。” 果然,打雷下雨,世界末日,都阻止不了霍普特检查家庭作业。 “背完了!”夏双娜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在你活着的时候, 尽情享受生活。 穿上精致的亚麻布, 涂上优质的润肤露。 每逢佳节来到, 忘却一切烦恼, 让我们唱啊,跳啊, 快活得像不死的。。。呃,那个什么鸟来着。” 她挠着脑袋,绞尽脑汁。 “贝努鸟。”霍普特提醒。 “对,贝努鸟!” 这首诗,太符合节日的气氛了,今天的阿布萨特,锣鼓喧天,到处都是鲜花美酒,人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连村民豢养的鸡、鸭、鹅似乎都叫得特别欢实,和欢腾的人们一起庆祝佳节来到! 夏双娜正要背接下来的部分,便被打断了。 “霍普特哥哥!” 一句清脆如银铃的言语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属于少女的甜美。 娇小的少女手里抱着一束盛开的白莲,正朝他们跑来。 她大约十五岁的年纪,是个标致的埃及少女,有着棕色的皮肤,黑亮的眼眸,圆圆的娃娃脸上微微有些婴儿肥。 两条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辫尾系着挂有金属片的头绳。 她穿着一条具有设计感的筒形紧身裙,显出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大方地将花束递给霍普特,“内里娅知道,霍普特哥哥最喜欢莲花了。” “谢谢。”霍普特礼貌地回应,人却躲远,也没去接那花。 “哎呀哎呀,内里娅小姐来了。”罗茜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笑眼眯成一条细缝,春风满面瞧着自己未来儿媳,怎么瞅怎么满意,“我们家霍普特可想你了,天天念叨着,要早点把你娶回家呢。” 罗茜一手拉着霍普特,一手拉着内里娅,硬是要把内里娅的手往霍普特的手里塞,内里娅娇羞地低下头,霍普特则是排斥得直皱眉头,想甩开罗茜的手。 借着霍普特的力气,罗茜突然尖叫一声,就狗爬一样扑倒在地上。 “姆特!”霍普特连忙去搀扶。 “哎呦,我的老骨头,摔得好痛啊,痛死我了,”罗茜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滚,看到儿子那担忧的神情,便凑近他的耳朵,眯起眼睛小声威胁,“霍普特,你今天要是不向内里娅求婚,我就不起来,让村民们都看看,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只要你不嫌丢人,哼!” 夏双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次见有人碰自己亲儿子的瓷。 这么撒泼的极品作妈,竟然能培养出来霍普特这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孩子。 真是匪夷所思。 罗茜一定要让霍普特夹在爱情与亲情之间左右为难,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霍普特做儿子的下不去手,那就让她替师傅来好好收拾她。 半晌没有动静,罗茜直起头,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上方传来一个居高临下的冷冷声音,威慑力十足,“大娘啊,霍普特已经走了,我呢就不去礼堂了,就在这里看着您,您可千万别起来。” 夏双娜说着,就要一屁股坐到妇女的背上。 “多管闲事!”罗茜骂了一声,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拖着酸痛的腿脚,也去参加庆典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三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一) 古埃及人节日繁多,每月第一日有新月节,月末有月末节,月中有月中节,除了全国欢庆的奥皮特节、闻风节和赛德节等等,每个城镇和每个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节日。 阿布萨特村最盛大的节日,当属涅特节。 四面神秘庄严的乐声响起,几个盛装男子抬着花船,步伐有力,进入举行庆典的大厅,花船上放置着纺织女神涅特女神的石像。 美丽的女神笑容和蔼优雅,栩栩如生。 他们将雕像小心翼翼地奉上祭台,高大的石头祭台上还摆放着众多供女神享用的美酒佳肴。 石像注目下,扮演涅特女神的舞女翩翩起舞。她个子很高,头上插一支细长的金制亚麻穗,戴着特质的面具,浓黑的假发垂落到腰间,再配上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裙,真的如同女神降临。 裙子的材料是一种叫做“薄雾月光”的顶级亚麻布,是阿布萨特的特产,千金难求,直供王室。 这亚麻布像雾一般轻盈,似乎是由一缕缕月光织就,映着月光便泛起美丽的光泽,由此得名。 舞女臂弯里挎一只编织精巧的花篮。 她飞快地旋转,脚尖一压一旋,手臂一弯一伸,将篮中的花朵悉数向空中抛洒。 纷纷扬扬的蓝色小花像满天飞雪,美不胜收,引得村民疯狂地争抢。 无论男女老少,你推我桑,甚至有人被踩掉了鞋,扯破了衣,依然不自知。 末了,竟然没让一朵花落到地上。 夏双娜也跟风抢了一朵,拿在手里旋转、把玩着,这是一朵五瓣的柔嫩小花,蓝色的花瓣点缀着金黄的花蕊,没有美艳的外表,朴实得像勤劳的阿布萨特人,这便是涅特女神赐福的亚麻花了,也是阿布萨特的图腾圣物。 象征着丰产,富足,幸运和众多美好的词汇。 村长麦鲁是个四十多岁的健壮男子,此刻他端起酒杯,从主座上起身,声音嘹亮地宣布,“诸村民,今天是我们阿布萨特的大日子!一年的辛勤劳动,带给我们了财富和荣耀。谁拿到了六瓣的亚麻花,就是被涅特女神选中的神使,将代表我们阿布萨特村全体,向伟大圣明的阿蒙神的形象,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进献贡品。” 接下来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夏双娜的脑子自动将这部分跳过。 村长话音刚落,村民们立马躁动起来。 “唉,我抢了十二朵,可没有一朵是六瓣,好想见到陛下啊。”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惋惜地托腮,如果她能见到陛下,一定要想办法成为法老的妃子。 “不知是谁能得到神的恩典。”这个狡猾的男人伸长脖子环视四周,已经做好准备把那朵珍贵的亚麻花抢过来,有时候成功还是需要用些特殊手段的。 也有个自以为聪明的小伙子,挠挠头,眼珠一骨碌,“村长要是说四瓣亚麻花,我就马上把我这朵揪掉一瓣。” 知晓人情世故的智慧老者抚着长长的胡子,“那花篮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六瓣的亚麻花。” “怎么可能。”小伙子立刻质疑,“那神使怎么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二) “神使呢是早就选好的,借六瓣亚麻花的神谕公布于众,”夏双娜端着自己的杯子,凑到两人身边,一语道破天机,“不过这样也没错,自然是要先调查清楚献贡者的身份,背景,家庭,履历,选择最合适的人选,总不能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去面见法老。” 她又补充了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神使一定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可能是刚才喝了点麦酒,她越说越激动了,白皙的手指哒哒敲着矮桌,“陛下见了美女,那肯定高兴啊!神颜大悦,给阿布萨特的赏赐就多,村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哦。。。” 这群村民恍然大悟,有个胆大的男人完全口无遮拦,“我看什么都不重要,床上活好就能把陛下伺候舒服了。”说罢还做了一个行房时销魂的表情,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夏双娜笑得更是差点将嘴里的美酒喷出。 唉,这做法老,美女佳人,左拥右抱,图坦卡蒙他可真是享受啊。 内里娅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看到,迅速从裙摆的夹层里掏出来一朵花,佯装惊喜地大叫出声,“哇,我这朵花是六瓣!” 她将花朵高高举起,展示给大厅里所有人。 果然是六瓣,一瓣不多,一瓣不少。 众人向她投去或羡慕、或嫉妒、或恨的眼神。 内里娅昂着脑袋,满是得意,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她本来就是阿布萨特村最出色的裁缝,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内里娅恭敬地跪在地上,扮演女神的女子走上前。 涅特女神为她戴上一只花环,声音悦耳动听,“善良、美丽、聪慧的内里娅,我选择你作为我的使者,向伟大的太阳神在人间的形象,图坦卡蒙陛下,献上来自神界的礼物,祝福他永生。” 然后,又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夏双娜的脑子再次将这部分跳过。 下一个环节,村民们虔诚地向涅特女神递上自己的贡品,穷人是一只烧鸭,富人是一块黄金,然后向女神说出自己的问题。 例如今年是种麦子还是谷子,应不应该把闺女嫁给屠夫的儿子。。。 女神一一回答,无论贫富。 宴会从下午持续到近黄昏。 然后,年龄较大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纷纷离开,剩下的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和精气十足的小伙子。 最后,连村长也离开了,走前还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姨母笑。 这是什么情况? 夏双娜拦住一个欲离开的男性村民,还没开口。 那自恋狂似乎很不开心,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摸着自己的下巴,“姑娘,我知道我长得帅又富有,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夏双娜:!!!??? 咚咚鼓声响起,她转身看向礼堂中央。 一个英俊的男孩站在左边,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右边。 霍普特依旧是一身白衣,出尘脱俗,盘腿端坐在中间软垫上,他的七弦竖琴摆在身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内里娅已经摆好了准备姿势,舒展着胳膊,翩翩欲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三) 霍普特灵巧纤长的手指在弦上拨弄,一串流畅的音乐便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正推杯换盏的人们瞬间皆屏气凝神。 女孩开口唱:“我之所爱在左岸。” 男孩接着唱:“我心所向在右岸。” 女孩的声音大了些,“河水湍急我俩间,鳄鱼潜伏河边卧。” 霍普特猛击琴弦几下,紧张、肃杀的气氛就展现出来了,似乎真的可以看到滔滔河水中潜伏着一条饥饿的鳄鱼。 内里娅为他们伴舞,旋转,跳跃,下腰,劈叉,踢腿,细长的发辫随着身体一起舞动,发尾的圆形金属片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鸣声。 但不管她在大厅的哪个地方,做着什么样的动作,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霍普特,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爱意。 那男孩满脸刚毅,像个血染沙场的勇士,嗓音气贯山河,“我不畏惧鳄鱼饿,我不害怕河水急!” 女孩嗓音则是柔美婉转,“残暴鳄鱼变老鼠,吞天急流似平川。” 男孩继续动情地唱着,快步奔向女孩,伸开双臂,“游过河水笑容展,见到妹妹心花放!” 女孩也毫不羞涩矜持,跑向男孩,扑进他的怀中,深情回应着,“若问何故勇如此,真爱赋予你力量!” 然后两个人竟然紧紧抱在了一起,像是被浆糊粘合。他们动情地拥吻,一起朝大厅外走去,一直到门口还没有分开,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 舞美,歌美,曲美。男主帅气,女主漂亮。 堪称一场试听盛宴,绝不亚于任何一部好莱坞歌舞大片。 夏双娜被震撼了。 古埃及人在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时代,也过得如此有声有色。 而那些整日被手机绑架奴役,靠wifi续命的现代人,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他们这种纯粹、天然、质朴的快乐。 情歌对唱?爱情大片? 原来如此。。。 环视身边相互来电的男男女女,成吨的狗粮把大厅塞得快要爆炸,夏双娜突然醒悟过来这是什么场合。 古埃及相亲大会! 涅特节原来就是阿布萨特的情人节啊! 今晚的阿布萨特到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只有她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唉,只要你是狗,哪怕穿越到三千年前,还是要被虐。 刚才那个已婚男人估计以为自己看上他了,才那么反感。 和其他民族一样,古埃及人对婚外情也是深恶痛绝,那种放荡的女人是受人唾弃的,甚至是会被绑到火刑架上烧死的。 夏双娜扶额,呃,纯属误会。 庆典如火如荼地进行,越来越多的情侣携手,在涅特女神慈爱的注视下,订立契约,生死相依。 古埃及民风开放,奉行婚姻自由,女子不必待在深闺,可以拥有自己的职业,甚至从政,也可以自由恋爱,大胆地向心仪的男子求婚,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只有荷尔蒙的躁动和两颗相爱的心。 古埃及人的寿命比现代人短的多,平均只有短短的三四十年,可他们却在短暂的生命里,散发出最亮的光和最大的热,勇敢追求着至真至美的爱情。 生命由此便有了温度、深度和厚度,哪怕平凡如历史中的芥子,匆匆走过留不下任何痕迹,他们都是爱人眼中的唯一。 多么可爱的一群人们,多么美好的古埃及,她眼神变得温柔,她要迷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四) 夏双娜正哼着小曲欣赏节目,一个矮胖的男人突然端着大海碗,凑了上来。 库巴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古埃及算是年龄很大的光棍了,好吃懒做,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那张全是脂肪的脸上堆着色迷迷的笑,把刚抓着肉吃,还没有洗的油乎乎的肥手放在了她细腻的手背上。 夏双娜浑身一激灵,感觉像是只黏糊糊的大老鼠爬上了手背。 “松开!”她狠狠地剜他了一眼。 “小美人,别那么凶嘛!哥哥是看你没人要,怕你孤单。今夜,和哥哥一起过,好不好,你别看我个子低,但还挺大的。。。”库巴讲着污秽的情话,咧开满是黄牙的嘴,口中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直往她鼻孔里钻。 她恶心得快要吐了。 “三,二。。。”她压低嗓音。 她数到一,如果他还不放手,她就好好教他做人! 先左右开弓打青他的双眼,再把他那张肥脸按到酒碗里,洗一洗他那满脑子龌龊之极的思想。 正想着,一个铃铛横飞了过来,恰好砸进库巴的酒碗里,溅了他一身的酒水。 库巴把铃铛抓出来,狠狠摔到地上,破口大骂,“谁,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染着杀气乍起,“我的铃铛掉了,你有意见?!” 内里娅踏着悠扬的旋律旋转了过来,晃了晃跳舞用的那串手摇铃铛,上面果然少了一个。 强势的态度,挑衅的眼神,显然是故意找事。 库巴一见是她,立马像霜打的茄子,瘪了。 “上次被我收拾的还不够,还想试试?”内里娅说着,活动着手腕,掰了掰手指,咯吱咯吱响,斜眯着眼瞄着他。 “女英雄,饶命啊。”库巴浑身发抖,抱头鼠窜回自己的位置。 “谢谢。” “没事,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内里娅说罢又去跳舞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调戏了,夏双娜此时感觉格外委屈和难过,她蹲在小凳子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一口一口地灌酒,任那辛辣的液体刺激着自己的喉咙,滑入胃中。 还有更多好看的舞曲,她突然没有一点心情欣赏了。 节日的狂欢,情人的浪漫,周围的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好热闹,好喧嚣,好幸福,可为什么她的心却这么孤独。 此情此景,她又想起了那个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名字。 艾。。。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格外的想他,特别特别想他。 她甚至开始大厅里寻找他的身影,焦灼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如果“艾”在这里,刚才会不会保护她,替她狠狠教训那个贱男人呢。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该有多好。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会像阿布萨特这些女孩一样,大胆地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意,他会接受她吗,他会喜欢她吗,他对她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这时夏双娜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看到他惊为天人美貌的第一面?还是披着他衣服时那种从心底传来的悸动,还是和他相拥而眠的那晚,或者更早更早。。。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勾画出那间河边小屋,她推开房门,“艾”就坐在窗旁的书桌前,高大的身子沐浴在阳光下,正研究着怎么种蓝色矢车菊,她欣喜若狂地朝他快步跑过去,亲昵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近了,近了,她就要抱住他了,突然脚一崴重重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没有了。 窒息般的孤独感和失落感瞬间袭来,如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酒杯从手中悄然滑落,夏双娜怔怔地望着满地的碎片和溅出的液体,轻轻颤动了颤动唇,“艾,我好想你。。。还有,我喜欢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七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五) “朋友们,一起来!” 中间的内里娅弯曲手臂,呼唤着众人。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阿布萨特的人们搁下酒杯,放下食物,上百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齐刷刷冲进中间的空场。 无论男男女女,不管舞姿如何奇怪,如何僵硬,如何滑稽,全部伴随着乐声,疯狂地扭动在一起跳舞,全。 一时间群魔乱舞,热闹非凡。 夏双娜已经陷入悲伤和思念之中无法自拔,自然还愣在原地。 内里娅看她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便盛情邀请她,“和我一起跳。” “我不会跳。”她这才抬起头,勉强找回些瞳孔里的光。 她说的不错,她的确不会古埃及的舞蹈,但她可是学院舞会的superqueen,无论是钢管舞还是肚皮舞,现代舞或是古典舞,都是随手拈来,而且还是。。。社区老年广场舞大军的队长,带领“夕阳红舞蹈队”蝉联了三届冠军。 更可怕的是,她一旦跳起舞,感染力十足,能high爆全场,吸引着大伙跟随她的节奏舞动。她可不想把人家古埃及好好的庆典搞成大型聚众蹦迪现场,那太诡异了,所以她还是安安生生地坐着。 “我教你。”内里娅热情得像一盆火,直接把她拽进了舞池。 夏双娜在她的指导下照做,不知不觉中便掌握了要领。 这古埃及的舞蹈,竟让她感觉出奇的熟悉,好像曾经为某个人跳过。 “这舞的名字叫哈托尔之吻,是姑娘跳给心爱的男孩看的。”内里娅耐心地讲解。 内里娅的舞步渐渐快了起来,夏双娜也快速地旋转起来,裙摆轻盈地掀起一阵微风。 刹那间,周围的景物都变了,宽敞的典礼厅消失了,阿布萨特欢歌笑语的人们消失了,脚下隐约浮现一片蓝色的花海。 蓝天白云笼在一层薄雾中。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英俊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鼓着小小的手掌,眉眼弯弯,口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合着舞蹈唱歌。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切都又瞬间恢复了原状。 夏双娜突然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就坐到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左脚上。 要不是内里娅及时拉住她,她肯定屁股朝天,脸朝下,姿态极其不雅地啃个一嘴泥。 霍普特的乐声戛然而止,他担忧地望着她,推开琴就要冲过来。 还是夏双娜摇头让他千万不要过来,她真的不想再和霍普特纠缠不清了。被内里娅看到,该怎么解释,罗茜也会活活撕了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八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六) “朋友们,一起来!” 中间的内里娅弯曲手臂,呼唤着众人。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阿布萨特的人们搁下酒杯,放下食物,上百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齐刷刷冲进中间的空场。 无论男男女女,不管舞姿如何奇怪,如何僵硬,如何滑稽,全部伴随着乐声,疯狂地扭动在一起跳舞,全。 一时间群魔乱舞,热闹非凡。 夏双娜已经陷入悲伤和思念之中无法自拔,自然还愣在原地。 内里娅看她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便盛情邀请她,“和我一起跳。” “我不会跳。”她这才抬起头,勉强找回些瞳孔里的光。 她说的不错,她的确不会古埃及的舞蹈,但她可是学院舞会的superqueen,无论是钢管舞还是肚皮舞,现代舞或是古典舞,都是随手拈来,而且还是。。。社区老年广场舞大军的队长,带领“夕阳红舞蹈队”蝉联了三届冠军。 更可怕的是,她一旦跳起舞,感染力十足,能high爆全场,吸引着大伙跟随她的节奏舞动。她可不想把人家古埃及好好的庆典搞成大型聚众蹦迪现场,那太诡异了,所以她还是安安生生地坐着。 “我教你。”内里娅热情得像一盆火,直接把她拽进了舞池。 夏双娜在她的指导下照做,不知不觉中便掌握了要领。 这古埃及的舞蹈,竟让她感觉出奇的熟悉,好像曾经为某个人跳过。 “这舞的名字叫哈托尔之吻,是姑娘跳给心爱的男孩看的。”内里娅耐心地讲解。 内里娅的舞步渐渐快了起来,夏双娜也快速地旋转起来,裙摆轻盈地掀起一阵微风。 刹那间,周围的景物都变了,宽敞的典礼厅消失了,阿布萨特欢歌笑语的人们消失了,脚下隐约浮现一片蓝色的花海。 蓝天白云笼在一层薄雾中。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英俊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鼓着小小的手掌,眉眼弯弯,口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合着舞蹈唱歌。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切都又瞬间恢复了原状。 夏双娜突然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就坐到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左脚上。 要不是内里娅及时拉住她,她肯定屁股朝天,脸朝下,姿态极其不雅地啃个一嘴泥。 霍普特的乐声戛然而止,他担忧地望着她,推开琴就要冲过来。 还是夏双娜摇头让他千万不要过来,她真的不想再和霍普特纠缠不清了。被内里娅看到,该怎么解释,罗茜也会活活撕了她的。正随音乐尽情舞动的男男女女突然清醒过来,脸色都有几分不悦。 就像是看电视剧到高潮部分,男女主都快要亲上了,突然被讨厌的广告打断。 那能开心吗。 几个刻薄尖酸的女孩凑在一起,开始小声嘀咕了。 “真扫兴。” “丢人。” “跳不好就别跳。” “她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看上她。” 内里娅耳朵尖,她听不下去,愤愤地打抱不平,撸了撸自己的胳膊。 “说什么呢,娜芙瑞都受伤了,不怕我揍你们吗!” 一个刚成年的小女生(古埃及女子十二岁成年)皱着眉头嘟哝起来,“内里娅姐姐,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呀,你没听说,是霍普特带她来我们村的吗,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内里娅闻言愣了一下,大大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但很快恢复如初,蹲下身关切地询问夏双娜,“喂,你没事,我不该拉你跳舞的。” “我的脚好像扭了。”夏双娜活动了一下左脚,左脚踝撕拉式的疼痛,让她根本没空搭理众人的非议。 “能走路吗?” 夏双娜的回答还没有说出口,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离开了地面。 一个一米五四的娇小女孩子,竟然把一米六四的夏双娜给横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那种。 女友力max。。。。。。 稳稳当当的,手臂一点都没有颤抖。 这女孩真是可柔可刚,跳舞时柔软得像条水蛇,现在又坚硬得像大树的枝干。 内里娅霸气地朝众人宣布:“不准再说她的坏话,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帅! 太帅了! 黑亮的长辫子一甩,抱着夏双娜闪进了典礼大厅左侧的里屋,有些喝多了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就会在这个房间休息,现在房间还是空的。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 大门口就走进来一位气质非凡的男子。 只听见全场倒吸一口气的惊叹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很久都没有离开。 今晚,阿布萨特的男男女女全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可全部加起来也夺不去来人的半分风姿。 图坦卡蒙精心化了妆,纯黑色的眼线勾起,饱满的唇如樱桃般红亮诱人,赤着上身,落出有型的肌肉,下身穿着一条材质很好的亚麻短裙。 他扎了一根金腰带,不过腰带上的纹饰不是象征王权的圣甲虫,而是缠绕在一起莲花和纸莎草,在贵族中很常见。 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位美貌绝伦、风度翩翩的贵族子弟。 更难得的是,他周身散发着的强大气场,处风雷不惊,引众星环行。 他负手屹立在那里,像是一尊棱角分明的神像,只可远观,不可接近。 村民们皆在心中默语,如果他们此生有幸被选为涅特女神的神使,得以面见法老,法老陛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好多女孩子不知不觉就把柔情爱恋的目光挪到了图坦卡蒙身上,灼热的眼神,渴望着他的回应。 如果他可以选中自己,哪怕和自己说一句话,她们也会立刻幸福地昏死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九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七) 艾正紧跟在图坦卡蒙身后,手中一直握着他那柄御赐的宝剑,机敏的眸盯住四周的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事件,保护法老陛下。 这对美男主仆的出现,打破了庆典原有的进程。 众人皆静止不动,或震惊,或仰慕,可唯有一人不同。 霍普特依旧盘坐在垫子上抚琴,一身洁白的袍子没有任何的装饰,却把穿戴自己最奢华最美丽珠宝首饰的众村民都给比了下去,他低头拨弄着七根琴弦,微阖双眸,忘我地陶醉在音乐的世界里,完全无视了面前这位能为自己带来荣华富贵的客人。 图坦卡蒙在众人中一眼就发现了霍普特,便走上前去。 霍普特感觉到来人,抬起头,朝他宛然一笑,漂亮的眼睛也勾着埃及最为时尚的黑色眼线,被阑珊的灯火一照,朦胧中竟生出些女人的妩媚来。 图坦卡蒙一下子愣住了。。。 霍普特的确是个出众的美男子。 脸型完美,五官精致得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得如同一丝杂质都没有的水晶石,透过那扇心灵的窗户,图坦卡蒙可以看到他比眼睛还纯净的灵魂。 两人对视了一会,似乎都觉得对方身上有吸引自己的东西,可一时都说不出来是什么。 图坦卡蒙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霍普特也波澜不惊地继续抚琴,没有因为自己一件饰物都没有而流露出半分的艳羡和自卑,仿佛黄金珠宝在他眼中都是沙土。 他的琴声,堪称埃及一绝,连最顶尖的宫廷乐师都不一定赶得上。 图坦卡蒙曾想过任命他为王室琴师,但是把他囚禁在王宫,沾染上宫廷那些阴谋诡计、诈术算计的污浊气息,绝对是对他本人和他的琴声的亵渎。 这种气质的男子,应该是不会为了赏赐恩宠,折腰为达官贵人演奏的。 如此美妙的琴声,此时却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图坦卡蒙突然就起了兴致,他举起玉笛,放在唇边,酝酿着气息。 图坦卡蒙吹响笛子,卷曲的睫毛垂下,半掩住深邃的眼眸,笔直纤长的手指在一排小孔上灵巧地跳动。 流畅的气流振动着玉质的笛管,音色清亮而完美,悦耳的旋律缓缓飞升,似乎能与屋外皎洁的月光起舞,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宛转悠扬,世界都安静下来,静静聆听。 霍普特的琴声在阿布萨特无人能及,从来没有人敢与他合奏,否则再高超的技艺也必会输得体无完肤,如今却来了个英俊尊贵的男子,和着琴吹笛。 两人未经任何训练,却配合默契,琴声和笛声相得益彰,甚至这笛声比琴声更胜一筹,因为其中有一种霍普特还驾驭不了的气势,引领着霍普特的琴声冲向高潮! 如果说站着吹笛的男子是日,灼灼其华。 那么坐着弹琴的男子就是月,皎皎其光。 月借助着日的光芒使自己闪亮,日也在月的陪伴下更加闪耀。 日月同辉,光耀千古! 两个绝世的美男子在一起,本就让人意乱神迷,再笼罩着天籁般的琴笛和鸣。 此曲只应神界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村民们激动得快要哭泣。 得见此景,得闻此曲,此生无憾! 哪怕现在立刻死去,他们也甘之如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八) 休息的里屋有一口记录时间的水钟,从底部的小孔一滴一滴向下滴水,通过缸子里水位的刻度来判断时间,这就是最原始的钟表。 滴答滴答的流水声,恰好掩盖住了外面的动静。 内里娅把夏双娜抱到床上,又烧了热水,把干净的亚麻布泡在水里,然后叠成合适大小,敷在她的脚踝上。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看的出来她很有照顾人的经验。 “之前,霍普特哥哥大病过一场,我专门为他学了护理知识。”内里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解释着。 “娜芙瑞,你的脚伤的不重,不用请医师,这几天不要做剧烈运动,最好躺着休息。”内里娅又讲着一些注意事项。 趁内里娅背过身的功夫,夏双娜反复打量起来她,这个古埃及姑娘身材是真的棒,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小巧的个子特别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又这么能干懂事,绝对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怪不得罗茜大娘那么喜欢内里娅,硬逼霍普特娶了她,这样的儿媳妇谁不喜欢。 内里娅忙活完手里的事,也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欲言又止。 夏双娜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忙开口,“内里娅,你不要误会,我和霍普特之前根本不认识,我被人打晕,他凑巧救了我,我只是很感激他,从来没有别的想法,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原来是这样。”内里娅绽开甜甜的笑容,鼻子娇小而挺翘,下巴弧度圆润,柔美的娃娃脸像一只棕色的水蜜桃,突然就让夏双娜觉得这姑娘和霍普特还真有那么点夫妻相。 水钟滴下了最后一滴水,这意味着典礼已经接近了尾声。 屋外的乐声慢慢流淌进来。 “外面什么声音?” 内里娅的颊上染上了少女的娇羞,“霍普特哥哥的琴声,可是阿布萨特一绝。” “仔细听,”夏双娜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分辨着,“似乎还有笛声?” “真的有!”内里娅也听了一会儿,回答到。 夏双娜听过那么多世界大师的演奏会,从没有这样的陶醉过。 琴笛合奏,郎才女貌。 她突然就想到一首诗,今夕浪漫无罪,柔情蜜意配对,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 霍普特是阿布萨特公认的大才子,吹笛子的那位自然是位貌美如花的佳人了。 想到这里,她自然要好心地提醒内里娅,“你赶紧出去看着,不怕霍普特被人抢走了吗?” 内里娅完全不以为意,噗嗤一声笑出来,“娜芙瑞,你还是太单纯了!这笛声,气息充足,浑厚有力,一听就是个男人啊。” 夏双娜有些尴尬地摸着脑袋,原来是男人啊。 腹诽道,内里娅,我觉得单纯的是你,就算是个男人,对你就没有威胁了吗?等他把你家霍普特拐跑了,到时候你哭鼻子都来不及哦。 这年头,美男都和美男在一起了吗? 然后小脑袋里面不知又幻想出来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满脸姨母笑,泛着红晕,忙钻进被窝里,打了一个滚,用被单捂住脸咯咯傻笑。 不行不行,她要出去看看。 那位“佳人”长什么样。 夏双娜掀起被子,就跳下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一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九) 夏双娜刚迈出腿,就一脚跌空,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她坐起身,一脸悲苦地使劲吐着口水。 内里娅忙把她抱回到床上,“乖乖呆在这里,你不想要你的脚了吗?” “我的脚真没事,就是有点痛。” 内里娅却成熟得像个大姐大,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不行,你不要乱动,会留下后遗症,影响你以后走路。” 想到古埃及毕竟没有现代医学那么发达,夏双娜也乖了。 “你听,多欢快呀。”内里娅跟着屋外的旋律哼唱起来。 “可我觉得那笛声有点悲伤。” 似乎有种牵挂和思念,萦绕在音符间,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脏,丝丝的痛。 她怔怔地望着那面土墙,不知墙外那位吹笛人是在思念着,牵挂着谁吗。 图坦卡蒙吹着笛子,却心猿意马。 目光如炬,挨个扫过大厅里坐着,站着,跳舞,唱歌的每一个女孩。 阿布萨特的女孩们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简直沸腾起来。 “他在看我。” “胡说,他明明在看我!” “我这么漂亮,要看也是我。” 。。。。。。 艾利箭般的眼神刷刷射向那群嚼舌根的女孩子。 她们急忙闭紧嘴,不敢再吱声。 侍从都这么凶,更别说主人了,肯定是个不好惹的主。 保命要紧。 图坦卡蒙寻找一圈无果,视线最终落到了左侧一扇闭合的门上,门后有一个宽敞的房间。 那里都是喝多了酒,实在忍耐不住,直接开始没羞没臊,造人大业的男女。 如果有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暴怒立马下令拆了这座房子! 他知道今天是涅特日,祭神典礼后便是阿布萨特村着名的年轻人集会。 小伙子可以向心爱的小姑娘求爱,大胆的女孩也可以向心仪的男孩表达心意。 他们会在涅特女神的注目下许下爱的誓言,携手一生,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他选了这一天,一来缩小寻找范围,二来意义非凡。 还带来了他的笛子。 可她显然不在这里。 他已经苦苦找了她一周时间,封锁了进出底比斯的所有道路,排查了所有可疑的人,可依旧没有她的任何线索,她到底在哪里,还好吗,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图坦卡蒙不敢再想下去了,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 根本就没人敢靠近,而霍普特却走上前去,从花瓶里精心选出一朵盛放的白莲,递给图坦卡蒙。 粉唇勾起优雅温和的弧度,悦耳的嗓音如诗一般动听,“在阿布萨特,英俊的男孩要把最美的莲花送给心爱的人。” 图坦卡蒙看着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莲花,嘴角猛的抽搐了一下,见面前的美男子还没有收回去的打算,咬牙挤出来一句,“我不好男风!” 耳边骤然回荡起霍普特爽朗的笑声。 霍普特打趣道,“我才不是送你,是让你把这朵莲花送给你心爱的女孩。” 图坦卡蒙:。。。 霍普特态度不卑不亢地朝图坦卡蒙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阿布萨特的霍普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二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十) “你难道不该也介绍一下自己吗,”霍普特似乎觉得他的沉默有些不礼貌,伸出一只秀气的手来,“认识一下?” 图坦卡蒙将本来垂着的手矜贵地背向身后。 霍普特伸出的手就悬在了半空中。 大厅里一时间诡异的安静。 村民们都以为霍普特这次完了,那个贵族男子一看就不好惹,他们躲还来不及,霍普特不要命吗还敢上去说笑。 图坦卡蒙终于开了口,神情依旧冷漠高傲,“不需要。” 面对君王的气势,霍普特优雅从容地应对着,“说实话,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打算向心仪的女孩求婚,给她写了一首情诗,你看起来读过不少的书,能否帮我修改一下。” “放肆!”艾呵斥,“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艾不必小题大做,“无妨,拿来。” 霍普特展开那卷纸莎草,图坦卡蒙接过艾递来的芦苇笔。 图坦卡蒙轻声读着那首诗,文笔很是不错,可不知道为何,透过那些优美的诗句,他竟然幻想出了娜娜那张明媚的笑脸。 他果然是太想念她了,连随便一首情诗都能让他想到她。 真情实感从内心迸发而出,淋漓尽致地宣泄到纸上,他指点着,“这里不好,应该这样。。。” 霍普特看着图坦卡蒙的修改,眼睛一下就亮了,夸赞起来,“甚好,甚好!” 他兴奋地攥紧了那卷纸莎草,手心微微渗出汗,娜芙瑞一定会喜欢的! 图坦卡蒙把笛子扔给艾,双唇一碰,嗓音低沉,“走!” 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图坦卡蒙径直走向已经烂醉如泥的库巴,像拎老鼠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干脆利索的两拳毫不留情,呼呼生风,直接打肿了他的左右眼。 然后抓住他的耳朵一把把他的脑袋按进酒碗里。 不知为什么,他从进门起,就看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很不顺眼,很不顺眼,不揍两拳总觉得胸中一口气不顺畅。 图坦卡蒙用艾递过来的手巾优雅地净了手,将手巾摔到库巴的肥脸上。 村民们惊呆了,连打人也这么潇洒帅气! 所以根本没有人同情无辜被揍的库巴,人们反而觉得打的好,才让他们目睹了如此精彩的拳法。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夏双娜在内里娅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就听到,门外边传来马蹄踏过沙地的声音。 晚风舒舒,扬起一阵尘土。 看来那位吹笛子的人刚离开,一定走得不远。 转头看见库巴青紫着两个眼圈,假发歪到一旁,满脸酒水横流,很是狼狈。 他愣愣地瘫在地上,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发情况中回过神。 夏双娜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是想揍这个色鬼,但不是还没有动手吗? 咦,她什么时候有超能力了,可以用意念打人了! 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是感受到了那依旧萦绕在空气中的熟悉气息,夏双娜如同一阵风冲进了夜色里,朝着不远处的马车,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三章 图坦卡蒙,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上) 艾回头张望,好像有人在叫他。 艾看不清女孩的面容,但能感觉到那有力的目光,穿越浓重的夜色,带着渴望,似乎还有爱恋。 “谁?”图坦卡蒙问,视线依旧注视着前方。 图坦卡蒙平素都是被人尊称为法老和陛下,况且货真价实的艾就在身边驾车,此时他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女孩究竟叫的是谁。 “禀告陛下,不认识,但应该是艾的爱慕者。” 艾是法老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底比斯着名的美男子,每次出现在大街上,都有成堆的年轻姑娘追在后面跑,往他马车上扔满鲜花。 此次微服出访阿布萨特,法老只带了他一人,可见他在群臣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他虽然品阶不高,但深受法老宠信,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宠臣。 “要见吗?”图坦卡蒙问。 “不见。” 做为法老的近臣,察言观色那是基本功。 法老此次来阿布萨特寻找心上人,无功而返,艾能察觉到隐藏在法老内心深处,那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悲伤,他怎敢在这个时候谈情说爱。 陛下对这个女孩,恐怕是动了真感情。 这也是陛下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而神伤。 “陛下请留步。”村长麦鲁小跑着,追上法老的马车。 平时趾高气扬像只公鸡,此时在图坦卡蒙面前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恨不得把头放地上。 “陛下,小民已经收拾好了驿馆,就等您驾临了。” 图坦卡蒙本打算今晚就乘王家游轮回底比斯,听了这话,顿时也觉得倦了。 阿布萨特的夜间巡逻队沿路举起火把,照亮通往驿馆的道路,法老一行人再无停留。 麦鲁激动地搓着手,他已经为法老陛下在驿馆里准备了美酒佳肴,当然还有绝色美人,就等着陛下享用了。 夏双娜站在夜风里,目睹着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远,身影缩成一个点然后不见,苦涩地笑了笑,她太想念“艾”了,所以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她还在奢望着什么呢。。。 内里娅此时也从大厅里走了出来,亲密地拍了拍夏双娜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的脚真没啥大事。” 她的左脚虽然还有点痛,但绝对达不到残废的程度。 “那你路上小心。” 夏双娜和内里娅告别,拎着一盏小灯也往驿馆的方向走。 此时,驿馆已经被层层封锁起来,一群训练有素的乡村巡逻兵呈一字形排开,那目光一个二个锐利得像探照灯。 夏双娜发现她的东西全被粗暴地扔了出来,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驿馆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抱着自己被扔出来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 还没有摸到门,两把闪着寒光的长矛就同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来者何人?” 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反正恭敬点就对了,“大人,我就住在这里,我悄悄进去,不打扰你们公务。” “进去?”听了她这话,那人面色更严肃了,“今晚驿馆住进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四章 图坦卡蒙,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下) “不能进?” 夏双娜也急了,“那我住哪里!” “我管你住哪里,”门口的巡逻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滚滚滚,打扰了贵客安寝,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这嚣张的态度实在是气人,她攥了攥拳头又放下,那贵客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也不想拿性命来撒气,“可否问下,这位贵客什么来头?” “法老驾临,是我们阿布萨特百年的荣耀!” 然后又是一串子赞美他们法老的话,当然了,夏双娜的脑子再次忽略。 法老? 图坦卡蒙? 难道图坦卡蒙现在就在阿布萨特的驿馆里。 驿馆里面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房间,因为霍普特的特殊照顾,她没花一分钱就住上了驿馆里最宽敞最舒适的“总统套房”,所以图坦卡蒙现在就下榻在她的房间里? 图坦卡蒙要在她的房间睡觉,所以就把她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这逻辑没毛病,夏双娜一时气结。 懂不懂先来后到,还有没有天理,她差点忘了,在古埃及,图坦卡蒙就是天理。 呵呵。 法老封锁水路陆路抓“通缉犯”,害得她回不去底比斯。 现在不好好在王宫里呆着,跑来阿布萨特干什么,霸占她的房间,害得今晚她没有地方住。 她还真的纳闷了,这个图坦卡蒙,怎么什么事都和她对着干??! 虽然一面都没有见过,但她当真对这位法老是没什么好感。 思来想去,她就把这两件事给连在了一起,突然得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 法老今天该不会是亲自来抓那个“通缉犯”的。 难道那个“通缉犯”就在阿布萨特? 哇,那个“通缉犯”该不会就在今晚的宴会上?! 他是不是长得凶神恶煞,眼如铜铃,鼻如蒜头,尖嘴猴腮,青面獠牙,能把小孩吓得啼哭不止!是不是残暴无情,变态恐怖,杀人不眨眼,专门找她这种妙龄小姑娘下手。 夏双娜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太可怕了,呜呜呜。 她要回家,她要找她的爸爸妈妈。 偏偏,她现在还没地方去。 要是在荒郊野外,遇到那个“通缉犯”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已经全盘置于“通缉犯”的威胁之下,小命可能朝夕不保,她就更讨厌那个抢了她房间的图坦卡蒙。 夏双娜此时只想,踹着他的房门,阴阳怪气地叫一声,图坦卡蒙你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抢房间,有本事开门啊! 古埃及的夜晚没有路灯,驿馆里的油灯显得格外亮,突然就灭了几盏,看起来法老已经打算就寝了。 夏双娜咯吱咬了咬牙,那她就诅咒他做噩梦,她那无穷的怨气今晚将会在房间里陪伴着他的,他一定不孤独! 她刚打算走人,突然耳边扑通一声,一个花枝乱颤的女人四仰八叉地摔到地上,娇滴滴地哎哟了一声,作作的嗓音瞬间让夏双娜的骨头都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 艾,你混蛋!(上) 苏苏是麦鲁从方圆几十公里的美女中精挑细选出来,陪伴法老此夜安眠的女人,可她连法老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轰了出来。 浓密的黑卷假发像柔亮的海藻撒在肩头,精美的锁骨,再配上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从眼到鼻子到嘴都极符合古埃及男人的审美,裙摆微微翻起,露出莲藕一样的小腿。可谓是美女中的美女。 连夏双娜这个女孩子,此时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烫。 这样的性感尤物,法老竟然不喜欢,还毫不留情地给轰了出来! 前方站着个漂亮女孩,苏苏充满敌意地打量了她一眼,娇哼一声,“怎么,你也是村长派来的吗?” 这是女人之间的示威和挑衅,“就凭你,也想服侍陛下?” 夏双娜太阳穴直突突,服侍你个大头鬼啊!不把图坦卡蒙暴揍一顿就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她现在只想,爬上图坦卡蒙的床,钻进他的被窝,涂上雪白的脸,叼根长长的红舌头,装鬼吓死这个抢她房间的混蛋!!! 苏苏又在地上趴了一会,才柔弱地爬起来,难掩见不到陛下的悲伤。 “不过能被艾大人扔出来,当真是我此生的荣幸。他刚才将我丢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苏苏捧着下巴做出花痴的表情,如果天色再亮一点,夏双娜一定不会错过她嘴角闪烁着的银光。 夏双娜刚想在心里嘲讽一下这个花痴的大美女,就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艾?还是大人? 夏双娜猛地焦急起来,“艾大人,什么艾大人?” “难道你不知道?第一宠臣,法老面前的大红人,统领王室近卫军的第一侍卫。”苏苏诧异地报上艾的几个头衔。 “那他是不是长得很美貌,十几岁的年纪,大致有这么高。”夏双娜伸长胳膊比划了一下“艾”的身高。 “是的。” “那他是不是父母双亡?” 虽然认为她的问题很是无礼,大美女苏苏还是娇滴滴地开了口,“的确是没听说过艾父母的事情。” 是了是了,就是他了! 夏双娜已经猜到“艾”一定是贵族,但没有想到他的身份如此显赫。 法老的第一侍卫。 恐怕也只有如此尊贵的身份,才能有那样的气势,那样的谈吐,那样的修养。 所以说“艾”此时就陪同图坦卡蒙陛下造访阿布萨特村,住在驿馆里,在离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夏双娜原本沉寂下来的心湖就如同被投入了一块沸石,顷刻就沸腾起来。 她殷切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层层厚实的墙壁,飞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身边。 她现在只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跑去,他见到自己应该也会很惊喜。 她就知道,“艾”来了! 刚才一定是“艾”帮她揍了库巴那个色鬼,冥冥之中,他们心有灵犀,他知道她被欺负了,就来救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六章 艾,你混蛋!(下) 夏双娜的眼角湿润了。 艾,你是来找我的,对吗? 无论如何她今晚一定要见到他。 但是她也不能在门外大喊大叫,那样恐怕“艾”没有听到,就先把讨厌的图坦卡蒙给招来了。 怎么办呢,夏双娜瞄到身边正自怨自艾的绝色美人,眼睛一亮,“我有办法让你见到陛下!” “真的?你有办法让我成为陛下的女人?” “嗯,”夏双娜一心想把苏苏往法老的床上送,不过她的忙自然也不是白帮的,“事成之后,你悄悄放我进去,和艾大人见一面。” “好!” “凑耳朵过来。” 一个扑克脸男人见娜芙瑞和苏苏还在秘密商量着爬床大业,眉头一拧,能夹死一只苍蝇,“何人在此!” 他气势着实不小,穿着软甲,脖子上戴着一只铜号子,看来是阿布萨特村夜间巡逻队的队长。 苏苏狐疑地瞪了夏双娜一眼,“别骗我了,你要是有办法让我见到陛下,自己为什么不去侍寝?” 娇哼一声,然后扭着妖娆的腰身,迈着媚步把夏双娜远远甩在身后。 “喂,别走啊,”夏双娜急得直跳脚,她只得又把希望放到巡逻队长身上,“可否代为通传,我想见一下艾大人。” “赶紧滚!别让我说第二遍!”巡逻队长凶得能吃人。 夏双娜忙撸下手腕上的手链,她在阿布萨特就交换到这么一件首饰,是烧制的彩陶珠子串成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她很是喜欢,自从戴上就没有取下来过,不过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将那串手链拍进巡逻队长的手里,用那种你懂得的眼神望着他,“行个方便?” 巡逻队长斜眼瞄她,嘴角一抬,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哼,还算你懂事。” 见事情有希望,夏双娜忙对着他耳语一番,艾一定会见她的。 巡逻队长听着故事,眼冒金光,兴许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有朝一日真的会成为侍卫长夫人,这个人情他自然是要帮的。 “好,等着。” 夏双娜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着,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呼了口气,还扇了扇风,她现在身上和嘴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她甚至有点后悔,今晚没有画个好看的妆容,没有穿上她最漂亮的那件裙子。 可等巡逻队长从驿馆里出来,立刻就换了一张面孔。 “滚滚滚!” 一把锋利的长矛直接顶住她的腰部,如果她敢乱动,细嫩的肌肤一定会被锋利的刀尖穿破。 “怎么样了?” “艾大人说了,他从来不认识什么叫娜娜的女孩,而且他不想见你。” “他不想见我?”夏双娜心中咣当一声,雀跃的心如同被绑了块巨石,一下子沉进深渊,她甚至觉着呼吸有点艰难,“你一定是弄错了。。。” “艾大人让你自重,不要随随便便就讲自己与未婚男子睡在一起。” 他们的确有过一夜相拥而眠,不过只是合衣相拥,可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的难听,夏双娜突然就觉得很羞辱,像是被一双手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浑身都颤抖起来。 想到曾经和他同居的日子,对他所有炙热的感情,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悲愤交加,大叫一声,“艾,你混蛋!” 然后脚下生风,撒腿就跑,一秒都不敢停留。 留下满脸震惊的巡逻队长在风中凌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七章 没有牵手,谈何放手 驿馆里的艾突然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方才巡逻队长满脸谄媚,说他的恋人要来找他共度良宵。 还讲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他简直都要被感动了。 但这种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见的太多了,如此不要脸编故事的还是第一个,他便狠狠回绝了那个女孩子。 艾披上披风,叩响了法老卧房的门。 “进。” 图坦卡蒙果然还没有睡。 在昏暗的灯光下,法老依然在一册一册翻着阿布萨特村女子的身份资料。 “陛下,如果情报没有错,她的确是阿布萨特的村民,而今晚全阿布萨特的未婚女子都在庆典大厅,还找不到她,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艾不敢再说下去了。 图坦卡蒙心里也明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已经结婚了。 十七岁的女孩子在古埃及有丈夫是很平常的事情,甚至以她的年龄都可以当两个孩子的姆特了。 图坦卡蒙将那卷文书狠狠捏在手里,似乎要将这种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捏碎,垂眸盖住眼底的绝望,沉下声,“我不信,继续找!” 夏双娜疯狂地向前奔跑着,一口气追着河水声跑到了尼罗河边,终于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刚才就扭伤的脚更痛了,脚踝似乎已经高高肿了起来,用手指轻轻一按便疼得她呲牙咧嘴,可一点压也不过心中的痛。 她失恋了。 爱情的萌芽在没有破土的时候就死了。 其实如果没有牵手,谈何放手呢。 这段她自相情愿的单相思,也该结束了。 灌木丛里扑簌一声,突然闪出来一个娇小的影子,夏双娜第一反应不会真的那么倒霉,遇到那个“通缉犯”,看清女孩面孔时惊讶地出声,“内里娅,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出来你情绪不对,怕你出事,就一直跟着你。”甜甜的嗓音如同清泉灌入她的耳朵。 猝不及防的关怀让夏双娜心口一震,内里娅真的是个很温暖,很细腻的女孩子。 她此刻也不想再遮掩了,“你都看到了。” “嗯。你喜欢他?法老的第一侍卫,大名鼎鼎的艾大人?” “就有一点,一点点,就一点点,真就一点点。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小心掉进尼罗河里,是他救我上岸,我就是感激他,仅此而已,没别的想法。。。” 夏双娜越辩解,内里娅心里就越敞亮,她立刻端出大姐姐的架势,“娜芙瑞,这我就要说你了,他是贵族,哪里是我们这些乡野女子高攀得起的!而且你喜欢谁不好,艾是什么人,法老最宠信的臣子,底比斯多少贵族大小姐都挤破头想要嫁给他,可他把谁放在眼里了。” 夏双娜从小接受现代平等观念熏陶,自然对身份等地这些条条框框无感,但在古埃及等级制度无比森严,不可僭越,身份之差,那便是云泥之别。 “哦,我知道了。”她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前方由远及近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亲昵的声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八章 漫天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 “我们去芦苇丛好不好。”那男人呼吸凌乱,喘着粗气。 “讨厌,”女人娇哼一声,似乎是用粉拳捶了下男人的胸口,转而邀约男人,“我们去村头那颗无花果树下!” “为什么?” “因为,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啊,就像树上的果子那么多。” “宝贝,可我忍不住了。” “我也是。” 然后两个身影迅速躺进河边的草丛,一系列不可描述的暧昧声便和着蛙叫虫鸣传出。 夏双娜:。。。(古埃及人太open了) 内里娅也觉得尴尬,忙拉着夏双娜换个地方,别打扰人家的好事。 夏双娜被内里娅拉着,脚又痛,心也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走路,几乎就是在草地上蹭着前进。 今晚的阿布萨特,到处成双入对。 热恋情侣,新婚夫妻,甚至是拄着拐杖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齐刷刷聚集在河边,来狂虐她这个“刚刚失恋”的人。 此时的尼罗河,被一盏盏摇曳着的小灯点亮,深蓝的河水倒映着漫天繁星,荡漾向前流淌,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微风中的棕榈树摇动似扇的叶片,唱着一首首婉转动听的恋曲。 男男女女在月光下倾诉衷肠,深情相拥,皎洁的月光将他们的剪影投在地上,如同一幅幅水墨画。 阿布萨特的情人节,却是夏双娜最伤心的日子。 漫天冰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夜风像刀一样剜进她的心窝。 她只怪自己一片痴心错付了人。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身边甜蜜誓言狂轰滥炸下彻底爆发了。 “内里娅,他已经把我忘了。。。” “我刚去找他,他说根本不想见我。” 夏双娜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几乎哽咽,“这几天。。。我真的好想他,好想他。我好喜欢他。。。他为什么要骗我。” 内里娅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想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夏双娜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为那个人伤心,不值得,不值得,可还是从心底泛起阵阵酸涩。 内里娅站起身来,朝河面狠狠扔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将水面砸出一个小坑。 “那就让他滚一边去,我们娜芙瑞这么漂亮,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艾就是个混蛋!大坏蛋!” “内里娅。。。”夏双娜望向女孩,女孩的娃娃脸在月光下笼上一层光晕,柔和而美好,她突然就觉得整颗心都被暖热了,颤抖着嘴唇,“你别这么说,他毕竟是贵族,被人听到了不好。” “贵族又怎样,让你不高兴,我就骂他,骂死他!”内里娅骂的更起劲了。 夏双娜跟着内里娅,将烦心事化作一颗颗石子,用力地抛进水里。 随着一颗颗石子入水,她渐渐觉得心境开阔了许多,在浩瀚无边的尼罗河旁,什么挫折和打击都是那么渺小。 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 如果真的回不到自己的时空,那就在古埃及优雅精彩地活着,那段短暂的相遇就让它随风飘散,更何况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九章 遗落乡野的美玉 “我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把他忘了!”忧郁寡欢可不是夏双娜的做派,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憧憬着未来,“我要抓紧时间做工,在阿布萨特盖一座自己的小房子,就不用住在驿馆了。” 内里娅甜甜地笑着,替她感觉欣慰,“你能想通最好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记得叫我!” 夏双娜感激地点点头,“说了这么多我的事,也说说你的故事。” “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和霍普特啊。” 一听到那个名字,内里娅的脸颊就染上红霞。 那个名字,是她心中最大的温柔,只要有他在,她的生活便充满了希望和欢乐。 “嘻嘻,霍普特哥哥和村里其他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他从不织布,也不染布,却学习神学、占卜、医学、几何、建筑、文学、数学、格斗、射箭。。。”内里娅扳着手指头数,却发现一双手根本数不过来。 “总之,他非常出色,非常优秀。”谈到心爱的男孩,她满眼冒着小星星。 “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霍普特哥哥,当时他在河边读书,那认真的样子我一眼就爱上了他了。我日夜苦学,终于成为阿布萨特最出色的裁缝,和她匹配的女孩!”她扬起头,骄傲极了。 “娜芙瑞,你别看霍普特哥哥现在只是平凡的村民,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的人都望尘莫及。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会被高高镌刻在功臣碑上,供后世敬仰传颂!” “我也这么认为。”夏双娜坚定地点点头,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霍普特就是一块遗落在乡野里的无瑕美玉,才华横溢,智商情商双商爆表,他缺的是机遇,一旦有了舞台,就会大放异彩。 内里娅也是聪明人,有眼力,选了一支潜力股。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神使吗。”内里娅问。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到法老,然后想办法请求陛下召见霍普特哥哥,只要霍普特哥哥能见到图坦卡蒙陛下,他就一定有办法让法老赏识他!所以我求村长让我做神使,事先准备好了一朵六瓣亚麻花,就藏在裙子里!”内里娅也是坦诚,嘻嘻笑出声。 内里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蹙起眉,语调突然变得忧伤,“可是霍普特哥哥出身平庸,无依无靠,想要在王公贵族把持的朝堂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实属不易,唉,他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和阻碍,可不管怎样,我都会陪伴他,帮助他,鼓励他,支持他,无论前方有怎样的风雨,我都会陪他一起走过,永远不离不弃。” 她情到深处,闭上眼睛吟唱起来,悠扬婉转的旋律回绕在美丽的尼罗河边,“天下最俊美的少年啊,我愿做你的管家,我心追随与你,你心向我祈祷。。。” 夏双娜感动得要哭出来了,这该死的爱情啊。她改天就去问问霍普特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好姑娘,实在不行她就把霍普特给绑了送到内里娅床上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章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了神使,打得了流氓 内里娅唱完歌,又转头问她,“你想面见法老吗,我献贡品那天,你做我的随从,我可以带上你。” 夏双娜回答得干脆利索,“不想!” 内里娅对她的拒绝很是不解,“为什么?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面见法老,听说图坦卡蒙陛下也是百年不遇的美男子呢。” 然后那一大串子赞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也从内里娅灵巧的小嘴中哒哒说出,夏双娜的脑子条件反射般忽略! 这群古埃及人,绝对是被洗脑了,把他们的法老当做神灵一样崇拜,也许这就是古代统治者的手段。 原因很简单,如果见法老,就免不了会再遇到大名鼎鼎的第一侍卫“艾”,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负心汉了! 他和她永远结束了。 又和内里娅聊了会儿人生,夏双娜也困了,刚想和内里娅告别,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房间已经被图坦卡蒙霸占了。 今晚注定要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了。 其实在三千年前的尼罗河边露营也不错,风光秀美,还有自然空调风可以吹。 没想到善解人意的内里娅看透了她的想法,立刻邀请她和自己同住,夏双娜多次推脱可内里娅愈发热情,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家里拖。 更可怕的是,夏双娜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走不动路了,脚踝肿得像个红萝卜,她努力尝试了几次,精疲力尽地坐回地上,满头都是汗水,最后竟然是内里娅把她一路抱回家的。 内里娅家比霍普特家大不了多少,颇有女性特色,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内里娅在房间里翻找着,拉出来一个木箱子。 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日常的草药。 她拿出一棵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吐出来,在手心团成团,大眼睛一眨,“你不会嫌我脏!” “不会不会。” 夏双娜知道唾液中有杀菌的成分,于是也学着内里娅的样子,把草药嚼碎,外敷在脚踝的红肿处。 内里娅看她也嚼了草药,微微笑着,“这个对治疗脚伤很有效,你的脚伤没有骨折,只是扭伤,每天抹这个药,五天就全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图坦卡蒙就从驿馆返回了底比斯王宫,不过夏双娜也没有再住回驿馆,而是继续投宿在内里娅家,和她虚心地学习古埃及服装的制作方法。 两人相处得愉快极了。 在朝夕相处中,竟然让夏双娜这个现代姑娘和内里娅这个古埃及姑娘跨越三千年的时空鸿沟,产生了深厚的友情。 夏双娜忍不住盛赞,内里娅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了神使,打得了流氓,她此时也完全理解,为什么罗茜要以死相逼霍普特娶内里娅,这样贤惠的儿媳妇,谁不喜欢,她更想骂一句霍普特这个不识货的。 这样的好灯笼,打着姑娘也找不到啊! 蹭吃蹭喝五天后,她的脚终于好全了,夏双娜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去河边洗澡! 虽然每天都用湿毛巾擦身子,但她依旧觉得自己都要臭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一章 全国高考文理双料状元(上) 此时是六月,尼罗河上游暴雨如注,自埃塞俄比亚高原倾泻而下,大小支流瞬间水位攀升。 涨水期在尼罗河里沐浴太危险,阿布萨特的女子们就专门在河边挖出来一个大池子,将河水引进池中,在那里洗澡浣衣。 在夏双娜看来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露天游泳池。 她把衣服放在池边收好,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深潜入水底,又突然冲出水面,溅起一朵朵洁白的水花。 修长的手臂在河中有节奏地拍打,泳姿优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她舀起一抔河水轻轻嗅着,水草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全是自然清新的气息。 这可是三千年前,毫无工业污染的河水啊! 夏双娜搓着自己的胳膊和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学着小时候妈妈唱给她的歌谣,“洗呀洗呀洗澡澡,宝宝金水少不了,滴一滴呀泡一泡,没有蚊子没虫咬。。。” 正当她欢歌时,一个小身影从灌木丛中敏捷地窜出,似乎早有预谋,迅速捞起她河边的衣服,撒腿就跑,兴许是拿她的衣服去换糖块吃了。 “喂,小偷,回来!”夏双娜匆忙转身,挥舞着拳头。 嘿,阿布萨特这熊孩子,太可恨了! 等她上去,一定要揍爆他们的小屁屁,可她也要能上去啊。 夏双娜低头看看了几乎赤果果的自己,她身上可就只有一层薄薄的内衣。 实在不行就这样走出去,古埃及女子着装就奔放,不穿上衣那是常有的事情,真没什么好害臊的。 就当是在沙滩上走比基尼秀。 她刚这么想着,一回头就落入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中。 霍普特依旧是一身白衣,正站在不远处。 夏双娜一惊,立刻把锁骨以下的部分全部潜进水里,还好河水颜色深,水面上还飘着些碧绿的水草,挡住了视线,霍普特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水汽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此时微微红起来,带着不太真切的美,蜷曲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河水正顺着乌黑的发丝缓缓流下,沿着精致的锁骨,没入水下。 霍普特倏然也不好意思起来,脸涨得通红,慌忙解释,“我只是路过。” 她笑了笑,霍普特果然是个爱脸红的大男孩,本来没什么,他这么一脸红倒是引人遐想,世上怎么有他这么纯洁又美好的人。 此时她也只能尴尬地向他求助,“霍普特,能不能帮我拿件衣服,我衣服被人偷走了。” 霍普特转身回家又返回,不一会就将一件披风放在池边,不等她开口就背过身,语气温柔,“穿好了叫我。” 这动作实在是绅士极了。 夏双娜对霍普特印象分噌噌往上加。 夏双娜扯过那件披风,把自己活脱脱裹成粽子。 只不过这件衣服怎么那么漂亮,那么华丽。 面料是最优质的叙利亚亚麻,上面还用金丝线绣着宗教寓意的花纹,工艺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古埃及最出色的裁缝手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霍普特素来不爱金银珠宝,而且他绝对没有财力买这么一件奢华的圣袍。 以霍普特的品格也不可能去偷去抢啊。 她不禁疑惑,“这件衣服好漂亮,哪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二章 全国高考文理双料状元(下) 霍普特温和地解释道,“四年前我在卡纳尔克神庙参加结业考试,获得第一名,这是得到的赏赐。” 只有上下埃及最优秀的学子才能进入卡纳尔克神庙的生命之屋学习,里面教授的课程很广泛,从神学宗教这些文科类学科到最原始的物理化学。 如果把古埃及的结业考试比做现代的高考,霍普特可就是当年全国高考的文理双料状元啊! 这也太太太强了。 夏双娜没有参加过高考,而是凭借出色的设计天赋读了全球第一的时装设计学院,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超级学霸的崇拜之情。 夏双娜简直要给霍普特跪下了。 学神!!! 巨佬!!! 霍普特谦虚地笑了笑,一身白衣显得清爽利落,唇角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优雅之中多了份豪情,“我一直梦想成为卡纳尔克神庙的祭司,那场考试便是为选拔新一批祭司而设。” “可最后我还是落选了。。。”他的语调突然变得忧伤,眸中的光黯淡了些,欲言又止,似乎不愿意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夏双娜自然不会去追问别人的伤心事,她知道古埃及选官很看重出身,而才华横溢的霍普特偏偏出身平庸,这造化弄人,她也是义愤难平,“不重用你,是图坦卡蒙的损失!霍普特,没事,继续努力,我相信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然后朝他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绽开了笑容。 霍普特望着笑颜如花的女孩,坚定地点点头,心海不知被什么风吹拂着,泛起层层涟漪,心忽然就跳得好快好快,他修长的手搭在她肩头,迅速环住她的背,就将她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霍普特只觉嘴唇有些干涩,像是说着求婚誓词般羞涩,“娜芙瑞,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陪着我见证这一切吗?” 夏双娜毫无防备一头栽进他温暖的胸膛,又是一股清新的花果香扑面而来。 他的卧房总是摆放新鲜的瓜果和花草,久而久之,这味道便由外而内渗透到肌肤,比名贵的香水还要好用,衬得他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夏双娜起初有些不适应,但古埃及人很是开放,这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拥抱,好在霍普特也很快就放开了她,神经大条的她当真没有听出来霍普特话里的深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不过有人更愿意!” “谁?” 夏双娜立刻向霍普特推销自己的好朋友,“内里娅!你觉得内里娅怎么样,她很喜欢你呢。” 提到那个人,霍普特的语气明显冷淡下来,“你说她,她对是我很好,但我从来没有心安的感觉。”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应该很快乐吗,就像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安心。” 夏双娜完全没有听到霍普特第二句话,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替好友打探军情上,“为什么,内里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霍普特见她对自己的告白竟毫无反应,不免有些失落,顿了顿又开口,“比如,每当我有事找她的时候,她就会立刻出现。” “这不是挺好的吗,证明你们心意相通。”夏双娜更为不解。 “错,”霍普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证明她一直都在跟踪我!” “跟踪?内里娅为什么要跟踪你?” 霍普特继续说着,“我曾经发现,她把我每天的衣食住行全都记录了下来。” “说不定她只是想了解你的喜好,更好的帮助你呢。”夏双娜现在只想替自己的好朋友说话。 没想到霍普特摇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娜芙瑞,你根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心机深沉,深藏不露!” “啊?”夏双娜震惊得睁圆了双眸。 心机深沉!!! 心机深沉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十五岁的甜美小萝莉,热心肠又痴情的内里娅。。。心机深沉,深藏不露? 怎么可能,开什么国际玩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三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一) 霍普特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的耳朵,温柔的嗓音此时却像是在讲恐怖故事,“我一直觉得,我的生活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我所看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我看到的,我所听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我听到的,我所知道的一切,也都是别人想让我知道的。” “我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无时无刻,有时它在草丛里,有时它在河边,有时就在我床边,有时在我头顶。。。”霍普特说着还在四处打量,生怕那双眼睛现在还在监视着他们。 听着他的话,夏双娜瞬间觉着有一股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梁骨。 天上活力四射的太阳神拉,此时竟也阴森森的。 茂盛的灌木丛突然闪烁出一只胡狼饥饿的眼睛,冒着绿幽幽的莹光,鲜红的血液扑哧喷溅上细长的草叶,一只野兔就丧命在它锋利的齿间。谁知道在看不见的深处,又上演着怎么样血腥的厮杀。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仅是自然界的法则,也是人间的法则。 湍急的尼罗河此时流水轰鸣,翻滚的浪花撞击在岸边的石壁上碎成惨白的一片,更像是诡异的呐喊声和惨叫声。 夏双娜不自觉就搂紧了自己身上那件披风,依旧觉得呼呼的冷风直往自己身子里钻,大白天的,霍普特你别吓人啊。。。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霍普特见她瑟瑟蜷作一团,忙安慰到,真想把这个娇嫩的小人抱进怀里亲上一口,可最终还是压抑住这种冲动,薄唇微启,“娜芙瑞,你呢,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的兴趣很广泛,喜欢画画,舞蹈,音乐。” 霍普特凑近了身子,认真地倾听,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夏双娜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倾诉了,身边萦绕着霍普特身上的果木香,每一粒细胞都透着舒爽,“在我的国家,我学习服装设计,在工作室里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梦想着成为顶尖的服装设计师,哦,也就是裁缝。” “然后供职于王室吗?”霍普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最优秀的裁缝都会被选入王室织坊,为法老效力。” “当然不是!”夏双娜立刻纠正他,“我的国家根本就没有王室。” 更何况,给图坦卡蒙做衣服,呵,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霍普特疑惑地开口,“你的国家?” 夏双娜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暴露了外族人的身份,这些天她一直化着古埃及女子的妆容,穿着古埃及女子的衣服,迅速融入古埃及社会,当真没有多少人疑心她的身份。 “娜芙瑞,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和你家人走散了。你的国家在哪里,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夏双娜摇摇头,一股酸涩猛地泛上心头。 她的家在三千年后,那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呢,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到现代,和爸爸妈妈团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四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二) 霍普特看出她心里藏着事情,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似是宽慰,又似宠爱,粉唇吐气如兰,“好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便不再问,等你想说了,无论何时都可以来告诉我。我愿意倾听你的心事,分享你的快乐或是悲伤,陪你一起笑,一起哭。” 夏双娜抬头呆愣地望向俊美的霍普特,阳光洒在他微笑的面孔上,精致的眉眼泛起柔和的光。 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白衣,无需珠宝的装饰,可天生就有种高贵优雅的气质。 这个男孩子实在是太美好,太温暖了,句句撩人,字字饱含深情,直直往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戳,那双清澈见底的棕色眼眸,不知道能让多少渴望爱情的女孩子沦陷进去。 可惜,她已经全心喜欢上了别人,心中再无他的位置,尽管她喜欢的人是个负心汉,可她依旧对忘记“艾”这件事深感无力。 而对霍普特只是感动,却没有心动的感觉。 “谢谢你,霍普特。”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提起家乡,总是伤感的,“我的国家很大很大,很远很远,比你能想象到的最远的地方还要远。我想一边旅行一边工作,我去过很多个国家,当然也有你们埃及。” 不过,她说的可是现代埃及。 “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里,我的学校建在海边,有高大的房子,墙壁上是各种涂鸦,比你们村的神殿还要高。蔚蓝的海水倒映着如帆的白云,岸边是金黄色的沙滩和成片的椰林,还有海鸥在纯净的天空飞翔。空闲时间我还会穿上特制的衣服潜进海里,海里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小鱼和美丽的珊瑚礁。。。” 霍普特托腮听着,灵魂已经完全沉醉在她描述的风景中,身未动,心已远,“真的好美,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我们有机会就去!” 有机会。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看到霍普特那双闪烁星光的子瞳,还有因为兴奋脸颊染上的那抹红晕,她就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以古埃及的造船技术根本就无法穿越风高浪急的大西洋。 “好,一言为定,”霍普特努力寻找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感情的共鸣让他浑身热血沸腾,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的震撼,“我也去过很多城市,孟菲斯,吉萨,阿斯旺。。。我也想走遍上下埃及,到每座神庙礼拜,我也想去最北边看看大海,也想到海里和鱼儿一起游泳。” 他们都有梦,都是忠实的追梦者,梦想这条路太漫长,太孤单,他一直想找一个同行者,而这个人,现在不就在身边吗? 她不是绝色,却是一个具有非凡魅力的女孩子,让他倾心不已,就像一枚贝壳,不打开永远不知道什么惊喜在等待着他。 他此刻好想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一辈子疼爱她,永远不分开。 这种心情越发迫切起来,霍普特一秒都不能再等待了,他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他决定了,现在就向她求婚。 “娜芙瑞,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五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三) “娜芙瑞,你个贱人!!!”一个异常愤怒的声音在耳边乍起,如同晴空一声暴雷,直接盖过霍普特温柔的嗓音。 一阵狂风刮过,瘦小的内里娅铆足了劲儿,猛冲过来想要狠狠扇娜芙瑞一个巴掌。 霍普特敏捷地挡在夏双娜面前,伸手将她搂紧自己怀里,一个转身,啪的一声,极响亮极清脆,那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直接降落在他的后背上。 隔着洁白的亚麻衬衫,可以看到鲜红的手印,霍普特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肯定很痛。 内里娅没想到会伤到霍普特,更没有想到会霍普特会把娜芙瑞抱在怀里,如此保护她。她颤抖着放下双手,双眼噙满泪水,“霍普特哥哥,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不知道吗?” 然后指着满脸震惊的夏双娜,愤恨地怒吼:“娜芙瑞,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抢我心爱的霍普特哥哥。你无耻,你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艾,根本就是你编出来骗我的,你爱的从头到尾都是霍普特哥哥!对不对?” 夏双娜急忙从霍普特臂弯里挣脱出来,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她和霍普特明明只是在很正常的交谈! 霍普特刚才似乎对她说了什么话,不过内里娅的怒吼太吵了,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脱下来!脱下来!”内里娅像只受伤的小兽扑了过来,双手使劲地撕扯着夏双娜身上的那件披风,她赤红着眼睛,眸中含着仇恨,“这是谁给你的!” “这是霍普特借给我穿的。”夏双娜忙解释。 难道问题出在这件衣服上? 平素温和如春风的霍普特此时紧紧绷着一张脸,粉唇被咬得发白。 可以看出,他真的生气了,求婚突然被讨厌的人打断,的确应该愤怒,良好的素养和温吞的性子让他不会怒吼也不会吵闹,但此时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放手!”霍普特毫不留情地将内里娅拉开。 内里娅绝望地跪坐在一旁,望着貌似亲密的两人,捂脸痛哭起来,“这是霍普特哥哥十四岁在生命之屋的时候,图坦卡蒙陛下给他的赏赐,这衣服他有多宝贵,他从不示人。。。” 内里娅多次请求看一眼,都被霍普特拒绝了。曾经有个村民趁霍普特不注意,偷偷摸了一下,他就破天荒发了一次脾气。 此时这件衣服竟然被娜芙瑞裹在身上,沾上了她的体味甚至汗水。 首先这件圣衣代表着法老的祝福。 霍普特现在把这件衣服就给了她,就代表,法老祝福霍普特和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布拉布拉。。。而法老的祝福也就是神灵的祝福。 她和霍普特得到了爱神哈托尔女神的祝福。 古埃及人无比崇拜神灵。 内里娅一直恳求哈托尔女神让霍普特爱上自己,如今女神把祝福给了她。 所以内里娅才会这么情绪失控。 夏双娜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把事情理清楚了,不得不说古埃及人的思考方式和现代人真的不一样。 在她看来,一件衣服根本决定不了爱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六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四) “内里娅,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从没有想过伤害你。你听我说,我在河边。。。”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硬是说不下去了,她能怎么说,说因为她洗澡时衣服被调皮的孩子偷走,霍普特才把这件衣服借给她裹身子,那内里娅一定会更加的愤怒。 里面只穿了内衣,她现在根本不能把这件披风还给霍普特,倒不是因为她脸皮薄,而是因为被内里娅看到她光着身子肯定会想歪,事情只会更糟。 这都叫什么事! 内里娅红着眼睛,“编不下去吗,你个贱人!” “霍普特哥哥你不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内里娅大声地哭泣着,扭头便朝尼罗河的方向飞奔,两只黑油油的辫子在脑后高高跳起。 夏双娜率先反应过来,失神惊呼,“快拦住她,她要跳河!” 霍普特马上提步追上去,“娜芙瑞,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会摆平的,不要担心。” “我和你一起去!”她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 “娜芙瑞!”霍普特害怕情绪失控的内里娅把夏双娜推进河里。 夏双娜扭过头,发现霍普特正用一种无比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在说着什么情话,高大的身躯立在昏黄的夕阳下,莫名有种悲壮,就好像此时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先回我家,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娶你。。。 霍普特留下一句就追着内里娅跑远了。 不知为何,夏双娜突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但她也知道,自己跟去了只能添乱,便一口气跑进霍普特的房间,门是虚掩的,她一手推开,立刻捞了一件罗茜平时穿的亚麻裙,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把那件华美的披风丢进箱子里。 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那块精巧的布料,都是图坦卡蒙赏赐的这件破衣服! 要不然那能有这么多事吗! 如果不是霍普特宝贝这件衣服,她一定要狠狠踩上几脚泄愤! 呵,伟大的尊敬的陛下,最近图坦卡蒙的点击率也太高了,而且一件好事都不干!!! “天啊,怎么办,怎么办。”她在两面墙之间踱步,焦头烂额,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她担心内里娅会出事,但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她真的好心疼内里娅那个善良的姑娘,也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和煎熬。 经过这场风波,她们还可能做朋友吗? 没过多久,夏双娜便感觉一阵眩晕,眼皮像注了铅一样沉重。 “不能睡。。。我要等着霍普特和内里娅回来。”她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保持清醒,“可为什么,这么困啊。。。” 夏双娜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浓重的困意,合上了眼,倒在床上睡熟了。 在窗户的缝隙处,插着一支细长的迷香,燃尽的灰渣正一颗颗地掉落在地上。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还是被屋外的嘈杂的喧闹声吵醒的,那时整个阿布萨特已经乱作一团了。 出大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七章 霍普特死了?(一) “霍普特,你在哪?” “内里娅,你在哪?” 霍普特的房门此时被几个力气大的村民从外面撞开了,那人神色慌张,看见夏双娜坐在床边,“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霍普特呢?” “他昨晚没回来吗?”夏双娜一脸懵逼。 那人立刻调头冲出去,到别处找。 听内里娅的邻居说,内里娅也整夜没有回来。 整个阿布萨特村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这两个人的半分踪影。 “你呢?” “没找到。” “你们呢?” “没找到。” 夏双娜顾不上梳洗,立刻也加入那浩浩荡荡的寻找队伍,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绝望。 村长麦鲁朝人群走了过来,慌乱的人群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夏双娜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忙问,“村长,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麦鲁面色沉重,缓缓开口,“不用找了。” 众人看向麦鲁身后,可并没有期待的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他们皆屏住呼吸,等待村长下一句话。 麦鲁眼中黯淡无光,难掩语气中的悲痛之情,“他们。。。死了。” 夏双娜心中猛地咔一声,差点撑不住身子摔到地上。 死了? 霍普特死了? 那个温柔得像春风的男孩子,死了? 那个美好如无瑕璞玉的男孩子,死了? 那个心怀梦想、潜力无限的男孩子,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夏双娜怔怔地摇着头,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你骗人!” 麦鲁此时也掩面痛哭起来,霍普特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帮助他管理村里的大小事务,可以说阿布萨特如今的辉煌和霍普特卓越的才能是分不开关系的。 痛失挚友加助手,他也肝肠寸断。 “不要哭,他们没有死,你哭什么!” “还有希望,对不对?不是没找到尸体吗。” 麦鲁抹掉泪水,望了一眼夏双娜,“有人看到,霍普特和内里娅掉进了尼罗河里,被河水。。。冲走了。” “可内里娅不是会游泳吗?”一个和内里娅关系很好的女孩子问。 麦鲁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如此湍急的河水,就算泳技再高超,也躲不过涨水期的漩涡啊。 所以,霍普特和内里娅是真的死了,被淹没在尼罗河里。。。 夏双娜一直以为生离死别都是小说里的剧情,怎么突然就降临到自己身上。 谁说的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再见呢。 两人的死讯迅速传开,阿布萨特顿时哭声一片。 夏双娜随着人群冲到作孽的尼罗河边,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这是一条温柔的河流,也是一条残暴的河流。性子古怪,变幻莫测,送来肥沃的泥土,带来幸福,也可以带来灾难。 霍普特和内里娅那么美好年轻的生命被这滚滚河水吞噬了吗? 天空是那样苍白,飞过几只乌鸦,黑白分明的对比让人满目悲凉。 她似乎看到一小朵红色的浪花从蔚蓝的河水中沁出,扎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从霍普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吗? 他的血肉是不是已经被贪婪的河鱼蚕食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八章 霍普特死了?(二) 河边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 都说盖棺定论,人死后才能看出他人对他的真正评价。 霍普特品行高尚,平时又乐于帮助别人,深受阿布萨特村民的敬重和爱戴。 几个水性好的村民红着眼眶,自发跳入尼罗河捞尸,可眼看过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加上涨水期水流实在是湍急,最后人们只能放弃打捞。 没有找到躯体,就无法将身体制成木乃伊,在古埃及人的观念中就无法得到来生,犹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般的酷刑。 只有作恶多端的罪人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而霍普特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爱慕霍普特的少女们,一把一把抹着眼泪,把成堆成堆的面包,烤肉和香料扔进河里,供他来生享用。 宽阔的河面瞬间浮满了食物。 夏双娜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拉住了那个默默暗恋霍普特十年,想跳进河里去的傻姑娘。 可这庞大的哭丧人群中,却唯独没有霍普特的母亲,她应该是不相信儿子已经遇难,还在苦苦寻找。 夏双娜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事情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如果她昨天不去尼罗河洗澡,不去接霍普特那件华服,如果她昨天拦住了内里娅,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尼罗河神就这么急迫地想要收回他精美的作品吗? 是因为她这个时空乱入者,才剥夺了霍普特年轻的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就是个罪人,大罪人。 夏双娜扑通一声跪在河边,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不是她铁石心肠,不是她麻木不仁,而是她不敢相信。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太蹊跷了。 她浑浑噩噩睡到中午,是因为中了药,她在窗缝里发现了一支燃了一半的迷香。 那是霍普特的房间,放迷香的人,明显是想要对霍普特下手的。 偏偏这个时候,霍普特和内里娅就双双出事了。 不可能仅仅是失足落水这么简单,绝对另有隐情! 对了那个目击者呢,报丧的那个目击者,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是谁!是谁说霍普特淹死了!给我站出来!”夏双娜迫切地大喊了出来。 一个正在河边哭丧的男人出了声,“是我。” “你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他们掉进水里的?” 瓦胡耶布摸了摸鼻子,回忆着,“我昨天在河岸边割芦苇,芦苇太高,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内里娅先掉进河里,然后才是霍普特。” 太狡猾,如此模糊的说辞,她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夏双娜灵光一现,故意大声地说给所有人听,“真可惜,霍普特昨天刚向内里娅求婚,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立马有人响应,“是啊是啊,内里娅最爱霍普特了。” 瓦胡耶布抬眼悄悄望了一眼夏双娜,眼珠一骨碌,“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先是内里娅失足落进水里。当时霍普特悲痛地朝天大喊一声,内里娅,你为什么抛下我,哈托尔女神,你为什么如此残忍夺走我的妻子,然后就跟随着跳进了河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九章 霍普特死了?(三) 男人声情并茂,简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生死之恋,可此时夏双娜却只想笑。 他若说霍普特是为了救落水的内里娅不慎掉进了河里,她会相信。 但是殉情,根本不可能! 霍普特根本就不爱内里娅。 夏双娜眼睛一亮,她已经全明白了。 她鼻子猛地酸涩,泪水夺眶而出,从悲痛到狂喜,心情就像是坐了趟过山车,是太好了,太好了,霍普特也许还活着。。。 “大叔,你辛苦了,到霍普特家里喝杯酒。” 瓦胡耶布摆手,“这就不必了,我还有活没有干完,还想赶在新年前给爱妻买条项链呢。” 说罢扛上他的镰刀就想闪人。 夏双娜自然不可能放他走,急忙拦住他,大眼睛忽闪忽闪,诚恳地请求道,“大叔,霍普特不在了,他姆特万一想不开寻短见,我劝不住,我力气小,也拉不住她,你帮帮我,好吗?” 拗不过她的恳求,男人只能答应,“好。” 夏双娜领着瓦胡耶布往霍普特家赶,一路上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她的计划。 两人刚进屋,夏双娜便砰一声关上门,迅速插上门闩。 没想到,罗茜就在屋里坐着,镇静地忙手里的针线活,外面都哭成一片了,她竟然平静得像没事人儿一样,难道她没有听说儿子的死讯吗。 罗茜抬眼望了望夏双娜,什么话也没有说,又把视线专注在手里的针线上,气氛一时很是诡异。 “大娘,霍普特死了。。。”夏双娜颤抖着嗓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丧子的母亲。 罗茜许久才从那织物上挪开视线抬起头来,好像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意外,淡淡吐出一句,“该来的迟早要来。” 该来的? 什么该来的!? 霍普特和内里娅现在生死未卜,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大娘。。。”夏双娜嘴唇抖着吐出那两个字,她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而神智不清了吗? 然后悄悄握住罗茜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又朝她挤了下眼睛。 罗茜起初还不解,她便又眨了好多次,眼睛都快抽筋了,罗茜终于明白过来,也朝她眨了下眼。 “既然大姐没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瓦胡耶布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 “请等一下,”夏双娜开口,“今天辛苦你了,喝点酒再走。” “好,麻烦了。” 夏双娜从隔壁厨房回来,端了一杯麦酒,顺便取了个玩意藏在身后。 瓦胡耶布一口气喝完了酒,朝她亮了亮杯底,脚底抹油就想开溜,“告辞了,节哀。” 夏双娜眼眸一眯,绝不能放走他! 娇小的身躯一闪而过,瓦胡耶布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按到了门上, 他惊恐地瞪着眼睛,“你想做什。。。” 话音未落,一个冰凉的东西就吻上了他的脖子。 女孩笑着,眼露凶光,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瓦胡耶布余光一点点向下挪,瞄到一个闪着寒光的物件,瞬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剪刀,锋利的刀尖不偏不斜顶着他的脖子。刚被打磨过的刀刃锋利无比,泛着阴森森的光芒,轻轻松松就可以割断他的咽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章 霍普特死了?(四) 瓦胡耶布浑身都在颤抖,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夏双娜还把他按在门上,他肯定滑到地上了。 女孩凑到他耳边,冷冷地开了口,“你千万别乱动啊,它可没有长眼睛,我曾经用它割断了鸭的脖子,还用它剖开了鱼的肚子。” “你想做什么?”男人从头皮到脚掌都在发麻。 夏双娜冷哼一声,“你看不出吗,真是蠢死了,我当然是想杀了你呀。” “杀了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大姐,大姐,救命。”男人向一旁的罗茜求救。 罗茜充耳不闻,手里活也没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记得一会把剪子洗干净还我,沾上血太脏了。” “知道了,大娘,我保证一剪子就弄死他。” 听着二人的对话,瓦胡耶布彻底崩溃了,“你疯了吗,杀了我,法庭也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哈。。。” 此时的夏双娜就像一个嗜血的怪物,瘆人的笑声在低矮狭小的屋子里穿梭,不断被放大,像是催命魔咒,格外的恐怖。 只要她的手再用力一点,那刀片就会划破他的喉管,夺走他的性命。 “救命啊,救命啊!”瓦胡耶布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叫啊,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夏双娜回想着看过的动画片,模仿恶毒后妈和邪恶女巫的嗓音。 “你这个疯子!疯子!”男人别开头,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夏双娜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目光阴冷狠毒,怒吼着,“看着我,听到没有!霍普特和内里娅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他们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我不介意多个人给我们陪葬,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说罢朝他挑了下眉,脸上明媚的笑容却是异常恐怖。 瓦胡耶布完全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急促地呼吸着,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 “霍普特,内里娅,我马上就去陪你们。。。哈哈哈哈。” 夏双娜将剪刀高高举起握紧,攒足了力气,那冰冷的利器便如同离弦之箭,朝那男人的喉管扎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忽然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吼起来,“没有死!他们没有死!” 夏双娜瞬间甩出手里的剪刀,那细长的前端撞击泥墙发出一声巨响,碎成两半,冷汗随即沿着额头就流了下来,溻湿了头发,她几乎有点站不稳,只能手撑住墙喘息着。 她也很怕,非常怕,真的失手杀了那个男人。但是不把样子做足,他又怎么可能说出实话。 瓦胡耶布也完全虚脱了,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匍匐在地上,蜷成一团颤抖,“饶命,饶命,我说我说。” “昨天下午,我本来在割芦苇,看见内里娅和霍普特在河边,这时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和他们打了起来,后来将内里娅和霍普特拽上了马车。” “我知道他们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惹祸,就不敢吱声,想等结束了再偷偷溜走。却不慎被一片叶子划伤了胳膊。” 他的胳膊上果然好长好深一道口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一章 玛阿特之正义 “我忍不住痛叫了出来,那群人立刻发现了我,把我拖了出来,就要杀了我灭口。” 瓦胡耶布回忆起当时的事情,还是哆哆嗦嗦的,“我家里有老父亲老母亲,我还有妻子和儿子女儿,全家老少都靠我割芦苇叶维持生计,我怎么可以死呢。我只能磕头向他们保证永远不会说出真相,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霍普特和内里娅掉进尼罗河里,已经淹死了。他们这才放了我,还警告我,如果我敢跟人提起这事,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立刻知道,然后杀了我。” 他满脸凄苦的神色,“姑娘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 瓦胡耶布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岁月的沧桑留下满脸的皱纹,“我要是死了,谁来养活我的家人,他们也会饿死的。” 这男人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每个人都是英雄,也不是每个人有和邪恶斗争的勇气,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的确是位好儿子,好丈夫和好父亲。 夏双娜又问,“你之前见过那群人吗?他们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不认识,”瓦胡耶布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他们一个二个都很健壮,带着绳子,棍子,布条,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难道是被人雇佣?” 瓦胡耶布摇摇头,不愿意多说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夏双娜知道自己刚才疯狂的行为,肯定是吓坏他了,一码归一码,她理应向他道歉,“今日冒犯了,请你见谅。” 男人摸了摸脖子,惊魂未定,“没死在你手下,算我命大。” 没朝外走两步,又回头看她,面露难色,“姑娘。。。” 夏双娜明白他的担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罢大声哭泣着,还强挤出来几滴眼泪,在心里给自己的演技点了一个赞。 “霍普特,内里娅,你们不是都会游泳吗,怎么就淹死了呢。呜呜呜呜,你们留下我一个人,我还怎么活。” 撕裂心扉的哭喊,简直要把屋顶都戳一个大洞,恨不得全埃及都听得到。 中年男人见状,宽心很多,憨厚地笑了笑,“姑娘,你很聪明,也很勇敢,我佩服你,但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吗。” 一道坚毅的声音响起,“不可能,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瓦胡耶布苦口婆心相劝,“那群人很厉害,做事干脆利索,毫不留情,绝不是一般人。他们背后的主人,身份绝对很是显赫,你要是招惹上他们,恐怕真的是后患无穷啊,姑娘,你还年轻,犯不着趟这趟浑水啊。” 夏双娜脊背挺得笔直,字字斩钉截铁,大义凛然,“如果恶不能惩,善不能扬,玛阿特之正义又在哪里呢,这事我管定了!” “好!”男人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你一个女娃娃都这么勇敢,我瓦胡耶布堂堂男儿怎能退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我愿意为你作证。” 人也是会被感染,会改变的,夏双娜感觉心里暖极了。 男人走了,夏双娜开始理思路。 绑架,一般有两种动机,一种是谋财,一种是寻仇。 霍普特家根本不富裕,也就是个温饱,基本不存在谋财这种可能,那就是寻仇了。 罗茜虽然尖酸刻薄,但骨子里不坏,应该不至于和别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要报复到霍普特身上。 对了,只见过他母亲,霍普特的父亲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霍普特父亲的事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二章 被操控的人生 夏双娜隐隐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为了查清真相还是不得不开口问,“大娘,冒犯了,我想问问,霍普特的父亲,在哪里?” 听到那个人,罗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喉头哽咽着,再次陷入对亡夫深深的思念。 她娓娓道来,低沉哀伤的语调闻者为其悲伤,“我丈夫叫麦希,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十三岁就嫁给了他,我们非常恩爱,我们一起定居在阿布萨特,我织布,他染布,羡煞旁人,生活虽不富裕,但很幸福。可是好景不长,一场瘟疫,我的丈夫病重身亡。” 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本想随我丈夫一起死,我已经准备好了匕首放在脖子上,却突然感觉恶心,那时我才知道我怀上了霍普特。我的心肝儿子啊,他不想死,他在求我救救他。” “霍普特从出生就没有父亲,我怕他受委屈,没有再嫁,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 初为人母的喜悦很快被生存的重压冲淡,养儿的艰辛让她一夜间从貌美青春的少妇变成沧桑年迈的老妇。 “我的霍普特终于长大了,生得那么英俊,那么出色。我吃的所有苦,流的所有泪,都是值得的!做母亲的不求什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幸福。” 夏双娜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罗茜,但她的妈妈也是这样无私地疼爱着她。 虽然时代,地域不同,但母亲对孩子不求回报的爱从未改变。 古代、现代、埃及、中国,都是一样的。 这种伟大的感情,哪怕跨越三千年,跨越半个地球,依旧葆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罗茜很爱霍普特,只是方法不对。 “大娘,可你逼着霍普特娶他不喜欢的女孩,他不会幸福。” “娜芙瑞,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罗茜如同失去理智疯狂地大叫着,“我们的生活全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全是被安排好的!我和霍普特都逃不过,为了我的儿子,我别无选择!” 霍普特曾告诉过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被人安排好的。 此时夏双娜再次从罗茜口中听到这样的说法,依然觉得浑身冷汗直流。 太恐怖了。 一个人一生经历的事情千千万,遇到的人千千万。 这是怎么强大的力量,能操纵霍普特的人生。 “谁?是谁?谁在监视你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指令出现在我家墙上,我必须照做,否则霍普特就会有灾祸。” 罗茜强撑住身子,喘着粗气,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我总共违抗过那指令三次,第一次,他失足从楼顶掉下来,差点摔死,第二次,他掉进了水里,差点淹死,第三次,他被马车撞了,差点就被碾死在车轮下。” 她拼命摇着脑袋,瞪着眼睛,眸中没有一点光,惊恐到了极致,“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所以墙上出现什么,我就照做,如果霍普特不愿意,我就大吵大闹逼着他。就在一个月前,那个指令又出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三章 伟大的母爱 夏双娜此时也猜到了,“让霍普特娶内里娅为妻?” 罗茜凄苦地点点头,“嗯,限时一个月。” “你看,现在一个月时间到了,霍普特果然出事了,我儿子出事了,娜芙瑞,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还我儿子!” 罗茜攒足劲儿抡起拳头想去捶死她,可最终还是扑进夏双娜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霍普特,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儿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他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苦啊。” “我何尝不想让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我没有办法啊,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母子,我日夜难安。娜芙瑞我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他看着你的眼神,那么温柔,就像我看我丈夫的眼神一样。” “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哪怕用我自己的性命换他一生平安。。。” 听着罗茜动情的哭诉,夏双娜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她一直都以为罗茜作天作地作破苍穹,专制强势让人讨厌,可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罗茜爱霍普特简直爱到骨头缝里了。 母亲对孩子的爱,孩子一生都偿还不完。 如果她不强势一点,刻薄一点,他们孤儿寡母,岂不是任人欺凌。 罗茜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病也不舍得医治,就是为了省下高昂的学费送霍普特去读书,霍普特去哪里读书,她就跟他到哪里,照顾儿子吃穿,有这样强大的后盾,霍普特才能潜心学习,钻研神学,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大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我误会你了。”夏双娜哽咽着,既愧疚也被深深感动着。 罗茜伸出手捏了一把她泪痕满满的小脸,“娜芙瑞,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原谅大娘对你的无理好吗,我只是太怕失去我的儿子了,霍普特是我的心尖肉,我已经没丈夫了,我只有他了。” “大娘,怎么会呢,娜芙瑞一直很感谢大娘的照顾。我房间门口的药膏,是大娘你放的。还有那双鞋,大娘你看到了我脚上的水泡,就给了我一双鞋。” “其实大娘对娜芙瑞一直很好呢。” 大娘总是在暗中帮助她,她才能那么快地走过三千年的时间跨度,迅速适应古代埃及的生活。 “原来你都知道啊,”罗茜憨憨地咧嘴,抹了抹满脸的泪水鼻涕,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娜芙瑞,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 罗茜拉起夏双娜的手朝外走去。 阿布萨特村的神殿坐落于村落正中,在矮小密集的民居的陪衬下显得格外高大宏伟,深色调的密闭墙体让人不禁感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入口的大门敞开着,村中的神殿不像底比斯的神庙那样戒备森严,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偷偷溜了进去。 穿过前院便到了神龛室,夏双娜环视着绘满神灵壁画的暗室,不知罗茜此举何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四章 神命少年 罗茜点燃神像前的香料,乳白色的烟气如同纤细的小蛇的盘旋蜿蜒到大殿顶部,在空气中晕染开来,浓郁的古老香味缓缓将人间和神界分隔开。 她这才缓缓开口,“十八年前,我痛了一天才把霍普特生了下来,霍普特出生时极其虚弱,只有小猫那么大,浑身青紫,就只剩下一口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村医们都断言他活不过当晚,除非将他送进村中的神殿,接受神的审判,于是,村长抱着他进了神殿,把他放在了这里。” 罗茜爱抚着旁边破旧的芦苇垫子,这里曾经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如果他能活下来,是神灵救活了他。如果他不幸死掉了,那也是神灵的决定。”她继续说。 “那夜,我跪在神殿外苦苦哀求神灵,让我的儿子活下来,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交换。。。”再次回忆起那晚,再次回忆起那凶险的一晚,罗茜的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夏双娜安慰了好久才将她给哄好。 “大娘,后来呢?” “第二天早上,村长从神殿里走出来,竟然抱给我一个健康活泼的婴儿,他的眼睛可漂亮了,亮得像星星,他还在冲着我笑。”罗茜也痴痴地笑了,眼角嘴角的皱纹跟着一起笑,浑浊的眸子里盈满了柔情,浓郁得要从眼眶中溢出,“村民都说是神灵在庇佑他,他由此也通了神性,这辈子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说起这个故事时语气还是这么激动,夏双娜似乎能看到罗茜抱着小霍普特时欣喜若狂的神情。 “霍普特从小到大灾祸不断,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是这样的,这是神灵对他的考验。所以,他不会有事,娜芙瑞你不用担心。他是神灵选中的少年,是受神灵庇佑的少年。” 夏双娜也跟随罗茜,朝涅特女神的神像虔诚地跪下、叩头,求她庇佑霍普特,平安度过此次灾难。 虽说是这样,夏双娜还是很担心,神的审判根本就没有科学性,也许只能用凑巧来解释,可她此时只能顺着罗茜,不让她难过。 她还是要到昨天下午两人出事的地方去看一看。 两人一路寻到河边。 河滩上躺着横七竖八的脚印,折断的苇杆上留下打斗的痕迹,却找不到明显的血迹,看来绑架霍普特的人想要的不是他们的命,而是有别的目的。 可为什么连内里娅一起绑架了。 也许是因为内里娅拼死护住霍普特。她那样爱霍普特,一定是用生命保护他。 她翻开每一片植物,不放过每一寸土地,努力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 突然,夏双娜惊叫起来,“大娘,大娘!你快看!” “怎么了?” 她指着地上一个极浅的三角形的记号,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出来的,霍普特那么聪明,一定是察觉到了绑匪的身份,奋力用脚划出了这个记号,留下线索。 “我知道霍普特在哪里了,我知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五章 三天神使速成计划(上) “底比斯!底比斯!” 夏双娜激动地解释道,“霍普特教我神学的时候,好多课文里面都有底比斯这个单词,我抄写得实在是烦,于是一碰到这个词,我就画一个三角形代替。” “大娘,我马上就去底比斯,找霍普特!” “底比斯那么大,你怎么找?” 夏双娜扭过头来,精致的鹅蛋脸庞上一双有神的黑色杏眼,透着无比的自信和坚毅,像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她郑重地开口,“我决定了!我要代替内里娅,作为阿布萨特的神使,向图坦卡蒙陛下献贡,用我的才能得到他的赏识,借助法老的力量,寻找霍普特。” 罗茜不敢相信看着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罗茜张开双臂,夏双娜便顺势依偎在她的怀里,那是一种极让人心安的感觉,那是成熟妇女特有的母亲的味道。 有这样的怀抱,真的好幸福。 “娜芙瑞,谢谢你,谢谢你,答应大娘,去底比斯帮我找到他,告诉他,我爱他。” “嗯。”夏双娜极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霍普特,您也要保重身体,等待着重逢的一天。” “好。”罗茜紧紧抱住她,很久都没有松开。 夏双娜把罗茜送回家,就立刻动身去了村长府。 再有三天就是献贡日,神使突然消失,麦鲁也急得焦头烂额,夏双娜的出现就像及时雨一样。 当夏双娜说明来意,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拒绝。 麦鲁反反复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之前送去那么多性感美艳的神使都被法老赶了回来,说不定陛下会喜欢她这种类型。 “你,是不是干净的?” 她迟疑了一下,明白过来麦鲁是在问她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是。” “那就好,服侍陛下的女子必须是纯净的。” 夏双娜:!!!??? “服侍陛下?” 接下来麦鲁详细给她讲了神使需要做的事情。 她脸红着听完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圣洁而神秘的仪式,法老要进入神使的身体里,以此来获得神力,让自己得到永远统治埃及的力量,并且获得永生。 而且,神使都以能服侍法老为荣,哪怕没有名分,用过一次就被无情抛弃,她们被绿的未来丈夫也会以此为荣,炫耀一辈子。 什么玩意儿啊! 夏双娜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叫苦连天。 不要啊,她才不要把她无比宝贵的第一次献给图坦卡蒙,那个这辈子只会见一面的古代君王。 但现在,再也没有退路了。 那她一定要小心应付。 “我们阿布萨特的荣耀,全都维系在你一人身上,谨言慎行,稍有差错不仅你性命难保,整个阿布萨特都会受你连累,”麦鲁放慢了语调,先是恐吓,又话风一转,扬了扬眉,“当然咯,如果法老对你满意,封你做王妃也是可能的,到时候别忘记我的提携之恩啊。” 然后指着一人高的几沓子文书,“这些是你这三天要学会的东西。” 夏双娜眼珠子都快瞪飞出来了。 麻蛋,为什么觐见图坦卡蒙,要背二十万字的东西。。。。。。还一个字不能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六章 三天神使速成计划(下) 这二十万字涉及古埃及政治,经济,宗教,舞蹈,音乐等方方面面,就像一部百科全书。 还有一系列法老可能会询问的问题,附带最佳回答。 当然还有那洋洋洒洒的满嘴彩虹屁的法老赞歌,热情讴歌图坦卡蒙陛下如何英明神武。 再加上专业的化妆造型和礼仪培训团队。 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将她一个现代女孩迅速包装成为一个优秀的古埃及神使。 她觉得麦鲁真的很有开网红公司的潜质。 当一份侍寝指南真的摆在她面前,夏双娜看着纸莎草上各种姿势扭曲的男女,觉得自己眼睛都要闪瞎了。 不过比起侍寝,她此时更头疼的是那二十万字的天书。 内里娅一直为献贡做准备,自然早已背的是滚瓜烂熟。 可她一个字都没有背过啊。 三天后就是进谏日,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三天内背完二十万字,简直突破人类极限,创造一项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接下来三天,她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屋里,白天学礼,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棍子都打掉一层皮,夜晚通宵背书,黑眼圈都有酒瓶盖那么厚了。 她生无可恋,抓耳挠腮地背诵着那些艰涩的文字,拽着头发,都快把自己给拽秃顶了。 一熬就是三晚,她会不会猝死啊。 就这样凭借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她终于在献贡日那天的早上背完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咣当一声巨响撞向桌面,宣告这二十万字的结束。 她连脑门都顾不上揉,立刻趴在桌子上补眠,就做了一个梦。 她竟然梦见了图坦卡蒙,可不知道为什么,图坦卡蒙竟然长着“艾”的脸,为什么,可能因为他们两个一样讨厌! 她这么一紧张,这二十万字硬是一个字都背不出来,法老脸色一沉,立刻下令拖出去斩了,冰冷的刀像条毒蛇吻上她的脖颈,她一个激灵就醒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夏双娜吓得浑身发抖,回想起在阿布萨特的种种,直接把这位素昧平生的年轻法老划拉进了黑名单! 不过图坦卡蒙再可怕,也赶不走她的瞌睡虫,她很快又睡熟了,做了第二个梦。 她在梦中穿着美少女圣斗士的衣服,举着闪闪发亮的魔法棒,“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然后横起一脚,嗖的一声,图坦卡蒙就敏捷地飞向了外太空,化作一颗流浪的星星。 夏双娜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大仇得报,怎不快活。 进屋最后交代注意事项的麦鲁,听着夏双娜在睡梦中发出的瘆人笑声,皱紧了眉头,冷汗直流,刚失踪了一个神使,这个该不会是疯了。 他忙推搡了一下她,“娜芙瑞,该出发了!” 夏双娜猛地惊醒,抬手擦掉嘴角流出的银线。 她此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被人连拉带拽送去码头。 一上船,就毫无形象地瘫在甲板上,睡得不省人事。 根本没有看见罗茜在岸上,追着献贡船跑了很远,很远,才虚弱地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最终还是把一个深藏十八年,足以改变霍普特一生的大秘密深埋于胸。。。 - 阿布萨特卷完美收官,恭喜图坦卡蒙顺利进入娜芙瑞的黑名单,撒花,为什么结局又是大坑坑。。。霍普特的人设很完备,他的成长变化是湄湄想着重写的,他是我极用心打造的一个人物,要不然为什么不让男女主相见,写了四万多字去塑造男二的形象,都是为了后期发力。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湄湄在阿布萨特篇章里,埋下了几个大伏笔,将直接影响本书将来的故事走向。 下一卷—爆笑宫廷! 这一卷,真的是湄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一个篇章,湄湄一边写一边笑得头掉。这一卷会爆出来艾的一个大秘密,图坦卡蒙身上的更多属性将被挖掘,例如萌!男女主感情突飞猛进,图坦卡蒙会对娜芙瑞以身相许,深情告白,两人会在古埃及一起开黑,emmm还有“小情敌”出场,你们可以猜猜是什么。。。。非常多又甜蜜又搞笑又有创意的故事,宠上天,就是甜甜甜,巨甜绝对甜到蛀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七章 美妆达人 夏双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斜倚在一只小轿辇上,轿身的颠簸让她立刻抓紧了扶手,两侧是高高低低的古代城市建筑,正快速后退。 “神使。”身边的侍女见她醒来,便恭敬地为她递上了一杯饮料。 她刚想喝一口,那侍女似乎觉得她此举不妥,忙送上一根芦苇茎做成的吸管。 她就着吸管猛吸了一口,甘甜的汁水入胃,化解了浑身的燥热。 当真是清凉解暑。 除了四个抬轿的男人,还有一队盛装的女孩子跟随着她,浩浩荡荡的献贡队伍气势非凡,当上神使的待遇果然不一般。 她抿了一下唇,才发现已经涂上了口红,这种由西部沙漠红赭石研磨成的口脂,染色效果不及现代唇彩,倒是清透自然,可遇而不可求。 在她睡着的时候,这群侍女们已经帮她洗了澡,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 而她实在是太困了,竟然没有一点感觉,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船。 一想到昏睡的时候有十几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夏双娜就一股恶寒,幸好大家都是女人,而且让她在清醒的时候被一群女人伺候着沐浴,她估计更难受。 “神使,您真的是太美了!”几个小女生发出赞叹。 夏双娜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化妆镜,透过那面模糊的铜镜瞅着自己的容颜,好浓艳的妆,迥异于现代任何一种妆容,她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浓黑眼线的勾勒下,眼睛显得又大又明亮,眼皮上是橘黄色的眼影,衬得她肌肤似雪,如羽的睫毛轻轻扇动,在鼻翼投下光晕,朱唇皓齿,镜子里的确是个埃及妆容的美貌女子。 古埃及人酷爱化妆,不仅是女人,男人也爱化妆,他们尤其钟爱眼线,不仅是为了美丽,还能防止眼睛被烈日灼伤和细菌感染,法老更是美妆达人。 这件为献贡而制的努格白裁剪精巧,很好地显示出了她的身材曲线,水蓝色的腰带绕过盈盈一握的纤腰,在身前系成漂亮的花结,垂下两条飘逸的丝绦,配上乌黑柔亮的齐腰长发,整个人仙气十足。 底比斯城由古埃及着名城市设计师规划建造,分区明确,最中心的是王城区,由高大的墙壁和数十座大门与外界隔开,像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型城镇。 政府办公楼和王宫都在王城区内。 除了王室,还生活着一系列为王室服务的人,官员、侍卫、侍女、工匠、厨师、乐师、舞者、驯兽师、杂耍者。。。应有尽有。 穿过镶嵌黄金和琉璃宝石的巍峨宫门,就正式进入了王宫。 来接引的女官不过二十多岁,浓郁的名贵香水味彰显了她的富有,能在王宫任职的女子大多出身贵族。 宫门左右坐落着阿蒙神和法老的巨型雕像,夏双娜用力地仰头,想要瞻仰现任法老的尊容,无奈她的身材太过矮小,而那雕塑又太过高大,她脖子都酸了,依旧看不到法老的面庞。只看见那金色的阳光为端坐着的年轻法老披上一件黄金圣衣,不愧他太阳神化身的名号。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八章 美丽的古埃及王宫 古埃及地处沙漠,终年炎热少雨,树木资源格外稀缺,珍贵树种便成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王宫中便种植着大片大片的青葱树木,棕榈、枣椰、石榴树、橄榄树,均沿中轴线左右对称分布,显得庄严而肃穆,其中点缀大大小小的四方形水池,如同一块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倒映着池边的碧绿的灌木和紫红葡萄架,池前有精致的小凉亭。 王宫亦豢养上百种奇珍异兽,更像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植物园和动物园,成群的园丁和饲养员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献贡队伍走了很远,又绕过一个美丽壮观的巨型莲花池,就到了内庭。 碧蓝的湖面波光粼粼,肥硕的观赏鱼在荷叶间嬉戏,岸边还停泊着供王室游乐的奢华游轮。 巨大的谷仓高入云霄,洁白的宫殿一桩挨着一桩,这里是后妃的居所,图坦卡蒙只有一位王后,并没有侧妃,这些宫殿都是空的。 法老是隼鹰神荷鲁斯的化身,图坦卡蒙所居的宫殿被称为荷鲁斯宫。 荷鲁斯宫居于正中,是内庭中最宏伟高大的建筑,分为两层,十几米高,外部有气派的台阶通向天台,占地上万平方米,比足球场还要大,里面足有上百间房间,大厅、会客厅、接待外宾的礼厅、宴会厅、书房、档案室等等。宽敞的过道连通着几十间大大小小的卧室。 女官将夏双娜带至等待厅,就停住了脚步,“您必须在外面等候,没有陛下的旨意,是不能进去的。” 说是等候厅,其实也就是宫殿外部的围廊,彩绘壁画吊顶,左右通透,非常凉爽。 女官为夏双娜搬了把椅子,让她坐着等候。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打量起室外的风光。 壮硕的黎巴嫩雪松青翠茂盛,硕果累累的无花果树象征幸福和美满,细柔婆娑的柽柳在夏日的暖风中轻轻摇曳,犹如翩翩起舞的倾国美人。 毛色靓丽的珍贵鸟雀在金合欢枝头欢快地鸣叫,合着蛙鸣和虫语,奏响夏日小曲儿。 一切都美得赏心悦目。 “我去通报陛下。”女官安顿好她便要离开。 “大人,陛下什么时候能见我?”夏双娜此行带着找人的任务,心急难耐。 女官对她摇摇头,思忖着该如何告知她残酷的事实,法老从来没有召见过阿布萨特的美女神使们,八成也不会见她。 夏双娜知道急也急不来,就在椅子上恭敬地候着,期间补了几次妆,一直在心中默背那二十万字的材料,生怕她噩梦成真,见到图坦卡蒙那张讨厌的脸就一个字都答不上来,真的被他拖去砍头。 一转眼就从晨间坐到了晌午。 “陛下正在用膳,请娜芙瑞小姐稍等。”女官来报。 “谢陛下。”夏双娜揉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胃,谁管她有没有吃饭呢。 过了一会,女官又一次来到夏双娜等候的外厅。 “陛下正在游园,请娜芙瑞小姐稍等。” “谢陛下。” 对啊,吃饱了就该运动,整天大鱼大肉很容易肥胖,看来图坦卡蒙生活方式蛮健康的,体型应该保持得还不错。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女官又来了。 “陛下正在午睡,请娜芙瑞小姐稍等。” “谢陛下。”夏双娜忽然也打了一个哈欠。 等候的过程实在是太无聊了,夏双娜开始数自己的头发有几根,盯着脚上那双精致的凉鞋,靠跳脚趾头舞来赶走瞌睡。 等着等着她就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十九章 开天辟地的壮举 她突然想解手,再不放空自己,等进了宫殿,她恐怕就要创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的历史壮举了,忍无可忍地向图坦卡蒙借洗手间用。 她只好可怜兮兮地向女官求助。 还好女官对她这个神使也要吃喝拉撒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也挺和善,给她指了个地方,让她快去快回。 夏双娜鬼鬼祟祟地绕到宫殿后部,解决完问题,刚想回献贡队伍里去,就迎面撞上一群人。 她立刻躲进茂盛的灌木丛里,大气不敢喘一口,小心地从树杈和枝叶间观察外界的情况。 只见一群魁梧的壮汉正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体格较瘦的华服男子快速向前移动。 身后两把精美的鸵鸟羽毛扇像盛开的莲花,稳稳当当地交叉着前进。 他们的头顶举起各式各样的精巧的牌子,包金材质,雕刻精巧,有豺狼头,隼鹰头,朱鹮头,狒狒头。。。皆是古埃及神灵的象征,还悬挂着迎风飘扬的彩色丝带,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漂亮。 还有一队卑躬屈膝的男子跟随着中间那人,点头哈腰地讨好着,肥脸笑成一朵朵盛放的菊花,有扇扇子的,有递水果的,有讲笑话逗乐的。 夏双娜第一次见到法老的阵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只是一个小规模队伍,算是法老的仪仗队里比较低调的那种,可依旧是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和威严感。 不用说,被众星捧月包围着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肯定就是当今法老图坦卡蒙陛下无疑了。 一身的珠光宝气,隔着好远就泛着金光,简直就是个金人。 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又勾勒上了一层金边,如同神像般耀眼和难以触碰。夏双娜倒是没看清他的容貌,但莫名就感觉有点熟悉。 一眨眼的功夫,法老一行人就从宫殿后部进入了主体建筑,消失不见了。 而阿布萨特的献贡队伍此时等候在宫殿的前门,看来法老是故意绕开他们。 如果不是她跑到这里解决个人问题,根本就不会遇上法老。 奇怪,图坦卡蒙不是说他在睡午觉吗,可这明显是刚刚回宫的样子。 夏双娜恍然大悟,原来法老今天根本就不在王宫!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被图坦卡蒙给耍了。 还说什么在用膳,在游园,在午休。。。全是扯淡! 法老不想见她。 一直以来,她只关注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努力去讨得法老的欢心,但从来就没有设想过这种最坏的可能,图坦卡蒙根本就不会召见她! 要在平时,她一定爽快地拍拍屁股走人,你不想见姐,姐还懒得见你呢。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还想凭借自己的才华,得到法老的赏识,借助他的力量寻找失踪的霍普特和内里娅,否则在这么大的底比斯,想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肩负着阿布萨特全村的希望,又向罗茜立下军令状,绝对不能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章 画风突变(上) 图坦卡蒙一进宫殿,就把自己丢进了豪华浴室,洗去那一身的风尘。 距离娜娜失踪已经半个月时间了。 今天得到探子的消息,有人在城郊见到了和娜娜很像的女孩子,他便撇下政务,兴奋地冲去找她。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辛劳,完全可以坐在华丽凉爽的宫殿里静候消息,可他实在是太想念她了,只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高大健壮的身子迈进池中躺下,图坦卡蒙将脑袋搁在池边的软垫上,温热的水浸没他细嫩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升腾的水汽中舒展开。 满池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着,图坦卡蒙捞起一片蓝色的矢车菊花瓣,清淡的幽香萦绕在鼻翼,突然就想起河边那片荒芜的矢车菊花田。 还有那间小屋,承载着她和他的故事。 他合上双眸,回忆着和她待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忧伤笼上心头。 水面飘过一句似有似无的哀叹,“娜娜,你到底在哪里。” 娜娜,娜娜,他的唇反复碾磨着这个名字,觉得好熟悉又好陌生。 仿佛是一个他很亲密的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而不是一个半月前刚认识的异国女子。 他已经苦苦寻找了她半个月,却依旧一无所获。 有时他真的怕,得到的是她已经遇难的噩耗。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寻找她,绝不,绝不。 当图坦卡蒙沐浴梳妆完毕,在黄金王座上落座后,艾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陛下,阿布萨特的使者已经在殿外候很久了,要宣吗?” “不宣。”他心烦地一口回绝。 他今天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艾能察觉出法老今日心情不好,可思索再三还是恭敬地开了口,“陛下,还是宣召,毕竟是涅特女神的神使。” “神使?”图坦卡蒙轻蔑地冷哼一声,眸色深寒,“告诉麦鲁,再敢打着神使的名号给我送女人,他这个村长就不用干了!至于那个神使,给她点赏赐,就让她回去。” “那臣就让她退下了。” 等艾再次回到王座室的时候一脸为难,“陛下,神使还跪在殿外,不肯离开,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图坦卡蒙正处理着这几日堆积下来的奏章,听见这话难掩烦感,“让你的人把她丢出去!” 法老对于胡搅蛮缠的女人,一向很有办法。 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像只毛茸茸的小考拉,正在大殿外双手双脚抱着柱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对法老陛下无尽的倾慕和思念之情。无论王室侍卫怎么拉扯怎么恐吓都不动,就像是长在了柱子上。艾倒真的不忍心动手了,法老倒真是心狠,见艾许久不吱声,图坦卡蒙的嗓音愈加冰冷,犹如从地狱里传出,潜伏着涌动的杀气,“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遵命。”艾立刻转身,他还是劝那个小美女离开,惹怒了陛下,她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哼,不自量力的女人。”图坦卡蒙冷漠地嘲讽,不知怎地,一时心血来潮抓起神使的那册身份档案,随手翻开瞄了一眼,眉心猛地一跳,“艾!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一章 画风突变(下) 艾顺从地返回,等候法老的旨意。 “宣。” “啊?”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宣阿布萨特的神使觐见。” “您刚还说不宣的,让臣把她赶。。。”图坦卡蒙凌厉的眼神示意他闭嘴。 “废话什么,宣啊!” “遵命。” 艾刚朝外走了两步,就又被法老叫住了。 他扭过头,疑惑这位尊贵的主子又有什么吩咐,突然惊奇地发现图坦卡蒙正一手握着哈托尔银镜,一手拿着眼线棒仔细地往眼角上勾。 见他停住脚步,图坦卡蒙忙把镜子从俊脸前挪开,略带迟疑,但还是满怀期待开了口,“艾,我今天好看吗?眼线还要不要再勾一下?” 艾:???!!! 虽然无比诧异,但作为第一宠臣的他拥有着敏捷的应变能力,他立刻接话道,“陛下,您永远是那么光彩照人。” 听了这话,法老的脸颊上竟然隐隐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淡红。 然后艾又在无限惊悚之中,看着素来成熟稳重的法老像个要去约会的小男孩一样,奔向墙边那面全身银镜,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整理了整理浓密的头发,询问着臣子的意见,“艾,我这件衣服好看吗,要不要换成那件卡拉西斯?” 许久得不到臣子的回复,图坦卡蒙又自言自语起来,“不行不行,那件已经穿过好几次了,就穿新制的那件朝服,显得我特别威武。” 艾:!!! 艾已经被惊吓得完全不会走路了,怔怔地看着图坦卡蒙又迈着轻快的步子,拖来一只黄金百宝箱,对着镜子精心挑选首饰,在自己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手似乎还有点抖,一时没拿稳,让一条宝石项链嗒掉在了地上。 黄金撞击地面的巨响也把图坦卡蒙惊了一跳,感觉到身后的近臣明显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掉的哪里是项链,而是太阳神化身的面子,图坦卡蒙指着调皮的项链,横眉怒斥,“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令!” 然后弯腰迅速捞起来,一把塞进箱子最里层,“不戴你!” 后来,图坦卡蒙开始选戒指,从大拇指试到小拇指,平时尺寸合适的戒指此时却卡住手指拿不下来了,他把自己手指头都给拽红了。 艾惊恐地睁圆了眼,连嘴巴都合不拢,他怎么感觉要见这位神使,法老有点激动,不,是非常激动呢。 陛下经历过多少盛大的场合,皆是处变不惊,仪态端庄尊贵,为上下埃及表率,此时却像个烧毛的小伙子,一定是他的错觉错觉。 不对,他这一定是在做梦! 见艾还是一动不动,图坦卡蒙终于想起来重拾他碎了一地的威严,咳了一声,沉下嗓音,“愣着干什么,赶紧宣!” 艾眨了眨眼睛,最后得出结论,法老不是病了,就是疯了,半晌才吐出来一句,“陛下,您要不要先宣御医呢?” “不用宣,我没救了。” 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二章 爱她是病,无药可医 图坦卡蒙幡然回想起在在阿布萨特那晚,沉沉黑夜里女孩那句饱含深情的“艾”,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原来,他们一直在相互寻找,却总是错过。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终于再次相遇,没有预兆,却全是预兆,没有理由,却全是理由。 缘深缘亦浅。。。 爱情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情毒先入皮肤,再进脏器,随着血液流动传遍全身,最后深潜骨髓。如果爱她是病,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哪里有药石可医,哪里还有救。 图坦卡蒙掩藏住心中的欣喜,又淡淡吐出一个字,“赏。” 艾:??? “传我旨意,神使和麦鲁统统重赏!” 艾一边拟旨,一边腹诽,刚才还要打要杀,一个要赶出王宫,一个要革职查办,怎么说变就变,他再次对君王变脸之快,政令之反复无常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图坦卡蒙心情愉悦地翻开那册身份档案,便看见一个醒目的名字,娜芙瑞。 原来娜娜的本名叫做娜芙瑞。 娜芙瑞意为美丽,寄予着起名者对名字主人真诚的祝福。但不美丽的女子同样可以叫做娜芙瑞,可这个名字和她却是很极为般配的。 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抚了抚那个名字,图坦卡蒙突然就有点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他久久盯着那个名字,“艾,给我读一下。” 艾接过那卷纸莎草,大声朗读了起来。 “娜娜,又名娜芙瑞,女,十七岁,今年舍毛季末月(六月)到达阿布萨特。” “然后呢?” “没了。。。”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短的一份身份档案了,父母无,出生地无,生平无。。。可以说是什么重要信息都没有。 这个女孩身世成谜,艾不禁蹙眉,“陛下,还要见吗?” “见。” 图坦卡蒙一边回答艾的问题,一边摘掉金光闪闪的眼镜蛇戒指、荷鲁斯之眼臂环、兀鹫项圈、圣甲虫耳环,他决定先以普通贵族男孩的身份见她,“你跟随我,见机行事。” “可臣担心她会对陛下不利。” 图坦卡蒙知道艾的担心不无道理,以自己平素的谨慎绝对不会见身份不明的人,可她是例外,他勾唇轻笑,“她来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别人可能听不懂,但艾是法老的心腹,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培养出了十足的君臣默契,艾恍然醒悟过来,原来殿外的神使就是陛下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孩啊。 难怪法老会这样反常,也许这就是爱情女神哈托尔的魔力。 换装完毕,图坦卡蒙就像一阵轻快的风“刮”了出去,艾立刻提步追上主人。 日思夜想的女孩就此时就站在大殿外,挺拔的身姿像一支出水的莲花,亭亭玉立,一席白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她似乎是察觉到图坦卡蒙从宫殿正门走了出来,猛然一个回眸,笑靥如花,含情脉脉的黑眸如同一剪湖水,荡漾着星辰,美得炫目,然后就提起裙角惊喜地朝他快步奔跑过来。 那一刻,图坦卡蒙心中仿佛有千朵万朵绚烂的烟花怦然盛开,颊上也悄悄爬上了一丝红霞。 图坦卡蒙开始思考要不要伸出手臂去拥抱她,可这样做太不矜持,不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但他真的好想抱抱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念她。 夏双娜的脚步更快了些,精致的小脸上毫不遮掩相遇的喜悦,美艳的妆容让她比第一次相见时多了几分妩媚和妖娆,樱唇泛着水润的光泽,此时微微嘟起,似乎是要向他献上一枚香吻。 图坦卡蒙下意识就抿了抿了唇,渴望着她的亲近。 近了,近了,他就要抱到她了。 他的心脏不可抑止地咚咚咚跳动,脚下几乎有点站立不稳,图坦卡蒙感受着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贴近她的一瞬间顷刻沸腾,也感受到女孩擦着他的衣角,灵巧地越过了他,然后一点点、一点点远离,径直奔向他身后的艾。 夏双娜伸手拉住艾的胳膊,一个欢快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你一直在找你!” 完全被吓傻了的艾:???!!! 完全被忽略的图坦卡蒙:???!!!(此处省略一万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三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一) 艾本来心满意足地注视着法老和心上人相会,可女孩突然惊喜地跑到自己面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皲裂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找…我?” 夏双娜点点头,开了口,“是啊,那天我就想谢谢你的,可是你走的太急,等我醒过来,你已经不见了。” 艾觉得背后有双阴测测的眼睛正仇恨地盯着自己,图坦卡蒙就算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无时不刻不在向外释放着庞大的戾气,艾扑通一下,就双膝跪地。 “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呀。”夏双娜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 艾立刻甩开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弄痛她,只能把自己高大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神使大人,你这是要搞出人命啊! 您是法老在意的女人,怎么可以拉扯我!!! 他压下内心强烈的恐慌,好歹他也是法老最宠信的臣子,况且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礼貌地询问,“娜芙瑞小姐,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夏双娜更坚信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 “你忘了吗,那天在帝王谷,我昏倒了,你喂我喝了水,还给我吃了药。” 女孩的话清晰地传进艾的耳朵里,自然也一字不拉地落进了图坦卡蒙的耳朵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没有碰过你!”艾的眼睛越瞪越大,显然是惊恐到了极致,甚至出离愤怒,只是碍着法老的面不敢发作,“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她说这样的话,法老一定会暴怒的! 图坦卡蒙就站在两人身后,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冰冷,暴风雨在酝酿,沉默的火山一触即发,而现在只是暂时的平静。 “你说啊,你没有见过我!”艾恳求夏双娜帮自己澄清误会,可夏双娜依旧执着于让艾认出她和向他表达无比真诚的谢意。 艾简直要急哭了,立刻转身,爬到图坦卡蒙脚边,拽住他的裙角,抬头望向自己的主人,“陛…” 图坦卡蒙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鸷的视线久久粘在他身上,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根本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艾知道法老不想让娜芙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便急忙改口,“主人,主人,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见过她,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您会相信我的,对吗?” 可图坦卡蒙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拨开了艾拽住自己衣服的手。 艾一时撑不住身子跪坐在了地上。 伴随君王,犹如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艾瞬间万念俱灰,他是第一宠臣,是法老最信任的人,他本以为自己和别的臣子不一样。 夏双娜更是疑惑地看向一站一跪的主仆二人,这个侍卫打扮的男孩子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小的麻烦,是因为她的感谢吗? 为什么? 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她努力回忆着,记忆闸门轰然打开。 事情要从那次不寻常的旅行说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四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二) 2019年6月埃及帝王谷 晴朗的早晨,天高云淡,终年闷热的空气里微微透着些清凉。 夏双娜哼着小曲儿,跟随旅行团跳下大巴,怀揣无比虔诚之心踏上那片尼罗河馈赠的古老土地。 作为一个优秀的艺术生,她外出旅行时总是背着一个巨大的绿色探险双肩包,像个笨重的龟壳,里面装的是她的写生簿和画笔。 这大本子实在太沉,不一会夏双娜便跟不上导游的步伐,和大部队走散了,现代人哪里还能迷路,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gps导航。 参观完几个着名的帝王陵墓后,就开始漫无目的地瞎转。 她一边插耳机听歌一边闲逛,沉浸在古埃及风乐曲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再无一人,她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闯入了这片亡灵之地的最深处。 绵延不断的岩石山像一位沉睡的巨人,历经三千年的风吹雨打,繁华褪去,只剩下与世独立的孤傲和苍凉。 远方的岩壁上突然闪出一个四方的洞口,正冒着莹莹的绿光,在漫天黄沙中显得格外诡异,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未发现的王陵遗迹?盗墓者的秘密分赃地?外星人基地?时空穿越的入口?刹那间她的脑海浮现了无数种可能,总之不要进去就对了。 可真到了洞口前,她朝洞里小心地探了探头,里面似乎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夏双娜脑子一热就钻进了洞里,沿着狭长的楼梯走了下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空旷的厅室,呈长方形,大约几十平方米。 周围足有六个大大小小的洞口,皆有长廊连接。 夏双娜明白了,这一定是一座尚未被人发现的法老陵墓。 “伟大的发现!”她不由得兴奋地自言自语起来,这座陵墓保存极好,历经千年却像刚建成一样。她抑制不住躁动的心,觉得自己简直像发现了秦始皇陵一样伟大。 这数十米的地下不仅潮湿而且阴冷,她裹紧单薄的衣衫,直打寒颤,却依旧想将这座古墓好好探索一番。 她抱着肩膀试探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可前方的路越走越黑,她本想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但她此时兴趣盎然,就大着胆子勇敢地继续往前走。 越往深处路越狭窄。 洞穴的顶部开始淅淅沥沥的向下渗水。 一滴冰凉的地下水掉落在她的头顶,顺着发丝滑入她的脖颈,那透心凉的触感着实让她激灵了一下。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有火光在黑暗中闪耀,显得格外夺目。 前面的石壁上挂着几只火把,是她可以够到的高度,依旧在熊熊燃烧着,带给这阴冷地下些许奢侈的温暖和光明。 夏双娜惊喜地取下火把,顿时感觉周身暖和多了。 蓦地,她注意到了两边墙壁上似乎有些异样,上面精心绘有彩色的图画,还整齐地书写着一些古老的象形符号。 她在微弱的火光下努力地辨认着那些模糊的图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五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三) 墙上画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应该是古埃及有权有势的人物。。。他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古埃及女子,不,这容貌应该不是埃及人。两人举止亲昵,是对夫妻。 那女子高贵优雅,容貌美丽,柳眉,杏眼,翘鼻,红唇。她带着鲜花编成的头冠,头冠周围垂下轻盈的白纱。 夏双娜的目光沿着壁画慢慢向下移,那男子穿着修身的外衣和笔挺的长裤,有着掩盖不住的英气和尊贵,腰间是一条黑色真皮腰带,腰带扣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圣甲虫。 旁边女子一席圣洁的白裙,裙身绣着精巧的古埃及风花纹,繁星般璀璨的钻石撒在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立体剪裁的小花,一朵一朵,盘旋而下,更将她的柔美动人展现得一览无遗。 判断壁画的主人要看名字,醒目的椭圆形王名圈表明夫妇两人的身份正是古埃及法老和王后,但本该写着两人名字的地方此时却是一片空白。 夏双娜恍然大悟。 “本来以为发现了古埃及陵墓,原来是假货!”她不满地嘟哝。 这显然是现代人的作品,故意做了做旧处理。 埃及自前王朝到托勒密王朝历经三千多年,她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对法老王后夫妇新潮到穿西装和婚纱结婚,说出去能笑掉史学界的大牙。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 这画面太辣眼睛了!!! 简直就是把游客的智商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不过,若除去服饰上的明显错误,这幅壁画足以以假乱真了,无论是构图比例还是色彩搭配,都和古埃及的壁画无异。 等等,婚纱! 古埃及婚纱? 她抬手抚过画中的华美衣裙,好像能感觉到它柔软的质地。 突然就感觉很熟悉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她迅速拉开背包拉链,掏出自己的写生簿,手指刷刷刷翻到其中一页,屏气凝神,看一眼自己的设计作品,再看一眼墙上的壁画,看一眼自己的设计作品,再看一眼墙上的壁画。 夏双娜惊呆了。 壁画上这套西装和婚纱竟然和自己的设计作品一模一样!!! 这是她前几日新鲜出炉的设计作品,融合古埃及历史元素和现代时尚美学,为什么会出现在帝王谷地下陵墓的壁画上? 而这位埃及王后的面容,她竟觉得和自己好像,一颦一笑就像是在照镜子,那王后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火焰噼里啪啦地跳跃着,古老的墙壁忽明忽暗,格外诡异而恐怖。 夏双娜能听清自己略急促的呼吸声。 刹那间,男人的眸中仿佛闪过一道亮光,那墨色的瞳孔似乎是在含情地注视着她。唇角似乎也动了动。 夏双娜浑身一颤,如同被丘比特之箭击中了心脏,突然就对壁画里这个陌生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低吟浅唱,那古老的语言久久在上空盘旋,挥散不去。 “被抹去的名字, 化为不屈的泪痕。 被遗忘的灵魂, 呼唤涅盘的光明。 伟大的阿蒙神啊, 在无边的时间黑夜里, 请您将我的爱人归还我。 昨天,今天,明天, 让我们生死相依,永不分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六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四) “谁在那里!”她惊恐地往后推了几步,警觉地环顾着四周,浑身都颤栗起来。 没有人应答,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徘徊,撞击墙壁然后反弹,回声被拖得很长很长。 嘭嘭嘭— 不知是在何种力量召唤下,四面的火把依次亮起,照亮这间墓室的每一面墙壁,本就狭小封闭的空间顿时被灰色的烟雾充满。 四周的壁画仿佛运动了起来,演绎着三千年前一对古埃及恋人的生活和爱情。 眼前壁画上的人影突然变成了两个、三个、不断晃动、重叠、分离,她直觉一阵天旋地转,拼命想要逃离这里,可双脚似乎被绳索束缚,丝毫动弹不得。 最后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少。 “喂,喂!醒醒!”夏双娜突然被人唤醒,那人好像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她猛得睁开眼睛,但头顶刺眼的阳光,让她的眼睛一下子又闭上了。 她此时正躺在滚烫的沙地上,浑身被烈日烤得汗如雨下,薄薄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黏得难受。 耳边全是游客的喧闹声,奇怪,刚才不是在地下陵墓吗,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地面上。 “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那个男子还在关心地询问着。 过了许久,她强撑着睁开眼,意识昏沉地打量起身旁的那个男孩,他大约十八岁的年纪,很是帅气,淡褐色的瞳仁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嵌在眼白之中,漂亮得惊心,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面部轮廓而立体,古铜色肌肤,是个无论何时都能引发女人一阵尖叫的埃及大帅哥。 他赤果着上身,穿着一件古埃及风格的裹腰裙,腰带上还别着一把短剑,很多游客会扮装成古埃及人的样子在景区拍照,这并不奇怪。 她望向他的剑,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异常美丽,鲜艳如血,在帝王谷的艳阳天也能闪烁出一道阴森的寒光,奢华的黄金剑鞘似乎包裹着一把见血封喉的宝物,她立刻警戒起来,他该不会是坏人,还拿着凶器! 男子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取下自己的剑,解释道,“假的,只不过是塑料和玻璃。” 他的发音是纯正的英语,她完全能听懂,可他那剑分明就很有重量,完全不像是轻飘飘的塑料,可她此时头脑昏沉,也没有力气追问下去。 “小姐,你可能是中暑了,埃及六月气温也很高的。” 那男子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吞下去。” 夏双娜浑身一点劲都没有,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用大腿顶着支起她的上身,捏开她的嘴,硬是把药给塞了进去。 她吃了药,便头晕得睁不开眼皮了。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那人在手机里用流利的阿拉伯语叫了景区的医疗队。 当她再醒来时就一个人躺在帝王谷景区的游客救治中心,而那位好心人早已离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七章 艾是现代人? 夏双娜理所当然认为是这位好心人将她带出了地下陵墓,又喂她喝水吃药,如果没有他,她恐怕早就死在那间诡异的地下密室里了。 所以她在清醒后迅速在写生簿上画下了他的容貌,并向警方报案,调了景区监控,希望能够找到他,当面向他说一声谢谢。 当然她也立刻向埃及文物部报告了发现神秘地下密室的事情。 可当她带着埃方人士再回帝王谷,搜寻了整整三天,茫茫黄沙中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那个莹莹发光的洞口,那座地下陵墓竟然离奇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第三晚,她就在酒店客房里遇到了一个诡异神秘的男人,那人对她说,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总之是一系列稀奇古怪的疯言疯语,然后她在逃命的途中失足掉进了尼罗河里,就穿越来了古埃及。 这一环紧扣一环,惊险又刺激,令人匪夷所思。 她似乎陷入一个烧脑的谜题之中,而想要找到答案,就要首先找到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 甚至是时空穿越的秘密,或许也与他有关! 事情就是这样。 所以当夏双娜看到艾从宫门里走出来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两张一模一样的俊脸缓缓重合在一起,还有腰间那把“塑料”宝剑,也是一模一样。 她自然是惊喜若狂地想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可他似乎根本就不记得她。 夏双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如同被天雷劈中,一时间就愣在原地。 这里可是古埃及啊! 她是在二十一世纪遇到那个好心人的。 古埃及和二十一世纪,隔着三千多年呢! 三千年前的帝王谷和三千年后的帝王谷自然不是同一个。 为什么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艾此时一动不敢动地跪在图坦卡蒙面前,夏双娜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反复打量他的身形轮廓。 乍一看他们真的长得好像。 仔细看似乎也有点不像。 可能是时间隔得有点久了,加上那天身体不舒服,她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总之,他们肯定不会是一个人,穿越这种事情,又不是去逛超市购物,哪能每个人都碰到。 夏双娜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自己的莽撞显然是给这个古埃及美男子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便走到艾身旁,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抱歉,我好像认错了人了,对不起。” 艾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觉得他飞散的卡*和巴*全都归位了。 图坦卡蒙也伸出来一只手把他拽起来,厉声指责道,“起来,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艾感激地傻笑,“谢谢主人。” 这时,夏双娜才发现艾身边这个人自己好像也认识,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怎么遇到了“艾”这个混蛋,顿时一股心酸从心底喷涌出,这几天她是真的好想念他,每当她拼命地想要忘记他,就愈发地想他,甚至睡梦里也全是他的身影。夏双娜这么个神经大条的姑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喜欢上“艾”了。 突然见到他,积压在心底的感情犹如决堤的洪水全都喷发了出来,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可她也绝对忘不了那晚他是怎样无情地拒绝她、羞辱她的,下意识就窜远,躲为上计。 还是图坦卡蒙伸手拉住了她,轻声唤了句,“娜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八章 否认三连,果断甩锅 听到这个负心汉还敢用这么肉麻的声音喊自己的乳名,夏双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她一个白眼砸了过去,“你怎么也在这里?” 黑眸厌恶地盯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满脸大写的嫌弃,“别碰我。” 然后上前毫不留情撞偏他的身子,“让开,我不想看见你!” 艾震惊地望着前面拉拉扯扯的两人,从来没有人敢对法老这么无礼这么不敬,而法老对着她竟然什么暴脾气都没有了,还破天荒温柔地问了句为什么。 夏双娜闷闷不乐地撅着嘴,“那天在阿布萨特,驿馆门前,我想见你,你为什么不见我?还说狠话!”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不根本想见我,还让我自重。。。嘿,你还敢问?!” 女孩张牙舞爪地亮出自己的小爪子,却是在掩盖被伤透了心的事实,图坦卡蒙不由得心疼起来,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回头狠狠地剜了艾一眼。 艾:???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说,是他!”图坦卡蒙否认三连,指着艾,果断甩锅。 法老甩锅,艾虽然一头雾水,但不得不背,“是的是的,是我说的,娜芙瑞小姐您有什么不满尽管朝我来。” “娜芙瑞小姐,主人一直在寻找你。”不得不说他就是有做宠臣的资本,应变灵活,知道如何讨君王的欢心,法老放不下尊贵身段说不出的话只有他来代劳了。 “真的?”夏双娜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夏双娜蹙眉盯着图坦卡蒙,似乎是想从他细微的面部表情中辨别出真假,突然就舒展开眉心,数日来的委屈和愤怒瞬间全部烟消云散,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找我,我也一直想着来底比斯找你。” “要不是法老封锁水路陆路,害得没船夫敢带我来底比斯,我早就来找你了。”她朝图坦卡蒙尽情倾诉着,最终还是没有在法老这个尊贵的名词前面加上那个已经深深烙刻在她脑海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形容词,讨厌的! 图坦卡蒙:。。。(怪我喽?) 图坦卡蒙把手搂上她的细腰,将她直接揽进了怀里,像是搂着一件易碎的宝贝,极为轻柔和小心,生怕下一秒她就又消失不见了,“回来就好。” 夏双娜蹭了蹭他的胸口,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打了个滚,从头发到脚丫都是香喷喷的。香气馥郁却不浓烈,而是恰到好处,她之前有多难过,现在就有多幸福,“艾,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真正的艾:??? 女孩说罢又抬起头望向图坦卡蒙,换上一幅仰慕又崇拜的表情,“原来你是法老的第一侍卫,第一宠臣哦,好厉害!” 真正的第一侍卫:??? 图坦卡蒙指了指满头都是黑人问号的艾,咳了一声,“我刚卸任,现在他才是法老侍卫长。” 夏双娜此时也把视线挪到身边男子身上,再次诚恳地道歉,“刚才认错人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艾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图坦卡蒙,他能说,他的名字叫做艾吗? 果不其然,他又被法老给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一出又一出,把他吓得死了好几回,劫后余生的艾这才想起来还有法老吩咐的正事没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十九章 小心脏要爆炸了 艾展开纸莎草卷,声音洪亮地宣读起来,“陛下有旨,任命娜芙瑞为三等王室裁缝,明日起供职于王室织坊。” 他话音落下许久,夏双娜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本以为说服法老接受自己的设计理念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天而降一个荣耀的头衔,王室裁缝! 夏双娜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古埃及开启自己的职业道路。 她有工作了! 她在大学读的就是服装设计专业,就业也算是对口。 有了工作她就可以在底比斯留下来,有了工作就有了收入,就可以慢慢调查霍普特的下落。 一切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艾见她久久站着不动,便善意地提醒道,“娜芙瑞小姐,还不快谢恩。” “谢谢,谢谢侍卫长大人。”夏双娜朝艾行着先前学会的古埃及礼仪。 艾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错了,你应该向陛下谢恩。” 女孩轻哼一声,“谢他做什么,如果没有你帮我求情,我肯定早就被法老赶出宫了,谢你就够了,遇到你我真的太幸运了。” 然后伸手拽了拽身边的图坦卡蒙,“艾,快跟和我一起谢谢侍卫长大人!”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学着女孩的嗓音,阴阳怪气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那就谢谢侍卫长大人了啊,遇到你我真的太幸运了。” 艾一脸生无可恋地笑着,差点再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法老幽怨的眼神都能在他剜几十个口子了,他今天到底是要受到多少惊吓! 夏双娜进宫觐见图坦卡蒙是为了借力寻找霍普特,而“艾”是法老侍卫长,不对,前侍卫长,让他帮忙应该也是可以的,那还见图坦卡蒙那个讨厌的家伙干什么,万一图坦卡蒙见她第一面,就想从她身上获得神力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便迫切地开口,“艾,你能帮我个忙吗?” “说。” “帮我找个人。” “谁?” “阿布萨特的大才子霍普特,我老师。” “霍普特?” “你们认识?” “当然,印象深刻。”图坦卡蒙冷笑一声,长这么大,霍普特可是第一个胆敢调戏他的男人! “那就好办了,资料我都整理好了!” 夏双娜转身飞奔进献贡队伍取自己的包裹,回来时抱着一布袋的文书,神使速成的那三天,她在高强度的身心摧残下也没忘记正事,拟写了一份霍普特的身份档案,还画了几张霍普特的画像,使用的是现代素描法,非常逼真,用来找人绝对高效,还有一些关于内里娅的信息。 她殷切地把资料塞给图坦卡蒙,可图坦卡蒙迟迟不接,也不说答应,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一遍遍扫视过她,似乎是在疑惑她和霍普特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双娜急忙开口解释,“事情是这样,那天我在你家烤面包,悲惨地被人迷晕了,我没看清他的脸,只觉得,他个子很高,腰间闪烁着一片金色。。。咦,他怎么和绑我的人戴着一模一样的腰带!” 夏双娜惊恐地盯着艾腰间的黄金腰带,躲进了图坦卡蒙身后,“难道,是你绑了我?!” 艾已经在很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再被法老当做仇恨对象,突然被她如此质问,浑身一抖,小心脏都要爆炸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章 图三岁 “陛。。。主人,我没有。。”艾立刻跪下,刚要为自己辩解,就被图坦卡蒙打断了。 “不用多说,和你无关。”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法老此时愿意相信自己的爱臣。 图坦卡蒙倒没顾上艾感激涕零的叩谢,转而向夏双娜解释道,“黄金腰带是王宫一等侍卫的象征。” “嗯。”夏双娜点点头也明白了。 这个男孩子是法老侍卫长,一等侍卫之首,拥有这么一条腰带,完全在情理之中,而且有权佩戴这种腰带的人还有很多。 仅靠一条腰带就推断凶手是他,的确太过武断。 夏双娜无心在凶手的问题上多纠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霍普特,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总之,有个男人迷晕了我,是霍普特救了我,把我带回了阿布萨特村。就在五天前,他在河边也被人袭击,现在生死未卜,我很担心他,如果没有他,我今天不可能站在你面前,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他?” 图坦卡蒙展开女孩递过来的那卷画像。 这是一种迥异于古埃及美术的艺术形式,画面上的男子气质出众,每一根睫毛和眉毛都充满了动态感,栩栩如生。虽然霍普特那晚的行为很过分很嚣张,但图坦卡蒙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他。 听到他被袭击生死不明,图坦卡蒙心中微微一颤,说不上有多么担忧和焦急,但也真的不希望他遭遇不测。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霍普特那张美丽的脸上有什么独特的东西,一直在吸引着他。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 图坦卡蒙将那堆资料全丢给艾,“务必找到霍普特。” 然后凑近臣子的耳朵,压低了嗓音,眸中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秘密查一下安赫姗那蒙半个月前都见了什么人,切记,不要声张。” 等他再走到夏双娜身边时,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娜娜,跟我走。” 图坦卡蒙迈着笔直的大长腿,健步如飞,夏双娜在后,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她觉得自己就像他的一个小尾巴。 “腿短。”他回头望了她一眼,轻哼。 “我腿哪里短了!”她为自己鸣不平,她的身材,好歹也是黄金比例。 “没我长!”图坦卡蒙满脸傲娇。 夏双娜努力忍笑,幼稚不幼稚还比腿长,简直像个三岁小朋友,“再长就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 “鸵鸟!”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鸵鸟的腿是挺长的。 鸵鸟?! 图坦卡蒙突然反应过来,她骂他是鸵鸟。 好啊,敢骂他,她可是唯一的那个,图坦卡蒙朝女孩伸出自己的“魔爪”。 “娜芙瑞,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好怕怕哟,”她撒丫子就跑,还扭头朝他调皮地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略略略,追到我再说。” 夏双娜怎么可能跑的过图坦卡蒙,很快就被捉拿归案。 她苦兮兮着一张脸,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艾,打人不打脸!” 图坦卡蒙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掩盖不住的宠溺,“下不为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一章 狐假“鸵鸟”威 夏双娜肆意欣赏着王宫的美景,也没发现自己跟在“艾”的身后竟然畅行无阻,进出层层宫门,连例行的检查和盘问都省去了。 刚才凶得要吃人的侍卫们,此时都挂着恭敬到谄媚的笑容,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挺直了腰板,自我感觉无比良好地微笑着,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那群人见法老走近,全体齐刷刷跪下。 扑通一声巨响,似乎连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夏双娜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惊讶得要跳起来,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图坦卡蒙,他虽然是贵族阶层,但应该和这群宫廷侍卫是平级,按理说没有必要下跪,一个恐怖的念头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里,但她很快就摇头否定,她亲爱的“艾”三岁怎么可能是讨厌的图坦卡蒙呢。 图坦卡蒙在一旁淡定地扯谎,“你是神使,他们要跪你。” “真的?” “当然。” 夏双娜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指着其中一人,“你平身!” 某侍卫:。。。??? 这个疯女人是谁,竟敢模仿法老的样子发号施令,而陛下似乎默许了她的僭越和不敬,望着她的眼神里还有些宠溺和说不出的疼爱? 图坦卡蒙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立刻起身,脸上的神情愈发恭敬,甚至朝她做了个揖,“恭拜神使大人。” 夏双娜半掩着脸,眉毛快要起飞,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不敢当,不敢当。” 她大摇大摆地在宫门间横冲直撞,嚣张到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你,你,还有你,都快起来!不用跪我,哎,我知道我魅力大,真不用再跪了。” 没想到她这个冒牌神使地位竟如此尊贵,那是不是连图坦卡蒙也要让她三分呢。 咳咳,低调低调,淡定淡定。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极了那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不对,他是鸵鸟,那就是狐假“鸵鸟”威。 呸呸,她才不是狐狸呢! 夏双娜眼睛一眨,小脑袋不知道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便问身边的男孩,“艾,你说鸵鸟和人谁跑的快?” “鸵鸟。” “那人怎么样能和鸵鸟跑一样快吗?” 图坦卡蒙当然知道,答案是人骑在鸵鸟身上。只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停下脚步。 她迈步向前,迎上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将一只小手递给他,扬起唇角,两只酒窝陷在粉颊上,那里面似乎盛着最甘醇的美酒,“拉着我,一起跑呀!” 图坦卡蒙丝毫没有犹豫,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她的肌肤很细腻,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是刚和好的面团子,温暖到他不舍得放开。 他拉着她,她跟着他,迎风奔跑,好似两只蝴蝶,逃出王宫,飞舞在尼罗河边。 图坦卡蒙尽情呼吸着宫外自由自在的空气,再也不是尊贵威严的法老,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追逐着世间最美的爱情。 半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她还敢骂他是鸵鸟! “娜芙瑞。。。”图坦卡蒙正要找她秋后算账。 嘴巴突然被女孩紧紧捂住,“别说话,你快看!” 夏双娜怔怔地望着远方延展到天边的那片蓝色花海,连呼吸都忘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二章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蓝色矢车菊 那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矢车菊花海,纯净得犹如湛蓝天空的颜色,花朵如同散落在青翠草丛中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静静地躺在绿色的怀抱之中。 临近黄昏,笼罩起河边薄薄的水气,半遮半掩,犹如薄纱掩面的倾国美人,巧笑嫣然,顿时让人迷乱了心神。 熏风微抚,一股青草清新的味道裹挟着淡雅的幽香扑面而来。 无论夏双娜怎么望,怎么望,都看不到边,尽头似乎与天边融合在了一起。 图坦卡蒙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自从五年前他迁都来底比斯,就开始在河边种蓝色矢车菊。 那片没有开过一朵,没有开过一次,没有开过一秒的田野。 昨日还是一片荒芜的田野。 不知是在何种神秘力量的感召下,一夜之间,竟然全部盛开。 全部盛开! 蓝天白云下,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蓝色矢车菊正迎着夕阳绚烂地绽放。 这是一片神话般唯美而浪漫的花海。 每个少女,都梦想着拥有一片这样的花海,与自己的王子邂逅、相恋。 夏双娜奔跑在那蓝色的海洋里,像闯进童话世界的小精灵,时而俯身嗅一嗅花香,时而与指尖轻吻的蝴蝶嬉戏,白净的小脸五官精致,盈盈一握的腰身下,纤柔的嫩手提起长裙的一角,她忘情地旋转,旋转,裙摆开出一朵圣洁的白花。 微风吹过,浪涛滚滚,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蓝色矢车菊全做了她的陪衬,美得炫目,美得嚣张。 图坦卡蒙温柔地注视着美丽的女孩,眼前忽然变得朦胧。 莹莹微光下,她的身子仿佛在一点点、一点点缩小,变成了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 那双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男孩手里的烤泥鳅,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图坦卡吞,你父王要是知道你又逃学,肯定要打你屁股。” 图坦卡吞正蹲在火堆前,洁白的袍子全是泥点,他翻转着穿成串的小泥鳅,“父王正和你父亲议事呢,他们俩一聊就是一天,才没空管我。” 灵巧的小手往肥嫩的烤肉上撒一点香料,诱人的香气便直往女孩鼻孔里钻。 娜娜托着腮,馋得口水流下三千尺,“好了吗?” “好了,全给你吃!”图坦卡吞绅士地把肉串递给了女孩。 女孩接过来咬了一口,迫不及待咽了下去,烫得她直哈气,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帮我吹吹。” 图坦卡吞满眼都是女孩红扑扑的小嘴唇,此时泛着亮晶晶的油光,格外诱人,他小心翼翼地吹着女孩微张的小嘴巴,突然就往前探头,唧亲了一口。 娜娜的唇上冷不防被烙上一个印子,瞬间涨得小脸通红,嫌弃地哎呦一声,朝那个小坏蛋挥舞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肉串,“图坦卡吞!我让你吹它,不是我的嘴!” 娜娜想扑过去揍他一顿,突然发现图坦卡吞的鼻尖,耳根都是红的,不可一世的小王子也害羞了,他搂住女孩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吐着气,“娜娜,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那凄哀的语调似乎预告了未来的命运,她不由得也伤感起来,“说什么傻话,我们肯定不会分开呀。” “你说的我都想哭了,”她噙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说着,“图坦卡吞,要是哪天你把我弄丢了,你就种上一大片的矢车菊,等蓝色的花朵开满山坡,我就回来了!” “好。”图坦卡吞郑重地点了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三章 叫我图 图坦卡吞本以为,自己会做个普通的王子,在父王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然后迎娶他挚爱的女孩,和她生儿育女,幸福地过完一生。 可后来,他们还是走散了。。。 留他一个人在数千的日夜里种下一朵朵蓝色矢车菊,孤单地守护着这片从来没有盛开过的花田,苦苦等待。 不知何时,夏双娜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图坦卡蒙身后,见他许久出神地眺望着远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图坦卡蒙猛然从亦真亦假的幻境中抽身而出,一个转身就抱紧了她,身子和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娜娜,你终于回来了,你说过,等花全开了,你就会回来的,是你回来了,对吗?” 夏双娜被他搂得有点喘不上来气,下意识就想挣脱出来,“艾,你在说什么?” “艾?你为什么这么叫我?你难道不认识我吗。。。”他迫切地吼着,攥着她胳膊的手不断收紧。 夏双娜嘶地倒抽一口气,不解地望向他,他莫名其妙的话都把她搞晕了。 图坦卡蒙忙放开手,这才想起来,为了隐瞒身份,假借了臣子的名字。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可为什么真实到让他以为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 似乎曾有一个女孩悄悄来到,扰乱了他的心,又蓦然离开,留给他数千日夜的苦等,现在终于回来了。 离别或是重逢,甜蜜或是痛苦,都那样清晰,体肤可感,那种真挚的情愫从内心最深处钻出,在他的生命里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图坦卡蒙久久凝视着夏双娜,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儿来,刚才那个埃及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她和她,明明容貌迥异,声音,气质,着装,哪里都不同,可他为什么觉得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呢。 如此匪夷所思。 “艾,到底怎么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花全开了?我就回来了?” 她一股脑抛出所有的疑问,眉宇间全是担忧。 图坦卡蒙定了定心神,用力地摇摇头,“我不是艾,叫我图图。” “图图?” “嗯,图图。”他的语气愈发温柔,悠扬如拂耳的轻风,连嘴角也不可抑制地勾起。 图图,好萌的名字,这个发音就像是含着一颗草莓味的糖果,甜蜜的糖果一点点在唇齿间溶化开,就是满世界的幸福感。 她叫娜娜,他叫图图,图图和娜娜,似乎还蛮般配的呢。 “我记住了,图图,图图,图图。” 她真的超喜欢这个名字,不由得多叫了几遍。 图坦卡蒙为了他的法老威严,立刻告诫她,“在外人面前,不准这么叫!” “为什么?” 图坦卡蒙矜贵地交叠着双臂,气势十足,宣示自己的独家主权,“因为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名字,全埃及只有你可以叫我图图,而且也只有我可以叫你娜娜,别人都不可以!听到没有!” “遵命。”夏双娜望着他那副傲娇又可爱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四章 包养图坦卡蒙 人生前十七年,夏双娜一直追寻着爱的真谛,幻想着未来能够遇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如今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爱情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心甘情愿地托付给另一个小小的名字。 一个小小的名字,却大到可以装下整个世界。 图图,从此以后,这个名字就是她心中最大的温存。 夏双娜伸开双臂,转了一个圈,深深吸了一口花香,想将把这片一望无垠的花海全部拥入怀中,“好大,好美。” “喜欢吗?”图坦卡蒙拉着她坐在花海里。 “喜欢,喜欢极了,是你种的吗?”她依偎进他怀里。 “嗯,我种了五年。”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图坦卡蒙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件于统治埃及完全无关的事情,他只是追随着自己的内心。 她还有一个疑问,“涅特日那晚,是不是你在吹笛子?” “是,霍普特的琴声实在是美妙,情不自禁。” 夏双娜扭过头吐了吐舌头,她可以告诉他,当时她脑子里面脑补的是他和霍普特两个美男子抱在一起吻在一起的羞耻画面吗? 她又满心期待地开了口,“所以,你是去找我的吗?” 图坦卡蒙扬了扬眉,死不承认,“我那是公事。” 她不禁有点失落,嘟着嘴,“什么公事,陪同法老抓捕通缉犯?” “通缉犯?” “对啊,法老封了水路陆路,不就是为了抓那个通缉犯吗?抓到了吗,可不能让这种毒瘤继续流窜,危害百姓!” 图坦卡蒙望着眼前正义凛然的“通缉犯”,嘴角噙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刚抓到。” “那法老打算怎么处置他,是砍头还是流放。”夏双娜一下子来了兴致,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图坦卡蒙凑近捏了把她那傻乎乎的小脸蛋,笑意更浓,“囚禁在身边,永远待在一起,爱她宠她。” 看着夏双娜惊讶到震惊的神情,他突然就很想逗逗她,“因为抓捕不力,我被法老免职,赶出来了。” 夏双娜眨了眨眼,图图的意思是他失业又失宠了吗。 他好歹是上下埃及大名鼎鼎的第一宠臣,这个图坦卡蒙怎么可以翻脸就不认人,真是喜怒无常,每年都让麦鲁给他送阿布萨特的美人享用。 还要宠爱一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简直是善恶不辨,是非不分。 夏双娜对图坦卡蒙本来就低的印象分再创新低,直接降到负数。 望着图图“黯然神伤”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把图坦卡蒙从王宫里揪出来暴揍一顿,替他出口恶气。 想归想,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搂住他的肩,轻声安慰,希望抚平他内心的创伤,“你别太难过,还有我呢。” 图坦卡蒙倒是豁达乐观,仿佛看透人生大起大落,“给法老做侍卫,本来就是我的副业,我想去去,不想去就不去。” “那你以后干什么?”夏双娜蹙起眉,为他今后的生计担忧。 图坦卡蒙微做思考,饶有深意地启唇,“继承我父亲的事业,牧羊打谷。” 牧羊代表畜牧业,打谷代表农业。 农业是立国之本,无论是宗教,还是军事,古埃及的一切都离不开农业。 畜牧业更在古埃及人的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动物对于他们不仅是食物,皮具,畜力,还常常幻化为神灵的形象备受尊崇。 良民就像温顺的羊,要照顾和关怀,恶民就像顽劣的羊,要惩戒和训导。 牧羊即为管理万民。 贤臣就像好谷子,奸臣就像坏谷子,要分辨优劣,及时把霉变的坏谷子从饱满的好谷子里挑走丢弃,免得污染了整个粮仓。 打谷即为统领百官。 管理万民和统领百官,合起来便是治理国家。 法老作为隼鹰神荷鲁斯在人间的化身,就是上下埃及当之无愧的第一牧羊人和打谷者。 图坦卡蒙做如此比喻,实在是再贴切不过,可她脑袋里偏偏就缺这根弦。 夏双娜没有歧视任何职业的意思,只是这牧羊打谷实在是辛苦,早出晚归,风吹日晒,顶着烈日汗流浃背,而且收入微薄,和尊贵的第一侍卫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哎,好辛苦,你能吃得了这个苦吗。” “我现在是王室裁缝,身份可不一般了!” 她继续欢快地说着:“我的俸禄不仅可以养活我自己,还可以养你。” 图坦卡蒙啼笑皆非,“你要养我?为什么?” “抱着舒服,看着好看。” 她越说越大言不惭,“对,姐要包养你!暖床!哈哈哈哈。” 图坦卡蒙无奈地怼了句,“你养不起。” “怎么,你一张嘴能吃十个人的饭吗?” “实在不行,我就把我的面包分你一半,我的酒粥分你一半,嘿,我的床也分你一半。” “我不吃了,全给你吃行了!” 无论她说什么,图坦卡蒙依旧斜倚在花海里摇着脑袋,对她能支付起他的生活开支这件事情深表怀疑。 夏双娜噌地一声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像只机灵的小狐狸,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看着他,“哼,可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很勤劳能干的,跟着姐,肯定不会饿到你。” 如果她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现在一定转着圈圈,像直升飞机一样原地起飞。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很嚣张,膨胀到上下埃及都容不下她,又莫名的可爱,图坦卡蒙整颗心都被她暖热了,一个跃起,捉住她调皮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吻技略显生疏,可极用心。 男孩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她迟疑了一下,扇动了一下睫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还不懂得如何回应,甚至不知道如何呼气,笨拙地也去覆上那柔软的弧度,一点点勾画着那张唇的轮廓。 她微阖上眼,像是品尝一颗饱满的青苹果,有点涩口,却有一种甜蜜从心底一点点,一点点弥漫开,像温柔的潮水,缓缓包围了她。 这就是接吻吗? 青涩的初吻,少男少女都是闭着眼睛,又闭紧了牙关,如同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也没有持续多久。 却万分的美好,让他们在今后的人生中回味无穷。 图坦卡蒙情难自控,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娜娜,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好,其实我们也就分开了半个月,可我总觉得已经好几年了,也许这就是一日不见,便度日如年。” 她把脑袋深埋在他的臂弯,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从此行走尘世便多了一个温暖的依靠,再也不是孤零零的。 绽放的蓝色矢车菊花海里,两人深情相拥,他们的爱,也终于盛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五章 古埃及时尚教父 七月份第一天,夏双娜办完手续,正式入职,在古埃及开启她的职场生涯。 王室裁缝工作的地方,叫做王室织坊。 王室织坊离王宫很近,隐于一片高大茂盛的棕榈林后,像一个小型的庄园,负责为王室提供与穿衣相关的服务。 教导她的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子,三十多岁,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伊芙奈是位世袭的高阶女官,出身底比斯上层社会,但人很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女人朝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娜芙瑞你好,我是伊芙奈,你可以叫我姑姑。” 伊芙奈接着报出了自己的官职,一个非常长的官职,什么御衣、御妆、御手、御足。。。总管,官职前面还有一堆更长的形容词,陛下亲封的、陛下信任的、神灵庇佑的。。。 夏双娜根本记不住,便用自己的话代替了,伊芙奈大人就是图坦卡蒙的形象总监。 “我手下有五百二十人,你是第五百二十一个,以后你们有机会共事,你们必须紧密配合。。。” 伊芙奈后面说什么,夏双娜其实没怎么听清,她此刻彻底震惊于那个数字,五百二十一! 在现代她就知道古埃及十八王朝是空前繁荣的盛世,法老作为当之无愧的世界首富,坐拥无比雄厚的财力。 如今才有了切身体会。 简直是钱多到花不完。 呵,图坦卡蒙为了拉动古埃及就业,降低失业率,还真是殚精竭虑。 再说这法老的形象工程团,当真是无比庞大,修面,拔毛,剃须,描眉,勾眼线,涂眼影,涂口红。。。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这些男人女人都是各诺姆(古埃及的省)献上来的顶级精英,还有几个外国人。 可谓是人才济济,众星璀璨。 而夏双娜自己也光荣地成为其中一员。 他们的使命,都是把他们的法老装扮成上下埃及最尊贵,最美丽,最时尚的男人。 图坦卡蒙不只是上下埃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潮男。 他不仅站在金字塔间握住日月旋转,还引领着上下埃及的时尚风潮。 图坦卡蒙陛下酷爱时尚,对潮流见解独特,喜欢标新立异,打破世俗常规。 他拥有数不清的服装,三百多双鞋子,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的假发和堆满珍宝库的五颜六色的珠宝首饰。 加上的惊艳世人的美貌和比例完美的身材,让全埃及的人都成为了他的粉丝和迷弟迷妹。 每次陛下出席完朝会宴会和宗教仪式,他的着装都会在埃及迅速掀起一股热潮,被各大都市的贵族男子争相模仿。 是当之无愧的古埃及时尚教父。 夏双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迈进了古埃及最顶尖的时装圈,那她成为时尚教母也指日可待啊。 王室工匠地位自然比寻常工匠高得多,在底比斯都有自己的房产和家庭,做工的时候,他们会集中住在王宫附近,便于法老随时召见。 现在是古埃及的年末,正是最繁忙的时候。 王室裁缝们被安排住在王室织坊旁边的一排小房子里,相当于集体宿舍,一张床挨着一张,留给每个人的空间不是很大,但她在大学里习惯了住寝室,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夏双娜把自己的包裹整理好,和众裁缝一起美滋滋地吃了午饭,下午跟着伊芙奈参观完亚麻工坊,就已经到了傍晚。 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进入梦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六章 臭美到巅峰造极 第二天一大早,夏双娜就被伊芙奈带着去见她的五百多个同僚。 “娜芙瑞,这对双胞胎兄弟分别是陛下的左脚指甲和右脚指甲总管。” 什么总管称号响当当,牛气冲天,其实就是为法老剪指甲的人。 伊芙奈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 “你好,娜芙瑞,我是本波尔巴,是哥哥。” “你好,娜芙瑞,我是巴波尔本,是弟弟。” 本波尔巴......!!! 巴波尔本......!!! 夏双娜望着兄弟俩一模一样又同步一张一合的厚唇,眼前有点晕,突然就觉得他们俩长了两张鱼精脸。 伊芙奈又指着一对二十岁左右的姐妹花,向她介绍道,“这对双胞胎姐妹是陛下的左手指甲和右手指甲总管。因为姐姐妹妹都叫乔,为了区分,我们。。。” 夏双娜一脸心肌梗塞的样子接话,“所以你们就问姐姐叫大乔,妹妹叫小乔?” “聪明,你怎么知道?!”伊芙奈满脸的惊异。 大小乔...!!! 这都是什么奇葩名字! 图坦卡蒙任命双生子服侍他尊贵的圣手和圣足,倒也是妙趣十足。 伊芙奈笑眼弯弯,对自己下属彼此结合颇为赞赏,“这大乔是本波尔巴的妻子,小乔是巴波尔本的妻子,夫妻共事同心同德,佑我埃及繁荣昌盛。” 这兄弟俩和姐妹俩经常同时为图坦卡蒙陛下服务,日久生情,就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夏双娜捂着自己的心口,她不行了,她要晕过去了,谁能告诉她,她穿越来的到底是一个怎样混乱的时空啊。 西游记玄幻世界和三国风云乱世,大乱斗??? 本波尔巴娶了大乔,巴波尔本娶了小乔。。。你让孙悟空和周瑜情何以堪? 夏双娜还没有缓过神,伊芙奈下句话再次刷新了她的三观,连世界观都坍塌顺便重建了,“本波尔巴、巴波尔本和大小乔,他们是主管,手下还有人分管陛下的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 夏双娜惊呆了,“为什么??!” 伊芙奈白了她一眼,似乎是感觉她这问题幼稚又愚蠢,语气也有带上些不耐烦,“因为不同的手指甲和脚指甲大小和弧度都不同,所以修剪、涂抹、养护方法也不一样,陛下身份无比尊贵,是太阳神化身,我还觉得人太少了呢!” 夏双娜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会笑了,嘴角僵硬地抽搐了几下。 她只想仰天大呼一声,贫穷限制我的想象力啊!!! 图坦卡蒙竟然找了二十个人帮他剪指甲,不对,是二十四个。 所谓术业有专攻,小领域有大专家,聚焦再聚焦,精致再精致。 何为生活品质? 何为人生赢家? 在图坦卡蒙面前,谁还敢标榜自己是精致猪猪男? 让她这种一个指甲刀既剪手指甲又剪脚指甲,着急了就直接上牙啃啃的糙汉子情何以堪。 这也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踏马有钱了。 这也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踏马臭美了。 图坦卡蒙陛下果然对毫无瑕疵的美丽有着执着而苛刻到变态的追求。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臭美到巅峰造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七章 夏双娜的古埃及职场法则 夏双娜古埃及职场法则top1:想和你的同事搞好关系,首先要记住他们的名字。 五百二十个名字,全都要记下来。 也不知道图坦卡蒙都是怎么记下来的,能分清本波尔巴和巴波尔本,大乔和小乔,果然不是一般人。 说到名字,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有些古埃及人给孩子起名字,真是随意。根据孩子出生的第一特征,比如大鼻子,小眼睛。 首席理发师手心有一个小红斑,就叫红手,夏双娜很庆幸他的斑没有长在屁股上。 有些名字则是为了弥补先天缺陷,那个技艺高超的盲人按摩师就叫做光明。 还有些名字寄托着最美好的祝福,比如美丽是娜芙瑞、钟爱是麦鲁、勇敢是迈赫特。 还有一类和神灵有关,但这些尊贵的名字往往被贵族所有。 比如法老图坦卡蒙(tutankhamun)名字的意思是阿蒙神的形象。王后安赫姗那蒙(ankhesenamun)名字的意思是她为阿蒙神而生。 夏双娜第二次深深陷入了被一堆名字支配的恐惧之中。 第一次是在阿布萨特村,被霍普特逼着在三天内记下上千位古埃及神灵的名字。 王室裁缝每日开工之前,都要排成排检查手指,看上面有没有毛刺,他们也不能留长指甲,否则会划坏那些珍贵的布料。 除此之外,还有着众多严格的规章制度。 女性王室裁缝在月事期间不能开工,来例假的女子被古埃及人认为是不洁的,不可以从事任何的神圣活动。 古埃及服装所需的裁剪其实不多,主要利用折叠、缠绕、钻洞、打结和压褶技术塑造出千变万化的版型。 男人常穿的是裹腰布罗印克杰斯,女人则钟爱筒形裙丘尼克。 在十八王朝,骁勇善战的法老们向南进军开疆扩土,一种崭新的服装形式由希腊地区引进埃及,立刻受到贵族男女的热情追捧。 这是一种名为卡拉西斯的宽大贯头衣。 这种用漂白亚麻布制成的褶衣,造价昂贵,上面的衣褶全部由手工折成,既美观又便于活动。 保养这些衣服需要格外仔细谨慎,每次清洗完,还得再花上几个小时把它们再压褶、然后浆硬。 一件衣服上常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褶子,褶子越多说明穿衣者等级越高。 图坦卡蒙陛下尤其钟爱百褶裙。 夏双娜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法老的衣裙压褶子,这上百个褶子她要用手指一个一个掐出来,加上她干得极拼命,一天下来手指头又红又肿。 累瘫了的夏双娜一回到寝室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棒都能磨成针。 唉,也不知道霍普特如今身在哪里,是生是死,她心绪烦乱,一个翻身坐起,从包裹里掏出涅特女神的小神像,虔诚地做着祷告,祈求她保佑霍普特万事平安。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虽然有图坦卡蒙帮她寻找霍普特,可这位阿布萨特的美男子依旧下落不明,夏双娜愈发觉得霍普特此次失踪不同寻常,甚至和什么正在酝酿的阴谋有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八章 让人失去女神庇护的毒水(上) 夏双娜卓越的制衣才能和勤奋好学的精神,很快便获得了伊芙奈的赞赏,但同样也遭了旁人嫉妒。 杜拉就是其中一个,她是二等裁缝,等级在夏双娜之上。 现在是她晋升一等裁缝的最佳时机,突然来个娜芙瑞横插一脚,比她技艺高超,抢走好多原本属于她的工作。 没来多久就和众裁缝打成一片,关系要好极了,硬是压过了她所有的风头。 眼看着一件件华丽的百褶裙在夏双娜灵巧的双手下诞生,她嫉妒得眼红,日夜难安。 这日休息时间,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端着自己的酒杯凑到了夏双娜跟前,一边假装喝酒一边偷瞄夏双娜压褶的手法。 她越偷窥就越心慌,那一双眼睛都直了,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精致这么美丽的百褶裙,上百个裙褶匀称又灵动,浑如天成,她更加明白了一个事实,只要有娜芙瑞在,自己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她是如此争强好胜的一个人,绝不可能让娜芙瑞挡了自己的晋升通道。 所以这个障碍必须要早日除掉。 她心生一计,手一歪,把杯子里紫红色的葡萄酒全倒在了夏双娜刚制成的礼服上。 然后佯装惊讶,假惺惺地连连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拿稳。” 还“好心”用手使劲地擦着。 那污渍本来只有一小片,可以洗净,不影响大局,被她这么一擦,全部抹开了,一整条裙子彻底毁掉了。 这件礼服在太阳落山前就要呈送给法老,娜芙瑞出了这么大的失误,肯定会被伊芙奈责骂。 如果娜芙瑞运气差,恰好赶上图坦卡蒙陛下心情不好,法老若降罪于她,说不定她这个人从此以后就会在王宫彻底消失。 想到这里,杜拉就心情大好,瞥过夏双娜蕴含愠怒的黑眸,轻蔑地挑了挑眉,“娜芙瑞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和我计较。” 心爱的作品被人毁掉,一天的心血全部白费,夏双娜望着杜拉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愤愤地攥了攥拳。与人为善是她的处事原则,这没有错,可杜拉当真以为她是软包子好欺负吗,今天一定要想办法给杜拉个惨痛的教训,将她的威信在织坊树立起来。 没过多久,夏双娜也端着一个陶土杯子经过杜拉身边,杯子里似乎也装满了美酒。 杜拉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嘴角一勾,暗自嘲讽娜芙瑞真是愚蠢至极,这招她都已经玩过了,怎可能还会奏效,于是她果断地在夏双娜出手的那刻收走了自己工作台上的礼服。 没想到夏双娜这次换了花样,迅速调准杯口的朝向,那满杯子的液体径直朝她的脸上飞去。 只听哗啦一声。 杜拉毫无防备,被呛了一大口水,眼睛和鼻孔里全是水,嘴里还不停地吐着那滋味古怪的液体,湿漉漉的刘海紧贴在额头上,满脸横流的水渍间露出两只冒着凶光的眼睛,她失去理智地怒吼:“娜芙瑞,你敢泼我!” 夏双娜扔了杯子,学着杜拉方才的样子,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啊,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也不会和我计较?” 杜拉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怒气直往头顶上窜。 “娜芙瑞!”杜拉扬起手,就想给她一记火辣的耳光。 夏双娜倒是毫无畏惧,也不躲避。 一群裁缝全对着杜拉的脸指指点点,皆露出万分惊恐的神情。 “我的脸,怎么了?”杜拉高悬的手瞬间放下,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零九章 让人失去女神庇护的毒水(下) 众裁缝此时都被杜拉脸上神奇的变化吓到了,张着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有几个胆小的女孩子甚至直接被吓哭了。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杜拉半步,全都四散逃走,仿佛杜拉就是个面目狰狞的妖怪,靠近她就会沾染上什么可怕的厄运。 杜拉忙转身冲向露天浣衣池,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立刻失声惨叫。 “啊。。。!” 只见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她的嘴角流下,黑色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流下,还有绿色和蓝色的水珠一颗一颗从她的睫毛和眼皮上不断滚落,整张脸花花绿绿,精彩纷呈,活像一只打翻的调色盘。 她扭头瞪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恼怒的嗓音难以控制地颤抖着,也带上一丝哭腔,“娜芙瑞,你泼了我什么?” 夏双娜站在她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淡淡地开了口,“没什么,就是一种毒水,可以让你失去哈托尔女神对你美貌的庇护。” 失去哈托尔女神对你美貌的庇护! 失去哈托尔女神的庇护!! 失去女神的庇护!!! 没有了女神的庇护,她还怎么活得下去。 杜拉顿时五雷轰顶,面色惨白。 不,这不是真的! 杜拉趴在池边,努力瞅着水面上的自己,拼命想要证明娜芙瑞只是在骗她。 可她的睫毛短了,眼睛小了,无神得像死鱼眼,鼻梁低了,嘴唇乌紫还有几条裂纹,连脸蛋似乎都比往常大了一圈,整个人气色都不好了。 杜拉突然觉得自己好丑,好难看,水池里这个丑女人是谁,她根本不认识。 娜芙瑞真的把给她变丑了。 这是何种邪恶的力量,不疼不痒,竟能瞬间毁掉她的容貌。 难道娜芙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恶毒女巫,偷偷修炼了一种禁忌之术。 她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她,这下彻底完了。 恐惧、悔恨、悲痛、愤怒、绝望,充斥着她年轻的心灵,她只想猛扑上去撕了娜芙瑞那张微笑着的娇美脸庞,可她此时更害怕这个恶毒的“女巫”再施展什么更可怕的法术惩罚她,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化作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嚎,人都破音了。 “娜芙瑞,你好狠毒!” 她蹲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鼻涕和眼泪一起肆意流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娜芙瑞,我知道我不该故意找你麻烦,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突然肩膀攀上一只纤细的美手,杜拉只觉像是毒蛇吐着信子爬上了自己的脖颈般浑身冰凉,夏双娜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优雅地张开了嘴唇,温柔的嗓音更像是催命的魔咒,“我还给这种毒水起了个好听的名字,你想听吗?” 杜拉双腿发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用膝盖蹭着地面,艰难地后退,无奈夏双娜噙着鬼魅的邪笑步步朝她逼近,杜拉再无一丝气力,瘫软在原地,疯狂地摇着脑袋,捂着耳朵,恐惧到了极致,低声下气地请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我不想听。” “不,你想,嘻嘻嘻嘻,”夏双娜奸笑着伸出恶魔的爪子,硬生生拽开杜拉紧紧捂住耳朵的手,对着她那颤抖的耳孔,轻轻吐出三个字,“卸,妆,水。” 她讲的是汉语,再配上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落入杜拉的耳朵里就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像是直接宣判了她在人间和冥界的双重死刑。 “啊!”杜拉冲击波一样的惨叫,再次响彻织坊上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章 一瓶卖他一个亿 “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坏!” “你这个可怕的女人!” “娜芙瑞,你简直比蛇蝎还要狠毒!” 杜拉此时摔倒在地,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妆容被泪水和卸妆水全部冲刷干净了。 自出生就一直在化妆的她没怎么见过自己素颜的样子,加上身边仆人那不分日夜的吹捧,贵族大小姐出身的她一直沉浸在自己无比美貌的幻想之中。 如今失去了哈托尔女神的庇护,容颜尽毁。 瞧着杜拉那连路都不会走,惊慌逃命的狼狈样子,夏双娜终于憋不住笑,弯腰扶墙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最后索性坐到地上,捶着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杜拉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又掉头,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她决定勇敢地反击,法老是神灵化身,是正义化身,一定能剿灭这股邪恶力量,“娜芙瑞,我现在就去禀告法老,你敢用这么毒的东西,还行巫术!陛下一定会杀了你的!” “去去,”夏双娜摆了摆手,一丝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迫不及待地催促她,“快点去,求之不得。” “好,你给我等着!”杜拉彻底被点燃了,咬牙切齿一溜烟就没影了。 图坦卡蒙?夏双娜才不怕呢! 她还想把自己独家秘方的卸妆水推销给他呢,顺便小小地敲诈他一笔,一瓶就卖他一个亿。 嗯,真的一点都不贵。 谁让这家伙有钱到流黄金油呢。 法老酷爱美妆,他一定会喜欢的,说不定还会神颜大悦赏赐她点别的宝贝。 夏双娜现在真的非常需要钱,她额外请了几个类似私家侦探的古埃及人去调查霍普特的下落,他们告诉她,阻碍他们的是一股非常非常强大的未知力量,而且一直在暗处搞破坏,他们很多弟兄莫名其妙就被报复了,可谓是损失惨重,甚至还有性命之虞,所以不停地加价,她一个月的薪水已经花完了。 夏双娜摇了摇自己装在雪花石香水瓶里的卸妆水,晶莹的液体撞击洁白的瓶壁发出悦耳的鸣声。 这可是她花了好长时间,采摘了好多纯天然植物才做好的,一点化学添加剂都没有,给杜拉用她还觉得浪费了呢。 这东西,对于爱化妆的古埃及女孩子果然比泼浓硫酸还管用呢。 她只是泼了杜拉一点无关大雅的卸妆水,伤不了杜拉一根汗毛,仅此而已。 她做事也是留有余地的,希望杜拉可以知道收敛,不要再找麻烦。 夏双娜古埃及职场法则top2: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 除了向法老推销她的卸妆水,夏双娜倒也挺想拜会一下这位鼎鼎大名的古埃及时尚教父,和他交谈两句,说不定就能激发出好多时尚灵感。 毕竟人品这东西和衣品无关。 如果能用她的设计才能征服图坦卡蒙挑剔的时尚味蕾,一定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杜拉这么一闹,想见法老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越发迫切起来。 一下午她都等着图坦卡蒙召见她,可是荷鲁斯宫那边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所谓得不到的一直在骚动,夏双娜翻来覆去就想到一个人,兴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图图说他这几天赶着他的羊去吃草,要离开底比斯一段时间,牧羊人就是这样辛苦,逐水草而居,风餐露宿,算算日子,应该明天就回来了。 几天不见,她真的好想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图图,你的羊成神了! 图坦卡蒙这几日在卡纳尔克大神庙和高级祭司们商议国事,銮驾回朝时顺手牵走了神庙里豢养的一群圣羊。 祭司们虽然疑惑法老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开始养羊,但也不敢对君主的真实意图多加揣测,恭敬地跪成一排,目送法老甩着金柄雕花的小皮鞭赶着一群圣羊浩浩荡荡地往河边走去。 尼罗河边,阳光明媚,夏双娜正在花海里和一只健壮美丽的公羊大眼瞪小眼,放眼望去,满地矢车菊的残尸让她心疼地浑身颤抖不止,完美无缺的蓝色花海已经被这群不速之客啃得稀巴烂。 那尖腮的羊嘴正慢条斯理地嚼着蓝色的花朵,半朵残花还挂在羊嘴边,伴随着咀嚼的动作,跟那柔顺的羊胡子一起,一动一动的。 “不准吃!”夏双娜忍无可忍,爆发出一句怒吼。 “咩~”圣羊抬头不满地朝她抗议。 夏双娜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这只羊听懂了她在说什么,还在和她顶嘴! 她小心地后退了一步,试探着问道,“吐出来。” 高傲的圣羊闻言呸的一声把那半朵花吐了出来,黑黝黝的羊眸子里满是不屑和鄙夷,顺便还朝她喷了口羊吐沫。 古埃及人把公羊当作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而顶礼膜拜。 这只超高颜值的公羊在卡纳尔克神庙被当作圣羊之首,由十几个小祭司轮流侍奉,每日沐浴数次,过着活神仙般舒适的日子。 圣羊显然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敬而发怒了,两只圆圆的羊鼻孔朝外不停地喷着粗气,羊蹄子在地上反复摩擦,蹭出一道道深深的印记。浑身的健美的羊肉紧绷,结实的羊角机警地朝前顶着,做出攻击的预备姿势,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锋利的羊角插进敌人的身体里。 夏双娜惊悚地跳起,莫非这只公羊的身体里真的藏着阿蒙神的灵魂?! 她一蹦一跳,跃起三尺高,哇哇大叫,“图图,你的羊成神了!” 图坦卡蒙正斜倚在矢车菊花海里,悠闲地阖着眼睛小憩,他今天破天荒戴了一顶长款假发,黑亮柔顺的青丝洒在肩头,可完全不显女气,金色的阳光顺着发丝缓缓流泻而下,波光流转,让她丝毫挪不开眼了。 纵使身后成千上万朵蓝色矢车菊争相盛放,也夺不去他半分的美丽。 可谓人比花美。 几片娇嫩的蓝色花瓣散落在他铺开的百褶裙上,美得如诗如画。 夏双娜屏着呼吸悄悄走近,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这几日图图一定累坏了。 她本以为他会被毒辣的烈日晒黑些,没曾想几天不见,他的皮肤比以前更嫩白滋润了,似乎连毛孔都看不到,这样的美肤让多少养尊处优的埃及贵妇都羡慕不已。 图坦卡蒙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芽,青绿色的叶子被河风吹的一晃一晃,为那举世无双的俊美添上一丝不羁,一丝痞气。 夏双娜在他面前蹲下,静静地欣赏着这幅美男侧卧图,兴许是感觉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阴凉,图坦卡蒙的睫毛猛地扇动了一下,在眼皮下投下一圈醉人的光晕,人倒是没醒。 她的目光滑过他英挺的鼻梁,落在那张饱满圆润的红唇上,他唇形极美,轮廓刚毅,此时唇角更是微微勾起弧度,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回想起那次青涩的初吻,她抿了抿唇,好想再尝尝他的味道。 那就偷偷亲一下,他不会知道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喜欢你(一) 夏双娜小心翼翼地探身上前,谁知图坦卡蒙突然睁开双眸,两双眼睛就毫无预兆地对上了,她一时收不回黑眸中满满的迷恋,他那睿智的眼眸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深邃的瞳仁里流转着玩味,嘴角也微微扬起,似乎是想问问她刚才到底想做什么。 夏双娜的脸唰地就红了,周身腾起一股灼热,没等他说出什么让她害羞得想钻地洞的话,便抢先开口,“图图,你醒了,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身后拿出一双草鞋,轻轻放在他腿上,明亮的眸子期待地望着他。 法老有三百多双鞋,草编的,皮革的,木质的,甚至纯金打造的,眼前这双鞋还及不上他最普通的鞋子奢华程度的十分之一。 图坦卡蒙甚至都没有打算拿起那双鞋,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许久才矜贵地启唇,“你觉得我会缺一双鞋?” 他抓过手边的鞭子优雅地转了转,那黄金的手柄迎着太阳闪烁出璀璨的光芒,连空气都流淌着华贵的气息。 夏双娜也知道,就算图图被法老一贬到底,他还是家财雄厚,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自己这一双朴素的鞋。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在经济上实在是地位悬殊。 她垂下眼帘,掩藏住眸底的失落,小声应了一声,“你不要算了。” 图坦卡蒙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掀了掀眼皮,朝她伸出脚丫,“还不快帮我穿上!” 他呀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挺在乎她的,她抿唇轻笑捧起图坦卡蒙的脚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肌肤,手还有点抖,穿了好久才穿上,又开始担心尺码的问题,“紧吗?” 图坦卡蒙望着她柔软的发顶,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发旋,心突然就软了,本想说点什么动人的情话给她听,最后还是只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紧。” 这双鞋就像是为他打造的一样合脚。 纸莎草纤维编织成的鞋底很软,踩在上面又舒服又凉爽。 仔细看看,这双鞋子可谓设计精巧,它的鞋帮很低,边缘有花边装饰,鞋底的编织更是煞费苦心。 算是民间不可多得的时尚精品。 图坦卡蒙在看鞋,夏双娜在看他的脚,他的脚掌嫩白细腻,完全没有长途爬涉而磨出的茧子。 她简直怀疑图坦卡蒙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走多少路,而是背着她找了个避暑胜地一个人享清福去了。 突然,她的芦苇头绳崩开,头发唰一下垂落在肩膀上。 她一惊,急忙捡起头绳,束了个短小的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想被他发现。 图坦卡蒙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记得她曾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齐腰长发,如瀑布般耀眼美丽,“你把头发卖了?” 她也只能承认了,“对啊,要不然我哪里买得起这双鞋。” 鞋在古埃及可是彻头彻尾的奢侈品,平民都是赤脚,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得起鞋。 这样一双鞋,顶上一个普通市民一年的开销。 也只有这样的鞋子才配得上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喜欢你(二) 夏双娜豁达地解释道,“我每次洗头发都要用掉好多泡碱和香膏,早就想剪掉了!” 又凑到图坦卡蒙面前,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图图,其实送礼物呢不在于价值,而在乎心意,比如一个男孩有一百双鞋,他只愿意送女孩一双,而一个女孩自己都没有鞋穿,却愿意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男孩换一双鞋,你说谁更喜欢谁?” 说罢她拽起裙子,藏在洁白裙摆下的那双鞋鞋底都快磨破了。 图坦卡蒙扬了扬俊眉,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夏双娜此时也扬起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她从来都不是忸怩的女孩子,樱唇一张一合毫无保留地倾吐着对他的爱意,“我说,我喜欢你。” 是喜欢吗? 图坦卡蒙的心剧烈地颤了颤,从未有过的暖意在他的心田弥漫开来,带给他那种再高贵的身份、再庞大的财富和再滔天的权势也得不到的快乐和幸福。 满花海的蓝色矢车菊似乎也在他心中绚烂地绽放。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感动欣喜之余,图坦卡蒙也陷入思考之中,法老的女人竟然穿着破鞋,穷到要卖头发,的确是应该反思。 “娜娜,你以后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会给你全埃及最好的。”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华服珠宝、美食香料、奇花异草、家具用品、宫殿游园,还有他的心。 瞧着他那副唯我独尊的做派,夏双娜打趣道,“真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吗,我想要法老眼镜蛇王冠上的红宝石,你能给我弄来吗?” 图坦卡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简单,现在没戴,明天给你。” 夏双娜扑哧笑出声,“瞎逞能!我说着玩的,还敢去偷王冠,法老要是砍了你,我怎么办。不过,我的确想让你帮我个忙。图图,我想觐见法老陛下,你能帮我引荐一下吗,好歹你曾经是他的近臣,在王宫应该有熟人。” 图坦卡蒙立刻坐直了身子,“你见法老做什么,为了晋升?” 他嘱托过伊芙奈,不能让她太累,无奈自家女孩太过勤劳,一开工就像纺织机一样一刻不停。 职场的烦心事她本来不想告诉他,可除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倾诉,“有个叫杜拉的欺负我。” 杜拉要是看到娜芙瑞此时委屈兮兮朝法老告状的模样,一定会为自己鸣不平,大吼一声:娜芙瑞,你摸着良心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杜拉是底比斯典型的贵族小姐,家世显赫。在古埃及,很多贵族女性不满足在家相夫教子,为了寻求社会价值的实现,她们会在王宫或者神庙工作。 夏双娜向图坦卡蒙介绍,“杜拉是一位朝廷高官的女儿,父亲为法老效力,一直忠心耿耿,没什么过错。她母亲当年曾为基娅王太妃接生,说不定还见过陛下小时候光屁股的模样呢。” 基娅王太妃就是图坦卡蒙的生母。 夏双娜幻想着图坦卡蒙的黑历史,咯咯笑出声,突然腰上被人拧了一把。 图坦卡蒙的脸色明显阴了几分,“那又怎样,敢欺负我的女人,真是胆大包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的女人,她的男人 听到他称她为自己的女人,夏双娜小脸一红,觉得图坦卡蒙打肿俊脸充胖子的行为实在是搞笑,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得了,你把你的羊看好就行了,你以为你是法老啊,想干啥干啥,为所欲为?” 既然她都是他的女人了,夏双娜也大言不惭,“哼,我男人真好。” 她闭上眼睛,嘟起樱唇,他就会意在她小嘴上亲了一口,引得她娇羞地甜笑,“所以你愿意帮我见法老一面吗?” “不帮!” “为什么?” 图坦卡蒙不做回答,夏双娜就开始和他讲大道理。 “你想啊,如果我能见到陛下,就能替你美言两句,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让你官复原职了呢。” 图坦卡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哦。” 见他有松口的迹象,夏双娜立刻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软糯糯地撒娇,“图图,好图图,乖图图,宝贝图图,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嘛?” “不帮。”回复依旧是无情的拒绝。 看着她闷闷不乐撅起,能挂一个油壶的嘴巴,图坦卡蒙也是“无能为力”,叹了一口气,“娜娜,法老都不愿意见我,怎么可能会见你。” 最后再懒洋洋补上一句,“就算陛下见到你,就凭你那点本事,法老也不会对你感兴趣的,别白费力气了。” 气得她想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夏双娜从地上跳起来,“哼,你以为你不帮我,我就见不到他了吗。” 图坦卡蒙也来劲了,“娜芙瑞,我告诉你,我不让你见他,你还就是见不到!” “我要见!” “你不见!” “我就要见!” “你就不见!” 两个心智成熟的成年男女,此时像两个抢糖吃的孩童开始斗嘴。 夏双娜这下是真的被他刺激到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到图坦卡蒙。 不是还有个现任侍卫长吗,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和图图关系很好,尊称他为主人,应该曾是他的下属,现在上司落魄自己发达了,理应帮帮自己老上司的女人。 当夏双娜气喘吁吁地和艾说明来意,艾只是笑笑不说话,看她的神情充满了同情,完全就是在看一个智障。 夏双娜气鼓鼓地回到织坊,腮帮子鼓得像河豚,没想到阴魂不散的杜拉又来了。 “娜芙瑞!” 此时,杜拉正穿着她最美丽的长裙,一条莲花纹饰的黄金发圈围住波浪卷厚假发,耳垂上两只比耳朵还大的黄金耳环,还展示给夏双娜看她新做的红指甲,浑身都香喷喷的,能招来一群蜜蜂蝴蝶。 “有事?”夏双娜一看是她便警惕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亲吻法老的大脚趾 杜拉环顾了周围一圈,神秘兮兮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夏双娜的工作台上,凑到她耳边说着小话,难掩狂喜的心情,“陛下宣我即刻觐见,你见不到陛下,我却可以,你说陛下是不是要升我做一等裁缝呢!” 夏双娜闻言抓紧了手里的亚麻布。 图坦卡蒙不愿意召见她,却要召见她的对头,是几个意思?故意搞事吗? 莫非图坦卡蒙是要召见杜拉替她口出恶气,得了,图坦卡蒙要是有这么善良,母猪都会上树了。 “如果你是来炫耀的,可以走了,门在那边,不送。” 杜拉忙拉住夏双娜的胳膊,“娜芙瑞,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事的,我想了想,昨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好,我接受了,下不为例。”夏双娜正忙着为图坦卡蒙的礼服压褶子,也没空分辨她是真心悔过还是虚情假意。 “你不是想见陛下一面吗,一会你替我去。” 夏双娜手中动作一顿,“我去合适吗?毕竟陛下召见的是你。” “王室裁缝有上百个,法老才不在乎谁是谁呢。” “还是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夏双娜反复推辞,谁知道杜拉这次又在打什么坏心眼,又有什么阴招在等着她。 “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是真心想谢谢你,娜芙瑞,你最好,最善良了。”杜拉眉眼弯成月牙,那肉麻的语气让夏双娜的骨头都酥软了。 “谢我?” 夏双娜打量着杜拉精致的妆容,显然自己的卸妆水并没有对她的容貌产生永久性不可恢复的伤害。 杜拉今早回家后朝自己的高官父亲哭诉了一通,她父亲将她揽进怀里安慰一番,告诉她娜芙瑞是她惹不起的人。 杜拉心烦意乱地唤来了自己的化妆师,没想到在化妆师一番精雕细琢之后,她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美丽,而且那些卸妆水洗掉了她终年没有卸干净的化妆品残留,上妆效果比以前更好了。 杜拉以为是娜芙瑞大人不记小人过,解除了对她的诅咒,她又重新得到了哈托尔女神的庇护,自然对娜芙瑞充满了感激。 刚画好妆就从王宫传来了法老传召的命令。 杜拉此番是铁了心要报恩,还讨好地帮夏双娜捏了捏肩膀,捶了捶背,手法和她孝敬她父亲母亲的那种一模一样。 “法老爱才,抓住机会让陛下赏识你,娜芙瑞,愿众神祝福你。” 夏双娜也心知肚明,杜拉递过来的这根橄榄枝,就是她见到图坦卡蒙的最好机会。 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图坦卡蒙这个人很讨厌,但她此时还是有些小期待的。 等她见到图坦卡蒙,回花海一定要好好嘲讽图图一番。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想想就觉得很爽有没有。 她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打脸如同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杜拉本来已经走了,又半道杀回来,撂下一句,“娜芙瑞,如果你足够幸运,兴许陛下会让你亲吻他的大脚趾,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正在喝水的夏双娜差点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她可没有亲别人脚丫子的嗜好。想象一下那场景,她匍匐在地上,撅着屁股,去吻图坦卡蒙的脚趾头,姿势像条扭曲的蚯蚓,她就一股恶寒,就算吻也要吻法老的嘴唇呀,肯定很软,很甜,很香。 窝滴个大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简直想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一) “宣杜拉觐见。” “宣杜拉觐见。” “。。。。” 传令官的声音从远及近依次响起,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清晰。 一直传到夏双娜所站立的等候厅。 接下来是搜身。 一群不苟言笑的女官那锐利的眼睛像地铁里的安检机,就算她身上藏一根针,也能给搜出来。 翻完衣服翻口袋,连她的指甲都差点被拔下来。 最后这群女人开始使劲拽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夏双娜忙解释,“是真发。” 这古埃及女人爱戴假发,她嫌热又嫌麻烦,没这习惯。 就这样经过数道严密的搜身后,夏双娜终于被允许进入荷鲁斯宫。 她的嘴唇有些发干,神经也紧绷着,心里既是狂喜,又有些忐忑,她就要见到三千年前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真容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荷鲁斯宫。 宫殿的墙面被刷成明亮的白色,绘着色彩鲜艳的壁画,模仿古埃及自然环境,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 四周的小窗开得很高,阻隔滚滚热浪,哪怕现在是温度最高的阿赫特季,宫殿内也十分的清凉舒爽。 高大支柱选用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的珍奇树种,千金难求,圆柱外包裹金箔,上面镶嵌各种色彩的宝石,奢华又尊贵。 触目可见的每样物品,不无闪烁着黄金和白银的光芒,在阑珊灯火的点缀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地砖上躺着法老敌人的画像,每一个进殿的人都会从他们身上无情踏过,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永远无法威胁法老的统治。 由外到内,大门层层打开。 还剩最后一道宫门。 这就是觐见法老的最后一道关卡。 两只高大的纯金荷鲁斯雕像立在大门左右,他们戴着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代表法老此时就在此房间内。 高达六米的宫门紧紧闭合着,大门上用金片雕刻出守护之翼的图案,左右各一只,严谨而工整。 门框上盘着九只栩栩如生的眼镜蛇,它们的身体镶嵌宝石,眼珠子是一颗颗红宝石,闪烁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光,在古埃及,眼镜蛇会向法老的敌人喷出火焰,将他们烧成灰烬。 得到图坦卡蒙允许后,鎏金花纹的高大木门轰隆一声打开,便流淌出一片耀眼、夺目、璀璨的金光。 应声走出来一群健壮的年轻人,他们带着底比斯目前最流行的辫子假发,裹腰布上系着纯金的腰带。 这些都是法老的一等侍卫,是能近身保卫法老的人,金腰带就是他们地位的象征。 最后走出一个气质不凡,英俊帅气的男子,一看就是这群人的头领,夏双娜一下认了出来,他就是那天跟在图图身边的法老侍卫长。 眨眼功夫,笔直的通道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魁梧男人。 踏进大殿的人只要流露出半分异心,就会立刻被严阵以待的卫兵制服。 夏双娜一步步向前,一百米,五十米,十米。。。越来越近,仿佛空气也因为临近君主而变得沉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二) 王座室距离地面很高,一条顶级驼毛地毯铺在通向王座的宽敞台阶上,两旁是簇拥的花团。 整个王座室就像一座精致的神龛,法老坐在其中,表明他就是神灵的化身。 两位高挑的美貌侍女正站在黄金王座旁,挥动着鸵鸟羽毛制成的宫扇,为图坦卡蒙送去清凉的风。 夏双娜恭敬地垂手遥望王座上正襟端坐的男子,那从所未有的威严感铺天盖地而来,让她下意识就想要膜拜和尊崇。 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均匀地吸气吐气,努力做到镇定从容,脸上挂起得体的微笑,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显得没见过世面。 看清法老面容那一刻,一口气没吐出来,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然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愣愣地被定在原地。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她太喜欢图图了,所以看谁都像他,此时竟然觉得图坦卡蒙和图图长得一模一样。 她怔怔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定是最近日夜牵挂图图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 疼痛感清晰地从面部神经传来,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庞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朗起来。 那张脸,她心动的那张脸,还有那张唇,她吻过的那张唇,千真万确就在她眼前。 那样真实,真实到,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这是什么情况? 夏双娜大脑一片浆糊,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一个曾被她多次抹杀的念头在脑海中骤然炸开,如同蔚然晴空一道闪电劈下,不禁浑身上下都惊悚起来,话在毫无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 “图图。。。你怎么坐在法老的椅子上啊?” 不仅是夏双娜,图坦卡蒙此时也握紧扶手向前优雅地探身,使劲张望着下方的女孩,那身影怎么那样熟悉,不是要宣召一个名为“杜拉”的贵族女子吗,为什么来的是她,听到那独属于她一人的亲昵称呼和女孩话语间掩藏不住的震惊和恐惧,图坦卡蒙就知道这次是瞒不过她了。 站在图坦卡蒙身边的侍卫长狠狠地剜了夏双娜一眼:“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 “艾,住口!”图坦卡蒙出声阻止他对她的无礼。 艾冷不防被训斥自然是一头雾水,此时也渐渐看清了来人,原来是娜芙瑞,那就没有必要苛责了,总之法老在和她有关的所有事情上都是反常的。 夏双娜随着图坦卡蒙的声音僵硬地转头,望向王座旁的御前侍卫,那是一个无比帅气的男子,古铜色的肌肤,浓密的眉毛,淡褐色的眼眸,结实的体格,他身着笔挺的官服,腰间还佩有一把镶嵌红宝石的青铜短剑,好不威风。 原来,他才是艾! 图图。。。图坦卡蒙! 原来“艾”就是当今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艾”只是他为了隐瞒身份暂时借用的名字而已,而真正的艾是他的第一侍卫兼第一宠臣。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 她喜欢的男孩子竟然就是法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三) 图坦卡蒙陛下今年十六岁,图图也是十六岁。 相近的年龄,同样尊贵的气质,还有他言行举止间展现出的那种斐然气质,那种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的人才能拥有的自信和从容。 王室出行有轿辇和华盖,埃及毒辣的太阳晒不到,肤色自然比古埃及人平民都要白皙,又整日泡在羊奶和香膏里所以格外细腻。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夏双娜瞬间便回忆起和他相处中的诸多细节,以前不觉得奇怪,现在细品到处都是端倪。 蠢啊。。。难道恋爱真的会让人智商降低?她怎么就没有联想到呢。 夏双娜昏昏沉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在礼仪官的引导下,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娜芙瑞参见法老,陛下伟大永生。” 在阿布萨特背诵法老赞歌时她对那些冗长的文字嗤之以鼻,可真当她站在图坦卡蒙面前时,却又觉得那些文字写的真切就是他,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崇拜油然而生,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距离感和陌生感,嘴唇麻木得仿佛遭了电击,于是真的忘词了,不过图坦卡蒙并没有像她梦中那样脸色一沉直接下令拖出去斩首,而是宽容了她的过错,语气平静无波,“平身。” 夏双娜勉强站直了身子,按照礼法她是不能直视图坦卡蒙的,可她此时还是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法老装扮的图坦卡蒙。 他戴着名为内美斯的权力头巾,就是狮身人面像的同款,金黄色和宝蓝色条纹将他的脸部轮廓修饰得立体深邃,头发整齐地束在帽内,下颚粘着棕色的长条山羊胡子,本来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子硬是要装成三十六岁的男人,左右手各握一根权杖,黄金弯钩和黄金连枷,这是法老身份权力的象征。 妆容更是精致到极致,浓黑的眼线一直勾到耳边,在绿色眼影的晕染下,双眸显得又大又有神,深褐色的瞳仁中闪耀着至高统治者的坚毅与冷峻,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有种禁欲般的性感和魅惑。 黄金的宽大颈环镶嵌着七彩的宝石,闪烁光芒的耳钉雕刻成圣甲虫的形状。白色束腰外衣遮住健美的上臂,露出腕上闪烁金光的眼镜蛇手镯。及地的百褶长裙系着缀满珠宝的彩色腰带,奢华大气,再配合上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图坦卡蒙坐在高台上睥睨天下,只需一个眼神便让万物众生皆欣然臣服。 简直帅炸裂了,帅出新天际。 夏双娜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后来发现其实是她的心在震动,那颗小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跃出胸膛,连同着脚下的那片地面震动起伏。 有些人,生来就是王者。 图图就是大埃及当之无愧、至高无上的君主。 可无论他是谁,她都是很喜欢他的。 上午在花海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她打闹嬉笑活像个痞子,现在突然浑身都笼罩上令人窒息般的威严,化身神灵在人间的代表。 他到底有几副面孔? 图坦卡蒙依旧是那么英俊,却突然多了那不可靠近的王者之气,冷漠的面孔更是在两人之中划出尊卑有别的鸿沟,无法逾越。 让她所有的感情都变成了奢望。 让她顿时生出一种所爱隔山海,见面却不交心的悲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仙女的两根魔仙棒 偌大的宫殿静得针落可闻。 夏双娜慌张地朝四周张望着,刚才她那句僭越又无礼的话肯定是被宫殿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但这群侍女侍卫们面色一如往常的平和恭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她定了定心神,最后隔着几乎凝结的空气,将强做镇静的目光投到图坦卡蒙身上。 图坦卡蒙会了她的意,“都退下。” 宫殿里的侍卫侍女齐刷刷叩拜法老,然后离开。 夏双娜如蒙大赦,刚想开溜,身后就传来一道不容反抗的命令。 “你留下。” 一时间宽敞华丽的觐见室就只剩下图坦卡蒙和夏双娜。 图坦卡蒙从王座上矜贵地起身,沿着台阶缓缓走下,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娜娜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做何反应,是惊喜,还是恐惧,可当这一刻猝不及防来临,他的心也被揪紧了。 站在夏双娜面前时,才真切地看清了女孩细微的面部表情,她的表情几乎是呆滞的,很久才眨巴一下眼睛,小嘴巴一动一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图坦卡蒙淡淡地开口,“想说什么就说。” 哪怕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夏双娜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呆愣地注视着图坦卡蒙一点点靠近,他满身黄金和珠宝的光芒将她的身子包围进那炫目的光晕中,她才最终接受了这样狗血的真相。 真相就是,他一直在隐瞒自己的身份,像傻子一样捉弄她!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坦诚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她。 是啊,他又有什么理由对她付出真心呢。 夏双娜苦涩地扬了扬嘴角,她想问问图坦卡蒙,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无论她怎么请求都不肯见她,为什么愿意召见杜拉也不愿意见自己。 可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夏双娜凝视着他的眼眸,刚才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现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感觉很委屈,也很愤怒,心中波涛汹涌,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为什么要骗我?”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天啊,她刚才说了些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图坦卡蒙回答她的问题,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这样想着心里就更加难过了,她慌乱地绞着自己的手指,耳边却传来了图坦卡蒙深沉的嗓音。 他似乎是极力为自己辩解着:“我没有骗你。” 夏双娜当他是不敢承认,她只需要随便举出了一件事来就可以拆穿他的谎言,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图图,而不是埃及的法老,“你说你的工作是牧羊和打谷!” 图坦卡蒙先挥挥左手的弯钩权杖,“这个是打谷的棒子。” 又挥挥右手的连枷权杖,“这个是牧羊的鞭子。” 这两样东西在诞生之初的确是农具,后来才慢慢发展成法老身份地位的象征。 夏双娜看着图坦卡蒙乖巧地左挥挥,右挥挥,就像是拿着两根魔仙棒施法的小仙女,biubiu~两下,仿佛真的有某种神奇的魔法,她那满肚子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章 图坦卡蒙就是条大鸵鸟腿 夏双娜忍住想笑,但她明明很生气,怎么可能一句话就被哄好,那也太掉价了,她板起面孔,“但是您没告诉我您就是法老。” “你没问。” “我没问?那是你不敢说,因为你就是图坦卡蒙,因为你结婚了,因为你已经有妻子了,因为你的姐姐就是你的王后!” 夏双娜越说越激动,连敬称都忘记了,直呼法老的圣名。 “闹够了吗?放肆!”图坦卡蒙面色微沉,对她两次三番的顶撞感到不悦。 他竟然会凶她。 夏双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停地撞,以前可以说的话,以前可以做的事,现在都不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孩子,竟然已经有了婚姻,还是从八岁到十六岁相守了整整八年的妻子,换做谁都无法接受这血淋淋的事实! 而她原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她在现代最讨厌、最鄙夷的那类人。 可笑! 荒谬! 图坦卡蒙则是完全不以为意,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隐瞒此时带给了女孩多大的羞辱和挣扎,悲愤、苦涩,瞬时涌满了她的胸膛,那种无处发泄的痛苦,像是一拳打在了软塌塌的棉花上,说不出来的憋闷。 她赌气般地开了口,“陛下,我们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我是您的裁缝,您是我的主人,我为您工作,您赐予我财富,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关系。” 夏双娜本以为图坦卡蒙多少会和她解释几句,兴许会挽留她,可半晌后得到的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答复。 “好。” 他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过往的一切他竟然可以轻飘飘的全忘记! 尼罗河边惊鸿的初遇,矢车菊花海里美好的初吻,还有小屋里的相拥而眠... 所有她珍视的回忆,他竟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不是她先提出来忘记的吗。 她望着他冷如冰霜的绝美脸庞,内心难过又不舍到了极致,想扑过去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哪怕是一点点。 还有,他是不是很爱他的姐姐和妻子? 他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了? 可最终还是将这些自取其辱的话语全部咽进了肚子里,只微微动了唇,再次呼唤出那曾经的爱称,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他了,“图图...” 那殷切真诚的目光像是绳索,想把图坦卡蒙绑住不要离开,渴望着他能改变主意。 图坦卡蒙倒是一言不发,潇洒地转身离去,似乎连个背影都不愿意留给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待图坦卡蒙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夏双娜才撑不住身子,跪坐到地板上,本来就凉爽的花岗岩地板此时更是彻骨的冰凉,整座宫殿如同一座巨大的冰窖,毫无生机。 她的脑子很乱,短时间内她真的接受不了这过于戏剧化的转变。今日的一切,转变得实在太快,上午还搂抱在一起玩亲亲,下午就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她心动的男孩竟然有着如此高贵的身份。 图坦卡蒙玩弄了她的感情,又无情地抛弃她。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图坦卡蒙就是条大鸵鸟腿! 夏双娜委屈得想哭,但是值得你为他哭的男人绝对不会让你哭。她咬着嘴唇,手握成拳重重地捶了一下坚硬的地面,痛骂了自己一句,夏双娜你就作,把男朋友作没有了你就开心了对! 她刚才的确是在耍小性子,和恋爱中的女生们一样,偶尔娇纵一下,就是想让男朋友哄哄自己,或者说,想看看自己在图坦卡蒙心中到底重不重要。 可她忘记了,他是大埃及的法老,至高无上的君王,不是她的图图,怎么可能会放下尊贵的身份,去哄她。 看来,他们薄如蝉翼的感情,根本经不起任何的试探。 这样也好。 至少让她在美梦中清醒,不要再去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在心中下了一场大暴雨,冲刷掉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将一切不该有的情感封锁在心中,把过去的故事永远埋葬,使之成为永恒的秘密。 她缓缓站起身,无神地望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向宫殿外走去,保持着尽量体面的退场姿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周身笼入一片阴影中,人就两脚离地,被图坦卡蒙结结实实地抱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影帝的诞生 十六岁的图坦卡蒙正值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热爱运动,尤其喜欢打猎和飙车,加上饮食搭配营养又均衡,他身材健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壮硕的肌肉涂着亮晶晶的法老御用精油,泛着黄金般的光芒,充满了活力和爆发力,晃得夏双娜眼前一片发晕。 夏双娜在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后一把推开图坦卡蒙那引人犯罪的完美肌肉,“陛下,让我为您量体,可否给我一根木尺?” 图坦卡蒙压低了嗓音,“古时候,有一位法老,被裁缝用木尺击打头部,倒地驾崩。” 夏双娜:。。。 还有这种凄惨的故事?他现场瞎编的。 “那绳尺可以吗?” 木尺硬,但绳尺可是软的啊。 没想到图坦卡蒙再度阴森森地开口,“前王朝有一位法老,被裁缝用绳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夏双娜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噎死。 呵呵,她就猜到会这样。 她突然觉得,法老这行业挺高危的。 图坦卡蒙其实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她真的好心疼他。 这边还没心疼几秒,就听见那边讪讪地开口,“王室裁缝在为主人量体时,从来不允许使用这两样东西,娜芙瑞,难道伊芙奈没有告诉你吗?” 图坦卡蒙不断凑近她,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周身强大的王者气场徒然爆发,凌冽的眸中杀机四起,“你是何居心!想要谋杀我吗!你好大的胆子!” 帝王之怒,伏尸千里,空气化作一支支锋利的箭,嗖嗖射入她的肌肤。 夏双娜被图坦卡蒙突然凶狠起来的样子吓傻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娜芙瑞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姑姑没有告诉我,没有告诉我,求陛下明察,我怎么敢谋杀您...”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为自己辩驳,差点就脱口而出,我这么喜欢你,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伤害你,但最后关头还是收紧牙关,将这情话咽进了肚子里,她怎么隐隐感觉有人是在故意套她话呢。 看着法老依旧阴沉如墨的面孔,她直接就跪了下去,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膛。 图坦卡蒙倒是宽宏大量,不屑于和她计较,大手一挥,“起来,不知者无罪。” “谢陛下。”夏双娜冷汗直流,深吸几口气,图坦卡蒙太可怕了,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以后有多远她就躲多远! 艾在旁边不可思议地听着,一张脸绷得都僵硬了。 王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他来了五年,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法老身手那么好,会怕一个木条和一条绳子?想谋害他的人还没有近他的身就已经被他制服了。 就昨天,王室裁缝们不还一切正常地用木尺和绳尺给陛下量体裁衣吗,怎么到娜芙瑞这里,就变成了谋杀? 法老这一脸要杀人的神情,吓唬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一丝一毫破绽都没有,胡编乱造什么木尺打死、绳尺勒死的沙雕段子,竟然还能憋住不笑。 影帝啊,演技派大佬!当法老真是屈才,不去拿奥斯卡简直是全宇宙的损失。 可是法老这么刁难她,有什么目的啊。 艾隐约觉得有大瓜可以吃,于是搬着他的小板凳、拿着他的小勺子笔直地乖乖坐好。 吃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也太骚了吧 夏双娜感觉从未有过的迷茫,木尺和绳尺都不让用,“那怎么量?” 图坦卡蒙冷冽的黑眸睥睨着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分明就写着,这点本事都没有,你这王室裁缝就不用干了,趁早滚蛋! 夏双娜苦思了一会,颤颤巍巍得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活动了活动纤长的手指,“上手量?” 把大拇指和食指张到最开就是一闸,只要知道是几闸,再测出一闸的距离,相乘算出长度,就能得到图坦卡蒙的相关身材数据了。 图坦卡蒙看着她伸出的手,深邃的眸子里迅速划过一道亮光,唇角微微勾起得逞的弧度,突然觉得这个场合似乎不适宜笑,迅速拽下嘴角,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虽然没说话,但算是默许了。 都说旁观者清,正吃瓜吃得high的艾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喷了。 法老求摸摸啊。。。偏偏要装出一副高傲矜贵的模样。 这也太骚了!!! 艾已经无法直视图坦卡蒙那张威严的脸了。 他被图坦卡蒙这一波骚操作惊到目瞪狗呆,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母胎十八年单身的原因,犹如打开了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强6666。 。 臣佩服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世界上下五千年,是怎样的土壤和水源,竟然开出了这么一朵盛世奇葩。 不一会的工夫,艾就向天空中发射了满屏的弹幕。 忽然,图坦卡蒙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艾立刻绷紧了唇,可面部笑肌还是难自控一抽一抽,图坦卡蒙望向艾张快憋出内伤的脸,瞬间便猜透了他的想法,冷漠地启唇,“艾,退下。” 艾愣了一下,他的大瓜还没有吃完呢,真的不想走啊。 “退下。”图坦卡蒙再次重申了命令,绝不容他反抗。 “臣告退。”艾闷闷地提步走人。 他是法老最信任的大臣,每天和法老待在一起最长时间的人,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着陛下。 娜芙瑞才刚来几天啊,法老就要赶走他! 天啊,艾叫苦不迭,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说好我是你的小可爱呢!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呢,结果连瓜都不舍得给我吃,嘤嘤嘤嘤... 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艾委屈兮兮地离开了。 宫殿里再次只剩下夏双娜和图坦卡蒙。 在现代,经验丰富的服装设计师一眼就可以估测出客户的体型数据,而且极准,基本没有偏差。 巧了,夏双娜就是这种人。 图坦卡蒙身高一米八朝上点,古埃及人的平均身高比现代人要低许多,他在古埃及算是很高的了,更何况他才十六岁,还在长个子呢。 三围绝对是国际男模标准。 夏双娜伸出了她那双罪恶的爪子,一步步靠近他,黄金法老图坦卡蒙,这么完美的肌肉,不摸白不摸! 一看手感就很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竟然撞到图坦卡蒙身上,然后流鼻血了,而且还是两条。 再说图坦卡蒙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嘲讽中带着些戏谑,戏谑中又带着些惊奇...咦,简直了。 他该不会是以为她觊觎他的美色,在幻想着什么羞羞的事情! 日月可鉴,天地良心,她明明是刚才撞到他的腰带上,弄破了鼻粘膜,这叫毛细血管破裂,才不是那种猥琐男看到性感美女时狂喷鼻血的生理反应。 这下子糗大发了! 丢脸都丢到太平洋了。 夏双娜站在原地,手指捂住受伤的小鼻子,不一会就一手血,还有两颗血珠子嗒滴到了地板上。 “陛下,我...”不等她开口辩解,图坦卡蒙便不怀好意地挪揄道,“下次有情况就早点禀报,还有,见我之前,别吃太饱。” 饭饱思那啥欲,古埃及也有类似的教谕。 她闻言脑袋垂得更低,眼皮却翻上了天,图坦卡蒙还有心思嘲弄她,看来是他那里根本没撞出来毛病,“娜芙瑞只是撞到了鼻子,让陛下见笑了。” “嗯,去清理一下。” 角落里就放着一只三只腿的黑梨木狮脚脸盆架,上面搁着一只黄金水盆,架子上还挂有质地柔软的亚麻毛巾。 夏双娜忙跑去洗脸,哗哗啦啦的凉水拍到脸上,才感觉浑身滚烫的温度稍微降下去一点,她双手撑着架子,开始欣赏起图坦卡蒙的脸盆,法老的每一样生活用品都可以用极致的奢华和精巧来形容。 盆底是一只漂亮的埃及莲花,展示了古埃及工匠高超的技巧,内壁还刻着一圈圣书体文字。 “当您洗脸的时候,神会让您感到清洁和愉悦,祝您健康永生!” 呵,她不需要永生。 只想把脸全扎进盆里,一口气憋死算了。 不对,她已经没脸了!刚才就丢光了! 她的鼻子这次当真撞得不轻,这么久了,血还在孜孜不倦地流,但她一点也不想往鼻子里塞什么止血的草团子,那会显得鼻孔很大,非常影响她美丽的淑女形象,不过话说来回来,经过了这么一档子糟心事,她在图坦卡蒙心目中还有任何形象可言吗?!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夏双娜有些头晕目眩,脚底也在发飘,天啊,她会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流鼻血而死的穿越女主啊。 图坦卡蒙此时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立刻宣召御医,荷鲁斯宫最好的御医。” 又朝前去通报的人耳语了几句。 荷鲁斯宫最好的御医就是上下埃及最好的医生。她只是鼻子撞到的小伤,他就这么担心吗? 夏双娜忽然就觉得心里很暖,朝图坦卡蒙感激地望了望,报以微笑。 不一会御医长沙提就提着药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娜芙瑞坐在凳子上,御医长探了她的心跳,又让她仰头,用一根洁白的象牙棒轻轻探进她的鼻孔,仔细诊治了一番。 不得不说沙提当真是医术高超,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黑乎乎的药团一用,血就止住了。 “她怎么样?”图坦卡蒙询问。 夏双娜抢先开口,“我只是鼻子撞伤了,没什么大碍,对。” 老御医并不理会她,恭敬地答到,“禀告陛下,这位小姐并非鼻子撞击受伤。” 夏双娜:??? 老御医年迈的嗓音浑厚而有力,从胸腔间爆发而出,“而是看到至美之物,爱而不得,忧思郁结,以致血气沿血道上涌,从鼻孔流出。” 古埃及医学认为,人体就像尼罗河,很多的管道流经内部,输送空气、食物、水和血液,同时也有气在运行,如果管道堵塞或者气脉紊乱,人就会生病。 至美之物?! 爱而不得?! 他的意思是,图坦卡蒙是她爱而不得的至美之物?! 纳尼,你确定这是最好的御医,不是最大的江湖骗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二) 夏双娜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叫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图坦卡蒙他肯定是故意的,御医就是他的口,自然想说什么是什么,没病都能说成有病,都能把死人给说活了。 图坦卡蒙就是在故意让她难堪! 爱而不得...呵,大白天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寥寥数语,就戳到了她的最痛处,无形杀人不见血最可怕。 夏双娜抬眸,凝望着图坦卡蒙的侧颜,他的神情严肃而迷人,站在至少五十岁的老御医前,似乎显得更为成熟深沉,不禁让她怀疑,那天他吻她时的青涩和不熟练,是不是伪装出来的。 一国统治者见惯了权术和阴谋,城府深不可测,哪里是她这种还在念书的小姑娘可以妄加推断的。 他就像是一道璀璨辉煌的光,看似就在眼前,她努力地伸手,却什么也触摸不到。 虽然她反复告诫自己,这个人已经有妻子了,说不定也有了孩子在哪个贵族美女的肚子里孕育着,但还是痴痴地幻想着,如果她早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图坦卡蒙是现代人,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古埃及男孩子,该有多好。她应该会疯狂地追求他,他也许也会深深爱上她... 其实,他只是对她好了那么一点,独处异世界又孤立无援的她就喜欢上了他,甚至将整颗心都托付给了他。 作为一个高阶层者,居高临下地施舍给下等级者一点微小的帮助,卑微的受助者却几乎像对待再生父母一样感恩爱戴。 可笑! 满脑子都是现代平等观念的夏双娜觉得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 之前,图坦卡蒙隐藏自己的身份,看她像跳梁小丑一样,就是觉得耍着她,挺好玩的。 身边的人全都对他尊崇而万般顺从,讨好献媚,突然冒出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拌嘴打闹,是给单调枯燥的日子增添了很多乐趣呢。 如果不是她这次无意撞破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还要瞒多久。 哎,她就是图坦卡蒙一件会说会笑的玩具......是啊,他也不会回报以真情,兴许哪天腻歪了,就扔了。 图坦卡蒙看透了她所有的少女心事,将她玩弄在股掌间,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的心不断地骚动,失望又重新燃起希望,再失望,再看到希望…… 但是,她绝对不会苛求他以施舍的姿态分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爱情。 想到这里,她就想穿越回去,把几分钟前还对图坦卡蒙充满感激的自己给一刀捅死!!! 她平复了下烦乱的思绪,沉静谦和地开口问,“御医长大人,那您说我这病该怎么治?” “这倒不难,您需要经常见到这种至美之物,否则。。。”老御医望着女孩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说。” “您需要经常见到这种至美之物,否则鲜血将会从双眼,双耳,鼻孔与口七孔流出,无药可医,血尽而亡!” 夏双娜猛抽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现在就要七窍流血暴毙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仙风道骨,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御医,心里痛骂了一句,我信个鬼啊,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图坦卡蒙要以身相许 沙提说完也深吸了一口气,他行医多年从未撒过谎,可法老的旨意他必须遵从。 夏双娜脑子一团浆糊,震惊之余开始思索应对之策,她今天一定要怼到这位“庸医”哑口无言。 就算没了爱情,她还有梦想,还有事业,还有朋友,还有罗茜的嘱托,真能活不去吗?! 当她是韩剧里的小白莲,分手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地球离了谁,都照转。 倒是图坦卡蒙若有所思地按了按眉心,“这么严重?” 然后踱步走到夏双娜面前,一脸“那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她去死”的无奈神情,依旧是高傲而矜贵的口吻,“这件至美之物赏赐给你。” “啊?”夏双娜猛然抬头,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图坦卡蒙又不是一样东西,怎么赏给她?为什么要赏赐给她? 懵逼了半天,都没有懵出来个结果,只能把疑问的目光抛向说这话的人。 图坦卡蒙别开脸不想看她,蠢是会传染的,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他,离不开他,我把他赏给你,你要爱护他...” 夏双娜又呆了半天,眼睛眨呀眨,叮一声,智商终于上线了。 这是......以身相许的意思吗? 图坦卡蒙要以身相许?! 某法老命令到,你现在做我女朋友,我让你做我女朋友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离不开我,要不然你性命不保,所以你必须同意。 夏双娜忍住想笑。 哇哦,表白还能这么搞的嘛,这是大法老主义的强买强卖! 妥妥的强盗逻辑! 本来以为是冷酷无情大魔王,结果是只傲娇软萌大包子,描述与实物严重不符! 有一天,夏双娜收到一个粉红色礼盒。 萌版的图坦卡蒙戴着迷你的小王冠,扑簌扑簌闪着大眼睛,软糯糯的小身子就趴在那快递盒里,两只小胖手正扒在纸盒边上,努力地探出脑袋,身边还插着一个牌子,写着求收养。 简直萌得出水。 夏双娜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提上裙子不认人的渣女,比喂白雪公主毒苹果的后妈还要可恶,比抓走蓝精灵炖汤的格格巫还要狠毒,竟然狠心地想跟他一刀两断。 她现在好想把他抱起来,亲一口,不过......这么要面子、摆身份的家伙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捉弄一下,毕竟让法老吃瘪的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啊。 夏双娜顿时玩心大起,佯装恐慌连忙摆手,人快要吓哭了,“陛下,这太珍贵了,我受不起,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喜欢他了,也绝对不会再需要他了,您不用赏赐给我,您自己留着!”说完又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还挑不出来一丝差错的笑容,精致的小脸就一个词,欠揍! 图坦卡蒙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整间宫殿气压猛降,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君主的目光凌厉如刀,威慑力十足,但这次夏双娜勇敢地对上了图坦卡蒙的眸子,从那黑曜石般透亮的瞳仁里第一次捕捉到迟疑、不解、失落,等众多复杂的情愫,还有一抹被抛弃的委屈,但皆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又横眉冷对,高高在上了,图坦卡蒙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这家伙竟然敢拒绝他,图坦卡蒙越想越憋屈,耳根子也尴尬地发烫,气恼难过又不便发作,沉下声,“都退下!” 于是,图图决定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再也不见这个冷血狠心的女孩,让她后悔去……哼,她一定会后悔的! 真当以为他喜欢她吗?! “这位小姐?”御医眼见两人间气氛不对,立刻出来打圆场。 “御医长好,我叫娜芙瑞。”夏双娜甜甜一笑,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大好,完全不理睬图坦卡蒙几乎把她活生生凌迟的怨恨目光。 “唉,娜芙瑞小姐您这是何必呢,”老御医苦心相劝,“激怒陛下,您有什么好果子吃。” 夏双娜这才“恍然大悟”般狂点头,嗒嗒跑到图坦卡蒙面前,娇滴滴地开了口,“陛下,求您把他赏赐给我,娜芙瑞一定小心,把他捧做我手心里的宝,不让他磕了,碰了,摔了,用我的生命保护他,守护他,永远带他在身边,爱他,宠他。” 她注视着图坦卡蒙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她看见他方才还冰冷如霜雪的目光突然呆滞了一下,然后从眼底荡漾出最真挚的柔情,如同一波又一波温柔缱绻的海浪,缓缓淹没了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图坦卡蒙毫无保留的笑容,不再保持威严,不用故作骄矜,可以说是完全放肆又张扬的笑,甚至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略带几分娇羞。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和古埃及其他十六岁的男孩子一样,得到了心仪女子爱的誓言,幸福得要飘上云端,俊朗的眉眼间是那样的快乐和满足,他笑得那样美,绚烂得如同夏花,似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涌进了她的心窝,驱散了所有的猜忌和不快,让她的心弦不停地颤抖,眼角也溢出了泪水。她本该信任他的,她该相信他...原来...这就是爱情,如果能永远留住他这一刹那的笑容,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图坦卡蒙朝她微微颔首,“嗯,赏。” “谢谢陛下!”她欢快得像一只小黄鹂鸟。 杜拉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要亲吻法老的脚趾头,是亲右脚还是左脚,她想十个脚趾头依次来一遍怎么办,不过比起脚趾头她还是更想啃他的嘴唇。夏双娜笨拙地刚要跪下去,胳膊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稳稳托起。身子一倾被图坦卡蒙揽进了怀里,他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撩乱了她的心神。 她的呼吸和心跳全然乱了节奏,脑海里只有一个声响,完了,夏双娜你这辈子注定栽他手里了,你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草鞋奇遇记 又过了几天,法老的前首席裁缝告老还乡,图坦卡蒙便直接任命初来乍到的娜芙瑞接替。 于是夏双娜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从一个普通三等裁缝,越过二等,直接成为十大一等裁缝之首,王室首席裁缝。 首席裁缝总管织坊大小事务,也就是所有王室裁缝的老大。 这次还是艾来宣旨。 全程,艾都用一种异常幽怨的眼神望着夏双娜。 夏双娜不由得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怎么了?” 艾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时间,他详细为夏双娜讲述了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 一周前的清晨,图坦卡蒙陛下沐浴熏香完,来到更衣室挑选鞋子,看自己那三百双奢华的御鞋,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高大的包金乌木鞋架里面有一个小格子,本来放着夏双娜送给他的那一双草鞋。 图坦卡蒙指着此时空荡荡的格子,出声质问“艾,鞋呢?” “陛下,您说那双劣质品啊,臣扔了。” 图坦卡蒙瞬间炸了,“你说什么?!” “扔了。”艾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是平静无波,不以为意。 法老酷爱潮流,从来不穿过时的旧衣旧鞋,艾有权处置那些不再流行的衣物,法老从来没有因此指责过他。 况且那双草鞋实在是太简陋了,放在一堆金光闪闪的奢侈品凉鞋里,就像是凤凰堆里混进来一只灰不拉叽的土鸡,别提多突兀了,简直拉低了整体颜值和逼格。 他就自作主张扔了。 图坦卡蒙朝艾勾了勾手指,唇角一弯,艾立刻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后背一阵发凉。 “马上去找!” 法老的语气很轻,却有千军破境的气势,“艾,鞋在你在,鞋亡你亡,找不到它,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艾的小心脏碎了一地,原来他在法老心中的地位还不如这一双草鞋! 他自然要死得明白点,便战战兢兢询问了这鞋的来历,得知这双鞋是娜芙瑞送给法老的礼物。 痴情的小女生剪掉自己心爱的长发送给心上人一件无价的珍宝,这该死的爱情...... 他也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闯大祸了。 艾动用了追查朝廷钦犯的线报网络,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那双鞋被混在王室的垃圾中,黄昏时,被运出王宫送到城外的垃圾填埋坑。 艾从来没有想过,他堂堂一个侍卫长,法老的第一宠臣,会沦落到拿着他那把斩杀过无数刺客奸佞的御赐宝剑,跟一群野狗抢垃圾的地步!!! 他捏着鼻子,哭丧着俊脸,在臭气冲天的垃圾堆里来回翻找着,恶心得把前天吃的饭都吐了出来。 搜寻犹如大海捞针,有可能那双鞋已经腐烂作泥,再也找不回来了。 艾瘫坐在垃圾山上,陷入深深的懊恼与悔恨之中,这次是彻底完了... 这时有人告诉他,一个附近的老人捡到了一双漂亮的草鞋。 他喜出望外,立刻找到老人。 老人承认自己的确捡到一双鞋,但那双鞋被埋在土里太脏了,就拿到尼罗河边洗。 结果洗鞋的时候,鞋子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艾立马沿着河水的流向自南向北继续追查。 万幸的是,草鞋很轻,浮在了水面上,并没有沉底。 他从底比斯追到了下游的阿巴尼亚,丝毫没有那双鞋的影踪,都快失望了。 这时有目击者告诉他,鞋被浪花冲上河边浅滩,恰好被一个行旅商人捡到,商人准备将它运到底比斯市场贩卖。 底比斯!!! 还好,底比斯和阿巴尼亚的距离,也就一天的路程。 他快马加鞭赶到底比斯,在市场上找到鞋商,立即提出高价买回法老的爱鞋。 但那双鞋已经被买走,交换走那双鞋的人鞋商很熟悉,连家庭住宅都一清二楚。 当艾找到卖主家里,那人的妻子告诉他,自己丈夫昨日刚离开,带着那双鞋作为礼物,去拜访朋友。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你没有猜错,他丈夫的朋友就住在阿巴尼亚。 一天前还在阿巴尼亚的艾觉得自己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了。 再接再厉,他又花了一天驾马车前往阿巴尼亚。 到达阿巴尼亚后,那位丈夫满腔怒火,愤怒地咒骂着小偷。 原来,鞋子在半路就被偷走了。 他再次动用王室情报网,发现偷鞋贼逃到了底比斯。 他们的窝点就在底比斯的集市。 就这样,艾追着法老的鞋,在底比斯和阿巴尼亚之间跑了五天,终于在底比斯的河边集市又一次见到了那双鞋。 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激动万分地感谢着埃及的诸位神灵。 但是他的神灵不想再次庇护他。 偷鞋贼见罪行暴露,立刻放火烧鞋。 艾吓得哇哇大哭,差点就冲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和那双鞋同归于尽。 他仿佛看到他此生的地位,荣誉以及图坦卡蒙对他的信任和宠爱,全都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泪眼婆娑的他转头,突然惊喜地发现,法老要找的那双鞋,被他扔掉的“小可怜”,这不还好好地躺在地上吗? 这个房间不大,却堆着成山成山的草鞋。 而且偷鞋贼是赫梯人,作案多起。 他顺便破获了一起特大跨国草鞋盗窃和走私案。 盗贼头子恼羞成怒,立马喊来十个彪形大汉来揍他。 艾虽然武艺超群,但是在底比斯和阿巴尼亚之间来回折腾了几天,早就身心俱疲,哪里招架得住十个人? 最后还是亮出了法老侍卫长的身份,那群人才住手。 但那群盗贼对他的恐惧,实在超乎他想象。 他觉得太不对劲,就以偷盗法老御鞋罪将这群人收监。 一经审问,他就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原来,那盗贼头领正是图坦卡蒙追查多月无果的,赏金千万的朝廷钦犯。 赫梯国王派来,企图偷窃埃及军事机密的顶级间谍。 夏双娜听完艾的故事半天硬是没说出来一句话,最后朝他伸出了大拇指,强,太踏马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首席裁缝的特权 “恭喜恭喜。” “祝贺娜芙瑞姐姐升任首席裁缝。” “娜芙瑞妹妹才华出众,如今高升是实至名归。” ...... 夏双娜一踏进亚麻工坊就被潮水般涌来的赞美声淹没了,不管它是发自真心的夸赞,还是来自柠檬精酸气扑鼻的明赞暗讽,她一概微笑着欣然接受。 “娜芙瑞,你是怎么做到的,”杜拉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惊奇于她的晋升速度,自己来了三年也只是从三等升到了二等,“有什么好办法,快教教我!” 上次的卸妆水事件后,杜拉就把夏双娜当做女神般崇拜,帮了她很多忙,这贵族女孩本质不坏,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夏双娜摸了摸杜拉的脑袋,笑而不语。 只是腹诽着,呵呵,这个我可没办法也不会教你,你要是能把法老给扑倒了,不仅能做首席,兴许还能做宠妃呢。 首席裁缝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宽敞明亮,还有一排裁衣用的模具。凳子,桌子都是用上等的黑木制成,身边还围着一群低等级的小裁缝随时待命。 夏双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任了。 可当她成为首席裁缝的第一天就想辞职! 因为王室首席裁缝有一个特权,其他裁缝都没有,就是负责制作法老的......内裤。 在等级森严的古埃及,服装同样体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社会等级,但是反映一个人等级高低的不是衣服的款式,而是用料。 当夏双娜看到伊芙奈送来的样品时,先是懵逼地愣了两秒,然后捂着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夺门而出。 还是伊芙奈拽着她的粗头发辫子硬生生把人拽到工作台前。 夏双娜讪笑着乖乖拿起剪刀,在伊芙奈的指导下开始学着给法老制作内衣。 “姑姑,我做好了。” “不合格!”伊芙奈不懂平时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小裁缝今天为何如此心浮气躁。 夏双娜则不理解为什么法老这一件小衣服的制作会如此繁琐,总共要经过八道工序才最终成型,而且布料要足够柔软不划肌肤,才能呈送给法老使用。 突然想起来中国古代有一位痴情的皇帝,曾用脸颊为自己的皇后测试厕纸是否柔和不伤肌肤,于是深吸一口气,为了图坦卡蒙,她也豁出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章 名副其实的彩虹屁 这些日子,夏双娜像一块吸水的海绵,拼命学习知识,努力做一个合格的首席裁缝。 更高的地位代表着更大的责任,如今她已全面接手法老朝服和礼服的制作,帝王华服金光璀璨,工序繁多,缝制中不得有半分差错,相比于从前压褶子的活计,可要艰巨上许多。 次日午后,伊芙奈带着夏双娜来到亚麻工坊挑选衣料,这位资历深的女官为王室服务多年,其中一个显赫的头衔就是亚麻工坊总管。亚麻工坊是由王室开办的工场,可容纳上百名技艺高超的织工同时工作,值得一提的是,古埃及很多优秀的织工其实是男性,因为男人才有足够的力气去操作沉重的立式织机。 穿过一片白色的亚麻海洋,是一间宽敞的储藏室。 数十条绚丽的彩色亚麻布正悬挂在头顶的木杆上,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紫色的,黄色的,全都柔顺地垂落,仿佛天空中的彩虹降落人间。 虽然在现代,布匹有各种材质、花纹和颜色,但是在织染不发达的古埃及,恐怕只有王室才能用上如此鲜艳的布料。 古埃及男女的衣服以白色为主,看多了的确乏味。 图坦卡蒙追求新潮和时尚,将不同的颜色和纹饰引入服装设计中,金黄,宝蓝,深绿,暗紫,无不流露着华贵典雅的气息,精巧的花纹点缀更为他的新衣增添一抹新意与创意,这让夏双娜对图坦卡蒙衣品赞不绝口的同时也深感压力之大。 她迫切地想向心爱的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伊芙奈见她托腮若有所思,便开了口,“娜芙瑞,如果让你用一种颜色形容我们大埃及,你会怎么选择?” “姑姑,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什么颜色都不够准确,大埃及帝国热情如红,活力如黄,生机如绿,神秘如紫,我心中的埃及,最鲜亮的红色形容不出它的热情,最明亮的黄色形容不出她的活力,最高贵的紫色形容不出它的神秘,所以,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她酣畅淋漓地诉说着。 她心中的古埃及,是独一无二的,图坦卡蒙的埃及,就是独一无二的。 伊芙奈的表情明显从质疑变成了赞赏,“好,小嘴真会说话,怪不得法老赏识你。” 夏双娜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哈哈,这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彩虹屁啊。 她在心里谋划着该选什么样的布料,做一件什么样的潮服惊艳图坦卡蒙,征服他的时尚味蕾,沉迷于头脑风暴无法自拔,甚至哼着小曲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 一根晾布棍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她一时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 那根光滑的棍子瞬时开足了马力,就像一块滑板,带着她一路前进,她尖叫着拽住手边的布想要让自己停下来,可是这些布只是轻轻搭在木杆上,上面压根就没有固定死,一用力往下拽就滑落了下来。 而布料的另一边则迅速抬升,对面高大的人影骤然闯入她的眼帘。 夏双娜惊恐地大叫出声,“图坦卡蒙!” 他为什么在这里?!! “啊啊啊啊啊—” 她的身子不可抑止地朝他扑了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离当场去世就差一点 有时候,夏双娜真的渴望自己可以拥有停住时间的能力,来避免某些尴尬事情的发生,比如现在...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她就和硬邦邦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摔得七荤八素。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和胳膊,身体每一个零件都运转良好,“奇怪,怎么一点不疼?” “你当然不疼...”身子下方忽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低沉中有些颤抖,似乎是因为在忍疼。 夏双娜浑身一个激灵,咦怎么听到了图坦卡蒙的声音? 一定是因为她太喜欢他了,幻听,幻听。 她慌忙双手撑地,战战兢兢朝下打量了一眼,差点没昏过去,好家伙,图坦卡蒙尊贵的圣体就被她不偏不斜垫在身下,方才替她承受住了所有的伤害, 不得不说,图坦卡蒙长得真好看呀,哪怕是俯视这种堪称颜值照妖镜的刁钻角度,也如此俊美,不过,现在是欣赏男色的时候吗?! 夏双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嗨,陛下,好巧。” 体型偏瘦的人因为没有脂肪层的缓冲,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特别疼,更何况他是被高速扑过来的女孩直挺挺按在地上的。 简直痛死了。 图坦卡蒙在大白天看到眼前一圈亮闪闪的星星不停地转。 他本来可以躲开这无妄之灾,但见到夏双娜惊叫着扑过来,害怕她会弄伤自己,反而箭步上前,心甘情愿做了她的肉垫子。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疼。 法老面色平静如初,内心却掀起一场狂暴的海啸。如果这里没有别人,他真的想在地上撒泼地打几个滚,再嚎两声。 不需要任何文雅委婉的用词,就是简单直白的,特么痛死老子了! 偏偏女孩黑亮的水眸还心疼又愧疚地望着他的脸,让他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为了维持尊贵得体的仪态,佯装浑身的钢筋铁骨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天知道他撑得有多辛苦! 图坦卡蒙深吸了一口气,“娜芙瑞,我数三下,你给我起来!” 夏双娜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他身上,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诡异得很,一个鲤鱼打挺就从他身上窜了起来。 自古以来,影视剧三大定律,车祸必失忆,长跪必下雨,摔倒必接吻,夏双娜心里嘀嘀咕咕,你看,就算是扑倒,也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还是说她没有女主光环? 也对,在图坦卡蒙的世界里,她充其量就是个女三女四,不重要的配角... 她刚要站稳身体,勾起的凉鞋鞋尖不知为何绊住了长裙的裙摆,脚丫这么一蹬,不仅把裙子呲啦撕开个口子,整个人突然就失了平衡,直接脸朝地屁股朝天向下猛栽,把刚要起身的图坦卡蒙再次给砸回了地上。 又是扑通一声巨响。 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一分钟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直接唇对唇,图坦卡蒙顿时睁大了双眸。 刚才是后背疼,现在是后背和胸口一起疼,前前后后就没一块舒坦的地方。 下嘴唇上还被她啃出来一道浅浅的印子,红红的好像还流血了。 这次,夏双娜是真的凌乱了,她离当场去世就差一点,竟然把他给强吻了。 完了完了完了,图坦卡蒙会不会把她扔进尼罗河里喂鳄鱼呀,还是捆起来扔进大沙漠活活晒成干尸,任饥饿的秃鹰啄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他是石头不会起反应吗 “对不对,对不起,我马上起来,马上起来!” 在图坦卡蒙目光的威慑下,夏双娜浑身都软了,怎么爬都爬起来,越急就越爬不起来,几次摔回他身上,细腿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大腿内侧,图坦卡蒙顿觉体内一股暗流往下冲,浑身都绷紧了。 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夏双娜终于直起身子,刚要宣告自己的胜利,“好了。。。。啊!” 悬挂在头顶上方的一块亚麻布飘飘悠悠掉了下来,她本就神经高度紧张,像是在阴森恐怖的鬼屋里突然被不明生物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心肝肺胃都要蹦出来了,就地升天,“我的妈呀,哇哇哇!” 她俯冲向下,小胳膊抱紧了图坦卡蒙,“陛下,救我…呜呜呜。” 就这样,第三次趴回了图坦卡蒙身上! 那块布缓缓搭在两人身上,四周瞬间暗了下来,竟然有种要关灯睡觉的感觉。 耳边传来图坦卡蒙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恐怖,就像是屠夫在磨自己锃亮的刀,而她就是案板上一只五花大绑的可怜小羊羔。 “意外,真的是意外。” 天知道这破布为什么突然抽风掉下来呀,如果不是这一条染色的花布比她的命都贵,她一定要把它撕成面条泄愤。 我这次一定能起来。。。”夏双娜欲哭无泪,所谓事不过三,再不起来她可能就真的要被图坦卡蒙宰了。 埃及众神保佑,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啊… “娜芙瑞,你在哪?” “我刚才还听到你的声音了。” “才来几天,就敢偷懒。” “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惩罚你!” 伊芙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不是因为伊芙奈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而是因为离她越来越近了。 夏双娜叫苦连天,双手紧握成拳,啊啊啊啊,她简直要爆粗口了,姑姑,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现在来!!! 第四次起身大业宣告失败。 此时,她只能尽可能紧密地贴在图坦卡蒙身上,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精巧的五官皱成一团,伏在他耳边吭吭唧唧,都快哭出来了,“陛下,求求您了,别出声。” 夏双娜看不到图坦卡蒙的脸,他的脸色绝对比她的还难看,趴在他身上这么久,当他是块石头不会起反应吗。 娜芙瑞担心被伊芙奈撞破“女干情”,他可一点都不怕,只想一个翻身把这个到处点火的家伙给就地正法了,这样,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了。 “这布怎么掉在地上了,怎么里面还鼓鼓的?”伊芙奈的声音就在上空盘旋着。 夏双娜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众神保佑,众神保佑,千万不要掀开啊,伊芙奈要是看见她和法老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叠、在一起,她就不活了! 然而睿智的女官早已洞察了一切,“呵,娜芙瑞,你该不会是和情人在工坊私会?!” 夏双娜:!!! “我倒要看看下面是什么。”伊芙奈一把抓住布角,果断扯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您哪里不舒服,让我帮您揉揉吧 感受着那层遮挡物缓缓抽离,夏双娜闭紧眼睛,惊惧地蜷缩起了身体,图坦卡蒙则轻抚着她的背,不要怕,有他在,真不懂女孩为什么要害羞,能够得到太阳神化身的宠爱,不应该是件无上荣耀的事情吗。 突然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伊芙奈手一松,面向来人颇为恭敬地开口,“侍卫长大人。” “女官大人,陛下急召。”艾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等周围的动静彻底消失,夏双娜迅速扯掉盖着自己的布,终于站了起来,拍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实在是太惊险刺激了,玩的就是心跳。 有图坦卡蒙的地方,三步之内一定能找到艾,君臣两人整天形影不离,也不知道他刚才躲到哪里看好戏去了。 艾这个小机灵,应变能力一流,怪不得能做法老的宠臣。假传圣旨都能干得出来,可见图坦卡蒙平时对他是有多纵容。她望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艾,大恩不言谢,我以后再报答你。 图坦卡蒙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高大的阴影。 “陛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双娜立刻跪下请罪,生怕图坦卡蒙下一秒就把她给千刀万剐了。 可半晌没人说话。 “陛下。” “陛下。” “陛下。” 她又连喊了好几声,图坦卡蒙才呆萌地应了一声,“啊?” 夏双娜满脸关切,“陛下,您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声音都抖成这样了,还嘴硬说没事,夏双娜此时才看到图坦卡蒙竟然满头都是汗,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平时深邃有神的眼睛似乎难以聚焦。 他今天带的是硬质帽冠,刚才把他大力推倒的时候,金属的帽檐一定把他的脑袋磕疼了。 夏双娜不禁心疼起来,“要不要宣御医?” “御医没用,你就够了。” 单纯的小姑娘没听懂图坦卡蒙话里的深意,“那您哪里不舒服,让我帮您揉揉。” 露骨撩拨的话语,挑逗着他的神经,图坦卡蒙脸色阴沉得能滴墨,咬牙挤出来一句,“娜芙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技术很好的,陛下大可放心让我试试。”夏双娜此时对自己格外很有信心,完全没有想到她这番话落到图坦卡蒙耳中就歪曲成了何种意思。 说干就干,她走到图坦卡蒙面前,帮他取下了王冠,柔嫩的手指肚轻轻揉按着他的后脑勺,柔声询问到,“怎么样,力度还可以吗?” 女孩靠近的甜美气息如同解药,他更加燥热难耐,几乎难以克制最原始的欲望,“别碰我…” “到底怎么了…啊!” 下一秒,年轻的法老就扑了上来,一个反身扣住她,将她整个人按到墙上,细碎的吻随即如雨滴落在她的额头、耳垂、脸颊、颈窝,一路向下点火。 他的体温烫得吓人,灼热的呼吸喷涂在她的脸上,四周的温度不断攀升。 “图坦卡蒙!”她惊恐地推了推他,慌乱中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可他太沉而她力气又太小,在这种全然失控的情况下无异于欲迎还拒,就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又添了一把木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应该又长大了,我该给他做新衣服了 “娜娜......”图坦卡蒙迷乱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嗓音低沉而暗哑,犹如性感的低音炮。 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夏双娜忙扶着图坦卡蒙先在座椅上坐下。 他姿势极其僵硬,手掌托着额头,蜷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陛下,您别急啊,”夏双娜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一定有办法的!” “对了,你去找你妻子啊!这种事情不是她来做的吗?” “妻子?”图坦卡蒙抬眸,王宫里有这个人吗? 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在他心里,从来没有一天把安赫姗那蒙当作是他的妻子,仅仅是血亲的姐姐而已。父王临终时将安赫珊那蒙指婚给他,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接受,他一直对这桩政治婚姻悒悒不欢。 他又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哦,你是说安赫姗那蒙?我和她…” 政治婚姻牵扯太多,并非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 “我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而且我也根本不喜欢她,你可以当她不存在。”他说得极用力。 图坦卡蒙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望着她,收去了浑身的锋芒和利刃,眸子里竟然带着些孩子气的无助和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知道怎么办?她一个女孩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夏双娜保持着和他相对安全的距离,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怯生生又问,“你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吗?” “没。” “你宫里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侍女!” 夏双娜一直以为那几个高级侍女趾高气昂的讨厌样子,整天拿鼻孔看人,是因为和法老有着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而心地善良的她竟然会想让她们立刻遭遇不幸,永远消失,她不喜欢那群侍女落在法老身上既崇拜又爱慕的视线,只想拿着打狗棒将这群女人全部赶走。 “她们不配。”图坦卡蒙轻哼一声。 古埃及男子十四岁即成年,但凡有点财富和权力的男人会都娶上好几个妻子,美其名曰绵延子嗣,更不必说是高贵的法老王了,绝对是妻妾成群,美眷如云。 图坦卡蒙该不会是在骗她。 他还是个纯情小男生? 麦鲁不是每年都给他送美貌的神使吗,他都没有享用过吗? 底比斯那么多贵族小姐,邻国那么多适龄公主,他都没有动过开拓后宫的念头吗? 一个已经成年两年的古代君王竟然还没有过房事,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仿佛还有一点惊喜,从来没有女子走进他的心,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还有机会,应该勇敢些。 “婚姻...对我来说就是牢笼,黄金做的笼子,锁住我的欢欣…” “一卷契约,硬生生将两个王室的孩子捆在一起,一捆就是八年。” “我就不能追求…我自己的爱情吗?” 加上身子实在不舒服,图坦卡蒙说得断断续续。 很正常的语气也被她听出来一丝委屈兮兮的意味。 他的爱情,是她吗? 夏双娜心疼得无法呼吸,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碰他,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帮他拭去那大颗滚落的汗珠,“你想要吗?” 图坦卡蒙望着女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第一次有了那样的冲动,只有在面对她时才有的冲动,他毅然点点头,也许是因为他心中有她,才选择征求她的意见,而不是强权逼迫她服从。 “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夏双娜为难地绞着衣带,不敢与他对视。 虽然很喜欢他,但做不到献身给他。 图坦卡蒙毕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喜欢她,她甚至不知道他此时的渴望是发自于爱情还是别的,如果只是血气方刚大男孩的生理反应,她会觉得那种负距离的接触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更何况这里毫无防范措施,她也绝对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一个可能到来的新生命。 图坦卡蒙掩藏住眼底里翻涌的欲望,使劲咬了咬唇,“你走,我不会强迫你。” “我不走!” 她不能走啊,她不忍心让他煎熬,这种时候他肯定是很难受的。 夏双娜蹙着秀眉,偷瞄了一眼他裹腰裙下的某处,便立刻收回了视线,咽了口口水,极极极难为情地、吞吞吐吐挤出来一句,“他应该又长大了,我该给他做新衣服了…还是老规矩…” 话音未落,纤细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图坦卡蒙眸底藏着浓郁的情愫,一点点荡漾开来。 …… 夏双娜捂着一张胀红成猪肝的脸,脚底像是踩着风火轮,火速逃离。 以后几天,远远见到图坦卡蒙,就像仓鼠见到猫咪一样,窜得老远,短时间内,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图坦卡蒙不会是鸵鸟变的吧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古埃及年的最后一个月。 清晨,夏双娜正在宿舍门前愉快地收衣服,哼着小曲儿。 图坦卡蒙给了她很多很多赏赐,把她的小屋子都塞满了,其中不乏各种美丽时髦的高定连衣裙,她不得不承认,图坦卡蒙的审美真的棒极了,特别会给女朋友搭配衣服,但是作为现代女性,她无法忍受不穿胸衣,而古埃及又没有这种东西,那她只能自给自足了。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bra掉到了地上,她刚要弯腰捡起,一只毛茸茸黑色的球突然滚了过来。 球? 夏双娜定睛一看。 原来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埃及猫咪。 这猫挺肥,但是动作实在是灵敏,小嘴巴叼起地上的小衣服,四条短腿一蹬就爬到了树上。 “喂,你这色猫!”她在树下急得直跳脚。 这件小衣服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现代的发明。 她可不希望未来的考古研究证明是某个不知名的古埃及人率先发明并使用了现代女性的内衣,万一自己的bra被展览在埃及国家博物馆怎么办?! 那历史就乱套了! 所以她必须把那件衣服抢过来,严加保管。 夏双娜挥舞着拳头,面露凶光威胁道,“再不下来,我就把你炸了吃!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图坦卡蒙都馋哭了!” 说罢还舔了舔嘴角。 肥猫似乎听懂了,瑟瑟发抖着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撒开短短的小胖腿就跑,像只圆滚滚的球一弹一弹,弹向远方。 夏双娜追着那只肥猫,一路狂奔。 也不知道穿越了多少道宫门,绕过了多少回廊,在一座无比宏伟的宫殿前停下,猫咪嗖得一声就钻了进去,夏双娜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 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宝贝,太华丽了,这里面任何一个物件偷出去就够她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雪白的墙壁画满鲜艳欲滴的壁画,描绘的是法老拜会各位神灵的情景。 每根精美的雕花立柱上都刻有椭圆形的王名圈,里面有个尊贵的名字,图坦卡蒙。 她一时迷了心窍,一边参观一边朝最里面走去,高大的鎏金木门没有关严,她脑子一热就推门走了进去。 既然这座宫殿是图坦卡蒙的寝殿,那这间屋子应该就是他众多卧房中最华丽的那间。 位于最里,是极私密的居所,比起外面的觐见室和会客厅要舒适太多。 可怎么到处都是鸵鸟的羽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鸵鸟羽扇,鸵鸟绒毯,鸵鸟羽垫子,还有各种鸵鸟羽毛装饰品,甚至连桌子上飘香的点心都是裹着鸵鸟蛋液烤制的面包。 图坦卡蒙不会真的是鸵鸟变的??? 寝宫正中有一张四方的大床,四角放置着四只镶嵌着红宝石、月光石、绿松石总之是各种她说不上名字的美丽宝石的圆形香炉,正朝上冒着袅袅的烟气,浓郁的古老香料将整间寝殿熏染得犹如神界,床帘垂落在地上,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夏双娜揉了揉眼睛,她一定是看错了。 图坦卡蒙这会儿一定不在这里,大白天睡什么懒觉呀。他那么勤政,肯定不是在议事厅见大臣,就是在书房里看奏章。 所以她只需要偷偷溜走,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来过。 她探出一只小脚,小心地点了点地面,然后伸出手,抓握着空气,蹑手蹑脚地往门口飘,走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同手同脚了,滑稽的姿势让里面的人明显忍住笑。 对,就是这样,快到门口了!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夏双娜,冲鸭—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冷傲的声音,“来了就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拆家的本事,连哈士奇都甘拜下风 意识到那声音的主人,夏双娜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跪下,“参见陛下。” 两个美貌侍女应声拉开轻盈如纱的床帘,用莲花金钩子挂好。 只见图坦卡蒙坐在御床上,右腿平伸,左腿拱起,一只手优雅地搭在左膝上,他没戴王冠,穿的还是宽松舒适的亚麻睡衣,显得慵懒而高贵。 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自然还没有上妆,浓密有型的眉毛,勾魂的棕色眼眸,生来就红润的嘴唇,素颜也是这么美丽。 夏双娜果然又看呆在那里。 图坦卡蒙从床上起身,在一群仆人的服侍下漱口,刷牙,洗脸,护肤,一套工序下来足有半小时,精致男孩果然精致,夏双娜自己十分钟就能从宿舍床上冲到教室上课呢。 然后,图坦卡蒙踱步而来将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擅闯荷鲁斯宫,胆子不小。” 一股极清新自然的花草香扑面而来,这便是古埃及法老的御用牙膏了。 “陛下恕罪,娜芙瑞是无意中进来的,”她颔首低眉,视线不敢与面前的人有任何的交集,“一只猫叼走了我的衣服,我追着它来了这里。” “衣服?什么衣服?” “我衣服就在......” 夏双娜发现她的bra此时就安安静静在图坦卡蒙脚下不远处躺着。 呃,她浑身一激灵,还是不要这个证据了。 “这是什么?”图坦卡蒙自然是从没有见过现代女子的胸衣,便好奇地盯着瞧。 看着地上的小衣服,夏双娜恨不得把它吃进肚子里。 万一图坦卡蒙这个喜欢标新立异的潮男也要尝试着穿bra怎么办?她该如何拒绝?还是给他也做一件...噢画风太美不敢想象。 “一块破布,破布。”她红着脸,迈着小碎步挪到他身边,蹲下身迅速抓起她的小衣服,死死攥在手里,火速塞进衣裙侧面的口袋。 然后再次重申,“我跟着一只猫进来的。” 图坦卡蒙转而问,“那猫呢?” 夏双娜疑惑地搜寻四周,“刚才还在这里呢......” 话音未落,一个肥肥但敏捷的身影如同一只毛线球从里屋弹了出来。 肥猫在各种镀金木头架子间上蹿下跳,甩动尾巴,咣当,咣当,咣当,一排高高低低的架子便如同多米诺骨牌挨个倒下。 那小嘴巴咬住垂落下来的帘幕,刺拉,像荡秋千一样,就把那些精巧的布制品撕裂开一个大口子。 肉嘟嘟的小爪子一掀,肥肥的小身子一撞,噼里啪啦,那些珍贵的琉璃碗、雪花石瓶,彩陶罐子争先恐后摔在地板上炸裂成碎片,里面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和香水流了一地。 不一会的工夫就把图坦卡蒙的宫殿弄得一片狼藉。 夏双娜看得眼花缭乱,这拆家的本事,连杀伤力最强的哈士奇恐怕都甘拜下风。 顽皮的肥猫显然觉着闹得还不够,突然用尽全力,跳上那支华丽的羽毛扇,小腿扑一蹬。 高大的羽毛扇就直挺挺朝两人砸了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政务太忙,不忘思念 图坦卡蒙眼疾手快,立刻挡在夏双娜前面,拦腰将女孩抱住,直接给扔到了royalbed上。 夏双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平躺在了宽敞的royalbed上。 刚才这么一躺,还真被她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唇角一弯,眯起美眸,恭敬地开口,“在阿布萨特村就听说陛下的卧席是神界圣物,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果然是触手生凉。” 说到“凉”的时候,她故意朝图坦卡蒙挑了挑清秀的柳叶眉,还加了一个上翘的调皮尾音。 凉啊! 凉! 图坦卡蒙肯定是站在荷鲁斯宫的阳台上,目睹她闯宫,才做足样子躺在床上,如果当真是睡了一晚,席垫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温度,就算他真的是鸵鸟变的,但鸵鸟也不是冷血动物啊。 回想起来刚才她追着那肥猫一路闯进深宫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成群的宫廷侍卫侍女全体人间蒸发了。 夏双娜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某人,想她了呀。 没想到被拆穿的图坦卡蒙面不改色,再次搬出来高贵的身份压她,“擅闯法老的寝宫是死罪,要即刻处斩的,除非你能给我个理由。” 他顿了顿,又说,“比如,你想我了,无法克制对我的思念,所以偷偷来看我一眼。” 夏双娜怔怔地望着图坦卡蒙的俊脸,想探索一下图坦卡蒙的脸皮到底是什么材质,怎么可以这么厚。更想知道,这么不要脸的骚话,他究竟是怎么一脸严肃地讲出来的?!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是介于上次的事,她才不敢来见他。 “我想你了。”她小声嘟哝一句。 “大声点,听不到。” “我!想!你!了!”她一个字吼出来,图坦卡蒙心满意足地勾起唇瓣,夏双娜又反过来问图坦卡蒙,“那陛下想我吗?” 图坦卡蒙死不承认,“政务太忙,没空。” 这段时间,埃及在对努比亚用兵,虽然只是一场邻国扰境的小型战役,但毕竟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场仗,事发突然,法老并没有御驾亲征,但他的神力会飞渡到战场保佑埃及的将士们取得胜利。 “哦。”夏双娜垂下脑袋,应了一声,那就是没时间想她了。 女孩失落的神色,让他心头中一窒,情难自控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到,“政务太忙,不忘思念。” 只是没空见她罢了。 “什么?”夏双娜猛地抬起头。 图坦卡蒙正了正面色,“不说第二遍。” ——小剧场 湄湄:(捶胸顿足)图坦卡蒙陛下,说句我想你,我喜欢你,很难吗,很难吗,都十五万字了,真急死我了,哼,看来要下记狠药才能让您说出真心话。 萌蠢娜娜:下药?什么药? 湄湄:......不是你想的那个药。 (失踪人口冒个泡)霍普特:湄湄,你是不是忘记我了,为什么还不放我出来? 湄湄:(窃笑)这还用问,不想让你打扰图图娜娜谈恋爱呗。 艾:哈哈哈哈,史上最可怜的男二。 湄湄:(邪魅一笑)哟,忘记这里还有一个电灯泡,再说话把你也关小黑屋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十六岁英年早逝,死于萌杀 闯祸的肥猫见到主人,竟然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亲密地扑进图坦卡蒙怀里,委屈地朝他喵喵叫了两声。 活像个祸国妖民的小妖妃梨花带雨朝君王告着状,陛下,是那些架子、扇子、碗、瓶、罐先动手的,呜呜呜,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图坦卡蒙宠溺地揉着自己的爱宠,浑身都笼罩着柔和的气息。 夏双娜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嫉妒一只猫,何止嫉妒,她要嫉妒得质壁分离了! 她也好想变成图坦卡蒙的猫啊,每天在一万平方米的猫舍醒来,还可以当法老的围脖甚至......帽子,躺在他怀里撒娇睡觉。 突然,猫咪发现了旁边的女孩,似乎是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从图坦卡蒙怀里脱身,小腿一跃,就落进了她的怀里。 这小家伙可真够沉的,跳上夏双娜的手臂时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压得下坠了一下。 她摸了摸“小情敌”黑亮柔顺的毛,猫咪舒服地翻了个身,肥嘟嘟的猫脸扬起来看她,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闪动着,像是两颗澄澈透亮的宝石,能照亮你的全世界,粉嫩的小鼻头一动一动,如同一朵小桃花,朝她乖巧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撒娇。 夏双娜瞬间心花怒放,怪不得能征服图坦卡蒙,她真想把心都掏给这个小家伙,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好萌哦!” “萌?”图坦卡蒙突然对她口中这个新颖的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什么是萌?” “你萌吗?” 然后又指指自己高挺俊俏的鼻子,“我萌吗?” 夏双娜:...... 图坦卡蒙法老,尊贵、霸气、威严、冷傲、巨壕...... 但“萌”这个词可真的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以为叫图坦卡“萌”,就真的萌了。 她硬着头皮解释起来,“萌就是一种样子,表情或者动作,也可能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看了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图坦卡蒙闻言兴致更浓,“你现在来演示萌给我看。” 夏双娜:...... 她这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吗? “陛下,这个还是算了。” 因为卖萌可耻呀! 图坦卡蒙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立刻板起脸孔,“你敢抗旨?!” 然后端起葡萄酒优雅地啜了一口,“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法老买萌,她不得不卖。 夏双娜将猫咪放下,扑簌扑簌眨着大眼睛,小手蜷成猫爪子的样子,朝前一摇一摇,细着嗓子,用自己平生最嫩最软萌的声音,“宝宝那么萌,么么哒!” 在高大的图坦卡蒙面前,她本来就粉嫩很小只,此时故意做出这样的动作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萌了。 爆萌!萌炸了! 犹如迎头暴击,图坦卡蒙血条瞬间清零,瞳孔猛缩,身子一颤,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才没有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硬生生给咽了下去,一下子把自己呛到了。 看得出来某法老又在竭力维持自己尊贵端庄的仪态,图坦卡蒙绷紧了唇,脸色几经变化,不知道忍耐了多久,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撑着桌子,背对她,最大程度矜持地、克制地咳嗽起来。 夏双娜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纠结,哎嘛,图坦卡蒙不会又以为她要谋杀他。 也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怯生生地问,“陛下,您还好吗?” 图坦卡蒙那高大尊贵的背影突然不动了。 夏双娜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完了。 他不会是昏过去了,他不会被自己呛死了...... 难道历史上的图坦卡蒙法老,十六岁英年早逝,死于萌杀!!! 而罪魁祸首是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图图有小情绪了,快来哄我! 夏双娜胡思乱想的工夫,图坦卡蒙已经转过身来。 他果然是君王,片刻间就调整好了自己,恢复了摄人心魄的威严,脸色完全正常,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是那异常恐怖的眼神警告她不准说出去,否则小命玩儿完! 夏双娜不禁冷汗直流,那她也就当自己失忆好了。 “这就是萌?”许久,图坦卡蒙才开口。 “嗯,”夏双娜乖巧地讨好着法老,歪着脑袋摇着尾巴,“怎么样,是不是很萌,有没有想亲亲,抱抱,举高高呢?” 图坦卡蒙凑近她的脸,笑得极美,做出想要亲吻她的动作,夏双娜心脏怦怦直跳,娇羞地半阖上了眼睛,樱唇也微嘟起,谁知图坦卡蒙突然把俊脸挪走,赤裸裸的嘲讽脱口而出,砸得她直接踉跄了一下,险些双膝跪地。 “没看出来,倒是很蠢!!!” 夏双娜:......!!! 也不知道刚才差点把自己呛死的是谁,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个毒舌男总是能把天聊死,实力单身! 两人一时就尬在了这里。 图坦卡蒙望她一眼,就把视线挪走,再望一眼,再次嫌弃地把视线挪走,满脸都写着,没看出来吗,图图有小情绪了,快来哄我! 夏双娜:....... 谁让他是尊贵的法老陛下呢,刚才还在她面前不小心丢了面子,她就哄哄他。 夏双娜晃了晃图坦卡蒙交叠在一起的胳膊,水灵的大眼睛望着他,柔声细语地开口,“陛下,我怎么可能有您萌呢,您天下最萌,您是至高无上的埃及萌主,么么哒。” 然后指着地上的猫咪,“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母。” “它几岁了。” “四。”某毒舌男惜字如金。 “它叫什么名字?” “神猫的名字是不能被告知的。”毒舌男这次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但语气明显不好。 在古埃及,神灵真正的名字是没人知道的。 法力无边的拉神就是因为真实的名字被狡猾的女儿伊西斯女神知道了,才遭到了她的暗算。 神猫?开什么玩笑! 你确定是神猫,不是肥猫? 神猫是猫女神贝斯蒂的化身,女神是什么样子,不应该都是苗苗条条,身姿婀娜,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 可地上这个打滚着喵喵叫求撸的小胖子是谁?! 此时摊在地上像一块美味可口的埃及蒸饼,神庙的贡品都被她给吃了! 这绝对是贝斯蒂女神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既然图坦卡蒙不告诉她神猫名字,她就自己给这肥猫起名字了。 小家伙的破坏力这么强,拆家本事一流,有了,就叫拆迁队!拆迁队,拆迁队,拆迁队,夏双娜心中叫了几声。 图坦卡蒙要是知道她给埃及尊贵的神猫起了这么个鬼名字,估计会吐血身亡的。 —— 这是一个超级萌的故事,萌萌皮皮的娜娜,表面威严无比内心软萌的图图和萌萌的、让人流口水的猫形蒸饼,喵~湄湄要用推荐票买猫粮,快点投票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章 狮子座VS射手座 她忍住笑意,“可否斗胆一问,陛下为何喜欢猫?” 在她心目中,法老不应该更喜欢养狮子、豹子这种攻击力极强的猛兽吗。 “猫是一种非常高贵的动物,身上流淌着王者的血液。 无狮的凶残,却有它的勇猛; 无鹰的贪婪,却有它的敏捷; 无犬的谄媚,却有它的忠诚。 不靠庞大的体形,锋利的毒牙恐吓敌人,却能通过精准的判断和适时的出击克敌制胜,灭敌与无形之中。 也许它表面优雅沉静,但只要有人胆感挑战它的王者尊严,就必然付出沉重代价。” 夏双娜几乎要啪啪鼓掌了,简直就是酣畅淋漓地说出了自古以来铲屎官的共同心声啊。 其实图坦卡蒙说的也是他自己。 夏双娜知道了,图坦卡蒙一定是只大猫,狮子座! 她迫不及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陛下,请问您的诞生日是哪一天?” 某人连眼皮都不抬,继续撸猫,“奥皮特节第二日。” 奥皮特节是古埃及最盛大的节日,时间大约在泛滥季的第二个月。 古埃及的祭司们会根据星象和水位状况确定每年举行奥皮特的具体时间,按今年的情况,奥皮特节第二日对应到现代公元纪年法就是八月十九日。 原来他的生日是八月十九日。 无疑了,图坦卡蒙果然是狮子座男生。 据星座研究,狮子男拥有超过常人的能力和毅力,自信且有主见的他有着卓越的领导能力和组织才华,身边追随者众多,被成功之神眷顾。 他是狮子座,她是射手座,这两个火系星座可是绝配呀! 法老的生日就是古埃及的太阳节,奥皮特节和太阳节双节相庆,何等盛事! “那天有party吗?”夏双娜忙改口,“我是说有宴会吗?” “上下埃及最盛大的晚宴。” 夏双娜忙指着自己的小鼻子,满脸期待地望着图坦卡蒙,眸子里闪烁小星星特效,我要去玩,我要去嗨,金碧辉煌的宫殿,性感热辣的舞女,想到那些美食她就直流口水。 图坦卡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击碎她所有幻想,“你不配列席。” 他转念思考了一下,“你可以扮作侍女,去端净盆。” 古埃及人信奉人生有乐需尽欢,常在宴会上大吃大喝,毫无节制,完全不顾及肠胃的感受,便弄得腹中翻江倒海。 这时候就需要灵巧敏捷的侍女们端着净盆,穿行在各位赴宴的男女间,发现谁的脸色不对,就忙把净盆凑过去,接住从那些尊贵的口中倾泻而下的瀑布。 看着那么多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不能吃,就已经是人世间残忍的折磨了,还要忍受盆中物冲天的酸臭气,被醉熏熏的臣子揩一把油还要陪笑。 夏双娜攥了攥拳头,克制住想要扁人的冲动,图坦卡蒙,算您狠。 她看图坦卡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只能答应下来,“好好,我去。” 毕竟她对古埃及法老是怎么过生日的,实在是太感兴趣了! 她在现代的防狼术也不是白学的,醉鬼绝对占不了她便宜,但要是有人敢装醉吃她豆腐,哼哼,一定会手腕脱臼的! 图坦卡蒙的确是认真的,但他的意思是让娜芙瑞站在自己身边,为他一个人端净盆。 他自然不会毫无节制的进膳,再以试毒为名赏赐给她最美味的食物吃,说不定还可以装醉把她搂进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图坦卡蒙不知道自己的手腕此时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既然提到奥皮特庆典,他的奥皮特圣衣也该缝制起来了。 图坦卡蒙法老每年都会新制一成套的华服作为主持奥皮特节的礼服,有衬衫,百褶裙,披风,手套......统称为奥皮特圣衣。 往年都是交给王室首席裁缝去办,今年这个重要而神圣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夏双娜身上。 夏双娜告退后,图坦卡蒙抱起他的爱宠,手指揉着肥猫下巴,“做的不错,赏你小鱼干吃。听到了吗,她刚才说她想我了,她想我!” “喵~”肥猫伸出肥嘟嘟的小爪子和图坦卡蒙的一根手指击了个掌,意思是合作愉快,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就在主人的怀里睡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王者荣耀—和图坦卡蒙在古埃及开黑 夏双娜回到工作室后,立刻投入制作奥皮特圣衣的战斗之中。 一番头脑风暴后,她把奥皮特圣衣的设计图画在了纸莎草上,跑进书房拿给法老过目。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就抬手把衣样图扔进了火盆里,“重来。” 夏双娜差点把手伸进火堆里,眼睁睁瞅着火苗接触到干草,蹭的一下窜起来,把她几天的心血全部烧成了灰烬。 耳边还飘来法老淡淡的一句。 “垃圾留着干什么?” 夏双娜盯着图坦卡蒙专注于政务的侧脸,瘪了瘪嘴。 你才垃圾呢,你全家都垃圾! 这么热的天,他还升着火盆,不怕中暑昏过去吗,是专门对付她的。 古埃及的天空似乎响起一个女声。 “firstblood!” 过了一会,夏双娜画好了第二张,进屋前先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伸进来一个小脑袋,环视了屋里一圈,很好,火盆熄灭了。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她恭敬地双手将纸莎草卷递上。 “重来。”又是一样的话。 她的设计图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就落进了黄金水盆里,溅起老高的水花,颜料全部在水里晕染开,总之肯定不能用了。 古埃及的天空再次响起一个女声。 “doublekill!” 第二天,夏双娜通宵画好了奥皮特圣衣3.0版,挂着黑眼圈再次找法老审初稿。 图坦卡蒙依旧在处理军务,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轮廓完美精致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认真的男人超帅。 夏双娜再次偷偷勘察了敌人周边的环境。 火盆没点。 水盆空的。 她捏了捏手里的纸莎草卷,图坦卡蒙,我看你这次往哪里扔!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 图坦卡蒙还是瞥了一眼,这次连话都没有说,大手张开,优雅地将她的设计图抛了出去。 守在一旁的艾立刻冲上前去,炯炯有神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设计图上,忽然眉心一紧,蓦地轻盈跳起,果断出手。 拔剑,出手,挥舞,三下五除二,像极了古装剧里的大侠。 闪光的宝剑在空中,卷起一阵旋涡,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发起猛烈的进攻。 只听刷刷刷刷,剑影寒光闪过。 随着纸莎草碎片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夏双娜的下巴。 这踏马都可以?!! 还有这种操作?! 真特么让人窒息。 古埃及的高空再次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 “triplekill!” 眼看自己已经连输三局。 她夏二娜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变态的甲方。 无论如何她都要扞卫她作为倔强青铜的荣耀,击败图坦卡蒙这个荣耀王者! 毫无悬念,宫殿中再次响起了—— “quadrakil!” “pentakill!” 第六局— 夏双娜终于从屡次失败中总结出了一点经验,眼疾手快、迅速抱住从门后弹出、正向她的设计稿发起偷袭的肥猫。 她轻轻拍了一下毛茸茸的猫脑袋,眯起眸子压低声音警告,“你这种小猫咪,我一手能打十个!别捣乱,一边玩去!” 好猫不吃眼前亏。 “喵~”肥猫叫了一声,果断抛弃法老队友,迈着慵懒优雅的猫步跟着喂养她的小侍女享用贡品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光鲜靓丽的背后 再这么“战斗”下去也不是办法。 “陛下,您到底哪里不满意?您说,我改。”夏双娜趴到图坦卡蒙桌边,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他。 图坦卡蒙矜贵地启唇,“我要长及脚踝的百褶裙。” 原来是这样,夏双娜皮笑肉不笑,突然生出一种心累的感觉。 她想设计的就是一条凉爽又便于活动的及膝短裙,那她就算画一百套、一千套他也不会满意啊。 图坦卡蒙把奏章推到一边,耐心地教导起来,“首先是衬衫,要有两层。” “好厚啊,可以不穿吗?” 图坦卡蒙没理睬她,继续说着,“然后是披风,要用黄金滚边。” “好热啊,可以不套吗?” 图坦卡蒙太阳穴直跳,耐着性子,“还有项链,耳环……” 法老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孩懒洋洋的嗓音再度打断了,“好沉啊,可以不戴吗?” 图坦卡蒙继续忍,“握权杖,还需要有一双防滑手套。” “好重啊,可以不拿吗?” 图坦卡蒙说一句,她就顶一句嘴。 他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猛地拍了一下书桌,“娜芙瑞,我是主持庆典,不是去尼罗河游泳,你是不是想把我扒光,只留条裤衩?!” 只留条裤衩...... 这话从至高无上的君主口中说出,再配合他冷峻的外表和周身散发的强势气场,真是格外的滑稽。 夏双娜这个脑补小天才立刻脑补出一个有趣的故事——图坦卡蒙的新装。 她这个王室裁缝拿着全世界最好的衣料,给法老缝制了一件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得到的空气礼服。 于是,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的君王,趾高气昂地出现在数万臣民面前游行,一脸“天下老子最牛逼”的神情,傲气十足,看,朕的新衣多么美丽,只不过中间那个光溜溜的胖皇帝换成了图坦卡蒙。 这画面......哈哈哈哈哈哈。 夏双娜一下子没忍住就扑哧笑出声。 见她还敢笑,图坦卡蒙脸色果然更阴沉了,“娜芙瑞,你给我听好,奥皮特庆典非常重要,礼服不能有任何差错。你若不能胜任,趁早交给别人做!” 被他这么一吼她有点头脑发懵,连连点头,“我当然知道。” “那你是何意?!故意找事吗!”图坦卡蒙气势汹汹地质问。 “图图…”虽然她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就再也没有敢叫过这个亲昵的名字,但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特别想对他说出藏在心中的爱。 “怎么了?”图坦卡蒙语气也温和下来,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带着些安慰,刚才不该对她那么凶的。 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格外情绪化,明明想把她捧进手心里好好疼爱,却总是让她误解他害怕他,图坦卡蒙想和她说软话哄哄她,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感受着他难得的一丝温柔,夏双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吐出,“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如果你真的在乎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会在光鲜靓丽的背后看到更多。 他热吗,也许奢华的礼服之下,满身是汗,他累吗,也许沉重的珠宝压的,脖子酸痛难忍。 他是神灵的化身,可只有你知道他付出的艰辛。 哪怕他是全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男人,你还是想用你微不足道的力量,免他苦,免他累......因为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整座宫殿瞬间安静下来,连图坦卡蒙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陛下,娜芙瑞说多了,您就当没听到…”夏双娜紧紧捂住自己的半张脸,转身就跑,不想让他听到她完全失控的声音,爱意如决堤潮水般倾吐而出,她的情绪也彻底失控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往下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终于等到图坦卡蒙说喜欢她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搂进了怀里,图坦卡蒙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夏双娜怔怔地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她知道图坦卡蒙的眼睛很美,但他的眼睛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亮过,深棕色的瞳仁里蕴含日月星辰,山川湖泊,上下埃及的大好河山都蕴藏在其中,也倒映着她挂满泪痕的脸,似乎还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水雾,荡漾着从未有过的柔情,就好像看着世间最珍爱的宝贝,图坦卡蒙几番张了张嘴,才在极致的震撼和感动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性感的声线不可抑止地颤抖着。 “娜娜,我也喜欢你,好喜欢你,很喜欢你。” 明明有那么多动人的情话想对她说,此时竟然笨嘴拙舌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一个词喜欢你。 “你喜欢我,真的?”他的情话直直戳进她的心窝,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在梦里。 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吗,如果是梦,也太美好了,她不愿醒来。 夏双娜伸出手指掐了一下图坦卡蒙的脸颊,“疼吗?” 图坦卡蒙任由她蹂躏自己的脸,任由她的小手把自己的脸捏成各种形状,宠溺地轻轻点了头,因为脸被她双手捏着,声音都变了形,好像是含着一个枣核,“疼。” 她急忙放下手,有些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刚才太用力了,竟然把法老尊贵的脸当成橡皮泥一样捏来捏去,图坦卡蒙的脸颊都被她揉红了。 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慌张地改了口,“不疼,一点都不疼。” 女孩的神色似乎更加疑惑担忧了,不可捉摸。 图坦卡蒙忽然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处理棘手的军务都没有让他这么彷徨、抓狂、无助过,这个时候,他到底是该回答疼还是不疼,才能让她高兴呢。 夏双娜此刻泪水盈满了眼眶。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她喜欢的男孩子也喜欢她。 她等的花谢花开,等的云卷云散,等的潮起潮落,终于等到了,图坦卡蒙说喜欢她。 她嘟起唇,“大声点,再说一遍。” 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以图坦卡蒙惯常的作风,肯定不会承认,不过她已经听到了,这次绝不允许他再耍赖皮。 图坦卡蒙紧紧抱住她,几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娜芙瑞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娜芙瑞,我喜欢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图坦卡蒙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喜欢你,不知疲倦般,就像是喜欢她,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他说得嘴唇都麻木了,但还是不肯停下来,要一直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任岁月流逝,时空交替,都改变不了他对她的爱,永远永远。 夏双娜笑得模糊了泪眼,扑上去,献上自己的唇,轻轻烙上他的,“图图,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一) 图坦卡蒙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久久不舍得松开拥抱她的手臂,轻轻启唇,那温柔的话语落入女孩心田,犹如润泽万物的雨水般清爽空灵,“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穿圣衣,必受其暑。娜娜,有你这句话,我就不累,也不热。” 然后,图坦卡蒙又告诉她,在奥皮特节的八个小时的游行中,法老的仪仗队会经过四个驿站,他会沐浴四次,更衣四次,上妆四次,加上在卡纳尔克大神庙出发前的净身和到达终点卢克索神庙的洗礼,一天足足要沐浴六次。 法老,是神灵在人间的化身,光芒万丈,不染一丝凡尘,随时随地都要注意自己的体态仪表和一言一行。 无论何时,他都必须神采奕奕,完美无暇地出现在臣民面前,成为他们的领袖和表率。 幸好一年中也只有这一天,否则每天洗六次澡的频率,脑袋恐怕都要洗秃噜了。 “来。”图坦卡蒙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在书案前停下。 一手环上她的细腰,一手提起笔,在她绘制的短裙外,细心勾画着,加了一层用薄雾月光制作的纱裙。 夏双娜眼睛亮如星辰,心底不由得感叹,图坦卡蒙不愧是古埃及时尚教父,对时尚果然有着独特的见解。 寥寥几笔,瞬间便赋予了这件华服鲜活的灵魂。 如果图坦卡蒙不是法老,在现代应该肯定也是着名的国宝级设计师。 午后的庭院,泡一壶鲜花果茶,暖阳的剪影透过青葱的树木,她坐在雪白的秋千上,手里握着彩笔涂鸦。他在她身后,帮她荡一荡绳子。 深夜的书房,冲一杯香浓咖啡,明黄的灯光照亮木桌的一角,他坐在电脑前办公,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替他捏一捏肩膀。 她幻想着两人在现代的美好生活,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突然就有了灵感。 夏双娜向图坦卡蒙讲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一边说一边兴奋地勾画,“埃及众神赐福万民,而陛下您是最接近神灵的男子,您的礼服就命名为众神衣......” 时装界拼命女郎二娜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会就把拿过来的纸张都画满了,便去借图坦卡蒙书桌上的纸莎草用。 他那一叠奏折里,有一卷淡黄色的书卷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 她手快地把那张纸莎草给抽了出来。 没想到方才还一脸沉醉的法老猛然变了神色,伸手就去夺,“不准看,给我!” 夏双娜本来没多大兴趣,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好奇心顿时冉冉而生。 这上面写了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二)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就是在厚厚的教材里夹一本薄小的漫画书,上课的时候佯装是在埋头苦读,结果班主任突然飘到面前,伸出“魔爪”将漫画书毫不留情地抽走,那一刻心跳骤停。 图坦卡蒙现在的反应,她可以认为是被当场抓包的熊孩子吗,而她是他的班主任?!! 原来他也有不务正业的时候? “拿过来。”图坦卡蒙沉着脸,命令到。 “不给,不给,就不给,”夏双娜一时起了玩心,想逗逗他,欢快地踮脚跳起来,“抢到了就还给你。” 图坦卡蒙有身高优势,伸手去夺,没料她突然放下手臂,向后灵巧一跃,他身子扑空,抬眼就见夏双娜正在他面前朝他调皮地吐着舌头,很是嚣张。 他微微勾起唇角,深邃的眸中滑过一道冷光,果断出手,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太敏捷,夏双娜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里一空,东西就被夺了去。 图坦卡蒙将书卷收好,没有生气,但语气明显要冷漠几分,不可侵犯的威严感凌驾于她的头顶上空,让她不由得端正了本来懒散靠在桌前的站姿,“娜芙瑞,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看。” “遵命。”夏双娜低声应到,小手闷闷不乐地抠着自己的衣服。 她不就是想和他闹着玩玩嘛,用得着这么严肃吗。 那上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夏双娜忽然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一份军情秘报。 她知道这段时间埃及和附属国努比亚交战,如今打得如火如荼,驻扎在前线的荷伦海布将军每天都会派遣信使向法老禀报军情。 那信件上面肯定记载了埃及的许多军事机密。 图坦卡蒙是担心她有意或者无意将国家机密透露给了别人,所以才不允许她看。 作为统治四百万人口大帝国的君王,他必须万分谨慎,绝不能轻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喜欢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他同意她进入他的书房,就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可以理解,理解,完全理解,她十二分的理解! 她对古代军事一窍不通,看了也不一定看得懂,再说了,以她对他的感情之深,怎么可能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呢,夏双娜心胸豁达不往心里去,可还是说不出的憋闷和失落。 本来多愉快甜蜜呀。 不小心触了他的逆鳞,一切都又回到原点了。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说的就是她。 归根到底,还是等级观念和身份之差在作怪,她一个现代女孩和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很多观念都不同,需要在相处中不断磨合,肯定会有波折和矛盾。 慢慢来,慢慢来。 夏双娜此时倒是冷静理智得不可思议,背过身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留,胳膊突然被人用手指头戳了戳。 图坦卡蒙依旧是高高在上地端着架子,“给,看。” 然后那份淡黄色的文书就伸到了她面前,夏双娜双手接过,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灿烂如同田野里的太阳花,扭头在图坦卡蒙脸颊上亲了一口。 哼哼,坏图图,这还差不多!惹我伤心再给糖吃,真的讨厌死了。 “让我看看,”夏双娜将卷好的纸沙草展开,研究了好久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是...” 因为上面只有一些难懂的图画。 她盯了半天,还是满头雾水,难道这是古埃及人的加密方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三) 图坦卡蒙望着她,好心提醒道,“你拿倒了。” 夏双娜尴尬地笑了笑,立刻将图画翻转过来,终于认出来了那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枚护身符的草图,只有用黑墨水勾勒的简单轮廓线,还没有上色,大小和埃及最流行的护身符吊坠基本一样,应该是工匠用于比照制作首饰的尺寸模版。 可线条粗放随性,和顶级埃及工匠的严谨死板恰恰相反,倒像是业余爱好者的自娱自乐。 活像是她在手机上和室友玩“你画我猜”时创作的灵魂画作。 这是图坦卡蒙闲来的随笔吗?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爱好! 法老有成箱成箱各种样式、五颜六色用黄金和白银制成的奢华首饰,有托起一轮红日的圣甲虫,有展开翅膀守护疆土的隼鹰,皆是潮流而时尚,完全可以作为王朝辉煌工艺的象征,原来其中大部分原稿都是出自图坦卡蒙本人的手笔。 图坦卡蒙毫不否认他就是创作者,“我在做王子的时候,想成为埃及最出色的珠宝匠。” 小小的图坦卡蒙,准确说那时他的名字还叫做图坦卡吞,小小的图坦卡吞背上自己的小包裹,在最叛逆的年纪,不想一生扯入血雨腥风的政权斗争,于是满怀壮志豪情离家出走,刚在工匠村拜了师傅,凳子还没有坐热,就被父王抓了回去,还揍了顿屁股。 图坦卡蒙不是王后的儿子,按理说继位这等好事轮不到他,可埃赫那吞三十多岁壮年驾崩,而且去世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迫于形势与嫡姐成婚,才取得了合法的继承权。 自此他的童年宣告结束,他必须压抑做为男孩子爱玩爱闹的天性,同时放弃梦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好好当珠宝匠,就得回家继承万亿家产,外加法老之位? “陛下,这枚护身符真漂亮,设计独具匠心!” “你看懂了?”图坦卡蒙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嗯,”她乖巧地点点头,指着那设计图向他阐述自己的理解,“这左边呢是一头狼,右边呢是一只鹰,中间呢...是一只胖嘟嘟的小虫子,头上还有两根可爱的触角。”她略作思考就继续说着。 “这狼是猛兽,鹰是猛禽,小虫子是昆虫,虽然只有三种,但以小见大,足够包含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狼代表地上跑的动物,鹰代表天上飞的鸟类,小虫子代表地上爬的昆虫。” “这象征着埃及的自然界在您的统治下欣欣向荣,自然界和睦相处,而人与自然又息息相关,生命循环往复,埃及帝国一定能在您的统治下蒸蒸日上!”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洋洋洒洒,也不管逻辑是否通顺,将心中的赞美和爱戴全部吐露。 她这拍马屁的功力可真是炉火纯青啊,夏双娜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图坦卡蒙一定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没注意到图坦卡蒙的脸色真是非常美妙,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额头上都多了几道黑线,变幻莫测,精彩极了。 图坦卡蒙此时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忍住忍住,喜欢的女孩子,只能宠,只能宠,不能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家法老萌萌哒(四) 图坦卡蒙用芦苇笔戳了戳中间的“小虫子”,又勾了勾那两根“小触角”,笑得僵硬而隐忍,“娜娜,其实,这是阿努比斯神和荷鲁斯神在往我头上倒圣水...” 咔一声,因为太用力,笔头直接被他戳断了。 阿努比斯神是冥界的守护神,亡灵的引路者,胡狼头人身。 荷鲁斯神是法老的守护神,王权的象征,隼鹰头人身。 至于那只“小虫子”......夏双娜的脑袋瓜子咣当一声彻底死机了。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无声。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某女方寸大乱。 窝滴个神啊。 谁知道这个光溜溜、肥嘟嘟的“小虫子”就是法老本尊啊。 图坦卡蒙的灵魂之作谁认得出来? 为什么他脑袋上长了两根“小触角”? 现在仔细看看这幅图,阿努比斯神和荷鲁斯神的手中似乎拿着两枚瓶子,而两只瓶口分别向中间流出两道弧形对称的水柱。 夏双娜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她这什么破眼神,该去看眼科医生了!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吗? 这就叫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脚上了,敢辱骂法老是虫子,我敬你是英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肯定是历史第一人,图坦卡蒙是不是又被她惹恼火了,夏双娜只得小心试探着他的情绪,“陛下,我...” 话还没有说完,图坦卡蒙便宠溺地开了口打消了她的疑惧,爽朗的笑声如盛夏的清风,悠扬而悦耳,“既然你喜欢,那就改成小虫子。” “还有...”图坦卡蒙望着夏双娜,有点犹豫,万分艰难地做着心理建设,可瞧着女孩明亮如星辰又饱含期待的美丽眼眸,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抬起胳膊,把两根手指竖在头顶,朝她左右歪了两下脑袋,嗓音是从未有过的甜软,“两根小触角!” 一向威严无比的图坦卡蒙猝不及防就开始卖萌,夏双娜毫无招架之力,人都懵圈儿了。只觉得她的每一滴血液都变成了粉红小心心,在身体里流淌着,翻涌着、撞击着她的每一粒细胞,每一颗细胞都变成了甜滋滋的,还是草莓夹心的。 嘭的一声。 她的全世界飘起漫天的粉色樱花雨,一片片娇嫩的花瓣落在她的心尖尖上,又酥又痒。 简直太可爱了! 夏双娜整个人儿都要化掉了。 这是天堂吗,她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她丝毫不敢呼吸,也忘记了眨动眼睛。 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还有唯我独尊的尊贵气质,不萌则已,一萌惊人! 萌炸了。 我家法老萌萌哒! 天啊,图坦卡蒙是什么宝藏男孩,竟然被她捡到了。 夏双娜疯狂尖叫着,跳起来抱着他的左脸唧就是一个吻,她的宝贝图图,她简直爱死图坦卡萌了。 图坦卡蒙一点也不矜持把他的右脸也伸过去,手指戳了戳,细嫩的皮肤戳出来一个可爱的小梨涡,“还有这边。” 夏双娜少女心炸得一塌糊涂,唧唧又是几口。 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宇宙,才跨越时空遇到了图坦卡蒙,喜欢上了他,也被他喜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云渐起 按照埃及历法,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剩下的五天被称为年外天。 古埃及人这五天分别祭拜五位神灵,分别是冥神奥里西斯,鹰神荷鲁斯,风暴之神塞特,生命女神伊西丝和她的妹妹亡灵女神奈夫提斯。 本年度最后五天。 图坦卡蒙莅临底比斯各大神庙,为筹备埃及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庆典-奥皮特庆典,忙得不可开交。 夏双娜则作为首席裁缝,带领着上百王室裁缝为参加游行的众神像制作亚麻礼服,忙得热火朝天。 两人各忙各的,没什么时间相见,却都在心中挂念着彼此。 整个埃及都陷入迎接新年的狂热兴奋之中,没有人察觉到灾难已悄然靠近... 转眼已是节前深夜。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的尘土,如同发疯的凶猛野兽袭击着雄伟的宫殿。 四周的亚麻帘子拼命地拍打着窗户和墙壁,呼呼作响。 行宫里的灯火也被尽数吹灭,宫殿瞬间陷入地狱般的黑暗之中。 “陛下,西北方起风了。”在外值夜的艾跨进书房,重新点燃了灯火。 图坦卡蒙走出宫门,负手而立,抬头久久凝视着沉沉的黑夜。 浓云翻滚着,遮蔽了月亮的光辉,如同一块黑乎乎的裹尸布,将所有的璀璨星辰埋葬。 他有种很强的预感,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盛世潜伏着的危机,又有谁人知晓。 -tut- 城外西北坐落着一座小山丘,四周寸草不生,死一般的荒凉。 人和动物的枯骨堆积在一起,泛着隐隐白光,阴森得可怕。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取下脸上绘金的铁质面具,露出一张美丽绝伦的脸。 棱角分明的面颊,向上勾起的剑眉,幽深的眸子如同沼泽,让所有陷进去的事物都失去生机,高挺的鼻梁,曲线几近完美的薄唇,结实的臂上环绕着一只嘶嘶吐着信子的剧毒蛇。 黑紫色的斗篷在狂风中肆意地飞舞着,整个人都显得鬼魅而神秘。 他遥望着沉沉夜幕下的底比斯城,只有王宫的城墙上点着星点篝火。 男子缓缓开口,阴冷的声音能将盛夏变为寒冬,使六月满天飞雪,“五年了,我终于回到埃及了......” 突然就变了语调,有些嗔怪,有些埋怨,“图坦卡蒙,你竟然不来迎接我,真让我伤心。” “图坦卡蒙,你一定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欠我的,我会让你,百倍奉还!”狠毒无比的话被呼啸的狂风裹挟着,似乎可以直接冲进远处那座宏伟的宫殿,但最终还是湮灭在风声之中。 (本卷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奥皮特庆典(一) “神圣的女神, 在新年到来之际, 召唤尼罗河!” 当天狼星的倩影再次闪耀在夜空,雨季将再次来临。埃及人就要迎来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季节,阿赫特(意为泛滥)。尼罗河的定期泛滥带给埃及肥沃的土地,也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埃及人。在两侧沙漠左右夹持中,蜿蜒的尼罗河犹如一条绿色的丝带,充满着无限的生机。 在阿赫特季的第二个月中旬,便是一年一度最重要宗教节日,奥皮特节。埃及人在这段日子里祭拜神灵,感谢他们慷慨赐予的丰收和富足。 当娜芙瑞到达卡纳克神庙外的街道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除了人还是人,像一锅越搅越稠的粥。 “请让一让。” “借过。” 她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因为稍微不小心就会踩到旁人的脚,或者被旁人踩到脚。 供神像游行的长街早已被清扫得一尘不染,人们翘首以待法老王后和阿蒙神的莅临。 两侧排列整齐的乐师用那古老的乐器演奏着神秘而肃穆的宗教音乐,身材妖娆的娇美舞女随着乐曲的节拍扭动身躯翩翩起舞,将整个城市的喜庆气氛推向高潮。 人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还有杂耍艺人牵着毛色光亮的猴子,翻跟斗,钻套圈,逗得观众们捧腹大笑,赢得阵阵喝彩。 娜芙瑞第一次经历古埃及如此隆重的节日,完全被欢乐的氛围感染,加入了肆意狂欢的人们。 突然远处传来洪大的鼓声和锣声,王宫侍卫嘹亮饱满的声音响起:“法老驾到!王后驾到!开道,肃静!” 原本拥挤躁动的人群闻声迅速沿着长长的街道向两边散去,腾出中间的位置,热闹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 男女老少都恭敬地匍匐在地上,迎接埃及最高统治者的到来。 图坦卡蒙威严地端坐在最前方的轿辇上,头戴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普斯肯特,奢华的王冠下是一张俊美年轻男子的面孔,浓密有型的眉毛,孔雀蓝的眼影,黑色的眼线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旁。妆容精致完美,面容光芒四射,犹如神灵降临。他身穿华丽的白色长裙卡拉西斯,披着黄金滚边,缀满宝石的红色斗篷,右手结实地握着雕刻有他王名的塞赫姆权杖。 法老高大华丽的轿辇由八位身强力壮的大汉抬起,在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严密保卫下平稳前进。 一顶稍小的轿辇紧跟在图坦卡蒙的轿辇后,四周垂下精美的薄纱,映着阳光闪烁着星星点点光芒。微风吹过,轻柔的帷幕后隐约出现一位浓妆艳抹的美丽女子。安赫姗娜蒙戴着美丽精致的秃鹫王冠,两根雕刻成朵朵莲花的金制流苏垂在她乌黑靓丽的长发后。她高贵典雅地靠在软垫上,那张千娇百媚的面孔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法老陛下,祝您万寿无疆!” “王后殿下,祝您永远年轻美丽!” 人群如同潮水不停地跪拜着,赞美歌颂的声音随着轿辇的前行此起彼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章 奥皮特庆典(二) 图坦卡蒙缓缓从王座上站起,将双臂伸向天空,高高举起那象征他至高无上神权的黄金权杖,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 “伟大的阿蒙神啊, 你从地平线升起, 赐予我埃及光明和温暖; 你让尼罗河泛滥, 带给人民丰收和富足; 你让众民族臣服, 带给我埃及帝国和平与强盛...” 年轻的法老高声颂读着早已失传的《阿蒙赞歌》,热情讴歌着伟大的众神之王。 灿烂的金色朝阳洒在他身上,为本就高贵霸气的年轻法老增添无与伦比的王者风范。 夏双娜不顾早已酸痛的脖颈,眼光紧紧跟随着他前进的轿辇,直到身旁的一位妇人用力地拽了她的衣角,悄声对她说:“姑娘,低头,你那样是不敬的!” “谢谢,”她急忙低下头,“法老很受民众爱戴和尊敬啊!” 她小声的咕哝被妇人听到了,妇人尽量压抑着激动万分的情绪,“是图坦卡蒙陛下让我们重新回到阿蒙神的怀抱,是陛下挽救了混乱的埃及,恢复了神圣秩序,所以万民都感谢他。” 说罢又使劲地朝法老的銮驾跪拜着。 四周皆是如此。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陛下万岁!” “陛下,万民都感激您。” “陛下万寿无疆!” “陛下祝您永生!” 盛世的埃及,食粮富足,歌舞升平,珍贵的香水如同尼罗河般蜿蜒流淌,锦绣花团装点着每一处角落,熏热的空气中弥漫起诱人的芳香,轻嗅一口便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图坦卡蒙亦微笑着,优雅地向人群挥手致意,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尊贵中更显出爱恤百姓的帝王情怀,俊朗的眉眼如同一幅美丽绝伦的画卷,一笑间,天地万物便失去了风采,引得人们呼和声更加响亮,暑热的天气也盖不过他们的热情。 年轻的女孩子们更是发疯般地尖叫,几乎晕厥。 他们的陛下,真的是一个好美的男子。 夏双娜抬头痴痴地仰望着图坦卡蒙,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刺眼,眼角竟然涌出了泪水。 此刻,她真想骄傲地大声告诉全世界,这是她爱的男孩,这也是爱他的男孩。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摆放着巨大阿蒙神像的圣船缓缓行来。 这是一艘纯金打造的古埃及圣船,船的首尾装饰着象征阿蒙神化身的金质公羊头,由数十名盛装的高级祭司拖拉着前进。 雕刻精致的神像活灵活现,与那些面色严肃让人不寒而栗的古代神像不同,埃及的阿蒙神正慈爱地注视着万事万物,像位慈祥的父亲望着自己的孩子们。 阿蒙神身后跟随着庞大的队伍,各式各样的花船上摆放着众多神灵的石像,鹰头的荷鲁斯、牛头的哈托尔、猫头的贝斯蒂、胡狼头的阿努比斯...数不胜数,种类之多难以想象。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走停停,高低错落、大大小小的祭坛沿着游行大道成行排列,白衣祭司们吟唱起深奥神秘的圣文,人们向圣船挥舞手中的花束和蘸着香水的棕榈叶,一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奥皮特庆典(三) 在其他古代文明中,人民对高高在上的神灵虽很尊敬,但更多的是怕。而在古埃及,人民对他们的神灵是则发自心底的敬爱,就像孩子对父母的感情。 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这个太阳神的国度,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是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又是那么幸运地沐浴在神灵慷慨赐予的光辉下,得以修养生息、安居乐业。出生、成长、衰老、死亡,无数次重复着生命的轮回。 置身此情此景,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染得五体投地。 巨大的神像旁边摆放着数量庞大的面包和酒饮,足有上万块,上千罐,那是神灵赐给埃及人民的赠品,法老的赏赐。 人们排着长队,纷纷在神像的注视下许下心愿。 卡纳尔克神庙的众祭司们将啤酒和面包分发给虔诚的信徒们,声音洪亮地回应着,“伟大的阿蒙神听到了你的祈祷,你的心愿一定能够成真。” 夏双娜左手拿着一只比手掌还大的夹心圆面包,右手端着一杯绿葡萄所酿的果酒,咬一口面包甜香四溢唇齿留香,喝一口清凉入肺,化解了浑身的燥热。 有歌听,有舞看,还有的午饭和点心,当真是天堂才有的享受。 人群中有个棕色皮肤的娇小少女,闪着灵动的黑色眼眸,同样在神像前默默许下心愿,两只黑油油的辫子安静地躺在她的胸前,“伟大的阿蒙神啊,我衷心向你祈祷,愿我所爱之人平安喜乐。” 回眸间,夏双娜似乎是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咀嚼的动作,她急忙咽下满口的食物,然后朝那抹身影急切大喊道。 “内里娅!内里娅!” 没错,就是她! 两个月前,内里娅和霍普特一同失踪,生死不明。 可现在看内里娅那幅笑语嫣嫣、红光满面的模样,一点不像是被绑架了,被控制了自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在这里,那霍普特又在哪里? 找到她不就能找到霍普特了吗! 夏双娜转而四处搜寻,可这位阿布萨特的大才子似乎并不在这里,毕竟那样出色又俊美的男子,如果出现于此,怎么可能不引起一阵骚动呢。 霍普特,还好吗? 夏双娜朝内里娅的方向拼命地挥着手,又蹦又跳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她拨开人墙,努力地想要挤过早已沸腾的人群,跑到内里娅身边,立刻问出答案。 无奈人们都随着神像群向城南的卢克索神庙移动,而她却是独自逆流而上,进一步便被挤着退两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内里娅拿过神灵的赠品后埋没在密集的茫茫人海中,再也难觅踪影。 夏双娜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大腿,眼看即将到手的真相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既然内里娅人在底比斯,她就一定能再找到她。 站在高大神像台上的大祭司阿蒙曼奈尔,身姿傲然,手持金质长柄焚香器,身披一整张华美油亮的豹皮,这是古埃及数万祭司中地位最高者的独有之物。 他刚过四十岁,五官端庄立体,加上保养得当,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赋予他成熟男人才有的斐然气质,深邃的眼窝衬得鼻梁高耸挺拔,足见年轻时也是为极为出众的美男子,一双褐色的瞳仁似乎一眼就可以看破人心,而你却根本猜不到他的想法丝毫。 此时,他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娜芙瑞,难以捉摸的眼神中滑过一道意味深长的亮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殿内的密谈(一) 底比斯的人们一边享用着神灵们的赠品,一边跟随法老和阿蒙神像游街,他们从卡纳尔克神庙开始,在四个站点做简单停留,最终到达南岸的卢克索神庙,结束第一天的行程。 宰相阿伊,全名伊特努特阿伊,此时正带领众臣驻守在卢克索神庙,恭敬地等候法老王后和众神的到来。 阿伊已年过半百,五十多岁的年龄在古埃及的确算不上年轻,但他精神矍铄,依旧有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他容貌普通,身高中等,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其貌不扬又衣着朴实的老人竟是埃及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曾辅佐三朝法老的宰相大人。 底比斯南部的卢克索神庙庄严地坐落在尼罗河东岸,供奉着底比斯三神,太阳神阿蒙,还有他的妻子穆特和儿子孔苏。 它由图坦卡蒙的祖父,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建成,又经过多次扩建,在图坦卡蒙统治时期已是规模宏大,雄伟壮观,成为奥皮特节的主场地。 脚下这条宽敞的甬道大约三千米,连接卡纳克神庙和卢克索神庙,一尘不染的圣道两旁伫立着六、七百座斯芬克斯像。 人面的神兽傲然仰首,展现出不容侵犯的威严。它的身下站着一个小小的法老塑像,代表着君权神授。 欢腾的人群沿着神圣斯芬克斯大道将法老与众神护送进卢克索神庙。 高大的第一塔门,于眼前赫然屹立。 两座严格对称的巍峨塔门飞檐流金,雕梁画壁,顶部飘扬着几十面五颜六色的三角形小旗。金银制成的旗杆,在阳光下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壁画是神格化的图坦卡蒙,右手高举黄金权标,左手抓住跪在地上的敌人,正在击打战俘。在太阳神化身的脚下,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侵略者狼狈逃窜。 塔门旁边是一对高大的方尖碑,通体洁白,质地晶莹如玉,好像能直接吸收太阳的力量,耀眼的光芒从尖尖的顶部向东、西、南、北四方散射开,顺着镌刻象形文字的凹槽缓缓流淌,波光荡漾。 高大结实的石墙将神庙整体围住,保护它不受喧嚣尘世纷扰,独立于天地之间。 露天庭院里布满巨大的支柱,使人置身其间犹如漫步在原始丛林。 圆润的立柱直指云霄,柱头被精心雕刻成莲花、棕榈和纸莎草的形状,古埃及人相信这些在尼罗河水中和岸上生长的植物拥有着支撑天空的能力。 光线在密集的柱间穿梭、反射,投下重重鬼魅的阴影,神秘又压抑,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平民必须止步于此,他们不被允许涉足更深处,夏双娜也停下脚步。 法老和神像圣船继续向内进入阿蒙神的神殿,王后殿下则前往偏殿拜谒阿蒙神的妻子穆特,一位戴着秃鹫王冠的美貌女神。 神殿是最为神秘的所在,也只有绝对纯净之人和地位至高者才能够进入。 极其微弱的光线从窗户和屋顶的缝隙透过,为整间屋子披上一层神秘的黑色面纱,安放神像和举办仪式的圣殿更是完全淹没在黑暗中。 图坦卡蒙取下红白双冠,在众高级祭司的协助下举行古老的神秘仪式,检验自己是否依然被阿蒙神庇护。 闪烁跳跃的烛火下,大祭司阿蒙曼奈尔双手合十,嘴中念着艰涩难懂的颂词,以那种独特的形式与神灵沟通。 许久,他睁开双眼,再次为法老戴上那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王冠。 “感谢阿蒙庇佑陛下,感谢阿蒙保佑埃及!” 扮成伊西斯女神的高挑女祭司,身姿婀娜,莲步微移,将一只金光闪闪的安卡伸到法老面前,用那充满魔力的圣物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 法老呼吸了这来自神界的生命气息,便拥有更加旺盛而持久的生命力统治国家。 仪式结束后。 法老将乘船返回底比斯王宫,众神像将在卢克索神庙停留一夜,第二天走水路继续游行,供人瞻仰。 阿伊本要随法老返回宫殿,突然听见立柱后一阵清脆的鸟鸣。 阿伊一阵头晕,被身边的祭司急忙扶住。 图坦卡蒙见状开口问到,“宰相的头疾可是又犯了?” “陛下,请恕臣...” 图坦卡蒙打断他的话,“无妨,还不快扶宰相到偏殿休息。”法老对这位权臣还是很客气的,在众人面前更是给足了他面子。 “谢陛下!”阿伊装作痛苦不堪的样子闭着眼睛,用力地揉按着太阳穴。 待法老一行走远,藏在巨大圆柱后的小祭司,变戏法般出现在阿伊面前,恭敬屈身一拜,“宰相大人,大祭司大人有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殿内的密谈(二) 阿伊整装踏入神庙的圣殿,大祭司阿蒙曼奈尔正背对着他,依旧在做着祷告,笔直的身影如同黑夜中的隼鹰。 阿伊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便出声询问:“大祭司大人,不知何事啊?” “陛下的红白双冠真精美啊!”大祭司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始赞美图坦卡蒙的王冠。 “是啊,王宫帽匠的技术...”阿伊明显感觉阿蒙曼奈尔话中有话,却不好挑明。 “宰相大人难道就不垂涎他那顶王冠吗?”阿蒙曼奈尔显然不是和宰相讨论王冠的制作问题,直接打断。 他猛然转过身来,笑里藏刀地望着阿伊那掩藏在昏暗光线之中的神色。 阿伊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在图坦卡蒙的祖父阿蒙霍特普三世和父王埃赫那吞的统治时期,他忠心耿耿,从一个小小的车马官晋升到上埃及维西尔。他对埃赫那吞充满了感激,答应辅佐好他的儿子。 他也的确是那样做的。 五年前,王宫发生了那样的大事,若不是他力挽狂澜,恐怕整个帝国都要在动荡中飘摇不安。 可当他看着年幼的图坦卡蒙坐在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上,久而久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 被阿蒙曼奈尔看破想法,又毫不留情地点出,阿伊自是十分不爽,整个埃及还没有人敢威胁他,而大祭司仗着自己阿蒙神代言人的神圣身份屡次威胁,格外过分。他微眯双眼,冷笑着,“大祭司以为,如果他知道了你做的事,会饶过你吗?” “宰相大人应该知道,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本祭司如果...恐怕下一个就是宰相大人了。那么曼奈尔就在冥府,等着宰相大人报道。”阿蒙曼奈尔抿唇一笑,回敬道,丝毫不害怕阿伊的挑衅,就算他知晓足以治自己死罪的秘密,也万万不敢贸然对自己下手。 两人表面和气,却是唇枪舌剑,明争暗斗。 一个是大埃及宰相,代表世俗权力,一个是阿蒙大祭司,代表神圣权力。两人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权臣,相互制衡,难分伯仲。 “哪里哪里,阿伊与大祭司大人素来交好,大祭司大人说笑了。” 各怀鬼胎的两人由于权力相互制约,又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便握手言和,继续站在同一条船上。 “此次请宰相前来,是想提醒大人提防一个人。”阿蒙曼奈尔很满意阿伊识相的态度,终于缓缓说出此次密谈的目的。 “何人?”阿伊问。 “此人一月前到达底比斯,目前住在王宫,深受法老器重,刚刚委以重任……” “是她?”阿伊打断了大祭司的话,陛下前些日子只任命了一个名叫娜芙瑞的小裁缝为首席裁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官员任命。 “那女子只是一个乡野出身的普通裁缝,法老喜欢潮流和民间的新奇玩意儿,她为陛下制作了奥皮特圣衣,由此得到了赏识,大祭司糊涂了。”阿伊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毫无背景的毛孩子,能威胁到他的权力和地位吗?何须提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时空乱入 “宰相可知,占星术预测年成丰歉、战争胜负,王朝盛衰的道理?” 阿伊知道大祭司精通天文星象,极擅占卜,也通过占星预测过一些重大事件的发生,可这与那个女孩又有什么关系。 “两月前深夜,我夜观天象,东方遥远的天空似被利剑劈开,一颗星辰从那裂缝中赫然出现,划过半空后坠落于尼罗河之中,不见踪影。如今这陨星竟再次出现在夜空中对应王宫的区域,时明时暗,且有愈来愈亮之势。” “可我竟无论如何都测不出这颗星的来历。” “我想,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停下,故作神秘。 “请讲。” 阿蒙曼奈尔深吸一口气让它沉入丹田,合上眼睛,久久才开口。 “时空乱入!” 时空乱入! 这四个字如同咒语般萦绕在两人耳旁,驱之不散,在静谧到诡异的神殿中犹如一把染着鲜血的匕首悬在半空,令人不寒而栗。 阿蒙曼奈尔继续解释到,“正如每颗星辰有固定的运行轨迹,人也只能生活在一定的时空。然而这世上却存在一种神秘莫测的魔法,能够连通不同的时空,将未来人送到古代,将古代人送到未来......” 听了这话,阿伊不由得静气凝神,屏住了呼吸。 本以为古老的传说都是后人出于某种目的随意杜撰的,难道时空穿越这种魔法真的存在。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能相信,那个女子会有多大的能耐。 “来自未来世界的女孩,拥有超前的知识和思想。”阿蒙曼奈尔缓缓踱步到阿伊面前,“更拥有非常人的勇气和智慧,才会被时空大神选中,开启穿越魔法。 或许她知道些什么朝野秘闻,或者将会知道什么。昔日,鼎盛一时的帕尼赫提家族一朝一夕间族灭,上至六十老人,下至六岁小儿,全部血溅刑场,权势倾天的大家族从此消亡,更有传言说,帕尼赫提家族是偷偷修炼时空穿越秘术不成,遭了天谴,毕竟谁不想知晓未来命运呢。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伊特努特家族,伊特努特阿伊大人,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听到阿蒙曼奈尔重提当年惨案,阿伊不由得身子发虚,后背也渗出些细小的汗珠,可他毕竟是历经三朝为官四十载的老臣,懂得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所以你的意思是,娜芙瑞将是助法老查明当年真相之人?” “宰相大人果然聪慧,接下来,阿蒙曼奈尔就不敢妄言了。 “切记,天机不可泄露...”回到宰相府后,阿伊依旧反复回味着大祭司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虽然对阿蒙曼奈尔的论断半信半疑,但谨慎的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立刻唤来自己的心腹助手比斯尼,也是宰相府的管家。 “属下明白,今晚就动手!”比斯尼领命干脆利索。 “何必小题大做。”阿伊转动着手中的珠链,把玩着那如同鲜血般艳丽的红宝石,深暗的眸中也映出一抹血红。 对付她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他只需动动一个手指头,就能压得这个女孩子喘不过来气。 “她毕竟才为陛下制作了奥皮特圣衣,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陛下追查下来,恐怕对宰相府不利。”阿伊见比斯尼不解,说。 可这隐患一定要趁早除掉,永绝后患。等她成了气候,再想动她可就难了。阿伊良久地思索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转眼间天色已全暗,昏黄灯光下,黑色阴影爬上阿伊的面孔,他背着双手,踱着步朝宰相府那隐蔽的暗室走去。 “该去看看那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潜伏的危机 奥皮特节第二天,大街小巷的热闹程度不减昨日。 加之今日是法老十六周岁的生辰,人们早早便外出游乐,庆贺太阳神化身的诞生。 今日,暂时停留在卢克索神庙的众神像就将沿水路被送回。 神庙旁边有一湾澄澈的碧蓝湖水,被称为圣湖。如镜的水面倒映着青翠欲滴的高大林木,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摆放神像的圣船就由祭司和士兵们牵引着在圣湖缓缓行进。大湖旁边挖着连通尼罗河的水渠,圣船可以直接进入尼罗河水系。 底比斯居民都有向神问卜的机会,闭上眼睛在心中问出自己的问题,再睁开眼睛时,若第一眼看到圣船首向提问者降低,神的答复为是,若向后仰起,则为否。 夏双娜也好奇这古老的占卜术,挤到船前想要一探究竟。 她双手合十轻闭双眼,心中默默问,霍普特现在在底比斯吗? 等睁开眼睛,就看见那船首在波澜的推动下朝她降低。 所以神的意思是,霍普特就在底比斯吗?! “那,内里娅和霍普特现在在一起吗?” 她刚要问第二个问题,就被推搡的人群挤开了。 “一个人只能问一个问题,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懂不懂规矩?” 无端被人指责,夏双娜只能讪讪地离开,心中的确充满了遗憾,不过她的注意力立马被几个鬼鬼祟祟的高大男人吸引了。 他们在这热得让人想luo、奔的大晴天,竟然戴着厚厚的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浑身裹得像粽子一样严严实实,神情紧张,东张西望,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恐怖|分子! 夏双娜脑海里直接蹦出这个词,顿时冒出一身的冷汗。 但她很快摇头否定,这又不是在二十一世纪,估计就是有几个患有严重皮肤病的人害怕被人看到。 底比斯的人们都在愉快歌舞,庆祝佳节和图坦卡蒙的生日,自己也没有必要故意制造恐怖气氛,扫大家的兴致。 不行,她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别有用心的暴徒呢,一旦发动袭击,警惕放松的市民和守卫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和反击之力。 事不宜迟,她马上找到一个护送圣船的守卫,手脚并用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可那守卫只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着她。 天啊,这个人该不会是疯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节骨眼,敢在太阳日说这么不吉祥的话,他还是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是真的,我真的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你们要当心......” 夏双娜话没说完就又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往河边走去。 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浇灭他们如火的热情,那种非理智的狂热控制着他们的大脑和心智,没有人察觉到危险在悄悄靠近。 此时,阿蒙神像已经被稳稳地安放在尼罗河边停靠着的大船上,准备溯游而下返回卡纳克神庙。 远处的沙地上,残存着一座破旧不堪的废弃庙宇,那里是曾经的朝拜中心。可随着信仰被废,变成了无人涉足的禁地。 一个男子立在屋顶,一双冰冷的眼眸透过描金的铁质面具,冷漠地俯视着岸边狂欢的人们,削薄的唇微启,嘴角勾起一个阴险的弧度,彻骨的寒意仿佛能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愚蠢的人们,且让你们再欢乐一会儿。” “图坦卡蒙,我送给你的生日大礼,你一定喜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阿吞暴乱(一) 夏双娜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拥挤的人潮中拨出来一条小路,快步朝宽敞的地方跑去,以免再被卷入混乱涌动的人潮。 身边的人越不以为然,她就越害怕,越焦虑不安。 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不断滋长。 万一会出事呢,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成真,就是一万分的灾难啊。 她必须马上见到图坦卡蒙,告诉他她所看到的一切。 法老现在应该是在王宫的典礼厅接受从各诺姆远道而来的臣子朝贺,然后为今晚盛大的生辰宴做准备。 肯定不在附近。 夏双娜不得不再次怀念起现代通讯技术的便利,如果有手机多好,直接call他就好了。 - 行到水浅处,圣船突然不动了,祭司们本以为是船底又陷在了淤泥里,正要查看一番。 说时迟,那时快,水里突然冒出几个蒙着面的男人,以猝不及防之势伸手将船上的人全部拖拽到水里。 圣船祭司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全变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他们水性好,但腿脚似乎被潜在水面下的什么东西死死拽住,只能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凄厉地嘶喊着救命。 岸上那群接应的人见状,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里面是鸡蛋,葡萄,野果等等各种有汁水的东西,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块。 他们疯狂地将这些东西往船上的阿蒙石像上投掷,不一会,本来干净的石像上就红一片、黄一片、紫一片、青一片,浑身布满污渍,丝毫不见原本的模样。 人们惊呆了,这可是对阿蒙神的大不敬啊。 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底比斯,法老眼皮子底下造下如此深重的罪孽。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恐地撕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阿吞,阿吞,一定是阿吞狂徒!” 阿吞,埃及最大的禁忌,代表着死亡与毁灭,一个自从五年前法老废黜阿吞信仰,就无人再敢提起的名字。 阿吞信徒对阿蒙神积怨已久。 能做出这些事的除了已废神灵阿吞神的狂热信徒,还能有谁。 “原来是他们啊,一群亡命之徒!” “五年前就应该把他们给杀光!” “法老会帮我们清剿乱贼!” “阿吞暴徒该死!” 就连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学语小儿,也拍着手掌,咧开嘴呀呀模仿着,“杀!杀!杀!” 城民们轻蔑的言论迅速蔓延开来,大家都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将这群内心早已充满仇恨、性格扭曲残忍的暴力狂魔当做过街老鼠。 这无疑是在布满硝烟的空气中,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只见那群失去理智的暴徒们面露凶光,从怀中掏出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朝密集的人群猛地刺过去。 人们骤然醒悟过来,原来方才朝拜阿蒙的队伍中,竟有半数都是乔装打扮的暴力分子。 此时那些泛着寒光的利器已经对准了他们的心口,然后毫不留情地刺了进去。 太快了,也太近了。 顿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惨叫声、哭喊声混杂着“阿吞神万岁”、“打倒阿蒙神”的呼喊此起彼伏。 喷溅的鲜血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度,弥漫开让人作呕的金属腥气。 方才还欢歌笑语的市民,瞬时间变成了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 局势彻底失控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阿吞暴乱(二) 守卫们应声赶来,朝船上的、岸上的暴徒射箭。 千百支弓箭如密林般嗖嗖离弦而出,遮蔽了太阳的光辉,多少无辜平民躲避不及,被锋利的箭头贯穿了身体,顿时鲜血四溅,伤亡者不计其数。 他们的家人朋友悲痛地跪在他们身旁,做最后的道别。妻子匍匐在丈夫早已没有心跳的胸膛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儿子紧紧握住父亲尚有余温却愈发僵硬的手,妄想有起死回生的良药。 尼罗河边顿时俯尸一片,哭喊悲鸣连成一片,仿佛河中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底比斯人们的鲜血和泪水。 原来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瞬之间。 不知何时,一群身强力壮的暴徒,已经冒着密集的箭雨爬上圣船,他们用尽浑身的力气奋力一推,河水搅动中,本就剧烈晃动的阿蒙石像便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一时间,落水的落水,中箭的中箭,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正午依旧是艳阳高照,河边树木繁茂,蛙叫蝉鸣。可那轮活力四射的太阳,此时看着却让人害怕极了,因为阿吞神曾经是埃及唯一的太阳神,他的标志正是一轮红日。 一位胡子花白的枯瘦老头撕扯着沙哑的嗓子,仰天泣泪,发出惊天动地、祸乱人心的狂言,苍老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气绝身亡,“这...是阿吞的报复...阿吞神降临...底比斯要亡了...法老...也要亡了...哈哈哈哈,尔等都要灭亡!!!” 他又高呼了几声“阿吞神万岁!”便在阳光下挥剑自刎。 他死不瞑目,眼眶深陷,黑黄的脸上青筋凸暴,没有一丝皮肉,表情更是极致的痛苦和扭曲。 这副恐怖的画面深深烙刻进每个人心里,人们皆有怀疑,但谁都不敢第一个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终究还是有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法老废黜了阿吞,杀了阿吞的祭司们,阿蒙的军队屠尽了阿玛尔那,杀了六千人,难道真的是报应?他们的亡魂来找我们报仇了?” “今日...是法老的生辰,是陛下激怒了阿吞神,才遭此灾祸吗?” 流言一旦开了头,就永无休止。 霎时间谣言四起,人心大乱。 随后就是巨大的恐慌,如阴霾般笼罩了整座城市。 人们惨叫着四散着逃跑,生怕被暴怒的阿吞神报复。被刺伤的,被射中的,被推倒的,被踩踏的,一时间死伤众多。 幸存下来的暴徒见计划得逞,潜入水中或者混在逃命的人群中逃之夭夭…… 夏双娜的猜想竟然成真了,只是在暴动发生前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凭借一己之力,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如同被捆住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的发生。 “大家不要急,”她冲进慌乱的人群中,大喊着,尝试着用学过的紧急逃生疏散的知识阻止更大的混乱,“都看我指挥,不要推搡,从这边走...” 她知道这样做非常危险,很容易就会被人丧失理智的人们推倒,踩在脚下,但这是她唯一可以帮助图坦卡蒙的办法了,保护他的臣民,就是在保护他,爱他的臣民,就是爱他。 女孩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带着让人信任的力量,慌乱无措的人群竟然平静了些许。 如果站在高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人群皆慌乱逃窜犹如世界末日降临,只有一个身姿挺拔的妙龄少女勇敢地站在危险的最中心,手臂挥舞着指导,而在她身边的逃离队伍整齐有序。 男子摘下镀金的铁质面具,想将她看得更清楚一点。不知为何,那女孩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一) 因为突发暴动,为期十天的奥皮特节早早便结束了。 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忽然清醒过来,接踵而至的是各种谣言,人们把自己封闭在家中,不敢出门,生怕再被袭击。 热闹非凡的底比斯街道瞬时间清冷下来,商店不敢开门,人们哪怕饿着肚子也不敢出门交换些食物,整座城市都被紧紧包围在巨大的恐惧中,如同一滩死水。 十八王朝两百年来,还从未有过这样萧条的场景。 王宫的议事厅里,图坦卡蒙正端坐在华丽王座上,面前跪倒着上百的臣子、祭司、守卫,全都大难临头的模样,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沉重的空气犹如黑色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口,整座宫殿的温度更是随着伤亡人数的不断攀升直降冰点。 一位传令兵正双腿如筛糠般颤抖,战战兢兢地向法老汇报暴动的伤亡情况,最后索性支撑不住身体,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陛下,暴动中已伤亡一千六百五十八人,另有两百余人失踪,四十八名圣船祭司全被活活溺毙于水中......” 语毕,在场所有人都将头垂得更低,为可怜的遇难者默哀。 图坦卡蒙面色严肃沉重,右手紧紧握住蛇头黄金权杖,细腻的手面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凸起。 他努力压抑住心中对民众的悲痛和对狂徒暴行的满腹怒火,让自己无论何时都喜怒不形于色,过了许久才启唇,“我知道了。将遇难的祭司们送到生命之屋*,妥善安葬。” 今日是太阳节,法老的生辰,王宫里本来一片喜庆欢乐、秩序井然地准备晚宴,一切都是那么繁荣美好。突然快马加鞭,从宫外传来紧急消息,一群有备而来的阿吞信徒半路截了圣船,袭击了祭祀,砸毁了神像,又刺伤了无数平民。 图坦卡蒙本以为五年前废黜阿吞神、恢复埃及对阿蒙神的信仰是民心所向,如今却凭空冒出这么多对阿吞死忠的信徒,怀着深重的仇恨,为他送上这么一份“生日大礼”,将作乱的矛头直指阿蒙神和法老,是用心何等歹毒! 如此周密的部署,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必定是很早之前就开始了计划。 他完全可以得出结论,有人在故意制造并且利用宗教分歧,扰乱秩序和民心。 看这次空前绝后的架势,那人必定已经做好了长久与阿蒙神权对抗的准备,那么此人的最终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几场暴动这么简单。 复辟阿吞信仰? 分裂上下埃及? 甚至是颠覆政权? 问题远比想象中棘手更多。 这群暴徒不仅冷血残忍,又狡猾无比,全部趁混乱逃离了现场,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寸大乱的埃及士兵只是匆忙抓了些无辜的民众交差。 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暴动背后的策划者该从何查起? 埃及朝廷现在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可无论暴动背后的策划者是谁,又有何目的,他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迎接未来更大的挑战,扞卫埃及的和平和稳定。 他有能力保护上下埃及的臣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二) “大祭司。” 听到法老的诏令,跪在祭司队伍最前,那位身披豹皮的男人,恭敬地应了一声,“臣在。” “我命你迅速排查底比斯所有的祭司,尤其是新来的,登记名册,以便审查。”图坦卡蒙怀疑卡纳尔克神庙有奸细,否则暴徒们怎会对圣船返回神庙的道路如此熟悉,早早就在水中设下了埋伏。 “臣遵命。” “宰相大人。”图坦卡蒙又唤。 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年臣子缓缓从黑木雕花的扶手椅上站起身,向法老躬身一拜,“臣在。” 阿伊年事大了,允许他坐着议政是法老赐予这位权臣独有的恩典。 图坦卡蒙正襟危坐,字字掷地有声,“宰相,我命你统领政府各部,做好善后和防范事宜,安抚百姓,恢复秩序,自今日起全城戒严。此外,抽调精兵强将,全力搜捕暴徒,一有线索,立刻来报!” 阿伊在法老面前跪下,俯身吻着法老脚前的大地,恨不能将忠诚臣服四个大字写在脸上,“臣定当全力为陛下效命,必不负圣恩。“ 图坦卡蒙望了阿伊一眼,眼眸微闪,唇角似乎是抿了抿,在心中谨慎地琢磨了一番。 阿伊是治国能臣,出身平民,能力超群,为官三十多年来,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运筹帷幄,从社会最底层的一介草夫晋升为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不可谓不是一段传奇。他为人处世严谨细致,办事更是滴水不漏,竟挑不出一丝错谬。 只是阿伊近些年来野心膨胀得太厉害,竟隐隐有了僭越王权之意。 如果阿伊没有不臣之心,绝对是他统治埃及的最好伙伴。 图坦卡蒙不得不时刻提防这位三朝老臣的野心。 可这是他们两个的私人恩怨,在抓捕异教徒这种关系国运的重大事件上,阿伊肯定会与法老同心协力,否则他如何维持那张在臣民面前,苦心经营多年的忠臣面孔。 图坦卡蒙将此重任交由阿伊,当然是百般千般放心。 图坦卡蒙又接连下了几道圣旨。 “迈赫特市场官,恢复市场正常交易,平衡物价,加强集市巡逻兵力...” “臣遵命。” “霍提苏尔建筑大臣,马上召集工匠打造一尊更大的阿蒙神石像,竣工后立刻安放在卡纳克神庙。” “届时,我要举行阿蒙大祭,欢庆十日,通宵达旦,彻夜不休,震慑狂徒!” “臣遵命。” 图坦卡蒙思路清晰地处理着暴动的缮后事宜,只觉得胸中有股豪情如同一团火焰翻涌着,怎么也压不住,便命令近侍,“艾,取纸笔来。” 图坦卡蒙接过艾递过的芦苇笔,从王座上起身,两位高挑的侍女一左一右迅速将米黄色的纸莎草书卷在法老面前展开拉平。 法老似是有所深思,在酝酿着什么,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如黑夜寒星,隐藏锐利的锋芒。只见图坦卡蒙浓密硬朗的剑眉微蹙,更显得他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英气无比,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生俱来的高贵。高大的身躯顶天立地,散发出傲视天地的霸气,使人从心底生出敬畏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三) 图坦卡蒙提起笔,屏气凝神,忽然从眸底迸发出一道势不可挡的利光,宽大的袍袖刷地甩过,笔触遒劲有力,落在纸上如急雨骤降打翻枯叶,几乎穿透纸背。 帝王的气魄与豪情顿时跃然纸上。 “阿蒙吾父 庆典佳节,普天同庆。 东方既白,荣光四现。 民咸起身,摩肩擦踵。 草木繁茂,百鸟欢鸣, 群兽奔跃,万物峥嵘。 鱼跃以迎神兮,日光达海之幽。 神舟行于尼罗,欣然肃然,莫美于此。 然横祸突降,举世黑暗。 圣船遭劫,神像倾覆。 此绝非阿吞暴怒, 乃奸人故意为之。 吾心甚痛,饭食不思,日夜难安。 今于此立誓,不除异教,永不罢休。 牵忠贤之手,扼奸佞之喉,毒蛇猛兽,剥皮抽骨。 神造尼罗,佑我埃及。 愿父之光辉,永垂凯姆特之地! 伟大!永生! 知神者汝子,两土地之主,凯普特之王,正义之人 奈布克佩拉?图坦卡蒙敬上” 艾将这首即兴写成的诗歌,在大殿上高声宣读。 全文挥洒自如,自然流畅,苍劲有力,气势磅礴。 法老的远大抱负和雄心壮志,嫉恶如仇的铮铮铁骨与爱民如子的明君情怀,在一首诗中淋漓尽至展现。 图坦卡蒙搁下笔,在王座前负手而立,俯视着他的埃及,果敢和坚毅在他十六岁尚显稚嫩的脸上狂傲地外放着。 君临天下,威风凛凛! 一时间四周皆静。 臣子们震撼之余皆在心中感叹,他们的法老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刚登基时那个稚嫩懵懂的男孩子了。 他是初长成的雄狮,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嘶吼一声必将天下为之颤抖! 越是在危机时刻,越是能鉴定一个人的才华和能力。于图坦卡蒙而言,这次的暴动何尝不是绝佳的机遇,向世人证明埃及法老的铁血手腕与坚韧意志。 这是图坦卡蒙走上帝国政治舞台的第一战,他必须赢得漂亮,赢得彻底!让赫梯、亚述、努比亚、叙利亚...那些自以为是的君主们看看,这就是太阳神的神威,这就是大埃及的法老! “陛下,好文!好文!”一位满脸谄媚的臣子跪着朝前挪了几步,笑得一颤一颤。 “哦?哪里好?”图坦卡蒙抬眸轻飘飘问了一句。 那臣子哪里料到法老会这样问,一时间就愣在了那里,急得抓耳挠腮,眼珠一骨碌应了一句,“哪里都好,对,陛下的大作哪里都好!” 见图坦卡蒙微微勾起唇角,好像是被这奉承的言语哄得心情不错,可他突然敛了笑意,神灵镌刻的精致容颜蒙上一层薄霜,饱满的唇间吐出一句,“我要的是办事的人,不是献媚讨好的。” 法老语气不重,却包含千军万马的气势。 没有一句狠话,却字字都在怒斥! 是的,他生气了。 有种愤怒比暴跳如雷还要可怕百倍千倍,比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帝王之怒。 那臣子瞬间就被定在了原地不敢动弹,连口水都不敢咽下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四) 短短一分钟,他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了一个世纪,后背的汗珠流淌成了小河,溻湿了洁白的官服。 阿蒙神啊! 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会有这么冰冷刺骨的可怕眼神啊? 法老明明只有十六岁啊,可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一个比他年长二十多岁的强壮男人双腿发软,浑身颤抖不止。 图坦卡蒙面色冷厉,那双异常冷静的眸子看似平静无波,却隐藏了无数漩涡。 那臣子连话都说不囫囵,身子匍匐在地上,拼命扣着头,“陛下恕罪。” “滚!” 现在形势紧急,必须争分夺秒,图坦卡蒙也没时间和这个臣子多计较。 殿中众人望着那人如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从大殿上退了出去,眉间皆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 今日暴动中阿吞狂徒们的所作所为,明摆着就是针对法老。欺辱阿蒙何尝不是侮辱陛下,那群人如此嚣张狂妄,就差直接蹬鼻子上脸了。陛下颜面受损,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怒火不便发作,这蠢货偏偏要往法老的气头上撞。 的确是活该。 这人的仕途肯定是到头了。 图坦卡蒙环视了一圈议事厅里上百位大臣,不知道这几百人中还有多少位,和方才奉承献媚的那家伙一样,整日挖空心思算计着如何讨好上级,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因此也谋到了个不错的职位,但从不想着为民众做些什么实事。 简直就是帝国的蠹虫。 他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那人从议事厅赶了出去,就是要让其他的大臣们都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诸位,都把你们的歪心思收收,各位都该好好反思反思!是不是全都耽于享乐,疏于防范,才让奸人钻了空子。今日的惨剧你们人人有份!不要以为平民遭罪与你们无关,再不以此为戒,恐怕将来罹难的就是诸位和你们的妻子儿女了!” “臣知罪。”阿伊反应最快,在其他人还在愣神的工夫就率先跪在了地上。 众臣都跟随着宰相大人跪下,异口同声,态度诚恳极了,“臣等必谨遵陛下教诲,引以为戒。” 图坦卡蒙满意地抬手,“都平身。大祭司何在?” 阿蒙曼奈尔应声将头抬起,眼睫微眨,等候着法老的旨意。 要说最恨这群狂徒的,除了图坦卡蒙,那就是阿蒙曼奈尔了,他是阿蒙大神庙的首领祭司,侍奉阿蒙神的第一仆人。他的地位和财富全都是阿蒙神赐予的,他与阿蒙神荣辱与共。 图坦卡蒙走上前,将写有那首诗的纸莎草文书亲手递给他,嗓音洪亮如鼎,“大祭司,我命你在太阳初生、太阳最高、太阳落下时,于卡纳尔克神庙最高台,大声宣读此召。每日三次,告知阿蒙与天下,我真挚深切的歉意和清剿暴徒的决心!然后鸣钟一刻为死难者祈福。” “臣不胜荣幸。”阿蒙曼奈尔将双手举过头顶,虔诚恭敬地接过那卷珍贵无比的纸莎草书卷,随后小心翼翼将法老的笔墨揣进怀里收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五) “陛下太好了,如此一来,民间那些的谣言可全消了!” “何人在传谣?”图坦卡蒙询问。 “很多人,而且越传越凶。” “他们说什么?” “那群狂徒说…因为您废黜了阿吞,所以阿吞才会报复您,要夺了您的王位.....取了您的性命......” 群臣之中,也只有阿蒙曼奈尔有胆量将这种极尽侮辱僭越的狂言讲给法老听。 可民间的原话,说得比这还要狠毒上十倍。 这群狂徒选择法老生辰的时机作乱,又打着神灵震怒的噱头,颠倒是非黑白,狡猾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法老的身上,反而标榜自己惨无人道的屠杀是伸张正义、替天行道。 而那些失去亲人朋友的无辜民众,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又诉苦无门,再听了这些蛊惑人心的谣言,兴许真的会对法老心生不满。 他们再将自己的苦痛和埋怨说给身边其他人听,一传十,十传百,谣言蜚语就这么在全城蔓延开了。 久而久之,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群异教徒与庞大的阿蒙祭司团相比,的确人数太少,势力又太过微弱,可他们就如同一只只小小的白蚁,为害隐蔽,行踪谲秘。它们在坚固堤坝上筑巢安家,不断繁衍,日复一日地啃噬着河堤。 巍峨的长堤看起来结实无比,可那只是虚有其表罢了,实际上内里已经被掏空了,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一次河水的冲刷,最终彻底溃决。 要知道,比暴动伤亡更可怕的是民心的轰塌。 这是要从骨子里一点点瓦解埃及的神权统治啊! 原来这才是那群歹人的真实目的。 陷埃及最高统治者于孤立无援之地! 真阴。 真狠。 真毒。 臣子们皆以为法老会暴怒而起,图坦卡蒙则是出奇的冷静,可浑身上下都隐隐透出一股狠戾而可怕的气息。这股力量很内敛含蓄,却让在场众人都感觉身子一阵发凉。 “传我旨意,何人再敢传谣,杀无赦,我看谁还敢妖言惑众!” 这群嘴尖舌长的狂民,根本和暴动无关,被撺掇几句,或者收点好处就敢为歹徒的口舌,真的以为他眼瞎耳聋吗! 他惩罚不尽所有,那就杀一儆百,既往可以不咎,再犯严惩不贷! 胆敢触犯他的王权和神威,就是这种下场。 他们狠,他只能更狠! 图坦卡蒙八岁登基,在风雨飘摇之中,用瘦弱的小肩膀挽救了动荡中的埃及。十一岁的年纪就以惊人的魄力,废黜延续了二十年的信仰,是何等英勇,怎可能被这群暴徒左右。 图坦卡蒙也当真感兴趣,他们的头领是谁,他隐藏在暗地里最大的对手究竟是谁。 那一定是个极有趣又极有才华的人。 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与那人交手了。 图坦卡蒙取下手指上的戒指印章,将自己的王名印在拟写好的圣旨上,微扬唇角,嗤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他们先杀了我,还是我先铲平了他们。” 臣子们颤颤巍巍地望向法老年轻的脸庞,顿时感觉空气似有千钧之重,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搞事业的图坦卡蒙A爆(六) 图坦卡蒙继续说着,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冷酷,而是温和了很多,他轻叹了一口气,面色亦表现出痛心来,“此番灾祸,苦的还是良民,酌情减免他们今年的赋税。若家中唯一劳力不幸身亡,就赋税全免。至于那些在庆典中丧命的人,我会亲自去慰问他们的家人。” 他懂得,镇压与安抚并行,才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必要时可以开国库,放御粮,以示神恩浩荡。” “要是有奸商,趁着动乱囤积居奇,哄抬交易价,谋暴利,大发横财,我绝不轻饶!” 接下来众臣纷纷谏言献策,争先恐后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每个人都想抓住此次机会,获得法老的赏识。 无论献言的臣子资历是深是浅,官职是高是低,图坦卡蒙都认真地听着,神情专注,逐字逐句地分析判断着,有时表示赞同,有时直接反对。 君臣时常还会辩论几句,然后扩大为整个朝堂的一场激辩。 无论结果如何,众臣皆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人人都信心满满。 就这样,在君臣热烈的讨论中,暴动处理方案便基本成型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从正午到傍晚,法老已经在议事厅呆了半天,却依旧精神充沛,神采飞扬,没有一丝一毫疲倦的神色。 他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力气,头戴王冠,身披圣袍,怀着一腔热忱,保卫着他的埃及。 埃及的夜再次降临了。 图坦卡蒙便让各位大臣早些回府,“诸位万事小心,请回。纳克特敏,你留下。” 一个魁梧的男子应声出列,向法老躬身一拜。 纳克特敏二十岁出头,是典型的埃及武士形象,皮肤比一般埃及人要黑,据说是因为有一半的努比亚血统。他身材健壮,肌肉的纹路清晰可见,右肩上有一枚狮爪形状的疤痕,深陷肌肉内的暗红色血痕不仅不显狰狞,反而为他增添了豪迈的英雄气概。这是勇者的勋章,听说是他几年前不慎被雄狮所伤留下的。 纳克特敏是图坦卡蒙刚刚提拔的高级军官,出身军人世家,骁勇善战。法老力排众议命他总领底比斯军务,负责保卫王城的安全。 图坦卡蒙又从他的法老近卫队里抽了十几人,随行几位国之重臣,保护他们回府安歇。 这是为了防范暴徒们趁着天黑,暗杀朝臣重臣。 毕竟在动乱时期,不能出丝毫差错。 说是保护,其实也是监视。 谁能保证朝廷里没有哪位,私下里已经和阿吞暴徒们勾结在了一起。 阿伊悄悄回头望了图坦卡蒙一眼。 也不知道法老要和将军聊些什么,如此私密? 他迅速掂量了一下这番密谈对自己的地位是否会产生什么影响,又用眼神暗示他安插在图坦卡蒙身边的眼线多在宫中打听打听,一有情况立刻来报,然后便和大祭司一起整装离开。 “走,边走边说。”图坦卡蒙拍了拍纳克特敏的肩膀,提步往内宫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自己的近侍中有阿伊的眼线,自然是要甩开他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娜芙瑞第一次见王后,柠檬精里最酸的仔(一) 古埃及的议事厅建在一方高达十五米的平台结构上,由上千根立柱支撑起屋顶,可同时容纳千人,气势恢宏,规模庞大,是底比斯最高的建筑。 平台中部有一条坡度平缓的斜坡,可供王室驾驶马车长驱直入,两侧是文武大臣上朝下朝时通行的楼梯。 平台之下是一片风景秀丽的王家花园,占地数千方米,种满了茂盛的西莫克无花果树和棕榈树,还点缀着几弯清澈碧蓝的小池塘。 此时,议事厅里众臣正各抒己见,激情澎湃,可花园里却一派安静祥和。 夏双娜手里托着一只木盒,正站在一棵棕榈树下。 从中午到下午,都这么久了,她的腿都站麻了。 大臣们还在进进出出,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全都秉着一张老脸,出来的时候比进去的时候脸色更严肃。 她踮起脚尖眺望,焦急的目光似乎可以跃上眼前的高台,穿透坚固的墙壁,一颗心全部飞到王座上的那个人身上。 埃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图坦卡蒙一定压力山大。 作为一国之君,他承受的压力和痛苦,绝对远超她想象。 但她坚信,凭借他出色的才华,一定可以处理好这次暴动,有惊无险地度过这场危机。 可她却没办法为他做任何事情,除了在这里傻等着。 她此时好想抱抱他,给他个治愈的微笑,告诉他,她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夏双娜一边想着一边双臂交叠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就像是抱着图坦卡蒙那样,脸颊微红,流露出陶醉的神情,直到巡逻的王室近卫军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何人在此?” 突然一声怒喝,夏双娜猛地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就拎起她的盒子,像抱最心爱的布娃娃那样紧紧搂进了怀里,生怕他把自己的宝贝抢走了。 “老实交代,这是什么东西?”士兵见她行为如此过激,顿时警觉起来,盒子里该不会是什么凶器或者什么可怕的东西。 夏双娜望了望四周,镇定地小声应了一句,“士兵大人,我在等人。” “什么人?” 当然是你们法老呀! 夏双娜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要报出图坦卡蒙那尊贵无比的名字。她和图坦卡蒙的私人关系没有必要让这些闲杂人等知道,说不定传出去又会惹上什么麻烦。 她低下头,做出小女儿般娇羞忸怩的姿态,“我在等...艾大人。” 夏双娜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图坦卡蒙这家伙在没有坦白身份之前,的确是打着艾的名号,所以她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夏双娜索性就扯谎扯到底,“这个呢,是我要送给艾大人的!大人最爱吃我做的食物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毫不掩饰的嚣张,她知道艾是这群士兵的老大,她示威性地挑了挑秀眉,你们老大的东西谁敢碰!!? 果然那士兵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帮她搬来了一张椅子,“快请坐请坐,刚才多有冒犯,请你见谅……” 这第一宠臣的名头当真好用啊,夏双娜刚要大摇大摆坐下,就听见那士兵突然激动万分地开口,比方才还要恭敬上百倍,扑通一声直接朝来人跪下,“参见王后殿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娜芙瑞第一次见王后,柠檬精里最酸的仔(二) 王后? 什么王后? 安赫姗那蒙? 夏双娜顿时像个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进宫的一个月来,安赫姗那蒙一直在哈托尔宫里的神庙静修,闭关不出,所以两人一直都没有打照面。 这个女人在夏双娜脑海里似乎压根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她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宫里还有这么号人物? 安赫姗那蒙此时也率领着她的一众侍女们,来到议事厅下的王室花园里等候法老,哪怕她是埃及最尊贵的王后殿下,帝国的第一夫人,未经传召也不能擅自闯入议事厅。 夏双娜简直怀疑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刚才要是大言不惭告诉那个巡逻兵,自己是在等图坦卡蒙,这话再好死不死、好巧不巧被安赫姗那蒙听了去,她现在恐怕就凉透了! 简直就是车祸现场。 还好方才耍个小聪明,假称是艾的情人,她现在才能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学着那个士兵的样子,恭敬地向安赫姗那蒙跪下,声音清脆甜美,挑不出一丝过错,“民女拜见王后殿下。” 从心底说,夏双娜一点都不想跪她,因为跪了她,就代表臣服和拥护。 代表小裁缝娜芙瑞和埃及王后之间那不可逾越的等级差距。 代表自己不配染指她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还有丈夫和爱人。 一想到这八年来,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一起出席过无数的仪式和庆典,他们就是这样并肩站立着接受万民的朝拜和祝福,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剜去了一块,生疼,又像是泡进了柠檬汁里,能涌出酸水来。 按理说,安赫姗那蒙是图图同父异母的姐姐,爱屋及乌,自己理应会很喜欢她,想要亲近她,让她喜欢自己,可安赫姗那蒙同时也是图图的妻子和王后。 这关系就乱了。 姐姐嫁给了弟弟,弟弟娶了姐姐。 这种事情在她生活的时代是法律严令禁止的,但在古埃及却是天经地义、神圣不容置喙的,她的确是有点接受无能。 也许是因为从小接受核心价值观教育,夏双娜总觉得喜欢上有妇之夫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在道义的立场上根本站不住脚。 可扪心自问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图坦卡蒙先骗了她。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艾”就是图坦卡蒙,她绝对会控制住自己的春心,绝对不会沉沦在对他的爱恋中。 夏双娜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把自己夹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矛盾又纠结。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复杂的三角关系,在现代追了那么多家庭剧和宫廷剧,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在她的认知里,姐姐应该是不会对弟弟产生纯粹的爱情。安赫姗那蒙肯定很关心和在乎弟弟,但那是亲情,和爱情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姐姐对弟弟的爱,可能更多的是依赖。毕竟安赫姗那蒙十岁就成了孤儿,和弟弟相依为命,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在图坦卡蒙初登基的那几年,他们姐弟俩一定吃了很多苦,在权臣的控制下,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以夏双娜对这个女人并没有敌意,自然也不希望安赫姗那蒙对她产生敌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娜芙瑞第一次见王后,柠檬精里最酸的仔(三) “起身。” 随着一句略带威严的女声,夏双娜乖巧地抬起头来,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面前是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十八岁的年纪,早已出落得美艳动人。她的脸型轮廓极美,五官和图坦卡蒙略有几分相似,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顾盼生姿,蜜色的眼眸有种别样的异域风情,神秘而魅惑,细长的眼尾微微上翘,勾起的黑色眼线衬得双眼又大又明亮,闪亮的橘色眼影晕染在眼角,让她的一颦一笑都媚态十足。 女人的肌肤白皙细腻,似乎吹弹可破,黑色假发如柔亮的瀑布般垂到腰间,黄金制成的发圈箍在假发上,额头前是一只娇小玲珑的秃鹫头装饰,彰显她尊贵的王室身份,又在耳旁垂下几条坠满宝石的流苏,伴随着她的走动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鸣声。 她的身姿婀娜多姿如柳,所到之处步步生莲,自带缕缕香风。 夏双娜见惯了漂亮性感的模特明星,按理说应该对美貌早已免疫,可如今见到这张脸,依旧觉得十足的惊艳。 忽然就明白了,何为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别说花鸟鱼虫、太阳月亮了,连夏双娜这种公认的美人胚子也想仰天长叹一声。 唉,不公平,太特么不公平了,这种女人的存在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平! 有颜,有钱,有权,还有个同样俊美如神人的弟弟。 简直就是众神的宠儿! 可众神的宠儿安赫姗那蒙殿下此时并无半分愉悦悠然的神情,美艳的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伤感。 她的子民蒙受灾祸,她为他们感到无比的心痛。 她同样也关心着议事厅里的弟弟,弟弟连午膳都没有用,就匆忙宣召大臣们召开最高规格的紧急会议。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他还没有从议事厅出来,如此沉迷政事,一点不顾自己的身体,真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揪心。 安赫姗那蒙优雅地落座,仪态端庄而高贵,刚才夏双娜和巡逻兵的对话,她自然是听到了。 艾深受图坦卡蒙的宠信,整日和法老形影不离,在底比斯那是红得发紫的大人物,想嫁给他、和他搭上关系的贵族女子简直不计其数,可艾似乎对这些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 这个外国女孩到底有什么本事,成了他的情人? 作为帝国最尊贵的女性,安赫姗那蒙拥有了世界上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此时竟然觉着那个女孩身上有种自己没有的特质,说不上来是什么,那种独特的气质似乎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朝女孩勾了勾玉指,微启红唇,“你过来。” 夏双娜还震撼在那三千年不遇的绝世美貌中,头懵懵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身边的站在王后身边的韩努特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她端着总管侍女的架子,盛气又倨傲,“喂!没听见王后在叫你吗!?” “叫我?”夏双娜这才猛然回过神,指了指自己。 “除了你,还有谁,殿下让你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娜娜,回来了?! 夏双娜立刻走上前去,朝王后甜美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民女......” 她刚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就被安赫姗那蒙一声晴空惊雷般的惊呼硬生生打断了。 “娜...娜?!” 夏双娜条件反射就想回答,是我。 话到嘴边又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她和安赫姗那蒙这是第一次见面,身份尊贵的王后殿下怎么会知道她这么一个小透明的名字呢。 而且她在古埃及的名字是娜芙瑞,王宫里所有人都只叫她娜芙瑞,娜娜是图坦卡蒙才知道的专属昵称,是他们俩之间甜蜜的小秘密,难道图坦卡蒙已经把自己介绍给他姐姐认识了吗? 夏双娜不由得疑惑和不安起来。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王后,顿时就更加不解了。 只见安赫姗那蒙面色煞白,额上挂着细汗,美丽的蜜色眼眸瞪得滚圆,有些呆滞,许久都不眨动一下,像是一只受到巨大惊吓的梅花鹿。 奢华的多层珠串项圈下依稀可见那剧烈起伏的雪白胸脯,纤长的手指紧紧叩住座椅的扶手,僵硬的身子强撑着维持她高贵端庄的仪态,明显就是高度紧张的模样。 一般来说,有这种反应的人,不是触电了,那就是见鬼了! 安赫姗那蒙一动不动地盯着夏双娜娇美清丽的脸庞,双眼充满了恐惧,就好像对面是什么吃人的野兽一样。 看得夏双娜心底一阵阵发怵。 王后这是在害怕吗?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夏双娜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初和图坦卡蒙刚认识的时候,有天清晨半梦半醒间,图坦卡蒙也是朝她犹如失魂般,喊出了一声“娜娜”。 他们姐弟俩还真是惊人的一致呢。 一样的莫名其妙。 娜娜是夏双娜的小名没错,但同时也是一个古埃及名字,发音nana,男女通用,也可以写做“那那”或者“纳纳”。 这个名字的古埃及语发音与汉语发音惊人的相似,夏双娜自然而然就带入了自己。 可实际上,安赫姗那蒙呼喊的并不是她这个“娜娜”,而是另一个“娜娜”。 安赫姗那蒙看清夏双娜的第一眼,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娜娜。 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娜娜。 这些年来,她严令禁止民间和宫里再提起这个人。 这个人连同她所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都被无情地抹去了。 时间一久,就被整个埃及忘记了。 她的生命曾如夏花般绚丽多姿,如烈火般热情洋溢,却永远封存在了那个狂风骤雨的夜晚…… 真是奇怪了。 娜娜和面前的女孩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无论是脸型身材,还是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不一样。 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可为什么她看到这个女孩第一眼时,就想到了娜娜。 仿佛容貌只是一张皮囊,身体也只是一只容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那熟悉的气息已经日积月累地融进了女孩的血液和骨髓里,随着她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缓缓散发出来。 让她感觉面前这个女孩子就是娜娜。 活生生的娜娜。 娜娜...... 她回来了!? 此念头一出,巨大的恐惧就如同电流般,迅速传遍了安赫姗那蒙的四肢百骸,逼出一身的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回来啊! 因为...她已经死了,永远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拔父王的胡子,折母后的莲花,还把阿伊当马骑 娜娜是什么样子? 安赫姗那蒙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呀,长得是真漂亮。 一双美眸黑灿晶亮,犹如揉碎了星星的子夜,令人心神荡漾,长密柔软的睫毛忽闪忽闪,粉妆玉砌的脸蛋嫩得能滴出水。樱桃般的嘴唇肉嘟嘟的,连生气的时候也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她呀,刁蛮又任性。 简直是个嚣张的捣蛋精。 拔父王的胡子,折母后的莲花,还把阿伊当马骑,自己那五个早逝的姐妹,血统高贵的嫡公主们,哪个没有被她戏弄过? 就连弟弟尚未登基,还在做王子的时候,也经常被她那张伶俐的小嘴气到满脸通红,头顶冒烟。 她的人生从来不缺传奇故事,就连死也是那么轰轰烈烈...... 虽然活得短暂,但她可是做尽了天下所有人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眼前的女孩低眉顺目,乖巧又温柔,和娇蛮倔强的娜娜当真扯不上一点关系。 一定是今天这场特殊的暴动,才让自己再次想起了娜娜,那个早已被整个埃及遗忘的女孩。 安赫姗那蒙终于平静下来,轻咳了一声,掩盖住方才的失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回禀王后殿下,民女娜芙瑞是法老刚任命的首席裁缝,进宫才一个多月,因此还没有拜见过殿下。” 少女甜美的嗓音缓缓流淌入安赫姗那蒙的耳朵,如同一汪清泉滋润安抚了她惊惧的心。 嗯,声音也很不一样。 态度和脾性都完全不同。 娜娜生来高傲,眼高于顶,怎么可能这么放低姿态说话? “娜芙瑞,你多大了?” “回禀王后殿下,民女快十七岁了。” 安赫姗那蒙心口又是猛地一颤,好巧,娜娜若是还活着,也快十七岁了。 但她很快就自我纾解,埃及十七岁的女孩子实在太多了,难不成每个都是娜娜? 安赫姗那蒙不禁在想,娜娜如果也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是个飞扬跋扈的女人。 像罂粟花一样艳丽夺目、风情万千又有毒的女人。 玩权弄术,无所畏惧。 一枚媚眼,一句笑语就能让全埃及的男人为她疯魔,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留下了也迟早是个祸害! 最后落得那么凄惨的结局,真是众望所归,大快人心! 往事如同虚幻的泡影,一幕幕浮现在安赫姗那蒙眼前,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原来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一千多个日夜了啊。 安赫姗那蒙顿时感慨万千,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宽袖下的手攥了攥,才勉强把泪水忍了回去。 呵,自己才没有想念她...怎么可能会想念那种人,一点都不会想念她! 好,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想念她的,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唉,娜娜若有娜芙瑞一半的温和顺从,当年也不会走上绝路…… 安赫姗那蒙这么想着想着,就对夏双娜生出了些莫名的好感和怜惜,淡淡地夸赞一句,“嗯,是个懂规矩知礼节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夏双娜的小心机 被安赫姗那蒙夸奖了? 夏双娜有点受宠若惊。 没想到她和王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出奇的风平浪静啊。 她这算是躲过一劫吗? 可前提是王后还不知道她对图坦卡蒙的那点小心思。 否则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惦记呢。 估计也瞒不了多久,王后总有一天会知道。 至于以后会怎样,夏双娜现在也不想多想,走一步看一步。 韩努特殷勤地为主人献上了水果,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如同一粒粒华贵的宝石,放在莲花形状的雪花石果盘里显得格外好看。每一枚都是果农精挑细选出来的,收获一大筐才能挑出这么区区几颗来,个个都新鲜饱满,甘甜多汁,又提前用地窖里的冷水浸过,尝起来是冰镇的口感。 安赫姗那蒙才吃了两颗,就让人撤了下去。 她忧心国家和子民,胃口不佳。 自然也没心思再去理会夏双娜。 两边侍女拿着宫扇为王后扇风,安赫姗那蒙端坐在扶手椅上,耐心地等待着弟弟。 这么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她像是一尊高贵冷艳的女神像,腰板挺直,身子微微前倾,浓密的黑色假发下露出一截莹白光滑的脖颈,犹如天鹅般优雅和从容。 如同坐在国宴大厅里那样,仪态高贵典雅。 夏双娜自然不甘示弱。 她也站得笔直,昂首挺胸,可她毕竟是强装的,比不得安赫姗那蒙那骨子里、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气质和修养,想松懈下来的时候瞄一眼王后,就瞬间打起精神。 结果两个小时下来,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痛,心里似乎还挺有成就感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 夕阳西下,晚霞为天边的云彩染上一层绯红,议事厅的正门依旧紧紧关闭着。 法老的生日晚宴看来是取消了。 奥皮特节发生暴乱,死伤上千人,民间哀声一片,王宫却纵情饮宴,岂不是昏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安赫姗那蒙扭头和韩努特说着小话,“去准备弟弟爱喝的酒,爱吃的点心,不要太过奢侈,按家宴准备......” 一旁的夏双娜安静地听着,心里涩涩的。 她还不知道图坦卡蒙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呢。 但她知道图坦卡蒙喜欢穿高腰的百褶裙,搭配一条宽大的黄金宝石项圈做小披肩,这样衬得他肩宽腰细,双腿修长,伟岸挺拔,气势非凡。 这些事情,安赫姗那蒙估计不知道! 夏双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斤斤计较的小心思,有多幼稚可笑。 “哪用殿下交代呀,早就备好了。”韩努特献媚一笑。 主仆两人正商量着,忽然被人插了一句。 “王后殿下,您看这里好热,蚊虫也多。您坐了这么久也该累乏了,要不然您先回宫歇歇,娜芙瑞在这里等着就行。一会陛下散朝了,娜芙瑞为您通传一声,您看可以吗?” 这话说得伶俐恭敬,似乎处处为王后着想,可夏双娜也是有私心的。 若一会图坦卡蒙从议事厅出来了,三人同屏,场面该有多尴尬。 她自然是不愿意回去,就只能“请”王后离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章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再美的女人也是会出汗的呀。 安赫姗那蒙被夏双娜话里的“天热”、“蚊虫多”一暗示,顿时也觉得汗珠子贴在肌肤上黏糊得难受人。 的确应该沐浴梳妆、精心装扮一番,然后迎接弟弟的圣驾。 她绝不允许自己在弟弟心中的形象有任何瑕疵。 “韩努特,回宫。” 韩努特急忙跟上主人,走前还不忘记留给夏双娜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若敢耍花招,我绝对饶不了你。 “民女恭送王后殿下。” 夏双娜望着安赫姗那蒙愈行愈远的銮驾,长长出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她只是听从内心的声音。 原来,再善良质朴的女人也会为了喜欢的男人而工于心计。 天很快就彻底黑了下来。 除了在沉沉暗夜中守卫王宫的巡逻兵,花园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一弯镰刀般的月亮挂在树梢,为大地洒下银白色的清辉,云层浓黑厚重,星星不是很多,稀稀疏疏点缀在夜幕中,犹如黑色丝绸上的碎钻。 眼前的花草树木皆披上了暗色的外衣,隐藏在古埃及渐沉的夜色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四周显得分外静谧和空旷。 不远处,议事厅里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光晕从高处的窗子里透出来,与天空中的几颗星辰遥相呼应。 夏双娜轻轻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肚。 从中午十二点到现在快八点,图坦卡蒙已经整整在议事厅待了八个小时了,超强负荷的工作,也不知道他累不累。 她的图图还当真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法老呢。 不管多晚,她都会等着他。 就算是到半夜也等着。 轰隆一声,议事厅的大门被从内推开。 一群侍女举着火把鱼贯而出,她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下台阶,将花园里的灯烛全部点燃。 刹那间,四面八方全都亮了起来,直晃得夏双娜眼睛疼。 言谈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群臣们大体分为两堆结伴而行。 一群人身着白衣,走得很快,步伐却很轻,仿佛是踩在云间飘飞前进。男女祭司们的圣洁长袍笼罩在黑夜里,扑面而来一股神秘的气息,似乎个个灵通神性、能与天神对话。为首的俊美男人披着华美的豹皮,焚起神香,缥缈的烟雾缭绕中高贵冷傲犹如神只。 另一群臣子就随性多了。 那些地位较低的文臣武官围着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位高权重的老臣,低头哈腰,表情十分的恭敬谦卑。 此时,离开王宫的大门已经层层开启,车夫们正站在马前恭迎他们各自的主人。 夏双娜在人堆里望啊望,找啊找,直到所有人全都走光了,喧闹的广场再次安静如初,还是不见图坦卡蒙的身影。 灯一盏盏熄灭,夜一丝丝侵袭。 四周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团。 兴许,今晚是见不到了。 远方似有微弱的烛光,朦胧中一袭华丽的长袍突然闯入了她的眼帘,夏双娜浑身一个激灵。 为了那惊鸿一瞥的绝美背影,从日到夜半天的苦等又算得了什么。 所有的疲累和沮丧一扫而空,她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嗓音是说不出来的娇软,“图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高高瘦瘦的“柱子” 图坦卡蒙走在前,还穿着奢华的朝服,霸气侧漏,盛气凌人,他没有戴王冠,也不似朝堂上那样严肃,修长的手指正转着自己的黄金圣甲虫戒指玩,脸上的神情还算郑重。身旁是一个将军打扮的男人,皮肤黝黑,在黑夜中基本找不到人了,好像只有一副盔甲在移动,但细看还是有个隐隐晃动的轮廓,体格蛮健壮的。 纳克特敏几乎是图坦卡蒙的一个半。可跟在法老身后,气势上完完全全被碾压了,就像是跟在教导主任身后的小学生,低头哈腰,聆听训导。 和腰粗膀阔的纳克特敏一对比,图坦卡蒙是真的挺清瘦,彩色穗带裹着的蛮腰,让女人都羡慕不已。 但夏双娜知道他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大长腿修长劲瘦,极有爆发力。而且他还有腹肌,薄薄一层,初具几块雏形,摸起来相当有手感。 两人身后,不出意外,毫无悬念,艾。 艾正为法老提着一盏油灯照明。 —— 图坦卡蒙正和纳克特敏谈着用兵的事情。 “王城内还有多少军队?” “回禀陛下,底比斯城内除了王室近卫军,常备军还有三千。是否要从边境调兵入城?”纳克特敏将军恭敬地询问法老。 “不可。在全城和周边地区征集两千民兵。” 邻国早就对埃及的边境虎视眈眈,这段时间和努比亚的交手就是佐证。 埃及发生暴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邻国,若有哪国君主趁着埃及局势不稳,在边境挑起战争,他需要大量的兵马应战平乱,否则内忧外患,左右夹击,恐怕到时候埃及全境会陷入被动。 “秘密征兵,不能走露任何风声。” “臣遵命。” 图坦卡蒙思忖着,也许哪天这两千的精兵可以帮他一个大忙,正在谋划国家战略的他眉头紧锁,心无旁骛,大步流星径直越过了夏双娜。 艾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异样,抬起了手中的灯,就当艾的灯照亮女孩的脸颊的时候,图坦卡蒙的视线也不约而同向她飘过来。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望着那张举世无双的俊脸,夏双娜心跳疯狂加速,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脚底发软,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她不知道此时脸上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甚至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咧了咧嘴,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嗨,陛下......” 女孩的紧张和慌乱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图坦卡蒙面前。 只见图坦卡蒙深邃的眼波里似乎是划过一丝亮光,然后迅速熄灭,他扭头继续向前走,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 不做任何停留,一步步走远。 夏双娜一下子愣住了。 他应该是看到她了。 图坦卡蒙在谈很重要的国事,自然没必要去理睬她。 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她。 是啊,他有美丽高贵的妻子,有忠心耿耿的臣子......哪里会需要她的安慰和陪伴。 哪里会在意她。 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亏得她还为他揪心,孤独等他到深夜。 夜晚的冷风嗖嗖地往她单薄的裙子里钻,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凉下来。 心冷得像冰。 夏双娜这才想起来自己怕黑。 她从小就怕黑,怕的要死的那种。 他走了,她的勇气也被带走了。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像个瞎子一样。 夏双娜咬着牙,难受得想哭,伸手一路上下左右摸索着,跌跌撞撞绕开障碍物。 这个高高瘦瘦的东西真是讨厌死了,好像专门和她做对似的,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到哪。 连根破柱子都敢欺负她! 夏双娜不禁怒火中烧,转头卯足劲狠狠地踢了一脚。 精准命中! 谁知那“柱子”突然活了,疼得嘶了一声,“娜芙瑞,你......等我,就是为了踢我一脚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是那种投机讨巧的人吗?! 那声音威严深沉,带着一丝愠怒、一丝嗔怪,落入夏双娜耳中却犹如天籁。 原来图坦卡蒙一直跟着她,在暗中保护她吗? 而她干了什么好事? 夏双娜大囧,额,幸好没踢到那里... 她没有丝毫犹豫,下一秒,就紧紧贴上那具太阳神般温暖伟岸的身躯,抱住了他。 既然道歉就要用实际行动。 她扬起头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夜色中依然可以看到瞳孔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一句陛下喊得婉转缱绻,九曲十八弯的娇媚,“我不是故意的啦……” 软香的身子抱了个满怀,图坦卡蒙的心窝被甜蜜一丝丝填满,被揣的小腿也不觉得疼了,手臂紧了紧,语气愈发宠溺,“哼,恕你不敢。” 女孩娇笑着,蹭了蹭他的胸口,“踢了你,我更痛呀。” “陛下,要不然,把您赏给我的那些金戒指、耳环、宝石项圈什么的都拿到市场上卖了,一定能换很多面包和酒,还有亚麻布、香料和一些常用的药材......”夏双娜扳着手指头,她也是刚想出来这个赈灾的好办法,便迫不及待地和图坦卡蒙提了。 图坦卡蒙哑然失笑,打断她的碎碎念,“娜娜,我们还没有穷到要变卖你的东西。” 她是不是觉得阿吞暴徒们这么一闹,就动摇了神权根基,明天要亡国了吗? 要提前为逃亡做准备了。 好像他已经落魄到需要四处流浪,要饭讨生活了。 被自己的女孩这么看低,图坦卡蒙有点不开心,不过没有展示在明面上,也觉得她的想法十分滑稽好笑。 小傻子蠢乎乎的,不过别说,还挺可爱。 见图坦卡蒙彻头彻尾误解了,夏双娜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想把这些东西送给暴动中受伤的人,还有那些死者的妻儿......” “这些东西,国库会划拨,不用你操心。” 夏双娜快速地思考了一下,“那这样,我这几天赶制一批亚麻衣,能以王室的名义把它们赏给那些人吗?” “不需要你这么操劳。” 三番两次被图坦卡蒙拒绝,夏双娜有些急了,直接就喊了法老的名字,“图坦卡蒙,我是想帮你啊.....帮您,我想替你分担一点啊,我想用我的力量帮你安抚人心平息暴乱啊……” 安赫姗那蒙可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啊…… 你怎么就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呢。 安赫姗那蒙可以用她自己的威望,陪同图坦卡蒙慰问死难者家属,彰显法老王后夫妇爱民如子、体恤众生的情怀。 而她不行啊。 夏双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总要拿自己和王后作比较。 难道她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安赫姗那蒙当成最大竞争对手了吗? 而且对手太强大了。 图坦卡蒙轻笑,握住了她的手,“不必,我可以处理好,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很高兴。金匠又打造了一批珠宝首饰,全是最时兴的款式,挺适合你,明日我让艾给你送过去。” 夏双娜闷闷地哦了一声,有些毛了。 她讨厌图坦卡蒙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她不喜欢图坦卡蒙用帝王权术对待她,就像是一个君主在奖赏自己的有功之臣。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没有温度。 单纯只是笼络人心的手段,哪里有半分的真心。 生分极了。 就好像她在变相讨赏一样。 她是那种投机讨巧的人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个傲娇,一个装傻,皇上不急“太监”急 “对了,王后在哈托尔宫置办了家宴,邀请陛下散朝后一聚,还请陛下不要辜负王后的一片心意呢。” 纵使有千般万般不舍,她也必须把话带到,履行对安赫姗那蒙的承诺。 如果图坦卡蒙今晚没有去赴宴,安赫姗那蒙又查到是她从中做梗,可想而知王后会有多么愤怒。 那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就难过了。 她才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只看眼前一点点的女人。 所以,图图,下一个生日我再陪你一起过。 图坦卡蒙立刻听出了女孩话里的不寻常,心一沉,“你们见面了?” “嗯。” “她没有为难你。” “没有。” 图坦卡蒙似乎不相信她,“不用怕,你实话告诉我。” 夏双娜答得很坚决,“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王后殿下是个很好的人呢,高贵美丽,温和大气,不愧是大埃及第一夫人呢。” 这话一点不假,但从夏双娜口中说出来,就很奇怪了。 图坦卡蒙瞄着她,没有轻易接话。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娜芙瑞就先告退了。” 人家夫妇姐弟俩的宴会,她掺合什么。 也不等图坦卡蒙批准,夏双娜拎起自己带来的木盒继续往住所走去。 她酸涩地扬了扬唇角,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自己、对安赫姗那蒙还是对整个埃及。 就是可惜了她为图坦卡蒙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他尝不到了。 她真的好伟大,把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往另一个女人那里推,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该是有多么宽广的胸怀啊。 夏双娜腰板挺得笔直,昂首挺胸往前走,顿时觉得自己的小身板也高大了起来,气场一米八! 可她似乎能感觉到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带着渴望和牵念。 她好想回头看看,图坦卡蒙是不是还没有走,最终还是忍住了。 “娜芙瑞!”图坦卡蒙耐不住了。 夏双娜眼眸微闪,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脚也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 “啊?”她扭头望向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四周,启唇,“我今晚不去。” “哦。” 所以呢? 你去不去,关我毛事。 “......” 天明明很黑,但夏双娜竟然能感觉到,图坦卡蒙眼睛不太舒服,眨眼的频率有点高,似乎是在给她递什么眼神,作为回敬,夏双娜也他乖巧地朝眨巴眨巴眼。 两人之间的电流,小火花带着闪电,你来我往,划破空气一路噼里啪啦的响。 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盈着一汪水,懵懂又天真地眨呀眨,你想干啥,我真滴母鸡呀。 图坦卡蒙的火气“蹭”就窜上来了。 不懂,明明他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主动请求和他一起回荷鲁斯宫,然后他就可以勉为其难地同意,给她一个恩典,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难道她看不出他不舍得她走,想要和她共度十六岁的第一晚吗? 难道还要他开口求她留下陪他吗? 图坦卡蒙继续傲娇。 夏双娜继续装傻。 两人相顾无言。 倒是苦了一旁在暗中保护法老的艾,真是急skr人了。 他简直想把两个人绑起来,拿小皮鞭抽着走。 这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呸...骂谁呢! 眼瞧着这两位大爷气定神闲,还展开了拉锯战。 你们两个能站到明天早上吗!? 最后还是夏双娜主动出击,打破僵局,一蹦一跳,脚尖一掂胳膊一伸搂住了图坦卡蒙的脖子,送上自己的樱唇,“我美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图坦卡蒙,我、爱、死、你、了!!! 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女孩娇嫩的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一层光,肤如白玉,眉眼柔美清灵,像是个圣洁的小天使,图坦卡蒙心跳漏了一拍,有点失神,俯身吻上她的唇,“当然美了。” 就在他的唇要落到夏双娜唇瓣上的时候,女孩突然狡猾地后退了一小步,邪恶地笑了笑,脑袋上似乎冒出了恶魔的小触角,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您说,是我更好看还是更王后好看呢?” 图坦卡蒙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但艾一下子就听出了玄机所在。 娜芙瑞这是在给法老挖坑呢。 呵,胆子不小。 这不就是堪称史上死亡率最高的、来自女朋友的十大灵魂之问之一? 堪称分手大杀器。 在这份祸害百代、遗臭千年,让不知多少恋人分道扬镳的的名单里,位于榜首,最为出名的正是—— 我和你妈掉河里,你救谁? 简直就是对智商情商双商、编造故事能力、随机应变能力、避重就轻能力、转移话题能力、偷换概念能力、博取同情能力...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考察。 刁钻刻薄程度简直令人人窒息! 艾在心里默默给图坦卡蒙点了根蜡烛。 娜芙瑞和安赫姗那蒙谁更好看? 是个好问题。 说安赫姗那蒙好看,太伤人,和直接朝娜芙瑞脸上扇耳光有什么区别,估计能把娜芙瑞给气哭暴走。 说娜芙瑞好看,又太假。 她自然是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美女,清纯可爱型的萌系美少女。 但在大多数古埃及人的审美里,他们还是更喜欢安赫姗那蒙这种妩媚性感、风情绰约的女人。 两难,无解。 图坦卡蒙并不回答,只是用无比深沉的目光一点点、从上到下描摹着夏双娜的五官轮廓,眉头微蹙,唇角轻抿,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认真地判别着两个人到底谁好看。 夏双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色微窘,“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图坦卡蒙摇摇头,缓缓开了口,“娜娜,虽然我常与她一同出席各种宴会庆典,但我从来没有像此时看着你一样如此专注而深情地看过她。她长什么样子,其实我并不在意。臣民赞誉姐姐为埃及第一美人,也许是这样,毕竟母后风华绝代,美艳无双。” 夏双娜起初没有察觉到什么,图坦卡蒙话音落下许久,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心海骤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她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像个二傻子,可就是停不下来呀。 如果不是太不矜持端庄,她一定要在地上滚上几圈,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啊—— 图坦卡蒙,我、爱、死、你、了!!! 艾在一旁猛击666! 大佬就是大佬。 没有吹嘘娜芙瑞,也没有贬低安赫姗那蒙。 既不虚伪,也不显得油嘴滑舌、矫揉造作。 还展示了自己真诚的爱意,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风度翩翩的深情王子,美好得不真实,哄得女朋友心花怒放。 最后不忘夸一波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母后,这是连自己也顺带着夸了。 不过图坦卡蒙算是够含蓄了。 至少没说,你看我这么帅炸天,我姐能差到哪里去。 “娜芙瑞。” “嗯。” 夏双娜充满爱意的应了一声,发现图坦卡蒙正注视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庄重,高大的身躯沐浴在夜色中气势逼人,他不仅是太阳神光辉的化身,也是黑夜的主宰者。 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花园里的虫蛙不敢鸣叫,连风都沉寂下来。 直觉告诉她,图坦卡蒙接下来会说一番很重要的话。 不由得就端正了站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青春的亚子,爱情最美好的亚子 图坦卡蒙清了清嗓子,“娜娜,她是我的姐姐,我唯一在世的亲人,我自然在乎她,关心她。我自然要保护她,照顾她。 “她支持我的政令,是我理政的得力助手,我自然敬重她,感激她。” “我年少登基,和姐姐相互扶持,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她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和她的结合,是神灵的旨意,是上下埃及王权统一、国家稳定的象征。在臣民眼中,我们必须恩爱,才能为民间做好典范……” 夏双娜一字一句地听着,眸光呆滞,心渐渐沉如深海。 这些她何尝不知道。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理解他,接受这改变不了的事实。 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是绝不可能分开的。 他们的婚姻虽无真情,但坚不可摧。 可心里还是好痛。 图坦卡蒙打量着她,声音一丝丝低了下去,好像他越解释她脸色越不好看。 望着女孩强装豁达挤出微笑的模样,他的心像是被一双手揪住了。 迫切地就吼了出来。 “娜芙瑞,我对你和她不一样!” 夏双娜犹如被雷击中,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心脏已经开始狂跳不止了,几乎要跃出胸膛,她拼命忍住将要决眶而出的泪水,佯装平静地问,“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 自然哪里都不一样啊! 图坦卡蒙怔愣了一会,只觉胸口翻涌着一股强烈的情愫,不吐不快,索性彻底抛开那些束缚着自己的樊篱沉痼,那些名为身份、地位、威严、脸面的东西,他语速很快,“就是......见到你的时候会激动欣喜,见不到你就莫名失落,刚见过你就又想着再见面,望着你的时候心里装的还是你!” “爱情,对一位法老来说并不重要,政权才是我应该考虑的。如果没有认识你,我也许会遵循祖制,和她孕育几个孩子,让她的子嗣成为我的继承人。维系王室血统纯正,这是我的责任,从来没有人敢说这样不对,但自从遇到了你,我就不愿意这样做了......因为你会伤心,所以……” 从北方忽然吹来了一阵风,凉意钻进他的颈窝里,图坦卡蒙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些,脑袋轰的就炸了。 啊——!!!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埃及法老怎么可以将那种事情挂在嘴边。 就像是一个为爱人守身如玉的痴情女子。 好丢人,好害羞,图坦卡蒙脸颊滚烫,仿佛有团火在脸上烧,只想找个地洞遁走。 幸好天黑,娜芙瑞看不清他红透能滴血的脸。 否则他的颜面何存。 “我饿了!回宫!”图坦卡蒙袖子一甩,健步如飞,带着艾飞快逃离这尴尬至极的空气。 再多呆一秒,他就要爆炸了。 艾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法老的步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朝议上冷峻无情,杀伐果断的法老,一个眼神就让人胆战心寒的帝国统治者吗。 莫名有点萌。 “图坦卡蒙,你等等我!” 图坦卡蒙回头“剜”了一眼夏双娜,哼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啦啦啦,只要跑得够快,丢脸就追不上我。 于是从朝廷到内宫,宫殿庙宇间,出现了一幅这样的画面。 图坦卡蒙双手挽起长袍狼狈逃窜,差点摔个跟头,娜芙瑞追着图坦卡蒙一路狂奔,后面一条单身狗提着一盏宫灯,拎着装蛋糕的木盒子,慢条斯理、踢着石子悠悠哉哉地往回赶。 呵呵,艾白眼翻了一地,又双叒叕被抛弃了。 明明跟着法老半天都没有吃东西,艾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好饱。 月华如练,万物再次归为宁静,古埃及的众神正温柔地注视着彼此追逐的少男少女。 嗯,是青春的亚子,是爱情最美好的亚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白兔被腹黑大尾巴狼叼回了窝里 荷鲁斯宫的宫门就是一道分界线。 图坦卡蒙猛地刹住脚步,整理了整理衣袍和头发,夏双娜收不住脚步差点扑到他身上。 夏双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图坦卡蒙从悠然随性的姿态一点点变得沉稳而内敛。 浑身的气场也冷傲下来。 只能感叹一句,这家伙切换模式真快。 打闹到此结束。 夜幕中,雄伟壮观的荷鲁斯宫巍然屹立。 站在宫殿脚下,抬头仰望,众多精巧的小型宫殿众星捧月般将主建筑高高托起,标志着至高无上的王权。 宫门顶部装饰着一圈青铜眼镜蛇,在夜色中闪着摄人心魄的冷光,令人望而却步。 逼仄的气势扑面而来,无时不刻提醒着她尊卑有别。 夏双娜擦了擦额上的汗,恭敬地朝图坦卡蒙一拜,“陛下,既然您已经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扰您了。对了,我把献给您的生日蛋糕交给艾了,您记得尝一尝。” 又想跑? 图坦卡蒙挑了挑浓眉,“门已经关了,你出不去。” 夏双娜住的织坊,和王室管辖的其他工坊一样都在王城区,位于底比斯城的核心区域,但和内宫,也就是法老王后及后妃的生活区还是有高大的城墙相隔,沿着城墙四圈有门,早晨开启,夜晚落锁。 现在这个点,进出的门的确已经关了。 宫门关了出不去? 只要有法老的旨意,能打不开一扇门? 所以到底是门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夏双娜此时才惊呼上当受骗。 图坦卡蒙一副“宵禁制度如此,朕也无法改变”的严肃模样。 不时上翘一下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得意。 快求我,否则你就只能露宿了,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刺客给咔嚓了。 于是,娜芙瑞小白兔成功被锁在了寝室门禁外,无家可归,孤苦无依,只能被某腹黑大尾巴狼叼回了窝里。 图坦卡蒙把胳膊肘戳给夏双娜。 夏双娜倒也毫不羞涩,挽上图坦卡蒙的胳膊,跟着图坦卡蒙第一次昂首挺胸地迈进了荷鲁斯宫,虽然见识过法老庞大的仪仗队,但还是被此起彼伏的叩拜声惊吓到了。 “拜见法老,陛下万岁!” 图坦卡蒙点头向仆人们示意,低声嘱咐身边的女孩,“轻松点。” 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一直在抖吗。 夏双娜点点头,深呼吸几口,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以法老女伴的身份走进荷鲁斯宫,生怕举止不够得体大气让人笑话。 脚尖轻轻踩上彩绘的地板,好像踩重了点就会在地上留个坑,她目视前方,眼神丝毫不敢飘忽,脖子微显僵硬,就这么一路跟着法老穿过大厅。 然后穿过一条几十米的长廊,夏双娜姑且称之为百花廊,因为长廊两边站着二十几位美貌佳人。 她们都是高级侍女,和负责洒扫清洁、种花养草的侍女们不同,都是容貌姣好、家世殷实、教养良好、能歌善舞的妙龄女子。 她们是可以侍寝的,但是没有资格为法老生下孩子,除非被册封为妃妾。 其中有几位美女穿着柔软轻薄的亚麻长裙,勾勒出傲人的好身材,佩戴的首饰隔好远就闪着光芒,足有金银,绿松石,彩色水晶好几种呢。 应该是高品级的侍女,肯定是深得主人的欢心。 这些女人,肤色各异,装扮各异,但都是年轻健康,青春活力。 不得不说,图坦卡蒙宫里的侍女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千姿百态,任君采撷。可话说回来,这要是选些歪瓜裂枣服侍法老岂不是让人笑话。 望着乌泱泱的“侍寝团队”,夏双娜一个头两个大。 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连哄带骗让图坦卡蒙把她们都赶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人的烛光晚餐 图坦卡蒙更了衣,就带着娜芙瑞进了宴会厅。 能容纳百人同时就餐的宴会厅宽敞华丽,此时只摆放了一张圆桌。 艾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正在餐桌和厨房之间忙前忙后,指挥着侍女们为法老布膳。 洗了手,两人就坐在了餐桌边。 古埃及法老的饮食很是丰盛但并不奢侈浪费。 前菜是牛乳烩鹰嘴豆泥,淡黄色的豆泥被做成圆球形,放在最新鲜纯正的牛乳中,再撒几粒芝麻籽,点缀几片青翠的香草叶片,口感绵密黏糯,奶味浓郁,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主菜有一道烤鹅,个大体肥,皮酥肉嫩,黄亮亮的香油晃在洁白的雪花石盘子上如同液体黄金,奢华无比,令人垂涎欲滴。茴香、香菜、莳萝和葫芦巴的香味极好地融入了层层叠叠的鹅肉之中,再沾上些酸甜酱放入口中,简直让人想把手指都吮干净。 一道蒸豆,里面有鹰嘴豆、青豆、扁豆以油、茴香、蒜泥调味,辅以萝卜丝、洋葱丝、黄瓜丝和香菜。 时令果盘,有椰枣、无花果、葡萄、西瓜、甜瓜和香梨,口感清甜,汁水饱满。 各式各样的面包摆了一桌,有圆形、三角形,甚至是逼真的人形和动物形。 小罐装的果酱、蜂蜜和坚果碎抹在面包上吃。 酒是古埃及最正宗的大麦面包啤酒和王室紫葡萄酒。 还有几种提前冰过的果汁饮料。 系上亚麻餐巾,两人就面对面大快朵颐起来。 夏双娜优雅地一手握着一只鹅腿往嘴里送,一手托着下巴,借住微弱的烛光,深情地望着对面的图坦卡蒙。 他吃东西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尊贵优雅,教养极好,举手投足都是王者风范。 和美男一起吃东西真是天堂般的享受,更不必说每道菜都是如此的美味,每一口都惊艳到她的味蕾,回想着今夜图坦卡蒙的真情告白,幸福感爆棚! 两人吃的都不多。 显然他们都知道睡前吃东西容易发胖的道理。 饭后甜品是脆果糖球,是把纸莎草的块茎和椰枣切碎,用蜂蜜和香料混合成小球,令人食指大动。 最后本来要上的是两块鳄鱼形的蜂蜜红枣糕,但夏双娜硬是让艾把她做的生日蛋糕端了上来。 毕竟这才是本次烛光晚餐的重头戏! 女孩精心编织成的芦苇盘子上,赫然躺着一个在图坦卡蒙看来古怪诡异的玩意。 这是埃及典型的锥形面包,不过上半部分被切掉了,所以看起来就是圆台状。 外面涂满了香甜的奶油,是夏双娜一大早用鸡蛋清、牛奶、猪油和糖纯手工制成的,雪白轻盈、蓬松软绵,看起来还是有模像样的。 艾倒是没疑惑为什么现代的生日蛋糕会出现在古埃及,只当是娜芙瑞心血来潮捣鼓出来的新奇食品,“陛下,请让臣先为您试吃。” 他只是怀疑这东西究竟能不能吃。 图坦卡蒙朝门扬了扬头。 艾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快尝尝。”夏双娜一脸期待地把蛋糕推到图坦卡蒙面前,用木签子插了一小块送到他嘴边。 图坦卡蒙接了过去,嚼了嚼,面色一时极度微妙。 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意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爱神的魔力 夏双娜担忧地问,“怎么样?很难吃吗?难吃就全扔了…” 图坦卡蒙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把那一小口给咽了下去,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俩字,“好吃。” 怕她不信还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块。 夏双娜松了口气,笑颜立展,站起身也想去拿一块吃,“那就好,嘿嘿,我也尝尝!” 图坦卡蒙立刻推开了她的手,平静地怼了句,“我不够吃。” 接着就把奶油蛋糕全部揽进了自己怀里,生怕被夏双娜抢走了。 看来真的是很好吃呢。 夏双娜托腮望着图坦卡蒙狼吞虎咽,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 比自己吃到了美味的蛋糕还开心。 这个蛋糕,她两周前就开始准备了。 无论是原料选择还是蛋奶油糖配比,都是她一点点摸索调整出来的。 为了呈现最完美的口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经历了多少次失望。 真好,他喜欢就好。 只要图图喜欢,她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慢点吃,别噎着。” “你喜欢我以后还做给你!” 她俏皮地笑了笑,大着胆子,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图坦卡蒙嘴角残留的奶油。 然后放进自己嘴里,享受地吮了一口,哇,真…突然猛地一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奶油为什么是苦的? 隐隐透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酸味。 里面还有不新鲜的固体小颗粒,根本谈不上有任何令人愉悦的口感。 天啊! 夏双娜懊悔地捶了捶桌子。 她本该想到的,鲜奶油在古埃及炎热的大晴天可能是会变质的啊。 就这种恶心的味道,图坦卡蒙竟然吃下去了,还是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夏双娜霎时间慌乱起来,该不会吃出来什么问题。 图坦卡蒙倒是不以为意,躲开了她愧疚的目光。 拉着她去了书房,陪着他处理今天堆积下来的奏折。 怕她无聊打瞌睡,又贴心地指向他的大书柜,“第二层,你自己挑。” 夏双娜拿了一本神学小说看,坐在油灯旁的软塌上,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这本书讲的是荷鲁斯神和他的叔叔邪神塞特的爱恨情愁,是一位脑洞极大的神学家创作的,也算世界上最早的同人小说了。 情节大胆奇葩,超凡脱俗,引入入胜,她不知不觉就看迷了。 图坦卡蒙就在一旁专注地看折子。 突然撂下芦苇笔快步跑出门外。 几乎是冲出去的。 外面艾正在门口守着,见状立刻端来了净瓶。 然后心疼地看着法老把刚才吃的蛋糕全都吐了出来。 图坦卡蒙按着胸口,很难受的样子,额头上蒙了层细汗。 吐了好久,应该是晚上吃的所有都吐干净了。 法老从小就吃特质的精细饮食,肠胃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粗糙又不新鲜的食物。 却愿意为了让她开心,吃让自己难受的东西。 艾感慨着,也许这就是爱神的魔力。 他一个母胎十八年单身狗当真无法理解。 艾帮图坦卡蒙抚了抚背,关切地询问,“陛下,要传御医吗?” 荷鲁斯宫一传御医,肯定会惊动哈托尔宫,安赫姗那蒙的圣驾肯定连夜就来了,指不定又要闹出来多少麻烦。 图坦卡蒙漱了口,擦了擦嘴,“不用。” 不洁的食物吐出来就好了,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又叮嘱艾,“不要让她知道。” 想到娜芙瑞,图坦卡蒙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无比温柔。 哎,小傻子第一次给他做东西吃,可真是灾难啊。 但他怎么能让她失望伤心呢,就只能自己忍受着。 不过那种东西,他真的一辈子不想再尝了...... 突然,腰被人从后用力地抱住,一个柔软温暖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背上,耳边也传来一个哽咽着的颤抖嗓音,“你不要...让谁知道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就像等着图坦卡蒙拆封的礼物 夏双娜跟着图坦卡蒙跑出了书房,就看到他难受地吐了,那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心疼得无以复加。 女孩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带着哭腔,她此时紧紧抱着他,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不好吃为什么还要吃,你不舒服为什么还要吃啊,我要是知道这么难吃,肯定不会让你吃……” “你怎么样啊?还想不想吐?肚子疼不疼?要不还是宣御医过来看看…” 她是又心疼又气恼,气图坦卡蒙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份尊贵,她定要捶上他两拳,让他长长记性,秀恩爱也绝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做代价。 图坦卡蒙可不仅是她的男朋友,还是埃及的法老王。 他的健康可不只是他一人的健康,而是上下埃及四百多万民众的健康。 图坦卡蒙本来不想让她知道,就是怕她担心,怕她想多,没什么大事自己吓自己,他的身体哪有那么孱弱。 可既然已经被看到了,也就不再隐瞒,轻声安慰她,“没事。” 明明声音都不像之前那么洪亮有力了,还撑着说没事,刚吐完他肯定没多少力气,脸色也不好,夏双娜又摸到了他一身的虚汗,顿时心疼得更想哭了,“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你会开心的,我想让你开心…” “我真没事,”图坦卡蒙转过身,抹了抹她的眼角,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双眸里是化不开的宠溺,“娜娜,我真的很喜欢,这是我吃过的最……独特的食物,永生难忘。” 图坦卡蒙本来想说好吃呢,但实在是无法违心地称赞她糟糕的手艺。 “真的?”她抽了下鼻子。 “法老从不说谎。” 夏双娜终于破涕为笑,“你还饿吗?我去厨房给你熬点麦子粥,再放些葡萄干、红枣干,那个有莲子吗…” 古埃及种莲花,应该也是采莲子的,这莲子可是个好东西,健脾养胃。 夏双娜话音未落,就收到了来自图坦卡蒙和艾的双重质疑目光。 图坦卡蒙望着她的眼神更是有些怕怕的。 她尴尬地笑了笑。 也对,恐怕图坦卡蒙是不敢再吃她做的任何东西了。 罢了罢了。 她也很怕搞出来什么食物投毒案。 “艾,我把食谱给你,你去找有经验的大厨来做,这回一定不会出问题!” 夏双娜嗒嗒跑到书房里找了纸和笔,又嗒嗒跑出来,就着走廊上的光,小身子蹲在地上写起来药膳的食谱,好像是光太暗看不清字,她趴得更低了些,微微蹙了蹙眉,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图坦卡蒙望着她认真可爱的小模样,唇角勾了勾,眼底的笑意愈发藏不住。 忽然觉得还因祸得福了,是不是今晚他想干什么她都会由着他。 只听图坦卡蒙轻飘飘说了句,“去沐浴,今晚留下来陪我。” “啊?”夏双娜一怔。 她还从来没有在荷鲁斯宫过过夜呢。 可他都这样了,她肯定是要留下来照顾他的,现在说走也太冷血无情了。 图坦卡蒙见她脸红着不动,突然就很想逗逗她,挪揄道,“怎么,等着我帮你洗吗?” “不了不了!”夏双娜惊悚地跳起。 浴室很大很华丽,有很多水,水上有很多花瓣。 别的细节夏双娜一概不记得。 呼,还好是分开沐浴。 她头脑昏沉地任凭侍女们揉搓着她的身子。 脑子里反复飘着一句话,真的这么快,就要睡在一起了吗? 洗干净后又熏了香。 侍女们为她披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裙,垂到脚踝,虽然遮住了整个身体,但特别透明,玲珑的曲线几乎一览无余。 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红色腰带,被夏双娜打成了一个蝴蝶结,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等着图坦卡蒙拆封的礼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章 嘿嘿,她最爱图坦卡蒙啦! 女人沐浴总要比男人慢些。 当夏双娜一步步挪进寝宫时,图坦卡蒙已经洗好了澡,换好了宽松的亚麻睡衣,又吃了点宵夜,正靠在床头看奏章。 手边放了一个小木桌,上面有六种颜色的墨盒和细长的芦苇笔。 他身上搭着一条质地很好的薄毯,虽说古埃及夏季暑热,但夜晚有风,还是很凉的。 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迷人的胸膛,健美的肌肉。 图坦卡蒙听到动静从奏章上抬起头,见女孩羞羞答答地抱着门框不敢向前,便召她过来。 图坦卡蒙躺在大床的右边,夏双娜就小心翼翼地坐在床的最左边,两个人之间最起码还能再躺三个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图坦卡蒙往她这边靠了靠,突然就瞬移到了她身边,蹭到了她的衣角。 她猛的一惊,条件反射往床边跳,动作幅度一大,差点从那张能让她尽情翻滚的大床上摔下去。 然后被一双手臂勾住,整个人滚进了被子里。 一阵天翻地覆,她就躺在了图坦卡蒙面前。 一时间四目相对。 图坦卡蒙蜷着腿,手掌优雅慵懒地撑着头,正悠闲地打量着女孩,像是在欣赏一幅优美的美人图。 面前女孩肤如凝脂,乌黑的秀发散乱在耳边,露出那张姣好明丽的精致脸蛋,周身似是蒙在一层朦胧的光影中,美丽得不真实,图坦卡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艳,心中欲念更甚,伸手就要去拽她腰前的绳结。 夏双娜心跳如擂鼓,小手娇羞地攥着被子角。 图坦卡蒙把脸扭向一旁,不想让她看到他也在发烫的脸,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也紧张得不得了。 他轻咳了一声,“你自己先玩儿会,等我把这点政务处理完。” 于是图坦卡蒙躲进了奏章堆里,夏双娜躲进了被子里。 夏双娜不停地催眠自己。 对就这么办。 她乖乖闭上了眼睛,但图坦卡蒙还醒着,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辗转反侧了半晌,终于耐不住坐了起来,图坦卡蒙已经沉浸进去了,文书批注了一摞又一摞。 “陛下,光太暗,别看了,伤眼睛。” 图坦卡蒙闻言搁下奏章,眯起眼眸饶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然后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将她笼进阴影里。 “啊!”夏双娜吓得惨叫了一声。 呲溜一下像只灵巧的小鹌鹑一样钻进被子里装死,埋着脑袋在黑暗的小窝里瑟瑟发抖。 头顶还回荡着图坦卡蒙爽朗的笑声。 夏双娜又羞又气,图坦卡蒙,我是关心你的眼睛! 她在密闭的小空间里快憋死了,许久听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厚着脸皮自己出来了,委屈地唤了一声,“陛下。”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叫我图图。” 他喜欢她叫他图图,那两个相同的发音亲密无间,余音袅袅。 夏双娜调皮,故意作对,“图图…陛下!!!”后两个字喊得震山响。 “......” “图图。” “嗯。” “在看什么?” “暴动现场的调查报告。” 大臣们办事效率很高,他们已经开始从现场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追查幕后主使者的踪迹了。 图坦卡蒙谈政事的时候气场是不一样的。 一提到今日那场伤亡惨重的暴动,空气中旖旎暧昧的气氛渐渐散去,顿时凝重下来。 夏双娜犹豫了好久,还是怯生生开了口,“陛下,我听好多人都在议论五年前的事情,您能不能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群阿吞狂徒真的很怨恨您吗?” 图坦卡蒙的面色果然冷了几分,后来又缓和了下来,“娜娜,你知道把过去讲给一个人听,真的很累,而且这些事情你也不该打听。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破例讲给你听。” 她乖巧地往他的怀里凑了凑,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嘿嘿,她最爱图坦卡蒙啦! 图坦卡蒙搂住了她的腰,缓缓启唇,“五年前,当时我刚登基三年,还在阿玛尔那王宫......” 夏双娜安静地倾听着,思绪慢慢飘回那风云激荡的一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听图坦卡蒙讲过去的故事(一) 公元前1330年 阿玛尔那王宫 十一岁的图坦卡吞端坐在高大的黄金王座上,戴着那顶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身穿缩小版的朝服,尚显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坚毅。 “法老陛下,伟大永生!” “众臣平身!”图坦卡吞抬起双臂,王者风范初显。 “谢陛下。”众臣皆站起身来。 唯独一位其貌不扬的中老年臣子依旧跪在地上,将一卷纸莎草文书高高举过头顶。 他便是上下埃及地位仅次于法老的帝国宰相,阿伊。 图坦卡吞接过侍卫呈送上的文书,开口,“宰相,有何事要奏?” 阿伊慷慨激昂地抒发着洪水般滔滔不绝的情感,说到高亢处几欲落泪,“埃及正处于一场巨大灾难之中,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神庙倒塌,神像卧地,大地一片混乱,众神抛弃了埃及。埃及人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无论他们怎样哭喊,怎么祈求,众神都好像听不见一样不予理睬。。。” 众臣也极配合地抹起眼泪,甚至有人因为太过悲痛晕倒在了大殿上。 阿伊指的是图坦卡吞的父王,埃赫那吞法老的宗教改革。 埃及本是信仰以太阳神阿蒙为首的众多神灵,埃赫那吞登基后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先是把自己的名字从阿蒙霍特普(意为让阿蒙神满意)改为埃赫那吞(意为对阿吞神有益),表明其信仰的重大转变。 他只允许埃及人信仰阿吞神一位神灵,将其他神灵全体驱逐。 更是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在底比斯和孟菲斯之间的一片土地上营建新都,命名为阿玛尔那(意为阿吞的地平线),废弃了古老的底比斯。 数千年来,各式各样的男神和女神们掌管着埃及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出生到丧葬都有神灵可以信仰。 如今法老一道圣旨,全都不让拜了。 没有哈托尔,谁来赐予他们爱情和欢愉? 没有塔沃里特和贝斯,他们的孩子如何平安降生? 没有阿努比斯和玛阿特,他们如何通过末日的审判获得永生? 一个空洞无力的阿吞神又能为埃及人做些什么?埃赫那吞似乎并没有明确回答。 他们迷茫,不满,恐惧,此举无疑深深地伤害了埃及人的感情,自从改革以来各界的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 埃赫那吞带着不甘和遗憾躺在了华丽的金棺里,原阿蒙祭司团和其他野心家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复辟阿蒙,恢复埃及对以阿蒙为首的众神的信仰,他们把目光集中在年少的继位者身上。 朝臣们纷纷上奏,赞成宰相的请求。 “只有伟大的太阳神阿蒙才能庇佑埃及,庇佑陛下。”阿伊见时机成熟,“老臣,恳请陛下更名为图坦卡蒙(意为阿蒙神的形象),王后更名为安赫姗那蒙(意为她为阿蒙神而活),宣誓对阿蒙神的效忠,将都城迁回底比斯,定能重现阿蒙霍特普法老(三世)时期的辉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听图坦卡蒙讲过去的故事(二) “请陛下恢复上下埃及对阿蒙和众神的信仰!”宰相高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殿内的众位臣子齐刷刷地全跪在地上,异口同声,“求陛下恢复埃及对阿蒙的信仰!” 年少的法老看着黑压压跪成一片的臣子,心中百感交集。 一边是父王的遗愿,一边是埃及的安定,情与理,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图坦卡吞从出生就生活在阿玛尔那,这座阿吞光芒照耀的新都。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敬拜阿吞神。 他从心底里敬爱这位神,在这三年屡次扩建阿吞大神庙,并献上无数的香料草药、面包酒水、黄金宝石。 可埃及人民似乎并不买账,依旧在房子里偷偷叩拜被废的众神,严厉的惩罚带来的只是更激进的反抗。 图坦卡吞曾沉醉于父王描述的那个,宗教改革成功后的埃及,人民安居乐业,社会秩序井然,边境安定无事。但随着他日渐长大成熟,愈发明白他们所幻想的一神世界只是美好的海市蜃楼。 登基三年,国内宗教矛盾越来越激烈,底比斯、孟菲斯、希拉康波利斯等着名宗教城市陆续发生规模不等的起义和暴动。 加上连续三年尼罗河水位过低,引发的严重的农业歉收,所有的矛盾在又一次的起义镇压后集中爆发,彻底失控,如决堤的滔滔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父王的改革是真的触怒了众神和臣民,注定无法成功。 图坦卡吞紧紧攥住权杖,权杖头敲在彩绘的地板上,咚的一声,更是敲在每个人心上,“拟旨!废黜阿吞,恢复众神信仰。迁都底比斯,此事全权交与宰相大人处理。” 稚气未脱却有力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殿中迅速掀起巨大波澜。 “陛下永生!” “埃及繁荣!” “阿蒙伟大!” 朝拜的声音此起彼伏,满朝文武脸上都挂着欣喜雀跃的神情,他们又重新回到了阿蒙和众神的怀抱。 但在图坦卡蒙看不到的宫廷深处,阿伊熟练地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湛蓝的天空里立刻飞来一只健壮的雄鹰,在低空盘旋着,最后停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他机警地环视四周,迅速将一小卷纸莎草塞入鹰腿上绑着的金属筒里。 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爱宠,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告诉那人,我们成功了。” —— 图坦卡蒙的声音低沉舒缓,冷静得不带任何情感,“娜娜,事情就是这样,我废黜了阿吞。阿蒙信徒得势后,为了永绝后患,开始疯狂屠杀曾经抢走他们地位财富的阿吞信徒,阿吞的大祭司梅里瑞,二祭司潘赫西......还有很多的祭司、信徒都在那场屠杀中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人逃去了国外,或者隐姓埋名忍辱偷生,如今他们被别有用心的歹人召集起来,在奥皮特节上作乱,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夏双娜曾经听霍普特讲过这段历史,当时觉得与自己毫不相关,只当是传奇故事听着好玩,此时听图坦卡蒙又讲一遍,突然就有了灵魂深处的共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一) 图坦卡蒙登基的时候,埃及帝国表面尚可,但其实上已经是个烂摊子了。 国内宗教矛盾尖锐,贪官污吏横行,军队瘫痪懈怠。 国外诸国势力坐大,不断在埃及边境挑衅滋事,丝毫没把年幼的新法老放在眼里。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云波诡谲的时代。 图坦卡吞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驾驶着埃及帝国这艘古老的巨轮在****中艰难前行。 埃赫那吞这个坑惨儿子的爹,自己不屈不挠地对抗着延续千年的传统神学,不被世人理解,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又将年幼的图坦卡吞拖进了危险的漩涡。 阿蒙信徒怨他,因为他是异端法老埃赫那吞的儿子,他们生怕他复辟他父王的信仰。 阿吞信徒怨他,因为他是异端法老埃赫那吞的儿子,他们责怪他背弃他父王的信仰。 图坦卡蒙这是在替他父王背锅啊。 埃赫那吞死后,再也无人能够坚定地推行改革、压制反抗势力。 身处最高权力圈的众臣各怀鬼胎,蠢蠢欲动,每个人都企图假借小法老的权力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多少双贪婪凶恶的眼睛齐齐地盯在了图坦卡吞身上。 一时间朝廷内外血雨腥风,危机四伏。 …… 转眼已是子夜。 寝宫的灯也熄灭了,四周彻底暗下来。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里依偎在一起,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在一片静谧中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就格外心安和满足。 图坦卡蒙把她揽进怀里,轻声诉说着,深沉磁性的嗓音略带几分沙哑,“娜娜,你懂那种感觉吗?前一天我还逃课去打鸟,想着怎么应付讨厌的算术作业,第二天就被簇拥着抬上王座,统领一个国家。我登基八年,励精图治,终于带领国家走上了正轨。” 回忆着过去的一点一滴,他的情绪变得很低落很低落,声音几度哽咽,“我还记得,父王临终的时候,拉住我的手,叮嘱我无论如何都要建成阿吞大神庙,让阿吞的光辉洒遍埃及的每一个角落,带给我的臣民美好的生活,我是答应了...” “可父王下葬后,阿蒙的势力便开始疯狂的反扑。我和他们顽强地对抗,我好想留住父王努力一生的成果。” “我撑了三年,这三年,有多苦,有多累,只有我自己知道,但是,阿蒙的势力太强大了,我虽然是埃及的法老,但也改变不了阿玛尔那覆灭的命运。最后我推翻了我父亲所做的一切,宣布他为罪人,向阿蒙祭司团妥协,把国都迁回了底比斯,赢得了喘息的时间,整顿吏治和军队,终于获得了一线生机。 “是我让他十七年的努力全白费了,是我辜负了他对我的嘱托,我连父王给我起的名字都改了......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 图坦卡蒙说完了这长长的一段话,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身子瘫软地靠在女孩身上,痛苦地撑着脑袋喘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二) 夏双娜后悔极了,为什么好端端地要提起那些过往,让他再次沉浸在那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无助之中,听图坦卡蒙哀伤地坦露心声,简直是把她的心脏都给揉碎了。 她本以为君主都是足够狠心绝情到六亲不认的,毕竟古往今来出了那么多残忍的皇帝,为了权力,无情地弑杀了自己的父亲兄弟。 埃及的臣民也把法老当做活在人间的神灵,神灵自然是不会悲伤难过的。 可她忘记了,图坦卡蒙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也是个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啊。 原来这么多年,图坦卡蒙一直背负了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何尝有真正开怀地笑过。 他将所有的爱和愧疚都深深藏在心底,时间久了,便化作一枚解不开的心结,每到夜晚就隐隐作痛。 昔日痛苦的回忆再度袭来,像梦魇一样折磨摧残着他年轻的心灵。 图坦卡蒙他霸气威武、刚毅强大、坚不可摧。 但他其实也挺可怜的,四岁就没有了母妃,八岁又失去了父王。年少登基,权臣掌权,他一步步走来,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心酸,太早就看遍了这一切的阴谋诡计、世态炎凉。 作为一个儿子,宣布自己的父亲的罪行,还是义正言辞地昭告万民,图坦卡蒙心里一定痛苦极了。 也许是忍得太难受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了。 夏双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抚着他的背,“图图,没关系,我相信,您父王在永生之地会理解您的。” 图坦卡蒙自嘲般地勾起了唇角,“永生?父王哪里会有永生?” 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他不想再强撑下去了,他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眸中似乎闪烁着什么晶莹的东西,“娜娜,阿蒙祭司团以我的名义,拆毁了父王的雕像,砸了父王修的神庙,还在壁画上铲掉了父王的名字!” “如果不是我强硬镇压,恐怕连父王的棺椁也要被扒出来,销毁掉与阿吞所有相关的痕迹。那群人恨不能将他鞭尸再抛弃于荒野任野狼啃噬!” “整个埃及都把他当做罪人,给埃及人带来苦难的罪人,他们不想让他获得永生,只想让他永远被唾弃、被遗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父王是不会原谅我的......” 图坦卡蒙依旧极力地控制着自己,难怕现在也是出奇的冷静从容,他微微扬着下巴,眸色深冷,换做常人恐怕是早就崩溃大哭了。 可他越是这幅样子,夏双娜就越心疼,只能尽可能地抱紧了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心,“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好难受,你不要这么想,好不好。陛下,我懂你。您这么做是对的,因为阿蒙神才是埃及真正信仰的神灵。你看啊,现在埃及欣欣向荣,人民安居乐业,边境平安无事,都是因为您啊。您是他们的太阳神,也是我的太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三) 夏双娜说了好多,图坦卡蒙也都听着,这些话他听得太多,都是臣民们恭维奉承他时挂在嘴边的那几句,连个花样都不换,但最终还是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眉心猛地一跳,眼波有了起伏。 她说,他是她的太阳。 图坦卡蒙的声音格外清晰,惊讶中带着迟疑,似乎是不敢相信,“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不要因为我是法老,你就这样说,那我会伤心的......你不必哄我的。” 说罢挪开了视线不去看她,还闷闷不乐地咬着嘴唇,有些委屈,虽然嘴上说着,不必哄我,但分明就是想再听一遍,听她更坚定地再说一遍。 其实还挺幼稚的,夏双娜是第一次见图坦卡蒙这幅样子,可爱的很,也许是因为现在黑灯瞎火,他也拿她做不了什么,她便大着胆子一跃而起,勾住他的脖子,樱唇凑向他的耳边,呼出的气息挠着他的脖颈,痒痒的,“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做的都是对的。陛下,我懂你,你心里的苦我都懂。” 图坦卡蒙暗淡的眼眸里渐渐又聚攒了星光,“是,我没有错,阿蒙和众神才是埃及臣民真正崇敬的神灵,宣旨当日无人不雀跃欢呼,他们都感谢我,崇敬我。也许父王的改革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只能给埃及带来混乱和纷争,但他是个好人,却不被所有人理解。” “终有一天我会为他洗雪冤屈,诋毁侮辱他的人终要付出代价。” “娜娜,你愿意陪着我,见证这一切吗?” 夏双娜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极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说着结婚誓词般羞涩,“我愿意。” 图坦卡蒙似乎是乏了,手臂一弯就搂着她躺了下来,两人侧卧在床上,又不舍得闭上眼睛,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彼此。 静默了许久,耳边隐隐传来了一句。 “娜娜,有你真好。”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她噙着泪,嘴角却挂着微笑,将额头埋入他结实的胸膛,第一次拥抱到了一个有温度的图坦卡蒙。 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中悄悄改变着。 所以这晚,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失眠了。 清醒到天明。 图坦卡蒙每日作息规律,这个点天还没有全亮,但他已经该起床了,他是绝不会睡懒觉的。 图坦卡蒙没有叫侍女打扰他和娜芙瑞独处的小美好。 夏双娜便自告奋勇帮他梳洗穿衣。 然后为他描眉、勾眼线、涂唇脂。 心里嘀咕着,明明应该是丈夫为妻子描眉,怎么到了古埃及,一切就反过来了。 虽然整晚没睡,但图坦卡蒙年轻活力充沛,精神气色还是很好,只是用脂粉遮了遮微青的眼圈。 图坦卡蒙拿着银镜,反复照了照,“好看吗?” 夏双娜交叠着胳膊,大言不惭,“好看,我的技术没得挑。” “呵,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自恋!” 两人互相逗弄了一会,寝宫里充满了欢笑。 梳洗完毕,图坦卡蒙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四) 东方地平线泛起一抹鱼肚白,浸润着那淡青色的迷人天空。 晨雾朦胧中,两人穿过层层楼阁,一路向王宫最东走去。 绕过几道弯弯曲曲的回廊,视野豁然就开阔了。 面前是一个广阔的人工湖,水面像展开的丝绸,碧波荡漾,有优雅的白天鹅穿行其中。 湖心有岛,岛上有亭。 岸边是繁茂的树木,高大成阴。 树荫下还有一条长廊,顶部装饰着一排青铜眼镜蛇,图坦卡蒙时常坐在廊中,独自欣赏那落在湖面上绝美的潋滟阳光。 一栋白色的宫殿就倒映在碧蓝的人工湖前。 这是一座花园般美丽优雅的宫殿,环绕着绿树红花。 置身其中,便让人情不自禁为她的美轮美奂、超凡脱俗所醉心倾倒。 因为修建在王宫最东的日出之地,是第一眼看到日出的地方,所以被称为东苑。 东苑是迁都底比斯的第一年建成的。 比荷鲁斯宫要小上许多,是图坦卡蒙的私人领地,除了他以外,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踏入。 夏双娜就是第二个进入这里的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房间,里面的样子渐渐显露了出来。 她不是没有领略过荷鲁斯宫的奢华壮观,气派恢弘,而在这里则完全是另一番新天地。 东苑结构轻盈,装饰绚丽,给人一种奇特的美感。 十几根精巧的立柱托起如鸟翼般轻盈的屋顶,上面镶嵌着彩色玻璃和宝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璀璨夺目。 天花板和地板、四周的墙壁上绘有精美绝伦的植物动物图案。 可这里的绘画风格和王宫其他地方的图画全都不一样。 放眼望去,夏双娜仿佛能看到大地上各色的花儿,在黎明之光下尽情地盛放,能闻到那清新温馨的花香。 在她的脚下,野牛正成群结队跑过芦苇密布的沼泽地,结实的蹄子踏过泥泞的水坑,惊起了一只只水鸟。 在她的头顶,天鹅展开翅膀飞翔在蔚蓝的天空,每一根羽毛都纹路清晰,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柔软光滑的质感。 在她的身旁,粉嘟嘟的小羊羔刚刚睁开眼睛,第一次伸开蹄子,踏在炙热的黑土上,围绕在母羊身边,欢快地咩咩叫。 雏鸟从蛋壳里探出毛茸茸的黄小脑袋,母鸟叼来几条肥美的虫子,兄弟姐妹几个便争抢起来,耳边全是啾啾的鸣声,分别是吃到虫子的得意炫耀和饿肚子的凄苦哀嚎。 自然的和谐,家庭的温馨,正淋漓精致的展现。 不古板,不程式化,一改其他宫殿死板枯燥的装饰风格。 充满了生命活力与动感。 自由奔放、生动写实、又浪漫优美。 充满了古埃及人对通灵世界的奇思妙想。 这就是在全球享有盛誉的阿玛尔那之风,埃赫那吞改革时期独有的艺术形式。 埃赫纳吞追求的就是这样一个至善至美的世界,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世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故乡(五) 现代人称埃赫那吞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伟大的艺术家,伟大的父亲,唯独不是一位伟大的法老。 统治者坚定的信念让他的宗教改革在前十年间如火如荼地迅速开展。 但是自上而下的改革没有真正造福于民,没有群众基础,更没有军队铁血支持。 加之国际局势的动荡不安和阿蒙祭司团的反扑,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一神教的伟大尝试就这么草草地落下帷幕。 如同昙花一现,顷刻绽放,又瞬间枯萎。 埃赫那吞的人生终究没有变成开天辟地的神话,反而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被众神抛弃,被臣民折辱,无法接受后世的敬仰,也无法像其他法老一样死后踏入永恒的神界,成为冥界的君主。 和数千阿吞信徒一同遭受灭顶之灾的,还有阿玛尔那独有的艺术形式。 那写实的雕塑,灵动的绘画,热情浪漫的文学,被无情地封存在历史的冻土深处。 在埃及接下来的三千年历史中,法老们无论高低胖瘦,全都顶着那张一模一样死板僵硬的脸,严肃端正却缺少了烟火气,也再没有一位法老像埃赫那吞那样深情地亲吻着妻子,任凭孩子在自己身上嬉戏玩耍。 阿玛尔那之风,再也无处寻觅。 但它们并没有死去,只是在沉睡。 近现代的考古学研究让黄沙掩埋之下的宝藏重现于世,犹如开启了藏着珍珠的蚌壳。 在英国牛津的阿什莫林博物馆,还陈列着几块阿玛尔那宫殿的壁画残片。 那是这个逝去的王朝唯一留存下来,供人窥探的华美背影。 现代人瞥见那一抹残存的魅影,就已经被它的美丽所惊艳倾倒,但这仅是冰山一角,无人敢想像在阿玛尔那的极盛时期,该是何等的辉煌璀璨、动人心魄! 让多少人感叹,历史是如此的该死的迷人和让人成瘾! 如今,阿玛尔那的真迹就复活在她眼前。 楼顶有一面小窗。 窗口的朝向,正是阿玛尔那的方向。 图坦卡蒙站在窗边,向北方极目远眺,茫茫黄沙弥漫千里,曾经的阿玛尔那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低声吟唱起父王曾经教给他的阿吞赞歌,现在已经被蒙上死亡阴影的禁忌圣诗,眸子染上悲伤。 “光辉的阿吞,伟大的父亲, 你创造出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从你的眼里出来了人类, 从你的嘴里出现了诸神, 为牛群,你创造了青草, 为人类,你创造了果树。 你把生命赋予河中的游鱼, 空中的飞鸟, 你给蛋壳中的小鸡以呼吸, 还保存了虫卵的生命。” 图坦卡蒙惊讶地回眸,夏双娜不知何时竟然和他一起吟唱起了这首诗歌。两人是那么默契,就好像他们曾无数次一起祭拜阿吞,无数次吟诵过这首诗,在阿吞的注视下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图坦卡蒙从来没有感觉,和谁的心贴得这么近。 就好像她与他,早就心灵相通。 两颗心,很早很早就靠在一起。 他张了张唇,深沉的嗓音有些颤抖,“娜娜,原来你对阿玛尔那也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六) “啊?”夏双娜虽然在现代也听说过阿玛尔那,但她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对于一个仅知道名字的古老城市,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望着图坦卡蒙欣喜若狂的神情,也不忍心说出事实,只能淡定地扯谎,“当然有感情了,毕竟我也在那里生活过。阿玛尔那是一座极为迷人的都城,是太阳神最慷慨的恩赐,我很爱它,也很想念它。” 如此声情并茂的讲述,连她都要被自己骗过去了,图坦卡蒙更是不停地点着头表示赞同,眉眼间、眼眸里全是笑意,连嘴角也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怀念那里了,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好高兴。” “每当我唱起那首诗的时候,我就好像回到了阿玛尔那,回到了小时候,坐在我父王肩头,听父王讲述着阿吞的故事,幻想着伟大的一神世界。” “你看这张床,是我在阿玛尔那的时候睡过的,父王还陪我一起睡过,可舒服了。” 他又指着一只彩绘花鸟的百宝箱,“这个箱子,之前我那些没有及格的卷子全都藏在里面,父王从来没有发现。” “你看这张桌子,上面还有我当时的涂鸦呢,你还是不要看了,实在太丑了。” “这个就厉害了……” “还有这个...” 图坦卡蒙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一蹦一跳地带着夏双娜参观这座宫殿。 夏双娜还从来没有见过图坦卡蒙如此的开心过,就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给他双翅膀恐怕就能扑棱扑棱飞起来了。 见他如此快乐,她也好快乐,她知道,图坦卡蒙彻底敞开心扉接受了她。 “娜娜,东苑建成的那一天,我便在心中想,将来若有了心爱的女孩子,一定要带她来到这里。” 图坦卡蒙此时更是做了一个决定。 “东苑就赏给你住,你再住在织坊也不方便。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和你的家。” 夏双娜眼眶瞬间红了,幸福的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家,一个多么温暖的词。 家是什么? 家是身体的庇护所,心灵的港湾。 无论你多苦多累,回到家,就能立展笑颜。 无论你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不公,回到家,就能忘却烦恼。 家是黑暗中的明灯,寒冬的炭火。 家是一缕和风,吹散郁积在心头的阴霾。 家是一抹阳光,温暖受伤苦闷的心灵。 家是一生的怀念,一辈子的羁绊。 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的地方。 有家可回的孩子,是多么幸福。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在古埃及有一个家,她和图坦卡蒙的家。 本以为会在这个异世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却遇到了他,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家,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宝宝。 她羞涩地垂眸,看了看自己还平平的小肚子,双颊染上两抹红霞,她和图坦卡蒙将来会有一个小宝宝吗? 夏双娜懂了,图坦卡蒙修了东苑,怀念他深爱的父王。 埃赫纳吞因为疯狂的宗教改革得罪了众神,被全埃及当作罪人。 图坦卡蒙无法明目张胆地怀念亡父,更无法举行什么祭祀活动纪念父亲,就用了这种方式,表达对父王无尽的爱和思念。 每个月他都会选一天,什么人都不见,什么事都不处理,把自己锁在东苑和父王聊聊天、谈谈心。 东苑,对于全埃及是禁地。 对于图坦卡蒙,却是魂牵梦萦的、再也回不去的家乡啊。 - 真的写哭我了,呜呜呜,我爱阿玛尔那,我也爱我的家。 看书的时候看到这么几句话,特别喜欢,分享给大家。 “历史并不只是那些干巴巴的事实和冰冷的石块,它是由同我们一样被恐惧、希望、以及欲望所浸染的活生生的人组成的,历史承载着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生活成就和梦想。” “图坦卡蒙生活的时代,是古埃及历史上一个风云际会、扑朔迷离的历史时期,许多历史真相至今不为人所知,至今吸引着世界各地的研究者去寻觅和思索。” 写历史很难,想把历史写的有趣生动更难,如果本书能带给大家一些感动,一些思考,湄湄就很满足了。 最后,今天更新了四章啊,不值得你们手里的小票票奖励吗,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一) 东苑后面还有一个大庭院,种植各色奇花异草和珍贵树木。 院子的两翼,是由十几根立柱撑起的回廊,墙壁上绘着淡蓝色和淡粉色的荷花。 柱子上缠绕着一串串紫色的葡萄,点缀在碧绿的藤叶间,格外惹眼。 这么一圈逛下来,两人身上都有点汗涔涔的。 廊下就有一张卧榻。 在这里打个盹,吹着自然风,别提多惬意了。 夏双娜刚坐下,图坦卡蒙也凑了过来。 然后就亲昵地躺在了她的大腿上,舒服地轻嘤了一声。 夏双娜打了个激灵,“陛下?” 图坦卡蒙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又放下,声音中带着些倦意,“让我歇会儿。” 夏双娜是个痒肌极发达的人,他毛茸茸的头发挠着她的痒痒肉,巨痒,她忍不住想笑,根本就坐不住,只能向图坦卡蒙求饶。 “图坦卡蒙,求你快起来......我怕痒。” 图坦卡蒙没动弹。 “图坦卡蒙?” 她又低声唤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 夏双娜立刻噤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看样子,他是真的累坏了。 夏双娜仔细地望着他,发现他的右耳根边上有一颗小痣,很可爱的一小点,平时被头发遮住了看不到。 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庞上,似是镀了一层金光,蜷长浓密的睫毛接住那倾泻而下的光芒,额头上微微有些汗珠,两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 图坦卡蒙睡着时,少了一分难以亲近的威严和冷傲,多了一分孩子般的青涩和稚嫩。 他本来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 却承担了一个国家的重担。 夏双娜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颊,帮他遮住照在眼皮上的光,“睡,图图,好好睡一会。” “等你醒了,就又要隐藏起你的爱和思念,装作一个冷漠无情的君王,为国家操劳了……” 不一会,庭院里便落满了图坦卡蒙均匀的呼吸声,像精灵轻柔的歌喉,和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的胸脯微微起伏着,睡姿很优雅,双手搭在肚子上。 嘴角也微微勾起,睡得很香甜,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 在梦里,他一定回到了阿玛尔那,回到了父王和母妃身边。 “只是,图图,你的梦里有我吗。” 过了会,见图坦卡蒙的确睡熟了。 她就把自己酸麻的双腿解放了出来,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吵到了他,然后静静地守着他。 毕竟一夜未眠,没过多久眼皮也重得睁不开了。 也靠着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做了一个梦。 虽然是在梦里,但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片很美很美的蓝色矢车菊花田,犹如一片蔚蓝的海洋,向一望无际的远方延伸着。 图坦卡蒙最喜欢矢车菊,在河边种了一山坡,所以她在梦里就梦到了。 只是这些花儿长得好高大,都到她的腰间了。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不是花丛变大了,而是她变小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双娇小的手,这是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很有修养的样子。 低头又看见一双小小的脚丫,穿着精致的小凉鞋,鞋子上镶嵌着金片,华丽夺目。 她转了转脖子,抬了抬小胳膊,踢了踢小腿,动作十分灵活。 可以确定,现在这个身体的操控权是她的。 她这是钻进了别人的身体里吗? 夏双娜正满腹好奇地探索着这具缩小版的身体,肩膀上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二) 她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个子还没有她高。 光溜溜的大脑门泛着光,脑袋左边梳了一条黑亮的大辫子,辫尾用一枚黄金发圈扣住。 他穿了一条亚麻短裙,光着上身,脖子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护身符吊坠,正交叠着白嫩的手臂,一副贵族少爷的傲娇姿态。虽然年纪小,但是气场可不小,贵气凌人。 浓眉大眼,眸子透亮,鼻梁挺拔,唇色红润,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夏双娜心口猛地一颤,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男孩。 好想抱回家偷着养怎么办。 多看了一会,似乎又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一张脸,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她的身子缩小了,但思维暂时还换不过来,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小朋友,你找谁啊?” 第一个音节出口,夏双娜就惊了。 这声音,绝对不是她的。 而且绝对是她听过的最甜最嫩的声音了,还奶声奶气的。 标准的萝莉音,好上头。 要说造作,也不是,毕竟人家天生就是这幅嗓音。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问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叫“小朋友”,还是用稚嫩的娃娃音,场面该有多滑稽。 对面的那个“小朋友”,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瞪大了眼睛。 这灵动的小表情让他那张冷漠的小脸也鲜活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夏双娜突然大彻大悟惊叫到。 “图坦卡蒙......吞!!!” 这这这脸型、这眼睛、这小鼻子小嘴巴,不就是图坦卡蒙吗。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叫图坦卡吞。 没想到能在梦里,遇到小时候的图坦卡蒙。 原来他小时候是这个模样。 夏双娜一时就看呆了,视线定在他脸上挪不开。 好萌,好喜欢,好想捏他的小脸哦。 瞧着眼前呆如木鸡的小女孩,图坦卡吞似乎很是嫌弃,唇角撇了撇,“怎么,要做我的新娘了,你高兴傻了!?” 夏双娜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她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这家伙还有自恋属性,嘴巴还这么毒。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 新娘! 什么新娘? “我什么时候说要做你的新娘了!” “娜娜,你明明答应我了!” 望着图坦卡吞着急的样子,她更想逗他玩,飞过去一枚不屑的白眼,不得不说再配上她这个声音真是又娇气又刁蛮,相当可爱了,“答应了又怎样,那我现在反悔了,我不想嫁给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手足无措的图坦卡吞神色恍惚,看了一眼她的手,就立刻变脸,气势汹汹地质问,“骗人,那你为什么还戴着我送你的戒指。” 夏双娜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中指上还戴着一枚小小的戒指。 戒面是一朵矢车菊,黄金的花蕊,青金石的花瓣。 说了这么几句话,夏双娜已经可以判断出来,这个贵族小女孩和图坦卡吞应该很熟悉,而且他们正在玩过家家、或者是结婚游戏? 不得不说,她这个梦还丰富,挺有趣的。 看图坦卡吞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具体多大当然是判断不出来的。 但是她又不能直接问他你几岁了,那样会被他当成怪物。 她灵机一动,“图坦卡吞,我考你道数学题。” “说。” “如果我们在你十二岁的时候完婚,还需要几年?” “四年。”图坦卡蒙脱口而出,“这也太简单了。” 夏双娜心底一震,原来他现在已经八岁了。 八岁那年,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现在的他应该还是那个有父王疼爱的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可这样的生活不会太久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三) 他人生的转折点,就在今年了。 望着依旧对未来命运浑然不知的傲娇小王子,夏双娜心中涌起阵阵酸涩,眼眶湿润,喉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她想告诉他,让他趁着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多陪伴陪伴他父王,还有要多提防身边有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她要用什么方式告诉他呢,难道冒充先知为他占卜? 倒是图坦卡吞又惊又喜地先开口了,“你愿意嫁给我了!” “嗯。”夏双娜收回了心神,点了点头。 她差点忘记了,这是梦,是梦,就算是告诉了他将来的历史走向,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竟让她深深陷了进去,不知不觉便被梦中虚假人物的情绪所牵动,拔不出来。 她入戏太深了。 “哦,娜娜终于答应嫁给我了!”图坦卡吞跳起来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兴奋地张开手臂转了几个圈,像个开心的旋风小陀螺,蝴蝶围绕在他身边翩翩起舞,花朵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夏双娜猝不及防脸上就多了个唇印,捂着红扑扑的小脸惊讶地望着他。 原来小时候的图坦卡吞是个这么活泼阳光的男孩子呀。 只是后来的事情彻底改变了他。 图坦卡吞转着圈圈到了她面前,拉起她的小手,“我们去大神庙。” “干什么?” “去告诉父王,我要娶你,让他为我们赐婚。” 夏双娜扶额,天,过家家不用这么认真。 竟然要去见家长? 埃赫那吞难道会和他们一起玩角色扮演游戏? 她有些紧张地松开他的小胖手,问到,“我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图坦卡吞愣了一会,然后一本正经地向她承诺,稚嫩的脸庞写满了不属于他年龄的严肃认真,“我没有和你玩闹,我是真正的想要娶你,我愿意长大后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娜娜,我会真心对你好的,我会给你永远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戴不完的珠宝首饰、用不完的香水香膏。” 八岁的小孩子,连情话都说得这么通俗质朴。 不过想象一下现在有个深情的俊美小王子向你求婚说,我会给你永远背不完的爱马仕,永远戴不完的宝格丽,永远开不完的玛莎拉蒂。 似乎也挺让人心动的。 图坦卡吞生怕她不相信,拽过她的小手,极爱惜地抚摸着那枚宝石戒指,“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专门和父王的工匠学了一个月呢。” 现在仔细看看,那戒指虽然用的是纯正的黄金和顶级品质的青金石,但做工真是粗糙,几片花瓣托厚度不一样,戒圈打磨得也不光滑,的确不像是出自技法纯熟的能工巧匠之手。 夏双娜记得图坦卡蒙说过他小时候想做最顶级的珠宝匠。 看来这个梦,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她突然好嫉妒这个和她一样叫做“娜娜”的小女孩,能够得到一份他亲手制作的“定情信物”。 真奇怪,她为什么会嫉妒梦中的自己,一个臆造出来的小人。 梦里不用走路,两个人几乎是“飞”着就到了阿吞大神庙。 这座神庙规模庞大,洁白如玉的墙壁完全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敞开胸怀拥抱太阳,和阴暗隐秘的卡纳尔克神庙风格完全不一样。 前面是第一庭院,然后是一个满是柱子的大厅。 路过一个水池时,夏双娜无意间瞥到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立刻失声大叫了一声。 “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四) “怎么了?”图坦卡吞停下脚步。 夏双娜指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这不是她的脸! 就算池水被风吹动着,泛起涟漪,让她的脸有点变形,但夏双娜还是看出来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古埃及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因为常年在强光下晒,皮肤比她黑一点,但是很健康,眼眶深邃,瞳孔是偏棕的颜色,而不是她自己那种如墨般的深黑。 她摸了摸这张脸,肌肤好滑嫩细腻,像丝滑的绸缎,突然就喜欢的爱不释手了。 “娜娜,这里不可以大声尖叫,你忘了吗。”图坦卡吞似乎也感觉她今日很反常。 夏双娜双手捂住嘴巴,大眼睛眨了眨,向小王子保证不会再犯错误。 接下来的路,她一直在回味刚才映在水面上的那张脸,堪称惊艳的一张脸。 她不禁在想,如果说梦是现实世界在脑海中的映射,那么她又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绝色的脸,才能在睡梦中清晰地构想出来呢? 突然图坦卡蒙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祭祀高台,小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崇拜而又爱慕的表情,温柔极了,嘴角一个劲的往上翘。 夏双娜也朝图坦卡蒙目光望着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却略显羸弱的男人,戴着红白双冠,双手举着权杖,正在太阳下虔诚地做着礼拜。 金色的太阳光散落在他身上,像神灵父亲一样伸开双臂拥抱他,慷慨地赐予他温暖和光明。 使他整个人都包围在一片炫目的光晕之中,烨然若神人。 夏双娜愣了愣神,握紧了图坦卡吞温热的小手,有些不太敢靠近这位叛逆的君王。 “嘘。”图坦卡吞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躲到了台下一根巨大的柱子后面,笑得很神秘,贴近她的耳朵说着小话,“别出声,一会父王走过来的时候,我再跳出来给他一个抱抱。” 夏双娜极为配合地也紧贴着立柱站立,拉起裙角,用粗实的圆柱子把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忽然,空中飘来几片乌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明亮的大神庙顿时暗了几分。 埃赫那吞抬头望向天空,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叹息阿吞的光辉又被遮去了。 推行改革越来越难,每日和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周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他缓缓走下高台,步伐沉重。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图坦卡吞爱的拥抱,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刹那间,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迅速闪过。 刮过一阵阴风。 男人果断出手,又快又狠,将一把噙毒的匕首深深插入法老的胸膛。 埃赫那吞沉浸在阿吞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一切,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身体摇晃了几下,就在血泊中轰然倒下。 一声惨叫几乎撕裂天空。 图坦卡吞听到父王痛苦的嘶喊和喘息声,随即从柱后探出头来,瞳孔猛的放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五) 图坦卡吞看到鲜红的血从父王的身体里喷溅而出,在空气中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腥味。 他望着父王那曾为他撑起一片天空、曾为他遮风挡雨的伟岸身躯,如萧瑟秋风中的枯叶了无生机地倒下,俊秀小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不可能,不可能,他绝不相信此时躺在地上不停地呕着血、艰难喘息着的男人,是他像神灵一样伟大的父王。 不!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就要抱住他亲爱的父王了,哪怕再早两三秒,他就能抱住他了啊! 如果,如果他没有躲在柱子后面,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那个潜伏在父王身边的杀手呢。 如果他刚才直接跑向了父王,那个杀手不就没有下手的时机了吗?! 一念之差,竟然就是生离死别…… 他一时心血来潮、顽皮玩闹的小把戏,竟然将父王一步步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是他……害了他最爱的父王啊。 图坦卡吞的心顿时坠入冰冷的无底深洞,仿佛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彻底崩碎了,又好像是有一只手在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难以呼吸。 那个男人还在埃赫那吞的躯体前徘徊,一身黑衣像只丑陋恶心的乌鸦,不时探一下地上人的鼻息,似乎是想看看埃赫那吞死透了没有。 图坦卡吞几乎是不假思索,“唰”的拔出随身佩戴的小剑,眸子里带着毁天灭地的狠戾和仇恨,如同一阵狂暴的疾风,朝那个凶手猛冲了过去。 夏双娜眼疾手快,在图坦卡吞的衣角刚刚露出柱子的时候,就将他死死抱起,阻止了他疯狂的复仇行径,又迅速抽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那一声还没有出口的、悲痛欲绝的“父王”堵死在了唇间。 图坦卡吞双脚突然腾空,整个人彻底陷入无尽的狂躁和悔恨中。他努力地想要挣脱她的钳制,拼命扭动着身子,不停地撞击着她的手臂,放开他,放开他,他要去手刃了那个狂徒! 他满眼通红,喉间挤出几声低沉的哀嚎,从女孩手指的缝隙中透出,像受伤的小兽呜咽的哀鸣,极致的隐忍和悲痛。 夏双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硬是一只手把图坦卡吞按住了不能动弹。 图坦卡吞,我求你冷静点! 真的不能过去啊! 他一定想去和那个歹徒拼命! 但是那样非但救不了他父王,连他也会被残忍的凶手一同杀害。 为什么要让她梦到这样的情景啊? 虽然是梦,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跟着他一起心如刀割。 嗒。 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夏双娜的手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汇聚成小溪流,然后顺着她的手背一滴滴往下滑。 夏双娜抬头望向图坦卡吞,发现他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地滚落,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身子软得好像没有了骨头,她的手劲刚松开了些,就猛地朝她倒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图坦卡蒙的忏悔(六) 夏双娜立刻伸手撑住他摇晃的身体,旋即紧紧抱住了他。 这个时候图坦卡吞的个头才刚刚到她的下巴,此时他贴在她的身上,几乎全部的重量都朝她压了过来。 他的身子软软的温温热热的,因为烈日的炙烤还有些发烫,带着阳光的迷人味道,不像是梦中虚无缥缈的影像,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子。 夏双娜着实感谢这个无比真实的梦,让她能够跨过八年的时间长河,将自己的一抹灵魂,附身在这个同样叫做娜娜的古埃及小姑娘身上,借用她的身体拥抱住他。 他们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小到就只剩下他们。 忽然一道阴冷刺骨,又带着恐怖杀机的目光,瞄向两人藏身的立柱。 空气犹如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从男人站立的地方,到柱子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那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夏双娜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旦被发现,他们就死定了。 她能清楚地听到男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自己那愈发失控的心跳声。 她大脑一片昏沉,紧张得手心后背全是汗,加上天气本来就热,一会浑身就被汗浸透了,衣服几乎能拧出来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图坦卡吞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站直了身子,悄悄拨开了她的手,又一次举起了自己的小剑,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稚嫩的眉眼间写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毅和冷冽。 他狠狠咬了咬嘴唇,颊上的泪痕早已干涸。 他是小男子汉,要坚强,要勇敢,要保护心爱的女孩子。 突然,眼前一道亮光,什么东西从柱后斜飞了出去,准确说是被人用力扔了出去。 那精巧的小物件折射了太阳的光芒,璀璨夺目,像是一颗划过天空坠落尘间的陨星,掉在地上后发出清脆的声响,还向上弹跳了一下,立刻就吸引了那蒙面男人的注意。 那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图坦卡蒙顿时睁大了双眸,望着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的女孩,心脏抽痛不己,耳边还隐隐回绕着她对他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 “图图,快跑。” “啊!” 夏双娜骤然从睡梦中惊醒坐起,已是大汗淋漓。 她依然能感觉到最后那刻,那把锋利的匕首插入她脖颈的痛感。 她猛地睁开眼,阳光一丝丝射入她的瞳孔。 眼前是一个风景优美的院落,夏日的熏风吹动着高大的石榴树,送来浮动的花香。清脆的鸟鸣声,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让她那剧烈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一片岁月静好。 没有大神庙,没有匕首,没有黑衣的男人,更没有淋漓的鲜血。 夏双娜抬手望向指间,迎着太阳光照了照,自然也没有那枚小小的矢车菊戒指。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梦。 还好只是梦。 也许是这个梦太过清晰,太过真实,夏双娜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她再无半分睡意,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每个细节。 八年前,正值盛年的埃赫那吞于阿马尔纳王宫暴毙,王室对外宣称法老是染了恶疾不治身亡。 可真相又是什么呢? 埃赫那吞是被人谋杀的吗?而图坦卡蒙就亲眼看着父王被杀死的全过程…… 如果说埃赫那吞死于非命,而这个残忍的凶手又逃脱了处罚,说不定现在仍然潜伏在暗处,那么图坦卡蒙身边的危机就从来没有解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梦中的戒指出现了(一) 夏双娜被自己的想法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她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越是这么想,那梦境在她脑海里就愈发清晰生动。 渐渐的,她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可她也绝不可能直白地去问图坦卡蒙,再勾起他伤心的回忆。 后来的事,她其实也都知道了。 图坦卡吞八岁那年,父王埃赫那吞驾崩,图坦卡吞在与嫡姐安卡森那吞成婚后,匆匆接过权杖,登上法老宝座。 稚嫩的姐弟俩曾一起走过那段黑暗的时光,虽生于王室,却在宰相的滔天权势下如履薄冰,相依为命。 登基三年后,他彻底废除已进行十几年的宗教改革,更名为图坦卡蒙,将国都迁回底比斯。 他离开生活了十一年的阿玛尔那,将过去的回忆全部掩埋在心底。 古老王宫的大门轰然打开,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阿蒙曼奈尔那暗含深意的微笑,阿伊那深不可测的心机,犹如梦魇般围绕着两个身份尊贵的孩童。他们熬过无数的黑夜,终于长到亲政的年龄,看到了希望。 好在,一切困难和艰苦都过去了。 现在有她陪着他。 她会一直陪着他。 夏双娜扭头望向依旧熟睡着的图坦卡蒙,眸中波光荡漾,柔情万千。 他的唇在微微颤动,似乎有些不安。 “图坦卡蒙,我在。”她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宽慰,“没事,有我在。” “父王……”图坦卡蒙低声喃了一句,仿佛陷入了什么样的回忆之中。 她趴下身来,附耳在他唇边,屏气凝神想听清他在低语些什么。 忽然,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当当的扣门声。 似乎有人在门外叫嚷着什么。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那声音越来越大,让她再也无法忽略。 夏双娜整理衣裙站起身,在判断没有危险后,打开了前门。 就见艾站在东苑的大门口,呼喊着陛下。 估计是翻遍了荷鲁斯宫找不到法老,就跑到这里了。 夏双娜伸出手指朝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吵,让他多睡会。” “他”,自然指的是图坦卡蒙。 艾不再大声喧嚷,忙把她拽到一边小声问到,“你怎么在这里?” 东苑是法老的禁地,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他这个第一宠臣都不能踏入。 东苑对法老一定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他知道法老每个月都会在东苑待上一整天,什么人也不见,什么政事也不处理,太阳不落山不会出来。他只能把饭食放在后花园的窗台上,有时候图坦卡蒙会去取,但大多数时候压根一口也不动。 神秘的东苑里面有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去打听。 如今却他看到夏双娜睡眼朦胧地从东苑里走了出来,不可不称之为震惊。 夏双娜倒是毫不羞惧,大大方方地回答,“是陛下带我来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图坦卡蒙已经戴好了王冠,衣着整齐地从里走了出来。 他眉目清冷,长身负手而立,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傲孤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梦中的戒指出现了(二) 有一瞬间,夏双娜以为会再次看到那个天真活泼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地跑出来,递给她一枚笨拙但极为用心的矢车菊戒指,甜甜地笑着,用最质朴的情话说着喜欢她。 可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举止稳重成熟,无声无息间便释放出来摄人心魄的威压。 她才幡然醒悟,那个孩子已经永远成为过去式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是图坦卡蒙,不是图坦卡吞。 夏双娜朝图坦卡蒙走过去,关切地望着他,柔声开了口,“你不再去多睡会吗?” 女孩水灵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图坦卡蒙心中一阵暖流涌过,掌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还有事要处理。” 图坦卡蒙本来只是想闭目养会神,没想到竟然在她怀里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向她倾吐了深藏心中的秘密,他这一觉格外酣畅淋漓,醒来神清气爽,身上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夏双娜像只撒娇的小动物,娇羞地依偎在图坦卡蒙怀里,图坦卡蒙捏了捏她的脸蛋,两人举止亲昵,难舍难分,全然不顾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艾训练有素,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说的绝不多言,可如今不得不打断,“陛下,大臣们已在议事厅等着您。” 图坦卡蒙闻言,附身轻轻吻了下女孩的额头,不舍地告别,“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然后就领着艾快步往朝堂赶。 夏双娜真的好羡慕艾是个男孩子,不用避嫌,可以随时随地跟在图坦卡蒙身边。 她独自站在宫殿门口,目送着君臣离开,直到再也望不到两人的背影,才失魂般的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才刚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她动了动唇,温柔的嗓音被风吹散,飘去心上人的耳边。 “图坦卡蒙,我等你回家。” “我会替你守好东苑,守护好我们的家。” “图图,在这里你可以卸下一切伪装,尽情笑,放肆哭,做最真实的自己。” - 图坦卡蒙走了,东苑真的好空荡。 宽阔的走廊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不知会通向何处。 夏双娜轻轻抚摸着每一寸壁画,仿佛这样就可以离图坦卡蒙的过去更近些。 似乎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她一路向前进入正厅,然后登上楼梯。 二楼有一间华丽的卧房。 入目就是一张大床,是阿玛尔那风格的精品家具。 黑檀木的大床包有金片,床头插着彩色的花束,香气淡雅宜人。床板上画着大片的蓝色矢车菊花,清新自然。 夏双娜突然福至心灵,匍匐着身子,伸手在床板下仔细摸索着。 下面果然有一个隐秘的夹层。 她的指尖触到了一团东西,心跳骤然加速。 那小物件用一块精致的亚麻布包着,裹了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的,应该是太久没有打开,落了厚厚的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瞬间好像猜到了那是什么,颤抖着双手一层一层解开缠绕在上面的亚麻布。 她没有拿稳,嗒一声,里面的东西掉在地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渴望穿上水晶鞋的假公主(一) 一枚小小的戒指正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戒面是一朵盛开的矢车菊花,黄金的花蕊,青金石的花瓣。 夏双娜定睛一看,顿时如同身遭雷击,趔趄了一下。 这.......不就是梦里的那枚戒指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说梦境可能有预知现实的能力,但她曾经梦见过跑车豪宅高档礼服,可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她梦醒后就自动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呀。 夏双娜颤颤巍巍地弯腰将它捡起,不知是触动了何处的机关,哒的一声,花瓣忽然向上弹起,露出了椭圆形的戒指托薄片。 上面赫然出现两个小小的名字。 图坦卡吞。 娜娜。 两个小小的名字依偎在一起,就像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格外的亲密无间。 这是图坦卡蒙曾经的睡床,是他最私密的空间。 为什么床板下会藏着这枚戒指? 是谁将这枚戒指藏了起来,又是想掩盖什么呢? 如果不是她今天无意发现了这个秘密,这朵遗忘在记忆里的矢车菊花,还要继续在这里沉睡多久? 一丝阳光从高处的小窗照进屋里,恰好落在黄金雕刻成的花心,霎那间便绽放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恍惚间,夏双娜仿佛看到戒指在女孩娇嫩可爱的小手上闪烁,就像一枚小小的太阳,由无数小小的光点汇聚而成,跳跃在她的指间,映照着她棕色的眸子、殷红的嘴唇和洁白的贝齿。 耳边依稀回绕着女孩咯咯的笑声,微风轻轻吹过,扬起她洁白的裙角。 她笑得那样美,那样甜,那样真实可感,就像是真实地活在这片晴空下。 所以图坦卡蒙,在你的生命里,真的出现过一个叫娜娜的女孩子吗? 如果有,你和她一定有段极为动人的故事。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谊非常。 你对她的感情萌芽于孩提时期,虽稚嫩懵懂,却格外真挚珍贵,以至于你将心意刻进这枚小小的戒指,向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她,也从没有听你提起过她呢? 而且与你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我也从来没有察觉到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直到你带我来到东苑,这个埋藏了你无数过去的地方,然后我竟然梦到了她,还在梦里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多么荒谬!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那天清晨在尼罗河边,你对着我的背影失魂地叫了一句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娜娜!我当时惊讶于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现在想想......你竟然是在叫她? 我与你姐姐第一次见面,她也惊叫了我一句娜娜,然后似乎是发现认错人了…… 种种迹象汇集在一起,如同风儿吹起掩埋秘密的浮尘,真相昭然若揭,伸手可触。 夏双娜浑身发冷,跌坐在地上,一股寒意从心尖升起,向周身蔓延。 这就说明......娜娜不是自己臆想出的,而是真实存在过的! 娜娜到底是谁? 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能陪伴在图坦卡吞身边? 现在又在哪里?是生还是死? 图坦卡蒙现在还喜欢她吗?会兑现儿时的承诺吗? 夏双娜被成堆的谜团充斥着,如同有一团火焰在胸口里燃烧翻滚。 她恨不能此时就冲去议事厅,向图坦卡蒙问个究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渴望穿上水晶鞋的假公主(二) 对了,戒指! 夏双娜捏住那朵宝石小花,疯狂地把细小的戒圈往自己中指上套,她记得那个小姑娘曾经就把戒指戴在中指上。 九岁小女孩的手指自然比她的手指纤细的多。 她将自己的手指拉扯得又红又肿,忍着十指连心的疼痛,都没有能把那迷你的黄金圈栓在自己的指头上。 可此刻,她只有一个念想,她要戴上这枚戒指!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灰姑娘那愚蠢至极的继姐,不惜割掉自己的大脚趾,让自己的脚掌鲜血直流,也要穿上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水晶鞋,冒充公主嫁给王子。 最后,她终于放弃了,倚靠着墙一下一下敲着宝石花瓣玩,故作镇静,掩盖着不断从心中涌出的失落和沮丧。 这是娜娜的戒指,不是她的戒指。 现在想想,方才她朝图坦卡蒙说的那一番话其实不全是欺骗,也有一部分是发自内心。 她说。 阿玛尔那是一座极为迷人的都城,是太阳神最慷慨的恩赐,我很爱它,也很想念它。 是的。 她爱阿玛尔那。 她也好想念阿玛尔那。 还有阿吞大神庙,以及那片只存在于梦境里的蓝色矢车菊花海。 她对它们有种天生的亲近感和熟悉感,刻进了骨血里,纵使时光流逝,岁月荏苒都不会改变。 可这样深沉而眷恋的感情又是从何而来呢…… 仿佛她的脚曾经踏过这里的每一片土地,她的眼睛曾经丈量这里每一栋房屋。 所以她才会爱着阿玛尔那,思念着阿玛尔那。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像是狂欢后的宿醉,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纵使过往如何快意洒脱,待悠悠醒转后,所有的繁华早已落了幕,独留一腔悲伤和怅惘。 人生十七载,恍然如大梦。 她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有些零碎的片段一直在她的脑海深处碰撞着,犹如一只被枷锁捆缚住的小兽,无论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封锁,无论她怎样努力都回忆不起来丝毫。 夏双娜突然就很想落泪,似乎遗失了什么她曾经视如生命的珍宝,从云间坠入深渊。 记忆就像是倒在掌心里的水,越想抓住就握的越紧,可握的越紧就越留不住,终究还是从指缝里一滴滴流淌走了。 - 奥皮特暴动的余波断断续续延续了快一周。 接下来半个月,图坦卡蒙非常忙。 大多时候人都不在底比斯,就算在底比斯,也一直在卡纳尔克神庙的行宫处理政务。 就算在王宫的时候,也没有再到东苑就寝,而是下榻在荷鲁斯宫,寝宫旁临时建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便于他随时接见大臣。 东苑是他和娜娜两个人的爱巢,他不想让无关的人踏入。 十七年无情无欲的夏双娜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思念,什么叫做望眼欲穿。 思念就像是一把锅铲,把她的心放在滚烫的铁板上正反两面烙来烙去。 她突然就明白了古代后宫里那些妃子,每日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盼望着君王驾临。 两人再次相见,已是半个月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赫梯公主爱茜阿尔玛 赫梯王国坐落于埃及以北小亚细亚地区,大约形成于公元前十九世纪,初为小国,后以哈图沙为中心形成联盟,渐趋统一,又经几代明君圣主的成功改革,进入最为鼎盛的新王国时期。 而与此同时的埃及,却在异端法老埃赫那吞的统治下社会矛盾尖锐,军事实力大不如前。 当上下埃及忙于宗教改革无暇北顾时,赫梯迅速崛起,在其雄才大略的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的率领下,兴兵南下,迅速向叙利亚地区推进。 公元前十四世纪后期,赫梯彻底灭亡了与埃及素有姻亲往来的米坦尼王国,击溃吞并了埃及位于西亚的众多属国,逐步控制了南至大马士革的整个叙利亚地区,夺取了埃及在西亚的领地。 至此,埃及与赫梯两大帝国在历史上第一次实现领土相接,以卡迭石以南的奥伦特河为界划分疆域。 自此两国交恶,一时中断了交往。 图坦卡蒙登基后,希望与赫梯等国重修旧好。 而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也表达了自己希望和平的诚意,派遣使者出访埃及,恢复了贸易往来。 月前,国王特意写了一封亲笔信,似是有要事相商。 这封信今早由埃及外事机构呈送了法老面前,送来时还装在一只厚厚的泥土外壳里。 这是为了防止信件被人偷看。 需要用金锤子敲碎坚硬的泥土外壳,才能露出里面的粘土板。 信上是国际通用的阿卡德语。 图坦卡蒙精通很多种语言,读外国信件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信是这么写的。 “埃及法老尼夫鲁瑞亚(图坦卡蒙的赫梯语名字),我的兄弟近来可安好。(注:新王朝时期国王们之间以兄弟相称,并不代表有血缘关系。) 我将本国最美丽的珍珠,第九公主爱茜阿尔玛赠于您为妃,让我们的友谊如神的光芒一样永恒长存,愿您永生。 公主的船队已经起航,由我国第六王子扎南沙王子护送,随从二百余人,另带有珍贵丰厚的嫁妆,希望您可以亲自到尼罗河的港口迎接她,并让她在您的后宫愉快尊荣。 落款: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 右下角拓有国王的滚轮印章,算是当时最先进的防伪技术。 古往今来,联姻素来是大国之间维持和平的手段,而金枝玉叶的帝国公主们天生都背负有为了祖国利益远嫁异国他乡的光荣使命,这本无可厚非。 埃及虽然不远嫁公主,却对外国的公主们来者不拒,图坦卡蒙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曾经娶有不止一位外国公主。 这位爱茜阿尔玛公主年仅十六,已经出落成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凡见过公主的人无不惊叹她的绝世美貌。 她并非赫梯的达瓦安娜所生(意为帝国第一女性,王后),虽然生母只是一位早逝的异域舞娘,却从未因为出身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而是被父王和十几个兄弟视为掌上明珠,极尽宠爱。 第六王子扎南沙正是公主的同母哥哥,在赫梯执掌军权,名望极高,甚至隐隐有超过王太子之意。 这样算来,将这位尊贵的美人收入后宫,法老无论如何都不算吃亏。 可图坦卡蒙却觉得这位赫梯公主是个大麻烦。 他本意不想迎娶公主,年纪轻轻就受到赫梯掣肘。 但如果他擅自拒绝婚约,倒是给了苏庇路里乌玛斯再次挑衅埃及的合适理由。 正当他思考万全对策之时,艾带着另外一封信,走进了法老的书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章 将门狮女塞克蒂美 这封信用名贵的纸沙草写成,装在一只鎏金乌木盒中,来自于驻扎在埃及与努比亚边境的埃及军营。 努比亚旧称库什,或古实,在埃及语中意为“金”,位于第一瀑布和第四瀑布之间,与埃及在南部接壤。 两百年前,努比亚被十八王朝的法老图特摩斯一世征服,作为埃及的附属国向埃及缴纳岁贡,两国一直相安无事。 后来埃赫那吞沉溺于宗教改革,对边境事务不管不顾,西亚小国纷纷投靠赫梯王国,努比亚也借机寻求独立。 在一场宫廷内乱中,努比亚将军塔哈库杀死了作为酋长的哥哥,成为新任酋长,不断向埃及挑衅。 数月前的晚上,塔哈库又一次趁着夜色,再次突袭埃及军队。 驻守在边境的荷伦海布将军率领一千多人的挥师南下,与努比亚两千黑勇士在边境小镇展开对决。 埃及军队依托有利的地形,采用战车战术,冲散黑勇士的倒三角队形。 努比亚军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至此,努比亚军队元气大伤,塔哈库只得跪地求饶,并承诺以两倍份例向埃及朝贡黄金、木材、牲畜和奴隶。 此时,埃及国内在奥皮特节上刚刚爆发了阿吞暴动,阴云惨淡,动荡不安,突然从边境传来了一件大好消息,犹如久旱逢甘霖,无人不欢欣鼓舞。 这是图坦卡蒙朝的第一场大胜仗,赢的彻底,赢的漂亮。 立了年轻法老的威风,灭了努比亚酋长的嚣张气焰,更震慑了想要伺机寻滋挑事的边境诸国。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非同寻常。 埃及上下无人不赞美法老知人善用,决胜于千里之外。 图坦卡蒙神颜大悦,自然要重赏有功之臣。 而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立下赫赫战功的并非荷伦海布将军本人,而是他的独生女儿,刚满十八岁的塞克蒂美。 塞克蒂美的母亲过世的早,她从小就跟着将军父亲在军营里生活,被当做男孩子养大。 虽然是男子的性格和作风,可她却是个地道的埃及美女,被誉为军营第一花。 这封信就出自这位骁勇善战的小姑娘之手。 信上写的,正是她想向法老求取的赏赐。 图坦卡蒙命令艾将信读给他听。 艾大致浏览后,觉得此信内容不适宜大声读出,便将信件原封不动呈送给了法老。 因为这是一封言辞大胆而奔放的求爱信。 信中,塞克蒂美小姐热情地向图坦卡蒙告白,诉说着自己对法老无尽的崇拜和爱恋之情,更直言不讳表达自己想要成为埃及王妃的心愿。 在信的最后,塞克蒂美还详细罗列了法老迎娶她将获得的好处,以及她的家族势力能够带给法老的帮助。 这位骄傲清高的小姐显然知道自己有着不胜枚举的优秀竞争者,因此丝毫不介意把自己当做一件可以丈量价值的商品,与法老讨价还价。 图坦卡蒙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封信,凝神深思。 苏庇路里乌玛斯和荷伦海布像是商量好了,又像是在暗中较劲,同时想把女儿塞进他的后宫。 一次娶上两位妃子,对于法老来说,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可问题就在于这两位女子背后代表的势力。 荷伦海布将军一直是埃及对抗赫梯的功臣,曾经与赫梯有过交手,但并未分出胜负,他的女儿素来仇视赫梯王国。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微妙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一章 他才不是鸵鸟!!!(一) “不知陛下可有中意的后妃人选?” 一个上了年纪却依旧浑厚有力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跨进书房,躬身下拜,“老臣参见陛下。” 此人正是宰相阿伊。 阿伊一大早来到荷鲁斯宫,自然不仅仅是向法老问安这么简单。 图坦卡蒙猜到宰相一定会插手联姻之事,只是没有想到阿伊如此消息灵通,两封信前脚刚送到,他后脚就赶来打探圣意。 可见自己身边潜伏有多少阿伊的眼线,整个王宫竟如同他宰相府的后花园般来去自如。 图坦卡蒙不由心生芥蒂嫌隙,但不满归不满,表面和气自然还是要做足,毕竟只有幼稚的小孩子才会大哭大闹发泄情绪,成熟男人的权术斗争都在暗处密谋。图坦卡蒙给阿伊赐座,“宰相,这是我的家事,你就不必插手了。” 阿伊温和恭敬地反驳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您的家事也是国事,选妃一事关系到埃及全体,不可不慎重。陛下理应遵循祖制,像您的祖父一样广纳王妃,多诞下子嗣。” 要知道图坦卡蒙的爷爷,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除了王后泰伊,还娶了十几位妻子,生下了一堆孩子可谓处处留情。 埃及人似乎不喜欢变革,他们大到宗教政体,小到衣着样式几乎千年不变。在他们的认知里,延续过去是他们现在得以存在的原因,改变旧制就是大逆不道,可怕程度堪比洪水猛兽。 千百年来就出了唯一一位敢于大刀阔斧改革的君主埃赫那吞,他最后的凄惨下场就是此番论断最好的例证。 阿伊显然明白这些,他总是念着阿蒙霍特普时期的辉煌,抨击埃赫那吞执政时期埃及内政外交的混乱,把图坦卡蒙祖辈的言行事例当作制约法老的武器。 而且这件法宝屡试不爽。 八年前,刚登基的图坦卡蒙想要让政权平稳过渡,稳定国内外局势,复兴阿玛尔那时期颓废的政教、吏治和军事,就必须遵循祖制,推翻父王所订立的一切。 曾经的图坦卡吞的确对阿伊言听计从、百般信赖。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随着小法老成年亲政羽翼渐丰,与宰相及其代表的世俗权力集团矛盾愈发凸显,明争暗斗不断。 图坦卡蒙早就知道阿伊有不臣之心,阿伊屡次想要拉拢驻守在边疆的荷伦海布将军,以此争取埃及军队的支持,增加他与王权对抗的砝码。 可荷伦海布一直对阿伊的拉拢不为所动。 这倒不是因为将军不爱权势或者不懂政治,反而说明这位将军也是绝顶聪明的人,明白在朝堂局势不明时,独善其身才是金科玉律。 阿伊见法老的态度依旧晦暗不明,便再次出言相劝,“陛下您早已成年,却只有一位王后,还没有子嗣....” 阿伊正欲展开一番高谈阔论,里屋忽然传来一声愉快兴奋似是小孩撒娇般的猫叫,然后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闪过,似乎什么东西被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撞击地面的巨响伴随着一个女孩惊恐的呼痛声将他的话硬生生打断。 阿伊顿时警觉,“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二章 他才不是鸵鸟!!!(二) 艾箭步冲进里间,拎出来一个女孩丢在法老面前,女孩怀里还抱着一只肥肥的黑猫,肥猫像一团软心的猫形巧克力饼干,正亲昵地蹭着她的胸口。 图坦卡蒙本以为是神猫又发狂抓伤了喂养它的小侍女,没想到被艾扔出来的女孩竟然是娜芙瑞。 艾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还不是因为他架不住娜芙瑞几日来的苦苦哀求,破例把她放进了戒备森严的荷鲁斯宫,允许她远远望法老一眼,以排解相思之苦,结果神猫那灵敏的小鼻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入侵者。 此时当着宰相大人的面,他必须置身事外,装作毫不知情,艾厉声呵斥到,“你是谁?竟敢擅闯荷鲁斯宫!” 夏双娜刚才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本想突然出现给图坦卡蒙一个惊喜,可她的惊喜还没有送到,图坦卡蒙就抢先回赠给她两个大大的“惊喜”! 她心知肚明,比起赫梯公主爱茜阿尔玛和将门狮女塞克蒂美,她毫无背景资历,恐怕连当图坦卡蒙的地下情人都不够格。 艾这也是好心给她一个台阶下。 夏双娜跌跌撞撞跪了下去,搬出早已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民女娜芙瑞,是新任的王室裁缝...来给陛下呈送新制的朝服...迷路走错了房间,不慎惊扰了陛下和大人们,罪该万死,求陛下饶命……” 女孩低垂着脑袋,娇弱的小身板如筛糠般颤抖,似乎风吹可折,小脸凄苦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将一个惊慌失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姑娘演绎得活灵活现。 艾都要忍不住为她的演技鼓掌欢呼了。 夏双娜心里一点都不怕。 她自然不担心图坦卡蒙会找她麻烦,现在的情况是她不找图坦卡蒙麻烦就不错了。 至于法老旁边那位容貌普通但气质超然,一看就城府深沉的老年朝臣,她也不怕。 在这种叱咤朝野的大人物面前,她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小虾米,这位大人估计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可这点夏双娜彻头彻尾想错了。 一开始阿伊的确没有注意到她,但当她报出自己名字时,阿伊突然饶有深意地快速瞥了她一眼,沉寂幽深的眼眸仿佛涌动着什么未知的谋划。 图坦卡蒙见娜芙瑞把她和自己撇得一清二楚,也极为配合的装作与她不熟,宽宏大量饶恕了她的过错,挥手让她起身。 法老和宰相两人都不是暴虐无道的性格,没人想因为这弹丸大小的事情而降罪苛责。 图坦卡蒙起身相邀,“宰相大人可否有兴致,与我同游御花园,一同商议纳妃事宜。” “臣不胜荣幸。”阿伊道谢。 出发前,图坦卡蒙不忘回头望了夏双娜一眼。 恰好夏双娜也正注视着他,两人目光相接,女孩立刻挤出一个乖巧懂事的笑,然后朝图坦卡蒙威胁般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陛下,我等您回来呦,本姑娘有两笔账要跟您算一算! 图坦卡蒙接收到来自女友的死亡邀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她刚才听到了多少,原来她比赫梯公主还要让他头疼百倍。 呵,至少现在他是安全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三章 他才不是鸵鸟!!!(三) 王宫的御花园很大,不止种植有美丽的花草树木,还圈养着众多的野生动物,它们都是各属国献给埃及法老的贡品。 狮子、斑马、长颈鹿、狒狒、羚羊、梅花鹿、犀牛……数十年来,这些珍稀动物在法老的领地上得到了饲养员的精心照顾和至高礼遇。动物园的第一代生产下了它们的小崽子,小崽子茁壮成长又生下了小崽子,就这样代代繁衍,形成如今庞大的规模。 阿伊游览着法老的私人动物园,露出舒心的笑容。 “陛下您看,万物欣欣向荣,皆是因为族群数量庞大。推而广之,王室人丁兴旺,埃及才能繁荣昌盛。您与王后殿下至今无所出,应当早日册立王妃为帝国开枝散叶。” 阿伊从不放过任何说服法老赞同自己政见的契机,只要法老同意纳妃,他就可以利用自己在朝中的声望和地位把自己培养的女人送进法老的后宫,哪怕是做王妃的侍女,这样他就可以插手法老的后宫事务。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能够操纵后宫就能控制前朝。 图坦卡蒙沉默不语,只是带着阿伊一路向前。 最后两人停在一片湖泊前,湖心是一片不规则形状的小沙丘,一只健壮的母鳄鱼正舒展着身体,肚皮紧贴清凉的浅水,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 它可不仅仅是法老的宠物,而是鳄鱼神索贝克的化身,在古埃及比人的地位还要高。 这条母鳄鱼戴着金制的精美项链,像位养尊处优的慵懒贵妇,身旁还卧着十几只它破壳不久的小鳄鱼崽崽。 供职于王室的饲养员划船登上小沙丘,提着纸草编织的鱼篓,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生肉喂给鳄鱼幼崽进食。 幼崽们见到食物立刻兴奋地扭动尾巴,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一开始它们还能相处和谐,后来就开始相互残杀撕咬,迅速混战成一团,谁都想要独占这一块肉。 那些又小又弱的个体先被杀死,尾巴和四肢全部被它们的兄弟姐妹残忍的咬掉甚至被吃掉。 母鳄鱼闻到血腥味,也慢悠悠地爬了过来,作为母亲的她并没有丝毫丧子的悲伤,而是大快朵颐吃掉了几只自己的孩子。 鲜血随着水波荡漾飘远,染红了一大片湖水。 一窝小鳄鱼崽转眼只剩下最后一只。 最后的胜利者拖着已受重伤的残破身躯,还没有爬到肉块旁,就因失血过多死掉了。 那可怜的饲养员见圣鳄的幼崽一瞬之间全部死亡,本就害怕得发抖腿软,又突然发现了正驻足在岸边观看的法老和宰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刻游过浅湖,惶恐地跪倒在法老脚边请罪。 阿伊是何等聪慧的人,立即猜到了图坦卡蒙此举的用意。 他刚提到子嗣繁多有益国家,图坦卡蒙就请他目睹了一场兄弟姐妹间血腥残酷厮杀的全过程。 难怪法老热情相邀,原来意图在此,阿伊心中不爽,自然要找人为这场流血事件背锅,“来人,此人喂养不利,致使圣鳄幼崽全部死亡,拖下去杖责五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四章 他才不是鸵鸟!!!(四) “他无罪,”图坦卡蒙淡淡启唇,“动物天性使然,岂非人能改变。为了一小块肉,尚能如此厮杀,若是兄弟之间为了争夺权力地位,又该如何?” 饲养员不知道他的小命被卷入了法老与宰相如何暗潮汹涌的权力之争中,但他知道他的小命暂时保住了,眼皮一翻激动地晕厥了过去。 阿伊知道再与法老争论此人是否导致幼鳄死亡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所讨论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什么鳄鱼,法老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他再次亮出他的惯用伎俩——表忠心。凭借着他辅佐三朝的资历,只要忠臣这面大旗不倒,法老就奈何不了他。 “陛下,此人这是对鳄鱼神索贝克不敬,阿吞狂徒们砸毁了康翁波鳄鱼神神庙,屠杀祭司,臣是怕此人与狂徒们有所牵连,对陛下不利。” 阿伊苦口婆心相劝,完全一副事事为法老思虑周全的做派,“臣是担心王宫里有阿吞的奸细,所以格外谨慎了些,臣也是为了陛下啊。” 图坦卡蒙早已对阿伊虚伪的关怀无感,“阿伊,心中是什么,眼里就是什么!” 阿伊闻言大惊,法老这是在质疑他的用心吗?因为他心中有鬼,所以看谁都像暴徒吗?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现在这个关头,谁都不敢和废神阿吞扯上一丝关系。 要知道在埃及,宗教罪名远远大于其他所有罪名之和。 “陛下......莫非怀疑臣与暴动有关?” 图坦卡蒙并没有怀疑阿伊,阿伊犯不着趟那摊浑水。 图坦卡蒙只是想恐吓恐吓他,让阿伊知道收敛,手不要伸太长,否则会被毫不留情地砍掉。 “宰相大人心系暴动,自然看谁都有几分嫌疑。我让你调查暴动幕后主使,可有结果?” 阿伊额上微微冒汗,“暂无,此人很是狡猾......” 图坦卡蒙厉声打断,“阿伊!不该问的话不要问,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免得耽误了正事,听到了吗!” 能屈能伸也是一个权臣的必备品质,阿伊的确愤懑,可依旧面色温和,“陛下教训的是,臣知错。” 图坦卡蒙见时机已到,决定彻底结束对两场联姻的讨论,“奥皮特节上,阿蒙神蒙受奇耻大辱,我难辞其咎,父亲受辱蒙羞,儿子却迎娶妾室,于情于理不合。立妃一事,不准再提!我也不希望明日朝堂上有任何臣子再上奏,明白了吗?” 图坦卡蒙笃定阿伊肯定会联合他在朝中的亲信齐上奏章鼓动立妃,毕竟他最擅长煽动舆论,胁迫君王接受不情愿的事情。 阿伊脸色微变,有种被命中死穴的感觉,但很快恢复正常,“臣遵命。” “陛下,老臣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退下。” 图坦卡蒙早就知道,鳄鱼的幼崽嗜血凶残,已经相互残杀死了两批了,按时间推算,今天可能会死第三批,正好来就赶上了。 逛一趟花园就了却一桩麻烦事,又压制了阿伊的野心,图坦卡蒙顿觉神清气爽,闲庭信步往回走。 看到前方园子里豢养的几只鸵鸟。 它们的个头很是高大,洁白的脖子,黑色的羽毛,双腿修长孔武有力,是努比亚进贡的名贵品种。 图坦卡蒙折了一根茂盛的灌木,塞进围栏里喂给一只俊美的雄鸵鸟。 那鸵鸟慢条斯理地嚼着,蜷长浓黑的睫毛随着黄色的嘴巴颤动,格外好看。 图坦卡蒙观赏着他的宠物,突然就生出一种同类之间惺惺相惜之感。 耳边骤然响起重逢那日与娜芙瑞的一段对话。 男孩戏谑嘲弄的嗓音格外刺耳。 “腿短!” 然后是女孩愤愤不平的争辩。 “我腿怎么短了?!” “没我长。” “再长就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 “鸵鸟!” 鸵鸟,鸵鸟...... 图坦卡蒙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俊脸迅速蒙上一层阴霾。 他才不是鸵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五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一) 一路上,图坦卡蒙都在被“他不是鸵鸟”、“她竟敢骂他是鸵鸟”诸如此类的想法反复折磨,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只漂亮的公鸵鸟的动态影像,那又大又亮的眼睛,浓密蜷长的睫毛,修长矫健的鸟腿,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晃得他一阵发晕。 他努力去回想今日早朝的情景来分散注意力,朝会上他的大臣们纷纷上奏,但是声音却很小,口型张合似乎也是惊人的一致。他仔细听了听,发现他们全都在重复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词,鸵鸟鸵鸟......简直就是一首用鸵鸟这个词写就的奏鸣曲,一时间魔音四起,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包裹了进去。 图坦卡蒙大惊,刚要怒斥尔等放肆,突然发现那些衣着体面、高低胖瘦的臣子的脑袋一个二个嘭嘭嘭全都变成了那只鸵鸟的头,顿时数十双黑亮的鸟眼齐刷刷望着他...... 图坦卡蒙冷着一张脸,内心已然在崩溃边缘。 他要去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立刻!马上! 图坦卡蒙大步流星冲进宫殿,翻遍了整个书房,都没有看到娜芙瑞半分的人影。 他沉下嗓音,“出来。” 半晌后,夏双娜才不情不愿地从屏风后挪了出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图坦卡蒙一眼。 图坦卡蒙一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明白了大半,顿时也不想再追究什么鸵鸟不鸵鸟的问题了,“都听到了?” “嗯。”女孩只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短小的音节,然后就不再说话,整张脸上写满了“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刚才的两个小时是夏双娜有生以来过得最煎熬的两个小时。 她就像是等待自己的死刑判决书一般心神恍惚坐立难安。 她不停地在猜测法老和宰相到底在谈论什么,她先是觉得她应该相信图坦卡蒙没有那么狠心无情,不会在刚向她坦露心扉后就立刻迎娶别的女人,但她又没有十足的自信,法老怎么可能会因为她推辞掉两门极好的婚事,不惜开罪赫梯的国王和功勋卓着的大将军。就这样,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都占据过上风,也落过下游,最终也没有分出胜负。 但她知道,法老和宰相交谈的事情一定是不想让她听到的机密,否则也不会跑去什么花园。 图坦卡蒙轻咳了一下,“你怎么想?” 夏双娜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眸中无光望着他的脸,硬是把将要决堤的情绪忍了回去。 她想说“你能不能为了我,不要娶她们”,但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样做很自私,而且人家王后正牌妻子都没有阻拦,她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些话,又凭什么对法老的私人生活提出要求? 她的眼眶隐隐有些发潮,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荷伦海布将军的女儿塞克蒂美,英武飒爽,赫梯王国的第九公主爱茜阿尔玛,美貌无双,两人都很不错,陛下您想如何选择?” 她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图坦卡蒙先表态,因为在这段感情里,他们俩身份悬殊太大,她既然不能忽略他们之间的鸿沟,就希望图坦卡蒙能态度坚定给予她更多的安全感。 正是如此她就更不能放低姿态,去渴求一段爱情。 再说了,如果图坦卡蒙真的铁下心要娶那两个女人,她有说不的权力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六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二) 夏双娜这不痛不痒的回复让图坦卡蒙着实愣了一下,就像是你费尽千辛万苦从沙子里淘到一块宝石,迫不及待地捧到心上人的面前,但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也不知道他方才的苦心谋划,和宰相的周旋都是为了谁,图坦卡蒙顿时生出一种不被理解的无力感。 夏双娜说完后,就继续低下脑袋,那一张闷闷不乐的小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望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倔强模样,图坦卡蒙突然就很想逗逗她,“的确很难选择,既然无法取舍,何必要做取舍。” 夏双娜的心口猛地咯噔一声,似是被人拿锤子狠砸了一下,突然想到一句网络流行语,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全都要。 顿时心脏一阵刺痛,她攥紧了双拳,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 果然是有钱有权任性啊。 是了,后宫还空着十几座宫殿呢,别说搬进来两个女人,就算再来二十个也有地方住。 那么宏伟华丽的宫殿,比起冷冷清清干放着吃灰,倒不如选几位花一样的美人装点一番,看着也养眼,还能有点人气儿是。 她早就知道图坦卡蒙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人,他迟早有一天要有别的妻子。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久前,他们还夜半相拥、诉说衷肠,他还承诺要给她一个家,现在想来竟犹如一个遥远美好的梦。 一想到将来会有不止一个女人和他同床共眠,耳畔厮磨枕边缠绵,甚至生下他的孩子,她的心就如同被烈火灼烧疼痛不止。 亏得她还曾幻想着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真是痴人说梦啊。 尽管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可嘴上依旧是不饶人,惨白的脸上甚至还挤出一丝笑容,“娜芙瑞恭喜陛下觅得两位佳人。” 只有一个女人不在乎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对他娶多少位妻子无感,难道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图坦卡蒙像是吞了一肚子刀子,紧咬牙关,“娜芙瑞!” “陛下。”夏双娜只唤出一个冰冷的敬称,似乎是要彻底与他撇清联系。 图坦卡蒙更是气闷,“好,很好,那就由你为我和两位王妃制作大婚礼服!现在就可以筹备了,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为法老和王妃制作婚服的确在首席裁缝的职责范围之内。 犹如晴空一道惊雷劈下,夏双娜睁圆双眼,反复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她爱的男人要结婚了,可新娘不是她。 这种偶像剧里用烂了的剧情,她看的时候觉得狗血拼命吐槽,可真等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还真是让人痛苦。 而且她还要亲手给新郎新娘们制作婚服,还能更惨吗! 这都叫什么事。 夏双娜几乎咬碎自己一口银牙。 行,图坦卡蒙,算你狠! 可脸上依旧是出奇的平静,她躬身下拜,礼节周全挑不出一丝错漏,“娜芙瑞遵命,定然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很好,还有一件事。”图坦卡蒙淡淡开口。 - 真没有打算虐,看湄湄真诚的同款鸵鸟牌大眼睛,就是两个人在斗嘴而已,恭喜我家茹妮宝贝期中考试第二名,加更一章!晚点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七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三) 图坦卡蒙玩弄起手上的戒指,等吊足了夏双娜的胃口,才慢条斯理地将她刚才称赞两位后妃人选的话原原本本给复述了出来,甚至把她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连重音和停顿都完全一样,“荷伦海布将军的女儿塞克蒂美,英武飒爽,赫梯王国的第九公主爱茜阿尔玛,美貌无双,两人都很不错,我该立谁为第一王妃?让谁屈居第二呢?” 夏双娜差点背过气,图坦卡蒙他到底有完没完! 他现在已经在考虑让谁当贵妃,谁当妃的问题了吗? 关我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她真想把这五个字狠狠甩到图坦卡蒙脸上去,最终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娜芙瑞不敢妄议。”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图坦卡蒙也来劲了,他今天就是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依你看,我该立谁为第一王妃?” 图坦卡蒙正襟危坐,神色严肃认真,夏双娜确定他真的不是在同她开玩笑,而是以法老的至尊威严命令她说出自己的意见。 如果木已成舟,再也没有转圜余地,她再任性胡闹也没有意义。不如体面退出,还能给自己留点尊严。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分析起来,“我认为两位王妃的次序非同小可,若立塞克蒂美为第一王妃,显然能够拉拢武官,鼓舞士气,此为战,也是鼓励诸位将士勤加操练,多立军功,为将来可能爆发的战争做准备,亦为战。若立爱茜阿尔玛为第一王妃,埃及和赫梯有了姻亲,自然短期不会开战,这是和,而且一旦有了和亲的先例,埃及众多邻国也会纷纷向陛下呈送公主,递送乞求和平的书信,这也是和。 “立将军之女,为战,立外国公主,为和,所以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婚姻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立谁为第一王妃,就要看陛下的对外政策,是战还是和。” 她一番论断逻辑明晰,有理有据,图坦卡蒙从未想到娜芙瑞还有如此的政治敏感度,不愧是他珍重的女子。 “你说的很对,”他不吝赞美,却突然话锋一转,“可也大错特错!” “为什么?!”夏双娜几乎要跳起来与他争辩。 “若我立塞克蒂美为第一王妃,将军身居外戚之首,日日受我敬重,久而久之必将得意忘形,我便放任其膨胀做大,待民怨沸腾人神共愤时收缴兵权,朝中主战势力消亡殆尽,此为和。” “若我立爱茜阿尔玛为第一王妃,赫梯必将断定我怯弱畏战,自以为边境无患,故操练不精军备松弛,待其戒备尽失兵马疲乏时,我便率军突击深入敌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将所向披靡不往不胜,此为战。” “故此立将军之女,为和,立外国公主,为战。” 夏双娜听着他的论断,像是读了一本深奥的阴谋论,背后爬上一股凉意,立刻跳离了几步。 她第一次发现图坦卡蒙原来有这么腹黑可怕的一面。 他还这么年轻,将来还得了,绝对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个男孩子绝对不是善良的天使。 他迈向权力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杀戮和死亡。 五年前,他就以雷霆手段屠杀了反叛的阿吞信徒血洗了阿玛尔那,才换来了政局稳定得以平安度过危机,可以说他的王座是用数千人的鲜血和尸骨堆砌而成的。 她不禁在想,是不是如果有一天她挡了他的路,威胁到了他的王权,也会被他残忍地除掉,哪怕她曾是他心仪的女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八章 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一) 图坦卡蒙已然察觉到娜芙瑞此时对他的疏远与恐惧,忙不迭解释到,“娜芙瑞,我从小就和一群居心叵测的人呆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比旁人想得多了点远了些。” 对待她,他绝不会用这样的心思。 “娜芙瑞,擦亮你的眼睛,事情的表面往往是被人精心营造过的,如果你仅仅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就容易被迷惑被误导做出错误的决定,唯有透过表象才能看到核心本质。” 夏双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他教导的用心。 图坦卡蒙愿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心机和谋划,就表明他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相当信任她。 夏双娜忍不住腹诽道,图坦卡蒙你那么聪明,就听不出来我一直在说反话吗?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图坦卡蒙其实是在暗示她,他所说也非内心所想吗。 这想法一出犹如开启一扇小窗,阳光透进窗中将她的心房照得透亮。 夏双娜霎时间豁然开朗。 好啊,原来这个家伙一直在捉弄她!看她笑话!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是吓坏她了。 图坦卡蒙真是讨厌死了,可她也爱死了。 警报解除的夏双娜满血复活,果断选择回击,“陛下想立谁为第一王妃?” 她面色沉静恭敬,心里有个小小的娜芙瑞,正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吼: 图坦卡蒙,听好了! 这是一道送命题,你给我好好答!!! “立谁做第一王妃?”图坦卡蒙没想到夏双娜会把这个敏感问题抛回给他,试探他的心意,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这个,我要好好想想。” 图坦卡蒙托腮做凝神深思状,就是不说出答案,吊足了女孩的胃口。 夏双娜一眨一眨地盯着他,闷闷不乐撅起樱唇,两个鼓鼓的腮帮子像是只可爱的小仓鼠,配上那双黑亮澄净的眸子真是惹人疼爱,图坦卡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唉,还是不要再捉弄她了。 “她们两个,我都不要。” “陛下要同时拒绝了荷伦海布将军和赫梯国王?!” “嗯。” 要不然为什么说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夏双娜以为图坦卡蒙要选妃的时候她难过吃醋,图坦卡蒙现在承诺两个不娶了,她却又要打破沙锅问个清楚,似乎觉得此举不太合理。 “可是她们能给埃及和陛下带来显而易见的利益啊,于情于理都不能全部拒绝。” “统治帝国,需要靠联姻和女人?娜娜,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图坦卡蒙语带嗔怪,脸上却笑意融融。 “没有,没有,”夏双娜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假借外物,巧借外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会事半功倍!借助车马的人,并不是脚走得快,却可以行千里,借助舟船的人,并不是能游水,却可以横渡江河!这些人的本性跟一般人没什么不同,善于借助外物罢了。” 夏双娜越说越兴奋,踮着脚尖跳了起来,她伸展开手臂,扑棱着两条小胳膊,满面幸福陶醉,嘴角一个劲上翘,想象着自己拥有一双翱翔天际的翅膀,“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突然发现有点口不择言了,“呃,我不是骂您是猪,这只是一个比喻。” 话刚说完,她就想用胶水把自己嘴巴给粘上,她解释什么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吗。 图坦卡蒙瞥了她一眼,冷哼,“不是鸵鸟了?” 见鬼,他怎么又提到鸵鸟了! 夏双娜愣了几秒,什么鸵鸟? 鸵鸟...... 哦,貌似他们以前讨论过腿长的问题。 当时图坦卡蒙嘲讽她腿短,她气不过就损了他一句。 图坦卡蒙该不会是在影射她之前骂他是鸵鸟的事情。 呵,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这么记仇!还翻旧帐! 不过图坦卡蒙竟然能够记住他们相处的点滴,甚至是她说的一句话,她还是有点感动的。 心里也好甜好暖呀。 不过她现在才不会承认呢。 夏双娜瞄了一眼图坦卡蒙的大长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下就笑出声,“其实,猪的腿也挺长的!哈哈哈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零九章 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二) 猪的腿很长吗? 图坦卡蒙的园子里没有养猪,他还真不知道猪的腿有多长,总之再长也不可能比鸵鸟的腿长。 又是鸵鸟! 毫无意外,图坦卡蒙脑海里再次蹦出那只美丽的雄鸵鸟,眨巴着又黑又大又圆的眼睛嚼树叶。 为了尽快摆脱鸵鸟带给他的浓重心理阴影,他开始努力回忆自己见过的猪的样子。 “猪的腿最多这么长,”图坦卡蒙伸手郑重地比划了一段距离,“不算很长。” 夏双娜捂着嘴努力憋笑到浑身颤抖不止,已经快站不住了。 “你...!” 图坦卡蒙太阳穴猛地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好啊好啊! 敢拐弯抹角骂他是猪,真是胆大包天! 图坦卡蒙一声吼,“娜芙瑞,你可。。。” 女孩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丝毫没有惧意,语调轻快像是在荡秋千,“陛下刚才说过恕我无罪的!” 就把“你可知罪”这句话堵死在了图坦卡蒙口中。 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一时语塞,猛吸了好几口凉风,他被气得头晕,只能凶巴巴地瞪着她,将眼神化作刀。 夏双娜则是仰着脑袋,小脸堆笑一幅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 能让图坦卡蒙吃瘪,她表示万分得意,人生无憾。 图坦卡蒙抬头望天,一股无力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隐约感觉到,荷鲁斯宫很快就要翻天了,她迟早要上去把屋顶给掀了。 自己堂堂大埃及法老竟然被她吃得死死的。 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自己喜欢的只能宠着呗。 夏双娜知道分寸,不敢胡闹过了头,毕竟人家是法老是陛下,于是她先示了弱,软嫩的娃娃音像是在哄吃不到糖发脾气的小孩子,“好了好了,不生气啊,我是小猪,我才是小猪。” 她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按着自己的鼻子,将鼻头向上推,这样鼻孔就朝向天空,很像一只粉嫩嫩圆滚滚的小猪鼻子,她朝图坦卡蒙傻傻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甚至还学了两声响亮的猪叫。 图坦卡蒙被她滑稽的动作逗乐,没绷住瞬间破功,原本的无名火也全部烟消云散。 他见过无数的美女,哪个不是精心打扮,姿态端庄,举止大方,连笑容都像是拿着尺子丈量过,力求在他面前展现最完美无缺的一面。 哪有人像她这样故意扮丑,自毁形象! 可其实一点都不丑。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此时的图坦卡蒙觉得娜芙瑞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的真实,喜欢她的大胆,喜欢她的可爱,喜欢她的俏皮,喜欢她的无拘无束,喜欢她的古灵精怪。 和她在一起,他有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轻松。 悄无声息中,一只魔爪碰到了图坦卡蒙高挺的鼻子,似乎是想要重复刚才的动作。 图坦卡蒙大惊,立刻跳着闪躲,“干什么!” 反了!反了! 他的形象威严还要不要! “娜芙瑞!”图坦卡蒙噙着邪笑,一把将女孩抓进怀里挠痒痒,他记得她很怕痒。 夏双娜浑身都是痒痒肉,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偏偏图坦卡蒙找的都是最痒的地方,她笑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淌,身子像条滑溜的小泥鳅,扭来扭去。 “下次还敢不敢!” “呜呜呜,不敢了...” 夏双娜整个人都快要瘫地上了,图坦卡蒙终于肯高抬贵手放过她。 她依偎在图坦卡蒙怀里,喘了好久才又活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章 图坦卡蒙的世界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孩? 两个人闹够了,也笑够了,夏双娜抓紧时间表态,“其实,刚才娜芙瑞是骗陛下的。” 图坦卡蒙揉着她细软的秀发,“你的真实想法呢?”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但说无妨。” “如果立爱茜阿尔玛,便开了迎娶外国公主的先河,以后诸国都会向陛下呈送公主,陛下为了表示对各国同等的对待,只能全收。陛下娶了一个爱茜阿尔玛,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而且这些女子都代表着各自的母国,您和她们相处的时候多难受,那后宫就不是后宫了。 “是什么?” “各国利益的角逐场呀,”夏双娜粗着嗓子,俨然把自己代入了图坦卡蒙的角色,“陛下晚上不是在想,咦我要去找哪个爱妃睡觉,而是要想,今天临幸哪个国家呀,哦今天赫梯给我进贡了,那我就去找爱茜阿尔玛。” 图坦卡蒙托着脑袋微笑听着,已经默许了她的僭越。 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会有那么多强大的情敌,夏双娜就一个头三个大,“所以不该立爱茜阿尔玛为第一王妃!” “如果立塞克蒂美是因为她的军功,那岂不是以后什么女将军、女军医立了功,都可以嫁给陛下,更何况军中女子性情大多刚烈,难以驾驭。” 夏双娜绞尽脑汁想着,实在是想不出来理由了,就开始耍赖皮,“反正娜芙瑞认为,两个女人都不适合陛下,都不是王妃的人选!” 图坦卡蒙佯装大彻大悟,用力点了点头,“你讲的这么有道理,我就采纳你的建议,都不娶了。” 看娜娜那副吃醋的模样,要是娶进来了还不要闹得后宫人仰马翻啊。 夏双娜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就是怎么听下来,图坦卡蒙是因为册封这两个女人弊大于利才拒绝立妃,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放弃了后宫佳丽三千。 所以她又开始不爽了,又开始郁闷了,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终于小声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陛下,您有想娶的女孩吗?” 图坦卡蒙的世界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孩? 她如同一只蝴蝶,悄悄飞进他的心里,就再也出不去。 她一笑,他的天空就晴朗灿烂。 她一哭,他的天空便乌云密布。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紧紧牵动着他的心。 与她在一起,他不再是高贵威严的法老,只和成千上万陷入爱河的少年一样。 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哪怕是放弃王位,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会吗? 那个女孩,该有多幸福。。。 许久寂静无声。 她以为图坦卡蒙没有听到,就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有想娶的女孩子吗?” “有。”图坦卡蒙答的很干脆。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感觉,些许兴奋,些许期待,又很害怕,害怕他说出别人的名字。 该是何等的倾国美人,何等高贵聪慧的女人,才能俘获他的心。 只有像将门虎女,塞克蒂美,国王掌珠,爱茜阿尔玛那样璀璨夺目的女子,才配和他站在一起。 她垂着脑袋,动了动脚趾头,嫩白的脚丫上沾了些泥土,头发也乱蓬蓬的,这样不完美的她怎么能奢望获得他独一无二的爱情呢。 夏双娜从来没有这么自卑过。 在心爱的人面前,再优秀卓越的人也会自卑。 图坦卡蒙久久望着夏双娜,她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她流露出来的悲伤,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 她是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的女孩子。 “我八岁时就娶了安赫姗那蒙,但那并非我所愿,也并非我不愿就可以拒绝”,他的语气愈发温柔,眸中柔波荡漾,“我此生唯一爱的女孩,想娶的女孩在那里。” 图坦卡蒙朝她的身后指去。 夏双娜微怔,心脏似乎被揉碎了,痛得无法呼吸,图坦卡蒙想娶的女孩原来不是她,那个图坦卡蒙爱的女孩就在宫里? 现在就站在他们身后? 最终她做好了心理建设,缓缓转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女子也正在吃惊地打量着她。 那女孩,怎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不对,就是一模一样。 连动作都惊人的一致。 她眨眨眼睛,那个女孩也同时眨了眼睛,她撅撅嘴巴,那个女孩也同时撅了嘴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镜中的女孩(一) 因为,那边是一面镜子。 放在柜子上的手持银镜,清晰地照出了她的人影。 看着镜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夏双娜骤然被巨大的幸福和惊喜袭击,头脑昏沉得无法思考。 图坦卡蒙是在暗示她,他的心上人就是她吗,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孩就是她? 就算他们的身份相隔千山万水,他也愿意娶她作为他唯一的妻子吗。 刹那间,千束光线穿透浓重的云层,阴霾的天空顿时放晴。 忽如一阵轻柔和煦的春风吹来,吹开了她心头的千朵万朵桃花。 “陛下,您...”夏双娜眼眶红润,几度哽咽。 图坦卡蒙的眸底也有了波澜,唇角扬起,伸开双臂,下一秒就要把她抱进怀里。 可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瞬间粉碎了所有美好。 “陛下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话的是德闻,图坦卡蒙的御鞋总管,如果说艾是法老第一宠信的近臣,那德闻就是排第二的。 法老的鞋是很私密的物品,只有很亲近信任的人才能得到提鞋的殊荣。 作为心腹二号,德闻很是自信,他怎么能猜不出陛下的真实想法呢。 夏双娜如同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冷水,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茫然的眨了眨眼。 犹如遇到了一场十级寒潮,绽放在枝头的娇嫩桃花一瞬之间全部凋残,零落成泥,再被上百双脚反复碾压,踩碎成渣。 她尴尬地替自己解围,“那个,镜子蒙尘了,我去擦一擦。” “你话很多。”图坦卡蒙冷着脸,眉间透出极致的隐忍。 “听到了吗,陛下说你话很多。问的太多,命不会长。”德闻洋洋自得。 “娜芙瑞失言了,抱歉。” 图坦卡蒙忍无可忍,怒吼,“德闻!!!” “陛下。”德闻面色含喜,心里念叨着,您不用奖赏臣的,这都是我该做的。 “德闻!你话很多!很讨厌!还要脑袋吗!找死吗!”图坦卡蒙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那种狠劲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陛下,臣...”德闻惊恐地看向图坦卡蒙,双腿颤抖不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法老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想杀人,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自然没错,肯定是这个女孩的过错。 “都是你,惹得陛下...” 图坦卡蒙再也压不住满腔的怒火,随手捞过一个蓝釉鱼纹莲花罐就朝德闻砸过去,扔完还觉得不解气,卯足劲一脚踹倒身边一人多高的雪花石灯架。 轰隆一声巨响,高大的灯架撞击地面,摔得粉碎。 “滚!!!马上!!!” 个子娇小的德闻跳着躲过罐子,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人间地狱。 他浑身哆嗦得连路都不会走了,法老可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火大的能把整座荷鲁斯宫都烧成灰烬。 图坦卡蒙还是有理智的,他不会随意杀人,他不暴虐,也不嗜血。 这地动山摇的声响,夏双娜倒是一点没听见。 因为她被那面银镜发生的神奇变化吓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镜中的女孩(二) 这面镜子全部由白银制成,要知道在古埃及,白银可以比黄金还要值钱的东西。 镜面很薄,打磨得非常光滑,足可以代表这个时代的顶尖工艺,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之物。 手柄上还雕刻着几朵美丽矢车菊,叶片舒展,似是在风中摇曳,花瓣层层叠叠,像是要活过来一样,仿佛能闻到那淡雅的香味。 一看就是阿玛尔那时期的审美风尚。 突然,毫无征兆,镜面骤然发出诡异的淡淡白光,镜中的人像逐渐开始扭曲、变形、消失。 由于白天屋内敞亮的缘故,这光晕只是淡淡的一层,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夏双娜用手抹去那层薄雾,再定睛一看,浑身的汗毛“唰”地全竖了起来! 上面是一张美丽的脸,却不再是她的脸。 那是一张古埃及小姑娘的脸,大约八九岁的样子。 她眉眼弯弯,棕色的眼眸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擦了浅绿色的眼影,勾了眼线,嫣红的嘴唇一看就是涂着口脂。 她戴着浓密的及肩假发,每条辫子上都束着一枚雕刻精致的金环,脖子上也是用名贵绿松石、玛瑙、碧玺、石榴石和黄金做成的宽大项圈,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眼的金光中。 虽然年龄很小,但气质高贵不凡,活脱脱就是一位出席奢华晚宴、盛装打扮的贵族名媛。 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脸,这似乎是恐怖电影里才可能出现的情节。 夏双娜顿时被吓得不轻,而且更为恐怖的是。 这个人她还认识。 那是一张她这辈子都再也忘不掉的脸。 娜娜! 那个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古埃及小女孩。 在梦中,她努力记下了她的容貌,而现在,记忆中的五官轮廓和镜子上的面容慢慢叠加、重合、融为一体。 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隐约中,镜子里的小姑娘朝她眨了眨眼睛。 娜娜笑容明媚,似乎是想要向对面的人表示友好,嘴角优雅地上翘,两片红唇间小小的洁白的牙齿如同蚌壳里的珍珠,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可在此时的夏双娜看来,比狰狞丑陋的索命鬼还要可怕上百倍千倍。 “啊!!!” 夏双娜迅速将镜子扔掉,没命地扑向图坦卡蒙,嗖地纵身一跃,像只小考拉一样双脚离地环住他。 现在只有抱着他,才能有点安全感。 图坦卡蒙察觉到女孩的身子正在不住地瑟瑟发抖,便轻抚着她的背,慌张地询问,“怎么了?” 夏双娜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丝毫不敢抬起,吭吭唧唧了半天,最后才伸手轻轻指了指摔在地上的镜子,“你去看看……那个上面有什么。” 图坦卡蒙一边抱着她一边走过去,捡起镜子,“我的脸。” 什么? 夏双娜将镜子一把夺过来,仔细地照了照,白银的镜面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倒映着她自己惊惶失色的面容。 “咦,为什么是我的脸?” 图坦卡蒙啼笑皆非,“不是你的脸还能是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镜中的女孩(三) 夏双娜使劲擦着镜面,再看还是自己的脸。 刹那间,一切都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朝着镜子的背面用力地又拍又打又敲又砸,会不会有一个小人儿突然从镜中世界里掉出来? 这东西难道是一个镜子形状的平板电脑,所以才能出现别人的图像? 但古埃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高科技产品,她再三查验,最后确认这就是一面她买不起的昂贵银镜。 可刚才那个小姑娘呢?凭空消失? “喂,娜娜,你出来啊,出来呀!” 图坦卡蒙蹙眉看着夏双娜神秘兮兮地对镜子讲话,似乎还想让镜子里的女孩走出来陪她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她实话实说,“就刚才,这里面不是我,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化着浓妆,打扮奢华。” 图坦卡蒙一言不发,眉心蹙得更紧,感觉女孩的话对他的智商是一种侮辱。 过了一会,夏双娜也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 毕竟这样的怪事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她可是学过初中物理的人,知道镜面成像的原理。 一定是没睡好才出现幻觉了! 但不管刚才是不是幻觉,她都有必要问图坦卡蒙一个问题。 “陛下,娜娜是谁?” 图坦卡蒙莫名其妙,她今天怎么总说不着边际的话,“娜娜不就是你吗?” 夏双娜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个娜娜,你还认识别的叫娜娜的女孩吗?也许你们小时候见过,就在八岁的时候。” 图坦卡蒙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没印象。” “哦,”夏双娜又从裙子口袋掏出来一枚戒指,“那你见过这个吗?” 图坦卡蒙接过来,里里外外打量着。 那枚矢车菊形状的小戒指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格外迷你可爱,犹如跳舞的小精灵,他骨节匀称的细长手指把玩着那亮晶晶的小东西很是养眼,哪怕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是说不出的优雅和尊贵。 她以为图坦卡蒙会像她那天一样触发机关,然后看到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名字,图坦卡吞和娜娜。 但最终,他也没有碰到。 夏双娜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玄妙之处展示给他看,图坦卡蒙已经将戒指递还给她,回答得很是笃定,“没见过。” 他继续说着,“这种款式的戒指在几年前很是流行,风靡全埃及,现在早已过时了,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吗?” “可这枚戒指是在东苑找到的,你再想想?” “东苑?” “对,就是在东苑,你的床下面的隔层找到的,用亚麻布包着。” 图坦卡蒙顿时想到一种可能性,“迁都的时候,所有的家具都用马车运走,应该是谁的东西落下了,混在了一起。” 从阿玛尔那到底比斯,一周的路程,太多人、太多双手都碰过那一张床,说不定是哪个仆人或者车夫无意或者故意扔了一个进去。 夏双娜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她就开始怀疑自己和那个古埃及小姑娘之间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 后来恰好有一枚戒指。 她就开始疑神疑鬼,担惊受怕,以为图坦卡蒙曾经向别的女孩许下过一生一世的承诺。 说件更搞笑的事情,夏双娜现在觉得,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古埃及人,家就住在阿玛尔那,二十一世纪只是她在漫长人生旅途中住过的一家客栈。 她还觉得自己和图坦卡蒙很小就见过,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尼罗河要从北往南流了,砸到牛顿脑壳的苹果正朝外太空飞去…… 她摇了摇脑袋,觉得里面全是叮叮咚咚的水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Coincidance (图娜版原创,欢迎转发评论) 最近,抖肩神曲《coincidance》火出宇宙,湄湄已经抖了一个上午了,心血来潮改编了一个玩玩,全部原创,反复校对单词,话说写雅思作文有这么认真就好了(捂脸) 这是送给大家的小番外,不算在更新里面。 music! 。。。。。。 thefirstboynamewastut 第一位男孩叫图图 heatesuchostricheggs 特别爱吃鸵鸟蛋 hisfatherwasdeviant 他父王离经叛道 buttutlovestodance 但是图图爱跳舞 thesecondgirlwasnana 第二位女孩叫娜娜 anmasteroftrouble 是一个捣蛋小天才 shelovedduingothersdumbbutnotasmuchasdance 她喜欢怼人到无语但更喜欢跳舞 andthenonedayhadhappened 直到有那么一天 shewentouttourstheegypt 女孩去埃及闯荡 shearrivedthreethousandyearsago 穿越到了三千年前 belovedbypharaohandprinces 被法老和王子爱上 theyfindsanymemories 他们找到失去的记忆 inbothhappyandsad 喜怒哀乐五味杂陈 butnatterwheretheywandered 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theyneverstoppedtodance 他们从未停止跳舞 ondayinsidetemple 偶然有一天 inkarnakperchance 在卡纳尔克神庙里 thegirlwasdancingsidebysidebythekingwithquickerglance 女孩和法老肩并肩跳着舞引来了其他祭司的围观 theyturntofaceeachother 他们转过身来面对面 itwasjusthappenedtodance 一切就在此巧合的发生了 thattheloverswouldmeetthatdayanddotheirfavouritedance 这对恋人在这天遇见了彼此跳起命中注定的舞步 wowyoucanreallydance 哇哦你跳的好棒 wowyoucanreallydance 哇哦你也跳的好棒 hewent 他来了 shewent 她来了 theysaidwebothbeendanceallthistimeohwhatacoincidence 他俩说原来我们一起跳这个舞那么久了这真是太巧了 andthentheydancetogether 自从他们开始一起跳舞后 likenoonedancebefore 仿佛之前从未有人跳过 thepremierwasdancing 就连宰相也跳了起来 hecancelledhisplanofthrone 阿伊放弃了他篡位的计划 thewholeworldcerebrated 整个世界都在欢歌跳舞 wasnoreconspiracy 所有人再也没有阴谋诡计 andallbecausethecouplecrosspath 这一切都因位这两对情侣的相遇 whatacoincidance 这真是太巧了 dancedancedance...... 跳舞跳舞跳舞...... let'sdance 我们抖起来 hahahahahha ps:有剧透。。。嘻嘻,你们就当没看见(*^__^*) 总有一天我要把娜芙瑞和图坦卡蒙在卡纳尔克神庙斗舞的情节写出来,已经想好怎么写了,就放在下一卷:卡纳尔克的秘密。 阿伊:我是不会放弃王位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娜娜,你骑过鸵鸟吗? 夏双娜摇了摇脑袋,觉得里面全是叮叮咚咚的水声。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可总觉得与这个小东西有种莫名的缘分,也许有一天可以给她想要的答案。 “陛下,这镜子可以赏赐给我吗?” “已经很旧了。”图坦卡蒙不解她为什么心仪这一款过时产品,这面镜子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他都没有注意到,明明有更多更新颖奢华的样式。 “我只想要这一面,好吗。”女孩拽着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请求。 “好,都依你。”望着她的眼睛图坦卡蒙已经心软成水了,哪里会拒绝她。 夏双娜跳起来在图坦卡蒙的脸颊上唧一口,落下一枚爱意满满的感谢吻。 这时,她才发现彩绘地砖上到处都是雪花石膏碎片,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毁灭,黄亮亮的灯油流了一地,已经淌到了他们脚边。 她懵逼地眨巴了眨巴眼,“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确有什么巨大的响声。 不过她的注意力全被镜子里的古埃及小美女吸引,竟然完全忽略了周围发生的一切。 图坦卡蒙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面无表情,“没什么。” “图图,你还有别的镜子,能不能都让我看一看。”夏双娜不得不承认她这请求有点无礼。 人家法老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她干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没想到图坦卡蒙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而且真的推掉了一场与重臣的会议陪她全荷鲁斯宫的找镜子。 夏双娜也得此机会,好好熟悉一下宫殿结构。 王宫里珍藏着不计其数的镜子,大多是以前的法老后妃曾使用过的珍品,陈列表示怀念,或者是外国的贡品和臣子们赠与法老的礼物。 文物承载历史,无声无息间记录了太多悲欢离合,日月变迁,金银珠宝本身没有温度,是使用它的人才赋予了它厚重感。 古埃及人认为万物有灵,生前所用物品寄托着主人的意志和精神,待他或她死去,意识不灭,只要肉体保存良好,就能死而复生。所以很多古埃及人会把心爱的物品带进自己的墓穴,以待来生使用。 夏双娜再次望向抱在怀里的银镜,那镜子的手柄已经被磨得异常光滑,镜面上还有几道轻微的划痕,可以判断出这是常年多次使用留下的岁月痕迹,可见它的小主人一定非常喜欢它。 也许曾有一个小女孩握着这面镜子,认真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她在憧憬着什么?她又在踟躇着什么? 或者是大声地发脾气斥责仆人给她化的妆容不够精致美丽,梳头发时弄痛了她的头皮? 一时思绪飘远,不知不觉已经和图坦卡蒙走到了最里。 入目是一面宏伟的棕色木门,贴金镶银,足有八米之高。 门上落了大锁,门口还有全副武装的侍卫把守,这架势应该是不让人进。 夏双娜一时好奇心爆棚,“可以进去吗?” “走。”图坦卡蒙将手伸给她,只要有他在,她可以做她想做的所有事情。 她感受着他满满的宠溺,挽着他的胳膊,幸福得如同踏在云端。 这是一个长条形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更像是一条两头封闭的宽敞走廊。 里面并没有家具,只有两整面墙的壁画,描绘的正是图坦卡蒙的先祖,十八王朝列位法老的英雄事迹。 那壁画有五人之高,色彩鲜艳欲滴,在昏黄宫灯的照耀下,呈现出朦胧微茫又气势磅礴的美感,那极致的视觉冲击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站在墙下,使劲仰头向上望去,却连法老们的大腿都看不到。她奔向左边,又跑向右面,像无意闯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慌张失神,在两面高墙夹击下东窜西跳。面对数位曾经统治上下埃及的伟大君王,忽觉自己渺小无比,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她努力跳了跳,伸长了脖子,可这些壁画实在是太过高大,她不由得有些气馁,委屈地咬着手指,“看不到。” “腿短。”图坦卡蒙矜贵地交叠着手臂,在一旁嘲讽。 夏双娜翻了翻眼皮,这可不是腿的原因! 就算她脖子下面全是腿,也还是看不到呀。 图坦卡蒙忽然凑到她耳边,柔声开了口,“娜娜,你骑过鸵鸟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图坦卡蒙,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你,骑过鸵鸟吗? “啊?” 夏双娜疑惑图坦卡蒙为什么要这么问? 但她明白他并不是真的在问她有没有骑过鸵鸟,可还是如实回答了,“没有。” 她骑过马、大象、骆驼甚至藏獒,但就是没有骑过鸵鸟,在图坦卡蒙问她这个问题前,她甚至都不知道鸵鸟这么胆小、动不动就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飞禽会让人骑? “那就试试。”他的语气轻缓如春日拂过柳叶的和风,很是温柔。 她刚想张口再说些什么,突然惊讶万分地发现,图坦卡蒙高大颀长的身躯正缓缓蹲下,曲线优雅的脊背面对着她,他点了点自己的脖颈,“上来。” 埃及最为尊贵的帝王,万民朝拜,百国敬畏,平时,只有别人向他跪下,更有甚者,多少人连在他面前跪下的资格都没有,连见他的天颜一眼都是此生最大的奢望。而如今,这样一个璀璨夺目、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心甘情愿又毫无顾忌地放下身段,在他列位先祖的共同注目下,向她蹲下,她何德何能!? 夏双娜双目瞪得滚圆,捂紧了嘴巴。 没有词语能够形容她此时的震惊。 脑中如同被暴雨冲刷过一样一片空白,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脉搏、心跳,感受不到她的脚还踩着地面,她的五感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游离在虚空之外。 “你干什么,快起来!” 图坦卡蒙稳如磐石,任凭她怎么拽都丝毫没有颤动,他沉声道,“这是命令,你若抗旨,便是不尊。”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夏双娜惊慌地迅速望向两边墙壁上的法老们,忽然觉得这些伟大的英灵也正齐刷刷望着自己,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意至诚默念了一句“陛下们,对不起了”。 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闭眼,小腿一伸,跨坐在了他的脖子上,“好了,然后呢?” 图坦卡蒙小心地托住她的腿窝,发力直起身子,“坐稳了。” 夏双娜整个人瞬间都升高了起来。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仿佛万事万物都在俯仰之间离她而去,她回忆起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飞机开始是在平稳地滑行,然后突然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周遭的景物只剩模糊的轮廓迅速后退,等它将所有的一切都远远甩在身后,最后腾空而起,呼啸轰鸣着冲向云海,她趴在玄窗边凝望那像一样松软的云彩垛,那碧蓝如洗的无尽天穹,心潮澎湃,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图坦卡蒙已经将她稳稳地举起,还走了两步。 夏双娜害怕不小心摔下来,急忙身体前倾搂住他的脖子,胸口蹭到了他的短发,顿时又麻又痒,这个动作其实真的很私密,她浑身燥热,像是有无数团小火苗在肌肤上灼烧,面红耳赤,心跳如雷,有那么一瞬间,夏双娜真的以为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时,她才恍然明白了“骑鸵鸟”的真正含义。 便更加震惊地合不拢嘴了。 这世界太玄幻了。 他竟然承认自己是鸵鸟了? 那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他根本不必放在心上的,她还以为他听过就忘了呢…… 图坦卡蒙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摆脱不掉就坦然接受。 大格局的人从不在乎细枝末节,更何况这是娜娜送给她的爱称,独一无二的礼物,他心里实在是欢喜得很。 于是,他选择和那只在他脑海里晃荡了一天的英俊雄鸵鸟和解,同类就同类,腿长,眼睛大,他也不吃亏。 他唇畔含笑,没有半分指责她僭越无礼的意味,反而是那融在眉眼间化不开的浓浓爱意,让他整个人都笼在万丈柔光中,“娜娜,你可是第一个敢骑到我头上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是第一个敢骂他是猪的人,第一个遛了他半天就是为了照镜子的人。 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她就可能再创造出无限个石破天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来。 这样想来单调重复的生活似乎也没有那么枯燥乏味了,与臣子们勾心斗角的权术之争也没有那么让他厌恶反感了。 因为他的身边有了一个她。 图坦卡蒙笑意更浓,“现在,能看到了吗?” 夏双娜仰头再次打量起两旁的壁画,她现在高上了许多,数百幅精致美丽的画作正敞开了怀抱,欣然迎接她的注目,再也不费什么力气了,是因为他在努力支撑着她的重量。 那盛大的古代战争,史无前例的恢宏祭祀,裹挟着劈山吞河的雄浑气势向她袭来,冲击着她的眼球和角膜,她仿佛能听到战鼓轰隆、兵戈相接,埃及将士那地动山摇的喊杀声,成千上万的祭司们摇动着叉铃,吟唱起神秘艰涩的圣歌,祝福古老的埃及帝国繁荣永驻。 千年的历史就这么铺展在她面前,美得让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而这一切美景都是图坦卡蒙送给她的,其实,早在遇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已将她的生命化作一场良辰美景。 “谢谢陛下,”她喉咙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试问有哪个男人会为你做到这些,更何况他还是一位皇帝,一位国王,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若非爱她入骨,怎会如此体贴入微,事事都为她思量,夏双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许此时此刻只有那肉麻甚至肤浅的情话才能少许传达出她最真挚的情意,她将手摆成小喇叭状放在唇边,无视身边威风凛凛的数位君王探究般的眼神,不,她就是要大声的喊,让过去的法老们都听到,让全埃及的人都听到,让三千年的时空和岁月也见证她亘古不变的爱和誓言,“图坦卡蒙,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她炽热的告白回响在整间屋子,撞击着两侧的墙壁,在封闭的空间里传来阵阵回声,和她自己的声音叠加交融在一起,不断被拉长,放大。 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我真的非常爱你, 真的非常爱你, 非常爱你, 爱你…… 我爱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我好爱你!我真的非常爱你! 我真的非常爱你, 真的非常爱你, 非常爱你, 爱你…… 夏双娜兴奋疯狂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浑身咕噜噜向外冒着粉红色心形泡泡,相比之下法老陛下就沉稳淡定多了,图坦卡蒙弯起唇角,不接受她的口头感谢,“以后,我要在上面。” 纳尼? 他也想骑在她脖子上吗,她为难地小声解释,“你太沉了,骑我身上的话,我的脖子会断的。” “不可以吗?”图坦卡蒙佯装失落。 夏双娜立刻满口答应,“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你想,我们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图坦卡蒙对她这么好,他的心愿她拼尽全力也要帮他全部实现,就算脖子断了、头掉了、胳膊腿都断了又如何! 图坦卡蒙知道她根本没有抓住他话的重点,于是善意提醒到,“你可以躺着的。” 躺着……. 你在上,我在下。 啊。。。!!!女孩在心中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这么温馨美好的时刻,图坦卡蒙又双叒叕把画风带跑偏了。 这种时候,他的眼里只有那种事情吗! 夏双娜心里念叨着,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所以说男人啊,你别管他多有钱,位多高,权多重,就算是进化到了金字塔顶端,骨子里还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她此生再也无法直视“骑鸵鸟”这三个字了! 夏双娜双手捂住自己绯红的小脸,嘴中嘟哝,又像是在撒娇,“真讨厌……” 图坦卡蒙感觉到她把胳膊肘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知道她这是害羞了,还真是个脸皮比纸薄的小姑娘,他微微晃了晃头,“好沉。” 夏双娜急忙把胳膊放下来,嘻嘻笑着,用手掌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在揉自己最爱的小猫咪,从上空撸一把图坦卡蒙的毛,这感觉真美妙。 “那你是什么。”图坦卡蒙又问。 图坦卡蒙是在问她是什么小动物,毕竟他已经勉为其难承认自己是鸵鸟了,她眼睛一眨,唇角一勾,嗓音脆甜地回答到,“我是小狐狸!” 还是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记得她初到王宫的那一天,跟在图坦卡蒙身边,在宫里横冲直撞,无人敢阻拦,她当时还以为因为她是阿布萨特村的神使,所以大家才对她毕恭毕敬,现在回想来,可不是假借了他的威风吗? 她揽住他的脖子,“图图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冰雪聪明的夏双娜将这则脍炙人口的寓言故事改编成了古埃及版本,她一人分饰两角,绘声绘色娓娓道来,“从前森林里住着一只小狐狸,有次它被一只饥饿的大狮子抓住,狮子啊呜一口要吃掉狐狸。狐狸大叫,别吃我,我可是森林里最厉害的动物!” “狮子一听愣住了,狐狸马上接着说,你要是不信,就跟在我后面走一趟,看看是不是所有的野兽见了我都赶快逃命。” “狮子相信了狐狸的话,决定跟着狐狸去看看。森林里大大小小的野兽们,看见狐狸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地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都吓死了,于是四处奔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的威风,只给你假 图坦卡蒙专心致志地听完故事,然后发表感想,“狮子不知道野兽们怕的其实是自己,还以为真是被狐狸的威风吓跑的。” “对,就是这样!” “的确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图坦卡蒙若有所思,挑了挑俊眉,“不过,没有你狡猾。” 夏双娜高扬着嘴角,吊儿郎当地全盘接受,“在我看来,陛下您可比那只狮子聪明多了!嘻嘻。” 图坦卡蒙一声嗤笑,如果不是因为她坐在他脖子上他够不到,他一定要狠狠拧一下她的小鼻子,“狡猾!” 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否则他怎么就被她迷了心神呢。 他一世英名怎么就掉进她的陷阱里爬不出来了呢。 夏双娜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姿势,她尝试着放开搂住图坦卡蒙脖子的手,在空气中划拉了一下,“这就叫做狐假狮威!” 本来是狐假虎威,但是老虎在古埃及不常见。 “娜娜,谢谢你的故事,”图坦卡蒙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将心底的柔情和宠溺倾吐而出,“从今以后,我的威风,只给你假。” 夏双娜今天已经无数次想要哭泣了,无论是她误会图坦卡蒙要另娶别人时委屈难过的泪水,还是骑在他脖颈上时欣喜若狂的泪水,她都忍住了,可她的眼泪还是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彻底决堤,她微微扬起头,满足地合上双眸,两行泪珠悄无声息地从脸颊滑落,没入他的发丛间。 她该有多幸运,此生才能遇到他,爱上他,也被他深爱着。 他的这份情,她该怎样偿还给他? 这份巨大的幸福,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女孩,既无显赫背景,又无倾国容颜,图坦卡蒙为什么会这样爱她,就好像他已经爱上了很久了,成为了一种熔铸在骨子里的习惯…… “想看哪里?”图坦卡蒙振作精神,准备开始他们的旅程。 夏双娜抹去眼泪,吸了下鼻子,指挥着她的人形坐骑,“就从这里开始,你要是觉得累了,就把我放下。我不舍得让你太辛苦,你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图坦卡蒙安慰她没事,然后带着她凑近了其中一幅壁画,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肃穆庄严,“这是我的先祖,阿赫摩斯法老(一世),在他继位的前一个世纪,来自亚细亚地区的喜克索人统治占领了埃及。这是埃及历史上第一次被外族入侵,我们遭受了喜克索王朝一百多年的残暴统治,社会动荡不安,人民苦不堪言,阿赫摩斯和他的祖先们奋起反抗,与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这段灰暗混乱的时期被史学界称为第二中间期(公元前1640年-公元前1550年)。 图坦卡蒙继续讲述着,“阿赫摩斯的父亲被敌人用战斧砍破了头盖骨而死,他的哥哥也死于与喜克索人的战争中,阿赫摩斯继承了父亲与哥哥的遗志,终于赢得了胜利,将侵略者彻底驱逐出埃及大地,复兴了衰败中的王国。” 夏双娜唏嘘无比,她静静望着墙壁上阿赫摩斯威严的脸孔,无法想象这位君主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埋葬了亲人,化悲痛为力量继承父兄的事业,又立下了怎样至死方休的誓言。 面前戴着蓝色战冠的战士法老,身量无限高大起来,周身似乎闪烁着淡淡的金光,这是一位伟大的民族英雄,值得万世的敬仰! 他们的后人把他们的事迹定格在了这一面面墙壁上,永远铭记于心。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残垣断壁、满目狼藉,古战场的惨烈跃然于墙面,见者为之心惊肉跳,悲壮但不悲凉,因为历史无数次验证了这样永恒的真理: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光明终将取代黑暗。 夏双娜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前辈们抛头颅洒热血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浴血奋战换来的。我们要心怀感恩、居安思危、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 这句话,放之五湖四海,世界上下五千年历史长河皆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陛下,您会成为比他们更伟大的法老! “陛下,我要看这个!” 夏双娜突然指着一幅空前壮观的壁画兴奋地喊道。 这位法老她认识,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图特摩斯三世,被盛赞为古埃及世界的拿破仑。 关于他,只需要记住一句话那就是,一生征战无数却从未打过一场败仗,连骁勇善战的拿破仑尚且有滑铁卢之败,而图特摩斯从无败绩,可见此人在军事上千年不遇的卓越才华,他是真正的神话和传奇。 壁画上的图特摩斯三世头戴红白双冠,器宇轩昂,精神抖擞,左手抓着亚细亚人的头发,右手高举权杖击打侵略者,一整排缩小版的亚细亚人则跪倒在他的脚下,正无声地向人们讲述着图特摩斯三世叱咤风云、千古风流之往事。 在图特摩斯三世统治时期,埃及版图急剧拓展,北部疆界向北延伸至叙利亚与小亚细亚交界处和幼发拉底河上游,南抵尼罗河第四瀑布,埃及彻底完成了从一个地域性王国向洲际大帝国的质变,成为军事力量空前强大的帝国! 最后,图坦卡蒙的脚步停在一幅装饰绚丽的巨型画作前,骄傲地向她介绍到,“这是我的祖父,阿蒙霍特普法老(三世)。在他的统治时期,埃及经过前几代法老的励精图治,国力如日中天。我国基本不怎么征战,就获得了百国臣服,祖父的圣名远播克里特、迈锡尼、巴比伦和安纳托利亚高原。” 这些壁画上精心描绘着阿蒙霍特普献给神庙数以万计的贡品,各种品类,应有尽有,还用古埃及专有的计数方式记录了这些贡品的数量。 无论是和同时期其他国家相比,还是和埃及过往的历史相比,这都是最接近天堂的时期。 那时的埃及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富甲一方。 埃及的黄金就像撒哈拉大沙漠里的沙子一样多,埃及的香水就像尼罗河的河水一样多,而埃及人需要做的只是弯腰把它们拾起来,舀起来。 夏双娜亲手触摸着那些壁画,仿佛亲历了一次次辉煌,见证了一场场胜利。 历史就这样她指间流淌了两百年。 功勋墙是按时间顺序排列,从开国以来十几位法老都有,篇幅或长或短,就算是平庸之辈、守成之主也总归有些记录。 可夏双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够完整,因为这里没有任何一幅描述埃赫纳吞的事迹。 “陛下的父王呢?” 身边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图坦卡蒙淡淡开口,“阿吞是禁忌,不准再谈。” “嗯嗯。”夏双娜忙乖乖闭嘴。 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大清洗运动,有关埃赫纳吞的一切都被铲除抹去了,等同于这个人从此在历史中被除名了。 夏双娜知道图坦卡蒙这毫无感情的一句话中藏着多少的悲伤,可也只能保持静默无声地安慰他。 再往里走,便是大片大片雪白的墙壁。 什么都没有了。 女孩不解地窃语,“后边为什么这么多空白呢?” 图坦卡蒙浅笑,“这些是属于我的,等着我去描绘,去书写,去开创。” 是的,图坦卡蒙留下了这些给自己。 他羡慕祖辈们开疆扩土的雄姿英风,渴望有一天也能驾驶着他的黄金战车,冲锋陷阵,驰骋疆场,手持弯弓,射杀敌寇,为了埃及而战。 他会积蓄力量,养精蓄锐,出兵北上直抵大马士革地区,将原本属于埃及的领土和属国全部夺回来。 他还要重新组建海上舰队,征战克里特、塞浦路斯岛和黎凡特…… 届时将百国臣服,万民敬畏,他的圣名将响彻亚非大陆,令敌人闻风丧胆! 夏双娜再一次深刻又清醒的认识到,有过强盛,有过衰败,有过分裂、有过统一、古老沧桑又历久弥新、再次焕发盎然生机的埃及帝国,现在是属于她旁边这个男人的。 壁画上定格的这些瞬间,再辉煌、再伟大也终究永远成为过去式了,而图坦卡蒙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他才十六岁,如此年轻,亲政两年,他的羽翼才刚刚打开,他的利爪才刚刚长好。 而现在,是他在国际舞台上闪亮登场、惊艳四方的时刻了。 有幸的是,她将参与其中,亲眼见证,甚至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影响帝国未来的命运。 而且,这个男人很爱她,她也深爱着这个男人。 他的冷毅与深沉,他的温柔与宠爱,他的雄心与抱负,还有未来的扩张与征服,无一不让她感到热血沸腾,身体里有一股洪荒之力怎么压都压不住,“陛下,您知道为什么娜芙瑞现在看的高吗?” “因为你坐在我的肩膀上。”图坦卡蒙答。 “对,我坐在陛下的肩膀上,所以看的高!” 女孩笑靥如花,谆谆善诱,“那陛下何尝不是站在您先祖的肩膀上。站在伟人的肩膀上,所以您会看的更高,看的更远。我坚信,陛下您会成为比他们更伟大的法老!我相信,您将率领埃及帝国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辉煌新高度!!!” 她一番话说得豪迈激昂,气吐山河,那一刻似乎墙壁上诸位英明神武的陛下们也震撼于这个女子的胆识和气魄,齐齐转过头来向她行注目礼。 一时四周皆静。 图坦卡蒙震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瞬间绽放出一枚灿烂到让天地万物都失色、又带着些许痴痴的笑容,“娜娜,你总是这么懂我。” 她这句话不是没有奉承讨好、溜须拍马的嫌疑,可当真舒服到他整个人都要酥掉化掉融成一汪水了。 原来,这就是被理解,被认同,被信任,被期待,被深爱的感受,原来他也会这样渴望得到她的表扬,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每句话都能说到他心坎深处。 就是那种来自心灵的共鸣,让他的心彻底沦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为她疯魔着迷。 他和他的娜娜心有灵犀又志同道合,她不仅可以成为他的恋人,还可以成为他的战友。 这刻,图坦卡蒙当真感谢神灵将她带到了他身边。 与她的相遇就是生命最美的奇迹! 图坦卡蒙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前十六年没有她的生命究竟是怎样一天一夜度过的。 他心神荡漾,掀起千层波万层浪,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甚至幸福得头脑昏沉脚底发飘,身子也愈发站不稳,突然意识到身上还有个人,图坦卡蒙急忙轻轻将夏双娜放在地上,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然后一刻也不能等待,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他是那样用力,几乎要把她融在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他蹭着她的秀发,埋头深深嗅了一口她的芳香,无尽爱恋,无限柔情,语气甚至渐渐变成了渴求,“娜娜,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幸福好快乐。陪着我好吗,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完成这一切,我会努力,将你所说全部变为现实,陪着我,我爱你……” “好,我愿意,我非常愿意,”夏双娜也紧紧抱住图坦卡蒙的腰,眼角笑出了泪,她真是爱惨这个男人了,“娜芙瑞为陛下制作最华丽的战服,陛下打最漂亮的仗,赢得最辉煌的胜利!” 真好,真好,他把她放进他的未来规划里了,他的未来将会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十年后,他就二十六岁了,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那是他精力最鼎盛的年华。 二十年后,他就三十六岁了,他的儿子应该也成人了,可以在父王出征的时候驻守底比斯或者陪同父王一起出征了。 她会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吗,是儿子还是女儿? 夏双娜来自信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现代从来没有听说过图坦卡蒙的任何事迹,对他的生平和感情世界一无所知。 难道图坦卡蒙是出了什么意外,在历史上消失了吗? 以至于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夏双娜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不知道最好,反而可以少些牵绊和束缚,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和他一起创造属于他们的未来! 此时,这对紧紧相拥的亲密恋人还不知道,他们渴望的一切,都将在不久后戛然而止,命运之神已然向他们露出了狰狞残忍的微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图坦卡蒙的敌人,全埃及的敌人(一) 在埃及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奥皮特节的宗教暴动总算是暂时平息下来,底比斯人民的生活回归正常。 与此同时,搜捕阿吞暴徒和幕后主使者的行动也如火如荼地展开。 除了军队的大规模抓捕,阿伊还在民间招募了十人的密探团队,名为隐匿者。选拔条件极为严苛,可谓是万里挑一,只有才华横溢、心思缜密、不畏艰险、不屈不挠又品格高尚的顶级人精才能胜任这项艰巨又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 这十个人不是官员,没有官职,与朝中任何一方都没有利益瓜葛,独立于任何权力集团之外,因此做起事来没有顾虑,狠辣快准。 他们行踪诡秘,神出鬼没,身份和性别绝对保密。 他们全部使用蔬菜或水果作为化名,甚至连法老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名字。 为首是一个叫做葡萄的年轻人,男女不明。 这日,图坦卡蒙正在书房批改奏章,突然听见来报,一个瘦小的男孩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图坦卡蒙以为是搜寻有了线索,立刻宣了进来。 来人走进书房,一身整洁修身的男装,戴着目前最潮流的男式假发,却迟迟不肯抬头,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粗粗的嗓音像是含了一只橄榄,音调被故意压得很低,“启禀陛下,您的大婚礼服做好了。” “什么?” 那人更为恭敬地解释到,“陛下,您和赫梯公主爱茜阿尔玛还有将军之女塞克蒂美的大婚礼服做好了,请陛下过目。” 图坦卡蒙无奈地叩了叩书桌,“娜芙瑞,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闻言,夏双娜倏然抬起脑袋,啊,没意思,真没意思,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说好的只要古代美女穿男装就可以逛窑子调戏小姐姐呢。 图坦卡蒙起身上前一步,伸手唰地一声就把她的束胸带给抽了出来,语带嘲讽,“以后不要勒了,本来就不大。” 夏双娜双手环胸,小脸爆红,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地,刚才他把手放在了哪里??? 图坦卡蒙戳了戳盒子里的衣服,“怎么,我的婚服不给我试试吗?” 这其实只是一件常服,夏双娜乖乖地帮图坦卡蒙更衣,图坦卡蒙硬是命令她当着他的面脱下男装又换回了女装,不必多说,总之该看的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也全看到了。 夏双娜泪流满面,抽什么风穿什么男装,结果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 等她满脸的红霞终于褪去,图坦卡蒙也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今天,带你去看鸵鸟。” 女孩认真地端详起图坦卡蒙的面容,仿佛是用深情的目光化作铅笔,一笔一划将他的美貌勾画进心里。 不是眼前就有一只吗,何必舍近求远? 图坦卡蒙面色如墨,“努比亚进贡的鸵鸟!” 两人出了荷鲁斯宫,穿过莲花池,往北地势较高的坡地上走,身边渐渐就没有了人。 王宫以北风景很美,有山有湖,植被茂盛,两人愉快地交谈着,谁都没有察觉危险正悄悄来临。 突然,茂盛的林木中闪出来一道黑影,一个男人飞身而出,手持一把锋利的长剑,就朝图坦卡蒙的方向扑过来,口中阴狠地咒骂,“图坦卡蒙,拿命来!” 图坦卡蒙临危不乱,拔剑迎战,可摸向腰间却是空空荡荡一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章 图坦卡蒙的敌人,全埃及的敌人(二) 夏双娜猛拍额头,恨不得敲死自己。 糟了,刚才帮图坦卡蒙试衣的时候,她把他随身的佩剑取了下来,最后忘记给带上去了。 那时候她被图坦卡蒙逗弄得满脸通红,大脑昏沉到无法思考,只想着赶紧为他套上衣服,哪里还顾得把剑丢在哪里了。 偏偏附近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躲我身后!”图坦卡蒙一把把女孩拽到自己身后,就箭步上前,赤手空拳和歹徒搏斗了起来。 王室子弟从小就经过专业的近身搏击训练,图坦卡蒙身手矫健,那人就算拿着剑,也占不到上风。 可图坦卡蒙毕竟没有武器,又顾及对方手里的利器,并不能根本上制服歹徒。 远方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艾踏着扬尘冲来,摆好架势加入了两人的搏斗中。 图坦卡蒙和艾配合默契,很快就将歹徒包围进了他们的防御圈内。 艾抛出一把剑,图坦卡蒙抬手接过,一剑刺穿那狂徒的心脏,又快又准。 那人的胸口猛地喷出大量的血液,连挣扎都没有,就倒地气绝身亡。 艾徐徐跪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起来。”图坦卡蒙擦掉溅在脸上的血迹,他神色如常,只是方才一番打斗费了不少体力,呼吸有些急促。 女孩从树后跳出,一把抱住了图坦卡蒙的腰,惊魂未定地瘫在他身上,放声大哭,“吓死我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刚才她一直躲在树后,不敢擅自出去,不是因为她贪生怕死,而是害怕让他分神。 如果不是她取下了图坦卡蒙的剑,他不会这么被动。 如果不是她嘴欠搞出了什么鸵鸟的梗,他们也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看什么鸵鸟。 还好他没事,否则她断不会原谅自己。 夏双娜发誓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学武功,保护他,否则连为他挡剑的机会都没有。 图坦卡蒙温柔地安慰着她,“没事,不哭不哭啊。” 没想到女孩的眼泪流淌得更凶,像是泛滥的尼罗河水,图坦卡蒙叹了一口气,“打架就够累了,哄女人更累。” 夏双娜闻言急忙刹住眼泪,用手背胡乱抹了两把泪痕,朝他挤出一个还算灿烂的微笑。 得到法老应允后,艾立刻在刺客身上翻找起来,以确定他的身份。 艾在靠近那人心口的衣服内层,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圆形物件,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说明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那是一枚护身符,形状是一轮圆滚滚的红日,由红色玛瑙制成,用黄金勾边,制作精巧,尚且带着主人一丝未消散的体温。 古埃及人认为宝石具有魔力,佩戴与神灵相关的护身符,能够保佑他们平安,帮助他们胜利。 而日轮盘正是阿吞神的象征。 想来也是,谁人会对法老怀着这样深的仇恨,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而且那人武功并不算上乘,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刺杀行动基本没有胜算,结局就是失败然后被处死,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出手了。 阿吞暴徒,果然又是他们。 他们便是靠着这样的标识,证明身份,交换消息,分派任务,传递情报。 图坦卡蒙拿过那枚护身符,放在手心,像是捧着一滩象征死亡、反叛和仇恨的鲜血,对身旁的女孩嘱咐道,“娜娜,你看,这是日轮盘,这就是阿吞信徒彼此沟通的信物。带有此种标志的人,是我的敌人,也是全埃及的敌人。” 虽然图坦卡蒙过去信仰阿吞,这种款式的护身符曾经风靡阿玛尔那,富人用宝石,穷人用陶片,几乎人手一枚,但他现在推行的是以阿蒙为首的众神教,图坦卡蒙早在五年前就下令销毁所有与阿吞相关的护身符,依旧敢持有并使用这种护身符的人,就是他的敌人,也是全埃及的公敌。 夏双娜急忙凑过去,好像能将那块护身符盯出来一个洞,把那轮圆盘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一直藏在她眉心的那个红色印记也好奇地探出头来,发现自己竟然和这枚护身符长得一模一样! 亲们可以回看一下第十六章:日轮盘觉醒,算是一个很老的坑,但是绝对有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一根手臂 只见一轮红色的日轮浮现女孩的眉心处,外围勾勒了一圈黄金色的边,犹如吸收了太阳的能量般闪烁着流淌着。 而在日轮的左半边迅速向斜下方伸出一条金黄色的光线,末端是手的形状,仿佛是一根具有宗教魔力的法杖,与圆盘共同构成了一枚意义未知的图腾,可既不对称,也不完整,总有种诡异的残缺感,神秘莫测不可捉摸。 一切发生的太快,夏双娜顿时感到一种灼烧感从眉心传出。 撕裂皮肤般的疼痛将她的记忆骤然带回几个月前的一天,初到古埃及的那一天她的眉间也是这样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她的肌肤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冲出来,她痛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什么也不记得。 说来也奇妙,等她从昏迷中醒来后,竟然无师自通掌握了自己从未学过的古埃及语,而且说得流利又地道,就像是土生土长的古埃及人,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碰到任何语言障碍。 而这次,疼痛明显比第一次要短很多,几乎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身体仿佛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但现在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图坦卡蒙发现女孩正用力揉搓着眉心那块皮肤,忙拨开她的小手,“怎么了,让我看看。” “很痛吗?”图坦卡蒙凑近仔细检查着,那印记早就火急火燎地缩回去了,她眉心的皮肤并没有红肿或者伤口,和旁边的皮肤一样白皙细腻,他伸出手指轻轻按着,“我帮你揉揉。” “没事,”夏双娜解释,“可能就是刚才太紧张现在有点小晕。” “要不要宣御医?” “不用,真没事。” “你别吓我,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立刻告诉我!”这次换作图坦卡蒙慌张失神了,他拼命摇晃着她的肩膀,语气恳切,“娜娜,我不能没有你!” 那双深邃如星河的眸子写满了担忧,似乎她得了什么绝症,很快就要与世长辞了。 夏双娜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暖暖的,“放心,我的命长着呢。” 她掏出手巾刚想替图坦卡蒙擦擦额头的汗,一抬头就见到一个高贵的华服女人带着一个臣子打扮的男人正朝他们的方向快步走来。 夏双娜心中一万头鸵鸟奔腾而过,怎么这个时候撞上王后了。 在她潜意识里,安赫姗那蒙才是图坦卡蒙名正言顺的正妻。 王后还不知道自己和法老的关系,而且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将他们的恋情告知王后。 恰好这时图坦卡蒙伸手想要揽过她的腰。 夏双娜立刻躲避,结果动作幅度太大,脚一扭身子失去平衡,朝一旁的艾扑了过去。 为了不让她毫无形象地趴地下,艾立刻拽了她一把,但是他怎么敢多碰法老的女人,把她扶正就立刻松手。 但这番情景落在安赫姗那蒙眼里已经足够证明一切。 她美丽的桃花眼一眯,娜芙瑞和艾果然有奸情! 等夏双娜整理好自己,安赫姗那蒙和老臣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气势汹汹一看就来者不善。 安赫姗那蒙看到图坦卡蒙满身都是鲜血,惊恐地拽过他的胳膊检查,“弟弟,你受伤了?” 图坦卡蒙解释,“无妨,不是我的血。” 安赫姗那蒙抚着胸口松了口气,突然发现图坦卡蒙一直佩戴防身用的宝剑不见了,“弟弟,你的剑呢?” “姐,是我的疏忽,忘带了。” 夏双娜本来都准备好跪下请罪了,没想到图坦卡蒙会帮她打掩护,一时感动得眼眶湿润。 安赫姗那蒙明显是不信,转向艾又问,“艾,是这样吗?” “回禀王后殿下,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王后美目含怒,指着娜芙瑞,呵斥艾道,“大胆,你竟敢为了她蒙骗我!” 与此同时,一直跟在王后身后的阿伊开了口,浑厚沧桑的低音中气之足,“陛下,殿下,臣有证据证明此女与阿吞信徒勾结,图谋弑君!”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一) 埃及王宫审判厅 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并排坐在一张宽大华丽的王座上,图坦卡蒙已经沐浴更衣完毕,穿着庄重整齐,从头到脚都佩戴了闪闪发光的黄金宝石首饰。 下面有两张雕花乌木椅子分别属于宰相阿伊和大祭司阿蒙曼奈尔。 阿蒙曼奈尔近来事务繁忙,没有出席。 台阶下就是大厅,用一道粗线割开,一边是被告,一边是原告和证人。 这两类人是没有资格坐的,只能站着或者跪。 此时一个棕色肌肤的姑娘正跪在证人席上,夏双娜一眼扫过去觉得她的背影很是熟悉。 艾向来都是站在法老的王座旁,他正要走上台阶,阿伊指向娜芙瑞旁边的空地,“侍卫长,本次你也有嫌疑,暂时委屈。” 夏双娜第一次经历古埃及的法庭审判,还是最高规格的审判,甚是好奇。法老、王后、宰相、大祭司古埃及四尊最大的神来了三尊,她这是什么运气,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作为嫌疑人,被审判的对象,而罪名是勾结异教徒,对法老不利。 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话,人在地上走,锅从天上来。 古埃及法律制度在同时期很先进,嫌犯甚至可以为自己请辩护律师。 旁边有白袍的文书官,盘腿坐在一旁,拿着笔纸随时记录案情。 还有几个主司法律的官员站在殿中随时监督以确保本次审判符合玛阿特之正义原则。 自从进了审判厅,夏双娜就再也无法从图坦卡蒙冷峻的脸上找到一丝感情,要说一点不慌绝不可能,毕竟如此大的阵仗带给人强烈的压抑感和窒息感。 忽然,图坦卡蒙转头望向她,两人目光交接,他面色温和了稍许,眼神示意她不要慌乱,夏双娜便心定了很多。 不就是一场审判吗,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本次由宰相代表埃及最高政府向王室裁缝娜芙瑞提出控告。 阿伊指着证人席上的女孩率先发问,“娜芙瑞小姐,此人你可认识。” 那跪着的棕皮肤女子缓缓抬起头来,两条乌黑油亮的发辫安静地垂在胸前,圆圆的脸蛋稍微有些婴儿肥。 “内里娅!” “娜芙瑞!” 两个女孩四目相对,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自从上次和霍普特、内里娅分别,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夏双娜这两个月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们,也设想过无数次见面的情形,却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相遇。 “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内里娅眼角挂着泪珠,“娜芙瑞姐姐,我真的好想你!” 主司法律的官员咳了一声打断她们的交谈,提醒她们这不是话家常的时候,生怕久别重逢的两人会越线激动地抱在一起。 “宰相,她是谁?”图坦卡蒙发话。 内里娅跪着上前一步,在法老的神威面前,颤颤巍巍地将额头贴着地面,还算流利地回着话,“回禀陛下,民女贱名内里娅,是阿布萨特村的村民,两个月前在村中被几个蒙面人绑架,被一同绑架的还有我未婚夫,他们将我们带到一处破庙,后来我就和我的未婚夫失散了,幸得宰相大人搭救才脱离险境。” 什么未婚夫说的就是霍普特,罗茜似乎提过,霍普特内里娅有过婚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二) 原来,内里娅和霍普特是被阿吞暴徒绑架了去,怪不得她找了他们那么久都没有结果。 可阿吞暴徒为什么要绑架他们两个地位低微的小村民? 他们又把霍普特带去了哪里? 夏双娜担心霍普特会遭遇不测,但此时的处境不允许她细问更多的情况,她只想迅速证明自己无罪,然后求图坦卡蒙派兵解救霍普特。 她直起身面向王座上的法老王后,镇定从容,“陛下,殿下,内里娅是我在阿布萨特村的好友,她失踪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她。” 然后转过身,毫不胆怯地直视着阿伊的眼睛,嗓音洪亮质问道,“宰相大人,我们朋友重逢,你怎能以此便证明我有罪!?” 阿伊老成持重,恭敬地拱了拱手,语速不紧不慢,“陛下,臣还有证人,就候在殿外,请您传召。” 图坦卡蒙端起一杯酒,优雅地啜了一口,指尖晃动着酒杯。 好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这回又在玩什么花招? 如此快的将证人接到底比斯王宫,看来阿伊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早已不再惧怕与这个老谋深算的权术家交手,反而有那么些期待。 “传!” 接着一个村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进法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高呼,“陛下,草民有罪!” 夏双娜和内里娅全都惊讶得睁圆了双目,不知道阿布萨特的村长麦鲁为什么会被带进审判厅,一向严肃死板的他又犯了什么罪。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阿伊,不必多说,这肯定又是阿伊事先排演好给自己看的。 麦鲁的身子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当时还有三天就是献贡日,原本作为神使的内里娅小姐突然失踪,娜芙瑞小姐当天下午就找到我,提出要代替神使献贡。我因为害怕耽误了献贡被陛下责罚,没有时间调查清楚娜芙瑞小姐的背景出身,就冒然应允她进宫向陛下献贡,小民有罪……” 麦鲁说的全是实话,可听起来句句都朝着不利于夏双娜的方向发展。 言下之意,就是此女来历不明,意图不轨。 阿伊这才陈述自己的推测,“陛下,臣怀疑,娜芙瑞小姐绑架了本来要作为神使献贡的内里娅小姐,动机就是混进王宫,接近您……” “一派胡言!”夏双娜大声驳斥,立刻亮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内里娅失踪的那天,我根本不在河边,我在屋子里昏睡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村民们都可以作证,我怎么可能实施绑架呢。” 阿伊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微嗤了一声,“你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你可以指挥你的同伙作案。你早与阿吞暴徒勾结,你和他们早有密谋,你的同伙出手绑架了真正的神使,为了让你混进王宫,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阿吞暴徒废弃的据点找到内里娅小姐的原因。” “陛下,臣认为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娜芙瑞为了获得觐见您的机会绑架了内里娅小姐,而内里娅小姐的未婚夫为了救她,一同遭遇绑架,不幸的是这位小姐已经与她的未婚夫失散。臣建议,即刻将此女下狱,严刑拷问!” 夏双娜真是纳闷儿了,阿伊为什么穷追不舍,紧咬着她不放,他们没有结仇? 证人席上一直安静听着的内里娅突然大喊,“不可能,不可能,我绝不相信娜芙瑞会做这样的事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三) 夏双娜心口一窒,有股暖流涌出心田,她递给内里娅一个笑容,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内里娅也朝她甜甜一笑,口齿伶俐地诉说起自己的故事,“陛下,我和娜芙瑞是朋友,我了解她的为人,我相信她断不会与阿吞暴徒勾结,做出背叛埃及之事。我们一直关系都很好,吃住在一起,平时都不吵架,就是那天傍晚我们发生了一点口角,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 内里娅抓了抓头发,很是苦恼的样子,“对了,是因为我以为她想抢走我未婚夫!但现在我想明白了都是误会,当时我很生气地跑到河边,我未婚夫也追了过去,结果我们两个不小心被一群蒙面人袭击绑架。” 她语气诚恳,声声泪下,“娜芙瑞,对不起,我当时不该误会你,否则,我也不会和他走散……” 夏双娜越听心越凉,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似是察觉到她神色的不自然,内里娅愧疚地低下头,“娜芙瑞姐姐,我笨嘴拙舌,总是说不定点子上。” 望着女孩那依然甜美的笑容,夏双娜只感觉从头到脚彻骨的冷,就差没呵呵冷笑两声,得了,你说的可句句都在点上。 而且把每个细节都描述得那样清楚,不让人想多都难。 她故意与内里娅争执,就是为了逼内里娅孤身一人去河边,她好实施绑架计划,是这个意思吗? 看似在替她脱罪,可其实句句都坐实了她的罪名。 霍普特曾经告诉过她,内里娅这人心机深沉、深藏不露、表里不一,她还不相信,现在真是不得不信。 一口一个未婚夫未婚夫。 霍普特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她怎么配得上善良美好如璞玉的霍普特。 暗指她欺骗朋友,利用朋友的信任,甚至想要染指朋友的未婚夫。 笑意盈盈往你身上泼脏水,插刀子。 内里娅此时装的越单纯无知,就衬的她越卑鄙阴险。 阿伊,麦鲁,内里娅看似不相关、身份地位千差万别的三个人,却在做着同样一件事情,向着一个目标努力……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精准攻击! 夏双娜惊呼不妙,马上意识到自己万分危险的处境,心猛的一沉,周遭压抑到极点的气氛让她浑身都冰冷僵硬。 她渴求般地望向图坦卡蒙,别人怎么诬陷她,她都不在乎,她只希望他可以相信她。可图坦卡蒙王冠下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他们争论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而娜芙瑞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安赫姗那蒙神色高贵冷艳,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眉间明显流露出敌视和鄙夷来。 内里娅还在喋喋不休,“再说了,就算娜芙瑞真的想代替我成为神使,我也没有任何怨言的。毕竟娜芙瑞姐姐的手艺是真的好,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她的。她告诉过我她很爱慕艾大人,她想要做王室裁缝,嫁给艾大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双娜真想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可这件事已经有人替她做了。 “闭嘴!!!”厅中一声惊雷般的怒喝,同样作为故事主人公的艾耐不住了,别人不知道法老和娜芙瑞的关系,他还能不知道吗。如果内里娅说的是事实,他保证自己会死的异常惨烈,所以他急于撇清自己,甚至御前失仪。 夏双娜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暗中不停地给图坦卡蒙抛眼神,图坦卡蒙求你可千万不要犯迷糊啊,那个时候你才是“艾”,你才是“艾”,你冒充的艾,你干的好事你都忘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四) 内里娅猛地被呵斥身子一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委屈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娜芙瑞姐姐,对不起我说多了,我答应过你不告诉别人的。” 夏双娜翻了翻眼皮,真是鳄鱼的眼泪,蠢货才上当。她已经不对这个女孩抱任何希望了,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内里娅就是在故意构陷她。 内里娅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坐实她和“艾”的“奸情”。 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一开始他们连她的爱慕对象都搞错了。 此“艾”非彼艾。 图坦卡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当初是他借用了艾的名字。 所以听着那些话,他不仅不愤怒,心中还有丝丝欣慰和甜蜜,原来娜娜那么早就已经爱上他了,但他们之间的事情怎容别人置喙。 图坦卡蒙不悦地喝斥,“住嘴!” 内里娅立刻畏畏缩缩地蜷起了身子,袖子下的手却越攥越紧。 法老的态度壮大了艾的士气,他回头瞪了一眼内里娅,“陛下,臣与娜芙瑞小姐清清白白,内里娅所言,臣完全不知情。” 却再次被图坦卡蒙打断,“艾,你也住嘴。” 一直不做声的王后在图坦卡蒙耳边吹起小风,“弟弟,奥皮特节第二日下午,我曾见到娜芙瑞在议事厅前广场等候艾大人,她的确心仪侍卫长。” 虽然安赫姗那蒙声音不大,但四周静得针落可闻,这些话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王后殿下!” 艾慌乱地跳起来想要为自己争辩,但图坦卡蒙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艾,你退下,既然此事与你有关,你理应回避。” “来人,押下去!” 主司法律的官员没有提出异议,说明符合规章制度。 艾垂头丧气,被几个士兵带了下去。 阿伊继续发问,“麦鲁,现在可有查清娜芙瑞的身世来历?” “大人,小民惶恐,小民什么都查不到,只知道娜芙瑞是舍毛季末月(六月)来到阿布萨特的,父母是谁,以前住在哪里,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小民一概不知。” 这样一个身份疑点重重的人,千方百计接近法老,似乎的确是不怀好意。 图坦卡蒙虽肯定阿伊此举是专门针对娜芙瑞,但始终想不明白她与宰相究竟有何纠葛,竟结下如此深的怨仇,非要除之而后快。 “娜芙瑞绑架神使,后冒充神使,当选王室裁缝,又与侍卫长艾私通,借助艾的帮助取得了法老的信任,为法老试装时故意取下佩剑,又将法老引到王宫以北的林地,指使一早便藏身在那里的刺客实施刺杀行动……” 阿伊一条一条阐述娜芙瑞的罪状和实施过程。 夏双娜简直像看高智商犯罪电影一般过瘾,太惊险了,太刺激了。她腹诽着,阿伊你说的是我吗,我这么厉害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我要这么强大,我还在这里吗,我早上天了! 直到现在为止,她根本没有从心底里怕过慌乱过,因为他们所说只是推测,并没有实物证据,她相信图坦卡蒙不会轻易被蒙蔽。 比起仆人们私通,安赫姗那蒙自然更关心刚才那场惊险的刺杀,“弟弟,刺客是怎么回事,抓到人了吗?” “死了,被我杀了。” 夏双娜暗松一口气,死无对证,那就无法通过那个歹徒证明她有罪了,这是好事。 “可能确定身份?”安赫姗那蒙又问。 图坦卡蒙抬手,一个侍从立刻递上一枚圆形的护身符,“在刺客身上找到的。” 安赫姗那蒙一看见那东西,蜜色的美眸里顿时满是仇恨与惊惧,她立刻挪开了视线,优雅地抚着心口喘息。 仿佛那精致的珠宝上面封印着什么邪恶的魔法,连多看一眼都会带来厄运。 因为这是阿吞的信物。 这枚护身符被一个高级祭司封进一只画着象征净化洗涤的神圣图案的袋子里,然后图坦卡蒙用黄金权标把它砸得粉碎,又命人取卡纳尔克神庙的圣火将袋子烧成灰烬,剩下的碎片粉末再深深埋进地下。 夏双娜平静地注视着君臣对那护身符处刑,电光火石间,她隐约觉得什么硬物硌着了自己的大腿。 她将手探进裙子的口袋,突然摸到一个瓶盖大的东西,用指尖一戳,那东西又硬又凉,似乎还是圆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五) 夏双娜不解地仔细摸索着,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耳边骤然回响起图坦卡蒙的声音,“娜娜,这是日轮盘,阿吞信徒彼此沟通的信物。带有此种标志的人,是我的敌人,也是全埃及的敌人。” 夏双娜的手瞬间像是被地狱之火灼烧到了一般,立刻抽了出来,幸好她是跪着的姿势,手上的动作被白裙遮挡住,没有被人发现异样。 她猛抽一口凉气,几乎呛到自己。 日轮盘! 她的口袋里为什么有日轮盘? 那个带着日轮护身符的男人想要刺杀法老。 那群带着日轮护身符的暴徒发动了奥皮特节上的暴乱,砸毁阿蒙神石像,屠杀无辜百姓。 他们无恶不作,嗜血残忍。 而她现在身上就有一枚他们的同款??? 一时间,夏双娜感觉审判厅中无数双眼睛都齐齐盯在了她的口袋上,那些或大或小、不同颜色、形状各异的眼睛似乎能够透视她单薄的裙子,看到那枚禁忌之物,然后破口咒骂她的罪恶。 她顿时浑身汗如雨下,脊梁骨上的汗流成一条小溪,湿透了她的衣衫。 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裙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悄悄把这个东西弄走,可那是宝石那是黄金,掉在地上一定会有响声,也扔不了很远顶多就在脚边,而且被人发现了反而更加可疑,到时候才是百口莫辩! 所以绝不能自乱阵脚。 只要她现在不露出破绽,兴许就不会有人发现。 夏双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乱,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用过这样的东西。事到如今要想找到自救的方法,就必须先弄清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她努力地回想,从早晨起床开始每一个细节都不敢放过,她今天心血来潮穿了男装,图坦卡蒙让她换掉,她不肯穿图坦卡蒙宫里那些又暴露又性感的亚麻女装,法老就派人回织坊取了一件她自己的裙子,她当时又羞又急完全没有检查就裹了上去。 回忆到这里,她的脑中似乎响起刺耳的报警声,是的,小日轮应该就是在路上的时候被人放进了她的衣服里。 有人提前设计好了这一切来陷害她!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原来不仅是内里娅和村长,连她身边的人或者图坦卡蒙身边的人都已经被事先买通了。 有这样的权势和地位,有这样的手段和城府,又可以不露痕迹地迅速安排好一切,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了。 如果阿伊已经找到暴徒的据点,救下内里娅,那么他已经知道他们的信物长什么样,完全可以仿造一个。 想明白了这些,夏双娜整个人都惊悚起来。 那么,阿伊下一步的计划……一定是引导法老搜她的身!!! 之前阿伊、内里娅和麦鲁所指控的一切已经对她非常不利了,可以说在逻辑上毫无漏洞,对于定她的罪名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要是又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阿吞的信物,她今天可就真的跳进尼罗河也洗不清了。 她悄悄打量了一眼阿伊,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容貌普通,个头中等,外表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阿伊的面相更偏向宽厚温和的类型,总之那么一张老脸怎么也无法让人与阴谋诡计挂上钩。 阿伊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也转头看向她,她就对上了他那双鹰般锐利的眼睛,他的眼瞳如无波的深潭,却藏着无数可以吞噬人性命的黑洞和漩涡,阿伊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她的口袋,眼角的皱纹像柔和的水波纹缓缓荡漾开,却释放着无形的威严和可怕的讯息。 夏双娜生活在和谐美满的社会,人与人相处真诚友好,哪里会有什么心机,哪里需要什么心计,涉世未深的她在老谋深算的阿伊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这下,她是真的慌了,连嘴唇都在颤抖,她的口袋里装着一枚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就会爆炸将她送进罪恶深渊。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每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简直就是与时间和生命赛跑,她要立刻出手,敢在阿伊发动最后的攻击之前。 可还是晚了,阿伊再度开了口,“法老,这个女人很可能参与了奥皮特暴动,与同伙里应外合。” 夏双娜彻底震惊了,什么,阿伊诬陷她私通近臣、谋杀法老还不够吗!?还要想方设法把自己再和奥皮特节的暴动联系起来? 奥皮特节上可是死伤了一千多人,劫神船、砸神像、宣异教、一桩桩都是够她死上十次的大罪,图坦卡蒙有多么痛恨那群狂徒世人皆知,阿伊给她扣上这样的滔天大罪,是非要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她着实不懂阿伊为什么要百般加害自己,但既然他提到了那次暴动,将她逼到无路可走的绝境,她竟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为自己证明的办法。 “娜芙瑞有证人,证明与暴动无关!与暴徒无关!”夏双娜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喊出来,然后重重地喘着粗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六)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往夏双娜的方向看去,疑惑她所说的证人。 阿伊攥紧拳头,没想到她竟在这最后关头节外生枝。 话一出口,夏双娜也被自己的莽撞吓到了。 太不理智了。 如果找不到那个守卫,如果那个守卫早已在战斗中身亡,如果那个守卫就是阿吞暴徒的奸细。 再或者,那个守卫已经被这个狡猾的老臣买通,故意引她上钩。 如果这众多猜想中的其一成真,她就会再次陷入被动的境地,阿伊就能再找到理由攻讦她。 可是只要有一线生机,一丝希望,她就要为自己勇敢地博一次。 夏双娜挺直腰杆,气势上首先不能认输,她用最坚定有力的声音说到:“暴动发生前,娜芙瑞在狂欢的人群里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乔装打扮的暴徒,就将此事告诉了圣船的守卫。如果娜芙瑞真与阿吞暴徒勾结,总不会出卖自己人!” 图坦卡蒙依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语出惊人的女孩,眸中多了一丝赞许的意味,她竟然能敏锐地察觉到暴动发生的前兆。 不愧是他选中的女孩子,够机智,够聪慧。 她究竟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喜。 看来他的娜娜根本不需要他替她谋划,她自己就可以处理好这场风波。 “一面之辞,不足为信...”阿伊察觉不妙,绝不能让娜芙瑞借机翻盘,他面向图坦卡蒙,还想说什么,却硬生生被法老的命令打断。 “传阿蒙圣船全部的守卫!” 阿伊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绞着手,伺机行事。 不一会,几十个守卫并排跪在了法老面前,激战中伤亡惨重,这已是所有的幸存者。 “你起来,看看是告诉了谁。”图坦卡蒙命令夏双娜。 “遵命。”夏双娜想站起来,可跪了这么久,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了,一个趔趄就又坐回坚硬的地上,疼得她眼泪不受控制涌出。 她抹去泪水,咬着牙艰难地爬起来,拖着沉重如注铅的腿走向那群人。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而且陌生的埃及男人们在她看来都长得差不多,想在一堆相似的人中找到那个证人,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夏双娜尽可能放缓呼吸,凭借那仅存的记忆,努力地辨认着每一位守卫的面孔。 “肤色太黑,不是!” “双眼皮,不是!” “鼻梁太高,不是!” “个子太低,不是!” ...... 每看一个人,她的失望就加深一分,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精致的面孔此时苍白得毫无血色,女孩瘦弱的身躯因为紧张而不断颤抖,犹如带刺儿的玫瑰,在****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凋零,那副明明很害怕却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图坦卡蒙的心疼痛不已。 她能找到那个证人吗? 可其实她找不找得到那人,都不重要。 图坦卡蒙望向审判厅门口,眉心微蹙,艾怎么还不回来,他刚才故意斥责艾,是为了让艾迅速脱身,去宫外找人替娜娜解围。 处理那枚护身符时,又是火烧,又是土埋,也是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所以再耐心等等。 瞥向阿伊,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时间一秒秒流逝,对于娜芙瑞来说却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煎熬。 她已经快绝望了。 突然,女孩黯淡的双眼绽放出光芒,夏双娜惊喜地大叫起来:“我找到了,是他!就是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七) “守卫大哥,暴动那天,我对你说过,看见几个装扮奇特的人...”夏双娜急不可耐地阐述起事情的起因经过,因为太过激动话讲得磕磕绊绊,“你还记得。” 她迫切期待着那守卫告诉法老实情,可那人却装作不认识她,只是疑惑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夏双娜手脚并用地向那守卫还原那天的情况,想要勾起他的回忆,“我知道就是你,你再好好想想?” 可她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守卫还是用那看怪物的眼光打量着她。 一番周折后,他终于开了口,“你是谁啊,我根本没有见过你。” 夏双娜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难道她最坏的猜测也成为了现实? 其实,这守卫既不是暴徒的奸细,也没有提前被宰相买通,他只是害怕法老知道自己本可以做些什么减少暴动的伤亡,却因为疏忽大意什么都没有做而降罪于他。 所以选择否认。 “来人,把他拖下去,大刑伺候!” 图坦卡蒙突然拍案而起,俊眉高扬,微眯的双眸中透出凌厉的光,周身向外散发着庞大的戾气,脚下的地面似乎在隐隐颤抖,那样子像极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众人都不知道法老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要对那守卫动刑。 安赫姗那蒙也惊讶弟弟的反常,但她很快就找到了自认为合理的解释,娜芙瑞果然是艾喜欢的女孩子,艾和弟弟情同手足,弟弟是为了心腹近臣才对娜芙瑞施以援手。 一群侍从随即上前拉扯那名守卫。 “小臣……小臣全都说,求陛下开恩!”那人被吓破了胆,“当时,这个姑娘的确告诉小臣,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可是小臣疏忽没有在意......求法老陛下恕罪。” 图坦卡蒙沉下声,“所以,娜芙瑞曾经告诉过你,她发现了暴徒,而你根本没有提高警惕、采取措施,也没有将情况报告上级长官。” “是……臣有罪……臣有罪。”守卫将头磕得如山响,地板上竟然出现了点点血迹。 夏双娜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她终于证明了自己与那阿吞暴徒没有牵连,她此刻特别想放声大笑,又特别想放声大哭,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的神经系统里强烈的碰撞,让她头晕眼花,太好了,她终于胜利了,她压抑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毫不怯懦直视着阿伊,“宰相大人,我想这足够证明我的清白了,我没有与任何人勾结,没有私通。” 阿伊也是久经风雨的老政客了,面对她的反击纹丝不乱,很快就找到了漏洞,“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谁知道你们事先有无串通好,一同来蒙蔽陛下。” “陛下,您断不可轻易相信他们的谎言啊!” “你!”夏双娜一时气结,她真想骂人。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阿伊先坐下,“宰相,你别着急。” 阿伊不解,法老这是何意,身后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躁动,他忙转身看向门外。 只见一群市民模样的中年男女,一窝蜂般涌进了审判厅,后面还跟着个侍卫打扮的男孩子。 艾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全程都是在狂奔,他扶着柱子弯腰大喘气,半死不活快要升天的样子,在这严肃压抑的环境下搞笑又滑稽,“陛下,臣……实在是拦不住他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图坦卡蒙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一) 不管在厅外如何吵闹混乱,一见到法老威严端坐在前方,那群人顿时屏气凝神、恭敬万分地跪下,向法老叩头。 图坦卡蒙横眉冷对,满是不悦,“何人竟敢擅闯王宫,打断审判,给我轰出去!” 其中看起来像是民众代表的一个中年妇女还算胆大,连忙请求到,“陛下,小民在找人,救命恩人,小民不能看着恩人蒙受冤屈,请陛下饶命。” 图坦卡蒙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哦?当真,你们的救命恩人可在这里?” 那群人立刻在大厅中找了起来,艾一旁悄悄给他们使眼色,那妇女惊喜万分地跑到夏双娜的面前,“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夏双娜惊诧地望着那张对她堆满笑容的陌生面孔,“大娘,你们认识我?” “姑娘,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她晃了晃神,谢她干什么,但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事,就先担下来试试,她一拍脑门,“哦哦,是您啊大娘,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 妇女亲热地拽起女孩的手,拉着她走到大厅中央,一起跪下,“陛下,我们要找的就是她。” 夏双娜依然不解,只能把疑惑的眼神投向图坦卡蒙,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群人的出现和他脱不了关系,图坦卡蒙与她快速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问那女人,“她是如何救了你们?” “回禀陛下,奥皮特节那天,暴徒突然袭击人群,我们都害怕得要死,就是这个姑娘,特别的勇敢,指导着我们从那可怕的地方逃走。当时我被人撞倒,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前后都是逃命的人,却没有人帮我,就是这个姑娘扶了我一把,要不然我肯定就被活活踩死了,姑娘,谢谢你……”她语气激动,抑扬顿挫,无论是提到暴徒时恨得咬牙切齿,还是重获新生的喜悦,全部真实无比,极富感染力。 见妇女先开了口,那群男人女人便你一言我一句附和着。 “那天,混乱中,我和我儿子走散了,这女孩冲进人群,帮我找回了我儿子,她是大好人……” “姑娘,你这么善良正义,玛阿特女神会保佑你的。” “.…..” 夏双娜倒是越听越糊涂了。 这些事情,她都做过,她的确用现代学过的紧急逃生知识,疏散了人群避免更大的伤亡。也的确帮助过焦急悲痛的父母找到他们失散的孩子,不过,那是一个五六岁小女孩。也扶起了一个被撞倒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市民,不过那是一个英俊的大叔。 人都对不上号,脸也没见过。 却莫名其妙,一个二个把她当做再生父母般感激涕零。 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绝对不是巧合。 阿伊不是诬陷她买通了守卫作伪证吗,现在这么多淳朴的市民全都为她作证,她能买通一人,却买通不了一群人。 既然她帮助了这么多平民逃脱阿吞暴徒的迫害,嫉恶如仇,善良勇敢,又怎么可能会和阿吞暴徒有任何牵扯呢。 那些诬告和诽谤全部不攻自破,无论是绑架神使,还是与侍卫私通,全都成了毫无依据的胡乱猜测。 甚至她口袋里的小日轮盘,也完全不用担心了。 妙啊,简直太妙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章 图坦卡蒙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二) 夏双娜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抬头,便撞进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里。 图坦卡蒙正温和地远望着她。 这场审判,他全程置身事外,眉宇间挂着厚重的冰霜,疏离又冷漠,拒她与千里之外,让她猜不透他的态度,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不免心惊胆战。 而此刻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百草吐绿,冰雪消融,只剩一汪温柔缱绻的深情。 夏双娜像是被人点了穴,身体一僵,茫然又惊喜地立刻寻到他的目光,眸中黑亮如夏夜的繁星,霎时间绽放出最璀璨的光,是你吗? 图坦卡蒙仿佛听懂了她用眼神传递的问题,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精致的五官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他本来生得就俊美无双,此时更是帅气逼人,她的心跳全然乱了节奏,心绪如湖水上的一叶小舟随波荡漾。 夏双娜鼻头酸涩,眼泪几乎翻滚而出。 她一直以为她是在孤军奋战,只能靠自己,但其实图坦卡蒙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图坦卡蒙表面默不作声,可一早就在为她精心谋划了。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别人对她不实的诋毁,反而帮助她和那狡猾的老臣周旋。 她果然没有把心托付错人。 夏双娜抿起唇角,向图坦卡蒙幸福又羞涩地笑着,毫不掩饰那小小的得意和俏皮,图坦卡蒙是不是也没想到,她也挺机智的,找到了一个关键证人,其实不需要他帮助就可以解困呢。 原来图坦卡蒙故意斥责艾离开,是让他出去帮她拉救兵。 事发突然,他不可能提前计划,审判厅里他和艾就说了短短几句话,他们究竟是怎么商量的对策,她真的是完全没有看出来。 这应该就是他们君臣间独享的秘密沟通方式了。 也只有长久的陪伴与交心的信任,才能培养出来这样的默契。 这时艾已经登上台阶,再次威风凛凛地站在法老的王座旁边。 图坦卡蒙赞许般地拍了拍艾的肩膀,艾微笑躬身向法老行礼,两个英俊的男人构成的画面,格外的养眼,不得不说可真是般配,倒让她这个所谓的女朋友有些嫉妒了。 不过图坦卡蒙有这样一个心腹近臣,她真替他感到开心。 她不知道法老是怎么找到的这些人,但图坦卡蒙就是有这样的手腕和实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反正她在那天确实帮助过很多人,所以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这群人热情的感谢,毕竟谁不想听好听话呢,希望得到赞美、被承认、被需要,这是人性。 不过别说,艾找的群演还挺靠谱,除了有一个趁机挖墙脚的。 “哟,姑娘,你长这么好看,人又这么善良,给我儿子当媳妇。” “谢谢大娘的抬爱,我有心上人了。”夏双娜忙拒绝,余光扫了一眼图坦卡蒙,喂你家猪被人盯上了,可那家伙似乎根本没听到,也不在乎,她不知为何还有点小失落了。 “哎呀,那可真是可惜了。” 一片恭维声中,她发现了阿伊看她的目光,依旧深不可测,却没有刚才那样让她害怕恐惧。 某女此时想仰天大笑三百声,哈哈哈哈哈,打不过我,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啦啦啦啦啦…… 她现在心里实在太爽快了,不过她可不是一个得意忘形的人。 她只是侧身面向阿伊,看似无意、实际上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装着日轮盘的口袋,至于阿伊什么反应,她才不关心呢。 她也不是好惹的。 安赫姗那蒙从王座上起身,仪态万千,优雅端庄地走到她身边,然后纡尊降贵,微微弯腰,伸手将她扶起来,“好孩子,刚才委屈你了。” 眼前骤然出现一双保养得极美的嫩手、指甲涂着嫣红色的海娜花汁,夏双娜受宠若惊,“王后殿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若有下次,她绝不放过 安赫姗那蒙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的头发被汗水溻湿,凌乱地贴在额上,褶皱的衣裙略显狼狈,眼睛却很有神,清澈又澄净。 此时她对夏双娜印象是真的不错,谁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善良又美丽的小姑娘呢。 而且娜芙瑞还和艾关系非同一般。 若她不是艾心尖上的女人,弟弟断不会如此相助,兴许将来她真的会嫁给侍卫长,为他生儿育女。艾跟随图坦卡蒙五年,两人感情深厚,她一直将艾视作没有王室血统的弟弟,那娜芙瑞岂不就是弟妹了。 埃及很多高官他们的妻子也在王宫任职,日后还说不定可以调娜芙瑞到自己的哈托尔宫担任女官。 安赫姗那蒙握住了夏双娜的双手,举止高贵大气,态度谦和,颇具第一夫人的风范,“娜芙瑞,你帮助了我的子民,就是帮助了我和弟弟,我会记住你的恩情。” 夏双娜羞愧难当,不敢对视她的眼睛,王后放下架子,待她一片真心,而她却狠狠地欺骗了她。 她能感受安赫姗那蒙此时对她的友好全然是发自内心,绝无半分做戏的成分,可那是因为王后以为她喜欢的是侍卫长。 而实际上她却觊觎着她的丈夫!甚至与她的男人接吻拥抱。 她很想向王后坦白,请求她的宽恕,却担心王后知道真相后会与她反目成仇。她贪恋她给予的信赖和善意。夏双娜的良心正接受着从所未有的谴责和拷问,她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挤出来一句,“谢王后殿下抬爱,娜芙瑞定当铭记于心,不辜负您的厚望。” 安赫姗那蒙浅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就走回王座,再次优雅地落座,“阿伊,我想你肯定是弄错了。” “王后,是老臣糊涂了,可臣这不也是为了您和法老,为了埃及嘛。” 阿伊明白此次计划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他轻敌了,小看了这个女人。 法老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底细,对她的爱护和偏袒却是如此明显。 他承认此次出手有点冒失,因为得到了错误的情报,低估了娜芙瑞在法老心中的分量。 不过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他终于看清楚一件事,娜芙瑞哪里是艾的情人,分明就是法老的情人,而且单纯的小王后还被蒙在鼓里。 来自未来的女人就是了不起,把法老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联合法老一起蒙蔽尊贵的王后。 也不知道小王后若知道刚才紧紧握住双手的女人暗地里干的勾当,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有趣,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勾,眼中不知道又闪过什么算计。 阿伊又看向与自己相对,属于大祭司、此时空空荡荡的座位。 他现在总算相信了,来自未来的女孩,就是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聪明才智。 阿蒙曼奈尔这个男人素来神秘的很,整日搞些占星玄妙之术,能够与神灵对话。 大祭司故意推脱,称神庙事务繁多,无暇参与审判。 若不是大祭司的什么预言,他怎会出手对付娜芙瑞,惹得一身腥,而现在阿蒙曼奈尔却把自己彻底摘出去了。。。 事情圆满解决,总算有惊无险。 夏双娜终于自证无罪,得以完成她在审判一开始就想做的事,她知道阿吞暴徒手段的残忍,心念霍普特的安危,“法老,王后,娜芙瑞想请求您马上派兵搜寻我的同村朋友,他也许已经落入暴徒手中……” 内里娅闻言,急忙跪爬到娜芙瑞身边,拉着她一同跪下,拼命磕头,“民女也求法老,王后寻找我的未婚夫。” 内里娅知道这个时候想要洗清她故意构陷朋友的嫌疑,就要把自己当做弱者和受害者,这样就没有人会站在道德高点指责她。毕竟她是一个痴情的女子,还是一个未婚夫生死不明的可怜女子。 “娜芙瑞姐姐,我刚才就说,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的,我相信你的。”她又慌忙向夏双娜示好,娃娃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夏双娜目光冷淡地望着她,强忍着恶心没有甩开她的手。 内里娅现在还对她有用,至少在霍普特失踪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两个被关押在一起,可以提供线索。 这段时间她一直和霍普特的姆特有书信往来,罗茜不会写字也不认识多少字,只能靠村长帮忙,麦鲁当初收留她,也算是对她有恩。 内里娅和麦鲁两个人无权无势,也许是受到宰相的胁迫,不得已为之,她暂时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她从不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希望他们可以感念她的宽容,若有下次,她绝不放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一) 主司法律的官员高声宣布夏双娜无罪释放,渎职懈怠的守卫被法老革职。 至于伊特努特阿伊,做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权的肱骨之臣,虽然策划了全过程,却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痕迹,况且在众人眼中看来,宰相大人这番辛劳也是为法老的安危,谁又能治他的罪。 安赫姗那蒙乏了,和身边的弟弟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乘轿辇回宫。 阿伊叩拜过法老,带着内里娅和麦鲁告退。 圣船的守卫们和那群救场的市民也纷纷离开。 等人群全部散去,图坦卡蒙提步走向审判厅旁的休息室,摘下了沉重的王冠和浑身的珠光宝气,活动了活动发僵的脖子,夏双娜在艾的示意下跟了进去。 图坦卡蒙靠着软塌,一口一口灌葡萄酒润嗓子,女孩乖巧地站到他身边,替他捏捏酸困的肩膀。 “刚才谢谢你,你的办法很妙。”她歪着脑袋,凑近图坦卡蒙的耳垂,在他耳畔低语,呼出的芳香气息缠绵着爱慕和崇拜。 “你很聪明,超出我的想象。”图坦卡蒙也不吝赞美。 “谢谢,让你为我费心了。” 夏双娜停顿了一下又说到,“如果我告诉你,暴动那天我真的是这样做的,你信吗?” “荒谬!” “是真的,娜芙瑞以玛阿特女神之名起誓,绝无半句虚言。” 图坦卡蒙心热面冷,不留情地讥讽,“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不怕被暴徒报复暗害吗。你可真是厉害,要我重赏你吗。” 夏双娜干笑了两声,她知道图坦卡蒙是在担心她,“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下次会小心的。” 是的,再有下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这样做,绝不会袖手旁观。 图坦卡蒙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真是傻得可爱,也许这就是她的真性情,脾气又倔强,她决定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夏双娜一边帮图坦卡蒙按摩,一边谨小慎微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她还是心里没底,不知道他们俩的信任城堡,在阿伊这一通狂轰猛炸中有没有受损,如果有了裂缝,一定要及时修补。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环视四周,见没有外人,深呼一口气,尽量压低了声音,“宰相大人在陷害我。” “嗯。” 见他没有质疑她的猜测,夏双娜放心了许多,思索再三还是一咬牙,把口袋里的日轮盘掏了出来,递给图坦卡蒙看,“我在身上发现了这个。” 图坦卡蒙窝在软塌上的身躯立刻坐直了,眸光顿时警醒阴冷了几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今天早上你让我在你面前换衣服,”她不想再回忆清早那让她脸红心跳的香艳画面,轻描淡写跳过,“我的衣服从织坊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把它偷偷塞了进去。” “所以?”图坦卡蒙允许她继续说下去,也许他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陛下,我怀疑,您身边有阿伊的细作。” 图坦卡蒙眼睫眨动了两下,似是陷入深思,许久才再启唇,“不过,他们有一点说对了。” “什么?”夏双娜一惊。 “为什么阿布萨特查不到你的身份?” 图坦卡蒙闭目养神,斜倚在榻上,阳光透出窗子落在他的脸上,在他蜷长的睫毛下晕染出一片光晕,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高贵,他语气柔和轻缓,却带着不可反抗的威严,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娜芙瑞,我从未问过你你家在哪里,父母是谁?是因为我不在乎。我相信我可以征服你,让你效忠于我。” “但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二) 夏双娜手中的动作顿时僵住。 阿布萨特自然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因为她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该怎么回答,说她其实根本不叫做娜芙瑞,而叫做夏双娜,来自三千年后的世界吗。 她不敢随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因为她的思想和知识都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人,若被人知道了她是时空乱入者,她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从而陷入危险之中。 关于时空旅行有一个经典的悖论,称为“祖母悖论”:假如你回到过去,在你父亲出生前把你的祖母杀死,自然就没有了你的父亲,那你还能存在吗?如果你已经消失,那你何以杀死你的祖母? 所有的历史事件一环紧扣一环,百因必有果,更是可以在横向上波及到世界、纵向上影响到百年千年后。 虽然她只是历史中的一颗芥子,无比渺小微不足道,可热带雨林的蝴蝶扇一下翅膀,就可能引起数千公里外的一场风暴。 她必须小心谨慎不让任何事件发生改变,历史不能因为她的存在而偏离原有的运行轨迹。 如果不慎改变了历史,必会引起时空混乱,未来将会怎样,谁都无法预言。 她不能做历史的罪人,这就是她的历史责任感。 所以她从不轻易与人交谈现代的一切,全然按照古埃及人的方式生活,更不可能为了震惊古人受人景仰照搬什么现代的创造发明,或者吟唱唐诗宋词跳什么极乐净土。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图坦卡蒙会怎么理解,时空穿越这种连现代科学研究都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会把她当做怪物吗?或者认为她是神灵的使者? 总有一天她会向他坦白,但绝不是现在。 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夏双娜决定隐瞒,这是她第一次欺骗图坦卡蒙,不由得心跳加快,嘴唇干涩,她咳了一下嗓子,眼神闪烁,“我的家的确不在埃及,我来自商王朝。” 中国在图坦卡蒙这个时代对应的就是商王朝。 “商王朝?”图坦卡蒙念了一遍这个生涩的名字,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国家。 “嗯,沿着尼罗河往北,再向东穿越巨大的亚洲大陆,就能到达那遥远神秘的东方国度,商王朝。” “在哪里。”图坦卡蒙摊开一幅地图,“指给我。” 地球在古埃及人的眼中不是立体的球状,而是一个圆形平面,他们还相信地球的中心点就是埃及的尼罗河。 夏双娜发现这张地图很小,除了占据大部分篇幅的埃及,还有赫梯,亚述,巴比伦,但根本就没有涵盖到东亚,根本不可能包括商朝的疆域范围。 “不在这上面,在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比你能想象到最远的地方还要远。” 图坦卡蒙对她口中的神秘国度产生了兴趣,“我会派遣使者寻找你说的商王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这个时候古埃及应该还没有和古中国建立邦交,夏双娜立刻阻止,“啊,千万不要,不要派使者!” “为什么?”图坦卡蒙看向她,锐利的眼眸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吞了一口口水,讪讪地解释,“因为太劳民伤财了,要经过大沙漠大沼泽,翻越高山,而且我走了十年,才达到埃及。” 其实穿越的话一个晚上就够了。 她那晚被一个神秘男人暗害掉进尼罗河,第二天早上就穿越到了古埃及,被图坦卡蒙从河里捞了起来。 图坦卡蒙毫不买账,语气冷硬,每个词都咬得很重,“因为你在说谎,你、骗、我。” 夏双娜太阳穴猛跳,本来就心虚的她登时方寸大乱,急忙端起手边的杯子,指尖也在颤抖,“法老,先喝点水。” 图坦卡蒙抬手直接打翻杯子,水花哗啦溅了一地,精致的器皿触碰地面传来刺耳的碎裂声,混合着年轻法老的一声怒斥,令人胆战心惊,“还不跪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三) 夏双娜扑通一声跪地,膝盖磕得青紫却顾不上疼,“娜芙瑞惶恐,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陛下明示。” 图坦卡蒙长身而立,睥睨着她,目光凌厉如出鞘的宝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查不到你的身份,你千方百计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女孩匍匐着身子,额头紧贴地面,态度倔强又执拗,字字铿锵有力,“回禀法老,我来自商王朝,遥远的东方,无论您问我多少次都一样。” 在三千年前的时空,大陆的另一端的确有商这个国家,她不怕图坦卡蒙调查,自然底气十足。 图坦卡蒙胸口一阵窒闷,又劈头盖脸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和宰相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地对付你?” 夏双娜顿时怔住,这何尝不是她心中的疑问,她何尝不委屈不焦虑,却怎么也想不通,她明明与宰相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身居高位的他为何要百般陷害自己,“娜芙瑞不知道,娜芙瑞根本不认识宰相大人。” “不知道?” “对,不知道。”夏双娜咬紧牙关又重复了一遍。 不仅是夏双娜,图坦卡蒙也很难理解这一切。 阿伊素来城府深沉,老谋深算。倘若娜芙瑞不是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和权力,或者做了令他愤恨痛恶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对一个无名小卒下手,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是三朝元老,掌权多年,地位稳固,直到现在朝中无人能撼动,而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些吗? 图坦卡蒙只觉心绪繁杂,如同细丝缠绕成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作为上下埃及的统治者,他必须谨慎,尤其是在这暴乱和刺杀相继发生的特殊时期。 国内的宗教矛盾已愈演愈烈,如今暂时的安定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风平浪静。幕后的主使还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发起新的攻击,一天抓不到那人,他就一天不能对任何可疑的人掉以轻心。 图坦卡蒙用修长的手指扣住娜芙瑞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用那双深不的棕色眼眸盯着她那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眼,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夏双娜的脸一下子被托住,离他的面颊那么近,那么近,呼吸相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睑上的一根根睫毛。 他的皮肤真好,像刚剥壳的鸡蛋,几乎看不到毛孔,比多少女人的皮肤都要光华细腻,没有半分瑕疵。 他温热的呼吸喷涂在她脸上,她心跳如雷,拼命地想要保持头脑清醒。 这个男人,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上一秒钟还抱在一起你侬我侬,下一秒钟就撕破脸皮要打要杀。 而一切的转变都在于,你有没有触犯到他至高无上的王权。 统治者都是这样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她早该知道的。 为了维护他的权力,他会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地扫除一切潜在威胁……包括她? 夏双娜像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苦涩地朝面前的人笑着,眼神却一丝丝黯淡、空洞下去。 图坦卡蒙终于放开手,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让人窒息的威严感,眸中再无半分柔情,只剩面对敌人的凶狠,“娜芙瑞,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从哪里来,和宰相是什么关系,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所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对吗?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她竟然比图坦卡蒙的嗓门还大,几乎在吼,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顶撞最高统治者,还是不要命的疯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暖如骄阳,冷如冰霜(四) 夏双娜本以为图坦卡蒙还是相信她的。 他明明为了保护她,审判席上怒发冲冠,逼迫那守卫说出了真话,也为了帮助他,暗中派遣艾为她征召救兵,不惜作假证,而现在这副做派,却将他自己之前的努力都全部推翻了。 其实也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疑点重重的女孩,换做她也会怀疑。 她跟他撒谎,仗着他的爱与他争执,定是惹毛了他,但是真话,请原谅她真的不能说。 温情的片段转瞬即逝,猜忌才是永恒的常态,终究是她太单纯了吗? 夏双娜抽了下鼻子,终于平静了些许,“法老,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来自哪里,我都是在乎你的啊,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她的目光瞄到了他脚下被打翻的那杯酒,地砖上碎落的雪花石残片,锋利的棱角折射出奢侈的光芒,不知怎的头脑一热,一片一片小心地捡了起来,“娜芙瑞知道法老最近为了奥皮特暴动的事情日夜操劳,但还是要按时用膳,按时就寝呀!” 想到这几天他饭食不想的样子,心中涌过一阵酸涩。 “你怎么对我的起居了解得如此清楚?难道你在一直监视我!是艾放你进来的,你和他果然……” 图坦卡蒙没有说出“有私情”这几个字,但夏双娜立马懂了他在猜疑些什么,他不是不怀疑她和艾吗,为什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她震惊得身子猛地后仰,手上一用力,那碎片一下子被她握进了手心里。 夏双娜察觉到这会儿的图坦卡蒙很是古怪,简直无厘头,就像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或者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他是又有什么谋划吗?可此时她手心好疼,似乎流血了,气头也窜上来了,“监视?难道我想见你一面就是监视吗……” 她也有一肚子委屈和牢骚,这半个月他政务繁忙,没空召见她,这她理解,国家大事为先。既然他没时间来,那她去看他一眼总是可以的。 当织坊所有人因为奥皮特暴动而害怕不慎触怒他时,她自愿承担了织坊往宫廷向法老,王后,高级的侍女侍卫呈送衣物的所有任务,就是为了能在路上短暂地远望他一眼。 望一眼,已知足。 晨光熹微,他和艾交谈着走出朝堂,神情严肃。 赤日高悬,他在荷花池边赏景散心,却依旧眉头不展。 月明星稀,他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很晚,窗口不时飘出他的一声淡淡叹息。 她知道他肩上抗着沉重的责任,她只想和他一起分担。 “娜芙瑞没有,只是关心您的身体,您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再为你担心。 她僵硬地跪在地上,眼眶红肿,再也不敢出声。 从小受到现代教育的她懂得为了爱而勇敢争取,而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埃及社会,这些僭越无礼的话无疑是让她更快地走向坟墓。 图坦卡蒙似乎不想再与她交谈半句,手一挥,“够了。” “娜芙瑞,在我没有查清你的身份之前,你呆在织坊,没有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正在这时,门外悉悉索索传来了什么声响,图坦卡蒙见时机已到,朝艾迅速使了一个眼色,艾立刻飞身而出。 图坦卡蒙迅速靠近娜芙瑞,在她口袋里悄悄塞了一个圆形的小盒子,眸中柔情万千,仿佛还藏着浓重的歉意,一瞬之后又像是不慎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迅速远离,负手而立,“退下。” 夏双娜倒是没有发现图坦卡蒙那一刹那的变化,哼了一声,低声抽噎着跑远了。 图坦卡蒙按着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苦恼地坐回王座上。 等外面的动静结束,艾就押着一个瘦小的男人走了进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法老,臣一直都很喜欢您 被押着的男人是德闻,图坦卡蒙的御鞋总管。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紧张得腿脚发抖,手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法老……” “搜。”图坦卡蒙扬眉一声令下,艾立即开始搜身。 德闻大惊失色,急忙躲闪,像是要保护什么,可他瘦胳膊瘦腿的,哪里拧的过高大健壮的艾,艾一把扯下他的厚斗篷抖了两下,咣当咣当掉下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一小盒黑墨水和一支芦苇笔,还有一小袋没有吃完的生肉,用一条细绳封口。 笔头的墨水还没有干透,看样子是刚刚写过字,却没有找到草纸,看来他已经把消息给递出去了。 剩下的那些肉就是他每次喂给传信的鹰吃的食物。 图坦卡蒙冷冷地启唇,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感,“德闻,果然是你。” 证据在前,德闻脸色煞白,“法老,臣不懂您在说什么。” 图坦卡蒙一声嗤笑,一条一条开始罗列,“前日,你替你的主人试探我对她的态度,就是好让他今日下手的时候有些把握。” 阿伊做事十分缜密,从不莽撞,必然是收集了情报才动手。 那天,德闻故意找娜芙瑞麻烦,气得他砸了一只罐子,推倒了灯架,当时图坦卡蒙就觉得反常,因为德闻平时从来不惹事,也不找人麻烦,原来是有任务在身才变了性情。 还好德闻人比较蠢,没有看出来他对娜芙瑞特殊的感情,否则今天的审判肯定是截然不同另一番光景了。 “今天我去北边高地,也是你放出消息给宰相。” 否则阿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带着王后来问罪娜芙瑞。 “还有,这个也是你偷偷塞进她裙子里的。”图坦卡蒙用指尖点了点那枚日轮形状的护身符。 这些年,阿伊在他身边安插了众多的眼线,他当然也在他身边插了许多的眼线。 既然相互监视,比拼的就是谁得到的信息多、准、快,还有对信息迅速正确的反应能力。而德闻就是阿伊的眼线之一,那个暗中促成这场审判的罪魁祸首。 图坦卡蒙是在娜芙瑞告诉他自己衣服被人动了手脚后才开始怀疑起了德闻,恰巧那时,德闻就在附近,他故意斥责怀疑娜芙瑞,就是为了引德闻这条“蛇”出洞,好一举剿灭! 图坦卡蒙愤怒地将小日轮狠狠砸到德闻身上,“还不从实招来!” 德闻应声跪下,浑身颤抖如筛糠,法老怎么全都知道了,果然是智谋过人。 “法老,饶命,法老,请您看在德闻忠心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我一命。” “我自然不杀你,你还要把我的一举一动如实汇报给你主人。”图坦卡蒙着重强调了“如实”这个词。 德闻面如死灰,法老这是不肯放过他了,还让他给宰相大人一些错误混淆是非的信息。 如果被宰相大人发现了,他会死得更惨。 事到如今,他彻底失了宠,他眼前一黑,被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吞没。 德闻自从法老登基以来一直陪伴在法老身边,那时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小男孩,后来图坦卡吞改名迁都,他又跟着法老从阿玛尔那来到底比斯,他兢兢业业,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算是图坦卡蒙的心腹近臣之一,要知道论资历,艾也才只跟随法老五年。 “德闻,你跟了我八年。”图坦卡蒙淡漠如常,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眸底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为什么要背叛我。” 图坦卡蒙自诩对他不薄。 德闻抬起头,他本来想将那些话作为不可告人的秘密永远埋葬在他心底,可望着图坦卡蒙阴沉失望的双眸,他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了。 他声泪俱下地哭喊了一声,“因为……臣一直都很喜欢您啊,法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这才是法老之爱 。。。。。。* 图坦卡蒙回到荷鲁斯宫后,过了好久还没有缓过神来。 德闻侍奉他的时候总是格外细致,曾经让他感觉非常舒适,原来是这个原因。 图坦卡蒙突然想起来他还允许德闻在穿鞋前亲吻他的脚趾头,很多次,有段时间甚至是每天,作为恩宠的象征,他无法想象当时德闻是怀着何种心情,捧着他的脚掌落下那深情的一吻。 后来,阿伊发现了德闻对他不该有的心思,以此作为威胁,让德闻替他办事,可怜的小德闻日日担惊受怕,害怕事情败露,被赶出王宫,不得己妥协了。 阿伊这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而且不择手段,这次陷害娜芙瑞没有成功,一定还会有下次。 于是图坦卡蒙故意让德闻给阿伊递出了假的消息,让阿伊以为他和娜芙瑞已经起了嫌隙,就不会急于动手。 他就有时间帮娜芙瑞查出来阿伊陷害她的真正原因和目的是什么,这样才能治标治本,一劳永逸。 娜芙瑞招惹上阿伊,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搞暗杀投毒甚至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把她锁在她的屋子里,缩小阿伊可以下手的范围,再从法老近卫队里挑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把织坊暗中围起来,让阿伊和他的手下没有机会动手,一定能护她平安。 娜娜心思纯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勾心斗角,为了防止四处她乱跑、乱讲话给自己惹上麻烦,把她暂时关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图坦卡蒙不希望让她卷进他与朝臣的争端之中。 他自以为思虑周全,却低估了她对他的爱和依赖。 她太爱他了,所以才会与他争吵,结果逼出来了她那么多的情话。 当时,为了引德闻上钩,来不及与她仔细商量,后来情况就完全失控了…… 他看不得她难受,只能快速结束对话。 对她狠,他真的做不到。 好几次,他都要装不下去了。 她今天跪了那么久,膝盖青紫了一片,最后仓促间他只能塞给她一盒药膏,希望娜娜可以明白他的苦心,也原谅他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被迫陪他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最后那一刻,却看到了她眼角噙着的泪水,顿时心如刀割…… “阿伊,很好,很好……”图坦卡蒙靠在王座上,低吟了一声。 如果事情不出他所料,明日早朝便会有扑天盖地的奏章,联名要求彻查娜芙瑞的身份,打的自然是为了埃及为了法老的旗号。 王宫的城墙虽然高,却挡不住流言蜚语。 很快,朝廷的事情就会传到底比斯城的每一条街巷。 民间的舆论风向更是对她的将来至关重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正所谓人言可畏。 如果她的名誉毁了,那么将来她做任何事情都会被质疑,甚至她做正确的善良的事情也会被人指责是否别有用心。 她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阿伊用这种方式迫害的异己,已经不在少数了。 他绝不能让娜芙瑞布上那些人的后尘。 他现在假意怒斥惩罚她,阿伊倒一时找不到由头在朝堂和民间兴风作浪了。 他不可能随意地一句命令就把企图对她不利的权臣免职,也不可能任性地一道诏书在安赫姗那蒙没有任何过错的前提下就废黜她。 那不是执政,那是胡闹。 那不是法老,那是疯子。 那不是宠爱,而是伤害。 那样任性妄为,是得不到众神庇佑和臣民承认的。 因为他想要永恒,所以不怕等待。 因为他很喜欢她,所以才希望她能被上下埃及认可,得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接受万民敬仰。 他不是普通的男子,不可能像集市的商贩,和别人起了争执就拎着刀找人拼命,也不可能像田野的农夫,天天把爱妻挂在嘴边,和妻子整天腻歪在一起。 不显山,不露水,本深爱,却沉默,让她成长,助她强大,直到化茧成蝶,巍然璀璨,他再与她携手,共享盛世繁华。 永生永世,生死不渝。 这才是法老之爱! - 解释一下开篇的省略号,少了很多写德闻的细节,今天早上还是有的,然后就被屏蔽了,网站不允许写那种感情你萌懂的,想看的可以加湄湄扣扣,给你发完整版本。 接下来的篇章就是为霍普特再次出场做铺垫了,o(n_n)o,还会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出场,美女小姐姐约吗?最后求个推荐票,拜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番茄炒鸡蛋,配碗大米饭(一) 图坦卡蒙习惯和艾在路上谈论政事,可今日自从出了议事厅,他就好像一直在寻找些什么。 好几天没有见到娜芙瑞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她从织坊出发,向王室呈送衣物,应该会路过此处。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来,她被他关在了织坊闭门思过。 “法老,是否要开始修建新的荷鲁斯神庙?”艾像往常一样询问图坦卡蒙的意见。 无人回答。 “法老?”艾发现法老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再等等,在阿斯旺的采石场开采最好的石料。”图坦卡蒙猛地回过神,语气沉稳,掩饰住他刚才那片刻的失神。 “遵命。” 忽然,一抹飘逸的纯白漾入图坦卡蒙的眼眸,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娜芙瑞,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让你踏出织坊半步吗!”图坦卡蒙气势汹汹地走向荷花池旁的凉亭,心里却莫名紧张起来。 然而,温热的风扬起凉亭四周的帷幕,露出那精致的圆桌,桌上摆着侍女们每天都会准备的新鲜水果和葡萄佳酿,却根本没有那个女孩子半分的踪影。 图坦卡蒙自嘲般地扯起唇角,眼底隐隐含着一丝复杂的情愫,伸手扯下白色的轻纱,他竟然把青葱灌木后露出的那抹飘逸的纯白当成了娜芙瑞的白裙。 这几天,他很想她,也很想见到她。 但是他暂时不能召见她,如果他猜的没有错,阿伊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娜娜不是艾的情人,而是他的女人,甚至已经暗中禀告了王后,安赫姗那蒙可能没有完全相信,否则一定会来他面前大闹一场。 他并没有想要隐瞒安赫姗那蒙,让娜芙瑞永远做他不见光的情妇,但如果现在揭穿真相,姐姐一定误会娜娜,把她当做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女人,所以他只能克制住对她的想念,与她暂时撇清关系,等姐姐了解接受了娜娜,再坦白不晚。 图坦卡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孩思虑至此,事事为她谋划。 “艾,你去宫外取一件东西,送到织坊。” 图坦卡蒙没有告诉艾那东西是什么,艾也不会多问,他只需要执行命令。 当初,娜芙瑞卖掉了她心爱的长发,给图坦卡蒙买一双草鞋。经过一个月的辗转,法老派出去的人终于买回了她剪掉的秀发。那时,她的头发已经几经转手,卖到了孟菲斯一家着名假发店,被染成了最时髦的红色,展览在店铺最显眼的地方等待买主。 图坦卡蒙又稍作修饰,为她亲手设计了这款假发,命最优秀的工匠用最好的香料和乳膏,制成这全埃及独一无二的佳品。 现在将那顶用她的秀发精心制作的假发套送还给她,也算是物归原主。 图坦卡蒙思忖着,眸色愈发温柔,娜娜冰雪聪明,收到了这件礼物,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艾捧着乌木包金的假发盒一路快步往织坊赶,他到的时候,夏双娜正在做工,伊芙奈让他在大厅稍等,就去叫人。 迎面一阵香风袭来,安赫姗那蒙带着一众侍卫侍女迈进织坊,她步速很快,可见此时内心的焦灼与愤怒。 方才阿伊求见,阿伊竟然告诉她,娜芙瑞其实是法老的女人!她今日前来,便是亲口问问这个女孩,宰相大人所讲可属实。 艾不知道王后为什么突然大驾光临,立即起身,“参见王后殿下。” 安赫姗那蒙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桌上那只精致的木盒,脸色一沉,厉声命令,“打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番茄炒鸡蛋,配碗大米饭(二) 艾不能违抗王后的旨意,只能照做。 看到里面东西的那刻,安赫姗那蒙竟然发出了少女般的赞叹声,“好漂亮!” 她素来喜欢收藏假发,她有着各式各样的假发,长的过腰,短的齐耳,直如标尺,卷如波浪。 盒子里这顶女式假发虽然不像王室该有的奢华,但非常美丽,酒红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垂泻而下,泛起点点星光。金色发圈用于固定,上面精心镶嵌着十几朵黄金雕刻成的矢车菊花,花蕊是一颗颗的晶莹的红宝石,光华夺目。这顶假发发质极好,亮丽柔顺,微风拂过,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瞬间便讨得了她的欢心。 艾惊觉大事不妙,刚想寻个由头带着东西开溜,好巧不好夏双娜此时也走了进来,她一见到王后正站在面前,难掩惊讶,“娜芙瑞拜见王后殿下。” 安赫姗那蒙瞥了女孩一眼,语气很淡,“起身。” 一时间两个女人,一位高贵美艳,一位俏丽清纯,同时站在了桌边,无声中似乎有火花在闪烁。 艾看了看娜芙瑞,又看了看王后,脑袋里传来嘎嘣一声,撞上了,完犊子了。 他这第一宠臣也不是白当的,他灵机一动,打算认下来,把这件礼物以他个人的名义送给娜芙瑞,这样不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吗。 然后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那假发盒子上赫然刻着图坦卡蒙的椭圆王名圈,这代表,此物乃太阳神化身,法老的赏赐。 安赫姗那蒙自然也明白这些,在这王宫,只有她一位女主人,除了她还有谁人配得到这件佳品。 她朱唇轻启,莞尔一笑,玉指滑过那一缕缕青丝,“这是弟弟送给我的吗?” 艾懵逼地眨巴了眨巴眼,大脑直接当机,你最担心的事情总是会突然降临,如同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他要是把这假发给了王后,他会被图坦卡蒙撕了。 他要是坦言这假发其实是法老送给娜芙瑞的礼物,他和娜芙瑞会一起被安赫姗那蒙撕了,然后他的尸体还会被图坦卡蒙扒出来,撕了。 夹在图坦卡蒙名义上的妻子和真正的恋人之间左右为难。 他都要变成夹心饼干了! 再三权衡,艾决定英勇就义,保全王后的颜面。 在众人面前,怎么也不能夺了王后殿下的面子啊,他一咬牙应到,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法老命臣从宫外买来这顶假发,赠予王后殿下。” “弟弟有心了。”安卡森那蒙娇美的面孔上浮现出幸福的神色。 这证明在图坦卡蒙心中,还是有她的位置的,幸好她没有轻信阿伊的谗言,与弟弟起争执。 “韩努特,快收下。” 小王后好糊弄,但在韩努特这严谨又不通情理的心腹大侍女这里,可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侍卫长大人,既然要赠予王后殿下,您为何不直接送到王后宫中,要拿来织坊,难不成是要给别的女人?” 艾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整个人一丝丝石化。 艹。。。。真特么是个感动全埃及的好问题。 为什么不直接送到王后那里? 为什么? 为什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哪里是假发,就是颗炸弹! 要命啊。 艾简直要哭了,陛下,快来救救你的小宠臣啊…… 当然,正在和朝臣议事的图坦卡蒙是不会突然飞来的,都说人在绝境中潜力无穷大,艾竟然想出来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绝对堪称完美,“臣来织坊让王室裁缝娜芙瑞,给这假发搭配一套礼服,再一同给王后送去。” 如果有段音乐,艾现在能得瑟地摇摆舞动起来,充满了劫后余生、死里逃生的狂喜,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机智的时刻了,没有之一。 需要给假发搭配礼服的悲催的夏双娜,这时才看到了那顶假发的真面目,不禁浑身一抖,满脸大写的嫌弃。 咦~ 图坦卡蒙这恶俗的审美。 红色的头发,金色的花儿,还一大滩。 可不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番茄炒鸡蛋吗。 太辣眼睛了。 搭什么礼服,来碗白米饭好了。 番茄炒鸡蛋,配碗大米饭,没毛病。 艾原本还担心呢,他这样说,娜芙瑞会不会难过吃醋,呵呵,不好意思,这个真没有,她此时满肚子都是对图坦卡蒙惨绝人寰的审美的吐槽,如同汪洋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章 番茄炒鸡蛋VS番茄鸡蛋面 安赫姗那蒙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心爱之物留在织坊的,就大发慈悲让娜芙瑞多看了那假发两眼,记住了模样,又给了她五天时间制作礼服。 韩努特见主人心情不错,恭敬地开口,“侍卫长大人,可要去哈托尔宫用些点心?” 这就是王后要给赏赐的意思。 艾哪里敢讨赏,“谢王后,这就不必了,艾还要回去复命。” 回去赴死。。。 安赫姗那蒙亲手捧着那乌木礼盒,心满意足地带着一众随从走了,完全忘记她来织坊是找娜芙瑞兴师问罪的。 拜别了王后,夏双娜这才刚刚回过来味。 图坦卡蒙送给安赫姗那蒙一件礼物,却不送给她! 那设计奇葩得惊世骇俗,她只顾得上吐槽了。 现在回想一下,假发上的花朵似乎是矢车菊的形状? 她在东苑找到的那枚戒指上面也是矢车菊图案。 出现频率这么高,说明矢车菊这种花,对图坦卡蒙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在这次暴动的处理中,安赫姗那蒙屈尊降贵,奔波劳累,亲自去慰问了那些战斗中受伤立功的士兵和祭司们。 民间都赞扬这位王后体恤民众,她的确帮助法老稳定了民心。 所以他给她再多赏赐也天经地义,毕竟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可是上下埃及恩爱夫妻的第一楷模。 但是图坦卡蒙让艾专门拿过来,点名让自己为王后搭配礼服,这种行为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呢。 他是不是想提醒她,尊卑有别,纵然她有他的宠爱,可王后依旧是他不可撼动的正妻。 哎,君主的心思,哪里是她一个小女生能揣度的清楚的呢。 夏双娜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图坦卡蒙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无条件信任她,否则也不会将她锁在织坊了。 她越想越失落,忙掐断自己的思绪,抬头见艾还站在门外没有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她先闪人了,还要为王后煮米饭,哦不对,制作礼服呢。 艾是肯定要解释一番的,不能因为他的过错让法老和娜芙瑞之间生了嫌隙,“娜芙瑞小姐,其实,那顶假发是法老要送给您的,刚才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转赠了王后殿下。” “送给我的?” “抱歉,是艾的失误。” 夏双娜表示完全理解,甚至很同情艾方才左右为难的遭遇,“没关系,一盘番茄炒鸡蛋而已,就送给王后。” 艾没料到娜芙瑞如此宽宏大量,悬着的心顿时放下,长舒了一口气,娜芙瑞谅解了他,法老那边会好交差一点。 人在心情放松的时候基本没什么戒备,他立刻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菜名,然后吐出五个发音无比标准、挑不出一丝错误的汉字,“番茄炒鸡蛋?” “嗯,是不是很像?” 红色的头发镶嵌着金黄的花朵,可不就是一碟子货真价实的番茄炒鸡蛋吗,刚才他还没有联想到,被她一提醒,别说还真像。 平时被法老的强权压迫惯了的艾,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吐槽图坦卡蒙的好机会,“我倒觉得,更像是番茄鸡蛋面。” 提到番茄鸡蛋面,夏双娜眼前骤然一亮。 她妈妈做的番茄鸡蛋面特别好吃,鲜亮的红色汤汁,金黄的炒蛋,青翠欲滴的小青菜,撒上一把芫荽叶,香气扑鼻,看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再配上那劲道爽滑的面条,浓郁的番茄味在唇齿间中弥漫开来,酸酸甜甜,清新爽口。 普普通通一碗面,平凡却美丽,简单却温馨,这便是家的味道。 让人留恋又思念的好味道啊。 她砸了砸小嘴,陷入回忆之中,“是啊,那头发丝一股一股,真像浸满了番茄汁的面条!” 好想吃啊,可古埃及哪里有面条这种东西。 夏双娜和艾就这样愉快地对话着,和谐又流畅,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 一、二、三,三秒钟之后,两人同时惊慌地大叫起来。 “你怎么知道番茄炒鸡蛋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番茄鸡蛋面是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他的穿越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易 夏双娜做梦也想不到,她和艾洞破对方的身份,竟然是因为一盘番茄炒鸡蛋和一碗番茄鸡蛋面! 古埃及自然有鸡蛋,但番茄原产秘鲁森林,因外观艳丽被古人认为有毒,最初只作为观赏植物,直到清朝晚期才传入中国,番茄对于古埃及人来说那是从未听说过的天外之物。 在这个时代,炼铁技术还很稚嫩,又被赫梯帝国垄断,生铁产量少得可怜,根本就没有炒锅,所以压根不炒菜。古埃及烹饪方式极其单一,不是蒸煮就是烧烤,别看现在番茄炒鸡蛋是一道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菜品,可在古埃及哪怕是尊贵如法老王后也万万没有口福享用的。 所以现在,再抵赖狡辩也没有用了。 两个人面上还都算是平静,那是因为相互看穿,互握把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先打破僵局。 实际上,夏双娜心中早已掀起轩然大波,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艾也来自未来世界?! 图坦卡蒙的心腹宠臣竟然是个现代人!隔着三千年的时空代沟,艾是怎么做到让图坦卡蒙如此宠信他的呢,这也太玄幻了些。 怪不得她和图坦卡蒙相处起来并没有太多不适,原来他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艾现代思想理念的熏陶。 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穿越者,而眼前突然就冒出了另一个。 这几率比买彩票中头奖还小。。。 夏双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艾,他容貌俊美,浓眉大眼,轮廓深邃,异域风情的长相与正宗的古埃及人十分接近。 因为图坦卡蒙喜欢她的缘故,艾对她很有礼貌,也一直保持着距离,不冷不热,不近不远,总之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猜忌,又不会显得不通人情。 艾为人谦和温顺,对法老的忠诚日月可鉴人神皆知,可自从她见到艾的第一眼,就觉得似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潜藏在他那张微笑的脸孔之下。 而现在身份被赤裸裸揭穿,再也不必费力遮掩什么,那些收敛着的东西徒然间全部爆发出来。 敌意、戒备,还有强作镇静的慌乱与不安。 夏双娜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简单! 能够在图坦卡蒙眼皮子底下隐瞒身份整整五年,怎可能是等闲之辈。 她更想不通,法老选拔贴身侍卫都不调查身份的吗! 艾和图坦卡蒙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吗,才能让图坦卡蒙如此信任器重他,等风头过去,她一定要亲口问问图坦卡蒙。 这样的刺激已经彻底冲淡了图坦卡蒙送给她礼物的喜悦,夏双娜咽了一口口水,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艾大人,娜芙瑞没法亲自向法老谢恩,还请您代为转达谢意。” “自然,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艾向她拱了拱手,两人都不想纠缠穿越这种话题。 “侍卫长大人慢走。” 艾走出织坊,待四周再没有旁人,脚步急刹,几乎一个趔趄,呼吸突然就急促了起来。 昔日的痛苦一缕缕缠绕上他的心灵,像一根根结实的绳索将他牢牢捆缚住,无论他怎么挣扎也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他撑着一棵棕榈树,浑身瘫软地坐了下来,靠着树干缓缓闭上眼睛。 再光明璀璨的人,身后都会有阴影。 想到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后背隐隐冒出冷汗。 他的穿越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车祸雷劈、溺水坠崖、病死或者自杀谋杀,而是一场交易,一场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易。 那年十三岁的他,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踏上古代埃及的大地,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艾用力按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依旧觉得空气稀薄到无法呼吸。 曾经的自己是多么阴暗可恶,行走在悬崖绝壁边缘,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还好现在他又重新活在了阳光下。 他仰头望向天空,埃及的太阳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临近晌午,橘黄色的暖阳活力四射,像一双热情手抚摸着他的面颊,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他的眼眶竟有点润。 艾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挪回荷鲁斯宫的,图坦卡蒙就站在庭院里看书,头顶是晴空无垠,身后光芒万丈,烨然如降临尘间的太阳神,就像是他的救赎,艾扑通一声跪在了图坦卡蒙面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想揭开你的秘密,偷走你的心 “起身,”图坦卡蒙见艾回来了,将文书撂到一旁,颇为期待地问到,“送去了吗,她怎么说?” “臣办事不利,请法老责罚。”艾依旧跪着,将头埋得更低。 图坦卡蒙见状眉心微蹙,“怎么了?” 艾将起因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臣无能,让王后殿下误以为是送给她的礼物,就收下了。” 图坦卡蒙一言不发地听艾讲完全过程。 艾此时浑身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图坦卡蒙还以为艾背着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多大点事,难道他还能宰了他给那假发陪葬不成,“看你那怂样,给我站直!” “转身!” 艾立刻爬起来,背对着图坦卡蒙。 “弯腰。” “低头。” “屁股翘起来。” “啊?”艾一句句照做,可这最后一句命令,他迟疑了下,还是乖乖地妖娆地翘起了他的臀部。 没有一丝丝顾虑,没有一丝丝防备,图坦卡蒙大长腿一伸,一脚踹在艾肉嘟嘟的屁股上。 艾猛地往前栽,扑通摔了个狗啃泥,“哎呦。” 法老其实没有用力,略施惩戒,“瞧你干的好事!给我要回来。” 艾脑袋发懵,啥,要回来。 “法老,人们都说送出去的礼物,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要得回来吗。” 不得了啊,仗着宠爱,现在都敢顶嘴了,图坦卡蒙横眉,唬人的架势很足,“艾,最近帝王谷工匠村缺一个挑水工,我看你挺适合,明天起你就到那里上任!” 工匠村坐落在一大片裸露的岩壁旁,连个树荫都没有,就埃及夏日这毒辣的太阳,不说一个月,一个星期他就能晒成正宗的非洲黑人。 晚上找不到人,就只能看见一口白牙的那种。 虽然埃及就在非洲,古埃及人种大多都是棕色皮肤,但艾在他们中间还算是皮肤白皙。 “臣不想离开您,臣舍不得您,”艾扬起头,雾蒙蒙的眸子中带着迷茫和委屈,犹如一只湿漉漉的忠心小奶狗,“法老~” 图坦卡蒙一个激灵,想把艾那张无论男女都散发着勾人魅惑的脸按到地上,娜芙瑞告诉过他,这叫做“萌”。 艾此时就企图“萌”混过关。 图坦卡萌同学觉得“萌”应该是他的专有名词,现在被人抢占了,很是不爽。 他冷哼,再次重申,“拿回来。” 法老只给命令,不教方法。 艾自然不能直接去找王后要,和找死有什么区别,那就只能想些旁门左道了。 他眼珠子一骨碌,怯生生地嘟哝了句,“总不能去偷……” 图坦卡蒙沉默不语,甩了一下袖子,长腿一迈,走人了。 结果当晚,哈托尔宫就遭了贼。 倒是什么东西没有丢,就是把王后的小侍女吓得半死。 据说,这个贼是个容貌奇美却个子很高大的女人,一身飘逸的白裙,乌黑的长发与暗夜融为一体,沐浴在朦胧月光下,显得静美又神秘,嗖的一下飞身爬上围墙,不费吹灰之力。 “她”站在墙头,蓦然一个回眸,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眸含笑非笑,秀眉缥缈如云雾,竟遮掩了月神的光辉,红唇半张半闭,比婀娜的美女还要迷人上几分,仿佛有种跨越性别的美。 脚尖轻点,就在墙檐上迅速跑了起来,如同踏水而行,身姿轻盈矫健。 一个翻身跃下,衣裙翻飞,然后落进了哈托尔宫……刚建好的狗窝里。 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叫得能让一整个小区电动车扯着嗓子报警,王后的侍从们倾巢而出、高举着火把全力搜捕,闪烁的火光连成一片,照得整座宫苑亮堂如白昼,可还是让那女人给逃了。 可这是何等严重的大事情。 图坦卡蒙接到禀报,会心一笑,就随手把这案子丢给艾去查了,艾也尽心尽力查了,但奇怪的是,他这第一宠臣,王宫鼎鼎大名的第一神探,竟然什么没也查出来。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 大门不出的夏双娜可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正在织坊忙碌,为王后制作的礼服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那天的审判安赫姗那蒙帮助了她很多,她心存感激,也想趁热赶紧刷刷王后的好感度。 咔嚓剪掉最后一根线头,她跳起来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yes,终于完成了!” 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不禁又幻想起来。 也许三千年后的考古学家,能在底比斯古城遗址中发掘到自己的作品,或许还会有幸被展览在开罗国家博物馆? 不知不觉中,她的目光向远处荷鲁斯宫的方向望去。 图坦卡蒙应该还在办公,他可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法老,为了国家废寝忘食,她衷心祝愿他的埃及盛世永存,繁荣永驻,也祝福他和安赫姗那蒙幸福美满。 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整个底比斯都睡熟了。 烛光下,图坦卡蒙突然搁下笔朝窗外望去,窗外依旧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并没有那日思夜想的娇俏身影。 图坦卡蒙扬唇自嘲了一番,镇定心神继续批阅奏章,却发现手中的笔不知不觉中已写出了她的名字。 “娜芙瑞,娜芙瑞……”他反复念着她的名字,神情迷离犹如沉沦在美梦之中,他痴痴地呢喃着。 “娜芙瑞,你是那么的神秘, 你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我想探索你的世界, 揭开你的秘密, 偷走你的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一) 王后的寝宫叫做哈托尔宫,在古埃及神话中,哈托尔女神正是荷鲁斯神的妻子,哈托尔宫便对应于法老所居的荷鲁斯宫。 除此之外,还有赛克美特宫、托特宫...均是以古埃及人崇拜的神灵命名,只是图坦卡蒙还没有迎娶侧妃,这些宫殿尚无人居住。 哈托尔宫比荷鲁斯宫规模小,外墙和内部装饰都极具女性特色,高贵华丽却不失温婉优雅。 庭院内遍植奇花异草,矢车菊、曼陀罗、薰衣草、玫瑰、罂粟、蝴蝶花……一年三季争相盛放。 院子里还有一座小型神殿,供奉着牛头女神哈托尔,这是王后做私人礼拜的场所。 主殿由几十根圆柱托起,彩绘的天花板如鸟翼般轻盈,柔软的亚麻布帘宛如藤蔓缠绕在洁白如玉的莲花柱上,不时轻轻扫过地面,将那独属于女性的柔美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安赫姗那蒙立在觐见厅,双手以一种极其高雅的姿势交叠在身前,头顶一支小巧精致的秃鹰王冠,直顺浓密的深蓝色假发垂到腰间。 丰满的胸部隐于薄纱之下,婀娜多姿的腰上佩戴着华丽的黄金饰品,娇俏的臀在白色长裙下翘着美妙的弧度。 夏双娜的眼神都呆滞了,这么美丽性感的女人,那勾魂摄魄的魅力甚至让她这个女孩子也感觉脸上火辣辣地滚烫着。 “拜见王后殿下,”她自知失态,急忙颔首,“为您制作的礼服昨日刚刚完成,请您过目。” 夏双娜将手中的木盒打开,恭敬地呈送给王后。 一条堪称惊艳的连衣裙赫然出现在安赫姗那蒙面前,只不过这衣服不是布制,而是用大大小小数百颗珠子串成。 各种形状的玛瑙、翡翠、琉璃珠,都使用得恰到好处,曲线玲珑有致却不生硬。 颜色的搭配更是精妙,上身层叠起伏的蓝色波纹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湖面,绿色的线条仿佛是在湖中荡漾的水草,裙摆则是鱼鳞片状的花纹。底部米粒大的小玉珠串成了数十条流苏,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声,悦耳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这珠衣的灵感来源于东苑的一幅壁画,致敬阿玛尔那独特的艺术之风。 阿玛尔那是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共同的家乡,承载着他们童年的美好回忆。 如果图坦卡蒙怀念故乡,那安赫姗那蒙一定也不例外,夏双娜便投其所好了。 当然她也在心里疯狂吐槽了一番,这么一套全都是顶尖品质的宝石,造价怎么说也要八位数朝上,古埃及王室果然壕到令人发指啊。 “将此衣套在薄纱裙外穿着,清凉舒适,”夏双娜偷偷观察着王后的神色,“不知殿下您是否如意?” 安赫姗那蒙此时已经无法把视线从裙子上挪开,纤细的手指像是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滑过每一颗珠子。 娜芙瑞以衣为画,巧夺天工绘出一幅尼罗河边的景色,岸上摇曳的纸莎草,水中游动的鱼虾,空中飞翔的鸟雀,安赫姗那蒙仿佛感受到清凉的河风扑面而来,吹拂着衣襟,撩起她的秀发,清新自然的泥土气息充盈在鼻间,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她魂牵梦萦的阿玛尔那,回到了那个有父王母后和众多姐妹的家乡。 而现在,故都不再,亲人已逝,只剩他们姐弟俩了…… 安赫姗那蒙之前从未想过一件没有温度的死物能带给她这样大的触动,也只有真正热爱和了解阿玛尔那的人才能设计出这样的佳作。因为五年前的宗教巨变,埃及人对曾经的圣都大多是厌恶和逃避的态度,连她也只能对过去的信仰闭口不提,而这个胆大的小裁缝却不惧世俗,也深爱着阿玛尔那,多么难得。这份感动直直戳进了她的心窝里,看着夏双娜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怜惜与爱护,几次三番接触下来她对这个聪慧的女孩印象是真的不错,“早就听说阿布萨特村人才辈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很喜欢,谢谢。” “来。”她朝夏双娜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女人都爱时尚和美丽,自然也连带着欣赏能让自己变得时尚美丽的天才小裁缝。 安赫姗那蒙从侍女手里拿过一条奢华的黄金绿松石项链,准备亲自为夏双娜戴上,这项链曾在哈托尔女神的神庙里供奉过,带有强大的神力,可是埃及人梦寐以求的好宝贝。 按照王室的礼仪,夏双娜必须先将原有的颈饰取下,她生性不喜欢张扬,只戴一条简单的金项链,下面挂着一枚矢车菊形状的小戒指,紧贴她的胸口,垂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平时被衣服挡住看不到,此时她正想将这东西给收进口袋里。 安赫姗那蒙只是轻轻一瞥,余光便不偏不斜扫到了那朵闪着金光的小花上,她先是诧异了片刻,然后惊得后退了一小步,那段一直被她刻意压制的遥远记忆骤然间爆发出来。 她的身子止不住微微有些颤抖,这……这东西,图坦卡蒙还留着吗?那枚搞出了无数风波的戒指,曾经把一整个朝野搅得天翻地覆的戒指,怎么会在这里。 她当年明明让艾扔掉了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二) 夏双娜察觉到王后那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戒指上,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恨不得把这朵小花烧成灰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王后殿下,您见过它?” 因为那个特殊的梦,夏双娜总感觉自己和这枚戒指有着所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便将它随时随地挂在脖子上,希望有一天能得到答案。 安赫姗那蒙终于平复了心绪,红唇轻启问到,“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身上?” 夏双娜可不敢告诉王后她去过东苑,小脑瓜灵机一动就开始扯谎,“回禀王后,是几个月前娜芙瑞的一个朋友送的,好像是……黑市上买到的。” 的确有不守规矩的侍女侍卫从王宫里偷东西出去变卖,但肯定会提前磨掉王室铭文和任何能够标识主人身份的痕迹,但这两个名字因为藏在机关之下,没有被发现就卖了出去,也完全说得通。 安赫姗那蒙似乎没有再怀疑,把戒指扣下,只把空荡荡的金链子递给了她。 然后又赏赐给她三枚做工精致的女式金戒作为补偿,夏双娜依依不舍地盯着王后手中的矢车菊戒指,清秀的眉蹙了蹙,看这样子,安赫姗那蒙是不打算还给她了吗? 天,就算是王后,看上了自己的东西,也不能明抢! 夏双娜也不好直接索要,望着安赫姗那蒙几番张嘴也没有说出什么,安赫姗那蒙自是明白她在想什么,熟稔地将迷你的玩具戒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迎着阳光照了照,一举一动皆是高贵优雅,璀璨的金光衬得她的手指白皙又纤长,她抿唇轻笑,眼角掩藏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悦,“这是我的戒指,我一直找不到的戒指!” 夏双娜如同被雷劈中,震惊在原地,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您的戒指?!” 这枚戒指的主人竟然是王后! “嗯。”安赫姗那蒙答,然后不解地打量起夏双娜不自然的脸色,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王后,我可不可以问下,您是在哪里得到这枚戒指的?” 提到来历,一丝阴霾悄无声息攀上安赫姗那蒙的脸颊,也就是一瞬间,那阴郁就消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恋爱中女人才有的幸福神色,她粉颊含羞,“这是弟弟还在做王子的时候,他亲手为我做的,他拿着这枚戒指向我求婚,后来迁都时我不慎将它遗失,原来是落到了你的手上。” “你看,里面还有我和弟弟当初的名字呢。”她玉指一拨,一下子就找到了机关所在。 黄金花瓣咔哒一声弹开。 应声跳出两个小小的名字。 图坦卡吞。 娜娜。 安赫姗那蒙一眼便瞄到了到那两个跨越了五年的光阴、依旧亲密相依的名字,蜜色的美眸中顿时浮现复杂的情愫,伤感、怨恨、愤怒、怅惘,最后迅速归为平静。 她不想再看那东西一眼,命令侍女将东西收起来锁好。 夏双娜眼睁睁望着那戒指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突然像是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仿佛那不止是没有温度的宝石和黄金,而是她再也找不回来的珍贵回忆,难受得想流眼泪。安赫姗那蒙熟知机关在哪里,也许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 在她那个奇异的梦里,小图坦卡吞的确是拿着它向一个古埃及小美女求婚,他小脸通红说着青涩稚嫩的誓言,却是那样的真挚感人,让她不止一次幻想如果那个叫娜娜的小女孩就是自己该有多好,但怎么可能。图坦卡蒙明明告诉她,他和安赫姗那蒙的婚姻是父王的遗命,只是一场没有爱情的政治婚姻,她才毫无顾忌地向他倾吐爱意也享受着他的宠爱,但王后却说是图坦卡蒙心甘情愿主动的,那她岂不是成了插入人家夫妻感情的第三者,夏双娜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了,“王后,您就是娜娜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三) 安赫姗那蒙倒是片刻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在阿玛尔那王宫的时候,娜娜是我的乳名。” 古埃及每个孩子都有不止一个名字,而乳名只有关系很亲密的人才知道才能呼唤。 安赫姗那蒙不就是安赫姗娜蒙吗。 王后就是娜娜!她梦中的那个小女孩! 夏双娜一直很疑惑,那女孩是何等高贵的出身才能从小就陪伴在小王子身边。 可如果王后就是娜娜,一切都解释得通啊。 因为娜娜是当时的第三嫡公主,所以小小年纪就能有那样尊贵的气质和不俗的谈吐。 不到五岁的图坦卡吞自从生母病逝后,就一直寄养在王后膝下,又和安赫姗那吞年龄相仿,志趣相投。图坦卡吞是庶出,养母再好肯定比不上生母亲密,而且之后纳芙提提王后又怀孕过两次,一旦王后诞下男嗣,图坦卡吞肯定处境尴尬,他的确需要一位善良小公主的帮助扶持,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和安赫姗那吞萌生感情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事有违伦常,但王族通婚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甚至女儿都可以嫁给父王!因为这是在古埃及,图坦卡蒙毕竟是古埃及人,又不是现代人,所以她不能用现代人的观点去衡量评判。 可她真的接受不了! 换句话说,娜娜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可以是安赫姗那蒙! 夏双娜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不可以,不可以。 因为她知道法老不喜欢他名义上的妻子,才能挣脱束缚义无反顾去爱他去追随他。 可若是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曾经倾心相许,约定一生一世生死相依。 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她的爱恋就完全变味了。 她接受的素质教育、还有她的良知绝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夏双娜再落魄再饥渴,也绝不会给一个三千年的古代人做侧室,拆散一对相爱的夫妇! 这些日子她本就饱受内心煎熬,坐卧难安,食不知味,王后对她那样友善,而她却欺骗了她,这会她只觉浑身发烫,从头烧到脚,羞愧得像是赤身果体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可她有什么错,追求自己的爱情有错吗! 但现在,她唯一麻痹自己、让良心好受点的借口没有了。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 从此之后,她还怎么心平气和地与图坦卡蒙相处……他们两个之间永远隔着一个王后,一纸婚约,跨不过去。 但她好喜欢他,真的舍不得他。 她不想退出这段三角恋,却似乎早已没了留下来坚持下去的理由。 夏双娜明明记得自己问过法老,关于那枚矢车菊小戒指,图坦卡蒙仿佛一点都不记得,还有啊,安赫姗那蒙口口声声说弟弟喜欢她,处心积虑营造出一副夫妻恩爱的表象,可图坦卡蒙对她只有发于血缘止于礼的亲情,已经成年了,却迟迟不和她圆房。 如此矛盾,必定有妖! 所以王后一定是在骗她,一定是这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溺水的人,苦苦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此刻她只想要一个真相! “王后,实不相瞒,娜芙瑞有一次无意触动了机关,竟然看到了法老的圣名,内心实在惶恐不安,就将这枚戒指献给了法老。但法老斥责此物做工粗糙,娜芙瑞还差点受到责罚,所以……您是不是认错了。” 虽然她的语气已是尽可能的恭敬平和,但话里话外都是质疑的意味。 安赫姗那蒙面色果然冷了几分,“娜芙瑞,你放肆了。” 女孩立刻跪下,态度依旧很坚决,“这枚戒指对娜芙瑞意义非常重要,可否请王后把它还给我……” 戒指安赫姗那蒙是断然不会归还的,既然娜芙瑞现在也算法老身边的红人,那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让她也知晓的,“传艾即刻来见我。” 不一会,艾便出现在哈托尔宫的觐见厅。 安赫姗那蒙在王座上落座,摆明了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艾,你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夏双娜完全不知道这些和艾又有什么关系,转头看向他,瞪着眼睛,雾蒙蒙的大眼睛里全是迷惑与茫然,她放慢了呼吸,静静等待着对她爱情的宣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艾和图坦卡蒙的往事(四) 艾接收到来自夏双娜殷切的眼神,便扭过身不再看她,面朝王后恭敬一拜,清了清嗓子,讲述起来,“是这样,五年前,我离开家乡来阿玛尔那谋生,那时我替一位贵族在尼罗河边放羊,有天晚上我发现少了一只羊,便举着火把四处寻找,突然发现一个男孩子满头是血昏迷不醒躺在草丛里,就背着他到了最近的医馆。” 艾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深夜,他敲了快一个小时,手皮都磨破了,才敲开了医师家的大门,恳求那人救救这个只剩一口气的男孩子。 虽然这孩子年纪不大,估计是饮食太好了,个子比同龄人都要高,体重可真不轻,艾当时生活还很拮据,又累了一整天,饭也没有吃饱,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背个人差点没先把自己给累死,天黑看不清路他是摔得鼻青脸肿,费尽千辛万苦才艰难地跋涉到医馆,那时艾几乎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泥人。 因为药费不够,他一个接受现代平等教育的人竟然放下尊严跪地磕头乞求,说了一箩筐肉麻的好话,才换到了那些救命的草药。不过艾省略了这些艰辛,只是轻描淡写,“我帮他清洗伤口敷药喂药,我照顾了他整整三天三夜,众神保佑,后来他终于醒了,我问他是谁,家在哪里,父母是谁,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双娜听着,手心越攥越紧,虽然艾没有点名,但她已经猜到了这是谁的故事。她很清楚艾讲的是过去的事情,可仍然冷汗直流,惊慌恐惧。 “我猜他应该是被人从高处推了下来,撞到了头,暂时丢了记忆,又时常头疼,行动也不方便,于是,我一边放羊一边养着他,就这样他渐渐恢复了健康。” “我发现这家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活都不干就算了,架子倒是很大,吃穿用度更是无比挑剔,一点不称心就要摔东西,真难伺候。我好几次想赶走他,不过最终还是没忍心。再后来,有一天他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回来突然说自己是埃及的法老,让我把他送回王宫,我当时自然不信,嘲笑他恐怕是病糊涂或者疯了。”说到这里,艾的眉眼间染上了丝丝笑意,不忘调侃一下自己这位尊贵威压的主人,王座上的安赫姗那蒙也默许了他的僭越,甚至还跟着微微笑了笑。 那段时间,法老离奇失踪,王宫和朝廷乱成一团,因为对外封闭消息,无法大肆搜寻。眼看一个月过去了,安赫姗那蒙已经彻底绝望了,终日以泪洗面,再找不到人,就只能对外宣布法老已经驾崩。而她作为唯一的王室后裔,必须从众多臣子中选择一位再嫁,以保证政权平稳交接,最佳人选是当时年近五十的老臣阿伊,而且阿伊早已娶妻,还和自己的妻子提伊感情甚笃,连女儿都已经结婚了,这对于十三岁娇美如花的安赫姗那蒙来说,简直就是白日噩梦,就在朝臣们给出期限的最后一天,图坦卡蒙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所以时至今日,她对艾也是充满感激的。 艾继续讲到,“然后我外出放羊,回来那假冒小法老的男孩就不见了,结果那天下午法老的仪仗就出现在了我家门口,我看到图坦卡蒙法老,戴着王冠,拿着权杖,神采奕奕朝我笑着,和那天草丛里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子判如两人,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艾当时差点没吓尿,生怕图坦卡蒙因为他之前嘴贱找他麻烦,要知道图坦卡蒙收拾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可出乎他的预料,法老将他带回了王宫,艾浑身都是羊屎的芳香,就这么被接进了王宫,图坦卡蒙破例让出身低贱的艾进宫为官,他这才有幸在法老身边效命。 夏双娜早就看出图坦卡蒙和艾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两人整天形影不离,像是用一条无形的绳索绑在了一起,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感人的一段往事。 艾救过图坦卡蒙一命,又在他失去记忆六神无主、最虚弱无助的那段时间陪伴着他,包容了他的任性和嚣张,用爱和友好治愈温暖了他。 作为回报,图坦卡蒙也给了艾最大的善意,赐予了他世人艳羡的财富和地位。 讨好法老的人太多,但他们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性,那一张张嘴脸虚伪又让人厌烦,而艾这样不求回报的真情付出,实在是太过珍贵难得。 所以图坦卡蒙才会如此无条件地信任、爱护艾。 图坦卡蒙十一岁的时候艾十三岁,也是个俊俏的男孩子,聪明又勇敢,很快就熟悉了王室事务。 这五年里,艾和图坦卡蒙一起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像亲兄弟一样相互陪伴着彼此。 他们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一起讨论政事,渐渐培养出了无人能及的默契。 五年后,图坦卡蒙十六岁,艾十八岁,他终于成长成了图坦卡蒙的心腹,底比斯名副其实的第一宠臣。 艾对图坦卡蒙而言,是一个奇迹。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图坦卡蒙当初没有遇到艾,他可能已经……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将娜芙瑞赐婚给艾(一) 艾的故事讲完了,安赫姗那蒙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到,“五年前,法老十一岁的时候,宣旨废黜阿吞,更名迁都,就在我们计划乘船离开阿玛尔那的前一天晚上,他遇到了一场谋杀,被人从河边的陡坡上推了下去……” “是谁,是谁干的!”听了前因后果,夏双娜早已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攥住自己的裙摆,想到图坦卡蒙曾经受到的伤害和病痛,她满眼通红,瞳孔里似乎能喷出火来,恨不得跨过时空长河,将那奸人揪出来给碎尸万段。 五年前,又是五年前,五年前阿吞被废黜,阿蒙祭司团获得了胜利,延续了十几年信仰被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惊天逆转。 那群阿吞信徒失去了权力地位甚至是生命,肯定恨死图坦卡蒙了,不必多说,这场谋杀一定是他们的报复。 又是他们! 阿吞的走狗们!!! 夏双娜简直恨透这群人了,谋杀君王,发动暴乱,无恶不作,这五年来不是在作乱,就是在谋划作乱的路上。 但是这和图坦卡蒙不认识他的求婚戒指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猜不出其中的关联……图坦卡蒙忘记了年少时期倾心相许的女孩子。 她只是拒绝去想,连呼吸中都透着对这种可能性的浓浓抗拒! 此时她只想逃跑,可她又能躲去哪里,她低垂着脑袋,娇瘦的身子微微发抖,安赫姗那蒙再度开口,还是残忍地说出了那个她最不想接受的答案,“回到王宫后,宫里的所有人弟弟都记得,所有事情他也慢慢都回忆起来了,可唯独忘记了娜娜,也就是我。” 安赫姗那蒙唇角噙着一抹苦涩,语调宛转又悲戚,“之后,我就成了他完全的陌生人,他忘记了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 她的话如同决堤的潮水铺天盖地将夏双娜淹没,夏双娜浑身冰冷,像是浸泡在几千米深的冰窟里,脑子僵硬如一块石头,几乎已经无法思考,眼睛很久才缓慢地眨动了一下,所以说,因为五年前那场变故,图坦卡蒙暂时丢了记忆,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后来,他想起来了自己是谁,想起来了父亲和母亲是谁,也想起了自己是法老,统治着庞大的埃及帝国,却单单忘记了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 忘记了安赫姗那蒙。 忘记了曾经与她相互扶持。 忘记了对她说过的那些情话。 忘记了曾经不眠不休,为她亲手打造了一枚笨拙却独一无二的蓝色矢车菊戒指…… 那么多珍贵美好的回忆,全都遗失在了记忆的荒原,太可惜了。 自己在梦里,还有在镜子里,看到的古埃及小女孩,过去的娜娜,也就是现在安赫姗那蒙是在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染指她的丈夫吗。 图坦卡蒙,他只是忘记了和安赫姗那蒙相处的点点滴滴,又加上自己和王后重了名,才喜欢上的自己吗。 夏双娜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呼朝里灌着凉风,不甘、嫉妒、苦闷一股脑地往外钻。 她的目光落在了安赫姗那蒙的王座上,那是一张用四条狮腿形状的包金木块支撑起的宝座,座身贴满了金箔,镶入天青石和珍贵的红宝石,椅背上的画,生动细腻地雕饰出图坦卡蒙与安赫姗那蒙的形象。 在太阳神的照耀下,王后正在为法老涂抹香膏,两人四目相视,似乎是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无声中便氤氲起幸福祥和的氛围,让人不忍心打扰他们之间的悄悄话。 这就是一幅简单却温馨的生活场景,被永远定格。 她看过那么多古埃及法老王后的壁画雕塑,却只有安赫姗那蒙像是在甜蜜地谈恋爱,画中的图坦卡蒙把她宠溺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对啊,也许这才是正确的历史。 他们俩真的很般配,是众神赐福臣民敬仰的王室夫妻,而她夹在其中,又算得上什么…… 在她不曾参与的过去,安赫姗那蒙拥有过一整个他,他的过去她永远无法触碰,无法企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心伤的吗。 她怨图坦卡蒙为什么不告诉她娜娜就是安赫姗那蒙,害得她在情感旋涡中一步步沦陷到无法自拔,此时更是忍受着地狱之火诛心般的摧残与折磨,可图坦卡蒙没有骗她啊,现在的他对安赫姗那蒙没有男女之情。 她有什么错! 安赫姗那蒙是又是何等无辜。 夏双娜更怕有朝一日图坦卡蒙突然想起了过去的种种,他又会如何对待自己,他们的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她头晕得想要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立刻把手伸进口袋,隔着衣料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警告自己不要在王后面前露出破绽。 “姐!”伴随着这声亲昵的呼唤,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孩大步流星踏进殿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把娜芙瑞赐婚给艾(二) 图坦卡蒙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白色短裙,上身赤果着,露出健美的胸膛,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还在向下滴水,妆也没有化。 图坦卡蒙何时不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精致到极致,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挑不出半分瑕疵,这样随意的着装,夏双娜还是第一次见到。 打个比方,一个整天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的家伙,有一天出现在你面前,就穿着一条大裤衩,趿拉一双人字拖,什么感觉。 可谓惊悚! 夏双娜愣愣地望着门口,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图坦卡蒙这个珠宝狂魔,平时那些黄金珠宝首饰快把他整个人都给埋进去了,现在返璞归真,褪去铅华,倒让人把注意力放回他的容貌本身上来,他眉毛很浓,鼻梁高挺,好看的嘴唇天生就是饱满的红色,此时的笑容更是如同绚丽夺目的烟花,仿佛夺走了全世界的光。 “姐,叫我过来干嘛?”图坦卡蒙走进来,然后就坐到了凳子上,顺手抓起果盘里一把紫葡萄,扔了一粒到嘴里嚼着,刚洗完澡,他有些口渴。 “弟弟!”安赫姗那蒙流转的美目中饱含深情,红唇微启,轻轻吐出那亲密的两个字,“今天心情不错?” “挺好。” “绿洲酒庄进贡了你最爱葡萄酒,我已经命人给你送去了。” “嗯,今年葡萄丰收,产量比往常多了快一半。” 没有敬称,没有客套,没有恭维,没有寒暄,就好像只是一对普通夫妇在交谈。 那么轻松和随意,图坦卡蒙在亲姐姐面前完全放下了戒备,那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在落进夏双娜眼中,真是刺眼又扎心。 “法老。”一道怯生生的嗓音从一旁响起,打破了这份美好。 图坦卡蒙看到娜芙瑞的时候不禁愣住了,猛地吞咽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给呛到,急忙把葡萄籽吐了出来,片刻就恢复了君王的威严,“娜芙瑞,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待在织坊,没有命令不得外出吗。” 不知道阿伊的眼线到处都是吗,还敢乱跑。 还和安赫姗那蒙待在一起,你就不怕她和宰相联合起来对你不利吗。 男人总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展示自己最帅气的一面,图坦卡蒙快速打量了自己一眼,今天走得急,随便裹了条亚麻短裙,顿时感觉他跟没穿衣服一样,形象一落千丈,登时脸颊发烫。 夏双娜不懂图坦卡蒙的笑颜为何在看到她的瞬间,立刻像肥皂泡破灭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难道她又惹他不高兴了吗。 “弟弟,是我召她来的。”安赫姗那蒙将图坦卡蒙迎上王座,又取来他每次沐浴完都会用的润肤香膏,为他均匀地涂抹在皮肤上。 图坦卡蒙推开安赫姗那蒙的手,不想与她太过亲密,尤其是在娜芙瑞面前,小姑娘会不开心的,“这些事情让下人来做就好。” 安赫姗那蒙也不觉得尴尬,她早就习惯了,他总是很礼貌地拒她于千里之外,恩爱亲密什么都是做给外人看的,逢场作戏两人都是高手,她把那杯掺了精油的香膏递给夏双娜,“你来。” 夏双娜端着香膏乖巧地站到图坦卡蒙身侧,图坦卡蒙也仰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女孩面色恭敬从容,但微微撅着的小嘴出卖了她真实的内心想法。 夏双娜一点不想干这活,安赫姗那蒙这不指明了她就是图坦卡蒙的下人,一个仆人而已。 仆人呢,自然是配不上主人的! 她腹诽着,抹你个锤子的香膏,不搓掉他一层皮就不错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手指还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每寸肌肤,揉搓按压,不一会,图坦卡蒙就变成了一个香喷喷油亮亮的萌宝宝。 图坦卡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女朋友的伺候,“姐,你叫她来,何事?” “我告诉了娜芙瑞你曾经被奸人谋害受伤的事情。” 图坦卡蒙差点从王座上窜起来,“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感觉到女孩的指甲深深嵌进了他的肌肤,一个用力便划出来一道红印,耳边还隐隐约约有咯吱吱磨牙的声音。 图坦卡蒙心虚地回望了她一眼,女孩表面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眸子里的光却很冷,就无奈地收回了视线。 有些事情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 他威严强大,勇敢坚毅,霸气辉煌,可他也曾有过脆弱孤苦的一面。 这段回忆,他隐瞒得很深,恨不能在他的光辉历史中彻底消除,男人都喜欢女人崇拜仰慕而爱上自己,而不是因为可怜和怜悯之类的东西。 如果不是安赫姗那蒙冷不防提起,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一个无助的孩子,那个躺在草丛里,望着浩瀚星空感受着鲜血不断从身体涌出,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之神降临的孩子。 过去的伤疤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揭开,宫殿顿时陷入一片凝重的寂静之中。 安赫姗那蒙倒是不觉有任何不妥,“弟弟,我知道你和艾情同手足,我也一直把艾当做我们的家人,艾又和你的小裁缝两情相悦。那今日就由我做主,将娜芙瑞赐婚给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多吃鸵鸟腿,越吃腿越长 “请王后收回成命!” “请王后收回成命!” 两道急迫的声音同时响起,生怕迟了一秒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为何?”安赫那蒙甚是不解,这娜芙瑞亲口承认过喜欢艾,此时她不应该欣喜若狂地叩谢圣恩吗? 莫非当真如宰相所言,娜芙瑞追求艾是为了接近图坦卡蒙,她觊觎的是其实是法老第一王妃的宝座! 夏双娜在心里狂翻白眼,拜托,善良美丽的小王后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王后的好意她心领了,但请恕她难以从命。讲真的,说谎实在是太难了,撒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言去圆。不过,现在她的脸皮也练厚了,面不改色地回话,“王后殿下,结婚是大事,娜芙瑞需要先告知父母,不能擅自决定。” 这理由似乎也算是合理,安赫姗那蒙又去问艾,“你呢?” 艾心里非常慌,生怕图坦卡蒙会因此跟他生了嫌隙,怀疑他的清白。其实从头到尾他才是最无辜的一个,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为什么会和娜芙瑞扯上暧昧关系。他对娜芙瑞可从来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但现在话也不能说的太刻薄生硬了,况且法老还在场呢,总要给娜芙瑞留点面子,“臣还不想这么早成婚。” 安赫姗那蒙转向图坦卡蒙,她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弟弟的想法,好像刚才弟弟也大声地喊了句,“我不准”? 娜娜和艾都这么说了,图坦卡蒙还能怎么反驳,只能配合他们演出,“姐,既然他们两个都不愿意,你何必强人所难。” 不痛不痒的回答充分展示出了他的高智商和高情商,又一次打消了安赫姗那蒙的怀疑。 夏双娜和艾纷纷在内心竖起了大拇指,大佬就是强。 图坦卡蒙岔开话题,免得安赫姗那蒙再搞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提议,“荷鲁斯宫新来了厨师,我们先去用膳。” 听到他主动邀请自己,安赫姗那蒙又惊又喜。弟弟日理万机,不知道有多久没和他一起进餐了,小时候他们还经常在一起用餐,长大了反而生疏了许多。 她宛然一笑,便有万种芳华迸射而出,让这富丽堂皇的宫室也瞬间黯然失色,她亲昵地挽住了图坦卡蒙的胳膊,身子靠了上去,“好啊好啊,正好今天新进贡了你最爱喝的葡萄酒。” 夏双娜的视线定格在了安赫姗那蒙和图坦卡蒙交叠的胳膊上,两人是那么亲密无间,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他们才是历史上真正恩爱的夫妻,而自己只是乱入了这个时空,改变了他们原有的生活。安赫姗那蒙那样美艳动人又善解人意心地纯善,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图坦卡蒙可能会很宠爱她…… 夏双娜是个大气的女孩,不会斤斤计较这些小事情,不就是吃顿饭嘛,王宫晚宴上他们两个一起吃的饭还少吗,她要是连顿饭都要吃醋,那还不要在醋缸里淹死。 图坦卡蒙的目光扫过安赫姗那蒙攀着自己的那双美手,并没有推开她,在一众侍女和侍卫面前给她留足了面子,他唇角一勾,“我命人烤了鸵鸟,你也去尝尝。” 听到“鸵鸟”这个词,安赫姗那蒙神色骤变,立刻松开手,像枚弹簧一样从图坦卡蒙身边弹开,“弟弟,我刚想起来,一会还要拜神祈祷。” 图坦卡蒙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带着艾风风火火地走了,全程和娜芙瑞无任何交流,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安赫姗那蒙朝还杵在原地的女孩摆手,“你也退下。” 夏双娜埋头一口气往织坊赶路,细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五年前,图坦卡蒙被奸人暗算受伤,是艾救了他,那么也就是说,至少在五年前艾就已经穿越来了古埃及,那他穿越来的契机是什么呢? 现在还弄不清艾对她是什么态度,是敌是友,所以她还不能冒冒失失去问他,但毫无疑问,图坦卡蒙对艾来自现代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夏双娜拐了个弯,突然察觉到前面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人背着光,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就这一会工夫,图坦卡蒙已经换上了他最喜欢的那条华丽的百褶裙,耳环、手镯、戒指一应俱全,又是那个堪称移动珠宝展示台的图坦卡蒙了。 夏双娜站定,嘴唇张了张,图坦卡蒙一步步走近了才听清,她是在说“吃你的鸵鸟去”! 图坦卡蒙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严肃认真的样子仿佛说着什么至理名言,“多吃鸵鸟腿,越吃腿越长。” 夏双娜本来还绷着一张小脸,对图坦卡蒙随便限制她人身自由的过分行为表示抗议,听见这话瞬间被这沙雕逗笑了。 真不知道,鸵鸟腿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怪不得图坦卡蒙腿这么长。 原来以形补形吃啥补啥这种说法,古埃及也有啊。 她挑了挑眉毛,俏皮话张嘴就来,“图坦卡蒙,我看你还是多吃点核桃!” 夏双娜敢这么说,是因为一来古埃及根本没有核桃这种玩意,图坦卡蒙根本不知道核桃是什么,也不知道核桃长什么样。 二来,古埃及人也不知道脑子的具体功能,他们认为心脏才是用来思考的。 否则,敢骂法老缺脑子,明年的今天,会不会是她的忌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章 我想吃鸵鸟腿,吃,两个够吗?够了,谢谢陛下,陛下真好! 图坦卡蒙模仿着夏双娜的发音,吐出两个艰涩还算是能辨别的字,“核桃?是什么?” “一种食物,有机会我做给你吃啊。” 图坦卡蒙没再接话。 自从上次吃过夏双娜的黑暗料理,吐了一次后,就留心理阴影了。 “那你为什么喜欢吃鸵鸟肉啊,还有你爱喝什么酒,爱吃什么水果,都告诉我。” 夏双娜下决心,要比安赫姗那蒙还了解图坦卡蒙。 “也不是我喜欢,是因为我姐很讨厌,我姐很讨厌鸵鸟肉,小时候不小心吃了一小口,便上吐下泻,从此连鸵鸟肉的味道都闻不得,一听说烤了鸵鸟就绕路走,所以我每餐都有鸵鸟肉,这样她也不敢来和我一起用膳。” “而且,我小时候偶然发现,我姐还对一种努比亚鸵鸟的毛过敏,一碰到就会浑身起红疙瘩,奇痒无比,于是我就把我的宫殿里弄的到处都是鸵鸟毛。然后,我姐就再也不敢来我的寝宫烦我了。” 图坦卡蒙解释完,卡着腰,一脸得意扬扬,就差仰天大笑三声,本太阳神的化身,聪不聪明,机不机智,快来夸我,哈哈哈! 夏双娜:“…………” 夏双娜简直要被图坦卡蒙的调皮捣蛋折服了。她望着图坦卡蒙一脸的痞气,嘴角无奈地抽了抽,这个意气风发的十六岁男孩子还真是应了那一句广告词:“男人不止一面”。 有他这么坑自己亲姐的吗。 不过听他这么说,安赫姗那蒙似乎从来没有踏进他的寝宫,也没有和他有过夫妻生活。 可王后却说,图坦卡蒙之前是喜欢她的,那图坦卡蒙为什么会潜意识里排斥和她有任何肌肤之亲呢。 所以这个女人的话到底能信几分,她表示怀疑。 反正图坦卡蒙忘记了娜娜,安赫姗那蒙又是全埃及最有权力的女人,自然是想说什么是什么。 图坦卡蒙和娜芙瑞拉着手往前走,艾就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随行保护。 “图图,你第一次见到艾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在阿玛尔那,姐姐今天不都告诉你了吗。” 夏双娜点点头,接着说:“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王后今日突然要为我和艾赐婚,是因为有次我在议事厅门口等你被士兵抓到了,情急之下我谎称我在等侍卫长大人,恰好被王后听到了,都是我惹的误会,你千万不要想多啊。” 她担心图坦卡蒙私下会为难艾,便如实告知了事情的起因。 艾听见她这番话,猛然心口一震,下意识回了句,“谢谢。” “没事。”夏双娜笑了笑,艾是图坦卡蒙的救命恩人,对她也是有大恩。 而且都是现代人嘛,在古埃及讨生活,背井离乡多不容易,理应互帮互助。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艾以前对夏双娜并没有什么了解,法老喜欢什么人,他无权干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娜芙瑞这个人的人品似乎还可以。 “其实,只要你没事就好。”夏双娜胳膊一伸,就紧紧搂住了图坦卡蒙。 他那段命悬一线的遭遇,让她更加感叹生命无常,命运残酷,而她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至少现在她还有图坦卡蒙独一无二的爱。 无论过去,只争朝夕。 至于娜娜是谁,她不想管。 至于娜娜是不是安赫姗那蒙,她也不感兴趣。 这几天闭门不出,为王后制作了一套那么美丽的珠衣,得到了一堆赏赐,今晚她要大吃一顿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她还从来没有吃过烤鸵鸟呢,而且她也想拥有一双白皙修长的大长腿! 于是就跟图坦卡蒙撒娇,“法老,我想吃鸵鸟腿。” “吃,两个够吗?” “够了,谢谢陛下,陛下真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愿意等你,等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我(一) 夏双娜正盯着餐桌中央那一只香喷喷的巨大烤鸵鸟看得出神,突然回头,万般怜悯地注视起身边的图坦卡蒙,还挤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残杀你的同类?” 哈哈,鸵鸟这个梗跟定图坦卡蒙一辈子了,这可是他们之间甜蜜的小秘密。 图坦卡蒙秒懂,面色骤沉,从自己餐盘里的鸵鸟腿上撕下一块肥美的肉塞进她嘴巴里,凶巴巴嗔怪到,“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唔唔……”夏双娜想说的话全被噎进了肚子里,她瞪大眼睛抗议,咀嚼了几口后嘴里就变成了享受的惊奇的唔唔声,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第一口,有点像牛肉,但是比牛肉要细腻,汁多味鲜,口感鲜嫩,还没有任何肉腥味,含在嘴里都不舍得咽下去。 制作这么一道美味佳肴,首先需要准备一个巨大的烤架,还要在鸵鸟皮上面涂满鸡蛋液,最起码要一百个蛋,而且烤这么一只鸵鸟用的盐巴一个古埃及人一年都吃不完。 这种吃法实在太土豪了,一般人根本无法尝试。 宫廷御厨们在这只大鸵鸟的肚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和香料,甚至还塞进去了一整只鸭和一整只鹅,又在鸭肉和鹅肉外面刷上了秘制酱汁,创造出层层叠叠又回味无穷的口感。 简直妙不可言! 图坦卡蒙看着女孩塞得满满的腮帮子,油亮亮的唇瓣,心满意足地往她的杯子里倒了些蜂蜜水,“还想吃什么?” 夏双娜顿时想到了他送给安赫姗那蒙的那顶红色黄金花假发,“我要吃番茄炒鸡蛋!” 图坦卡蒙:“什么东西?” “番茄鸡蛋面也可以!” 图坦卡蒙无语:“你到底要什么?” 提起番茄,她当真想念那酸酸甜甜的独特口感,古埃及的任何一种水果都无法取代,夏双娜一拍桌子,“有酸的吗。” 图坦卡蒙端给她一杯绛红色的液体,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尝一口?” 夏双娜接过来,这东西看样子挺像清凉解暑的酸枣汤,她平时最喜欢这种饮料了,“那我不客气了。” 图坦卡蒙没来得及阻止,夏双娜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茫然地眨巴了眨巴眼睛,瞬间就把杯子给摔了。 图坦卡蒙被她吓到了,这可是调味用的酸汁,以极致的酸闻名于全埃及,平时都是在烤肉上涂上几滴,而她竟然咽下去大半杯! 再说夏双娜,此时十个柠檬像巨大的蘑菇云在她的口腔里同时爆炸,冲击着她的脑浆,那酸爽,她觉得自己颅骨像是开了一个天窗,狂风大作呼呼作响,整个人都要直接升天了。 脑袋扑通一声砸向桌面,眼睛根本睁不开,但眼泪鼻涕却肆意横流。 夏双娜哭唧唧地捶着桌子,苍天啊,大地啊,古埃及的众神啊,为什么每次最狼狈的样子都会被图坦卡蒙看到,太丢人了,她现在眼睛挤得都要在脸上消失了。 图坦卡蒙担忧地推了推她的身子,“喂,你还好吗,我就是逗你一下,你还真喝……” “把这个喝了。”图坦卡蒙忙把手边的蜂蜜水递给她,“这个很甜。” 可夏双娜现在都要昏过去了,哪里还张得开嘴,怎么灌都灌不去。 图坦卡蒙实在是心疼她,把那杯蜂蜜水噙进嘴里,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 一股清甜顺势流进她口中,如同山谷间的涓涓细流。 夏双娜酸得快要死掉了,突然尝到一丝甜意,探求着那甜美的源头,渴望着更多,更多。 宫灯映照下,她的两颊绯红,蜷曲的睫毛一颤一颤挂着晶莹的水珠,摇曳着盈盈泪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愿意等你,等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我(二) 图坦卡蒙压抑许久的情愫终于喷发了。 此刻,他是如此渴望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在她身上永远留下他的印记。 尊贵为法老才不会委屈自己,也等不到回寝殿了。 ...... 彩绘的地板上,男女的衣服扔了一地。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赤诚相见。 箭在弦上,就差最后一步。 图坦卡蒙吻上她的嘴唇,轻抚着她的脸颊,尽管身子绷得难受,可还是极尽温柔地安抚着她,害怕第一次闯入她会太痛。 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落到他的脸上,图坦卡蒙猛的从迷醉中醒过来,松开她的唇,睁眼便看到女孩眼角挂着晶莹的泪花。 她在哭。 不是因为酸,而是因为害怕。 她像寒风中的一片枯叶瑟瑟颤抖着。 望着女孩恐惧的神色,图坦卡蒙顿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缓缓放开了桎梏她的手臂。 夏双娜迅速从他怀里逃离,一把扯过桌布,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 抱膝坐在离他最远的餐凳上,圆睁着眼睛,呆呆愣愣如同丢了魂,瞳孔里再没有平常的灵动,虽然没有说话,但满脸都写着,你别过来。 “你不愿意?”图坦卡蒙怔怔地望向她,凄哀地问到,“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那受伤的神情让她心都碎了,夏双娜摇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有点头,最后索性把脑袋埋进臂弯,抽泣起来。 最后的那刻,她也第一次体验到了自己身体里那种微妙的变化,这种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好渴望他的触碰,渴望接受他最近距离的疼爱。 这几个月,夏双娜以为她想清楚了。 但真的到了最后一步,她还是退缩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一位三千年前的古代君王炽热的爱情。 她没有向图坦卡蒙坦白身份,又隐藏了太多事情,图坦卡蒙喜欢的只是一半的她,一个被她伪造出来的她。 也许,她终有一天是要回到现代的。 如果将来有了穿越回现代的机会,他和她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她真的害怕因为舍不得他,再也无法了无牵挂地抽身而出,而选择永远留在这个时空,抛弃了自己的父母朋友。 她知道,她爱图坦卡蒙,很爱他。 就算在现代,她也断断不会接受婚前,这是原则问题,无法改变! 连一张明确法律效力的结婚证都无法保证丈夫的忠诚,更何况在古埃及她什么都没有!她现在又算什么,情人,床伴,还是别的?她不是贪恋名分,只是她和图坦卡蒙身份地位悬殊太大,她想要势均力敌的爱情,而现在她没有十足的安全感。 图坦卡蒙已经结婚了,他有王后,无论他怎么告诉她,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姐姐,那只是一场为了国家大局考量的政治婚姻,他也是被逼无奈,但那个女人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永远是她心中的一个疙瘩。 更何况现在毫无防范措施,她有一些基本的生理知识,这几天对她来说挺容易中招的,她要是意外有了宝宝怎么办,安赫姗那蒙会允许她为图坦卡蒙生一个孩子吗,埃及的臣民会接纳她和她的宝宝吗,她自己苦点日子艰难点无所谓,但孩子是无辜的啊。 图坦卡蒙是喜欢她,可将来呢,他对她的迷恋到底能持续多久。有一天,当她渐渐老去,美貌不在,而他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却如云不断,她到底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的孩子呢,又会卷入王室怎样的纷争。 夏双娜才发现,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她的顾虑太多,只能先守住自己的最后一层防线。 夏双娜心里真的好乱好乱,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小声地哭泣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图坦卡蒙抓起酒杯,猛灌了几口清凉的葡萄酒,勉强找回些自己的理智。 他抬手温柔地撩起她凌乱的头发,挂在耳后,露出她那红得惊人的耳垂,沙哑着嗓子,压下眸子里翻涌的欲望,“娜娜,我愿意等你……等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我。” 图坦卡蒙命艾将她送回织坊,自己套上裙子,大步冲去浴室。 夏双娜瘫软地靠在小巧的轿辇上,泪眼模糊,望着图坦卡蒙渐渐变小的身影,心真的好痛好痛,如刀割,如虫咬,眼泪一次又一次滚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一) 夏双娜来到古埃及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今天,就是圣兰欧尼设计学院开学的日子。 夏双娜是个品行兼优的好学生,听课总是坐在前两排,从来没有翘过一节课,然而这学期,她却要缺席最喜欢的所有课程。 学院学风很严,像她这样无故缺课,很可能会被劝退的,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帮她办休学手续,想到她年过四十的父母,夏双娜就一阵阵心痛。 这种痛不是撕心裂肺,不是天崩地裂,而是像毒虫一样一丝丝地蚕食她的肌肤,渐渐渗入骨髓,随着血液的流动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每个角落,平时潜伏在心里,却在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刻突然钻出来,戳破她的笑颜,让她深深为自己不能陪伴在父母身边而自责惭愧。 当初六月份来到埃及古城旅游,就是为了寻找灵感,完成学院布置的暑假大作业,结果一不小心,离奇穿越到了古埃及,倒是给了她全面了解古埃及宗教文化和服装款式的机会。 她总是幻想,说不定哪一天早上醒来,就回到了寝室,正躺在柔软的小床上,头顶是她深蓝色如浩瀚海洋的床帘,还有一串串星星形状的小夜灯,床下就是她颇具设计感的小书桌。 她爬下床洗漱完,坐在书桌前,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绘着紫色荼蘼花的窗帘,暖暖地照在她的脸上,室友们热情招呼她一起去吃早餐,这时候她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在古埃及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个梦,一个美好到不真切的梦。 可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欲望的根源就是因为得不到,也许是因为曾经被给予了虚幻的希望。 命运与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把她一个人抛到了古埃及,让她在图坦卡蒙装作是一个普通男孩的时候喜欢上了他,又让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她最高攀不上的法老。 还给他变出来一个结婚八年的王后。 让她的身份变得尴尬又敏感。 她不想放弃她的爱情,也害怕操之过急伤害了安赫姗那蒙。 有时候,明明站在图坦卡蒙面前,却只能仰望。 有时候,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看不懂,猜不透。 他们的距离,忽近又忽远。 夏双娜懊丧地捶了捶脑袋,这已经是图坦卡蒙第三次拒绝见她了! 毕竟,那晚两个人都到那种地步了,图坦卡蒙却被她无情推开了,是个男人在那种时候被打断都会不高兴,更何况他还是尊贵威严的埃及法老,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少男少女都是第一次恋爱,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也是尴尬的很。 索性就不见。 夏双娜本来就闲不住,这几天被闷在工坊的小院子,都要憋坏了。 就偷偷溜出去玩一小下,天黑就回来,图坦卡蒙又不会发现。 她想出宫给图坦卡蒙买一份心意满满的小礼物,然后撒个娇,道个歉,应该就没事了。 既然要给他惊喜,那就不能走官方渠道申请出宫,那样图坦卡蒙肯定会知道,还有什么惊喜可言,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放她出去。 夏双娜其实也是有小私心的,如果图坦卡蒙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着急。 她试探一下,她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她幻想着图坦卡蒙在偌大的底比斯苦苦寻觅,终于在滂沱大雨的深夜找到了孤零零的她,图坦卡蒙紧紧抱着她,热泪盈眶地唤着,“娜娜,我好想你,我不能没有你……” 雨中,两人深情接吻,天地之大,完全做了恋人的背景板,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想到这里,夏双娜干咳了两声,连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把自己从美梦中敲醒。 此时的夏双娜还不知道,这恋爱中小女生的俏皮小心思将给她惹上多么大的麻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二) 从戒备森严的王宫溜走谈何容易,可是机会很快来到了。 夏双娜无意听见几个小裁缝在谈论三天后在哈托尔宫举行的晨祭。 卡纳尔克神庙的祭司们会定期进宫举行祭典,他们离开时会途经织坊,取走最顶级的亚麻织物做为贡品进献阿蒙神。 这批祭司规模有数百人,她乔装打扮一下,只要能混进那庞大的队伍中,不就可以偷偷溜出去了吗。 男女祭司们为了保持身体绝对清洁,不留头发,但为了美观,平时也是戴假发的,所以这点不是问题。 他们统一着装,穿着洁白的长袍,这点小事更是不值一提,她可是服装设计系的高材生,仿造一套祭司长袍完全小菜一碟。 转眼就到了卡纳尔克祭司们进宫的日子,夏双娜换上了事先制作好的祭司白袍,等待着混进出宫团队的最佳时机。 她盘算了一下,先回一趟阿布萨特,她拿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带给罗茜。 她答应过罗茜,会帮她找到霍普特,就一定会尽全力,只不过至今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然后乘快船返回底比斯码头,河边就是一个规模很大的集市,里面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有,她再给图坦卡蒙挑一件礼物,快的话,天黑就能回到王宫。 这么一走神,眼看祭司团的队伍就要离开,夏双娜急忙蹑手蹑脚混了进去。 祭司团人数众多,似乎彼此间也不怎么熟悉,就没有人发现多了一个可疑的女孩。 一路上,夏双娜紧张地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丝毫不敢东张西望。 跨出宫门的一瞬间,她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犹如逃离囚笼的鸟雀,重获新生。 王宫外的天空蔚蓝如许,空气清新如许。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充满着尘世间让人欣喜的烟火味。 外边的人想进去,而里边的人却想要出来。如此矛盾的心理,恐怕只有笼中人才能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混进队伍,混出宫,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可夏双娜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内心忐忑不安,细小的汗珠不停地从后背渗出。 她当然不能跟着祭司们返回卡纳尔克神庙,那样身份一定会暴露,如今必须要让想办法逃走了。 一条宽敞的大街将王城与平民区分割开,祭司队伍也在此处分成两路,一路向东,一路向西。 趁着队形散乱,夏双娜正欲转身溜之大急。 突然,她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死死扣住。 “你干什么呢,该不会想逃跑!”队尾一个祭司打扮的男人呵斥她。 这人长得贼眉鼠眼,容貌着实不怎么端正,一双眯成缝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咦,我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嗨,我新来的...”她尴尬地笑了笑,生怕下一秒就被揭穿。 “哼,给我老实点!”那祭司索性就跟在她的身后,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完蛋,这下彻底跑不掉了。 夏双娜叫苦连天,无奈只能跟随着他们继续前行。 她只能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真的倒霉到被带进卡纳尔克神庙审问,那不是还有图坦卡蒙帮她收拾烂摊子嘛! 太阳越爬越高。 又走了好久,已经快晌午了,可队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还没有到,夏双娜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明明记得卡纳尔克神庙并没有那么远啊。 而且,这好像根本不是去神庙的方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三) 对,这绝对不是去神庙的方向。 卡纳尔克神庙就坐落在河东,在底比斯城内,离王宫很近。 而此时他们则是往城外走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烟越来越稀少,楼房越来越稀疏,最后索性连任何建筑物都没有了。 埃及,一半是火,一半是水。 这片空旷的沙地,完全暴露在太阳的炙烤下,滚烫的黑土地像一块巨大的铁板,穿透她的凉鞋,从脚心传来灼热的温度。身旁就是宽阔的尼罗河,正携带着滚滚的泥沙奔涌不息。 没有任何遮阴的青葱植被,沙漠的温度可以达到四十五度以上,夏双娜浑身汗如雨下,像是发起了高烧,已经喝光了羊皮水袋里最后一口水。 一只隼鹰展翅从女孩头顶飞过,在地上投下一团黑乎乎阴影,突然嘶鸣着向下一个俯冲。 嗖的一声,锋利的黑爪抓起一只刚探出脑袋的沙鼠。 殷红的血液飞溅而出,顿时染红了一片黄沙。 小鼠濒死的惨叫声让夏双娜的心更加慌乱,女孩的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服,身子不可控地抖了抖。 她到底要被带去哪里? 不知道又走了多远,一望无垠的视线突然有了阻挡,远处依稀浮现一座破败的庙宇,像是浩瀚大海中一片与世隔绝的孤岛。 “进去!”一个祭司赶鸭子一样把众人推进破庙,哐当一声落锁。 这里是哪里? 夏双娜茫然地打量起四周景物。 她怎么从不记得埃及有这么破败的神庙? 这座神庙虽然整体构造还在,但到处都是人为破坏的痕迹。高大的塔门似乎是被强大的外力拦腰砍断,大大小小的石块碎落了一地。 倾覆倒塌的雕像,杂草丛生的庭院,斑驳褪色的壁画,人像的上半身被深深埋在黄沙中,下半身却不知所踪。 圆筒状的柱子,要几人手拉手才能抱住,此时只剩一半。 曾经洁白如玉的台阶布满污渍和各种诅咒的恶毒语言,通往巨大的圆形祭坛。 露天的设计让每一寸土地都可以照到阳光,和卡纳尔克神庙那神秘阴晦的风格完全不同。 尽管这里已经彻底被废弃,可还是能从它的一角瞥见一缕全盛时期的辉煌,那磅礴的气势丝毫不逊色于埃及最富盛名的卡纳尔克神庙。 唯一残存的壁画上,一轮巨大的红色圆盘,向四面八方散射出无数道金光,每道光的末尾化成一只只小手,仿佛慷慨地赐福于埃及大地,一对神情庄重戴着王冠的夫妇正虔诚地祈祷着。 男人的脑袋像圆圆的卵,后脑勺向后突出,胸部像女人一样丰满,肚子是病态的圆润,他的身体严重畸形,有着蜘蛛爪一样的手指和鸭蹼一样的脚掌。 这幅壁画被破坏的很严重,但是王名圈还依稀可以辨认。 他就是埃及的上任法老,埃赫那吞,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的父王。 霍普特曾经偷偷告诉过她,他们的先法老其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这些怪异丑陋的壁画和雕塑,一反以前埃及法老端庄威严的仪态,只是埃赫那吞离经叛道的表现形式。 埃及之前信仰阿蒙神,还有荷鲁斯、哈托尔、阿努比斯、贝斯蒂等一干众神,埃赫那吞一上台,全部推翻,独崇阿吞。 总之,埃及本来是什么规矩,埃赫那吞就要对着干。 其实,看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那逆天的颜值就可以猜到,他们父王长得肯定不差。 夏双娜现在,已经猜到这是哪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四) 耳边风声呼呼吹过,依稀响起了那古老的赞歌。 “吾父阿吞,” 世界由你创造, 你升起,他们得生, 你落下,他们死亡, 你就是万物之灵, 人们因你而活。 阿吞!伟大的阿吞!” 阿吞。 这个尘封了很久的名字骤然浮现在夏双娜脑海中。 她一个激灵,终于回忆起霍普特教她神学的时候说过:“五年前,法老废黜阿吞神后,阿蒙祭司便拆毁了所有的阿吞神庙,其中就包括底比斯城外一座规模壮观的大神庙。” 这里就是曾经祭祀阿吞的大神庙! 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这群卡纳尔克神庙的祭司们会来到阿吞神庙。 他们来干什么? 总不能是迷路了? 但那群人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只见他们纷纷脱下祭司服,轻车熟路地扔进一个篮子里,然后四散走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夏双娜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说他们根本不是阿蒙祭司,而是乔装的阿吞信徒! 那他们极有可能和发动奥皮特节暴动,害死了上千无辜市民的阿吞暴徒们,是同一波人! 而这里就是暴徒们暂时的集聚地。 阿吞被废黜后,它的神庙就成为了被诅咒的禁地,无人敢涉足。 但阿吞的神力还在,阿吞信徒们会来此祈祷寻求庇护也不奇怪。 无意间,歪打正着,她竟然来到了阿吞的地盘! 夏双娜心脏狂跳不止,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埃及君臣搜寻了快一个月都没有重大突破的秘密基地,竟然被她给找到了。 图坦卡蒙深恶痛绝的、立誓赶尽杀绝那群罪犯,现在一个二个全部在她眼前!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今天真的是撞了大运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快点把消息递出去给图坦卡蒙,趁热将他们一网打尽,在这之前,先了解一下概况,比如有多少人。 夏双娜深呼吸了几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在残破的神庙里穿行,这群人如此残忍暴戾,她还以为会看到什么茹毛饮血的血腥画面。 实际上他们和正常埃及人没有什么区别。 迎面走过一群信徒,有大人有小孩,有美丽窈窕的妙龄女人,也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柱子旁,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谈笑,伙食还不错,有面包有酒粥还有各种肉干甜点,也是,不吃好点,谁肯豁出性命去和法老还有整个庞大的阿蒙祭司团对抗。 有慈祥的母亲正给女儿梳头发,也有几个年轻男孩子在玩跳山羊游戏,锻炼体能,为下一次突袭做准备。 还有医生在给伤员包扎换药,他们的动作有模有样,看起来医术颇为精良。 这群暴徒生了病受了伤,哪敢去正常的医馆就诊,只能发展出自己的一套医疗体系,否则就他们整天与埃及士兵玩游击,打打杀杀的,一个小小的伤口感染、一个肠胃炎就能立刻要了性命。 拿着戒尺的老师正在教小孩子们读书,这群暴二代从小就被洗脑了,誓死效忠阿吞,长大后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都会觉得理所应当,看来这阿吞信徒的统治层也挺有可持续性发展思维的嘛。 摇头晃脑的小孩子正奶声奶气地诵读着,“阿吞,我是您忠诚的信徒,您的神力,铭刻我心,为您效劳,扬您美名,千年万世,永恒不朽……” 总之,他们分工明确,就像是一个微缩般的小社会。 又很团结,非常有凝聚力,是一支服从命令、有执行力的团队,难怪可以发动举世罕见的奥皮特暴动,给埃及法老和朝廷一记重击。 别看这群人此时和谐美好,其乐融融,可那是对自己人,夏双娜深知他们对敌人和异教有多凶狠和残暴。 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混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夏双娜慌忙躲了起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偷偷逃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五)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男人?他右边眼角有一颗痣。” 喧闹的底比斯集市中,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孩逢人便问,焦急地比划着那人的个子。 “没见过。” 市民们纷纷摇头。 迪米特丽急得直跺脚,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这样不算优雅的动作,她这么一做却是又娇又美,美人含泪欲泣,身姿婀娜如柳,分外惹人怜惜,一下子就成了集市的焦点。 “姑娘,你是在找人吗?”一个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迪米特里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那男人不由得惊住了,好漂亮的深蓝色眼睛,那是一双与埃及人迥然不同的蓝色眼眸,像是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带有高深莫测的魔力,瞬间就把他的心神魂魄吸了进去。 女孩的面容用轻纱罩住,但透过她那完美无缺的脸型轮廓和若隐若现的嫣红色唇瓣,足以判断她定是个极美的绝世佳人。 此时那掩面的一方薄纱,泛着星点金光,又为她增添了一抹朦胧神秘的美,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揭下她的面纱,一睹那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呀,我认识,我是他的朋友,他让我带你过去。”男子定了定心神,搓着手装作十分热心的模样,“有点远,在一座庙里。” 这骗子连她要找的人名字都说不出来,没想到迪米特丽竟然信以为真,千恩万谢地跟他走了。 一路上,男人的视线不停地朝她的脸上瞟,仿佛连多看一眼都是享受,就是她那对美如神界云霞的眉毛一直忧愁地蹙着。男人开始给她讲笑话逗她笑,可美人始终眉头紧锁。 心急如焚的美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沿途人越来越少,直到进入一座破败的神庙旧址。 迪米特丽终于发现了异样,恐惧地环顾四周,“他在哪里?!” 刚才还满脸良善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早已换了一副色迷迷的嘴脸,口水都快要流到地上了,一边解腰带一边猛地朝她扑过来。 “小美人,你就从了我!” “救命啊!救命啊!” 迪米特丽立马意识到上当受骗,惊恐万分地后退,转身就跑。 欲望被激起的男子哪里肯善罢甘休,穿过神庙倒塌的石柱,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这娇滴滴小美人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可偏偏这男人最近纵|欲无度,体力不支,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又不慎被满地的碎石块绊倒。 等他再爬起来时,蓝眼睛的美丽姑娘早就不见了踪影。 男人呸了一声,吐了口吐沫,骂了句不堪入耳的淫秽脏话,“等我抓到你,看我不*到你哭着求饶。” “今天骗回来个异国美女,那眼睛真漂亮,一会让兄弟们都爽一爽啊!” 男子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尘土,招呼着同伴一同帮忙寻找,那小姑娘肯定是跑不出神庙的,应该就躲在附近哪个角落里。 “呦,老兄,你可真行,那妞大不大?” 这群暴徒以男人居多,男女严重不平衡,没老婆的光棍们好久没有开荤,个个跟饿狼似的眼睛都绿了。 “她跑哪里了?” “我去后殿找找。” …… 饿狼们正商量着分头搜寻猎物。 突然—— “谁允许你把外人带进来的!!!”一声怒斥在晴空炸响,彻骨的寒意便犹如剧毒的小蛇爬遍了这群壮硕的男人全身。 “大...人...”那群人僵硬地转过身,浑身哆嗦,连牙齿都在打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期而遇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命运(六) 阿吞暴徒团体和古埃及社会一样等级森严,呈金字塔形结构。 平时,老大和老二基本不怎么出现,他们会向高层发布命令,再由他们向下层层分配任务。 被尊称为“大人”的男人叫做阿里瓦沙,二十二岁的年纪,正是阿吞暴徒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那位神秘莫测的首领。 卷曲的棕色长发搭在他的肩上,刀削般的凌厉脸颊一看就很不好招惹,他眉骨很高,挂着一双浓密的长眉,鼻梁直挺如高大的山脊,双唇很薄,菱形的眼睛美则美矣,却带着铺天盖地的凶狠,似是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了。 传言称,他曾是米坦尼王国的头号杀手,十二岁起就干起了杀人放火的买卖,制造过无数起惨案,以手段毒辣着称,米坦尼国王重金悬赏缉捕多年无果。 后来米坦尼被赫梯王国所灭,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也听说过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嗜血魔头,还想办法捉住了他,想让他为自己所用,再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里瓦沙竟然逃了,逃到了埃及,投奔了一个男人。他自视天下第一,谁都不服,却死心塌地效力于这个男人,也就是阿吞教徒组织的神秘首领。 据说那是一个容貌像女人一样美的男子,整日戴着一张黄金面具,从不露出真容。 对于那个神秘首领,这群暴徒压根都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他极度痛恨当今法老图坦卡蒙,至于原因,无人知晓。 也曾有些人好奇想要打探,结果就是莫名其妙的暴毙,死相惨烈,而且死法绝不重样。 “滚!”阿里瓦沙一脚狠狠地踹在那色鬼的肚子上。 男人抱着肚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屁滚尿流地爬走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搜!”阿里瓦沙蒙上黑色的面巾,厉声下令,“看到可疑的人格杀勿论!” 阿吞的秘密基地,绝不能让外人混进来! 一时间,废庙里人人自危,饭不吃酒不喝了,纷纷起身,开始全面搜查。 其中一个着装体面的男人正在前殿的区域仔细排查。 一堵倒塌的矮墙边上,隐约露出一片洁白的裙摆和一只白嫩的小脚。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夏双娜本来藏得好好的,冷不防被人揪着领子拽了出来,吓得险些灵魂出窍。 她猛地咽了口口水,心里怕得要死,可还是强作镇定,“小人是刚来的...” “哎呀,真的是自己人,我有咱们的信物,是个日轮对,红色的,金边勾边,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啊,”夏双娜装模作样地翻遍了自己的口袋,她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这种禁忌之物,最后摊开两双空空的手,一拍脑门,满脸的懊丧,“哎呀,阿吞保佑,我好像忘记拿了,我现在就回家去拿啊。” 然后撒腿没命地朝大门口跑啊。 “站住。”身后还是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夏双娜咬了咬牙,硬拼她估计打不过这个男人,只能痛苦万分的转身,一脸便秘样,“大哥,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们真的是一伙的。我还会背阿吞赞诗呢!我背给你听啊。” 说着夏双娜真的背了起来,这一背就停不下来了,连她自己都感叹,生死关头潜力无穷啊,甚至不需要大脑思考张口就来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把这些东西全记住了。 男人才不管她这花哨的行为。 他只认准了一点:异国女孩子。 虽然夏双娜穿着祭司服,化着精致的埃及妆容,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不是埃及人。 刚才那个色鬼说自己带进了一个异国女孩子。 而且对面这姑娘长得也很好看,虽不算倾国绝色,但也是数得上号的美女了。 而且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丽,黑亮得没有一丝杂色。 三个特征全都符合。 对,应该就是她! 男人已然看透了她的所有伪装,狞笑着一步步靠近她,“你在撒谎。” 夏双娜欲哭无泪,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有破绽啊。 她还不知道,她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眼睛很美的异国的美女给害惨了。 不过,如果夏双娜今天能活下去,在她以后的人生里,她只会拍着大腿感叹一句,这不期而遇的巧合也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啊。 哎,这该死的缘分啊,这有毒的缘分啊,这要命的缘分啊。 但此时,她被男人逼到墙角,无路可逃。 “对不起了姑娘,既然你闯了进来,就不要怪我,阿吞会保佑你获得来生的。”男人挥起剑就朝她的脖颈砍去,她的脖子是那样细,只要他一剑下去她就会立刻没命。 夏双娜眼前一片黑暗,双腿软得像陶泥,脖颈上似乎骤然一凉,她仿佛闻到鲜血令人作呕的金属味,感受着生命的气息一丝丝从身体里抽离。 她要死在这里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夏女王曰:让你们主人现在来见我!(一)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夏双娜突然大叫一声。 刚才的血腥画面全部出自她的想象,实际上那男人刚刚磨好剑,打算一刀干脆利索地解决了她,不想给她过久的痛苦。 夏双娜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头顶那把还在往下掉铜渣子的剑,“可以换一把剑吗?” 这暴徒一个粗人,面对她无厘头的请求,头顶隐隐冒出几个问号。 “你这剑柄上全是灰,还有血污,”她摸着自己修长的脖子,“你的剑好丑,能换一把吗?我想死在一把漂亮的剑下面。” 男人闻言一时愣住了,反复打量起来面前的女孩,这个小姑娘容貌精致,皮肤白皙,泛着粉嫩健康的光泽,指甲也修剪得整齐洁净,一看就是很爱干净爱美丽的类型。 “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干什么,大哥,你这么英勇,我就这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了,求求你了,好不好?”夏双娜强忍恶心开始撒娇,那声音嗲到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为了活命,她只能这样委屈自己,眨了眨巴雾气朦胧的眼睛,想挤出几滴眼泪,激发那人的怜悯。 美貌对于女人就是先天优势,这招对大多数男人确实极其管用,但这男人又不好色,再美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他的怔愣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很久很久之前,阿吞还是埃及的信仰,那时他是一个小女孩的剑术老师,那个女孩每次练剑时,都会嫌弃他的剑太丑。 他总是调侃,是不是她就算死也只愿意死在一把精致的镶满宝石的黄金宝剑下。 手里这把剑就是那个小女孩送给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保存着,生锈了也没舍得换…… 回忆戛然而止。 这暴徒还算是没有良心尽丧,毕竟这女孩是被那色鬼骗进来的,还差点就丢了清白,实在是无辜,便动了恻隐之心。 “好,反正你也是死,”主人命令格杀勿论,他不能留下她的命,但可以满足她此生的最后一个愿望,男人喊了一个名字,“把你的剑给我。” 然后突然感觉手腕一麻,随即手里一空,什么冰冷锋利的东西就悄无声息地吻上了他的脖子。 夏双娜这个“弱女子”此时手里紧握着那把生锈的铜剑,剑刃就对着男人的喉管,一双黑眸中水雾散尽,哪里还有半分可怜柔弱的模样,只剩唯我独尊的狂傲和冷鸷,“不准动,否则我杀了你!” 自从上次亲眼目睹图坦卡蒙和混入王宫的阿吞信徒搏斗,她却不能保护他,夏双娜深感无力,就开始勤练擒拿术,学的第一招就是近身夺刀! 如果说她刚才是娇柔的小白花,引人怜爱,现在就是剧毒的罂粟花,张扬而美丽,阴冷又无情。 夏双娜大步流星架着男人一路朝废庙门口走去。 附近的暴徒见状纷纷持刀围了上来,将她层层包围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里。 “给我一辆马车,放我走,否则……”她语气阴狠,微微把那剑靠近了些男人的咽喉,轻轻一划,一抹鲜红的血液顿时从皮肤渗出。 男人的生命此时全盘置于夏双娜的威胁下,可他依旧顽强不屈,高大健壮的身躯挺直如松,一身的傲骨,“不要管我,杀了她!不能放走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章 夏女王曰:让你们主人现在来见我!(二) “杀了她!快!”男人厉声催促,“别管我!杀了她!” 但此刻,这群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徒们却向后退了几步,迟迟不肯照命令做,反而面露万分为难的神色。 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敬重这个男人。 一时间,两方僵持,陷入死局。 突然,有人跪了下去,声泪齐下,“海吉夫大人。” 接着一圈人纷纷跪下,此起彼伏地唤着,“海吉夫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夏双娜顿时一愣,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劈中,感觉有点熟悉,刹那间,仿佛有一老一少两个遥远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海吉夫,我的动作对吗?” “你应该这样,攻击我的手腕,然后……” 她摇了摇脑袋,马上把这些诡异的声音从脑海里摇了出去。 此时的她可丝毫不敢分神。 夏双娜知道这男人是她和图坦卡蒙共同的敌人,但此时她必须承认自己钦佩他的勇气。 她连忙把铜剑离他的脖子放得稍微远了点,生怕他一脖子撞上去先自尽了,没了人质,她恐怕会立刻被周围这群狠人撕成碎片,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夏双娜神经高度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像是揣了一只疯兔子,手心不停地冒汗,更用力地握住了剑柄,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上级有威望。 下级对上级忠诚。 彼此对同伴讲情义,在发动袭击的时候才会协调一致,爆发强大的杀伤力。 他们有纪律有制度,又无条件效忠于阿吞和组织,更加侧面印证了那位神秘主人非凡的人格魅力。 才进来半天,她不知道已经感叹过多少次了,这群人不好对付,而这对图坦卡蒙和他领导的埃及政府真的很不利。 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发话了,“我们放了你,但你立刻放了大人。” 此话刚落下,面露凶光的暴徒全都收了剑,乖乖让出了一条路。 夏双娜得意地挑了挑眉,呦嘿,看来自己手里这人在团伙里等级不低啊。 此时,她已经不满足单单逃走了,既然来了,那就干一票大的,她浑身已是热血沸腾,一股豪情壮志直冲丹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现在反悔了,让你们主人现在来见我!”夏双娜双眸微眯,她现在有了足够谈判的砝码,女王范儿霸气十足,她也非常好奇这个幕后主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只和他谈,别人免谈!” 暴徒们虽愤怒于她出尔反尔的无耻行径,个个咬牙切齿,可她手里攥的可是连主人都很敬重的人,他们只能再次妥协。 “小姑娘,我现在就去禀告主人,他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主人不一定会同意见你,但是你不准伤害大人一根毫毛,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知道了,快去!”夏双娜现在困在人家的地盘,她必须保证人质的人身安全。 望着那人飞奔去传信,她甚至悠闲地吹起了口哨,她虽然依旧害怕会突生变故,但心中更多的是激动和狂喜,看来此行收获颇丰啊。 如果能够见到暴动主使者的真容,一定会是重大突破。 不管他是谁,是什么身份,敢和图坦卡蒙做对,就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她会向图坦卡蒙、安赫姗那蒙以及全体埃及臣民证明,她娜芙瑞,有智谋,有胆识,能够辅佐图坦卡蒙平息叛乱,开创盛世,她是能与法老并肩作战的女人! 然而,那人跑到半路,突然掉转了头,双目圆睁惊恐万分,声嘶力竭地吼着,“出事了!快跑!” 远处一面金黄色的大旗迎风飘扬,旗上画着王室图腾,在无垠蓝天下闪烁起熠熠金光,耀眼夺目,正迅速向里推进。 把守前门的暴徒,如同狂风般冲进暴徒的密集区,放声大喊! “法老的人!埃及军队来了!” “快跑啊!” 一时间,硝烟四起,锣鼓声,长笛声,刺耳的警报声震耳欲聋,响彻整座神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史诗般的英雄气概(霍普特归来) 静止的人群瞬间快速移动起来,宁静的神庙像是一锅烧开的水般顷刻间沸腾。 夏双娜被大部队推搡着,跟他们一同朝神庙的后门跑去。 混乱中,海吉夫挣脱了她的束缚,还把剑给抢了回去。 夏双娜以为他方才受了辱会报复回来,立刻砍了她的脑袋。 可那人反而不计前嫌似的,拽着夏双娜的胳膊一起逃跑,还朝她做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得她直心悸。 电光火石间,夏双娜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她不能逃! 她不是阿吞信徒,不是,埃及军队是来抓异教徒的,不是抓她。 她若是跟着暴徒一起逃了,不就和他们没有区别了吗,那她跳进尼罗河也洗不清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军队回合。 所有人都朝后门慌乱地逃命,只有一个娇瘦的小姑娘,像是滚滚大江里一朵孤独逆行的浪花,毅然决然向着前门,金黄旗帜高高飘扬的方向狂奔。 此时,封锁的神庙大门,已经被外面的人用粗实的木桩子撞开了。 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埃及军队鱼贯而入,势如破竹。 一辆辆埃及马车飞速驶入神庙,这种马车是两人式的,一人跪着驾驶控制方向,旁边还有供一人站立的空间。 打头阵的是密探团队“隐匿者”,紧随其后的是纳克特敏将军,他率领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一时,士兵和暴徒混战起来,四周兵戈相接,战鼓隆隆,埃及军装备精良所向披靡。 阿吞信徒突遭袭击,完全没有防备,以大坝决堤般的势头溃败着。 最前的那辆马车上,站着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正有条不紊地号令着众人,“统统围起来,关闭前后大门,封锁整座废庙,一个人都不准放过!” 他的嗓音温文尔雅,却柔中带刚,穿透硝烟弥漫的空气传递着令人胆颤的肃杀之气。 地面碎石太多,到处都是倒塌的石柱和墙壁,颇为颠簸,领头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发了疯,红了眼,一通乱撞,彻底失了控,开始分不清敌友,转头就朝埃及军队所在的方向冲去。 后面是主力军,若是撞到后部的马车,群马集体发了疯,定会引发巨大的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暴徒就会趁机反扑,甚至扭转战局。 一时间,情势异常危急。 男孩反应迅速果断出击,抓过随身的匕首,嗖的飞掷而出,绳索应声断开,顿时马匹与车身分离,车子在极速移动中呲啦一声猛地刹住,向后仰倒。 他眸光一闪,修长的双腿一迈,稳稳踏在车身挡板边缘,借助最后一股弹力,纵身一个飞跃,敏捷地落在了马背上。 疯马一声长啸,上下疯狂地甩动长颈,想把身上的重物摔下去。 男孩的双腿旋即夹紧了马腹,骨节分明的双手紧抓缰绳,紧贴马身随着癫狂的马向上升起向下俯冲,几番来回,终于将它扼住。 他猛甩马鞭,骏马嘶鸣着,前蹄腾空跃起,掀起一阵尘土,马上男孩一身洁白的长袍,风姿卓绝,夏日的衣服本来就是薄薄一层,此时被风吹动着,紧贴在他麦色的肌肤上,隐隐透出几分健美的身材轮廓来。 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他仿佛要乘着那金光归去,遗世而独立,举世无双,超尘脱俗,只可仰视,胯下是一匹美丽的棕色宝马,柔亮的鬃毛正迎风肆意飘扬着,更衬出他史诗般的英雄气概,圣洁辉煌,豪迈激昂。 滚热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扑面送来一阵花草的清香,顿时让这废弃破败的神庙也焕发出勃勃生机! 有些女信徒甚至忘记了逃跑,怔愣地回望着骑在马上的美男子,神情迷离而陶醉。 夏双娜忍不住好奇,也仰头张望。 一眼千年,宛如初见。 穿过迷雾,时空转换,仿佛回到初到阿布萨特的那一天。 那天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暴打,他蹲在地上,满身尘土,颇为狼狈地捂着脑袋,却依旧遮不住那惊艳绝伦的气质风华。 夏双娜瞬间屏住了呼吸,不知是惊讶,还是喜悦,或是释然,几十天的担忧烟消云散,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眸,“霍普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霍葡萄 夏双娜一直觉得霍普特是温柔的,原来他还有这么英气威武的一面。 两个多月没见,她本以为霍普特会吃苦受罪,形容消瘦,可他气色红润,似乎还长胖了那么一点点,小麦色的肌肤健康又阳光,显得朝气蓬勃,帅气极了。 图坦卡蒙的脸颊瘦削,看起来威严,霍普特的脸颊要圆润些,没有那么多锋利的棱角,看起来温和,总之各有各的美。 霍普特一直给人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一双纯净得可以看到灵魂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和善意,可此时这双深棕色的眸子却写满了敌视和仇恨,那是对这群阿吞暴徒发动暴乱,祸害国家残害平民的浓重恨意。 而她因为不小心闯入禁地,也被霍普特一视同仁当成了可恶的人吗? 夏双娜心脏猛揪,苦涩和委屈一齐上涌,立刻踮脚跳起,在他的马前挥舞着双臂拼命朝他呼喊,“霍普特!霍普特!” “是我,娜芙瑞!霍普特!” 四周打斗声、喊杀声接连不断,一片混战中,霍普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熟悉的嗓音带着无穷的渴望,犹如溺水的可怜人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呼救,一声声把他的心都叫乱了,他刚要向下看去,就被一辆马车迎头赶上。 马车上站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能干的中年男人,他递给霍普特一张面巾,满是赞许的口吻,“葡萄,好样的!” 凭借一己之力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巨大危机,不愧是“隐匿者”的一把手。 霍普特不动声色地接过面巾绑在耳后,蒙住自己的俊脸,眸光深沉如海,秀气的唇角紧抿着,神情十分严肃。 此刻不容任何失误,他努力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干扰,沉下心不再做任何停留,随即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箭一般冲向主战场。 见他就要离开,夏双娜彻底慌了神,没命似地跟在飞驰的骏马后狂奔,“霍普特,帮帮我……” 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男人,死死捂住她的嘴,钳制住她的身体,阻止了她所有求生的努力,“哼,我被抓了,你也别想逃!!!” 夏双娜又踢又打又捶又咬,依旧挣脱不了那恶心的男人,就这一会工夫,霍普特已经彻底不见踪影,夏双娜精致的小脸痛苦得皱成一团,咬牙切齿转头凶恶地瞪着那坏她事的男人,是他,怎么又是他,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当初就是这混蛋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监视她,否则她半路就开溜了,哪会有后续这一系列麻烦! 这人神经病吗!怎么阴魂不散啊!害死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放开我!!!”夏双娜扯开嗓子吼,浑身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冷汗直流,一旦被抓住就完了,如果被当做暴徒,她再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这次的祸闯大发了……. “怎么,你认识他?” 男人阴冷的质问让女孩猛抽一口凉气,急忙改口连声否认“没有,我认错了,认错了。”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太着急直接就喊了霍普特的名字,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这群暴徒的阴险狠辣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她不能再去找霍普特回合了,这会给他也带来大麻烦。 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连累他啊。 军队的人她完全不熟悉,冒失冲过去直接就被砍了。 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叔,您慢点 一张结实的大网从空中放下,一群全副武装的埃及士兵如同坚不可摧的铁墙,把已是精疲力竭的暴徒们层层围住,“都不准动,武器放下!” 网中,被捕的人像濒死的鱼,有的大喊大叫,有的失声痛哭,他们手脚并用使出吃奶的劲撕扯着网绳,夏双娜瘫软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握拳捶地苦笑着,这下真的糟了。 奔涌的尼罗河畔,矗立着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旧了望塔,顶部有一间极为隐蔽的密室,深深嵌在厚实的墙体之中。从里面能看到外面,而在外面却很难发现里面的人。 阿里瓦沙飞快地沿着台阶爬上顶层,朝藏在黑暗中的一道高大身影唤了句“主人…..” 男人背对着他,抬手示意他闭嘴,无形的威压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张黄金打造成的精致面具遮去了男人的容貌,只露出一双让女人都妒忌的桃花眼,他的眼角高挑着,有种模糊性别的美感,可那眼眸透出来的是吸魂般的邪祟,绛紫色镶嵌金丝的披风严实地包裹住了他修长的身躯,由内而外释放着高贵又鬼魅的气场。 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暗红色戒指,瘦长的手指正抚摸着一只剧毒蛇的头部,那毒蛇扭动着身体,嘶嘶吐着粉红色的信子,黑色的鳞片在阴暗的密室泛起一层又一层瘆人的幽光,犹如吞噬人性命的死亡波浪,这等可怕的毒物在他手中却乖巧得像一只忠诚的小猫小狗。 男子薄凉的双唇微张,“有人掌握了我们的行踪。” “敢对主人不利者,必杀之……”阿里瓦沙立刻宣誓效忠,突然面向刚走进密室的一个中年男人,颇为恭敬,“海吉夫大人。” 戴着面具的男人虽然依然目光阴鸷狠毒,但在海吉夫面前,这股骇人的力量是淡下去一分的。 他从窗口朝外望去。 被抓捕的近百人此时排着整齐的队伍,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链,被军队带离阿吞神庙,押送去埃及最高法院接受审判。 自己的人遭遇劫难,而他没有半分的怜悯之心,悲戚之色,倒是在视线落在一个女孩身上的时候,眸中迅速划过一抹亮色,“看到那个女人没有。” “主人,您认识她?” “得到过她的帮助,印象深刻。” 奥皮特节暴动那天,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狼狈逃窜互相推搡,为了自己逃命不惜把别人推倒踩在脚下,人性之丑恶在生死关头暴露无遗,唯有一个姑娘站在人群中临危不惧,神情自若地指挥着众人撤离,如同污泥中盛开的洁白莲花,他讨厌这种美好善良的人,就想着去毁掉。 于是乔装混进了人群里,假装不慎跌倒,可头顶忽然伸出来一只娇美嫩白的小手,她的嗓音柔亮清脆悦耳动听,如果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他一定会觉得那是天籁之音。 “大叔,您慢点!” 大叔? “大叔?”男人故意压低了声线,磁性的嗓音透过黄金面具愈发低沉,缠绕着撩人的魅惑,也浸染着嗜血的恐怖。 他才二十五岁,就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叫做大叔???!!! 全埃及,就只有一个女孩曾经叫过他大叔,也只有一个女孩敢叫他大叔。 后来,那个女孩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她配吗?! 海吉夫也开了口,“我从未见过这样胆大狂妄的女人。” 接着原原本本把今天神庙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男人听到女孩那句霸气的“让你们主人现在来见我,我只和他谈,别人免谈”,不禁轻“哧”了一声。 “有趣。” 手指点了点女孩身子化作的小圆点,如同冥界之王锁定了自己的猎物,“把这个女人弄出来,我要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罪恶审判(一)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拽着带进最高法院的,只记得大门两侧竖立着两尊高大的玛阿特女神像,在黄昏的霞光中显得朦胧迷离。 几只乌黑的鸦雀惨叫着飞过天空,远方的民居升起煮饭的袅袅炊烟,这一切都给她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她明明在圣兰欧尼和同学讨论时装设计,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古埃及,还被当作是异教徒,即将被审判惩处。 夏双娜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为什么要溜出宫,如果不跑,乖乖地待在王宫。这一切都不发生啊,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无非就是耍个小机灵,和恋爱中所有的小女生,跟男朋友闹了个小矛盾,偶尔作一下,故意让他着着急,可谁能告诉她,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本以为天黑之前就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到王宫,没想到却卷入这么大的阴谋和混乱,她那样努力地想要改变困境,就像一叶无力的扁舟抗击着狂风暴浪,却在湍急的漩涡中愈陷愈深。 宰相伊特努特阿伊兼任最高法院院长,着一身庄重素净的长袍负手站在正中。 审判席上还有一位叫做乌瑟庇的高级官员,他是底比斯的诺姆长(市长),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微发福。 这位诺姆长戴着镶嵌数十颗天然碧玺的宽大颈环,臂上套着好几只黄金臂环,立于素服的阿伊身侧,浑身都包围在一片令人炫目的金光中,似乎更为富有和位高权重。 几天前夏双娜刚刚经历了一场审判,那次出席的有法老王后宰相和一些流程必需官员,而这次几乎整个底比斯的高官都来了,摆了上百张座椅,乌压压一大片比抓捕的暴徒人数都多。 足以说明了这次事件性质的恶劣程度之最。 宗教信仰乃是法老时代统治的精神根基,胆敢宣扬异教的下场就是身首异处。 上次,阿伊就诬陷她勾结阿吞暴徒,图谋不轨,被她机智化解了,如今她竟然再次落到了他手中。 这个时代没有现代侦查技术,往往靠第一现场断案。她与众暴徒共同在废弃的阿吞神庙被逮捕,直接坐实了这项罪名。 证据确凿,百口难辩。 夏双娜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苦涩地笑了笑。她一点不怕死,一刀下去干净利落,痛一下就结束了。 她从未如此颓废,不想辩驳,也不求脱罪,只希望赶快结束这段荒唐可笑的穿越经历。 太特么荒谬了。 太特么戏剧了! 就好像上一秒还在荷鲁斯宫和法老深情拥吻,下一秒就变成了罪大恶极的阶下囚。 这大起大落简直比玩过山车还刺激。 也许,在这个虚幻的世界消失了,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所以最好立刻杀了她,直接拖去乱葬岗,一秒都不要停留。 押送她的那个狱卒见这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一双漆黑的美丽眼睛黯然无光,那粉嫩的脸蛋因为长途跋涉红扑扑的,落魄迷茫的样子诱人极了,一时难以自控,咸猪手碰了一下她的脸,还想往她胸口去。 夏双娜急忙闪身躲避,回头凶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她就算再倒霉再悲催,也轮不到这无赖羞辱。 狱卒男人尊严受损,顿时毛了,抽出腰间系的那根鞭子就朝她身上甩了过去,“还硬气呢!你以为你是谁?” 夏双娜闭紧了眼睛,咬紧牙关,再疼她也坚决不求饶,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绳鞭的一头,用力一扯将绳子绷得笔直。 狱卒刚想唾骂一句,抬头就对上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一松,鞭子就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调转了头尾。 那人稳稳接过握柄,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巨响,刺啦划过空气,极有力的一鞭甩出。 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狱卒瞬间皮开肉绽,后背上立刻多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整个过程潇洒自如,一气呵成,帅气威武极了。 那人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狠狠甩了两鞭,“你好大的胆子!” 这无比熟悉的声音让夏双娜浑身都战栗起来,心脏一秒钟仿佛能跳十下。 她浑浑噩噩地摇着脑袋,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是他,不会是他,不要啊,不要是他。 不要! 夏双娜丝毫不敢抬头,只看到来人穿着一双精致的凉鞋,那双鞋一看就是出自最出色的能工巧匠之手,设计精巧绝伦,昂贵的金线勾勒出繁复神圣的图案,鞋底编织着异族人的图画。 他结实的脚脖上挂着绿松石和玛瑙镶嵌成的黄金足链。 是她曾经为他戴过的那一条足链。 艾这时才慌张地小跑进来,法老驾驶马车一路飙得太快,他完全跟不上,他大喘了口气,连忙通报,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法老驾到,跪!” 一时间审判厅内众人齐齐下跪。 夏双娜猛然一个抬头,视线就撞到了图坦卡蒙的侧脸上,他俊眉浓密,鼻梁高耸,嘴唇红润,千真万确就是那张她深深爱慕的脸。 他那么爱美,追求毫无瑕疵的美丽,可此时他的眼妆已经晕花了,头发也有点凌乱,几道细长的水流顺着鬓角往下淌,鼻下也是一颗颗细小的汗珠,衣服上没有多余的珠宝装饰,几乎湿透了,因为版型很好,并没有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爬了出来。 天,图坦卡蒙刚才干什么去了,该不会是不小心掉河里了? 夏双娜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弯腰缓缓将身子蜷缩成煮熟的虾子。 图坦卡蒙,图坦卡蒙他怎么来了? 也对,这种灭族的死罪,需要法老的最终裁决。 阿伊忙起身向图坦卡蒙行礼,恭请他坐在正席。 图坦卡蒙落座,身旁全是主导着埃及核心事物的国之重臣。 他面色凝重地扫视跪着的暴徒,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你们可知罪!” 周围发生了什么,夏双娜全都看不到,全都听不到,也全都感受不到。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意识飘飘忽忽,只知道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恨不得把脑袋全缩进脖子里。 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降落在她的头顶,仿佛是从宇宙深处传来,“你,抬起头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罪恶审判(二) “你,抬起头来。” 夏双娜匍匐在地上的身子如同被雷劈中,自欺欺人般地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不会的。 这么多人,图坦卡蒙一定不是在叫她。 最高法院的审判厅很宽敞,她跪的位置离图坦卡蒙有一定距离,前面还有几排比她高上一两个头的健壮男人挡着,图坦卡蒙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 见那熟悉的身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命令,依旧跪在地上,头反而低得更很,图坦卡蒙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还算是平静缓和,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耐心,“抬起头来。” “喂,叫你呢。” 身子突然被旁边跪着的人狠撞了一下,夏双娜猛地打了个激灵,已经彻底无法思考了。 虽然没有抬头,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地面,但她能感觉到图坦卡蒙灼人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后背,似乎是一把利剑,要穿透她的皮囊洞穿她的本质。 这一刻她只想逃,转身就跑,拼命地跑,一路跑回家,躲进爸爸妈妈的怀抱里。她好希望世上有一种魔法,能让她从这个世界上立刻彻底消失。 “法老让你抬起头!”一个脾气火爆的狱卒冲上前呵斥,用长矛架起她的脖子,强制让她抬头,无论她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毫无血色的小脸就这么正对上了图坦卡蒙的视线,女孩神色无比悲怆地垂下了眼皮,不敢与他直视,一行清泪从眼角潸然而落。 看清女孩面容的那刻,图坦卡蒙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身子一颤,猛地就向后靠去。 别人发现不了,但艾就在法老身旁,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刹那间,图坦卡蒙颀长的身躯其实完全靠在了王座上,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黄金的椅背帮他撑住了身体的平衡,他的十指死死扣住宝座的扶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是红通通的颜色。 其实今天清晨,夏双娜刚溜出去,还没过半小时法老就知道了,以为这狡黠机灵的小姑娘是躲在宫里哪个角落里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在意。 可过了晌午,用完午膳,娜芙瑞还没有回来,法老就坐不住了,派人出去寻找,临近黄昏还没有找到人,索性自己驾着马车亲自去抓人。 艾从没有见过图坦卡蒙那么慌张,就好像失去了最珍贵的宝贝,再也找不回来了。一路狂飙穿过王城,冲进集市,有个不长眼的市民不小心泼了一整盆清水在法老衣服上,法老竟然好脾气地放过了他,继续找人。 万万没想到娜芙瑞竟然出现在暴徒的地盘,还一同被抓了。 莫非她今日就是去给那群人通风报信,传递情报的? 那她岂不就是,隐藏在法老身边的奸细! 亏得法老还那样喜欢她,把一颗心都捧给了她。 法老也是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遇了刺,难道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艾都不敢再细想下去,颇为心疼地望向王座上的图坦卡蒙,心中长长叹息了一口。 如果是他遭受这样的背叛,肯定就哭出来了。 无论如何,如果娜芙瑞敢伤害他的主人,他一定会为法老亲手处决了她。 再看图坦卡蒙,眉头紧锁,唇角绷成一道直线,冷硬着一张脸。 刚才他夺下那狱卒鞭子的时候,只是觉得那女孩和他的娜娜有点相似,下意识就出手了,可她竟然就是他的娜娜! 时间静止。 空气凝固。 无声无息。 “为什么你会和暴徒在一起?”图坦卡蒙倒是出奇的平静,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时盛满了让人心悸的冷漠,“给我个理由。” 此话一出,众多双眼睛齐齐盯在了夏双娜身上,这话问的真是奇怪,若是一般的暴徒,法老大可直接定罪,还要什么理由,难道法老和这姑娘认识,殿中群臣皆是不解,只有阿伊的神色还算是豁朗几分。 天气炎热又半天没有喝水,夏双娜的嘴唇已经裂口了,喉咙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嗓音沙哑到了极致,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法老,我......” 理由,什么理由,她的确是有理由的。 因为上次最后关头拒绝了你,我知道你生我气了。 所以我耍个小性子,故意让你着急,想看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还有就是,想出宫买件民间的珠宝送给你赔罪。 所以这不才偷偷溜出去吗! 她的理由很充分。 但这不是她在图坦卡蒙耳畔讲悄悄话。 这么多臣子都看着听着呢。 她若这样回答,将图坦卡蒙的颜面至于何地。 她怕不是得羊癫疯了。 她凄苦地扬起了嘴角,原来,和君王谈一场恋爱这么累,有这么多顾虑,需要考虑这么多的方方面面。 她只能选择沉默。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复,图坦卡蒙心中很乱很乱。 此刻,他只想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拼命摇晃、使劲摇晃,对着她的耳朵大吼,娜芙瑞,你为什么会和这群暴徒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他此时还能感觉到衣袍上的水顺着胸口往下流淌,像是一条条冰冷的小蛇撕咬着他的肌肤,连同他的一颗心也一同坠入万年不化的冰窟。 被耍了。 她就是这样欺骗他,玩弄他的吗!!! 难怪她不愿意和他欢好。 他说他愿意等她,等她心甘情愿,把她献给他。 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吗! 她都不为自己辩解吗,哪怕是假话,难道她连假话都不愿意说给他听了吗。 夏双娜又一次深深低下了头,“因为感情不顺,有些心烦,出去透透风,谁知道不小心闯入禁地……” 最后的最后,她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图坦卡蒙一声嗤笑。 刚才,他还命令士兵盘查全城的人群和船只,发疯一样想要找到她。 然后,毫无预兆,她就出现了,被逮捕,跪在这里。 半天的时间不到,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找回的女孩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不解,不甘。 难道与她的相遇只是一早被设计好的圈套?所谓的爱情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和阴谋?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一切靠的都是心机和算计。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遇,都是一人特意为另一人准备的,怀有各种各样目的和野心。 夏双娜远远注视着图坦卡蒙的眼睛,那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闪过众多复杂的情愫,唯独没有愤怒,她读出了一种失望,那是对眼前女子深深的失望,彻头彻尾的绝望。 好像太阳毁灭,众星陨落的无边黑暗……如同从吞噬世间万物的黑洞里,伸出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就隔空将她的脖颈死死掐住,心脏像是塞满了吸饱了水的海绵,痛得无法呼吸。 不,图坦卡蒙,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的! 她拼命朝他摇着脑袋,被心爱之人误会的痛苦和临死之前求生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娜芙瑞无罪!娜芙瑞可以解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罪恶审判(三) 她拼命朝图坦卡蒙摇着脑袋,被心爱之人误会的痛苦和临死之前求生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娜芙瑞无罪!娜芙瑞可以解释!” 阿伊吸取上回的教训,为防再生变故,冷笑一声,“娜芙瑞小姐,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夏双娜深呼吸一口,连珠炮一样说个不停,“宰相大人,上次审判,我已经证明过,我在奥皮特暴动前已经洞悉前兆,提前告知圣船守卫,提醒他们加强防范,而且暴动发生后,我热心帮助受难的城民,减少伤亡,安抚人心,如果我是阿吞暴徒,为什么要做这些?” 阿伊料到她定会再提当日之事,早就准备好了对策,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可依旧精神矍铄,浑厚有力的声音中气十足,“法老,臣早就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如今更是印证了臣的推断。这个女子,为了获取您的信任不惜出卖同伴,贼喊捉贼。可见此人心思狡诈,诡计多端,实属埃及之祸!” “宰相大人,您这么说是否太过笃定,法老还没有发话,您是不是有些心急呢。”夏双娜懒得辩驳,直接把图坦卡蒙搬出来压制阿伊,阿伊果然讪讪地闭了嘴。 “阿伊,不妨听听她怎么说。”图坦卡蒙不置可否。 夏双娜站起身,转了一圈,把身上的祭司服展示给众人看,洁白的衣袍上印有卡纳尔克的神圣标志。 卡纳尔克不是一座神庙,而是一系列规模宏大的神庙建筑群,大体由三部分组成,分别是供奉阿蒙神的阿蒙神庙、供奉穆特神的穆特神庙和供奉战神蒙图的蒙图神庙,分别由大祭司阿蒙曼奈尔、普塔莫斯和尤斯蒙斯管理,而大祭司作为数万祭司之首,坐镇底比斯卡纳尔克,统领三大神庙。 神权官员区放了三把最为华贵的座椅,分别属于这三人,近来大祭司阿蒙曼奈尔闭关修炼占星问卜术,并未出席审判,此时他的椅子是空的,左边坐着普塔莫斯,右边坐着尤斯蒙斯。 蒙图神庙的尤斯蒙斯皱起了眉,质问:“你是祭司?” “不是,这衣服是我仿制的,我是王室首席裁缝,因为犯了小错误,被法老关在织坊不准外出,做了这件衣服混进今早晨祭的祭司队伍,只是想去拜访一位对我有恩的大娘。” 夏双娜删改了一部分事实,还是坦白出了原因,这禁足的小错可比暴徒发动叛乱小得多。 “我跟着队伍出了王城区,被阿吞暴徒假冒的祭司们带进了废神庙,也就是他们的秘密集中地。大人,你们的祭司团里有阿吞奸细,你们都不知道吗!” 普塔莫斯和尤斯蒙斯大惊失色,迅速起身离席,齐齐跪下,“臣实在毫不知情,请陛下明察。” 两位长官都跪了下来,祭司团谁还敢坐着,那群高级祭司们纷纷跪下,座位空了一半,“臣有罪。” 图坦卡蒙面前一半是阿吞暴徒,一半是阿蒙祭司,一半是圣洁,一半是邪恶,两股水火不容的势力此时不分你我摒弃仇视,竟然跪在一起,这画面的确有趣的很。 图坦卡蒙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示意夏双娜继续讲下去。 “我发现我到了神庙,一时非常震惊也非常恐惧,本来我是有机会溜走的,但是我决定留下来,为法老刺探敌情。我绑了一个人,夺走了他的剑,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们带我去见暴动的主使者。真的,如果军队没有来,我现在也许已经弄清楚阿吞暴徒的首领到底是谁了!” 夏双娜在讲述这一段惊心动魄差点就掉了脑袋的经历时,语气平淡,连呼吸都很平稳,仿佛就是在谈论今天吃了什么饭。 图坦卡蒙越听神情越凝重,手心越握越紧。 “对了,我挟持的人质好像叫海吉夫,地位还很高。” “海吉夫?” “海吉夫?” “海吉夫?” …… 一时间,寂静的大厅中响起一片惊讶吸气的声音。 夏双娜不解地扫视了一圈席上威严端坐的帝国肱骨,难道他们都认识这个海吉夫? 看起来是熟人啊。 图坦卡蒙垂下眼睑,轻轻咬了一下唇,这个微小的动作可能别人捕捉不到,但夏双娜一眼就发现了,她熟悉图坦卡蒙,这是他在难过伤心的时候压抑情绪的小动作。 她的心顿时也揪了起来,这个海吉夫,是图坦卡蒙很重要的人吗? 那为什么要背叛他? 等大家从海吉夫投靠阿吞阵营的震惊中缓过神,立刻就有官员问了,“娜芙瑞小姐,在那种危急情况下,你竟然还不赶紧跑,你难道不怕死吗?” 夏双娜自然也知道暴徒有多凶残,被他们发现必死无疑,“怕,当然怕,但是我心中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信念。”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远远望着图坦卡蒙,那双澄净透亮的大眼睛如同黑琉璃般晶莹美丽,像是会说话,眸光瞬时变得无尽温柔,图坦卡蒙,我心中比生命更重要的信念是爱,是你和你的帝国。 图坦卡蒙这次没有把视线挪开,就这么一眨不眨对视她的眼睛,神色依旧高深莫测,让人琢磨不透,但阴沉的眸底似乎突然亮了一分,夏双娜顿时便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可心底依旧打着小鼓,图坦卡蒙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她,毕竟她今天的经历太传奇了,听起来真像是在胡编。 果然就有人质疑,“呵,故事很感人,不过,娜芙瑞小姐下次能不能换个人,海吉夫的剑术一流,哪怕放在军队也难逢敌手,你一个弱小女子能从他手里夺走剑?” 他寥寥几句便引得众臣纷纷怀疑,看来他所言不虚。 一个剑术高超的直肠子武将跳了出来,“在下不才,曾经输给过海吉夫,如果娜芙瑞小姐能从我手中夺过剑,我就信你如何。” 夏双娜才不会轻易应战,这分明就是圈套,激将法,她才不会轻易上当,况且当时她用的是巧计,不是蛮力,可她此时若拒绝推脱,不就反证她撒谎心虚吗,总之这是一个难解的局。她只能抱着十分之一的希望向图坦卡蒙求助。 甚至不需要图坦卡蒙发话,第一心腹艾就心领神会,出言呵斥,“法老在此,谁敢拔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罪恶审判(四) 夏双娜其实内心也有个疑问,难道那个男人是故意让她抢走了剑? 埃及军队突袭众暴徒慌乱逃窜时,海吉夫明明有机会一剑杀了她报仇,他却没有动手,还用眼神暗示她,快去找军队会合。 他这是在暗中帮助她? 夏双娜此时无暇弄清这个海吉夫的真实用意,她需要先脱罪,再才能有精力查探海吉夫和朝廷的前尘纠葛。 “法老,诸位大人,娜芙瑞的确出现在暴徒们的据点,这点我从未打算否认,但这是因为误入禁地,仅凭这些就断定娜芙瑞的罪名,是否太过草率。” “你可有证人?”阿伊反问。 “我胁持海吉夫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看到了的,但是我当时在废庙深处,军队是从前门攻进来的,他们一发现不对就全逃了,所以…….”她的声音暗下去几分。 阿伊摊开手掌,做无奈状,“所以,直到现在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无人能够作证。” 他眸光闪烁,一针见血,直击要害,让夏双娜先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娜芙瑞小姐,该不会是你提前和他们通风报信,所以他们全逃了。娜芙瑞小姐讲故事能力一流,当裁缝真是屈才,上次你也是这样巧言善辩欺瞒法老,这次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诡计?” 夏双娜以为阿伊经过上次的失败就放过她了,原来上次只是牛刀小试,全都是为了今日铺垫,当时的证据全都起了反作用,全都用来证明她心机深沉,心思歹毒。她的正义之举全变成了她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演的一场大戏,骗过了法老和所有人。 当初她赢得有多灿烂,现在输的就有多悲催。 所有的都反转了,阿伊能彻底扭亏为盈,还反过来狠狠将了图坦卡蒙一军,逼迫他处决自己。 夏双娜倒抽一口凉气,阿伊果然是城府深沉,老奸巨猾,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上这样狠辣有手腕的大人物的。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招了!”一旁沉默着的乌瑟庇见状开口,“来人,上杖刑!” 眼看作为刑具的粗木棍就要被呈到庭上,木棍上面还带着锋利的尖刺。这要是打下去恐怕是皮开肉绽,血流成河,人不死也要终身残废。 夏双娜瞪大眼睛,身子无意识地颤抖着,厉声质问,“酷刑出冤案,大人您想屈打成招吗!” 她知道自己不会受刑,她相信图坦卡蒙不会舍得让她承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住手!”图坦卡蒙怒视着乌瑟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陛下恕罪。”乌瑟庇平时仗着权势在底比斯嚣张惯了,突然被训斥吓得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下。 诺姆长这么一跪,引得一群底比斯的高级官员也跪了下来。 夏双娜抚了抚胸口,气息平顺了些,声声恳切,“陛下,我来到埃及,不求荣华富贵,只想有饭吃有衣穿,我是外国人,我甚至不是很了解埃及过往的事情,我有什么理由和阿吞暴徒勾结在一起……” 阿伊没听完就打断,甩了一下宽大的袖子,“油嘴滑舌,颠倒是非!法老,臣实在是不能看着您再被这歹毒心机的女子蒙蔽。” 阿伊辅佐三朝,经历风波无数,阅人无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娜芙瑞刚才说的全都是真话,这个来自异时空的女孩子拥有的智慧和勇气让他为之震撼。可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除掉她,这个强烈的愿望在他心中骚动,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杀机四起,阿伊悄悄使了一个眼色,一个男人从跪着的那群暴徒中直起身来,“法老,请您不要听信她的谎言,我认识她,她平时就潜伏在您的身边,窃取情报,然后每周都会与我们秘密集会……” 夏双娜惊诧地转头,怎么又是他! 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当时半路她想逃走,就是这个人在阻碍她。 最后关头,她向霍普特求救,也是这个男人拖着她。 她好几次想要自救,都因为这个男人泡汤了。 现在,他又站出来诬陷她,到底为什么啊。 她着实愤怒厌恶,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自己就是阿吞暴徒,你觉得法老会信你的一面之词!你污蔑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谁知男人无言面色不改,恭敬又从容地亮明身份,“诸位大人,小臣一直奉法老之命潜藏在暴徒中,暗中调查他们的行踪。” 图坦卡蒙没有否认,看来这情况属实。 这反转杀得夏双娜措手不及,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千算万算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害苦了她的男人竟然是图坦卡蒙安插在阿吞暴徒的卧底。 那他的话自然会成为极为有力的证言。 但此时这个男人,现在却在说假话。 可在座各位大臣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这些不实的指控。 对她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种情况,可能是,他为了夸大自己的功劳,故意诬陷她是暴徒。 而更可能的情况是,他已经被人买通了。 夏双娜眉心猛地一跳,有点不对劲,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今天也许不是巧合,不是她倒霉,而是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一切看似不合理之处必然都有一个合理的原因。 她环视周围形形色色的阿吞信徒,全是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娜芙瑞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与他们勾结在一起!” 她走向那群人,虽然他们穷凶极恶,但她还是愿意试一试,给出了足够的信任和礼貌,“喂,我想问问你们,你们都认识我吗,我给你们送过信吗?没有,对!” 事实证明,夏双娜想依靠这群囚徒证明清白的想法简直是大错特错甚至是愚蠢至极,他们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他们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更没有什么正义感。 反正他们是死定了,为何不拉个垫背的,还是一个娇俏可爱的小美女,一点不吃亏。 这群人的内心早就扭曲到畸形了。 几人沉默不语。 甚至还有人瞎话连篇,“我见过她,她给我们递过消息。” 有人开了头,事态就失控了。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 “五天前半夜她还来过呢。” 就是五天前的晚上,她拒绝了和图坦卡蒙最亲密的身体接触。 …… 夏双娜眼前一黑,差点撑不住身体跌坐在地上。 她头脑一片昏沉,只能渴求地去寻找图坦卡蒙的眼神,他们说什么她都不担心,她唯一怕的是失去他的信任啊。 她早已习惯了图坦卡蒙的温柔和疼爱,可现在,那双眸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仅有的光亮也在一丝一丝消失,像熄灭的火焰,渐渐陷入黑沉冷寂,永远不会再亮起。 陷入这般绝境,夏双娜的思路反而愈发明晰了起来。 她前脚刚到神庙,后脚就被抓捕归案,是否太过巧合!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将今日种种串联起来,夏双娜终于恍然大悟,自己中计了! 中计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罪恶审判(五)(图坦卡蒙:她是我的女人) 这一切,恐怕都是一人的计谋。 那人这几天表面上没有动静,恐怕一直都派人在织坊暗中监视着她,见她有偷偷溜出去的打算,就故意让裁缝们议论哈托尔宫晨祭的事情让她知道。 难怪她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都感觉身边有几双眼睛盯着她,犹如芒刺在背,让她心神不宁。 他算准了今天会有一场擒拿,恐怕也提前知道阿吞信徒将假冒卡纳尔克祭司进入织坊,所以就安排了那个男人盯着她,就是为了不让她在半路逃跑,将她带进阿吞暴徒的秘密基地。 如果她被阿吞暴徒发现杀掉了,他假借他人之手自然省去了自己动手的麻烦,而且他完全撇清了自己,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根本不会想到其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就算她命大没有被暴徒们弄死,也很快就会被埃及军队抓捕归案,然后被认定为阿吞潜藏在法老身边的奸细被律法处死。 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难逃一劫。 他知道图坦卡蒙不舍得处置她,审判席上就又安排那卧底的男人指控她,上演这么一出做给群臣看,目的就是逼着图坦卡蒙处决她。 倘若法老此时再心软,那就是善恶不分,昏庸误国,为上下埃及不齿。 何等心机深沉,何等阴毒狡诈。 能够提前洞悉一切,做好周密计划,又知道埃及军队秘密抓捕行动的准确时间…… 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夏双娜此时才真的理解了,图坦卡蒙将她禁足在织坊的深谋远虑和良苦用心,因为那只老狐狸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还不是他的对手。 阿伊,果然是他…… 想明白了这些,夏双娜反而没有那么慌乱无措了,至少知道了暗处的敌人是谁,就可以有效地反击了,她厉声质问那男人:“就算你是卧底又怎样,你的话就完全可信吗?有没有被人买通还未可知!” 话音未落,夏双娜就觉得脑门上突然多了一道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后脖子也噌噌冒着凉气,她不禁耸了耸肩,抬起头颤巍巍地望向了席上坐着的那位老臣。 阿伊好巧不巧就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饱经风霜的脸上平静如常,眼神像鹰般锐利,幽深的眼瞳隐约透出一丝惊奇来,更多的还是“你能奈我何”的轻视鄙夷,完全就没有把这位对手看在眼里。 是啊,她能做什么? 当庭在埃及最有权力的一众大臣面前控诉阿伊诬陷她吗? 她有什么证据? 阿伊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让她做一件假的祭司服了吗? 没有! 阿伊威逼利诱她偷偷混进假的祭司队伍,溜出宫了吗。 没有! 阿伊把她打晕,送进暴徒秘密聚集地了吗? 没有! 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在神志完全清醒的条件下,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所以她现在能有什么理由,说服图坦卡蒙还有在场诸位大臣,相信她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阿伊在暗算他。 就光污蔑埃及宰相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她在监狱里待十年了。 她很清楚,装聋作哑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彻底捅破了与埃及宰相交恶,恐怕全埃及都容不下她。 最可怕的事情永远会在你绝望的时候悄然降临,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你以为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时,现在总是会给你沉重的一记耳光,教会你别太天真,没有最糟只有更糟,连阿伊都没有想到,全局中他最有力的帮手竟然无需事先部署,也不求任何回报。 那群暴徒中,有个丑陋凶恶的老无赖身体有隐疾,一辈子没有女人愿意和他亲近,倒是临死前在整日嘲笑他的同伴面前扯了一把威风,“呦,这女的我还玩过呢。” 夏双娜的脑袋轰隆一下炸开了,羞愤气恼到浑身颤抖,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的嘴,“你胡说,我和你没有关系!!!” 男人嘴歪眼斜,一副惊悚的长相,内心更是扭曲畸形,呲着一口黄牙,笑起来更丑了,“小姑娘,那天你也是叫得这么大声。” 这隐晦的话太引人遐想,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诸位出身显赫受过良好教育的朝臣们哪里听过这等污秽之言,皆蹙眉掩鼻,仿佛是闻到了什么恶臭至极的污浊气味。 他们围在一起,对这个表面干净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指指点点,如同俯视着什么肮脏之物。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还是纯洁之身!” 夏双娜拼命为自己辩驳,可此时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经过这一番指证,他们都认定了她是一个心思狡诈不知羞耻的女人,出卖自己的身体又勾结阿吞暴徒发动暴乱。 夏双娜蜷缩着身子如坠地狱,痛苦地阖上了眼睛,像是被剥掉了全身的衣服,锁进一只密不透风的金属笼子供人观赏,刺耳的讥讽环绕在她的四周,如同催命的可怕魔咒,压得她喘不过来一口气。 图坦卡蒙漫不经心地朝那人勾了勾手指,“是吗?” “是。” 图坦卡蒙玩弄着手上的戒指,慵懒随性地翕动了下唇,淡淡吐出一句,“可她是我的女人。” 他的话轻飘飘的,犹如一片落在湖面上的羽毛,却顿时惊起千层波,万层浪! 夏双娜倏然扬起头,震惊地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图坦卡蒙竟然承认了,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在埃及最位高权重的臣子们面前,承认了对她的感情,哪怕她此时满身污名,人人喊打,他也愿意为她正名吗。 群臣震惊,四周一片哗然。 最惊惧震惊的还是那个老男人,他浑身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有病,无法和女人…..” “所以你在撒谎?”图坦卡蒙猩红的眸子里释放着嗜血狠戾的讯息,铺天盖地而来,如同一群扑出笼子的猛兽,张开了锋利的爪牙,那人猛地一抖身下就湿了一大片。 “是……求法老饶命。” 图坦卡蒙暴怒而起,这个狂徒竟然敢如此诬陷他心爱的女人,还用那样污秽不堪的话语玷污她,恨不能亲手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拖下去。” 夏双娜第一次见到图坦卡蒙下令杀人,那样冷酷无情,这个十六岁的男孩子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众生如蝼蚁,不禁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刮,先砍手脚,再断双腿,屋外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到后来根本就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鬼哭狼嚎,呜咽哀鸣,那人昏死过去了就用冷水泼醒继续割,几十刀下去,终于彻底没了声音。 夏双娜实在不堪忍受,捂住了耳朵。 空气中弥漫起鲜血的腥臭,无人不胆战心惊。 图坦卡蒙看惯了杀戮,早已练就了坚不可摧的内心,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淡淡地扫了一圈方才作证的那些人,“你们刚才说什么?” 阿吞暴徒们敢与阿蒙神权作对自然不怕死,但他们怕生不如死地活着,他们怕尸体残缺,无法获得永生,目睹完那男人的惨状,全都被吓破了胆。 “我们没有见过她,没有见过。” “我也没有见过。” 那卧底也傻眼了,他是奉命办事不假,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女孩子是法老的女人,否则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啊,他浑身汗如雨下,立刻改口道,“当时天黑的很,臣没有看清楚脸,应该是身形相似,认错人了。” 就这样,众人纷纷反水,瞬间彻底翻盘。 夏双娜人还有点懵,她以为的绝境,图坦卡蒙一句话,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 原来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王权,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反败为胜。 “诸位,你们多虑了。”图坦卡蒙口吻亲密,数落着自己的调皮的小宠妃,“娜芙瑞就是贪玩,想混出宫,结果不小心跑错了地方。” “娜芙瑞,过来,来我身边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罪恶审判(六) 几个臣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此时也看明白了,法老是彻头彻尾被这个小美人迷住了。 一群老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觉得小法老实在是胡闹,这招杀鸡给猴看,分明是以强权逼迫暴徒改了口供,如此颠倒是非纵容罪恶,简直就是置上下埃及的臣民于不顾。 登时就生出了几分对法老的不信任和不理解。 可他们也不敢出言指责,只能摇头叹息朝图坦卡蒙投去失望的目光,希望法老可以自己悔改。 夏双娜感觉那些质疑的目光像是落在了自己身上般疼痛,毕竟是她惹出来的祸端,还要让图坦卡蒙费心,她内心有愧,迟迟不敢上前,只是心疼地望着他,嘴唇轻轻动了动,图图,要不然,算了…… 图坦卡蒙则无视了周身所有非议,他既然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她脱离苦海,就不会惧怕任何的困难挫折,他将手伸给她,又重复了一边命令,“娜芙瑞,过来。” “法老,您不能任性啊。” 宰相阿伊见状,毅然离席,在图坦卡蒙脚边跪下,高声阐明自己的立场,摆足了忠臣献言的作态,雄浑有力的嗓音将空气都震得抖了抖,“此女甚为可疑,绝不可轻易放过。”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表了态,众人瞬时有了主心骨,一时间上百的臣子齐刷刷起身跪下。 乌泱泱一大片,全部从舒适的座椅转移到了坚硬的地面上。 “法老三思啊。” “法老,不可啊。” “法老,万不可感情用事啊。” 阿伊非常满意目前的局势,再次开口,“陛下,老臣建议将她即刻下狱,严刑拷打必能审问出她和暴徒的关系。” “臣同意。” “臣附议。” “臣也是。” …… 帝国肱骨们洪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气势恢宏,拧成一股紧密的强大力量,足以冲破山河,平素在朝堂上他们似乎从未这么团结过,此时却在对这个小女孩的处决上众志成城。 夏双娜第一次见识到了何为权臣,此权是“权倾朝野”的权,是“大权独揽”的权,也是“玩权弄术”的权,阿伊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挟持君主操控朝政。 阿伊为官三十余载,城府深不可测。 图坦卡蒙初出茅庐,亲政不到两年。 他比同龄人都要成熟,都要有天赋才华,有手腕有心机,但他毕竟太年轻了,短短十六年人生不足以让他积累过多实战经验,图坦卡蒙的母妃还在她母亲肚子里的时候,阿伊就已经入朝为官了,图坦卡蒙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阿伊就已经是他父王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了。 图坦卡蒙环视了一圈脚下的臣子,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像是一股股结实绳索,将他的手脚死死捆住,这种感觉自从他八岁登上王位就一直没有退去,让他觉得自己手中的权杖和头上的王冠都是虚设。八年了,他曾容忍,曾安抚,曾妥协,曾对抗,阿伊却从不知收敛,野心越来越膨胀。他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这可恶的老家伙在朝政上指手划脚,还一心要害死他喜欢的女人,一股愤懑的热血直冲头顶,额上猛地暴起几根青筋,他双手紧攥成拳,几乎是吼道,“娜娜,过来!坐我身边!” 他今日要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威震诸国的法老! 无论地动山摇天崩地裂,艾都坚定不移地维护着自己的主人,搬来了一把精致的女士座椅放在法老的王座旁,表明法老这次是要和大臣们斗争到底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表面上是法老为了救下自己小宠妃的荒唐举动,实际上是与宰相的一次激烈的正面对抗。 是年轻气盛、想要收回阿伊手中权力的图坦卡蒙和把持朝政多年又不肯放权的阿伊之间的尖锐冲突。 随着图坦卡蒙羽翼渐丰,与顽固旧势力的矛盾愈发激化。 朝廷预料到将有一场腥风血雨,早早就分化成几派,明争暗斗。 图坦卡蒙与他们一坐一跪,目光相接,争锋相对,没有说一句话,却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闪过。 宰相一派的臣子依旧跪着,态度坚决,“法老,不可。” 亲近法老的那部分臣子则在心中掂量了一下,也不再阻止了。 于是,他们帮夏双娜取掉了和众暴徒拴在一起的脚链,为她让出了中间一条道路。 夏双娜跪了半天,腿脚发麻,神色有些憔悴,可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行走在红毯上,就这样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一步步朝图坦卡蒙走去。 图坦卡蒙也起身向她走进了几步,伸出了手。 然而女孩并没有握住他的手,亲昵扑进他的怀里,而是在离他还有两三步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屈膝优雅从容地跪下,俯身深情地亲吻着图坦卡蒙脚前的土地。 “法老,请您将我一同关押,娜芙瑞愿意接受法庭调查!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的事情,绝不承认,相信您一定可以还我公道,”她举起拳,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道,“我爱埃及的一切,更爱统治埃及的您,所以我永远不会背叛您,背叛埃及。伟大的玛阿特女神,象征正义、秩序和真理,娜芙瑞今以玛阿特女神的名义起誓,若有半句虚言,不得来生,永堕黑暗!” 在古埃及,对着神灵起誓的威力很大,古埃及人最看重来生,不得来生无疑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比死刑还残酷。 女孩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身似乎散发着莹莹的金光,单薄的小身板变得无比高大巍峨。 在场众人全部屏住了呼吸。 宗教监狱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她一个弱女子竟然丝毫不惧。她明明可以躺在法老怀里撒个娇献个媚,这件事兴许就这么结束了。她梨花带雨哭闹一番,发一通脾气,甚至可以让法老处置这些敢对她不利的官员,因为法老对她实在是宠上天了。 女孩毅然决然的神色,大胆热切的表白,此时没有人觉得她以如此低贱的身份觊觎法老之爱是丑恶或者贪婪的,反而皆为她的勇气和果敢而动容。 世间当真有这样的奇女子,怪不得会得了法老的青睐。 刚才还对她还满是敌视仇恨的大臣,竟然有了些动摇,开始在想,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隐情。 夏双娜再次抬头望向图坦卡蒙时,眸中已是蓄满了泪水,图坦卡蒙也愣愣地回应她的视线,显然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如此一番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后来只能朝她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 她朝他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眼角一弯眼泪就一滴滴掉了下来。 图坦卡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可倘若今日我拉了您的手,躲过了惩罚。 您又如何令埃及民众信服。 那你亲政的路上又要多出多少艰难险阻。 这不就是阿伊更深层的目的吗! 我们不能上当。 图坦卡蒙,我能感受到你的爱和信任,我很幸福。我也爱你,比你想象的还爱你,为了你的名誉和声望,我愿意受苦,我不怕吃苦。 真的,为了你,这点小难真的没什么。 “法老,这女人狡诈非常,请将此女交于臣审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阿伊恭敬地向法老请求。 图坦卡蒙一声嗤笑,“宰相公务繁忙,这种事就不劳烦宰相了,我要亲自审问。” “法老,求您明察,相信您一定可以还娜芙瑞清白。”夏双娜的胳膊被卫兵牢牢按住,拖去监狱,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两只浅浅的梨涡。她何尝不惧,何尝不怕,但现在,她信任眼前的年轻法老,这个太阳般温暖耀眼的男孩。 图坦卡蒙站起身,将手中尖头的黄金权标指向她,嗓音洪亮如鼎,每个词都掷地有声,明明是严厉的警告,群臣却都从中听出了一丝温柔和疼惜。 “娜芙瑞,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倘若敢对我埃及不利,对阿蒙不敬,我定让你万劫不复!” “其他的人,一同关押。还有,阿伊,审判之事你便不用参与了。” “臣遵旨。”阿伊见好就收,不参与审判又怎样,他自有百种千种办法让她认罪,进了宗教监狱,就没有听说过谁能活着走出来的。 当然,他的目的不仅如此,老臣的眼眸中不知又闪过了什么未知的算计,好戏呢还在后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章 茅房里的“幽会” 最高法院的审判厅外,是一片整洁雅致的古埃及式园林,突袭行动的参与者此时都在花园旁的休息室等待法老召见。 屋内热闹非凡,众人正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地喝酒庆祝这次大捷。 作为最大功臣的霍普特却独自站在门外,正望着被狱卒押送回监狱的队伍发愣。 刚才在抓捕现场,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声声将他的心都扰乱了,但为了将阿吞暴徒一网打尽,他丝毫不敢做出回应,可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娜芙瑞! 他听说娜芙瑞目前在王室织坊任职,深受法老信任。 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弃神庙?和那群罪大恶极的暴徒在一起? 谁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夏双娜自然也发现了一旁等候召见的霍普特,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朝霍普特飞快地抛去一个眼神,然后突然弯腰蹲下,捂着肚子大叫一声,“报告,我......我想解手!” 狱卒一脸黑线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走走走,监狱有地方给你解决。” “可我好急,忍不住了,”夏双娜就这么赖在原地不走了,泼辣地撒起野来,“法老还没有定罪呢,你们就敢这样对我!” 刚才法老在法庭上对这个女孩的维护,大家有目共睹,此时谁都不敢为难她。 花园对面就有一间茅房,很近。 可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男人,监督她解决生理问题似乎不太方便。 负责押送犯人的长官干咳了一下,“你们谁去盯着她?” “长官大人,请问我可以吗?” 温和如清风的嗓音响起,一位优雅的美少年应声走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长官朝那声音的主人望去,发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俊美面孔,便狐疑地皱起眉,“你是谁啊?” “隐匿者”的椰枣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时正好从屋里走了出来,拍了拍霍普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信服和骄傲,“这可是我们这次抓捕行动的队长!” “原来是隐匿者,失敬失敬。” 狱卒长官满脸堆笑,看着霍普特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敬佩,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立下奇功,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不可能放着自己大好前途不要,放走一个嫌犯。 于是,放心地将夏双娜交给了他看管,“快去快回啊。” 夏双娜一路捂着肚子,绕过树丛后就直起了腰,她本来就是装的。 想不到再次和霍普特相遇,竟然和他一起挤在一间不到两平米的茅房里,也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让他们安全地简单交谈几句。 夏双娜的后背紧贴着墙,双脚跨在马桶两边,霍普特靠着门站在她面前,与她尽可能保持了让人不觉得冒犯的距离,展示出良好的教养和风度。 明明是污秽之地,却因为俊男美女的存在,像是在美丽的花园里幽会。 “这些天,你在哪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不约而同一齐开口问道。 霍普特温柔地笑了笑,“你先说。” 夏双娜清了清嗓子,上下打量着霍普特,确定他还是原装的那个,“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你到底去哪了?内里娅说你们被阿吞的人绑架了,我很担心你,大娘也很担心你,你既然好好的,为什么不给你姆特写一封信呢?” 霍普特尝试着用尽可能清晰简洁的语言向她解释,“两个月前,我在河边被一群蒙面人袭击,内里娅为了帮我也被打晕,后来我们就失散了。我被带进底比斯城外的一座破庙,他们好吃好喝地供着我,还说关键时候可以拿我作人质和朝廷谈判……” “人质?!”夏双娜惊讶地打断。 一般不都是很重量级的人物才有资格被当作人质吗,她没有歧视任何人的意思,可霍普特只是阿布萨特一个普通村民的儿子,强硬的埃及政府凭什么会为了救他向暴徒做出妥协。 霍普特的眸子里也是星星点点疑惑的光芒,“我也告诉他们,他们肯定抓错人了,他们却说主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此时,夏双娜倒是想到一种可能,“可能和你亲生父亲有关?” “我问过姆特亡父的事情,可一提到她就总是哭,什么都不谈。” 霍普特还没有出生,他的父亲就病逝了,父亲这个词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遥远飘渺的概念。 话题进行到这里,也就聊不下去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夏双娜压下心中疑惑的萌芽,“然后呢?” “后来,有天晚上我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本来打算天亮就回家,可第二天奥皮特节上就爆发了暴动,我正好对他们的情况有所了解,便应征加入了隐匿者,秘密搜查阿吞暴徒。之后我的身份必须绝对保密,不能与外界通信,也就没有和你们联系。” 隐匿者,类比fbi的特别行动队,那可是顶级精英的地盘。 夏双娜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霍普特竟然跑去当了间谍头子。 还把阿吞暴徒的老窝给端了。 厉害啊。 不知道那群阿吞暴徒会不会很后悔不长眼绑了他? 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动用了各方力量,都找不到他的消息。 “隐匿者”在这段时期是国家最高机密,连图坦卡蒙都不知道这十人的真实身份。 夏双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霍普特便接着问了,“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时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从霍普特失踪她为了寻找他,代替内里娅作为神使向法老献贡,到成为王室裁缝,到后来发现“艾”就是图坦卡蒙。和图坦卡蒙的感情,和阿伊的斗争,短短两个月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不想回忆自己那一堆的糟心事,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 两人久别重逢,却早已今非昔比,夏双娜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一个对她很重要的问题,“你信吗,我是阿吞暴徒的奸细。” “不信,”霍普特回答得很是笃定,“娜芙瑞,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情,你没有那么狠毒,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收到来自霍普特的信任,夏双娜突然觉得鼻子酸涩,眼眶湿润,内心百感交集。 其实她和霍普特也就一同在阿布萨特待了半个月,后来还分开了两个月,说不上有太多了解,可他还是愿意无条件相信她,这个温暖的大男孩总是能带给她难得的感动,“谢谢,谢谢,我当然不是,我得罪了一个很有权势的人,被他暗算了。” 霍普特望着她那副坚强的模样,心脏一阵刺痛,想伸手摸摸她的脸,最后还是忍住了。 无论如何她都是他唯一心动过的女孩子,他还清楚地记得在阿布萨特最后一天那场被打断的求婚。他加入隐匿者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给姆特给未来的妻儿更好的生活,却要以送她进森严的监狱为代价,监狱那是什么可怕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她一个娇弱的女孩子能够承受的,他祈求众神现在还不算太晚,他还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娜芙瑞,我愿意为你作证,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面见法老。” 霍普特的证言一定非常有用,说不定她马上就可以被无罪释放。 夏双娜眼睛骤然一亮,又突然黯淡下去,“不行!绝对不行!” 她知道,想让她死的是阿伊,霍普特若是替她作证,那就是与阿伊作对了。 霍普特如果想要从政,还没踏上仕途,就得罪了阿伊,简直是灭顶之灾。 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再拖累旁人了。 她的战场已经够凌乱了,绝不能把再把霍普特给拖进来。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最后的最后,夏双娜依旧千叮咛万嘱咐着,“千万不要管我的事,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你最好当不认识我。切记!切记!切记!” 霍普特将夏双娜带回队伍,目送她和那群暴徒一同被押往监狱,就传来了法老召见的命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一) “传霍普特觐见!” 听到传召,霍普特忙把思绪从娜芙瑞身上收回。 面见法老的尊容,聆听法老的圣音,这是多少埃及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可现在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他正担心着另一个人的命运。 发动暴动。 蛊惑人心。 对阿蒙神不敬。 企图复辟阿吞。 这一条条可都是灭族之罪啊,娜芙瑞怎么可能会参与其中呢,她明明不了解埃及的宗教,傻乎乎地问自己“阿吞是谁”。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他会帮她查清真相,霍普特坚定了想法,整理装束踏入了审判厅。 殿中王座上威严端坐的男子果然不负太阳神化身的美称,眼镜蛇和秃鹫装饰的王冠套在图坦卡蒙整齐的假发外,脖颈上玛阿特女神图饰的金吊坠将整个大殿都映照得光辉灿烂。 霍普特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不仅仅是因为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还有那张脸,是涅特日和着他的七弦琴吹笛子的那个男人! 那晚,他胆大地递给了那男人一支莲花,说着“英俊的男子要把最美的莲花送给心爱的人”,甚至还想和他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呼,还好法老宽宏大量不予追究。 “见到法老,还不快跪下!” 阿伊眉头一皱,出声呵斥这个不懂礼数的小伙子,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 霍普特立刻按照之前被教导的礼仪跪下,亲吻着法老面前的地面,“霍普特参见法老,陛下伟大永生。” 图坦卡蒙自然也记得霍普特,毕竟敢和他套近乎的人霍普特还是第一个。 面前男孩一身洁白的长袍,勾着精致的眼线,眉毛有型,眼神清澈,嘴唇粉嫩如花瓣,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可他仍然在看到霍普特那张脸的时候短暂地失了下神,总觉得那张秀美的脸庞上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让他不知不觉就想亲近他信任他。 直到很多天后,图坦卡蒙才终于明白了对霍普特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来自于哪里,图坦卡蒙抬手示意他起身,“就是你,抓获了秘密集会的暴徒?” “是。” “我向来赏罚分明,年轻人,你想要什么赏赐?”明明是图坦卡蒙比霍普特年轻了两岁,却拥有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重。 当然,地位和威望是不按年龄的。 众人以为霍普特索要的赏赐无非就是什么黄金珠宝,布匹香料之类的,可半晌,霍普特才开口,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回禀法老,我希望成为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 此话无疑是往平静的水池中丢了一颗沸石,整个大殿都沸腾翻滚起来。 “痴人说梦!” “痴心妄想!” “白日做梦!” “就凭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 霍普特面色平静,挺直了脊背,坦然面对着朝臣们的嘲讽挖苦,在提出请求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形。 卡尔纳克神庙供奉阿蒙神,是上下埃及地位最高的神庙,由大祭司阿蒙曼奈尔直接领导,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由大祭司亲自选拔任命,几乎全是他的亲信和党羽。 古埃及等级森严,工作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贵族子弟才可以在高等级的神庙任职,不仅如此,成为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还需要有极高的天赋与突出的才能,几乎是万里挑一,因此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法老万万不可!”阿伊率先反对,轻蔑地打量了一眼霍普特,“此人身份不明,卡尔纳克神庙为神圣之地,低贱之躯怎可踏入,美玉怎能被污泥玷污。” 穆特神庙的祭司长,也就是埃及第二先知普塔莫斯也附和到,“法老,此事还是应该先过问大祭司再做决定。” 图坦卡蒙心知肚明,他们维护的是埃及的旧秩序。 在阿蒙曼奈尔不在场的情况下任命祭司,必会冲击原有制度和体系,损害既得利益者的权益。可一旦开此先例,往后可以做的变革就多了。 千年以前,阿蒙神只是底比斯的地方神,而底比斯最初也只是尼罗河畔的一座小型城镇,直到古埃及新王国时期,底比斯成为埃及的首都,它的区域神只阿蒙神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排挤了埃及的其他神祗,逐渐成为埃及的“众神之王”。 而阿蒙祭司团经过数百年发展,权势如日中天,大到可以左右法老的决定。图坦卡蒙的父王埃赫那吞就是为了遏制阿蒙祭司势力膨胀,才另立阿吞,迁都阿玛尔那,结果遭到了惨败。 图坦卡蒙不满阿蒙祭司团已久,可他毕竟年龄小,才刚刚亲政两年,力量尚不足与庞大的阿蒙神权对抗,图坦卡蒙望着青涩稚嫩却胸怀大志的霍普特,眼瞳一亮突然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倘若他要动摇大祭司的权威,就必须提拔新人,培植自己的势力。 加之素来和大祭司站在一条船上的阿伊如此反对,图坦卡蒙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培植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孩子,可比教化一位从小就对权术诡计耳濡目染的贵族少年忠诚于自己要容易的多。 不过这一切都要看霍普特有没有那个造化了。 图坦卡蒙并不直接表示拒绝或是同意,只是淡淡抛出一个问题,“霍普特,依你看,如何教化人民信服众神?” “用心。”男子答道,嗓音悦耳动听。 “心?”图坦卡蒙记得上一次有个同样想进神庙的贵族子弟回答是用棍子,不服就打,打到信服,被他当堂轰了出去。 “耐心、关心和爱心。”霍普特俊美的脸庞神情庄重,语气饱含深情实感,极具感染力。 “心乃人体之本,万物之灵苗,万物变化之始末。末日审判中便要称量死者心脏和玛阿特之羽的重量,作为判断善恶美丑的标志,决定灵魂的去留,足见心的重要性。” “拿驯服性子极烈的野猫为例,倘若一味使用蛮力鞭打,非但不会使它屈服,反而可能会被抓伤咬伤。但如果用心,用心关爱它,用心与它交流,结果就会截然不同。万物有灵,众神皆会感受到吾等的诚意。” “教化民众亦是如此,以吾之心换汝之心,以吾之诚换汝之诚……”他侃侃而谈,棕色的眼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态度得体,不卑不亢。 记忆的阀门悄然开启,过去的故事如尼罗河水缓缓淌入霍普特的脑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二) 那时他还在阿布萨特。 娜芙瑞也住在阿布萨特。 “喵,喵。”夏双娜沿着墙根蹲下,细着嗓子学了几声猫叫,亲切地呼喊着新朋友。 墙角闻声跑出来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浑身毛绒绒的。 “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她看向霍普特,颇为得意扬起嘴角,粉颊上挂着两只酒窝。 十天前,她承诺驯化一只野猫,帮霍普特家看守粮仓。 “厉害,你怎么做到的?”他不禁赞美。 “想要驯服一只猫,就要先征服它的胃。”夏双娜把手背到身后,迈着轻盈的步子开口说。 “它不听话就让它挨饿,它听话就给它好吃的食物?”霍普特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嗯,一定程度上是的,但最重要的是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按在了自己心口上。 “用心?” “对,用心关爱它,用心与它交流,它会感觉到你的诚意,就会愿意和你交朋友了。” “霍普特,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好吗?”夏双娜建议。 “叫布鲁。”霍普特小时候,学校的门卫就养了一只叫做“布鲁”的小公猫,学校里都是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没人愿意和他玩,可那猫咪不嫌弃他出身平庸,带给他很多乐趣。 霍普特也蹲下身“布鲁布鲁”地呼唤了两声。 可小猫并没有搭理他,只是伸着粉嫩的小舌头,继续认认真真地舔它的爪子,舔完左边舔右边,舔完前爪添后爪,那样子好像是在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 “你看,它似乎对你起的名字不满意啊!”夏双娜哈哈笑着调侃起来霍普特,“再说了,人家是个女孩子!和你不一样。” “给猫起名我不行,我只擅长给人起名。”霍普特也打趣她,回怼。 夏双娜一下子就听出来他指的是给自己起名字那件事,“娜芙瑞”这个美丽的名字就是霍普特送给她的礼物。 “所以说,人各有长嘛!”她总是如此善解人意,她撸了一把小猫肥嘟嘟的身子,“那我来试试,我希望你是一只忠诚的宠物!友好的朋友!你就叫薇拉(忠诚的拉丁语)好了!” 那只可爱的小猫咪愉快地喵喵叫了几声,用脖子蹭娜芙瑞的脚踝,痒得她咯咯笑。她将小猫咪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 “你瞧,它很喜欢这个名字呀!”女孩欣喜地扭头对霍普特说着,满脸都写着得意和炫耀。 “你呀你呀,面包片小鱼干我也没少给你喂,就只认她,对不对?”霍普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戳着猫咪的小脑门念叨着。 “喵!”小猫好像是在和他顶嘴一样不屑地叫了一声,就是了,怎么滴,霍普特脸上立马浮现出几条黑线。 夏双娜见到他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多大人了,还和小猫赌气。” 霍普特也发觉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当,略显尴尬地别过脸,脸颊微微泛红,也许是因为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再成熟的男人都会变成一个小孩子。 她对他宛然一笑,发自内心的笑颜是那么纯净美丽,让他好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像是啜饮了一杯琼脂玉酿,肉体和灵魂都得到了洗礼。 那一刻,霍普特就知道,他的心再也不属于自己。 无论有多少个美艳女子,都及不上她万分之一。 那时他就发誓,他霍普特对埃及的众神发誓,会让这个女孩永远快乐,永远拥有这么明媚的笑容。 然而,这个他想要一生守护的女孩。。。。。。是因为他的无视才被送进了监狱,眼睁睁看着她被误会,被诬陷,甚至可能将要被处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霍普特凄哀地垂下眼眸,那种无力感,真让人绝望。 图坦卡蒙自然不知道这个故事,也被霍普特的新奇想法和严谨论述打动了。 接下来,半个小时内,图坦卡蒙又问了霍普特很多问题,他都出色准确地回答了。 刚才几个激烈反对的臣子也低头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霍普特比很多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都要博学优秀。 “陛下,此事……”也许阿伊看霍普特就是不顺眼,还想阻拦。 图坦卡蒙懒得和他周旋,阿伊最近管得实在太宽,让人心烦,“阿伊,他们可是抓获了你都查不到线索的暴徒!” 宰相悻悻地闭了嘴,只是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霍普特,唇角微勾,像是在警告或者提醒他什么。 霍普特被那眼神盯得心中阵阵发怵,只能挪开了视线。 图坦卡蒙一锤定音,结束了争论,“霍普特,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需要先通过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考试。” “谢陛下!”霍普特跪下叩头,他本该欣喜若狂,可他的心此时被正陷入苦难的另一颗心牵动着,此时法老就在面前,他知道自己应该抓住机会替心爱的女孩子求情,可想到娜芙瑞刚才的警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天色已晚,考试设在两天后,图坦卡蒙慷慨地给了霍普特时间准备,还允许他这几天吃住在档案馆方便查阅文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奇耻大辱(一) 审判结束后,图坦卡蒙全面封锁了消息,胆敢透露自此审判任何内容者,与阿吞暴徒同罪。因此,哪怕法老当庭那句石破天惊的“她是我的女人”惊掉了朝臣们三层下巴,王后那边还是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安赫姗那蒙素来对政治没有兴趣,作为埃及第一夫人,她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持年轻和美丽,维系王室的尊贵和体面。 这日午后,安赫姗那蒙正高贵慵懒地倚靠在软塌上,美目微阖,一只如莲藕般白嫩的玉臂优雅地搭在小桌子上,身旁的美甲师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她修长的指甲涂抹红色的海娜花汁,身后的两个侍女挥动着羽毛扇,为大殿送去一丝清凉。 一批新选入宫的侍女排着整齐的队伍,挨个恭敬地向王后报出自己的名字和家世生平。 午后,人本就犯困,安赫姗那蒙嗅着名贵的熏香昏昏欲睡,却在听到一个名字的时候睁开了双眸,一个古铜色肌肤少女的轮廓渐渐映入她的眼帘。 “内里娅?” “回禀王后,民女内里娅,是阿布萨特人士,由提伊夫人举荐。” 内里娅说罢骄傲地扬起了头,扫视了周围的女孩子一圈,似乎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位提伊夫人在古埃及女性中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是宰相阿伊的妻子,还曾是纳芙提提王后的首席保姆。这位贵妇人在阿玛尔那王朝享受着极高的礼遇,有自由出入王宫内院的特权,她精通一切宫廷事务,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初到底比斯王宫的时候,对什么都不熟悉,生活起居就是提伊安排的。阿伊提伊夫妇可谓是珠联璧合的一对,阿伊能坐到如今的高位,与这位能干的妻子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安赫姗那蒙终于回想起来了这个女孩,直起了腰肢,“是你,娜芙瑞的同乡?” “正是,殿下好记性,内里娅不胜荣幸感激。”她的嗓音甜美如蜜,灵巧的小嘴巴嗒嗒朝外蹦着讨好的话。 “你走。” 安赫姗那蒙冷冷地启唇,她对这种暗算朋友的人着实没什么好感。 她欣赏娜芙瑞的才华,自然就看不上搞小动作的内里娅。 内里娅像是听不懂命令一样一脸诧异,王后现在连提伊夫人的面子都不给吗,就这么把她给赶走了,她还没有回过神,人就已经被两个健壮的侍卫拖拽到了门口。 “等等。”安赫姗那蒙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内里娅立刻挣脱束缚,屁颠屁颠跑回王后面前跪下。 “我问你什么,你如实交代。” 安赫姗那蒙朝韩努特使了个眼色,大侍女就带着其余女孩子退下了。 “内里娅,你之前说娜芙瑞心仪侍卫长,有这回事吗?” 内里娅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回禀王后,是娜芙瑞亲口告诉我的。” 当初在阿布萨特,她也是想要真心对待娜芙瑞,而那段时间,夏双娜误以为“艾”这个负心汉忘记了自己,日日伤心难过,正需要对象倾诉心事,就告诉了她很多自己的故事,此时这些故事被原封不动地讲给了王后听。 “说来也是一段奇遇,娜芙瑞不知道为什么失足掉进了尼罗河里,被路过的艾大人救了上来,然后他们两个一见钟情,艾大人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河边小别墅,过了夜……” 干柴烈火,俊男美女,自然要发生点什么。 古埃及人对待性的态度很开放,安赫姗那蒙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 “然后他们一起逛集市,相谈甚欢……”内里娅绞尽脑汁想了想,“对了,娜芙瑞还说,他们那栋小别墅旁有一片矢车菊花田,艾大人一直在种蓝色矢车菊,所以那栋小别墅里全是种子农具之类的东西。” 蓝色矢车菊? 安赫姗那蒙的神色微微凝滞了一下,她知道弟弟在尼罗河边有一栋小别墅,旁边就有一片很大的矢车菊花。 那片矢车菊花海是图坦卡蒙亲手种下的,艾也去帮过忙,不过弟弟怎么会允许艾带着娜芙瑞住进自己的秘密行宫,还有啊,艾明明在王城区有几十套房产,为什么要带着情人在法老的底盘寻欢作乐,这怎么想怎么奇怪。 她压下满腹疑惑,又问,“娜芙瑞是哪一天到了阿布萨特?” “是舍茅季的下弦日。” “那她为什么和艾分开了?” “娜芙瑞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在河边给艾大人烤面包的时候,被人用药迷晕了,恰巧就被我未婚夫遇到了,救她回了阿布萨特。” 安赫姗那蒙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中,集市,河边别墅,矢车菊花,交谈甚欢......这么多的巧合都在暗示着一个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两个多月前,韩努特曾向自己禀报弟弟出现在集市,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后来他们回到了弟弟在河边的花园行宫,弟弟也许是心急难耐,大白天就宠幸了那个女人。 当时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坐得住,就假意放出自己遇刺的信号,趁着弟弟回宫,派自己最信任的侍卫把那个勾引法老的女人迷昏了。 不过她没想要那女人的命,她没有那么狠毒残忍,就是想教训恐吓她一顿,然后放她回去自行婚配,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弟弟好,毕竟不是什么下流低贱的女人都可以接近法老的。可不巧,那女人却被什么人救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做的这龌龊事竟然被图坦卡蒙查到了,他还让艾隐晦地警告敲打了她。 不过,弟弟后来没有寻找过这个女人,可能是一时新鲜等劲过去就把她忘记了,而且这个女人也没有再出现,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只要那人不再接近法老,她对她的行踪生死根本不感兴趣。 这样算来,娜芙瑞遇袭的时间和她派人教训那女人的时间竟然是基本一致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奇耻大辱(二) 难道,娜芙瑞就是那个被弟弟宠幸的女人? 那为什么她会把图坦卡蒙当做“艾”? 安赫姗那蒙太了解她这个弟弟了,没有百分百把握,图坦卡蒙绝不会冒然亮明身份,“艾”只不过是他为了隐瞒身份借用的名字,依照图坦卡蒙处事的风格,他一定会这样做。 所以哪里是弟弟没有找过她,忘记了她,那不分明就在宫里养着呢,还把小宠妃藏进了织坊。 内里娅见安赫姗那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神飘忽,似乎难以聚焦,不禁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问到,“王后殿下?” 安赫姗那蒙抬手示意内里娅闭嘴,她现在心里很乱,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整理自己凌乱的思路。 娜芙瑞心灵手巧,模样娇俏美丽,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娜芙瑞和善大气,聪明伶俐待人接物都很得体,哪怕在阿伊面前也不胆怯。 自己就很欣赏这个女孩字,弟弟对她另眼相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捋顺了起因经过结果,她愈发笃定,那个与法老有一段奇遇的女子就是娜芙瑞。 很好,她虽贵为大埃及王后,却和图坦卡蒙从来没有夫妻之实,竟然一不留神让这小东西捷足先登了! 安赫姗那蒙按着胸口,努力抚平内心的波动,保持着王后的端庄仪态,没让内里娅看出任何端倪,突然,她仿佛是想起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刻都不能耽误,“韩努特!去把法老赏给我的那顶假发拿过来!” “王后?”韩努特眼尖看出来自己主人情绪不正常,很是担忧。 “废话什么,快去!”这是安赫姗那蒙为数不多朝自己的心腹侍女大吼。 黑木包金盒子里躺着一顶红色假发,一圈雕刻精巧的黄金矢车菊装饰在用于固定的发圈上。 王后拿过那顶假发,就迫不及待地翻开内里的衬布,她要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测,可上面一片空白,果然没有用金丝线绣出她的圣书体王名。 王室的私有物都是会署名的,这明显不符合规矩。 安赫姗那蒙扶着椅子缓缓坐了下来,觉得身子有点瘫软,现在仔细回想,那日艾为什么会去织坊,还有韩努特从艾手中接过那顶假发时,艾的表情是那么奇怪和尴尬,就跟吞了苍蝇还要硬咽下去一样。 所以,这顶假发其实是图坦卡蒙要送给娜芙瑞的礼物。难怪没用象征王室的奢华配饰。 难道还是她堂堂的尊贵的埃及大王后抢了法老送给情人的定情信物,还被她视为珍宝极为爱惜! 安赫姗那蒙第一次发现那木盒内侧,刻着一行圣书体小字,吾爱,你永远属于我......还满心甜蜜欢喜,以为这是弟弟对她爱的誓言。 而现在这行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她的眼眶,顿时鲜血直流。 她头疼欲裂,不想也不敢再想下去了,痛苦地闭上眼睛。 当初宰相让她堤防娜芙瑞这个狡诈的恶毒女人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竟然让娜芙瑞在她眼皮子底下平安无事地蹦跶了这么久。 就连一向忠诚老实的艾都被娜芙瑞买通了,一起蒙蔽她。 艾和娜芙瑞这两个卑贱的小东西,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讽刺她呢! 安赫姗那蒙脸上火辣辣的烫,像是被娜芙瑞当着全体埃及臣民的面掴了几个红通通的巴掌一样难堪。 娜芙瑞表面上人畜无害,装做清纯可爱,谁知背地里手段却如此高明,戏弄她与股掌之间。 她可是埃赫那吞法老和纳芙提提王后的第三个女儿,比她的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都要美丽得多,她衔着金勺出生,从小就娇生惯养,被数百仆人前后簇拥着长大。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星星月亮,父王母后也会帮她摘下来。 而现在,父王母后都离开她了,她被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彻头彻尾地玩弄了。 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弟弟,也抛弃了她,被那女人迷惑了心智。 降生十八年,她都没有感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 安赫姗那蒙气得头晕眼花,红唇间的贝齿咬得咯吱吱作响,简直要咬碎了,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如果父王母后还在,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么折辱,现在她受了委屈,想找个怀抱大哭一场都没有地方。 最可恨的是,娜芙瑞偏偏就有那样的魅力,俘获了弟弟的心,也讨得了她的欢心,她曾经还热心地想要为娜芙瑞和艾这对有情人赐婚,她是真心希望她可以获得爱情和幸福。 恐怕当时娜芙瑞看她像看被耍的猴子一样搞笑! 娜芙瑞,好啊。 非常好。 你敢骗我! 你竟敢联合弟弟一同骗我! 黄金项圈下的那片莹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安赫姗那蒙羞愤交加,难以自控。 一双蜜色美眸睁大,已溢满了怨恨和愤怒,她再也隐藏不住心中洪水决堤般喷涌而出的情感,拿起美甲师为她修指甲的那边小剪刀便朝那顶亮丽的假发戳去。 她要毁了它! 咔嚓,咔嚓。 一缕缕发丝悄然落地,如同秋日无生机的枯叶。 安赫姗那蒙忙活了半天,蒙了一身的香汗,才剪了那么一小片,那黄金花瓣质量顶级,丝毫没有一点变形。 顿时更气恼了。 “拿把大的来!!!”她大吼着,依旧难解心头之怒,誓要将这件珍品彻底毁灭。 一看到它,她就会想起自己受到的羞辱。 内里娅完全吓傻在一旁,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高贵端庄的王后突然疯癫起来,连仪态都不要了,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刺激,是她说错了什么话吗。 她颤颤巍巍地递过一把金质的大剪刀,浑身抖如筛糠,一时站不稳脚,直接摔到了地上。 安赫姗那蒙一把抄过来。 又是咔咔几道亮光闪过,满地都是碎发。 安赫姗那蒙拎起裙角,在尽量保持风度的前提下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对了,还有那件珠衣,娜芙瑞既然碰过,她就要把它彻底摧毁。 安赫姗那蒙跑过去推开柜门。 那件用宝石珠串成的连衣裙就穿在她的等身木质模特身上,每颗宝石都像是一枚坠落凡间的星星,荟聚成灿烂银河,流淌出一片璀璨夺目的光晕,依旧美得让她呼吸停滞。 精妙绝伦的版型,彰显出女人最美丽动人的好身材。 安赫姗那蒙双手捂住脸,浑身都在绝望地发抖。 呜呜呜。 她舍不得。 她根本下不去手。 安赫姗那蒙在心中无数次痛骂自己没有出息,丢尽了埃及王室的脸面。 作为埃及王后,她什么样的华服没有见过,可再也没有别的裁缝能献给她这么美丽惊艳的作品。 世间仅此一件,再无替代之物。 她哐当一声关上了柜门,眼不见为净。 愤愤地狠跺了几下脚。 好啊,连娜芙瑞制作的礼服都在羞辱她! 安赫姗那蒙急火攻心,口中似乎涌出一股腥涩的液体,想要吼叫两声排解她的痛苦无助,最后还是将所有的怨气和怒意化作牙缝间的一句狠话,“娜芙瑞,我绝不会放过你!” 一旁的内里娅早已经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被王后滔天的怒火灼伤,就只剩眼珠子还在骨碌,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只不过是告诉王后娜芙瑞和艾有私情,王后就如此愤怒,这种程度完全不像是对待自己丈夫的宠臣,难道……艾不仅仅是侍卫这么简单……王后和艾的关系不一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王后和侍卫长私通 她只不过是告诉王后娜芙瑞和艾有私情,王后就如此愤怒,这种程度完全不像是对待自己丈夫的宠臣,难道……艾不仅仅是侍卫这么简单……王后和艾的关系不一般......!!! 内里娅两眼一抹黑。 伟大的阿蒙神啊。 埃及的众神啊。 王后竟然和侍卫长私通! 王后竟然和侍卫长私通! 王后竟然和侍卫长私通! 内里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海里轰轰隆隆打雷般重复回响着这句话。 再次望向安赫姗那蒙的时候,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明显多了几丝震惊和不敢置信,没想到啊没想到,美艳不可方物,高贵圣洁如神女的王后殿下,私底下却干着这么肮脏龌龊的勾当。 妻子背叛了丈夫,臣子背叛了君主。 她顿时便幻想出无数香艳的画面。 半夜时分,幽静的花园里,艾欣喜若狂地一把抱住了安赫姗那蒙,然后就吻了上去……雾气缭绕的浴池边,浓郁的熏香弥漫开情|欲的气息。 内里娅不禁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一阵恶心反胃,就算她只是个普通的村民,也知道已婚女子偷人这种事情是律法万万不容的。 更何况这人还是埃及王后。 也不知,这事图坦卡蒙陛下知不知道…… 自己无意间,竟然撞破了这惊天动地的王室丑闻! 天啊,她都做了什么好事……王后会不会杀她灭口啊。 她一个小小的未册封宫女,就算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哈托尔宫,也没有人会知道。 内里娅双臂环胸,把自己尽可能蜷缩成一小团,仿佛周围的空气只要碰到她的肌肤,就能冒出一股黑烟把她吞噬掉了,趁王后还没缓过神,膝盖蹭着冰凉的地砖一点一点往门外挪,她也不求进宫出人头地了,她只想逃走,保住她这条贱命。 “你去哪?” 安赫姗那蒙站在满地狼藉的碎发上,假发杂乱地披散在肩膀上,眼眶微红,脸颊上还有两道干涸的泪痕,她冷冷地睥睨着内里娅,细长的眼角高高挑起,满脸阴云密布更显得气势逼人,白皙娇美的手里还握着那一把黄金剪刀,尖尖的指甲上滑落了几滴没有干透的染色花汁,落在地上渐起一朵朵血色的小花,格外肃杀恐怖。 安赫姗那蒙一步步朝她逼近,手中的剪刀咔咔张合了两下。 好像下一秒那锋利的刀片就会割破她的脖子。 内里娅吓得魂飞魄散,身子瘫软如一滩稀泥,牙齿也打着寒颤,“王后…王后…内里娅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安赫姗那蒙又是一记眼刀飞去。 内里娅突然大彻大悟,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扯着嗓子哭喊,“娜芙瑞,我早已和她势不两立……殿下日后如果有需要我,内里娅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四周空气如同凝固,内里娅已经快要昏过去了,安赫姗那蒙面色终于缓和了半分,“还算懂事,那你就留下。” “谢王后,谢王后。” 内里娅像是死罪被赦免的囚犯,当当叩了几个响头,就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人间地狱。 她一口气都不带喘地冲出宫殿,又狂奔了好几十米,才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心跳得像是要窜出胸口。 众神啊,她竟然撞破了王后和侍卫长之间的女干情!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惊惧,王后会不会只是明面上放过她了,暗地里就找个机会把她处理掉,伪装什么失足落水现场,或者投毒什么的......今晚,不,她这几天连饭都不敢吃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了自己手里,料王后也不敢轻易对自己做些什么。 她就不怕奸情败露,被法老处死,被臣民唾弃吗? 安赫姗那蒙啊安赫姗那蒙,你再尊贵美丽又如何,你的小辫子还不是被我揪住了。 巨大的恐惧和兴奋交织在一起,内里娅突然就神经失常,疯魔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道了这样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以后安赫姗那蒙还不是忍她拿捏在手心里! 想到这里,内里娅这腰也挺起来了,步伐也稳多了,高昂着脑袋,像只趾高气昂的花孔雀,目空一切朝前走着,一不留神就直挺挺撞到了首席女官韩努特身上。 韩努特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你走路没有长眼睛吗?!” 内里娅唯唯诺诺低下头,“大人,我不是故意的。能留在王后身边伺候,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韩努特才不听她狡辩,“跪下,太阳落山再起来,若是撞到了王后,可就不只是罚跪了。” 内里娅不情不愿地跪下,抹着眼泪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大人教训的是。” 等韩努特走远,她猛地一个转头,眼神骤然变得狠戾阴冷。 锋利的宝剑,既可以伤人,也可以防身,而效果取决于使用的人。 只有蠢货才会一味害怕畏缩,她应该看到危机后面隐藏的巨大机遇。 利用好了,就是扶摇直上。 只要她使点手段,不怕将来操控不了王后。 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这庞大的哈托尔宫成为自己的地盘! —— 这边,安赫姗那蒙像是吃了炸药,气势汹汹冲去织坊抓人问罪。 “让娜芙瑞来见我!” 可伊芙奈却禀告王后,娜芙瑞自从昨天一大早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安赫姗那蒙恨得牙痒痒,猛捶了两下座椅,弟弟一定是听到风声,提前把人给藏起来了! 于是又如同一阵暴风刮到了议事厅门口。 图坦卡蒙已经和朝臣们就如何处理抓获的暴徒的问题吵了整整一天,自然顾不上安抚自己姐姐的情绪。 没见到弟弟,安赫姗那蒙更加烦躁了。 每当她心烦的时候,都会登上王宫的高台,眺望宫外的世界,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街道,这样总能让她平静下来。可今日还没有登上最高层,就听到宫墙外面一片喧闹,一大群人正乱哄哄地围堵在王宫门口处吵嚷着什么,而王宫侍卫们举着长矛和弯刀,阻止情绪失控的人群冲进王宫。 两方对峙,逐渐陷入白热化。 安赫姗那蒙蹙了蹙眉,“外面什么动静?” 韩努特开口,“回禀王后,是市民们要求法老立刻处死昨日抓捕的暴徒,陛下不肯,这才闹了起来。” 就这么一会,队伍又壮大了起来,足有数百人。 这群市民都这么闲的吗,不干活,不洗衣服,商人不做生意,学堂不教课了吗。 背后肯定有财政支持。 不知道又是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在民间煽风点火,引导舆论动向,企图以民意胁迫法老做出不情愿的决定。 “王室近卫军都是吃闲饭的吗,艾是死了吗?全给我轰出去!吵得我头都晕了。”安赫姗那蒙现在连艾也一道讨厌了,说话毫不客气。 “殿下,用军队镇压不合适,”韩努特像只温顺的猫儿,娴熟地替王后揉着太阳穴,安抚着自己主人的情绪,“我们的法老英明神武,有自己的考虑,朝廷调查了这么久,刚抓到人,现在自然是要严刑审问,逼问出幕后主使的线索,而城民不会想这么深远,只想着杀人偿命。他们中很多人的亲人朋友都在奥皮特节的暴动上被残忍杀害了,他们急着报仇,此时激动失控也是情理之中。这群市民手里又没有武器的,而且男女老少都有,强行镇压会伤害民众的感情。” 安赫姗那蒙轻轻拍了拍韩努特的手背,这一件件闹心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还好身边有个贴心能干的替她分担,她才不至于兵荒马乱。 “王后……”大侍女欲言又止。 “嗯?” 大侍女突然跪下,语出惊人,“韩努特听说娜芙瑞就在被抓的暴徒里!” “当真?!” “不会错的。” 安赫姗那蒙恨意更甚,咬牙切齿,双手紧攥恨不得把人捏碎,“娜芙瑞,你真的好大本事啊!敢和阿吞暴徒勾结发动暴乱,如今伏罪,法令自然会替我惩罚你。” 宫外依旧是闹哄哄的一片,一点不见消停。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弟弟这分明是舍不得杀了小宠妃才引的民愤。 民间都闹成这样了,图坦卡蒙竟然还死扛着不下旨。 安赫姗那蒙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国之君怎可以如此感情用事,“不是在闹吗,那就闹久一点,暗中给他们提供充足的食物酒饮,若是逼的弟弟处决了那个女人,我还有重赏。” “是,王后。”韩努特立刻去办事了。 安赫姗那蒙想了想,又转头返回了议事厅,索性坐在台阶上不走了,就等着图坦卡蒙出来。宠爱的女人突然变成了敌人的奸细,甚至想要自己的性命,弟弟他应该会很伤心,她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去安慰开导他,免得图坦卡蒙又和五年前一样,做出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夜深,群臣全部散去后,图坦卡蒙终于领着艾出来了,又累又困的安赫姗那蒙一下子扑了上去,摆足架势要理论一番,可看到图坦卡蒙一脸疲惫的样子,她那满腔的怒火就只剩下心疼,除了叮嘱他注意身体,其他的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冰清玉洁的心灵,美轮美奂的花雨 图坦卡蒙在朝堂和群臣唇枪舌剑了两天。 霍普特在国家档案馆泡了两天后,决定命运的考试如期而至。 副馆长担任本次祭司资格测试的主考官,考场就设在档案馆旁边的一栋小房子里,正厅供奉有象征智慧的书写之神—托特神,霍普特在隔壁手里拿着一卷文书,来回走动着背诵,为这场关键测试做最后准备。 平素严肃不苟的副馆长正点头哈腰接待着一位不速之客,甚至提前把试卷都拿了出来,“您看,这就是考题。” 来人是宰相府的管家比斯尼,也是阿伊的心腹,虽然不是官员,但因为主人的缘故,在底比斯威风凛凛。 这份卷子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将一段世俗体的文章翻译成祭司体和圣书体,然后根据要求即兴创作一篇祭文,还要测算立方体体积和神庙建筑最佳比例,改进观星仪,配置简单解毒剂……这些都是一个合格的卡尔纳克祭司的必备技能。 比斯尼搞暗杀探情报是一把好手,密密麻麻的考卷就完全看不懂了,胡乱翻了两下,转而问到,“多长时间?” 副馆长指向桌案上的一尊雪花石香炉,里面插着一根细长的圣香,“这支香烧完,考试就结束了。” 比斯尼走上前抽出腰间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根香拦腰砍断,“现在可以了。” “这……这是何意?”副馆长不解地盯着炉中仅剩的半根熏香。 比斯尼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搬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平庸之才不配进入卡尔纳克神庙。” 比斯尼全心全意效命于阿伊,他的意思自然就是宰相大人的意思了,副馆长顿时也不敢阻止了,连应着是是是,只能在心里替霍普特捏了把汗,本来时间就够紧张了,现在直接减半,怎么可能还做得完试卷,这孩子恐怕连三分之一的分数都拿不到,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考试。 比斯尼交叠着双臂,似乎还不满意,总想再找点麻烦,他那双圆眼滴溜溜打量了一圈考场的环境,副馆长按照以往惯例,给考生准备了一张舒适的方便写字的案板和充足的笔墨以及涂改用的刮板,比斯尼就叫嚷了起来,“不行,地方要换。” 他朝院子里打了一个响指,“那里,树下。” 副馆长朝着他说的地方看去,院落里种着一棵高大的绒花树,树荫茂盛,烈日倒是晒不到。这个时节,树上已经开满了毛茸茸的粉白色小花,在碧绿树叶的映衬下,格外玲珑雅致,可风一吹就往下飘絮,那细细软软的毛毛,落在人身上奇痒无比。在那树下,一般人恐怕连坐都坐不住,更不必说认真完成一份难度巨大的祭司资格考核试卷。 这考试还有必要进行吗,宰相大人这不是成心欺负人吗。 副馆长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了,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这……不合适。” 比斯尼双手合十朝托特神虔诚地拜了一拜,“只有对众神绝对忠诚,心无旁骛,不受外界俗物干扰,极致纯净美好的心灵才可以胜任神庙的工作,你说,对吗?” 副馆长只觉身上冷汗直往外冒,宰相大人既然执意要插手这件事,肯定有大人的理由,他一个小小的官员哪敢忤逆当朝宰相,在自己的仕途升迁和公平正义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前者,谨小慎微地讨好着,“对,对,就按您说的办,还请您在宰相大人面前多多为我美言两句。” 外面的这些动静,霍普特也不是完全察觉不到,但他丝毫没有抱怨和抗议什么,他儿时就知道哭泣吵闹在权力地位面前没有任何作用,早就学会了坦然接受安然处之。 他谢过副馆长后就拿着卷子和笔墨在树下盘腿坐下。 霍普特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题量很大,又很难,他虽历经百战,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光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午后,微风吹过,一朵绒花像调皮的小精灵挣脱了树叶的怀抱,落到了霍普特蜷长浓密的睫毛上,霍普特眼前忽然划过一道黑影,心中一惊,猛地就从完全专注的状态中被拽了出来。 风一直没停,两朵三朵、四朵五朵小花,争先恐后地往下跳,花絮很美,可上面的绒毛又细又软,奇痒无比,还落在了男孩的耳朵和手背上,霍普特身子发颤,忍不住想去抓挠,可他现在做的是算数题目,一道十步的题目,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就要全部重头再来。一旦乱了节奏,心态崩溃,那整场考试都完了。 他轻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绒花抖落,放缓了呼吸,默念着对托特神的祷告,更加努力地让自己沉浸在试题的海洋里,只要进入了那个忘我的世界,他就什么干扰都感受不到了。 时间过半,副馆长从屋里踱步走了出来,想告诉这孩子,如果坚持不下去就不要硬撑了,话还没有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风吹过,粉红色的绒花犹如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飘落,拂过他的发丝,亲吻他的肩头,栖息在案上,沉睡在脚边。 百朵千朵粉红小花如同一只只翩跹的粉蝶,晶莹剔透,飞舞在男孩身边,无声无息,为他跳起了一支曼妙婀娜的舞。 漫天花雨中,男孩俯身在案上奋笔疾书,浑身一尘不染,恬静而优雅。 他的眉好似那柔和的花絮,随着思考时而蹙起时而舒展,泛起温柔的涟漪,鼻梁挺直高耸,麦色的肌肤衬得那张粉唇娇艳欲滴,薄薄的汗水透过洁白的亚麻长袍,隐约勾勒出他绝美的好身材。 淡淡的香味围绕在男孩周身,香了他的发丝,香了他的指尖,香了他的书卷,香了他的每一丝呼吸、每一寸心跳。 只有一颗冰清玉洁的心灵才能演绎出这场美轮美奂的花雨。 他比花还要美丽,比花还要纯净,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圣洁的仙子,被精心包裹在一层粉色水晶作成的透明的壳中。 冒失的闯入者顿时屏住了呼吸,生怕戳破了这梦幻般的美景,只是静静感受那沁人心脾的馨香和转瞬即逝的美丽。 最后,四周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笔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霍普特握着笔飞快地演算着、誊写着,分秒必争,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纸板上,也顾不得擦去,停笔的那刻,香炉中最后一丝星火也熄灭了。 一天后,结果公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霍普特的梦想 一天后,结果公布。 霍普特以接近满分的成绩,通过了祭司资格考试,图坦卡蒙法老亲自在任命文书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如此傲人的成就,必将铭记史册。 来到卡尔纳克神庙的时候,霍普特依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每年奥皮特节,他都会来此朝圣,那时他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只得粗略地打量一眼,如今这庞大的庙宇群如同一位慈祥的父亲,向他敞开了温暖的怀抱。 无论居民区如何纷扰吵闹,神庙总是格外宁静祥和,是远离尘世喧嚣的僻静之所。 碧蓝的天空下,高大茂盛的棕榈傲然挺立,午后的阳光落在大神庙的屋檐上,为那白玉堆砌成的圣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仿佛拥有着不属于人间的圣洁和美丽。 在众神的面前,人总是显的无比渺小。 霍普特仰头朝远处最高的那座大殿望去,只有上下埃及地位最为尊崇的几个人才可以登上的神庙圣殿。 听说站在上面,就能俯瞰底比斯全城,可以和飞鸟比肩,美丽风光尽收眼底,脚下的房屋只有一块砖石大小,远处的尼罗河犹如一条波光粼粼的碧绿丝带,镶嵌在金色的沙漠之中川流不息。 到了夜晚,则是另一副情景,星空低垂,璀璨银河,触手可及,令人心神荡漾。 如此繁华盛景,有幸观赏到的人,却屈指可数。 霍普特摸了摸脸颊,手心的温度滚烫着,他笑了笑,觉得自己痴心妄想,不该奢望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他伸出脚踩了踩脚下宽敞的大道,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小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霍普特疯了。 木匠的儿子是木匠,裁缝的女儿是裁缝。 村民的儿子自然还是村民了,留在家乡子承父业,娶妻生子碌碌一生,是大多数像霍普特一样的孩子既定的命运。可他偏偏想要成为祭司,甚至看不上边远村镇的小神庙,不知天高地厚,立志成为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这让村民们简直笑破了肚皮,成为阿布萨特所有父母教育自家小孩的典型反例。 霍普特刚能拿起笔的时候,就开始临摹村中神庙仅有的几块石碑。 等他再大一点,会走会跑了,就离开家乡,外出求学,风餐露宿,四处奔波,再苦再累都咬牙忍耐。他有一位好母亲,不管他去哪里,罗茜都无怨无悔地陪伴着儿子,用那双孱弱的肩膀承担起了所有的艰辛和琐碎,留给小霍普特一片自由飞翔的天空,没有让生活的压力过早地摧毁了儿子的梦想。 买不起昂贵的纸草和墨水,河滩边的宽阔湿地和取之不尽的树杈就是他的舞台和魔棒。 别的小孩在玩弹珠的时候,霍普特在练字,别的小孩子在睡大觉的时候,霍普特在背书。 后来,他的同龄人都结婚了,他还是独身一人。 儿时的伙伴都有了自己的职业,给家里盖了新房子填了新家具,可霍普特家依旧住着最破的草屋,一刮大风好像就要散架。邻居不知劝了罗茜多少次,让霍普特染布或者种地,出去工作就能有收入,或者仅凭他那张美貌惊人的脸,学着说点甜言蜜语,也可以娶一位家境殷实的姑娘为妻。母亲却笑着拒绝了,我家儿子念书学习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 四年前,霍普特从底比斯的祭司学校学成毕业,结业考中,在数百精英中毫无意外地考取了第一名。 接踵而来的荣誉和赞扬,迷花了他的双眼,让他一度沉溺于庆祝玩乐中,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出发。 按照惯例,考试的优胜者将被选派到各大神庙任职,放榜时是一张长长的纸莎草,上百个名字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老师们劝他早日放弃。 因为别的孩子皆出身显贵,父兄亲族就在神庙或者朝中任职。 而他只是一个村民的儿子,卡尔纳克绝对不会收容如此身份低贱的人。 那时,他的人生降到了最低谷。 他发疯般地冲到河边,像奔涌的尼罗河水一般咆哮着为什么。 他怨恨过这不公的世道,嫌弃过自己贫贱的出身。 拼搏了十四年,所有的努力化作尘埃,他依旧一无所有。 霍普特望着深不见底的河水,心如死灰,甚至想过跳进这河里一了百了。 他躺在河边的草地颓废消沉了三天,不敢回家,害怕村民的讥讽嘲笑,无颜面对母亲失望的双眼。 后来,罗茜在河滩找到了饿得昏昏欲睡的霍普特,母子俩抱头痛哭...... 他又回到了阿布萨特,这个生养他的地方,帮助村长管理村中事务,教村里的孩子神学。 村民都以为他想通了,终于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他的梦并没有死去,只是被他深深埋在心底,静静沉睡,等待着一个时机。 他依旧坚强,依旧倔强,依旧走在追梦的路上...... 十几年前,小霍普特播下的那颗种子,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久经磨难,终于破土而出。 一切都刚刚好。 十八岁,男孩子最灿烂的青春年华,不早不晚,刚刚好。 望着高大宏伟的卡尔纳克神庙,霍普特心中腾起一股豪情,“我来了。” “姆特,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风华正茂的美少年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憧憬着未来,他要报答母亲的恩情,保护心爱的女孩,不让他在乎的人再受到伤害。 十八年了,他努力了整整十八年。 终于踏进了卡尔纳克神庙的大门,成为了数千祭司的一员,哪怕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地位最低下的小祭司,未来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挫折和坎坷。 但,心之所向,无怨无悔。 神庙新任命的小祭司都会由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祭司带着熟悉神庙的建筑结构和日常事务,以便尽快接手神庙工作,为神灵服务。 本来这位和蔼的老人是对天赋秉异的霍普特很是满意,连连夸赞他的聪慧,可后来不知被何人叫去了一趟,回来时便神色慌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再教你了,你另找别人。” 说罢就迅速离开,生怕惹上什么灾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霍普特:我究竟是谁?(一) 霍普特急忙拦住那位老祭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老师我会好好学的,您说什么我都听。” “唉……”老祭司叹了口气,也当真心疼这个好孩子,充满怜惜地道出其中原委,躲闪的眼神中藏着惊惧,“孩子,你是怎么得罪了梅多罗大人啊。别说我了,现在整座卡尔纳克神庙都没有人敢教你。” 梅多罗? 这是一个霍普特完全没有听到过的陌生名字,“梅多罗大人是谁?” “梅多罗大人是……”老祭司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前方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道黑影就投射在了两人面前的地上。 老祭司见到来人,脸色骤变,立刻颤颤巍巍地跪下,“梅多罗大人。” 面前是一个和霍普特年龄相当的男人,也有几分帅气,不过自然是和霍普特这种出尘的美男子还差得远,年轻的脸上一股唯我独尊的傲气,典型贵族子弟的装扮,这便是他口中的梅多罗大人了。 “还不快滚!”梅多罗气势大得很。 “谢大人,谢大人。”老祭司那老胳膊老腿顿时灵活无比,像是装了马达一溜烟就没了影,把霍普特远远甩在身后。 “哟,霍普特,还真的是你啊。”梅多罗背着手,上下左右把霍普特里外打量了一番,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大人,您认识我吗?”霍普特谦和地询问。 梅多罗盯着霍普特,想从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出什么端倪,“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请问您是和我儿时一起读书的伙伴吗,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抱歉,我的确不知道您是哪位,但我和您从没有结怨,您一定是误会我了。” 梅多罗冷哼一声,也对,自己从小到大样貌是变化了许多,又改了一次名字,霍普特认不出来自己也很正常。 “霍普特,既然没有人带你,你也不可能做事,神庙也不会白养废人。” 梅多罗挥手,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就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了霍普特面前。 是扫帚和抹布。 “那边有水池,”梅多罗努了努嘴,“太阳下山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 为阿蒙神打扫居所的卫生,也是大多数埃及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足可以骄傲吹嘘一辈子了,但霍普特的本职工作一定不是做这个。 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梅多罗分明就是故意羞辱打压他。 霍普特记得小时候有次在学堂,他和一位贵族的儿子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他愤怒失控地想要暴揍那小子一顿,可那小子大叫了一声—— “我父亲现在就在法老的宴会上,你敢伤我一根头发,他马上就叫你滚蛋!” 小霍普特咬住嘴唇,默默放下了紧握的拳头,他害怕被赶出学校。他只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可怜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没有嚣张横行的凭仗。后来他便学会了忍耐,不争不抢,不喜不悲,安安静静地读书学习,养成了绵羊般温顺的性格。 争执起来自然是逞了一时的英雄,可结果还不是变本加厉的报复。 忍耐不是懦弱,而是在他尚且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不偏激,不埋怨,不惹事,也不怕事,这就是霍普特的处世之道,也是他在卡纳尔克神庙的生存法则。 于是,霍普特拿起扫帚和抹布,努力地干了起来,格外仔细地清理着每一块地砖,以侍奉神灵般的虔诚之心对待他来到卡尔纳克的第一份有趣的任务。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梅多罗踱着步子来验收成果。 霍普特抹了把脸上的汗,“大人,我已经完成了,您看如何?” 梅多罗胸中一团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霍普特明明满身是汗,为什么还挂着那样明媚的笑容,白袍上的污渍也掩盖不住那干净脱俗的气质,霍普特的美貌和出色简直让他嫉妒到发狂! 当初读书的时候,霍普特就是天赋最突出的孩子,怎么连扫地都比别人干得好呢,他就没有见过有人能将地板清理得这样干净,简直光滑透亮得像一块玻璃,能照出来人影。 梅多罗沉下脸,吸了吸鼻子,“你刚才用了什么!” “我用炭灰混合了油脂,泡了水,做成洗涤液,把地面拖了一遍。” 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化学反应,可以生成强效去污的碱性物质,也就是肥皂的雏形。在古埃及,炼金师、玻璃匠还有一些聪明的祭司们已经开始利用化学反应制造提纯物质。 比起用清水,这样做省时省力,事半功倍。 霍普特果然还是那个霍普特,一堆的新奇点子,过去就总是能得到老师的表扬,回想起这些,梅多罗就更不爽了,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度,“你不知道这样地面会很滑吗,如果让哪位大人不小心摔倒了,你担待的起吗!” 这个院子很偏远,那些高级祭司们根本就不会来。 霍普特看出来梅多罗是存心找事,微微攥了攥手心,依旧心平气和地解释到,“大人,我擦完地面后就用荷叶扇风,地面很快就干了,而且我一直就在这里看着,根本不会有人滑倒。” 梅多罗阴狠地干笑了几声,“敢顶嘴是不是,现在就顶撞长官以后还容得下你!既然你扫得干净,那就把这一片全扫完,扫完再去吃饭休息。” 梅多罗指着一片大空场,平时都是要小半天才可以清理完成。 而如今天已经快要黑了。 霍普特只是不惹事,但他也绝不怕事,抬手将抹布潇洒帅气地一撂,温和的语气却态度刚硬,“抱歉,恕难以从命,该我做的我自然会做,但不该我做的我绝对不做。” 如果容忍换来的是无休止的欺负,那就没有必要再忍了。 梅多罗好歹是卡尔纳克的中级祭司,在神庙待了四年,此时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下了面子,眉眼立刻变得狰狞,“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霍普特就这么和梅多罗对视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霍普特哥哥。”少女甜甜的声音如同一阵银铃,从前方传来,将僵局打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霍普特:我究竟是谁?(二) 内里娅迈着小碎步,心情愉快地走上前,象征性地朝梅多罗行了一个礼,“大人,我是哈托尔宫侍奉王后的侍女,内里娅。王后殿下要新任命的小祭司帮她写一首祭诗,可是霍普特哥哥在扫地没时间啊,我现在就去回禀殿下!”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梅多罗倒抽一口凉气,连忙狗腿地追上内里娅,“自然遵从王后殿下的旨意。” 内里娅轻笑,“那就还请大人拿些食物来,霍普特哥哥吃饱了才有力气写诗呀。” 梅多罗刚才还张牙舞爪,威胁霍普特不扫完不准吃晚饭,现在就要去给他拿吃的,转眼间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他在心里骂了句,狠狠地瞪了霍普特一眼,算你运气好,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霍普特在旁边水池洗了手,整理了整理衣袍,“内里娅,你怎么在这里?” “我请求王后让我替她往神庙送贡品,顺便过来看看你,恭喜你新官上任。” “谢谢,也恭喜你。” 霍普特和她没有很多话要说,只是拿出纸笔,盘腿坐下,开始构思王后要的赞诗。 内里娅亲密地凑了过去,就开始找话题,“对了,我听说娜芙瑞被关进宗教监狱了,听说她和阿吞暴徒勾结啊。” 女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霍普特的神色,他的侧脸依旧是那样完美,唇角紧抿,面色云淡风轻,似乎对她说的并不怎么在意。 “我会想办法在王后那边替娜芙瑞说说好话的,不过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尽力试试的,毕竟她也是我们的朋友嘛。” 霍普特突然抬起头,“内里娅,你当我耳聋眼瞎吗?” 内里娅有些呆滞,慌乱地扯了扯自己的辫子,“你都知道了。” 四天前的审判法老封锁了消息他不知情,可是王宫里阿伊指控娜芙瑞谋杀法老那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大审判,宫外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这位内里娅姑娘可是在里面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否则她是怎么攀附上了提伊夫人,阿伊的妻子,得到了她的举荐,进了哈托尔宫。 作为多年的同乡,善良的霍普特好心规劝,“宰相夫妇的城府你根本无法想象,我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免得被人当刀使了都不知道。” “还有,我不允许你再以我的未婚妻自居!” 内里娅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霍普特哥哥,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霍普特就心烦,内里娅嘴巴甜心眼多,把罗茜哄得心花怒放的,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订立了一张婚约,问题是他还不知道姆特把那张婚约藏在了哪里,每每想起就跟肉中长了刺一般。 内里娅一张美女的圆脸,长相漂亮精致,身材也是玲珑有致,阿布萨特追求她的男子不少,可霍普特从她那双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真诚,总觉得这女孩说十句话八句都是假的,“你若是再提一次,我立刻回阿布萨特把那张婚约偷出来烧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吗,我在王宫,法老王后那边有什么动向,我也可以告诉你啊……” 内里娅扯皮撒娇的功夫,梅多罗就回来了,他愤愤地将粗糙的食物扔到地上,“霍普特,你的晚饭。” 内里娅看着那块干硬的面包,一时火大,蹭一声就跳起来了,“你就给他吃这些吗?!” 梅多罗在底比斯好歹也是无人敢惹的大人物,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吼,顿时也毛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乌瑟庇大人的儿子吗。” 乌瑟庇是底比斯的诺姆长,他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九岁,名字叫梅多罗。他并不是全职祭司,只是被父亲安排来神庙锻炼的。 古埃及选官多是世袭制,梅多罗将来极有可能是要世袭自己父亲职位的,也就是说面前这位正是未来的底比斯诺姆长,算是非常显赫的高官了。 再听听内里娅的语气,不就是乌瑟庇大人的儿子吗,不就是? 带着明显的轻蔑鄙夷和不以为然。 别人在梅多罗面前都是低头哈腰,生怕有半点伺候不周的,这女孩的反应着实出奇,梅多罗欺软怕硬的性子也不敢吵嚷了,只拿眼珠子反复打量着她。 内里娅句句恭敬,却完全是不可反抗的命令,“梅多罗大人,请您马上把最好的食物和最好的衣服全拿过来,就算您父亲在这里,也会这样做的。” 然后向前几步,直接对上梅多罗疑惑的目光,“你知道他是谁吗?” 梅多罗看了看霍普特,又惊讶地望着内里娅,霍普特当然是霍普特了,不然还能是谁?一个毫无身份背景、任他拿捏的小祭司。 女孩那张娇美的娃娃脸此时竟然迸发出了冰霜般的冷傲,她凑近梅多罗的耳垂,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霍普特是你招惹不起的人,你最好不要给他找麻烦。” 梅多罗愣愣地眨巴了几下眼,还没琢磨出来这话是什么味道,内里娅就已经挪开了脸,又露出她的招牌微笑,将一个精致的花篮递给梅多罗,“梅多罗大人,这是王后的贡品,还请您代为供奉在祭台。” 梅多罗捧着花篮,不解地走了,想仔细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转身向神龛室走去,现在为王后办事才是最要紧的。 霍普特手指捏着面包,迟迟没有往嘴里送,活了十八年,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他是谁? 活了十八年,他也是第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我是谁?” 从小,他的生活都被别人操控着,他所看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他所听到的一切,是别人想让他听到的,他所知道的一切,也都是别人想让他知道的。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几次三番遭遇危险,每次都凶险到可以置他于死地,可最后都化险为夷,他依旧安然无恙地活着。 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民,阿吞暴徒为何要在发动叛乱前一个月绑架他? 霍普特忽然觉得有一个秘密藏在自己身上,后背隐隐渗出一丝冷汗,急迫地开口,“内里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他有很强的预感,这个表面单纯的女孩知道许多许多关于他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此时的霍普特还不知道,他身上何止藏着一个小秘密,而是几个足以颠覆埃及政权、影响帝国未来命运的惊天大秘密。 内里娅跪坐在地上,为霍普特斟满一杯葡萄酒,敛去了刚才浑身的锋芒,又恢复了少女甜美的嗓音,透着一抹让人心痒的神秘气息,“霍普特哥哥,别急嘛,答案很快就揭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章 底比斯宗教监狱 结实的金属栏外,众多装备齐全的狱卒正面色严肃地绕着数十间牢房巡逻,看守着这些犯了宗教重罪的暴徒们。 为了防止串供,他们被分开关押,夏双娜分到了一间条件还不错的单人牢房,三十多平米,有独立马桶,还有地方可以洗澡。 吃喝不缺,一切似乎和她在织坊的住所没有什么区别。 夏双娜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错,除了没有自由。 睡前,她只是念叨了句好想画设计图呀。 不知道为什么,起床后,竟然在桌子上找到了一盒颜料和一堆画纸。 淡黄的画纸用柔软的纸莎草编织而成,质量极好。 画笔是空心的芦苇管,旁边有可更换的笔头。 还有一盘用长方形木盒盛着的颜料,共有红、黄、蓝、绿、黑、灰六种颜色。 红色是赤铁矿,黄色是含有铁的赭色陶土,蓝色是细微粉状的碳酸铜,绿色是孔雀石粉末,黑色是木炭,灰色则是混合了木炭的石灰石。 彩色矿石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古埃及很难开采和冶炼,这些珍贵的颜料一般只用于王宫和神庙壁画的上色。 异常珍贵。 这种千金难求的宝贝,监狱一般不会如此慷慨配备给重犯。 夏双娜心领神会,幸福地笑了笑,默默对图坦卡蒙说了声谢谢。 来到古埃及后,夏双娜一直有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梦想,就是编写一本《古埃及男女服饰大全》,收录十八王朝上至法老王后下到平民奴隶平时的衣着款式。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整日忙着给图坦卡蒙制作朝服礼服,他酷爱潮流,衣服都没有重样的,忙得她跟头流水压根抽不出时间,现在终于闲下来了。 此时她已按耐不住那颗躁动的心,摩拳擦掌,试用了那颜料一下,颗粒细腻颜色鲜亮,顿时就喜欢得爱不释手了。 两千年前……不对,应该说是一千年后,司马迁还在狱中写出了史记巨着呢。 时装界的夏二娜要搞大事情喽! 面对同样的半杯水,悲观者会伤心一半是空的,乐观者会满足一半是满的,生活是苦是甜,不取决于环境的好坏,而在于一个人的心态。 对于她这种乐天派,蹲监狱也像是在度假。 只听咔嚓一声,牢门的青铜锁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狱卒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夏双娜急忙从蒲草垫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小心地问:“狱卒大哥,是法老要见我吗?” 她的眼睛格外的亮,等会见到图坦卡蒙,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的礼物。 “可笑,进了这里的人,就没有活着出去的。”狱卒眉心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笑容极为阴险。 夏双娜顿觉不妙,脸色骤沉,“你们想干什么?” “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免得让我们为难。” “招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招!出去,出去!”夏双娜开始把手边可以扔的一切东西砸向两人,“我喊人了!” 两个男人一步步向前,阴冷地笑着,像暗夜的修罗,面对那些飞向自己的硬物,丝毫不闪躲,噼里啪啦砸在身上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连神色都没有一丝波动。 夏双娜猛地意识到,外面的人恐怕已经全被支开了,他们是有备而来,现在没人能帮她。 两人步步向她逼近,夏双娜惊恐地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坚硬的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她这时才发现一个狱卒手里拿着一卷写满象形文字的纸莎草书,另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右手,飞快地朝桌上她刚调好的那盘红色颜料按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夏双娜反应过来时,手指上已沾满了鲜红的墨水。 那卷纸沙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她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开我!放开我!”夏双娜目光凶狠地瞪着两个狱卒,这种时刻她不能胆怯,她嘶吼着:“你们敢违抗王令,法老说过要亲自审问我!” 两个狱卒啼笑皆非,“王令?我等正是遵从法老的命令,给你个了结。” 闻言,夏双娜怔愣了两秒,立刻坚定了信念,“不可能,你们这是逼供!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图坦卡蒙明明答应过她,会明察此案。 绝不会对她不闻不问,没有审问就轻易定罪,也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现在纠结这些,完全没有意义。 那一定是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伏罪书,他们想要逼她认罪。 一旦盖上她的指印,再被送到法老面前,昭告上下埃及,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善良正义的人也会被当做邪恶残忍的罪犯。 那她就彻底完了。 一人紧紧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粗糙的大手像铁钳子一样,另一人摊开伏罪书。 夏双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对面是两个高大健壮士兵出身的成年男人,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掉,她绝望地哭喊着,可是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的指尖已经微微触碰到纸面,一抹如血的鲜红浮现在那淡黄的纸面,即将印上罪恶的证言。 夏双娜的身子不可抑止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生死关头,电光火石间—— 女孩突然朝两人身后惊叫起来,如同看到了拯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天神降临,眼角涌出了几滴泪水,“图坦卡蒙!!!” 狱卒听见这如雷贯耳的名号顿时浑身瘫软,他们根本不是奉法老的旨意,本来心虚的很,如今法老驾临,干坏事被抓了个正着,吓得一条命少了半条,转身就要叩头请罪,可跪了半天,四周静悄悄的。 再抬起头,外面压根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而夏双娜已经成功挣脱,蹭掉了手指上的颜料。 两狱卒交换了一下眼色,被她耍了! 竟然使诈! 法老神圣贵体,怎么可能会到这种地方。 这个死女人,敢玩阴的,看来今天要好好收拾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此时,两个狱卒被彻底激怒了,朝她扑了过去。 夏双娜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眸光凌厉,霸气威武,迸发出一种挡我者死的强大气场,她举起了双拳,一前一后,火速进入战斗状态。 女孩果断出拳,呼呼生风,左勾拳,右钩拳,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如同漆黑夜空一道闪电划过—— 趁那狱卒不备,夏双娜抬腿就朝着他的裆部飞踢了过去,那人眼前一黑,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捂住下身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浑身痉挛不止。 这一脚她是卯足了力气踹的,在监狱里她胃口超好,吃的特别饱,一脚下去就算不能永远剥夺这个狱卒做爸爸的权利,也可以让他一年半载不能行人道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两个男人,想要的是她的命! 另一个狱卒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古怪的招式,直击要害,不过他的反应着实敏捷,伸手便扣住了她的肩膀,环住腰肢将她抱离了地面。 这样就踢不到他的要害处了。 同样的招式夏双娜自然也不会用两次。 女孩找准时机,猛地用手肘重击他的肋骨,旋即又转身朝着他的小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男人吃痛,胳膊上的力气就松了些,夏双娜立刻把手臂抽出来,把两根手指蜷成钩子的形状,直接挖他的眼,没想到在现代学的女子防身术竟然在古埃及派上了用场。 那狱卒疼得满地打滚,眉毛眼睛痛苦地扭曲作一团,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活活咬掉他一小块肉,腹中仿佛肝胆撕裂,根本就没有任何还击之力,肋骨也痛,眼睛也痛,他两只手都不够揉的,直接将手里的文书甩飞了出去。 夏双娜也被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她顾不上快要折掉的腰肢、汩汩渗血的膝盖,手脚并用摸爬着捡起那卷文书,瞄了一眼不禁冷汗直流。 “罪女娜芙瑞,勾结阿吞暴徒,潜入王宫织坊,发动暴乱,今日伏罪,愿凭处置......” 今日伏罪……愿凭处置…… 她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将那卷文书撕扯成了无数碎片,尽数抛洒在空中。 夏双娜仰头望着漫天的纸莎草碎片如雪花般纷纷落下,痛苦地喘息。 原来,这就是图坦卡蒙说的明察。 这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结果! 他,还是等不及了吗…… 他,还是不相信她吗…… 夏双娜也是明白的,古代的最高统治者需要这样的冷血和无情,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她理解。 她也知道,阿伊一定会想尽办法逼迫法老处决了她,图坦卡蒙为了安抚民众和朝臣,想要快点了结这件事情,她也可以理解。 所以,她不抱怨什么。 此时,牢门就敞开着,两个狱卒躺在地上哭爹喊娘,根本没有一丝的气力阻止她,她想出去脚一迈就出去了。 可是逃过了今日,她能逃过明日后日吗? 这次是逼着画押,下次又会是什么手段? 防身术能用一次,两次,还能用第三次吗? 再扣个越狱的大罪,她可担待不起。 夏双娜又气又恨,狠狠地朝俩人身上又各来了两脚。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巡逻的狱卒终于发现了牢房里半死不活的两个男人,抬来了两个担架,从混乱的战场救回了两个伤员。 一个男人半死不活,气若游丝,瘫在担架上吱吱唔唔地发狠,“你给我等着……” 而另一个人,命根子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我等着!” 门被关上,落锁,牢房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夏双娜呆呆地望着那盒依旧美丽的颜料,方才她是那样欣喜,红色的那盘里面凹下去一个深深的指印,那样的鲜红,连她的指纹都一清二楚,每看一眼都让她心惊肉跳。 倘若刚才真的画了押……等待她的恐怕就是断头的铡刀。 失望如涨潮的海水般涌满了她的胸膛,一双黑色的眸子此时黯然无光。 夏双娜靠着墙,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做一团,像一个待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寻找着安全感。 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被命运之手无情地玩弄着,先是扔到这九死一生的古埃及,还让她背负上如此的滔天恶名。 外面的天地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依旧精彩纷呈,可和她有什么关系。 墙里墙外,两个世界。 墙里墙外,两种人生。 监狱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地方,黑暗、封闭、不见天日,没有外界的任何消息,就像是一个大活人被钉在棺材里,然后被埋到地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却没有逃脱的办法。 在这里,每一分人性的丑恶都会被放大百倍千倍,人性的所有弱点都暴露无遗无处可藏。 这样的生活让你失去理智和判断思考的能力,激发出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是的。 她的笑容只是掩藏恐惧的面具,她的笑声只是为了驱散黑暗的阴霾。 她装作坚强,装作乐观,是为了不让自己这么快就倒下。 她无时不刻不在胡思乱想,不知道阿伊和他的党羽们又在怎样攻讦她,不知道图坦卡蒙又是什么态度。 她不是不相信图坦卡蒙,而是图坦卡蒙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他凭什么会对抗半个朝廷为了护她周全,也许审判那天他只是义愤,等他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完全没有必要,舍弃一个女孩就可以圆满解决的事情何必要大费周章,帝国和她,孰轻孰重,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在监狱里,不分白天黑夜,没有阳光,古埃及又没有钟表,她根本无法判断日期和时间,甚至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关了几天。 只能凭借自己的生物钟,估摸着大约过了四五天了。 朝廷已经开始对那些嘴硬骨头也硬的暴徒用刑了。 那凄惨的叫声像是杀伤力巨大的次声波,穿透层层坚硬的墙壁,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噼里啪啦,这是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那鞭子上抹了一种特殊的药水,能够一点点腐蚀掉肌肉和骨头,人最后就只剩一滩水。 刺刺啦啦,这是滚烫的铜片烫在肚皮上,皮肤被烧焦的声音,她仿佛能看到那一丝丝冒出的青烟从一个黑乎乎的血洞里钻出,闻到那让人作呕的刺鼻腥臭味。 对感官强烈的冲击,就好像自己在受刑。 再坚强的人在这里待久了,心里防线也会崩塌。 她必须要找点事情做,否则真的会疯掉的。 她每次醒来,都能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些解闷的玩意,她的牢房里还有鲜花和糖果,这不就是图坦卡蒙无形的陪伴吗。 如果不是图坦卡蒙还在坚持,狱卒们早就对她动刑了。 还有刚才她使诈,那两个男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真的奉了法老的旨意。 所以,她应该相信图坦卡蒙,相信他们的爱情。 “我不能自己吓自己,不能。”女孩的眼眸里渐渐聚集了一丝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对了,她要把她和图坦卡蒙曾经的美好瞬间,都画下来。 对,她要把他和图坦卡蒙所有幸福的回忆都画下来! 她要用这种方式,反复告诉自己,他还没有放弃,她也不能放弃。 等出去了,她再把这些画送给他,这是一份多么有意义多么珍贵的礼物啊。 夏双娜扶着酸痛的腰,吃力地爬了起来,洗了把脸,再一次坐回桌子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挤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 满血复活! 她拿起笔,记忆飘回到三个月以前。 她来到古埃及,睁开眼的第一刻,看到的是图坦卡蒙,就被他天神般的美貌征服了,那时候的他可凶了,差点卸了她一双胳膊,她也不赖,抢走了他一身衣服,他们这对欢喜冤家算是不打不相识,他带着她去了河边小屋,那旁边有一片很大的矢车菊花田,再次重逢那天,所有的矢车菊花都开了,一朵一朵蔓延到天边,如同纯净的蓝色海洋,美不胜收。 此时,千朵万朵蓝色矢车菊花绽放在女孩面前的草纸上,倒映在她微笑的瞳孔里。 原来,缘分在那时就注定了。 还记得图坦卡蒙第一次向她表白的那天,他把两根手指竖在脑袋上,呆萌地学着她说话,嗓音是从未有过的甜软,“两根小触角!” 刷刷几下,女孩笔下就跳出来一只萌版的戴着红白双冠的图坦卡萌,胖嘟嘟的白嫩小手放在头顶,他歪着脑袋,大眼睛扑簌扑簌闪着小星星,糯米团子一样的小身子萌得能捏出水,让人一看就特别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还有那次,她骑在他的脖子上,他带她一同欣赏巨幅壁画,瞻仰祖辈的英姿。 这次她选的是日漫风,青春洋溢的俊男美女,简洁明了的线条,图坦卡蒙脑袋上戴着一个鸵鸟形状的头箍,而她长出了两只狐狸耳朵,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就缠在他的细腰上,诱惑十足。 夏双娜不禁笑出了声。 她在他面前最狼狈的一次,也就是一周前的事情,她喝了堪比十个柠檬的酸酒,眼泪鼻涕一起奔流,图坦卡蒙喂蜂蜜给她喝,也不知道他吻她的时候,吃没有吃到她的鼻涕……早知道有今天,那晚她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献给他了。 夏双娜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怎么办,她现在好想吃了他,她就是馋他的身子……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如此深地爱上了图坦卡蒙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夜已深。 底比斯城外一座土坡上,屹立着一个黑紫色长袍裹身的高大男人。 一张黄金面具如同长在了他的脸上,因为久不见光,他的皮肤苍白如雪,透过那张面具依旧可以看出男人精致的脸型轮廓。 周围寸草不生,一片荒凉,似乎有什么人正朝坡上快步走来。 一群剧毒蛇瞬间围在男人周围,高昂着头颅,嘶嘶吐着信子,形成圆形的蛇障,随时准备着喷射毒液,杀死可怜的入侵者,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后,又乖乖散开。 阿里瓦沙走上前,俯在男人耳边,“主人,抓到的人,现在都关在宗教监狱。” “他们都是死忠,还没人吐出任何东西,但是图坦卡蒙已经用刑了,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主人应该及早打算。”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一枚红宝石戒指的侧面,藏在里面的暗格弹出,他取出一粒药丸,递给阿里瓦沙,阴沉的声线毫无波澜,“一个不留。” 狱中的暴徒,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价值了,反而变成了最大的祸患。 如今之计,只有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才能永绝后患。 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那群人恐怕到死都想不到,真正要了他们性命的人,不是他们对抗的埃及法老,而是他们以命效忠的主人。 何其冷血。 何其狠毒。 何其残忍。 “遵命。”阿里瓦沙收好药丸离开,刚走了几步就被叫停。 “慢着……留一个!” 男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愚蠢的事情,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一人甚至可以决定成败。 但他有无懈可击的理由,他想要利用她,榨干她最后的价值,然后像抛弃那群信徒一样抛弃她。 没想到,那个聪明狡黠的女孩竟然和王室和图坦卡蒙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不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棋子吗? 阿里瓦沙不懂其中缘由,但主人的决定从来不容置疑,“谁?” “闯入我们地盘的异国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怎么找?”阿里瓦沙面露难色。 “她的眼睛很美很独特。”男人回忆着女孩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金色的面具上隐隐划过一道森冷的光。 还有,她是第二个敢叫我大叔的女人。 一道黑影闪过,低沉阴冷的女声骤然在夜空响起,显然是听到了两人刚才的谈话,“为何要留下那女人!” “莫不是你爱上了她!”女人心中猛的一紧,慌忙问道。 男人冷嗤,“我怎会喜欢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姑娘。”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的是我,”女人扑进他的怀里,指尖摩挲着他的面具,语气带上了哭腔,“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八年,八年……一个女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 “舍曼,舍曼……”她亲昵地呼唤着男人曾经的昵称,想要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的容貌和八年前那个只有十七岁的男孩子有没有变化。 “不准这样叫我!”男人怒斥,他性格阴鸷,这是他为数不多发怒。 这个名字,埃赫那吞叫过,他的妻子纳芙提提也叫过,图坦卡吞和安赫姗那吞曾经也这样叫过。 他不想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那段梦魇般的经历,带给他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仇恨吞噬着他最后的理智,怨念如同绳索缠绕着他的灵魂。 八年前,他如同丧家犬般,被驱逐出了埃及,从此在异国流浪…… 八年的沧桑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却让他的心肠坚硬如铁石。 男人望向东方,那里是底比斯王宫的所在,里面住着的人,曾经那么熟悉亲密,可现在面目全非。 “吻我,求你了。”女人低声下气地渴求他。 他并没有任何行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她一步步向前,脱去斗篷,露出烟霞般轻薄的睡裙,一双修长的玉腿朦胧可见。肩带从光滑的肌肤上一寸寸滑下…… 性感的红唇寻找着他的唇瓣,伸手便要解开他的腰带。 “玩够了吗?” 男人突然用力将她推开,女人身体失去支撑便跪坐到了地上,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狠心绝情的男人。 他高大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由内而外散发着冷漠妖艳的气质,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能让夏日的空气掉冰碴儿。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你就这么饥渴吗?” “你知道我要什么,”男人上前勾住女人的下巴,薄唇微启,性感低哑的嗓音透出极致的诱惑,“让他们姐弟相残。” “在宫里隐藏好,不要让我失望。” 最后一句话落下,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女人勾了勾唇,还真是一个狠毒如蛇蝎又冷酷无情的男人啊,可她偏偏就爱这个男人。 如果她变成他的同类,他是不是就会爱上自己。 —— 宗教监狱外,茂盛的灌木丛中隐约闪现着两个模糊的人影。 “异域的女孩子?眼睛很美?美女?” 蒙面人颇为不解,这完全不是主人做事的风格,他为何要独独留下一个隐患呢。 “是,主人特意交待。” “遵命,请回禀主人,事情一定办成。” “愿阿吞庇佑你。” “也愿阿吞庇佑你。” 简短对话后,两人相互祝福然后分别。 “异国女孩,眼睛很美,还是个美女。” 监狱的厨师一边将磨碎的药丸加进面包里,一边嘟哝着,到底是谁啊。 他只见过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女孩,好像是赫梯人,叫什么迪米特丽来着,主人口中的那个异国美女,应该指的就是她。 嗯,一定是这样,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很快,香喷喷的加料面包就被送去了一间间牢房。 “开饭了!”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夏双娜从栏杆里接过自己的食物,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今日她一直在画画,正在兴头上不想停下,就用嘴巴叼着面包片,一手画笔,一手颜料,继续埋头创作。 送饭的狱卒低着头,斜眼用余光瞥着她,嘴角突然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只要她吃下一小口,走不出三十步,就会去冥界报到。 就算是阿吞神显灵也救不了她。 生与死就在一呼一吸间。 死亡之神已经向她露出了微笑。 夏双娜觉得噙着面包腮帮子好酸,嘴巴一动刚要咬下去,眼前突然窜过一道黑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米粒 夏双娜觉得噙着面包腮帮子好酸,嘴巴一动刚要咬下去,眼前突然窜过一道黑影! 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忽然从高处跳下,矫健灵敏地落进了角落的芦苇堆里,将那堆干草拨弄地扑簌一声,细小的动静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夏双娜一时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向着声音的来源挪去,生怕惊扰了这小生灵,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那堆芦苇草,便听见里面吱吱了两声,又是扑簌一声,那小家伙藏得更深了些。 她轻轻叩了叩草堆,像是在敲朋友家的门,柔声开口,传递着最真诚的善意,“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聪明的小家伙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过了一会,就从缝隙里探出来了一只小脑袋。 它圆圆的耳朵如同黄豆大小,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滴溜滴溜地转动着,玲珑剔透亮得像小小的宝石,尖尖的三角形小嘴,细长的触须一动一动,见四周没有危险,那肥嘟嘟的小身子也从草垛里钻了出来,小家伙这几日一直捡她的面包屑吃,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活像一只灰色的毛线球,身后还拖着一条光秃秃的长尾巴。 原来是一只小老鼠。 夏双娜突然就想起来之前读过的一个故事。 在二十世纪,曾经有一位贫穷的画家在车库里工作,那里环境恶劣,汽油味熏天,老鼠成群,整日吱吱乱叫,画家苦不堪言。 一天,有只胆大的小老鼠爬上了画家的书桌,画家给了老鼠一点面包屑,那小老鼠像是要报答他的恩情,便做出了各种滑稽搞笑的动作,逗得画家哈哈大笑。无论生活如何穷困,画家总是分给老鼠自己的面包,一来二去,他们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画家终于进入了动画公司,可他的设计屡屡碰壁,穷得身无分文,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画画的天分。直到在一天夜里,他突然想起了那只爬到他书桌上的小老鼠,迅速拉亮灯,支起画架,画出了一只老鼠的轮廓。 “米老鼠”这一家喻户晓的经典形象就此诞生。 所以说,这世界本不缺乏美,而情感细腻的夏双娜就有一双能发现美的慧眼。 也许是这个不寻常的故事,让她对这个脏兮兮的小动物顿时生出了一丝好感。 夏双娜出神地打量着小“米奇”,这个同样在牢房安家的小生灵,原来这几天,她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还有这小家伙默默陪在她身边,自从来到古埃及,她受到的攻讦诽谤太多,所以分外珍惜每一分善意,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老鼠,她也格外感恩,登时眼眶就湿润了。 而小老鼠似乎也不害怕眼前这只庞然大物,抬起前肢伸长脖子,望着她朦胧的泪眼,细长的触须一抖一抖,似乎在安慰着她什么。 一人一鼠就这样彼此无声地陪伴着。 夏双娜趴在地上,用手掌撑起脑袋,把自己的高度降低到和这老鼠一致,两条小腿翘在身后欢快地一甩一甩,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竟然和小老鼠说起了话,“你好,我叫娜芙瑞,是你的新邻居,你叫什么名字?” “吱吱。” “原来你叫吱吱啊,但是叫吱吱的老鼠太多了,我想想……你就叫米粒,”夏双娜喜欢给所有动物起名字,不管是猫还是老鼠,然后她又自问自答,“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因为埃及只有小麦,你只能吃面包,但是在我家乡,还有稻米和香喷喷的大米饭,你这辈子注定是吃不到米粒了,不过可以听名字过过干瘾哦。” 把一只灰秃秃的老鼠起名叫雪白的米粒,着实别有一番趣味。 小老鼠愉快地吱吱叫了两声,好像在赞同她的话,夏双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激动地翻身坐了起来,“米粒,你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 “那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不好?”夏双娜拿过自己的晚餐面包,掰下一小块,轻轻放到小老鼠身旁,“吃。” 对它而言,这绝对是一顿美味佳肴。 米粒用两只小小的前爪拿起一小块面包,凑近尖尖的小嘴吃了出来,随着腮帮子的嚼动,颈上的一团灰毛鼓了出来,像是戴着一圈毛绒绒的围脖,看起来格外可爱。 夏双娜破涕为笑,心里也晕开一抹难得的柔情。 她一边欣赏着可爱的小老鼠,一边把剩下的面包送到自己嘴里,刚要咬下去。 蓦地。 啃着面包的小老鼠突然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嘴中咕嘟咕嘟朝外吐着白沫,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它不停地在地上翻滚,挣扎。 在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后,后腿猛地往后一伸,就断了气。 这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钟。 夏双娜吓傻了,急忙把嘴里的面包全吐了出来,条件反射般将手指伸进喉咙里,使劲呕吐着。 喉咙被指甲划破,火辣辣地痛,巨大的恐惧让女孩浑身瘫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米粒,米粒。”夏双娜用手指戳了一下小老鼠的尸体,它的身子还是软软的,带有些瘆人的温度,她像是触了电一下子收回了手。 它已经死了。 可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啊。 “米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内心柔软善良的女孩看着小老鼠的尸体,眼眶通红,泪珠一颗一颗往下落。 夏双娜怔怔地看向老鼠身边剩下的那一小块面包,上面还带着它的小牙印。 这面包有毒! 是小米粒,救了她一命。 要不然现在趴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有人想毒死她。 是谁? 是谁? 这里可是埃及第一宗教监狱,由国家军队看守,管理严格戒备森严,狱卒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死忠人士,不可能轻易就被买通。 试问,还有谁能在监狱囚犯的饮食里如此肆无忌惮地下毒,除了他还能有谁! 一个名字骤现,夏双娜的脑袋轰隆一下就炸开了。 图坦卡蒙! 是他吗? 是他吗! 夏双娜惊恐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投向远方。 她心念爱慕的男孩,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她吗?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用一块毒面包了结了她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这恐怕是个假的霍普特(一) 一丝丝浓重的暮色浸染着天空,黑夜再次降临埃及大地。 卡尔纳克神庙殿内,蜡烛的火苗正剧烈地摇晃着,投在墙壁上张牙舞爪的影子。 霍普特一身素雅的白衣,站在神像前默默祷告,愿众神保佑,娜芙瑞平安无事,信徒霍普特愿一生尊奉您…… 不知为何,自从入了夜,他总是心绪不宁,无论念了多少遍圣诗都平静不下来。 霍普特打开自己的行李,取出一架七弦琴,这是他从阿布萨特带过来的唯一东西,这琴用上好的黎巴嫩雪松制成,散发着极有质感的清香,琴弦是结实的马尾,做工精致,造价昂贵,从小到大陪伴了他十二年。 他盘腿坐下,开始抚琴,修长的手指一拨一挑,一串清灵的旋律就从他的指尖下流淌了出来,美妙的琴声皎洁如月光,舒缓如像流水,他的呼吸渐渐平和,可突然噔的一声,琴弦断裂,乐声戛然而止。 霍普特顿时惊起,他没有用太大劲,而且这也不是激昂的曲子。 此乃不祥之兆。 断的是第三根弦,断口在三分之一处,霍普特正凝神占卜。 门外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一群士兵打扮的男人朝大祭司所在的圣殿奔去,为求速度,他们是驾着马车来的,神庙道道封锁的大门由外到里轰然开启,马蹄声和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将卡尔纳克寂静的夜撕扯得粉碎。 看来这次是出大事了。 这些朝廷机密,他一个地位低下的小祭司不该打听。 霍普特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工作,便离开神庙返回住所。 他刚走进自己在神庙旁御赐的宅子,还没关上门,一个在门口蹲守已久的男人突然噌地站起身,从霍普特身后飞扑了上来,“葡萄,葡萄!” 来人是隐匿者的二把手,代号椰枣,见是熟人,霍普特把他迎进屋,“你怎么来了。” 对暴徒的后期审问,隐匿者一直在跟进,霍普特因为进入卡尔纳克神庙任职,不能再与他们共事,可队员们没有忘记老队长,出了事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了。 “老大,都死了,都死了……” 高大的男人呜咽着,悲痛地捂着自己的脸,难掩绝望,“我们的努力全完了……” 霍普特眉心猛地一跳,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无论什么危急时分他都有条不紊,从不会乱了阵脚,“你慢慢说,什么都死了?” 聪慧如霍普特,不是猜不到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椰枣咕咚咕咚咽下几口水,这才组织好了语言,悲愤地用拳头狠狠捶着桌板,“狱里出事了,我们抓到的所有暴徒都死了!” “什么!” 霍普特瞬间感觉世界天崩地裂,几乎站立不稳。 全都死了? 且不说他们搜捕这群人有多么艰辛,冒着生命危险,和狡猾残忍的阿吞信徒斗智斗勇,简直是九死一生,他们为此不知失去了多少弟兄。 现在全部功亏一篑! 而且,那群犯人中,还有一个他在乎的人啊。 娜芙瑞呢?娜芙瑞呢! 他明天就打算觐见法老为她求情,难道还是晚了一步吗? “好像还剩了一两个,但是有什么用啊!”椰枣叫嚷了起来。 霍普特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岸边的一根稻草,“是谁,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没有人回应他,霍普特如同离弦的剑,已经冲了出去。 暗夜中,霍普特一路朝宗教监狱狂奔,心急如焚,恨不得瞬移到她身边。 求阿蒙神保佑,求伊西斯女神保佑,求荷鲁斯神保佑,求哈托尔女神保佑......他在心里把埃及几乎所有的神灵都祈求了一遍,娜芙瑞,娜芙瑞一定不能出事啊! — 男孩穿越监牢的长廊,看到两排东倒西歪、面目狰狞的尸体,心中越来越绝望。 火盆熊熊燃烧着,将黑乎乎的墙壁烤出一股子窜鼻的焦味,可也带不来多少光亮和温度。 凄冷的月光透过一块巴掌大的洞,洒在地面上,徒增寂寥与悲伤。 他突然看见尽头的牢房有一个女孩瘫软地靠在茅草堆上。 “娜芙瑞!”他惊喜万分地向她快步走过去,众神听到了他虔诚的祈祷,感谢神!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夏双娜猛然从无边的绝望中抽身出来。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晃入眼帘。 她第一反应,是图坦卡蒙吗? 但怎么可能。 夏双娜定了定神,这种时候,所有的人都唯恐和她扯上半分关系,来看望她的肯定是霍普特,只能是霍普特。 图坦卡蒙和霍普特身高差不多,身形也有点相似,她刚才哭得眼睛都不清楚了,差点认错人了。 夏双娜刚萌生一点希望,就被打碎,心瞬间凉了半分。 她从金属栏杆的缝隙中吃力地伸出手,朝来人挥动着,“霍普特,这里……” 那人听见她的呼唤,身子一凛,脚步僵住,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等他走近,夏双娜才发现对面人戴着一张面具,盖住了鼻梁以下,遮了他半张脸,只露出眉毛眼睛来,“霍普特,你为什么带着面具?” “我现在是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了,身份特殊,不方便露面。” 嗯,可以理解,霍普特也要自保啊。 “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男孩紧紧攥住她的手,她那双娇嫩的小手此时是彻骨的冰凉。 夏双娜一惊想要把手抽出来,霍普特端庄持重,温和优雅,没有她的允许,他是不会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的手却握得愈发的紧,夏双娜挣了两下没能把手抽出来,而她此刻竟然也不想抵抗他的柔情了。 “我很好。”她佯装欢笑。 “还好你没事。”他心有余悸,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娜芙瑞和那群暴徒一样遭遇不测,他该怎么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 夏双娜发现,今天的霍普特,似乎很不对劲,好像比以往要高冷许多,身上还散发着浅浅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这恐怕是个假的霍普特(二) 夏双娜发现,今天的霍普特,似乎很不对劲,好像比以往要高冷许多,身上还散发着浅浅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霍普特刚才不是说了吗,他现在是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为官是会改变人的气质的。 他的确是个从政的好苗子。 夏双娜突然想起来还没来得及祝贺他,忙开口,“恭喜你进了神庙,我特别为你高兴,大娘也会为你骄傲的!” 她还记得,在阿布萨特的时候,霍普特曾经告诉她,成为祭司是他多年的梦想。 “谢谢。”面具下男孩勾了勾嘴角。 夏双娜也笑了笑,眯起眼睛,努力打量起对面那张脸,牢房里的灯火太暗了,她实在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半露的脸轮廓完美,笼罩在微弱的薄光下,透着一丝神秘,一丝诱惑,真是太好看了,怎么会有男人比女人长得还漂亮。 长长的蜷曲的睫毛一扇一扇,猜不出那双眸子里隐藏着什么复杂的情感。 不仅是气质,他的声音似乎也不太对劲,霍普特的嗓音清而亮,很是好听,就像是汩汩的泉水拍打在光滑的鹅卵石上。而这个嗓音磁性浑厚,浸染着让人想要探索的无穷魅力,倒像是图坦卡蒙的声音。 图坦卡蒙! 难道外面的人是图坦卡蒙。 都四五天了,图坦卡蒙终于愿意来看她了? 夏双娜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认错了人。 哪怕只有那一缕的希望,整颗心也被暖热了。 夏双娜忍不住问:“霍普特,你今天声音怎么这么沉啊?” “哦,我是唱诗祭司,在神庙唱诗多了,嗓子有点哑了。”他轻飘飘地解释道。 说罢,怕她不信,还干咳了一下嗓子。 他的面具把嘴巴也盖上了,声音透过金属面具肯定会变得低沉而失真。 原来是这样,她苦涩地抬了一下嘴角,掩盖住内心的痛苦和失落。 呵,她该是有多下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奢望那个无情的君主会来看望她。 霍普特在音乐方面颇有天赋,弹得一手好琴,歌喉更是美妙,唱诗祭司是很适合他的职业,但工作努力也不能伤害了身体呀,“别累着自己了,多喝点水润嗓子。” 明明是句很暖心的叮嘱,可男孩似乎并没有得到关心的那种幸福满足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种冷漠让夏双娜突然就接不上话了,只能诧异地盯着他,难道做官对人的改变这么大,把霍普特这种小太阳都变成冰山了??? “你饿吗?”男孩问。 “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便抗议般地咕噜了一声。 夏双娜尴尬得想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刚才拼命催吐,估计把胃里的食物都吐空了,这会还真是有点饿了。 男孩从地上拎起一个三层的食盒,里面装着面包酒粥,蛋糕糖果,还有各种时令水果,非常丰富,牢房的栏杆缝隙很窄,塞不过去一个大食盒,他便将食物的名字一种一种报给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夏双娜差点死在一块毒面包上,此时对全体面包都有心理阴影,就挑了平时最爱吃的红枣蛋糕。 被别人看着吃东西,她有点不习惯,尤其是外面这人还这么有压迫感,她忙招呼着霍普特也吃点。 可他戴着面具,完全盖住了嘴巴,吃没法吃,喝也没法喝。 “霍普特,要不你摘了,这里没别人。” “不摘。”男孩果断拒绝。 夏双娜:“……” 她之前从来没有发现,霍普特这么不好说话,不过她尊重他的想法,“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现在要先祭拜自己的五脏庙,生死什么的都一边去,那蛋糕形状像蜂巢,有松软的小孔,制作精细,果馅浓厚,她咬了一大口,枣泥和蜂蜜的香甜便在整个口腔弥漫开,心情顿时飞入云间,“好好吃。” 美食总是能让人胃口大开,夏双娜的确是饿坏了,把嘴巴和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像只贪吃的小仓鼠。 “慢点。”看着女孩大快朵颐的样子,他终于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 夏双娜狼吞虎咽了几口,嗒了两下小嘴,突然感觉这蛋糕的味道怎么和她在法老生日宴上,吃的那种鳄鱼形状的红枣蛋糕好像。 本来图坦卡蒙的生日晚宴是宴请群臣,她都不一定有资格参加,但那天爆发了阿吞暴动,埃及最盛大的宴会反而变成他们两人的烛光晚餐了,当时多么幸福浪漫。 今非昔比,如今她锒铛入狱,背负骂名,她还没有弄清楚面包里毒药的来源,而且她怀疑毒杀自己就是图坦卡蒙的旨意。 突然心里就很难受,她微微扬起了下颚,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再美味的食物也如同嚼蜡,顿时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把剩下的面包放到了桌子上。 “怎么了?” “我今晚的面包有毒。” “你担心这蛋糕也有毒?” “没有没有。”夏双娜急忙摆手,她百分百信任他。 “对不起。”男孩唇间突然蹦出来重重的三个字,不过这个道歉显得很生硬。 夏双娜不解,“说什么对不起?” 他依旧执拗,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说完这番话需要豁出极大的勇气,“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出事,那天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救下来,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结果却伤害了你。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如果你吃了那块有毒的面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语速很快,女孩压根插不上话,而他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着:“我明天就……去觐见法老,不,我现在就去!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等着我。” “不用!”夏双娜急忙制止他,“夜都这么深了,法老早就睡了,你冒冒失失想要闯宫干什么!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男孩的脚步骤然刹住,回头望向她,眼神哀伤,黑沉的眸子如同一大片烧焦的荒野。 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重了,夏双娜稍微平复了些激动的情绪,又好心劝到,“霍普特,不要为了我触怒法老,不要为了我耽误你大好的前途,不要为了我再做傻事,就让娜芙瑞听从正义的审判,自生自灭……” 男孩听了她的关切,身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为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这恐怕是个假的霍普特(三) 男孩听了她的关切,身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夏双娜满头雾水。 喵了个咪的,霍普特今天实在太反常了,简直像是完完全全换了个人,说的话她根本听不懂。 这恐怕是个假的霍普特! “因为我不想再连累你,我担心你会因为帮我受到惩罚,惹上麻烦。” 霍普特是聪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然而女孩的善意并没有安抚了他,男孩的情绪反而更激动了,冲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栏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摇晃着,手上青筋暴起,力气大的让夏双娜害怕他要把牢房给拆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你喜欢我吗?” “你爱我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砸来一连串的发问,语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切,恨不得直接从她心底挖出来答案。 夏双娜吸了一下鼻子,她怎么感觉闻到一股浓烈的酸味,比她那天喝的那酸死人不偿命的调味酸酒还要酸得多,就像全埃及制作那种酒的厂子同时爆炸了。 铺天盖地的酸气要把她淹没了。 在她印象中,霍普特明明是个委婉含蓄的男孩子呀。 她呆愣地眨了眨眼睛,要不是隔着栏杆,她真想一拳砸到霍普特肩膀上,“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朋友啊!” “真的只是朋友?” “对,我们是好朋友,我在埃及就你一个朋友。” 曾经夏双娜也把内里娅当朋友真心对待,但事实证明是她看走眼了。 她承认霍普特是个非常优秀的男生,要在现代,绝对是校草学神级的大佬,颜值又高,双商爆表,而且他的性格肯定很宠女朋友,和他谈恋爱一定超甜,但他这款的确不是她的菜。 喜欢要大胆说出来,不喜欢也要说出来,总不能吊着人家浪费人家的青春,养备胎那不是渣女本渣的行为吗。 而且,她倾心相许的只有图坦卡蒙一人,尽管那混蛋薄情负心汉连看都不来看她……不提也罢。 牢房外面那家伙已经像是痴傻了一样反复念叨着,她能感觉到他面具下的俊脸一定是在笑。 “朋友好啊,朋友好,真好……你不喜欢我就好……我们只能是朋友!” 夏双娜:“???” 这霍普特真是让她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就不能说句正常话吗?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他是被外星人掉包了吗? 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男孩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娜芙瑞,我有能帮你彻底洗清罪名的办法,不过现在有点困难……” 牢狱的总长官举着火把缓缓走来,刚打算跪下。 一道凌厉的目光突然扫了过来,他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长官大人,请您允许霍普特再和她说几句话。”图坦卡蒙戴着半张面具,背对夏双娜,面向自己的臣子,模仿着那个讲话一直很温柔的男孩子,恭敬谦和地请求到。 监狱长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情况,接着他眼前又出现了一幅更加惊悚的画面,图坦卡蒙微微躬身,“大人,霍普特拜托您了。” 监狱长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把自己门牙磕掉。 法老想说到明天甚至明年都可以啊,他是不敢再进来打扰了,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他立马飞速地退了出去。 夏双娜现在是彻底相信了,外面人就是霍普特,至于刚才那么反常,有可能是霍普特故意伪装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她本来就对他不够熟悉,毕竟才认识三个月嘛。 她如今身陷囹圄,不能让外人知道她和霍普特的关系,这对他很不利,对自己也不利。 “霍普特,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不回。” 他的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夏双娜:“.……”霍大人您开心就好。 图坦卡蒙盘腿坐了下来,示意女孩也坐下,“我接着刚才说,有个能帮你彻底洗清罪名的办法,找到海吉夫说服他为你作证。” 夏双娜点头表示同意,这的确是关键,她回想起来,审判那天自己提起“海吉夫”的名字引得满朝文武震惊,不禁就好奇,“这个海吉夫是不是有来头?” “海吉夫大人是法老在阿玛尔那王宫的老师,也曾经担任底比斯诺姆长,后来和法老有点小误会,被罢免了。” 小误会? 这就是霍普特不严谨了,夏双娜立刻纠正,哂笑了两声,“哪里是小误会,估计都闹到死生不复相见了。” 图坦卡蒙仿佛被一根利箭嗖得射中了心脏,很受伤,凄哀地垂下了眼睑。 不过牢房里黑暗,夏双娜能听到他的声音,却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图坦卡蒙也知道一时半会解不开和恩师的心结,“找到海吉夫不太容易,但我们还可以从他的妻子那里下手。” “他妻子,谁啊?” “法老的乳母。” 夏双娜眼睛一亮,这关系铁啊,让妻子说服丈夫,不就是枕边吹几阵风的事吗。 但是在王宫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听说图坦卡蒙还有一个乳母,她住在宫外吗,怎么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图坦卡蒙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惑,“可是自从五年前,迁都底比斯之后,法老的乳母就从王宫里搬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不愿意再见陛下了,无论法老怎么放低身段恳求,连他乳母家的门都进不去……” 图坦卡蒙无奈地按了按眉心,他现在有点享受披着霍普特的皮囊了,这些话让他用第一人称绝对说不出口,死都说不出口。 夏双娜:“.…..” 所以,图坦卡蒙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个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恩师,一个是用奶水养育他长大、关系甚至比生母还要亲密的乳母,本该是最关心疼爱他的两个人,却感情破裂,和“父母”同时闹崩,他也是个狠人。 “霍普特,你对朝政之事很了解呀!” 听着她话语中满满的赞许和崇拜,图坦卡蒙就直泛酸水,“这些事全埃及人都知道!” “那你知道是谁要毒死我吗?” 夏双娜突然就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然后心脏失控地狂跳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外表像玻璃渣子的糖,贼甜!(一) “那你知道是谁要毒死我吗?” 夏双娜突然就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然后心脏失控地狂跳了起来。 到底是不是图坦卡蒙,他的嫌疑最大,而且操作起来毫无难度。 现在她也有点怀疑是阿伊在食物里动了手脚,所以她想听听霍普特的推理。 狱中第一个囚犯暴毙后没多久,王宫的图坦卡蒙就接到了急报,因为担心娜芙瑞的安危,立刻丢下手头一切政务,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谈起投毒案,他面色严肃冷沉了几分,刚才他穿过两侧的牢房,看到暴徒们的死相后,初步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毒无色无味,混在饭食中完全察觉不出,一旦服下走不出二十步必死无疑,而且无药可解,是一种古老的宫廷剧毒。” 宫廷。 夏双娜屏住呼吸专注地听他分析,不经意就捕捉到了这个小词,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什么宫廷,宫廷剧毒,她听不懂...... 宫廷……难道和图坦卡蒙真的有关吗? “你怎么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夏双娜将手伸过栏杆,十个指头扣住他的肩膀,目光如炬,有点气恼地质问到,因为“霍普特”说出了那个她害怕听到的答案,她甚至出离愤怒,嗓音尖细刺耳得像是要把屋顶刺穿一个洞。 图坦卡蒙把她的小手从自己肩膀上拂下,攥进手心里轻轻捏着玩,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小看了自己,淡淡开了口,“娜芙瑞,我精通毒理,不会弄错的,这是埃及王室秘密处决人犯和仇敌时常用的一种毒,极为凶险,我很好奇投毒的人为什么会有宫廷毒。” 这种毒药的配方明明只有王室成员才知道,民间又禁止流通,此时却凭空出现在囚犯们的饮食里,难不成暴动毒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王室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他和姐姐身边出了叛徒?目前线索不够,图坦卡蒙暂时还没有头绪。 夏双娜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她心里敞亮得很,人有时活得太明白也不好,就如同她此时这般万念俱灰。 方才她还在说服自己是霍普特学艺不精弄错了,现在真的一点幻想都不给她留了。 受了这么多刺激,她和图坦卡蒙本就经历着史无前例巨大的信任危机。 她此时便笃定,是图坦卡蒙干的。 破案,无疑了。 心中那座沉睡已久的火山徒然爆发,把她曾经所有的美好和希望都烧成了灰烬,夏双娜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紧紧攥着手心,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皮。 哪怕心中的那个夏双娜已经痛苦地瘫在地上哀嚎,可现实中的她依旧笔挺地站着,镇定自若,轻飘飘地问了句。 “所以,你知道是谁了?” “知道,是......”他低沉的嗓音透过面具,震颤着里面那层薄薄的空气,在黑夜中渗出一丝恐怖气息来,顿时就让女孩的心脏狂跳不止。 空气仿佛也变得阴寒刺骨,夏双娜感觉他多说一个字,她就离死亡毁灭更进一步。 “不要说他的名字!!!不要!!!”夏双娜惊慌地大叫,随即把手用力抽出来,颤巍巍地捂住了耳朵,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真的好害怕听到那个名字。 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爱的名字。 这对她,太残忍了! 图坦卡蒙压根就不知道这位幕后黑手叫什么名字,那人隐藏得很深,处事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埃及朝廷只知道他是一个整日戴着黄金面具、从不露出相貌的高大男人,年龄不详,身世更是无从查起。 其实连性别也是从他说话的声音判断出来的,如果那人能够永远完全模仿男人说话,那他是个女人也不是一点没有可能。 “好,我不说他的名字,你也别害怕。” 夏双娜僵硬地点了点头,像丢了魂一样恍惚,看得图坦卡蒙心口一紧,“娜芙瑞,你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图坦卡蒙迟迟不处决这群暴徒,甚至有意让他们找到与外界同伙联络的机会,是因为这是一局很大的棋。朝廷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营救他们的队伍出现,暗中潜伏在监狱四周的士兵警卫就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可是没想到,那男人竟然选择了杀人灭口,一个不留,还早已买通了宗教监狱一干人等,阿吞暴徒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而且很多暴徒已经发现同伴吃了食物暴毙依旧无怨无悔地服毒自尽,他们的确是始料未及,“这次只是个意外,没想到他会如此狠毒,完全不顾往日交情,毒死曾经生死与共的同伴。” 夏双娜早已先入为主,被那顽固的念头洗了脑,耳边一片轰鸣,听的一知半解,往日交情,往日情分,往日爱情...... 许久,她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你全都知道了……” 难道霍普特连她和图坦卡蒙那段朝生夕死的恋情也知道了? 图坦卡蒙也不知道她问的到底是啥,反正就这么下意识嗯了一声。 前面积累了太多小矛盾,这次的大误会注定已经酿成,像一片片轻盈的雪花堆积,最后引发了雪崩。 夏双娜丝毫没怀疑霍普特是怎么知道的,拜阿伊那个老奸贼所赐,民间已经流传出她和法老的各种绯闻了。 看来霍普特知道,是图坦卡蒙往她的食物里下毒。 如果是别人说的,她可能会不信,但是这是霍普特亲口告诉他的,不由得她不信。 可能图坦卡蒙已经对民众宣布她的罪行了,生怕她会反抗再生变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弄死了她。 对了,在毒面包事件之前,不是还有一场轰轰烈烈的逼供吗,图坦卡蒙肯定是见她不肯屈服,还打伤了两个办事的狱卒,所以连最后一丝情分不也留了。 他这一连串的算计滴水不露,环环相扣,可真是妙,不愧是大埃及的君主,在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中成长起来的男孩子。 厉害,强悍,够狠啊。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她爱图坦卡蒙,当初来蹲监狱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为了他的王朝她可以放弃自己,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但当他真的这么做了,她这心还是好痛好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外表像玻璃渣子的糖,贼甜!(二) “霍普特……为什么他要杀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夏双娜脸色煞白,黑暗般的眩晕一阵阵冲击着她的神志,她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依旧在极力压抑着情绪,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狼狈的一面。 黑暗的监牢里,图坦卡蒙还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偏偏还在添油加醋,无比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 夏双娜突然凄凉地大笑了起来,强有力的笑声从胸膛震颤着发出,那么苍凉绝望,如同一位漂泊了一生的风残烛年的老人,让人闻之为她而悲怆神伤。 是啊,她的存在威胁到了图坦卡蒙。 她早就知道,图坦卡蒙心狠,尤其是对待敌人,如果她威胁到了他那至高无上的王权,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除掉。 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她是一个和阿吞暴徒纠缠不清的人,是宰相厌恶的人,是全埃及人人喊打的公敌。 图坦卡蒙如果为她辩护,需要对抗的势力太多,承受的压力也太大。 也许是这几天的艰苦,耗尽了他对她仅剩的爱情,五天过去,他不想撑了。 他放弃了她,情有可原,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感谢他曾经给予的爱和信任,至少图坦卡蒙那句“她是我的女人”贼帅,那时的他好像浑身都在发光,让她现在想起来依旧心跳加速。 最后,图坦卡蒙用一块毒面包,为他们的感情画上了无声的句点,给了她一个还算体面的退场方式。 结束了。 这样的结局也挺好的,不是吗。 理智让她看开,可她真的要心痛痛死了,她真想把图坦卡蒙抓过来暴打一顿,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无情残忍。 可就算她能再见到图坦卡蒙,肯定也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说着“我喜欢你”、把手指放在头顶逗她开心、让她坐在他的脖子上承认自己是鸵鸟的图坦卡蒙了。 她只是他辉煌帝王生涯里短暂宠过的一个小丫头,以后还会有千千百百个。 而他却是她全部的爱恋,一辈子只有这一个。 夏双娜的眼泪顿时涌满了眼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顺着她小巧的脸颊快速滑落,她立刻把脸背了过去,吸了吸鼻子,不想让他发现。 “娜芙瑞你怎么了,你是在哭吗?”里面传来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图坦卡蒙终于还是听到了。 女孩嘴犟,“我没哭!迷了眼而已。” “没哭就好,”图坦卡蒙搞政治上瘾,现在只想跟娜芙瑞掰扯清楚,完全不知道这番话落到女孩耳朵里歪曲成了何种残忍的意义,“想要完成大业,就必须有所牺牲,在那种狠毒凶残的人眼中,朋友亲人甚至恋人,都可以抛弃,更何况你对他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没有关系牵连的人......娜芙瑞,你是不是又哭了……你说话!” “霍普特,你能不能先闭嘴。”夏双娜吼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要把她撕扯成两半了。 活这么大,第一次体验到心脏的绞痛,原来一颗健康强壮的心脏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就算毫无病变也会剧痛无比,让她有种心梗的感觉,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喘息着,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因为心脏破裂而死。 她觉得自己好傻,好可笑。 几个小时前,她还坐在桌子前,拼命地画画,画下她和图坦卡蒙所有的美好回忆,他们爱情的点点滴滴,一刻都不敢停下,勇敢地和自己的恐惧、怀疑、猜忌,顽强地做着斗争。 可他呢! 讽刺,太讽刺了! 夏双娜一个箭步冲到桌前,手一挥,一把将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全扫到了地上,她胡乱揉了两把零乱的头发,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都已经放弃了,她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肩膀一抽一抽,哇地放声大哭。 图坦卡蒙站在牢房外,目光像胶水粘在娜芙瑞身上,满脸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突然就疯魔般地把他给她塞进来的画纸和颜料一股脑全推到了地下,就跌坐在地上把自己缩成可怜的一团,像是受伤的小动物,然后地上那一小团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图坦卡蒙顿时慌了神,重重地拍着栏杆,她位置靠里,他再怎么伸手都够不到她,只能朝里喊话,“娜芙瑞,别哭啊,你别哭。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使尽了浑身的办法安慰她,眸光极尽温柔宠溺,连那张冰冷坚硬的面具也柔和了起来,渴求、命令还是撒娇统统来一遍,“乖,娜娜,宝贝娜娜,不哭不哭,不哭了好不好,我不准你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夏双娜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霍普特真的好温柔,好温暖,好软萌,好可爱,说话也是这么轻轻柔柔的,像潺潺流淌的小溪,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如果说温柔也有错的话,那就是给予她温柔的人错了! 她需要的又不是霍普特的柔情,他的信任和安慰此时对她没什么用,反而让她更难受了。 更操蛋的是,明明听着霍普特说话,她还在幻想如果外面的人就是图坦卡蒙该有多好啊,如果是她爱的人对她这么温柔多好。 她装了这么久的坚强,积极乐观了这么多天,现在只想放纵自己大哭一场。 也许是今天的“霍普特”让夏双娜特别想依赖,她最近的日子的确太苦涩了,积累了太多了心酸,需要彻底的发泄,她越哭声音越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图坦卡蒙不知道为什么他越安慰她,她就哭得越凶,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那么伤心。 看着她哭,图坦卡蒙心如刀割,他好想抱住哭得像个小孩子的娜芙瑞,把她搂进自己温暖的怀中。可他现在是霍普特,霍普特不可以抱娜芙瑞。 他很想亮明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进去拥抱亲吻她了,但他有点小别扭小顾虑,他戴面具是有原因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九宫格(一) 图坦卡蒙戴面具是有原因的。 就是……这几日每天都处理暴徒的事情操劳过度,没休息好,再加上担心她,想她想得彻夜失眠,他憔悴了不少,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皮肤也没前几天细腻,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够完美的容貌,要不然戴什么面具。 图坦卡蒙再次借着别人的身份和她谈心,今晚差点就与她生死相离,也激发出了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此时有特别多话想和她解释。 “娜娜,让你待在监狱这么多天,我很想帮你出来,但是民间和朝堂都在强烈抗议,我不能不全盘考虑。如果我强行要求放人,对你的伤害会更大,我们将来的路还有很长,我想让臣民接纳喜欢你,想要让你得到众神的庇护和保佑,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了你。” 夏双娜怔愣地抬起头,望向仅有一墙之隔的男孩,他那双深沉的眼眸里盛满了哀伤和无奈,瞳孔中隐隐有波光划过,像是星星碎了的黑夜,波光流转,便流淌出银河般璀璨的光芒,她不禁放慢了呼吸,好美的一双眼睛,他那种发自内心、极为真挚的感情拨动着她的心弦,像和煦的微风拂过心湖,吹起一层层波澜。 他虽身在牢笼外,但就好像站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就好像他也承受着她此时的痛苦,面对着她此时的绝望。 谁说朋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有人分担,有人理解,夏双娜突然觉得自己心中无穷无尽的痛苦神奇地缓解了几分。 她本以为她的世界已经漆黑一片,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相信她,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照耀着她前方的路。 霍普特为了她会如此统筹考虑,相比之下,另外一个人就显得无情烂渣到了家! 一开始图坦卡蒙心中依然有羁绊,放不下身段,到后来,他是彻底放开了,在她面前痛彻心扉地忏悔着,“娜娜,我以为这是在保护你,我以为让你住在这里会比外面安全,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太自以为是了,是我不好……打着保护的名义伤害了你。” 听着“霍普特”动情的诉说,夏双娜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所有的害怕和无助,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所有不愉快和负面情绪,都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她彻底崩溃了。 “我娜芙瑞自认为做人端端正正,在阿布斯特,在底比斯,在村里,在王宫,我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神灵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让我经历这么多,为什么他要杀了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满脸都是泪痕,在昏暗的光下投在脸上一道道斑驳的影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没有,也从没有相信过阿伊对你的任何诬陷,我有自己的考虑,所以故意冷落你的。” 夏双娜猛地打了一个哭嗝,“嗯,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只是倒霉,想溜出宫玩,谁知道会被带进神庙那种鬼地方啊,我根本...就不认识那群暴徒...怎么可能和他们勾结…明明是有人陷害我,他地位太高了说了你帮不上忙。”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小心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呛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脑子也是昏昏的一片。 她哭得这么凶,不仅是因为被人冤枉的痛苦和差点丧命的恐惧。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个人她牵挂的人不会再来看她了,也不要她了。 图坦卡蒙不要她了,甚至想要用一块毒面包结束她的生命。 她永远失去了他了,她永远失去她挚爱的男孩了。 图坦卡蒙看着她哭得这么惨,胸口又疼又闷,心痛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再次痛骂,今天为什么非要戴这张破面具,要不然她就不会把他认成霍普特,那他就能紧紧抱住她,亲吻她了,把她的眼泪一滴滴吻干,不让她的眼泪掉到地上。 无奈隔着那结实的栏杆,只能帮她擦擦泪水,他的手刚碰到女孩的脸颊,女孩就一个激灵躲远了,他的手掌热烘烘的,还有些湿湿的,手心的纹路很细腻,指肚上有一层薄茧,不过一点不粗糙,她的心脏突然慌乱地跳了一下。 “霍普特别这样,我不习惯!” “抱歉。” “没事没事,是我太敏感,不喜欢别人碰。”夏双娜发现自己反应过度,让他尴尬了,古埃及人本就性格奔放,他们这样做也就是表示友好善意。 “手给我。” 夏双娜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图坦卡蒙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用自己双手的温度暖热她那颗冰凉受伤的心,“感受到力量了吗,娜芙瑞,坚强起来,振作起来,好吗?” “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为了霍普特,为了依旧关心在乎她的人,她也要坚强。 夏双娜抹了把眼泪,换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不会想那些让她痛苦的事情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吃那块毒面包吗。” “为什么?” “其实本来我是要吃的,可是突然窜出来一只小老鼠,也饿得吱吱叫,我就分了点面包给它吃,然后就发现了面包里有毒。” 夏双娜云淡风轻地描述着,图坦卡蒙却知道当时有多凶险,他着实后怕得厉害。 她又发挥了她乐天派自恋臭美的精神,“肯定是众神看我善良美丽,不忍心让我就这么死去。” 她看了看那只躺在角落里已经浑身僵硬的小老鼠,哀伤地叹了口气,“也是它帮我挡了毒,否则我就真的死了,谢谢,小米粒,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图坦卡蒙突然很想重赏这只老鼠,可他能赏给一只死老鼠什么东西,夏双娜倒是想到了感谢的办法,“我会给它画一张画。” 图坦卡蒙还没有听说过给一只老鼠画像,老鼠偷吃粮食,惹人讨厌,不被扫帚打死被猫吃掉已经是万幸了。 “生命短暂,不知道何时就会消亡,神奇的画笔可以抓住时间的脚步,留下一幅画作能将一瞬定格成了永恒,”夏双娜感慨万千,想了想又问,“等我出去了,也帮你画画,就当我跟你交换了刚才的蛋糕,好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章 九宫格(二) 霍普特也不富裕,今天带这么多点心给她,应该费了他不少的积蓄,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好。”图坦卡蒙笑着答应,又提议,“你可以把你的小老鼠做成木乃伊,放在神庙的圣匣里,它会得到永生的,而且它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很多埃及人会把死去的宠物做成木乃伊,以求来生依旧有宠物陪伴。 “老鼠木乃伊?可是我现在出不去,它的身体又不能久放。” “我是祭司,这些我擅长,包在我身上。” “谢谢祭司大人啦。”夏双娜惊喜万分,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红润了起来。 此时那不识相的监狱长,又不怕死地折返了回来。 夏双娜生怕牵连“霍普特”,立刻远离,佯装镇静地回到洗漱房,拿出毛巾,把自己哭花的小脸擦干净。 图坦卡蒙回头怒视着打断了他好事的男人。 冰冷到骨头缝的视线横扫过来,差点把监狱长冻僵,他立刻举起手里的钥匙,讨好地晃动了一下,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法老和这女孩难舍难分的,隔着一道门多碍事呀。 法老一声令下,他就可以打开门,让他们抱个痛快,法老就算是想要在监狱里宠幸了这个姑娘,他这手里不还有块厚厚的亚麻布帘,能把栏杆全围上。 图坦卡蒙脸色这才缓和几分,和方才一样恭敬谦和,“大人,还请您帮霍普特打开牢门。” “不用了!”夏双娜急忙制止。 “霍普特大人,谢谢您听民女诉说冤屈,时间不早了,请回。”夏双娜跪在“霍普特”面前,给他叩了一个响头。 图坦卡蒙耍起了赖皮,“我不走。” “走。” “不走!” “走。” “不走不走就不走!” “你真的该走了。” “我真的不想走嘛,想陪着你。” 夏双娜朝天翻了个白眼,“霍普特”怎么还开始撒娇了,他今天的人设算是彻底崩了,她沉了下脸,“已经很晚了,你必须走了,我也困了,你早点休息。” 图坦卡蒙一会回宫还要和宰相大祭司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对策,只能无奈离开,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那我走了。” “嗯,再见,晚安好梦。” 图坦卡蒙大步流星往外走,监狱长卑躬屈膝地跟在他身后,帮他打着灯光。 “霍普特,等一下。”女孩突然叫起来。 图坦卡蒙耳朵尖,立刻兴奋地冲回她面前,“舍不得我吗。” “能帮我个忙吗?”夏双娜神神兮兮地小声请求。 “什么忙?” “这些你能帮我拿走吗。”她已经把落在地上的那些画全捡了起来,用一张空白的画纸包住,小心地卷成一团,捆了草绳。 这些画在牢房已经不再安全,图坦卡蒙既然起了杀心,就不会轻易放过她,随时可能搜查她的物品,这些画曾经是美好的回忆和快乐的源泉,而现在是罪恶的证言和痛苦的深渊,如果被发现,不知道还要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而且,里面有两张图画的很过火,如果被图坦卡蒙看到了,她可能就不想活了。 她画了一张......图坦卡蒙没穿衣服的样子,一件都没穿的那种。 还有一张她和图坦卡蒙都没穿衣服,在做运动的样子…… 一想到这些,她的脸颊就烧得通红,苦涩充斥了整个胸膛,连嘴里都是一股苦味。 “这是什么?”图坦卡蒙好奇地反复打量着。 “没什么,只是几幅画,画的植物动物建筑,和阿吞暴徒没有关系,不是违禁品,不会有危险,”夏双娜见他迟迟不接,也就打了退堂鼓,“你要是不放心,就算了。” “没事,给我。” 女孩刚打算递给他,突然收回了手,“但是你要保证,不能看,你拿出去就烧了……或者拿回去收拾好放起来,别给任何人看,等我出去你再还我。” 夏双娜最后还是舍不得,她现在只剩这些回忆了。 “霍普特发誓,绝对不看,等你出来了,一定完好无损奉还。” 霍普特的人品,夏双娜完全信得过,他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如果她能活着出去,一定也要全力帮霍普特,霍普特这个朋友,她这辈子交定了! 绝境中还有他愿意拉她一把,生活似乎也没那么糟了,霍普特果真是她的幸运小天使啊,娜芙瑞扬起嘴角,对他微微一笑,“霍普特,谢谢你。” 可对面的人听见她的感谢,并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的神色,似乎还有点生闷气。 夏双娜感叹了声,哎,霍普特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啊。 其实,图坦卡蒙这句承诺可大有玄机。 霍普特发誓绝对不看。 真正的霍普特自然不可能有机会看到。 但是图坦卡蒙可没有保证他不会看啊。 事实上,图坦卡蒙刚走到一个夏双娜看不见的稍微亮堂点的地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画卷,一张一张翻了个遍。 全都是不同于埃及绘画方式的涂鸦,娜芙瑞是外国人,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图坦卡蒙已经见怪不怪了。 画工很好,颜色鲜亮,还是新鲜出炉的。 法老面色十分平静,嗯,的确是植物动物建筑。 有蓝色矢车菊,有河边别墅,有头上长了两根小触角的“虫子”,还有骑在“鸵鸟”身上的“狐狸”! 倒数第二张...被图坦卡蒙红着脸跳过了,娜芙瑞这小姑娘对他的身材尺寸可能还存在一些误解,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让她深入了解一下。 最后一张...呃呃呃呃。 图坦卡蒙瞄了一眼,就啪地合上,一股子热气从身体冒出,从下往上飘,红霞爬满了他的脸颊,他忍不住又打开,做贼一样偷看了一眼。 古埃及的画作程式化不够逼真,但夏双娜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让他感觉她活人就在他眼前。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克制住了欲|望,没有冲回去按照她的画法,全部来一遍。 顺便提一嘴,最后一张画被夏双娜分成了九宫格。 ...... 后来,阿伊阿蒙曼奈尔和图坦卡蒙议事的时候一直在疑惑,法老脸上怎么那么红,一晚上都没消退下去。 图坦卡蒙走了,娜芙瑞扶着墙缓缓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如同坠入冰冷的深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 看着我,不准眨眼(一) 图坦卡蒙走远了,娜芙瑞扶着墙缓缓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整个人如同坠入冰冷的深渊。 她再次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脑袋埋在膝盖间低声抽噎着。 漫长的黑夜,陪伴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眼泪和一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心。 这次,她是真的被伤透了。 图坦卡蒙就这么痛恨自己吗,甚至容不下自己活在世界上。 他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情? 就算她今天逃过一劫,他也断断不会放过她的。 夏双娜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和毁灭离自己是这么近,这么近,万万没有想到,向她挥舞死神镰刀的竟然是他,她深爱的他。 她该是有多贱,“霍普特”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是宫廷剧毒与王室有关,可她还是痴痴傻傻地抱着那千分之一的希望,幻想着图坦卡蒙今晚能来看看她,跟她解释一下,然后她就会发现这通篇就是一个大误会。 牢房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她就立刻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看清楚是走动的狱卒后,眼中刚燃起的那一点点亮光顿时灭了个干净,心里就痛得死去活来。 阵阵剧痛袭来,让她连喘气都困难。 夏双娜撑着墙站起身,头脑昏沉,脚步虚浮得不知道自己飘到了哪里,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捡起了那半块面包,轻轻放在了唇边,既然图坦卡蒙要除掉她,那她何不就顺遂他的心愿,了却他一桩麻烦,她闭上眼睛,试探着想要咬下去,两行清泪潸然而落,一个简单的咀嚼吞咽动作此时对她难于登天,她的身子剧烈颤抖着,突然将手中之物扔到脚下狠狠地踩着碾着。 女孩的眸光突然变得锋利冰冷,充满了愤怒和哀怨,她扬起头,从嗓子眼里发出来一丝尖细的、破碎的、痛苦到极致的哀嚎,“你要杀掉我,我就偏不让你如愿!” 她要见图坦卡蒙,就算被处死,她也要见他最后一面,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这样残忍无情! 活下去,她想活下去。 只有亲历死亡,方知生命可贵。 不行,她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就死了,她一定要见到法老,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夏双娜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案板上的小羊羔,任人宰割,如果她成不了命运的主人,必然会沦为命运的奴隶。 可夏双娜就是要与这残酷的命运斗争,她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要让图坦卡蒙知道,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再和他做一笔交易,事成之后永远在他的世界消失。 但是,现在的情形,怎么才能见到图坦卡蒙呢? 夏双娜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桌上那只杯子上,抬手便打碎了那只陶杯,从碎片中挑选了一块最锋利的,就开始费力地磨栏杆。 这呲呲啦啦的声音很快就引来了值夜的狱卒。 他揉了揉眼,惊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夏双娜眼皮也不抬一下,没好气地回答,“没看见我正忙着的嘛!等我把这些柱子都锯断了,就能救你出去了。” “救我出去?我为什么需要你救?”狱卒怀疑自己听错了。 女孩终于停下手中的活,指这面前的栏杆,蹙眉怜惜地望着他,大大的黑眼睛像是两只空空的深洞,没有焦距,“你不是被关在大笼子里面吗?真可怜。” “明明是你被关在牢里!” “别急,小哥哥,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了,啦啦啦啦……”她一边专心致志地锯着栏杆一边发出瘆人的笑声,配合上刺啦啦的怪响,在寂静无声的深夜格外刺耳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栏杆的质地比陶片坚硬太多,她这划拉了半天,上面压根连一个划痕都没有留下,女孩却一刻不停,嘴里还神神秘秘地咕哝着什么模糊的字眼,“你们都在牢里,图坦卡蒙也在牢里,不过别怕,姐姐来救你们了。” “哈哈哈哈哈……” 女孩空灵阴森的笑声像冥界的鬼乐,飘荡在低矮的牢狱间,撞击着沾满鲜血的墙壁,不断被放大拉长,那狱卒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撒腿就跑,“疯了,她疯了!” “快去禀报监狱长,这女人疯了!” 望着那人逃命般跑远,夏双娜平静地将视线投向远方,如果她没有猜错,明天就会被传召,而生死,就在明日一搏了。 —— 而此时,真正霍普特正被拦在监狱门外。 “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这些暴徒是我抓到的,我有权知道他们的生死。” 守门的狱卒看他穿着祭司服,对他说话还算是客气的,祭司侍奉神灵,在古埃及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职业,如果是普通人,他们早就拿棍子赶走了,“法老在里面,惊扰了陛下,你担待不起!” “法老?”霍普特不解地往里面张望,法老半夜不就寝,驾临监狱做什么,“那请问你知道抓到的暴徒里,还有人活着吗?” “这些事情咱不清楚,你回去。” 外面推搡的工夫,图坦卡蒙的銮驾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霍普特立刻摆脱了这群难缠的狱卒,挡在銮驾的前面,“小臣霍普特,参见法老。” 图坦卡蒙闻声抬头,瞥了霍普特一眼,便没好气地启唇,“退下。” 霍普特发现图坦卡蒙看到自己似乎有点不开心,不,是非常不开心,甚至威严的眼神中还有几分仇视。 君主的情感深藏不露,一般不会显示在明面上,但此时法老对他的厌恶简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就差在脸上写上“我讨厌你”这几个字了。 “霍普特,你敢拦驾吗?”艾抽出腰间的短剑,锋利的剑刃嗖的划过空气,泛起一道阴冷的寒光,毫无疑问,霍普特再前进一步,这把利器就会和他的身体亲密接触。 霍普特望着出鞘的宝剑,心中也是怵的,他明知道此时不应该再去激怒图坦卡蒙,他也珍惜自己的命。 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手里,掌握着他最心爱的女孩的生命。 他便豁出去了。 霍普特后退一步,跪下高喊,“求陛下开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看着我,不准眨眼(二) 霍普特后退一步,跪下高喊,“求陛下开恩。” 初为人臣,男孩仍然保留着几分青涩和稚嫩,面对至高无上的君主,谨小慎微地磕头行礼,姿势有些僵硬却是说不出的好看,恭敬却没有畏惧,崇敬却没有讨好。 图坦卡蒙俯视着霍普特,那张脸五官立体,轮廓深邃,鼻梁线条流畅优美,浑如天成,再昏暗的灯光也遮不住他的美丽,图坦卡蒙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有太多的臣子,可霍普特似乎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霍普特鼓起勇气,扬起头望向法老,再度开口请求,黑夜中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眸格外明亮,眼角勾着精致的黑色眼线,隐隐生出一丝妩媚来,“法老,霍普特无意冒犯,求您开恩。” 图坦卡蒙的心头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呼吸停滞了一拍。 那惊鸿的一瞥,让图坦卡蒙方才对他的厌恶和敌视瞬间全都消散了。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剪不断的细丝把他们牵连在了一起,曾经分离,却终将重聚。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艾不要小题大做,艾就收了剑,乖乖退回一边。 “陛下,霍普特听说狱中暴徒被人投了毒,请问还有人幸存吗?” “娜芙瑞好的很。”图坦卡蒙冷哼。 而且你已经去看望过她了,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候,给了她最宝贵的安慰和温暖,恐怕娜芙瑞现在已经爱上“霍普特”的柔情了! 想到这里,图坦卡蒙的心口就一阵一阵绞痛,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秒。 听到那个牵挂的名字,霍普特心中犹如重石落地,笼罩在心头一整晚的乌云缓缓散去,仿佛有一丝暖暖的阳光照进了他的心底。 众神保佑,还好娜芙瑞没事。 否则,他会遗憾后悔一辈子的。 法老一行人已经走远了,霍普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压根就没提到娜芙瑞的名字,法老怎么知道他在担心她的安危? 难道法老可以看透人心吗,竟然能读出他心里的想法,不过娜芙瑞逃过此劫,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他双手合十,再次躬身对埃及众神虔诚地拜了拜。 图坦卡蒙靠在銮驾上,四位身强力壮的男人稳当地扛起轿辇,承担着他的重量,快步朝王宫的方向行进,艾跟随在法老身边贴身保护。 图坦卡蒙托腮平静地望着前方,把方才的经历细细回想了一遍,依旧觉着蹊跷的很。 起初,他根本没有打算隐瞒身份。 但是娜娜看到他的第一眼,竟然叫的是霍普特的名字! 当时,他就愣住了。 为什么,她会对着自己叫别人的名字,她在最无助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霍普特,不是自己? 可能是嫉妒心在作怪,他就刻意扮演那个叫霍普特的男孩子,想试探试探娜芙瑞对霍普特到底是什么感情。 有些话,图坦卡蒙法老放不下尊贵的身份,讲不出来,他便借用霍普特的身份说给了她听。 夜已深,万籁俱静,万事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深沉的暗色之中,图坦卡蒙的思绪此时却格外清晰,过去很多他不在意、被他忽略的小事悉数浮上心头。 记得第一次见到霍普特,是在阿布萨特的晚宴上,看清他容貌的第一眼,图坦卡蒙就有种被击中心脏的感觉,后来他每每见到霍普特,这种奇妙的感觉也没有消散过,图坦卡蒙总觉得他那张美丽的脸上有着什么秘密,吸引着他去探索。 蓦的,一个念头划过,如惊雷乍起,图坦卡蒙随即高喊,“停!” 艾立刻命令轿辇停下,凑到主人身边,“法老,您有何吩咐?” 图坦卡蒙侧过身摘下了面具,手背微微在右边嘴角的地方挡了一下,“艾,看着我,不准眨眼。” 这是什么奇怪的命令,艾不解但只能照做,在艾看来,图坦卡蒙正含羞带怯地望着他,像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美人,刚毅的面容也变成了绕指柔,一双媚眼如丝含情脉脉,特别的勾魂。 艾被盯得满脸通红,又不敢挪开视线,两三分钟不眨眼,他的眼眶已经酸疼得想要流泪,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图坦卡蒙终于开了口。 “我和霍普特,长得像吗?” 艾和霍普特本来就没见过几面,对他的容貌并不怎么熟悉,此时他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从来没有察觉到,可法老突然这样一问,有一个瞬间艾也觉得图坦卡蒙和霍普特有什么重合的地方。 但饭可以乱吃,话绝不能乱讲,尤其是这种不得了的事情,“回禀陛下,不像,您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图坦卡蒙挥手,銮驾便继续朝王宫行进。 这话题就轻飘飘过去了。 可艾的回答并没有消除图坦卡蒙心中的疑虑。 一路上他都百思不得解,为什么娜芙瑞,会把他认成霍普特。 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兴许是天太黑,娜芙瑞看错了。 但如果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被她混淆在一起,艾和他的身高也很相似,娜芙瑞怎么就没把他认成艾? 难道,因为娜芙瑞喜欢霍普特,她希望霍普特能去看她,所以下意识就喊了他的名字……这想法一冒出来,图坦卡蒙的内心就隐隐作疼,也不敢多想了。 一进寝宫,图坦卡蒙就将面具恨恨地摔到了地上。 都是这劳什子! 惹出来一堆麻烦事。 他哭唧唧地把自己抛到柔软的大床上,躺倒,手指拽起被子的一角,滚了一圈,把自己严严实实裹成了一个白胖胖的蚕宝宝,然后又反方向滚了一圈,把自己解放了出来。 他神神秘秘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见没有人发现,立刻跳起来冲到银镜前。 哇哇哇,他那一张美丽无瑕、人神艳羡的脸啊。 毁了! 图坦卡蒙视死如归地向那镜子里望了一眼自己的俊脸,屏住呼吸。 嗯? 他美丽的脸又回来了? 图坦卡蒙伸手摸了摸,右边嘴角边上还是不够光洁细腻,不过外表上已经看不出来了。 三天前,图坦卡蒙第一次看到一颗小痘痘出现在自己右脸上时,连死的心都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蜂蜜好甜 图坦卡蒙做贼一样,从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摸出来一个雪花石膏小盒子。 那盒子里装的是一种特制的药膏。 堂堂大埃及法老,坐拥天下,受人景仰,威名远播诸国,却被这讨厌的东西在脸上抢了地盘,图坦卡蒙怎么想怎么丢人。 也不敢宣御医,自己涂药。 这两天抹药,他都是屏退了所有的侍女侍卫,偷偷摸摸进行的。 出门也是化上浓妆盖住了这小小的瑕疵,否则他都不想见人了。 今晚情急,来不及上妆,只能随手捞了个面具戴上。 谁知道就被娜芙瑞认成了霍普特。 此时,图坦卡蒙拧开盖子,刚打算往脸上上药,突然感觉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就落在自己背后。 图坦卡蒙蹑手蹑脚地在宫殿里溜达了一圈。 终于发现了古怪所在。 不远处的柜子上,一个木质微缩版努比亚黑人奴隶正跪坐在地上,他的背上扛着一个黑色的小香膏罐,双手扶在罐子两旁,那小奴隶被雕刻得活灵活现,胖嘟嘟的脸蛋笑成了花,咧开的嘴里仿佛在说着,法老请用香膏,而此时那小奴隶的脸就朝着桌上那面银镜,刚才,正是他那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打算抹药的图坦卡蒙。 呵,原来,就是这货胆大包天监视他! 图坦卡蒙倒吸一口冷气,手指着那小奴隶,“不准看我!” 但那不怕死的努比亚小奴隶竟然敢违抗法老的命令,依旧纹丝不动,脸上堆满了笑容。 图坦卡蒙眯着眸子等了一会,见那狂徒还没有自己转过去的打算,又看了看四周,还是空无一人,他就悄悄地自己把那罐子翻个了面,然后那努比亚小奴隶自然就背对着他了。 呼,现在终于没人了。 图坦卡蒙又溜回去,拿出小勺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往脸上小心地抹着药膏。 他一边涂,一边愤愤地诅咒着那该死的玩意早点滚蛋! 图坦卡蒙正偷偷摸摸干着“坏事”,生怕被人发现,一颗心就吊在嗓子眼,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法老。” 图坦卡蒙大惊,慌乱中,失手直接把手里的小盒子朝门口扔了出去。 艾刚推开寝宫的门,就有一暗器朝他的脑门飞来,他身手很好,旋即灵巧地接住,见是一个圆柱形的雪花石小盒子,疑惑地反复打量了一下。 图坦卡蒙愣愣地眨了下眼,心里骂了句脏话,他怎么把药膏给扔了,还飞到了艾手上。 一时间,隔着空气,君臣两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尴尬。 图坦卡蒙这右脸上还糊着一块黏糊糊的东西,让他看起来像是只偷吃零食被当场抓包的花猫。那一小片药膏还反着光,亮晶晶的,格外引人注意,艾立刻就发现了图坦卡蒙脸上的不明物体,不解地皱了皱眉。 什么东西? 然后,艾打开盖子,举到鼻子前闻了闻,瞬间就明白了。 呵,他这秘方竟然被图坦卡蒙偷了去。 不对,法老的事情,怎么能用偷,是征用,是进献。 艾也是个爱美的男孩子,几年前出了两颗青春痘,他自己调制了一款纯植物药膏,效果极好。有次抹药被法老发现了,图坦卡蒙当时还嘲笑了艾好久,然后,风水轮流转,没多久就轮到他了。 图坦卡蒙咽了口水,秘密被人洞破心虚的很,但他是法老依旧霸气侧露,他瞪着艾,用目光放狠话,你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十六岁的男孩子,正在青春期,位高权重扛着一个帝国,压力巨大又整夜失眠,脸上长了一颗小豆豆而已,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是青春的象征,这是成熟的象征。 更何况艾现在根本看不到图坦卡蒙脸上有任何瑕疵,他依旧俊美无双,法老这是太在乎自己的容貌了。 艾笑了笑,友好地介绍起用法,“这个药膏早晚各抹一次,半柱香后洗掉,两三天就好了。” 谁知图坦卡蒙扯着嗓子吼了起来,“放肆,这是蜂蜜!!!” 蜂蜜? 哦,蜂蜜就蜂蜜。 艾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对,是蜂蜜,臣认错了。” 图坦卡蒙高傲地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可他这脸色还没有缓和多久,就看见对面的艾把小指头伸进盒子,挖了一点膏体出来,放进嘴里吮吸了一口,舒服地嗯了一声,还一脸的享受,“好甜。” 然后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美男做这个动作格外邪魅诱惑,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朝法老挑了挑眉。 蜂蜜,好甜。 没毛病。 图坦卡蒙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想骂人了,明明是草药的苦味,隔着这么远他都闻到一股子苦气儿了,哪来的锤子个甜味。 艾明明知道那是什东西,他就是故意的。 艾这是成心出息他,讽刺他,嘲笑他,图坦卡蒙脸更黑了。 艾这是找死! 图坦卡蒙很想发火但是没理由,他说是蜂蜜,可蜂蜜本来就是甜的,憋屈死了,怒视了艾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脸倒是涨红了。 对面的艾脸部肌肉绷得僵硬,肩膀还一抖一抖,显然是在努力憋笑。 图坦卡蒙牙缝里冷冷地挤出来句,“不准笑。” “法老,宰相大人和大祭司大人已在会议厅等您。” 艾实在是忍不住了,话说完就立刻脚底抹油遁了。 几秒钟后。 “哈哈哈哈哈哈。” 从走廊拐弯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清晰地落进了图坦卡蒙耳朵里,离得这么远还如此响亮,可见艾是笑得有多大声。 图坦卡蒙不禁咬牙切齿,朝空气挥舞了一把拳头,“仗着我宠你,无法无天,反了你!” 经过一番装扮,朝服加身,图坦卡蒙头戴红白双冠,手握权杖,脸上的妆容精致完美,一身珠光宝气,华丽的百褶裙轻轻扫着小腿,法老昂首阔步,器宇轩昂地往外走。 一旁的侍女侍卫齐声高呼法老伟大永生,图坦卡蒙觉得他又从“蜂蜜”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了。 艾站在队伍最后,看见一脸严肃正经特别像个人的图坦卡蒙,想起他方才的仓皇和窘迫,就特么又想笑了。 图坦卡蒙瞄向艾,双眼一瞪,艾就立刻抿唇憋了回去,简直憋出内伤,哎,伺候这家伙真要命。 会议室大门打开,里面是三个人,两站一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 孤独地迈向永恒(一) “阿伊,阿蒙曼奈尔,坐。” 图坦卡蒙在黄金王座上坐下后,也为两位重臣赐坐。 宰相和大祭司纷纷落座,露出了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监狱长。 埃及政府本打算通过拷问囚犯来获得幕后主使者的线索,而如今监狱中所有暴徒都被残忍毒害,证据被毁,搜查行动再次陷入僵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监狱长办事不利,让异教徒轻易找到了漏洞,简直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为所欲为。 狱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图坦卡蒙第一个要问斩的就是他。 感受着法老强大的威压和酝酿中的怒火,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浑身汗如雨下,哀痛万分,“臣有罪…臣愿以死谢罪…但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负责犯人饮食的厨师出逃,臣正派人全力追捕,定将他捉拿归案!” 见法老似乎没有想象中震怒,他便继续战战兢兢地说着,“臣已查明,暴徒的饮食中添加了阿波加什的毒液,阿波加什是米坦尼王国特有的一种剧毒蛇,曾作为米坦尼的贡品和米坦尼公主的嫁妆进贡给埃及王室当做宠物豢养……” 这米坦尼曾经也是雄踞一方的大帝国,有过一时的辉煌,在鼎盛时期与埃及帝国结过姻亲,但几年前被北方崛起的赫梯帝国所灭,米坦尼国王沙提瓦扎被赫梯帝国俘虏,他的众多王子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图坦卡蒙唇间轻轻重复着那几个字眼,“阿吞,阿吞,米坦尼,米坦尼,阿波加什......” 这么一联想,他还真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体质特殊,百毒不侵,通晓蛇类语言,还能驾驭蛇群,而且和米坦尼王国也有些联系。 不约而同,阿伊也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和法老相互对视了一眼,但是没有人说出这个到了嘴边的名字。 因为,绝不可能。 那个人八年前就死了。 当年,图坦卡吞亲眼看到他被刽子手按在铡刀下砍断了脖子,鲜红的血液从深洞中汩汩涌出,流淌成了小河…… 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那副惨烈的图画,图坦卡蒙更用力地握住了手里的权杖,掩饰内心突然的剧烈波动,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淋漓喷涌的鲜血,那一幕绝对是他年少时期最大的噩梦。 儿时的阴影,成年后会印象格外深刻,哪怕已经过去了八年,却依旧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图坦卡蒙定了定神,将飘远的思绪收回,沉下声开口,“你这颗脑袋,我就暂时记下,若三天还抓不到凶手,提头来见!” “谢陛下,谢陛下,臣定不负您的厚望。”监狱长千恩万谢,拼命叩着头,把脑门都磕出了血,他偷偷打量了一眼宰相和大祭司,见两人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就立刻退了出去。 监狱长心里很清楚,法老之所以暂时留了他一条命,还不是因为他这段帮法老暗中照顾住在监狱里的小宠妃,每夜都趁着她睡着时,往牢房里变着花样塞鲜花糖果、香水化妆品、画笔颜料什么的逗她开心。 在这场法老和宰相因娜芙瑞展开的斗争中,他坚定地站在了法老的阵营,全心全意替法老保护他心爱的女人,对阿伊的威逼利诱不为所动,展现出了一个正直的臣子对君主的忠诚,弥补了他犯下的过错,这就是图坦卡蒙不杀他的理由。 王宫内,灯火摇曳,气氛无比压抑,会议仍在继续。 图坦卡蒙抬手,请两位畅所欲言,“宰相,大祭司,你们怎么看?” 阿伊率先开了口,“法老,臣已经查明,前任诺姆长海吉夫目前就在暴徒团队担任要职,幕后黑手恐怕正是通过海吉夫在底比斯的残余势力,迅速攻进了埃及的监狱系统。” 图坦卡蒙登基后,海吉夫接替他去世的父亲内巴蒙继任底比斯诺姆长,他治理有方,底比斯逐渐从埃赫那吞时期的混乱中恢复了秩序,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后来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海吉夫毅然辞官,从此消失不见,然后图坦卡蒙才在阿伊的举荐下,任用了当时作为底比斯税务总长的乌瑟庇为新的诺姆长。 阿玛尔纳是宗教改革的重地,就像一座粉饰太平的象牙塔,孩童时期的图坦卡吞被关在塔里,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图坦卡蒙才来到底比斯短短五年,这座众神庇佑的古老都城对他而言一切还都很新鲜,而海吉夫却从小在这长大,又担任过三年的最高长官,自然比图坦卡蒙更加熟悉底比斯所有的官僚机构和军队布防。 不仅如此,海吉夫的父亲和祖父、曾祖父都曾担任底比斯诺姆长一职,他的家族在埃及延续百年,势力庞大不可小觑。这样一支力量归顺了阿吞暴徒,对朝廷的威胁和冲击可想而知。 抛去这些不讲,海吉夫还曾是小王子的老师,师生感情十分亲密,图坦卡吞尊敬崇拜这位老师,甚至在海吉夫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的时候亲自替他煮药...... 与曾经的老师恩断义绝,图坦卡蒙亦是心痛不已。 一旁,阿伊还在慷慨激昂地论述着。 “法老,您接手的是一个曾经被阿吞信徒改造过的帝国,而您来到是一座曾经被阿吞信徒控制过的王都,虽然阿吞作为唯一的主神只有短短二十年,但他们已经渗入了我们的官僚系统中。这群贼人藏在我们的谷仓、军队和监狱。农业畜业、司法军事、对外关系、贸易远征,每个部门都有着阿吞狂徒留下的痕迹。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协作配合默契,躲在暗处,而朝廷在明处,我们是防不胜防……” 老臣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直击要害,深刻准确剖析了埃及政府处于被动屡屡中招的原因。 平心而论,阿伊是位非常有才华的政治家。 阿伊出身低贱,父母早亡,儿时靠着替富人看守粮仓赚取一点微薄的口粮。十四岁成年后,离家独自在底比斯闯荡,尝试过多种职业却一事无成,后来因为一个契机,他被介绍去给当时的底比斯诺姆长内巴蒙驾驶马车。 作为贵族的家奴,这个年轻的小车夫在一次宫廷宴会上,凭借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获得了阿蒙霍特普法老的赏识,从此开始了他跌宕起伏的官场生涯,他一路摸爬滚打,过关五斩六将,终于从金字塔底端登上了那万人敬仰的高位。 这其中的艰难困苦,无人知晓。 千锤百炼风吹雨打,才造就了这样一位治世能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孤独地迈向永恒(二) 图坦卡蒙靠在王座上,认真听着阿伊一番论断,面上还是淡淡的神色,心中却越来越沉重。 宰相说完,大祭司阿蒙曼奈尔也接着附和道,“阿吞贼人就藏身在城内每个角落,他们可以伪装成任何人,可能是集市叫卖的商贩,可能是码头搬运货物的水手,可能就是哪位臣子家的花匠。他们游走于大街小巷,秘密监听着朝廷的一举一动,又有严密的情报网络,组织严明上传下达。他们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发动暴乱,又毒死朝廷重犯,就是最好的佐证。” 阿蒙曼奈尔年近四十,可看起来还像是三十岁的美男子,洁白华美的首席祭司袍衬得他高贵神圣不可方物,眸中的冷光又为他添上了几分阴鸷的弑杀之气,“五年前阿玛尔那的那场大屠杀看似将阿吞的势力全部剿灭,但实际上不彻底不干净,有太多漏网之鱼。如今阿吞余孽联合在一起,发动叛乱对抗朝廷,企图夺回埃赫那吞曾经给予他们的权力和财富。” 大祭司离座跪下,语出惊人,“法老,臣可以肯定,卡纳尔克神庙里就有与阿吞贼人勾结的叛徒!臣已经开始排查每位祭司最近的活动往来,臣一定会为您揪出此人挫骨扬灰!甚至,在您的身边都可能潜伏着阿吞的奸细,陛下您可一定要小心。” “你们也是,”图坦卡蒙也对自己的爱臣表示关心,“最近的饮食要格外注意,出行必须有侍卫保护。” 阿蒙曼奈尔谢过法老,再度开口说到,“阿吞狂徒怕是要与阿蒙神权抗争到底了,恐怕我们面临的危机,比任何时候都大。” 此话绝非危言耸听,连辅佐三朝,经历过数次宫廷剧变的阿伊也表示了赞同,“法老,这次我们真的遇上对手了。” 图坦卡蒙沉默不语,他们说的全对,事态的确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的多,米坦尼宫廷毒药的出现,让幕后主使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那群暴徒甚至可能已经和外国势力联合,拥有了足以祸乱埃及的军队力量。 朝廷的确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五年前就埋下的隐患,现在已经全面爆发。 阿伊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宏亮有力的嗓音直冲云霄,连空气都为其颤抖,“陛下,老臣愿助您平息叛乱铲除奸凶,让埃及再次恢复您祖父时期的辉煌!” 当年在阿玛尔那,提议废黜阿吞的正是阿伊,除了法老,异教徒最怨恨的肯定是他,阿伊也担心被那群人报复迫害。 “臣也是,臣愿誓死效忠您,为您斩除异教,扞卫阿蒙神无上的荣耀!”阿蒙曼奈尔是阿蒙神最忠诚的仆人,当年埃赫那吞的宗教改革让阿蒙祭司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犹如丧家之犬,他绝不会让过往的耻辱和衰败重演。 各怀鬼胎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埃及也罢,至少此时,这三个男人,埃及最位高权重的三个男人,将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不除暴徒决不罢休的死志。 图坦卡蒙望着阿伊,心中百感交集。 这几天,阿伊动用了他在朝堂和民间所有力量,咬死娜芙瑞的罪名不放。 图坦卡蒙态度隐晦不明,迟迟不肯下旨,也不放人,只是按兵不动静待时机,今天好不容易等到阿伊按耐不住,派了两个心腹潜入监狱,企图直接逼她画押认罪,现在法老已经拿住了那两个假传圣旨的狱卒,就等明天提审了。 可如今,就算两人供出了幕后指使的人又如何,想动摇阿伊哪有那么简单。 图坦卡蒙知道阿伊狡诈,知道他野心勃勃甚至想要谋权篡位,更知道他想要置自己心爱的女人于死地,却又不得不重用他。 纵使他们互相看不惯甚至厌恶敌对又如何。 他还不是要依靠阿伊的手腕和能力治理帝国,阿伊不也是要凭借他给予的地位和权柄才能一展身手,完成自己的抱负。 为了延续千年的埃及帝国,图坦卡蒙必须摒弃个人恩怨,无条件信任这位三朝老臣。 现在还不是时机,先解决完阿吞的事情,再和阿伊好好清算。 只能暂时委屈了娜娜。 半夜,艾护送宰相和大祭司离开,回来时发现图坦卡蒙还坐在会议室的王座上,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夜里已经有了凉风,艾走上前为图坦卡蒙披上了一件披风,轻声开口,“法老,您该就寝了,您都连着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图坦卡蒙将披风的领口拢紧,仰头看向艾,微微勾唇,似乎是朝他柔和地笑了笑,“艾,你去休息,不用管我,我一个人静会。” “遵命,陛下您要注意身体,那臣告退。” 艾表面上服从地退下,可出了门就立刻折返了回来,默默在会议厅里找了根立柱,选了个图坦卡蒙看不到的角度,就靠着柱子蹲了下来,图坦卡蒙还清醒着,他又哪里睡的着。 黑夜一丝丝侵袭,昏暗的宫灯一盏又一盏熄灭,图坦卡蒙高大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被浓重的夜色完全吞没。 最后一缕跳动的火光也消亡了,四周陷入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黑暗,图坦卡蒙依旧醒着,睁着眼睛,凝神思考和谋划帝国的未来。 没有法老的旨意,艾不敢去点灯,就在黑暗中,无声地守护着他。图坦卡蒙一直端坐着,犹如一座岿然而立的雕像,没有丝毫颤动,好几次艾都想上前探探他的鼻息,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艾知道图坦卡蒙心里压抑难受,可法老就是这样,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默默一个人承担,从来不向任何人倾诉,哪怕他是图坦卡蒙最信任的宠臣,也不曾听他袒露过心声。 这个男人拥有着庞大的埃及,世间所有的黄金珠宝,可艾还是觉得他很可怜,很孤单,一直孑然一身,孤身作战。 仿佛从来没有人走进他的心里,仿佛从来没有听他开怀的笑过。 上下埃及所有人都靠在他的肩膀上,但他却没有一双肩膀可以依靠,只能孤独地向前,孤独地迈向永恒,这就是他的使命,他的宿命。 图坦卡蒙坐了一整夜。 艾就倚着柱子静静地陪了他一整夜。 无声的陪伴,就是这对跨越三千年时空相遇的君臣,之间最好的状态。 埃及帝国如同一艘百年巨轮在历史风暴中艰难行进,而图坦卡蒙就是狂风巨浪中巍然屹立的灯塔,明亮又璀璨,指引着帝国前进的方向。 纵使乌云再浓稠又怎样,黎明的曙光已然浮现,黑暗怎能阻挡光明的到来,明天又将旭日东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这才是大国公主该有的模样(一) 昨夜,宗教监狱里上百暴徒接连暴毙。 他们死相惨烈,症状大体相同,面部狰狞,口吐白沫,双手紧紧掐住脖子,浑身痉挛抽搐,可判断出是死于早有预谋的毒杀。 清晨,这个爆炸般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座王宫,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埃及政府运气还不算太差,至少留下了两个活口,可臣子们若是知道娜芙瑞还活着,更不可能放过她,所以法老便对外宣称无一人幸免于难。 图坦卡蒙下朝后,监狱长又一次跪在了他面前,浑身发抖,“法老,娜芙瑞疯了。” 图坦卡蒙心口一滞,立刻就把面前人拎了起来,瞪大的双眸泛着寒光,“疯了?好好的人怎么疯了?!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她吗!” “臣……不知道,她在牢里疯了一夜……还说有重要线索要告知陛下,要不然...”牢狱长舌头像是打了结,额上渗出几颗豆大的汗珠。 图坦卡蒙最厌烦话别人说一半,“要不怎么?” “要不然法老一定会后悔的。”牢狱长急得直拍大腿,这疯疯颠颠的小宠妃害的他也要说如此不敬的话。 “后悔?”图坦卡蒙轻嗤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后悔吗? 昨晚,他差点就永远失去她了,他真的非常非常后悔。 “我不想后悔,宣娜芙瑞觐见。” —— 轰的一声,牢房大门被打开,夏双娜昨晚疯叫了一夜,现在嗓子都哑了,正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床上,像只秋后垂死的蚂蚱,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她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面朝墙壁,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目光呆滞迷离。 “法老要召见你。” 闻言,夏双娜顿时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看来她的第一步成功了,图坦卡蒙终于愿意见她了,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夏双娜开始洗脸,化妆,梳头,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望着镜子中青春靓丽的元气美少女,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漂亮又自信地出现在图坦卡蒙面前,即使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不再需要她。 她也真的是好奇了,为什么在牢房里还能找到高档化妆品和名贵香水,还有一套时髦的古埃及女士裙装,正好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她便换上了。 夏双娜跟随狱卒穿过狭长的通道,朝外面走去。 犯人们的尸体已经被连夜处理,此时两旁的牢房空空荡荡的,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夏双娜捂着鼻子加快了脚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美妙如银铃的声音。 “请等一下!” 不远处,一间简陋的牢房里站着一位高挑纤细的女子,见夏双娜回头张望,立刻朝她挥了挥手,“你好,请问你这是要出去吗?” 女孩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 她讲的是古埃及语,不是很流利,但发音很好听,语调舒缓悠扬不急不躁,显得从容而优雅,那方薄纱也随着她说话时吞吐的气息微微飘动。 夏双娜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她的眼睛真的好美,那是一双水蓝色的眼睛,被浓密蜷长的睫毛装点着,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神秘又深邃,仿佛藏着万千星辰,与她对视一眼,就足以令人意乱神迷。 “你找我?” “对,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抬起,少女垂眸,轻轻摘下了面纱。 她再次抬头的那一瞬间,世界都亮了。 少女的蓝色眼睛淡静如海,鼻梁高挺,薄薄的唇瓣如同娇嫩欲滴的玫瑰,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暗夜中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朦胧的光晕,美得如同一弯皎洁的月,神秘而纯洁,一颦一笑间,万事万物都沐浴在她的清辉之下。 栗色的卷发如柔亮的海藻般搭在娇俏的香肩上,耳边垂下的两缕碎发翘着灵动的弧度,衬得她的脸型更加精致小巧。 一袭洁白的长裙勾勒出她迷人的身体曲线,美丽的锁骨如隐若现,没有过多的装饰,裙摆下露出的小腿泛着珍珠般夺目的光泽。 她的肌肤白皙无暇,白到几乎透明,吹弹可破,还点缀着一层浅浅的粉色。 这就是童话故事里那种细腻到在一百层被褥下放一颗小小的豌豆,还被硌得睡不好觉的皮肤。 夏双娜顿时屏住了呼吸,她真的好美,好高贵。 美得让人炫目。 这种人完全不应该出现在阴暗的监牢里,她应该住在钻石和水晶铸成的宫殿里,穿着缀满宝石的蓬蓬裙,和英俊的王子约会跳舞。 这种人,也会搞暴动? 夏双娜表示不信,只想惊呼一声,公主,这才是大国公主该有的模样!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真正的公主,安赫姗那蒙就是埃及帝国的公主,但她又是埃及的王后,上下埃及共同的女主人,安赫姗那蒙的美艳中有种不近人情的威严,而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单纯的又美又娇,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模样,就像是被人精心呵护着,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她看过迪士尼系列的公主电影,里面不乏颜值惊人、气质出众的美女演员。 可直到遇见了她,夏双娜才恍然醒悟过来,很多东西是根本表演不出来的。 一个狱卒大步上前,怒气冲冲刚想要指责她们在嘀咕墨迹什么,余光扫过少女那刻就愣住了。 “大人你好,我可以和她说几句话吗,这个送给你。” 迪米特丽微微仰着头,脖颈曲线修长完美,她白皙纤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枚雕刻成树叶形状的银片,她抬手把这枚银色树叶轻轻放在狱卒的手心里,这么一个平常的动作也是如此赏心悦目,举手投足带着异域美人独有的风情,仿佛不是囚犯在低声下气地贿赂长官,而是高贵的公主在赏赐自己的骑士。 那狱卒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掌纹和里面藏着的污垢,突然觉得自己的丑陋脏了她的手,羞愧地无地自容,语气明显柔和了下来,“那你快一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眼泪落到地上就变成了钻石和珍珠 迪米特丽微微朝夏双娜颔首微笑,名媛风范尽显,她的古埃及说得不够熟练,但每个词都咬得很认真,“你好,我叫迪米特丽,是赫梯人,和父亲一起到埃及经商。” 夏双娜走近了几步,目光描摹着牢房里的美人,她身上可完全没有商人那股子势利算计之气,相反是遮掩不住的尊贵优雅。过分美丽的东西容易让人丧失警惕,而美丽到极致的东西往往有毒,夏双娜庆幸自己还保持着理智,“商人?迪米特丽小姐高贵端庄,倒更像是王室女子,不要骗我,你到底是谁?” 迪米特丽美丽的蓝色眼睛平静无波,像是雨后澄净透明的天空,没有一丝慌乱和局促,“家父是很出名的商人,生意做得很大,颇得国王陛下的欢心,迪米特丽有幸与赫梯的几位公主结识,一同出游聚会,兴许是受了殿下们的影响。我并没有骗你,如果我是赫梯王室,怎么会在......” 迪米特丽打量了周围一圈,脸色微窘,压低了嗓音,“在埃及监狱里。” 夏双娜半信半疑,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她是公主,只需要找人给图坦卡蒙传个话,法老就会召见释放她。纵使她真的有罪,肯定也要两国外交协商解决。 娇贵的公主被关押在这阴暗狭小的牢房里,性命朝夕不保,若是赫梯国王知道了,定然会在国际上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她是公主的女伴,从小受熏陶,日积月累蕴养出贵气也是有可能的。 夏双娜顿了顿,又问,“那你认识爱茜阿尔玛吗,就是你们赫梯的第九公主。” 迪米特丽蜷长的睫毛如同蝶翼扇动了一下,她思考了一小会,“爱茜阿尔玛殿下?殿下不是被国王陛下嫁给了埃及法老吗,现在应该在来埃及的婚礼船上,你问她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夏双娜面不改色,手指却攥紧了裙摆。 连公主的玩伴都如此有气质,更不必说那位养尊处优的爱茜阿尔玛殿下该是何等高贵美丽。 就这样的绝世佳人,她竟然曾经还让图坦卡蒙为了她拒绝了和赫梯的联姻。 如今图坦卡蒙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就要迎娶爱茜阿尔玛公主了。 图坦卡蒙和爱茜阿尔玛,很般配...... 夏双娜心口又是一阵抽痛,急忙吸了下鼻子转身离开。 “等等!” 眼见唯一的希望越走越远,迪米特丽心急如焚,快步上前,也没留意地面,不小心踩到了一摊水渍,脚底猛的打滑,整个人朝前栽去,在牢门前,扑通跪了下来。 夏双娜被身后的巨响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高贵的迪米特丽小姐已经卑躬屈膝地朝自己跪下了,还是结结实实的双膝跪地。 迪米特丽虚弱地撑着额头,有点晕,人还是蒙的,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跪地上了,她竟然给一个埃及人跪下了?! 她一双美腿又长又瘦莹白如玉,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上,疼得她眼泪不可控制就想流下。 迪米特丽抬起头,微微蹙眉,露出懵懂的神情,水蓝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美得不可方物。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过她绝美的脸颊,滴答一声掉在地上,空灵飘渺。 夏双娜有些恍神,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她拥有世界上最美的容颜,她一笑就白云飘飘,她皱皱眉头就阴云密布,她的眼泪落到地上就变成了钻石和珍珠。 不仅男人喜欢美女,女人也喜欢美人,人们对落难美人,天生有怜悯之心,夏双娜隔着栏杆把她扶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迪米特丽不想回忆那些悲惨的遭遇,但此时顾不了那么多,她只能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那天,我不慎和父亲在集市走失,一个埃及男人说带我去找父亲,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了那座破败的神庙,他本想强迫我......” 迪米特丽低垂着眼眸,这么害臊的事让她怎么说的出口。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埃及军队就来了,我就被关进了监狱里。我是赫梯人,埃及的事情一概不知,阿吞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和阿吞扯上关系?”迪米特丽抓住了夏双娜的手,恳切地哀求着,“请你救救我,救救我好吗,如果你可以见到法老,能替我求个情吗?我真的好怕,我不想死....” 迪米特丽摇晃着脑袋,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深深的恐惧,她不懂埃及的律法,也不知自己为何犯罪,但一定是死罪难逃。她一双纤细的玉手将夏双娜的手握得愈发紧,此时微微渗出了汗珠。 夏双娜仔细打量着这个叫迪米特丽的女孩子,她天生丽质如皎洁明月,不施粉黛,也美得惊心。 让人恨不得将世间一切珍宝捧到她面前,只为换她倾国一笑。 夏双娜也不忍心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殒命。 可是,她能完全相信她的话吗,已经被暗算了几次,这次会不会还是精心策划的陷阱和阴谋? 夏双娜骤然回想起来那天在废弃的阿吞神庙,她曾听见一个男子淫荡的笑声,他说,今天骗回来个异国美女,那眼睛真漂亮,一会让兄弟们都爽一爽啊! 起初她以为那异域女孩指的是自己,但现在仔细想想,那个差点被羞辱的女孩子不正是眼前的迪米特丽吗。 夏双娜不禁觉得自己和迪米特丽同病相怜,她有着和自己一样清澈见底的美丽眼睛,那清纯的眼神不是包藏祸心的人能够伪装出来的。 也攥住了迪米特丽的手,友好地开口,“我是娜芙瑞,也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家,和你一样,因为遭人暗算背负罪名。我可以试试救你出来,但是你必须跟随我一同寻找证据自证清白...而且我是要报酬的。” 夏双娜不得不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今日之后,王宫裁缝肯定是当不成了,那就断了收入来源,这小美人看起来家底雄厚,帮了她至少以后吃喝不愁。 迪米特丽顿时又惊又喜,粉颊微红,眼如繁星,“谢谢,谢谢!父亲是大商人,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珠宝,金山银山都可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了无牵挂(一) 夏双娜被押入审判厅时,嘴里依然嚷嚷着疯言疯语。 图坦卡蒙一身朝服坐在桌案前,正在批阅近来各诺姆奏报上来的重大案件。 对于这些案件,他素来有自己的独特看法和处理办法。 女孩的疯话实在不堪入耳,可他只是冷漠地坐在王座上,甚至不曾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 当夏双娜都开始怀疑图坦卡蒙是不是根本听不到自己声音的时候,他终于淡淡开口,“我为什么要听疯子讲话,带下去。” 语毕,狱卒们二话不说,便架起女孩的胳膊往门外拖拽。 夏双娜这下慌了神,急忙挣脱钳制,冲到图坦卡蒙前大喊,“我没有疯!我有话对你说!” 本来,她已做好誓死抗争宁死不屈的准备,可自从再见到图坦卡蒙,她的豪情壮志就被砍掉了一半。 在他面前,她的雕虫小技,统统无效。妖魔鬼怪,通通现形。 其实他何需开口,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图坦卡蒙今天化的妆格外浓,似乎是在刻意遮盖不太好的气色,给人一种强打精神的感觉。 难道他昨晚没睡好吗?还是身子不舒服?夏双娜心底一股酸涩涌过,眼眶就润了,她立刻咬住下唇,提醒自己,这个人现在和她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图坦卡蒙这才不紧不慢将纸莎草文书合上推到一边,抬头看向娜芙瑞,他早就知道她是在装疯。 只是一晚不见,她怎么好像又瘦了,昔日红润的颊有些苍白,眼角似乎有泪水滑过、又干涸的痕迹,可依旧是倔强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眼神。 图坦卡蒙伸手一挥,便是统领千军万马的气势,“把人犯带上来!” 魁梧的卫兵将两个半死不活的狱卒丢进大殿。 两人被五花大绑,满脸血污,身上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还在往外流血。 其中一个夹着双腿,强忍住下身某个地方的痛苦。 夏双娜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不是逼她认罪画押的那两个狱卒吗。 看来,她那记“断子绝孙”脚依旧在发挥着威力。 “娜芙瑞,昨日,并非是我逼迫你。”图坦卡蒙语气极轻,却像是想要解释清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一丝不苟的态度好像是在宣布着关系帝国前途命运的决议。 万万没想到,夏双娜只是淡淡答了句:“娜芙瑞知道。” “哦?”图坦卡蒙眸中探究意味更浓。 夏双娜朝图坦卡蒙拜了下,恭敬却不带一丝感情,“回禀陛下,如果真的是您的旨意,昨日我那样激烈反抗,打伤了他们,这两个狱卒一定会状告陛下,说我忤逆不敬,此事绝不会轻易了结。但如果是他们假传陛下的旨意,哪怕受了重伤也绝不敢声张。” 不过他们再怎么费心费力费事,无非是想让我按罪论处,而你直接下毒灭口,倒省去了那些麻烦!论阴险狠毒,他们怎比得上您十分之一呢。 夏双娜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义愤难平,心痛难忍,但还是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她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当着最高统治者的面说出如此不敬的话。 自己的生和死,不都在图坦卡蒙的一念之间吗。 何必因为一时冲动,把命丢在三千年前的古埃及,和美丽富有的迪米特丽小姐享受人生不香吗? 图坦卡蒙起初还在担心娜芙瑞会误会他,和他生出嫌隙,可他的娜娜聪明伶俐,怎会被表象迷惑,倒是他狭隘了。图坦卡蒙心宽了许多,也为娜芙瑞如此信任他而感到欣喜,整颗心都暖暖的,不过这些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图坦卡蒙面向两个姑且还可以被称为人的肉团,眸色深寒,浑身释放着摄人的威严和低压,“你们背后可有人指使?” “无人...指使...是小臣们想要快点结案...领取赏赐。” 两个男人倒是硬气,哪怕被严刑拷打了一整晚也不改说辞。图坦卡蒙早就知道他们不可能招供,那个人既然敢惹事,就肯定做好了万全的计划。就算他们招供了又怎样,背后的凶手还不是好好的活着。 阿蒙和阿吞的矛盾愈演愈烈,又出了这样恶劣的事情,他现在根本就动不了也不能动那个人。 不过总有一天,他要连根拔起! 不等两人开口求饶,图坦卡蒙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阴森恐怖的杀机瞬间充斥了整座宫室。 “拖出去,斩立决。” 杀伐决断,他素来毫不犹豫。 那群人真的以为,仗着有人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敢挑战他的君主权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更何况,敢对他心爱的女孩不利,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刽子手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索。 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一切都结束了。 全程,夏双娜都是淡漠地站在一旁,只是在听到鲜血喷溅声时不由自主地抖了下身子,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害怕得堵上耳朵。 可自从来到古埃及,死亡还见的少吗? 恶有恶报,玛阿特女神永远维护着公平正义。如果不是昨日自己机灵,恐怕如今处斩的就是自己了。 做缩头乌龟,岂非是人人可欺,人人可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想到这里,她心中舒坦了些,嘴角不经意一抬。 这细微的面部表情,图坦卡蒙却敏锐察觉到,竟也流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可也就是一瞬,就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将两个贼人处理完,图坦卡蒙终于把视线落回女孩身上,“娜芙瑞,你有话要对我说吗,为什么我不见你会后悔?还有,装疯想干什么?” 夏双娜深吸了口气,和法老谈判,首先气势上不能输,她拼命挺直腰板,正视着图坦卡蒙的眼睛,“陛下,我要向您推荐一个人,此人勇敢忠诚,能够助您搜捕暴徒平息叛乱。” 图坦卡蒙顿时来了兴趣,身子前倾,“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图坦卡蒙满脸的不敢置信,“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了无牵挂(二) 图坦卡蒙满脸的不敢置信,“你?!” “对,正是娜芙瑞。” 夏双娜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法老,娜芙瑞几天前跟随假冒的祭司误入阿吞废庙,这说明卡尔纳克神庙里有勾结暴徒们的奸细。如果可以找到这个人,一定可以顺藤摸瓜追查到阿吞暴徒头领的线索!娜芙瑞愿意帮助陛下抓出这个叛徒,前提是放我出来给我自由。如果我成功了,还请陛下赦免我的死罪。” 图坦卡蒙闻言更为诧异,“娜芙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朝廷里没有人了吗,需要你以身犯险?” 夏双娜将早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恭敬而从容,“陛下,您朝中自然有比娜芙瑞更有经验和能力的人选,可娜芙瑞有三条优势,兴许能助您。” 女孩伸出三根细长白嫩的手指,在法老眼前晃了晃。 “说。”图坦卡蒙沉声道。 “其一,暴徒既然能和祭司勾结,就一定对埃及政府的组织架构有所了解,陛下您派出去的大臣恐怕都写在他们的防备名单上,自然不容易有所收获。而娜芙瑞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法老您可以昭示上下埃及,我已经死了,暴徒甚至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就不会对我有所防范。敌人在明处,而我在暗处,这样更容易摸到他们的底细。” “其二,此案牵扯甚广,暴徒手段残忍极端,必然会打击报复查案者。各位大人们大都有妻妾子女,他们为了效忠陛下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或多或少都会为自己的亲人考虑,因此不敢完全放开手,而娜芙瑞......”夏双娜突然顿住,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这违心话她真的说不出口,她几次张了张嘴,还是狠下心,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而娜芙瑞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留退路!” 听了她的理由,图坦卡蒙神情一滞,茫然地望向她,连眼睛都久久不眨动了,“了无牵挂是什么意思?” “我的父母都不在埃及,娜芙瑞心中没有牵绊,无情无爱,就不会被人抓到软肋,不会轻易被威胁。”她轻描淡写地解释。 “无情无爱,无情无爱……” 图坦卡蒙一直低声重复着她的话,仿佛还是不理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了无牵挂。 无情无爱。 那他又算什么? 他对她的感情又算什么? 她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之前还撒娇说爱他的小姑娘,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样决绝。 图坦卡蒙倒是没纠结太长时间,很快就明白了,娜芙瑞肯定是生气了,因为昨晚她最脆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所以耍小脾气故意气他,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太在乎他太喜欢他了,他才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娜芙瑞,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个身份,进卡尔纳克神庙调查?” “是。” “需要给你找个帮手吗,”图坦卡蒙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霍普特怎么样,隐匿者的葡萄。” 抓捕暴徒虽然是立功的好机会,但这个过程异常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完全是拿生命换功名,她怎么可能让霍普特再卷进如此危险的事中。 不过,这好端端的,图坦卡蒙拉扯霍普特干什么,好像她和他之间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一样。 他们清清白白,被图坦卡蒙一提,夏双娜突然有种被当场捉奸的错觉,一阵心慌,细细回想,昨晚他们的确有点出格,她拉了他的手,他摸了她的脸,而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抵触和排斥,难道她对霍普特真的有不该有的感情……这种想法让夏双娜感觉害怕和羞耻。 不可能,不可能,昨天,她是过分依赖霍普特了。 可那是因为昨晚的霍普特很像图坦卡蒙,有他的深沉霸气,有他的温柔缱绻,有她所爱的一切。 夏双娜隐约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图坦卡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这样问,她一紧张就开始绞手指,整个人如立针毡。 图坦卡蒙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顿时就像明镜一样敞亮了,胸口压着的那口气总算通畅了,唇角抬了抬,嗔怪,“娜芙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见了他,你和他说的每句话,我都知道。” 夏双娜猛地抬起头,眼神冷得可怕,“你在监视我。” “我没有!”图坦卡蒙太阳穴一跳,有些头疼,她怎么还是反应不过来呢,能不能讲点道理,他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扼住,只能把女孩交给他的画搬出来证明自己,“这些画,是你画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期待,也是在问,你爱我,对。 画! 犹如晴空霹雳直接劈向娜芙瑞的身体,她僵硬地朝图坦卡蒙手中望去,那几张画有他肖像的纸莎草书画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他手里,淡黄的纸卷外侧被她画上了一颗大大的爱心,鲜红的颜色格外刺眼。 这……这不是她给霍普特的东西吗,为什么在这里? 这么关键的东西怎么可以落在图坦卡蒙手里,她让霍普特拿走不就是害怕法老看到吗! 图坦卡蒙该不会全都看了一遍。 夏双娜面色刹时变的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滚,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咽了一口唾沫,终于说出了一句囫囵话,“这是我交给霍普特的,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图坦卡蒙觉得自己暗示得都那么明显了,没想到娜芙瑞全然忽略他所有的爱意,心都凉了半截,愤愤地将画扔到一边,冷哼了声,“霍普特亲手献给我的,他一出来就将你们的谈话如实禀告给了我。” 夏双娜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 霍普特发誓帮她把画保管好,不让别人看到,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出卖朋友向法老献媚这种事他就更不会干了。 那他肯定是遭遇了什么暴力恐怖的事情,才让东西落进了图坦卡蒙手里,夏双娜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图坦卡蒙的狠戾无情,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夏双娜顿时慌了,“霍普特在哪里,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成长的代价(一) 自从她踏进殿中,图坦卡蒙一直在反复暗示她,昨晚她把自己认错成霍普特了,可她就像是被迷了心窍,竟然丝毫察觉不到,还满心想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图坦卡蒙一时愣住了,“他怎么样,你很关心吗?!” 夏双娜冷冷地望着图坦卡蒙,关心吗,当然关心,来自朋友的善意,与爱情无关,就凭霍普特愿意为她作证,愿意去看望她,她也要付出自己百分之百的诚意。也许是对法老的无情冷血彻底失望了,她现在倒是什么都不怕了,连死都不怕了,死亡哪里比得上被心爱的人下毒让她痛彻心扉,她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咬得生硬,“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图坦卡蒙被女孩的眼神盯得胸口一阵气闷,他承认他在嫉妒霍普特,嫉妒霍普特得到了她的关心,但他也明白娜芙瑞对霍普特态度突然转变是因为昨夜的温情陪伴。 他都不知道该气谁了! 不过他才不会明说,那样太没面子了,凭什么让他先低头。 图坦卡蒙一双深邃的眸子阴沉如墨,仿佛可以直直看进夏双娜心里,“你猜的对,他起初的确不太情愿交出你的东西,那就只能吃点苦了。他竟敢偷偷去看你,真是胆大包天,擅闯牢狱是大罪,还想帮囚犯带东西出来,一出门就被拿下了。” 夏双娜心底咣当了一声,她还是连累霍普特了吗。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呢,霍普特一定是偷偷混进来的,否则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她还因为一己之私请他帮忙,这不是害惨了他吗。 糟了,霍普特还没有立稳脚跟就犯了大错,图坦卡蒙会不会盛怒之下把他逐出神庙啊。 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夏双娜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更何况此时霍普特的小命就在图坦卡蒙掌心里握着,图坦卡蒙动动手指头,他都可能万劫不复,承受她所承受的攻讦和诬陷。 法老就在面前,她自然要弥补她的错误,回报他的恩情,“陛下,请你不要迁怒他,他是无辜的,我的事情,他全然不知情。我们很久都没有见过了,昨晚他来看望我,我也很意外,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怪罪他。他为此努力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成功了,你不能因为我就让他的十几年努力毁掉……” “够了!” 图坦卡蒙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每听一个字他的心都在颤抖,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不想想,霍普特只是卡尔纳克一个最普通的祭司,怎么可能有资格探监,现在竟然为了另一个人质疑指责他,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 图坦卡蒙不禁悲从中来,冷笑了一声。 四周太过安静,夏双娜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到图坦卡蒙的笑声,他的笑爽朗豪放,极具帝王的气魄,但是配合现在的环境,她只觉得毛骨悚然,猛地打了个寒颤,胳膊上冒出薄薄一层小疙瘩。 图坦卡蒙敛了笑,深邃的眸中凉如夜水。 夏双娜刹那间产生了错觉,好像图坦卡蒙浑身都笼罩着无法言说的落寞。 他站在无人之巅,辉煌璀璨,可剥掉他身上那层耀眼的金光,里面笼罩的还是那个孤傲得让人心疼的灵魂。 让她好想把他抱入自己的怀中。 夏双娜忙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又想多了。 他可是图坦卡蒙,大埃及帝国的君主,可以冲上天和伟大的太阳神肩并肩站立的男人。 怎么会有如此失落的时刻,而且在自己面前丝毫不加掩饰。 他,强大,威武,霸气,心思深沉,和孤单落寞丝毫沾不上边。 如果不是霍普特亲口告诉她是图坦卡蒙想要杀她灭口,她肯定就再被他骗了。 狠心的君主太会伪装,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和霍普特的命运。 这些话她必须说,否则她良心难安。 “法老,我只是让霍普特帮忙带出去几幅画,你不是看过了吗,就是几幅简单的人物画,又不是什么危害埃及的情报。” 说到画,图坦卡蒙随手展开其中一幅朝向她,“这是什么意思?” 殿中没有旁人,艾又站在法老身旁,也就她一个人可以看到那幅画的全貌。 图坦卡蒙选的正好是那副尺度超大的九宫格,上面的男女姿态各异,都没有穿衣服。 夏双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顿时羞得双颊通红,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 此时的图坦卡蒙正盯着她涨红的脸蛋,嘴角噙着胜利者扬扬得意的笑。 远远瞧着图坦卡蒙那副欠揍的表情,夏双娜真是又气又怕,心口撕裂般的作痛。 图坦卡蒙这么怨恨她,甚至想要毒死她。 如今还故意这样问,一定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埃及社会,虽然她身份低下,但她的爱绝不卑微。 图坦卡蒙如此践踏她的感情,就当是她爱错了人。 所以她绝不会承认,死都不会承认! 夏双娜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这个,我可以解释,还请陛下把画给我。” 图坦卡蒙嗯了一声,将画卷起来递给艾,艾再把东西交到夏双娜手里。 呲啦清脆的两声,伴随着图坦卡蒙的惊呼。 “娜芙瑞!” 一眨眼间,画已经在女孩手中变成了四瓣。 夏双娜红着眼眶,低头像个木头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把这幅画狠狠撕碎,也把她死去的爱情狠狠撕碎。 这种耻辱,她绝不会留下。 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捡起了其中一片,又捡起来一片,后来女孩跪在地上,发狂般地乱搅一通,把所有的碎片全部铺展开。 空白? 每片都是空白。 全是空白! 艾拿给她是完全是一张空白的画纸。 又被他骗了,又被他耍了,图坦卡蒙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想留给她! 夏双娜气得头晕,眼前一阵重影,她撑起身子抬头望向图坦卡蒙,法老也是满脸的愠色,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夏双娜心中痛苦绝望到了极点,怒吼,“图坦卡蒙,你敢诈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章 成长的代价(二) 图坦卡蒙早发现她今天情绪不太对,生怕她会再干什么出格的事,就没有把真正的画递给她。 耍脾气就算了,撕东西又是闹哪样,简直是把他的心都撕碎了,图坦卡蒙忍无可忍,一声怒喝,“娜芙瑞,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双娜眼中泪光闪动,“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呢!图坦卡蒙,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清楚吗。你把我关在那么黑暗的地方,没有人陪我,和我说话,我每天都能听到惨叫声,彻夜不绝的惨叫声,我真的很怕,我呼唤了你上千上万次,你从来都没有出现,我知道你忙,所以我不怪你,昨晚我差点就被毒死了,你敢说和你无关吗!” 压抑了许久,她终于吼出来了。 图坦卡蒙心中有愧,垂下眼睫,神情温和了许多,“娜娜,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心意。” 哪怕早已接受了事实,可当他亲口承认时,夏双娜还是难受得快要死掉,心口的绞痛让她几乎站不稳,“你的心意就是为了大局抛弃我对吗,我理解,我当然理解,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会走。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所以我才请你给我个机会,帮你揪出威胁你的敌人,把你讨厌的人和想对你不利的人都杀光!” 夏双娜抬头望了一眼屋顶,痴痴地把手举高,在图坦卡蒙面前抓了一把空气,摊开空荡荡的手心,凄哀地笑了,“高高在上的太阳我够不到,我只想珍惜眼前的温柔,求你念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不要再牵连无关的人了好吗。” 温柔,她指的是“霍普特”的温柔吗,她句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往图坦卡蒙的心口戳。 娜芙瑞是不是不喜欢他了,爱上了霍普特,因为“霍普特”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去看望她,安慰她。 图坦卡蒙迫不及待地向她解释,“昨晚其实是我,是我戴着面具,因为……反正,你没有认出来。霍普特很好,根本没有人收拾他。这些画也是你亲手交给我的,你说过拿出去就烧掉或者藏好,对。” 这监狱里到处都是图坦卡蒙的耳目,他什么事打听不到,夏双娜嗤笑了一声,冷漠地开口,“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你不相信?”图坦卡蒙怔愣地望着她冰冷的脸,眸子里荡漾着化不开的哀伤,他以为的甜蜜温暖原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平生第一次真心爱一个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痛得他难以呼吸,“那就如你所愿。” “你敢!”夏双娜突然意识到图坦卡蒙要做什么。 图坦卡蒙眯起眼眸,示威性地看着她,你说我敢不敢,抬手就把画纸放在了照明用的火盆上,淡黄色的边角碰到熊熊燃烧的火苗,立刻化作了灰烬,法老似乎是铁了心,放得越来越低,火舌一丝一丝向上爬。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图坦卡蒙那张绝情的脸,半明半暗阴沉得可怕,夏双娜顿时红了眼眶,那是他们的回忆,那是他们的爱情,烧掉了就全没有了。 她用尽一整颗心去爱他,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下。 泪水不知不觉就滚了下来,女孩拼命摇着脑袋,声音低不可闻,“不要,不要,我求你不要……” 突然空中出现了一只手,迅速将那些珍贵的画作抢救了下来,“陛下不能烧。” “艾,拿来。” 艾作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知道这两个人都在意气用事,谁都不肯先低头,相爱却相伤,等法老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的。 “不给。” 图坦卡蒙手一伸就要去抢。 艾急中生智,紧紧抱着那一堆画,灵巧地钻进了桌子底下。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出来!” “不出来,就不出来。” 图坦卡蒙被他最在乎的女人和最宠信的男人合起伙来气得头顶冒烟,但他堂堂法老又不可能和艾一样不顾形象钻到桌子底下去,只能愤愤地朝艾的屁股上踢了两脚,“行,很好。” 图坦卡蒙本就一夜未眠,现在头晕眼花,实在是没力气再吵下去,他疲惫地坐回王座上,“罢了,娜芙瑞,你若是不怕死,就尽管去查,我不拦你。” “谢陛下,娜芙瑞还想要一人,作为帮手。”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敢向我要人!”图坦卡蒙怒吼,她要是再敢借着调查之名和霍普特纠缠不清,他恐怕会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里的暴虐因子,让某人在埃及永远消失,“何人?” “迪米特丽。” “谁?” “她是赫梯人,正被关在宗教监狱里,但我们都是无辜的......” 图坦卡蒙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度,“娜芙瑞,你疯了吗!” 夏双娜被震得耳朵疼,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声声恳切,“陛下,我可力保她无罪。” 图坦卡蒙实在是恼火得厉害,身子微微颤抖,“愚蠢无知,狂妄自大,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夏双娜看来,图坦卡蒙王冠上盘着的那条眼镜蛇和立着的那只鹰仿佛活了过来,也在嘲讽着她的愚蠢无知和狂妄自大。 悲愤如同决堤的洪水溢出胸膛,巧了,我也对你很失望,对你非常失望! 你无情无义,刚愎自用! 夏双娜很想和图坦卡蒙痛痛快快地吵一架,但她知道分寸,这样的狠话她说不出来,得罪了埃及帝国的大老板,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何必闹得两败俱伤,好聚好散还能保全体面。 夏双娜上前一步,扑通跪下。 “法老,娜芙瑞愿以性命担保她无罪,如果她真的与暴徒勾结,娜芙瑞愿承担她所有的罪责,任凭您处置!” 图坦卡蒙还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反而更加勇敢无畏了,他简直要被这个脾气比牛倔,嘴比石头硬的女孩气得吐血了。 他隐忍着不发作,只从喉间迸发出低沉压抑的吼声,“好,我暂且相信你,你若查不出藏在神庙的奸细,不小心让她跑了,罪加一等!” 夏双娜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扬起唇角冷笑,眨巴了下眼睛,“我只有一条命,死几次都一样,只有一颗脑袋,你砍几次又有什么区别。” “你……”图坦卡蒙怔住,指着她半天没说出来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一章 成长的代价(三)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有气度不与她争执。 图坦卡蒙愤怒地甩了一下袖子,“退下。” 夏双娜会意,叩首再叩首,“谢陛下,娜芙瑞告退。” 那一刻,她真的佩服自己的演技,明明万箭穿心却要装作微笑着潇洒离开。 到门口不过几十步路,她却像是在狂风暴雨中跋涉了一个世纪一样艰难、漫长。 哪怕心痛得无以复加,也要昂首挺胸地走完这一程。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图坦卡蒙凝视着娜芙瑞独自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她的轮廓缩小成一个点,到再也消失不见。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王座的包金扶手,却依旧无法抑制地颤抖,显然是隐忍压抑到了极致。 再昂贵的金属和宝石也没有一点的温度,她绝情的话更让他浑身冰冷。 埃及终年炎热,屋外明明艳阳高照,他为什么感觉这么冷,这么冷,冷到他都感觉不到心跳和血液流动了。 他知道她还爱着他。 但她为何不愿意承认? 她为何如此决绝? 他多么想跑过去抱住她,紧紧抱住他。 告诉她,他愿意相信她。 告诉她,他真的很爱她。 告诉她,不要怕,他会保护她。 阿伊连续几天联合大臣上书要求立即处死她,他不顾宫廷和民间的非议,顶着几乎整个朝堂的压力护她周全。 但他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想让她因此对他感恩戴德。 她那么要面子要尊严的一个人。 他的柔情,也只能披着别人的名头送给她。 一国之君本不该为儿女情长牵肠挂肚,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了权力和国家隐藏自己的感情。 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他做过很多违心的事,说过很多违心的话,却从未如此心痛。 痛着痛着,心就麻木了。 夏双娜的身影终于挪出了宫殿,图坦卡蒙一把就把艾从桌子下面揪了出来。 “去查霍普特,三天内,我要他所有资料,和娜芙瑞是怎么认识的,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我的近卫队中抽调十人,暗中保护她,一有消息,立刻来报,若她伤了一根头发,都给我提头来见!” —— 夏双娜行尸走肉般一步步挪到监狱门口时,迪米特丽已经被放了出来,一见到她就迎了上去,“娜芙瑞,谢谢你,我还以为要呆在里面一辈子了。” “没事,都结束了。”夏双娜宽慰迪米特丽。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一定会报答你。” 夏双娜此时如果知道所有的事情,肯定会说,不,我救了你三命。 第一次,我帮你挡了阿吞暴徒的一剑。 第二次,我差点替你吃了那个有毒的面包。 还有这一次,总共是三次。 不到一周,我就救了你三次! 到底你是我的灾星,还是我是你的大救星?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既是不期而遇的巧合,也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实话说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因为我们一样,远离家园,善良却被诬陷,承受了太多苦难,但是我们不能放弃,要一起勇敢面对。” “嗯。”迪米特丽眼眶微红,握住了她的手。 “迪米特丽,你多大了?” “我刚满十六岁,你呢?” “我快十七岁了。” “那你比我大,我叫你娜芙瑞姐姐。” “嗯,我叫你米粒好不好。” “听起来很好听,是你们家乡的语言吗?” 夏双娜再次施展了她瞎胡扯的技能,“米粒是一种奢华的宝石,比黄金都贵,洁白晶莹,就像你细腻的皮肤一样美丽,象征着富有高贵,很适合你。” “好,我记住了。”迪米特丽小姐矜持地微笑着,欣然接受了自己在埃及第一个昵称。 但如果她知道这曾经是一只脏兮兮的老鼠的名字,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开心。 迪米特丽望见夏双娜又红又肿的眼眶,不禁担忧地问,“你的眼圈怎么红红的,你刚才哭了吗?” “没有,”夏双娜急忙揉了揉眼眶,“沙迷了眼。” “我帮你吹吹。”迪米特丽凑到她身前,优雅地探身,轻轻地吹着气。 浅浅的体香拂过鼻翼和睫毛,夏双娜仿佛置身在花海之中,伸手就抱住了香香软软的迪米特丽,她真的好美,美人的怀抱似乎有治愈的奇效,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她也没能轻松多久。 某法老说,要是查不出神庙里的奸细是谁,她可就罪加一等喽。 想到图坦卡蒙冰冷的眼神,她就又心痛得难以呼吸。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和图坦卡蒙永远结束了。 刚才夸下了海口要揪出幕后真凶,现在还是早点行动起来。 “米粒,我们去审问抓到的暴徒,你知道他们关在哪里吗?” “啊?”迪米特丽仿佛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水蓝色的眼睛露出一丝惊恐,“娜芙瑞姐姐,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也不能让死人开口!” “死人?” 夏双娜被单独关押,消息完全闭锁,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其他暴徒的情况,她眼皮一跳,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非常关键的事情,“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们面包里全都有毒,只有我的食物没有毒,他们都被毒死了,那天被抓的所有人中,只有我们两个活了下来。” 夏双娜满脸的惊诧,都死了? 这就奇怪了,图坦卡蒙为什么要下毒杀掉所有人呢,他这个人有毛病吗,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了吗。 “法老为什么要毒死所有人?” 迪米特丽立刻反驳,“不是法老,他需要从囚犯嘴中拷问出阿吞暴徒的下落,怎么可能下毒杀害会说话的证据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双娜浑身一个激灵。 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外国少女都懂的道理。 图坦卡蒙深谙权术,心思缜密,怎么会不懂呢。 夏双娜啊夏双娜,自诩聪明机敏,遇到自己的事情智商就降到负数了。 下毒者另有其人,图坦卡蒙根本没有那么绝情啊。 夏双娜的眼泪一下子就砸下来了,哽咽得话不成句,“不......是......他!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二章 成长的代价(四) 迪米特丽被她搞得满头雾水,“什么不是他?” 夏双娜泪眼汪汪看向迪米特里,迫切想要得到答案,“图坦卡蒙……没有想要……毒死我,对?” 迪米特丽虽然觉得她直呼法老的名讳不太礼貌,但还是表示了赞同,“对,是有人想要毁灭证据,所以才杀人灭口。” 夏双娜还有一件事没有弄清楚,立刻拦住门口一位巡逻的士兵,“大哥,能问你件事情吗,你知道昨晚有人进监狱探监吗?” “昨晚法老在里面,谁敢进去打扰,外面倒是来了个很俊的小祭司,但压根就没进去,被法老拦下了。” 夏双娜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猛地往后趔趄了一步。 天啊,戴面具的男孩子真的是图坦卡蒙,她怎么能把图坦卡蒙认成霍普特? 可图坦卡蒙为什么要装作霍普特的样子,她起初也有众多怀疑,如果不是他给出了重重误导,她不会完全认不出来的。 怪不得,她当着图坦卡蒙的面对霍普特嘘寒问暖、千叮咛万嘱咐,对面的人语气一直不太友善,好像在生闷气,图坦卡蒙这分明是吃醋了啊。 他还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她说只是朋友,他又像魔怔了一样说着“朋友真好”,含蓄的霍普特哪能干出这等蠢事。 夏双娜细细回忆,图坦卡蒙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还有啊,她误以为图坦卡蒙不要她了心痛得放声大哭,他手忙脚乱地安慰她温暖她,使尽了浑身解数逗她开心,结果乱说话,却让她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真是傻死了,她爱死他那傻样了。 夏双娜终于后知后觉捋清了图坦卡蒙为她默默做的所有事,久违的温馨和甜蜜齐齐涌上心间,哭着哭着就笑了。 图坦卡蒙很爱她,很在乎她,也从未抛弃过她。 全程都是她自己过分脑补,不分青红皂白把下毒这么大一盆脏水往他身上扣。 当所有的误会解开,除了狂喜和释然,她整个人都懵了,难不成她这么多眼泪都白流了?她以为的绝望其实是盎然的生机,她以为的无情其实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深情。 她刚才都干了什么好事,说了什么好话。 言辞犀利,句句讽刺,还疯狂地撕了画,想和他一刀两断,把图坦卡蒙彻底给惹毛了。 夏双娜一阵眩晕,雾草,这次闹得有点大了,她该怎么收场啊。 她像是个迷路的孩子,顿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远方,侍卫们正抬着镶金的銮驾返回王宫。 图坦卡蒙斜倚在软垫上,一手支着脑袋,手肘搁在扶手上,双眼紧阖,看起来颇为疲惫。 这段路不太平坦,轿子并不是很稳当,他似乎是被颠醒了,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但很快又托着脑袋栽了两下就睡着了。 昨晚回到王宫,他一夜未眠。 准确说,自从她出事以来,他几天几夜都睡不好。 一大早还要上朝,将最神采飞扬和完美无缺的一面展现给朝臣,刚才还被她如此伤害,图坦卡蒙实在是太累了。 一会回宫,还要会见大臣。 也只有从审判厅到王宫这一小段路,可以小憩一会儿。 望着图坦卡蒙这幅困倦极了却强撑的样子,夏双娜心都碎了,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高处不胜寒,他承受的压力比她多太多了,她还说了那么多狠话,一定把他的心都给伤透了。 图坦卡蒙其实一直都在关心她,她在监狱里住的很舒服,吃的也一直是自己最爱吃的食物。 他也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就抓到两个逼她认罪的狱卒。 如果他不爱她,为什么会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如果他不爱他,那晚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强迫她献身,他为什么会强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对她说我等你心甘情愿。 他本来就爱得那样浓烈而热情,可她为什么还要质疑呢。 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身份地位太过悬殊,她那过分强烈的自尊心和隐藏心底的自卑心在作怪。 夏双娜不再躲避,她决心努力去弥补他们的差距,让自己成为配得上图坦卡蒙的女人,追求一段势均力敌的爱情。 长大就在一瞬间。 也许成长的过程伴随着痛苦,但成长的结果是让人喜悦的。 今天,是她太不懂事,伤害了他。 图坦卡蒙说对她太失望了。 他会不会因为她那些绝情的话,就不再喜欢她了。 她不是拖沓的人,更不是胆怯的人,也不怕承认自己的错误,情侣间有误会说清不就好了。 有多少道歉,拖到最后成了永久的遗憾。 有多少段刻骨铭心的深爱,都是因为一时的气话有了裂痕,最后惨淡落幕。 今天闹成这个样子,今后再想见图坦卡蒙可就难了。 没有她在他身边,若是让那群无时无刻不在觊觎法老的贵族美女们,趁机钻了空子,那她岂不是要懊悔死。 她好害怕因为这次的闹剧就彻底失去了他。 夏双娜这下是真的慌了,撒腿就朝图坦卡蒙的銮驾追去。 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久,一直跟着轿辇跑到王宫正门口,被一群侍卫拦下。 以前他们亲密到几乎融为一体,而现在,她连他的十米内都靠近不了。 夏双娜上气不接下气,“我要见法老,请你帮忙通传。” “姑娘,法老不见任何人。” “连我都不见吗?” 那侍卫看她很是眼生,“你是哪位?” 夏双娜自嘲般地干笑了声,是啊,她算什么,图坦卡蒙凭什么要见她,是她亲手葬送了他们所有的感情,又能怪谁。 此刻,她只想和他解释清楚,她还是好爱他。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夏双娜不顾侍卫的阻拦,踮着脚跳起来,撕扯着嗓子,极尽所能大声地喊他,“图坦卡蒙!” 太远了,她的声音根本传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法老的銮驾进入王宫,越行越远。 宫门关闭的一瞬间,图坦卡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头张望,夏双娜敢肯定图坦卡蒙已经看到她了,可也就一眼,他就冷漠地挪开了视线,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最后的那个眼神,定格在夏双娜脑海中,像一枚锋利的针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口,她是不是再也无法走近他了。 心一丝丝冷下来。 华丽的宫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重而肃穆的声响,将两人隔离在两个世界。 纵使她的目光再渴望再真诚,也穿不透那厚重的包金木门。 望着紧紧关闭的门,就像图坦卡蒙是对她永远关闭的心门,夏双娜心死如灰,从此她恐怕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了。 抬头还是一样的艳阳天,还是一样繁华的底比斯,她却没有了他。 如此美好的清晨,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可是图坦卡蒙不在她身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三章 成长的代价(五) 痛彻心扉的懊悔紧紧攫住了她的心,夏双娜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让你胡思乱想,把这么好的男朋友赶走了。 当她意识到做错了事之后,已经晚了。 图坦卡蒙不想见她。 夏双娜明知道他听不到自己说话,但还是站在门外,反复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响亮,最后索性对着空气大声地喊了起来,“图坦卡蒙,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误会你了,我会帮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说的对,是我太愚蠢无知,太狂妄自大,是我太软弱,太忧郁...太胡闹,太固执...太霸道,太偏激...太患得患失,太疑神疑鬼!” 眼泪一次次滑落,干热的风也吹不干她的泪。 “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任性,我会更加坚强,我会努力成长,努力变强,让自己的力量和心智都足够强大。无论前面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我都会愿意陪在你身边,拉着你的手,和你并肩作战。” “图坦卡蒙,我依旧爱你,很爱你......不,我比以前更爱你,你知道吗?” 宣泄的快感遍布全身,她淋漓尽致地倾吐着埋藏在深处的感情,心潮汹涌澎湃。 这些话,他再也听不到了。 她的心意,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如此,最好。 夏双娜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地坐在地上,把脑袋埋进膝盖里,眼泪哗啦啦肆意流淌,在图坦卡蒙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哭成了泪人。 这几天她把几年的眼泪都哭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实在是没劲再哭了,拖着沉重的身子想要离开。 浑浑噩噩,抬头不经意一瞥。 前方的宫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 隔着凝重的空气,图坦卡蒙就站在门里,一脸诡异地瞧着她,眉心微蹙,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夏双娜惊得一个哆嗦,差点没再坐回到地上,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女孩瞬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仿佛这些东西都是多余的,她想朝他笑笑,却发现自己脸上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心脏跳得很快很快。 图坦卡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也被她这一番深刻入骨的检讨所震撼,两人相互对视着,忽然,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优雅地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笑起来,全世界都安静了。 微风起,吹乱了她的心。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双娜也笑了,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是啊,他和她,早就心意相通,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图坦卡蒙转身一步步走远,那枚笑也随风消逝,可她已经将它永远珍藏在了心中。 不远处,迪米特丽正望着两人,湖泊般透彻的眸中星光闪烁,又渐渐黯淡下去,她微微动了动唇,“对不起,娜芙瑞姐姐,我骗了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四章 霍普特的秘密(一) 三日后,几个木箱子被搬进了荷鲁斯宫的书房,箱子里面是成堆写满文字的纸沙草。 “法老,这是关于霍普特的所有资料,请您过目。” 图坦卡蒙拿起最上面的一卷,翻开。 这第一卷是霍普特的基本信息和家庭背景介绍。 霍普特:阿布萨特人士,生于埃赫那吞法老统治第七年(五月十九日),现十八岁,擅长弹琴、占卜、神学、建筑。 父:麦希,阿布萨特人士,曾经在村长府担任文献抄写员,于霍普特出生前八个月突然染病,三天后病情恶化深夜去世,时年十七岁。 母:罗茜,阿布萨特人士,纺织工,现三十四岁,十三岁嫁给一同长大的麦希为妻,十六岁生子霍普特。 罗茜怀孕不足九个月,分娩时遭遇难产,一天一夜才生下儿子。 霍普特出生时极度虚弱,浑身青紫,哭声弱如幼猫,一度被村医认为活不过当晚,由村长麦鲁抱进了神殿,接受神灵审判,由神灵决定生死,第二天早上,奄奄一息的赢弱婴孩便恢复了健康活力,霍普特因此被赞誉为神灵庇佑的孩子,通了神性的孩子,此生注定不会平凡。 图坦卡蒙大致浏览了几卷,这些调查,往上挖了霍普特三代,不厌其烦记录了他出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几岁断了奶,什么时候掉了牙,和小伙伴打过几回架…… 他公务繁忙,桌上奏章又堆积成山,哪有时间把几箱子都看完。 “艾,你全看了,给我总结重点。” 艾这既当侍卫又当秘书的,像是读了一本十万字的小说,用半天时间走了一遍霍普特前十八年的人生,不禁感叹,他的人生精彩纷呈。 “霍普特三岁时被母亲喂食葡萄,不甚将整个葡萄吸入气道,险些窒息,后吐出,虽无大碍但此后再也没敢吃过葡萄。 四岁起开始在村中学堂学习文法和算术,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三个月后就创作了第一篇诗歌,具体内容是赞颂村民在丰收季节采摘葡萄,后酿成美酒进贡给神灵的喜悦富饶场面,构思精奇,文笔优美,这首诗现在仍刻在村中神殿石碑上。 五岁,在村长府与村长儿子玩闹,不慎从三楼楼顶失足坠落,幸运的是,因为掉进了后院的葡萄酒酿造池里,保住了性命。 六岁,放学回家途中遭人绑架,全村寻人无果,可三天后霍普特就被人平安送回了家。” 图坦卡蒙立刻叫停,“谁绑了他,又是谁救了他,被谁送回家?” 艾一问三不知,把几箱子文书翻了个底朝天,“陛下,好像没写。” 这份档案非常之详细,甚至连麦希病逝前最后吃的草药成分剂量、罗茜在工场每天各织了多少布和谁说了什么话这种琐碎的细节都记录得一清二楚,却忽略了如此重要的大事。 不得不引人怀疑,这段记录是不是被故意抹掉了。 图坦卡蒙微微勾起唇角,有趣。 霍普特果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五章 霍普特的秘密(二) “再去查,不急,找一找当年的目击者,先弄清霍普特失踪的几天在哪里。” 艾插了句嘴,“陛下,您若真想知道,何不把霍普特直接召过来问一问,他一定对这段经历印象深刻。” “傻不傻,直接问还是秘密调查吗?” 艾尴尬地笑了笑,继续。 “自从绑架事件后,罗茜生怕霍普特再遭毒手,就带着他搬离了阿布萨特村,此后四年,母子俩沿着尼罗河乘船顺流而下,走遍上下埃及各大宗教圣地,霍普特先后师从几位神学、建筑学、天文学、琴艺大师,这让他收获了丰富的知识,也为他以后学业的腾飞奠定了基础。 霍普特十岁的时候因为成绩优异,被选入阿吞大神庙开办的祭司学校进修神学,成为新一批阿吞祭司的后备人选。后来阿吞信仰被废,霍普特改信阿蒙,免遭迫害,法老您开恩让这批学生继续在卡尔纳克的贵族学校念书。在底比斯求学时,他曾被一辆狂奔的马车撞倒,险些被卷进车轮下,但最终只是受了一点轻微的皮外伤。 霍普特十四岁从学校毕业,在结业考试中获得第一,但因为出身低贱,在神庙祭司选拔中惨遭淘汰,颓废过一段时间,然后又重新振作回到阿布萨特,协助村长管理大小事务,把阿布萨特建设成了上埃及数一数二的纺织村,他还负责了涅特神殿的扩建工作,亲自设计图纸,翻修完成后很多外地人慕名来阿布萨特朝圣,涅特神殿香火比以前翻了三倍,村民的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他们都很感激他,敬重他,这应该算是霍普特最早的政绩。 可他十六岁时偶感风寒高烧不退,一病不起险入昏迷,全村人在他的病榻前大哭天妒英才,还纷纷自发给神庙献贡,祈求神灵再次赐福于他,第二天霍普特在服用内里娅从底比斯带回的草药后就神奇地痊愈了。 总结一下,他从小到大屡次遇险,数次命悬一线,但全都有惊无险,这似乎反复验证了,霍普特真的是受埃及众神庇佑长大的孩子。而之后,罗茜为了感谢内里娅的救命之恩,就代表儿子和她签订了结婚合约。” “霍普特有婚约?”图坦卡蒙一下抓住了关键。 “是,但他迟迟没有结婚,还非常抵触那份合约。” “叫什么,内里娅?姐姐身边新来的那个小侍女?”图坦卡蒙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就是她。” 亲眼目睹过内里娅在审判厅的精彩演出,图坦卡蒙瞬间就明白了霍普特不想娶内里娅的原因。 那女孩小小年纪心眼就那么多,表里不一,圆滑世故,又颇会讨人欢心,安赫姗那蒙那边的宫人任命图坦卡蒙从不插手,但是这次另当别论,“派人盯着她,不许让她接近姐姐,改日随便找个理由把她赶走。” “遵命。” 艾清了清嗓子,“十七岁时......” “跳过,念娜芙瑞出现的部分。” 图坦卡蒙对霍普特父母是谁,是不是通了神性的少年不怎么感兴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六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 “三个月前,娜芙瑞在河边遭人袭击,被霍普特救下带回了阿布萨特村,暂时留在他家,不过娜芙瑞醒过来后就立刻搬去了阿布萨特的驿馆住,”艾着重强调后半句,生怕法老觉得自己头上长出了茂盛的青青草原。 “在阿布萨特时,霍普特教授娜芙瑞神学,娜芙瑞也支付给了他相应的学费,这就是一笔等价交易。霍普特失踪后娜芙瑞猜测他可能人在底比斯,为了寻找霍普特作为神使进了宫,后面的事情,法老您应该都知道了。” 图坦卡蒙点头,这么听下来,他们的相处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平心而论,他还要感谢霍普特,如果不是他仗义相救,不是他离奇失踪,他和娜娜就不会再重逢。 “霍普特现在,在神庙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就是打扫卫生,清点贡品数量之类的苦力活。” 图坦卡蒙想了一会,“艾,拟道旨,让霍普特去唱诗。” 唱诗看重容貌气质才华,不是一般祭司可以胜任的工作,而且比扫地和数数要轻松的多。 至于为什么任命他做唱诗祭司,图坦卡蒙才不会告诉艾呢,还不是因为冒充霍普特的时候谎称,他唱诗太过努力把嗓子都给唱哑了。 “娜芙瑞呢,还在折腾吗?”提到心尖上的女孩,图坦卡蒙冷硬的轮廓也柔软了几分。 “她一大早,就带着迪米特丽出了城。” 图坦卡蒙轻笑了一声,他以为她就一时心血来潮,一两天撑不住,就乖乖向他求饶了。 只要她认错态度够端正,他可以给她一个台阶下。 毕竟连经验丰富的朝廷命官都对此深感力不从心,她一个稚嫩的异国女孩又能有多大的本领。 没想到,她不仅坚持下来了,还搞得有模有样的。 “派人跟紧了她,保护好她。”那么柔弱个小女孩,可别被人欺负了,他会心疼。 几千米之外,“柔弱而欺”的夏双娜刚用胳膊粗的棍子抡爆了一个阿吞信使的头,成功从那人手里截下来一封加密情报。 此时,她正满脸愁容,一根一根揪着自己的头发,破译密码。 这封纸沙草书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画。 中间画着一个单腿跪地射箭男人,他的上下左右围着十二个标准的圆形,每个圆大小都一模一样,十二个圆形又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圆圈。 夏双娜第一想到的,就是后羿射日的典故,毕竟阿吞神的形象就是日轮盘,这圆形极有可能代表着太阳。 画上还有一只黑色精瘦的古埃及猎狗,它把十二个太阳中的其中一个按在爪子下,就像是在玩球。 她陷入了深思,阿吞暴徒画了一个射箭的人,一条狗和十二个太阳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夏双娜绞尽脑汁,想得脑袋快要炸掉,盯着画从晌午看到黄昏,还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她照着密文的模样,一比一复制了一份,让人快马加鞭送到王宫图坦卡蒙手里,请他帮忙找埃及的智者们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早点破解出来,好提前获取暴徒动向。 不知不觉,天就完全黑了,夏双娜来不及回城区,就找了间河边小屋留宿一晚。 明明奔波劳顿了三天,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弯曲胳膊当成枕头垫在脑袋下,眼睛睁得老大,直直地盯着黑漆漆的屋顶。 身旁的迪米特丽睡得倒很是香甜,还打起来轻柔的小鼾,嘴巴一动一动,似乎是在嚼什么好吃的东西。 夏双娜犯起了强迫症,满脑子都是那射箭的男人、黑黝黝的猎狗和十二个太阳,她苦恼地把密文塞进自己口袋里,提着油灯出门散心。 她跟随潺潺的流水声,摸索到了尼罗河边坐下。 河边浅滩蹲着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洗衣服,她年幼的儿子就围在母亲身边帮忙。 稚嫩的童音在寂静的夜中响起,小男孩短短的手指指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姆特,天上的是什么呀?” “那是月神孔苏正在朝你微笑呢。” “可是姆特,他为什么每天都不一样。” 母亲温柔地开了口,“因为孔苏呢,曾经用塞尼特棋和智慧之神托特打赌,赌注就是他的月光。” “他赢了吗?” “他输了,所以他只有满月时才能展示自己的全部光芒,平时必须藏起来它的月光!” 夏双娜哑然失笑,原来古埃及人在科学技术还不够发达的时候,是这么解释月亮阴晴阳缺变化的啊,故事美妙动人,不得不说想象力很丰富。 小男孩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大大的眼睛亮如黑曜石,闪烁着星光,“那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赢了托特,帮孔苏把月光赢回来,让每天晚上都是满月。” 母亲爱抚着儿子的小脑袋,用心呵护孩子的小小梦想,“好,姆特相信宝贝可以一定战胜托特,但你为什么要每天都是圆月,没有变化,不是很单调乏味吗?” “月光很亮,这样姆特在晚上缝衣服的时候,就不会伤到眼睛了,你的眼睛已经没有以前看得清了,我不想姆特这么辛苦……” “好…真乖。”母亲的喉头哽咽了,将儿子搂进怀里。 母子俩依偎在一起。 和蔼的母亲,可爱的孩子。 童言无忌,却温情满满。 感受着家人间的温馨和甜蜜,夏双娜也幸福地笑了。 月光,清澈和遥不可及,纯净和皎洁,引发人们对生命终极意义和宇宙运行规律的思考。 中国古人不也是这样吗,幻想着月亮上有座广寒宫,旁边种一棵粗壮的桂花树,美丽婀娜的嫦娥仙子在白玉砌成的月宫顾影自怜,她的臂弯里还卧着一只毛绒绒的玉兔。 夏双娜仰头望去,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衬得漫天的繁星都失去了光彩。 算算日子,原来今天是……八月十五啊,中秋节月圆之夜! 怪不得,月亮这样圆。 以前每年中秋节,他们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在院子里摆上一桌丰盛的晚餐,赏月吃月饼,她最爱吃的是莲蓉蛋黄馅的。 再饮一壶夏家祖传秘方的香甜桂花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而现在,最习以为常的生活情景也变成了奢望。 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在另一个时空,和她仰望着同一轮月华呢。 唉,她又想家了。 夏双娜眼眶涩涩的,低声吟诵了起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电光火石间,一道灵光击中了她的脑海! 一溜烟的功夫,夏双娜已经跑到母子俩面前。 “谢谢你,小弟弟,你真聪明,”她取下手腕上迪米特丽送给她的玛瑙手链,“这个送给你,给你母亲治眼睛。” 夏双娜面色潮红,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 她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那张密文是什么意思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七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二) 夏双娜立刻跑回暂时栖身的小屋,把能找到的所有灯烛都点上,小心翼翼拿出那张纸沙草纸,迎着昏黄的光使劲地看,可还是一无所获。 她依稀感觉这些圆形图案上就藏着什么玄机,谜底呼之欲出,但还是与她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她轻轻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把手指放在十二个圆上细细摩挲着。 眼盲心明,当你封闭一种感官,另一种感官会变得异常灵敏和发达。 静心仔细探索就会发现,这些“小太阳”上有不均匀的凸起。 有的凸起的部分多,有的少,有的是在上面,而有的是在下面,每种都不一样。 夏双娜茅塞顿开。 方向错了。 她一开始就想完全错了,这些圆形不仅可以代表太阳,还可以代表月亮啊! 而画的就是月亮十二种不同的状态。 她一个一个摸过去,挨个确认,新月,娥眉月,夕月,上弦月,渐盈月,满月,渐亏月,下弦月,残月…… 正是严格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一圈就是三十天一个循环。 这其实是一张非常隐晦的月相图。 那男人跪在最中间拉弓射箭,而箭头就指向其中一个圆圈。 是轮丰满的圆月。 这暗示阿吞暴徒再次密会,将会在一个圆月夜! 今天是八月十五。 也许,就是今晚。 现在,时间有了,还差一个地点。 夏双娜又把目光挪到那只油光发亮的古埃及猎犬身上,这小家伙会给她想要的答案。 它的狗爪子下按着的是一弯上弦月。 上弦月在太阳落山时已经高高升起,月面朝西,出现在满月前七八天左右的样子。 夏双娜努力回想,这个日期有何特殊之处。 八天前……最近三天她忙着查案,再往前倒腾五天她还在苦逼地蹲监狱,八天前绝对是她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误入禁地,,差点就被一刀砍了,后来遇到埃及军队非但没有获救反而背负上了滔天恶名。 等等,难道暴徒们要重回那座破败的古老神庙? 他们还敢回去?! 阿吞神庙对于全埃及是带着可怕诅咒的禁忌之地,而对于阿吞暴徒,却是无穷神力的来源,他们再回去顺道检查一下有没有在现场遗落下什么致命罪证,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密文的内容就是:月圆之夜在老地方见! 而且,圆月不仅可以表示笼统的日期还表示精确的时间,也就是说等月亮升起后,他们的秘密行动就开始了。 也就是现在,此刻,当前。 夏双娜兴奋从地上跳起来,做出一个成功的手势,二娜呀二娜你真是太棒了。 她要赶紧给图坦卡蒙写信报告这一重大发现,图坦卡蒙肯定会夸奖她冰雪聪明! 从她这里到王宫至少要一两个小时,等法老派人赶到神庙,天都快亮了。 那群人早就散伙了,来不及的。 夏双娜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夜探废庙! 以前都是图坦卡蒙在暗中保护她,这一次,她想不依靠他的力量冒一次险,证明自己的实力。 女孩的眼神愈发坚毅和自信,虽然前路充满着未知的危险,但她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床榻上,迪米特丽依旧甜美地睡着,又长又密的羽睫在眼睑投下光晕,睡姿优雅端庄,宛如等待英俊的王子亲吻唤醒的睡美人。 夏双娜摇了摇头,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喊上她了。 她把一直披着的乌黑长发拢起,扎了一个清爽利落的马尾,贴身藏好一把锋利的匕首,系紧腰带,掩门出发。 月黑风高夜,女孩在废墟中艰难地跋涉。 四周漆黑一片,万物皆沉浸在死亡般静谧的恐怖中。 到处都是倒塌的石柱,她不慎被碎石绊倒了几次,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 夏双娜跨过坍塌的横梁,钻过低矮的小门,拨开那高过她头顶的杂草从,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和不知什么野兽的嚎叫,顿时就生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和恐怖来,每次被那些叶片锋利的乱草划到皮肤,她都会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丝毫不敢乱想,咬紧牙关继续往深处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都紧张到快要四肢麻木了,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面前是一片宽敞的空地。 这里过去是举行祭典的地方,矗立着埃赫那吞法老和纳芙提提王后的巨大石像,足有十几米高,五年前宗教巨变阿蒙复辟,夫妇两人哪怕死后也备受侮辱迫害,两尊巨像的头颅被疯狂的报复者用斧头砍掉,就掉落在他们的王座旁。 如今早已被风沙和碎石深深掩埋,只露出脸部的轮廓来。 男人的脸瘦长得畸形而丑陋,脸颊向里深深凹陷,在黑夜中犹如索命的恶鬼,空洞的眼眶里已经长出了杂草,幽幽泛起血红色的迷雾,她仿佛能听到一个无比幽怨的男低音从遥远的地狱传来。 本来还皎洁圆润的月亮,突然不知被哪里涌来的黑云所遮盖,漫天的星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雕像的背面闪烁着火光,在一片黑暗中格外突兀,隐约有人影在晃动,投在石座上一片斑驳的阴影,似乎是有人在雕像后面秘密交谈着什么。 夏双娜的心脏嘭嘭撞击着胸口,浑身都警觉了起来,她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蹑手蹑脚朝雕像后面一步步走去。 忽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朝下望去。 一条深色的毒蛇就盘在她脚前不到半米的地方! 再迈一步,她就要踩到它滑腻的身子上了,然后被狠狠咬上一口,夏双娜不禁猛吸凉气,登时浑身汗毛耸立。 她就说,这群暴徒如此狡猾凶残,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让她近身。 从她拿到密文到进入神庙,一切似乎都顺利得过了头。 放眼望去,不知何时,自己周围已经围满了这种血腥恶心的软体生物。 鳞片上不同的花纹,在暗夜中泛着阴冷的寒光,小小的蛇头吐着黑色的信子,嘶嘶地朝她爬了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八章 夜战群蛇(一) 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夏双娜通体发凉,耳边全是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一个在钢筋混凝土森林长大的孩子,哪见过这么多的野生蛇!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越慌越容易出错,在现代她曾经读过一篇文章,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感觉被侵犯时才会袭击人类。 蛇的耳朵已经退化,视觉也很差,但对轻微的震动却极为敏锐,所以在野外遇到蛇,千万不要惊扰到它,最好的方式就是慢慢移动,退出它的领地范围。 夏双娜一边倒着往后退,一边在心中恳求,各位蛇大神蛇大仙,你们就当没有看见我,好不好。 神经高度紧张时,肩膀上突然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惊悚得差点跳了起来。 “娜芙瑞姐姐……” 夏双娜旋即捂住来人的嘴,迪米特丽满脸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美丽的蓝眼睛一眨一眨,闪烁着宝石般炫目的华彩,似乎在问她要干什么。 见是娇滴滴的绝色小美人,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暴徒,夏双娜稍微松了口气,“米粒,你怎么来了?”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你又想偷偷去哪里不带上我?” 迪米特丽整天被父亲派的一大堆仆人看管着,没有半分自由,连伸个懒腰都会被人告知这样不合礼仪姿态不雅观,现在好不容易挣脱了那群跟屁虫,自然看什么都新奇又好玩。 父亲从不允许她在晚上走出家门,她只当这是一场刺激的深夜探险,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安逸优渥的生活过久了,反而想去经历些惊心动魄的不寻常。 “娜芙瑞姐姐,我们说过要一起寻找证据的,你怎么可以抛下我独自行动,我担心你的安全,就跟过来了。” 一丝暖意划过夏双娜心头,但现在绝非煽情的时候,她打断迪米特丽的话,手指朝不远处一团爬行的生物指了指,“有蛇。” 迪米特丽顿时噤声。 夏双娜拉起迪米特丽就朝神庙外快步走去,上次来这里一条蛇都没有看到,现在凭空冒出来这么多,很可能又是暴徒的圈套和陷阱。 必须马上逃离,否则一定有比毒蛇危险更可怕的东西在等待着她。 两个女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夏双娜能感觉到自己和迪米特丽的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忽然,身边的女孩像是被施了法术般瞬间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朝白皙的脚背上盯,“娜芙瑞姐姐,我……” 夏双娜急忙刹住脚步,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查看。 月光下,一条乌漆嘛黑的长蛇缠住了她的脚踝,正顺着她光洁的小腿蜿蜒着往上爬。 迪米特丽惊恐地睁大了水蓝色双眸,想要放声尖叫,但最后一刻还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夏双娜也打了个激灵,把声音压得极低,“迪米特丽,别动,别动,千万别动,动了它就会咬你。” “嗯嗯。”迪米特丽呜咽着,眼眶里霎时盈满了泪,她努力控制着身子不因为恐惧而发抖,抬头递给夏双娜一个充满信任的眼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零九章 夜战群蛇(二) 少女安静地站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轮廓柔美,长发如瀑,雪白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淡淡的水蓝色眼眸波光流转,含着几分惊惧和茫然。 哪怕是现在的危急情形,迪米特丽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依然保持着优雅的仪态,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恐怕早就吓得满地打滚呲哇乱叫了。 夏双娜看得又是一愣神,急忙松开她的美手,“迪米特丽,我先去…...” “别走!求你,求求你,”迪米特丽死死拽住夏双娜的衣角,声泪俱下,“娜芙瑞,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是请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别怕,我不走,我只是去找个棍把它挑开,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千万别动。” “嗯嗯...”迪米特丽嘴唇颤抖到几乎说不出话,“谢...谢...你。” 夏双娜拿着一根树枝原路返回时,那条黑黢黢的小蛇已经爬到了迪米特丽的胳膊上。 美人小巧的脸庞上泪水涟涟,樱桃般水润嫣红的唇瓣微张,呼吸急促而凌乱,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手心,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见到娜芙瑞的那刻,无助的美眸里瞬间就有了希望。 夏双娜握着树枝的一头,用另一端小心地挑了一下那条蛇的腹部。 黑蛇又软又长的身子蜿蜒着,爬上夏双娜手中的木棍,渐渐放开了迪米特丽的胳膊。 可它突然调转了方向,扁长的头猛地往前一伸,倏地张开大嘴,一张倾盆血口就出现在了迪米特丽眼前,离她挺翘的鼻梁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迪米特丽“啊”了一声,一时没撑住身子,跌坐在地上。 女孩的惊叫顿时引来了更多的蛇。 黑夜里,十几双眼睛闪烁着阴森森的光芒,朝她们爬来。 安全区域越来越小,两个女孩进退两难。 一不做,二不休,被逼急了,她啥事都做得出来。 夏双娜灵敏地绕到一条蛇的身后,壮着胆子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尖,那冰凉滑腻的手感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险些脱手,她克制住胃里翻涌的恶心,用力一甩。 嗖— 那小蛇便化作一道流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两条,三条...... 夏双娜眼疾手快,渐渐掌握了诀窍。 这些普通草蛇呆呆笨笨的,被她拎起来甩上一圈,就晕头转向地找不到北了,软趴趴得像是一坨毫无攻击力的绳子。 迪米特丽不敢徒手抓蛇,托腮坐在一旁,满脸崇拜惊奇地望着夏双娜。 在美人的注目礼下,夏双娜更加有干劲。 可这次,感觉明显不一样。 那条蛇竟然努力勾回身子,细长的火红信子一伸一缩,如同吐着火焰。 夏双娜这才看清,它宽大的扇形颈部上有圆环状的花纹,正高昂着脑袋气势十足,就像是戴着头巾的法老王。 此时,它被彻底激怒,脖颈突然胀大,背部呈现出一对异常美丽夸张的黑白圆斑,犹如死神的眼睛。 夏双娜大惊。 这是眼镜蛇! 世界上最毒的蛇类。 她立刻松手向后退,脚底踩到一块碎石,身子失去平衡就朝后倒去。 女孩紧张地蜷缩起了身子,等待着疼痛降临。 一道黑影闪过。 她稳稳地落入男人结实的怀抱中,微凉的寒气蹭着她裸在外的胳膊,夏双娜顿时就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章 夜战群蛇(三) 男人身形高大,夏双娜的脑袋就只到他的下巴处,为了不让她摔倒在地上,那人的大手立刻扶了一下她的纤腰。 “小心。” 他的嗓音磁性醇厚,如同历经岁月窖藏的名酒,话贴着她的耳根说出,声音低沉只有两人能听得清楚,男人显然也不想惊扰到蛇群。 他呼出的气息钻进她的耳膜,带着一股无以伦比的魅惑,似乎挠在了她的心尖上。 夏双娜忙扭头看他,还没有看清他的容貌,那股凉气就骤然离开了她。 男人上前几步,背对着女孩,与那只随时准备发动进攻的剧毒眼镜蛇对峙着。 郊野突然起了狂风,呼呼裹起埃及沙漠的黄沙向天空冲去,遮蔽了漫天星子的光芒。 微弱月光下,他一身柔软轻薄的黑衣,肆意狂放地翻飞,衣袍上绣有精致的暗纹,金线银线交织在一起,光影如流水浮动。 冰肌玉骨、美丽高贵的迪米特丽小姐被蛇缠上已经足够倒霉,可这男人似乎更不受蛇类待见。 不速之客的来到,彻底惹恼了蛇群。 一时间,嘶嘶的声响连成一片。 各种花色各式鳞片、长的短的、有毒的无毒的、性子温和的、凶残好斗的,齐齐蠕动着滑腻的身子爬来,将他包围在不断缩小的圆圈中。 男人处变不惊,从容地拔剑。 他的动作快到晃眼。 刷刷刷—— 几道寒光闪过。 几十条蛇便首尾分离,凄惨地落回地面。 男人踏在满地的蛇尸上,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气,剑柄还在向下滴答着淋漓的鲜血。 画面血腥让人作呕,但至少解除了危机。 夏双娜如释重负,撑着地缓缓坐下。 迪米特丽立刻就挪了过来,像是受伤的小动物寻找着温暖的来源,亲密地依偎在她怀里,娇柔的身子不住地发抖,“娜芙瑞姐姐,我好冷...好疼。” 夏双娜急忙拉过她的胳膊仔细查看。 不知何时,迪米特丽的手臂上已经被蛇咬出来了两个牙印。 “什么时候咬到的,怎么不告诉我!” 蛇毒开始发挥作用,迪米特丽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甚至抬不起眼皮,“我没敢叫出声...怕打扰到你...你帮我太多了……” 夏双娜没有片刻犹豫,埋头对着迪米特丽冒血的伤口猛撮了一口,然后扭到一边噗地吐掉。 男人收了剑,负手走到她身旁,“你们在做什么?” 夏双娜救人心切,根本没空理睬他,像是被编了程序的机器人,指尖掐着迪米特丽的胳膊使劲朝外挤毒血,重复着吸和吐。 迪米特丽从眼缝里望着女孩为她所做的一切,早已在心里把夏双娜当作此生最好的朋友。她的意识渐渐迷离,唇角却翘了起来,后来连笑也没有了力气,她全身的重量猛然压了过来,夏双娜惊呼“迪米特丽!”,怀里的小美人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耳畔响起男人懒懒的声音,“她中了蛇毒,别费力了。” 夏双娜吃力地把迪米特丽扛到自己肩上,白了他一眼,好冷漠的男人,这还用你说吗,不搭把手也别挡道! 她要送迪米特丽去最近的医馆,让她得到最好的治疗。 男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给。” 这人来历不明,善恶难辨,夏双娜没敢去接,男人便催促道,“你再耽误一会,她就真的没命了。我是商人,长途运送货物难免遇到蛇,随身携带解毒剂......我没理由害她!” 帮迪米特丽服下药物,夏双娜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了些。 男人观察了迪米特丽的脸色和伤口肿胀程度,“还好毒性不强,睡一觉就解了。” “谢谢。” 经过这番折腾,夏双娜满头都是汗,她擦着额上的汗珠,终于有空打量一下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他浑身用黑色长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手和脚,是埃及人中少有的长发,发丝细柔黑亮,好似风中飞舞的绸缎。 他长得应该是极好看的,剑眉浓密,像是画上去的,鼻梁高耸如山脊,嘴唇又很薄,眼眸是深沉的棕色,犹如一片荒漠,草木不生,百兽绝迹。如果说可以通过一个人眼睛里的光,判断人生经历是顺遂还是挫败,他的眼眸就是那种古井般的荒芜死寂,也许曾经绿意盎然,鸟语花香,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燎原大火烧了个干净。 他年纪不大,可似乎久经沧桑。 而她竟好像能看到他的过往。 奇怪了,夏双娜心底暗叫不妙。 这人刚出现时,她就察觉到危险,不是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吗,为何刚才还放心地喂迪米特丽吃了他给的解药,现在还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起聊天。 夏双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大叔,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时年二十五岁的男人再次被她称作大叔,嗜血狠戾的本质瞬间暴露无遗,眸中就好像藏着一头野兽,要扑出来把她撕成碎片。 可望着她那双澄净无邪的眼晴,他的怒气就离奇地全部消散了。 他装作在脑海中努力翻找了一番,才开了口,“好像是见过,奥皮特节上,我被逃命的人群推倒,是不是你帮了我?” 没料到夏双娜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那次,我说的是更早以前。” 能有多早呢,也许是在她牙牙学语的时候,也许是八九岁的时候?比她穿越到古埃及还要早,但是......没道理啊,她在三千年后长大,怎么可能见过一个早已作古的古埃及男人? 夏双娜一直觉得她来到古埃及是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或者说是要完成什么任务,破解什么谜团。 图坦卡蒙,安赫姗那蒙......她在古埃及遇到的所有人,在相遇之前,都不曾在她的世界中有过任何痕迹,可唯独今日见他,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模糊朦胧的记忆犹如无形的空气萦绕在身边,她知道它存在但就是抓不住,却让她不自觉地就想给予这男人一点信任,无条件的信任。 “大叔,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药。” “不必,你以前也帮过我,这次算是还礼。”男人迅速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字,又捏造了假身份,“我是舍曼凯尔,米坦尼行旅商人,碰巧路过此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 并非神旨,而是人祸 古埃及通信技术有限,没有手机电脑,文化知识又被贵族特权阶级垄断,大多数平民消息闭塞,夏双娜的认知范围仅限于从阿布萨特到底比斯这么一小段。 米坦尼王国她在现代略有耳闻,但只知道它是一个如流星划过天空,曾璀璨一时又瞬间逝去的西亚古国,其他的一概不懂。 神秘的米坦尼在无垠历史长河中早已销声匿迹数千年,如今她竟亲眼见到一位纯正米坦尼血统的美大叔,就像是目睹博物馆的化石复活了般惊奇激动,“米坦尼在哪里,离埃及远吗?” “埃及以北,与赫梯西部接壤,八年前,赫梯发动侵略战争攻占了米坦尼全境……米坦尼已经亡了。” “唉…”夏双娜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指着天上的月亮,好心开导他,“大叔,你别太难过,你看这轮月亮,有圆有缺,周而复始,就像王朝兴衰一样,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也许这就是众神的旨意。” “并非神旨,而是人祸。” “什么人祸,你愿意同我讲讲吗?” 夏双娜立刻递上去那双倾听的耳朵,舍曼凯尔冷酷少言,她的追问早已让他厌烦,可望见她那渴望的小眼神,他不知为何便不忍拒绝了。 既然想要彻底获取她的信任为他所用,这何尝不是一个契机。 他启唇,摆明了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埃及和米坦尼早在二百年前,法老图特摩斯(三世)统治时期就爆发过战争,埃及征服了米坦尼。为了维持两国和平,米坦尼开始将公主嫁给历任埃及法老和法老的儿子兄弟们,年年献贡,从此与埃及结为姻亲国缔结友好条约,米坦尼也在埃及帝国的荫蔽下发展壮大。 他话锋一转,言语间有着明显的怨对,“可后来阿蒙霍特普(三世)的同名儿子(阿蒙霍特普四世)继位,不出一年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埃赫那吞,他离经叛道,整日沉迷于宗教改革对西亚诸国不管不顾,丢失了大片土地的控制权。米坦尼东部亚述王国趁机崛起,与西部赫梯帝国联姻。亚述和赫梯左右夹击,不断侵蚀米坦尼领土,我们的国王沙提瓦扎陛下深感不安,也想效仿祖先将自己宠爱的女儿嫁给埃赫那吞,但遭到了拒绝。 没出几年埃赫那吞驾崩,图坦卡蒙登基,在埃及政权交替之际,赫梯便出兵一路向东攻破了米坦尼数座城池,沙提瓦沙多次派遣使者向埃及求救,可图坦卡蒙陛下置若罔闻,甚至根本就不召见我们的使臣。 赫梯见埃及无暇北顾,士气大增一举攻破我国首都瓦苏卡尼,将陛下和他的三十多名后妃全都俘虏到了赫梯,众多王子和将军战死沙场,王太子和其余王子公主皆不知所踪。” 舍曼凯尔痛心疾首,仿佛张口能呕出鲜血,“当时,埃及的荷伦海布将军就率领着几万精兵驻扎在下埃及的孟菲斯城,如果法老肯派兵相救,米坦尼肯定就不会灭亡!” 夏双娜这下算是听明白了,难不成他这“人祸”指的是图坦卡蒙和他父王? 她顿时就气不过,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家图图半句坏话,小嘴嗒嗒一条条开怼,“你这是什么道理,八年前,图坦卡蒙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子。他刚刚登基,埃及国内政教矛盾尖锐他本就压力山大筋疲力竭,这时候冒然发兵援救米坦尼,与强大的赫梯帝国正面交锋彻底交恶,该是多蠢才能干出来这种事! 就算法老他顾念旧情答应支援,但当时辅政的是宰相阿伊和阿吞大祭司梅里瑞,他们俩会同意吗? 再说了,埃及和赫梯曾经是盟国不错,但也要看看国际局势如何。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米坦尼与埃及结盟时好歹也是名震近东、可以和埃及打上一仗的军事强国,可后来呢,你们的国王贪图享乐,守不住疆土,国力渐衰,还有同埃及结盟的资格吗? 米坦尼的灭亡不怪你们的统治者昏庸无能,反而怨恨埃及法老没有派去援兵,我实在不懂你们是什么强盗逻辑!” 夏双娜说了一大串,还觉得不过瘾,“听你这么说,沙提瓦扎陛下应该还在世对吗,在赫梯王宫依旧享受着自己宫妃的伺候和淫奢的生活。呵,三十多个女人,图坦卡蒙才一个王后好不好,沙提瓦扎还有赫梯国王送给他的赫梯美人陪伴,整日醉生梦死骨头都酥了,还记得自己是米坦尼的国王吗!?” 这活脱脱就是三千年前版本的乐不思蜀! 女孩交叠着胳膊,气鼓鼓得像只小河豚,舍曼凯尔微微愣住,“过去,也有人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不仅如此,她们两个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态,那种娇俏机灵劲都如出一辙。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是如此心疼维护图坦卡蒙。 如果不是两人的容貌、声音都相差太多,他真的会以为娜娜——那个被全埃及人无情遗忘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夏双娜倒没听出他语中含着的深意,得意地挑了挑柳眉,“因为我们说的是真理,英雄所见略同!” 瞧着她自信满满浑身闪烁着光芒的样子,舍曼凯尔兴趣更浓,又与她聊了诸多故国往事,不过渐渐的她没有再吭声。 “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舍曼凯尔问了好几声,久久无人回复,扭头一看,女孩已经靠着矮墙睡了过去。 他随意拨弄了一下她的发丝,慵懒的嗓音诱惑十足,“无名小姐,这么快就睡着了?” 夏双娜双眼紧闭,睡得像死猪一样沉,无论舍曼凯尔怎么推搡都醒不过来。 少女的睡颜本该是甜美的,可她却紧紧蹙着眉毛,嘴角隔三差五猛地抽搐一下,显示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样,似乎正在和什么妖魔鬼怪做斗争。 她嘴唇微微蠕动,好像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舍曼凯尔俯身在她耳边,才听清她说的是,图图,我想你,好冷,好冷。 图图是谁,她到底在叫着谁的名字。 是女人还是男人。 听起来像是个男人的名字。 冷。 好冷。 原来,一切的反常是因为她身体不舒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 愚蠢的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舍曼凯尔正思索着那个叫“图图”的男人是谁,就听见夏双娜更大声地叫了句冷。 如同光溜溜置身在冰天雪地,她把自己完全蜷缩成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尽可能保留住消散的体温。 舍曼凯尔解下披风,裹在夏双娜身上,让她靠着自己胸膛坐直,“还冷吗?” “冷......”她低声嘤咛。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此刻唯独希望她的身子快点暖和起来,他拉过她的小手揣进自己怀里。 她双手冰凉,没有一丝热气,脚丫也像是一坨冰疙瘩,脚趾头僵硬地向里勾着。 看起来就像是生了急病。 舍曼凯尔摸索着打开包裹,点燃一盏油灯,黄豆大的光晕在两人的脸孔间跳跃着绽放开,竟为这荒凉诡怪的废弃神庙增添了一分温馨的氛围。 淡淡的暖光笼罩在两人身上,照亮了女孩精致的面容。 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在颤抖,如寒蝉的薄翅,乌紫色的唇瓣上赫然出现一道细小的沟壑,应该是喝水不够皲裂的小口。 舍曼凯尔轻嗤了一声,世上还有比她更愚蠢的女人吗? 她是活腻了吗? 难道不知道口唇上有伤口,千万不能帮人吸吮毒液,否则自己也会中毒吗?! 他心中无情嘲讽着,大手却不知不觉就伸向口袋,把剩下的一瓶解药取了出来。 “张嘴,喝掉。” 他摇晃着她的身体,把解药倒向她的嘴巴,可她牙关紧闭,救命的药水全部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下。 根本就灌不进去。 他连哄带骗,终于让她把嘴巴张开了一个小缝,好不容易才吞进去几口。 夏双娜突然一阵猛咳,像是被呛住了,人没有醒,翻身脸朝向一旁的土地,“呕”的一声把药全都吐了出来,然后就开始抽搐痉挛。 一瞬间。 舍曼凯尔的心慌乱到了极点,“阿里瓦沙!” 一直藏在草丛的二把手如暗夜幽灵般应声出现,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被舍曼凯尔一个狠戾的眼神瞪了回去。 “给她灌进去!” 舍曼凯尔两手掰开她的嘴,阿里瓦沙半蹲半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往她的嘴里倒着解药。 药液扑鼻的酸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舍曼凯尔看到她的喉咙鼓动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 他甚至庆幸,今天放在神庙里的是普通毒蛇,而不是剧毒的蛇类,他又事先调配了解毒剂。 不然,她就死定了。 他的视线胶着在女孩身上,余光扫过一枚不寻常的小瓶子,瓶身上画着鬼魅的黑色花纹,此时瓶底已经空了。 舍曼凯尔顿时脸色骤变,“你给她喝了什么!” “解药。”阿里瓦沙答。 “还有呢?!!”男人已经出离愤怒,满脸阴云密布,犹如狂风暴雨来临前那般的骇人。 阿里瓦沙沉默不语,棱角分明的脸孔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冷笑,他的嘴角向上翘,洁白的牙齿在削薄的唇下露出一个邪恶的尖角,在黑夜里泛起寒光,阴险又恐怖,画面冲击力十足,令人毛骨悚然。 舍曼凯尔只觉得耳边“嗡”的一下炸开,立刻箭步冲向夏双娜,拍着她的后背,想让她把药吐出来。 “来不及了。”阿里瓦沙站在主人身后,冷冷地补刀。 的确是太晚了。 舍曼凯尔回头,一把就死死掐住了阿里瓦沙的脖子,眸中愤怒的火焰仿佛要燃烧起来,眼白里渗出了一条条血丝,他满眼通红,目眦欲裂,整个人仿佛从修罗场爬出来的恶魔。 他又想杀人了。 屠杀了埃及上千无辜平民,毒死了关押在监狱的暴徒同伴。 杀一个人对他来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阿里瓦沙毫无惧色,直视着他的双眼,除了喘不上气说话有些费力,“主人,您故意让她拿到秘文,引她进入圣地,不就是想除掉她吗。” 舍曼凯尔的大手不断收紧,力量越来越大,似乎是要把他的脖子硬生生捏断,阿里瓦沙被提得微微离开地面,脸色青紫,额头上青筋暴露,喉咙里已经有了呼呼隆隆的怪音,这是窒息的前兆,“如今...她中毒...命不久矣,您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为什么...还要救她...” 理智刹那间回归,舍曼凯尔不禁愕然。 他为何会如此在意她的性命,人命在他眼中,本该贱如草芥。 这么一愣神,手里就松了劲,阿里瓦沙立刻挣脱束缚,扑通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然后张大嘴巴贪婪呼吸着宝贵的空气。 方才差点掐死自己的心腹,舍曼凯尔要为他片刻的失控找个理由。 “她破解了我的密文,这样聪明勇敢的女子,直接杀掉可惜了。而且她是图坦卡蒙的女人,我要让她成为我的人,给图坦卡蒙致命一击。” 阿里瓦沙艰难地喘着气,嗓音沙哑而残破,“主人,既然她是法老的女人,就必须服下此药,阿里瓦沙只是按规矩办事,是为了您好。” 舍曼凯尔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将挥向阿里瓦沙的拳头收了回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再擅自行动!” 夏双娜昏睡中发出了一声呻吟。 舍曼凯尔顾不上与心腹清算,急忙凑过去查看,只有他知道这种药会对她的身体产生什么样不可修复的影响。 不致命,也不要命,她醒来后甚至都不会记起来发生过什么。 可日子久了,她就会渐渐发现自己的异常。 不知道图坦卡蒙会不会因此就厌弃了她。 等图坦卡蒙抛弃了她,她走投无路为了活命,只能沦为他的禁脔,等他玩腻了她,再杀掉也不迟。 这样想来,还当真有些期待呢。 舍曼凯尔隐隐察觉,有些事情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他只不过想要利用她,她的生死与他无关,他不想承认他不忍心夺去她的性命,甚至不忍心看她受一点苦。 更不敢往深处想想,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唯一的柔情和怜悯意味着什么。 只是望着她的睡颜,他仿佛感觉自己心中缺失的那一块,瞬间就圆满了。 再也不是空荡荡的虚无。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里瓦沙惊呼,“主人,有人来了。” 舍曼凯尔拉过夏双娜黑亮的长发,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愿阿吞神庇佑你,愚蠢的姑娘,我们后会有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月下轻语(一) 待两个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底比斯郊外寂静的深夜再次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 几十支火把依次点燃,照亮坑洼不平的道路。 “法老,您慢点,慢点。” 图坦卡蒙面色阴沉,嘴角紧抿,大步流星朝前走。 鞋底踩着碎石和枯枝,传来“咔咔嚓嚓”的乱响。 可以看出他此时的愠怒。 娜芙瑞啊娜芙瑞,这小姑娘真厉害,他派去十几个暗卫看守她,她竟然趁着半夜三更黑灯瞎火跑了。 连睡个觉都不安生,下次就应该拿绳子把她捆到床上去! 幸好一个暗卫起夜时多了个心眼,往她栖身的泥屋里望了一眼,就发现木门大开着,娜芙瑞和那个赫梯女孩全都不见了踪影,顿时一条命吓飞了半条。 荷鲁斯宫里,图坦卡蒙处理完政务正打算就寝,听见急报,睡衣来不及换下,就领着艾快马加鞭飞奔来抓人。 这座古庙规模庞大,两人在荒凉的废墟里苦苦寻找。 艾挥舞着宝剑,砍断横七竖八的灌木和荆棘,为法老开路,随着障碍被移除,一片空旷的广场渐渐映入眼帘,在倒塌的雕塑和石墙旁,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惊喜地喊道,“陛下,在这里!” 图坦卡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娜芙瑞!” 夏双娜睡得正香,被人打扰很不开心,她蹙起眉揉了揉眼,嘴里模糊地嘟囔着,“别吵......” 然后翻个身,只留给图坦卡蒙一张冷漠的背。 “睡着了?” 图坦卡蒙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晃了晃她的身子,“怎么在这里睡,起来。” 周围满是破碎的蛇类尸块和斑驳血迹,可想而知方才战斗的激烈,图坦卡蒙顿时心疼得连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 他的动作尽量轻柔,生怕惊醒了她的梦,他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裙摆,温柔地将她抱离那坚硬冰凉的地面。 怀中女子呼吸轻柔,好像精灵美妙的歌声,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乌黑的青丝在微风中散落开,披散在圆润莹白的肩头。 一丝柔和的月光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张小脸白里透红,凑近还可以看到一层细细的绒毛,可爱娇俏极了。 图坦卡蒙俯身在她的脸上轻轻吻着,从眉心吻到唇角,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用额头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无声诉说着绵绵不绝的思念和眷恋。 “在外面也敢睡,也不怕遇到坏人嘛。”图坦卡蒙宠溺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温和的弧度,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照顾不好自己,真让他一刻都不省心。 “图图...”怀中小人突然小小地嘤咛了一声。 “我在。” 图坦卡蒙急忙答应,是他动作幅度太大吵醒她了吗,却发现她依然合着眼睛,只是在梦呓。 借助微弱的月光和点燃的几盏宫灯,他久久凝视着她的面容,那蜷曲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鼻尖上渗出细小的汗珠。 “图图,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难受...我好怕你不要我了……”她倾吐着自己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平日不想说不敢说的,此时全借着睡梦说于他听,不知不觉声音就哽咽了,“图图,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女孩的眼角无声淌下一行清泪,温热的液体滑过细腻的肌肤,滴在她的裙摆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花。 图坦卡蒙发现她流泪了,却抽不出手帮她擦掉泪痕,只能低下头用炙热的唇轻轻吻去她的泪。 翻涌的情感如沙滩边的海潮,冲击着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那是属于她的地方,不知何时她搬了进去住,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紧贴她的乌发,眸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深情,嗓音里荡漾着温柔的碧波涟漪,“娜娜,哪个男子不希望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为了埃及的安定和繁荣,我只能做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你能理解我吗?暂时的分离,是为了永远在一起,我许了你一生,不要在乎这短短几天,好吗?” 她还睡着,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到,也分不清这美好的誓言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也不出声了,只是嘴角一个劲地往上翘。 刷拉—— 似乎有什么光滑的物件从她肩上悄然滑下,黑色的布料与夜色晕染为一体,乍眼看仿佛是落了一地的碎金,精致的绣纹在不同的角度显示出各异的光影变幻,异常精美华贵。 图坦卡蒙腾不出手,艾便上前捡起来递给法老。 这是一张黑金色的披风,很长很宽,就像一张大被子可以把女孩从头到脚完全盖住。 看长度。 毫无疑问,这是男款披风。 男人。 男人的披风! 而且,这绝对不是法老的衣服。 会是谁的? 图坦卡蒙淡淡扫了一眼,不假思索就判断出那是米坦尼王国特有的衣料,只有达官贵人才穿得起的“黑月光”,自从米坦尼亡国后,王室顶级织工四散逃命,“黑月光”的制作工艺就此失传。 米坦尼,现在是个无比敏感以及可怕的字眼。 一种来自米坦尼的神秘蛇毒,在宗教监狱中发挥了强大的威力,让埃及君臣半月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搜捕行动再次陷入僵局。 阿吞暴徒和米坦尼王国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艾可以感觉到,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图坦卡蒙浑身散发的气场就发生了逆转,从温柔如水到冷若冰霜,危险的气息在慢慢凝聚。 且不说,这东西和米坦尼有什么瓜葛。 单单是那个陌生的男人,给她留下披风的那个男人......娜芙瑞竟然披着一件男人的披风,雄性动物扞卫自己领地的本能,就足够图坦卡蒙在反复的猜疑中掏心挠肺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竟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心急如焚冲来救她,就让他看到这幅情景吗! 一阵夜风吹过,暗香浮动,夏双娜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她很怕冷,伸手一扯,就把那为她带去温暖的披风抢了回去,裹得更紧了些。 图坦卡蒙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目不转睛盯着女孩,手臂在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艾都害怕法老盛怒之下会把娜芙瑞扔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月下轻语(二) 图坦卡蒙把女孩轻轻放下,蹲在她面前,指尖紧紧捏住了她的小鼻子,“娜芙瑞,娜芙瑞,给我起来。” 凭什么让她睡得这么舒坦,留他一个人在深夜里煎熬。 起来给他个解释,这是谁的衣服?她刚才和谁在一起? 他需要一个答案。 否则他都要被自己无数种疯狂的想象折磨疯了。 夏双娜鼻子被人捏住,无论怎样扭动也挣脱不掉他的“魔爪”,只能张开嘴巴,努力呼吸着空气。 图坦卡蒙见她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毫不怜香惜玉地堵上了她的小嘴。 没过多久,夏双娜就严重缺氧,不得不睁开双眼,心里骂骂咧咧,到底是哪个缺德的混蛋,想憋死她吗! 一丝微弱的烛光射入她的眼眸,面前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女孩黑亮澄净的瞳仁里倒映出图坦卡蒙一张阴沉沉的脸。 她眯着眼从一条缝里往外睨。 咦,图坦卡蒙? 不可能。 那家伙肯定在他的奢华御床上睡得正香,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幻觉幻觉,夏双娜嗒了一下嘴巴,又把眼给闭上了。 图坦卡蒙耐心已然耗尽,抬手就把那件黑色的披风糊到了她脸上,“娜芙瑞,醒醒!” 耳边惊雷乍响,夏双娜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天,真的是图坦卡蒙! 一股奇特的异香扑面而来,将她包围进一片香气四溢的黑暗中,夏双娜鼻头猛抽,立马把披风从头上扯了下来,里里外外打量着,“这是什么啊?” 图坦卡蒙还没开口质问她呢,没想到她反而抢先问起他来了,“你没见过?” “没有。” 图坦卡蒙盯了娜芙瑞将近一分钟,女孩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真没见过。” 图坦卡蒙微微抬起唇角,目光平静如常,在心中叹了口气,罢了。 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他只需要相信她就够了。 一件披风又如何。 她被诬陷的次数还少吗。 就是因为无端的猜忌和怀疑,让他差点就永远失去她了。 这次,他绝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 他一定会信任她,他发誓。 “哦,是我的,你刚才一直喊冷。” 一听是图坦卡蒙的衣服,夏双娜爱屋及乌,满脸幸福陶醉地把这件精巧的织物抱进了怀里,小脸埋入披风,深深嗅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这不像是图坦卡蒙身上的味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款式了,我怎么不知道。” 图坦卡蒙的衣服大多数是简单大气的白色,柔软的顶级面料配上色彩绚烂的奢华珠宝,简直就是个移动珠宝展示台。 他的衣服上很少绣花,更不必说黑底金纹这种低调又奢华的样式。 “夜行衣,平时没穿过。” 图坦卡蒙长臂一伸,绕过她的身体,就把她紧紧抱着的披风给抽走了。 夏双娜双臂间骤然空荡荡的,凉风就灌了进来,她疑惑地瞅着图坦卡蒙,怎么,不舍得送给她吗? 图坦卡蒙把披风交给艾保管,眼不见心不烦。 夏双娜这会睡意也全消了,“图图,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图坦卡蒙帮她整理了整理睡的凌乱的秀发,语带嗔怪,“怎么在外面就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夏双娜头还是懵懵的,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昏过去了,昏迷的前一秒似乎还在和一个男人聊天。 她记不太清了。 她乖巧地趴进图坦卡蒙怀里,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图图,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对我说,我是你心爱的女孩,你还说你想永远和我在一起......许了我一辈子。” 夏双娜说罢,偷偷抬起眼皮观察着图坦卡蒙的神情,图坦卡蒙扭过了头,耳朵尖红红的,似乎是害羞了,夏双娜心口猛地一震,“不是梦对吗,真的是你!” 图坦卡蒙轻咳了一声,拒不承认,“艾,我刚才说话了吗?” 艾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没有,陛下您什么都没有说。” “哦。” 女孩闷闷不乐地撅起了小嘴,果然只是个梦,如果不是梦该有多好。 图坦卡蒙望着她那副失落的模样,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再也掩饰不住对她的浓浓爱意,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这次不算。” “什么不算?” “恩……爱情的誓言,应该在众神的祝福、万民的注目下,神圣庄严地许下,这次自然不算。” 夏双娜粉颊染上两抹红晕,羞答答地低下头,面如娇花,唇角忍不住抿了抿,纤长的食指矫揉造作地戳了一下他的胸膛,哎呀,讨厌死了。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能被他撩得心脏砰砰乱跳。 千古团圆之夜,虽然和爸爸妈妈相隔三千年时空,相思不得相见,但此生能遇到图坦卡蒙,被他爱着,何其有幸。 他的爱,冲淡了乡愁的哀伤。 一轮圆月下,一对璧人亲昵相依。 图坦卡蒙嗓音轻柔如春风,“娜娜,在想什么。” 夏双娜仰头望着古埃及的月,“我在想,今晚的月亮好圆。” “每个月都有一次圆月,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不懂,在我们家乡,一年中这一天很特殊,一家人无论身处何方,都会聚在一起赏月吃饼!” “想家了?” “嗯。” “那把你的父母也接来埃及。” 图坦卡蒙荒谬的提议把夏双娜逗笑了,他的好意她心领了,但是这件事哪怕在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也没有任何可行性。 “我家很远,而且我父母肯定不会习惯住在埃及。” 夏双娜不禁在想,如果爸妈知道她找了一个三千年前的法老当男朋友,会做什么感想。 “图坦卡蒙,依偎在你的怀里,看月亮看星星,我真的好幸福。” “我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圆月,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又说了一会腻歪死人不偿命的情话,夏双娜这才猛地一拍脑袋,遭了,迪米特丽,还在蛇窝里! 图坦卡蒙打发艾原路返回找人,本来多一个人就碍眼的很。 等艾的身影消失,图坦卡蒙掐了一下女孩腰间那块最敏感的肌肤,眸色迷离,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没人了,我们来做点别的事。” “现在?在这里?!” 夏双娜环顾了周围一圈,荒郊野岭,杂草丛生,图坦卡蒙他就这么性急吗……不过他的确已经忍了很久……他们的第一次难道要在这种地方吗…… 女孩羞得满脸通红,绞着自己的手指,声若蚊蝇,“也许……大概……可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 法老的守护军团 人的一生中,会经历无数个第一次,充满了好奇、快乐,亦或是悲伤、痛苦,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终生难忘。 夏双娜也曾幻想过她和图坦卡蒙的第一次。 纱幔半笼的床榻上铺满了玫瑰花瓣,一片片连成芬芳的海洋,宫灯在如水的月色中轻轻摇曳,迷情香熏一丝丝弥漫开。 耳鬓厮磨,无尽缠绵,水乳交融,甜蜜到让人无法呼吸…… 但此时,她也不奢望这么多了。 只要人对了,就可以。 爱情会让坠入爱河的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欲望,想了解他的一切,探索他的身体。 夏双娜心火难灭,甚至迫不及待想扑上去把图坦卡蒙吃掉,但女生还是要稍微装一下矜持的,“图图,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图坦卡蒙半信半疑,“真的?” 夏双娜下意识就坐直了身体,用力地点头,“嗯嗯。” 为何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三秒后—— “娜芙瑞,还敢乱跑!!!上次的吃的亏,不够你长记性吗!!!” 图坦卡蒙这一吼,把夏双娜脑袋里面的黄色废料全扫了出去。 夏双娜扶额,只觉得头重脚轻。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要找她秋后算账,不是要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啊…… 所以说,甜言蜜语都是假象! 图坦卡蒙训人习惯了,徒然爆发出强大的气场,让夏双娜的小心肝都抖了抖。 他的嗓门不算很大,但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格外嘹亮。 立刻惊动了栖息在这一片的小生灵。 嘶嘶嘶— 十几只眼镜蛇高昂着头颅朝两人爬来,如同排兵布阵井然有序的军团。 它们硕大的颈部噗地膨胀起,像是黑夜中睁开了十几双凶恶的眼睛。 夏双娜头皮阵阵发麻,但还是第一时间就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图坦卡蒙面前,独自面对危险,留给他一片安全的天地,豪气直冲云天,“你们要咬就咬我,不要伤害我最爱的男人,你若敢伤他半分,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如果那群眼镜蛇会说人话,一定会骂一句。 马地智障! 图坦卡蒙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宽心。 蛇群灵巧地绕过女孩,朝站在中心的图坦卡蒙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图坦卡蒙微微弯腰,伸手抚摸着它们光滑的身体。 冷血凶残的毒蛇在图坦卡蒙面前,收敛起了所有的杀气,乖巧得像是忠诚温顺的宠物,还有好几只争先恐后地往他手底下钻,如同在争宠。 夏双娜已经看呆在那里了。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在古埃及神话中,眼镜王蛇是法老的守护神,会向法老的敌人喷出火焰,把他们全都烧成灰烬。 图坦卡蒙的王冠上就盘着一条威风凛凛的眼镜蛇,他还有数不清的蛇头形权杖和蛇形首饰。 居住在破败神庙的眼镜蛇们闻到了王者的气息,纷纷前来朝拜,向太阳神化身表示无比的臣服。 眼镜蛇军团中,有一条墨绿色的小家伙,它身长不到一米,还是只破壳没多久的幼蛇。 浑身油光发亮,鳞片如美丽的翡翠石片,是个可爱的蓝孩子。 夏双娜歪着脑袋。 呦,这不是刚才想要袭击她,结果被她拽着尾巴尖拎起来的小眼镜小朋友吗。 比起它两三米长的哥哥姐姐们,小眼镜小朋友简直就是个弟中弟。 夏双娜扬起了嘴角,眼睛眨了两下,像是会说话。 来呀,有本事来咬我呀!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小眼镜可是冷血动物,凶性必露,张开了血盆大口,两枚尖尖的毒牙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有图坦卡蒙在身旁,夏双娜此时一点都不害怕了,也龇牙咧嘴,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和它比比谁的嘴更大。 图坦卡蒙淡淡地瞥了眼做出攻击状的小蛇,小眼镜小朋友顿时就蔫了。 它低下头吭吭唧唧,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狗。 嘤嘤嘤,它不敢咬法老神主的女人。 讨厌的女人! 只能把尾巴高高翘起,“唰唰”拍打着地面,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夏双娜得意地直挑眉,狐假虎威,她可是得到了真传。 图坦卡蒙蜷腿坐在地上,一肚子委屈的小眼镜呼呼地爬到了他的大腿上,享受着太阳神的抚摸,图坦卡蒙托起幼蛇,将蛇头递给夏双娜,示意她也尝试着摸一摸。 “算了。”夏双娜耸肩,摸这种东西她还是有点怵。 “有水吗,我好渴。” 她喉咙快要冒烟。 图坦卡蒙才不会劳烦自己矜贵的双手,他外出从来不带包裹,这些苦力活都是侍卫们代劳的,便朝远处喊到,“艾,水。” 艾刚把迪米特丽从狼藉中背出来,把人放下就听到法老的命令,立刻小跑着将水囊递给夏双娜。 夏双娜抱起羊皮水囊,咕咚咕咚咽了几大口。 有情饮水饱,这河水喝起来也有股甜味。 “嘶...” 小眼镜小朋友扭动着妖娆的身体,凑了上来。 夏双娜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美男蛇,晃了晃手里的水袋。 “你也渴了?” 夏双娜非常大方地把饮用水分给了它一半,“喝。” 小眼镜喝着甘甜的河水,欢快地吐信子。 一人一蛇,暖意融融,竟然诡异的和谐。 图坦卡蒙见他们实在是投缘,“喜欢就拿去养,赏给你了。” “不用,还是把它留在这里。” 夏双娜珍爱自己的生命,万一它哪天心情不好咬了她一口,她可承受不起,不过话说回来,“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蛇?” “我放的。” “你放的!” “对,净化禁地,守卫王权。”图坦卡蒙解释。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夏双娜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还以为这是阿吞暴徒们引她上当的陷阱呢。 那个凭空出现的黑衣男人,她其实有点怀疑他的身份。 但如果这些蛇是图坦卡蒙下令放在神庙的,和那个男人完全无关,那他的确有可能只是恰好路过。 眼镜蛇可是吃蛇的毒蛇,是沙漠王者,她今晚遇到的那些笨笨的小蛇都是这群法老卫士们的美餐。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在这里放蛇!”夏双娜心有余悸,图坦卡蒙,你差点害死你可爱的女朋友。 图坦卡蒙压根不买账,“还不是你无理取闹,我有机会告诉你吗。” 夏双娜害怕图坦卡蒙再翻旧账,“哦,那天,我不小心误会你了。” “你误会我什么了?” “我以为是你要毒死我。” 图坦卡蒙怔愣了片刻,猛地松开抱住她的手,起身朝前走了几步,找了一片空地,一个人蹲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根树棍,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图图?”夏双娜凑过去蹭着他的背,“在画什么呀?” 图坦卡蒙高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理睬她,蹲着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低头划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 生气了要哄 地上的符号歪歪扭扭,夏双娜歪着脑袋探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图图,”她软糯糯地撒娇,“你在画什么,告诉我什么意思嘛~” 图坦卡蒙身子一偏,完美遮挡住了夏双娜的视线,依旧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攥着小棍有一道没一道往地上戳,浑身都写满了疏离和抗拒。 其实就是他心情不爽在胡乱戳。 压根没什么寓意。 夏双娜没办法只能向有经验的人求助,“艾,你家主人又怎么了?” 艾正拿着用河水浸湿的手巾,帮迪米特丽润干涩的嘴唇,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都看不出来,生气了呗。” “生气,为什么?” 艾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捂着自己的胸口,长叹,“心都捧给她了,日夜想着她,为她谋划却被她误解,被她当作一个无情狠毒的暴君,心都伤透了,唉,女人啊真是大猪蹄子......” 不愧是心腹近臣,一句道破天机,夏双娜望向图坦卡蒙的眼神里带上了深深的惭愧和抱歉,她这样乱想,图坦卡蒙肯定是伤心了。 那只气鼓鼓的小法老就蹲在一旁生闷气,把自己关禁闭,听见艾这一番自以为是的长篇大论,扭头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艾缩了缩脖子,乖乖闭嘴。 夏双娜认怂,“那怎么办?” “哄呗。” “哄?怎么哄?” 堂堂埃及法老,帝国最有权力的男人,杀伐果断从不手软,还像赌气的小孩子一样需要哄吗。 事实上,还真需要。 夏双娜双手亲昵地搂住图坦卡蒙的脖子,趴在他背上,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蹭来蹭去,娇滴滴地咬耳朵,“图图,我错了,你就原谅人家嘛~” 图坦卡蒙还是绷着俊脸,神情没有丝毫松动,胳膊肘朝后一顶,闪一边去,莫挨老子。 没用的,哄不好! “图坦卡蒙!图坦卡蒙,你再不理我,我生气了!” 她又连喊了好几声,图坦卡蒙连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夏双娜在图坦卡蒙面前蹲下,托腮凝视了他一会,突然咣当一声倒地不起,痛苦地抱着脑袋呻吟,“我头好疼,疼死我了...” “娜娜!” 图坦卡蒙装了许久的高冷人设一秒钟破功,慌乱地将她捞起来抱进怀里,心急如焚,“哪里不舒服啊?” 对上女孩灿烂的笑脸和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图坦卡蒙瞬间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黑了脸,“娜芙瑞!” “好了好了,我错了。”夏双娜娇嗔,紧紧搂住图坦卡蒙的腰,就像一块黏性橡皮糖,任图坦卡蒙怎么拉扯都不下去。 “娜娜,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若是想杀你,何必等到现在。” “没有没有。”夏双娜头摇成拨浪鼓,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撒娇卖萌般的眨巴。 图坦卡蒙拽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心寒。” 女孩的纤纤玉手顺着他的领口滑了进去,一路向下摸去,“暖暖就不冷了。” 调皮的指尖轻拢慢捻,所到之处迅速烫了起来。 图坦卡蒙顿时呼吸有些不稳,大手把她那为非作歹的小手捉住,阻止了她再往下摸,“娜芙瑞…” 夏双娜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摩挲着他的脸颊,贴近他的耳垂,吐气如兰,“图坦卡蒙,我的心是你的,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略显喑哑的嗓音魅惑十足,尾音上翘,带着说不出的妩媚。 一双水翦眼眸秋波暗送,媚眼如丝,格外勾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如此露骨的言语诱惑。 图坦卡蒙第一次觉得娜芙瑞这样子有点......妖媚。 图坦卡蒙眸光一深,欺身上前,猛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饱满的厚唇烙上她的,深情地吻着。 夏双娜呼吸凌乱,指甲划过他薄韧的腹肌,一丝丝向下滑...... 空气的温度直线飙升。 情到浓处。 图坦卡蒙突然推开女孩,翻身坐起,背过身咳了一下嗓子,如果不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他断不会如此仓促结束。 夏双娜愣愣地眨了下眼,肩头凉凉的,她立刻拉起连衣裙的肩带,红着脸朝周围望了望。 艾自觉地转身回避,还很贴心地帮迪米特丽也捂上了眼睛。 夏双娜脸上火辣辣地烧着,心脏狂跳。 竟然是她扑了图坦卡蒙…… 差点就在这种地方…… 图坦卡蒙擦了擦嘴角,皱起眉头,“娜芙瑞,你吃什么了,嘴里好苦!” 刚才他用力一吮,那浓郁的药味呛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夏双娜用舌头扫了一圈口腔,似乎是有股子苦酸的味道,不仅仅是停留在唇齿间,更像是从胃里散发出来的。 好像是有个男人灌了她什么东西,很苦。 可那时她早没有了意识。 也许是个梦。 头还有些懵懵的。 她揉着鬓角,有点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还好...” 两个人都喘了好久,脸色呼吸才算恢复正常。 图坦卡蒙不忘打趣,“你就这么着急?” 夏双娜一头钻进图坦卡蒙怀里,她都羞到没脸见人了,愤愤地捶了两下他的后背,“还不是因为人家太喜欢你了。” 图坦卡蒙嘴角微微上扬,“嗯,知道。” 夏双娜心里小小的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句我也喜欢你很难吗。 图坦卡蒙望向头顶那轮圆月,深邃的眸子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娜娜,我...” “嗯?” 图坦卡蒙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无尽留恋,“我是埃及的法老,荷鲁斯神的化身,太阳带给我埃及光明、温暖和生机,我本不该这么说,可一想到明天天亮,又要与你分离,又该装作对你冷漠,对你无情,我就真不想让明天的太阳升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刻静止。 夜,万籁俱寂。 夏双娜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嘘...” 她伸出一根嫩白的手指挡在图坦卡蒙唇前,娇俏的眉眼里荡漾着漫天的星辰,波光流转,比银河还要璀璨美丽,眼角噙着盈盈泪光,“别说了,众神会听到的。” “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陛下应该懂得,用现在短短几个月换以后几十年的长厢厮守,我心甘情愿...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好,”图坦卡蒙握紧了她的小手,“很晚了,睡会。” 夏双娜靠在图坦卡蒙肩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闻着男孩身上让她眷恋又心安的香味,渐渐睡熟了。 相依而眠。 夏双娜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晨,图坦卡蒙已经走了。 一旁的艾见她醒来,躬身一拜开口,“娜芙瑞小姐,法老已经回王宫了,请您务必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等待着真相大白的那天。陛下特意嘱咐,任何事情都没有您的安全重要。” “谢侍卫长大人。” “没有事的话,艾就告辞了。” “侍卫长慢走。” 蜜糖般的金色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夏双娜的嘴角不知不觉就又扬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贪心,她从不苛求太多,幸福就是饿了有食物吃,冷了有衣服穿,想被爱的时候,就有人来爱。 每天都爱你更多一点,当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却发现你爱我的心藏都藏不住,这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安赫姗那蒙的爱情导师 次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大臣们破天荒没有递上成山的奏折,把法老埋进去,图坦卡蒙难得清闲片刻,安赫姗那蒙便提议外出游玩散心。 图坦卡蒙正好也有事与安赫姗那蒙交代,就同意了。 泽鲁卡城坐落在尼罗河西岸,风景优美,是阿蒙霍特普三世修建的私人宫殿别院所在地。 自埃赫那吞迁都后废弃多时,如今再次迎来了法老和王后的御驾。 城中最值得称赞之处,是一片宽阔的人工湖沼,名为阿布湖。 埃及气候炎热,莲花尚未开败,碧绿的荷叶托起朵朵名贵的古埃及蓝莲,湖面好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 湖边停泊着一艘豪华王室游轮,上面设有休息室、宴会厅、游戏厅、歌舞厅,一应俱全。 几十个水手同时划桨,大船载着法老王后迎风而行。 图坦卡蒙最爱坐在船头的彩绘凉棚下,赏景喝酒,一睹埃及壮丽风光。 湖面碧波荡漾,微风轻轻吹拂,他的心境随之平和舒畅。 安赫姗那蒙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红唇微张,“弟弟,听说这阿布湖还有段爱情故事呢。” “说来听听。” “当初王祖母想要游湖,王祖父便命令全城的工匠挖了这湖,从尼罗河引水,日夜赶工,半月就完成了。” 安赫姗那蒙继续说着,“当年王祖母年轻美貌,王祖父专宠,命万人开挖湖沼,只为博祖母一笑。” 泰伊王后是平民出身,阿蒙霍特普少年登基,成年后就迎娶了她为王后。 婚礼当日,法老向上下埃及发送了数以万计的圣甲虫小雕塑,上面刻着:泰伊,她的父亲是尤雅,她的母亲是图雅,她是伟大的非凡的国王之妻。 这就是最古老的结婚电报之一。 相当于微博官宣,昭告天下。 此举充分承认了妻子的地位,从此朝野中再也没有人敢拿王后出身低大做文章。 时逢结婚纪念日,阿蒙霍特普三世又为爱妻修筑了阿布湖。 放水通船的那天,年轻的法老和王后在湖上划船游玩,岸上的臣民高呼着,法老王后万寿无疆! 他们相视而笑,许下誓言,他们十指相扣,朝岸边欢呼雀跃的人群招手示意。 岁月如梭,白云苍狗。 如今,阿蒙霍特普三世和泰伊早已与世长眠,象征他们爱情的阿布湖却永远保留在了属于他们的泽鲁卡。 本是一幅值得怀念的恩爱画面,谁知安赫姗那蒙话锋一转。 “可后来,王祖母年岁渐长,美貌不在。王祖父又娶了米坦尼的公主,一个,两个,阿扎瓦的公主,巴比伦的公主,叙利亚的公主,得宠的后妃就有十几人,还有众多王公大臣的女儿。就再也没有踏进过祖母的寝宫,不知道后来祖母独自泛舟阿布湖上是作何感受。” 安赫姗那蒙优雅地端着酒杯,似有似无地娓娓而谈。 “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赫姗那蒙垂下眼眸,沉默。 君王的爱情哪有长久的,不过是一时新鲜,然后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曾捧做掌心一朵娇莲,厌弃后还不是任其在深宫中枯萎凋零。 父王深爱母后,不还是娶了基雅,还生下了他唯一的儿子,图坦卡蒙。 十八王朝的法老们,大多风流好色。 她好怕,怕自己也逃脱不了后宫女子共同的命运,步上王祖母和母亲的后尘。 安赫姗那蒙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规劝,“弟弟,你不该喜欢那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她勾结阿吞暴徒作乱,伏罪当诛,姐姐希望你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 图坦卡蒙放下酒杯,雪花石杯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游湖是假,故事做引,这才是她今天的真实目的所在。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图坦卡蒙缓缓开口,“姐,娜芙瑞入狱是遭人陷害,朝中要我即刻处死她,民间的抗议也给我施压不少,你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安赫姗那蒙闻言怔住,心底猛地咯噔了一下,杯中的葡萄酒液轻轻晃了晃,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原来他都知道...... “怎么,敢做不敢认?当初她在尼罗河边遇袭,流落到阿布萨特村,也是你派人干的。” 安赫姗那蒙修长的指甲紧紧抓着裙子,眼睫毛不停地眨动,“弟弟,你到底在说什么。” 图坦卡蒙冷静得可怕,黑沉的眸子打量了安赫姗那蒙一眼,如同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姐,你应该知道,敢动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就算是你,也不会例外。” 安赫姗那蒙骤然起身,情绪激动地按着石桌,“图坦卡蒙,你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来指责我?” 图坦卡蒙对她一口一个低贱的女人很不满意,直接摊了牌,“她不是什么身份低贱的女人,她是我爱的女人!姐,我爱上她了。” 安赫姗那蒙瞬间像是被卸掉了浑身的气力,跌回座椅上,红唇颤抖,“你说什么?” 她以为弟弟就是一时新奇,被那个心机的女人迷惑住了。 “我说,我爱上她了,听明白了吗?!” 安赫姗那蒙怒火攻心,朝他吼,“那我呢?图坦卡蒙,我才是你的妻子,你的王后,你说你爱她,将我置于何地!” “姐,看着我。” 图坦卡蒙突然放低了声音,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在眉眼间。 安赫姗那蒙下意思就后退了一步。 “姐,你想吻我吗?” “啊?”安赫姗那蒙瞪圆双眼,语塞。 “你想吻我吗,你想让我吻你吗,你想*开我的衣服,让我拥抱你吗?!你不是想要一个继承人吗?”图坦卡蒙步步紧逼。 安赫姗那蒙彻底凌乱了,拿起靠垫遮挡着自己,“你别过来...” 他是她最亲最爱的弟弟,她唯一的亲人。 但她真的从未想过与他拥抱接吻,和他融为一体。 不就是两个人盖着被子睡一夜,只要心意足够真诚,哈托尔女神就会赐给他们一个子嗣。 难道孕育一个孩子,还需要做这么恶心的事情吗。 哪怕那是阿蒙神化身的身体,埃及最伟大的躯体,安赫姗那蒙依旧觉得,如此亲密有点...恶心。 图坦卡蒙见状启唇,“姐,你根本就不爱我。” 安赫姗那蒙望着他的眸子里全是真诚,“可我在乎你,关心你,你受伤了我比谁都焦急担忧,你胜利了我比任何人都高兴满足。” 图坦卡蒙有些无奈,“姐,你傻啊,那是亲情,不是爱情。你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子除了父王和我、地位低于你的侍卫大臣,还有谁?你知道宫外的男人都是什么模样的吗,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让你心动吗?” “父王早逝,你我相依,朝堂艰险,你我相扶,让你产生了错觉,”图坦卡蒙像一位情感启蒙导师,“姐,你自认为爱我,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你应该爱我,你想为我孕育子嗣,是因为你把这当作你的责任,作为埃及王后不可推卸的使命。 可你其实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爱是有触摸对方的欲望的,爱会让你冲破所有世俗成见的束缚和阻碍,奋不顾身地追寻着她。 你我八岁成婚,神圣的王室婚姻给予我们至高无上的地位权力荣耀,但何尝不是沉重的枷锁,锁住我们追求爱情的脚步,这很不公平,对你我都不公平,对你来说更不公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一) 爱,是什么? 安赫姗那蒙在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 经历过父王母后从彼此深爱到争吵决裂,最后死生不复相见,她对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已经没有了奢望和执念。 八年前,她听从父王的遗命,接受了这样一段没有选择的婚姻。 这些年,她学着母后曾经对待父王的样子,全心辅佐丈夫治国,做好一位地位尊贵的妻子,装作去爱图坦卡蒙,也期望得到他同样的宠爱。 她以为这就是爱。 但弟弟却告诉她,爱情和亲情有着天壤之别。 图坦卡蒙说的很多话都超出了她现在所能理解的范畴,安赫姗那蒙一时陷入深思,久久回不过神。 图坦卡蒙还在继续说着,“原先我也不懂,直到遇到她,我才明白什么是爱情,被爱是多么幸福。” “姐,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和后宫女人不一样,你不必担忧害怕,没有人能抢走你的后冠,撼动你的位置。” 这就是图坦卡蒙说的不公平。 古埃及没有废后的惯例,只有纳妃或者续弦,从来没有一位王后在活着的时候遭到废黜,就算她们再被自己的法老丈夫厌恶。 纵使他爱娜芙瑞如生命,心中只有她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也几乎没有可能让她越过安赫姗那蒙,成为大埃及名正言顺的王后。 对于安赫姗那蒙来说,那就更加不公平了,被名存实亡的王室婚姻束缚,她再也没有追求自己爱情的权利,不能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纠葛,不能对任何男人动情,否则就会让埃及王室和帝国蒙羞。 “姐,我言尽于此,娜芙瑞是我的女人,你若再敢对她不利,别怪我不顾姐弟之情。” 弟弟话都说得这样狠绝,安赫姗那蒙叹息了一声,也做出了妥协,“如果她当真无辜,我也不是绝容不下她,你说她是遭人陷害,是谁?” “阿伊。” “阿伊?!为何?” “不知,还在查。” 安赫姗那蒙冷笑,“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为何会信她!” 图坦卡蒙把手搭在游船甲板的围栏上,迎着和煦的河风微微勾起唇角,似是在自嘲,是啊,他素来疑心深重处事小心谨慎,断不会放一个可疑的人在身边,但在娜芙瑞面前,他就像是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 也许,爱情的确让人盲目。 “姐,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在阿玛尔那,我们和父王一起举办宴会,宴席上我身旁坐着一个小女孩,她长得很美丽,我还拿着一枚自己做的黄金戒指向她求婚,让她长大后嫁给我,然后她......拒绝了我!” 图坦卡蒙讲述着这个可笑的梦境,不禁笑出了声。 他是至高无上的埃及法老,哪个女人不想得到他的宠爱。 在此之前,他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骄傲的小姑娘拒绝。 原来在他辉煌的帝王生涯中,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更稀奇的是,昨晚他在废弃的阿吞神庙,抱着娜芙瑞断断续续睡了会,就做了这么个荒诞离奇的梦。 他明明那样爱她,却梦到了另一个与她截然不同女孩,无论容貌、声音、气质、性情都大相径庭的贵族小姐。 还是以孩童时期独有的天真和稚嫩向她示爱。 图坦卡蒙隐隐有些不安。 莫非,众神是想以此提醒他什么事情。 或者,她们之间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梦中宫殿的装潢,他的服饰,宴席上众臣的坐次,演奏的乐曲,享用的佳肴美酒,都和他曾经的生活场景一模一样。 那画面真实到让他分不出究竟是虚幻还是过往。 醒来后,心口就空落落的一片,望着依然在怀里安睡的娜芙瑞,图坦卡蒙突然觉得有些愧于面对她,便悄悄起身走了,让艾留给她几句话。 回宫后,图坦卡蒙立刻传召御用解梦师询问其中深意,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平时总是口如悬河夸夸其谈,可听完法老的梦境后却三缄其口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好像是迫于某种权威不敢说出什么真相。 没得到答案,图坦卡蒙只能来问问安赫姗那蒙了。 “姐,你说这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安赫姗那蒙蜷曲的美睫扇动了一下,“我怎知道。” 图坦卡蒙穷追不舍,这个疑问就像一根羽毛,挠在他的心口,“在阿玛尔纳王朝,有哪位高官有个叫做娜娜的女儿吗,她是叫这名字,娜娜...我见过她吗?” 安赫姗那蒙握着酒杯的长指无意识地紧了紧,“弟弟你忘了吗,娜娜是我的乳名,母后离世后再也没人叫过,从没有大臣的女儿敢用我的名讳。” 安赫姗那蒙撒谎的时候就喜欢回避图坦卡蒙的眼神,图坦卡蒙绕到她面前紧盯她那双躲闪的眸子,“真的?” “我说真的自然就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图坦卡蒙半信半疑,安赫姗那蒙故作镇静,眼看着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艾立刻冒出来打圆场,“陛下,时间不早了,您下午还约了大祭司议事呢。” 图坦卡蒙反手一个暴栗磕到了艾的脑门儿上,“就你记得!” 他忙了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偷闲片刻,还没玩够呢,又被臣子抓回去上班,到底谁才是主人,谁能给这位励精图治的小法老放个假呢。 图坦卡蒙此时和不想上课的十六岁男生一样,死气白赖地趴在桌子上抗议,朝艾摆了摆手,“不想回...明天再议。” 安赫姗娜蒙含着笑,“你回去,切忌贪玩怠政。” 图坦卡吞刚登基的时候,哪天不是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安赫姗那吞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丢进朝堂,一转眼八年过去了,他那爱玩爱闹的天性还是没改。 “哦,”图坦卡蒙直起腰懒懒地应了一声,“那我走了,记得想想我说的话。” - 安赫姗娜蒙独自在湖边散步,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思绪渐渐飘远。 不得不承认,图坦卡蒙的话在她的心底还是掀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 突然唤醒了她深藏在内心深处对爱情几乎灭绝的渴望。 她毕竟也是个年轻的女孩。 将来真的会出现一个人,教会她如何去爱吗…… 安赫姗那蒙捂住了自己的脸,为这片刻的想法感到羞耻。 她已经嫁给了弟弟,怎么能再肖想别的男人呢。 她不需要爱情,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位贤惠的妻子,做好大埃及的王后,就足够了。 法老御驾回宫,偌大的泽鲁卡城顿时空空荡荡,安赫姗那蒙望着过去的庭院宫殿,到处都是祖母留下的伤心回忆,也不愿意多做停留,用了些糕点也启程返回。 结果当夜,哈托尔宫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章 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二) 沉沉夜色笼罩下,哈托尔宫后花园深处,不时传来一阵幽怨的叹息。 侍女打扮的内里娅正躲在花圃里,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她刚才用一条金项链贿赂了哈托尔宫的一位高级女官,看到了明天退休离宫的老侍女名单,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王宫总管竟然以她年纪大了干活不利索为由将她一同驱逐了出去。 在哈托尔宫的这几天,她做得都是最脏最累的活,没有人愿意打扫落叶,没有人愿意钻进满是刺的玫瑰花圃里剪枝,她便自告奋勇全部包揽了下来。 她谨小慎微,处事圆滑,更谈不上得罪任何人。 如今,她没有犯任何错误却要被赶出王宫。 如果说她有什么错,唯一的错误就是在审判席上出卖了娜芙瑞。 所以,一定是炙手可热的大宠臣艾为了替自己惨死狱中的情人报仇,才刻意针对她。 内里娅长叹了一声,从衣裙的夹层里掏出一张绘有特殊图案的符咒,上面的咒语可以帮助被毒药毒死的人通过亡灵审判获得永生。 内里娅蹲在地上点燃手里的符纸,一双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噼啪跳跃的火光。 “娜芙瑞,请你不要恨我,我没有想要害死你,我只是说了实话。我也没有办法,我必须跻身贵族阶级,才能成为和霍普特哥哥匹配的女孩......明天我也要被赶走了,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为什么你已经死了,还要阻碍我......” 她自言自语着,愈发幽怨哀愁。 突然,后院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巨响,内里娅立刻起身把还在燃烧的符纸踩灭,朝声音的来源张望。 不远处院墙下正趴着一团巨大的黑影,忽地向上拉长,然后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内里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个闪身躲进了灌木丛里,眼睛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外努力地瞧。 男人一身沉闷的黑袍,只露出手脚,头戴三角形的大兜帽。 他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帽檐随着动作往下滑落了几分,恰好露出英俊的侧脸。 内里娅一个激灵险些摔坐在泥地上。 那是一张全底比斯乃至全埃及人都想巴结讨好的脸。 正是她刚才咒骂的主人公,法老的第一侍卫。 她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认错,那个把自己裹成黑乌鸦的男人就是艾。 这么晚了,侍卫长大人若来找王后议事完全可以从正门走进来,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翻围墙。 这明显是不想让法老知道......偷偷来和王后幽会。 进宫第一天,内里娅就无意间撞破了一件深宫惊天大秘密——王后和侍卫长有私情。 她此时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艾抬手将帽子戴好,镇定自若地迈步踏进宫殿后门,守在门前的韩努特朝他快速简单地行了个礼,等他进入后又迅速关紧门。 安赫姗那蒙正立在窗前,一袭轻薄的纱裙衬托着傲人的身材,她已经卸掉了浓妆,少了平素的威严,多了些柔和静美,她面朝窗口目视远方,以极其尊贵又优雅的姿态抱着两支莹白如玉的手臂,显然已是等候多时。 察觉到有人站在身后,安赫姗那蒙朝艾抬了抬手,“赐坐。” 艾没有坐下,而是迫不及待以一种质问的语气说到,“王后,您还到底想隐瞒法老到什么时候?您为什么不告诉陛下,他的梦境其实是过去的事情,您为什么不告诉他,娜娜是谁?” 安赫姗那蒙闻言转过身,淡漠地勾了勾唇,“艾,让弟弟彻底忘了不好吗,你知道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段感情曾给弟弟带来怎样的痛苦,为什么还要让他想起过去不愉快的事情?” 艾缓缓闭上眼睛,思绪倒回到五年前的某一天,他最初见到图坦卡蒙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完全猜不到这个颓废又无助的孩子就是至高无上的埃及法老。 那时的图坦卡蒙,因为她的离开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辉和傲骨,沉浸在悲痛中一蹶不振,甚至想着抛下埃及帝国和名义上的妻子一走了之。 一个人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可埃及众神派遣图坦卡蒙统治帝国,他是太阳神的化身,光明伟大,怎么可能轻易被击败,他的阿蒙神父亲用强大的神力帮他抹掉了那段锥心刺骨的记忆,他反而解脱了。 “王后,艾还是认为,您最好找个时间向法老坦白真相。我相信陛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孩子了,他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您应该让他知道,毕竟他们有过那么甜蜜美好的童年……” 安赫姗那蒙不耐烦地打断,“够了,艾!她害得弟弟还不够惨吗,为什么要让弟弟再想起她,她当年的所作所为,我恨不能宣判她在人间和冥界双重死刑!”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胸口起伏着,眼圈也红红的,“你以为我就安心吗,我愿意撒谎吗,我骗弟弟我的乳名是娜娜,我骗弟弟他爱的是我,只要他认为我就是娜娜,就永远不会再想起真正的娜娜,作为他的姐姐,我希望他快乐平安,永远不要再陷入痛苦的绝境!” 安赫姗那蒙的嗓音格外坚毅而有力,回音缭绕在华丽的宫室久久没有落下,宫灯将她瘦弱的影子投在白墙上,映出一片深色的阴影。 艾不仅再次被这位表面弱不禁风却内心强大的女人感染,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说服了,“王后,臣知道您是为了陛下,否则这些年也不会配合您演戏。” 当年,安赫姗那蒙和艾合计过后,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 安赫姗那蒙动用王室女主人的权力,严禁民间和朝廷再谈论关于“娜娜”的任何事情,这个名字成为了埃及最大的禁忌。 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真正的娜娜早已被丢进记忆的荒原和遗忘的深谷,她和图坦卡蒙那段轰轰烈烈的过往也被历史风尘无情掩埋了。 和她关系亲密的人,几乎都死光了。 除了安赫姗那蒙,埃及恐怕已经没有人会记得她了。 她就像是从来没有活过。 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对于图坦卡蒙而言,沉痛的过去是累赘负担,失去了抛弃掉才能轻松愉快地生活下去。 五年来,他从未再提起过这个女孩,他起早贪黑励精图治,像一只雏鹰渐渐张开了自己的羽翼和利爪,成长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成熟坚毅的年轻君主。 安赫姗那蒙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艾,你跟在弟弟身边,深受他信任,更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明白吗?” “遵命王后,但艾还是想告诫您,欺骗是不会长久的,您最好早点和陛下说实话。” 安赫姗那蒙沉默不语,摆手示意艾退下,这意味着此次秘密会面结束了。 注定又是无眠之夜,安赫姗那蒙躺在寝宫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起身披上一件披风到庭院里散步。 她将一枚小小的黄金戒指迎着月光照了照,矢车菊花瓣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她的目光逐渐迷离朦胧。 若干年前,在阿玛尔那王宫的一幕再度浮现在心头。 “娜娜,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一道刁蛮骄矜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不要,我才不要嫁给你,法老一定会让你娶你姐姐的……” 回忆戛然而止,就定格在图坦卡吞那张窘迫又尴尬的小脸上,安赫姗那蒙轻轻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她在花园里的石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这酒味道苦涩惹得她心中更不是滋味,她放下杯子,纤长手指蘸着酒,反复写着娜娜的名字。 “弟弟,我和艾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会怪我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会理解我的对。” 安赫姗那蒙将剩下的绛红色葡萄酒液全部吞入腹中,脖颈伸展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清泪无声划过脸颊,一滴泪珠氤氲开来,没入裙摆消失不见…… 一直躲在花圃里的内里娅早已浑身抖如筛糠。 众神啊,她都听到了什么! 什么欺骗,背叛,王后在请求法老的原谅?! 所谓富贵险中求,她眼神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她拍去身上的泥土,整理了整理衣裙,一步步走到安赫姗那蒙面前,“王后殿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三) 安赫姗那蒙神思恍惚间突然被人叫住,顿时惊了一跳,她抬手擦了两下泪痕,优雅端庄地挺直了腰,“何人?” “王后殿下,我是内里娅,您忘了吗?” 安赫姗那蒙眯起美眸,仔细打量了眼前女孩一番,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哦?你怎么在这里?” 内里娅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出声,哪怕刚才已经下定决心,可到了王后面前她还是退缩了,但她深知这是自己留在王宫最后的机会,就算是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也要为自己的前途奋力一搏,“王后殿下,您和侍卫长的事情我都听到了,我都知道……”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就只剩夜里呼呼的风声。 安赫姗那蒙神情上并没有丝毫波动,就好像压根没听懂她的意思,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中随即迸射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狠戾之色,“来人,把这疯子拖下去。” 内里娅下意识耸了耸肩膀,事到如今她反而什么都不怕了,况且王后偷情近臣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本就为万民不齿,她这是秉持玛阿特原则伸张正义,内里娅甚至提高了嗓门,“王后殿下,王后殿下,内里娅已经把知道的听到的写成了文书,交给我的密友保管,如果我遭遇不测,我保证这封信就会被交到法老手上!您一定不想让法老知道您做的事情!您不能杀我,不能!” 安赫姗那蒙推开座椅站起身,椅子腿蹭着地面发出刺啦一声令人心悸的响声,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小侍女,美艳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眼瞳中却隐藏着巨大的危险,红唇一张一合,轻声细语吐出世上最可怕的词句,“你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 安赫姗那蒙的五官轮廓本就和图坦卡蒙相似,此时又有法老同款的气场加持,内里娅只觉得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她用指尖掐着手心让自己不至于昏厥,又努力挤出一丝讨好谄媚的笑,“王后,您真的误会了,内里娅只想留在您身边侍奉您,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没有人知道,离宫名单里被法老一句话添上的名字,为何又被王后连夜下令去掉。 打发走所有宫人,安赫姗那蒙就愤怒地把石桌上的所有东西全扫到了地上。 自己堂堂大王后何等尊贵,竟然被一个低贱的侍女威胁了。 可恨!!! 她一双银牙咬得咯吱吱响,手握成拳,久久难以平息通天的怒火。 她怕,她是真的很怕,害怕弟弟知道她和艾的秘密交易。 一旦过去的事情被撕开一个小口,就会如同决堤的河水般,摧毁她珍视的一切…… 安赫姗那蒙望向夜幕中的层叠宫苑,宁静祥和无限美好。 五年了,她拼尽全力才守住这方王国,帮图坦卡蒙走出阴霾低谷,她涣散的双眸里又一次凝聚满了力量,“娜娜,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再伤害我的家人,绝不!” 千米之外。 夏双娜对这夜的腥风血雨毫不知情,她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失眠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四) 短短几天,夏双娜就经历了命运的大起大落。 差点被砍死,差点被毒死,差点被处死,差点被蛇咬死,一次次命在旦夕,又一次次死里逃生。 她觉得自己可以编一本书,名字就叫做:夏双娜的100种花样死法。 如果把这场穿越比做一场闯关游戏。 她这简直就是地狱加噩梦模式,而且还不送复活币! 她只想知道,游戏的剧本是谁写的,她此刻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这个编剧拖出来,乱棍打死!!! 古埃及夜里干燥,夏双娜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喝完水正趿拉拖鞋往床边走,眉心间突然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夏双娜顿觉天旋地转,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 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门,这种感觉又来了,已经是第三次了,眉心的皮肤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了一般痛,还有一股力量拼命往外钻,就如同什么被封印的恶魔咆哮着要冲破牢笼。 黑暗中,夏双娜看不到一轮火红的日轮盘赫然浮现在她的眉心,外围镀有金边,在日轮的左半边迅速探出一道金黄色的光线,光束末端又伸出了一只魔法之手,赐予主人魔力,一秒后,与第一条手臂对称的位置又缓缓伸出了第二根光束,末端同样化作手掌形状。 白嫩肌肤上鬼魅神秘的图腾在夜里隐隐闪烁着微光,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佩戴了一枚用红宝石和黄金流苏制成的精致眉饰。 这次的疼痛犹为漫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双娜挣扎着想喊隔壁的迪米特丽来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仅仅是用手脚踢打地板弄出点响声就已经让她出了满身的虚汗。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只身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视野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朦胧而飘渺。 夏双娜抱着胳膊,向云雾深处走去,心脏跳得像在打小鼓,“请问,有人吗?” 不知走了多久,待雾气渐渐散去,眼前隐约浮现出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矢车菊花海,一朵朵美丽的矢车菊争相盛开,几乎蔓延到天边。 不远处传来河流潺潺水声,绿草茵茵的岸边还坐落着一栋小别墅。 一个古埃及贵族打扮的小姑娘正在花田里玩耍,她看起来也就十多岁的样子,但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气质不凡。 夏双娜大着胆子走上前,微微弯下身,和她打招呼,“你好,小妹妹,请问这是哪里?我好像迷路了。” 小女孩闻声抬头向来人看去,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对视一起,夏双娜不禁惊讶地叫出声,“娜娜?!” 没认错,就是她。 夏双娜见过娜娜两次,一次是在梦里占用了娜娜的身体,一次是照镜子的时候娜娜的面容一闪而过,这次却是直接面对面,能让她仔细地看看这和她重名的古埃及女孩。 虽说她们名字一样,可长得明显不一样。 夏双娜的瞳孔是黑色,很亮,如同浓墨,而娜娜有一双深棕色的眸子,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 夏双娜的嘴唇小小巧巧,精致得像是水彩画,而娜娜的嘴唇是典型埃及美女的厚唇,无论何时都在嘟着,哪怕生气的时候也像是在求亲亲,长大后这种唇形会显得非常性感妩媚。 还有还有,夏双娜的皮肤比她白上一点,脸型软萌一点,娜娜则是五官身材、从头到脚都极为符合古埃及人的审美习惯,是个绝对的美人坯子。 不过,这位小美人今天似乎很不开心,压根没有什么好脾气,上来对着夏双娜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怎么可以把我东西随便给别人!!!” “什么东西?” 夏双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娜娜两条小腿一蹬跳了起来,更加气愤,把空荡荡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说什么!我的戒指,你拿走我的东西却不好好保管!我的戒指呢!” 这态度骄纵跋扈,简直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却不至于让人讨厌。 夏双娜冷不防被这小家伙训斥,面子有些挂不住,“小朋友,你这么不讲理,真的很没有礼貌,你家长没有教过你跟姐姐说话要客气一点嘛。什么戒指,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戒指,我怎么不知道。” “你过来。”小娜娜高傲地勾了勾手指。 夏双娜虽心有疑虑,还是乖乖弯下了腰,“干嘛?” “虽然你弄丢了我最心爱的东西,但是我不会怪你啦。” 夏双娜对她突然的示好感到莫名其妙,无奈道,“再说一遍,我真没见过你戒指。” “你见过,”娜娜低垂下眼帘,蜷曲的睫毛盖藏住眸中的淡淡忧伤,“我最爱蓝色矢车菊,他便为我种下一整片花田,我爱缝制时装,他便打造珠宝,我们约定长大完婚,花戒为证,名字相依,永不分离……” 听着她动情的描述,夏双娜瞬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口。 她仿佛猜到了……她在东苑寝宫睡床下找到一枚戒指,矢车菊形状,阿玛尔那风格,然后被安赫姗那蒙抢走了。 可安赫姗那蒙明明说那是图坦卡蒙送给自己的礼物。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娜娜伸出一根细细软软的手指,在夏双娜的眉心间轻轻勾画着什么神秘的标记,说到,“娜芙瑞,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遇到他,遇到我……因为……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我是你的过去,而你是我的未来…… 我就是你, 但你不是我。 我是你的过去, 而你是我的未来…… 夏双娜整个人完全凌乱了,“什么过去…什么未来…那你可以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吗,不对,是把我的过去告诉我!?” 娜娜微笑着摇摇头,眼中噙着泪珠,“回去,替我好好陪着他,替我完成我的誓言......替我好好地爱他......” 随着她说出这些告别的话,她的身体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正在逐渐消失,夏双娜急忙扑上去,抓过她的小手,却只握住一团轻飘飘的空气,巨大的慌乱还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顿时占据了她的心,“喂,你究竟是谁,你在哪,我可以到哪找你?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最后的最后,只剩一道遥远空灵的声音从天穹深处传来,仿佛异世的呼唤。 “我……就在你的心里……” 夏双娜身边再无一人,登时慌了神,朝着天空用力呼喊,“喂,告诉我,我该怎么出去,这里是哪啊?!” 后背突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她的身子扑通向前栽去,耳边同时响起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娜芙瑞姐姐!醒醒!” 刹那间,花海绿草、河流小屋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夏双娜睁开眼睛,就看到迪米特丽那张担忧的美丽脸盘,见她醒来,立刻松了一口气,“你怎么睡在地上?” 夏双娜愣愣地环视了周围环境一圈,手边就是她的床,而她刚才躺在床下,眉间的疼痛已经彻底消失了,她用手摸了摸额头,肌肤平滑细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难道又是一场梦,“我没事,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 夏双娜和迪米特丽说完晚安好梦,坐回被窝里,再也没有半分睡意。 如同失了魂般喃喃自语着,“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我是你的过去,而你是我的未来……过去,未来。” 然后得出了一个堪称惊悚的结论—— 她的过去,在古代埃及?! 怎么可能? 她出生在二十一世纪,是标准的零零后,在家乡读完了小学,初中,十五岁的她和同龄孩子一样准备升入高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国外圣兰欧尼学院时装设计系的破格提前录取通知。 她的前十几年人生,和古埃及的任何人、任何事没有任何纠葛。 直到三个月前,古代埃及对她而言也只是教科书上的文字和插画。 夏双娜将自己的人生仔细梳理了一遍,忽然想起来一个无比可疑的地方。 记得还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老师要求学生们组成小组轮流办黑板报,张贴自己成长过程中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夏双娜把自己家每个柜子抽屉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有关自己成长过程中的任何照片。 妈妈告诉她是因为搬家时不慎全弄丢了,夏双娜为此深感遗憾,不过幸好她自从会写字起就保持着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少的时候只有一句话,多的时候能写好几页。 这些文字记录了她成长的点点滴滴,喜怒哀乐。 一言一语都是她在现代世界生活过、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所以她为什么要钻牛角尖,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几句话? “我是你,但你不是我。” 夏双娜干笑了声,a等于b,但b不等于a,这分明就是个伪命题! 谈何荒谬。 但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荒诞愚蠢的梦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信仰之光(一) 埃及创世之初,洪水滔天,阴霾笼罩,天地相连,一片混沌,忽然之间,一朵莲花奇迹般浮出水面,太阳好似一只金色飞鸟从花瓣中升起,冲破黑暗和混乱,洪水褪去,宇宙诞生。 当第一缕温暖的阳光播撒在古老的埃及大地,卡尔纳克神庙从睡梦中醒来,每日例行的祭祀活动就开始了。 高级祭司们净身焚香后进入神灵居所,吟诵圣诗将神灵唤醒。他们为神像换下旧衣,沐浴擦洗,熏香涂油,然后穿上崭新的衣物,技艺高超的化妆祭司为神像的面部精心雕琢,绘上最流行美丽的妆容,还有持镜祭司搬来一面牛头银镜,供神灵仔细欣赏自己的仪容和新衣,整个过程漫长而繁琐,每一步都需要念诵特定的咒语,不得有半点错漏。 梳洗完毕,侍神祭司们便送去美味的食物和酒水供神灵享用,神像自然不会开口进食,他们依靠闻气味来吸收贡品的“精神营养”,而剩余的“残羹冷炙”就留给神的仆人——祭司们享用。 这日晚课结束,一群年轻祭司围坐在柱厅的一角,享用着刚从神殿中取出的祭品。 酒过半巡,梅多罗脸上带着红润的醉意,正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即兴讲演,众祭司不断鼓掌叫好,只有霍普特安静地坐在一旁。 整座神庙都能看出来,梅多罗和霍普特似乎有过节,霍普特初到卡尔纳克的这半个多月里,梅多罗真没少给他找事、使绊子。 先是赶走他的教导老师,后来故意报错贡品数量诬陷他偷盗品行不端,又在瓶子上抹油害得他差点失手打碎了献给神灵的祭品惹得神怒,幸好霍普特处事谨慎,留有心眼,才没被阴险的梅多罗整倒。 所以梅多罗的主场,霍普特一般都不怎么出声。 梅多罗敬了一圈的酒,最终走到了霍普特身边,做出要与他碰杯的姿态,霍普特也礼貌地举起自己的杯子,谁知梅多罗突然将酒杯举高,越过霍普特的酒杯,高声向众人宣布,“朋友们,后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请大家准时赴宴,架上马车和良驹,我们去河西赛车!” 赛车和狩猎是这群精力充沛的富家子弟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古埃及人同样享受速度带来的刺激和快感,富人们的奢华马车绝不亚于现代的兰博基尼保时捷。 席间一阵欢呼,梅多罗这才想起来被自己晾在一旁的霍普特,故意大声问到,“喂,霍普特,你去吗?” 霍普特还没有回答,一道戏谑的声音便抢了先,“呵,他有车吗,养得起马吗?” “怕是连马饲料都买不起。” “......” 在座各位哪位不是世家子弟,生活奢靡,挥金如土,他们出身富贵被恭维惯了,就喜欢被人捧着夸着。 而霍普特没有展现出他们想看到的出身低贱的平民应该有的卑躬屈膝、谄媚阿谀的嘴脸,似乎压根没有认识到自己低人一等的现实,这就让他们感觉很不舒服了。 更可恨的是,就拿现在来说,这些年轻小伙子们哪个不是佩戴着成堆的宝石首饰,而霍普特一身素净的白袍悠闲地蹲在小凳子上,反而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像贵族子弟。 逮着机会可不是要好好折辱他,出口恶气。 可今天,梅多罗一反常态,“好心”地帮霍普特出起了主意,“霍普特,这样,你搬去和我大姐住,你想要什么马车珠宝,她都会送给你。” 最熟悉梅多罗的一个祭司开了口,“咦梅多罗,你族姐三十岁多了,不是刚死丈夫吗?” 三十岁在古埃及人看来,已经是很老的老女人了。 那人的邻坐立刻接话道,“他那个姐姐,自从死了丈夫,就养了五六个年轻男人在宅子里……啧啧啧,一个比一个漂亮。” 哪怕他们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霍普特这张脸长得比多少美女都好看,他的博学和优秀更是让人嫉妒,自从他出现在神庙里,就吸引了不少女祭司爱慕的目光。 梅多罗俯下身,手劲没轻重地按着霍普特的肩膀,“霍普特呀,你也别在神庙待了,一辈子当个最低下的小祭司,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趁着年轻体力好,多为自己将来老了考虑考虑,我大姐对美丽温顺的男人很慷慨……” 有个家伙抖机灵,瞪圆了眼睛,做出惊恐万状的神情,“哎,梅多罗,你姐壮得像头牛,有两个霍普特大,会不会把他给……压死啊,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周围一圈人爆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肮脏龌龊的话语和周遭刺耳的嘲笑声,简直玷污了这片神圣纯洁的庙宇。 霍普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愈发觉着自己和这气氛格格不入,他在底比斯无权无势,所以梅多罗之前种种行为他都忍了。 霍普特站起身,夺过梅多罗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用开玩笑的口吻嘲弄他,“梅多罗,你喝多了,怎么说胡话呢?” 梅多罗酒劲上头,张牙舞爪,“我想说什么说什么,有本事你揍我啊,你试试,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亲就让你在整个埃及混不下去!” 面对赤裸裸的挑衅,霍普特依旧从容而温和,凑到梅多罗耳边轻声说:“梅多罗大人,你还是小孩子吗,动不动就把父亲挂在嘴边,长大了就应该对自己负责,为家族增添荣誉,而不是到处胡闹,等着家里给你擦屁股。” 梅多罗反应迟钝地眨巴了下眼,半天没想出来一句话回怼。 霍普特大方地举起了酒杯,“感谢各位为我支招,霍普特一定到场,至于马车的事情,不劳各位费心,告辞。” 说罢如同一阵清风般离席,这群贵族子弟们倒是纳闷了,本来想羞辱霍普特,怎么感觉被羞辱的人反而是自己。 梅多罗眯着醉眼,环视了周围一圈,拍着自己的胸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都不准借马车给他!听到没有!谁敢借给他,就是跟我过不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 信仰之光(二) 霍普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从心底对他们的赛马宴会完全不感兴趣。 这群贵族子弟的活动,一顿饭能吃掉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口粮,不是在家中别墅水池边设宴就是相约去高档风月场找美女逍遥。 在父辈的荫蔽下,他们这群人生下来就有大吃大喝和寻欢作乐的资本。 地位出身的差距的确会形成思维、行为方式天然的隔离和屏障,霍普特不赞同他们那铺张浪费的富家子弟风气,他们也同样看不惯霍普特自命清高的生活作风。 梅多罗单方面的打压让他举步维艰,后来更是传出阿伊大人曾坚决反对霍普特进入卡尔纳克神庙任职的朝廷秘闻,就更没人敢接近他了。 霍普特能感觉到,他被孤立了。 真实的卡尔纳克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很大,至少在底层大多是依靠家族势力进来的纨绔子弟,趋炎附势、拜高踩低,攀比成风,被称为好吃懒做的蠹虫也不为过。 巨大的落差着实让他失落,彷徨甚至痛苦,他也时常会想念自己的家乡,阿布萨特的村民们虽然不怎么富裕显贵,但友善淳朴。 他必须要打破困境,否则以后处境会更加艰难。 他要努力融入上层社会,否则他的交际圈就会被梅多罗彻底狙杀,真的像梅多罗所说那样,一辈子碌碌无为。 所以祭司们的集体活动,他一定要出席。 已经夸下海口,当务之急是从哪里搞一辆马车。 卡纳尔克神庙旁边就是贵族聚居区,不乏富裕的人拥有好几辆豪车,闲置的马车放在仓库里吃灰,还不如创造些利润,有商业头脑的精明人便做起了最原始的租赁生意。 租金是一袋标准重量的小麦。 一袋标准重量的小麦足够一个人吃上半个月,虽然这点对于同行的祭司们只是一顿便饭,但还是让霍普特肉疼了半天。 车主将粮食过秤,“你还要在我这里放一样贵重的东西,我才能把车给你,如果你逃跑了我去哪里找你。” 霍普特打开亚麻布包裹,拿出一架做工精良的七弦琴,除了法老的一些赏赐不能抵押,这就是他最贵重的物品了,“这个可以吗?” 这琴他已经弹了十三年,有些使用过的痕迹,所以乍眼看上去不怎么引人注目。 男人皱着眉接过琴,试了试音色,他年轻的时候是埃及着名的木匠,负责过阿玛尔那宫殿家具的制造,对各种材质的木料颇有研究。 他怔愣了几秒,然后露出质疑和犹豫的神色,突然眼中放光,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亢奋了,这难道是……!!! 相传,在埃及以南,世界的尽头有一座名为“蓬特”的神秘岛屿,小岛上布满了深深的沟壑,沟内流淌着清澈甘甜的溪水,金红色的岩石被郁郁葱葱的绿色灌木覆盖。 在岛屿之巅,有一颗高耸入云的大树,茂盛的碧绿树叶如同青金石和翡翠,风吹过便发出沙沙的悦耳声音。 不死之鸟菲尼克斯就栖息在这棵树上,菲尼克斯每隔五百年左右,会采集各种有香味的树枝或草叶,并将其叠起来后引火自焚,最后留下来的灰烬中会出现重生的幼鸟,再度翱翔天际,神鸟死而复生,欲火涅盘,这棵树也一直被人奉为神树,备受尊崇。 二十年前,一道天雷将神树劈倒,蓬特的部落首领便把神树的树干运上巨轮,献给了当时的埃及法老埃赫纳吞。 更令人啧啧称奇之处在于,哪怕已经离开土壤,这种木头的纹理依旧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发生变化,泛起金光,就像从来没有死亡那样,穿越人间和冥界,跨过生与死的界限,被誉为独一无二的“不死之木。” 当年埃赫那吞得到了“不死之木”,神颜大悦,立刻命令全埃及最顶尖的工匠打造了一张奢华至极的大床,每日睡在上面,象征王权终将浴火重生。 这个男人有幸见过那张神床一眼,便被它的美丽所震撼,那木头纹理细腻,越养越光滑油亮,还自带一股安神助眠的香气。 他又嗅又摸,双手不可抑止地发抖,这把琴用的真的是“不死之木”的籽料,和埃赫纳吞的那张床取自同一棵树,没想到还剩有一小块木头做了这张七弦琴,又不知为何流落到了民间。 霍普特手里这张琴年龄还小,若仔细看,就能发现木纹深处已经浮现了星点的金光和斑纹,再过十年,经过岁月沉淀,这块木头上就会出现金色的条带,如同浩瀚天穹中的璀璨银河,美丽得让人惊心。 绝对是有价无市的绝世珍宝! 毫不夸张,如果那张床被埃赫那吞陪葬进了陵墓里,当今法老可能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而此时,这块稀世的木料就在他面前,在他手下抚摸,而且这个小伙子要抵押给他?! 男人激动得想要跳起来,屁股下像是长了刺,坐都坐不住,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这琴你哪来的?” 和他比起来,霍普特就显得平静多了,“集市上交换的。” 男人敢拿自己的人头担保,集市上绝对不可能买到这样的东西,看来这小伙子根本不知道这架琴的价值和故事。 他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那就太好办了! 事实上,霍普特真的认为这只是市面上出售的琴,除了用料好一点,琴弦柔韧一点,和别的琴没有任何区别。 霍普特五岁的时候,遭遇过一次绑架,被关在暗室里三天三夜,后来一个美丽的女人出现救了他,还在集市上买下了这架七弦琴送给他作为礼物。 他人生中弹的第一首曲子,也是那个女人教会他的。 十几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可一直保留着她给的东西。 瞌睡遇到枕头,租赁双方一拍即合。 “后天傍晚,我就能把马车还给你。” “好,记得来取走你的琴,”男人拿出拟好的纸莎草合同,指着结尾处,“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霍普特把合同阅读了一遍,确定没有陷阱,就拿起笔蘸墨准备签字。 男人紧紧盯着合同的签名栏,心脏狂跳,简直要窜出胸膛,激动万分地搓着手。 只要这个男孩一踏出店门,他就立刻把这无价之宝藏起来,占为己有,就说家里半夜进了贼把琴偷走了,他能拿自己怎么样。 大不了,这辆马车就送给他了。 一辆马车比不上这架七弦琴百分之一的价值。 就算有人拿世上所有的马车和他换,他都不会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 信仰之光(三) 男人贼溜溜的小眼睛一直在自己头顶盘旋,霍普特心里实在是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最后,笔尖停在距离纸面一厘米的距离。 见他心生退意,男人心急难耐,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我用这辆马车换你的琴。” 男人的离奇反应更加印证了霍普特的猜测,事有蹊跷,这人恐怕心术不正。 “不换。” 没能得逞的男人瞬间像是变了一张脸,目露凶光,“那恐怕由不得你。” 男人再也不掩饰他满脸的贪欲,既然说好话要不来,那就只能硬抢了,男人的身子猛地朝霍普特压过去,“拿过来!” 霍普特一见情况不妙,把琴包挎在身上,撒腿就跑。 这家绝对是黑店,那男人抬手一挥,不知何处旋即闪出四五个彪形大汉。 “追!” 身后黑压压一片,不断朝自己逼进,霍普特眼疾手快抱起刚过秤的那袋粮食,迅速将口松开,用尽全力一抖。 哗啦—— 谷粒如同洪水般争前恐成从袋口汹涌而出,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后面的人来不及躲闪,脚底哧溜踩上光滑的谷粒,顿时失去平衡,全部摔得四仰八叉。 男人急红了眼,“废物!谁抓住他,我送一辆马车!!!” 在如此丰厚的物质诱惑的刺激下,那群人纷纷爬起来,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如同捕食的猎豹竭尽全力追逐。 转眼间,霍普特已经跑出去好远,读书的时候,他就是长跑冠军,嘈杂的集市上人很多,霍普特挤进人群,七拐八拐终于把那群跟屁虫甩掉了。 霍普特害怕自己家的地址被人知道会惹来麻烦,在底比斯城里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等回到住所已经是深夜了。 他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板上,紧紧抱住那张琴,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最心爱的东西。 十三年前,他和小伙伴捉迷藏的时候,跑去了一个全是蜡烛的阴暗密室。不满六岁的小霍普特那时还不懂绑架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哭闹,反而觉得很好玩。只是三天没有见到姆特,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一道耀眼金光中,一位美若天神的贵妇翩翩向他走来,她大约二十多岁,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她戴着时髦的圆片形卷发,长裙似乎是用神界的薄纱织成,华贵而典雅。 小霍普特好奇地摸着她袖子上金色的纹饰,她温柔地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而不是像别的贵族那样趾高气昂地推开他,嫌弃他的手脏。 他们一起玩了游戏,她为他在集市上买下了这架七弦琴,手把手教他弹会了第一首曲子。 愉快的时光过得飞快,后来,贵妇就把他送回到家中母亲身边。 他们约定以后再见,他要学会五首曲子弹给她听。 可是,她忘记了他们的约定,再也没有出现...... 霍普特抚摸着爱琴,还好,还好它还在。 也许有一天,他还能见到那位美丽的贵妇人,再弹琴给她听。 第二天,霍普特在卡尔纳克神庙问了所有认识的祭司一圈,梅多罗的威胁果然有效,真的没有人愿意把自家的马车或者朋友亲戚家的马车借给他用。 梅多罗是底比斯诺姆府的继承人,他父亲乌瑟庇又是宰相阿伊派系的得力大臣,他仗着家族势力为人狂妄嚣张,很多同样出身显赫的年轻祭司也很鄙夷他,但这些祭司至少认为,为了帮霍普特与未来的市长交恶不值得,不过事无绝对,还是有人对此毫不在乎。 午后,有一个名叫莫尼尼的祭司找到了一筹莫展的霍普特,开门见山,“听说你赛尼特棋下得不错,帮我去和老头下一盘,我就把马车借给你用一天。” “老头”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祭司,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这位老祭司在神庙有三十年,一直不温不火,高不成低不就,但资历老见多识广,大家也很尊敬他。 而莫尼尼因为吹牛吹破了头,声称自己赛尼特棋技高超,“老头”恰好是个资深棋迷,便点名让他陪自己下棋。 赛尼特棋是一种桌面益智游戏,深受古埃及人喜爱,它的玩法灵活多变,极为考察逻辑和推理能力,更被赋予了独特的宗教意义,能够锻炼古埃及人在死后战胜恶魔、获得重生的本领。 现行规则是从下埃及普塔神庙流传过来的,霍普特恰好在普塔神庙开办的学校修读过半年。 莫尼尼就是想让他帮忙作弊,企图蒙混过关。 霍普特犹豫再三,他知道这是欺骗,但明天就是赛车会的时间,最后万般为难还是答应了。 赛尼特棋盘有三行,每行十个方格,一共三十格,每个玩家有七枚棋子,分别雕刻成人和神灵动物头的形状。 霍普特把七个棋子编号,又和莫尼尼提前商量好了十个数字的手势。 棋局上,他把自己打扮成随从的样子,就站在莫尼尼身后,莫尼尼一开始挠头,霍普特就用手指在桌子下给他比划三个数字。 代表移动第几枚棋子,放在第几行第几列。 而老祭司只顾埋头看棋,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们桌底下的这些小动作。 莫尼尼并非完全不会下棋,霍普特只是在关键几处点拨了几下,有两步逼得下棋时一向悠然自得的老祭司也皱起眉头凝神深思。 姜肯定是老的辣,莫尼尼自然也没胆量敢赢过老祭司。 “我输了。”莫尼尼撂下棋子,遗憾地瘫在椅背上。 老祭司对这样的胜利早已习惯,只是淡然点了点头,然后破天荒说了一句话。 “我下了这么多局,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孩子。” 莫尼尼顿时直起腰,喜出望外,“大人,您过奖了。” 老祭司瞥了他一眼,嗓音浑厚有力,“你这孩子,下棋就是太狡猾,以为使些花架子可以骗过我吗。” 莫尼尼没细想这话里是否藏着深意,霍普特心中却猛地咯噔了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信仰之光(四) 也许真的是霍普特想多了,老祭司仅仅是在谈论棋艺,“莫尼尼,你的棋法有时急躁,有时沉稳,风格不稳定,这是致命伤,以后你每周来和我下赛尼特棋,我给你纠错。” 莫尼尼满心欢喜满口答应,“好的好的,我很荣幸,太感谢您了。” 离开的时候,老祭司还把一套质地温润的双色玉石棋子送给莫尼尼当作礼物,莫尼尼得意地朝霍普特扬了扬脑袋,炫耀的意味很明显。 就算你再聪明再出色,荣耀还不是被我夺走,“老头”欣赏的是我,而你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霍普特跟着莫尼尼经过老祭司身边的时候,好像听到老祭司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似乎是在警告他什么。 霍普特顿时后背冒冷汗,再不敢与老祭司对视,低下头快步遁了。 莫尼尼非常高兴,选了自家装饰最华丽的那一辆马车借给霍普特用。 宴会当天,霍普特如约而至。 哪怕他已经装扮得尽可能不出风头,但如此美丽英俊的一张脸走到哪里都是全场焦点。 午间休息时,霍普特去马厩喂马,人刚走过去,本来围在马厩旁谈笑的几个男人立刻停止交谈,迅速散开,生怕迟了一秒。 霍普特装作什么都没有感受到,继续安静地喂马。 一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也站在他旁边喂自己的马,这位神职人员在宴席上没怎么说恭维梅多罗的话,也没和与梅多罗交好的那群朋友坐在一起。 霍普特便往他身边凑了凑,想找个机会和他攀谈几句。 那年轻人察觉到有人站在身边,轻轻瞥了一眼,神色突变,立刻一把将霍普特手里的草料夺下,“你干什么!” “喂马,怎么了?” “这是断肠草,马吃了会吐血暴死的!” 断肠草和马饲料草长得很像,一般人真的很难区分出来。 给马吃的草料里为什么会混入剧毒的断肠草,还偏偏躺在了霍普特拴马附近的食槽里。 霍普特把视线投向大厅里正在给众人祝酒、谈笑风生的罪魁祸首。 梅多罗...... 双手握紧成拳,手背上隐隐青筋凸起,然后又缓缓松开。 耳边环绕着刺耳的嘲讽,“果然是乡野村夫,真没见识。” 霍普特回头望向那人,没有反驳,目光很是真挚,“谢谢你,克鲁姆。” 这半个月他虽然没有做什么重要的工作,但处处留心,摸清楚了卡尔纳克神庙的层级构成,记住了身边所有人的名字,初步了解了他们的喜恶,他不会去刻意讨好,但至少不要无意冒犯触怒这群贵族。 恶意的污辱和嘴贱的讽刺他还是能区分出来的,克鲁姆至少愿意制止他,避免他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这个叫做“克鲁姆”的年轻人刚通过神庙实习医生的考试取得行医资格执照,成为了一名可以为初级祭司看病的医生。 医者悲天悯人,往往不会太狠心。 克鲁姆平时和霍普特没有来往,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没什么名气,见霍普特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随后又换上一张冷漠脸,“不用谢,我只是怕你的马疯了踢死我的马。” 望着克鲁姆走远,霍普特心中再度浮起一股苦涩。 他终于明白了,贵族对平民的歧视流淌在血液里、镌刻在骨头上,千千万万年铸成顽固的磐石。 他就算强行挤进阿蒙祭司团去,也终究是个局外人。 难道出身真的决定了一切? 难道命运在出生的那刻就决定了吗,再也没有机会改变? 霍普特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就是当朝宰相伊特努特阿伊。 关于宰相的为政方针,霍普特不甚了解也无权评论,他只知道阿伊出身贫寒,父母早亡,比出生就没有父亲的他还要可怜。 可阿伊从平凡的马车夫一路晋升到宰相,从金字塔的底端一步一步爬上无人能及的高度。 位居高位、手握重权就没人再敢提他的出身,更不可能因此被嘲笑。 也许阿伊大人最初踏入仕途的时候,也遭遇过他这样的窘境。 宰相大人能熬过去,突破贵族强行加在身上的层层束缚,撕开一道缺口,他也一定可以。 霍普特这样鼓励自己。 下午的赛马大会如约而至。 霍普特本来就没有学习过赛马的技巧,跑的太快容易翻车出事故,于是慢悠悠,一路看看风景也就过去了。 今天是梅多罗的生日,所以他自然风风光光得了第一名。 夕阳西下,埃及的天空展现出最美丽的那一面,绚丽的晚霞不舍地亲吻着地平线。 卡尔纳克的祭司们结伴而行。 霍普特孤身一人。 他已经慢慢习惯这种孤独的状态。 学会享受孤独,默默积蓄力量。 他扬起马鞭策马奔腾,和煦的晚风扑打在他的脸上,似乎所有烦恼和忧愁都被风吹散了。 穿过田野,进入城区。 底比斯繁华的街景被他甩在身后。 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劳动一天的人们纷纷回到家中,和家人团聚,幸福的笑声从明亮的窗户里传出。 霍普特追寻着笑声的来源,久久凝视着那对恩爱夫妻和他们的一双儿女,露出向往的神色。 置身热闹喧嚣,异乡人更觉孤单寂寞。 他好渴望在底比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有自己温暖的小家。 他有心仪的女孩,男子汉应该先立业再成家。 这么一愣神,道路前方突然急速冲出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眼看就要被狂奔的马蹄踢飞。 霍普特猛拉缰绳掉头,马长啸一声向右拐去,兴许也是受了惊,前蹄一个没刹住,竟然失控地朝旁边一户住宅的院墙飞速冲去,最后一刻,霍普特跳下飞奔的马车,因为惯性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马身擦墙而过。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后面的车体直挺挺撞上坚硬的墙面,顿时严重变形,车骨直接散架。 彻底报废。 霍普特呆呆地看着瞬间变成一堆废铜烂木头的豪华马车,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胳膊腿上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才发现呲出好几道血印正在流血,身体的疼痛叠加上心里的苦闷,他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了,狠狠踢了一脚墙面,“连你也欺负我! 幸好莫尼尼借他的这匹马性情还算乖巧温顺,及时停下,没有因为撞击的巨响发疯,若是在繁华的街道上踩死了人,踢翻了商铺,一定会是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 逃过一劫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已经懵了。 霍普特忙跑去查看他的情况,一个手里提着草药的黑皮肤女人箭步推开他,将小男孩紧紧搂进怀里,“宝贝,你怎么了,呀,流血了。” 旋即扯开嗓子大喊。 “来人啊,我儿子被马车撞倒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信仰之光(五) 刚才撞到人了吗。 霍普特有点恍惚。 他明明记得,还没碰到这个孩子的衣角,就已经转弯掉头了啊,而且他是因为害怕伤到这个孩子,马车撞到墙上的。 女人这么一吆喝,人群渐渐围了过来,对着一男一女一小孩三人指指点点。 霍普特忙开口解释,“这位夫人,你别误会了,我的车没有撞到他。” 矮胖的女人丝毫不吃这一套,更加大声吵嚷起来,“那我儿子是怎么摔到地上了,你看不到他胳膊上这么深的口子吗!你眼睛瞎了吗!!?” 女人怒气冲天地拉起小男孩受伤的胳膊怼到霍普特眼前,让他看上面的伤口,男孩的小臂上血肉模糊,一大块皮肤撕裂变形,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肌肉组织和骨头,还在朝外流淌着浑浊的血水,看起来狰狞又惊悚,伤口很新鲜,而且从形状判断,的确是被高速行驶的马车车身上翘起的锋利金属片狠狠刮到了,几乎直接拽下来一块肉,当时他一定疼极了。 血淋淋的伤口如此清晰刺眼,霍普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在刚才的危机瞬间到底有没有蹭到这孩子。 “宝贝,你自己说他的车是不是撞了你。” 小男孩望着姆特轻轻摇摇头,十个手指灵巧快速比划着什么,同时张大嘴哇啦哇啦叫着,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无比古怪的响声。 母亲心疼地把孩子搂进怀里,“我的宝贝,你为什么这么可怜,总是遇到恶人,姆特绝不会放过他的!” 小男孩连忙拽了拽母亲的胳膊,口中再次发出难以辨认的声响,手指反复比划着,“和这个大哥哥没有关系”。 母亲自然理解孩子的意思,却故意装傻,仗着别人看不懂,继续苦恼撒泼,“来人啊,来人啊,都来看看,这个贵族驾车撞伤了我孩子,刮下来我儿子身上一块肉,他还想跑,各位帮我抓住他!” 这孩子是个小哑巴,但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见自己母亲如此颠倒是非,小男孩急得要哭,想比划着什么,双手却被母亲的胳膊紧紧钳制住,他又说不出话,急得想哭。 女人的话成功激起底比斯普通市民们,对一些为非作歹的贵族长久以来的怨怼。 女人见更多人站在自己这样,满脸得意,发誓这次一定要剥下来他一层皮,突然手中一空。 霍普特不知何时已经把母亲手里的药包扯走了,他把药包外面的芦苇叶解开,一些气味窜鼻的土褐色药粉就露了出来。 霍普特指间捏起一些粉末,闻了闻,不急不躁,语气柔和地娓娓道来,“这是止血叶的粉末,你刚才去药铺给孩子抓药,出来才遇上了我。原来你比神庙祭司的占卜能力还要高超,是预测到我今天一定能撞到你孩子,他的胳膊会受伤,所以才去提前买药吗?” 女人闻言顿时愣住,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狡辩。 霍普特又补了句,“知道我为什么隔着芦苇叶就能猜到里面的药是什么吗?是你孩子,他自已告诉我的,他也不愿你撒谎。” 小男孩刚才一直在和霍普特偷偷比划手语,恰好霍普特全看懂了。 母亲回头气愤地瞪了一眼坏了自己好事的儿子,又羞又急,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无赖到底,索性躺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来人呐,还没有天理了,玛阿特正义何在……!!!” 霍普特实在无心再纠缠下去,转身欲离开,却被女人一把抓住胳膊,奋力拖拽到人群中央,“大家都看看啊!就是这个无赖撞了我儿子,还想逃。这群贵族无法无天,作恶多端,难道都没有人管了吗!我要状告诺姆长,我要上告朝廷!” 黄昏时分市民都不怎么忙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霍普特捂着脸,避免与路人有太多眼神接触。 这条大道通向贵族别墅区,是他很多同僚回家的必经之路,他们此时就驾车走在后面,算时间估计马上就到了,若是这一难辨是非的场面被本就处处针对他的祭司们看见,断不会轻易罢休,再添油加醋一番广泛传播出去,小事也能变成不得了大事。 作为一个没有基础的神庙新人,良好的声誉对霍普特至关重要,一枚小小污点都不能有。 他急于脱身,但此时围观的人,不明事理的愤怒的人们将他彻底困住,斥责他,咒骂他,要求他做出立刻做出赔偿。 一边是咄咄逼人的母亲,一边是哇哇大哭的孩子,霍普特只觉一阵眩晕。 绝不再拖下去,必须马上解决。 他解下脖子上一串金珠项链,“夫人,这个就送给你,不是因为我撞到了你儿子,而是因为他很诚实善良,我愿意帮助他解除病痛,请你带他去医馆治疗,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儿子刚才被一辆贵族的马车伤得很严重,而且那人逃走了,你把对他的怒气全发到我身上,这对我不公平。还有,我想告诉你,他的伤口情况很不好,身上很烫可能已经发烧了,你若再闹下去,耽误了治疗,你孩子的病会更严重。” 霍普特蹲下身将项链挂在了小男孩脖子上,侧脸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俊朗的眉宇温柔如画,“记得多抹点酒,虽然很痛但是要忍耐,天气热,伤口很痒但一定不要抓挠。” 说罢直起身,审视的目光熠熠然如炬,正气凌然,“这位夫人,我是卡尔纳克神庙祭司,我叫霍普特,如果你想上告朝廷,我随时奉陪。够了吗,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母亲突然觉得他的形象无尽高大起来,羞愧地低下了头,嘴唇动了动,那句“谢谢”最后还是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围观的人一听是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绝对的特权阶层,也不敢乱嚼舌根。 管闲事的终于散去,没人发现霍普特安置好马匹后,悄悄跟上了那对母子。 霍普特尾随着母子俩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底比斯这座三千年前的大都市,有堆满珠宝的豪宅,也有漏风漏雨的贫民窟。 低矮阴冷的小屋蛛网遍布,吱呀乱响的破床板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女人端着药碗,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讲给了自己丈夫听。 男人听完,长叹一声,气息微弱地蠕动着嘴唇,“妹妹......你不该这样。” 女人眼中含泪,握住男人枯瘦的手,“哥哥,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的病可以治好,就是药太贵了。他是贵族,生活奢侈浪费,一条项链对于他们根本算不了什么......” 女人咬着下嘴唇,憔悴的脸上写着浓重的恨意,声泪泣下,“如果不是贵族不把你当人看,你为他们工作摔断了腿,他们不管不顾还把你赶了出来,我恨他们,我恨死他们了……” 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爱妻的执拗无能为力,又看向自己年幼的儿子,在冷血世界上的另一个牵挂。 “儿子,别学你姆特,记住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你的一言一行玛阿特女神都在天上看着,做了坏事是无法通过亡灵审判,获得美好来生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拿,快回去,把项链还给那位好心的祭司大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信仰之光(六)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包好。 霍普特站在窗外,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轻轻把刚买的一袋面包放在了小孩家门口,就悄无声息地快步离开了。 一条项链虽然造价昂贵,但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装饰品,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就是生活下去的希望。 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他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有多苦,有多孤独,便不愿别的孩子再承受。 有修养的绅士体谅别人的苦楚,原谅别人的错误。 —— 莫尼尼看着自家支离破碎的马车骨架,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圆形,捂着胸口心痛难忍,“霍普特!你对我的小车车做了什么?!!” 霍普特抱歉地解释,“在街上为了躲突然冲出来的小孩子,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车身撞得如此变形,他人还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如同上天有神灵保佑。 莫尼尼围着霍普特转了一圈,确认霍普特没有缺胳膊少腿,正准备掀开霍普特的短裙继续看看下面有没有受伤的时候,被霍普特攥住手腕甩到了一边。 “咳,你人没事就行,一辆马车而已,只要以后你还帮我和老头下棋,我就不追究了。” 经过一晚激烈的心理斗争,霍普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莫尼尼,我不能再帮你下棋了,上次帮你,我一直愧疚不安,这次就是玛阿特女神给我的惩罚和警告,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莫尼尼眨巴了两下眼,连忙挽留到,“哎,霍普特哥哥,别呀,老头不知道,他年纪那么大了,眼瞎耳聋的,你怕什么。” 霍普特正了正面色,“不管大人知不知道,我们都不能再骗他了。” 莫尼尼终于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霍普特是在认真又庄严地拒绝他,见霍普特迟迟没有松口的迹象,莫尼尼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霍普特你玩我啊?!你要是不愿意,要是害怕,当初就不要答应我!老头还约我下周下棋,你让我现在怎么办!” 锦衣玉食的贵族少年苦恼地抓着假发,他那三脚猫水平他很清楚,下次妥妥的露馅,这偷来的荣誉还没有捂热就飞了。 霍普特好心安慰到,“别担心,我和你一起去向大人坦白,请求他的原谅。” 莫尼尼自小跟着他爹游走在官场各种场合,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弄虚作假,对霍普特这种来自民间的正直淳朴简直无语,“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莫尼尼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双腿吊儿郎当地一荡一荡,“既然你不帮我,那就把我的马车赔给我!” 霍普特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后果,“好,怎么赔。” 莫尼尼在霍普特面前,按照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咬牙切齿地比划了一个数字“八”。 “八百袋粮食?” 莫尼尼怒喝,“你蠢吗,八千!” “八千袋?!!” 霍普特震惊了。 八千袋粮食够他吃三百多年了! 但这的确是一辆马车的市场交换价。 霍普特快速心算了一笔,按他现在的俸禄扣掉必要的日常开销,再加上一些庆典节日上的赏赐,三十年应该够了。 古埃及人的平均寿命三十多岁,祭司们因为享受着优良的生活和医疗条件很多能活到五十岁高龄,他今年十八,加上三十年就是四十八,基本算是走到头了。 霍普特原本打算站稳脚跟就在城区盖一间小屋,将母亲接到底比斯好好照顾,结果一夜之间,背上了一生的沉重债务。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还不是要勇敢面对。 霍普特咬了咬嘴唇,“好,我会用以后每个月攒下的俸禄赔偿给你,可能要三十年……” 莫尼尼翻了个白眼,家财万贯的他才不在乎一辆破车,毕竟有求于人,态度软了下来,“你继续帮我和老头下赛尼特棋,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行吗?” 霍普特沉默着,望向天空。 他也好希望这一切混乱都没有发生。 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就没有顺顺利利过一年。 自出生就被村医宣判死刑,不也照样健康地长大了。 他是神灵赐福的孩子,众神庇护他,赐予他力量,便要求他永远葆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否则就会收回赠与他的珍贵礼物。 霍普特横下心,字字斩钉截铁,“抱歉,我不可以再做错事了。” 莫尼尼彻底火了,指着霍普特的鼻子破口大骂,“霍普特,我马车比你的命还贵,你赔得起吗!三十年?你能活那么久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善良吗?!其实自私又恶心!好,你赔,就现在!我现在就要,你不给我变出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就别想出这个门!你完了……!!!” 莫尼尼骂得正起劲,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手一撑跳下桌子,转身撒丫子就跑,像是一只看到猫的老鼠。 霍普特只看到一阵轻烟飘过,莫尼尼人就没影了。 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后跟顺着脊梁骨爬上脖颈,霍普特僵硬地回过头,“老头”就站在他身后。 老祭司个子没有霍普特高,还有些微胖,平日总是和善地笑着,眼角的褶子给人非常慈祥和蔼的感觉,此时却阴沉着脸,“我早就知道是你。” 霍普特顿时面色如土,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僵硬的,连说话都困难,“大……人,我……” “为什么要帮着莫尼尼骗我?” 霍普特真的没脸说,是因为买不起一辆马车,是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排挤他,看不起他,他只想找一个愿意接纳他的人,哪怕和他说一句话而已。 因为他的日子太苦了,只是想找一点甜。 老祭司见他久久不语,神色更加凝重,“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大罪,求莫尼尼帮你遮掩,嗯?!!” 最后一个不算很重的语气词仿佛直接击穿了霍普特的心脏,老人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让他不可抑止地打了一个寒颤,扑通一声跪下,“没有没有,霍普特在神庙一直遵守规则,从没有出过任何错。” 老祭司以为霍普特还敢撒谎狡辩,怒不可遏,“你以为我就是个怪老头,耳聋眼瞎,好糊弄对吗?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吗!我虽然老了说话不管用,但收拾你这种的小祭司的权力还是有的。” 霍普特跪在地上,脑子里轰隆隆乱响,甚至无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好吗?” 他把额头紧贴在地面上,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我错了,求您放过我这一次……求求您。” 老祭司面相善但心狠,“该怎么惩罚你呢,太过分了,一定要严惩!赶出神庙!不,这惩罚太轻了……” 老祭司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那就罚你......每周来和我下棋,不赢过我不准走。” 霍普特骤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老祭司。 老祭司还顶着那张阴森森的老脸,问到,“你在普塔神庙学习过塞尼特棋吗?” “学过,我的老师是普塔神庙的第二先知,他非常厉害。” 老祭司露出几分自豪的神情,“巧了,他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也算是你的老师了,以后就跟着我学棋。” 霍普特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谢谢您,谢谢您。” 老祭司拍了拍霍普特的背,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孩子,我都听到了,我原谅你。你是个好孩子,记住,别变得和他们一样。下周末,我在这里等你,不要失约。” “嗯嗯。”霍普特极为用力地点头,唇角一丝一丝扬起,眼泪又无声流了下来。 坚硬的石墙上,小小的绿芽从缝隙里探出头,正努力地生长。 十八岁的男孩沐浴在阳光下,笑得无比美丽。 有时候你觉得生活太糟糕了,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后来现实就给了你沉重的一击,告诉你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也许所有人都无视你,轻视你,排挤你,欺负你,让你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黑暗和痛苦,可总有一个时刻,总有一个人告诉你,你还是被温柔对待的。 纵使遇到再多的刁难,势利,不公,委屈,在茫然无措、孤立无援的困境中,总还有那些不期而遇的温暖在你耳旁轻轻告诉你,永远都不要忘了,爱和向善的本能。 霍普特在老祭司那双不再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很亮很亮的光,如同灯塔的光芒,指引着迷途的方向,吸引他一生追随,他也好想成为那种眼中有光的人。 后来的后来,当霍普特站在神权巅峰,终于明白了,那就是信仰的光芒。 信仰之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图坦卡蒙皮出新高度(一) 时间步入十月,金秋时节的埃及依旧炎热干燥,太阳神在蔚蓝的天空中威力十足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和光芒,亘古不变地照耀着埃及大地。 四十天前,法老命人用金银铸造的那尊巨型阿蒙神神像终于竣工,明天就将安放进卡尔纳克大神庙,同时举办一场盛大恢宏的阿蒙祭典,告慰曾经在暴动中受辱的众神。 最后关头,全体卡纳尔克祭司都在为庆典忙碌着。 霍普特刚要去库房最后一次清点明日献祭的贡品数量,就被迎面走来的梅多罗拦住了。 梅多罗晃了晃手里莲花形的雪花石酒杯,“霍普特,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喝点东西?” 霍普特狐疑地打量着那杯酒红色的不明液体,迟迟没有接。 梅多罗见状,“那天酒席上的事,是我不对,霍普特你应该不会跟我计较。”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拿两个鼻孔看人,他是底比斯诺姆长的儿子,地位显贵,难不成还需要向一个村民的儿子赔不是吗。 “哪天?我怎么不记得了。”霍普特做出不解的表情,说罢绕开梅多罗继续往前走。 梅多罗立刻上前一步,堵在霍普特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接受我的歉意吗?” “您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梅多罗干笑了声,又举起了酒杯盛情相邀,“来,干了这一杯……怎么,怕我下毒?” “没有,明日是阿蒙大祭,霍普特担心饮酒误事,请您谅解。” 说完径直快步离开,梅多罗望着霍普特优雅从容的背影,嘴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恨地将酒杯摔在地上。 这小子太狡猾了,竟然不上当。 神庙的仓库占地广阔,地上堆满了大小不同的箱子,霍普特打开一个个箱子,挨个开始点数,并且把每样物品的数量整齐地记录在纸莎草书卷上。 库房中央有一鼎香炉,正燃烧着从名贵花草里萃取的香料。 层层叠叠的香味从幽深的神庙里飘出,让人不自觉就敬仰起来。 梅多罗捂着鼻子透过窗子偷偷朝里面瞄,见霍普特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中,什么异样都没有察觉到,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梅多罗招了招手,他的一群小喽啰就凑了上来。 “告诉那群祭司,这次谁敢帮他,我就割掉谁的舌头!” 霍普特核对完祭品名单,天已经黑了,他将门锁好,沐浴净身,返回住所,躺在床上激动地辗转反侧,有点失眠。 明天在阿蒙大祭上,他将作为唱诗祭司吟唱圣诗,他还有一段高音部分的独唱,能在法老王后、大祭司、诸位高级祭司和高级官员面前一展歌喉。 而且他这唱诗的任务是法老钦点的。 他已经训练了很久,一定不会辜负法老宝贵的信任。 天刚刚蒙蒙亮,法老和王后的銮驾在王宫启程。 这次,神像安放仪式在卡尔纳克的主神殿的大广场举行,只有最为位高权重的权贵才能出席,总人数不超过五十人,普通的贵族们甚至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安赫姗那蒙按照惯例还是只带上了贴身大侍女韩努特和几个心腹。 内里娅羡慕地远望着王后的黄金轿辇气势浩大地离宫,她也好想光鲜亮丽地出席这种规格的盛典。 如果她能成为哈托尔宫的首席女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内里娅正幻想着自己未来万人膜拜敬仰的样子,突然,柱子后传来两声清脆的“布谷布谷”声,内里娅立刻定了定神。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变戏法般出现在她面前,“内里娅小姐,现在你如愿以偿进了王宫任职,有了新主人,但也不能忘了宰相大人对你的栽培之恩啊。” 内里娅沉声道:“不知大人这次又有何吩咐。” 男人拿出一卷小拇指宽的纸莎草文书,内里娅接过,展开读了起来。 什么,娜芙瑞还没有死!!! 惊雷一个接一个,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娜芙瑞原来不是艾的情人,而是法老的情妇!!! 这男人只负责传达命令,“按上面的指示做,记得在王宫隐藏好自己。” “遵命,请您回禀大人,内里娅愿誓死效忠。” 男人身子一晃就消失了在立柱后,内里娅把情报团成草球,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喉咙一鼓就咽进了肚子里。 那么现在,就去会会那位“死而复生”的好朋友。 夏双娜正在院子里浇花。 内里娅脚步轻快,悠闲随意地沿着街巷散步,忽然心血来潮朝大开的院门里望了一眼,看到那个鲜活生动的熟悉身影,顿时愣住了。 夏双娜恰好抬头向外望,正好和内里娅的视线对上。 夏双娜也惊了一跳,真是冤家路窄,她急忙冲去关门。 内里娅娇小灵巧的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瞪得滚圆,抓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地发问:“娜芙瑞,是你吗!娜芙瑞!?” 又伸手不敢置信地揉捏着女孩的脸,将见到挚友死而复生的惊讶、狂喜还有几分恐惧演绎得淋漓极致,“娜芙瑞,你还活着吗,我是在做梦吗,你是娜芙瑞吗!” 夏双娜全程冷漠地看着她,她早就对内里娅彻底失望了。 内里娅见她无动于衷,捶胸顿足地呼喊,“娜芙瑞,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我记得你,你没死真的太好了,我以为你死了,真的很伤心。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在阿布萨特涅特日那天,我们一起跳舞,你的脚扭伤了,住在了我家,我帮你抹药做饭,我们就像亲姐妹一样……” 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夏双娜也曾把内里娅当做自己来到古埃及的第一个好朋友,可结果呢,她无法容忍朋友的背叛,一次都不可以。 夏双娜冷着脸还是一言不发,将内里娅拖出门,打算收拾好东西立刻搬家,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内里娅撑住门框,苦苦哀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愿意听听我的解释吗,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亲母亲是谁……” 夏双娜对内里娅真假难辨的苦情戏不感兴趣,掰开她的手。 内里娅急忙大步追上她,不管她愿不愿听,一股脑说了一大串话,“我不知道我家在何方,出生在哪天,自我记事起就在奴隶营的驯兽场,我和其他一群女孩子男孩子被训练着与凶猛的野兽搏斗,供富人取乐。我渐渐长大了,因为长相出众,被选作了xing、nu。 我十岁时就被要求服侍一个老男人,他要强迫我,我拿起藏在床下的一把刀挑断了他的手筋,他晕死过去,我终于逃了出来,我一路狂奔,没命地跑啊跑啊,我很累很累,我的十个脚趾都在流血,但我不敢停下,因为我知道,停下就会被抓回去。 我又渴又饿,晕倒在了阿布萨特村门口,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霍普特哥哥,他好心地问我哪里不舒服,给了我一块面包。我第一次见到霍普特,就被他干净纯洁的笑容打动了,在奴隶营里也有很多孩子,但他们的眼中只有仇恨和杀戮,为了争夺一只面包大打出手,甚至杀死同伴,我见到他才知道世间还有这么善良美好的男孩子。” 霍普特应征隐匿者搜捕阿吞暴徒,你知道的,隐匿者是宰相府的密探团队,霍普特哥哥的仕途升迁都攥在宰相大人手里,阿伊大人知道我是他有婚约的未婚妻子,就拿霍普特来威胁我,让我为他做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这长长一大段,情绪饱满,声情并茂,如果不是真实感受,那就只可能是个训练纯熟的职业骗子。 夏双娜听完她这一番遭遇,要说心里完全没有一点触动,也不可能。 夏双娜淡淡地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内里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被风中的沙子呛住了,“那个,抱歉……能给我一口水喝吗。” 夏双娜没有拒绝她这一个小小请求,趁着夏双娜转身的工夫,内里娅朝隐藏在暗处的几个打手快速使了个眼色。 几个男人拎着棍子,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步步朝女孩走来。 夏双娜什么还没有看到,就见内里娅直直扑了上来,嘴里高声叫着:“娜芙瑞,小心,别怕,我保护你!” 夏双娜只记得自己突然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股钻心的疼从腰间传来,昏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内里娅,你压死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章 图坦卡蒙皮出新高度(二) 熹光初现。 通往卡尔纳克神庙的圣道上铺满了清香的花瓣和柳叶,沿街的人群高呼着“法老万岁!法老伟大永生!”,跟随图坦卡蒙的銮驾,一齐如同尼罗河水般涌向大神庙。 王室仪仗队浩浩荡荡穿过高大的第一塔门,就进入了内院。 三面石柱林立,围成气势磅礴的廊柱群。 再往里深入便是绝对的神圣禁地。 图坦卡蒙与安赫姗那蒙纷纷下轿,携手拾级而上,向最高的祭祀大厅走去。 图坦卡蒙今日戴了一顶精致的蓝色辫子假发,头发微长盖住了耳朵,只露出圣甲虫耳环的轮廓,一条蛇形黄金绿松石头带箍在假发外,起固定作用。 这顶王冠足有三十厘米高,圆柱形的黄金基座上稳稳地盘着九条威风凛凛的眼镜蛇,它们身上又镶嵌有青金石、天青石、月光石、玛瑙玉髓等珍奇宝石,蛇的头部微微向外探出,头顶各托起一只用黄金制成的日轮,这九条雕刻精致的眼镜蛇围成一圈,如同盛开的莲花,美不胜收,在王冠的左右还装饰有两片巨大的金属羽毛,显得华丽尊贵又威武霸气。 浓密的英眉,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一丝不苟的妆容,不怒自威还略带两分稚嫩的俊脸,无不彰显着埃及王室至高无上的权威和摄人心魂的魅力。 安赫姗那蒙也佩戴上了属于埃及大王后的金羽冠,两根黄金制成的玛阿特正义之羽间,衔着一轮冉冉升起的金色太阳。金冠下垂散着她蓝色的辫子长发,宽大奢华的颈环下镶金披风自肩一泻至地,犹如展开的轻盈鸟翼,里面的卡拉西斯纱裙柔柔贴身而下,衬托出她曼妙婀娜的身姿。 大祭司阿蒙曼奈尔身着盛装,手握神杖,身披一张油亮的豹皮,早已在祭坛前等候。 法老与王后登上台阶,在正对神殿的王座室并排就坐,长方体形状的王座室四面通透,就像供奉神灵的神龛,象征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就是活在人间的男神女神,横梁上垂下一条条黄金和细小宝石缀成的流苏,为他们蒙上了一层神秘朦胧的气息。 当第一缕光射在方尖碑的尖角上,如同钻石般向每个角度绽放夺目的光芒,祭祀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万籁俱静。 全场的目光凝聚在中央的阿蒙曼奈尔身上,他手持一盏盛放圣油的神器,口中念着艰涩难懂的咒语,将一滴油虔诚地滴入面前的祭坛中,火焰顿时高高窜起,吐出翻滚的火舌,几乎淹没他的头顶。 阿蒙曼奈尔举起双手,高声吟唱起来,如同在通天烈焰中起舞。 他声线独特的嗓音苍劲有力。 “阿蒙, 隐匿之神, 隐身于诸神之外, 他比天要遥远,比杜阿特(死后的地方)还要深邃。 无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没有神明见过他的相貌, ...... 在努恩之中同时也在努恩之外的终极的隐身神明阿蒙啊, 在寂静之地, 他开了口。 当世界一片死寂的时候, 他开始大喊, 他的喊声回荡着, 就这样,他造就万事万物, 创造了人类、动物和花草, 掌管生存与毁灭, 让宇宙存续..... 伟大的阿蒙神啊, 请垂听我的祷告, 在静谧中醒来, 向我们展示您伟大的力量!!!” 话音落下,只听见一声庄严肃穆的巨响。 前方高大的石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祭司们已经反复测算过日期时间和角度,确保微弱的光束可以透过狭窄的门缝直射进漆黑一片的神殿,展现出惊人的神迹。 那道金光落在阿蒙神像的眉心中央,沿着他面部的轮廓向外扩展,一分分照亮他的容貌,青金石的眉,黑曜石的眼,涂着红色颜料的口唇。 众人屏住了呼吸。 门完全打开,法老王后和顶级官员们终于得以一览阿蒙神的天颜。 神像用金银合金、天蓝石、松绿石和各种宝石制作而成。 据传,神灵居住在一片努水的原始之丘,那里生长着莲花和纸莎草,黄金是神灵的肌肤,白银是骨骼。 “神佑埃及,神佑陛下。” 欢呼声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图坦卡蒙握着一只手型的焚香器,在缭绕的烟雾中走向祭坛,身后官员们用八根木杆撑起的大轿抬着一头健壮的公牛。 神牛是卡尔纳克祭司精心挑选出来的,前额上印着一块黑底菱形方块斑,后背上秃鹰状花纹,舌头上有圣甲虫纹路,细长的尾巴还是双色,被视为阿蒙神的化身。 这头神牛将会被供奉在神殿,生前享受帝王规格的最高礼遇,死后还会被精心做成木乃伊,以帮助法老复活继续担任冥界的王,神牛死后,祭司们会再去寻找新的神牛,如此周而复始,生死轮回,阴阳相望。 图坦卡蒙向诸神陈述自己的丰功伟绩,如何拓展疆土以及扩建神庙的计划,然后率领着大祭司在内的九位高级祭司,向神像奉上香料、草药、酒水、面包,作为回报,诸神也赐予他权力、财富、健康、力量和幸福。 在四周壮阔浑厚,激情高亢的宗教古乐中,法老宣布全体埃及人民将不分昼夜狂欢五天,庆祝阿蒙神像的回归,震慑依旧藏在底比斯城阴暗角落里的阿吞暴徒们。 守在神庙外的人们齐声欢呼,他们的神又醒过来了,必将庇佑埃及走向崭新的、更加伟大的辉煌! 一片噪杂声中,夏双娜睁开眼睛,撑起身子,悠悠醒转。 满园春色扑面而来,数位年轻貌美的女孩正在换衣服,黑亮的秀发滑过光洁的小臂,露出平坦的小腹,笔直的长腿和性感诱人的曲线。 还有一群女孩子拿着铃铛,奔走忙碌,相互通知着什么。 香粉和化妆粉伴随着女孩们清风般跑动,送来浓郁到让人头昏的香味。 美丽少女叫着同伴的名字,“帮我再抹下眼影!” “看下我裙子系好没有。” “呀,我的彩带怎么缠在一起了!快来帮帮我。” 夏双娜脑袋上冒出了一堆问号。 这是哪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图坦卡蒙皮出新境界(三) 夏双娜揉了揉仍然有些酸痛的腰,站起身走了几步,确保自己身体每个零部件都能用。 她刚想找人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就看见斜前方,内里娅正瘫软地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夏双娜用力推搡着她的身子,“内里娅,起来!” 内里娅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翻个身坐了起来,懵懂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我这是在哪里?” “我还想问你呢,这是哪里?!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夏双娜只记得内里娅不分青红皂白飞扑了上来,就把她给压倒了。 她痛昏了过去,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你别误会,刚才你回屋帮我倒水喝,我看到一群男人拿着棍子想要打你,我是在保护你,还好你没事。”内里娅娃娃脸上写满了无辜,委屈的黑眼睛仿佛会说话。 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女人叉着腰,朝她们喊道,“喂,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衣服啊!” 夏双娜扭头看向她,不知所措地问到,“什么衣服啊,这是哪里?” 女人被这愚蠢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卡尔纳克大神庙,你以为是你家花园吗!” “神庙,我为什么会在神庙?!” 能在阿蒙大祭上表演的姑娘们全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女人一个都开罪不起,“您就别寻我开心了,小姐们,快点换衣服,就该你们上场了,搞砸了圣舞,小命可就真保不住了!” 夏双娜这才发现这间不大的房子里,除了满是散发青春荷尔蒙的妙龄少女们,还摆放着各种舞蹈道具和古埃及乐器。 这群如花般娇艳的古埃及贵族女孩们,已经穿上了舞服,画好了美丽的妆容,正在进行登场前的最后排练,下腰、踢腿、劈叉、弹跳,热身动作有模有样。 她们平均年龄十六岁,是专司舞蹈的女祭司,都是经过层层严苛筛选,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将所有信息拼起来,夏双娜的智商终于上线了。 今天卡尔纳克神庙不是在举办阿蒙大祭吗,如此盛大的祭祀活动上一定会有歌舞表演,她现在后台的化妆服装间,所以她马上要去神殿大广场……跳舞??? 纳尼? 娜芙瑞头上问号更多了。 她……完全不会古埃及的舞蹈啊。 同样一脸懵的还有内里娅,内里娅惊恐地拽着夏双娜的胳膊,慌乱无措,“娜芙瑞,要不我们溜走,我不会什么圣舞啊,我们怎么被扔进卡尔纳克神庙了啊……真可是禁地,怎么办啊?” “既然是禁地,你以为你逃得走吗!” 见她们还在窃窃私语,女人心急如焚,直接把两套舞服甩到她们身上,催促道:“我的大小姐啊,拜托你们赶紧换衣服,真的来不及了。” 夏双娜拿起舞服看了看,小脸苦兮兮皱成一团。 天,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太会省布了。 一条裹胸刚刚围住关键位置,有等于没有,下身一条短小精悍的三角裤,腰上缠一圈细长飘逸的亚麻布流苏,就当是裙子了。 她从没有在众人面前穿得这么性感暴露过。 就连现在,她看着这些衣服都觉得脸红。 夏双娜别别扭扭地换上了舞服,手一直捂在胸口处,乌黑的秀发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莹白如玉,因为羞涩还蒙上了一层粉红色。 “小姐,您可真美,”女人不由得发出赞叹,又把一张牛头女神面具塞进她怀里,“别忘了戴。” 这一句话,让夏双娜又把心稍微放进了肚子里,有面具就不怕丢人了,反正脸一遮爹妈都认不出来。 她在学院就是出色的舞者,舞台表现力很强,只要不是太过复杂的舞步,看一遍就能记个大概,阴差阳错被扔进神庙跳什么莫名其妙的舞,说实话还是有一丝丝期待的。 时间不等人。 她立刻找了个看起来善良温和的小姑娘,“我有个动作不记得了,你可以跳一遍给我看看吗?” “好呀。” 女孩点点头,就全情投入地舞动了起来,她扭动着腰肢抬起双臂,脚尖踮起同时转体,然后落地的瞬间,立刻挥舞出手里的彩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圆润的弧线。 有点像芭蕾,又像艺术体操,动感不失优雅,观赏性很强,夏双娜努力把每一个舞步记进脑海里。 内里娅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好像不太难哎,娜芙瑞,一会你就站在我身后,跟着我跳,我带你。” 夏双娜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等她渡了这劫,再去找她算账。这事肯定和内里娅脱不了干系。 夏双娜舒展开四肢,模仿着女孩的姿势抓紧时间练习,出了汗身子微微发热,动作也逐渐流畅起来。 眉心的神秘图腾若隐若现,微微向外散发着热量,仿佛一段遥远的记忆被缓缓开启,熟悉的力量奔涌着流入四肢,夏双娜身子猛地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瞬间发生了变化。 最后,她脚步坚定,昂首挺胸地跟随舞蹈队走进了舞池。 内里娅戴着面具,走在娜芙瑞身后,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嘴角。 法老对外宣告宗教监狱里的阿吞暴徒全被毒死了,却把小宠妃偷偷救了出来,养在宫外,企图瞒天过海。 宰相大人料事如神,深谋远虑,选择全底比斯达官贵人都在的场合,将法老的谎言揭穿。 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涅特日那天娜芙瑞跳舞扭了脚,摔得狗啃泥的窘样,圣舞可比那些民间杂舞复杂多了。娜芙瑞跳舞的时候一定会出错,搞砸了献给神灵的礼物引得众怒,只要面具一摘,作恶多端的囚犯娜芙瑞就会“死而复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到时候,就算法老再想保她,为了平息民愤,也只能忍痛割爱。 或者,法老根本就认不出她,一怒之下就把她给砍了。 为了演得更逼真,她还把自己给搭上了。 从小向往贵族生活的她,早就把上层社会的舞蹈练得滚瓜烂熟。 她的舞技和霍普特哥哥的七弦琴在阿布萨特同样名声远扬。 况且她打听过了,霍普特哥哥会在圣舞的后半场唱诗,如果他看到她曼妙轻盈的舞姿,一定会被她的魅力迷住的。 除掉了娜芙瑞,还得到了霍普特的青睐,一举两得,内里娅面具下的脸洋溢着遮掩不住的笑容。 一袭圣洁白裙的女祭司们摇动着牛头叉铃,送去庄严肃穆的宗教圣音,笛声清亮悠翱翔在天际,竖琴明朗华丽、双簧管古典优雅,琉特和里尔琴在技艺高超的演奏家灵巧的十指下奏出天籁之音。 两位高挑的舞女纤细的小腰上绑着一串铃铛,一左一右连翻十个跟斗,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拉开了阿蒙圣舞的序幕。 五十名男性舞者和五十名女性舞者同时进入舞池。 刚劲豪放和柔美矫健完美融合在一起,他们以舞蹈无声地抒发情感和情怀,哪怕戴着面具也挡不住为天上众神和人间神灵法老献舞的热情。 图坦卡蒙坐在王座上,已经换了一顶轻便些的红白双冠,刚戴的王冠虽然奢侈华贵,符合他金光闪闪的气质,但也奇重无比。 他还要一动不能动地在这里熬上两个小时,再不换个轻点的,他这脖子就要废了。 图坦卡蒙百无聊赖,视线还严肃地注视着前方,神思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了。 飘着飘着突然定在了某个翩翩起舞的身影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图坦卡蒙皮出新高度(四) 如果足够爱一个女孩,足够在意一个女孩,就能在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她,望到她。 哪怕戴着面具,图坦卡蒙还是通过身高体态和独特气质立刻认出了娜芙瑞。 图坦卡蒙优雅地向前微微探身,目光透过珠帘久久胶着在女孩舞动的靓影上。 娜芙瑞??? 她又不是神庙的祭司,为什么会在这里跳舞? 他不是不允许她乱跑吗。 她的肤色本就比古埃及人白皙,站在一群蜜色古铜色肌肤的女孩子中更是白得能发光。 夏双娜腰上系着十几根飘带,女孩完全用腰部的力量将飘带在空中沙拉沙拉地甩动了起来。 当她扭动胯部的时候,腰上的铃铛也跟着叮咚作响,她不停变换姿势,热辣又性感。 夏双娜此时一定觉得自己像被风吹起裙摆的女神玛丽莲梦露那般迷人。 图坦卡蒙敢保证,现在一定有某位贪色的大臣正在偷窥她舞动时露出的腰肢和长腿。 花草编织的项圈下,胸前的风光若隐若现,所有的阻隔就只有一块布条,图坦卡蒙扣着王座扶手的手指紧了紧,那条布会不会突然崩开掉落,然后.....图坦卡蒙的脸色一丝丝黑了下去。 真是胆大包天,当他不存在吗! 她的美只有他有资格欣赏,别人无权染指。 图坦卡蒙愈发坐不住,只想立刻冲下去抓人。 艾察觉到一丝异样,“陛下?” 图坦卡蒙让艾附耳过来,朝艾耳语了几句,指了指自己的王冠,又轻轻点了点王座。 艾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不敢,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图坦卡蒙倒是对自己的想法铁了心。 旁边细小的动静吸引了安赫姗那蒙的注意,安赫姗那蒙偏头过来问,“弟弟,怎么了?” 图坦卡蒙才不会说实话,就随便编了个她无法阻拦的理由,“姐,我想去方便……” 安赫姗那蒙蹙起眉,对他这种突发状况很是嫌弃,“不能坚持会儿吗,这是祭典,大臣们都看着你呢。” 图坦卡蒙找了一根带底座的圆头权杖把自己的红白双冠支了起来,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顶,帽顶的高度恰好就是他坐起来时的高度,“没事,红白双冠在,法老就在。” 安赫姗那蒙也不能把他强行留在这里,“那你快去快回。” 图坦卡蒙弓着腰,蹑手蹑脚地从王座后面悄悄溜了。 没有人发现,王座上的法老不见了。 图坦卡蒙穿过柱厅,一头钻进一间没人的储藏室,把象征法老身份的华贵礼服脱了,首饰摘掉,叠好藏进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换上一件普通祭司的白袍。 —— 霍普特发现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早上起床时还一切正常。 他画好妆,换上演出服,临近上场时,嗓子却突然哑了。 霍普特刚想张口,喉咙里便撕裂般的痛,他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却使不上一点劲,感觉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吐出的气息轻软无力,根本不可能驾驭音阶变换多样的赞诗。 他灌了自己好多水,但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他越是努力想要演唱,就越感觉喉咙疼痛得无法忍受,没过一会便浑身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如同大病了一场,不得不趴下来撑着桌子大喘气。 他闭上眼睛,巨大的恐慌瞬间如同倾覆的洪水包围了他,耳边轰隆隆乱响作一团。 糟了,他唱不出来歌了。 缺少了他的唱段,圣诗就不会完整,也无法进行下去。 整场演出会因为他这一个小小的失误,全部崩盘,甚至彻底毁掉这场本该被铭记如史册的庆典。 他第一次认识到渺小的自己对卡尔纳克神庙原来这么重要,以这种可笑悲惨的方式。 霍普特站起身,向身边的人求助,请人帮忙把他的身体状况传达给唱诗祭司的主管。 但,凡是看到他的人都冷漠无情地走开了,甚至还偷偷流露出强烈的鄙夷和不屑。 这些眼神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针,深深刺痛了男孩脆弱的自尊心。 无助,绝望,孤独。 他只感觉很冷,很冷,无边无际的冷,身子仿佛浸泡在极地千年不化的寒冰里,不停地下坠,坠入没有尽头的深渊,黑夜降临了,而且永远等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那一刻,他第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痴心妄想要进入神庙,好好待在阿布萨特就不会面临这样的绝境。 想家,想回家,想见到他的母亲,也无比想念他未曾谋面的亡父。 他想逃,却无处可逃。 忽然,有人拍了拍霍普特的肩膀,那温暖的力度让他瞬间燃起希望,仿佛感觉自己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他扭过头,故作坚强的笑容却一丝丝僵硬在脸上。 梅多罗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呦,拥有美妙歌喉的霍普特,你这是怎么了?” 霍普特张了张唇,他的声音生来就温柔,此时更是轻细得像濒死的蝴蝶在扇动翅膀,“梅多罗,是你干的吗……” “霍普特,别担心,你这失声只是暂时的,等祭典结束,你的嗓子自然就好了,还有,别指望有人会替你上场,”梅多罗毫不掩饰自己的罪恶,凑近霍普特的耳朵,平静地说出了世上最恶毒的话,“我要…毁…了…你。” 霍普特怒火攻心,一把抓过梅多罗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愤怒的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焰,想要把眼前人烧成灰烬,喉间艰难地颤动着发出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毁掉的不只是我,还有整场祭典,这是祭司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仅仅是说这句话,就耗去了他浑身的力气,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曾经备受追捧、万众瞩目的霍普特如今虚弱到这般境地,梅多罗心中变态地满足,猖狂大笑了起来,“我管得了那么多吗,再说了,有谁知道呢?明明是你自己犯错搞砸了祭典。” 又故意做出一番惊奇恐惧的神情,“呀,霍普特,你该不会是想栽赃我!” 霍普特紧咬牙关,抡起拳头,只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揍到他满地找牙。 梅多罗面带微笑,嚣张地扬起自己的半边脸,“打呀,朝这里打,打完了就给我滚蛋!” 霍普特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作响,胳膊也微微颤抖起来,显示出巨大的隐忍,目光里交织着仇恨、痛苦和无奈,手里的劲最终还是松了下去,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制下去胸口那团几乎烧化了他整颗心脏的怒气,“梅多罗,我从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结过怨,你为何步步紧逼!” “霍普特,我也希望你从来没有招惹过我,”梅多罗垂下眼皮,轻蔑地斜了一眼霍普特握着自己领口的手,“现在与其揪着我不放,不如祈求阿蒙神显灵,饶恕你死罪。” 霍普特一拳狠狠打在了墙上,骨节处红肿破皮,渗出血迹,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坚硬的墙面完全带不给他一丝疼痛。 真的完了吗?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他记得神庙的后院里种着一种可以缓解喉咙痛的草药。 霍普特狂风般冲出了化妆间,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不可以! 在他跨出门的那刻,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孩,身体正贴着墙,偷偷混进了房间。 男孩长得高大挺拔,但东张西望的模样一看就没安好心。 霍普特自身难保,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一想到这人居心叵测可能惹祸,还是轻手轻脚地挪到了那人身后,沙哑着嗓子,“喂,你干什么呢……” 男孩应声猛地回头,图坦卡蒙那张放大的脸就映进了霍普特的瞳孔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图坦卡蒙皮出新高度(五) 一秒钟的震惊后。 “法老...” 霍普特刚想跪下,就被图坦卡蒙一把拽过按到了墙上。 图坦卡蒙也被吓了一跳,手掌旋即紧紧捂住了霍普特的嘴,朝他猛嘘,“别出声。” 霍普特睁圆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舞台效果,霍普特今天的妆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浓艳,蜷曲浓密的棕色睫毛装点着眼皮上深邃如湖水的碧蓝色眼影,绿色的精致眼线如同一抹青苔,衬得他小麦色的肌肤阳光朝气。红赭石磨成的口脂让他的唇瓣晶莹如果冻,两颊还打上了腮红。 他戴着蓝色花朵编织成的花冠,耳垂上挂着两条串珠金穗,虽然这是个男人,图坦卡蒙还是感觉到了活色生香的妩媚惊艳感。 图坦卡蒙擦着金色眼影,浓黑眼线直接勾到鬓角,霸气侧漏地一手撑在墙面上,身子向他倾斜,几乎把霍普特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三厘米,鼻尖几乎可以碰到鼻尖。 图坦卡蒙望着霍普特那双俊俏温柔的眼睛,又有点失神,心底又涌出一股奇特的感觉,似乎透过这双眼睛,能看到另一个很遥远、但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霍普特朝图坦卡蒙眨了眨眼,可能是憋气憋的,或者是羞涩,脸颊浮出一抹红。 图坦卡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放下手。 霍普特喘了口气,膝盖刚打了个弯,就被叫停了。 “不准跪!” 图坦卡蒙偷偷跑出来玩,不想被旁人发现,这里的祭司们等级不够高,都没有见过法老真容,他以为没人能认出他,没想到遇到了霍普特。 霍普特鼓起勇气,打量了一遍图坦卡蒙全身,法老不仅没有佩戴任何象征身份的物件,还穿着……普通祭司的制服? 他反复张了张口,还是把“陛下”这尊称咽进了肚子里,扯着嗓子,尽量发出正常点的声音,“您怎么在这里?” 图坦卡蒙一下就听出不对劲,“你嗓子怎么了?” “小臣,愧对陛下重托…...”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他少说话,带着他在休息厅的座椅上坐下。 椅子上仿佛长了钉子,霍普特刚挨着座就惊恐地弹了起来。 法老还站着,他怎么可以坐下。 图坦卡蒙又把他按着坐下了,“不舒服怎么不找医师看一看。” 霍普特低下头没好意思说,神庙里哪有医生愿意帮他治疗。 图坦卡蒙示意他稍安勿躁,叫住一个拎着药箱的年轻男人,“你过来,帮他看看。” 克鲁姆一看旁边是霍普特,直接粗暴地拒绝了图坦卡蒙,“我不!你谁啊,凭什么命令我!” 霍普特心里替克鲁姆点了一圈蜡烛,但图坦卡蒙不喜欢用身份压人,他擅长以理服人,依然心平气和地问到:“你为什么不愿给他医治?” “这人品行不端,行为乖张,我劝你也别和他走太近,容易倒霉。他总是把祭品偷出去吃掉,不按规定每日沐浴四次,祭典前依旧和女支女彻夜厮混。梅多罗说穷人的孩子全是贪财好色愚昧无知!” 克鲁姆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当着霍普特本人讲着他那些莫须有的坏话。 霍普特又气又觉得好笑,“我没有,真的,你相信我。” 克鲁姆看向图坦卡蒙,似乎是在求证这个事情。 图坦卡蒙疑惑地回头打量了下霍普特,明白他这是被人暗算了。 他无权无势的,卡尔纳克神庙里又全是出身显赫的权贵子弟,不合群容易受欺负。 阿蒙祭司团关系网盘根错节,的确有些人仗着家族势力,把自己的小圈子搞得乌烟瘴气,图坦卡蒙从不关心底层臣子们的内部争斗,但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帮帮霍普特。 “他不是那种人,我可以作证,你赶紧给他看看。” 克鲁姆内心有所松动,但还是拉不下面子,态度依旧凶巴巴的,“张嘴。” 克鲁姆诊断了一番,“你这是吸了太多浓香导致的暂时失声,昨天去了什么地方吗?” “我一直都在仓库……”霍普特茅塞顿开,梅多罗肯定是在香炉里的香料里动了手脚,“等会你跟我回仓库看一看,香炉里应该还有剩下的灰渣。” 克鲁姆点点头,同意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窗口突然冒出了半个脑袋和一双眼睛,然后猛地向下坠,消失不见,接着又冒出半个脑袋。 似乎有人在窗外一跳一跳,偷偷打听情况。 图坦卡蒙最警觉,“谁?” 门一开,莫尼尼快步跑了进来,“霍普特,我刚才溜进祭典现场,你猜我看到谁了,老头!老头!就是下棋的那个老头,法老带着九位祭司向阿蒙献贡的时候,我看见老头了!咦,霍普特你眼睛不舒服吗,为什么一直眨眼,你不懂我的意思吗,老头……老头,他该不会真是什么了不起的高级祭司,要不然你还是带我去找老头道歉,我有点怕......” “对了对了,我还看到法老了,陛下好年轻俊美,你和他.....” 霍普特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孩子话太多了。 莫尼尼终于停下哔哔赖赖。 图坦卡蒙:“老头???” 不知道这是他的哪位肱骨之臣被下面人起的外号。 够别致。 反正肯定不是阿蒙曼奈尔,大祭司虽然四十岁了,但看起来还像二十多的小伙子,年轻时的美貌和霍普特有一拼。 莫尼尼看向图坦卡蒙,“对呀,你认识吗?” “莫尼尼,你过来。”霍普特招了招手,担心这家伙口无遮拦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莫尼尼立刻扑了上去,“哎,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呛到了。” 图坦卡蒙望着叽叽喳喳像只小黄鹂的莫尼尼,眼睛一亮,“喂,你替他上场唱诗。” “不行不行。”莫尼尼连忙摆手。 克鲁姆白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怕梅多罗那家伙吗?” “当然不是。” 莫尼尼伸展开双臂,单腿站立,直接来了个兼有力度和美感的旋转,眼神突然变得有神利落,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即兴跳了一段,舞步花俏紧凑,外柔内刚,狂野不失高贵,热情不失优雅。 莫尼尼胳膊长腿细,身形挺拔修长,屁股又挺翘,从小练舞,一个动作足以证明他是位出色的舞者。 “我也要上场跳舞,没法帮他。” 图坦卡蒙嘴角抬了抬,眸中闪烁着掩不住的兴奋,“这样,你替他上,我替你上,我替你跳。” 莫尼尼想了想,似乎是个好办法,“你会跳舞吗,排练的时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他这人就够懒散了,五天排练能缺席两天,但真的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位美男,还有人比他还爱偷懒的吗??? 莫尼尼穷追不舍,“喂,你到底会不会跳舞啊?” 图坦卡蒙愣了一下,好问题,他为所欲为惯了,竟然从来没想过。 小时候,他四个姐姐和两个妹妹穿着美丽的舞裙跳舞,他就站在中央跟着她们一起转圈圈,六朵鲜花里围着一片绿叶。 阿玛尔那宫廷宴会上也有舞蹈表演,为了讨父王开心,他也跳过舞,但是登基后再也没有跳过了。 这圣舞,他看都看过上千次了,比葫芦画个瓢,不太难。 图坦卡蒙底气明显不足,“额......这个......会。” 四人中唯一知情的霍普特听着这玄幻的对话,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图坦卡蒙皮出新高度(六) 图坦卡蒙像是读懂了霍普特心中的疑问,扭头看向他,眼睛轻轻眨动了一下,似乎在请他帮自己保密,霍普特不偏不斜对上图坦卡蒙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顿时一股奇妙的电流袭遍全身。 刹那间,霍普特竟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他的臣子,或许还会有更多的牵连,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流淌在骨血里,早已被命运注定。 独享法老的秘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霍普特忍不住唇角微微勾了勾,方才的阴霾一驱而散,仿佛整个人沐浴在温暖圣洁的阳光下。 莫尼尼不认识这位“舞者”,但他看起来气度不凡,不像是那种不靠谱的人,莫尼尼稍作思考,“行,我替他唱诗,你替我跳舞,这可是阿蒙大祭,别乱来,否则法老会砍了你。” 君臣两人一拍即合。 霍普特充满感激地望着莫尼尼,笑得很温婉,“谢谢。” 莫尼尼可没那么矫情,撇撇嘴挪开了视线,不得不承认霍普特的美貌和魅力让他这个男人都脸红,“不必了,你好好休息。” 莫尼尼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小跑着返回,窜到图坦卡蒙面前,迫不及待地开口,“不对不对,我好像见过你,就刚才!” 法老带着九位高级祭司向阿蒙神献贡时,莫尼尼似乎看到他的脸一闪而过。 他就站在高高的祭坛上,身披万丈光芒。 可那几位高级祭司年纪最小的也将近三十了,而眼前的男孩还这么年轻。 所以…… 莫尼尼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小臣参见……” 图坦卡蒙一脚把莫尼尼踢了起来,不要大肆声张,否则他的好事就要落空了。 “法老?!”克鲁姆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 莫尼尼狗腿地陪着笑,“门锁死了,就我们几个。” 三人一齐跪下。 “小臣霍普特参见法老。” “小臣莫尼尼参见法老。” “小臣克鲁姆参见法老。” 图坦卡蒙终于可以溜上场“与民同乐”,心情大好。 “散了,都有赏!” 谁知莫尼尼突然一拍脑门,“哎呀,霍普特你那几句词太高了,我不会唱啊。不过...那么多人我只用张嘴凑个数,不用出声是。” 莫尼尼正美滋滋想着投机取巧的办法。 霍普特忍不住戳破他的幻想泡泡,“我是独唱,而且你还有......” 霍普特按他们之前作弊的暗号,比划了一个五。 五分钟。 莫尼尼哇哇大叫着,飞奔去候场,“啊啊啊啊,霍普特,你又坑我!!!” 莫尼尼在心里把霍普特翻来覆去骂了百八十遍,这才突然想起来,他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他想说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他想说—— 霍普特,你和法老怎么看起来有点像啊。 圣舞进入下半场。 一部分外圈的男女舞者完美谢幕下场,又换上新的一批舞者。 图坦卡蒙穿着修身的舞服,终于心满意足地站在了神殿前的大广场上。 放眼望去,娜芙瑞却在舞池中央,离他还很远,人海茫茫,犹如隔着银河。 哪怕舞蹈已经开始,图坦卡蒙还是无所畏惧地一路向前行进,嚣张地把所有挡路的男女祭司全部推开踢走,凭借一己之力迅速打乱了整齐的队形。 某位男祭司正专注地向神灵献舞,突然感觉有个和自己戴着同款面具的男人,杀气腾腾地站到了自己身后。 他疑惑地回头一望,那男人便用眼睛朝他放狠话,滚一边去! 可怜又无辜的舞者顿时通体生寒,逃命般乖乖闪人了。 夏双娜正在下腰,再直起身的时候,惊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一会的工夫,怎么突然换了一个舞伴。 而且,这人乍眼看上去,怎么和图坦卡蒙那么像,身形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太像了,但是……不可能啊。 那家伙现在应该正舒舒服服地欣赏着美女跳舞,寻思要不要找个最漂亮的纳妃才对啊。 夏双娜两只眼睛透过面具的孔洞,使劲往远处望,层层高台上摆放着法老和王后的御座。奢华金色珠帘下就是图坦卡蒙那顶极其显眼的红白双冠,王冠上那根黄金卷毛高高翘着,就是图坦卡蒙坐起来时的高度。 夏双娜更不解了。 图坦卡蒙明明就在王座室,那面前这货到底是谁???!!! 音乐再次响起,她来不及多想,踏着鼓点旋转了起来。 这一段男女共舞,表演的是女祭司取悦饰演阿蒙神的男祭司。 夏双娜低头瞪了一眼对面那人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刚才她的舞伴只是轻轻把手扶上去,辅助她做动作,而这人是实打实按了上去,还偷偷捏了一把她腰上的痒痒肉。 好啊! 在卡尔纳克这种神圣重地,竟然还有流氓祭司趁着跳舞调戏女祭司。 知道她是谁吗,敢摸法老的女人,胆子太肥了,夏双娜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替图坦卡蒙教训一下这个混蛋。 夏双娜借着迈步的动作,用力地向他的脚掌踩过去,而那人像是早就看透了她的想法,脚快速往后撤,她的脚正好踏空,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反而一头栽进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转了一圈,来了个亲密接触。 浓郁的香味扑进鼻子里,夏双娜一阵眩晕,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短到遮不住关键地方的上衣和几近透明的舞裙,猛然意识过来,她不仅被人看光了,还被人吃了豆腐! 和夏双娜浑身迅速蒙上的红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座上方闪烁着的莹莹绿光,那红白冠都快变成绿的了。 夏双娜冒出一身冷汗,幸好万幸她带着面具。 要是被图坦卡蒙看到了,小命分分钟玩完! 更羞耻的,她为何还有点享受和他共舞,和他亲密的感觉,甚至他那略带薄茧、微微出汗的大手触摸她肌肤的时候,她的身体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不可言说的冲动。 雾草雾草,夏双娜心神大乱,完了完了完了,她该不会是精神出轨……移情别恋了。 夏双娜心虚地不停咽口水,跳得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没跟上节奏。 她忍无可忍,趁着舞步最贴近他的时候,咬牙压低了嗓音,“我可是法老的心肝小宝贝,你敢碰我,你完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 让你皮,这下翻车了吧 我可是法老的心肝小宝贝。 法老的心肝小宝贝? 听见这句话,一直不正经跳舞,正经撩女朋友的图坦卡蒙差点没绷住,笑喷了。 他都能想象出娜芙瑞面具下那张精致的小脸骄傲地扬起,呲着两颗小虎牙,亮出自己毛绒绒小爪子的可爱模样。 他曾经说过的,他的威风,只给她假。 当她亮出他的身份压人,他才知道原来法老的权力还能被这样滥用,一点不反感,反而特别开心,很享受,很舒服,像只被撸毛的大猫,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心肝小宝贝?哪里是小宝贝,分明是偷走他心的小毛贼。 图坦卡蒙玩心大发,佯装惊恐万分,“我好怕怕哦。” 但这轻飘飘的语气分明就是大写的不怕。 夏双娜更气了,拉起他的指头,“刚这根手指摸了我对,我现在给你剁了……” 这一看,真不得了,他戴的这个戒指好眼熟,上面怎么还印有一个名字。 夏双娜默默拼读了出来。 这个名字的古埃及语意为阿蒙神的化身。 音译过来就是...... 夏双娜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眼一翻,腿一软,差点昏过去。 惊悚,而且魔幻。 刚才那个音乐一响,鼓点一踏,就放飞自我,放浪形骸,风流倜傥的男舞师。 天下唯你最浪。 世上就你最骚。 跳起舞来比女人还美的人,竟然是图坦卡蒙?! 她刚才说了什么,我可是法老的心肝小宝贝,心肝小宝贝,呵呵呵......哈哈哈哈,这都是些什么极度自恋的虎狼之词? 她只觉得有点呼吸困难,面具之下的脸早已红透了。 脸皮实在太厚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她就一个问题,现在自杀来得及吗? 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个世上。 夏双娜看着表面上挺威严伟岸、挺像个人的图坦卡蒙,内心崩溃得狂翻白眼。 陛下,你这么会玩儿,你的臣民知道嘛…… 主持阿蒙祭典还不安生,溜下来跳舞,皮一下,很开心,对不对? 庞大的埃及帝国落到这么皮的图坦卡蒙手里,居然还没有灭亡,反而越来越强大繁荣了,真是匪夷所思。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她猜出来对面的就是图坦卡蒙,图坦卡蒙知不知道面具下的是自己。 第六感超级敏锐的夏双娜立刻嗅出有情况。 她这是......被劈腿了??? 不得了啊,男朋友敢和舞女不清不楚搞暧昧,当她是个死人吗? 这种事情,图坦卡蒙还干过几次? 如果不是被阴差阳错丢进神庙,她还真不知道他有这种情调和嗜好。 夏双娜嘴角邪恶地一扬,计上心头。 她双臂勾在他的脖子上,妖娆地向他俯身,柔软得像是没骨头,呼出的香甜气息带着极致的魅惑,“小哥哥,你跳得真好~” 然后掷去一枚媚眼,一颦一笑皆是面具遮掩不住的风情。 简直就是个妩媚动人的小妖精。 没错,她就是在“勾引”他。 图坦卡蒙听见娜芙瑞突然用这些语气跟他说话,浑身汗毛全立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回了句,“你...也不错。” 夏双娜娇羞地颔首一笑,嘟起樱唇,“小哥哥,人家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好吗?” “现在不行。” 夏双娜手指滑过他的胸膛,一路向下,落在他的腰带扣上,图坦卡蒙一脸茫然地蹙眉看着她,乖乖的她又想干什么啊,不要再高估他的自控力了,再这么搞下去,她后果自负。 “今晚,我们夜探卡尔纳克” 夏双娜的音调时高时低,故意不把话说完,留下无限遐想空间。 图坦卡蒙愣愣地看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邀约另一个男人? 他政务繁忙,有几天没去看她,她就孤枕难眠到要寻新欢排解长夜寂寞了吗? 真是胆大包天! 图坦卡蒙委屈又难过,更多的还是面子被折辱的羞愤,努力压着火气,“好,晚课后,正门口,不见不散。” 今天晚上,他就在神庙门口守着,要是娜芙瑞敢来,他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夏双娜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撕心裂肺地在心里尖叫,图坦卡蒙竟然答应了和一个舞娘幽会,答应了,答应了啊啊啊!!! 今晚,她就在神庙门口守着,要是图坦卡蒙敢来,她一定就要废了他! 两人各自较着劲,琴声、笛声、叉铃声忽然升了高音,舞蹈进入最激情飞扬的片段,这段还融入了杂技的元素。 图坦卡蒙满心想着的都是娜芙瑞刚才的骚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想咬人,一个节拍没跟上,突然就卡住了。 然后一动不动地愣在了原地。 夏双娜也随着他停了下来,眉毛挑得一高一低,以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瞅着他,额......图坦卡蒙,你该不会是忘记怎么跳了。 事情大致是这样: 图坦卡蒙的眼睛:看了一千遍了。 图坦卡蒙的脑子:陛下,保证记住了。 图坦卡蒙的胳膊腿:啥啥啥呀。 夏双娜想躺在地上仰天大笑三百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很不人道,但是她现在特别幸灾乐祸,特别想狠狠地嘲笑图坦卡蒙,让你皮,这下翻车了。 主持个庆典,非要下来跳舞......唧卡壳了。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怕的,面具一摘,没人敢收拾他,说他一句不是。 就是尴尬,她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图坦卡蒙满屏的窘迫。 这事,要是传到民间再流传到国际上,作为一位法老,一国统治者,的确有点丢人。 能干出这种事儿,也相当人才啊。 有时候就是这样,卡在一个地方,只要有另外一个人跳出下面一个舞步,图坦卡蒙就能立刻想起来所有动作。 偏偏,被图坦卡蒙赶走的那个男舞者是神庙舞蹈团的首席,也是这场的领舞。 按照事先的编排,图坦卡蒙和娜芙瑞要先共舞一曲,其他的男女祭司才能接着跳。 他们这么一停,整座大广场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全体停了下来。 全场顿时陷入了迷之安静,男女祭司们都在不安地张望,看领舞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观舞的大臣们很快也发现了异样,在各自的席位小声地议论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法老发话,然而,法老此时......不太方便。 艾站在空荡荡的王座旁边,望着舞池中央的法老,急得团团转,干急也使不力气,只能向安赫姗那蒙求助,“王后......” 安赫姗那蒙让艾闭嘴,她一早就把图坦卡蒙给认出来了,难以想象她是以什么心情看着一国之君像个皮孩子一样全身心参与这场祭典。 她无奈又忧愁地扶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摊上这种弟弟,有什么办法,她一点也不想管,他自己的烂摊子他自己解决,下次就长记性了。 除了他们,也不是没人能认出来图坦卡蒙。 阿伊和阿蒙曼奈尔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见鬼一样的神情。 图坦卡蒙镇定又僵硬地站着,咬着嘴唇,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慌,小场面。 额头上的汗却诚实地冒了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 埃及绝恋 图坦卡蒙站在神殿的前广场,从头到脚轻飘飘的。 天地浩大,人海茫茫,他却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如同一个迷失回家路的孩子。 我是谁,我在哪,我来干什么…… 夏双娜同情地望着图坦卡蒙,心疼极了,只想把他抱进怀里,如果不是她乱打岔,他也不会落入现在的窘境。 图坦卡蒙以前救过她那么多次,所以这次就让她来拯救他。 夏双娜把手伸向图坦卡蒙,轻轻开了口,“你愿意相信我吗?” 图坦卡蒙涣散的目光突然找到了焦点,立刻紧握住了她的小手,点了点头。 夏双娜朝图坦卡蒙微笑着,优雅地扬起他的手,轻盈地转了一个圈,掀开了这段双人舞的序幕。 她从容地舞动起来,手势、舞姿拿捏精准,分毫不差,好似被一股奇妙的力量牵引着肢体,甚至连她都不知道何时学过古埃及的舞蹈,那封存的记忆便行云流水般缓缓流淌了出来。 图坦卡蒙渐入佳境,也跟随着她的步伐跳了起来。 他们配合默契、不分你我。 站在一起的画面竟是如此的和谐,如此的完美。 他们互相追逐,纠缠,分离,又相遇。 图坦卡蒙站在夏双娜身后抱住她的腰,夏双娜半转过身,纤细白嫩的胳膊向后自然舒展,双手轻轻托住图坦卡蒙的脸颊,她偏头,垂下眼睫唇瓣微启,做出想要亲吻他的姿势,柔若无骨的身体随着图坦卡蒙一起摇曳、摇曳。 如微风拂过湖面,似秋雨浸润山谷,灵动又大气,婀娜又高雅。 忽然,她慌张地下蹲抽身而出,又灵巧地跳起,想要逃离他。 他追上她,一把搂住她的腰,用手臂的力量带着她旋转,旋转,缓慢地旋转。 天地同时按下暂停键,似乎一切事物都静止不动了,都失去了声音,褪去了颜色。 这世间,只剩下他和她。 只有他和她。 图坦卡蒙和娜芙瑞隔着面具对视着,好像浸入一场美得让人心碎的梦境。 生命之初的纯粹,轻轻地敲击着他们的心弦,奏出无比美妙的音乐,悬浮在空气中。 他们跳得投入又深情,每个动作都极具感染力。 舞池里的男女祭司完全看呆了。 这对领舞的男人和女人简直是在用生命跳舞,他们的舞步远超一般意义的舞蹈,不需刻意修饰,随心而流畅,不仅仅是移动、奔跑、跳跃、旋转,而是对自己命运那锥心泣血的诠释。 他们仿佛看到两个相爱的人,在命运漩涡中苦苦挣扎,却一直追寻着对方。 尤其是那位男舞者,跳得虽然含蓄矜持,但能感觉到他那隐藏在心灵深处、几欲喷薄而出的感情。 抗争、征服、妥协、救赎、爱恨交织、悲欢离合。 他们能读出舞蹈的男女对彼此浓烈炙热的深情,不顾一切、全心全意的爱。 穿越三千年只为与你相会,履行我爱你的誓言。 他们的舞拥有叩问灵魂、直击心扉的力量,顿时攫住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这是千年难遇的盛景。 催人泪下。 这群祭司都是训练有素的顶级舞者,很快模仿着图坦卡蒙和娜芙瑞跳了起来。 卡尔纳克神庙百人共舞,跨越时空,谱写一曲荡气回肠的埃及绝恋。 高潮到来了。 白衣的唱诗祭司们吟诵起古老的祭文,圣洁的天籁之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深沉舒缓,极具穿透力的歌声冲入云端,将气氛彻底点燃。 安赫姗那蒙身体僵直地坐在王座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参加祭典的诸位中,只有她看过这支舞。 她曾看过一支几乎一模一样的舞蹈。 在父王的生日宴上,作为小王子的图坦卡吞和贵族名媛娜娜小姐,携手为阿吞神献上了这支舞。 时光,仿佛在图坦卡蒙和娜芙瑞身上快速倒流着。 那年,他七岁,她八岁。 当他们跳起来的时候,全世界都屏住了呼吸,就仿佛从未有人跳过舞,连阿吞神也为他们欢呼。 当时,阿玛尔那王宫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等图坦卡吞长大成人,就会顺理成章迎娶这位比他大了八个月的贵族小美人。 安赫姗那蒙从未想过图坦卡吞有一天会成为法老。 如果他只是一位尊贵的王子,娜娜一定会成为他的妻子,他们一定会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也许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这一切在五年前彻底改变了。 安赫姗那蒙永远忘不了那个阴风怒号、惊涛拍岸的深夜,图坦卡吞和娜娜交织在一起的命运轨迹彻底偏移、永远分离。 自从娜娜离开了,安赫姗那蒙就再也没有见弟弟如此高兴过。 如今,她望着尽情释放宣泄自己的图坦卡蒙,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那个弟弟。 也许,他从未真正遗忘过去倾心相许的女孩,而是把对她的思念埋进了心里。 安赫姗那蒙本想等祭典结束,就召见那位和图坦卡蒙一同起舞的女祭司,后来转念想想,又有什么意义呢。 纵使她跳着和故人一样的舞,这也只可能是个美丽的巧合。 娜娜曾经也是自己的挚友,自己何尝不会在数个难眠的深夜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但娜娜……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蒙大祭圆满结束。 下午,艾应图坦卡蒙的命令给娜芙瑞送去了成堆的赏赐,算是对她替自己解围的谢礼。 夏双娜还没有从上午激动人心的倾城一舞中恢复过来,精神亢奋地拽着艾,把今天的奇遇一五一十地全同他讲了一遍。 艾趴在桌子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可是法老的心肝小宝贝?你敢碰我,你完蛋了?!你真是这么和他说的吗?娜芙瑞……你还可以再自恋一点吗,原来你根本没有认出来他,你竟然认不出他!看来…你还是不够喜欢他。” 夏双娜瞥了艾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你还真信了!唉……怪不得,你还是单身狗,不懂爱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单身狗的报复 晴空万里,突然掉下来两块大石头,直挺挺砸在艾的脑袋上。 一块名为“单身狗”。 一块名曰“不懂爱情”。 艾的笑容一丝丝石化在脸上,感受到了全世界对他的恶意。 原来如此。 这两个人戴着面具,当着上下埃及最位高权重的一群严肃臣子的面,在阿蒙神的注视下当众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两人合伙给全埃及烹调了一盘巨大的黄金狗粮。 而他们还美滋滋地咽了下去。 艹……被耍了。 艾叫苦连天,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夏双娜凑到艾面前,举起双手,手指头一张一合,手形如同怦然绽放的烟花,“喂,情调懂吗,罗曼蒂克懂不懂?” 艾此刻是彻底明白了,见过无数美女的图坦卡蒙为什么偏偏会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俘获,她是一个随时都可以带给你快乐和惊喜或者惊吓的女孩子。 法老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也许生命里就缺个她。 夏双娜在艾面前没什么顾虑,相反更放得开。 某种程度上,这也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夏双娜对艾的第一印象就是奴里奴气的,要不是他被一碗番茄鸡蛋面给出卖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和自己竟然来自同一个时代。 她咂了咂嘴,“我真好奇,你一个未来人,是怎么做到放下人人平等观念,动不动就磕头下跪的。” 艾挑了挑眉,“我比你来的早,五年早就习惯了,迫于生计,入乡随俗呗。” 夏双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艾,图坦卡蒙到底给你开多少年薪啊?” 古埃及给官员发放的都是实物薪酬。 艾开始报数,几千袋粮食,几千瓶葡萄酒酒,几千桶香膏...... 夏双娜伸着十个手指头计算,实在太多了,把她脚趾头用上也不够,古埃及没有货币,她每次上街买东西,都要被那种类繁多的兑换关系搞到晕头,有时甚至要交换五六次才能换到自己想要的物件,特别的不方便。 如果不是怕篡改历史,她真想建议图坦卡蒙领先世界千年发行货币。 “打住打住,你就按二十一世纪的物价大致换算一下,有多少钱?” 艾简单算了下,“也不多,一年一个亿。” 夏双娜倒抽一口凉气,一年一个小目标啊! 图坦卡蒙真是不一般的壕,砸一个亿养男人。 她做首席裁缝的时候,包吃包住,年薪也就百万上下。 她自己是宣扬经济独立的新时代女性,没主动问图坦卡蒙要过钱花,不想亏欠他太多。 不得了啊,一个艾顶她一百个! 巨大的落差让她开始怀疑在图坦卡蒙心里,到底是艾重要还是她重要。 艾又补充道,“节日还有奖金。” 作为近臣,艾的衣食住行和医疗娱乐都不用自己付钱,图坦卡蒙钱多得没地方扔,赏赐特别大方,更不必说艾这种第一宠臣了,图坦卡蒙今年就赏给艾一栋贵族区带花园水池的豪华大别墅。 夏双娜怎么有一种金屋藏娇的感觉咩…… “那你现在有十个亿没有?” 艾骄傲地答:“加上房子和车子差不多。” 夏双娜故作惊喜状,“哇,那你要是娶了我们家迪米特丽,你们俩加起来资产就有一百一十亿了!” 艾:“??????” 利用室友成功搬回一局的夏双娜得意地抱着双臂,“我们家米粒可是白富美加超级富婆,抱上大腿你下半辈子就不用奋斗了,就可以从图坦卡蒙这万恶的奴隶主手下解脱啦……嘘,她来了。” 两人拌嘴皮子的工夫,迪米特丽一袭长裙,从房间里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艾和夏双娜说话的时候,瘫在椅背上,跟个软骨虫一样吊儿郎当的,一见到美人来到,登时眼前一亮,腰板立刻就挺直了。 他长相本就英气逼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笑得时候眼尾上翘,亦正亦邪,魅力足以颠倒众生,整个埃及也找不出几个与他美貌相当的男子。 虽然来自现代,但艾的容貌和正统古埃及人类似,兴许先祖就是正宗的古埃及人,他的长相可以冒充古埃及人,但夏双娜五官比例一看就是异族人。 艾的颜值也刚刚能配上迪米特丽。 至于为什么要给艾介绍女朋友呢,还不是因为他整天和图坦卡蒙腻歪得她都看不下去了。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迪米特丽,赫梯大商人的女儿,也是赫梯公主爱茜阿尔玛的玩伴,十六岁。迪米特丽,这位是艾,宫廷侍卫,芳龄十八,尚未娶妻。你不小心被蛇咬到的那天晚上,就是他在彻夜不眠地照顾你。” 迪米特丽闻言,优雅地提起裙摆,向艾行了一个赫梯王国的屈膝礼,“谢谢您。” “迪米特丽小姐,不必客气。” 夏双娜见两人似乎蛮投缘,“你们聊,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 艾和迪米特丽并排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听着悦耳的鸟鸣。 “迪米特丽小姐,您真是艾见过的最美的女性。” “谢谢。” 谁知艾突然改口,“哦,不对,您是第二。” “为什么,”迪米特丽好奇心被勾起,美丽的水蓝色眼睛眨了眨,“那第一是谁?” 艾满脸自豪,“当然是我埃及的大王后安赫姗那蒙殿下。” 他是埃及法老的臣子,自然要吹捧主人的妻子,迪米特丽抿唇浅笑,见他实在是耿直得可爱,便想逗逗他,“那我和大王后比,输在哪里了?” 艾有些作难,“您想听实话吗?” “嗯。” 艾终于放下了顾虑,“您的眼睛鼻子嘴唇都很完美,就是这身材吗……干瘪了些,不过您现在年纪还小,在同龄人中也算很出色。” 正蹲在花圃栅栏后,听墙角的夏双娜差点没跪地上去,艾要是遇到脾气火爆的,可能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果然,十个亿还单身是有原因的。 迪米特丽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愉悦地笑了,“我很欣赏您的诚实。” 夏双娜没时间再听他们尬聊。 她要化一个美美的妆,今晚去神庙门口,捉女干见双!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一轮皎洁的明月从东方渐渐升入夜空,无数星辰在天幕上闪烁。 夏双娜眼睛刚看到卡尔纳克神庙的大门,一个男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见她走来,就怒气冲天地杀了过来,昏暗的光也掩盖不住他的美貌,就是那双眼睛凶的能吃人,“娜芙瑞,你竟然敢来!” 夏双娜差点被他吓懵,张口就回敬,“我为什么不敢来,图坦卡蒙,你又来干什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图坦卡蒙脸色更沉,祭出一串法老王之死亡连环问,“不是你约我过来的吗!不对,你约的到底是谁?你想约谁?你约过他几次,你约过几个男人!你想在神像前干什么?!!” 夏双娜气得胃有点疼,吵架她就没落过下风,“那你先告诉我,你答应的是谁?为什么要答应她?好好的祭典,你跑下来跳什么舞?不要说因为觉得她和我长得像,我告诉你图坦卡蒙,就算有哪个女祭司能拥有和我一样美貌的皮囊,她也没有和我一样高尚有趣的灵魂!” 夏双娜来之前就知道不可避免要打场嘴仗,他吼他的,她吼她的,没什么毛病。 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失算了,她根本就吼不过图坦卡蒙。 他不愧是法老,气势特别足,惊天动地,男人的嗓门本来就大,尤其是怀疑自己被带了绿帽子的男人......偏偏这人还是帝国的君主。 她隐约感觉到事情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再吵下去,她煮熟的鸵鸟,不对,男朋友,就要飞了…… 夏双娜连求饶带撒娇,“图坦卡蒙,我真的是认出了你,才约你的啊,我怎么会和别的男人私会呢……你要相信我呀,我可是你的心肝小宝贝,小心肝,小宝贝...” 图坦卡蒙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紧盯着她的双眼。 夏双娜心头一凉,“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夏双娜很想矫情地大喊,图坦卡蒙,原来我们连这点小小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你妹啊,分手,分手!!! 嘴里还是乖乖服了软,“你要相信我啊,图图,我对你情比金坚,爱比海深。我.....我今天来之前就跟艾说了我认出来你了。真的!艾呢?” 夏双娜环视了一圈,果然看到了藏在暗处正看戏的艾。 “艾,你快帮我作证,我是不是早就认出来陛下了!” 靠在树上的那道修长身影微微动了动,嘴角上扬勾起一个邪气的笑,懒洋洋吐出来句,“我是单身狗,不懂爱情。” 夏双娜:“......!!!”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看来不仅是单身狗,还是只记仇又小心眼的单身狗。 这就是单身狗赤裸裸的报复! 夏双娜在心里把艾扎成了小人,图坦卡蒙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她,“这下,你没话可说了。” 夏双娜突然上前,紧紧捂住了图坦卡蒙的嘴,“别说话,好像有人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 卡尔纳克集团的新员工(一) 只见一道黑影从神庙侧门的门缝中闪出,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紧跟着那人,又从侧门里走出一位气质高华的男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出他们都穿着卡尔纳克祭司的白袍制服,配饰等级有所区别。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藏在树后,这棵棕榈枝繁叶茂,形成了极好的遮蔽。 这个时间段,祭司们早已下了晚课,这两人在神庙门口行迹古怪实在可疑。 图坦卡蒙沉声问:“谁?” 艾作为法老的侍卫长兼首席秘书,凡是王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要准确记住他们的名字官职、家庭出身、为官事迹甚至是个人野心。 “陛下,前面的是祭司主管梅多罗,后面的是他手下的初级祭司......霍普特。” 艾这么一解释,图坦卡蒙就明白了,这是解决个人恩怨。 果然,霍普特快步走上前,把正准备倒掉香灰渣的梅多罗逮了个正着,两人似乎是发生了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这么一打岔,图坦卡蒙方才和夏双娜吵嘴的闷气也散了。 夏双娜见好就收,立刻亲昵地挽住图坦卡蒙的胳膊,向他汇报正事,“陛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卡尔纳克神庙有内奸的事情吗,我想见见隐匿者的成员们,和他们合作,或者我可以加入隐匿者成为他们的一员吗,但我有一个疑惑,那隐匿者到底听命于朝廷还是宰相大人......” 她话还没有讲完便被图坦卡蒙打断了,“调查的事情,你不要再参与了。” “可你说过,让我查出来藏在神庙里的内奸,如果抓不出来罪加一等!” 图坦卡蒙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嗔怪到,“蠢啊,听不出那是我的气话吗。我晚上还有会议,为了见你已经让大臣们等很久了,该回去了。” “来人。” 图坦卡蒙一声令下,树丛里就钻出来十几位暗卫,“带她回去,保护好她的安全。” 夏双娜不舍地靠在图坦卡蒙肩上,她知道在图坦卡蒙心里,埃及帝国比她比他自己都要重要,自从奥皮特节后他们一直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见一面如今又要分别,不免伤感,“图坦卡蒙,我真的想帮助你,让我和你一起对付异教徒好吗。” “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我为你担心,等一切都结束,我就把你接回王宫,东苑一直都给你留着,我的心肝小宝贝~” 图坦卡蒙在夏双娜眉心落下轻轻的一吻,就和艾一同驾驶马车朝王宫的方向奔去。 夏双娜坐在轿辇上,扭头远望着疾驰回宫的图坦卡蒙,默默在心里发誓,图坦卡蒙,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自己。 又是一个清晨,橘黄色的霞光穿透薄雾,铺撒在底比斯的大街小巷。 迪米特丽站在窗前,专注地读手中的纸莎草书,念着那众多拗口的名字,白皙如玉的脸上不时浮现出为难的神情,“阿蒙是至高无上的太阳神,穆特女神是他的妻子。奥西里斯神是冥界的君主,他的妻子是伊西斯,他们共同生育了鹰神荷鲁斯,牛头女神哈托尔是荷鲁斯的妻子……” 夏双娜做好早餐,见迪米特丽神神秘秘的样子,便悄悄走到她身后,“你在念叨什么呢?” 迪米特丽转过身,水蓝色的美丽眼眸望着娜芙瑞,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娜芙瑞,我知道当初你为了救我向埃及法老发了毒誓,我想帮你查案,揪出幕后真凶证明我的清白,可我是赫梯的子民,我只信我们的神,不了解埃及的神灵,我怎么帮你呢……” 夏双娜拿起那卷带着特有纸莎草清香的文书,细细品读着,噗嗤笑了,这哪里是什么严谨的历史文献,分明就是古埃及神话作家写的玄幻小说,还配着活灵活现的插图,生动形象的描写和跌宕起伏的情节展示了他们极高的文学造诣,让她不禁对这古老文明肃然起敬。 “我也不是埃及人,刚到埃及时也什么都不懂,险些犯了大忌。” 夏双娜在现代完全不知道关于古埃及神灵的任何知识,她的神学知识都是在阿布萨特村时霍普特教给她的。如果迪米特丽有霍普特做老师,学起来会轻松很多。 虽然图坦卡蒙提醒过她不要再插手阿蒙和阿吞信徒的争斗,将自己卷入事端之中,可夏双娜从来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下午我们去卡尔纳克神庙为阿蒙神献贡品,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她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位叼着烟斗的传奇侦探,从细枝末节中发现蛛丝马迹,破获一个又一个悬案。既然从破败的阿吞神庙旧址寻找幕后主使的线索中断了,她不由得要转变思路,从另一个方面入手。 卡尔纳克神庙里隐藏着信仰阿吞神的异教徒,法老一直命大祭司排查,可神庙有数万名祭司,奸细又太过狡猾深藏不露,至今也没有什么收获。 今天是底比斯城的大日子,法老王后和高官贵族将再次莅临神庙向阿蒙神奉上祭品,这些神秘活动完全在暗室里进行,不对外界开放。而下午,则是普通市民向神灵进献贡品的时间,他们可以一睹阿蒙神的真容,向神庙的祭司们询问问题、请求解答。 夏双娜和迪米特丽精心梳洗打扮后,便一路说笑着来到了卡尔纳克神庙,蓬头垢面觐见神灵被认为是极不尊重的表现,祭司们也要一天沐浴数次来保证身体干净无污垢。 卡尔纳克神庙外虽不似奥皮特节那天那样人山人海,但依旧热闹非凡,人们牵着肥壮的猪羊,脖颈上手腕上戴着草药和花朵编织成的花环,烤鹅烤鸡的香味如同尼罗河水般在空中袅袅流动,精致的布匹和耀眼的珠宝被成捆成箱地运至供奉祭品的房间。 装备齐全的守卫们紧紧包围着神庙四周和进出的道路,一双双锐利的眼睛盯住街上的任何的风吹草动。经历了上回的宗教暴动,他们便吸取教训,加强了戒备,不再给阿吞的暴徒们任何可乘之机。 踏入巍峨的露天柱厅,依旧是洁白如玉的砖石,依旧是笔直高大的雕花立柱,依旧是鲜艳欲滴的图画和文字,白衣的祭司们仍旧高唱着那首慷慨激昂的赞歌,夏双娜此时的心情却不复奥皮特节那日的欣喜和激动,总有种淡淡的忧伤。 夏双娜望着正在欣赏壁画的迪米特丽,觉得她像极了刚到底比斯的自己,那双如同天空颜色的清澈眼眸是那么单纯,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巨大的漩涡中愈陷愈深,她上前爱怜地拍了拍这位美人的肩膀,“迪米特丽,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去拜访一位在神庙工作的朋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卡尔纳克集团的新员工(二) 盛世埃及,歌舞升平,首都底比斯绝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座繁华大都市。 各式各样的庙宇和圣坛星罗棋布,衬托着气势磅礴的卡尔纳克神庙建筑群,古埃及人相信讨得神灵欢欣,就能消弭灾难,获得丰收。 卡尔纳克神庙不仅是宗教中心,更是名副其实的经济中心,拥有数万顷良田、成百上千座果园、谷仓、面包工坊、啤酒工坊、纺织工坊和十几只远航船队,经过千年发展,形成了庞大的商业群。 打一个不甚恰当但更易理解的比方,卡尔纳克神庙就像是一座规模空前的集团公司,旗下有覆盖农业、畜牧业、采石、挖矿、冶金、纺织、建筑等诸多行业的大型子公司,集团同时还拥有教育科研部门,规模庞大,共有四万到五万名员工。 数万名祭司们在自己的岗位各司其职,维持着集团各部门运转,有天赋特长者各显神通,观测星辰、编制年历、开发新药、充当法官等等,底层祭司们则从事最为简单的机械体力劳动,做好后勤工作。 最高祭司第一先知阿蒙曼奈尔相当于是集团总裁,还有几位副总裁。 图坦卡蒙则是董事长,带领着宰相阿伊、首席财政大臣玛克等组成董事会,董事长和总裁的区别在于董事长一般只负责重大战略制定,而不管理具体业务,总裁由董事长录用,全面负责公司的一切事务,向董事会汇报工作,对公司的董事会负责。 而霍普特就是卡尔纳克集团还在试用期的新员工。 每次举行过重大庆典后,初级祭司们便会全体出动,在神庙前厅摆摊营业。 主要是销售卡尔纳克神庙“开过光”的护身符,提供占卜解梦服务,收取一定费用。 他们还会出售神庙工场酿造的红酒果酒、烤制的面包甜品,还有神庙出品的各种化妆品、护肤品和香水周边,因为都是祭司们亲手制作的,价格自然比集市上贵上很多。 而祭司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卖,为神庙增收。 他们会有业绩比拼和提成奖励。 有时表演点简易小魔术,配合制造神迹,便能大大促进销量。 下午晚些时候,神庙前厅一个摊位面前已是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市民们,众人伸头探脑,均想一睹这位才华横溢、容貌出挑的小祭司的风采。 一位古埃及女孩在听完他的解读后,爆发出一阵惊呼,“祭司哥哥,你真的好聪明,长的也好好看,你结婚了吗?!” “谢谢,我尚未娶妻。” 女孩的眼睛黑得放光,兴奋地一声尖叫,“啊!我好喜欢你,晚上可以到我家做客吗?” 此话一出,立刻有位高挑的同龄女生将她狠狠推到一旁,“喂,想挨打吗,明明是我先来的,祭司大人,晚上去我家,我做饭可好吃了。” “小伙子啊,你见见我的女儿,她年轻漂亮,会弹琴跳舞,还织得一手好布,你会喜欢她的。” 不知道是哪位大妈先起了这个头,然后大家画风集体跑偏。 “我也有一个女儿,家里有一座庄园,你要是娶了她,就是你的了。” “我给两座!” “你们都闪开,祭司大人,你要是娶了我的女儿,我送彩礼黄金十箱、布匹十箱……” …… 任何时代都不要小看中年妇女们的战斗力,妇人们说不过别人就开始动手动脚,优秀的男人是稀缺资源要抢的,她们一个人拽着霍普特的左胳膊,一人拉起他的右胳膊,恨不得把他分成十份,每人抱回家一份,霍普特无辜地被一群大妈们包围,也不好直接拒绝神庙的香客们,只能带着尴尬不失礼貌的职业微笑。 “请让一下,让一下。” 拥挤的人群被拨开一条小道,钻出来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孩,“祭司大人,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请您帮我解答。” “请讲。” “什么东西你有,我也有,但是你拿不走我的,我也抢不走你的,我们无法交换,而且这种东西永远不会增加,只会越来越少,市场上拿着再贵重的珠宝也买不到,富人不见得多,穷人也不一定少……” 霍普特噙着和煦的笑意,答到,“是时间。” 夏双娜佯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伸出自己十根手指头晃了晃,每根手指上都戴着一枚黄金打造的精致戒指,“那我可以买下你今天下午的这段时间吗?” “当然。” 那群不甘心的古埃及女孩和妇人们望着夏双娜和霍普特双双离去的背影,又羡慕又嫉妒,他们这半天瞎忙活什么呢,原来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啊。 霍普特走在夏双娜身旁,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袍,腰间束带上印有卡尔纳克神庙的标志。 清风吹皱了水面,高大墙壁和石碑的倒影随着水波轻轻荡漾,如镜的湖面上隐约倒映出他那素雅修长的身影。 这是夏双娜第一次见到霍普特光头的造型,他那亮堂的脑袋没有一根毛,涂了圣油,亮得能照出人影。作为神灵的仆人,祭司们必须保持身体绝对清洁,容易藏污纳垢的毛发必须全部剃掉,但他们在各种场合也有种类众多的假发可以佩戴。 无论何时,霍普特都是那样端庄优雅,深邃立体的五官,清晰的下颌线条好像被神灵亲吻过那般完美,一举一动都严谨工整,仿佛闪着圣洁的光芒。 夏双娜不禁再次感叹,颜值这东西和发型真的没有关系。 她忍不住打趣到,“霍普特,你还挺受欢迎的嘛,我排了好久的队。” 霍普特长出一口气,笑了笑,很是坦诚地说:“谢谢你把我解救出来。” 众所周知,丈母娘是最不好伺候的生物,更不必说面对十几个“丈母娘”。 “最近在神庙怎么样,工作累吗?你们工作五天会休两天吗?” “早上有早课,晚上要上晚课,供职三个月可以有一个月的假期,平日不忙的时候也有休假。” “那你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啊,给我讲讲!”夏双娜对这个神圣的职业充满了好奇。 “每日需在圣湖沐浴四次,上午下午各两次,清洁毛发和胡须,然后涂油熏香。” 夏双娜咂了咂嘴,祭司不留头发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就他们这一天洗四次,一个月洗一百二十次的频率,再浓密的头发也要全洗秃噜皮了。 大神庙的规矩很多,霍普特继续说着,“我们不可以穿羊毛衣物,不洁净,也不可以吃鱼肉猪肉,不干净,但可以饮用葡萄酒。” 这倒是可惜了,尼罗河的鱼非常好吃,无污染的河水养出来的草鱼鲜美到让人能吞下舌头。 夏双娜听得津津有味,“嗯,还有呢?” “还有,”霍普特抿唇迟疑了会儿,脸颊上微微浮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就是......参加重要祭典前几日……不能行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章 神话是众人的梦想,梦想是个人的神话 其实,霍普特正以一种极为文艺的方式委婉含蓄地表达……我喜欢你,也想睡…你。 夏双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霍狗子你变了,你变了,三个月不见,你竟然学会说骚话了!我汤姆要报警了! 夏双娜一直觉得古埃及的祭司们早已跳出尘世之外,不食人间烟火,但其实这些男女祭司也可以结婚生子,享受男女欢合之乐。 自从她第一次见霍普特,他一直穿着白袍,纯净得不染纤尘,满满的禁欲风,夏双娜甚至都不认为霍普特也像常人一样会吃喝拉撒,更不会有普通男人的生理欲望。 不过,这倒是让他更有人气儿了。 她忍不住想笑,“那可以在神像面前,在神庙里那啥吗?” 霍普特大惊失色,“绝不可以!神庙圣洁之地怎可如此……龌龊,这是大罪!” 夏双娜双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声如蚊蝇,“抱歉抱歉,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到底是什么狠人啊,那晚差点在阿吞的废庙就把图坦卡蒙给扑了,她还说过想和图坦卡蒙在神像的注视下……简直丢死人了,图坦卡蒙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嘲笑她呢。 霍普特脸上也有些发热,轻轻清了清嗓子,“不说笑了,走,我带你在神庙里逛一逛。” 晌午过后,阳光不再炽热,尼罗河畔的微风吹着,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花香,漫步在雕刻精致的石柱之间,如同行走在原始丛林,抬头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大圆柱,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霍普特向夏双娜一幅幅讲解着壁画背后的历史,战争往事或者宫闱秘闻,铭文诗词均是信手拈来。 夏双娜感叹同样是脑袋,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可以装那么多的东西,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各大宗教圣地游学四年的经历让霍普特的视野和见闻超越了太多太多的同龄人,在这个文盲率百分之九十的时代,注定了他此生的卓越。 柱厅中央那根巨大的莲花柱下,正站着一人,以那人为中心,一圈围满了人。 中间的男人身姿挺拔,嗓音宏亮,侃侃而谈着,“王权更迭、城市和家族的崛起与衰落、瘟疫、潮汐、旱涝灾难,无一不是由于星象的形成和运动。如果索雪斯星升起时,木星适在射手宫,那么埃及王将统治整个国家,若太阳入摩羯宫,水星入双鱼宫,国家将出现危险的敌人。” 玄妙深奥的星相学被他讲述得如此生动,连年幼的儿童和不识字的妇人都听入迷了。 那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令人信服敬仰。 霍普特凑到夏双娜耳边悄悄说到,“他就是我们的大祭司。” “阿蒙曼奈尔大人?!” “正是。” 夏双娜崇敬地打量起那个高谈阔论的男人,早就听说大祭司精通天文学占星术。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事迹夏双娜早有耳闻,在尼罗河的船上,船夫津津乐道地着他们的大祭司。 原来这个高贵的男人就是上下埃及第一宗教领袖,深受埃及人民爱戴的阿蒙大祭司——阿蒙曼奈尔。 众神眷顾他,给了他天生一副好皮囊和不老的神力,四十岁的年龄在古埃及绝对算不上年轻,可他丝毫没有一丝老态,五官端庄立体,皮肤依旧光洁细腻。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超然的气质正符合埃及人民心中大祭司的形象。 他是古埃及世界的第一先知,他知晓世界上最多的知识,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够与神灵沟通,那智慧的眼神仿佛能看透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宽阔的肩膀承担起上下埃及繁重的宗教事务。 可这样的大人物,此时却和别的小祭司一同站在柱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衣,向市民们慷慨地传授知识,估计那群人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神秘不可方物的大祭司就在自己眼前。 按理说以霍普特在神庙的等级,压根接触不到这些顶级祭司们。 霍普特坦言:“我的很多同僚都没有见过大祭司大人的真容,前几天我和师父下棋的时候,大祭司来找我师父谈事,我便知道了。据说,我们大祭司年轻的时候曾经爱上一位奇女子,后来那个女人去世了,他便发誓为了她终身不娶,二十年过去了,一直是孤身一人,从未有过女伴,更没有孩子。” 夏双娜望着笑容满面、正为民众解答问题的阿蒙曼奈尔,心中倍感酸涩,原来他还是个情种啊。 渴望爱情的小女生对痴情的男人总是会印象好上几分。 在卡尔纳克大神庙层层塔门内,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就算是站在巅峰的阿蒙曼奈尔,高傲俊朗的外表下也深藏着这样的悲伤啊。 “这些也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吗?” “是的。”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什么官职?能结识大祭司,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大家都叫他‘老头’,无论他是谁,高官也好平民也罢,他都是我最崇拜的人。他善良正直,慈祥可亲,普度众生的情怀如同清泉水,能让沙漠变成绿洲,就连眼角的皱纹也是丰富阅历和经验的象征。”霍普特像是在唱一曲优美的赞诗。 夏双娜能看得出霍普特是真的很崇拜“老头”,当他谈起自己老师时那种骄傲就写在脸上,“真好,那就努力让你也成为他那样的人。” 追星的最高境界就是成为偶像那样的人。 “我会的,师父就是我的榜样。” 夏双娜还是插了句题外话,“你和梅多罗是怎么回事,他在针对你吗?” 霍普特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的,只是一些小事,不要紧。” 因为种种原因,夏双娜暂时无法告诉霍普特她和法老的关系,“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我也许能帮上你。” 霍普特豁达地笑着,“我老师说了呢,要远离心怀恶念的人,才能让自己的心态保持从容淡然。怨念和恨意就像森林里的一团火,在一棵枯树上燃烧,蔓延到周围的树木,怎么可以因为一丝火星,就荒芜了整片森林呢。” 霍普特一言不合又开始念诗了。 夏双娜有感而发,“神话是众人的梦想,梦想是个人的神话,有时候我们认为的遥不可及的东西,其实近在咫尺。我们以为要百转千回才能望见的路,其实就在脚下。霍普特,你要登高望远,切勿被浮云遮了眼睛!” 夏双娜心想着她多机灵啊,和高水平的人说话不能太白了,要不然显得自己太土。 霍普特细细品味着每一个词,心潮澎湃。 神话是众人的梦想,梦想是个人的神话…… 他望着她,她就像是向阳生长的太阳花,就像一个发光的小太阳,只要在她身边,就能被她的热情和乐观感染。 这样的女人,怎能不让他心动,只可惜他还有和别人的一纸婚约,每每想到,霍普特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针。 “这句话真妙,我要记下来!”霍普特从怀里掏出来一卷纸莎草纸还有笔墨,说干就干。 夏双娜看着霍普特盘腿坐下,将她刚才说的话虔诚地抄在小本本上,再次感叹,什么出口成章看似毫不费力,那都是日积月累的苦功夫。 这时,一个卷发男人挤进人群,高声吵嚷,“喂,那个祭司,我有个问题,你回答一下。” 不知为何,夏双娜的注意力突然就被这个不算礼貌的家伙给吸引了。 “请讲。”阿蒙曼奈尔态度谦和。 “您说了这么多星星的宇宙的,那您知道时空吗,也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如果时空秩序被打乱,会怎样,会不会让一百年前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或者让我们一下子就跑到三十年后,身边的人都老了而我还很年轻,我听说曾经兴盛一时的帕尼赫提家族,就在研习这种秘术,叫什么——时空转换!” 夏双娜心中猛地一惊,他们这说的不就是时空穿越吗! 古埃及人也知道时空穿越?! 帕尼赫提家族,帕尼赫提,当夏双娜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敲在了她的心上。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夏双娜立刻竖起了小耳朵。 可阿蒙曼奈尔偏偏压低了声音,夏双娜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心里顿时像是蚂蚁爬过一样痒痒。 霍普特誊写完句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娜芙瑞,我该去准备晚课了。” 夏双娜强压下满心的疑问,把十个手指头上的黄金戒指取下来,一股脑全塞给了他,“这是给你的报酬,说好的。” 霍普特最初不想要,见她态度坚决也就收下了,心爱地揣进了自己怀里。 与霍普特分别后,夏双娜本打算去找迪米特丽一同回家,最后还是小跑着原路返回,阿蒙曼奈尔依旧站在原地,和那位猎奇的市民热烈讨论着什么时空穿越的问题。 夏双娜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大人,小民也有一个问题,关于时空之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时空大神(一) 阿蒙曼奈尔应声回头,“时空之术?” 大祭司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落在夏双娜身上,不由得让她感觉有点紧张。 “大人,冒犯了,我想知道如果时空秩序被打乱了,还能恢复正常吗,时空转换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人身上,一个人到了一百年后,那他还有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曾经的夏双娜梦想着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结束这场荒谬的穿越,见到亲爱的爸爸妈妈,但现在,随着和古埃及和图坦卡蒙的牵绊越来越深,她更怕被命运再次玩弄,突然被带离古代,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她舍不得自己的恋人朋友,在这里的一切。 阿蒙曼奈尔眸中似乎迅速划过一道亮光,思考了片刻说到,“既然能连通两个时空,那一定是在某个地点,或是一些特殊的咒语,有魔力的物件。不过本祭司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在不同时空中穿行,想必什么时空之术根本不存在,只是文学家的杜撰。你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容我再去查阅典籍,明日再告知于你,可好?” 大祭司的友善让夏双娜心口一暖,“谢谢您,大人。” “为民众解答疑难,传递神灵的旨意,是我的职责,实在不足为提。” 阿蒙曼奈尔似是随口一提,“咦姑娘,他们要和我去档案馆查文献,你要不一同去,托特神会给你启发。” 古埃及这个国度,太神秘,太诱人,太让人着迷,超越人类最疯狂的想象力,也许在这里真的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夏双娜内心蠢蠢欲动,但还是多了个心眼,阿蒙曼奈尔毕竟是个年纪不小的陌生男人,邀请她一个小女生有点奇怪,可身边还有一群男女老少同行,夏双娜也就跟上了。 向东拐走入了一个大院子,不同于大神庙的庄严肃穆,这里充满了生机和欢笑。 明亮的教室,宽阔的操场,还有清澈的游泳池,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一群贵族学生们在教室外面玩跳山羊和追逐游戏。 这里就是着名的“生命之屋”,由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们创办,是为朝廷培养下一代官员的地方。 当年,霍普特也是在这座上下埃及大名鼎鼎的第一学府深造,学习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神庙祭司的。 阿蒙曼奈尔和蔼地笑着,伸手指着面前一栋三层的楼阁,“各位请。” 学院里这座三层的建筑便是“生命之屋”的图书馆了,里面珍藏有无数的典籍。 进门扑面就是一股凉气,阴凉干燥的环境有利于延缓草纸腐烂的速度。 正中央那架乌黑油亮的旋转木梯直通向二楼和三楼,四周和天花板上绘有日月星辰和诸神立像,古朴又神秘。 过道两旁摆放着高大的实木书柜,上面摞着琳琅满目的纸莎草文书。 涉及历史,文学,宗教,医学,天文,地理,军事,农业,水利,建筑,绘画,音乐......种类繁多。 这么多宝贵的文书,夏双娜眼冒金光,如果都能保留到后世,该是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可惜后来毁在了战火中。 夏双娜深深嗅了一口,草香混合着墨香,这是知识的味道。 她拿起手边的书开始读,自由自在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 突然,趁夏双娜不备,阿蒙曼奈尔闪身到一旁,悄悄按下墙壁上一个隐蔽的莲花形状的按钮,原本平坦的地面猛地凹陷下去,赫然出现一条长梯。 夏双娜一脚踏空,尖叫着就滚了下去。 等她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坐起来,阿蒙曼奈尔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笔直的身影挡住了她面前所有的光线,他依旧笑得很和善,“娜芙瑞小姐,欢迎。” 夏双娜浑身哪里都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皱着眉头环视四周,这里是一间黑漆漆的密室,只点着几盏蜡烛,微弱的亮光一闪一灭,像是鬼火一般。 夏双娜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是哪儿啊,你要干什么?!” “娜芙瑞小姐,这里的书更多,您可以慢慢看。” 立刻察觉到危险的夏双娜站起身,伸长脖子在屋里找了一圈却根本找不到出口,“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救命啊!救命!” 头顶就是图书馆一层的地面,她用尽全力地大声喊叫,希望密室外面的人能听到。 阿蒙曼奈尔泰然地坐在一旁的靠椅上,点燃了一盏油灯,“别白费力气了,上面都是我的祭司。” 夏双娜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头皮阵阵发麻,后背到大腿一片冰凉,她又被暗算了?! 大祭司这精心布了一个局,半天就是为了钓她这条小鱼,想干啥啊? 古埃及这群高官都有毛病,无冤无仇的,阿伊恨不得整死她,阿蒙曼奈尔也是不可貌相,似乎藏着更深的阴谋,潜伏多日终于出手。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和古埃及排名前三的三个男人,都要产生如此深的爱恨纠葛。 夏双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祭司,我在大神庙凭空消失,你就不怕法老追查到你吗?” “这里是卡尔纳克神庙,我的地盘,又有谁看到你来过呢?”大祭司一步步向她逼近,夏双娜惊恐地连连后退,下意识环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这戒备的样子逗乐了阿蒙曼奈尔,“放心,本祭司对你不感兴趣,只是请您在我这里小住上一段。娜芙瑞小姐,不要惊慌,放轻松。” 一片黑暗中,夏双娜只能看到阿蒙曼奈尔那双亮得古怪的眼睛。 他的眼角皮肤紧致,丝毫没有皱纹,两只深色的瞳孔就像黑洞,将她的灵魂剥离躯壳,深深吸入其中,再套上枷锁,无法挣脱。 灯火忽明忽暗,大祭司的嘴唇快速蠕动着,低声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 夏双娜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超自然之力萦绕在了自己周身。 她想扭过头不去看他那双年轻漂亮但恐怖诡异的眼睛,可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脑海里无数大大小小的圆圈,飞速地旋转着,变大,缩小,变大,缩小,像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地转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时空大神(二) 夏双娜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境,意识仍然清晰,却不再受自己控制,短短几秒钟她就产生了无数的幻觉,时而觉得自己坐在蓝色矢车菊的花海里,时而觉得自己走入了一条狭长黑暗的墓道,时而感到周围绿雾弥漫,天旋地转,时而觉得身陷火海,奇光闪耀。 灵魂一丝丝被抽离身体,无边的黑暗如浓墨缓缓淹没了她。 夏双娜圆睁着一双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能分辨日月昼夜,仿佛一个不会思考,任人摆布的木偶。 阿蒙曼奈尔沉沉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酝酿许久缓缓吐出,“你...来自于千年之后。” 夏双娜眨巴了下空洞的眼睛,似乎理解起他的话有些难度,几秒钟后,她猛地向下点了一次头。 阿蒙曼奈尔沉寂的眼眸中顿时迸出一道亮光,他走上前,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 夏双娜的身体便缓缓倒在了身后一张坚硬石床上,浑身大汗淋漓,昏睡了过去。 阿蒙曼奈尔走上石阶,再次回到图书馆一层。 方才扮作普通市民询问问题的奥姆雷德拽掉黑色的卷发,露出那颗标志祭司身份、灯泡般光亮的脑袋,恭敬地立在一旁,“大人。” 阿蒙曼奈尔难掩兴奋,“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她就是时空大神选中的少女,来自千年后的祭品,她刚才亲口承认了!” 刚刚施过法术,费了他不少体力,阿蒙曼奈尔有些气喘,“你们给我看好她,不准让她跑了。” 作为大祭司的机要秘书和心腹助理,奥姆雷德隐隐有些担忧,“可她毕竟是法老心爱的女人,大人,您这样做恐怕会惹来麻烦的……” 阿蒙曼奈尔冷冷道,“三番五次想置她于死地的是阿伊,和我有什么关系。” 奥姆雷德恍然大悟,“大祭司大人英明!” 怪不得,之前有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案件,大人都把自己摘了出去,不看,不听,不管。 高,真是高。 阿蒙曼奈尔甩了下宽大的袍袖,转身离去。 他昂首一步步走出档案馆,穿过那些纵穿古今、记载历史的书堆,就像是一步步走回了他的青春岁月。 二十年了,他等了整整二十年,终于等到了。 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那时他还不叫阿蒙曼奈尔,只有一个普通的名字,曼奈尔,意思是愉悦快乐。 王太子图特摩斯离奇身亡,半年后,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驾崩,他离经叛道的小儿子埃赫那吞登基,一卷诏书,废黜诸神,独尊阿吞,埃及的宗教界天翻地覆。 激战中阿蒙神庙的大门被攻破,当时还是一个小祭司的曼奈尔紧紧抱着身中数箭的阿蒙大祭司痛哭:“大祭司,求您告诉我,如何才能恢复阿蒙的荣耀,如何洗雪耻辱。” “伪装...等待...强大自己,埃赫那吞那个罪人身边有个叫阿伊的小官,日后定能成大事...你去投奔他...”阿蒙大祭司气若游丝,却紧紧握着曼奈尔颤抖的双手,给他最后的力量。 曼奈尔泪流满面,哭喊着:“没有您,我就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如同干涸水沟里的鱼,求求您,不要抛下我。” “孩子......我为你赐名阿蒙曼奈尔,取悦阿蒙神,光复阿蒙的重任就交给你了,阿蒙神会指引你,别怕,阿蒙神会指引你......” 一阵剧烈的喘息后,阿蒙大祭司的眼睛合上了,再也没有张开。 眨眼间,昔日圣地沦为地狱,高高在上的阿蒙祭司入狱的入狱,被杀的被杀,流亡者如同丧家之犬。 一片狼藉的阿蒙大神庙内,阿蒙曼奈尔长跪不起。 “阿蒙神!我是您忠诚的信徒阿蒙曼奈尔,求求你,告诉我如何恢复您的荣耀,如何不让明珠蒙尘,如何不让神庙荒芜...” 他在倒塌的神像前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昏迷后又醒来。 他口渴难忍,跌跌撞撞爬去圣湖边喝水。 湖边水气弥漫,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风吹动着她的长发,白裙飘飘。 阿蒙曼奈尔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瘦弱的胳膊拿起一只棕色浅口碗,趴在湖边给自己舀水喝,水还没有喝到嘴里,女人便一把抢走了他的碗,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喂,我的碗!”阿蒙曼奈尔气愤得红了眼睛,这可是他唯一的家当了。 女人嬉笑着,“别急,我赔给你就是了。” 阿蒙曼奈尔顿时崩溃大吼,“我只要这个,这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不要别的!你还我!!!” “好,这就给你。” 女人嗓音轻柔如同歌声,纤纤玉手轻轻一抬,碎片便像是长了腿的小人,从地上跳起,彼此吸引着,然后一片片严丝合缝组合在了一起。 碗身光滑透亮,就好像从来没有被摔碎过。 阿蒙曼奈尔反复揉了揉眼睛,竟然不是在做梦! 他捧着自己的小碗,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女人说:“我乃掌管时空运行的神女。” “时空是什么,我只知宇宙星辰。” “时间,它看不到,摸不着,它不是一个点,不是一条线,也不是方形或圆形,而是像房子一样的空间,时间的尽头便是无穷无尽的空间,为时空。我只是改变了这只碎碗周围的时空,将它昨日的自己召唤到了今日。” 曼奈尔压根就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复原碎碗的魔法太过神奇,让他一下子就迷上了这个神秘的女人,“姐姐姐姐,你可以教教我吗?” 女人推开他的脏手,“尔等凡人,休得无礼,唤我时空大神!” 阿蒙曼奈尔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嘴角略带苦涩,浅浅地唤了句,“时空大神……” 他抬手将身旁一只雪花石瓶劈落,随着清脆的撞击声,石片崩裂水花四溅,他眉心微动,指尖一掐,再次摊平手掌时,只见完好无损的石瓶在他手中稳稳而立。 而地上,既无水渍,亦无碎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三章 美轮美奂的十二星宫 密室内,女孩正安详地睡着,身下一张玉石雕刻成的莲花形祭台。 在她头上,是圆拱形的穹顶,描绘着一张美轮美奂的十二星宫图。 神秘的深蓝色背景上,天牛形象的天空女神努特,柔软身躯弯曲在大地之上形成了天宫的穹隆,其腹部即为天空所在,装饰有浩瀚的银河星带。 沿星带两侧有两只尖头的太阳舟,载有大气之神舒,他站立在牛腹之下,举起双手支撑牛腹,象征空气撑起天穹,天牛的四肢各有两位古埃及神灵扶持。 女神的身体横跨于繁星密布的古老夜空中,几万颗细小宝石镶嵌成的星辰高高悬挂,闪烁着迷离光芒,使人心生敬畏。 外圈依次排列着天蝎、射手、魔羯、水瓶、双鱼、白羊宫,内圈则为金牛、双子、巨蟹、狮子、室女、天秤宫。 这些星宫均以古埃及神灵形象代表,人身羊首神灵阿蒙是白羊宫、阿匹斯神牛是金牛宫,手持双穗权杖的伊希斯女神为室女宫、犬首人身的阿努比斯神与另一怪兽为魔羯宫......神秘中充斥着浓郁的古埃及宗教色彩。 展翼的木星在水瓶宫,敛翼蛇尾的水星在魔羯宫,双面站立人形金星在双鱼宫,公牛之首的鹰隼为土星,位于双子宫,火星像一只凶悍的鹰身三头蛇,尾部亦为蛇形,在狮子宫。 日、月和五大行星各在何处,图中也画得如此清楚,令人惊叹古埃及人在天文学方面造诣之高。 数十亿年前地球诞生,人类尚未出现,繁星便静静躺于无声的古老夜空中,宇宙浩瀚,人类渺小,星辰永恒,人生须臾。 时空平行演进,可纵使相隔再远,也总有人冲破羁绊,相遇在光年之外。 夏双娜躺在祭台上,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四肢,丝毫动弹不得,再次进入深度催眠状态。 几次成功实验后,阿蒙曼奈尔不再满足仅仅让她摇头点头来获取简单信息,他想要的更多。 烟雾缭绕中,大祭司低沉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回荡,“你叫什么名字?” “娜芙瑞。” “你叫什么名字?” “娜芙瑞。” 阿蒙曼奈尔第三次问到,“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夏…双…娜…” 终于挖出了她藏在心里的秘密,这个她从不敢告知别人的名字,阿蒙曼奈尔眉间微微流露出喜色。 夏双娜彻底卸去所有伪装,坦露了自己的一切,无论阿蒙曼奈尔问她什么,她都如实答了。 “你从哪里来?” “三千年后,东方国度。” “你是怎么穿越到这里的?你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我掉进了尼罗河里,从河里被人救上来便到了古代埃及。” “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一个奇怪的男人,还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什么男人?” “我不认识。” 大祭司的法术也只能挖出来她脑海里有的记忆,无法凭空虚造。 此路不通,他便又换了个问题,“除了你,埃及还有别的时空乱入者吗?” 她答得越来越干脆,“有!” 阿蒙曼奈尔按捺住兴奋的心情,立刻追问是谁。 夏双娜不假思索,“艾。” “艾?哪个艾,法老的第一侍卫吗?” 阿蒙曼奈尔甚为惊讶,艾一直行走在御前,他没少和艾打交道,却丝毫没有察觉异样,“是不是,回答我,法老侍卫长和你一样也来自未来?” “艾...哎呦...哎呦...” 阿蒙曼奈尔焦急地等着夏双娜回答,女孩却忽然开始呻吟,捂住自己的头,显得痛苦不堪,不停地在石台上打滚。 大祭司没想到这次施咒的反应这么剧烈,忙安慰他的实验品,“别急,放松,慢慢想……” 似乎是他的安抚产生了奇妙的效果,夏双娜主动开口,“你是不是想知道,穿越时空的奥秘?” “嗯。”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秘诀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你要记好。” “什么?”阿蒙曼奈尔屏住了呼吸,他从未料想到过进展会如此顺利。 女孩嘴角轻微地弯了弯,又立刻放下,唇间轻轻吐出一句,“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什么意思?”阿蒙曼奈尔不解。 “为表对神灵的虔诚,你首先要放弃你作为男人的权利,手起刀落,把脐下腿间赘物割掉。” 阿蒙曼奈尔双眼顿时瞪大,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顿觉身下一阵钻心的疼。 他迅速背过身,撩起自己的长袍,低头看了一眼衬裤下,就好像因为她这句话,他就真的少了个很重要的东西。 然后,密室石壁间回荡起一串逃命般急促的脚步声,大祭司就没影了。 石门再次闭合,长久的安静后…… 夏双娜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弓起腰,紧紧捂住嘴巴,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蒙曼奈尔该不会真的因为她整人的一句话,就狠心对他的命根子动刀。 夏双娜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抖动,努力不让自己狂笑出声,也不知道图坦卡蒙,要是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大祭司变成了太监,会做如何感想…… 敢耍夏姑奶奶,就要付出代价! 这次大祭司败在太心急了,她在说出“艾”的那一刻就恢复了神智,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还好她反应快。 差点就把艾也给出卖了,好险好险。 夏双娜笑够了,笑爽了,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阿蒙曼奈尔显然知道了她穿越者的身份。 这么长时间,除了那盘“番茄炒鸡蛋”,她敢说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阿蒙曼奈尔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古埃及祭司真的有神秘力量吗? 莫非真有超自然力量在宇宙中支配着一切,夏双娜背后凉飕飕的,猛的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笼罩在了她的头顶。 她看了看身下的石莲,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手术台上的可怜实验品,被道貌岸然的邪恶博士抓来做什么不可告人的研究。 地面之上,阿蒙曼奈尔惊魂未定,脸色青白交替,这些年来,他的能力虽有长进,但一直没有大的突破,难道就是因为缺了这关键一步,不够虔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四章 他的情她该怎么还 阿蒙曼奈尔久久望着面前那把锋利的匕首,内心挣扎又煎熬。 时空大神可从未告诉过他,还有这么一个步骤。 她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自从她离开后,这二十年里他一直清心寡欲,再也没有过房事,难道这还不足以表明他对时空女神忠贞不渝的爱吗? 一定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伤害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吗。 等阿蒙曼奈尔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渐渐起了疑心,娜芙瑞的话似乎还不能全信。 他摇摇头,把匕首收了起来,命令守门的两个祭司一定要看好了她。 红日高悬,炙烤着古埃及大地,转眼便到了下午时分。 看守密室的小祭司额头上不停地往外冒汗,身子僵硬地微微前倾,神情严肃牙关紧咬,似乎是在和某种不可控的自然力做着斗争。 中午不就是喝了一杯果汁吗,怎么这么难受,他迫切需要去方便,可大祭司特意交代过,他们一步都不能走开。 小祭司实在是忍受不住,拳头死命压着肚子,“我......有急事儿,马上回来,你看好门!” 另一个祭司嘲笑了一会同伴没出息的东西,结果没过多久,他肚子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他脚趾紧张地抠着鞋底,心里咒骂着那个家伙是不是掉坑里了还不回来跟他换班,无奈身体一直亮红灯警报,再也顾不了那么多。 档案馆大门前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打开,探进来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霍普特左右张望了一圈,见里面没人,姿态轻盈、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他只是偷偷在他们的午餐里放了一点粉末。 很多古埃及人为了保持健康,有定期用药让自己清空一次的习惯,这些药粉专供祭司们使用,除了拉半天肚子,对身体没有别的伤害。 救人要紧,他只能出此下策了,霍普特虔诚地祈求众神宽恕他这次小小的过错。 密室里,夏双娜正在吃饭,十二星宫图下的祭台旁就是一间舒适的休息室,家具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像是酒店的套房。 大祭司除了总是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也没有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还是保障了她基本的生活需求。 夏双娜把一块三角形的面包塞进嘴里,满意地咀嚼起来,不得不说这卡尔纳克的伙食就是好吃,她把自己手指上的果酱也舔得干干净净。 她这人一向乐天派,该吃吃该喝喝,人总要先活下去,有了生命才能有逃出去的希望,她还要继续和邪恶大祭司斗智斗勇呢。 忽然,耳边再次回荡起轰轰隆隆的巨响,然后是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夏双娜对这声响特别敏感,不会,阿蒙曼奈尔又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食物,立刻躺回莲花石台上装睡。 一道温和优美的嗓音低低地流淌入耳膜。 “娜芙瑞,你在吗?” 夏双娜双眼紧闭,睫毛猛地一颤,这怎么听起来像是霍普特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活灵活现的霍普特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夏双娜惊喜交加,“霍普特,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到你跟着大祭司进了档案馆就再也没有出来,我在生命之屋学习的时候,有次在楼上读书,无意中发现了这间密室,我猜着你肯定就在这里,果然没错。” 夏双娜激动地想哭,“霍普特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啊厉害死了。” 霍普特唇角勾了勾,欣然接受了心上人的赞扬,“不多说了,快点跟我走。” 谁料夏双娜坐回祭台上,神色凝重,“我不能走,你应该知道的,是大祭司把我困在这里,我要是跑了,他不会放过你的,你来看我,我很感激,你赶快回去。” 霍普特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怕,快点走,等大人回来,你就跑不掉了。”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若是大祭司回来了,你也会完蛋的。” 霍普特平心静气地和她讲:“娜芙瑞,我做的很隐蔽,他们查不到我。我是法老亲自任命的阿蒙祭司,他们也不敢轻易拿我怎么样。” 夏双娜说什么也不走,霍普特在底比斯无依无靠,只身奋斗本就万般不易,若是为了她闯下大祸,可是会葬送他一生前途的。 她绝不能当这个罪人。 霍普特感觉到娜芙瑞在乎他,心里暖洋洋的。 “娜芙瑞,隐匿者现任队长是一个化名椰枣的男人,我是葡萄,他是我朋友,”霍普特从怀里掏出一封纸莎草信件递给娜芙瑞,“这个是我帮你给椰枣写的一封信,信上有你能找到他的通信员的地方,你把信交给那个人,椰枣就会主动去找你,你跟着他们,大祭司就没办法再抓你。” 夏双娜藏了很多事在心里,她有法老的保护,她其实根本就不怕,甚至压根不需要霍普特帮她做什么,但霍普特全然不知道这些,还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到,冒着激怒大祭司的巨大风险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夏双娜眼眶湿湿的,很感动,但也只有感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望着她,目光中柔情万千,犹如脉脉春风,“娜芙瑞,你平安快乐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想看着你笑,因为你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女孩。” 他表达得这样清晰,夏双娜再察觉不出霍普特对她的爱意那就是傻子了。 “霍普特,对不起,我......我怕是没有什么能回报你。” 霍普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有什么话等我们出去了慢慢说,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夏双娜扭过头咬住了嘴唇,如果没有图坦卡蒙,她也许真的抵抗不了他的柔情。 她亏欠了霍普特太多太多。 他的情她到底该怎么偿还,她真的很怕很怕自己会伤害这个璞玉般纯净美好的男孩子。 时间飞快流逝,霍普特再次催促道,“快走,再拖下去我们两个都跑不掉。” 夏双娜也不再矫情了,“好,等我出去就找人保护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我!” 在暗室里待了三天,夏双娜的眼睛变得畏光,室外的阳光刺得她眼睛一阵阵酸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夏双娜一路低着头,跟在霍普特身后,神经高度紧绷,生怕被人拦住盘问。 神庙里的祭司们平日都很忙,也就没人注意到他们。 卡尔纳克光明正大的大门口有众多祭司把守,夏双娜没有身份牌根本出不去。 霍普特很熟悉神庙的构造,带着夏双娜七拐八拐,来到了院墙边一个人迹罕至的花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五章 玛雅夫人 花园的院墙外就是一条离开神庙的小路。 夏双娜看了一眼墙的高度,至少五米,墙体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抓踩的地方,她根本就不可能翻出去。 霍普特弯腰扒开墙角边一片很不显眼的青葱灌木,墙面上竟然有一个不算大的洞口,勉强够苗条的人匍匐着爬出。 夏双娜再次惊呆,霍普特他是万能的,怎么连神庙里哪里有密室、哪里有洞都这么清楚! 霍普特最后叮嘱她,“你从这里钻出去,一个劲向前跑,不要回头,那边是居民区人多。” “霍普特!”夏双娜突然叫住男孩。 “嗯?” 夏双娜也回报给他自己最大的友善,“霍普特,我百分之百相信,你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祭司,我无比期待那一天。我现在出去找人帮你,如果有突发情况,你千万不要慌,一定等着我。” 夏双娜趴下身,四肢着地,使劲吸气瘦身,终于从小洞里爬了出去。 霍普特在洞口等了会,估摸着娜芙瑞应该跑远了,镇静地把拨乱的灌木复原,抹平泥地上的脚印,也迅速转身离开。 匆忙中,一枚刻名印章悄悄从他的袖口滑出,滚落在潮湿的草地上...... 石墙之外,夏双娜拼命向前跑,似乎感觉不到疲惫。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一个问题,大祭司到底为什么要抓她? 因为她是时空乱入者,大祭司想在她身上探索出穿越时空的奥秘,但他要这样的能力有什么用,他在古埃及已经是仅次于法老的宗教第一领袖了,富可敌国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女生,总被卷入古埃及政坛的漩涡中心,阿伊城府深沉,阿蒙曼奈尔深藏不露,偏偏两个人都对她很不友善。 夏双娜打算在民居区绕上一圈,确保无人跟踪后立刻改道飞扑王宫,如果图坦卡蒙问她阿蒙曼奈尔囚禁她的原因,她就和图坦卡蒙坦白一切。 没过多久,巡查的祭司就发现密室里的女孩不见了,立刻报告办公室里的大祭司大人。 阿蒙曼奈尔愤怒地将刚刚批阅好的文件全推到了桌下。 “追,绝不能让她跑了!马上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连我要的人也敢放走!” 但很快他的怒气就被另一件性质更为恶劣的案件冲散了。 一份绝密神庙建筑图纸失窃。 一群祭司驾驶着双人马车,从卡纳尔克神庙第一塔门驶出,在城区里到处搜捕娜芙瑞,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夏双娜的脚力肯定跑不过马车,很快就被几队人马围住了。 前后都是抓捕她的祭司们,道路两头都被堵死,夏双娜插翅难逃。 路旁一家的院门正好大开着,夏双娜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进去,将葡萄架下坐着纳凉的一位贵妇人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啊?!” “夫人,有人在追我...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求求您...帮帮我。”夏双娜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她恳求。 玛雅见她披头散发大汗淋淋实在是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指了指院子里锥形的谷仓,“去那儿躲着。” 不一会,就有人来敲玛雅家的门,哐哐当当更像是在砸门。 玛雅若无其事地去开门,奥姆雷德站在门外,那张严肃的脸竟然浮现出一些恭敬和讨好来,态度颇为尊敬,“玛雅夫人,原来是您啊,打扰了,请问您有没有见到一个异国女孩子。” 玛雅端着贵妇人的架子,冷冷道:“您也知道我一直一个人住,从来没有什么女孩子。” “玛雅夫人,大祭司的命令,我们必须进门搜查,得罪了!” 一行人强势进了院子,翻遍每一个角落,眼看离夏双娜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 玛雅忽然面向门口叫了起来,“我好像看到她了,在外面,朝东跑了。” 奥姆雷德立刻带着他的人出门向东追去。 玛雅夫人关上院门,“姑娘,出来,你安全了。” “谢谢,谢谢您。”夏双娜不知道除了说谢谢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 “姑娘快点回家,阿蒙祭司团总是仗着自己的势力随意抓人,你可别再轻易得罪他们了。” 夏双娜望着这位素昧平生的善良贵妇人,她个子不高,体态丰腴,容貌不算绝美但一看就很有贵气,因为上了年纪,眼角有淡淡的皱纹,不知为何夏双娜感觉她身上有股特别熟悉的味道,感觉她的怀抱一定很温暖,好想抱抱她。 “夫人的恩情,无以为报,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必须离开,改日一定来好好感谢您。” 夏双娜离开后,梅莉塔从屋里端着一盘水果走了出来,她高盘着发箍,脖子上一串黄金碧玺项链,不到四十岁,妆容精致,是位优雅时尚的高官夫人。 梅莉塔走向她的多年好友,将果盘放在凉亭的桌子上,“玛雅,刚才外面怎么这么吵?” 玛雅依旧望着门口愣神,“你没看到,刚才那个姑娘冲进来的时候,我怎么突然觉得是娜娜回来了,就好像她跳进我的怀里,让我再抱抱她。” 梅莉塔神色带着淡淡忧伤,“哎,你太想念她了。” 玛雅自己都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很好笑,是啊,两个完全不像的女孩她竟然能联想到一起,她们的容貌和声音哪里都不一样,“我只是觉得如果娜娜还在,应该也这么大了。” “玛雅,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见他吗?” “不见!” “可他毕竟是埃及的法老,你要理解他,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答应过王太妃要照顾好他的……” 玛雅眼中再无一丝留恋,“我和他的恩情早就断了。” 夏双娜快到王宫门口时,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自从上次入狱后她的身份已经在王宫注销掉了,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一个死去的人,根本就进不去王宫。 不过她倒是有一个办法。 夏双娜轻车熟路跑进王室织坊,正好就在门口撞见了杜拉。 “啊啊啊啊!” 杜拉看到“死而复生”的某女,立刻失声尖叫了起来。 夏双娜捂住她的嘴巴,“你的宫廷出入牌快借我用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危在旦夕(一) 自从上次的“毁容毒水”事件,杜拉就明白了一件事,娜芙瑞这个女人就是个狠毒的女巫,一生气就会用巫术,上次险些被她“毁容”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 现在看来,这个“女巫”还会起死回生之术…… 太可怕了!!! 此时“女巫”正拽着她的胳膊恳求,“帮帮我,我要觐见法老,有很重要的事情。” 她敢不答应她的要求吗? 杜拉极为配合地拿出自己的宫廷出入牌,恭敬递上,夏双娜一把夺过,“谢了。” 然后朝荷鲁斯的方向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卡尔纳克神庙也不太平。 在古埃及,神庙的建造方法是国家级机密,神庙建筑图纸存放于一只镶金木盒中,供奉在神殿最深处,由多人看守,可今天下午这份绝密档案竟然在守卫祭司们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经侦查人员初步判断,这是一起内外勾结的案件。 有目击者看到,一位神庙祭司协助盗贼外逃,地点就是在院墙边一处僻静的花园。 他们更是在花园通向外界的院墙上发现了一个小洞,由此基本可以断定盗贼就是携带着图纸从洞里钻出,逃之夭夭的。 此时阿蒙曼奈尔正坐在事发地花园中央的凉亭下,亲自监督搜查工作,而全体有嫌疑的祭司都被传唤过去挨个问话。 宰相阿伊也闻讯赶来。 霍普特站在队伍里,镇静地构思着一会的说辞,他不太肯定大祭司是真的在抓神庙内鬼,还是仅仅打着旗号调查是谁放走了娜芙瑞,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要做好准备,灵活应变。 前方不远处,地上躺着个小巧精致的物件,棱角迎着阳光折射出一道亮光,正好闪到霍普特的眼皮上,他定睛一看,似乎是枚青铜印章。 霍普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袋,险些惊厥过去,他又反复望了望,确定地上就是他的章子。 一定是刚才整理他和娜芙瑞留在土上脚印的时候,不下心给掉下了。 在这个危机的节骨眼上,标识身份的东西怎么可以落在这里,要知道那印章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刻着他的名字! 若是被人发现这个关键证据,他恐怕会被认定为神庙内贼,没有任何辩驳的机会直接处以死刑。 队伍前面一个白衣祭司不偏不斜正好踩上霍普特的印章,脚底一趔趄差点摔倒,那祭司皱着眉低头寻找了一圈,“什么东西?” 霍普特指尖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心里千百遍祈祷众神帮他度过这次劫难。 不知道那祭司到底有没有找见这印章,或是看见了只以为是块石头,总之他抬起头,继续往前走,似乎并不在意。 后来,霍普特印章又被好几个祭司无意间踢来踢去,越踢离他越远,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 全程,霍普特的心就在嗓子眼悬着,万幸次次都是有惊无险,他这心脏一提一放一提一放,后背就蒙上了几层的冷汗,整个人几乎虚脱。 队伍向前缓慢地移动着,霍普特如立针毡,紧张不安,视线一秒钟也不敢离开地上那枚随时可能给他带来毁灭灾难的“不定时炸弹”,多拖一秒,就多一丝被发现的风险。 霍普特的目光不经意往上挪了挪,竟然望见了一个熟人,霍普特的印章此时就躺在那人的右脚边。 霍普特内心狂喜,他果然是受神灵庇护的孩子,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霍普特压低嗓音喊人:“莫尼尼,莫莫,尼尼,小尼尼~” 莫尼尼被肉麻得打了个激灵,扭过头,见是霍普特,立刻摆出一张不耐烦的臭脸,“咋了?” “我和你换下位置好不好。” 莫尼尼眯起眼睛,向霍普特投去审视的目光,“为啥?” 霍普特羞涩颔首,“那个……我晚上约了个姑娘,总不能迟到。” 莫尼尼望着霍普特,嘴角使劲撇了撇,阴阳怪气地咦了一声,活灵活现就是极度嫌弃的那张表情包,霍普特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他的夜晚也需要女人陪? 莫尼尼离队走到霍普特身旁,猛地推了一把他的肩膀,“滚!” “谢了。”霍普特递给他一个笑容,迅速站到他的位置上。 霍普特长长呼出一口气,悄悄用鞋尖将那枚印章踢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张望了一下四周,趁无人注意到自己,霍普特快速蹲下身将印章捡起,还没有在逃过一劫的喜悦中沉浸上半秒钟,手腕突然被从后边冲上来的一个人死死攥住。 “霍普特,你捡的什么?!” 梅多罗一手抓着霍普特的手腕,一手用力地想要掰开他蜷在一起的手指,将他手心里藏的东西掏出来。 霍普特心中大呼不妙,胳膊朝外一扭,梅多罗吃痛不得不松了手,霍普特迅速把印章藏进怀里,心脏跳得像是在擂鼓,“什么都没有啊。” 梅多罗不依不饶,“拿出来,我看到了。” 说着便要去搜他的身,霍普特不想和梅多罗正面交锋,便闪身躲避。 莫尼尼听到前方的动静,又看见梅多罗穷追不舍,似乎想要扑上去扒掉霍普特的衣服,便小跑上前拉开两人,“你们干啥!” “莫尼尼,你少管闲事!” 梅多罗一声暴喝,他一向看不惯莫尼尼整天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的臭毛病,莫尼尼虽然不是朝廷最顶层官员的儿子,但奈何他母亲梅莉塔夫人和法老已逝的母妃曾关系密切,梅多罗也不想招惹上莫尼尼给自己惹一身骚。 “霍普特,你在地上捡了什么?”梅多罗猛地醒悟了过来,立即猖狂大笑,“大祭司大人,大祭司大人,我知道是谁偷了图纸,我抓到内贼了!!!” 霍普特脸色骤变,“你闭嘴!” 梅多罗一边朝大祭司所在的凉亭跑,一边继续大喊,“大祭司大人,是霍普特,霍普特一定来过这儿,他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大祭司大人,大祭司大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七章 危在旦夕(二) 霍普特这下彻底慌了,大步追上梅多罗,从后抱住他的腰,将他摔在旁边的泥地上。 趁梅多罗还没反应过来,霍普特抠起一大把混合着草根砂砾还有小虫子的潮湿泥土,直接全塞进了梅多罗嘴里,“我让你闭嘴!” “唔唔…”梅多罗两腮鼓满,一个恶心嗝带下去了不少泥土,一股子腥臭的味道直直窜入梅多罗的喉管和胃,他立刻趴下身剧烈地吐了起来,呕出来好多酸水,他气喘吁吁瘫坐在地上,眼前冒着金星,只要张口就还想吐,算是暂时喊不出来了。 梅多罗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猩红的双眼凶狠地瞪着霍普特,“你他妈找死!” 迅猛的一拳直接挥到霍普特脸上,呼呼生风。 霍普特的脸被他打得偏到一旁,很快就肿了起来,霍普特脸上火辣辣疼,胸膛因为巨大的愤怒和耻辱剧烈起伏着,也咯吱吱咬牙攥紧了拳头。 如果今天真的是他在卡尔纳克神庙的最后一天,那他一定要做一件他在神庙第一天就想做的事情。 霍普特一记漂亮的长勾拳,就把梅多罗掀翻在了地上,然后骑在他身上拳脚相加,他不是不擅长打架,只是不想打。 梅多罗身强力壮,肌肉结实也是打架的好手,他嘶吼了一声,卯足劲一个翻身又把霍普特压在自己身下,下手毒辣阴险,拽过霍普特的两只胳膊,使劲把他的脑袋和后背朝坚硬的地面上磕。 凶狠暴戾,属于要命的打法。 霍普特头晕脑胀,喘着粗气,向上猛地顶起,借力打力翻了个身挣脱束缚,暴怒的他一跃而起,再也不顾虑什么,也开始对梅多罗下狠手,众目睽睽下,两个人就这么厮打了起来。 情况一时异常混乱。 这边的打斗声很快就传到了大祭司耳朵里,阿蒙曼奈尔不悦地皱起眉,“那边在吵什么?!” 他的助理答复:“大人,好像是有人打起来了。” 阿伊从座椅上起身,朝骚动的来源远望了一眼,便对身旁的阿蒙曼奈尔说:“我去看看。” 阿蒙曼奈尔因为娜芙瑞逃跑的事本就心烦意乱,索性挥手让阿伊代他处理。 阿伊带着随从们走到队伍中间,就看到霍普特和梅多罗两个人毫无形象地滚在草地上,扭打在一起。 周围还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祭司们,但无人敢上前阻劝,在他们印象中,霍普特一向温顺谨慎礼貌和善,如果不是梅多罗欺人太甚,霍普特断然不会情绪失控地跟他大打出手。 霍普特第一次发狠就把梅多罗揍得稀里哗啦,都说被逼急的兔子咬人特别疼,平时谁人都想踩一脚捏一把霍普特,现在倒是没人敢招惹他了。 旁边还站着一个莫尼尼,时不时偷偷朝梅多罗身上踢上一脚。 “神庙斗殴,成何体统!!!” 老臣威严的声音在神庙上空爆发,震得鸟雀不敢鸣叫,花草枝叶乱颤。 霍普特和梅多罗皆是一惊,立刻分开,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祭司制服,纷纷跪下向阿伊叩头请罪。 梅多罗心中窃喜,阿伊大人和他父亲交情不错,他自作主张抬起头,青紫的脸上堆满谄媚讨好,“宰相大人,您来了。” 阿伊瞥了他一眼,“你是乌瑟庇的儿子?” 梅多罗受宠若惊,“大人,您还记得我。” 阿伊没怎么理睬梅多罗,他的兴趣还是更多放在旁边的男孩身上,“你又是谁?抬头!” 霍普特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耷拉着眼皮喊了句,“宰相大人。” 阿伊哦了一声,凑得更近了些,“霍普特是,我也记得你。” 又是一模一样的语气,轻蔑而冷漠。 霍普特也记得上次在最高法院审判厅见到阿伊的情景,他因为抓捕阿吞暴徒立了大功,法老要重赏他,他便提出想要进入卡尔纳克神庙成为一名祭司。 他依然记得阿伊当时对法老说的话,每个字都记得一清二楚。 此人身份不明,卡尔纳克神庙为神圣之地,低贱之躯怎可踏入,美玉怎能被污泥玷污。 阿伊大人一表态,朝中反对声便此起彼伏,让霍普特一度绝望。 若非法老力排众议,给他参加祭司入门考试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惜,他没有办法继续为法老效力,报答他两次的恩情了。 梅多罗得意极了,迫不及待要借宰相之手置仇敌于死地,“大人,霍普特刚才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就藏进怀里,我猜测就是他协助外人偷盗神庙图纸,不慎在花园里遗落下了重要物证,只要搜他的身,就一定能找到证据!” 阿伊点点头,“搜。” 立刻有几个人上前,执行宰相的命令,阿伊阻止到,“我亲自来。” 霍普特神思恍惚地跪在地上,双目空洞无神,像是被掏空了灵魂般,任凭阿伊把手伸进他的怀里,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风吹过激起阵阵凉意,不禁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霍普特恐惧地咽了口口水,抬头悄悄望了阿伊一眼,恰好阿伊也在看着他,那目光深沉不可捉摸,霍普特委屈的眼里闪动着水光,抱着那根本没有、根本不存在的一丝希望,嘴唇轻轻动了动,大人不要,求您...... 忽然,阿伊的手静止不动,阿伊朝霍普特绕有深意地勾了下嘴角,缓缓掏出来一个方形的硬物,上面还粘着潮湿的泥土,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把他带走,本相要亲自审问。” 霍普特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推开要来押送他的随从们,保持着最后的尊严和体面,“我自己会走。” 所有人都自觉为他让出一条路,霍普特的品行才华他们都看在眼里,没有人相信他会是偷盗机密文件的内鬼,都觉得他蛮可怜也挺可惜的,败就败在了出身低贱,朝中也没有势力依靠。 莫尼尼更是担忧地望着霍普特离去的背影,他记忆中的霍普特意气风发玉树临风,从没有这样颓丧消沉过,可现在落到宰相大人手里,真的没人能救他。 “宰相大人。”梅多罗追上阿伊一行人,还想诬告霍普特一些别的罪名。 阿伊回头,“有事?” 梅多罗怎么感觉宰相大人那眼神想把他给剥皮抽筋了,不由得浑身发冷,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霍普特浑浑噩噩地朝神庙外走去,脑袋晕晕沉沉,脚步时重时轻。 刺眼的阳光照在头顶,花红柳绿,风光无限好,霍普特不禁回想起来,他刚到神庙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眺望着卡尔纳克神庙最高的大神殿,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转眼便跌入谷底深渊。 如果印章在梅多罗手里,他还能想办法拿回来,但现在宰相手里抓着他的把柄,他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无计可施。 完了,这次彻底完了。 他十八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愧对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也愧对未曾谋面早逝的父亲,他还有那么多的梦想没有实现。 还没有对娜芙瑞说出自己的爱。 霍普特万念俱灰。 巨大的绝望和痛苦一下子攫住他的心脏,霍普特眼前渐渐黑暗了下去,身子软软地倒下,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伊应声回头,阴翳的眼眸里仿佛流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疼惜和柔软,“抬上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古埃及第一官二代(一) 王城内坐落着一栋奢华的私人别墅,分为上下两层,彩绘立柱连接着底层与二楼的地面。高大的墙壁上嵌着几扇琉璃小窗,既让光线进入室内又能阻隔酷的热浪。 大厅正中竖立着一尊金碧辉煌的小型阿蒙神雕像,旁边摆放着一些枝繁叶茂的植物,碧绿中钻出几朵亮红的小花,很是好看。 一楼深处有一间宽敞的卧室。 霍普特躺在精致的雕花木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彩绘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装潢之华丽典雅,他之前从未见过。 身下的被褥芳香柔软,如同卧在云朵上。 霍普特的头还有点疼有点晕,他揉着太阳穴撑起身子环视了一圈,他只记得和梅多罗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然后体力不支晕倒了。 难道他已经死了,这里便是永生之境的芦苇之地,当真如书上记载的那样钟灵毓秀。 床边站立着四位娇美动人的古铜色肌肤少女,她们身高年龄相仿,统一着装,正乖巧地端着水盆,拿着毛巾、漱口粉,香膏、润肤露。 不等霍普特开口询问,她们便殷勤地上前为他梳洗。 还有少女兴奋地呼唤卧室门口的同伴,“他醒了,快,快去禀告宰相大人!” 阿伊拄着拐杖从楼梯缓缓走下,黄金杖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一声声仿佛都震在霍普特心口上。 霍普特定了定神,恭敬地跪下行礼,“宰相大人。” 阿伊抬手示意他起身,“胆子不小,连大祭司要的人都敢放走。” 阿伊这第一句话就让霍普特顿时阵脚乱了一半。 要审理的难道不是神庙建筑图纸失窃案吗?至少卡尔纳克所有祭司都认为他是因为涉及盗窃案才被宰相带走的。 宰相怎么会知道他擅自放走了娜芙瑞?!! “您说什么人,霍普特今天一直在神庙工作,没有见过什么大祭司要的人。”霍普特盯着脚下四方形彩砖,轻描淡写地答。 “阿蒙曼奈尔以为我老糊涂了,你也以为我瞎了聋了吗。” 整个底比斯,包括卡尔纳克神庙甚至王宫里遍布着阿伊的眼线,他哪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坐在家里也可洞察全埃及风吹草动、把控朝政风云变幻。 霍普特心中大惊,宰相竟然在秘密监视他,那他和娜芙瑞说的所有话宰相是不是都知道。 霍普特强迫自己不要惊慌而露出破绽,以自己最大的冷静和理智,在脑海里飞快地寻找对策,可阿伊似乎并没有追究他罪名的打算,反而拿出了刚才从霍普特身上搜出来的印章,伸手递给他,“这印章你自己好生保管,不要再被人发现。” 霍普特迟迟不敢接过,这里面肯定有诈,宰相大人不是素来看他不顺眼吗? 阿伊等了会见霍普特依然一动不敢动,他胳膊也抬累了,走上前几步,硬是把印章塞进了霍普特手里,“帮你洗干净了,收好。” 霍普特惊讶地握着自己的印章,像是在做梦,他所面临的巨大危机似乎就这么简单地彻底解除了,抬眼竟看到阿伊温柔慈祥地注视着他,霍普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阿伊向他露出了友善的面孔,手里那枚冰冷的铜块也被阿伊手掌的热度给暖热了,这温度顺着血液传递到他全身,霍普特的心弦不知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弄了一下,身子不可控地就打了个激灵。 阿伊见状便安慰到,“你不用怕,梅多罗那边,我有的是办法让他闭嘴,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种程度,霍普特心里便敞亮了,他朝宰相拜了拜表示感谢,凭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反而不卑不亢、大胆地质问:“宰相大人,您为何要帮我,您有什么目的,您想让霍普特怎么报答您,不妨直说。” 霍普特温和礼貌又疏远戒备的态度让阿伊心口猛一揪,久久沉思后,阿伊缓缓道出了一个深藏十八年的秘密,“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父亲,父亲帮儿子还需要报答吗。” 霍普特瞬时被怔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盯着阿伊的脸,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听了,旋即又幡然醒悟过来,“阿伊大人,虽然我的父亲早已去世,但霍普特并没有打算认您为义父。” 阿伊这下也愣了,压住突然窜上来的火气,“什么义父,什么东西?!老子就是你爸爸,你唯一的爸爸!” “大人,冒犯了,”霍普特立刻谨慎地请罪,“如果您不打算审判我,那霍普特可以先走了吗?” 不等阿伊回答,霍普特头也不抬地往大门外走去,说是走其实更像是跑,或者说是逃命。 城府深沉的三朝老臣突然向他示好,还说是他爸爸,他这凭空冒出来一个爸爸,霍普特丝毫没有喜悦,除了震惊,就是恐惧和害怕。 阿伊是不是酝酿着什么大阴谋,想要把他拉进朝廷那腥风血雨的权力战场中心,那里的水太深太浑浊,他才刚入仕途,太过青涩稚嫩,容易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但他也不愿意依附于权势,做别人棋盘上一颗棋子,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只想迅速逃离这里。 阿伊出声喝住了他的步伐。 “站住!霍普特,你要我说多少遍,你就是我儿子,我生的孩子,我是你爸爸!你是伊特努特霍普特,我伊特努特阿伊的儿子。” 霍普特无奈地转过身,“大人,您放我走,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在逗我玩寻开心吗。” 阿伊表情严肃,再次重申,“我没有骗你,你是我亲生的孩子,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 霍普特哭笑不得,阿伊怎就揪住他不放了,非要做他的父亲,难道给他当爸爸是一件值得骄傲荣耀的事情,“我父亲是阿布萨特的村民麦希,他在我出生前几个月就病逝了,我母亲独自养我长大,霍普特虽然没有见过父亲,但肯定不是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四十九章 古埃及第一官二代(二) 爸爸,对霍普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词语,他的口唇从来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亲昵地呼唤过这个词语,他还是先在心里默读了一遍才能发出它准确标准的读音。 现在的情形,阿伊也没有想到过,霍普特不认他,甚至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霍普特啊,你真的以为就凭你母亲做些简单的手艺活,就能让你从小和贵族的孩子们一起接受最好的教育?还是你以为,神学大师愿意收一个出身低微的乡野孩子做学生,还是你以为,你游览上下埃及的昂贵路费全是你母亲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都是你父亲我一直在暗中帮助你。你的每一步成长,每一次前进,都是我在给你引路。” 霍普特起初还不以为然地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可随着阿伊列举出的疑点越来越多,霍普特再也没办法当这仅仅是个玩笑,一股寒意渐渐爬满了全身。 “知道你为什么被阿吞暴徒抓去当了人质吗。” “为何……” “唉,这事怪我,几年来阿吞的奸细日夜监控着我宰相府,恐怕早就知道你我关系非同寻常,才绑架了你,想利用你来威胁我,你出事后我寝食难安,一直派人救你,但我阿伊的儿子怎会任人摆布,你自己逃了出来,还加入隐匿者,将他们一网打尽。”阿伊沧桑的脸上写满了骄傲,是父亲为儿子的出色感到骄傲。 霍普特觉得自己完全不会思考了,真相接二连三爆出,颠覆了他过去十八年的所有认知。 他肢体麻木,表情呆滞。 阿伊走上前,赞赏地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注视着他的双眼,“霍普特,你真的是我的儿子,伊特努特霍普特。” 霍普特终于不像是个僵硬的木头人,有了反应,抬眼看向阿伊,“你说你是我爸爸,那你拿出证据。” “你们村长麦鲁是我的好友,我让他暗中照顾你,你若还不信,可以问他,我现在就传他过来。” 霍普特打断,“不需要!” 阿伊露出喜色,“你信了。” 霍普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 “父亲是什么?” 阿伊刚要回答,霍普特便情绪激动地开了口,“父亲难道不是应该陪伴在妻子和孩子身边吗,可我印象里你从没有出现过啊!” 阿伊痛心疾首地自责着,“霍普特,我何尝不想去看看你,但是我不能去。” 若没有原因,谁愿意和亲生骨肉分离,当初把刚出生的小霍普特送到阿布萨特村的确是无可奈何。 “爸爸知道亏欠了你太多,心里很愧疚,给爸爸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吗...” “罢了,”刹那的愤怒后,霍普特又变得出奇平静,“过去的事暂且不提,那天在审判厅里,我求法老让我成为卡尔纳克神庙的祭司,这是我从小的梦想,你不仅不帮我,还阻拦我,我永远忘不了你是如何讥讽我的。多少个夜里,我都梦到了你当时那张冰冷可怕的脸,我真的好害怕,你对我而言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天法庭上的事情,后来不知道是谁透露了出来,就在卡尔纳克传开了,祭司们都不待见我,都不愿意跟我玩,因为他们觉得对我友善就会得罪了您。” 听着儿子吐苦水,阿伊心里很不是滋味,“霍普特,你不要只看表象,我这是为了你好。” 图坦卡蒙和阿伊君臣和睦只是表面文章,图坦卡蒙早就积累了对阿伊诸多的不满,这种情绪让法老在很多朝政处理上都想拗着宰相的意见来。 阿伊知道自己越是阻拦越是反对,图坦卡蒙就会越想任用霍普特。 相反,如果他对霍普特表现出支持和赞同,法老定会起疑心。 权力斗争很复杂,而且残忍,图坦卡蒙对他的亲人家属和听命于他的所有官吏都在秘密监听,若是让图坦卡蒙知道了霍普特是他的儿子,那还不是要千防万防、日夜提防,那霍普特才是真正被彻底困住手脚,永远无法施展抱负。 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次便打消法老的顾虑,所以他才会激烈反对、恶语抨击。 那次,他骗过了图坦卡蒙和所有人,自然也就骗过了霍普特。 但这些深层的缘由,没有必要让霍普特知道。 他的野心也绝对不能让霍普特知道。 他这一片苦心只能烂在肚里,阿伊叹了一口气,“霍普特,我......” 霍普特丝毫不想听他解释,“还有你为什么要干涉我的考试。”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半柱香写完那一份卷子,我的手两天抖得都拿不住东西,不是你想阻拦我,还能是谁。” 阿伊慌忙又解释,“那是因为我信任你,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完成,这样才能突显你的能力,得到法老的重视,我是在给你铺路啊,你怎么都不明白,霍普特,我全是为了你好。” “你真是为了我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感受不到,”霍普特失望地瞧着这个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老臣,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父亲,“您抛妻弃子,这么多年都不去看看我姆特,她一直以为你死了呢。” 阿伊生怕自己在儿子心中再添恶名,便明说了,“我和她没有关系,不仅是我,连你和她也没有任何关系!” 犹如晴天霹雳,霍普特彻底呆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章 古埃及第一官二代(三) 霍普特一阵阵心悸,几乎要晕厥过去,果然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 他像是掉进了冰河里,整个人都冻僵了,只有嘴唇还能微微翕动,“你说什么……” “我说你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她只是养了你,懂吗?” “不可能,母亲在半夜生下我,她告诉我,我那时浑身青紫奄奄一息,然后被送去神殿接受神灵审判,”霍普特越发激动,难以自控地喊到,“如果我不是姆特的儿子,那我是谁,难道我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吗!” 阿伊淡淡道:“你自己不都说了,罗茜的孩子先天不足,根本就活不下来。那天晚上,是我把你送到阿布萨特亲手交给麦鲁,深夜麦鲁抱着你进了神殿,第二天他又把你交给了罗茜,所以她一直当你是她的亲生儿子......” 事情就是这样。 霍普特心中什么东西瞬间炸裂了,五雷轰顶也难以形容他此时的震惊,他只觉头重脚轻,一下子支撑不住身体直接摔坐到了地上,阿伊忙上前扶他,霍普特勉强站了起来,精神几乎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姆特的儿子呢…在哪里?” “那孩子早就死了,还没抱进神殿就断了气。” “死了?!!”霍普特再度崩溃。 霍普特的语速极快,生怕停下来一秒就会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你胡说!我就是他我就是姆特的儿子,村长亲手把我送进神殿,因为神灵庇佑我,才治好了我的病让我恢复健康。” 阿伊知道真相对霍普特很残忍,但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只是我编的一个故事,假的,骗人的。” 从小到大,虽然霍普特出身低贱,但他从未自卑过,因为他是神灵庇护的少年,自带优越感和光环,多少人羡慕他,多少人赞美他,多少人崇拜他。 人生中,每次遇到困难挫折,纵使生活再苦再累,霍普特都会告诉自己,他是通了神性的少年,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这就是激励他一直奋斗的永不枯竭的动力。 受神灵庇佑的少年,通了神性的少年,被神灵选中的少年,原来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而自己只不过是被调包成了一个早已死去的婴孩,顶替了他的身份,替他活在世上。 这么多年来,霍普特赖以骄傲的资本彻底坍塌,支撑了他十八年的信念大厦瞬间轰然崩塌,土崩瓦解,连渣都不剩。 霍普特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撑着头艰难地喘息,失去信念的痛比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煎熬百倍千倍。 阿伊见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惨白,心疼地伸手抚摸着霍普特的脸颊,轻声安慰,“儿子,你不要难过,相反你应该高兴啊,你今日所取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因为你的聪慧,你的出色和神灵无关。” 神性,神灵,对于阿伊而言,只不过是统治者欺骗臣民的鬼把戏,他才不信。 当初力排众议,助埃赫那吞法老推行宗教改革的是他,最终废黜宗教改革的也是他。 立阿吞,他得到了埃赫那吞法老的重用,废阿吞,他得以大权独揽。 不管是阿吞,还是阿蒙,阿猫阿狗,阿鸡阿鸭,只要能帮他助他、能为他所用的就是好神灵。 阿吞倒了。 埃赫那吞死了,身负恶名。 可他还在,而且还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在阿蒙信徒和阿吞信徒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浴血奋战拼死厮杀时,阿伊却压根没有信仰,如果硬要塞给他一个信仰,他坚信自己就是自己的神,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寄托于什么空无虚幻的神只。 没有信仰,太过可怕。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做起事情来才能无所顾忌,为了达到他的最终目的而不择手段。 在古埃及人看来,法老是活在人间的神,如果失去他们的法老,秩序就会崩塌,万事万物都会碎裂成碎片。 他们无比尊敬崇拜他们的法老,绝不可能弑君篡位。 但要是对于不信神的阿伊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霍普特浑身都在颤抖,用力甩开阿伊的手,“别碰我!” 姆特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和眷恋,每当罗茜和他讲起他出生时那个险恶危急的夜晚,还有第二天早晨再次见到小霍普特活泼健康时欣喜地抱着儿子放声大哭的情景,罗茜都会抑止不住激动的心情低声抽泣起来。 姆特深爱着她的丈夫麦希,丈夫死后,她一度也想跟随他殉情而去,支撑她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把麦希和她唯一的骨肉养大。 霍普特死死咬住嘴唇,脑中轰鸣作一团,如果......他是说如果,姆特知道她的儿子其实早就死了,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替别人养儿子,该有多么伤心绝望啊。 霍普特和他母亲十八年来相依为命,他爱他姆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然而,他的存在才是罪恶的源头,摧毁了姆特心中所有美好的温存和爱。 是他,是他,狠狠伤害了她。 戏剧性的转折,刹那间天翻地覆。 霍普特接受不了。 无力,痛苦,挣扎。 但血缘关系不是他再抗拒、躲避、恐惧就能改变的。 阿伊理解霍普特心里的痛和震惊不是一时片刻可以消除掉的,“儿子,去躺着再睡会,晚上留下来吃饭,咱父子俩好好叙叙旧。” 霍普特抬头冷漠地望着阿伊,这一切悲痛和过错的始作俑者,开始他还记得面前是位地位显赫的朝廷命官,保持着该有的尊重和恭敬,但最后他什么也不顾了,完全是歇斯底里地朝宰相大吼大叫。 “十八年前,你把我扔在阿布萨特,那为什么要现在来找我。你说你是我爸爸,那我问你,我失足掉入河里快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高烧不退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村里的无赖欺辱,他们骂我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你在哪里!我梦到有了父亲疼爱,教我读书认字,醒来发现只是一场空,泪水湿透了枕巾,那时候,你又在哪里!?如果你真的是我的父亲,为何我哭喊过你成千上万次,你从来没有出现过!!!阿伊,我霍普特是罗茜的亲生儿子,我爸爸是十九年前就死去的麦希,至于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句句话如同锋利的刀子戳入心脏,阿伊的表情愈发凄哀,心痛如绞,也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霍普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今天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过,宰相大人求你放我走,不要再打扰我了,求求你,离我远点!” 说罢,霍普特一秒钟也不敢停留,扭头就跑。 “霍普特...!” 阿伊忙伸手去抓住他的衣服,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霍普特身上还有打架时留下的瘀伤在隐隐作痛,他踉踉跄跄地跨出大门,差点被门槛绊倒,他脚步顿了一下,继而整个人更疯魔地狂奔起来,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伊想追出去,最终还是作罢,这样只会让霍普特更害怕更厌恶他。 宰相府的管家比斯尼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宽慰道,“大人,您毕竟和少爷分开了十八年,少爷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唉……”阿伊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回雕花木椅上,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夏双娜为什么放弃治疗(一)(女生的秘密,男生慎入) 宰相府发生的一系列惊天扭转,远在千米之外的夏双娜浑然不知。 等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到达荷鲁斯宫大门口,就明白大祭司为什么偏要选在几天对她动手了。 因为,法老现在根本不在宫里,甚至都不在底比斯。 以古埃及的通信速度,图坦卡蒙恐怕还没有收到她失踪不见的消息。 荷鲁斯宫的侍卫们自然绝不会向她泄露一丝法老的行踪,但这群人的规模明显比往常少了一半,整座宫殿也安静了许多,必然是大队人马跟着图坦卡蒙一起出巡了。 夏双娜担心霍普特被气急败环的大祭司抓住严刑拷打,而此时能救他的人只有图坦卡蒙,她便焦急地在门外等候徘徊,紧张地双手合十,向神灵祈求霍普特平安无事。 没过多久,夏双娜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太对劲。 她的小肚子一阵阵往下坠痛,就是亲戚要来拜访的感觉。 刚才一路狂奔的时候呛了不少凉风,再加上一下午剧烈运动,她算好的日子突然提前了。要在现代,这根本就不是件太让人烦心的事情,但在古埃及,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缺乏基本科学常识,古埃及人无法解释女子这种流血不止但又不会死亡的奇怪现象,往往把月潮和魔鬼上身联系在一起,视为不洁和大凶。 古埃及女子在每月的这几天,都会找一个小屋子把自己关起来,与外界封闭,只留一个小窗户取饭食。 夏双娜穿越到这里的四个多月,入乡随俗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她还学会了缝制带子,里面塞满吸水性强的纸莎草和草木灰,每当这时,她都会无比想念自己在现代舒适方便的棉花小宝贝们。 古埃及女人在这段时间里不可以务农、开工、更不可以从事任何神圣活动。 也就是说,在这特殊的几天,“不洁”的她绝不可以见法老。 夏双娜叫苦不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她不得不硬撑下去继续等图坦卡蒙回宫,更糟糕的是她根本没有带卫生用品,恐怕很快就要血溅荷鲁斯宫了! 不知为何,一向在小日子里还活蹦乱跳像没事人儿一样的夏双娜,这次亲戚拜访特别难受,肚子里像是揣着一块冰冷的铁块,拼命地往下坠,身下一片冰凉,连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冰渣,很快她便腰酸腿麻,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本以为休息一会就好了,可这疼痛变本加厉,丝毫不见消停,以排山倒海之势了向她袭来,不仅肚子坠痛,还恶心想吐,夏双娜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全身冷汗直冒。 疼感不断升级,渐渐,她的听觉和视觉也都变得模糊起来。 远处隐约传来洪亮的钟声、鼓声和锣声,奏响庄严肃穆的古老宫廷音乐,空中彩旗飘扬,如此大的阵仗必然是法老的仪仗队无疑。 夏双娜疼得脸色惨白,努力直起身子,想朝图坦卡蒙所在的方向一步步挪过去。 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这种疼也是会让人晕过去的。 图坦卡蒙刚从銮驾上走下来,就看到夏双娜一手扶着墙,一手紧捂着肚子,痛苦不堪地滑了下去。 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似乎还在室外,有风徐徐吹过,背景音乐非常嘈杂,每个人说的话听着都有些回响,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传来,嗡嗡隆隆的,但无疑是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耳朵里的声音已经混乱得漫溢出来了。 似乎有一道熟悉亲密的声音在焦急地呼喊着:“娜娜,娜娜!” 图坦卡蒙冲上前,让她软软的身子靠进自己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夏双娜猛地感觉自己双脚抬空,身子离地。 就在图坦卡蒙心急如焚地抱起她朝宫殿跑去的一瞬间,夏双娜身下一股暖流扑哧就冲了出来。 夏双娜顿时心跳骤停,大脑一片空白,完了完了完了,这已经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了,古埃及对月水忌讳的很,认为这是污秽之物……她可能要永远失去图坦卡蒙了。 她不要活了! 图坦卡蒙把娜芙瑞抱进寝宫,立刻唤来了最好的御医为她诊治。 夏双娜面色苍白,从昏厥中醒来后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泡在水里,衣服头发全湿透。 图坦卡蒙坐在床边,担忧地握着她的小手,不停地问着:“娜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夏双娜强打精神,朝他挤出一个苦笑,“我很好,死不了...你放心。” 这么一疼都把她疼糊涂了,差点忘记正事。 “对了,我刚从卡尔纳克神庙附近经过,里面是不是出大事了。” “是出事了,你的同乡霍普特被阿伊带走了。” “啊?”这和阿伊又有什么关系? 肯定又是她连累了霍普特,夏双娜心里五味杂陈,“那霍普特现在怎么样?” “我已经命令宰相府放人了,如果他真的犯罪,也应该交由祭司元老院审判,阿伊无权处置。” 得知霍普特暂时没有性命之虞的夏双娜决定马上逃离,在图坦卡蒙发现她的小状况之前,她刚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就被小腹处一阵钻心的疼又逼着躺回了床上。 抬眼还看见图坦卡蒙洁白的百褶裙和亚麻衬衣上一片扎眼的鲜红。 夏双娜脑子里像是放烟花般轰然炸开了...她这可是犯了大忌讳,她该不会因“污染法老圣体”罪被处死…… 唉,我命休矣…… 寝宫里阴云密布,法老眉头紧皱,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夏双娜痛得想在床上打滚,但碍于在图坦卡蒙面前要保持她淑女的形象,只能浑身僵硬地躺平,用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双手在被子下死死按住小腹。 奈德耶姆是法老的御医长,古埃及最出色的全科医生,此时不停地抹着光头上冒出的汗珠。 “她怎么了,为什么肚子疼痛难忍?” 奈德耶姆舌头像是打了结,“这...这这这......” 娜芙瑞小姐既不是册封的王妃,也不是有王家血统的公主,这种事情,女子这些私密的事情怎么好意思和法老讲。 图坦卡蒙见老御医表情如此凝重,久久不做回答,心口猛沉,难道娜娜是得了什么绝症。 图坦卡蒙心乱如麻,顿时被恐惧包围,“说!她到底怎么了?!” 夏双娜挣扎着坐起身,“不要说,不要说.....!” 小腹又是一阵绞痛,她再次软绵绵地瘫回床上。 图坦卡蒙瞄了她一眼,“娜芙瑞,不要讳疾忌医。” “奈德耶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到底是什么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夏双娜为什么放弃治疗(二)(女生的秘密,男生慎入) 奈德耶姆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回禀陛下,女子自十几岁发育成熟,每月有几天下身都会流血不止,若是此时受寒气侵扰,就会隐隐作痛,轻者如小虫撕咬,重者如石锤砸腹,娜芙瑞小姐这是......” “够了!!!” 夏双娜扯着嗓子大吼,她一秒钟都听不下去了! 不是不让你说嘛! 图坦卡蒙,还有你,问什么问,问什么问,这下开心了?! 夏双娜小脸爆红,活脱脱一个熟透炸开的红番茄,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躺在床上装死。 四周一片寂静。 良久的沉默。 空气几乎凝固。 夏双娜好不容易把手指分开一条缝,从小缝里偷偷往外看,竟然发现图坦卡蒙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抹柔和的红色从他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图坦卡蒙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懵懂的眼神像是只软萌的小奶狗,他精通治国之道,但对于女人之事,实在懂得太少。 图坦卡蒙竟然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他竟然也有害臊脸红的时候。 他脸红的样子真好看,让夏双娜想捏他的脸,想狠狠蹂躏。 屋里的侍女们自然通晓女子们那档子私密事,个个脸也红得像大番茄。 目睹法老如此失态,奈德耶姆吓得脸色煞白,陛下和将来可能成为他们王妃的女人都面红耳赤,而他却面如土色,奈德耶姆登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忙低头在自己两颊上狠狠掐上几把,脸终于肿起来了,也红了。 总之寝宫里一群人,一个比一个脸红,凑在一起像一筐熟透的西红柿。 等图坦卡蒙脸上的红晕褪去,奈德耶姆立刻进言,“法老,您最好不要再待在这里,女子入月,恶血腥秽,是魔鬼缠身,您神圣贵体应当远离这不洁之地。” 图坦卡蒙毕竟是古埃及人,完全赞同这些道理,但娜芙瑞疼得浑身发抖,他实在是不忍心留心爱的女孩一个人在这里备受煎熬,图坦卡蒙为难地望向夏双娜,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夏双娜把脸别到一边,抬手摆了摆,你赶紧出去,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所以说姑娘们,不要再吐槽埋怨给你端来一杯热水,说“宝贝,多喝热水”的男朋友,她这男朋友......不提也罢,呵呵躲她像瘟神。 脏衣服肯定是不能要了,直接烧掉,然后埋进土里加盖封印,法老还要沐浴熏香,洗净身上的“污浊之气”。 专治女性疾病的神医立刻被宣召入宫,图坦卡蒙还给夏双娜留了几位侍女照顾她。 图坦卡蒙沐浴完又回到屋前,就站在夏双娜门外,此时神医也到了。 门一开,响起一串嗒嗒清脆的脚步声。 夏双娜撑起身子,找了一圈却没看到人,正在疑惑时,一个声音从低处传来。 “嘿,在这里!” 夏双娜朝下看去,只见一个迷你的小人赤脚站在地上,只有八九十厘米高,矮胖矮胖的,比床板也就高上一截,五官却是成年人的模样,圆溜溜的黑眼睛,塌鼻头,丰满的厚唇上还有两撮上翘的小胡子,大脑袋两旁辫了两绺细细的小辫子。 称不上很可爱,但的确让夏双娜惊讶地眼前一亮,身体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点,“你叫什么名字,你就是我的医生吗?” “我乃贝斯神化身。”小人的声音也是成年男人的嗓音,有些尖细,但气场很足底盘很稳,配上他的身高,显得特别滑稽。 古埃及人认为贝斯神是保护妇女生育和健康的神灵,贝斯神又矮又小,成人样貌儿童的身体,因此黑皮肤的小侏儒在古埃及被视为贝斯神化身,备受崇拜。 夏双娜趴在床边和他对着话,“小小贝,我的病能治吗?” 小侏儒双手攀在床边,小短腿一蹬,一下子就翻到夏双娜的床上,小眼睛一瞪,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邪祟侵袭,致使子|宫在腹腔内上下浮动左右漂移,故疼痛难忍。” “噗……”夏双娜正喝着侍女端过来的红枣蜂蜜热糖水,没忍住一口全喷了出来。 头一次听这么清新脱俗的解释。 上下浮动,左右漂移,听听这都是什么鬼话! 哈哈哈哈哈,她就不应该对图坦卡蒙给她找的巫医抱任何希望! 夏双娜白眼翻到了天上,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图坦卡蒙更是颇为认同,“那怎么治?” “陛下,我现在就为这位小姐驱魔。” 夏双娜躺回床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呵呵她就配合这群古埃及人演出…… 驱魔方法如下。 一定要找那种生前一只眼瞎一只眼不瞎的绿色蜥蜴,晒成干做为法杖。 小侏儒要一边在夏双娜的肚皮上跳舞,一边挥舞法杖,一边跳驱魔舞一边念动咒语。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夏双娜惊悚地猛抽了一口凉气,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一个大男人在她肚子上跳,想想就好疼好疼好疼。 夏双娜心里吐槽着三千前的古人愚昧无知,用被子蒙住头大声抗议,“我不要!我...放弃治疗!” 外面的图坦卡蒙又开始发布远程命令,“娜娜,有病就要治,很有效的,忍一忍。” 夏双娜隔着宫门和图坦卡蒙讲道理,“陛下,你让他回去,我只想睡一会...” “娜娜,听话。” “我不!”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这段时间女生们脾气本来就大,夏双娜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我的身体我做主,你凭什么管我,这是治病嘛,这是谋杀,要是有用,我立马把床单给你吃了!!!” 图坦卡蒙也有些毛了,“娜芙瑞,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里面的,把她给我绑起来!” 侍女们说了声得罪了,立刻按住她的手脚。 “喂喂喂......” 夏双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脚被绑在了床头和床尾四根柱子上,欲哭无泪。 隔着一层洁净的亚麻布,小矮人站上了她的肚皮,他的脚温度很热,像是个小暖炉。 “小姐,那我开始了。” 夏双娜水盈盈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恳求他,“轻点...” 小侏儒高高跳起,手里抓着蜥蜴干的尾巴飞快挥舞,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随着小人的脚丫落在她肚皮上,夏双娜立刻发出一声犹如扒光了毛的塑料尖叫鸡般的惨叫声。 “啊......!!!”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小人彻底把她的肚皮当成了蹦床。 夏双娜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口吐芬芳,心里痛骂着天杀的图坦卡蒙,恐怕邪祟没被赶走,她先死掉了。 两旁的侍女提醒道,“小姐,您要大声叫出来呀,这样才能尽快将邪祟赶出。” 夏双娜狂翻白眼,得了,她根本不敢张嘴,害怕那玩意儿改道,直接从嘴里喷出来。 外面和里面一起痛,夏双娜的惨叫不绝于耳,鼻涕眼泪一起横流。 现在她似乎感觉不到肚子疼了,因为她浑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打颤。 夏双娜双手死死攥住床单的一角,悲从中来,如果爸爸妈妈在,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到如此非人的折磨,也可能是月水倒流回脑子了,她脸朝门外大声地骂起来,“图坦卡蒙!你是嫌我命太长,还是死的太慢,你是不是有新欢了,赶紧把我弄死好给你小宠妃腾地方啊……!” 屋里的侍女全都替她捏了一把汗,担心法老一怒之下砍她的脑袋。 图坦卡蒙阴沉着脸,“娜娜,真的很疼吗?” “你上来试试?!!” 小人趁夏双娜和“邪祟”都不注意,再次用力一跳。 “啊.......!!!” 夏双娜这次比任何一次叫得都要惨烈。 “娜娜!!!” 外面一阵骚动,似乎是花瓶被一脚踢翻,图坦卡蒙显然是想冲进来,立刻被一群侍卫和御医围住了。 “陛下,不可!” “陛下,远离不洁啊。” 在这堆声音里,夏双娜精准捕捉到了艾的声音,仗着自己是第一宠臣,那声音还贼大。 夏双娜握紧了拳头,“新仇旧恨”一起叠加,气得鼻孔冒青烟。 别人就算了,她理解,艾跟着瞎掺合什么,没学过生理课吗! 这就很可恨了,不可原谅! 夏双娜满头大汗,手指在空中画着小圈圈,艾,我诅咒你永远找不到女朋友,我诅咒你就算找到女朋友,你女朋友天天来小日子,让你有女朋友也跟没有一样!!! 也许是“治疗”起了效果,痛感真的减轻了很多,后来,夏双娜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直接晕过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三章 噩梦难醒 太阳神带着一天的疲惫缓缓向西沉去,绚丽的晚霞将尼罗河染上一层薄薄的金红色,不远处河面上归航的渔船满载而归,停靠在沙滩边。 河岸边芦苇丛生,根部遍布淤泥,河水随着波浪涌上来,扑扑地拍打着堤岸,泛起大量泡沫,又瞬间化为乌有。 霍普特赤脚坐在岸边,手边摆着三瓶酒,两瓶已经空了,一瓶还有一半,葡萄酒是祭司为数不多被允许饮用的酒精饮品,他难得放纵自己喝一场。 潮起潮落,调皮的浪花亲吻着他的脚背,凉爽的河风将他的思绪渐渐吹远。 霍普特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在梦里,母亲不是他的母亲,父亲也不是他的父亲。 而且这场梦,永远都不会醒来。 他心里揣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心口堵得难受,却无人能够诉说,只能抱着膝盖向岸边觅食的水鸟倾诉哀愁。 芦苇随风起伏,犹如绿色的波涛般飒然有声,古铜色肌肤的美丽少女拨开挡路的长草,朝坐在河岸边的那道身影亲昵地唤了声:“霍普特哥哥。” 霍普特应声回头,河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刘海,昨晚一夜难眠略显倦意,轮廓俊美的脸上泛着红晕,内里娅第一次知道霍普特身上也会流露出忧郁的气质。 他喝得微醺,反应有些迟钝,眯起眼睛望了一会来人。 “内里娅,你怎么来了?”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明日不还有早课吗。” 霍普特恍惚地望了一眼远方。 河边金黄色的沙丘正烘托着一轮巨大耀眼、殷红的落日,渐渐消失在河西的重重山谷间。 原来,已经黄昏了,不知不觉就坐了一整天。 内里娅撩了下裙子,也陪他坐在泥地上,霍普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内里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内里娅沉默不语,霍普特便替她答了,“你果然是他派来的。” 霍普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不真实,过去所有不理解的事情,如今全都有了解释。 “内里娅,你一直偷偷跟着我,把我每日的行踪都报告给他,难怪我总觉得身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你就是他的眼睛,你早知道了。” 事到如今,内里娅也无需再隐瞒,“宰相大人很在乎你,所以才会派我到你身边照顾你,你每次需要什么东西,不都是我给他递信,他再托麦鲁送给你的吗。” 霍普特平静地听完,并没有被人监视整整五年的恼怒,经过昨天的天崩地裂,他什么都能接受了,“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有多早。” “五年前,我是奴隶营里最美丽聪明的姑娘,底比斯一位大人点名让我服侍他。我很怕他欺负我,但他为我赎了身,还教会我防身的本领,他送我到阿布萨特陪伴他的儿子长大,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当朝宰相阿伊大人。在我心里,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很伟大的人……” 霍普特丝毫不想听她的溢美之词,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自己父亲是谁,你还比我先知道。” “我也想告诉你,可宰相大人说时机未到。” “这五年,我竟丝毫没察觉,”霍普特喃喃自语,“你藏得真好。”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绝不是等闲之辈,谁能想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藏着这么多的心机和算计。 归根到底,还是阿伊的运筹精明,霍普特再次认识到阿伊那极深的城府,若他不是父亲,而是敌人,那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霍普特淡淡又说到:“那天在阿布萨特,也是这样的黄昏,我被阿吞暴徒袭击,你拼死保护我,我都看在眼里,当年我病重,也是你四处为我求医问药,这五年你对我的所有友善,我都记得,我想问问你,你对我好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内里娅眨动了一下黑溜溜的大眼睛,嗓音甜美像是风铃,“这有什么区别吗,在我看来,你就是伊特努特霍普特,宰相大人唯一的儿子,霍普特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排斥这个荣耀尊贵无比的身份呢?” 霍普特算是彻底明白了,内里娅就是阿伊派来的说客,他对她已是心凉至极。 “内里娅,我们解除婚约。”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因为我不想娶一个从未和我说过实话的妻子。” 霍普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 内里娅见他神色严肃,像是动了真格,“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的婚约,也是阿伊大人默许的!” 不提阿伊倒好,提了霍普特便更加狠下心来,一定要摆脱阿伊强加给他的婚姻,他已经像傻子一样被耍了十八年,绝不能再赔上自己的终身幸福。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娶你,如果你想靠我攀附权贵,我劝你趁早死心!” 内里娅心酸嫉妒地质问道,“你喜欢娜芙瑞对吗,在阿布萨特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霍普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娜芙瑞俏丽的面容,只要摆脱了这场婚姻,他就能够去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坦然承认了对她的爱,“娜芙瑞和你不同,她率性大方,阳光开朗,从不算计旁人。” 内里娅咯咯地笑了,“那你敢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吗?你敢告诉她,你是宰相的私生子吗?” “我……”霍普特说不出他敢。 对,他不敢,他害怕娜芙瑞知道真相后会敌视自己。 “霍普特哥哥,你还说喜欢她,连你都不能坦诚对她,又怎能指望她对你真诚。她是阿吞的奸细,她正是利用你逃脱与异教徒勾结的罪名。这个女人狡猾奸诈,勾结侍卫长,又和法老不清不楚,你千万不要上当!”内里娅做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不可能,娜芙瑞不会这样做!”霍普特没有丝毫犹豫。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关键是埃及人怎么看,法老怎么看,宰相大人怎么看,你和她为伍便是与整个埃及为敌!” 无论她如何挑拨离间,霍普特依旧不为所动。 内里娅手指轻轻挑开衣带,白裙从胸口缓缓滑落。 霞光下,女孩的身材玲珑有致,古铜色的皮肤细腻光滑,像完美无瑕的艺术品,她就站在他面前,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他,热情地邀约。 “霍普特,我们做,你会享受的,你会爱上我的。” 霍普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面前就是块丑陋的石头,而不是让男人血脉喷张的性感女子。 内里娅低三下四地苦苦哀求,“霍普特求你看看我,我比阿布萨特所有的女孩子都漂亮,也比多少贵族女孩都聪慧能干,否则阿伊大人为什么选择我陪伴你,辅佐你。” 霍普特面不改色,“把你的衣服穿上,别让我看不起你。” 内里娅讪讪地捡起长裙,系上腰带,红着脸拿出一张纸,“好,既然你这样厌恶我,这是我们的订婚合约,撕了它!” 古埃及男女婚约一式两份,男方一份,女方一份,只要其中一份损毁,便不再做数。 霍普特狐疑地看着那束缚了他两年的枷锁,难道这样简单,内里娅肯如此轻易放手,他不相信。 内里娅果然又将东西收回,自信满满地开口:“霍普特,如果你真要对我无情,让我难堪,就别怪我和罗茜说实话了,一个女人替别人养大了儿子,对得起她深爱的亡夫吗?” 霍普特头皮阵阵发麻,“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她的儿子,对吗?” “我当然是她的儿子,我从小就在她身边。” 内里娅古怪地笑了,锁定他的一双眼睛,“霍普特哥哥,你不适合说谎,你的恐惧和害怕都在你眼睛里写着呢,你怕,你怕她知道真相就会厌恶你,甚至抛弃你。那个孩子啊,罗茜可怜的孩子,没有人为他举办葬礼,没有人安葬他,他的孤魂就在田野里飘荡啊飘荡啊,每到晚上,他都会飘到罗茜的耳边凄厉地哭着,姆特你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愚蠢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活着。” 内里娅说完便又咯咯笑起来。 霍普特从后背凉到脚后跟,这个可怕阴险的女人,内里娅果然知道他更多秘密。 姆特是他的底线,别的他都可以忍,霍普特眼睛里写满了仇视,“内里娅,你警告你,你若敢伤害我姆特,我绝不会放过你。” 内里娅被他盯得胆颤,“怎会呢,等我们结婚后,我一定好好伺候她老人家。” 霍普特上前几步,也笑了,“内里娅,你真以为你能控制我吗。” 霍普特抛下一句不明意义的话,便转身离去。 内里娅心里发虚,总觉得会有什么超出她预期的事情发生,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惹火了霍普特,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不会用霍普特的姆特做威胁。 她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少女的爱恋,霍普特,我真的爱你,你的英俊、温柔、优雅,你的一切一切都让我疯魔,我做梦都想嫁给你,我不可能放弃,你是阿伊的儿子,还有那些唾手可得的地位和权力,所以我更不能放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四章 挚爱月光 一连三天的驱魔疗法,夏双娜在生无可恋中悟出一个人生真谛:千万不要在古埃及生病。 不知道又灌了多少苦药,熏了多少草药,几天后,夏双娜终于从小屋里被放了出来,浑身不疼的她顿时有种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之感。 满血复活后,她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向对她病情表现出强烈担忧和真切慰问的图坦卡蒙陛下“道谢”,到了书房却被告知法老不在。 夏双娜一踏出王宫的大门,就发现一群便衣侍卫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曾经,她很讨厌这群人随时随地向图坦卡蒙报告自己的行踪,但现在她已身处旋涡中心,又有被大祭司囚禁施法的悲惨教训在前,必须要提高警惕,免得再遭毒手,有群保镖贴身跟随也是好事。 她失踪的这几天,迪米特丽一定为她担心死了。 夏双娜离开王宫,赶回两人的临时住所向她的小伙伴保平安。 迪米特丽正站在屋前,见夏双娜回来立刻惊喜地迎了上去,“娜芙瑞,你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夏双娜含糊答到:“我有点小状况,在屋里待了几天......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解释。” 迪米特丽羞涩颔首表示明白,她们赫梯女子也是如此处理每月的小情况的,她主动走上前伸出光洁如玉的手臂,拥抱住了夏双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有件好事要和你说,昨天我买了一...” 夏双娜接话:“一件衣服?” “一座庄园!” 夏双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就是赫梯富家小姐跟人聊天的开场白吗? 迪米特丽的私人庄园坐落在上风上水的古埃及贵族区,靠近尼罗河东岸高地,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但不必担忧河水泛滥会冲垮房屋。 整座庄园外墙高耸峻峭,像是一道与世隔绝的屏障,标志这是某位富有大贵族的私属领地,镶金木门巍峨气派,大门全开时可供三辆双排马车并排行进,行驶到后院需要十多分钟。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绿地和池沼,院内遍植名贵的埃及榕、棕榈、黄槐、石榴和种类繁多的奇花异草,起风时空气中满溢开花草的芳香。 清晨的曦光下,大片青翠草坪上飞满亮晶晶的蝴蝶,还有色彩斑斓的小鸟扇动翅膀欢快地鸣叫,非常梦幻。 四座大型建筑占地上千平米,彼此用彩绘长廊连接,分别是主人的会客厅、宴会厅、卧室和游戏室,周围还有仆人的休息室和工作间。 最让人惊奇之处,还是后花园里一弯天然形成的月牙形状的小湖。 名为挚爱月光。 湖泊以北有座人工堆土的假山,花木中掩映着雪白的游憩凉亭,令人赏心悦目,站在山顶最高处的了望台,可纵览月亮湖全貌。 据传赫梯的王宫便建在陡峭的山地上,最高处可俯瞰王城哈图沙全境,整座宫殿居高临下,气势非凡,可做战时堡垒,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赫梯贵族为拱卫王室,也纷纷在周围山地修筑庄园,安家立业。 可以说,这座庄园集古埃及和赫梯贵族园林精华之大成,便是迪米特丽在遥远的埃及对祖国的精神寄托。 赫梯的月亮女神名为阿尔玛,赫梯人尊奉王朝最美丽的第八公主爱茜(xi)阿尔玛为活着的月亮女神。 迪米特丽将这弯月牙形的小湖命名为挚爱月光,兴许就是为了感念他们敬爱的公主殿下。 爱茜(xi)阿尔玛已被父王送给埃及活着的太阳神法老图坦卡蒙陛下为妃,目前正在前往埃及联姻的路上,光明伟大的太阳神和圣洁柔美的月亮女神的结合当属一段佳话,可夏双娜一点也不希望那一天到来。 见过迪米特丽这样芳华绝代的异域美人,她对传说中拥有倾国之姿闭月之貌的爱茜阿尔玛殿下也没了什么好奇,这位公主再漂亮也断然超不过她家小迪米特丽。 夏双娜一边在庄园漫步一边和迪米特丽闲谈。 “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来埃及,当初你说你是和父亲走散了,现在你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迪米特丽眉间微蹙,似有苦色。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他生意做得这么大,估计和埃及的大商人也有来往,我可以帮你找他。” “他......”迪米特丽支支吾吾,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他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了,娜芙瑞,等我回赫梯了,这座庄园就送给你。” 夏双娜突然被一笔巨大的横财砸中,飘忽忽愣在原地,她这就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 “迪米特丽,你认真的?” “你救过我的命,我承诺过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舍不得你,你就不能不回赫梯,一直陪着我吗,”夏双娜扑进迪米特丽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朝她撒娇,做着白日美梦,“或者,等你的公主朋友来到埃及,你帮我和她说说,只要她不嫁给我喜欢的男人,我送给你一座庄园如何?” 迪米特丽哑然失笑,“娜芙瑞,我父亲也有很多宠……妾,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像你这样胡搅蛮缠。好,我保证,我会劝爱茜阿尔玛殿下不要嫁给埃及法老,听说法老也不愿意娶她,难道不是吗。” 夏双娜骄傲地扬起小脸,“是呢,法老不愿意要,赫梯难不成还要硬塞进来嘛。” 迪米特丽像是面子上挂不住,粉颊含羞愤愤不平到,“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赫梯公主也要脸的好不好,你不要小看她,她也是有傲骨的。” 两人笑嘻嘻闹作一团,迪米特丽打闹的时候也矜持优雅,生来就有种高贵气质。夏双娜幸福地满心冒粉红泡泡,有个超级白富美当闺蜜的感觉真好。 不知不觉中,两个女孩已经走到小湖的岸边。 “挚爱月光”是整座庄园的灵气所在,湖水清澈透明,像一块镶嵌在绿绸上的月光石,湖心种着名贵的蓝色睡莲花,此时尚未完全开败,圆圆小小的浮萍漂浮在碧蓝的水面上,很是可爱。微风吹过,湖面便泛起温柔的涟漪,仿佛被曦光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碎银。 岸边长着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一个美丽的男人正靠在树干上,一腿蜷起,一腿平伸,他穿着米坦尼的长袍,领口微微敞开,姿态慵懒性感,手里还拿着一卷文书。 一双冰冷的眸子,削薄的嘴唇,剑眉上扬显得邪魅狂狷,他专注地读着手里的书,又展现出一种难得的平静和认真来。 几缕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他冷峻的面容上落下斑驳的光点,衬得他的容颜愈发美得不真实。 迪米特丽走上前,开口介绍到,“娜芙瑞,就是他,他一直在找你。” 男人闻声抬头,看到面前的女孩,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放荡不羁却不让人觉得冒犯,“娜芙瑞小姐,又见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五章 雨过会有彩虹(一) 夏双娜打量起树下乘凉的男人,他的五官有种女人般的阴柔美,皮肤细腻苍白,像是长时间晒不到阳光所致,算不上病态。 夏双娜依稀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似乎还不止一次。 她猛然回忆起那个不同寻常的十五圆月夜,在危机重重的神庙废墟中,夜光下惊鸿一瞥的黑衣男子,望着他的黑亮眼眸里顿时闪现出不敢置信,语气略带迟疑,“大叔,是你?!” 闻言,舍曼凯尔一直上扬着的眉尾朝下耷拉了些,竟露出几分受伤的神情,“娜芙瑞小姐,我真的看着很老吗,我今年才只有二十五岁。” “没有没有。”夏双娜连声否认,叫他“大叔”无关年龄,她只是感觉这个称呼很熟悉,似乎曾经呼唤过许多次,犹如潜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突然苏醒般张口就来。 男人本就是和她逗笑,无意深究,便再次郑重地介绍自己到,“米坦尼行旅商人,舍曼凯尔。” 夏双娜也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当然只是挑些无关紧要的说,没攀扯上王室和朝廷半句,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朝迪米特丽讲述起一个月前的奇遇,“迪米特丽,他就是那晚给你蛇毒解药的好心人。” “我知道,”迪米特丽语带感激之情,“他恰好也是这座庄园建造者和以前的主人。” 迪米特丽越看对新家越心喜,一草一木都极符合她的审美,她简直要怀疑这座庄园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呢。 “这么巧啊,真好。”夏双娜为迪米特丽寻到如此满意的新居而高兴。 打理如此庞大的庄园需要雇佣大量劳力,仅仅是修剪养护花木的园丁就有数十人,而迪米特丽完全不擅长这些经营,便委托舍曼凯尔留下做自己庄园的总管家,而舍曼凯尔似乎也对往来埃及和西亚诸国运送货物的长途奔波厌倦了,想在底比斯安定下来,欣然接受了迪米特丽的请求。 迪米特丽要拉着夏双娜去选一间她喜欢的房间做卧房,夏双娜按耐下即将搬进豪宅的兴奋,“我要先去拜访一位夫人,等我回来就帮你好好设计!” 舍曼凯尔开口:“娜芙瑞小姐,稍等。” 湖边的水很浅,他赤脚淌入水中,摘了一片还没有枯萎的碧绿荷叶,递给女孩,“把这个带上。” 见夏双娜不解,他又解释到,“一会要下雨。” “你怎么知道?” 舍曼凯尔指向空中。 夏双娜仰头望去,蔚蓝澄澈的天空上排列着白色的小云片,整齐又紧密,好似鱼的细鳞,也像涟漪微波。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隐去在了云中,云层像一块厚布,渐渐往地面上沉。 看起来的确是要下雨的前兆。 把圆圆的荷叶当做雨伞,自然清新,别有一番意趣,夏双娜接过荷叶伞,欣喜地说了句谢谢。 舍曼凯尔继续靠在树干上看书,阳光落在他手中那份其貌不扬的纸莎草上,纸上的内容缓缓显现了出来,正是几天前卡尔纳克神庙失窃的绝密图纸。 男人冰冷邪气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猎物已经一步步掉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中,他的唇似是勾了勾,娜芙瑞小姐,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阿里瓦沙站在湖边目睹了一切,那晚在阿吞神庙给娜芙瑞服下的药中含有一种极为凉寒的植物萃取液,米坦尼善妒的王后经常在国王得宠姬妾的汤药里加入此物,女子服后便会气血受损,月例失调。 她不能受凉,更不能触碰凉水,若虚亏的身体反复受寒,恐怕会终身不孕。 主人的举动显然是为了弥补百分之一。 无情嗜血的毒蝎竟会为女人弯腰,摘下一片遮风挡雨的荷叶。 阿里瓦沙难以理解,甚至在心中强烈批判这种玩火的行为,他的神情愈发冷峻,阴沉的眼中藏着复仇的欲念,大仇未报,大业未成,他早已灭情绝爱,哪有精力顾念儿女情长。 他不经意间瞥过迪米特丽那张绝美的脸庞,猛地怔住了。 是她......? - 埃及气候干燥,降水稀少,但不是绝对不下,每次天降甘霖,都是要刻石记碑的大事。 “下雨了!” “下雨了!” 街道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着滴答滴答的雨声格外欢乐喜悦。 人们纷纷拿出大大小小的罐子,接这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秋雨,还有几个小孩赤果着身子,在雨中嬉戏打闹。 烟雨绵绵,远近都是朦胧的一片,底比斯的大小人家就笼罩在这茫茫雨色中。 夏双娜伸出手,看着透明如水晶的雨滴落入掌心,凉凉的,很舒服,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众神总是给眷顾她,如果不是那位好心的夫人出手搭救,她肯定就被大祭司的手下抓走了,再次囚禁在生命之屋的密室中,现在想来真是后怕。 夏双娜赶制了几条漂亮的衣裙,全是时兴的款式,想着今日送给这位素昧平生的贵妇人,恰巧赶上埃及难得的雨天。 拐过几个弯,就到了那位夫人家,她家的大门紧闭着,门前好像还站着一个人。 有一种美,叫做背影杀,有山水画的俊秀,有写意画的灵动,既有油彩画的绚丽,亦有水墨画的厚重。 他那挺拔的身姿,在飘渺的水气中显得极不真实,仿佛与这蒙蒙细雨融为一体,人在雨中,雨在画中。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辨不出是人间还是神界。 淅淅沥沥的雨丝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滑过他细腻的皮肤,完美的下颚,缓缓没入领口。 夏双娜的心立刻不可抑止地狂跳了起来,一时不敢上前,她揉了揉眼,的确是他。全埃及的男子除了他,谁还有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哪怕是在雨中,被染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和落寞,也丝毫不减他的风度。 可他为何独自站在别人家门口?为何不进去呢?为何看起来如此悲伤,让她的心也隐隐痛了起来。 图坦卡蒙觉得头顶的雨突然停住了,不耐烦地呵斥,“艾,走开,别管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六章 雨过会有彩虹(二) “图图,是我。”女孩的声音响起。 图坦卡蒙这才扭过头,看到夏双娜抿着微微发白的嘴唇,正站在他面前,手里举着一把荷叶充当的简易伞,语气就柔软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夏双娜指了指门,“我来拜访这位夫人,你也是吗?” “嗯。” 图坦卡蒙似乎情绪不高,没有交谈的欲望。 夏双娜也就安安静静地陪他站在雨中。 半晌,图坦卡蒙冷不防冒出一句,“还疼吗?” “啊?”夏双娜愣了愣,忽然想起那天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鬼样子,面色微窘,“早好了,哪有天天疼的!” 图坦卡蒙点点头,把手放在她的小腹,轻轻地揉着,温柔的力度像是呵护一件珍爱的宝贝,“那几天没能陪着你,帮你揉揉肚子,现在补上。” 他手掌的温度很热,还是那么敏感的部位,夏双娜浑身都瞬间紧绷起来,暖流奔涌入心口,又冲向眼眶,夏双娜鼻子酸涩,很想哭,可没过多久脸上就多了几道黑线,“你揉的是我的胃......” 这个丝毫没有生理常识的蠢男人真是要命,让她爱得要命。 图坦卡蒙问:“你和她认识?” “只见过一次,前几天我遇到了点小麻烦,夫人帮了我。” 夏双娜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图坦卡蒙她又被大祭司捉去了几天,那就暂时不说。 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图坦卡蒙不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问,也什么都不想管,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两个人胳膊搂着胳膊,衣角挨着衣角,中间没有一丝缝隙,站在同一把伞下。 夏双娜望着头顶那片荷叶,叶面绿莹莹的,还可以透过阳光,又亮晶晶的,好似翡翠,她看到外面的雨珠落在荷叶上,流转、凝聚在一起,像是一粒粒珍珠,滚得越来越大,荷叶最终承受不住它的重量,珠子便碎了,沿着叶脉的纹路缓缓流下。 伞虽然小,亦可遮世间风雨,她好希望时光就此停驻,不再向前,她就和图坦卡蒙永远依偎在伞下,一生一世。 夏双娜还是打破了沉默。 “这位夫人叫什么名字?” “玛雅。”图坦卡蒙答。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图坦卡蒙顿了顿,喉中哽咽,“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 图坦卡蒙的父王和母妃早已去世。 按理说安赫姗那蒙应该是和图坦卡蒙血缘最亲密的人,而这位夫人显然又不是王室成员。 夏双娜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图坦卡蒙的乳母。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位夫人身上有一种***的香甜。 那就是母亲的味道,也是图坦卡蒙眷恋着的味道。 图坦卡蒙四岁多的时候就没了生母,听说基雅王太妃病逝后,图坦卡吞极度自闭,几个月不言不语,无论什么人接近他都会被他大骂赶走,他身边只有乳母玛雅日夜陪伴着。 夏双娜小心翼翼地问:“玛雅夫人不在家吗,你为什么不回去?” 图坦卡蒙很笃定,“在家,她只是不想见我罢了。” 图坦卡蒙曾告诉过夏双娜,他和他乳母的关系闹得很僵硬。 夏双娜走上前叩了叩门,“夫人,我是娜芙瑞,您见过我的,外面雨很大,您能开开门让我进去避避雨吗。” 她满怀期待地等着,但门依旧纹丝不动。 图坦卡蒙压住心底翻涌的阵阵苦涩,紧紧攥着夏双娜的小手,寻求一丝丝慰藉。 “没用的,她知道我在外面,不会开门。” 真的就在霎那间,雨势突然加大,渐有倾盆之势。 那片小小的荷叶被豆大的雨珠打得东倒西歪左右摇摆。这伞还是不够大,两个人半边肩膀立刻就湿了。 图坦卡蒙往旁边挪了几步,将伞留给夏双娜,自己完全暴露在秋雨的洗礼中。 “御医说你的身子不能再受凉。” 夏双娜撇撇嘴,果断将荷叶伞往图坦卡蒙那边使劲挪了挪,自己站在雨里,“陛下,请您注意身体,感冒了怎么办。” 图坦卡蒙伸手就将伞夺了过去,再次让她的身子完全被遮盖在荷叶之下,他轻笑,温柔的嗓音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娇气。” 推来推去,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夏双娜无奈地瞪着和她一样固执、一样湿透了的图坦卡蒙,“我有个办法,你抱着我,我打着伞,这样我们两个都淋不到。” 可等图坦卡蒙抱起她,女孩眼睛突然一亮,腿一蹬就跳了下来,“换我抱着你!” 图坦卡蒙大惊,“不可以!” 一国君王要是被女人给抱起来了,他还要不要脸了。 “哎呀,试试。” 不等图坦卡蒙反应,夏双娜迅速蹲下身,托住了他的腿窝,咬紧牙关浑身猛地发力,可惜夏双娜没能成功站起来,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图坦卡蒙也受她连累,重重摔在雨地里,溅了一身的水花和泥点。 夏双娜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雨和汗,喘口粗气,“这次不算,再来。” 图坦卡蒙拿眼睛瞪着她,“不可以,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别这样看着我,说了不抱,娜芙瑞,不准撒娇,没用的真没用的......好好,最后一次......” 图坦卡蒙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突然身体后倾,双脚就离开了大地,图坦卡蒙一阵眩晕,整个人完完全全被她抱了起来。 图坦卡蒙惊魂未定,“娜芙瑞,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夏双娜从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怔愣了半秒,望着怀里娇羞的某人,旋即咧开嘴得意自豪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图坦卡蒙你好轻啊……哈哈哈哈。” 图坦卡蒙第一次被女人抱起来,还是公主抱,脸都红透了,惊慌地直往地上看,“快把我放下来!” “不,就不,图坦卡蒙你把伞打好了!水都流我脖子里了!” 雨声很噪杂,但他们都听到了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 夏双娜像是吃了大力丸,胳膊充满了力量,图坦卡蒙也不再抗拒,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一个劲往上翘着,也不忘嘲讽,“累了别硬撑。” 安赫姗那蒙踏着水花愤愤而来,“玛雅这毒妇真是不知好歹,这么大的雨,也不让弟弟进屋,要是淋病了,本殿绝对不会放过她!” 韩努特走在王后身旁为她撑着一把精致的雨伞,艾跟在她们身后,单独撑着一把大伞。 安赫姗那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女孩,女孩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男人? 待她走近点,就认出了夏双娜,“娜芙瑞,你怎么在这里!” 夏双娜一惊立刻转头望去,图坦卡蒙也应声回头,直接对上了安赫姗那蒙的眼睛。 安赫姗那蒙顿时呆若木鸡,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声音尖细得仿佛撕碎了,“图坦卡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七章 雨过会有彩虹(三) 这是怎样一幅奇幻滑稽的画面呢,娜芙瑞怀里抱着图坦卡蒙,图坦卡蒙像个小婴儿般安逸幸福地躺在娜芙瑞怀中,手里还握着一支姑且可以称作雨伞的破荷叶。 高大的男人竟然任凭一个苗条的小姑娘抱着,偏偏这个人还是一国之君。 安赫姗那蒙使劲掐着指尖不让自己晕过去,成何体统,王室颜面何在,简直是胡闹! 安赫姗那蒙很少直接叫法老的名字,今日破例了。 “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正沉浸在温柔乡中突然被人当头棒喝,看见安赫姗那蒙那张惊诧又愤怒的脸,顿时也被吓到了,第一反应竟然是立刻扭过头,更紧地搂住了夏双娜的脖子,脑袋趴向她的肩头,那委屈抗议的小眼神像只软萌的小奶狗,似乎在说好可怕,保护我。 谁曾见过法老这副娇柔乖巧的模样。 韩努特轻轻地咳了几声,刚好掩盖住了即将突破礼节爆发出的笑声,艾朝天空猛翻白眼,嘴角紧抿,也是在拼命压制想大笑的冲动。 夏双娜轻轻把图坦卡蒙放下,生怕摔到他,图坦卡蒙腿太长,“哗”地踩进一个小水坑里,趔趄了一下才站稳,整理了整理衣服和头发,便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和稳重。 这么一番折腾,夏双娜累得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刚缓过劲儿就立刻跪下,“拜见王后殿下。” “姐,是我让她抱我的,”图坦卡蒙伸手扶起女孩,地上雨凉,他一分钟都不舍得让她多跪,“娜娜,起来。” 安赫姗那蒙本想借题发作,杀杀这女人的锐气,还没有开口问罪就被弟弟一句话堵了回去,她今日算是见识弟弟对娜芙瑞宠溺到了何种程度,简直是丧失了神志。 图坦卡蒙丢了面子,心里不爽,自然要找人修理泄气,他目光冷冷一斜,“艾!” 如果不是艾自作主张回宫去求安赫姗那蒙劝他,姐姐怎么会出现在乳母家门口,打扰他和娜娜难得的亲密时光。 扫兴,太扫兴了! 艾战战兢兢走上前,替图坦卡蒙打起了伞。 图坦卡蒙一把抢过艾手里的伞,将那漏雨的破荷叶塞进艾手里,“赏你了。” 法老的御伞用结实的隔水芦苇叶和亚麻布制成,上面绘出荷鲁斯之眼的纹样,伞骨由上好的白玉制成,伞的顶部和四周贴了一层金箔,华贵高雅,平时一般做阳伞,因为刷了层材质特殊的油脂也可遮雨。 对比之下,夏双娜的荷叶伞真的好简陋。 艾独自打着荷叶在秋风里瑟瑟发抖,外面下大雨,荷叶里下着小雨,他抬头看了看翠绿的叶子,额……这颜色仿佛是在暗示着他什么。 安赫姗那蒙愤愤地瞪了一眼夏双娜,挽上图坦卡蒙的臂弯,柔声细语,“走,弟弟,我们回宫。” “图坦卡蒙,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了!”夏双娜嘟唇娇嗔,眉眼料峭,活像那恃宠生骄的小宠妃,敢同王后叫板。 图坦卡蒙疑惑瞧她,他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夏双娜朝图坦卡蒙猛使眼色,嘴角配合着朝门里努了努。 图坦卡蒙心领神会,轻哧,唇边缓缓荡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和赞许,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姐姐,那我们回宫,我今天不想等了。” 安赫姗那蒙以为图坦卡蒙终于想开了,欣喜地连连点头,却没看到图坦卡蒙悄悄扭头向夏双娜比了一个意义只有两个人懂的手势。 图坦卡蒙的身影消失后,夏双娜立刻蹲了下身,把头埋进臂弯,肩膀一抽一抽,放声大“哭”。正当她冥思苦想该怎么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更惹人同情时,一直关着的门突然打开了,玛雅夫人胳膊上搭着一条毛巾,走了出来,玛雅拿干毛巾裹住她发抖的身子,帮她蘸了蘸头发上的雨水,“孩子,进来。” 夏双娜攥紧毛巾,满脸雨痕,好似柔弱无助风吹就散的小白花,颤抖着唇角请求,“夫人,我好冷,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 不知为何,玛雅仅仅是望着她,心中便涌动起莫名的情愫和疼惜,玛雅微笑着点头,走进屋里,“你等一下。” 夏双娜侧身回望,果然见图坦卡蒙只身一人持伞在门外站着,夏双娜得意地直挑眉毛,我是不是冰雪聪明? 图坦卡蒙忸怩不安地抠着衣角,目光闪烁,迟迟不敢进门,“我这样行吗?衣服好看吗?” 夏双娜拽住他的手,替他打气,“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帮你。” 时隔五年,图坦卡蒙再次见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拘束又紧张地低声唤了一声,“姆特。” 一声柔肠百转的“姆特”出口,图坦卡蒙的心脏就狂跳了起来。 玛雅虽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玛雅在图坦卡蒙母妃去世后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呵护着他,陪他走过了登基后最艰难的前三年,就像他的亲生母亲一样。 图坦卡蒙和他的乳母感情极深,无人能取代,可如今的两人看起来倒像是完全的陌生人。 厨房的柴火上瓦罐咕嘟嘟作响,玛雅正拿着一把扇子扇火苗烧水,火光映着她眼角长着细纹的脸庞,泛起一层红,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烟味有些呛鼻,但格外有家的味道,格外温馨。 玛雅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声响,回过头的时候脸上还堆满了温柔和慈爱,让图坦卡蒙猛然间产生了错觉,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依偎在她怀里撒娇的童年时光,那段无忧无虑的逝去时光。 玛雅望着这个有些眼熟的大男孩愣了愣,上次相见还是五年前在阿玛尔纳大王宫,五年的时光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光阴这支巧夺天工的画笔雕琢了图坦卡蒙太多,他长高了,眉眼也张开了,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和稚嫩青涩,从过去那个痞气捣蛋的小男孩成长为一位年轻英气的有为君王,唯一不变的是那五官的轮廓,玛雅犹豫着,也浅浅唤了一声,“纳吞?” “是我,姆特!”图坦卡蒙兴奋地连忙应到,纳吞是他的乳名,“乳母,我来看你了,我好想你。” 玛雅脸上的笑瞬间如同肥皂泡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怨怼,“你怎么进来的!” 她看着夏双娜和图坦卡蒙眼里只有对方的模样,还有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哪有半分刚才争执的疏离心碎,五年来她都没能让图坦卡蒙踏进这个门,今日是疏忽了。 玛雅冷漠地丢下扇子,朝门口走去。 图坦卡蒙紧跟在乳母身后,殷勤地问东问西,“你去哪里?外面还在下雨,你要什么东西,我直接让人给你送过来。” 玛雅冷冷道,“陛下,玛雅说过与您再不相见,如果您一定要待在我这里,那我就自己走。” “为什么?!”图坦卡蒙愣在原地,“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玛雅沉默着走入露天庭院,并未撑伞,哗啦啦的大雨立刻浇透了她的衣裙。 图坦卡蒙怔忡地望着乳母的身影浸入密密麻麻的雨幕中,彻底被瓢泼大雨吞没,心中悲痛难忍,但法老的尊严和傲气不允许他向她低头,“好,我走,您保重。” 图坦卡蒙抬眸呼唤也是一脸惊讶和伤感的夏双娜:“娜娜,我们走。” 谁知这个小小的名字一下子触碰到了玛雅脆弱敏感的神经,玛雅夫人略显丰腴的身形一晃,便冲了过来,死死掐住夏双娜的胳膊,“你叫什么名字,他叫你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八章 雨过会有彩虹(四) “他刚喊你什么!?” 玛雅一边吼着一边用目光仔细描摹她的容貌,那双沧桑的眸子熊熊燃烧着思念和爱的火焰,可见娜芙瑞与她日夜怀念之人并无半分相似,眼中的希望又像燃尽的炭火一丝丝熄灭了。 夏双娜蹙眉忍着痛,也不敢掰开她的手,“夫人,我叫娜芙瑞,陛下喜欢唤我娜娜。” 玛雅闻言怒火更甚,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凭什么,你配吗!” 夏双娜满头雾水,投去目光向图坦卡蒙求救,怎么了,这名字犯法吗? 图坦卡蒙走上前分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将夏双娜搂进怀里安抚,“乳母,你这是为何,一个名字而已。” “一个名字而已!?”玛雅愈加悲愤,转而质问图坦卡蒙,“这是她的名字,你怎么可以用她的名字叫别的人!” “谁啊?”娜芙瑞和图坦卡蒙两人异口同声,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夏双娜先回想起来,“夫人,王后殿下讲娜娜是她在阿玛尔那宫廷的乳名,我是不是撞了王后的名讳?” 玛雅冷笑望向图坦卡蒙,“姐姐总是向着弟弟,她怕你痛苦悔恨,才隐瞒你,明白吗……” 图坦卡蒙只觉莫名其妙,也望向玛雅,“乳母,我为什么会痛苦,我没见过什么娜娜,除了娜芙瑞。” 玛雅垂下眼皮,一双眼睛就像两只黑不见底的空洞,语气凄哀娓娓道,“纳吞,你全都不记得了吗,娜娜,你真的忘记她了……” 图坦卡蒙万般无奈,耐心地解释着:“我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你倒是说说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谁。” 再次提起她,玛雅眼中迅速蒙上一层雾气,“我的娜娜,那么美丽活泼,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为你哭为你笑,从小和你朝夕相处,她喜欢你,你也心仪她……” 往事纷纷浮上心头,勾起回忆万千,玛雅唇齿颤抖,哽咽到无法继续讲下去,想从图坦卡蒙的目光寻找到一分他在伪装自己、掩盖情感的痕迹,可图坦卡蒙真是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眼神坚定又真挚,玛雅被这态度深深所伤,红着眼睛痛斥,“图坦卡蒙,你……不仅辜负了她,还要抹杀掉她在埃及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你还有心吗,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法老从未被人如此狗血淋头骂过,若是旁人恐怕早已人头落地,可玛雅是他最亲密的乳母,图坦卡蒙亦心痛悲切,急于证明自己,“姆特,我是真的不记得!” 玛雅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记得所有事,独独忘记了曾经倾心相许的女孩,只感觉自己养大的孩子变了,变得虚伪狡猾极了,她的心彻底冷了,“既然如此,玛雅也不记得曾哺育陛下长大,陛下也尽管把我全忘了。” 如此绝情而坚决,图坦卡蒙如遭雷击,也是被伤透了,眼里似有水光闪动。 夏双娜在一旁弱弱地劝到,“夫人……” 玛雅横眉,将积攒的所有怒火发向她,“还有你,小小年纪便学会骗人装可怜,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走!” 她实在是太过激动,说完话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身子佝偻着,如同秋风中即将枯败的黄叶,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会倒地不起。 “姆特,你怎么样了,你的咳疾怎么愈发严重了,要不要宣御医。”图坦卡蒙大惊失色,慌忙上前帮她顺气,玛雅推开他的手,大喘了几口,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我很好,陛下,我这里地方太小,容不下您这尊真神,请回,不要再惦记我了。” 图坦卡蒙凄婉唤到:“姆特......” “走!”玛雅大吼。 “好,看来今日是我来得不巧,您多保重,我改日再来看你,御医开的药,您记得按时服用。” 图坦卡蒙说完,头也不回,冲进了雨中,他不允许自己流露出过多的悲伤,必须在情绪决堤前离开。 “图图!”夏双娜撑着伞,小跑追上他。 两人刚刚跨出院门,玛雅立刻重重甩上了门。 图坦卡蒙被那声巨响震得浑身一抖,继而加快脚步,发疯一样跑进了雨里,任凭瓢泼大雨拍打着他的脸庞,任凭水气模糊视线,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最终还是把那句痛苦的嘶吼压在了心底。 “图坦卡蒙,等等我!” 夏双娜啪啪踏着水花一路狂追。 图坦卡蒙终于停住脚步,搂住了从后面扑进他怀里的女孩,夏双娜满脸分不出是泪痕还是雨痕,把脑袋埋在他胸膛里,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夏双娜心如刀割,不仅仅是被人误解指责的委屈,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疼痛,她好想去拥抱玛雅,很想代替那个她牵挂的小女孩抱抱她,告诉她不要悲伤,可玛雅夫人似乎很厌恶她,还因此迁怒了法老,“陛下,对不起……” 图坦卡蒙揉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没事,乖,别多想,这是我和她的事,和你无关。” “图图,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图坦卡蒙扯出一抹苦笑,“以往她只是不让我进门,无论我怎样求她,她都不肯见我,今日总算说出了其中缘由,娜娜……” 夏双娜嗯了一声抬头,望见图坦卡蒙失望痛苦的眸子时瞬间就不敢应答这个名字了,这个惹出事端的名字。 法老圣体还是金贵,今天被冰凉的雨水淋个透,心情又糟糕至极,满腔悲恸苦楚无处发泄,回到寝宫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焦急的御医和巫医围满了整座荷鲁斯宫,图坦卡蒙一向身强体健,一年都不会召见御医几次,这次突然生病着实吓到了所有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 雨过会有彩虹(五) 急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法老服了药就睡下了。 安赫姗那蒙心疼弟弟,自然把所有的过错全归到了夏双娜头上,怒火攻心一个巴掌气势汹汹就往她脸上掴,被艾伸手拦住,“王后,慎行。” 夏双娜真诚地直视着安赫姗那蒙,态度不卑不亢,“王后殿下,我和您一样爱戴仰慕陛下,我希望他一切都好,从无半点私心,天地日月可鉴。” 安赫姗那蒙愤愤收了手,懒得与她多费口舌,直接命人将她轰出了寝宫。 夏双娜牵挂着图坦卡蒙,不舍得离开,在荷鲁斯宫门外的长廊走来走去,愁眉不展,艾见状劝到,“您暂时离开,我会照顾好陛下,玛雅夫人对法老的怨念不是一天攒成的,需要时间化解。 “我不走,我想守着他。” 艾想了想,还是说到:“阿吞贼子尚未被肃清,您始终是戴罪之身,不要随意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娜芙瑞小姐,有些事情法老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五日前的下午,有人见到你从卡尔纳克神庙匆忙跑出,可那天神庙并未向公众开放,而同天下午,大神庙一份机密文档失窃。 夏双娜睁大眼睛望向艾,果然她的行踪一丝一毫都瞒不过图坦卡蒙,“我没听说过什么机密文件。” “但您为什么会留宿在神庙三天,见了什么人,希望您可以做出解释。如果您不知道如何向陛下开口,也可以告诉我,艾会选择合适的时间,用最合适的方法禀告陛下。” 见四周无人,夏双娜压低嗓音,“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那几天被大祭司抓去囚禁在一间密室里。他知道我来自未来世界,我不知他从何得知,而且他还在调查埃及其他时空乱入者,你也要小心。” 夏双娜精准捕捉到了艾眼眸里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怔愣,艾显然也没想到大祭司竟藏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能也对娜芙瑞所言的真实性保持怀疑,他是位训练有素的宫廷侍卫,哪怕置身风暴中心也波澜不惊,艾朝她微微躬身,就离开了。 夏双娜知道艾绝不是敌人,应该是朋友,但也还不是那种可以知根知底、无所不言的朋友。 缠缠绵绵的雨花飞舞,雨中的王宫静谧而孤独。 夏双娜恍惚地走在石板路上,一颗眼泪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 为什么,每次她觉得和图坦卡蒙离得好近的时候,就会突然变得好远。 每当她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毫无顾忌放肆地去爱他时,现实就会立刻叫醒她,他是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 就差一点点,每次就差那一点点。 她的爱情,能迈过时空的沟壑,会开出花朵吗? 她的爱情,能跨越等级的差别,会结出果实吗? 夏双娜思忖惆怅着,还是走到了王室织坊。 年轻的裁缝们太久没有见过雨水,今日工作也不忙碌,纷纷在院子里打闹嬉戏。 夏双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浣衣池边玩水的杜拉。 “你怎么来了?” “来还你东西,给,你的宫廷通行证。” “这么多天了,我以为你不还我了呢,我已经补了一份。” 夏双娜将杜拉拽到一处僻静的走廊。 杜拉怯怯地开了口,“娜芙瑞,你到底死没有,他们都说你牵扯入一桩大案,被毒死了。” 这几天杜拉也清醒过来了,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魔法,娜芙瑞是一定受众神庇佑,被贵人所救才逃过一劫。 “没死,向你打听个事儿,玛雅夫人,认识吗?” “当然,陛下的乳母,和我母亲是多年好友了。” “玛雅夫人有女儿吗?” “她是生过一个女儿,但那孩子在陛下出生前两个月就去世了,于是她把对失去孩子的爱全都投注到了陛下身上。” “那孩子去世的时候有多大。” “还是个小婴儿呢。” 夏双娜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答案,原来娜娜不是玛雅的女儿啊,这就奇怪了,那她是谁,玛雅看起来和她感情至深,如果不是母女还能是什么,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了,“那你知道娜娜是谁吗,和玛雅夫人什么关系?” 杜拉本来舒服地靠着墙,不知是不是夏双娜的错觉,在她说出“娜娜”个名字的时候,杜拉的身子好像突然僵了一下。 “娜娜?我没听说过。” “你确定?” “嗯。”杜拉笃定地点头。 “但是玛雅夫人好像和娜娜感情很好啊。” 杜拉笑到:“怎么可能,我从小我姆特就带我去玛雅夫人家玩,从没见过你说的什么娜娜。” 杜拉和玛雅两人中必然有一个人在撒谎,夏双娜脑子很乱,像是无数凌乱的线团交缠在一起,“那和我说说你姆特,梅莉塔夫人,久仰大名。” 谈及母亲,杜拉满脸骄傲,娜芙瑞终于不再纠缠她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杜拉也松了一口气,“我母亲是埃及大名鼎鼎的妇产医生,当年陛下就是我姆特和玛雅夫人一同接生出来的,后来基雅王太妃又怀上了子嗣,也是位小王子。埃赫纳吞法老命我母亲负责养胎和王太妃的膳食,但王太妃因为意外不幸小产了……法老大怒,王太妃帮母亲向法老求情。后来没过一年,王太妃就病逝了,母亲也从此离开王宫御医院。 杜拉长长叹息:“唉,如果当年王太妃的第二子生下了,我只比他大两岁,也可以进宫陪伴小王子长大呢。” 她憧憬地扭头望向宫城,织坊和王宫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依旧是天上地下,陪伴王子长大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可惜啊图坦卡蒙的小弟弟只在王太妃肚子里存活了不到四个月。 否则她兴许也能成为那位王子心里最重要女孩子,获得一段令天下人艳羡的美丽爱情。 说不定还能做个王子妃呢。 这就叫言多必失,夏双娜眉心猛跳,“如果二王子诞生了,你也可以住进宫里?” “嗯。” 夏双娜一针见血,“你为什么说也,还有谁能陪着王子!?” 杜拉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娜芙瑞就是在套她的话,顿时慌张起来,“王后!对是王后一直陪伴着陛下。” 夏双娜伶牙俐齿反驳,“安赫姗那蒙是三公主,身份比庶出王子还尊贵的嫡公主,为什么是进宫,她不本就住在宫里吗,你语气中明显有种恩赐荣宠之意,不是王后,还有别人,图坦卡蒙身边还有别的玩伴!” 杜拉哑口无言,半天支支吾吾,“我口误还不行吗!” 夏双娜倒是出奇的平静,“是娜娜,埃赫纳吞法老恩准贵族千金娜娜小姐进宫,陪着陛下长大,我猜的没有错,这个女孩真的存在过,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有人不想让她再被提及谈到,然后她就像在世间彻底消失了一样……” 杜拉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娜芙瑞这个女巫会读心术! 夏双娜看杜拉脸色煞白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道破了天机,“你告诉我,她是谁,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想知道图坦卡蒙和娜娜到底有什么纠葛,会影响到自己吗,又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图坦卡蒙会完全不记得这个贵族小女生。 夏双娜握住杜拉的手,恳求,“你带我去见你母亲,她一定知道,拜托了。” 杜拉甩开她的手,惊恐万状,“娜芙瑞,你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有工作没做完,请你离开。” 杜拉撒腿朝工作室跑去,迅速掩上门,用身体死死压住门板,惊魂未定地大喘气,无论夏双娜怎么敲门都不肯开门。 夏双娜无法逼迫杜拉开口,只能离开。 娜娜,化解图坦卡蒙和玛雅矛盾的关键就在于这个神秘的女孩,夏双娜数次梦到她,甚至能拿笔画出她的眉眼和身形,可依旧对她的身份和故事一无所知。 但毫无疑问,她曾真实鲜活地陪伴在图坦卡蒙身边,在他的世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许他们之间的确萌生出过青涩懵懂的爱情,东苑寝宫里藏着的那枚矢车菊戒指便是佐证。 一个人一生会接触数万人,既然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如果娜娜是位涉足宫廷的风云人物,听闻过她名字和事迹的人就更数不胜数了,安赫姗那蒙能用王后的权柄命令所有人闭嘴,却无法永远消除他们的记忆。 只要找到听过她故事、又不惧怕王后权威的人,就能拼凑起来娜娜的生活轨迹。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该去哪里找那些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章 暴躁老爹 雨时大时小,又断断续续下了两三天,终于放了晴。 霍普特外出办事,走到一条狭窄的小巷时突然被两个男人拦住了去路,他顿觉不妙,立马掉头往回走,结果身后不知何时也跟上了两个拿着棍子的魁梧男人,四个男人冷笑着将霍普特包围在正中。 电光石火间,四人一拥而上,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就朝他的肚子和后背砸去。 霍普特刚受了巨大刺激,精神恍惚了好几日,饭食不思,彻夜难眠,再加上和梅多罗死拼的旧伤尚未痊愈,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又是以一敌四,一开局便陷入被动,背上狠狠落上了两棍,摔倒在地。 恰在此时,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从巷子驶过,车里的人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响,掀开布帘,望见前方,随即高声叫:“停车!” 牵马的仆人忙跑去查看,见是四个凶悍的暴徒围殴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大喝到:“喂,干什么呢!” 四人见有人来,立刻四散逃去。 不等仆人搬来车凳,阿伊匆匆从马车上跃下,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那个受伤的孩子,“霍普特,没事?” 霍普特背上火辣辣,痛得要命,咬牙扶着墙艰难地爬起来,瞥见身边人,深褐色的眼瞳如同一汪死水,他虚弱地动了动嘴唇,“阿伊大人,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被殴打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那群人在说“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该得罪的人…… 是啊,上次没控制住情绪说了太多僭越的蠢话。 霍普特悲从中来,苦涩地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冷笑道,“阿伊大人,别以为你找人教训我,再出现救我,我就会感激你,向你低头,绝不可能......” 阿伊犹如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爱你疼你都来不及,为什么要找人打你!在你心中,父亲就真的这么可恨吗!” 话说得情真意切,也许不是他,霍普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他好累,连说话都感觉累,他撑着墙蹒跚地往前挪了几步,只想快点回屋里趴着睡会儿。 “你去哪?你这伤口又裂开了,跟我回家,府里有良药名医。”阿伊个子还没有霍普特高,他攀着儿子的肩膀,小心地让霍普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 “不用你管。”霍普特费力地用胳膊肘顶开阿伊,不小心牵到了后背伤口,忍不住呲牙“嘶”了一声。 两道鲜红的血印爬在他健美的后背上,透着亚麻衣渗出丝丝血迹,阿伊看着便心痛难忍,“到底是谁干的,谁敢伤你……我要剐了他!” “关你何事,我自己会查。” “儿子,别再置气了,跟我回家。”阿伊放下身段,苦苦哀求。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父子两人在街口反复拉扯着,霍普特怕被人看到,也有些毛了。 “霍普特,我是谁?”阿伊忽然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霍普特回头狐疑地望了一眼阿伊,还是恭敬答到,“当朝宰相伊特努特阿伊大人。” 阿伊饶有深意地点头,“哦,原来你知道啊。” 然后眸光一凛,徒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气场,“谁给你的胆量在本相面前撒野!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既然好言好语劝不动,暴躁老爹能用强权绝不再费口舌。 阿伊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霍普特瞠目结舌,“你...!” 阿伊睨着他,“哼,臭小子老子还治不了你吗?!” “对不住了,少爷。”比斯尼拉直手里的绳子,一步步逼近霍普特。 阿伊在旁发布命令,“小心点,别弄疼他。” 霍普特无法违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只能眼睁睁看着阿伊的随从们在自己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麻绳,把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阿伊登上马车,大手一挥,随从们就把绑成“木乃伊”的霍普特也抬到了马车上。 马车内部空间很宽敞,能容纳两人。 霍普特平躺在阿伊身旁,浑身上下就只有手指能活动,嘴里还塞了一团布,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瞪大眼珠子表示抗议,嘴里发出唔唔的声响,在马车里滚来滚去,撞击车板想要逃出去。 阿伊悠然地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嘴角示威性地勾着,“前面就是闹市区,你要想闹得人尽皆知,就尽管动!” 宰相私宅。 霍普特瘫软地趴在小床上,衣袍褪到腰间,露出青紫一片的后背,阿伊正拿着浸了药酒的毛巾,笨拙地为他上药。 霍普特嘴巴叼着一块洁净的布,刺激的药水接触他破口的皮肤,疼得他用力咬住了那块布。 突然,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伤口上,冲淡了药水,缓解了疼痛,顿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霍普特抬头竟看到了阿伊眼角的泪水,叱咤风云的权臣此时就像位慈祥的父亲,和千千万万疼爱儿子的父亲一样。 他霎时怔住,有一刻真的被触动。 也许是那颗泪,霍普特突然就感觉心里厚厚的坚冰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阿伊抽了下鼻子,爱抚着他的背,“霍普特,看着你的伤,我好心疼,恨不得替你受这些苦。” 霍普特翻了个身,不再去看他,鼻腔里冷哼,“假惺惺。” 阿伊上药很慢很轻柔,也许是因为格外珍惜能和儿子待在一起的时光,一遍又一遍,后来那块毛巾都干了,他还是不舍得放下,上完药,霍普特拉上衣服,安静地躺在床上,阿伊就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霍普特眨动了下蜷曲浓密的睫毛,垂下眼眸,语气淡淡的,“那个……说说,你为什么当初不要我,把我扔在阿布萨特……”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阿伊都会反复做同样一个噩梦,漫漫长夜,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旦闭上眼睛,那凄厉的画面又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从哭泣的女人怀中抢过襁褓中同样嚎啕大哭的婴儿,头也不回地钻进驶向阿布萨特的马车……谁知这一别就是十八年。 当年把刚出生的霍普特送到阿布萨特村,的确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否则哪个父亲舍得与自己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分离十八年。 至于那个原因,阿伊长叹了一口气,“霍普特,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别问了。” 霍普特刚升起的一丝希冀又破了,心顿时凉了半截,“我就知道……你又在骗我…今天到底是不是你派人暗算我!” “当然不是,我是你爸爸,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如果不是你,就是梅多罗。”霍普特闷闷地撅着嘴,手指绞着衣带,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自己的样子很像受了欺负向父亲告状的小孩子。 “梅多罗?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过不去吗,他能记恨你一辈子?” “多少年?”霍普特不解,他们不是刚认识不到两个月吗。 “你不记得他了?梅多罗,他改过名字,原名塞罗尔。” “塞罗尔,他原来是塞罗尔!”霍普特一下子直起身子。 原来是他啊,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个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一章 记忆中的小鞋子(一) 那时,霍普特只有十岁,国都还在阿玛尔那,阿吞神是埃及至高无上的唯一神灵,一切都和现在不同。 黄昏,一个小胖子傲慢地抱着胳膊,堵在学堂门口。 这小胖子嗜好蜂糖,吃起来毫无节制坏了牙,刚找牙医拔掉蛀牙做完手术,腮帮子还缠着厚厚的消炎纱布,半边脸高高肿着,被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瞥着霍普特,“不准走!” 霍普特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布包,“你要干什么?” 小胖子身侧的同龄男孩趾高气昂,完全是命令的口吻:“我们塞罗尔少爷丢了一枚红宝石护身符,你把包打开。” 霍普特反而将包捂得更严,手心渗出了汗珠,“我没有偷,你凭什么搜我的包。” 塞罗尔冷言冷语讥讽道:“霍普特,这里就你最穷酸,不搜你搜谁,少废话!” 他的两个小跟班上前钳住霍普特的胳膊,塞罗尔一把夺下霍普特的包,“如果你没有偷,为什么不敢给我搜。” 霍普特立刻扑过去,争抢中,他的包被扯开,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掉了出来。 仔细看看,是两盒墨水、一根芦苇笔、几卷纸莎草纸,几个石头和果子,压根没见什么护身符的影子。 “我说了我没拿。”霍普特蹲下身,慌乱地把自己的东西往包里塞,一只脚突然重重落下,正好踩在他的几卷文书上。 霍普特仰头往上望去,看见塞罗尔肿如气球的大脸盘悬在头顶,香肠般的厚嘴唇鄙夷地骂了一句滚,塞罗尔将脚底的纸捡起来,翻了翻,“这不是我的作业本吗?!” 他这一大叫,吸引来了一圈放学回家的孩子,马上就有别的学生附和到,“这张是我的废纸! “这不是我扔掉的演草纸吗,怎么在这里。” “这个是我的。” “霍普特,你怎么捡我们的东西?!” …… 听着同学们的质问,霍普特小脸红到耳朵根,怯怯低下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半年前,阿吞大神庙出品了一套诗集,其中就收录有阿伊大人创作的几首阿吞赞诗,埃赫那吞法老盛赞其文辞优美情真意切,对阿伊愈发宠信。 出身底层的阿伊是所有贫民学子心中的榜样。 霍普特也很崇拜阿伊,他省吃俭用买下这套诗集,花光了买莎草纸的预算,母亲没日没夜做针线活为他支付生命之屋的高昂学费,眼睛越来越不清楚,他不忍心再让母亲操劳。 这些贵族小公子们家境富裕,大手大脚浪费,一写错字就扔掉,往往还有大半张空白。 霍普特实在没办法,就偷偷捡了他们扔掉的废纸。 霍普特嗓音弱弱的,打着颤,低进尘埃里,“你们不要的,我捡来用不可以吗……” 众人见他那满脸通红,想要哭鼻子的样子,更加不屑,轻蔑地嘲讽,“纸都买不起,还来上什么学?” 古埃及贵族的孩子们大多十二、三岁开始在神庙创办的学校里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祭司,而天资聪颖的霍普特十岁就来到了这里,不学无术的纨绔们对这个长相漂亮、性格乖巧的小弟弟不仅没有一丝的友善和关爱,而且在知道他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又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低贱村妇后,每日都以捉弄取笑他为乐。 他们看着自己扔掉的废纸,上面一半是自己的字,丑得如同蜈蚣爬,而霍普特的圣书体圆润饱满、标准美观得能直接刻到大神庙的石碑上去,他创作的圣诗构思精妙,连苛刻的文法老师都对他的文采赞不绝口,他演算的数学题思维缜密,和他们错三拉四的算式一番对比,高下立显,顿时更看不惯霍普特了,便尖酸刻薄地讥讽,想要找回点自己作为上等人的尊严。 “买不起纸还上什么学啊?” “扒垃圾,霍普特你是狗吗?” “这么穷,你配和我们一起学习吗!” 塞罗尔哈哈大笑,振臂高呼,“朋友们,我们以后把擦完屁股的纸,留给他用好不好!” 此话一出,四周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好啊。” “好啊。” 霍普特紧紧咬住嘴唇,不懂同学们为什么这么对待他,明明他友好善意地对待每个人,从无恶意,他鼻子突然一酸,身边立刻传来骚动。 “他是不是哭了啊。” 霍普特急忙忍住眼泪,无意和他们争执,低头就走。 纨绔子弟们见他懦弱可欺,不仅丝毫没有收敛,愈发变本加厉,几个高个子男孩将他团团围住,“别走啊,扒垃圾的小狗。” “霍普特你学声狗叫,我就赏你一张擦屁股纸好不好,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嘲笑和讥讽,霍普特脑中一片昏沉,只希望噩梦快点结束,放他回家,男孩子们你推一把我推一把,嬉皮笑脸将霍普特推搡到了水池边,“小狗会游泳吗小狗。” 在众贵族子弟的怂恿下,为了显示自己高人一等能力突出,塞罗尔将一根树枝丢进水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霍普特,去啊,捡回来。” 霍普特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瞪着塞罗尔,肚子里像是吞了节小火车,呼哧呼哧喘着气。 塞罗尔感觉自己尊严受损,顿时火冒三丈,“喂,哑巴了吗。贱货的儿子,没教养的东西。” “不准你骂我姆特!”霍普特扯着嗓子,愤怒地攥起了拳头。 “我就骂了怎么样,霍普特,想打架吗,你要是敢伤我一根头发,我父亲现在就在王宫宴会厅,他马上就来。” 霍普特咬住下唇,默默放下拳头,如果和这个贵族小少爷起了冲突,肯定会被赶出学校的,他想读书,为了学知识,他只能忍耐。 这里的孩子谁不是父亲身居高位,一个没父亲的野孩子还横什么横,众人见霍普特的怂样笑作一团,塞罗尔更是蹬鼻子上脸,“不知道你是你姆特和哪个村夫厮混,生下来的野种。” “就你也配和我们一起读书?滚回村!” “就是就是。” 塞罗尔见同学们也都厌恶鄙夷他讨厌的小家伙,心里得意极了,“霍普特,晚上记得门关好,免得你姆特和外面的野男人再给你生个野弟弟,家里有你一个野…啊!” 霍普特突然飞起一脚,将塞罗尔揣进水池,“我说了,不准你骂我姆特……”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小胖子的身子溅起巨大的水花,霍普特积压许久的怒火和屈辱如火山般彻底爆发。 塞罗尔躺在水池里,人还是懵的,看到霍普特气势汹汹黑着一张脸,跳进水里向他走来,身上仿佛燃烧着火焰,终于知道害怕了,“救......救命。” 霍普特此时已经暴怒到失去理智,五六个人跑过去竟都拉不住他一人。 塞罗尔手脚并用想爬上岸,霍普特猛地冲过去,双眼猩红像是能喷血,“你嘴巴这么脏,我今天替你好好洗洗!” 霍普特一把将他的脑袋按进水里,冰凉的水瞬间涌入他的眼睛、鼻孔、嘴巴,塞罗尔几乎窒息,双手扑棱着拼命挣扎,霍普特的力气似乎是平时的十倍,死死地钳着他。 学生们第一次见如此暴力凶恶的霍普特,全都吓傻在岸上,无一人敢上前。 霍普特性子温婉,说话一向轻声细语的,喜欢温柔地笑,就算是同学故意欺负捉弄他,他也不会生气,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一向软绵绵的人发起火来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塞罗尔头浸在水里,脸憋得通红,只剩一口气快要淹死的时候,霍普特终于将濒死的他给拎了出来,塞罗尔总算呼吸到了一口宝贵的空气,两眼一抹黑,气若游丝还不忘辱骂到,“野种…” “闭嘴!”哗啦一声,霍普特再次狠狠将他的头按进水里。 又是呛鼻的窒息感,塞罗尔差点昏厥过去。 一次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又被拽回,反复了几次,他在无尽的惊恐中屎尿齐出,再也没有力气反抗了。 塞罗尔痛哭流涕,明明比霍普特年龄大,口中喊着哥哥好哥哥,丑态百出,低声下气地求饶,“你放了我,我错了。” “还敢吗?” “不敢了不敢了……” 霍普特大发慈悲,将好似一滩烂泥的小胖子拖回岸上。 塞罗尔半死不活爬上岸,就立刻变了一张脸,目眦欲裂,像头狂暴的野兽,“来人,给我打死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二章 记忆中的小鞋子(二)(初遇) 塞罗尔的小跟班们见头儿被凑,虽然惧怕发飙的霍普特,但仗着人多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霍普特知道注定要打上一架,他镇静地站在原地,勇敢地握紧拳头迎战,他绝不会做一个逃跑的懦夫。 恶战中,他的腿窝不知被谁踹中,扑通一声跪地,立刻有个强壮的孩子骑在了霍普特背上,朝他的肚子上补了一拳。 霍普特此时也愤怒得没了神志,大吼一声从地上弹起,一口气扑倒了身边三个男孩,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爆揍。 塞罗尔躲在远处观战,面部因为巨大的仇恨和愤怒而扭曲狰狞,他声嘶力竭地大吼,“给我打死他,打死他!” 整座学堂沸腾起来,越来越多学生加入这场混战。 两个男孩扯着霍普特的胳膊和腿,一人按着他的脑袋,剩下的孩子在他的身上拳打脚踢。 盛夏的太阳很毒,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懒惰的蝉趴在树枝上死气白赖地鸣叫着,池塘边噪声嘈杂,怒骂声,嬉笑声,踢打声...... 霍普特不知道自己被踢了多少脚,他已经全然感觉不到痛了,也许再打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死,可他也不在乎了…… 就在这时。 一声暴喝在混乱中炸响。 “滚!” 这火爆的童声底盘偏下,稚嫩清脆,似乎来自一个年龄尚小的女孩子。 “都滚!听到没有,都给我滚!” 霍普特只感觉一阵小旋风带着甜甜的香味刮了过来。 两只娇嫩的小手微微提起长裙,小女孩伸腿就踹,暴力又彪悍,对着那几个围殴霍普特的贵族男孩一人送上一脚,被踹的孩子全都不敢还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阿吞大神庙的小霸王,谁敢惹。 “滚!”女孩虽然个子小但声音爆发力极强。 “是是是。”方才打架的孩子如同受惊的鸟雀般一哄而散。 塞罗尔跪着挪到她面前,肿胀的脸上挤出笑容,恭敬仰慕地唤到,“大小姐。” 女孩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野种偷我的护身符,我们正在教训他。”塞罗尔指向依旧趴在地上的霍普特,眸中全是憎恨。 女孩忽然捂住鼻子,“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塞罗尔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异味,屁股上还黏糊糊的,又看了看女孩怪异的眼神,顿时嫌弃自己极了,抹着眼泪哇哇大哭跑开了。 女孩走到霍普特身边,“你没事。” 霍普特强撑着站起身,脑袋昏沉,傻乎乎地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张望了一圈竟没找到。 女孩有些无奈,“喂,往下看!” 十岁的霍普特已经有了一米五五的个子,高出小姑娘不少,他目光向下看去,一颗小小的脑袋正骄傲地高高仰着,迎接他的视线。 霍普特第一次见到这样美得嚣张的女孩子,她的眸子晶莹透亮,像揉碎了星星的黑夜,眼角勾着宝蓝色的眼线,如同一抹深邃迷人的湖水,微翘小鼻子下面一张嫣红小巧的嘴唇,天生就带着一股傲气和骄矜。 霍普特双手撑在腿上,趴下身和她说话,“刚才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等身份低下的人,也配问我的名字?” 盛气凌人的小女孩毫不客气堵了他的话,但霍普特并不讨厌她。 她就像是个泡在蜜罐子里长大、被人宠坏的小小姐。 “他们下次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作为小男子汉的霍普特吃了人家小姑娘的软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好的,谢谢。” 女孩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霍普特突然叫住她,“请等下。” “还有事吗?” 霍普特还没有开口,女孩便猜出了他的想法,“你要是想读书的话,就和阿伊去说。他是我父亲大人的部下,也是档案馆总馆长,我们阿玛尔纳所有的文书典籍都归他管。” 霍普特无比渴望知识,顿时眼睛就亮了,“真的吗,你能帮我见到他吗!” “这不就来了嘛。”女孩粉嫩的手指朝前轻轻点了点。 她嘴角扬起,开心地朝来人跑去,应该是很喜欢那位迎面走来的中年臣子,“阿伊伯伯!” 霍普特浑身淤青,脸上还挂了彩,听到她叫出这个名字,立刻努力地站直了身子。原来他就是阿伊大人,男人中等个子,身材健壮,容貌却很普通,混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但一旦他抬起头,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就能让人在百米外感到一种威慑感。 女孩伸开双臂,跳进了阿伊怀里,“伯伯抱抱。” 阿伊掐住她的胳膊下面,将她提了起来,然后亲昵地抱进怀里,动作显得有些费力,嘴里念着,“哦,沉了沉了,伯伯抱不动了。” 女孩嘻嘻娇笑着,坐在阿伊一条胳膊上,调皮的小脚丫动了动,一只精巧的凉鞋从她的小脚丫上不慎滑落。 落在地上闪闪发光。 霍普特小心地弯腰捡起,捧在手心里,那是一只多么精致奢华的小鞋子啊,鞋面上镶嵌着一朵黄金雕成的矢车菊花,活灵活现,仿佛能闻到香味,花心是一颗顶级品质的红宝石。 失落感瞬间席卷了霍普特年轻的心灵,他在阿玛尔纳求学一年的生活费都买不起她的一只鞋。 霍普特迎光看去,女孩一只光溜溜的小脚丫沐浴在阳光下,像一块精美无瑕的璞玉,五个脚趾头匀称细腻,无不彰显着富贵和教养。 霍普特看得有些愣了神,手里久久握着她的小鞋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女孩。 恰好女孩也在打量着他,绚丽的夕阳下,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霍普特的心脏突然就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心口一头慌张的小鹿乱撞着,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十岁的霍普特情窦初开,一抹绯红悄悄蔓上了他青涩的脸颊。 女孩歪着脑袋,看了看自己光光的右脚,又动了动粉嘟嘟的脚趾头,似乎在说,帮我穿上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三章 记忆中的小鞋子(三) 霍普特面红耳赤,心脏咚咚狂跳,一时竟不敢上前。 一个仆人从外面匆匆跑来,抢走霍普特手里的鞋,弹了弹鞋面上的灰尘,似乎是嫌他的手脏,然后跪在女孩面前,恭恭敬敬为她穿上了鞋子。 霍普特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大块。 “想伯伯了吗?”阿伊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 “想,父亲大人经常和娜娜提到您呢。”女孩奶声奶气地回答。 “你怎么在这里,王子殿下正到处找你呢。” “我才不要见他,”小女孩腮帮子气鼓鼓的,“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他了!” 阿伊无奈:“这又怎么了?” 女孩眨着一双委屈的大眼睛,小嘴一撇,“伯伯你不知道,图坦卡吞他往我的假发里放跳蚤!我再也不会理他了!” 说着,女孩忍不住耸了耸肩,身子像只小虫子扭来扭去,现在想起来那些上蹿下跳的黑黢黢的小动物,她浑身还在痒痒。 阿伊哈哈笑了两声,拆穿,“可伯伯怎么听说,是你先趁他睡着的时候,在他的脑袋上画了只大乌龟?” 女孩扑哧一笑,搂着阿伊的脖子羞羞地撒娇到,“伯伯,你都知道了呀...” 阿伊叹:“我的大小姐哎,他毕竟是王子,你给他留点面子。” 女孩抿嘴笑着,小腿一蹬,就从阿伊怀里跳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女孩终于想起来了霍普特,“你想看书就和阿伊伯伯说,好好学,说不定将来能到大神庙做事。” 霍普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多和她再待一会,多和她说几句话,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脏就一股钝痛,但他能有什么理由留下她呢。 “谢谢……” “你这种身份的人呢,是不配和我说谢谢的。” 她像是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天真烂漫,单纯无瑕,扇动着胳膊翩翩飞走了,精致的亚麻纱裙在夕阳下摇曳生姿、流光溢彩,衬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一群仆人立刻跟了上去,呼唤着,“大小姐,您慢点。” 霍普特呆呆地望着小姑娘越来越小的背影,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哀伤和失落从心底无声涌出。 她到底是哪家千金,他好想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喜好、走进她的世界。 可无论是谁,他都高攀不起。 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上泥,门第之差、等级之差早已划定了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也许会有短暂交点,但终究愈行愈远。 无忧无虑的少年第一次体会何为情动、何为忧伤,霍普特依旧痴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 “未来王子妃,小家伙你在肖想什么呢?” 霍普特定了定神,转向阿伊拜了拜,忐忑地开了口,“阿伊大人,我是生命之屋的一年级学生霍普特,我想读书,您可不可以借给我一些书看。您放心,我不带回家,我抄完了就马上还给您。” “你拿什么抄?塞罗尔擦完屁股的草纸?” 阿伊这话并没有恶意,说话的时候目光是温和的,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阿伊说罢就笑了,霍普特也摸着脑袋憨厚地笑了。 阿伊戳了戳他的心口,“不要总是动苦力,要用心思考,中午图书管理员换班的时候,你从小门偷偷进来,记住,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霍普特惊喜万分,感激得五体投地,“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之后,无论刮风下雨,霍普特每天中午都会来到档案馆读书。 他的桌子上总是会被人提前放上一块面包和一杯酒粥,水果或者别的点心。 霍普特有时也能在档案馆看到阿伊,可他总是很忙,被一群人围着。 霍普特只是躲得远远地望他一眼,有时阿伊发现他了就会朝他点点头,霍普特就会像浑身触电般一怔,然后回以礼貌感激的微笑。 什么是人生的贵人,应该就是那个女孩还有阿伊大人。 霍普特像一块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知识的甘泉。 后来没过一年,正值盛年的埃赫纳吞法老突然驾崩,从未被当作继承人的王子图坦卡吞迎娶姐姐安赫姗那吞为王后,竟然登上帝位。 阿伊升任上埃及维希尔,辅政四大臣之一。 三年后,阿吞信仰被废,宗教界天翻地覆,档案馆在大火中被焚毁。图坦卡吞更名为图坦卡蒙,将上、下埃及维希尔合二为一,任命阿伊为王朝唯一宰相。从那以后,霍普特就再也没有见过阿伊了。 其实,霍普特在阿伊拜相后曾拿着礼物去过宰相府一趟,但连宰相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被门卫轰走了。 高高在上的阿伊大人怎么能记住他这么一个小角色呢。 霍普特当时心里还是很很难过的。 但无论如何,他依旧感恩那天和阿伊的相遇,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现在想来,那有什么巧合,所有的巧合其实都是刻意安排,命中注定。 阿伊见霍普特神情呆滞,仿佛深陷回忆之中,便知道他想起了往事。 阿伊缓缓启唇,“霍普特,过去十八年是父亲亏欠了你太多。和你见面每个瞬间,我都珍藏在心,反复回味,是父亲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霍普特别过了头,这次没有言辞激烈的反驳,“那天那个贵族小女孩,是谁?” “哪个女孩?” “就是她带我第一次认识了你。” 阿伊:“你说娜娜。” “娜娜。”霍普特低声念叨了一遍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她还好吗?” 阿伊神色凝重,“死了。” 很久很久没有她的消息,霍普特猜测她可能不太好,但突然得知她的死讯还是如同晴天霹雳,一时难以接受。 “死了?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病死的。” “她的墓葬在哪里,我可以去见见她的家人吗?如果没有她帮忙,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阿伊见他焦急地问东问西,面色无比严肃,厉声警告道:“霍普特,你必须当作从来没有见过她!也绝不能再提起她,听到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 四年前的真相 必须当作从来没有见过她…… 也绝不能再提起她…… 必须当作,绝不能,这些词的分量便有千钧之重。 霍普特顿觉此事非同小可,背后隐隐冒出冷汗,“为什么?” 阿伊粗糙的大手握住霍普特肩膀两侧,微微用力,幽深的眸子直视着儿子的眼睛,像是能看到他心底,一丝不苟、一字一顿道,“阿吞是埃及最大的禁忌,娜娜就是比阿吞更大的禁忌,过去的伤疤一旦被揭开,就会血流成河,王朝将被颠覆,上下埃及四百万臣民将会再置身水深火热之中。若由你开始,你便是历史的罪人。” 霍普特有那一瞬间的恍惚,怎的会这样严重…她明明只是一个骄矜但善良的小姑娘…虽然完全不能理解阿伊话中深意,但还是郑重地点点头。 那么美丽的一朵花,这么早就凋残了。 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有一只小小的奢华的鞋子,镶嵌着一朵矢车菊花。 初恋,懵懂朦胧又纯洁神圣。 就像一枚青涩的种子,深深埋在心灵的净土中,残留着阳光的芳香,但由于太过弱小,太过稚嫩,永远不会开花,不会结果,只剩下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的怀念。 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在阿布萨特的那个黄昏,在娜芙瑞身上,霍普特又找到了,那天他本意与她告白,结果被阿吞暴徒绑架去,就这么错过了三个月。 她们两个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娜娜他高攀不上,但聪慧美丽又开朗大方的娜芙瑞是他可以追求的爱情。 不知为何,回想起陈年往事让霍普特想见到娜芙瑞,和她说出心中爱的欲望更强烈了。 霍普特还没有意识到,数年前被他埋在心里的那颗爱恋的种子,已经用另一种方式发芽了…… 在生命之屋打群架、差点溺死贵族子弟,这桩桩“恶行”后来还是传进了罗茜耳朵里。 罗茜二话不说就把霍普特反锁进家里,那次小霍普特被揍得异常惨烈,街坊邻居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罗茜双眼通红,扔掉手里打折的棍子,“你不要再上学了,回村里学染布!” “姆特...我不想留在阿布萨特...我想读书,我想进大神庙......”霍普特跪在母亲面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和那个让他心动的小姑娘离得近那么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罗茜愤怒又心疼得浑身颤抖,“你若再去招惹那群贵族,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霍普特据理力争:“可他们骂你!!!” “姆特不在乎,姆特只要你好好活着!” 孤儿寡母紧紧抱在一起,罗茜眼中含泪,“以后,不管是你的错,还是他们的错,你都给我忍,听到没有!” “好,我答应你。” 霍普特痛哭着向母亲发誓,再也不和人起冲突,“生气的时候我就数十个数,如果还气,就数六十个数……” 那次群架后,霍普特一直担心被学校开除,但他完全没有受到处罚,倒是塞罗尔从此人间蒸发了,连带着他的几个小跟班一同消失了。 当初霍普特以为自己是神灵庇护的孩子、通了神性的孩子,这是埃及神灵对他的保佑。 现在想来,他一个所谓出身低贱的村妇之子能够进入全埃及排名第一的贵族学校修学,这就是最大的猫腻。 阿伊继续说到:“和你那场冲突后,塞罗尔就改了名字,改成了梅多罗。你全然不知,而他一直在暗处和你较劲,事事定要压你一头,最后结业考试,你是第一名,而他位列第二,塞罗尔便彻底疯了,利用他父亲的职权,把你的祭司入职申请资料偷了出来,烧了。” 霍普特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惊悚起来,“你说什么,我当年的任职申请根本就没有送到主管祭司手里吗!” 那就相当于直接弃权了,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被淘汰。 这就是霍普特四年前落选神庙祭司的真相。 霍普特自四岁研习神学,十多年的苦读,就是盼着揭榜的那天,他还记得当年落选时的万念俱灰、悲痛欲绝。 如果不是命运眷顾他,四年后给了他一次面见图坦卡蒙陛下的机会,他的人生就被梅多罗彻彻底底毁掉了。 梅多罗摧毁了他一直追求的信念,甚至差点害死了他! 霍普特后背一股股恶寒,呼吸渐急,很难再保持平静,大彻大悟后顿时生出一种悲哀和苍凉,“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他们没有收到我的申请,就不能向我核实一下吗。” 霍普特看向面色如常的阿伊,可听阿伊这语气,底比斯城内什么小动作能瞒住独揽大权的宰相,霍普特立刻便察觉到了古怪,“不对啊,你全都知道,为什么不......” 剩下的责问即将脱口而出,霍普特急忙噤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脏随即狂跳起来。 阿伊等的就是这句话,将几天前霍普特的语气神态模仿得可谓惟妙惟肖,“阿伊,我霍普特是罗茜的亲生儿子,我父亲是十九年前就死去的麦希,至于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说罢朝霍普特扬了扬下巴,“你小子是谁啊,本相凭什么帮你?” 霍普特干瞪着眼瞅了阿伊半天,再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在老谋深算的阿伊面前,他的小心思简直就是透明的。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阿伊有了期待了呢,这种微妙的变化让他惧怕,羞耻……一个从小就抛弃他的男人,为什么他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要依赖的感觉呢,这样不对,不对! “大人与我自然没有关系,也不需帮我。霍普特只是认为一个稍微正直点的人面对这样的罪恶也不会无动于衷!”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 “别耍小孩子脾气。” 阿伊温和地宽慰道,“一笔横财从天而降,超过一个家庭的驾驭能力,这不是福分,而是灾祸。十四岁就进大神庙任职对你不见得是好事,你那时风头过盛,又仗着自己的才华和出众的样貌洋洋自得。树秀于林,风必摧之,人秀于众,众必诽之,缺少人情世故的历练,你会过早折断的。” 霍普特一点不想听智慧老者长篇大论,他只感觉很害怕,“可我……差点就死了!” 真的,他当时万念俱灰,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跑到了尼罗河边。 想着跳进河里,一了百了,后来是姆特突然出现一巴掌扇醒了他,带他回了家。 他那日要是再脆弱一点,再想不开一点,就自我了结了。 而事实是被奸人暗算了。 他却浑然不知。 那么大的河滩,姆特如何就能找到了他,可真是母子连心? 哪里来的母子? 现在想来一定是有阿伊的线人暗中引导。 想起霍普特过去十八年人生中的至暗时刻,阿伊又心疼又气恼,当时他便藏在河边灌木里紧紧盯着,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忍住没有现身,他亦十分后怕那日,就像一个普通父亲害怕失去亲生骨肉般的无助,“你还敢提,我要是像你一样脆弱消沉,恐怕早就死几十上百次了!遇到失败连原因都不去找,便想着一死了之?” 霍普特心中委屈决堤,难以自控地朝阿伊发泄到,“你总是有一堆的道理,却从不考虑我的感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生命之书 阿伊能在等级森严的古埃及社会从底层爬上金字塔顶峰,可见是个狠人,所以对亲生儿子也是挺狠的。 阿伊用他多出三十余年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人生阅历,替霍普特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最正确的路,可老一辈的深谋远虑往往难以被年轻热血的孩子们理解。 阿伊便好言安抚霍普特到,“孩子,现在也不晚,你最终还不是进了神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给图坦卡蒙他爷爷养马呢,你比父亲强出不知道多少倍了。” 人在尊贵显赫时最不愿回忆的就是卑微屈辱的过往,为了和儿子和解,阿伊主动提起卑躬屈膝的少年时代,实属不易。 “在大神庙,耳边飘荡着美妙的宗乐,清幽的圣香浸入肌骨中,而我那时满身马粪的芳香,耳旁是尥蹶子声喷鼻声,一不小心还会被脾气大的御马揣进草料堆里,不知与你们相比如何?”阿伊又朝霍普特挑眉说到。 霍普特被这形象的描述逗得想笑,唇角微微上扬又猛地绷紧强忍笑意,他心中一直和阿伊扭着一股劲。 他不想把这十八年来缺失父亲的怨怼,和无比渴望父亲疼爱的矛盾心境,再表露出来一丝一毫,霍普特整理好衣袍,起身告辞,“时间不早,谢谢大人帮我上药,我要回去了。” “门都锁了,你想出去就自己挖地洞,要不然就变只鸟飞出去。” 霍普特望向老小孩一样的阿伊,再度无语。 “在我这里住上几日,好好养伤,神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老爷,宴席准备好了。”比斯尼走进房中,他刚置办好一桌好酒好菜,本来是为了庆祝宰相大人与儿子相认。 霍普特婉拒,“不必了,给我点面包酒粥就好。” 他的态度礼貌又疏离,比斯尼不知该怎么办,就去看阿伊的眼色。 阿伊眉间有淡淡的失落,“随他。” 比斯尼默叹,少爷还是不肯领老爷的情啊。 想当宰相干儿子的人,能塞满十个底比斯城,怎的霍普特就这么不情不愿,他难道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转眼已是午夜,书房灯火通明,阿伊依旧在处理政事,能做到今天的高位,和他的勤奋能干是分不开关系的。 日出就要起身准备上朝,每日只有短短四、五个小时的睡眠,这样的日子已有二十余年、几千个日夜,对于一位半百老人的确太过难得。 霍普特站在书房门口,久久望着阿伊认真伏案理政的身影,老臣壮硕的身躯在晃动的灯火下竟然显得有些单薄。 几番犹豫,霍普特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将一件斗篷披在阿伊肩上。 “大人,夜深了凉。” “你来了,”阿伊听到霍普特的关切,心中流过一股暖意,顿时隔绝了深秋夜里的冷风,“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房间太空荡了。” 霍普特从未住过这样的房间,不适应。 “我让府里几个侍女去陪陪你?” “不用。” 阿伊的书房里不乏各种珍贵书籍和朝廷机密要文,霍普特见阿伊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就随便走着,四处看看。 书柜正中的格子放着一个精致的镂金木盒,盒子上面挂有一把锁,不过锁是开着的,霍普特扭头看向阿伊,阿伊也正看着他,目光示意他可以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摞裁剪得整整齐齐的四方形纸莎草纸。 霍普特一眼看出这是内里娅写的字,一张张按时间顺序准确详细记录了他每日的生活起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就连每天多吃了一口饭、少吃了一口饭也记录在册。 霍普特十四岁落选卡尔纳克祭司后,回到阿布萨特一边在神殿做事一边教村里的孩子念书,内里娅也缠着他教她写字,她会的句子越来越多,写得也越来越熟练,在这一张留住时光的信件上均有所反映。 阿伊就像是在霍普特身上装了一台隐形监控,他生命中的一举一动、几乎每分每秒都曝露在这个摄影镜头面前。 从前,霍普特就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无时无刻,有时这眼睛在草丛里,有时在河边......这便是阿伊的“眼睛”。 要说阿伊对霍普特十八年不管不顾,那可真是彻头彻尾冤枉他了。 霍普特在阿布萨特这座小村子磨练的四年,阿伊怕他受伤,怕他学坏,怕他堕落,怕他步入歧途,更是不断地暗中给以引导和保护。 他所看到的一切,是阿伊想让他看到的,他所听到的一切,是阿伊想让他听到的,他所知道的一切,也都是阿伊想让他知道的。 这十八年来,阿伊煞费苦心将他打造成一个极尽完美的男孩子,博学多才,温柔善良,正义勇敢......所以他拥有太多埃及人所能想到的美好品质。 希望以此让他获得坦然面对未来人生道路上所有困难、挑战和挫折的力量。 霍普特的人生似乎尽在阿伊掌控中,当然偶尔也有失控的时候。 但也是有惊无险,总是能回到正轨。 霍普特握着这一厚本记载他生命轨迹的生命之书,手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像是陷入一场迷幻荒谬的大梦中,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原来他身边一直都有一个隐形的父亲存在着。阿伊骗了他十八年,也的的确确......念了他十八年。 每一张信阿伊应该是反复看过,还用红笔圈画批注,像是对待国家大事般认真仔细,霍普特从那些饱含爱意的红字上挪开视线,眼眶微红,深深呼吸,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许久才平静地开口,“内里娅是你派去,监视我的。” “她是我买的一个女奴,派去照顾你的。” 阿伊过去也做过贵族家奴,所以他对出身低贱的人没有太多偏见和鄙夷,“那小姑娘你喜欢吗?” 霍普特沉默着,阿伊便猜儿子含蓄腼腆就是喜欢。 “她模样生得不错,人也机灵,你喜欢就带回家,陪你解闷,但是你的正妻必须是和伊特努特家族匹配的大贵族的女儿,将来能辅助你的事业,明白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六章 莫尼尼的握手礼 霍普特淡漠地听着,方才心底的一丝触动再次烟消云散,阿伊监视他的人生十八年还不够吗,连他娶谁为妻也要干涉。 怕不是想再控制他一辈子? 但这次,他不想再被宰相摆布了。 霍普特眉心微动,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张,几次想要提笔写些什么,可又有所顾虑,他为难地看向阿伊。 “怎么了?” “大人,内里娅小姐在王后宫里任职,我与她很难见上一面,我想给她写封信,您能差人帮我送去哈托尔宫吗?” 儿子主动请自己帮忙,阿伊求之不得,满口答应,“小事一桩。” 霍普特道谢后奋笔疾书地写了起来。 阿伊偏过头去看,“写的什么?” 霍普特一惊,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信,动作幅度一大,胳膊肘不小心碰倒了盛着墨水的木筒。 墨水迅速沿着桌面流到了阿伊的衣服上,洇开大片的墨渍,在白色的亚麻长袍上格外醒目。 “抱歉,大人。” 霍普特刚要跪下请罪就被阿伊揽住了胳膊,“无妨,起来,怕什么。” 阿伊在灯光下端详着霍普特眉眼的轮廓,他的神态柔和温顺,因为此时低着头,眼尾在烛光下晕开,带着几分桃花色的娇羞,阿伊猛地一怔,一个遥远的美丽身影骤然穿破岁月迷雾,闯入他的脑海中,阿伊喃喃低语,“看着你这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你母亲。” “那晚,她说要我陪我看完所有的折子,自己却先睡着了,睡着还不安生,伸手打翻了墨水,把我的明日要呈送给法老的文书全弄脏了,害得我连夜全部抄写一遍,整晚都没合眼,她却睡得香甜......” 阿伊回忆起过去的事,一丝伤感深深藏在老臣波澜不惊的面孔下。 毫无疑问,阿伊对这个让他惊心的女子倾注了浓浓的爱意,肯定不是罗茜,而是那个女人...给了霍普特生命的那个女人……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女人。 霍普特垂手站在一旁,内心毫无波澜,就像是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谈论另一个陌生人。 “我姆特是罗茜,没有别人。” 阿伊也附和:“对对,她养育了你,对你恩重如山。” 霍普特无意去探索他的所谓生母,岔开了话题,“大人,弄脏了您的衣服,让霍普特帮您更衣。” “好啊。”阿伊又惊又喜,儿子终于愿意亲近他了,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片刻后,阿伊满足地回到书房继续处理政务,霍普特也写好了信,将信装进信筒,小心翼翼地用蜡封好,然后递给阿伊。 阿伊刚要伸手去接,就见霍普特眸光躲闪,面似有绯色,又将这封信收回,揣进了自己怀里,“大人......您可不准偷看!” 阿伊哂笑,挪揄,“孩子大了,有心事了。好,我答应你,不看。” “谢谢大人。” 霍普特将信筒恭敬地双手递上,望着阿伊的笑中有淡淡冷意,既然您已经耍弄了我十八年,就让霍普特也小小地回报您一下。 霍普特在阿伊的私宅又住了两天,第三日天还蒙蒙亮时,他便从密道离开了宰相府,免得惹人耳目。 清晨,卡尔纳克祭司们早课前,照例到圣湖沐浴净身。 霍普特脱了洁白的祭司袍和亵裤,优雅从容地走入水池中,拿着瓶子舀水,倒在肌肤上,用手指一寸一寸按摩洗浴。 一个年轻男孩突然跑到湖边,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像个深水小鱼雷一样,扑通窜进了圣湖里。 霍普特感觉到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凑到了自己跟前,惊奇地啧啧了两声:“霍普特,你没死啊!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面对莫尼尼如此独特的打招呼方式,霍普特:“我很好,你还念着我呢。” 他这背上新伤叠旧伤,两道血印一片青紫,莫尼尼伸手摸了摸,“打得真狠,别叫留疤了,这又是梅多罗干的吗。” “除了他还有谁。” 霍普特拿毛巾擦着头上的水,麦色的肌肤在晨光下隐隐泛起圣洁的光芒,两条胳膊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完美的背型,恰到好处的腹肌,湖面刚刚没过他的腰线,小腹下两道神秘的沟壑,向水面下延伸着...... 莫尼尼不禁咽了口口水,眼睛贼溜溜地向水面下看去,圣湖的水并不是很清澈,一阵微风吹过,水波荡漾起来,莫尼尼更使劲地盯着水面下。 霍普特也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朝下寻找,“在看什么............你没有吗!?” “有,你猜谁大。” “莫尼尼!” 莫尼尼哈哈笑了两声,收回视线,“喂霍普特,梅多罗是不是很厌恶你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神庙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吗,问我干嘛。” 莫尼尼伸腿踢起一层水花,“呵,因为帮你,我也被他讨厌了,被他针对了,那群祭司们也排斥诋毁我,还不是因为你!” 他语气中有抱怨的意思,却不像是责怪,霍普特不知道莫尼尼话里潜台词是什么,就没有接话。 莫尼尼又挑了挑眉,看着霍普特的眼睛,认真地说到,“不过我不在乎,反正我也讨厌他。霍普特,要不然我们做朋友。” 朋友这个词让霍普特心突然痒了一下。 他在大神庙还没有朋友呢…… 习惯了独来独往,突然有人给予一分友善,他还有点不习惯,但心窝里忽然就暖了,霍普特矜持地点了点头,“好。” 莫尼尼绽开不怀好意的笑,伸出自己一双手,“想做我的朋友,就要跟我行握手礼。” 看他那花枝乱颤的表情和淫荡的小眼神,就知道这个手根本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手,而是...... 霍普特险些呛到,受惊般迈着健美的双腿,大步走出水池,莫尼尼也顶着他光洁的小翘臀追在霍普特身后,霍普特灵巧地弯腰躲过莫尼尼“老鹰捉小鸡”的手,迅速裹上缠腰布。 “跟着我做什么?我现在没有东西还你,等下周发了俸禄再说。” 莫尼尼可还是他的债主。 “不不不,我在想跟着你,是不是就能再遇到法老。” 霍普特无奈道:“上次只是巧合。” 莫尼尼摆摆手,不急不急,又凑到他耳旁,“听说了吗,最近埃及的爆炸新闻,关于宰相大人的独女,伊特努特诺杰美特。” 莫尼尼精通首都各类八卦,霍普特对谁家小姨子跟着谁家老丈人跑了之类的桃色绯闻没兴趣,但听到与阿伊相关,还是机敏地竖起了耳朵。 “诺杰美特的丈夫孟菲斯领主一周前不是去世了嘛,他们也没有孩子,宰相心疼女儿,让她等过了丧期就回底比斯再觅夫家。” 古埃及没有什么贞节烈妇,宰相的女儿才不会守寡。 “现在,整个埃及的贵族未婚男子都疯狂了,纷纷送礼示爱,说到底就是想攀上这位岳父。就梅多罗那家伙,也想接手这位二十六岁的贵族小姐。” “他还没有结婚吗?”霍普特问。 “纳了妾,但还没有正妻。” 莫尼尼不屑地嘲讽:“我看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阿伊大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就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莫尼尼话音未落,转个弯就迎头撞上了带着一干随从、脸色铁青的梅多罗,吓得他瞬间窜到了霍普特身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七章 小坏蛋长成了大坏蛋 梅多罗并没有注意到莫尼尼,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活生生的霍普特,那群打手收了他好大一袋金子,竟然没有在巷子里打死霍普特,或者废掉他一条胳膊或者腿? 仿佛隔着时空隧道,霍普特也正注视着过去那个跋扈无礼的贵族小男孩,八年前,塞罗尔肿胀的脸盘把他的五官都挤变形了,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容貌,他的眼睛其实并不小,长得也算有几分帅气。从孩童时的虚胖瘦了下来,身形高大又健壮,完全就是生活富足的高官子弟模样。 霍普特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塞罗尔,除了样貌变化太大,还有一个原因,他根本没有在记忆里反复加深儿时受到的屈辱,他向往阳光,曾经所有的不甘、愤怒或怨念都被他心中那股温柔的力量所遏制,归于平静。 大格局的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他,塞罗尔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他以为八年过去了,塞罗尔应该也早把自己忘了,但此时,霍普特无比清楚地感受到,梅多罗望着自己的眼中就是一种浓烈的恨意,毫无杂质的憎恶和怨恨,穿透空气释放着杀伤力,“霍普特,你竟然还没死?!” 莫尼尼见梅多罗似乎想要对霍普特下手,便壮着胆子拦在霍普特前面,“梅多罗,你又想干啥,有什么事冲我来!” 霍普特伸手将莫尼尼拽到自己身后藏好,走上前迎着梅多罗仇视的目光,大方从容地开了口,“塞罗尔,好久不见。” 梅多罗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猖狂地大笑起来,“霍普特,你终于认出我了?那你就该知道,过去我是怎么欺负你的,现在还可以怎么欺辱你。” 闻言,霍普特唇角优雅地扬起,笑得如同和煦的春风,“塞罗尔,我想你弄反了一件事,过去到底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我。” 这带着笑意说出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梅多罗的心里防线瞬间击碎得七零八落,梅多罗高傲狂妄的神色顿时皲裂在脸上。 梅多罗的思绪再次被带回到儿时那个热燥的下午,他被死死按在水池里,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铺天盖地的水朝他的口鼻涌来,他难以呼吸,只能无助绝望地等待着死亡渐渐来临。 濒死的窒息感再度来袭,梅多罗的颅骨仿佛被泡在混着芥末的辣椒水里,他甚至感觉睁不开眼睛,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温柔美好、光芒四射的霍普特,在梅多罗看来就是个阴险可怕的魔鬼。霍普特就是这样笑着,骗过了所有人。 儿时的梅多罗,便想尽一切办法,摆脱霍普特带给他的恐惧和痛苦。 他改了名字,换了学校,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每日都生活在阴霾中。 曾经年幼的他只想如法炮制,将霍普特也推进池中灌水。 但似乎有张无形的保护网,罩在霍普特身上,无论他怎样使坏,都无法伤到霍普特半分。 屡次的失败渐渐积攒成更大的恶意。 于是,他向神灵祈祷,请求让倒霉和悲惨的事情发生在霍普特身上,让他毁容、出意外、突然丧失智力、暴病甚至死亡。 可神灵从来没有站在他这边过。 每失望一次,他对霍普特的怨恨就加深一分。 霍普特越来越出色,而梅多罗却活得越来越痛苦。 终于,他彻底明白了,只有毁掉霍普特,才能让自己得到解脱。 他要夺走霍普特珍视的一切,一切。 机会终于到来,他深夜潜进暂存祭司任职申请材料的库房,偷走了霍普特呕心沥血撰写的文稿,一把火将霍普特从小成为神庙祭司的梦想烧成了灰烬。 他亲眼看着落选的霍普特跑到河边,哭泣哀嚎、痛不欲生的绝望样子,心里真是爽快极了。 他恨不得从芦苇丛里钻出来,一脚把霍普特踹进河里淹死,就像霍普特曾经对待他的那样。 可梅多罗不理解,为什么神灵总是如此眷顾霍普特。 四年后,霍普特十八岁竟然还能进入卡尔纳克大神庙与他共事,还是由法老亲自任命。 那些童年留下的阴影,在数千个日夜里化作一个又一个噩梦,撕碎了他的人格,把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冷僻偏执又易怒扭曲的怪物。 他想要霍普特身败名裂,这样的欲望是如此强烈灼烧着他的心脏,在今日的相遇后变本加厉,梅多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放话,“霍普特,我一定让你滚出神庙!” 错误的从来不是年龄,而是性格残缺的人,小坏蛋长大就变成大坏蛋。 “梅多罗,你惹到我了。” 霍普特说话一向不重,依旧是很温和的语气,可他身上好像藏着一股内敛却异常强大的力量,就像是冰川下的涌动的岩浆,当被封印时,只会让人感觉他懦弱好欺负,但当这种力量完全爆发出来,会毁灭什么,没有人知道。 霍普特平静的眼神,让梅多罗莫名感到害怕,他气势弱了一截,鄙夷地嘟哝:“狗急了还跳墙呢。” “梅多罗,这么多年了,你的嘴还是这么脏!” 当年霍普特就是说了这句话后,将梅多罗的脑袋一把按进了水池里,八年后,又是一样的语气一样的人,旁边就是圣湖,耳边清晰地传来祭司们沐浴时将水浇在身上的哗啦哗啦声,梅多罗呼吸登时急促起来,慌乱得无所适从,狠狠撞到霍普特身上,怒骂,“让开!!” 望着狼狈逃跑的梅多罗,莫尼尼作出呕吐的夸张表情,“瞧他的样子,真让人恶心。还想娶阿伊大人的女儿?你说阿伊大人要是有个儿子,他还不要上去跪着舔!哈哈哈哈哈。” 霍普特面色毫无波动,只是随口一问:“宰相大人年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情妇?” “肯定没有,大人对提伊夫人一心一意,连个妾侍都没有,你问这干什么...”莫尼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惊讶地瞪大双眼,“霍普特,出息了!你该不会是也想娶伊特努特诺杰美特!” “怎么可能!” 莫尼尼讥讽,“就是,你配吗?” 霍普特回敬,“你就配?” 莫尼尼自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当朝宰相的独女,不过他也毫不气馁,实话实说,“诺杰美特一点都不好看,脸长得像个苦瓜,笑都不会笑。我若找女人,也要找个看起来舒服的。” 霍普特方才的问题点燃了莫尼尼的八卦之魂,莫尼尼两只贼溜溜的眼睛闪着精光,“哎霍普特,宰相大人不会真有什么秘密情人。” “我不知道他过去有没有,但我猜他可能马上要有一位新夫人了。”霍普特说罢,抛给莫尼尼一枚意味深长的谜之微笑,扬长而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走啊,霍普特,说说你什么意思……霍普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八章 阿伊纳妾记(一) 莫尼尼使尽浑身解数,死缠烂打了两天,都没能从霍普特嘴里套出半点“阿伊新夫人”的消息,正当他因为得不到答案而挠心掏肺、快要抓狂之时,谜底揭晓了。 这日上午,阿伊正在官府办公室理政,突然听到法老传召。 阿伊穿好朝服,乘轿辇入宫,和往常不同,图坦卡蒙并不是在议事厅或者荷鲁斯宫的书房召见他,而是在哈托尔宫,王后宫殿中的大会客厅。 图坦卡蒙穿着华丽的拖地百褶裙,未戴红白双冠,坐在平时王后会见朝臣女眷时坐的位置上,安赫姗那蒙并不在场。 王座下,图坦卡蒙左右手边两排则坐着六位臣子。 今天一大早,首席农业大臣、首席建造大臣、首席财政大臣和法老本来在议事厅里热烈商议着佩雷特季上下埃及的播种事宜,听说了哈托尔宫出的趣事,便一齐跟着法老来凑阿伊的热闹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祭司阿蒙曼奈尔、第二先知普塔莫斯和第三先知尤斯蒙斯。 毕竟这百年难遇的重要时刻,不能少了神界领袖们的参与。 决定帝国命运走向的几个男人坐在香气满盈的王后会客厅,竟没给这间女性化柔美典雅的宫室带去半分压抑和威严,相反屋里的气氛非常微妙。 阿伊一踏进殿中,几双眼睛便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每个人表情都很诡异,嘴角古怪地微微往上扬,脸部肌肉绷紧,分明是想笑又不敢笑。 还是图坦卡蒙先笑了出来,然后一圈臣子紧跟着法老也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还是片刻不离阿伊。 阿伊莫名其妙,浑身不自在,他经历过多少石破天惊的大场面,练就了卓越的心理素质,他直接忽略周围异样的眼神,稳重地拱手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图坦卡蒙抬手,“宰相,坐。” 图坦卡蒙将方才一直拿在手里看的一卷纸莎草递给艾,艾走下台阶恭敬地呈送给阿伊。 阿伊接过来展开,上面是一首诗,他读了几句,便嫌弃地啧着嘴闭上眼睛,迅速将文书卷起,就好像多看一个字符就会灼瞎他的眼睛。 “陛下,这这这......艳词淫曲,有辱斯文。” 听到阿伊这样评论,在座臣子们皆露出一副惊讶又诧异的神情。 阿蒙曼奈尔提醒,“阿伊,这不是你所写吗?” “我?!”阿伊此时也有些绷不住,马上辩驳到,“本相怎会同宫中女子互通书信,还写下如此......” 当着法老和诸位大臣的面,阿伊实在是不忍评价这篇露骨色情的求爱作品,画面栩栩如生,动感十足,引人浮想联翩…… 图坦卡蒙一语道破玄机,“那下面不是你的私印吗?” 阿伊震惊地打开文书,仔细地反复检查,瞳孔猛缩,可千真万确,情诗下面就盖着他的私人印章。他既有私印也有官印,私印用于一些私密的个人事务处理。 可他的印为什么会神奇地出现在这张文书上,他根本不记得曾盖过什么章,阿伊愣了好久,恍然醒悟,差点气得昏厥过去。 霍普特这个臭小子! 假惺惺帮他更衣,让他感动兮兮得失眠了整个晚上,原来只是为了偷他放在身侧口袋里的私印! 不必想了,这信一定是霍普特写的。 阿伊回想着臭小子那晚乖巧顺从的模样,简直牙痒痒得想把霍普特捉过来揍一顿。 还是他帮忙把这封信送到哈托尔宫里,霍普特的一切把戏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而他浑然不觉。 他这一世英名竟栽到自己生的小崽子身上了! 坑死他了! 图坦卡蒙见阿伊只顾埋头看信,满脸无辜似乎完全不知情,“阿伊,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私印都保管不好吗,何人能把你的印拿走?” 阿伊暗搓搓攥紧了手,额上青筋微凸,这个狡猾的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就是捏准了自己不敢把他给供出来。自己生的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咬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陛下明察,的确不是臣所写,而是臣请人所写。” 阿伊也是第一次知道霍普特这臭小子不仅会写冠冕堂皇的神庙圣诗,还会写香艳媚骨的靡靡之音。 连夜写了一首送给内里娅,还特么以他阿伊的名义! 阿伊这样说也解释得通,图坦卡蒙又郑重问到:“阿伊,按着信中所写,你当真心仪王后宫里的侍女内里娅吗?” 如今的情形,阿伊也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答:“见过而已。” 图坦卡蒙一锤定音,“那我就把她赏给你做妾室,娶回家做你的二夫人。” 既然内里娅和阿伊关系匪浅,那她就是阿伊安插在王后身边的眼线,这种人图坦卡蒙怎么可能会再留在王宫里。 打包送回宰相府,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还不伤和气。 再说了,让阿伊在自家后院多费些力气,他就没有太多精力再操心不该他插手的朝廷事务了。 平时这六个臣子在朝议上能吵出七种意见,今日倒是在阿伊纳妾的问题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纷纷赞同法老赐婚的旨意,竭力为阿伊成就这一桩姻缘。 素来不爱女色的阿伊大人竟然看上了王后宫里一个年轻美貌的小侍女。 这真是图坦卡蒙朝有史以来最大的稀奇事了。 阿伊虽然年过五十,但身体强壮,精力充沛,毕竟是精英阶层的成功男人,一时把持不住很正常。 他的妻子提耶夫人年纪也四十好几了,虽然和丈夫恩爱有加,但有些夫妻之间的事情的确是力不从心了。 阿伊这么多年也没个小妾服侍,他们还一直以为是阿伊惧内呢。 埃及最高统治者和顶级管理者围坐一团,各位不苟言笑的大臣们此时都嬉皮笑脸地你一句我一句调侃阿伊。 “老夫少妻美娇娘,要是能给你生个儿子女儿就更好了。” 首席建造大臣在众人中年龄最大,将近六十,他对宰相的个人生活甚为关切,“阿伊大人!你还行不行啊,我那里有药,明日送到你府上,定能让你重回壮年时代!” 首席农业大臣还是位资深水利专家,“阿伊大人啊......男女间就像我治水一样,有时要堵,有时要泄。” 德高望重的帝国栋梁们明目张胆在法老面前开黄腔,阿伊骚得老脸通红,颤抖着手指指了一圈,“你们......为老不尊,不知羞耻!” 几个臣子相互看了看对方,又哈哈哈哈不约而同嘲笑起来阿伊。 王座上的图坦卡蒙也被逗笑,他难得能有如此放松无拘束的时候。 图坦卡蒙有时在想,如果他们真的如同表面上这样君臣和睦,该有多好。 阿伊知道纳妾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无转圜余地,憋屈的他决定也拉扯大祭司一把,“阿蒙曼奈尔大人也该娶妻了,也请陛下从适龄的贵族女子中指一位,不然卡尔纳克神庙后继无人啊。” 大神庙是世袭制,子承父业,第一先知和第二先知都没有后代,普塔莫斯和他妻子是生不出来,而阿蒙曼奈尔索性耍光棍耍了二十年,清心寡欲了二十年。 阿蒙曼奈尔忙离席,手臂虔诚地放在胸前,缓缓下拜,“陛下,臣已经将自己全身心献给了阿蒙神,无心婚姻。臣自会选择才德兼具的继承人精心培养。臣的恋人在臣二十多岁时就去世了,臣曾发誓除了她终身不娶,请陛下成全臣对她的一片痴心。” 他深情的话语引得在场一阵唏嘘叹息,阿蒙曼奈尔容貌美丽,气质斐然,又长得年轻,仰慕他的贵族女子不在少数,可阿蒙曼奈尔在这件事情上格外执拗,没人劝得动他。 也许,这就是情深似海。 臣子们消遣够了,又提议,“陛下,请您把这诗里的女主人叫出来,也让我们见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六十九章 阿伊纳妾记(二) 内里娅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除了正襟危坐的图坦卡蒙,一群人中她就只认识阿伊。 从他们的衣装打扮判断应该都是朝中了不起的大人物,坐在一起本该是充满威严与压迫感,可他们看她的眼神中竟然带着……欣赏和探究? 茫然无措的内里娅不由多看了阿伊两眼,这细微的动作落进各位人精的大臣的眼里,虽然他们脸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心中皆是如同窥到机密般会心一笑。 女孩个子娇小,肌肤是古埃及人审美最爱的古铜色,两条黑亮的辫子安静地垂在胸前,吊带丘尼克白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一张圆脸上带着婴儿肥,略显稚气,一双大眼睛雾蒙蒙的,无辜又清纯,瘦削的手臂也乖巧地放在身前,手腕上的银白贝母石镯子是唯一的装饰品。 朝臣们见惯了风情万千的大美人,就像是在娇艳的红玫瑰丛里找到了一朵清新可爱的小白花般眼前一亮,呵,原来老阿伊喜欢这种调调。 尤斯蒙斯率先开口赞道,“内里娅姑娘真是漂亮,花儿一样,正是好生养的年纪。” “谢大人……”内里娅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什么官职叫什么名字,缩了缩脖子,眨着大眼睛像只受惊的小猫,平白无故称赞她的容貌,让她很是不安。 好生养......又是什么意思? 图坦卡蒙直入主题,下令道:“内里娅,我现在将你赏赐给宰相做二夫人。” 内里娅扑通一声跪地,单薄的膝盖撞击坚硬的地面震得她娇小的身体一颤,整个人都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要嫁的是霍普特,不是阿伊! 阿伊都五十岁了,而她还不到十六岁啊! 内里娅匍匐在地上,拼命地叩首再叩首,“内里娅怎么高攀地上宰相大人,请陛下收回成命……” 艾又将引起事端的那封密信递到她面前,质问道,“这是你的上级女官从你的卧房里发现的,你该作何解释?” 读着那些香艳的句子,内里娅红了脸,深深呼吸,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陛下明察,这信其实是......” “内里娅!” 阿伊沉沉出声打断她继续说下去,明明是威胁恐吓的语气,偏偏被一群臣子听出了暧昧和宠溺。 阿蒙曼奈尔调侃,“阿伊,人家姑娘似乎还不愿意跟你?” 在座都替宰相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阿伊亦是瞪了内里娅一眼。 内里娅收到了宰相的警告,故意垂下头不理睬,短暂激烈的心理抗争后,她豁出一切大声喊到,“不敢欺瞒陛下,内里娅在阿布萨特时,就与别的男子有了婚约!”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阿伊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普塔莫斯一直沉默不语,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图坦卡蒙完全不问她的婚约是何时与何人,只面无表情地淡淡吐出一个词,结束了整场讨论,“作废。” 阿伊即将迎娶新夫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宰相府里早已是鸡飞狗跳。 管家比斯尼站在门口,焦急地搓着手,伸长了脖子张望,远远望到从王宫回府的阿伊,像是看到大救星般慌乱地跑上前,“老爷,您快去看看夫人,夫人要上吊!” 阿伊一怔,随即提步向后宅飞奔,“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横梁上挂着一条白布,提伊赤脚站在棕色的实木方凳上,正掂着脚掌,把脖子往绳结上放,听到门外动静,提伊扭过头,眼神坚毅而决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老爷,你要是敢让她进门,我就死给你看!” 阿伊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板上,愁苦地摊开双臂,哀求,“夫人,你闹什么啊,还嫌我不够烦吗。” 阿伊急着把提伊抱下来,刚碰到妻子,她就开始“啊啊啊”尖叫挣扎,阿伊也被这堪比次声波的刺耳叫声激得头昏脑涨,强行抱紧了妻子,提伊自然反抗得更为激烈。 混乱中,提伊不慎一脚踢翻了小凳子,猛地双脚离地悬在了空中。她本就是吓吓丈夫,无意寻死,没想到这下真的挂在了白布上! 提伊顿时就喘不上气了,双手在空中拼命扑棱,嘴里呜呜呜呼救。 这突发事故让阿伊大惊失色,阵脚全乱,他口中高呼着妻子的名字,心急如焚地向下猛拽妻子的双腿。 救人心切,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可这绳结异常结实,不仅没扯开,反而被勒得更紧,仿佛是一把割喉的利刃,提伊脖颈剧痛,脸色青紫,眼珠上翻,直吐舌头,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被阿伊活活勒断气。 幸好比斯尼及时赶到,飞掷出手里的匕首。 绳子断裂,提伊身体猛地下坠重重砸到阿伊身上,她的体重不轻,直接将丈夫按到了地上,做了她的肉垫子。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两人一齐摔在地上,滚做一团。 提伊死里逃生,坐起身摸着脖子上的血痕,破口大骂:“死老头,你要勒死我吗!” 阿伊一把老骨头差点被砸散架,也吓懵了,凭着本能立刻将爱妻搂进怀中,嘴里痴痴地重复着,“夫人,没事,你别吓我……我错了……” 提伊把头埋在丈夫怀里,委屈地哭泣了起来,“呜呜呜,老爷,我的脸都被你丢净了!”她与阿伊维持一夫一妻快三十年,她一向引以为豪,可现在丈夫偷吃偷到王后宫里,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被那群高官夫人们怎么嘲笑了。 “夫人,我和那小侍女没有关系,信也不是我写的。” “那是谁!?” 阿伊不回答只是不停地叹气。 提伊是何等聪明的女人,“是不是霍普特?是他偷了你的印?!” 阿伊继续保持沉默,提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羞愤交加,“你为什么要让他回来?!” “老爷,那孩子心眼真坏,刚回府就搅得家宅不宁。你看不出来吗,他这是在报复你啊,养不熟的孩子,套不住的狼。你控制不了他的心,他又怎可能为你做事……” 提伊见丈夫不为所动,怨气更盛,“你忘了吗,那个女人当年不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章 阿伊纳妾记(三) “那个女人.....” 提伊明显感觉到丈夫在她打算痛斥那个女人时,面色突然凝住了。 提伊望着丈夫,眼眶再度红了,这么多年,阿伊从不允许任何人提到霍普特的生母,哪怕是自己也不行,那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和关于她的尘封往事就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最爱的丈夫与她成婚后,又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表面风光无限,内里有多少辛酸只有自己知晓,想到这里,提伊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阿伊轻抚她的背,温柔耐心地安慰着:“夫人,我发誓,我从未对那小侍女动过心,娶她是法老的旨意,我有什么办法违抗。你给她随便找个院子,就让她待在府里,我不会去看她的,你只当是个摆设。” 阿伊尝试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说服妻子接受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提伊赌气,扭过头不去看他。 阿伊低低地唤了声,“甜饼~” 三十年前,阿伊初入仕途,是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身边一个养马驾车的小官,而提伊已经是泰伊王后宫里最受宠的掌事女官。 他们的初遇是在一场盛大的宴会,阿伊一眼就迷上了这位自信精干、明丽飞扬的年轻女官,立刻开始了猛烈的追求。 提伊既看不上他的出身,也鄙视他的职业,更嫌他容貌不够出挑,身材不够高大,在当时她的众多追求者中,阿伊可以说是实力最差的那个,高傲的提伊压根就不正眼瞧他。但阿伊为人勤勉谦逊,幽默风趣,人缘极佳,总有热心的同僚愿意为他创造机会。 阿伊年轻时很会做一种圆形的甜饼,上面撒着香甜软糯的葡萄干,品尝过的人全都赞不绝口。阿伊每日都会把自己烤的饼端到提伊面前,起初她冷漠拒绝,让他死心,可耐不住香味一直往鼻孔里钻,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吃了他的饼。 后来,阿伊对提伊的爱称就是甜饼了。 他们夫妻俩经营多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犯不着在这种事上违抗法老惹得法老不悦。 提伊含泪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能作罢,“想娶我的诺杰美特,我有一个要求,永不纳妾!如果已经有了侍妾情人,必须断干净了,我绝不会让我的宝贝女儿受我今日的委屈!” 她越说越难过,狠狠捶了阿伊后背一拳。 阿伊生怕再激怒妻子,顺从地应到:“是是是,对对对,全听夫人安排。” 提伊看着向自己低头的丈夫,也没了脾气,毕竟是她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男人,也是她此生唯一爱的男人。 “老爷,你是不是怨我没给你生个儿子。” “没有,咱们女儿就是我的命。” “那你还爱我吗?” “爱,很爱。” “夫人,来。”阿伊握着提伊的手走向梳妆台,桌子上放着一盒清晨新采摘的鲜花,花瓣上还带着颗颗晶莹的露珠,阿伊精心选出一朵洁白芬芳的茉莉,插在了提伊的发带上。 为夫人簪花,是他们夫妇二人雷打不动,每日都有的活动。 提伊拢着鬓发上的花朵,四十多岁的强势女人露出小姑娘般的娇羞,“老爷,我美吗?” 阿伊亲昵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夫人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提伊笑中带泪,“老滑头。” 夜幕低垂,尼罗河岸边晃动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四周只有风吹芦苇的簌簌声,突然响起一个清脆却含着怒意的女声,顿时惊起一大片栖息的水鸟。 “霍普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孩的声音就温和舒缓多了,“内里娅,你马上就要出嫁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内里娅小跑上去,拦住霍普特,情绪激动地质问到:“我知道是你干的,信是你写的,印也是你盖的,是你把这封信送到我手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普特瞥了她一眼,没有否认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内里娅绝对也有所隐瞒,他一个人的力量促不成这件大事,还缺很关键的一环,“内里娅,如果不是你故意,怎会有人看到你的私人信件,你不是这么粗心的人,你应该知道这封信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承认,是你先放弃了我,背叛了和我的约定。” 内里娅震惊地听完了他一番话,身子阵阵发寒,甚至有些站立不稳,果然啊,她做什么逃不过霍普特的眼睛。 霍普特此时迷惑性的态度也让她突然产生了错觉,是不是霍普特对她也是有些好感的,本来她还是有可能让他爱上自己的,但现在因为她一时的冒失全毁了,内里娅如遭雷击,急忙解释到,“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想用这封信牵出我们的婚约,逼阿伊大人在法老面前给你正名!” 她说的是实话,在王后会客厅时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霍普特没有质疑,“但陛下不会想你所想,宰相也不会如你所愿,你怎知他们会有什么谋划,你企图左右法老和宰相,谈何愚蠢……” “霍普特哥哥!”内里娅何尝不是悔恨到了极点,她哭喊着打断,“我求求你,我无比尊敬宰相大人,但我不愿意嫁给他,我整颗心爱的都是你……你去和他说,他一定会听你的。” 霍普特像个善良的大哥哥一样安慰着哭泣的女孩,“内里娅,我只是一个小祭司,万不敢忤逆宰相,与他抢夺妻子。” 他温柔似水,却将她的心击成了碎片。 假的,都是假的,内里娅心中大吼,他比谁都狠,他比谁都绝情,他不是没有心机,只是一般不用,对待敌人,他心如坚冰,而她已经成了他的敌人,内里娅哭得更大声了。 “内里娅,如果你当真厌恶这桩婚事,应该到法老面前哭,在我这里没用。你喜欢的是宰相的儿子,不是村妇的儿子,既然你放不下你的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嫁给宰相不是更省事吗。” 内里娅猛地抬起头,他竟将她剖析得如此透彻,让真实的她无处遁形,她的泪水停滞在脸上,骤然醒悟过来,“你利用我......还利用大人!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友善,却狠心把我推向痛苦的深渊!” 霍普特闻言,轻轻摇头,“我不觉得这对你是苦难,相反,你嫁给他会比嫁给我幸福。” 夜空下,内里娅能看到霍普特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睛,他的嗓音像吹过河岸的风般悠扬悦耳,“宰相的私宅里一半的侍女都是像你这样的圆脸大眼,古铜色肌肤,这不是巧合。他每日那么忙,却依然愿意抽出时间看你写的信,给你回信。宰相若全然无法接受你,就算陛下下令也无法逼迫他娶你。” 内里娅彻底愣住,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霍普特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腻,她再次认识到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多么优秀美好的男孩子,而她永远失去他了。 “霍普特,我愿意给你做妾,我也不在乎你有几个妻子,我真的很爱你,我们结婚……”内里娅扑上去,搂住他的腰,最后挽留。 霍普特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将她的手推开,“二夫人,您已身为高官侧室,注意避嫌,请自重。” 内里娅被他的疏离和无情伤透了,颤抖着嘴唇,强忍眼泪吼到,“好,记得以后回宰相府了,喊我一声庶母!” 霍普特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勾了勾唇,便转身离开。 内里娅曾经疑惑,霍普特到底是不是阿伊的儿子。 他这温柔的性子和杀伐果断的阿伊哪里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但现在她发现,他们父子俩简直太一样了。 要是觉得霍普特好欺负,好控制,好威胁,那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他们延续了两年的婚约,在今晚彻底宣告结束。 目睹深爱的男孩头也不回地离开,永远离开她的世界,内里娅终于忍耐不住,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卡尔纳克最大的耻辱 当夏双娜听说阿伊要娶内里娅时,并不算十足的震惊。 阿伊当初利用内里娅诬告她与阿吞暴徒勾结,她就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可能已经有了不正当关系。 夏双娜感叹幸好没有和内里娅彻底撕破脸,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善,否则她现在的处境会更加尴尬。 古埃及人尊崇一夫一妻制,妾在古埃及地位普遍不高,但那也要看是谁的妾室。 阿布萨特村听闻宰相大人二娶,立刻为内里娅在村中神殿里立了一块碑文,又集全村之力给她准备了一大批嫁妆,讨好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安赫姗那蒙也赏给了内里娅一大堆昂贵的珠宝首饰,甚至亲自送她出宫。 虽然她只是个侧室,但毕竟是从哈托尔宫走出来的。 阿伊的正妻提伊是纳芙蒂蒂王后曾经的保姆,看着安赫姗那蒙长大,虽然是王室的仆人,但提伊与丈夫阿伊在图坦卡蒙登基初期为王朝立下赫赫功劳,算是法老王后夫妇敬重的长辈,安赫姗那蒙在提伊面前时总是有所顾忌。 而内里娅是她纯粹意义上的侍女,这种主仆关系是完全不同的。 盛装的内里娅跪在王后面前拜别,“之前和殿下有些不愉快,希望殿下原谅我的冒犯。” 安赫姗那蒙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她说的“冒犯”是指哪件事,“还说这些做什么,好好服侍宰相,别忘了有空回来看看我。” 宰相纳妾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底比斯全城。 卡尔纳克神庙里也是人尽皆知。 这日,从霍普特走进神庙开始,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远远躲开了,那些人望着他的眼神中仿佛带着鄙夷和不屑,还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害怕。 就连过去仰慕霍普特的美女祭司,此时见到他也冷着一张脸,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 沐浴的时候,圣湖里两个男祭司正窃窃私语着。 “他就是霍普特?” “长得还挺像个人,但不干人事!” 霍普特:?????? 从湖里出来,正巧莫尼尼和舞蹈团的一群舞者们迎面走来,霍普特将他拉到一旁,“他们今天都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莫尼尼脸上一副“你竟然不知道”的惊奇模样,等吊霍普特胃口吊够了,莫尼尼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嘟嘟,“他们都说,你为了讨好宰相脱罪,亲手把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未婚妻送到了宰相床上!” 只要稍微一查就知道,最近出尽风头、人人艳羡的内里娅小姐曾经和霍普特有过婚约,加上前些日子霍普特被宰相带去府里审问,是要严惩的架势,但最后却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所以一定是霍普特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这样一联系似乎毫无逻辑问题。 莫尼尼又想起霍普特那日神秘兮兮告诉他“阿伊可能很快就会有新夫人”,现在才真正领悟霍普特话中真意,莫尼尼露出心有灵犀的微笑,“把未婚妻当作向上爬的筹码,如此六亲不认,毫无仁义道德,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卡尔纳克最大的耻辱。” 从小到大,身边人给霍普特的形容词都是圣洁而美好的,如今被贬成了肮脏龌龊的狡诈小人,霍普特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他们说的这样,莫尼尼,你相信我......” 莫尼尼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嬉皮笑脸的,“还有人说,你其实是和内里娅小姐一起去伺候宰相大人的......你要是个女人,阿伊大人恐怕把你也一同纳了去。” 霍普特额头上又冒出几道黑线,良好的修养让他忍住骂人的冲动,“这都什么跟什么!宰相要娶哪个姑娘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也有点关系,但完全不是祭司们以为的那种关系啊。 霍普特福至心灵,“这些谣言,是不是又是梅多罗传出来的。” “聪明,我也觉得是他!他在神庙里四年了,路子很广的,对你很不利。” 自从霍普特进入卡尔纳克神庙的第一天,梅多罗就致力于搞臭他的名声,断送他的前途,霍普特恼火得浑身发颤,“他若有本事跟我正面对抗,暗地里做手脚算什么。” 莫尼尼一点面子也不留给霍普特,直言:“你干不过他的,他父亲是底比斯诺姆长,那是宰相一派的重臣,你算啥?” 霍普特不怒反笑,“你怎知我一定会输。” 莫尼尼挑眉,家族势力差距太过悬殊,这不是明摆着嘛,真要他说出来戳霍普特痛处吗,“我很清楚你会输,但我更清楚,就算你会输,我也愿意站在你这边。” 霍普特望着莫尼尼永远吊儿郎当的那副德行,心口突然就被“嘭”地撞了下,他动了动唇,但没说出来什么。 莫尼尼不是个矫情的男生,也不需要霍普特痛哭流涕地感激他,莫尼尼指了指已经走远的舞蹈团,“我要先去排练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午休时分,霍普特盘腿坐在一棵茂盛的棕榈树下,拿着写字板写写画画梳理思路,他决定反击,他要和梅多罗一笔一笔账好好算。 他会向莫尼尼证明,他是错误的。 也许他现在只是一棵小树苗,但终有一天可以长成苍天大树。 霍普特抬头望着头顶的青翠树荫,思绪渐渐飘远,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霍普特,神庙外面有人找你!” 霍普特起身,心事重重地往外走,在看到朝他挥手的女孩的那刻,所有的烦恼和忧愁瞬间烟消云散,他的世界因为她的到来,明亮鲜活了起来。 霍普特步伐轻快,“娜芙瑞,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你猜猜谁来了?” 霍普特这才发现她身后似乎还藏着一个人,那人有点胖,娜芙瑞的苗条身材没法全挡住,露出了粗布的衣角。 下一秒霍普特应该就要猜到是谁,那人突然跳出来,兴奋地大叫:“儿子!” “想死姆特了,让姆特好好看看你。” 如果是以前,霍普特一定会立刻投进母亲的怀抱里。 可此时,霍普特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后退了两步。 罗茜是个矮胖的妇人,从小就是个胖姑娘,听村里的长辈说麦希的个子也不高,而他们的“儿子”霍普特又高大又挺拔。 霍普特从没有这样惶恐地打量过母亲的容貌,他无法控制地将自己和罗茜的所有特征一一比较,最后绝望地发现他和姆特根本不像,甚至可以说无论是眉眼、鼻子还是嘴巴,他们都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霍普特心底阵阵发虚,生怕下一秒就被认出假冒的身份。 霍普特急忙别过头,伸手侧挡着自己的脸,更像是在撒娇,“姆特,你别再看我了!” 罗茜一把扯开他的手,“咋了,脸上长疙瘩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二章 卡尔纳克的秘密(一) 霍普特嘟着嘴,被迫接受罗茜探照灯般审视的目光,罗茜没看两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咦,你怎么没以前黑了,不好看了!白了多丑啊。” 霍普特那张柔和俊朗、精致完美的面孔足以媲美古埃及任何一个男子,依然是母亲眼里的丑小鸭,被他的老母亲嫌弃。 质朴的阿布萨特村民推崇深色肌肤,晒出来的古铜色多美多健康,那是辛勤劳动人民的肤色,只有好逸恶劳的奴隶主们才悠然地坐在屋里、坐在阳伞下终日不见阳光。 罗茜越发不满意,双手捏着霍普特的脸,阴阳怪气地讽刺,“呦,是做官老爷享受了吗?你都忘了我的话吗,如果想要走到高处,就要用自己的两条腿,不要指望别人把你抬到高处,也不要坐在别人的背上或头上。” 这是古埃及一句着名的箴言,罗茜从小便这样教育儿子,不要忘本,富贵时也不要忘记贫穷时的心境。 不得不说,罗茜对卡尔纳克严苛的等级晋升制度存在误解,霍普特无奈,也松了一口气,“姆特,我哪有,我负责清点核查贡品,一天到晚待在仓库里,见不到太阳,我数的数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我身上都快要发毛了!我学了那么多年数学就是为了算个加减吗……” 夏双娜望了霍普特一眼,原来随和的他也会向最亲密信任的人抱怨吐槽,也会觉得工作不如意,无法施展才华。 阳光下,他宽大祭司袍袖下露出的小臂光洁得像是陶瓷,哪里有一根毛。 她不禁感叹,哎这些宗教狂魔啊,觉得毛发藏污纳垢,是对神灵的大不敬,浑身上下除了眉毛一根毛都没有,胳膊和腿上的汗毛也被他们想办法全剃掉了,可这样汗液挥发不畅,反而更容易脏,身上更容易出现异味,怪不得他们一天要四次澡呢,而且沐浴太频繁也不养生,皮肤上自带有一层油脂保护膜,洗得多就冲掉了这层壁垒,皮肤容易干燥,这就更需要勤洗澡补水了,完全就是个恶性循环嘛,夏双娜脑海里正进行着一场科普知识风暴。 霍普特亲热地拉着母亲的胳膊,絮叨在卡尔纳克神庙的工作,“……这样就能鉴定仓库里的金子是否被人偷换了,是我想出来的新办法。” 罗茜脸上洋溢着赞赏和自豪,“好好干,不准偷懒。” 霍普特返回神庙,找别的祭司换了个班,今天下午休息半天,他要好好陪着母亲,神庙门口人多眼杂,霍普特找了一间方便说话的杂物室。 霍普特扶着母亲坐下,“姆特,你来底比斯怎么不提前写信告诉我。” 夏双娜出声解释:“我前天回了阿布萨特一趟,大娘和我一起来的,自然是要给你个惊喜呀。” 最近那件震动朝野的大喜事,将阿布萨特这个平静小村子和宰相牵连在了一起,所有村民都为内里娅感到高兴,但罗茜知道后日夜难眠,神思恍惚,善解人意的夏双娜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专门回去开导罗茜的。 罗茜这才道出来意,难掩气愤,“儿子,内里娅不是你的妻子吗,她怎么能嫁给别人!宰相大人怎么能抢我们的东西!这几天,姆特真是担心死你了,怕你伤心,想不开再……” 干出什么蠢事,比如跳河之类。 话就要出口,霍普特敏锐察觉到,立刻偷偷朝母亲眨了一下眼,唇角向娜芙瑞那边微扯,罗茜心底哼了声,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懂呢,儿子这是求她在姑娘面前维护他的美好阳光形象,她这不懂男女之情的儿子终于开窍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内里娅是什么时候攀上了宰相大人,他俩咋好上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霍普特凝望着母亲,内心犹豫挣扎了许久,还是说出了一句假话,“我也不知道。” 罗茜深深叹气,她这可怜的傻儿子,她接着说:“在村里我就看她怪怪的,攀上了权贵就抛弃她贫穷的丈夫,这种女人也不能要。孩子,你千万别伤心,阿布萨特的好姑娘多了,姆特给你找。” 夏双娜忍不住在一旁腹诽,大娘啊你看他从头到脚有一丝悲伤的气儿嘛,能摆脱这段糟心的婚姻,霍普特没笑出来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好吗。 果然,霍普特嘴角不自然地勾了勾,顺道就转了话题,“姆特,我现在一年能挣六百袋粮食。” 当然,霍普特自觉地忽略了还欠莫尼尼五千九百八十袋粮食,十年俸禄这件事。 “真的,那十张嘴也吃不完!” 霍普特含蓄地点头,“嗯。” “真棒,不愧是我儿子!” 一直被儿媳跑了困扰的罗茜终于喜笑颜开,激动地拿粗糙的手掌猛拍了一下霍普特的后背,她的力气不算重,但偏偏拍到他的伤口处,刚凝好的血痂猝不及防崩开,霍普特咬牙忍痛但还是嘶地吸了口凉气,他的祭司袍里面还穿了一件短衫,就是为了遮伤,此时渗出了几枚梅花般的红点。 罗茜一颗心全在霍普特身上,立刻捕捉到儿子的异常,脸色骤变,“怎么了?” 霍普特挺直身子,努力遮掩,“没事没事。” 爱子如命的老母亲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给我看看!” 霍普特手指拽着衣服,羞赧地看了一眼娜芙瑞,脸颊微红。 夏双娜恰好和他视线对上,古埃及这奔放的穿衣风格,女人袒胸露乳,连图坦卡蒙在出席正式活动时都会只穿件缠腰布小短裙,可霍普特似乎还从来没有露过上半身,看来他还是克制禁欲系的,于是,夏双娜极有眼力劲地回避了。 “你们聊,我去弄点水果给你们吃。” “娜……”女孩遁走,霍普特没出口的话噎在嘴里,他想说,他一点不介意她看到他身体上的任何部位,他想让她帮他抹药,她那拥有爱的魔力的手指抚摸过他的肌肤,他就不会痛了。 他甚至在想,她会不会觉得他的身体很漂亮,喜欢上他。 霍普特留恋的目光还没有从娜芙瑞身上挪开,短衫已经被母亲脱下,罗茜愣愣地盯着那两道伤疤,红了眼眶,顿时像是痛在了自己身上,“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的,下楼梯的时候,脚滑了。” 就算罗茜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她也知道摔跤不可能留下长条状的伤口,儿子的生活根本就不容易,罗茜不忍拆穿他的谎言,吸了吸鼻子,“姆特不求你爬到别人头上,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儿子,这个给你。” 霍普特拿过母亲手里的包裹,里面是一团皱巴巴的织物,历经岁月已经发黄,上面好像画有什么图案,但模糊得完全分辨不出。 “这是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卡尔纳克的秘密(二) “你认不出来?” 罗茜回答到,“这是你刚出生时,包着你的襁褓。” 霍普特眉心一跳,忽然就不敢听母亲再讲下去了。 “当时你还那么小,像只小猫儿一样,那么娇嫩的一小团,就睡在这上面,你看这花纹,是你父亲当年亲手画的,”罗茜神色温柔,爱惜地摩挲着方形亚麻布上的花纹,就像是抚摸着深爱的亡夫的面颊,“那时我们约定,若有了孩子,就用这裹着他。” 霍普特目光忐忑地落在手中之物上,像是被烈焰灼烧了又迅速收回,捧着襁褓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原来,这里……曾包裹着那个真正叫做霍普特的小婴儿。 那晚,经历难产刚刚分娩、身体极度虚弱的罗茜在神殿外跪了一整个晚上,祈求神灵救救她那躺在神殿里奄奄一息的儿子。 繁星落下,太阳升起,抱进去的是一个,抱出来的却是另一个。 两个婴儿的命运因为阿伊的一场偷梁换柱的诡计而逆转,一个男孩孤独悲惨地死去,没有人埋葬他,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另一个孩子,顶替了他的身份,夺走了他的一切。 错位的人生,该如何修正,不知牵出的是喜悦和希望还是无尽的悲痛和悔恨。 就像内里娅说的那样,那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孤魂在荒野里飘荡,凄哀地哭泣着,他会不会怨恨自己,也怨恨抛弃他的罗茜。 霍普特温润的眉眼如同被冰封冻住,浑身阵阵发寒。 罗茜犹如陷入了一场逝去的绮丽梦境,眼睛里盛着星辰,抬头望天,嘴角咧开笑着,“麦希,你能看到吗,我们的霍普特长大了,我们儿子很出色,请你继续帮我保护他照顾他,直到我们一家人在芦苇境(古埃及认为的死后永生世界)团聚。谢谢你,还为我留下这么宝贵的礼物。” 霍普特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他痛苦地微微扬起头,咬住下唇极力忍耐,腹中像是吞了世上最苦的药,就像是有人拿刀划着他的心脏,很痛很痛,连呼吸都是痛的。 错了,全都错了! 罗茜祷告完,回头疼爱地看向儿子,“它曾带给你好运和力量,姆特给你拿过来,你把这个供奉在神像前,一定能保佑你平安快乐,什么样的困难,咱都不用怕啊。” 霍普特一个转身紧紧抱住了母亲,喉间哽咽,“姆特……你是我的姆特,我永远最爱的母亲……我爱你。” 罗茜的脑袋也就刚到霍普特的胸口,霍普特双臂环住母亲,身体优雅地弯出了一个弧度,额头趴在她的肩膀上,像只恋家的大鸟依偎在温暖的港湾。 罗茜听出他的哭腔,双手托起他的脸颊,望着他雾蒙蒙的眼睛,满脸都是担忧:“哎呦咋了,哭了,小乖我知道内里娅甩了你,你心里难受得很,实在不行我去找她,我替你去求求她,看还有没有可能……” “不用,她嫁给宰相了。” 母亲不会因为畏惧权势而退缩,更不会险阻而动摇为了孩子好的心,罗茜眼瞪得老大,“宰相咋了?!就算是法老!你想要的东西,姆特也会帮你抢回来!” 那样子就好像儿子一声令下就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和权贵们干架,“谁都不能伤害我儿子!” 霍普特再也无法忍耐,蜷曲的睫毛一颤,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罗茜见儿子落泪,更心疼了,“咋了,告诉姆特,是不是在神庙里受委屈了。” 霍普特摇头。 “那群贵族欺负你了?” 霍普特继续摇头,眼泪又落下了几滴,他说不出原因,罗茜爱的其实不是他。 无论他怎样痛苦,怎样绝望,怎样苦苦挣扎,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只是个冒牌货,是个无耻骗子,是个贪婪的坏人,自私地占有了原本属于别人的母爱。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做罗茜的儿子,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贫穷又如何,低贱又怎样,他甘之如饴。 阿伊的儿子?唾手可得的权利地位,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为什么?!! 罗茜伸手轻轻帮霍普特抹掉眼泪,“不开心就回去,走,跟我回家,咱不干了。” “姆特,我还想留在卡尔纳克……在神庙我有一个朋友,一位老师,他们对我都很好,我不孤单的。” 罗茜噙着笑点头,从儿子话中寻到了些许欣慰,“唉,你长大了,母亲不能再把你留在身边了,你是应该到外面闯一闯,姆特没本事,没啥能给你的,家里永远有你一张床,一口饭,实在是累了就回来,记得还有你的老母亲,在家里等着你,盼着你……” 不知何时,夏双娜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感动于他们母子间浓郁的爱,脸上也挂着幸福满足的甜笑。 罗茜也不觉得尴尬,朝她挥了挥手,“孩子,过来。” 霍普特大方地伸开手臂,左手揽着娜芙瑞,右手揽着母亲。 三人亲密地抱在一起,那一刻,他们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家人,都被岁月温柔对待着。 罗茜拿起行李,“行了,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霍普特不舍:“这么快就走吗。” 夏双娜也帮忙劝到,“是啊,大娘,在底比斯多住几天,吃点好吃的。” “不成不成,家里还有鸭子狗子猫咪要喂,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邻居伯伯会帮着喂的,薇拉会自己抓老鼠吃。” 霍普特在阿布萨特人缘很好,村民们都愿意尽力帮他们孤儿寡母一把,“今晚就住在我那儿,神庙给单身祭司们分配的集中住宅,我就一个人住,挺空荡的。” “一个人?”罗茜明显不高兴了,把儿子数落了一通,“村里的库利和你同岁,前几天又生了个女娃娃,姆特看着真是羡慕死,你给我抓紧了!” 罗茜又凑近霍普的特耳朵,说悄悄话,“当初你个小没良心的消失了几个月,娜芙瑞可担心你了,我告诉你,她当时是为了找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只身来到底比斯,多好的姑娘,不准再放走了,要不就等着挨揍!” 霍普特心口猛地一颤,娜芙瑞可从未告诉过他这些事情,霍普特心底涌出一股暖流,娜芙瑞心里也是有他的。 可如果不是来到底比斯,她也不会卷进阿蒙与阿吞的纷争中,霍普特心中又多了几分歉意和苦涩。 两人带着罗茜游览底比斯王城,霍普特挽着姆特的胳膊,一路有说有笑。 很快就到了晚上,罗茜坚决不跟儿子回家住,好不容易给儿子和娜芙瑞创造了一次独处的机会,她绝不会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从码头返回城内已经是傍晚,霍普特微微扬起唇角,似乎是经过了反复思考,矜持有礼地问到,“娜芙瑞,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敢不敢和我夜探卡尔纳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四章 卡尔纳克的秘密(三) 夜探卡尔纳克? 要知道,卡尔纳克大神庙是众神的居所,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 神庙只有举行盛大庆典时,才会对公众短暂开放其中一部分庭院,但那也是在白天。 每到夜晚,虔诚的侍神祭司会为神像送上晚餐,将神殿清扫干净,离开后用特制的蜡将门封好,小心翼翼擦掉自己留下的所有脚印,第二日清晨再次开启神殿大门时必须看昨晚戳印是否完好,以保证神灵夜晚的睡眠不被人打扰。 擅闯卡尔纳克是大罪,霍普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为什么?”夏双娜立刻起了警戒心。 霍普特神色如常:“我说了怕你也不会信,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 这模糊不明的解释让夏双娜一颗心七上八下,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霍普特如此慎重三缄其口,霍普特见她犹豫,开口又说:“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好。” 虽然卡尔纳克晚上关门,但他们只要不去核心机密区域,应该也不会惹出什么大祸,夏双娜想到自从穿越过来一系列离奇的事,愿意相信霍普特这一次,“好。” 霍普特应该是提前打点过,夏双娜没有费什么事,就跟着他混进了神庙。 入夜的卡尔纳克笼罩在一片漆黑中,处处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夏双娜紧跟在霍普特身后,抬头平视前方,双手交叠优雅地放在小腹上,步履稳重又端庄,假装自己就是在神庙工作的一位女祭司,越是心虚胆怯就越容易被发现。 狭长的连廊一眼望不到尽头,高处点着几十盏油灯,闪烁跳动的火光在两侧神圣壁画上投下灰暗的阴影,远方传来高级祭司们晦涩难懂的吟唱,让人心跳加速。 不知走了多远。 忽然嗖的一下。 一个模糊的黑影从一根立柱后溜出,那人身材高大,披着连帽的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黑色鞋子,黑色手套,似乎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 长袍并没有阻碍他的行动,男人健步如飞,一溜烟便横穿到了庭院的另一端,犹如鬼魅的幽灵。 夏双娜后背紧贴着墙壁像只小壁虎,大气不敢喘一口,小手拽住了霍普特的衣角,“他是谁啊……” 霍普特语气中丝毫没有惊异或畏惧,仿佛谈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地位尊崇的神权领袖,“阿蒙曼奈尔大人。” “谁?!”夏双娜怀疑自己幻听了。 那人鬼鬼祟祟行迹诡异,如此装扮一看就不是去干什么好事。 “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夏双娜还没有反应过来霍普特这话是什么意思,要问谁,这种事情怎么问,霍普特就大步流星走上前,闯进神庙庭院中轴线上一道装潢华丽的石门,果然被门口的卫兵们厉声拦住,“不长眼的东西,大祭司大人在观星台,冲撞了大人,你有几颗脑袋!” “对不起,对不对,我没看清路。”霍普特点头哈腰,浑身颤抖,将一个冒失鲁莽险些闯祸的小祭司演绎得入木三分。 “滚!” “谢谢,谢谢。”霍普特陪着笑脸,转身走向夏双娜,“听到了吗。” 夏双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祭司在观星台,所以霍普特认错人了呗。 霍普特依然朝她淡淡地笑着,神情并没有一丝尴尬,仿佛是在无声地告诉她,此事必有蹊跷。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击中夏双娜的脑海,她浑身都惊悚起来,大祭司大人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今晚高调地宣布要到高台观星占卜,让所有人相信他在观星台,那么,他真人极有可能根本不在那里。 如此遮掩,肯定是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情。 “跟紧我,”霍普特压低嗓音,伸手拉过她,“我带你去看一个奇迹,千年不遇的奇迹。” 霍普特的追踪动作很标准,当他认真起来,温润的气质一扫而尽,那一双宝石般透彻明亮的美丽眼睛如同捕捉猛兽的猎人,时刻警惕着可能突然出现的危险。 夏双娜深切感受到,今天的霍普特,有点不一样。 他是隐匿者的葡萄。 埃及最着名的密探团队,超高智商和超高情商的代名词,隐匿者的前任队长。 现任队长椰枣是个手段狠绝的变态,能让这个变态服从跟随的前任队长,可能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夏双娜一路上浮想联翩,无法抑制自己脑洞大开,虽然做的是无比危险的事情,但有霍普特陪在身边,她就格外安心。 两人在神庙的小径里七拐八拐,最后到了一个隐蔽又偏僻的小院子,霍普特猛地刹住脚步,按着夏双娜的肩膀让她蹲下身。 女孩藏在一块石碑后,借助四周茂密荒草的掩护小心地探出头,屏息向远处望去,果然见到一个高大黑影端着蜡烛,向着一片亮光走去。 晴朗的秋夜,迎着月光闪闪发亮的地方是水面,夏双娜认出那似乎是一片宽阔的池塘。 天气渐渐转凉,池中莲花早已枯萎,干瘪枯槁的花瓣凋落在湖面上随着水波漂荡,只剩高低错落的残叶断梗,紧挨在一起,显示出一片萧条衰败的景色。 黑衣男人踏着石阶步入莲花池中央,在圆台上盘腿坐下。 他拉下帽檐,露出光溜溜的脑袋,阿蒙曼奈尔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掌根相对,缓慢旋转双手。 夏双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他的手心里忽然旋出了一团亮光,这团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在这黑夜中照亮了他俊美立体的面孔。 光圈犹如一只动感的漩涡,围绕着中心点向外扩散,光圈边缘飞散出淡黄的光芒,一点又一点翩跹飞舞着,如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落在那枯萎的荷叶和莲花上,与天空中繁星遥相呼应,美丽得令人心醉,又多了无与伦比的奇幻感。 水面轻轻荡漾,枯萎的花瓣发出刺刺啦啦的细小声响,仿佛正贪婪地吸收着光芒赐予的力量,像是被一双手拿着画笔涂上了鲜艳的色彩,舒展开身躯,丰盈饱满起来。 然后骤然腾空飞起,在荧光的指引下,回到那光秃秃的墨绿色莲蓬上。 转眼间,百朵莲花争相竞放,犹如披着月光在湖中沐浴的神女,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清风送来荷香阵阵,沁人心脾。 夏双娜双眼瞪得滚圆,惊到不会言语,可这番美景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荧光的包围下,外侧的花瓣接连闭合,然后内层柔嫩的小花瓣也缓缓合拢,彼此间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化为含苞待放的花蕾。 连小孩子都知道,莲花含苞,盛放,再枯萎凋零。而她今晚却亲眼目睹了一片荷塘逆转的生命过程。 就像是用快速摄像机拍下一朵莲花的盛开过程,然后倒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卡尔纳克的秘密(四) 薄雾似的月光笼罩在荷塘上,睡莲的花苞羞答答挺立在碧绿圆润的莲叶间,像一只只尖尖扁扁的小桃子。 夏双娜下意识以为这莲花就要绽开了。 可满池高高低低的花苞竟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开始慢慢变小,从拳头大到杏子大,再到豆子大,与此同时,莲叶也开始慢慢缩小,缩小。 黑夜里,娜芙瑞和霍普特看不清颜色的细微变化,但莲花的根茎明显是一节节矮了下去,就像是健壮的中年人返回了稚嫩的少年时代。 此刻,夏双娜才真正明白了,霍普特说怕她不信要带她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今晚所见,她断断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玄妙的魔法,化腐朽为神奇,化死为生。 阿蒙曼奈尔闭目凝神,不停地变换着手势,掐指施法操控着一切。 全神贯注中,一个遥远的声音毫无预兆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浩瀚宇宙就像是一棵大树,上面有许许多多树枝,彼此平行,互不相通,而你我生活的时代皆是其中之一,只要弄清楚彼此间的连结点,就能够在不同的时空中纵横驰骋!” 十几岁的少年满眼崇拜,“可以教教我吗?” 女人纤长的手指挑着他的下巴,“你的道行还不够。” 她骗他,只要探索她的身|体,就可以增强法力。 她躺在他怀里,睡眼朦胧,喃喃说着情话:“曼奈尔,你的名字意为愉悦,单字为悦,我心悦君,何止朝夕...... 他们在漫长的黑夜里对望相依,直到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她淡蓝色的长发上。 他一直以为,她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看着他纠正埃赫那吞的错误与罪恶,恢复阿蒙神的荣耀。 可有天,她彻底消失不见了。 她永远离开了他......再也没有回来。 二十年了。 他曾经看过最美的莲花,在她的指尖下绽放、凋谢、再绽放,顷刻间便走完了一重生命的轮回。 曼奈尔睁开眼睛,将手抬起,似是很满意今晚的成果。 可意外悄然降临,所有的莲叶莲花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然后像绚丽的烟花般砰砰炸开,一枚枚爆炸点同时向中心射出一线光,共同汇聚成一道明亮强大的光波,以排山倒海之势直直冲向坐在圆台上阿蒙曼奈尔,他身体猛地前倾,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被那股反噬的强力一掌拍进了池中。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激起十倍于平常的巨浪,犹如冲击波呼啸着向四面翻滚扩散,高高腾起的浪花几乎要灌到夏双娜和霍普特头上去。 等水花完全落下,池中早已是空空荡荡的一片,枯荷残叶断茎全都不见了踪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连同池中游动的鱼儿、鸣叫的青蛙、点水的蜻蜓,栖息的蝌蚪全都在荧光中化作了尘埃,在一瞬的绚烂璀璨后,永坠寂廖。 阿蒙曼奈尔狼狈地趴在一汪死水中,衣袍被水浇透,他抹掉嘴角的血渍,手握成拳狠狠捶向水面,为什么,为什么,他苦练了二十年,功力就是不见长进! 他连这一池的莲花都奈何不了,如何,如何…… 霍普特和夏双娜看不到,一滴泪从阿蒙曼奈尔的眼角流出,滑过他的面颊。 当初,在他的死缠烂打下,时空大神终于答应收下他这个徒弟。 第一堂课,就是学习碎瓶复原。 他失败了。 因为控制不好角度和力量,花瓶锋利的碎片全部嵌入了他的手掌中,他的一只手顿时鲜血淋漓。 女人拿着细长的铜镊子,一块块挑出埋在他皮肉里的碎渣,曼奈尔痛得呲牙咧嘴,还要忍受女人的人身攻击和尖酸嘲讽。 “蠢货,别说你是我学生,我嫌丢人。” ...... 过往的日子愈行愈远,她走了,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蒙曼奈尔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努力感受着她曾留下的温度和气息,眉间流露出失落哀伤的神情。 他知道,他的法力不稳定,所以他日夜苦练,可依然得不到提升。 阿蒙曼奈尔跪在池中,仰头望天。 “时空大神,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不是您选中她,来给我启示的吗……可你为什么......” 他将她囚禁在密室里,从她口中问出了穿越时空的秘诀,却是一个他不太愿意尝试的方法——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办法,单单是想着他便感觉胯下钻心的疼,可当时娜芙瑞被他用古老咒术深度催眠,说出来的话应该都是真实可信的。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阿蒙曼奈尔忽然苍凉悲哀地大笑起来。 愚蠢啊,愚蠢,他早该想到的,那天太心急,让她半程清醒了,他被骗了…… 被她骗了。 幸好,他没有偏执到真的如同她所说,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阿蒙曼奈尔怒火攻心,浑身颤抖,肺都要气炸了。 顶级聪慧的第一先知竟然被一个狡诈的毛丫头给耍了。 阿蒙曼奈尔将拳握得咯吱吱作响,敢耍弄他,他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纵然气愤,他仍旧保持了一丝理智和思考能力。 不对,有什么不对劲。 她之前仿佛还说过什么古怪的话,前后联想一下,好像是想要掩盖什么错漏或者失误。 “艾,哎呀,哎呀......” 听起来像是不舒服的呻吟,实则暗暗滑过去了一个发音。 阿蒙曼奈尔将这句话咬在唇边反复琢磨。 那双黑沉的眼瞳如同永夜滑过一道亮光,渐渐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艾,艾,是艾,原来,他苦苦探寻了二十年的突破口就在艾身上! 艾是图坦卡蒙五年前离奇失踪后从民间带回来的男孩子,据说他曾经救过法老一命,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世人皆可见,图坦卡蒙无比宠信艾,一回宫就任命他作了近身的侍官,艾也没有辜负法老的重托,能文能武,而且忠心无人能比。 艾如此快便取得了法老的信任,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卡尔纳克的秘密(五) 阿蒙曼奈尔笃定,艾身上一定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东西,找到它,就可以破解谜题的终极答案。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艾是法老的人,除了图坦卡蒙,没人动得了他。 所以,必须从长计议。 阿蒙曼奈尔走出池塘,在踏出院门的那一刻,突然回头望了一眼霍普特和夏双娜方才藏身的石碑,石碑是前一个王朝某位爱花的祭司所立,久久无人打理,周围长草蓬松杂乱地生长,几乎盖住了碑文本身,他似乎没有起疑心,只是短暂地一瞥而过。 大祭司回了观星台,与方才冒充他占卜国运的奥姆雷德交换了衣服。 阿蒙曼奈尔披上那张华丽的豹皮,沉声吩咐自己的心腹,“派十个人暗中盯着艾,有什么异动,立刻报告我。” 此时,夏双娜和霍普特已经离开卡尔纳克大神庙。 夏双娜脑子完全是放空状,整个人飘乎乎的,走在路上一步轻一步重,她的世界观简直要崩塌了。 许久的静默后,她终于找回一丝神志,淡淡开口,“你知道他今晚会去那里,所以故意带我去看,对吗。” 霍普特环顾了一圈四周,路旁没有什么行人,但他还是觉得这里不适合说话。 “到我家坐坐。” 夏双娜刚才神经太紧张了,夜里的冷风一吹,她就有点想去洗手间,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和霍普特谈一谈。 霍普特就住在大神庙附近,在古埃及神庙祭司并不是全职,很多神职人员来自于其他的诺姆和城镇,在卡尔纳克神庙供职期间,神庙为他们安排了集中的住宅,按照等级,居所的规格和大小有所不同。 霍普特分到的是一栋带天台的泥砖平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带有一个小院子,养了些风信子和蝴蝶花。 霍普特点燃了客厅里所有的灯,他工作繁忙早出晚归,平时都是摸黑躺到床上睡觉,从没这么奢侈过。 木桌上,两人相对无言,都在想怎样做一个合适的开场,毕竟事关地位尊崇的神权第一领袖,他们不能妄自议论随意猜测。 夏双娜所有的关切、担忧和不解都化作一句激动的质问,“暗中监视大祭司,霍普特你还想在卡尔纳克干下去吗?!” 霍普特长得很漂亮精致,目若朗星眉如墨画,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如同纯洁善良的天使,干净得不染一丝凡尘。 夏双娜一直以为他应该是个听话乖巧、规规矩矩的男孩子,但盘点一下这几个月霍普特干的事,加入密探团队隐匿者搜捕阿吞暴徒九死一生,擅自将她从生命之屋密室里放走得罪神庙一把手。 哪件不是又惊又险,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霍普特怎么净干这种刀口填血的事情。 而这次,已经不是刀口舔血,而是在万丈悬崖间,高空钢丝绳上翻跟头! 万一被阿蒙曼奈尔发现,他还想活命吗!? 霍普特眉眼舒展,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朝她俏皮地扯了下嘴角。 “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囚禁你,这才无意中发现了他会魔法。” 夏双娜猛地坐直身子,脱口而出,“你在调查我?莫非你也怀疑我和阿吞的人有关吗!” 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抱歉,我......” “不,”霍普特双眸认真又深情地注视着她,“娜芙瑞,我是在保护你。” 他的眼睛仿佛能直直看到她的心底,夏双娜又一次心慌起来,她愈发察觉到霍普特对她那种超越友谊的感情。 但霍普特毕竟没有完全戳破那层朦胧的玻璃纸,她也不能做什么让他难堪,“别再插手我的事了,如果你受到伤害,我会内疚自责的,答应我,以后别再冒险了,大娘也会为你担心的。今天看到的,你会禀告法老吗?” 霍普特反问她,“你觉得陛下会相信吗?” 夏双娜活跃气氛,出馊主意,“那你把他也带进神庙看看呗。” 两人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聊着天,看似很轻松,但其实他们心中都很震惊沉重,夏双娜更是克制不住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象。 霍普特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叠酒酿扁豆,“饿了,尝尝。” 刚刚目睹足以颠覆过往十七年认知的奇迹,夏双娜的味蕾应该失去正常工作能力才对,她丢了一颗裹着香料的豆子进嘴里,由衷发出一声赞叹,“好吃!” 嘎嘣嘎嘣两声脆响,把她所有的感官全都唤醒了。 “我自己做的,加了一点蜂蜜芫荽。” 嚼东西能缓解焦虑紧张,霍普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话,就像是饭后闲谈,“他对枯萎的莲花施加了魔法,起死回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夏双娜眨动了一下眼睛,缓缓道:“我猜,他改变的不是那些花,而是……池塘周围的时空。” “时空?” “对,他让时空逆流,我们看到的其实是那片莲花池一个月前,三个月前、半年前的样子,并不是虚空捏造,而是曾经存在。” 阿蒙曼奈尔改变的只是局部小时空,广而推之,如果他的力量足够强大,他就可以将整个埃及帝国都带回一个月前、三个月前、半年前......甚至是很久很久以前。 但显然,目前的他没这个能耐。 时空控制对于霍普特完全是新奇玩意儿,他秀气的双手叠在颌下,胳膊肘撑着桌面,身体朝她微倾,“可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如果他想看莲花开放,可以再等几个月啊。” “不仅仅是花的问题,他想要的能力是回到过去,”夏双娜在寻找一种便于霍普特理解的方式,“我打个比方,如果你不小心摔碎了最心爱的花瓶,你会想如果我能回到一分钟前就好了,我的花瓶就能完好无损。 如果你走路时被石头绊倒了,腿上划破个口子,你会想,如果我刚才绕开了这块石头多好,这样我就不会受伤,也就是说......只要能回到不久前的那个时空,就可以纠正一些错误,弥补一些遗憾。” 霍普特认真地倾听着,接着说道,“这些是小事,回到过去甚至可以带来巨大的益处,比如,有个人的至亲因为意外死亡,如果他能回到亲人出事之前,就可以让亲人避开灾祸,挽救他们的生命。” “对,就是这样。”夏双娜连连点头,霍普特果然聪明,融会贯通的能力很强。 “所以,大祭司大人想要改变过去的一件事或者一个物体,弥补什么遗憾?为了提高胜算,先拿无关紧要的几朵莲花做练习?” “嗯,应该是这样。”夏双娜附和。 但她不明白,阿蒙曼奈尔已经是最有钱最有权的祭司,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天色已晚,夏双娜与霍普特告别,“谢谢你,今晚带我探秘卡尔纳克。” 女孩压低了嗓音,手挡着嘴巴,“这可是一个能要了他身家性命的秘密……所以,我们必须谨慎点......” 法老断不会允许这样的妖术禁术存在。 一旦过去的历史被改变,王朝的走向,一个帝国的命运甚至可能被改写。 而自己和霍普特知道的太多,容易被灭口,如果阿蒙曼奈尔发现他的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以他的手段和能力......哎,管它呢,暂时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苦恼。 “秘密......”霍普特小声呢喃,秘密,这个词仿佛具有一种魔力,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心,霍普特凝视着夏双娜清澈明亮的双眼,“娜芙瑞,我也有个秘密,我姆特也不知道的秘密。” 不至于要了我的性命,但会让我的母亲无比伤心痛苦绝望的秘密。 夏双娜看着霍普特脸上浮现的几分不好意思而哑然失笑,“这很正常啊,霍普特,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人的秘密不经意间自己就说漏嘴了,或者看开的时候就坦白了。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有秘密又不代表邪恶或者很卑鄙,保守秘密也是人们自保的一种办法呀。” 女孩一番话让霍普特因为隐瞒母亲而愧疚不安的心稍微好受了一些,“谢谢。” 夏双娜见他情绪不高,安慰道,“再说了,卡尔纳克,谁没有秘密啊。这里上万的祭司,过去生活过工作过的祭司,他们都有秘密。” 今晚深入秘境,有幸一览夜幕中的卡尔纳克大神庙,浩瀚星空下,气势磅礴的宗教建筑像一幅壮丽的画卷在她的脑海里缓缓铺展开,“祭司们兴许把自己的秘密,悄悄说给了柱子和房子听,说给了花儿和虫儿听。这座神庙承载过多少人的梦想,每一块砖石都在诉说着那些人曾经经历过的欢乐和痛苦,点燃的希望,落入的绝望,墙上书写着荣誉,柱上也烙刻有屈辱,它听过多少笑声,就听过多少哭泣。你说,卡尔纳克已经沉默着伫立了一千年,里面藏了多少秘密呀。” 夏双娜望向霍普特,月光柔柔地从窗口洒进来,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衬得她的肌肤晶莹透亮,鼻尖上泛着淡淡的光华,像是美丽娇俏的小精灵。 霍普特的心再次疯狂地跳了起来,她总是能安慰他,总是如此理解他,就像太阳花一样,永远积极乐观,永远充满活力,也可以带给他光芒和快乐。她说话的时候,伶俐的小嘴一动一动,一撅一翘,可爱极了,霍普特抿了抿粉唇,他好想亲吻她调皮的小嘴巴,将她抱进怀里。 他真的很喜欢她。 很喜欢她。 “娜芙瑞,你愿意猜猜我的秘密吗,你猜猜,你要是猜到了,我绝对不会瞒你。” 如果她猜到了,他就把身世这个秘密和盘托出,藏着一件心事实在是太辛苦太疲惫,与其在日夜煎熬中担忧着被人拆穿,失去现在珍视的一切,不如自己主动坦白换取理解和宽恕。 这样,他才有资格追求她,想要获得一颗真心,就要用另一颗真心去换。 夏双娜眼睛亮晶晶的,“好啊,正好我也有秘密,我们相互猜,但是不准说谎!” 霍普特见她如此爽快大气,更加欣赏这样率真的女子,爱意更浓。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期待又忐忑。 她会喜欢一个私生子吗…… 虽然是自己的决定,霍普特还是有点小小的胆怯,他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壮胆的酒,朝夏双娜晃了晃陶土杯,“来点?” “好呀!” 酒精果然是气氛的催燃机,醇厚的酒香飘荡中,两人开始了这场真心话的游戏。 听霍普特神秘兮兮的语气,他的秘密肯定是一件颠覆性的大事,说出来定能让人惊掉下巴。 夏双娜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道邪邪的光,“嘿嘿,我猜,你考试做过弊!” 霍普特扬起唇角,举拳起誓,“我对玛阿特女神发誓,从来没有。” 夏双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瞪大,“霍普特,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大娘不知道!” 霍普特哭笑不得,简直跪倒在娜芙瑞的想象力下,他红着脸再三重申,“我喜欢女孩子!和你一样的女孩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夏双娜致力于在霍普特身上找出一枚污点,结果绞尽脑汁什么都没有挖到。 夏双娜累瘫到靠在座椅上,朝霍普特无力地摆了摆手,行,我服你了。 霍普特朝她做了一个射箭瞄准的手势,“轮我了!” “放马过来!” “我猜你偷盗过别人的东西。” 夏双娜呆住,凭什么他一打一个准,她极低地哼了一声,“嗯。” 霍普特得意地笑,“偷的是什么?” 夏双娜难以启齿,“额,一条床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七章 心中的秘密花园 一条床单??? 霍普特惊奇地问:“为什么。”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夏双娜粉颊含羞,语气中带着一丝窘迫和气恼,“没什么为什么,颜色好看,喜欢呗!” 她此时的不淡定充分暴露事实并非如此,霍普特指尖轻扣了两下桌面,搬出带着面具审问阿吞暴徒时的威严气势,“说实话!你已经对玛阿特女神发誓,不准撒谎。” 夏双娜望着忽然严肃起来的霍普特,暗自吐了吐舌,瘪了。 罢了,她豁出去了。 她夏二娜敢玩就输得起,要不然多小家子气。 她故意把话说的很快,关键之处也被她飞快地含糊了过去,因为,真相实在是......太太太太丢人了。 “我很小的时候,在朋友家留宿,半夜睡着尿床了,不想让他发现,就把床单塞进包里偷走了……” 霍普特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回答,顿时没忍住,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夏双娜也在一旁配合着干笑:“哈哈,够蠢。” 别看她人此时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内心早已是疯狂暴走,托马斯螺旋式爆炸。 夏双娜心中简直惨叫成《呐喊》那副世界名画,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她的形象哟,全毁了! 霍普特只顾笑,一直没说话,夏双娜的脸烧得像是火炉,尴尬得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没事瞎玩儿什么真心话…… 霍普特终于止住笑意,“那后来呢?” 夏双娜大囧:“我姆特教训了我一顿,让我洗干净了还回去呗。” 霍普特似乎认同了娜芙瑞母亲的这种教育方法,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角还是忍不住总想往上翘,夏双娜可怜兮兮地望着霍普特,“你不能讲出去。” “好,我发誓保守秘密。” 霍普特见夏双娜依然闷闷地垂着小脑袋,便探过来身子,温柔地开导她。 “这没什么丢人的,我想每个人都有类似的经历。那时候我十岁,在阿玛尔纳大档案馆看书,每天只有一柱香时间,很宝贵,我从来不敢浪费。那天很热,我喝了好多水,就很想去......方便,可那卷文书特别吸引我,我就使劲忍着,后来......” 夏双娜还翘着耳朵等待着下文,霍普特忽然不说了,默默地将发烫的脸埋进了臂弯里。 夏双娜忽闪着大眼睛反应了一会,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也咯咯咯咯笑起来,方才的尴尬和拘束在欢笑声中也渐渐消散了,夏双娜嘲弄他似地缩了下肩膀,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 “霍普特,我现在非常怕你明天早上醒了,会杀我灭口……哈哈哈哈......” 霍普特脑袋趴在桌子上,挺拔的鼻梁贴着桌面,嗓音软嫩嫩地小声嘟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事,当初我能进阿玛尔纳大档案馆看书,也是因为一位贵人相助,我一直想亲口感谢她,但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夏双娜笑得花枝乱颤的脸霎时僵住,心脏像坠了块石头猛沉,“她死了吗。” “嗯。” 霍普特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小姑娘骄矜霸道的模样,还有那一双华贵美丽、镶嵌着黄金矢车菊的小鞋子。 她像只天真烂漫的花蝴蝶一样,翩翩飞走,扇动着裙摆,不带走天边一片云彩,洋溢着笑容,奔向她最喜欢的小王子...... 没想到,这便是她留在他心中最后的影像了。 转眼,八年的光阴匆匆而过。 依然清晰得宛如昨日。 “娜娜......” 她怎么就死了呢。 夏双娜隐约听见霍普特喊了谁的名字,心口又是猛地一颤,就好像有根无形的丝线将她的命运和那个所谓的贵人缠在了一起。 极静的空气中只有火光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她望着霍普特灯光下朦胧俊逸的面孔,心中忽然就变得很柔软很柔软,目光如秋水荡漾般温柔,夏双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便说了这样一句话。 “霍普特,我觉得,如果她可以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骄傲于自己当初的决定,帮助了你。” 霍普特抬起眼眸,眼底浮现出一丝欣慰,“真的嘛?” “真的。”夏双娜用力地点头,抛给他一个“你还不信我嘛”的眼神。 霍普特举起酒杯和夏双娜碰了个杯,嗯,他相信,“秘密,还猜吗?” “不猜了!!!”夏双娜尖叫着疯狂摆手。 再挖出来什么让她想永久社交性死亡的糗事。 她就不要活了! 霍普特大手捂着半张脸,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本来想干什么呀,不是坦白身世吗,怎么就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霍普特晃了晃细长手指间的酒杯,哎,这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不后悔。 他愿意和她分享他所有的秘密和成长的点滴,霍普特打开了他的秘密花园,邀请她住进他的心。 如果,一个男孩敞开心扉和你说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分享自己的糗事,还告诉你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此时,他想必已经非常在乎你,将你当做了梦想中携手走完余生的伴侣。 如果你遇到了这样的男孩子,请不要伤害他们,不要让他伤心流泪。 可惜,霍普特真挚浓烈的感情包裹在他们愿赌服输的游戏约定和酒精麻醉感知意识的作用里,夏双娜全然没有察觉到,他对她的迷恋已然刻进了他的骨髓里,随着血液流动而融入全身,赫然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霍普特仰头将剩下的酒全部灌入口中,凭着薄薄的醉意想要对她说出藏在心底的话,“娜芙瑞……” “我先说!”女孩突然出声打断,一双眼眸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沉,冷静无波,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不能再迟疑半刻,“你知道大祭司为什么要囚禁我吗!” 阿蒙曼奈尔囚禁她的原因,她明明就知道,霍普特对她这样坦诚友好,她怎么可能再让他去冒着危险去调查。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真的说出秘密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霍普特,我就像那几朵莲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八章 娜娜的生命因你延续,娜芙瑞的故事从你开始(一) 夏双娜一手抓着酒杯,一手托着下巴,眸光涣散,嗓音微有颤抖,“我觉得......我就像阿蒙曼奈尔手中的莲花。” “娜芙瑞,怎么了?”霍普特小心地问着,“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别吓我,娜芙瑞!” 似乎是被触碰到了敏感的神经,夏双娜猛地抬起头,直直盯着霍普特的双眼,声音低哑坚定,一字一顿,“霍普特,我不叫娜芙瑞,我也不是埃及人。” 霍普特的嗓音永远是那样温柔舒缓,像一剂治愈心灵的良药,“你说过,你来自一个离埃及很远的东方国家,我记得。” 闻言,夏双娜羞愧地摇了摇头,“我当时没和你说实话,我的国家在东方没错,但我......来自遥远的未来,三千年后。”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她听到霍普特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在努力克制他的惊诧和震惊,“三千年后?从没有人能活那么久,古时候伟大的纳尔迈法老统一上下埃及,将红、白王冠合二为一,也不过是两千年前的事。” 夏双娜勾起唇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嗯,我跨越三千年时空来到埃及,阿蒙曼奈尔看穿了我的身份,他觉得我会这种在时空中自由穿梭的魔术,所以就研究我。” “但事实上,我根本不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你们的时代,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遇到了一个古怪的男人,他对我说,时间到了,该回去了。我很害怕,在躲避他的时候掉进了尼罗河里,醒来后就来到了三千年前的古代埃及,你们的国家。” “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被她忽视许久的疑点一闪而过,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离奇出现在她酒店房间里的男人,但来到古埃及后,她忙着生存,忙着和阿伊和阿吞暴徒斗智斗勇,后来又发生了一堆闹心惊险的事情害她险些丢了性命,她实在是没有心力,也从来没有想过把穿越前后众多的事情串在一起。 时间到了,该回去了,现在细品,就好像一句高深莫测的密语,一把开启时空之门的密钥,充满了玄机,仿佛已经昭示了她未来的命运,到底在暗示她什么,夏双娜猛地打了激灵,登时毛骨悚然,难道......难道,她的穿越早有预谋?! 不会的,不会的,夏双娜晃动脑袋把这可笑的想法摇了出去,哪里会有人拥有如此强大、改变时空的力量,阿蒙曼奈尔痴心妄想而已,当她镇静下来,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对霍普特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他会不会以为她疯了,或者病糊涂了,“你信我吗?!” 霍普特立刻点点头,他本以为自己藏着的已经是够惊人的一个大秘密,没想到,娜芙瑞的身份更称得上石破天惊,原谅他从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安慰她,又担心说错了话,便只是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就是这样静默但暖心的陪伴,让女孩倾诉的欲望如流水般一泻千里,“那几天,阿蒙曼奈尔将我关在密室,用一种禁术催眠了我,但他不小心,还是被我发现了他的目的,他在调查时空乱入者,而且可能不止我一个人,所以我才断言,他偷偷用神庙里枯萎的莲花做实验,我的意思是,做练习,修炼逆转时间的魔法,你明白吗。” “你猜猜,那些莲花莲叶为什么会突然爆炸,”夏双娜自问自答,似乎根本不需要霍普特接话,“因为它们违背了时空的法则,时空有它运行的规律,日升月落,星辰变换,皆有规律可循。如果你在现在的季节看到了绽放的莲花,本该枯萎的荷塘一片生机勃勃,不会觉得很奇怪吗,这不合理,所以它们不该存在!” 夏双娜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梦呓般喃喃到,“同样,我在这个时代,也不合理,也许哪天,我也消失了,像那些美丽的花,突然炸了,什么都不会剩下,不合理,这就是惩罚!” 瞳孔没有一丝亮光,似乎再次映出大神庙沉沉夜色中,那片雪白色、巨大、足以吞噬一切的浪花,呼啸翻滚着朝她扑来,在轰鸣声中,所有值得欣赏赞美的东西皆化作尘埃,当时,她不知道做了多大的努力才没有惊恐地叫出声,惋惜哀叹,这便是那些小生灵的命运终章。 一番倾诉后,女孩再也无法压抑一直以来藏在心底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夏双娜颤抖地蜷缩成一团,“霍普特,我怕......有一天会离开你们,没有选择只能走,我很喜欢埃及,喜欢有你们的埃及......” 霍普特踢开凳子,从对面跑过来,单膝跪在地上,让自己和坐在椅子上的夏双娜几乎一样高,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身子,“不,你不是那些莲花,不会凭空消失!娜芙瑞,不会的,不会的,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你的呼吸和心跳,你就在我面前,别怕,我在。 我的确没有见过莲花在佩雷特季开放,但它们真的很美丽,就像你,独一无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替代你。你既然来到了我们的时代,就会被埃及的众神接纳,我当真感谢尼罗河女神将你送来埃及,我会在你身边,每一天。” 夏双娜被男孩用力地抱着,随着他手臂的力量不断收紧,她的身子一丝丝僵化。 他身上有种果木的清香,温热的胸膛里一颗强壮的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像只腼腆羞赧、藏不住喜欢的小鹿。 夏双娜缓慢地低头,怔怔地看了眼趴在她肩膀上的霍普特,柳眉蹙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无声无息一滴泪落下。 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将她包围,世上怎会有霍普特这样明媚如阳光、柔情如流水的男子,他善解人意自揭老底也是为了不让她那么尴尬,他两次三番冒着风险只是为了护她平安,可她心里早有了别人,分不给他少女的爱恋,她能给他的也许只有一个朋友的拥抱而已。 她没有推开他,也轻轻地,但没有实际接触性地环上了他的背,“好了,霍普特,谢谢你。” 夜渐渐深了,小屋一隅,几盏蜡烛晕出温暖的光,霍普特和娜芙瑞一起喝酒,聊天。 霍普特兴致勃勃地讲着小时候的故事,讲他游学时的奇遇,“那时我在孟菲斯,下埃及都府,河边草丛里捡回来一只奄奄一息的河马幼崽,我救活了它,把它送给了普塔神庙的第二祭司,他很喜欢这份礼物,就教我下塞尼特棋。” “我有一个干姐姐,是我妈妈收养的孩子,我和她像亲姐妹一样,我姐姐也很喜欢救治小动物,流浪猫流浪狗......” 夏双娜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古埃及的葡萄酒纯度不高,但喝到半夜也有些醉了。 “霍普特,你知道吗,娜芙瑞是你给我的名字,第一次在阿布萨特遇到你,你送给我的名字。阿蒙曼奈尔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我的身份,阿伊好像也讨厌我,你说我来到你们的时代,到底是来做什么......” “我和阿吞没有关系,却要背负骂名......” 夏双娜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了多久,酣畅淋漓的倾诉后,身体突然很疲惫,脑袋一沉,软软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会帮你证明无罪,等着我。如果你想离开这纷争之地,我就带你走,走到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霍普特手指勾着她的一缕乌发,绕了几圈,目光无尽温柔,“娜芙瑞,我爱你,等我告诉你我是谁,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昏昏沉沉中,夏双娜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呲啦一声,仿佛有两扇沉重的木门在她面前被缓缓推开,女孩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已是一片光明。 耀眼的阳光从高高的窗子透进来,墙壁很厚,雪白的莲花形立柱向上延伸,撑起头顶那张装饰华丽的屋顶,天然的凉气包围在身周,如同在酷暑中走进了清凉的空调房。 耳边是聒噪的蝉鸣,一浪高过一浪。 夏双娜惊讶地左右张望,这......好像不是霍普特家,那这又是在哪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瞬间,一堆原本不属于她的思想一股脑涌进了她的脑子里。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图坦卡吞简直要气死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七十九章 娜娜的生命因你延续,娜芙瑞的故事从你开始(二) 什么玩意? 图坦卡吞??? 夏双娜猛地往前一倾,身体就像是枚容器,瞬间被塞进去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更奇妙的是,她自己的思维和这堆入侵的思维想法竟然是共存的,所以她此时依然能表现出十足的震惊和疑惑。 不经意低头,撞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娇柔幼嫩的小手,比她的手小了快一半。 毫无疑问,这不是她的手。 “啊......!”夏双娜失声尖叫,从她张开的口唇里爆发出来的那个嗓音含娇似嗔,触到耳膜的瞬间又让夏双娜叫得更撕心裂肺了,因为,这也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夏双娜死死捂住嘴,心脏狂跳了许久后才将手放下,她翻转着手心手背,不敢置信地打量起这双手,粉嘟嘟的小手细腻白嫩如同轻盈的初雪,没有任何瑕疵。 视线再往下,一条飘逸的纱裙扫过女孩的小腿,她尝试着转了一个圈,裙摆旋开,仿佛流光划过天边的彩云。 她的脚也是那样小巧可爱,像刚萌芽的莲藕,那十个脚趾头匀称圆润,指甲上涂满桃粉色的散沫花汁,衬得肌肤格外晶莹,纤纤玉足上蹬着一双编织精巧的奢华凉鞋,鞋面上有两片精心雕刻的黄金矢车菊花,从头到脚都是遮掩不住的富贵和娇气。 这地方没有任何反光的东西能让夏双娜看到她自己的容貌,夏双娜伸手摸了摸这张属于小女孩的脸,皮肤还不错,嫩得仿佛能挤出水,她愈发爱不释手,像捏橡皮泥儿一样这里拧一下那里戳一下,女孩鼻梁挺翘,嘴巴嘟嘟,应该长得不算差。 她这是又钻进别人的身体里了吗? 夏双娜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此时很烦躁,小姑娘胸口起伏的幅度有些大,不仅仅是因为屋外叫得死乞白赖的蝉和能晒脱一层皮的炎炎烈日。 她此时在脑子里完整地说着,气死我了,讨厌的图坦卡吞,图坦卡吞简直要气死我。 今日上午的文法课,老师要我背诵阿玛尔那树立第一块界碑时,法老亲手题写的一首阿吞圣诗,其中有一句我背到“人们从沉睡中苏醒”,图坦卡吞立马就打断我,说正确的句子应该是“从睡眠中苏醒”,沉睡和睡眠,意思有区别吗,就这样的小事他便非要与我争论,闹我难堪。 不是成心找事嘛! 再说了,伟大亲爱的阿吞神所有的赞诗祭词我皆是倒背如流,怎么能记错,但同学们都说我背错了,连老师都说他是对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碑上刻的是“在沉睡中苏醒”,我没有错,图坦卡吞这家伙定是因为身份尊贵无人敢说他半句不是,难道他是王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把猫说成狗了嘛? 中午下了学,我拉着他的手,要到边界线立碑处一探究竟,他却说困了要去午睡,这分明就是心虚。 呵,我是没办法把那石碑扛过来给他看,我现在就去找那卷诗的底稿,然后甩到他脸上去! 读取完这一系列因由,夏双娜哑然,这到底是什么玄幻的剧情,嚣张跋扈的小丫头简直就是个小小火药桶,文书她可以帮忙找一找,但甩到法老本人脸上去,她可能没有那个胆量。 那么,她此时脚踩的地方应该就是某座图书馆或者档案室,房间又深又长,但并没有摆放很多的书,显然是刚建成没多久。 嗅着书卷墨香和纸莎草特有的清香,夏双娜像是踏入了梦游仙境的爱丽丝,看什么都新鲜好玩。身旁两侧鳞次栉比的书架依次向后退去,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要找什么样的文书,但当她浏览书架时,就好像有人在她耳边悄悄告诉她,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再到别处找找,她的脚步一路朝深处走去。 房屋的尽头有一扇彩色琉璃装饰的格窗,如宝石般晶莹剔透,朦胧的光线从外渗透进来,隐约将外面郁郁葱葱树木的剪影映在彩窗上。 窗口下有一只古铜色的风铃,微风吹过,碰撞出咚咚当当清脆悦耳的声响,顿时为沉闷庄重的景致增添了一丝意趣,令人心旷神怡。 一个小男孩正悠然坐在地上,长腿拱起当作书桌,姿态优雅,娴静地读着手里的一卷文书,他个子应该挺高,但留在脑袋左侧的一绺辫子证明他还未成年。 夏双娜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他脸颊圆润饱满,五官青涩又精致,浓密卷曲的睫毛垂下一个优雅又好看的弧度,他的嘴唇也长得那样可爱,和图坦卡吞那张红艳艳的、一说话就能把人气的半死的小嘴巴不一样,他的唇是淡淡的粉色,像含苞的花瓣。 他体格偏瘦,穿着宽松的白袍,身姿又很挺拔,便衬得他有些柔弱易折,夏双娜还是第一次见有孩子能把白衣穿得这样好看,干净纯洁得仿佛不染一丝凡埃。 天气暑热,男孩子鼻尖上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兴许是读到了兴奋的地方,他深褐色的瞳孔里流转着光采,抓起手边另一张空白的草纸,放在腿上就飞快地抄写了起来,宽大的袖口如同波浪有节奏地摆动,露出一节纤弱的手腕,细细的两条长腿有时晃上一下。 他的衣料普通而廉价,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可夏双娜就是在他身上看出了一种清雅脱俗的贵气,吸引她停住脚步,暂时忘记了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他......不就是我前几天帮过的那个男孩子吗,他真的说服伯伯,到档案馆来看书了,当时他狼狈地趴在地上,被一群贵族少年拳打脚踢,我真没想那个脏兮兮衣服破烂的小男孩竟然生得这样美丽,他的皮肤其实是小麦色,泛着蜂蜜一样的光芒。 他的神情很专注,我从未在任何一个贵族男孩眼睛里看到过那样的专注,他们家里有一整面墙那么高的大书架,数不清的珍贵文书,却总是躺在柜子里睡大觉......) 夏双娜接收着源源不断输入进她脑子里的信息,忽然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熟悉,仿佛刚刚听谁讲过。 男孩时而誊抄,时而深思,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好像任何事情都打扰不到他,世间的纷纷扰扰熙熙攘攘都与他无关,以至于夏双娜就站在他不远处,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不知为何,夏双娜觉着这个孩子她也曾见过,想走上前和他说几句话,却担心打扰了他,终于,她迈出步子,同时一个异常恭敬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娜娜小姐!” 娜娜!? 夏双娜立刻回头望去,那人一定知道这身体主人很多的信息! 不能放过。 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女孩焦急地朝她快步跑来,夏双娜不由得屏住呼吸,真相昭然若揭,忽然眼前的万事万物如同风吹云雾般向上空冒出一股股黑烟,扭曲飘散,白天迅速化为一片无边的黑暗,仿佛有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上用劲推了一把。 夏双娜蹭地坐直身体,旋即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她半边胳膊麻了阵阵抽筋,身上盖的薄毯也随着起身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小屋里几盏油灯已经熄灭了一半,四周黑压压一片悄无声息,根本不是白天,不是艳阳高照的午后,夜已经很深了。 她千真万确在霍普特家里,而不是那座书香萦绕的高大建筑。 夏双娜揉着胳膊,长长呼出一口气。 原来,又是个梦啊,但这个梦好真实。 桌子的另一边,霍普特不知道何时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霍普特睡觉的时候很安静,额头枕在胳膊上,姿势很工整,说不出来的好看,没有一点小动作和杂音,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只有那还在微微起伏的胸口说明他还活着。 夏双娜伸手越过桌面轻轻拍了下对面的霍普特,“霍普特...醒醒。” 霍普特睡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可能是感觉这个姿势不舒服,脑袋一偏,换作侧枕在胳膊上,恰好露出他那张侧脸,他睫毛弯弯,五官的轮廓柔和俊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但他的容貌却引得夏双娜一个激灵。 好像!真的好像! 她梦里那个读书的小男孩,不就是小时候的霍普特吗!? 霍普特说过,他曾在阿玛尔纳读书。 所以那个图书馆,就是阿玛尔纳曾经最大的档案馆。 可,她为什么会梦到小时候的霍普特,她明明从未去过阿玛尔纳,是因为霍普特刚刚讲了他的故事,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吗。 静谧的夜里,夏双娜心乱如麻。 她站起身,想走过去把霍普特摇醒,这样窝着睡上一夜第二日起来定然是腰酸背痛,还怎么上班。 她刚迈出脚步,与此同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稚嫩声音,“霍普特!” “谁!!!”夏双娜后退了两步,机警地打量了一圈四周。 这房间里,除了他们,难道还有一个小女孩吗! 她壮着胆喊到:“出来!” 可那声音并没有停住,语调又高上几分,甜美如蜜,响亮清脆,那人说话的表情是应该在微笑。 “霍普特,娜娜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人儿,娜娜的生命因你延续,娜芙瑞的故事从你开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章 娜娜的生命因你延续,娜芙瑞的故事从你开始(三) 针落可闻的深夜,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地落进了夏双娜耳鼓里,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甚至连空气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霍普特, 谢谢你。 娜娜的生命因你延续, 娜芙瑞的故事从你开始。 语中充盈着感激与欣喜,让夏双娜以为下一秒钟,就会看到一个小姑娘从弥漫着黑暗的屋内缓缓现出身形,扑过来抱住霍普特。 夏双娜鼓足勇气,朝空气中大喊了句。 “娜娜,出来!!” 答复很快。 “那你能放我出来吗?” “放你...出来?”夏双娜惊讶地睁圆了双眼,骤然察觉小女孩的声音似乎是存在于她的脑子里,极像是回声在脑海里嗡嗡咛咛地响着,震得她身子打颤,视线快速扫过桌上,霍普特还恬静地睡着,一点反应没有,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干扰,仿佛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夏双娜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浑身汗毛根根竖起,“你......到底在哪?!“ “我在你身体里呀~”女孩调皮的尾音上扬,笑语晏晏,夏双娜却只觉得恐怖惊悚,霎时间涔涔的冷汗顺着背往下滑。 在她的......身体里? “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我是你的过去,你是我的未来......” 娜娜清灵的嗓音又一次兀自响起,优美又婉转,却让人感觉抑郁,喘不过来气。 女孩夜莺般吟唱着藏在心底的悲伤和痛苦,她的声音一荡一荡渐渐低了下去,如同涟漪一圈圈晕开,消融在深邃销魂的湖水中。 那诡异的声响终于彻底消失了,夏双娜还能未歇上一口气,眉心处突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急切想要从她的躯壳里钻出来。 眉间那片光洁白净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一轮火红日盘,边缘是灿灿的金色,下方伸出三条光线,尾端化为手形,在夜里闪现着奇异的光芒。 夏双娜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咬牙忍耐这一波波袭来的疼痛,这到底是什么怪病,在古埃及隔上一两个月总要犯上一次,她想回凳子上坐着,可痛得看眼睛不清东西,一脚踢倒了桌腿旁的一个空酒罐,人也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罐子咕噜噜滚了几圈,撞上墙壁发出嘭的巨响,惊醒了霍普特,男孩睡眼惺忪,从眼皮的一条缝里瞧见女孩正捂着额头,虚弱地趴在地上,立刻跑到她身边,搀住她的胳膊,“娜芙瑞!” 夏双娜撑起身子,霍普特那张担忧的脸渐渐映进她的瞳孔里,此时,疼痛也全消了,眉心的印记也再次隐去在肌肤之下,夏双娜挤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随便找了个理由,“额,我可能睡迷糊了,从凳子上滑下来了。” 霍普特信以为真,捡起掉在地上的毯子披在她肩上,将她引向卧室,关切道,“我打个地铺,你到屋里去睡。” 古埃及没有钟表,夏双娜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这么晚了,我该走了。” “今晚就别走了。” 夏双娜百分百相信霍普特的人品,留宿在他家里,不会发生任何出格的事。 但她怕图坦卡蒙如果知道她夜宿别的男人家会杀人,“实在太晚了,我真该回去了。” 霍普特见她态度坚决,不再挽留,“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麻烦你。” “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霍普特笑了笑,半夜被吵醒实在是很困,他想起眼妆还没有卸,去洗个脸清醒一下。 夏双娜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忽然扭头问到:“霍普特你说的,那个帮助过你的女孩叫什么。”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希望霍普特不要回答她,最好压根没听见。 霍普特正在往脸上浇水,哗啦的水流声中,他还是听到了她的问题,霍普特的动作顿时停住,思绪被牵回八年前初见她的那一天,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一只小巧精致的凉鞋,一朵绚丽的矢车菊正迎着阳光吐蕊绽放,跨越时空长河,再也不会凋零,他怔了片刻,淡淡地开口,“娜娜,她叫娜娜。” 方才那个梦境的暗示,夏双娜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见霍普特准确吐出那个小小的名字的那刻,她的心还是猛地颤了下。 霍普特划动火柴重新点亮熄灭的灯火,娓娓道来,“我十岁遇到娜娜,她赶跑了一群欺负我的贵族男孩,给了我一个去大档案馆读书的机会,我做梦也没有见过那么多书。我时常在想,如果没有她,也许就没有现在的我。” 烛光照着他忽明忽暗的面孔,霍普特垂下眸,掩住那缠绕在心头的哀伤,“我终究再也见不到她了。” 真情流露感人肺腑,夏双娜静静地听着,内心却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涌动,就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她脑海深处说着,我也想再见到你,这骚动让她无法置身事外,想去回答他,安慰他,给他希望,给他力量,让他不要这么悲伤,代替那个叫娜娜的女孩子,仿佛自己便是这悲情剧中的角色。 一面之缘,初见也是永别,回忆很短,霍普特讲完了故事,“你千万记得不要和别人再提起她。” “为什么?” “因为,她本可能是小王子的妻子。” 像是一个霹雳直接劈在了头顶上,夏双娜僵在原地,久久才眨动了一下眼睛,仿佛根本听不懂他这话,上任法老是不是只有一位王子? 瞬间,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现。 图坦卡蒙带她住过个那间河边小别墅,旁边有一片漫无边际的矢车菊花海,她在东苑找到的那枚小戒指,机关下藏着他们两个相依在一起的名字,还有荷鲁斯宫里那面离奇的银镜子,手柄上也刻着几朵小小的矢车菊花。 还有那双镶着矢车菊黄金花片的小鞋子。 ...... 原来,这些都是娜娜的东西啊。 图坦卡蒙从未提到过她。 但娜娜留下的痕迹却出现在她和图坦卡蒙相处的每一天里,从不起眼,却渗入了她与他相识、相知、相恋的每一个角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一章 图坦卡蒙抽什么风 是娜娜,真的是她。 她的直觉从来没有错,娜娜真的存在。 就像是不光彩的第三者,躲在那个遥远的身后世界,暗中窥探着他们的感情生活。 但夏双娜并没有觉得抵触和不适......究竟谁才是乱入时空的第三者? 在图坦卡蒙的童年时光里,娜娜曾浓墨重彩地活过。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肆意欢笑,纵情嬉闹。 奈何时光荏苒,世事无常。 图坦卡蒙恐怕早已不记得塞进床板下的那枚戒指,若非她无意发现,它便永远作为一个秘密存在。 光阴走过青涩懵懂的岁月,尼罗河岸的轻风吹散了誓言,斑驳了戒指上的黄金花片,所有珍贵美好的回忆,都随着那片湛蓝的矢车菊花海静静地凋零了...... “我们都以为她和陛下长大后会结为伴侣,但后来......” 霍普特话音戛然而止,夏双娜自然明白他没继续说下去的是什么。 没人料到埃赫那吞法老会英年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图坦卡蒙不得不与王后所生的安赫姗娜蒙公主结婚,为了取得合法继承权。 可,图坦卡蒙与安赫姗娜蒙的婚姻,真的是出于国家利益权衡的无奈之举吗,还是完全自愿? 娜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不是亲眼目睹了心爱的男孩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走进婚礼的殿堂? 那她当时该有多绝望,多痛苦啊。 夏双娜死死按着胸口,她心里难受得很,那是一种不知所起却深重难言的悲痛,明明是别人的故事,可为什么她感同身受,心上似乎也裂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她声线颤抖,“娜娜,为什么那么小就死掉了? “不知道,”霍普特应该是真不知道,不然不会隐瞒她,“王室的人下令,全埃及都必须当她从未存在,不准再谈起她的事情。” 这是图坦卡蒙的命令还是安赫珊娜蒙的命令? 除了肉体上的腐朽,灵魂的殒落,还有人想让她被所有人永远忘记,抹杀掉她曾经活过的所有痕迹,堕入永恒的死亡。 夏双娜胸口滞闷无比,像是堵了团棕丝,愤懑不平道,“她都已经死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霍普特无奈地摇头,淡淡叹了口气,他也想不明白,娜娜天真纯善,又与王室关系亲密,到底犯了什么错,引来如此灭顶之祸。 他努力在脑海里勾画着她的面容,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耳畔似乎再次响起了那盛气凌人的嗓音。 “你这等身份低下的人,也配问我的名字?” “他们下次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还有她那短短一生中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好好学,说不定将来能到大神庙做事。” 他一直奉为信仰践行。 日夜不停歇的努力,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八年过去了,他真的来到了大神庙,而她早已化作天边一枚星星,再也够不到了。 霍普特见娜芙瑞深陷悲伤中无法自拔,诧异地问到,“你难道也见过她吗?” 夏双娜迷惘地点头又摇头,她这算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霍普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夏双娜的长发,轻声安慰着,“我会一直记得她,告诉我的朋友她的故事,我会带着她的善意和期望努力地活下去,替她看看她还未见过的风景,帮她完成她未了的心愿......我想,这就是我能做的所有。” 古埃及人认为,当你呼唤逝者的名字,就是为逝去的人注入了生的气息,所以,娜娜还活在霍普特的心里,她就没有真正死去。 虽然是黑夜,夏双娜还是看到他身上闪烁着光明的力量,仿佛一缕暖阳泼洒进终年幽暗的深谷,驱散了寒冷和阴霾,连图坦卡蒙都将她忘得一干二净,霍普特到底是怎样一个比钻石璞玉还要珍贵纯净的美人儿啊。 她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夏双娜转身离开,生怕再晚一秒会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 霍普特,谢谢你,娜娜的生命因你延续,娜芙瑞的故事从你开始。 夏双娜明显感觉到,经过这不寻常的一晚,她和霍普特的关系瞬间不一样了。 他们会是非常好的异性朋友,但不会也不可以再进一步。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们就被彼此吸引,却没有缘分成为肌肤相亲的眷侣。 她只是现代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为什么会遇到图坦卡蒙和霍普特这样钟灵毓秀的优秀男人。 娜娜和图坦卡吞,娜娜和霍普特,都有着太多牵连和羁绊,而她也被牵扯在这两个男人之中。 真的只是巧合吗,那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夏双娜脚步沉重机械地往院子外走,忽然一阵阴风挂过,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推开院门的一瞬间,她就傻了,几十支如太阳般明亮的火把同时照向她的脸,她刚从暗处出来,突然暴露在强光下,眼睛几乎要被刺瞎。 霍普特家周围此时已经被人围满了,准确说,是被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毫不夸张,就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将他的小院子密实地围了起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手持弓箭,拉满的弓弦不断积蓄着力量,他们作出攻击的姿势,只要为首将军打扮的男人一声令下,那些箭就会齐齐朝她飞过来,把她射成一只刺猬。 空气中充斥着嗜杀的恐怖气息,一触即发。 为首的男人看清了女孩的模样,见她只身一人,大手用力向下挥去,士兵们得了指挥官的命令,全体将弓箭放下了。 夏双娜瞠目结舌,方才的忧郁惆怅全被吓到了九霄云外去。 “你们干什么?!” 站在最前的男人身形魁梧,皮肤黝黑,肩膀宽圆,双腿粗壮,浑身肌肉向外凸出,结实得仿佛刀枪不入,那手臂爆发出的力量似乎可以轻易捏碎她的脖子。 男人上前一步,眼中是军人执行命令的狠戾和果决,“娜芙瑞小姐,我是纳克特敏,法老有令,如果出来的不是您,立刻放箭射死。” 夏双娜猛吸凉气,双腿一软险些跪地。 还是被图坦卡蒙发现了? 他......误会了? 他当成什么了? 如果她答应霍普特送她出门,霍普特发扬绅士风度,帮她开门掌灯,先她一步,那他现在......人已经没了??? wtf!!! 夏双娜想骂娘。 如果霍普特因为她死了,那她也肯定活不成了。 不仅仅是愧疚懊悔,还有便是,觉得他不在了就没有人会再记得她了。 她也不想活了。 活不下去了。 她此刻就是这样消极地想的。 图坦卡蒙又特么抽什么疯! 夏双娜激愤得头顶冒烟,箭一样冲到队伍最后,仔细打量了一圈那些士兵,好家伙,他们穿戴整齐,身上的盔甲闪闪发亮,泛着阴冷的寒光,图坦卡蒙这是动真格啊,她又狂风一样冲回队伍最前,大喘气,“我说纳克特敏将军大人,没必要!我只是和同乡好友聊聊天,你们要杀人啊!?” 纳克特敏不做评论,只执行命令,“法老在宫里等您,请您即刻和我进宫。” 夏双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不去!我不想见他!” 也许是受那个梦的影响,还有霍普特讲述的图坦卡蒙和娜娜的往事,她心里憋屈得紧,很烦躁,如果现在看到图坦卡蒙的脸,肯定免不了大吵一架。 跟法老发火,这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纳克特敏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夏双娜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生硬了,便扯了个委婉的理由,“我酒喝多了,胃难受,我一会再吐进他寝宫里,不脏吗。” “这样,明天,明天一大早,我保证会进宫和他解释。”她稍微冷静了些,图坦卡蒙是君主,就算一个普通男人怀疑自己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有私情,也会动怒,图坦卡蒙没有让军队直接冲进去,已经是对她和霍普特最大程度的容忍和信任了。 “这......”纳克特敏十分为难。 “就这样决定了!好了,我回去了。”夏双娜开溜,明天再去和图坦卡蒙解释,让她再苟活一个晚上。 纳克特敏知道娜芙瑞在法老心里的分量,也不好粗暴地把人绑去,便一路护送她回庄园休息,夏双娜故意把路走得歪歪扭扭,装醉鬼要装得像一点,但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想明早的狂风暴雨了。 纳克特敏突然开口,“法老收到了您想要住在挚爱月光庄园的申请。陛下说也可以,但是必须有一支小型军队驻扎进庄园,确保您的安全。” 夏双娜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上了天。 “这不是我家,我的一位朋友买的,我只能住,没有资格改造它。” 纵使她搬出再多理由,纳克特敏只管亮出必杀技,“这是法老的命令,不是在和您商量。” 夏双娜无语。 纳克特敏将军把她平安送到庄园门口,朝她鞠了一躬,告辞。 夏双娜望着沉沉的夜色,心中很是落寞,图坦卡蒙明明很宠爱她,她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对他有些无情了,就因为那个什么娜娜...... 如果没有图坦卡蒙暗中保护,朝中企图对她不利的敌对势力恐怕早就得手了。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不能再拖了,图坦卡蒙这是逼着她做决断,和霍普特摊牌,和他保持距离,否则她会同时伤害了两个优秀的男人。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花草的香气在静夜里弥漫开来,编织成一张轻柔的网,笼罩着整座庄园。 夏双娜丝毫没有睡意,绕着那弯月牙形状的小湖漫步散心,隐约听见湖边有压抑的哭泣声。 拨开灌木,一个女孩蹲在岸边,亚麻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穿着一条白裙,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下,肌肤晶莹似雪,整个人如同月光叠砌而成,正用芊芊玉手舀着湖里清凉的水玩,娇柔的身子偶尔颤动一下,那啜泣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夏双娜迟疑地喊了一声,“迪米特丽?” 迪米特丽应声回头望去,水蓝色的美眸盛着泪水,水珠在眼眶里滑了一圈。 她眉心微蹙,看清来人,便如同一阵香风,提着裙摆扑进了夏双娜的怀里,“娜芙瑞,你总算回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二章 西提菲(一) 夏双娜见迪米特丽向自己跑来,立刻伸开手臂抱住了又香又软的小美人。 迪米特丽将脑袋埋在她肩上,手指紧紧攥住夏双娜的衣服,“娜芙瑞......出事了。” 夏双娜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怎么了,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今天上午我去宝库取金币,可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她伤心地哭诉着,夏双娜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感觉脑袋轰隆响了一声,“什么宝库啊?” “我在埃及有一个地窖,放着好几坛金币银币还有几箱宝石首饰,我以前每天都会去清点一番,前几天下大雨,道路泥泞,我就没去,今日再去看,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迪米特丽在底比斯没有工作,但生活奢靡,对夏双娜这位好朋友也非常大方,夏双娜知道她肯定有生钱的法子,但以前从来没有问过,如此看来,她的吃穿用度应该全依靠着这座价值不菲的家族宝库,夏双娜顿时也为她忧心,“你先别慌,会不会是你父亲将你家的珍宝转移了地方?” 迪米特丽毫不犹豫地否认,“不可能!我父亲不会动这些东西,他......根本就不在埃及!我今天到那里的时候,门被人强行撬开的,看守地窖的雇工也全都不见踪影,我问了附近的居民,他们说大雨天曾看到好几辆马车运得满满当当朝城外去了。” 说罢,迪米特丽又哭了起来,“肯定是有贼偷走了......一件都没有给我留,这是我在埃及所有的财宝了,现在全没了......” 夏双娜心底咣当一沉,顿觉此事不妙,“你先告诉我,你丢了多少东西,价值多少?” “至少......能买十座这样的庄园!”迪米特丽抽指了指脚下。 十座庄园。 夏双娜惊厥得睁圆了双眼。 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换算作现代的货币,保守估计十个亿。 丢了十个亿的金银首饰! 顷刻间,从亿万美富婆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这样的灭顶打击,谁承受的住。 夏双娜激愤地握紧她的手,“迪米特丽,你这是大案,我们去报官!” 没想到迪米特丽情绪更加激动地连声阻止,眸子充满着意义不明的恐惧,“不可以!不可以!这是我们赫梯人秘密开凿的私家宝库,本来就不受埃及法律保护,报官没有用,就算寻回了也要全部上缴国库!” 正因如此,狡猾的盗贼才敢如此猖狂。 失主恐怕也只能自认倒霉。 夏双娜太阳穴一阵乱跳,又心疼又想骂她傻,“迪米特丽!!!难道你丢了就丢了吗?” 一时情急,她的语气有些重,惹得迪米特丽不忿到:“怎么了,你们埃及人在我们赫梯也有很多这样的秘密藏宝地啊!我们国人也从未刻意刁难。” 说出这些话,对于迪米特丽来说真的很羞耻,“娜芙瑞,我和你说实话,我现在身无一物,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而且这座庄园,我还没有付清,只付了四分之一的定金,我现在完全买不起了,舍曼凯尔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啊……” 她双手捧着脸,肩头一个劲耸动,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流,“我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我害怕今天吃完了明天就没有了。娜芙瑞,自从出生,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担心吃不饱肚子,没地方住,若是让我那群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嘲笑我了……” 女孩悲伤呜咽的哭泣声传进夏双娜耳朵里,让她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迪米特丽出身贵族,富家小姐何时曾为生计担忧过,没有体验过饥饿干渴流离失所,所以此时最担心的还是兄弟姐妹的嘲讽。 夏双娜搂过她的肩头,抚平女孩的忧惧,期望能给她一丝面对困难的力量和勇气,“没事,天塌不下来,我不会让你生活不下去的,别怕,有我在......” 话音尚未散去,一枚微潮的香吻毫无预兆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侧,如同蝴蝶吻过花瓣,就是那么一瞬间,便离开了,夏双娜浑身酥麻,呆滞地转头看向肩旁的小美人,迪米特丽也正望着她,紧张羞涩地抿了抿那张莹润湿软的嘴唇,面颊潮红,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忽然嘴角往上一勾,“娜芙瑞,有你真好。” 夏双娜木木地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半边脸,刚才发生了什么? 夜空漆黑深邃,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旁边是数不尽的星星,朦胧的月光伴着星辉倾泻而下,清凉的微风吹过,虫鸣隐于暗密的草丛之中。 迪米特丽仰起头,一汪妩媚的水蓝色眼睛波光流转,嘟唇撒娇到,“娜芙瑞,我好饿......” 她偏过头,浓密柔软的卷发垂在耳侧,皎洁的月光映照在迪米特丽的脸庞上,勾勒出她五官的轮廓,象牙白的肌肤光滑细腻,仿佛要与明月争辉,高鼻深目展现出独特的异域风情,蓝色的眼睛被蜷曲的睫毛装点着,瞳仁晶亮澄澈,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带着一丝高贵的慵懒,颊上泪痕也似两道静止的银河,美得令人心醉。 美人果然是众神的宠儿,人间的宝藏。夏双娜心都融化了,望着这么一张脸,恐怕谁都说不出指责的话。 “好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在这里等着我。” 湖边就有一座小型的厨房。 夏双娜走进去时便听见里面平平当当传来碾磨碎物的声音。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站在桌前捣鼓着什么,见到有人进来,开口打招呼,“你好,我是瓦沙,这里的厨师,有什么事吗?” “哦,你忙你的,我找点吃的。” “好嘞。”阿里瓦沙娴熟地把肉铺在案板上,撒匀香料和盐巴,像是不经意地一问,“迪米特丽小姐今晚没有用餐,是我做的烤肉不合口味吗?” 夏双娜从储藏食物的柜子里挪走视线,打量起说话的男人, 连迪米特丽雇佣的厨师都这么帅,他是有一副顶好的皮相,但身上却有股冷意和杀气,甚至有股不寻常的血腥之气,但她很快便找到了理由,厨师杀鸡宰羊的,免不了染上鲜血的气味。 的确是个观察细致的仆人,不过她没有必要和这个陌生男人多说,“不会的,她只是今晚没什么胃口。” 夏双娜端着一盘糕点走出厨房。没有注意到,阿里瓦沙将沾了肉油的手在抹布上擦净,旋即抬脚悄悄跟了上去。 夏双娜把牛乳蜂蜜做成的小点心喂到迪米特丽嘴里,“好吃吗?” “嗯!”迪米特丽优雅地咬下一口,满足地点头。 夏双娜笑着欣赏美人用餐,没有比佳人在侧更享受的事情,走这一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米粒,你应该快些找到你父亲,或者你父亲应该有生意上的朋友在埃及吗,让他们帮帮忙递个信。” 迪米特丽闻言,放下点心,失落地垂下眼眸,神情很是伤感,“我弄丢了他的财宝......他会打我骂我的。” “没事,他不会怪你的,这些身外之物比起他心爱的宝贝女儿算得上什么啊。” 听到她这样说,迪米特里嘴一瘪,鼻子一酸,忽然哇的爆发出响亮的哭声,“娜芙瑞,呜呜呜,对不起,我一直都在骗你。我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家了,赫梯我也回不去了......” 刚才好不容易哄住了,现在又哭成稀里哗啦的泪人,夏双娜也慌了,手足无措地帮她擦眼泪,“哎,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迪米特丽一抽一抽地开了口,“我第一次在监狱里见到你,和你说过我是和父亲来埃及经商,不小心和他走散了,但其实,我根本不是和父亲一起来的埃及,而是和一个男人。” “男人?” “对,他叫西提菲,是我从小就很喜欢的人,西提菲。”提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迪米特丽斑驳的泪眼里终于流露出来一丝甜蜜,夏双娜可以看出来她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连呼唤他的名字时唇齿间也充满着宠溺。 “我们是从赫梯逃出来的。因为我父亲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男人,我不喜欢的男人。我家族和他家实力相当,算是在不同地盘,常有冲突,但两家合作会对我们的事业更有利,我父亲便硬要我嫁过去。” 夏双娜插嘴,“家族联姻......类似埃及和赫梯的联姻?。” 她的话仿佛是戳中了迪米特丽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迪米特丽瞪大她水蓝色的美眸,双手挥动着否认,“不一样,不一样!” 夏双娜也真没多想,“然后呢?” 迪米特丽松了口气,语气哀伤,“总之我不愿意嫁给那个男人,我使尽所有的办法,想让我父亲改变想法,反而被他关了起来,西提菲带着我逃了出来,一路上我们穿过沙漠,进入埃及境内,我们沿着尼罗河坐船到了底比斯。可是在集市上,我和他走散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三章 西提菲(二) 夏双娜和迪米特丽,一个现代姑娘,一位古代赫梯小姐,在几个月前,就算发挥她们最疯狂的想象力,恐怕也想不到会遇见彼此,跨越时空产生交集,可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月轮如同一只高悬的灯笼,四周烛光环绕,照得毛茸茸的草坪上泛起莹莹的橘黄色,如同坠落的萤火虫,两个女孩肩并肩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 “我和西提菲走散后,非常着急,被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骗到了一座废墟,我连那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埃及的军队突然就冲了进来,然后我就被稀里糊涂地关进了监狱。” 后来的事,夏双娜也都知道了,“你和西提菲,是逃婚到了埃及。” “嗯。”迪米特丽脸上坚决的神情和当初无论如何也要摆脱那场利益联姻的果决一样。 夏双娜长长叹息,“米粒,你傻呀。你是赫梯公主的玩伴,爱茜阿尔玛马上就要嫁到埃及,肯定不会看着你出事。在监狱里你只要亮明身份,就能立刻被释放啊,但这样你父亲就会把你抓回去,嫁给那个你不喜欢的男人。你为了保护和他的爱情,愿意待在狭小阴暗的监狱,背负罪名,忍受孤独,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吗。” 迪米特丽扭头望着夏双娜的眼睛,这次注视她的时间格外长了些,好像是想从她的细微表情中读出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是不是在试探什么,迪米特丽睫毛扇动了下,唇角微微蠕动了下,似乎有苦不能言,然后身子软软地歪进夏双娜怀里,“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嫁给我父亲给我安排的那个男人。” “没事,都过去了......”夏双娜,好心疼这个痴情的姑娘,也无比庆幸当时第一次见到迪米特丽,对她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在法老面前义无反顾地帮她作证,可能也有一丝和图坦卡蒙赌气的成分在,总之奋力将迪米特丽拉出了毁灭的深渊。 否则这个美丽的姑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绝境呢。 “我又回到集市好多次,去我们曾经停留过的所有商铺问了又问,但没人认识他,我一直都在找他,他应该也在找我,但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他!”迪米特丽伤心地哭喊,“西提菲......西提菲......你在哪?父亲,女儿想你,对不起,你还好吗......” 迪米特丽趴在夏双娜肩头尽情啜泣,夏双娜紧紧搂着迪米特丽,借她一双不够宽阔但温暖有力、足以倚靠的肩膀,祈求埃及和赫梯的众神,让迪米特丽早日和心上人重逢。 “米粒,和我细说说,那天你们是怎么走散的,我们一起找他。” 迪米特丽拿手巾擦了擦眼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集市上,我在挑选香水,他说去旁边给我买些水果吃,让我在原地等着,我怎么等都等不到他,我担心他,就跑去找他,挨个摊位翻了个遍,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迪米特丽就将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夏双娜越听越不对劲。 太蹊跷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蒸发了,这个男人和迪米特丽明明约定了地方,成年男女如果彼此真心寻找,为什么会这么久都找不到。 除非是故意躲藏。 西提菲消失了,然后迪米特丽的宝库就遭窃,夏双娜不是深陷甜蜜爱情无法自拔的迪米特丽,她在现代各种法制栏目上也领教过花样百出的爱情骗局,不由得想的多了点,她排除不了这种可能。 还是委婉地问了下,“你家藏宝的位置,都有谁知道啊?” “我父亲,我,没人了。那个地窖很隐蔽,上面有厚土堆,需要挖开封层才能看到入口,一般人很难找到,”迪米特丽忽然又叫出一个名字,“还有西提菲!” 夏双娜心中猛的咯噔了一声,“你告诉过他?” “嗯,那天晚上他问我有多爱他,我说很爱很爱,他说他也很爱我,想带我走,但害怕给不了我优渥的生活,我就对他说,我在埃及有一座宝库,我真的很爱他,就告诉他了。” 甜蜜的回忆让迪米特丽嘴角噙着一缕笑意,夏双娜心底却蔓出一股股凉意,就像是有夜里的冷风呼呼灌进袖间,让她不禁把衣服裹紧了些。 迪米特丽终于察觉出有点不对劲,“你问这干嘛,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 夏双娜立刻否认,但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不是走散了,而是迪米特丽被这个男人故意甩掉了。 目的就是盗取她的宝物。 如果真相真的是这样,那对迪米特丽也太残忍了。 夏双娜不可能把此时自己的想法说给迪米特丽听,也说不定是盗贼早就盯上了这一批私家宝藏。 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迪米特丽还趴在她怀里喃喃倾诉,“他是个往来于埃及与赫梯的商人,生意做的不算大,但一路上他都对我非常好,我要什么他都给我买什么,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是真心真意喜欢我,他一直都很慷慨。” “那你们有没有那个呀?”夏双娜觉得她们俩关系亲密得足够问这个私密的问题了。 迪米特丽羞红了脸,“没有,我和他都觉得,还是等结婚了再做那些事比较好。” 夏双娜点头表示赞许,听起来这个叫西提菲的男人也像是个正人君子,在迪米特丽这样绝世的大美女面前也能把持住,至少没有歹心。 他们两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这男人一定有不寻常的地方,才能让迪米特丽这样出身高贵又见识广博的女人为之倾倒,“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说。” 迪米特丽仰头望着夜空,陷入回忆中。 “七年前,我们国王发动了对米坦尼的全面战争,我跟兄长因为家族生意一同到了前线,在克卡米什城,一场战役突然爆发,我来不及躲避,被军马踢中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眼睛就看不见东西了。” “真的吗,快让我看看!”夏双娜捧着迪米特丽的脸颊,凑近仔细检查着她的眼睛,迪米特丽嘴角羞涩地扬起,刻意灵巧地骨碌碌、上下左右转动了一下眼珠展示给她看,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转动自如,眼白晶莹,瞳孔淡蓝如恬静的海洋,谁能想到这双令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的眸子,曾经茫然无神一片荒芜,如同看来完全已经恢复如常了。 “我当时孤独地躺在尸体堆里,什么都看不到,四周都是腐臭的血腥味,头顶还有秃鹰苍凉地嘶鸣着盘旋,我很渴,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我觉得,我快要死在那里了,他像天神一样出现了,是他救了我,给我水喝,背着我住进了他家里。” “我看不到东西,脾气暴躁易怒,生活也不方便,整天把自己也弄得脏兮兮,我天天痛哭,摔东西,经常大吵大叫,甚至还打他骂他,我好几次想要自尽,但他一直照顾我,陪着我。” “我看不到他的容貌,但那天晚上我躺在他身边,他睡着了,我用手摸到了他左眼旁有一个月亮形状的印记。我听着他的呼吸声,觉得好安心好幸福......我真想,就那样和他过一辈子啊。” 夏双娜听迪米特丽讲述着故事,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那双眼睛一定灼灼发光,盈满了爱恋和思念的泪水。 “后来,我哥哥闯进去,将我救走了,我也没来得及和他说再见。这么多年了,我的眼睛恢复了,也有很多贵族男子向我求爱,但我知道他们爱的都不是我,他们只是喜欢我的容貌还有我的家族能带给他们的权力和荣耀,只有他在乎的是我真正的我,他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还愿意陪着我,只有他让我感觉到毫无杂质纯粹美好的爱,如果不能嫁给西提菲,我迪米特丽宁愿一生不嫁人!”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声调扬高,嗓音甜腻而欣喜,“终于,在哈图沙,我找到了他!一模一样的月亮形胎记在左眼旁,和我当年摸到的形状一样,是一个粉红色的小月牙,好可爱!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世上没有两个人能有一样的胎记!我用手搓过,不是颜料画上去的,就是天生一弯月亮,而且他也记得我!还记得我们过去的事情!” 夏双娜终于恍然明白,迪米特丽为什么对月亮情有独钟,因为那是她爱到骨子的男人身上的印记,她有许多的项链吊坠、耳环都是月牙形状,甚至面前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这湖泊也是弯月牙。 阿里瓦沙藏身在湖边的树后,将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听了去,浑身僵硬如钢板,耳边赫梯战车巨大的轱辘轰隆隆作响,腾起尘埃风暴,像死神降临碾压过米坦尼军士的身躯,在克卡米什呼啸而过,他想起曾经陷入的那场恶战。 在战场上,他的眼角被长枪刺伤,留下了一道伤口,他曾经照在水盆里看过,那伤疤的样子的确很像一弯月牙。 这么多过去了,破口的皮肤早已愈合如新,几乎看不出来任何痕迹。 西提菲? 他的双拳紧握,力度大得仿佛能将那个男人的头盖骨捏碎,带着月亮形胎记的男人,到底是谁?!! 两个女孩浑然未察觉,身后有人正忍受烈焰焚心般的痛苦和煎熬。 夏双娜哄着女孩,“很晚了,我们睡,好好睡一觉,明早,去找舍曼凯尔问问这座庄园能不能不要了,再请他把定金退给我们一点,我们搬到一个小点的地方住,这么多仆人的开销我们两个真的承受不起,如今舍不得也要舍得了。” 迪米特丽的事情暂时放一边,夏双娜这才想起了,她还有图坦卡蒙那边一堆误会没有解释呢。 迪米特丽委屈地嗯了一声,又想哭了,“西提菲,你在哪......” “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晚安。”夏双娜在她脸颊上也啵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哦。 迪米特丽撒娇抱住她的胳膊,“我要跟你睡~” 阿里瓦沙神思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调动木头一样的双腿,爬上后院假山那一层层石阶,登上庄园最高处那座了望塔。 一个披着黑紫色斗篷的男人临风而立,戴着一张黄金制成的面具,只在眼睛处开两个洞,幽深阴冷的眼眸眺望着不远处的埃及王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就盘在他肩头。 舍曼凯尔敏锐地察觉他的得力助手今晚不太对劲,“怎么了?” “这些年,我一直忠于你,从未问你要过什么,现在,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男人的话里依然听不出感情,是应允的意思。 “一座庄园。” “哪座?” “请您将这座庄园送给迪米特丽小姐,再免了她雇佣仆从的花销。” 舍曼凯尔狐疑道:“为何?” 阿里瓦沙不语,舍曼凯尔忽然洞察到了什么,如死水般死寂的瞳中竟也有了一丝波动,“是她?!” 男人终于多说了几个字,“你当年救下的那个蓝眼睛的盲女。” 阿里瓦沙不作回答,坚决地转身,斩断自己不该有的情缘和幻想,面上冷酷无情,如深穴寒冰,“请你告诉她,送她庄园的是一个埃及商人,西提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四章 撒娇是女人的必杀技(一) “啊啊啊啊啊……!!!” 清晨,夏双娜活活是被迪米特丽惊喜的尖叫声吓醒的。 迪米特丽连鞋也顾不上脱,毫无形象扑到床上,被褥上立刻塌陷下去一大片,她跪坐在褥子上,拼命摇晃着夏双娜的胳膊。 “西提菲,西提菲!他要把这座庄园送给我!” 女孩兴奋得满脸泪水,“我就知道......他一定在我身边!因为有什么苦衷无法出现,不过我懂他我理解他,我会一直等着他!” “啊,娜芙瑞,我真的太开心了!!!” 夏双娜嘴角挂着笑,从床上坐起身,立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我也特别为你高兴!” 她甚至为昨晚那一瞬间对西提菲人品的猜忌而感觉脸红,看来啊还真是她想多了。 迪米特丽心情无比美丽,哼着小曲,脚尖轻点地板,轻盈地转着圈圈飘进了餐厅。 阿里瓦沙已经做好了早饭,站在桌旁等候,托盘上是一只果酱面包,一杯鲜羊奶和一碟什锦水果。 “请用餐。” 迪米特丽像只白天鹅优雅落座,出身高贵的她善待每一位仆人,行为举止极有教养,仰头朝阿里瓦沙微笑,“谢谢,我很喜欢。” 她容貌绝美,一颦一笑足以让万千男子神魂颠倒,可这笑容却扎得阿里瓦沙眼睛干涩生痛,他望着女孩嚼着食物,她那洋溢幸福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口中不时还痴痴念叨一句“西提菲,我爱你”,心里顿时就像是有把锋利的匕首锉来锉去鲜血直流。 阿里瓦沙不知为何突然伸手揉了揉左眼旁那块皮肤,然后转身就走,似乎这里空气稀薄,他半秒钟都待不下去。 这边,夏双娜已经踏上她的“负荆请罪”之路,为表诚意,她连饭都没有敢吃。 寝宫里,图坦卡蒙正在上晨妆,夏双娜就乖巧地在外面等着。 一个小时后,宫门里驶出一顶轿子。 这是一顶无论规格还是装饰都与法老的奢华不符的小轿,明显是不想引人注目。 夏双娜上了轿子,就看到里面的图坦卡蒙勾着性感的黑色眼线,倚靠在软垫上,浑身上下完美得一丝不苟,就是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 周身温度气压骤降,这轿辇就像一只移动冰箱,朝外源源不断散发着冷气,夏双娜不禁打了个寒颤,“陛下,早啊。” ...... 没有回应。 夏双娜也不气馁,凑到图坦卡蒙面前,眼神真挚地望着他,主动开口解释,“陛下,昨晚,我就是在朋友家叙旧聊天,喝了多点酒,不小心趴桌子上睡着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醒了就马上回家了!” “陛下,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要是说一句假话,就让我死后尸首无存,不得永生!”她学着古埃及人的样子,举起手臂发毒誓。 图坦卡蒙依然一言不发,甚至连个眼色都吝于赏赐给她,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女孩的存在,夏双娜灵机一动,借着轿子在沙土地上的颠簸,佯装一不小心没坐稳,身子一歪倒进图坦卡蒙怀里,“哎呀。” 图坦卡蒙一把将她推开,横眉,“别碰我!” “哦。”夏双娜闷闷地应了声,乖乖坐直,再去看图坦卡蒙,那脸色都阴沉得能掉地上了,看来他这次是真生气了,不太好哄。 她瘪了瘪嘴,心里委屈,自己还没有问图坦卡蒙,他和那个叫娜娜的古埃及小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倒是先摆起脸色了。 夏双娜也不知道图坦卡蒙要带她去哪里,该不会要找个无人的地方跟她秋后算账。 出了威严肃穆的宫城区,穿过清净的神庙区,耳边渐渐热闹了起来,就像是从神界降临到了充满烟火气的繁华人间。 图坦卡蒙招呼不打,一声不吭就下了轿,夏双娜立刻拎着裙子也跳下来,紧随其后。 不远处,尼罗河蜿蜒而过,可以看到载满商品的木船航行在河中,洁白的水鸟追逐着扬起的白帆,划过一碧如洗的天际。 街道旁整齐地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店铺,还有一些用亚麻布搭成的活动摊位。 河边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异国商品琳琅满目,黎巴嫩地区的木料,亚述国的毛皮地毯,赫梯的衣服首饰,克里特半岛的瓷瓶陶罐,努比亚的羽毛扇,还有周边民族颇具异域风情的精油香料。 夏双娜打量了一圈四周,拽着图坦卡蒙的袖子惊叫起来,“图图,我们一起来过这里啊!我第一次见到你,第二天早上,我们在这里买了好多吃的,你还记得。” 图坦卡蒙没有回复,只是一记凌厉的眼刀扫过他那被揉得皱巴的袖口,夏双娜一怔,便讪讪地松了手,尴尬地嘿嘿了两声。 故地重游,两人一同逛街,对于夏双娜还不如说是受刑。 她走路的姿势标准得像是军训的小学生,陪在图坦卡蒙身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河边有一家啤酒馆,生意极好,人声鼎沸,旁边坐落着一栋两层楼的泥砖建筑,底层是家面包店,顶层是主人的起居室。 店门口是一只锥形的高大黏土炉,顶部冒着袅袅白烟。工人们戴着厚厚的手套,将刚烤制好的面包从烤炉里端出来,金黄色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这些美味的食物一新鲜出炉,立刻就被早早等在那里的居民们一抢而空。 夏双娜没吃早饭,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口水简直都要流出来,脚步就挪不动了。 她望了一眼图坦卡蒙,可那货不解风情,依然是目空一切往前走。 夏双娜无奈地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追赶。 有些商贩待在原地等待顾客上门,可总有人主动寻找商机,一个精明的妇人判断出这对并肩而行的男女可能是有钱的主,热情地叫住了夏双娜,“姑娘,我这镯子好看,真适合你,买一只!” 说着,妇人从自己臂弯里挎的篮子里,拿出来一只闪亮的金镯子,“要不是家里出了点事,我还不舍得换呢。” 夏双娜接过那只手镯,黄金质地纯正,上面雕刻的是一圈玫瑰花,出自民间艺人之手,比王宫里的首饰多了一丝柔和俏皮。 她还挺喜欢的,不过这一路上图坦卡蒙像闷雷一样一言不发,还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大招,未经允许,她哪敢买东西,夏双娜忙摆手拒绝,“不用了……” 谁料手突然被身边男孩大力拽主,手腕痛了那么一下,那只黄金手腕就在上面了。 夏双娜愣愣地晃动了一下她腕上的镯子,立马扭头去看图坦卡蒙,法老早就把头给别了过去,负手而立,背影刚毅冷漠。 望着图坦卡蒙那颗高傲又沉默的后脑勺,夏双娜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的甜蜜如涟漪一圈圈荡漾开。 她从旁边摊位上拿起一罐润肤的香膏,自言自语到,“太阳真大,我的手都不水嫩了。” 然后从石罐里剜了一指头香膏,抹到自己手背上,忽然黑溜溜的大眼睛睁圆,做作地惊叫,嗓音嗲得能出水,“哎呀,怎么抹多了!真不小心,恩不能浪费,浪费是坏宝宝,回家姆特要骂娜娜啦,香香膏也会伤心滴,图图,你要不要帮我涂一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五章 撒娇是女人的必杀技(二) 图坦卡蒙听着她的嗲音,胳膊上起了一层粟粒,嘴角猛地抽了抽,“不要!” “拿过来!”夏双娜不由分说抓住图坦卡蒙的手。 图坦卡蒙把手用力往回抽,夏双娜反而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乖点,我要生气了!” 望着女孩撅起的小嘴,图坦卡蒙的心突然就软了下,卸了劲。 夏双娜两只小手轻轻包裹着他的大手,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宝贝般小心翼翼,把手上的香膏一点点蹭到他的手心手背上。 图坦卡蒙的手细腻光滑,完全没有男人的那种粗糙,摸起来特别舒服。 这个男人的温度来自于伟大的太阳神,手心暖得像是火炉,一路烧到了她的心窝,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夏双娜抬起图坦卡蒙的手,放到自己鼻下,陶醉地嗅了一口,“好香。” “图图,我再给你涂涂指甲好不好。”女孩视线又瞄上了一旁买植物染色剂的小摊。 “不要!”图坦卡蒙看到她选了一瓶艳红色的散沫花汁,满脸抗拒,果断拒绝。 “就一个嘛~”夏双娜撒娇。 “就一个。” 夏双娜涂好了一片指甲,歪着脑袋欣赏自己的杰作,“嘿嘿,好看,再涂一个!” “不行!” “就再涂一个。” “放肆!” ...... 10minuteslater ...... 图坦卡蒙望着自己五颜六色的十个手指甲,陷入沉默...... 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 她这美甲技术真的不咋地,有的地方涂得厚有的地方涂得薄,有的地方还涂出格到了皮肤上。 简直是不堪入目。 图坦卡蒙看着自己的双手,嫌恶地咧嘴。 夏双娜忽然搂住图坦卡蒙的腰,脑袋在他胸口拱了拱,娇滴滴开口,“图图,你就不要生人家气了,好不好?” “你把他的未婚妻赏给了别人,他母亲担心他难过,就让我带她去看望她儿子,那就自然在他家里待了会儿啊。” 夏双娜心里七上八下,图坦卡蒙到底知不知道她和霍普特深夜溜进大神庙的事儿,她该不该坦白,她的确没和图坦卡蒙完全说实话,但也不全是恶意隐瞒。图坦卡蒙的态度晦暗不明,她只能硬着头皮服软示软,“我心里只有你,我只喜欢你,他是很好的人,是我信任的朋友,但我对他从来没有那种心思,你要相信我。” 终于,图坦卡蒙淡淡启唇,“那你怎么知道,他对你就没有动情?” “我......” 见她迟疑着答不上来,图坦卡蒙突然拉过她的手,张嘴啊呜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头,力度不重,但还是让夏双娜身子抖了下,“疼~” 图坦卡蒙叼着她的手,就像是叼着猎物的小狮子,又用牙轻轻咬了一下,就差没把我很生气这几个字写到脸上去。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再成熟的男人也会像个小孩子,更何况图坦卡蒙才十六岁,本来就是个孩子,在朝臣面前压抑他的天性太多,却愿意向她展现毫无伪装的自己,夏双娜瞧着图坦卡蒙暗自生闷气的模样,心中柔情涌动,又嘴贱地想去逗弄他,“喂,别啃了,我才想起来刚才上完厕所还没洗手呢。” 闻言,图坦卡蒙脸色骤变,立刻呸的将她的手吐了出来,猛地咳了两声。 夏双娜笑得花枝乱颤,“骗你的......唔。” 话没说完,图坦卡蒙的唇瓣就落了下来,以吻封缄。 口中空气骤然被占据,夏双娜先是一愣,心脏鼓动得快要爆炸,随即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更热情地回应他。 古埃及人生性奔放,但俊男美女这样当街热吻,还是引得一群路人驻足观赏。 已然成了整座集市的焦点,夏双娜脸上挂着两抹红晕,娇羞地推搡着图坦卡蒙的胸口,“我饿了,你去给我买点东西吃!” “想吃什么?” 夏双娜用半命令的口吻点菜,“刚才路过那家店,买两只奶香红枣糕,如果有冷葡萄汁,再拎两罐。” 她指着路边一家高档成衣店,“我到这里面先逛逛,等着你~” 然后突然跳起来,轻轻啄了下他的唇,眼睛亮如星辰,“图图,我好爱你呀。” —— 一块面包不知为何从面包店里滚了出来,就停在街道中央。 街边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正巧看到了这一幕,无神的眼睛一下子放出了光芒。 他如同一只离弦之箭冲到街中心,瘦弱的身体好像瞬间充满了力量。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已沾上一点污物的面包,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突然,一只脚飞踢了过来,男孩还不及反应,手一松面包就弹了出去。 “这是我的面包,小东西!”说话的正是面包店的店主瓦塔老爷,一个满脸油腻的大胖子。 男孩吃了一惊,又连滚带爬地挪到面包旁边。 “滚!”瓦塔粗鲁地怒吼,他冲到那个可怜的男孩身边,使劲地用脚踹着他。 那孩子强忍着疼痛,拼命地护住怀里紧紧揣着的那一块面包。 他用无比微弱的语气渴求到:“好老爷,求求你了,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 没想到孩子的话语竟丝毫没有引起残忍吝啬的主人半分同情,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他用力地踹向男孩的腹部,男孩再也忍不住疼痛,一下子被弹开了,蜷缩在一旁捂着肚子瑟瑟发抖,瓦塔走上去对那孩子拳脚相加,“小贼,你是不想活了!” 这一幕恰好落入霍普特眼中。 霍普特快步走过去,身子护住男孩,“别打了!你一个男人,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孩子!” 瓦塔停了手,见面前的男人长得端正挺拔,气质非凡,容貌更是数一数二的俊美,那双鬼精的眼珠子骨碌了一下,臃肿的嘴角隐隐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阴笑。 “一个奴隶而已,你少管闲事,我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他!” 肥头大耳的瓦塔用他那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指捡起地上的面包,径直走回屋里,将那面包丢在地上,喏喏唤着自己的宠物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六章 我们都是蜗牛 不会儿,一条毛皮油光发亮的黑色细犬便闻声跑来,高兴地叼起面包。 面包瞬间就被狗给吃完了,连渣都不剩。 那狗吃到了面包,满足地上蹿下跳,冲主人兴奋地摇着尾巴,吐着舌头, 男孩艳羡地望着富人家的宠物,自己的命连条牲畜都不如,昏暗的眸子中流露出无比凄苦悲伤的神色。 “小弟弟,你吃。”霍普特忙蹲下身,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大块面包递给那个孩子。 小乞丐实在是饿坏了,小手一把抓过他递过来的面包,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吃得太快了,以至于呛住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霍普特轻轻地帮他拍打着后背,“慢一点吃,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小男孩吃完面包,力气稍微恢复一点,便跪下叩头千恩万谢道,“谢谢,谢谢,你是大好人。” 霍普特忙将他扶起,他何时受过这么大的礼,“孩子,不用跪我,还要面包吗?” 男孩无意间看到他腰带上绣着卡尔纳克的印记,顿时惊喜地大叫,“哥哥,你是大神庙的祭司吗?!” “是。” 祭司是一个无论在古埃及任何地方都值得荣耀和骄傲的职业,更不必说是上下埃及第一大神庙卡尔纳克的祭司了,霍普特便欣然承认了。 “真好,真好,”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黑色眼珠亮得惊人,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身板努力挺直,“哥哥,我也想做神庙的祭司!!” 听到他的狂话,霍普特着实被惊了一跳。 祭司是特权阶层,神庙的职务几乎全由出身显贵的贵族担任,哪里是低贱的乞丐能够登足的领域。 童言无忌,霍普特忽然想起了自己,他自己小时候不也做着这样的美梦吗。 望着这个男孩,就像是隐隐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霍普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阿玛尔纳的学堂谈到理想,长大要成为一个祭司的时候,身边充斥着鄙夷、不屑、厌恶、嘲讽的声音,连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时,却有一个女孩对他说,好好学,将来说不定能到大神庙做事。 她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她的善意永远留在了霍普特心间,他亦愿意把她曾经给予的善意播撒给更多的人,让陷入困境中的人重拾希望,继续前行。 善良温暖的人呵护着每一个孩子的梦想,霍普特含笑问到,“为什么想做祭司啊?” 本以为男孩会回答,因为想要财富权力之类。 没想到小孩认真地答到,“我想做祭司侍奉好埃及众神,效忠于伟大的人间之神图坦卡蒙陛下,让神灵赐福于我们的国度,让埃及的每个穷人都有面包吃,每个人都有好多、好多面包。” 他瘦弱的小胳膊使劲伸长,比划着。 是胳膊抱不住的好多哦! 好可爱的孩子,质朴纯真,心怀大爱,哪怕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却惦念着其他饥饿的人,这样的情怀怕是许多地位显赫的高级祭司们也不具备。 霍普特爱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和地开口,“做祭司,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这一点你做的非常好!” 收到一个真正的祭司的鼓励,男孩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跳起来,“大哥哥,我真的也能做祭司吗?!” “嗯,哥哥问你,什么动物能登上金字塔塔尖?” “鹰,”男孩不假思索,“因为它有充满力量的翅膀,可以飞上去!” “对,还有呢?” “还有?”男孩实在想不出来。 霍普特揭晓迷底,“还有,小蜗牛。” 男孩十分惊讶,“蜗牛?” 霍普特耐心地向他解释,“虽然它个头很小,又很脆弱,一掌就能拍碎了,可它沿着石块一点点爬上去,哪怕爬三步便会滑下来两步,但它不分昼夜地攀爬,从来不放弃,终于也到达了高塔之巅!” 我们都是蜗牛,比起强壮矫健的雄鹰,渺小卑微不起眼的蜗牛,有梦想的小蜗牛,想打破等级的限制,渴望改写自己的命运。 霍普特拉过他的小手,手指在他手心一边虔诚地写一边说着,“小蜗牛,要努力地一点点往上爬,祝福你,孩子。” 男孩被霍普特一番话鼓舞得激情澎湃,浑身热血沸腾,眼中有泪水浮动,“大哥哥......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谢谢你,谢谢你!” 霍普特望向晴朗的天空,张开五指,伸手去触摸那轮活力四射的太阳,金色的阳光似乎变成了有形的水流,从他的指缝间流泻了下来,落在他俊美的面孔上,照得他眉目清澈明朗,精致的容颜仿佛泛着光,那张粉唇轻轻翕动,“我们认为的遥不可及的东西,其实近在咫尺。我们以为要百转千回才能望见的路,其实就在脚下。” 这句话词汇复杂多了,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听不懂......” 满心喜欢一个人,便会随时想起她的样子,想起她说过的话时,心中便有柔情流动,霍普特眉眼温润,整个人仿佛沉浸在甜蜜的空气中,灿然一笑,“这是一个大姐姐说过的。“ 男孩努力地伸手,想要去够到霍普特的手,也感受一下阳光的力量,忽然身子往前一晃,一股腥涩的液体猛地涌向喉咙,他的表情痛苦不堪,噗地吐出一大口猩红的鲜血。 “孩子,跟着我学,我教你怎么成为一个祭司。” 霍普特回头,却看见男孩瘫软地倒地不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你怎么了?!”霍普特蹲下身将他揽进怀里,惊慌地询问。 那孩子已经说不出话,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更多更多的鲜血从口鼻中汩汩涌出,五官因为撕心裂肺的疼痛扭曲成一团。 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坚持住,我去给你找医生!!”霍普特苦苦恳求。 小男孩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霍普特,瞳孔边缘已经放大,呼吸急促得像是风箱鼓动,发出呼隆隆的异响,像是想对他最后说些什么。 终于他无力挣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无助的眼睛里最后一丝亮光也彻底熄灭了。 霍普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死了?!! 刚才还鲜活的一条生命,怎么一转眼就没有了。 眼睁睁看着他宝贵的生命从自己睫毛上流走,却什么都做不了。 太快了,没有人能够阻止死神阿努比斯的步伐。 等霍普特再抬起头,瓦塔已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肥胖的脸上惊恐万状,手指颤抖着指向他的鼻子,“你......毒死了他!” 下一秒,瓦塔扯着嗓子便吼叫起来。 “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七章 霍普特拿了女主剧本(一) “杀人了,杀人了!!!” 瓦塔高声嚷嚷,嗓门大得恨不能让全集市都听到,“各位,都来看看啊,玛阿特女神正义何在!这可怜的孩子到底怎么得罪这个人了,竟然被他用一块面包给毒死了!!!” 河边集市本就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人们也总希望发生点什么劲爆但与自己无关的大新闻,来调节日复一日生活的单调和无聊。 瓦塔这么一吆喝,立刻引来了一群围观的市民。 霍普特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男孩尚有余温的身体,还未从震惊悲伤中回过神来,就稀里糊涂被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 人们看着惨死的小男孩满脸血污的样子,相信了瓦塔的控诉,纷纷愤怒地骂起来。 “杀人犯!” “恶毒至极!” “这种人就该烧死!” ...... 事发突然,霍普特脑子还是乱哄哄的一团,耳朵里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同时振翅嗡嗡作响,下意识拼命否认,“我没有害他,没有!!” 显然,他的辩驳是苍白无力的,集市上的确有很多人都看到他给了那男孩一块面包吃,那温情的一块面包,转瞬间,变成了他毒杀男孩的最有力证据。 一个健壮的男人突然冲进人群中,一把拽住霍普特的领口,强迫他仰头,把脸正对向愤怒的群众,“大家都看看,我认识他,他叫霍普特!是一个祭司!” 霍普特的容貌比他的身份引起了更大的风波。 人群中传来吸气的声音。 “长得这么好看,心怎么这么恶毒!” 霍普特奋力挣脱牵制着他的那个男人,虽然很想揍这个无事生非的家伙一顿,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动粗,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出名。 因为宰相纳了一名美妾,霍普特的名字最近没少出现在市民茶余饭后的闲谈八卦中。 “听说这个男人为了脱罪,把自己的未婚妻都送到某位高官床上。” “无情无义!” 有人痛心疾首,“大神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败类!败类!” “简直脏了一片圣洁之地!” “滚出大神庙!” “对,滚出去!有他在,我就再也不奉香火!” 人们用最不堪入耳的词语辱骂他,用埃及人最恶毒的话诅咒他。霍普特在他们口中,俨然成了一个道德败坏、心思歹毒的龌龊小人。 这边的吵闹声吸引来更多在集市居住,交易的市民。 更多的人加入围观,很多人弄不清原委,便开始破口大骂,只因为听说他是个祭司,就把自己对神庙里那些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的蠹虫们的强烈不满,转嫁发泄到了霍普特身上。 他们愤怒的斥骂仿佛烈焰,火舌冲天,灼烧着他的灵魂。他们赍恨的眼神仿佛利箭,百箭齐发,穿透了他的身体。 霍普特浑身冰冷得抑制不住发抖。 他何曾面对过这样千夫同指的局面。 腐烂的果子和菜叶朝他劈头盖脸就飞了过来。 一盆脏水也朝他刷拉泼去,洁白的袍子染上了污渍,腐臭难闻。 霍普特平时最爱干净,衣服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此时羞耻委屈得捂紧了涨红的脸。 不远处,装饰华丽的面包店二楼,一个同样穿着祭司服的男人正靠窗坐着,饮用着美酒,居高临下,兴致盎然地观赏着楼下这一幕,刻薄阴狠的唇角扬起。 “霍普特啊霍普特,你也有今天啊。” 瓦塔又从面包店里走了出来,胳膊上挎了只大篮子,似乎装得满当当的,上面盖着一块白布,像是要出趟门的样子,望着狼狈万分的霍普特,笑得很是奸诈。 绝境中,霍普特终于找回一丝理智,拿出自己包裹里一块面包,咬了一大口,吃给人们看,“我们面包没有毒!” 但市民愤恨厌恶的眼神没有一丝松动。 是啊,证据不够。 他充其量只能证明剩下的面包没有毒,无法证明,小男孩刚才吃掉的那块就没有毒。 孩子已经死了,不会开口替他求情。 杀人要偿命。 事情发酵失控到这种程度,霍普特隐隐察觉出不同寻常。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霍普特很想颓废地躺地上,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大不了睡过去算了。 但他明白,如果不快点振作起来,他就真的完了。 他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 在隐匿者任职的时候,他的拿手绝活就是从各种真真假假、虚实难辨的线索中抽丝剥茧、还原本真。 阿吞暴徒多狡诈残暴啊。 他能调查出阿吞暴徒的秘密藏身地,找准时机一击制胜。 他就一定可以解了今天的局。 霍普特重拾信心,整理了下衣袍,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有条不紊开了口,“各位,我和这个孩子今天刚刚认识,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死他?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希望有一个人能帮他说句话,哪怕一句话。 可是,没有。 瓦塔气焰嚣张,冷笑到,“那小男孩可是说,他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不是你面包的毒还能是什么!” 人群里也有研究过毒药的老者补充,“口鼻流血,这是一种罕见的剧毒,吃下不到半柱香就会发作。” 而他服下剧毒的这段时间,和小男孩在一起的只有霍普特。” 看似证据确凿。 杀人犯就是霍普特。 “别狡辩了,直接报官。” “你还是去和阿努比斯神解释......” 周围闹哄哄一片,吵得霍普特头懵,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眼前不时浮现出小男孩那张脏兮兮的笑脸和那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耳边回响着那句天真的“大哥哥,我也想做祭司!” 霍普特微微蹙眉,“请安静,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告诉你们真相!” 虽然没人相信霍普特的话,但他的笃定和气魄还是让吵闹声降下去几分。 霍普特坐定,深呼吸,屏蔽掉周围所有干扰。 回忆,分析,脑子开足马力疯狂地转动。 自己没有下毒,但小男孩的确是被毒死了。 那毒是哪里来的? 他只吃了那块面包。 他只吃了那块面包。 但是面包没有毒啊!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局。 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他趴下身,凝神静气,仔细观察着孩子的尸体,那孩子眼睛半睁半闭,痛苦狰狞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脸上,霍普特不由得内心沉痛又酸苦,他的视线一点点往下,落在小男孩的那双瘦小的手上,上面还沾着一些残留的面包屑。 忽然,霍普特眼前豁然开朗,仿佛乌云遍布的天空突然放晴。 “是你!”霍普特猛地站起身,手指坚定地指向瓦塔,“就是你毒死了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八章 霍普特拿了女主剧本(二) 凶手是瓦塔?! 一时众人皆惊。 瓦塔小眼斜眯,呲起一口黄牙,“小乞丐吃的是你的面包,又不是老子的面包,他被毒死了,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霍普特冷静从容,“正是如此,才让人产生误解,觉得这孩子是吃了我的面包才死掉的。但我遇到这个孩子前,你故意扔出来面包,让他捡到,后来又夺走他手里的面包,做给所有人看。你事先已经把毒药涂在了面包皮上,他虽然没有吃你的面包,但是手上已经沾满了毒药。” “这个时候我出现了,我给了他面包,我的面包是没有毒的,于是你的毒药和我的面包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你对我的控诉如此熟练,像是提前就排演好的,你方才这样残忍地对待这个孩子,对他的性命毫不在乎,为什么会在他死后立刻出现指证我,可见你一直盯着我。” 霍普特声音猛的提高,迸发出斩钉截铁的力度,“综上所言,你早有预谋,杀人的是你!” 瓦塔听完霍普特逻辑缜密、一针见血的指控,竟然没有一丝惊慌失措的神情,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筐子,“这都是你凭空猜测,胡言乱语!” 霍普特步步紧逼,毫不示弱,“想证明很简单,你的面包不是被狗吃了吗,你的狗呢?!” “黑豆!”瓦塔叫了声,立刻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条狗,前爪抬起吐着舌头,冲着主人又蹦又跳,似乎是在请求主人,再赏赐给它一块面包吃。 千真万确,就是刚才那条油光发亮的黑色细犬。 “我的狗,为什么还好好的?”瓦塔挑衅意味地抱住双臂,准备看霍普特的好戏。 霍普特微微怔住,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古埃及有种毒药,人吃了会被毒死,而狗吃了没事。 或者,这条狗,要稍后才发作。 看着瓦塔那嚣张狂妄的姿态,还有地上正追着自己尾巴玩得不亦乐乎的宠物狗,霍普特顿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这里面也许还有蹊跷。 想着想着,唇角慢慢勾了起来,锋利如出鞘宝剑的目光落在了瓦塔握着的那只草筐。 一直安然自若的瓦塔顿时慌乱起来,忙将筐子蒙住,双手死死抱紧。 “这是我要献给诺姆长大人的面包,滚开,臭小子!我要去给大人送去了。” 说罢,撒腿就想溜。 忽然,人群里飞起一脚,动作之快,霍普特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道疾风般的耀眼金光。 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一道让人发自内心敬畏的低沉男声,“是吗?” 瓦塔没抓稳,筐子被踢飞,里面的面包咣当一声全掉了出来。 面包掉落当然不会咣当一声,混着各种形状的面包,一条黑狗的尸体也重重砸在了地上! 那狗的身体也扭曲痛苦地蜷缩着,嘴角的毛上是凝固的深红色血滴。 无论身形,还是嘴脸,都和那条正围着瓦塔汪汪叫的狗一模一样,肉眼根本无法辨别。 完全可以判断,这狗和那可怜的小男孩死于同一种毒。 众人看向黑狗的尸体,瞠目结舌,这样的反转,他们始料未及。 而霍普特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方才仗义相助的人,也在发愣,图坦卡蒙手里拎着两罐用茅草编织网兜住的果汁,用眼神示意霍普特不要声张。 瓦塔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的罪行彻底暴露了。 霍普特如释重负,逻辑明晰地道出玄机,“你本来就养了两条一模一样的狗,把其中一条藏起来,从不示人。就是为了今日实施计划,你毒死了你的一条狗,用另一条狗顶替。所以,只要你溜走,把这条死狗埋掉,你的罪恶就永远不会被发现了......但是不巧,你碰到了我。” 所有人在霍普特说话的时候全场一片静默,男孩仿佛站在舞台中央,温和的嗓音如流水般悦耳,又如磐石般坚定有力。 人群议论纷纷,感叹骗局的精巧,怒骂瓦塔的狠毒。 而对这个机智聪明的年轻祭司,印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全剩尊敬和佩服了。 图坦卡蒙独自站在一旁,审视着这位自己任命的小祭司,周围人虽然认不出法老的身份,但敏感嗅出危险,仿佛靠近他就会被那种摄人的威力所伤,便自觉地离这位英俊的男子远远的。 霍普特如同一支挺拔的白莲屹立在人群中间,美丽又光明,衣袍上的污渍也染不浊他纯粹洁净的心灵。 如果不是娜娜心血来潮想吃这家店的面包,撒娇让他来买。 他还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原来他有这样一位思辨能力出色又临危不乱的臣子。 “为什么要害死这个孩子!”霍普特质问瓦塔。 瓦塔不语,只拿眼冷冷地打量着他。 “何人报案,凶手在哪里!”市场巡逻的警卫赶来。 昂首走在队伍最前的是市场官尼卡。 市场官自然是认得法老的,所以当他看到威严站立在闹市中的图坦卡蒙,不由得浑身一凛。 他一拍胳膊,便要跪下。 图坦卡蒙轻咳,丢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尼卡这才发现,法老现在穿得极其朴素,一件简单的短衫和亚麻裹腰裙,却依旧难以掩盖他惊为天人的气质。 看来,法老不想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立即抓捕瓦塔,送入监狱!”尼卡手臂一挥,下令。 警卫们架走了如同一滩烂泥的瓦塔。 警卫们也抬起小男孩尚有一丝余温的尸体。 “他的所有安葬费由我来出!”霍普特凑到亡灵床前,为小男孩的尸体蒙上白布,在他的胸前划着象征生命的安卡符号,用古埃及人的方式,与他做着最后的告别。 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 那个梦想着成为祭司的男孩,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给埃及穷人好多好多面包吃的男孩。 已经死了。 霍普特眼眶酸胀疼痛,低声恳求,“醒过来好吗,我教你,你想学的所有知识......” 可小男孩终究是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霍普特大人,刚才多有得罪。” “我们都被瓦塔蒙骗了,误会了您。” “真对不起您啊。” 方才恶言相向的市民,尽数凑到了霍普特面前,手里捧着水果、面包等物。 “送给您的,请您一定收下!” 一位妇人递上一块毛巾,“您擦擦汗。” “谢谢。”霍普特拿过香水,对着自己一阵猛洒,终于把衣服上腐败污物的气味压下去了。 市民们热情地包围着霍普特寒暄,他得体礼貌地应对,不经意一个抬头,视线朝瓦塔那家面包店的二楼望去,那里是私人的居所,他却望见了一张有几分熟悉但是不太清晰的脸,那个男人似乎也发现霍普特正看着自己,立刻消失在了窗幕后。 霍普特心口猛地一跳,方才的怀疑又被加重了几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八十九章 霍普特走过最长的路 霍普特录完口供,详细交代完今天这起毒杀案的始末,走出集市警卫所大门。 图坦卡蒙竟然就站在门口旁,等待着他。 刚才身处闹市区,不便于向法老谢恩,霍普特立刻快步走到图坦卡蒙面前跪下,激动地叩首,“陛下,您的搭救之恩,臣定铭记于心。” “平身。” 图坦卡蒙指了指他祭司袍上的污渍,“你衣服脏了。” 霍普特意识到自己在法老面前竟然衣装不洁,实为不敬,“臣失礼了。” “无妨,去换一下。” 图坦卡蒙一路领着霍普特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很多达官贵人都在这家店铺量体裁衣,男装造价昂贵,也是远销西亚诸国的紧俏货。 数着每件服装旁边小石板上一长串的兑换物,霍普特只感觉肉疼。 他挑了一件短款的白色裙衫,“就这件。” 这个月节省点,应该能凑合过下去。 一旁,图坦卡蒙正注视着衣架上挂着的一条腰带,材质是柔软的叙利亚亚麻,上面绣着精致的粉色莲花,恬淡雅致,冰清玉洁。 正中是一枚黄金镶嵌绿松石的腰带扣,下面垂着亮闪闪的金丝流苏。 这种样式的腰带十几年前曾经风靡阿玛尔那,图坦卡蒙记得儿时自己住的宫殿里就种着一大片这样的粉莲,不艳丽,不惹眼,不争不抢,却是他最喜欢的风景。 图坦卡蒙不禁伸手抚摸,霍普特追随着法老的目光,好奇地扭头打量起这条腰带,却一下被图坦卡蒙那五颜六色手指甲吸引住了。 图坦卡蒙也发现自己竟然将这糟糕的美甲作品展示在了臣子面前,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立刻攥拳收手,娜芙瑞这个小坏蛋,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霍普特迅速收回视线,低眉顺目恭敬从礼,嘴角却悄悄勾了下,也许是因为这涂得乱七八糟的指甲,法老不为人知的小怪癖,霍普特忽然觉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太阳神也有了一丝人气和亲近感。 为了缓解尴尬,图坦卡蒙拿过腰带放在霍普特腰上比了比,“这个很配你。” 霍普特平时穿的是太过素净了,连件首饰都没有。 霍普特掂了掂这黄金的分量,不敢扫了法老的兴,可......如果再加上这条腰带,他就要留在店里做帮工抵债了。 图坦卡蒙看出霍普特的窘迫,“我来。” 图坦卡蒙取下手指上一枚圣甲虫形状的黄金宝石戒指,“两样一起结算。” “这......” 霍普特受宠若惊,法老示意他可以收下。 法老戒指上嵌的是一颗顶级品质的红宝石,远超这两件商品的价值,店家喜笑颜开,引导着大金主去更衣。 “换好,到楼上见我。” 图坦卡蒙走入二楼贵宾休息间,在一张桌子前落座。 夏双娜此时人就趴在这张桌子旁,眼睛快贴到地板,苦苦寻找那根掉在地上的细针,听到图坦卡蒙的脚步声,本打算出声和他说话,忽然玩心大发,一溜烟钻到桌子底下,拉下桌布遮住自己的身体抿唇窃笑。 嘿嘿,她要看看图坦卡蒙一个人的时候会干什么,吓吓他。 过了一会,霍普特换好衣服,沿着楼梯走了上来,这条漂亮的腰带将他的气质衬得更为优雅温婉,黄金宝石装点下,整个人光彩夺目,果然美男也需要衣装配。 图坦卡蒙看向楼梯口,霍普特颔首向法老微笑,他那双眼睛本就生得明艳动人,勾着浓黑的眼线,眼角向上挑起,顿时生出些女子独有的妩媚。 图坦卡蒙心口一窒,猛然间,在霍普特身上仿佛望到了一个久远又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不由得让图坦卡蒙心跳加速,可实在想不起来她是谁。 每次,与霍普特对视的时候,他都会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滋长。 到底是什么? “来了。”图坦卡蒙启唇。 躲在桌下的夏双娜小耳朵敏锐竖起,图坦卡蒙在和谁说话?! 他还约了别人吗? 图坦卡蒙语气很淡,却是真诚的赞美,“你穿这件很好看。” 听见这句话的夏双娜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啊! 图坦卡蒙竟然带着别的女人来买衣服,还夸赞她漂亮?! 什么情况啊? 他是埃及法老,左拥右抱没什么错,但是他今天明明答应要陪她,还约了别人? 这就很过分了! “坐。” 另一侧传来轻轻拉开椅子的声音。 夏双娜撅着嘴,气鼓鼓把挡在自己和落座“美女”之间的桌布偷偷掀开,她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漂亮的长腿。 腿很长很直,肌肤是小麦色,涂着一层芳香馥郁的精油,在阳光下泛起蜂蜜般的光泽。 美人连腿都这么好看,夏双娜酸溜溜,秒变柠檬精。 就是......这双脚对于女生来说有点大了,至少有40? 夏双娜仔细研究着这位“竞争对手”。 意识到自己脑袋都快钻到人家石榴裙下面去了,这才又闷闷不乐地趴回桌子下。 “陛下,您竟然还记得我,霍普特倍感荣幸。” 闻言,夏双娜长出一口气,原来是霍普特。 虚惊一场。 等等,霍普特为什么会和图坦卡蒙在一起! “那晚与你在阿布萨特合奏一曲,很是难忘,一直期待再听你抚琴。” 图坦卡蒙十分亲切地同臣子讲话。 图坦卡蒙和霍普特第一次相见,是在阿布萨特涅特节的晚宴上。 霍普特想起自己还曾经主动搭讪法老送花,不禁面红耳热,能与最高统治者有这样的奇遇让他雀跃又感动,“臣的琴声让陛下见笑了,如果陛下喜欢,臣愿意每日为陛下弹琴。” 客套寒暄完了,霍普特就开始向法老汇报神庙诸神的事情,夏双娜不感兴趣,左右掀着桌布开始找不同玩。 图坦卡蒙皮肤更白皙一点,保养得堪称完美。 霍普特的腿修长光滑,毛孔细腻,微微有点红肿,一看就是经常刮汗毛搞得皮肤有些敏感了。 霍普特的长腿是优雅地分开,平放在地上的。图坦卡蒙则是霸气地跷着腿,左腿搭在右腿上。 然后,像是一个姿势坐累了,左腿从右腿上放下来,换做跷右腿,鞋尖刷地快速扫过桌面下,直直就朝夏双娜蹲着的身子踢过来。 夏双娜一惊,害怕被图坦卡蒙察觉到桌下有人,立刻歪过身子躲避,慌乱中失去平衡朝另一边栽去,她咬牙憋住想要尖叫的冲动,猛地手掌撑地,手指不偏不斜重重按到了霍普特的脚趾头上。 霍普特险些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浑身紧绷脚趾死死抠着鞋底,才没让自己的身体有一丝一毫颤动。 后背冷汗瞬间簌簌而下。 他快速扫过图坦卡蒙的脸颊,法老面色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法老今日故意将他带到这里,也许这就是陛下对他的考验。 他必须沉稳冷静,绝不能轻举妄动。 夏双娜捂着心口大喘气,还好有惊无险。 图坦卡蒙以闲聊的口吻表达关心,“今日的事,若被你妻子知道了,一定很担心你。” 霍普特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臣还没有娶妻呢。” 桌子下,夏双娜狂翻白眼,她死都不信图坦卡蒙会不知道霍普特还是单身。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这家伙想干啥!? “哦,那可有喜欢的女子?”图坦卡蒙似乎是随口一提,顺理成章。 夏双娜心跳骤停,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乖乖啊,图坦卡蒙果然在搞事情! 桌面上,图坦卡蒙灼灼目光威慑地盯着霍普特的双眼,只要他敢说出来那个他不想听到的名字,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把他扔出去。 夏双娜眉头紧锁,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简直急死了! 无比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热锅上的蚂蚁,案板上待宰的羔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章 爱情的弃权票 空气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时间流逝得格外的慢,度秒如年。 不知不觉,夏双娜的手心已经浸满了黏腻的汗水,在心中无数次祈祷,天灵灵地灵灵,埃及众神,中国的各路神仙啊,求求你们都快快显灵,千万不要让霍普特说出来喜欢她啊。 不要啊! 她不是担心法老会生她的气,怀疑她。 而是担心霍普特若是坦白对她的情谊会让法老对他心生芥蒂,法老怎会允许别的男人惦记自己的所有物。 霍普特才刚踏入仕途,不要做这种自毁前程的傻事。 夏双娜急得团团转,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紧张地咬起指甲,懊悔万分,她应该早点坦白的。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给霍普特一点暗示。 夏双娜已然决定豁出形象脸面,像弹簧一样猛地跳起,用脑袋一把将两人之间的桌子顶翻,装疯卖傻,打断谈话了。 却在这一刻,听到了霍普特那熟悉的温和清朗的声音,短短的回答是那样坚定而有力,让她的身子瞬间就被冻住了。 “没有。” 没有......没有? 图坦卡蒙微微往前探了探身,锋利的眸光似乎是要剖开霍普特的心,一探他此话的真假虚实,“真的没有?” “没有,臣还年轻,还未做出一番事业,不会耽于情爱,臣经济上并不宽裕,还给不了一个女孩子一生的许诺。” 这话答得绝对漂亮,不卑不亢,分寸拿捏起到好处。 清泉敲击光滑晶莹石子般悦耳的嗓音,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流淌进夏双娜耳朵里,方才紧绷的神经一丝丝松弛下来,她因为紧张而挺直得过了头的腰背顿时塌了下来,女孩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大脑一片空白,就回荡着一句话,霍普特没有喜欢的女孩子.....霍普特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霍普特,不喜欢她..... 原来,他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帮助她,安慰她。 是她一直以来闹了个乌龙,霍普特对她的友好只是出于善良。 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但夏双娜必须承认,她现在有些难过失落。 很遗憾,用这种方式,夏双娜终于体察到自己心中深深潜藏的对霍普特的一丝好感和仰慕,她不是草木,不可能绝然无情,她从未把这一丝情愫从心牢里放出来,是因为对图坦卡蒙深沉上百倍的爱恋。 可也就一瞬间,夏双娜就释然了。 霍普特这样温柔的人儿,自然会有个美好明朗、很爱很爱他的女孩子去爱他,与他携手走完幸福的一生。 霍普特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坐立难安,额上渗出细细的汗丝,深褐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点。 无数次在心中祈求爱神的谅解—— 哈托尔女神,请您原谅我在法老面前撒了谎。 那个女孩,我不敢说出她的名字,不是懦弱,不是虚伪。 因为,我比喜欢她还要更喜欢她,我爱她。 如果我承认对她的爱恋,以后关于她的所有审查我必然要避嫌,日后我为她搜集的所有证据也都不会令人信服。 我想帮她洗清罪名,恢复她的名誉,让她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地绽放那太阳花般明媚温暖的笑容。 所有,我只能撒谎了...... 但是,请您记住,她的名字叫娜芙瑞,是我霍普特深爱的女孩。 霍普特轻轻扬起唇角,扯起一丝故作愉悦轻松的笑,娜芙瑞,我好想现在就奔向你,我好想现在就紧紧抱住你。 你,能感受到我浓烈的爱吗? 可无论他怎样进行心理建设,都免不了感到阵阵心慌,就好像娜芙瑞听到了他的谎话。 就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再也抓不住她了。 无知无觉中,就投出了爱情的弃权票...... 霍普特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又担心法老继续追问下去,谎言会包不住爱恋,立马将话题引向他期望的发展方向,“陛下,请您恩准臣回到隐匿者。” 密探队员不能由朝廷命官担任,在霍普特成为神庙祭司的那刻,他就自动卸任了,头衔可以保留,但不能再参与调查。 霍普特一边观察着法老面色的细微变化,可法老的眼神太过深邃,霍普特根本读不出他的内心想法,霍普特也明白,在法老面前任何算计欺诈都无处遁形,他只能通过诚心打动陛下,“臣在大神庙,便于隐藏身份,秘密开展调查......” “今日的事,你怎么看?”图坦卡蒙撂开了霍普特方才的请求。 霍普特突然离座,在图坦卡蒙面前跪下叩首,“陛下,请您把瓦塔交给臣审问,臣定会查明真相!” 图坦卡蒙不开口,威严的眼光打量着他,意思是,你一下提了两个要求,别太过分。 霍普特看不到图坦卡蒙的脸,但能感受到那落在他背上的压迫感,他将脑门紧紧贴着地,果敢无畏、坚毅沉着道,“虽然瓦塔今日差点害了我,但臣一定秉公办事,绝不掺杂个人私情。那个孩子死的不明不白,绝不是意外!臣只想揪出幕后真凶,还他公平正义,让他的亡灵得以安息!” 这番话义愤填膺,正直铿锵,闻者为之心神俱颤。 虽然是跪地的姿势,他的豪情却是气冲云霄,屹立于天地之间。 图坦卡蒙允准了,“给你三天,若你能让真凶认罪,我就让你回去。” “谢陛下!” 霍普特感激涕零,上次在祭典前陷入绝境,也是法老从天而降,解了他的困境。 而这次,又是法老救了他。 他本是阿布萨特一介平民,本该在田野间与牲畜为伴度过一生,是陛下给了他信任和力量,给了他一双飞翔的翅膀。 他宣誓,用生命与鲜血,效忠于法老。 霍普特发誓,永远忠诚。 三天,任务艰巨,时间紧急,不容耽误片刻。 “臣告退。” 霍普特离开后,图坦卡蒙拿出一块飘香的面包,敲了敲桌板,“饿不饿,出来。” 夏双娜呵呵了两声,图坦卡蒙果然知道她就藏在桌子下。 夏双娜故意从他两腿间钻了出来,赌气般蹭着他大腿根部最敏感的地方。 图坦卡蒙一把将引诱他的小妖精拽出,搂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到他大腿上坐好。 女孩勾着图坦卡蒙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咬耳朵,“你这大费周章,就是想从霍普特嘴里套出句话啊。” 图坦卡蒙说:“他不喜欢你。” 夏双娜笑了,“所以啊,你在担心什么?” 图坦卡蒙正色,“就算他喜欢你,我稍加威慑,他便不敢承认,你指望这样的男人,会真心待你......” 夏双娜不准图坦卡蒙猜忌霍普特,“陛下,霍普特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的对我没有男女之意。” 霍普特的爱情一定会像他这个人一样,光明磊落,他爱一个人,一定会公之于众,不会躲躲藏藏。 多嘴了这句,图坦卡蒙似乎又有些不快,为了防止这家伙再吃飞醋,夏双娜立刻表态,依偎进他怀里,“我从头到尾心里装的都是你,如果你打开我的心,就能发现。” 图坦卡蒙唇畔含笑,撕下一小块面包喂她吃。 吃完了半个,夏双娜直起身,目光认真,郑重问到,“图图,你爱我吗?” “爱。” 女孩娇声娇气,“那你能不能也送我一座庄园啊?” 她并不是真的需要,只是西提菲和迪米特丽的故事,让她感动得稀里哗啦,她也想拥有这样浪漫的爱情见证。 “好,地方你选,几座都可以。东苑我一直给你留着,等这段风波过去,我就封你做我的第一王妃,搬进去陪着我。”图坦卡蒙蹭了蹭她的鼻尖,饱含思念和爱恋。 不提还好,图坦卡蒙一说到东苑,夏双娜瞬间就想到了那枚矢车菊戒指和那一个一个离奇古怪的梦。 “图图,娜娜是谁?” “娜娜不是你吗?” “那我是谁?” “你是娜娜。” “还有别的娜娜吗?” “......” 夏双娜在图坦卡蒙感觉她像个白痴前,及时结束了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吗,我当初给你看过一枚戒指,在东苑找到的,是一朵黄金矢车菊,被你姐姐拿走了,你帮我要回来,好不好?” 安赫姗那蒙谎称那是图坦卡蒙送给她的礼物,抢了这枚戒指。 既然她曾经在梦里借用过娜娜的身体,就理应帮她拿回属于她的心爱之物。 图坦卡蒙不解,“你想要什么珠宝首饰,我可以让工匠根据你的喜好打造成百上千件,为什么非要那一个?” 夏双娜盯了图坦卡蒙的脸一分钟,确认他是完全忘记了这枚戒指曾经的含义。 “可我就想要那一个。” “好,下次我带给你。” 夏双娜兴奋地亲了一口图坦卡蒙的嘴唇。 纠结图坦卡蒙和那个古埃及小女孩的过去毫无意义。 娜娜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就算娜娜还活着。 自己也不是没有信心与勇气和那女孩抢夺图坦卡蒙的爱。 她不管过去,只想现在和将来每天能与图坦卡蒙厮守在一起。 娜娜,我会帮你照顾疼爱这个男人,你可以放心了。 夏双娜尽情亲吻着图坦卡蒙的脸颊、脖子和嘴唇,身下男孩呼吸愈发急促深重,“别闹,乖......” 感受到他炙热身躯上某个地方明显的变化,她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图坦卡蒙大腿上拧巴。 夏双娜脸一红,忙窜了下来。 图坦卡蒙喝了口清凉的果汁,清了清嗓子,“娜娜,我在宫里选了二十个侍女给你,明日让纳克特敏送进你住的庄园。” 这是又要找人监视她,不过夏双娜没有异议。 “怎么不是艾送过来?他人呢?” 艾这个第一宠臣整天和法老形影不离,今天竟然没出现,这很反常! 图坦卡蒙答,“他这几天放假,休假七天。” “哦。” 原来侍卫长大人也是有假期的。 也就艾这个现代人,才敢和法老提带薪休假的问题。 要不然,昨天出现在霍普特家门口堵人的,估计是艾。 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艾享有比一般臣子更多的尊重,在他的自由时间,图坦卡蒙不会干涉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她曾经还想把迪米特丽介绍给艾做女朋友,没想到迪米特丽已经有了深爱的西提菲,夏双娜捂脸,哈哈,她这是乱点鸳鸯谱了。 —— 霍普特一路疾行赶去监狱要人,经过瓦塔的面包店时,停住了脚步。 主人被逮捕入狱,店铺已经关张。 霍普特眼前再次浮出小男孩的笑脸,不由神思恍惚。 今天发生的一切虚假得像是一场梦。 如果真是一场梦,多好。 如果自己当时没给他那块面包,他就不会那么快把毒药吃进肚中,就不会罹难。 但是......没有如果。 今晨集市上发生的这起恶性案件,已经传遍底比斯的大街小巷,一群人围在面包店前攀谈。 “听说,这瓦塔是诺姆长的远亲,又是他们的私家厨师,不久前才出来开了这么个店。” “哎,抓进监狱又怎样,肯定没过几天就又放出来了。” —— 上风上水的贵族区,一栋奢华的别墅伫立在黄金地带,白墙红砖,清澈的水池倒映着蓝天白云和碧绿色的棕榈和无花果树。 宁静祥和的气氛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门口的守卫惊慌地拦下闯入私家园林的不速之客,“没有主人的邀请,你不能进去!” 霍普特一把将门卫推开,朝里面大喊,“梅多罗,你给我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一章 势不两立 霍普特横冲直撞,硬生生闯进了这座私人府邸,进门一条宽敞的大道通往主楼,道路两旁娇嫩的紫色花朵开得格外刺眼,霍普特走了一路都没见到梅多罗的半分人影,胸口愤怒的火焰不禁燃烧得更加猛烈,“梅多罗,滚出来!!” 梅多罗的身影应声出现在二楼圆弧形的宽敞露台上,臂弯里还搂着他两名美艳的小妾。 梅多罗让他的女人回屋,自己沿着室外楼梯走下楼,傲慢地睥睨着眼前的闯入者,眼瞳微眯,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哎呦,霍普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进去喝一杯?” “少废话!是你指使瓦塔下毒,嫁祸给我对吗!” 闻言,梅多罗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然后轻松地说到,“对啊,是我干的!” 他的坦然让霍普特瞬间都忘记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杀人的大罪,梅多罗不为自己辩驳,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承认了? “人就是我让他毒死的,一个奴隶而已,一条贱命,”梅多罗凑近霍普特的脸,嘴角挂着挑衅的阴笑,“你现在知道了,又能拿我怎么样?” 那语气嚣张狂妄得让霍普特想一刀捅死他! “唉,好可惜啊,没有扳倒你,霍普特你不是最爱惜的你的名声吗,那我就让你身败名裂,被人辱骂诅咒的滋味不好受。” 梅多罗自言自语,仿佛在说着什么理所应当、还要坚持不懈做下去的事情,“这次没搞死你,算我失误,下次继续喽。” 霍普特只觉自己呼吸沉重,心脏因为承受不住翻涌的怒气快要爆裂,他一把拽过梅多罗祭司袍的领口,手背上青筋暴起,双眼通红如同充血,每个字都是从紧咬的牙缝里崩出来的,“你和我的斗争,为什么要扯进来无辜的人?” 比起他的名誉和前程,霍普特更心痛那个可怜的小孩子。 他本不该这么早就亡命啊。 梅多罗像是看着一个无比可笑的人,笑道,“你还不懂吗,只要是你在乎的东西,我都会夺走。霍普特,只要是对你笑的人,就都要死!你带给我的痛,我要让你百倍偿还!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 童年的阴影已经把梅多罗彻底变成了一只易怒冷血、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怪物。 生性和善的霍普特被他逼得再无一丝温和的气息,森冷的眸子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塞罗尔,我与你势不两立!!” “唉,霍普特,别这样好吗,”阴狠狂妄的男人语气突然软了下来,“那小孩是我家奴仆在外面和妓女厮混生的杂种,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要他,你管什么?一个低贱的野种而已,何必呢?” 然后故作恍然大悟状,“哦,我忘了,你也是个野种,同类惺惺相惜......” 霍普特暴怒地吼了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梅多罗整个人甩飞了出去。 梅多罗后背撞上身后的石墙,渗出鲜血。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梅多罗身子颤抖前倾,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他头脑昏沉地抹了下嘴角,看到手指上流淌的红色,眼睛里也染上猩红嗜血的杀气,“你他妈个野种敢动我?!!” “闭嘴......”霍普特目眦欲裂,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极力压抑着充满胸腔的愤怒和仇恨,抡圆拳头对准梅多罗的太阳穴。 那架势一拳打下去,一定是颅骨碎裂,脑浆四溅。 梅多罗害怕霍普特会失控发狂,不计后果跟他同归于尽,惊惧地缩在墙上,“我......我是乌瑟庇的独子,底比斯诺姆府的继承人,你敢动我?我......背后是势力强大的乌瑟家族!” 纵使无比畏惧此时狂暴状态的霍普特,他还是腾出手朝宰相府所在的方向拜了一拜,“我们家族效力于当今宰相阿伊大人,你敢得罪我,就是得罪了宰相大人......” 霍普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都被梅多罗这话给气笑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个显赫的身份是这样一件美好的事情。 那个人的名字还可以被不知廉耻的无能狂徒拿来当护身符? 霍普特敛了笑,逼近了他,让梅多罗觉得呼吸的空气都被夺走了,“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猜猜我是谁的儿子,背后是什么?” 梅多罗望着他那双气势逼人的眼睛,莫名紧张,暗暗咽了一口吐沫,心惊肉跳地等待着下文,仿佛是对他死亡的最终宣判。 霍普特挑了挑俊眉,粉唇勾起一丝邪气的弧度,嗓音慵懒而随性,“我呢,是阿布萨特的村民霍普特,我是玛阿特女神的儿子,我背后是正义。” “哈哈哈哈哈哈哈!”梅多罗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如同炸响了地雷。 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捂住了肚子,笑得眼泪横流,就差满地打滚了。 世上还有比霍普特更蠢的人吗,还有比他更下贱的人吗?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烂人吗? 那一刻,他真以为霍普特会报出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大人物的名字。 结果是这样滑稽不堪,不堪一击。 霍普特望着梅多罗丑恶凶残的样子,他已经无法称作为一个人,而是一只长了两条腿,生活在臭水沟里肮脏丑陋的蛆,“四年前,你偷走我的祭司任职申请,四年后,故意在马厩里放毒草,想让我的马发狂摔死我,阿蒙大祭前一天用毒香害得我失声,险些毁掉整场祭典,指使瓦塔毒杀无辜的孩子再嫁祸给我......梅多罗,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讨回来。” 梅多罗突然仰起头,眼眸中迸射出两道狠厉的阴光,如同利剑刺向眼前人,“我家族势力庞大,跺一脚能让底比斯地震,你这个为父不详的野种,拿什么跟我斗!!”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放过你。”霍普特说话的声音语气不重,却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掩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喷薄欲出蓄势待发,赫然宣告着,某人的死期已然降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三角洲姐妹花 第二天一大早,纳克特敏便奉法老旨意,带着王宫里精心挑选出的女孩子们来到了庄园。 夏双娜坐在玫瑰花园的躺椅上,打量着这二十位佳人。 二十位年轻貌美、教养良好的妙龄女子整齐地排成一排,站在彩绘连廊下,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娜芙瑞小姐,请您从中选出两位贴身女官。” 站在队伍正中的女孩,双十年华,身材高挑,她双眉浓密,鼻梁高挺,资容妍丽,大气脱俗。黑亮的长发垂到腰间,身穿一席轻盈的白色卡拉西斯长裙,用水色的腰带围住,露出曼妙的腰身,没有多余的金银配饰,一双眼神显得干练又自信。 看起来就像是能管事镇场的强人。 夏双娜手指划过她眼前,“你,可愿到我身边来做事?” “当然愿意!”这位美丽女子惊喜地扬唇下拜,“娜芙瑞小姐您好,我叫奈芙蒂丝,万分荣幸!” 第一位人选就这样尘埃落定。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可也只能干瞪眼,谁让奈芙蒂丝是荷鲁斯宫里最美丽能干的女侍,果然第一个就被挑走了。 以她的容貌和出身,在宫里也是有资格为法老侍寝的,但她们伟大英明的陛下似乎对宫里的女子没有什么兴趣,从未召幸过任何女人。 夏双娜让奈芙蒂丝站到自己身旁,继续浏览剩下十九个姑娘。 奈芙蒂丝突然出声恭敬地请求,“娜芙瑞小姐,可否让我向您推荐一个人?” 夏双娜望着这群美人眼花缭乱,正没头绪,“说来听听。” “是我的亲妹妹,您若是看得上家妹,就请允准我们一同侍奉您。” 夏双娜扭头有些惊异地看向奈芙蒂丝,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亲妹妹开后门,但俗话说举贤不避亲,她这大胆率真的举动也博得了夏双娜几分赞赏。 奈芙蒂丝轻快地唤出了一个名字,“奈芙依朵!” 一个小姑娘应声出列,她站在最边角的位置,如果不是被姐姐提及,夏双娜根本不会就留意到她。 她的五官轮廓和奈芙蒂丝很相似,脸型都是精致的鹅蛋脸,是二十个姑娘里年龄最小的那个,还有数月才年满十六岁。 豆蔻少女身形还没有长开,清澈的眉眼间有种水莲花不胜风吹的娇羞和幼弱感,夏双娜看向她的时候,奈芙依朵收着下巴有些怯弱地打量着夏双娜,忽而,女孩抬起嘴角竭力真诚地朝她笑,她的嘴巴弯成了向上的月牙,眼睛也眯成了月牙儿,她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这一笑暖到了夏双娜的心坎里。 夏双娜很肯定,在此之前她绝不会选择这个小姑娘,但见过她的笑容后,便认定就是她了。 夏双娜招手让奈芙依朵也过来,和纳克特敏说话,“她们两个跟着我就够了,其他的还请将军安排。” 正厅里,这对姐妹花一同朝夏双娜跪下,夏双娜一向不喜欢这些礼节,“起来,不必拘礼,今日有缘,若你们忠心对我,我自然也会真心对待你们。” 未来主人的亲和让奈芙蒂丝和奈芙依朵对视了一眼,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介绍一下你们自己,你们家在哪里?。” 开口的是姐姐奈芙蒂丝,“我们俩出生在下埃及三角洲,因为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我带着妹妹只身来投奔底比斯舅舅家,应选为王宫女官。” 夏双娜不禁唏嘘,原来她们的身世如此可怜,难怪她们姐妹情深。 “外面两间是你们的卧室,早些搬进去!哪里住不习惯记得告诉我!” 两姐妹谢过恩,带着行李来到了自己的居所,奈芙蒂丝抬头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奈芙依朵束手一步不离跟在姐姐身旁,见奈芙蒂丝在小沙发上坐下,奈芙依朵立刻为姐姐从陶瓷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杯子,眼睛却不敢与她对视,盯着脚下,“姐姐......请喝水。” 奈芙蒂丝手指抓过杯子,重重一声磕在手边的木桌上,奈芙依朵的身子似乎也随着这声清脆的撞击抖动了一下。 “依朵,如果不是我帮你,你以为以你的姿色和能力,她会选择你吗?” 奈芙依朵将头埋得更低了,丝毫不敢接话。 奈芙蒂丝正色,话语像一条蜿蜒的小蛇缠住了妹妹的心脏,“在娜芙瑞小姐面前,你我都是她的仆人,不分高低,但你心里要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你事事都要听从于我,明白吗?!” “是的......姐姐......” 纳克特敏在庄园里安顿好剩余的侍女便要离开,夏双娜忙走上去,“纳克特敏将军,我有一个小请求。” 纳克特敏一路驾着马车来到了底比斯城郊,耳旁还回响着娜芙瑞方才的话。 “我一位赫梯朋友将自己的私人宝物藏在北郊,但是前几日被盗贼盗窃一空,可否请将军差人调查一下这批宝物的流向。” 赫梯,雄踞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一大帝国,与埃及帝国隔海相望,对于一位出色的埃及军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敏感词。 两国虽未大规模作战,但埃及与赫梯在叙利亚狭长地带的冲突纷争从未断绝。 纳克特敏深受法老信任,总领底比斯军务,拱卫王都安全,同时也负责管理在底比斯居住的外国人,未经登记的赫梯人在城中自由流动,竟随意开凿私家秘库,囤积财产,逃避赋税,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不定就有赫梯国王派遣的间谍混在其中,窃取埃及的军事政治机密,他必须弄清楚。 这里远离尼罗河,植被稀少很是荒芜,极少有民居,不远处倒是坐落着一片规模庞大的养鸭场,也是小有名气,养殖的禽类膘肥体壮,出笼后都被送上了底比斯城里富人与贵族的餐桌。 养殖场的主人以为是生意来了,忙笑着迎上去,纳克特敏冷着脸孔,大步流星朝里走去。 草棚下数万只鸭子和鹅闻到生人的气息,惊慌地扇动着翅膀在栏中横冲直撞,嘎嘎嘎嘎,呱呱呱呱乱叫。这种动物体型不大,但嗓门巨大,数万只同时张开黄色的大嘴,要死要活地叫起来,可想而知那冲天的噪声有多烦人,纳克特敏将军很快就被吵得头昏。 主人是个穿长袍,留着络腮胡子中年男人,见状立刻引导着这位贵客到干净的库房里歇脚,“大人,您这边请。” 纳克特敏绕过饲料池和水池,一处一处细细查看,突然浑身警觉站立不动,闭上眼睛凝神静气仔细听着,一片震耳欲聋的嘎嘎呱呱声中,他仿佛听到了火焰刷刷腾空而起,烈焰中锤子哐哐敲击着滚烫的青铜刀片,刺刺拉拉冒着火星,锻造兵器那般咣咣当当的声音。 这样的发现,登时让他脊背阵阵发凉。 冷兵器时代,埃及政府对刀剑制造管控极为严格,从不允许私人铸造。 私造兵器,那可是谋反啊! 但当纳克特敏睁开眼睛,入目的只有上万只引颈高歌的鸭子和鹅,那细微的一丝异样声响又完全溟没在了嘎嘎呱呱、连绵不绝的刺耳噪音中。 纳克特敏无法打消自己的怀疑,朝着那古怪声音的来源奔去,留下主人在身后呼喊,“大人,那边脏!” 面前是一只很深的粪坑,几个工人在粪坑旁拿着铁铲,将鸭鹅的粪便铲进坑中,那坨污物堆得如同一座小山那般高,似乎是陈年堆积在那里,恶臭扑鼻,蚊蝇乱飞,让人作呕。 纳克特敏虽是武将,能耐住长途跋涉露宿荒野的艰辛,但平时也是住在干净整洁的府邸里,顿时被这污秽堆成的小山熏得猛然后退了几步,方才咣咣当当的声音明明就是在这附近传出来的,但奇怪的是,那刀剑相撞的声音,此时彻底消失了。 纳克特敏摇了摇头,难道是太久不上战场,都幻听了吗。 满脸胡子的主人缓步走来,站在将军身后,目光突然变得阴狠诡诈,朝身旁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个围着白布头巾的人,躬着身悄无声里地跑了出去,朝一个未知的方向报信去了。 男人又换上一张奉承的笑脸,“大人,可要在下送一批新宰的肥鹅到您府上?” ...... 霍普特昨日立下誓言,一腔热血雄心第一步就碰了壁。 他好不容易搜集了一堆证据,向神庙法庭递上去控告梅多罗的诉状,可三次都被退回了。 原因不是文辞有错就是流程不对,反复折腾几次,霍普特也明白了,梅多罗说的果然没错,就算他真的犯了罪,也没人敢惹他。 一个村妇的儿子状告诺姆长的儿子,这样的事闻所未闻,没人敢承担这样的风险,开罪位高权重的诺姆长。 黄昏时分,霍普特泡在卡尔纳克神庙的圣池里,冥思苦想,如果正规途径走不通,那只能使非常手段了。 莫尼尼像条小鱼一样游过来,手指勾着霍普特的下巴,抛了个媚眼,“美人,为何愁眉不展?告诉小爷,爷给你做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三章 圣湖兄弟情 霍普特啪地拍掉莫尼尼的手,白了他一眼,“请问,爷打算怎么帮我?” “我可以,让你的诉状进入法庭审核流程!” 霍普特瞬时从水池中蹭地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胸口滑了下来。 “我家老的在最高法院任第二书记官首席助理,他的几个门生就在神庙法庭任职,我们素有交情,这件事对我来说,容易得就像是翻转手掌。” 霍普特连连点头,期待着莫尼尼继续说下去。 莫尼尼突然话锋一转,年轻朝气的脸上挂起一副欠揍的表情,“但是,我凭什么要帮你?” 霍普特一时气结,差点将莫尼尼的光脑袋按进水池里去。 在官宦子弟眼中,人际交往讲究利益交换,而他又能给莫尼尼什么? 霍普特是莫尼尼见过的最正直不阿的人,纵使梅多罗使尽阴狠手段,想让他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霍普特依然想用正义的方式,光明正大地为自己报仇,替惨死的小男孩报仇,不愿意搞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就如现在,他也不肯跟自己撒个娇说句软话之类。 莫尼尼这么想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就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他身子一怔,往下看去,霍普特也正仰着脑袋望着他,羽睫如蝶翼扇动,一根根黑亮睫毛上的坠着的水珠好似一粒粒晶莹的钻石,眸如星辰,唇如娇花,呼气也带着草木的馨香,“莫尼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帮我这一次,我会回报你的。” 尽管话说的还是这么正经,莫尼尼仿佛被爱心光波击中,胸口阵阵发烫,如果霍普特是个女人,他恐怕耗尽家底也要娶回家。 为了防止自己彻底迷乱在霍普特的美色里,莫尼尼推开了他的脑袋,“唉,只要梅多罗还在神庙,也不会有我的好日子过。只有你,才能扳倒他。好了美人,爷本来就是在逗你。” 霍普特从未想过莫尼尼会给予自己这样一份沉重宝贵的信任,欣喜的同时顿觉身上的担子也重了好几分。 莫尼尼说:“如果要判处梅多罗有罪,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最终需要宰相大人裁决,我担心你不可能说服宰相,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霍普特垂下眸,有些惆怅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所以,最后还是绕不开那位权臣吗,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渴望,但又很怕会失望,他想知道那个人会怎么抉择,却又害怕知晓答案。 他开口,“我会尽全力。” 莫尼尼盯着霍普特的眼睛,第一次如此严肃庄重,“霍普特,你确定,真的要斗吗,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霍普特眸光平静,不惊不惧,淡淡启唇到,“是,莫尼尼,我与他之间,只能留一个。” 莫尼尼拍了他的肩,“我可警告你,我这次帮了你,就是公然和梅多罗彻底闹翻了,你可以别让我在卡尔纳克舞蹈团混不下去啊。” “我一定会赢,也必须赢。” “嗯,众神庇佑你。”莫尼尼伸出胳膊,给了霍普特一个拥抱,两个男孩子年轻火热的身躯贴在了一起。 “谢谢。”霍普特笑着搂紧了莫尼尼,他在神庙里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有了莫尼尼的协助,霍普特只要去审问羁押在监狱的瓦塔,让瓦塔承认是受梅多罗指使毒杀小孩,就可以依法判处梅多罗的罪行,虽然贵族杀奴隶不至于死刑,但足以断送他所有的政治前途。 法老给出的三日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天。 事不宜迟。 霍普特从圣湖里翻身而出,顾不上擦干身子,三两下套上祭司袍,就快步往外走。 莫尼尼还泡在水里,叫到,“你的晚课?” “翘了!”霍普特一边走,一边回头朝莫尼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不远处,卡尔纳克大神庙最深处,圣殿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阿蒙曼奈尔立在阿蒙神的黄金雕像前,双手托着两只球型的香炉,缥缈的烟气中,他双目紧闭,嘴唇快速蠕动,念着艰涩深奥的祭词。 刺啦一声,一丝微弱的光从石门缝隙里透进,但很快又被黑暗完全吞噬。 奥姆雷德推开门走进密室,向大祭司行礼,“大人,我们秘密跟着侍卫长,今天一早,他乘船到了西岸,进了贵族谷法老赏给他的陵墓里。” 图坦卡蒙赐予宠臣和重臣安葬在帝王谷附近贵族谷的殊荣,毫无疑问艾在名单之列,但他却选了一个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位置。 “我们几个不便进去,就在外面候着,等到太阳落山,都没有见他出来,等我们见情况不对便下去找,他人竟然在陵墓里消失了!!” 阿蒙曼奈尔眉心一跳,握着香炉的手指收紧,沉声到,“是不是他出来的时候,你们没有看到?” 奥姆雷德敢拿性命担保,“不可能,大人,绝不可能!我们几个一直死盯着入口,很确定连只苍蝇都没有飞出来!更不可能走出来一个大活人了!” “在地下里凭空消失了?会不会是有密道......” 阿蒙曼奈尔喃喃自语,忽然,幽深的瞳滑过一丝光,他所寻找了二十年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可依然隔着层薄纱,却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 “去,加派人手,继续盯着入口,看他从哪里出来。下次,艾再有异动,马上禀告我,我亲自去跟。” 莫尼尼当晚就组了一桌酒局,把事情办妥了,第一关算是这么畅通无阻的度过了。 事情发酵的很快,次日下午,底比斯城里已经无人不知,有个自不量力的小祭司,要状告诺姆长的儿子,卡尔纳克神庙的中级祭司,为一个小孩子伸张正义。 乌瑟庇听闻后,第一件事就是一脚踹到了梅多罗的肚子上。 “混帐东西,为什么要毒死一个小孩子,他和你有何仇怨!” 梅多罗被这股蛮力掀翻在地,嘴里还在愤恨地咒骂,“野种都该死!所有的野种都该死。霍普特也是野种,该死!” 黑少白多的眼珠子望着自己的父亲,半边嘴角勾起,突而诡异瘆人地笑了,“还有你养在外面那个野种,更该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 野种 全底比斯都以为梅多罗是乌瑟庇的独子,但其实,乌瑟庇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 梅多罗是乌瑟庇和他正妻的独生子,而乌瑟庇风流成性,还和一位美貌的风尘女子育有一个十岁大的小儿子。 乌瑟庇登时怒不可遏,“他是你弟弟!!!!” “弟弟,什么弟弟?不过是一个贱种而已,”梅多罗牙关咯吱作响,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凶光,“这么多年,老东西你到底把他藏哪里去了!” 乌瑟庇从脚心到头顶冒起刺骨寒意,幸好他把心爱的幼子藏得很隐蔽,否则,他那丧心病狂凶狠残忍的大儿子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杀死他的小儿子! 梅多罗执迷不悟,早已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乌瑟庇甩手,冷冷道,“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这次我也没办法。” 梅多罗撑着地艰难站起身,双目通红,“你不管我了对吗,干掉我,好让那个野种继承你的官位,做底比斯下任的长官,老东西,你他么做梦!!” “您放心,如果我完了,儿子一定会把您也拖下水的,”梅多罗望着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脸上猖狂的笑容愈发变态,“您干的那些勾当,儿子可是一笔笔都帮您记着呢。” 梅多罗哈哈哈仰面大笑着走出房间,乌瑟庇一拳捶在桌板上,将坚硬的木头砸下去一个坑,“逆子!!!” 宰相府,书房里一声呵斥。 “你自己养的好儿子,来找本相做什么!” “逆子口出狂言,要将我也拖下去,我......还想效力于阿伊大人呢。”乌瑟庇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阿伊很是不耐烦:“乌瑟庇,你宠妾灭妻,这就是你的报应,自己受着。” 乌瑟庇丝毫不敢反驳,一句一句受着。 阿伊道:“我记得塞罗尔九岁以前,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你带着你怀孕的情人挑衅妻子,让塞罗尔眼睁睁看着他姆特痛苦自尽,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比斯尼,送客!” 宰相下了逐客令,乌瑟庇慌了神,声声泣泪恳求,“阿伊大人救我,我若是入狱,对大人也不利啊。其实......这事不难操作,要害塞罗尔的只是个小祭司,只要大人将杀人罪名安到他头上,就能救塞罗尔了。” 阿伊本不想插手,见他提及霍普特,骤然震惊地转过身,“乌瑟庇,你自己儿子犯了罪,就要找别人的儿子替死吗?!你心疼自己的孩子,难道别的父亲就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吗?” 乌瑟庇浑然不知其中内情,还以为阿伊大人是有所顾忌,“我已经调查过了,霍普特只是个村妇的儿子,说不定也是偷人……” 阿伊抬手让他立刻闭嘴,在自己的怒火彻底爆发之前。 “你的小儿子呢?” “还在城外。” 就算乌瑟庇是底比斯的最高行政长官,他也不敢把小儿子放在底比斯城里。 “把你小儿子送到我这里来,我替你好好教养着。” 乌瑟庇很明白,这是压为人质,便于宰相随时控制。 虽无奈不愿,但只能从命。 “还请大人照顾好孩子,他最爱吃......” — 私家花园里,梅多罗坐在一张华丽的椅子上,拿着一小块布擦拭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懒洋洋开口道:“他真是这样和宰相说的?” “少爷,千真万确。” 回话的男人正是方才随乌瑟庇一同造访宰相府的贴身侍从。 这人是梅多罗秘密安插在父亲身边的探子,但乌瑟庇从未察觉。 梅多罗一声冷笑,“呵,老不死的,果然想让那野种取代我!” 他的眸光愈发阴冷,既然老东西如此无情,那也休怪他不顾念那一丝微薄的父子情分了。 梅多罗将戒指戴在指头上,爱惜地轻轻吻着,就用那野种的鲜血来装点这枚美丽的宝石戒,告慰姆特的亡灵。 黑夜缓缓降临,梅多罗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包围。 深夜,霍普特拖着劳累一天的身躯从监狱回到住宅,看到自家门缝里插着一封信,是娜芙瑞送过来的,她显然也听说了,信中问他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霍普特卸妆爬到床上躺下,心爱地将女孩的信揣在了离心口最近的位置,嘴角扬起幸福的笑。 他这一晚睡得不太安稳,三日之约,明天便是最后一天。 今日威逼利诱,加上瓦塔受不住监狱的酷刑,明天一定会招供。 胜负在此一决! 当第一缕朝阳亲吻地平线,噩耗传来。 巡逻的狱卒发现瓦塔消失了! 霍普特赶到时只看到监牢里满地狼藉,看守牢房的狱卒们不是身受重伤就是被迷药迷得东倒西歪。 瓦塔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摊斑驳的暗红色血迹,本来捆缚住他手脚的金属链子被利器硬生生割断。霍普特蹲下身手指抹了下地面上附着的尘土,放在鼻下闻了闻,又仔细查看金属链缺口的形状。 旋即转身,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若是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十几米深的方形大水池里,几十只凶恶的强壮鳄鱼张开了血盆大口,只要人落下去,就会立刻被撕成碎片,连骨头也会被咬碎吞掉。 这水池位于室内,四面高墙林立,显得阴暗森冷,每处皆设有机关,一旦触发便会引来万箭齐发,若是外来者不慎闯入,只有死亡的结局。 鳄鱼池中央伫立一座坚实的石室,唯一通向石室的是一架窄窄的吊桥,平时高高吊起,隔绝外界,得到授权才可通行。 若是有入侵者想要硬闯,便可将桥砍断或者焚毁,桥上人便会悉数沦为鳄鱼的盘中之餐,以此保护藏身在石室里的核心人员和机密文件。 此时,吊桥缓缓放下。 霍普特走在桥上,如履平地。 利落黑亮的短发外面箍着一枚黄金发圈。 发圈是几股黄金葡萄藤缠绕在一起,上面镶着数片精致轻薄的黄金葡萄叶子,纹路雕刻得栩栩如生,叶片间缀有九颗滚圆的暗紫色宝石,水头极好,像极了一串晶莹欲滴让人垂涎的紫葡萄。 隐匿者每位成员都有一枚这样的发圈,在大本营时佩戴标示身份,宝石的数量代表等级,最高为九阶。 顶着最高级的象征,霍普特一路畅行无阻,无人担敢阻拦。 石室分为地上一层与地下三层,在池底有密道可通外部。 门后,石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盖着一条被鲜血染红的亚麻布,隐隐勾勒出那人身材的轮廓,个子不高但是很胖。 霍普特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加快脚步走上去,一把掀开,顿时心脏猛沉。 男人的面部没有遭受毁灭性破坏,是瓦塔,死不瞑目,表情狰狞痛苦,早已没了气息。 胸口处有一个深深的血洞,是致命伤。 已经死透了。 死亡时间不长,但是瓦塔在狱中受尽酷刑,被鞭打灼烫的皮肤全部溃烂流脓,所以尸体此时腐败得格外严重,往外流出恶臭难闻的脓液。 所以,还是晚了吗? 瓦塔竟然死了,证据全没了。 霍普特想利用瓦塔给梅多罗致命一击的筹划彻底宣告失败。 这局他输得惨,还拖累了莫尼尼。 心中的绝望和尸体散发的强烈臭气让霍普特几乎昏厥。 手撑在石桌上保持平衡,他强压嗓音,一声嘶吼,“谁干的......” “是我。” 二十岁的英俊男人站在霍普特身后,棕色的披肩发,杀手的打扮,腰间一把匕首,头上也戴着黄金发圈,一圈镶嵌着九枚硕大的深红色石榴石,像是颗大饱满的椰枣,点缀在由黄金精雕细琢成的锯齿状树叶之间。 在隐匿者时,霍普特坐镇后方,依靠脑力分析推理,决胜于千里之外,而椰枣格斗本领过人,能够一人单挑数十高手,负责暗杀执行任务。两个男人配合默契,屡传捷报。 霍普特在看到铁链的断口时,其实已经猜到是椰枣下的手。 “为什么?”霍普特一个转身,就掐住了椰枣的脖子,眸中寒光冷冽,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理由。” 椰枣动了动唇角,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一扇隐蔽的小门被推开,阿伊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下去,我来解释。” 椰枣向宰相行礼后离开。 霍普特望着突然出现的阿伊,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阿伊看了一眼霍普特,“到此为止,不准再查下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 父子决裂 霍普特眨了下眼睛,像是完全听不懂他这句话,“什么事啊?” 甚至挤出一抹局促的笑,“宰相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阿伊开口:“我来找你,梅多罗的案子不要再查下去了,明白吗。” 霍普特又是一阵发愣,许久才琢磨出来,“瓦塔......是你的命令?!” 阿伊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但如果不是宰相的命令,椰枣不会跑去劫狱,他和瓦塔素不相识,没道理杀了瓦塔。 霍普特此时的表情比刚才看到瓦塔尸体时还要懵,他清晰地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咔碎了,几日前和莫尼尼在圣湖,他心中萌生所有憧憬和希冀都死了。 他还以为阿伊会暗中帮帮他,毕竟阿伊口口声声说着在乎他,觉得亏欠了他,难道不应该补偿他吗,至少不会阻止他。 如果是椰枣的主意,霍普特一定会揍到他起不来床,但是面对阿伊,霍普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说什么,甚至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仿佛肢体不属于自己。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样紧张、那样尴尬、那样难过、那样可怜,他吸了下鼻子,竭力睁大眼睛,眼眶有点干涩,轻声问,“为什么啊?” “孩子,你心急了。乌瑟庇父子并不像表面上和睦,梅多罗扬言如果自己获刑就要报复,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如果全部捅出来,会牵扯出一堆人,暂时还不能往深处查。” 霍普特争论到:“但如果乌瑟庇违反了埃及律法,他理应接受惩罚!” “为官这么多年,谁是完全清白的。你以为你是向梅多罗寻仇,但你们的争斗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就不再是你、梅多罗之间的矛盾,等于把刀子递给了敌人。你们两个都牵扯太多,你连着隐匿者,他背后是底比斯官场,必须慎重,明白吗?” 霍普特勉强站在这里听着,可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梅多罗屡次挑衅我陷害我,我们势不两立,你在帮他吗......” 霍普特嗓音轻得几乎不可闻。 阿伊好言好语纠正,“父亲不是在帮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轻易地处置了他。” 总要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等梅多罗对自己的亲信势力再也没有了威胁,再做打算。 不管阿伊怎么劝慰,霍普特都听不进去,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现在他只认准了一件事,阿伊和乌瑟庇父子站在了一边,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阻碍他,对抗他,下令杀死了唯一的证据,给了他沉痛一击。 而这一切是因为,“乌瑟庇还对你大大有用......” 上任底比斯诺姆长海吉夫,出身正统贵族世家,家族辉煌延续近二百年,世世代代都担任显要的大官,阿伊无法掌控,而乌瑟庇是偏远地方官调任过来的,那时候图坦卡蒙还年幼,乌瑟庇由宰相一手扶持上来,通过控制傀儡一样的诺姆长,王朝心脏的经济政治大权便被阿伊牢牢攥在了手里。 “是。” 阿伊不能失去了这一重要的砝码。 “那我呢,是你的敌人吗?”霍普特没有愤怒,也不是质问,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怵。 阿伊嗅出霍普特情绪不对,立刻直视着他的眼睛,想要传达给他最真挚的心意,“孩子,不是让你白白受委屈,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忍耐一下,我已经暗示乌瑟庇,让梅多罗和诺姆府脱离关系。” “你能让乌瑟庇父子离心,让他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对,他该想想是他的全族重要,还是一个不争气的儿子重要,等梅多罗没了家族助力,彻底失了势,成了丧家之犬,还不是任你处置。” 阿伊胸有成竹,谈论着他的谋划,每多说一句,霍普特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冷上一分,像是血液放缓了流动,无法支撑身体的需要,最后,他通体冰凉,如坠冰河。 世间最美好宝贵的亲情,在这群显赫的高官眼中竟一文不值,人情如此冷漠,孩子又不是物件,说不要就可以扔掉吗。 “阿伊大人真是好计谋,父子亲情也可以拿来与利益权衡相较。” 霍普特目光黑沉如死海,眼眸里面藏着的复杂情愫让阿伊望着就心慌,霍普特粉唇微微动了动,“那我呢?” “什么?” “你也会这样对我吗,算计我,衡量我的价值,是不是有一天我威胁到了你,你也会毫不留情抛弃我。” “你和他不一样!”见儿子彻底想偏了,阿伊忙辩解。 但这样的答案并没有让霍普特获得一丝释然和轻松,他眼睛茫然地不知看向何方,点点头,“是,我们不一样,我记错了,你从来都没有在人前承认过我。” 梅多罗好歹是乌瑟庇承认的儿子,公认的底比斯诺姆府唯一继承人,而翻遍整个埃及,又有谁知道,他霍普特的亲生父亲是阿伊。阿伊显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 “我们不一样,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 他恍然大悟般一声长叹,满是苍凉,“官运,权力,原来,这就是你当初把我扔在阿布萨特的原因啊。” “你别乱想!!”阿伊额上青筋猛跳了一下。 霍普特回怼,丝毫不惧,“我说错了吗!十八年前,我只是一个你不想要的孩子,妨碍到你晋升。你现在觉得我有点用了,就来找我了。如果我不是卡尔纳克祭司,你是不是依旧连看我一眼都不屑?” “不是你想的那样!”阿伊咂了下嘴,手掌抓住霍普特的胳膊,“别闹了!” 霍普特抬起胳膊将他的手甩开,双臂紧紧环住胸口,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在寒冷的冬夜里缩成一团自己取暖,眉心颦着,泛着水光的眸子里流淌出受伤的神色,嗓音因委屈而颤抖着,无比艰难地问出了一句话。 “我是......野种吗?” 他想起来了梅多罗的话。 那孩子是我家奴仆和妓女厮混生的野种,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要他......你也是野种,你们同类惺惺相惜..... 野种,野种。 魔咒一样一遍遍回响在他耳旁,极为刺耳。 从小,他就特别羡慕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羡慕他们一回家,就能投入父亲温暖宽阔的怀抱。 从小家中缺乏男性阳刚之气的影响,无论他外表多么乐观坚强,内心深处还是脆弱的,没有父亲的男孩子,性格柔软温和,也特别能够忍耐。 他会在阳光照到的地方尽情欢笑,努力去爱,可心上总有一道隐藏的伤痕,在黑暗无眠的深夜中独自舔舐着,现在,那道伤疤被彻底扒开,鲜血直流。 野种这个词让阿伊脸色骤沉,“胡说什么!我和你的母亲真心相爱......” 但下边的话被霍普特逼停,戛然而止。 “可你娶了提伊!!” 阿伊和提伊的女儿诺杰美特今年二十六岁,是霍普特同父异母的姐姐。 “算算时间,你应该是先娶了提伊夫人,又去招惹她,然后又抛弃了她。” 阿伊想要解释,过去的事情隐情太多,他亦有众多挣扎与不舍。 他的苦和伤只能自己咽到腹中消化,一人之下的宰相大人哪有外人以为的那样光鲜亮丽。 但霍普特不想听,突然问到,“她是谁,她在哪里?” 见阿伊霎时愣住,霍普特又问得更清楚了些,“我的生母是谁,她在哪,告诉我。” 阿伊凝视着霍普特的脸颊,一时恍惚,他说话时眉毛的抖动,嘴唇开启闭合的形状,眼神的光芒,都和她如出一辙。 太像了。 霍普特完美继承了那个女人的动人美貌和温婉气质。 纵使他的生母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陪伴他长大过一天,血缘的魔力,还是让他的身上带上了她的印记。 霍普特见阿伊久久不回答,又问了一遍,她是谁。 阿伊从回忆中回过神,沉声,“我不能告诉你。” 霍普特突然笑了,像是在自嘲,“因为她身份低下,你视为耻辱,所以你连她的名字都不肯说吗?!” 阿伊额上蹦出三条黑线,“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宰相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自己儿子,“霍普特,知道她是谁,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你会后悔的,你会痛苦的。” “别再骗我了......”霍普特摇了摇头,鼻头酸涩,此时,他根本无法理解,阿伊到底有什么顾虑,不就是一个名字吗,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他。 “不管她是谁,你都是我和她唯一的骨肉,我没有给她名分,因为我不能娶她,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把你送去阿布萨特,与你分离十八年我也日思夜想着你啊。” 老臣的倾诉声情并茂,一颗爱子之心包含其中,霍普特一时分不出真假,带着哭腔喊到,“那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要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说啊!” “你告诉我啊!!” 阿伊越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他就越想知道真相。 问题的答案折磨得霍普特快要疯了。 只要一个答案,哪怕是一个编造的虚假的答案,他就能解脱。 阿伊苦恼郁闷得想质问霍普特,难道你就不肯相信父亲吗,突然意识到,霍普特和自己之间是完全没有这种信任的,自己没有陪他长大,没有给过他任何安全感。 他已经被抛弃过了一次,绝不会容许自己再被抛弃第二次。 当初不能养他在身边,的确有原因,而且是必须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但是,现在他真的不能说。 阿伊狠下心,别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要再问了。” “因为......我母亲是风尘女子,配不上你的身份,有损你爱妻的名誉,一夜宠爱后,她怀上我之后,你害怕她纠缠你,你就把我远远送去阿布萨特,又处理掉了她。” 想象很丰富,逻辑也没有瑕疵,霍普特得不到回答就开始胡乱猜,阿伊太阳穴突突突直跳,一连说了三个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霍普特失控地朝阿伊吼道。 阿伊扳起脸孔,端出他历经三朝的威严,下了最后通牒,“我不会告诉你,至少现在,不是时机,不准再问了!没有什么为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六章 胯下之辱 霍普特如同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气焰一下子直降冰点。 他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质问阿伊,阿伊的私生子?还是一个低了宰相不知道多少个等级的小小初级神官?敢对着宰相大人大吵大闹,真是放肆无理。 他按照宰相的要求,乖乖闭了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阿伊看着霍普特双眼里迷惘伤感的神色,胸中也闷得难受,他本无意争吵,但这个儿子啊,比最复杂的政务还让他头疼,他一点不知道该怎么跟和自己一点也不亲近的孩子交流。 望着阿伊那副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霍普特最后一丝期待也落了空,心碎成渣渣,咬了下嘴唇,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霍普特转身离开,阿伊一把抓住霍普特的胳膊,将他硬拽了回来,“你为什么非要钻牛角尖!我难道不在乎你吗?我难道没有帮过你吗?” “你进入隐匿者,搜查阿吞暴徒危险重重,我让椰枣全程保护你的安全,怕你出事,我日夜难安。你当上隐匿者最高层,从来没有遇到任何不顺,那都是我替你扫除了障碍!” 霍普特不以为然地掀起眼皮,“我不需要你。” 他不想和那些贵族子弟一样吃软饭,遇到困难只会躺在祖辈身后寻求庇护,见阿伊把他当做需要依靠滋养的菟丝花,他心里又憋屈又难受,顿时也来劲了,“不需要!我可以靠我自己。” “当初梅多罗害我落选,你没有帮我啊,而是留我在阿布萨特又伤心痛苦了四年。是我向法老请命亲自提审瓦塔,可人就在我手底下丢了,你让法老以后如何再信任我!我已经放话,将梅多罗诉讼上了神庙法庭,现在他逃脱处罚安然无恙回去了,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我的脸面放哪,你让我以后怎么在卡尔纳克立足!!” 霍普特激动得难以无法自持,悲怆愤慨之情如同要从怒睁的眼球中爆出,他的心底仿佛在哗啦啦淌血。 “我付诸一切,赌上前途,友谊,甚至性命,和他斗,我就要成功了,但你杀了瓦塔,毁了我即将到手的胜利,都是你!” 可为什么,是你...... 阿伊听完叹了口气,安慰,“儿子,没那么糟。” 阿伊也曾跌落无底深渊,最后攀到峰顶,在官场大起大落,几经风雨起伏,以豁达开阔的心胸回过头再看曾经以为的灭顶之灾,不过是踩过的几个小水坑而已,但他毕竟是过来人了。 “我会帮你打点好.....” “不用!”霍普特大叫着盖过了阿伊的声音,他彻底看透了阿伊虚伪的嘴脸,那种高高在上施舍般的态度让他深恶痛绝,他承认他想要阿伊的父爱,但他不需要可怜和同情,仅仅是生了他,又哪能保证阿伊会真心喜欢他这个暴躁的毛孩子呢。 三日之约,毁在了最后一天。 毁在了口口声声说疼爱他的亲生父亲手上。 霍普特心如死灰,“不揭发你今日所为,是我对你给了我生命最后报答。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过去的疯话,我都不会记得,我做什么,生死荣辱,都和你无关!” 霍普特抬手一把拽过假发上箍着的葡萄藤黄金发圈,重重砸向地面,这东西以后再也戴不上了。 发圈在地上弹了一下跳起,金环崩开一个裂口,一粒圆形的紫水晶滚了出来,像是一滴眼泪,圆环哐哐当当晃动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阿伊的视线一直跟着那枚发圈一圈一圈晃动,整个人精气神也被一丝丝抽走。 再抬眼,霍普特已经无情决然地推开了门。 “霍普特,回来!!!” 霍普特像是完全没听到身后人的呼唤。 门被摔得山响,门框颤颤巍巍,吱呀作响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平时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骨子里透露着温柔和教养,在长者尊者面前如此强烈的发泄情绪还是第一次。 这巨响震得阿伊身体一晃,跌坐在座椅上,愁苦地托住了额头,埋在绵长的叹息中。 走在路上,风如同锋利的刀,刮着霍普特的皮肤,痛到麻木。街道旁有父亲牵着儿子玩耍,那一老一少的笑声遥远得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这一切美好,从未属于过他,也再也不会属于他。 霍普特依然记得,那天,梅多罗狂妄叫嚣着自己的身份搬出乌瑟庇恐吓他,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是阿伊的儿子,他的父亲是宰相。 十八年,他都以为自己的父亲早已病死,可那一刻,他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阿伊的脸,无比清晰。 霍普特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心,他的心,已经动摇,想去认阿伊了。 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霍普特深呼吸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微微扬起下颌,努力让泪水流回眼眶里。 他不在乎,不在乎,仅仅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心,为什么这么痛。 霍普特浑浑噩噩把自己反锁进了屋子里,不想吃饭,不想喝水,不想睡觉,仿佛一具没生命的木头,看不清前路,望不到未来。 瓦塔死了,再无人能说出小男孩惨死背后的阴谋,霍普特蚍蜉撼大树的愚蠢行径又成了卡尔纳克笑柄,梅多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霍普特风评差到极致,再创新低。 所有人以为这场风波后,霍普特肯定灰溜溜自动滚蛋了,再也没脸出现在神庙,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来了。 到圣湖例行沐浴,就像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化妆打扮,从来不佩戴首饰的他,竟然还戴了一条金项链和圆环状的金耳环,他本就生得美貌,黄金装点下光彩夺目,哪有一丝颓废的样子。 一个小祭司在屋外高喊。 “霍普特,梅多罗大人在外面,说,你要是不亲自去迎接,他就不进神庙的门!” 霍普特放下眼线笔,平静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该来的还是会来。 “大人,请下轿。” 梅多罗轻蔑地睨了一眼霍普特,又看看地面,啧啧到,“呦,这么高,下不去啊。” “我去给您搬凳子。”霍普特转身,脚步却被叫停。 “你,跪下!” 霍普特二话没说就跪了下去,梅多罗从轿子里探出来一只脚,踏在了霍普特背上,故意极为用力,压上整个身体的重量踩他的背,霍普特双手撑地仍显吃力,紧闭的嘴唇间溢出呼痛的细碎音节。 梅多罗双脚落地站定。 霍普特起身,风度无损,斜了梅多罗一眼,冷冷到,“你就这点本事吗。” 梅多罗从怀里掏出霍普特亲手写的诉状,当着他的面,嘻嘻笑着撕得稀巴烂,碎屑砸到霍普特脸上。 “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贱,诬陷我还敢回来?” “想留在神庙,可以啊。” “从我的胯下钻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只有死亡 梅多罗见霍普特没有反应,感觉颜面受损,凶神恶煞地大吼,“聋了吗!从我胯下钻过去,听不懂吗!” 卡尔纳克的晨祭马上就要开始了,可两人身边此时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梅多罗故意把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羞辱霍普特。 “霍普特,钻。” “梅多罗大人宽宏大量,你就赶紧钻。” “大家还有课,别浪费时间!“ 人群冷漠地讥讽,指指点点,梅多罗愈发得意,啪啪拍着自己的大腿,“钻啊!” 霍普特扬起头,目光淡静,浑然没有被周围的冷眼和嘲讽影响了心智,他的优雅和从容反而让企图羞辱他的人变成了自取其辱。 “梅多罗,我们之间没结束呢,你怎知你就赢了。” 梅多罗冷笑一声,迎着光朝霍普特甩了甩手里的东西。 那是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用芦苇草编的绳子。 霍普特一看,却瞳孔猛缩。 在大神庙的祭司学校读书的时候,别的同学嫌弃他出身低贱,没人愿意和他玩,小霍普特很孤独。 只有一只黄毛的流浪狗,会朝他欢快地摇尾巴,会用潮湿的小舌头舔舔他的手掌心,霍普特也经常省下自己的食物,喂它。 它是他唯一的朋友,霍普特有什么心事都会和它倾诉,霍普特坐在地上背书的时候,小狗崽就躺在他的怀里睡觉,懒洋洋地享受着日光浴。 但是有天,无论他怎么呼唤,都不见那个迈着四条小短腿朝他跑来的毛茸茸小身影。 他的狗失踪了。 哪里都找不到他的小狗狗,小霍普特哭得特别伤心。 第二天,一只死狗被塞进了他的书包里,那是霍普特前半生看过的最恐怖血腥的画面。 上课的时候,他去掏写字板,摸到了一团血琳琳的软物,一只狗头,几条狗腿,还有一些身体的碎块,还是温热的。 那天,小霍普特的惨叫声几乎把整座学堂震塌。 因为严重扰乱课堂秩序,老师罚他站着上课一个月,从此之后,同学们更看不起他了。 梅多罗手里挥舞的,就是那时候霍普特亲手做的狗链,就戴在它的脖子上。 “是你......是你......”霍普特恼怒得双颊抽搐,眼冒金星,唇间呼哧哧吞吐着气体。 他全想起了,他想起了不止一件事,还有很多很多,在学堂时受到的所有侮辱和不公,在卡尔纳克经受的种种挫败煎熬和他那被搞臭的名声,都是梅多罗在背后兴风作浪。 “都是你......全是你!” 霍普特眼睛通红,脖子上青筋根根爆出,浑身散发的怒意仿佛能把此处夷为平地。 耳边再次响起了梅多罗那恶毒的诅咒,对你笑的人,都要死,所有你珍视的东西,我都要毁掉。 毁掉他珍视的东西,这不就是梅多罗一直以来的目的吗。 如果不是梅多罗,他也不会那么快对失而复得的父爱彻底绝望。 阿伊,阿伊,想到这个人,霍普特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忍耐了, 永远不可能妥协,永远不可能和解,永远不可能原谅,不能共存,他们两个的仇恨只能用永恒冰冷的死亡来结束。 只有黑暗冷酷的死亡,才能终结一切。 不是他死就是自己先被逼疯。 杀了他,杀了他,这个观念疯狂地折磨着霍普特,他伸出了手,手指弓得像十根见血封喉的钩子,他要杀了梅多罗,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他也要掐死他。 霍普特扑过来,但还没碰到梅多罗的衣角,忽然身后冒出来四个人,两个人反方向扭他的胳膊,两个人同时踹向他的腿窝。 霍普特的身手打两个可以,但同时应付不了四个人高马大的练家子。 胳膊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一下子就失去平衡跪倒在了地上,旋即被那几个人死死按住,霍普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温和清俊的眉眼也会面目凶恶,他仰着头,怒瞪的眼眸里翻涌着想要把眼前人剥皮抽筋、吃肉饮血那般的仇恨,“梅多罗!” 梅多罗逼近,阴冷的嗓音声声入耳,“今天由不得你,你钻也要钻,不想钻也要钻!” 他劈开腿,哈哈哈猖狂地笑着,那几个男人把霍普特的身子一点点往梅多罗的胯下推,霍普特紧紧贴着地,可浑身都疼用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们摆布,眼看与那扇即将烙刻一生耻辱的小门越来越近,周围人期待地爆发出阵阵欢呼,霍普特咬紧牙关,羞耻得满身皮肤鲜红滚烫,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闯进人群,朝看笑话的祭司们大吼。 “都围在这干嘛呢,不做早课吗!” 趁着那四人愣神的工夫,霍普特奋力一顶立刻站了起来,狂风般的一拳就挥到了梅多罗脸上,直接打飞了他一颗牙。 梅多罗彻底被激怒了,狂暴地和霍普特扭打在了一起,像是要把霍普特整个人撕碎,突然两人间多出来一只手,梅多罗就被甩到了一旁。 梅多罗嘴里流着血,怒视着来人,这死老头看着胖嘟嘟的,没想到这么有劲,“死老头,少管闲事!” 老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辱骂,指着霍普特,“他,我现在要带走。” “我今天要教训他,你敢!” 老者淡淡地望了一眼五官狰狞的梅多罗,智慧的目光里竟然是一种对低等生物的怜悯和同情,“你恐怕拦不住我,有意见就去找大祭司申诉。” 四周爆发一阵哄笑,快入土的老祭司了,还没有混出来个名堂,还敢扯大祭司的大旗,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啊。 霍普特头脑昏沉,像是陆地上的鱼艰难呼吸着,一瘸一拐地跟着老祭司走了。 “伤到没有?” 霍普特说不出来话,只是摇了摇头。 “受委屈了。” 霍普特突然扑身过来,拽住了老人的袖子。 “我要杀了他,师父,给我把刀,我杀了他......” “你做不到。”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霍普特垮了,对,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用正义的方式解决。 他做不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暴制暴,那样他和梅多罗有什么区别。 他无法允许自己身上有一枚污点,有一丝瑕疵。 他不想把自己也变成梅多罗那样毫无人性的冷血怪物。 他最珍视的是自己高洁的品性和善良的心灵,他不会让梅多罗毁掉,绝不会让梅多罗得逞。 霍普特撑不住了,眼泪刷刷流了下来,“师父,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回家.....” 只要还在底比斯,他就总有机会再遇到阿伊,一想到会再见到阿伊,他的心就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他还想再见到他吗,话已经说的那么决绝,他为什么还想他,只要那个人哄哄他,对他笑。 为什么,阿伊不来救他。 老头一言不发,将霍普特拽进了神庙旁一间废弃仓库,狭**仄的房间里有几只装满河沙的亚麻袋子,一堆古旧褪色的要拿去销毁的陶器。 “想哭就哭,想打就打,想砸就砸,想骂就骂。” 老人又点燃香炉里一支圣香。 “孩子,就算天塌下来,这柱香燃完,也要让自己平静如初。” 黄昏的光,穿过柱厅一根根莲花头立柱,为众神的神圣居所蒙上一层朦胧梦幻的轻纱,古朴浓郁的香气从层层殿阁间升起,仿佛洁白的天梯连通人间和神界,鸟雀在金合欢和棕榈树枝上欢实地鸣叫着。 偏僻的神庙花园芳草满地,落英缤纷,男孩优雅地平躺在石台上,晕黄的圣光笼罩在他周身,美丽圣洁得如同神话中走出的少年,一张摊开的纸莎草书搭在他脸上,人走得很是安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要看戏 莫尼尼咯嘣咬碎口里的糖,吊儿郎当地晃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那男孩的两腿间。 悄无生息的人突然诈尸般弹起来,“压断了!” “断了我帮你接上。”回答的是一个慵懒的嗓音。 霍普特一把扯掉脸上的文书,眯着眼一看是莫尼尼,就又躺回去了,“干嘛...” 莫尼尼一巴掌糊到他肚子上,“工作时间,你都能睡着?爷找你一下午了,咋在这儿。” 霍普特看了一眼天色,落日西斜,霞光漫天,原来都快晚上了,闭眼前还是大中午呢。 下午他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索性就跑来这僻静的地方看书,看着看着困了就睡了,也不怕被上面的祭司们抓到惩罚,反正他的处境不能更糟了。 “师父说迷惑的时候读书,悲伤的时候就睡觉。” 男子汉不兴哭哭啼啼的,所以,他就睡了一个下午。 莫尼尼撇嘴,眉毛挑得一边高一边低,面部表情格外丰富,“呵,你少听那老头胡扯,你要找老师也要找个有地位点的,你想和他一样一辈子一事无成,无儿无女吗?” 闻言,霍普特不乐意了,翻身坐起,“不准你这么说他。” 莫尼尼夺走他手里那卷文书,抬手就扔到两米开外,“书呢,如果越读越悲伤,还不如不读。” 霍普特懒得和这货争论,“什么声音啊,外面这么热闹。” “你还没听说吗,我们那个神人见首不见尾的第二先知回来了。今晚第一大厅将举行庆祝他老人家从下埃及游历归来的晚宴,大祭司大人也会参加。” 霍普特漠不关心地哦了声,“你要去吗?” 反正这种规格的晚宴和他从来就没有关系。 “爷有资格?!”莫尼尼嫌恶地咧嘴,他强烈怀疑霍普特是在故意羞辱他。 “师父!” 霍普特忽然朝远处喊了句。 老头恰好路过此处,闻声慈祥地朝霍普特笑了笑。 他此时穿得很正式端庄,及地长袍裁剪精巧,掩盖住了身材上的缺陷,男式辫子假发,看起来很是体面,戴着成套的珠宝首饰,手里还拿着一捧五彩的鲜花,倒像是位成功人士。 莫尼尼扬了扬下巴,言语轻佻,“喂,老头你去哪儿?” 老祭司打了个哈哈,做贼一样把手挡在嘴边,悄悄说到,“这不今晚有个宴会吗,蹭杯酒喝。” 还没等他走远,莫尼尼就嘟囔了起来,“真丢人,霍普特你就认这种人做老师啊。” “我乐意。” 见霍普特又躺着了,人都要长到石床上去了。 “走了走了,净身去,洗完带你找乐子。” 霍普特走下马车,看着眼前那栋高大气派的建筑,底比斯目前排名第一的妓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从心灵到机体产生抗拒。 他从小就被教育,要远离不怀好意贪婪成性的女人,否则会被她掏空家财和身体。 “我不进去!” “知道你穷,我请客。”莫尼尼长臂猿似的胳膊揽上他的肩膀。 “不去!”他的确穷,还欠着莫尼尼一屁股债,但这不是花费的问题。 莫尼尼像是被霍普特的无情伤到了,泫然欲泣,切换到嘤嘤嘤模式,“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今天梅多罗那贱货让你钻他那狗洞,我没去帮你揍他......我不是怕事,我那时在舞蹈团排练,实在走不开。” 霍普特没想到莫尼尼会如此在乎自己,他从没有幻想过任何人替他出头,从小到大,在贵族的地盘被排挤惯了,登时心里又温暖又觉得好笑,“我真没生你气,你没做错什么啊,我其实挺怕连累你的。” “不,你就是生气了!” “我没有,真没有。”霍普特温柔耐心,就像是在哄女朋友。 “你就是生气了,你都不愿意陪我!” 霍普特:“......” 他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 “陪我进去一次嘛,不骗你,这地方能让你忘却所有烦恼。” 就这样,霍普特被莫尼尼成功拖了进去。 莫尼尼轻车熟路,进了妓馆内部专门为朝廷官员游乐准备的私密区域。 霍普特一路低着头,恨不能把眼睛扣下来装进口袋里,耳边女人娇媚放荡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装潢华丽的大厅里点着一圈圈灯烛,星子般的灯火上下相映,汇聚成明珠之光,层层叠叠白色纱幕上绣着金丝钩成的艳丽花纹,隐隐映出埃及和众多异国美女摇曳动人的赤|裸身影,客人们布条蒙在眼睛上,正挥舞着手臂在纱帐间穿梭寻找,被抓到的美人被男人一把抱住,咯咯娇笑着环上男人的腰,长指解开了他的裙带...... 屋内香气缭绕,夺人心智,空气中漂浮着情欲的气息,温柔乡里一片纸醉金迷,奢靡淫乱的景象,霍普特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找了一张椅子刚要坐下。 四只柔若无骨的娇手同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霍普特顿时身子就僵在了半空中,站不是站,坐又不敢坐。 对面的莫尼尼瞅着霍普特这副半身不遂的蠢样,嘴里还嚼着女人玉手递过来的甘甜无花果,含糊不清地骂了句,“艹,你在受刑吗?!” “大人,您是第一次来。” 妓女们上身一丝不挂,故意用女性柔美诱人之物凑近,婉转的嗓音如同百灵鸟。 这么美的男人,如此羞涩,应该还是个清纯的处子,两个女人显然已经暗中开始了争夺,要是能和他做乐,不给报酬让她们倒贴她们也愿意啊。 霍普特灵巧地侧身,从美色的夹击中火速溜走。 大厅中央是一张圆形的舞台,妓院雇佣的乐师们正在演奏各式弦乐。其中一个小女孩面前一架木质七弦琴,她似乎是个新手,慌乱中出了错,顿时跟不上姐姐们的节奏,急得快要哭鼻子。 “刚才是高音第二阶。” 小姑娘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见一个比女人还美的男子,对她说着,“来,我教你。” 女孩立刻让出了位置,霍普特顺势盘腿坐了下来。 手指随便一拨,流畅美妙的琴声便从指尖流淌了出来。 他平生最爱的休闲就是弹琴,在神庙工作繁忙,好久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仙乐般的琴声飘荡在厅堂上空,见多识广的官员们甚至从怀里女人的月同体上挪走视线,纷纷望向中间的琴师,霍普特也享受这种被人认同欣赏的感觉,沉浸在音乐中,暂时忘记了烦恼,渐渐展露出清风朗月般的笑容。 莫尼尼见霍普特跑去弹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霍普特是个变态吗,如果有人说逛妓院是为了教乐师弹琴,他死都不会信,但在霍普特这种疯子身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莫尼尼端着果汁,啜了一口,不过,只要他开心,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过程呢并不重要。 二楼露台像一只半圆月牙向外凸出,天花板上一只青铜花盘雕刻着繁复神秘的纹饰,男人手臂打开,撑着彩绘栏杆,脸上一张造型立体的黄金面具,两只幽深魅惑的眼睛从孔洞中俯视着下面的寻欢作乐的人们。 他像是位对服务不满意的客人,喃喃道,“舞台搭好了,演员也到场了,为什么突然不演了。” 忽而发出小娃娃耍赖那样的嗔声,“我不愿意,我要看戏。” 有个侍从打扮的人凑到他耳旁说了句什么。 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勾,一甩那张暗紫色的鎏金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鬼魅的流光,转身推门走进一间豪华包厢。 软榻上正趴卧着一个人,以一种奇怪又不舒服的姿势,浑身都被绳子捆着,嘴里还塞着一团亚麻布,堵住了他喷出的所有脏话。 见有人进来,榻上那人唔唔唔睁大眼睛抗议,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里早就伏尸千里了。 然后口中的布团被人取了出来。 舍曼凯尔隔着一扇屏风坐定,朝另一边唤了句,“梅多罗大人,幸会。” 被绑住的男人愣了一下,旋即猖狂地怒喝,“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放了我。” 梅多罗挣扎了两下,绳子反而勒得更紧,他脸憋得青紫,“松开,我要尿尿!” 今天羞辱完霍普特,梅多罗神清气爽,从神庙里出来,秘密和一堆杀手见面,谋划怎么在那野种住进宰相府之前杀掉那个私生子,结果反而被他雇佣的那几个杀手给绑了,扔进了这里,大半天不给吃不给喝,还不让上厕所。 屏风后面,舍曼凯尔下令:“松绑。” 撒完尿,梅多罗满脸阴翳,浑身冒着煞气地坐在软塌上,朝一屏风之隔的男人喊话,“为什么不出来一见,不敢吗?!” “大人恕罪,”舍曼凯尔开了口,但话语里却没有一分歉意,“请您来是喝杯酒,怕您不赏脸,只能用这种方式。” “敢绑我,不怕我拆了你们的妓馆!” “大人莫动气,我们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梅多罗一听这话,怒火降下去些。 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子递到了他手上,盒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但一看就不是什么珍奇贵重的宝物。 梅多罗一下下抛玩着盒子,不屑于打开,“就你也配给我送礼?” 舍曼凯尔不急不躁,一句话就骇住了梅多罗。 “你其实有个弟弟。” “没有,我是独子!” “是吗?那听我讲个故事。你的母亲出身名门,曾是阿吞神庙的一位女祭司,你父亲从外地调往阿玛尔纳官府学习,巧遇了你的母亲,花言巧语骗取了她的芳心,从此攀上你母亲家的高枝,步步高升。 可他人品堪忧,背叛了你的母亲,在外面厮混还让一个妓女坏了孕,那妓女挺着孕肚来你家示威,你的母亲不堪侮辱,自尽身亡,你的外公知晓后一病不起几日便暴毙而亡,你母亲家从此衰落。后来那妓女因为难产死了,只有她的儿子活了下来,乌瑟庇非常疼爱这个小儿子,还要将他送进王城安置,意图让那个私生子取代你的地位。” 这种家族丑闻秘辛,从不公之于众,可这个男人为什么从头到尾了解得那么清楚。 梅多罗不寒而栗,仿佛自家生活一直被人窥视着。 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控制力,只有曾经在阿玛尔那掌握过至高无上权力的人才能拥有。 “你是谁!为什么对阿玛尔那和底比斯都那么熟悉!!” 梅多罗猛地扑过去,想要看清屏风后面男人的那张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百九十九章 隐匿者与光明殿 梅多罗身体刚离开坐垫,就立刻被几个蒙面男人抓住腰带拎了起来,又丢回了软塌上。 顶级碧玺雕刻的屏风并非透不进一丝光,凭着周围青铜树形灯架上跳跃着的烛火,梅多罗看到一个黑沉阴森的轮廓映在那块巨大的宝石上,那逼仄的黑影仿佛就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直觉告诉他,屏风那侧的男人很不好惹,他嗅到了从所未有的危险,那个人就像是潜伏在砂砾堆里打盹的剧毒蛇,看似毫无声息,但你若是不小心踩到他,被他咬上一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溃烂,毒发身亡。 梅多罗缩在榻上,却又不甘心地问到:“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我能帮您。” 舍曼凯尔一副倾囊相助的态度,但根本就没有把对面人放在对等的高度,更没有给予一丝尊重和话语权,强势得更像是一种威慑和逼迫。 从他唇间发出的低沉音节一个个敲向那面同样沉重的金属面具,震颤着,为他整个人蒙上厚厚一层另人肝胆俱颤的诡谲感和神秘感。 隔着屏风,舍曼凯尔抬手示意梅多罗打开盒子。 梅多罗的动作完全不由他做主,盒子开了,里面是一卷纸莎草,用一根草绳系好,外侧贴着一枚醒目的图标。 两条银片镶成的圆柱形神庙立柱,上面托起一枚金箔片圆形日轮,在黑暗中,白银黄金构成的图腾华贵夺目,一下子就闪到了梅多罗的眼。 梅多罗一时没有拿稳,盒子连带里面的东西一同哐当掉到了地上。 白银立柱,黄金日轮,是光明殿的标志。 光明殿! 自从奥皮特节上发生惊世骇俗的阿吞暴动后,埃及朝廷便秘密设立了密探机构隐匿者,与埃及军队紧密配合,成为了清剿逆贼的中坚力量,阿吞暴徒一时无处藏身,死伤无数。 阿吞暴徒那个神秘又嗜血的首领为了复仇,迅速创建了一名为光明殿的神秘组织,目的就是咬出这些藏身在暗处的隐者们,处以极刑以洗雪前辱,他们以无尽的仇恨为力量源泉,从最高层到底层超高效运作,一时间,让隐匿者元气大伤,连连丧失数名骨干精英,隐匿者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进入整顿修养期。 阿蒙在古埃及语中意为隐匿和隐藏,众神之王阿蒙神便被称为隐匿之神。 阿吞神的形象是一只光明的日轮,供奉阿吞神之所名曰光明神殿。 光明殿,这名字便是与埃及朝廷和阿蒙祭司团针锋相对,必要拼杀出个你死我活之意。 且看,是隐匿者智力超群的隐者,还是光明殿刀尖舔血的死士更胜一筹。 “怕了?”舍曼凯尔轻蔑地冷笑。 梅多罗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害怕,颤抖着双手展开纸莎草,读了信上的内容。 信很短,一家贵族旅馆的名字和位置,一个时间,大概是后天中午,和一个房间号。 随着他打开文书,纸上黑蓝色的墨水接触空气就开始淡化褪色,不到十秒钟,原本清晰的文字就消失殆尽。 但这短短的几秒钟足够梅多罗记下所有的内容,他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开始拼命地往脑子记。 因为,他猜到了,这些信息对他至关重要,将会实现他多年来的愿望。 舍曼凯尔开口,“后日,赛赛会跟着他的乳母一起进城,先在城里的这家旅馆沐浴休息,然后进入宰相府。” 旅馆,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下手的地方。 梅多罗深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那私生子住进宰相府,他再想给母亲报仇难于登天,宰相大人绝不会允许那个野种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 那个野种的行踪,十年来梅多罗做梦都想知道,但乌瑟庇太过狡猾,他次次扑空。这次赛赛进底比斯安置的事宜,全程都是宰相大人差遣心腹秘密去办,可如此机密的信息竟然这么轻易就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封短小的情报,充分展示了阿吞教徒们那强悍恐怖的实力,底比斯城里、政府部门里到底还有多少他们隐藏的间谍,没有人知道。阿吞毕竟曾是埃赫那吞定下的唯一尊崇的国教,延续了十几年,五年前的大清洗并不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甚至只是砍掉了露在外面的枝叶,而根系还在深深扎在阴暗的泥土里,一直积蓄着能量等待破土而出。 “怎么样,加入我们,这只是一份小小的诚意。” 梅多罗闻言立刻将东西放下,转身就走,阿吞意味着鲜血和杀戮,仇恨与死亡,他只是想解决了那野种,从没想过与异教叛贼勾结在一起。 孰轻孰重,他拎的清楚。 这地方绝不能再留,梅多罗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舍曼凯尔没有让手下的死士去拦他,一句话却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梅多罗的脚步牢牢栓在了离门还有一厘米的地方。 “你以为你还可以置身事外全身而退吗,合作,或者,死。” 梅多罗顿时一动也不敢动,冷汗直流。 舍曼凯尔恩威并施,道:“你母亲曾是一位虔诚的阿吞信徒,阿吞神感念她的奉献,她已在阿吞的庇佑下得到永生,我想,如果你弃暗投明,你母亲会乐意看到的。我还可以帮你,做上底比斯诺姆长。” 乌瑟庇虽然人没有太大才能,但他是宰相的傀儡,不会轻易倒台,而且他还不到四十岁,身体健壮,说不定还会再搞出来个私生子来,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直接越过乌瑟庇去,自己做上最高长官。 触手可及的权力,让梅多罗的心躁动不安起来,稀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父子亲情并不是他没有立刻下定决心的原因,他考量的是风险。 这件事非常冒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如果成功了,得到的好处足以让他从此高枕无忧,没了乌瑟庇,他要把那野种剥皮抽筋,然后,他就可以腾出手收拾霍普特那个恶心的贱人了。 舍曼凯尔明白梅多罗还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您有时间考虑,这边离开。” 他既然想要利用他,这段时间内,就会保证他的安全。 阿里瓦沙从黑幕后缓缓走出,“他会听话吗?一个草包而已,您何必亲自见他。” 舍曼凯尔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仿佛对此漠不关心,他拿出另一只盒子,打开,两根细长手指间夹着另一封纸莎草情报。 “想办法送到隐匿者手上去,务必伪装成他们自己的发现。” 后院点着篝火,耀眼的火焰在沉沉黑夜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辉,一如他们信仰的阿吞,璀璨而光明,阿吞的男女信徒们正围在篝火旁喝酒狂欢,炙热的火焰驱散了寒冷和他们心中的恐惧与迷茫,将每个人的欲望和渴望彻底点燃,他们想要胜利、财富和权力,想要让他们崇拜敬仰的神再次被全埃及独尊。 舍曼凯尔站在二楼高台上,将一捆木柴丢进了中心的火盆里。 火苗接触可燃物,砰的一声高高窜起,翻滚的火流似乎要冲上天穹,吞噬掉夜空中那轮月亮。 如霜的冷月下,舍曼凯尔美丽绝伦的容貌充满了颠倒风情的阴性美,又因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眼中化成的恨意而显得恐怖而阴鸷。 “既然这把火烧起来了,我就让它烧得更旺些。” “隐匿者杀了我上百信徒,该付出代价。” 他的眸底透出一片万物不生,荒郊古墓般的死寂,脸孔忽明忽暗,“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呢......” 后院里暗潮汹涌,阴谋正在缓缓酝酿,风月场深处依旧是一片衣香鬓影灯红酒绿,莫尼尼闭目听着霍普特的琴声,享受着两位佳人的精油按摩服务。 突然一杯果汁唰地朝他的脸飞了过来。 莫尼尼嘴里噗噗吐着水,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就被一个女人用力揪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章 终极战·前夜(上) “谁啊,敢揪小爷的耳朵!”莫尼尼痛得嚷嚷了起来,张牙舞爪想要扑上去和那人干架,看清身旁那个满脸怒气的女人后,突然惊恐万状,就像是看到了猫的老鼠。 莫尼尼遇到克星般秒怂的模样,让霍普特差点以为莫尼尼是在外面鬼混被家中妻子抓了现行,但莫尼尼还没结婚。 那个女人气质高贵,高盘着黑亮的发箍,但是一看就三十出头了。 莫尼尼不可能爱上比他大了十几岁的女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梅莉塔夫人为自己一双儿女操碎了心,尤其是她这个没出息的小儿子。 屡教不改,让她火大。 “还敢在外面混啊!也不看看哪家贵族小姐愿意嫁给你!”母亲捏着莫尼尼的耳朵一百八十度旋转,那架势简直是不把那只耳朵扭下来就不罢休,霍普特忙站起身,快步走过去,“阿姨,您别误会,是我带他来的,听我弹琴。” 莫尼尼一边揉着红肿起来的耳朵,一边不忘朝霍普特抛了个媚眼,哎呦,够仗义。 霍普特这种正直得像铁板一样的家伙,能为了他撒谎,荣幸之至啊。 “听你弹琴?”梅莉塔夫人冷笑,这么荒谬的借口都能编出来, 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立刻把霍普特当成了他儿子其他的狐朋狗友,厉声警告,“离我孩子远点!” 霍普特被吼得一愣。 “姆特,你这么大声干嘛。”莫尼尼忙打圆场。 灯火忽然一摇,晃到了霍普特脸上,一分分照亮了他那无可挑剔的容貌,浓密如墨的眉,明亮妩媚的眼,高挺俊逸的鼻梁,粉嫩柔软的唇瓣,梅莉塔夫人瞥了一眼霍普特,登时如同触了电,猛地扶住了手边放水果的小桌,才没让自己滑到地上去,声音尖细又惊颤,藏着十足的震惊,“你是谁?” “阿姨,我叫霍普特,我也在卡尔纳克神庙任职。” “霍普特?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父母是谁?” “我家在阿布萨特。” 莫尼尼在旁边又添了一句。 “他姆特是个普通的村妇,不是什么显贵之家。” 说这话的时候,莫尼尼是很忐忑的,他父母门第观念很重,从不允许他和穷人平民的儿子做朋友,可同龄的贵族男孩子们也不愿意和他玩啊。 梅丽塔仔细看着霍普特的五官,明显露出惊诧的神色,“村妇?你多大了!” “十八岁半。” 梅丽塔夫人扳着指头似乎是在做算数,“十六加二,差不多,能对上......” 霍普特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问什么答什么。 上一个被这么盘问的还是阿卡巴(媒婆)给莫尼尼介绍的一个贵族女孩,莫尼尼嫌她鼻子太塌眼睛分得太开,而人家嫌弃莫尼尼太懒花花肠子又多,彼此都看不顺眼,三天就告吹了。 梅丽塔倒是没解释她这一系列反常的原因,霍普特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老妈来捣乱,莫尼尼的游乐计划自然泡汤了。 母子俩先送霍普特回了神庙旁的住宅区,霍普特和母子俩挥手再见。 梅丽塔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才带着儿子离开,“尼尼,一定要好好对他,听到没有。” 莫尼尼本来打算要真心对待这个朋友,他不嫌弃他贫穷,出身低下,但是一听姆特这么要求,他就顿时不想这么干了,只想把霍普特按到地上好好欺负蹂躏。 “霍普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梅丽塔问。 莫尼尼说了一堆形容词,“温柔善良,聪明有才华,光明,美貌,身材也好,正直得迟早要吃大亏。” 霍普特是和他身边认识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人。 他们出身贵族,家产雄厚,不需要劳动也能过得优渥富足,他最大的忧愁就是如何消耗时间,唯一的考虑就是变着法子吃喝玩乐,在神庙舞蹈团的工作很清闲,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不用努力就能获得一切,富贵犹如空气般围绕在身边,生活空虚到毫无乐趣。 但在霍普特这里完全是另外的场景,他不干活就有可能吃不上下顿饭饿肚子,所以他总是充满活力,追求向上,却不屑于去讨好他们贵族阶级,走那所谓的捷径。 一开始,莫尼尼挺讨厌霍普特这种假清高、自命不凡的家伙,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渐渐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了。 “正直得迟早要摔个大跟头,把门牙都磕掉。”莫尼尼脑补着这幅滑稽的场景,不禁哈哈笑出了声。 梅丽塔打断他的美好幻想,一盆冷水扣头上,“他要是摔倒了,你就趴地上给人家好好垫着!” 莫尼尼怔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委屈地高呼,“喂!谁是你亲儿子!” 这突然对霍普特也太好了,他失衡了。 梅丽塔摸了摸儿子的光脑袋,“你是我儿子,他是她的儿子。” 莫尼尼可不认为自己高傲的母亲愿意降低身份和一个村妇结交,什么玩意嘛,切,他撇了撇嘴,踢飞了脚下一枚小石子。 莫尼尼踢了一路的石子玩,没注意到,母亲竟为今天的发现兴奋得飘飘然。 快走到家时,梅丽塔夫人突然严肃地开口,“莫尼尼,以后不准带他来女人堆玩了,带坏了人家,我可没法交代。” “保证不敢了。”莫尼尼信誓旦旦地发誓。 梅丽塔立刻停住脚步,直勾勾盯着儿子,眼神不太善良。 莫尼尼没反应过来其中有诈,以为是自己平时撒谎太多,狼来的游戏玩多了,失去了母亲的信任,又重复了一遍,“姆特,我保证不敢了。” 母亲瞬间变了脸,“好啊小子,说漏嘴了。 他们家是法学世家,莫尼尼的父亲是第二书记官的首席助理涅弗什,那位书记官马上就要退休了,有意让助理接班,父亲想要成为正职的书记官,就要通过最高法院的考试,梅莉塔夫人跟着丈夫一起熬了好几个通宵,看司法判案的典籍,也学了几招。 莫尼尼叫苦连天,有这样彪悍的姆特,这让他怎么活啊!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结婚前不准玩女人!” “结了婚就可以吗!那我明天就结!” 梅丽塔简直要被气死了。 抽出盘着发箍的头绳,一头乌发披散而下,柳条头绳瞬时就变成了一根打人用的短鞭,在空气中甩了两下,呼呼生风。 莫尼尼见母亲祭出家法,叽哇乱叫着逃命。 长胳膊长腿窜得像小兔崽子一样,别墅的门一打开,他就高高跳起,躲到了他同胞的姐姐杜拉身后,“救命!” 同样是贵族区,莫尼尼家不远处。 一张奢华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光头的男人,他似乎陷入深沉的梦魇之中,不停地抽搐挣扎,手下的被单几乎被抓得破烂,他气息微弱呼喊着,“姆特,好多水,好多水......我不能呼吸了......姆特......” 梦中,昔日温馨的府邸里一片狼藉,母亲将和父亲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扒出来烧掉了,软绵绵的身子吊在房梁上,虽被仆人救了下来,但为时太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塞罗尔,姆特活不下去了,你要坚强......” 梅多罗的人生,就是在那刻开始坍塌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一章 终极战·前夜(下) 梅多罗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那怕事的父亲带着身怀六甲的情妇躲了起来,母亲的葬礼全程是他和母亲的仆人们一同料理的,然后外公也暴病死了,父亲不允许任何仆人向他透露一丝内情。 三个月后,父亲终于回来了,形容憔悴,问他愿不愿意要一个小弟弟,小弟弟的母亲难产死了。 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走上绝路,因为父亲的背叛,情人的羞辱,他对着来安慰他的乌瑟庇又打又咬,恶狠狠地威胁到,“你要是敢把他带进家,我就敢杀了他!” 他第一次见到霍普特的那天,是母亲的忌日。 想到温柔的姆特,总是对他笑的姆特,他再也没有姆特了,塞罗尔趴在写字板上哭得不能自已。 一抬头,发现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孩子,不知何时转了过来,正趴在他面前看着他,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清澈透亮,粉嫩如花瓣的小嘴笑得很甜。 塞罗尔对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恶心,非常的恶心,为什么他这样痛苦,还有人能笑得如此开心。 那笑容就像是在嘲讽着他的不幸。 那学生是今天新来的,对他说,“你好,我是霍普特,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红墨水吗。” “滚开,穷鬼!” 霍普特表情有些绷不住,挫败地把身子转了回去。 这句辱骂让塞罗尔心中的闷气似乎消散了一些。 从前,他都是把恨藏在心里默默煎熬,经过这次,他发现似乎把这种痛苦发泄转嫁给旁人,自己就不会那么压抑了。 后来他听同学们说了,霍普特从小没有父亲,是他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的。 不是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霍普特母亲是和哪个富人偷情坏了孕,气死了她丈夫,富人给了一大笔封口费,和母子断绝关系,否则就凭一个村妇怎么供得起霍普特读祭司学校。 这让塞罗尔想到了他那个野种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欺负霍普特总给他一种快感,就好像收拾了那个他日夜诅咒的野生弟弟。 其实霍普特和赛赛完全不一样,甚至还差了好几岁,但梅多罗扭曲的心灵里,已经把两者画上了等号。 或者说把埃及成千上万个私生子和他从不承认的小弟弟画上了等号。 野种们出生便带着罪恶。 所有的野种都该死。 如果那个浪荡淫贱的女人还活着,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女人,可神都看不下去,让她死了,那她的罪恶便由她的儿子承担。 塞罗尔知道乌瑟庇心疼这个出生就没有母亲的儿子像心疼自己的眼珠子,绝不会让他轻易找到机会。 他那时还小,体力、能力、智力都不足以让他完成复仇。 但他已经开始努力,为将来杀死这个弟弟开始做准备。 只要那个野种还活着一天,他就无法安然入睡,属于他的东西就可能被抢走,他终日活在失去一切的恐惧中。 他开始寻找试炼的目标,霍普特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一个。 一个人欺负不过瘾,后来他带着一群小跟班欺辱霍普特,再后来,整座学堂都孤立了他。 他只能和一条小狗说说话,所以塞罗尔活活掐死了那只小狗,拿小刀分成一块块,塞进了霍普特的书包,他不喜欢看到霍普特过得快活。 有一天霍普特抹着眼泪,来找他和解,“塞罗尔,我没有做对不起的你的事,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讨厌我。” 塞罗尔笑得很邪恶,“因为,你是野种啊。” 霍普特愣了一下,眼泪就滚了下来。 刚到生命之屋的霍普特真的就是个小哭包,霍普特也是那之后才明白,眼泪唤不醒良知,换来的只会是鄙视。 贵族家的少爷们多少都有脾气,但霍普特格外温顺乖巧,特别能讨老师欢心。 梅多罗只见过那个害死他母亲的贱女人一次,那时她已经怀上了那野种两个月,在他们宅子门口哭哭啼啼故作可怜骗得了他全家的同情,他和母亲还好心招待过她,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且气质娇柔,但他知道那个女人内心有多恶毒,要不然不会挺着肚子逼死他姆特以求上位,瓜分家产。 所以他恶心眼泪。 塞罗尔紧锣密鼓计划他的复仇大业,每长大一天,就离他的目标近一点。 但他没想到一直受气包一样的霍普特会反抗,将他踹进了水池一遍遍灌水。 从此,他的噩梦又多上了一条,怕水。 他曾有三个月不敢洗澡,躲在小黑屋里终日惶惶,那段时间他多么需要父亲陪着他克服恐惧,可赛赛病了,乌瑟庇二话不说就去照顾小儿子了。 他改了名字,换了学校,但阴霾并没有因此消散。 甚至成年后进入卡尔纳克神庙,祭司们每天沐浴四次,每次在圣湖他都是克制着强烈的不适,每多泡进池里一次,他对霍普特的怨恨都会加剧一分。 数千个日夜里,他恨极了霍普特。 霍普特拒绝接受他转嫁的痛苦,那种痛苦便加倍返还到了他身上,霍普特的反抗切断了他原有宣泄情绪的通道,他的心理便畸形了。 他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霍普特的痛苦和失败上,但霍普特越来越出色,他就只能过得越来越悲惨。 久而久之,梅多罗表面还像个人,内心早已恶臭不堪。 梅多罗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中指上那枚祖母绿戒指,黑夜中,绿莹莹的宝石中闪过一道猫眼般阴恻的冷光。 快了,马上,这一切就会结束。 一天又一天,转眼已是午后,阳光从窗子照进了房间里,十岁的小男孩有着一双大眼睛,站在一盆清水旁,浑身上下就穿着条亚麻小内裤,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拽着胳膊给他搓澡,小男孩怕痒,咯咯咯笑着,像是小泥鳅般扭来扭去。 突然,他光着脚丫跑出了浴室,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他拿出一个小包裹,一层层打开。 “小少爷,这是什么呀。”妇人问。 “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了。” 赛赛手里是一只木质的小猴子玩具,和赛赛的小脸一样都是笑眯眯的,梨木的小猴子雕刻得很精致,是贵族和富翁才能买得起的高级玩具,体内藏有小机关,一拉尾巴,小猴子的四肢都会上下摆动。 乳母爱抚着他的脑袋,“赛赛在宰相大人那里,要乖乖的。” “如果表现好,宰相大人会让我见哥哥吗!” 赛赛很崇拜哥哥,他知道哥哥是最最最伟大的卡尔纳克大神庙的中级祭司,手下管着上百个祭司呢。 但是父亲总是说,哥哥忙,没时间见他,让他不要去打扰哥哥。 赛赛兴奋地举起小猴子玩具,奶声问乳母,“这个送给哥哥,哥哥会喜欢吗!” 乳母望着那张写满期待的红扑扑小脸,不知该如何回答,诺姆长大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让赛赛见到大少爷,否则小少爷性命不保。 她把赛赛当自己亲生儿子般养了十年,权贵家的隐秘她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可那是母亲当年犯下的错误,不应由这个可爱的孩子来承担啊。 没等到乳母的答案,赛赛突然打了一个大哈欠,“我好困......” “睡会,一会就要进府了。” 赛赛揉着眼睛爬上床,乳母帮他盖好被子,唱起了催眠曲。 等赛赛睡熟了,乳母去清点行李,可刚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隙,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梅多罗拿着匕首,踮着脚尖悄无声息一步步靠近了卧室里的床。 床褥里蜷缩着一团温暖的物体,面朝墙安静地睡着。 梅多罗心脏狂跳不已,眼珠渗出了血红色。 十年了,他等了十年。 只要一刀下去,他的噩梦就可以结束了。 突然,被子从里面被人踢开,伸出的两条长腿重重砸在他前倾的肩膀上,脚一弯就勾住了他的脖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二章 罪恶的力量(上) 梅多罗拿着匕首正要捅下去,突然脖子被一股蛮力一提,人就一头栽到了床上。 他直接在床榻上翻了个跟头才稳住身子,不禁一阵眩晕。 恼火的他一跃而起,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袭击他,映入眼帘却是霍普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 霍普特没勾眼线,没涂唇脂,完全是素颜,慵懒地靠在床头,臂弯里抱着一团被子,一副午后小憩睡得正香被人吵醒的样子。 梅多罗顿时怀疑没睡醒的是自己,怎么回事,为什么霍普特住在这里? 那野种呢!那野种呢! 难道他找错了房间? 梅多罗像一只饿了三年的疯狗疯狂扒垃圾桶找食儿吃那样,手脚并用在床铺上风卷残云扒拉着。 可床上除了他们俩个,再无半个人影。 头顶飘过一句温润又戏谑的声音,“别找了。” 梅多罗抬头怒瞪着霍普特,见霍普特挑了挑他那双不需要涂眉膏也浓黑秀雅的长眉,修长的手指间还捏着一只笑眯眯的木制小猴子,嘴唇的形状如同一弯晶莹的粉色下弦月,“你弟弟特意让我送给你的,喜欢吗?” 梅多罗瞬间被激怒。 霍普特,该死的霍普特! 赛赛肯定被霍普特提前转移了,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安全地带,以后再想找到他,几乎不可能了! 梅多罗懊丧地一声哀嚎。 唾手可及的胜利,就这么被霍普特彻底摧毁了。 他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为母亲报仇了。 梅多罗怒火中烧,扬起匕首就把那只可怜的小猴子给腰斩了。 耳边咔嚓一声,霍普特还以为断的是自己手指头,惊呼,“别这么粗鲁嘛。” 梅多罗早已阴沉着脸,疯狂地将锋利的刀锋朝霍普特身上砍了过去。 又是霍普特,坏他的好事! 那就替那野种,去死! 霍普特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迎敌。 他和梅多罗之间,注定要决一死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男人间决战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公平地打上一架。 梅多罗从小就为杀死弟弟做准备,剑法出类拔萃。 而霍普特儿时曾被神秘人绑架过一次,从此之后除了研习神学弹七弦琴,他别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如何用匕首防身。 梅多罗出手又快又狠,刀刀都朝着胸口腹部等关键处戳去,可还没有靠近霍普特的身子,就被霍普特手里的武器拦截下来。 梅多罗像是狂风暴雨,雷霆闪电,一阵狂攻。 霍普特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应对着,姿态优雅有种跳舞的美感。 房间里,匕首和匕首乒乒乓乓碰撞在一起,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两人从床上打到地上,再从地上打到床上,霍普特都没能让梅多罗占到便宜,但也被梅多罗紧咬着不放。 战局就这样进入焦灼。 梅多罗体力消耗很大,眼看无法快速得手,突然使诈,他鞋尖勾起薄被一抖,霍普特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梅多罗迅速扯起被褥,将霍普特整个人蒙了进去,他身子连同双手死死压着被褥边缘,一丝透入空气的小孔也没有留,想活活闷死他,起初霍普特还在呜咽挣扎,如同翻涌的潮水,都被梅多罗用自己的体重强压下去。过了一会,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梅多罗以为霍普特已经快断气了,大为得意,但还觉得不过瘾,腾出一只手高举匕首,正打算疯狂地捅下去,就在此时,一把刀从顶部横空探出,只听刺拉一声,犹如洁白的椭圆形蚌壳崩开了一条缝。 霍普特从裂缝里钻了出来,像是从贝壳里诞生的美神维也纳,站在床上,双手撑着被子的两侧,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韧流畅,他用力一扯,直接将那玩意一分两半。 霍普特大口呼吸着,空气从没有这么甜美,他也被惹毛了,手里刀锋一旋,一把刺穿空气的利刃直直蹭着梅多罗的鼻尖飞了过去,刺拉就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印。 梅多罗闪躲不及,只觉脸上酥麻的痛,血顺着脸颊流到了他的嘴角,他尝到了腥苦的滋味。 本来是坦荡比试,一决胜负,可梅多罗使阴招,霍普特也不再跟他客气,趁他怜惜自己容貌防备松懈时伸腿往他膝盖上猛地一踹。 梅多罗眼前一黑,跪了下去,梅多罗摔下去的瞬间依然疯狂用匕首攻击着霍普特,霍普特看准时机抬手用刀背狠击他的腕部,梅多罗整块腕骨几乎被震碎,实在是忍不住痛,松了手,刀嗒一声落在了床上。 梅多罗慌忙去捡,霍普特顺势伸脚一踢,将那把匕首踢进了床板和墙壁的缝隙里,暂时够不到了。 没了武器,梅多罗大惊失色,立刻想要溜走,霍普特抽下挂在床架上绑蚊帐用的长绳条,三两下就在梅多罗的双手上围了五六圈,结实地捆在了背后。 梅多罗见状不妙扑通一声滚下床,手被捆在身后,没法保持平衡,他一下子没站起来,只撑起了上身,换做跪姿一跳一跳着逃走。 霍普特迅速从床上跃下,一脚踩在梅多罗的背上碾压,梅多罗站也站不起来,只能勾头用唯一能活动的嘴巴,想要狠狠撕咬霍普特腿上的肉,“野种,放开我!” 霍普特火冒三丈,他已经容忍他太久太久,忍无可忍。 一把刀直直插进梅多罗肩胛骨里,梅多罗瞬间就丝毫动弹不得了。 霍普特这一刀不致命,梅多罗痛得一声惨叫,凭借这十年仇恨浇灌出的毅力和意志力,才没痛晕过去。 梅多罗肩膀上顿时鲜血如几条蜿蜒的小溪流淌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他趴在霍普特的胯下,仰头看着霍普特那张放大的脸,霍普特居高临下如同俯视蝼蚁,横眉道,“当日你给我的羞辱,今日我奉还于你。梅多罗,束手就擒。” 梅多罗面目狰狞地放狠话,“你以为你赢了吗,呸,我马上就要做上诺姆长了,底比斯就是我的地盘!我捏死你就像捏死蚂蚁......” 还没恐吓完,忽然,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从天而降,空气瞬间被冻结,不再流动。 “底比斯,是谁的地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三章 罪恶的力量(中) 梅多罗辨出了这声音的来源,失血加上恐惧而浑身发冷,缩成了一团。 图坦卡蒙戴着眼镜蛇秃鹫王冠,披着王权披风,气势磅礴地走了进来。 霍普特见到图坦卡蒙,并没有对法老突然出现在这间旅社里表现出任何惊讶,反而恭敬地行礼,“陛下,臣已经捉到了犯人。” 霍普特又转向梅多罗问罪,“赛赛是你同父的弟弟,而你却想要杀死他,何其狠毒残忍,如今被我亲手抓到,还有什么话好说。” 图坦卡蒙是霍普特请来的,他只是上奏给了法老今日的行动,他本就没指望自己这小人物的奏章能送到陛下手里,但没想到法老真的答应了他亲临现场。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再节外生枝,避免阿伊和乌瑟庇再插手,他就带法老亲眼目睹梅多罗的凶残。 上次瓦塔被灭口是他的疏忽。 这次,霍普特绝对不会再给阿伊任何反应的时间! 梅多罗萎缩颓废地跪地,展示出十足的顺服。 可他低垂的脸上,眼珠子狡猾阴狠地咕噜一转,悄悄用食指努力摩擦着中指上的祖母绿戒面。 机关被触发,里面弹出一只三厘米的锋利刀片,那晚他被阿吞暴徒绑到妓院,第二天,他就把这戒指给改装了。 没想到,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而霍普特和图坦卡蒙都站在梅多罗正面,对他背后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趁着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梅多罗用戒面使劲凑近捆着自己手腕的绳子,费力地一点点开始割。 “我认,我认。”为了分散霍普特的注意,他大声应答,企图盖过摩擦绳子的声音。 “是,我是想杀死他,因为他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 霍普特又问,“是你指使瓦塔在面包里下毒,然后嫁祸给我的吗?” “是,是我。”梅多罗一边磨绳子,一边高声大叫,“四年前,也是我烧了你的申请文书,还有在马厩里放毒草,在香料里下失声的毒,都是我干的,我什么都认!” 绳子终于被刀片磨断,梅多罗抽出手,一声咆哮,强忍剧痛,硬生生将插在他肩膀上的匕首给拔了出来。 堵住伤口的东西一被抽出来,鲜血的小溪顿时奔涌成了大江大河,他半边衣服被染红,满地绽开了妖艳的血色曼珠沙华。 从这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开始倒计时,神灵也救不了他, 梅多罗理智全无,红着眼,猛地跳起来,挥舞匕首,朝近在咫尺的霍普特砍了过去。 “去死!” 他早就不想活了。 死,他也要拉个人陪葬。 望着朝自己飞来,还在往下滴血的匕首,霍普特大惊,没想到留在梅多罗肩上的利器给了他最后的机会,明明不拔刀他还有可能活下去,拔刀必死无疑,他还是低估了梅多罗必死的决心和狠毒的心肠。 对自己也这么狠心。 将死之人的攻击,霍普特并没有很惧怕,他立刻仰身往后躲避,刀尖离他心脏还有一拳的位置时,梅多罗突然调转方向,手里的匕首竟然朝着一旁的图坦卡蒙飞了过去! 事变突发,霍普特惊讶地大张着嘴,“陛下小心!” 梅多罗知道他是彻底完了。 既然无法活着走出这房间,他也要在死前完成一件大事。 史无前例的巨大仇恨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灵魂已经浸透在仇恨的毒液里十年,长出了伤人伤己的荆棘和毒花,阴暗到再无一分作为人该有的品质和道德。 他要报仇,他要报仇,他要报复霍普特,还有乌瑟庇,害得他落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还有阿伊! 阿伊暗示乌瑟庇放弃他去培养小儿子继承官位,还安排那野种住进自己的府邸。 他恨阿伊。 这群人,害他的这群人,一个一个都别想跑!都要付出代价! 他知道他快死了,他的力气只够再杀一个人。 能同时达到他以上所有目的的人,只有图坦卡蒙。 在瓦塔的面包店前,霍普特被当作杀人凶手,被民众唾骂诅咒,他明明已经快要扳倒霍普特,让霍普特身败名裂了,可法老怎么会出现?那时他就坐在面包店二楼靠窗,围观的市民们不认识陛下,可他跟随他父亲赴宴的时候有幸见过陛下的真容。 霍普特那低贱的出身,为什么连法老都会为他出手! 还有今天,法老明显就是霍普特请过来,帮他撑腰的。 凭什么?凭什么啊! 凭什么霍普特能得到法老的宠信? 他哪里比不上霍普特了。 他可是贵族,比霍普特这村妇的私生子不知高贵上多少倍。 他自认没有过人的天赋,可对图坦卡蒙也算一直忠心耿耿。 五年前,阿吞被废,法老下令更改信仰不杀,他们这群未来神庙的储备官员为了活命,纷纷背弃阿吞。 既然母亲曾是虔诚的阿吞信徒,阿吞信徒庇护着母亲的亡灵安息。 母亲,记忆中唯一对他温柔的母亲,他最爱的母亲。 那他便反了如何! 既然图坦卡蒙宠信霍普特这个低贱的野种,那便再也得不到他的效忠和忠心了。 霍普特,他恨死了霍普特,对霍普特笑的人,都要死,对霍普特好的人,就是他的敌人,都要死! 图坦卡蒙,也要死。 梅多罗已然走火入魔,像是只恶毒嗜血的怪兽。 他要杀了法老! 他要让埃及所有人,无论王室贵族还是平民奴隶,都记住他今天的伤,他今日的痛。 他要让上下埃及因为年轻君主暴亡而陷入混乱纷争,分裂动荡。 他要让赫梯亚述等虎视眈眈的西亚诸国,趁机侵略吞并埃及,他要让全体埃及人民沦为亡国流民,从此生活于水深火热中。 陪着他一起坠入地狱。 这些念头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梅多罗刚刚朝法老跑了一步,霍普特惊声高呼起来,“护驾!有刺客!” 守在门外的纳克特敏将军应声破门而入。 一堆士兵跟随在将军身后也冲了进来。 可,电光火石间,从他们头顶上,从侧边的房间里,从地下暗格里,突然井喷般冒出来一群蒙面的阿吞暴徒。 他们高喊着口号,“阿吞万岁,阿吞万岁!” 这群人出场时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信仰,他们坚信高呼他们伟大的神的名字,阿吞就会赐给他们胜利。 他们与纳克特敏将军带进来士兵厮斗了起来。 顿时短兵相接,寒光飞舞,血肉横飞,尸体一层层摞了起来。 不大的房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一幕幕快如闪电,瞬息万变。 霍普特傻眼了。 霍普特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准备充沛的刺杀,而且阿吞暴徒针对的不是他,而是法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四章 罪恶的力量(下) 纳克特敏没有带很多人,阿吞暴徒也埋伏不下很多人。 两方势均力敌,阿吞暴徒没法上前一步刺杀法老,侍卫们也摆脱不掉暴徒前来增援法老。 图坦卡蒙、霍普特、梅多罗三人像是被围困在孤岛上。 而梅多罗正企图弑君。 图坦卡蒙从华丽的剑鞘中抽出长剑,寒光闪过,见血封喉,梅多罗拿的是短匕首,图坦卡蒙手里是把长剑,近身搏斗施展不开,所以往后退了两步。 图坦卡蒙拿剑指着梅多罗的咽喉,没有立刻动手,他的鲜血还不配沾染他的宝剑!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号人物,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神官竟然敢向至高无上的法老举起凶器。 简直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法老是人间神,敢行刺法老的人,会被判处人间与冥界双重死刑。 那是永恒的冰冷的死亡。 古埃及人眼中最最可怕的噩梦,没有之一,最最恐怖的诅咒,没有之一。 图坦卡蒙目光阴冷,睨着梅多罗,眼镜蛇威风凛凛地盘在王冠之上,仿佛能喷出火焰将眼前狂徒烧成灰烬,被挑衅的狮王张开了爪牙。 “我以太阳神之威,命令你放下刀!” 图坦卡蒙说什么,梅多罗其实已经听不清了,听觉视觉都渐渐变得模糊, 他没多少时间了,眼前越来越昏,走路也变得跌跌撞撞,可他一直紧紧握着匕首,血还在哗哗往外流,他身上已经是一半白色一半红色,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意志力,朝图坦卡蒙步步逼近。 霍普特不敢冒失行动,梅多罗手里毕竟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害怕彻底发狂的梅多罗会做出无比可怕的事,便柔声安抚麻痹他,拖延时间。 “梅多罗,你恨我朝我来。你过来,我的命给你。” 耳边吵得很,梅多罗完全听不到霍普特在说什么,一个愣神。 霍普特突然向图坦卡蒙飞扑过去,伸开手臂用身子挡住了图坦卡蒙,是那样义无反顾。 就算法老拿他的身体当肉盾,让他今日惨死在梅多罗刀下,他也没有任何怨言,能为法老献出生命,是他的荣幸,他会笑着幸福地离开。霍普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不能让法老受伤,就像是哥哥保护心爱的弟弟那样。 两个黑影重叠在梅多罗眼前,霍普特这个碍事的狗东西,梅多罗在心中狂暴地怒吼滚开滚开啊,霍普特一直护着法老,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没时间了,那就杀了霍普特! 刀出手的那刻,霍普特感到一股温暖又强大的力量蓦地包围住了他,身体就猛地往一旁扑去! 命悬一线,危机时刻,法老把他推了出去。 力气之大,让他一秒钟不到就远离了剑拔弩张的暴风雨圈。 霍普特回头时。 梅多罗已经嘶吼着,疯魔地扑向图坦卡蒙,然后传来刀剑入体的声音,图坦卡蒙一剑刺穿了梅多罗的身体。 当图坦卡蒙用力把剑往他身体更深处推时,梅多罗却利用这唯一接近可以接近图坦卡蒙的时机,用尽生命最后的全部力气,加速冲刺,那是一种无比强大的恨意驱使,他此时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痛了,硬是让剑在他肚子里又前进了几步,起初他被穿在法老的宝剑前端,而现在,他的肚皮已经几乎碰到了黄金宝石剑柄。 在离图坦卡蒙最近的时候,梅多罗飞速将手里的剑送出,锋利的刀尖直直插进了图坦卡蒙的下腹部。 永远不要低估罪人心中罪恶的力量,梅多罗生命最后一刻爆发出的滔天力量,让霍普特陷入了困境,把以乌瑟庇为首的乌瑟家族和以阿伊为首的伊特努特家族全都拖入了罪恶的渊薮。 午后空中,飘过一片如同浓墨的乌云,遮蔽了太阳,埃及的天空顿时阴霾密布。 可梅多罗最后还是没有了力气, 那把匕首没有插很深,仅仅进去了一小部分,嵌进皮肉里的尖部甚至无法承受露在外面的刀身和刀柄的重量,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图坦卡蒙只感到左肋下一凉,倏然还有些胀,像是被烫了一下,然后又是很暖很热的感觉,他并没有在意,直到听到霍普特的惊呼,“陛下!” 图坦卡蒙低头一看,血已经从伤口处争先恐后往外涌,外面的衣服红了一大片。 图坦卡蒙不敢置信地去看剑上的梅多罗。 他已奄奄一息,手臂缓缓垂下,手指还是握着刀柄的姿势,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神,嘴角上扬,带着诡异的笑,如同一只被穿在草叶上的蚂蚱,露在体外的剑身完全被染成了血红色,顺着剑头滴下腥热的鲜血。 图坦卡蒙暴怒,转动剑柄在梅多罗早已稀烂的肚腹里使劲搅拌。 腥热的鲜血不断喷溅在图坦卡蒙年轻的脸上,英俊威严的五官也显得狰狞起来,深如古井的眸子里透着触目生寒的杀机,恨不得将眼前人剥皮抽筋。 他凌虐够了,将剑极速抽出,飞腿一踹,梅多罗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破皮球咕噜噜滚到了一旁,浑身都在流血,一动不动躺在仍在不断蔓延的血海中。 临终前,短暂的人生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快速回放,幸福甜蜜的前九年,如同噩梦的后十年。 梅多罗如痴如迷地望着眼前的画面,如同泡影般浮现又破灭,最后一幕,不是他痛恨的父亲,亦不是他想念的母亲,而是一封信,幼时的他曾经在包里翻到过这封信,但完全没有留意直接扔掉了,读着那文字几乎可以想象到写信人紧张又羞涩的表情。 “塞罗尔,我从小没有父亲,所以我能理解你没有姆特的感受,我想你也是个会深夜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渴望被爱的小男孩,我们互相陪伴,做朋友好吗?” 后面没有署名。 梅多罗似乎是被这横插的一幕惊骇到了,涣散放大的瞳孔圆睁,手突然向上伸起,像是急切地希望抓住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抓不到,头一歪就断了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五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最开始,图坦卡蒙没有感觉很痛,那把匕首虽然没有捅到要害处,但那块血管密布,衣服上的血迹不断扩大,顺着他的裙摆流到小腿上,一滴滴落在镶金凉鞋上。 随着血流得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就开始发冷,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不能再激烈运动,扯到伤口失血会更严重。 图坦卡蒙紧紧捂住下腹左侧的伤口,强撑着身子挪到床榻旁坐下,霍普特寸步不离守在法老身边,没有法老的命令,他不敢擅自去搀扶,触碰他的神圣贵体。 霍普特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紧紧握住,眼睛一瞬不敢眨,盯着面前打斗在一起的埃及士兵和阿吞暴徒。 如果那群阿吞暴徒想要伤害法老,那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门外忽然响起高昂的哨音。 “阿吞逆贼,放弃抵抗!” 就见一道旋风闪了进来,凡是想拦截攻击他的人,都被他一刀无情砍杀,如同带锯齿的割肉机,简直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所向披靡。 艾浑身冒着杀气,一身侍卫制服上溅满了梅花般的血迹,拎着滴血的剑冲出了包围圈。 他急奔到图坦卡蒙面前,见图坦卡蒙捂着下腹,刺眼的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一手已经通红,一手还紧紧握着宝剑。 艾顿时自责地扑通跪地,眼中已有泪光凝聚,“陛下,臣救驾来迟了......” 他绝不是因为担心被处罚被降级而惺惺作态,那是一种无法伪装的关心和在乎,不是位高权重就能得到的绝对忠诚,这种至真的感情让霍普特深受感触,自愧不如。 艾望见了霍普特,先是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见霍普特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眼中顿时射出敌视和仇恨,如果霍普特和法老受伤有关,他绝对会杀了他。 霍普特立刻双手将武器奉上,表明自己绝无歹心,“大人,我也想保护陛下。” 艾带来的侍卫增强了法老方的力量,配合着纳克特敏将军,终于将那群阿吞暴徒全解决掉。 纳克特敏冲上前,对着已经死掉的梅多罗一顿乱砍,将这个胆敢行刺法老的狂徒大卸八块。 纳克特敏的官阶比艾高,但艾是法老的第一心腹,有艾在的地方,他也要靠边站。 血战过的场地被清理,改造为临时救治室,御医正坐在狂奔的马车上极速赶来,无关人士被责令立即离开,霍普特自然也属于这个范畴。 “马上跟我走,交代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艾用镣铐拴住霍普特的双手,脚踝上的金属链也只够霍普特勉强迈小步走路。 霍普特心知肚明,在他证明自己与这场刺杀无关前,恐怕要一直戴着这些累赘了。 霍普特往外走,清楚地预感到了就要到来的狂风暴雨,梅多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算计他,想要让他背负串通阿吞逆贼谋杀法老的罪名,想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但他不惧不怕,他相信玛阿特女神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正义善良的人。 刚出了门,一个女孩大步跑进房间。 她经过霍普特身边时,霍普特闻到了一种很舒服的花香,似乎是感觉到那个人的到来,一瞬间他的心脏就狂跳了起来,可女孩面上的焦急,跑向的地方,又让霍普特随即就意识到,有什么他绝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就要发生了。 他身子一凛,可还是回头,目光追随着女孩哒哒的脚步声。 “图图,图图,我来了!” 上一秒钟图坦卡蒙还在硬撑,可一见到她,立刻卸下了所有防备,软软地瘫在了夏双娜怀里,一直凌厉警惕的目光也化作温柔的一汪池水。 被刀刺进身体,图坦卡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浑身钢筋铁骨,根本没有痛觉神经,可他突然嘴一瘪,对着女孩委屈地喊到,“娜娜,我好疼......” 一句话就让夏双娜眼泪涌了出来。 “御医呢,御医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 霍普特震惊地看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求安慰的图坦卡蒙,法老方才处决梅多罗时是那样冷酷狠戾,此时却是这样温柔体贴,这强烈的对比让他都懵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只会在最亲密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和无助,图坦卡蒙对娜芙瑞,是爱吗? 还有,夏双娜那将眼前人视为珍宝的拥抱,眼泪中饱含的爱恋和心疼,让霍普特根本无法骗自己,那只是臣民对法老的敬仰。她那爱的眼神如同一枚枚尖刺扎进了他心上最软的地方,让他痛得叫不出声。 娜芙瑞,图坦卡蒙,一个是来自三千年后的平民女孩,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埃及君主,地位身份都千差万别的两个人,他们怎么会结合?!! 这不可能啊! 到底什么地方错了?! 霍普特好希望他在做梦,可眼前的画面仍在进展。 “让我看看你的伤。”夏双娜抽噎着。 图坦卡蒙躺在床上,乖乖掀开短衫。 一条刀痕爬在他白净的下腹左侧,长四五厘米,流经的血管被切断,还在不断地往外涌血,切口深处凝成了接近黑色的一条深红地带,看不出末端在哪里。 图坦卡蒙打量着下腹的伤口,用欣赏的口吻,就好像在点评一幅精美的壁画。 “挺漂亮,很直,做木乃伊的时候,就沿着这条缝用刀划开,然后把胃肝肺肠全掏出来......” 恐怖片一样的画面被图坦卡蒙用轻松的语气讲出来,就像是在交代身后事。 夏双娜惊恐地瞪大眼,“你不会有事的!” 图坦卡蒙本想逗逗她,这点小伤算什么,可娜娜会错了意,顿时泪珠子像断线珍珠往下滚,他就慌了,“别哭啊。” 他的唇瓣吻上她的眼角,将她的眼泪吸进了嘴里。 他吻得略显吃力,但极为深情。 霍普特望着图坦卡蒙就这么熟练地吻上了他无数次想要亲吻抚摸的女孩,不知道曾经做过多少次,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瞬间捏爆了,他想要尖叫着阻止,想要跑上去扯开他们,将娜芙瑞拽进自己的怀里,警告侵略者别碰她,但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一步也迈不出,因为,对面的男人不是别人,那是法老啊。 他此生必须用所有热忱,无条件效忠的主人。 可能是弯腰的动作扯到了伤口,图坦卡蒙又虚弱地躺了回去,“我好疼,你也亲亲我,亲亲我......” 夏双娜立刻俯下身,认真地吻着图坦卡蒙的脸颊,从额头吻到眼角,从脸颊到下巴,就在她要把唇贴在图坦卡蒙的唇上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 “娜芙瑞!” 霍普特实在是没忍住,他受不了那样的画面。 夏双娜应声回头,看到了门外的霍普特,他还是那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就是脸色很差,她第一时间真没想到霍普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只是惊奇霍普特为什么也住在这间旅馆,挺巧合的。 视线对上的那刻,霍普特朝女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过的笑。 夏双娜也勾了勾唇角,她可是亲耳听过霍普特说“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霍普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连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痛楚也感觉不到。 图坦卡蒙伸手拉过她,叫她不要分心,夏双娜帮图坦卡蒙压紧伤口,转过头就深情地吻上了图坦卡蒙的唇,无尽暧昧缠绵。 那刻,霍普特都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里去,好像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不再流动了。 他已经全明白了。 娜芙瑞在他表达心意的时候,眼神的闪躲代表着什么。 她当初怎么就从宗教监狱里轻易被放了出来。 那是因为有法老在保护她啊。 而他还一直傻乎乎地想凭借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她摆脱困境...... 霍普特知道他不该再看下去了,他会痛死的,但他真的走不动路,好像迈出去就是万丈悬崖,未来一片迷茫阴暗,而且他爱的人,不会在前方等他了。 “你看什么呢!” 霍普特僵硬地转过头,艾看到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泪水。 艾能感觉到霍普特很想哭,但是在强忍着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知道这个要强的男人该是心里有多难受,才会在他这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眼前掉眼泪,但他不会给这个刺杀现场的第一嫌疑人什么好脸色。 “快点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六章 最顶尖的医疗 御医们终于赶到了,检查过伤口,开始分析伤情。 万幸之一,刀上没有毒,匕首还算是洁净,伤口处没有附着污渍。 万幸之二,捅得比较浅,也就三厘米的样子,没有伤到脏器,只是割破了肌肉组织。 他们一丝不苟清理好伤口,立刻拿生肉在伤口处敷着,这是古埃及贵族常用的止血方法。 但显然作用不大,血依旧汩汩往外涌,大片大片干净亚麻布被来回急奔的御医们拿进房间,拿出来的时候,全部都染红了。 眼见图坦卡蒙精神越来越差,夏双娜咬着嘴唇浑身发抖,他若再这样失血下去,会休克昏迷的,古埃及又没有输血的办法,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她恨啊,为什么三千年前的医疗比起现代如此落后! 御医长奈德耶姆当机立断。 “马上准备伤口缝合!” 古埃及此时已有先进的缝合技术,法老更是享有古埃及最顶尖乃至当时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条件。 缝合伤口的材料一根就价值万金。 找了最近一头刚宰杀好的健壮公牛,用牛小肠里面那层薄薄的黏膜,切出头发丝般的细线,这种纯生物材料好吸收而且不容易留疤。 若是平常人就只能用麻线或者其他植物纤维,感染的风险很大。 图坦卡蒙此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但还能勉强发布命令,指导着缝合手术的准备工作。 一位御用药师从药箱里取出各种药粉,还有一块长方形的膏片,泡进了温热的烧酒里,拿药杵捣碎后,递给了法老。 图坦卡蒙接过杯子刚要喝,夏双娜问:“这是什么?” “罂粟花和曼德拉草泡的酒,里面是神庙炼制的高纯罂粟膏片。”御医答。 这个时代还没有化学合成的麻醉剂,但古埃及人早已发现罂粟有麻醉止痛的功效。 可他们不懂得,但夏双娜还能不知道吗,高纯罂粟片,那不就是dp吗! 虽然会让人产生暂时兴奋的快感从而减轻疼痛,但损害神经而且极易上瘾。 “不要喝!” 她一把握住图坦卡蒙的手,制止了他吞咽的动作,夏双娜噙泪的明眸望着图坦卡蒙,“图图,你不可以喝这个。” 图坦卡蒙立刻把嘴里那口吐回了杯子里。 奈德耶姆气得直骂人,说话忘记了分寸,“不喝止痛药,那还要多痛啊,你这个贱女人是想痛死陛下吗?!” “图图,相信我,这东西喝一次就离不开了,很伤身体的。” 图坦卡蒙望着她的眼睛里荡漾着温柔和信任,“听你的,拿走。” “陛下!”奈德耶姆还想抗争,但图坦卡蒙剜了他一眼让他住嘴。 “乖,忍一下,好不好。”夏双娜不断亲吻着图坦卡蒙的脸颊,额头。 她经常在布上穿针引线,但这和在人体皮肤上缝合完全不是一个难度,外物入侵肌体,如果处理不好是会感染的,古埃及没有抗生素,一旦严重感染基本就没救了。 为了消毒杀菌,银针在火上烤到发红,夏双娜一想到那东西马上要扎到图坦卡蒙身上,就心疼得要死。 奈德耶姆戴上洁净的手套,将一团亚麻布塞进图坦卡蒙嘴里,“陛下,请您紧紧咬住这个,否则刺穿圣体的疼痛会让您把牙齿都咬碎的。” 图坦卡蒙咬着布,还有些享受地躺进了女孩怀里。 “你疼就狠狠抓我,”夏双娜将胳膊伸给他,“我无法替你痛,但我愿意和你一样痛。” 听了这话,图坦卡蒙目光又闪过无尽温柔,可他怎么舍得呢。 滚烫的银针接触皮肤,滋滋作响,立刻腾起一股带着糊味的烧焦烟气。 图坦卡蒙旋即将脸靠墙扭了过去,不想让夏双娜看到他以为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庞。 尽管几个高大强壮的御医用力按住了法老的胳膊和腿,但图坦卡蒙浑身还是在生理作用下剧烈痉挛。 夏双娜的眼泪一个劲往下掉,好几次她都想叫停,喂图坦卡蒙喝那罂粟酒。 也许古埃及目前的提纯技术根本达不到让人上瘾的程度。 夏双娜简直想捶死她自己,她又因为她的自以为是让图坦卡蒙受苦了。 一针一针下去,一线一线交织,图坦卡蒙抽搐不止,几乎昏厥,完全是条件反射般用力撕咬嘴里的布,他满头都是汗,胳膊上腿上也都是汗水,顺着皮肤汇聚成溪流,往下流淌,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一拧能盛满一盆子。 最后一针从皮肤上穿过后打结。 图坦卡蒙努力地朝夏双娜微笑,其实他现在微弱的力气只够让他把眼睛稍微眯一眯,嘴唇的颤动几乎肉眼分辨不出。 “我是不是很勇......” 话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夏双娜惊慌大叫:“陛下!陛下!他怎么了!” 奈德耶姆狠狠朝她砸白眼,还不是被你这个贱女人活活痛晕了过去啊。 御医们将用柳树皮、天仙子等草药调制的上好药膏,仔细地敷在法老伤口处,还在上面贴了一块绘有荷鲁斯之眼的洁白亚麻布片。 古埃及人认为这种神圣图案具有治愈伤口的魔力,而且上面的图画是作为荷鲁斯化身的图坦卡蒙亲手画上去的,平时就收在医疗箱备用,治疗的功效自然就翻倍了。 接下来是紧张的一分钟,决定生死的一分钟。 每个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如果血还止不停地流,那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夏双娜接受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育,但此时也把古埃及众神求了个遍。 “血止住了!” 缝合成功。 夏双娜喜极而泣,“那陛下什么时候能醒?” “药物有助眠成分,陛下可能要睡上几天,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只要伤口愈合良好,就没有大碍了。” 侍卫们用宽敞洁净的轿子将法老抬回了王宫。 夏双娜趴在图坦卡蒙的御榻前,眼圈红红的,他睡得很沉,眉眼英俊,哪怕此时毫无意识,也在朝外散发着王者之气,他的嘴唇原本那么红亮,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如纸,夏双娜咬住嘴唇强忍眼泪,她不能哭,图坦卡蒙不会想听到的。 艾回来后,就把夏双娜赶了出去,荷鲁斯宫已然进入一级戒备,除了几位必需的御医,法老的榻前没有留下任何人。 夏双娜坐在荷鲁斯宫的台阶前,刚才看到图坦卡蒙流血她脑子都迟钝了,细细回想一下,她好像看到了霍普特,一脸悲怆的霍普特,霍普特似乎是从法老遇刺的房间里被艾押送出来的,可霍普特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冒出了一堆疑问。 他和法老受伤有关吗? 他现在又被带去了哪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七章 余波不断(上) 安赫姗那蒙带着随从,一路疾行进了荷鲁斯宫建筑群的大门,法老遇刺昏迷不醒,她竟然是王宫里最晚得知消息的! 王后被守在宫殿外的纳克特敏拦下。 “纳克特敏,你竟敢拦我!我要见弟弟,我要见弟弟!” 夏双娜托着下巴,目中无神,轻轻吱了一声,“王后,您小声点,让他好好睡会。” 安赫姗那蒙这才注意到坐在台阶上的女孩,走过去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所有的怒火和忧惧都宣泄到了她身上。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夏双娜脸上,夏双娜完全没有躲,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因为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根本没有反应能力的。 安赫姗那蒙命令随从,“来人,把娜芙瑞拖出去,关入地牢!” 法老只要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一起,就准没有好事发生。 平时是图坦卡蒙护着她,安赫姗那蒙没机会下手,现在保护伞收了,她要杀杀这个女人的威风。 眼见侍卫们就要来拉扯自己,夏双娜还未抗议,人就忽然被一个带着奶香的温暖身子护住了。 那位丰腴的妇人臂弯里抱着她,看向安赫姗那蒙,“你们害了娜娜还不够吗,还想再伤害这个好姑娘!” 竟然有人敢违抗王后的命令,还公然提到那个禁忌的名字,安赫姗那蒙美艳的脸都变色了,正欲发作,看清来人是谁,火就发不出来了。 玛雅夫人怎么来了,夏双娜也在疑惑时,就看到了一旁的艾。 艾肯定是知道王后一定会刁难自己,就带了玛雅过来护她周全,玛雅是法老的乳母,王宫里每个人对她都很尊敬,也只有她能够让安赫姗那蒙平静下来。 艾刚才铁面无私把她从图坦卡蒙床前拽走,挨了她心底的骂,现在,夏双娜又向他表达无声的感谢,谢谢你,艾。 玛雅面目慈祥,和蔼可亲,“安卡,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女孩,现在长这么高了。” 安卡是安赫姗那蒙的乳名,玛雅是阿玛尔那宫殿的旧人,也教过童年的安赫姗那吞一些舞蹈音乐知识,连王后也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玛雅,你不是发誓,活着再也不会踏入王宫半步吗,怎的今日来了?” “多年不见,我想殿下您了,可否回您宫里看看,记得在阿玛尔那......” 玛雅就这么叙着旧,挽着安赫姗那蒙走了,轻描淡写解决了一场危机。 夏双娜托腮,坐回台阶上,继续沉思,刚才想到哪里了,对,法老遇刺时,霍普特为什么在场...... 没过多久,大门口响起传令兵嘹亮的声音,“宰相伊特努特阿伊大人到!大祭司阿蒙曼奈尔大人到!” 法老没有子嗣和兄弟,阿伊和阿蒙曼奈尔的地位仅次于图坦卡蒙,在法老昏迷无法处理朝政时监国。 夏双娜眉心一跳,他们俩消息够灵通的,法老刚回宫安置好,他们后脚就来了,正好这两位大人物对她都不怎么友善,这下子可真热闹了。 阿伊穿着气派的朝服,长裙蓬起,占据他身宽的两倍,他容貌并不出挑,又上了年纪,但那双鹰般锐利的深棕色眼睛却亮得能让人在十米外感到威慑。 阿蒙曼奈尔优雅地走在阿伊身旁,这个四十岁的男人格外受到他侍奉的阿蒙神的恩泽,依然拥有惊人的美貌,轮廓立体,眼窝深邃,而且看起来就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握着第一先知的圆头黄金权杖,一身洁白华丽的大祭司袍,神圣不可方物。 阿伊第一眼就看到了娜芙瑞,但视线绕过她,瞄准了纳克特敏。 “纳克特敏将军护卫不力,致使法老圣体负伤,即刻带走,接受调查!” 纳克特敏没有抵抗逮捕,他的确没有尽到职责,可谁能想到阿吞暴徒会提前设下埋伏,他被那群歹徒死死困住,有心无力。 阿伊故作无知,清了清嗓子,“听闻,陛下遇刺时还有一位祭司在场,他叫什么名字,人现在何处?可有嫌疑?” 夏双娜一听就急了,跳起来,“你寻他做什么?等陛下醒来自会裁决。” 阿伊这才不得不打量起这个小刺头,“娜芙瑞,你为什么总要妨碍我。” 女孩歪头一笑,露出洁白可爱的贝齿,“因为,我不想让你舒坦啊。” 阿伊背地里暗算她的次数还少吗,图坦卡蒙才刚昏过去,阿伊就迫不及待要抓走他的心腹,夏双娜也不愿再忍耐了,反正她背后靠着图坦卡蒙有恃无恐,这下撕破了脸,阿伊反而一时奈何不了她了。 老臣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哪怕此时无比想伸手,一把掐死面前这个可恨可憎的女人,饱经世故的脸上依旧风淡云轻,“本相做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娜芙瑞小姐,”开口的是阿蒙曼奈尔,“莫要以为超越时间空间而来,就到处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改变这个时代既定的秩序与法则,否则迟早触怒众神引火烧身。” 阴森的语气配上大祭司神神叨叨的气质,顿时有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夏双娜后背隐隐有些凉。 这也是连表面和善样子都不屑装一装了,直接就点破了她的身份。 阿蒙曼奈尔恐吓她的时候,阿伊也是听着的,老臣并无半分惊异神色,显然对于娜芙瑞时空乱入者的身份,他也是知晓的,夏双娜顿悟,原来阿伊和阿蒙曼奈尔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如此危险的两位大人物都毫不掩饰对她的敌视和厌恶,她这只跨过三千年时空长河,飘进古埃及世界的小舟,已然卷入了古埃及政局最湍急的旋涡中心。 阿伊不再理睬她,宣布政令,“调查期间,纳克特敏的全部职务,暂由副将思科特接替。副将思科特听旨,我命你即刻起驻守荷鲁斯宫,全心保卫法老安全。” 语毕,就走上前一个军官打扮的壮硕男子。 阿伊这话说的好听,什么保护,分明就是监视法老,想对图坦卡蒙的状况了如指掌,换句话说,若是让阿伊的亲信接近此时昏迷不醒的图坦卡蒙,他若有不臣之心生出歹意,直接杀了图坦卡蒙都不是没有可能。 眼看着思科特浩浩荡荡带着自己的卫士进驻宫中,夏双娜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子,打不过这群士兵里任何一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思科特上了台阶,一只脚刚迈进宫殿内,就惊恐地倒退了出来。 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正指着他的咽喉。 另一端镶满宝石的剑柄被艾握在手里,这是图坦卡蒙的尚方宝剑。 艾后面是训练有素的王室近卫军,每一个人拉出来都能当十个用,他们全部系着标志一等侍卫身份的黄金腰带,对思科特的下属形成咄咄逼人的包围之势。 艾五官很是英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得邪魅迷离,直叫人神魂颠倒,透出的杀机却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大人,您别忘了,荷鲁斯宫是我管辖的地盘,带着您的人从哪来滚哪去!” 夏双娜为艾拍手叫好,不愧图坦卡蒙平时宠他,关键时候顶用。 阿伊见计划无法得逞,一甩袖子,扬长而去,阿蒙曼奈尔赶去王宫神殿为法老祈福,荷鲁斯宫又恢复了宁静。 艾将夏双娜拽进隐蔽的暗室,严肃的面色摆明要进行一次重要的长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八章 余波不断(下) 艾直入主题。 “娜芙瑞,就算不能逼阿伊释放纳克特敏,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拖到法老醒来再裁决!” “陛下年幼登基,阿伊大权在握,幼主老臣,陛下亲政后,一直力图摆脱阿伊操控,一是夺财权,二为掌军权,军队里赫伦海布大将军势力庞大,雄踞下埃及孟菲斯二十年,我们根本控制不住,军中又多是阿伊党羽,陛下好不容易破格将纳克特敏提拔上来,纳克特敏忠于陛下,底比斯就是安全的,如果让思科特越位过去,底比斯王朝心脏的军队就会回到阿伊控制之下,我们都会再次活在不安和恐惧中!” “纳克特敏是阿伊的眼中钉肉中刺,阿伊一直想干掉他,换上自己的人,但没有成功,一来是因为纳克特敏从未有过错处和把柄落在阿伊手上,二来是法老一直全力护着纳克特敏,但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夏双娜听得脑子晕乎乎,政治真的好复杂。原来,图坦卡蒙每天都在和这群心怀鬼胎的臣子们斗啊斗啊,他真的好累,她好心疼他。 她的政治觉悟很敏锐,也许是一种天赋,“你是说,阿伊要对纳克特敏下手了?” “一定会,阿伊会抓住一切机会铲除他的政敌。” 现在法老昏迷不醒,阻力少了一半,错过此时更待何时。 “那,如何下手?” 纳克特敏身居要职,又有战功傍身,阿伊不可能直接绞杀或者暗杀,否则阿伊难逃舆论指责,毕竟阿伊把自己做的所有事都标榜为“为了埃及,为了陛下”,将自己粉饰为一腔赤胆忠心的忠臣贤才。如果阿伊想要达成目的,就要先替纳克特敏将军罗织罪名,然后光明正大地动用埃及法律宣判惩处。 艾答:“就利用今日的刺杀,联合他的党羽,诬蔑将军是军队里的奸细,透露了法老的行踪给阿吞暴徒。你不觉得很可疑吗,阿吞信徒怎么知道法老会驾临那家旅馆,还提前设下了重兵埋伏。” 艾这几天休假不在底比斯城内,纳克特敏全权负责法老出行的安全警卫,很容易让人想到是纳克特敏泄露了法老的行踪。 如此看来,纳克特敏难逃指控。 艾继续说着,轻松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一个不可破解的死局,刚才在陛下书房,我翻到一份奏章,竟然是霍普特请求法老午后驾临旅店,定罪一个神庙官员,名叫梅多罗,今日刺伤陛下的,正是这个叫梅多罗的逆贼。” 夏双娜惊愕得舌头打结,“是......霍普特把法老引进了埋伏圈!?他难道是......奸细!” 这颠覆她对霍普特的所有认知。 “我今日赶到时,陛下已经受伤了,肚子上在流血,霍普特就站在他身边,竟然毫发未损,手里还拿着梅多罗刺伤陛下的那枚匕首,不是他还能有谁!” 一瞬震惊后,夏双娜就打消了怀疑,霍普特绝不可能是那样心机深沉狡猾阴险的小人,“太武断了,我要亲自去问问他!他在哪?” “娜芙瑞,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让所有人都相信,霍普特和梅多罗合谋,策划事端,共同将陛下引到了阿吞暴徒埋伏圈里。让霍普特承认他就是阿吞的奸细,而且阿吞暴徒有意同时击杀法老与将军,纳克特敏英勇救驾,虽然陛下还是受了点伤,但将军也算无功无过,不罚不赏,将军的困局自然而解。” 这的确是一条值得称赞的妙计,夏双娜不寒而栗,“艾,你不能这样做!” 与异教勾结,会被处以极刑,不仅会死,死得还会很痛苦,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霍普特是那样善良美好的人,他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更何况他是阿蒙祭司团的祭司,若他成了阿吞奸细,他人生所有的努力和荣耀都会变成一场肮脏的阴谋。 艾又说:“对于陛下来说,一个能护卫王城安全的将军,比一个不关紧要的小祭司重要一百倍一千倍,如果陛下醒着,也一定会处死他保住纳克特敏。” 夏双娜有点站不稳,趔趄了一下。 图坦卡蒙如果醒着,真的也会这么做吗,他会这样对待一个正义忠心的臣子吗,太残忍无情了,但她不能因此指责他半句,古往今来王权的巩固,不就是建立在淋漓鲜血和累累白骨上的吗。 “我知道你们是同乡,由你去说服霍普特最合适。”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原来是让她去当刽子手,夏双娜失望地望着艾,这个男人好冷血,说的还是那么顺理成章,好像霍普特就算被他暗算死了也应该荣耀于自己的牺牲,不知道多少条性命就是在这群政客玩权弄术的手指间消失了,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艾对图坦卡蒙的绝对忠诚,他很聪明而且思维敏捷,也许这就是他能成为第一宠臣的原因。 夏双娜语气很轻,却包含了斩钉截铁的力量,“艾,我拒绝。” 艾一双桃花眼里的流光顿时被不解和怀疑封冻,冷笑了声,“说了一大堆,以为你会理解,娜芙瑞,你该不会对霍普特也有情。” “是有情,恩情,友情。艾,你听我说,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会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办法,等你想到办法就晚了!我们要赶在阿伊出手前出手。我跟了法老五年,很清楚阿伊的手段,他的野心不是一两天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权力天平上失去一个重要的砝码吗!” 阿伊是必然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了,不想被动挨打,就要主动出击,夏双娜苦恼地揉头发,“图坦卡蒙还要睡几天啊?” “至少两天,只要法老三天不出席早朝,阿伊便可以宰相之名召集帝国元老级大臣召开应急会议,若提议通过,就可以当庭处决纳克特敏将军。” 如果纳克特敏被处死了,就算图坦卡蒙醒来再震怒,也无济于事了。 夏双娜登时也明白了事态的紧急,艾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不是没到最坏的情况吗,也许法老明天就醒了啊......” 只要图坦卡蒙醒了,阿伊是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的。 艾淡淡道:“那最好不过,但你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 见她不情愿,艾也退让了一步,“好,我给你时间考虑,要是明天早上,你还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夏双娜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将会降临在霍普特身上,朝转身打算离开的艾大喊大叫,“你不可以这么做!” 艾径直走出房间,冷冷丢给她一句话,重如千斤直接压在了夏双娜心口上。 “不要让你的私心,毁了法老的大计!” 黄昏时,法老依然昏迷着,夏双娜拿沾水的亚麻布帮他仔细地润嘴唇,图坦卡蒙的嘴唇终于回了血,脸上也开始有光泽,一切都在变好。 夏双娜趴在图坦卡蒙胸口,听着他匀称轻柔的呼吸声,低声呢喃,“图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告诉我好不好,两个人让你选,你会选哪个?” 可图坦卡蒙现在,没法告诉她答案。 夏双娜仰头看向窗外,夜色一丝丝侵蚀天边的晚霞,暗示着时间正飞快流逝,泪光在女孩眸中流转着,忽而汇聚成智慧的光芒,她有办法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而她全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零九章 突发事变 深更半夜,纳克特敏在高级牢房里被人用力摇醒。 那人正是看守他的牢头。 “大人,陛下醒了,要见您,您赶紧跟我走。” 纳克特敏一个翻身就坐起身,迫不及待向他求证:“陛下可愿宽恕本将军啊!” “这您要亲自问法老了,我哪里知道。”牢头陪着恭敬到谄媚的笑脸。 纳克特敏迅速整装,担心着自己未来的命运,忐忑地走出牢门。 一路上静得有些过分,通道两侧竟无一人把守,纳克特敏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脚步猛然刹住,回头警惕地张望着什么。 牢头似是察觉到他的疑虑,解释到:“陛下不想惊动旁人,秘密见您,您快些跟着小人出去。” 正当此时,万籁俱寂的空气突然被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鸣划破,急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狭窄低矮的走廊里横冲直撞。 一群狱卒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一路狂奔,火光连成一片红色的海洋,迅速向两人身边蔓延。 “纳克特敏大人不见了!” “快,封锁大门!封锁大门!别让他跑了!” 纳克特敏面色骤变,宽厚的手掌紧紧扣住了那人的肩膀,铜铃般的大眼几乎瞪出了眼眶,“你,你......不是要带我去见法老吗!” 牢头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笑得很阴险,“我要带你去见主人。” “主人?” “当然是光复阿吞的伟大领袖!” 如同脑壳上炸了个响雷,纳克特敏大惊失色,甩掉那牢头的纠缠,马上掉头往回跑,可哪里还来的及。 监狱里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高喊着,“纳克特敏大人越狱了!” “阿吞暴徒救劫走了纳克特敏大人!” “纳克特敏大人通敌叛逃了!” 在外人看来,这日凌晨时分,纳克特敏串通牢头企图越狱。事情败露后,牢头为了保护将军不被缉拿,与一众狱卒血战后身受重伤,纳克特敏将军也被捉拿归案。 牢头受不住严刑拷打,很快就招供了,他就是阿吞反贼安插在底比斯监狱的高级间谍,负责打探情报,暗中救出同伴。两月前,也是他买通主管囚犯饮食的厨师,在囚犯的饮食中加入了米坦尼剧毒阿波加什,残忍将狱中的阿吞暴徒悉数灭口。 而纳克特敏将军也早已归顺阿吞,一直暗中将法老的行程透露给首领,并参与策划昨日午后的谋杀案,因惧怕被朝廷处以极刑铤而走险,然越狱失败。 面对这莫须有的指控,纳克特敏有苦难言,无论怎么抗辩也无人肯信他半分。 狱卒们不敢贸然对将军级别的高级武官动刑,便连夜将这晚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给了法老、宰相和大祭司,请求下一步指示。 艾惊闻事变,冲进法老寝宫,把趴在图坦卡蒙床边昏昏欲睡的夏双娜薅了起来。 “醒醒,我们没时间了!” “干嘛......” 夏双娜听艾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事情始末,顿时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艾气得直捶床,“那狡猾的牢头吐了个干净,攀污完将军,就咬破舌下藏的毒丸自尽了!现在,阿伊已经连夜召集元老大臣开会,一会庭议,要给将军定罪,我去努力拖住大臣们,给将军争取点时间,最多拖到明天,救下纳克特敏将军,只能靠你了!” 夏双娜还有些恍惚。 不是说还有三天吗,怎么一眨眼就只剩一天了! 她惊叹于阿伊办事的效率,完全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也感叹阿伊手段的高明毒辣,假托阿吞暴徒之手,自己落得清净。 更可恨的是,他们明明知道是阿伊在搞鬼,却找不到直接证据指正他! 而现在,无疑是与时间赛跑。 夏双娜马上准备出发,“我昨晚告诉你的办法,可以试试吗?” 艾叹息,“现在只有这样了……” 另一间简陋的牢房里,霍普特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国家级的审问。 昏暗狭小的审讯室里站满了审判官、记录员、书记官和狱卒,一比十的配比,黑压压一大片,还有全副武装的军队驻守在门外,对嫌犯在身体和心理上双重施压,心理素质弱的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主审更是黑着一张让瘟神甘拜下风的方脸。 “名字!” “霍普特......” 霍普特一开始做答,三名记录员就提笔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笔尖快速摩挲过纸张的沙沙声让本就紧绷的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主审拿过作为凶器的匕首,仔细检查后,凶神恶煞地质问:“为什么行刺法老的凶器上刻着你的名字!” “因为......是我的。” “你的?!” “我插在梅多罗肩膀上,梅多罗拔了下来,后来伤了陛下。” “所以,你是把凶器给了他!” “我没有!他当时癫狂地攻击我,想要杀死我,我为了自保,将匕首插进他肩骨里,才制伏了他。” “然后他就一直带着你的刀?” “对。” “那为什么不立刻把刀拔下来!” 霍普特在凳子上坐得笔挺到浑身僵硬,精神高度集中,在这个关键问题上不得半分马虎,以至于他清朗悦耳的嗓音也在微颤,“如果拔下来,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毙命,我还要留着他的性命让他承认他所犯下的罪行。” 主审疾声厉色,“但你依旧无法证明,你不是故意将凶器提供给他!” 霍普特无言以对,法老腹部受伤,而他却没有伤到一根汗毛,于情于理他都是最大嫌疑人。 阴毒的梅多罗算计好了一切,自己死了也要拉上他作伴。 无论怎样被逼迫认罪,霍普特就只有一句话,“我要见陛下,陛下会相信我的!你不能擅自定我的罪名。” 主审见他嘴硬,更不给他好果子吃了,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手脚被链子拴住丝毫动弹不得,夜很深了,也不允许他睡觉休息,一有困意就会直接被凉水浇醒。 总之是各种折磨,百般羞辱。 霍普特很明白,这是审问犯人的技巧,先让他精神崩溃,击溃心理防线,再从他口中套话就容易多了。 但何必这么费事呢,亲眼看着埃及最有权势的男子与自己心爱的女孩子接吻,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他们浓情蜜意的一个个吻就像是把他的心一刀刀凌迟。 虽然肌肤上没有伤口,可霍普特承受着烈焰焚心般的刑罚,内心的苦犹如藤蔓,吸附在五脏六腑上,无形无色也摸不到,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眨眼扇动睫毛都会提醒他,他的心上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不会再属于他,而且......他根本没有与那男人争夺爱情的权力。 审问进行到凌晨时,霍普特请求去方便一下,主审官本打算严厉拒绝,突然有人凑到主审官耳边,说了句什么话。 主审竟然大发慈悲,“先带他回牢房。” 哪怕是达官贵人,进了最高法的审讯室,也要褪了三层皮才能出去,可霍普特仅仅待了半晚就被放了出来,着实罕见。 牢房里环境十分恶劣,黑乎乎的墙壁上附着各种污渍,还有腥臭的血迹。阴冷的地上布满灰尘和食物残渣,老鼠在杂物堆里横冲乱窜,这里是他们的天堂。角落里放着不知哪个死刑犯曾经用过的便桶,气味窜鼻。 虽然什么都没吃,但霍普特还是忍不住想吐。 霍普特坐在唯一干净的一块草垫子上,昏昏沉沉想睡一会,养好精神才能想出自救的办法,才能有体力撑到面见法老,才能有一线生机,他总是乐观阳光的,即使是在绝境中。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梅多罗那一刀是直冲着他的心脏来的,险之又险的一刻,法老推开了他。如果没有这多此一举,法老也不会受伤,现在躺在冰冷地下安眠的就要加上一个他,是法老救了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神官,这让狱中孤立无援的霍普特感到了一种荣耀到不真实的温暖,足以铭记一辈子的骄傲,感动欣喜到痴狂,他眼眶里不禁冒出水气,转而又转化为苦涩和悲伤。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男人断绝了他爱情的所有希望...... 他实在太累,蜷着身子,脑袋枕着膝盖睡了过去,以至于有人打开牢门,娜芙瑞走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也许因为知道是梦,虚假的梦境,可以随心所欲,他再也压制不住对她满腔的爱恋,凭着本能向她扑了过去,手臂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她洁白的脖颈间,粉嫩的唇瓣轻轻吻了一下,他抱得很轻,生怕重一点泡影就破碎了,他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哪怕是在梦里,娜芙瑞的怀抱也这么真实温暖,声音也这样逼真。 “霍普特,你怎么了?” 夏双娜刚进来就一下子被扑到了栏杆上,胸口上还趴着一个小鸟依人的高大男子,霍普特眼睛闭着,睫毛上湿漉漉的,脸颊上不知道是水痕还是泪痕,人好像还神游在梦里。 夏双娜焦急地又喊了声,“霍普特?!” 霍普特这才睁开眼睛,见女孩就站在他面前,原来不是梦,是真的娜芙瑞,他立刻松了手,退后。 清醒过来的霍普特,不敢再触碰她一根手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章 痛苦与煎熬 娜芙瑞是法老的女人,是他绝不能染指的挚爱,而他刚才竟然亵渎了她,霍普特慌乱地后退了两步,直到身后撞上坚硬的石墙,退无可退。 罪过罪过,他心中默念,阿蒙神请原谅他,不要因此让他无法通过末日的审判获得来生。 夏双娜背靠着牢房栅栏,有些窘地拨拉了下长发,拢到耳朵后面,颊有绯色,眼睛没好意思去看霍普特,因为霍普特刚才蹭她胸前的部位实在是太过亲密了,虽然她一点也不讨厌他,但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啊,应该知道点分寸,可她又不想点破,惹得他也尴尬。 “抱歉,我刚才梦到我姆特来看我,我不是故意的。”霍普特从耳根到脖子红得能滴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感觉如果娜芙瑞不接受他的道歉,他就要哭了。 罗茜身材比夏双娜要矮小,霍普特这么高的个子就要这样弯腰去拥抱她,夏双娜轻轻说了句没事,忽略了脖颈上那个还带着温度的湿润香吻。 一夜未眠,霍普特有些憔悴,漂亮的眼睛红红的,假发乱蓬蓬的,他不想让娜芙瑞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迅速转过身用盆里仅剩的一些清水洗脸漱口,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等他终于缓过了面红耳赤的这几分钟,便柔声问,“娜芙瑞,你怎么来了?” 是听到了他梦中的呼唤吗? “来看看你,他们欺负你了吗?” 这里面环境脏乱差到极点,夏双娜一分钟也待不住,霍普特这么爱干净讲卫生的人,一天要洗四次澡,却不得不困在此处和污垢臭气为伴,夏双娜真是心疼他,便动用自己目前的特权,帮他换了个房间。 新的牢房洁净整洁多了,里面还有桌子,床和一些基本家具。 夏双娜把食盒放在桌上,“吃点东西。” “我不饿。” 他神经高度紧张哪有什么饿觉。 “不饿也吃点,我有事问你,”夏双娜和霍普特没必要绕弯子,“是你把法老带进旅馆的吗?” 霍普特咬面包的动作停住,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 “前天我拿到情报,梅多罗第二天中午会去那家旅馆杀死他的弟弟,我必须去救下那个无辜的孩子。梅多罗屡次暗算我,恶贯满盈,却因父亲的职权总能逃脱处罚,我容不下他,就请求陛下跟我一同前去,亲眼目睹他的恶行,亲自宣布对他的判决。” 目睹了昨日那么多的变数,聪明如霍普特已经全然明白了,他长叹了口气,头也垂丧地埋了下去。 “娜芙瑞,我被算计了,有人在暗中布局,利用了我们的斗争,梅多罗也被他利用了,他故意让我和梅多罗撞到了一起,故意再让我彻底激怒那个疯子,就算法老不在场,梅多罗发狂也会不择手段杀了我,他怎么都不吃亏......他知道了,我就是当初和他们针锋相对的隐匿者......葡萄。” 夏双娜后背发凉,胳膊上冒起一层恐惧的粟粒, 阿吞背后那个男人,藏得好深,身份成谜,手段阴毒,甚至他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不知道他在哪里,而他却能一直盯着底比斯的任何风吹草动,操控着局势为自己所用,真是个心机深沉可怕的男人! “都怪我,我那时被屈辱和仇恨冲昏了头,想报仇心急了,失去了判断能力,我从未想过我与他的矛盾会被那个男人利用,最终还伤到陛下。但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提前设下了埋伏,娜芙瑞,你愿相信我吗!” “嗯,当然。” 一句简单的话让霍普特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身上也像是着了火,眼前的娜芙瑞娇俏可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说话的时候晶莹水润嘴唇嘟起,吐气都带着清甜的芳香,霍普特顿时口干舌燥,心跳如鼓,深棕色的瞳孔里就只有她和她那诱人的嘴唇。 他真的好爱她,桌板掩盖下,霍普特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椅子两边,让自己不要失控去吻她,更不要去肖想她,霍普特大声说话驱散那不该有的情欲,“梅多罗见我送走了他弟弟,恼羞成怒,要砍死我,我就和他打了起来......” 霍普特将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讲了一遍。 前半程夏双娜替霍普特捏了一把汗,听到梅多罗在生命最后时刻,依然疯魔地强忍剧痛让宝剑全部刺穿他的身体,就是为了刺法老一刀,顿时从凳子上跳起,尖叫,“你为什么不直接砍死他啊!当时就应该戳碎他心脏,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霍普特一只手拖着下颌,戚哀道,“娜芙瑞,我不愿意亲手杀人,纵使我无比恨他,我也做不到杀死他,我不想让我的手染满鲜血。” 夏双娜望着霍普特一耸一耸的肩头,黑眸中氤氲着无可奈何的情绪,又化作一丝淡淡的笑,“唉,你的善良和怜悯,会成为你致命的软肋,学着改掉这个毛病。” 这句不算指责的指责,就是夏双娜对霍普特表达的唯一不满。 这个男孩子性子温柔纯善,他有他行事的底线和原则,如果他真的残忍地砍死了梅多罗,她反而觉得那不是真正的霍普特了。 他天性里的善良正义和仁慈悲悯可能会让他吃上些苦头,但这就是霍普特还是霍普特的原因啊。 也正是如此才让他的心灵纯粹如水晶,珍贵如钻石,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霍普特又问,“法老怎么样了?” “伤口缝合包扎了,没大碍,我出来的时候还在寝宫里睡着。” 霍普特身子一僵,两只吃惊的眼睛像胶水一样粘在她脸上,夏双娜自然知道他在惊讶什么,若是一般平民,怎么会知道法老的状况,霍普特都看到她和图图接吻了,便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女孩娇羞地甜笑,落落大方承认,“我和陛下在一起了。” 霍普特以为他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她这句话时,心还是像被利刃活生生剜掉一块那样疼痛难忍,哪怕是前一刻,他依然抱着那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昨天是他眼睛花了记忆混乱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动了动唇,好像动作幅度大一点,立刻就会牵出来心碎的滴滴眼泪,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你喜......” “嗯?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 霍普特猛地转过身,身子前倾趴在围栏上,手指用力握紧那冰冷的金属栏杆,光滑的皮肤被勒得红肿,脸对着外面,痛苦地蹙起俊眉,咬得下唇磨出一道血痕,他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想问问娜芙瑞你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因为图坦卡蒙是最有权势的男子,所以才违心屈从于他,可他都亲眼看到了,还问什么问。 就算娜芙瑞深爱着法老,不会再喜欢他,他还是会很喜欢很喜欢她,一往情深哪会说断就断。 “霍普特你干什么呢?”夏双娜注意到了霍普特的异常举动,却看不到他痛苦煎熬的神情。 霍普特抹了两下湿润的眼角,就把身子扭了回来,强作镇定,“这次是我的疏忽,等陛下醒来,我会向他请罪......” 夏双娜嘿嘿一笑,“那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要不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一章 阿伊背后的女人 法老遇刺后,阿伊以“清君侧振朝纲”为名,在底比斯官场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调查运动。 不仅仅针对纳克特敏将军,还有一系列手握重权的高级官吏。为官那么多年,谁没有些小过错,但在这节骨眼上,只要被查出来,严重性危害性就会十倍百倍放大,逮捕、下狱、判决,如同开了加速器,完全不给这些官员抗辩的机会,该降级的降级,该罢免的罢免。 而这些人有一共同点,都是图坦卡蒙曾经赏赐过或口头赞扬过的有才之士,在法老与宰相的王权斗争战中,属于法老派系或者有希望未来效忠于法老的肱骨栋梁。 阿伊以此为契机,削弱年轻的图坦卡蒙在政治上刚刚建立起来的影响力,企图斩断法老一派伸向朝廷深处权力中心的枝干。 图坦卡蒙若再多休养上几日,醒来后就会发现身边竟无一人可信赖。 所以,为纳克特敏将军洗清罪名,不仅对于法老继续掌控王城军队至关重要,更对阻止阿伊趁着法老不能理政时洗牌官场,具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阿伊这一波行动搞得整个朝廷是人心惶惶,生怕朝不保夕,每天送礼求情的人能把宰相府邸的院子塞满。 比斯尼清点着今日又塞进来的礼品,“宰相大人,这些都是下面给您的孝敬,门外又来了好多人求见您,希望您举荐他们补上空缺职位。” 无论是何等奇珍异宝,阿伊从来不收。 他想要的是那顶红白双冠。 有人能送给他吗?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要收,白白污浊自己廉政的美名。 阿伊沉声开口,“按上面的名字,全退回去!” “老爷。” 略带沙哑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提伊披着一条柔纱披肩姿态高贵端庄地走了进来,作为埃及最有权势的贵妇人之一,她保养得很好,四十八岁依然身材窈窕,只是眼角有了些许皱纹。 正厅里大箱子小箱子堆积成山,十箱里面有八箱装的是都是精致布料和衣裙,送礼的人不知道阿伊大人的喜好,却打听到提伊夫人酷爱收集各式各样的裙装,便投其所好,满世界为提伊搜罗最上等的衣料,寻找最技艺精湛的裁缝,不惜砸下重金只为求一件别出心裁的奢侈品女裙,献给宰相夫妇。 阿伊挽过提伊的手,“夫人看看,可有想留下的。” 提伊面上很是冷淡,抱着胳膊,朝宰相府管家比斯尼说,“去,把我那些裙子都烧掉,新雇佣的那批裁缝也统统赶走。 “夫人!”阿伊忙制止,提伊有多喜欢那些漂亮奢华的长裙他再清楚不过,当初提伊夫人补身体爱喝鸽子汤,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全城鸽肉一时价格疯涨,提伊只能一年不食乳鸽,才让市价恢复正常水平。 作为金字塔顶端的人,他们甚至不能有特别的嗜好。 提伊帮阿伊耐心地整理着耳边的假发,“老爷,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让您动摇,包括我。” 他们夫妇二人行事素来谨慎,所有这么多年也未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 一件件珍品礼服被丢进火盆中,化为灰烬,提伊望着火光,终究是不舍地别过了头,阿伊轻叹,“得夫人如此,阿伊此生无憾了。” “这是什么?”提伊打开一只外表很是普通的木箱,作为帝国宰相的妻子,她什么宝物没有见过,可看见里面躺着的这条卡拉西斯长裙时依然掩饰不住眸中十足的惊艳。 阿伊看了一眼提伊,她太过专注,都没有发现丈夫正在打量自己,阿伊唇角扯起一抹的宠溺的笑意,“夫人若实在想要,就把这件留下。” “谁送的?没有留名字,”提伊惊讶道,“这是......薄雾月光!阿布萨特的特产薄雾月光。” 薄雾月光是埃及最顶级珍贵的衣料,一匹价值千金,直供王室,旁人不得穿着。 前王后纳芙缇缇有件宴会晚礼服,就是薄雾月光制成,穿在身上轻盈无感,如同牛奶般丝滑柔顺,勾勒出女性最美好婀娜的身形轮廓,在宫灯映衬下,光影流动异常美丽,犹如沐浴在薄雾轻纱般的月光之中,灵气逼人,贵不可言。 提伊羡慕极了,做梦都想拥有一件这样的裙子。 夫人喜爱精巧织物,阿布萨特又是埃及着名的纺织村,薄雾月光的唯一产地。 很久之前,阿伊便结识了阿布萨特村长麦鲁,计划私下里违规操作,哪怕帮爱妻搞一小块薄雾月光做个发带,也能让妻子在家里过过干瘾。 十九年前,阿伊和麦鲁一次闲谈中,麦鲁提到村里的事,有个苦命的女人叫罗茜,丈夫病死了,肚子里有个遗腹子,偏巧罗茜孕中得病服用了大量药物,导致胎儿受损,就算能生下来估计也无法存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时候霍普特的生母也怀着孩子,巧合的是,两个婴儿竟然只相隔了半天出生,还都是男孩子。 霍普特不能留在身边养大,于是阿伊就利用他在阿布萨特村的人脉,玩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的把戏。 把那个生下来就断了气的死婴,掉包成了自己的儿子,给霍普特精心伪造出了假身份和假父母。 又在如今的节骨眼上,法老遇刺,霍普特作为重大嫌疑人被捕,阿伊就收到了来自阿布萨特的薄雾月光。 理清前因后果,阿伊眸色渐深。 这根本不是一份礼物。 “夫人,收下。” “太贵重了,不能留。” 阿伊分析到,“能搞到薄雾月光这种王室才能使用的衣料,足以证明他的手段。他怎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官位向我行贿,他图谋的更大,他想要的东西恐怕我也给不了。这十八年来,我虽然没去看过阿布萨特看望过霍普特,但我频繁往村里送信,恐怕早就被他盯上了。” 阿伊得出结论,“霍普特这臭小子把自己暴露了。” 提伊是何等聪慧的女人,瞬间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这是阿吞在警告您!” “嗯,阿吞背后那个男人,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难对付。”阿伊摸了摸下巴。 提伊忙问:“那他知道你是霍普特的亲生父亲吗!” “这不就来试探了吗。”阿伊手指轻揉了一下那件长裙。 如果此时阿伊动手救下狱中的儿子,那他们两个的关系注定就瞒不住了。 提伊顿时恼火,“老爷,你提醒过他不要和那疯子死磕,但他不听劝,现在捅了大娄子,还要把我们拖下水,我觉得乌瑟庇的处理办法就很合适。” 乌瑟庇是怎么做的。 昨天下午听说自己的逆子竟敢刺杀法老,吓得直接从诺姆府的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他找了曾经侍奉过梅多罗亡母的一个女仆,逼她承认梅多罗是他母亲和别的男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事实上,他在事发前就已经着手准备,让儿子与自己脱离关系了。 真是讽刺极了,梅多罗生前最讨厌野种,结果死后自己变成了野种。 他那所谓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他残缺的身躯裹着一张破烂的草席,随地挖个坑就埋了。 没有葬礼,唯一的随葬品是那只木质的小猴子玩具,还碎成了两半。 如果他在冥界有知,会不会哭泣呢。 好歹父子一场,实在让人寒心。 阿伊淡淡道,“你让我不要管他。” 提伊点头,“阿吞向他寻仇,不要连累咱们啊。” 阿伊闻言,松开了握着提伊的手,“夫人,他虽然不是你生的,但你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不该这么狠心。” 他语气温和,但无法消除话语中尖锐指责的意味。 “老爷,我也是为了你啊......” 阿伊抬手示意夫人,不必多言,“我要帮霍普特,就会告诉那个男人,我们关系匪浅,那人定会以此日后来掣肘我,才不会轻易杀掉他,这样反而能保住他的性命,你明白吗。” 提伊见劝不动丈夫,眼眶湿红,“老爷,我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儿子。” 图坦卡蒙的爷爷阿蒙霍特普法老在位时期,阿伊曾遭人暗算,获罪流放到埃及与努比亚边境,甚至路上还有性命之忧。提伊为了救丈夫来回奔波,疲劳过度,第一个孩子流产了,那是个五个月大的男孩子,她也因此伤了身体,过了好多年,阿伊二十六岁、提伊二十二岁时才有了女儿诺杰梅特。 阿伊能一步步走上今天的高位,离不开精明能干的提伊鼎力相助。 他们经常一起讨论政事,提伊用她女性独有的智慧和理性为阿伊出谋划策,提醒他胜不骄败不馁,还要帮他搞夫人外交,应付那群高官的妻子们。 她经常举行夫人宴会,依靠女眷们的闺蜜友谊帮丈夫与各部官员联络感情,那些贵妇们都是些表里不一各有心思的人精。作为百官之首的正妻,提伊必须举止亲和能拉拢人心,又不能太过热切丢了脸面,分寸拿捏的技巧是门大学问,比打仗还要累上十倍,那可真是累极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关联着丈夫,代表着丈夫的意志。 她不能让别人随意知道自己的喜好,不敢穿她最喜欢的裙子,不敢戴过分奢华的珠宝遭人非议,连自己喜欢的食物都不能多吃几口。 她还不如一个富商的妻子过得滋润享受。 如果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然站着一个女人,提伊就是阿伊背后的那个女人。 阿伊也无比怀念自己第一个夭折的儿子,但他是男人,不能像妻子那样流出眼泪,“甜饼,这些年,委屈你了。” “为了老爷,不委屈,”提伊不再年轻的眼眸中依然是对丈夫二十多年不变的爱恋,她依偎进阿伊怀里,枕着阿伊的心口,像少女那样嘟唇撒娇,“老爷要是觉得亏欠了我,将来就把王后之位送给我作为补偿,好不好?” 阿伊拍打着她后背的手一顿,承诺到,“为夫一定会满足夫人的心愿。” 提伊笑着盈盈下摆,行的正是王后向法老丈夫行的那种埃及宫廷礼仪,“那甜饼就祝老爷早日登上至尊高位!” 阿伊拉起她,“收下,正好,我也想去会会阿吞背后的那个男人。” 提伊抱着心爱的裙子,欢喜地进屋试穿去了。 阿伊在书房处理政事,却总不能专注,纳克特敏的事情他已经料理妥当,明日庭议就会有最终结果。 可他却不知道霍普特被关在哪里。 霍普特是被艾第一时间带走的,比起扳倒纳克特敏,阿伊更想除掉艾,艾是图坦卡蒙的左膀右臂,对法老忠心不二,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他拉拢。 阿伊差遣心腹继续调查霍普特的下落,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在哪个阴暗的地牢里无助地哭泣,这样的场景让阿伊心痛不已,孩子不要怕,父亲就来救你了。 这孩子,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以后就能长记性了。 但阿伊万万没有想到,他牵挂的宝贝儿子此时正和他厌恶的娜芙瑞坐在一起,热烈商议着明天如何救下纳克特敏将军。 越狱事件爆发后,监狱加强了三倍警卫,艾趁此机会把自己培养的亲信送到了纳克特敏身边。中午换班后,看守将军的狱卒都是可靠的人,夏双娜就带着霍普特直接见了纳克特敏。 关押朝廷重犯的高级监狱里,纳克特敏喉管里发出一声失望的悲呼,“娜芙瑞小姐,这就是你说的能救我性命的人?!” 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霍普特,粗鲁地谩骂,“你这干净的小屁孩儿,身上一根毛都没有,脸比我屁股都光,大腿还没有我胳膊粗,能有什么办法!” 他一向看不起只会念诗的文职祭司,有本事就在武力上打败他,他只尊重强者。 夏双娜以为霍普特脸上会挂不住,想替他解围,霍普特扯了下嘴角,温文尔雅不卑不亢,不怯弱又不显强势,“纳克特敏大人,你现在能信赖的只有我,不妨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二章 霍普特永远不会让你伤心,让你失望 出事后,那些平时巴结纳克特敏的人都躲他千里远,生怕牵连到自己,他的确孤立无援。 霍普特一番话将纳克特敏堵得是哑口无言,纳克特敏又不如霍普特那般口齿伶俐善于思辨,只能气呼呼干瞪眼,自己何时沦落到这般田地,被一个小小祭司奚落。 他冷哼一声,又多看了两眼,就把霍普特给认出来了,“你,昨天旅馆里那个?” “是......” 一个字刚吐出来,纳克特敏就扑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珠子怒瞪如铜铃,“你,奸细!就是你们陷害老子,老子杀了你!” 夏双娜忙上去拉架,纳克特敏壮得像头俄罗斯黑熊,体型有她两个大,她拉不开,一下子被甩到一旁墙上,急得她大喊,“将军,他不是坏人!你放开他!” 霍普特没有反击,双手垂在身侧,目光沉稳,无一丝慌乱,仿佛那只扼住脖颈的大手根本不存在,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陛下受伤后......我在他身边,他有剑,如认定我是奸细,可以杀了我......你不相信我,还不能不相信法老吗,咳咳......” 纳克特敏眼里的狠劲淡了几分,在思考什么。 “我会帮您作证,我亲眼所见,您昨日与阿吞反贼英勇拼杀,绝不是他们所说......” 纳克特敏终于松开了手,要不然这句话就是霍普特的遗言。 霍普特身子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夏双娜忙去搀扶。 霍普特想说他没事,能站起来,可鼻翼一动,就闻到了她身上那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最柔软的纯白羽毛划过心湖,让他的心瞬间化作一汪春水,感情战胜了理智,身子就轻轻歪在了她的肩上。 霍普特闭着眼睛,面有晕色,他真是看不起自己,要用欺骗才能得到获得她一点点爱和可怜。 但他能拥有的,也就这么多了。 霍普特被掐得不轻,脖子上还有指印,夏双娜见他实在是不舒服,就好心让他靠了会,“还好吗?” “昨晚没睡,有点头晕。” “那要歇会吗?” “不用,时间紧急,将军的事情比较重要。” 纳克特敏瞄了霍普特一眼,没有半句道歉,高傲地仰着头,依旧嗤之以鼻,“你的话能有屁用,他们会说你也是暴徒的奸细,我们早就串通好了,你自身难保呢,自己就一身骚......” 夏双娜感觉霍普特的修养真的算很好了,还能心平气和地和这么一个巨型火药桶说话,“今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外面传言您企图越狱。” 纳克特敏一想起来就气,“刚才我正睡着,牢头说陛下要见我,我就跟着他走了,谁知他哄骗我!” “那个牢头你可认识?” “认识,他叫乌纳斯,算是我一个远亲,从努比亚迁居到埃及。” 那人纳克特敏很熟悉,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纳克特敏开始讲述乌纳斯的家庭关系,职业经历等背景信息。 霍普特蹲在地上,拿能当颜料用的红砖石,画分析图,和纳克特敏一问一答,补全信息。 庞大的人际关系网络像一张红色的蜘蛛网,在泥地上纵横交错,夏双娜看一眼都要晕过去,如此复杂还要理出头绪,她真佩服霍普特的逻辑思维。 “霍普特,乌纳斯的证词是假的,他受阿伊指使,你看看哪个人能和阿伊靠上,这就是思路!” 专注进行头脑风暴的霍普特,猛地侧过头看她,“阿伊大人?!” 同时,纳克特敏也不敢置信地惊呼,“阿伊大人?” 霍普特看了看他的笔记,筛查了一遍乌纳斯的交往范围,“这里面,没有阿伊的直系下属,他们怎么会联系上。” 霍普特不相信就算了,纳克特敏也这个态度,夏双娜哭笑不得,“将军,您难道没有发现宰相一直对您不友善吗。” “我是与宰相大人不和睦,但那是因为......” 纳克特敏没好意思说,夏双娜疑惑,那感觉怎么还是将军自己的错呢。 “因为什么?” 纳克特敏百般为难开了口,“我的祖辈曾是努比亚的将军,参加过与埃及争夺领地的战役,被俘虏后归顺埃及,朝廷一直忌惮我的出身,但我自小就生长在埃及,在埃及的军队里接受军事训练,我早已是埃及人,唉,我会让宰相大人认识到我的忠心。” 霍普特也接话,“没有证据,不能攀诬宰相。阿伊大人是千年难遇的治国奇才,辅佐陛下登基,在危机中力挽狂澜,让埃及从阿吞改革的混乱中恢复过来。上下埃及每一座神庙都有他供奉的香火,他时常带着妻子施舍酒粥给穷人和孤儿,他的下属也颇受他的优待......” 夏双娜无语地捂着额头,行,倒成她的错了。 阿伊给这些人一个二个灌的什么迷魂汤药啊,他明明就想架空图坦卡蒙让他做傀儡自己掌权,为什么在他们口中就变成了辅佐君王的善良尊者? 她也不想再多解释,苦心经营了三朝的忠臣面孔哪有那么容易被拆穿。 迟早要撕了他的美人皮! “霍普特,但如果真的是阿伊在幕后操纵,你敢指证他吗,阿伊会不会迁怒于你。”夏双娜必须把办事的风险同他讲清楚。 得罪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霍普特的职业生涯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更有甚者,阿伊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让他在人间消失啊。 霍普特眼神飘忽,“也许......不会。” 夏双娜撇了撇嘴,呦,您了解阿伊吗,就敢这么讲话。 霍普特在地上用秀气的长指戳了戳,“从将军给我的信息分析,我无法把那个牢头和阿伊联系起来,娜芙瑞,你应该是想错了。” “你再找找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霍普特又推演了一番,还是朝她摇了摇头,纳克特敏一看他这个反应,鼻腔里喷出轻蔑的嗤声,“好了,我饿了,我要吃饭!” 他从不会亏待自己,坐在牢房里就开始点餐,“果酱面包,下埃及出产的三十年葡萄酒,我还要吃烤鹅,必须是我宅子厨房里宰好的肥鹅,抹上猪油,蜂蜜。” 夏双娜偷偷翻了个大白眼,生死攸关的时刻,关系您一生的名誉,还有心情吃饭啊,人家霍普特来帮忙的都还饿着肚子呢。 霍普特也有些无奈,迫切想追问纳克特敏更多和乌纳斯相关的细节。 纳克特敏那是相当的不配合,拍着桌子大吼,“老子要先吃饭,怎么,明天就要死了,还不能好好吃一顿吗?” 他吼叫的时候瞪着霍普特,分明就是十足的不信任,一点也不信他能有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 烤鹅被端上来,纳克特敏大快朵颐,吃得两片嘴唇上都是油,在一片不甚文雅的唧唧中,霍普特背过身对着夏双娜低声耳语,“阿吞暴徒和隐匿者一样,都用代号,这个乌纳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我无法确定他到底是我们曾经盯过的哪个人,你能把我送出去吗,我要回去翻翻旧档。” “你有办法了?”夏双娜又惊又喜,她真没找错人。 霍普特垂下眼睫毛,“没有百分之百把握,但我会全力以赴,你能将送我出狱吗,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好,现在就走!” 夏双娜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笃定样子,霍普特心中苦汁翻涌,她的特权不都是来自于法老的宠爱吗。 也许是痛得有些麻木了,唇边竟扯出些支离破碎的笑,“你不怕我逃跑吗,再也不回来,就敢放我出去。” 夏双娜望着他的眼睛,清澈的明眸闪烁着一片真诚,“你不会呀。” 霍普特心口又是一窒,人生能得如此知己,他纵使死去又有什么遗憾呢。 如果她爱的不是法老,霍普特一定早将什么矜持礼节抛到脑后,不管纳克特敏还在旁边,吻上她的嘴唇,把她推到墙边,狠狠地亲吻她,解开她的束缚,占据她的身体,可脑海里,总有一根名为忠君名为服从的弦紧绷着,一个警告的声音在耳边叫嚣,离她远点,离她远点,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霍普特蜷着手指,压抑着渴望,把衣服都揉成了皱巴的麻叶,忽而,他仰起头,凑近了她的脸,终究是没有胆量靠近那片梦寐以求的温软地带,“娜芙瑞,你记住,霍普特永远不会让你伤心,不会让你失望。” 深沉的爱意不能说出口,只能包裹着友谊的厚厚皮囊,夏双娜不知道这是情话,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霍普特内心又是一阵绞痛。 夏双娜准备送霍普特出去,见纳克特敏还在往嘴里拼命塞鹅肉,随口一问,“将军,为什么喜欢吃这个?” “第一次去那家禽类养殖场,就让我有种回到了战场上的感觉,我仿佛听到刀剑相击,战鼓擂动,营地篝火在熊熊燃烧......我就买了他们家的肉禽,味道真的很不错。” 这真是奇妙的联想,牲畜遍地的养殖场和腥风血雨的战场怎么会有相似之处。 提到战争情景,纳克特敏的表情肃然起敬,刨去看不起人,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军人。 纳克特敏仔细咀嚼着,像是吃着人生中最后一餐,顿时生出了英雄末路的悲哀,眼眶湿湿的,“老子......一辈子打仗没输过,没想到最后被阿吞那群狗贼害,呜。” 夏双娜在旁宽慰,“将军,您不要太悲观了,会有办法的。要不然,我协助您逃走,等陛下醒了,会还您公道的。” “我不会逃。” 铮铮铁骨的好汉,宁愿死也不愿逃跑,坐得直行得正,不会让自己人生留下丝毫污点。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纳克特敏慷慨地撕下一条鹅腿,递给了霍普特。 “尝尝,你平时也吃不到这样的。” 话里依然满是高高在上的鄙夷。 霍普特倒没客气,他肚子也饿,接了过来,文雅地咬了一口,嚼了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飞快地全吐了出来,“娜芙瑞,你有没有可靠的人,去查查这个肉有没有问题!”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鹅肉泡出的水里,竟然有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这种毒是被加在饲料里,被吃下后,长久积累在禽类的身体了,对鸭鹅无害,但人将禽肉吃掉后,毒素就会侵害神经和肌肉组织,时间一久,人就会逐渐丧失运动能力,瘫痪在床。 对于纳克特敏这样的武官,相当于判了死刑。 纳克特敏脸色剧变,一阵狂吐,以手捶墙,“是谁人要害我!是不是还是阿吞那群狗贼!我要灭了他们!” 他终于肯正眼瞧一下霍普特,“这样,你去给我查查那家养殖场为什么要给我下毒,死前,我想知道。” “好,但这是额外任务,我要报酬的。” 霍普特本来可以无偿帮忙,但纳克特敏对他的态度的确让他不爽,他也有脾气。 “多少?” “六千袋标准粮食。” “吆喝!”纳克特敏吸了一口凉气,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六千袋估计是他十年的俸禄了。 霍普特心里盘算着,如果有了这比收入,就可以还清莫尼尼的债,“这对将军来说不是很多。” 纳克特敏一拍大腿,“好,只要你能查出来是谁,让他付出代价,我给你!” 两人很快成交。 霍普特:“我去那家养殖场走一趟,详细位置告诉我。” 夏双娜担忧到,“你怎么混进去,他们既然敢给将军下毒,就不会轻易让你查到破绽,只有半天了,还要帮将军找证据,来得及吗?” “娜芙瑞,我自有办法,”霍普特温柔地笑着,指尖轻轻抚开她微蹙的眉心,“我需要一条能裹住全身的旧长袍还有头巾,和一只灰白相间的肥鹅,替我准备一下,费用可以从那六千袋里面扣。” 下午时分,霍普特走在了城郊的土路上。 他身侧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长得十分软萌,怀里抱着一只灰白毛的公鹅,水灵灵的大眼睛努力仰头看着霍普特的侧脸,张口却是个成年女人的声音,“葡萄,我还以为你约我出来,是要接受我的求婚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三章 萝莉和鹅 女孩一米三的个子,麦色肌肤细腻光泽,细软的卷发披在瘦弱的肩膀上,苹果小脸上一双棕灰色的眼眸,闪烁着狡黠的光,翘鼻下一张樱桃小嘴,颊上两坨天然的玫瑰红,看起来就是个娇美小萝莉。 无花果是隐匿者目前唯一的女孩子,也叫无花。 一群平均身高一米七五、仪表堂堂的单身男人和一个迷你女人还有几个性别不明的奇葩货,隐匿者就是这样一个组合。 “弟弟,你这么耍姐姐不好,”无花实际年龄比霍普特都大,童音和成年女声切换灵活自如,“怎么一张欲求不满的臭脸,被你未婚妻踹了?她和别人上床了?” 无花肆无忌惮地开着前老大的玩笑,他们彼此间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字,但不影响他们默契的队友情谊,而且就他们现老大和前老大的相处关系,如同老大和老大夫人,就“妻管严”椰枣对葡萄言听计从的狗样,霍普特哪怕卸任了,依旧是隐藏的老大。 老大的忙,必须帮啊。 “噤声,”霍普特正色,下巴上贴着一圈黑乎乎的假胡子,“今天,我是你父亲胡罗,你叫布布。” 霍普特的年纪在古埃及可以当爸爸了,但他毕竟还是个未经情事的清纯处男,就用黑粉在额头故意画出来几道逼真的皱纹,再用植物胶将眼皮粘起来一部分,眼睛比平时小了有三分之一,上扬的眼尾也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了。 无花冲公鹅吹了声口哨,抬起手臂把它用力往空中一抛,灰鹅就噗噗拍打着翅膀,飞进了养殖场的鹅圈里。 这位不速之客立刻引起了工人们一阵惊呼。 他们纷纷议论着这小家伙是哪里来的,但没有人太过在意,反正他们这里本来就是养殖场,这只鹅很肥美,能卖个好价。 过了会儿,一个苹果脸的小女孩站在了养殖场大门口,棕灰色的眸子朝里面使劲张望,怯生生的,声音也小小的,“叔叔阿姨们好......” 人们纷纷被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小朋友,有什么事? “我的小鹅飞了进来,你们看到了吗?” 霍普特跑上前,“她是我的女儿布布,我们就住在附近。” 养殖场附近有个很大的垃圾填埋坑,城中贵族的仆人们会把府里的生活垃圾运到这里,垃圾里经常混有彩色碎瓷片,破金箔等,有时还会有被富人抛弃的宝贝藏在里面,挖出来清洗干净还能拿到市场上交易,便有人做起了这样的拾荒营生,时间久了他们索性就在垃圾场旁定居。 工人们见霍普特胡子拉碴,脸上岁月痕迹斑驳,古埃及但凡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不留胡子,他又故意穿了染了臭汗的长袍,戴着洗得发黄的头巾,裹住了他那象征祭司身份,剃掉了毛发的身体,也盖住了他长期在大神庙内行走沁入肌肤里的香水味,这么一打扮,整个就一古埃及底层人。 无花眨着眼睛请求,“我的小鹅,我要我的宠物小鹅。可以让我进去找它吗......” “这......” 守门的人有些为难,主人说过不允许外人进来。 “你们这是屠宰场吗?”无花伤心地哭了起来,绵绵软软的奶音格外惹人怜惜,“哇哇哇,我的宠物就要被吃掉了!” 一个管事的女人心软,“让她进来找找。” “谢谢,谢谢。”霍普特忙朝他们道谢,一副讨好之姿。 “父亲!”无花故意把小手伸高,递给霍普特,狡猾地扬起唇角,这并不属于排练的剧情。 霍普特瞅了她一眼,没有拒绝,领着无花走了进去,天下哪有不能牵手的父女。 无花乖巧地抿着小嘴巴,心里在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竟然拉住了冷面葡萄的手。 她和隐匿者里很多人都扮过父亲和小女儿,那群糙男人的手都糙死了,葡萄的手却光滑如最柔软的亚麻,舒服得她欲仙欲死,霍普特什么时候把她手甩开了都没感觉到。 一只灰鹅混在上万只长得都差不多的鹅里,那可要真找一阵了,这便给足了霍普特时间记下这家养殖场的结构和地形,再加上这只人见人爱的小萝莉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办起事来就轻松多了。 无花蹲在鹅群里,小手细心地帮它们理毛,似乎是玩得很开心,咯咯娇笑起来,霍普特远远望着她,虽然是假扮的女儿,但霍普特心中还是萌生出了一种渴望,如果他和娜芙瑞能生一个女儿,也会是这样漂亮可爱。 突然无花大叫,“父亲,小心!” 只听震耳欲聋的嘎嘎喔喔声越来越近,一大群各色花鹅花鸭呼哧呼哧拍打着翅膀,朝霍普特浩浩荡荡跑去,它们黄色的脚掌踏着地面动静大如地震,霍普特被狼狈地追赶,慌不择路,抱头鼠窜。 饲养员在哈哈大笑。 这位笨拙的“老父亲”逃跑中,自己的右腿绊到自己左脚,人毫无形象可言地栽了个狗啃泥,身后的笑声更大了。 霍普特摔在地上的瞬间,耳朵立刻贴向地面,借着落地的那声巨响,屏气凝神,听回声。 这片地下竟然是空的!地下还隐隐传来一些杂音。 无花跑了过来扶起“爸爸”,霍普特问,“找到了吗?” “没有,”无花显得很沮丧,突然张开手臂,大眼睛里雾气朦胧,还是那极具欺骗性的奶音,“父亲抱抱。” 当然还是她自己加的戏,无花无比期待地看着霍普特,抱我,抱我啊。 能躺在葡萄的胸口,尽情吃他的豆腐,摸他柔软的肚子,天啊,是不是还可以趁机亲亲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仅仅是想想,无花就爽到升天,螺旋爆炸了。 霍普特半弯着腰看着她,眯起眼睛,“布布是不是走累了,布布大了,不能让父亲抱了,坚持一下,回家奖励吃糖糖好不好?叔叔阿姨看着你呢,做个乖孩子。” 哄小孩子的口吻是装出来的,但教育的智慧和耐心是他的天赋,如果霍普特将来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看热闹的人也劝小女孩,“就听你父亲的话。” 无花没能得偿所愿,气得牙痒痒,心里暴力得把霍普特一拳打飞,捏扁揉圆,踩平压碎。 霍普特闻了闻她身上,“怎么这么臭,是不是又把粑粑拉裙子上了?” 无花的脸当时就黑了,日了狗的,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吗。 工人们闻言哈哈大笑,指了指远处,那是远处粪坑飘来的味道,不要冤枉了你家小姑娘哦。 “老父亲”忽然像屎壳郎一样兴奋,双眼放光,“家里中了点扁豆黄瓜,能不能送我一点肥料。” 工人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男人邋遢懒惰,不思劳作,拾垃圾为生,竟然连泡屎都不放过,唯一的优点就是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他们更看不起这男人了。 霍普特拎着一个布兜子就去铲屎,铲了好大一堆。 日落西岸,无花终于找到了小灰鹅,工人们在嬉笑声中,挥手送走了这对“父女”。 霍普特带着手套,抓起一把屎仔细地闻,眉毛还动了动,眸中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无花大张着嘴,惊恐地望着他,他......不会是想吃了! 屎里有乾坤。 这里的鸭鹅出笼后多卖给了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作为私厨的上等食材满足他们挑剔的味蕾。为了让它们个头肥硕,肉质鲜嫩,喂的都是上好的小麦和酒糟,刚才霍普特看到食槽里的确只有这些,而他却在这粪便中闻到了淡淡的草汁清香,粪便里面也夹杂一些未能消化的植物纤维,证明这些粪便不全属于里面的牲畜。 这个养殖场没开办多久,却从外面偷偷运来其他动物的粪便,故意把粪池堆高,是想掩盖干什么? 霍普特警惕地来到河边,把躲在一堆芦苇草里打瞌睡的椰枣扒了出来。 椰枣从怀里递给他几卷纸莎草,“给,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赶紧看,我还要带回去。” 上面精巧的红色戳印,表明这是隐匿者的机密文件。 霍普特翻了两下,眼中不知道浮动着什么情绪,“好了。” 关于乌纳斯的事情,他已经了然于心。 “你的葡萄金冠,我修好了,不回来吗,怪想你的。” 霍普特扬起唇角,“小枣子,今晚,带着他们几个跟我走一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最后的准备 这夜,霍普特和椰枣带着一队精壮骨干,雷霆出击,抓走了养殖场内打算收工回家的一干人等。 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赫梯男人。 入狱后,那男人连抵抗都没有,很快就交代了,他名叫玛德基瓦,表面在底比斯城郊从事养殖业,真实身份为赫梯高级间谍,以开办养殖场为幌子,与埃及达官贵人结交,意图窃取埃及政治军事情报,并借机向对赫梯王国发展有重大威胁的官员投毒,他的第一个目标正是底比斯军务总长——纳克特敏将军。 对于这样的结果,纳克特敏并没有很惊讶,他年少时曾在赫(荷)伦海布将军麾下,参加过与赫梯王国的军事对抗,那时他便展现出他过人的军事天赋,立下奇功,让赫梯军士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由此对他怀恨在心,派遣间谍投毒也不是没有可能。 能为埃及挖出一个厉害的间谍,他死得也值得了。 “不一定是赫梯。” 但霍普特敏锐察觉到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对夏双娜说到。 他再次来到牢前,提审那个男人。 “你身为赫梯人,为何能在异国迅速立稳脚跟,开办市郊第一大规模的养殖场,你可有同伙,埃及内部是否有人在协助你?从实招来!” 可玛德基瓦咬死了无人协作,一切皆听命于赫梯国王,将自己的罪恶全部归因于国王和将军间的个人恩怨,完全没有一个间谍在被捕后维护君主的高尚情操,这让霍普特更加怀疑事有蹊跷。 审问一个小时依然无果,霍普特已经连续奔波了太长时间,夏双娜赶他回房休息一会,毕竟明早庭议才是真正的恶战。 霍普特建议她找一些可以信赖的赫梯人来做思想工作,玛德基瓦若见到同胞,兴许会改变想法,夏双娜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迪米特丽还没有睡,听说抓到了玛德基瓦,连夜就坐着马车赶了过来,一见到娜芙瑞就抓住了她的衣服,迫不及待开口辩白,“不可能,绝不可能!娜芙瑞,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对赫梯九大神发誓,他绝非受赫梯国王指使!” 夏双娜见美人激动得香喘连连,帮她轻轻抚背,“慢慢说,怎么回事。” “你带我去见他,我帮你劝服他。” 迪米特丽如此爽快愿意帮忙,夏双娜深受感动。 可迪米特丽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你们不能在场,我要和他说一些话,你们不能听,我和他的交谈内容也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夏双娜纵使信任自己的好闺蜜,但也不得不对迪米特丽的怪异行径多长上几个心眼,她似乎想隐瞒什么。 迪米特丽再度开口,言辞恳切,“娜芙瑞,我很想帮你弄清真相,但你要是不能答应我的要求,我是不会见他的。” 迪米特丽态度坚决,夏双娜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好奇在心中疯狂滋长,“米粒,你到底要和他说什么,有什么秘密也要瞒着我吗?” 美人垂下浓密的眼睫,目光闪烁,让她那双淡蓝如水的眸子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因为......涉及我们家一些私密的事情。我真的很想帮你,但你们真的不能听我和他说什么。我只是劝他说出实话,用我自己的办法,我不会向他提供任何额外消息,我向你发誓,你相信我,可以吗?” 夏双娜依然有些犹豫,投去眼神询问霍普特的意见。 霍普特很是绅士,“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会帮她承担选择的后果。 夏双娜又思考了片刻,“好,但我会把你关进隔壁牢房,再把你的手脚也捆上,你们可以说半炷香的时间,结束后,我把门打开,放你出来。 女孩子天生爱漂亮,迪米特丽不会喜欢这些丑陋的金属链子,于是夏双娜用丝带帮她在手腕和脚腕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迪米特丽优雅地弯唇朝她笑,“谢谢。” 躺在草席上假寐的玛德基瓦听到动静,余光一扫,隔着栏杆望到隔壁牢房椅子上坐着的那个绝色美人,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一瞬不眨直直盯着她。 迪米特丽看到他的反应,轻轻喊了一声玛德基瓦,熟悉的声音敲入耳鼓,玛德基瓦身子一震,惊讶地翻身坐起,脱口而出,“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那个尊贵无比的称号,迪米特丽立刻惊慌地张望四周,夏双娜果然信守承认,没有找人监听她,迪米特丽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压低了嗓音,“玛德基瓦,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攀扯赫梯!父王何时让你毒杀埃及将军了!” “我与国王的私人通讯,怎会让您知道。”男人耸肩。 迪米特丽冷笑道:“笑话,你早已是我赫梯的弃子,说,你究竟是在为谁效力!” 弃子这个词深深戳痛了玛德基瓦的心,刚才还一脸坚毅冷漠的男人难以自控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我一直对他忠诚,是最出色的间谍,而他猜忌我被埃及人买通。公主,是你狠心的父王先抛弃了我,害得我落入埃及人手中,我好不容易捡回来这么一条命,可不是要好好回敬国王陛下。” 迪米特丽无意听他诉苦,“我再给你个机会,指使你下毒的人,是谁?” 玛德基瓦死心不改,邪笑,“是赫梯国王,将军曾参加边境战役,让赫梯折损了数百士兵,赫梯国王怨恨将军,欲除之而后快......” 他的态度让迪米特丽怒火中烧,“我不允许你污蔑赫梯,你这是在引战!故意挑起大国纷争,你若不思悔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男人懒懒道,”怎样?” “你再也别想见到你在哈图沙的妻儿!” 提及家人,玛德基瓦百味杂陈,心脏骤提,然后又悠闲地躺回垫子上,语气平和地说到,“公主,您无法威胁我,我只要大喊一句,爱茜阿尔玛殿下在这里,您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苏庇路里乌玛斯那个老东西可是欺骗法老,你还在和亲船上赶路呢!把埃及的法老当傻子一样玩弄,您千金贵体能承受起他的怒火吗?” 迪米特丽娇美的脸孔霎时间变得惨白,涂着桃粉色丹蔻的长指甲几乎插进手心。 “你敢!赫梯的水土养育了你,你却不顾国家利益,要让我也身陷囹圄吗!” “公主,作为您曾经的宫廷教师,我不会将您逼上绝路的。国王下令将您送进埃及后宫,埃及富饶强盛,这样好的婚姻,您因个人私情,私自出逃,将王国弃之不顾。赫梯人缴纳税款供养了您十六年,您现在嫁给法老联姻,以保两国和平就是您的使命,您又有什么脸面指责我,不顾国家利益!” 迪米特丽仓皇狼狈地躲过他质问的灼灼眼光,羞红了脸,想证明她不是他口中这样一个自私的女子,“我有深爱的恋人,我不愿联姻!我宁愿死去,也不会献身给我不爱的男人!” 玛德基瓦闻言轻哧,“公主,情是蜜糖也是毒药,情能救人,也能伤人啊,您小时候我就教过您。” 两人的谈话此时更像是师生间的闲谈。 “你不也是吗,如果你不是爱上那个埃及女人,执意娶她为妻,让父王疑心你早已投靠了埃及,又怎会落入这般田地。” “那是他心胸狭窄,刚愎自用!” 曾经是赫梯大臣,现在明目张胆讲他父王的坏话,迪米特丽怒目圆视,玛德基瓦停止谩骂,长叹了一口气,“苏庇路里乌玛斯给我喂了毒药,我活不了几天。” “什么......”迪米特丽顿时没了火气。 “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他会让我活命吗。” 她的恩师要死了,迪米特丽如遭雷劈,她本以为老师被驱逐出境后还可以在埃及平平淡淡的过完余生,可没有了国家的保护他只能走向死亡。 纵使曾经风光无限,可一旦失去了宠信就是穷途末路。 明明在监狱里,迪米特丽却仿佛看到了赫梯的巍峨王宫,儿时在他指导下,学习兵法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渐渐眼眶就湿润了。 “公主,老师劝你,趁着还没铸成大错,向埃及坦白自己的身份,遵从国王安排,嫁给法老,享受你容华尊贵的王妃生活,这就是你的命。请帮我写信,告诉我的妻子,我爱她,告诉我的儿子,我爱他,来世再见......” 说完这句话,玛德基瓦就释然地闭上了眼睛,无论迪米特丽再和他说什么,他也没有再开口了。 夏双娜来放迪米特丽出去的时候,见美人斜倚在椅子上,神情恍惚,她肤如凝脂,在灯下泛起淡淡光华,但此时白得有些苍白,蓝色的眼睛像是毫无波澜的大海,瞳仁里也没有了焦距,许久才抬起眼皮看向来人,淡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娜芙瑞,抱歉,我无法说服他。” “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 迪米特丽心虚得根本不敢直视夏双娜,只能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向她传达什么讯息。 休息室,霍普特快走了出来,迎上两人。 “迪米特丽小姐,关于玛德基瓦,你还有什么知道的信息,可以全部告诉我吗?” ...... 转眼已是第二日凌晨,霍普特坐在桌前,油灯下,反复读着来自乌纳斯、纳克特敏、玛德基瓦和迪米特丽的四份证词,它们两两间矛盾,到底孰真孰假。 赫梯和阿吞都在暗算将军,但真如表面这样,玛德基瓦听命于赫梯国王,乌纳斯听命于阿吞背后那个男人吗,还是......另有其人。 线索交织在一起,脉络在他的脑海中愈发清晰,霍普特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傻子,他手指按在脸上焦虑地揉搓,不时深呼吸,做着空前激烈的思想斗争,挣扎又痛苦地做出他最后的选择。 真的,是你吗…… 宰相府,书房里灯火通明,阿伊还没有就寝,正为明日庭议上的决胜局做最后的梳理和准备。 只要能掌控底比斯军队,就能彻底挟制图坦卡蒙号令朝官,就能在他迈向权力巅峰的路上更进一步。 纳克特敏绝不能留。 不仅如此,那日纳克特敏将军闯进他的地盘,撞见了他的营生,他不得不杀人灭口。 凌晨四点,夏双娜爬起来梳妆,图坦卡蒙平时也是这个时候起身的。 但现在,图坦卡蒙还没心没肺地睡着。 从前天下午到现在,他已经睡了快两天了。 奈德耶姆正在法老身边替他的伤口换药。 夏双娜噙着泪水,“法老为什么还不醒......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 “陛下圣体已无碍,按理说应该是要清醒了,只是陛下还不愿意醒来。” “不愿醒来......” 奈德耶姆叹了口气,“陛下,太累了。” 八年来,图坦卡蒙励精图治,夙兴夜寐,朝议是隔天一次,政务少时也是三天一次,除非身体实在不适,图坦卡蒙没有缺席过一次,他不知要学习多少知识才能统治好这么一座庞大的帝国,外有敌国内有权臣,他从来不敢荒废一天。 从八岁起,他就很少能赖床了。 图坦卡蒙平时太累了,这次受伤严重失血,激发了他身体潜在的保护机制,也许可以看作是在休眠。 他要把精气神全部调养好,才能彻底清醒。 夏双娜心中好矛盾,又希望他能醒过来,救下纳克特敏将军,又希望他再多睡会,补补平时缺的觉,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场恶战要打。 夏双娜帮图坦卡蒙掖好背角,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亲爱的,你好好睡,今天,我会为你而战!” 日出,安赫姗那蒙立在哈托尔女神黄金塑像前,美丽的女神身着盛装,牛角王冠间顶着一轮圆日,一群女祭司跪在王后身后。 听闻夏双娜的请求后,安赫姗那蒙眉毛一横,美艳的脸上毫不掩饰厌恶,“我凭什么帮你,出去!” 夏双娜声情并茂地阐明衷心,“王后,我们都想替法老护住忠于他的臣子,扞卫他的王朝,我们两个必须联合在一起,否则就是中了奸臣的诡计!” “王后,我真的需要您的帮助,我请求您暂时放下对我的成见,就这一天。” 安赫姗那蒙不想承认,有一瞬间竟然被她的坚持和真诚打动了。 “安卡,你就帮帮她。” 玛雅夫人就跪在王后身边,哈托尔宫神殿中光线昏暗,夏双娜刚才没有注意到她。 玛雅说完,朝夏双娜慈祥地笑,夏双娜也向她报以感激的微笑,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只有两面之缘的妇人很是熟悉,很想抱抱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五章 你为我至爱,我为你而战(一) 古埃及议政分为两类,一种称为朝议,由法老召集主持,两天或三天举行一次,若无重大事项商讨,时间较短。另一种称为庭议,宰相可在特殊情况下召集元老级大臣开会,例如法老在外行军打仗,或者病重难以理政,多为应急之用。 庭审流程滴水不漏,证据链条无懈可击,阿伊在庭议上,成功让所有人相信纳克特敏将军就是阿吞暴徒潜伏在埃及军方的奸细,深藏不漏用心险恶。 古埃及是神权世界,所以重大决议均需占卜神意。 阿伊立于世俗百官首位,高声询问对面神职官员之首,“陛下为何至今仍昏睡不醒,大祭司,神旨如何?” 阿蒙曼奈尔身披豹皮,手托造型精巧的焚香器,唇间念动咒语,用神秘古老的方式与天上神灵沟通,须臾,作为埃及众神第一代言人的他,将神旨传达给殿中众人,“神曰,立即处决罪犯,献祭于荷鲁斯神,神就会让陛下醒来。” 宰相同时兼任最高法院院长,掌握帝国司法大权,做出最终宣判,“剥夺罪人纳克特敏将军头衔,游街示众送至刑场斩首,诸位还有异议吗。” 无人胆敢出声。 阿伊正要宣布政令生效。 “不可!” 一个清脆洪亮的女声响起,不带丝毫犹豫,迸发出斩断钢铁的果敢。 众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何人如此胆大,竟敢质疑宰相大人的政令?! 那人此时并不在殿中。 众人的视线皆寻着声音来源,投向议事厅门口。 门外赫然出现一个纤细女子的身影。 阿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名字,“娜芙瑞......” 又是她,来坏他的好事! 夏双娜跨过门槛,双手交叠优雅地放置在小腹上,步伐稳健,一步步朝众人走来。 她的腰背挺得很直,娇俏的脸蛋化着浓妆,下颌微微扬起,看起来很有威信。 那种气势,贵族女子中都不常有。 臣子们明明知道她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每个人打心底里都不敢小看她。 进入殿中,夏双娜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台阶尽头的王座室。 高大奢华的黄金王座放置在高台中央,两只华贵美丽的巨大孔雀羽宫扇下,椅背顶部盘旋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雄鹰,正张开它宽阔的翅膀,威风凛凛地保护着大埃及的君主,守卫着大埃及的领土。鹰眼是两枚晶莹剔透的血色红宝石,明暗光线的折射赋予它动感和灵气,那眼珠似乎转动了起来,扫过殿中众人,透出两道锐利的寒光,连空气都跟随着微微颤抖。 高大的王座,此时空空荡荡。 平时,图坦卡蒙就是坐在这里,俯瞰众生,统领百官的。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他此时应该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夏双娜的心脏一阵抽痛。 图坦卡蒙,我会帮你守好你的王朝。 你是我至爱,我为你而战! 这是我的承诺,我对你庄严的承诺。 阿伊根本不会让夏双娜站稳脚,迅速向她发难。 “来人,将闲杂人轰出去,今日当值的所有卫兵,降一级,朝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地方吗!” 夏双娜目光凌厉地扫过站在群臣之首的阿伊,仿佛他只是一堆若有若无的空气,直接无视了阿伊侮辱性的话语。 女孩镇定从容,口齿伶俐,“宰相大人,您别急啊,我来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她扬起红唇,明眸中波光流转,欢快得像是只小百灵鸟,“法老醒了!” 她又望向阿蒙曼奈尔,眨巴了两下无辜呆萌的眼睛,“你刚说什么,只要杀了罪犯,陛下就能醒,那陛下现在醒了,是不是可以证明将军无罪呢......” 阿蒙曼奈尔斜了一眼娜芙瑞,都不必他开口,就立刻有他的亲信厉声打断,“法老真的醒了吗,为何不召见我等,空口无凭,何人信你!” 夏双娜面向那个穿着高级祭司袍的男人,挑了挑眉,满是无奈,“大人,法老真的醒了,正在寝宫沐浴,骗您做什么,您不问陛下身体如何,反而立刻质疑我,莫非是不希望陛下醒来?那便是诅咒陛下。来人!把这个居心叵测的祭司给我轰出去!” 她学着阿伊发威的样子,杀鸡儆猴。 那祭司一下子就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众目睽睽下被轰出议事厅,那他以后还如何立足,他顿时慌了神,扑通双膝跪地,做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捧着心口,似乎那颗小心脏承受不了这巨大喜悦就会爆炸,“陛下醒来,臣不胜欣喜!” 一瞬间,大厅里像是煮开的水彻底沸腾了。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那群臣子不顾形象,疯狂地亲吻着大地,亲吻着立柱,彼此拥抱在一起,给段音乐他们就能欢快地跳起舞来。 不管发自内心,还是曲意奉承,全高呼着,“神佑埃及!神佑陛下!” 山呼万岁声中,夏双娜心潮澎湃,再次见识到了三千年前古埃及那狂热的君主崇拜。 她美滋滋地想,男朋友的名头就是好用啊。 但她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身侧的小手紧紧拽着裙摆,攥在手心的布料,早已被汗水濡湿。 图坦卡蒙真是个贪睡的家伙啊。 霍普特凌晨的时候又带人去养殖场实地取证,说有关键证据落在了那里,现在还没回来,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他拖延时间。 不管旁人如何,阿伊不为所动,冷冷望着女孩,她在撒谎,法老如果真的醒了,他怎么可能接不到密报,阿伊笑里藏刀,招手示意夏双娜走近些,“娜芙瑞小姐可熟悉这里,不是第一次来。” 她上次误入阿吞禁地,被抓捕后,也是在这间宫殿接受了一次惊心的审问。 夏双娜暗叫不好,她现在身份尴尬,还未洗脱嫌疑,阿伊突然提及此事,必然是要大做文章了,阿伊继续说了下去,“你当时,和发动奥皮特暴动的阿吞暴徒一同被捕,就跪在这里。” 厅中诸位大臣,很多都参加过三个月前的那次罪恶审判,对她印象颇深,她今天妆容浓艳,戴着假发,这群臣子一时没有联想到,阿伊这么一提醒,他们就将她给认了出来。 原来是她啊,那个叫娜芙瑞的女人,那日法老对她的偏爱,他们有目共睹,为了帮她脱罪,法老可是胡闹过一次。 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自然就瞒不住了。 有大臣颤巍巍开口,“阿吞暴徒买通乌纳斯给囚犯饮食里下剧毒,全部灭了口,你......不是死了吗,怎么......死而复生!” 臣子们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面前是鬼魂吗。 阿伊故作为难,“娜芙瑞,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替你隐瞒了。诸位,当时,的确只剩了一个活口,就是她,法老对我们宣称所有囚犯都被毒死了,可偷偷把她放了出来啊!” 堂堂的埃及法老,沉溺情爱,是非不分,竟然把一个铁证如山的犯人无罪释放,简直是匪夷所思。 阿伊当众揭晓这个秘密,果然引得朝堂一片哗然。 “纳克特敏是奸细,娜芙瑞你替他开拓,难道你也是奸细!” “逆贼!逆贼!” “妖女!” “长相如此古怪,定是用了禁术迷惑君心。” 非议声此起彼伏。 阿伊非常满意,以他在朝中的威望,完全能够引导朝臣对娜芙瑞群起攻之,每个臣子吐口吐沫也能把她给淹死。 多少想要巴结讨好阿伊的臣子,正愁没有机会,现在正是他们表忠心的最好时机。 “宰相大人,此女不能留。” “您该替陛下,尽快处决了她!” “对啊,大人,杀了她,杀了她!” 臣子们联名上书,义愤填膺,誓要为国除害,阿伊顺水推舟,不费吹灰之力,便翻手为云覆手成雨。 “来人,把娜芙瑞拖下去,斩首。” 阿伊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要她性命,但她自己找死,怪不了旁人。 趁着图坦卡蒙不省人事除掉她。 即使法老醒来,再生气愤怒,也无济于事了 图坦卡蒙就算是荷鲁斯神的化身,也无法复活卡和巴(灵魂)已经彻底消散的人。 以阿伊的手段,死一个女人伤不到他的半分利益。 法老倘若为了一个低贱的女子惩罚问罪为国鞠躬尽瘁的宰相,定会让忠臣心寒,让百姓失望,尽显昏庸无能,那图坦卡蒙才叫丧尽人心呢。 卫兵们上前,就要为她戴上刑具,押送她上断头台。 尽管死亡的阴霾已经逼近,但夏双娜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盏灯塔,稳稳立于滩头,毫无畏惧,嘴角甚至挂着一抹挑衅的浅笑。 “谁敢动我,我怀孕了!” “这是法老的第一个孩子。”夏双娜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低头看向小腹,脸上笼罩着母性的光辉。 “你......有孕了!”臣子们惊骇得说不出话。 “嗯,一个月前,我和陛下行房后,一道金色神光落在我的肚子上,这孩子一定是个男孩,你们谁敢动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为你而战(二)-- 步入政治舞台 “伤害法老子嗣,为叛国罪,灭全族,奥西里斯神将让他不得来生!” 夏双娜一字一句背诵着昨晚突击出来的埃及法律条例,躯体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一时间,那群士兵们丝毫不敢再靠近她半分,离她那珍贵无比的肚子能躲多远有多远。 如果不慎伤到了法老的孩子,他们承受不起,连家人也会被连累而罹难。 况且阿伊方才说了,法老一招以死换生瞒天过海,就将她从死囚监狱里放了出来,足以见得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谁还敢去招惹她。 夏双娜知道古埃及验孕是看小麦会不会发芽,就算现在被拉去孕检,结果出来还需要几天,所以她一点不怕立刻被拆穿。 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现在这个“孩子”就是她的护身符,“诸位,你们误会我了,我与阿吞暴徒从无牵连,我和你们一样痛恨他们。如果我当真如宰相所言,陛下怎会宠我爱我,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不可以不相信陛下!” 昨天霍普特说服纳克特敏的技巧,夏双娜觉得妙极了,就拿过来用了。 你可以质疑我,但是不可以质疑法老,果然堵住了敌视的浪潮。 阿伊气得发颤,没想到她竟然拿怀孕来逃脱惩罚,最高明的医师也无法立刻诊断出娜芙瑞是否已经怀孕。她可能是骗人的,根本没有怀孕,但她也是有可能怀孕的,不管她是否怀孕,现在是动不了她了。 那他就送她个人情。 “来人,保护娜芙瑞小姐下去休息,莫要伤了胎儿。” 夏双娜咬牙切齿,阿伊真是老奸巨猾,她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还要被送出去,过去了这么久,霍普特还没有回来吗。 霍普特带着人去查抄了那座养殖场,今天阿伊在庭议上,外面的探子递不进来消息,就是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夏双娜目光在门口一闪而过,看到霍普特在外面探出身,挥手朝她微笑,不过他笑得很是勉强,像是做出来的伪装。 夏双娜登时心情大好,她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主场交给霍普特。 霍普特其实早就回来了,恰好是她说她怀孕的时候,他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听到她说她有了法老的骨肉,听着她炫耀法老宠爱她,他像是被绑在火架上受刑一样煎熬,一想到她和法老做过了那样亲密的事,霍普特就难受得走不动路,大脑一片空白,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只能在外面缓一会。 霍普特好不容易压下心中剧痛,从镶满宝石的鎏金宫门内徐徐走入,揭开了他一生在埃及帝国政治舞台上绽放光彩的序幕。 殿中众臣见来人容貌俊美,丰神秀逸,一身洁白长袍气质斐然,温和优雅,脸上略显青涩,但举止大气从容,毫不露怯,心中皆有十足的惊艳之感,他们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男孩,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他是谁?” “那是不是卡尔纳克的制服?” “是低级祭司袍。” 议事厅右手边就是神庙官员区,在场祭司是阿蒙祭司团前几十号人物,大祭司第一先知阿蒙曼奈尔、第二先知普塔莫斯、第三先知尤斯蒙斯和一众高级祭司,这些人根本不是霍普特这个级别平时可以接触到的,但他却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老头那矮胖的个头如果埋在人堆里,霍普特也发现不了,可偏偏老头站在最前面,他师父怎么在这里,手里还握着象征穆特神的生命之符权杖。 老头和霍普特对视了一眼,见这孩子竟然僭越地跑进了朝堂,惊讶后沉了脸色,“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出去。” 阿蒙曼奈尔在旁,听到了普塔莫斯讲话,便问,“老二,他是谁?” “我的学生。” 阿蒙曼奈尔听说普塔莫斯前些日子收了个学生,不由多看了霍普特两眼,那孩子容貌很出挑,在盛产美男的卡尔纳克神庙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仅仅是外表绝不可能让眼高于顶的普塔莫斯收他做徒弟,这孩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论殿中所有人的惊讶和诧异加起来,都比不上阿伊。 阿伊第一反应,看到霍普特毫发无伤神采奕奕,他担心了儿子好几天终于可以安心了。 但以他在官场沉浮的数十年经验,阿伊顿觉不妙。 夏双娜更是期待的看向霍普特,很显然这就是她的安排。 为官三十多载,阿伊还从没有遇到过现在的情况,他是完全弄不清原委,这小子为什么会跑来帮娜芙瑞?!他们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霍普特的出现让阿伊沉稳的气场一下子就乱了,但他反应很敏捷,“朝廷是变成菜市了吗,什么人都能闯进来!把他带下去。娜芙瑞小姐,既然怀孕了就好好安胎,送娜芙瑞小姐下去休息。” 夏双娜干瞪眼,阿伊要轰人,他们还能躺地上打滚赖着不走不成,他们在朝中根基不牢拗不过阿伊。 “慢着!” 一道威严贵气的女声传进殿中。 夏双娜长呼一口气,还好她早有准备。 “恭迎王后殿下。”不需要命令,殿中的臣子便齐刷刷跪下,行大礼。 “恭祝上下埃及的女主人,法老最爱的妻子和姐姐,王后殿下健康永生......”?安赫姗那蒙佩戴着秃鹫王冠,浑身珠光宝气,奢华的卡拉西斯长裙包裹着她婀娜多姿的身体。 肩后,一条披风上绣满了美丽的莲花,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仿佛能让人嗅到那沁人心脾的芳香。 娜芙瑞一身简单的亚麻白裙,蓝色齐肩假发,扶着安赫姗那蒙登上层层台阶,走入王座室,她虽然不是美貌惊人的绝世大美女,但综合看真的不比王后不逊色到哪里。 仆人为安赫姗那蒙搬来王后宝座,就放在法老的黄金王座旁,安赫姗那蒙高贵落座。 咚的一声,权杖触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万籁俱寂的议事厅,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安赫姗那蒙启唇,“本殿是先法老和先王太后的女儿,大埃及的公主和王后,阿伊,不知我可有资格,允许这两人留在殿中。” 这话真是折煞阿伊了,阿伊隐隐冒汗,“王后殿下,他们两人并无资格参与庭议,请您三思。” 高傲的王后怎么会允许他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斥到,“我埃及的事,还轮不到一个仆人插嘴!” 阿伊额头青筋猛地跳动,脸上谦恭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王后教训的是。”?哪怕再权势滔天,他无非就是一个家奴,和那些负责洒扫清洁、侍奉寝食起居的奴仆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不过是图坦卡蒙的高级仆人罢了。 千疮百孔的伤口再次被揭开,依旧是血淋淋的。 低贱的出身是阿伊心中永远的痛。 他讨厌这样的等级差距,讨厌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总把他当下等人看。 他享受追逐权力,掌控别人命运生死,立于人上的感觉,让自己帮图坦卡蒙继续管理着王朝,图坦卡蒙花天酒地和妃子们作乐不好,做个悠闲的法老不好吗,他保证将埃及治理得井井有条,送到他手中,但图坦卡蒙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却要夺走他的权力。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是谁,来做什么?”王后问霍普特。 “王后殿下,小臣名为霍普特,在下有个见闻,想说于各位听。” 臣子们斜视着他,朝廷是聊天拉家常的地方吗。 阿伊紧绷着面孔,紧盯着这臭小子要干什么。 霍普特抬手,一人走上前,将两只用绳子绑住的肥鹅丢在了地上。 臭哄哄的肉鹅受了惊,在华丽的宫殿里喔喔乱叫,羽毛乱飞。 臣子们皆是一头雾水,他有毛病吗,带这东西做什么。 阿伊看到那两只小生灵,背在朝服后的双手突然用力攥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为你而战(三)-- 丧葬祭司生 “各位大人,这是一家养殖场喂养的肉鹅,在底比斯城郊,我昨日经过他们家,发现了一个秘密,”霍普特故作神秘,“那不是一座普通的养殖场,地下有座古代墓葬,墓道入口就在肥料池底部。” 肥料池是种文雅的说法,直白点就是粪坑。 玛德基瓦故意把粪土堆高,就是为了掩盖那座地下工事的唯一入口。 一块荒地下一座野坟,这谁说的准,臣子们觉得霍普特在胡诌。 “你怎么知道?” “你去盗墓了,还是掉粪坑里了?”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 盗墓是最卑鄙的职业,古埃及人鄙视盗墓贼比鄙视乞丐更甚,霍普特在朝堂上公认谈及排泄秽物,立刻有官员以手掩鼻,侧目而视。 耳边满是不屑的嘲弄声,霍普特依然挺直着腰背,淡然平静。 当然,霍普特是绝不会钻粪坑的。 此时某地浴池,把自己洗了足足五六遍依然嫌臭的椰枣,已经将霍普特的名字反复骂了上千遍。 霍普特开口到,“在下不才,在卡尔纳克生命之屋学习时,主修的便是丧葬祭祀。” 古埃及人视死如生,他们甚至认为活着就是为了死后作准备,死后的杜阿特世界格外美丽缤纷,墓室是通向永生之地的场所,因此丧葬成为古埃及人人生旅程中最为重要的终点站。 古埃及社会是金字塔结构,祭司也分等级,最低等称为卡祭司,人数最多,负责神庙后勤和典礼准备,其次是唱诗祭司等,还有一些中层,然后是侍神祭司这一等,他们可以进入神殿里的非机密区域,属于高级祭司的入门级别,而高级祭司的最高等为丧葬祭司。 丧葬祭司的主业是为法老、王室成员以及大贵族选出神脉之地,开掘陵墓,并创设丧葬礼仪,主导祭祀,这是关乎帝国兴衰和后代福泽的头等大事。 图坦卡蒙的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辈的数位阿蒙大祭司都是着名的丧葬祭司。 要说古埃及历史上最出名的丧葬祭司,非伊特霍特普莫属,他是智慧的代名词,是为了不起的天才,为左赛尔法老修建了着名的阶梯金字塔。 这座阶梯式金字塔是人类建造的第一座完全用石头构成的建筑物,六步台阶暗示阳光照耀在墓上,聚合国王的灵魂,并于神圣的太阳融为一体,如同通向神界的阶梯,引领法老升入天国。这座建筑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数学美和艺术美,与空中星辰运行遥相呼应,成为人类建筑史上不朽的奇迹,因此伊特霍特普死后位列神班,备受后人敬仰,甚至比那位法老还要出名。 他几乎是古埃及所有祭司的职业偶像和人生理想。 本朝阿蒙大祭司阿蒙曼奈尔是千年不遇的天文学奇才,眼睛总是盯着天上,自然就不感兴趣地下那些事了,而统领穆特神庙的第二先知普塔莫斯就是当今排名第一的丧葬祭司。 卡尔纳克的生命之屋,古埃及最高学府,每年都会选拔出一批最顶尖的学生参加严格的考试,百里挑一的优胜者将成为丧葬祭司生,修读丧葬祭祀课程,等他们在生命之屋毕业进入神庙任职后,继续跟随各自的师父精进,再经过层层考核,全部过关就可成为王朝最受人尊崇的丧葬祭司。 丧葬祭司生会学习如何为王室和贵族选择最佳安眠之地,陵墓的选址涉及地质水文、建筑力学、宗教神学,以及一系列复杂的数学运算,也就是古埃及的风水学和丧葬真经。 他需要拥有渊博的知识和过人的智慧,还需要容貌端正秀美,口才思辨均要出类拔萃,这是一门彻底的玄学,只有顶尖聪明的人才能钻研。 法老迁都回底比斯的这五年,生命之屋上千名毕业生中,除了受祖辈荫庇继承父业的学生,真正有资格成为丧葬祭司的孩子只有三个,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寥若星辰。 这三人中,第一个被第三先知,统领蒙图神庙的尤斯蒙斯抢先收做了学生。 第二个被另一位高级丧葬祭司招为学徒,但没过一年就因为恃才傲物,严重违反神庙纪律,被赶出了大神庙,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很多人恳求留下他,因为有这样的天赋实在是太过难得,但大祭司铁面下令必须驱逐。 至于大祭司为什么不收徒弟,埃及谁不知道他是有名的大情种,为了早逝的爱妻二十年不近女色,连亲生的孩子都没有,哪会有心情教别人的孩子。 于是那第一个孩子成了整座大神庙的独宠,所有人都翘首等待着第三个丧葬祭司生的到来。 结果黄花菜都等凉了,还是没等到那个孩子,让所有人跌破下巴的是,原来那个孩子竟然落选了,他连进入卡尔纳克神庙打杂扫地的资格都没有。 而现在,他们清楚地意识到,当年落选的那个孩子,回来了,就站在他们眼前。 看他的祭司服,是最低等级的卡祭司,具体职位就是个神庙小仓库的管理员。 在古埃及森严的等级体制下,只有一种情况能够突破阶级限制,获得尊重,那就是足以超越所有人、让所有人顶礼膜拜的智力和才能,阿伊就是这样。 霍普特也是如此。 在殿中的高级祭司们此时心血澎湃,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誓要将这位超级天才抢到手。 如果不是在庭议,他们估计会因为抢人直接大打出手。 但所有人突然发现,人家似乎已经有老师了。 哪怕打扮得威严端庄,他们一个二个都在心里用最脏的话咒骂着,普塔莫斯这个老滑头,恐怕霍普特一来到神庙,还是个寂寂无名的仓库管理员时,小就已经被他给盯上了。 这死老头整日低调成瘾,一群有眼无珠的小祭司欺辱他时,连个屁都不敢放,猥琐得让人作呕。 背地里还不是在壮大自己的势力,闷声干大事,要不然也坐不上阿蒙祭司团第二把交椅。 霍普特修读过有关丧葬的课程,他深知不同等级陵墓在选址和规格上的差异, 养殖场那片土地,就在三条古代神脉的交错地带,那里极有可能就有古王朝的王室陵墓,昨天的探索也印证了霍普特的猜想。 亮明身份后,霍普特说的每句话,都有人在认真倾听。 “可惜,这座古墓几百年前就被盗窃一空,成了座空墓,便有人利用现成的墓道墓室,干起了见不得人的营生。” 阿伊闻言,几乎把手中的记事板捏碎,但现在他已经无法阻止霍普特了。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八章 父子对决(上)-- 人生逆袭的传奇 “是什么营生?” 知道霍普特是极为宝贵的丧葬祭司生后,大臣们对他的态度就尊重多了。 “带上来。” 霍普特话音落下。 狱卒们押解着一个异族男人走入殿中,粗暴地踹了那俘虏一脚,“跪下!” 一同被扔到地上的还有一捆闪着寒光的兵器。 在场众人除了阿伊皆大惊失色,“这这这......” 未经法老允许,禁止携带武器上殿,否则便会被当作谋逆,霍普特下句话打消了臣子们的疑惧。 “这弯刀长剑皆是半成品,质地脆嫩,无法使用。” 安赫姗那蒙在王座室朝下望,“霍普特,跪着的是何人?” “回禀王后,他是赫梯高级间谍,玛德基瓦。” 这个名字,多年躺在埃及政府的通缉名册上,大臣们很耳熟。 霍普特继续说:“诸位大人,此人在底比斯城郊,地下古代墓葬,利用现成的墓室,架设熔炉私造兵器,可动静太大,怕被人发现,就又在墓葬之上修建了养殖场,牲畜嘎嘎乱叫,嘈杂不堪,恰好盖住他们在地下敲打铜片的声音,但纳克特敏将军听力敏锐,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便要杀将军灭口,就将动了手脚的肉鹅送至将军府邸。诸位要是不信,可以检测这两只鹅是否被下毒。” 纳克特敏说他第一次来到那家养殖场,就有种回到战场的感觉,起初霍普特也以为是将军幻听,但昨晚迪米特丽告诉他,玛德基瓦曾经是赫梯公主的兵法老师,参与过兵器设计项目,他便瞬间洞察了地下墓室隐藏的玄机。 在古埃及,兵器冶炼交易受政府严格管控,私自制造武器,无论规模大小,成功与否,均被视为谋反大罪,此案非同小可,众人屏气凝神,安静等待着下文。 高大宏伟的议事厅里,回绕着霍普特中气十足的年轻嗓音。 “说,是谁指使你给将军下毒,是谁让你私造兵器。” 玛德基瓦懒懒地瞥向霍普特,口气不屑,“你刚不是说了吗,我是赫梯间谍,一切自然听命于我赫梯国王,伟大的苏庇路里乌玛斯陛下。” “撒谎!”霍普特毫不留情戳穿他的谎言,“你因为娶了一个埃及女人,早已失了宠信,为保命逃到埃及,怎会再为赫梯国王效力,老实交代,你现在效忠的主人是谁!” 玛德基瓦闻言,目光一暗,爱茜阿尔玛果然什么都告诉这个埃及人了。 苏庇路里乌玛斯给他喂了毒药,把他扔到荒郊任他自生自灭,但他作为间谍,经常服用各种微量毒药,早已有了耐药性,毒药没有立刻毒死他,他又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他逃到埃及,但他早已是埃及政府的重金通缉对象,很快就落入埃及政府手中,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 可那晚,他见到了一位容貌普通但气度不凡的埃及朝臣。 那次会面,改变了他一生的观念。 曾经他以为富贵和权力都是天生,只有出身显贵,才能手握重权,而贫贱者只配世代为奴,听他一席话,他顿悟了,救世的英雄原来不论出身。 贵族们垄断了财富,垄断了教育,垄断了晋升途径,阶级固化僵死,可偏偏就有人能突破层层限制和血统加注在身上的镣铐,攀上那些天生的贵族也望尘莫及的权力高峰,谱写人生逆袭的奇迹和传奇! 他热血沸腾,心驰神往。 他被那人劝服了,对他心悦诚服。 他找到了更值得效忠的主人。 这埃及的法老,又不是只有一人当得,他有君王的才能和手腕,又有包容苍生慈悲为怀的情怀和胸襟。 他虽是间谍,但痛恨战争和流血,他相信如果在那人的治下,埃及和赫梯会保持更长久的和平,世界人民将免于战争,颠沛流离家破人亡。 生命的最后,他只想效忠于一位真正的君王,无关名头。 玛德基瓦余光悄悄瞄向此时就站在殿中的那位大人,无声在心中承诺,他会践行他的誓言,玛德基瓦又扭头看向霍普特,开口,“我已身中剧毒,活不久了。我想在死前,让我的技艺能够传承下去,就私自收了学徒,在地下教他们制造武器,和任何人都无关,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不要低估一个将死之人的决心,严刑拷打也无法逼迫他吐出实话,反而是给了他痛快。 “无人指使,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都是这个答案。” 霍普特毫不气馁,眸光犀利,“是吗,埃及政府严格控制铜矿和木炭买卖,流向均有记档,从不出售给外国人,你的地下工场却储量颇丰,是谁在为你提供原料!埃及内部有人协助你,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了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阿伊已经全然明白了。 昨晚他就接到了禀报,一位拾荒的父亲拉着她七、八岁的小女儿,进入养殖场寻找丢失的宠物鹅,他当时压根就没留意。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他早该想到的,就是霍普特和无花那个尼罗河童姆。 阿伊为官的原则是不收下面的贿赂和孝敬,可人情往来,照顾下属收买人心,处处都需要花钱打点,他每月都要给上下埃及各大神庙捐款供奉香火。他的工资的确是埃及朝臣中最高的,而且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丰厚,但也架不住这么庞大的开销,他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花。 图坦卡蒙何等精明谨慎,不愿看到阿伊壮大实力,就在财政上处处压榨他,阿伊隔三差五就会被图坦卡蒙以各种理由黑心坑上一大笔。 阿伊出身低下,父母早亡,显贵也就这十几年,没有世家大族那种几代人的财富积累,出项远比进项多,还有数百家臣要养活,自己的日子过得一直都是紧巴巴的。 阿伊都没钱给他老婆买衣服和化妆品。 阿伊是真的缺钱花,只能找点额外的营生,养殖肉禽是个高盈利的行业,还有他广阔的人脉帮助开拓销售市场,他在城郊的养殖场很快就红红火火地开张了,成了宰相府一大笔收入来源。 后来,他降服了玛德基瓦。 赫梯炼造武器的技术一流,这也保证了他们在军事上立于不败之地,他就命令玛德基瓦在地下墓穴,以养殖场为掩护,秘密研究兵器冶炼。 若是成功了,他就可以扩建府兵,组建自己的军队,直接包围了荷鲁斯宫,发动宫变逼迫图坦卡蒙让位,自己做法老,再也不用受制于人,岂不快哉。 但埃及和赫梯的气候风力差异很大,玛德基瓦造出来的刀剑根本没有使用价值,阿伊让他改进配方再试,这还没成功呢,就被霍普特这混蛋一窝给端了。 阿伊气得头昏,心在哗啦啦流血。 霍普特啊霍普特,这臭小子生下来就是来坑老子的吗。 阿伊知道玛德基瓦不会供出他来,他操纵人心的本领早已出神入化,“此案涉及埃及与赫梯外交事务,先把玛德基瓦带下去,择日再审。” 霍普特自从他进入议事厅,第一次直接地与阿伊对视,“宰相大人,我还有一个疑惑,关于乌纳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一十九章 父子对决(下)-- 剧变 听到乌纳斯的名字,城府深沉、处变不惊的阿伊也耐不住性子了,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霍普特,你并非高官,有何资格在此吵闹,来人,把他拉下去!” 以阿伊此时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咄咄逼人的语气,殿中所有人都绝对猜不到这两个人的真实关系,现在的他们更像是针锋相对的敌人,阿伊的反应让霍普特心凉,难道他最坏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悲愤直往霍普特头顶冲去,他不顾一切,飞快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乌纳斯,代号乌鸦,是阿吞暴徒的中层,一个月前早已被抓捕归案,本该立刻下狱惩处,向外界公布,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罪状被人压下来了,他依旧毫发无损地在埃及监狱任职,还升了官,成了片区牢头!” 这等机密的信息,被霍普特这样的小人物道出,臣子们自然是不信,“你怎么知道?” 昨天下午,霍普特拜托椰枣去找隐匿者近三个月的密档,翻到了有关乌鸦的记档,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抓捕的时间和过程,还附上了带有乌纳斯指纹的认罪书,但这件事,立刻就被人压下来了,迟迟没有上报朝廷,能够干涉隐匿者查案的,只有一个人。 霍普特没有做过多解释,他的话阿伊听懂就够了。 “从纳克特敏将军不慎闯入养殖场,有人就开始秘密在将军食物里下毒,后来法老受伤,纳克特敏将军接受调查,那人便再次安排阿吞暴徒,策划虚假越狱,攀诬将军。这一个月,乌纳斯恐怕早已归顺了别的主人,所以他的证词不可信,无法证明纳克特敏将军就是阿吞的奸细!不能轻易下定论,应等陛下醒来,让陛下裁决!” 霍普特此番高谈阔论可谓是石破天惊,颠覆所有人的认知,四周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阿伊一直闷不作声,安静地听着,突然开了口,“霍普特,那你以为这人是谁?” 老臣的眼睛如同两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直盯着霍普特,霍普特心脏猛地跳了两下,青涩的喉结一鼓,“能同时办到这两件事,恐怕人不多。” “你的意思是,乌纳斯和玛德基瓦都是听命于本相了。”阿伊先发制人,无奈地摊手。 虽然霍普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可当阿伊率先提出,他忽然就有些犹豫了。 “我没有这么说,您可以拿出证据,证明不是您。” 阿伊微微仰头,似乎是在消化着浓重的哀伤,他不会显露出他的情绪半分,霍普特嘴角颤抖,心中何尝不是在痛苦地哭喊,求你了,求你了,拿出证据证明给我看,我所敬重的亲生父亲,我从童年起的偶像不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奸臣。 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致,就像一个不断膨胀的大气球,不知何时就会爆掉,每个人的弦都紧绷着,心都提在嗓子眼,他们都觉得霍普特肯定完蛋了,敢这样僭越不敬地和宰相讲话,却听见阿伊淡淡问道,“霍普特,那你的证据呢?” “我......” 一切都是他的推测,但阿伊是唯一可能的幕后主使。 唯一就代表一定是吗? 两人僵持着,便有臣子借机表现。 “霍普特,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要求宰相大人......” “住口!” 阿伊烦躁地喝住那人。 夏双娜蹙眉,觉得阿伊简直不像阿伊,他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 阿伊对待霍普特完全不像对付自己那样狠戾果决,他并没有主动攻击他,也没有引导党羽攻讦他,虚张声势却没有实际行动,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阿伊又重复了一遍,“霍普特,你真的认为,是我吗?” “我不知道......” 霍普特脑海中一片混沌,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议论声他仿佛都听不到了,阿伊也是如此,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目光里只有和自己公然唱反调的儿子,朝堂中虽有百官,但现在俨然变成了这对父子的私人对话。 霍普特读不出阿伊那张饱经沧桑的年迈面孔下,皱纹间隐藏着什么复杂的感情,他对自己一定很失望。 阿伊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困局,还是被自己疼爱的孩子亲手推了进来。 他既要想着如何应对霍普特一针见血的指控,保住自己的美名,又要给霍普特留退路,怕伤到了霍普特以后走仕途的根基,他容易吗! 这孩子步步紧逼,恨不能置他于死地,心里可曾有一丝对他的在乎和敬爱。 霍普特根本就没有想过认他这个父亲啊。 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亲生儿子背叛,如果不是霍普特和他生母长得极像,阿伊真的怀疑面前这个混小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骨血。 想想这几天,他千方百计想要营救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而他却悄悄布下天罗地网,暗中谋划,企图在朝堂上一举击败他,让他名誉扫地。 瓦塔被他秘密处决那日,霍普特高吼着,我和你无关,我的生死荣辱,都和你无关!他还以为只是气话。 原来在霍普特眼中,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啊。 阿伊从没想过,儿子会变成他的敌人,儿子会帮他的敌人对付他。 阿伊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他从未这样哀痛绝望过。 世界上任何一种痛苦,都无法和他此时相提并论。 要说霍普特还隔着一层玻璃纸没有挑破,夏双娜就彻底不客气了,“阿伊,你借着清剿阿吞暴徒的借口处决纳克特敏将军,不禁让人怀疑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进了将军手里,因为玛德基瓦听命于你,私自冶炼兵器,被将军发现了。我看图谋不轨的就是你,你要兵器做什么,逼宫篡位吗!” 这话丢进朝中,如同巨石投入湖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四周非议声四起。 阿蒙曼奈尔代表着整个阿蒙祭司团的意见。 “娜芙瑞,大人为了埃及起早贪黑,强力推行改革,废除阿吞光复阿蒙,才有如今的太平局面,若还是被阿吞贼人控制着底比斯,哪有你在此口出恶言!” 然后就是阿伊党羽的极力吹捧。 “大人一直忠于法老,辅佐陛下年幼登基,从无二心......” 夏双娜轻轻切了一声,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到了。 但如果不把阿伊虚伪的面具撕掉,如何才能瓦解他在朝中的威信。 霍普特听到逼宫篡位这样可怕的词眼,顿时心神俱颤,肝胆俱碎,满脸不可置信,粉唇惨白毫无血色,像秋风落叶般瑟瑟颤抖,“宰相大人......是这样吗?” “不是。” 阿伊不愿意骗他,但他必须骗他,霍普特太过正直,眼里容不下沙子,他断不会接受真实的自己,阿伊不知道霍普特是否相信,只听见他说。 “宰相大人,为人臣子就该恪守本分。知道的人明白你是为埃及扫除隐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清除异己意图谋反呢。” 阿伊瞬间就翻了脸,“你,你......你竟敢这么污蔑我!!” 他终于再无半分以往言语和神情中的疼爱与怜惜,眼中燃烧的全是怒火,霍普特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彻底激怒了他,他们短暂的父子缘分在此刻走向了终结,不,也许几天前就已经结束了,霍普特心如刀割,像是有座大山压在心上,眸子迅速被一层湿热的雾气蒙住,“我......只是不忍看着您一步行差踏错,将多年积誉毁于一旦。” 怒火和哀痛在阿伊的胸口疯狂翻涌,不断膨胀,很快传导到了他的身体上,蔓延到了他的脑子。 他头部顿觉阵阵刺痛,好像有一根根粗针在扎里面柔软的组织,痛感忽然被数倍放大,爆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在重影,拼命地晃动虚化,然后心率严重失衡,喘不上来气,阿伊捂着胸口大口呼吸,浑身汗如雨下。 阿伊已经没有力气撑起身体,想要去扶一下殿中的彩绘支柱,可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只听扑通一声重响。 “宰相大人!” “宰相大人!” 一群人高喊着宰相大人,朝倒地不起的老臣奔去。 霍普特离阿伊最近,巨响破空冲进他耳朵里,他直接吓傻了,愣愣地呆站在原地,被飞奔过来,心急如焚的臣子一把推开,“都是你害的,滚远点!” 和阿伊亲近的朝臣去探他的鼻息,很微弱。 “大人昏过去了!” “御医呢,御医呢!” 议事厅平常都备有御医值班,但现在所有御医都围在法老床前,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方才阿伊还气焰嚣张,突然就奄奄一息躺在了地上,夏双娜也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阿伊是自己晕过去的,不关她的事啊,霍普特呢,糟了,阿伊突然发病昏迷,霍普特一定会被当做头号攻击对象,夏双娜忙在人群中寻找霍普特的身影,见霍普特整个人就像块木头,嘴唇微微张着,孤单的一个人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章 别忍无可忍拉在路上 只要过来个人,来查看宰相大人的病情,都会嫌恶地推霍普特一把,咒骂他一句,把他推得离宰相越来越远,但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 懂医的高级祭司围成一圈,帮阿伊松开了上衣,用力按压他的心脏,希望打通气道,驱走病魔。 一群臣子和宰相说着话,想要唤醒他,但显然是徒劳,阿伊已陷入深度昏迷,对旁人没有任何反应,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又短促,不时还猛地抽搐一下,引得惊呼一声连一声,“阿伊大人,您撑住!” “神啊,请庇佑宰相大人!” 一片兵荒马乱中,安赫姗那蒙站起身,下令,“来人,将宰相大人抬上轿,送回府。” 别说立刻派御医救治了,安赫姗那蒙只希望阿伊死也别死在王宫里,太晦气了。 阿伊被七手八脚抬上担架,塞进轿子里。 轿子被送出议事厅,愈行愈远。 霍普特好像还在做梦,突然,脚步踉跄地往前跟了两步。 “霍普特,你干嘛,回来!” 夏双娜叫停了他。 趁着宰相昏厥,群臣乱作一团,玛德基瓦突然挣脱束缚,极速奔跑,一头撞向殿中圆柱。 伴随嘭的一声巨响,人缓缓倒下,太阳穴滚滚涌血。 死了。 这意味着,地下陵墓私造兵器案又成了一桩无头悬案,再也无从查起,但此时没人关注。 法老不知何时才能清醒,宰相大人又发病昏厥。 急剧变化的形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都把矛头对准了初出茅庐的霍普特。 “霍普特,你不知道大人年迈,最近一直头疼,不能动气吗!!” 阿伊着实是被气得不轻。 霍普特总觉得阿伊从不关心他,但现在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也从来关心过阿伊啊,他都忘记了,父亲已经是一个孱弱的老人。 方才高级祭司们还对霍普特刮目相看,此时纷纷摇头叹息,天才可能都有怪癖,这孩子实在太刚直了,注定长久不了。 幸好这烫手山芋扔给了普塔莫斯。 普塔莫斯走上前,面色铁青,窝火地扯过霍普特的衣袖,“霍普特,就算大人真有过错,自有陛下裁决,也轮不到你!” 普塔莫斯实际上是在替霍普特解围,对于他来说,最明智的选择是直接和霍普特断绝关系。 霍普特像是没有听到师父的话,眼睛还一直痴痴地望着轿子离开的方向,哪怕再也望不到父亲的踪影。 殿中众臣无论是否真的担忧宰相,皆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其实都在思考宰相昏迷会对自己造成何种影响,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普塔莫斯却觉得霍普特那双悲伤迷茫的眼眸里,有种这殿里所有人都没有的情感,对阿伊特殊的情感,老头智慧老成的目光中不由多上几分探究的意味。 现在法老不在,阿伊大人又突发重疾生死未卜,众臣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乱成一团。 艾带着法老近卫军走进殿中,法老不在时,他的命令就是法老的命令,“庭议结束,今日之事,谁敢多说半句,小心官位不保!” 所有人按秩序离开。 议事厅旁边的休息室,夏双娜托腮沉思,阿伊这看起来像是突发脑梗,或者脑溢血?夏双娜不太懂医,他看起来病得很严重,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 就算能捡回来一条命,说不定会偏瘫、半身不遂或者失智痴呆。 喂,有没有搞错,阿伊可是个大boss啊,感觉要拼命升级拼命攒装备才能干掉,就这么自爆了?!是不是太简单了,那她和图坦卡蒙也太幸运了。 不过,如果没了阿伊,埃及新一任宰相会是谁,朝中局势又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一切都是未知。 但夏双娜真的挺开心的,阿伊得了报应,她不禁笑出了声,回头就看见霍普特浑身虚软地靠着门,一脸呆滞,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她喊了他三声他才听到,反应像个树懒。 “啊......” “你把今天的事写下来,等陛下醒了给他看,阿伊身体本就有疴疾,昏迷就昏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怕什么,他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霍普特恍惚地走到桌前坐下,抓过纸笔。 他此时根本就静不下来,都不知道字该怎么写了。握着笔的手不停地发抖,字迹时浅时深,最开始还能辨认出来写是什么,最后扭曲得如同弯曲的蚯蚓,简直就是鬼画符。 夏双娜歪头看着霍普特的书法作品,满脸问号,一向稳重、举止得体的霍普特此时格外急躁不安,眉头紧锁,不时望向门外,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后来索性就扔了笔,不写了,腰也趴了下去,紧紧捂住脸,双手在脸上胡乱搓了几下,身子一颤一颤,嘴里还吭吭咛咛的,像是在呜咽悲鸣,是那种实在是忍不住,从鼻腔里挤出来的痛苦唧咛。 他真的不擅长伪装自己。 他真的怕装不下去,会露馅。 但他很害怕,很怕阿伊真的会死。 他以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所谓的父亲,但阿伊出了事,他担心得要死了。 “霍普特?”夏双娜终于耐不住性子,“你怎么了?” “啊?”霍普特表情呆愣得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被召唤回来,额头上有冷汗往外冒。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霍普特想逞强说他还好,夏双娜这么一提,他顿时想到了脱身的办法,霍普特手轻轻搭上腹部,面有难色,“我好像早上吃错东西了,肚子有点难受,想出去下。” 夏双娜一下就明白过来,原来霍普特是想去洗手间啊,他那样子哪里是有点难受,分明就是憋不住了。怪不得整个人坐立难安的,屁股上像是长了钉,一直在凳子上拧巴拧巴,他这么害羞内敛的一个人,肯定急坏了,哎,早点说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连忙唤她的小侍女,“奈芙依朵,帮大人带路!” 其实这屋里内间就放有净桶,但那是图坦卡蒙的私人地盘,夏双娜没资格让霍普特用,只能希望专门给仆从们准备的方便之所离这里不算太远,别让他忍无可忍拉在路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一章 诛心 出了侧门,夏双娜再也看不到他,霍普特就迫切想甩掉那小侍女,去打听阿伊的病情。 但女孩一直跟着他,见他走错了路,立刻唯唯诺诺地指正,“大人,请走这边。” 霍普特担心阿伊担心得要死,现在情况危急,他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回去再见阿伊一面,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偏偏这跟屁虫寸步不离。 好没有眼色,霍普特心乱如麻,不由愠怒。 心爱的姑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敬爱的父亲也因为他而病得很重,所有的痛苦如滚烫的岩浆在霍普特心中翻腾,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多重打击,顿时爆发出来。 霍普特发誓从没有这么粗鲁地对过一个女孩子。 “别跟着我了,你很讨厌,知道嘛!!” 话一出口,霍普特就惊了,这是他说的话吗,就算是跟梅多罗,一开始他说话也是客气温和的。 虽然觉得很不礼貌,霍普特还是一言不发,立刻走掉了,留下奈芙依朵一个人在原地瑟瑟发抖。 这个长得好漂亮的祭司小哥哥突然朝自己发了大火,奈芙依朵吓得打了个寒颤,小鹿般幼弱的眼眸里挂起晶莹的水珠,委屈地低声抽噎起来。 姐姐说的对,她果然很不讨人喜欢。 宰相大人今日突发急症,昏迷不醒,宰相府散尽家财,招募名医,只要能治好宰相大人的病,宰相夫妇会赏赐给他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宝。 消息传得很快,底比斯几乎全城的医生都来了,在宰相府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霍普特站在队里,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前面有个老医生主动和他搭话。 “小伙子,你也是来为大人治病的吗?” “是......”霍普特紧张地问,“宰相大人怎么样了?” 老医生长叹,“唉,凶多吉少,听里面人说,大人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话没说完,一群医生从大门口慌乱地跑出,逃命般拉扯起同伴的衣袖。 “快走快走,别指望赏赐了,救不活宰相大人,我们命也保不住,大人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霍普特腿一软,险些跪下去。 他拼命摇晃着脑袋,打消那些可怕的想法,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上午的时候阿伊还那样精神矍铄,说话洪亮有力,怎么可能突然间就不行了。 他一路扶着院墙,凭借上次的记忆,在一片茂盛的树林里找到了宰相府隐蔽的后门。 门竟然开了一条小缝。 霍普特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刚往里走了几步,迎面就撞到一个穿着讲究的女人。 内里娅一身漂亮的丘尼克长裙,双手紧握,在走廊上焦虑地踱步,霍普特上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少女,现在打扮得完全是个少妇。她如今生活富足,首饰齐全,却像一只美丽却没有灵魂的娃娃。 内里娅远远望见来人,空洞幽黑的瞳仁里终于燃起一丝光亮,“霍普特哥......” 从前在阿布萨特,内里娅一直都是亲密地叫他霍普特哥哥的,但以他们俩现在的身份,这样称呼已经不合适了。 霍普特连忙向她打听情况,“宰相大人怎么样了......” 内里娅一开口就哭了出来,“大人很不好,病得很重......” 身居内苑的小妾没听闻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刚才,大人昏迷不醒着被轿子抬进了府,然后府里就满大街张贴告示招募名医。 她哭不是因为怕以清白之身守寡,阿伊大人对她有大恩,是阿伊把她从供富人取乐的奴隶营里救了出来,她是真的在为宰相大人而担忧难过。 阿伊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丈夫,如果阿伊真的死了,她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霍普特靠着连廊,勉强撑着身子才能站直,他的眼前天旋地转,世界一片灰暗。 他强打精神,“内里娅,神会庇佑大人的,请你带我进去看看他好不好。” 一听这话,内里娅哭得更凶了,“我......不知道老爷在哪,大夫人根本不让我见他。我自从嫁进来,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看来内里娅在府里的日子也很难过,霍普特当初用小手段硬将她塞了进来,如今她过得凄惨,霍普特心里自然也不好受,“你带我进去,我去找找......” 两人正往里面走着。 “站住!” 内里娅听到这个女声,条件反射般就跪下了,恐惧地唤了句,“大夫人......” 提伊夫人堵在两人面前,满脸泪痕,眼睛还是肿的,显然刚刚哭过,她摘掉了所有的珠宝配饰,就穿着一条简单的白布裙。 提伊夫人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她在朝中也有自己的耳目,线人早已把刚才议事厅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她对霍普特已恨之入骨,没想到这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来,片刻惊诧后厌恶更甚。 “你来干什么!来看大人死了吗!!” 霍普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爷近来一直晕眩,为了你的破事,日夜难眠,头疼得更厉害了,而你......竟然帮他的敌人对付他,你的心是黑的吗!!” 内里娅迷迷糊糊,也听懂了前因后果,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霍普特,是真的吗,你为什么......” 听到丈夫小老婆的声音,提伊厌恶地直皱眉,“来人,把二夫人带回去!” 几个仆人上前像拉牲口一样将内里娅拖进屋子里软禁,内里娅没有抵抗,缩着脖子,似乎是习惯了被这样粗暴地对待。 霍普特还一动不动杵在原地。 没了旁人,提伊彻底爆发了,上来用力推搡着他,霍普特也没躲,任由她闹着骂着。 “你怎么这么狠毒啊,活活气晕他,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 丈夫病得要死了,这个身份尊贵的女人不顾上自己的形象,像骂街的民妇,歇斯底里地吼叫。 “你开心了对不对!害死他你满意了!” 提伊的怒斥字字诛心,让霍普特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他耳边一片轰鸣,脑子像是僵死了,根本转不动,也找不出来一句话为自己辩驳。 “滚!”提伊见他这呆愣的样子,怒不可遏直接扇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很痛,把霍普特出窍的魂魄带了回来,他身子依旧不停地颤抖,嗓音低入尘埃,“让我见见他......求求你,求求你。” “他不想见你!滚!” 霍普特没有尊严没有骨气地赖着不肯走,嘴巴好似被无边痛苦紧紧黏住,怎么都张不开,好像一张开就会痛哭出声,他就只是在摇头,不是这样的,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提伊恼怒地喊来一群家仆。 霍普特恍恍惚惚,被他们拿着棍子和扫帚轰出了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二章 风雨夜的痛哭 霍普特游荡在街上,如同丢了魂。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往哪里,绕了一大圈终究又回到了宰相府的院墙外。 受心中强烈的正义感驱使,霍普特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纳克特敏将军被诬陷致死,他必须说出真相,他只是想阻止阿伊犯下过错。 并没有想让阿伊去死啊。 当他推断出,阿伊就是指使乌纳斯污蔑纳克特敏的幕后黑手时,气愤又悲伤,宰相不再是他幻想中那位品行高洁的善者,他很失望。 但现在阿伊性命垂危。 霍普特心里就只记得他的好了。 只记得他慈爱的目光。 阿伊为什么当初不要他,为什么抛弃他,为什么把他扔在阿布萨特十八年都不去看望他。 那些曾经深深折磨着他的问题的答案,还重要吗。 不重要。 比起阿伊的命,根本不重要! 一点也不重要! 他只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霍普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倔强,错过了和父亲相处的宝贵时间。 如果不是他做得太过火,大人现在一定还好好的。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无法让时间倒流,恶果已然酿成。 底比斯最优秀的医生们一个二个束手无策,面色沉重摇着头出来,渺茫的希望如气泡在眼前一个接一个破灭,霍普特只觉浑身冰冷,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霍普特在胸前快速比划着祈福的图案,画了几千遍,几万遍,手指被衣料摩擦得快要起火,红肿到麻木,却一刻不敢停下。 他跪在门外,内心无声地嘶吼、哭泣、哀嚎。 死神阿努比斯,求求您放过他...... 让我替代他,承受所有的折磨,好吗。 太阳从最高处缓缓向西边落下。 从下午到黄昏,递出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宰相的健康状况正急剧恶化,像脱缰的野马冲向毁灭的深渊。 但他还顽强地撑着一口气。 夜晚和往常一样如期降临,夜晚是人的体力和免疫力最弱的时候。 这夜将格外凶险。 宰相府的围墙很高,但院子里灯火通明,连结实的院墙外面也透出明晃晃的光,为四周景物笼罩上一层清冷而孤单的色调。 这夜,漫长而寒冷。 天上乌云密布,看不见月亮,只有几颗孤星点缀在浓雾边缘,闪烁着森森冷光,夜深了就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 侧边门廊上有顶棚,霍普特就蹲在那里躲雨。 算过来已经是十一月底,入了夜很冷,古埃及人会穿上棉毛披风御寒,霍普特身上就一件单薄的长袍,祭司袍的袖子又宽大,呼呼从袖口往里灌风,冻得他胳膊和腿都在打颤,但他不敢走,万一阿伊愿意见他一面呢,只要他想见他,他一定要第一时刻出现。 霍普特提溜提溜吸着鼻子,蜷成一团,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取暖。 忽然,门一开,一道光迫不及待从缝隙中跳出,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投在地上,霍普特下意识想躲开。 里面人只是扔出来一个包裹,门就再次被重重合上。 霍普特挪过去,发现包裹里有一条质地不错的薄毯,上面有片打翻的褐色药渍,应该是不要的垃圾。 霍普特实在太冷了,飞快地将毯子裹在身上,周身终于有了一丝暖和的气息。 夜已经很深了,还有众多医生在门外聚集,等着为宰相大人诊治,管家便善意地派仆人出来,给所有人发放烤面包和热酒粥垫肚子暖身。 霍普特饿得肚子咕咕叫,但他没脸去拿宰相府的东西吃,发面包的仆人转了一圈,见他抱着毯子蹲在墙根,以为他也是医生,就也塞给了他一块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面包,掰开里面竟然还有盐巴肉丝。 霍普特平时特别爱吃这种面包。 但此时他紧张得快要爆炸,咬了一口就恶心得全吐了。 霍普特缩回被子里,提心吊胆扳着指头,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寂静的夜,他可以清晰听到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感受到他和父亲正一同呼吸着,每多呼吸一次,死亡就会离他远去一分。 霍普特强打精神,可耐不住两个晚上没睡,上下眼皮打得难舍难分,后半夜终于迷糊了过去。 刺啦一声。 划破夜的静谧。 门开了,一个中等个头的老人就站在门口。 霍普特眯着眼睛朝光亮处打量,顿时惊喜地哭喊,“父亲,父亲!” 阿伊就站在他面前。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阿伊的模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人沉沉开了口,“你还敢来!” “对不起......”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和我无关,你的生死荣辱都与我无关!” 这都是霍普特曾经说过的气话,但此时从阿伊口中说出,格外让他心痛,他的心脏被撕扯成了柳絮,在风雨中飘摇。 “对不起,我.....” 霍普特拼命挽回,但无论他如何解释,阿伊始终负手而立,不为所动,不愿意再给他任何机会。 霍普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放声哭泣,爬过去抱他的腿,可阿伊闪身一踹,霍普特整个人就趴到了地上。 阿伊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霍普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脱了劲,哭到骤然从梦中惊醒,入眼依旧是如墨的黑夜。 哪里有阿伊的半分影子,阿伊分明还气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 只是个梦,一个让他痛不欲生的梦。 霍普特摸了摸脸颊,脸上隐隐有两道湿润的泪痕。 他仿佛精神错乱,痴痴地笑起来,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就算阿伊醒过来了,也不会再要他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做得那么绝。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样针对自己的亲人。 他其实好渴望,有个疼爱他的父亲啊。 风雨夜,霍普特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原来这么想要一位父亲,他原来这么想做阿伊的儿子。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似乎正常医疗手段彻底失败,宰相府请来了巫师,做最后抗争。 巫医在院子里做法驱魔,烛光好似招魂的鬼火在黑夜中莹莹闪烁。 诡秘的魔咒争先恐后穿破围墙,往霍普特耳朵里灌。 霍普特痛到极致,生不如死,拿脑袋咚咚用力撞着墙壁,以此排解万分之一的痛苦,神啊,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王室见阿伊病情急转直下,好像真的不久于人世,彰显临终关怀。 安赫姗那蒙终于大发慈悲,派了一队御医来为阿伊诊治。 夜色深重,雨丝密密交织成网,侍卫提着昏暗的油灯照明,御医们提着药箱,踏着地上的雨水,急匆匆奔来。 霍普特忙站起身,探头向远处张望。 黑灯瞎火,御医们没看清路,撞到了霍普特身上,霍普特浑身虚软无力,脚一滑就摔进了水坑里。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寒气侵入全身,膝盖破了皮,火辣辣的痛。 他拉开袍子,膝盖上的口子流了两滴血,这点小伤,霍普特平时都不会在意。 看着流血的皮肤,崩溃就在一瞬间,霍普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父亲,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请您给我个机会,让我亲口告诉您,我有多爱您。 风雨,好像再也不会停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再也说不出口的秘密 太阳神拉驾驶着太阳船,穿过了象征黑夜的地下十二宫,重新驰骋在大地上空,古埃及又一次迎来了黎明。 第一缕和煦的晨光照在霍普特眼皮上,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记不得夜里哭了多久,是何时昏睡了过去。 宰相府门口依旧围满了问诊的医生药师,还有外地的名医陆续抵达。 截止此刻,并无任何噩耗传出,这场与死神的战役还远没有胜利,但此时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天边泛起温暖的赤红之色,绵绵云朵被勾勒上金色的亮边,如同美人飘逸的舞裙,霍普特望着初升的旭日,苦中作乐般嘴角扯起一丝笑,大人撑过了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是不是就会慢慢好转起来。 蹲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他身子实在是困乏僵痛到难以忍受,此时眼前看东西都带着重影,他必须先回去躺一会。 霍普特跌跌撞撞回到住宅,屋里有人坐在起居室的凳子上等待。 “娜芙瑞......” 夏双娜见到他,就急切地问到,“你昨天一整天去哪了!?” “我......不太舒服,在河边躺了一天。” 霍普特眼神躲闪着,撒谎他向来没有底气。 “我到处找不到你,叫了一早上你都没开门,就擅自把你家门撞开了。依朵说,你昨天自己离开了王宫,也不让她跟着。” 霍普特疲倦地靠着椅背喃喃,“依朵,她叫依朵是吗?” “奈芙依朵。” 霍普特走后隐隐听到了她的抽泣声,肯定是自己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这个胆怯单纯的小女生,霍普特苦恼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天我冲她说了狠话,替我向她转达一下歉意。” 夏双娜闻言愣了愣,“她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昨天没有服务好你,她说她很抱歉,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夏双娜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双层食盒。 “这是什么?” “她做的点心,很好吃的,你一天肯定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她想送给你尝尝。” 多么善良细致的女孩子,倒是他粗鲁又无礼,霍普特情何以堪,脸有些发烫,“替我谢谢她。” “对了,纳克特敏将军要请你喝酒,他还说等出去了要带你去马场玩,你看上哪匹马,随便牵走。” 夏双娜向狱中的纳克特敏将军讲述了霍普特为救他所做的一切,将军深受触动,对他大为改观。霍普特用他的真诚和努力终于赢得了将军的信任,夏双娜为他开心,可看看当事人却毫无喜悦之情,像支风霜摧残过的莲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夏双娜拉着凳子凑近了他些,见霍普特面容憔悴,眼下挂着乌青,肯定一夜都害怕得没睡好,“你是不是担心阿伊和他的同党会报复你。我再说一遍,是他自己要昏过去的,他自己身子攒下来的毛病,和你无关!” “阿伊大人敢做坏事,就不敢让人说吗!” “你放心,我和法老一定会护着你的,不用怕,他们动不了你......” 夏双娜喋喋不休,霍普特脸色越来越差,如坠深渊。 娜芙瑞对他所有的友好都是因为他攻击了阿伊。 图坦卡蒙和娜芙瑞站在一边,而阿伊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霍普特心慌得在胸膛里乱跳,那如果他们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呢,会敌视他吗。 他不敢奢望娜芙瑞会爱上他,那是不是他连她最后一分友善都留不住了。 那晚,她向他坦白,她来自三千年后的世界,他曾经也想把身世的秘密告诉娜芙瑞,但现在,霍普特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口了。 哪怕这个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也只能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孤单前行。哪怕巨大的痛苦快要摧毁他的意志,他也无人能够倾诉,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许久,他艰难万分地开了口,“娜芙瑞,你怀孕了?” 夏双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糊弄大臣的,你也信了。” 霍普特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点,“那你爱法老吗?” “我爱他,很爱他。” 女孩神情陶醉,已坠入爱河,不知何时能醒来。 霍普特简直痛得要昏过去了,他为什么要问,有毛病吗,自己找罪受吗。 他飞快转过身,深呼吸,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发狂。 “霍普特,你怎么了。” 霍普特紧蹙眉头,低声恳求,手抓着腿,竭力控制着声线不带上哭腔,“娜芙瑞,你赶紧走,我想睡了!” 夏双娜没有立刻行动,霍普特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人拎到了门外,顺手把门给关上了,娜芙瑞还在外面高声提醒,“霍普特,你一个人要小心,小心吃的食物,小心被报复!” 听着女孩的脚步声远去,霍普特后背贴着门板无力地滑下,如同虚脱般跪在了地上。 他终于无需忍耐,双手掩面嘤嘤地哭了出来。 他所珍视的一切,他所拥有的一切,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不堪一击。 爱情,早就没有了。 父亲的爱,更是被他亲手毁掉了。 母亲呢,若知道了他不是她的亲生孩子,罗茜不知道要悲痛成何种模样,怨恨他这个骗子到何种地步。 友谊,岌岌可危,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就像是流沙上的繁华城市,顷刻间就会覆灭。 霍普特幡然醒悟,他一定、一定、一定要死守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他便一无所有了。 直到肚子咕噜乱响,肠胃绞痛着抗议,霍普特才想起来,这三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一股清甜的香气在小屋里弥漫开。 霍普特冲到桌前打开食盒,抓起里面的东西,连糕点上用蜂蜜写了什么字,画了什么图案都没看清,就全部送进了嘴巴里,他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噎得口腔里一丝空地不剩,连嚼动都很费力,但他还是硬咽了下去。咀嚼的动作触动了泪腺,泪珠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咸苦的泪水流进嘴里,混着食物被他一同吞进了腹中。 食盒第一层很快见了底,霍普特又拿出第二层狂塞,他只感觉依朵做的点心真好吃啊,他要多吃几口,恐怕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夏双娜回到王宫,想去探望图坦卡蒙,一路上近卫兵少了好多,刚进寝宫的大门,无声无息间,门后窜出一个影子,一双胳膊就将她搂了过去。 然后脑袋趴在了她的肩膀上。 夏双娜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叫有刺客,但哪个刺客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她鼻子一酸,转身就投入那人的怀抱,“图图,你终于醒了!” “刚醒,”图坦卡蒙紧紧抱着她,“好久都没有睡这么舒畅了。” 三天,快三天,他睡了快三天,终于醒过来了,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夏双娜喜极而泣。 图坦卡蒙帮她抹掉眼泪,“怎么又哭了?” 他的手掌轻柔地捧起她的脸,目光温柔地扫过她的五官,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夏双娜被他搞得有点不好意思,“看我干嘛,我脸上有面包屑吗?” 图坦卡蒙摇头,“这几天感觉到你在我床边,好想看看你的样子,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娜娜,我很想你。” 情话说得猝不及防,夏双娜羞涩地颔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图坦卡蒙,我漂亮吗?” 古埃及美女好多,安赫姗那蒙和迪米特丽都是各有风韵的绝色大美人,还有她那对侍女姐妹花,颜值也绝不在她之下,夏双娜不自卑那是假的。 图坦卡蒙手指在她眼下轻轻划了一圈,意思是,你黑眼圈好重哦。 没能等来期待的赞扬,夏双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说呢,你自己睡得香,我和艾能睡着吗,我熬了两个晚上,给你做了几条高腰的裙子。” 这家伙臭美死了,伤口没有一个月长不好,他肯定又不愿意露出伤疤给别人看,她新制的百褶裙腰部以上,布料加厚有衬层,可以防止他撞到伤口弄伤自己。 图坦卡蒙唇畔含笑,“娜娜,我很欣慰,你展示出的勇气和智慧让我惊喜,我从未想过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独当一面帮助我。” 夏双娜听出图坦卡蒙说的不仅仅是做衣服这件事。 “你都知道了。” “嗯,艾每天都在床边说给我听,我虽然没回应,但我都记住了。你那天问我,会在霍普特和纳克特敏之间怎么选,你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我都不会抛弃。” 图坦卡蒙也是有情有义的人,他是如太阳那般温暖强大、璀璨耀眼的男人,不屑于用阴狠手段,更不会毫无理由制造杀戮。 夏双娜欣喜得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 图坦卡蒙又道:“你也不要觉得艾狠心,艾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他不知道一件事,那天午后,那把匕首捅过来的时候,是我推开了霍普特。” 这个细节连霍普特也没有告诉过夏双娜。 完全可以认为,这一刀图坦卡蒙是替霍普特挡下来的,这伤也是替他受的。 夏双娜不觉得图坦卡蒙和霍普特的君臣感情好到以命相护,“你为什么会救他?” “我不知道,就像是一种本能。我第一次见他时,他送给我一支阿布萨特的白莲,那时我就觉得他身上有吸引我的东西。” 夏双娜心想,图坦卡蒙指的应该是霍普特的才情和气质,金子就算是埋在沙子里也会发光。 霍普特昨日可是立下汗马功劳,夏双娜不遗余力开始吹捧,“你是没亲眼看到,昨天霍普特有多飒,阿伊被他轰得晕头转向,说不出一句话,活活被气得发病,现在还昏迷不醒呢,真的特别解恨!” 夏双娜说着嘻嘻笑出声。 图坦卡蒙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娜娜,你相信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四章 狡诈的老狐狸 “啊?” 图坦卡蒙是什么意思? 图坦卡蒙见她似懂非懂,却迟迟不敢坚定地说出心中怀疑,就把话挑明了,“你们都被阿伊骗了。” 犹如一道亮光劈向天灵盖,夏双娜猛地打了个激灵,双眼睁大,“他......装的!!?” 这个可能简直让夏双娜惊悚。 “嗯,”图坦卡蒙笃定,“你真以为阿伊能被霍普特几句话就气晕过去,你也太小看他了。” 夏双娜瞠目结舌,像是被施了定身的法术,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卧槽卧槽一个劲从她脑子里往外蹦,她从没想过阿伊可能是装病。 天啊,阿伊竟然是装病! 他竟然是装的。 他原来是装的! 可全底比斯的人都相信阿伊病了啊,还病得很严重,甚至不久于人世。 连安赫姗那蒙派去的几个御医都被阿伊给糊弄了。 那他的城府该有多深,操控全局的本事该有多高超。 “真是装的吗?”夏双娜依然存有怀疑,为什么她没有看出一丝破绽。 图坦卡蒙讥讽道,“哼,他好得很。隐匿者昨晚出了内鬼,那人盗走了一个月前的所有密档,逃避追捕中,失足掉进了鳄鱼池,连人带档案一同被鳄鱼撕了个粉碎。” 昨晚,宰相府向王室报了病危,有关部门已经开始筹划宰相的葬礼,夏双娜还一直以为第二天睁开眼睛就不会再有这个人存在了呢。 夏双娜背后升起一股恶寒,樱唇间嘶嘶吹着气压惊。 玛德基瓦死了,霍普特提到乌纳斯被逮捕的时间,在一个月前,这是很关键的一点,可如今能验证霍普特所说属实的证据也被毁了。 不过一个下午,阿伊便安排好了一切,真神速啊。 他们以为阿伊快死了,放松了警惕,谁知道就这么让阿伊翻盘了。 夏双娜垂丧地趴进图坦卡蒙怀里,低声到,“图图,对不起,我没想到,是我疏忽了,抱歉......”这么一来,霍普特这三天全白忙活了,不仅扞动不了这位权臣半分,还狠狠得罪了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图坦卡蒙将夏双娜搂到自己怀里坐下,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 “你和艾、霍普特全加起来,最多有阿伊三成力。” 夏双娜不甘心地说:“他就是靠着装死脱身,为自己争取时间,狡诈!” 当时,霍普特切断了阿伊的所有退路,在他的强攻下,朝堂与外界通讯隔离,阿伊根本没有任何还击之力,眼看着阿伊就要被扒下来伪善的面孔,暴露他的狼子野心于众臣面前,可阿伊突然一昏,谁还顾得上管霍普特说的是真是假,都去关心奉承宰相大人了。 “太狡猾了!”夏双娜气愤地握拳捶着自己的腿,他们功亏一篑了。 图坦卡蒙冷笑,“阿伊也是想警告我,没他,朝廷可要乱套了。” 阿伊是千年难遇的治国能臣。 图坦卡蒙一醒来,就发现身旁的奏折堆得有平时三倍高。 平时这些次要紧的国家事务都是阿伊代为处理的,他总能权衡各方利益,给出最佳方案。 目前,图坦卡蒙的确没有培养出能够取代他的人。 埃及还不能没有他。 私造兵器又如何,图坦卡蒙还不是要忍着他。 夏双娜痛定思痛,发誓要吸取此次教训,绝不重蹈覆辙,认真分析起阿伊的手段。 “他装作被霍普特几句话就刺激得重病不起,一来是让群臣回忆起他对王朝过去的贡献,产生怜悯之情,冲抵他的罪恶。二来是迅速脱身,去部署下步行动。第三,还把群臣的所有怒火都引向了霍普特,让他承受舆论抨击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这是最高明的报复,还有,玛德基瓦也是借着当时的混乱一头撞死了!” 图坦卡蒙点头,“嗯,你说的都对,但阿伊的目的绝不只于此,他高瞻远瞩,总是能把若干年后的事情都考虑到位。” 夏双娜冥思苦想,脑壳都痛了,但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啊?” 图坦卡蒙浅笑,“阿伊要是能让你看穿他处事的全部目的,阿伊就不是阿伊了。” 图坦卡蒙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和阿伊这只老狐狸比起来,你充其量就是刚断奶的小狐狸。” 夏双娜扬起脸,直视着图坦卡蒙那双深邃的褐色眸子,俏皮地歪了歪头,“那你呢?嘿嘿,肯定会长成一只比老狐狸还厉害的老老狐狸,把老狐狸干掉!” 图坦卡蒙哑然失笑,呵,哪有把法老比做狐狸的,也就她这个小机灵敢如此造次放肆,可偏偏他一点都不生气。 阿伊觊觎王位已是既定事实,但现在埃及最大的矛盾是阿蒙祭司团和阿吞暴徒的冲突。 阿伊和图坦卡蒙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那群阿吞逆贼。 阿伊也会以大局利益为重,和法老合作,维持表面的和睦。 隐匿者在阿伊手里,如果没有了阿吞暴徒做缓冲,法老将与宰相正面对决,这个机构立马就会转变性质,全力服务于窃取王权,这对法老很不利。 所以图坦卡蒙在和阿伊彻底翻脸之前,定会先把这股势力收回到自己手中,或者肢解他们。 阿伊,暂时动不了,也不能动。 在力量不够的时候养精蓄锐,忍字诀当先。 图坦卡蒙问:“阿伊突然发病,吓到霍普特了。” “是啊,脸都吓白了,下午就失踪了,第二天找到他的时候浑身还在抖。” “为什么?” 图坦卡蒙和朝臣们勾心斗角了数年,练就的政治敏感度让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寻常。为什么霍普特一个低级祭司敢和权倾朝野的宰相正面交锋,不怕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吗,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难道是因为年轻莽撞而缺乏对后果的预判吗,这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夏双娜坦言:“我也没想到霍普特胆子会那么大,敢在群臣面前抨击宰相,冒险又激进。” 图坦卡蒙喊来艾。 “我要霍普特在阿布萨特、隐匿者、卡尔纳克所有的记档,精细到每一天,他做过的每一件事。” 图坦卡蒙想了解霍普特成长的过程,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和环境,才能造就这样一个人。 他想要重用一个臣子之前,必然会把他的身份背景全部调查清楚,不留任何死角。 夏双娜在旁戳了戳图坦卡蒙的手臂,“喂,你对每个人疑心都这么大吗,他是不可多得的正义之才,错过就没有了,你要护住他啊。” 图坦卡蒙没表态,他自有打算。 夏双娜还在托腮反思总结教训,图坦卡蒙伸手揉上她的小腹,夏双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抬头就对上图坦卡蒙带着玩味的眼睛。 “你说,你怀了我的孩子?还是个男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五章 情深 孩子?什么孩子! 夏双娜登时小脸爆红,艾怎么连这也要和图坦卡蒙汇报啊,好讨厌。 图坦卡蒙,咱能不提这一茬儿吗? 你有没有睡过我,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看过摸过,反正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到最后一步。 “是公主还是王子?”图坦卡蒙来了劲,耳朵趴在她平坦如河滩的小腹上,“让我听听,小家伙,我是你父王,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图坦卡蒙对着她空荡荡的子宫自言自语,夏双娜哭笑不得,“它叫谎言。” 图坦卡蒙直起身,手扣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深邃的眼中蕴藏星辰大海无限柔情,“我们把谎言变成现实,娜娜,给我生个孩子。” 能给法老生孩子是一种天大的荣耀,图坦卡蒙此时却在征求她的意见。 “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吗,在埃及,婴儿和产妇的死亡率都很高,法老也无法阻止阿努比斯神带走可爱的孩子们。” 夏双娜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有泪,“我愿意。” 死在产床上的古埃及妇女不计其数,生产就像是走了趟鬼门关,但如果一个女人足够爱一个男人,就会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承担风险虽死无悔。 夏双娜从不会为没有发生的事烦忧,她开心地咧嘴笑,“今天,是不用担心怀孕的!” “为什么?” 夏双娜滔滔不绝地给图坦卡蒙普及了一堆生育知识。 “安全期?” 夏双娜真是后悔她瞎显摆什么,图坦卡蒙听完后眼睛锃亮,抱着她来到了床边。 夏双娜羞涩地任由图坦卡蒙摆弄着,她都不知道病人昏迷几天,清醒后欲望会这么强烈的吗。 现在还是大白天喂,难道不是该是晚上吗! 图坦卡蒙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娜娜,我不想等了。” 夏双娜躺在床上,两只小手撑起他的胸膛。 “你洗过澡没有!” “刚洗过。” “但我没有洗!” “我不在乎。” 夏双娜还想再拖延一会,图坦卡蒙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夏双娜搂着图坦卡蒙肌肉紧致的腰,深情回应,完全放弃了抵抗。 生和死,他们都携手走过来了。 她爱极了这个男人。 图坦卡蒙心急地想要更进一步,动作幅度大了,腰一扭,突然从下腹传来一阵撕裂的刺痛。 他顿时卸了劲,一翻身躺在了夏双娜旁边。 压力骤然减轻,夏双娜听到图坦卡蒙低沉地闷哼了声,立刻坐起来,“是扯到伤口了吗!” 图坦卡蒙一只手捂着脸,一手按着痛处,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被打断,好丢脸。 夏双娜小心地帮他解开画着荷鲁斯之眼的布片。 伤口果然又崩开了,渗出了猩红的血丝。 夏双娜心疼地问他疼吗? 图坦卡蒙没回答,眼睛紧闭,一直喘着粗气。 夏双娜不敢再进行下去了,先自己套上裙子,然后轻手轻脚帮图坦卡蒙把亵裤和百褶裙都穿回去。 “你乖乖躺着,我去叫奈德耶姆过来。” 图坦卡蒙可怜兮兮地伸手拽住她的手,想要,好想要,他都准备好上阵了。 “等你伤口完全长好,之前,不行!” 夏双娜双臂比划了个大大的叉号。 奈德耶姆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喋喋不休,法老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口本来都愈合了,怎么又崩开得这么严重,切勿再做激烈运动!! 夏双娜脸红得能滴血,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图坦卡蒙也就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就马不停蹄地处理堆积下来的政务,在书房一直待到深夜。 东苑卧室里。 夏双娜已经快睡着了,手心突然被人塞了什么东西,冰凉的一个小物件,她一惊就醒了。 借着灯光,她看出是一枚戒指,戒面是一朵绽放的黄金矢车菊。 图坦卡蒙站在床前,“你要的东西,我给你要回来了。” 夏双娜摸着那枚小戒指,忽然就有点心悸,这是图坦卡吞曾经送给娜娜的礼物,不知为何她再次拿到它时,总有种莫名的欣喜。极为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如同被雷声惊起的林中鸟,展翅飞速冲向蓝天,一瞬后,记忆的天空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图坦卡蒙第一次带她来到东苑,她在身下这张床的隔板夹缝里,发现了这枚藏着的戒指。 如今戒指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却睡在有可能童年娜娜曾经和图坦卡吞打闹过的床上。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命运。 心中总萦绕着一种淡淡的惆怅。 图坦卡蒙来的时候已经卸完了妆,直接躺在了床上,把被子拽走了一半。 夏双娜推搡着他的背,“干嘛!起来!” “睡觉。” “睡觉你回你寝宫,跑这里干嘛!” 夏双娜以为图坦卡蒙又想继续他上午未完成的事业,她坚决不允许,伤口反复拉扯,万一感染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 图坦卡蒙闭着眼睛,手垫在脑袋下面当枕头,左腿翘在右腿上晃了晃,慵懒潇洒,“你不知道吗,我每个月都会来东苑住上一天。” 夏双娜真没脾气,她总不能把法老撵出去。 一天就一天。 夏双娜专门把睡裙又套上了,她平时不爱穿这些束缚。 夜晚,两人和衣而眠,图坦卡蒙果真没碰她,只是来单纯睡个觉。 夏双娜以为图坦卡蒙已经睡着了,谁知他突然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她,“娜娜,你愿不愿意学点政治上的事情,我发现你很有天赋。明天,和我一起早朝。” “我可以吗......”夏双娜期待又忐忑。 他已经决定,不需要讨论,“睡,明天还要早起。” 夏双娜怕图坦卡蒙趁着她睡着乱来,再弄伤自己,想撑着不睡监督他。 结果眼一闭,什么事没发生,香甜好梦,再一睁眼,法老已经在梳妆了。 夏双娜也马上起身,在奈芙蒂丝和奈芙依朵的协助下穿戴,她从未同时佩戴过如此之多华丽精美的黄金首饰,从头到脚,耳环,项链、腰饰、戒指、脚环......回头一看,图坦卡蒙身上首饰的样数的比她还多,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彰显着尊贵和富有,熠熠生辉。 图坦卡蒙头戴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下巴上挂着一条棕色的假胡子,墨绿色眼影衬得五官深邃立体,浓黑色眼线高高扬起,勾到耳边,红唇饱满刚毅,整个人成熟又俊美,夏双娜心神荡漾,爱意更浓,为他扣上王权披风的莲花碧玺扣,微笑,“我们走。” 迎着初升的骄阳,两人踏上了通往古埃及议事厅的大路,天空蔚蓝,云朵洁白,空气清新,鸟鸣悦耳,夏双娜看着携手的男孩,绽开了笑颜。 议事厅傲然屹立十几米的高台上,采用三层递进建筑法,从绿树成荫的地面,数级台阶层层往上抬升,到中间五六米处有一层宽敞的正方形平台,平台尽头是一座柱廊式宫室,作为库房和等候厅,殿前仍是台阶,继续向上。议事厅建在第三层,高高在上俯瞰埃及王城全境和不远处潺潺流淌的尼罗河,在左右政府建筑的陪衬下,呈现出非凡的气势。 两侧台阶夹持,中间有条宽阔的斜坡车道,可供三辆双人马车并排驰骋,直入宫殿。 车道最中间是一条明显区分与旁边道路的通道,是法老才能走的御道。 图坦卡蒙和夏双娜一人走在御道的一边,拉着手。 女孩若有所思,嘴角不时悄悄扬起一下,图坦卡蒙捕捉到她这一小动作,问:“娜娜,在想什么?” 夏双娜扭头,温柔地注视着他,嗓音清甜柔美,“在想,你第一次走在着这台阶上,登上王座,是什么感觉。” 那时图坦卡蒙还叫图坦卡吞,才八岁,青涩懵懂的年纪,已经是一国之君,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他会迷茫吗。 图坦卡蒙淡淡开了口,“好多年以前了,那时我还在阿玛尔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六章 阿伊和图坦卡吞曾经的蜜月期 听着图坦卡蒙的讲述,夏双娜的思绪穿越茫茫大漠,飘回那片他梦中的家园。 登基典礼前几日,阿伊和一系列托孤重臣聚集在了阿玛尔那宫殿的书房。 八岁的图坦卡吞姗姗来迟,别扭地走进书房,看了看身上缩小版的朝服,奢华沉重的珠宝压得他浑身不自在,转动脑袋都费力。 他第一次试穿加冕礼服,父亲的王冠对于他幼嫩的头骨显得太大,盖住了眼睛,帝国最顶级的工匠连夜打造了一顶迷你红白双冠和一副迷你黄金权杖和连枷,等法老成年,这些物件就会被封存起来。 图坦卡吞眨巴着浓密睫毛下的大眼睛,迷茫地望向阿伊。 被众臣围在中间的阿伊,立刻走了过来,跪下帮图坦卡吞整理了整理衣服,调整了下项链的长度,“陛下,尺寸很合适!” 书桌太高,阿伊将图坦卡吞抱到凳子上站好,桌面上放着阿玛尔纳城的沙盘模型,用红色笔标出了登基典礼的游行路线。 起点在阿吞大神庙,法老将在这里受洗加冕,然后和同样盛装的小王后安赫姗那吞一同坐在豪华王室轿辇上,游行阿玛尔那城一周,民众将目睹这对年轻王室夫妻的风采。 终点在议事厅,图坦卡吞将召开第一次朝议,在会上也将发表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讲话,向上下埃及乃至全世界宣扬他的执政理念。 演讲的文稿已经由帝国智囊团撰写好,阿伊审核后最终定稿,图坦卡蒙只需要把它一字不漏背下来。 文字艰涩难懂,绕口冗长,图坦卡蒙甚至理解不了这些句子都是什么意思,他背得抓狂,愤愤将文书甩到地上,“不背了!” 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腿一盘,索性撂挑子不干了。 他一点不想做这个法老,他只想在依偎在父亲母亲怀里撒娇,去尼罗河岸边打鸟,和姐姐妹妹们唱歌跳舞。 但父亲母亲都死了,姐妹们也死了,王室血脉只剩他和安赫姗那吞了...... 而他只有一半的王室血统,只能和嫡出的公主结婚,取得合法继承权。 阿伊捡起文书,诚恳温和地劝谏到,“王子殿下,您以后就是上下埃及的主人了,怎么可以再任性。” 图坦卡吞咬了咬嘴唇,难为情地向他求助,“阿伊伯伯,我怕......会忘词。” 要是突然忘词了,他该怎么办?图坦卡吞立刻就设想出了这么一幅场景。 议事厅里,群臣灼灼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在审视这位新的主人是否有资格获得他们的效忠。他张了张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下一句,像是哑巴了一样,图坦卡吞尴尬得满脸红透,臣子们嘲笑讥讽他连书都背不下来,怎么治理国家,想着想着他就害怕着急得挤出了眼泪。 阿伊将图坦卡吞搂进怀中,粗糙的大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孩子,您什么都不用担心,有老臣在,臣就站在离您面前最近的地方,到时候您看臣的手势......您可以完全信任臣。” 就这样,图坦卡吞从阿吞大祭司手里接过王冠和权杖,恍恍惚惚和姐姐一起接受万民朝拜,轿辇按照规划的道路驶进王宫,他戴着迷你红白双冠,紧紧握着他的小权杖和连枷,走上台阶,一步步迈向殿中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王座,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通往议事厅的台阶太宽,他要跨两步,才能走上下一级。 登基典礼在炎炎夏日,阿吞的强光照射下,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小图坦卡吞因为太过紧张而眩晕,腿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心脏怦怦直跳,像是要冲出胸口。他无数次在心中呼喊着父王的名字,请父王给他力量和勇气,但父王已经回到了阿吞神的怀抱,不会再回复他。 他必须迅速学会如何使埃及这架精密复杂的国家机器运转,他没有时间悲伤,也不能再显露悲伤。 在阿伊的严密筹划和精心准备下,登基典礼完美结束,成千埃及信使快马加鞭,向各大诺姆和周边邦国发送信件,宣告埃及从此进入图坦卡吞统治的时代。 当时,阿玛尔那这座与世隔离的孤岛还算平静,但古老的宗教中心因为埃赫那吞的突然离世,蠢蠢欲动。 一日,阿伊刚走进法老的寝宫,就听到图坦卡吞焦急地在喊。 “阿伊?阿伊?!” “阿伊,你在哪儿?” 阿伊忙跑上前,大声应答,“臣在这里。” 却看见图坦卡吞小身子趴在地上,屁股翘得高高的,脸几乎贴着地,眼睛朝床板和地面的缝隙里使劲地看,一只胳膊正费力地往床底下伸,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把胳膊收了回来,手心打开,里面有只黝黑发亮的蟋蟀。 小法老爱惜地摸了摸蟋蟀的黑色礼服,“嘿嘿,终于找到你了!” 阿伊是法老养的一只鸣虫? 图坦卡吞扭头看到真正的阿伊,脸上顿时挂起两朵尴尬的红云,阿伊豁达爽朗地大笑,解围到,“哈哈哈,陛下的宠物用臣的名字,是臣的荣幸!” “底比斯那群阿蒙余孽又叛乱了,我半夜睡不着,我怕,就反复喊你的名字,它叫了声!”图坦卡吞将小虫塞回它金丝编成的笼子里,解释了下撞名的原因。 “阿伊,我的人民是不是很讨厌阿吞父亲?” 阿伊跪下来,用他特有的忠诚和温柔抚慰着小法老惊惧的心,“陛下,您不用怕,无论发生什么,老臣都会保护您。” 图坦卡吞和阿伊,曾经有过很长时间的蜜月期。 每次图坦卡吞会见大臣,都会让阿伊坐在他身边,图坦卡蒙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就会探过去脑袋,询问阿伊的意见。 后来图坦卡吞索性就命人打造了一把双人椅,让阿伊陪他一起坐在这张加长版的王座上。 有时候大臣们的奏报太过无聊冗长,图坦卡吞直接睡着了,阿伊还会把他搂进怀里,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替他处理政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最终背叛 过去的十几年,埃赫那吞沉浸在阿吞大神庙的精神乌托邦里,忽略了对西亚地区的管控,埃及的属国一个个落入赫梯人手中。 图坦卡吞接手的埃及已是动荡不堪,危机四伏,内部宗教矛盾尖锐,外部局势更是风云突变。 图坦卡吞登基后一年,赫梯王国联合亚述王国发动对米坦尼的全面战争,米坦尼被赫梯所灭,从此,赫梯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成了埃及北部不可忽略的威胁。 而埃及的军队已经很久没有出征,组织涣散而腐败,如果开战,只有被动挨打的可能。 阿伊辅佐图坦卡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军队,改良装备,加强训练,派遣荷伦海布将军驻扎在前线,几场胜仗打下来,赫梯不可一世的苏庇路里乌玛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低看了这位少年君王,放弃了他们长驱南下,一举进攻埃及王都的计划。 图坦卡吞终于获得喘息之机,在宰相协助下,整顿吏治,裁撤冗官,政治廉洁清明,国库日渐充盈。 曾经的阿伊,就像慈祥的爷爷一样爱护辅佐着年幼的法老。 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变故终究是发生了。 图坦卡蒙和夏双娜走到了第二层的大平台,和夏双娜想象中不一样,上面风景很好,种有青葱茂盛的灌木,人工水池碧波荡漾,映照着万里晴空,一点也不会给人沉闷古板的感觉,这就是阿玛尔那清新自然之风在底比斯最后的延续。 “那后来呢?”女孩问。 图坦卡蒙沉声道:“我不知道阿伊何时起了异心,我发现时,已经迁都到底比斯两年了。” 当阿伊发现图坦卡蒙日渐成熟,展开他幼嫩的翅膀时,也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爪牙。 十三岁的图坦卡蒙在底比斯寝宫,午睡起床,只身来到偏厅,以前都是阿伊在此等待传召,然后到书房觐见他。这次他要亲自来接阿伊,阿伊会很惊喜的,图坦卡蒙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门边,却听到两个声音从窗户里传出。 “还有一年,他就亲政了,您该早做打算。” “他对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我让他向东,他就不敢往西,我让他走一步,他决不敢走两步。”这是一个傲慢而无礼的声音。 男人笑道,“阿蒙神当年果然没有选错您。” “他是只羽翼渐丰的鹰,想要展翅飞翔。可爪上有一条铁链,他飞得再高,我只需轻轻一拽,他就摔得越惨,还不如乖乖呆在黄金笼子里,我倒是可以让他一世享乐尊荣。” 那个声音从来都是恭敬而温暖,何曾充满了算计,图坦卡蒙小身子一下怔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最信任依赖的阿伊伯伯吗。 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做梦! 另一个声音,他也再熟悉不过。 原来,阿蒙曼奈尔一早就与阿伊勾结在了一起啊。 那时,阿伊还在阿玛尔那,负责镇压底比斯异教起义,阿蒙曼奈尔在底比斯,是阿蒙信徒所有活动的领导者,但两人恐怕早有通信。 那时,阿伊已经开始思考是否新的信仰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 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阿吞和阿玛尔纳未来的厄运,不愿再待在这座城市。 就暗中和底比斯的阿蒙祭司团联合在一起,给埃赫那吞千疮百孔的改革判决了最终死刑。 图坦卡蒙不明白阿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埃赫那吞的朝臣,父王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他却毁掉了父王所有的心血! 图坦卡蒙虚弱地靠着墙,眼睫低垂,愤怒而悲伤,一直在他怀里安静睡觉的小猫咪,突然喵了一声。 屋里,阿伊警惕地高喊,“谁!” 然后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图坦卡蒙慌乱中,放出手中的神猫,然后玩命地往外跑,跑,跑。 这一刻,他真的害怕被阿伊抓到,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虚伪阴险的人。 图坦卡蒙在外面花园灌木里躲了好久,才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一路呼喊着,“贝蒂,贝蒂,喵~” 阿伊就在门口站着,“陛下,怎么走得这么急?” 阿伊跪下身,用袖子慈祥地帮图坦卡蒙抹了抹头上的汗。 但图坦卡蒙此时只觉得恶心。 “宰相,我的神猫不见了,你看到了吗?” “在这里。”阿蒙曼奈尔一身圣洁的白袍,气质优雅缓缓走出,怀里抱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高贵神猫,他恭敬地将猫递给法老。 “大祭司也在呀,”图坦卡蒙接过猫,在毛皮上撸了两把,“不准乱跑了,我找你好久!” 听到这话,阿伊和阿蒙曼奈尔对视了一眼,相信了法老没有听见他们方才的密谈。 图坦卡蒙强装镇静,和他们俩谈完国事,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图坦卡蒙语气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天回宫,我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一个晚上。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了,没有人会真心帮我,爱护我了,我看不到阳光,只有黑暗为伴。” 他话里的悲痛,沉重得让夏双娜现在都感觉喘不过气,那当时的图坦卡蒙该有多绝望。 夏双娜立刻扑了上去,伸开手臂,“抱抱!” 她没办法跨越时空,见到当时无助痛哭的小图坦卡蒙,抱抱他安慰他,只能现在补上一个迟到太久的拥抱。 希望能给他些许安慰。 阿伊对图坦卡蒙有过真心吗,也许有过,但抵不过他的野心。 人的欲望是没有边界的,图坦卡蒙给阿伊的权力太大了,他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可他还想再进一步,就只能越过图坦卡蒙去了。 原来,图坦卡蒙和阿伊的关系曾经也这么亲密。 但再亲密的感情,终究还是破裂了。 也正是因为曾经这样亲密,才更深地伤害了图坦卡蒙,给了他心口重重一刀。 夏双娜开导他,“图图,你已经不在乎了,对吗?” 夏双娜以为图坦卡蒙早就坦然了,至少会装作释然,图坦卡蒙突然侧过身,一双眼睛包含着力量,直直盯着她,“不!我一直很难过,哪怕现在。我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他还想要取代我,他教我知识教我理政,为什么不愿看着我变强......” 他其实,从未真正走出那段阴影...... 夏双娜心痛难忍,握紧了图坦卡蒙的手,“没关系,他不配他不配,以后都由我陪着你,我会永远爱你,忠诚于你,你可以信任依赖我。” “嗯,”图坦卡蒙嘴角扬起,朝她点了点头,“谢谢。” 议事厅宏伟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传令兵见到法老,立刻扯开嗓子高喊,“奈布克佩拉·图坦卡蒙陛下驾到!” 一片山呼“法老伟大永生”中,图坦卡蒙威风霸气地走向他的王座,曾经那个走在台阶上紧张胆怯的孩子,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往。 夏双娜跟在图坦卡蒙身后,唇角噙着一抹骄傲,眼睛里荡漾着掩藏不住的笑意,这是我的男人,这是我爱的男人,这是爱我的男人。 我好爱你,图坦卡蒙! 众臣不约而同将视线齐刷刷投向法老身旁那个娇小女人。 四周,细碎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怎么有女人,这不符合规矩。 阿蒙曼奈尔汇集众人意见,朗声道,“陛下,您怎可带女人上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三请阿伊(上) 图坦卡蒙冷冷睨向阿蒙曼奈尔,“大祭司,有何不可吗?” 阿蒙曼奈尔躬身行礼,恭敬地向法老进言,“陛下,您难道忘记了哈普谢普苏特乱政的教训了吗。” 哈普谢普苏特是图特摩斯二世法老的异母姐和王后,图特摩斯二世年纪轻轻驾崩,只和妃子生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图特摩斯三世。年幼的三世继位,继母哈普谢普苏特摄政,但这位奇女子不满屈居人下,从小便渴望独自统治埃及,后来她将图特摩斯三世流放到了偏远地带,联合阿蒙祭司团编纂神旨,索性自己当了女法老。 哈普谢普苏特死后,自然遭到了复位的图特摩斯三世和他的继承人的疯狂报复,她的名字也从所有建筑物和纪念碑上被移除。 因此女人干涉朝政,被后任法老视为禁忌。 阿蒙曼奈尔竟将自己比作一位鼎鼎大名的女法老,夏双娜冷笑,呵,真是看得起她啊。 图坦卡蒙的王座旁边站着一身笔挺侍卫制服、目光森冷警觉的艾,他是殿中除了法老,唯一可以佩剑的人。 王座后面,两个高挑端庄的古埃及美女一左一右为法老抬着宫扇。 夏双娜眼睛一亮,走到左边侍扇的女官旁,很是无辜地开了口,“大祭司大人,您误会了,我是来为陛下抬扇子的。如果您的夫人也想来,我想陛下也是不会拒绝的。” 阿蒙曼奈尔痴情到癫狂,世人皆知,心爱的女子离开了他二十年,他便为她苦守了二十年,试问哪位高官能做到这种程度,二十年不娶妻妾不近女色。 那个女人身份成谜,来历未知,却是大祭司心尖上不能触碰的禁忌,卡尔纳克高级祭司甚至都不敢带着妻室参加阿蒙曼奈尔举行的宴会,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而此时,娜芙瑞却直直地戳他的最痛处,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阿蒙曼奈尔和阿伊一早勾结,让图坦卡蒙这样煎熬挣扎,夏双娜就没有想让阿蒙曼奈尔好过。 也是向外界传递讯息,我不是善茬,牙尖嘴利,脾气暴躁,都别惹我! 再也没人敢小看轻视她,这个外表柔弱娇美的异国女人绝不会任人欺辱。 这女人前几日还谎称怀孕,但瞧着她现在身姿轻盈的模样,哪里像是肚子里有条金贵的小生命,定是在骗人,但法老都没有质问她的欺君之罪,他们多嘴什么。 阿蒙曼奈尔被夏双娜刺激得心口钝痛,脸色铁青,一甩袍袖,闭了嘴。 图坦卡蒙面上依旧威严,嘴唇紧抿,心中早已笑意融融,不愧是他选中的女人,够果敢机智。 左边侍扇的女官叫做海莲,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苗条,浅褐色肌肤,在古埃及人中属于白皙那类,海藻般蜷曲浓密的秀发间,露出一张睡莲那样清丽迷人的脸庞,眉眼还点缀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不艳不妖,让人很舒服。 海莲闻言将手中扇子递给了夏双娜,和善地微笑,“您小心些。” 那把镶金宫扇,夏双娜一接手,就傻了。 好沉! 上面都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和宝石,分量很足。 两只扇子是交叉在一起的,她必须让扇柄与地面呈固定角度,这样左右两张扇面才能保持对称,而且侍扇者的手劲要稳,不能让扇面有任何细微颤动。 这两个抬扇的女子看起来瘦瘦的,胳膊也纤细,但真的很有力气。其实,她们都是法老的女卫士,身怀绝技,武艺高超。 夏双娜看她们抬着宫扇很轻松,自己尝试就彻底翻车了。 她没经过训练,找不到技巧,只能用蛮力苦撑,不一会胳膊便酸得不行,快要失去知觉,手心全是汗,让扇柄变得光滑,这更加重了她的负担。 阿蒙曼奈尔已经发现了她现在的窘迫,不善的目光地投向她,看戏一样,就等着她什么时候撑不住,出洋相。 夏双娜恨得牙痒,无论如何她都要撑住,扇子倒了是小事,砸到前面的图坦卡蒙就悲剧了。 图坦卡蒙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双指摸了下高挺的鼻子,然后轻点两下王座的扶手。 站在一旁的左持扇者海莲立刻上前,“陛下,今日扇上涂有香粉,可是让您不适了?” “嗯,换一对。” 侍卫从库房里拿出来两支立式宫扇。 扇柄由棕褐色的树木制成,没有多余的装饰,经过时光淬炼古朴雅致,扇面是稀有的白鸵鸟毛,体型较小。 这支扇子很轻,夏双娜只需让它垂直于地,轻松多了。 海莲这个女人,机灵聪明又心细如发,多年在图坦卡蒙身边伺候,深得法老欢心。能近他身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严格选拔特殊训练过的,不仅忠心可靠,而且应变能力一流。 夏双娜不由感叹,这就是图坦卡蒙用人的智慧啊,想起女人漂亮精致的容貌,优雅得体但不交心的笑容,她心中莫名就有点酸。 大臣们先是说了一堆恭祝法老圣体康健的官话,图坦卡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图坦卡蒙坐在王座室,居高临下扫视了下面一圈,“怎么少个人,阿伊呢?” 众臣面面相觑,法老难道还不知道吗? 两天前,宰相在庭议上被一个毛小子气得昏厥,现在还没醒。 有人站出来将这一情况禀告给了法老,“宰相大人病重,实在是无法参加朝议。” “是吗?” 阿伊敢装病,还在自己昏迷的这三天大动手脚,残害他的心腹,剪除他的势力,惹得朝廷人心惶惶,图坦卡蒙自然不会放过他。 “去请宰相来。” 宰相府离王宫不远,法老派去传信的官吏很快只身而归,颤巍巍跪在地上禀报。 “大人昏迷在床,性命垂危,臣唤不醒他......” “无妨,再去请。”图坦卡蒙转了下指上的戒指,眸色深寒,他要看看阿伊敢跟他装到什么时候! 派出去的人带回来了和上次一样的消息,大人昏迷不醒,无法亲临。 两次都不见宰相人来。 阿蒙曼奈尔展开纸莎草文书,准备宣读,“法老,时间不早了,可否开始第一项......” 图坦卡蒙望了他一眼,“急什么,等着宰相。” 下面的人终于按耐不住性子,窃窃私语,法老这是要做什么啊,怎么一定要阿伊大人出现,阿伊明明卧床昏迷,如何临朝理政,就算大人醒了,重病之躯也经不起政务辛劳,法老怎可如此苛待这位辅佐他登基平乱的大功臣。 他们愈发看不透这位君主,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法老已经不是当初刚登基时那个六神无主的小孩子了。 图坦卡蒙深不见底的眸子寒光凛冽,如黑夜孤星,让人视之胆颤,立刻逼退了下面数道企图窥探圣意的目光,“诸位,阿伊今天不来,我们就不散。” 法老一声令下,侍卫拉动着议事厅沉重的大门向外走,两扇宫门轰然关闭,殿中的光线顿时暗下去几分。 图坦卡蒙已经给了阿伊两次机会,老练世故如阿伊应该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识相的话就乖乖滚过来,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阿伊最好不要挑战他的底线。 “再去请,今日抬也要把他给我抬进来!” 宰相派系的臣子和阿伊利益与共,此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陛下,宰相大人命悬一线,怎么经得起如此奔波,您......” 那人就差脱口而出,您是不是想要活活逼死大人啊。 艾厉声呵斥这个等级远在他之上的重臣,“废话什么,阿伊大人有法老赐福,自然会醒来的,还不快去请!” 传令的官员第三次出发。 “给诸位大臣备座椅。” 他们应该站得有些累了,图坦卡蒙很体贴这些国之栋梁,“各位落座。” 满朝文武,都在等着阿伊出现。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从早上七点到十点。 臣子们都以为法老只是一时脑热,不会留他们太久,毕竟这么多人塞在议事厅里,吃住的问题怎么解决。 图坦卡蒙顺势打消他们的幻想。 “中午管饭。” “如果你们不嫌我这里太挤,也可以睡一晚。” 大臣们各个面面相觑,法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阿伊不来,法老就要把他们都扣在宫中,他们现在连家都回不去! 看来,陛下这次是要强硬到底了。 于是,本来一个小时可以结束的例行会议,硬生生被拖到了三个小时。 有些大臣明显坐不住了,姿势僵硬,神情略显局促。 图坦卡蒙见状开口,“诸位,如果谁想轻松一下身子,自便。” 图坦卡蒙抬手,示意内室净房的位置。 大臣们也有解决生理问题的需求。 法老话音落下许久,下面迟迟没有动静,无论谁都不敢在朝议上,第一个去办这等污秽事,要不然就是告诉旁人自己的迫切,这些有身份的朝臣谁丢得起这个脸,只能再忍一会。 艾见大臣都坐着不动,“你们不去,那我先了?我真尿急。” “陛下......”艾刚开口请求,图坦卡蒙便打断他,“不用禀告,去。” 艾就这么大摇大摆在众臣面前一溜烟跑去解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三请阿伊(下) 夏双娜可不认为艾是真的憋不住必须马上解决,也就他这厚脸皮能拉下面子,不让那些矜持古板的大臣们第一个难堪。 有了第一个,后面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夏双娜感激艾为图坦卡蒙做的一切,艾的陪伴,应该是图坦卡蒙曾经灰暗枯燥、如履薄冰生活中的一束亮光。 艾从净房回来,撒完尿还故意做出一副轻松舒畅的神态给那些大臣们看。 图坦卡蒙再次重申。 “阿伊今天不来,我们是不会散的,都别忍着了。” 又过了一会,几个实在坚持不住的臣子就去方便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夏双娜望着图坦卡蒙的后脑勺,可以想象出他肯定是一脸的威严冷漠,四个小时了,他依旧稳稳当当器宇轩昂地坐着,身体没有一丝颤动。 夏双娜突然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她想知道图坦卡蒙能忍多久不去洗手间,他是不是一会儿也要跑去响应自然的呼唤。 图坦卡蒙被古埃及人当做活在人间的神,但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真的神。 怪不得他早上一口水都没敢喝,是怕喝多了跑厕所。 反正她是有点想去了,夏双娜和海莲交代了一声,回来的时候见图坦卡蒙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拿着一卷纸莎草在看。 这是一本小说,名字叫《辛努海的故事》,若放在现代,那绝对是畅销榜单上的第一,拥有无数好评的惊世之作,文字动人心魄,故事感人至深,又符合古埃及人的价值观,连法老都是它的粉丝。 图坦卡蒙看到精彩处,时不时还和一旁的艾小声讨论上两句。 夏双娜嘴角微扯,上朝的时候看小说,这君臣二人,果然一个比一个不正经啊。 但其实,图坦卡蒙才十六岁三个月啊,夏双娜不仅在想,如果在现代,十六岁的男孩子在干什么,打王者荣耀吃鸡,看玄幻爽文小说? 而图坦卡蒙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和奸佞的权臣斗法争权,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要看法老和宰相谁先沉不住性子认输。 那就看看阿伊和图坦卡蒙谁更能耗。 图坦卡蒙才十六岁,阿伊都五十二了,论寿命,谁先熬死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水钟滴答滴答,刻度下滑一格,又是一个小时过去,转眼就到了中午。 此次参加朝议的人是平时两三倍,各部门有权势的长官全被图坦卡蒙扣在议事厅,没法回到岗位下达命令,底下的小官根本不知如何开展工作。 半天时间,从农业到司法,从商业贸易到对外远征,埃及政府关门大吉,全线停盘。 集市的商贩抓住了小偷,扭送到警卫室,发现值班室没有一人,连桌子椅子都被盗贼搬空了! 帝王谷的工头好不容易顶着大太阳,从河西乘船到政府讨要工钱,发现建筑院没开门? 毫不夸张,赫梯如果现在攻进底比斯,会发现王城大门口连个可以调遣士兵的将军都没有。 而图坦卡蒙把一群臣子关在议事厅里,似乎做好了如果外敌攻进来,就以身殉国,共赴黄泉的准备。 这一切都是因为宰相病重,法老疯了。 朝廷上,臣子们已经开始思念自己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他们把不满纷纷转移到了阿伊身上。 民间,到政府办事的人排成了长队,他们没法离婚,没法打官司,没法领取种子耕作,没法到纺织工场上班。 人民的生活受到了极大影响,怨声载道。 “阿伊大人,您赶快醒来。” “宰相大人,您赶紧出现。” “大人,法老想您想得都不管埃及了,求您救救埃及!”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过围墙,飘进了宰相府。 阿伊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分不清是在昏迷还是在装睡,提伊进屋掩上门,环顾了周围一圈,凑在丈夫耳边。 “我们的人现在还没有回来,看来是被法老扣住了,底比斯已经民怨沸腾了,图坦卡蒙在逼你。” “胡闹!!”苍劲有力的男声骤然响起。 图坦卡蒙狂妄任性,直接把政府搞歇菜了,不说三天了,再有半天,埃及政治经济宗教也要出现无法扭转的损伤。 古埃及以首都底比斯为心脏地带,政令沿着发达的尼罗河和众多支流构成的水运网络向外辐射,底比斯的混乱无序状态很快就会传导到埃及全境。 阿伊是想要埃及,等图坦卡蒙把埃及毁了,他可不想替他收拾烂摊子! 他再也躺不住了。 阿伊睁开眼睛,眸光锋利如鹰,哪有一丝的病气,他坐起身,“备车,我去会会他。” 走廊外,内里娅拿出她压箱底的珠宝,贿赂了一堆仆人,终于打听到了阿伊病房的位置,此时就在阿伊的卧室门前,想偷偷进去看她的丈夫一眼,门开了一条缝,她紧张地朝里张望。 却看见阿伊站得笔直,正在提伊的帮助下穿戴朝服,整理妆容。 内里娅又惊又喜,大人醒了,大人的病好了! 老臣休养了两天,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哪里像是刚刚生过一场大病。 恰好此时,提伊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也向门外望去,电光火石间,内里娅意识到她可能撞破了不得了的机密,撒腿就跑,急中出错,脚踢到了墙边的花盆。 哐当一声。 提伊警惕地高喊,“谁!” 内里娅吓得魂飞魄散,还想跑,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前面冲出来,她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比斯尼像拎小鸡崽一样把内里娅拎到了宰相夫妇面前。 内里娅跪地不起,浑身抖如筛糠,“大人,夫人,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不会说出去的!” 提伊冷冷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老爷,杀了她。” 内里娅抱着阿伊的腿朝他大哭,“宰相大人,求您饶了我,我是担心您,才来看望您......我是您的妾,内里娅就算死,也不敢说出去啊。” 一个小妾敢向自己的丈夫撒娇求饶,表达爱意,提伊怒火更盛,瞧瞧内里娅这张标志的娃娃脸,长得真漂亮,圆脸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眼瞳清澈明亮,肌肤水嫩软弹,是她再也无法拥有的青春,让她嫉妒得想彻底毁了它,提伊拔出挂在墙上的剑。 “老爷,杀了她!” “夫人,不至于。” 提伊惊诧,“老爷,不可心软!” “甜饼,她是法老赏给我的,死在府里不好交代。” 每次阿伊叫提伊的昵称,都能抚慰妻子躁动的心,提伊冷酷的眸光闪了闪,不能死在府里,那府外呢。 内里娅被锁进宰相府一间暗室,只有一个小窗可以往里面送进食物。 女孩蹲在墙角,脑袋埋在膝盖上低声哭泣,浑身还在不停地发抖。 她无父无母,没有家人,无所依靠,提伊哪天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把她料理了。 内里娅发誓,她一定一定一定要得到宰相的爱,才能活下去。 提伊端来一大杯黑乎乎的药汁。 阿伊要去接,可提伊没有松手,依然紧紧抓着杯子。 阿伊朝她点头,提伊虽然心疼不舍,但还是看着阿伊把那东西全灌进了肚子里。 阿伊随便抹了下嘴角的药渣,“法老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啊。” 终于,已经被困在议事厅五个小时,疲乏不堪饱受摧残的群臣,听到了天籁之音。 “宰相伊特努特阿伊大人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章 君臣强强博弈 以往,伴随着这声通报,阿伊都会威风凛凛大步走进殿中,可此时,他病恹恹地卧在一张改造过的简易睡床上,被八个强壮的仆人抬了进来。 阿伊很清楚,无法在朝中这么多双眼睛下继续装昏迷。 便撑着身下垫子,费力将上身直起,想向法老行叩首礼,但这一个简单的弯腰似乎耗尽了他浑身的精力,阿伊仿佛不堪重负,喉间怪响了一声,顿时歪倒在床上,气息孱弱地致歉,“陛下......请恕臣没法给您行礼。” “无妨,醒了。”图坦卡蒙自然也装足了君王体恤爱臣的宽宏大度。 只有阿伊能察觉到他散发出的冷意和威慑。 阿伊满脸病容,扬起脸孔面向图坦卡蒙,有气无力地张合着嘴唇,“臣这两日一直觉得自己在黑暗中跋涉,忽而听到陛下的呼唤,臣眼前光明骤现,终于醒过来了......” 夏双娜肉麻恶心想吐,老狐狸演什么君臣情深。 图坦卡蒙笑意和煦,却未达眼底,“你身体可好些了?” “谢陛下关心,老臣身子爽快多了。” “奈德耶姆,去给宰相看看。” 在不知内情的臣子们看来,法老对阿伊真是关怀备至,让自己的第一御医去给宰相大人看病,这是他们做梦都得不到的恩赐。 这位清高傲气的御医长是图坦卡蒙的心腹,阿伊绝对买通不了的人,一经他诊断,有没有病,一目了然。 如果被查出来没病装病,可就是欺君。 在众臣面前,阿伊苦心经营的良善忠臣形象可就要崩了。 夏双娜期待地心脏砰砰跳,这次阿伊在劫难逃! 她等着看好戏! 奈德耶姆一步步走近,阿伊突然嘴巴一鼓,吐了,奈德耶姆没躲开,被那黏糊糊、带着腥苦气的混合物喷了一身。 宰相的侍从连忙拿来罐子,一人端着罐子,一人帮宰相抚背,还有人捧着漱口的清水,还有人递毛巾。 阿伊瘫软地抱着罐子吐得天昏地暗,巨大的呕吐声震动着殿中根根柱子。 他终于吐完了,害臊得满脸通红,浑浊的眼眶里还挤出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陛下,老臣......失礼了。” 地上流出来一些残余,臣子们能看到,宰相吐出来的全是黑乎乎的药汁。 看来宰相大人是病了,而且很重,才会在朝堂上公然失态。 图坦卡蒙掩着鼻子,咬了咬牙齿,阿伊啊阿伊,不愧是老谋深算,这狡诈的老狐狸不仅灌了自己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草药。 还连强效催吐药都喝上了,他这一把老骨头不知道还经不经得起折腾。 在剧烈呕吐后,健康人也会气息混乱,脸色苍白,浑身大汗。 阿伊有气无力躺回床上,面朝天花板上的彩绘,“老臣头晕乏力,陛下赎罪。” 臣子们嘴上不说,可心中都在同情宰相责怪法老,阿伊大人病入膏肓,都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法老还要强迫他上朝,害他丢了这么大的脸,真是可怜。 图坦卡蒙也明白再深究下去没有意义,反而会显得自己冷血残忍,让群臣心寒。 他见好就收,“宰相既然身体不适,就下去休息。” 阿伊道:“陛下,请您恩准老臣,在这里旁听着。” 史无前例,议事厅里摆上了一张舒适的大床。 旁边还有几大筐最名贵的药材、煮药的火炉和随时待命的御医,万一阿伊突然嗝屁了,他们说不定还能从死神手里把他抢回来。 朝议正式开始。 艾走下王座室,在众臣面前站定,展开一卷纸莎草文书。 “我们在暴徒乌纳斯的秘密住所内,搜到了一堆日志,上面详细记载了他在组织里的见闻,其中有这样一篇。” 艾将上面的内容节选,念给臣子们听,大意是,二个多月前,阿吞信徒在底比斯城外废弃神庙聚会当日,一个女孩不慎闯入基地,他们当时就想杀这个女孩子灭口,但是她机智地躲过了残杀。后来,隐匿者和埃及军队攻进秘密聚集地,乌纳斯侥幸逃脱,而他的很多同伴和那女孩一同被逮捕。 “上面有暴徒乌纳斯右手食指的指印,与他本人一致,”艾将纸莎草文书举起转了一圈,展示给众人看,“通过笔迹鉴定,确实为乌纳斯亲手所写,根据纸上墨迹干涸程度,书写时间是二个月前。” 殿中鸦雀无声,因为日志中记载的那个女孩子,此时就站在法老身边。 法老醒后第一件事,就是为她洗脱罪名,足以见得对这女子的迷恋之深,但是他们也怀疑这封日志的真实性。 艾又说到,“这上面也记载了当时娜芙瑞小姐智斗暴徒的方法,乌纳斯佩服她的勇气和智慧,所以描写得很详细。娜芙瑞小姐,可否一问,您当时是如何做的?” 夏双娜心知肚明,只要她的说法和乌纳斯的记录一致,就可以为自己正名了,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终于不用再背负这沉重的罪名,不用到处躲躲藏藏了,可以光明正大享受图坦卡蒙的爱情,毫无顾虑地去爱他。 但图坦卡蒙没有提前和她商量过,她不知道最佳答案为何,机会就在眼前,她却犹豫踟蹰了,害怕稍不谨慎,辜负了图坦卡蒙一番良苦用心。夏双娜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艾的眸子,仿佛听到了艾坚定的声音,如实答。 她清了清嗓子,“当时一个暴徒拿着一把剑,想砍杀我,我就向他装可怜,说我都要死了,可不可以死在一把漂亮的剑下。他动了恻隐之心,我趁他换剑的时候,把他手里的剑夺走,架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压做人质,然后埃及军队就冲了进来......” 臣子听完都觉着不可思议,太荒诞滑稽了,但有时事实就是这样荒谬可笑,只有精心编造的谎言才需要逻辑严密。 艾将乌纳斯的日志递给大祭司,“大人,请您帮忙核实。” 阿蒙曼奈尔根本不想帮娜芙瑞,但白纸黑字,他无法说谎,“完全一致。” 夏双娜长呼出一口气,狂喜得涌出了眼泪。 一直安静、置身事外的图坦卡蒙终于开口,“听到了吗,娜芙瑞和作乱逆贼没有关联,我不希望再听见对她的任何污蔑。管好你们各自部门和手下,若传出谣言,我先拿你们是问!” 法老强势表态,臣子们都在心里敲响了警钟。 法老是真的爱她,要护住她,现在细想这位小宠妃其实也没有给埃及带来什么危害,说不定真是无辜的。 图坦卡蒙突然问到:“宰相有何意见?” 阿伊因为催吐药的副作用,晕乎乎得也不知道到底听见没听见,久久没回话。 图坦卡蒙恍然大悟,“宰相病中,说不清楚话。艾,凑近听听他说了什么。” 阿伊在艾耳边,口唇张合了几下,“不能轻下定论。” 艾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放开嗓子,让殿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宰相大人说,他没有异议!” 阿伊闻言简直要吐血,手将身下的垫子抓得变形。 夏双娜控制着面部大大小小所有肌肉,紧绷着脸,控制住自己不狂笑出声,她都乐翻了,哈哈哈哈哈,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高啊,图坦卡蒙真高明! 如果不是在朝议,她真想扑过去亲死图坦卡蒙。 阿伊趴在床上,他很明白,法老不拆穿他装病的把戏,给他台阶下,条件就是让他放过娜芙瑞,他只能暂时忍耐。 朝议进行第二项,艾朗声道。 “宣霍普特上殿。” 传令兵由近及远的一声声呼喊中,霍普特缓缓走入殿中,向法老行礼问安,浓妆盖住了他不好的气色。他和前日是一样的装扮和仪态,但臣子们还是感觉他深沉内敛了许多,迅速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和毛躁,也不知道这两日两夜,他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和挣扎。 霍普特是自己走进来的,而不是被人押上来的,身上没有戴任何刑具。 霍普特的到来,立刻在朝堂掀起狂风巨浪,臣子们直接炸锅了! 在这群臣子看来,霍普特就是谋害宰相的凶手,争先恐后进言。 “法老,霍普特用心歹毒,污蔑大人,将大人害到这般田地,您怎可放过他!” “是啊,陛下,您让这小人与阿伊大人共处一室,您让大人如何自处啊!” “闭嘴!” 图坦卡蒙态度强硬,“宰相还没发声,你们嚷什么!” 床上,阿伊忽然激动起来,他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想说话但说不出来,憋得脸红脖子粗,大手在空中挥舞,仿佛是在拼命抗议。 图坦卡蒙故技重施,“艾,再去听听宰相说什么?” 艾又一次躬身,将耳朵贴向阿伊。 但这次,阿伊一把推开艾,不用他再传话,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声道,“霍普特正直刚勇,为国之可用人才!臣的忠心众神可鉴,他误以为臣犯下错误,是为了挽救臣的名誉......臣感激他,怎可能记恨他。” 说完,似乎耗尽了力气,又瘫在床上大喘气。 夏双娜轻咂了下嘴,瞧瞧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精彩漂亮,真应该编入史书,流传下来,让后世也看看,巧舌如簧的老贼是怎么颠倒是非黑白的。 夏双娜真是服了阿伊,他果然是能屈能伸啊。 阿伊肯定想捏死霍普特,还偏偏要装大度,他心里一定很苦。 不仅是夏双娜,殿中所有人都认为阿伊是被逼无奈,憋屈违心,但讽刺的是,这真的全是阿伊的心里话。 谁都没有发现阿伊眼中的光忽然闪了闪。 (阿伊此时心声:一群傻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一章 究竟是谁玩弄了谁 在霍普特那个可怕的梦里,阿伊不要他了,他的生死荣辱,都和阿伊无关。 这两天,他痛苦得要死了。 他以为阿伊不会救他,也不会再管他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他都认了,他设想过最坏的可能。 但是,父亲原谅他了...... 听闻阿伊一席话,霍普特眼眶湿热,泪欲决堤,他自作主张走到阿伊床前,向阿伊大人行鞠躬礼,将无尽惭愧与悔恨深藏进敬畏之中,“霍普特谢过大人......阿蒙神会庇佑您早日康复。” “嗯。”阿伊向他轻轻点头致意。 阿伊的态度,代表着宰相党派臣子的态度。 阿伊既然不再追究刁难霍普特,他们也就停止了攻击。 普塔莫斯也帮霍普特美言,“霍普特是我的学生,心思纯善,请诸位不要这样恶意揣测他。” 阿蒙曼奈尔没有表态,沉默着静观其变,阿蒙祭司团虽然内部争斗不休,但对外一向非常团结,第二先知的立场,基本就是这一众高级祭司的立场。 霍普特是卡尔纳克大神庙的祭司,他若受罚也会抹黑神庙形象,祭司们不会傻到针对自己人,更何况霍普特还是第二先知的爱徒。 艾开始宣读法老的旨意,“霍普特听旨,太阳神化身任命你为卡尔纳克第七廊柱厅建筑助理......” 图坦卡蒙迁都回底比斯后,为了稳住那批刚刚夺权、惴惴不安的阿蒙祭司,向阿蒙神证明自己的诚心和能力,不会重蹈埃赫那吞的覆辙,他致力于修缮装饰卡尔纳克大神庙,将第六廊柱厅在原有基础上扩建,新的施工项目被称为第七廊柱厅。 建筑助理官位不高,却是法老安插在神庙的耳目,拥有直接向法老汇报工作的权力,甚至可以监督项目的建筑总长。 霍普特是丧葬祭司生,若想正式成为丧葬祭司,需要通过层层考核,其中一项就是负责修建并管理一座小型神庙,现在法老让他跟着经验丰富的高级祭司实战演练,足见对他的器重和信任。 这绝对是通向古埃及核心政治舞台的一架天梯。 霍普特天资聪颖,能力突出,陛下也有意培养扶植,无论霍普特出身如何低贱,臣子们再也无法忽视他将对阿蒙祭司团产生的影响。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颗神权界新星冉冉诞生。 “谢陛下圣恩,臣定将用生命忠诚于您。”霍普特喜不自胜,激动地叩首。 与霍普特此时春风得意相反,思科特垂头丧气,戴着枷锁镣铐被一众士兵押上殿中。 他是阿伊的亲信,企图在法老昏迷期间取代纳克特敏,监控荷鲁斯宫,图坦卡蒙不可能留他。 图坦卡蒙杀伐狠厉,从不留情,“思科特,立斩。” 刺伤法老的梅多罗已死,但他的家族逃不过惩罚。 图坦卡蒙没有提霍普特与梅多罗之间的恩怨,图坦卡蒙想启用霍普特,肯定不会多此一举。 乌瑟庇官位太高,法老不会诛杀了他全族,艾开始宣读法老的神旨,“乌瑟庇教子无方,降一级,降为副职,底比斯诺姆长正职暂空,待有合适人选再行任命。乌瑟家族其余为官者,均降三级。纳克特敏将军无罪释放,乌纳斯勾结阿吞谋乱,污蔑将军,现诛杀其所有成年亲族,未成年者流放至边境,永世不得返回。” 艾又念了一堆名字,都是阿伊企图趁着法老无法理政,铲除打压的官吏,图坦卡蒙将他们全部赦免了。 “赫梯间谍玛德基瓦已死,城郊养殖场现无人打理,饲养的肉禽送给诸位享用。明日,艾会命人按等级,将不同数量的禽肉送到诸位府上。” “谢陛下。” “谢陛下。” “谢陛下。” 群臣一听与自己有关,纷纷谢恩。 只有阿伊暗自肉痛,虽然他的私产不止这一处,但上万只鸭鹅也是一大笔财富啊,现在全拿去帮法老收买人心,阿伊牙都要咬碎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想做声。 偏偏图坦卡蒙体贴入微,“阿伊,你是宰相,你先挑,爱吃鸭子还是肥鹅?” 阿伊闭着眼睛,“陛下,老臣体弱,大病未愈,食不了油腥,请陛下把臣那份一并赏给霍普特,就当是臣的谢礼了。” 霍普特安静地站在最不显眼的地方,被宰相点名时还在恍神,被旁边人推了一下,才猛地出声,“谢谢大人!” “来。”阿伊伸手,招呼霍普特过去。 得到法老的默许,霍普特走到阿伊身边,矜持羞涩地探身,阿伊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背,他就不信这臭小子吃得下! 霍普特缓缓伸手揽住阿伊的背,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怀抱,好温暖好安全,父亲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众神听到了他的哀求,太好了,太好了,背对着所有人,霍普特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霍普特身体压到了阿伊的胃部,由于药物作用从他嘴角无意识涌出一堆苦水,流到了霍普特衣袍上。 气味很大,霍普特鼻翼动了动,这是......催吐药?!! 他儿时在野外误食毒草,吃过一次催吐药解毒,吐得昏天黑地,到最后只要弯一下腰就会从嘴里流酸水,那滋味他至今记忆犹新。 霍普特瞬间,全明白了。 霍普特眼神复杂地瞅了阿伊一眼,阿伊没接住,愣了下,霍普特几乎压不住窜起来的火气想要当庭质问他,又在搞什么诡计!霍普特深吸一口气,旋即抽身从阿伊床边离开,“陛下,可否允准臣先下去更衣。” 抬头的间隙,霍普特看到了站在法老身后抬着扇子的娜芙瑞,夏双娜也正微笑注视着他,真心祝福他终于可以一展抱负,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夏双娜总觉得霍普特看到她时很不开心,他迅速低下头,像是在拼命遮掩着某种快要决堤的情绪,他的肩头一颤一颤,眸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夏双娜还记得第一次在阿布萨特见到霍普特的情景,他的日子清贫,却阳光爱笑,住在破旧的草屋,却浑身都在闪光。这位眉如绵山目若朗星,风华绝代,烨然如神人的白衣美男子,俊逸潇洒的身影终是染上了那一抹惆怅和悲伤。 让霍普特走入仕途,对他而言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图坦卡蒙以为今日他玩弄了阿伊,殊不知阿伊已经悄然将一张王牌插进了他的阵营,究竟是谁玩弄了谁,现在还真不好下定论。 朝议结束,臣子们叩首后告退,法老依然坐在王座上,姿势随意了些,图坦卡蒙的事情处理完了,但夏双娜还有事情要解决。 女孩走到王座旁,柔软的手指帮图坦卡蒙按摩起酸痛僵硬的脖子,凑在他耳旁吹气,“左侍扇姐姐长得漂亮,人又聪慧,和你配合如此默契,打算什么时候收进后宫,嗯?” 图坦卡蒙刚放松几分的神经顿时紧绷,脖子直冒冷汗,胳膊上汗毛竖起,神啊,女人真可怕,爱吃醋的女人更可怕。 图坦卡蒙指尖抓了一下王座扶手,“我身边的女官,大多都赐婚给朝臣了。” 图坦卡蒙说的是事实,但那故作镇静中微怂的语气多少有种保命的意味。 左侍扇女官闻言,落落大方开口,动听的嗓音含着让人愉悦的笑意,“娜芙瑞小姐您真的说笑了,海莲已经结婚了,法老也是心疼您,才会给海莲命令,海莲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个女孩如此体贴温柔。” 巧妙的恭维让夏双娜心里美滋滋的,夏双娜好奇打听,“你丈夫是谁呀?” 艾在旁边哼哼,“你没发现左持扇女官的目光一直在第二先知身上吗?” 夏双娜眉毛一挑,扭头回敬,“我倒是发现右持扇女官的目光一直粘在某人身上哦!” 她用眼神在这位女官和艾之间拉出一条冒着粉红小心心的红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二章 第一宠妃 艾容貌俊美,又是法老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处事特立独行不拘小节,在王宫收获了一众迷妹。 右侍扇是个身材样貌都顶好、出身高贵、受过良好教育的古埃及美女,各方面都配得上艾。 年轻女子骤然羞红了脸,娇中带怯,“艾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艾向法老拱手,“陛下,臣告退。” 夏双娜眼神渐渐变得微妙,哎呦要去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让她听听? 难道艾这万年单身狗终于要脱单了?! 一位祭司打扮的高级官员走上前向法老行礼,海莲向他弯唇甜笑,也不管法老和娜芙瑞还在旁边,就小鸟依人地挽上了他的臂弯。 普塔莫斯已经快六十岁了,可望着娇妻的眼神还像是个荷尔蒙泛滥的年轻小伙子。 他们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爱意满满,仿佛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人,空中弥漫着甜蜜。 海莲和普塔莫斯一同朝图坦卡蒙跪下,一个年迈浑厚的男声一个年轻清亮的女声同时响起。 “臣告退。” “臣告退。” 然后夫妇俩亲昵地挽着手离开,直到走出议事厅,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他们相扣的十指都没有分开。 夏双娜跪坐在图坦卡蒙王座边,托腮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叹,啊是爱情的感觉。 第二先知普塔莫斯完美诠释了男人的魅力不在于外表。 普塔莫斯来自下埃及首府孟菲斯,自小就是着名的神童,孟菲斯城供奉造物神普塔为第一神只,普塔莫斯曾是普塔神庙的最高祭司,也是埃及目前排名第一的丧葬祭司,塞尼特棋现行游戏规则的发明人,他在下埃及有着极高的威望。 几年前他的原配妻子死掉了,这位老人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图坦卡蒙就把美丽聪慧善解人意的海莲赏给普塔莫斯续弦,起初普塔莫斯根本不接受她,但海莲用她的爱、耐心和温柔,打动了这位悲伤的老人,让这棵老树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他们是埃及众多恩爱夫妇的缩影。 夫妻相互扶持,相伴一生,以他们的辛勤和汗水,共同缔造了古代埃及的辉煌和伟大。 夏双娜不由憧憬,能和丈夫一起上下班的感觉真好,抬眼就能看到你最爱的人。 她也好想和图坦卡蒙一起上班,天天跟图坦卡蒙腻歪在一起啊,他身边美女这么多,她真怕一个不小心守不住被别人勾走。 但第一次跟他上朝就闹出这么大风波,以后还是不要给图坦卡蒙添麻烦了。 图坦卡蒙将左侍扇女官赏给普塔莫斯,也有他自己的考量,普塔莫斯作为阿蒙祭司团二把手,手握重权,图坦卡蒙必须提防。 妻子在王宫任职,若他犯上作乱欲行谋逆事,图坦卡蒙即刻就能控制住宫里的海莲,普塔莫斯也该掂量掂量爱妻的安危,故绝不会轻举妄动,图坦卡蒙因此也得到了普塔莫斯的效忠。 这就又是图坦卡蒙治国的智慧了,夏双娜唧亲了一口图坦卡蒙的侧脸,她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强!! 大门口忽然闪进一个影子,右侍扇女官哭着跑了回来,但不见和她一起出去的艾。 她应该是伤心坏了,在法老面前还止不住眼泪,哽咽得语不成句,“陛下,臣请求辞去持扇一职......父母年纪大了,臣求陛下恩准臣回家赡养父母,报答他们养育之恩。” 夏双娜惊诧,小美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职,至于赡养父母,这绝对只是个借口啊。 图坦卡蒙没有多问,“准了。” 女孩刚离开没过一分钟。 艾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只大大的鲜红的手印,一看就是女人的手掌用尽全力扇打的成果,左半边脸高高肿着,让他的左右脸颊都不对称了。 夏双娜看着都替艾感觉疼,她立刻把哭哭啼啼的右侍扇和艾脸上的红手印联系了起来。 “是右侍扇女官打的吗?” 艾点头。 夏双娜表情古怪地瞅着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仅仅是拒绝了人家的告白,不至于被狠狠扇耳光。 妈呀,艾到底和那姑娘说什么了。 辣手摧花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太不绅士了! 怪不得十八岁了,年薪一个亿,身家十个亿,有权有颜还是条单身狗。 “艾,你知不知,她因为你的无礼刚才已经辞职了,以后谁给陛下抬扇子?” 对于夏双娜的指责,艾充耳不闻,反而像是等着肉骨头吃的小狗狗向图坦卡蒙摇尾巴,“陛下,您难道不应该奖赏臣吗?” 夏双娜:??? 图坦卡蒙会心一笑,很快就说到:“娜芙瑞,你可有信心胜任右侍扇一职?” 夏双娜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恍然大悟,艾故意逼走那女孩,就是为了让她补上空缺! 全程图坦卡蒙和艾没有交谈一句话,他们是怎么商量的,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夏双娜真真见识了何为心腹,何为君王的左膀右臂,彻底理解了为何艾一个现代人能在古埃及混得风生水起,他这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功夫,她再修炼一百年也未必赶得上。 虽然很不道德,但......干得漂亮! “有,有!”夏双娜连声保证。 刚她还幻想着和男朋友一起上班,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 艾懒懒地靠着法老的王座,为了报那一巴掌之仇,嘴贱打趣她,“不过,娜芙瑞小姐,艾可要提醒您,跟在陛下身边,不可以喝太多水,也只能吃半饱。如果在陛下身边弄出来什么让人不适的声音和气味,可是大不敬,要挨打的。” “那你呢?”夏双娜明白他的意思,反问。 “我?我和他们当然不一样!”艾无时不刻不在标榜他第一宠臣的尊荣地位,骄傲得鼻子能扬到天上去。 夏双娜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哦~也就是说,你曾经在陛下身边,弄出来过那种声音和气味啊。” 艾:“......”!!! 草!娜芙瑞竟然说他在法老面前放屁,还是香味感人的响屁!他不要面子的吗,艾捉弄夏双娜不成,反而搞得自己满脸通红。 她真的是个女孩子吗,怎么可以毫不避讳地大谈这些。 粗鄙不堪! 艾没有恼羞成怒直接怼她,而是用夏双娜觉得男人可以发出的最软的声音,扯了扯法老的袖子,“陛下,你看她,你看看她!” 委屈兮兮,想让图坦卡蒙帮他做主。 “娜娜,侍卫和侍女不一样,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替我打架。”图坦卡蒙一句话就帮艾解了围。 “陛下英明。”艾笑颜如花,适时拍上马屁,一点也不会惹人厌烦。 图坦卡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偏头和艾小声嘀咕,“哎呀糟了,她最爱吃的就是蜂蜜红枣拌鹰嘴豆泥。” 众所周知,豆子这种食物,在肠道里发酵比较容易产生气体。 艾瞬间没绷住,哈哈哈就笑出了声。 夏双娜懵逼地睁大眼睛,发生了什么? 好啊,图坦卡蒙,厉害了是不是!胳膊肘敢往外拐! 看着“夫唱妇随”的君臣两人,夏双娜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这里必须澄清一下,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图坦卡蒙抚摸着艾脸上的指印,“疼吗?” 艾憨笑,咧开嘴里一口白牙,“为了陛下,不疼!” “消肿草膏在我床头抽屉里,自己去拿。” “遵命。” 夏双娜嘴角一抽一抽听着两人浓情蜜意,在朝堂上你侬我侬就算了,在她面前还要秀一把。 夏双娜心中漫天飘草,草草草草草,这哪里是第一宠臣,这分明就是第一宠妃嘛! 秀恩爱踏么都秀到我脸上了?! 如果艾是个女人,夏双娜担心她地位不保。 夏双娜鼓着腮帮子,气得像只小河豚,图坦卡蒙,我娜芙瑞现在单方面宣布,从现在起,你!没!有!女!朋!友!了! 和艾一起缠缠绵绵,当单身狗去! 感觉到旁边有个小人在生闷气,图坦卡蒙搂住她,夏双娜撅着小嘴,用胳膊肘使劲顶他胸口,现在想起我了,晚了! 图坦卡蒙不顾她反抗,将女孩捞进了自己怀里,双臂环绕在她胸前,趴下脑袋深深吸了她脖颈一口,陶醉地阖上眼眸,“艾,她是香的。” 夏双娜扇动了下眼睫,什么意思啊,什么是香的,图坦卡蒙说,因为喜欢她,所以就算放屁也是香的吗…… 这什么虎狼之词! 女孩害臊得往他怀里钻了钻,心中无尽温柔,嗯,你也是香的,我的图图。 以前最无语女人恋爱中的矫情,原来她也会有啊。 图坦卡蒙看着夏双娜,艾看着图坦卡蒙,夏双娜看着艾,后来三个人不约而同都笑了。 图坦卡蒙身旁是最爱的男人,怀里是最爱的女人。 只有三人的议事厅分外静谧美好。 午后阳光真好,天气不热不凉,蓝天一碧如洗,古埃及巍峨的重重宫殿向天边绵延。 尼罗河畔风儿轻轻吹过,如同奏着一曲温柔的歌。 夏双娜在心里许愿,她和图坦卡蒙,图坦卡蒙和艾要永远永远在一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三章 矛盾爆发 下午,霍普特刚迈进卡尔纳克的门,眼前一晕,身子就突然与地面平行,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在躺着前进。 法老对霍普特的任命早已传遍神庙,同级的祭司们一早便守在门口,他一露脸,就被四个祭司抬走了。 都是霍普特平时打过照面,但没有深交的同僚们。 八只温热的手分别撑在自己背骨和腿窝处,霍普特尴尬羞涩得浑身不自在,紧紧攥着裙摆,“你们干什么!” 他们笑着没有说话,将他抬到一片宽阔的空场。 十几个祭司早已在那里等候,他们两两面对面站立,伸直手臂,彼此手拉着手。 四个祭司将霍普特放到那张手臂支成的弹床上。 祭司们高声呼喊口号,一二三!手臂一齐向下弯,然后猛地将霍普特用力抛上空,接住,然后再次抛上空。 霍普特看着自己的衣带被风吹动着向上飞扬飘舞,视野变得朦胧,发丝一下子一下子刮着他的面颊,像是不太锋利的小刀片。 天空时而离他很近,时而又变得很远,又很近。 祭司们雀跃欢呼着,最后将他抛得足有两米高。 这是卡尔纳克特有的庆祝仪式,昭示着他,从此将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霍普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喜悦吗,也不见得,想到阿伊,想到娜芙瑞,他哪里高兴的起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害怕下面人接不住他,唧一声摔死。 祭司们庆祝够了,将霍普特放了下来,围在他身边道贺。 “恭喜霍普特大人。” “恭喜霍普特大人。” 其实霍普特在卡尔纳克的等级还不够高,叫大人有些勉强。 谁都没想到,霍普特竟然是千里挑一的丧葬祭司生,天赋异禀,而且人家随便捡个窝囊师父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第二先知,还得到了法老的青睐。 前途无量! 他们要抓紧时间抱上大腿,晚了就来不及了。 梅多罗死了,之前拥护他的那群人,害怕霍普特报复他们,现在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巴结霍普特的祭司顿时多如牛毛。 霍普特行走在人堆里,分寸得当地应对着,赢得了一圈子好感,可眼睛却一直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道贺的人避开了一条小路,霍普特终于看到了那个他期待的身影。 莫尼尼慵懒地靠着一根立柱,右脚抬起,蹬在左边小腿上,双臂交叠,顶着一张与我无关的臭脸,彻底置身事外。 见到霍普特朝他走来,才冷脸吐出一句毫无感情的“恭喜”,甚至连表情都不屑于伪装一下,假得不能更假。 霍普特不会和他计较,“明天和我去市场,挑一辆马车赔给你。” 纳克特敏已经支付了他的报酬,他现在可以还清欠莫尼尼的所有账。 “什么意思?”莫尼尼放下胳膊,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他,“呦,刚亮出身份就嫌弃我了,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霍普特忙解释,“我没有。” “看不上我了,觉得我配不上你的能力了?” “不是的,”霍普特轻声细语安慰着他敏感的小伙伴,“你别多想好不好?” 莫尼尼伸出三个手指,“三十年,说三十年还完就三十年,这三十年我一直都是你的债主,你别想摆脱我。” 说罢,气呼呼别别扭扭地走了。 霍普特刚要追上去,就被道贺的人群再次围了个水泄不通。 “霍普特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是啊,他就是小心眼,嫉妒您!” “他看不得您好,这种人,你搭理他做什么?” 霍普特扫视了他们一圈,“请你们不要这样说我的朋友。” 然后马上提步,去追还没走远的莫尼尼。 霍普特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孤立无援人人嫌恶的时候,莫尼尼对他一片真心,现在他出人头地了,莫尼尼反而要远离他。 “尼尼!尼尼!” 前面的莫尼尼猛地刹住脚步,扭头看向他,神情还是淡漠的,“法老亲自任命你做建筑助理,是什么感觉啊?” “像是在做梦。” “可我一点也不喜欢法老!”莫尼尼语出惊人,分量极重的一句话震得霍普特脸色骤变,立刻环视四周,再三确认这句话有没有被旁人听到。 霍普特第一次在这个小男生面前搬出严肃面孔,“这话你别再说了!” “无所谓,”莫尼尼不以为意,抽出细腰上系着的舞蹈彩带,重重甩在地上,“小爷早不想干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了?”霍普特将莫尼尼拉到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莫尼尼这才开了口,“我家老的又没有通过法官资格考试,他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他已经考了二十年了。我爷爷、曾爷爷都是埃及着名的法官,但我父亲只能做法官助理,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而是因为我的姆特。” “你的姆特?”霍普特问。 “嗯,她曾经是陛下母妃的医生,也是她的挚友,为她接生了第一胎,也负责照料她第二胎。可是王太妃不幸流产了,没多久就去世了。我们家也因此被迁怒,母亲被驱逐出王宫,侥幸得以活命,而父亲十几年都得不到晋升。我和姐姐都没有继承父亲的事业,可我们两个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捣乱为难,我们什么事都做不成功。” 霍普特眉眼温柔,耐心地开导,“尼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和法老没有关系,陛下绝不会插手你父亲的任命。” 大埃及的君主怎么可能会这么小气记仇。图坦卡蒙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然不是,是我父亲头顶上那群老家伙,卑躬屈膝缩手缩脚,打压我家来讨好陛下。” 一向吊儿郎当又没心没肺的莫尼尼,揉着毛绒卷发,颓丧地一声长叹,“唉,我们百年法学大家族就要断在我这一代了,是我没出息。可当年是基娅王太妃自己在花园里滑了脚,丢了孩子,和我母亲有何相干,为什么我们要倒霉......唔唔。” 听到他口无遮拦爆出如此机密之事,霍普特立刻扑过去堵住他的嘴,“乖乖啊,小声点儿!!” 莫尼尼甩开他,坚决道,“所以,霍普特,别和我交往了,我这样的背景迟早也会连累你,你有你的大好前程。” 原来这就是莫尼尼故意和自己疏离的原因,看似无情却是处处有情,霍普特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笑容温和,“莫尼尼,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因此远离你,走了,净身去。” “还愿意和我洗啊。”莫尼尼矫情地白了他一眼。 “你说的,我们还要一起洗三十年啊。” 莫尼尼嗤笑,心里却暖洋洋的,三十年后,四十八岁的霍普特和四十六岁的莫尼尼两个浑身皱巴皮的老头子再在一起泡澡,会是怎么一幅情景呢。 霍普特从圣湖出来,就被普塔莫斯叫了过去,“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宰相府。 阿伊气息微弱地瘫在床上,连喝口水都需要人伺候。 普塔莫斯在床边和宰相寒暄了几句,阿伊病得起不来身,都是管家比斯尼代为感谢。 普塔莫斯说完话准备离开,交代身旁随从,“霍普特,你留下,替我照顾宰相大人。” 普塔莫斯见霍普特迟疑了几秒,“不敢?” “好的,师父。” 关门的声音落下很久,卧室里一片寂静,阿伊一直在假寐,霍普特跪在床前盯了他足有十分钟,终于按耐不住性子,沉声道,“起来,别装了。” 闻言,阿伊蹭地坐起身,“你还敢回来?!” 你还敢回来? 霍普特依稀记得在风雨夜,他的梦中,阿伊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敢回来,此时梦境与现实交融,瞬间将他带回了当时深夜痛哭的无边恐惧中。 当知道阿伊不会有生命危险时,他狂喜到几乎昏厥,但现在,喜悦依然存在,更多的是恼火,已经压倒了他的理智,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了。 “为什么耍我!” 阿伊见这小子不知悔改还敢大吼大叫,顿时火冒三丈,啪的一巴掌朝他的脸飞去。 耳边一声脆响,霍普特直接懵了,身子一偏,歪倒在地。 从小到大,只有他不听话时,罗茜气急了会揍他,前几天被盛怒的提伊扇过一个巴掌,但根本触及不到他的内心世界。 平生第一次被男人扇耳光,还是来自父亲的一巴掌,伤了他的自尊,伤进了他的心底,霍普特咬着下唇,努力保持冷静,一滴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念之差,命运转置 阿伊以为自己的手会落空,当手掌结实地挨上霍普特细腻的肌肤,一声脆响过后,他也惊了,登时从眼底崩出无边悲愤,“傻子!为什么不躲!” 一瞬间,霍普特已然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冷静得如同没有知觉,“您打的,我就受着呗。” 那极重的一巴掌下去,阿伊的手也是又红又烫,阿伊颤抖着收回手掌,托在额上,垂着头,眉梢紧蹙,皱纹更深地塌陷入苍老的面孔,整个人笼罩进悲痛的阴霾中,似是在忏悔,“我不是真的想打你,想了盼了十八年的儿子,我怎么可以打你,打在你身上,痛的是我......” 霍普特已经决定把真实的自己,把那个渴望父亲疼爱、在深夜无助痛哭的男孩子永远封闭起来,不会在阿伊面前流露出半分真情,就算阿伊真的不要他了,他也绝不会像梦中那样挽留恳求。 就算阿伊和他撂尽狠话,他也不会哭,他会冷漠地永远切断和他的牵连,可听到父亲说想他盼他爱他,他本来能忍住的眼泪反而忍不住了。 好在他已经把脸别了过去,就任凭眼泪肆虐流淌着,他竭力不发出声响,但泪水充盈了他的鼻腔,他忍不住轻轻吸鼻子。 阿伊知道这小子自尊心强,不想被人知道他哭了,就没去看他,阿伊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絮叨闲话,“霍普特,自从我当上宰相,就再没人敢这样猛烈地抨击我了。你让我在朝堂丢尽了老脸,但我其实心里挺高兴的,知道吗?因为你已经承认,你是我阿伊的儿子,所以你觉得无论你做得多么过分,我都会宽容你原谅你。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给你十个胆子我谅你也不敢!” 霍普特没有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阿伊开诚布公,“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在你质问我之前,我给讲个故事,关于我的故事。” 霍普特也不想现在就同阿伊争吵,耗尽他们之间最后一丝温情,霍普特点头,安静聆听。 阿伊娓娓道来:“我十四岁只身来到底比斯闯荡,什么低贱的活都做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幸进入图坦卡蒙他爷爷,阿蒙霍特普的宫廷任职。那时我是王宫里最低等的侍官,谁都可以欺负我,谁不高兴都可以拿我出气,连宫里的宠物猫狗都比我高贵。 宫中有个叫萨鲁的大哥对我一直很好,特别照顾我,在我想不开的时候开导我,处处接济我,也是他举荐我,做了阿蒙霍特普的车马官,让我和他一起侍奉车马。 我很感激他,认他当了义兄,我们向神发誓,共患难,同享乐。 有天,他和我一起为阿蒙霍特普法老抬轿时,萨鲁突然头晕摔倒,轿子倾斜,法老的额角一下子磕到华盖的支架上,肿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伤,但跟在法老身边的那群高官们为了标榜他们所谓恶心的忠诚,将我大哥诬陷为蓄意谋杀,法老下令即刻杖毙。 那天我把脑袋都磕破了,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看着法老身边那群高官厚禄的贵族们,他们脖子上的黄金耀得我睁不开眼,他们的笑声像敲击铜器一样清脆爽朗,他们满脸都是享受,把这刑罚当作一场有趣的表演。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他们有一个人愿意为萨鲁求求情,哪怕说一句话,萨鲁都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没有。 我被人按住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在我面前被活生生打死,地上好多血好多血,那景象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萨鲁的眼睛就看着我,久久不愿意闭上,他的妻子儿子也被牵连,被逐出了底比斯。 那时我就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想守护你的朋友家人,就要变得强大。 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身居高位,手握权柄,一定不做那样草菅人命的狗官! 后来,我当上了埃赫那吞法老的一个改革顾问,有了权力,也找回了萨鲁的妻子和儿子,他那时都有孙子了,但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妻子临终的时候,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否则不会心安。 她说,萨鲁那天头昏摔倒不是偶然,萨鲁在出事前一天晚上买了一袋能让人眩晕无力的药粉。 第二天中午,我在他家里吃饭,他给我倒了一杯酒,是下埃及出产的很名贵的麝香青葡萄。 我不舍得喝,悄悄倒回了他家的酒罐里,他反复问我酒味道如何,喝没喝完,我骗他都喝了,后来他也取来喝了。 于是,混着药粉的酒就从我的杯子里到了他的腹中。 我终于知道,原来,那天该死的人是我啊。 而他会因为反应灵敏,救驾有功,受到重赏。我唯一的朋友会踏着我的尸体,走上他辉煌的仕途。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咽气前,看着我的眼神那样奇怪,是不甘,是怨恨,还是忏悔?” 阿伊全程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讲完了故事。 数年前当他知道事情真相时,那种强烈的情绪,无论悲痛也好,愤怒也罢,已经被时间完全冲淡了。 霍普特许久沉默,哪怕内心无限感叹早已波涛汹涌,到嘴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安慰他,当然,阿伊这样强大坚毅的人根本不需要安慰。 阿伊自嘲,“也许三十年前,我就该死了,也不会有你,有诺杰美特,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霍普特问到:“那你想过报复他吗?” “没有,我依然感激他,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一念之差,我的命运和他的命运调换了,也许众神还不想让我死。” 这么多年,阿伊一直善待着阿尔的家人。 阿伊又道,“萨鲁的孙子,你也是见过的。” “啊?”霍普特还在想这个人是谁。 穿着夜行衣的椰枣从门外走进来,喊了声,“小叔叔。” 小叔叔? 霍普特没有兄弟,怎么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侄子? 一道灵光击中霍普特,“萨鲁是你爷爷!” 阿伊曾经认萨鲁当义兄,算下来霍普特的确是椰枣的长辈,霍普特虽然比椰枣还小上两三岁,但按辈分椰枣还是要叫他一声小叔叔。 “小叔叔,我叫耶华林,我很感激阿伊大人宽恕我的家人。大人告诉我,他对不起一个人,他建隐匿者,也是为了一个人,大人让我无条件听命于他,无条件跟从他,无条件保护他。” 霍普特垂着眼睫,默不作声,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阿伊不会白费口舌讲故事,耶华林也不会平白无故冒着风险出现在宰相府。 “葡萄,我那天给你看的资料是假的。乌鸦不可能是乌纳斯,一个月前,乌鸦被我抓到当晚,就已经自尽了。因为是我的疏忽导致他的死亡,追查幕后主使的线索又断了,我不敢上报,所以擅自篡改了档案。” 霍普特浑身发凉,失措地大叫,“椰枣!!” 如果乌鸦早就死了,他不可能是乌纳斯。 乌纳斯是为了诬陷纳克特敏将军才自爆,那么,阿伊绝不可能有时间买通乌纳斯。 那么,他对阿伊的指控全是无稽之谈,怪不得阿伊会愤怒,怪不得阿伊要装病,哪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是给霍普特一个台阶下,不想让他丢人现眼。 “葡萄对不起,因此让你误会了大人,我现在必须改正我的错误,椰枣任凭小叔叔处罚。”椰枣跪下叩首。 “你......”霍普特语塞,他的过错,现在置自己于此等不仁不孝的境地。 阿伊扶起耶华林,“下去,我和他谈。” 霍普特深吸一口气,捋了捋繁乱的思绪,“大人,真的不是你吗。” “乌纳斯是阿吞暴徒,一切行动听命于阿吞背后那个男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霍普特依旧半信半疑,“那玛德基瓦呢。” 阿伊显得很不耐烦,“我根本就从不认识他,这显然是赫梯人和我政敌的诡计,你怎么就信了呢!” “可,我认为......”霍普特还想说什么。 阿伊厉声打断,训斥,“你认为?你认为梅多罗要在旅馆杀死赛赛的消息是自己查到的,但还不是阿吞暴徒设的陷阱,让你自投罗网,连累法老受伤!这次的教训还不够你长点记性吗!能不能不要这样幼稚自以为是!” 霍普特低下头,无话可说。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肯相信父亲!告诉我!”阿伊拽住他的手臂追问,因为太过用力在霍普特的胳膊上掐出了红印,阿伊一定要问出来个答案,霍普特心虚地不敢和阿伊那双锐利的眸子对视,慌乱地躲避着视线。 阿伊痛心疾首,“孩子,就算是全埃及都指责我,都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我维护我。你知道父亲有多难吗,朝堂局势瞬息万变,波诡云谲,今日高高在上,明日就跌入深渊的人不在少数。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拽下来,万劫不复,我从不敢有任何疏漏,谨小慎微,而你呢,背后捅我刀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五章 怨怼的前因 阿伊这质问声声如雷,扣入心扉,加持他站在权力之巅向群臣百官发号施令的威严,哪怕阿伊一身居家便服,霍普特依旧被他为官三十年沉淀出的磅礴气场骇住了。 霍普特这三日肉体与精神饱受摧残,日夜忧思梦魇不断,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灵魂拷问,只觉阵阵眩晕,有股气闷在胸口上浮下沉不吐不快,凭借一种初生牛犊的执拗和勇气,他还是将心里话吐了出来,“大人,您是不是想架空法老,独揽大权?” 闻言,阿伊虔诚地面向王宫方向,拜了一拜,“我每天都沐浴圣恩,法老给我的恩宠就像地上的沙子一样多,我怎么可能背叛他呢。如果我当真有僭越之心图谋不轨,就让我死后尸身被毁,陵墓遭盗,堕入无穷之黑暗......” 这是毒誓,很毒的毒誓,古埃及人认为发誓具有实际效力,倘若起誓者违背誓言,就会遭受到相应惩罚。可阿伊没有信仰,连废黜阿吞神这等改写帝国命运的剧变都只是他玩权弄术的工具,自然不会把几句虚无缥缈的誓言当真。 可霍普特信了,无比惧怕毁灭的灾难厄运会降临在阿伊身上,惊叫,“别这么说,神会听到的!我信你就是了。” 于是,在阿伊的层层诱导精心设计下,霍普特打消了对他的怀疑,“您以后不要让别人误会你有不臣之心。您这样被误解,我真的也很难过。” 想到法老和娜芙瑞对阿伊的敌视,霍普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因为椰枣给的情报,他才铤而走险,在朝堂上公认攻讦宰相,还好阿伊反应敏捷,才不至于造成无可挽回的恶果。椰枣方才说,阿伊对不起一个人,阿伊建隐匿者是为了一个人,他让她们无条件听命跟从保护这个人。 霍普特后知后觉,“耶华林知道我的身份?!” “嗯,只有他知道,他从小就跟着我,是我给你留的人,你可以信任他。我把隐匿者给你,为你精心培养亲信,不是让你背地里搞你老子的,下次不准了。”阿伊更像是在闲谈,没有怒意。 他的宽容豁达让霍普特羞愧难当,“对不起......是我武断了。” “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疼吗?” 霍普特倔强地把头别了过去,不给他看。 阿伊见儿子依然不肯亲近自己不免失落,长叹到,“凯鲁是我真心对待的挚友大哥,可他依旧想要踩着我上位,不惜以我的性命为代价。霍普特,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会害你,暗算你,但我不会。我是你父亲,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不能不相信我,明白吗。” 霍普特倔脾气又上了头,“可你骗了我,你骗我你生病了,快要死了......” “对,我的病是假的,但你对我的关心,不是假的。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霍普特,我很高兴,父亲很高兴你在乎父亲......”阿伊难以自控有些哽咽,传递给他最真切的心意,“那晚下着雨,我就在院墙里站着,听到你的哭声,我就明白你已经原谅父亲了。” 霍普特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了,他再也没有办法装作无动于衷,他的心早已出卖了他。 那晚他以为阿伊要死了,哭得那么凄惨,痛不欲生,没想到一个音节不差全被阿伊听了去,那时阿伊躲在墙角,指不定在偷偷怎样笑话他,他简直像个大傻子,想到这里霍普特脸就烧了起来,垂头闷闷道,“你没事就好。” 细想那天晚上,其实早见端倪。 阿伊见他冷,就给他扔了一条毯子暖身。 阿伊知道他没吃东西饿着肚子,命府里的仆人给所有人送食物,就是为了顺道给他捎一只最爱的面包。 朝堂上阿伊为了维护他,不得已装病脱身,他追到宰相府后悔莫及,阿伊无法出面,但还是想尽办法,免他饥寒免他困苦,一片拳拳爱子心。 从小到大,他虽然生活清贫,但从无缺衣少食,他接受全埃及最顶尖的教育,周游各大朝圣地开拓视野,不都是阿伊在暗中帮助他。阿伊虽然没有直接教导他,但潜移默化中培养出他所有卓越的性格品质,霍普特才能在精英云集的卡尔纳克大神庙脱颖而出。 阿伊从来没有远离他,一直默默守护他。 霍普特以为永远不会融化的坚冰正在一块块崩裂,融进心口翻涌的暖流里,再也难觅踪影。 他以为永远不会愈合的丑陋伤疤,被阳光普照,被甘露滋润,从缝隙中长出青翠的绿叶,开出一朵朵美丽的小花。 阿伊又一次呼唤,“儿子,过来。” 霍普特腼腆羞涩,还站着不动,阿伊伸手就把他拉到床边坐下,动作很轻松,因为霍普特没用反抗的力气。 阿伊翻出一盒消肿药膏,为他涂抹,“别让人看出来了,多精致一张脸。” 霍普特没有躲开,膏体清凉和指端温热混合在一起的触感,让他轻嘶了一声,矜持克制的面容顿时有了灵气,他扇动着浓密全长的睫毛,一双眼尾上翘,晕开绯红桃花色,犹如盛开在枝头最明艳的那朵,为他俊美绝伦的容颜增添了一丝女子般的妩媚。 因为刚刚哭过,霍普特眼眸格外晶亮,纯净似雨后晴空,又如同一面明镜,阿伊瞧里面望,可望见的却不是自己。 隔着遥远时空长河,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摇曳生姿、顾盼生情、美丽迷人的女人。 阿伊深知霍普特心里最后一个疙瘩在哪里。 “来,我告诉你,为什么当年把送你去阿布萨特。” “我不想听!!” 因为这个问题惹出来的无尽风波,让霍普特曾经那样怨恨敌视阿伊,差点就失去了疼爱他的父亲。 霍普特紧紧捂住耳朵,曾经如此执着于探寻答案,但现在阿伊要坦白,他却不敢听这个答案了,霍普特紧张得心脏狂跳,见阿伊一定要说,像小孩子一样扭动身子,脚踢着地板,哼哼唧唧地撒娇耍赖,“我不想知道!你别说嘛!” 阿伊无视了他的不情愿,开口,“你母亲生下你后,就嫁给了别的男人,那个男人很有权势,如果他发现她曾经和我有过孩子,我们都会有麻烦,所以不得已把你送到了阿布萨特。” 霍普特心里抗拒,但感官格外敏锐,尽管霍普特堵着耳孔,但阿伊的话还是一字不落清晰地传进了他耳朵里。 霍普特顿时僵住,双手无力地从耳边滑下,仿佛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 他猜想过很多种可能。 出生时某个祭司高深莫测的占卜,预言他会冲撞阿伊的命数必须送走,或者,就是阿伊单纯看不上他生母的身份所以不想给他正名。 原来,真相是这样。 霍普特扭头去看阿伊,阿伊靠在床边,胳膊腿都裹在被子里,露出的脸孔上染着一抹戚哀之色,这位老臣隐藏情绪心事的本领登峰造极,掩盖不住必然是苦痛太重阴影太深,霍普特浑身颤抖,心脏如同泡进了冰冷涩苦的海水里,十八年前,被抛弃的何止只有他一个。 霍普特张了张粉唇,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昧心称呼那个陌生女人为母亲。 “是......她抛弃了父亲和我吗?” 阿伊听出他话里味道不对,朝他投去慈祥宽慰的目光,“霍普特,你不要怨你的母亲,她也有苦衷。” 霍普特只想淡然一笑,他怎么可能会怨她呢,他都没见过她,记忆中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图像,甚至人生前十八年他都不知道生母另有其人。世间从来没有无来由的恨,既然没有过感情,自然也就不会怨恨。 霍普特未察觉,心田深处,怨怼的前因已悄然种下—— 他是亲生母亲不要、不爱、扔掉的孩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我回家了!(约3600字) 阿伊告诉过他,不要追问这个答案,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否则他会痛苦的。 霍普特现在才真正领教了这句话的深意。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个小可怜。 但阿伊何尝不是被心爱的女子背叛,那个冷血势利的女人连他们生育的孩子都不要,将阿伊和自己踹到一边,也要攀附地位更显赫的男人,阿伊只能看着他儿子的母亲嫁给别的男人,甚至和别人生儿育女,他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霍普特曾无数次问过阿伊,为什么当初抛弃他,为什么把他送去阿布萨特,是因为他生母吗。如今知道了真相,霍普特幡然醒悟,过去他每问一次这个问题,就是在阿伊的伤口上插一把刀子。 偏执残忍得令人发指。 霍普特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坐立难安无地自容,他将脸深深埋入手掌中,从耳根到脖子全因羞愧而变红,“大人,您也别伤心了。” “没事,都过去十几年了,你出生时我多想把你留在身边,看着你长大,但......” 阿伊说着话,突然以手掩口躬身往前,像是又要吐,霍普特急忙从地上拿起罐子,阿伊对着罐口干呕了两声,已经没东西可吐。 阿伊沙哑地咳了两声,嗓子被刺激得生痛。 霍普特心疼地端来润喉的清水,“您以后不要随便吃东西了,伤身体。” 阿伊啧啧,什么都瞒不过霍普特的眼睛,这臭小子生下来就是为克他而存在。 “没事,我身体硬朗着呢,再陪你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阿伊的身体素质比很多年轻人都好,他作息规律坚持锻炼,处理一整天政务也毫无疲惫之态,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能让议事厅每个角落的人听清。 可阿伊毕竟五十二岁了,在古埃及已经算是高寿,古埃及很少有人能活过五十。 霍普特方如大梦初醒,只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可真是个合格的儿子!他都忘记了父亲的年龄,原来,父亲已经很老了。 阿伊已经没有很多时间陪伴在他身边了。 父亲还能健康地活着,他是多么的幸运。 阿伊喝完水,霍普特又殷勤地拿起毛巾帮他擦拭嘴角,只想尽可能弥补。 门从外面被推开,比斯尼探出头,低声道:“老爷,探病时间结束了。” 阿伊抬手轰霍普特,“快走,再晚就让人怀疑了。” 霍普特失落地站起身,他不想走,相处的时间总是格外短暂,转瞬即逝,门口像是埋着一道隐形的障碍,霍普特怎么都跨不过去。 阿伊所在的地方对他有无穷吸引力,他脚步不由分说,又回到床边。 霍普特知道见阿伊一次不容易,他真怕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会化作此生永远的遗憾。 “大人!” “何事?”阿伊应答,从霍普特炙热的眼神中读出这次交谈将非同寻常,下意识靠着床头坐直了身体。 “大人,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嗯,在阿玛尔那,你求我让你去档案馆读书......” “对,霍普特小时候第一次在生命之屋见您,您就是我的榜样。您真的很棒,您知道吗,我以您为骄傲。小时候,霍普特为了买您写的诗集,可以省吃俭用半年,霍普特把您的每句名言抄写在床头,每日温习上一遍。那时霍普特就特别崇拜您,敬仰您,哪敢奢望会和您有任何交集,以为此生只能站在远处眺望您,但原来我是......”霍普特说到出激动处,太过动情,以至于竟突然失声凝噎,青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轮,才吐出来剩下几个词,“你的儿子......” “真的?”阿伊双眼放光,又惊又喜,顿时容光焕发。 “法老遇刺后,我在监狱,我好害怕我会被处死,我渴望您去救我,但您并没有来,我在想上次争吵后您应该就不想管我了。后来我故意在朝堂上诘难您,也是想让您再注意到我,这样您才会跟我多说几句话,您为什么不来救我,是不是生气了......”霍普特委屈地耷拉着嘴角,眸中波光粼粼泫然欲泣。 阿伊急不可待地解释,“我一直在设法营救你!只是查不到你在哪儿。放心,儿子,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会保护你。有父亲在一天,就没人能伤害你!” 阿伊望着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儿子,沧桑深沉的眼眸里温情荡漾,像是一只柔软暖和的襁褓,摇啊摇,摇啊摇,哄着倒映在里面的小宝宝睡觉觉,他的目光太过热切渴求,恨不能弥补儿时亏欠他的所有爱。 霍普特胸口剧烈起伏,心湖激荡,爱的巨浪要将他掀翻,他曾经以为会很难说出的话,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滑出了唇边,“我之前做了很过分的事,还说了很绝情的话,你还愿意要我吗,我......还想做你的儿子。” “我何时不要你了!”阿伊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老泪纵横,“霍普特,我等这一天,真的等好久了。”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霍普特觉得自己要沦陷进去,浑身的防备都卸去了,内心发酵了数个日夜的苦痛和忧惧如决堤的尼罗河水,一发不可收拾,他不必压抑不必忍耐不必强撑,因为有阿伊在他身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飘零在底比斯,泪水奔涌冲出眼眶,霍普特趴在阿伊肩头痛哭流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警告,如果不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陛下也不会受伤。” 阿伊提醒过他不要和梅多罗这种丧心病狂的人纠缠,他们都牵扯太多,可他不听规劝自作主张,果真被阿吞暴徒利用,险些害陛下丢了性命,现在霍普特才明白了老臣的深谋远虑和过人智慧。 阿伊胸口被哭湿一大片,滚烫的热泪贴着他的衣服向下洇开,阿伊身子却隐隐冒出一丝寒意,霍普特大哭是因为图坦卡蒙,因为他心疼图坦卡蒙,霍普特对法老的忠诚远超那些标榜忠心的所有臣子。 阿伊眼中的光倏而黯淡下去几分,如果让霍普特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会容得下他吗,还好这次没露馅,若让他知道乌纳斯和玛德基瓦都是在为自己办事,估计要炸了,万幸万幸啊,阿伊不露声色地抚着他的背。 霍普特愧疚又懊悔,断断续续哭诉,“那时梅多罗拿刀捅向我,是法老推开了我,不然我可能就死了,还好陛下伤得不重,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说,是陛下推开了你,也是陛下出手,为你斩杀了那个狂徒?”阿伊难掩惊讶。 “是。” “可他尊贵之躯为什么要帮你?” “我也不知道。” 阿伊忽然一悚,图坦卡蒙难不成是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啊。 霍普特的身份档案全是他精心伪造的,他把霍普特伪装成村民的遗腹子,母亲也是一个乡野村妇,图坦卡蒙不会怀疑。 图坦卡蒙和霍普特从小相隔千里,未曾相见,成长环境截然不同,身份地位天壤之别,但镌刻在生命血脉中割不断的联系,还是让他们走到了一起,站在了一起吗? 阿伊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发生了。 这威胁他的大计,他必须马上做新的打算,阿伊眸光闪了闪,“霍普特,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要让旁人知道。” 阿伊感觉霍普特抱着他的气力小了一分,他低头,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带着迷惑的水雾,正望着他,为什么。 从小没有父亲陪伴的男孩子多少缺乏阳刚气质,内心敏感,害怕再被抛弃。 阿伊真诚地凝视着他,“霍普特,我自可以向众臣宣布,你是我的儿子。人们自然敬你畏你,连法老都会礼让你三分。可若这样,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儿子,宰相的儿子了,臣民会将你所有的成就归功于我的恩惠,法老怎样监视提防我,也就会怎样对待你,你想这样吗。” 霍普特自然不愿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有这样一位优秀卓越的长辈,如果他自己也争气,人们会说他不愧是阿伊的儿子,如果他遭遇失败,人们又会说他不配做阿伊的儿子。 霍普特含泪点头,“我明白,我也想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一名丧葬祭司,像您一样,为法老效力,为埃及效力,像您一样,做一位忠臣,一位名臣。” “好,父亲相信你,你的未来比我辉煌光明。” 得到宰相的肯定,霍普特热血沸腾,却做出一个略显幼稚的举动,“这是我们的秘密,来,拉勾。” 阿伊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与霍普特的长指勾在一起晃了晃,儿时父与子的游戏,过去没陪他玩过,现在补上。 阿伊看着对他灿烂笑着的霍普特,还感觉是在梦中,“我的孩子,终于回家了。” “我......回家了!”霍普特紧紧拥抱住阿伊,眼眶一次次被泪水润湿,嘴角幸福快乐地上扬,眉梢和睫毛都挂满了喜悦。 这次,他再也不会推开他了,他从小没有父亲,原来,有父爱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他从记事就被罗茜告知,他的父亲已经病故了,他每次在文献上看到父亲这个词,或者听到别人喊出父亲这个词,心底都会一震,然后就是无法排解的苦涩渐渐袭遍他的全身。 霍普特不是个逆来顺受安于平凡的人。 他坚信想要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努力争取来。 但唯独没有父亲这件事,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改变不了。 他曾抱怨命运对他太过残酷,谁知命运留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他终于有父亲了,还是这么一位伟大出色的父亲。 “霍普特,叫我一声父亲。” 话到嘴边霍普特还是害羞了,脸颊像是涂了胭脂,泛着两圈亮光,他抿了抿嘴唇,哎呀真的好害臊。 “叫啊。”阿伊催促。 “改天,”霍普特找了个理由,“因为你骗我你病了,我这次不叫了。” 阿伊哼了一声,真拿他没办法,“不叫就走,神庙不是还有晚课吗。” 霍普特依依不舍,抹去眼泪,“大人,请您多保重,我会再来看您的。” 霍普特的身影已经消失很久了,阿伊还一直望着门口,老脸笑开了花,可笑着笑着,他敛去了笑容,深深叹了一口气。 罗茜把这孩子养得太正直了,眼里揉不得一点肮脏。 以霍普特所受过的教育,倘若知道自己谋划的大业,一定会无法忍受。 这次联合耶华林暂时骗过了他,但又能隐瞒多久呢。 也不需要很久,等他深入政局,终会认识自己的真实面目。 阿伊小声嗫嚅,“霍普特,父亲不是忠臣,也不是不愿做忠臣,而是......不甘为臣。” “父亲多希望在你的面前不需要伪装,父亲多希望你可以接受全部的我。” “等那一天最终来到,我和图坦卡蒙,你又会作何选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七章 那个世界,有亡者归来(一) 荷鲁斯宫 图坦卡蒙在宽大的书桌前处理政务,夏双娜靠在一旁的软榻上,拿着针线给图坦卡蒙的短衫绣莲花图案。 午后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棂,从两人中间穿过,落下斑驳花影,一片岁月静好,年华安然。 图坦卡蒙一忙起来便全神贯注忘了时间,夏双娜坐了两个小时有些累,放下手里的活,双手托在纤腰后轻轻揉着,碎步走到图坦卡蒙身边,鼓了鼓嘴巴,欲言又止。 图坦卡蒙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从文件上挪开视线,温柔道:“想说什么?” 夏双娜望着他,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开口小心地问到:“乌纳斯的日志,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 夏双娜还以为所谓的日记只是图坦卡蒙帮她证明清白用的策略,没想到这个暴徒记日记的习惯还帮了她一个大忙,纯属意外惊喜。 “不过,艾留了一个细节,没有告诉大臣们。” 图坦卡蒙的话瞬间勾起女孩的好奇心,“是什么事情啊,必须保密?” 图坦卡蒙没有立刻答复,夏双娜会意,一根手指在嘴前比了个嘘的姿势,敲了敲自己的唇瓣,意思是,抱歉我明白了,我不该乱打听,图坦卡蒙淡淡笑了声,“告诉你也无妨,阿吞暴徒主使下令,毒杀监狱所有囚犯,却唯独要求留下一个眼睛很漂亮的异国美女。” 异国女人! 夏双娜顿时联想到自己,所有古埃及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便是长相独特的异国女人,颇有姿色但不是绝色。图坦卡蒙和世界上古往今来,年少登基权臣辅政的君主一样谨慎而多疑,夏双娜登时觉得图坦卡蒙是不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但她并没有显得很惊慌,“图图,我和你说过的,我的食物里也被下了毒,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先把面包喂给一只老鼠吃,小老鼠被毒死了,我才没有吃!” 图坦卡蒙闻言站起身,把女孩搂进怀里,大手箍着她的后脑勺,用力到要仿佛把她刻入自己的身体里,“傻娜娜,我怎么会怀疑你。” 他贪婪地嗅着她的发丝,抱着她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上次让她命悬一线,图坦卡蒙万分后悔,如今想来也后怕得厉害,他发誓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夏双娜在图坦卡蒙的怀抱中渐渐平静,心中暖如春风吹拂,猛然想起,那晚活下来的幸运儿,不止她一个啊! 还有,迪米特丽! 夏双娜第一次见迪米特丽是在阴暗逼仄的牢房,只是回首一瞥,便被她的美貌惊呆,她出落得冰肌玉骨婀娜丽质,像一颗华美的夜明珠。那天迪米特丽向她哭诉,其他囚犯都死了,只有给她的晚餐里没有下毒。 还有,迪米特丽的眼睛是水蓝色,比她那双琉璃黑眸还要更有异域风情。 迪米特丽是赫梯人。 眼睛很美,美女,异国人,三个信息一一吻合。 夏双娜背后发凉,声线颤抖,“阿吞暴徒故意留下迪米特丽?!” 如果乌纳斯的日志记载属实,阿吞背后那个男人要保住迪米特丽的性命。 为什么阿吞暴徒会留下迪米特丽,那个残忍嗜血的男人连自己的手下都可以大开杀戒,如果迪米特丽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他怎会在乎迪米特丽的死活。 迪米特丽是他们布局里的一颗棋子吗? “图图,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双娜焦虑紧张地扯了扯图坦卡蒙的袖子,法老是不是已经想要对迪米特丽动手? 夏双娜相信迪米特丽不会欺骗她,如果迪米特丽真是别有用心接近她,她会非常失望,“她一举一动都在你监控下,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月光庄园里已经塞满了纳克特敏派去的士兵,他们伪装成园丁、门卫和一众仆从,简直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可就算是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监视条件下,也没有发现迪米特丽有任何与阿吞暴徒勾结串连的痕迹。 迪米特丽的生活和埃及贵族女子并无差异,养尊处优,挥金如土,纵情享乐,不思劳作,她在埃及的人际关系也极为简单,打交道的清一色都是年轻女人,美容师、化妆师、服装师、舞师、乐师......不像是那种深藏不露心怀鬼胎的美女间谍,否则图坦卡蒙也不会留她到现在。 图坦卡蒙话中权威不容置疑,“无论她是否隐藏身份,你和她都不能成为朋友!” “为什么?!” 在古埃及夏双娜最好的女性朋友是迪米特丽,最好的异性朋友是霍普特。 图坦卡蒙拿笔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夏双娜脸蛋上立马多了一个红墨点,“说你聪明你是真的机灵,但你太重感情,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被法老男朋友教育了,夏双娜态度端正开始反思。 埃及和赫梯是敌对国家,但统治阶级的态度不完全代表民间,埃及人和赫梯人之间自然可能建立真诚无暇可歌可泣的友谊。 但她不一样,她是法老的小宠妃,她身边的女伴,成分一定要干净,否则必然落人口舌,这的确是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哎,这不是爱茜阿尔玛公主要来埃及了,迪米特丽是赫梯公主的玩伴,我向她多了解了解那位外国公主,方便我和公主妹妹以后一同侍奉您啊!” 女孩手掌支撑在书桌上,身子前倾,凑向图坦卡蒙侧脸,娇俏的小鼻尖几乎戳到他的耳垂。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欠揍又违心,图坦卡蒙瞥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我也很无奈”的眼神,“娜娜,我想要的女孩只有你。” 图坦卡蒙端庄矜贵,深沉慎言,拥有远超十六岁的成熟,不会像同年龄跳脱活泼的小男生那样,说成段成篇的情话哄姑娘开心,但他爱的千言万语都藏在他深邃的眸子里。 夏双娜朝他甜笑,有图坦卡蒙一句话,就够了。不知不觉,在绵绵爱意牵引下,两人越凑越近,几乎面贴面,唇碰唇,图坦卡蒙阖上眼眸,睫毛微眨,就要深情吻她。 艾忽然大步走进书房,两人立刻分开,空气中仍然停留着一丝令人尴尬的暧昧气息。 “陛下,赫梯国书!赫梯第八公主已进入埃及境内。” 图坦卡蒙展开那一卷长长的文书批阅勾画,夏双娜也凑过去看,这份文件是爱茜阿尔玛婚礼船队的随从名单,足有二百余人,公主要求埃及政府为她的随从在底比斯安排高档宾馆并筹划一系列欢迎活动。 文书由公主亲手写就,文笔流畅言辞得体,同时亮明了自己的坚定立场,展现了一位大国公主的气质和傲骨,这是夏双娜第一次感到这位高贵的未来情敌切实存在,她也基本不抱希望能和抢她男人的爱茜阿尔玛殿下交朋友,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图坦卡蒙抽出一张空白纸莎草,三两笔画写下迪米特丽的名字。 “娜娜,我让外事机构查查这个赫梯人,你不要露出任何口风,也暂时不要刻意疏远她,等我命令,有什么发现马上禀告我!” “嗯!” 夏双娜乖巧点头,但秉持着尊重朋友个人隐私的原则,对迪米特丽逃婚到埃及的光荣事迹闭口不谈,否则凭借图坦卡蒙的睿智机敏,真相呼之欲出。 夏双娜抽走图坦卡蒙手里的芦苇笔放回黄金雕花笔托里,“您已经工作很长时间了,休息一下,劳逸结合,效率更高。” 两人手拉手走出宫殿,沐浴着暖阳,仿佛没有身份之差等级之别,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 荷鲁斯宫外面有座精致的小花园,一个肥嘟嘟的小黑影正在花丛里打滚,草叶簌簌乱抖如同大呼救命,朵朵娇花在它的滚筒蹂躏下与褐色泥巴交融,丰腴的妇人手里拿着一只长羽毛,不时挥动一下,那小身影瞬时腾空而起,小爪子伸着,去扑那顽皮的彩色羽毛。 再走进些,夏双娜就听见熟悉的喵喵声,图坦卡蒙的宠物猫比三个月前又吃胖了些。 夏双娜在看猫,图坦卡蒙在看逗猫的玛雅,“她怎么来了?” 法老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她说过的,此生再不会踏入王宫半步。” “这几日你受伤昏迷不醒,玛雅夫人很担心你,一直在宫中神殿向神灵祷告,求你平安健康。” 夏双娜借机缓和法老和乳母崩盘的恶劣关系,图坦卡蒙听完还是面无表情,脚像被胶水黏在原地,夏双娜胳膊顶了一下身旁人,怂恿,“去啊!” 图坦卡蒙深呼吸,向前迈出两步,玛雅听到动静扭头看到法老,脸上的和蔼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如同变脸戏法。 图坦卡蒙心脏又是一揪,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何必自取其辱。 “娜娜,我有点事儿没处理完,你自己玩。” 图坦卡蒙说罢故作潇洒离开,夏双娜知道他心中的苦涩,图坦卡蒙放不下尊贵的身段和玛雅夫人求和,那她来牵这根线,搭这座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八章 那个世界,有亡者归来(二) 夏双娜一走过去,黑猫闻到她的气味,四条小短腿哒哒哒跑向她,肥肥的小身子在她脚踝蹭来蹭去像在撒娇。一般来说,黑猫让人感觉神秘高冷甚至邪恶可怕,可它一双宝石般的圆眼睛,小绒球般的鼻头,吐出粉红的半圆小舌,躺在地上露出圆肚皮,娇憨呆萌得一塌糊涂,让夏双娜想一屁股坐死! 软绵绵的一大坨猫,拎起来就像流体一样往下坠,夏双娜掂着它有些费力,“嘶,你该减肥了!你每天是不是要吃十顿饭!” 迎着光,毛皮乌黑发亮,摸上去光滑如绸缎,绝妙的手感让撸猫人欲仙欲死,夏双娜越看越喜欢,举它到眼前,嘻嘻笑着转了一个圈。 娇俏甜美的人脸对着软萌毛绒的猫脸,拆迁队极为享受,温柔细腻地喵喵了两声,轻柔的太阳光从头顶金合欢枝叶缝隙间透过,将他们的剪影投在地上,构成一幅温馨灵动的画。 玛雅勾了勾嘴角,“娜芙瑞,屁屁很亲近你。” 夏双娜惊奇地瞪大眼睛,屁屁?原来屁屁就是这只小黑猫的名字!她忍不住吐槽,法老高贵的神猫为什么起个臭烘烘的名字,图坦卡蒙他念的出口吗? 玛雅仿佛会读心术,“它还是一只小奶猫的时候,手掌那么一小团,陛下第一次抱它,它就对着陛下的手心放了一个奶香十足的小喵屁,就起名叫屁屁了。” 夏双娜哑然失笑,真是只胆大包天的小猫,敢对着法老放喵屁,竟然不会被丢到大沙漠晒成猫肉干。一只小猫咪,完成了全埃及人都不敢做的壮举。 夏双娜揉着猫下巴的绒毛,屁屁舒服极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你真是个勇敢的小宝贝!” 玛雅打量着她,眉眼和蔼,道,“屁屁的猫姆特是贝蒂神猫,贝蒂是娜娜当年送给陛下的礼物,贝蒂生的小猫崽就活下来这一只。” 夏双娜脑袋一嗡,身子也跟着以不可见的幅度微颤,屁屁就从她胳膊上跳了下来,没心没肺的小屁屁感受不到两个铲屎官间气氛微妙,追着那只闯入花园的花蝴蝶,像一只黑毛线球滚远了。 夏双娜弹了两下袖子上的猫毛,为什么屁屁会有这么独特的地位,是因为它是贝蒂的猫崽子,而贝蒂来自于娜娜。 玛雅夫人并非是和她拉家常,她话里有话,处处透着提醒和警告,夏双娜灿烂的笑容变为礼貌式的浅笑,“夫人,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您还是不能释怀。陛下昏迷这几天,您在神殿日夜不眠为他祈福,您明明很关心陛下,为什么不肯去看看他?” 玛雅没有答话。 “因为娜娜。”夏双娜抬起自己的小手,白皙如玉的手背面向她,手指动了动,展示给她那枚挂在小拇指上的矢车菊戒指。 黄金花瓣晃出一道金光,刺激了玛雅敏感的神经,她瞳孔一缩,夏双娜手一痛,还没做出反应,戒指就到了玛雅手里,“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夏双娜答非所问,“戒指还给您可以,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她是谁,她和陛下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还有,陛下为什么会忘了她。” 玛雅拢紧披肩,抬腿往花园外走,明显是不想交谈,夏双娜拦住她,“夫人,我爱法老,我决定和他一起生活,我想知道他的过去,我会替娜娜照顾关爱他。” 玛雅在图坦卡蒙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取代,夏双娜渴望得到图坦卡蒙乳母的承认和祝福,也只有知道了过往的隐情,她才有办法帮助这对母子打开心结破镜重圆。 玛雅盯着她的眸子,面色冷肃,似乎在验证她的真心,“你真想知道?” “是的,请您告诉我。” 玛雅终于松了口,“好,今天傍晚,尼罗河贵族码头,我的船会在第三水道等你。这里不方便,我们船上谈,但是你不准告诉陛下,也不准让任何人跟着,自己过来。” 见女孩没有立刻答应,玛雅讥笑,神色也带上几分不屑和轻视,“怎么,怕我杀了你吗?正好,我也想验证一下,究竟是我这个乳母,还是你,在纳吞心中更重要。” 玛雅坦诚放出狠话,便是不会伤害她,夏双娜不愿别人把自己看扁,“好呀,不见不散。” 图坦卡蒙下午和各部大臣有个会议,夏双娜换了一件侍女的衣裳,按照玛雅夫人给的路线,偷偷溜出了王宫。 尼罗河贵族码头,没有渔船和货船,停泊的全是贵族游船,船头船尾是上翘的莲花和纸莎草造型,船身装饰精美,色彩缤纷。 玛雅夫人的船已经停在岸边,是一条可容三、四人的弯头草船,在众多奢华木船中显得很不起眼,除了撑杆的船夫,船上只有玛雅一人。 船桨有节奏地拍打水面,溅起洁白浪花,小舟离开河岸,将码头的热闹喧嚣悉数甩到身后。 天色暗得很快,河面水汽弥漫,视野昏暗不清,耳边只剩哗哗啦啦的流水声,前后左右都是深色的河水。 夏双娜手没有地方抓握,只能抱膝而坐,努力压低身体重心,有些担心这弱不禁风的小舟会在湍急的尼罗河中倾覆,“要带我去哪里?” 玛雅指向西岸,恰好那轮红日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下,“去看看娜娜。” 河西,亡灵之地。 古埃及人认为人的生命如同太阳一样,东升西落。 蜿蜒的尼罗河穿城而过,东岸是生,西岸是死,生者之城和死者之城隔河相望,构成两个世界循环的圆圈。 虽说夏双娜不怕鬼怪,深夜拜访陵墓,多少让她心里发毛打颤,但她不该退缩,那是娜娜,图坦卡蒙的“前任”,见证了图坦卡蒙生命最初的纯粹稚嫩,也是因为她,图坦卡蒙才成为现在的模样。她若真心爱他,就要为他探寻失落的记忆,这样图坦卡蒙的人生才会完整。 玛雅站在船头,提着一盏油灯,朝西岸极目远眺,背影孤单而落寞,话里有种令人心疼的笑意,“我在等她,害怕她回来了,找不到路,我去接她......” 玛雅忽然没来由,像是心血来潮,问了句,“你相信那个世界,会有亡者归来吗?” “相信!”夏双娜撒了谎,死了便是死了,复活只是肝肠寸断的亲人朋友的心理寄托,该有多强多深的执念,才能让死者复生,灵魂飞渡到来世,回到家人身边? “我还相信,娜娜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快乐,你们终有一天会重逢!” 玛雅知道她在巴结自己,却不算讨厌,“娜芙瑞,你是个好女孩,但我不会接受你,不仅仅是你,天下所有的女孩,包括安赫姗那蒙,和那位尊贵的联姻公主,我也不会接受。” 夏双娜眼睛发涩,压着嗓子,“那我努努力,还有可能吗。” “不可能,她已经出现了。”玛雅一丝余地都没有给夏双娜留。 注定得不到真心接纳,失望的流沙要将夏双娜埋葬,但她竟然一点也不嫉妒怨恨那个女孩,“给我讲讲她的故事。” 尼罗河中小船逆流而上,仿佛时光也可以倒流。 “那要从十六年前,陛下的母妃说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三十九章 那个世界,有亡者归来(三) 玛雅清浅的嗓音飘荡在河面上,“十六年前,陛下的母妃基娅殿下难产,法老下令在阿玛尔纳数千个孩子中选一个灵通神性的孩子,揉摸殿下的肚子,为殿下助产,娜娜被选中。那时她还只有八个月大,还不会走路,我抱着她进了产房,她小小的手就这样慢慢地揉,然后,陛下降生了!” “法老已经有了四个女儿,这是他第一个儿子,他非常高兴,娜娜立下大功,法老恩准娜娜进入王宫陪小王子一同长大。” 夏双娜安静地听着,竟出奇的平静,童话故事里男女主不都该有一个戏剧般奇妙的开场吗,开始了,他们的故事开始了,娜娜就这样闯进了图坦卡吞的生命里。 玛雅说:“我不仅是王子的乳母,还是娜娜的乳母。我自己曾有一个女儿,那段时间正在哺乳期,但我和那可怜的孩子没有母女缘分,她几个月大就夭折了,娜娜也没有了亲生母亲,我是把娜娜当作我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的!” 夏双娜故作轻松笑了笑,她彻底死心了,无论她做多少努力,等待多少年,都没有希望让玛雅发自内心接受她成为图坦卡蒙的妻子。 “我一下子多了两个肉团子要养,我一把图坦卡吞抱起来喂奶,娜娜就开始哭,我一把娜娜抱起来喂奶,图坦卡吞就开始哭,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一样使劲折腾我,”玛雅口中是埋怨的语气,但眼角的泪花出卖了她有多怀念那段时光,“于是,我只能左手抱着图坦卡吞,右手抱着娜娜一起喂,图坦卡吞有段时间吃奶吐奶很严重,吃多少吐多少,但只要娜娜在旁边看着,他都吃得特别乖,从来没呛住过。” “陛下一岁生日那天在阿吞大神庙接受洗礼,仪式结束后,大人们都在大厅宴饮,纳吞和娜娜在婴儿房午睡,我被奸人用计支开了。阿蒙的信徒潜进神庙,他们怨恨法老,想要杀死他唯一的儿子,是娜娜跌跌撞撞爬进宴会厅,她那时不会说话,只能放声大哭,人们察觉到不对,这才救了陛下。” 玛雅特意强调两个小团子从小的默契,无论谁听了都会惊奇感叹,大呼这就是天意! 夏双娜蜷腿坐在草垫上,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要看向何方,漆黑的瞳仁一片迷惘,终究是她想错了,图坦卡蒙和娜娜哪里是年少相识的青梅竹马,他们是更为亲密的奶“兄弟”,喝着同样的奶水,相遇的时间比她想的还要早,比她猜想中拥有更深的羁绊和缘分。 “纳吞和娜娜一天天长大,他们一起读书,一起游泳,一起猎鸭,一起跳舞,宫里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神作之合,注定要成为一对恩爱夫妻,共度此生。娜娜小姐最爱蓝色矢车菊,所以陛下小时候宫殿里就种着一大片,他们在阿玛尔纳有一座秘密花园,私人领地连我都不让进。图坦卡吞和娜娜八岁就订婚了。你这枚戒指就是当时图坦卡吞在晚宴上送给娜娜的求婚戒指,从阿玛尔纳到底比斯迁都路上,这枚戒指就丢了,我好久都没找到,竟然在你手上!” 玛雅回头看她,面孔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可目光灼人,充满着戏谑和敌意,就差破口大骂你这个贼,偷人家的定情信物! 也许是夜晚风凉,夏双娜浑身的温度都被一丝丝掠走,心脏沉向深渊,夏双娜以为她根本不在乎图坦卡蒙的过往,因为那是过去式,而她拥有现在和未来,但图坦卡蒙和娜娜的缘分羁绊,他们甜蜜的故事,他们的誓言约定,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她,让她迷惑,让她麻木,让她虚无,让她质疑自己的爱情到底有多少分量。 图坦卡蒙和娜娜的过往满足她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全部幻想,就是爱萌芽时最淳朴珍贵的模样,就像是在读一本美好到令人心碎的书,她很难不去祝福羡慕他们。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共同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埃及神灵的安排,神灵给了他们那么多欢笑和幸福,可最后还是拆散了他们,让这对苦命小鸳鸯生死离别。 玛雅强忍泪水,“娜娜小姐死的时候,才刚满十二岁......” 在古埃及女子十二岁成年,也就是说,她死在了最美的年纪,这朵含苞的花,刚展开花瓣吐露芬芳就枯萎凋零了。 “娜娜死了,法老就疯了,后来法老失踪,王宫里乱作一团,等图坦卡蒙再回来,已经是一个月后,还带回来了艾,他提拔艾做近身侍卫,据说陛下在宫外遇险,被恰好路过的艾救了下来。” “我知道,王后说陛下当时遭奸人暗算......”夏双娜一直沉默得像是不存在,此时终于淡淡插了句话。 玛雅毫不留情拆穿,“那是王后为了维系王室颜面编的假话,安赫姗那蒙她比谁都更清楚,暗算陛下的人是正图坦卡蒙自己,他那时在王宫里就要死要活的,王后命人把所有利器绳条瓶瓶罐罐都收了起来,侍卫们一个不留神,没看好他,才让他跑出了宫......娜娜走了,他也活不下去了,他想陪她一起走。” 夏双娜满目震惊,心中雷电交加,她印象中的图坦卡蒙坚毅强大,什么挫折都无法打倒他,高傲矜贵,什么人都不能让他屈服。 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如此脆弱不堪!就算是为了埃及臣民,他也必须振作啊。 图坦卡蒙是真的很喜欢很在乎娜娜,就算他迫不得已娶了安赫姗那蒙,他心中认定的妻子也只有娜娜一人。 娜娜的离开必然是让图坦卡蒙痛苦到极致,他已经神思恍惚精神崩溃,丧失了一切生的动力,忘掉了作为埃及法老的责任和使命。 “陛下那时候只有十一岁,做事冲动,完全不计后果。” 玛雅方才还在讽刺王后扭曲事实,现在自己也帮着图坦卡蒙开脱,毕竟一国之君想不开到自我了断,传出去简直让人笑话,图坦卡蒙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如果没有艾及时发现昏迷在草丛里的图坦卡蒙,图坦卡蒙可能已经死了。 “陛下回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娜娜,我们以为他只是不想谈,后来,我发现他是真的全然忘记了她,对她留下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反应,娜娜仿佛从来没有在他生活中出现,完全消失了。” 对于图坦卡蒙而言,记忆是痛苦的枷锁,沉痛的负担,带着惨痛的回忆,他一辈子都很难快乐。 失去这段记忆,他反而解脱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章 那个世界,有亡者归来(四) 玛雅难掩心痛,泣血控诉,“图坦卡蒙违背他的誓言,娶了安赫姗那蒙,害得娜娜郁郁而终,我怨陛下,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为什么说忘记就能忘了,他忘了她,安赫姗那蒙又不许旁人再提起她,现在谁还能记得她活过,遗忘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我发誓,除非娜娜能回到我身边,否则我一辈子不会再认图坦卡蒙!” 夏双娜没忘记她此行的任务,时刻维护自己的恋人,“痛苦的事情为什么要想起来,你难道想让他终日活在悔恨和悲痛中吗!娜娜和他都是你养大的孩子,娜娜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也不愿看到你们母子闹僵。” 玛雅冷眼瞧着她,“是图坦卡蒙让你来劝我,你就这么想讨他欢心,做他的女人?你的身份很难被臣民接受,我倒有个办法,我收养你,做我的养女,有我这个姆特帮你,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当埃及的王妃了。” “你把我当她的替身吗!” 夏双娜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夜色深沉,她看不清玛雅脸上的表情,但她感觉这个人好陌生,失望从她的眼眸里一个劲往外流,夏双娜以为玛雅夫人对她好,多次帮她,是真心对她这个人,但她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玛雅眼中她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夏双娜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眼睛有些湿,但不应该啊,她为什么对这个仅仅几面之交的古埃及妇人,抱有如此深的感情。 不知为何,她的眼神看得玛雅也是心头一窒,可嘴上不饶人,狠话如刀向女孩飞来,“你难道不是她的替身吗,陛下把对她所有的遗憾和愧疚,本该属于她的爱和温柔都给了你,你看不出来吗!” “不,他爱的是我!只是我!”夏双娜扯着嗓子大喊。 玛雅也激动了。 “图坦卡蒙也叫你娜娜,他每次叫你的爱称,其实都是在叫她,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底深处想的却是另一个女孩。你不会知道,娜娜对图坦卡蒙意味着什么,图坦卡蒙人生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他父王母妃,而是娜娜;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叫父王母后,而是叫娜娜的名字;他走的第一步,是拉着娜娜的小手迈出;他会写的第一个字,也是模仿娜娜的笔迹,她无处不在,深深镌刻在他的生命里,你以为你算什么!” 玛雅撂出一个个残忍的事实,狂轰乱炸,将夏双娜的防御堡垒炸出一个个破洞,刺骨的寒风呼啸灌入,夏双娜如同冻僵在冰天雪地里,丝毫动弹不得。 她也好想看看图坦卡蒙小时候的样子,好想陪着图坦卡蒙长大,见证他人生的每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会跑,第一次写字...... 她不可能不在乎,不可能再装作无动于衷,实际上,她嫉妒嫉妒嫉妒得要死了。 夏双娜声音低微到尘埃里,底气严重不足,“不管怎样,他现在都是爱我的,是最爱我的,以前都是小孩子的玩闹,不能当真。” “别再骗自己了,陛下不会永远忘了她的,等陛下想起来和她的感情,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娜芙瑞,如果有一天他全部想起来了,他会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对待你,你想过没有?!” 夏双娜耳边轰隆一声,玛雅最后一击,她所有防备轰然坍塌灰飞烟灭,心像刀绞一样难受,眼泪不住地下流。 她想象不出来,骄傲的图坦卡蒙会向一个女孩跪下求婚,坚强的图坦卡蒙会为了一个女孩痛不欲生。 图坦卡蒙没有向她求婚,甚至还没有给她埃及王妃的名分,她如果离开了,图坦卡蒙似乎也不会为她很伤心,埃及、国家可比她重要多了。 和娜娜一比,图坦卡蒙给她的爱,不及曾经给过娜娜的一半,可能因为还不够爱她。 玛雅的警告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哪一天图坦卡蒙记起了娜娜,还会接受她吗,还会愿意爱她吗,他会不会恨她,因为她让他违了约,因为她让他在乎的娜娜伤心了。 所以她算什么! 夏双娜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心,被彻底摧毁了,一想到未来都要活在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中,她就感觉前路黑暗望不到尽头,也许她是该放手了,但她太爱图坦卡蒙,拔不出来了,只能做一只困兽。一切全都不一样了,她和图坦卡蒙回不到从前了,夏双娜抱着身子蹲下,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一场。 她真的后悔了,她宁愿今晚没有来过码头,没有听玛雅说这一堆话,她承受不起,她要被逼疯了。 船到了岸边,还没有停稳,夏双娜就急着下船逃跑,这里压抑得她无法呼吸,她头脑晕晕沉沉,浑身虚软得没力气支撑腿,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栽进水里,浅滩水不深,但依旧把夏双娜的衣服浇透了,凉水刺激她打了个激灵,眼泪失控得往外冲,口中唧唧哼咛着,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上岸边。 眉心突然传来撕裂的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皮肤下钻出来,她一阵痉挛,然后不堪折磨晕了过去。 玛雅吓了一跳,忙奔向她,“娜芙瑞!” 女孩俯卧在河滩,玛雅急忙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查看,刚才话说的重了,玛雅发现自己是真的关心这个女孩子,她的眉心正莹莹发光,是疼痛的来源,眉间皮肤赫然浮现一轮红色日轮盘,金色滚边。 这不是纹身,不是装饰,就像是有一支魔法画笔在她脸上作画,玛雅惊悚地望着日轮闪闪发亮,光影流动。 她想起了什么,呼吸骤停,嘴巴大张,人往后一趔,“是你吗?” 五年前一段回忆骤然冲入脑海,玛雅身体颤抖不止,唇舌都在发抖,“是你回来了吗……娜娜?” 五年前在尼罗河边,玛雅遇到过一个女人,那人长发飘飘,乌黑秀发几乎扫到地面,一身白裙超脱于尘世之外,面纱在风中飘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一章 那个世界,有亡者归来(五) 玛雅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天,那是埃及数年来最冷的一日,黑夜格外漫长,狂风呼啸,沙尘飞舞。 噩耗传来,娜娜深夜从悬崖一跃而下,命丧尼罗河中。 玛雅第二天凌晨才得到消息,她衣发披散,急匆匆往出事的地方赶,可为时已晚。 天边泛起鱼肚白,空气阴冷潮湿,尚未褪尽的寒意从毛孔渗透进人的肌骨里。 尼罗河不知疲倦地奔涌,波涛滚滚,不知要裹着她的躯体去往何处,哪还能寻到娜娜一丝芳踪,回想着她的音容笑貌,玛雅长跪不起,仰天哭嚎。 岸边还站着一个女人,长发披泻,几乎垂到脚踝,沐浴在晨曦的微光下,头发隐隐泛起淡蓝色的光晕。 河风卷起了她的衣衫,舞动着她的秀发,她身长玉立,衣裙翩然,清冷淡雅如同神界的圣女,如梦如幻,面纱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霜雪般清寒的眸子。 她手指轻捏,聚精会神地掐着什么手诀。 她的指法变化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点点荧光源源不断从她的掌间向外飞散,落入蔚蓝的河水中,被光点溅到的水面忽然就咕嘟嘟冒起水泡,底下似乎蕴藏着更为巨大的力量。 女人看着并不算轻松,额头渗出的细汗沾湿了她的刘海,面纱下的唇也是紧紧抿着。 她飞速念动口诀,手腕翻转,然后轻轻将往上抬。 一朵晶莹的矢车菊终于浮出水面,在激流中绽放。 一朵又一朵水花随着波浪的起伏在水面蔓延开,千朵万朵水色矢车菊晶莹剔透,光彩耀目,仿佛由最纯净透亮的水晶雕琢而成,一直绵延到水天交接处,蓝波荡漾,美得让人意乱神迷,可玛雅无心欣赏,悲痛更甚,因为这每朵花都是娜娜宝贵的生命化成。 蓝色花海正是“卡”衍化出的幻境。 “卡”在古埃及代表生命力,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神秘力量,为人生前葆有,每个人的“卡”都有不同的表征,这片美轮美奂的精神海,就是娜娜在魂飞魄散前,最后一瞬的绚烂。 只听“啾”的长鸣,一只灵巧娇美的小鸟从水洞中飞出,它大概是麻雀大小,通体碧蓝,尾羽华美,她浑身湿漉漉的,几滴水珠从她水蓝色的鸟羽上甩出,悬浮在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彩虹。 细看就会发现,鸟的脸孔是一张小女孩的脸,棕色的眼眸灵动有神,勾着精致的眼线,孔雀蓝的眼影点缀着闪亮的金粉,让她贵气逼人,她没有长长的鸟喙,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嫣红饱满的嘴唇。 鸟儿头上悬着一只日轮,圆盘内仿佛注满了红色溶液,正迎着太阳光翻滚流动,呈现出从淡红到深红多层的变换,外圈黄金勾边,将流体禁锢于日盘之内。 “巴”,意为“在阴阳世界里自由飞翔的灵魂”,形状被描绘成长着人头的小鸟。 那只漂亮的小鸟就是娜娜的“巴”。 卡与巴分离,脱离躯体,代表娜娜已经死了。 鸟儿在上空盘旋,浪花一个连一个溅起,她被冰冷的水流击打,扇动着翅膀左右躲闪。 古埃及人认为,死后象征巴的小鸟,会一直守在尸体旁边,尸体做好防腐措施下葬后,只要保持生前原样,巴就会回到原体,让逝者在死后世界复活。 娜娜从高耸的崖壁上纵身跃下,粉身碎骨,没有完好的躯壳,哪还有机会去往来生。 代表巴的小鸟找不到自己的身体,迷茫彷徨,不断悲咽哀鸣着。 没有身躯承载,它很快就会泯灭。 “来。”女人优雅地伸出一只纤美的手。 鸟儿朝着女人飞去,长睫毛大眼睛的鸟儿停留在她细腻的手背,收拢了翅膀。 女人周身被一团亮光包围,身影慢慢虚化,仿佛只是一团轻飘飘的烟雾。 玛雅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卡和巴长什么样子,先前只是听过传说,震撼得目瞪口呆,直到女子的身姿忽隐忽现,快要完全消失时,她才扑了上去,声嘶力竭,“你要带她去哪里!!?” 幽深山谷间,女人的嗓音在带着一遍遍回响,又轻又亮,空灵美妙又奇幻诡秘。 “我乃时空大神,掌管时间空间和命运的神,她已经死了,但我可以让她在另一个世界活下来!” 玛雅惊得合不拢嘴,是真的吗! 那女人能将娜娜的“巴”送去另一个世界。 玛雅听闻有种神秘的巫术名为转生术,只要逝者的巴完好无损,由法力强大的巫师施法,将巴注入另一具刚刚殒命的身体,死者就能够在新的躯壳中复活。可这等邪术违背埃及一向奉行的玛阿特秩序,被列为禁术中的禁术,为逃避神灵惩罚,法力高强的巫师会跳跃到另一个不同宇宙观的世界中进行。 被施法的两人必须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性别相同,死亡时间相近,这些条件便极为苛刻。 玛雅不知这个自称时空大神的美丽女人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救活娜娜,但她从心底无比感激敬仰这个女人,转生秘术风险极大代价高昂,成功概率不过万万之一,一旦出现偏差,不仅巴鸟将灰飞烟灭,施术者也会被废去一身修为,甚至失去生命。 她不知道女人能否成功,但这是最后唯一的一丝希望。 玛雅泪水充满眼眶,模糊了视线,嘴唇颤抖,话不成句,“那她......还能回来吗? “时间会告诉你......” 浪涛吞噬了她最后一句话,一瞬极强的亮光后,那个女人就消失了,连同她手中的小巴鸟,仿佛从未存在过。 玛雅想问的是,娜娜若是回来了,披着别人的皮囊,容貌身材,外在的一切都变了,在茫茫人海中,她怎么才能认出她? 她和娜娜亲如母女,娜娜只要能回来,她一定能第一眼认出来她的。 有史以来,从没有人亲眼见过“卡”与“巴”的实体,那片晶莹如水晶的蓝色矢车菊精神海,那只长着娜娜一样脸庞的小巴鸟,更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但玛雅相信这是真的。 见过那个女人后,玛雅昏睡了好几天,醒来后,她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图坦卡蒙,但那时法老已经失踪了。 等图坦卡蒙再回到王宫,将娜娜和她的故事忘得的一干二净,玛雅怨怪图坦卡蒙。 她没有将与时空大神的相遇告诉任何人。 玛雅就这样守着这个秘密,过了五年,直到今天。 低头看,女孩双目紧闭,口中喃喃着呼痛。 日轮闪烁在她眉心,向外散发着幽魅的光晕,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而诡异。 巴鸟附在异体,融合不稳定,所以施法者要在新躯体上加注封印。 这封印可能出现在身体任何地方,以任何形状。 玛雅泪眼婆娑,手簌簌颤抖,摸着她额头上的小日轮,这就是娜娜的标志啊! 第一次见娜芙瑞,她被阿蒙祭司团追捕,街道两侧偏偏只有自己家门开着,她就冲了进来,玛雅素来不喜欢亲近陌生人,可那天不知为何就心软了,帮她躲在自家粮仓后面。 娜芙瑞离开后,自己莫名其妙就和朋友说,好像看到了娜娜。 那时,自己其实就认出了她啊。 玛雅欣喜若狂,“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你从小是我喂大的,你还记得吗……” 玛雅大笑着望向头顶苍穹,夜空高远,星河浩瀚,她喜悦飞扬的目光仿佛能望穿天之尽头,望到宇宙末端。 那个遥远神秘、一无所知的世界,有她苦苦盼望的亡者归来。 娜娜回来了! 伟大的爱可以超越死亡,数千个日夜肝肠寸断终于换来母女重逢。 玛雅喜极而泣,趴在娜芙瑞身上,哭得泪如雨下。 她错怪了图坦卡蒙。 不管是过去的图坦卡吞,还是现在图坦卡蒙,选择的一直都是她。 哪怕图坦卡蒙忘却了和她度过的点点滴滴,哪怕娜娜换了张皮囊,面目全非,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缘分再次让他们心心相依。 可为什么,娜娜也没有过去的记忆,不记得自己,不记得纳吞,不记得这里所有人。 按理说,巴鸟会将原主的思维记忆全都带进新的身体里。 她绝不是在伪装失忆,而是真的没有了十二年在埃及的所有记忆,图坦卡蒙背弃誓言,娶了安赫姗那蒙,娜娜是那样要强的性子,倘若带着过去的回忆,她绝不可能愿意再去爱他,娜娜和图坦卡蒙之间还有那样深重的仇恨和不堪的过往,她甚至连对着图坦卡蒙那张脸和颜悦色都做不到。 女孩眉间日轮盘,向外缓缓延伸出一条,两条,三条,四条金色光束,末端化作手形。 电光火石间,玛雅心中一震,难道她丢失的记忆和这些东西有关?! 手指划过眉心图腾,微微有些发烫,等她挪开手,那神秘图案颜色竟渐渐变淡,隐藏于女孩的皮肤之下。 月光下,她的肌肤白皙光洁,再无一丝红色或金色的痕迹。 一切仿佛幻觉。 夏双娜意识模糊,听到玛雅一声一声急切深情地呼唤她,时近时远,可她好像叫的是娜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二章 收养风波 眉心的刺痛褪去,夏双娜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枕在玛雅的大腿上,她看到玛雅满脸泪水,抬手就帮她擦了擦泪,动作熟稔自然,仿佛曾经就这样做过,“怎么了?” 她在哭什么,男朋友有位如此刻骨铭心的青梅竹马兼订婚对象,该哭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夏双娜难掩失落,玛雅紧紧抓住她的手,涕泪横流,动情哭喊,“娜娜,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想不开,不准再离开我和纳吞了,答应我!” “我不会!”夏双娜坐起身,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何时离开过图坦卡蒙,为什么要说“再”。 夏双娜记得刚才已经下了船。 此时,他们又在河上飘着,小船再次起航,从西岸回到东岸,她不解到,“不是要去看望娜娜吗?” 玛雅答:“当年没有找到娜娜的遗体,所以一直没有下葬,墓穴里只存着她之前的用具,就不带你去了。” 玛雅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细微表情。 女孩神色哀伤,但她的伤痛里终究包含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界限感。 玛雅心底暗叹,五年前,转生术成功了,娜娜的生命得以在另一具躯壳上延续,可过去十二年的生活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将她这个乳母忘得干净。 想了五年的干女儿,终于回到自己身边,她好想好好亲亲她抱抱她,又怕太过热情让她不适。 玛雅喜悦的泪水控制不住哗哗流淌,将她的小手攥在手心里反复揉搓,“我可以见图坦卡蒙,与他和解。” “真的!” “嗯,但我有条件。” “什么?” 玛雅顿了下才开口,显得很是谨慎,“你跟我保证,你不在乎法老已经娶了王后,你不在乎,图坦卡吞把名字改成了图坦卡蒙,你不在乎,他离开阿玛尔纳来到了底比斯,你不在乎,他抛弃了阿吞神。”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全都不在乎。”夏双娜一一照做,句句利落坚定,她简直不敢相信,和解的条件会这么简单。 玛雅望着她,眼中无限慈爱疼惜,看得夏双娜也是暖流股股流过心坎。 “明日和陛下一起来家里,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烤鱼!” 直到现在,夏双娜还是晕乎乎的,她只是头疼睡了会觉,还不到半个小时,玛雅对她的印象为什么突然改观。 也许是她的真爱打动了玛雅! 夏双娜心愿达成,心满意足,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困意渐渐上涌,靠在玛雅怀里,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缕阳光穿过浓云,刺破黑暗的苍穹。天空逐渐亮了起来,转眼间又是美丽崭新的一天,晨光为底比斯宫殿披上一层金沙,微凉的空气中透着花草的馨香。 “昨晚去哪儿了?” 图坦卡蒙坐在她床前,冷着脸质问,她彻夜未归,他便忧心得彻夜难眠,眼下还挂着暗青色。 女孩笑眯眯,伸手勾住了法老的脖子,“亲亲图图,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玛雅夫人,邀请我们下午去她家做客。” “真的?”图坦卡蒙半信半疑。 “对,我们一起去!” 图坦卡蒙愣了一秒,激动得将她高高抱起转了一圈,“娜娜,有你真好!我该怎么感谢你!” —— 故人重逢,玛雅热情似火,饭桌上一直招呼她品尝各色美食佳肴。 “娜娜,尝尝这个,你最爱吃的扁豆烤鱼。” 夏双娜咬了一口她递过来的鱼肉,毫不夸张被这酸甜多汁的口感惊艳,双眼放光,“真好吃!” 夏双娜也撕下一只鸭腿,蘸上酱汁,递给玛雅,“您也吃。” 图坦卡蒙坐在主位上望着两人,自从开席,玛雅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娜芙瑞一秒。此时,夏双娜完全不在乎形象,大张着嘴巴,玛雅正往她嘴里投喂水果,亲密无间的画面让图坦卡蒙觉得好像娜娜才是玛雅喂大的孩子,而他单纯是个外人。 夏双娜察觉到图坦卡蒙在看她,小脸微红,也笑着往法老嘴里喂了一瓣水果,“我和玛雅夫人特别投缘,一见如故。” 甜美的果汁滋润着味蕾,图坦卡蒙见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相处如此融洽,心情愉悦得飘在云端,“娜娜,我让玛雅夫人认你做女儿,好不好。” 夏双娜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棍,脱口而出,“不要!” 图坦卡蒙和夏双娜大眼瞪小眼,“为什么?” 昨晚就因为收养的问题起了争执,玛雅忙出来打圆场,“娜娜,其实我收你当养女也可以,不不不,我本来就是把你当做亲女儿的!” 玛雅不能泄露娜芙瑞的真实身份,又藏不住对她的疼爱之心,便有些语无伦次了。 夏双娜对着玛雅的面,她昨晚已经亮明过立场,“夫人,我很尊敬您喜欢您,但我不愿做她的替身。” 玛雅倒吸凉气向她狂摆手,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万不可刺激法老丢失的记忆。 “什么替身?”图坦卡蒙随口问道。 “没什么。” 图坦卡蒙也没打算深究,“娜娜,如果你愿意,朝中想要个女儿的臣子还有很多。” “我不愿意!” 女孩堵了图坦卡蒙下面想说的所有话,图坦卡蒙眉心猛地跳了一下,“乖别闹,我会给你选一对最合适的养父母,你只需要风光地参加收养典礼......” 夏双娜尖叫打断,“我不!!” 图坦卡蒙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娜芙瑞,大臣们认为你出身不够尊贵,反对你做埃及的第一王妃,我要给你一个贵族身份,就能堵了他们的嘴,明白吗,所以我才让玛雅夫人收养你!” 图坦卡蒙刚和朝臣争执了一个上午,她根本不知道他为她默默扛下了多少的阻力,一片苦心不被接纳,她不感激就罢了,还臭脸给他看,图坦卡蒙不由得气闷。 原来又是为了她,夏双娜苦笑,心领他的好意,但她的原则不会因此动摇,“娜芙瑞绝不会为了名分,问别人叫父亲,母亲!” 图坦卡蒙见软话劝不动,摆出法老的架势,“没有人能反抗法老的命令。” 夏双娜顿时炸毛,“陛下,我的亲生父母还在世呢,你就让我认别人当父亲母亲,要至他们于何地?!你有没有问过我父母是谁,住在哪里,你就知道拿你的身份压人,你又怎会在意我的感受!” 冷不防被指责,图坦卡蒙瞪大了眼,“娜芙瑞,注意你的言辞。” “怎样?!”夏双娜攒足勇气,还真的把那些深埋心底,不敢说的话一股脑抛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识好歹,不识大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难道我没有贵族之女的身份,就不能和你站在一起是吗,在我看来这都不是阻碍。图坦卡蒙,难道你就不渴望,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你的财富和权力爱上你,没有任何外部条件,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单纯爱你这个人,你的全部,被你独一无二的灵魂所吸引。哪怕她没有倾国美貌没有显赫家世,不够性感,不够高贵...... 也许在你看来,全埃及的女人都该爱你,以成为你的妻子为无上的恩宠和荣耀,因为你的一次注视而感恩戴德千恩万谢。我告诉你,图坦卡蒙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我不在乎能不能做王妃,我也不知道你将来要娶多少个妃子,但我和别的想嫁给你的女人都不一样,你知道吗!” 夏双娜激动得说了一长段,气喘吁吁,图坦卡蒙放缓了呼吸,眼睛直愣愣盯着她,充满着震惊和茫然,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给了她这么多的委屈,她对他有这么多的抱怨。 夏双娜很清楚自己只是借题发挥,她不该和图坦卡蒙吵闹,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真正芥蒂的是那个人的存在。 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娜娜,这个在图坦卡蒙生命最初,书写浓墨重彩篇章的女孩子。 图坦卡蒙忘记了,他曾那么痴迷慕恋她。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值得一生铭记的瞬间,无数个宝贵的第一次,都是娜娜陪他一同走过,一起见证。 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而爱情是讲先来后到的。 玛雅的话如雷贯耳,如果有一天他全部想起来了,会怎么看待自己,会怎么对待你。 这种可能就像是一枚炸弹,埋在她和图坦卡蒙的爱情中,不知何时踩到就会被引爆,摧枯拉朽,摧毁她珍视的一切。 夏双娜痛苦煎熬,却又没有办法向图坦卡蒙要一个承诺。 图坦卡蒙,你要是一辈子都忘了也可以啊,但你别半路想起来,就不要我了。 你要是有一天想起了她,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办!! 女孩抓狂得无法自抑,扑上去猛锤他的胸口,口中含糊不清,发出如同小动物受伤般的嘤咛声。 “你今天就想跟我闹是不是?”图坦卡蒙握住她的粉拳,他不是怕挨打,而是怕她不小心伤到自己,女孩眼睛里全是哀伤,图坦卡蒙不明所以,但心脏也是一阵阵抽痛,“好,我承认我不该拿身份压你,我习惯了高高在上。为了你,我改好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三章 堂堂埃及法老要是没忍住...... 当他专注深情的时候,世界为之寂静无声。 夏双娜心跳停了一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图坦卡蒙没有说对不起,但这已经是他尊严允许范围内最大的妥协。 玛雅笑容温和,思绪回到从前,娜娜和纳吞当初也是整日吵吵闹闹,一对欢喜小冤家,恨不得天天打架,但她知道他们俩心里都是最在乎最珍视彼此的。 图坦卡蒙捧起夏双娜的手,低下头轻轻吻着,夏双娜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图坦卡蒙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却愿意为了她改变,图坦卡蒙对她真的足够温柔了,但为什么她的心就是如此不安。 也许正因为现在太美好了,所以才惧怕失去,担忧没有他的爱,生活会暗无天日失去希望。 哀愁像团杂乱的亚麻丝堵在胸口无法纾解,夏双娜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一口全闷,似乎明白人们为什么喜欢借酒浇愁,辛辣的酒精入胃,把翻涌的情愫压制了回去。 就在她要喝第二杯的时候,一只大手夺走了她的杯子,“别喝了。” 夏双娜回头就白了图坦卡蒙一眼,“喝点酒也要管哦,你真能改得了?” 图坦卡蒙气得直接扔了酒杯,“娜芙瑞,别太过分!” 夏双娜发现一个规律,图坦卡蒙开心的时候,亲密地叫她娜娜,生气的时候,就会冷冷地喊她娜芙瑞,因为娜娜在他心中,永远都是最温柔最美好的样子。 不知有什么东西在心牢里横冲直撞,想要挣脱封锁,与此同时,越来越多仿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零零碎碎,闪现在夏双娜的脑海里,她仿佛孤身站在记忆的荒原,周围黄沙漫天飞舞,徘徊惆怅,想不起自己究竟从哪里来,看不清前路去往何方。 她嗓音低哑,想要流泪,“图坦卡蒙,我现在很难过。” “为什么,谁敢让我的女人难过?我给你摆平。” 夏双娜勾勾手指,图坦卡蒙把脑袋伸过去,女孩凑近他的耳朵,“就不告诉你,你解决不了!” 图坦卡蒙额上青筋凸了凸,她今天故意要惹毛他吗? 夏双娜自顾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只想放纵自己醉一次。 “我陪你喝。” 图坦卡蒙抓起蓝釉莲花杯,优雅地仰头一口气将里面绛红色的美酒喝净。 图坦卡蒙也像是有心事,眉头不展,一杯接一杯,他肩上担子很重,压力巨大,酒精可以麻痹神经,换得片刻安宁。 夏双娜干一杯,图坦卡蒙就干一杯,烤肉蔬菜面包水果放在餐桌上全当摆设,两人心照不宣开始了一场竞赛,看谁能先把谁喝趴下。 没多久,一尖底罐的葡萄佳酿就被两人瓜分完了。 他们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桌上另一罐,玛雅见状,抱起酒罐往外走。 “放下。”图坦卡蒙沉声。 “陛下......您不能再喝了。” “我不说第二遍。” 玛雅摇头叹气,她太了解图坦卡蒙的强硬,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玛雅回厨房提前煮些解酒的汤药。 夏双娜不满地小声嘟囔,“连喝个酒你都要胜过我,改什么,改你个头……” 夜色浸染,月挂树梢。 夏双娜平生第一喝这么多,虽不至于酩酊大醉瘫软如泥,但也三米外人畜不分,一米外雌雄不辨了。 图坦卡蒙好像真没怎么喝醉,除了脸有些红,还清醒得和平常没太大区别。 夏双娜噙了一口在嘴里,扭头悄悄吐掉,从黄昏喝到半夜,闻着那味道她就反胃,她实在是喝不动了。 图坦卡蒙喝着喝着,也突然停下来了,夏双娜醉意朦胧,眼睛半睁半闭,双颊绯红,眸光涣散,“喝呀,陛下,你怎么不喝了?” 图坦卡蒙换了一个坐姿,不自在地夹了下腿,“我出去一下,回来继续陪你喝。” 夏双娜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不行,你出去就代表你认输了。” 图坦卡蒙身子绷得很直,脸色有些阴沉,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放手。” 夏双娜乖巧地放手,图坦卡蒙片刻不敢停留起身往外走,夏双娜托腮眯着醉眼欣赏图坦卡蒙的背影。 这喝了一晚上的酒,她都已经跑了三四趟洗手间了,图坦卡蒙喝的比她还多,还一趟没有去过,现在不尿急才怪。 想去就直说嘛,为什么还要嘴硬。 有体会的人都知道,憋得急的时候,根本迈不开步子走路。 图坦卡蒙一手撑着墙,步伐又快又急往外挪,但还是竭力保持着君王尊贵稳重的仪态。 夏双娜见他这幅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派,酒意上头,起了歪心思,下一秒就撅起小嘴,开始吹口哨。 “嘘~嘘~嘘嘘......” 口哨声一般都和婴儿期某种羞耻私密的活动相关,在人的潜意识中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魔音绕耳,高高低低,还变着调子,与图坦卡蒙遥远记忆里某些隐秘片段完美契合,顿时触发了开关。 图坦卡蒙今天酒是真的喝太多了,加上醉意,忍耐力下降,被她再这么一吹,瞬间就要崩了。 图坦卡蒙背对着她,夏双娜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见他撑着墙的右手,手指甲直接把一块彩绘墙皮扣了下来。 夏双娜也有点慌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急。 堂堂埃及法老,统领一个大帝国的君王,要是没忍住......那她可真的要笑死了。 但如果此等尴尬的糗事发生,她作为罪魁祸首,一定会被第一个灭口的。 她怕死。 夏双娜指了指墙边那个空酒罐,“图图,你就在这里解决,我又不笑话你。” 图坦卡蒙为难地看着那个酒罐,痛苦纠结地闭上眼睛,怎么可以在这里解决,但紧急时刻由不得他多想,图坦卡蒙慌乱地开始解自己的腰带扣。 不远处,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解腰带的手,似乎是想观看那限制级的全过程。 图坦卡蒙脸羞得红透,手指死死拽住裙带,指尖鼻尖都在冒冷汗,说话都不稳了,“敢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夏双娜憋笑憋出内伤,把身子转过去了,伴随着不可描述的水声强有力响起,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抱着肚子狂笑。 她笑得能徒手后空翻穿越撒哈拉大沙漠,笑得能光脚走钢丝从南极洲抱着企鹅跑到西伯利亚高原。 餐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图坦卡蒙威严受损,抄着胳膊,阴着脸,坐在离她足有两米远的凳子上,就拿能杀人的眼神凶巴巴地望着她,也不说话。 “宝贝,过来嘛~”夏双娜抛媚眼,主动示好。 图坦卡蒙嫌弃地坐回了她身边。 夏双娜仔细看看了图坦卡蒙腿间那个地方,裙子上没湿。 太阳神化身自然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唉,怎么还有点小失望呢...... “你、看、什、么。”图坦卡蒙浑身散发着彻骨冷意。 夏双娜嘻嘻陪着笑,从果篮里挑出两颗黑紫的葡萄果,捏在大拇指和食指间,把葡萄挡在自己的眼睛和图坦卡蒙之间,剩下三根手指头,勾魂似的高高翘起,就像是装饰着三根眼睫毛,红润的嘴唇弯成月牙。 脑袋左边歪一下,嘿,再右边歪一下,哈,然后伸直胳膊,将手里两粒葡萄递给图坦卡蒙,俏皮道,“喏,给你我的眼珠子!” 图坦卡蒙张开嘴接住,上下牙合紧,狠狠咬碎她的“眼珠子”,唇角上溅的全是葡萄汁。 夏双娜突然幽幽开口,“少吃点......葡萄利尿!哈哈哈哈哈哈哈!” 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又羞又气,瞬间爆炸,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咣当一声巨响。 夏双娜立刻从凳子上跳起,后退,乖乖,法老之怒,好可怕耶。 夏双娜撒腿就跑,图坦卡蒙在后面追,大有风雨欲来黑云压城之势。 “娜芙瑞,站住,我今天一定要收拾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四章 四条腿的鸵鸟 平常夏双娜是绝对跑不赢图坦卡蒙的,但她人狡猾,围着大厅的立柱转圈,几个急拐弯将后面的图坦卡蒙遛得晕头转向,可就算她机关算尽,还是要被图坦卡蒙追上了。 一道丰腴的身影从厨房里走出,夏双娜如同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看见一弯清泉,猛地扑进她怀里,“救命,救我!” 玛雅远远就听见他们俩相互追逐的脚步声,担心娜娜吃亏,将娜芙瑞藏到身子后,伸开手臂拦住法老的进攻,像只护雏的母鸡,“这怎么了?” “他欺负我......呜呜。”夏双娜躲在玛雅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装作十足的无辜。 还敢恶人先告状,图坦卡蒙太阳穴突突直跳,话从牙缝里挤出,“姆特,你让开,我保证不掐死她!!!” 玛雅看看图坦卡蒙,法老头顶似乎在冒烟,过去也是,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娜娜总爱捉弄图坦卡吞,花样百出,两人在一起玩的时候,图坦卡吞总是受欺负的那一方,当然也只有娜娜能欺负这位不可一世的小王子。玛雅同情地望着娜芙瑞,果断将她交进敌人手里,作孽太多,这次,母亲帮不了你了。 “别走啊。”夏双娜欲哭无泪。 没了保护伞,图坦卡蒙邪邪冷笑着,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扛在肩上,不顾女孩拳打脚踢反抗,大步流星走进卧室,把人扔到床上。 夏双娜心跳如擂鼓,手脚并用慌乱地往床头爬,图坦卡蒙眸底涌动着暗红色的浪潮,弯腰伸长胳膊,拽住她一只小脚,用力把她人往床边扯。 “啊!”夏双娜大惊,惨叫连连,立刻双手抱住床头挂纱帐的圆柱,企图和图坦卡蒙的力量抗衡,不让自己落入魔爪,图坦卡蒙又捉住了她另一只脚丫,她的身体就这么悬在床上空,两股相反的力量撕扯下,夏双娜感觉自己像是块橡皮泥一样被拉长了。 最终拧不过男人的力气,手勒得太痛只能松开,往下滑的时候,夏双娜依然负隅顽抗,手指抓着床,指甲与草垫摩擦一路发出呲呲啦啦的噪音,刺激着图坦卡蒙的耳膜,在火气上又浇一层油。 图坦卡蒙几乎将她整个人倒着提了起来,女孩双腿一抬起,裙子在就往下掉,夏双娜害怕走光,急忙伸手去扯裙摆,图坦卡蒙开始挠她的脚心,“我让你贱,让你贱!还敢吗!” 夏双娜平生最怕痒,挠第一下她就想笑,图坦卡蒙挠得极有技巧,正中痒穴,她很快就承受不住,笑得涕泪肆流,脚丫像只滑溜的小泥鳅扭来扭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再加上她几乎是倒立的姿势,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冲,很快就满脸燥热,夏双娜双手在床垫上胡乱扒拉,哇哇大叫,“图坦卡蒙!啊!我肚子里还有你儿子呢!” 图坦卡蒙下意识望向她的小腹,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他的血脉,被巨大惊喜砸中,图坦卡蒙愣在那里傻笑。 几秒后,图坦卡蒙就突然意识到,他都没有真正碰过她,哪有什么儿子! 上次和他的大臣们造谣怀了身孕,他还没和她算账呢。 图坦卡蒙的脸一下子阴沉如锅底,怒火和欲望爆裂开,“今晚你要不给我弄出来个儿子,我拿你是问!” 夏双娜来不及尖叫,图坦卡蒙已经近在咫尺。 图坦卡蒙彻底疯狂了,夏双娜还保存着一丝理智,“图坦卡蒙!图坦卡蒙,我现在不能怀孕!” “为什么?”图坦卡蒙趴在她肩上,正在兴头,感官比任何时候都敏锐,支起身,一双眼睛暗如熄灭的炭火,“你不想给我生孩子?!” “不是......我们刚喝了好多酒,如果我们这次有了,宝宝可能会有缺陷的。” “什么道理?”图坦卡蒙狐疑地盯着她。 “我们国家人发现,酒精会影响**的质量,如果夫妇想要孩子,那几天最好不要饮酒。” 夏双娜说完,不安地偷偷打量图坦卡蒙的脸色,害怕他不信她说的话,当做什么恶毒的诅咒。 古埃及还是奴隶制社会,人口是第一生产力,若无极为特殊的原因,不允许女子堕胎。 他的儿子必须健壮聪慧,未来的第一个王子不能有任何缺陷。 夏双娜出了一身香汗,鼻尖的汗水在灯下闪着淡淡珠光,迷离的眼神带着醉意,绯红的小脸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引人采撷。 图坦卡蒙觉得自己实在强悍,这种时候也能刹住车,“好,你睡。” 夏双娜揪住了他的衣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家。” “我们回去。” 女孩摇头,不是王宫,不是东苑,而是她三千年后那个家,她回不去。 这葡萄酒后劲十足,方才只是前奏,现在她才是彻底醉了,快半年没说过自己家乡的话了,她都要忘记怎么说了。 一堆图坦卡蒙听不懂的异国语言从她口中蹦出,“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她在床上又蹦又跳,挥舞着褥子,“下雨了,我爸喊我回家收衣服!” 她光着脚,跳下床,对着墙又蹭又亲,“妈妈,我好想你,你们还好吗。” 图坦卡蒙满脸黑线看着某人满屋子耍酒疯。 她像只小猴子爬柱子,小腿一蹬一蹬,涂着白泥的柱子很光滑,她爬了半天,其实没有上升任何高度,腿一放下就挨到了地。 图坦卡蒙好不容易把她和柱子分开,按回床上,“快点睡,再胡闹魔鬼把你抓走吃掉,啊呜!” 夏双娜折腾这么久也累了,躺在床上喘气,忽然眼睛一亮,像诈尸一样嗖地坐起,又有了新主意,“我要骑鸵鸟!” “明天。” 这么晚了,他到哪里给她找一只鸵鸟。” “我就骑,”夏双娜环视周围,手指落在图坦卡蒙高挺的鼻梁上,“你这只鸵鸟!” 图坦卡蒙气结,眼珠子瞪大,红唇紧抿,怒意如休眠火山下酝酿的熔岩,很好,非常好,你再说一遍。 夏双娜站在床上,就往图坦卡蒙身上砸,软软撒娇,“给我骑嘛。” 不把这个疯子伺候舒服,她能折腾他一个通宵,图坦卡蒙蹲下身,示意她坐到自己脖子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夏双娜摇摇头,咧开嘴,“我要骑四条腿的鸵鸟!” 四条腿的鸵鸟!? 哪有什么四条腿的鸵鸟,她这分明是让他跪在地上,背上驮她。 图坦卡蒙俊脸在抽搐,法老岂有朝人弯腰屈膝的道理,“不行!” 夏双娜噘着嘴,小脸皱巴得像沙皮狗,“你不爱我了!” 图坦卡蒙郁闷得抓自己头发,女人的逻辑真奇怪,这和爱不爱她有什么关系,他和一个酒疯子计较什么。 “我当然爱你。” “爱我为什么不给我骑!你就是不爱我!!!” “你不爱我,呜呜呜呜!” 夏双娜坐在床上,还挤出几颗眼泪,样子可怜极了。 图坦卡蒙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窗户都封死了。 膝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脑袋依然骄傲地高扬,低吼,“上来。” 夏双娜破涕为笑,跨上他的背。 身下图坦卡蒙恶狠狠警告,“敢说出去,我要你命!” 夏双娜一点也不客气,指挥着他往左往右,往前往后,“慢点......再快点......你没吃饱嘛!”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他已经想好了,明天就把她给灭口。 夏双娜被墩了几下,胃里翻江倒海,酒液忽然上涌。 她连腰都不弯一下,直接开吐,污物像瀑布一样,浇在了图坦卡蒙的假发上。 熏人的酒味迅速在屋里弥漫,还有莫名的温热液体流到了他的耳朵上,图坦卡蒙看到小小的粘稠物,正嘀嗒嘀嗒顺着他额前的刘海往下滑。 “娜!芙!瑞!!!” 凄厉的嘶吼刺破古埃及的夜空,星星吓得从空中一颗颗掉了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五章 痛苦没有止境 清晨。 夏双娜僵硬地躺在床上,读取记忆里的档案,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死尸。 对着法老吹口哨,一宗罪。 借葡萄讽刺法老,二宗罪。 向玛雅告黑状,三宗罪。 欺骗法老有了孩子,四宗罪。 把法老当鸵鸟骑,五宗罪。 吐了法老一头,六宗罪。 ...... 天啊,她还能睁开眼睛,看到今天早上的太阳,简直是个奇迹。 这里是东苑,夏双娜昨晚不仅吐了图坦卡蒙一身,还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反正现在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奈芙蒂丝端来飘着花瓣的水盆,奈芙依朵拿着毛巾帮她梳洗。 “昨晚是陛下送您回来的。陛下还说等您早上醒了,到书房去见他。” “哦。”夏双娜知道,她的死期到了。 夏双娜夹着尾巴乖乖给图坦卡蒙道歉。 “陛下,我昨晚喝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该吹口哨,害得你差点......” 在那个词出口之前,图坦卡蒙吼到,“住口。” 夏双娜朝他吐了吐舌头。 图坦卡蒙不需要她的道歉,他也不想再回忆一遍昨晚的悲惨,“我要离开底比斯一段时间。” “多久啊。” “可能要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这么久,去哪里?” “阿玛尔那。” “你要回阿玛尔那?!”夏双娜声音都变调了。 “五年了,回去看看,当初迁宫走得急,母妃宫里还有些遗物没有搬走。” 夏双娜可不管这些,她只认定阿玛尔那是图坦卡蒙和娜娜的故事开始的地方,若是图坦卡蒙看到那里的宫殿神庙,花草树木,就想起了娜娜,怎么办,她怎可能不担忧害怕。 “能不去吗,”夏双娜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不合理的要求,忙改口,“我想和你一起去!” “不行。”图坦卡蒙不假思索拒绝。 “我想去阿玛尔那,看看你的过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带我去。” “你以为我是去旅游吗。”图坦卡蒙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幻想。 夏双娜使出必杀技,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大眼睛朝他眨巴,“但人家不舍得你啊,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你就不会想我吗?” 要一个月没有这个小人烦他气他,图坦卡蒙顿时也觉得生活要少了很多乐趣和色彩,真如她所说,这还没有走,他就已经开始想念她了,图坦卡蒙捏了下她的脸蛋,“你只能待在我身边,不准乱跑,听到了吗。” “好滴,遵命!” 夏双娜刚离开没多久,安赫姗那蒙后脚就走进了书房。 “弟弟,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图坦卡蒙平静地问:“姐,你明知此行危机重重,为何执意跟随。” 安赫姗那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因为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她环顾四周的彩色壁画,金银器皿,都是值得骄傲称颂的艺术佳品,可她蜜色美眸里没有一分愉悦,“这里,这座宫殿就像座华丽的监狱,古板程式,冷冰冰的,毫无生机,众神庇佑着人民,却不是我们父母阿吞神。你最初叫做图坦卡吞,我叫安赫姗那吞,阿玛尔那王宫才是我们的家啊,我们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那里。父王和母后也在那里等着我回家,我想回家。” 她的话也让图坦卡蒙伤感,“是啊,太久没回去了,都快记不清它的样子了。我也想念好父王和母后,如果他们还在,多好啊。” 图坦卡蒙没有理由阻止安赫姗那蒙回去悼念父王母后,但他还有些顾虑。 安赫姗那蒙高傲道:“我对你和娜芙瑞要干什么不感兴趣,我也不愿和她同行,给我准备一条船,我带五十个侍女,五十个护卫,先你一步出发,后天就走。”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图坦卡蒙自然同意了。 图坦卡蒙将手中的密信放在火盆中烧掉,对艾叮嘱道,“此次返回阿玛尔那,对外只能宣称整理母妃旧物,记住了吗?” “遵命,”艾小心翼翼地问到,“要告诉娜芙瑞小姐我们的计划吗?” “不用,别吓到她,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提及心爱的女孩,法老脸上浮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夏双娜在东苑里整理行李,听到通报,霍普特在宫门口请求接见。 霍普特一身洁白的长袍,身姿笔挺,气质高雅,经过此番历练,如同一柄出窍的宝剑,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姆特来看望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她想见见你。” 夏双娜欣然答应,在尼罗河边找了一家有特色的馆子,请母子俩吃饭。 听闻霍普特被法老重用,玛雅春风满面,饭桌上把霍普特从小到大的光荣事迹都鼓吹了一遍。 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个她讲了八百遍的传奇故事,霍普特出生时奄奄一息,在神灵庇佑逃过死劫,平安长大。 霍普特脸色不太自然,找个借口出去透气,回来时罗茜正把精心准备的礼物往夏双娜手里塞。 是罗茜亲手织的一种白色亚麻布,叫阿布-代尔,是阿布萨特专门做女子嫁衣用的。 夏双娜不知道这些阿布萨特的习俗,笑容明丽真诚,“谢谢大娘,我很喜欢。” 罗茜拽过娜芙瑞的手,对自己这个“准儿媳”越看越满意,又一个劲朝霍普特使眼色,拉人家姑娘的手,霍普特看了一眼母亲,挪开视线,蜷长的眼睫盖住浓浓悲伤,没有行动。 罗茜想骂他,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姆特,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娜芙瑞说。” 雅间只有两人的时候,夏双娜先开了口,“宰相没有再为难你。” “没有。” “阿伊这个人表里不一最为狡诈,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会小心。” 霍普特勉强勾起唇角,他不想伪装,但他没有办法坦白真相,最终还是骗了姆特和娜芙瑞,他心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我姆特要在底比斯住上几天,你能跟我一起送她回阿布萨特吗?” 霍普特想了很久,就算她已经爱上别的男人,他还是决定对她说出自己的爱,不过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远离底比斯,绝不能被第三个人听到。 夏双娜婉拒,“恐怕不赶巧,我马上要出一趟远门。” “去哪里?” “阿玛尔那。” 霍普特神情骤然变得严肃,身子向她前倾,眉间透出凝重之色,“阿玛尔那是当初宗教改革的主阵地,自从法老废黜阿吞信仰后,阿吞信徒残余势力和流民匪寇混在一起,那可是个是非之地,能不去吗。” “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会注意安全。” “是和法老一起吗?”霍普特以极低的声音问。 “是的。” 霍普特只觉心碎的泪水就要涌出眼眶,他强忍悲伤,将无尽爱恋化为一句,“我会在卡尔纳克为你祈福,等你回来。” “谢谢。” 夏双娜又问,“听说,你的师父是第二先知普塔莫斯大人。” “是。”霍普特难过得不想多说一个字,生怕再开口就要哭出来。 “那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第二先知对我的意见。” “哪方面......” 霍普特仿佛预感到什么,后背升起凉意。 “你可不可以巧妙地侧面打听一下,第二先知会不会支持法老册封我做王妃。” 霍普特的表情僵滞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夏双娜甜美的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 “霍普特,你能不能帮我成为埃及第一王妃!如果这样,我也可以在神庙帮你说上话,在贵族小姐里选个漂亮姑娘给你做妻子啊。” 霍普特以为他都痛得麻木了,但这种痛苦哪里有止境呢,她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在他眼中却是那么残酷冰冷,像锥子一样将他的心凿得百孔千疮血流不止,霍普特嗓音沙哑干涩,承受不住极度的哀痛而颤抖,“娜芙瑞,你是真的看不出我的心,还是故意伤害我!我喜欢你,你知道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六章 爱如赌注 爱意一旦出了口,便再也压制不住,霍普特此时彻底豁了出去,如扑火的飞蛾,哪怕知道结局是灰飞烟灭,还是痴痴地追逐着那道花火,“娜芙瑞,我喜欢你!是男孩对女孩的喜欢,是想娶你做妻子的那种喜欢!” 夏双娜愕然得顿时瞪大了双眼,啥子?!! 手中的杯子从指间滑落,嗒掉到桌上一声脆响,都没能唤回她的神志。 霍普特,你...喜...欢...我? 夏双娜眼神古怪地瞅着霍普特,一边嘴角抬起不停地抽搐着,你喜欢我?!! 拜托,开什么国际玩笑?!! 对面,霍普特无限深情地凝望着她,好像要用目光一遍遍描摹出她眉眼的轮廓,把她的样子永远烙刻在心里。 夏双娜既震惊又懵逼,大脑一片混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憋出来一句,“可你说过......你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下轮到霍普特震惊了,“我何时说过!” “你......那天亲口和法老说的啊!”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说漏了嘴。 法老?! 霍普特终于想起了那天,他遭人暗算,恰好被图坦卡蒙搭救,法老将他带进成衣店,送他腰带,问他关于他妻子的事情,他答尚未娶妻,法老便又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他当时答的的确是,没有。 可娜芙瑞为什么会知道! 是图坦卡蒙告诉她的吗,或者她那天就在附近听到了,到底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马上和她解释清楚,霍普特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的是假话!那是因为我想帮你洗脱与阿吞暴徒勾结的罪名,为了避嫌我才撒谎,实际上,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很喜欢你!” 夏双娜彻头彻尾像是被雷劈了,干笑了两声,她要哭了,“霍普特,求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夏双娜不想让霍普特难堪,给他台阶,他是聪明人,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没人会再提这件事。可霍普特愈发认真,“我没有开玩笑,娜芙瑞,我是真的喜欢你,当初在阿布萨特时,我就已经对你心动了,你愿意接受我吗。” 现在的局面夏双娜万万没有想到。 她在心中无助地哭喊,神啊,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么狗血艰难的问题!怎么办怎么办。 霍普特还在等着她的答案,脸上带着强忍心痛的笑。 夏双娜忽然想起之前,她和图坦卡蒙在霍普特面前深情接吻过,而且她还亲口告诉过霍普特“我爱法老,法老也爱我。” 如果霍普特真的很喜欢她,不知道他当时要心碎成何种模样,他那时行为就很古怪,而她却没有察觉。 她好残忍啊,夏双娜简直无法直视自己,但她现在还必须更残忍,“法老已经认定我是他的女人,我和你真的不可能了。” 霍普特眸中好不容易聚集的光一丝丝暗淡下去,他微扬下颚,才把泪水逼回眼眶中,心痛得死去活来,唇颤如寒风中枯叶,“你别再骗我了,如果你对我没有情,否则怎么会愿意多次帮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告诉我你的来历,连陛下都不知道......” 夏双娜何尝不是痛苦挣扎,她真的好心疼现在的霍普特,如果除了说爱他还有别的办法让他不这样难过,她一定会去做,但她不能再给霍普特任何虚假的幻想,“我感激你给过我的帮助,我欣赏你的品格,这是友情。但我爱图坦卡蒙,这是爱情,这两者都是世上最美好珍贵的情感,可有本质区别,不容混淆。” 霍普特强忍眼泪,点头,“好,那我作为你的朋友,有些真心话想对你说,不全出自我的私心。娜芙瑞,你真的愿意进入后宫吗,你没有家族做后盾会过得战战兢兢,你甚至没有资格抚养你的孩子,且不说法老将来会迎娶多少妃子,就一位王后在你头顶压着你也不会快乐自由。陛下以后总要与外国联姻,娶王公贵族家的女儿,他不会只爱你,他现在是很爱你,但等激情退去,他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宠爱你吗。阿蒙霍特普陛下和埃赫那吞陛下后宫的女人,有几个获得了幸福?但是我,霍普特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只会有一位妻子,我会一生一世永远疼爱她保护她。” 霍普特合上眼睛喘息,他的良心备受煎熬,他承认说这番话是想让娜芙瑞醒悟主动离开法老,他活了十八年,一直善良大度,这次允许他做一次自私的人。 夏双娜听完久久沉默,扪心自问,她有没有信心让图坦卡蒙一辈子只爱她,她没有。毕竟他是法老,坐拥全埃及的美人,还有那个传说中的娜娜,时不时稍微刷下存在感,就足够让她恐慌。女孩忽而仰头,自嘲一笑,“爱不就是一场赌注吗,赌你爱的人,也会爱你,赌你的赤诚相待会换来他的不离不弃。赢了开花结果。输了遍体鳞伤,恐怕连再爱的勇气都没有了......但我很清楚,为了图坦卡蒙,我愿意赌。” “那我也可以赌一次!” “你不会赢!”夏双娜大叫,“放弃!” 霍普特一片耳鸣,粉唇被咬得发白,是啊,如果这是一场比赛,裁判判定他输了,他哪有机会赢。 “霍普特,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和你姆特一样特别希望你能幸福,但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去找一个爱你的人爱,不要在我这么一个不会有结果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霍普特再度红了眼眶,原来极致悲伤的时候,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尖刀,他像个固执的孩子,得不到心爱的玩具就耍赖撒泼,“我爱你,是我的事,你接不接受,是你的选择,你是不是嫌我碍事了,我不会妨碍你和陛下的感情,你不用担心,霍普特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 见他如此偏执痴心,夏双娜无奈想拿头咣咣撞墙,可这也证明霍普特是动了真情的,他就这样悄悄地喜欢着她,已经这样深的爱她了。 夏双娜不想看他煎熬,但她注定无法对他的爱给出回报。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彻底斩断霍普特的念想,她清了清嗓子,“霍普特,我会当做今天什么都没有听过,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非要跨过这条界限,我只能和你说抱歉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夏双娜起身,霍普特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失控地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苦苦哀求,“娜芙瑞你不要现在就拒绝我,你再想想,好吗?” 夏双娜怔在原地,罗茜突然推开门冲进来,抬手就给了霍普特一个耳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有去无回 夏双娜满目震惊,看着母亲扇亲儿子的脸,霍普特面如土色,顿时清醒,身体一抖,立刻就放了手。 罗茜转头扑通跪下,“娜芙瑞,不不不,王妃殿下,我儿子不懂事,冒犯了您,请您饶恕他!” 她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说的所有话,朝娜芙瑞叩首行大礼,夏双娜连忙将她扶起,“大娘,你这是做什么!” 未来尊贵的王妃殿下竟然握住自己这个农妇粗糙的脏手,罗茜惊恐地后退,慌乱收起桌上那叠亚麻布,“这些布太过劣质,配不上您的身份,请还给我。” 方才还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话家常要送她礼物,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夏双娜也无所适从,尴尬地笑笑,“好的,大娘,真不好意思,下次你再来,我再招待你。” 夏双娜大步跑出了门。 夏双娜面上故作镇静,可心乱如麻,为什么会这样,霍普特为什么要喜欢她! 她有很强的预感,她可能要失去霍普特这个朋友了。 好可惜,要是有杯忘情水,给霍普特喝就好了。 娜芙瑞走了,在母亲面前,霍普特再也支撑不住,颓丧地瘫坐在地,罗茜蹲下,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搂进怀里。 霍普特趴在她肩上,哀声哭号,“姆特,她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娜芙瑞不爱他。 他的天就像塌了一样,好像再也找不到幸福,余生只剩黑暗和孤独。 看着儿子如此痛苦,罗茜也心如刀割,眼眶通红,她苦命的儿子哦,这都是什么运气,有婚约的未婚妻嫁给了宰相,心仪的女孩子又被法老看上。 全都是高高在上招惹不起的人。 罗茜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抚,“乖,埃及的好姑娘多了去,姆特再给你找。” 霍普特眼中无神,置若罔闻,呆呆望着躺在桌上的布,“你为什么要把阿布-代尔要回来。” 他不止一次幻想,娜芙瑞如果为他穿上嫁衣,会有多漂亮。 罗茜谆谆教导,“因为你必须忠诚于陛下,你不能觊觎法老的任何所有物,你不能喜欢娜芙瑞,不准再喜欢她了,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不该惦记她,但姆特,我控制不住我的心......我的爱情呢,我难道只能放弃吗……” “傻啊,如果陛下发现你对他的女人有情,你连性命都保不住,今天的话若有别人听到你就完了。我已经失去了你父亲,姆特不能再没有你了,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儿子。”罗茜说着更紧地搂住了他。 母亲的爱更加重了他的痛,霍普特止不住抽噎,都是错啊,阴差阳错的身份掉换,让他得到本不属于他的亲情,霍普特更下定决心要守死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忘了她,好吗?”罗茜伸手捂住儿子的眼睛,感觉到手里在一点点变得潮湿。 离起航的日子越来越近,夏双娜在庄园与迪米特丽告别。 迪米特丽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我不舍得你呀。” “那你跟我一起,你扮作我的侍女和我一起去!”夏双娜提议。 迪米特丽的身份绝不允许她当一个埃及人的仆从,有损国威,传到国际上岂不是公然打赫梯王室的脸面,“我还是在底比斯等着西提菲来找我,如果他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正说着话。 图坦卡蒙一身贵族长袍,低调地走进花园。 夏双娜眼睛晶亮,投进了他的怀抱,“图图!” 迪米特丽猜到来人身份,神色骤变,从凳子上站起身。 就这么猝不及防,第一次和她所谓的未来丈夫对上面。 图坦卡蒙视线在迪米特丽脸上一扫而过。 赫梯国的确送过联姻公主的画像,但肖像的写实程度不足以让图坦卡蒙立刻认出她。 她的容貌的确美到惊艳,肌肤光洁如玉,泛着冷淡高贵的白,栗色卷发柔软披在香肩上,高鼻深目,脸型精致,眼珠水蓝,如同美丽璀璨的宝石让人沉醉。 迪米特丽也偷偷打量着图坦卡蒙,世界上唯一可以于她父王抗衡的男人,父王让她嫁的那个男人。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埃及的君主。 父王果然没有骗她,埃及的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英俊无双,聪慧睿智,还这样的年轻,她尊贵的姑奶奶太姑奶奶,之前的那些公主们嫁的法老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了。 比起她们,她算是很幸运了。 看起来像是个好归宿,可她心中早已被那个叫做西提菲的男人占得满满当当。 按照礼节,迪米特丽不用向图坦卡蒙下跪,她在埃及法老面前只需屈膝,但她此时还是不安局促地跪下了。 图坦卡蒙来接夏双娜回宫,满眼都是自己家小姑娘,再美的人也只能当背景板。 远处掀起一阵风,一男人轻笑着到来。 “呦,是有贵客吗?” 这声音竟有一丝熟悉,图坦卡蒙霎时一惊,朝声音的主人望去。 夏双娜介绍道,“他是舍曼凯尔,米坦尼人,是庄园的建造者和管家。” 男人薄唇轻启,向法老笑。 可图坦卡蒙却感觉这笑容不怀好意,甚至藏着一种深重的恶意,还有赤裸裸的挑衅。他的长相是有几分邪魅狂狷的,容貌美艳,偏偏不修边幅,留着米坦尼人喜欢的小胡子。 他的身型轮廓竟和一位故人缓缓重合。 图坦卡蒙记忆里那个人,妆容清爽,衣着总是一丝不苟,眼中从来都是温柔和疼爱,像哥哥一样陪伴着他,这样一来,图坦卡蒙更觉得自己看花眼了。 而且,那个人已经死了。 满打满算,已经死八年。 那时图坦卡蒙还是图坦卡吞,八岁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他可能记混了那个人的样子。 不需图坦卡蒙开口,侍卫就将弯刀架在这个冒失的闯入者脖子上,轰他远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面见法老圣颜。 图坦卡蒙突然到访,让迪米特丽惴惴不安。 玛德基瓦的话在她心中反复回响,公主的责任就是联姻,维护两国和平,这是你的命。 她一刻都不想等待了,她要找到西提菲,和他结婚,远走高飞。 她绝不屈从于命运安排。 可他人在哪里? “管家,你说这座庄园是西提菲送给我的,他当时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舍曼凯尔幽深眼眸微闪,忽然心生一计,“他说,他暂时无法现身,会定期写信给你的。” 迪米特丽顿时满心欢喜,回去等消息。 阿里瓦沙将自己伪造的信件放进写有西提菲名字的信筒里,道,“图坦卡蒙要去阿玛尔那了。” 这不是什么机密。 法老的仪仗随从就有数百人,沿途还有高级官员接待,这么多人,根本瞒不住。 但图坦卡蒙哪里是去整理母妃遗物。 舍曼凯尔欲壮大力量,将与远在阿玛尔那的地区领袖秘密会面,一旦两股力量顺利结合,对将埃及政府构成不可忽视的威胁。 阿吞暴徒敢策划阴谋行刺法老,图坦卡蒙也憋着怒气,一定要端了它们的老巢! “计划照旧吗?”阿里瓦沙问。 舍曼凯尔手里玩着蛇头,双眼从黄金面具的孔洞里透出阴冷入骨的寒光,“这次我定让图坦卡蒙,有去无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八章 当流氓对上流氓 埃及的母亲河尼罗河自埃塞俄比亚高原奔涌六千六百余千米,流经非洲大陆东部和北部,最终投入地中海怀抱,形状恰如古埃及人最爱的睡莲,三角洲是她绽放的花瓣,尼罗河谷则是细长的花茎。大大小小的城市和村落沿着狭长的河谷分布,犹如一颗颗明珠,连成一条精致的珠链。 法老的私人游轮“阿蒙神荣耀”号,从底比斯扬帆起航,朝南部沙漠中的故都——阿玛尔那行进。 夏双娜本以为船上的生活会单调乏味,但她一上船便想高呼:贫穷限制我的想象力。 船舱结构仿照荷鲁斯宫,装潢华丽,就像座缩小版的移动水上宫殿,歌舞厅,游戏室一应俱全。 不仅如此,法老索性搬了一整支御用舞蹈团和乐队上去享受。 颜色鲜艳的羊毛地毯上,美艳的舞娘正合着节奏翩翩起舞。 她们肢体柔韧,舞姿曼妙,美则美矣,但浑身上下只在腰间系一条细细的绳子。 虽然都是同性,但夏双娜还是感觉有点辣眼睛,“换一个。” 图坦卡蒙抬手,三个矮小的皮格米人掂着脚尖转着圈上场。他们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穿着棕榈叶编织成的短裙,卖力地上下跳动,在头顶夸张地啪啪拍手掌,儿童的身材配上成人的容貌和板正的神色,对比下显得格外滑稽诙谐,这种独特的异族风情总是能给王室带来无穷的乐趣。 不过图坦卡蒙似乎已经看腻,对这身材奇特的小人提不起太多兴趣。 “退下。” 乐师们抱着各式乐器,开始演奏尼罗河颂歌,他们模仿三个季节尼罗河的水流变化,从潺潺涓流到呼啸磅礴,清脆乐声传入耳中,夏双娜整个脑子里全是水,无边的水,清晨草木上的露珠,莲花池里的喷泉,山涧里的小溪,脚下奔腾的尼罗河,湛蓝的海洋,浩瀚的银河...... 就突然......想去放水。 淑女地忍了一会,见魔性演奏会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扭头羞涩扭捏地和图坦卡蒙讲,“陛下,我想......” 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堵了,“你不想。” “喂,我要方便一下!”夏双娜大声抗议。 “去,”图坦卡蒙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羞涩的小脸,“有情况早说嘛。” 夏双娜往自己卧房里走,果断一个白眼翻上天。 图坦卡蒙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她不过是朝他吹了几声口哨,他有必要找了一整支王室乐团来整她吗! 图坦卡蒙喊住她,“去哪里,你可以用我这儿的。” 房间尽头有一扇木门,后面就有一个隐蔽私密的房间,不用白不用,反正夏双娜脸皮厚,雄赳赳地往里面冲。 “站住。”图坦卡蒙又叫。 夏双娜回头苦兮兮看他,水火无情,明白嘛。 图坦卡蒙扶额,“那边是书房。” 然后指向对面,另一扇花纹相似的木门,正确方向。 夏双娜:(窘)......抱歉,打扰了! 推开门,一只闪闪发光的黄金马桶,几乎将夏双娜闪瞎,上面雕刻着美好寓意的神圣图案,可能是祝福法老释放流畅身体康健…… 桶里铺着厚厚的香灰,浓郁的香味直逼面门,一有东西掉进就会被香灰裹住,保证主人在过程中闻不到任何异味。 还有这座垫和靠背实在是太舒服了,夏双娜完事后还磨蹭了一会,不是每个人这辈子都有机会用黄金马桶。 门忽然从外被人推开,夏双娜吓得直接叫出声,“啊!” 夏双娜此时的姿势是把裙子整个撩起,卷巴卷巴团在腰上,两条光溜溜的长腿豪放地搭在地上,脸正对着大开的门口,她立刻趴下身,后背惊出冷汗。 这是图坦卡蒙的私人地盘,谁能进来?谁敢进来! 图坦卡蒙眯了眯眼,见她坐在马桶上,旋即露出一副无辜又惊奇的神情,“这边......不是书房吗?” 夏双娜气得一口气没吐上来要昏过去,装,再装!不就是那天晚上,嘘嘘的时候偷窥了他一眼嘛,这也有必要报复回来? 女孩揪着裙子,“你出去......” “为什么?”图坦卡蒙靠着门,交叠手臂,满脸泼皮相,“船是我的,尼罗河也是我的,上下埃及都是我的,我想在哪儿在哪儿,你管得着吗。” 夏双娜羞恼,抓起手边软绵的织物,往他身上砸。 图坦卡蒙眼疾手快接住,“你不需要?” 夏双娜后知后觉,她刚才把什么东西扔出去了?雾草,那卷昂贵的亚麻布竟然是图坦卡蒙的手纸。 夏双娜骂骂咧咧,万恶的奴隶主头子,屁股蛋子比别人的脸都tm金贵。 图坦卡蒙将手纸递给她,顺便站到了她面前不走了。 夏双娜死攥着手纸,迟迟不进行下一步。 图坦卡蒙无赖到底,挑眉挪揄道,“怎么,等我帮你?” 帮什么,擦小屁屁吗,夏双娜仅仅想想那画面就小脸爆红,太tm羞耻了! 天啊,埃及人民知不知道,他们的法老就是个流氓! 夏双娜要疯了,“不劳您费心!” 夏双娜站在水盆前,缓慢地把水舀到自己的手上,让清爽的流水从指缝里滑下,落到金制的洗手盆里,溅起一朵朵水花。 整个脸盆也由一大块黄金精心打造而成,精美的各色宝石碧玺镶嵌成一圈娇艳欲滴的莲花,脸盆托架造型是雄狮强壮的四条腿。 夏双娜猛地把水泼向自己的脸,终于把温度降了下来。 她对着盆中自己晃动的倒影龇牙咧嘴发誓,下次绝对不恶搞图坦卡蒙了,比起这货的流氓程度和混蛋手段,她甘拜下风! 甲板上视野开阔,天空碧蓝如洗,两岸茂盛青绿的芦苇丛在层叠溅起的水花外快速后退,不时可见雪白水鸟觅食的矫健身姿。 舒爽的河风吹拂,令人心旷神怡。 王室游船顺流而下,已经走了三天,基本完成了航程的一半。 图坦卡蒙扶着栏杆,眺望远方,“娜娜,前面有一座河心岛,植被繁茂,一会我们下船,我带你猎鸭。” 夏双娜满心期待,眼睛晶亮,“好呀!” 艾从船舱走出,朝法老躬身行礼,“陛下,就等您了。” 图坦卡蒙闻言,略抱歉的目光望向身旁女孩。 夏双娜会意,微笑,“你去忙。” 唉,图坦卡蒙这一忙就又到晚上了。 “回程带你下去玩。” “嗯!” 夏双娜觉得图坦卡蒙肯定有大事瞒着她。 他和艾、纳克特敏将军还有一群心腹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他既然不愿意告诉她,那她也装做没察觉,可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前方的阿玛尔那,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四十九章 懒得出生莫尼尼 夏双娜蹲在小凳子上看奈芙蒂丝和奈芙依朵姐妹俩玩塞尼特棋,同在船上的玛雅突然来探访,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 夏双娜一看,竟然是过去织坊的同事兼好友,喊道,“杜拉?” 那女孩子大约十六岁年纪,戴着齐肩假发,耳旁别了两只黄金镶碧玺发卡,身穿丘尼克及踝紧身裙,打扮得青春靓丽,闻言高兴地唤了声,“娜芙瑞小姐,又见面了!” 夏双娜诧异杜拉为什么出现在船舱里,为什么和玛雅夫人手拉手一副关系匪浅的亲密样,“你们认识?” 玛雅笑吟吟介绍,“这是我好朋友梅莉塔夫人的大女儿,从小看到大。她小时候也住在阿玛尔那,那里她熟悉,让她给你当向导。你要是受得住她话多欢脱就留下,要嫌烦我就领回去。” 玛雅不客气地直戳杜拉短处,杜拉不好意思地瞧着玛雅,眼睛却里全都是敬爱。 其实,玛雅夫人带她同去阿玛尔那,是有任务交给她。玛雅特意交代,千万不能让娜芙瑞小姐到圣城东区。如果娜芙瑞问起阿玛尔那王宫和法老小时候的事,玛雅也编造了一整套标准答案让她自然流利地背出来。玛雅说这是善意的谎言,这样做是为了娜芙瑞以后快乐无忧。 杜拉在古埃及女子中容貌中等偏上,颜值与奈芙蒂丝和奈芙依朵这对姐妹花还差一大截,但她出身显贵从小娇生惯养,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独属于富家大小姐的自信和傲气,也是个很有魅力的小女生。 昔日好友华丽变身飞上枝头,杜拉啧啧惊奇,围着夏双娜转了一圈,兴奋地拉起她的手,“娜芙瑞,你竟然成了法老的女人!当初我把觐见法老的机会送给你,没想到你真的让陛下迷上你了!” 既然杜拉为套近乎提起往事,夏双娜故意打趣,“那如果那次是你见了法老,现在我的位置是不是就是你的啦?” 杜拉神色一僵,跪下,“不会的,您和法老的爱情是天神注定,就算那次您没有见到法老,陛下依旧会在神意指引下与您相见爱上您。杜拉没有做王妃的志向,娜芙瑞小姐,不知杜拉可有荣幸成为您的侍女。杜拉从小就和母亲学习打理贵族家事,为进宫成为女官做准备,杜拉将用毕生所学协助您管理东苑,以后您就是我的主人,我会精心伺候您,把我的忠诚都献给您。” 夏双娜心有触动但没立刻答应,玛雅替好友的女儿说话,“娜娜,你身边两个人是有点少,我看着她长大,她能靠得住。放心,她要敢有坏心眼,我第一个帮你收拾她!” 夏双娜现在完全肯定,玛雅此番就是来给她送贴心人的。 玛雅送她的不是单单一个侍女,而是杜拉背后家族的力量,帮她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且杜拉的母亲精通医术,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没个小病,生活在王宫里总要有自己能控制的医生,以免遭人暗算。 夏双娜小脸红扑扑不由想长远了,将来和图坦卡蒙圆房后,总要怀孕分娩的,在古埃及医疗条件下,生小宝宝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她也不会放心假手于不明底线的人。 如果得了杜拉真心,对她大有裨益! 玛雅用心良苦,她深为感动,怎会辜负。 夏双娜拉过杜拉的手,“好,你呢就留我身边,不过我狠话撂在前头,你要是敢故意接近法老,别怪我不顾情分和你翻脸。” 奈芙蒂丝精明会事,听出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姐妹俩听的,“娜芙瑞小姐,我和依朵会永远忠诚您。杜拉妹妹,欢迎你和我们共事。” 年龄最小的奈芙依朵也跟随姐姐,清澈幼嫩的水眸含羞带怯,“杜拉姐姐,请多多指教。” 夏双娜心情灿烂,“赏!都有赏。” 四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热闹地围坐在一起,谈论美容护肤、穿衣打扮以及达官贵人的趣事,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杜拉风风火火搬过来和她们同住。 夏双娜睡主卧,旁边一墙相隔的仆人间里,姐妹俩挤一张床,匀出一张床给杜拉睡。 杜拉从行囊里拿见面礼,分发给众人。 她神秘兮兮捧着一支石瓶,爱惜地摩挲,“这神水可厉害了,十八种名贵花木萃取液,美容养颜,能唤醒卡和巴的年轻活力!我姆特当年专门为基娅王太调配的秘方,娜芙瑞小姐,我今天把它献给您。” 杜拉把美容液倒在手心,帮夏双娜涂抹在手背上试用,杜拉闻了闻,眉头就拧了起来,这气味不对,她的美容圣水不知何时被掉包成了价值仅百分之一的普通香水。 “小混蛋,我花了一个月呢!”杜拉自言自语又骂了句,“又拿去泡女人,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杜拉虽然恼火,但掩盖不住语气的亲昵。 夏双娜问:“谁啊?” “我弟弟,名字叫莫尼尼。” “你还有个弟弟?”夏双娜没听说过。 “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整日不干正事游手好闲,家里怕丢人就不怎么提他,”杜拉满是嫌弃,“我只比他大了三天,他吵着要当我哥,哪个哥哥还偷妹妹的东西......” “和你一个母亲?双胞胎吗?” 同胞姐弟,为什么还会隔三天? 杜拉哈哈笑起来,这里面当然有故事,“我母亲是埃及妇产圣手,帮别人接生上千次从未出过差错,却偏偏自己身上犯了糊涂。母亲当年顺利生下我住进月子小屋后,一直肚子疼发低烧,三天后才感觉肚子里还剩一个!这才慌忙又进产房。 听长辈们说,我弟弟出来的时候浑身脏污,恶臭难闻,羊水浑浊不堪像泥水,他的乳名就是泥巴的意思,他差点就憋死在里面。我那个臭弟弟啊,太懒了,再赖上半天,能把我姆特一起送走!那我就没有母亲了......呜呜呜。” 事儿挺悲摧的,但夏双娜真的好想笑,两姐妹也偷偷捂嘴笑。 生下龙凤胎在现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喜事,但因为她的弟弟,差点就喜事变丧事了。 有人懒得上班,有人懒得做饭,但懒得出生,这也是懒到巅峰造极了。 杜拉又道,“他从小身体不好总生病,父母把他送到神庙学跳舞强身健体。最近交了个出身不高的祭司朋友,看着挺谦逊乖巧,但惹起祸来惊天动地,听说在朝堂上把宰相大人气得卧床不起!” 夏双娜眉心一跳,试探问,“霍普特?” “对,就是这个名字。” 夏双娜哑然,感叹埃及真小,绕来绕去,绕了一圈,都是熟人啊。 杜拉是她的朋友。 莫尼尼是霍普特的朋友。 杜拉和莫尼尼又是双生子姐弟。 人际交往圈总会在不经意间重合。 杜拉损起亲弟弟不留余力,讲起莫尼尼从小到大办的囧事,逗得三个姑娘忍不住发笑,半天就这么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远在底比斯,莫尼尼走在街上,突然感觉空中太阳有些阴恻恻,他推开一栋住宅虚掩的门。 屋里的人优雅地趴在床上,洁白衣袍穿得很齐整,褥子压在身下,头枕着手臂,他侧脸朝墙,也不知眼睛是睁是闭,安静得仿佛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莫尼尼一巴掌拍在那人屁股上。 霍普特嗯了声,立刻朝他的屁股上反击,这手感软弹软弹特别好,霍普特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莫尼尼不算高大,但身材挺拔苗条,两腿又长又直,小屁股特别翘,他的脸算不上顶级帅哥,但性感的屁股和身材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小爷还以为你死屋里了,来给你收尸,怎么两天都不去神庙?” 霍普特最近受的刺激太多,大悲后大喜,神经在数日极度紧绷后骤然松弛,又在母亲面前强颜欢笑了几天,罗茜回阿布萨特后,他就再也撑不住了。 他嗓音沙哑,“尼尼,我生病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章 阿伊的如意算盘 开玩笑归玩笑,听见他病了,莫尼尼担忧地去探霍普特额头,“严重吗?不是很烫啊。” 霍普特像块木头,卧在床榻上,保持着一个姿势半天没动,深褐色的眼眸空洞无神,毫无平时的灵气。 “没事,躺一会就好,我请过假了。” 莫尼尼一边叮嘱他多休息,一边拿出一只手掌高的青瓷瓶,“给你带的美容神水,闻闻。” 霍普特拔出木塞,鼻子凑近瓶口,由衷赞叹,“好香啊!” “是不是觉得神清气爽?” “嗯,果然是神水!” 莫尼尼骄傲道,“这可是我姆特研制的秘方,名为莲茉之诺,赠予当年还没有成为王妃的基娅殿下,她们起誓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也要做一辈子好朋友,就算你爬得再高,也不能抛下我。” “对,永远的朋友。”霍普特笑如暖阳,虽然失去了爱情,但真挚的友情些许慰藉了他那颗受伤的心,“若以后有我能帮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了,”莫尼尼把洁净纱布用美容水打湿,帮他敷脸,“也就你这张漂亮的脸配得上它。” 阿伊没有跟随法老去阿玛尔那,留在阿玛尔那主持大局。图坦卡蒙在宰相府周围安插了众多眼线日夜监视,阿伊乔装一番才敢去看望霍普特。 霍普特有气无力地半撑起身,向阿伊行礼。 “别起来了,”阿伊关切地问,“怎么了?” “不舒服,好难受……”霍普特虚弱地吭叽。 “看医生了吗?吃药了吗?” “是心病……药没用。” 老臣洞察敏锐,“为情所困?” “嗯。” “具体说说,父亲帮你想办法。” 霍普特声如蚊蚋,“我被我爱的女孩子拒绝了,她喜欢上了别人,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了。” “是谁啊?” 霍普特本不想告诉阿伊,阿伊温和地抚着他的背,“霍普特,我是你父亲,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父亲,不要瞒我。” 霍普特坦白:“娜芙瑞,我喜欢娜芙瑞。” “哪个娜芙瑞,法老身边的娜芙瑞,你喜欢她?!” 阿伊震惊,当时霍普特在朝堂上帮娜芙瑞那小贱人对付自己,他还以为是娜芙瑞许了霍普特什么利益好处,没想到他是因为对她的爱恋才百般维护她。 “你...你怎么可以喜欢她呢!你不知道她是法老的情人吗......” 阿伊呵斥,语气有些严厉,霍普特把头更深地埋进身下被中,吸了吸鼻子,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沾湿了被褥,他手指抓着身下,肩头一个劲耸动,努力将崩溃的哭泣声憋回。 阿伊看着他爱而不得痛苦挣扎,心疼之余忽然有了谋划,“那就去追求,不要气馁。” 阿伊正苦于没办法破坏霍普特对图坦卡蒙的一番衷心,神灵就送了他这么一个好机会。 自然界中雄性为了求偶,与同伴厮杀你死我活,两个男人为争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也绝不是个例。 “既然你喜欢她,就不要轻易放弃。” 霍普特义正严辞,“可姆特告诉我,我不能觊觎法老的所有物,我不该抢法老的女人,不是吗。” 阿伊的怂恿倒让正直的儿子对他生出不满,阿伊连忙纠正,“这不是抢,真爱没有罪。法老也不见得就真的爱她,对她恐怕只是一时兴起,将来还会有多少美女取代她,只有你才能给娜芙瑞真正的幸福和安稳。” 霍普特若有所思,没再反驳,阿伊巧言令色,再次攻击他的心理防线,“儿子,你忠于陛下,不代表你就要把你的爱情拱手让给他。法老得到了你的忠心,难道不应该给你一些小小的回报吗。对于他来说,有没有娜芙瑞都一样,若因为一个对他无关紧要的女人,伤了和你的情分,这不是明君所为,陛下会做出抉择。” 阿伊用高超的技巧隐藏起自己的野心,伊特努特霍普特,你的父亲是我,所以你可以和图坦卡蒙争任何东西,女人,财宝,权力,甚至是......法老之位,那顶王冠那张宝座。 只要霍普特和图坦卡蒙开始争夺,就不怕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与他共图大业的那一天。 而阿伊期待憧憬着那一天。 他假惺惺表态,“娜芙瑞这个女人,我很看不惯,她屡次对我不敬,但只要她愿意跟着你,好好爱你,我会为了你和她放下分歧,既往不咎!” “真的吗?您真好!”霍普特深受感动,萌生的希望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突然没有那样痛苦绝望了。 娜芙瑞是他深爱的人,他何尝愿意放手,只是迈不过良心那道坎。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要坚持,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追求爱情不必担忧污浊品格,因为真爱无罪。 “孩子振作起来,干出一番事业,向她证明你!” 霍普特起身整装,神采又回到他美丽的眼睛里,“谢谢您,我现在就去神庙!” 阿伊笑着赞赏,“不愧是我伊特努特阿伊的儿子!” 抵达阿玛尔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几片薄软的白云飘浮在空中,被霞光染成绚烂的橘红色。 深绿的尼罗河波光粼粼,如同镶嵌金丝的翡翠,潮湿微冷的气息弥漫在港口,夹杂着金黄沙砾的微风扑打着人们的面颊。 “阿蒙神荣耀号”皇家游轮停泊在河东港口,早有成群官员在码头等候。 “恭迎法老驾临,陛下伟大永生,万寿无疆!” 臣子们齐齐跪下叩首,气势宏大,浩浩荡荡直冲云霄。 安赫姗那蒙已经提前两天到达阿玛尔那,此时头戴秃鹫王冠,身穿华丽的王后礼服裙,坐在镶金华盖下迎接法老。 码头离王城区还有一段距离,盛装的法老王后夫妇一同坐上双人轿辇,向前来一睹神颜的人群挥手示意,在民众面前他们总是显得很恩爱,这是王权稳固的象征。 两排高级官员紧随其后。 遵守等级次序,夏双娜走在最后,队伍太长,她垫脚使劲望了望,连图坦卡蒙的后脑勺都看不见,不禁心里空落落,好像缺了一大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一章 阿玛尔那王宫 阿玛尔那,意为“阿吞的地平线”,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为彻底摆脱古埃及传统宗教束缚,埃赫那吞决心建造新都推行改革,斗志昂扬的叛逆法老乘王家帆船顺流而下,在尼罗河东岸发现了这片他梦想中的土地。 这是一片空旷的净土,它纯洁的身体上没有为任何神灵建造过庙宇,因而没有死板教义糟粕,未经阿蒙祭司荼毒,经过埃及十几万能工巧匠三年精心营造,阿玛尔那城拔地而起,鼎盛时期共有五万人口居住,是一座当之无愧的国际大都市。 阿玛尔那西临尼罗河,东部和北部均有石灰石悬崖作为屏障,峭壁之外竖立有十三块巨大的界碑,圈定主城为一片南北长、东西窄新月形地带。中央一条宽敞的大道贯穿南北,将城市分为两半,自西向东有两条干涸的河床,为泛滥季防洪之用。 沿大道一路向南,鳞次栉比的民房秩序井然,虽不是高楼大厦,却也气势非凡,人们趴在自家窗台上,朝外高呼法老王后万岁! 图坦卡蒙迁都后,政府官员跟随法老全体撤离,但部分恋家的民众选择继续留在阿玛尔那居住,毕竟它是这样美丽迷人,因此阿玛尔那此时并未成为一座废城,依然生机勃勃。阿玛尔那真正的衰败是在十九王朝,拉美西斯家族将阿玛尔那的宫殿和神庙大肆拆除,其建筑材料用于修建自己的宫殿神庙宣扬自己的丰功伟业,阿玛尔那渐渐被人遗忘,又经三千年风吹日晒,如今只剩一片残垣断壁,孤零零的石柱、青白斑驳的地基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夏双娜无比庆幸,能亲眼看一看阿玛尔那的真容,在这座太阳神的城市,明亮的光线仿佛具有了形状和体积,将天地之间的空间全部充盈满溢,如同轻盈的小精灵,穿过葱绿的棕榈树,落在人工湖,随着湖水轻轻荡漾,让人赞叹生命的呼吸和律动。 夏双娜心脏剧烈跳动,胸中有种情愫好像要被唤醒,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到阿玛尔那,却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描摹过每一座房屋每一棵树木无数次,如漂泊流浪数载终于归家的游子,眼中隐隐含泪,耳边仿佛飘过吟唱: “伟大的地平线之城,您是如此美丽,只要看您一眼,就像是来到了天堂。” 天已大亮,眺望远方,依稀可见阿玛尔那宫殿的轮廓,白色砖瓦倒映在明镜般的湖泊中,一步步近了。 如果说是底比斯王宫是威严的神圣殿堂,阿玛尔那王宫更像是惬意的世俗之家。 整座宫殿造型精巧轻盈,房顶由根根圆柱撑起,柱基贴了一圈金箔,镶嵌大块的宝石和水晶,墙基饰有彩色玻璃和珐琅,看起来富丽堂皇,家具多用黄金包边,处处彰显帝国的富足繁盛。 天花板和地板、四面墙壁上绘有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的图案。 小牛犊在阳光下欢快地奔跑,稚嫩的四蹄哒哒踏过红色沼泽地,振翅欲飞的水鸟在茂盛的芦苇荡嬉戏,惊起草丛中几只蝴蝶。 鲜艳欲滴的莲花生机盎然,细长身形的鱼儿在湖水中摇曳,大自然的清新妙趣感扑面而来。 东苑便是仿照阿玛尔那王宫所建,可与真正的王宫相比,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在纸莎草、水生植物和莲花壁画之间,诗情画意的诗人法老埃赫那吞就曾坐在这里,幻想着阿吞神照耀下的一神世界。 阿玛尔那王宫不仅有旖旎自然风光,更充满人伦亲情。 宫殿的主人不仅是主宰王朝命运的法老王后,还是疼爱孩子的爸爸妈妈,房间里的壁画定格了这些历史瞬间,埃赫那吞一改正襟危坐为慈祥和蔼,走下神坛,像一个普通男人,与妻子逗弄幼女,享受天伦之乐。 但这些壁画里很少能见到图坦卡蒙的身影。 他是侧室的儿子,地位低于他嫡出的姐姐妹妹,在登基之前,图坦卡吞的确没有资格和公主们一同出现在正式场合。 图坦卡蒙和安赫姗那蒙各自下榻在当年埃赫那吞和纳芙缇缇住过的寝宫里。 夏双娜被安排在公主们曾经的卧房休息。 夏双娜哪里闲得住,四处参观游览,后院是一座水池花园。她在一尊雕塑前驻足,这座雕像有一人那么高,是戴着蓝冠的埃赫那吞法老坐在长方体形状的王座上,他的大腿上还偎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女孩正仰头,撅着嘴唇亲吻法老的脸颊,法老的双手轻松地搭在女孩腿上。 那女孩就是幼年的安赫姗那吞。 她眼睛眯起,笑得那样开心,夏双娜从未见安赫姗那蒙这样笑过,她总是高贵威严,言谈举止不露出一丝瑕疵,因为再也没人能让她依赖任性。 父女俩皮肤的质感,五官的起伏,衣裙的褶皱,众多细节处理得栩栩如生,午后阳光从雕塑上掠过,仿佛时光倒流。 雕塑家站在对面,比照着父女两人的模样,在大石块上用凿子敲敲打打,确定雕像轮廓。 这是一项耗费时间的工程,年幼的公主一定感到疲乏不耐烦,哈欠连连,在父亲大腿上乱动,吵闹着要睡午觉。 埃赫那吞慈爱温和的声音响起,“安卡,再坚持一会!” 夏双娜微笑着,与这对父女跨时空相见,直到一个侍卫打断她的遐想。 “娜芙瑞小姐,法老要见您。” 夏双娜推门进去,朝王座上那人叫了好几声“陛下”,图坦卡蒙都没有应答,她走近才发现,图坦卡蒙竟然在等待她的这几分钟里睡着了。 他斜倚在宽大的王座,胳膊肘搁在扶手上,手掌撑着脑袋,双目紧闭。戴着眼镜蛇秃鹫王冠,一缕乌黑的碎发调皮地从额前金环垂下,浓密有形的眉毛优雅舒展,平时威严冷峻的容颜也温和起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伴随着胸脯的一起一伏,分外恬静优雅,让夏双娜心中柔情荡漾。 图坦卡蒙背后是一整面墙,四、五米高,十几米宽,上面有一幅巨大色彩鲜艳的壁画。 背景是一座美丽的凉亭,柱子上缠绕着绿藤,周围花团锦簇,埃赫那吞和纳芙缇缇并排坐在王座上。夫妇两人穿着轻盈透明的长袍,腰上红色的丝带垂到小腿外侧,他们身旁是三位年龄稍长的公主,蜷腿坐在矮凳上,长公主梅丽塔吞个子最高,在和父王交谈,二公主拿着一只长茎的莲花闻香味,三公主安赫姗那蒙正在从午餐篮子里拿出一只带着烤肉的骨头,脚下还卧着她们的宠物狸猫。 四公主坐在王后腿上,转头看向母亲,剩下两位婴儿期的公主形象最小,在父母的肩膀上调皮地攀爬。 六位公主无一例外都是赤身裸体,顶着光溜溜的脑袋,后脑勺向后凸出,像一枚鸡蛋,这是阿玛尔那王室的身份标识,图坦卡蒙的脑袋也是这个形状。 画中的父亲母亲已长眠于尼罗河西岸,六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只有一位尚在人世。 斯人已逝,惟壁画永远留在历史风尘中。 夏双娜顿时明白图坦卡蒙为何睡得如此安稳满足。 他,回家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二章 北宫的密谈 别人坐船是旅行休假,图坦卡蒙在游轮上还要工作,每到一个港口,信使都会递上来成堆奏章,图坦卡蒙处理完,赶在下一个港口递下指示,交由政府各部门执行。图坦卡蒙人虽然在船上,也要随时掌控局势运筹帷幄。 他是真的很累。 此时好不容易能安稳地睡会。 夏双娜蹲在图坦卡蒙面前,近近地凝视他,他的眼睫毛好长,尾端向上卷起,皮肤的纹路也看得很清晰,和壁画上不一样,和雕塑上不一样,有细小的毛孔,细软的绒毛。 夏双娜呼吸不敢用力,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梦里的他一定和父王母后姐姐妹妹在一起。 王冠上黄金雕刻的蛇身和秃鹫分量不轻,他的手支麻了,一滑,脑袋往下一栽。 夏双娜双手轻轻扶在他两鬓,想帮他取掉沉重的王冠。 谁知法老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狠戾冷酷,如同射出的利箭,见血封喉。 从没见过图坦卡蒙这样凶狠的目光,夏双娜吓得心跳骤停,害怕下一秒图坦卡蒙就要抽出腰间佩剑让她脑袋脖子分家,忙叫,“图图,是我,是我。” 听到这个眷恋的声音,图坦卡蒙忽然表情软了下去。 眼睛一闭,就又睡着了,他根本没醒,方才只是应激反应。 夏双娜心疼得想掉眼泪,连睡觉时都要提防刺杀,不知这八年他哪夜能够安眠,一觉到天明。 夏双娜一个人抬不动他,朝艾对口型,“把他搬床上睡。” 艾走近,轻唤“陛下,是我”,图坦卡蒙还是没睁眼睛,任由艾把他抱到了寝宫的床上。 图坦卡蒙唯独允许艾碰他的身体。 夏双娜看着艾帮图坦卡蒙脱掉鞋袜,腿平放,又取来木质枕头,调节到最让法老舒服的高度。 艾虽然是个男人,但动作比女人还要温柔细致,满满都是对图坦卡蒙的在乎和关心。 娜娜在五年前离开,图坦卡蒙失去至爱,这时候艾出现了,就像生命中的一束光,在图坦卡蒙生命里那段痛不欲生黑暗无光的日子里,艾一直陪伴着他。 埃及神灵夺走了娜娜,却从三千年后送来了艾。 他们的相遇,是何等奇妙的缘分。 安赫姗那蒙走进寝宫,第一眼看到的情景就是夏双娜托着腮,正一脸花痴望着睡梦中图坦卡蒙。 韩努特愤然道,“王后,您要想想办法啊,不能让这低贱的女人抢走陛下啊!” 安赫姗那蒙充耳不闻,双眼死死盯着夏双娜眉心之处。 仿佛急迫地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事情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安赫姗那蒙到达阿玛尔那第一天,下船后,带了几个贴身随从,一路向北。 阿玛尔那西北角靠近悬崖的平地上,矗立着一座风景优美的滨河宫殿。 与建在南部规模最庞大的大王宫相对,称为北宫。 北宫是埃赫那吞送给爱妻纳芙缇缇的礼物,它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美人驾临。 纳芙缇缇十三、四岁就嫁给了还是王子的埃赫那吞,后来十年间,接连生育六个孩子,可见恩宠不断,遗憾的是,六个孩子皆为女儿没有儿子,而且半数夭折。 纳芙缇缇是一位很有权力的女性,政治地位极高,甚至可以以法老的名义接见大臣,发布政令。 她是埃赫那吞事业上的得力助手,还是生活中的甜蜜伴侣,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埃赫那吞更是不遗余力,将爱妻的身影绘在阿玛尔那各个角落,在壁画和雕塑中,他们携手同行,他们深情对视,他们的身型几乎同等大小,颠覆了过去王后肖像必须小于法老的惯例。 正如北宫大厅这幅巨大的壁画,法老王后戴着情侣王冠,各自驾驶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沙漠狩猎,纳芙缇缇跟随在埃赫那吞身后,打扮得英姿飒爽,为丈夫递上一支弓箭。 可法老放着猎物不追捕,却去亲吻妻子,两人嘴唇碰着嘴唇,仿佛要吻到地老天荒。 安赫姗那蒙久久望着父母的肖像,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父王执政最后三年,改革步履维艰,埃赫那吞和纳芙缇缇的政见出现了严重分歧,完璧般坚固的爱情也随之出现了裂缝。 整日整夜激烈的争吵耗尽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感情。 埃赫那吞娶了一堆女人放在后宫,放纵宠幸碍妻子的眼,纳芙缇缇一气之下就搬出了大王宫,独自居住在北宫。 这位传奇王后人生最后两年,就在北宫度过,直到去世,也没有离开,没过多久,埃赫那吞盛年驾崩,终年三十五岁。 北宫装饰风格与大王宫一致,房间宽敞明亮,不比南宫暗淡一分,却因主人曾经的境遇,积攒了太多的怨气和哀叹,像一座冷宫。 宫殿一直有仆人打扫,非常干净,家具器皿上没有一丝尘埃,仿佛女主人还在此居住。 “你们都退下,我累了,要睡会。” 侍女告退,安赫姗那蒙在床上假寐片刻,睁开眼睛,从后门悄悄溜出。 安赫姗那蒙围着厚厚的头巾,遮住美艳的面孔,虽然知道弟弟此时还在船上,但她还是谨慎地环视四周,不敢有半分疏忽。 面前是一座三层阶梯花园,造园工匠将尼罗河水引到花园顶,层层叠叠的小道旁流水潺潺,名贵花木在蜿蜒的溪流间穿梭,山峦叠翠,水气弥漫,犹如神界,美不胜收,如今冬日,略显阴冷潮湿。 安赫姗那蒙在一面水幕前,按下机关。 流水骤停,如同被利剑砍断。 水流声戛然而止,一洞口显现。 里面很深,走下数不清多少级台阶,已经是地面以下。 阳光根本照不进这里,气温比外面低上几度,安赫姗那蒙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寒气还是往她的皮肤里渗。 洞穴里很静,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和令人心悸的回声。 拐弯阴影处,站立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浑身上下包裹着白色的亚麻布条,姑且能看出是个人形,仿佛一具死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咕噜噜转动。 雌雄难辨的声音兀自响起,毫无起伏,“王后,她回来了......娜娜,回到埃及了。” 安赫姗那蒙霎时间脸上血色全部褪去,往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回来了?不可能!她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砸在石头一样的河面上,身体化作无数碎块,怎么可能还能活命!” 木乃伊一样的东西,布条嗡嗡摩擦出根本不是人类的声音,“她换了一副皮囊,回来了。” 安赫姗那蒙手死死撑石壁,用力到要将墙给推倒,她不是没想到会有今天。 这么快。 也许一切在五年前就注定了。 记忆回到五年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三章 八重封印 五年前,娜娜悲愤交加心冷如灰,从悬崖跳下,背后就是那片她和弟弟曾经种下的矢车菊花田,娜娜被翻滚的河水吞噬淹没,图坦卡蒙疯了,要跟着一起跳下去,侍卫们死死按住他,一个二个被他又咬又踹,侍卫们好不容易打晕法老,换得一会安生。 昏厥的图坦卡蒙被抬回阿玛尔那宫殿。 天亮后,听闻此事,安赫姗那蒙发疯一样跑出宫殿,蹲在河边,娜娜落水的位置。 她把黄金制成的各种首饰,耳环、戒指、吊坠大把大把往河里扔。 十三岁的小王后身子蜷成一团,泪水涟涟,断续诉说。 “娜娜,你应该平安到了往生世界,不要再来找我和弟弟......阿吞的祭司们,他们必须死,不要怨恨我和弟弟,我们决心废黜阿吞,将国都迁回底比斯,就不能再留下这群祸患......我们是为了埃及,为了人民的福祉......” 那天早上她的位置恰好位于崖顶的视野盲区,哀痛欲绝的玛雅和那个施法的白衣女人没发现她,但她却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尼罗河河水幻化出的蓝色矢车菊花海。 看到那只长着娜娜脸孔的小巴鸟从精神海飞出。 她惊呆了,躲在灌木丛里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回宫后,安赫姗那蒙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越想越害怕,娜娜的巴鸟被带走,那个女人看起来法力高强,善恶难分,会不会操控她,来找他们姐弟寻仇。 她噩梦连连。 满天都是火焰,世界是鲜血一样的红色,一个黑影从翻滚的火舌中扑过来,就像是一个摔碎的瓷娃娃,凌乱地拼凑在了一起,小腿在大腿上,左手安在右胳膊,看起来恐怖诡异极了,她身上全是裂痕,像河床一样密密麻麻布满全身,从缝隙里往外涌出鲜红的血和一堆让人作呕的粘稠体液。 五官是娜娜的模样,眼眶周围也是血红血红的,女孩伸出血淋淋的双手,又细又尖的长指甲像地狱魔鬼的爪子,直接穿透图坦卡蒙的胸口,抠出了他的心脏,冷笑着捏爆,然后反手将图坦卡蒙推下万丈深渊。 “啊!!” 安赫姗那蒙惊醒,从床榻滚下,重重摔在地面,大汗淋漓。 她害怕到了极点。 听闻亚述王国巫术盛行,许多巫师修炼被埃及列为禁术的黑魔法。 有些人死得凄惨,生前的仇恨没有了结,亡灵也带着浓重的怨气,危害生者的命数,亚述人就会请这些巫师作法镇压,甚至在冥界剿灭作恶的亡魂。 五年前,安赫姗那蒙在北宫秘密召见了这位来自亚述的巫者,来人男女不明,年龄不详,浑身被埃及用来制作木乃伊的布条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寸肌肤,只在眼上开了两个小洞,就像是陵墓里复活的木乃伊。 安赫姗那蒙要求那人立刻抹杀娜娜的卡与巴。 裹尸布里的人说,“做不到,她已在另一时空。” 安赫姗那蒙勃然大怒,“无用!把这骗子打上八十杖,轰出去!” 那人冷漠回复,仿佛对面不是尊贵的一国之后,而是穷途末路的可怜赌徒,“我可以封印她的记忆和精神力,她活着,不会想起丝毫。” 那人的确做到了。 过了五年,埃及从混乱中恢复,走上正轨。 五年后,安赫姗那蒙依旧连这个裹成尸体的东西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否是人类都不知道,高度在一米六与一米七之间,因为长袍下看不到脚,所以也无法准确判断。 巫师只给了她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拉米斯。 安赫姗那蒙真怀疑这东西可以五年不吃不喝,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裹尸布,似乎时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命令,“把你的头巾取下来,没有人可以在王后面前蒙面!” 永无情感波动的声音拒绝了。 “我修炼时被爆裂的火苗烧伤,满身都是伤疤血痂,丑陋恐怖,您若看到我的脸,会受惊的。” 安赫姗那蒙压下心底厌恶,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才不想和蛮夷国的邪恶巫术搅和到一起去。 “王后,比起我的脸,您不该更想知道娜娜吗?” “她回来做什么,复仇索命吗?!” 拉米斯说:“现在的她没有记忆,对您和法老没有恨。” 当年,封住了她的记忆和所有精神意志。 安赫姗那蒙长吁一口气,“还有一事,如实回答,为什么法老也丢失了关于她的记忆,是你在搞鬼吗!” “图坦卡蒙是太阳神的化身,世间最强大最光明的存在,巫术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安赫姗那蒙盯着拉米斯,鉴别这话的真伪,但她面对一团白布,除了两个孔里深色眼珠就什么也看不到。 “若有,必然是一股足以毁灭埃及的力量。” 安赫姗那蒙恶寒,头痛欲裂,身子摇摇欲坠,父王母后将埃及交到他们姐弟手中,她必须坚强。 她感觉阴谋的大网笼罩在头顶,而她无力逃脱。 “王后,有变数,请跟我来。” 阴暗的密室,石台上放着八只青铜烛台,太久没人动过,蛛网上落满小虫尸体,乌黑的八脚蜘蛛丑陋的嘴中拉出长长的白丝。 天顶冰冷的水一滴滴落在地上,地面被砸出小坑,带着腐臭和潮湿的霉味,安赫姗那蒙捂嘴想要呕吐。 看向八盏灯,四盏熄灭,四盏亮着,“什么意思?” “王后,五年前,我封了她八层,为了封住她所有的记忆和精神力,我在她身上加注了八重封印。她的怨念太过强大,我无法永远压制住,突破一重,灭一盏灯。” 安赫姗那蒙数了好几遍,四盏,灭了四盏,还剩四盏,一半。 她崩溃地拍桌子,“死了还不肯放过我!拉米斯,把你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我!” “娜娜是同龄人中最聪慧最出色的女孩子,她精通神学,舞技一流,会驾驶马车会拉弓射箭,颇具政治头脑军事天赋。封印下,她失去了所有能力。在异世界生活的五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曾会说埃及语言,八层每一层各有寓意,每破一重,她就会恢复原来的技能,若这边灯全灭了.....” 拉米斯没说完,安赫姗那蒙悟出意思,最后一重即为她丢失的所有记忆,当八重封印全被突破,八灯全灭,过去的娜娜,那个完整的娜娜就真的回来了。 她瞳孔骤缩,惊慌大叫:“点上!” “没用,封印不破,您也吹不灭。” 四盏油烛,火苗在小碗里噼里啪啦跳跃,风吹着每摇晃一下,安赫姗那蒙的心就狂跳一下。 不要再灭了,不要! 四重封印,至少还有四重,能拖延一段时间,不算最差。 “王后,她现在人已在埃及,您大可永绝后患。” 现在的她就是个普通人,安赫姗那蒙可以找到她,杀了她。 动用她埃及王后的权力,悄无声息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安赫姗那蒙犹豫了,她从未杀过人。 一番挣扎,她艰难问到,“她现在长什么样子,在哪里?” “亡者同样年龄的女孩子,转生术的条件......” 拉米斯抬手隔空一推,紧闭的石门轰隆打开。 一轮如血鲜红的巨大日轮盘悬浮在半空缓缓转动,从金色边缘向外伸出整齐的八条光束,末端是手的形状,像是轻盈飘舞的光带,由萤火汇聚成,黑暗中幽魅诡谲的光芒,播撒向整个房间,映照着安赫姗那蒙惊恐的面孔。 “这......这是什么!” “日轮是转生术留下的痕迹,她来到埃及就会显现,下面八条光束是我五年前加注,每出现一条代表突破一重。如果王后心中有怀疑对象,加以刺激触发回忆,藏在她眉心的图腾就会再次显现。不过王后,我可要提醒您,这玩意儿下次再被逼出,可就代表破了第五重。” 五重,八分之五,离娜娜彻底归来越来越近。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经过五年发酵,她的怨恨会像汹涌的地狱之火,焚烧掉一切。而图坦卡蒙对娜娜的爱和愧疚,会让他做出比他父王当初孤注一掷废黜众神还要疯狂百倍的事情,推他走向毁灭。 回忆结束,安赫姗那蒙站在寝宫门前,冒出一身冷汗,她打开手里握着的纸莎草,纸上画着一轮火红的日轮盘,下面伸出五条光束,末端化为手掌形状。 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把图案牢记在心里。 娜娜比图坦卡蒙大了八个月,现在已满十七周岁,埃及十七岁的女子千千万万,她哪有精力挨个找。 只要转生的娜娜不再接近图坦卡蒙,他们暂时就是安全的。 所以,她第一个要检查的人就是弟弟最亲近的娜芙瑞,她和娜娜拥有迥异的容貌,声音,性格,都不一样。 但弟弟爱她,像喜欢娜娜一样喜欢她。 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娜芙瑞就是转生的娜娜,他们又再次相爱,简直可怕得不敢想象。 床边,夏双娜望着图坦卡蒙的睡颜,爱意满满。 安赫姗那蒙叫来一个小侍女,耳语一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四章 蓝莲宫的主人(上) 下午时分。 安赫姗那蒙身边侍奉的一个高阶侍女,叫住在法老花园里闲逛的夏双娜。 “娜芙瑞小姐,王后要见你。” “见我?做什么?” “请您跟我来。” 夏双娜跟着那人走了大概有十分钟,穿过屋宇绵延的后宫区,东边是大片的庭院和游湖。 数条蜿蜒的水道环绕着阿玛尔那王宫,最终都汇入这汪碧蓝的湖泊。 湖中遍植荷花和睡莲,现在不是绽放的季节,池中残枝层叠成塔,枯叶干黄随波漂荡,一派萧瑟寂寥,但可以想象盛夏时节,莲花映日荷香浮动,是多么优雅迷人。 夏双娜渐渐没了耐心,“王后到底在哪里?” 那侍女突然飞身靠近她,将她往湖边逼,夏双娜一惊,以为女官要把她推进湖里,机警闪躲,同时潜伏的暗卫如猎豹从后方扑出,欲擒拿歹徒,谁知侍女竟绕过她,狂奔跳入湖中,潜在水面下隐去身影,不知去向。 “耍我?有毛病.....” 夏双娜摸不住头脑,环顾四周,发现湖心漂浮着一座圆形小岛,阳光照耀下,如同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上面仿佛伫立着一座宫殿。 去湖心岛,可以走石桥,也可以乘船。 不知何种莫名隐秘的情感牵引下,夏双娜走上小桥。 脚下石板嵌入了黄金和白玉,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流淌的金河,夏双娜一路都在惊叹。 面前是一座美丽到让人哭泣的小型宫殿,造型温婉典雅,建筑外墙被刷成了浅蓝色。因为建在岛上,地基很高,屋顶由装饰精美的十六根立柱托起,柱上七彩琉璃,闪烁着华贵夺目的光芒。 进门是一座大厅,宽敞明亮,地面铺着水蓝色波纹的地砖,绘有粉红色的盛开娇莲和栩栩如生的水生鸟禽,还有灵巧的鱼儿游动嬉戏在碧绿莲叶间,清风穿堂而过,仿佛所有小生灵都活了过来。 夏双娜踮着脚,小心走进屋内,如同踩在了清澈见底的水面上。 好像脚尖一踏重,就能荡起水波涟漪,她拎着裙子,一时不敢迈出步子,生怕要掉进水里。 大厅后是一座庭院,两排清澈明静的水池犹如天空之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再后为寝宫,正殿门上挂了锁,侧殿的门却是敞开着。 里面家具已经没剩几样,泥砖墙壁从上到下刷上了白色,绿色和蓝色,分别代表古埃及的天空,大地,河流,背景上画有隼鹰、河马、狮子、长颈鹿,野鸭、鹭鸶等的图案,风格清新可爱,又充满了天真童趣。 十几个木箱高高摞起,像是打包好了要往外搬。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堆在角落。 其中一只木制狮子有手掌大小,雕刻线条流畅,后肢自然伸展开来,显得非常惬意,它脑袋上没有鬃毛,是只可爱的狮宝宝。木头小鸟通体宝蓝,体型纤巧,活灵活现,若把它抛向空中时,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草编的女娃娃,身穿亚麻布裁剪成的迷你小裙子,脸上还化了妆。 这些都是古埃及儿童玩具,而且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 看来这里曾经住着小孩子。 夏双娜在墙上发现了新线索。 四面漂亮整洁的壁画,她为何就单单留意到了这一处怪异和不寻常。 在她大腿的高度,画着一小片矢车菊花,蓝色花瓣包裹嫩黄的花蕊,绿叶在风中摇曳,时间太久颜料褪色,有几处斑白,笔触幼稚笨拙,歪歪扭扭,是小孩子的涂鸦,却画得极为用心,小画家还骄傲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娜娜,后面紧跟着另一个名字——纳吞。 夏双娜心神巨颤,弯腰仔细检查,画上运用了两种细微区别的涂色方法,的确是两个人合作的作品。 当年他们小小的个子,伸出手臂大致就够到这个位置。 夏双娜身上不住地发凉。 湖中岛远离后宫,主人应该不是公主或王子,却和王室关系密切。 难道这是娜娜在王宫的住所! 以前听玛雅讲过故事,她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娜娜留下的痕迹,她活过的痕迹。 千年以来,永恒不变的阳光带着花香,从窗口洒入,一瞬间时光仿佛退回十几年前,古朴的阿玛尔那宫殿充斥着欢声笑语。 她听到小女孩光着脚丫跑过地砖的哒哒声,手里挥舞着自己的布娃娃,喊着,“纳吞纳吞,我做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耳边忽而转换为稚嫩的男声,伴随木鸟玩具嗖嗖冲入空中,“哦!娜娜,飞起来了!” 娜娜,娜娜...... 谁在叫我吗? 头微微胀痛,夏双娜失魂地四处张望寻觅,可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想不起来,整个人骤然被巨大的空虚和落寞击中,呆愣无措地站在原地,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夏双娜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才脚步虚浮、跌跌撞撞从偏殿里挪出来,见方才还紧闭的寝宫正门竟然开了。 门里站着一道高大笔直的身影,图坦卡蒙正背对着她,伸手爱惜地抚摸着面前的一幅壁画,他没有戴王冠,棕黑色的假发,荷鲁斯之翼装饰的短衫下散开一条奢华的百褶裙。 一身压抑低沉的叹息传来。 夏双娜立刻躲到门后,听到他断断续续说着。 “记得小时候,我给你编了一个花环,你说那我送你最宝贵的礼物,让你头上所有的珠宝都黯然失色。你拉着我的手在花海里旋转,我躺在你的裙摆上望着天空,天边有朵云像一只小羊羔,软软的,就像是你的怀抱......我好想回到从前,再见你一面。” “我好想你......”他吸了吸鼻子,“我终于回来看你了……” 挥之不去的悲伤,带着哽咽,让夏双娜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刺痛。 夏双娜脑子里像是有个小马达嗡嗡嗡乱响,她的身子不停颤抖,浑身的温度都冰冷了下来。 图坦卡蒙在悼念娜娜吗? 他在悼念娜娜。 可他不是完全忘记了她吗? 他想起来了? 还是说他从未忘记只是在假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五章 蓝莲宫的主人(下) 他说,我好想你,我终于回来看你了。 证明,图坦卡蒙心里一直都牵挂着这个人。 所谓的冷漠和遗忘,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图坦卡蒙怎么可以如此欺骗她。 夏双娜靠着门气愤难平,她的心好痛。 听到身后愈发深重的呼吸声,图坦卡蒙扭头,眼眶还微微红着,“娜娜,你怎么在这里?” 夏双娜久久没说话,图坦卡蒙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抓了抓耳朵,“你都听到了......” 她一刻无法等待,直白问到,“图图,你喜欢她吗。” “喜欢?”图坦卡蒙黑沉的眸子里闪着疑惑,回味了下自己方才深情的告白,顿时明白娜娜这是想歪了,再不解释清楚这小人儿就要酸死了,她吃醋的样子让图坦卡蒙心情愉悦,偏偏就想逗逗她。 “当然喜欢啊,不仅是喜欢,我爱她,她是这世上我最爱的女人,也最爱我的女人。” 夏双娜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图坦卡蒙。 他怎么可以当着自己的面毫不掩饰对别人的爱,如果和她是最爱,那他们的爱情誓言算什么! 夏双娜眨巴掉突然涌上睫毛的泪水,“那我呢,我可以取代她吗?” 图坦卡蒙强忍笑,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个遍,似乎经过深思熟虑,“恐怕不行,没人能取代她。” 夏双娜如坠冰窟,满目悲哀,“好,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深吸一口气,机械僵硬地往外走。 图坦卡蒙追上她,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生气了?抱抱。” 夏双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去抱她!” 图坦卡蒙神情一滞,“她已经去世了,她再也不会抱我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夏双娜硬把自己从图坦卡蒙怀里拔出来,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你既然一直忘不了她,何必来招惹我!” 她倔强骄傲,不肯服软,事情越闹越不可收拾,图坦卡蒙啧了下嘴,道破天机,“娜芙瑞,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说的是我的母妃......!” “母妃?” 所有悲伤和不甘顿时被按了暂停,夏双娜石化了。 “蓝莲宫是我母妃当初的宫殿,你以为呢?” 夏双娜从头发丝窘到脚后跟,脸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丢死人了,竟然乱吃图坦卡蒙妈妈的飞醋,她还能再没出息点吗! 儿子给妈妈编花环,儿子拉妈妈的手,儿子躺在妈妈怀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为什么偏偏就能联想到娜娜,往儿女情长上扯。 还妄想取代人家的妈咪...... 图坦卡蒙兴致勃勃看着她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蛋,笑得露出白牙,明显是有所预谋。 夏双娜气不打一处来,扑过去捶他,“图坦卡蒙,故意的是,你讨厌死了!!” 图坦卡蒙握住她的手腕,“我想看看,你有多爱我。” “那现在看到了吗?”夏双娜扬起脸,嘴角上翘,把什么矜持含蓄都抛到九霄云外,“很爱很爱,爱死你了。” “我也一样,很爱很爱你。”图坦卡蒙附身吻了下她的额头。 夏双娜甜笑着,靠在图坦卡蒙肩膀上,打量起壁画上的古埃及女子。 女人容貌美丽,有着天鹅般优雅修长的脖颈,盘着精致的发箍,露出戴在耳朵上的一只黄金耳环,上面镶嵌有绿松石、紫水晶、红玛瑙和青金石,一条轻盈的长裙勾勒出她若隐若现的婀娜身材,她微微向前探身,手指上缠绕着两朵鲜花。 旁边是她的封号,甜蜜的情人、法老的贵妃、阿吞的宠儿——基娅。 壁画上画的是基娅在阿吞神庙祈福的情景。 还有几个女祭司打扮的妙龄女子,围在贵妃身边,手里握着叉铃,像是在给她伴奏。 图坦卡蒙向她介绍,“母妃曾是神庙的女歌唱家,她的嗓音绝世无双,只要她一开口,再美妙的歌声也黯然失色。那日母妃在神庙里歌唱,遇到了父王。父王力排众议,立她为妃。母妃喜欢清静,与世无争,不愿住在后宫,父王就为母妃在莲池中修了这座宫殿。” 壁画按时间顺序排列,记载了这个女人的一生,紧跟着就是图坦卡蒙出生的画面。 基娅躺在产床上,略显憔悴但眉眼含笑,满身笼罩着母爱之光,玛雅抱着襁褓里的图坦卡吞站在一旁,图坦卡蒙生在盛夏,十几个女仆辛勤恭敬地为母子俩扇着扇子。 谁说古埃及没有相片,这不就是吗,虽然古埃及壁画遵从正面律,人体姿势较为单一,但从五官和气质上,她完全能分出谁是谁。 生长奇花异草的庭院里,宠妃穿着优雅的长裙,精致时髦的凉鞋,向后摆动的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图坦卡吞把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吸吮,赤身裸体,夏双娜一边红脸一边盯着他腿间那个粉嘟嘟的小蘑菇看,那稚嫩的小东西好可爱哦,不像现在...... 等图坦卡吞再长大点,宴会上,他梳着埃及王子的发型,发辫缀满黄金珠宝,坐在母妃腿上,基娅正喂他吃撕成小条的鸵鸟腿上的肉。 夏双娜看着这一幅幅壁画,就像是陪图坦卡蒙一同长大。 夏双娜多希望可以继续走下去,可壁画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图坦卡蒙四岁的时候。 图坦卡蒙淡淡道,“母妃去世后,纳芙缇缇成了我的养母,我就搬到了大王后宫里住。” 主卧旁有一扇门,推门而入就是那间充满童趣的儿童房。 图坦卡蒙把那只蓝色的小鸟从玩具堆里翻出来,抛向空中,又灵巧地接住,把鸟儿腹部刻着的圣书体王名展示给她看。 是他过去的名字,图坦卡吞。 夏双娜拿起刚才发现的草娃娃,问,“这个娃娃也是你的?女孩子的玩意儿你也喜欢?” 图坦卡蒙认真看了一会,摇头,“不太记得了,可能是姐姐们落下的。” 夏双娜哦了一声,不动声色按住娃娃衣服背面缝着的字符——娜娜。 不经意间,她又瞥到墙角那片蓝色矢车菊的涂鸦,罢了,不指给图坦卡蒙看了。 图坦卡蒙抬手抚摸着四面的动物壁画,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他依稀记得,靠近窗口的地方放过他的婴儿床,午后,暖暖的阳光裹着花香,像母亲的怀抱拥着小小的他。 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终究是永远逝去了。 图坦卡蒙怅然若失,用力握住了夏双娜的手,“娜娜,自从我废黜阿吞,就是否定了我的前十一年,过去的事情我不愿提及,五年来,我甚至不敢回忆阿玛尔那的样子,但是遇见你后,我却想把我的过去全部告诉你。我想带你看我儿时住过的宫殿,看我狩猎过的河滩,看我玩耍过的池塘。走一走我当年走过的路,看一看我欣赏过的日出和日落,我想补齐你在我生命中缺失的前十六年,让你了解我,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夏双娜泪眼朦胧,轻轻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图坦卡蒙,我都好像看得到。你小时候调皮,爬葡萄架折断了院子里的葡萄藤,你以为它死了,结果第二年竟然抽出了新芽。狩猎的时候,你打中了一只怀孕的母雁,悲伤的公雁在它身边哀鸣徘徊不愿离开,有个女孩还哭了好久。还有,前面的池塘里开出过一朵并蒂蓝莲,这里因此得名蓝莲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六章 母妃的礼物 “对,对,对,”图坦卡蒙连连点头,深邃的眸子透出惊奇和诧异,“你怎么知道!” 夏双娜有一瞬的恍惚,她也不知这些画面为何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知前缘何在,却无比鲜活生动,她轻轻按了按发胀的额角,“我猜的呀......或者梦里见过。”图坦卡蒙笑问:“你梦到过我?” “嗯,应该梦到过不止一次,好像那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图坦卡蒙望着她,眸光无尽温柔,“我很高兴,你愿意喜欢我。” 夏双娜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图坦卡蒙答:“我好像也是很久很久以前。” “我不信!”夏双娜瘪嘴,你过去喜欢的可是娜娜。 “是真的!”图坦卡蒙有些慌张,急着向她证明,“我没骗你。” 夏双娜胳膊搭在他肩上,亲了亲他的脸颊,“好了,我相信你,过去发生什么我都不在乎,你的过去我缺席了,未来,让我一直陪着你,好吗?” 图坦卡蒙许下承诺,“嗯,我们永远不分开。” “来。” 图坦卡蒙拉起她的手。 两人奔跑过彩绘连廊,来到蓝莲宫的后院,后面有座小庙,是供基娅礼拜阿吞神用的,名为美人的遮阳棚。 两人在神殿前的水池停下脚步。 长方形的水池造型优美工整,大约有五十平方米,池底用蓝色玻璃铺出莲花图案,池水中央立着一尊美人像。 按照基娅王妃身高一比一打造,她戴着王妃金冠,金环上镶嵌着一圈色彩斑斓的宝石玫瑰花,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和图坦卡蒙的瞳色一样,眼角妩媚上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千,轻盈的褶裙凸显出女人最美好玲珑的身材曲线,丰满的胸部下系着一条飘逸的丝带。她脖颈修长,手臂纤细,小腹微坠,符合阿玛尔那艺术风格里对女神的刻画。 她左手轻松下垂,右手抬起,纤纤玉指向上优雅地弯起,像是托举着什么东西。 图坦卡蒙望着塑像,庄重开口,“母妃,儿子今天带来了心爱的女孩,给您过目。她叫做娜芙瑞,你觉得她怎么样,您同意我们吗?” 夏双娜故意问:“如果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那也不管用,我现在是法老。” 夏双娜嘻嘻笑着,拧了下图坦卡蒙的侧腰,男朋友真霸道。 水池旁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是基娅当年亲手种下,树冠里忽然飞出一只蓝色的小鸟,它眼周有一圈金色的毛,活像图坦卡蒙小时候最爱的玩具木鸟。 鸟儿扑扑扇动着翅膀,在王妃雕像的右手心里停留了片刻,然后飞越水池,在夏双娜身旁盘旋,夏双娜看到鸟嘴里似乎叼着什么晶莹的小物件,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夏双娜试探着摊开手掌,小蓝鸟张开鸟喙,那东西便落进了她的手心里,是一对用蓝水晶雕刻的并蒂莲花。 并蒂莲,花中珍品,并蒂蓝莲更是千年难遇。 传说前世有情缘的两人,今生才能在同一枝头开花。 “给我的吗?!”夏双娜眼睛晶亮,受宠若惊。 “这是母妃留给我未来妻子的信物,她同意我们了。” 夏双娜爆发出惊喜的欢呼,“谢谢王太妃殿下!” “嗯?”图坦卡蒙疑惑看向她。 夏双娜脸一红,忙改口,“谢谢母妃!” 夏双娜虔诚跪下,向这位孕育了她至爱的女性发誓,“母妃,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纳吞,像珍惜我的生命一样珍惜他,疼爱他,保护他,让他幸福快乐。” 图坦卡蒙内心软得像,将她搂入自己怀中。 夕阳下,池面波光粼粼。 图坦卡蒙低头看着自己和娜娜依偎在一起的倒影,嘴角忍不住又扬起笑容。 池水忽然猛一晃动,水面上两人的影子竟然开始一点点缩小,变成两个小孩子。 小男孩和小女孩蹲在池边玩水。 男孩使坏,趁女孩低头,朝女孩脸上泼水,女孩不甘示弱,嫩白的脚丫在池面一踢,哗啦一道浪花朝男孩头顶飞去。 图坦卡蒙目不转睛盯着水里无声演绎的画面,惊讶得忘了呼吸。 那个小男孩,图坦卡蒙第一眼就认出是过去的自己,那旁边的小女孩又是谁,她长得出奇漂亮,可他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有这个人。 他越想要从记忆中扒出一丝痕迹,就越感到太阳穴刺痛,图坦卡蒙眼前一昏,脚底打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往水池里栽去,顺手还拽上了夏双娜。 两个人齐齐摔进水池,水面剧烈晃动,荡起一圈圈涟漪,两个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夏双娜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全死气沉沉贴在头皮上,嘴里噗噗往外吐着水,懵逼刚才发生了什么,无妄之灾? 图坦卡蒙泡在水里,头上搭着几条墨绿色的水草, 他们对视着,哈哈哈哈大笑嘲笑起对方狼狈的样子。 椭圆形的浴池,贴着蓝白相间的瓷砖,夏双娜已脱掉方才的湿衣,将浴池里温热的水舀起,浇到自己肌肤上。 图坦卡蒙弯腰,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迈出腿。 夏双娜惊叫,“你下来可以,但是不准脱!” 话音未落,他的内裤就滑到了脚踝。 夏双娜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眼睛直直对上法老的圣物,脸唰地红得能滴血。 她啪啪拍打着自己脸颊,看就看了呗,反正是她的男人。 浴池很宽敞,两人各占一边,洗得都是心不在焉。 图坦卡蒙游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下腹,“伤口长好了。” “嗯。” 夏双娜装傻。 图坦卡蒙又保证:“这几天都没有喝酒。” “嗯。”夏双娜继续装傻。 她曾以伤口没长好和今晚喝了酒为借口,在最后关头拒绝了图坦卡蒙两次。 “娜娜,我不想等了。” 图坦卡蒙套上浴袍,用一张大浴巾将她裹住抱出水面,夏双娜也没再矫情,双手搂紧他的脖子,脑袋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他结实肌肉下强有力的心跳声。 女孩缩在床头,脸蛋潮红,眸里氤氲着水汽,娇滴滴请求,“那等我先把头发擦干,好不好。” 初冬夜里温度低,头发湿着容易着凉,图坦卡蒙不舍得她生病,拿起一块干毛巾,包起她的秀发,一下下耐心地帮她擦起头发。 夏双娜心口暖流涌动,堂堂法老竟会屈尊降贵,为她擦头发。 预感到今晚注定要发生的事,她是一刻都平静不下来,心脏扑通扑通要跳出胸口,紧张惶恐,还有期待雀跃。 一分钟仿佛被无限延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此夜,刻骨铭心,永志难忘 图坦卡蒙一直不说话,像个遵循指令的机器人,摩擦着毛巾和她的头发,夏双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他是不是可以就这么坐着擦一夜,直到自己的头发着了火。 安静的寝宫里,她清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布料的摩擦声,后来这些声音中,混合上了图坦卡蒙越发不稳的呼吸声。 湿漉漉的头发丝一下下扫过图坦卡蒙炙热的胸膛,沁凉的水滴顺着他的身子滑下,冰与火的碰撞,让他更加燥热难耐。 他坐姿僵硬,腰背挺得很直,故意不碰到她的身体。 发丝上的水渐渐被干净的毛巾吸收,夏双娜白小的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像是下了无比大的决心,咽了口口水,嗓音打着颤儿,“应该......可以了。” 这句话像是某种隐秘的暗示,如同奔赴战场的发令枪,图坦卡蒙精神一振,丢掉毛巾,双臂将她猛圈进自己的领地里....... 已是醉生梦死,天边浓云,暴雨将至,一丝理智回归,夏双娜猛然睁开眼睛。 “图图,我要......和你坦白。”她喘息连连,话说得艰难无比。 “明...天...”图坦卡蒙荷尔蒙爆棚的气息在她耳边吞吐,引得她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栗。 “你会改变主意的!” 图坦卡蒙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欲望,“说。” “我来自......三千年后。” 图坦卡蒙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平静太多太多太多,“时空乱入......你不是第一个。” “还有谁?” “娜娜,今晚可以不谈论别人吗。”他嗓音喑哑,忍得难受。 “可...”她话还没出口,就被图坦卡蒙饱满柔软的唇瓣吸吮,磨碎,吞入腹中。 再难抵抗他的热情。 夏双娜指甲抓着他的掌心,如弓紧紧绷起,感受着她的心和灵魂被一寸寸填满。 被贯穿的那一瞬间,她痛得溢出了眼泪,心里却被巨大的幸福和甜蜜充斥,欢喜欣悦得几乎要昏厥。 原来,这就是深爱,又痛、又甜又快乐。 这从不是一个羞耻要逃避的话题,而是彼此相爱的情侣灵魂与肉体的交融,共舞的一曲华尔兹,生命大和谐的美妙乐章。 “娜娜...”图坦卡蒙喃喃呼唤。 “我在我在。” “我爱你,我好爱你,”他紧紧搂住她,用爱的蜜语缓解那不可避免的疼痛,“娜娜,我会永远对你好。” 夏双娜眼泪一次次涌出眼眶。 “图坦卡蒙,我也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这份爱,穿越千年,誓死不悔。 我们相遇是在初夏,尼罗河边惊鸿一瞥,我便丢了我的心,再遇是在盛夏,你的高贵身份曾让我彷徨无助,我们也曾有过绝望痛苦的秋日磨砺,终究守得云开月明,初冬,阿玛尔那,你的家,十七岁的我正式把我自己的全部交给十六岁的你。 回忆过往,携手走来,万般不易,珍重缘分,感谢不离不弃。 我不知,是不是已经爱上你很久了,仿佛在百转千回中,以不同形象、不同身份爱过你,从往世到今生。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爱你。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退缩,我们还要一起走过生命剩下的春秋冬夏。 我愿陪你赏东苑庭前花开花谢,听尼罗河水潮涨潮落,观底比斯天际云卷云舒,从青春年少走到白发蹉跎......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如两条在水里游动的鱼,从对方口中攫取着赖以生存的氧气,在彼此明亮含笑的眼里看到自己被爱着的证据。 图坦卡蒙凭借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逐渐领悟了技巧。 年轻君主的强势力量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她,带着热情狂野的兽性和让她整个人都升华飞升的神性,一路凯歌猛进。 女孩如一叶小舟,跌入无垠的浩瀚大海,暗潮涌动,在他的带领下,上升、坠落、冲向巅峰,一朵巨浪打来,身子舒服得飘飘然,仿佛飞在云端。 皎洁的月光投下银色的清辉,如同不慎晕染在床单上的痕迹,呼吸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还有织物在夜间轻轻摩擦的声音,整个房间都沉浸在夜的梦幻中。 空气中遍布欢爱的气息——潮湿、闷热、黏腻、微腥。 夏双娜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沉中好像被图坦卡蒙抱着去浴室清洗了一下,然后再被闯入..... 此夜,刻骨铭心,永志难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此夜,刻骨铭心,永志难忘 图坦卡蒙一直不说话,像个遵循指令的机器人,摩擦着毛巾和她的头发,夏双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他是不是可以就这么坐着擦一夜,直到自己的头发着了火。 安静的寝宫里,她清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布料的摩擦声,后来这些声音中,混合上了图坦卡蒙越发不稳的呼吸声。 湿漉漉的头发丝一下下扫过图坦卡蒙炙热的胸膛,沁凉的水滴顺着他的身子滑下,冰与火的碰撞,让他更加燥热难耐。 他坐姿僵硬,腰背挺得很直,故意不碰到她的身体。 发丝上的水渐渐被干净的毛巾吸收,夏双娜白小的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像是下了无比大的决心,咽了口口水,嗓音打着颤儿,“应该......可以了。” 这句话像是某种隐秘的暗示,如同奔赴战场的发令枪,图坦卡蒙精神一振,丢掉毛巾,双臂将她猛圈进自己的领地里....... 醉生梦死,暴雨将至,一丝理智回归,夏双娜猛然睁开眼睛。 “图图,我要......和你坦白。”她喘息连连,话说得艰难无比。 “明...天...”图坦卡蒙荷尔蒙爆棚的气息在她耳边吞吐,引得她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栗。 “你会改变主意的!” 图坦卡蒙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欲望,“说。” “我来自......三千年后。” 图坦卡蒙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平静太多太多太多,“时空乱入......你不是第一个。” “还有谁?” “娜娜,今晚可以不谈论别人吗。”他嗓音喑哑,忍得难受。 “可...”她话还没出口,就被图坦卡蒙饱满柔软的唇瓣吸吮,磨碎,吞入腹中。 再难抵抗他的热情。 夏双娜指甲抓着他的掌心,如弓紧紧绷起,感受着她的心和灵魂被一寸寸填满。 被贯穿的那一瞬间,她痛得溢出了眼泪,心里却被巨大的幸福和甜蜜充斥,欢喜欣悦得几乎要昏厥。 原来,这就是深爱,又痛、又甜又快乐。 这从不是一个羞耻要逃避的话题,而是彼此相爱的情侣灵魂与肉体的交融,共舞的一曲华尔兹,生命大和谐的美妙乐章。 “娜娜...”图坦卡蒙喃喃呼唤。 “我在我在。” “我爱你,我好爱你,”他紧紧搂住她,用爱的蜜语缓解那不可避免的疼痛,“娜娜,我会永远对你好。” 夏双娜眼泪一次次涌出眼眶。 “图坦卡蒙,我也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这份爱,穿越千年,誓死不悔。 我们相遇是在初夏,尼罗河边惊鸿一瞥,我便丢了我的心,再遇是在盛夏,你的高贵身份曾让我彷徨无助,我们也曾有过绝望痛苦的秋日磨砺,终究守得云开月明,初冬,阿玛尔那,你的家,十七岁的我正式把我自己的全部交给十六岁的你。 回忆过往,携手走来,万般不易,珍重缘分,感谢不离不弃。 我不知,是不是已经爱上你很久了,仿佛在百转千回中,以不同形象、不同身份爱过你,从往世到今生。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爱你。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退缩,我们还要一起走过生命剩下的春秋冬夏。 我愿陪你赏东苑庭前花开花谢,听尼罗河水潮涨潮落,观底比斯天际云卷云舒,从青春年少走到白发蹉跎......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如两条在水里游动的鱼,从对方口中攫取着赖以生存的氧气,在彼此明亮含笑的眼里看到自己被爱着的证据。 图坦卡蒙凭借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逐渐领悟了技巧。 年轻君主的强势力量,带着热情狂野的兽性和让她整个人都升华飞升的神性,一路凯歌猛进。 皎洁的月光投下银色的清辉,如同不慎晕染在床单上的痕迹,呼吸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还有织物在夜间轻轻摩擦的声音,整个房间都沉浸在夜的梦幻中。 空气中遍布——潮湿、闷热、黏腻、微腥。 夏双娜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沉中好像被图坦卡蒙抱着去浴室清洗了一下,然后再被闯入..... 此夜,刻骨铭心,永志难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此夜,刻骨铭心,永志难忘 图坦卡蒙一直不说话,像个遵循指令的机器人,摩擦着毛巾和她的头发,夏双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他是不是可以就这么坐着擦一夜,直到自己的头发着了火。 安静的寝宫里,她清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布料的摩擦声,后来这些声音中,混合上了图坦卡蒙越发不稳的呼吸声。 湿漉漉的头发丝一下下扫过图坦卡蒙炙热的胸膛,沁凉的水滴顺着他的身子滑下,冰与火的碰撞,让他更加燥热难耐。 他坐姿僵硬,腰背挺得很直,故意不碰到她的身体。 发丝上的水渐渐被干净的毛巾吸收,夏双娜白小的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像是下了无比大的决心,咽了口口水,嗓音打着颤儿,“应该......可以了。” 这句话像是某种隐秘的暗示,如同奔赴战场的发令枪,图坦卡蒙精神一振,丢掉毛巾,双臂将她猛圈进自己的领地里....... 醉生梦死,暴雨将至,一丝理智回归,夏双娜猛然睁开眼睛。 “图图,我要......和你坦白。”她喘息连连,话说得艰难无比。 “明...天...”图坦卡蒙荷尔蒙爆棚的气息在她耳边吞吐,引得她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栗。 “你会改变主意的!” 图坦卡蒙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欲望,“说。” “我来自......三千年后。” 图坦卡蒙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平静太多太多太多,“时空乱入......你不是第一个。” “还有谁?” “娜娜,今晚可以不谈论别人吗。”他嗓音喑哑,忍得难受。 “可...”她话还没出口,就被图坦卡蒙饱满柔软的唇瓣吸吮,磨碎,吞入腹中。 再难抵抗他的热情。 夏双娜指甲抓着他的掌心,身体如弓紧紧绷起,感受着她的心和灵魂被一寸寸填满。 被贯穿的那一瞬间,她痛得溢出了眼泪,心里却被巨大的幸福和甜蜜充斥,欢喜欣悦得几乎要昏厥。 原来,这就是深爱,又痛、又甜又快乐。 这从不是一个羞耻要逃避的话题,而是彼此相爱的情侣灵魂与肉体的交融,共舞的一曲华尔兹,生命大和谐的美妙乐章。 “娜娜...”图坦卡蒙喃喃呼唤。 “我在我在。” “我爱你,我好爱你,”他紧紧搂住她,用爱的蜜语缓解那不可避免的疼痛,“娜娜,我会永远对你好。” 夏双娜眼泪一次次涌出眼眶。 “图坦卡蒙,我也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这份爱,穿越千年,誓死不悔。 我们相遇是在初夏,尼罗河边惊鸿一瞥,我便丢了我的心,再遇是在盛夏,你的高贵身份曾让我彷徨无助,我们也曾有过绝望痛苦的秋日磨砺,终究守得云开月明,初冬,阿玛尔那,你的家,十七岁的我正式把我自己的全部交给十六岁的你。 回忆过往,携手走来,万般不易,珍重缘分,感谢不离不弃。 我不知,是不是已经爱上你很久了,仿佛在百转千回中,以不同形象、不同身份爱过你,从往世到今生。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爱你。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退缩,我们还要一起走过生命剩下的春秋冬夏。 我愿陪你赏东苑庭前花开花谢,听尼罗河水潮涨潮落,观底比斯天际云卷云舒,从青春年少走到白发蹉跎......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如两条在水里游动的鱼,从对方口中攫取着赖以生存的氧气,在彼此明亮含笑的眼里看到自己被爱着的证据。 图坦卡蒙凭借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逐渐领悟了技巧。 年轻君主的强势力量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她,带着热情狂野的兽性和让她整个人都升华飞升的神性,一路凯歌猛进。 皎洁的月光投下银色的清辉,如同不慎晕染在床单上的痕迹,呼吸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遍布——潮湿、闷热、黏腻、微腥。 整个房间都沉浸在夜的梦幻中。 此夜,刻骨铭心,永志难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八章 帕尼赫提部族 天色已大亮,寝宫外鸟语花香。 夏双娜像只安静的小鹌鹑蜷在被窝里,回想起昨晚的亲密事,脸颊又一次染上了红晕。 昨天进行到最后,她已经是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沉中好像被图坦卡蒙抱着去浴室清洗了一下,然后再被...... 万恶的奴隶主简直要把她榨干! 稍微翻个身,身下便隐隐作痛,夏双娜伸手轻轻在腰上揉着。 图坦卡蒙就侧卧在她身旁,胳膊支在床上,手掌撑着脑袋,亮如星辰的眼睛正一瞬不眨盯着她。 图坦卡蒙见夏双娜也看着他,视线对上,图坦卡蒙直白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褥。 没了最后一层遮挡。 夏双娜一眼就发现了图坦卡蒙的异常,别开脑袋,“憋着就去尿尿,别尿床上啊!” 图坦卡蒙闻言哂笑,“娜娜,你真不了解男人。” 然后一把拉过被子,将她整个人都蒙进去。 四周忽然黑暗一片,一双用力的臂膀禁锢住了她,温软饱满的唇,细腻地啃着她的。 夏双娜这才后知后觉,他身体的反应代表什么,这家伙体力就是好,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是这样精神抖擞。 “啊!”夏双娜仓皇从被窝里钻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图坦卡蒙,取之有度,才能用之不竭!” 开了荤的男人,像欲求不满的饿狼。 图坦卡蒙被她打断,眼睛冒着幽光,额上出了层细汗,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夏双娜狠下心,“现在早上啊......忍忍,你以后还有早朝呢,不准养这种习惯。” 图坦卡蒙慵懒道,“为了你,我可以把早朝都废掉。” 夏双娜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难道这就叫做,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她岂不成祸国妖姬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当然,图坦卡蒙是位勤政爱民的法老,不会真的这般胡闹,“今天没有早朝,来一次,好不好?” 她爱他,怎么架得住他这渴求又可怜的小眼神,夏双娜心软得一塌糊涂。 图坦卡蒙搂她入怀,渐入佳境。 ...... 一番酣畅淋漓的欢好后,夏双娜躺在图坦卡蒙臂弯里,眼瞳湿漉漉的,如雨水洗过般纯净明亮,嘴角一直挂着满足的笑。 图坦卡蒙微笑着,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下巴。 夏双娜痒得受不住,掰开他的脸,“喂,老实交代,昨晚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 图坦卡蒙带给她那种从未有过的刺激和享受,让她怀疑他根本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清纯小处男,而是个阅女无数身经百战的老司机。 毕竟他是富有天下的一国之君,而且距离成年已经两年多了。 他宫里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侍女,就没有抓来宣泄一下正常男性的欲望吗。 就算过去有过,她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和图坦卡蒙吵架分手,只是希望能和他坦诚相待。 图坦卡蒙玩弄着她的长发,唇角骄傲地勾了勾,“娜娜,你是在赞美我的技术吗?” 夏双娜粉面含羞,“不正经!” 图坦卡蒙坦白,“看过画册,第一次总要给你留下好印象,不能让你太疼了。” 夏双娜捂着嘴巴偷笑,堂堂法老为了取悦女人竟然还看小h书,但她还是没有脸皮厚到直说,嗯,体验很不错,以后会继续光顾,“只要是和你,我都喜欢。” 图坦卡蒙让她趴着,帮她按摩酸胀的腰部,“对了,你昨晚似乎有话没说完。” “我跟你说我来自三千年后,你为什么一点也惊讶。还有,你说我不是第一个,是什么意思?”夏双娜一股脑抛出心中的疑问。 图坦卡蒙顿了顿,缓缓开口,“埃及上古时期,一个祭司捡到过一块从空中坠落的奇石,无意间发现了时空穿梭的秘密,他将见闻写在一张纸莎草上,封存在自己的墓穴里。数百年后,盗墓贼光临了他的墓,发现了那卷记载秘密的文书,别有用心者就开始研究如何操纵时空,在不同空间旅行。” “他们的力量渐渐壮大,埃及、赫梯、亚述、米坦尼和努比亚诸国,心术不正又法力高强的祭司和巫师们,均加入其中,组成了一个神秘的部落,名为帕尼赫提。他们企图改变过去,预知未来,以抓住逆转命运的机遇,利用超自然力量,称霸世界。这部族的首领以时空大神自居,肆意践踏宇宙法则,鼎盛时期,他们随意从古代和未来世界召唤祭品,导致时空秩序严重混乱。各国君主视帕尼赫提为心腹大患,一发现偷偷修炼禁术,杀无赦,但一直无法根除这个部族。” “他们的势力绵延千年,最终触怒众神,全族离奇被灭。从此时空穿越法术失传,但他们的魔力依然残余在埃及大地上,时常引起小范围的空间震荡,若有人不慎被波及,就会被吸入另一时空。” 夏双娜惊骇地听完图坦卡蒙一番揭秘,神秘的古埃及果然有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她当初就是被一股蛮力吸入时空裂缝,拽回了古埃及。 三千年流淌不息的尼罗河是她穿越时空的媒介,兴许就储藏了这个神秘部族的残余力量。 那不知别人穿越的媒介又是什么,艾来到古埃及的契机是什么,和她一样吗。 图坦卡蒙知不知道艾同样来自未来? 夏双娜决定旁敲侧击,小心试探,“图图,你遇到过别的时空乱入者吗?” 图坦卡蒙说:“有人伪装成时空乱入者,帮人推算命运,是为了骗人财产,情节恶劣会按律法处置,而真正的时空旅行者,来到异时空慌乱无措,害怕被当成异类处以极刑,反而隐藏身份,死守秘密。” 夏双娜表示完全赞同,挤进图坦卡蒙怀里,让他抱着自己,“半年前,我在我们那个时代的埃及游玩,失足掉进了尼罗河,再一醒来就到了你的埃及,幸好遇到了你,要不然我早就淹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杜拉的火眼金睛 图坦卡蒙的记忆也被她带回初见那一天。 那天他在河边散心,听到尼罗河里有女人挣扎呼喊的声音,没多想竟跳进河里救人。 图坦卡蒙若有所思,“娜娜,我不常出宫,那日为什么会到河边,我不是烂好心,为什么会救落水的你。现在想来,你我相遇相识相爱皆是神灵的旨意。” 夏双娜莞尔,“我很幸运能遇到你,爱上你,就像是一场梦,好美的梦,你想知道我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吗?未来会发生什么吗?” 虽然她对古埃及历史的了解还没有对古埃及服装了解得深入。 而且她在现代也没听说过关于图坦卡蒙法老的任何事迹,古埃及文化已失传千年,古埃及那么多位法老,能留下名字的本就不多。 更不必说阿伊、阿蒙曼奈尔、纳克特敏、赫伦海布他们这群臣子,未来的命运走向,她更是一概不知。 作为一个穿越回古代的现代人,没有历史知识这根金手指真是太悲惨了。 抛开这些,未来的科学技术和政治制度,如果图坦卡蒙想听,她还是可以谈谈的。 图坦卡蒙摇头,“想要利用时空的人,终究会被时空利用,以为找到了捷径,往往会走上死路。” 夏双娜想到那句至理名言,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帕尼赫提部落钻研歪门邪道,企图超越时空限制,最后惨遭灭族之祸,就是最好的诠释。 但如果她没有猜错,这种灭亡的邪术如今又死灰复燃了,阿蒙曼奈尔恐怕就拥有这个部族的力量,而且在秘密修炼禁术。 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放任不管,只是目前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向图坦卡蒙检举大祭司的罪行,阿蒙曼奈尔位高权重牵连众多,绝不可冒失行事。 图坦卡蒙轻轻拍着她的背,嗓音温柔嘱咐她,“娜娜,像我埃及人一样生活,信仰我埃及的神灵,忘掉你过去的身份,你是我的女人,就是我埃及人,不用想太多。” “嗯。”夏双娜郑重地向他点头保证。 图坦卡蒙不意外她的身份是因为他包容万物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气魄豪情。无论肤色祖籍,无论来自于哪个时代,只要来到埃及,听从他的领导,就都是埃及人民。 图坦卡蒙从未尝试寻找那群时空穿越者,因为他没有想要利用他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见闻,他作为埃及众神选定的法老,是最光明最伟大的存在,需维护践行玛尔特女神的正义宇宙法则。 他更不担心这群时空乱入者会威胁自己的统治,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他坚信他能统领万民,掌控局势,缔造盛世。 历史演化变革和人类社会发展有自己的步伐和节奏,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不该存在就不要让它出现。再说了,夏双娜也没兴趣卖弄现代的知识,吟唱唐诗宋词,发明枪支火炮,提出力学原理,推行工业革命,多不伦不类啊。 她只当自己是个纯粹的古埃及人。 在古埃及待得越久,她越发感觉自己本就属于古埃及,现代才是她暂时居住的一座旅馆,漂泊数年,终于回到了故乡。 她忽然想起那晚在卡尔纳克大神庙,从凋零到盛放,逆生长的美丽莲花,灰飞烟灭的整座池塘,图坦卡蒙感觉到依偎在怀里的女孩打了个冷颤,“怎么了?” 她的嗓音怯生生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图坦卡蒙,我怕,我突然来,会不会也突然消失,被带走......” 图坦卡蒙呼吸一滞,随即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用力到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躯体里,他其实也害怕了,他也怕失去她,“我是太阳神的化身,我不允许你走,没有人敢带你走!” 夏双娜心中爱意满盈,反过来安慰图坦卡蒙,“好,我不会走,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图坦卡蒙在她眉心落下深情一吻。 中午,美美吃了一顿。 夏双娜破天荒戴了平时总嫌沉的黄金项圈,遮盖脖子上暧昧的痕迹。 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她依依不舍和图坦卡蒙告别,往自己的房间走。 宽敞的走廊绘着美丽的自然风光,如同把风景秀丽的尼罗河搬进了室内,夏双娜转着圈圈,心情愉快得能飞上天。 她完成了生命中最神圣的蜕变,和图坦卡蒙一起。 她终于成为他的人了。 女孩脸上再次浮出大大的笑容。 杜拉突然幽灵一样从一扇门后窜了出来, 夏双娜捂着心口,做出受惊不浅的样子,“吓死我了!” 杜拉嘻嘻笑着,歪着脑袋,“娜芙瑞小姐,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夏双娜张大了嘴,“什么第一次......” 看杜拉一脸坏笑,就知道指的肯定是男女间羞羞的事情。 但是她和图坦卡蒙已经腻歪很久了。 杜拉怎么知道这是她和图坦卡蒙第一次。 杜拉暧昧的眼神告诉她装傻没用,“您忘了我姆特是干什么的吗?” “我姆特是着名的妇科医生,还是埃及鼎鼎大名的性爱大师,我是她的女儿,自小被她教导,我看您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了。” 自从她从法老的宫殿走出来,杜拉就不知道躲在哪里一路偷窥,夏双娜一张脸迅速胀红,叫到“杜拉!!” 杜拉背着手,凑到她身边夸张地吸了吸鼻子,“还有您身上的味道,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夏双娜人傻了。 夏双娜抬胳膊,在自己袖子上反复闻来闻去,这这这......哪里不一样了,她怎么闻不出来,这两天明明用的都是同一款香水啊。 “我还可以告诉您,您身边那两个侍女,也还都是处子。但是王后身边那个韩努特,已经不是了。” 夏双娜哭笑不得,难不成在杜拉那双火眼金晴里,每个女人头上都贴着标签。 那啥过的和没那啥过的。 杜拉附在她耳边,声音很小很小,“我很惊讶,王后也还是......” 夏双娜手指贴在她唇上嘘了声,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 “你要是发现陛下近身伺候的侍女破了身,马上告诉我。” 杜拉慷慨仗义啪啪拍自己胸脯,“包在我身上!” 夏双娜要第一时间发现火情。 她这个女人占有欲也是很强的,王宫里那群小妖精们想勾引她男人,她一定把她们剁了做花泥。 杜拉握住夏双娜的手,“要不要我教您两招?我姆特有句名言,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在床上征服他!陛下是上下埃及最尊贵俊美的男人,也同样适用啊!” 越开玩笑越不像话了,夏双娜羞得脸红脑热,抓起靠背椅上的垫子就去砸她。 杜拉哈哈笑着躲避,两个女孩打闹在一起。 夏双娜开始反击,“你呢,和男人睡过吗?” “没有,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孩子!” 夏双娜摇头晃脑讲大道理,“杜拉,实践出真知!你赶紧找个男人实践去,别来祸害我!求你!” 说着,笑眯眯把她往门外推搡。 杜拉手扒拉着门框,伸头进来,“那个,等您回底比斯,我姆特想来拜见您,她会教给您很多知识,美容养颜,瘦身健体,增进夫妻交流。” 什么知识,肯定是梅莉塔夫人研究的那套床帏密宝,夏双娜老脸又是一红,不过......挺想学的,想表演给图坦卡蒙看,想把他吃得死死的,啊啊啊,这一定不是真实的她。 玛雅私下里也和她说过,梅莉塔曾是基娅的挚友,想缓和梅莉塔一家和法老的关系。 “好,让她来见我。” 杜拉拜谢,“娜芙瑞,我父母感情特别好,结婚二十年恩爱如一日,神会让您和陛下也长久厮守。” 夏双娜知道杜拉是真的在祝福她,而不是恭维讨好,心中暖流涌动,嘴角扬起笑容,“杜拉,你也会得到你的爱情。” 另一边,奈芙蒂丝和奈芙依朵姐妹俩看着两人打闹,听着杜拉骄傲炫耀自己的母亲,炫耀自己父母的关系。 而父母对她们来说,已经是遥远褪色的回忆。 她们只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儿。 妹妹依朵幼嫩的脸上露出憧憬向往的神情,被姐姐蒂丝喝住,“看什么看,她们是朋友,我们是仆人,是下等人,认清自己的身份!” 依朵缩了下脖子,“是的,姐姐。” 门口来了一群人抬着箱子,是应法老命令,给娜芙瑞小姐送衣裙首饰。 两姐妹替主人收下清点入库。 金灿灿的黄金让蒂丝看得眼红,“我们的太祖姑母和太姑母当时可是宠妃,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到了我们就只能做别人的侍女!!” “妹妹,你说,我和她比起来,谁好看?为什么我不能得到宠幸。” 依朵惊恐地望向野心勃勃的姐姐,似乎不认识这个人了,“姐,你想干什么!” 奈芙蒂丝好言安抚,“依朵,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才是你的亲姐姐,你唯一的亲人,若我将来显贵尊荣,你又何必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你什么事都要向着我,你必须帮我。父母不在,我照顾你长大,什么好的都留给你,你不能辜负我,我们姐妹必须一条心,明白吗。” 依朵虽还想规劝,但多年服从让她从不敢违抗奈芙蒂丝,“是的,姐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章 搜宫风波 艾扳着指头数。 这已经是法老今天下午,第十次无缘无故傻笑了。 图坦卡蒙坐在窗前,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年轻的脸笑得像朵娇花。 想当初艾在野外捡到一个小男孩,奄奄一息偎在草丛里像只病恹恹的小狗,艾倾家荡产将他救活,本着贱名好养活的原则,给他起了个霸气的名字名叫二狗子。 二狗子个头才刚到艾肩膀头,一堆公子病,臭屁又傲娇,小小年纪眼睛却凶得吓人,而艾作为那一片河滩的滩霸,自封“尼罗河头狼”,一心要做大哥,收二狗做小弟,但二狗子死活不同意,被艾暴揍一顿终于屈服。 结果,现在被小弟骑到头上作威作福。 往常都是艾在法老寝宫门外守夜,有时还能得到恩赐,躺御床上同眠。昨晚,图坦卡蒙将他驱逐到鬼不嬎(fan)蛋的地方,第二天再见就是这幅美到冒泡的狗样,艾知道,图坦卡蒙一定度过了一个美妙销魂的夜。 唉,二狗子不再是他的二狗子了,呜呜...... 图坦卡蒙突然将视线投向艾,目光温柔得让艾以为图坦卡蒙这是看上他了,“艾,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艾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罗列,“首先,必须要是美女,不能胖,但要有腰身,身材要好,第二,性格温柔开朗,懂礼节,要听我的话,不能违抗我,还有......” 图坦卡蒙打断,摇了摇手指:“不不不,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你所有的要求都不是要求。你设定的所有标准,都会为了她打破。” 说完,嘴角一弯,又开始傻笑。 空气中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 图坦卡蒙左手托着腮,头微微向上呈十五度仰望天空,平时娜芙瑞冥想时最喜欢做这个姿势,两人相处久了,习惯也变得共通。图坦卡蒙一副徜徉爱河的模样,艾顿觉自己又被迎头喂了一大盆狗粮。 呕—— 踢翻狗碗!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来人毫不意外被卫兵拦下,便大声朝里喊叫起来。 “陛下,陛下!您快去看看,我们娜芙瑞小姐被王后......” 一瞬间,图坦卡蒙脸上笑容消散殆尽,心脏一揪,旋即快步走出,“她怎么了?” 奈芙蒂丝抬起头,图坦卡蒙那张俊美英气的脸撞进她眼帘,她像是看到璀璨夺目的天神降临,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法老不愧是众神的爱子,神赐给他无可挑剔的容颜,尊贵无比的地位。 图坦卡蒙心急如焚,盯着奈芙蒂丝又问,“她怎么样了!” 第一次和法老对视,奈芙蒂丝发现法老红唇张合的形状特别好看,那双深邃睿智充满男性魅力的眸子让她快要溺亡在他的眼波里,不禁双颊滚烫,连说话都不流利了,“王后殿下说,娜芙瑞小姐擅闯禁宫......” 图坦卡蒙没耐心听下去,大步流星就往娜芙瑞住的公主寝殿跑去。 奈芙蒂丝痴痴望着法老高大伟岸的背影,捧住了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正疯狂地跳动,宣告着崇拜和爱慕。 七岁时,父母双亡,她抱着二岁的小妹妹,从下埃及千里迢迢投奔底比斯舅舅家,但精明世故的舅舅收留两个可怜的孤儿,只是想让她们代替自己两个女儿进宫劳作,进入底比斯王宫那年她才十岁,依朵只有五岁。 那时,国都还在阿玛尔那。 底比斯王宫是一座空城,徒有华丽虚无的外表,内核在无声中沉寂腐败。 她们负责清扫宫殿,每日重复着无聊繁琐的工作,阳光落在洁白的殿阶,浸染上萧索的气味,狭长的走廊像是她看不到希望的人生。 她本以为自己的青春就要葬送在这里。 后来,图坦卡蒙登基第三年迁都回底比斯,寂静了十几年的底比斯王宫再一次迎来了法老的仪仗。 奇珍异宝源源不断流入富丽堂皇的宫室,黄金与绿松石的光芒闪烁在墙壁和屋顶,悠扬美妙的宫廷音乐飘荡在花园池沼间日夜不息。 奈芙蒂丝知道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来到了。 两年前,她因为容貌美丽能力出众被选到法老身边伺候,可图坦卡蒙仆人就有二百多个,哪里能注意到她。 她虽然是侍女,但也出身下埃及曾经的显赫家族,祖上出过数位法老的宠妃和王子妃,她也不是没有资格被册封为王妃。 当初法老要送一批女官去月光庄园服侍娜芙瑞,和她同样资历的女孩子哭着闹着不愿离开荷鲁斯宫,她主动请缨,暗笑那些鼠目寸光的蠢货。 待在娜芙瑞小姐身边才更有可能接近陛下。 虽然她比陛下大了四岁,但王后和娜芙瑞也都比法老年纪大,说明法老就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 尽管现在法老依旧只当她是个普通侍女。 但她不急,娜芙瑞总有不方便为陛下侍寝的时候,她只需静静等待时机。 此时,夏双娜已经被安赫姗那蒙带去的两个侍卫按住,头发凌乱,穿着睡袍光脚跪在地上,杜拉和奈芙依朵陪她一同跪着。 图坦卡蒙扶起心爱的女孩,将斗篷披在女孩身上,拢了拢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转头看向宝座上正襟危坐的安赫姗那蒙,责问,“姐,你在干什么!” 内室不断传来咣咣当当的声音,在进行什么破坏性活动,图坦卡蒙横眉冷喝,“都住手!” 动静立刻消失。 韩努特托着一只精美首饰盒走到王后面前,盒子里铺着一条犹如丝绸般柔软细滑的亚麻衬布,上面的蓝水晶波光盈盈,犹如美人鱼的眼泪。 “王后,我们在娜芙瑞的卧室里发现了蓝莲宫丢失的珍宝。” 基娅的岛上宫殿建成那一年,湖里开出并蒂蓝莲,埃赫那吞圣颜大悦视为吉兆,命工匠用质量最上乘的蓝水晶,依据那对并蒂莲的形状打造了这枚水晶坠,放在神殿内作为镇宫之宝。 夏双娜掀起眼皮,朝首饰盒里瞥了眼,陪图坦卡蒙折腾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她刚回自己房间困意就涌上来了,于是就趴床上睡了,正睡得香甜,王后带人冲进她的卧室大声吵嚷,她没想和王后起冲突,就顺从地看看王后到底想干什么。 难怪昨天安赫姗那蒙要派人故意将她引到湖边去,原来是设了个局等着她跳。 就算神鸟没把并蒂莲叼给她,安赫姗那蒙也会想方设法把这宝物塞进她的房间栽赃她。 只是王后低估了图坦卡蒙对她的爱情,否则,冒犯法老亡母的罪责就足够她永失陛下欢心。 安赫姗那蒙正色,手中权杖击向地面,美目含威不容侵犯,“娜芙瑞,偷盗故王太妃旧物,你可知罪!” 图坦卡蒙扫视左右,“都退下。” 夏双娜身边三个侍女叩首后告退,只有法老的艾和王后的韩努特恭敬站在各自的主人身后,他们两个是有特权留下的绝对心腹。 图坦卡蒙这样做是为了照拂王后的脸面。 无须夏双娜为自己辩解,图坦卡蒙淡淡开口,“偷?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能叫偷?” 说罢,拿起那枚蓝水晶又塞回夏双娜手里,“姐,你误会了,这是我送给她的。” 安赫姗那蒙愕然,万万没料到弟弟会为她开脱,“这是基娅姨姨留给你妻子的礼物!图坦卡蒙,我才是你的王后!” 图坦卡蒙态度温和诚恳,却是一记重拳,“姐,当初我们婚礼上我没有把它给你,你还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吗。” 安赫姗那蒙忿忿闭了口,贝齿紧咬,她明白再追究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但她不甘心,她是王后,埃及的第一夫人,但这只是虚名。 而娜芙瑞才是他认定的妻子? 图坦卡蒙坐到安赫姗那蒙旁边的椅子上,欲开口,刚刚享受过的畅快欢爱让他心情甚好不想发火,安赫姗那蒙赌气背过身不去看他,图坦卡蒙叹了一口气,说:“姐,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彼此,父王母后离世后你我相互依靠,你是我的家人,但不是爱人,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父王的指婚何尝不是剥夺了你我追求幸福的权力,我们出身王室,养尊处优,享尽荣华,可这些都是有代价的。我本以为可以和你做表面上的夫妻,但我遇到了娜娜,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希望你可以成全我,我想让你接受她。” 肺腑之谈委婉而客气,处处顾及亲情。 图坦卡蒙能为她做到如此程度,夏双娜暖到心坎里深为感动,但让安赫姗那蒙心甘情愿与她分享自己的丈夫,可能吗? “图坦卡蒙,我不会同意你娶她,下个月赫梯爱茜阿尔玛就要进宫了,你若此时纳妃,将赫梯王国的颜面置于何地!赫伦西布将军的女儿赛柯蒂美心仪你多年,她们才是与你相配的女人!” 安赫姗那蒙愤恨地盯着夏双娜的眉心,扬高了音量,“娶她,对你,对埃及有何福祉!”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确定娜娜的卡和巴是不是就封印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 这才是安赫姗那蒙最担心的事情。 夏双娜跪下,图坦卡蒙已经为她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看她的努力和诚意了,“王后......” 图坦卡蒙忽然惊叫一声,“咦,地上凉,快起来,你那几天不是会肚子痛吗。” “啊?”夏双娜小脸绯红,图坦卡蒙怎么当众说那种事情啊。 怪不好意思的。 但心里真的好甜。 图坦卡蒙眼睛里全是宠溺,不顾安赫姗那蒙嫉恨如刀的目光,将夏双娜抱到卧室床上,捧着她冰凉的小脚丫,攥在自己手掌里暖了一会,翻出来一双布袜子,帮她穿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一章 机关盒与白茉莉(一) 图坦卡蒙用行动给了安赫姗那蒙答案。 “因为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 “你你......”安赫姗那蒙语塞,弟弟是彻底着了娜芙瑞的魔。 法老竟然把娜芙瑞这个贱民的脏脚捧在手里,当作宝贝。 安赫姗那蒙唾弃鄙夷图坦卡蒙不顾礼法自降身份的行径,却在内心深处悄悄羡慕着。 剥掉王后那层尊贵的外衣,她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渴望获得爱情的女孩子。 她也好想有个男人会像弟弟爱娜芙瑞一样爱她宠她,让她享受爱情的滋味。 法老不爱她,可以娶一堆的妃子,追求自己的爱情。那她呢,可以摆脱这段婚姻吗? 她的使命就是与一半王室血统的弟弟结合,维系王权稳定,守护父王母后留下的王朝。 这辈子,无爱无宠,只能在这宫里空耗年华。 她甚至不知真正爱一个男人是什么感觉,而此生恐怕再无机会。 安赫姗那蒙静静坐在椅上,蜜色眸子里空洞无物,像一尊高贵优雅的雕像,被巨大的悲哀淹没。 屋里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女孩的私密衣物也被随意丢在桌上地上。 如遭土匪打劫过满屋狼藉。 来而不往非礼也。 图坦卡蒙启唇,“姐,你让一群男人闯进娜娜的房间随意搜查,我只能对你也略施惩戒,来人,搜王后的宫殿。” 图坦卡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帮娜娜泄愤,也是立下规矩,“我的女人,没有人可以欺负,下不为例。” 安赫姗那蒙闻言,脸色一僵,倏然站起身,“不可以!我是王后,你怎么可以让下人翻我的宫殿!” “我让阿玛尔那资历老的女官去。” 年长的女人不像毛躁的年轻人喜欢乱嚼舌头,她们懂分寸。 但安赫姗那蒙此时的恐惧不仅仅是因为害怕丢失王后的尊严和体面。 “不行!” “你怕什么,只是帮你整理下杂物。”图坦卡蒙淡然的目光飘向王后,却看得安赫姗那蒙心里阵阵发虚,她知道她阻止不了图坦卡蒙了。 想是预感到了可能要发生的事,安赫姗那蒙软软靠在扶手椅上,阖上美眸,按着鬓角似乎有些头痛。 图坦卡蒙本来都打算起身离开了,一块木头一样的物体被送到了他面前。 “陛下,在王后宫中找到的。” 这是一块长方体形状的木头,外围镶着黄金边框,雕刻有寓意永葆青春健康长寿的图案,它看起来更像一只盒子,但没有盖子,仔细感受一样,里面并非实心,似乎有储物空间,大小估摸着正好能塞进去一厚卷文书。 本该是顶部盒盖的地方,凸出了十行乘以十八列的小正方格,总共一百八十格,每格象征两天,对应埃及历法一年三百六十天,小方格是活动的,可以按下去。 一百八十只小方格像是拼图的碎块,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作,是一座美丽的池塘俯视图,池边种着成排硕果累累的无花果树、茂盛的棕榈、高大的金合欢,间隔处点缀苍翠的低矮灌木,是芦苇和柽柳,池中盛开着蓝色的莲花,蓝莲正是基娅王妃的身份标识。 精美的绘画充满自然意趣,更值得惊叹的是,制造中使用了巧夺天工的木工技艺。 这是一只精密的机关盒,相当于古埃及的密码箱,用于储存机密物品。 小方格就是密码按键,需要密码才能将盒子打开,如用外力强行破拆,里面的物品就会被损坏,因此安全等级极高。 图坦卡蒙收下机关盒,了然于心地笑了笑,“姐,我怎么说哪里都找不到母妃的机关盒,原来在你这里。” 安赫姗那蒙望向图坦卡蒙,也扯出一抹牵强附会的笑,她这个弟弟啊,早已怀疑是她抢先一步拿走了机关盒,他一方面是为了娜芙瑞讨公道,另一方面顺着这个契机就去搜宫了,安赫姗那蒙想苍凉地大笑,自己和弟弟何时生了这么多隔阂和算计。 “这木工实在是精巧,我借过来看看。” 图坦卡蒙手指小心地在侧壁抚摸着,稍重的力气都可能引发机关启动自毁装置,“里面有装东西吗?” 安赫姗那蒙不冷不热答:“我怎么知道?” 玛雅很快被传召到公主寝殿。 “这机关盒是殿下的珍爱之物,是位木工大师献给王太妃诞下王子的贺礼,后来......” 玛雅吞吞吐吐,仿佛有所顾虑,她看了看法老,不肯再说了。 停在磨人处,图坦卡蒙迫不及待催促,“乳母,快说呀,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我看到殿下曾将一卷文书放了进去,是她亲手写的一封信,陛下,是给您写的。” “给我的?母妃为什么不直接把信留给我,还要放进盒子里?” “殿下说如果时机到了,盒子自然会打开。” “什么时机?!”图坦卡蒙步步追问。 玛雅突然情绪激动,抹起眼泪,“当年殿下病势沉重,我看着她一边流泪一边写下这封信。后来,她在病榻上已经神志不清,弥留之际,口中还念叨着,如果儿子出事了,盒子里的东西可以救他的命,我的儿子,母亲不能陪你了,母亲对不起你......” 这是一封绝笔信,基娅人生中最后的墨宝。 回想着母亲生前最后的影像,最后一刻还在为爱子打算,她有多不舍得她的孩子,她有多么想要活下去,图坦卡蒙心如刀割,以手掩面强忍泪水。 夏双娜替他心痛,泪润湿了眼眶。 “信可以救我的命?”图坦卡蒙呐呐自语,百思不解,有些迟钝地转头问,“姐,密码板在哪里?” 密码板是打开机关盒的关键,密码板就是一块木板,木板上面有不规则形状的凸起,把密码板盖在那一百八十块小正方体上,凸起的花纹就会将机关盒上对应的小木块同时下压,如果密码正确,就可以打开这只盒子,取走里面的物品。 为防盗取,盒壁夹层里注满了一种遇到空气就会立刻燃烧的油脂,如果不按照设定打开,就会引发自毁装置,盒内东西必毁无疑! 破拆盒子的人也会受伤。 而且,这种密码盒只有一次开箱的机会,一旦失败,里面的文书也会自动焚毁。 一百八十个方格随意组合,搭配方法的种类是个能用宇宙衡量的天文数字,如果没有密码板,一次尝试碰巧成功的概率极小极小极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完全没有可能一次就试出密码。 也就是说,想打开盒子,只能通过密码板,否则,埃及众神显灵也做不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机关盒与白茉莉(二) 图坦卡蒙又问了一遍,“密码板在哪儿?” 安赫姗那蒙说:“我没有找到。” “乳母,你知道吗?” 玛雅也抱歉地摇头。 图坦卡蒙有气无力地摆手,“艾,去蓝莲宫找找,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动静别太大,不要惊扰了母妃安歇。” 黄昏时分,艾回来了,满身泥污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跪地请罪,“陛下,我们已经翻遍了,没有找到,花圃也翻了,圣池里面的水也抽干了,池底也没有。” 安赫姗那蒙闻言,唇角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勾了勾,她以为无人察觉,结果微微一偏头,图坦卡蒙正直直盯着她,锐利的眸光能刺破她所有伪装,安赫姗那蒙心脏几乎停跳,美艳的脸顿时煞白。 图坦卡蒙下了最后通牒,“姐,拿出来。” 安赫姗那蒙无奈辩驳,“我没有密码板!” “那你为什么要拿我母妃的机关盒!” 在图坦卡蒙很模糊的记忆里,三岁的时候,母亲又怀孕了,父王很高兴和他说他要有个小弟弟了,但母妃突然小产,御医们用尽了名贵药材为她调理身体,但她的健康状况依然断崖式下降,半年后便撒手人寰。 母妃的绝笔信,给他留下的信息一定至关重要。 这封信对图坦卡蒙异常珍贵,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之相比,整个埃及帝国所有的财富都比不上这一张薄薄的纸莎草。 “姐,拿出来......”图坦卡蒙的语气已经是恳求。 安赫姗那蒙不为所动,“我没拿。” 图坦卡蒙彻底没了耐心。 “你是想让我把你的哈托尔宫也搜一遍吗!” 弟弟竟对她吼,他们姐弟说话一直都是客气温和的,安赫姗那蒙身子一颤,也扬高了声调,“你尽管搜!我说没拿就是没拿。如果是我藏了起来,就让我死后尸首腐烂,被野狗啃食,你还是不肯信我吗!” 在古埃及发誓有实际效力。 这毒誓太毒了,图坦卡蒙气结,不再纠结密码板的问题,“好,那我问你,你知道母妃信上写了什么对吗,那上面写了什么?” 如果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甚至惊天动地的秘密,为什么安赫姗那蒙要提前他两天抵达阿玛尔那,火急火燎把这盒子藏起来。 安赫姗那蒙倔强倨傲,死不改口,“不知道。” 图坦卡蒙被谜团困惑折磨,如受百蚁噬骨之刑,他想拿到母妃的绝笔信,母妃说,如果将来出事,能救他的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妃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可他又撬不开安赫姗那蒙的嘴,也掏不出她的心一探究竟。 “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我母妃的东西藏起来!” “姐,你这是不肯说了。” 安赫姗那蒙突然抓着图坦卡蒙的衣服,蹙眉苦苦哀求,“弟弟,你别问了,不要问了,也不要打开,不要打开。” 图坦卡蒙满目哀怆,他猜的果然没错,安赫姗那蒙知晓内情,却故意隐瞒他。 说时迟那时快,韩努特猛地向前冲,用头狠狠撞向法老的胳膊。 韩努特力气很足,再狠点能直接把图坦卡蒙胳膊撞骨折。 图坦卡蒙没有防备,手里的盒子一下脱了手,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齐齐惊呼,“小心!!” 机关盒在空中翻了个过,急速坠落,图坦卡蒙立刻蹲下抢救,但太迟了,已经抓不住了。 只要落地受到重击,里面的文书必定焚毁。 母妃的绝笔信就没有了。 图坦卡蒙瞳孔收缩,屏住了呼吸,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不要!! 夏双娜瞪圆了双眼,下意识探腰伸手去接,但她也离那盒子太远。 艾突然俯身前冲,腹部贴着地板卧倒,在惯性下呲着向前滑去。 盒子重重砸在他的身上,艾以身体为肉垫,减缓了撞击力。 机关盒,安然无恙。 夏双娜的心坐了趟过山车,终于落回肚子里。 图坦卡蒙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发觉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几公斤重的木头和黄金,从一米多的高度砸在艾的臀部和大腿上,那里肉厚,兴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和神经。 艾不顾疼痛,凶神恶煞保护着怀里的机关盒,浑身汗毛机警地竖起,像护食的狮子,谁都别想抢! 图坦卡蒙感激地上前问:“没事,疼不疼?” 艾走路一瘸一拐,但没有大碍,图坦卡蒙马上命人给他医治。 可有人要倒大霉了。 韩努特敢袭击法老,可被视为谋杀君王处以极刑。 两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为了自家主人,都能把命给豁出去。 韩努特没能替王后毁掉那个盒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弟弟!” 安赫姗那蒙担忧地查看图坦卡蒙的伤情,被图坦卡蒙一巴掌甩开了。 图坦卡蒙胳膊被韩努特撞得红紫了一大片。 险些失去至宝,又遭狡猾的侍女暗算,图坦卡蒙怒不可遏,连同对安赫姗那蒙积攒的怒意悉数爆发。 “来人,把韩努特拖出去,斩!” 安赫姗那蒙扑通跪地,“弟弟,不可!她是我的人,你不能处决他。” 图坦卡蒙脸色冷硬如铁,“她袭击王室,按律该斩!” 侍卫进殿执行法老的命令,欲将犯人带走。 安赫姗那蒙抱住自己的侍女大吼,“谁敢!我是王后,纯正的王室血统,我拥有埃及一半的继承权,还保不住我的一个侍女吗!” 韩努特在安赫姗那蒙怀里趴着,哭得涕泪横流,“王后,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韩努特来世还愿侍奉在您身旁。” 安赫姗那蒙跪爬到法老腿边,拉着他的裙摆,也开始抽泣,“弟弟,你不要杀她,好不好。” 图坦卡蒙一言不发,人是杀定了。 姐弟两人僵持不下,屋里硝烟弥漫,巨大的力量正在积聚,只要擦出一个小火星,仿佛就会把整座宫殿炸成灰烬。 死亡般的宁静中,夏双娜出了声,图坦卡蒙若真处死了韩努特,她和王后的仇从此就结下了,“陛下,求您免除她的死罪。” 图坦卡蒙终于松口,“拖出去打三十棍。” 韩努特被拉走行刑,安赫姗那蒙焦急喊着侍女的名字,跟了上去。 夏双娜终于能歇上一口气,人像是虚脱了坐回床上,王后刁难自己,没想到竟牵出一段扑朔迷离的宫廷秘事,安赫姗那蒙现在肯定恨死她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图坦卡蒙愣愣地望着那只机关盒,它已经被安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图图,可以给我看看吗。” 图坦卡蒙想了想,“拿稳。” 夏双娜点头,这是图坦卡蒙给她独一无二的信任。 夏双娜托着这只盒子,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带着基娅的爱和图坦卡蒙的爱,她就算摔碎了自己也绝不会摔了这盒子。 她仔细探索着盒顶的图画。 池塘里蓝色莲花开得艳丽迷人,但她发现水中有一小片一小片白色的东西,不是掉色的瘢痕,而是—— 白色的茉莉花。 清新淡雅的茉莉比起鲜艳明丽的蓝莲构图太小,所以刚才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池塘里为什么会开茉莉花?”夏双娜好奇地低声喃喃,茉莉不是水生植物。 “茉莉?”图坦卡蒙也凑脑袋过来。 夏双娜手指无比小心地悬在上空指给图坦卡蒙看,“你看,这是不是茉莉?” “上面有两种花,一种是蓝莲,一种是白茉莉,蓝莲画得精细,但白茉莉有些粗糙,而且颜料的涂抹方式不同,”夏双娜学美术,所以对绘画技巧格外有研究,“你好好想一想,这个盒子有没有被人改动过。” 图坦卡蒙努力回忆,“当初,这图画仿照父王宫里一幅壁画,上面一定没有茉莉,应该是母妃后来加上的......” “娜娜,你真聪明!!”图坦卡蒙眼睛突然明亮,唧唧抱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兴奋地跳起来,“茉莉!茉莉!花园里有一片种着茉莉花。” 图坦卡蒙立刻命人去挖,叮嘱别伤了花根,因为那是母妃亲手浇灌过的白茉莉。 晚上收到禀告,依然没有找到密码板。 图坦卡蒙刚振作的精神再次垂丧,委屈难过地瘪嘴,伸开胳膊,向夏双娜撒娇求安慰。 夏双娜将他搂进怀里,“没关系,乖,我们慢慢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洁白芬芳的的茉莉也许是一个重要线索。 基娅到底在暗示图坦卡蒙什么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共同摄政王 深更半夜,万籁俱静。 一抔微弱的光芒在黄金烛托上跳动着。 图坦卡蒙猛然从床上坐起,两眼发直僵硬地盯向前方,嘴里大口喘气,胸脯急剧起伏,“不要!不要!!” 睡在一旁的夏双娜被这声音惊醒,也撑起身,焦急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夏双娜摸到他衣服后背被冷汗浸得湿透,帮他换了一条睡袍。 图坦卡蒙紧蹙眉头,把头贴在她胸口。 夏双娜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有我在,梦到什么了?” 图坦卡蒙又低沉地喘了一会,才说了句,“我有点渴。” 夏双娜披衣起身,穿鞋到桌边,给他从陶罐里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唇边。 灯影映在杯中,一团白光随水波晃动。 图坦卡蒙指了指,“看,像不像泡着一朵白茉莉。” 夏双娜陪着苦笑。 他们找了整整两天,翻遍了王宫里所有可能种着茉莉花,画着茉莉花的地方,但依旧一无所获,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白茉莉,做梦也是白茉莉,看天上不是朵朵白云,而是一朵朵洁白的茉莉花。 清晨。 女孩还睡着,图坦卡蒙轻声轻脚穿好衣服,掩上门。 “艾,陪我出去一趟。” 上午时分。 图坦卡蒙的身影出现在阿玛尔那王宫北边的一片空地。 离开五年,风景依旧,楼台犹在,却已物是人非。 这里见证了太多是是非非,太多悲欢离合。 图坦卡蒙以为远离阿玛尔那,就可以淡忘童年最大的阴影,可每每他步履蹒跚想要逃离,就会被无情的大手抓回。 这片王宫北空地曾向平民开放过一次。 那日天空晴朗,盛夏骄阳似火,上千人闹哄哄聚在这片空场,像闷在蒸屉里的一只只蚂蚁,观看埃及历史上对最高等级人物的处决现场。 一个高大的男人跪在锋利的铡刀前,手脚戴着镣铐,腰弯得像破弓,枯瘦如柴的病躯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 男人的容貌已被强腐蚀性药水毁掉,脸上戴着一张金属面具,从缺损变形的下巴滴下一滩恶臭浑浊的脓液。 看热闹的民众有人怒骂叛国贼吐吐沫,也有人不关己事看热闹,更多则是猎奇解闷。 一个小身影匆匆跳下马车,一串慌乱的脚步声哒哒震荡着紧张肃杀的空气。 他因为太着急还摔了个跟头,立刻爬起来,迈开两条小短腿,拼尽全力向刑台飞奔。 等他冲到坐在王座上的法老面前时,侍从才急急追上请罪。 “陛下,我们没有看住王子殿下。” 埃赫那吞摆手,让他们退下。 图坦卡吞两眼通红,发辫散乱在脑袋左侧,精疲力尽跪在父王脚下,上气不接下气哭求,“父王......你不要杀叔叔好不好。” “他勾结敌国意图谋反,我不能饶他。” 埃赫那吞拉起图坦卡吞的小手,“来,今日由你亲自下令,为埃及除去奸邪。王儿,下令,让臣民看看我埃及王子的英勇!” 图坦卡吞牙齿和唇瓣都在咯吱吱打颤,“父王,叔叔真的要谋反吗......我不信!请您再查一查!” “你说什么?”埃赫那吞对儿子心慈手软甚为不满,冷了脸,抬手果断挥下,“行刑!” “不要!!!” 图坦卡吞稚嫩的脸庞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狰狞。 太阳光反射在银白的刀片上,几乎刺瞎人的双目。 咔嚓一声脆响。 男人的头颅骨碌碌滚落。 没了头的身体重重倒下,脖子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洞,汩汩喷涌着鲜血,流成一条奔腾的血河。 “啊....!!!!”图坦卡吞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倒地不起。 这个被处刑的男人,就是埃赫那吞的异母弟弟,图坦卡蒙的小叔叔,斯蒙卡拉。 早在百年前,法老图特摩斯三世统治时期,埃及依靠强大的武力征服了位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北部的米坦尼王国。为了维持和平,米坦尼国王将公主嫁给图特摩斯三世联姻。从此,两国世代结为姻亲。 图坦卡蒙的爷爷阿蒙霍特普三世就拥有两位来自米坦尼的后妃,分别是科尔赫芭公主和塔杜赫芭公主,其中,塔杜赫芭为阿蒙霍特普法老诞下一位王子,名为斯蒙卡拉。斯蒙卡拉出生仅数月后,饱受病痛折磨的阿蒙霍特普三世病逝于阿布城,结束了自己伟大辉煌的一生。 阿蒙霍特普三世去世后,年轻美貌的塔杜赫芭又嫁给了下一任法老,阿蒙霍特普四世,阿蒙霍特普四世后更名埃赫那吞,开始宗教改革,迁都阿玛尔那,推行独尊阿吞的一神教。 阿玛尔那王宫,小斯蒙卡拉在母妃再嫁,哥哥变继父的尴尬境地中长大。 相传他天生美貌,男人女相,阴柔魅惑倾倒众生,却总喜欢戴一张黄金面具,因此没多少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埃赫那吞统治第十四年,改革后期,国内反对呼声越来越高,为息民愤,挽救困局,埃赫那吞任命同父异母、德才兼备的王弟斯蒙卡拉为摄政王。 十四岁的斯蒙卡拉驻守底比斯,开启三年的共治时期。 埃赫那吞统治第十七年,在他崩逝前数月,埃赫那吞下令拘捕诛杀斯蒙卡拉,行刑现场惨烈血腥,逾千人观看。 三千年后,现代历史着作中,依然可以发现这个名字,斯蒙卡拉。 但关于斯蒙卡拉的史料记载和考古证据严重缺失,现代人对其几乎一无所知。 他的生卒年月、生平事迹、家庭关系均无法确定,有人认为他是阿蒙霍特普三世的儿子,有人说他是埃赫那吞的儿子,甚至有学者提出他才是图坦卡蒙的生父。 他的母亲又是谁?埃及传奇王后纳芙缇缇还是远嫁的米坦尼公主,或另有其人。 更加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史学家坚信神秘的斯蒙卡拉就是埃赫那吞的王后——纳芙缇缇,女扮男装,为统治埃及而伪造的男性形象。 总之,众说纷纭,百口不一。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历史真相早已掩埋在埃及亘古不变的风沙之中,无从探晓。 斯蒙卡拉的身份成为千古未解之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四章 埃及的沙子 不知不觉,图坦卡蒙在空地静立了许久,影子在他身后拉出一条孤单的长线。 “陛下?” 艾的声音将图坦卡蒙从回忆带回现实。 图坦卡蒙大梦初醒般四处张望,哪里有森严高耸的刑台,哪里有熙攘拥挤的人群,哪里有亲人的身影,他微张了张唇,嗓音低沉哀伤,“艾,我又梦到小叔叔了。” “陛下,当年的事不是您的错,您不要太自责了。” 夏双娜起床的时候,图坦卡蒙已经出门,她吃过早餐,拿着画笔,在纸上画画,洁白无暇的花瓣如绢布一片片包裹着花蕊,茉莉没有艳丽的颜色和张扬的姿态,却质朴纯真,不含一丝杂质。 茉莉,茉莉,基娅画在机关盒上的茉莉到底代表着什么? 杜拉进门送甜品,夏双娜问她,“你熟悉阿玛尔那,你知道阿玛尔那城哪里种有茉莉花或者画着茉莉花的地方吗。” 杜拉回答:“很多人家里都喜欢种。” 夏双娜放下笔,“可以陪我出去看看吗。” “您要出宫?” 法老并没有禁止娜芙瑞小姐出行,杜拉牢记玛雅的叮嘱,千万不能让娜芙瑞去东区,东方是太阳神阿吞每日重生之地,东区就是神庙贵族聚居区的别称。 杜拉给她设计的路线里,东区自然不包含其中。 夏双娜领着杜拉出发,身后跟随二十个一等侍卫,。 笔直宽敞的王家大道将王都分为两半,西边是王宫区、大神庙和政府办公区,东边是住宅区,尼罗河上游方向坐落着达官贵人的府邸和私家花园,下游方向则是平民区,旁边是工匠村,再往东就到了王城边缘的峭壁,埃赫那吞为自己和后代修建的陵墓,就深藏在这片石灰石悬崖间。 阿玛尔那由着名城市设计师规划建造,布局合理,十分宜居,埃及气候炎热,城中树木繁茂,处处可见人工水池,为市民解暑降温,送去清凉,犹如在炎炎夏日进入了空调房,喝着冰镇西瓜汁一样舒适清爽。 冬日,埃及的太阳仍热情四射,烘得人肌肤上暖暖的。干燥的风吹过,碧玉般的树叶窸窣作响。 圆锥形的谷仓,矗立在地平线,富足丰实,这是阿吞神的恩赐。 一栋栋住宅工整排布,如鱼的鳞片。 夏双娜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需求,“杜拉,我有点肚子疼。” 杜拉会意,想了想,指着街道拐角处,“那边有个茅厕,要不然您用轿子里的马桶。” “不用不用!” 夏双娜狂摆手,她不习惯被一群人围着方便。 见杜拉依然寸步不离跟着她,夏双娜害臊地将她赶走。 “你还要进来看啊,外面等,可能时间会久点,嘻嘻。” 夏双娜解决完,本打算出门与同伴汇合,一眼扫过去,发现内墙里嵌着一扇木门。 推门进去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小房间。 地面有一口竖井,是没有水的旱井,向下望去,梯子通向底部。 夏双娜好奇心起,沿着长梯爬了下去。 下面竟然有一条地下通道,呈倒u形,三面贴着长条石片,看起来非常结实稳固,可供两人并排通行,一路有火把照明, 地下冷风穿过,扬起她的裙摆。 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动她往前走。 除了回头路,就只有一个方向,夏双娜不知走了多远,大概从住宅区北边穿越到了南边。 猛地一亮,终于见了洞口,出口处是一个隐蔽的地窖。 还没等她的眼睛适应太阳光,夏双娜就被眼前景物惊呆。 “哇!” 一栋豪华别墅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她站的位置正好是主楼的门廊前,过去这里应该飘舞着彩带,花坛里种满鲜花,现在都枯萎了。门框上盘着一排威武的青铜眼镜蛇,蛇头顶部托起的日轮盘亮如镜面,将天上的太阳光折射到进门的人身上,接受阿吞神的洗礼。眼镜蛇是法老的圣物,这家人一定深受恩宠,才能使用这样的装饰。 主厅由十二根圆柱撑起,柱头是纸莎草和莲花形状,雪白的天顶和墙壁,从上到下,绘着星辰苍穹,鸟兽虫鱼,精美华丽程度比起王宫里的壁画也不遑多让。 这座府邸一定属于极为富有的精英贵族,主人绝对是高官中的高官。 穿过大厅到了中部庭院,中央是一个豪华水池,岸边放置遮阳伞和实木躺椅,因为太久无人打理,池水几乎完全干涸,厚厚的泥巴结成痂,落叶和枯草塞了半池。 后面几栋楼是主人一家的卧室、书房、浴室等,门紧紧闭合。 再后是一个私家花园,草木疯长过人膝盖,掩盖了原有的石板路,让人伤感,怀念昔日辉煌。 这一幕幕,夏双娜总觉似曾相识,不禁心慌意乱,哪怕看到一棵花木、踩到一枚石子、跨过一条篱笆,就可以挑动起她的思绪,仿佛马上要唤醒一段沉睡封锁的遥远记忆,夏双娜脚步不自主加快,像是不敢在这里过多停留。 四周,模糊的人影围绕着她快速穿行,他们衣着体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仿佛演绎着一场话剧,她耳边总能听到好些奇怪的声音,琴声、歌声、笑声,猫叫狗吠,风吹树叶声,还有鱼儿用尾巴拍打水面的扑扑声。 人们把酒杯碰在一起,彼此交谈着,看起来熟悉又亲密,却没人看到夏双娜,没人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就像是处于另外一个世界。 “喂,你好?” 夏双娜鼓起勇气,刚碰到一个盛装女人的肩头,她便化作白烟向上飞散,夏双娜惊厥得倒抽一口凉气,向后趔趄退了两步。 再定睛一看,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宴会,没有人在弹琴,没有人在喝酒,没有猫咪狗儿依偎在主人脚下邀宠。 这里明明已经废弃很久了,荒凉如一座鬼城。 女孩忽然被一种无名的恐惧揪住头发,飞快跑起来,辨不清大门的方位,迎面遇上一堵厚墙。墙上正坐着一个男人,一腿蜷起,一腿悠闲地耷拉下,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只酒囊,正仰着脖颈往口中灌酒,喉结性感地滚动。 夏双娜仰头,“大叔,您怎么在这里?” 舍曼凯尔警惕地向声音来源打量,发现是她,卸下戒备,“小姑娘,不要总叫我大叔,我有那么老吗?” 他撕掉贴在脸上的假胡子,让她评价。 夏双娜仔细一看,马上摇头,不老不老,一点也不老,原来是个美大叔,不,是个美男子。比女人还要美。他的长相阴柔魅惑,鼻梁高挺如山脊,削薄的唇瓣噙着一丝放荡不羁的邪气,唇色有些乌紫,像是终年晒不到太阳,皮肤也苍白无血色。 “叫我舍曼。” “嗨,舍曼,你怎么来阿玛尔那了。”夏双娜站在墙下和他说着话。 “做生意,见伙伴,你呢,你又怎么在这里?”舍曼凯尔挑挑眉。 夏双娜和他并不是很熟,没多说。 “要上来吗,视野好。”男人邀请。 夏双娜搬了几块砖,踩在脚下,舍曼凯尔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了上去。 女孩跨坐在墙头,起初害怕摔下去半趴着身子,后来掌握了平衡,就大着胆子伸头往两边张望。 左右两栋别墅交相呼应,主楼大厅、水池花园分布的位置都差不多,造型也很相似,应该是一同规划一同建造而成,不过右手边这一栋更大一些,看起来规格更高。 舍曼凯尔开口说到,“你现在坐的这堵墙,是这两户人家的隔墙,两家的孩子总喜欢在一起玩,就在墙上打了一个洞,不过后来被堵上了。” 夏双娜心中猛地一震,总觉这段故事和她生命中某个时期契合,那种熟悉感再次蜂拥而出,为了验证,她急匆匆跳下,忘记了这堵墙有两米高,脚一落地,坚硬的地面震得她天灵盖要裂开。 她晕乎乎地蹲在墙边,果然在偏里的位置找到了那个洞,被泥砖封堵,又刷了层白漆,依稀还能看出洞口以前的轮廓。 舍曼凯尔见她产生了兴趣,“要我陪你逛一逛吗。” “好啊。” 舍曼凯尔长腿一跨,也跳下墙,姿态灵巧,轻盈落地。 嗒,一个小布袋从他腰带上掉落。 夏双娜捡起,递给他。 男人眸光暗了暗,将东西攥紧,“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打开小袋,将里面细小的颗粒物倒在自己手心。 夏双娜惊奇,“沙子?” “嗯,埃及的沙子。” “用来做什么?” 舍曼凯尔长长叹了一口气,显得沮丧而抱歉,“娜芙瑞,我骗了你......我不是米坦尼人,我是埃及人。” “你为什么要骗我?”夏双娜很不解。 “因为,有人想杀我,我必须隐藏身份。” 舍曼凯尔继续说着:“我父亲走得早,我和哥哥一起经营着庞大家业,但我哥哥为了将家产全部留给他的儿子,竟然想要陷害杀死我。我逃出埃及,在边境随手抓了这把埃及沙子,想家的时候,就会看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堵墙的记忆 男人手心里,金黄色的沙子在太阳映照下,闪闪发光。 这些沙子,因为被他看了揉摸了太多次,都碎成粉粉了,如砂糖一样细腻,每一颗都寄托着他对祖国无尽的爱和思念。 被亲生哥哥追杀,背井离乡流浪在外,夏双娜唏嘘不已,目光中无意识流露出对他的同情和怜悯。 这让舍曼凯尔深感憎恶,他命运是很悲催,但他不需要同情。她的表情让他体内的暴虐嗜血因子又躁动膨胀,曾经,敢打听他身世的人都被他杀死了,而今天却是他主动坦白,但现在他后悔了,冷酷杀机一寸寸爬上他棱角分明阴翳冰冷的脸庞。 但女孩突然轻轻捏了下他搭在腿上的手,是虎口的位置,她的手指头软软的,奇妙的感觉沿着躯干撞入心房,嘭的一下,舍曼凯尔有些呆愣,抬头去看她。 “你别太伤心了,在有些人眼里,利益重于亲情,不值得用别人的过错折磨自己。” “伤心??”这真是他听过最搞笑的笑话,他不知伤心为何物,他甚至不知心为何物。 “我现在既然回来了,就会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娜芙瑞,你愿意帮我吗?” “我?” 夏双娜没立刻答应,舍曼凯尔装作失落,“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两次!” “两次?” 夏双娜只知道一次,那天深夜进入废弃阿吞神庙,迪米特丽被毒蛇咬伤,她帮迪米特丽吸毒血,结果自己也中了毒。 是他给的解药。 舍曼凯尔发觉说漏了嘴。 还有一次。 当初他用阿波加什毒杀宗教监狱里所有囚犯,唯独要求留下那个眼睛很美的异国美女。 留下她的性命。 但这件事绝不能让她知道。 他打了个马虎眼,“我说我救过你一次,在奥皮特节上,我被人推倒踩踏,你也救过我一次,总共两次。” 夏双娜认真地算了笔账,“所以啊,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你什么,你凭什么让我帮你? 就在舍曼凯尔又感到羞辱而暴躁时,女孩转而说到,“不过,如果是正义的事,我愿意帮你。” 一句话,乌云消散,阳光普照,花儿悄悄绽放,男人冷漠的唇角极为难得扯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我哥哥已经死了,现在是他儿子当家,我要把我家的产业夺回来,让他欠我的加倍奉还,付出代价。” “那你想怎么做?” 舍曼凯尔眼神古怪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这个人剖析透彻,这傻瓜到底知不知道他要对付谁啊,“以后再和你说。” “嗯。” 她乖巧点头,脑后束着一条马尾,有一绺发丝从皮筋里跑了出来,垂在耳旁,舍曼凯尔很想抬手帮她把头发整理整理,他说不清,为什么会在乎她的性命,为什么向她敞开心扉,明明是他精心设计故意引她入局,但仿佛他已不是运筹帷幄的猎手,而是猎物,掉进了她的陷阱里。 “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好,我保证绝不说出去。” 刚才夏双娜在大别墅看到诡异的鬼宴心有余悸,便提出去那栋稍小点的别墅参观一下。 有男人在身边,她胆子也壮。 舍曼凯尔带着她逛了前厅、庭院、起居室,又绕回到刚才的隔墙。 “怎么不到隔壁看看,他们家房子比起王宫也不差,家里的孩子六岁就会驾马车,射箭的准头连王宫武士都比不上。” “他长大会当将军,为埃及开疆扩土吗?” 夏双娜刚一开口,舍曼凯尔就忍不住笑,“他?谁告诉是个男孩子了,她是个女孩子。” (古埃及语中男他女她发音不一样) 夏双娜挠耳朵,“啊?女孩子啊!女孩子很少精通骑射,我就以为是男的了。” 谈到那个人,舍曼凯尔语气中洋溢着骄傲和喜悦,“这个小姑娘很厉害,弹琴舞蹈样样精通,但她的梦想是做裁缝。” “咦,和我一样!” 夏双娜竟找到这古埃及天才小女生和平凡自己的共同之处。 舍曼凯尔反问,“你也是裁缝?” 这栋别墅太久没有人住过,后院里长满荒草,还是能看出曾种满名贵花木,铺设有青色石子路,再里面还有一个精美的水池。 “......吞哥哥!” 突然,一声稚嫩清甜的呼唤突兀响起,夏双娜身子猛一僵,应声回头。 转眼就看到那面隔墙,原来堵住洞口的砖块竟然离奇消失了! 洞口传来稀稀拉拉的动静,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小脑袋,然后出来半个身体,女孩胳膊肘撑地,正呼哧呼哧从洞口费力地往外钻,假发辫子遮住了她的五官。 男孩就守在墙前,见她似乎卡住了,弯腰帮了把忙,男孩长得十分清秀文气,瘦瘦高高,像挺拔的小树苗,脸上带着暖阳般的笑。 女孩活力满满,拍拍身上的尘土,顾不得华丽的长裙已经被挂破了一个口子,朝男孩甜笑,男孩也朝她笑。 男孩手里拿着木头雕刻的小鸭子,身下装有轱辘,鸭身上有圆孔,可以插进一根木棍,男孩把小鸭放在地上,推着长棍跑动起来,轱辘滚动,小鸭子也向前跑,翅膀伸开一摆一摆,活灵活现。 小女孩刚到男孩胸口,也跟在男孩身后奔跑,女孩的发辫高高跳起,蓝色的矢车菊花伴随笑声开了一路。 两人一齐迎着天光奔跑,然后一点点消失在光芒中。 目睹这一幕,夏双娜整个人顿时压抑难受极了,胸口像塞着枯草,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好熟悉,却什么都想不起...... 舍曼凯尔说:“这家倒是有个男孩子,痴迷木工,和那家想做裁缝的女孩,都相当不务正业,你猜猜这洞为什么堵了?” 夏双娜闻言惊讶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洞口又一次被堵得严严实实,刷上白漆和墙面几乎融为一体。 “被家人发现了?” 舍曼凯尔摇头。 “怕墙倒了?” “不对,”舍曼凯尔不再吊她胃口,“因为另一家的小男孩也看上这家的女孩子,但这女孩却更喜欢偷偷找邻居小哥哥玩......” 夏双娜又是一怔,眼前缓缓浮现一个个头小小,戴着黄金头冠的混世小魔王,气得跳脚,指着墙发飙,“给我堵了它!!” 小小年纪就是个醋精。 小魔王在三人中个子最低,但气势可一点不小,背对着夏双娜,看不到脸,他脖子上戴着项链,连背后的平衡坠就有半个手掌大,绝对是特别有钱人家的孩子,腰带上也镶着黄金,胳膊脚脖上戴着精致的镯子,浮夸得几乎被黄金宝石把人埋进去。 这小家伙她好像见过啊,哪里见过? 夏双娜眼皮猛地一跳,“等下,你说痴迷木工!这家人擅长木工吗!” “是,埃及无人能超越他们父子的技艺。” 她忙问:“这家是不是曾经给先法老献过宝?” 舍曼凯尔眼眸闪了闪,恨意从眼底一晃而过,“我哪里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商人。” 夏双娜还想多问几句,后墙外边声响很大,是在找人。 “娜芙瑞小姐?” “娜芙瑞小姐!您在哪儿?” 夏双娜一拍脑门,糟糕,忘记回去找杜拉了。 他们找不到自己肯定急坏了。 “我要走了。” 舍曼凯尔挥手和她告别,“记得我们的约定,小姑娘,后会有期!” 夏双娜出门就见杜拉满脸担忧,急得原地直打转,“杜拉,这里!” 杜拉忙跑上去,检查她的情况,“娜芙瑞,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没人看到娜芙瑞从茅房里出来,过了太好久,他们进去找人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杜拉不信邪,带着侍卫去东区找,结果就看到娜芙瑞从一栋政府查抄废弃多年的私人府邸走了出来。 想到玛雅的叮嘱,杜拉拽起她小跑,马上离开。 娜芙瑞拉着她的手,“拉拉,你知道东区住着什么人吗?” 杜拉闭口不谈,“走!我们该回宫了。” 大道上正好遇到法老的轿辇。 图坦卡蒙掀开布帘跳下,快步走向她面前,指责,“怎么又乱跑!” “图图!” 夏双娜眼睛亮晶晶的,脚蹬地一跳,像只顽皮的小猴子,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双腿盘起夹住了他的腰,冲力让她的身子直接蹭到图坦卡蒙,图坦卡蒙险些没把持住。 “图图,我好想你!” 图坦卡蒙脸有点发热,不好意思了,“不是昨晚还一起睡吗。” 夏双娜娇声娇气撒娇,“可是人家已经半天没有见到你了,一日不见,度日如年。” 望着满眼满心里都是他的小姑娘,图坦卡蒙心软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夏双娜也蹭着他的脸颊下巴,温柔而眷恋,好在图坦卡蒙及时停下了,要不然他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原地就把她办了。 夏双娜走在图坦卡蒙身边,挽着他的臂弯,兴奋地蹦蹦跳跳,“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们一直在找茉莉花,找那个密码板。换个方向想想,你能不能找到当年献上这只机关盒的木匠,他一定知道密码板什么样,再做一块不就可以了吗!” 她说完,向图坦卡蒙扬起脸,满脸写着宝宝聪不聪明快夸我。 但图坦卡蒙望着她,眨了下睫毛,眸子意义不明地闪动,“恐怕行不通......” 图坦卡蒙那么睿智聪慧,她能想到的办法,他也一定能想到。 “为什么?”夏双娜问。 “那是一位阿吞高级祭司,五年前,我废黜阿吞,他不愿交权,领导信徒叛乱,全家都被我杀了。” “杀了......” 夏双娜脑袋里如同爆炸了颗原子弹,顿时一片空白,世界周围瞬间分崩离析,流沙满天飞舞,模糊了眼前。 女孩僵硬如尸体,嘴唇艰难颤抖,“那隔壁家呢......” “一样。” 杀完了! 死完了! 耳旁爆裂声噼里啪啦一浪盖过一浪,剧痛如无数双手,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夏双娜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喉间猛地涌出一股腥热,夏双娜“噗”地呕出大口大口鲜血,溅在洁白的裙衫。 然后直挺挺向后倒去。 图坦卡蒙伸出手去捞她,惊慌恐惧大喊,“娜娜!娜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六章 秘密会面 夏双娜突然吐血昏厥,图坦卡蒙抱着她一路哭喊回了南宫。 医师会诊后,图坦卡蒙寸步不离守护着怀里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小人,下了命令。 “娜娜突然昏倒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玛雅是特例,她不是外人,玛雅疾步穿过连廊,扑到病床前,愁容满面,“怎么了!娜娜怎么了?!” 图坦卡蒙没有保持惯常的威严端庄,腰塌着,有些驼背坐在床前,手指胡乱绞着裙带,两眼空空,没有焦距,“刚从东区回来,吐了好多血。” 玛雅像是听到什么了恐怖的消息,瞪大眼,“你带她去了东区?你竟然带她去东区!” 图坦卡蒙默认了,没必要纠正乳母是娜娜自己跑出去的,区别不大。 “你和她说了什么吗?” “我告诉她,当年处决了一批叛乱的阿吞祭司。” 玛雅听完也要晕厥了,她再清楚不过娜娜为什么会吐血昏迷。 如果一个沉睡很久的人,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认识的人亲密的人都死光了,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玛雅捂着胸口,心乱如麻,不停摇着头,“不行,不行,陛下,不能让娜娜再待在阿玛尔那了,我带她回底比斯。” 图坦卡蒙怎会舍得,“姆特,我不想离开她,我会保护好她。” 玛雅苦恼,“可伤害她的就是您啊!在阿玛尔那,每一天对她都是折磨!” 一口气没喘匀,玛雅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费力地呼气吐气,气道里面疼痛难忍,像是烧着一团火,病弱的身躯佝偻起,显得她比实际年纪苍老二十岁,图坦卡蒙立刻帮乳母抚背,乳母又犯病了,御医说她的咳疾无法根治,只能尽力缓延长寿命。 天气冷的时候,她的病会更严重。 玛雅咳得面色红紫,眼珠布满血丝,手颤抖着掏出一个小瓶,服了药丸,“陛下,我也不想在阿玛尔那住了......我这病是这里染上的,这里的水土不利于我休养。” 图坦卡蒙记得儿时乳母身体健壮,不知何时不知为何染上了这等怪病,经常喘不过气、咳嗽、呼吸费力,有时还会吐血,严重的时候连床都下不来,情况时好时坏,一直靠名贵药物维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玛雅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喂大的孩子,语气微冷,“您不知道的多了......但我宁愿您永远忘了。” 这样就不会痛苦不会懊悔了。 图坦卡蒙不解,乳母今日为什么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为安抚乳母,让她安心养病,他同意等娜娜醒后,由玛雅带她坐船回底比斯王宫。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非常危险,让娜娜先回去,也不失为万全之策。 阿玛尔那城东郊,陡峭的石壁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口,这些都是贵族的陵墓,不过尚未完工,只挖出了空荡的墓穴,图坦卡蒙迁都后,没人愿意再把自己的身体埋葬在这里,陪伴这座垂死的废城。 隐秘的洞口,向外散发幽冷的光。 洞穴里,一只凶猛的豹猫正蜷在木桌上打盹,突然唰地睁开眼睛,连毒蛇也敢猎食的豹猫,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临近,惨烈惊恐地长长“喵”了一声,弓着背夹着尾巴逃跑。 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入,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勾勒出如同巨人的大片阴影,他戴着一张精致立体的黄金面具,遮去五官,黑棕色的柔亮长发披在肩上,浑身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气息。 舍曼凯尔站定,向坐在桌前的男人问候,“幸会,耐布莱吞大人。” 耐布莱吞是阿玛尔那地区残余阿吞信徒的首领,是个二十二岁的瘦高男人,浴血拼杀到最高层但面相不凶,反而很清爽秀气,看起来还有一丝舒服,他不急不缓把视线从手中密信上移开,投到来人的脸上,“不摘下面具,如果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舍曼凯尔手指推着面具缓缓下滑,饱满的额头、幽深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依次露出,他容貌绝美但阴柔,缺乏杀气,所以画了精致的妆容修饰,剑眉凌利如刀锋,眼线是金色的,上扬到耳旁,孔雀蓝的眼影如光亮的釉彩,装点他美丽尊贵如神只降临。 耐布莱吞惊得险些打碎桌上的酒杯,大张的嘴巴里能塞个鸭蛋,“斯蒙卡拉?!您是......斯蒙卡拉殿下!您是斯蒙卡拉殿下?” 他舌头打结足足重复了三遍,话说完依旧没有从极度震惊中缓和。 舍曼凯尔冷冷到,“是我。” 八年来,隐瞒身份,许久没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耐布莱吞灌下一大口酒压惊,喉咙一鼓,“您......您不是八年前就死了吗。” 据说死相很惨,脸部毁容,皮肤溃烂,斩首而亡,死无全尸。 还有数千人观看了处决现场。 舍曼凯尔摩挲着自己完美无损的脖颈,“埃赫那吞当年杀掉的是我的一个死士。” 耐布莱吞顿时起了戒备心,“那您来找我做什么?” 舍曼凯尔直说:“与你合作。” 耐布莱吞多疑狡诈,绝非等闲之徒,眉心拧起,“合作?为何!王位上是你的侄子,你亲哥哥的儿子,你是埃及曾经的摄政王,为什么与我们合作?” 只要他恢复身份立刻就能受到王室敬重款待,斯蒙卡拉是阿蒙霍特普三世最小的儿子,图坦卡蒙唯一的叔叔,目前活着的最高长辈,而他们是躺在埃及政府头号通缉榜上四处流窜的亡命徒,尊贵与低贱,这样鲜明刺眼的对比,让耐布莱吞不得不怀疑他此行的目的。 舍曼凯尔冷笑,笑容如罂粟花般妖媚冷艳,“什么摄政王!埃赫那吞让我驻军底比斯,分明是给阿蒙祭司当人质!埃赫那吞一家人在与世隔绝的阿玛尔那做着千古大梦,把我这个他所谓的弟弟丢在底比斯,忍受各种非议和敌视。” “我好不容易立住了脚,埃赫那吞怕控制不了我,又把他的长公主嫁给我,纵容梅丽塔吞百般羞辱我。后来他诬陷我预图谋反篡位,将我党羽亲信全部斩杀。我死里逃生,辗转亚述。米坦尼各国。八年后终于回国,他早已不是我的哥哥。” “至于图坦卡蒙,我那个乖侄儿,我曾向他写血书三封求救,他若念及半份亲情,就不会见死不救。我对他们父子已无任何感情,只想报仇雪恨。” 见耐布莱吞还有所犹豫,舍曼凯尔又道,“我乃阿蒙霍普特法老的血脉,拥有王位继承权,我母妃虽是来自米坦尼的侧室,但我娶了埃赫那吞和纳芙缇缇的长公主,我就可以成为上下埃及至高无上的君王。只要图坦卡蒙身死,我就可回到阿玛尔那王宫立刻登基!” 他望向被他的气势震撼住的耐布莱吞,眼眸包含着令人心悦臣服的力量,“耐布莱吞,而你就是阿吞大祭司兼上下埃及第一先知!” 开出如此丰厚条件,耐布莱吞立刻跪下叩首,“斯蒙卡拉陛下,您终于回到埃及了。我的人,从此全听您调遣!” 舍曼凯尔抓起面具又盖在脸上,“叫我主人,我的身份绝不容第三人知晓。” 他大步走出洞穴,“耐布莱吞,我要视察我的信徒和军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为了娜娜小姐 洞口外,一个男人恭敬立在一旁。 舍曼凯尔一眼瞥过去,耐布莱吞刚要介绍,“他是我的近卫......” 后面的话却被利落的挥刀声切断,暴喝响起,“叛徒!!” 亮光闪过,鲜血四溅,那人头颅一歪,瞬间气绝身亡。 一切发生的太快,耐布莱吞惊在原地。 舍曼凯尔神情冷漠如常,拿手巾清理了脸上和指缝间沾染的血迹。 “我已查明,此人就是图坦卡蒙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是他将我们秘密集会的消息告知了法老。法老突然驾临阿玛尔纳,以整理母妃旧物为噱头,实则为将你我一网打尽。” 舍曼凯尔高举染血的长剑,指向天空,“敢背叛阿吞神,下场如同此人!” 奥皮特节上,舍曼凯尔曾带领百余狂徒,发动震惊全国的阿吞暴动,捣毁圣船、玷污神像、杀害阿蒙祭司数千人,为震慑朝廷,甚至连无辜平民都不放过。 耐布莱吞亲眼见识到了他的雷霆手段和冷血暴戾,耐布莱吞信了,他对法老,他那个所谓的侄子也不会手下留情,他可以完全放心不设防了。 阿吞信徒秘密庇护所,消息已经传开,他们的首领宣布无条件臣服于一个神秘男人。 陡峭崖壁,信徒们整齐列队,虽不知新主人的身份来头,但每个人都预感到这将是命运改变的一天。 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一步步登上高台,身后镶嵌金丝的黑紫色斗篷在狂风中飞舞,邪魅狂狷,整个人欲腾空而起,肩头盘着一条乌黑剧毒蛇,三角形蛇头高扬,嘶嘶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向挑衅者发起进攻。 下面人窃窃私语,对他容貌的议论,来历的猜测。 第一个饱满洪亮的音节震荡着金属面具发出,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四周瞬间鸦雀无声,屏气凝神聆听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发表演说。 “诸位,过去五年,你们饱受苦难,颠沛流离。图坦卡蒙抛弃了阿玛尔那,背叛了阿吞神,对阿吞虔诚的信徒处于最严酷的极刑,将阿吞的财宝洗劫一空,他已不配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他已被剥夺神之爱子的头衔。” “现在阿吞选择了我,下旨让你们无条件服从我、跟随我、忠诚于我,只有我能为你们平反,为你们枉死的家人朋友报仇。从今以后,你们再也不必忍受饥饿和干渴,不必四处躲藏惶惶度日,再也不会为分离和死亡而哭泣流泪。” 他高举双臂,做环抱状,巨大红日高悬在他上空,慷慨释放着强大的光和热,“阿吞神赋予我们神圣的使命,下旨命我们废黜异教之主,把图坦卡蒙从世界上彻底抹掉!胜利将属于我们,辉煌将属于我们!财富和权力将属于我们!我承诺将你们每人的画像镌刻在阿吞大神庙丰功碑上,千年万年永立埃及大地,你们的名字将像阿吞神一样光辉灿烂,和太阳光一样拥有永恒、伟大、不朽的生命力!!” 这场誓师大会,气氛热烈群情昂扬,欢呼声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众人全部陷入失去理智的极度狂热和振奋中。 舍曼凯尔振臂高呼,“为了阿吞!” 下面人热血沸腾,跟着他拼了命喊叫,“为了阿吞!阿吞万岁!” “为了埃及!” “为了埃及!埃及万岁!” 一声声呐喊仿佛要耗尽他们浑身的力气,如同立志战死沙场的死士,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舍曼凯尔从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掏出一条项链。 他打开紧攥的手心,长长的金链刷拉一声垂下。 一枚红色日轮吊坠悬于空中,红宝石制成,黄金镶边。 日轮下挂着八条黄金打造的流苏,末端化为手形,彼此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 红宝石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无比,如同一面浸满了鲜血的明镜,映照着西落的残阳,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舍曼凯尔足足深吸一大口气,再度高喊:“为了娜娜!” 娜娜? 娜娜小姐! 全场瞬间陷入死亡般的静默。 那个被誉为“阿吞的明珠”的美丽女孩。 她是阿**神信仰的代言人。 曾被埃赫那吞封为“神之宠儿”,除了王室的几位公主,只有两位女性获封。 一位是提伊,阿伊的妻子,为奖赏他们夫妻在改革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另一个就是娜娜。 她是阿吞大神庙里最受欢迎的未成年女性,甚至比高贵的公主们还要更受人们喜爱尊重。 这群阿吞信徒中,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就算没见过她,也听长辈讲过她的故事她的功绩,还有她惨死的那一夜。 人们纷纷湿了眼眶,抽噎声、哭声、哀嚎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如果娜娜小姐还活着,一定会保护他们,也只有她能让失心疯般的图坦卡蒙恢复一丝神智,如果她还活着,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如此艰难,东躲西藏朝不保夕。 那是娜娜的项链,红日轮黄金护身符,是她的受封礼,她一直戴在身上。 信徒们双眼血红,手背青筋暴起,将深重仇恨熔铸成无穷无尽的力量,他们彻底疯狂了,疯魔得不像是人类,捶胸顿足手舞足蹈,撕扯着嗓子,似乎要把浑身的鲜血都吼出来,“为了娜娜小姐!” “为了娜娜小姐!” “为了娜娜小姐!!” “为娜娜小姐报仇!” 他们比方才叫得还要起劲十倍百倍,地动山摇,声震寰宇,经久不息。 一轮火红的太阳缓缓西沉,晚霞将光秃秃的悬崖笼罩在迷幻的薄雾中。 斯蒙卡拉屹立于众人之巅,背后是苍茫的浅红色崖壁,如一只孤鹰,极目远眺,薄唇微微蠕动着,“娜娜,你看到了吗,我会还你一个你想要的埃及。请你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爱我庇护我,给我前行的力量,我一定会做到,为你......” 谁在喊我吗? 谁在呼唤我? 梦中,夏双娜扇动了下睫毛,皱了皱眉,却睁不开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游离身体之外,飘在阿玛尔那城市上空。 巨大的神庙轰然倒塌,耳边箭雨刷刷飞过,深深射进墙体和信徒的肉体。 四周兵戈相接,士兵锃亮的铠甲沾满喷溅的血液。 废墟之中,数千具尸体上缺手断脚,东倒西歪摞成小山,大地流淌成血和泪的海洋。 秃鹫展开翅膀,遮住最后一丝阳光,黑暗降临了。 刀声、剑声、人们的哭喊悲鸣,交织在一起,阴森而恐怖。 夏双娜觉得自己好像也在哭,哭得快要断气,哭得快要死去时,眼前画面突然开始一点点消失。 再次一片空白。 脑海如暴雨冲刷过的路面,干净无尘,了无痕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每天一个分手小技巧 娜娜昏睡了一下午,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图坦卡蒙心急如焚,在寝宫外提审杜拉。 杜拉被两个士兵押到王座前跪下。 “杜拉,你老实交代,你对娜芙瑞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昏迷!”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在北住宅区参观,娜芙瑞小姐身体突然不适去更衣,不知道怎么的跑到了东区。” 图坦卡蒙横眉怒斥,“满口谎言!当年就是你母亲医术不精,母妃才失去了小弟弟......母妃如此亲近她,她辜负了母妃的信任,我饶恕了你们一家,如今你还敢暗算我的人!” 见法老牵扯出往日恩怨,杜拉彻底慌了神,“陛下,我的母亲视王太妃殿下为一生至交,全力为殿下医治,可......无力回天,我真的没有害娜芙瑞小姐!” 图坦卡蒙怒火更盛,“当初在织坊,你与她都是一等裁缝候选人,你恨她挡了你升迁的路。” 那时娜娜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埃及法老,曾向他告状受了杜拉的欺负。 “陛下,我和杜拉之前的确有小矛盾,但是我们早就和好了,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夏双娜穿着白布抹胸睡裙,袅袅娜娜从门内走出,黑亮长发柔顺地披在香肩,如同一支含露的香水百合,脸上洋溢着少女的纯净青涩,又流露出几分淡雅的成熟韵味。 “你醒了!”图坦卡蒙摆手,旁边侍卫立刻搬来一把舒适的扶手椅,法老殷勤地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半蹲在她身旁,问东问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双娜笑笑,“我很好,不要怪杜拉,是我自己跑的,不准责怪杜拉,听到没有,不准惩罚她!” 女孩连撒娇带命令,图坦卡蒙宠溺地应允,“好好,都听你的。” 杜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法老竟像是她那对姆特言听计从的妻奴父亲,杜拉给夏双娜递了一个“姐姐真有你的”的眼神,就识趣地谢恩告退了。 图坦卡蒙小心地将人抱回床上,夏双娜和他道歉,“图图,让你担心我了。” 图坦卡蒙嗔怪,“今天为什么又要跑出去?” “去找那个密码板的下落啊。” “在东区看见听见什么了吗?” 夏双娜努力回想,好像是见了什么人,好像跟一个人坐在墙头聊天,但细节部分却记不得了。 她小声道:“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图坦卡蒙有时候也是这样,在看到一些东西时,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越纠结越头痛,索性放弃。 夏双娜伸开胳膊让他抱她,图坦卡蒙拒绝了她的邀请,挺直冷漠的后背留给她,开口说。 “娜娜,你可能对我有误解,我不是你想象中善良心软的人。我的手上沾满鲜血,我杀过很多的人,多到我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尸骨能把那边的莲池填满。你如果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就走。” 夏双娜刚醒还有点模糊,懵懂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图坦卡蒙这是要分手吗,她顺着他的话音往下问,“什么意思,睡腻了想换人了?” 图坦卡蒙深吸一口气,“随你怎么想。” 夏双娜撇嘴,呦,直男语录之精髓。 图坦卡蒙愤愤咬牙,“那群阿吞暴徒,若再敢挑战我的王权,残害我的臣民,我还是会把他们全杀干净,一个不剩!你要是害怕我了,讨厌我了,不喜欢我了,可以离开。” 什么叫讨厌我了,不喜欢我了,夏双娜终于听出来一点门道,忍住想笑的冲动,原来这家伙又在生闷气啊,爱情中再势力强大的人也会患得患失。 夏双娜故意逗他,“好啊,那你打算给我什么补偿呢!总要给点路费什么的。” 图坦卡蒙应声回头,伤心又气恼,但他的尊严傲气不允许他出口挽留,他硬撑着平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图坦卡蒙超有钱的,古埃及第一富豪,可不是要好好敲诈一笔。 “我要十箱黄金,十辆马车,十栋别墅......” 夏双娜开始报分手费清单,图坦卡蒙脸色越来越难看,瞪着她,在你眼中我们的爱,我就值这么点吗! 夏双娜伸出手指,把他紧抿的两边唇角挑起来,“哎呀,好了!就算你把整个埃及给我,我也不会走啊,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杀人怎么了,我从不认为心慈手软是一位法老该有的品质。若有人敢伤害你,觊觎你的东西,威胁你的权力,我会亲手替你杀了他们!图图,我只是个连鸭子都不敢杀的小姑娘,但为了你,我愿意变成刽子手。” 图坦卡蒙微微一愣,甜蜜在心底蔓延开,端着架子嗯了一声。 夏双娜娇滴滴撒娇,“娜娜最爱会杀坏蛋的图图啦!” 女孩的情话像不要钱一样一股脑往外倒,图坦卡蒙被哄得飘飘然,耳根子也红红的,“那你怎么就被我吓晕了,胆子真小!” 夏双娜抢救自己的形象,“什么啊,我才不是吓的!我今天从高墙往下跳,可能撞到哪里了,当时就不太舒服。” 听了这话,图坦卡蒙又担忧起来,马上要再喊御医给她做全身检查。 “不用了,放心,我很健康,现在神清气爽,而且我很有信心活到一百岁,就是......等我老了,美貌不在,满脸褶子,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夏双娜扬起小脸,也想听图坦卡蒙的表白。 谁知那货嘲讽到,“呵,说得好像你现在有美貌。” “图坦卡蒙!!”夏双娜炸毛,扑过去拧他的鼻子,这男人总是这么气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每天一个分手小技巧?花样不重复托马斯螺旋作死。 “那你觉得谁好看,爱茜阿尔玛?赛柯蒂美?还是你身边哪个侍女,来来来,深入交流一下!” 夏双娜从没发现自己这么欲,生闷气的男朋友怎么看怎么可爱软萌怎么看怎么秀色可餐,无意间看到图坦卡蒙眼底若有若无的水光,刚才她假意说要走就把他难受成这个样子,她要是真的走了图坦卡蒙是不是就哭了,简直要了老命,不得了了,她的心要变成冰淇淋融化了,好想吃了他! 夏双娜饿狼般扑了上去。 图坦卡蒙双臂抱胸,护住自己的衣服,活像个守节的小娇妻,“不行,娜芙瑞,你还病着呢!” 屋外,奈芙依朵惴惴不安。 法老守了娜芙瑞小姐整个下午,就唯独离开了一会。 那段时间是她守在娜芙瑞小姐身边。 可偏偏这一小会工夫,就让她发现了娜芙瑞小姐身上的秘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六十九章 伊特努特诺杰美特(4000二合一) 奈芙蒂丝发现妹妹今日行为甚是反常,吃饭的时候也能跑神。 “怎么了,依朵?” “啊?”奈芙依朵猛塞了自己几口凉透的面包,嘴巴里满当当含糊地说,“没事没事。” 姐姐可没那么好糊弄,单纯如白纸的小妹妹,脸上藏不住任何心事。 “你现在敢不听我话了?” 明明是轻快的语气,依朵却感觉有根绳索套住了自己的脖子,越收越紧,让她呼吸不畅,自小被姐姐控制奴役,她早就没有自我了。 “依朵?” 如接到主人命令的木偶,依朵凑到奈芙蒂丝耳边,“姐姐......我看到娜芙瑞小姐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边缘还泛着金光,我没有看清楚,等我凑近的时候,就又消失了......” 奈芙蒂丝第一反应是不信,“你是不是眼花了。” 奈芙依朵害怕姐姐以为自己撒谎又要大发脾气,支支吾吾道:“姐,我真的看到了,那东西像是日轮盘,代表废神阿吞的日轮盘,娜芙瑞小姐会不会被诅咒了......” “别乱猜!”奈芙蒂丝厉声制止。 从小只要姐姐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奈芙依朵就吓得想往桌子底下钻,“姐,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不会给你惹麻烦......” “别怕,姐姐保护你。” 奈芙依朵偎在姐姐怀里,身子打着颤,像是在拼命抗拒又无力挣脱,温柔的囚笼,她逃不出去了。姐姐的爱是腐蚀心智的毒药,却也是她赖以生存的必需品,她长得又丑,愚笨呆愣,不讨人喜欢,而姐姐那么漂亮机灵,人人都赞美姐姐,姐姐像天上的星星,而她是地下的泥巴,没了姐姐她什么都不是。 “依朵,下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还要告诉我,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依朵机械地弯起嘴角,幼弱澄澈的双眸盈满虚假的笑意,从她会说话起就学会了讨好和服从,“是的,姐姐,我乖乖听你话,你不要不喜欢我。” 同日黄昏时分,底比斯城。 银镜前,女子正在梳妆,男人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微微趴下腰,通过镜子打量起镜中女人,她长相一般,不美也不丑,颧骨高,下颌短,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眉眼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精明劲。 她戴着一顶假发,发丝像是螺丝面,密密实实盖住耳朵,垂到下巴处,染成耀眼的宝蓝色,这种假发制作工序无比繁杂,因而价格极高,简直就是把富有炫耀在头上。 诺杰美特对着出现在镜子里的男人微笑,“父亲大人,我好看吗?” “很美。”阿伊从一旁侍女捧着的托盘里挑出一支镶嵌玫瑰花的黄金长发卡,,固定好女儿的假发。 侍女们用柳枝向空中泼洒香水,名贵乳香、檀香、没药萃取成的水滴如雨纷纷落下,伊特努特诺杰美特优雅走入,转一个圈,将自己绣着莲花图案的华丽长裙染上迷人芳香。 阿伊拉着女儿,款款走入宴会厅,透过墙壁明亮的大窗,可以看到暮光斜照的花园,夜来香正准备悄悄开放。 窗前,黎巴嫩雪松为原料的长桌旁,坐着一个男人。 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衣,阿蒙曼奈尔的美貌依然让人移不看眼睛,他身材高大挺拔,气质圣洁高雅,呼吸中透着神秘莫测的气息,就是为侍奉神灵而降生。 阿蒙曼奈尔抬眼,看见阿伊和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诺杰美特,瞬时就明白了阿伊邀他赴宴的深意。 “大祭司大人!”诺杰美特大方得体地打招呼,颇有贵族之女的风范。 高级神官的客套话总是张口就来,“哦,诺杰美特回来了,有四年没见了,路上辛苦吗?” “谢大人关心,现在水流速度慢,坐船不算很颠簸。” 寒暄完,年龄相差十四岁的一男一女就没有话题可谈,阿伊碰了碰女儿的肩,“去,给大人倒酒。” 诺杰美特握着酒罐,故意靠近男人,她裙子的领口很低,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胸口三串晶石项链在灯光下一闪一闪,阿蒙曼奈尔目不直视,甚至侧身避了避,她浑身脂粉香气刺鼻,他闻出是一种魅香,有些恶心。 礼貌喝下酒,阿蒙曼奈尔向她晃动了下杯底。 诺杰美特迟迟不离开,站在阿蒙曼奈尔偷偷打量起父亲为自己选定的第二任丈夫。 这个男人长得着实不错,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脸上完全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轮廓立体,高鼻深目,褐色的眼珠充满智慧仿佛能洞穿人的前世今生,总体来说,宰相千金对大祭司还是满意的。 诺杰美特刚结束第一任丈夫的服丧期,她和那位病逝的孟菲斯城前领主本就是政治联姻,没有多少感情,很快改嫁对她来说并没有心理负担。 和她父亲一样,诺杰美特瞄准目标就会主动出击,“大人,这是我亲手为您准备的礼物。” 她手里是一条绣着纸莎草和鸭子图案的腰带,说是亲手缝制,其实就是指导了下样式,随意加了几个针脚。 古埃及风俗里,腰带是很私密的物品,女人送男人腰带就是想为他宽衣解带,求婚的意思。 阿蒙曼奈尔淡淡看了一眼,没有收下,也没拒绝。阿伊见状,“诺杰美特,去看看炉子上面包烤好没有。” 这些事情自然该是仆人做,宰相府唯一的小姐哪里需要亲自跑腿,阿伊的意思就是让她回避,诺杰美特受提伊教导,为人处世玲珑圆滑滴水不漏,敏锐体会到父亲话里的潜台词。 阿蒙曼奈尔开了口,“宰相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阿伊坐在大祭司旁边,拍了拍大祭司的肩膀,摆出一副亲密无间谈知心话的模样,“这二十年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身边总要有个女人照顾,留下个孩子延续血脉。一般的女人哪能与你相配,我的诺杰美特,聪慧懂事知书达礼,是料理家务事的能手,她的年纪正是孕育孩子的好时候,你我若结为亲家,岂不是美事一桩。” 阿蒙曼奈尔委婉拒绝了,“多谢,但曼奈尔恐怕要辜负宰相大人厚爱了,我曾对她发誓,今生只有她一人。” 阿伊知道大祭司是底比斯有名的情种,他也好奇到底是怎样风华绝代的女人能把大祭司这样的精英男士迷得神魂颠倒宁愿二十年独守空房,“唉,你这是何必,她走了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难道就单身一辈子,等你踏上冥界旅程,连个孩子给你主持葬礼都没有吗。” 古埃及人也忌讳无后。 这正是阿蒙曼奈尔心中之憾,但动摇不了他对爱人的誓言,“如果不能和她生育孩子,我宁愿不要,就算法老赐婚,我也不会接受。” 补上最后半句话是顾忌阿伊的颜面。 阿伊短时间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便拿出一份刚从阿玛尔那送来的密报。 “法老在阿玛尔那,准备将埃赫那吞的棺椁迁回帝王谷重新安葬,这代表什么,代表他承认他做错了,他对埃赫那吞充满歉意,他正在重复他离经叛道父亲的老路!” 阿蒙曼奈尔倒是泰然,“法老在卡尔纳克神庙树立复兴石碑,痛斥那罪人的宗教改革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也修好了卢克索神庙破损的廊柱,领导开展第七厅建造项目,说明他和作乱的阿吞划清了界线,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埃赫那吞,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阿伊意见和他相左,“图坦卡蒙年轻莽撞,还敢回阿玛尔那是非之地,我担心他压制不住阿吞的势力向那群逆贼妥协,只有你我结盟才能永保太平。” 阿蒙曼奈尔太清楚了,阿伊想把女儿嫁给自己目的不单纯,宰相想用姻亲关系把自己捆在一条船上,利益与共。以此争取自己领导的阿蒙祭司团支持,为他以后篡位打下基础。 阿伊别有用心提醒,“大祭司大人,如果让图坦卡蒙查到你当年干的事,会放过你吗,只有我才能为你掩盖罪恶。” 阿蒙曼奈尔冷笑,阿伊在威胁他,当年阿伊为什么向法老推荐他为最高祭司,就是因为手里有他的把柄,还是让他万劫不复的把柄。 这些年阿伊屡次威胁,利用他篡改神意争权夺利,今日还企图让女儿勾引他,他太恶心了,“阿伊大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复阿蒙。我从未忘记上任阿蒙大祭司的嘱托,我无愧于众神。只要阿蒙神永立神坛之巅,享举国供奉,王座上坐着的是图坦卡蒙,是你,还是其他人,我根本就不在乎。对您来说,只要能登上王位,埃及信奉阿蒙还是阿吞,不也没有区别吗。” 说罢,阿蒙曼奈尔笑里藏刀望向阿伊。 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诚然是阿伊,被人赤裸裸挑明觊觎王位的狼子野心和侍奉两神的狡猾不忠,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你这是何意,若非我当年助你夺下神权,卡尔纳克恐怕早已被荒草掩埋。” “宰相大人,您莫要忘了,您曾是阿吞的臣子,您撰写的赞诗在埃及广为传扬,后又信奉阿蒙,信仰不坚定,如在尼罗河脚踏两舟,甚是危险。本祭司乃阿蒙神代言人,一切行动皆听从神灵旨意。如果众神选择您,阿蒙神会告诉我的,到时候,我一定全力辅助您。” 阿蒙曼奈尔看了看一桌子好酒好菜,看来是无福享用了,“我还要主持晚祭,告辞。” 大祭司软硬不吃,对他的女儿也毫无兴趣,阿伊也不敢彻底和大祭司撕破脸皮,“比斯尼,送客。” 诺杰美特走进屋,沮丧地垂着脑袋,“父亲,女儿让你失望了。” 阿伊安慰,“那老鳏夫顽冥不化,我也不忍心你嫁过去。是父亲对不起你,父亲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诺杰美特早已过了幻想爱情的年纪,她很清楚地位高到自家程度,婚姻就是一场交易,“为了我们伊特努特家族的荣耀,为了父亲能早日登上王位,女儿心甘情愿。” 阿伊笑,“真乖,去找你母亲。” 诺杰美特说,“姆特好像很不开心。” “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你娶的侧室,还有那个私生子!” 阿伊语气温和地指正,“他是你弟弟,你们姐弟俩应该相互帮衬,你也多帮父亲开导开导你母亲。” 闻言,诺杰美特冷了脸,“只有姆特生的才是我弟弟,你别想让我认他!我才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该得的东西决不会让给他!” 于是,阿伊再添新家庭苦恼。 阿蒙曼奈尔今天的态度足以说明,阿蒙祭司团在内心深处,对他都是看不上眼的。 这群祭司清高自傲目空一切,不也是依靠神灵沽名钓誉,虚伪得令人作呕。 古埃及也许只有阿伊一个人,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成功要靠努力而不是神前祈祷。当年他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哭喊神灵无数遍,但他们并没有送给他一口饭吃。 他便不愿信了。 比斯尼来报,“老爷,霍普特求见。” 霍普特向阿伊略显拘束地招手,露出明媚笑容。 阿伊心中因为大祭司不配合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既然大祭司不识好歹,他就给埃及众神换一个代言人。 他连埃及的信仰都可以换掉,换一个大祭司有什么难。 能有什么比借法老之手,培植自己亲生儿子更划算的买卖吗? 阿伊走到霍普特身边,“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您。” “吃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盐巴青豆、果酱面包、一杯牛奶还有水果。” “出去走走。” “好。” 父子俩简短地对话,他们都不擅长在这段关系里扮演本该属于自己的角色,但都对失而复得的亲情格外珍惜,试探着靠近。 “父亲带你去见我一个老朋友。” “我穿这个合适吗?”霍普特看了看自己简单的衣服,阿伊的朋友自然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 “那我扮作您的随从吗?” 阿伊说:“到了你就知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章 到底是谁瞎(官方吐槽) 夜幕降临。 轿辇在路口停住,霍普特先下,然后搀扶阿伊下轿。 法老人不在底比斯,这父子俩躲过线人监控,才敢出来逛逛。 阿伊带霍普特,走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路两旁坐落着低矮的民居,一栋挨着一栋,如同蚁巢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随意拉扯的晾衣绳上,搭着的衣物破烂低劣,街边尘土飞扬垃圾遍地,底比斯多的是配备花园的豪华别墅,干净整洁的宽敞大路,但这里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霍普特曾以为位高权重如阿伊,根本不会来贫民区。 小道中央长着一棵歪脖树,树下放着一个破旧的小凳子,旁边一个老头蹲在地上,正用快掉完的牙齿费力地咔咔啃果子。 霍普特好奇地四处张望,难道这里会有宰相的朋友,他听到阿伊说,“我去剃个头。” 霍普特心思缜密,什么事都喜欢多想几步,阿伊和朋友之间前收拾一下头发是尊重人的表现,但阿伊明明戴着精致的假发,为何多此一举? 阿伊走到吃果子的那人旁,说了句什么,就坐到那张小凳子上,男的把手里吃剩的果子包起来,从旁边盆里洗了洗手,拿起剃刀,一手扶稳阿伊的脑袋,一手滑动着刀片,熟练地剃掉他刚长出的碎发。 霍普特站在旁边安静观察,那人的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脸上沟壑丛生,老态毕现,至少五十岁了,他的眼睛似乎有些异常,眼珠浑浊无光,如同蒙上厚厚一层灰,原来是个天生的盲人。 阿伊忽然轻轻嘶了声,按住自己一块头皮,手指头伸到眼前一看,红了一片。 那理发师竟然不小心划破了阿伊的头皮,伤了宰相大人,霍普特简直替这剃头匠捏了把汗。 阿伊却轻笑了声,宽厚地饶恕了他的罪责,像是老友间的一句调侃,“你老了,手抖了。” 剃头匠随意地拿过一个布团擦拭血迹,动作自如,全无一丝慌乱,回敬到,“你不也老了。” 阿伊长叹,“是啊,第一次找你理头,还是三十多年前,怎么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霍普特不禁疑惑,这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两人怎么很熟的样子。 阿伊知道儿子好奇,就跟霍普特解释,“我十四岁第一次到底比斯,就是他给我理的发,后来经常在他这边理。这三十年,几乎每次都是他给我剃头,他也算见证了关于我许许多多重要事件。” 例如,被阿蒙霍特普封为车马官,走上仕途。 锲而不舍终得美人芳心,与提伊结婚。 生下爱女诺杰美特。 被埃赫那吞选为改革顾问。 图坦卡蒙登基,被立为宰相。 ...... 每次重大活动前,阿伊都会找这老头理发,可以说,这个盲人剃头匠是阿伊人生逆袭传奇的第一见证人,见证他宦海几经浮沉,见证他最终权倾天下。 霍普特朝阿伊微笑,点点头,明白了,那真是很珍贵的记忆。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剃头匠发话了,“老头,你的事儿有啥好见证的,这么多年不还是个小小的车夫,也没混出来个样,还牵的动马吗?” 老头? 这是什么别致的称呼,能用来尊称埃及宰相吗? 显然,这个盲人理发师对阿伊的认知还停留在三十年前。 霍普特忍不住插嘴,“你怎知他没有升职呢?” 老头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还是判断这年轻声音所在的方位,偏过头和霍普特“对视”,语气颇为不耐烦,“这不废话!他要升迁了,涨了俸禄,还能来找我理头?” 逻辑上,没毛病。 但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推测阿伊这等人物。 如果他知道他刚给当朝宰相大人理了头发,会做如何感想? 阿伊给霍普特递眼神,是我没告诉他。 阿伊也嘲讽盲老头,“是啊,牵不动马喽,该退休了。还说我呢,你这三十年,不也是毫无长进。当初是在树下摆个凳子,现在还是个破凳子,连个正经铺面都没有。” 盲老头面子挂不住,非要让这“小车夫”颜面扫地,“嘿,那是谁当年雄心壮志,将来要当上埃及宰相,不照样一辈子是个家仆!” 阿伊针尖对麦芒,回怼,“那又是谁当年发誓精进技艺,将来要给埃及宰相理发的?” 盲老头脾气暴,被这话气得不轻,拍着胸脯叫嚣,“刚才宰相府还来人,请我明天去理发呢!!” “得,别吹了,”阿伊翻了个白眼,“赶紧给我理!” 两个年过百半的老头像孩子一样斗着嘴,画面却是说不出的温馨美好。 一晃。 仿佛时光倒流。 那个羞涩拘谨的穷苦少年刚到底比斯,和盲人男孩正讨价还价。 三十年来,他们陪伴着,斗着嘴,相互嫌弃着,一起慢慢变老。 霍普特看着两个老人,唇角高高挂着收不住的笑意。 那两个十几岁的少年,都在三十年后,实现了自己年少的梦想,真好。 真好。 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阿伊,有人情味的宰相。 阿伊理完发,开口,“我今天给你带了个人。” 阿伊按着霍普特肩膀,让他在凳子上坐下。 霍普特端正地坐着,伸手扯掉自己的假发,露出光溜溜的脑袋。 盲老头摸了摸他的头皮,“挺干净啊,还理啥。” 盲人把手指当做眼睛,仔细“看”,“是个年轻人,还不到二十岁。” 他粗糙的手掌从霍普特头顶一路摸到他耳后的骨头。 突然,盲人无神的眼睛竟然放出一道光,那是一种惊讶,他惊呆了,就像是五十多岁的盲人突然复明,人生第一次看到世界绚丽缤纷的色彩,完全被震惊被惊骇。他那双残疾的眼睛中,按理说不会出现任何情绪波动,但霍普特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讶。剃头匠嘴巴张圆,话是对阿伊说的,“你竟然有儿子了!!” 霍普特也震惊了,这盲人是第一个如此肯定说出真相的人,而且不带一点迟疑和犹豫,可他明明连自己和阿伊的样子都没见过,是怎么“看”出来的? 霍普特迫不及待想知道玄机所在,“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这头形和这糟老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剃头匠把霍普特的脑袋从上到下又摸了一遍,手指在几处停留,“这里,这里,这些骨头的位置,都和他一模一样啊。” 古埃及人还不懂什么是遗传物质脱氧核糖核酸dna,不懂隐藏在基因里的传承密码。 但盲人在他四十多年职业生涯中,为数千对父子理过发,总结出了规律,大多数父子头骨的形状都很像。 多少人视力完好的人都看不出,这个秘密却第一个被一个粗鄙的剃头匠洞破。 图坦卡蒙和娜芙瑞,还有那么多人睁着两只视力5.0的大眼睛,依旧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有时候,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瞎。 霍普特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他们拥有同样的脑袋形状,这样奇妙的牵连,温暖柔软的浪潮涌动在霍普特心间,他兴奋地望向阿伊,阿伊也正看着他,惊讶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霍普特笑得愈发甜,他们的心越来越靠近了。 盲老头向阿伊求证,“真是你儿子吗?” “是。” 霍普特开心清脆地喊,“伯伯好。” 剃头匠顿时悲从中来,“唉,不得了,连你都有儿子了,我还是孤身一个人。” 他的人生已经快走到终点,还只有一座小破屋,一把剃刀,一个凳子。 阿伊叹息,“年轻的时候,我劝你找个女人踏踏实实过日子,你不听,能怪谁。” 闻言,剃头匠哭得更加伤心,“我好可怜,就算死了也没人在乎,没人知道,尸体烂了也没人管我......” 阿伊搂着他的背,好言好语安慰,“我就是你的亲人,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身体送去做木乃伊,给你举办风光的葬礼,让你得到来生。” 剃头匠破涕为笑,“你有儿子了,我真高兴,真的好高兴啊!” 霍普特从没见过阿伊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 霍普特深受这难得的友谊感染,也满足地笑着,太幸福了,他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剃头匠笑着笑着,笑声突然猖狂变态,“我啊,一直担心你死到我前头,没人给我送终。现在你有儿子了,就算你明天死了我也不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伊:“............” 霍普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一章 霍普特风评被害 “孩子,你记住啊,将来为我哭丧的女人,全要处女,胸要大......” 盲老头拉着霍普特的胳膊,反复交代,反复叮嘱,他墓葬的大小,陪葬品的种类等等。 霍普特脸上带着尴尬不失优雅的笑容,一一记下。 老头理发的技术在这片也算小有名气,这么晚还有客人找上门,“剃头!” 盲老头拿过剃刀,跟阿伊嘟哝,“今晚不陪你了,酒馆里那个说故事的又来了,你记得去听听,下次来了给我讲。” 阿伊答应了,喊霍普特动身去那家酒馆。 “不是要见朋友吗?”霍普特这句话刚出口,就笑了,阿伊要带他见的老朋友,不就是这个剃头匠吗。 来这里之前,霍普特万万没想到,阿伊口中的好朋友竟然只是个朴素的民间匠人,并非和他地位相当的朝廷官员。 他们从未问过对方的名字,打听过对方的事情,没有口腹蜜剑虚与委蛇,更没有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两颗赤诚之心三十八年从未改变,这就是友谊永恒的秘密。 酒馆用泥砖垒成,面积不大,却塞满了休闲消遣的市民,屋里人声鼎沸,酒香浓郁,混杂着汗臭味和各种体味,让人大脑缺氧,精神亢奋,陷入晕乎乎的欢乐梦境。 柜台上出售的酒质量低劣,价格自然也很便宜。 阿伊给自己端了一杯大麦酿造成的啤酒,撒了些自带的调味香料,问霍普特“来一杯?” 霍普特儿时生活俭朴,没有祭司们对饮食挑剔的毛病,“好。” 父子俩端着酒杯找位置坐下。 屋里有个中年男人,站在矮桌上,高举右手,正朗声说着什么,一群人围在他身边追问,那寡妇杀死企图玷污自己清白的夫弟,被觊觎她美色的法官要求情色交易的故事后续。 说故事的男人手豪迈一挥,“今天,不讲小寡妇了,我们来讲讲朝廷秘事!” 下面听故事的都是底层平民,朝堂对于他们来说犹如高远的天空,是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茶余饭后,市井小民最喜欢探听图坦卡蒙的后宫绯闻,还有高高在上大人们的八卦。 酒馆里一半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快讲,快讲!” 男人得意地拍了下掌,“我们今天就讲阿伊大人!” “阿伊大人!” “阿伊大人?” “阿伊大人?!” 四周响起惊呼声。 人们对辅佐法老平息混乱的宰相大人,自然而然有种崇拜敬仰之情。 阿伊平时八卦极少,他们对宰相的私生活更是充满了窥探的欲望。 霍普特看向阿伊,阿伊本尊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神情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出色的政治家懂得,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随时掌握民间舆论动向的重要性。 说书人开始了讲述,“阿伊大人突发重疾性命垂危,散尽家财为求名医,今天我就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给大家揭秘,阿伊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昏厥!” 神秘兮兮的语气,一本正经的神态带着恐吓,瞬间调动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一堆好奇的脑袋紧紧凑在一起,催促,“为什么,说啊,快说啊!” 听到要讲自己干的好事,霍普特坐不住了,脸火辣辣烧了起来,拉了拉阿伊,小声说,“我们走。” 阿伊依旧闭着眼,“坐下。” 霍普特只能乖乖坐回凳子上,忐忑地等待着那人的下文。 “阿伊大人昏厥是因为一个人对他不敬。” 市民七嘴八舌。 “是朝官吗?” “应该是个小官。” “名字呢。” “不知道。” “年龄呢。” “不知道。” 见那人一问三不知,人们希望落空,怒了,骂骂咧咧。 “骗子!” 说故事那人面不改色,缓缓道;“他可是个奇人。” “敢和宰相大人叫板能不奇吗?不仅奇,而且不怕死!”有人接话。 说书人晃动了晃动手指,“除此以外,他还有另一个奇异之处......” 到关键处他就闭嘴不讲了,拿着盘子伸到人们面前,一圈人被谜底吊着心痒难耐,得不到答案怕是整晚睡不着觉,就往盘子里放无花果,这就是付给说书人的酬劳,离开前要留下对应价值的交换物。 等同于打赏了。阿伊抓了一把,霍普特也跟着扔了三个上去。 霍普特抿了抿唇,心跳得有点快,听别人刨析自己,这感觉好奇妙。 “是因为......是因为......” 说书人死活不往下说,焦急的人们恨不能捏死这货,只能继续往盘子里加无花果。 等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众人屏气凝神时,他才娓娓道来,“这个小官......” 霍普特紧张地把酒含在嘴里,暖热了都没咽下去。 说书人情绪值忽然直线飙升,状态满格,“这个小官啊,突然变了一张魔鬼的脸,张着血盆大口,哇!!直接把宰相给吓晕了过去。” 噗—— 霍普特一口就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 阿伊身子一抖,喉间发出压抑的怪鸣,强忍着不哈哈哈哈狂笑出声。 四周皆惊,说书人拿出一张草壳做的魔鬼面具,画着血盆大口和尖牙,罩在自己脸上。 伴随适时响起的音乐,开始跳魔鬼般张牙舞爪的舞步。 下面人反应过来,鼓掌,叫好。 原来还带才艺表演? 霍普特曾以为他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这个上蹿下跳的野猴是谁? 不忍直视! 霍普特凌乱了,我就这种形象吗…… 说故事人又把盘子拿出来,今天收获颇丰,其中一半来自于“被魔鬼吓晕”的宰相。 霍普特双手捂着脸,崩溃地趴在桌上,阿伊搡了搡他的肩膀,哈哈在笑,“怎么样,小魔鬼。” 霍普特也羞涩地笑着,把手挪开,火光映衬下双颊绯红如桃花, “对不起。”霍普特小声说。 阿伊一愣,旋即望向儿子的眼光里慈爱漫溢,“我是你父亲,我不会怪你。” 霍普特向他保证;“我以后不会了。” 说书人跳完舞,继续编故事。 在场人除了两位风评被害的主角,都听入迷了。 反正他讲的东西和真正政治屁毛不沾,都是些牛鬼蛇神之谈。霍普特明白自己大错特错了,就别指望民间打听出一丁点机密信息,否则朝廷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差劲。 若讲得深奥,平民也听不懂,总之,今天的创意非常成功,盘子里无花果摞成小山。 等他故事讲完,霍普特已经不知自己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了。 一批穿着暴露的妓女在喝酒的男人间游荡,招揽生意。 霍普特麻利闪躲,“不需要。” 不能睡到这样漂亮的男人太可惜了,女人叹息,翘臀一扭,去找别的金主了。 阿伊看着霍普特的反应,“还没有做过吗?” “嗯。”霍普特羞涩点头,“这种事只能和最爱的人。” 阿伊赞同,“对,不要被下流的妓女迷惑心智。” 阿伊喝着酒,观察形形色色的人们,指了下一个容貌很普通的胖女人,“其实,她床上功夫最好。” 霍普特表情古怪,“你怎么知道? “就刚理发那老头告诉我的。” 也是,光棍也要想办法解决自己生理需要。 明白霍普特刚才对他的私生活产生了质疑,阿伊立刻辩白,“我要是敢亲近别的女人,还不被你提伊阿姨撕了啊。” 霍普特表情更加微妙,那他呢,哪儿来的,土里长出来的? 阿伊眼睛里染上几分怅然,“也就跟你母亲那一晚,就有了你。” 垮不去的坎,霍普特决定面对,不再逃避,毕竟那是给了他生命的女人。 “她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不行。” “我不认她,就远远看一眼。”霍普特恳求,他很想看看生母长什么样,她应该很美。 阿伊长长叹了口气,“她已经去世了,走了很多年了。” 去世了。 听到噩耗,霍普特浑身僵硬,多狠心的女人啊,当初无情抛弃他,这辈子到死都不愿再见他一面。 霍普特以为自己不会伤心,但知道她的死讯,心里竟说不出的压抑难过,也许真的是母子连心,他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霍普特问:“她的丈夫对她好吗,她还有别的孩子吗?” 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兄弟姐妹存在吗。 阿伊眸子闪了闪,“有。” “我想见见,是谁啊!” 阿伊正色,“你最好不要找,对你没好处。” 阿伊让他别纠结,霍普特就不纠结了,以前他和父亲闹到几乎决裂,最大的教训就是不要钻牛角尖。 谈到夫妻和情人,阿伊找霍普特秋后算账,“你这臭小子把内里娅塞到我府里,提伊好多天不让我进卧室了!” 面对满腹闺怨的父亲,霍普特不好意思地挠头,“那你为什么要把内里娅送到我身边,我总觉得你选择她不是偶然。” 儿子着实聪明。 阿伊坦白,“我当初在奴隶营为她赎身,的确不是一时兴起......我找了她四年。” 霍普特卖乖,“为什么?你说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关于一块甜饼 阿伊不想说。 霍普特撒娇缠着他说。 阿伊拗不过他,“你可不准告诉提伊啊,这是咱父子俩的秘密。” “我保证!” 阿伊喝了口酒润嗓子,摆明了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你爷爷奶奶得病死的,我六岁就成了孤儿,为了活命,只能给村里富人家看守粮仓,明天领一点可怜的食物。我记得那年闹了鼠灾,粮食被老鼠尿泡得发霉,主人很生气,把我关在地窖里,三天都不给我东西吃。” “我饿得快死了,那家的小女儿看我可怜,偷偷给我塞了一块饼。那是一块圆形的饼,撒了糖霜,上面还有葡萄干。我记得她的脸,她长得很好看,有一张圆圆的脸,就像她给我的那张甜饼,两颗圆溜溜的黑眼,古铜色的皮肤,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甜饼,我一边哭,一边吃,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的日子,她最喜欢来找我玩,她给我书看,教我写字,教我算数,教我背圣诗。她给我讲故事,在遥远的天边,有所美丽的城市叫底比斯,里面有最快的马,有宽敞的大路,有黄金做成的宫殿,白玉筑成的神庙。我从出生就没走出过那小村子,因为他,知道村外有更广阔的土地。我的心躁动不安,我发誓一定要到底比斯去看看。” 阿伊陷入回忆,嘴角扯起浅浅的弧度,对霍普特说,“如果没有她,父亲一生就困在那小村子里了。” “我终于攒足了路费,临行前一天晚上,她让我带她一起走。我拒绝了,我只是个父母双亡的穷小子,根本没资格幻想爱情,我居无定所,身无长物,根本不可能负担她一生的幸福。她哭了,她说她会一直等我。” “我只身到底比斯,什么低贱的活都干过,机缘巧合,我成为了底比斯诺姆长内巴蒙的家仆,后来我进了王宫,做了个小官,我总算有了些积蓄,回到老家去找她。那时,她父母已经将她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奴隶主。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我,我便放弃了。” “在王宫,我爱上了强势明艳的提伊,她让我感到心动,我追求到了你提伊阿姨,我很爱她,我的官也越做越大,后来打听到甜饼,她结婚后丈夫对她很不好,生孩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多的高龄,留了个女儿就发高热死了。” “她去世后不到两天,她丈夫立刻娶了情妇,还把亡妻的女儿扔到河边自生自灭。” 阿伊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霍普特不知道他会不会追忆思念那个圆脸的姑娘,会不会心痛遗憾。 阿伊继续说,“她对我有恩,我不能让她死后个孩子都留不下。我知道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出生六年了,我就千方百计寻找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有人说她被野狼吃掉了,六年前就死了。后来我找到一个拾荒的老人,他说他当年捡到过一个女婴,见她长得标致就卖掉了,她被转手过几次,我从北找到南,又从南搜寻到北。” “四年后,我终于在奴隶营里找到了她。” “我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一定是甜饼的女儿,她和她母亲一样的圆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霍普特顿悟,“那女孩就是内里娅。” 阿伊点头,“那时内里娅十岁,我第一次见到甜饼,那年她也是十岁,我自然不能把内里娅带回府,就把她安置在阿布萨特,你身边。” “监视我?”霍普特笑。 阿伊纠正,“不要说这么难听,我是关心你!” 有种说法是,父母把没有实现的梦想和心愿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孩子替自己弥补过去的遗憾。 也许阿伊就是为了弥补年轻时的遗憾。 本想让他的儿子娶她的女儿。 最后,阴差阳错,内里娅成了他的妾,是他娶了她唯一的女儿。 要问阿伊爱没爱过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小姑娘,问题的答案早已无从探究,就算她现在复活,站在他面前,阿伊也不见得会娶她为妻,他最爱的还是提伊。 霍普特感慨万千,“既然娶回去了,就好好对人家呗。” 阿伊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小子找的麻烦!” 父子俩走在街道上。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神棍,浑身散发能熏死大象的恶臭,摇着一串破铃铛,堵了霍普特的路。 要是遇到脾气暴的就直接骂了,霍普特礼貌地避开。 霍普特往右走,神棍就跟着他往右,他往左,神棍就往左,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他了,“呀呀呀呀呀,这位小哥气运贵不可言啊!” 霍普特不吃奉承,不予理睬。 那老神棍迈着飞毛腿,一溜烟竟绕到霍普特面前,霍普特一言不发快步走,那人就倒退着跟他走,面朝他,眼珠子粘在霍普特脸上,“将来必是显赫至极,离最高权力仅一步之遥,然死于非命,活不过二十五岁啊!” 被人说自己儿子要早死,还是惨死,阿伊恼了,从不在民间动用特权的阿伊撸起袖子,亮出拳头,“再敢胡说我砍了你!” 霍普特不以为意,轻笑一声,“抱歉啊,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神棍两眼放出惊诧的光,掐着指头,手决捏得飞起,似乎是在寻找自己到底算错在了哪里。 “父亲,我们走,不用理他。” “什么?”阿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霍普特说:“这些无良术士,骗人钱财,胡言乱语,不必理会。 阿伊嘴唇在颤抖,话说得直哆嗦,“你.....刚才叫我什么?” 霍普特回忆,父亲,我们走,不用理他。 父亲,父亲,不经意就说出了口,霍普特愣了会,然后咧开嘴,幸福地笑了。 这是霍普特第一次叫他父亲。 阿伊眼中隐隐有泪,“再叫一声。” 霍普特不再扭捏,大方地喊了好几声,“父亲,父亲,父亲!” 阿伊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老泪纵横,“是,我是你父亲......我终于等到你认我......” “父亲太高兴了!你想要什么,马车,珠宝,宅邸,说,你想要什么,父亲都买给你!” 泪水从霍普特下颌滑落,他哽咽着,“我要...我要你健康长寿,一直陪着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三章 阿伊想守护的底比斯,想守护的埃及(4000二合一) 夜,底比斯街头。 父子俩紧紧相拥,又哭又笑。 阿伊一定要送霍普特一份礼物,纪念这第一声天籁般的“父亲”,这声迟到了十八年的“父亲”。 夜晚光线昏暗,俗话说夜不观色,古埃及人很少会在晚上交易,集市里只有一间小房子亮着烛光。 里面的气氛似乎不太寻常。 阿伊把披风上的帽檐拉起,盖在头上,让霍普特也裹住脸,才走了进去。 阿伊出示自己的腰牌,店主才允许他们看出售的货品。 光滑柔软的高档毛皮上摆放着一条多圈彩色宝石手链,一枚黄金男戒,一对鸟翼莲花坠耳环。 昏暗烛火下,精美的黄金宝石闪烁着华贵的光芒,让整栋房间熠熠生辉。 霍普特仔细一看,惊了,这不是王室的东西吗! 中间那枚好像是法老的戒指啊。 那次宫外巧遇,霍普特见图坦卡蒙曾戴过一次。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三件东西全部来自于王宫珍宝库。 黑市里竟然流通法老的首饰,看来是有人从宫里偷东西出来卖,夜晚秘密在这里销赃。 “我全要了。”阿伊付账。 因为是赃物,这些顶级珠宝售价远低于应有价值。 霍普特惊讶,父亲为什么要买赃物,而且看起来,阿伊已经是他们的老主顾了。 走出好远,霍普特才问,“你买这些做什么?” 阿伊答:“买了放回去。” “放回去?”霍普特更疑惑了。 阿伊直说:“放回法老的珍宝库。” 阿伊买下后,托宫里的人悄悄放回原处。 再加上图坦卡蒙的珠宝不计其数,法老从没发现自己的首饰失窃。 “为什么?”霍普特一头雾水,绕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什么? 阿伊说:“那盗贼是个一等侍卫,是艾的亲信。” 霍普特不解,问到:“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向法老检举。” “唉,他父亲重病在身,吃的药比白银都贵(在古埃及,银比金贵百倍),他的俸禄根本不够。” 正直的霍普特不接受这个借口,“那也不能偷盗啊,你还帮他遮掩!” 阿伊淡淡道:“要是被法老发现,他连命都活不了,他父亲还能活吗。” 阿伊沧桑的眼睛里透着浓浓忧伤,“你爷爷就是病死的,本是小病,但买不起药,活生生拖死的。小时候我特别害怕他犯病,他喘不上气的样子很吓人,每次我都会躲远。后来,他死了,我才知道我有多想念他那样,我不想让那人也和我一样。” 人生最大憾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 霍普特心地善良,理解了父亲和那个侍卫。 收摊时,面包折价出售。 阿伊买了好几十只,自己手里提满,霍普特也帮忙拎了两个大袋子。 阿伊带着霍普特在羊肠小道里七拐八拐,若非亲眼所见,霍普特根本不相信底比斯还有这样脏乱差的地方,老鼠蟑螂在垃圾堆里穿行,地上全是倾倒的排泄物,污水横流,道路泥泞不堪,霍普特掂着脚尖,摒住呼吸,艰难跋涉。 废墟碎石上,低矮破旧的老屋危危伫立,不知何时就会倒塌。 这里充满了灰暗和绝望,压得人喘不过气,霍普特却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干净清澈的笑声,与环境格格不入,洗涤了他的心灵。 一群小孩子相互追逐着,玩警卫捉小偷的游戏,脚步扬起尘土,欢声笑语回荡在耳旁。 霍普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有个小石子就能玩好久,日子虽然清贫但很快乐。 见到阿伊,孩子们眼睛锃亮,欢快地呼喊,“爷爷!爷爷!”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男孩子,直接跳进阿伊怀里,阿伊不嫌弃他身上全是泥灰,“爷爷给你们带了面包!” 他们都是阿伊收养在这里的孤儿,阿伊经常来看望他们。 霍普特和阿伊一起把面包分给孩子吃。 阿伊叫着每个孩子的名字,“小豆丁爱吃甜的,花朵爱吃咸味面包......” 霍普特再次惊讶。 宰相要关注的国家大事太多,竟然会花费心力,去记这些孤儿们的口味喜好。 霍普特也很喜欢小孩子,就和他们玩了起来。 一场游戏结束,霍普特大汗淋漓,抹着额头的汗珠,坐在台阶上喝水,目光依然温柔地望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 阿伊嗔怪,“你要喜欢就自己生上一窝,让我赶紧当爷爷!” 霍普特顿时笑容消散,愁绪笼上心头,他会有孩子吗,他爱的女孩爱上了别的男人,不爱他。 娜芙瑞现在在做什么,也许正躺在法老怀里,霍普特深呼吸,打住自己的猜想,要不然他就要痛苦死了。 霍普特问阿伊,“我还有可能吗?” 阿伊明白他的意思,“当然有,哈托尔女神会保佑你,不能放弃。” 霍普特笑了笑,可心里并没有一丝愉快,这个答案,只能娜芙瑞给她,等她从阿玛尔那回来,他绝不会再放手了。 阿伊突然问,“霍普特,你住过那种只能放一张床的小房子吗,只能弓腰进去,稍微伸腰就能撞到头,吃饭睡觉在床上,洗澡解手在床底的盆子里。” 霍普特摇头,但刚才沿路他看到了这样的贫民窟。 阿伊说:“我住过,就在对面,我刚到底比斯,在那洞里过了半年。我住过最破的房子,也住过豪华的别墅。” 霍普特惋惜,“没想到,这里如此残破。” 阿伊缓缓说道:“霍普特,你根本不了解底比斯,它不像表面上那样光鲜繁华,它华丽的外衣下布满了疮疤。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阴暗的角落,阳光照不进,有多少人垂死挣扎。我曾在泥潭中求生,我懂穷困潦倒是什么滋味。所以我希望每个男人都可以娶上妻子,不用担心无人养老送葬;我希望不会有孩子和父母分离,忍受饥饿干渴,每个孩子都能得到教育,成为埃及的有用之才;我希望民众不会因为贫穷买不起药,而眼睁睁等死。” “身居高位者只知自己享乐,怎会了解民生疾苦!他们甚至不了解他们蚕食的这个国家。奢华的宫殿和宏伟的神庙,都不是底比斯真实的样子。我走过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众生百态,芸芸众生,我体会过他们的欢乐和痛苦。穷人、病患、乞丐、孤儿,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他们微不足道无关紧要,死了就死了,但这些人曾是我生活中鲜活的一部分,他们是我的父亲,是我的朋友,是过去的我!” “我出身贫苦之家,只有我才最了解底层人的需求,只有我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有了他们,才是完整的底比斯。儿子,这就是父亲送你的礼物,今晚,父亲带你看了,你不曾了解的底比斯,这就是我想守护的底比斯,这就是我想守护的埃及,这才是我拼尽一生保护的国家,这是我爱的埃及。” 霍普特放慢了呼吸,心神俱颤,他从未被一个人的话这样深的震撼,这一刻,他强烈地感觉到了阿伊的爱,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对人民的爱,让他的眼中含着热泪,让他心潮澎湃,无比自豪、无比骄傲、无比幸福,拥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父亲。 父亲是个有大爱、胸怀宽广的人,他默默做了那么多好事。 为了那孤寡无依的盲老头。 为了那偷盗王室用品,给父亲治病的儿子。 为了这群可爱的孩子们。 埃及每个诺姆都有阿伊出资修建的神庙,他的下属深受他的优待,他和提伊经常会在府前搭设临时房屋,给穷人煮饭,让他们歇脚。 阿伊智慧的头脑高瞻远瞩,犹如站在山巅,俯瞰历史长河,“埃及现在看还算可以,但如果不加变革,阶级固化,政治腐败,不出二百年就要衰落,衰退之势无可挽回,终会被外族奴役吞并。” 他竟思虑得如此长远。 霍普特热血沸腾,也想和父亲一样建功立业,“我想把今天的见闻报告给法老,法老是宽厚仁慈的明君,由您辅佐,你们一定可以缔造延续万世的强盛帝国!” 阿伊笑而不语,那多麻烦啊,他为何直接不干掉上面挡路的人,自己大刀阔斧改革。 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是为了埃及四百万人民。 只不过,不是为了图坦卡蒙。 阿伊搂住儿子的背,“霍普特,你能理解我,无论我做什么,对。” “嗯!”霍普特用力点头,眼睛亮如星辰,脑袋亲昵地靠在了阿伊肩头,“以后,我和你一起守护埃及!” 依依不舍告别,阿伊回到宰相府,马车刚停下,一个香软的女孩子就扑进了他怀里,哭喊,“老爷!” 看着一张泪水涟涟的圆脸,阿伊蹙眉,“内里娅?这么晚出来干什么,回屋里待着去。” 内里娅一开口就柔弱地哭了,“内里娅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您从不来看我。老爷,您娶了我,却不见我,我在府里过得还不如下人!” 阿伊推开她,冷冷到,“你喜欢的是我的儿子,不必讨好我。” 内里娅跪在地上,大眼睛泪光闪动,动情诉说:“我承认我以前是很喜欢霍普特,但是现在,您是内里娅的丈夫,我会对您忠诚,我不会再去想旁人,我会爱您。” 内里娅以为她一番表白能打动阿伊,阿伊依旧冷漠如寒冰,“我的妻子只有提伊,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 “老爷您可以不爱我,但您帮我管管那群仆人,我就要死在府里了!”内里娅哭求。 偏院。 侍女一手掐腰,一手拿着棍子,“那小贱人跑哪儿去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这群人迅速藏进灌木丛,捂嘴偷笑,等着看好戏。 一桶混着尿液粪水的面粉从门框上嘭地洒下,如果不是阿伊闪的及时,就扣到头上了。 仆人们见进来的竟然是宰相,顿时瞪大了眼,吓软了腿。 阿伊冷冷斜了他们一眼,径直进了屋,有人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阿伊刚要坐下,听到内里娅大叫,“老爷!” 蝎子在坐垫下乱爬,坐下去屁股要被蛰烂。 内里娅眼泪又涌了出来。 “马上收拾干净!”阿伊怒极,下令。 仆人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口,手忙脚乱把蝎子捉进罐子里,顺便把藏在被窝里的死老鼠、放在水杯里的泻药,都给收拾了出去。 他们这么嚣张,自然是受了指使,有人准备跑路,向提伊那边报信。 “去哪里?” 阿伊冷冷喝住。 “二夫人是你们的主人,你们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谁再做手脚,就从府里滚出去!” 内里娅怔愣地望着阿伊,这个年纪能当她爷爷的男人,他为她教训人的样子好英武,浑身散发着魅力和霸气,她好像真的心动了。 阿伊要走。 内里娅挽住他,娇软的身子贴上去,“老爷,今晚就留下,陪陪我好不好。” 阿伊毅然拨开她的手,再次警告仆人,“好好照顾二夫人。” 阿伊出了门。 内里娅大喊,“老爷,帮我个忙。” “说。”阿伊回头。 “我想找个人。” 内里娅递上身份资料文件。 “好,我会全力帮你。” 内里娅久久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她能不能翻身,获得上流社会的认可,就看这人能不能找到了。 泪眼满是嫉恨,向提伊无声宣战,我是法老亲自赐婚给宰相的,你凭什么独占老爷,我一定要让老爷爱上我,你等着! 提伊闻到阿伊身上别的女人的香水味,知道丈夫带那私生子乱逛,大发了一通脾气,把阿伊赶去书房睡。 夜空下,一只信鸽飞入宰相府,阿伊收到从阿玛尔那来的密报。 耶华林和隐匿者的精壮骨干,已经在阿玛尔那潜伏好兵马。 阿伊回信:伺机而动,见机行事。 阿玛尔那,图坦卡蒙和阿吞背后那个男人必有一战。如果暴徒得逞,图坦卡蒙身亡,他就立刻出兵杀了那群逆贼,帮法老报仇,法老没有子嗣,到时政局动荡,他有大功傍身,名正言顺登基。如果图坦卡蒙更强,逃过一劫,他也不介意再卖法老一个人情,和图坦卡蒙一同追击暴徒,加固自己在朝堂不可动摇的地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四章 危险的间谍 仅仅两天时间,舍曼凯尔就凭借他极具煽动性的演讲水平和出色的人格魅力,获得了阿玛尔那全体阿吞信徒的效忠。 耐布莱吞手下有三千二百八十六人,加上舍曼凯尔从底比斯带来的部分精壮力量,八百多人,合计四千多人。 两波势力整编后,舍曼凯尔召开了第一次全员大会。 会议上,进行了职位授予和等级分配。 舍曼凯尔任命耐布莱吞为光明殿大祭司,光明殿为最高宗教活动场所及情报搜集机构。 刨去担任文职的成员,剩余信徒组建起义军,接受正规军事训练。 舍曼凯尔出任军队大统帅,副将兼军师为他的心腹阿里瓦沙。 阿吞组织效仿埃及社会,分为八个等级,上窄下宽,呈现金字塔结构。 最高为八阶,舍曼凯尔为最高级,持有信物八阶日轮盘,形状与娜娜留下的项链吊坠完全一致。红宝石圆盘,下坠八条黄金流苏,如同太阳光束,末端化作手形。 阿里瓦沙和耐布莱吞两人为七阶,佩戴的信物为七条流苏的七阶日轮盘。 依次向下,佩戴六条流苏的六阶日轮、五条流苏的五阶日轮...... 高级别使用红宝石,低级别则用红玛瑙或者红玉髓,阿吞信徒间以日轮信物验证身份等级。 舍曼凯尔还设立了一套公正严谨的等级晋升制度,以擒拿、杀害或策反埃及士兵和阿蒙神职人员的人数,作为唯一考核标准。不论出身,只要足够勇敢无畏聪慧机敏,就可以从最底层晋升到高级职位。 若不幸在任务或战斗中死亡,其家人可以得到慰问金。 同时,光明殿出资赡养组织中的遗孀和孤寡老人,并负责新一代信徒的教育。 待最终成功日,舍曼凯尔登基为埃及法老,承诺论功行赏,按日轮级别授予成员对应的官职和财富。对于出身普通的信徒来说,这是他们迈入贵族阶层的一架天梯,因此他们受到了极大激励,动力满满斗志昂扬。 其实,舍曼凯尔还留了一个和自己平级的位置,是留给谁的,信徒们都能猜到,但他们都很清楚,他们期待怀念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自此,一个宗旨为“推翻昏暗统治,光复阿吞荣耀”、等级明确、纪律严明的起义组织正式建立,如巨石入水,必将搅动埃及政局。 夜晚再次到来。 大战临近,空气中充满焦虑紧张的气息,宴饮是缓解压力的最好方式。 悬崖峭壁之上,摄政王斯蒙卡拉的墓穴。 有本尊镇场,在这里集会不算是亵渎亡灵。 主墓室里,黄色的石英石棺椁被当做桌子,一群高层领导围在一起喝酒划拳,谈论胜利后要在哪里购置房产,娶美妻生几个孩子。 舍曼凯尔坐在一张镀金的黄铜圆桌旁,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不过只是做做样子,他脸上那张黄金面具根本没在嘴部开孔。 耐布莱吞悠闲地倚在躺椅上吃水果,舒适的椅背上铺着一张温暖华丽的豹皮。 豹皮是埃及大祭司的象征,耐布莱吞已经在提前适应将来的尊荣身份。 舍曼凯尔问:“阿里瓦沙呢?” 耐布莱吞瞥过去,朝墙边努了努嘴唇,“那儿呢!” 阿里瓦沙找了个亮堂的地方,单膝跪地,手按着一张纸莎草,趴在墙上写字。 他伪装西提菲还上瘾了,每天给底比斯的迪米特丽小姐写信。 男人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似乎突然有了灵感,唇角一勾,就飞速地写了起来。 看着他这幅坠入爱河的模样,耐布莱吞靠在豹皮上嘟哝,“阿里瓦沙兄弟不会真喜欢上那个赫梯女人......” 此情此景,耐布莱吞脑子里也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面容,他的身子忽然被一双手臂环住。 熟悉的触感和香味,他一个激灵,回头就猛地吻上了身后女子,两人一边激吻,一边急不可待地进了耳室,耐布莱吞脱下披风盖在地上,将女人推倒。 啪,重重一声,门关闭,阻挡了外面几道好奇探究的视线。 光明殿几个高层爆发出哈哈的笑声,愉快地吹起口哨,老大憋了这么久,估计时间会很长哦。 五年没有见。 想念深入骨髓。 女人的手臂抱住了耐布莱吞,唇吻着他,耐布莱吞像是对待一件珍品,小心翼翼拨下她的衣裙,摸到她后背的时候,手骤然停下,女人背部包裹着层层纱布。 看到爱人肌肤上的血痕,他心疼得浑身发抖,“你身上怎么了?” 女人:“被法老打了三十棍。” 耐布莱吞早就狠毒了图坦卡蒙,“打你,他为什么打你!如果没有五年前的变故,我们早就结婚了,你早已是我的妻子,你受了伤,我却不能为你报仇!” 五年前,图坦卡蒙废黜阿吞改革,大批阿吞祭司和与阿吞神庙相关的工匠、医师等失去了工作,甚至沦为阶下囚,丢掉性命。 宗教剧变打乱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堵塞了他们通往权力的道路,逆转了他们的命运,参加起义的大多数信徒都有这样惨痛的经历。 耐布莱吞和韩努特就是这样一对苦命情侣。 耐布莱吞爱抚着她,忏悔,“我不该留你在王宫的。” 韩努特趴在爱人耳旁诉说,“我已完全取得王后信任,助力你们的大业,挑拨法老王后的关系,让他们姐弟离心,让图坦卡蒙彻底失去他姐姐的支持,沦为孤家寡人。为了你,多苦多累,甚至付出生命,我都心甘情愿。” 云雨翻滚后,耐布莱吞帮她穿好衣服,“我带你去见个人。” 韩努特见到黄金面具取下后露出的脸孔,和那日耐布莱吞一样震惊,双眼瞪大,“摄政王,真的是您,您没有死......!” 相比于她,舍曼凯尔就很冷漠了,“我早已不是摄政王,东西带来了吗?” “嗯。” 韩努特拿出一块方形的精致亚麻织物,是图坦卡蒙用餐后擦嘴的手巾。 舍曼凯尔蹙眉,不满意,“没有他贴身的衣物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两相之争 黑魔法的诅咒仪式,需要一样物品作为正主的替代,最好沾有被诅咒者的血液或男性生|殖液。 但法老根本就没在王后宫中过过夜,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这条亚麻手巾还是几个月前,法老和王后一起用膳,韩努特偷偷藏起来的。 “没有。” 耐布莱吞除了是阿吞祭司,还是一个法力高强的巫师,说:“这个也行,不过效力会减弱。” 韩努特还有些顾虑,垂下眼眸,“这个手巾王后也碰过,诅咒会对她有影响吗?你们谋划你们的,不要伤害到我主人,她对我很好.....” 当时她故意撞法老的胳膊差点毁了机关盒,意图激化法老王后的矛盾,盛怒的法老本来要杀了她,是王后替她求情,才免除了她的死罪,又是安赫姗那蒙重金贿赂行刑的士兵,力度减轻了大半,否则三十棍的伤,足以让她落下终身残疾。 “不要伤害我的主人,摄政王殿下,请您无论如何优待我的主人!” 舍曼凯尔开口,“我恩怨分明,安卡是我唯一的侄女了,我不恨她,不会害她。” 韩努特终于放心了。 舍曼凯尔拿出一个黑桃木小人,它戴着美尼斯头巾,雕刻精美,面部是图坦卡蒙的五官,浓眉大眼,嘴唇饱满。双臂交叠在胸前,手里握住连枷和钩形权杖,小人背后刻着图坦卡蒙的五个名字,包括真名和假名。 假名平时用来称呼,真名才是一个古埃及人真正的指代。 如果知道一个古埃及人的真名,就可以对此人施咒。 因此,只有极为亲近的人,例如父母,才知道孩子的真名。 如果舍曼凯尔不是图坦卡蒙的叔叔,他也无从知道法老的真名。 耐布莱吞披着巫师袍,把小木人包进沾过法老唾液的手巾里,丢入火中焚烧,浇上特殊调制的混合油脂,耐布莱吞念动咒语,火苗突然上窜,变成一只凶猛的火蛇,不一会小木人和手巾就化成了灰烬。 所有人都很相信,诅咒已经成功,图坦卡蒙会很快丧失战力和生命。 诅咒仪式结束,舍曼凯尔和阿里瓦沙走出耳室,韩努特从密道离开,偷偷返回王宫。 墓穴里,一位客人的到来,让气氛更加热烈。 来人是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端正的方脸,很有气质,那是大家族好几代人才能熏陶出的修养。 海吉夫在阿吞信徒中极受欢迎,人们举着酒杯围在他身边奉承,“阿伊谄媚下贱,哪比得上我们大人家世显赫!” 他们恭维海吉夫的时候,都不忘踩一脚阿伊,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出身的鲜明对比,还因为阿伊和海吉夫家族的渊源着实不浅。 三十多年前,一穷二白的年轻小伙阿伊被时任底比斯诺姆长内巴蒙相中,带回府里,成了内巴蒙众多家奴之一,而这个内巴蒙正是海吉夫的父亲。 阿里瓦沙提议,“大人,说说阿伊在你家什么样?” 这个米坦尼的顶级杀手,擅长运用心理战,鄙夷对手,来增强自方信心。 “对啊,讲讲!”周围人都在期待。 海吉夫开了口,“当时我还是四岁的小孩,阿伊也才十几岁,特别的爱笑,整日追在我屁股后,那时父亲不让我多吃甜食,阿伊还偷偷喂我糖果。我那几十个仆人里,他的确是最会讨我开心的。” “哈哈哈哈!” 四周响起满是恶意的讥笑声。 他们想象着威严的宰相,他们的第二号仇人,满脸堆笑讨好主人家的小少爷会是什么样子,信徒们心里爽快死了。 海吉夫继续说:“我父亲很器重他,一次带他去王宫赴宴,没想到阿伊在阿蒙霍特普法老面前献媚耍机灵,法老就同我父亲将他要走了。” 后来的事情,不说大家也知道。 阿伊步入仕途,从此开启了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晋升之路。 阿蒙霍特普三世死后,他的小儿子继位,更名埃赫那吞,开启宗教改革,迁都阿玛尔那。 内巴蒙选择留在底比斯,继续治理这座他奉献了一辈子的城市,海吉夫则跟随埃赫那吞来到阿玛尔那,成为了阿玛尔那地区的行政书记官。 后来内巴蒙寿终正寝,根据埃及父死子继的传统,海吉夫返回底比斯,接任底比斯诺姆长一职。 埃赫那吞最后三年,斯蒙卡拉被封摄政王,驻守底比斯,住在尼罗河西岸的马尔卡塔宫,那座阿蒙霍特普三世修建的美丽宫殿,被誉为“喜悦之宫”,海吉夫的办公室就在马尔卡塔宫附近。 斯蒙卡拉和海吉夫,两人没少聚在一起商议国家政策,他们相互欣赏,有很深厚的交情,海吉夫也是国内极少知道斯蒙卡拉并未真正死亡的人。 在斯蒙卡拉流亡海外的八年,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临终前,埃赫那吞将海吉夫召回阿玛尔那,作为托孤大臣之一,让海吉夫辅佐他唯一的儿子登基。当时的托孤重臣还有首席改革顾问兼档案馆馆长阿伊、阿吞大祭司梅里瑞、军队总司令赫伦西布。 有人替海吉夫鸣不平,“阿伊一见到我们海吉夫大人,就能想起当初自己卑躬屈膝的奴样,哪能容得下我们大人。埃赫那吞在的时候他还装一装,埃赫那吞死了,他就露出了本来面孔,欺负我们大人!” 家奴和昔日小主子同朝为官,甚至家奴还爬到了小主人头上。 怎么想怎么尴尬别扭。 埃赫那吞死前留下海吉夫和阿伊辅佐幼主,本意是上下埃及设立两位宰相,让这两人相互制衡,权力分散,年幼的图坦卡蒙不至于受权臣操纵沦为傀儡。 耐布塔吞发表了一番高谈阔论,“图坦卡蒙为讨好阿伊,全力支持自己废黜改革,行大逆不道之事,将恩师踢出朝廷,让阿伊那狗腿子乌瑟庇顶替了大人的官位。阿伊胃口越来越大,现在图坦卡蒙已经没什么能给阿伊了,就剩王位了!现在阿伊盯上他的帽子,图坦卡蒙自作自受!”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刻薄刺耳的笑声。 海吉夫静静听着,不过他们有一点说错了,是他不堪忍受那狡猾家奴的排挤打压,自己主动向法老辞了官。 舍曼凯尔走到他身边,态度难得的尊敬,“海吉夫大人,听命于我,我封您作宰相!” 海吉夫拱手,“谢殿下抬爱,不过我实在不愿再涉纷争。现在的我就是个闲人,侍弄侍弄花花草草,等待着踏上最后的旅程,与父母在芦苇之境重聚。” 见海吉夫还是不愿加入,舍曼凯尔便不再强求。 阿伊当年怂恿埃赫那吞杀自己,等他登上王位,绝不放过那奸贼! 舍曼凯尔手指紧紧攥住雪花石酒杯,莹白色石片出现头发丝般的裂缝,一只漂亮的酒杯硬生生被他捏成齑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六章 葬祭庙亡灵 冬日干涸的峡谷间寒风呼啸,满地碎石乱走,狂风撞击在嶙峋的石灰石岩壁上,如同豺狼的嘶吼。 天气晴朗,可图坦卡蒙觉得浓重的乌云就笼罩在自己头顶,寸步不离,无论他怎么裹紧御寒的披风,刺骨的凉气还是沿着四肢灌进他心底的破洞。 这片空旷沙地唯一的建筑物是埃赫那吞的葬祭庙。 宏伟的塔门前,整齐竖立着十几根旗杆,长杆上金箔剥落,旗面脏污不堪,阿吞倒下了,可这些生命力旺盛的三角旗帜依然高高飘扬。 不远处的半山腰,被大石封堵的秘密洞口里,有条向下的甬道,通往埃赫那吞的豪华墓室,里面安放着他粉色花岗岩的棺椁。 图坦卡蒙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葬祭庙的大门。 埃赫那吞壮年崩逝,葬祭庙尚未完全建成,但规模可观。这里本该绿草如茵百花盛开,现在因为无人打理,全都枯萎了。没有清香的百合、瑰丽的玫瑰、雅致的蝴蝶花、梦幻的薰衣草,没有双腿修长的白鹭、灵巧可爱的梅花鹿优雅信步在池边喝水,没有百灵和红雀在槐树间美妙啾鸣,只剩亡灵的哭泣和叹息。 图坦卡蒙脚步沉重,像个考试考零蛋,被迫拿试卷给家长签字的小男孩,拖着灌铅的双腿,走向他的父亲。 荒凉的庭院里坐落着埃赫那吞的一尊巨大雕像,有三米高,是阿玛尔那城内为数不多尚未被毁坏的雕塑。 图坦卡蒙弯腰,向父王献上了这个季节能找到的最美最芬芳的花束。 主建筑用浑圆的莲花头立柱撑起,外墙使用洁白的砖块,圈出一个圆形,象征着坠入凡间的太阳。 图坦卡蒙在巨大的壁画前站定。 画上,埃赫那吞和纳芙蒂蒂夫妇正在参拜阿吞神,他们虔诚地伸出双手,捧着各类贡品。耀眼的光芒从高悬的日轮中探出,幻化为无数只手臂,末端的小手里握着象征生命的安卡灵符,赐予这对王室夫妇永恒的生命。 图坦卡蒙迟迟没有勇气,与阿吞化身的日轮对视。 图坦卡蒙埋头,有条不紊地在方石祭台上铺上一块红罂粟花饰桌布,从三层食盒里拿出蜂蜜果酱面包,一盘洋葱烤肥鹅,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肉,一条清蒸咸鲈鱼,都是父王爱吃的食物。 香炉中,圣香静静焚烧,缥缈的烟气袅袅向上,升上天堂,让图坦卡蒙与亡父沟通。 图坦卡蒙倾斜杯口,将王室酒厂出产的葡萄佳酿浇在菱形彩砖地板上,“父王,等儿子解决了那群威胁埃及稳定的暴徒,就将您和母后的棺椁迁回帝王谷重新安葬,接您和王祖父王祖母团聚。” 图坦卡蒙将布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巡逻队在阿玛尔那抓到十几个秘密集会的暴徒,从他们身上收缴了一堆日轮信物,有一阶日轮、二阶日轮,最高的一个是挂着四条黄金流苏的四阶日轮,图坦卡蒙猜出那就是他们标示等级的方法。 图坦卡蒙手握圆头权杖,化身弘扬正义痛击邪恶的荷鲁斯神,咔咔嚓嚓,将它们砸了个稀巴烂。 正在法老聚精会神进行净化仪式时。 一个深沉浑厚的男声骤然响起,这声音极冷,冷入骨髓,能听出压制不住的怒意。 “纳吞,你在做什么!” 图坦卡蒙像被人掐了喉管,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僵住,唯一能转动的眼珠,看向壁画上的太阳之王。 “父王?!是您吗!” 图坦卡蒙已经太久没有听到父王的声音,那声音烙刻在他心底,他在听到的第一秒,就反应过来是父王的嗓音。 “父王,父王,我......” 瞬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图坦卡蒙想向父王倾诉,他和姐姐有多想念他,刚登基时他的日子有多艰难,他想向父王保证他会治理好上下埃及,还想抱怨,为什么要留个居心叵测的阿伊给他,还有,他爱上了一个叫娜芙瑞的姑娘。 千头万绪,如狂奔的野牛,都挤着冲向一个出口,结局是全被卡住,导致图坦卡蒙失了声,嘴唇一直在动,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纳吞,你都做了什么?摧毁我的信仰、焚烧我的神庙、屠杀我的信徒,你辜负了我,混账东西!” 埃赫那吞似乎气得在发抖,“逆子!!” 父亲的雷霆震怒像一堵轰然倒塌的高墙,砸在图坦卡蒙骄傲的脊背上,图坦卡蒙承受不住,缓缓跪下。 “父王!不是这样的。父王,我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想要推翻我,杀死我!” 埃赫那吞毫不理睬儿子的辩解,“停止,我命你马上停止对他们的迫害!向他们道歉,归还他们的财富和官职!” “父王,这是不可能的!!”图坦卡蒙声嘶力竭。 阿吞神庙的财产已经收归卡尔纳克神庙所有,让阿蒙祭司吐出吃到肚子里的肥肉,比杀了他们还难。 埃赫那吞冷笑,“做不到?那我只能带你到地下,亲自给阿吞神赔罪。” 图坦卡蒙如五雷轰顶,漆黑的眼瞳里惊诧、哀伤的情愫蜂拥而出,要把他溺毙在痛苦绝望的深渊里。 “父王,您想要儿子的性命吗......” 图坦卡蒙不相信父亲会这样对他,小时候,就算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父亲很生气,但还是会在他伸手的时候,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不对劲,图坦卡蒙登时察觉到一丝蹊跷,真是父王显灵吗? 图坦卡蒙机敏地观察四周,这是一座圆形状祭坛,墙面粉刷着光滑的涂料。 声音可以沿光滑的弧形墙壁传播,也就是说,那个伪装父王的男人可能躲在墙边的任何一个位置,对着墙说话,加上环境密闭,声音被放大,叠加上回声,他就能听得很清楚。 那人模仿父王的声音简直惟妙惟肖,他方才就被唬住了,但终究不是父王。 无论这个声音怎么伪装,都无法完全掩盖住他真实的本音,那音调音色倒更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好像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 图坦卡蒙记忆太过模糊,加上他的大脑封闭了部分惨痛的回忆,图坦卡蒙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谁的声音。 熟悉父王发音,必然是和父王无比亲密的人。 除了王室仍活着的两个幸运儿,他和姐姐。 父王最亲密的仆人,在父王死后就离奇失踪了,熟悉他的阿吞祭司大多都死去了。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到底是谁?! 图坦卡蒙大喊,“出来!你是谁!?” 见被识破了,那声音就完全消失了,任凭图坦卡蒙再怎么呼喊,也没有给出回应。 “出来!有本事出来!” 图坦卡蒙一路呼喊,跑出了葬祭庙,旷野寒风一吹,冷汗沿着他的脖子嗖嗖下滑,额头上、鼻下都是细密的汗珠。 艾立刻上前,担忧询问:“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很好。” 醒悟过来的图坦卡蒙,眼中喷出怒焰。 可恶! 阿吞背后那个男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击溃他吗! 阿玛尔那东北部边界,有一条空旷的u形地带,北侧、南侧和东侧三面环绕着料峭的山崖,光秃秃的层叠岩石间凿出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洞穴,与山鹰野兽为伴,这里就是暴徒的藏身之所。 那些洞穴早已被暴徒改造过,彼此打通,蚁穴般四通八达,无人知晓它通往何处,又在哪里设有出口。 图坦卡蒙选择了此处发起进攻,经过了深思熟虑。这片平原是沙地,有一条干涸的河床经过,树木植被稀疏,除了不远处几根孤零零的立柱,视野毫无遮挡,无法让敌人藏身,不用担心埋伏。 三面环山,西边是唯一的出口,只要掌握住了这咽喉之处,将阿吞信徒困在三堵石墙间,关门打狗,图坦卡蒙基本就锁定了胜局。 为此图坦卡出动了大半个军团的力量,三千余名精兵。 图坦卡蒙戴着蓝色王冠,冠檐是闪亮的黄金,中央盘踞着一条威风凛凛的眼镜蛇,脑后垂着两条褶皱亚麻带子,蓝冠轻便,是法老的战时用冠,他身穿鱼鳞状铜片做成的双层铠甲,里面填充了大量缓冲用的优质棉花,盔甲外面还套了一件亚麻长袍。 图坦卡蒙站在一俩豪华的双人战车上,两匹鬃毛黑亮的公马是御马坊的佼佼者,膘肥体壮,四蹄强健有力,马身上也穿着厚厚的盔甲,后面是包金战车主体,双轮、车轮毂、轴承和车身及马轭之间的精巧设计,将古埃及最为先进的战车制造工艺展现到极致,能在颠簸的沙地上高速驰骋数千公里,同时保持平衡。 图坦卡蒙目光投向远方,坚定有力,如出鞘的利剑,毫不掩饰自己的光芒。 艾是法老的第一御者,腰间佩戴宝剑,法老手握一把牛筋为弦的硬木宝弓,马车上挂有六个箭袋,每个袋子装有二十多支箭。 法老身旁并立着一辆马车,上面站着他最信任的将军纳克特敏,纳克特敏同样手持弓箭,背上还背着一对锋利无比的青铜弯刀,有个血腥而残暴的名字,“绞肉机”。 为纳克特敏驾驶战车的是舒布,一位经验丰富的御者,两人已经合作十年,是很好的朋友,舒布计划战役结束,就返回底比斯和怀孕的未婚妻结婚,纳克特敏要去喝喜酒。 第一个阿吞侦查兵,发现了悬崖下法老的战旗,立刻焚烧花盆里的培植的树木,浓烟冲上天空,拉响警报。 秘密洞穴由十几根长方形立柱支起,几位高级将领面前,舍曼凯尔正在训话。 “目标只有一个,剿杀图坦卡蒙!” 舍曼凯尔登上视野最好的崖顶,指挥战役,弓箭手在内圈,手持青铜盾牌的士兵在外圈,将他层层围住,拱卫着他的安全。 舍曼凯尔有海拔优势,一眼就看到了图坦卡蒙,法老戴着蓝冠,站在部队的中后部,身旁有四个连队。 分别使用代表力量的红色战旗,代表重生的绿色战旗,代表尼罗河的蓝色战旗,代表君主的金色战旗。 每个纵队均配备有步兵、神箭手、盾牌兵和战车车队若干,全部整装待发。 舍曼凯尔黄金面具下的唇角勾了勾,葬祭庙里那段对话,一定让图坦卡蒙现在方寸大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罗地网(上) 埃及军队集结完毕。 图坦卡蒙举起战锤,下达军令,自古王国起,战锤就是王权的象征。 “哈比战队,北路上山,欧斯里斯战队,南路上山,合力守好两侧,将贼寇逼向中央,纳克特敏将军,中路,率蒙图战队进攻拦截,不准放过一个暴徒!” 两支七百人的战队左右夹击,封住阿吞暴徒两侧的通道,走投无路的从中部逃窜,就会直面这次剿灭战的主力军,纳克特敏率领的蒙图战队。 这场战役中,有一个关键,就是这片u形区域西边通向外界的出口。 守住唯一出口,掌握主动权,是胜利的关键,图坦卡蒙不会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任何人,自己带领法老亲卫军,驻守在原地。 举着蓝色军旗的哈比战队和绿色军旗的欧西里斯战队,分别从左右两边上山,战车不适宜山地作战,加之坡度过陡,因此配备了大量的步兵和弓箭手。 他们每每寻到一个洞口,就沿着甬道往洞里倒油,弓箭手再向洞口射入燃烧箭。火焰如极速蔓延的长蛇,拉出一条明亮刺眼的红线,遇到可燃物,就会剧烈燃烧,仅仅数秒,黑烟便充斥了洞穴,一时间,整座荒山浓烟四起。 没被烧死、呛死的暴徒,从岩壁间的洞口鱼贯而出,狼狈逃窜,他们戴着日轮护身符,请求阿吞神庇护,阳光一照,漫山遍野全是红彤彤的亮光。 纳克特敏的军队与暴徒正面交锋,一声令下,嗖嗖嗖,弓箭手百箭齐发,在空中编织出一张黑压压的大网,遮天蔽日,箭落如雨,暴徒纷纷中箭倒地。 仇恨浇灌出的的阿吞军队,战力同样不容小瞧,他们高喊“阿吞万岁”,疯狂地挥舞着长矛、弯刀、战斧,对埃及军大开杀戒,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战事焦灼,蒙图战队不断有人受伤、死去,但始终占据上风。 偶有漏网之鱼,躲过两大部队,想从偏僻的小道溜走,也被驻守在最西部的法老亲兵杀死。 一切都像图坦卡蒙预想的那样顺利。 顺利得不符合常理。 阿吞暴徒这种打法,完全就不在乎牺牲,伤亡远大于埃及军队。 图坦卡蒙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个男人一定另有目的! 阿吞背后那个男人仿佛有张决胜的王炸,前面花花哨哨都是晃眼的诡计,为了保护他那张王炸,不惜牺牲所有的牌。 图坦卡蒙背后隐隐冒出冷汗,大脑飞速转动,那个男人到底会在哪里设下陷阱? 哈比战队的副领队正沾沾自喜,消灭了这么多反贼,这次他一定可以立下大功,他走入一个极为宽敞的洞穴,洞里很黑,什么都看不到。 火把照亮了里面隐藏的“大怪兽”,他吓得四肢瘫软,寸步难移,想马上把这不得了的发现,报告给法老。 但已经来不及了,“有......” 一个音节刚发出,他就被身后突然窜出的一个间谍割了喉。 图坦卡蒙听到不远处有轰隆隆雷声传来,气势汹汹。 阳光刺眼,空中没有一片云朵,自然不可能打雷。 雷声中还混合着呐喊声,喊杀声,巨大的轱辘滚过大地,震天动地。 那是战车部队,足有几十辆之多。 哈比战队毫无防备,全都傻了眼。 山路上的步兵躲闪不及,被车轮碾压或撞飞,哀嚎连片。 图坦卡蒙紧张地监控着分战场上的变化,他还是低估了他的敌人。阿吞背后那个男人究竟是谁,竟能快速组建一支战车部队。 再近点,图坦卡蒙看出那战车的不寻常,上面有两位弓箭手和一名御者,埃及战车都是双人,只有赫梯的大战车是三人式。 赫梯的战车! 图坦卡蒙迅速明白两件事情。 赫梯偷偷走私战车给阿吞暴徒,插手埃及内乱,阿吞暴徒还勾结了赫梯! 马车如果整辆运输必然会被发现,只能拆开零件运输。 国内呢,是谁在秘密协助他们运输军工品,又是谁有能力组装精密的战车? 图坦卡蒙深知,他的敌人更加强大了。 图坦卡蒙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但关于阿吞的秘密战车队,他没有收到间谍的相关情报。 看来那个人,也被阿吞背后那个男人怀疑了。 秘密洞穴里突然杀出的战车,借助陡峭的斜坡,一路横冲直撞,从士兵身上无情碾过,踏着一条鲜血染红向中央的平原冲去,哈比战队快要拦不住他们了! 图坦卡蒙大呼不妙,他们的目的是围住西部出口。 不好,如果让他们占据了出口,咬在了埃及军队的尾巴后面,那被“关门打狗”的可就是埃及军队了,战局会在瞬间逆转,向极不利于自己的方向狂飙,然后彻底失控。 必须马上歼灭! 图坦卡蒙临危不惧,战场本就充满变数,这更激发了图坦卡蒙斗志,他迅速调整战略,派出二百精兵和五十俩战车增援南路的欧西里斯战队,防止北路悲剧重演。 三百人继续驻守原地。 剩下的二百余人,最顶尖的战车队和弓箭手,由他亲自率领,拦击阿吞战车队。 这个小插曲没有让图坦卡蒙沮丧,他对胜利依然充满信心,赫梯的战车不足为惧,法老带领的这支队伍拥有最高级的战车,非常适合大平原作战。 图坦卡蒙的战车向西北部狂奔。 正在指挥蒙图军作战的纳克特敏,发现主力部队的作战很流畅,很明显这就是一个圈套,蒙图军被不怕死的阿吞暴徒缠住了。 纳克特敏让副将暂时接替自己,调转车头,追向法老的战车。 “陛下,您还没有作战经验,臣保护您!” 前面有一条干涸的河床。 埃赫那吞曾计划开凿水渠从尼罗河引水到这条河床,让农学家在河岸堆上肥沃的泥土,有了水源和养分,植被就可以茁壮生长。他要把这片荒漠改造成风景秀美的湿地花园,再挖出几个圣湖,建一座能与卡尔纳克大神庙媲美的万年神殿。 可惜只建了一年,埃赫那吞就驾崩了,那时大神庙基础的立柱已经见了雏形。 本来是座规模庞大的柱林,但被反扑的阿蒙祭司团破坏拆除,加上狂风侵蚀,沙土堆积,低矮的柱基也就剩下脚背高了,有几根实在是结实就免遭了毒手,孤零零分散在沙地上。 法老亲兵和阿吞战车队正面相遇。 两波人热火朝天开始厮杀。 沙地上八根立柱,坐落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东、南、西、北各个方位,彼此距离有十几米、二十几米。 几个阿吞暴徒鬼鬼祟祟蹲在立柱旁,身影忽隐忽现,好像在拨弄着沙地上的什么东西。 图坦卡蒙望着他们,视线不断被缠斗在一起的两军遮挡,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天罗地网(下) 图坦卡蒙看到,暴徒从沙地里挖出来一条绳子。 不止一条。 那是手臂粗的一捆绳子,他们将绳子分别拴在了好几辆马车上。 图坦卡蒙仍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他嗅到了危险的讯息。 纳克特敏将军骁勇善战,黑肤大块头男人如狂暴的猛狮,身旁敌人接二连三倒下。 图坦卡蒙大呼,“纳克特敏,不要恋战!撤退!” 话音未落,阿吞士兵猛扬手中马鞭,抽打在马匹身上,战马吃痛一声长啸,放开四蹄,轱辘快速滚动着,几辆战车呼啸轰鸣,向远离立柱的方向奔去。战车上栓着的绳子,被合力抻直了,越拉越长,越拉越紧绷,图坦卡蒙觉得脚下大地似乎微微颤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就要跳出来了。 沙地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黄沙和碎石如热锅里炒着的豆子,噼里啪啦不安分地跳动着。 战马急速奔驰,大地震颤,黄沙漫天飞舞,如同刮起了沙尘暴,天地间混沌一片。 一块平地上,伴随轰隆隆的巨响,厚厚一层沙子被整面掀起,向上竖成一面沙障,待黄沙悉悉索索落去,一张两米的大网在图坦卡蒙眼前凭空而起,像是要直直朝他扑过去! 图坦卡蒙瞳孔剧缩。 糟!中计了。 这片平坦的沙地上只有八根柱子,可粗圆的立柱内被凿出空间,安装了耐布莱吞这位机械大师精心设计的滑轮装置,和事先埋在沙中的一张巨大八面网连接,由数匹马狂奔时产生的动力,驱动着滑轮滚动,以几根立柱为支撑物,将大网抬升到地面上。 面前被大网拦住了去路,图坦卡蒙立刻命艾调转马头,但他们已经进入了八根柱子围成的中心区域,狡猾的阿吞暴徒就是等他们处于包围圈的中心时,才发动了装置。 这些大网用最结实的粗麻绳一个环一个环编成,若作为渔网,连半个成年人身高那么长的大鱼都挣不破。 霎时间,八根柱子间,一面、一面又一面被横空出世的大网封死,黄沙颗粒弥漫在空气中,图坦卡蒙几乎要睁不开眼,升起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艾不停更换着车头的方向,却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出口被封堵。 仅剩两根立柱间,有一面网迟迟无法升起,似乎是机械出了故障,这样西南方位就出现了一个缺口。 天无绝人之路。 图坦卡蒙狂喜,嘶喊,“艾,杀出去!!” 前面阻挡着图坦卡蒙的几乎只有长矛兵和弓箭手,这两个兵种在面对法老的重型战车时,都不占上风。 图坦卡蒙先射弓箭手,他们同样把对箭头准了法老的胸膛,但还没有放箭,就被图坦卡蒙一连三发齐齐爆了头。 图坦卡蒙的这辆超级战车,在冷兵器时代,如同现代战场上的巨型坦克,依靠体型庞大的优势,肆无忌惮撞向拦路暴徒的身体,巨大的车轮直接将他们压成肉泥,骨头碾碎。 暴徒的惨叫引发了一阵恐慌,阿吞暴徒们有所收敛。 艾一甩马鞭,骏马扬天长啸,高高扬起前蹄,如脚踏风火轮,朝那唯一的缺口冲去。 急速奔驰中,狂风化作刀片,刮着两人的面颊,图坦卡蒙蓝冠后面的长布条在空中飞舞,拍打着空气哔哩啪啦作响。 艾握紧缰绳,紧盯出口,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 图坦卡蒙和艾专心对付前面,为突破重围扫清障碍。 纳克特敏紧跟在他们身后,负责解决后面的追兵,一箭射死一个。 眼看离唯一的出口越来越近,图坦卡蒙汗出如浆,浑身湿透,心脏狂跳,血管都要爆裂似的,与时间争分夺秒。 若冲出去,就能化险为夷。 阿里瓦沙藏在步兵队伍里,打扮得很不起眼,像是一个普通的一阶小兵,眯着邪冷的狭长眼,拉开弓箭,瞄准了纳克特敏的御者舒布。 舒布左右躲闪,还是被一支箭从背后射中了心脏,瞬间气绝身亡,掉下了马车。 阿吞暴徒立刻上前,争抢着割了尸体的耳朵、鼻子、四肢和男**官,作为论功行赏的战利品。 没了御者,纳克特敏必须自己驾车,耳边还环绕着箭头入体的声音和同伴的惨叫,鲜血的腥味溅在他的战袍上,他的亲密战友已经死了,碎成碎片了,纳克特敏陷入巨大悲痛中。 车轮绊到了大石块,车身剧烈震荡,纳克特敏握住缰绳不让自己翻下马车,完全没有察觉到,阿里瓦沙朝他拉满了弓。 纳克特敏将军,危在旦夕。 图坦卡蒙回头发现险情,高呼,“将军!艾!” 图坦卡蒙的战车现在行驶在纳克特敏前方两米处,艾明白图坦卡蒙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图坦卡蒙的选择意味着什么,艾将下嘴唇咬破了皮,服从。 艾猛拉缰绳左侧掉头,同时图坦卡蒙威武地拉满弓,也瞄准。 阿里瓦沙放箭,几乎同时。 嗖—— 法老指间一箭飞出,如一道敏捷的流星划破空气。 千钧一发之际,法老的箭头,顶上了阿里瓦沙那支箭的箭身。 两箭相撞,双双落地。 纳克特敏惊恐地瞪着铜铃眼,看到夺命武器的在自己眼前几米奇迹般停住,突然坠落在地。 他得救了!是法老救了他! 可是。 最后一面大网升起,图坦卡蒙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阿吞暴徒一拥而上,锋利的长矛、弯刀、匕首对准了法老和艾,将他们包围。 纳克特敏暴喝一声,额上青筋爆出,一手握缰绳驾车,一手握住弯刀,武神附身,砍了几个挡路暴徒的脖子。 陛下明明可以不管他,最后一鼓作气从缺口里冲出去,陛下是为了救他的性命,才落入生死攸关的危险境地。 如果法老不救他,就可以出去啊。 法老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他! 纳克特敏终于奔到图坦卡蒙身旁,这个魁梧的壮硕硬汉,眼泪蜂拥而出,“陛下,臣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您!臣必将此生所有的忠诚都献给您......” 图坦卡蒙表情凝重,“出去再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七十九章 塞克蒂美 八根立柱,八面大网,形似一个正八边形,边长大约十米,占地却有四百多平米。 法老和一众埃及士兵被圈进网里,同样,暴徒的兵马也被困在了网中。 这样既切断了法老的退路,也切断了阿吞暴徒的生路,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阿吞暴徒今日的战略,完全不在乎死亡率。 他们很清楚,就算将图坦卡蒙带来的三千精兵杀个干净,埃及还有好几万的兵力,稍作调动就可以再次对他们发动剿灭战,那便是无休止的流血牺牲。 为一招致胜,他们从始至终的目的,都只有图坦卡蒙一个人。他们以上千信徒的性命为饵,将埃及最大的鱼缠进了大网里。 舍曼凯尔就没想让图坦卡蒙活着走出去。 看到一个月前就着手准备的大网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指挥台上的舍曼凯尔悠闲擦拭着手里一把青铜镶金匕首,“我的乖侄儿,恕手就擒,我留你全尸。” 只要图坦卡蒙一死,他就立刻杀进阿玛尔纳王宫,作为王室唯一男性血脉登基,重立阿吞为埃及最高神祗,等底比斯那边接到消息,就太晚了。 方才大网横空出世时,地面剧震,人仰马翻,图坦卡蒙率领的两百亲兵被冲散了,现在只有六、七十人在网里,大部分都在网外。 毫无疑问,这也是暴徒事先计划好的。 而网中的阿吞暴徒却有一百二十多人,几乎是埃及士兵数量的两倍。 训练有素的埃及士兵快速变换阵型,从里到外围成紧密的三圈,将图坦卡蒙、艾、纳克特敏三位核心人物拱卫在中央,最靠近法老的一圈是战车军团,第二圈由神箭手组成,有二十人,再外圈是使用长矛弯刀等武器的步兵,有四十人,适合近身作战。 再向外,就是一个二个张牙舞爪、想取法老性命的阿吞反贼。 尽管埃及士兵奋力杀敌,但三层防御网还是被不怕死的阿吞暴徒撕开了一个缺口。 一支十人小分队,趁机而入。 图坦卡蒙抽出箭,拉开弓,眼中寒光闪烁,他紧张集中到所有的动作完全出自本能,嗖嗖嗖,一根又一根利箭射进暴徒的额头、咽喉和心脏,顿时鲜血飞溅,尸体横倒一片。 第一波被平安化解,很快第二波也到来了。 强壮魁梧的壮汉们一手持画有日轮盘的兽皮盾牌,遮挡住要害部位,一手高举着重型战斧,朝埃及士兵的脑袋用力劈下。 纳克特敏跳下马车,厚实的大手紧握两把弯刀,浓眉下双目阴郁暴戾,胳膊上虬劲有力的肌肉块如小山暴起。 这种弯刀前半部分是弯的,后半部分是直的,长七十厘米,两侧都有开刃,纳克特敏闪电出击,内刃先勾破敌人手里的兽皮盾,然后外刃猛力砍向暴徒的脖颈,一套动作迅猛敏捷,弯刀就像长在他的手臂上,成为他的身体一部分。 纳克特敏两把刀一起耍,青铜刀刃飞速旋转,如锋利的螺旋桨,形成一阵狂暴的冷风,刺啦旋入暴徒的身体里,顿时刀锋四周血肉横飞,惨叫连天,是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大股大股鲜血喷溅在他的盔甲上,顺着他宽厚的胸膛向下流淌,他不知疲倦地拼杀,像是一台恐怖的杀戮机器,浑身释放着庞大的杀气,靠近他就代表着死亡。 纳克特敏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杀,杀,陛下救了他的命,他要保护法老!他要带着陛下杀出重围!! 纳克特敏的盖世神功为埃及士兵赢得喘息之机,法老军再次调整队形,排列更加紧密,严防死守,保卫君主。 阿吞暴徒虽胜在人多,但埃及士兵的武器质量更好,杀伤力更强,两方硬碰硬,法老军的长剑直接砍断了暴徒手里的矛。 失去了武器,死亡的阴影笼罩,暴徒们杀红了眼,竟然赤手空拳,近身肉搏,“为了阿吞!为了埃及!” 一个暴徒被砍断腿骨,还能依靠强大毅力坚持战斗,被射中胸口倒地前,不忘艰难地发声,宣誓忠心,“为了......娜娜小姐!” 图坦卡蒙知道危机时刻自己不该分心,但他无法对那个名字无动于衷。 娜娜? 图坦卡蒙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能是纳纳或者拉拉,就算是娜娜,也绝不是他的那个娜娜,他的娜娜是那么美好的姑娘,被他们当作力量源泉的那个娜娜,估计是个毒辣阴险的人。 战局异常惨烈,每一秒钟都有人受伤死去。 阿吞的士兵越来越少,图坦卡蒙身边的军队也越来越少。 网外的埃及士兵,急欲营救法老,却被阿吞暴徒层层缠住无法脱身,苦不堪言。 蒙图军也在主战场,浴血拼杀,迟迟无法来增援。 两米高的大网,竖起一道与世隔绝的铁墙。 里面,埃及军队和阿吞的军队依旧在战斗,为了各自的信仰,毫不退缩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图坦卡蒙深知,这样下去对士兵的体力和精力消耗都是巨大的。 他拖不起了。 图坦卡蒙必须来到大网边缘,将网割断,才能确保安全。 但是阿吞士兵布阵诡诈,强行冲刺等同于小虫自投蛛网。 只能原地不动,等待时机。 图坦卡蒙焦躁地望着西方的平地,援兵为什么还不到,她明明已经回来了! 混乱的战场,嘈杂喧嚷,图坦卡蒙深深呼吸,让自己的内心世界达到一种超脱于世的宁静状态,与天神对话。 阿蒙神,我的父亲。 我为您修建了新的神庙,献给您最丰厚的供品,我将我的名字冠以您的名号,这足以证明我对您的忠心和敬爱,如今我身陷困境,阿蒙父亲,您难道要抛弃我? 图坦卡蒙自嘲地扬了扬唇角。 在这片父王打算为阿吞神修建大神庙的土地上,他竟然在向阿蒙神祈祷。 真是可笑。 高大的立柱岿然不动,屹立在历史风暴中,穿越时空从过去而来,图坦卡蒙仿佛看到一个戴着帽冠的瘦高男人,臂弯上坐着一个小小的男孩,男孩学着父亲的样子,虔诚地伸手触摸阳光。 “纳吞,这就是伟大的阿吞神,来,感受一下它的力量!” “纳吞,在城北建一座比卡尔纳克还要宏伟的神庙,这个愿望你一定要替我实现!” 过往与现实交融,图坦卡蒙昏昏沉沉,眼前出现了幻觉。 如今他在此陷入重围。 父王,难道这真是你给我的惩罚和教训吗! 突然,远处的平原出现一面高扬的战旗,旗上画着一只金色的狮子,鬃毛如同火焰在太阳下燃烧,那是希望的曙光。 整齐的铁甲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天边向河床边的沙地涌来。 领头的是个古铜色肌肤的女孩子,只见她眉心一凝,抬起健美的小臂,拉满弓弦,嗖嗖嗖,箭无虚发。 围在网外的阿吞哗啦啦就倒了一排。 夏双娜跟在战车队后面,稳稳握住扶手。 由一个可靠的侍卫帮她驾驶马车,车上还有一位弓箭手,随时可以落地变成刀兵机动作战,他们三人站在为两人设计的马车上,实在是有些挤。 但武力几乎为零的夏双娜只能这样保护自己。 夏双娜望着前方领队的女人。 她站在金光闪闪的战车上,脊背挺拔如松,骄傲的后脑勺后,一条高高的马尾漆黑如飞瀑,她穿着修身的铠甲,身形优美,曲线玲珑,把女子的婀娜柔美和战士的粗犷豪迈揉捏在一起,却不显得突兀。 她嘹亮高呼:“全军出击!” 埃及军中基本没有女性。 更不必说是出色的女将领。 一个名字被夏双娜从脑海里扒了出来。 或者说是一句话。 您是我的统帅,我是您的士兵,我将生命和热血献给您,愿我成为您的无尽荣耀。 好霸气的求爱宣言。 来自于一封写给图坦卡蒙的情书。 庶名—— 塞克蒂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章 一起去死吧 塞克蒂美,今年十八岁,是埃及军队总司令赫伦西布唯一的掌上明珠。 六岁时母亲过世,她跟随父亲在军营生活,从小耳濡目染,对埃及贵族女子热衷的美容化妆、舞蹈音乐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喜欢和父亲的士兵一起驾车打猎,舞刀弄枪。她天赋异禀,练就了一身高超本领,连军队里最勇猛的男人也甘拜下风。 十二岁,第一次作为队长,参加埃及对抗赫梯的边境战役,帮助埃及军队扭转战局,一举成名。 在陪伴父亲驻军下埃及三角洲的五年时间里,她参加过大大小小战役上百起,展现出惊人的军事才华。 一年前,埃及南部属国努比亚爆发宫廷政变,国王之弟塔哈库毒杀哥哥自立为王,塔哈库残暴好战自大傲慢,凌晨时分卑鄙偷袭埃及南境村落,擅自撕毁与埃及的纳贡合约。图坦卡蒙震怒,命赫伦西布率军南下,平定叛乱。 塞克蒂美痛击努比亚叛军,攻入努比亚王宫,吓得塔哈库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承诺两倍于先前向埃及进贡黄金、象牙和珍贵香料。 为表彰她立下的汗马功劳,图坦卡蒙封塞克蒂美为金狮将军,所率军队赐名金狮军,以狮子女神塞克美特为神圣象征。 在塞克蒂美的英明指挥下,三百人的金狮军兵分三路,迅速包抄了大网外疲乏困顿的阿吞暴徒。 塞克蒂美抬起手臂,目视前方,表情肃穆专注,然后用力挥下手臂,年轻的声音铿锵而坚定,“点火,放箭!!” 燃烧箭缠进网洞里,火星将麻绳引燃,红色的火苗迅速沿着绳条蔓延,整张大网燃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绝于耳,像是植物纤维痛苦的哀嚎。 塞克蒂美一马当先,冲到大网边缘,举起宝剑,对着薄弱处奋力劈砍。 耀眼火光里,赫然出现一个矫健的身影,虽然做埃及武士装扮,但起伏的身形曲线标明是个女孩子。 她手持利剑,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如一只浴火凤凰,一双眼睛亮得能照进人心,像是夜空中的天狼星,熠熠生辉。 大网终于被劈开了道口子,火墙轰然倒下,暴徒闪躲不及阵型全乱,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图坦卡蒙的马车终于冲出层层包围。 金狮军的战车队一拥而上,截断阿吞追兵,与狂徒决一死战。 马车上,塞克蒂美潇洒漂亮地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起来。”图坦卡蒙轻快地说到。 塞克蒂美起身,从始至终眼睛都落在图坦卡蒙身上,少女怀春心事一览无余,朝法老粲然一笑,“陛下,您有受伤吗……” 话没说完,就见一个女孩从后匆匆跑上前,径直扑进了法老怀里。 图坦卡蒙一怔,却没有推开她,夏双娜抬头,皮甲头盔下,明亮俏皮的眼睛朝他嘿嘿笑,图坦卡蒙打量着一身戎装的小宠妃,板起了脸,“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和玛雅先回底比斯吗!” 见他还敢吼自己,夏双娜委屈地瘪着嘴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我担心你啊,你要是有点闪失我怎么办,你要打仗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战斗!” 图坦卡蒙当时心就软了,捧着她的脸蹭了蹭,温柔缱绻,“我没事,你若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让我一刻不停地想你,想待在你身边。” “就会哄我......”夏双娜枕在图坦卡蒙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泪水笑着流下来。 危机四伏的战场,两人深情相拥,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塞克蒂美尴尬得如同透明人,无处安放的目光只能去瞄一旁的艾,艾向她淡定地笑了笑,习惯就好。塞克蒂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骁勇的将门千金能动手绝不动口,大钳子一般的手直接把夏双娜的身子从图坦卡蒙怀里拽开,“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擅闯战场,延误战机,论罪该斩!” “你轻点轻点......!” 塞克蒂美力气特别大,夏双娜呼痛,顺势回头看了看这个彪悍的女将,她身姿挺拔,穿着锃亮的青铜盔甲,腰间一条红色彩带靓丽夺目,很好地突出了她的腰身,她的皮肤因为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晒成了小麦色,肌肤并不算细腻,有种阳光下砂砾的质感,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额头丰满,眉峰耸起,棕黑的眼眸陷在眼窝里,眼神清冷凛冽,高直的鼻梁下一张宽宽的方唇,唇色偏深,给人一种冷硬而威武的感觉。 夏双娜本以为塞克蒂美会像个粗糙的男人,但人家长得英气又漂亮,夏双娜表示压力山大。 图坦卡蒙发话了,“塞克蒂美,放开她,她是娜芙瑞。” “娜芙瑞?”塞克蒂美这才不屑地瞥了夏双娜一眼。 父亲说陛下有个很宠爱的小情人叫娜芙瑞,让她千万别和那女人起冲突。塞克蒂美根本就没把什么娜芙瑞放在眼里,没有家世背景的情妇,法老玩腻了就会换人,她犯不着和这种女人计较,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我是金狮将军塞克蒂美。”塞克蒂美高扬着头,骄傲地介绍自己,像只震慑竞争者扞卫领地的狮子。 “你好,今日多谢将军解围。”夏双娜不卑不亢,和她握了下手。 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但对方是威名远扬的大功臣,夏双娜也不好在脸上表现出不满。 纳克特敏驾驶着战车追赶上来,“陛下,阿吞暴徒的目标是您,请您退回安全地带,臣会料理这群杂碎!” “将军,万事小心。”图坦卡蒙叮嘱。 艾主动请缨:“陛下,臣帮您把追兵引开。” 艾上了另一辆战车,换由战场经验丰富的赛克蒂美为法老驾车。 夏双娜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见法老身边腾出来了位置,抢在塞克蒂美前面,跳上了图坦卡蒙的战车。 塞克蒂美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这下更厌恶了,“你要让陛下给你驾车吗!” “娜娜,别胡闹。”图坦卡蒙也嗔责到。 他不是不愿意为她驾车,但如果他来驾车就不能集中精力拉弓,娜芙瑞又不会射箭,遇到阿吞的弓箭手毫无抵抗力,他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夏双娜像是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眼睛仔细扫描着马车的构造,似乎在和一位阔别了多年的老朋友无声交谈,手刚扶上攥住缰绳,一种奇异的感觉顿时袭遍全身,如同打通了堵塞的经脉。 夏双娜酝酿着体内积蓄的力量,眼中骤然迸发出凌利的光芒,一甩马鞭。 “驾!” 一瞬间,她娇柔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骏马一声长啸,撒开四蹄跑动了起来。 她精准控制着方向,车轮转动,奔向远方,她拉紧缰绳加速,做得有模有样。 “不错,”图坦卡蒙忍不住赞扬,“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夏双娜专心看着前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驾驶战车,就好像这项技能一直储存在她的记忆深处,一个契机把它唤醒了。 塞克蒂美驾驶着另一辆战车,上面带着艾,和法老的战车并驾齐驱。 阿吞的战车队被突然出现的金狮军打得晕头转向,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掉头追击,“法老跑了,快追!” 前方山谷崎岖难行,碎石满地。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娜娜,你可以吗?”图坦卡蒙担忧地问。 “图图,相信我!”夏双娜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抖,却包含令人信服的力量。 “嗯。”图坦卡蒙环上了她的腰。 舍曼凯尔站在崖顶,望着马车上明明在逃命却浓情蜜意的两人,一张冰冷的黄金面具下,幽深的眸子里满是凄凉,“娜芙瑞,是你吗?” 他看清了,是娜芙瑞在帮图坦卡蒙驾车。 舍曼凯尔像被定了身,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眼神暗如死灰,黑沉沉的,像被一片离火燃尽的荒原,死寂而空洞。 心痛的感觉一丝丝侵蚀,他的薄唇在颤抖,“娜芙瑞,你骗我!那天你说过你会帮我的,你忘了吗?” 空旷天地间,无人回应。 只有黑紫色的斗篷被狂风吹得呼呼作响。 信任的哥哥,他忠诚辅佐,却被哥哥送上了断头台。 疼爱的侄子,他向他求救,可他却毁掉了他最后的希望。 舍曼凯尔像是突然精神错乱,狂笑起来,“我,绝不容许欺骗,绝不容许背叛!” 眼底的冷酷狠戾沉淀成杀戮的阴翳,男人绝美的笑容显得狰狞恐怖,“那就一起去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一章 偷天换日 马群一路向西,铿锵硬蹄踏起黄沙,奔驰在最快返回主城区的道路上。 阿蒙战队的五十辆战车打头阵,行驶在最前,中部是图坦卡蒙和艾的两辆马车,图坦卡蒙和娜芙瑞在左边,艾和塞克蒂美在右边,后面跟着金狮军的五十辆战车,金狮军是塞克蒂美亲自训练出的军队,战力非同寻常,可以胜任清理后方的重任。同时,行军队伍左右两翼皆有数十人的护卫队,将法老和艾的两辆战车保卫在中央。 部分阿吞暴徒得以从激战中脱身,驾驶着三人战车穷追不舍,赫梯生产的战车性能优良,提速很快,和埃及军队的距离不断缩小,金狮军精悍勇猛的神射手站在车上,一箭连着一箭,全力射杀后面的暴徒。 向西又驰骋大约二百米,视野更加开阔。 前方很空旷,放眼望去,一览无余,没有灌木没有森林,类似方才的立柱也没有,藏不了人,更不会再出现什么陷阱网。 图坦卡蒙望向空中,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稀疏的白云,偶尔有飞禽拍着翅膀叫上两声,除此以外并无任何异常,可图坦卡蒙有种很强的预感,那个男人一定会在回程的路上设下埋伏。 两侧是灰色的石头丘陵,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都是荒山,光秃秃的,连枯枝烂叶都找不到,四周安静得有些过分,让人不禁身上凉涔涔地冒冷汗,图坦卡蒙眼皮猛地一跳,被一个闪现念头击中,立刻大喊,“小心头顶!”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箭鸣声划破天空。 不过眨眼工夫,埋伏在荒山上的阿吞士兵如雨后春笋冒出,纷纷架起弓箭。 “嗖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密集的上百支利箭,从南边的山丘和北边的山丘刷刷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埃及士兵和战马,顿时箭落如雨,黑压压一片,几乎完全遮蔽了天光,似暗夜降临。 因为有法老的预警,士兵们齐齐将盾牌举在头顶抵御箭雨,可阿吞的弓箭手站得高,箭头的穿透力极强,兽皮包裹的木盾不足以挡住攻击,士兵被锋利的弓箭穿破胸膛,登时鲜血四溅,人仰马翻,惨叫连天。 舍曼凯尔站在山顶,拉满弓,红着眼睛瞄准夏双娜,他要杀了这个背叛者。 这就是欺骗他感情的代价。 一根箭从上空极速射来,夏双娜缺乏战场经验,只觉耳边像是有小虫嗡嗡叫着靠近,等她发现朝自己飞来的箭头时,身体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电光火石间,图坦卡蒙猛地向她扑去,将她一下子压倒在了马车上。 利箭从两人头顶呼啸而过,擦着车身的边缘,斜向下深深插入旁边的土地中,只听“嘣”的一声巨响,大地迸出红亮亮的火星儿。 跟死亡打了个照面,夏双娜惊恐地尖叫了声,图坦卡蒙更紧地抱住了她。 “别怕。” 女孩趴在图坦卡蒙怀里,胸口剧烈起伏,深深呼气吐气,她要勇敢,要坚强! 图坦卡蒙抬头,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望向南边的一座小丘,方才那支箭射出的方向,舍曼凯尔躲得很快,但还是被图坦卡蒙看到了个模糊虚化的轮廓,图坦卡蒙晃了下神,这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第一波攻击,埃及士兵就死了四分之一,战马折损十几匹。 战车纷纷停住,御者手举两块盾牌搭成房顶的形状,掩护下,弓箭手拉满了弓,上百支锋利的箭头,泛着冷冷寒光,指向南部和北部两片丘陵。 阿吞暴徒第一次突袭虽得手,但也暴露了他们藏身的大致位置。 埃及弓箭手严防死守,阿吞伏兵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几个莽撞的暴徒,刚刚露了头,立刻就被埃及神箭手射中脑门,倒地而死。 两方相互射击了几波。 埃及士兵损失了一半,阿吞暴徒也倒下不少。 图坦卡蒙临危不乱,冷静地分析着战局,他们陷在埋伏圈里,后面,阿吞的追兵马上就会赶上,必须迅速逃出这片伏击带,可一旦战车队开始奔驰,就无法像停止时如此严密地防守。 阿吞暴徒占据高地,俯视下方,视野极佳,埃及军队不占优势。 阿吞从两侧山丘上射箭,负责射杀各自最佳射程范围内的士兵和马匹。 两块最佳射程区域在平地中部有一片交集。 为保护法老,埃及士兵队形紧密,正好就位于这片交汇地带,风险加倍。此时应该马上分散开,来减小被射中的概率。 伤亡是无法避免的,只能通过一小部分人马的牺牲,为大部队突破埋伏争取时间。 图坦卡蒙果断下令,“变换阵型!” 夏双娜再次被埃及整齐威严的军容和雷厉风行的执行力震撼。 战车开始奔跑,轰鸣声中,彼此拉开距离。 像变形金刚一样,灵活机动,两臂加宽,长度变短,小片抱团,大片分散。 塞克美蒂紧握缰绳,沉着警敏,目光灼灼,颇有大将的气度,偏过头朝夏双娜喊道,“蛇行!不会就闪开!” 蛇行是什么? 不等她回复,塞克美蒂一甩马鞭,率先加速,驾车往右边,灵巧地划出一个大弧,神不知鬼不觉超车到了夏双娜前方。夏双娜突然福至心灵,也往左半边走出一个圆弧,加速冲到塞克美蒂前面。就这样,一会儿夏双娜的车领先,一会儿塞克美蒂的车领先,一会夏双娜在左,一会塞克蒂美在左。两辆战车像蛇一样蜿蜒、交叉着前行,但速度一点也不逊于走直线。 弯曲的轨迹迷惑性极强,让小丘上的射手根本判断不出下一秒她们的位置,长箭在马车屁股后面插了一路,就是无法瞄准。 但这样驾车很容易相撞,因而对御者的技术水平要求很高,更考验两人配合的默契程度。 塞克蒂美隐隐记得,当年,她十岁,在阿玛尔那的练兵场,和一个女孩子进行过一场驾车比赛,便是蛇行阵,打了平手。 她很少服气别人的车技,说实话,她还挺佩服那个贵族女孩的。 但那人给法老带去的伤痛太过深重,她死后,王后勒令所有人不准再提她的名字。 埃及就把她遗忘了。 顶着头顶的箭雨,埃及军士浴血前进。 奔驰中,图坦卡蒙将蓝冠摘下,丢给了艾。 艾迅速戴上蓝冠。 夏双娜这才发现艾今天故意穿了和图坦卡蒙一模一样的打褶长衣,他们肯定有什么预谋。 图坦卡蒙和艾无论身高身形都比较相似,加上她和塞克美蒂方才蛇形驾车,混淆了高处人的视线,艾一戴上王冠,阿吞暴徒就妥妥把艾当成了法老。 艾驾着马车,加速向西狂奔,将所有的攻击都引向自己,塞克蒂美一手举盾防御,一手举剑,刷刷刷将飞来的箭全部砍断挡开。 图坦卡蒙从夏双娜手里抓过缰绳,猛地调转方向,一个左转弯,趁敌人防范松懈,带着一队精兵人马,朝西南方的小丘杀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阿吞背后那个男人,在那里! 舍曼凯尔见手下人全都被图坦卡蒙和艾的把戏糊弄了,气急败坏重重捶在盾牌上,“不要管那个戴冠的!!车上带个小女人的才是图坦卡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二章 坠落相拥 军令在阿吞暴徒中依次响起。 “不要追戴冠的,带个小女人的才是图坦卡蒙。” 这话经过几个传令兵,就简略成了,“追那个车上带个小女人的!” 这一刻,夏双娜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男人,她弓了弓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要拖累图坦卡蒙。 在上百辆快速移动的马车上,寻找一个穿着戎装的女人,并不是什么容易事。 塞克蒂美毅然抬手,勾住发根的皮筋,用力一扯,皮筋崩断,箍在头顶的长发,瞬间如飞瀑倾泻而下。 艾闻声回头,看到她满头秀发被风吹得向后飘去,如同一面招展的黑色旗帜,美丽得晃眼。阳光照射下,泛起一圈圈金色的光晕,像水波纹一样流淌着,在肃杀的战场上成为一道亮眼的风景,也昭示了女子的身份。 “女人!女人!” 阿吞暴徒找到了目标,加大火力,朝艾和塞克蒂美猛扑。 艾听着耳边空前密集的箭声呼啸而过,几乎要划掉他侧脸的汗毛,他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得手指发白,脚趾紧绷抠着鞋底,他死盯着前方的道路,吞吐着气息,排除心中一切杂念与恐惧,灵活驾驶着战车,左躲右闪。 塞克蒂美挥舞着宝剑,只见道道银光划过,快如闪电,矫若猛虎,空气发出嗖嗖的嘶鸣,射来的箭全被她砍成了两段。 危机风起云涌,次次有惊无险。 艾额头的汗濡湿了刘海,扭头看向他超神的女战友,可能是他太过紧张了,看着塞克蒂美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时,心脏跳得极快,嗓音也涩涩的,“小美,你好厉害哇!” 塞克蒂美凝眉,对艾随意给她起的外号,表现出不悦,“专心驾你的车!” 夏双娜对塞克蒂美第一印象不够好,但现在见她主动吸引敌人,为大局甘愿置身险境,对她的评价立刻有了很大改观,她是位勇敢忠诚的武士,也是个大气洒脱的女子。 如果塞克蒂美不和她抢男朋友,她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塞克蒂美游刃有余抵挡着箭雨,夏双娜还是为他们捏了把汗,心悬在嗓子眼,祈祷艾和塞克蒂美千万不要出事。 图坦卡蒙看出她的担忧,轻声安慰,“不用担心,他们俩配合得很默契。” 舍曼凯尔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平地,咯吱吱攥紧了拳。 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为图坦卡蒙卖命?! 艾,纳克特敏,还有塞克蒂美。 图坦卡蒙明明就是个小人! 为了王位,不惜出卖自己亲叔叔的恶毒小人! 塞克蒂美是埃及军队总司令赫伦西布唯一的女儿。 赫伦西布势力庞大,手握军事大权,统领埃及四大军团四万兵力,若误伤了赫伦海布的掌上明珠,和他结了血仇,绝对是个大麻烦。 为今之计,只有偃旗息鼓,保存战力。 舍曼凯尔举起战旗,旗子上画着一轮妖艳的血红色日轮,从边缘探出八条手臂,代表最高层的命令,然后旗子被向下放倒。 停止射击! 暴徒纷纷放下弓箭,躲回掩体,从洞穴里快速撤离。 舍曼凯尔把无处发泄的仇恨和不甘全转移到了一个人身上,声音中透着性感的慵懒和嗜血的阴冷,“通知王宫那边,把艾给我做掉。” 艾和塞克蒂美协作,分散掉了四分之三的战力。 有了这段时间,图坦卡蒙驾驶战车所向披靡,率领一众士兵,步步逼近了舍曼凯尔驻守的山头。 舍曼凯尔见情况不妙,登上他的战车,下令撤退。 “阿吞首领逃跑了!” 图坦卡蒙愤愤一甩马鞭,想跑,现在怕了,跑得掉吗! 骏马高扬前蹄,如飞一般直直冲上山坡。 “图图......要不然别追了,”夏双娜小声建议,“太危险了。” 她记得古代兵法里有一句叫做穷寇莫追。 那个男人阴险狡诈,指不定又有什么陷阱。 道理图坦卡蒙都懂,但他不愿白白放过那个男人。 图坦卡蒙说:“我要知道我的敌人是谁。” 这四个月来,他竟从不知道他到底在跟谁作战。 为什么那人会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什么那人能模仿父王的声音,惟妙惟肖。 为什么那人会对他怀着如此深重的仇恨,更重要的是,那种仇视,让他竟然隐隐有一丝难过和委屈。 “这是一次宝贵的机会,我不能退缩。他杀害我的人民,还敢伤害你,我是埃及法老,必须亲手歼灭邪恶!” 方才娜娜差点丧命在他箭下,图坦卡蒙一想起来就后怕,愤怒和仇恨燃烧在年轻法老眼中,图坦卡蒙抖动缰绳,隆隆声中,车轮飞转开始爬坡。 山路不平,车身颠簸,夏双娜紧紧抱住图坦卡蒙的后腰,爱意满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车子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坡度越来越陡。 舍曼凯尔的马车行驶在最前,后面有几辆阿吞的战车和一队步兵拦截,此时被法老的士兵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图坦卡蒙紧追不舍,越来越接近。 在快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阿吞暴徒的车速竟然诡异地慢了下来。 图坦卡蒙下意识觉得要出事,可视线被前面几辆暴徒驾驶的马车死死挡住了。 一块直径八十厘米的大石突然从山顶骨碌碌滚下。 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巨石群轰隆隆沿着坡道向下滚动,最先遭殃的,是阿吞暴徒尾部的几辆马车。 赫梯制造的马车虽然结实,但根本经不住滚落大石的巨大的撞击力,像只弱不禁风的小虫子,一下子就被拍扁了。 破铜烂铁的零件碎片向空中猛地崩散。 车上的暴徒强忍着骨头嘎嘣碎裂的剧痛,竟能一声不吭,硬是让法老在最后一刻才发现险情。 战马被压断了腿,跪倒在地,石块的锋利棱角划破了马的肚腹,内脏拖在地上,顿时鲜血横流,连马带车翻滚着向下砸来。 四五辆马车的残骸,一齐向坡下翻滚,占满了山路,因为马车是有棱有角的长方体,所以是一蹦一跳滚下来的。 近在咫尺。 夏双娜冷汗狂流,双眼瞪直,大脑瞬间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在呼吸,那刻心脏缺氧般剧痛。 一辆战车跳着死亡的舞步,哐哐当当砸向她的头顶。 夏双娜双腿软如棉花,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头皮麻得像有上万只虫子撕咬,眼前一黑,突然就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 只剩三秒,两秒,图坦卡蒙带着战车猛冲向右手山路边缘,旁边那条陡坡朝向东南,唯一可以躲过石头和战车撞击的方向。 图坦卡蒙几乎要把嗓子扯破,发出一声完全不像他声音的惊叫,“跳......跳!!!!!” 图坦卡蒙薅着胡萝卜一样吓呆的夏双娜,飞速拔身跳出了马车。 两人脚刚离开,方才驾驶的马车就被滚落的战车正面撞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哐哐当当的巨响震破耳膜。 若是没躲过去,人定要压成泥,脑浆飞溅。 失控的战车向坡下滑去,撞向后面的埃及战车,一辆撞一辆,如多米诺骨牌绵延成十几米的一长串,士兵来不及闪躲,死伤惨烈。 夏双娜没来得及尖叫,就落了地,她猛扑在了一块柔软的肉垫子上,身下图坦卡蒙帮她承受住了最疼痛的第一波撞击。陡坡上根本停不住人,一阵天旋地转,她就又被图坦卡蒙压在了身下,坚硬的坡面,硌着她的肩胛骨,痛得她咧嘴,来不及反应,一秒间,身体不受控制,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重重把图坦卡蒙按到地上,女孩的眼泪蜂拥而出,因为心疼,图坦卡蒙一定比她还要痛。 翻滚,翻滚,翻滚,翻滚,在上,在下,在上,在下...... 夏双娜脑子里嗡嗡作响,看不见东西,特别想呕吐。 夏双娜几乎五感全失,但清楚地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臂护住了她的头,她像婴孩般蜷在他怀里,图坦卡蒙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应该是在痛心跟随他的士兵们。 这一刻,她唾弃,厌恶,痛恨,咒骂,诅咒。 阿吞暴徒简直丧心病狂,一群泯灭人性的恶魔,残忍砸死自己的同伴,而死者走火入魔,用自杀式袭击的办法也要拉着法老同归于尽。 想伤害图坦卡蒙的人,都去死。 死!死! 死得越惨越好! 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紧紧抱在一起,从土坡往下滚,刚开始很快,后面坡度有所平缓,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坡下是一块绿油油的农田,种着埃及小麦,十二月份,麦苗长得有小腿高,茂盛葱茏。 两人扑通一声滚进麦浪里,终于停了下来,田间觅食的飞鸟受了惊吓,凄厉惨叫着冲向天空,划过数条黑线,扰动了天边几片白云。 夏双娜睁开眼睛,劫后余生,她的身体竟然没摔散架,但双腿依然瘫软得走不动路,绿油油的新麦盖住了图坦卡蒙的身子,她蹒跚地爬过去,把图坦卡蒙从草堆里扒了出来。 图坦卡蒙紧闭着眼睛,像是撞晕过去了,夏双娜搂着他,害怕得大哭了出来,“图图!图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 穷困潦倒 “图图,图图!!” 几声过后,图坦卡蒙依旧毫无反应,夏双娜慌了,摇晃起他的身子。 手指放在图坦卡蒙鼻下,隐隐有气息流动。 夏双娜强迫自己冷静,拼命回想现代学过的急救知识,找到穴位,猛掐图坦卡蒙的人中。 图坦卡蒙嘶了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女孩焦急苍白的脸庞映入深黑的眼瞳,从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 夏双娜狂喜地扑了上去,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身子,眼泪滚了一圈掉落。 “你醒了......吓死我了!感谢阿蒙神,荷鲁斯神庇佑!” 图坦卡蒙出了很多汗,外衣摸起来也潮潮的,汗味和男人的体味混合在一起。 因为他每天都洗澡,所以流的汗不臭,他平时又喜欢用香气浓郁的名贵香水,此时精油的香味被汗水稀释,闻起来有些古怪,却格外让夏双娜留恋。 杜拉曾和她说过,男人女人在第一次欢爱后,身上的味道会发生变化。 夏双娜现在信了。 和图坦卡蒙圆房之前,她从未从他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那是成熟男人的体味,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是她让他从男孩子变成男人。 他的图图,从此有了属于她的味道! 夏双娜笑中带泪,在他的脖颈上深深嗅着。 图坦卡蒙软绵绵趴在她身上,说话没什么力气,“你勒疼我了......” 夏双娜急忙松开手臂,胡乱抹了把眼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图坦卡蒙活动了活动胳膊和腿,身体的每个零件功能良好,他微笑摇头,“我没事。” 跳车落地的瞬间,撞击力太大,他被震晕了过去,但法老年轻体健,缓上一会也就恢复了。 从山坡上滚下来,两人都弄得灰头土脸,精神却很好,除了几处轻微擦伤,没什么大碍。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打量起周围环境。 阿玛尔那城以东部悬崖为界,他们在城外,这里有农田说明不远处一定有村庄。 马车没了,只能步行,天黑之前恐怕赶不回王宫。 好在暂时不用担心追兵。 他们决定到村子里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明天找辆车回宫。 夏双娜外面套着作战盔甲太过显眼,她钻进麦田里换衣服,图坦卡蒙在外面把风。 夏双娜学着图坦卡蒙的打扮,把甲衣穿到亚麻长裙里去,这样既能防身,也不会暴露身份。 两人手拉手沿着乡间小路行走,路边种着成排的柳树、角豆树和棕榈,枝繁叶茂。 纵横交错的水渠把农田分成田子格的小块,不同人家的田地间用粗矮的界石分隔,标记出范围。 几个赤裸上身的农夫正操纵木柄,用一种叫做“桔槔”的汲水工具,从灌渠里提水,浇灌麦苗。 新发芽的小麦长势喜人,密密麻麻,如同一张绿茸茸的地毯,白鹭、红背百舌鸟和戴胜鸟展翅飞翔在田野上空,天空碧蓝澄澈,点缀朵朵白云,美如画卷。 呼吸着三千年前的清新空气,望着身旁最爱的男人,紧张的情绪被微风吹散,夏双娜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脑后。 乡村地广人稀,每家都有一个院子,喂养些鸭子、灰鹅或者鹌鹑。 临近黄昏,农民结束一天的劳作,纷纷归家,村子中央形成了一个小型集市,热闹非凡。 村民在这里交换生活用品,比如芦苇编织的筐子,装水的陶器,还有人在卖烤面包和酿造的酒粥。 走了这么久,夏双娜的肚子咕咕直叫,跑到飘香的面包摊前,伸手向图坦卡蒙要钱买吃的。 图坦卡蒙把身上摸了个遍,嘴角僵硬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娜娜,你有什么交换品吗,先借我点。” 夏双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没有搞错啊。 世界首富问你借钱是什么感觉? 对,夏双娜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图坦卡蒙伸开双臂,展示给她看自己身上那件素净的白袍。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没有耳环,没有项链,没有手镯,没有戒指,没有脚链......图坦卡蒙平时的标准配置,只要出场十件打底的珠宝,居然全都不见了! 夏双娜傻眼了,“那我也没带呀……” 她今天跟随金狮军奔赴战场,把平时戴的首饰,那些滴滴溜溜的累赘全都摘下了,随身装金、银、铜德本的布袋,也被她留在了房间里,她现在是身无一物、两袖清风。 “那只有这个了。”图坦卡蒙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椭球形的金块,表情神秘兮兮递给她。 “这么大!” 夏双娜一把抢过去,好大一块黄金,沉甸甸的,这分量够他们俩吃一辈子的面包了。 夏双娜爱抚着大金块,发现椭圆形的那一面刻有凸起的花纹。 最上面是一轮圆日,中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圣甲虫,虫腿踩着并排的三滴水,下面是一弯半圆月牙,这是古埃及象形文字中的圣书体,字符组合在一起,意为阿蒙神活着的形象,读作——图坦卡蒙。 当夏双娜意识到这玩意儿是什么的时候,手几乎拿不稳了。 图坦卡蒙的法老大印! 这是最高等级的官方印章,用于签署国家重大政令,包括任命宰相、册立妃子、建造工事、发动战争。 图坦卡蒙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印玺交给了她。 换句话说,她现在起草一份图坦卡蒙禅位给她的诏书,往上一盖,她就可以当法老了! 图坦卡蒙一脸无辜,朝夏双娜眨巴着眸子,活像只单纯的小白兔,“你去问问,这个可以换面包吃吗?” 夏双娜简直一口老血喷出来。 堂堂埃及法老竟然沦落到,要靠卖掉自己的大印填饱肚子。 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收好!”夏双娜嘴角抽搐,把金块小心翼翼塞回给它的主人。 图坦卡蒙把印章装进衣服内兜,英俊的脸庞注视着女孩,浓眉微微挑起,饱满的唇晕开笑意。 图坦卡蒙又在寻她开心,夏双娜好气又好笑,送他一记白眼,“我不吃了,一顿不吃,饿不死!” 图坦卡蒙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娜娜,要跟着我饿肚子露宿田野了。” 夏双娜惊,要露宿? 也对,他们一毛钱没有,付不起房费。 到晚上田野里黑灯瞎火的,该不会有野狼。 图坦卡蒙揽着她的肩,“娜娜,让你受苦了。” 夏双娜仰头看他,豁达道,“没事儿,哪怕跟着你流浪,我心里都是甜的!” 图坦卡蒙笑起来,暖到心窝。 两人往集市外走,旁边地上铺着衬布,一个十三、四的女孩蹲在小摊旁,出售自己制作的手工品。 她卖的是用陶土烧制成的戒指。 釉色鲜亮明丽,有黄、蓝、玫红、青、绿好几种,戒面上画着花朵和植物的图案。 虽远不及王室首饰百分之一的精致奢华,却充满田园风情的独特美感。 夏双娜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图坦卡蒙察觉,问:“想要吗。” 夏双娜点了点头,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失落。 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啊。 图坦卡蒙似乎根本不记得。 “配合我。” 图坦卡蒙撂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一秒钟后,猛地甩开牵住她的手,“娜芙瑞,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们分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四章 最好的生日礼物 分手??! 夏双娜的瞳孔瞬间放大,仿佛火山在心底喷发。 “为什么!你说清楚!!” 图坦卡蒙不做解释,转身就走,夏双娜愣在原地,又琢磨了下他那句话,配合我,才明白图坦卡蒙已经进了状态。 呼,夏双娜按着狂跳的心口,真的吓死她了,她刚才差点以为图坦卡蒙要和她分手,那一刻,胸口的剧痛几乎将她整个人撕成两半。 她小跑着追上去,大声喊道:“图图,我不要和你分开,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她这一叫嚷,把集市上人们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村民纷纷驻足看热闹。 目光注视下,夏双娜扑过去抱住图坦卡蒙,又被他冷漠地挣脱开,“我给不了你幸福,忘了我。” 说罢,他再也没有回头。 女孩呆呆站着,像一巨失去生命的雕像,寒风萧瑟,卷起她脚下的沙尘,悲伤的乌云将她深深笼罩。 图坦卡蒙向前走着,在路人眼中,他应该是伤心得快要死掉了,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腿一软,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在那个卖戒指的小摊前摔一跤,他似乎是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顺势蹲下来,头埋进了膝盖间。 摊主是个齐肩短发的女孩,也就十三、四岁年纪,见一个虚弱得像是生了病的男人挡在面前,便好心地问。 “喂,你怎么了?” 图坦卡蒙似乎听不到她的声音,沉浸在无边痛苦中,梦呓般念着,“我好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 女孩明白了,原来是为情所伤。 这时,夏双娜走过来,向图坦卡蒙伸开手,眼中泪花闪动,“图图......跟我回家。” “娜娜,离开我,我给不了你幸福。”他语气故作坚定,可尾音难以自控在发抖,说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内心正遭受着多大的煎熬。 他们对视着,虽然没再开口说一句话,但爱恋的眼神饱含浓情,震撼人心,善良的女孩被他们刻骨的爱情打动,目光中流露出同情,小心地问:“你们彼此相爱,为什么还要分手?” “因为,她父亲不同意她嫁给我。”图坦卡蒙垂下头,手指在抠衣服,有些局促和不好意思。 无中生“父”? 她哪里冒出来个爸爸? 夏双娜满头问号,没看过剧本还要和图坦卡蒙一起演戏,装作悲伤,女孩看向她的时候,她点点头,咬着嘴唇,凄苦的脸色透出几分被强权父亲拆散的愤懑和无助。 女孩又问图坦卡蒙:“那她父亲为什么不同意呢?” 夏双娜眼皮一跳,这问题超纲了,余光向图坦卡蒙那边一斜,隐隐想笑,看你怎么编下去,害怕演砸,她已经手心冒汗,开始紧张了。 图坦卡蒙不愧是见惯大场面,不疾不徐用他平时戴满黄金宝石戒指的十个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脸,吸了吸鼻子,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因为......我太穷了。” 夏双娜:???excuseme??? 坐拥上下埃及的法老穷得只剩下钱了。 闻言,女孩脸上的怜悯和同情更甚,她完全信了。 信了,信了?! 夏双娜内心在疯狂地尖叫。 哇,小姑娘,麻烦您稍微抬抬头,看看他手指头上压出来的十个戒指印。 这男人鬼话连篇! 夏双娜狂翻白眼翻得快要厥过去,又听见图坦卡蒙缓缓说道,“我想娶她,他父亲要很多彩礼,可我穷得连一只戒指都买不起。” 夏双娜顿悟了,升华了!她觉得自己在现代十几年的书全白读了,原来图坦卡蒙目的在这里,牛批啊。 女孩早已感动得稀里哗啦,顺口就说:“真可怜,那你挑一个戒指,我送给你了。” 图坦卡蒙精神一振,“真的吗!谢谢你。” 十几支女士戒指里,图坦卡蒙选了一个天蓝色的戒指,戒面是圆形,上面烧制出了一朵清新雅致的矢车菊,可以摸到花瓣的质感和形状。 夏双娜羞涩地伸出手,图坦卡蒙把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他的声音磁性悦耳,温柔如乐曲。 “娜娜,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夏双娜正专心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神情凝滞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以为你忘了呢。” 图坦卡蒙凑到她耳旁,小声耳语,“本来在船上给你安排好了,谁让你非要跑过来,现在看不到了。” 夏双娜偏头,猛地在图坦卡蒙侧脸上唧亲了一口,她眼眶红红的,“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谢谢你。” 夏双娜的双眼被涌上的泪水模糊,搂住他的脖子,动情诉说,“图图,虽然我父亲反对我们,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拉着你的手,陪你走过今后的每一天,我愿做你合格的妻子,为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自然不是父亲。 虽然王后、宰相、大祭司都反对我们,但我不会退缩,不会胆怯。就算爱茜阿尔玛、塞克蒂美才是和你相配的女人,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她们。我会和你并肩战斗,为埃及帝国的强盛和人民的福祉不懈努力,终有一天我将获得臣民的认可,骄傲无愧地站在你身边。 这辈子,娜芙瑞能得到你的爱,我好幸福。 图坦卡蒙拥她入怀,亲了亲她的脸颊。 憧憬爱情的女孩捧着脸,看这对恩爱情侣重归于好,和他们两人一起幸福地笑。 图坦卡蒙的视线“无意识”落在了一支男戒上,露出几分喜欢,又很快挪开,带着尴尬和羞怯,生怕被人发现,把这细微表情演绎得活灵活现。 夏双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肩膀耸着笑个不停,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勒个去。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女孩笑眯眯,拿起图坦卡蒙看上的那个戒指,慷慨地递给他,“这个也送给你,它们俩是一对,哈托尔女神会保佑你们幸福快乐。” “谢谢,谢谢!” 图坦卡蒙喜不自胜,把那个方形画着大矢车菊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和女孩告别,两人十指相扣,浓情蜜意,披着晚霞,漫步在田埂上。 图坦卡蒙摩挲着她指上的戒指,要听赞美,“怎么样?” 夏双娜狂拍马屁,“陛下威武,巧思过人,神机妙算,让娜芙瑞大开眼界五体投地,厉害厉害啊!” 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厉害......不要脸啊.....!! 图坦卡蒙仿佛听到她内心的小九九,羞恼地拧了下她的鼻子,“我会让艾把报酬给她送去的!”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 在夏双娜以为她和图坦卡蒙今晚真要露宿街头时,图坦卡蒙带着她来到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前。 她早该猜到图坦卡蒙有准备,堂堂法老怎么可能睡野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大哥和二狗 图坦卡蒙在门前停住脚步,叮嘱夏双娜。 “记住,我现在不是法老,叫图道格,一个普通的埃及商人。你呢,还是娜芙瑞。” 娜芙瑞这个名字意思是美丽,在古埃及很大众。 图道格,图道格,读起来有点怪怪的,夏双娜点头,“知道了!” 图坦卡蒙这才敲响了门,里面一声应答后,来开门的是位古埃及农妇,个子高挑,棕褐色皮肤,腰间系着一条粗布围裙。 她把手上的面糊往围裙上胡巴抹了抹,看见图坦卡蒙时,表情有些迷茫,似乎是在回忆,眼睛在图坦卡蒙脸上反复打量,终于把他认出来了,迟疑中带着惊喜到,“呦,这不是图道格吗,多久没见了!” 图坦卡蒙也开口和她打招呼,语气温和,毫无架子,“温努阿姨,好久没来拜访了。” 温努绕着图坦卡蒙看了一圈,“上次见还是五年前,现在长这么高了!” 图坦卡蒙微微笑着:“我这几年住在底比斯,回来看看你们。” 温努问:“你大哥呢?” 听到“大哥”这个词,图坦卡蒙好像表情不太自然,轻飘飘模糊了过去,“他......应该明天会过来。” 夏双娜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出些门道,图坦卡蒙和这位妇人五年前就认识,但大哥是谁,图坦卡蒙没有兄弟,哪来一个大哥? 温努终于注意到图坦卡蒙身边的小女人,“这是......” 夏双娜扬起笑容,刚想说自己是图坦卡蒙的三姑妈家的大表姐,图坦卡蒙抢在她前面,“她是我的妻子。” “结婚了!”温努立刻把所有好奇转移到夏双娜身上。 夏双娜完全没想过,图坦卡蒙会在外人面前称她为他的妻子。 他正派老婆是安赫姗那蒙,她目前连个小老婆都不算的。 再说,图坦卡蒙都没有跟她求婚,就这么自作主张占她的便宜! 夏双娜往图坦卡蒙肩膀上歪头一靠,图坦卡蒙同时亲昵地揽住她的腰,夏双娜心口烧得滚烫,脸上浮起一层幸福娇羞的红晕,心安理得享受他“妻子”的身份,“温努阿姨,你好,我是娜芙瑞。” “好好,娜芙瑞,”温努笑呵呵,“你们这么恩爱,阿姨就放心了。” 图坦卡蒙请求:“姨,能不能在你这儿借宿一个晚上?” 温努热情似火,“当然可以,住多久都行!” 一边把他们往屋里带,一边喊:“哥哥,你看谁来了!” 她这是在喊她的丈夫,古埃及夫妻间经常以兄妹相称。 丈夫提勒是个医师,长相普通的古埃及男人,从药房走出来寒暄一番,见图坦卡蒙和娜芙瑞胳膊上有些擦伤,就给他们拿了盒药膏。 温努指着客厅右边的屋子,“就你之前和你大哥住那屋,还空着呢,你们小夫妻去住。” 夏双娜表情微妙,望向图坦卡蒙,又是“大哥”,还是住一个屋子? 睡一张床吗? 两个男生,一张床也可以理解。 图坦卡蒙坐在凳子上有点尴尬,希望这话题早点过去,夏双娜嘴角一勾,哦?肯定又是图坦卡蒙的黑历史。 “大哥?谁啊?” 图坦卡蒙没说话。 要在以前,法老不愿谈的事情,夏双娜绝不会刨根问底,但此次阿玛尔那之行,他们有了最亲密的关系,感情突飞猛进。她今天过生日,寿星最大,又是图坦卡蒙的“老婆”,有什么怕触怒圣颜的,夏双娜连撒娇带卖萌,“说说嘛。” 图坦卡蒙被缠得没办法,告诉她,“就是艾啦。” 原来大哥是艾,夏双娜把一串子疑问理明白了。 当初娜娜死了,图坦卡蒙受伤昏迷,流落阿玛尔那以东的乡村,被路过的艾救下,艾找到医师提勒给他疗伤,两人在温努太太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图坦卡蒙带着艾回宫了。 就是这么一段经历。 图坦卡蒙第一次见艾的时候,艾十三岁,图坦卡蒙十一岁。 温努自然而然就把艾当成图坦卡蒙的大哥了。 大哥,不代表等级,只代表年龄。 现在图坦卡蒙才是大老板,艾这“御前大太监”,自然是给他打工的。 图坦卡蒙说,艾明天就过来。 不愧是法老的第一心腹,图坦卡蒙就这么笃定艾会找过来。 她就说图坦卡蒙为什么一点不慌,原来是早有准备,这男人面上不动声色,内里深得可怕。 从厨房里传来温努的声音,“图道格,娜芙瑞,你们坐一会,饭马上就好。” 夏双娜好奇问:“你为什么叫图道格啊?” 图坦卡蒙坦诚地说了,“刚见艾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叫图,艾给我起的名字,叫图道格。” 夏双娜读了两遍。 图道格,图道格。 twodog...... 二狗子?! 夏双娜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还真是大哥和小弟。 艾当初这么混蛋。 艾怎么可以这么狗啊。 哈哈哈哈,艾就是欺负图坦卡蒙和古埃及人们不会英语。 艾做梦也想不到,五年后,还有她这个现代人穿越来了古埃及,洞破了他的恶作剧。 图坦卡蒙见她还在努力憋笑,问,“怎么了?” 夏双娜善良地帮艾隐瞒下他的大罪。 “没什么,以后还是别叫这个名字了,我给你起一个,就叫图蒙特。” 图坦卡蒙也没追问,“好。” 夏双娜到厨房帮忙,她要去盯着晚饭制作,法老入口的食物,不能马虎。 夫妇俩本来打算就着蔬菜沙拉吃面包,图坦卡蒙到访,他们专门宰了一条鲜美的尼罗河罗非鱼,撒上洋葱碎和各种香料,做成烤鱼。 香喷喷的烤鱼端上石桌,图坦卡蒙大快朵颐,唇角边粘上了秘制的酱汁。 “好吃吗?”温努笑眯眯问。 图坦卡蒙毫不浮夸地赞美,“姨,真好吃!这五年我是真想念你的手艺。” “喜欢就多吃点!”温努满眼疼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夏双娜满足地看着两人,高高在上的法老,能拥有一段普通人的关系,太不容易了,所以图坦卡蒙才格外珍惜这对夫妇的善意。 饭桌上免不了叙旧拉家常,图坦卡蒙谈吐大方得体滴水不露。 夏双娜愈发感觉这男人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现在她有图坦卡蒙的真诚,但如果某一天图坦卡蒙要瞒她什么事,她也一定发现不了。 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夏双娜埋头吃东西,只在温努问她话的时候简单回答一下。 “娜芙瑞,你们有孩子了吗?” “还没有。” 温努看着她平坦的小腹,“赶紧生一个,你们的孩子一定聪明又漂亮。” 图坦卡蒙搂过她的腰,“姨,我们会努力生一窝的。” 夏双娜塞了一块鱼肉到图坦卡蒙嘴里,笑着瞪他,没个正经样。 吃完饭,夏双娜抢着刷盘子。 进了卧室,夏双娜打了盆水,给自己洗小裤裤。 她习惯每天换一件的,今天没带换的内衣,只能把身上这条用水搓一下,古埃及气候干燥,这种小衣服晾一晚就干了。 来古埃及半年,她奔放多了,连自己缝的bra也不穿了,所有古埃及女人无论老少都不穿这玩意,无拘束太舒服,她慢慢就上瘾了。 图坦卡蒙看到她在洗衣服,“帮我也洗一下。” 说着就把他的内裤脱了,丢进了洗衣盆里。 他脱下来的私密内衣,还带着他的体温,夏双娜脸红红的,没好意思细看,就搓巴着洗了。 她洗完衣服,把水拧干,搭在晾衣绳上。 图坦卡蒙早就坐进了被窝里。 夏双娜踢掉鞋子,娇笑爬上了床,图图,我来了! 图坦卡蒙伸开胳膊,她就钻进了他怀中。 窄窄的一张木床,铺着芦苇编织成的垫子,两个人睡着有点挤。 一条被子,两个人分着盖。 夏双娜枕在图坦卡蒙胳膊上,侧身面朝他,闭着眼睛但没睡着,起初图坦卡蒙还算平静,躺了一会,鼻尖在她脖子上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呼吸愈发深重,带着忍耐和克制,夏双娜就知道图坦卡蒙又想干坏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 星河与他 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清香氤氲在夏双娜的脖颈、耳垂、面颊上,酥酥麻麻的刺激感随着血液流动传遍全身,夏双娜伸长脖子嘤咛了一声,如同呼唤,他的唇吻上她的唇瓣,温柔细腻地摩挲。 女孩脚丫蹬着被单,发出嘶嘶的声响,身体紧绷地弓起,等待着他的进入,给她纾解。 但图坦卡蒙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直到现在,两人的衣服都还完好穿在身上。 夏双娜知道,法老对卫生要求很高,每天至少洗两次澡,半天就要换一身衣服,无论何时都是一尘不染。 他们今天从土坡上滚下来,满身汗水混杂着尘土颗粒,挺脏的。 夏双娜轻轻把图坦卡蒙推开,平稳了下呼吸,“乖,别闹了,我还没洗澡呢。” 图坦卡蒙翻了个身,挠了挠脖子,今天出的汗早已风干,黏在皮肤上很难受,让他根本躺不住,索性坐起身。 “我想洗个澡,一起洗。” 乡下没有王宫里的大浴池,沐浴条件对于养尊处优的法老来说可谓是非常简陋。 古埃及住宅常用的建筑材料是泥砖,泥砖的墙壁不受潮,所以古埃及平民通常在自己院子里洗澡。 提勒夫妇平时洗澡的地方在后院,这个小院子封闭在他们自己的几间屋子里,周围的房子基本都一样高,站在外面基本看不到里面,再说这个点人们都睡了,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 夜里有点凉,但不至于把人冻感冒。 水缸里储备有生活用水,可以洗菜、洗衣服、洗澡。 夏双娜是女孩子洗不了冷水澡,就去向温努求助,温努人很好,帮她烧了两罐子的热水。 夏双娜把滚烫的水倒进盛有凉水的大水缸里,就有了一缸子温水,大概够两人洗了。 院子里,图坦卡蒙把自己脱了个干净,浑身光溜溜站在地上。 晚上黑,夏双娜手里握着一盏蜡烛,走到旁边一张小桌旁。 她放下蜡烛,刚朝图坦卡蒙站的位置走了一两步。 忽然,一阵风吹来,微弱的烛光猛地晃动了两下,熄灭了。 周围瞬间陷入无边黑暗。 夏双娜脚步顿时刹住,她本就光着身子,一个冷颤,胳膊上小小的粟粒如涨潮般爆起。 在现代,室内有明亮如白昼的电灯,公路旁有照亮夜归人的路灯,就算来到了古埃及,晚上也有油灯可以照明,她怕黑,所以睡觉时也会留一盏小夜灯。 夏双娜十七年整的生命里,从未体验过这样完完全全的黑暗。 四周一片漆黑,好像被人迎头泼了一头浓重的墨,伸手不见五指。 她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彻底变成了一个盲人。 她一直以来都很坚强勇敢,此时,失去光明的恐惧压倒了女孩内心所有坚毅的力量,身处异世界的孤单一下子失控了,蜂涌上心头,堵住了她的喉咙。 夏双娜大脑僵硬到空白,不知今夕何夕,不辨东南西北,明知四面都是空旷的平地,可她竟觉得四面竖起了一幢幢恐怖鬼魅的高墙,向上扭曲着延伸,两排牙齿打着颤,脚下不敢迈出一步。 心跳咚咚咚咚,像鼓槌敲在鼓面上,心率快到超出她身体的负荷,她张了张口,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利绝望地呼救,“图坦卡蒙!!” 她太害怕了,忘记了这是在别人家,不小心喊出了他的真名。 声音尚未落去,夏双娜感觉到一阵移动的风,靠近了她,旋即一双手臂将她捞了过去。 “我在。” 图坦卡蒙的嗓音那样细腻温柔,仿佛要融化在这无边的黑夜里,他说话的同时,胳膊更加用力地把她拥进了怀中,他的胸膛猝然贴上来,熨烫着她的心口。 巨大的感动和温暖,瞬间席卷了她的心灵。 图坦卡蒙温热的手指就按在她的背上,那样柔软、安全,让她慌乱的心一丝丝放松。 黑暗中,只有他和他的怀抱,无比真实可感。 院子里极为安静。 偶尔传来一声猫叫,风吹动树叶的唆唆声,也丝毫没有打扰这种宁静,反而将黑夜衬托得更加隐秘和静谧。 她紧紧抱着他,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和他温热的怀抱。 时间仿佛停住,不再流动。 夏双娜多想就这样抱着图坦卡蒙,抱到地老天荒,走到时间尽头。 不经意一个抬头,女孩的眼睛迸射出被惊艳到的亮光,夏双娜大张着自己的嘴巴,连呼吸都忘记了。 古埃及的绝美夜空,撞入眼帘,美丽到让她眼角的溢出了泪珠。 夜空如同华贵的黑色天鹅绒,钻石一样的小星星,密密麻麻、不计其数,散落在广阔无垠的天穹上。银白色的银河从西北天际,横穿整片巨大天幕,如同流光溢彩的瀑布,斜斜地泻向东南大地。 在现代,她也看过星空,只有孤零零几颗星星,可怜巴巴地趴在夜幕上。 原来,古埃及的夜空中有这样多的星子,她真粗心,来了半年,怎么现在才发现! 没有灯光时,星星原来这样亮。 每一颗星星都不一样,有大有小,有的散发白光,有的则是淡淡的黄光。 星星不是静止的,而是一闪一闪的,时亮时暗,时现时灭,像是在捉迷藏,像是在跳舞,活泼极了。 虽然比不上太阳那样光明灿烂,它们聚在一起,竭尽自己的力量把点点滴滴的光融成黑夜中唯一的亮光。 夏双娜赞美它们每一颗,微笑着和它们无声说你好。 据说,宇宙中存在无数平行时空,在时空的维度,每一秒钟都被划分成为上千上万、甚至无数个节点,在彼此平行的宇宙中演绎着,有的宇宙里是昨天的你、十分钟前的你、一秒钟前的你,有的则发生着未来不可知的事情。 她和图坦卡蒙,本该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可时空扭曲,将不可能变成了爱的奇迹。 宇宙浩瀚,星河交错,她跨越三千年,来到他的身边。 璀璨星河下,他强有力的心跳,呼吸的声音,让她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图坦卡蒙是真实存在的。 图坦卡蒙再也不是三千年前、早已作古的人物,而是她倾心相许,托付终生的男人。 夏双娜向夜空深处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尽头可能就是她的家,三千年后的地球。 夏双娜在极度幸福中生出一股苦涩悲伤,泪水刷刷滚下,爸爸妈妈,二娜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你们身边,我不想回去了,对不起。如果让我离开古埃及,我会很痛苦,和他分开,我可能会死掉。女儿不孝,欠你们的恩情,今生怕是无法偿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七章 床 我当时害怕极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床 我当时害怕极了 星空之下,夏双娜沉浸在幸福与悲伤交织的复杂情绪中,不知道抱了图坦卡蒙多久,直到她踩在砾石地面的光脚丫被磨得有些痛麻,才抬腿挪了下位置,图坦卡蒙的手臂还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但腰向后微顶,刻意让蠢蠢欲动的下身离开她肌肤的接触。</p> 夏双娜脑子被忽然刮过的凉风一吹,终于清醒过来,她干了什么好事,他们俩都没穿衣服,就这么一丝不挂、**地抱着!</p> 还好有黑夜遮羞,这画面才不至于叫人狂喷鼻血。</p> 夏双娜立刻松开胳膊,咳了下嗓子掩盖她的窘迫,“我们洗澡澡吧。”</p> 图坦卡蒙摸黑走过去,重新点燃了蜡烛。</p> 橙黄的火苗再次跳入她漆黑的瞳仁里,图坦卡蒙往回走,随着他长腿的摆动,朦胧的果体若隐若现。</p> 夏双娜的心跳突然就漏了半拍,然后随着图坦卡蒙身披万丈星光一步步朝她走近,又失控地狂跳起来,夏双娜拍了拍滚烫的脸,急忙挪开视线,看向旁边的大水缸。</p> 夏双娜快速地把自己身子洗了一遍,裹上大毛巾。</p> 然后充当人形淋浴头伺候法老沐浴。</p> 她从罐子里舀起一瓢水,从图坦卡蒙的肩膀上浇了下去。</p> 图坦卡蒙洗得很舒服,被人伺候惯了,自己根本不想动手,“帮我搓澡。”</p> 蜡烛的光很暗,图坦卡蒙又背着光,夏双娜看不清他身子的全貌,就凭感觉盲搓。他平时天天沐浴,把蒙在外面的那层沙尘冲掉后,身上就没剩下来什么灰。</p> 夏双娜用手指当澡巾,先呼呼啦啦搓他的后背,接着一手拉起他的胳膊,剩下一手揉搓他的胳膊,从手腕一直滑到腋窝,然后拽着图坦卡蒙的手,让他转了个圈,像烙煎饼一样把图坦卡蒙翻了个面儿。</p> 图坦卡蒙一声不吭,听话地任她摆弄,女孩细软的指尖顺着他的胸口和腹肌向下揉搓,摸到他精壮的腰部时,夏双娜突然触电般缩回手,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下面你自己洗......”</p> 图坦卡蒙幽幽开口,“好像你没看过摸过用过玩过一样。”</p> “图坦卡蒙!!”夏双娜一张脸顿时臊成熟透的大苹果。</p> 男人爽朗愉快的哈哈笑声,和着水流过他皮肤的淅淅沥沥声,一起灌进女孩耳朵里,夏双娜双颊更添上几分红,女孩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行啊,洗就洗,谁怕谁啊!</p> 这下,夏双娜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玩火。</p> 水洗着洗着是在不断变凉,但图坦卡蒙的身子却越来越热,图坦卡蒙似乎是急不可耐,刚洗完,一手就抬起了她的大腿,另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双脚离地,掐了起来。</p> “你等等,到屋里啊!”夏双娜哇哇抗议。</p> 图坦卡蒙抱着小人,进了卧室。</p> 图坦卡蒙擦干身上的水,就把女孩按到了床上。</p> “等等!”夏双娜弹簧一样噌地坐起,图坦卡蒙趴下来正准备吻她,差点被她撞塌鼻梁骨。</p> 图坦卡蒙揉鼻子,不解蹙眉,“怎么了?”</p> 夏双娜弱弱地开口,“这墙不隔音的......”</p> 提勒温努夫妇的卧室就在他们隔壁,她可没脸给他们来个现场直播。</p> 图坦卡蒙在她耳边声线喑哑吐着气,“那你忍着,别叫不就行了。”</p>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p> 夏双娜又羞又气,拧了一把图坦卡蒙腰侧的肉肉。</p> 所有情侣在情爱生活中都会遇到一个问题。</p> 这几次图坦卡蒙都没有做保护措施。</p> 图坦卡蒙精力如此充沛,再这么下去,她怕不是马上就要中招,十年生上七八个小小图小小娜。</p> 夏双娜勾着他的脖子,眼睛认真郑重地直视他,是时候谈这个她想了很久的问题,“我有话和你说。”</p> “又怎么了?”</p> 图坦卡蒙被她两番三次打断,身体的紧绷让他有些难受,但对心爱的女孩,图坦卡蒙还是很有耐心的。</p> 夏双娜深呼吸,沉声道:“陛下,我,我想......让你册封我做你的妃子,向埃及宣告我的身份。”</p> 她喊的是“陛下”,称呼的改变代表话题的严肃性,不再是两人暧昧私密的悄悄话,图坦卡蒙淡淡嗯了声,示意她继续。</p> 夏双娜一口气说了下去,“陛下,我不是贪恋财富权势的女人,与你的爱相比,埃及王妃的头衔不过是浩瀚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尼罗河里的一滴水珠,埃及土地上的一颗尘土。但是,如果我没有正式的名分,我生的孩子就会成为你的私生子,他会被别的贵族小孩看不起,受人欺负,他是我的宝贝,我不要这样......我怎么样无所谓,但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受苦。”</p> 夏双娜仅仅是想想那场面,就难过得说不出话。</p> 图坦卡蒙安静地倾听,听到她语气哽咽了,满是心疼,生怕她下一秒就掉泪,连连保证,“好好,我答应你,等回底比斯,找个合适的时机,就下旨,娶你为妻。娜娜,我们的孩子会是埃及最尊贵的孩子,没有人敢看不起他,我决不允许!你要是生女儿,我会把她宠成埃及最快乐的公主。如果你要是生儿子,我会严格教育他,让他成为优秀的继承人。”</p> 夜里,图坦卡蒙看不到夏双娜脸上炸裂的震惊。</p> 图坦卡蒙会立她的儿子做王太子吗!</p> 巨大的感动、欢喜、幸福和满足接踵而至,铺天盖地,一**凶猛地冲击着她的心房,一切的一切,都给她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p> 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p> 夏双娜有些缓不过来神。</p> 她和图坦卡蒙都还这么年轻,以后日子还长。</p> 他们地位太不对等,她的年轻和美貌终会被岁月腐蚀。</p> 她从不敢奢望能永远留住他的心。</p> 图坦卡蒙对她再好,那也只是宠,陪她玩玩而已,但他今晚许诺了她未来,就是爱,深深的爱。</p> “嗯。”</p> 夏双娜热泪盈眶,有图坦卡蒙一句话,她的后半生和她孩子的前途就有了保障,夏双娜眼眸晶晶亮,浮想联翩,好像她肚子里真的孕育着小生命,她噗嗤一笑,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她这是想太远了吧。</p> 耳旁飘来幽怨的问句。</p> “娜芙瑞,那我的孩子呢?”</p> “在路上了!”</p> 夏双娜笑嘻嘻,主动搂住图坦卡蒙的腰,卖力地吻起他的嘴唇。</p> 担心隔壁听到动静,一切都在偷偷摸摸中进行,啃咬、摩擦、深入都不敢太用力,夏双娜总有种在偷吃的错觉。</p> 之前在王宫的大床上怎么滚,都没有今日这样刺激。</p> 起初两人还很克制,后来兴头上来,什么都忘了。</p> 正激烈时,夏双娜忽然睁开眼,喘息间隙,推了推图坦卡蒙的肩膀,“床...好像...在晃。”</p> “嗯......?”图坦卡蒙鼻腔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疑问。</p> 夏双娜在他身下,感受最为强烈,床垫带着她整个人往右摇晃了一下,床的高度似乎往下降低了一点,耳朵贴着仔细听,床下有细碎的咔咔声,好像什么东西快要断了。</p> “真的,图坦卡蒙,床在晃,啊!越晃越厉害!”夏双娜尖叫出声。</p> 图坦卡蒙不以为意,换了个姿势,两个膝盖重重顶在床板上。</p> 这么一撞。</p> 咔嚓,一根颤颤巍巍的床腿应声折断,旋即又是咔嚓一声,第二根也断了,两根床腿本来支撑着床的同一边。</p> 这样,床板斜塌,立刻和地面形成了一个坡面。</p> 图坦卡蒙被吓了一大跳,抽身而出,直接从女孩身上滚到了地上。</p> 静夜的巨响穿透墙壁,温努惊坐而起,大睁双眼,慌乱地推搡着旁边的丈夫,“哥哥,什么声音!?”</p> 然后就是夫妻俩摸索着点灯,穿衣的声响。</p> 几秒后,咚咚的敲门声如期而至。</p> “怎么了?娜芙瑞,你们还好吗?”焦急的女声响起。</p>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两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刚才地震了吗!?</p> 门外人久久得不到回应,温努拍门的力度加大了些,语气里牵出恐惧,“怎么都不出声,不会出事了吧。”</p> 提勒淡定地安抚妻子,“能有什么事,咱家那床一直都不太稳,早该让你换了。年轻人精力真好,把床折腾塌了,你就别喊了,他们俩够羞了。”</p> 丈夫话音落去,温努表情和手都是一僵,拍门声戛然而止。</p> 床塌了?</p> 雾草!</p> 夏双娜回头看了一眼可怜的断腿床,脸上红白交加,烫得能烧开水。</p> 摆设一样的墙外,交谈还在继续。</p> “哥哥,你怎么知道?”</p> 提勒一向睡眠浅,“你没听到他们两个想叫不敢叫出声吗……”</p> **裸的揭穿。</p> 夏双娜尴尬得要原地爆炸,尴尬得想去死一死。</p> 她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地洞,地洞!夏双娜满地找洞,啊啊啊啊啊,地洞在哪里?地洞找不到,夏双娜想到了被子,刚要去扯被子,发现图坦卡蒙早就钻进了被子里,将脑袋也一并蒙了进去,蜷腿像只蚕宝宝蠕动着,颤抖微弱的声音嗡嗡传出。</p> “娜芙瑞,我任命你为法老私事外交大臣,出去交涉......”</p> 夏双娜热血冲头,恨不能踢这罪魁祸首一脚,刚才伸得挺长,现在当缩头乌龟啊?!</p>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八章 田园农歌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田园农歌 凌晨半夜,女孩长发披肩,一身单裙,指尖抓着光洁的手臂,娇羞地站在门前,黑暗的天色极好掩盖了夏双娜脸上不正常的红晕。</p> “床......很抱歉,我们会赔给你的。”</p> 话刚说完,温努和提勒就不带恶意地笑了起来,夏双娜也跟着他们笑,尴尬的气氛就这么缓解了不少。</p> “没事...娜芙瑞,家里没有多余的床了,你们今晚怎么睡?”</p> 夏双娜是真不担心这个问题。</p> 她还睡得着吗?</p> “哥哥,你看看,能不能修。”温努吩咐丈夫去拿修理工具箱。</p> 夏双娜轻轻扣门,耳朵趴在门板上,轻声细语和图坦卡蒙说话。</p> “宝贝,可以进去吗?”</p> “进。”</p> 图坦卡蒙清冷沉稳的声音传出。</p> 卧房里,图坦卡蒙已经穿好了衣服,笔直威严地立在窗前,无声向空气中释放着王者之气。</p> 夏双娜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不愧是君主,片刻间就调整好了自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能是脸红得不行,图坦卡蒙面朝墙壁,哪怕温努和提勒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戳给他们一个冷漠孤高的背影,没说一句话。</p> 提勒蹲下身,在微弱灯光下,检查折断的床腿,摇头叹气,“不好修,等明早再看看。”</p> 现在的床一边高一边低,是个斜面,人在上面躺不稳,会滑下来,根本没法睡。</p> 图坦卡蒙一言不发,绕过三人,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径直走到床的左边,抬腿,对着仅存的两根床腿,狠狠踹了两脚,像是发泄,有种法老惩罚让他丢脸的罪犯的意味。</p> 凄厉刺耳的咔嚓咔嚓两声过后,两腿蹦哒、苟延残喘的小床彻底瘫痪在了地上。</p> 图坦卡蒙摊手,小菜一碟,“解决了。”</p> 夏双娜半边脸在抽搐,彻底被图坦卡蒙简单粗暴的操作折服,夫妇俩也相互对视,两脸懵逼。</p> 好家伙。</p> 好好的床报废成了榻榻米,反正再来一千张图坦卡蒙也赔得起,不过,现在的确可以睡了。</p> 夏双娜终于回过神来,对着呆如化石的夫妇两人陪笑脸,“哈哈哈哈哈,多大点事儿,我们会赔偿您一张新床的。”</p> 五年前初见图坦卡蒙的时候,他就是个脾气古怪行迹乖张的小子,温努见怪不怪,“不用,不早了,你们睡吧。”</p> “晚安,阿姨叔叔。”</p> 互道祝福后,门从外轻轻关上,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图坦卡蒙走到“榻榻米”前坐下,夏双娜听到图坦卡蒙长长呼了口气,人明显从刚才一丝不苟的严谨姿态放松下来,图坦卡蒙拍了拍床板,夏双娜会意爬到床上整理被褥。</p> 夏双娜盯着图坦卡蒙,想起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儿,嘴角想疯狂上扬又没这狗胆。</p> 只要她大喊一声,法老在这里!</p> 方圆百里千里的人家都会把自家的床抬进来,举在头顶,献给图坦卡蒙。</p> 然后全埃及都会知道,他们有一个和女人打架把床搞塌的小男孩法老。</p> 哈哈哈哈,夏双娜在心里很不厚道地嘎嘎笑出狼叫,为了不让自己失控笑喷挨揍,夏双娜双手交叠,紧紧捂住嘴巴,可无论她怎样憋想笑的冲动,喉咙还是挤出一丝笑前震荡的气息流。</p> 图坦卡蒙耳朵无比灵敏,红脸低吼:“不准笑!不!准!笑!”</p> 图坦卡蒙越生气,夏双娜反而越嚣张,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结果乐极生悲,没保持好平衡,人猛地向前栽去,小手不偏不斜按上图坦卡蒙结实的胸口,而图坦卡蒙也极为配合的“身娇体弱易推倒”,一下子平躺在了被褥上。</p> 娇小的女孩双肘撑在床板上,将高她一个头的图坦卡蒙牢牢禁锢在了身下,从俯视的角度看图坦卡蒙,他剑眉浓密,眸深似海,昏暗的灯光为他俊美的容貌又增添了神秘诱惑的吸引力,夏双娜看得有些痴,一时忘记了挪开。</p> 两人呼吸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房间里温度节节攀升,夏双娜面红耳赤,吞了一口口水。</p> 图坦卡蒙勾头轻咬她的耳垂,磁性低哑的男声荷尔蒙爆棚,“怎么,你想在上面?”</p> 为了埃及能早日迎来第一位小王子或者小公主,两人继续耕耘。</p> 等图坦卡蒙心满意足,从她身体里抽离,夏双娜累得倒头就睡。</p> 图坦卡蒙也很疲惫,却一直没睡着。</p>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今日的战场。</p> 战事陷入白热化,两方浴血拼杀,短兵相接,叫喊声直冲云霄。</p> “为了娜娜小姐!阿吞万岁!”</p> 图坦卡蒙脑海里,兀自响起了这么一句话。</p> 娜娜小姐。</p> 整场战役中他不止听到过一次这个名字。</p> 可能有一个叫娜娜的人,是阿吞暴徒的力量源泉。</p> 那群垂死的暴徒在牺牲前,会骄傲地高喊出这个名字,以此彰显功绩,可见这个人对他们来说是图腾信仰般的存在,几乎和阿吞神处于同样受尊崇的地位。</p> 图坦卡蒙凭借执政多年的直觉,知道阿吞背后掌控大局的是个男人,否则他都要怀疑暴徒的最高层,就是这个叫娜娜的女人。</p>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人揪出来......</p> 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太阳从尼罗河中缓缓升起,将大地逐渐照亮,唤醒了沉睡的村庄。</p> 晨雾朦胧,勾勒出村舍房屋的轮廓,一片古朴祥和之景。</p> 清脆的鸟鸣声中,一男一女正沿着一条东西方向的土路向东而行。</p> 图坦卡蒙肩膀扛着锄头,手里拎着水桶,夏双娜跟在他身后,手握一把镰刀,背上一只草筐,欢快地一蹦一跳,一双好奇的黑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p> 提勒是附近公认的名医,收入颇丰,他们家的田可真大。</p> 古埃及小麦的品种比现代要矮,绿油的新麦刚刚抽芽,像军训的小学生,充满稚嫩的生机,麦田边缘是一排排木架,挂着长长的青豆角和黄嫩的埃及小黄瓜,从绿叶间,不时露出几朵粉红色、米黄色和淡紫色的牵牛花,像极了小喇叭,地上一只黑亮壮硕的蜣螂妈妈带着它的宝宝们推粪球。</p> 由于弄坏了床,两人打算以工抵债。</p> 夏双娜望着挥舞锄头,弯腰锄地的图坦卡蒙,这样的体力活被他一做,就有种优雅贵气的美感。夏双娜本以为图坦卡蒙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万事叫人伺候、自理能力十级残废的大老爷,没想到他会的真多,也挺能吃苦。</p> 夏双娜不甘落后,拿起镰刀,寻找麦田里的入侵者,这些杂草生命力旺盛,会和农作物争夺养料,必须除掉。她第一次干农活,手上动作很生疏,割了好几下,才费力地把一根白茎无毛的绿草连着根系上的泥土拔出,拎着给图坦卡蒙看。</p> 图坦卡蒙纠正,“错了,小傻瓜,这是刚发芽的麦苗!”</p> 图坦卡蒙接过她的镰刀,握着一根茎部发红的长条草,割下来给她看,“这是硬草。”</p> 图坦卡蒙又一连割了好几棵不同品种的杂草。</p> “这是蜡烛草,这是马蹄草,这是棒头草......明白了吗。”</p> 夏双娜眨巴着崇拜的星星眼,“哇,你懂的好多!”</p> 此情此景让图坦卡蒙陷入回忆,“以前,每到播种季,父王举行开犁节,我都会和他一起,拨下第一捧种子;到了收获季,我又会跟着父王,收割第一束小麦。父王曾告诉我,若想治理好国家,就要了解埃及各行各业的人如何生活工作。农业发展是国家的基石,他教我辨认各种作物,使用各种农具......”</p> 图坦卡蒙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夏双娜知道他又想念他的父王了,便柔声安慰,“图图,你做得很好呀,先法老他一定会为你骄傲的。”</p> 图坦卡蒙微微勾唇,笑中似乎有些苦涩,会吗?</p> 夏双娜一手握镰刀,一手持草,干劲十足地割着,可没过五分钟,腰就酸得受不,天气不热,她的额头还是流下汗珠,一颗颗落在土中,图坦卡蒙喊停她,“娜娜,你歇着吧,别累着我儿子了。”</p> 夏双娜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子,脸颊浮起红晕,羞嗔,“哪有那么快的!”</p> 图坦卡蒙一幅照顾孕妇的架势,拉着她走到田头的石凳旁,在凳子上铺了一块洁净的手帕,把人按着坐下休息,“你等我一下,我去打水。”</p> “好呀。”</p> 夏双娜微笑望着图坦卡蒙的背影。</p> 图坦卡蒙爱她,才会期待他们的孩子降世。</p> 幸福甜蜜中,顿觉身上担子之重。</p> 王室看中子嗣,她必须给图坦卡蒙生一个聪明健康的继承人。</p> 如果她给不了他一个孩子,自有前赴后继、数不胜数的妙龄美女想给法老生孩子。</p> 夏双娜本来不想吃东西,担心饿到肚子里可能孕育的小生命,拿起食篮里的面包干啃了起来。</p> 没啃两口,手腕被人从后抓住,力度很大,一下将她拽了起来,手里的面包滚到地上,夏双娜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体格很是强壮,那男人似乎是听人指派,看向路边一只轿子。</p> 布帘里伸出一只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朝她一指。</p> “把她给我带过来!”</p>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八十九章 真假侍卫长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真假侍卫长 等夏双娜反应过来,她的两条胳膊已经被男人的厚掌死死抓住,夏双娜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终究是比不过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又不敢激怒那个男人,引来更大的灾祸,很快,男人就将她彻底制服,粗暴地把她往轿子的方向拖。</p> 夏双娜发现那男人并没有想要弄伤或是侵犯她,只是要带她见一个人,</p> 夏双娜压着一肚子火,愤愤咬牙,“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p> 前方一个人影快步跑来,在两人面前停下,男人立刻感觉到有铺天盖地的庞大气压降落到了自己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去。</p> 图坦卡蒙一手拎着水囊,一手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脸色阴冷得可怕。</p> “图图!”见他回来,夏双娜苍白的小脸回了血色。</p> “把你的蹄子拿开!”图坦卡蒙盯着男人拉住女孩的手,眼中迸发出的凌厉凶光,仿佛能把那人的手给剁碎。</p> “你谁啊......”男人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壮着胆子问了句。</p> 图坦卡蒙表面不动声色,手上却精准发力,不断收紧男人的腕骨。</p> “痛痛痛......嗷!!”</p> 男人一声狼嚎,龇牙咧嘴,五官移位,松了手。</p> 软轿里。</p> 万巴听到外面的动静,缓缓走出。</p> “什么人,敢坏我的事!”</p> 走出来的男人三十多岁,身材发福严重,高档华丽的衣着首饰,没有为他带去一丝贵气,反而让他像个没文化的土财主。</p> 万巴今日外出,看到田里劳作的夏双娜,这样清丽娇俏的异域小美人,他是第一次见,顿时就起了歹心。</p> 此时,小美人旁边站着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像是她的丈夫,万巴其人,乃村中一霸,强抢民女,霸占有夫之妇,无恶不作。</p> 万巴当着图坦卡蒙的面,朝夏双娜淫荡地吹了声口哨,指使他的仆人,“把她带到我屋里。”</p> 夏双娜躲到图坦卡蒙身后,拽着他的衣角,感受到图坦卡蒙周身翻涌的暴虐气息越来越浓郁,图坦卡蒙想杀人,仅仅是万巴看娜娜的那几眼,就让图坦卡蒙恼火得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p> 万巴加上抬轿子的四个人有五个,图坦卡蒙人数上不占优势,所以不想动手,图坦卡蒙淡淡吐出一个字,这是暴怒前最后的平静,“滚。”</p> 万巴趾高气昂,拿鼻孔看人,高傲地摸了摸下巴,可能是觉得这个年轻男人不好惹,摘下他的一枚土金戒指,“小子,你把她卖给我,如何?”</p> 图坦卡蒙怒极反笑,“你敢肖想我的女人?”</p> 万巴打量着图坦卡蒙一身普通的衣袍,料定他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乡野小民,嚣张气焰更旺,“敬酒不吃吃罚酒!村子里就没人敢违抗我!”</p> 图坦卡蒙懒洋洋掀起眼皮,“不然?”</p> 万巴口里发出淫荡的笑声,“小子,我劝你主动把她献给我,不然就亲眼看着她在我胯下承欢吧!”</p> 说完,他真的解开了腰带。</p> “你、找、死!!!”图坦卡蒙一个字一个字从唇缝里崩出,眼中燃烧着烈焰,身上骇人的怒气让周围十里百花凋零寸草不生,这片美丽的田园瞬间变成了可怕的人间地狱。</p> 图坦卡蒙迅捷如闪电,一跃而起,揪住男人的衣领,抽出背上的镰刀,架在男人脖子上。</p> “老大!”万巴的小喽啰们一拥而上,想要攻击图坦卡蒙,夏双娜立刻上前用身体保住图坦卡蒙。</p> 图坦卡蒙手里握着镰刀,锋利的刀片贴着万巴脖子上的大动脉,图坦卡蒙微微一用力,就有几滴鲜血渗出来,再近一点就会割破他的喉管。</p> 小命被图坦卡蒙攥在手里,万巴忙喝住手下,“都退下!”</p> 哪怕吓尿了裤子,嘴里依旧不饶人,“狂妄小儿......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曾是阿玛尔那王都南侧门的门卫头领,放谁进来,让谁出去,都是老子说了算!”</p> 图坦卡蒙被这小丑逗笑了,启唇戏谑,“哦,原来是我家的看门狗啊。”</p> “你.....!”万巴语塞。</p> 图坦卡蒙收敛笑容,目光阴冷入骨,如同高高在上的造物之神,注视着卑微可笑的蝼蚁,“那你可知我是谁?”</p> “我乃当今法老......”图坦卡蒙扬高语调,“侍卫长艾大人!”</p> 夏双娜准备掏图坦卡蒙黄金大印的手一顿。</p> 这一天来,她是一刻也跟不上图坦卡蒙的脑回路。</p> 回想半年前,她第一次遇到图坦卡蒙,图坦卡蒙也骗她是艾。</p> 看来图坦卡蒙冒充艾已经习以为常了。</p> 艾的名号足够震慑众人。</p> 艾是谁,法老的第一宠臣,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在一定程度上,艾就代表着法老本人。</p> 艾还不到十九岁,这男人也很年轻,如果他不是法老的宠臣,怎么会拥有这样的气势。</p> 万巴一个手下突然扑通跪倒在地,他就是刚才拉扯夏双娜的那个人,知道自己竟然无意冒犯了艾大人的妻子,那人吓破了胆,浑身抖如筛糠,拼命磕着头,“大人,小的知罪了。”</p> 他看向万巴,眼中毫不掩饰流露出厌恶和怨恨,“万巴看上了我的妹妹,我妹妹不愿嫁给他,他便毁了我妹妹的清白,囚禁了我妹妹,小民为了救出妹妹,才假意听从于他!”</p> 那人一个头接着一个磕,声泪俱下,“听闻侍卫长大人慷慨仗义,请大人帮我伸张正义!”</p> 开了一个口子,后面就藏不住,几个手下纷纷跪下,控诉起万巴的罪行。</p> “万巴霸占了我哥哥的妻子,我嫂嫂不堪受辱,跳河自尽。”</p> “万巴要收保护费,否则就派人烧我们家的农田。”</p> “请侍卫长大人替我们惩治恶人!”</p> 万巴见自己的仆人全体倒戈,气得吐血,“你们!”</p> 夏双娜怒视着这恶霸,民愤沸腾,积怨深重,却一直无法抒发,如今万巴遭到自己仆人背叛,实在是罪有应得。</p> 万巴跪地叩首,抱住了图坦卡蒙的腿,如同一条癞皮狗,卑微摇着尾巴,“艾大人,是小的不长眼,冒犯了您的妻子,小的该死。我这群贱奴,无凭无据污蔑我,若艾大人当做没听过,小的一定送上丰厚的礼物,定让大人满意......”</p> 夏双娜翻了个白眼,太可笑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恶棍竟妄想贿赂图坦卡蒙。</p> “那我偏要管呢?”</p> 图坦卡蒙抬腿一脚踹在万巴的肚子上,将他整个人踹翻在地,万巴的接触让图坦卡蒙觉得无比恶心。</p> 图坦卡蒙整理了下衣服,转头问那仆人,“你妹妹关在哪。”</p> 仆人感激得五体投地,“谢谢艾大人,谢谢艾大人!就在这恶霸家后院。”</p> 图坦卡蒙:“带路。”</p> 绿油油的麦田间,一辆双人马车不急不缓行驶在乡间小路上。</p> 塞克蒂美环视周围风景,怀疑地问:“喂,陛下真会在这种地方?”</p> 艾驾着马车,“嗯,这是我们的约定。”</p> 这个小村子,对他和图坦卡蒙意义非凡。</p> 艾望着路边的棕榈树,比五年前长高了许多。</p> 临近晌午,太阳高照,农忙时节,村民却放下农具,奔走通知着什么,然后三五成群朝一个方向跑去。</p> 艾拦下一个农夫,问到:“老伯,你们这是去哪里?”</p> 老伯满脸喜色,看起来非常激动,花白的胡子随着他开口说话一颤一颤,“苍天有眼,侍卫长大人大驾光临,现在人们都跑去告状,孩子,你若有冤屈,和我同去......”</p> 后面的话,艾没听很清楚,他在疑惑一件事情,埃及不就只有他一位法老侍卫长吗。</p> 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p> 好啊,竟有人打着他的名号行骗!</p> 万巴宅院门口,艾和塞克美蒂被守门人拦下,“你们是何人?”</p> 艾懒得费口舌,直接亮出官印。</p> 上面刻着他的官职和大名。</p> 守门人认得那几个圣书体文字,惊讶地念叨,“侍卫长,怎么又来一个?”</p> “里面是假货,我才是真的!”艾的话掷地有声,令人信服。</p> 这个官印也不像是能伪造的。</p> “拜见侍卫长大人,小的,这就前去通报。”</p> 守门的挤进控诉罪状的人墙,朝垂头丧气、万念俱灰的万巴耳语了一番。</p> 万巴登时眼睛一亮。</p> 他本以为自己完蛋了,原来事情还有转机。</p> 他望向威严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眼底露出仇恨的凶光。</p> 这个侍卫长竟然是假冒的。</p> 真正的艾大人来了。</p> 他只要添油加醋,引起艾的愤怒,让艾动手把这个冒牌货杀掉,他不仅不用担心刑罚,还可以霸占那人漂亮的妻子。</p> 万巴心里美得直冒泡。</p> 艾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摸着腰间短剑,踢了一脚石子,守门人终于走出来,狗腿地满脸堆笑,“大人,请跟我进来。”</p> 正厅外,伴随着有力的脚步声,一道又冰冷又霸道的男声重重地砸了下来,“哪个无耻狂徒竟敢冒充本侍卫长!!”</p> 图坦卡蒙闻声,眸光闪了闪,夏双娜也听出来这声音属于谁,不禁在心里给艾点了一圈蜡烛,傻孩子,麻烦动动脑子。</p> 艾冷硬着面孔,大跨步气场十足地走了进来。</p> 面前男人有些眼熟,艾和图坦卡蒙对视的那一眼,猛地倒抽了一大口凉气,像个被戳爆的气球,秒怂,恨不能把自己乱说话的舌头给咬掉。</p> 艹,坑爹啊!!!</p> 陛下,您为什么要借用我的名字......</p> “无耻狂徒”朝艾挑了挑眉毛,怎么有意见?</p> 艾嘴角极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挤出一枚比哭还难看的笑,陛下,误会,纯属误会。</p> 看到里面站着法老,想想艾方才那句话,塞克蒂美瞥了艾一眼,幸灾乐祸,很不厚道地噗嗤笑了出来。</p>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章 迟到的礼物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迟到的礼物 图坦卡蒙没给指示,艾不知道是否要跪下,向围观村民亮明法老的身份,走进主厅后,就在办公桌旁站定。</p> 图坦卡蒙望着艾,视线从他脸上滑过,落到桌面一盏笔架上。</p> 那是一只雪花石笔架,柱身修长,柱头是绽放的莲花,花瓣中打有孔洞,平插着几根芦苇笔。</p> 第一眼看过去,这支笔架造型华美大气,就不像是该出现在小村子里的物件,细看就会发现,柱身上似乎缺失了一小块椭圆形的石片。</p> 万巴神色慌张,想扑过来将东西藏起,图坦卡蒙已经先他一步,拿起了笔架。</p> 图坦卡蒙一下便认出柱身上雕刻的圆形花朵是阿玛尔那王室常用的纹饰。</p> 根据落款,此物为底比斯工坊出产,制造时间是图坦卡蒙父王执政的最后一年。</p> 那时他还是小王子,八岁生日前,驻守旧都底比斯的斯蒙卡拉精心为他挑选生日礼物,礼物清单上就记录有一盏同样款式的雪花石笔架。</p> 可等礼物送达,偏偏少了这只笔架。</p> 图坦卡吞翻了所有的箱子,也没有找到。</p> 他写信给叔叔,却没得到回复,后来才知道,半月前父王秘密逮捕了担任共同摄政王的叔叔,马上要将他押回阿玛尔那进行审判,罪名是背叛改革,意图谋反。</p> 一旦罪名落实,斯蒙卡拉将被处以极刑。</p> 图坦卡吞大惊失色,哪还有心思寻找丢失的礼物。</p> 如果图坦卡蒙没猜错,这笔架正是他当年不翼而飞的礼物,缺失的椭圆石片上写着他那时的名字--图坦卡吞,所以被无耻的占有者挖去了。</p> 近日,图坦卡蒙总是梦到早已死去的小叔叔,甚至怀疑多次看到了和他容貌相像的人,图坦卡蒙隐隐感觉阿玛尔那会发生不寻常的事,和阿吞暴徒一战后,他和娜娜流落乡村,偏偏就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八年前叔叔送他的礼物重现于世,难道这就是神灵的安排!</p> 叔叔死后,父王毁掉了他用过的所有东西,留下的壁画、雕塑。</p> 图坦卡蒙想缅怀他,也找不到任何寄托哀思的物件。</p> 今天,能再遇到和叔叔留下的痕迹,实在是太好了。</p> 图坦卡蒙悲痛中有了一丝安慰,立刻对这失而复得的礼物爱不释手了,仔细摸索了一圈,雪花石的底座可以旋开,柱身内部竟有个隐蔽的夹层空间。</p> 万巴惊讶地看着图坦卡蒙从夹层里抽出来一张薄薄的草纸,像是一封信,这东西在他桌子上放了好多年,他都没有发现里面暗藏玄机。</p> 那不是写字用的寻常的莎草纸,而是一块劣质布料,上面暗红的墨水早已凝固,凑近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因为那根本不是红墨水,而是血,狰狞的血字力透纸背,令人毛骨悚然。</p> 图坦卡蒙心中惊雷闪过,指尖在发抖,捧着血书,一字一字开始读。</p> “纳吞:</p> 我身陷牢狱,哥哥不肯见我,我无人可信,唯有信你,收到此信后,马上帮我转交哥哥。</p> 我要控告一人,诺姆府书记官乌瑟庇与阿蒙祭司团余孽私下会面,联手诬陷于我,天地日月可鉴,我从未背叛法老,背弃阿吞神。</p> 侄儿,我并非贪生怕死,我尚不知乌瑟庇听命何人,但此人必成大患,若不除去,我们的改革终将毁于一旦。</p> 切记,切记......”</p> 每读一句,图坦卡蒙脸上血色就褪去一分,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青白。</p> 叔叔,给他写了一封信?</p> 是一封求救信。</p> 叔叔很疼爱他,图坦卡吞也很喜欢他的小叔叔,他们感情很好,所以叔叔走投无路时,想到的是他。</p> 图坦卡蒙眼前缓缓浮现出一幅灰暗衰败的画面,小叔叔狼狈地蹲在监狱墙角,没有纸,就撕下囚衣的一片,没有笔墨,就咬破自己的手指放血。</p> 他一边提防着狱卒,一边艰难地写下血书,想尽办法,将信送出,藏进了给自己的生日礼物。</p> 笔架是常用之物,如果当年自己收到了这件礼物,就一定能发现这封信。</p> 可是,叔叔的信,迟到了八年,他才收到。</p> 晚了,彻底晚了!</p> 斯蒙卡拉被腐蚀药水毁掉了美丽的面容,被民众围观着砍了脑袋,没能住进生前为他修建的豪华陵墓,只是草草葬了,恐怕现在尸首早已化为白骨。</p> 行刑的惨烈画面又一次闯入脑海,图坦卡蒙咬着唇,身子不可抑制地打颤。</p> 图坦卡蒙闭眼深呼吸,懊恼和悲痛疯狂发酵,旋即一拳重重捶在了桌面上。</p> 四周议论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安静得针落可闻,充满了窒息的压抑感。</p> 图坦卡蒙转头,阴冷仇视的眼光射向万巴,巨大刺激下话说得很不平稳,“这个笔架......你从哪里来的!”</p> 万巴被图坦卡蒙死盯着,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但他知道这男孩不是艾,就是个冒牌货,他现在要做的是讨好真正的艾大人,他刚摆出笑脸,就被艾一声暴吼,收起了两排谄媚的黄牙。</p> “问你话呢!”</p> 万巴跪在地,唯唯诺诺地回复。</p> “这是八、九年前,一批运进阿玛尔那的货物,经过我看守的南侧门,不慎掉落了一件......”</p> 艾厉声打断,“撒谎!这可是王室贡品!”</p> 万巴见隐瞒不下去,只能如实交代了,“那批贡品我打开检查,留下了这只笔架。”</p> 图坦卡蒙再也无法忍受,一拳直接将他掀翻在地。</p> “王室用品,你凭什么占为己有!谁给你的胆子,你算什么东西!!”</p> 如果,如果不是这个贪婪的门卫,他一定可以看到那封求救信,</p> 叔叔也许就不会惨死,他的亲人本来可以不死的啊!!</p> 万巴作为门卫的头领,经常克扣来往货物,胆子大了,连王室的珍宝也敢往自己口袋里装。</p> “我......只是一时兴起,那几箱宝物,我只留下了这一件,就这一件。”</p> 村子里称王称霸的万巴,此时也知道害怕了,他这句话无非是想减轻自己的罪责,却没想到他的话有多让图坦卡蒙崩溃。</p> 图坦卡蒙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肚子,然后狠踩他的膝盖,咔嚓,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传来,万巴痛得鬼哭狼嚎,几乎要昏死过去。</p> 图坦卡蒙满眼血红,怒喝到,“你可以拿走任何......为什么唯独偷走它......为什么!!”</p> 见恶霸被暴揍,村民们拍手叫好,赞叹图坦卡蒙威风凛凛,可夏双娜却读出他眼眸里藏着的无尽痛苦绝望,图坦卡蒙这么失控地发泄情绪还是第一次,还是对着这么一个乡野无赖,他突然失控一定和那封血书有关,图坦卡蒙难过,让她的心也跟着难过不已。</p> 万巴根本不明白这男孩为何发飙,他嘴角流着鲜血,拖着伤腿连滚带爬,挪到艾身边,趴在地上,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图坦卡蒙的鼻子,“艾大人,就是这个人冒充您,诋毁您的名声,您可不能轻易饶恕他!”</p> 图坦卡蒙简直气疯了,只想亲手将这狂徒碎尸万段。</p> 艾冷笑,“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呢!”</p> 艾上前两步,一个漂亮的单膝跪地,向图坦卡蒙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臣接驾来迟,请陛下责罚!”</p> 四周惊呼一浪高过一浪。</p> “陛下!”</p> “陛下!!”</p>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一章 杀心初现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杀心初现 “您,您,您......竟然是图坦卡蒙陛下......”</p> 受到巨大惊吓的村民,昏头晕脑,乌泱泱跪成一大片。</p> 图坦卡蒙看到娜芙瑞也随人群跪在了地上,便走上前,伸手扶起她。</p> 如此暧昧亲昵的举动爱意满满,太惹人注目,村民纷纷把探究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见她面容娇俏柔和,不同于埃及美女的长相,必然不是王后安赫姗那蒙,那就是他们的王妃了。</p> “拜见王妃殿下!”</p> 面对朝自己齐刷刷叩首的人们,夏双娜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礼,惊得跳脚,连连摆手,“别拜我,别拜我!”</p> 图坦卡蒙搂上夏双娜的细腰,“你要习惯,以后做了第一王妃怎么办。”</p> 塞克蒂美凶巴巴地瞪了夏双娜一眼,生气又嫉妒,陛下为什么对娜芙瑞这么好,第一王妃之位是她的,绝不会让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异族人!</p> 男女老少高呼“法老伟大永生,王妃美丽康健”的声音中,一个凄惨到极致的呼喊显得突兀而刺耳。</p> “陛下.....陛下......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您和王妃殿下饶命啊!”</p> 万巴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p> 方才村民已经控诉了他一满车罪行,足以判他死罪。</p> 没想到这个衣着普通的毛头小子竟然是法老,他方才想要抢夺法老的女人,完了,他彻底完了。</p> 图坦卡蒙冷睨着万巴,像在看一个死人,低沉的声音略带嘶哑,“杀你一百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拖出去,村广场斩首示众!”</p> 话音未落,万巴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但不会有人同情他,几个健壮的小伙子粗暴地拉起一滩烂泥的万巴,拖往刑场。</p> 图坦卡蒙大步走出宅院,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温暖明亮,可他的心中寒风呼啸。</p> 早有侍卫队和仪仗队在外等待,王家马车疾驰而去,将质朴清新的田园风光远远甩在身后。</p> 回到阿玛尔那王宫,图坦卡蒙一头扎进了存放文书的档案室,不眠不休就开始查阅旧档,时隔八年,又搬迁过一次王都,涉及叔叔谋反案的卷宗,多数都遗失了,很难再弄清当年真相。</p> 送晚饭的艾,被图坦卡蒙用一摞文书打了出来。</p> 听到大门又一次被推开的动静,图坦卡蒙探头瞪向来人。</p> 夏双娜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小心地问,“图图,我可以进来吗?”</p> 图坦卡蒙没说话,朝屋里扬了扬下巴。</p> 桌上堆放着成山的文件,地上扔得也到处都是。</p> “陛下,吃点东西吧。”</p> “不想吃。”</p> “吃一点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p> 夏双娜知道图坦卡蒙心里难过,但那血书上到底写了什么,让他如此折磨自己,惩罚自己?</p> “怎么了,为什么今天发那么大火,抱抱好不好?”</p> 夏双娜的胳膊刚伸开,图坦卡蒙的身子就歪进了她怀里,让她的心瞬间融化成一汪水。</p> “你想知道?”图坦卡蒙语气很平静,眼眸却沉寂如深潭。</p> 图坦卡蒙顿了顿,淡淡开口。</p> “我没有兄弟,但我曾经有个叔叔,叫斯蒙卡拉,他刚出生,我的王祖父就回到了阿努比斯神的怀抱,他只比我大了几岁,小时候,我还把他误当做我的哥哥,闹过笑话。”</p> “他长得秀美,又很聪明,在政治上极有天赋,从我记事起他就在辅佐父王处理政务,他总是很忙,我每次见他都缠着他陪我玩打仗游戏,要不然我就只能被安赫姗那蒙她们几个拉去伴舞。”</p> 回忆过去的时候,图坦卡蒙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夏双娜不了解古埃及这段历史,眼睛专注地望着图坦卡蒙,表明自己在认真倾听。</p> “斯蒙卡拉十四岁成年,父王封他做了共同摄政王,又把我大姐许配给了他。那时候,无论出多大的事,都有父王都有叔叔替我顶着,只要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怕。娜娜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登基,我以为叔叔会做法老,我这辈子就舒舒服服当个悠闲平庸的王子。”</p> 图坦卡蒙眼睛里的光一寸寸暗去,“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父王听信奸人诬告,相信了叔叔意图谋反弑兄篡位,判了他死刑。怎么可能?叔叔对我那么好,对父王那样忠诚,怎么会谋反,我不信,但父王深信不疑,无论我怎么求情,都不肯放他一条生路,我眼睁睁看着他被砍了头,死在了我面前......”</p> “娜娜,你懂那种无力感吗……你的亲人在你面前死去,可你什么也做不了。”</p> 图坦卡蒙长长叹了口气,“今天,我才知道他可能已经找到了洗清罪名的证据,他写信托我转交父王,可是,可是,他的那封信我今天才收到......错失了最后救他的机会。”</p> 回想往事,痛心疾首,图坦卡蒙神思迷惘,眼中无尽哀伤,夏双娜心颤不止,胸口又闷又痛。</p> 贪财的万巴私自扣留了送去王宫的用具,导致图坦卡蒙没有收到那封密信。</p> 夏双娜久久沉默着,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门卫害死了埃及的摄政王,一只蛀虫却毁掉了一座坚固的城堡。</p> 叔叔如果还活着,应该有二十六岁了,他会是什么样子?</p> 图坦卡蒙微微仰头,极力控制着情绪。</p> 叔叔在血书上控告乌瑟庇,说不知他背后听命于何人。</p> 父王在位时,乌瑟庇已经和阿蒙祭司私下来往,乌瑟庇......阿伊......</p> 如果说八年前阿伊和乌瑟庇的勾连还在暗地里,现在已经太明显不过。</p> 图坦卡蒙幡然醒悟,这桩冤案一定和阿伊脱不了干系。</p> 叔叔想提醒父王提醒他,要提防阿伊,可他登基后,让阿伊做了唯一的宰相,对阿伊言听计从,百般依赖。</p> 继位三年后,底比斯的局面彻底失控,埃及面临分裂和被外族侵略的风险,生死存亡之际,阿伊提议废黜改革,新任阿蒙大祭司阿蒙曼奈尔也是他提名的。</p> 图坦卡蒙不得已推翻了父王和叔叔的一切努力。</p> 原来那时,叔叔早已有了先见之明,警告过他。</p> 图坦卡蒙只觉一阵眩晕。</p> 阿伊,阿伊,好你个阿伊!</p> 阿伊联合底比斯祭司扳倒摄政王,将他推上王位,年幼稚嫩的他比起成熟老练的叔叔更容易控制,便于大权独揽。</p> 好毒辣的算计!</p> 图坦卡蒙的胸脯剧烈起伏起来,大手胡乱一挥,将满桌的文件都扫到了地上。</p> “来人,让阿伊给我滚来阿玛尔那!马上!”</p> “陛下,不可!”夏双娜忙阻止,“如果您怀疑宰相,也要等找到证据再处置,您不能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啊。”</p> 图坦卡蒙是痛极了气极了,此刻只想杀了阿伊,告慰叔叔的亡灵,才没有考虑冲动可能带来的后果吧。</p> 图坦卡蒙冷冷地笑了,“娜娜,你以为,今天的事他会不知道吗!”</p> 图坦卡蒙踹开档案室的大门,伸手指了一圈外面走廊上走动着的,形形色色的侍卫和侍女。</p> “你知道这些人哪个是他的眼线?多少人是他派来监视我的。”</p> 侍者听到开门的巨响,凑过来查看法老的情况。</p> 探头探脑的模样,唰地点燃了图坦卡蒙的怒火,“都滚,滚远点!!”</p> ?</p> </p>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二章 隐藏的真相 侍卫侍女听到法老的吼声,一溜烟全逃跑了,生怕被法老的怒火波及。 图坦卡蒙见这幅情景,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反而更加愤懑压抑,他靠着墙,大口呼吸,胸脯依然大幅度起伏着。 上午的时候,他虽然心痛,但更多的是,现在痛苦全沉淀下来,压在心口难以排解。 和叔叔太多相处的点滴,在图坦卡蒙眼前回放。 他的小叔叔,真心对他好的小叔叔,已经死了。 还有谁会对他真心的好呢。 突然冒出的一个猜测更是让图坦卡蒙感到恐惧。 “娜娜,叔叔会不会以为是我不愿意救他.....” “小叔叔最后那几天,他一定很恨我,他一定恨死我了.......我让他失望了。” 图坦卡蒙断断续续诉说着,捂住了脑袋,嘴中呜咽出声,“娜娜,我头好疼......” 他的声音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夏双娜忙搀扶着图坦卡蒙回到屋里坐下,他这是受到刺激引起的头痛,夏双娜为他按压起太阳穴,舒缓他紧张疲惫的神经,“好一点了吗。” 图坦卡蒙急促的呼吸在她温柔的按摩指法下渐渐舒缓。 “我觉得,他会相信你的,他明白的,不是你不愿意救他,而是发生了变故,你才没有看到他的信!” 她的话说得是那样笃定,让图坦卡蒙有些诧异,“真...的吗!” 女孩坚定点头,“嗯,而且,他也不会后悔,给你的爱和帮助。” 图坦卡蒙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眼中有惊讶的感动,拽住她的手,脑袋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小宠物,然后抬起头,终于朝她露出一个舒心的浅笑,“谢谢你。” 夏双娜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吃饭。” 看心爱的男人吃饭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图坦卡蒙从自己的面包上掰下一块,“你也来点?” “我吃过了。” 夏双娜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那封血书,可以给我看看吗。” 图坦卡蒙同意了。 夏双娜看完,将布片卷好,放回原位,坐到餐桌前。 “图图,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图坦卡蒙期待地递去耳朵,他好久没听人讲睡前故事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女孩娇俏面容在宫灯映衬下,有种别样的柔美。 她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述。 “从前有个男人带着一岁的儿子生活,他养了一条很忠诚的狗。有一天他忘记给狗喂食就出了门,结果在朋友家喝醉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男人走到家门口,听到狗在大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男人害怕地狂奔进屋,果然,他的儿子不见了,而他的狗满嘴鲜血,对着他汪汪汪狂吠,饥饿的狗吃掉了自己的儿子,男人很痛苦也很愤怒,一气之下活活把狗打死了。” 的确是个精彩的故事,但似乎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图坦卡蒙听得很认真,“结束了?” 夏双娜摇头,继续讲了下去。 “男人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忽然听到身边有微弱的婴儿哭声,他不敢相信地四处寻找,惊喜地发现儿子就藏在床底下!虽然满身是血但毫发无伤。男人很疑惑,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沿着血迹走到院子里,看到了一只死去的狼,而狼的嘴里还叼着一块从狗身上咬下来的肉,他这时才发现,他的狗满身是血遍体鳞伤。”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此反转,出人意料,竟是这家半夜进了狼,想要吃掉孩子,而狗与狼拼死搏斗,救下了主人的儿子。 听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感受? 惋惜那条忠诚勇敢的狗,白白死去,虽然男人抱着他的狗大哭道歉,但他的狗永远不会再活过来了。 图坦卡蒙咀嚼面包的动作顿时僵住,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孩,眸光从方才的温柔带上一分锐利。 “你想说什么?” 夏双娜看图坦卡蒙这反应,就明白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讲这个故事的深意,却迟迟不敢肯定地说出来。 女孩微微扬起唇角,“图图,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图坦卡蒙眉心皱起,“你是说......其实阿伊是保护我,才要置叔叔于死地。” “对!” 震惊从图坦卡蒙眼睛里蹦出。 “叔叔对我很好,绝不会伤害我啊!” 夏双娜点点头,“你说的我也信,也许,有些人有些事让阿伊误解了呢,他以为斯蒙卡拉把你当作威胁,继位后,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 图坦卡蒙还是一幅完全不敢相信样子,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图图,你之前和我说过,你刚成为法老时,阿伊对你照顾备至关怀有加,这种感情不是假的,既然你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那就说明阿伊曾经对你是完全的关爱与忠诚。” 她又补充到,“你想想,谋反案发生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图坦卡蒙努力回忆,“那时父王忧心改革,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叔叔几乎接替了他所有工作,虽然我们都很希望神灵能治好父王,但父王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国内对斯蒙卡拉继位的呼声很高。” 正如她的猜测,夏双娜条清理晰地分析道,“你和斯蒙卡拉都不是王后所生的孩子,他娶了长公主就有了合法继承权,但是前法老完全可以通过让你也娶一个嫡出姐妹,确认你继位的合法性,所以,你和他都是王位的强劲候选人......” 图坦卡蒙打断,“我从没想过争王位。” 夏双娜耐心地和他解释,“你没有想,但别的臣子在替你争,因为扶持你登上法老之位,比辅佐斯蒙卡拉给他们带来的利益更大。那时候,朝中臣子已经站在各自选定的主人身后了,毫无疑问,阿伊站在你这边。” 多年前,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被她一语道破,图坦卡蒙后背隐隐发凉。 “我当时,竟完全没感觉到。” 夏双娜笑,“乖乖,你那时候才八岁,能感觉到什么。” 图坦卡蒙久久望着夏双娜那双洋溢着慧光和自信的眼睛,突然感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孩子,他冥思了一会,消化了她刚才一番推断和分析,他几乎被她说服了,“但是如你所说,阿伊真的曾那样保护我,为什么现在想要取我代之。” 夏双娜回答:“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改变了阿伊,彻底改变了你们的关系,毕竟世事难测人心善变。” “什么事?”图坦卡蒙好想立刻知道答案。 夏双娜笑着摇头,图坦卡蒙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图坦卡蒙垂下眼帘,看着有些低落。 夏双娜明白他心里的悲伤。 如果一个人一直都对你不善,你不会感到难过,只会讨厌他,想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如果这个人曾爱护你关心你,突然有一天翻脸无情,在你心里捅刀子,那么这种痛则是掏心挠肺的折磨。 痛苦失去美好,后悔没有抓牢。 静默许久后,图坦卡蒙沉沉开了口,“如果阿伊从此安分守己,我可以既往不咎让他尊荣一生,但如果他还敢觊觎我的宝座,不管我曾经有多依赖他敬爱他,我都会毫不心软毫不犹豫砍下他的首级。” 图坦卡蒙郑重立下誓言,“娜娜,我想帮叔叔平反,我不能让他永远背着罪名被国人唾骂。” 夏双娜注视着图坦卡蒙俊美年轻的脸庞,向他传递最真诚的力量。 “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图坦卡蒙发现自己彻底沉溺在了这个女子的爱情和温柔里,无论朝局如何风云变幻让他烦扰,每次和她在一起,和她谈话,他都会有种惬意的安宁,只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图坦卡蒙捏了捏她的脸,“娜娜,我很惊喜,也很欢喜,你能有这样的见解和思考,让你参与政治,果然没有错。” 夏双娜抿嘴,脸上浮现红晕,灵动的大眼睛朝上不屑地翻了翻,“就这,呵,还不够呢!我会向全埃及证明,我娜芙瑞是能与你并肩奋斗的女人!” “嗯。”图坦卡蒙眼中的笑意如同跳动的火烛,在静夜中燃烧绽放,对着她调皮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 冷寂的弯月,倒映在深不可测的河水中,尼罗河涛声阵阵,一艘大型商船正划破波浪,向南行驶。 舍曼凯尔扶着围栏眺望远方。 纳克特敏因为在战场上被法老救了一条命,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倦地追了他们一天一夜,阿吞暴徒死伤惨重,幸运的是核心人员得以保全。 他们逃到一个治安糟糕的码头,杀了一整个商队,穿上这群商人的衣服,才躲过了检查。 舍曼凯尔轻轻摩挲着那只日轮吊坠,红宝石外侧八条黄金流苏,在男人的手心里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图坦卡蒙。 他像是在和老朋友谈心。 “娜娜,这次我败了,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完成复仇。” 船舱里,耐布莱吞抢走阿里瓦沙刚写好的信,直接被肉麻掉了三层鸡皮疙瘩。 “我的小月光,今晚月亮好美,不知你是否也抬头,与我望同一弯月,我在,思念你。” 署名,西提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个月,把塞克蒂美拿下 淡金色的晨光洒在窗台上,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夏双娜缓缓睁开眼睛,图坦卡蒙比她早醒,正侧身而卧,一手撑头,满眼喜爱,微笑地望着她。 “醒了?” 夏双娜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又幸福地闭起眼睛,枕在图坦卡蒙胳膊上眯了起来。 纱帘掀开,一群侍女进入寝殿,她们拿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有洗脸盆、毛巾、漱口盐、润肤露,为两人洗漱更衣。 当法老走向她端的镀金水盆时,奈芙蒂丝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图坦卡蒙把手放在水中搅动了一下,温度正合适,随着水波晃动,金盆底部精美的雕刻晃到了他的眼睛,“这是......” 图坦卡蒙用的洗脸盆,是黄铜镀金,底部一般雕刻美好寓意的植物或者动物,这次盆底却别出心裁,采用人物雕刻。 端着水盆的奈芙蒂丝低头望着图坦卡蒙倒映在水面上的俊脸,嘴角勾起难掩兴奋,不枉她费心和金匠定制了这只水盆,法老终于注意到她了! “在看什么?” 夏双娜疑惑地走过来,也来探究水下的图画,图坦卡蒙指着盆底的雕刻,和她介绍,“这是年迈归国的辛努海,王座上是当时的法老塞索斯特里斯,正在给辛努海赏赐,出自着名文学作品《辛努海的故事》。” “这本书讲的什么啊?” 奈芙蒂丝偷偷瞄了娜芙瑞一眼,素颜的娜芙瑞眼圈有点肿,哪里比得上妆容精致的她,连辛努海这样有名的人物都不知道,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外国人,奈芙蒂丝冒出一丝莫名的优越感,接话到,“娜芙瑞小姐,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品,我那边有插图本,我拿给您看!” 娜芙瑞是法老心尖宠,只要她对娜芙瑞表现得很尊敬,法老也会连带着对她高看一眼。 而且她早就探听到法老很喜欢这本文学作品,那他们岂不是有了共同爱好。 夏双娜觉得自己这个侍女今天话有点多了,隐隐有些不满。 “不用,”夏双娜勾住图坦卡蒙的胳膊,软绵绵撒娇,“图图,我要你亲自讲给我听!” “好,今晚被窝里给你讲。”图坦卡蒙磁性的嗓音落尽耳里,明明是正经事也像是在说骚话。 奈芙蒂丝指尖紧抓,心中嫉妒之火熊熊燃烧,总有一天,她也要得到法老的宠幸! 互相投喂完甜甜蜜蜜的早餐,图坦卡蒙去处理政事。 夏双娜沐浴梳妆,去向王后请罪,她违反禁令闯入战场,带着法老在乡下流浪了两天,安赫姗那蒙没有大发雷霆把她捉去喂蛇,足够仁慈开恩了。 走到王后宫殿门口,就听到殿中传来交谈和欢笑声。 安赫姗那蒙戴着金光闪闪的秃鹫王冠,脸上妆容美艳,曼妙婀娜的身体斜倚在长长的躺椅沙发上,塞克蒂美正坐在她身旁。安赫姗那蒙往自己手背上擦着名贵润肤露,也赏了一点给塞克蒂美用,“在外行军风吹日晒的,你这皮肤保养的不错。” “我这里来了两个女推背师,手法精妙绝伦,给你用,还有那批黎巴嫩进口的嫩肤精油,一并赏给你。” 塞克蒂美是威武刚毅的将军,但她不是假小子,不穿戎装穿长裙的时候,也是个冷傲孤高的美人。 塞克特美还是保持在军事驻地的习惯,不爱佩戴珠宝,浑身上下就耳朵上一对黄金耳环,但她似乎不情愿把首饰展示在人前,耳环被头发遮去大半,她不时拨一下头发,去摸摸自己的耳环。 塞克蒂美给王后讲西亚战场上的惊心动魄的往事,王后被她描述的那个与宫廷截然不同的世界吸引,听得很入神,两人完全把夏双娜当透明人无视了,夏双娜跪得膝盖都酸了,王后依然没让她起身。 半小时后,安赫姗那蒙要去主持仪式,才放过了她。 塞克蒂美起身,傲气地开口,“娜芙瑞,我去你那里坐坐。”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夏双娜来者不善,拒绝显得太小气,“好呀。” 两个女人并排往外走,夏双娜迈着优雅轻盈的步子,塞克蒂美走的则是军步,稳健有力,彩绘的长廊回响着两人哒哒的脚步声,宣告她们无硝烟的战争从现在开始。 夏双娜让奈芙蒂丝和奈芙依朵端上了果汁和甜品。 塞克蒂美自然不是来吃点心聊家常的,她甚至不避娜芙瑞那三个侍女,就向她发难。 “娜芙瑞,无论从出身、容貌、功名,我都比你更适合做埃及的第一王妃,你有什么脸面和我争。” 夏双娜拿着搅拌棒,把泡在羊奶里的蜂糖球化开,无论塞克蒂美怎样挑衅,她面上云淡风轻,不羞不恼,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里的动作很稳,细长的玉棒碰撞着杯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女孩轻启粉唇,皓白的牙齿如编贝。 “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样样比我出色,但陛下爱的却是我,我身上一定有一个巨大的亮点,压倒了你所有的优势,而这样东西你没有,也学不会。” 塞克蒂美一时没接上话。 塞克蒂美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女将军,感受到威胁的时候,身上散发出鲜血浸染的杀戮之气,冷森入骨,“那你是一定要和我争了?我对敌人从不留情。” “王妃的位置,他的爱情,我绝不会让于旁人。” 夏双娜态度坚决,不做退让。 屋子里火药味越来越浓,两人眼神相接,无声中过招了上百次。 门外嘹亮的报唱声打破了僵局。 “法老驾到!” 见塞克蒂美起身欲离开,夏双娜笑着客套,“将军,不再多坐会儿。” 塞克蒂美整理了下自己的毛皮披肩,圆目警告到,“娜芙瑞,你我的斗争各凭本事,不要和陛下哭哭啼啼告状,我最讨厌依附于男人的女人,别让我看不起你。” 塞克蒂美在连廊上遇到了图坦卡蒙,她向法老行礼问好,夏双娜竖着耳朵在屋里仔细地听,图坦卡蒙脚步稍作停留,似乎是说了句“起身”,然后提步进了屋。 图坦卡蒙是带着艾一起来的。 图坦卡蒙说:“塞克蒂美有点过分了。” 夏双娜:“你都听到了?” “听了一会,她敢这么欺负你。” 夏双娜心里切了声,将军家的小狮子挠人是厉害,但姐姐我也不是吃素的,这可不是她和图坦卡蒙打小报告,人家自己听到的,不能怪她喽。 “你打算怎么办?”图坦卡蒙问娜芙瑞,“赫伦海布的亲信定会全力推举塞克蒂美嫁给我。” “他们还能逼迫你吗,你是法老,除非你自己愿意......” 夏双娜挑起秀眉,你要敢,就别上床了! “这样,艾,给你一个月,”图坦卡蒙张开手掌,然后手指收拢,用力攥住,“把塞克蒂美拿下。” 艾一向顺从,极少质疑法老的决议,但这次他思忖后,发出了弱弱的反抗。 “陛下这不太好……” 图坦卡蒙瞥了艾一眼,“有问题?” 艾左右看了看,确保隔墙无耳,谨慎又谨慎,压低声音,恭敬地说,“她虽然蛮横霸道了些,但立有赫赫战功,这次也是她带领金狮军增援我们,又以身犯险引走追兵,退一万步讲,她是赫伦海布的独生女儿,就这么做掉了,不太合适…… 图坦卡蒙惊了,看着艾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加晚期智障,一脚踹在艾的屁股上,“我是让你拿下她的心,你在想什么?!” 艾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人更傻了,“啊?” 图坦卡蒙想骂艾平时机灵,怎么今天脑子里全是浆糊,“你去追求她,让她爱上你,和你结婚。” 夏双娜领悟了图坦卡蒙的谋划。 赫伦海布掌握着全埃及最高军权,谁娶了塞克蒂美,就能得到赫伦海布的主持,联姻结合而成的势力足以让图坦卡蒙忌惮,图坦卡蒙为了她,不愿娶塞克蒂美,只能交由他的绝对心腹完成。 塞克蒂美屡次向法老示爱,强行赐婚她绝不会接受。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让塞克蒂美移情爱上艾。 的确是条妙计,但婚姻关系艾和塞克蒂美一生幸福,能这样与利益权衡吗。 就算能解决一个强大对手,她也不会以牺牲艾终身幸福为代价。 不用夏双娜提出不妥,艾马上就抗议了,“但是,我不喜欢她!” 图坦卡蒙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皮肤白皙,脸型柔和小巧的女孩,她要有一双含情的黑眼睛,嫣红的薄唇,温柔,俏皮......” 图坦卡蒙越瞪眼睛越大,这说的不就是娜芙瑞吗。 “不是不是......”艾要哭了,他为了躲避这飞来横祸,专门挑塞克蒂美容貌性格特征的反义词,描述自己的心仪女孩。 塞克蒂美皮肤是麦色,脸型棱角分明,粽色眼睛,厚厚的方唇,体格在女人中算是健壮的,浑身冷煞之气,温柔更谈不上,艾都不敢想象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 谁曾想,塞克蒂美的反义词就是娜芙瑞呢。 艾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打得过塞克蒂美,要和这种女人过一辈子,他想死。 艾直接跪在图坦卡蒙面前,“陛下,我虽无心仪女孩,但我和她绝无可能!” “不要马上下定论,到底比斯,再告诉我。” 图坦卡蒙似乎铁了心,要把两人凑一起,艾也不好再拒绝。 普拉从门外走来,他是艾的直属下级,最近很得势。 “陛下,纳克特敏将军回来了,要向您汇报战果。” “知道了。” 图坦卡蒙和夏双娜吻别,“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等你。” 图坦卡蒙带着艾匆匆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四章 毁掉一个人的最好办法 庭院厨房里。 奈芙依朵戴着厚厚的手套,从圆锥形的炉子里取出刚烤好的面包,忙碌了一上午,看到成品的那刻,女孩兴奋得红了脸。 突然一双手伸到她面前,抢走了她手里的托盘。 奈芙蒂丝把圆饼形状的面包放置在精美的食盒里,转身欲离开,一只小手怯生生拉住了她的袖口,是她那个胆小如鼠的妹妹。 奈芙蒂丝没好气地回瞪,“干什么,别耽误我给娜芙瑞小姐送面包!” 奈芙依朵鼓足勇气,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姐姐,这次......我想自己给她送去,好吗?” 奈芙蒂丝声音又尖又高,语气恶劣,“怎么?你敢不听我的话了,就这么想表现!” 奈芙依朵低着头,嘴唇在发抖,“不是不是,娜芙瑞小姐对我很好,我只是想谢谢她。” “依朵,你还不知道你的水平吗,我是怕你搞砸,我替你送替你受罚!” 奈芙蒂丝撂下一句,“姐姐这是为你好。” 不由分说抢走了依朵的劳动成果。 “娜芙瑞小姐,这是我做的面包,请您尝一尝。”奈芙蒂丝满脸微笑。 夏双娜拿起咬了一口,这面包新鲜出炉,咬开外皮,扑面而来一股清香,馅料还是热乎的,嚼起来绵软香甜,甜而不腻。 “枣...”奈芙蒂丝刚想说,面包里的枣泥她捣了一上午,就听到娜芙瑞惊奇地叫到,“这是茉莉馅!” “啊,对!您不是最喜欢茉莉花吗。” 奈芙蒂丝怔愣了一秒,面不改色圆了过去,这个小贱人,偷偷换馅料不告诉她,害她差点露馅,奈芙蒂丝恨恨的想,看她回去怎么给她苦头吃。 夏双娜并非喜欢茉莉花,她最喜欢的是蓝色矢车菊,只是最近一直在帮图坦卡蒙寻找关于密码板的线索,所以才提茉莉提得多,奈芙蒂丝也是个细致人,处处留心。 吃第一口时已经足够惊艳,随着咀嚼,茉莉花香在唇齿间弥漫开,夏双娜把剩下的全吞进了肚子里,觉得自己张口就能吐出一朵花儿来。 夏双娜从不吝惜对侍女的赞美,“做得很好,简直把那些御用面包师都比下去了。” 奈芙蒂丝脸上笑容愈发明艳,身侧的手指却掐进了手心,不防啊,她那个废物妹妹,竟然练成了如此高超的手艺。 夏双娜优雅地拿手巾擦了擦嘴巴,“剩下的包起来,我给玛雅夫人带去。” 玛雅病了,气喘咳嗽,胃口也不好,食物要是不精致可口,她就更不想吃了。图坦卡蒙命御厨变着花样给乳母制作创新食品,玛雅要是尝了这香气清新甜而不腻的茉莉花饼,一定会喜欢的。 奈芙蒂丝心思太多,夏双娜不敢完全信任她,这次只带了杜拉过去。 估摸着夏双娜应该走远了,奈芙蒂丝一咬牙,抬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巴掌,脚步沉沉,径直朝厨房走去,进门就疯狂地摔了蒸屉、擀面杖、碗盆等物。 哐哐当当的巨响,吓得依朵瑟瑟发抖,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躲进灶台底下。 奈芙蒂丝一把将厨房台上剩下的面包全推到地上,拎起裙子,抬脚狠狠碾了几下,看着那外形精美的小面包变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扁泥,奈芙蒂丝心里变态的满足。 “奈芙依朵,你给我滚出来!!” 依朵蜷着身子大气不敢喘,奈芙蒂丝薅着她的头发将她拽了出来。 奈芙依朵小脸煞白,满脸惊惧,“姐......怎么了?” 她方才钻在灰堆里,现在满脸煤灰,头发凌乱,可就这样也掩盖不住她漂亮精致的五官,那双蜷长睫毛装饰起来的晶莹眼睛,此时充盈着恐惧,像只幼弱的小鹿,妹妹惊人的美貌让奈芙依朵嫉妒的要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奈芙依朵,你做的什么垃圾!那东西能吃吗!多恶心你不知道吗,还想送去给娜芙瑞小姐吃!” “很难吃吗.....”奈芙依朵不相信地喃喃自语,声音比蚊子还小,她明明尝过,好吃才做给主人吃。 奈芙蒂丝愤怒地指着自己的脸,那个若隐若现的红掌印,“看到了吗!这就是她打的!好吃她会打我吗,你个蠢货!” 奈芙依朵小脸顿时瞬间毫无血色,“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努力做的,我试了十几次,调出我认为最好的花馅,我以为会好吃的......” 她委屈地解释,因为嘴巴笨又着急,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急得直掉眼泪。 奈芙蒂丝伸出手指,挑起妹妹那张幼嫩娇丽如水莲花的小脸,目光锋利,字字如刀,“因为你天生蠢笨,并非努力可以改变!” “别再做面包了,这次我帮你扛下了惩罚,下次如果你惹到她,我也救不了你,你自己好好反思。” 厨房一片狼藉,奈芙蒂丝冷冷命令,“马上把这里收拾好,否则不准吃晚饭!” 奈芙依朵跪在地上,备受蹂躏的面包残骸贴在地上,粘了泥巴,她用指甲用力扣下一块,就这么塞进了嘴巴里,吃了一嘴的沙子和灰尘,奈芙依朵“哇”地一口,就全吐了出来。 果然,好难吃。 奈芙依朵崩溃地趴在地上,低声痛哭。 姐姐如美丽的白天鹅,她就是丑陋的丑小鸭。 她对不起早逝的父亲母亲,对不起姐姐辛苦地养育她长大,她让姐姐失望了,让娜芙瑞生气了...... 她好失败,她不应该存在...... 奈芙蒂丝听到妹妹凄惨的哭声,没有一分同情心软,眼中只有深深的冷意。 当年,一个脏兮兮的神棍路过她家,告诉父亲母亲,他们的女儿命数贵不可言,将来会嫁进王室。 她在门后偷听到了这句话,四岁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嫁给法老到底是什么含义。 只觉得会有好多美丽的裙子,好多奢华的珠宝,上百个仆人簇拥着。 受人尊重,光芒万丈,全国的女孩子都会羡慕她。 她惊喜又骄傲,美滋滋地想要快点长大。 当晚母亲身体不适昏倒,被诊断出怀孕。 几个月后,母亲分娩了一个女儿。 她又多了个妹妹。 奈芙蒂丝扒着婴儿床,看那个朝自己笑的新生婴儿,别提心里有多厌恶。 那神棍到底说自己有做王妃的命,还是说小依朵有这个命。 偏偏她这个妹妹漂亮可爱又天资聪颖,很小就展示出超越同龄孩子的能力,父母格外疼爱,亲戚也都赞扬这个小女孩将来必成大器。 自从那次偷听到父母和朋友谈论,自家大女儿不如小女儿。 奈芙蒂丝就彻底疯了,她希望这个妹妹可以消失,可以死去,但她毕竟没有恶毒到亲手把妹妹杀死。 她九岁那年,父母在事故中双双离世,两个小孤儿相依为命,照顾教导妹妹的任务落在她身上。 奈芙蒂丝开始了她的计划。 毁掉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无论她做什么事,都说她不对说她不好,从不鼓励表扬,总是讽刺挖苦,骂完了,抱着她再假惺惺地深情,“姐姐是为你好,依朵,姐姐永远不会嫌弃你。” 丑陋、愚笨、无知、废物......浸泡在这些极度负面的词语中太多年,奈芙依朵对自己的认知严重错误,哪怕有人说出实话,夸她漂亮聪慧,她也不会相信了。 可就算这样,奈芙依朵还是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她依旧坚强地活着,努力地学习,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但十年的摧残,已经夺走了这个女孩所有的自信,彻底毁掉了她追求梦想的勇气。 奈芙蒂丝回头望,依朵已经不哭了,擦干眼泪正认真地收拾地板,她逆着光,侧脸的轮廓精致迷人。 奈芙蒂丝心中一绞,忽然诡异地笑了。 依朵啊依朵,做王妃不是容易事,多少人想暗算你,多少人想要取代你。 就让姐姐替你承受了这一切。 你就躲在姐姐的翅膀下,风雨我都替你挡着,这样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姐姐,其实是爱你的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再见,阿玛尔纳 作乱的暴徒悉数向南逃窜,图坦卡蒙也不会在阿玛尔纳久留。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临近。 夏双娜每天都会在杜拉的陪同和讲解下,再看看宫殿里那些承载记忆的壁画和家具。 光明宏伟的阿吞大神庙就在宫殿不远处,夏双娜一直想去,但自从阿吞信仰被废,那个地方现在是禁地中的禁地,连图坦卡蒙也没有勇气故地重游。 在阿玛尔纳的最后一天,图坦卡蒙带着娜芙瑞又回了一次蓝莲宫,在母亲留下的所有遗物中,再次筛查了所有线索,可茉莉花指向的密码板毫无踪影。 母妃弥留之际为什么会大喊,那封密信能救她儿子的命,那上面又记载了什么隐秘,依然不为人所知,但图坦卡蒙敏锐察觉到,等谜底揭晓那一天,必然会在宫廷和朝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是腥风血雨。 最后一个晚上,图坦卡蒙和夏双娜躺在床上,不约而同都失眠了。 图坦卡蒙眼睛盯着彩绘星空图案的天花板,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娜娜,我们明年还回来,好不好?” “好,带着我们的宝贝一起回来,看看他父王小时候住的宫殿。”女孩眼睛里声音里都是幸福温柔的笑意。 巨大铜铆从泥沙中拉升收起,闪烁金光的上弯船头微侧,碧色浪花刷刷拍打着船弦,宫廷奏乐队嘹亮的鼓声和号角声中,法老的豪华游轮“阿蒙神荣耀号”驶入尼罗河中心水域。 河风吹拂,夏双娜站在甲板上,掂着脚尖,用力向远处招手,“再见,阿玛尔纳!” 高大的宫殿和神庙,贵族与平民的住宅渐渐远去,化作一个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夏双娜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为何,阿玛尔纳的一切都让她隐隐不安,在这座城市度过的每一天、走出的每一步、看到每一景无时不刻牵动着她的心。 似乎有无尽的谜团。 那两座布局几乎一样的贵族别墅,那一堵被挖了洞又填上的墙...... 仿佛有更多的往事埋藏在这里,等待她探索,暂时告一段落了。 夏双娜进了船舱,惆怅和不安,顿时被见到熟人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温努阿姨!” 艾已经向温努和提勒说明了图坦卡蒙的身份,感谢他们当年慷慨给予落难小法老的帮助和关爱,夫妇俩震惊之极又荣幸之至。 温努尚未从巨大惊喜中恢复,人仿佛还飘在美梦中,“娜芙瑞小姐,陛下任命我为您的私人厨师,让我们夫妇跟着您回底比斯,您有什么爱吃的,请尽管吩咐我。” “太好了!我又可以吃到阿姨香喷喷的烤鱼了。” 夏双娜双眼晶亮,她筹划办一场烧烤派对,请图坦卡蒙品尝,一定会惊艳他的味蕾。 回程,图坦卡蒙依然很忙,上船后就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 接下来埃及的头等大事是,接待从赫梯远道而来的送亲使节团,领队是赫梯第六王子扎南沙,扎南沙和爱茜阿尔玛为一母所生,兄妹俩感情很好。同时前来朝贺的还有埃及各藩国,诸多外国王子公主、政要使者齐聚埃及王都底比斯,届时场面一定空前盛大而尊荣。 传说中绝美倾国的爱茜阿尔玛公主,夏双娜幻想了她的模样四个月,终于要揭开神秘面纱了。 躺椅上,夏双娜正睡着午觉,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是男人柔软湿润的唇瓣,睁眼看,是图坦卡蒙细细亲吻着她的脸颊。 临近黄昏,日光渐弱,橘红色的晚霞从窗隙中溜进来,映得船舱里更多了暧昧与火热...... 夏双娜也跟着红了脸。 图坦卡蒙小心翼翼解开了她的肩带,开始轻咬她的脖子,一路向下。 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女孩身体很快升起一股燥热的晕眩。 小腹忽然一绞,夏双娜猛地从图坦卡蒙怀里拔出身子,“等下,我去下洗手间!” 她出来的时候,步伐走得僵硬缓慢,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图坦卡蒙,“图图,对不起......” 看着她这幅做错事情忏悔的模样,无数种可能闪过图坦卡蒙的脑海,她生病了吗,她要离开他吗,她不喜欢他了吗……图坦卡蒙害怕得很,忙问:“怎么了,娜娜!” 夏双娜弱弱开口,“我...那个来了......” 图坦卡蒙一头雾水,“哪个?” “就是那个......” “哪个......?” 夏双娜硬着头皮说:“额......每个月一次的月假...” 还有什么比羞羞到一半,被打断更扫兴的事吗。 亲戚再度造访,宣告着,他们大半个月的造人计划失败了。 夏双娜安慰自己,哪有那么快就怀上小宝宝,“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在考察我们,他要知道父王母妃到底有多爱他,才肯来到我们身边。” 图坦卡蒙卸掉了方才的紧张,长呼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呢,你我有众神庇佑,一定会有孩子的。这几天,你先好好调养。” 从现在开始,夏双娜必须待在屋子里,等月假结束才能外出。 现代女孩在生理期,和男朋友逛街吃饭毫无问题,但是古埃及人对这东西忌讳的很,视为污秽不吉,也就是说这几天,她都不会再见到图坦卡蒙了。 文明习俗所致,夏双娜不怪也不怨他。 “你需要什么,让你侍女告诉我。” “图图!” 女孩突然喊住他。 “嗯?” 夏双娜迟疑了下,认真地说出了她的请求,“这几天,你不要召幸别的女人好吗?” 闻言,图坦卡蒙偏头翻了个白眼,明显有点生气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憋不住欲望,随时要发泄的野兽吗。” 他这半个月以来的确每天都要和她亲密,也总是吃不够,但那只是因为她是他深爱的女人。 夏双娜还是没忍住,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不是的,我怕你难受,更怕你寂寞。” “那你以后好好补偿我哟。” 图坦卡蒙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完就离开了。 夏双娜小腹痛得在床上打滚,图坦卡蒙隔着门听她无力呻吟,又不能替她承受,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朝女医发了一大通脾气。 船队紧急停在最近港口,采购了大批名贵药材。 药材一送上,立刻就煮好端到了夏双娜嘴边。 “我这是怎么了?” 夏双娜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身,眉眼挤成一团,一口一口吞那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水。 她记得自己在现代,从没有这么不舒服过,“杜拉,我是不是有什么病,会不会影响怀孕?” 杜拉眉间浮动着淡淡的担忧之色,“您不要担心,等到底比斯,请让我母亲为您诊断,她对女子调理很有经验。” 夏双娜猜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点点头,就又昏昏睡了过去。 深夜,船行水上,天色阴黑飘忽,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无声息溜进药房,拆开了亚麻布包裹的药粉,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正准备倒进去。 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抓住的时候,奈芙蒂丝装做很慌乱,嘴角却以不可见的弧度勾了勾。 “你在做什么!” 奈芙蒂丝转身跪下,韩努特和王后就站在她面前。 王后的女医检查后,禀告,“这不是毒药,是活血的药材,会延长女子月信时间,除此以外对身体没有伤害。” 奈芙蒂丝此时也开口为自己辩解,“王后殿下,我没有想要害人,只是不想让她接触陛下。” 法老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不会太久没有性事,法老每天都去门前探望娜芙瑞,娜芙瑞身子又不方便,那么她身边的美貌侍女就有可乘之机。 暗算主人,为求上位,说的竟如此面不改色大义凛然,安赫姗那蒙内心厌恶奈芙蒂丝所为,厉声下令,“把这个恶奴交给宫卫依法查办。” 奈芙蒂丝连连叩首,“王后,您误会我了,我这样做,是为了埃及,为了陛下!” 安赫姗那蒙美目含威,“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奈芙蒂丝跪着挪到安赫姗那蒙面前,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娜芙瑞小姐可能被废神阿吞诅咒了......” 她语出惊人,安赫姗那蒙眉心猛地一跳。 “王后,您还记得娜芙瑞小姐从东区回来,吐血昏迷的事情吗。她昏迷的时候,我在她眉心上看到了一个封印,是红色的日轮盘,废神阿吞的印记......” 安赫姗那蒙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荒谬!将这疯子轰出去!” 奈芙蒂丝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整理下弄乱的衣裙和假发,忽而笑了,王后没治她的罪,就证明已经听进去了她的话,王后果然很讨厌娜芙瑞。 安赫姗那蒙扶着墙,坐回王座,瞳孔中的余震久久没有消去。 封印,出现了?! 她不敢完全相信奈芙蒂丝一人之言。 拉米斯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神出鬼没,只有底比斯的地下棺殿才能召唤它出来。 安赫姗那蒙回想着娜芙瑞毫无征兆出现在埃及、被图坦卡蒙稀里糊涂爱上的众多诡异之处,玉指攥紧,浓烈的恐惧从心中冉冉升起。 娜芙瑞,你到底是谁? 为何来我埃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六章 爱情起航的小船 午后,日头高悬,天空犹如淘洗般蓝得发亮。 宽大的鹰翅张开,在阳光下闪着金属般的质感,迅猛的身影掠过船顶,投下一片深色的阴影。 塞克蒂美抬起胳膊,那只棕褐色的猎鹰稳稳降落在她健美的小臂上,塞克蒂美拿出一块生肉,“咪吖,快吃。” 小母鹰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高兴吃下主人赏赐的肉块,而是焦躁不安地拍打着翅膀,一边在塞克蒂美头顶盘旋,一边尖利地鸣啸。 塞克蒂美眉头凝起,“快!快去请法老来!” 须臾,图坦卡蒙出现在甲板上。 塞克立刻上前行礼,片刻也不敢耽搁,“陛下,臣发现有一条船一直尾随着我们。” 图坦卡蒙闻言,快步走向船尾,向后方眺望。 王室奢华游轮后面紧跟着四条全副武装的护航船,前方还有四条船打头开路,共同将法老的阿蒙神荣耀号置于严密的保护圈内。 人眼所及范围,图坦卡蒙看不到任何可疑船只。 塞克蒂美语气笃定,再次说明,“陛下,是我的猎鹰告诉我的。” 鹰拥有超强的视力,能看到很远的东西,图坦卡蒙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沉声下令道,“你现在到巡航船上,掉头拦截敌船,务必保护阿蒙神荣耀号的安全。” “臣遵命!” 塞克蒂美操纵着木船一路疾行,船体如同锋利的宝剑,噼里啪啦划开两道乳白色的浪花,行驶千米后就能看到有个影子晃悠悠漂在水面。 目标出现,塞克蒂美迅速部署船上士兵,应对敌船可能突然发动的袭击。 再近点,塞克蒂美看清那是一条漂亮的彩绘游船,中等体型,船舱有几十平米。 几只张牙舞爪的铜抓手从船上抛出,将游船死死钳住,可怜的小船如同落入蛛网的蚊虫无法挣脱,只能被拽着一步步靠近,游船上的人似乎无胆应战,立刻放倒旗帜求饶。 当两只船足够接近时,士兵放下横梯,搭在两船之间。 塞克蒂美一个大跨步,率先登上敌船,女将军威风凛凛地环视周围,“谁人在船上,还不束手就擒!” 此时,船舱的布帘被掀开,一个男人探着腰钻出来,神情很是不悦,“何人在吵闹?” 塞克蒂美一看清他的脸,眼中凶悍的利光顿时收敛了些,转化成惊讶,“艾?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艾和塞克蒂美对视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解释,“出发那天早上我睡过头了,没赶上船队,这不一路都在追你们嘛。” 塞克蒂美嘴角抽了抽,根本不相信艾的话,艾是法老的第一心腹,整天就在法老腰带上拴着,如果他没上船,图坦卡蒙肯定一早就发现,早就派人去寻他了。 艾说的当然是假的,这就是他和图坦卡蒙提前串通好的,法老把他们俩塞进同一艘船里,利用在河上的一周时间培养感情,说不定就此擦出爱情的火花,坠入爱河了。正好艾也借此机会考察一番,这女孩有没有资格做自己未来女朋友。 塞克蒂美才不管艾瞎编什么理由,铁面无私要把人押回去,“你不在法老身边保护,私自离队,快跟我回去请罪。” 法老有命,艾必须想办法把塞克蒂美留在自己船上,他是王宫里公认的美男子,又是法老跟前的大红人,多少贵族女子争破头想要嫁给他,艾靠着舱门,挑起那双令人沉沦的桃花眼,自以为很帅很有魅力,嗓音舒缓优雅释放着荷尔蒙,“我其实是在等你。” “等我?”塞克蒂美脸色纹丝不动。 “嗯,我想和你谈谈,方便吗。”艾扫了一圈船上的闲杂人等。 塞克蒂美会意,招呼属下,“你们先回去向法老复命,我这里有事处理。” 巡航船渐渐驶远。 艾邀请塞克蒂美进了船舱,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上,开始这场只有他知情的相亲。 对面一大一小两双冷冽的眼睛,艾指着那只站在塞克蒂美肩头,紧盯自己的凶猛大鸟,“它是?” 塞克蒂美摸了摸鹰脑袋,“它叫咪吖,我的爱宠,她从出生就一直跟着我。” “是下埃及的猎鹰,看样子有三岁了?” “是。” “它是你父亲买给你的吗?” “不是,她是我打猎的时候捡到的。” “你也喜欢打猎吗?我也喜欢,下次可以一起......” 艾问东问西,故意套近乎,塞克蒂美看在他是法老心腹的份上,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请直说。” 咣当——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晃动了一下,艾没坐稳,猛地往前栽去,直接扑进了塞克蒂美怀里, 男性温热的身体贴着自己,塞克蒂美丝毫不觉得害羞,无比冷静地将人推开,倒是艾,那一瞬感受到她戎装下藏着的女性柔软,脸隐隐发烫,他朝外高声呼喊,掩盖片刻的失态,“怎么了?” 随从的声音慌乱而恐惧,“大人,不好了,我们的船撞上石头了!” 艾和塞克蒂美闻言,飞奔出船舱。 船底的破口不小,浑浊的尼罗河水从破洞处奔涌而入,冲进排水舱,压着船体不断下沉。 艾立刻命令打开隔水舱门,派人下去维修,从楼梯往下看去,里面情况不容乐观,排水仓水位已经有一人多高。 船员拿着修理工具,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但涡状水流冲击着他在舱内左右晃动,始终无法靠近船底的破口,而水位仍在不断攀升中。 几番尝试,船员憋得满脸青紫,从水面冒出脑袋,急促地大口呼吸。 “能修吗?”艾在上面焦急地问。 “大人,恐怕来不及了......” 船板上,塞克蒂美点燃了所有的布料织物,熊熊燃烧的火焰汇聚成一股黑烟,冲向蓝天,向前面的船队报信。 艾走到塞克蒂美身边,轻声安抚,“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要怕,尼罗河神会保佑我们的。” 如果不是他骗她上船,她也不会陷入如此险境。 塞克蒂美不爱抱怨,战场拼杀练就了她强大的心理素质,无论时局多么紧急危险,总能保持清晰的头脑,“这是意外,和你无关。” 女孩抬手,放飞她的宠物,“咪吖,快去找人救我们!” 猎鹰拍打翅膀,向远方飞去,很快就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幕上。 巨大水压下,船底的破洞越来越大,河水从缝隙中渗出,很快蔓延到甲板上,在他们脚下流成一条条小河。 船上六人,皆训练有素,用大大小小的木桶、花瓶、罐子舀水倒出去,比起灌入的河水,实在是杯水车薪。 不久,船身便开始侧倾,所有人转移到高处。 所有人都很清楚,船就要沉了。 往常大船上都会配一两条草船,但因为疏忽,这条游船上没有救生船。 生长在尼罗河边,很多埃及人精通水性,船上的人皆是游泳高手。 水没过脚踝时,艾最终下令,“弃船,跟着我游到南岸,不要带财物。” 艾迅速把佩戴的所有珠宝都摘掉,性命攸关的时候,钱财皆是一文不值的身外之物。 塞克蒂美也脱掉厚重的甲衣,只剩一条贴身的裙子,她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上的黄金耳坠,把后面的螺帽拧得更紧。 众人翘首以盼。还是没能等来救援,河水很凉,担心温差刺激下腿脚抽筋,所有人做好热身,等半身没入河水中,挥动手臂,奋力游起来。 游出一段距离,回头一望,游船已经彻底没入尼罗河中,好奇的河鱼聚集在沉船周围,探索着这个庞然大物。 现在不是泛滥季,水流速度几乎是全年最慢,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几个随从找到一块漂在河水的朽木,献给了艾。 “大人,您趴上面歇会。” 艾望了望前方游着的塞克蒂美,推着浮木游到她身边,轻声开了口,“小美,你是女孩子,这个给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七章 鳄岛惊魂 你是女孩子。 听见这句话,塞克蒂美有一刹那的恍惚。 军营里,不会有人因为她是女孩而降低训练难度。 战场上,更不会有人因为她是女孩而手下留情。 她作为一个女人,克服种种困难偏见,在勇士林立的埃及军队脱颖而出,立下显赫战功,成为法老亲封的“金狮将军”,其中付出的努力和心血,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若不是艾提及,她都快忘记了,她还是个女孩子。 可内心的小波动并没有显现在她刚毅的脸庞上半分,塞克蒂美的方唇微微张开,“不用。” 塞克蒂美态度淡漠,艾也没再坚持,她心仪仰慕的男人是法老,对他的示好不予理睬,他能理解。 游泳本就极为耗费体力,更不必说横渡宽阔的尼罗河,半小时后,疲乏的队伍里忽然有人惊呼。 “前面有座岛!”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喜悦欢呼。 人群很快就游上小岛。 岛上林深木茂,未知的环境代表未知的危险。 艾号令众随从,“原地休息,不要走远。” 塞克蒂美坐下,双手做出传声筒状,放在嘴旁,口里叽喳学着鸟鸣,应该是在召唤她的咪吖。 艾望着她的背影,女孩穿的是吊带长裙,黑发下露出优美的背部线条,肩胛骨像只蝴蝶,在微风中轻轻扇动着翅膀。 旁人就不像金狮将军和侍卫长那般体能强悍,河泳后还能轻松地看风景。 一个随从体力严重透支,现在又饿又渴,趁艾没注意,偷偷离队,在浅滩的草丛里四处翻找,扒开枯草断枝,一个泥坑里,静静躺着几颗像是水鸟蛋的蛋。 这蛋手心大,椭圆形,蛋皮颜色介于乳白与淡青之间,上面有些黑色的斑点。 饥饿的随从两眼放光,在蛋顶部敲开一个小口,嘴唇一吸溜,就把蛋液全吞进了肚子里。 很奇怪的滋味,和鸟蛋不太一样,但这蛋口感清润,他一连吃了好几个,突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 “干什么呢?” 那人立刻背过身,把蛋藏到身后,可他脚旁巢穴里还剩的四、五颗蛋,和他没擦净的唇角出卖了他。 来人也是船上的随从,对他吃独食的行为很是不满,“找到食物竟然不先拿给大人们!” 他惭愧地笑,“这不,还多着呢。” 男人手里捧着两颗蛋,献宝般呈到了艾面前,“侍卫长大人,我找到了美味的鸟蛋,您尝尝。” 艾招呼塞克蒂美也过来。 塞克蒂美走过来后,男人打开手掌,艾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脸色骤变,眸子里闪过恐惧,“这是鳄鱼蛋,不能吃,快放回去!” 那随从也是一惊,突然想起他的同伴好像还在那鳄鱼的巢穴旁...... “啊——” 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虽然没有目睹过程,但能想象发生了什么血腥可怕的凶案,众人在惊吓中尚未恢复,一条三米多长的尼罗河巨鳄,甩着暴虐的大尾巴,窜到了众人面前。 艾和塞克蒂美后退了几步。 吃蛋的那个随从吓傻在了原地,手里还拿着两个蛋。 鳄鱼仰头和他僵持着,并未前进,无声的极端恐怖下,杀戮的气息愈发浓烈。 艾压低声音,冷静地指挥到,“快把蛋还给它。” 鳄鱼主动攻击人的情况相当罕见,他们贸然闯入它的领地,又偷走它的蛋,激怒了这只尼罗河巨鳄,把它的孩子还给它,或许可以化解这场危机。 随从面向鳄鱼,牙齿和浑身骨头都在打颤,“对不起,我有罪......索贝克鳄鱼神。” 他的双手连带着胳膊剧烈哆嗦,没拿稳,嗒,两个蛋摔在地上碎成稀巴烂。 鳄鱼看了一眼自己破碎的孩子,愤怒地跃起,巨大的嘴一口咬断那人的大腿,将他撂倒在地。 男人捂着伤腿痛苦地打滚哀嚎,然后脖子也被咬断,身下鲜血汩汩流淌。 亲眼目睹血淋淋的死亡,艾脊背上已是密密的一层冷汗,艾不知何时拉住了塞克蒂美的手,而塞克蒂美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把手交到了艾的手里,两人撒腿极速狂奔,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因为缺氧,眼前的景物不停地闪烁跳动。 其他人尖叫着分头逃跑,好几个方向,鳄鱼偏偏就追着艾和塞克蒂美不放了。 鳄鱼在小岛上爬行速度极快,像重型坦克,四只厚爪砸向地面四周都在震颤,陆地上已经不安全。 明明分头行动活下去的几率更大,可两人始终携手一同前进。 他们惊喜地发现小岛的码头停泊着一只独木舟,两人狂奔上船。 船入水,艾握着船桨,顾不得害怕,使出浑身气力,奋力划船,河面上,小舟快如一道闪电。 眼看就要渐渐远离恐怖惊魂的鳄鱼岛。 鳄鱼摆动着巨大的身躯,也随之游入河中。 糟了! 艾的心一下悬到嗓子眼,现在鳄鱼在暗处,他们在明处,鳄鱼是河里的潜伏杀手,他们危险了。 艾正一眨不眨、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后方水面时,布满疙瘩的丑陋枯树皮幽灵般浮在小船右侧。 鳄鱼瞬间发起攻击,猛烈地撞向小船,庞大的体型搅动着河水疯狂翻涌。 独木舟本来就小,还要承载两个人的体重,此时左右摇晃,快要倾覆,艾缓缓站起身,塞克蒂美震惊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粘住。 鳄鱼利用强有力的尾巴,以惊人的弹跳力跃出水面,血盆巨口和锋利的獠牙近在咫尺,似乎下一刻就要咬下艾的脑袋,艾找准时机,举起匕首,猛地朝鳄鱼最脆弱最柔软的腹部刺去。 他刺中了,刀锋在鳄鱼肚皮上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剧痛彻底让这只冷血残忍的鳄鱼进入狂暴状态,暴虐的锯齿尾巴如狂风骤雨扇打向艾的腿部,他没能保持平衡,一头栽进了河里。 船体的重量骤然减轻,塞克蒂美双手用力撑着船边,让晃动重新归为平稳。 墨绿色的河水被染得通红,血花在河面上弥漫开,塞克蒂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不知那是鳄鱼的血,还是艾的血。 她极目望着水下,声音凄厉而恐惧,“艾!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 看光了不负责 太阳光落在如镜的河面,折射入塞克蒂美的瞳孔,刺激得她眼睛酸痛干涩,她强忍不适努力睁大了眼,却怎么也找不到艾的影子。 无人回答,四面静谧得可怕。 河风吹过女孩的鬓发,塞克蒂美耳畔还回响着艾最后留给她的话,“快点跑!” 他故意引开那条尼罗河巨鳄,为了给自己争取逃生机会。 她又怎能弃他不顾! 塞克蒂美抽出腰间短剑,脚一蹬跃起,身姿敏捷地跳进河中。 方才扑通跌入河水后,艾的意识短暂昏沉了一秒,随即看到自己头顶那张腥臭狰狞的血盆巨口和满口锋利尖牙。 艾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挥舞匕首,对着那张嘴狠狠戳去。 匕首深深扎入上颚,鳄鱼的大嘴无法闭合,更加狂躁痛苦地扭动着身体,鲜血不断涌出,铺天盖地全是刺眼的红色血浪。 艾的胳膊好死不死卡在了鳄鱼嘴里,只能被暴怒的鳄鱼拖拽着向阴森的河底坠去,他越慌乱地挣扎,就有越多的河水灌入肺中,咽喉的灼烧感让艾快要窒息,身体的承受到达极限。 艾的眼前隐约浮现出洁白朦胧的圣光,也许他快死了,他嘴角微微弯起,反而陷入一种平和的宁静。 忽然,鳄鱼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爆发出瘆人的嘶吼,意识霎时回归,求生的本能让艾奋力一搏,终于从鳄口逃了出来。 鳄鱼的身躯像一架庞大的破船,一边淌血,一边向河底落去,露出了后面的塞克蒂美,女孩在水中游着,黑发披散,手握短剑,剑眉硬挺,目光狠厉,红唇紧绷,一剑戳中鳄鱼的心脏,一击毙命! 死了? 它死了! 他们成功了!? 像是一场梦。 杀戮和死亡的阴霾散去。 劫后重生,狂喜的艾向塞克蒂美游过去。 两人手臂拨着河水,一同蜷腿向上蹬,浮出水面后疯狂地大口呼吸,空气从未如此清甜。 独木舟就漂在不远处,塞克蒂美先爬上船,伸手拉艾,“上来。” 艾十根手指紧张地扒着小船侧壁,下身淹没在水里,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始终不敢上船。 塞克蒂美疑惑,“你不上来吗?” 艾脸有些烫,干咳了声,他实在是有点小情况,他的衣服被鳄鱼扯烂了,现在浑身一丝不挂,半晌憋出来一句话,“我......泡着舒服。” 塞克蒂美神情古怪地扫视了他一遍,忽然哈哈笑起来,这还是艾第一次见到塞克蒂美笑,金色的阳光下,那张终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笑容飒爽豪迈。 “哈哈哈哈,艾,你是真的没有上过战场啊,知道我们是如何计算杀敌数量吗,脑袋太大不方便携带,手指脚趾数量又太多,那东西我亲手割了几百个,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红的黑的,硬的软的,我都见过,你不用害臊。” 摧毁敌军的男性尊严,的确是最侮辱最震慑敌人的方式,军队里常用。 “你你你...” 这番高谈阔论惊天地泣鬼神,艾简直瞠目结舌,满脸臊得红透,你...你...你真的是个女孩子吗,堂而皇之谈论男人的隐私。 听塞克蒂美这样讲,他就更不好意思出来了,要知道有些努比亚男人在那方面大得惊人...... 艾两眼一翻,选择继续挂着,闷闷低垂着眼睫,害羞的模样,让塞克蒂美笑得更开怀,“上来,我不看你行了!” 碧蓝的河水如同绸缎在脚下起伏,两边是连绵的岩石山脉,头顶是耀眼的金色阳光,虽说是冬季,但照在身上依然暖洋洋的。 艾裸着身子,并紧双腿,重复着划桨的动作,他的皮肤在古埃及人中算是白皙,泛着一层淡淡柔光,手臂的肌肉结实紧致,从腹肌到人鱼线,无不彰显力量和美感。 塞克蒂美果然目不斜视,可眺望前方时,总会误打误撞碰上艾的身体。 每次塞克蒂美若无其事地挪走目光,都会惹得艾一阵面红耳热心脏狂跳,她到底是不是个女生,有没有意识到对面是个年轻男人! 他的身子是木头吗,她都不会有丁点反应吗。 艾心中憋屈幽怨地嘤嘤嘤,人都被她看光了,也不说句安慰话,也不说负责任。 终于划到了岸边,艾跳下船,直冲到芦苇丛里,扯了片芦苇叶裹住下身。 刚才两人的神经还紧绷着,此时双脚挨了地,泥土的踏实触感从脚底传到心端,顿时湿润了眼眶。高远蔚蓝的天空,洁白的水鸟,茂盛的灌木,氤氲的水汽,空气中咸腥的味道,无不在提醒他们一个事实,一个无比美妙的事实,他们活下来了,他们还活着,他们从鳄鱼口中捡回一条命。 活着真好! 胸口久久起伏,艾和塞克蒂美对视,不约而同跳起,啪啪击掌。 喜悦激动飞舞在眉梢,“耶!太棒了!!感谢神!感谢众神!!” 艾真心向塞克蒂美道谢,“小美,今天,多亏有你。” “艾,你也很勇敢。” 艾看到了塞克蒂美那双冷淡眸子里对自己敬佩和尊重,心口酥酥麻麻,有种过了电般,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其实,看她第一眼是不太顺眼,也从未想过和她会有什么未来,可经过这场劫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塞克蒂美问:“艾,我们算朋友吗?” “当然!” 出生入死,年纪相仿的两人迅速建立起友谊。 “那你帮我个忙。” “什么?” “你帮我追求陛下。” 艾怔了一下,塞克蒂美以为他要拒绝,语气有些着急,“难道你觉得娜芙瑞那个女人比我更适合?” 艾陷入沉默,塞克蒂美对图坦卡蒙情根深种,可法老一点也不喜欢她,才会设计让自己追求她,摆脱这场政治联姻,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和塞克蒂美讲出残忍的实话呢。 “不是,我想问,你为什么想要嫁给陛下。权力,地位,奢华的生活,我相信这些都不是你的答案,告诉我,为什么?” “你想听吗?” 塞克蒂美目光再次变得沉静清冷,嗓音犹如黑夜那弯孤寥的月。 “在我印象里,我母亲特别爱我父亲,我父亲也特别爱我母亲,他们是最恩爱的夫妻。父亲在外领兵打仗,母亲在家日夜忧思,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很小时她就病倒了,母亲临终的时候,父亲在她病榻前发誓,今生只会爱她一个女人。” “可我母亲刚离开两年,赫伦海布就要结婚,”塞克蒂美挑起一边唇角,嘲讽地冷笑,“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那个贱女人找到我,说我是个女孩子,身娇体弱,没有办法继承父亲的事业,而她能给赫伦海布生个儿子。从那天起,我扔了我的草娃娃和花裙子,穿上盔甲,拿起弓箭,我就把自己当成男孩子,只要男孩子能干的事情,我都能干,他赫伦海布就不需要再生儿子了,我不允许他背叛母亲!” 塞克蒂美眉间横亘凌厉之气,眸光熠然坚定,她的话震颤着艾的心,他终于明白为何一个女孩能吃的下军营那些苦,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也毫无畏惧。 “这些年,我父亲手握大权,得罪了朝廷里很多人,太多人想要他性命,他从未放弃过和大家族联姻,我要替我母亲看住他,我不准他再娶。只要我要嫁给陛下,我的家族就能获得保护。等我嫁给陛下,我看哪个不怕死的女人敢做陛下的岳母!我为了这一天,已经努力了十几年,我决不允许娜芙瑞抢走我的位置,艾,你明白吗。” 艾一言不发,许久才很轻地问到,“那你会幸福吗? “啊?” 塞克蒂美并不是没有听清,只是惊讶。 “进入后宫,你会幸福吗?”艾又郑重地问了一遍。 嫁给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你会幸福吗,你会快乐吗。 塞克蒂美望着艾,冷淡的棕色眼眸闪烁着丝丝迷茫。 “金狮将军,侍卫长大人,你们没事!” 一拨随从匆匆赶到。 女军医冲上前,将艾和塞克蒂美两人分开,“将军,请允许我帮您检查身体。” 艾起身回避,算了,就当他没问。 一道尊贵威严的身影,被侍卫簇拥着快步走向他,艾真没想到法老竟会纡尊降贵,亲自来接他上船,感激涕零跪地呼喊,“陛下。” 图坦卡蒙拉起艾,看到艾身下的芦苇裙和胳膊上几道血印,关切到,“你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 艾叹了口气,回到船上,向图坦卡蒙诉说了这趟惊险的旅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七分美男三分美女和七分美女三分美男 夜色消融,繁星隐去。 破晓时分,天色尚未大亮,卡尔纳克的祭司们便早早从睡梦中醒来,起身准备一天的工作。 霍普特和往常一样,走进圣湖沐浴。 雾霭和水气笼罩在圣池上方,朦胧中,一人正在池中沐浴,乌黑如瀑的长发,在水面上散落开,如云如雾,柔顺的发丝随着弯腰的动作轻轻拂过肌肤,露出苗条的腰身和一片白皙圆润的臀。 霍普特脑子里嗡嗡地响,浑身的血液直往脸上冲。 男女祭司分开洗浴,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大美人!? 难道是他不小心走错浴池,还是这位女祭司走错了路。 霍普特刚要退出去,美人察觉身后动静,开了口,嗓音如环佩相击,“谁?” 霍普特眼见躲不过去,尴尬更甚,“抱歉,我......” 美人闻声,扭过头看他,手指拨开秀发,露出一张容色绝美的小脸,霍普特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噎进喉咙里。 “她”的眼睛好似一对美丽的黑珍珠,灵动俏魅,却又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鼻子小巧高挺,两片石榴花色的唇瓣微抿,弧度完美,透着清冷高华的优雅。 那美人此时正望着双颊绯红的霍普特,秀美的眉毛微挑,似乎是在疑惑面前人为何如此窘迫。 晶莹的水滴反射着晨光从“她”的脸颊滑下,沿着修长的脖颈落入若隐若现的锁骨,“她”肌肤光洁,泛着珠光,上身更是粉玉雕琢,可胸部平坦,小腹处两道沟壑隐秘地向湖下延伸...... 霍普特不禁哑然失笑,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男人啊。 美男子从水池中袅袅走出,拿起放在一旁的祭司袍穿在身上。 他坐在石阶上穿袜的时候,霍普特看到了他一双脚。 他的脚完全不像男人的脚那样宽大厚实,反而娇小玲珑,就像女人的脚,窄而瘦,大脚趾最长,四个脚指头娇俏地连成一条斜线,那细瘦的脚踝仿佛用力一握就断了。 从头到脚,他真的像极了一个女孩子,大约一米七的个子,在男人中绝对算不上高大,但身形比例无一不展现着黄金分割的韵律美和数学美,整个人如同精心打造的古代美神塑像,只需看他一眼便觉得享受极了。 他起身,乌黑长发垂到腿窝,脚步轻挪,踩过的地方,如同莲花绽放,步步生香。 “你好,我是克罗西斯狄亚忒,你可以叫我狄亚忒。” 他向霍普特伸出手,霍普特顿了一秒,也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温暖柔软,和他的脚一样也很小,霍普特的大手能直接把他的手包进去。 克罗西斯狄亚忒,霍普特听过他的名字。 他是年轻一代祭司中,最为耀眼的明星,鼎鼎大名、天赋异禀、能力超群的丧葬祭司生。 霍普特之前,卡尔纳克曾有过两位丧葬祭司生,其中一个因为犯了大错被赶出神庙,克罗西斯狄亚忒就是唯一剩下的那个,可谓集宗教界元老万千宠爱于一身。 巨大光环气场强大,独立神坛无人能及,年轻祭司们见到狄亚忒,或多或少都会自卑拘谨,可霍普特平和从容,也报上自己的名字,“你好,我是霍普特。” “霍普特?我记得你,那个新来的丧葬祭司生,第七廊柱厅建筑助理。我比你早来了五年,算是你的前辈,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狄亚忒被祭司们追捧习惯了,说话自然是带着骄傲的,却不会让霍普特觉得傲慢不舒服,因为他的态度是友善的,而非高高在上的轻蔑与施舍。 “谢谢!”霍普特满打满算在神庙也没待满半年,的确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落落大方主动邀请道,“我要去做早课,一起吗?” 狄亚忒太过璀璨,祭司们见到他,自惭形秽,只敢躲得远远的,所以狄亚忒一直独来独往,此时也露出惊喜的神情,绝美的笑容勾魂摄魄,“我非常乐意。” 两个千年难遇的天才,无论智商还是能力皆势均力敌,自小一骑绝尘、远甩同龄人的霍普特终于体会到棋逢对手的感觉。 思想与思想的碰撞,迸发出智慧的火花,让霍普特欣喜如狂,他们彼此欣赏,相见恨晚,很快就成了心意相通的知己挚友。 日升日落,卡尔纳克时常能看到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狄亚忒长发飘然,霍普特短发利落,狄亚忒比霍普特矮了一头,走路的时候,喜欢往霍普特那边靠近,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往霍普特肩头依,两人活像一对浓情蜜意的恋人。 霍普特容貌俊秀,眼睛带着女人的妩媚温婉,狄亚忒娇小可人,如同一个女孩子,漂亮得张扬嚣张,眉目间又不乏男人的果敢坚毅,于是卡尔纳克的祭司们给他们起了绰号,叫“七分美男三分美女”和“七分美女三分美男”。 他们走在一起,般配极了,简直是卡尔纳克最美丽养眼的风景。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莫尼尼在听见霍普特说“下午我要和狄亚忒去一趟建筑院”,“明天要和狄亚忒去生命之屋查典籍......”后恼火地发了飙。 “怎么,霍普特,我现在和你出去还要预约了?!你是不是有厉害的新朋友就看不上我了!!” 满屋子扑鼻醋意,霍普特明白尼尼吃醋是因为在乎他这个朋友,温和耐心好言好语安抚,“不是这样,我和他有些公务要处理。” 莫尼尼向霍普特砸了一枚白眼,“我姐姐从阿玛尔纳回来了,明天我要去码头接她,你要和我一起吗。” 霍普特刚想婉拒,就又听到莫尼尼骄傲炫耀,“我姐姐现在可是娜芙瑞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那个名字,刻在心间,一个月来,霍普特表面云淡风轻,可思念从未断绝,心痛的感觉再度袭来,霍普特倔强地纠正到,“娜芙瑞还没有册封,你这样称呼,不太合适。” “法老那么爱她,册封不是早晚的事吗!” 莫尼尼大声反驳,神经大条的莫尼尼发现不了霍普特的心事,“喂,霍普特你到底去不去!” “去。” 霍普特浓密睫毛垂下,掩住悲伤,哪怕能远远看她一眼,也是好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章 容色倾国 行驶一周后,这日午后,“阿蒙神荣耀号”终于抵达首都底比斯。 夏双娜沿着长梯登上河岸,岸边早已围满前来迎接亲人的市民,人群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法老和王后最先下船,走守卫森严的御用通道,夏双娜本来可以和图坦卡蒙一同走,但她喜欢这样充满人情味、其乐融融的画面。 夏双娜看到一个年轻男孩向自己招手,身旁杜拉立刻也招手回应。 那男孩子十几岁的模样,五官和杜拉有六七分像,脸上挂着富家子弟无忧无虑的笑容,他身板挺直,长腿长胳膊,一看就是跳舞的好苗子。 无需杜拉介绍,夏双娜就认出他肯定是杜拉那个懒得出生、小了三天的弟弟。 “这是家弟莫尼尼。” “拜见王妃殿下,”莫尼尼跪在地上,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举过头顶,清亮的声音恭敬而虔诚,“娜芙瑞小姐,母亲让我给您带了礼物。” 夏双娜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瓶名贵香水,还有一张写有香水名字和使用方法的纸草。 她拿起纸草读,“莲茉之诺,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呀?” “香水主要含有蓝莲花萃取液和茉莉花的萃取液,配方由基娅王太妃和我母亲当年一同研制。” 诺,诺言,蓝莲花和茉莉花的诺言,象征两个女子真挚坚固的友谊。 宫里都知道,蓝莲花是基娅的象征,那茉莉......电光石火间,夏双娜眼前闪过机关盒上那几朵突兀离奇又暗藏玄机的白色茉莉。 夏双娜心跳突然加速,真相呼之欲出,“那茉莉是?” 杜拉答:“茉莉是我母亲的乳名,只有同她亲密的人才知道。” 梅丽塔夫人闺名为茉莉,又与基娅王太妃是最好的朋友。 一瞬间,全通了。 夏双娜只想高呼,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她和图坦卡蒙苦苦寻找的茉莉根本就不是花,而是人啊。 夏双娜整理好喜悦的心情,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现在还不能立刻把这个发现禀报给图坦卡蒙,以图坦卡蒙的性子,如果知道了,肯定立刻就会把梅丽塔抓过来问话,把他们家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密码板找出来,法老和亡母故友本就关系不睦,若矛盾激化,杜拉莫尼尼一家恐怕再无安宁。 所以等她再确认些,缓缓再告诉图坦卡蒙。 莫尼尼亲昵地挽上杜拉的胳膊,“姐,我今天还带了个朋友。” 顺着莫尼尼的视线望过去,一位安静的美男子站在不远处树下,他眉眼温柔娴静,睫毛又长又密,铅黑的眼线,淡粉的唇彩,阳光透过树影落在他肩膀上,像一幅优美的油画。 夏双娜脑海乍现那天霍普特紧紧抱住她失控地向她哭诉喜爱,顿时神经紧绷了一下,一瞬后又放松下来,霍普特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莫尼尼不知道夏双娜和霍普特交情匪浅,向她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霍普特,卡尔纳克神庙祭司。” “娜芙瑞小姐,很荣幸认识您。” 为了不增添麻烦,霍普特聪明地选择装作初次见面,夏双娜微笑着配合他,“您好,霍普特大人。” 莫尼尼和杜拉这对冤家姐弟,没说几句话就要吵架,姐弟俩互损的时候,夏双娜和霍普特走到一旁。 霍普特几番犹豫,轻轻眨动了下眼睫,“你......这个月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霍普特以几乎不可闻的音量补充了句,“只是很想你。” 夏双娜骤然停下脚步,霍普特也脚步急刹,羞怯拘谨地望向她,夏双娜直视着霍普特的双眼,缓慢又认真地宣告,“霍普特,我,已经是法老的女人了。” 霍普特的心脏猛沉,仿佛坠入冰窟,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怪不得她的气质和韵味,都和离开前不一样了。 她有了别的男人的印记,有何种痛苦深于此。 霍普特努力控制着悲伤,嗓音凝滞哽塞,“我没有机会了,对吗?” 夏双娜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看向他,“霍普特,别这样了好不好,不要再执着啦,往前看,你会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值得你爱的人,爱你的人,我真的真心祝福你。” 夏双娜当霍普特是很好的男性朋友,不想伤害他,但她的好意何尝不是在霍普特心口捅刀子。 霍普特苦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 他和阿伊谈过他的感情,有阿伊的支持,这次他不想轻易放弃。 一群侍卫找了过来。 “娜芙瑞小姐,您原来在这里,法老正等您呢,请您快跟我过去。” 夏双娜朝霍普特微微点了下头,霍普特会意,用唇语和她说“再会”。 图坦卡蒙坐在奢华的轿辇上,向夏双娜体贴地伸出手,“上来。” 法老乘辇走王室大道回宫,受臣民观赏膜拜,图坦卡蒙让她一同坐在轿辇上,就是第一次在民众面前宣布她的身份,好为来日正式册妃做准备。 夏双娜握住图坦卡蒙的手掌,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传到心间。 步辇有些高,夏双娜没站稳,身子一倾斜,就跌进图坦卡蒙怀里,夏双娜一惊连忙起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上她的细腰,阻止了她的动作。 夏双娜就这么傻乎乎坐定在图坦卡蒙大腿上。 “图图,这不合适。” “我抱我的女人,谁敢有意见。” “回去再抱,好不好。” 夏双娜依然想要挣脱,在他腿上一个劲乱动。 图坦卡蒙身体紧绷,似乎难捱得换了个坐姿,“你再动下去,我就不保证发生什么了。” 他可是忍了整整一周。 夏双娜登时小脸红得快要滴血,渴望有位勇士跳出来和图坦卡蒙说,陛下,您呢影响市容了。 环视四周的随从,他们都沉默着低头行走,就算图坦卡蒙在众目睽睽之下办了她,这群臣子也会装作眼瞎什么都看不见。 哎呀!太羞了。 夏双娜急忙把身子像拔萝卜一样从图坦卡蒙臂弯中拔出,“陛下,请您自重!” 两人一番暧昧调情全被奈芙蒂丝收入眼底。 奈芙蒂丝鼻腔里鄙夷地轻哼一声,娜芙瑞啊娜芙瑞,勾引人的本事可真是了得。 妖媚下流,王后自然会收拾她。 自己那句话就像是在王后心上种下一根刺。 果然看见另一轿辇上王后愤怒地瞪着娜芙瑞,奈芙蒂丝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奈芙依朵在人群中和姐姐走散了,霍普特转了个身,迎头撞上了面前急红了眼睛的小姑娘。 “嗨,奈芙依朵?” 有人竟能记住可有可无的她,依朵受到了十足的惊吓,晶莹透亮的黑眼睛噙着水气,结结巴巴地张口喊人,“霍......霍普特大人......” 霍普特友好地纠正,“不用叫我大人,我的等级还不到。” 和这样美丽耀眼的男人站在一起,依朵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好的...霍普特......” 霍普特见这小姑娘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打哆嗦,像是老鼠见了猫,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太凶吓到她了,霍普特也有些自责,“上次的事很抱歉,我心情不好吼了你。谢谢你送给我糕点,很好吃。” 奈芙依朵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好吃?! 他说好吃? 姐姐说很难吃啊。 依朵重重咬了咬嘴唇,摇头,“霍普特,你不用骗我,我以后再也不做面包了。”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霍普特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和煦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他头发上,精致脸庞也笼在暖阳里,望着他,依朵心口突然剧烈一颤,心脏跳得像是失了控。 “霍普特,走了。” 莫尼尼来拉霍普特,依朵猛地回过神,满脸羞得滚烫,低下头,一溜烟就逃跑了,莫尼尼盯着奈芙依朵的背影出神,“她......长得真好看。” 莫尼尼常在风月场游走,见过各色美女无数,依朵年纪尚小,但五官精致天生丽质,挑不出一分瑕疵,等一朝长成,不知是何等容色倾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一章 耳坠奇缘 寒冬时节,尼罗河畔依然绿意盎然,古埃及天空总是这样清朗开阔,成群水鸟在空中追逐嬉戏,洁白的翅膀犹如碧海中翱翔的白帆。 忽然,绵密的云层后中杀出一群凶猛的猎鹰,鸟群顿时像炸了锅,慌乱地四散逃走。 为首的猎鹰带领它的同伴,将一只白天鹅紧紧围住,天鹅无法逃脱,拍打着翅膀原地盘旋,引颈哀鸣。 一支箭嗖地从地面射出,直接穿透天鹅的脖颈。 可怜的天鹅,白羽被鲜血染红,如一片了无生机的枯叶从高空坠落。 “咪吖,好样的!” 塞克蒂美奔跑上前,弯腰捡起掉进灌木丛里的猎物。 这天鹅脖子中了一箭,可腹部还插了另一根箭。 塞克蒂美疑惑之际,就见图坦卡蒙手握一把弓,正低头查看周围的草丛。 塞克蒂美双手捧起天鹅,献给法老,“陛下,这是您的猎物吗?” 图坦卡蒙看了看射入天鹅肚腹的箭,塞克特美以为法老默认了,一时不敢相信,她与陛下竟然同时射中了同一只猎物。 这是何等默契! 塞克蒂美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矜,“陛下,臣曾向哈托尔女神许过一个心愿,我会嫁给和我同时射中同一只天鹅的人。” “哦?”图坦卡蒙玩味地打量着她,“果真如此?那你可不能反悔。” 塞克蒂美又惊又喜,浅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闪耀,陛下这是同意她的求婚了吗。 “千真万确,臣不敢撒谎,神意如此......” 塞克蒂美一步步贴近图坦卡蒙,那您就立我为第一王妃。 夏双娜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塞克蒂美,插入她和图坦卡蒙之间,“让让让让,抱歉啊,认错人了!” 塞克蒂美身子扑了空,恼火地回瞪,“娜芙瑞?娜芙瑞你来捣什么乱!” 夏双娜蹲下身,指着箭身上的字, “我说,这只天鹅是我射下来的,你看箭上刻着我的名字呢,你刚才说什么?” 女孩夸张又惊恐地张圆了嘴巴,“你要......嫁给我?!!” 哪有女人嫁给女人,净说胡话,也不嫌丢人,图坦卡蒙简直没脸听,一巴掌呼到夏双娜后脑勺,“你要娶谁?” 塞克蒂美脸都青了,声音都变形了,“你射的?” 看娜芙瑞那幅娇气柔弱的样子,塞克蒂美鄙视她恐怕连弓箭都拉不开。 “娜芙瑞,就凭你,能把天鹅射下来,我就把这根箭吃了!你敢吗,对玛阿特女神发誓!” 夏双娜自然不甘落下风,气势十足地举起右手,“好啊,我娜芙瑞今日向玛阿特女神起誓,如果不是我射下来的,我就把...这只天鹅烧吃了!” 看着那只肥美鲜嫩的禽鸟,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图坦卡蒙没崩住,被她逗乐,笑着揉她的发顶。 “娜芙瑞!”塞克蒂美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头顶冒烟。 “想吃烧鹅?”图坦卡蒙深邃的眼眸里荡漾着无尽宠溺,“我让御厨给你做。” “好!”夏双娜扬脸,亲了亲图坦卡蒙的脸颊。 两人恩恩爱爱腻腻歪歪亲了好一会,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塞克蒂美手指紧紧握着弯弓,脸色青白变换,一丝悲哀和失落从心底无声钻出。 她何时见过威严冷漠的法老如此发自内心的欢笑过。 她能看出来,法老是真的很喜欢娜芙瑞,纵然她没有绝美容颜没有显赫家世,法老也是那样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塞克蒂美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艾问她的那个问题,她没敢回答的那个问题,你会幸福吗,嫁给一个满眼都是别的女人的男人,会幸福吗? 她羡慕父母忠贞不渝的爱情,可陛下又能像父亲爱母亲那样爱重她吗? 塞克蒂美面向广袤无边的尼罗河,第一次迷茫了,犹豫了。 想嫁给法老的决心,曾那样坚定,第一次动摇了。 图坦卡蒙悄悄回头,朝树后的艾使了个眼色,笑得意味深长。 艾手里也握着一把弓,站的位置刚好能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此时有些恍惚,望向独自站在岸边、显得形单影只的塞克蒂美,喃喃自语道,那只天鹅,其实是我射下来的。 河风卷起草叶,拍打着塞克蒂美的裙摆,她猛地打了个激灵,神啊,她在想什么呢,怎么能退缩呢!!! 她要嫁给这个世界上最尊贵伟大的男人。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啊。 塞克蒂美扬起下颚,找回她的自尊和骄傲,她绝不能这么轻易被娜芙瑞打败,她有个抚摸耳朵的习惯动作,右耳上的黄金耳坠还在,可左耳垂上却是空空荡荡。 塞克蒂美慌乱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假发,然后提起裙摆蹲到地上,两只手掌贴着草丛一片片仔仔细细摸过去,看地上有没有什么硬物。 没有,没有...... “怎么了?”夏双娜看出她不太对劲。 “要你管!”塞克蒂美暴躁地朝她吼,跑到法老面前求助,“陛下,我掉了一只耳坠。” 图坦卡蒙喊来侍卫们,“都帮着找。” 众人纷纷开始寻找,还是一无所获。 夏双娜看塞克蒂美的样子实在是焦急难安,家世显赫的金狮将军哪里会缺耳环戴,这只耳环一定对她意义非凡。 “你是不是落在家里,或者掉路上了,我们帮你在这里找,你快点回去找找。” 塞克蒂美讨厌娜芙瑞,但不讨厌她的办法,她转身朝自家贵族区的住宅奔去,大步跑了起来。 艾这时也走了过来,“她怎么了?” 图坦卡蒙吩咐艾,“跟上去看看。” 黄昏时分。 艾叩响了塞克蒂美的房门。 塞克蒂美一个人抱膝蹲坐在墙角,绚丽的夕阳从小窗透进屋内,而她的身体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见到艾,塞克蒂美抬起头,黯淡的瞳孔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找到了吗?” “没有,我已经派人去查今天进出猎场的人员了。” 塞克蒂美目如死灰,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应该是在河里游泳的时候就掉了,我竟然一直没发现......” 艾蹲在她身旁,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柔。 “你喜欢什么样式,我买了送给你。” 塞克蒂美又是一阵失神的摇头,“不一样,不一样,我只要那一个,那是我姆特留给我的东西,我家在军营的住所被敌人烧了,姆特所有的东西,就只剩这一对耳环了,我却弄丢了。” 塞克蒂美越说越懊悔,红了眼眶,想到早逝的母亲,眼泪难以抑制地流淌而出,塞克蒂美立刻捂紧了脸。 战场上手刃敌军面不改色的女人,威风凛凛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内心深处原来也是个思念母亲的小女孩。 艾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痛了一下,“能让我看看剩下那只耳坠吗。” “嗯。” 塞克蒂美不放心仆人经手,亲自去取了最后一只。 将首饰盒打开,耳坠是一只用黄金雕刻的野鸭,鸭嘴里衔着一朵绽放的尼罗河莲花,耳坠上镶嵌的红宝石散发着幽远而深邃的光。 艾的眼神瞬间就定格在那只耳坠上,他像是被人点了穴,愣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我能仔细看看吗?” 得到允许后,艾掂了掂这只耳坠的重量,又拿到眼前描摹每一处雕刻的纹路,开口,“耳坠另一只是不是鸭头朝向右,鸭身背面有一道很轻的划痕。” “对,你怎么知道?” 塞克蒂美话音落下后,艾又是愣了好半天,脸上始终挂着那种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眉毛舒展,浑身那种轻松舒畅的感觉像是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终于得到答案,“怎么会是你的?原来是你的!” 难道这就是天意,这就是缘分! 天啊,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艾莫名其妙的话,艾奇怪的反应,让塞克蒂美也非常诧异,“就是我的,不能是我的吗。” 慢慢琢磨过来他话里的深意,塞克蒂美激动地拽住了他的胳膊,“艾,你见过?你是不是知道它在哪!” 艾笃定地点头,“是,我见过......我也知道它在哪里。” “真的吗!”女孩望着他,眼眸隐隐闪动星光,好像他的存在照亮了她的世界。 艾笑着保证,“当然不骗你,我去帮你拿回来,但我需要去个有点远的地方,你等我三天。” “谢谢,我等你回来!” 塞克蒂美感激地向艾挥手告别。 艾进宫面见图坦卡蒙。 “陛下,塞克蒂美丢的那只耳坠,我想帮她找回来。” 图坦卡蒙调侃:“改变主意了?” 法老之前让艾拿下塞克蒂美的心,艾百般不愿坚定拒绝,图坦卡蒙这是在问,经过这场生死劫难,他是不是改变想法了。 艾的脸小红了一下,“只是随手帮她一个小忙!陛下,臣请求三日假期。” 图坦卡蒙给予艾绝对信任,连他要去哪里都没问,就批准了,“去,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与此同时,一人悄悄从王宫潜出。 卡尔纳克神庙回荡着唱诗祭司们高深莫测的歌声。 圣香缭绕,奥姆雷德穿过幽深的长廊,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神殿更是漆黑一片,阿蒙曼奈尔正在拜神,笔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 奥姆雷德止步在殿门前,“大祭司大人,侍卫长大人离开底比斯了。” “跟上他。” 大祭司的声音沉沉从神殿中透出。 今夜,月色很暗,少有星星。 艾穿着夜行衣,奔走在尼罗河西岸,嶙峋怪石间。 他一心想着帮塞克蒂美拿回耳坠,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二章 时空穿越的秘宝 这里是帝王谷,十八王朝数位法老皆长眠于此。 沉沉夜幕下,高大的石灰岩丘陵绵延起伏,如同躺卧在大地上的巨人,散发着令人生畏的磅礴气势。 奥姆雷德一路尾随着艾,来到了一座墓穴的洞口。 他认得这座小墓,这是法老赏赐给艾的陵墓。 高级官吏们的陵墓在帝王谷以南的贵族谷,但总有王子公主或者权贵亲信能够得到陪葬帝王谷的殊荣。 艾左右张望了一下,快速闪进洞门。 狭长的地下甬道深入地下十几米,两侧墙壁上还没有装饰壁画,艾还很年轻,所以陵墓不急着动工,只画了一些横平竖直的参考线。 穿过两个地下厅堂,就到达了墓穴最深处放置棺椁的主室。 艾拉起衣袖,露出左腕上一只手链。 那是一只珠子串成的手镯,有十二颗红色珠子,十二颗蓝色珠子,红蓝彼此相间排列,看不太出宝石的品种。 其中几颗红蓝珠子里布满黑丝棉絮状的杂质,看起来很是浑浊,剩下的宝石则清澈晶莹。 艾褪下手链,用力将手链抛过头顶,宝石手链非但没有马上落下,反而神奇地悬浮在了空中,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缓慢地旋转起来。 昏暗的墓穴里,一颗红珠隐隐发光,萤火般的亮光清晰映照出宝石内黑色杂质的纹路,这些丝状物如同被魔法赋予了生命般,扭动、纠缠、碰撞在一起。 随着反应得越发激烈,里面的东西不断膨胀,充满了整颗红珠,终于,一道极强的白光从宝石中迸射而出,瞬间释放的巨大能量在墓室里掀起一股强大迅猛的气流。 嘭的一声,奥姆雷德没站稳,被狂风掀翻在地,那一瞬的强光让他短暂失明,等他能再看清楚东西时,艾早已没了踪影,连同那只手链也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在眼前! 奥姆雷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爬起来就双腿发软又跪了下去,惊恐地捂着嘴巴喘息了半天,才踉踉跄跄爬出墓室,惊魂未定地跑去向大祭司报信。 公元2021年1月13日 一座小山坐落在海市郊区。 深冬的夜,寒风料峭,斜斜雨丝细如牛毛。 一方墓碑正静静地平躺在潮湿的草地上。 微黄的地灯散发着幽冷的光,为冬夜墓园蒙上一层凄清的薄纱。 年轻男子立在墓碑前,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 他身穿一件修身的黑色毛绒大衣,黑色牛仔裤,黑色靴子,和现代时尚男士的装扮并无二致,可大衣里面却是一条古朴的白色亚麻长袍。 艾把一束盛开的鲜花轻轻放在了墓碑前。 碑上贴着一对中年夫妇的照片,两人皆是异国人长相,男子英俊女子美丽,正甜蜜地向他微笑着。 他的动作很轻,掀开墓碑脚下那块青色石板,拿出一只四方形的黑色木盒。 虔诚又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条紫色的暗纹丝巾。 抖开丝巾,一枚黄金耳坠嗒落进了艾的手心。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野鸭,展翅欲飞,嘴里还衔着一朵红宝石镶嵌成的尼罗河莲花。 艾捧着那一小块黄金,仿佛托着沉沉的三千年光阴,他放慢了呼吸,借着地灯的光,仔细地看了又看,果然是塞克蒂美遗失的那只耳坠。 恍惚间,遥远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枚来自古埃及新王朝的珍品耳坠。” 灯光昏暗的珠宝拍卖厅里,男人女人衣着光鲜,目光皆汇聚于大厅中央,一只金光闪闪的鸭形耳坠上。 投影屏正滚动播放着它的高清3d影像,以及长、宽、重等各项参数。 拍卖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介绍着这件拍品的前世今生。 “1923年,一位埃及渔民从尼罗河中,打捞上来了这枚耳坠,由于一直埋在河沙中,它的保存状况良好,出土的时候几乎光洁如新,好像刚从古埃及工匠手中诞生。一战期间,它从埃及流出,后被一位私人收藏家买走......几经转手,如今有缘,呈现在各位眼前。” “这只耳坠色彩艳丽,工艺精美,堪称古埃及顶尖雕刻技艺的代表之作……” “这枚耳坠的主人是谁?历史学家可以确定它属于一位古埃及新王朝的贵族女性,但她的身份已经无从知晓。耳钉上有使用过的痕迹,可见它的主人应该很喜欢这件饰物,经常佩戴。” ...... “四十八万!6208号出价五十万!” “......” “八十万,八十二万!八十二万!还有更多的吗!” 十岁的艾塞着ipod耳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播放音乐的间隙,拍卖师激情昂扬的叫喊,断断续续灌进他的耳朵里。 他不耐烦地抬头,瞥见妈妈和爸爸耳语了一番,然后举起了号码牌。 整场拍卖结束后,他们一家被恭敬地请到了藏宝室。 黑色的奔驰轿车飞驰在大路上,艾妈妈迫不及待把新得的宝贝耳坠戴在了耳朵上,歪头问坐在身旁的儿子,“亲爱的,好看吗?” 艾因为爸妈不给他买限量版变形金刚模型正在闹脾气,没好气地回,“那么多钱,你就买个破耳环,还就一只!” “儿子,这不仅仅是一只耳坠,这是古埃及辉煌盛世的见证,”艾妈妈微微勾唇,美眸含情,笑得很是温柔,她轻轻把耳坠取下,“我要把它当礼物,将来送给我儿媳妇,她肯定会喜欢的!” 这话说完,果然又挨了儿子一记白眼。 “亲爱的,来,感受一下!” 艾妈妈拉过艾的手,艾撅着小嘴,依然极为抗拒,艾妈妈硬是按着他的手指让他抚摸那枚耳环。 女人如诗的嗓音轻柔悠扬地抚过耳畔。 “你有没有感觉到,千年前,有一个姑娘,和你现在一样,轻轻摩挲着这只耳环。” “三千年的时光,几百亿人活过又归为尘土,因为它,你和她素未谋面,指纹却心连心印在一起,多么美妙啊,想不想知道她的故事?” 艾一阵肉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迅速把手抽走,“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孩子,我看是个七老八十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臭小子,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 如果不是艾爸爸正在开车,肯定一巴掌挥舞到儿子脑门上。 轿车奔驰在宽敞的柏油路上,载着一家三口,仿佛永远不会停下,可爸爸妈妈还是下了车,丢下他一个人。 回忆戛然而止,过往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 艾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跪在父母的碑前,俯身亲吻着照片上的两人,“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 他吸了吸鼻子,一边拿纸巾擦着石碑上的雨水,一边和父母亲昵地聊着天。 “爸,妈,我真的找到这只耳环的主人了,她叫塞克蒂美,是赫伦海布将军的独生女儿,是位英勇的女将。她想嫁给法老,但法老不想娶她,又要拉拢她家族的势力,就让我娶她为妻。” “我好像有一点喜欢她......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我......”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好巧合,当年拍到的竟然是她的耳坠。” “妈,你说过要把它送给你未来的儿媳,难道冥冥之中,你有预感我会遇到她吗,这就是你和爸爸为我选择的妻子吗,如果你们能见到小美,你们会接受她吗?” 安静的墓园,无人回复,只有雨滴落在草地的声音。 艾抬头望了望那线弯月,夜已经很深了。 “爸妈,我以后再来看你们,我不能久留。” 艾站起身,手腕上的珠链隐隐发光,万籁俱寂中,大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艾像是触电般,身子随之猛地一颤,抓出手机,朝屏幕望了一眼,指尖一抖。 手机就滑到了地上。 屏幕亮了一下,然后变暗,上面三个字一闪而过。 “回来了?” —plmsix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三章 PLMSIX 艾不知道站了多久,后背上一层密密的汗水被风吹得冷掉了,黏在肌肤上几乎要把他的身子冻结,他才回过神,捡起草地上自己的手机,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步朝大门外走。 出了墓园,一只加长版豪车就停在门外等待。 保镖打扮的黑衣男人戴着一丝不染的雪白手套,拉开车门,“艾先生,请。” 车子一路向东行驶,海面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通过跨海大桥,登上一座小岛,岛上林木茂密,几乎没人知道茂林深处,还藏着一座大庄园。 门口保镖看到车牌,立刻拉开黑色的大铁门放行。 夜幕下,一座气势恢弘的宫殿式别墅拔地而起,高挑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雕,尽显雍容华贵,庄严典雅。 艾定了定神,视死如归般登上台阶,推开门。 大厅内是如此富丽堂皇,青色大理石的地面,拼接处没有一丝缝隙,光滑得如同一面镜子,墙面着上好的绸缎,绘有五颜六色鸟兽草木的图案,色彩斑斓,艳丽夺目。 圆弧形的天花板涂成深邃的宝蓝色,镶嵌着各种大小的钻石拼成的月亮、星辰和银河。吊顶还悬着一只巨大烛架,上面燃烧着两百多支蜡烛。 星空之下,地板上画着一轮大圆盘,圆盘内部用黄金条带勾勒出一只巨大六芒星的轮廓。 正中央放置一张洋槐木圆桌,在六芒星的每个角上各放着一只高大气派的黑色扶手座椅,椅子前有皮质的脚凳。 六张座椅前,对应的桌面上竖着六块水晶做成的牌子,牌子上分别刻有大写字母,“p”、“l”、“m”、“s”、“i”、“x”,合起来为“plmsix”。 面朝大门是主位,那张椅子最为宽大华丽,如同君主的宝座,上有缎面绣金的华盖,椅背铺着一张华美的黑豹皮,边缘垂下白金和硕大珍珠坠成的流苏,黑与白的对比,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将奢华绚丽张扬到极致。 主位的旁边,刻着“l”的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帽子,不知是男是女,脸上一架遮住半张脸的蝶形墨镜,正低头玩弄手里的手机,尖下巴上挂着口罩,一身黑色的袍子,翘着二郎腿,两条腿裹着白色的衬裤一抖一抖,看起来倒是挺瘦长的。 其他的椅子都是空着的。 l把手机横了过来,手指隔着金属丝手套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似乎是进入了一个游戏页面。 手机里,一个冷艳神秘的女声破空响起。 “werulehistory. wewriteourdestiny. weletoplmsix!” (我们主宰历史,我们书写命运,欢迎来到——帕拉西克六芒星。) 随着女声响起,圆弧形的天穹上,浩瀚星辰开始闪烁,映照着地上那只巨大的六芒星。 一枚闪亮的光点从顶角出发,如同流淌的熔岩,按顺序勾画六芒星的每一条边,勾连起每一张椅子,最后回到原点。 一个人形物突然从为首的座椅上直起腰,艾这才发现黑豹皮上刚才还坐了个人。 那人从头到脚黑压压一片,穿得像是科学家实验时穿的那种长袍,不过是纯黑色的,脸上一张黑色铁质面具遮住了五官,头顶烛光被钻石折射着,打到那人的金属面具上,浮动着阴冷森寒的光,让人联想到杀人狂魔手中锃亮的手术刀,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艾努力平复着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和心跳,手指在身侧绷紧,低低叫了声,“panther。” “恩。” 一个毫无感情的音节,是男人的声音,从鼻腔中挤出,击打着金属面具,显得更加沉闷压抑。 panther伸手,示意八点钟方向那张椅子,“坐。” 座椅前立着一块刻有“i”的水晶牌。 艾朝那张座椅走了过去,但没有坐下。 黑衣男人双手交叉,胳膊支在圆桌上,沉沉开口,“你现在深得图坦卡蒙信任。” “是。”艾言简意赅,不想废话。 “为什么还不下手?” 艾虽然早有预料,可男人冰冷的质问还是让他胆战心惊,艾吞了口口水,声音在空旷大厅里并不是很响亮,却异常坚定有力。 “因为陛下对我非常好......他是我的君主和朋友,panther,我不可以背叛他!” 男人慵懒地扬唇,漫不经心拖着下巴,但艾知道他就像只潜伏的黑豹,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可怕极了,“i,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找到我,让我送你回古埃及的初衷了吗?” 曾经无数个日夜的噩梦折磨,所有的恐惧和无助再度浮上心头,艾脸色发白,浑身僵硬。 panther已经悄无声息地飘到了他身边,艾一抬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狭长眼就在眼前晃动,低沉蛊惑的嗓音如魔咒萦绕在他耳旁,仿佛要击穿他的灵魂,“你忘了你父母为何遇难吗?你恨图坦卡蒙,你讨厌他,你求我送你回去,你想报仇,你想亲手让他在历史上永远消失。” 字字如血淋淋的匕首,一刀刀剖开艾的胸膛,让艾亲眼看看自己曾经那颗邪恶乌黑的心脏。 艾胸口剧烈起伏着,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砸到地上,他仰起头,咬着唇,眼珠里爆出根根血丝,痛苦地吼了出来,“是,对!我做梦也想不到,相隔三千年时空,一个古代的小法老,却能让我家破人亡。如果历史上没有这个人,我们一家人,我和我爸爸妈妈一定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这些年,我想明白了,我父母的事,其实和陛下没有直接关系,不是他的错误,是我失了心智。我一点也不恨他了,也不怨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退出plmsix!” 艾转向panther,又无比清楚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退出。” “你要退出?”感受到冒犯和抵抗,男人倏然站直了身体,他身材很高大威武,如乌云压城,他一步步凑近艾,艾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属于人的气息和温度,似乎也没有呼吸和心跳,艾强装镇静,腿在微微颤抖,不敢回头看他。 “i,你太激动了,坐下来,想清楚,再说话。” 他语调和缓,却透着赤裸裸的威胁。 “你的时空珠快用完了,来,老规矩,把这个签了,”男人缓缓抬掌,手心里浮起一串手链,十二颗红色珠子加十二颗蓝色珠子,“它就是你的了。” 望向桌面上那份文件,艾瞳孔猛缩,所谓的文件并非白纸打印,而是在古代的纸莎草上面写满古埃及人用的恶毒诅咒,最后是施咒人的签名和画押。 艾深呼吸,一把抓起草纸,刷啦一声撕成两半,他无非就在警告他,他手中有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把柄,但那又有怎样,他绝不能再行走于罪恶深渊,再错下去了。 艾宣告,“我说了,我退出!我不会再受你操纵了!!” 他的话坚如磐石掷地有声。 周围,瞬间陷入死亡般的宁静。 “小哥哥,你以为,你逃的掉吗~” l手机游戏里,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那百转千回的媚音,妖娆妩媚得能酥掉人的骨头,可配合此情此景,艾只觉得汗毛根根竖起。 艾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快速朝外走,panther并没有阻拦他,只是阴恻恻盯着他后背,艾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视线无畏地撞向他金属面具下的脸孔,“我问你,娜芙瑞,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也是你干的吗?她难道也和曾经的我一样怨恨陛下吗......” 电光火石间洞破的玄机让艾整个人都惊悚了,眼眸里翻涌的恐惧和愤恨无处可藏,“你......利用我们的仇恨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 panther忽而放声大笑,拉起黑色披风,瞬间在腾起黑色的迷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厅堂还久久回荡着他诡异的笑声。 艾毛骨悚然,四处张望,找不到他人,就朝穹顶大喊,“panther,你不会得逞的!我不会让你得逞!” l依然在专心地打游戏,激战中噼里啪啦的枪炮声一个劲从手机里往外蹦,突然叮咚一声。 系统声音同时外放,询问,“新朋友请求加入战队,是否同意?” 艾抬眼望去,一张空椅子前,“m”的字母牌正莹莹发亮。 神话中,六芒星是召唤魔鬼的魔阵。 又有人入局了? 到底有多少人牵扯在他的阴谋中,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艾一刻都不敢再停留,疯狂地夺门而出,小岛上没有其它交通工具,他只能一个劲地跑啊跑,跑啊啊,跑出密林,跑上跨海大桥,桥上的霓虹灯和栏杆在他身后快速地后退着。 他要逃离那个噩梦,远离那片阴霾。 一张精心编制的阴谋大网已经朝他、陛下还有不知道古埃及哪些无辜的人笼罩了过来。 但他向往着光明。 曾经堕入黑暗不可怕,只要心中有光。 艾像是感觉不到疲累,一口气跑下了桥,才瘫倒在桥头,全身被汗湿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捂着脸,眼泪簌簌而下。 图坦卡蒙给他的关爱、真情和信任,就是那束光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四章 当场抓获 艾拦了辆出租车,魂不守舍地冲进家门,打开淋浴头,连衣服都没脱,就任凭哗哗的水流冲刷在自己头顶和身上,像是要洗去过往所有的罪恶。 他裹着浴巾,扑进柔软的被窝里,用被子蒙住头,好久才恢复平静。 偌大的卧室里,亮着一盏淡蓝色的小夜灯,音箱飘出略带忧伤的钢琴曲。 艾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梳理繁杂的思绪,耳畔忽然回响起母亲的话。 “是否也有一个姑娘,和你现在一样,摩挲着这只耳环,把你们的指纹心连心印在一起。” 在二十一世纪的深夜,艾突然就想起了远在三千年前的塞克蒂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不是因为找不到母亲的遗物,还在悲伤难过呢。 他从不相信缘分,任凭十岁的那个小小自己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未来真能穿越到古埃及,遇到那只耳坠的真正主人。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这样的奇妙的缘分注定了他们今生不会仅仅擦肩而过。 在尼罗河里,她握着剑,一剑刺中巨鳄的心脏,救了他一命,还有,在独木舟上的时候,他的身子都已经被她看光了...... 艾以前坚定地认为塞克蒂美嫁给谁,他毫不在意,但现在他却觉得,如果塞克蒂美拿了他母亲给儿媳的“彩礼”,又嫁给别的男人,他会不高兴的,也总感觉心口堵得慌。 艾拿过手机,解锁,手指悬在框上,久久没有按下去,他从没有追求过女孩子,因为他知道他来到古埃及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知何时就会暴露,失去法老的宠信甚至性命堪忧,那时就是他永远离开古埃及的时候,所以他从未想过给哪个古埃及女孩子一生的承诺,但是这次,他在想,他和塞克蒂美,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艾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在屏幕上一个键一个键戳,几个字足足打了一分钟,“如何一个月追到喜欢的女生。” 一个月,法老给的期限也太短了。 上万网友纷纷现身说法分享成功经历,要主动,男孩子就该勇敢表白,献殷勤,多送她礼物,口红、包包、项链、耳环。 说到耳环,艾唇角微微勾起,把手伸入一旁大衣的口袋,掏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摸到,艾脑袋嗡地炸开了,猛地床上跳起。 最关键的耳坠,怎么找不到了! 他把自己的大衣口袋,裤子口袋翻了个遍,空空如也,又去客厅和浴室找,连下水道口都打开看了,但还是不见那黄金耳坠的影子。 艾愁容满面,拍着脑门,和小美夸下海口一定会帮她把耳坠带回去,怎么可以找不到呢!那他还有什么脸再去见她。 一只耳坠绝不可能凭空蒸发,肯定是落在哪里了。 回想一下有可能是在墓园,他从大衣兜里拿手机时候,不慎把耳坠给带出来了。 艾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深更半夜墓园已经关门了,只能明天一大早就过去。 一定要找到啊! 早晨八点,墓园刚开门,艾就大步跑了进去。 快走到父母墓碑前的时候,艾看到有个金色的反光物,就躺在不远处草坪上。 艾激动地加快了脚步,突然听到一声狗吠。 一只半黑半白、外形像狼的大狗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它四腿雪白,健壮有力,背毛是纯正的黑色,像是穿了一件帅气的黑马甲,两颗杏仁眼珠黝黑发亮,眼神犀利又不乏憨傻,是一只二哈。 两只尖耳朵威风地立在头顶,狗鼻子就在耳坠附近的草丛里闻来闻去。 艾右眼皮突突跳,直觉要坏事,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过去。 “汪汪汪!” 艾离它只有一步之摇时,二哈软软的小鼻子拱到了一块硬物,舌头一舔,就把那玩意给叼了起来。 艾看清它嘴里就是他要找的耳坠,一声惨叫,“还给我!” 可能是他凶恶狰狞的表情吓到了这只傻狗,二哈后退了两步,狗头一扬,喉咙一鼓,只听咕咚一声,那耳坠被它咽进了肚子里。 艹,吃了?! 艾双眼瞬间瞪成铜铃,气得差点当场升天,“给我吐出来!” 二哈感觉到危险,撒腿就跑,艾在后面狂追不舍,下台阶,上台阶,两条腿飞速交替,嗖嗖嗖快得像电动马达,墓园要求安静,禁止大声喧哗。艾控制着落脚的声音,张大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啊啊啊啊啊啊,臭狗,我...要...宰了你! 哈士奇是雪橇犬,跑起来速度非常快,一般人真追不上它。 艾此时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绝不能让它跑了,否则他就再也找不到耳坠了,艾一路追出墓园,追到大马路上,一人一狗足足追赶了三千米。 狗都烦了,穿过路旁绿化带时被树枝拌了一下,速度明显减慢。 艾一个鲤鱼扑食,跃进绿化带里,伸手一把死死拽住两条狗后腿。 “汪汪汪!汪!汪!” 二哈惊恐地狂吠,前腿腾起,徒劳地挣脱。 艾鞋尖抠着地,一步步挪过去,骑在了那只哈士奇身上,终于将它彻底制伏。 艾累得够呛,大汗淋漓,“跑啊......你可继续跑啊!” 他紧紧抓住两只狗前爪,它的左前爪上有个粉红色的桃花形印记,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艾又看到狗脖子戴着个项圈,说明这只狗应该是有主人的,上面写着它的名字。 艾美? 这只臭狗叫艾美? 艾和美。 艾吐糟这什么鬼名字,明明是只晃着蛋蛋的成年大公狗,叫什么美。 艾双手用力掰开狗嘴,探头往它的喉咙里看,里面黑咕隆咚一个深洞,什么都看不见,一条热乎乎湿漉漉黏唧唧的大舌头突然伸出来,把他的脸舔了个遍。 鼻腔里连同嘴里立刻弥漫开一股子狗腥狗丑味。 “呕—”艾扭头到一旁干呕了声。 刚稍微放松些控制,地上的大二哈立刻撑起前腿,驮着艾狂奔,艾趴在狗身上,一路尖叫,被它带着冲上了机动车道,两辆轿车惊慌的踩了急刹。 司机朝外大喊。 “骑狗上路是有病吗!” 没被撞死算他命大,有惊无险过了马路,艾用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再度把二哈死死压在地上。 看着狂吠的狗,艾快要被气炸了,恶狠狠警告,“再敢跑,我把你做成狗肉火锅!” 一辆车停在了他身后,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冷冷地开了口。 “忙着呢。” “啊。”艾随意应了一声,没回头,继续教训狗。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 他谢字没说完,突然被人粗暴地从狗身上拉了起来,一阵疼痛从胳膊传来,就被两人钳住。 艾是法老身边的第一高手,打十个不带怕的。 他条件反射出招,这才看清那两人穿着笔挺的警服,而他们身后就停着一辆闪烁红灯的警车,艾硬生生收拳,不能袭警。 艾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被迫跪在地上,惨兮兮地问,“警察叔叔,我犯什么事了……” 警察严肃道:“我们怀疑你与海市最近频发的名犬失窃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 艾:“......” 名犬,就这只傻狗还踏么名犬。 不过可以看出这只哈士奇品种很纯正,价格一定要好几万了。 什么名犬失窃案......他们以为他偷狗?? 那刚才他骑在这只哈士奇身上,岂不就是人赃俱获?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艾连忙解释,“警察叔叔,你们误会了,我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我没有偷!是它吃掉了我家的金首饰,我只是想把我的东西拿出来!” “你看看我,像是缺一条狗钱的人吗?” 他要偷狗,图什么啊,他稀罕这一条破哈士奇吗! “我们已经盯你很久了,有什么话,到局里说!” 警察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将艾扔进警车。 艾透过车窗,看到陷害他的臭二哈正端坐在警察摩托的后座上,皮毛在寒风中泛着亮光,很是威风的样子。 艾看狗的时候,狗也正好扭头看他,冒着怒火的人眼对着帅气又萌贱的狗眼。 艾从它眼里读出了满满的幸灾乐祸,狗子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口水从红红的大舌头上甩落,随风飞舞,阳光下闪闪发光。 艾咬紧牙关,无声朝窗外攥紧了拳头。 两个小时后。 艾被送出了审讯室。 排除了偷狗嫌疑,警察对他的态度温和了些,“小伙子,你长得像是外国人,原来是我们的同胞啊,在华工作还是学习吗?” 艾礼貌地答:“我父母很早就移民到中国,我出生在中国,我一直都是中国人。” “那你应该多了解一下中华文化,知道我们华夏有个成语吗!瓜田李下!” “知道!出自《君子行》,经过瓜田,不要弯下身来提鞋,免得人家怀疑摘瓜;走过李树下面,不要举起手来整理帽子,免得人家怀疑摘李子。”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的很好,以后,不要做让人怀疑的事了!” 艾也哈哈笑着,“谢谢您的教导,我可以问下,那条哈士奇现在在哪里吗?” “它的主人刚才已经把它领走了!” “领走了?!”艾这下慌了神,“那可不可把它主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警察严词厉色,“我们不可以把公民个人隐私透露给你。” “它吃了我一只金耳环,很贵的耳环!” 艾继续说到:“那只狗吃了金子,如果不及时取出来,也会有生命危险的,你们给狗主人打个电话,让他再过来一趟可以吗?” 警察看艾也不像是在撒谎,“你等一下,我去请示。” “谢谢。”艾靠着墙,叹了口气,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时间不够。 低头就看到手链上的宝石透过袖口发出幽蓝的光,手腕处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 几分钟后。 “小伙子!”警察办完事,来领他进办公室,四处找了找。 “人呢?咦,怎么不见了?” 帝王谷的一座墓穴中。 一串红蓝宝石手链浮现在空中。 光晕下,艾的身体轮廓若隐若现。 一个蒙面人就隐藏在黑暗中。 咣当一声。 艾背后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毫无防备,直接就晕了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五章 哑巴吃黄连 不知道睡了多久,艾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墓穴里。 艾撑着地坐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脖子和背部,他脑子昏昏沉沉的,记忆断了片儿,记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是晕过去了吗? 为什么会晕过去?因为穿越的副作用吗,之前几次穿越时空后他也会出现暂时的身体不适,所以艾一时没放在心上。 艾从尼罗河西到河东,回到底比斯的时候是下午。 管家恭敬地将他迎进门,“大人,您不在的这几天,金狮将军每天都会来找您,问您何时回来,您要不要去拜访她?” 艾住的这栋别墅距离塞克蒂美的府邸并不远,天黑之前去一趟还来得及,但艾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塞克蒂美解释,“明天,我今天有些累了。” 在自家的露天花园用了晚餐,艾心事重重地走进浴室,身体泡进浴池里。 仆人照例跪在池边,捧着首饰盒,收起主人佩戴的黄金宝石首饰。 艾把手腕上的珠链摘下,放进盒子里,想了想又拿了出来,“退下。” 艾一边泡澡,一边把手链攥在手里转着玩。 数着珠子的个数,“二、四、六、八......二十四。” 二十四颗宝石,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艾定睛一看,忽然刷地从浴池里站起身。 身子骤然离开温暖的泡澡水,夜晚的寒风吹进毛孔,艾剧烈地打了个冷颤。 不对! 有什么不对! 他弄出来的动静太大,惊到了外面的仆人。 “大人,您怎么了?” 艾把手链背到身后,冷静回复,“没事,给我多点几盏灯。” 艾趴在灯前,借助灯光仔细检查,他没穿衣服,下身就裹了条浴巾,身体的温度一丝丝流失,直到通体冰凉,他依然呆呆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糟了。 他的时空珠被人掉包了。 被偷走的是一颗红色珠子,一颗蓝色珠子。 换上了色泽很像的宝石,这两颗宝石,虽然里面也有黑色杂质,但他能看出来不一样,绝不是他的时空珠。 他的秘宝竟然被人调换了,调换了! 这二十四颗珠子用金线整齐地串在一起,若想更换,必然要剪断金线。 现在想来,在墓穴的时候,他确实是被人袭击了,那人打晕了他,剪断手链,拿走两颗,换上替代品,然后再复原,完好地戴回他手腕上。 那么短的时间,迅速完成这一串动作,没让他立刻发现,必然是早有预谋。 他早就被人盯上了! 艾跌坐在地上,双眼惊恐地瞪圆,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手指不住地颤抖。 是谁!? 那人盗走他的时空珠想做什么! 那是不是也目睹了他在墓穴消失又出现的全过程呢! 艾犹如五雷轰顶。 完了,这下坏事了! —— 神殿地下密室黑暗一片,只点着豆大的火烛。 莲花形的祭台中央,花心的位置,静静躺着两颗圆珠,一红一蓝。 阿蒙曼奈尔伸出手指,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珠子表面,就立刻弹开。 摸起来凉丝丝的。 这小小的珠子内布满杂质,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甚至比不上一颗普通的宝石那样晶莹美丽,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能量? 又该怎样使用呢? 阿蒙曼奈尔摸着下巴,陷入深思...... 一晚上艾辗转难眠,前半夜纠结他的时空珠到底被谁偷走了,后半夜冥思苦想他该怎么和塞克蒂美解释耳坠再也拿不回来了,苦恼得头发抓掉了一大把。 就算艾再不情愿,第二天的太阳还是升起来了。 艾像个机器人,慢吞吞地洗漱,穿衣,吃饭,化妆,躲塞克蒂美是肯定躲不掉的,更何况他也没打算逃避,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艾大人,请进。” 艾进了会客厅,塞克蒂美早就翘首以盼他回来,热情地招呼,“你来了!坐。” 艾选了离她最远的那把椅子落座,也不说话,见艾迟迟没有把耳坠交还给自己的意思,塞克蒂美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问,“我的东西没有找到吗?” 艾无奈地开了口,“你听我慢慢说......找到是找到了,但是你的耳坠被一只狗吃了。” “狗...?什么狗啊?” 塞克蒂美听后满脸错愕,艾看到她的反应,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别人告诉他这种话,他肯定也是同样的反应,但这就是该死的事实啊。 “一只黑白色皮毛,体型很像狼的狗。” 塞克蒂美没见过哈士奇,想象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狗,又问,“那狗呢?” 说到这狗,艾就更加无语崩溃了,“我去追狗了,本来是追到了,但是突然出现两个警卫把我带走了,等他们放我出来,狗就不见了......” 塞克蒂美嘴角抽搐着,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诡异奇葩的故事,“你被抓走了?整个埃及哪个警卫敢为难你?” 艾深受法老宠信,在埃及很多场合,他都是可以横着走的。 艾叹气,“小美,我去的那个地方,我没有这么大的特权。” 塞克蒂美指出他话中瑕疵,“你往返只用了三天,这三天,你能跑出埃及国境吗,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艾要郁闷死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踏么让他怎么解释。 他又不能告诉她,他其实到了三千年后的另一个国家,且不说这是关系他身家性命的大秘密,就算他告诉她了,她肯定也不相信,还会把他当成疯子。 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假话,但句句都像是假话,还是那只假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在骗人的假话。 塞克蒂美见他不敢正面回答,有些生气了,“你把那警卫叫过来见我,我要问他话。” 艾嗓音低得像蚊子叫,“他们过不来的......” 塞克蒂美:“......” 女孩压着火气,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的耳坠被狗吃了,你因为追狗被两个警卫抓住了,不小心放跑了狗,所以,现在狗没了,我的耳坠没了,警卫也没了?!” 艾自己说这话都觉得没底气,“对,就是这样,很抱歉。” 塞克蒂美拍桌而起,瞬间爆发了,“艾,耍我很好玩嘛!你还能找到更烂的借口吗!!狗吃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吃了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六章 狗屎爱情 塞克蒂美生性豪放不羁,又出身显贵,不必忌惮旁人,说话处处带刺,艾被骂了个狗血临头,但他能理解她的愤怒。 本来充满期望,能找回母亲的遗物,结果一场空,还被人拿这么荒唐的理由搪塞,论谁都会生气。 “你当我是小孩子好骗吗!我就没见过黑白双色的狗......” 艾也是有脾气的,替自己辩解,“这世界本就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除了埃及,外面还有很大的世界,不能因为你没有见过就否认啊!” 他多么真心帮助她,多想帮她找回那只耳坠,追那狗累得半死还差点被车撞,回来又被人打晕偷走秘宝,他太难了,可她一点都不理解他,还恶语相向,他简直被窦娥还冤! 艾又委屈郁闷又惶恐担忧,不知不觉就和塞克蒂美吐起苦水,想得句安慰,“我因为出这趟远门,被人盯上了,我不知道是谁盯上了我,是谁在暗算我,我犯了一个错误,很大的错误,我会失去所有的一切,我可能会死的......” “和我什么关系。” 冰冷的话,让艾的表情霎时间僵硬在脸上,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他的心凉透了,喉咙像是被人用叉子叉住,发不出声音,是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生死荣辱,和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只耳坠,他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从始至终塞克蒂美从未对他动过情,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就像个跳梁小丑,自我陶醉。 艾相信自己并没有陷得很深,但是塞克蒂美对他这样毫不在乎,他心里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艾受伤的表情,塞克蒂美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你回去。” 艾起身抬腿就走,就算塞克蒂美不下逐客令,他也不想再待了! 艾大步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集市,苦闷在胸中发酵,无处排遣,他想朝天大声吼一句,却只能忍住,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这样有失礼节的事,最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艾这才发现原来他连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都没有。 他和法老亲近得像好朋友,但他们终究是君和臣。 他从不敢在法老面前暴露出一丁点害怕和无助,否则图坦卡蒙就会让更有能力的臣子取代他,他害怕失去他。 这么多年,他是风光的第一宠臣,实际上过得如履薄冰。 艾随便找了个凳子,抱着腿坐了下来,头埋进膝盖,他好想念他的爸爸妈妈,他的父母因为图坦卡蒙而罹难,可是阴差阳错间,他却把全部真心交给了他当初最痛恨的仇人。 他现在不恨不怨了,他渴望抛弃过去的沉重枷锁重新开始,可所有事都被他搞砸了。 时空珠被人偷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恶果,陛下让他追求塞克蒂美,现在也没戏了。 来了古埃及五年,他却还像是一个局外人,格格不入,孤身一人,冷暖自知,艾不禁悲从中来,万念俱灰。 不远处,一只敏捷又呆傻的动物,欢快地蹦跳着穿过人群,人们惊奇地看着它,为它自动避让出一条路。 “这是什么啊?” “是狼吗?” “我看像狗。” “我从来没有见过。” “......” 塞克蒂美愤愤地踢了一脚石子。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偷偷跟着艾出来,她承认刚才的话说得是有点过分,但她是绝对不会道歉的! 旁边人的议论传到塞克蒂美耳朵里,她也回头张望,只见一团黑白相见的影子从身边飞驰而过,塞克蒂美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愣住了。 “汪汪汪!” 怎么会有狗叫,艾抬起头。 狗子大张着嘴,吐着红红的舌头,艾却如同看到一个披着金光的小天使朝自己跑来,点亮了他黯淡的眼眸。 艾震惊得愣在原地,大狗已经跑到他面前,吠叫着向他摇尾巴,前腿抬起,爪子扒拉他的衣服。 它左前爪的白毛上有个显眼的粉红色桃花印。 艾揉了揉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咦,你怎么跑来了?!” “你也穿越了!你项圈没了?” 二哈打了个喷鼻,迈开长腿,急迫地朝街旁的大树跑去。 艾追上去,“艾美,你干什么?” 狗狗停在树下,爪子踩着泥土,弓起黑背,尾巴高扬,肚子似乎在用力,噗叽,地上出现一大坨金黄狗屎山,新鲜的很,还冒着热气。 艾挑眉盯着那坨“香喷喷”的狗屎,像是要看出来个所以然,忽然灵光闪现,鬼使神差般蹲下身,不顾后面塞克蒂美的惊叫,“艾!” 毅然决然把手伸进了稀糊糊的狗屎堆里,在里面翻搅,果然摸到一块硬物。 艾用手指把那东西捏了出来。 染满狗屎的手中,赫然躺着一只染屎的黄金耳坠。 造型是一只鸭子衔着一支尼罗河莲花。 艾脸上还是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嘴角咧开,啊哈,找到了!? 他这几天经历的离奇事比这辈子都多了。 艾又愣了一会,才回想起刚才好像有人在喊他,扭头看到塞克蒂美,读出了她眼睛里对自己玩屎的怀疑和嫌弃,艾迟疑了一秒,然后笑着举起手,把耳坠展示给她,看到自己耳坠的时候,塞克蒂美也惊了。 原来他从来没有说谎,真的有像狼的狗,耳坠真的被狗吃了...... 他站在一棵树下,暖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作为法老的侍卫长,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亲手去掏狗屎,为了她。 塞克蒂美突然觉得,艾的笑容有些亮眼,一下子就晃到了她的心底。 傻乎乎的却很真诚,也挺可爱的嘛。 塞克蒂美为刚才讽刺他的话有些难为情,也弯起唇角,朝他淡淡笑着。 见艾举着脏手朝她走来,手上还滴着新鲜的狗屎,塞克蒂美的笑容泡影般消失,转而变成诧异、惊恐。 “你要干嘛!” “离我远点儿!!” “哈哈哈哈!”艾忽而爽朗地放声大笑。 天啊,太神奇了! 这只不腐的黄金耳坠,跨越三千年,牵起了塞克蒂美和他家的缘分,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又被这傻狗肚子当容器,时空快递了过来。 艾以为他这几天倒霉透了,但上天啊,还是优待他的啊,纵然波折,最后给了他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就是天意,众神编写的剧情,精彩绝伦! 告诉他,雨过天晴,会有彩虹。 他相信再大的困难,只要他不放弃,一定能克服。 傻狗和耳坠的再度出现就是最好的预兆。 所以他不应该再害怕恐惧。 瞬间,艾心中所有的颓废和焦虑一扫而空,阳光又温暖地照在他身上。 艾大悲又大喜,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人可能疯了,塞克蒂美跑,他就在后面追,拎着那只脏兮兮的耳坠,“来,我给你戴上啊。” 艾从后面拽住了塞克蒂美的袖子,塞克蒂美条件反射扭住艾的胳膊,把他整个人甩进一旁的景观水池。 水花落下后,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 不会是溺水了,塞克蒂美担忧地趴在池边寻找,望着水下,“艾?” 艾突然从水中冒出头,俊脸正好对着塞克蒂美的脸,他探身的动作让他的鼻子擦着她的鼻子而过,嘴唇几乎要碰上她的嘴唇,男性温热的气息喷涂在塞克蒂美脸上,塞克蒂美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像失控了一样剧烈跳动着。 她被自己从未有过的反常吓到,立刻起身躲闪。 艾从水池里爬出来,把已经洗好的耳坠递进塞克蒂美,“收好。” 塞克蒂美还是不太敢拿,用手巾包裹了起来,“谢谢。” 艾坐在池边,专心拧自己外衣上的水,塞克蒂美想和他说什么缓和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抱歉啊,把你衣服弄湿了。” “没事。” 二哈蹦跳着跑了过来,向艾乖巧地摇尾巴示好。 艾揉了揉狗头,“怎么,想让我养你?” “汪!” “好,那你就跟我回家!” 二哈兴奋地一跃三尺高,艾抱起大狗子,狗头比艾的头还要高,坐在他怀里乖巧得像个宝宝。 艾握着爪子和它说话,“听我的话,不准乱拉乱尿,不准拆家,要不然我把你阉了!” 狗狗小声呜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塞克蒂美一旁打量着样貌奇特的狗狗,着实被它吸引,“它好漂亮好聪明,我可以和它玩吗?” “你要是想和它玩,就来我家。” 艾留下一句,然后潇洒转身离开。 塞克蒂美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喊住他,“艾!” “怎么了?” 塞克蒂美开口,“我认为你应该把这条狗献给法老,它如此独特稀有,你若私自占有,朝中肯定会有人弹劾你恃宠妄为,对法老不敬。” “你......是在关心我吗?”艾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考虑,怔怔地望着女孩,她对自己也没有那样冷血无情。 塞克蒂美脸不禁有些烫,转移话题,“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这只狗是怎么来的?” 艾低头看了看怀中二哈,意味深长道,“这是一个奇妙的故事,你肯定不会相信的。” “那你就不要讲!” 艾望着塞克蒂美傲娇离开的背影,心中默语,小美,如果我们真的有未来,我会用一生讲给你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七章 哈士奇属性的侍卫 夏双娜走进王宫花园,远远就听到狗吠和猫叫声,绿茸茸的草地上一只敏捷的黑白大狗正追赶着一只肥嘟嘟的黑猫,猫咪迈着慵懒高贵的猫步,脖子上佩戴象征法老爱宠身份的黄金项圈。 图坦卡蒙和艾就站在一旁,看着两只宠物嬉戏打闹。 那大狗的个头是肥猫屁屁的好几倍,却像一位乖巧的卫士,保护着小猫咪,夏双娜第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只哈士奇,可哈士奇原产地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古埃及怎么会有这种物种。但她这个现代人都能穿越到古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艾把二哈拽到身边,轻轻拍了一下狗头,“艾美,向陛下行礼。” 狗子伸长前腿趴下,狗头向下一点,呜咽一声,小眼神中似乎也流露出讨好。 图坦卡蒙被它滑稽的样子逗笑,“艾,这就是那只像狼的狗?” “是的,陛下。” 看来集市的风吹草动,法老早已知晓,艾庆幸自己采纳了塞克蒂美的建议,先把二哈带过来给图坦卡蒙过目。 图坦卡蒙看着狗,又看看艾,突然说了句,“艾,它和你有点像啊。” 闻言,艾和夏双娜不约而同都笑了。 这狗外表潇洒帅气,明明是犀利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又傻又贱的感觉,要不然为什么叫二哈呢。 艾英俊威武,眼神自带杀伤力,作为法老心腹他自然是绝顶聪明机敏,但也有脑子短路犯个小傻的时候,一人一狗的气质很像。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主人都很忠诚,图坦卡蒙赞扬艾对他的忠心。 艾做好心理建设开了口,说出了那句他一直埋在心底的话,“陛下,对不起。” 为我曾经的自私恶毒,别有用心接近您,对不起。 “怎么了?”图坦卡蒙不解。 艾顿了下,找了个说辞,“埃及仅有一只这样独特的狗,应该献给您,但是我想养它。” 图坦卡蒙轻哧,“它既然选了你做主人,你就带回去养呗。以后这种小事,不需要来问我。” 艾是法老跟前的大红人,羡慕他的人很多,想取代他的人更多,那些眼睛没日没夜盯着他,只要他言行不当就会落人非议,再传到法老耳中,惹得法老不悦,他很怕失宠。 “陛下,臣不会对您不敬......” 图坦卡蒙打断艾的话,瞥了他一眼,略带嫌弃,“你认为那些流言蜚语会影响我的判断和......我们的关系吗。”。 艾心底微颤,他们的关系吗,他和图坦卡蒙的关系,可能比君主和臣子要更加亲密一点,也许并没有他担忧的那样脆弱易破。 法老从来没有热情直白地表达过对他的情谊,塞克蒂美更是冷言冷语,但其实他们都在默默关心着他,都是在乎他的,艾忽然觉得天空中的太阳有点刺眼,让他有点想流眼泪。 “陛下,谢谢您,臣会全心全意、别无所求地对您好。” 图坦卡蒙嘴角又是嫌弃地抽搐,艾今天怎么这么矫情肉麻,像个女人一样,“你给它起名叫艾美?” 听发音,这不就是把艾和塞克蒂美的名字融合进去了吗,这狗狗倒像是他们两个的狗儿子了。 “对,是它帮我找到了塞克蒂美的耳坠。” 图坦卡蒙点头,“一个月,拿下塞克蒂美的心,让她爱上你,听到了吗。” 耳环的故事,让艾相信他和塞克蒂美之间可能有着奇妙的缘分,艾羞涩得红了耳根,“我试试。” 图坦卡蒙凶巴巴地威胁,“什么叫试试,哼,追不到,你就去看大门!” 看守王宫大门是三等侍卫的指责,艾是侍卫长,一等侍卫之首,那就是连降三级。 艾: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吗。 同样在底比斯王宫,哈托尔宫寝殿,安赫姗那蒙端坐于王座上,抬手示意旁边的扶手椅,“内里娅,坐。” 珠光宝气的年轻贵妇人,娇小的身体向王后行礼后落座。 安赫姗那蒙和召见其他朝臣家眷一样,客套地寒暄,“内里娅,最近过得如何?” “我很好,多谢王后关心。” 王后的心腹大侍女韩努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内里娅原本只是王后最低等的侍女,如今高攀上阿伊大人,爬到了自己头上,韩努特对她自然是百般看不上眼,“可我听说,提伊夫人很讨厌你,你根本就见不到宰相的面。” 内里娅搭在膝盖上的手收紧,自从她嫁进宰相府,就被提伊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虽说衣食不愁,但她居住的院子被人严密看守,一举一动都会被报告给提伊,形同软禁,她这是好不容易才从府里逃了出来。 内里娅隐藏起愤恨,面色从容,“世上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提伊夫人自然不会喜欢我,殿下,您说对吗。” 她这话其实是在委婉地试探,同样是被抢夺丈夫,王后对娜芙瑞的态度。 安赫姗那蒙自然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大胆!” 内里娅立刻跪在王后面前,鼓起勇气,“今日,内里娅前来,正是为王后分忧的。” 安赫姗那蒙看了一圈周围,身边侍女纷纷退下后,内里娅才献出计策。 “娜芙瑞经过几次变故,警惕性愈发高了,要想对付她,可以从她身边人下手。内里娅寻到一人,一定可以接近她,此人现在就在殿外等候。” 她拜托老爷找的那个男人,终于找到了,她今日带着人向王后投诚,如果能帮王后扳倒娜芙瑞,她就能得到王后的宠信,若有了这么个靠山,提伊那个老女人就不敢再欺辱她了。 安赫姗那蒙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召见,“让他进来。” 一个男人走入宫殿,跪地叩首。 安赫姗那蒙坐在屏风后面,开口问到:“你是何人?” “小民西提菲,参见王后殿下。” 内里娅解释:“王后,娜芙瑞和一名叫做迪米特丽的赫梯女人关系亲密,西提菲正是迪米特丽一直在寻找的恋人。” ...... 和内里娅密谋完,安赫姗那蒙只觉身心俱疲,“韩努特,陪我出去走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八章 扎南沙 安赫姗那蒙一身便装,面纱遮面,乘一顶低调的小轿出了王宫。 赫梯送亲团已经到达底比斯,就下榻在王城内的贵宾馆,赫梯的第六王子扎南沙作为使节团领队向埃及政府递交了国书,等待前序事宜洽谈完成,法老就会在王宫礼仪厅召见他们。 赫梯使者团及其侍从人数众多,埃及街道上一下子涌入好多的外国人,他们作为王国形象代表,被选中的男子英俊健壮女子美貌窈窕,每次出街都会引发一阵骚动围观,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位拥有倾国之色的第八公主爱茜阿尔玛,可公主自从入住贵宾馆便闭门不出。 据说公主肤如月光,眸如明湖,十六年前,公主满月在哈图沙圣池受洗后,池中便奇迹长出了一颗月光石铸成的宝树,赫梯国王大为震惊,感叹女儿的神力,将她命名为爱茜阿尔玛,意为月光女神的至爱,从此月光石就成为公主的护身石。 恰好有大珠宝商在底比斯集市出售上等品质的月光石,安赫姗那蒙想购入一批,以私人名义送给爱茜阿尔玛公主当做见面礼,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美貌公主性格脾气如何,好不好相处,但至少比娜芙瑞霸占着弟弟的心要好。 首饰盒躺着一颗水滴形的月光石,晶莹水润,色泽柔和,宛若最皎洁清澈的月色。 韩努特捧起盒子正要呈给王后过目,手里东西突然被人粗暴地夺了过去。 “这是我的!!”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下巴上一圈蜷曲的胡子,腰间挂着武器,微眯眼眸闪烁的利光,透露出他此时的不满。 韩努特不甘示弱,“这块宝石我们夫人要了!” 一来二去,两人抢夺起首饰盒,谁都不肯放手。 听到喧闹声,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询问道,“查努旺,怎么了。” 侍卫打扮的男子见到主人来了,气汹汹地朝他告状,“主人,有人抢你的东西!” 男人嗓音淡雅柔和,比起他脾气火爆的侍卫显得彬彬有礼,却包含着不容侵犯的高华气度,“这块月光石,我已经买下了,你们再看看别的。” 悦耳的声音传入耳畔,安赫姗那蒙透过面纱,仰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安赫珊娜蒙自小在森严的宫廷长大,很少能见到与自己同年龄段的男子,她对异性的了解少得可怜,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长得是真美丽,给了她十足的惊艳之感。 年轻男人身形高大,脸庞饱满立体,皮肤很白,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玉,碧蓝的眼眸深邃如海,微微蜷曲的亚麻色头发浓密又柔软,垂到他的肩膀,耳垂上两只硕大的金耳环,镶嵌有玛瑙和蓝宝石,呼应着他眸中流转的光彩,太阳一照,四射的艳光在空气中流淌,伴随他呼吸说话间散发出的花朵香气,绚丽甜美得要让人昏厥。 如果说这个艳丽的男人是朵花,他身边一定飞满了色彩斑斓的花蝴蝶。 他身穿埃及贵族中流行的卡拉西斯长裙,斜挂流苏披肩,长相却明显不是埃及人种。 韩努特还在大声斥责,“我们夫人看上的东西,就没有人敢抢!!” “口气真大啊,碰上我家主人,你们夫人这次要破例了。”查努旺指着韩努特的鼻子。 “你!”韩努特握紧拳头,正打算教训一番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外国人,让他们知道和埃及王后作对是什么下场。 面纱下的安赫姗那蒙开了口,态度疏离,“就赏给他。” 男子回复:“承让。” 安赫姗那蒙不想再与这两个外国人纠缠下去:“韩努特,我们走。” 韩努特扶着安赫姗那蒙登上轿辇,安赫姗那蒙探身的时候忽而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她面纱的一角。 若隐若现的美艳侧脸,精致的下巴,妩媚的红唇,仅仅是短暂一瞥,就能让人想象出这个女人有多美艳迷人。 查努旺直接看得失了神,“殿下......她真的好美,好高贵。” 被他尊称为殿下的美男子正是赫梯的第六王子扎南沙,扎南沙叹道,“美虽美,不过是个不受丈夫宠爱的贵妇人罢了。 “殿下,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查努旺赞叹,他们家王子慧眼如珠,素有识人之才,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她生活富贵,神情却没有一丝愉悦,不过是个可怜人。” 扎南沙收回视线,把手里那块月光石迎着太阳照了照,这块月光石是爱茜阿尔玛额饰上的宝石,不知为何落到了埃及市场上。 他那个叛逆的亲妹妹啊,为了反抗嫁给埃及法老和亲的命运,从王宫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扎南沙将月光石攥在手里,贴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祈求赫梯的神,给他们兄妹一些心灵感应,告诉他妹妹到底在哪里。 阿尔玛,你还好吗,哥哥好想你。 千米之外,迪米特丽呆呆地望着门外,水蓝眼眸里伤感翻涌,听说哥哥和父王的使者们已经到底比斯了,她好思念哥哥,却不能去见他。 阿里瓦沙端过来一盘牛乳和水果做的点心,“吃点东西。” 迪米特丽没胃口,阿里瓦沙就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讲故事逗她开心,可迪米特丽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直到这天下午,月光庄园来了一位不寻常的访客。 “西提菲!!” 阿里瓦沙回头看的时候,迪米特丽已经激动扑入了来人怀中, 抱着她的男人眼角有一只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见他就那么紧紧抱着他自己想要拥抱的美丽女孩,阿里瓦沙嫉妒痛苦得发狂,手暗暗攥成拳,牙齿咬紧,西提菲?原来这就是冒充自己的那个骗子,他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可他为什么要出现,这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办法以西提菲的名义和她写信了,叫她小月光了。 离别快半年,迪米特丽抚摸着男人的脸,梦呓般喃喃,“西提菲,是你吗,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零九章 自欺欺人 一年前,西提菲告别新婚妻子,远赴赫梯经商,偶然间听说哈图沙一位贵族小姐在寻找当年的救命恩人,她不记得恩人的样貌,只知道他的眼角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而西提菲恰好也有一个这样的胎记。 那个叫迪米特丽的女孩子太单纯了。 他不过是表演了两句,就让她相信他就是五年前救她一命的男子,他本来就是想骗点赏金,可那傻女人竟然就认准他了,为了逃脱家族的联姻,求他把自己带出赫梯,他本来是不想惹这个麻烦,但听她说在埃及有宝库,他就生了贪念,想把她的宝藏占为己有。 当然他不认为这是偷,只是支付从赫梯到埃及的路费和伙食费。 于是,西提菲套出藏宝地点后,设计在底比斯人来人往的集市甩掉了迪米特丽,盗走了她的珠宝。 偷来的珠宝被他趁着夜晚运到乡下,他也和妻子搬到一个距离底比斯很远的城市居住,他躲了起来,否则迪米特丽一直在找他,为什么半年都找不到,因为西提菲根本就没打算此生再和她见面。 谁知宰相的二夫人找到他,带着他见王后,命令他做一件事,他才再次出现在迪米特丽面前。 西提菲搬出那套准备好的说辞,“迪米特丽,对不起,我的母亲去世了,我回乡下办丧事,一直抽不出时间来见你。” 闻言,迪米特丽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是你在信上和我说,你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呀。” 信是阿里瓦沙写的,写的自然是他的母亲。 “信,什么信?” 西提菲哪里知道还有什么信。 见到他这种怪异的反应,迪米特丽一激灵,立刻从他怀抱挣脱出来,“就是你给我写的信呀!” 西提菲害怕迪米特丽起疑心,又完全答不出信上的内容,慌乱中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 “你这是怎么了?”迪米特丽担心地问。 西提菲眼睛局促地盯着地面,“我迫不及待想见你,一路从城外赶过来,没来得及方便一下。” 阿里瓦沙很合事宜地凑上来,“我带你去!” 西提菲紧张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房间里正好有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摞纸莎草。 西提菲拿起查看,竟然是迪米特丽方才提到的那些信,署名是自己的名字,但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写过什么信。 西提菲飞快地翻阅,记下上面的内容,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信件为何会悉数出现在这里。 阿里瓦沙站在门外,几次想冲进去砍了那个骗子,拳头举起又放下。 舍曼凯尔不知何时幽灵般出现他身后,沉沉道,“甘心吗,你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是你救了她。” 强忍心痛,阿里瓦沙冷酷地斩断他最后的幻想,“为了您的大业,我不会为儿女情长阻碍,我恨赫梯人,我绝不会对赫梯人动情!” 读完信,西提菲坦然地走出了房门,回到花园的时候,迪米特丽旁边多了个女孩子,那女孩娇俏秀丽,打扮时髦。 “娜芙瑞,这是西提菲。西提菲,这是我的好朋友,娜芙瑞小姐。”迪米特丽帮忙介绍。 她就是娜芙瑞,西提菲眼中阴光一闪而过,王后和宰相二夫人的目标,他假惺惺地装友好,“娜芙瑞小姐,您好。” 夏双娜狐疑地打量了面前男人一番,甚至没有问好,就劈头盖脸开怼,“西提菲?你这么久都去哪里了,让迪米特丽好等!你把她一个人留在集市,害得她没有身份在牢狱里过了几天,差点就出不来了!你忙得都没空露个面吗,到底是为什么!” 看到西提菲的长相,夏双娜是失望又诧异的,还以为是个多美的男人,让迪米特丽魂牵梦萦,西提菲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埃及男人,看不出任何独特之处,迪米特丽那样美丽纯净,甚至连庄园的管家舍曼凯尔和厨师瓦沙都是出众的美男,真不明白迪米特丽看上西提菲哪里了,也许是因为曾经患难时得到了他的帮助,才让她芳心暗许。 “在集市那天,我突然收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我赶着回去见她最后一面,走得很仓促,没来得及告诉你,”西提菲看向迪米特丽,迪米特丽也望着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不知为何,却没了读信时候的心跳感。 西提菲继续说:“迪米特丽,后来我也找过你,但是没找到,我刚才没说清,是我的后母刚刚去世了,我的生母在我小时候就不在了。” 阿里瓦沙的确在信里说过他母亲早亡父亲另娶了,所以迪米特丽相信了他的解释,倒是娜芙瑞不依不饶。 “是吗?你家在哪里,对了,迪米特丽的私家宝库被盗了,你听说了吗?”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有问题。 “迪米特丽,你们朋友好像误会我了。”西提菲委屈示弱,内心却在咒骂,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果然讨厌,要不然怎么得罪了王后,要出手毁了她。 “娜芙瑞,你别为难他了。”迪米特丽从中说和,“他也是为了他的母亲。” 夏双娜依然没有好脸色,“你不会再失踪了。你要是敢让她伤心,我不会饶过你的!” “绝对不会了,小月光,我对你是真心的。” “西提菲”在信里都是叫她小月光的,迪美特丽听到他亲口叫出这亲昵的爱称,脸颊红红,羞涩地抿唇娇笑,夏双娜能看出她的整颗心都在这个男人身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迪米特丽安排西提菲在庄园里住下,西提菲去收拾房间的工夫,夏双娜拉着迪米特丽说闺蜜间的悄悄话,“米粒,我还是觉得他有问题,说走就走,又突然出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娜芙瑞,我相信他是个善良的好人,否则他不会在战场上救我,我们是相爱的。”迪米特丽想要说服娜芙瑞,也是说服自己。 其实迪米特丽也察觉到一丝异样,千盼万盼西提菲出现,可真正见到他,她却不怎么心动了,只是她不敢承认,她付出这么多的代价,背弃供养自己的王国,不惜欺骗埃及法老,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不敢想如果这个男人不值得托付,她以后的命运会如何悲惨。 “我再帮你观察观察的。”夏双娜又说,“明天是大朝会,图坦卡蒙要带我一同见赫梯使者,见见那个爱茜阿尔玛公主!” 迪米特丽眼睫不安地眨动,“公主殿下......来了吗?” “肯定来了,联姻公主不来难道让王子和亲?”夏双娜调侃。 迪米特丽僵硬地弯了弯唇,看来哥哥真的送了“爱茜阿尔玛”来埃及,但是自己明明跑掉了,哥哥身边又是谁?那个假公主真的会代替她嫁给法老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章 大朝会(4600超大章) 凌晨三点,图坦卡蒙提前四个小时起床,沐浴梳妆,等他化完妆,天色已经大亮了。 夏双娜在法老寝殿,穿衣的银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图坦卡蒙之前封她做了右侍扇女官,今日她便以侍扇女官的身份,陪同法老接见赫梯的使者团。 作为一个女官,不能太出风头,所以她穿了一身得体的白裙,搭配简洁大方的项链,耳环和手镯。 腰忽然被人从后抱住,精油香气扑入鼻翼,夏双娜笑着转过身,在图坦卡蒙脸上轻轻亲了亲。 “穿这个。”图坦卡蒙手里提着一条礼服。 这是一条上等叙利亚亚麻织成的礼服,宽领披袖像是鸟翼,非常轻盈,高腰的设计,系一条缀满珠宝的彩色腰带,展现出女性的好身材。 夏双娜看着裙子,满眼喜欢,“谢谢图图,但我这样打扮是不是太抢眼了。” 图坦卡蒙打消她的顾虑,“我的女人,一定要是最美的。” 今日参加朝会的不仅有埃及的高级官吏,还有他们的妻女,她决不能被比下去了。 夏双娜要去更衣,图坦卡蒙拉住她的手,“我来帮你。” 女孩虽然羞涩,依然幸福地享受了法老的穿衣服务,她身上哪个地方没有被图坦卡蒙看过。 “好看吗?” 图坦卡蒙凑近她的耳垂,咬了一下,“好看,但是不穿更好看。” 夏双娜被图坦卡蒙的骚话搞得面红耳赤,还在发愣,图坦卡蒙已经把她的腰带又解开了,手指在她大腿上划来划去,意识到图坦卡蒙想干什么,夏双娜忙推开他的手,“别胡闹,一会是大朝会!” “来得及。”图坦卡蒙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按到在地毯上。 夏双娜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穿好的礼服,又被一层层脱掉。 “我口红都被你蹭掉了!” ...... 寝宫里响起和谐的声音。 法老餍足后,夏双娜爬起来,重新穿上衣服,再帮图坦卡蒙也穿上朝服。 听到脚步声,夏双娜忙躲到帘子后面。 来人是同样盛装的安赫姗那蒙,见到图坦卡蒙,安赫姗那蒙眼神明亮,惊叹,“弟弟,你今日精神焕发,神采飞扬!!” 图坦卡蒙笑着,“嗯,心情很好。” 夏双娜听得耳根通红,这算是她的功劳吗? 夏双娜从侧门走入巍峨的王宫礼仪厅里,大殿被装饰得富丽堂皇,埃及官员们已经初步到位,正列队等待。 夏双娜扯了扯项圈,挡住脖子上图坦卡蒙留下的肆虐的痕迹,幸好这个项圈足够宽,应该不会被人看到。 左侍扇女官海莲正在法老的宝座旁做着检查, 海莲看到娜芙瑞来了,见她脸上浮着激动的红霞,友好宽慰到,“你第一次参加重大场合,别紧张。” 夏双娜很喜欢这位温柔和蔼的大姐姐,跟着她再最后温习一遍流程和礼仪。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艾也到了,今日的他同样打扮得英气迷人。 王室仪仗队开始奏乐,交谈的臣子纷纷噤声,笔直了站姿。 宏大的鼓声和锣声由远及近,门外的礼仪兵高声报唱。 “法老图坦卡蒙陛下驾到!王后安赫姗那蒙殿下驾到!” 图坦卡蒙手持权杖,头戴红白双冠,王冠上点缀着黄金制成的眼镜蛇与秃鹫,象征上下埃及的两位女神,黑色的有型眼线让他眼睛大而深邃,耳垂上是两只圣甲虫耳钉,威严华丽的朝服,百褶裙,绣金鞋子,奢华的项圈、臂环,红色的拖地披风黄金滚边,安赫姗那蒙戴着一顶蓝色帽冠,帽沿镶嵌色彩斑斓的宝石,宽袖长裙包裹玲珑有致的玉体,她妆容精致,美艳不可方物。 一片高呼法老王后永生的朝拜声中,法老王后目视前方,携手走过地毯,沿着台阶登上王座室,然后两人分开,分别在法老的宝座和王后的宝座上落座。 夏双娜目光一路跟随着图坦卡蒙的步伐,朝图坦卡蒙笑,图坦卡蒙转身坐下前,也看了她一眼,微微弯了下嘴角,冷肃的眼中瞬间柔情万种,夏双娜的小心脏被一刻击中,怦怦直跳,图坦卡蒙今天好美,但是她也觉得,不穿衣服的图坦卡蒙更美。 “宣赫梯使者觐见!”传令兵的声音洪亮庄重,展现着大国威仪。 为首的扎南沙,率领着赫梯使者团,从殿外缓缓走来。 扎南沙在大殿中央站定,左手放于右胸口前,行了一个鞠躬礼,“赫梯王子扎南沙,拜见埃及法老与王后。” 听到这个声音,高高端坐在王后宝座上的安赫姗那蒙突然心中一颤,转头朝王子的方向望去。 是他! 集市上与她争夺月光石的男人! 他原来是赫梯的王子,那天他披着头发,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靠近前额的地方被一顶嵌满宝石的王子金冕紧紧箍住,那日他碎发垂在脸侧,今日全部一丝不苟地拢了起来。 他身穿金银刺绣的王族服饰,紫色的名贵布料可谓价值连城,紫色的艳丽与他非常相衬,不显一分俗气,耳坠、项圈、手镯、形状造型浮夸,五颜六色的珠宝,比初见那天还要耀眼夺目。 全体臣子几乎都伸长脖颈朝扎南沙王子身后那个女子看去,但是他们失望了。 爱茜阿尔玛公主一身美丽的公主长裙,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仪态高贵端庄,颇有大国公主的气质,她戴着一顶黄金公主桂冠,王冠外撑着黄金和珍珠编织的枝叶,上挂流苏薄纱,飘飘垂落,完全盖住了她的脸庞。 有激进的臣子喊到,“爱茜阿尔玛公主的尊荣,我等不配目睹吗!” 扎南沙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法老,公主的面纱,还请成婚后,由您亲手摘下。”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面纱之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茜阿尔玛,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再给他点时间,去找真正的爱茜阿尔玛。 越少人看到“公主”的样貌,这个秘密就越不容易暴露。 他得到密探消息,爱茜阿尔玛很可能就在底比斯,离自己不远。 赫梯公主走上前向法老和王后行礼,“爱茜阿尔玛拜见埃及法老王后。” 图坦卡蒙开口,不掺杂任何感情,“爱茜阿尔玛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爱茜阿尔玛又面向王后,捧起一只盒子,“王后,这是我最心爱的饰物,出生就戴着,想作为礼物送给您。” “公主有礼了。”安赫姗那蒙优雅地摆手,示意她上前来。 韩努特拿过首饰盒,恭敬地呈给王后。 为表示重视,安赫姗那蒙收到礼物就打开了,那是一个可以夹在头发上的额饰,银链上镶嵌水晶和细钻,中央坠着一颗水滴形状的月光石,晶莹无瑕,宫灯下,宝石表面泛起幽兰的光晕,如同美人的一颗眼泪。 安赫姗那蒙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她在集市上想买下来送给爱茜阿尔玛的那块月光石啊。 怎么会是爱茜阿尔玛把它送给了自己。 这分明是扎南沙王子前几天在埃及集市才买到的,公主却说出生就戴着,他们为何要说谎骗人? 但安赫姗那蒙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就去看下面的扎南沙王子。 扎南沙离法老王后的王座室还有一定距离,但这段时间也足够他认出安赫姗那蒙了。 那日有一面之缘的贵妇人竟然就是埃及王后,感觉安赫姗那蒙探究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脸上,扎南沙清楚地知道,王后一定看出来破绽了,在极为尴尬地短暂和安赫姗那蒙对视两秒后,扎南沙挪走视线,自认倒霉,这块月光石的确是爱茜阿尔玛的心爱之物,因为公主是假的,他就需要一件能够验证公主身份的物件,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赫梯的小王子真有趣,和自己抢珠宝,最后还不是恭恭敬敬地献给了自己,望着扎南沙那不自在的表情,安赫姗那蒙的心情忽而就愉悦起来,能让骄傲的小王子吃瘪,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时刻了,不打算追究了,“爱茜阿尔玛公主,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平安度过这次危机,扎南沙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个爱茜阿尔玛,说跑就跑,简直要害死她亲爱的哥哥啊! 一个埃及武将打扮的男人走入大殿,他年龄三四十岁,身材健壮,孔武有力,眼神威压十足,他跪下高呼,“陛下,臣归来,臣带领努比亚使者向陛下献贡!” 他正是大名鼎鼎的赫伦西布将军,刚刚击败了努比亚军队,努比亚狼狈求和,承诺两倍于从前进贡,此时由将军带领,向埃及俯首称臣。 图坦卡蒙故意这样安排,也有向赫梯国宣扬武力的意味,警告赫梯国内的好战分子不要轻举妄动。 “赫伦西布将军请起,为赫伦西布将军赐座。” 站在武官队伍里的塞克蒂美,骄傲地看着父亲,军队中已经有风声,法老有意任命父亲为埃及至高无上的大将军,她的地位也会更加显赫。 赫伦西布后面就是埃及着名外交官胡依,他是埃及驻努比亚总督,替法老传达、执行政令,使图坦卡蒙的影响力远播努比亚经济、政治和宗教各个领域。 努比亚风情的乐声响起,伴着手鼓,美女使者们翩翩走来。 她们伸长纤细的手臂做架子,贡品就挂在美人的胳膊上,一串串黄金项链,一长串一长串的黄金戒指,一长串一长串的黄金手镯,一串串白银项链,一串串红宝石、青金石、翡翠、碧玺......每根都重达几公斤,她们妖娆地扭着屁股和腰身,像是走台步,美人和珠宝,真是一场盛宴。 男使者扛着一根根完整的巨大象牙,一块块香气浓郁的黑檀木,一张张华丽油亮的豹皮......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晃花了埃及臣子们眼。 这就是大国盛世,夏双娜心潮澎湃,为埃及的强盛繁华而倍感骄傲,抑制不住想流泪。 队伍越往后,使者们呈送礼物越珍稀贵重。 最后,由四个头戴鸵鸟毛装饰的努比亚男人四人合力抬上一只黑檀木镶金的大宝箱。 努比亚人恭敬地请求到,“陛下,请允许我将我国最珍贵的国宝献给您,可否请您亲自开箱。” 谁知道这箱子里是什么,万一是狮子豹子之类的,图坦卡蒙自然不会任由努比亚使者们指挥。 领队知道法老担心安全问题,将一根根锋利的长矛插入宝箱中。 十几根长矛,一时间把箱子扎成了刺猬。 箱子里的东西一定被戳得稀巴烂了,如果是活物,肯定也死翘翘了。 在场众人都不明白努比亚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否请陛下亲自开箱?” 努比亚领队再次请求,图坦卡蒙依然巍然不动。 “你们要开就开,不开就算了!”艾姿态高傲,埃及法老才不稀罕他们的国宝。 努比亚的国力和军事实力弱于埃及和赫梯一大截,又刚刚在赫伦西布将军手下吃了败仗,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就是这么残忍现实,你弱小,就不会被平等对待。 箱子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从珍宝盒里探了出来。 众人以为会看到什么血淋淋的恐怖画面,结果定睛一看,一个女人从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中缓缓起身。 她黑色的美肤如巧克力般丝滑,身材性感火辣至极,前凸后翘,上身赤裸,涂了金色的油彩,闪亮的黄金在她浓黑的弹软肌肤上,带给人极致的视觉冲击。 她的身体婀娜又柔软,像一条黑色的美人蛇,好像没有骨头,柔韧力惊人,方才那些长矛才没有伤她分毫,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魅惑,娇美的脸蛋,棕黄色眼珠,挺拔的鼻梁,丰满的嘴唇,唇瓣微启。 她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图坦卡蒙看,分明就是在放电,她这姿势对于天下男人就是绝杀,勾引,赤裸裸的勾引啊!夏双娜顿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图坦卡蒙见到这样的性感尤物会不会动心。 这女人太美了! 黑美人。 果然堪称国宝! 女人双脚迈出箱子,双臂交叉向图坦卡蒙一拜,美人的声音也是那么好听,“穆鲁佩妮拜见法老。” 穆鲁佩妮是努比亚国王最疼爱的女儿,见赫梯送来爱茜阿尔玛,努比亚按耐不住了,也要把公主送给图坦卡蒙。 一场大朝会,优雅神秘的爱茜阿尔玛,妖媚热辣的穆鲁佩妮同台斗艳。 图坦卡蒙还是一样的说辞,“穆鲁佩妮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听不出好恶,难以猜透他的心思,到底是更喜欢月光女神般的爱茜阿尔玛,还是美人蛇般的穆鲁佩妮。 塞克蒂美从队列中站出,“听说穆鲁佩妮公主擅长剑术,可否与我切磋一下。” 得到图坦卡蒙批准,塞克蒂美和穆鲁佩妮到偏殿更衣。 两人纷纷换上了武士服,为了避免误伤对方,他们使用的是木剑。 女人之间的剑舞,融合了力量感和美感。 塞克蒂美是在拼杀,穆鲁佩妮则更像是舞蹈,一个后空翻,下腰的同时把剑伸出, 两剑交叉在一起的时刻,塞克蒂美凑到她耳旁,低声道,“法老是我看中的男人,你最好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穆鲁佩妮一愣,手里松了劲儿,塞克蒂美突然发力,将她的剑推开,穆鲁佩妮连连后退了两步,随即又提着剑飞身上前。 论实力,穆鲁佩妮是打不过塞克蒂美的,但塞克蒂美放了水,两人打平。 交手,点到为止,又不是真的要分出胜负。 塞克蒂美和穆鲁佩妮相互鞠躬,精彩的剑术表演赢得满堂喝彩,艾一直望着塞克蒂美,心中的爱慕越来越强烈。 外交讲究礼尚往来,图坦卡蒙同样赏赐了一大批珍宝给赫梯和努比亚两国。 宣读完埃及长长的礼品清单,时间已经是下午。 艾说到,“法老为诸位设了宴会,还请诸位移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 情人重逢,明君忠臣 晚宴的总管是左侍扇女官海莲,她能力卓越,心思细密,待人接物极为得体,容貌也美丽大气。 御厨房从天不亮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烤制上百块各种风味的羊排、上百只烤鹅、上百条尼罗河烤鱼,上百只烤鹌鹑、上百块御厨秘制猪肉......还有不计其数的面包、酒饮和水果蔬菜。 男人和女人分开宴饮。 夏双娜的座位就在爱茜阿尔玛、穆鲁佩妮和塞克蒂美旁边。 和自己三个竞争对手坐在一起,夏双娜乐观地表示,说不定都是将来在后宫凑一桌搓麻将的,提前了解一下挺好的。 虽然桌子上都是美食,可宴会上就没几个人放开吃喝,唯恐丢了自己国家的脸。 穆鲁佩妮只是偶尔吃一小口面包,她那么瘦,一看就饭量不大,她惊艳登场穿得那样火辣勾人,夏双娜以为她性格放荡奔放,但她其实私下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 只有塞克蒂美吃得欢乐,切肉,蘸酱,喝酒,忙得不亦乐乎,不时还照顾一下远道而来的爱茜阿尔玛,“爱茜阿尔玛公主,你戴着面纱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取下来,这里又没有男人。” 爱茜阿尔玛婉拒,“阿尔玛的面纱只有未来的丈夫才能取下。” “切,就是不给我们看呗,你到底有多美?” 塞克蒂美很好奇爱茜阿尔玛的容貌,夏双娜才没有她那么好奇,见过迪米特丽这样的绝世大美人,夏双娜不信爱茜阿尔玛能比迪米特丽还美,毕竟国人对公主的容貌,都有盲目崇拜、谄媚吹捧的成分在。 夏双娜开始了话题,“爱茜阿尔玛公主,我恰好有位好友也是您的女玩伴。” 公主来了兴趣,“哦?她叫什么名字?” “迪米特丽。” “我从未有过这位玩伴。”“爱茜阿尔玛”说得很直接。 塞克蒂美闻言发出一声嗤笑,娜芙瑞不要脸想和爱茜阿尔玛攀交情,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穆鲁佩妮安安静静在一旁,坐得挺直,不参与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鲁佩妮公主,我敬您。” 夏双娜端着酒杯凑过去,穆鲁佩妮也拿起酒杯,“您是?” 塞克蒂美抢先说:“她叫娜芙瑞,法老的情妇,可得宠了。” 塞克蒂美着重强调了“情妇”这两个字。 夏双娜这种不明不白的出身,最多当个情妇。 如果第一王妃是爱茜阿尔玛,她至少还是服气的,人家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联姻关系到两国的和平和人民福祉,但她娜芙瑞又算什么东西。 当着爱茜阿尔玛的面,塞克蒂美阴阳怪气地说娜芙瑞得宠,分明就是引战。 “爱茜阿尔玛”端着公主的架子,冷冷开了口,“娜芙瑞姐姐,我不管法老之前对你如何,如今我来了,难道你还要与我争吗?” 她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爱茜阿尔玛,但她也绝对不能让他们赫梯最尊贵美丽的公主殿下受这种委屈,地位居于娜芙瑞之下。 穆鲁佩妮今年十九岁,四人中最为年长,“爱茜阿尔玛妹妹言重了,娜芙瑞妹妹能得到自己心仪男人的宠爱,是她的本领。” 穆鲁佩妮帮自己说话,夏双娜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穆鲁佩妮公主,你我都是女人,娜芙瑞今日就站在公主的立场上,为公主考虑,女子只有嫁给心里有自己的男人才会幸福,您嫁给法老绝对不会幸福的!娜芙瑞是为您好。” 空气骤然安静。 “你这话......”诅咒她婚姻不幸,穆鲁佩妮再好的脾气也被惹毛了。 塞克蒂美又是幸灾乐祸地笑,直接把人劝退,娜芙瑞脸皮比神庙的墙都厚。 气氛有些僵,爱茜阿尔玛不放过打压娜芙瑞的机会,“娜芙瑞,你应该向穆鲁佩妮道歉!” 夏双娜不为所动,“穆鲁佩妮公主,我有位朋友,是您的故人,他想要见见您。” 塞克蒂美拍着桌子讥讽,“喂!娜芙瑞,你怎么既有朋友是赫梯公主的玩伴,又有朋友是努比亚公主的朋友?” 夏双娜诚心邀请,“公主,跟我过来吗。” 穆鲁佩妮想了想,起身离席,“你要带我见谁?” “去了就知道了!” 图坦卡蒙就在屋内,身旁还站着纳克特敏。 纳克特敏一改武官的粗猛形象,穿着整洁的白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擦了香水,见到穆鲁佩妮,有些紧张。 穆鲁佩妮不知这是何用意,不安地看了看娜芙瑞。 “拜见公主殿下,在下纳克特敏。” 穆鲁佩妮看向纳克特敏,隐隐觉得他有些眼熟,“你的皮肤比埃及人黑些,你有努比亚的血统吗?” “公主,我的母亲是努比亚人,父亲是埃及人,年少时,我在努比亚与埃及交界处,狮子口救过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公主,冒昧了。” 纳克特敏大手撕开肩头的布料,露出肩膀上的伤疤,那是狮子利爪留下的痕迹,不仅不显狰狞丑陋,反而让他多了英雄的男儿气概。 “是你!”穆鲁佩妮用手捂住了嘴巴。 她父王是篡权上位,原国王的余党为了复仇,将她抓走,打算蹂躏后杀掉,最后一刻,一个黑皮肤的强壮男孩在狮子口下救了她,他们一起躲在山洞,她被他的勇气和体贴迷住,向神许下心愿,长大要嫁给他,可她还没来及问他的名字。 “纳克特敏......那日,你流了那么多血,昏迷不醒,我去给你找药,路上遇到了父王的侍卫,我哭闹着被他强行带走了,我再去找你的时候,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穆鲁佩妮眼中有泪,哽咽得说不下去。 她一直都很想念他,她答应父王献身给法老,用这种让人看不起的方法勾引法老,因为她心爱的人不在了,她嫁给谁都一样,而现在,无数次梦中娶了她的勇士就站在她的面前。 “纳克特敏万幸,遇到了努比亚总督胡依,他治好了我的伤,把我带进了埃及军营,公主是如此美丽,第一眼就让我倾心,纳克特敏日夜习武,就是为了再见到公主的时候,能配得上您。可公主,您是要献身给陛下吗。” 看到纳克特敏皱眉心痛的表情,穆鲁佩妮连忙摇头。 “公主,见您从宝盒中走出,我真的好担心,生怕您会受伤,我会珍惜您像爱自己的生命,将您捧为手心的至宝......” 夏双娜都不知道粗枝大叶的纳克特敏这么会说情话,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公主,您愿不愿意嫁给我?”纳克特敏从背后变出来一束花。 穆鲁佩妮没去看他,抹了抹满脸泪水,“我给父王写信问问他。” “努比亚国王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吗?” 纳克特敏担忧地问,穆鲁佩妮放下笔,拿过纳克特敏手里的花,眼睛里包含着斩铁的力量,“如果父王不同意,我就不吃不喝,立马死掉,看他同不同意!” “公主!” 纳克特敏一把将心爱的女人紧紧揽进怀里。 夏双娜也把头靠进图坦卡蒙怀里,看着这幅感人的画面,眼眶湿湿的。 她家男朋友太厉害了,如果不是图坦卡蒙缜密的调查,英明的部署,怎么能发现纳克特敏和穆鲁佩妮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 “陛下,谢谢您......”纳克特敏局促又期待地请求,“臣......可以抱抱您吗?” 下跪,叩首都无法表达他的感激,他只想像朋友一样,给这位人间神一个拥抱。 图坦卡蒙微微笑着,点头。 “啊,哈哈哈!!!” 纳克特敏兴奋地熊抱住了图坦卡蒙,这可是无上荣耀! 纳克特敏宽度是图坦卡蒙的一个半,比他壮硕许多,夏双娜都担心过分亢奋的纳克特敏把图坦卡蒙举到头顶上,不过纳克特敏懂分寸,胳膊攀在法老背上,不敢用力,紧张得像是抱着珍贵的易碎品,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 失散重逢的情人,明君与忠臣,房间里温情满满,夏双娜满脸姨母笑,时光温馨又美好。 穆鲁佩妮在身后叫她,“娜芙瑞。” 夏双娜扭头,见穆鲁佩妮笑着伸开了手臂,夏双娜也和穆鲁佩妮抱在一起。 夏双娜比了一个耶的姿势,眼神示意艾,那只吃了两波狗粮的单身狗,塞克蒂美那边,你要加油呀。 随后,图坦卡蒙返回宴席,宣布将努比亚公主穆鲁佩妮赐婚给底比斯王城军总长纳克特敏将军。 塞克蒂美惊得手里的肉都掉了,娜芙瑞和穆鲁佩妮彼此对视着,笑得幸福甜蜜,塞克蒂美百般摸不着头脑,她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愣傻傻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就嫁给纳克特敏了?” 同样在宴席上的阿伊听闻消息,深知自己再不可能策反纳克特敏。之前在阿玛尔那,图坦卡蒙为救纳克特敏险些被阿吞暴徒俘虏,已经让纳克特敏对图坦卡蒙感激涕零,如今纳克特敏抱得美人归,法老用婚姻彻底获得了他的效忠,图坦卡蒙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牌,收服人心的本领了得。 不过,他也有一个女儿啊,阿伊朝心腹耳语,“席后,邀请赫伦西布将军一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二章 真假爱茜阿尔玛 接下来几天,埃及和赫梯都在就联姻的事宜谈判,谈得拖拖拉拉,各种条件谈不拢。法老为了娜芙瑞不想娶赫梯的公主,另一边,扎南沙也在故意拖延时间寻找爱茜阿尔玛,态度自然不会殷切。 倒是“爱茜阿尔玛”时不时就去挑衅夏双娜,让她极为恼火,终于没忍住在迪米特丽面前抱怨起来。 “你说,爱茜阿尔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上次问她,她说不认识你。” 迪米特丽眼神闪烁,淡淡地说:“公主玩伴很多,不记得我很正常,你对她印象不好吗?” “她和我抢图坦卡蒙,我当然不会喜欢她!” 迪米特丽心口一揪,便问:“娜芙瑞,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了,我们家迪米特丽最漂亮最可爱了。” 这就够了,迪米特丽放下心。 夏双娜也问:“迪米特丽,那你是和我关系好,还是和爱茜阿尔玛关系好?” 这问题要怎么回答,迪米特丽哭笑不得,“当然是和你了,娜芙瑞,我把你当我在埃及最好的朋友。” 夏双娜心里甜滋滋的,“你陪我过去见见她。” 迪比特丽问:“谁?” “爱茜阿尔玛。” 迪米特丽吃惊道:“你要带我去见公主?” “对,我想让你帮我杀杀她的威风,在我看来,你的气质谈吐修养,都比她更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迪米特丽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她去提醒那个假货两句,一来不要欺负她的朋友,二来千万别露馅了。 “迪米特丽,你太好了!”夏双娜抱住香香软软的小美人。 迪米特丽担心去赫梯使节团下榻的贵宾馆会碰到熟人,提出要戴面纱过去,“我是逃婚出来的,怕被人认出来。” “行!”夏双娜满口答应。 公主行宫,夏双娜和迪米特丽一同屈膝行礼。 “拜见爱茜阿尔玛殿下。” “爱茜阿尔玛”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夏双娜身上,而是夏双娜身边那个戴着面纱的曼妙女子,她迟疑着,试探地低声叫了一句,“公主?” 迪米特丽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隔着两层面纱认出自己,这声音好熟悉,迪米特丽一惊,一时没忍住,伸手掀开了自己的面纱。 朵兰缇隔着王冠上垂落的流苏和轻纱,和迪米特丽直直对视着。 赫梯适龄的未嫁公主就只有爱茜阿尔玛一位,扎南沙只能找最熟悉爱茜阿尔玛的人来扮演她。 朵兰缇和爱茜阿尔玛同岁,是她最亲近的心腹侍女,从五岁起,就侍奉在爱茜阿尔玛身边,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见朵兰缇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想到娜芙瑞就在身边,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和她抢男人的爱茜阿尔玛,一直在骗她,她会很生气,迪米特丽精致美丽的五官恐惧地皱成一团,拼命朝朵兰缇挥动着双手。 不要说! 不要说!! 娜芙瑞感觉旁边有人在扇风,疑惑地扭头,迪米特丽立刻放下手,挤出尴尬的笑容。 夏双娜看向朵兰缇:“你刚叫谁公主呢?” 自己又不是公主,乱叫什么。 朵兰缇一直扮演得天丝无缝,只是今天在本尊面前太激动,“没什么!” 迪米特丽用嘴型提醒她,你现在是公主。 朵兰缇心虚地重复,“对,我是公主,我是爱茜阿尔玛公主。我不仅现在是公主,过去十六年也是公主,而且我明天后天以后都是公主。” 夏双娜:??? 爱茜阿尔玛今天没吃错药。 一主一仆在夏双娜面前开始演戏。 “我是迪米特丽,殿下您还记得我吗?” “哦,迪米特丽,我想起了!我的朋友,快请坐。” 朵兰缇拿出家乡的美食招待两人,夏双娜平时都没这待遇。 这些食物是朵兰缇从赫梯带来的厨师做的,自然都是爱茜阿尔玛平时的最爱,迪米特丽半年后第一次见到家乡的点心,开心地品尝起来。 朵兰缇好奇:“殿......迪米特丽,你和娜芙瑞是怎么认识的?” “我来埃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是娜芙瑞帮了我。” 夏双娜似乎感觉“爱茜阿尔玛”听完这话后,对自己的态度连带着也好了起来。 迪米特丽吃着点心,有侍女走过来,朝朵兰缇耳语了什么。 朵兰缇骤然便了脸色,“哥哥怎么来了!他不是在和埃及官员谈判吗。” 夏双娜听出“爱茜阿尔玛”叫的是哥哥,哥哥可比王兄这样的称呼亲密多了,苏庇路里乌玛斯国王的王子公主众多,扎南沙和爱茜阿尔玛是同母的亲兄妹,两人感情非常深厚。 迪米特丽也抬头望了一眼朵兰缇,心中疑惑,朵兰缇是家里长女,她的家族世代都为王室服务,她只有个弟弟,何时有哥哥了,还来埃及了? 朵兰缇朝迪米特丽使眼色,简直快急死,就差喊出来,不是我哥哥,你哥哥你哥哥你哥哥! 电光火石,迪米特丽突然开了窍,不对啊,朵兰缇现在是公主,公主的哥哥。 扎南沙!!! 迪米特丽啊了一声,直接失态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哥哥来了?!” 夏双娜:??? 凳子上有钉子吗? “你哥哥.......王子殿下在哪里?”迪米特丽惊慌地拉住了朵兰缇的胳膊。 “进前门了......”朵兰缇弱弱道。 迪米特丽水蓝的眼眸惊恐地睁圆,“你这里有没有后门?!” “没有......” 扎南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么出去迎头就撞上了,迪米特丽急成热锅上的小蚂蚁,看到柜子,立刻想钻进去。 夏双娜拉住急匆匆往箱子里跳的迪米特丽,问:“你很怕扎南沙王子吗?” “在赫梯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接近我,我要是被他看到在这里,他会狠狠收拾我的!”迪米特丽快急哭了。 这么说,夏双娜果然想歪了,可能把扎南沙当成了好色之徒。 朵兰缇嘴角抽了抽,王子的名声不要了,也就是亲妹妹敢这么造谣。 “我帮你挡住他。”夏双娜让迪米特丽放心。 迪米特丽刚藏好,扎南沙就走了进来。 “娜芙瑞小姐,下午好。” “王子殿下,下午好。” 两人互相问候。 近看扎南沙,夏双娜发现他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微卷的亚麻色头发,竟然和迪米特丽莫名得像。 她也没多想,可能赫梯人之间,都长得像。 桌上还摆着三人份的点心和饮品,扎南沙问:“阿尔玛,你可是在宴客?” 阿尔玛就是爱茜阿尔玛的小名。 “是的,哥哥。”朵兰缇亲昵回答。 “客人呢?”也许兄妹之间真的有心电感应,扎南沙嗅着空气里的气息,看着爱茜阿尔玛咬过的点心,感觉阿尔玛就离自己不远。 “没别人了,就我们两个。哥,你陪我去花园里逛逛。”朵兰缇不由分说,推着扎南沙去了后院。 迪米特丽从柜子里钻出来,拽着娜芙瑞,一溜烟逃命般窜出了贵宾馆。 回到庄园,迪米特丽惊魂未定,她也不确定,哥哥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 不能再拖了。 如果她先嫁人了,就算哥哥找到自己,也无法逼迫自己再嫁给法老。 迪米特丽站在西提菲身后,羞红着脸,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西提菲察觉到有人过来,回头,温柔地笑着,“迪米特丽,我们结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三章 哈纳之夜(一) “结婚!?”夏双娜震惊地看着桃花满面的迪米特丽。 “嗯,西提菲今天向我求婚了,我同意了。” 夏双娜劝到:“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还是觉得他很可疑,不像......好人。” “娜芙瑞,我比你了解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更清楚!”迪米特丽有些不高兴了。 果然,关系再好也不能说闺蜜男朋友的坏话,夏双娜忙解释,“迪米特丽,我只是怕你被他骗了,我是为了你好。” “我相信他是善良的好人,我已经决定了,嫁给他。” 迪米特丽外表柔弱但性格执拗,否则也干不出逃婚到埃及的壮举,夏双娜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了,“迪米特丽,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 “谢谢,你也一定要幸福。”迪米特丽紧紧握住了夏双娜的手。 西提菲找人扮演他的父亲,和迪米特丽谈妥了结婚协议,决定三天后举行婚礼。 古埃及婚礼前一晚名为哈纳之夜,新郎和新娘家中分开举办庆祝活动,新娘的家人和朋友要来到新娘家,为新娘梳妆,举办晚宴,热热闹闹到第二天早上。 迪米特丽在埃及没有家人,夏双娜就是她的家人。 黄昏时,天色开始变得黯淡,纵使晚霞如何绚丽,也抵抗不了被衰颓黑暗吞噬,此情此景容易让人伤感。 夏双娜死气沉沉地趴在迪米特丽腿上,倾吐苦水,“我真的不想让法老娶赫梯公主,她那么漂亮高贵,我怕日子久了法老就会迷上她。” 迪米特丽温柔地摸着她背上的秀发,轻声安慰,“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爱茜阿尔玛会和你抢陛下,你相信我。” 夏双娜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明白,有了第一个爱茜阿尔玛,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总不能每个都赶走。我喜欢的人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所有物,我不应该这么自私,对吗。” “娜芙瑞,你也许可以信任法老,我父亲也有许多的宠妾,却没有一个像法老疼爱你这样......” 说到父亲,迪米特丽的声音哽咽了,夏双娜听出迪米特丽话中的悲伤,“想家了?” 迪米特丽苦涩地抿了下唇,“我要结婚了,却没有父亲和哥哥的祝福。” “你有我,我永远在你身边。” 夏双娜的友善让迪米特丽心里好受了很多,“那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不要生气呀。” 西提菲在门口探头探脑,迪米特丽忙躲到夏双娜身后,露出几分新娘子的娇羞,“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明天才能见面吗!” 娜芙瑞警惕地盯着西提菲。 西提菲假惺惺地开口道,“迪米特丽,我想到你在埃及没有家人,会孤单,一起吃个饭。” 夏双娜总不能不给迪米特丽面子,再把人家未来的丈夫赶走。 晚宴的食物都是从王宫运过来的,端上桌前,也都有人试吃过。夏双娜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真有人企图对自己不利,想下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想吃什么,我的妻子。” 西提菲很是殷勤。 迪米特丽指了指餐桌上的烤鹅。 西提菲拿出一把小刀,“我帮你切。” 切下一只鹅腿,递给迪米特丽。 迪米特丽咬了一口,“嗯,真好吃。” “娜芙瑞,你也尝尝!”迪米特丽随手拿过西提菲手里的刀,切下一块给了夏双娜。 西提菲眼睛滴溜溜盯着刀,然后盯着肉,看着夏双娜把肉放进嘴里,咽进肚子里,眼中划过幽光。 “你也吃。” 迪米特丽招呼西提菲。 “我看你吃就够了,你吃就是我吃了。” 迪米特丽骚红了脸,还是把西提菲轰走了,“不吃就走,这是我们女人间的谈话!” 喝多了酒,夏双娜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头越来越晕,眼前不断闪烁着黑白跳动的格子,一步没踩稳,人就软绵绵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一直隐藏在暗处观察的西提菲走过来,轻轻碰了她一下,见她没有反应,小心地将她扛到肩头,趁着暮色钻进一辆接应的马车里。 昏暗的街角,韩努特戴着面具正和一个男人密谋着什么。 韩努特压低嗓音,“你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后果吗。” “我本就身患恶疾,活不久了,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 男人形容枯槁,声音沙哑,他叫德闻,曾经是法老的侍从,因为协助阿伊陷害娜芙瑞,被图坦卡蒙赶出了底比斯,又自命清高,不肯劳动,如今已是落魄之极。 他本前途光明,只因法老迷上了娜芙瑞,葬送了他的人生,只要能毁了娜芙瑞,让法老痛苦,他什么都愿意做。 德闻干咳着,“此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王后无关。” “你知道就好。”韩努特说完话,转身匆匆离去。 艾今日不值夜,正走在回府的路上,忽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窜进了一条小巷。 “德闻!” 德闻闻声回头,和艾对视了一眼,旋即露出惊惶恐惧的神色,撒腿就跑。 德闻被法老赶出底比斯,如今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街头,一定有什么诡计,艾提起佩剑就朝他追去,“站住!” 韩努特望着艾,一步步走入自己设计的圈套之中,嘴角隐隐勾起弧度。 王后还是仁慈,不忍心直接杀了娜芙瑞,不过这也给了她可乘之机,斯蒙卡拉殿下交给她的任务,终于可以完成了。 艾一路追着德闻,进了一间低矮的小房子。 “德闻,站住!” 艾追上德闻,两人打了起来。 艾很快就将德闻制伏,抓住他的肩膀,扳过他的头,这才发现德闻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喉咙传出濒死的咯咯异响。 艾把他身体放平,德闻此时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他有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还要与自己打斗,分明就是找死! 到底是为什么? 门突然被人从外重重关上。 艾惊觉中计,跑到门前,用力撞门,“放我出去!” 这栋房子没有窗,艾在屋里四处搜寻,看有没有能用的工具。 这间屋子里不知道点了什么香,很香很好闻,浓郁的香气直往他鼻孔里钻,艾只觉体内一阵阵热浪向下翻涌,如同置身火炉,汗如雨下,一会便口渴难耐。 身体也越来越沉重,艾撑着自己的剑,意识模糊地找水喝, 从眼皮的缝隙间,他看到一张床。 好热,好热,这是夏双娜和艾共同的感受,身边好像躺着什么东西,散发出的气息清凉而甜美,他们难以自控地面向对方,伸手,深情缱绻地呢喃。 “图坦卡蒙......” “塞克蒂美......” 内里娅躲在屋外,隐蔽的灌木丛里观察,那屋子里点的香是一种来自亚述的奇香,能让人欲火焚身,同时又意乱情迷,把身边人认成心中最想见的那个人。 德闻此时就和娜芙瑞躺在床上做着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娜芙瑞背叛了法老。已是事实。 现在必须找一个人,给法老报信,带着法老去捉奸,让法老亲眼看到这一幕,这场好戏才算是演完。 这个报信的人选很关键,第一个发现的人其实是嫌疑最大的,她必须把自己摘干净了。 内里娅想到了霍普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四章 哈纳之夜(二) 屋子里,眼看夏双娜和艾凑得越来越近,夏双娜掀起眼皮一条细缝,看清眼前的男人,顿时放声大叫,“啊!” “我草!怎么是你!”艾也受到巨大的惊吓,条件反射想坐起身,但是因为中了药,浑身无力,打了个滚,人就摔到了床底下。 夏双娜僵如一具木头,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 她不是好好和迪米特丽吃着饭吗,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和艾躺在一张床上! 夏双娜瞬间察觉到自己身体从未有过的异常。 一股热流回旋在自己的小腹,浑身像是被火烧着了,她的眼前还总是浮现幻影,把艾看成图坦卡蒙。 她用力地挤眼睛。 夏双娜,你要清醒,你要清醒!! 随着香料燃烧,空气里迷香的浓度越来越大, 艾恨得咬牙切齿,“这屋里一定有脏东西,我去灭了它!” 他不愧是威名远扬的法老侍卫长,这么烈的迷香,夏双娜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还能站起来。 艾撑着剑,像是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一步喘两步,搜寻每一个角落。 桌子上有一杯酒。 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一亮,旋即又暗下去。 他端到鼻子下闻了闻,“曼陀罗根。” 曼陀罗根是古埃及着名的催情药。 真狠啊。 若是不小心喝了,更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是要做局,一次毁了他们两个啊。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迷香放在哪里。 夏双娜指了指天花板。 天顶上果然吊着一个正在燃烧的香炉。 这刁钻的位置,可见设计者的心思阴毒。 艾试了几次,用剑把炉子砸了下来。 踩灭炉灰,终于把最大的隐患解决了。 可此时空气中已经充满了香药,除非不呼吸,否则还是避免不了吸入。 运动让香药更充分地被吸收,艾欲火焚身,浑身燥热难耐。 这迷香实在是太猛了,完全激发出了他雄性生物的本能,艾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是这么薄弱,思想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 想要,想要,只要是个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都想扑上去。 “捂上眼。” 艾瘫在地上,无力地撕扯开自己的上衣。 “你干什么!”夏双娜捂着眼睛,听到撕衣服的声音,惊恐地尖叫。 艾把布料撕成一条一条,搓成了绳子,有气无力地扇动嘴唇。 “睁眼......把我绑起来......” 夏双娜不敢上前。 “快点,”艾暴躁地催促着,“要不然我们都完了!” 夏双娜凑近艾,从他背后,艰难地把他的手脚都捆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艾虚脱地瘫倒在门口,紧贴着阴凉的地面,能给身体降一点温度,夏双娜爬回床上。 两个人尽可能离最远的距离。 只听屋外传来巨大声响,一队人破门而入。 图坦卡蒙进门第一眼,就看到赤裸着上身的男人。 一瞬间,怒火疯狂窜向他的头顶,图坦卡蒙眼中射出嗜血的凶光。 唰地拔出宝剑,剑狠狠地插入地面,锋利的剑身摩擦着大地,在黑暗的小屋里,崩出一米高的明亮火星。 如果这个人不是艾,这把剑一定是插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地上。 艾吓得剧烈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图坦卡蒙冷沉着面孔,见自己宠爱的臣子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也有些不忍心,“艾,你怎么样了?” “陛下,我没有......” “我谅你不敢。” 艾还被绑着,尽可能把身体摆出叩首的姿势,“谢陛下......” “把他带出去。”图坦卡蒙扫过一圈随从,“谁敢走露半点风声,杀无赦。” 内里娅看到霍普特为法老引路,又见法老暴怒地冲了进去,然后侍卫们从里面横着抬出来一句尸体,应该是德闻,然后几个人还搀扶着另一个男人,那男人走路的姿势分明就是中了药,内里娅认出那是......艾大人?! 内里娅顿时腿软得坐到了地上,王后和她的计谋明明是找德闻毁了娜芙瑞的清白,为什么艾大人会在里面,难道说刚才和娜芙瑞苟且的是艾大人,还被法老发现了!怎么会这样,法老如此宠信艾,艾大人却背叛了法老,朝局怕是要有巨变了,内里娅不敢告诉王后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连夜逃回了宰相府。 图坦卡蒙奔向里屋。 夏双娜蜷缩在床上,痛苦难受得浑身发抖,紧闭双眼,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奋力抵抗着,“走开,走开!要不然我杀了你。” 图坦卡蒙心疼得红了眼眶,“娜娜,是我。” 磁性深沉的声音灌入耳膜,夏双娜像个委屈的小孩子,嘤嘤地呻吟,“图图,你来了......” 图坦卡蒙把人抱进了怀里,解开她的上衣,想要给她纾解,夏双娜却按住了图坦卡蒙的手,“不要,不要,现在的我像什么样!” 现在的她蓬头垢面,脸红得像个发情的疯婆子,哪有一丝能让图坦卡蒙爱上她的美丽和气质。 夏双娜在床上踢打,哭闹撒泼,“我现在太不堪了,我不能让你拥抱如此不堪的我,我会看不起自己的。” “娜娜,别闹。”图坦卡蒙温柔又耐心地哄着她。 “你别理我了!为什么总有人要暗算我!我要忍过这次,就免疫了!”夏双娜大吼,自残的行为有赌气的成分在,“以后谁再想害我,就办不到了!!” 夏双娜紧紧咬着下嘴唇,身体里就像是有一团翻滚的火焰,从喉咙烧到大腿根,千百只蚂蚁在撕咬,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图坦卡蒙倒是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坐回床边,声音喑哑,“娜娜,我有点难受。” 夏双娜心一沉,“你喝了什么?” 图坦卡蒙淡淡地答:“曼陀罗根泡的酒。” 夏双娜嗔怪:“知道还喝!” 图坦卡蒙把她放倒,覆在她身上,眼神迷离,涌动着情欲,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娜娜,记住,今晚是我失了控,要了你,和你无关。” 夏双娜突然明白图坦卡蒙为什么要喝那杯酒,为了不让她那么难受,为了维护她的尊严,一个男人爱她至此,图坦卡蒙竟然这么爱她。 所有的忍耐和倔强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夏双娜放声痛哭,“陛下......娜芙瑞此生何幸,能遇到你,别喝那东西,太伤身体了,我心疼你。” 图坦卡蒙温热唇瓣轻轻吻掉她的泪,笑着说:“那你要好好补偿我哦。” 药劲很快就上来了。 图坦卡蒙瘦削的两颊浮起两朵红霞,平时深冷威严的眼眸渐渐变得软萌可爱,就像是只喝醉了酒的狮子,蹭着她的脸,趴在她耳旁说着,娜娜,我爱你。 “我也爱你,图坦卡蒙,我爱你,我好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夏双娜不知疲倦,反复地重复着我爱你。 这夜,夏双娜才知道,世上最烈的药,是图坦卡蒙。 屋外,夜风吹过,霍普特蹲在地上,心如刀割。 陛下已经进去那么久了,所有人都出来了,只有陛下和娜芙瑞还在屋里,想想也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今晚,霍普特做完晚课走出神庙,不知道被哪里冲出来的一个小孩子撞了一下,在他的腰带上塞了一张小布条,写着地点和娜芙瑞有难。 等他再去找,撞他的小孩子已经跑没影了。 娜芙瑞一定是出事了。 他也想过自己去救她,娜芙瑞是否就会感激自己。 可是以他的能力,非但救不了娜芙瑞,拖得越久,反而越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他又一次,亲手将她推到了别的男人怀里。 法老救了娜芙瑞,他们两个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霍普特痛彻心扉地领悟到,也许他真的再也没有追求她的机会了。 他可能,永远、彻底失去她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五章 哈纳之夜(三) 庄园里,迪米特丽许久不见娜芙瑞回来,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便起身去找。 “我为什么这么不舒服。”迪米特丽托着头,自言自语到。 她强打精神,扶着墙,柔弱如柳的身体摇摇欲坠,“娜芙瑞,你在哪......” 西提菲迎面走来,西提菲把夏双娜送上马车,之后的事情不必他安排,就返回了庄园。 “西提菲,你见娜芙瑞了吗?” “没见。” 迪米特丽也中了西提菲下的迷药,此时腿一软,就软软跌进他怀里。 西提菲佯装关切,“你不舒服吗?” 迪米特丽轻声说:“头好晕。” “我带你去休息。” 西提菲扶着迪米特丽走进卧室,刚把人放到床上,就迫不及待想解开她的裙带。 迪米特丽羞涩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要。” 从赫梯到埃及的路上,西提菲每次提出想要亲近,迪米特丽都会拒绝,甚至不愿意和他同睡一个帐篷同乘一辆马车,漫长的路程,一个大美人在身边,他都强忍着没碰她一根指头。 迪米特丽此时的拒绝彻底惹毛了西提菲,西提菲冷笑着,“你总是这么高傲,我最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路上,对我呼来喝去,把我当你的奴仆使唤!” 如此冷漠厌恶的语气,迪米特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此时头晕得厉害,才听错了,迪米特丽一时呆愣地望向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人,她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可她从未抱怨一句,“你难道不是爱我吗,才为我做事吗。” 西提菲当初因为和妻子新婚感情还好,才甩掉了迪米特丽这个麻烦,但是这半年,他每每和妻子相处,望着妻子朴素的面孔,臃肿的腰身,他都会想到美丽迷人的迪米特丽,渐渐就对她动了心思。 事情已经办妥,没有了碍事的娜芙瑞,西提菲再也无需伪装,“其实,我已经结婚了,要是你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娶你当小妾。” 迪米特丽耳边一片轰鸣,堂堂一国公主,与自己相配的明明是另一国的君主,如今却沦落到给一个埃及商人做妾! 迪米特丽身体因为震惊和愤怒而颤抖着,水蓝色的眼眸里透出摄人的气势,嗓音干哑尖利,“我是赫梯的......贵族,你竟想让我做妾!” “逃婚出来的女人就是低贱,你以为你还有家族给你撑腰吗!!”西提菲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像个恶魔,“你不是爱我吗,如果你爱我,你就应该愿意伺候我,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 西提菲彻底露出了丑恶的面孔。 迪米特丽惊惧地撑起身,“我要去找娜芙瑞!我要去找娜芙瑞!” 手腕被男人一把拉住,扯回床上,“不用管她,她正在快活呢,我们也快活。” 迪米特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西提菲就将她压在了床上。 男人的脸悬在自己上空,那张她曾经喜欢的脸是如此狰狞、丑恶和贪婪。 迪米特丽恐惧到了极点,大叫,“来人啊......唔唔。” 西提菲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老实点!” 一手疯狂撕扯起她的裙子。 迪米特丽拼命挣扎,但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抬不起胳膊和腿,只能任由他摆布。 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淹没,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在脸上奔流,迪米特丽用力咬住了舌头,如果一定要受这等屈辱,她宁愿去死。 一国公主,被人蛊惑,背弃祖国,逃婚出国,遭人凌辱,她给父王丢脸了,给哥哥丢脸了,她不配做赫梯人们爱戴尊重的公主。 忽然,门被人一脚踹开,西提菲来不及闪躲,就被暴风般冲过来的阿里瓦沙,重重一拳砸到脸上。 西提菲爬起来想逃,阿里瓦沙拎着他的脖子,又是一拳捶向他的腹部,阿里瓦沙出手又狠又重,额上青筋凸起,双眼血红,怒气在眼底翻滚,那架势是要把西提菲活活打死。 迪米特丽靠在床边,面色惨白,噗地吐了一口血,阿里瓦沙心神大乱,马上松开西提菲,扑过去查看迪米特丽的情况,“小月光,你怎么了?” 西提菲趁机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逃走了。 “有没有事,有没有事?”阿里瓦沙神经紧绷,后背爬上冷汗,“别吓我.....” 迪米特丽神思恍惚,泪水凝滞在脸颊上,嘴唇颤抖到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吐的是咬破舌头流的血,她的衣服被撕破了,碎布条下隐隐展现出线条优美的身形轮廓,光洁如玉的美丽肌肤,在昏黄的油灯下,似乎散发着神秘圣洁的光芒,美不胜收。 阿里瓦沙顿时脸红耳热,心跳如鼓,吞了口口水。 还好他来得及时,如果她真的被玷污了,他会痛死的。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阿里瓦沙眸中流淌着心疼,解下斗篷,包在了她身上。 迪米特丽抬头看了他,眼神依然呆滞无神,似乎是想对他勾勾嘴角,人却猛地昏过去。 “小月光,小月光!”阿里瓦沙凄厉地呼唤着。 西提菲狼狈逃窜,一路竟然畅通无阻,出了庄园,一个黑夜人在阴暗处等待。 “王后答应给我的赏赐呢?”西提菲对着他开了口。 回答他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如果娜芙瑞出了事,法老很快就能查出祸端在月光庄园,和这个叫西提菲的男人有关,王后和宰相二夫人会留下这个活口指证自己吗。 还妄想活命,真是愚蠢。 西提菲大惊失色,踉跄后退,眼看匕首就要刺入他的心脏,却被一把剑挡住,几个同样蒙面的男人和黑衣人打了起来,黑衣人寡不敌众,害怕暴露,逃入黑夜中不见了踪影。 西提菲瘫软如烂泥,跪在地上,抬头向上望去。 黑暗中,一张黄金面具正闪烁着阴冷的光。 西提菲惊颤地张大嘴喘着气,“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舍曼凯尔的声音阴冷低沉,“想活命,就听话。” — 将军府,塞克蒂美已经卸了妆,正在护肤。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来报信的人是普拉,艾的亲信,普拉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侍卫长大人和娜芙瑞被法老捉奸在床,法老暴怒,要杀了大人!” 塞克蒂美一时没坐稳,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不可能啊! 塞克蒂美虽然神经大条,但是听军营的人说,艾有意追求她,她没做出回应,因为她注定是要嫁给法老的,和他没有可能,艾怎么转头就和别的女人睡了,还是娜芙瑞,他不知道娜芙瑞是法老的心头宠吗! 这是死罪啊。 普拉哀求,“金狮将军,求您去救救我们大人!” 塞克蒂美顾不上梳妆,由普拉引路,夜色中驾马狂奔。 生怕去晚了,就见不到艾最后一面。 屋子里没有点灯,窗口月光洒入,只有艾一个人抱着腿蜷在角落里,口中不时溢出难受的呻吟,样子特别的可怜。 塞克蒂美一时不忍心上前,不是说法老暴怒,要杀了他吗,把他关在房间里做什么。 听到动静,艾抬头,见到塞克蒂美,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塞克蒂美不敢想象那幅场景,“你和娜芙瑞.....” “我被陷害了......中了迷香......我没有碰她。”每说一小句,艾就要喘一会。 借着微弱的月光,塞克蒂美眼神扫到了他身体的不正常。 塞克蒂美顿时骚红了脸,挪开了视线。 门开了,四个容貌姣好的妙龄少女袅袅娜娜走了进来。 “大人,法老让我们姐妹来服侍您。” 塞克蒂美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法老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生气,还贴心地帮艾找女人排解,还找了四个?! 少女们娇嫩的手摸上艾的肩膀,想把他扶到床上去。 好像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染指了,塞克蒂美厉声大叫,“别碰他!” 少女蹙眉,朝声音来源打量,“你是谁啊?好粗鲁......” 她们不认识金狮将军,可见她表情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讪讪地闭了嘴。 她们不理睬塞克蒂美,手指继续在艾身上抚摸,塞克蒂美爆发了,“滚出去!!” “大人。”少女们朝艾撒娇,希望艾大人开口,留下她们。 艾甚至没有看她们一眼,“都出去。” 塞克蒂美见艾赶走了那群女人,心中腾起一丝窃喜。 艾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在笑,“你怎么了?” “你要是和她们睡了,你就不干净了!我......”塞克蒂美说不出来,你要是和别的女人睡了,我会不高兴。 艾又把头埋了下去,咬着嘴唇,看起来真的很煎熬。 他被下的是最烈的香药,躁热得想把浑身的皮都揭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时眉头紧锁吭吭唧唧,挤出了眼泪,后背难耐地蹭着墙面。 “很难受吗?”塞克蒂美心疼地看着他,她是不是太残忍了,赶走了他的解药。 “我忍一会就好了,小美,你离我远点......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塞克蒂美倒了一杯凉水,端给他,“艾,你喝点水。” 许久没有回应,四周没有一丝声音。 不会是难受得晕过去了,塞克蒂美慌了,碰了一下他的身体,艾突然失去平衡,人就倒了过来。 塞克蒂美被他扑倒在地,清水撒了一地。 好软好清凉的肌肤,艾贪婪地呼吸着,本能地更贴近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 塞克蒂美想要推开他,可艾的身体像烙铁一样坚硬、滚烫。 拳打脚踢,无济于事,他只是把她搂得更紧,塞克蒂美气喘吁吁,终于手垂了下去,闭上眼睛,跟着他一起沉沦,沉沦...... 清晨的阳光,照在艾的眼皮上,他苏醒过来时一个人躺在地上。 抓过手边像是什么衣服的碎片,一抹鲜红安静地绽放,艾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昨晚他还是没有忍住吗。 塞克蒂美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艾摸了摸左脸,有点疼,好像被谁用力扇了一巴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六章 今生最好的朋友 清晨,夏双娜在图坦卡蒙怀里醒来。 图坦卡蒙比她醒得早,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夏双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那时情难自控,还没来得及和图坦卡蒙解释自己为何会同艾关在一起,骤然紧张地收敛了笑容,“陛下,我......” 她刚张口,图坦卡蒙就猜到她想说什么,“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夏双娜满心甜蜜感动,枕在图坦卡蒙肩头细说了庄园里发生的事情。 图坦卡蒙听完,开口道:“你和那个赫梯女人,走得太近了。” 听图坦卡蒙的语气,夏双娜担心法老会降罪迪米特丽了,忙说到:“迪米特丽也受了很大的伤害,她不会害我的!” 图坦卡蒙面向她,郑重地承诺,“娜娜,委屈你了,我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在幕后指使,还你正义。” “嗯,”夏双娜朝他微笑,“陛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昨晚是谁给您报信来找我的?可以从他身上查起。” “是霍普特。” 竟然是霍普特,她两次三番遭遇困境,都有霍普特搭救,夏双娜是真的感激他:“那真应该好好谢谢霍普特。” 图坦卡蒙点头:“霍普特能力出色,是个可以培养的栋梁之才,此次必定是有人故意让他引我来找你,我会让霍普特调查这件事。” “好,一切都听你安排。” 两人穿戴好,携手走出房间,杜拉守在外面,接娜芙瑞回去。 夏双娜和她打招呼,“杜拉,早上好。” 杜拉笑得很是暧昧,“娜芙瑞小姐,已经是第二个早上了。” 什么! 夏双娜小脸霎时胀红,她和图坦卡蒙在这屋里已经待了一天两夜吗。 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知疲倦,天昏地暗、日夜颠倒地折腾了一天两夜啊! 夏双娜回头瞪向图坦卡蒙,灵动的黑眸里有嗔责、示威、还有羞涩。 图坦卡蒙挑了挑眉,“娜娜,你昨天非常的热情,我就没打断你。” 话题已经不能再继续了,夏双娜红着脸拽着杜拉跑开,留图坦卡蒙在身后笑着。 图坦卡蒙回到王宫,艾正跪在法老书房门前,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整天,图坦卡蒙大步走进去,没给艾好脸色看,“说说,怎么回事?” 艾一五一十道来,“前天傍晚,我遇到了德闻......” 夏双娜牵挂着迪米特丽,直接去了月光庄园。 迪米特丽的卧室房门紧闭,阿里瓦沙站在门外,手里还端着食物。 夏双娜问:“迪米特丽呢?” “屋里,她,不太好。” 夏双娜心猛沉,推门就冲了进去。 迪米特丽坐在凳子上,面朝镜子,纤纤玉手在头发上漫无目的地梳着,娇美的容颜憔悴无光。 回头看到娜芙瑞,空洞的眼眸闪过一道亮光。 “娜芙瑞!你回来了......你......”迪米特丽突然不敢问下去了,娜芙瑞去了那么久才回来,迪米特丽以为娜芙瑞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没事,多亏法老来得及时。” 迪米特丽这两日提心吊胆,此时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迪米特丽伤感地说到,“如今看来,西提菲接近我,就是为了暗算你,他人呢?” “法老下令全城搜捕,但是还没有抓到。” 迪米特丽蹙眉,深叹一口气,“他会死吗?” 西提菲毕竟曾经救过迪米特丽一命,也是她爱过的男人。 夏双娜说:“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是他罪有应得!” 迪米特丽香肩耸动了两下,“对不起,娜芙瑞,我应该早点听你的,看清他的真实面目,我害得你差点出事,毁了你的爱情,幸好你没事。” 夏双娜安慰她,“没关系,归根到底,是别人为了对付我,才让西提菲接近你的,你也是受害者。” 迪米特丽又问:“是谁在背后指使他?” 夏双娜眸光一暗,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人选,“我没证据。” 夏双娜见迪米特丽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整个人萎靡不振,仿佛丢失了魂魄。 “怎么了?” 迪米特丽反复张了张嘴,艰难无比地吐出了那几个让她耻辱的字,“西提菲,他给我下药,想强了我......” 夏双娜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她以为这男人只是贪财,没想到品行如此恶劣,“他竟敢这么对你!那.....” 难道迪米特丽被他欺负了......那迪米特丽该有多痛苦啊。 “没有发生到最后一步,否则我一定自绝于世。”迪米特丽语气很平淡,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无人能动摇的坚决,见她一脸决绝,夏双娜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摇晃着她的肩膀,“迪米特丽,你不要这么想,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迪米特丽眼神死寂,如大火烧过的荒原,喉头鼓动着,麻木地流着眼泪。本以为勇敢逃婚是为了博取幸福,谁知她所有憧憬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没了祖国,没了家人,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她那样绝望心死,夏双娜也跟着心痛,“迪米特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宗教监狱里,是我救了你,后来,在阿吞庙宇废墟,你被毒蛇咬了,又是我救了你。我们的缘分是阿蒙神和你们赫梯的伊修塔尔神共同注定的,你舍得抛下我吗!” 迪米特丽满脸泪水,“娜芙瑞,对不起,我现在很害怕......很无助......你能陪陪我吗?” “好,我就在这里陪你,哪儿都不去。”夏双娜柔声细语。 迪米特丽扑进她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娜芙瑞,谢谢......你是迪米特丽今生最好的朋友!” 法老全面封锁了消息,不允许走漏任何风声,事情既然是霍普特发现的,由他调查再合适不过,图坦卡蒙传召霍普特进宫。 “霍普特,若查到什么,不管此人地位身份如何,你如实禀报。” 法老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毁了娜芙瑞的清白,最大的受益方是谁,爱茜阿尔玛和塞克蒂美都有可能,爱茜阿尔玛是尊贵的公主,本就不屑娜芙瑞的出身,犯不着用这么恶毒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塞克蒂美虽直爽胆大,但她的喜欢和讨厌都表现在明面上,心思不坏,应该也不至于做出这样阴险的事情。 剩下的就只有哈托尔宫那位,他最亲爱的姐姐了。 “遵命,陛下。” 霍普特还是没忍住关心到,“陛下,娜芙瑞可还好?” “她很好,”图坦卡蒙淡淡望了他一眼,对他打听自己女人微微有些不满,“霍普特,我还有一事问你。” “陛下,您请讲。” 图坦卡蒙顿了下,问:“娜娜是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这章是要把他变成太监啊 在阿玛尔那整理物品时,图坦卡蒙看到娜娜的玩具混在他儿时的玩具堆里,也在蓝莲宫的墙壁上看到了他和娜娜署名在一起的涂鸦。 甚至图坦卡蒙和娜芙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偶然也会闪现一个小姑娘的影子,好像是曾经和他关系很亲密的人。 可他竟然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见霍普特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图坦卡蒙换了个问法,“我以前是否有一位故人叫做娜娜,是个女孩子。” 霍普特想到阿伊的叮嘱,永远不要再提起娜娜,娜娜这个名字是埃及最大的禁忌,便撒了谎,“陛下,臣不知道。” 图坦卡蒙不满意他的回答,沉声道,“霍普特,问你之前,我问了很多人,他们均对我有所隐瞒。霍普特,我提拔你,就是因为你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 法老信任器重自己,话又说得这样直白,霍普特不好再隐瞒,鼓起勇气反问:“陛下,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她了吗?” 听了这话,图坦卡蒙心中明白了大半,原来真有这个人存在! “说下去。” 霍普特娓娓道来,“娜娜曾是您儿时的玩伴,同您一起长大,就连霍普特小时候也有幸接受过她的帮助,一直感恩在心。那时民间都认为,您和她将来会走入婚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五六年前,她离开了,您也彻底忘了她......” “她离开了?”离开了是什么意思,图坦卡蒙满目震惊,这就是他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吗。 霍普特垂下眼眸,“陛下应该珍惜身边人!” 霍普特的话打消了图坦卡蒙追问到底的想法。 是啊,就算霍普特说的是事实,他和别的女孩有过一段过往,但他现在爱着娜芙瑞,怎么可以再留恋别人呢。 可,多巧啊,这两个女孩子竟然有同样的名字,娜娜。 霍普特受了鼓动,越发胆大,“陛下,如果那晚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您会怎样做,您会抛弃她吗?” “放肆,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霍普特倔强脾气上来,双腿跪地,“陛下,请您告诉我答案!” 图坦卡蒙察觉出异常,霍普特似乎对娜芙瑞格外上心,超出了对同乡好友的关心,但他不想跟他动气,罢了,图坦卡蒙低声说了句,“不是她的错。” 一句话,霍普特就明白了图坦卡蒙的态度,就算最坏的情况成真,法老对娜芙瑞也只会有心疼和愧疚。 霍普特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娜芙瑞这次真的被强迫了,他会怎样。 若拿这个问题,问埃及其他的丈夫们。 估计很少人能毫无芥蒂,依然接受自己的妻子。 法老真的爱娜芙瑞很深很深,他们在一起是幸福圆满的,娜芙瑞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爱,如果他继续偏执沉迷下去,只会毁了自己,更会毁了心爱的她。 也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可那种剜心的痛,哪里是一时能够断绝的。 图坦卡蒙最后叮嘱,“今日的谈话,不要让旁人知道,尤其,不要让娜芙瑞知道。” 接下来几天,图坦卡蒙都没有再见娜芙瑞,就是为了让幕后主使放松警惕,安赫姗那蒙以为德闻得手了,图坦卡蒙绝不会接受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艾去找过塞克蒂美,但她搬到了父亲家里住,明显就是在躲人,塞克蒂美不想见他。 一周后,艾才再次见到塞克蒂美,塞克蒂美和赫伦西布进宫,一同向法老述职。 艾站在法老的王座旁,下面站着塞克蒂美。 艾望着塞克蒂美,却根本看不透她的心,他们明明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但塞克蒂美对他的态度还是这么冷淡,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又似乎和从前一样。 图坦卡蒙对赫伦西布这位威名远扬的将军很是敬重。 赫伦西布开口,“陛下,臣想斗胆向您求一个恩赐。” “将军请讲。” “臣想让陛下纳我们家塞克蒂美为您的妃子。” 此话一出,除了赫伦西布,在场三人皆是一惊。 图坦卡蒙和艾对视了一眼,图坦卡蒙从艾眼中读出了慌乱和不甘,然后图坦卡蒙看向塞克蒂美,似乎在等她自己开口。 塞克蒂美跪下,深吸一口气,“父亲,有件事我不能欺瞒你和陛下,女儿已不是处子之身了。” 犹如耳边炸了个雷,父亲惊讶地看着女儿,“塞克蒂美,什么时候啊?那个男人是谁?!” 那人就在面前,艾双手紧握,嘴唇似张非张,突然就像失了声,说不出话,他到底该怎么办,如果塞克蒂美对他无意,现在承认不等于自取其辱吗。 塞克蒂美目光瞟过艾,见他丝毫没有要承认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也冒出委屈的感觉。 “陛下,塞克蒂美一定是被人骗了,我可怜的女儿啊。”赫伦西布朝法老哭诉。 古埃及人没有很严重的处女情节,也并不是说有过情感生活就不能嫁给法老了,但法老的妃子最好是纯洁的少女。 图坦卡蒙问:“塞克蒂美,你的想法呢?” 塞克蒂美语气平静:“陛下,埃及有无法律规定,必须嫁给和自己发生过关系的男人。” 图坦卡蒙说:“并无。” “那就对了,就算他和我发生了关系,我也不愿嫁给他!” 接下来,艾都浑浑噩噩的,原来她不愿意啊,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塞克蒂美和赫伦西布告退后。 图坦卡蒙无奈摊手,“现在怎么办?” 艾脸上青白交加,硬着脖子,“她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抵抗?以她的武艺和力气,难道推不开我吗?难道是我强迫她的吗?好像我很愿意娶她一样,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 艾大肆吐苦水过嘴瘾,图坦卡蒙忽然给他使眼色。 艾扭头,就撞上塞克蒂美冷毅黑沉的脸,塞克蒂美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那个,小美......”艾后背发凉,慌忙解释,“我...” 塞克蒂美上前,双手抓住了艾的两只肩膀,脸色似乎缓和了几分,艾抱歉地嘿嘿笑,松了口气,谁知塞克蒂美突然抬腿,膝盖用力顶向他胯下,艾将痛呼死死憋在嘴里,腰一下子就折了下去,连图坦卡蒙也觉得腿间一凉。 塞克蒂美拍了拍手,英姿飒爽,向图坦卡蒙请罪,“陛下,臣失礼了。” 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艾瘪红了脸,疼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 图坦卡蒙扶额,“别撑了。” 艾瞬间瘫倒,蜷着腿,毫无形象地躺在议事厅地上打滚。 “哇哇哇哇哇,痛死我了,这个可怕的女人......!!!” 这是要把他变成太监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五第五百一十八章 现在就结婚 出了王宫,塞克蒂美和赫伦西布并排坐在高大的马车上,返回底比斯的官邸。 “你说,是哪个小子欺负了你,给父亲说,我要教训他!”赫伦西布愤愤难平,情绪激动。 塞克蒂美托腮从窗口望向底比斯的街道,昏暗的天色,扬起的尘土,眼中的一切都是那么让她心烦气躁,人群的喧闹伴着马匹的嘶鸣声刺扰乱她的思绪。 他为什么不敢当着父亲的面承认! 那个男人,简直气死她了!竟然说自己不抵抗,他是不是还想说是自己主动的!! 进了院门,塞克蒂美便飞身从马车上跳下,她要把艾的脸画在把练习射箭的靶子上,然后把他射成马蜂窝,塞克蒂美气鼓鼓地跑向自己的卧房。 可今天会客厅里似乎有客人,是宰相阿伊,宰相旁边还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是阿伊的独生女儿伊特努特诺杰美特,塞克蒂美平日里随意惯了,但这两位尊贵的客人不能忽略,便上前打招呼。 “宰相大人,诺杰美特小姐。” 赫伦西布走过来,坐到了诺杰美特身旁,把手亲昵地搭在了诺杰美特手上。 塞克蒂美愣愣地望着父亲和诺杰美特,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赫伦西布满脸喜色,开口宣布,“塞克蒂美,我要娶诺杰美特了!” 诺杰美特也面向塞克蒂美,温和地笑着说,“塞克蒂美,让我做你的姆特,照顾你和将军好吗。” 其实诺杰美特也就二十七岁,只比塞克蒂美大了十岁。 诺杰美特已经握住了塞克蒂美的手,如果是别人再不情愿也就忍了,可塞克蒂美用力甩开了她,“你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诺杰美特尴尬地收回手,紧抿着唇。 塞克蒂美眼中悲伤,质问赫伦西布,“父亲,你真的要娶她吗?!你忘记你是怎么承诺母亲的吗!你只爱母亲!” 赫伦西布额头隐隐冒出黑线,却还是耐心地哄女儿,“你母亲在芦苇之境,肯定也希望有人陪伴我走过后半生。” 自己的女儿被下了颜面,阿伊极为不爽,可面上依然慈祥和蔼,好言劝到,“塞克蒂美,诺杰美特成了你的母亲,我就是你的外祖父了,我们是一家人,不要置气。” “我呸!阿伊,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你把你的女儿塞给我父亲,别以为我不知你是何居心,你不过是想笼络埃及军方!” 塞克蒂美指着阿伊的鼻子破口大骂,吐沫星子都溅到了他脸上,阿伊额上青筋猛地跳动了几下,自从当上宰相,他何时被人这样狗血临头的骂过,嚣张的毛丫头,竟敢对他这样讲话! “住口,还不快向大人道歉!”赫伦西布怒斥。 塞克蒂美是绝不可能道歉的,不屑地扭过头。 阿伊城府深沉,喜怒从不形于色,平和地说:“塞克蒂美,祖父知道你一直想做第一王妃,祖父可以帮你。” 闻言,塞克蒂美眉毛高高挑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阿伊,如果你想把我送进宫,通过我监视法老,趁早告诉你,别做梦了!” “你给我闭嘴!!”赫伦西布暴跳如雷,拍桌而起,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他怕塞克蒂美激怒宰相,是又恼火又心疼。 塞克蒂美冷哼一声,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给我回来!” 塞克蒂美跑得更快了,赫伦西布脸上无光,向阿伊拱手,“岳父大人,小女不懂事,我替她向您赔罪,希望大人不要怪罪她。” “怎会,塞克蒂美会明白我的苦心的。”阿伊意味深长地说到。 玉需要雕琢,才能成为好看的装饰品,草木需要修剪,才能成为供人观赏的风景。 这个外孙女,的确是要好好教导了。 如果她不是赫伦西布的爱女,自己早就把她剐了,还能忍她到现在? 闹了这么一出,诺杰美特动摇了,“将军,你是真心娶我的吗?” 赫伦西布害怕这门婚事黄了,立刻保证,“当然是,我是喜欢你的,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诺杰美特望向丈夫,“我从小就听将军的故事,仰慕将军,只要将军不负我,我定不负将军。” 诺杰美特端出大度的贤妻良母做派,“我进屋看看塞克蒂美。” 赫伦西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我去,你们再打起来,唉,都是我这些年惯坏了她。” 他的这个女儿啊,总是这么让他头疼。 塞克蒂美的母亲去世的早,她从小便跟随自己南征北战,耳灼目染练就了一身的硬本领。他从普通队长一路晋升成位高权重的镇国将军,女儿也成长为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将。 他对唯一的女儿颇为宠爱,捧在手里视为珍宝,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再加上军营的大环境使然,让她养成了刚烈的个性。这性子在军队战场自然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是要嫁给法老为妃的,这个脾气怎么能讨得陛下欢心。 “大人,小姐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塞克蒂美把自己锁进屋里,她的侍女担心自己的主人再这么饿下去身体会承受不住。其实她已来报告过多次,可赫伦西布将军好像没听见一样不予理睬。 “不管,饿了自然会吃!” “法老来了!” 法老亲临,塞克蒂美肯定是要出去接驾的,打开门,就见赫伦西布站在门外。 知道自己上当了,塞克蒂美用力挥门,赫伦西布作为武将反应敏捷,撑住门,钻进了女儿房间。 塞克蒂美靠窗坐下,还在生闷气,怼给他一张冷硬的后背。 赫伦西布开了口,“塞克蒂美,是我对不起你母亲,我何尝不思念她,但是她离开了这么多年,父亲是真的好孤单,你忍心让父亲一个人吗。我娶诺杰美特,也是为了争取宰相对你的支持,让你做上第一王妃。” 要是以前,能嫁给法老,塞克蒂美一定很高兴,但这个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想到那个和她一起拉手在鳄鱼岛奔跑的男人,那个为了帮她找耳坠傻傻掏狗屎的男人,那个和她接吻缠绵拿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 她就一点也不渴望了。 赫伦西布恳切地继续分析着,“塞克蒂美,你听父亲和你说,法老和宰相表面上君友臣恭,但其实他们不和已久。现在我娶了诺杰美特,在旁人眼里就是偏向了宰相,厚此薄彼,这是很危险的,为了维持平衡,你必须嫁给法老。” 塞克蒂美不敢置信看着父亲,原来这才是他的权衡,父亲果然是位老练的政治家,比起阿伊也不遑多让,哪里有考虑她这个女儿的终身幸福,塞克蒂美心冷了。 “你背叛了母亲,你是负心人,我不会任你摆布,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法老并不爱我,我不要嫁给法老!” 赫伦西布气结,瞪圆了眼,“必须嫁!以前想嫁给法老的人是你,现在反悔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吗!” 塞克蒂美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一个疯狂的想法从脑海里升起。 图坦卡蒙给艾放了一天假,让他回家养伤,黄昏,艾正坐在草地上和他的哈士奇狗儿子玩丢草球游戏。 二哈忽然叼着球朝一个女人跑了过去。 塞克蒂美抚摸着艾美柔顺的皮毛,艾下意识夹紧了腿,“你来干嘛?” 踢了他一次,还不解气吗,还要再来一次吗。 塞克蒂美凶巴巴的样子像是来讨债的,“我要你对我负责!” 负责? 艾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负责,负什么责?” 塞克蒂美直白地说:“娶了我!” 啊? 艾嘴角抽了抽,充分认识到女人这种生物的善变,上午,还死活不愿意,下午,就跑来要他娶她,这是闹哪出? 艾看出她情绪不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塞克蒂美说:“我父亲要再婚了,要娶宰相的女儿,我还是没能替姆特守住他。” “你是不是和将军吵架了,如果你是为了和将军赌气,才要和我结婚,那没必要。”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就问你,你要不要娶我?”塞克蒂美不耐烦地吼到。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你是认真的吗?”艾眼睛严肃专注地望着她,“小美,结婚不是儿戏。” 塞克蒂美和他直直对视着,“艾,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你喜欢我吗?” 艾眼神闪烁了下,当然是喜欢的啊,说了你也不会信,你是我妈妈给我选的儿媳。 没等艾回答,塞克蒂美就自问自答,“你不喜欢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呀,也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但那是以后的事,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艾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娶了塞克蒂美,也是法老想要的结果,但这也太快了,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昏昏沉沉、稀里哗啦做出了一生最神圣的承诺,那庄严的三个字,“我愿意。” 塞克蒂美终于笑了下,“好,但我也有要求,除非我和你离婚了,否则你不准再娶,不准纳妾!” 艾马上保证:“我们不会离婚的。” “还有,同房的事情,如果我不愿意,你不准强迫我!” “好,我都答应你。” “汪汪汪!”艾美仿佛知道自己有妈妈了,兴奋地咬着自己的大尾巴原地转圈圈。 艾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现在!” “现在?” “对!协议我已经带来了。” 只要按下手印,就是合法夫妻了。 塞克蒂美在前面走,艾在后面磨磨蹭蹭。 塞克蒂美扭头催促,“你走快点!” “我疼......”艾步子迈不大。 塞克蒂美停下,问:“哪里疼?” 艾视线瞄向身下,“没事,还能用,不会让你守活寡的。” 塞克蒂美无语地甩了个白眼,开口,“过来,我给你揉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百一十九章一 十三年前的深宫阴谋 第二日,艾和塞克蒂美手拉手,向法老请安,闪婚的速度之快着实惊到了图坦卡蒙。 纳克特敏和穆鲁佩妮结婚了,现在艾和塞克蒂美也结婚了,他和娜芙瑞比他们相爱得都要早,婚礼反而成最晚的了。 塞克蒂美戴着黑亮的辫子假发,穿了条蓝色的新裙子,艾就系一条蓝色的腰带与她呼应,同样是武官,两人看起来非常般配。 “艾,塞克蒂美,新婚快乐。”图坦卡蒙真诚地祝福。 “臣谢过陛下。”夫妻俩齐声道谢。 艾拉起塞克蒂美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塞克蒂美扭头望着丈夫,那双沉静冷毅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一丝羞涩和甜蜜。 塞克蒂美还要去拜见王后,先行告退。 艾不舍分离,深情地嘱咐,“路上慢点。” 塞克蒂美嫌他矫情,“知道了,王宫里,我又不会出什么事!” 塞克蒂美走远了,艾还在朝图坦卡蒙傻笑,抚摸着自己的婚戒,他们的结婚戒指是鸭衔莲花的造型,和塞克蒂美那对耳坠的图案类似,艾抬起手,又亲了一口他的戒指。 “陛下,臣娶到了塞克蒂美,完成了您交待的任务!”艾总算不用担心被法老贬去看王宫大门了。 图坦卡蒙问:“对你而言,这只是一个任务吗?” “不,我爱她,娶她为妻,是心之所向。” 图坦卡蒙打趣,“哼,我就看出来,你会喜欢她。” “陛下英明!”艾一脸狗腿样,适时拍上马屁。 “陛下,陛下!” 赫伦西布急匆匆小跑过来。 艾见到赫伦西布,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岳父大人。” 岳父这个称呼直接把赫伦西布喊懵了,他听说女儿为了气他,擅自找了个男人就把自己给嫁了,现在面见法老就是求法老撤销他们的结婚协议。 “原来我的女婿是侍卫长大人。” 赫伦西布的话不冷不热,艾担心能不能过了岳父这一关,图坦卡蒙为他撑腰,“赫伦西布,我把塞克蒂美赐给艾做妻子了。” 艾也跟着表态,“岳父大人,我爱塞克蒂美,我会照顾她保护她,请您放心。” 法老赐婚,赫伦西布哪敢反抗。 塞克蒂美嫁的是艾,艾是法老的心腹,所以他在法老和宰相之间寻求的平衡并没有被打破,这样的结果,他也可以接受。 赫伦西布开口道,“做父亲的,不就是希望女儿能得到幸福,艾,我就把塞克蒂美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待我的宝贝女儿啊,否则,我绝不饶你。” “谢谢岳父大人,我会的!”艾狂喜。 这些天,夏双娜在月光庄园也没闲着,她一直牵挂玛雅的病情,玛雅夫人对她很好,她很感激,想尽自己的能力为她缓解病痛。 夏双娜查了玛雅的医案,又和几个资深御医请教,结合现代了解的医学知识,判断出玛雅的病是哮喘。 有些哮喘是先天性的,而玛雅大概是在五、六年前才第一次发病,属于受后天因素刺激,导致气管受损,才留下了后遗症。 要是能查出当年激发疾病的诱因,对她后续的治疗一定大有帮助。 但夏双娜几次询问,玛雅始终不愿提及当初遭遇了什么。 这日夏双娜带着自己缝制的衣裙当礼物,去拜访玛雅夫人。 梅莉塔夫人正坐在玛雅家的庭院里,和玛雅聊天。 见了娜芙瑞,梅莉塔恭敬地行礼,“拜见娜芙瑞王妃。”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真正册封,但夏双娜也心安理得受了礼,“梅莉塔夫人,杜拉常和我提起你,你是埃及着名的妇科医生,我有问题想请教。” 她已经和图坦卡蒙有了快三个月的夫妻生活,图坦卡蒙想要孩子,勤奋耕耘,频次是一点都不少,但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体寒血虚,月假的时候常常疼痛难忍,会影响生育吗?” 玛雅开口,“梅莉塔,你好好给她看看。” 梅莉塔上前搭了脉,看了舌根、眼白,摸了她的小肚子,夏双娜觉得梅莉塔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禁担忧,“有问题吗?” 梅莉塔马上开口道,“您年轻体健,气色红润,我为您调养气血,您一定能为法老生下一个尊贵的小王子。” 夏双娜宽了心。 玛雅接话,“我看公主挺好的,怎么就非要王子了。” 如果娜芙瑞生了法老的第一个儿子,王后绝对会想尽办法把她的儿子夺去抚养,当年,纳芙蒂蒂王后不就强夺了基娅的儿子,还是生个公主好,能养在自己身边。 夏双娜纠正,“能不能生男孩看的不是我,是图坦卡蒙。” 学过初中生物的都知道,女性的染色体是xx,男人的才是xy。 梅莉塔瞠目结舌,“您,您......怎么能把这件事推给法老!生孩子是女子的功能。” 然后夏双娜被迫接受了梅莉塔长达半个小时的教育。 夏双娜无奈地吐舌头,算了,和这群古埃及人讲不通科学道理。 梅莉塔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女人,放在现代也是医术高超的妇科圣手。 梅莉塔是基娅的挚友,也是她的御医,当年因为看顾不周导致基娅流产,伤了根本,最终不幸薨逝,图坦卡蒙一直埋怨母亲的故人,故而很不待见梅莉塔一家。 梅莉塔的丈夫颇有才学,可因为妻子的缘故仕途受限难得晋升,也就做了个低不成高不就的副职官员。 杜拉也是,本可以得到殊荣,进宫陪伴基娅第二个孩子长大,那样她受到的教育,她的眼界,她的地位一定和现在大不一样。 倘若基娅还活着,凭借和法老生母的亲密关系,他们家绝对不是如今的境遇。 只能说,有时候人的命运际会就是这样玄妙,人无法全然掌握自己的命运,人的命运会与其他人的命运连结,努力固然重要,但想有所成就也需要一些运气。 收到那瓶叫做“莲茉之诺”的香水后,夏双娜就一直想问梅莉塔关于密码板的问题,今天遇到了可以放心说话的场合。 “我想问您一件事,基娅王太妃有没有交给您一块密码板?” 骤然被问起这事,梅莉塔打了个激灵,装傻到,“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夏双娜说:“我就和您直说了,王太妃留了一个密码盒给法老,但是开启盒子的密码板不知道在谁手中,我发现盒子上面画了白茉莉,茉莉是您闺中的名字,所以我猜测王太妃当年把密码板给了你,夫人,请你和我说实话。” 她猜的完全是事实,梅莉塔只能请娜芙瑞保守秘密。“请您先不要告诉法老,不是我想隐瞒陛下,是基娅说过,等时机到了,这箱子才可以打开。” “什么时机啊?” 夏双娜问,突然发现她的声音重叠上了一个威严低沉的男声。 几日不见,图坦卡蒙想念娜娜,听说她来拜访乳母,也过来见她一面,没让门卫通报,站在她们身后,就听到了这么大一件事。 “参见陛下。”梅莉塔大惊失色,忙起身行礼。 图坦卡蒙落座,“梅莉塔,母妃留给你什么东西,交出来。” “陛下,现在还不是王太妃说的时机。”梅莉塔遵守承诺,不肯拿。 图坦卡蒙冷冷威胁,“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让我派人抄家。” 法老态度强硬,梅莉塔身为妻子和母亲,总不能连累自己的丈夫和儿女,就妥协了,“陛下,您真的要看吗?” 梅莉塔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的夹层里,拿出了那块密码板。 她跪地,将密码板恭敬地呈给法老,大声地请求,“陛下!无论您看到什么,都请您保持冷静!” 图坦卡蒙身子晃了一下,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可怕的事吗,让她说这样重的话,他突然有点不太敢看了。 母妃留下的密码箱放在荷鲁斯宫的机密室里。 图坦卡蒙拉住了娜芙瑞的手,“娜娜,陪着我。” 夏双娜第一次从图坦卡蒙的脸上看到恐惧和不安。 “嗯,我们一起回去,我和你一起面对。”夏双娜握紧了他的手。 图坦卡蒙带着娜芙瑞上了轿辇回宫。 玛雅拿纸写了几个字,包好,交给自己的仆人,“去给王后报个信,过去的事瞒不住了。” 密码盒被平平稳稳安放在书桌上。 图坦卡蒙反复洗了手,极为小心地将密码板的所有凸起同时按在盒盖的按钮上,他的胳膊和手指肌肉紧绷,一旦出差错,盒子里面的东西就会自焚,必须万分谨慎。 四周万籁俱寂,夏双娜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和图坦卡蒙的呼吸声。 嗒,清脆一声响。 机关弹开。 盒子打开了。 一卷纸莎草正静静地躺在盒底,散发着草木特有的清香,图坦卡蒙顿时心跳加速。 图坦卡蒙颤抖着手,展开了它,他的手心渗出了汗。 看着母亲生前最后的笔迹,思念疯狂涌入胸膛。 这是一篇日记,记载的是似乎是很多年前某天发生的事情。 图坦卡蒙努力调动自己遥远模糊的记忆,拼凑加工,一场尘封十三年的深宫阴谋和刀光剑影终于浮出水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