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魔术师混在咒术师堆里是否有什么问题》 第1章 第一只诅咒 京都,正十字学园町第三小学。 孩子们等待许久的铃声如期而至,唤回了对着窗外细雪发呆的佐千代。 她如梦初醒般眨着惺忪的下垂眼,扶着后颈晃了晃有些僵的腰,没过肩头的浅栗色碎发跟着摆动轻挠过指尖,先前挺的笔直的上身在卸去力道后一下子摔在靠椅上。 卫宫佐千代目光发虚盯着前方黑色的头毛正思考做些什么打发一下课间,然而未进食导致发苦的舌尖忽然提醒了她。 “喂,燐,醒醒,”卫宫佐千代身体前倾,毫不客气一巴掌打在趴伏在桌上的男孩肩膀上,“你从第一节课开始就睡了?晚上做贼去了?” 十岁出头的大男孩,奥村燐正乐不思蜀做着脚踢北海幼儿园拳打南山敬老院的美梦,忽然天上降下正义铁拳,被吓得浑身毛孔打开,不受控制地猛推身下的桌子,金属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很痛啊,卫宫佐千代你这个疯女人!”燐回过头,粗暴地一拳砸在幼驯染的桌子上,藏青色的眼睛里又愤又恼,要是有同年龄的孩子被他这么一瞪指不定会哇的一声哭出来,而佐千代只是不痛不痒地撩了一下眼皮。 因为关系足够好,她根本没有硬生生把人叫醒的负罪感,而是侧过头玩笑似的询问自己另外一个竹马:“雪男,你哥这样脑子不会睡坏吗?一天要睡11个小时什么的,这合理吗?我只在步入中年危机囔囔肾透支需要休息其实只是不想上班的大人身上看到过。” 奥村雪男合上手里的病理学大部头,对着后桌的佐千代打了个哈哈:“那什么,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哥哥正在长身体需要多休息,而且你这种描述好微妙啊,卫宫叔叔不是这样的人?” 闻言佐千代冷笑了一声,“哈,谁知道呢。” 那个粘老婆的妻管严,每天都要在家里上演一出不想起床要爱丽亲亲抱抱才能好的烂俗剧情,明明是同位体,但是这个世界的卫宫切嗣却过分油腻(对爱丽丝菲尔限定)。 今天同样如此,这对傻瓜夫妻在床上腻歪了半个小时,让独守空荡荡的餐厅的佐千代在上学日错过了早餐。 爱丽你就宠他! 想到这里,佐千代不免猫猫叹气,距离她穿到这个世界和切嗣爱丽重新开始生活也快6年了,在面对普通上班族身份的卫宫切嗣,她还是时不时会裂开一下,草生不止。 “所以,佐千代你叫醒我干嘛啊,”这时,奥村燐也差不多从睡意里挣脱出来,眼里的躁动平息过后,懵懵懂懂地看着面前坏笑着的俊秀女孩,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还有些粗粝沙哑。 “没什么事,下节是主任的文学鉴赏课,他大概不会让你睡的,所以就先叫你起来咯,燐也不想再去站走廊,学生就是要认真听课。”卫宫佐千代懒洋洋地垂着眼,一只手臂跨在椅背上,一只手解开了衬衫最顶上的扣子,一个褶子都没有的校服瞬间宽荡下来。 褪去上课时端庄的模样,她在避开规则的约束后,偶尔会露出冰山一角的浪荡,奥村雪男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哥哥身上。 早慧的少年很早就发现了,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女未曾在外人面前袒露的怪诞,浅识只觉眼前人自律知趣,像一只喜欢小憩无害又斯文的猫儿,但骨子里其实是一只主动将自己关进名为“常理”的笼子、野性始终未驯的戾兽。 不过,终日沉溺在冰冷海水下的人,也有渴望氧气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卫宫佐千代判断环境无害后也会选择对自己的亲友扒开克制的伪装,露出尖锐张扬的一面。 如果奥村雪男再年长些,或许他就会明白有个形容词叫做闷骚。 奥村燐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单因为上课睡觉这件事,自家老爸藤本狮郎这个月就已经被请来喝了一次茶,而他们年级主任又是个循规蹈矩的古板老头,如果不是幼驯染的提醒,他很可能放学就要接到家访通知。 如果是这样,老头子会把他叨叨死的。 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乖乖读书的弟弟,又看了看就差把腿翘起来的咸鱼人士,嘴角抽搐:“我说你这个样子就不要以优等生的语气讲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上课都在走神!” 卫宫·全科满分·制霸小学生智商顶点·佐千代挑着自己的眉毛干巴巴地说着:“什么叫走神,我在观察世界。” 奥村燐又想和皮糙肉厚的某人打一架,语调都带着情绪地上扬:“开始了开始了,佐千代式的胡言乱语,你就是不想被老师提问才装模作样的!” 这个小鬼总是在不该察觉的地方敏锐,佐千代咋舌,眼神开始胡乱飘,“并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真气人!” 逗弄过自己好玩的幼驯染后,佐千代顿时神清气爽,对她来说,在这个飘满了浊气和魍魉的教室里,惟有雪男和燐身边还有些干净的空气可言。 这两人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她超喜欢这里的~ 但是被她一心爱着的贴墙角落,却是让同班生避之不及绕道走的地方。 年幼的孩子不会藏起他们的喜恶,无意识的霸凌在孤立形成时就已经开了端,奥村兄弟前排的座位在三年前就被师生不约而合地空置下来,他们后面除了卫宫佐千代谁都不愿意坐。 佐千代沉默下来后,一些不堪的私语很快便传到耳畔—— “奥村他好恐怖。” “是啊,对卫宫也很凶的感觉。” “啊?他们三个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吗?刚刚奥村燐推桌子那一下我还以为他又要揍人呢。” “奥村燐他就是恶魔,卫宫一定是被逼着和他玩在一起的。” “.....” 没有依据的臆断,漠不关心的附和,掏空心思的诽谤,隐伏在人类蜻蜓点水地呼吸间,是对无辜少年沉重恶意和虎视眈眈的诅咒。 吵死了。 佐千代阴鸷下来的红眸里陡然间浮现了一只不属于人间的巨型蠕虫。 这个挂在天花板的怪物头部只长了一张血盆大嘴,多环节排列的躯干上长满不明的孢子,它扭着肉肠一样的身子在学生的头顶上蠕动,爬行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恶心的粘液,但就是如此掉san的画面群聚起来的学生无人注意到。 [恶魔恶魔恶魔恶魔恶魔恶魔.....] 从负面情感里诞生的诅咒没有理智,只不停发出重复性音节和怪笑。 奥村雪男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几欲要抬头,却被人强硬地按下脑袋。 身后维持一副软绵绵状态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挡住了他头顶的光线,也遮住了他的视野。 她轻描淡写又不容拒绝地说:“低头,看书。” 卫宫佐千代微微仰起头,转动手腕关节,取下食指上的指环。 还未等奥村雪男回过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会碾碎人理智的压迫感,身边的人未经宣告擅自撕裂了平易近人的表象,爆发出了骇人的存在感,露出了内里脱离日常的强大和疯狂。 看,他都说了卫宫是个不正常的人,雪男瞳孔紧缩,呼吸絮乱,被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但生理上的反应并未影响他的思考,被未知的作用力支配也没有给他带来过大的恐惧。 因为他的哥哥也是这样,让人敬畏又忍不住让人依赖。 卫宫佐千代感觉到他的颤抖,抿起嘴角,普通魔术师魔力解放后尚且会令一些感知力出色的人感觉不适,更遑论是她身体里根源级别的魔力,光是被波及都有可能造成人体损伤。 她一边歉意地低下头对着面色苍白的少年说着:“很快就好,”一边只手以看不清的速度编织着。 一柄泛着虹色光芒的飞刀在投影出来的瞬间,被利落地甩在肉虫头部。 这只三级诅咒诞生不足一分钟,未开始兴风作浪的一生,就在魔术师的手里化作灰,左一堆右一堆。 看着和投影小刀一起消失的大虫子,虽然没有亲手去碰,佐千代还是有一种自己脏了的感觉,她嫌恶地戴回抑制用的礼装,敛下表情查看自己体弱竹马的身体情况。 正是清楚自己这身变异的魔力会侵蚀身边的人,卫宫佐千代才要将自己牢牢地藏起来,关住不受控制的魔力,做一个普通人,而平时遇到这些魑魅魍魉,如若不是太过贴近自己的生活,她都是视而不见,绝不轻易出手祓除。 当然也是有迟钝到极点不受她影响的家伙存在。 奥村燐在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冷汗吟吟,发出不均的喘息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什么不对,他立马扑过去,神色紧张地询问雪男,在得知无碍后又露出了傻兮兮的笑脸。 气氛在这旁若无人兄友弟恭的家庭剧场里变得欢乐起来。 果然,她到哪里都是一个电灯泡,两辈子的寡王·卫宫佐千代冷漠地想着。 考虑到自己身上还有魔力残留,又不想这兄弟俩继续呆在同级生窃窃私语里,卫宫佐千代在犹豫下提出邀请:“喂,陪我出去走走,我想买水。” “唔,可雪男好像不太舒服,我要看着他。” “抱歉啊,我现在有一点想吐,还是和哥哥一起。” 卫宫麻了。 行行行,世界毁灭都不能分开你俩! 她面色如水,带着被拒绝后的沉重脚步,痛心疾首转身就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二只诅咒 接触到室外新鲜的空气,身上顽固的魔力也逐渐淡去,卫宫佐千代站在走廊尽头,靠着栏杆小口小口喝着清甜的水蜜桃汁,吹着风神色慵懒。 下着雪的天,不会特别明媚,但她还是沉醉地看着,像个实验室的观测员对任何微小却盛大的事物都抱着极大的热忱。 并不是所有人都迷恋于变化多端充满突发性的刺激生活。 一切平庸或耀眼的人,穿插着纯粹或浓烈的感情,从无到有到无周而复始的生命轨迹,卫宫佐千代不可思议地耽溺于眼下的一切,像是惶恐于泡沫破碎一样呵护着来之不易的平静。 虽然有些瑕疵,但她是喜欢着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常的。 女孩身后是潮汐般的人流,她从不参与,挂上了平和却疏离的假象,拒人于千里之外,甘心成为闹市里的幽灵。 爱着,但不能过多干预。 来自她的意识叠加很可能会造成世界哪个角落的物质态量又一次坍缩。 她,卫宫佐千代,是出乎意料的实验产物,是本不该存在却又以架空形式映射出来的虚数体,也是能破坏世界合理进程的异端。 如此悲哀的非实生命,曾经也任性过一次。 6年前,卫宫佐千代为了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朔月美游能摆脱圣杯容器的命运,毅然决然向存活在世界上的奇迹——也就是她的师傅,五大魔法使之一的宝石翁,泽尓里奇·修拜因奥古祈愿。 她清楚泽尓里奇嘲笑善举玩弄人心的恶劣本质,明白他是个货真价实的混蛋,也清楚他对她存在不可明说的企图,但佐千代还是主动羊入虎口,把自己全权交付出去,换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但要拯救美游就必须要触发人类延续的世界线。 无论各位信不信,在卫宫佐千代的世界里,人类史正以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崩坏下去,正是预测到了这样的未来,为了广义能够生存,届时就要献祭掉身为神稚子的美游使得圣杯降临。 泽尓里奇对人类白纸化的未来或者说对世界的消失都抱着看闹剧的心态,作为能穿梭平行时空的魔法师,无所不能的他总是以看各式各样的蝼蚁竞天命为乐趣,自然对卫宫佐千代提出拯救世界的愿望嗤之以鼻: “好啊,想做就去试试看,不过我先说结论,现在的你到死都不可能实现的。” 他戏谑地看着眼前异想天开的人,从容地像是讨论天气般揉碎了她的梦想。 他身后熠熠生辉的星河铺天盖地展开,再次映衬出身为人类的卫宫佐千代何其渺小。 已经跟随宝石翁学习了十余年的女人内心十分坚韧,看不出丁点挫败,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话道:“说,要做什么。” 泽尓里奇用鼻音冷笑一声,“如果是其他三维空间个体提出要修改命运参数我早就让他去做梦了,但你或许有可能。” 虚数体本身就被赋予在无限维度穿梭的矢量性质,和局限在正向时间和正向速度的实体不一样,卫宫佐千代有着和宝石翁相似的,在多体时空里形成坐标的潜能,是有可能成为不受空间和时间伟力干涉,单独显现的域外生命体。 只可惜,人类的身份使注定她只能够无限接近却始终无法真正的达成永恒。 “时间给人类叠加了太多因果,无限的信息和无限的随机形成了现在观测出的消亡结果,也就是说以有限的技术无法改变这样庞大的洪流造成的事实,所以我才说你大可以试试,用你短暂的人生走上修正无限变因的道路,然后可笑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在绝望中认清自己的弱小。” “哈哈,蚍蜉撼树,堪称喜剧人的一生。” 宝石翁翘着腿兴致盎然地看着座下的弟子,他很好奇这个本可以和他走上同样道路却最终拘泥于所谓人类羁绊,放弃成为更高概念的废物,这一次又会做出什么有趣的选择。 卫宫佐千代沉默着,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 她忆起自己和养父卫宫切嗣互相依偎亡命的童年,思念在爱因兹贝仑家和爱丽丝菲尔以及伊莉雅一起喝下午茶玩耍的时光,耿耿于怀第四次圣杯战争里自己差点被Lancer捅个对穿,拼死反杀的结果是加速爱丽的死亡和最后冬木濒临毁灭那触目惊心的惨象..... 像是走马灯一样。 佐千代感觉到如海水倒灌般袭来的疲惫。 她突然好想回去再见一眼会笑着说“想成为哥哥和姐姐真正的妹妹”的美游,再吃一口卫宫家能带来幸福的饭,然后和自己的弟弟士郎开一个论正义伙伴如何成为厨子的玩笑..... 可是不行啊,她没有时间了。 卫宫佐千代翻涌的眼底最终被沉重的现实压垮,过长的刘海在她抑制住疯病呈现出的平静面容上撒上阴霾。 纵使毫无血缘关系,但卫宫佐千代始终是个Emiya。 在已经给卫宫士郎留下了遗书和自己的武器,斩断后路的女人轻声呢喃:“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做。” 男人笑道:“会死的哦。” “那就去死好了。” “既然如此,佐千代就试着成为无限。” 说着,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泽尓里奇将华美剔透的宝石剑插进她的身体—— 结果奇迹并没有发生。 ..... “啧。” 卫宫佐千代从回忆里抽回思绪,不爽地暗骂了一声,用力吸了一口桃汁,导致纸盒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厄运缠身的人,不仅没有抵达自己想要的世界线,还没有好果汁吃,身体缩小不说,连心智也一起跟着退化,她意难平地敲击着可怜的栏杆发泄自己幼稚的情绪。 暗中观察了许久,躲在角落的少女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靠近那个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人:“那个.....” 卫宫佐千代充耳不闻继续无能狂怒。 小仓加奈又叫了一声:“卫宫同学?” 卫宫佐千代这才意识到有人找自己,很有包袱地收起所有崩坏的颜艺,她垂下眼回过头,立刻换上标准的营业性微笑,对红着脸不好意思抬头的小姑娘说道:“有事吗,副班长?”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和卫宫还有奥村兄弟做了六年同学,但说话次数屈指可数的班里的副班长。 佐千代好整以暇地看着小仓支支吾吾的模样,耐心等待小朋友组织好她的发言。 品学兼优,性格内敛稳重,姿容清丽又带着点未长开的雌雄莫辩,理论上,这样的卫宫佐千代不成为班里呼风唤雨的人气王,也该是那种下课会被人包围的类型,然而在校园生活里,她却是很少被人主动搭话的边缘学生。 一是刻意为之,二也是总和知名怪胎奥村燐形影不离的结果。 “我....那个....” 卫宫佐千代看着单独找自己的人,大概想象到接下来谈话的内容,但眼见快上课了对方还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她心想着小孩子真可爱,一边情难自抑地低低笑着。 “小仓同学,你说,我不会介意的。” 见人如此和蔼可亲,小仓加奈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抬起湿漉漉的眼,看着这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同学,脑子里浮现着卫宫同学真好看的念头,然后鼓起勇气说道:“那个,卫宫同学,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继续和奥村燐同学一起玩?” “为什么呢?”佐千代微微眯起眼睛,笑得更和善了。 “就是...我听说他是坏孩子,他偷班长钱包,还撒谎!”小仓气的鼓起两侧脸颊,“卫宫同学不应该和坏孩子一起玩。” 啊,原来如此,就说为什么最近谣言越传越离谱了,恶意的程度也愈来愈深,始作俑者终于被她找到了。 卫宫佐千代用气音发出笑声。 孩子的世界很单纯,非黑即白,小仓加奈看着卫宫表情一如既往的亲切,连笑意都有扩大的趋势,自然而然觉的她是高兴的,一时间说话的底气都增加不少。 女孩义愤填膺地说:“青山班长那么好的人,奥村燐都要欺负他,上次还差点把班长打伤,现在更过分连偷窃这种事都做出来,还不肯承认!” 卫宫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诶,你们怎么知道是燐偷的?有证据吗?” “当然有,前天下午,班长都从奥村包里把钱包翻出来了,大家都看见了,哎呀我想起了,卫宫同学那天正好被老师叫去批作业难怪不知道。” 哦,还懂得趁她不在偷家啊,就说那天放学燐情绪差得跟吃了炮仗一样。卫宫佐千代本来是想找机会和他谈一下的,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小仓继续义正言辞:“卫宫同学你没看到,奥村被当众揭穿的样子,超可怕的感觉他要跳起来掐人脖子,明明是他做错还撒谎,就是不道歉,和恶魔一样差劲,这种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恶魔?卫宫佐千代勾起嘴角,人远比恶魔可怕多了。 恶魔只是纯粹的恶,而人,在混淆是非行着毫无二致的罪恶后,却拒不承认,还要给自己披一层高高在上的皮。 虽然她是喜欢享受人类各式各样感情的家伙,但不代表她不挑剔。 确实有点生气了呢。 卫宫佐千代若无其事像是没听见似的在抚平衣角,扣上最上面的领口,她保持如一的表情撑在栏杆上,压着嗓音说:“所以,青山是怎么断定钱包在燐哪里的?未经允许翻人私人物品不道德?” “才不是,那时奥村可是说随便班长找的。” “那就更奇怪了,哪有小偷拿人东西放包里然后让失主找啊,燐成绩是不太好但智力是正常的。” 小仓噎了一下,随之也产生了困惑,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要坚持己见,固执地说:“可是青山同学说他看见了,奥村那天趁没人的午休时间拿了他的钱包。” 卫宫佐千代颇为无语地捂住眼睛,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小仓同学我问你,你如果亲眼看见别人鬼鬼祟祟地翻你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小仓不经思考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大声喝止他呀!” “那么,你觉得为什么青山在亲眼看见别人拿走自己的钱包后,不当场制止而是要在事后公开揭发呢?他不担心小偷提前把赃物藏起来吗?还有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青山不告诉老师呢?据我所知,老师这两天并没有就这件事找任何当事人谈过话,青山既然被这么冒犯了,为什么隐而不发?” 小仓加奈瞪大眼睛,小小的脑袋瓜里满是刻板印象和正常逻辑的思想对冲,隐隐有一种观念被颠覆后接踵而至的恐惧。 趁女孩呆住,卫宫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虽然整件事都充满了各种荒唐的漏洞,但是我知道加奈是个乖孩子,是出于好心的,好啦好啦,我们回教室。” 她压着孩子柔软的头发,脸上还是无所谓的坦荡,但倾下来的身子却无端形成一股压力,小动物好像终于察觉了什么,瑟缩的眼神漂移过去,见人还是微笑着才偷偷松了口气。 小仓加奈天真地没有领会到,卫宫佐千代一双不再懒散垂着的赤眼里并没有如她所期许的那般盈着笑意,蛰伏其中的危险正悄无声息地苏醒。 踩着点回到教室,年级主任还未到场,卫宫佐千代把一听咖啡和一听可乐丢给自己的两个幼驯染。 接到咖啡的燐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然后被苦地吐出舌头:“啊这什么啊?美式?为什么给我这种东西,我也要可乐。” 卫宫睨了他一眼,“哈?谁管你,自己又不去挑。” 奥村燐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洪荒之力又有爆发的迹象,“你这家伙,是在报复。” 雪男乐呵呵地看着哥哥吃瘪,对后桌比了个GJ手势,并且当着哥哥的面拉开锡环,让燐听着滋啦啦的气泡音:“冬天就要喝冰阔落,佐千代果然内行,话说为了不在鉴赏课上睡着,我觉得哥哥确实应该喝咖啡。” 听到这话就知道交换是没戏了,奥村燐一边猛男嘤嘤一边露出“三天之内鲨了你”的丰富表情。 卫宫大爷不屑一顾,在摆好课本后,甚至有闲情雅致地对他比了个中指:“气死你,略略略。” 奥村燐:“???” 掐着幼驯染炸毛的点,佐千代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她盯着自己食指上的银色古朴环戒,像是不经意间挑出一个话题:“呐,我说燐,青山和你是怎么回事?” 却不料,两兄弟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呼吸皆是一窒,奥村燐面色瞬间不善起来,他撇过头,压着嗓音沉沉地说道:“没有什么事,佐千代你不用管....” 女孩还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完,就带着压抑的火气堵了回去:“奥村燐,是你不信任我?还是觉得我不会信你?” 发现她眼里的认真,奥村燐泛红的瞳孔在情绪急速转变下放大收束,下颚收紧,假装浑不在意的嘴角开始一点点下压。 他和卫宫无言对峙了几秒,率先败退下来,咬了咬牙,眼里掠过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委屈,但这一点转瞬即逝的情绪变化却没有被洞察力惊人的女孩放过。 奥村燐转过身,脑袋抵着青梅的桌子,声音闷闷的,像是不想说给人听,但又渴望宣泄的欲拒还迎。 “上周,我看见,青山他在虐猫,然后没有忍住,推了他一把...还有我没有拿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钱包为什么就出现在我的包里。” 卫宫佐千代的心在逐渐下坠,糟糕的情绪随着冰冷干燥的指尖流下,她收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伸出掌心轻揉着男孩不扎手反而像动物皮毛一样柔软的头发。 “嗯,我知道,我的竹马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 卫宫敛下目光,像凤尾蝶翼般的睫羽小幅度扇动,小仓加奈对她说的那么多话里,只有一句话被她真正记住。 撒谎的恶魔,是要遭报应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三只诅咒 文学鉴赏是门可以把人引入到很高深层次的课程,也是可以把人带进不省人事的慢性安眠药。 毫无疑问,六年七班的大家,不是同一时间但是是在同一地点,共同遭受着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 奥村燐从主任开口念上课文的第一个字起,头顶快要具象化的问号就没有减少过,整个人像是被抽掉骨头似的软成一滩,头部的重量整个交付给交叠的双手,弯着腰半趴在桌子上,无处安放的长腿吊儿郎当伸到无人的前座位上,昏昏欲睡的头脑全靠一听美式续着命。 赞美美式,赞美咖-啡-因!奥村燐宣布,到这节课结束前,卫宫佐千代都是他的超人! 只有150ml的饮料根本经不起他的牛饮,铃声打响不到20分钟,奥村燐就惊恐地发现他的灵丹妙药喝完了。 天书般的授课从他的左耳膜进又从右边钻出,奥村燐翻着崭新的书有些无所适从。 他其实并不是愚笨得学不会,而是因为同学长期对他的排斥和孤立让他把负面情绪发泄式的转到学习这件事上,他讨厌学校自然不可能认真去完成学业。 人是趋光性生物,奥村燐成绩差,但不代表他不会憧憬那些头脑聪明的人,就比如他身边两个。 燐的目光时不时好奇地偏过去看自己的左边身后,毫不意外发现这两个表面好学生正儿八经的坐姿下,其实是只字未听的顽劣。 好家伙,他们班的年级第二正津津有味看着和课堂无关的学术论文,而年级第一的那个腰板虽然笔直但双目无神,对着空气发着呆。 不止一次,奥村燐都觉得卫宫佐千代看见的世界和他是不同的,才能让她何时何地都可以发散性思考。 怪孩子,大家都是怪孩子,奥村燐趴在手臂上,就像过去每一次都会因为某个人而生起的探究欲一般,无意义的视觉余光鬼使神差地向后落下。 刚被老爸捡到时,卫宫佐千代明明还是一个无时无刻在暴走的状态。 凶狠、疯狂、理智丧失,种种用在野兽上的形容词都能放在她的身上,一旦有人试图接近就会瞪着她血红的眼睛,一副你再挪过来一厘米就把你骨灰都扬了的模样。 在被卫宫叔叔和爱丽阿姨收养后,这人才有所收敛,但即使如此两人童年还是没少打过架,关系最糟糕时,还要雪男在中间当调和剂。 转眼间,卫宫佐千代就已经变了,成了这般温顺安静的样子。 甚至还会说安慰人的好听话。 岁月真是一把比mappa社还要专业的整形刀*,奥村燐摸着自己发热的耳根想着。 心性至纯的少年躲闪又时不时挠人一下的笨拙眼神,即使是在胡思乱想陷入天人交战中的卫宫佐千代也很难不分心去看他。 卫宫佐千代取回一点注意力,轻佻地眯起一只眼,仰着线条锋利的下巴,无声地问道:干嘛?想爸爸我了? 奥村燐瞬间觉得自己是被猪油糊了眼,居然会觉得这个人有变温柔,他收回视线后心平气和地在书上一笔一划写了个草字。 雪男把两人的暗潮涌动收进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着卫宫佐千代,她则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 在两位幼驯染彻底把注意力挪开后,卫宫佐千代的唇线才一点点向下扯,她的目光缓慢地偏移至教室的另一侧,然后迅速和一个不甘的视线对上。 青山原本只是想知道小仓加奈有没有离间成功,上课后一直在注意奥村三人的互动,只不过事实好像并没有如意,他心里正暗恨着,抬起头时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双淬了毒的通透眼睛。 仿佛被那里倒映出来自己的丑相烫到一般,青山整个人的毛发都要倒竖起来,什么腌臜的心思一下子都被吓了回去。 嘁,只有这种胆量啊,卫宫佐千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心思不正的彼方是偃旗息鼓了,但她这边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卫宫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青山那黑黝黝的抽屉,上面附着着大量象征不洁的真菌,而青山本人也被苍蝇大小的独眼恶魔所包围,乌黑浑浊一片,看得她反胃。 魔术师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笔从左丢到右,灵活地转了个花,冰冷无机质的眼底充斥着嘲弄,丝毫没有自己的同学被恶魔眷属盯上后的同情心。 况且能被好污秽的魍魉看中,青山本身应该也是烂到骨子里了。 前段时间奥村雪男私下里有来问过她要不要帮青山进行驱魔仪式,但卫宫佐千代张口就拒绝了,一来她没什么兴趣管那些扯不到自己身上的事,二来她也不是正统驱魔师,做错哪一步节外生枝也不好,听人这么说雪男也觉得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总不能强拉着青山去修道院说他身上寄宿了恶魔。 眼见青山还未有到恶魔附体的地步,雪男权衡后也就不了了之。 哪曾想她都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处理这个麻烦,青山自己就作死莽到她面前了。 卫宫佐千代,12岁,在正十字学园町上小学六年级,不抽烟喝酒,打架也仅点到为止,有人惹,马上就报复回去,绝不把敌人留到明天,师生都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今生最大的愿望是当个普通人,而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来打扰她的平凡生活。 青山显然就是触了她的逆鳞,碰了作为她生活一部分的奥村兄弟,那么作为回报,卫宫佐千代歪头笑了笑。 ——就把他藏起来那些不能见光的东西都抖出来。 “以太魔术·界门。” 女孩轻声吟唱,残留在指尖的虹色魔力再次凝聚,她在看不见的角落划开空气,骤然间一条黑色的裂缝凭空出现,里面透出了诡异的斑斓彩光,她粗暴地撕开次元,空出的另只手投影出十数把匕首,然后一股脑地塞进裂缝中。 术成后最后丁点魔力也彻底散去,心情很好的卫宫佐千代莞尔一笑。 她双目放空,喃喃自语道:“说谎的孩子吞千刀,坏心肠的笨蛋倒大霉,不能说的秘密全见光。” 仿佛是印证了这句诅咒,心神不宁的青山伸出手去探抽屉里的那些能给他带来信心的东西,却被尖锐的质感刺痛,他的脑袋一空下意识低头去看,然而无法理解的事发生了,书包它居然自己涨了起来了—— 普通的学生包仿佛要被非自然的力量撑爆,发出细微的布帛崩裂的声音,紧接着青山看见了一排泛着冷光的刀刃诡异地从开口处生长出来,直指他的腹腔。 “啊啊啊啊啊啊啊!”青山不受控制惊叫着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救命!救命!有鬼啊!” 静谧的课堂被这一声凄惨的尖叫打断,很快骚动就爆发开来。 学生们迷惑地看着身为班长的青山,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主任脸色立马沉下来,开口训斥道:“青山你怎么回事,上课呢鬼叫什么?”说着就向他靠近。 青山脸色发白,抖着腿指着自己的抽屉:“里面,里面有鬼....救命!”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地低头看着没有异常的抽屉,伸出手去摸学生的包,一个不注意就将青山的包碰倒在地。 “咣当——” 众人先是被这金石撞地的声音吸引了注意,随之发现那是从青山包中掉出的弹簧-刀。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又全聚在散落一地,红白相间的照片上。 “啊啊啊啊啊——” “好恶心!” “呕,这什么东西啊,假的呜呜呜呜.....” 贴近的在看见照片后呕吐出来的有,胆子大的偷偷传递的有,不清情况的在听人描述后再继续添油加醋的也有..... 恐惧就像细菌一样在班级里迅速传染开来,一时间乱象频出,所有人炸成一锅粥,人间百态在这不大的空间里上演了一遍。 奥村燐也看见了照片,他的瞳孔因震怒放大开来,青色的火焰在眼底一闪而逝。 他死死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怒音:“可恶...青山这个杂种,他怎么可以!” 卫宫佐千代抽走他手里的照片,没有说话,干燥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睛上,细腻的怜惜无声传递着。 雪男也低下头,反光的镜片遮住了兄弟两相似的眼眸,“哥哥没必要和人渣置气,学校不会放过他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造成这么多学生恐慌,学校自然不可能放过青山,雪男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愤怒地拍桌声。 主任举着张青山提着染成血色的猫尸对着镜头摆出胜利姿势的照片,惊雷般带着盛怒的声音随之而来。 “青山,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而被人指着脊梁责骂的学生,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思考,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巴此时紧紧闭上,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事已经摧毁了他开口辩驳的勇气。 青山知道他完蛋了。 —— 青山被年级主任带走后,将会面临什么处置,卫宫佐千代不得而知。 作为在整件事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她反而对这个人去留问题没有一点打探的兴趣,事实上,对她来说,青山这个人和其他猫狗花草一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她平时观赏的风景之一。 你会对路过的景色产生私情吗? 不会。 美丽归美丽,和你又有何干呢? 无关。 卫宫佐千代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现如今污蔑奥村燐的因果已经一笔勾销,青山在她的世界里也就成了过去的一个记号,一个毫不起眼的记号。 换句话说,和身为虚数的她连成的所有交汇线,皆是薛定谔的交汇,既是存在的又是虚构的,如若想真正的观测到与其的因缘际会,那只能以时间沉淀下来的羁绊作为挽留虚数的唯一信条。 就像奥村兄弟一样。 外面下着雪,天台被关闭,气氛融洽的三人小团体坐在休息室里,打开自己的便当,谁都默契没提ky的话题,连一向神经粗大的奥村燐也只是在说些下饭的网络怪谈。 至于为什么灵异事件能让午饭更香这件事,最早要归功于喜欢伊藤X二的奥村雪男,他在一次午餐聚会上分享了《鱼》的故事,让正好吃着煎鱼的卫宫佐千代产生了诡异的刺激感,她盯着自己的鲷鱼看,结果在幻视下真的出现了双腿。 那一瞬间,她真的有参悟到论意识如何影响现实的唯心思想。 起初被恶心的一塌糊涂,卫宫佐千代为了反击,当即用她丰富的魔术师生涯编织出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食-尸-鬼两·性·繁·殖小故事。 听得雪男直呼内行。 被卷入其中的奥村燐脸色都绿了,在一场就差没把屎尿-屁搬上明面的故事会里,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餐,连亲手煲的汤都不再香甜。 结果这两个上头的人第二天又继续比起来了..... 奥村燐痛苦了有几天,后来也破罐破摔,正所谓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选择加入! 于是三人间午休话题的基调就这么敲定了,不知不觉被带成怪谈爱好者的燐和佐千代甚至会主动搜刮这些不着调的鬼故事互相分享。 这次他们又坐到了一起,卫宫佐千代在二人无感的目光下不客气地从雪男的便当里夹走一只小章鱼,又从燐那叼走一块可乐饼。 心里吹爆这与士郎的手艺相比也不遑多让的奥村家的味道,嘴上满不在乎地催促着:“燐,无内鬼,多搞点。” 奥村燐瞥了她一眼,心领神会地点着头,神秘兮兮地压着声音,开始了他今天的表演。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论坛上盛传的神隐事件?没有?行,那我从头开始讲。 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有个网友发贴说自己在梦里见到了那个据说已经消失的山村,也见到那个被诅咒的古社,啊对,就是那个传说里能见到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恋人的那个很有名的古社——” 雪男和佐千代配合地咽了口唾沫。 “拥有对亡者强烈执念的人会被这座古社呼唤着,然后在睡梦中进入古社深处,在里面见到思念的亡人聆听他们的遗愿,但也有可能见到徘徊在生死夹缝中不愿升天的怨灵,一言蔽之就是个连接彼世的地方。” “那个网友说他做了个很清晰也很渗人的梦,在梦里他见到了一个宛如鬼屋一样阴森破败的日式旧宅,在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后,他见到了站在天井下注视着自己的亡母。最初醒来,网友只当是个普通的噩梦,但之后连续几天他都梦见了相同的场景。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这是那个诅咒之社呢?那是因为有一次这个网友忍不住上去和他的母亲搭话,母亲哭着说他不该来的,然后告诉他藏放在老家后院西南角柳树下有她为他留下的地契...” 雪男抬头问道:“难不成,网友发现这是真的?” 燐依声点头表示肯定,“他很高兴,并且不再为做梦而恐惧,毕竟是能和自己过世的母亲聊天,再诡异他也甘之若饴,其余网友评论也都没当回事都是说这个故事很老套什么的,直到他倒数第三次发帖——转折来了,他说这次进入这个宅邸没有见到母亲,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躯腐烂浑身刻满刺青的恶灵,他们把他围住绑上祭台,然后砍下了他的头。” 佐千代哇哦了一声,兴味激增,“你说这个我就感觉饿了。” 被打岔后奥村燐也不恼,扒了一口饭继续讲述:“继这次发帖后,这位网友有差不多半个月没有更新了,而其他人也没上心仅是调侃观望,然后有一天,这位网友再一次上线,只说了一句话很莫名其妙的话:‘我再也不要睡觉了。’” “很奇怪的发展是,有些人隐约觉得不对劲,也试图私聊询问这个网友但都没有得到回复,但没过多久,这篇已经有了一定讨论度的帖子再一次更新,也是最后一次更新。” 奥村燐湛蓝色的眸子此时亮的惊人,他刻意停顿了几秒吊足听众胃口后才开口:“更新的第一句话是:‘我是xx(该网友id)的妻子,是来求助的,xx三天前在家里失踪了....’” “有人被吓到,但大多数人觉得这是一个自导自演的钓鱼帖,众说纷纭,真正盖棺定论是后来有人在这个帖子下转发了一个链接,而点进去就能看到一则新闻:‘男子于家中睡觉,半夜消失,床上只留下疑似焚烧后的黑色污迹’。” “而新闻里这个神隐男人的照片,与这个发帖网友的头像一模一样。” 雪男的背脊无端发凉,卫宫咬着筷子睁开了半敛的眼睛。 奥村燐含着吸管喝了口汽水,在两道期待的目光里缓缓道来:“这件事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发帖说自己也做过差不多的梦,关于这个宅邸的细节在不同的人嘴里都得到惊人的吻合,一个人说了一点新的场景,马上有相似经历的人出来附和,是真是假得不到证明,而事件也在这些模糊的描述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以至于后来为了整合,网友统一将这个古社称作.....” “叮!”燐的话被微波炉的提示音打断。 佐千代讪笑地说道:“等等,我的便当好了,”一边起身取出加热过的漆盒。 她把双层的便当摆在面前,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示意燐继续说,随手往嘴里放了颗丸子一样的物体。 奥村燐轻了轻嗓子,继续说道:“这个能在梦魇里将人杀死的古社,被人们称为[眠之家]。” 他无意间抬起下巴,在看到眼前景象后,却像是被突然割断气管,声音先是戛然而止,然后慌乱地发出短暂的吸气声。 “你怎么了,喂!” 宁静的午间再次被打破,意料之外的变故发生了。 在燐和雪男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对面之人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阖上了失去焦距的双眼,像切断能源的人偶那般,无力地向后仰去。 “佐千代!” 意识弥留之际,卫宫佐千代隐约知道了原因。 能拥有如此灵魂毁灭级别EX杀伤力的武器,想来只能是那个。 就是那个,与卫宫家的料理对应的,爱丽的料理。 好家伙,爱丽丝菲尔的便当,前夜做,中午吃,人马上送走。 啊,所以请务必让她死的模样安详一点,抬出去的样子能不至于太丢人,排面人佐千代如是想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四只诅咒 卫宫佐千代在鲜花和阳光的包围下苏醒。 第一时间,她想,她这种人也能上天堂吗? 过了片刻,她才从眼前万花筒式的蒙昧里找回常规的理智。 不会是在灵堂里诈尸了,会很尴尬的,卫宫佐千代撩起了手边一簇鲜花,出神中。 “呀,你醒了。” 一张放大了也是相当好看的脸凑到卫宫佐千代的面前,几乎是要贴上鼻尖的距离,却感受不到零星温热的气息,空余清冽的犹如睡莲一样的幽香。 卫宫佐千代瞬间皱起眉头,随手就把眼前的妖精推开。 即使是不用守人类法的物种,性-骚-扰在她这里也是不可取的。 但很快,卫宫便沉着脸痛苦地捂着额头,终于想起断片前的记忆——自己大概是误吃了出自母亲之手的放在某些游戏里可理解为即死作用的暗黑料理,然后一不小心触发了类似毅力的特殊技能才苟延残喘下来。眼前的花花世界,就是那什么副作用,好比出现幻觉,所以她再睡回去就好..... 白色的男性妖精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卫宫佐千代自欺欺人的想法:“哈哈,逃避是可耻的。” 佐千代挣扎了两秒,不舍地放开对眼皮的禁锢,抬眼看着这个身着华丽法袍白色长发的青年,无情地回应道:“但很有用。” 耳侧妆点有粉色花饰的美貌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在颈间摩挲般暧昧的声线加上如同盛开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绝色的卡萨布兰卡一样的容貌,试问谁看了能不心动? 钢铁直男卫宫佐千代说她能。 少女从花海里坐起身子,望向伫立在天线尽头的高塔,似乎铁了心贯彻自己的发言,在对方没有说明来意前,拒绝再开口说话。 以卫宫佐千代多年和妖魔鬼怪斗智斗勇的经验来判断,长得好看还笑容清爽的人多半是个骗子。 见识了她的冷漠,青年好似受不了寂寞一样黏黏哒哒地凑了过来,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呀,你叫做佐千代?看起来和泽尓里奇关系很不错,那一位明明挺不务正业的,但最近总是喜欢和迦勒底联动关心人理拯救进度,原来是因为你啊。” 像是埋在基因里的什么东西被激活,卫宫佐千代的肢体先于头脑行动起来,她笑容张扬竖起拇指指向自己:“没错,让宝石翁想起自己工作的不是人类,而是身为他弟子的佐千代哒.....啊抱歉,DNA错乱了一秒。” “哈哈哈,你果然很有趣!” 佐千代揉了揉太阳穴,因为自己唐突的行为咬了咬后槽牙,果然面对这种人她就是很难正经起来。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白花花的家伙应该是来自自己时空的生物,也就从心地调低了警戒等级,她平缓了呼吸:“咳,初次见面,我是卫宫佐千代,不知名的先生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里是哪里,以及你有什么事吗?” 梅林从刚刚开始就没停止笑过,不过他虽然是不太靠谱但也是知是非轻重的,憋了一下又恢复初见时的温和。 “嗨,同样是初次见面,我是花之魔术师,梅林,可爱的佐千代可以亲切地称呼我为好看的大哥哥。” 卫宫佐千代不给情面地光速答道:“好的,梅林,没问题,梅林。冒昧地问一下,你和亚瑟王传说里那位宫廷魔术师是什么关系?” “不用怀疑,是同一个哦。” “.....” 卫宫佐千代的表情就没有比现在更僵的时候,她呆滞了有那么半晌,终于有一种自己又摊上大事的认命感。 梅林非常喜欢她此时的模样,身边的花开得愈发鲜艳。 “现在佐千代是通过梦境进入到理想乡里,如果不是你的精神屏障发生松动,大哥哥我也很难跨越平行世界的壁障联系上你。” 连精神都给摧毁了,爱丽不愧是你,卫宫佐千代捏着拳,为自己默哀一秒,试探性地问道:“那么,魔术师大人,在我离开后.....” “圣杯战争如期举行了。” 什么?那岂不是.....卫宫佐千代耳边响起了鸣音,思想出现短暂的空白。 梅林打断了她的话,用温柔的语调封住了她的呼吸,平时最擅长用是是而非的词句戏弄人类的魔术师,此时却选择了残酷地说出现实:“朔月美游依旧如命运设定那般化为了许愿机,从那个世界上消失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都让士郎带着美游离开的啊....为什么会这样?” 卫宫佐千代双目瞪圆,如鲠在喉。 她几番辗转,费尽心思,到后来,还是一事无成。 双手无力垂下,放大的瞳孔逐渐失去神采,声音在她耳边淡去,美丽的人偶好像忘记了如何让胸腔里的脏器跳动起来,体会到了濒死的窒息感。 也是啊,她本来就不是会拯救世界的料,这么做的原因本来也不过是为了在意的人。全体人类的命运和美游的生命放到她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心爱的妹妹。 卫宫佐千代是自私的,是浅目的,是别有用心的,并非虔诚的圣徒,所以她的愿望才不可能被世界聆听到,甚至连她自身也遭到放逐。 她放弃了过去的一切,堵上性命去挽回的事,是毫无意义的吗? 红色的宝石上点点斑驳着崩溃的裂痕。 一朵花突兀地递到了卫宫佐千代支离破碎的眼前。 梅林清澈的眼里浮现着动人的光,他向着面前这位不被人知的英雄献上了一枝颜色深得要析出汁水的紫色圣诞玫瑰。 ——[犹豫不决,纠结的爱。] “矛盾的救世主啊,你的选择并非没有意义的哦。” “你留下的遗书让卫宫士郎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圣杯战争前夕争夺到了saber的召唤权,你的武器,那把能停滞人类时间的枪救下了名为间桐樱的女孩,这一切都帮助了卫宫士郎赢下了圣杯战争。” 闻言,佐千代的手指轻颤了两下,她的眼睛里短暂地盛起了光。 “士郎...赢了?” 啊不过,那孩子应该会许下世界和平之类的愿望...卫宫佐千代再次苦笑了一下。 梅林眯起眼睛,笑容灿烂,仿佛能读取她的的心声一般长叹道:“不是哦,你的弟弟向圣杯许愿,让朔月美游去往一个没有痛苦和平的世界,也就是你所寻找的那个人类延续的世界线哦。” 原来如此,士郎也是这么想的吗,太好了,这样就够了。 卫宫佐千代抓着心口的衣服,身子因为大幅度的颤抖而逐渐佝偻下去,氤氲的水汽如山间的清溪一样汇聚在眼睑下,一滴一滴砸在娇嫩的花瓣上。 不过还未等到她的大喘气结束,无良魔术师又放出重磅消息。 “啊,顺带一提,这个圣杯好像也是被污染过的,在美游掉落到其他世界后,圣杯也不堪重负吐出大量的黑泥。” “???” 这突如其来的整活,可把卫宫佐千代搞懵逼了,怒气无从而来,她擦干男儿泪,一脸疲倦地看着梅林,“又来!圣杯是痰盂吗!四战时它不是淹过一次冬木了吗?!” 梅林轻飘飘地掰扯道:“哈哈可能没吐干净,你知道的,此世之恶那种东西,量大易侧漏。而这次首当其冲遭殃的是被卫宫士郎召唤出来的saber,人类史上的亚瑟王,阿尔托莉雅·潘多拉贡。” 佐千代无力吐槽道:“啊,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放过冬木,还有亚瑟王的出场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大概这就是世界线收束,”梅林无奈地耸了耸肩,“被黑圣杯侵蚀的亚瑟王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破坏力,试图再次(.)毁灭冬木.....” 卫宫佐千代麻木着脸,眼里的光再次熄灭,她忧伤地仰望起天空:“这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吗?我还是洗洗睡了,晚安,魔术人。” “等一下啦!接下来才是重点!”梅林伸出手拦下要倒下去的褪色纸片人,“是这样的,我先来介绍一下,由魔术协会出资建立的魔术工房——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其实同你和宝石翁一样先一步观测到人类灭绝的真相,在未来10年里组建起了人理修复的班底,持续演算历史变异截点。 虽然这么说是有点过分,但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态的生物,所以你先前巨大的空间跳跃很快被迦勒底捕捉到了,为了防止你再回来造成原世界的二度改写,所以你离开前的坐标一直被纳入重点观测点。自然,冬木这次巨大变故马上被迦勒底记录下来,并被定义为人理烧却第一特异点,F-冬木。” 梅林在少女一知半解的表情下,忽而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迦勒底是使用英灵召唤技术来进行特异点消除的机构,但因为种种原因,人类未来的时间被冻结,世界上也仅剩下最后一位御主。” “Master,藤丸立香,是一位仅仅因自身具有灵子转移适应性而被赋予了守护人理的冠位指定的普通人。” 卫宫佐千代沉默了,心想,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惨的人啊。 冠位,魔术世界最高位,冠位指定,即为魔术师最崇高的血之戒律,是宛如诅咒一般永远无法摆脱绝对严守的使命,没有人比曾经试图救赎全体人类的卫宫佐千代更清楚,这样的命令下达下来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是何等的精神重负。 而现在,名为藤丸立香的御主,代替了卫宫佐千代走上了她未完成的道路——以人类之身,开始了无尽地修正人类历史的旅途。 卫宫佐千代撑着身下的花海,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轻而缥缈:“啧,怎么衬得我很没用的样子,这样我会很不爽的啊。” 梅林将他繁复精致的术袍展在花瓣上,陪她席地而坐:“不是哦,佐千代也是了不起的存在,立香这一路上是艰苦的,但她也有无数结缘的英灵相助,但佐千代是一个人在战斗。 不能暴露人类灭绝的秘密,独自吞下苦果,日复一日于绝望里忍受煎熬,亲手割断过去的羁绊,在成为宇宙流浪者后也没有自暴自弃做出伤害世界的事。 每分每秒都在用肉-体压制自己磅礴而肆虐的力量,很辛苦。” “....还好,过去的事,忘掉了很多。” “骗人,眼睛都红了。” “是花粉过敏。” “你怕是忘了自己是在做梦。” 卫宫佐千代深吸一口气,捂住半张狼狈的脸,低声呢喃道:“你好啰嗦啊,我明明都快不记得了,你又来提醒我一遍,梅林就是个混蛋。” 说话间她落入了一个充满花香的怀抱,有着不算宽厚肩膀的梦魔展开双臂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被上帝精雕细琢、曾培育出名留青史的帝王的手轻轻擦拭过孩子细腻的面庞。 “好孩子,你已经很努力了,但幼崽还是任性点比较可爱哦,不会撒娇的话,大人是会寂寞的。” 卫宫佐千代情绪瞬间的溃堤又被强大的自制力拉拢回来,她依着野兽的直觉推开了抱着她蹭的花之魔术师。 “那梅林也怕是忘了我不是真正的小孩。” 梅林怜爱一笑:“不,你是,大哥哥说你是你就是。” 这个人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卫宫佐千代躲开了他的□□,身子也下意识外挪了10cm。 放浪形骸的魔术师不大在意,顾自又摸上了女孩不情愿的脑袋瓜子:“我这次找你除了是把你离开的后续告诉你,另外还有一件事。” “接班了救世主工作的人类最后的御主,将要顺从旨意和前代守护者发生命运上的重合。” “禁止套娃,说人话。” “哈哈,就是说立香很快就会来见你了。” ——所以,佐千代不必再忍受永世孤独了。 眉眼柔和的梅林在卫宫佐千代疯狂打出问号的同时洒下漫天花雨,在缭乱的落英里逐渐隐去身形:“这次先在这里告别!大哥哥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故事哦,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约会.....” 直到梅林那让她发怵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卫宫佐千代都没回过神。 她睁开眼睛,童话里的花海不见了,泛粉的梦幻天空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白墙。 啊硬了。 拳头硬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五只诅咒 大脑被放任的信息洪流挤压、裹挟、覆盖,神经扩张一下子震得人太阳穴突突的疼,卫宫佐千代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而这点动静也唤起了身旁坐立难安的人的注意。 身上就此多了一份重量。 充满生活气息的枫糖香气再次将佐千代缠住,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尖,甜却不齁,像冬日的榛子拿铁一样,恰到好处的馨香。 如同找回归宿,她难得像个孩子一样做出动物般亲昵的行为,往热源处蹭了蹭。 女人惊喜交加的轻呼穿过耳膜:“我的佐千代,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几乎是在“九死一生”的境地里走了一遭,卫宫佐千代有种恍如隔世的混乱感,两世的记忆叠加在一起让她凭本能地朝声音的主人喊出: “爱丽?” 然而,爱丽丝菲尔听见这个称呼却身形一颤,自以为是被疏离对待,炽热的眼眶再也拦不住泪腺—— “嘤嘤嘤,对不起,是妈妈不对,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佐千代不要对妈妈这么冷漠,妈妈心疼地都快死掉了!对不起,呜呜呜。” 喂喂眼泪射出来了啊! 卫宫佐千代瞬间清醒,看着扑在她身上,并在她衣襟上作画的白发女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好了老妈,我没事了啦,刚刚是睡糊涂,那什么别哭了,你这么漂亮的脸还是最适合拿来笑的。” 老母亲哭起来是真的要命,佐千代的心脏俨然是受不了,她像面对什么艰涩难题般神色郑重,想了想还是用老方法试着哄一下。 “妈妈最好了,要抱抱,”佐千代拭去爱丽脸上的泪珠,展露出的璀璨笑颜是窗外的阳光也比不上的耀眼,那夹了蜜糖的声线只在最亲近之人的耳侧才能听见。 让人情绪改变的最好方法就是转移话题,她顿时搂住爱丽丝菲尔的脖子,贴着母亲的脸,讨好地撒了个娇:“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王陛下,现在能给你家睡美人公主一个吻吗?睡了一天一夜她实在是想念你。” 满分的甜言蜜语,呼之欲出的宠溺,让爱丽瞬间破涕为笑。 “你真是...哪里学来的啊。” 大概是上辈子为了套情报没少和女人调-情,佐千代视线下移,扫过怀里的人。 明明是人/妻的年龄,爱丽丝菲尔的身上看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她抬起那张少女一般清纯秀雅的脸庞,和佐千代颜色相似的眼眸里阴霾被逐步驱散,光线再一次照射进来。 女人积极地点着头,胡乱答应,让佐千代有一种现在提出要上天的要求她也会同意的感觉。 爱丽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在孩子细嫩的肌肤上烙下充满爱意的吻,拥紧失而复得的孩子:“对不起,佐千代,妈妈总是这么粗心大意.....” 卫宫在收紧的怀抱里,惬意地喝下一口温水,不过并未让绞成一团的胃有好转迹象,但对疼痛耐受的阈值高得超乎常理的魔术师,面色不显,只是平淡地开口说道:“不,是我没注意,拿错了你给老爸准备的便当。” 虽然如此,能面不改色吃下这些东西的切嗣也太恐怖如斯了,不愧是真的汉子。 作为普通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不痛不痒的?这难道就是固有技能圣杯的宠爱吗*?啊抱歉是不是串台了? 这个世界的卫宫家向来是切嗣做饭全家吃的,那天早上因为赶不及上学,佐千代就没注意看便当盒上的名字,按照平时来说拿错了也无大碍,但不料撞上了爱丽偶尔的心血来潮,再加上爱丽的地狱料理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佐千代一时不察就着了道。 有生之年第二次,每一次都有新体验。 佐千代再次回忆起那说不上是五雷轰顶但也算是泯灭人性的味道,波澜不惊的脸色又堪堪白了一层。 是逢,卫宫切嗣也从临时外派的工作地连夜赶了回来,他推开门,目光在两位此生最重要之人身上来回逡巡,最终确认过后释怀地放下紧绷的神经。 他对待佐千代并没有和妻子相处那般蜜里调油的热情,相反是一种厚积薄发如水一样不经意的关切。 低沉的声音在推门而入时就一同传来:“没事?” 卫宫佐千代打了个招呼,将手垫在脑后,然后陷进枕头里,她懒洋洋地撩开眼皮瞅了他一眼,小声哔哔道:“老爸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和老妈正情到浓处呢。” 卫宫切嗣额头上的青筋差点又被问题儿童给气出来,他生生在怀里的纸袋上戳出十个窟窿:“你这个臭屁小鬼!又趁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妈,记住你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啊!” 他很快从包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三明治,在女儿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看到了吗,波士顿龙虾馅的,超级香,丢掉也不给你吃。” “.....切。” 这个没常识的男人,这种东西刚洗了胃的人吃不了,佐千代不例外地赏了他一个死鱼眼。 是的,整个卫宫家,最着调的反而是年仅12岁的女儿,她每一天都要为她沙雕而不自知的父母操碎心。 念想正好转到食物上,卫宫佐千代忽然间对她曾经吃下去的东西产生了好奇。 “所以老妈,你到底在便当里加了什么东西啊?”她斗胆又跃跃欲试,企图揭开爱丽料理的神秘面纱,好让自己在未来(如果真的这么倒霉的话)能死个明白。 “啊这....”这个问题让人尴尬到语塞,母亲的目光开始闪烁,嘴里磕磕绊绊,好半天才吐出能被解读的词句:“也没什么,大概就是我一不小心把过期了两周的猪肉加了进去。” 佐千代战术吸气,眼里也有了名为惊悚的情愫。 这是在告诉她,她曾经通过口腔接触了腐肉这种不可名状的物质吗? 仿佛拥有某种直觉,她停顿了两秒,再次惊疑不定地问道:“还...还有吗?” 爱丽已经不敢看她了,嘟囔地点着头,“酒精当味淋,煤油当味增,算吗?” 算,太算了,卫宫佐千代的大脑已经处于真空态,她机械性地重复着:“还有吗?” “呃...有。” “.....” 爱丽羞愧地捂住脸,欲言又止,之后在丈夫忍不住看过来的视线里,丢盔弃甲索性全抖了出来:“呜呜呜,我还一不小心把防腐剂当盐加进去了,”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致死量的。” “...没了?” “没了。” 事已至此,卫宫佐千代终于可以无悔地死去了。 她再也不说自己是劳什子幸运E了,这是什么幸运E?能从这波操作里活下来,已经称的上医学奇迹了好吗,她还要什么自行车? 所以说,学魔术是拯救不了世界的,得学医才行。 不知不觉也到了放学的时间,奥村兄弟带着慰问品来这里坐了一会,可能是被吓到了,临走时向来无法无天的奥村燐还再而三地反复确认了她的身体情况,然后被佐千代以天色不早的理由赶回家写作业。 这时候就体现了学生时期孩子请病假的优越性,佐千代张口就来,堵人的话说得得心应手,一套又一套。 在医生进入病房给卫宫佐千代检查完身体后,普通的四床位病房里的声音只剩下如胶似漆的小夫妻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话了。 如果卫宫佐千代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在胃酸过多的同时硬干狗粮。 双目皆空的女孩有注意到父亲几次在她试图插话时投过来的眼刀子,以此佐千代合理怀疑他的不满是源于她把爱丽留给他的便当给吃掉的缘故,总之这个男人在老婆这件事上心眼比针尖还小。 唉,她好难。 —— 一瞬风停。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逢魔时刻降至。 时针滴滴答答的走,在劝归了两位迟钝的长辈后,病房里落回原初的寂静,卫宫佐千代对着窗外长吁一口气。 进入夜色的医院,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对她这样能目视彼岸的人来说,宁静成了肃杀,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汇聚的阴影,游动的怨气,还有骤降的温度,卫宫佐千代不希望身为普通人的养父母还有从小玩到大的好基友们身上沾染到一丝污秽。 除此之外,驱散所有人的原因还有一点,腹中那存在感很强的胃在持续控诉,迫使她手动进行治疗。 卫宫佐千代拨动了指尖的银环。 这就是封存力量的后果,不能自动修复也不能展开防御,遇上这次一样直接抹除意识的伤害后,就会像普通人一样倒下,任人宰割。 在遇见花之魔术师前,作为害她沦落到异乡的楔子,佐千代其实很抗拒这一身会引来灾祸的魔力的,所以除了被迫祓魔外她基本没有解放过指环。 戒指本来就被赋予了一种桎梏牵制的寓意,传说中将普罗米修斯困在考卡苏斯山上的锁链原型就是一枚指环,和她手上这枚相似,都是用来绑缚住怪兽的枷锁。 卫宫佐千代心念一动,忽然就有了把埋在体内的深渊给释放出来的想法。 那些曾让她引以为傲的魔术这么多年不被使用,也许会感觉寂寞。卫宫佐千代承认,在知晓旧愿已偿,心魔得除后,她也稍微开始对未来有了点期盼。 她想放下过去的一切,也放下对无限魔力的成见,试着接纳它,使用它。 让昔日那些无法袒露的隐秘,也得以在无人的角落里获得喘息的余裕,让她偷偷的,不被人发现的打开禁忌的牢笼,放出本我。 指端上的银环被推移至指节,小规模的能量场悄无声息地展开,同碎星般莹白的微光像迎风而生的火苗,重获自由后开始在指尖欢愉跳动。 此时与光融合的少女,身姿挺拔,桀骜如青松,嘴角染上漫不经心的笑意,那双能映照出一切的瑰丽红瞳烧干了所有负面,涌上了恣意与一丝对世间的温柔,就是这一点暖意冲淡了她自身的邪气,让她在虹光与夕阳余晖的交织下,有了片刻圣洁的神性。 神祇开启了术式咏唱,烙在锁骨下保存了时间魔术研究结晶的刻印,在沉寂了多年后也终于苏醒发烫,骨血开始蠢蠢欲动,战栗的电流爬满了全身。 “[固有时制御·回溯]” 往日,连那些魔术协会高高在上的老古董见了都要捏着鼻子承认的百年不遇的天才,第二法传承者,卫宫佐千代,于六年之后,首度使用了她的本源魔术——时间魔术。 虹光在血液里欢腾,冲刷着回路和全身脉络,损伤的脾脏和灼烧的咽喉发生时间倒退,恢复到与一天前所见别无二致的健康。 不,甚至可以说健康过头了。 佐千代摸着自己有力的心跳,有些羞赧地挠着脸颊,想要开始复建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与其说是许久没使用时制御,导致连自我修复都没有很好控制到自我需求的地步,倒不如说是由宝石剑变异而来的以太魔力过于强悍,不仅重置了病损的内脏,还过度强化了细胞活性,让她现在有一种打了类固醇后要马上下楼跑圈的悸动和兴奋。 “任重而道远啊。”卫宫佐千代长哀一声,将指环拨了回去,捡起椅背上的外套。 临走前,少女觑了一眼隔壁那张被白色布帘围挡起来的病床。 说起来,刚才她发出的动静不算小,而这间病房里唯二的那个人却毫无动静,再加上那若有似无接近消散的气息,让佐千代心生疑窦。 这种濒死之人可不应该被安置在普通病房的。 对一切异常有着及其敏锐嗅觉的卫宫蹙起眉头,盯着那张吸引着她去撩开的白布看了一会,然后选择将外套搭在肩上,朝门外走去。 别开玩笑了,她可没有照顾陌生人的义务,也没有替人解决麻烦的善心,说白了任何不涉及到自身的事,她都没有凑过去横插一脚的打算。 卫宫佐千代一直抱着这种想法。 直到身后响起了像婴儿的声音拼接起来的哼唱。 “钉住一只手,好痛,钉住两只手,好苦,钉住一只脚,想活,四肢都钉穿,死透。还是死了最好,大家一起在门的那边相见......” 模糊的童谣断断续续,像是在耳廓边诵唱出来,让人有种被舔舐一遍的腻滑感,贴着脖子的地方寒意油然而生并持续向骨子里钻,不停刺激着听者的神经。 “啧,这是你逼我的,”卫宫佐千代低咒了一声,黑着脸转身朝病房深处走去。 她一把拉开遮遮掩掩的白布,意外没发现什么辣人眼睛的灵体,映入眼帘的病床上只躺着一个沉睡的女人。 一个脸色惨白,身形削瘦,气息微弱的女人。 不太妙啊。 卫宫佐千代凝着神注视着她,红色的眼珠上浮现出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画面——从次元里探出的黑色虚影组成的手攀附在女人的四肢,正穿过病床将她往下拖拽,而此刻她半个身子已经没入黑潭。 但现实的躯壳仍安然无恙地安睡在床上。 最让卫宫佐千代在意的,还有女人身上像是被血刻上去一般,红得发紫的刺青,这是常世所不可视的异象,让她忍不住凑近看了两眼。 “这是蛇?”佐千代努力辨认了两眼图案,收回视线,即使她现在将女人身边的不洁消除也不太可能救回这个人。 因为这个女人的灵魂已经有一半不在身体里了。 卫宫敛下漠然的目光,余光瞥到床头的病例上。 [泷川吉乃,26岁,身体多处轻微烧伤,断水断食引起营养不良,患有非器质性睡眠障碍症,中重度人格障碍,疑似灾后引起的精神创伤。昏迷时间延长,清醒时对外界反应减弱,出现幻觉,有自残行为。] 之后卫宫就没兴趣往下翻了,她嘴里嘀咕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便没有再多看这位将死之人一眼。 然而,就在她打算离去时,一只手抓住了她。 卫宫佐千代动作慢了下来,缓缓低头,睥睨着这只从床底伸出的惨白到几近透明的手,看着它不知死活地拽着她的脚腕,并在上面留下了碍眼的印记。 明明足以让人尖叫的画面,她却一派游刃有余,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那般,嘴角勾勒出邪肆的弧度。 卫宫佐千代这个人向来胆大包天,她不仅不想跑,甚至悠然自得地蹲了下来。 一身骨头都被碾碎却能行动的人形生物,瞪着看不见眼珠只余眼白的眼眶,嘴巴像是被硬撑开一般大得不成比例,黑洞洞一片,让人怀疑它是否存在口腔,它的七窍中不断流出黑褐色的血液,在白色的狩衣上留下和卫宫脚上如出一辙的污痕。 卫宫佐千代和它面对面相视,笑容愈发扩大。 “你,很大胆啊,敢在我身上擦鼻血?” 这话一出,怨灵喉咙里挤出的气泡音都被掐断了一秒,然而它也不会有机会重新发出声音了。 卫宫佐千代下垂时显得无害的红色眼睛此时亮得惊人,像是在黑暗里能发出高亮的兽类晶瞳,完全睁大后危险度被拔高到极致,她笑容异常扭曲,比面前的怨灵更像一个从三途川里爬出来的修罗。 她咬着牙,泄愤似的一字一句往外吐:“去死,杂鱼。” 声音响起的同时,空间发生不自然地压缩,眼前像是发生了坍塌一般,陷在一块,透明的空气也被硬生生割裂开。 先前勾着人的怨灵已经看不成形状,四分五裂后又被反复挤压成篮球一般大的肉块。 卫宫佐千代双手合十,怨灵即刻像是被她的掌心给拍成一张薄纸,顷刻间湮灭成灰。 好好发泄一通,胸腔里不自然的心跳才回复如初,卫宫佐千代整理好衣服去往医院前台开了个出院申请,然后在护士姐姐强制要求下做了个体检。 年过半百的主任皱着眉,瞪着这个术后一天闹着出院的病人,嫌弃地撇了撇嘴,拿起了卫宫佐千代的报告,一边还念念有词:“现在的小孩就是任性,根本搞不清事情严重性,你这个病情再躺个半个月都不算多,你......” 他顿了顿,又试着说道:“....你这个情况持续了多久,有没有兴趣和医院做笔交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六只诅咒 卫宫佐千代在白天的时候把她的幼驯染们的line,给拉黑了。 理由是阴阳怪气。 事情要追溯到早上八点,身强力壮的佐千代健步如飞冲去学校之后说起。 她一踏进教室的门就直面了奥村燐绽放出的见了鬼的表情。 佐千代本来是高高兴兴的,然而在感受到损友“你不该在这里”的古怪情绪后,她也开始犯嘀咕。 卫宫想,莫不是这兄弟俩偷摸整了什么新活然后不想带她玩才这么排斥见到她,不会不会,只一天的时间她就被孤立了吗? 小学生的心路历程在这一瞬坎坷起来。 她的眉毛很快绞到一处,哑着嗓子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想奥村燐听到这声音后更是倒吸一口气,然后当着她的面ntr....啊不是当着她的面和胞弟咬起耳朵。 “雪男...佐千代这嘶哑的声音,她...果然是那样?” “很难有其他可能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哥哥,是兄弟就大胆说出来。” “不,我说不出口。” “......”她都听见了,这准是有事瞒着她!他们三个人之间是终于出现了两个群对吗? 爱果然会消失,卫宫佐千代很心痛,真的很心痛! 想到背叛,她的眼神立刻阴翳下来。 唔哇,所以说好差劲的脸色,这是在逞强。奥村燐偷瞄了少女一眼,吞咽下口水,脑内已经构思出百转千回的故事——比如,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青梅仍惦记着为竹马两肋插刀,死前只希望来见他一面什么的。 虐,太虐了,一想到他那身残志坚的幼驯染,奥村燐差点泪洒衣襟。 惨,卫宫,惨。 一些肉麻的内心戏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无法通过语言来传述的,但奥村燐觉得他今天无论如何都想让自己的brother(此处特指佐千代)知道他也是一样珍重他们间的情谊的。 众所周知,人们在现实里唯唯诺诺,网络上却喜欢重拳出击,平时欲言又止的骚话,隔着屏幕后就能畅所欲言。 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怀着一腔说不出的感动,在佐千代的死亡视线下拿出手机,调出了聊天界面。 [我要抑制不住我的王之力了]:傻,你真傻。 [12岁,是世界第一魔术师]:你一大早就要挑衅我吗?行,走,我们出去打一架。 燐心想果真打是亲骂是爱,佐千代的感情已经溢于言表了,明明身体上这么痛苦,心里居然还想着和他亲热,他这个猛男听了都快落泪,以后冷落谁都不能冷落佐千代,当即,啪啪啪开始打字。 [我要抑制不住我的王之力了]:道理我都懂,我接受,所以你快回去。 [12岁,是世界第一魔术师]:啥?你懂啥了?还有,你让我回去?凭什么! 燐看着这伤感的对话,于心不忍地发了个表情包。 [我要抑制不住我的王之力了]:你有病是.jpg [12岁,是世界第一魔术师]: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好样的奥村燐,我现在觉得你脑子里全是淤泥! [我要抑制不住我的王之力了]:我脑子里现在全是你,好了乖乖回家躺好,药不能停。 卫宫佐千代觉得她是在跟虚空对话,只一天奥村燐如同变了个物种,说的语言陌生地像和她完全不通似的。她后来想了想,恐怕这就是隔阂。 奥村雪男通过哥哥的手机看完了全程对话,对哥哥的委婉略微感到不尽兴,他替奥村燐平A了上去,在输入框里打道: [我要抑制不住我的王之力了]:佐千代真的那么怕寂寞吗?我和哥哥又没说不来看你,真没必要在身体上跟自己逞能。 #怕寂寞#,#我和哥哥#,#逞能#,这些词组合在一起,然后通过卫宫佐千代的大脑自动翻译:小家伙,你这是在横刀夺爱,你这是在不识抬举。 话聊不下去了。 厉害还是雪男厉害,一句夹枪带棒的话让佐千代当场自闭得无以复加,她觉得自己是横插在这对兄弟之间多余的棒槌。 虽然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孩子耿直的已经把这当成了决裂标志,懊恼之余只想当一株抑郁的蘑菇与这个世界恩断义绝。 见青梅埋下头,安静地缩回座位,乖乖趴下休息,奥村燐和奥村雪男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只要佐千代不耍小孩子脾气拿身体开玩笑,他们愿意纵容她做任何事,区区不搭理人根本算不上问题。 男生的思维和女生不一样,奥村兄弟只把卫宫单方面冷战当作是她病后的疲惫,两人好心地一整天没在她面前作妖。 连哥哥奥村燐这个神经和大肠一样粗的生物,在经过后排低气压的病患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她休息。 自然而然,兄弟两就错过了来自卫宫的报复。 佐千代(已黑化)见聊天拉黑都不起作用,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冷,连心脏都咣当一声沉落到谷底。 我拿你们当兄弟,你们把我当衣服.jpg 是我卫宫提不动刀,还是你们姓奥村的人太飘.jpg 卫宫佐千代埋在手臂间的脸气成河豚。 在之后的体育课上,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阀口,以打破校短跑记录震撼全班一整年为契机,消耗了一点点过剩的体能后,卫宫终于将苦楚揉碎咽下,消化掉一身戾气,那张大难临头不形于色的脸终于变回昔日的冷漠。 奥村他们两个爱咋样咋样,她卫宫不忍了,今天过后她的生活里没有他们也依旧潇洒。 事件在暗地里开始发酵,愈发有万劫不复的趋势。 在见识到幼驯染跑步跑出残影后,雪男颤巍巍的手拽住身边呆滞的尼桑,“哥,我觉得我们好像想多了,佐千代她这样根本不像是大病初愈的靡頽,而是一肚子火恨不得找个人揍一顿的魔王状态啊!” 燐同样意识到大事不妙。 但后来一经反思,等一下,会误会根本不是他们的错啊! 毕竟燐和雪男是直面过卫宫佐千代吃下便当后命不久矣的惨状的,任谁都会觉得佐千代这一回即使大难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家伙,当时那小脸煞白的活像是有一个连的士兵轮流在胃里打拳的模样,连雪男这种理性的人看完都心生此人不日要嗝屁的猜想。 更何况,在奥村兄弟这个连打预防针都是一种酷刑的年龄,听说佐千代当天就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他们觉得以正常人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在第二天活蹦乱跳? 所以今日一见把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误会成一种强颜欢笑也是人之常情? 奥村燐开始思考是他和弟弟不对劲,还是卫宫佐千代不对劲。 无果,他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找青梅问个清楚,于是打开手机,尝试性地给置顶的那个纯黑头像发了个猫猫头表情。 [发送失败,您与对方已不是好友。] 燐如丧考妣,欲哭无泪。 “.....出大问题了。” 雪男看着哥哥投射过来求救视线后,也沉默地打开自己的line。 [学医救不了物质界]:今天月色真美.jpg [发送失败,您与对方已不是好友。] 弟弟的声音开始同样充斥着了无生趣:“看来,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 兄弟之间无隔夜的仇。 在一阵鸡飞狗跳的解释后,三人关系成功破冰,气氛又恢复成昔日的沙雕欢快,卫宫佐千代也终于在放学前宣布将黑名单里的两人无罪释放。 孩子们变脸本就比翻书还快,闹到后面卫宫佐千代都有一种小题大做的羞疚,她觉得像她这种知书达理的成年人更应该学会包容。所以她清了清嗓子,主动问两人要不要一起团建。 嗯,他们是有团建活动的,具体内容以当天的想法为准。 放课归家的路本来是两个方向,但就因为卫宫佐千代的提议,三人迅速一拍即合朝同一个方向行进。 “我已经和爸爸说了,今晚就拜托你了佐千代!” 卫宫垂着头编辑给切嗣的短信,闻言头也不抬跟雪男的拳头对碰了一下,“只要你们不嫌弃老三样——我爸那差强人意的饭,没有及时更新续作的老游戏,还有口味单一的零食就好。” 奥村燐裂开嘴角,傻气的笑脸此时在佐千代眼里出奇的可爱:“啊,那些都不重要啦,重点是和佐千代一起!还有,那个,作业能否.....” “不能。” 燐:QAQ 雪男像是回忆起什么嘴角不自觉上扬:“啊说起来真不可思议,佐千代的口味居然能这么少女,和她本人一点都不搭。” 从抄作业的愿望落空后有些消沉的奥村燐听到这个话题瞬间来了吐槽欲望。 “不仅不搭,还执着的可怕。据我所知,从认识起,佐千代的口味好像一直没变过,家里的零食饮品永远只选一种口味。喂喂,你真不会腻烦吗?” 她耷拉下眼皮,没什么感情起伏地说道:“为什么会腻?桃子茶味永远滴神,纯桃味也不是不可以,况且我有的时候也会交替着买,并不是你们说的那么单一。 啊,想到这我就气,为什么pocky的桃子乌龙是限定品?我建议他们和常驻的水蜜桃口味对调一下再销售。” “不,这两种口味其实差不多.....” “别想在我面前辱桃子茶。” “抱歉....” 对于奥村兄弟的不理解,佐千代嗤之以鼻,她就是喜欢的东西会喜欢到死,厌恶的东西会厌恶到底的死脑筋。平时挑东西也是按习惯来决定,从来没有选择困难的烦恼,也没有热衷探索新品的兴趣,踩雷的体验等同于没有。 不喜欢做出改变,同时也斩断了更多可能,卫宫佐千代就是这样的人。 人专一一点有什么不好?在这个感情都成快餐品,喜欢和爱能够随意挥霍的时代,她这种人虽然有些无趣但应该还算可靠? 卫宫佐千代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完蛋,她现在又想吃根不二家的水蜜桃棒棒糖解馋了。 她的沉默同样影响到关系亲密的奥村兄弟。 能摸清卫宫一半的选择的奥村雪男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她是这样一条路走到黑的无赖性子,到现在也快放弃了让卫宫佐千代打开心防的打算,如果一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能让她开心的话,就随她。 奥村燐虽然察觉到气氛古怪,但绝对细腻不到能搞懂两人间隐晦的试探,他抱着后脑勺嘟嘟囔囔两声,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今天放学早,我们不如去打柏青哥!” 佐千代听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是未成年进不去游戏厅?” 哪想到奥村燐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竖起大拇指,撑着卫宫的肩对她狡黠一笑:“一般来说是不行的,但之前我偷溜进一家店,因为玩得好吸引了不少旁观者增加了客流量,老板龙颜大悦,对我自然很是大方,坦言只要是我就能随便来。” 卫宫佐千代体内的熊孩子之魂燎燎燃烧,她不怀好意地挑着眉,决定狼狈为奸。 “哦?还有这种好事?”刚想满嘴答应下来,后颈无形中蔓延上一股恶寒。 她余光战战兢兢飘了过去,只见传统意义上真正的好孩子——奥村雪男的眼镜已经泛起象征“正义裁决”的白光。 佐千代选择认怂,立刻改口,振振有词道:“不,我们正经学生是不做这种事的,放学后打小钢珠这种想法理应杜绝掉。” 对青梅在某些情况下的善变心知肚明,奥村燐顿时瞥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只不过这种一对二的局面显然是打消不了他的念头。 燐一跃跳上过道上的栏杆,踩独木桥一样地行走,完美的平衡感使他在稳定身形后仍有余力地蹦蹦跳跳,而每当这个时候,卫宫佐千代都会起玩心似的,在他投射下的影子上花式踩点。 幼稚。奥村燐心里想着,偏生脚下还要像和她互动一样走走停停,俨然是乐在其中。 只是他不知道,卫宫佐千代踩的从来不是他能在光下见的影子,而是只有少数人能看见的,长在奥村燐影子上,一条不属于人类的尾巴。 ——细细长长、末端有个角的、恶魔尾巴,正随着主人的心情变换不同的摇摆频率。 可爱。卫宫佐千代心花怒放,面上却不显,一如既往冷寂消沉,手插口袋不声不吭。 奥村雪男推着眼镜,作为一个洞察一切的明白人,他忍不住腹诽道:你们两个是什么表里不一的JK(女子高中生)吗?二次元浓度过高了! —— 燐先前一直在沉思怎么劝说雪男,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传闻:“哦对了,其实我刚刚说的那家游戏厅之所以管得那么松懈,是有原因的哦。” “什么?” “他们家的生意这段时间一直很惨淡,我那时玩跳舞机吸引来的人流,据说是当月日客流量巅峰,所以老板那天格外高兴才对我网开一面。” “哦,”佐千代敷衍地回了一句,“经营不良啊。” “也不是啦,老板人很好,店里的设施也不错,之前还挺受欢迎的。”奥村燐十分懂行地侃侃而谈,显然偷溜进去不止一次两次。 雪男顺势接过话分析道:“也可能是因为快到年终了,忙于课业的学生和开始加班的成年人都腾不出时间娱乐。你看住佐千代家隔壁的七海先生,发际线这段时间都上移了不少。” “哈哈,这波都能开到七海身上我是没想到的,”佐千代想到某个朝五晚九的社畜,干巴巴地笑出声,心想自己作为一个好邻居,她改明得给他邮两箱生发剂去。 “关于七海先生的话题过于沉重了,我们能否先搁一边?”奥村燐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脑壳,在接触到浓密的头毛后才安定下来。 “我其实要说的是,这家游戏厅会这样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人-祸。” ——“是闹鬼。”燐的双眼在染血的暮色映衬下发出幽光,周遭的气温陡然阴冷起来。 “曾经有不少客人反映他们在这家店遇见了灵异现象——莫名其妙被移动的物品,永远不能站立的椅子,屏幕闪雪花然后出现‘死’的字样,身边无人头皮却有被撕扯的疼痛,走路被空气绊倒,以及传言在游戏厅里出现的人员失踪.....” “这些都构筑了这家店经营惨淡的现状。听了这些,怎么样你们还有兴趣吗?” 咦?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 佐千代牵动嘴角,露出略显狂气的笑:“有啊,怎么没有?” 卫宫大爷她最喜欢看一些自诩实力强大的暗生物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除不除是一回事,关键是他们的模样是又让人恶心又滑稽的让人想笑。 最主要的是,她能在游戏厅找到一些卫宫家不允许出现的r-15动作游戏,打拳肉搏的那种。 恶棍的本质开始作崇,卫宫佐千代转而看向呼吸也开始躁动起来的认真男,气定神闲地问道:“你怎么想?” 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扶着镜框,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他开口:“既然如此,期末将至,大家一起去放松一下也是十分合理的。” 未来的驱魔师正义凛然选择带头冲锋,然而欢快的脚步马上就将他的本性暴露得一览无余。 ——真香。 又到了他最喜欢的异闻时间。 . “......” “......” 然而,当真正到了奥村燐口中的游戏厅后,卫宫佐千代和奥村雪男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怔忪。 乌鸦般沉闷的黑色瘴气迫不及待地冲击着刚踏进门的小客人特质的视觉。 扑面而来的腐败让人作呕、浓郁到几近实质仿佛连感官都能一并蚕食干净。 目光所及但凡能攀扶的物体上都密密麻麻长着虫卵大小待孵化的球体,而人类落脚之地更是有来源不明的眼珠,在阴暗处冷不丁地窥伺。 肆虐横行的魑魅魍魉,再加上由欲望滋生出的灵质生物扎根在这家游戏厅,把这里变成了宛如阴曹地府一般的怨宅。 这种程度的聚魔现象,不闹鬼才奇怪。 卫宫佐千代和奥村雪男对视一眼,用笃定的目光肯定了彼此的看法。 恐怕不能再当成什么小打小闹来处置了,引起这种程度的灾厄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恶魔在人界复生。 而这里,正是恶魔筑下的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七只诅咒 力量还未觉醒的奥村燐无法感知这一切,一踏入游戏厅就和鱼进入水一样撒欢玩起来,雪男轻叹了口气,示意过同伴后举着手机去联系驻扎的圣职者。 卫宫佐千代站在原地顿了一下,随机挑了台街机坐下。 三人各自找到感兴趣的版块,分散开来,但到底有多少心思投在电玩身上,那只有他们自己才有数。 在此之前,三个少年在门口就已经撞上了燐念念不忘的老板,对方是那种通过简单的交谈也可以分辨出的慈眉善目型和气商人。 只是,那张沟壑难平的脸上,早早布满了笑容遮盖不住的憔悴。 产业里出现灵异现象,光应对因此找上门索要赔偿的客人就让他精疲力竭,更别谈长期生活在秽气之中沾染上的瘴病。 这不该是他经历的,至少,身为普通人,他的人生轨迹不应该是这样的。 恶魔,诅咒,怨灵,应该与普通人的世界相去甚远,却偏偏在这个模糊了边际的世界里搅和到一起。 上辈子里有让人看不过去的邪道魔术师,这个世界同样存在能压垮那些不具抵抗力的弱者的黑暗背面。 或许这就是此间特有的规则——仿佛没有遭受一番折磨,不粉碎尚存的美好,人类的一生就不够圆满似的。 恶心。 简直像开着高维的作弊器,游戏人间般赋予世间苦厄,污染普通人纸扎一样纯白的美梦。 卫宫佐千代花了六年时间也还是不能习惯。 但她学会了忍耐。 曾平等地憎恶过所有异常的极端魔术师,这一次选择闭上了眼睛。 卫宫佐千代自知不是神,她不能替所有人决定世界该是什么样的。 · 鼻腔里满是潮湿阴濡的瘴气,匍匐在地上的精怪挑衅似的扯拽不动如山之人的裤脚。 无名的火焰在体内沸沸扬扬燃烧起来,却被后至的理智扑灭,压在永远不能冒头的深渊里。 高亮的绯色瞳眸被纤长的羽睫慵懒地藏在阴影下,柔软微卷的浅茶色头发耷垂在脸侧,卫宫佐千代躬着背,在冷白的屏幕前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像只刚睡醒的猫。 心不在焉破了几个真人快打的记录,见天色差不多,卫宫佐千代提起包,准备去寻找不知跑哪里疯的竹马。 . 不速之客却在她之前打乱了计划。 魔力被封印后感知力会大幅度下降,所以当佐千代发现端倪时,对方已经先一步找到了落单的奥村兄弟。 “哇哦,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奥村燐,真是冤家路窄啊,真好,在我不爽的时候赶着上来给我揍。哈哈你这小子有没有想过被人活活打死的一天?” 十来个行事张扬的小混混集结而来,不知何时已经排成一排,嘻嘻哈哈开着闹腾的玩笑,将容貌青涩又坚毅的男孩面前的去路堵得密不透风。 奥村燐表情沉了下来,被几个比他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身的气势却一点也没有落于下风,他呲起锋利的虎牙,不甘示弱地讽笑回去:“哈?青山你在说笑吗?上次没被我揍这次巴巴把脸送到我面前,你好客气啊。怎么?学校的处罚不够你吃吗?” 为首矮小的男生,被学校停学的青山,闻言面目顿时狰狞起来,用带着花哨饰品的手狠狠拽着他的领子,暴虐絮乱的喘息抵着燐的鼻息蛮横地撞了上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没教养的野种,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哥!”奥村雪男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身陷麻烦之中的兄长,他站到奥村燐身旁警惕地看着被恶念包裹的“人”,袖子里的手掌析出密密的冷汗。 他在“看清”青山身上逸散开的与周遭同源的瘴气后,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恶魔和祂的宿主,找到了。 原来,心智脆弱的青山体内早就被埋下了坏种。 种子在本体源源不断的念欲里发芽,被贪嗔痴悉心浇灌,又因为主人近期爆发的大量负面情绪得以孵化出恶果。 魔鬼成功复生。 此刻此地,眼前叫嚣要复仇的青山,他的本心到底是属于他们熟知的那个人类,还是需要祓除的恶魔? 秽浊的空气几近凝滞,在场唯一能看清“恶”之流向的少年心乱如麻。 怎么办?能跑吗?爸爸和修道院的大家能赶过来吗? 哥哥呢?他们会杀了他吗? 他一个还未取得称号的驱魔师,能独自处理这只恶魔吗? 现如今尚未完成淬炼的奥村雪男还只是个孩子,他只能怀抱着满腹的难题沉默,在无法承载的恶意里握紧了来自哥哥的手,脑海里像是被投下了一枚炸-弹,炸的他头皮发麻,神经更是绷紧得如同孱细的蛛丝,仿佛稍有动静便会崩裂。 高速更迭的信息挤满了雪男的大脑,仅靠手中的温度支撑,没有将心底的焦躁从口里宣泄出来。 “青山”将奥村兄弟眼里的如临大敌看得一清二楚,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手里的金属棒球棒在掌心上敦实地砸了几下。 他想到曾经在教师办公室听到的八卦,忽然来了精神,像个阴阳人似的开始囔囔道:“喂喂我没看错?乖乖仔奥村雪男居然也会来这种下等人的集聚地,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弱鸡只会在教堂里念经呢?” 他刻意顿了一下,夸张地捧起肚子大笑:“我知道了,你和你哥一样,两个没人要的怪胎。你们爹妈真会挑地方丢,修道院里那些圣父圣母捏着鼻子把你们捡回去饲养很辛苦?尤其是你,奥村燐,我觉得你家那位神父替你收拾烂摊子的样子真可怜。” 没有底线的污蔑像是能溺杀人的毒液,糟践着两个少年的耳膜,奥村燐目眦欲裂,手腕上的青筋愤怒地跳动:“青山,你-找-死!” .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时,兄弟俩的身形反而被什么禁锢般双双僵直住。 风忽而止息,耳畔传来不知是谁的笑音。 一双手从空隙间搭在两人的肩上,将呆愣住的燐和雪男扯倒在不算宽厚但莫名安心的臂弯中。 让人动容的热度,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久伴身侧的那一丝丝水生调的棉絮味,在一刹那震撼到不安的灵魂,冲击着被人纳入保护区域的少年人那毫无防备的心房。 “咚—咚—” 是阴霾被驱散的声音。 卫宫佐千代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身材,轻而易举地让她将脸凑在两个男孩的颈侧,宛如没注意到少年们的表情出现断层,顾自搂住两人的脖子,像是在和敌人宣告猎物所有权一般,保护欲十足地把他们聚在身前。 她完全不在意气氛的紧张,恹恹的声音如一而终:“呐,你们都不来找我玩,是觉得那只虫子比我有趣吗?” 雪男大惊:“什么?在你看来那居然只是虫子吗?” 佐千代挑眉,松开他,空出的一只手解开衬衫领口:“不是臭虫是什么?毛都要长到脸上了,屁-股上的尾巴粗糙斑驳甩得毫无美感,头上那黑乎乎的,唔,是触角吗?真是有碍观瞻啊,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丑陋的生物?” 奥村燐一脸帅哥问号:“你在说什么?抽象比喻吗?” “没有哦,实事求是而已。” 她摇了摇头,缓慢支棱起身子,睁开沉睡的眼皮,血色弥漫在瞳孔里,那比黑更要浓烈的颜色开始涟漪翻涌,深不见底的幽光隐秘于瑰丽的红宝石之中,在镜面下如湍河般肆意流淌。 如同恶龙一般危险的少女松开她的财宝,逆光而行,停在青山面前,漫不经心的面具裂开一道隙缝,收敛的威压悉数释放,她的目光如刀,于虚空之中解剖开生物的外衣精准锁定眼前皮囊下的内核。 这是自亿万宇宙之外的凝视,是高不可攀的星辰在冥冥之中投注下人类所不堪承受的视线。 恐惧,混沌,不可名状,他看见了什么? “青山”的大脑如同针扎般疼痛了一瞬,浑浑噩噩的思绪有那么片刻清明,但很快又被浪涌一样的恶意吞没。 那张魔人化的脸庞重新堆积起嘲弄,他上下扫视着和平日学校里低调的模样不太相同的卫宫佐千代,眼里的施-虐-欲加重。 “青山”淫-邪地舔着嘴角嬉笑道:“卫宫同学平时乖乖巧巧的样子我就很喜欢了,现在这样更火辣了,哈哈,来当我女朋友,今天可以放你一马哦。” “不会,你也真敢说啊,”卫宫佐千代被如此冒犯却像是听了一则荒唐的故事般不怒反笑。她悠然地将手插进灰色摇粒绒开衫的口袋里,颈侧的领结早就不翼而飞,白色的校服衬衫松松垮垮敞开到胸口,露出一截黑色的卫衣和诱人的锁骨线条。 难怪“青山”一开始没有认出人,摆脱束缚后的卫宫与旁人眼里的好孩子形象大相径庭。 如果说平日里她是开放在庭院里娇嫩欲滴的蔷薇,自带一身脆弱的美丽,那么现在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株遗世独立的沙漠玫瑰,更加富有攻击性的同时,那浑然天成的傲慢,不受掌控的尖刺无一不调动起他人征服的欲望。 “你是在害羞吗?别害怕,我很温柔的。”在一干哄笑之中,“青山”不忘调-戏她两句。 卫宫佐千代沐浴在一片的灼热目光里不为所动,兴致像是更加高昂一般,发出一声轻笑,她忽而问道:“你是多久没洗澡了?” “嗯?”前者笑声瞬间梗咽住。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是说你的存在熏到我了,臭虫。”佐千代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迷人,然而瞪大的眼里满是戏谑,她紧咬着下唇也没有阻止自己上扬的嘴角,反倒是在她割裂的表情上增添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疯魔。 “自己是什么玩意没有点ac数吗?在物质界大放厥词前,先撒泡尿检查一下自己这副尊荣到底适不适合出门晃荡,丑东西,能活到现在不被打死,是全靠人类的博爱?” “.....” “......” 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全世界倐尔间安静下来的错觉。 周遭围观的目光在转到正用语言鞭笞人的女孩时,不约而同带上了惊惧的意味。 这个人居然真的把这么残忍的话大气不喘地说出来了! 毫无插手余地,只能在后排“督战”的燐和雪男听到幼驯染不加节制地语言输出后,面面相觑,心有灵犀地双双长叹一声,腹诽道:果然一不注意,卫宫佐千代又要开始了。 他们望着那张嬉笑怒骂全然一致的笑靥,默不作声地缩在角落狂咽口水。 熟悉卫宫佐千代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扭曲的习惯——心情越差劲,面上越是要笑得开心。 压抑自己的情感仿佛已经成了她融入骨子里的本能,不知何时起就喜欢笑里藏刀,以这种浑不在意的姿态去撩拨激怒敌人。 善刀者藏,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表面热情的卫宫佐千代真正的本质。 “为什么不说话?是刺痛了你吗?难道说你急了?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这种长相全凭想象力的物种居然会有羞耻心,怎么办要给你买面镜子安慰你吗?” “.....” 青山开始放弃话语权,安静酝酿自己的怒气。 雪男和燐纵观全局,对激化矛盾的真正始作俑者了然于心。 原本战争热度只有五分,现全凭幼驯染一己之力成功炒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这如同移动堡垒般一秒拉稳仇恨的天赋,不愧是你啊魔王卫宫佐千代! 希望青山同学的自尊心没事,两位姓Okumura的少年反倒像天使一般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青山的自尊心有没有事是不知道,但他甩过来的巴掌却是带着雷霆万钧的力度! 奥村燐前一秒嘴里还在嘀咕着:卫宫哥算了算了,在看到青山的动作后迅速回过神来,瞳孔不由放大,惊呼脱口而出:“小心....呃.” 提醒似乎不再拥有必要,卫宫佐千代如同抓住一只缭乱视线的飞虫般,抬手间已经擒住恶魔的手腕。 在她手中,一个异性的腕骨仿佛比泡沫还脆弱,轻盈一握就在掌心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在青山的惨叫里,佐千代脸上的笑容更显得惊心动魄。 她扫了周围跃跃欲试却碍于她面前的人质而踟蹰的乌合之众,眨了眨眼,一个更加有挑战性的玩法立于心间。 卫宫佐千代压下嫌恶,拉近和“青山”的距离,沉着声说道:“给你个动手的机会,现在带着你的人我们换个地方玩,”她指着头顶的监控说道:“你也不想被拍到不是吗?” —— 星河悬天,月色沉甸甸地洒在一片荒芜的钢铁森林里。 在人烟稀少的公园空地上,十几个少年人混战成一团。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十几人围攻两人的局面,局势却和设想截然相反。人多一方反倒因为缺少配合以及那与对方相比显得毫无章法的身手,被年龄稍小的少年少女按在地上摩擦。 两人一转攻势,反客为主,压得不良嗷嗷讨饶。 场面一度十分残忍。 奥村雪男抱着哥哥和青梅的包以及外套,像个没有感情的衣帽架,作为一个可怜又弱小的吃瓜群众,忍不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老天啊,这场猫耍耗子的游戏怎么还没结束! “青山”又一次被卫宫佐千代撂倒,筋骨错位,痛觉不堪重负向大脑发出警告。 可恶,这两个是什么猩猩怪物吗?他又惧又怒,五味杂陈之中冒出一丝悔意,不过很快那一丝后悔又扭曲成羞耻.... 最终,一种不做不休的杀意油然而生。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青山被情绪冲昏,思维因此开始迟钝,恍惚间一个声音跃上心头: “想杀了他们吗?我可以帮你哦,只要你肯把身体交给我。” ——把身体交给你就能铲除我的耻辱吗? “没错,只要睡一觉的时间,碍眼的家伙全部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是吗,这么简单啊,我答应了。 青山被这个声音蛊-惑,缓缓颌上眼睛..... 一颗心就此选择走向糜烂,人性被劣性遮盖,无可挽回的堕落在少年一念之间形成。 至此,恶魔完全苏醒。 “嗯?”在不详的气息激增的同时间,奥村雪男也察觉到青山身上的转变,他骤然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而那里哪里还有人类的身影? 一个皮肤青紫、肌肉虬结、高大的人身羊头怪物取代了对方站在原地。 少年驱魔师的视觉只捕捉到一息的残影,恶魔闪身重回人群,扁方形的瞳仁里只有目标的首级! 奥村燐浑然不觉,专注对付着眼前的敌人,背后空门大开! 那只伸出的利爪仿佛已经够到少年的衣角,羊头魔人露出得逞的笑意,不屑的讥嘲翩然而至:“区区人类...唔!” 恶魔低吟被残酷的现实打断,于下一秒,祂的头颅不受控制转向一侧,庞大的身躯腾空,偏离既定轨道,在无人反应过来前被踹飞出去! 来人凛冽的踢脚伴随风刃划出尖锐的气音,急停的举动不给羊首人身的怪物喘息的机会,毫秒之间在滞空状态下,调动自身肌肉改变了行动方向,追着被击飞的恶魔而去! 甚至以快于先行者的速度,赶在恶魔落地前,至高而下一脚踩在那张诡异可怖的脸上,压着恶魔桀骜的脑袋以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道在水泥地上撵出一个深坑,蛛网状的裂痕骤然间扩散开来。 一道渗人至极的笑声,在恶魔的呻-吟出口前先一步荡漾开,以胜者姿态居高临下的人有着不输于辉月的容貌,然而比脸更惹人的是她眼底璀璨的星光,她在面对一个复生的恶魔时,绽放出的气势隐约比虚无界的生物还要骇人阴冷一度。 在看清把祂脑袋当球踢,再一脚踩进地里的人到底是谁后,恶魔有那么一秒迟疑,一对小小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我和你到底谁是反派? 卫宫佐千代可不管小恶魔的心态是否发生改变,神经质地挂着不变的笑脸,脚尖打着璇碾磨底下的肉块,在听到悦耳的骨头崩裂声后,才仁慈地俯下身,仿佛呢喃软语般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大放厥词前先看看合不合适。不要以为获得了行动权,垃圾的本质就会有所改变。” 恶魔心中自持的防线陡然分崩离析,祂因愤怒一瞬间气势大涨,嘶吼一声就要抓住眼前这双纤细的脚腕。 然而身上之人也在同期预判到魔人的行动,以堪称诡异的步法脱离尖爪猎捕范围,连擦伤都没受到。 就在恶魔以非人的速度拉开距离,倒踩上树梢借力加速,妄图给予卫宫佐千代反击时,已是强弩之末的祂,视觉里再没有了人类的身影—— “!!!” 雪白的肘腕如毒蛇一般以耳鬓厮磨的距离绞住恶魔的咽喉,冰冷的身躯缝合一般贴近祂的脊柱,还等不及恶魔反手回打,身后就是一疼,躯体受力下坠,又被少女的膝盖骨高高顶起,飞跃至半空,随后刚刚受肉的躯体再次遭受到一套惨无人道的多角度连续重击。 无力反抗的恶魔在高空中就承受不住,呕出一团黑色物质,未等胸腔里的悲鸣滑出喉咙,下一刻祂便从天旋地转的状态下解脱,整个身躯被摔砸在地上,激起巨大的粉尘。 恶魔脑海里闪过逃跑的信号,但未有实施的机会,就被人用手钉在树根上。 羊首魔人身上开始弥散象征崩溃的黑气,挣扎着瞪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被迫昂首听她用无机质的声音说: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青山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把你逼出来揍一顿,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周章。” 祂不服气地扭动身躯,仍做困兽之争:“你个下贱的人类....嘶——!我都快死了能不能别打了!” 卫宫佐千代不爽地又给了他肚子来了一拳:“下一次投胎记得离我的人远一点,不然见一次打你一次。” 连呕出来的黑血都被人嫌弃地躲掉,恶魔忽然间多了一丝委屈,祂明明是一个出生还不到十分钟的宝宝,为什么要遭此大难? 恶魔在心中骂着人间不值得,嘴里还忿忿不平道:“你才是魔鬼,明明只是....等一下,你真的是人吗?” 听见恶魔的反问,佐千代敛下眼睑,俯身凑近祂耳侧,在恶魔意识残存之际,气音吐纳道:“你在说什么废话吗?当然——” “——不是啊。” 曾经标榜自己虽然一拳一个小恶魔,但依旧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卫宫佐千代,在污浊的气息散尽前,说出了一个被风吹散的秘密。 “.....” 她平息了心跳,松动的指环被她重新戴好,不含感情地俯视眼前昏睡过去的青山,片刻之后缓缓回身,面对背侧将一切收进眼底的人,放肆地招了招手。 “帮大忙啦,七海。” 七海建人没有立刻回应,推着鼻梁上的墨镜,以毫无起伏的声调说道:“解释呢?” 听到几乎等同于她半个监护者的靠谱大人不偏不倚的问话,佐千代仰望星空,理不直气也壮:“这还需要解释吗?七海学生时期没和同学约过架?” 金发的混血男人指着迸溅一地的树木残骸和坑坑洼洼的地面,说道:“你管这叫学生打架?” “是啊,雪男可以作证。” 边上唯一还保持意识清醒,眼观鼻鼻观心的奥村雪男,听到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抚着镜片露出尴尬无比的神情。 他在七海看过来的目光下羞愧地垂下头,虽然嘴里气若游丝但依旧很给佐千代脸面,闪烁其词道:“确实是约架....呃,只是打得声势有点浩大。” 佐千代煞有其事地点着头:“说来惭愧,我应该让燐动作轻一点的,你看破坏了多少花草树木。” “呵,卫宫佐千代你再编,明明都是你打的。” 少女开始玩起头发,义正言辞道:“当时,他们十几个大男孩围上来气势汹汹,我被迫抵抗,一切都是合理的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我只看到你单方面重拳出击。” “七海这就是你的先入为主了,我们其实赢得一点都不容易,你看燐这都累晕过去了。” “是吗?我以为你知道奥村同学是我打晕的。” 卫宫佐千代怒目圆睁,一副不可置信,不敢苟同的模样:“天哪,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 七海建人:哦,是吗,我差一点就信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八只诅咒 咒术师的世界,看似光怪陆离轰轰烈烈,实则清冷又孤寂。 他们的人生从接触罪恶起,就开始用自己的疯狂来填补表世界被人心凿出来的黑洞,维持日常和异常的平衡,最后再只身带着悔恨走向坟墓。 死亡与别离看多了,便不再抱有虚无的期待,最多也只是想想出门做任务回来能够留个全尸,连孤独终老都算是善终。 咒术师诞生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和诅咒作伴,最后带着这些不定时炸-弹一起毁灭,他们抬手触不到天,脚下是着不到地,悬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之上,俯瞰尸骨皑皑,偶尔还能辨出一两粒熟悉的头骨。 喧嚣的人间烟火容不下他们这些踩在刀刃上行走的怪异,有时走进人堆里被普通人看上一眼,咒术师也会感觉无所适从。 所以七海建人在意识到身边只有自己能看见怪物时,便选择退出普通人的生活,一意孤行放弃了亲情人伦,孤身来到东京乡下某所鲜为人知的高等专门学校,学习各种离谱的知识。 对于常人来说,他已经够算的上离经叛道了。 但即便如此,在咒术师里,七海建人依旧还不够疯狂果决。 建立过深的情谊或者谈论人情味,对于祓除诅咒的工作,都毫无帮助。知晓世界的背面,生死无法自掌后,能记住名字和脸的人都可以划入咒术师们眼里朋友的那条线内,拥有在人死后参加吊唁会的资格。 七海建人参加过很多这样的吊唁会,亲眼送走过几位老师和同学。每一次他麻木地走到棺材边,瞻仰一张张没了人样的遗容后,在沉默地回归战场,重复暗无天日的厮杀。 过去那一点点累积下的羁绊此时就会像累赘一样有拖人后腿的嫌疑。 【不断逼着同伴去死的咒术师,是狗屎。】 四下无人时,他会忍不住想起这些记忆,像服下烈性毒药一般,安静地承受这些让人灵肉分离的痛苦。 所以说,七海建人不够疯,过剩的感情成了他的跗骨之疽,逼着他逃离这个圈子。 于是在毕业的当天,七海建人告诉了五条悟,他该死的不做咒术师了! 这个世界真几把的也是坨狗屎。 他不想再扯进所谓的大义,所谓需要把同伴的尸体当作阶梯去实现的人生大义。 让世界自己发烂发臭好了! 七海建人不再拥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做好决定后他头也不回连夜买站票离开东京。 不过自带一身煞气的前咒术师也没有选择回到过去的家,而是用做任务攒下的钱在远离过往的京都,买下了一座双层独栋,开始了普通人的生活。 · 年轻人的思想有时候就和猫的眼睛一样,一个晚上能变好几次。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也满是牛鬼蛇神,充满我讨厌的异常臭味....但即便如此,我要爱它,我只能爱它...是诅咒,也是契阔。”】 沐浴在银辉下的猫儿失魂落魄,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叫人陌生又隐约能共鸣的话语。 【“只要人间还存有净土,抑制力的守护者都要将光辉和火种传递下去,这是和〇〇的约定。”】 七海建人那天不知发什么疯,又一次,大晚上陪着她坐在锈迹斑斑的秋千上,看着漫天雾霭,数着并不存在的星星,思考着是自己的热血青春虽迟但到,还是她的神神叨叨太过有感染力。 七海被暧昧的风一吹,闻着铁锈味,霎时间久违地想起了被自己割舍的使命。 说到底还是无法反驳,他望着皮鞋下的土壤,再腐烂的泥潭里都可能开出花,这么浩大的世界,自然也有他想看到的景象。或许是一叶障目,他被过去的阴影遮拦,忘记了曾经被一句“谢谢”感动到失眠的夜晚。 真正的老去或许就是是从追求平静开始,自从接受了打卡上班的稳定日常,过上周而复始被遮天蔽日的文件摧残的社畜生活,七海思索着自己有多久没有为了他人心动过? 对于七海建人来说,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有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最后是要怀着渺茫的希望前行,还是如枯木朽株般重复无意义的劳作? 在阔别咒术师生涯的第三年,七海和曾经捡到的别人家的猫,在空虚寂寞冷的夜里,共同沉沦在多年未复发的老毛病之中。 ——疯。 唉,人的头发或许就是在思考这种人生转折问题上开始凋零的,他想。 · 从相遇起,或许是同样格格不入的气息,七海建人放任了那只猫,允许她一点点侵入他的生活,和他开裂的日常纠缠到一起。 今夜,七海建人提前完成了工作,久违地在五点前坐上了回家的JR,又熟练地像个强迫症般绕了条路,只为了去确认一下那个荒废的公园是不是又长出了猫—— 嗯,确认过了,长了,还是同一只。 他看着一群小兔崽子扭打在一起,不分你我,嘴角开始抽搐,颇有一种在观赏青春讴歌电影里老调重弹的片段的那种无语和哭笑不得。 算了,大家都幼稚过,稳重如七海建人,在学生时期也生出胖揍五条悟的冲动,如果不是觉得打不过没意义,或许会比眼前这场还要有激情。 最初,他寻思着邻居家的那个怪小孩和她不同寻常的幼驯染下手还算有分寸,斗殴的姿势优美,认真看看还能分析出两三处亮点。再加上主导战局的卫宫佐千代是个理性和头脑都在线的瓜皮,在巨大多数时候能称得上可靠。 而且学生的矛盾是身为成年人的他不那么好介入的,抱着这种想法,七海建人按捺住自己怒气渐长的老父亲脾性,走到发现了他之后就在脸上写道“怎会如此?男妈妈竟在我身边?”的奥村雪男身边,低着气压,等待这场以少欺多的戏码告一段落。 看着看着,他发现,事情突然走远了。 七海建人如果知道这一群作业太少的学生之中混进去了一个叛徒,他绝对会在一开始就撩着袖子上去揍人,而不是平白浪费阻止的最好时间。 一脉相承的咒术师家族在后辈还小的时就会告知他们这个世界的成分是乱七八糟的,像是来自什么拼接怪的恶意,不仅有负面情绪集合体的咒灵,还有祸乱人间的恶魔。 两者的棘手程度不相上下,同样为人类之恶的衍生物所吸引,同样暴戾恣睢杀人如麻,是造成世间绝大多数非自然死亡以及人口失踪的罪魁祸首。 区别只在一个是从类似魔界的虚无界而来,另一个则产生于被称作物质界的现世。 负责祓除这两种祸端的咒术师和驱魔师本来互不干涉,各自做着各自领域里的清道夫,但架不住这两种有害生物仿佛生出了同伴爱一般,老喜欢互帮互助同敝相济,经常貂不足狗尾续,厮混在一起作恶。这就导致两种正义的职业工作者被迫同仇敌忾,在任务上常有沟通联系。 虽然工作上有诸多相似,但是驱魔师和咒术师在本质上依旧存在不同,咒术师靠咒力和咒术,驱魔师靠工具和经文以及圣职者的经验。 这就导致驱魔业务不熟练的七海建人,没有在一开始辨别出其中一位少年的心中栖息着恶魔。 而等他发现,为时已晚,那个被他半拉扯大的熊孩子,卫宫佐千代已经如狼似虎(..)迫不及待A了上去。啪的一下,很快啊,上去一个左鞭腿,再来一个强人锁男,对恶魔造成了一系列有实质性的伤害。 把扣子解到一半的七海建人看得差一点窒息。 原来这不是青春疼痛电影,而是少年酱普吗? 还有,卫宫佐千代你怎么这么能呢?有这身体素质平时你还强迫我帮你写体育课假条(并没有成功过),说你跑个500米会气胸? 虽然七海建人的大脑里呜呜喳喳得塞满了各种问题,但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咒术师,深知要把普通人从非自然现场里分割出来,在发现不对劲的同时,他那打晕普通人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就是种我的手有自己想法的那样,走神的社畜依旧让人信赖,自然而然尽到了老牌咒术师的义务。 在靠谱的大人思维还停滞在“我是谁我在哪”时,那一边物理驱魔已经大功告成,卫宫佐千代拍着不存在的灰尘,脸不红气不喘,表情清爽十分靓仔对七海建人打了个招呼。 世界上总是有一种人,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比如我行我素的五条悟,又比如眼前的卫宫佐千代。 既然她不尴尬,作为围观者的他更不应该尴尬,所以七海建人嘴上很平静地向卫宫佐千代讨要说法。 “这还需要解释吗?七海学生时期没和同学约过架?” 都说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了。 七海心如止水扶着眼镜,心道这届小孩真不让人省心。 他是看出这个铁头娃扯犊子的功夫了,那层出不穷的疯言疯语要不是他亲眼所见恐怕都要相信她的无辜。就这抵死不承认的态度,七海建人甚至分出神思考她是不是有做保险业务的天赋。 只要我的嘴够快,责任就追不上我。 七海认命了,他承认他从来拿这种脸皮殷实的人没有办法。偏偏佐千代还有一重关系越铁越变本加厉的麻烦属性,在他面前放肆起来真是作天作地让人爱恨交加的级别。 这样也好,以后卫宫佐千代再来找他写假病假条时就能有足够的理由堵回去了。 打完教会电话,等着圣职者过来收拾烂摊子,七海背起遭到无妄之灾昏过去的奥村燐,心平气和地听着两小孩坐在秋千上扯皮。 期间他再一次感受了卫宫佐千代身上的波动,认真确认过没有丝毫的咒力残留才输出一口气。 但她身上仍然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七海建人暗下思索,最后把天与咒缚的解释按在了卫宫佐千代身上。用全身咒力的代价换取超凡脱俗的身体素质,这在已经算是凤毛麟角的咒术师里也是极其稀有的体质。 这是件值得庆道的事,没有咒力便看不见咒灵,自然不会被怪异所扰,她能永远做一个健康快乐的精神小伙。 不知是夜风过于刺骨,还是少年人的恢复力属实怪物,被七海建人用咒术击晕的奥村燐没过多久就从男人的背上迷迷糊糊地醒来。 眼尖的卫宫佐千代发现后,从善如流地开始编造胡言乱语嘲笑小男孩:“你知道你怎么晕的吗?” 奥村燐自是不知。 “你左脚踩右脚,自己摔晕你自己,害我要一边背着你,一边抵御十几个人的攻击,如果不是我足够强,今天我们三的面子里子都要被你丢出去。” “靠,你也太帅了!”奥村燐恍然大悟,丝毫未觉有何不对。 “这个燐燐就是逊啦,”佐千代若无其事地拍着雪男的肩,对着七海咪咪笑,开始用不存在的事实填补奥村燐残缺的记忆。 奥村雪男/七海建人:“.....”骗归骗,请你不要把他们扯进来,谢谢。 像他们这种老实人是打心底抗拒这种恶劣的欺瞒行为,但偏偏真相又不能说出口。脸上憋成猪肝色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好任由卫宫佐千代这个屑人胡作非为。 很快,他们惨遭凌迟的良心就得以解放,正十字学园町教会的人员匆匆赶到,其中一同到来的还有他们的神父,也是奥村兄弟的养父藤本狮郎。 因为都是老面孔,交接起来很轻松,卫宫佐千代找了个机会凑到神父边上三言两语简述了经过,得到了两句不痛不痒的批评,然后和幼驯染约定周末一起庆祝圣诞后,便告别了不情愿的奥村兄弟,跟随沉默的七海建人往灯火通明的住宅区走。 卫宫佐千代并不好奇他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为什么会和驱魔师有交集,正如七海建人不再对她那不可思议的格斗本能耿耿于怀一样。 谁都有不愿道出的秘密。 毕竟这个世上真正值得记挂的,只有活着这件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九只诅咒 “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一件事。”走在路上,揣手手,垂着眼的小学生忽然开口。 “什么?”今夜被迫动工的七海建人虽然心情不算好,但也没有对孩子吝啬自己的语言。 “你的墨镜...是什么土味潮流吗?” “.....” 七海一窒,瞬息之间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顿了一下,惜字如金道:“最近换了工作,比较伤眼睛。” “这老头一样的茶色墨镜,啧,夜里不影响行动吗?” “不会,习惯了。” 卫宫佐千代偏头再此上下将他打量了个彻底,眼里一片通透,“是回去和六年前的那两个人,搭伙了吗?” 七海建人听到她的话,在路灯下显得晦暗不明的表情空白了一帧,他抿着唇,下颚微微收紧,须臾过后,方才点头承认:“嗯,也算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表情坦然,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不急不缓道:“印象挺深的,你们三个风格独树一帜的人站在一起,气场意外融合,或许新工作会更适合你。” “是吗?”七海建人那张严肃的脸上少有地露出轻松的笑意,“那就借你吉言了。” 他没想到当时约摸只有六七岁的孩子,会记得他们初遇的片段。 毕竟那只是对双方来说,都微不足道的匆匆一瞥。 彼时,十八岁高专毕业的七海建人正在拒绝两位从东京追过来的前辈极力劝说,脸色不佳地站在门口,郑重其事地告知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自己找到实习不会再去当咒术师的事实。 五条悟原本还手插口袋,浑不在意地揶揄他,一副黑色小圆墨镜吊儿郎当地挂在高挺的鼻梁上,那张老说着轻浮混账话的嘴,在察觉隔壁私家车上下来的一家三口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收音机般忽而顿住。 七海建人很少在这张桃花脸上发掘出比较正色的表情,此刻五条悟收敛起笑意的模样,让他下意识以为见到了什么特级咒灵,便顺着五条下滑的镜片后,那双薄青色的眼睛,望了过去——原来是邻居家姓卫宫的小夫妻,以及,一个没见过的女孩。 特异点就出在那个孩子身上。 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三人,气质出挑又人高马大,站在路边很难不引起注视。果然,拥有欧洲人长相的爱丽小姐先发现了他们,热情地朝七海打了个招呼,卫宫先生后她一步笑着颔首示意。 然而,那个孩子,拥有一头削短的、吸饱了阳光呈现出黄金般耀眼发色的红眼女孩,却不为所动,如同坏掉的机器般钝感,周身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死寂,仿佛外界的声音分毫传递不进她放在冰层下的感觉神经,一动不动垂着脑袋任人打量。 众人注视下,爱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古怪的女孩这才被激活,像是齿轮松动的木偶一样卡顿着抬起头。 圆滚滚的小狗眼里没有丝毫让人怜爱的活气,反倒像是行将就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的死囚般黯淡无光。 肉眼可见的空洞和虚无,配上浓稠的血色,在她本不大对劲的表情上雪上加霜地增添了一分邪恶诡谲。 五条悟看了半晌,嘴角渐渐扯出恶劣的弧度。 这家伙的情商一直低得发指,向来有话直说,不顾气氛地乱ky,七海一瞅惊觉不妙,几年的交情足够他认识到这位前辈性格之烂,刚想抓住他的袖子阻止他上前欺负小孩,已然迟了一步。 当代人类战力天花板——五条悟脑子里装的从来不是真善美,反倒是咕噜咕噜冒泡的黑泥,他没有什么同理心,说什么做什么只凭心中所想,在发现了一个扭曲的个体后,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便当着夫妻二人和小孩的面,直言不讳道: “真是病得够呛。” 那阴恻恻的眼神和仰着脑袋睥睨的态度,目下无人得就差没再伸出手指名道姓了。 人性尚存的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倒吸一口气,差点没有动手清理门户把他打死。 就算被如此冒犯,女孩也没有丝毫不虞,像一尊不知冷暖的雕塑,那张或呆滞或阴沉的脸上从始至终读不出任何波动。 要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五条悟收回前言的可能性,绝不高于看他和校长一起排排坐缝小布偶,七海何尝不是无可奈何。他只能躬着腰替前辈的恶劣行径买单,“抱歉,我朋友没有恶意,他只是....” 卫宫先生不大在意地挥着手打断他,牵起孩子的手,说道:“没事的,佐千代这孩子确实在生病,不过我相信她很快就能恢复了。对了七海同学,还没和你介绍,这是卫宫佐千代,今年6岁,以后就是我和爱丽的女儿,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他语气轻松,没有因为领养的女儿不同寻常而生出什么负面的情愫,五指轻柔地梳理女孩柔软的头发。 七海看着佐千代和爱丽颜色相近的瞳色,诚恳地点着头:“嗯,很像,她很漂亮。” 这是他们不算愉快的初遇,七海建人本以为那种状态下的卫宫佐千代很难留有外界的印象,没想到她原封不动全部记住了。 自然,这份记忆同样连带着对五条悟不良的初印象。 嘴上不留情,或许是天才的通病。 后来被迫面对孩子嘴里吐出的、与早年自己不相上下的恶言,某教师掬了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泪,哀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 在那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应酬归来的公司新人七海建人,拖着满身怠倦,脚步不至于凌乱但也不复平日的稳健,走在狭长静谧的街道上。 他讨厌任何下班时间之后的强制活动,包括公司没有意义的聚会,也包括额外加塞的祓除诅咒。 虽然他回归了普通人的日常,但麻烦们可不像他一样有下班时间,懂得到点就夹起尾巴,浪子回头投胎做人。 咒灵就在那,他有什么辙。 七海建人远远就感受到一股肆无忌惮的黏稠咒力,正狗狗祟祟地朝着他居住的方位移动。 在犹豫了三秒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领带,取出身后的钝刀,心不甘情不愿地追了过去。 这只咒灵气息掩藏的功夫有几分水准,至少有二级以上的实力,七海建人不想放跑它,一路追到附近的公园,陡然发现那股子阴冷消失了。 嗯?被处理掉了? 他不敢大意,继续往公园深处走去,直到听到了一阵让人在半夜头皮发麻的挖掘声。 前咒术师七海建人自然不会害怕,大剌剌地拨开树丛。 但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迷惑。 半晌,七海建人凭着过人的视力,认出了那个藏匿在树荫下模糊不清的身形。 虽然五条悟不积口德,为人也差劲到丝毫不会让后辈产生什么敬意,但最强者的话某种意义上,很中肯。 卫宫佐千代确实活得不像个人。 至少没有一个孩子,会在凌晨过后,独自外出,跑到公园里刨坑。 他犹豫着,出于好奇也出于成年人对幼崽的关心,哑着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女孩蜷缩着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不声不吭,顾自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七海建人得不到任何回应,自觉无奈但又不能放任她一人呆在有咒灵出没的户外,便靠近后坐在她边上,等着卫宫佐千代忙活完。 女孩其他什么事都不做,只是重复着无意义的刨土动作,搞得浑身乌漆嘛黑,大半夜看到让人渗得慌。 约摸度过了一个小时,女孩依旧精神抖擞,而七海建人却打了第不知多少个哈欠。 仿佛被他最后一声哈欠惊醒,卫宫佐千代慢悠悠地抬起头,满目疑惑地望着他,歪了歪脑袋,波澜不惊道:“你在干什么?”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那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鼻音和一种异国的腔调,黏糊在一起有种牙牙学语的稚拙。 七海建人无语凝噎,她这么问话好像两人间不正常的人是他一样。还没有被社会过于消磨去棱角的青年只是长相比较老成,心里依旧会对一些怪人怪事发出不客气的吐槽。 他为她没有自觉的问话诧异了半拍,过了会儿,发出像和三只特级咒灵打了一架般疲惫的声音:“等你,然后回家。” “哦,”卫宫佐千代嘟起嘴巴,露出一点微末的情绪浮动,她气压低迷,没有止境地扣着泥土仿佛泄愤一样把沙石捏成齑粉,喃喃自语道:“不能回去,会伤到别人。” 七海建人注意到她异于同龄人的力气,心中感慨一番问题儿童年年有,不再劝阻。说到底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再说卫宫做的事只是不合逻辑并没有伤天害理。 冷峻的男人躬着背席地而坐,没有在意剪裁良好的白色西裤因此粘上尘土,他出于本愿又陪她吹了半天冷风,随后脑子一清醒立马反应过来要照顾孩子,起身把西装外套盖在了女孩消瘦的肩膀上。 卫宫佐千代再次恢复那般自闭的模样,旁若无人做着自己的手艺活。 就在七海撑着发虚的眼神盯着她,做好了陪她到天亮的准备时,卫宫佐千代忽然开口,如同在他耳边放了簇烟花般,把他的困意一下子打散。 “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 因为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工作上,避免卫宫佐千代对他现在的工作燃起好奇心,七海建人低下头望着踢石子玩儿的小孩,不经意地问道:“你,有想过当驱魔师吗?” “哈?”佐千代自下而上地瞪着他,皱在一起的眉宇写满了‘你在索神魔’。她确实没想到率先把两人间尽力粉饰的不平常挑明的人会是七海,一时间没有摸清他的想法,便把问题丢还给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最初是在修道院里生活,见过恶魔,今天的表现也不像是没经验的样子,所以我顺势问一下,有想过未来的职业方向吗?” 卫宫佐千代咬咬牙,有些不擅长回答这种长辈问话,她摸着下巴想了想,“大概就是普通的上班族,拿着稳定的薪水,地位中庸平常,去留不至于会影响到公司业绩,也不至于太低廉得被人当随叫随到的跑腿,过上能自给自足不需要麻烦别人的那种平凡职业生活。” “.....虽然现实是好事,但也不必如此。” 七海建人感觉头疼,捏着山根,有气无力道:“你还年轻,青春还有很大部分留白,现在应该是你尽情发挥想象力的时候。” 卫宫佐千代觑了他一眼,无所谓地低下头:“嘛,怎么样都好,反正不会去做驱魔师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的。而且我也不擅长他们这种需要‘话疗’的工作,咏诵圣书忘词了岂不是很尴尬?” 这是重点吗? “哦再补充一点,我是唯物主义,恶魔是什么东西我可没听说过。” 你不觉得你现在才来狡辩已经太晚了吗? 七海建人刚安下的心又累了起来。 虽然这番话是很符合大人的心意就是了,他方才一直担心卫宫佐千代会像她这个年龄的其他小崽子一样被幻想和热血冲昏头脑,憧憬那些刀口舔血的灰色职业。 幸好她没有,但卫宫现在这种对未来了无兴趣,缺失激情和活力,同样让看着她长大的大人嘴里发麻,苦不堪言。 看来他得回去再购置几本青少年思想教育读本了。 “七海是觉得这种生活方式不对吗?明明自己也是如此。”卫宫佐千代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七海恍惚间感受到自那懵懂的目光背后、夹杂着、零碎的孺慕之情,他微微愣住,几息后一掌盖在脑门上,错开了那些对于两人来说都太过赤忱的感情。 金发的年长者几度张口,想到的话又觉得不合适,吞咽下去后又鲠在心间,来来回回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我说...你不会在以我为成长模板。” 卫宫佐千代满脸惊愕,眨了眨眼,然后迅速否决:“才没有!谁想和你一样做更年期提前的人啊!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轻松!” 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但你有种别红耳朵啊,七海建人脑壳疼得连看夹在鼻梁上的墨镜都觉得晃眼。 这该死的小学生! “一点都不轻松,大人的世界是靠灭却梦想组建起来的,小孩子不应该早早踏足,你还是多看点东京电视台定时放送的动画片陶冶一下童心。” 佐千代可不喜欢听这种话,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呲起牙,“我都说了无数次了,不要把我当小孩!” 七海建人取下墨镜,浅色的眼里浮浮沉沉,他俯视着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平和地说道:“佐千代,或许你知道了很多,大脑里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知识,但即便如此,你现在也只是个孩子。” 在她怔忪的间隙,七海停下脚步,屈膝和女孩平齐:“身为大人,我希望你的青春能停留地再久一点,你的快乐能不那么早得结束,你的世界观要靠你自己去摸索,而不是被他人局限住。” “无论曾经如何,现在的你,是在关爱之下成长的,有一个崭新的未来,你要开始重新生活。” “卫宫佐千代,你是自由的。” “.....” 卫宫佐千代没想到一向冷然的大人会说出这么刺激的话,僵硬地望着他,两颊粉粉的,头发被吹得调皮乱翘,倐尔,她十分孩子气地鼓起腮帮子,嘟嘟囔囔道:“什么啊,可恶的大人,满嘴糊弄人的道理。” 在月明星稀的柔和夜色里,两人的脚步重新前行。 卫宫佐千代敛下亮的惊人的眼睛,看不出心情,半晌开口再次打破沉默。 “那时候,明明就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是由各种规则组成的,理解的捷径就是按照常理规章来,我才活得像现在这样循规蹈矩。” 问题你也不循规蹈矩啊!不对,你也就是表面恪守一下,一有机会就钻空子! 同样作为社会边缘的乱序者,咒术师七海建人快要搞不懂12岁孩子的脑袋,但话既然是从他嘴里说的,七海想,他,勉强,大概,还是负起一点责任。 “我虽然是站在规则一边,但并不赞同你什么都按部就班,照着教科书那样生活,你可以再任性随意一点,世界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打个喷嚏就会碎一样。” 卫宫佐千代长长地“诶”了一声,颇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她摊摊手,斟酌片刻说道:“七海你不能在告诉我标准答案后,再让我超常发挥做出点超纲的内容啊,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平淡的生活了。” “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你的思想从一开始就出大问题了,一个劲的误解别人的话,”七海顺势捏着鼻尖,“总之你没必要听我的,毕竟我不是....” 说到后面,声音自动被空气消音,他抿起嘴角,又恢复成那般不近人情的模样。 “不是什么?不是我的监护人?你在意这种东西?”卫宫佐千代插着兜,肩上的书包带滑至肘关节处,背包也随着她的脚步一跳一跳,在地上留下了活泼的影子。 她弯着腰去看他埋在阴影里的表情,不假思索道:“你想我和你姓啊?” “??!” 七海狭长的眼睛一下放大,他震惊地看着小孩,像是被一只蹬鼻子上脸的猫抽了一爪子般,几秒后才回过神来,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表情万分复杂。 “卫宫佐千代,麻烦你以后说话的时候能过下脑吗?这种违法乱纪的台词你倒是挺能往外蹦的,路人不清楚情况听后怕不是当场报警。” “啊?”聊天鬼才卫宫佐千代歪着头表示没有听懂,思维在某方面异常迟钝的人纳闷地看着他,自然而然忽略了年长者的异常。 她放弃纠结,顺势接过话茬,把串味的话题带了回去:“总之,是不是监护人身份在我这不重要,重点是我已经承认了七海,赋予你约束我的资格。” 第一次听到不善表露情感的孩子主动对两人间的关系发出自我剖析,七海建人有些意外,目光下移凝聚在她小小的发璇之上,静候下文。 “说来有点难为情,”佐千代羞赧地摸着后颈,“六年前我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好,因为一些意外神志变得不太清醒,那时候我的行为更趋于野兽,全由直觉和本能支配。动物嘛,应该会在天性里保留有一些雏鸟情节。” 她抬头一下子捕捉到男人闪烁不定的目光,抿起滞留着天真和羞涩笑意的嘴角,轻声说道:“所以,七海,对于多次把乱跑的我送回去、并且成为我人格的部分缩影的你,我,非常,非常的喜欢。” “七海,是那种,我最喜欢的,灵魂闪闪发光的好人。” “............” “!!!” 这是那个嘴里从不说人话的佐千代会发出的声音?——这是咒术师的第一反应。 糟糕,我完了!——这是咒术师的第二反应。 要不跑路?——这是咒术师的第□□应。 随之而来的是弥漫在两人间,悠长而古怪的沉默。 被人强行塞了张卡,又被打中一记无敌直球后,男人大脑当场宕机,有半天忘记了语言中枢如何工作,心路历程变得异常曲折坎坷,在推翻了无数腹稿后,他用前所未有的冷硬语调说道: “.....随便你,你的想法与我无关。”所以,拜托你这种话能少对我说! 沉浸在自我世界,永远自说自话,永远状况之外的小学生——佐千代可不管七海建人大脑是否有过载危机,也对自己的言行丝毫没有自觉,她停下步伐,对男人招了招手,在他似乎因为束缚感而扯松领带露出一截血管分明的颈部时,示意七海低下头。 卫宫佐千代双手搭在七海建人的肩膀上,面无表情的小脸凑近他的脖子,像个强者一样迎男而上,目光认真地在他锁骨间来回逡巡,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紧绷的肌肤之上,给成年人的内心造成梅开二度的精准打击。 “...你到底在看什么?” 她没说话,而是用动作回应了他。 卫宫佐千代挑起七海建人喉间被布料遮住的银线,弯曲的指尖带出一条坠着颗色泽逼近夜空的银曜石项链。 她捻起那带着温度的石子,摩挲着它布满细碎银纹的表面,低低地笑着,说道:“七海,这个,要一直带着哦。” 七海建人薄唇微张,安静地望着那双倒映出他和星子的剔透眸子,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 · 五年前,也有一只拥有同样缀满星辰的漂亮眼睛的猫儿,轻巧地敲开了他的窗户,披着一身月色,和推门而入的他,不经意间发生了对视。 七海建人刚洗完澡,毛巾搭在睡衣上,蒸腾出一身热气,不带分毫防备进入自家卧室,然而下一秒,纵使胆大如他也是被眼前这位意外来客惊到,一下子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他眯起眼,认出了逆光下带来一身寒气的身影——正是隔壁家那个喜欢乱跑的疯小猫。 “....有事吗?” 小鬼面无表情,眼睛却亮得惊人,和初见时的死气沉沉迥然不同,她蹲在窗柩上举起手里偏光的吊坠,吐出没头没尾的几个字:“见面礼。” 这都见了几面了,还见面礼呢,七海建人一脸无奈,抬手打开卧室的灯。 那个喜欢神出鬼没的孩子对突来的光线没有准备,微微皱起眉,瞳孔还像动物般收缩了一下,即便如此她的手还是纹丝不动,执拗地把那条隐约带着咒力的项链递到他面前。 七海建人没有马上接过,假以辞色道:“所以,这是什么?” “从宇宙带回来的陨石碎片。” “?” 见他一脸‘我看起来很好耍吗’的表情,卫宫佐千代撇了撇嘴,不耐地改了口:“老家特产。” 就是从她原生家庭里带过来的,七海对这个解释尚且满意,迟疑两秒接过这个疑似咒物的东西,用能力勘察了一下,感觉并无坏处,只是普普通通残留着些微力量的宝石项链。 “所以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给我?”他努力搜寻措辞,但大脑并没有反馈出能描述眼下这种怪异方式的形容词。 卫宫一愣,好像终于发现了不妥,抓了抓迟钝的脑袋。 隔了几秒,她那磨砂质感的机械声音终于组织好发言:“突然想到,就过来了。” 真的像个初生婴孩一样笨拙啊,七海不知多少次对她生出无力感,叹了一口气,随即将项链往口袋送,不过动作很快就被人阻止了。 “带上,不要拿下来。”卫宫佐千代扯着他的袖子,固执地看着他,好像不照做就不会松开对他的牵制一般。 啧。 “....知道了。” 七海建人最终在那双又偏执又可怜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依着她的话,把这个掺杂着陌生咒力的石头戴着胸前,又对她做出承诺似的妥协:“不会拿下的。” 卫宫佐千代点着头,转身爬上窗台,带着几分犹豫回望了他一眼,像是在告别,又像是确认他有信守诺言没有摘下她送出的礼物。 七海建人思之又想,终究是忍无可忍:“我说,你为什么就不能走门呢?” 卫宫佐千代那生锈又积水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真是的,邻居家这是捡回来了一只什么东西啊,七海建人捂着额头,目送小孩慢吞吞地挪进家门后才松懈下来。 而且,她这种行为——七海建人摸着自己的颈间。 和那些叼着鱼干或者老鼠尸体,半夜送到rua过她几次的陌生人家中,意图报恩的猫,有何区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十只诅咒 天外的景色变换成简约的线条,横贯透明的车窗,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浮掠过虹膜,青空降下的雪粒像迁徙的候鸟在飓风里坠落,砸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淅淅沥沥的水痕,将倒映出的面庞冰冷地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难得远行,却没碰上好天气,新干线上的暖气烘得人晕晕乎乎的。 卫宫佐千代撑着头望着窗外,受尽造物主宠爱的深邃五官不曾舒展,冷然又漫不经心。 从指间缝隙漏出了暗玉般的眼睛安定地承载着这个世界,仿佛封印了时间,平静的像是被红霞拥抱过的长河,又好似咫尺天涯那永不陨落的耀阳。 无论人间何等面目全非,她始终站在河上,阳下,若即若离,如同一只离群的野鹤,坦然地注视着星河迁移,只观望,不干涉。 心中的岩浆被冰川覆盖,再未有昔日端坐于王座之上蔑视众生,傲慢张扬到不可一世的模样。 戴罪之人应当缄默。 企图用魔法重启世界触犯禁忌,被时钟塔赐予封印指定的前冠位魔术师已死,现在于另一个世界获得新生,重逢旧人,活在光明下的,只有普通人卫宫佐千代。 被剥离掉魔力的魔术师,同样只是人海里不足为奇的一滴水。 多年的‘卧薪尝胆’已经让佐千代深刻地明白怎样才是正确的活着,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被人拿着刀百里追杀一直到死。 首先,人不能,也不应该有装逼之心。 在穿衣自由的非工作日,失去校服的武装后,卫宫佐千代只能羞耻地扯着自己一身暗红色宫廷洛丽塔小洋裙,紧紧地贴着车窗想把自己蜷成一只熟透的虾。 然而心里百般骂骂咧咧但她还是任由父母从头到尾摆布,和娃娃相比毫无区别,可以说没有尊严可言。 华丽到可以满足一些人恶趣味的装扮,再加上男女通吃的高分混血颜值,让她在这个车厢里赚足了眼球,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要低下头欣赏一下这特殊的一家子。 魔术师根深蒂固的神秘主义在疯狂叫嚣着把这些人都宰了,但刻在卫宫另一侧骨骼里的守护者天性又将自身的杀伤力压制到最低。 前代罪-党欲哭无泪,忽而注意到玻璃上一闪而逝的亮光,放下的拳头顿时又开始硬邦邦,恨不得当场站起来给举着手机的对方来一套军体拳。 ——喂喂阿sir不是,在日本这个法律健全的国家还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偷拍吗? 卫宫佐千代是不想再看自己照片上推特热搜了,去年烟火大会上的和服猫耳照就被缺德网友放到社交平台上,下边热评还都是她看不懂得诸如什么二次元次元壁终于破了云云的不妙发言。 更过分的是当时听说女儿被公开处刑,爱丽兴奋得直鼓掌,笑着反手给推点了个赞,切嗣那个没骨气的假爹同时还发出:针不戳的声音。 虽然如此,真正摧毁佐千代摇摇欲坠的逼格的,还是当她发现该耻辱照片在她的班级群里二次发酵之后。 正主当时的心情可谓是从百草园到呼伦贝尔大草原。 所以,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这日子佐千代不要忍了—— 算了算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卫宫佐千代最终只是不咸不淡地从兜里掏出一颗冈山白桃硬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治愈自己,目光从忙于谈情说爱的父母身上移去。 身为冠位的颜面?不存在的,自从来到这个家,佐千代的下限阈值就一落千丈。 爱丽的少女心从不花在自己身上,而是尽数投射在可怜弱小的养女身上,一有机会就在孩子身上整花活,让佐千代有时都不敢出门。 ——在家能随便,在外她要脸。 平时折磨发小邻居不亦乐乎的混世魔王,在父母皆在的周末就要自己戴上痛苦面具。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参与有父母介入的任何周末计划,她只想做一个快乐的自闭人。 天不如人愿。 卫宫佐千代百般推脱的全家出游今天还是来了。 他们要去拜访的,或者说是去照看的,是和卫宫切嗣初高中都关系很要好的女同学——的遗孤。 家住东京都北部埼玉县,名叫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两个孩子。 这是卫宫家每年的传统艺能,在年底时去看看老朋友留在世上唯一的子嗣,以及对方那据说是个人渣并且现已人间蒸发的丈夫在伏黑女士过世之后二婚带过来的女儿。 贵圈真乱。 卫宫佐千代无精打采地托着下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对方的资料,顺便将口腔里的硬糖在舌尖转了一圈。 本来按频率她理该见过对方六面才对,因各种阴差阳错的原因往年并没有去成,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坐上去往东京的列车。 冷性情的魔术师丝毫没有结交同龄人的兴趣,也没有将要游览日本最繁华的都市圈的兴奋。无论外表模仿再如何到位,卫宫佐千代都不能自欺欺人地说自己真是个小孩子。 亲近之人嘴上说说就算了,真让她和普通小鬼打成一片?饶了她。 卫宫佐千代陷在软椅里,无聊之余甚至生出点阴暗的想法。 自身父母辈关系难以理清,还早早没有人照顾,也不知道那一对素未谋面的姐弟会成长成什么扭曲的样子。 . 出乎意料,本该会被现实摧残的遍体鳞伤的孩子,居然成为了一颗能温暖人心的太阳。 卫宫佐千代端坐在沙发一侧,捧着杯热茶品尝,流淌进口腔里的热流虽然不是什么让人唇齿留香的好茶,但也算酥润顺口。清澈的茶色和包裹舌尖的适宜温度同样彰显了主人的贴心细致。 煎出这碗茶的人在卫宫佐千代面前,栗色的长发温婉地束在脑后,毫无阴霾的大眼睛明亮又天真,沁足了比桃子汽水还要甜的蜜,仿佛生活不会给她带来任何负担,以至于无条件地给予视野里所有景色一视同仁的爱。 不似卫宫佐千代这般看似随意的挑剔,更不像她能冷酷地目送所有人离开的那种,没有温度的爱。 少女纯净如春露般的眼神钦慕地看着切嗣与爱丽,在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打量后,没有防备地回视过去,再瞬间展露出一副欣赏完绝景后喜不自胜的笑颜,正中卫宫佐千代那颗人性枯竭的心。 淦,傻瓜属性是会人传人吗?稍微适可而止,为什么会用这种宠溺的眼神看同辈? 魔术师心中一紧,赶忙喝了口茶压压惊,她掩饰性地垂下眼帘,视线向下,像是要把地板瞪出花一样,眨都不眨。 如若这人世间多是这种朝气蓬勃的天然亚萨西,那卫宫这喜欢感受情绪的老中二病岂不狂喜的当场飞升? 是不是有些前后矛盾?但这就是卫宫佐千代独到的逻辑,她既顶不住他人的热情直白,但偏生又很喜欢这样将人性美好展现得淋漓尽致的善者,喜欢到自惭形秽,喜欢到可以为了保护而拒绝这种美好跨进自己的世界。 她不能确保自己能掌控好尺度,不能保障自己的力量会不会伤及无辜,她甚至恐慌自己哪天发起疯来会因为一些过激的独占欲便将这些白鸟囚禁在自己的视线之下。 卫宫佐千代无可奈何,只能将所有获得的期待不动声色地收集起来,不给予明确的回应,封锁进画框,隔着道玻璃加以看护,确保他们触不可及她的心脏后,日复一日地在自己建立的博物馆里品味着这些繁琐而平凡的情感,甘之如饴。 她的性格里充满纠结,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做作,有时连她自己都自我厌弃受不了自己。 . 伏黑惠听着自己姐姐和卫宫夫妇家长里短,余光扫到那个嘴边残留着疏离笑意的人偶,思绪翻出一朵微小的浪花。 ——难以想象,这种没有感情的家伙,居然会是那一对充满太阳公公味道的夫妇养出来的小孩。 不过,和他关系不大就是了。 伏黑惠双腿分开,两只藏在黑色袖子下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坐在离津美纪最远的沙发另一端,他的下颚线弧度优美而自然,流畅地连接白玉无瑕的锁骨和一张冷峻的漂亮脸蛋,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矜持。 黑发凌乱的少年气质不算友善,自带一种生人勿进的阴沉,黑黝黝的眼珠看似聚精会神实则虚望在不存在的一点,薄而锋利的唇线紧绷,刀削似的眉宇未曾舒展,苦大仇深的模样活像是要把自家茶几看穿。 任何孩子都讨厌这种被迫营业的场合,熊一点的现在已经开始闹腾了,但心性稳重又早熟的少年只会安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在这一部分上,伏黑惠和卫宫佐千代的态度保持惊人的一致。 自然而然,沉稳帅气的二位也常常因为不够弱智,显得与自己的家庭格格不入。 傻瓜长辈迷惑行为大赏之无论如何都希望看到自家的孩子能受欢迎。 又称有种寂寞叫你们爹妈觉得你寂寞。 两个孩子的沉默被各自长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纷纷真情实感地表示我家惠/佐千代就是太内向了所以交不到朋友。 心有灵犀地相互对视一眼,津美纪和爱丽两人奇妙地生出战友情愫,选择成为彼此最好的助攻。 津美纪言笑晏晏,嘴里说着到点该去准备午饭了,爱丽丝菲尔心领神会起身就要帮忙下厨,卫宫切嗣一想到老婆的厨艺,福至心灵说着让他一起加入。 好家伙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会客室里就在饲养员们远去的欢声笑语中,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 两个孤苦伶仃满头问号的“留守儿童”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不是浑水摸鱼的时候,不约而同抬起头,面面相觑。 卫宫佐千代:“.....”(‘·_·`) 伏黑惠:“......”(# #-_-) 他们被迫从彼此的目光里读出了相同的辛酸,竟微妙地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来。 庭院外的雪在正午时分停下亲吻银色大地的进程,冬日的余韵趁着融化的雪水仍绕梁三分,寒气源源不断地往木门缝隙里钻,然而烧起的灶火油烟却寸步不让包围着这户小小人家,维持着暖人的热度。 勾人的香气带着白茫茫的水汽一起直冲云霄,让本还戒备森严的云层裂开一道道裂隙,阳光急不可耐地往下扑,在雪编织的白布上倒下碎金一样的光斑。 纯真而惬意,冬风不烈,气氛刚好。 或许是妥协在这样的人间烟火之下,卫宫佐千代长吁一口气,熟稔地挂上礼貌又克制的微笑,对着面前淡漠地打量她的少年递出自己的右手。 “卫宫佐千代,初次见面。” 伏黑惠的视线钉在她的笑靥上,准确说,是那双不起涟漪的眼睛,半晌蹙着眉头将自己的掌心贴合在那只小上一圈的手上,“伏黑惠。” ——惠? 虽然卫宫佐千代是个芬兰与日本的混血,但这么多年的语言环境,也让她知道这个名字一般是用在女孩子身上的。 就在她小小吐槽一番时,伏黑惠已经松开了女孩的手,缩回沙发里,敛下多余的表情,忽而想到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没来由的有些不爽 “我说,”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想笑,就不要撑着,我不在意社交礼仪的那一套。” 话音刚落,女孩嘴角的弧度僵在原地,然后,一点点地扯平。 绝了,这是在干嘛啊——伏黑惠自知不妙,为自己脑袋一抽,说出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而后悔,他摸着自己硬质的黑发,表情有些烦躁,正思索要不要找点解释弥补一下现在尴尬的氛围时,空旷的房间里仅剩的另一人却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轻笑。 比羽毛还轻,落在心头,有些痒。 伏黑惠撩起眼皮,女孩果然收起了那副浮于表面的亲切,勾起指节抵在唇上,微微眯起眼,目光明灭晦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怎么感觉更糟糕了?伏黑敏感地察觉到对面之人隐隐流露出的尖锐,不由收了收拳头。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的心脏在刚刚,因不明的原因,颤了一下。 见人无数后,卫宫佐千代断不可能为孩子不含恶意的话语生出什么负面情绪,反倒因为少年人通透的稀有才能而欣慰。 在这个身边尽是将她和善的笑脸当作内心写实的人类里,仅有几个能发现她皮肉之下的冷漠,这不才显得聪明人的弥足珍贵吗? 但只凭如此,少年就博得了魔术师的注意了吗? 不是的。 在卫宫佐千代真正抬眼正视他时,少年全力隐藏的怪异就在那双看尽未来的眼睛里昭然若揭,原形毕露。 一根根象征着羁绊的金色丝线从男孩的影子里探了出来,延伸至他宛如钢琴家般修长的手上,融进脉搏,和他的生命捆绑在一起。 是自血脉传承下来,一种强而有力的契约。 卫宫被勾起了兴致,红色的眼睛在完全睁开时就足够妖异冰寒,遑论现在的她正用一种朦胧飘忽的目光看着伏黑惠,瞬间让少年身上笼罩的压迫感剧增。 伏黑快要受不住她这样暧昧的视线,强忍着生出鸡皮疙瘩的冲动,询问的声音漫上喉咙几乎脱口而出,却在听到她的话语后强行吞咽下去。 卫宫佐千代慢腾腾地伸出手,指着他的身后:“你的影子活过来了哦,没关系吗?” 伏黑惠怔愣的时间不足1秒,迅速反应过来,势如破竹地冲向庭院,然而就在他行动的同一时间,从他影子里飞跃出一道银白色的巨大身影,行雷闪电般紧随其后。 呼吸之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形便摔在地上,纠缠扭滚在霜雪里,在积雪表面涂描出深厚的银色轨迹。 伏黑惠艰难地推阻大蛇俯身下的巨大头颅,在它的血盆大口之中面露艰色。 原来几分钟前的心悸正是影子里未调伏的大蛇妄图作祟的前兆。 他咬着牙,抵死压制大蛇的行动,细密的汗珠滑落鼻尖,喘出的粗气转眼雾化,在手臂发颤之际,他的余光下意识寻找支点,然而只有一片白雪。 直到,一个信步走来不急不缓的红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等下,危险!” 伏黑惠大声呼喊,来人却充耳不闻,玩着一把尖刀,几步踱至他的身侧。 少年自不希望悲剧发生,惶恐地想说些什么。 下一秒,超出他认知的事发生了。 卫宫佐千代冷眼看着这只闹脾气的宠物,撇了撇嘴,懒散地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按在大蛇布满鳞甲的头颅上。 在兽类阴寒的眸子转向她的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却猛然发力,倒提起它的獠牙,将身形是其三倍的庞然大物倒贯在积雪里。 一时间晶体四溅飞扬,迷住了伏黑惠茫然的视线。 他从纷纷扬扬的白色里辨认出一抹无机质的暗红幽光,在恍惚之间,一句话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死神来收人了。 眼见这位不久前刚交换过姓名满打满算是个朋友的孩子,冷酷无情地抽出刀,宛如最铁血的战士般要结果他式神的性命,伏黑少年慌的一逼,连忙从地上爬起,不顾自身狼狈试图抢救一下自家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大蛇。 “呀——蔑——咯....呃?嗯?” 卫宫佐千代骑在冰冷的动物身上,如同雪原上即将咬碎猎物咽喉的银狼,漠然的红眼和一双慌乱的竖瞳对视之后,毫不留情手起刀落。 ——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她攥着拳头,让血液如小溪一样汩汩下流,滴至大蛇狰狞的信子之上,殷红的线条在其釉白薄冰的手腕上绘制成潋滟绝色的纹身,红与白极致的冲突让这一幕显得极其妖冶而禁忌,同样也给少年人不成熟的内心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伏黑惠双眼刺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理解地出声问道:“你...到底在干吗?” 卫宫佐千代见身下的妖兽挣扎幅度愈发弱势,才腾出心思回答道:“看不出来吗?喂你的使魔啊。” 她咋舌一声,“使魔不能长久关着会成长不良的,你这头小蛇都快在你的影子里饿疯了,原本只是喂一喂魔力就能解决的事,但它现在发生失控,为了尽快稳定下来,我先用我的血安抚它。” 伏黑惠聪颖的脑子很快将一些不太熟悉的用词加以理解后,语气里生出些许愧疚:“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还挺礼貌的,卫宫佐千代闻言认真地看着他,勾了勾嘴角,心里仅有一丝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膝下的大蛇彻底安静下来,餍足地打了个饱嗝,还恬不知耻地蹭着她的腿,然后委屈地收获一个白眼。 卫宫佐千代向来对冷血动物敬谢不敏,她只喜欢毛茸茸长着长尾巴的生物,见大蛇已无碍,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生怕被已经生了好感的蛇类碰瓷。 伏黑惠见他的式神暗搓搓要黏过去的举措,羞耻地捂着自己半张脸,连忙手上结印将大蛇收回影子,瓮声瓮气道:“那个,我帮你包扎。” 当他走近后才发现少女手上的伤口远比他想象中更要严重,面露错愕不知如何收场,“等等,怎么割这么深啊,你这个要去医院缝合?” 惊慌失措的少年转身要去寻药箱,却在眼前之人邪性的动作下顿住。 卫宫佐千代无视耳边的惊呼,长吁一口气,凤尾蝶尾翼一般的长睫洒下阴影,眼帘收拢住能将人溺死在血色氤氲之中的红瞳,纤尘不染的姣好面容上荒芜一片,如神祇般冷漠。 她动作缓慢地将染红的手腕贴至唇齿边,粉色的舌头缓缓探出,自下而上舔舐蜿蜒的赤流,很快在秀气的腕骨上留下浅绯色的靡靡水痕。 暗红柔软的小尖不知满足,像爪子般在白皙的肌肤上轻挠,主人还不时做出一些囫囵吞咽的动作鼓舞着软肉向上攀附,直至落在掌心,那一道狰狞的伤口之上。 她像小猫般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自己的味道,血珠混着唾液不断滚进来回游走的舌尖,甚至穿透进血淋淋的伤口之中。 时间被无限拉长,感官连同一起放大,她的动作一帧一帧清晰记录在少年灰青色的眸子里,一直延续至她的指腹慵懒地抹拭过嘴角的红痕之后,这顿色香俱全的餍食才落下帷幕。 这样的美景残忍又优雅,伏黑惠目睹一切,口腔里仿佛也充斥着直冲大脑的铁锈味,思绪混乱一片,以至于无法理解为何血液开始沸腾,浑身上下的炙热又为何都会一股脑向上涌动。 他能明显感觉自己的面颊准是赤红一片,下颚的肌肉因此受到牵连开始痉挛得无法控制,万籁俱寂之中,他隐约听见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 ——这个人,绝对不正常。 少年人面红耳赤地望着这个放浪形骸、魔魅一般的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声音颤抖地问道:“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她觑了他一眼,冷淡又轻佻地说道:“省钱啊,我的血放以前可是价值千金的,便宜你了。” 伏黑正经地忽略了她的鬼话,皱起眉隐怒道:“我是说为什么要....舔?你需要治疗,我现在就去找大人。” 卫宫佐千代盯了他片刻,想着与其花时间解释不如给他看现实,索性将掌心摊开到他面前,伏黑惠这才发现那道骇人的刀口已然不再淌血,结成细长的痂口,不日应该就能恢复如初。 他先是愣了0.1秒,然后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安下心望着对方的眼睛。 见少年还算冷静,卫宫佐千代无声叹息,心想果真是有天赋的少年心性也是上乘,便耐下心给他解释:“我的体-液里能量纯度很高,不仅是血液,唾液也是如此,所以一般的皮肉伤都可以自我治愈,再加上我的身体素质很好,你不用担心。” 她眯起一只眼,嘴角浮现一抹软绵绵的弧度,调侃道:“伏黑同学,遇上我,你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伏黑惠眼下没有注意到她话语里的深意,只庆幸着没给人添大麻烦,脑子里灵光一闪,望向自家厨房。 卫宫佐千代像是知道他所思所想一般说道:“家里只有我是这样的,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啊,直接一点说好了,我是被领养的,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伏黑诧异地看着她,其实在身为亚洲人的他看来,佐千代和爱丽女士长相挺接近的。 “他们如果有亲生女儿的话,那一定会比我可爱上许多,”卫宫佐千代在脑海里着已经模糊得关于伊莉雅的画面,露出怀念又有些寂寞的神情。 伏黑惠撇开目光,起身向宅邸走去,在背对她时忽然开口道:“没有如果,你就是他们的女儿。” “.....” 啊,似乎被小鬼安慰了,佐千代眨了眨眼,周围的气息柔软下来,轻笑一声,尾随其回到屋内。 · 或许是方才的相助,也或许是两人共通的不平常的家庭关系,再次面对面坐下,即使沉默不语,也没有先前那种叫人窒息的尴尬,反倒有些宁和的惬意。 卫宫佐千代闻着扑鼻的饭菜香气,望着伏黑惠的影子出神,过了半晌,她伸出手,抵在少年脚边的地板上。 “......”伏黑惠已经学乖不再提问,反正无论做什么她都有自己的理由。 佐千代沉思两秒,已经解析了黑影下空间的构成,五指撑开,缓慢向下探伸,直到碰触到地面之外另一层隔膜后动作才滞涩住。 她蹲了下来,眼里光影跳动,仿佛有线条在快速交汇,无穷止的情报反馈进大脑,须臾之后,卫宫佐千代抬起头,对惠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伏黑惠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他看见卫宫佐千代取下戒指,将手伸进了他的影子里。 对的,她进去了。 伏黑惠,停止了思考。 “???” 佐千代兴致勃勃地在少年人的影子里划拉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原来如此...有点东西...哦这个方法很棒啊,懂了,它是我的了。” 在伏黑还未从知识盲区里回过神来时,卫宫佐千代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上,在魔力开始逸散前把戒指戴了回去。 就,还挺心安理得的。 伏黑惠的思想在一点点回笼,瞬息之间,幻视出一只睁开眼睛的凶兽再次蛰伏沉睡的画面,嘴里一噤,几秒后嘶哑的声音才从喉咙里艰涩地吐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连那个五条悟都不可以! “唔?怎么做到的?很简单啊,因为我很强,”佐千代双手环胸,从容地翘起腿,天外的光在那张恣意的脸上摇曳,伏黑惠忽然领会到何为亘古不变的耀眼,正如眼前这人一般,谈吐之间都让人看见昔日那不曾折损的荣光。 她眉眼含笑地望着他:“虽然其他方面不太一定,但在空间的术式上我绝对是世间最强的,你的影子使魔本质是以影子为媒介,在世界背面的纵深空间里圈养封印使魔的术式,只要能解构空间形成我自然也能分解壁障然后介入。” “不过你这下面的深度还挺可观的,”她不以为意地轻点足尖,对着伏黑惠的影子说道:“有没有考虑把向下的次元反向延伸?让影子的空间掉转形成一种能包裹现世的牢?会很有趣哦。” “谢谢,不考虑,我没有放弃现在生活的打算。” 卫宫佐千代心领神会,分给他一个“原来大家都是咸鱼”的眼神,心情很好地移开视线。 少年纠结了一会,正色道:“另外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 “你下次来时可以不用穿的那么郑重。” “.....那你得和里面那位女士谈论,在我家,我是做不了主的。” “那没事了。” 伏黑惠悟了,递给她一个“原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的眼神。 · 离别之际,卫宫佐千代忽然回身对着他,向空中抛出一个彩色的东西。 伏黑惠下意识接住,掌心张开,原来是一颗桃子味的糖果。 “见面礼,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我的喜好来送了,对了你有什么偏好吗?下次给你。”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没有立即出声,忽而想明白什么后,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卫宫佐千代顾自穿好鞋,本以为等不到内敛少年嘴里的答复。 “生姜味。” 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了伏黑惠眼里来不及逃走的笑意。 “生姜是,知道了,会给你的。” 伏黑津美纪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在背后留下老母亲的眼泪。 好耶,阿惠终于交到朋友了。 · 先前,伏黑惠一直以为所谓的血赚是卫宫佐千代胡诌的。 转折是在两天后,他那麻烦的监护人再一次登门拜访,在进门看到他第一眼,便突然面露严色地让他将式神都放出来。 惠一开始嫌弃累人不太想配合,又执拗不过他,依言起手将两只玉犬,□□,鵺一一放出,轮到最后觉醒的大蛇时,他恍然间意识到有什么脱离他控制的事件发生了。 被调伏了。 大蛇没有曾经召唤时的不稳定,在结印完成后乖乖现界。 然而这一现身却着实把它的主人吓了一跳。 伏黑惠仰头注视着这个比先前大了近十倍的式神。身躯足有四层楼高的庞然大物很高兴主人的召唤亲昵地低下头,在他表情出现短暂空白的脸上舔了舔。 在?重金求一双一分钟之前的眼睛,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对!清醒一点啊伏黑惠,现在不是逃避现实的时候!他痛苦地晃了晃脑袋,内心波澜起伏。 偏偏身旁还有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在煽风点火:“呀,惠你这是为了长高偷偷给自己买了什么好东西吗?让我康康?怎么说呢,我知道老师的好身材让人嫉妒,但成长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哦。” “闭嘴,我没有。”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如果不是惠自己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你是给大蛇吃了什么。” 肯定的句式。 伏黑惠语噎,没有否决。 这一表现已经坐实五条悟的猜测。 当晚他就通过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等师德沦丧的方式,从学生嘴里套取到经过,以及一个耳熟的名字。 卫宫佐千代(Emiya Sachiyo)。 同僚兼后辈,七海建人嘴里的那个性格乖僻,打架很厉害,体质突出,但没有丝毫咒力的普通人。 也是身负六眼的五条悟,在当年赏下一眼,却无法解读深浅的角色。 ——哈,所以说,纵使隐藏再好,这不还是,露出马脚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十一只诅咒 12月27日 7: 18 AM 尽职的生物钟早早就把人从美梦里唤醒。 卫宫佐千代不甘心地把头缩回羽绒被里,翻了个身拒绝面对清早的阳光,萦绕在鼻尖干净的棉花香气给以无上的安心感,逐渐将她的意识抽离,朦胧水润的眼睛浅浅阖上,重新适应回黑暗。 鲁莽的风从没有掩实的窗帘闯了进来。 卫宫佐千代的身子又往热源里拱了拱,仅剩一滩被光晕宠爱着的浅亚麻碎发还暴露在空气之中里。 冬天的被窝,有着此间最强大的封印,连世界最强的魔术师遭遇了也不能幸免。 圣诞节之后,紧随着就是学生党高呼万岁的寒假,在这个时间里,谁都不能剥夺小学生睡懒觉的权利!谁都不能! 然而—— 楼下传来门铃声。 第一波骚-扰,赖床战士选择无视。 但是铁打的折磨王·闹腾的门铃同样百折不挠。 卫宫佐千眉头一皱,发动喊“妈”技能。 无果。 悦耳铃音无动于衷,持续摧残耳膜,她的技能空谷传响,仿佛嘲笑这个大招放了个寂寞。 卫宫佐千代迷迷瞪瞪睁开眼,终于想起来了,家里那一对夫妻昨天就抛下他们的女儿,飞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去了。 这个大别野,在未来一周内恐怕都只剩下她。 靠,这不比《咒〇回战》还虐? 眼下情况显然没有人能帮到卫宫佐千代,恰巧,她大概也知道是谁在敲打她家门窗。 好极了,打脸真是猝不及防,继续睡回去的计划完全泡汤,女孩叹了口气,穿着睡衣慢悠悠从卧室出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玄关。 大门被打开,冷风却没有灌进来。 “七海,你也太早了,”卫宫佐千代揉着惺忪睡眼,抬头对着挡下光线的人抱怨道,只是拖长的音调让她看起来更像是撒娇。 肩宽腰窄的大人穿着万年不变的西装,精英气场扑面袭来,他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着手表说道:“4分钟。” 卫宫佐千代知道这指的是让他等待的时长,不含丝毫心虚的眼神游离逃开,一副完全没有把话听进去的样子。 七海建人推着墨镜,眼下隐隐有个井号冒出,青筋分明的拳头又蠢蠢欲动。 整蛊邻居× 恶趣味√ 深知七海的底线,掐在5分钟前下楼的小学生若无其事丢下拖鞋,顺便把人带了进来,脚底立马抹油窜到离男人几米开外。 心理素质强大的年长者摇了摇头,脸上严肃的表情有些松动。 他身边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五条悟是,卫宫佐千代也是,两个催命鬼,一个是物理意义上的,一个是精神层次的,和这些人待久后,神经都会脆弱。 空荡荡的大厅这下因为两个气场鲜明的人的到来,再次注入了温度。 七海受了隔壁邻居的委托,熟悉地开始今日奶爸工作,在赶去任务地之前先拐到卫宫家,把这个一睡能睡一天,作息及其随意的孩子逮下床。 佐千代晃悠悠地在边上张望着,七海摆餐具的时间里注意到小鬼单薄的衣服,见惯大世面的眼睛都觉得自己有被辣到。 粉色的,皱巴巴的,屁桃痛T,还有同系列花绿绿拖长睡裤。 人模狗样的卫宫佐千代,私下的品味一如既往感人肺腑。 “卫宫同学,请你有我是客人的自觉,现在立刻马上,上楼换好衣服,洗漱好再下来。” “.....我明明穿的很可爱,让你看到就是赚到,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揍你哦。” “....切。” 七海建人寻思到底是什么样的脸皮能让她无视气温,无视风度,以这面目来见人?果然是因为太熟悉了,以至于卫宫佐千代不把他当人看了。 无趣的男人,只有你敢嫌弃我。——卫宫佐千代咂舌,不情不愿像个幽灵一样飘走,从衣柜里翻出审美在线的衣服套了上去,这不得不感谢一下只要脑子不抽风眼光就还是正常的母亲。 拧开水龙头,一掬钻心的冷被卫宫佐千代打在脸上,她盯着镜子里那张淌着水珠的脸看了一会,随后将刮过锁骨的鬓发別至耳后。 一颗红色的宝石赫然钉在白皙的耳垂上。 没有过多装饰的单石,因其与主人眼睛相得益彰的鸽血色泽就足够惊心动魄,圆润饱满的弧面上,明亮的光带交汇于中心一点,锦上添花呈现出及其稀有的星光效应。 不得不说,红色很适合卫宫佐千代,有着在日常里显得格外突兀的尖锐和张扬,又冗杂着被血池浸泡过后的狂气和邪异。 爱丽丝菲尔是了解她的,所以能挑出这么衬她的礼物。 圣诞礼物,同时,勉为其难,可以当做是她13岁的礼物。 为什么是勉为其难?因为这是当初被问及诞辰日后,卫宫佐千代脑子里一蹴而过的日期,可能是随口,也可能是为了纪念什么。 究其原因一定要套上点意义,那只能联想到卫宫佐千代亲生父母的忌日。 ——雪夜,燃烧的炉火,霓灯装点的圣诞树,盛满佳肴以及碎肉组织的长桌,还有,两个没有呼吸的死人。 以千年为单位诞生出来的天赋型怪物其实很早就已经锋芒毕露,卫宫佐千代非同寻常地拥有自出生1个月后的所有记忆,其中也包括这一场血色的平安夜。 襁褓里的她冷冷注视着眼前荒诞的一幕——被父母邀请来做客的所谓合作伙伴,那名叫卫宫矩贤的男人在用魔术杀戮没有防备的男女后,狞笑地站到婴儿床边上,用沾着她父母血浆的手捏着婴儿的脸蛋。 魔术师的词条里,不需要录入人情冷暖。 往篝火丢入火种,为盛典奉上祭品,这是理所当然的流程,毕竟没有任何东西是这些追求根源的疯子所不能牺牲的。 卫宫佐千代的亲生父母就是被屠宰献祭的羊羔,是偏执成魔的卫宫矩贤在追求不朽的路上遇到的不足挂齿的尘埃。 这个男人真正要得到的是她——百年前首位能够打开不受时间束缚的虚数空间,拥有架空属性的魔术师雷诺尔·古辛的孙辈,与魔术回路优质天才层出不穷的苍崎家结合而成的后嗣。 卫宫矩贤在身负完美血统的佐千代身上看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所以他杀了她的父母。 何其可笑的逻辑链。 人类骨子里的劣根性似乎在魔术师这个群体里被更好地发扬光大,尸位素餐,为血脉沾沾自喜,对凡人颐指气使,佐千代每进次世家集会都能发现新鲜一打这样的面孔。 没救了,魔术师们,恕她直言,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明明只是一群碌碌无为的淤泥,弱到她弹指间就能碾碎的庸才,偏偏自视甚高,孤芳自赏把自己看作高人一等的种族。 像卫宫矩贤这样因为一个虚影就能跟儿戏一样毁灭一个家族的例子,在魔术师的世界也是屡见不鲜。 而这正是她最厌恶的地方。 卫宫佐千代洗了一把脸,垂下头,不想再看到镜中自己的眼睛。 这双不祥的红眸,是曾经在时钟塔里流传甚广、关于她的各种传闻里,最被津津乐道的一点。 拥有这种瞳色的人一般只有三种:身份尴尬的人造人,遭受诅咒形成魔眼的人,以及那些存在被视作吸血鬼同样也是人类天敌的死徒。 好巧不巧,卫宫佐千代这三种成分都沾了点。 卫宫矩贤将她从古辛家带走,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带有虚数属性可以寄生的躯壳,但很遗憾佐千代并没有遗传到这样的魔术回路,只是堪堪普通的风属性而已。 显而易见,这个疯子并未作罢,他没有杀了她,只是几近可能将她改造,把吸血鬼那活性可怖的细胞注入她的体内,再对她实施诅咒,诅咒她不死,诅咒她的永生。 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偶和一个生机蓬勃的婴孩,两种截然相反的特性逐渐在她身上交融。 不得不说,卫宫矩贤在邪道研究上属实天赋异禀。 在这个男人手中,她最终没有转变成虚数属性,而是成为世间绝无仅有,奇迹一般的虚数体——无法断定存在迹象的即死又生,包含无限可能,操作上边界乃是无垠,堪称能触碰根源的一种幻想在现实里的投影。 卫宫矩贤自是喜出望外,兴冲冲地将自己的刻印转移到佐千代体内,还未来得及抽离她的灵魂使其变成绝佳容器时,他的亲儿子就冲了进来在他的脑袋上开了个窟窿。 哦豁,GG。 佐千代不得不为这个结尾拍手叫好。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 时至今日,人嫌狗憎的卫宫矩贤已经被孝子卫宫切嗣宰了,她也已经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过去恩怨悉数沉淀下来,变成比狗屎还要让她退避三尺的黑历史。 所以卫宫佐千代本来是不喜欢红色的。 但在修道院气氛火热的圣诞晚会上,爱丽丝菲尔取出这一对耳钉后,她还是很开心,借着饭后散步离开众人视线,迫不及待在光洁的耳垂上打出两个洞。 佐千代神色难得的温柔,被肌肉记忆带着走,漫无目的闲逛在满天繁星之下,树影婆娑,月色很美,风也旖旎。 愿时光就此定格。 然而,没过多久,她的好心情在见到一个直径10m的深坑时戛然而止。 本是葱郁的森林贸然出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半球沟壑,从天空俯视就像是一汪绿色的海洋中央出现了海沟,周遭的物质被吞噬进旋涡,形成无法愈合、疮痍而诡异的空洞。 但细看又不得不惊叹于坑壁被切割得利落规整,宛如是大自然历经久远的冲刷才造就如此连石子凸棱都没有的鬼斧神工。 这个坑像是被人刻意遗忘,多年过去依旧无人问津,没有人来调查,没有人来修填,孤零零留在那里好像是要说明点什么。 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了? 卫宫佐千代皱起眉头,血再次冰冷起来,她本不耽回忆,但有时却不得不触景生情。 · 你能想象,宇航员身上的牵引绳断裂后,目睹空间站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的,那种束手无策,缓慢等死的恐惧吗? 卫宫佐千代经历过。 宝石剑融入体内的一刻,她与本源世界的联系轰然间中止,随后坠入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概念的黑洞,如浮萍一般流浪在亿万平行宇宙之间。 深邃,冰冷,遥远,没有光。 如同在大海里沉浮的蝼蚁,理解不了流逝,感受不到变化,对于一朵浪花就能拍死的渺小存在,它永远都无法想象海的广阔无界。 卫宫佐千代的恐惧没有持续太过漫长——在寂寥的宇宙里,濒生死意的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等同于溺水之人面前的救命稻草,太过缥缈像是一念之间产生的幻觉,为了抓住这个声音,佐千代没有丝毫犹豫回应了祂的请求。 自投罗网一样的冲动没有让她解脱,而更加令人绝望的痛苦却紧随其后——像是打开阀门倾泻而出的湍流,被硬生生塞入一个口径窄小的漂流瓶,海量的信息永无止境灌入大脑,灵魂被强行扩充,她在撕裂崩溃的边缘徘徊了不知多久。 为了不彻底坏掉,卫宫佐千代的大脑开启熔断机制,灵魂仅积压这些知识并不会去处理,她也随之关闭了五感,遗忘了后来长达千年的漂泊。 · 在重新拥有肉-体和实际感官的一分钟里,卫宫佐千代作为生物的系统得到重启,心脏自顾自开始运作,血液突然开始流通,但任何后天学习到的技能却全数忘却。 浑身流转的魔力得不到抑制,像打开牢笼的野兽汹涌而出,肆无忌惮展现自己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怒涛般的魔力以本体为圆心荡漾开,将视线范围内的物质犁了个遍,土壤被卷入扭曲的空间,树木像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不要说障碍物了,连拳头大的石子也被暴虐的魔力直接碾成齑粉。 如果以这样的速度席卷下去,不出半天,京都府这个容纳140万人口的城市都要被她毁灭殆尽。 卫宫佐千代哪里管得下这么多,她此刻根本没有为人的意识。 [“哇哦,还真的有这么吓人啊,好险好险,终于赶上了。”] 一个含笑的声音在暴风的中心地带奏响。 来人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劈开了液体般浑厚的魔力流,施施然走到丧失理智的凶兽身边,蹲了下来,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须臾之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嘛,也不能对现在的你抱有什么期待就是了。”] 擅自靠近她的人自始至终都毫无紧张感,懒洋洋的嗓音听不出半点压迫,夹杂着成熟的沙哑,如丝绸般优雅,又如糖衣一样轻盈。 卫宫佐千代分辨不出男女,也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觉莫名熟悉,便没有照着本能指引释放杀意。 她被迫白给,任由这人摆弄的动作越来越大胆放肆——一会挑起她的下巴,一会扯了扯她的头发,胡作非为的举止有着与声音不相符的幼稚。 [“哎呀,差点忘了时间,不能再玩了。”]说话的人拍了拍额头,终于想到后顾之忧。 毫无征兆,他/她忽然以一个求婚的姿势单膝下跪,轻柔地牵起卫宫佐千代的手之后,将一枚指环浪漫地套在她的食指上。 在这缱绻的空气下,野兽被温柔的枷锁勒住了脖子。 暴动的乱流平息下来,失去人心的孩子重新安静,神秘之人结束了他/她的任务,从此在世间销声匿迹。 而这场在兵荒马乱中展开的闹剧,也迎来了个匆匆忙忙的结局,卫宫佐千代瘫软在一片狼藉之中,被姗姗来迟的神父带走,开启了她另一度的人生。 · 卫宫佐千代盘腿坐在这片光秃秃的沟壑边缘,神情看不出所谓,那枚寓意和来历皆不明的戒指此刻安静地躺在她的手掌上。 外观朴素看不出乾坤的指环被她反复摩挲,借着月光偏转翻看内壁,一行被她诵读了千百遍的卢恩文字骤然间浮现在眼前。 [愿你,如星之恒,石之坚,灵魂永远承载下万千可能。] 这算什么?最恶毒的诅咒不过如此?灵魂被迫连接上无限平行宇宙,从此画地为牢的魔术师表情很是精彩。 真不懂是哪个刻薄鬼写的,连宝石翁看了都想穿越时空来打人。 风重新开始流动,魔力没有约束后调皮地再她周身乱窜,被撩拨的尘埃一簇簇升腾打起了小小的气旋, 卫宫佐千代如梦初醒,无声长叹,她想了想,还是在今天完结曾经种下的因。 自己挖的坑就要自己填,她俯下身,手掌虚触在地面。 [固有时制御·回溯] 霎时间,狂风四起,空气被非自然吸力拉拢至庞大的沟壑边缘,空间隐隐约约都招致牵连出现晃动。 混合着斑斓星光的莹白色圆阵在魔术师的指尖展开,无法描绘的繁复符文一圈一圈环绕在其左右。 眼前深不见底的深坑逐渐被绚烂的白色光带填补修复,消失的植物一点点回归至原貌,如同其咏唱一般,时间得到回溯。 无中生有,脱离等价交换规则,将科技和人力结合也完全不可能的奇迹引入现实,是已经脱离魔术所能涉及的范畴,迈入魔法概念的技术。 对没有生命的物体施展时间倒流,蔑视常理,忤逆法则,否定过去——是卫宫佐千代拥有无限魔力后才能催生的神代魔法。 她终于还是抵达穷极魔术师一生都不能触碰到的根源境界,成为了众生之上的第六位魔法使。 得到什么的同时也要支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有强大都不会是无偿的,力量不仅是祝福,更意味着负荷。 风属性的魔力变异成闻所未闻的架空属性以太,她从此失去对魔术操控的精准度,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预计的破坏力,这种饱含暴虐因子的力量同样也在无时无刻冲击她的肉-体,让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应对的兴趣,每天绝大多数的精力都花在吸收体内饱和的魔力上。 卫宫佐千代找不到任何可以供她发泄暴躁的场合。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经不起淬炼,众生皆弱。 因为这等强大,卫宫佐千代的周围成为了禁区,怜爱平凡人类,最为讨厌怪异的她,却不得不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能借由一群和她相似的、不同寻常的同类才能找到一种荒谬的归宿感。 树叶被微风挑-逗得簌簌而响,无人修剪的繁枝茂叶导致视线范围内满是幽幽的绿色。光影绰绰,一切都化作朦胧的雾。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由腐朽转变为崭新的神迹,耳边传来了幼驯染闹腾的呼唤,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 “烦死了,”卫宫佐千代轻飘飘地说道,话语如此残暴,心中却一片平静,她眼睛眯起,高浓度的魔力眨眼间在指尖凝聚成光晕,形成一道跳跃的银线,危险的气息将她重新包裹,冷酷而不近人情。 “能不能不要在人生日的时候添麻烦啊!” 说话间,纯粹的力量如臂使指,以看不清的速度划破空气,瞬间抵达树林深处的阴影。 一道尖厉的气鸣破音后,万籁俱寂。 潜藏在黑暗里的咒灵在万丈光芒下无所遁形,眼球将将把看到的画面反馈出去,便在这不讲道理极致霸道的力量绞杀下尸骨无存。 断了线的风筝得到了救赎,再次被人牢牢抓住回到地面。 珍惜眼下一切的卫宫佐千代不愿被任何不安定的因素打扰,在确定已经祓除了周围全数的腥臭气息后,她哼着小曲,插着口袋再次返回热闹的派对。 只是卫宫佐千代尚且不知,她会为今天的一时不察,让这只被人御使的咒灵将她来之不易的和睦,以最鲜血淋漓的方式,终结崩坏在他年冬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十二只诅咒 七海建人第三次抬起手腕,银色的指针机械地转了十几圈,白雾也在空气里明明灭灭变换好几轮,而眼前食物的香气也于分子运动之中逐渐散去。 今天卫宫佐千代的散漫劲是不是有点超出分寸了? 正当他心生疑窦,怀疑小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时,卫宫佐千代这才带着一身颓废的皮样从楼上下来,一把将自己摔在椅子里,露出像是和厕所里的不明生物干过一架后的贤者状态,目光失焦望着他,叠着腿坐没坐相。 七海眉头锁在一起,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但并未说什么,只是无声地把面前盛进白瓷碗加热过的粥推到她面前。 卫宫佐千代不知是在想什么,反应比平时足足慢了半拍,直到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子,饥饿感这才超级加倍,提醒她低头去找喂到嘴边的红豆粥。 哇哦,这是传说中的爱心早餐吗? 卫宫佐千代拿着勺子搅着黏稠的甜粥,食指大动。 虚假的爹,和老婆旅游不管女儿死活,真实的爹,上班前还不忘给人下厨做粥,卫宫佐千代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心间小鹿开始探头,一句“你真贤惠”就要呼之欲出。 “别误会,门口711便利店买的,”七海建人镜片上白光一闪,嘴里冷冰冰的语调毫不犹豫打破她的幻想。 哦,原来她只是被短暂地爱了一下。 卫宫佐千代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速食啊,突然没了期待了。” 似乎比平时更加任性妄为的小孩,忽然开始以一种猖狂地力道戳着眼前黄澄澄的溏心蛋,看得知书达理的上班族差点要在她头上来个暴扣。 “卫宫佐千代,请不要玩弄食物,好好吃饭。” “哈?好好吃饭你又不会夸我,”卫宫佐千代撑着下颌,油盐不进的坏样,让人想把她的嘴给封上。 但很快她就遭到了报应。 不知何时,身边刮起一阵凛风,七海建人扯开她身边的椅子,摘下了将颜值封印的墨镜,没有经过多余的掩饰,那双始终维持冷静的眼睛直钉钉地望着他。 “你是在故意煽动我?要我教你点不要惹火大人的常识吗?” 男人知性深邃的面孔下是极度克制的情绪,身上成熟的荷尔蒙,混杂着不太明显的张力,以及清淡的须后水气息扑面而来。被他带着压迫感气场包围的卫宫佐千代,不由像后靠去,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对方的手居然在同一时间搭上了她的椅背,形成一个闭合的攻击圈,而那被攻陷的对象此时已经完全淹没在千年古井一般波澜不惊的眼里,像一只断了翅膀受难的飞鸟,再怎么负隅顽抗,却依然动摇不了将它溺死之水的淡漠。 七海,生气了。 卫宫佐千代顿时跟戳破的气球一样,光速间萎了下去,她咽了咽口水,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怪话来打破七海不妙的脸色。 沉着脸的男人却在这时主动拉开距离,那副不离身的茶色墨镜重新回到他的鼻梁上。 大人的手段虽简单,但效果立竿见影。 卫宫佐千代肚子里的起床气被吓得缩了回去,乖乖埋头干饭之余,还不忘悄咪咪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见此,冷不丁冒出一句无声的嘀咕:七海的鼻子好挺,是混血的缘故吗....不过我也不差就是了。 这都不忘攀比,小学生的属性果真是刻进DNA里了呢。 七海建人靠着椅背监督不省心的小孩进食,虽然感觉她偷看的小动作有点频繁,但因为堵着喉咙里的气还没完全消去,便没有理会她的心思。 沉默一直持续到卫宫佐千代扒干净碗里的米粒,她抿着嘴,目光左顾右盼就是不在边上的七海建人身上多停留一秒,搓着手呆坐半天,突然起身,哒哒哒地跑开。 七海用力闭起眼睛,压下情绪,在叹了口气后,熟悉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然而,他本以为一去不复返的人,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卫宫佐千代转眼将手里两盘精致的桃子慕斯端上桌,语气还有点自豪:“喏,餐后甜点,我排了好久才抢到的Patisserie Tendresse家限量哦。” 她挠了挠脸颊,有些讨好意味地说道:“那个...来得及的话,一起吃?” 七海居高临下看了她,轻叹一声:“如果我不来,这个就会是你一天的口粮了?” 真是了解她啊,卫宫佐千代砸砸嘴,不服气地偏开头。 “这不比粥好吃?况且去便利店这种事我也会,七海完全没必要特意过来?” 我信你个鬼——七海建人推着墨镜,他可没有忘记前年这个人把自己饿晕在家里的壮举。 “卫宫同学,有时真能高估自己的自理能力,”他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语气不善道:“除了脑子和长相外,你其他方面真是找不到任何优点呢。” 却不想卫宫佐千代听后却如遭雷击,瞳孔微缩,不以为意的表情当场定格在原地。 霎时间,一道温润但也冷淡得出奇的声音伴随相似的话语,猝不及防在她脑子里回响: [“前辈,不谈天赋和脸,你真是一无是处啊....”] 糟心,怎么突然想到那个人了?过去的搭档什么的,今天的自己果然不大对劲。——卫宫佐千代沉下脸甩了甩头,就像是要把某个金色长发的少年从脑海里过滤出去一般。 她回过神来,为避免七海建人问及自己的怪异,连忙转移开话题:“哈,嘴真毒啊七海,倒是你□□怨气那么大,完全就像是在针对我这个不用工作的闲人?” 她振振有词,声音都比平时嘹亮了些:“单身果然会让人脾气暴躁呢,过完年就30了?30岁之后还没谈过恋爱小心变成魔法师哦!” “不好意思,我才24岁。” “啊什么!竟是如此!那是我激进了....” 七海建人一个脑瓜崩正中她的前额,击打音效清脆动人,很难让人不给出一个高分。 “我揍你可一点不激进哦。”这个男人选择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最狠的话。 卫宫佐千代捂着头眼角逐渐湿润,生理泪水止不住往外冒,可惜这般刻意渲染出的委屈样没有打消男人眼里半分寒芒。 她开始破罐子破摔,在前者雷点上大鹏展翅:“七海不想上班,做社畜是没有前途的,需要我帮你联系富婆吗.....好好好!我错了!不许打!” 在男人愈发冰冷的注视下,卫宫佐千代能屈能伸,把自己的皮紧了紧,捂着嘴轻咳两声:“那什么,你要出差啊,”她瞥了两眼丢在玄关的手提箱,随口问道:“这次去哪?” 七海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和混蛋见识,一边松了松领带,干巴巴地说道:“和歌山县。” 他长吁一口气,盯着地上的影子,回忆起“窗”发过来的文件,上面记述了近日多地频发的一起起人口失踪事件,以及忽然间在日本爆发开的诡异的沉眠病症,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高专猜测这是未登记的咒灵作祟,因结合其干涉的范围几乎覆盖日本各地,断定这次诅咒事件的危险程度绝不会低于准特级。 但由于患上深度睡眠的“梦之病”患者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咒力残秽,使得调查进度迟迟无法推进。 直到前两天,五条悟返回本家调阅古籍后得出一个猜测,僵局才有所突破,只不过他提出的这个发现却比确认一个新特级咒灵还要恐怖许多。 ——封印在和歌山县边缘山脉的‘黄泉之门’恐怕是松动了。 咒术界哗然,黄泉之门一向是禁忌之地,封印着被诅咒和怨气侵蚀的灵魂,一旦黄泉之门彻底失守,让彼岸的怨灵回归现世,其造成的绝对会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卫宫佐千代不知道七海建人在担忧什么,但她能看出这一次外派任务并不轻松,她眼底暗了暗,不置可否道:“那你还吃蛋糕吗?” 七海建人起身理了理西装,“先不了。” “哦,”佐千代嘴角微动,突然感觉没劲。 “留晚上,我会在六点前回来,”男人迅速打消了她的失落,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晚餐有想法吗?” 卫宫佐千代一把抓下七海的手,握在手心里:“晚饭那种事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 她目光闪烁不定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他又收了回去,仿佛在顾虑什么,手上的力度一点点收紧,几息之后,无奈道:“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你绝对不可以缺胳膊少腿,给我完完整整地回来!还有如果有受伤就先好好治疗,我可不想吃饭时还要被迫闻着你身上的血腥味。” 原来都知道啊。 七海建人睁大眼睛,稀奇地看着言不由衷的卫宫佐千代,他其实并没有考虑过自己负伤回来的事会被发现,还以为自己向来掩饰地很好。 ——这个孩子一直这么敏锐吗,不打算藏拙了?所以,她这是在一点点剖开自己密不透风的盔甲,开始向他展露自己的真实吗? 七海想,如果真这样的话,倒是自己这个被人记挂的大人有失职的不对了。 反被教育的年长者心中一热,嘴角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声音不由轻柔下来:“抱歉让你担心了,那么我尽量赶在晚饭前回来,来不及的话会帮你点外卖的。对了,我会途径大阪,那边有什么想要的吗?” 卫宫佐千代抱着胳膊,不爽道:“我哪里像是会在意伴手礼的人啊,你自己长点心就好了。” “可你不是在不高兴吗?”他替她理了理垂到鼻梁上的刘海,“今天心不在焉,是有什么事吗,佐千代同学?” 不高兴?有吗?——卫宫佐千代手随手扯了扯领口。 啊,好像是的。 从睁开眼起就伴随的心悸,还有无端开始的回忆,情绪控制不住地焦虑,这些纷纷指向一点,卫宫佐千代她有着什么心事。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烦恼。 ——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没有,只是没睡好,”她摇头否认,面上粉饰地很太平。 七海建人也只当如此,他在小孩的送行下到达门边,回头询问:“对了,你今天会出门吗?” 佐千代一愣,思考片刻:“应该不会。” “是嘛,那我先走了,虽然可能是多此一举,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乱开门,有任何事电话联系。” “知道啦,啰嗦大叔!” 卫宫佐千代站在门口,目送即将消失在拐角的男人,忽然咬咬牙大呼道:“等一下!七海!” 他闻声回过头,却见小孩鞋都没换,踩着拖鞋奔跑的途中还踉跄了一下,冲到他面前说道:“我送你的那个石头!” “戴着,”七海建人抢先一语道破,挎下肩膀无力道:“放心。” 却不料这次的台词有所补充。 “我是说,”卫宫佐千代抬起头,目光灼灼,“如果你觉得有任何危险,就捏碎它,我.....我朋友!她会来救你的,记住了吗!” 不及男人胸口的孩子死死地拉住他,不留余力地命令,不,应该说是请求他。 七海建人垂下头,和那目光交汇在一起,从她身上鲜少会出现的热度,还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在这时齐头并进直直撞上他的心扉。 谎言真拙劣,无中生友,倒也不必。 七海建人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撩了回去,掌心盖住双眼,从遮光的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佐千代。 这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孩子。 男人从善如流,神色温柔:“如果这么说会让你更安心的话,我的回答是——好。” 只不过,让孩子出现在战场,还是为了救他,这种叫人颜面尽失的举动,七海建人希望永远不要发生。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越过他们这些大人,让未成年来参与拯救的话,那未免也太畸形太失败了。 —— 无聊,无聊到想炸世界。 卫宫佐千代搂着抱枕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神色阴郁,像是吸不到猫的铲屎官一样暴躁,又像是易感期的Alpha一样精神萎靡,她整张脸埋进身下的皮革里,用实力演绎什么叫心神不宁。 心不知道被谁吊了起来,空落落的,脑子也没办法集中思考,思绪每到关键时刻总会停顿下来,然后开始描绘某个影子。 就好像她是在苦苦等待某个人,某个很重要的人一般。 呕!恶心心,她是这种人吗? 她是。 徘徊在卫宫佐千代脑子里的那个身形在时间流逝之中,缓慢有了实际的代入对象,她想着自己乏味如黑白默剧般的生活,翻来覆去仅出现的几个拥有色彩的人选,毫不犹豫地用他们冲淡自己的焦虑。 七海离开的第2个小时,想他;爱丽离开的第30个小时,想她;切嗣离开的....算了。 但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法显然不够缓解她的压力,卫宫佐千代犹豫不到3秒,就打算身体力行解放自己,光明正大地挑飞手上的指环,魔力——解放! 啊,这自♂由的气息。 爽了爽了。 她沉下心,开始用魔力扩大感知,开启心眼,在人海里搜寻几个自己打上的标记。 目前为止她统共发出去5枚附着着魔力的星石,分别给予了5个她信任的人,养父母,奥村兄弟,以及七海建人。 只要他们身上还有自己的魔力记号,那么她就像是能循着味找到自己所有物的猎人一般,无论天涯海角,她的心眼都能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定位到对方的位置。 眼下正是无人妨碍的时刻,卫宫佐千代自是肆无忌惮开启魔力感知,远距离“视监”她的“所有物”们。 爱丽和切嗣的坐标所示在海上,真好啊她也想加入他们的活动;七海这个移动速度应该是在驾驶途中,可怜的社畜;燐的记号显示在修道院一动不动,多半还没醒来;比较有趣的是雪男,他居然在日本的驱魔师总部,哦她想起来了雪男之前好像说自己要参加考核是,那么祝他好运。 卫宫佐千代完全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多么像个心性不健全的变-态,每颗细胞都一昧沉浸在保护欲得到满足而带来的心安之中,将伦理纲常置之度外。 她收回自己连接在星石上的魔力,望了望渐沉的天色,崭新的夜幕在血色残阳里得以窥伺,同时也宣告着她早早错过了一顿正常的午饭。 短暂的餍足过去,贯穿大脑的虚无和落差感铺天盖地袭来,失常的情绪重回主流,掌控心脏发出沉闷的声响,如雄狮咆哮,逐渐盖过呼吸声。 要来了。 卫宫佐千代放空大脑,比了个魔术起手式。 —— 10分钟之前。 位于彷徨海的新·迦勒底。 拯救过人理,又要迎接来自异星神人理再编考验的人类最后的御主——藤丸立香在收到了管制室的紧急召集后,神色平静地赶往集合点。 又开始了是吗?整活的节奏。 刚从大秦异闻带回归的救世主逐渐理解了一切,并且感受不到内心丝毫波澜。 穿过一道道拘束门,和等候在灵子转移框体旁的紫发少女希翁简单交谈后,藤丸立香收到了一张照片。 “这个是?”她低头凝视这张印着一扇通往日式宅邸的大门,黑夜里暗青色的破旧巨型木门前不见火光,透露出肉眼可见的腐朽老败,最惹眼的还属是那门扉上贴满了用血绘制的符咒。 种种不寒而栗的异常让人徒生敬而远之的想法。 希翁扶了扶眼镜,沉声说道:“这是由平面之月观测到的情报,这张照片所指向的地点出现了圣杯的力量波动和严重的人类史污染迹象,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特异点,据传回来的数据显示,它所影响的深度不断扩大有往异闻带靠近的趋势,放纵下去很快将会覆盖人类史。” 藤丸立香冷静回答道:“明白了,我这就出发,”她看向自己的学妹,兼最初的从者,“玛修,这次也拜托你了。” 腼腆的制服少女闻言脸上一红,但还未来得及说明什么,就被双手比划叉的希翁给打断。 “很遗憾,立香,玛修这次恐怕不能陪同你完成任务了,这次的特异点十分特殊,对外界来客有着十分严苛的筛选机制,出身必须是日本现代的从者,而且最重要的是——” 希翁严肃地说道:“这是一个没有魔术存在的世界线。” · 灵子转移似乎从来不会给她安排正常的降落地点。 藤丸立香从万里高空下坠,竟可悲地生出“果然如此”的感慨,在刮骨的冷风里,她甚至还有几分闲心思考那据说已经先一步在这个世界被召唤的两位从者会有哪些人选。 她向下俯瞰逐渐逼近的地面,晃了晃神,绘有红色令咒的右手握于胸前,少女御主深吸一口气,高呼道:“以令咒之名!接住我!” “.....啧。” 藤丸立香闭上眼的一瞬间,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声,紧接着被寒风包裹的身躯坠入一个柔软馨香的怀抱,守护住她的人将她的头往胸口按了按,另一只手从膝盖下桎梏住她的身躯阻止其乱动。 藤丸立香在这宛如被阳光炙烤过的棉被香气里安定下来,她顶着风刃仰起头想看清来人的面貌。 首先落入眼里的是一道埋在领口下的精致锁骨,连接着修长白皙的颈部,再往上,藤丸立香注意到了一对藏在发丝间极为艳丽的宝石耳钉。 对方像是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缓慢低下头,藤丸立香这才看清前者清隽俊挺的五官,她在心里立马修正了先前的评价。 真正艳丽的哪里是宝石耳钉,应该是那一双像蝮蛇般优雅绮丽的眼睛。 瞬移而来的卫宫佐千代皱着眉头,垂眼俯视眼前有着熟悉容貌的高中生质问道:“喂,你们迦勒底这么不靠谱的吗?” 藤丸立香闻言却露出太阳般爽朗一笑没有多言,默认下这场冒险至极的行为,乖乖抓住了她的襟口。 “.....”感受到胸口压下来的触感,卫宫佐千代噤声了,不知为何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救世主少女产生了不可匹敌的想法。 所以这也是个麻烦的天然对? 佐千代叹了口气,望了眼脚底逐渐清晰的地面,眼中光芒一逝。 “以太魔术·廊!” 高速咏唱完成,空间魔术发动——以自身为起点与目视范围内任意坐标两点连接形成空间连廊,再同时发动牵引达成瞬间移动。 两人毫发无损地落地,卫宫佐千代下一秒嫌弃的把人理之光丢到一边,蹙着眉头看着她。 橙发的御主眨着眼望着女孩,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个,你是从者吗?” 从个屁,卫宫佐千代努了努嘴,哼了一声。 藤丸立香似乎从她的态度里知晓了答案,摸着头发,福至心灵道:“所以果然你也是魔术师,真是奇怪,这里难道不是魔术被取缔掉的世界吗?” 佐千代听到稍微有价值的话才觑了她一眼,吐出一口热气,娓娓道来:“魔术和魔力确实在这个世界的发展中被剪裁掉了,这里的神秘侧主要是从人类感情里提取力量,和你那边的体系完全不同,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可以通过迦勒底那端汲取魔力?” 她上下打量这位人类最后的御主,啧啧称奇:“果然和传言一样普通。” 藤丸立香闻言并未有任何负面情绪产生,眉眼弯弯,笑容始终不含阴霾如高悬于天际的小太阳:“对,身为普通人居然能和那么多英雄产生羁绊,我果然超级幸运!” “....不是,背负世界命运这种事不应该说是倒霉透顶吗?” “一开始好像也有这么想过,”立香摸着鼻子讪笑道:“但比起压力和痛苦,我觉得被大家簇拥陪伴过来的幸福要远胜那一切...虽然也失去过非常重要的伙伴...但相遇带来的那份快乐却是真实的。” “被那些伟大的人期待着前行,注视着前进,这样的我虽然资质平庸,但也因此拥有了勇气,我无论如何都不该让那些人失望。”藤丸立香蜜糖般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出了前者的面容,干净而透彻,藏匿在她纤细身躯之下的人性和灵魂的韧度,远不是肤浅地从外表和天赋上能简单评判的。 花曝于强风而易折,但无论多么脆弱,能扎根在岩石之中的,也只能是花朵。 人的伟大在于他们所向披靡的勇气和生生不息的希望,卫宫佐千代在今天见识到了。 真不愧是一个电话能叫来百号英灵的救世主啊,藤丸立香无疑是个在人格魅力上一骑绝尘的可怕家伙,卫宫佐千代愣怔着看着她,不一会儿捂着脸低低地笑着。 糟糕,要栽了。 她不是一直都最喜欢这种麻烦的天然的吗? 等卫宫佐千代终于捂着肚子笑够了,藤丸立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有做自我介绍。 “抱歉抱歉,因为总觉得是熟悉的人,所以都没有来得及说明,你好!我是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迦勒底的御主,藤丸立香。” 佐千代揉了揉眼睛,好笑道:“说起来我看你这张脸也莫名熟悉,简直就像是性转的我的弟弟,初次见面,我是卫宫佐千代,在你到来之前,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魔术师。” “什么嘛,性转的弟弟这种形容很微妙....嗯?你说你姓Emiya?又是一个Emiya啊。” 佐千代诧异道,“怎么?迦勒底很多卫宫吗?” 立香摊了摊手无奈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一言摡之,就是满门英烈卫宫家,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姐姐,总觉得见过佐千代更成熟的样子呢?” “没有哦,”卫宫佐千代摇了摇头,她想着对方的话,那所谓迦勒底的卫宫家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才对,毕竟自己原世界的父母和弟妹都只是会一点魔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好,其实我也不怎么记得她就是了,”藤丸立香点了点下巴,忽然想起了重点,连忙掏出那张诡异的照片,指着说:“请问你认识这个地方吗?” 卫宫佐千代探过头,目光逡巡在那座透着死气的阴森大宅上,这种古老的建筑看规模和样式不太像是能留存至今的,更像是昭和时期前的风格,但那门襟上贴满的血色符文又让她隐隐生出违和之感。 她看了半晌,确定自己不曾认识,刚想出言否认,心口却没来由一疼。 佐千代表情不动声色,脸色却不受控制变得煞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心思缜密的藤丸立香立刻察觉前者气息突变,不由出言关心道。 她挥了挥手示意无碍,哑着声询问道:“我没有见过这个地方,虽然出于理性判断这不是现实里的建筑,但也不能排除有结界术伪造的可能,所以迦勒底的御主,你来此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为了回收圣杯,解决这里的特异点。”立香摸着脸颊,笑容清爽。 “.....圣杯?你说这个没有魔力的鬼地方还有圣杯?” “哈哈...呃...嗯!” 再三被肯定,卫宫佐千代心如死灰。 你妈的,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破痰盂就不肯放过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十三只诅咒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卫宫佐千代也摸不着头脑。 “所以,你现在是和迦勒底失联的情况?” “对的。” “同样,你和你的从者也失散了?” “正是如此。” 卫宫佐千代陷入失语。 这就是强者吗?在绝境里也能和人自在谈笑风生? 等卫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她领回了自己家中,还应了白天七海建人的嘱托去了躺便利店买了份定食给她。 卫宫佐千代一边暗骂自己脑子抽风,一边维持着友好表象和藤丸立香交谈,实则悄无声息套着话。救世主似乎对她很放心,竹筒倒豆般知无不言,像是要把她当一个千年不遇的正常人一样抓着诉苦。 “佐千代,你知道被胸部闷到窒息是怎样的绝望吗?赖光妈妈的爱过于沉重了!对,没有错,源赖光是女的哦,唔...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啊。” “哦,”和她对话的卫宫佐千代低着头,纤长的睫毛落下阴影,瞳色不知不觉加深,然而语气却有别于真实情绪,始终不咸不淡:“有亚瑟王的先例,历史被怎么魔改都不足为奇——那个,恕我直言,你的海王生活我其实并不感兴趣。” 她面上风轻云淡地说着,捧着茶杯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浮出了青筋,无端上涌的怒气逐渐冲淡喉间溢出的酸涩滋味,开始主导她的思想。 藤丸立香咽下米饭,恍然大悟道:“是哦,毕竟你都见过梅林了,应该也听说过迦勒底的故事,啊抱歉,自作主张说了一大堆,因为佐千代看着太过有亲切感了。也或许是相性太好的缘故?” 卫宫佐千代抿着杯沿的动作陡然一顿,心率随着她的话再一次脱离常态,然而这回她没有选择忽略自己的异样。 不对劲,自己的理智什么时候会被情绪左右? 脑子里好似有一个虚无的声音在催促她:保护藤丸立香,占有藤丸立香,然后杀死藤丸立香。 [你爱她。] 呵。 笑死,她什么时候真的爱过谁?想玩精神操纵的戏码也考虑一下辩词的合理性。 卫宫佐千代吹了一口面前的白桃青茶,水波涟漪一层一层荡开,巧妙地和她眼底浮动的阴鸷贴合。 她有时确实会做出惊人之举,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深思熟虑之后,像现在这样,人格的一部分脱了轨开始越过意志操控生理的情况,她玩笑似的把这称作——中邪。 真有趣。 有一定思量后,卫宫佐千代用轻笑代过,回复立香:“你的熟悉感,大概是因为我和宝石剑的本体融合了,而你曾经召唤过宝石剑的复制品。” “咦,那岂不是礼装成精?没想到我还使用过佐千代。” 使...使用?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卫宫佐千代轻咳两声,移开目光,随后注意力落到藤丸的右手上,她手背上殷红的盾形令咒如今只剩下两划,而那失去的一划,几个小时前用在了卫宫佐千代身上。 为什么藤丸立香使用令咒后的强制指令会传达到她这里?她并非从者不是吗? 卫宫佐千代同样想起,她的瞬移魔术——廊,是需要传送地的坐标才能发动的魔术,但先前因为感应到令咒,甚至不需要卫宫佐千代投入思考,咏唱便已经自发启动。 就好像她和藤丸立香间存在了契约一样。 意外开始接二连三侵入她的生活,都快要超出她的容忍度,令她不得不往阴谋论那侧想。 这个所谓人类最后的御主和自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卫宫佐千代整理一桩桩异常时,藤丸立香双手合十,起身对她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你的招待,我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卫宫佐千代一愣,目光渐冷:“你要去哪?” “嗯?”藤丸立香一边整理随身的背包,回头望了女孩一眼,拿出照片指着说道:“当然是寻找特异点啊,不尽快解决的话,佐千代的生活也会有影响的?我听说这次的污染还挺严重的,说不定会出现人类灭绝危机。” 她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笑着往门扉走去:“很高兴和你相遇,希望解决麻烦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然而藤丸立香很快发现自己前进不了,她顺着那只钳住自己胳膊的手,迷茫地回过头:“怎么了吗?” 不准走——卫宫佐千代瞳孔收缩,紧紧锁定前者。但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一点点将自己失控的占有欲揉碎吞入腹中,她嘴唇微张吐出几口粗气。 你没有理由说这样的话——她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硬生生将失智的话语在唇齿间掉了个头。 卫宫佐千代不善道:“身边没有从者,魔力也不能及时得到供给,你就想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藤丸立香你是心大还是傻?”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藤丸立香说出了所坚持的答案:“我是御主,虽然很弱,但有些事也确实只有我才能做到,御使从者,带领他们冲破迷瘴,提供他们魔力支援,在战场上我不能缺席,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迟到,而让从者陷入危机——佐千代,我的伙伴很有可能已经在特异点等待着我。” 看着藤丸立香双目中那明亮得能燃尽黑夜的琥珀色,卫宫佐千代知道自己腹稿里的话语不再有用武之地。 她一点点松开那只充满茧子的手。 “那么祝你武运昌隆,再见藤丸君。” · 异常一直是有迹可循的。 在漆红的大门合上后,卫宫佐千代才脱力地靠着门背一点点滑坐下来。 隐秘的冷汗点点从额角析出,打湿了发梢,胸口的衣服被发紫的手绞得看不出原貌,她咬死自己的后槽牙,不让呻-吟从口中泄露出半点。 在御主远离后,心脏如初见其时那样,迎来了硫酸腐蚀般火烧火燎的剧痛。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这种恶心巴拉的诅咒,也不懂是哪个下三滥种的。 是的,这无疑是诅咒。将她对于藤丸立香——仅在那个抛下问题撩完就跑的梦魔口中积累起的零碎好感,无限放大到爱憎地步,达到操控她的思想,引出杀意,逼迫她魔力暴动的诅咒。 她抬起已经朦胧不堪的视线,努力聚焦在手上,指尖发力推开指环。 [虚数体] 在完成结印后,卫宫佐千代身上骤然间溢出白色虹光,血色的瞳眸里,由粒子组成的金色光晕缓慢上浮,丝丝缕缕交织在一起,占据了原本的色泽。而她的身影也在魔力覆盖下变得及其轻盈缥缈,气息化为无,光线甚至能从她逐渐虚化的身体穿透而过。 此时此刻,卫宫佐千代比起人类,更像是一抹幽魂。 ——物质界不存在之人,能对其施加伤害的物质也是不复存在的。 解除了“人类”的特征后,卫宫佐千代身上的术式痕迹开始消失,所有被人施予的诅咒全部落空无效化,随之而来的失常和滞涩也一并被浩瀚的魔力带走。 以上,是她的设想。 对本人来说既漫长又短暂的煎熬如潮水般褪去,在重新变回实体后,卫宫佐千代眼里一片清明,她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轻触在胸前,嘴边慢慢勾勒出血腥的笑意。 本应该被抹销的诅咒居然还能继续残留,虽然身体已无大碍,但卫宫佐千代却发现她的心脏处仍然盘踞了一层无法看清实质的雾气。 “欸,居然是虚数体也没法完全根除的诅咒吗?”她兴奋地喃喃自语:“啊啊,我明白了,是神明的把戏?” 这不是简单地对肉-体施行的诅咒,而是更高等的,伴随在她起源上的诅咒。 对于任何一个魔术师来说,起源便是灵魂原点,追溯到混沌形态下的最初,通俗说就是能影响她今生的前世。 而能对没有实体的她发动影响起源的诅咒,通过诅咒她的灵魂来伤害她,想来也不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我想想能用这么黏糊糊的术式的,不会是爱神?那还真过分呢。” 卫宫佐千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伸出手虚握住天空,剔透而缺乏感情的瞳孔里鎏金乍破,犹如抽丝剥茧一般褪去明净的外壳,徒留一层带着薄雾的铁锈色。 被惹怒后连神权也不放在眼里的魔术师残忍地笑着,血液里蛰居的破坏欲一点点从融化的冰窟里醒来,杀气不收不敛,来势汹汹,叫嚣着要向搅浑她生活的家伙复仇。 “所以说,神又怎样?高高在上的神灵,犯了错也一样要被降罚。” —— 与此同时。 本州,和歌山县,久世山。 这片荒无人烟在现代被视作禁地的区域,几百年前,却是咒术师界声名显赫的大家族久世家的地盘。 这个最神秘的避世豪门世代坐拥这座耸立在“黄泉之门”上的山脉,并承担起镇压亡灵怨气,看守彼岸通道的工作。 人一旦死于诅咒,或者临死前积攒太强烈的执念便会化作怨灵。 为防止怨灵作乱,久世家外设立了层层结界术,一是引导吸收这些怨灵到久世宅邸,进入其最深处的黄泉之门接受净化,二来也是关住吸纳数以万计怨灵而从门里溢出的瘴气。 除此之外,久世家培养的巫女也会被一同关在结界里,承受门内的怨念,分担死者身上的诅咒,对这些灵魂告以慰藉,以此来消除不净。 久世家的封印术相传只能由家族里咒力最强的女子,也是当代巫女继承。 每一年久世家都会挑选出一位最出色的女子担当巫女在告灵净化的祭祀上献祭自己,用自己的灵魂承载所有死者的思念,肉-体用于堵上黄泉之门的缺口。 即便死亡也不能让她们逃开命运,被刻上久世家印记的人不得进入轮回,灵魂永生永世被拘禁在结界之中,接受源源不断的怨气和诅咒,生成更强烈的咒力反哺给结界,完成术式的周转。 即便久世家在三百年前的一场浩劫之中覆灭,但这相当于是隔离人世和彼岸的封印结界依旧如最精密的仪器一样运作,守护人类不被同类的亡魂所扰。 咒术界高层也始终坚定地相信,凭借着久世家余留下的咒术能稳定黄泉之门,确保他们安枕无忧。 即使黄泉失守这个可能是由最强的五条悟提出,也不能唤起他们丝毫忧患意识。 这群故步自封的蠢货听闻五条悟提供的报告后只是付之一笑,敷衍似的草草派了个一级咒术师前往调查。 而这个中奖的一级术师,恰好是我们人在家中坐的七海建人。 · 升起帐后,七海建人进入久世家最外层的结界,没走两步就发现了异常。 这里的空气太过于污浊,温度湿冷,根本不像是一个咒术师世家该有的面貌,再加上随处可见的咒力残秽,以及——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朵白色的冰片。 下雪了。 一般来说结界只是起隔绝视觉的作用,何况久世家最外层只是用到避免普通人误入的、比没有设立束缚的帐高级一点的结界术,里面并没有编入足够更改天象的术式。 所以,是久世家更深处蔓延出来的咒力制造出的幻境吗? 如果是的话,那可太不妙了。 这意味着传说中严丝合缝的结界出现耗损,更意味着镇压黄泉的久世巫女们的亡灵出了问题。 七海建人推了推墨镜,将伴身的钝刀抽出,目光凝沉,他并未小觑这次任务,相反,还因为得到五条悟的提醒而带着最高规格的警觉而来。 夜色被浓云笼罩,天地融成一线,凛冬的长风自雾霭翻滚的山间呼啸而来,席卷至耳畔,更像是谁的尖厉哭喊和忧郁的靡靡之音交织出来的死亡乐章。 七海一路沿着残秽行至半山腰,触到了第二层壁障才停了下来。 他没有犹豫,一击附带‘十划咒法’的重拳劈开了豁口,在他进入后,黑沉的幕布立刻像是把人吞咽下去的深渊巨口一样合实。 七海建人后脚才刚落地,面前就扑上来一个狩衣带血,双目惨遭挖空的怨灵。 有句话说的好,我佛不渡打工人,打工人永远是最惨的人下人。 运气不好的打工人——七海建人抬手就让举着斧头的另一位“打工人”怨灵半身不遂爬着离开。 正准备补刀,余光下一秒注意到不断逼近的“人海”后,他那张被戏称为神经坏死的脸也很难再保持十年如一日的冷漠。 妈的,来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他,他要开无双一挑几百啊! · 天际挥洒下细沙般的雪片,埋住了人的视线,只记得一半是白一半是黑,叫人逐渐分辨不清方向。 难以言说眼下景象是孤凉还是喧哗。 孤凉是为旷野之上仅有一人如狡兔般穿梭,喧哗又为那乌压压一片嘶吼沸腾的死灵。 时间好像从这暗无天日的厮杀里抽离了出去。 他这是杀了多少个匠人装束的咒灵?几十?还是已经破了百? 虽然充其量不过是三级咒灵的水准,七海一天能杀好几拨这样的家伙,但实力再强也架不住这多如繁星的量一股脑涌上。 没有尽头的杀戮终究会将人有限的体力消磨殆尽,七海建人穿来的衬衫已经辨不清颜色,大小伤口被黏稠的血液模糊掉了纹理,最骇人的还属从他的颈窝开到腹部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先前几乎是只有一根拇指的距离那一刀就要砍在七海的喉咙上。 用巨大的咒力输出换得片刻喘息后,他摇摇晃晃地靠在树梢边,不知是血液还是汗水的物质流到眼睛里,连睁开眼睛都显得那么的吃力。 七海望着脚下的土壤,陷入最后的抉择——是要用扩张术式·瓦落瓦落让这些狗屎和自己一起陪葬,还是让整座久世山给自己做坟呢? “嗨,七海~有没有想我呀?” 哦,听听这轻浮欠揍的声音,五条悟真是有毒,回光返照时还要来污染他的精神。 七海建人还当自己出现了幻听,本是平静向死的五官一顿紧急集合。 晦气啊。 “啊呀,我做完长崎那头的任务就赶忙过来你这边,好险没来迟,”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咀嚼着手里的和果子,空闲出来的手不忘瞬发一记[茈],横扫一片的怨灵。 用最笑嘻嘻的脸,杀最多的咒灵,不愧是你,五条先生。七海半个身子已经卸去力量重重压在树干上,给五条悟腾出足够多的表演空间。 然而某人似乎不大愿意他的冷眼旁观,一个劲的cue他捧场:“七海七海,我这么马不停蹄赶过来救你,这个人情不得50次芭菲才能还?” 一边吃着土特产一边打架的男人厚颜无耻地说道:“超!辛!苦!的!” 是吗,我不信——七海建人无视他的作妖,从兜里掏出手机,锁屏上赫然写着11:16的字样,以及一封5小时前的未读消息:我自己吃过饭了。 是卫宫佐千代的。 七海建人的目光暗了下来。 然而他还没编辑好回复,另一旁的魔音仍旧不死心地持续灌入耳畔。 “嘤嘤嘤,我的一片良心终究错付了吗?七海眼里只惦记着给你发消息的人,全然忘记了我这个为你鞍前马后的前辈。” 社畜的青筋已经从颈部爬到了太阳穴,他压着声音说道:“五条先生请你做个人。” “我这不正在努力嘛!七海难道就不能给点奖励?” “20次。” “30次!” “15次。” “25次!!不能再少了!” “成交。” 七海建人丢掉了碎掉一边镜片的墨镜,安详地闭上了眼。 用几顿芭菲换五条悟闭嘴,这个买卖再来多少次都不亏。 —— 人永远没有办法真正的预测未来。 就像卫宫佐千代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睁开眼睛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昏暗的宫殿地底,腐朽的灰尘气息与作呕的尸臭味对苏醒不过半分钟的嗅觉发动灭顶的冲击,也熏得她眼珠子疼,感官失灵的同样也扩大了人在未知下的混乱感。 有那么一瞬间佐千代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甩了甩涣散的头脑,借着石壁上燃着青焰的蜡烛微光,隐约注意到头顶绕着石墙建造的螺旋状阶梯,高度倒是难以目及,只幽幽看见楼梯连向阴影。 面前半空中还悬挂着无数个约摸1立方米大小的铁笼,透过斑驳的铁栏,细细打量内部每一团黑影,她这才逐渐看清了尸臭的来源。 那一个个笼子里,居然都关着具被剥了皮惨死的尸体。 黑色腥臭的液体不断顺着空隙,渗出陨铁,砸在她的身上。 谁又知道有没有液体在她昏迷时,滴入她的嘴里。 想到这,世界从此又多了一条被毁灭的理由。 ——她开玩笑的。 只不过这宛如地狱刑场的感同身受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惊慌,卫宫佐千代皱了皱眉,想要活动活动僵冷的四肢,却发现手脚早被莫名其妙的莲花蔓枝固定成一个“大”字型。 很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方想用魔力挣脱,卫宫佐千代波澜不惊的脸上却在执行途中出现了一道裂痕——她的魔力消失了。 卫宫佐千代错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白皙的指头光洁如初,同样,空空如也。 连戒指都懒得造一个骗骗她,这个梦啊,不做也罢,她麻着脸放松躺平。 如她所想,眼下这般情况和被梅林强行拉入理想乡的情形别无二致,只是双方营造氛围的取向存在有云泥之别。 作为梦境,或者说固有结界的主人,对自己创造的领域有绝对的掌控权,消除魔力,只允许灵魂进入,设定这般限制也是完全有可能,但前提是结界的主人精神力要强过被拉入的一方。 所以,有能力能设计到她的,不是那位神祇,也绝对和祂脱不开干系。 她侧过脸,不慌不忙地躲过一滴尸油,任其在耳边破碎。 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对方真要对她做什么,必定会露出痕迹,身为明处且被动的她现在只能静候其主动暴露自己目的—— 嗯?说来就来? “钉住一只手,好痛,钉住两只手,好苦,钉住一只脚,想活,四肢都钉穿,死透。还是死了最好,大家一起在门的那边相见......” 熟悉的童谣在万籁俱寂之中响起,卫宫佐千代缓慢睁开眼睛。 她等待的正主是否会随之这声声空灵的哼唱一起到来呢? 卫宫佐千代躺在潮湿的石台上,仰着脖子冷冷打量着陡然出现,并且伫立在她四肢边上的四位女孩。 穿着雪白内衬,绯色袴裙的幼小巫女如一具具上好发条的精致又诡谲的诅咒人偶,白皙的小脸上本该稚嫩可爱,却因为紧闭的双目破坏了和谐唯美。 被铁线缝合的眼部泛着狰狞的红紫,隐约还能见到未干涸的血珠挂在睫羽上,但是她们像是没有痛觉般面无表情,嘴里始终一张一合,唱响无意义的诵文,一个个手持着尖锐的石钉和布满沥青的石锤,冷冰冰地分散站开。 四人在卫宫佐千代的注视下,将染黑的尖钉抵在她被迫撑开的手掌和脚腕上,石锤高悬,却迟迟不肯落下。 ——这绝不是侍童的心慈手软,而是在等待仪式最佳时机,卫宫佐千代心知肚明。 在她仍不留余力尝试沟通自己遥远的肉-体唤醒自己时,变故又出现了。 阴冷的狂风骤然平地而起,黏稠到可以化为实质的怨气直冲云霄,摧枯拉朽地撕扯这一方囚牢,撞得高悬的链条叮当作响,四周挂着咒符粗麻制的式绳发出崩裂的呻-吟,而原本便式微的火苗也在这潮水一样凛冽的死气中消失殆尽。 黑得可怕,压抑得可怕。 在一片混沌里,卫宫佐千代的眼睛仍支持着她看清眼前杀死光明的元凶真正面目。 ——几乎没有行走动作,闪现而来的女人,长发披散盖住腰臀,下-身穿了条拖地绸裙,裙子破破烂烂沾染了血渍。上身却全然赤-裸,却不见丝毫引起遐想的旖旎之景,在那曼妙的躯体上,雪白的肌肤早被青色的纹身彻底覆盖。 绘图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靛色巨蟒,蜿蜒的蛇身迂回盘旋在女人的小腹到面颊之上,栩栩如生鳞片更似长在皮肤上闪着寒光。 刺青颜色之深,仿佛那墨已经透过皮下组织进入血液一样,叫人无端猜测这颜色到底出于何等原料。 就在卫宫佐千代思考着如何脱离困境时,本在几步开外的女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鼻尖贴着鼻尖。 耳侧梦呓般的童谣早在先前的风浪里阗静无声,厚重的咒力压着她,一瞬间也吞噬掉四周的氧,死亡此时此刻无限地贴近两人。 女人和她四目相对时,卫宫佐千代这才发现青黑色的纹身也蔓延到她的眼睛里。 有那么一秒,卫宫佐千代冷不丁觉得那漆黑的纹路,是女人的眼泪。 “感受我的痛苦,然后,坠入地狱。” 尖刀般寒冷的声音刺穿了她的耳膜,在意识逐渐下沉之际,卫宫佐千代通过鬼神的怨恨看尽了她的一生。 那名为久世零华的女人,比地狱还要悲惨的一生。 —— 久世家外沿。 有了堪比人形自走兵器的五条悟开路,怨灵大军不出一个钟头完全溃散。 两人渐渐探入这个神秘世家的最深处,也就是最后一道结界之外。 五条悟的眼罩吊儿郎当地挂在手指上打着圈,那双探寻微末的六眼极致地剖析眼前的术式构成,捕捉结界内侧的信息。 “出乎意料。”五条悟鲜有不带上起伏地说话。 他轻点着流光的薄壁有些纳闷:“里面很干净,不存在任何咒灵。” 七海建人轻抿起唇:“外缘乱象四起,内里却风平浪静,这反倒是不符合肩负镇压黄泉的久世家该有的面貌。” “啊,”五条悟干巴巴地说道:“像是都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一样。”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迟疑:“里面虽然没有咒灵,但却有一个拥有咒力的活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十四只诅咒 01. 零华。 是我的名字。 4岁觉醒了咒力便被选为镇魂巫女的预备役,被赐姓久世,从旁支进入本家学习。 久世家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家族,根系复杂,人丁兴旺,我还小的时候听过很多关于本家的传言,以至于一厢情愿地认为被看中后我会有机会邂逅更多人。 后来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个富丽堂皇如宫殿一样的大宅子里,除了像我这样被选中的少女和服侍的女眷外并没有他人居住。 我一开始想不通,为何家中的老人都会对这里避如蛇蝎,只在一年一度的继承大典和镇魂之日露面主持。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留给死人的长眠地,是整个国度里怨气最深厚的地方。 02. 每天睁眼起我就只能面对五花八门的技艺师,陪伴在身侧的只有永远学不完的知识和连轴转的训练,咒术师和名门贵女的素养,像是要把我所有的天赋榨干似的,一起挤进我的身体。 我没有机会离开久世家的门,活动的最远距离只限起居室到露天的中庭,那里种着一棵相当美丽的垂枝樱。可看了那么多年,再好的景色也索然无味,更何况那棵树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一年四季都盛开着水粉色的花蕾。 这或许和久世家的天空永远坠着雪有关系。 我已经记不得所谓湛蓝色的天空和艳灼的阳光是什么样的了。 因为接触的知识越来越深,我渐渐懂了,那是久世家设立结界的功劳,家里的人深信雪神降下的白洁能净化来自黄泉的污浊。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讨厌雪。 不过想一想,我以后可能会成为巫女大人,这样乏味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煎熬了,至少陪同而来的母亲还有我因此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我不知道巫女的职责是什么,但却能切身体会巫女的身份在久世家比家主还要崇高。 同时期会存在多位候选人,在正式被钦定前,大家都是被调-教的工具,只有每一年考核里最优秀的那个,才有资格换上最华贵的巫女服被捧到最高的位置上。 只是很奇怪,在继位典礼之后,我所见过的那几代巫女大人都不见了。 去哪了呢?明明还约定过在樱花下踩格子的..... 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妈妈,雾绘和小怜。 雾绘也是旁系里被挑出的候选,比我大三岁,非常开朗温柔,是我最好的玩伴,但因为她的年龄比我稍大一些,课业更繁重,到我13岁时,我好像就没怎么见到她了。 偶有在迷宫一样大的久世宅相遇,雾绘的脸上也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有一次听到了她的老师和家主的对话,距离太远,听到的内容并不是很清晰。 [“流产....咒力散尽....祭品....人柱力.....”] 听不懂。 但不妨碍我因此讨厌那个满脸不屑的老家主和笑容谄媚的坏老师。 我有试着和小怜,也就是比我年幼1岁的小侍女抱怨这件事,但没想到却换来她惊愕的表情。 “零华大人为什么讨厌家主呢?” “讨厌就是讨厌,哪里会需要理由?” “....请不要这样,至少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 不只是她,这个家的每个人从来不会对上面的决定有任何质疑,思想凋敝,平时也都战战兢兢,像是被驯养的宠物一般活着。 每每如此我也会自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叛逆了,带着一身反骨进来,收人恩惠又不愿意接受现实。 小怜忽然唤醒了走神中的我。 “大人,该吃药了。” 说着,一碗滚烫的褐色药汁就被端到面前,我闻着这铁打不变的腥臭汁水,捏着鼻子就往身后的母亲怀里钻。 “零华,不能任性,要乖乖喝掉。” 抬头是母亲愁颜未舒的脸,我在她孱弱单薄的身躯里呆愣了两秒,然后安静地把药汁吞咽了下去。 ——跟吞刀子一样剌喉咙。 好像从我进入本家之后,母亲的身体日见虚弱,笑容也愈来愈少。 大概因为我是能看见另外一个世界的怪物,她开始讨厌我了。 03. 久世是个母系世家,本宅里不会留宿男人。 自然在搬进来后,我便没有再见到我的父亲,但我每天有认认真真为他祈祷。 虽然很排斥男性,但久世家却会时不时邀请山里的男性村民或者外来的民俗学者前来做客,目的当然不是单纯的行善建交。 再如何封闭,久世家也要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 到了16岁我也要开始见男人了。 我在铜镜前等待束发,镜中女人口衔胭脂,墨发如瀑,柳眉琼鼻,秀美又端庄,只是那双本该含情的杏眼早已如死水般沉默。 小怜笑着为我挑选发叉,她是真的为我高兴,嘴里说着希望我能为久世家诞下女婴。 我听着她的祝福,不知为何有些作呕。 朝夕相处的母亲刚病逝不足一月,身边的人居然开始笑着为我张罗和男人苟且的事。 在为瘦骨嶙峋的亡母更换寿衣时,我才终于见到平日被她用繁重的和服包裹下的手腕上,疮痕是何等密集而崎岖。 在醍醐灌顶的同时我也感受到天旋地转的窒息。 久世家传授的咒术里有一种是从他人血液里提取咒力的招式,只要在抽取血液过程中使用术式,就能将人体的生命力转换成咒力,再搭配上滋补的药汁,这就是咒术师最上层的补品。 原来,我喝的一直是母亲的血液。 原来,是我将她一点点蚕食至死。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 在我还为母亲的死亡自责时,要和我结合的陌生男人已经在小怜的带领下,推开我的房门..... 8个月后。 我产下了一名男婴。 可久世家里注定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家主不允许男性后嗣的存在,说是阳气会影响结界运作,生下男婴本是罪过,就这么把我训斥了一通后,她便当着我的面将孩子夺走。 可那是我的骨肉,是我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啊! 我伸出手,目眦欲裂,哭喊着让侍女把他还给我,声嘶力竭地哀求却换来家主冷酷无情的禁足。 “产出的垃圾我会帮你送走,零华你给我好生冷静几日!” 在泪眼之中,我猛地注意到抱着我孩子的侍女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小怜! 她给我打了个手势,告诉我她会跟着侍女去落实我的儿子会送到哪户人家。 如果能给一个好人收养,这,或多或少是个慰藉。 我安静了下来。 却没想到当晚,小怜跑回来时却带着满面惊慌和恐惧。 “少爷,他!他被....剥了皮,然后关在吊笼里,沉到地下去了!” 脑子轰得一声炸开,我便意识全无,只依稀记得,体内暴涨的咒力顷刻间将禁闭室碾得粉碎。 04. 最后,我连小怜也没有保住。 她偷窥家族处刑的事,因为我的失控而暴露。 同样也是在我的面前,小怜被剜去了双目,割去了舌头,活生生地填进墙壁里,美名其曰为本家修缮尽最后一份力,也算死得其所。 ..... 我恨久世家。 我更恨我自己。 05. 因为负面情绪积压,再加上母亲的血液哺育,我的咒力量已经达到碾压身边所有人的地步。 不知道为何我没有出手报复,大概是觉得没有意义。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杀光他们又有何用? 17岁那年,我被钦定为来年镇魂祭的主巫女。 后面一年里,我接触到了久世家最隐秘的咒术。 [刺魂之术] 将死者的怨气和执念融进他们的血液之中,收集起来制成比剧毒还要狠辣百倍的诅咒之墨。 然后将这墨刻入巫女们的体内,同时那些亡魂携带的无法消散的思念和痛苦都会随着血液渗入,转移到巫女强大的灵魂上达到镇定亡魂的作用。 巫女们的身躯因此也与“死”这一概念交织在一起,成为最棒的封印材料,被钉在黄泉之门上,告慰彼岸的亡魂,同时吸收门那一端的怨气。 这就是久世零华的命运吗..... 06. 我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头顶上是装着“陪葬品”的笼子,一部分魂墨的原料也是从这上面淌出来的。 瞧瞧,这里面都有谁呢? 母亲,儿子,雾绘,甚至还有父亲.... 我无喜无悲,心甘情愿地和这个早无留恋的世界告别,过一段时间后,我也会陪着他们一同睡去组成完美的全家福。 是的,睡去。 被刻上久世家印记的巫女们不得超生,灵肉也不死不灭,维持一个沉眠的安定状态来承载世间之恶。 真可怜。 我冷淡地闭上了眼睛。 四个被刺瞎双眼的女童——被称为刻女的小巫女用锋利的钉子刺穿我的四肢,挑断了我的经脉。 汩汩血液组成细索,错落盘杂地溢出石台,滴在早已染成红色的白雪上,随后体温也慢慢下降,逐渐和这静寂的森寒达成同步。 然而这只是开始。 到了魂墨刺入体内,刻女开始作画,我再也无法保持事不关己的微笑。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世间亿万种痛楚挤在一起,涌入钉尖开凿出的罅隙之间,撕咬每一颗细胞,将久世零华这个个体的每一处角落都打上了痛苦的印记,缓慢的,“久世零华”好像被割裂为二,灵魂被挤出身体外冷冷地旁观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她”注视着自己那已经看不清肌肤的身体被抱了起来,去往地宫的深处。 然后穿过铁锈味的雾气,踏过蜿蜒的小道,淌过名叫忘川的河流,“她”来到绯红鸟居背后,那扇屹立着的鸦黑色巨门前。 祭祀的最后一步——加固门的封印。 “她”看着“久世零华”的身体被固定在门襟上,刻女们拿出和先前刺青的钉子不一样的金色魂钉,瞄准了“久世零华”的四肢。 “她”马上就要陷入完全的沉眠了。 可是—— “她”是谁? —— “我不是你,久世零华。” 在最后一刻,卫宫佐千代从共鸣之中挣脱出来,清醒过来的眸子里金丝流连,对于不见天日的狭宫,这一幕竟犹如星辰一样耀眼。 她完全睁开自己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莫名怔忡的女人,冷声说道:“别想束缚我。” 一瞬间澎湃的魔力冲荡开来,暴起发难将四位刻女推至几米之外。 危急时刻,卫宫佐千代通过遥远的维系,沟通到平行世界里零星的魔力短暂启动虚数体摆脱了久世零华的精神控制,用微末之力破开咒灵包围,搅碎了碍事的莲花,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躲过刻女投掷而来的魂钉! 她警惕地缓步向后退去,此时此刻虚数体已经解除,她又回到先前没有魔力的弱势姿态。 但棘手的场景却迟迟未有发生,久世零华居然没有上前施压,相反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她针对自己的杀气全数收回去了? 形式忽然开始调转,浑身刺青的女人凝出咒力居然不是攻击她,而是为了牵制住四个刻女的动作,给她腾出逃跑的时间。 “.......?” 就在卫宫佐千代蹙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时,久世零华面露痛涩痉挛地弯下腰,她紧紧扼住自己颤抖的手,意志力在不断与脑子里那位女神的声音进行缠斗。 [快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解脱!] 不能,久世零华你不能!那双眼睛,你不能伤害那双眼睛的主人! [废物!那你就继续替所有的巫女承当此世之恶!] “唔....”刺青之女在万蚁噬心的磨难里发出呻-吟,颤巍巍地抬起头,对茫然的少女说道:“快..逃,我...支撑不....” “......” 卫宫佐千代这下不再犹豫,转身迈上看不见尽头的阶梯,脚下生风,不曾回头。 只是走得再决然,卫宫佐千代心里仍还有几分惴惴不安。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从女人恢复清澈的眼里,读出了名为思念的情绪? 然而还未触及出口,奔跑的脚下便传来了尖戾而绝望的嘶鸣,那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 久世宅内另一个角落。 藤丸立香也正经历着毫不逊色的波澜壮阔。 在从一个银发红眼的小女孩口中得出照片的拍摄地后,她便向路过的好心人——一位同样银白发戴着眼罩的小哥那借来了搭乘新干线的钱,脚不沾地赶到了和歌山县。 虽然但是,这年头,白毛都能像她今夜遇到的两位一样善良好相处就好了。(此处对梅某人发出指指点点) 藤丸立香用了点时间找到了这座鲜为人知的大山,花了点功夫探索至山脉的深处,一路上平静得就像暴风雨来袭的前奏一样让她不安。 可她除了找到了一处像极鬼屋的废墟外就再无发现。 藤丸立香很难告诉自己,眼前这个连板都挂不住的框,就是照片里那个森然又巍峨的大门,她怀着一肚子“上当了?上当了。”的疑虑缓慢踏入这个占地面极广的废墟。 逛了一圈后,她发现这里只有光秃秃的木架和残破不堪的家具,连一丁点人类痕迹都没找到。 正当立香决定离开时—— “咯吱咯吱...” 行走的脚步声! 藤丸立香瞬间循声而去追逐到动静的来源,“有人吗?” 借着破漏屋檐浸透下的月光,前方的道路隐约照出了一簇熟悉的背影,还未等立香细看,下一秒就消失在屏风拐角处。 那个背影扎着橘粉的马尾,身着白色的长褂,衣角下偶尔还露出了一些绿色的内衬。 没有错,那是—— “医生!” Dr.罗曼,也是真正的所罗门,在和盖提亚的决战里牺牲了自己为她带来可能性的迦勒底的医生! 藤丸立香根本不愿意放过一丁点再与他见面的机会,一边呼唤着他,一边提速穿过屏障。 当视线的阻碍完全消失,眼前的景象才得以显现出来。 Dr.罗曼的残影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颇有年代感的长廊,两侧还有开放式的榻榻米起居室。 场景切换,这里似乎是某个古代贵族的豪宅? 藤丸立香很快联系到照片里的建筑,这才恍然——原来她被钓鱼执法了! 这个老宅不一般,先不说这肉眼可见的瘴气,就冲这完全违背风水的逆向构造就看出建造着的阴间属性——天井下沐浴着月光白雪的墓碑林,逼仄的肠道上挂招魂用的注连绳,连接房间与房间之间的纸门彼此相贴没有错落开的距离,还有对门的镜子...... 藤丸立香皱着眉谨慎地探查,一路走到中庭—— 血色的樱花在莽莽白雪里垂下妖娆的花瓣,将朦胧的月色切割成流光齑粉,影绰绰落地,与瓢泼的粉白交织,形成人间艳景。 “.......”藤丸立香无话可说。 她敢拿自己下半生秃头担保,这株惹眼惹得光明正大的樱花树没有问题才有鬼! 果然,在摸索一番后,她获得了一看就非常关键的道具。 “这个是什么?金色的箭?嗯.....更像金色的钉子才对。” 这运气,是蚂蚁见了都要站起来鼓掌的程度。 揣着这支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金钉,藤丸立香继续向未开发的领域探索,没过多久她好像听到了一阵啜泣声。 边警惕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藤丸立香前脚刚转了个弯就发现了前方岔口的地上,无端探出来了一双长腿。 怎么看都是要触发高能剧情的节奏。 她咽了咽唾沫,暗地里给自己加了把劲,缓缓走上前去,心脏随着每前进一步,跳动下落的力道都有所提升。 直到进入视线范围后,藤丸立香定睛一看—— 好险好险,是跟她一样的人。 “那个....你还好吗?” 抱着膝盖蹲在拐角处哭泣发抖的年轻女子置若罔闻,嘴里嘀嘀咕咕。 “不要...不要留我一个,我不是故意的...不要再睡觉了....呜呜呜...” “小姐?” 藤丸立香歪了歪头,见未得到回复便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方想试着触碰她时,女子却猛然一抬头! “呵——呵——” 她嘴里吐出濒临窒息的吸气声,如破了洞的手风琴一样胸膛大幅度压缩膨胀,一双瞪大的眼睛直挺挺向后望去,脸色在瞬间消失褪尽。 ——那正是一副见到了极致恐惧的表情。 藤丸立香读懂了,寒意爬上脊背,她一点一点回过头,眼球转过九十度,借着余光,她看到了一具刻满刺青的身体! 霎时间,她像是跌落到那无孔不入如月光侵染大地一样的咒力海之中,无法自拔;又好像是溺毙在磅礴又冗密的致命杀意里,无法思考。 她的机能也好似跟着停滞,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有人递出手拉了窒息之人一把,将藤丸立香从漫无边际的杀气里解救出来! “会在敌人面前发呆的笨蛋,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啊,”拉着她逃跑的少女眉眼精致,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怒气,“这么想死吗,藤丸立香?” 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孩子就傻了! “抱歉!” 藤丸立香哭丧着脸,拽着卫宫佐千代的手一个加速反客为主,抢了领跑的位置。 “从身高和体能来说,我可能更占优势一点。”能徒步横穿乌鲁克的御主苦中作乐,如是说道。 卫宫佐千代嘴角微抽,脸上摆出懒得和她计较的模样,嘴里指挥着对方逃跑路线。 “你这是过分熟练了!太可靠了!”不愧是生存技能点满,体能站在人类颠覆的御主,疾跑和说话两不当误。 看过久世零华半生的卫宫佐千代被她夸奖也无动于衷,却在下一秒察觉到异样后脸色大变—— 彻底失去人心的久世零华杀气腾腾,在与猎物追逐之中彻底丧失耐心,她手中结印落下:“咒杀空间!” 周遭的空气陡然凝固,粒子运动的速度逐步下降..... “小心!”在术式释放的同一时间,卫宫佐千代下意识推开了藤丸立香,然而自己却来不及闪避,中了会导致僵直的咒术,行动力顷刻之间完全丧失。 而这眨眼的时间里,久世零华冰冷的手已经触及到卫宫佐千代的背部,随后伸向了她的咽喉—— “啊啦,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呢。” 伴着温柔的话语,随之而来的是能劈开生死,斩断一切根源的幽世一刀! 在关键时刻登场的从者,用凛冽的剑气将卫宫佐千代从混乱的咒力场里解放出来,她施施然地从阴影里走出,又在众目睽睽下毫无危机感般收起了自己那泛着澄澈银芒的古刀。 藤丸立香惊喜道:“两仪小姐!” 被召唤到此界的saber,两仪式露出虚幻的笑容,一身华丽和服并未影响其行动,须臾间已经拦在卫宫佐千代和久世零华之间。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跑了!” 两仪式闻言轻柔一笑:“很遗憾,可能不能如你所愿了,master,我自召唤来灵基就被固定在这个梦境里,无法随你离开,”她目光下敛捕捉到另一人后说道:“不过,我可以送这一位客人脱离,虽然她和这个梦境有千丝万缕的渊源,但要全身而退也是非常容易的。” 卫宫佐千代难以置信看着两仪式:“别开玩笑了,你要送先送藤丸立香好了,她不是你的御主吗?” 两仪式挥刀击退久世零华,态度依旧不置可否:“道理是这样啦,但master不会愿意的。” 还未等卫宫佐千代回复,藤丸立香已经抓起她向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奔跑。 佐千代本以为她要和自己一起脱离,便毫无防备地推开厚重的久世家大门,却不料跟随在身后的脚步有意落后一拍,紧接着自己的背部传来一阵推力,她失去重心向前倾倒..... 在白光将两人完全分离之前,藤丸立香对着虚空喊道:“从者还在战斗,御主便不应该临阵脱逃,佐千代你是无辜之人,不应该卷入这场战斗!所以,再见了,我们,有缘再会!” 光最终吞没了意识。 —— 明明只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触手可及却咫尺天涯。 卫宫佐千代自噩梦中醒来,手里握住的只有冰冷的温度,潮湿而颤抖的手好似在嘲笑她自以为是能守护住眼前的一切,到头来却连泡沫的影子都没能拥抱住。 她满脸不虞,缓缓从床上起来,刚想去洗一把脸冷静一下,却被背后蔓延的灼烧感刺激得倒吸一口冷气,卫宫佐千代一把拉开衣襟,不意外自己细嫩的皮肤上一闪而过的暗红色鳞片。 果然还是被久世零华的诅咒感染了。 她呲了呲牙,也没打算消除。 治标不治本的事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毕竟真正和她结下梁子的人,不,神,还缩在那个久世家的梦境里安枕而卧呢。 她起身套好衣服,转眼便瞬移到藤丸立香的坐标。 · 久世山外的公路上。 七海建人的伤势不宜拖延,而五条悟也认为久世家的异状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就连他也没想到本应该满载怨灵的本宅为何被洗劫一空。 二人没有再深入,出了帐后靠着公路的栅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多数是五条悟在天南地北扯淡,而七海建人只是盯着手表腹诽伊地知怎么还不来救他脱离苦难。 哪都好就是长了张嘴的五条悟突然停顿,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怎么了?” 还未戴上眼罩的五条悟对着身后的山脉眨了眨眼,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说起来你家隔壁的小孩最近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起她的事?”一提到这个人,本有些倦怠的七海建人顿时不困了。 “没什么,就临时想到第一次见那个小鬼的疯样有些感触,她那种程度的非人感在咒术师里都不常见,指不定很适合做这行。” 七海建人睨了他一眼,环胸倚在障碍物上:“少来,你这不是祸害人?她顶多就是天与咒缚,不可能成为咒术师的,再说了,她现在已经正常了很多。” “噗嗤,”五条悟的唇边先是漏出一声轻笑,再到忍无可忍得拍着栏杆狂笑:“各种意义上都很惨呢七海,哈哈哈哈!” 七海建人日常想痛揍五条悟。 还未等他揪着他的话往下问时,五条悟却抹着眼泪,对着还未撤下的帐说道:“那边的小朋友终于舍得出来了啊。” 七海建人下意识寻着他的话偏过头:“什......” 来回收藤丸立香沉睡过去的本体的卫宫佐千代:“.......” 恨不得两人当场打起来的五条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场面一度十分伤耳朵。 卫宫佐千代很尴尬,她发现自己在瞬移到久世山后就被一道视线给盯上了,那目光让她很不舒服,于是想偷偷去看一眼是谁如此big胆,并没想过会撞上熟人,所以也大摇大摆没收敛气息地下了山,直到远远一看—— 好家伙,居然有野生的娜娜明出没? 这体验就好比逃课去网,发现对面台机坐你爸一样叫人手足无措。 然而卫宫佐千代正准备开溜,七海隔壁那位叫人手很痒的“魔眼”持有者却率先点破了她。 就很淦。 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在野外发现了一只娜娜明该怎么办? 佐千代无敌的脑袋瓜答道:遇事不决,嘴炮解决。 于是乎,卫宫佐千代腾出一只手自信打招呼:“嗨,七海晚上好。” 这个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七海建人心肌又有梗塞的前兆了,他深吸几口气,看了两眼天空,在心里默诵清心咒,压着火气哑着嗓子说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宫佐千代正儿八经地说:“网友约我看流星,这不,她撑不住睡了,我正要把她送回家呢。” 她煞有其事地指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道:“星星不错,山顶观赏体验很好,孩子很满意,这就打算回去睡觉。” 七海:“.......”他沉默地掏出了还滴着血的刀。 五条悟听了这个理由也忍不住直呼天才,他一边严肃地鼓掌一边说道:“这就是你嘴里的正常?我看没个十年脑血栓都说不出这种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十五只诅咒 今夜的天空不见一丝阴霾,既没有薄雾也没有云朵盘踞,可谓是天朗气清,月色喜人,如果让人端一壶茶配些粗点心,在自家院落里坐下来赏赏新月确实会是极好的享受。 但要是以这作为自己半夜出现在荒郊禁地的久世山的借口....七海建人觉得恐怕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了。 谁想,卫宫佐千代还能剑走偏锋,更上一层,拿出更不合理,也更加蹩脚的说法——看不可能存在的流星,来搪塞他这个急需真相安抚焦躁的大人。 就好像是在堂而皇之地告诉他——每个字都是糊弄你,甚至不想去思考更有说服力的解释,因为我根本不在意你的心情,这样。 温凉的月辉自天上逃逸,勾勒出成年人那棱角分明的剪影,也映照出他面容上难以忽视的冷意。 七海建人做梦都不会想到卫宫佐千代会卷入诅咒的危险之中,在见到她从帐中出现的那一刻,他那颗冷静的头脑甚至无法解读这个场景,理智瞬间被炸得面目全非,只余下不可置信和后怕。 后来,他听见自己麻木地问话。 紧随其后的是她浑不在意地回答,混子身上那股油盐不进她可谓是学到了精髓。 ——所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说笑? 复杂的心情逐步转为怒火,七海建人咬着牙,刺痛自肺腑而来,化作一团沸腾的气涌上他的喉间。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话?” “......抱歉。” 卫宫佐千代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撇开视线看向地面,脚下消极地后撤了半步,“呃,下次看星星一定叫你。” ——谁想听这个啊!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想让人把她打个半死,七海建人快要被气笑了,不由捏紧手里的武器,心想以他此时的咒力说不定能一举打死三个特级咒灵。 ——我恨你的心冷得像颗石头.jpg 空气在七海旺盛的怒意下更加稀薄,他背后快具象化的怨念让人看了想要退避三舍。 “你说你是来看流星的,那你知道这座山在一个月前已经被官方封锁了吗?你和你的‘朋友’是怎么进来的?” 啊,还有这一出的?佐千代手一抖差点把怀里见没两面的‘朋友’摔个屁股朝下。 这万一给救世主摔出个好歹岂不罪过? 她心想谎言的代价真是太大,一波未圆下一波又接踵而至,好半晌,她才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我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也没必要细究,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利益太多,今天大家就当无事发生,各回各家做个好梦不好吗?我保证自己认识到错误了。” “认识错误,下次还敢是?可以,今晚放你走,明天我就带着调查指令去敲你家门。” 唉,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就是某人没有第一时间溜走的原因。 卫宫·谜语人·佐千代见话题转移的战术不管用,顿时就挎起个批脸开始破罐破摔:“好烦啊,爱刨根问底就是你母胎单身的原因,七海不知道女孩子要有点秘密才有魅力吗?” “想什么呢,你根本没有魅力可言。” “彼此彼此。” 魔术师不想剖出更多的软弱给他看,只能死死回防,眼神开始尖锐,钉在年长者那身血迹斑斑的衬衫上,“何况,我不是也没问你这副模样怎么折腾出来的吗.....会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你真是——逊毙了!” 夺笋呐这话,虾仁还带猪心的。 卫宫佐千代闭上嘴后就开始后悔,不禁想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求生欲这种东西,不然也不至于每说一句都能精准踩雷。 事实上,她的心肠并没有七海所想那般硬过陨铁冷过寒冬,相反,正是出于内疚和不愿意把他卷进来的考量,魔术师大人口里吐出的日语居然也有一天会因为纠结而变得烫嘴起来。 说不出来要不就算了,她想。 安静的街道只有风在呜咽,日本冬天的寒流刺骨又冰冷,自海上吹来能把人的一层皮刮掉,除了乐津津吃着大福看戏的五条悟,剩余两人谁的良心都在饱受煎熬。 一个是习惯独来独往的未成年,一个是看不得小孩涉险责任心爆棚的“好爹咪”。 都说知子莫若父,七海建人一听就听出对方未尽的意思,也就没选择和心口不一的人怄气。 他呼出口浊气看向除了最初煽风点火外就难得安静的人类最强:“五条先生,你怎么看?” 白发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湛蓝色的眼睛忽然变得犀利:“这个时候啊,果然还是——” “还是?” “果然还是找个地方吃宵夜。” “?” 七海建人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隐约记得某个人好像最会歪话题了。 果然—— “宵夜的提议很难不赞同。” 卫宫佐千代的大脑在高速运作后急需糖分带来一记多巴胺,于是她旁若无人掏出一根果茶味棒棒糖,淡定地剥开糖纸往嘴里送:“所以说,天这么冷就该找个居酒屋吃烤肉。” 五条悟给了她一个“你也是行家”的眼神:“那要点啤酒了,随便一说,你这个牌子的甜食超好吃!” “同担拒否哦,我不会分你的,还有我发自内心认为头孢比肉更配你哦,”在白发青年抱怨“你这也太过分”的同时,卫宫佐千代回头问道:“征求一下场外意见,七海说说看我们吃点啥?” “......” 七海无话可说,七海想退出群聊。 自觉画风不一样的靠谱成年人还在怀疑是不是漏看一集剧情。 他低头对着自己血色呼啦的一身,又抬眼看着忽然就拿出手机搜店铺的两人,忍不住拨通了伊地知的号码。 “车开快点,我发现这里有两个内鬼。” · 迫于现实,卫宫佐千代最终还是坐上了去往咒术高专临时据点的车。 唯一的伤者享有前排乘坐的待遇,而她,只能夹在昏迷的藤丸立香以及身高足有190cm坐姿舒展的眼罩帅哥之间,抱紧苦逼的自己。 窗外的霓虹连绵成彩色的线,在视野里斑斓一番,又如潮水褪却消散,卫宫佐千代环着自己超出12个小时未进食而开始打拳的胃,阖着眼睛在光影变换里假寐。 ——孩子无欲无求,只想在“蹲号子”前吃顿好的。 一直隔着布料观察她的六眼突然开口:“没吃晚饭?” 女孩的回复不假思索:“吃了。”她可是信誓旦旦告诉过七海自己有按时用餐的人,哪里会自打自脸。 “是吗?”五条悟忽而倾下身把二人间的距离拉得极近:“可你身上散发出了说谎的味道。” 像小狗一样凑过来嗅嗅是什么操作,卫宫佐千代嫌弃地觑了他一眼,开口无情拆穿:“不要以为声音像就能肆无忌惮玩布〇拉提的梗哦。” 男人闻言毫不介意,慢条斯理地从购物袋里取出一颗喜久福,在她面前晃了晃:“剩最后一个了。” 这个发展难道说?——表面专心开车的伊地知早早就竖起耳朵,在听到对话诧异地眨了眨眼,心想:夭寿啊,五条先生居然会有恻隐之心? 然而下一秒,那个男人就用行动告诉了他,无下限永远都是那个无下限。 五条悟举着精致的包装袋,配合着脸上甜蜜微笑,用俏皮的腔调挑衅道:“我只是给你看看而已,嘻嘻。” “.....” “唔,不过小千代要是愿意说实话,那我也可以考虑分给你。” 小千代是什么鬼?爸妈都没这么喊过她——卫宫佐千代整个人大无语,但她没有选择搭理五条悟而是凑到前排,七海建人的耳侧。 在伊地知震惊的目光,以及金发男人黑得能滴水的表情下,佐千代用全车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面不改色地说:“你们单位有没有给这个人在医院挂个号?我觉得他脑子病得不轻。” 哇哦,听到似曾相识的话语,五条悟兴致被完全挑起。 他用力一口咬在团子软糯的外皮,牙齿抵在蜜桃果酱上研磨了一阵,呼出带着甜腻香味的热气,他意味深长地瞥下一眼:“如果小千代答应一起去医院的话,我也乐意奉陪就是了。” 察觉对方意有所指,少女转头回以一个同样灿烂的表情:“好呀,大家都是病友,只不过我去儿童科,你去精神科。” “哈哈,这么多年也没见好转,我认为你应该申请做个开颅比较好。” “不了,这位先生,病入膏肓的是你才对。” 眼见小学鸡斗嘴有发展成斗殴的趋势,前排成年人终于忍无可忍:“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嘁。”/“无趣。” 在七海建人的训斥下,两个神经病这才偃旗息鼓。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头轻轻倚在玻璃窗上,目光却嚣张无度地偏向另一侧。青春时期在他身上飞扬的恶劣本质尚未完全抹去,像是一把抵着鞘半收拢的剑,不情不愿卡在半途,时不时还要坏心思地迸出一点锐利的寒光。 敏锐的小孩被他的视线折磨爆发过几轮杀气后,五条悟抿起嘴,心情很好地在脑海里描绘着方才甜点的滋味。 ——层层叠叠的口感过后涌上拨云见日的酣畅,唇舌不经意间品尝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内陷,被严丝合缝藏匿起来的果实一瞬爆裂,青涩的甜和刺激的酸散开,惊喜的冲击自味蕾而来经过名为“反转”的发酵形式,辅以“期待”的作料,给五条悟波澜不惊的生活里增添了一丝趣味性。 银白发的男人侧着头沉思,眼前这个“甜点”,无论是听名字也好,相遇也好,只要与之相关,似乎都可以给他带来新鲜的体验。 还不赖啊,该说不愧是隐藏品吗? 一直低着头的小甜品,此时忽然发话打断了男人发散的思绪:“先生,能否请你不要一直盯着一个幼女看,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报警。” 听听这个过于平淡的声音哪里像是来找茬的?狠话一经克制的语气调和,反而自带一股清晨慵懒的质感听着让人舒心。 而对方开头礼节性的敬词也如此到位,连带后置缺德的转折在对方嘴里居然都缺得那么彬彬有礼起来。 五条悟觉得她是真的有趣,低沉的声音含着笑:“怎么?你是害怕我看出什么吗?” “害怕倒不至于,逃过你眼睛的自信我还是有的,”卫宫佐千代拧着腕骨,微光闪烁的红瞳中杀意不遮不掩,“只是我向来对擅自用能力妄图从我身上挖掘信息的人不抱好感而已。” 再怎么说都是神秘主义的魔术师出身,对于眼前算得上冒犯的男人,卫宫佐千代压着声警告:“你这是第三次了。” 五条悟被人暗里威胁后好似不在意,裂开弧形优美的唇亮出一口好牙,周身气息维持着轻飘飘的随和,然而谁料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却在下一秒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出手。 宛如被风吹拂过,眨眼间他冰冷的指尖已经落在小孩的颈后,像是在揉捏一只不听话的猫咪般摩挲,“小千代不要这么和我说话嘛,输的人要学会服软。你要怪只能怪自己大意把尾巴露出来,才让人有抓住的把柄,你说是吗?嗯?” 高大俊美的男人将自己烈灼的热气顾自喷洒在对方皮肤细腻的绒毛上,勾人的尾音随之落在听者耳里,却不见丝毫旖旎,徒增危险的火-药味。 卫宫佐千代转着自己的指环,千百种暗杀手段自脑海里快速掠过。 “哦?原来是这么理解的吗?看来先生你真的很想去投胎啊。” 五条悟收回手,摇着指头煞有介事道:“还不想哦,比起死,我现在更想看你哭。” ——其实六年前的初遇,他就产生了这个念头。 “是吗,那我参加你的葬礼会记得带眼药水的,毕竟是遗愿,我会努力满足你。” “呵,小崽子凭你还太嫩了。” 针锋相对的情形在狭小的空间里梅开二度,简而言之就是被找茬的一方毫无被厌烦的自觉,兴致勃勃迫害后者的神经,而被害人则单方面将前者挂上黑名单,思索如何三天之内将其超度。 七海建人逐渐理解了一切。 癞皮狗和疯癫猫果然不能关在一处。 —— 伊地知洁高很有眼力见的在世界大战就快拉开序幕时,把车稳稳当当停在据点的大门前。 高专唯一的救助人员,家入硝子早已等候多时,在见到伤痕累累的后辈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好似习以为常地招了招手,一言不发转头就要领着人去治疗。 五条悟出了声:“等等,这次还要麻烦你看两个人。” 卫宫佐千代就是这时被推到跟前。 “小孩?”家入硝子迟疑了两秒:“你这个特级混蛋终于走上诱拐儿童的犯罪道路了吗?” “才不是!这个小鬼是当初我们一起见到的,七海家隔壁领养的那个。” “原来如此,你们怎么遇见的?” 五条悟单手扶着藤丸立香,另一只手在佐千代不甘愿的表情下按着她的肩膀说道:“她们两个从久世山里出来的,你帮忙做个检查。” 家入硝子蹙起眉,显然没想到两个少女会和近期被热议的那个家族连在一起,她上下审视二人,橘发那个尚且能看出是个咒术师苗子,但另外一个就完全是看不出异样的普通人。 “这两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连你也没能看出来啊,”五条悟露出骄傲的神情,他拍着放弃抵抗眼神死去的小学生说道:“这个家伙身上可是背着两个致命的特级诅咒。不仅活蹦乱跳到现在,还能反过来把诅咒压制到一般咒术师察觉不到的地步呢。” “哈哈,很好玩?” 好玩个屁啊,那可是瞬间让人暴毙的特级诅咒,还是两个!——来自合格大人们发自内心地咆哮。 我完了,不仅跑出去玩被抓,连把脏东西带回家这事也瞒不住了,七海绝对会鲨了我的,白毛我恨你。——来自重点完全错误已经开始构思检讨怎么写的小学生。 · “蛇与柊花的刺青,确实是久世家的刻印。”家入硝子放下报告神色复杂道:“你是现如今唯一一个被种下这个诅咒还能维持清醒的个体。” “嗯。” 卫宫佐千代对她的感慨不为所动,翻着五条悟递过来尚存活的209位沉睡患者资料,据调查这些人最初无一不是反映自己频繁做噩梦,然后睡眠时间逐步延长,直到某一天身上出现刺青,就开始长眠不醒。 五条悟吃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的小蛋糕,听到家入硝子的话还笑嘻嘻地扬着叉子道:“而且啊,别的被咒者一开始出现刺青的位置都在后腰,她的却是在距离脖子不足一指的位置,连生命倒计时都只剩别人的十分之一,该说不愧是被‘偏爱’的吗?” “悟,她是孩子,注意玩笑的分寸。” “好。” 卫宫佐千代只当耳边风,一目十行扫过每一页说明。 所有被咒者身上的刺青会随着时间流逝,从一小片逐渐蔓延全身,直至最后,毒蛇爬到面部,被咒者的身体在现实里将彻底化为灰烬,徒留下一片烧焦后的痕迹。 五条悟没有说错,她确实是被区别对待的。 久世零华,不,应该是她身后之人,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死。 卫宫佐千代翻阅的动作很是迅速,直到看到某页受害者资料时才停滞了下来,她抽出那一份摆在五条悟面前:“泷川吉乃。” “哦,是那个因为飞机事故失去所有亲人的女性被咒者啊,我们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她在两个小时前‘化灰’了。” “不巧,我两个小时前还见过她。” 宛如抽掉骨头般瘫在沙发上的男人闻言挑起眉毛:“是吗?” 卫宫佐千代回忆起那个遇到藤丸立香的场景,那时她身边缩在拐角抱着膝盖的女人,正是与自己在医院有着一面之缘的泷川吉乃。 她缓缓回道:“嗯,在梦里,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早在300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久世家大巫女,久世零华制造的结界里。” 五条悟表情一怔,随之露出兴味的神情:“原来如此,是领域的功能。首先将活人的意识拉入梦,一点点通过梦魇消磨生命力,难怪感觉不到被咒者身上的残秽,因为诅咒的过程是在梦境里进行的。除此之外,我没猜错的话,本该在本宅接受净化的那些怨灵也是被久世零华的领域一起隔离带走的,所以里面才能这么干净。” “如你所说,这个噩梦里本应该充斥着无数咒灵,但事实上,我没见到那样的场景,梦中结界里,灵的数量不足百只。” “不可能,久世家不可能允许祭祀和陪葬的灵跑出去的。” “所以,”卫宫佐千代目光一冷,“我猜测那些咒灵,包括因为执念被亡灵吸引而来的生魂,其实都已经被久世零华吸收了。” 这也能解释为何对待其他人,零华的刺青没有落在致命的位置,毕竟是养料,那些本就带着悲伤的生魂只有在噩梦里被亡灵反反复复蛊惑,恐惧和执念才会放大到极致,那时候就是零华吸收的最佳时机。 “这不是找死吗,”五条悟收起笑意,他丰富的学识瞬间将卫宫佐千代提出的谬论在脑海里推翻,可直觉却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否决这个可能。 沉吟片刻,银白发的咒术师说道:“久世家能让黄泉之门稳固至今,靠的是几百代巫女共同承担此世之恶的净化工作,久世零华虽说是历代最强,但如果让她一个人担下黄泉的怨气,不出一秒就会爆体而亡,更不要说同时再吸纳外来的灵魂。” 卫宫佐千代沉默着敛下眼睑,她犹豫再三也只是将咒术师能接触到的这个世界的讯息告知对方,至于另一侧涉及魔术和神灵的秘密,她没有丝毫提及。 五条悟的估量没有问题,只是他不知道,如果有了圣杯的加持,她所说的那些假想就会成为可能。 家入硝子结合二人的谈话说道:“所以无论这个领域的本质是什么,有一点能确定,那就是久世家镇守怨气的巫女出事了,换言之,就是那扇黄泉大门的封印出了问题。” 五条悟和卫宫佐千代不谋而合,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接受完反转术式治疗,七海建人换了一身干净的制服,揉着山根疲倦地坐在五条悟面前:“更糟糕的是,战场被刻意转移隔绝后,现实里的我们根本无法干涉,而现在有资格前往久世零华领域,封印黄泉的人——” 卫宫佐千代平静地看着他:“如你所见,只有我了。” 三个成年人齐齐失声,脸上或多或少露出点不甘的神情。 在这股沉闷里,佐千代反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她展露笑容出言安慰咒术师们:“不要那么消沉啊,我身体里的两个诅咒都和久世家有关联,不解决源头,接下来恐怕也没几日好活。反正都得死,不如玩大点,这么一说是不是感觉好一些呢?” “....悟,快把你的蛋糕给卫宫,让她把嘴闭上。” 五条悟忍痛切下一块慕斯,心道这是必要的牺牲。 基本没什么交情的家入硝子都尚且如此,和卫宫佐千代认识最久,感情最为深厚的七海建人是在座所有人里最难以面对这个决定的人。 他捂着额头,呼吸不复往日平静,一个念头反复在他的脑海里穿行。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要逼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赴死?灰原,佐千代.....下次又会是谁,先死掉的怎么不能是他? “啊七海是不是在想,被诅咒的为什么不是你这种无意义的话,”卫宫佐千代忽而窜到七海建人面前,俯视着男人痛苦难捱的容颜,轻声说道:“不可以有代替我去死之类的想法哦,这是我选择的路,没有人能替我走。” “要让小孩去执行这种狗屎任务,我怎么可能接受?” “没办法,被盯上是注定好的命运,一定要说原因,大概是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卫宫佐千代拨着指环,另一只手恶作剧般揉了揉男人金灿灿的头发:“不要小瞧孩子,我可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得多。” “是真的哦,”五条悟适时插了一句:“小千代的存活率在我估算下足有四成,这还是我没有摸到她的底的结果。” 虽然对这位言行轻浮的前辈不存在一点尊敬,但却能向他交付全权信赖,七海在听完五条悟的保证后,脸色虽依旧难看但好歹人没再陷入自闭。 “行了,随便你们。” 五条悟,蛊人滴神。 为了让七海再次恢复可以揍她的那种活力,佐千代轻咳两声,继续加筹码:“我其实还有同伴的,那个像是挂件一样被搬来搬去的橘子头,别看她好像平平无奇,其实她御使着几百个英.....咒灵。” 一听这个能力,五条悟立刻就来劲:“哦?我看她咒力并不多,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呢?” 卫宫佐千代对他摇了摇头,讳莫如深道:“别问,问就是人品好到让灵主动上门定下契约,你没可能学会的。” “.....谢谢大师,我又悟了。” 家入硝子捂着头,强忍着抽烟的欲望,插入他们逐渐跑偏的对话:“事已至此,悟你让她交代一下后事,不是,我是说你给她交代一下要事。” “有啥要事?不是莽就完了?” “咳,怎么说都是咒术界的前辈,就算划水也好,新人出发前总得说些什么?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们这群专业人士很拉胯?” “有道理。” 五条悟抓了把头发,招呼道:“小千代过来,现在听五条老师给你讲课。” 假装自己没有听见硝子与他的大声密谋,卫宫佐千代附上营业性笑容:“谢谢老师,但我要睡觉,晚安了您嘞。” 听出她的抗拒,五条悟也歇了给她画大饼的念头,有气无力道:“好好,不和你说废话,五条老师只交代一点哦。” “什么?” 男人挑开眼罩,一轮薄青色的月亮自黑暗中缓缓升起,剔透的光膜清晰倒映出对方眼底的红,那抹素来玩世不恭的苍在此时也久违得流露出了几分郑重。 “记住,绝对不要碰久世族人的血,绝对!” “他们身上的刺青本质也是血液所化,具有活性,你背上的诅咒也是因为血液的接触被感染上的。但比起刺青用的血墨,巫女体内融合了此世之恶的血才是最可怕的咒物,所以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以碰明白了吗?” 卫宫佐千代了然,听话地点着头,一边说着知道了,一边走向藤丸立香。 她与救世主头抵着头,让自己的意识缓慢侵入,定位对方所在。 “我出发了,身体就拜托你们照看。” 五条悟挥了挥手,拉长语调,轻佻地说道:“不要死了哦。” “才不会.....”佐千代的声音越来越轻,耳畔的动静不断离之而去, 她的的意识逐渐下沉,一股莫名的拉力开始将她拖拽进黏稠的深渊,直至完全失去感知,双眼陷入一片漆黑。 “......” 万籁俱寂,雪落无声。 “......” “当——当——当——” 风自遥远而来带来了钉锤击打的声音。 “!” 卫宫佐千代猛得睁开眼睛,先是毫不意外自己发生了场地更换,从现代公寓来到了古旧的和风老宅。混沌的大脑开始正常处理信息,只不过在回神的下一秒,她才发现,错过一季剧情的人竟是她自己。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会从一个男人的背上醒来? 身下之人正在快速疾跑,凛风将他暗红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几乎在背后之人苏醒的同时,白发褐肤的男人就有所察觉,顿时就从自己磁性的嗓音间挤出一声不快的嗤笑:“大小姐睡得如何?” 卫宫佐千代没有作答,只是盯着身下陌生的背影看了两秒,通过记忆比对以及感知力反馈,她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紧绷的肌肉秒速软作一团,继续心安理得地趴了回去。 “喂你还呆上瘾了?!给我有点警惕性啊。” 佐千代戳着男人硬邦邦的背肌,语气透着一丝微妙:“给久别重逢的姐姐摆脸色,真有你的啊,臭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 “士郎,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都说你认错了,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Archer。” 卫宫佐千代若有所思地嘀咕道:“说起来你很久没表演那个了,就是那个‘我想成为正义伙伴’什么的....” “够了!闭嘴!别说了!你是魔鬼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十六只诅咒 卫宫士郎是个倒霉孩子。 有多倒霉呢?大概是鞠躬尽瘁为他人而活,兢兢业业为和平事业献身,不求回报到最后,还要遭同伴背刺,死了都不能安眠的那种倒霉。 坎坷,离奇,又透了几分让人唏嘘的悲剧性。 而关于这位后来成为英灵的“Emiya”和另一位没有自觉性的“Emiya”的故事展开,就要从某一个世界线的冬木说起。 众所周知,冬木,这座魔幻悲催的城市每十年就会发生一起重大的瓦斯爆炸案件。 遭殃的受害者无数,而这一次受牵连的无辜市民里就有士郎一家。 所以说,天命这种东西就是那么反复无常,就像一个稀松平常的夜,宁静会被忽如其来的灾祸给打破一样,谁也不知道现实什么时候会给你当头一棒。 那一晚不明大火席卷了这座城市,生灵涂炭,硝烟顶替文明成了视野里唯一的色彩,人们的血液迸溅一地沦为滋养土壤的肥料。 灾难降临时,生命就像挂在水龙头上的一滴水珠一样,可能是眨眼的功夫就会因为不可抗力而陨落。少年的父母当场惨死,少年也被压在废墟下奄奄一息。 明明还在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男孩却早早从燃烧过后的余烬里感受到了何为残酷,埋在身上脏污的尘土又让他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在废墟掩埋的濒死体感可以覆盖过一切情绪,悲伤一闪而逝,胸腔里徒留挣扎求生的欲望,他从喉咙里呛出一口淤血,发出微弱的呻-吟 或许是命不该绝,就在士郎以为自己要嗝屁见阿拉的当头,有人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救了出来。 “别睡,苟住。”士郎的耳边响起了女孩子的声音,她一边抓住他的手,一边对着另一侧喊着:“麻烦死了,喂,那边那个老男人,抽烟能延长你风中残烛一样的命吗?” “.....你话少点,或许能。”老男人嘴角抽搐,低声骂了一句,快步过来协助她救援。 一阵凌乱的声音过后,压在士郎身上的障碍被很快移除,一下子被人抬到明亮处时他难捱地压了压眼皮,睁开干涩的眼,朦胧的视线不知不觉对上了温暖的赤色。 “救...咳....” “把嘴闭上。”上方的人闻言拍了拍他的脸示意安静,回溯的魔术尽力在男孩的身上展开,治愈他的外伤。 咒文带出了指尖的白光,附在身体上感觉暖洋洋的、轻飘飘的,犹如做梦一般。一念间从地狱回到人间,少年放松后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伴着恩人简短有力的话语,士郎安详地合上眼睛。 真是心大,卫宫佐千代对着睡过去的男孩咋了咋舌,很快又全身心投入魔术施展中。 整个疗伤过程十分漫长,人类的肉-体是一个精密复杂的仪器,固有时制御对人类器官回溯过程必须时时刻刻控制魔力的输出,还要多线进行解析观察,毕竟人体内部每一处都在同步更新、协同工作,她修补某一处时,其他器官也会跟着影响,稍有不慎就会回溯过度导致器官萎缩,亦或者重生的细胞不适配的情况。 十六岁的卫宫佐千代已经在腥风血雨里滚打多年,自我治愈早是家常便饭,又惯是仗着虚数体作死胡来,她可以对着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但别人可没有如此金刚不坏的猩猩体质。 过去的任务多数都是要求她开着杀神的状态如蝗虫过境一样武力碾压,很少进行救人的工作。天赋在破坏上点满,杀人放火无往不利,卫宫佐千代虽然经验不足但也知道守护的工作比杀人困难得多,因此在对上这么一个伤痕累累的小子时,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佐千代屏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男孩瘦小的身体。 与她同行的、在圣杯战争里遭受打击而久久无法回神的男人,卫宫切嗣用着一种不知是呆滞还是深邃的眼神沉默地望着她,以及她救出的孩子。 火光盈天,夜色在咆哮的风里收紧,入目的断壁残垣太过沉重,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卫宫切嗣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本能开始替他工作,潜意识希望在冬木的废土里救出个人来,但刨出来的全数是血淋淋的尸体。 圣杯倾倒,污浊涂抹大地,整个冬木沦陷在末日光景里。这不是他所想见到的,他处心积虑想赢得的圣杯战争的结局不应该这样的。 自我谴责化作荆棘缠在胸口,卫宫切嗣此时此刻多么渴望能有赎罪的机会。 在见到这个由养女带出来的男孩时,他好像是见到最后的救赎、一根救命稻草般,迫切地希望小孩能活下来,紧张地盯着看。 卫宫佐千代见少年的伤势基本稳定后,胸口堵着的气才呼了出来。她对着浑浊的天空揉了揉眼角,四天不眠不休的厮杀和失去母亲的痛苦让她处在一个濒临崩溃的顶点,再使用那么复杂的时间回溯的魔术,卫宫佐千代此刻的状态不是简单的心力憔悴可以描述的了。 她放下男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剩下的,你处理,我不管了。” 卫宫切嗣敛着眼帘,听出她语气里微末的情绪,无声叹息。 ——被憎恶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全是他的错。一边明知亏欠这个孩子,一边舔着脸继续利用。 “要走了吗?” 卫宫佐千代轻描淡写道:“嗯,回时钟塔了,法政科那边积压了很多案子要处理。” 卫宫切嗣在她垂着头经过身侧时不忍道:“如果不愿意做....”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卫宫佐千代生硬地打断他:“处决魔术犯,解决怪异,还是勾心斗角的党派内卷,对我来说,这些和参加圣杯战争一样,别无区别。” “.....”卫宫切嗣吸了口入肺的烟。 说起来,卫宫佐千代会变成这样,最开始还是因为他那个恶魔一样的父亲卫宫矩贤杀死了她的父母,不然贵族出身的她怎么也不该过着现在这样生死飘摇,被魔术协会当杀戮工具一样使唤的生活。 卫宫切嗣知道缘由,她也记得自己家门惨案。 他当年虽然带着她离开了父亲的实验,在术师杀手的生涯里,和她相依为命的逃亡,五六年里也建立了一些默契,但卫宫切嗣认为私下的自己还是无法以平常心面对卫宫佐千代。 仇人之子和复仇者这一层血色的因果横在他们之间,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后来被招赘进爱因兹贝仑后,卫宫切嗣好像一下子有了为自己抛起她开脱的理由。他可以安慰自己需要准备圣杯战争无心照料,也能劝解自己说爱因兹贝仑能给小孩提供的生活条件明显会比跟着他要舒适。 就这样把她丢在御三家的城堡后,卫宫切嗣下定决心不管不顾,也就任由爱因兹贝仑的老家伙发现她的天赋和师承后,像是嗅到腥味的苍蝇一样扑了上去,以唯一照顾她的爱丽丝菲尔的安危胁迫她入学时钟塔,变相把她买给法政科卖命,利用她的实绩替爱因兹贝仑造势这种事发生。 卫宫切嗣将这些看在眼里没有插手阻止,如今又拉着她参与战争,从来没有过问她的意愿,所以到头来才会被她暗讽虚伪。 显然,卫宫佐千代从诞生来就没有过过几天正常的生活。从她钦慕母亲这一特征或许能品出她的本质里残存良善的一面,但即便如此,和人性只有短暂的接触不足以弥补其常年的感情缺失。 她的人格在终日的杀伐或被利用的环境下熏陶下变得畸形,理解力也逐渐偏离正轨。或许她也曾想过好好爱着这个世界,但只与与扭曲的异常打交道已经让她无法辨别非日常和普通的界限到底在哪,以至于无法看见人类值得拯救的闪光点。 卫宫切嗣知道卫宫佐千代和他不会是一路的人,凑在一起,也注定有决裂的一天。 虽然,这个结果是他咎由自取,但真到面对这个时刻,即便男人心如磐石,也还是由衷希望这一天能再延迟几日。 卫宫切嗣盯着她利落的背影,哑声道:“现在爱因兹贝仑没有可以控制你的威胁了,想做什么就去做。”言下之意,不想回时钟塔,也可以了。 卫宫佐千代脚步一顿,几秒的寂静后,她嗤笑一声,不知道在表达对谁的不满,也可能是习惯性的嘲笑。 “从来没有控制一说,陪你玩,亦或者陪法政科的老狐狸们玩,都是出于我自身的意志。爱丽丝菲尔是我心甘情愿的作茧自缚,肃清触犯禁忌的魔术师也是因为我杀得开心。 而圣杯战争,也是因为魔物恶灵这些弱得要死的玩意我处理烦了,对传说中可以杀死英灵的游戏产生兴趣而已。” 她偏过头,眼里红光一闪,“不要自作多情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卫宫切嗣看了她半晌,一时没有分清她是不是真心。他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孩向来比较恶劣、倾向于隐藏情绪,而卫宫佐千代在这些不良方面向来是佼佼者。 但不管如何,沟通已经无法很好进行了,再纠结话语背后的真实没有任何意义。 他咬着烟屁股含糊道:“我会收养这个小孩的,他以后就是你的弟弟。” “哦,那他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你还会回来吗,”他顿了一下,“我和他会在冬木安定下来。” “不了,跨个洲来见一个永久丧失配偶权的男人,我是多想不开啊,”卫宫佐千代满脸无所谓,拍着衣服头也不回。 “哦,对了,”她在拉开一道空间门时停顿了一下,歪了歪脑袋满怀恶意道:“你要是快咽气了倒是可以告诉我,我认识好几个专业团队可以接你抬棺的单。” 纯粹的嘴臭,极致的享受,杀伤力不足,侮辱性极强,十六岁的卫宫佐千代就像是草原上那只最嚣张跋扈的猛兽,野蛮得从未收敛过她的恶德张扬,肆无忌惮刺伤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只从表面看谁能不说这是个惹人唾弃的一等一的混蛋呢? 卫宫切嗣目送她离开后,默默背起地上的男孩。 虽然没有过多矫正她越来越歪的三观,但他从不担心卫宫佐千代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不可饶恕之事。 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个看着让人恨不得掐死的问题儿童,有着无与伦比的骄傲,也有着最坚定最分明的底线。 她的自尊心极强,所以不屑欺凌弱小,自己是恣意随性的脾气,连带着不会强求他人,更不会对无辜者动手,必要时甚至会伸出援手,就像之前从死亡边缘拉回男孩一样。 没有特意指导也能有这样的性格,失职老父亲卫宫切嗣对此多少有些欣慰,他回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士郎,轻声说:“上一个已经得了教训,希望这一个的教育不要再失败。” 这之后又过去了四年。 卫宫切嗣和士郎这父子两人相携相依,过了一段磕磕绊绊但也还算平平淡淡的日子,而卫宫佐千代就如她所说一样,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不过改姓卫宫的男孩倒是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传说中的姐姐念念不忘,碍于切嗣的回避不谈,他也懂事得不再提及,只是偶尔会在梦里描绘出一个可靠的哦内桑形象。 ——姐姐她一定有着飘逸的长发,温润剪水的艳色瞳眸,是一个嘴角不自觉含笑,手掌温暖,会经常抚摸他的脸,弯着腰和他说:“士郎你做的很棒。”这般的人。 (后来知道真相后,卫宫士郎打了自己一巴掌,瞧瞧这就是你喝酒不配花生米做的白日梦。) 彼时少年对真相一概不知,因为崇拜而产生的美好想象没有人忍心戳破,包括卫宫切嗣。 老男人听闻他的描述后心情有些复杂,随后摆出冷暖自知的佛性表情,拍了拍男孩的脑袋:“士郎,比起谈你姐姐,我们还是聊聊梦想。” 毕竟实现世界和平,总归会比让卫宫佐千代长成工藤〇香那样的好女人容易。 由于在人类保护大使卫宫切嗣的耳濡目染下,卫宫士郎成功长成一个正义阳光的好小伙。心怀救济苍生的正义感,还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绝赞好厨艺,是方圆百里人人见其都要夸一句宝藏男孩的程度。 期间,他们出门了一趟,因为galgame(划掉)男主光环(划掉),卫宫士郎虽然没了姐姐,但他却多了个5岁的妹妹! 妹妹,朔月美游,不现在应该叫卫宫美游才对,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卫宫切嗣说那是神稚子,是可以无差别实现人类愿望的魔力容器,如果卫宫士郎也希望见到人类被救赎的那一天,就要在她7岁力量消失之前使用她。 只是,上天好像很不待见他们卫宫家似的,卫宫切嗣心心念念也没等到世界和平那一日,在美游6岁生日前撒手人寰。 在他病危的那段日子里,卫宫士郎听从他的安排拨出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声音嘈杂,士郎听了一会露出迟疑的表情,他不确定刚才自己是不是捕捉到了枪声。一分钟过去那边的混乱好像逐渐平息,紧接着一个不耐的嗓音突兀地闯入他的耳膜。 “无论是谁,你最好真的有事。” 士郎吓了一跳,不由斟酌了措辞,才谨慎地出声:“....姐姐?” “.....哈?” “那个....爸爸他,我是说卫宫切嗣....”找你有事。 然而他的话还未完全落地,那头就传来丧心病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那个没用的老东西果然还是缺人送终吗?” 卫宫士郎:“.....” 这难道就是温柔可靠的姐姐吗? 怎么看都不对! 他真傻,真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十七只诅咒 “姐姐……能从我的厨房出去吗?” 被少年用嫌弃的语气驱赶的魔术师慢慢将头从微波炉里拿了出来,她严肃地指着面前的机器说:“是它先动手的。” “不,如果不是你把鸡蛋放进去,我们也不会报废这个月第二台微波炉。” 缺失常识的青年女性显然没有认错的态度,她像是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时不时对平民的生活指指点点那样说道:“普通人的日常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讲究?机器设定怎么这么复杂?给人添麻烦的科学真的有必要存在?” 虽然嘴上这么说,卫宫佐千代还是乐此不疲继续折腾面前的现代家电。 “这没什么大不了,都是常识啊,我的姐姐,”卫宫士郎已经免疫她的杠言杠语,麻着脸收拾变得菠萝菠萝哒的厨房:“不爱请别伤害,出去,你不适合这里。” “你说的对,”她试探性地又往厨房内钻了点:“但我拒绝。” 电波系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不过是不会读空气而已。 士郎对此无言以对,深深地叹了口气,决定搞不定她就放置play。 之后不管卫宫佐千代如何碍事,他全当空气一样处理这个人形灾害。 卫宫佐千代大发慈悲地用魔术修好微波炉后,就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盯着卫宫士郎看,时不时添个乱。得不到回应也没有关系,小猫猫能自己玩得很开心,毕竟她光看饲主做家务就能看上一天。 原来这就是没有魔术的生活,多新鲜啊,是卫宫佐千代20多年的人生里完全未设想过的船新体验! 她好快乐。 去他-妈的爱因兹贝仑,去他-妈的时钟塔,早就不该跟他们干了——完全沉迷于被人投喂有人收拾烂摊子的生活里。卫宫佐千代此刻多渴望找一把人生重来枪,马上投胎下辈子做个积极向上的废宅咸鱼。 生活就是这样,能从不经意间挖掘出小趣味,卫宫士郎将碗筷交给美游,中途随便阻止了佐千代把一罐桃子果酱撒进咖喱里的窒息操作。他都不知道第多少次生出无力感了。 她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那个最初将少年从焦土废墟里拯救出来的姐姐,是卫宫士郎心目中的超人。 那么之后再遇,被卫宫切嗣托孤一样委以重任后便成天挎着个批脸、杀气腾腾的卫宫佐千代,就活像个阴间来的索命鬼。 同一个屋檐下,士郎和美游的存在感在卫宫佐千代眼里连空气都不如,没有交流,连个眼神都欠奉。 她像是被卫宫切嗣的遗愿束缚在这个家里的厉鬼一样,怨念隔着层人皮都能清晰感知到,连偶尔在家里遇上了兄妹俩她也只是带着一身冷冽的威压目不斜视地经过。 所以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卫宫佐千代埋头干着饭,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她什么时候开始对这对兄妹产生兴趣的? · 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就要倒带到距今6个月前,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说起。 在风的走向发生变化的一瞬间,卫宫佐千代就警觉了起来。 设立在卫宫宅周边的防御装置有了反应,这说明有未知的魔术师踏足了她的领域。红色的眼睛黯了黯,卫宫佐千代二话不说推门而出,准备会一会半夜来找茬的对手。 冬木市的经济远不如东京横滨一类的大城市来的发达,缺少月色的修饰,公共照明系统的运作在此时看来就有举步维艰的味道在,道路两侧的布景有些难以辨析。卫宫佐千代将魔力探测放到最大,插着口袋,面色冷淡不愠不火。 影子突然重叠,外来魔术师的真面目在下一个转角后陡然浮现出来。 本以为会见到魔术协会派遣的鬣狗或者是哪只不长眼的老鼠,却没想,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卫宫佐千代见到了一个金色长发的修长身影。 “好久不见,前辈,真高兴你还活着。” 昔日分道扬镳的搭档、魔术名门中的名门沃戴姆家的未来家主,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一身贵气逼人的少爷打扮,平静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嘁,是你啊,”卫宫佐千代凝在掌心拉扯空间的气团邹然溃散,她无趣地耷拉下肩膀,掉头就走。 “卫宫前辈!”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眼前之人身上,致力于捕捉所有细节的青年,自然察觉到对方毫无留恋。 沃戴姆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我就面目可憎到让你一秒都不愿意停留吗?” 一年前血洗魔术协会叛逃时,卫宫佐千代就从未考虑对他这个搭档袒露告别,现在也是,连以敌人的身份进入她的视野也引起不了她的在意。 “前辈的防御结界术还是一如既往差劲,只要找到阵印就完全是形同虚设,”他指着脚下的石砖说道:“破坏了这里,就算是前辈你,也不可能提前发现我。” 卫宫佐千代回过头安静地看着他。 沃戴姆磨了磨牙:“你知道我能设计出多少种攻陷你的计划吗?你就这么安心放着我离开?卫宫佐千代你不该如此大意的。” 做了多年搭档,对彼此太过熟悉也不太好,就像基尔什塔利亚清楚卫宫佐千代的弱点一样,她也对这个后辈的手段心知肚明。 然而—— “哦,”佐千代的脚步继续迈出,“你要那么做了,信不信我会让世界末日提前到来?” “你是指和冠位人偶师一起研究的那个世界线回流魔术?”他皱着眉跟了上去:“可前辈明明早就退出了那个研究,为什么要替苍崎橙子背下封印指定的处罚?” 卫宫佐千代睨了他一眼,心里头产生了一丝对他的信息获取来源的好奇,但更多的只是一种无所谓的情绪。 “呵,我可一点都不无辜,”她莞尔一笑,“首先我确实真心实意想过重启世界,从根源上抹销魔术这一概念。其次封印指定这回事,更多是因为我触犯了魔术协会的守则——残杀同胞。十二学科的老家伙们早就想把我除之后快,只不过碍于宝石翁的脸面只能退而求其次,对我执行幽禁形式的封印指定。” 此话一出,青年内心的波澜没有丝毫平息的迹象,反而越发汹涌,“说到底,我不明白为什么前辈要这么毁了自己的前程!那只是个任务而已,死的人也和你毫无关系.....” “嗡——” 尖锐的气音窜过基尔什塔利亚的耳侧,把他的话语强制压在喉间无法吐露。 削铁如泥的空间斩比声音更快地破开身后的路灯,断开石墙里的钢筋,半片水泥墙在刀锋下失去了了稳定的连接,全靠着摩擦力挂在青年肩后摇摇欲坠。 变故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先前还云淡风轻的卫宫佐千代,气息已然不复懒散转而形成逼人战栗的锐利。 她竖着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以为一年前揍你的那次我已经说得够明朗了,沃戴姆你看起来还是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魔术协会的前程、地位、名声,这些都是狗屁,老子不在乎。” 她盯着如临大敌的青年单刀直入:“老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用别人牺牲来成全自己欲望的垃圾,以及掌握了一点力量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征服世界的傻X,说得就是你们。” “不可理喻!”再次躲过一道斩击,指腹抹着脸颊上的伤口,沃戴姆的目光忽而变得深邃而幽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沸腾一般。 “我明白了,只有杀了你才是正确的。” 卫宫佐千代看着不自量力的后辈笑出声。 她慢悠悠地调整了站姿,随后儒雅随和地伸出手,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给老子爬!” ..... 吝啬的星辰始终没有从云端里洒下微光,然而漫漫长夜却即将告终,清风徐徐浮掠,孜孜不倦地清理着蔓延开来的铁锈味。 “咔哒”一声,卫宫家的门打开了,很快又轻轻合上。 这个节点,卫宫士郎正处在睡梦周期的尾端,金属对撞的微末响动让他幽幽转醒。 想必是他那神出鬼没的姐姐又一次半夜三更出门。 卫宫士郎沉重的眼皮重新落下,意图睡回去不做他想。但过了几分钟,来自喉咙过于明显的干涩感却让他不得不翻身下床。 迷迷糊糊行至客厅,少年猛灌一口水才算活了过来,却在下一秒回头时差点把水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姐姐?” 他抬起头,目光艰难地从霭霭白烟里描绘出了一个吞云吐雾的人影。 在卫宫士郎的视角里,他能清晰地看见卫宫佐千代雕塑般寒凉的神情,沾着血渍的指尖紧紧夹着香烟,火星跳跃,但温度一点都感染不到那双沉淀万物、如同死后寂灭的冻土般的眼睛。 凶煞的红色此时分外有压迫感,少年多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慢慢挪动步伐,远离那个陷在沙发里抽烟的女人。 卫宫佐千代对其小动物一样的举措浑不在意。 但她没想到小动物不是被吓得溜走,而是去找药箱。 几分钟后,她浑身僵硬地看着小男孩抓过她衣袖破损的手臂,老道地途上药水,一边给她的伤口呼呼吹风一别说着“不疼不疼”的滑稽模样,自己开始满脑子冒小问号。 这是在干什么?——女人始料未及。 沃戴姆的魔术是占星术,通过沟通天象既可以预知未来,也能借星之力使用耗魔巨大的魔术,平日里风光又强大。只是今夜,天不遂人愿,天空厚重的云层阻断了他与星象连接,导致实力大打折扣。 可即便如此,这位后辈毕竟是同卫宫佐千代一个级别的怪物,被视作超规格的人外,和他战斗求得全身而退显然没有那么轻松,最后挂点彩也是预料之内。 卫宫佐千代回过神就猛地抽出手,不悦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是多余的事。要是弄脏沙发,最后负责清洗的人可是我。”少年音听着十分郑重,认真听好像还夹着一丝委屈 “......” 佐千代迟疑了,然后没给卫宫士郎继续吐槽的机会,迅速用魔术治疗好自己,也顺带的,复原了沙发。 “早这样做不就好了?” 卫宫佐千代收拢了腿,不由得挺了挺背.... “还是说这是你们魔术师特有的幽默?” 佐千代狠狠甩了甩头。这只是她自己的幽默而已,不要辱了其他魔术师。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教做事时,一个微妙的声音从不该发声的地方传出,顿时令二人间的气氛更加诡异。 “咕——” 卫宫佐千代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这不争气的玩意竟敢在这时候喊饿! “你是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卫宫士郎好似逐渐摸到了这个人的性格,也没有一开始的拘谨,从善如流道:“我晚上做了些红豆年糕汤,希望姐姐能帮我试吃看看味道。” 看,这可是他拜托我的哦!卫宫佐千代犹豫了一会,最终点下了头,虽然她打心底觉得,小学生的手艺大概是入不了口—— “!!!” 这!这简直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秒到家了! 卫宫佐千代大力咀嚼嘴里的年糕,眼角和嘴角双双析出晶莹的液体。 她今天流的泪就是之前拒绝和卫宫士郎共餐时脑子进的水! 卫宫士郎见她吃得开心,自己也笑得很可爱,他托着腮看着面前的人问道:“好吃吗?” “....嗯。” “还要再来一碗吗?” “....嗯。” “那个,明晚吃荞麦面可以吗?” “....嗯。” 卫宫佐千代化身复读机,抽空看了眼因为她的回答而各位兴奋的小男孩,咽下最后一口年糕。 最终,问出了她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 “那个男人,他交给你的遗愿/(束缚)是什么?” 卫宫佐千代很想知道临终前嘱咐她务必照顾两个孩子,并且说她能从士郎身上看到不一样东西从而改变想法的卫宫切嗣,会把什么信念传递下去。 毕竟她当初对此可是嗤之以鼻,信誓旦旦告诉那个男人,哪怕卫宫士郎是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她都不会感兴趣。 但是.... 难以启齿,说来惭愧,没几天的功夫她就对弟弟的饭起了歹念。 ——她馋,她下贱。 “这个嘛,爸爸其实没有很正式的和我说,但我知道他的理想。我和他一样,都想成为正义的伙伴,救更多的人,见证世界和平的到来。” 嚯,你们可真像那什么魔教中人,卫宫佐千代恶心地吐了吐舌头:“无聊,同为人居然想去救济全人类,神都未必有这个能耐。我就说网上那么多年轻人嚷嚷失去梦想,好家伙,原来白日梦全被你们做了。” 士郎对她的话不甚在意,“我也知道自己身单力薄,能力有限。但爸爸说,美游她是许愿机,也许真的能做到也说不定。” “美游?” 随后通过那语焉不详的描述,卫宫佐千代猜测到了朔月美游的身份——圣杯容器。 对于这个将要面临和她的养母如出一辙的命运的妹妹,卫宫佐千代没办法保持平和的心态,她克制着自己面部不要扭曲,但手中筷子上的裂缝却昭示了真实情绪。 用所谓大义逼着他人坠入地狱这种事,真是够了。 卫宫佐千代的冬木脏话快要脱口而出,但弟弟之后的话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可我不想,”卫宫士郎攥着自己的拳头,“不想那么做,美游她是我的妹妹,不是什么许愿机。” “用妹妹换来的正义也不是我想要的正义,总会有别的方法的,我会做给你看。” 少年眼眸里灿若星河,又像是提供热与光的太阳,活力和清澈的人性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烫得要把人烧成灰,卫宫佐千代自那闪耀的一瞬里,短暂得感受到了虚妄的喜悦。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从这个时候起,卫宫佐千代正式对这个孩子的命运产生了兴趣。 —— 卫宫士郎做到了,但不是在生前,而是在死后。 阿赖耶识,由人类渴望延续下去的意志凝结,产生出用于抵抗人类威胁的抑制力。阿赖耶识会与人类历史上的英雄签订契约,使之灵魂永恒也就是成为所谓英灵,代价是在任何时候灵长类生物有难,必须前往消除危险成因。 但英雄多性格鲜明,难免几个刺头拒绝合作。所以抑制力转而去寻找那些信念淡薄能无条件完成任何工作的工具人,或者是具备顶尖才能但因为命运坎坷陷入困境而不得不接受抑制力强制契约才能存活下去的奇特灵魂。 未来的卫宫士郎是前者,死后灵魂上升到英灵灵基,方便阿赖耶识随时启动,派遣到各个世界线消除特异点,保障更多的人类能够存活下去。 只是在成为守护者后,记忆,过往都会被搅得乱七八糟,不过对于一个没有感情的Archer来说,生前记忆其实并不重要。更别提他还对过去不成熟的自己抱有百分百的嫌弃这种情绪同时作祟。 在跨过世界壁障,于久世宅被召唤后,大量关于此世的知识就灌入脑海。 Archer接收了信息,知晓这个世界不存在魔术后便明白为何这里的阿赖耶识要从隔壁家挖墙脚了。 想来这个世界里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5t5:???) 红色的Archer想,作为被引流的先驱,他恐怕是第一个在此世出道的英灵?也不知道这里的阿赖耶识英灵管理入门学的怎么样。 ——不是第一个。 从迦勒底被召唤过来的英灵一共有两骑?哦,行,第二就第二。 这么想的Archer接下来又被偏爱他的抑制力塞了一嘴瓜。 什么?连第二都不是? 你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活跃的英灵一共有4骑?其中一个还是未羽化的Beast(兽)? 卫宫大为震撼。 好小子,你这英灵管理学是准备从入门到入土了是?连最恶之兽都诞生了,那么离毁灭恐怕也不远了。 渡过最初的冲击,Archer逐渐佛系。反正都是老板的任务罢了,完不完的成他都拿不到年终奖。 但令他较为迷惑的是,随着涌入的知识一同被唤醒的,还有他深埋在意识里的,关于某一个自作主张将自己奉献给她最讨厌的大义、只留下一封狗屁不通的遗书的、混蛋义姐的记忆? 想着就很不爽! 红A带着满腹疑问落地,随后迅速在古宅里展开探索。 只不过过程并不那么顺利。 虽然是一个可以脱离御主单独行动的弓兵,但这不代表他不需要御主,他和藤丸立香的契约在这个特异点变得十分微弱,也可能是御主那方魔力不足的缘故,总之卫宫并没有得到能随意使用魔术的魔力补充,全靠着英灵超绝的身体素质行动。 意外被这里游荡的女眷怨灵发现之后,Archer无奈遁走,却不料对方招来了队友——事实证明,他在幸运值那栏写D真的不是瞎填的。 如果说这只是任务中非常常见的意外,那么接下来,被蜂拥而上的怨灵追赶的途中捡到了一个外貌异常眼熟的小孩,并且对方醒来后一言不合就挖他黑历史时—— 红A想要骂人。 说了很多次了,任务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所以去了阴间的某人为什么要不请自来? “士郎啊,你可真不如以前了,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身姐姐。” 没有魔力后,从心地趴在伟岸熟男的肌肉上做个配件的日子可谓是相当枯燥,卫宫佐千代掏了掏耳朵,坦然地翻开自己的批话大赏。 “我喊你一声姐,你滚下来自己跑,愿不愿意?” 佐千代觑了一眼身后张牙舞爪,死相五花八门的怨灵后,迅速变脸,转而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哥,你是我亲哥。” 无事臭弟弟,有事亲哥哥,你的脸皮到比以前厉害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十八只诅咒 领域里,卫宫佐千代在迫害自己的兄弟,领域外,五条悟在迫害她。 高大的男人弯着腰,毫无人民教师形象也毫无帅哥包袱,姿势如同一只辛勤务工的小蜜蜂,撅着屁-股,手中舞着油性笔,站在床边若有所思比比划划。 七海建人甫一推开门就面对这样迷惑的画面,他没有感觉很奇怪,照着自己对五条悟那宛如下水道里出品的脾性的认识,精准推算出,五条悟又在搞事了。 “五条先生,你在做什么?” “哟七海回来啦,有帮我买明治家的草莓夹心小熊饼干吗?” “没有,拐进零食区会影响我结账的速度。” “....你有空买三明治没空买小熊饼干吗?气抖冷,我要发twi吐槽你歧视注心饼干,让同好一起骂你!” “去,到时候别骚扰列表逼我好友点赞就行,”关于这位病情有加重趋势的前辈,金发成年人已经掌握了特别的无视技巧,他浪任他浪,心平气和不惆怅。 七海丢了一瓶纯净水给熬夜写报告的家入硝子,径直走到安置两只未成年的床边,企图去看个究竟。 “.....”哦麦艾斯! 七海建人按住自己突起的青筋,发觉最近无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卫宫佐千代那张画着卡通涂鸦,异常谐星的脸,半天找不着词汇。 五条悟还不嫌事大,张开双臂比了个夸张的推荐动作:“当当!现代人体艺术大师Great teacher gojo最新作!超可爱的哭笑小丑!” “诶你问为什么不去美院?不是因为屈才,哎都怪守护世界的责任束缚了我的发展。” 你做的事真能像你的狗屎屁话那么多就好了! 七海建人忍不住为这个还要供着这个祸害肆虐人间的世界痛心疾首。 他不知道五条悟没有进军娱乐圈(主要是漫才)这块是不是一种损失,但他倒是知道卫宫佐千代醒来后,她和五条悟总要没一个。 “快点擦掉!印记干了就麻烦了!”他忍不住督促道。 “哇你好无情哦~” 五条大少惯会做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毫不夸张地说,六眼持有者就是任性的代名词,带着天然的上位者的随性,热衷实现各种不可思议的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游戏人间。 ——包括在针对一个身陷绝境的小学生时,也丝毫看不出他有保留的痕迹,玩心一旦来了,同情心这快的人类属性全要往后稍稍。 当五条悟还想往上面加个签名时,家入硝子从堆积如山的报告里抬起头,同样一眼看清了小姑娘脸上惨不忍睹的线条,煎熬开口道:“做个人,两孩子还都生死未卜呢。” 五条悟瘪着嘴,颇有点不情愿的样子,拿着沾湿的手帕细致地擦拭卫宫佐千代的脸颊,“我看她倒是挺乐在其中的,看这嘴角肌肉分明在动。” 他轻轻掐了一把,又碾了碾手指回味触感,小声嘀咕道:“看见什么了这么开心?分神可是会翻车的哦,” 触碰肌肤的高级布料在眼下画着水滴的花纹处停下,男人眼罩下的眼睛闪烁不定,像是狐狸打量不设防的野兔是否可口一样,多了些特别的味道。 真要把小孩弄哭了,五条悟觉得自己也不会很乐意,他知道自己在对待这个“意外”时心情上的复杂。但他还没理清自己奇异的情感时,一旁冒出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七海建人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提起外套。 话筒那头的音量不断开大,泄漏出来的是个强装镇定却在最后关头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声音。 “刚刚接到通知,所有被登记的沉眠被咒者一个小时内全部化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刺激了那个...特级过咒怨灵?” “情况恶化至此,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该死该死!209位被咒者无一幸免却没留下任何残秽,这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咒术?!” 在场三人或多或少都被这个猝不及防的信息轰-炸得脑袋发嗡,还未等他们消化完全,那边的问题就如连环炮珠般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久世家镇压的那些怨灵消失了到底什么意思?世间那么多被咒者亡魂和执念过深的逝者,他们携带的诅咒不消磨完不可能投胎转世,可一下子那么多灵魂只凭几百位巫女也不可能完全吸收。久世家的结界必定会继续收押这些亡魂直到能被引渡前往黄泉,不可能放其离开。然而现在凭空消失到底意味着什么?” “更有甚者,罪魁祸首居然是久世巫女?咒术师居然堕落成咒灵,还有了领域?太不像话了!”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丢掉了手帕,凑前一个身位道:“怎么?老家伙这时候懂得紧张了?” 历经两个月,沉眠症和神隐事件在日本不断发酵,到了现在随便登上一个论坛都有人在津津乐道的地步。 日本官方压力骤大,不得不加大对高专催促的力度,又不敢施压太过导致咒术界老顽固发怒发作,只敢迂回地、频繁地骚扰中间人。 中间人·夜蛾正道这段时间不堪其烦,导致咒力大爆发,创出一夜连缝10只娃娃的壮举,引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五条悟发回一条贺电——校长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可即便如此,上头还只是半睁眼观望,要他们表态也只是随手指派一个实力顶尖的咒术师前往调查,本质上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岁月弥久守护人世久世家的术式崩溃了。 当火还烧不到他们的胡须时,耄耋老人们尚且沉的住气对七海建人和颜悦色,可随着一级咒术师负伤的消息,和五条悟传回实况后,整个上层全都坐不住跳了起来,一通通召回电话跟不要钱一样打到社畜这里。 七海将手机离远了一点,点了外放。他虽然是个规则派但不代表会无底线接纳,遇上无礼的人,就要放出一只对烂橘子宝具·五条悟就好。 “黄泉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开了!那会是人类史上又一次灾难! 七海建人你立刻将唯二两个被咒特例带回高专,我们也许能从她们身上得到突破。以最坏的结果考虑,他们很有可能是作为咒灵受肉的容器才被留到最后的,必须要尽快监管起来!”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讨论了半宿,就这?不说点有营养的东西就给我去死哦。” “再说了论监管,这个世上还存在比放在我眼皮下更安全的方法吗?” “....”高层的人显然没想到五条悟在一边听了个全程,遭到打断后气焰全失被吓得噤声。 但在几秒的间隔里,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气急败坏道:“五条悟你太狂妄了!我们有我们的定论,还轮不到小子你置喙!”只是怎么看都是色厉内荏的最后挣扎。 银发咒术师踢了椅子一脚发出警告的噪音,自个儿转了个圈背坐在上面:“我记得,你是加茂家的人? 在久世家完全覆灭前,因为术式载体都是血液,你们加茂可是唯一一家能被邀请进久世山的咒术家族。而你身为加茂一族的长老,一定知道不少东西?” 五条悟声音骤冷:“所以你能给我翻译一下,刚刚说的‘黄泉再打开’的‘再’,是什么意思吗?” “......” 扩音器发出的几声粗喘清晰地流入年轻咒术师们耳畔和鼓膜,酒店公寓内的气氛因话题涉及到一个世家的秘密而蒙上了一层压抑。 最终,加茂老人在人类危机面前做出了妥协。 “300多年前,导致久世山上下从族人到附近的村民一夜里全数暴毙的祸端,就是隔绝黄泉与现世的那扇门开启完怨气反噬的下场。” 在千年前那个咒术最为鼎盛的年代就已经背负盛名和特殊使命延续下去的家族,久世家一直保持独来独往的作风,却唯独和加茂家保持过一段密切而不为人知的往来。 “他们每年都会在镇魂祭上,让巫女交于出去自己的灵肉,用于净化怨气和诅咒,祭祀所用的血液的收集和其流向流速都需要外力严格把控,在这方面我们加茂是最适合的合作人选。” 与擅长将血液作为咒力载体进行调配转换的久世家不同,加茂一族所使用的赤血操术,顾名思义,是能将人体内的血液施加物理形式的控制手段,使之成为听话工具的术式。 “最后一次镇魂祭前夕,像以往一样,加茂派出了当代的几位术式继承人前往。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在那场祭奠上居然会发生几乎要颠覆阴阳两界的灾难。” 久世家的作风近乎无情,生杀予夺全凭家法和家主一人所言,而且为了运转在结界之上的咒力能更加充裕,他们不惜创造仇恨和血债。 然而孽债不可谓不用还,报应最终还是降临在久世家头上。 彼时,一个辅佐仪式的司仪,她的父母姊妹不幸成为吊笼里的一员被剥了皮,之后在外来做客的民俗学者安慰下恢复乐观,并与其相恋。 然而,对方最终却被久世家带入了自己同期、后来的最后一任主巫女的闺房.... 这位辅佐官经历了悲伤,憎恨,到最后扭曲,一念之下决心毁了镇魂祭,向久世报复,拉下全体人类共沉沦。 她在随行途中,趁所有人没有防备,拔下了黄泉门上的一根固定巫女四肢以及镇定灵魂的长钉。 ——偏偏拔的还是历代咒力最强而被封印在门扉中央、作为“锁”存在的久世零华的钉子。 从沉眠里苏醒过来的久世零华被身体里汹涌的咒力以及脑海里不间断输入的亡者思念折磨崩溃,那是人类所不能承受所不能理解之痛,当场出现反噬现象。 封印的主心骨出现不可逆的崩坏,黄泉里蠢蠢欲动的怨气找到机会倾巢而出。 顷刻间鬼气冲天,地狱颠倒,银装素裹的宅邸沦为尸山血海的魔窟,如有实质的粘稠恶意潮水一般覆盖在久世家里里外外、 所有血脉相连者被世界之恶赋予死亡诅咒,浑身染上刺青,一刻钟的时间里七窍流血,扑腾了半个时辰后体表燃起青色的火焰,最后全员化为灰烬。 久世家一夜间从一个宗系庞杂的世家成为了仅一人“存活”的惨状。 苦苦支撑的久世不是别人,正是被咒力支配全身,被迫维持“活”这个状态下的久世零华。 【这是噩梦吗?】 【可怕。】 【痛。】 【救救我。】 久世零华为了逃避痛苦自动剥离感情,表情呈现出僵硬狰狞的怪诞,浑身刺青的颜色逐步加深。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暂时保住性命的加茂族人,发出无意识地呢喃,那虚幻的声音比起求救更像招魂,把年轻的加茂们吓得六神无主。 浑身青紫的女人,两侧密密麻麻挂满了同她一样的巫女肉身。 然而那些本应该美丽圣洁的身体,如今却被怨气侵蚀得面目全非,逐渐开始腐烂,时不时还会坠下肉渣。 “那几个族人很理智地选择撤退....” 五条悟嗤了一声:“呸,我看是鬼哭狼嚎兜着裤子里的尿往外跑。” 老者无视他的发言,娓娓道来:“加茂家立刻集结人马前往久世山镇压,但发现没有任何咒术师能对开了一条缝的门起到作为。” 黄泉之门只能用久世家的血脉封印,久世家的血脉除了沉眠的先代巫女,只剩下复苏的久世零华,可要触碰久世零华对其使用魂钉必然会感染诅咒暴死,可不封印门,诅咒迟早又会扩散出去,最终形成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与之同时,有人注意到越来越多巫女被怨气腐蚀溶解,从门上坠落。 巫女的灵魂状态和其肉-体息息相关,当肉-体残缺,内里的灵魂也会受损,如果这些先代巫女的身体全部损毁,那黄泉之上的封印将不复存在.... “然后呢?”硝子见电话那端忽然没有声有些疑惑道。 加茂老人咬了咬牙:“.....此时就有人提议让那些驻扎在山脚负责修缮房屋的工匠们上山。” 四下安静了须臾。 “啪啪啪——”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鼓起掌:“妙啊,的替死鬼送上门来,加茂先祖的这股无耻聪明劲怎么没遗传到你们身上来呢?” 七海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但还是敛着情绪,“原来如此,我和五条遇到的那些匠人咒灵居然有如此丰功伟绩,怀着热情向上的工作情绪一无所知地踏进久世山,然后成为吸收诅咒的海绵,让在场的咒术师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有一种辱骂,叫把你做的事复述一遍。 老人瞬间有了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心虚感,在之后就开始闪烁其词:“....一部分怨气被转移,连同久世零华,所有巫女的状况没有持续恶化下去。” “但情况只是暂缓却并没有解决,我猜猜,那些蠢货是不是打算用堆尸体的方式来拖延灾难的爆发?” 面对五条悟的指控,老人没有反驳而是长吁一口气:“无论过程怎么样,总之那次危机我们还是平安的渡过了。” “哈?” 五条悟一个打挺,从软趴趴的状态里坐直:“不是,你怎么把最精华的部分删减了?我不缺那点时间,劝你快说。” “不知道,”老人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无奈,“记录后续部分全被删除了,我翻遍加茂家所有文献只找到一句话。” 【“在那个女人到来之后,浩荡长夜,至此而终。”】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第十九只诅咒 银发咒术师敷衍地喊着“阿巴阿巴阿巴”,猝不及防地挂掉了加茂长老那通骂骂咧咧的电话。 七海用脚趾都能猜到那一头语速不及五条悟万分之一的老人被堵得说不出话的凄惨样子,他设身处地想了想被这么气得如果是老年的自己,忽然悲从中来。 哦,他忘了,咒术师哪里存在未来? “呸,谜语人,装神弄鬼说了个什么玩意,”五条悟拖着调子,吊儿郎当地靠在床边开始出馊点子:“七海~他们好恶心心哦,回去就把他们杀光光怎么样~” 硝子头也不抬:“禁止叠词词。” 整理装备的七海:“禁止瞎哔哔。” “......” 五条悟大失所望。 他看了眼身旁“沉默”的卫宫佐千代,猛地一把地扯过她开始疯疯癫癫地晃了起来:“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我不管,反正你一定会理解我!” 他声音竟不觉有些急切:“你也讨厌这样的咒术界对不对?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我的提议!好耶,从今天起你也是我的伙伴了!” (卫宫佐千代:你倒是把捂着我嘴的手放下啊.....) 七海看不过去,试图和他讲道理:“你为什么就这么和卫宫同学过不去?她也没惹你啊。”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五条悟别开脸,表情有些复杂:“这人小小年纪就这么损,说不定在娘胎里就学会说垃圾话了。我合理怀疑她上辈子就是这副德行,没准是那时候就欠了我呢?” 不然也解释不了,这莫名其妙地熟悉感从何而来。 “有理有据。完全不怪我,是这个小鬼有毒。” 七海顿悟,和五条悟讲道理的自己是傻-逼。 眼见那头精神奕奕的白毛焉了下来,七海心想,这人莫不是步入了某种试婚龄焦虑症?他有些怜悯地看着五条。 “五条前辈你的蠢话让人想发笑,我该庆幸她现在听不到吗?” 银发青年却轻描淡写地反驳:“不啊,她能听到。” “?” 五条悟咧着嘴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是无限,我对她用了无限。原来的目的是帮她屏蔽一些术式,但在领域里效果还能保留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看这表情,还是残留了一部分意识的。” 卫宫佐千代配合他的话抽了抽嘴角,表示对他为老不尊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等她出来就把五条悟鲨了助兴。 前辈还是会干点人事的,七海建人松了口气,气压倒没有刚开始那么低,他低头将温莎结系好,头发严谨地梳成大人的模样:“既然你有留手,我也能安心地回高专了。” 五条悟挥了挥手:“七海真是可靠啊,老东西如果执意要插手,就叫他们找我好了。” 七海不作答,最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五条先生。” 后者头也不抬:“什么?” 七海建人将墨镜架在鼻梁上,挡住了自己五味杂陈的双眼。 “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不知道她从哪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咒术,更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才会自始至终没有一丝胆怯。” 他神色平静,发出的声音带点闷:“我不想再一无所知地,去参加某个人的葬礼了。” 过去那些没有交集的师生,被诅咒杀害的普通人,甚至是羁绊至深的友人,他们离开之前都是不声不响的。 这就是能目视诅咒的人的悲哀——他们无时无刻,不被无力和后悔的荆棘缠绕。 五条悟见到了那道被藏起来的、充满希冀的目光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一双海洋般的眼睛澄澈见底。 “交给我,我可是最强。” · 七海建人离开后,五条悟开始一言不发。 家入硝子端了杯咖啡,象征过劳的黑眼圈深深扎根在眼下,她对着只余呼吸声的屋子叹了口气。 “我没有和七海说,关于卫宫佐千代身体里另一个诅咒的事。” 与久世刺青那种剧毒般直白的诅咒截然不同,埋入卫宫佐千代体内,另外一个隐晦却深入的诅咒,就像是一个蛰伏浅出的暗蛊,悄无声息无迹可寻,却能在不经意间一击毙命,夺得宿主身体掌控权。 单论隐蔽性远胜刺青,而危险程度两者不相上下。 “不知来源,不知索引,连症状都没有,明明是诅咒却把自己包装得无害,真是恶心死了,”五条悟脸沉下脸时显得极为可怖:“下咒的家伙手段不俗,分明能强硬但最终还是选择这么一个吃力的慢线作战....” 硝子凝着眉宇,自身的猜测和五条悟不谋而合:“是真的忌惮卫宫,还是想钓大鱼?” “....”五条悟沉吟片刻,忽而另起话题:“你知道吗硝子,即使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我的六眼也能捕捉到他们的咒力。然而,我这辈子却从两个人身上见到了真正咒力为‘无’的‘异常’现象。” “一个是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一个就是‘普通人’卫宫佐千代。” 家入槽从口出:“可事实证明,她和普通人这个词相去甚远。” 五条悟顿了一下,是啊,比起宛如空气却还在‘人类’范畴的杀手甚尔,卫宫佐千代显然更加离谱。 他没有说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事。 那是一出现就吸引五条悟所有注意力的怪象——散着碎星的黑色雾气闯进了永无止境解析信息的双眼,霎时间一个象征着“未知”的大大问号出现,取代了所有他对索然无味的日常的认知。 五条悟发现了一个“谜”。 等他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想要再看个细致时,方才的怪诞却好像是他一闪而逝的幻觉,重新出现的只有一个乏味的、病恹恹的人形。 ——草,这副表情还不如哭来得好看。 一眼看出卫宫佐千代不是人的五条悟当时造孽的好奇心和劣根性全然苏醒,开始蠢蠢欲动,然而并没有机会施展就被同伴连拖带拽给带走。 现在这股子劲在重遇卫宫佐千代后再次死灰复燃。 五条悟的手指像花蝴蝶一样调皮地蹦跶到亚麻色的发梢上,语气却很正经:“我在久世山最深处,也就是保护本宅的结界外曾经感受到了一种咒力,毫无疑问,那是那个橘发jk的。可后来,我和七海准备离开时,另一个陌生的咒力却凭空出现在山上。” 家入默契衔接上话:“你是说,卫宫佐千代用了术式?” 五条悟点头:“她那时脸上有不明显的压痕,分明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却在这点时间里从京都抵达和歌山,除了咒术我想不到其他解释。” (卫宫佐千代:是魔术,谢谢。) 或许和他的术式·苍很像也说不定,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联想。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他也不能判断小鬼是什么术式,但能瞬移怎么想都不该弱就对了。 硝子正襟危坐:“一身秘密,术式强劲,有隐藏咒力的能力,无论用途如何,她若是在诅咒师那方或者成为诅咒受肉的容器后果都不堪设想。” 五条悟倒是很乐观,甚至还笑着挖苦别人:“不至于不至于,她就算脑瘫十年,在听到诅咒师拉她入伙时都能想出一万种逃跑方案,恨不得当场双脚离地,飞檐走壁,最好再来个下落不明。你也不是没听过七海建人吐槽卫宫佐千代这几年有多岁月静好,多缺少年轻人的活力。” “你这语气...好像是‘没有人比我更懂卫宫’的样子,明明大家都不了解,但我居然觉得你该死的说得对。” 硝子忽而有一种‘不愧是她’,‘她确实做得出来’的念头产生。 五条悟没有搭理损友,垂首在卫宫佐千代耳畔:“你看,我们都这么看好你,所以要争气点哦。” —— 我不。 卫宫佐千代没有一点要打起精神的意思,她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给倒掉一样拍了拍耳朵,然后有气无力道:“下一个路口向右。” Archer应声执行,身后大批的怨灵已经被迅捷的英灵甩得不见踪影。 虽然领域里所有场景都像魔方一样不断打乱重组用来拖延他们,但有卫宫佐千代这个专业空间魔术师的精准定位,二人在被追逐过程中仍保持朝着久世家的地下宫殿、黄泉之门接近的进度。 掠过他们身侧的墙体破败堪旧,看得出反复刷过好几次泥的痕迹,上面仍有黑色污迹渗出,凑近时还能嗅到作呕的腐臭味。卫宫佐千代眼角在扫到墙壁上几处微妙的突起时目光有些暗淡。 ——那些看似不美观的起伏,实则记录了被填埋进建筑里的祭品们,在自身骨头被挤压至粉碎时留下的挣扎过程。 Archer若有所感:“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你刚刚说的‘兽’(beast)有些感慨。” “所以?” “兽,本质是灾难与原罪的化身,唯一的任务只有毁灭人类。在我的印象里这种关底boss不是庞然大物就是会让人掉san的外星生物,而你居然说那其实也是英灵。”增加了奇怪知识的卫宫佐千代有点恍惚。 毕竟她从时钟塔里形成的狭隘认知还停留在:英灵只有七大职介,出身来自各种传说和历史,狂战士全都理性蒸发,弓兵不用弓(划掉)的古早阶段上。 “时代变了啊,士郎。” 红色的弓兵懒得理她的多愁善感:“Beast出现一般伴随着特异点,而我是抑制力代行者,首要任务就是阻止人类灭绝。那么被直接召唤到这个结界里,基本就能敲定久世特异点和Beast的现世息息相关。” “那完了呀,”佐千代唉声叹气:“整个久世家的阳间生物只有你我,还有藤丸和一个现代saber,没有一个能打的。” “...那倒是不至于这么侮辱人。” 闻言,小姑娘收紧了搂着脖子的手:“按你说的,Beast只有冠位英灵才能对抗,你要是行,可以试试,然后我就要痛哭流涕地看着你逝世。” 话虽如此,但红色Archer高贵的自尊心还是让他把姐姐从背上丢了下来。 他急了,他急了! 卫宫佐千代稳稳落地,亦步亦趋跑在archer身边:“祈祷,那个第四位英灵能像个超级英雄一样在关键时刻登场,最好还要是个冠位。” 士郎剜了她一眼:“想屁吃,我和那位saber能现世是因为恰好符合召唤的限制,但你觉得作为和人类原罪对应的七大职介巅峰,同样也是每一个职介最有代表性的英灵,冠位有可能是现代从者吗?” 佐千代跟上弓兵的脚程,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有心情发出跃跃欲试的声音:“要相信奇迹啊弟弟。唉,如果不是卑鄙的外乡人限制我的魔力,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和兽来一场极限1v1。可惜这贼人不给我上分的机会 。” Archer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瞄了一眼跑出残影的小矮子,冷笑一声:“是吗?我怎么看你用强化魔术的样子很本当上手。” “唉?”被拆穿后卫宫佐千代脚下一软,差点顺拐。 她哈哈讪笑:“瞧这脚,咋这么不自觉呢,和我没有关系哦,我什么都不知道。” 被当工具运了人一路的Archer提起了干将莫邪:“崽种,直视我。” 小学生埋头看地上的纹路:“不应当,我只是个可怜的小猫咪。” 这一次卫宫佐千代可没胡说,她一开始确实没有发现。留在身上的无下限术式微乎其微,体内的魔术回路依旧滞涩,便下意识以为糟糕的情况并没有改变,直到外界的声音能传入她的意识后,卫宫佐千代才茅塞顿开。 她摊摊手,无辜地看着弟弟:“即使我看着跑得快了点,也别指望我。这点魔力连投影魔术都不够,只能强化强化部位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到了要靠你的地步,世界也就没救了,Archer很不给情面地笑出声,在前方的道路发生错位时,跟着卫宫佐千代掉了个头。 兽也好,给卫宫佐千代施加诅咒的神明也好,封印黄泉之门依旧是首要,他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地宫一探究竟。 久世零华再次苏醒意味着用来固定她肉-体和魂魄的魂钉被拔除,在和零华共鸣时,卫宫佐千代见过那钉子的样子。 金色的长钉上被刻上了神秘咒纹,具有独特而神圣的宗教色彩,更主要的是上面附着了久世的咒术,也就是说即使他们能投影出一模一样的钉子,也没办法发挥出一模一样的作用。 卫宫佐千代摸着下巴,开始寻思着以她的运气在这占地好几公顷的古宅大海捞“钉”需要花多少年的时间? 先不说现实的身体顶不顶得住——在她后颈灼烧的诅咒,可没有给她留下喘息的功夫。 卑微,难受。 她忍不住和兄弟敞开心扉吐槽。 “钉子?”Archer皱着眉头,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个物什:“你说的是这只箭吗?” 打开的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只泛着圣光的锥状制品。 佐千代突然兴奋,双眼放光,点头如捣蒜,如不是体型差,她恨不得把兄弟抛起来庆祝。 “没错没错!士郎你好有本事,我服了你!” “....不必,我只是走着走着就看见这东西插在墙上,因为过于显眼就带上了。” 卫宫佐千代心说还有这种好事,忍不住质疑:“刚刚我们几乎把大半个宅子都逛了,怎么没有遇到其他的钉子?” 谁知道呢,没准是带着你的原因——Archer面无表情,将钉子交给卫宫佐千代。他考虑自己要负责战斗,能在独身的情况下清楚找到黄泉之门的卫宫佐千代无疑更适合保管这个东西。 跟着人形GPS他们在下一个转角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在弟弟怀疑的眼神下,卫宫佐千代目不斜视地俯下身敲了敲墙壁,然后对着一处发出脆响的墙,挥出带着劲风的一拳。 只听“哗啦”巨响,被岁月磋磨的老建筑瞬时被锤开一个大洞。 妖风呼呼灌着,一地的埋汰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惨剧。 Archer麻木了。 “爷烦了,抄近道。”小学生威风凛凛地钻入狗洞,还招呼着弟弟赶快。 白发青年无可奈何,僵硬地爬了过去,两人来到一片墓地。 说墓地其实并不准确,眼前依旧是久世家内部,只是在积着白雪的天井下立了一片墓林,但对于被困在廊与廊之间的卫宫兄妹来说,沐浴在月色之下依旧让他们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或许是听到动静,不远处有脚步匆匆向这赶来。 Archer和佐千代像是有所预感双双驻足等待,不一会儿,面前纸门蓦的拉开一角,从里面探出了一抹亮眼的橘色。 藤丸立香看清人后欢呼道:“两仪小姐说伙伴到了,没想到会是卫宫妈妈!” 佐千代还在纠结这个称呼到底是说谁时,弟弟就开始自爆:“第一,我不是妈妈,第二,master请你叫我Archer。” “好的,爹。” Archer:-皿- 卫宫佐千代了然,顿时露出一副假惺惺的慈爱表情,大郎看来过得很幸福,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在藤丸立香提供的欢快背景里,两仪式笑眯眯,边上还有不停煽风点火的卫宫佐千代,红A终于在沉默中大爆发,一人给了一顿揍:“Master你的脑髓是被那些智障从者给吃掉了吗?还有卫宫佐千代你也给我停止恶心的脑补!” 熊孩子挨揍后,偃旗息鼓,不再作妖。 救世小队成功回合,开始互相交换情报。 前有Archer开了先河,卫宫佐千代抱着侥幸,试探地问藤丸立香:“你们在路上有见没有见到一根长长的,粗粗的,金色的钉子?” 立香淡淡道:“哦,有的啊。” “没有就算了,我们可以再.....你说什么?” 藤丸立香掏出了之前从树上找到的道具在痴呆的魔术师面前晃了晃:“之前捡到就一直带在身上了,这是什么通关密码吗?” 卫宫佐千代对着熟悉的一幕,忽而说不出话来。 她不酸,一点都不,她只是不配而已。 藤丸立香没有注意到她的忿忿不平,顾自说道:“先前我们在和久世零华的战斗中,就发现她好像非常痛苦,意识也很混乱,但本心大概是不想伤害我们才几次停了下来。两仪小姐说她已经到了极限。除此之外,我们也确认了圣杯是由她携带的。” 正经起来的卫宫佐千代闻言眨了眨眼睛。 “圣杯再万能,都存在上限,四战就是最好的例子,况且这一次它的力量源头还是人类的负面情感。一旦容器·久世零华崩溃后,我猜和歌山县的下场绝不会好过当年的冬木。” 听到士郎的话后,卫宫佐千代叹着气:“久世零华是黄泉的‘锁’绝对不能死,不然生死两界的秩序就会失衡,所以我和Archer打算先去门前看看,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重新封印她的肉-体。” 这个决定得到另外两人的认同,一行四人重新前行,而多了一个英灵加入,还有了明确目标,小队行动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 在不用唯唯诺诺地躲避怨灵后,他们开始大刀阔斧地“抄近道”。不停变换的迷宫在拆家的恶人眼里形同虚设,他们只相信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 卫宫佐千代将手按在一扇暗门前。 这后面就是地宫入口。 从这进入后,一条熟悉的青铜阶梯映入眼帘。 四人默契地停了下来。 扑面而来的森寒裹挟着血腥,承载了千年的恶意浓厚得像是一阵霜一样打在众人身上,压抑感油然而生仿佛他们的任何行动都像是在朝着死亡迈进。 “真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拥有直死之魔眼的两仪式望着下方感慨道,“走,诸位。” 可没等他们行至一半,白发弓兵就抬手拦下众人。 Archer用自己上升为千里眼的视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隐匿在雾气里的阶梯,惊疑不定道:“等一下,前面有魔力反映。” 在他出声不久后,一个身影应了他的话踉跄着踩着台阶出现在四人面前。 卫宫佐千代盯着她,瞳孔微缩—— [“零华大人,今天要去看花吗?”] [“零华大人,笑一笑,开心一点。”] [“零华大人,小怜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遇见您。”] [“零华大人,要长命百岁啊。”] [“零华大人.......”] 这一刻自己的意识竟和久世零华重合,卫宫佐千代深陷在莫大的感情之中无法挣脱,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在共鸣中赋予的记忆像是会折射出光的彩色玻璃,虚幻而缤纷,她原先只当看了一部悲剧电影,却没想到在旧人面前,那些感同身受的痛苦会像玻璃碴子一样扎进她的肉里,再从每一根骨头上刮下一撮齑粉,最后沾血带肉地洒在她的灵魂上。 心脏又传来剧痛,一直被她压制的诅咒像是发现契机一般,亮出獠牙撕绞她的五脏六腑。 御主和Archer浑然不觉,只有连接根源而无所不知的两仪式回头看了她一眼。 “Master请下令!”白发青年躬着腰,一身腱肉彭起,犹如一头蓄势待发地猎豹。 然而藤丸立香却没有利落地下达指令,只是犹豫地看着前方的少女怨灵。 和其他怨灵不同,眼前的少女气质清明,不带一丝杀气,如果不是双目被两个可怖的血洞取代,她就像一个普通的花季少女一样。 随着她的走近,鲜血从其口中不断溢出,立香看清后更觉骇然——除了眼睛,这个女孩的舌头居然也被人割去! “真残忍。” 弓兵冷酷地打断她:“御主,现在不是同情的时候,不解决她我们没有办法通过!” 下一秒,他的红色长褂忽然被人扯住。 回眸后冷静的英灵也被眼前之人糟糕的脸色吓住:“....你没事?” 卫宫佐千代摇摇头笑得没心没肺,呼吸虽重,但也没碍着她说话:“一看士郎你就没有游戏经验。” “?” 她指着被拦在五米外、名叫小怜的侍女:“看到了吗?” Archer顿时紧张:“什么?” “她头上那个‘点我就送攻略’的感叹号。” “.....”青年失语,半晌后幽幽开口:“你还是去死。” “SPA?我是很想做啦,但现在没这个条件,”卫宫佐千代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好了不开玩笑了,这人是个友军,让她过来。” 听她笃定的语气,Archer虽还是半信半疑,但还是将武器从小怜颈间移开。 浑身带血的浮幽灵很安静,被威胁也只是呆呆地站着,被放行后便慢慢摸索,穿过所有人,循着声音,径直走到卫宫佐千代面前。 然后——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第二十只诅咒 卫宫佐千代吓了一跳。 她想将小怜拉起来时,面前却多出了一个信封。 “可以看吗?” 捧着信封的盲女点着头,在卫宫佐千代取过信后,站了起来。 见她昂首挺胸后,魔术师发麻的头皮又安分起来,随后小心地揭开封口,然而,当她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平日的从容戛然而止。 【恩人: 展信安。 因不知您的名讳,故擅自以这样的方式称呼,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自你我一别已逾三百年,这段时光漫长到足以让山石崩塌,星转斗移,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 在那之后发生了许多不敢想象的事,我预感到灾难即将发生,而暴风中心的我难辞其咎。 先请您宽恕我的无能。 由于吞噬了太多的灵魂,融合太多的记忆,我发现自己愈发难以维持自我了,我开始变得浑浑噩噩,意识里终日贯穿着世人那些糜烂又喧嚣的贪嗔痴,炸开的信息完全侵占了我的思想。 在看了那一幕幕人间疾苦后,我有时分辨不清我现在到底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实中,也许再次相见,我已经不是我了,故写下这封信,告知您一切。 大约在半年前,我被一个孩童模样的女子唤醒。 痛觉再次回归时,我本以为会和先前一般怨气失控,但出乎意料,这一次站在我面前的女童早有准备,游刃有余将我体内的力量尽数抽干,连同哪些亡灵的负性情感,她也照单全收。 最初我欣喜若狂,庆幸自己没有重蹈覆辙,天真地以为她是来将我从无边的苦楚里解救出来的神明,就和恩人一样,慈悲又强大。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这个先入为主的认识错的离谱。 这个白发红眼的孩子哪里是圣者?她就是个魔鬼! 从这个人吸收完我的力量,露出嫌恶的表情起,一切就不对劲起来。 她说:‘这是我见过的最污秽不堪的力量,不愧是由人类的欲望衍生出来的产物,恶心得一塌糊涂,我果然看见人类就想吐,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怜爱这种生物的——’ ‘谁让我是司掌情爱的神呢?’ 或许在神明面前,我就是只手就能捏死的腻虫,有了这种自觉后,明明已经感受过无数次死亡,但我在面对这一种高次元造物时,仍觉恐惧。 不仅是我,所有被她唤醒的巫女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宛如一只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幼兽只能摇尾乞怜,接受主人的鞭笞,若有抵抗者,爱神就会让此世之恶重新浇灌她的灵魂里。苏醒着的且没有魂钉镇定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巫女能在这份痛苦下坚持一刻钟。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像养蛊一样让巫女们互相厮杀,败者则会被另一方吞噬,直到决出最后一位胜者——我。 身为久世最后的巫女,我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死亡的权利了。 在那之后我时常会茫然地站在门前,盯着空荡荡的青铜门不知所措。 每当这时,女神就会出现,高高在上像是安慰宠物一样说:‘不开心什么?你这不还活着吗?’ 我觉得可笑,这算什么活?死后在地狱里高歌不比在人间苟延残喘好受? 那时我只是不甘,满心记挂着您给我的承诺,“吃下”太多同伴的自己,离疯只有一线之隔,倒不如说是靠最后这点对您的思念吊着,才坚持到现在。 虽惦记着见您最后一面,但现在的久世零华一点也不值得您来拯救,她已经自甘堕落成为魔鬼名下最得力的刽子手。 女神让展开领域,她照做,让将久世宅拉入领域,她执行,让将活人的魂魄诱入领域,她也麻木不仁地为他们编织美梦陷阱.... 久世零华自顾不暇,何有余力考虑人性? · 一切都在顺着恶魔的意志循序渐进。 或许因为没有威胁,爱神对我不加防备,曾经那些魂钉也交于我销毁。 每一个巫女都有专属于自己的四枝钉子,我看了看,独我的那一套少了一枝。 我不甚在意,所以全交给我那一直不愿意步入轮回的侍女处置。 没过几天,爱神提着一只金灿灿的杯子来找我。 ‘试了几次,还是觉得恶心,圣杯我决定还是放在你这里。’ 圣杯?那是什么? 或许想看我不安的样子,她交代得很干脆:‘没什么,和你一样都是垃圾的容器,只是有了它,我就能从人类那获取更多的力量,让这个固有结界源源不断扩展下去。’ 我的直觉敏锐起来,我想我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 后来,她以不容抗拒的神力强行将杯子塞进我的灵魂里。庞大的力量入-侵后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每一处褶皱撑平,不断扩充,拉伸,放大,生生将我的魂魄和□□撕扯开来。 最终,属于人类的躯壳被像垃圾一样丢在门前,而灵魂脱离出来化作满身刺青的咒灵。 领域的性质也完全改变,原本只是一个防御结界,现在却成了一个独立在次元外的噩梦空间。 ‘太完美了,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羽化的卵了!....等我得到那具身体后,就能让魔力完全恢复,届时就能以完整的第三兽姿态君临,赐予你们永恒的美梦!’ ‘感恩戴德,人类——这就是神明的爱啊,灾厄般的爱!’ 那时我正蜷缩着、抱着痉挛中的自己,占据大脑的念头比起来自痛觉的怨怼更多的是知晓她的目的的恐惧! 这个人居然是要利用我的领域,让全体人类陷入沉眠! 爱神好似还不够满意,她将曾经从巫女们身上剥离的咒力尽数填充进我的体内,让折磨更上一层。 这一次我除了从感情里剖析到抗拒外,还有明显得一重贪婪的颜色——我竟然在渴求更多的力量! 这不是我的本意,是圣杯开始操控我的思想了。 在杯子的影响下,久世宅里的怨灵被我吸收得七七八八,从巫女身上得到的咒力也被我消化个一干二净,但这对体内那个空洞的容器来说只是饮鸩止渴,杯水车薪。如今,不满足的我开始拉更多的人类进入领域,饲养他们,吞噬他们.... 我知道自己快完了,有几次我从饕餮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站在黄泉前,紧紧贴着那道敞开的细缝,如同母-狗一样舔舐着黑色的怨气。终有一天我会亲自将那扇门打开的!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我今日暂得一刻清明,这也只是燃尽的尘灰,暮春的杨花,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身为久世零华的宿命就是在这三途川前充当一道枷锁,本不该有自己的意志,如今已经铸成大祸,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可是,如果恩人真的按照约定再次前来,零华恳求您立即离开久世家,逃得越远越好,务必不要来赴这个必死的局。 世界那么大,容不下我,可您不同。 恩人金色的双目是黑暗里闪闪发光的启明星,银色的头发是雪山之巅的那捧神圣;我从未见过太阳,却因为您能在黑夜里安睡,我本该憎恨着飞雪,但却一眼爱上了您。 如果神明真的能聆听到我的话,我愿意祈祷,用我此生来世的一切换取您的幸福。 久世零华 xx年xx月xx日】 卫宫佐千代死死盯着信纸上触目惊心的每一个字,喉咙发紧,青筋暴起的手抑制不住力道,在宣纸上留下弯月状的指痕。 没有人能在读完这封无声泣血的自白后无动于衷。 用力深吸几口气后,卫宫佐千代睁开了自己满是阴翳的眸子看向亡灵,声音低哑:“为什么要把信给我?这不是我该看的东西。”它的主人不知在何方,但不可能是她。 怜摇了摇头,先是指了指卫宫的嘴,紧跟着比了个倾听的动作。 “因为我的声音和那位很像?” 侍女点头又摇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根钉子,抓过前者的手,交给她。 卫宫佐千代沉默地攥紧了这第三支钉子。 半晌后,她斩钉截铁道:“其他的钉子也是你安排在那些刻意的地方,你想让我们帮助久世零华解脱?” 小怜的耳朵动了动,用力地点着头。 “你不知道信的内容对吗?”见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佐千代恢复平静无澜:“久世零华在信里写道不想我们趟这趟浑水,看了信后让我们麻利的滚远点,我想尊重她。” 小小的侍女一怔,随后悲切地发着抖。 魔术师说:“我尊重她的提议,但不妨碍我拒绝她,”心跳声几乎震碎鼓膜,双眼被怒火点亮。 “我最喜欢对某些大义和所谓宿命论说不了。” 藤丸立香看着某人激情满满地样子笑着说:“干吗?” “干!干他妈的!” · 信誓旦旦说着要做出改变的人,一开始就输的惨烈。 小怜消失了,就在卫宫佐千代面前。 在那只冷箭刺穿小侍女的头颅前,无人察觉到那道完美隐匿在暗处的杀气。 射出弓矢的人狠辣至极,不仅未想过留人性命甚至想一箭双雕。 那只破风的神箭蕴藏削铁如泥的爆发力,穿透怜的骨头后更是直取身后毫无防备的卫宫佐千代。 她虽一瞬间启动,但也没有完全避开伤害,淬砺的寒刃利索地在她的眼睑下到耳垂的皮肤上切割出了豁口。 相较于死亡带来的惊悚,单纯的小怜化作灵子消散在空气中的这一幕带来的感触更大。 卫宫佐千代收紧的指节呈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久违的刻骨铭心的耻辱感再次盘踞在心头。 ——妈的。 在她咒骂自己咒骂敌人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不远处横插进来:“哦呀?没有把你的脑浆射出来真是遗憾。” 造成怜死亡的罪魁祸首堂而皇之放开自己的气息,优雅地从前方的甬道踱步而出,在她身后是与众人遥遥相望的黄泉之门。 听到声音后,卫宫佐千代抬眼,不期然得撞上另外一道视线,亮红与深绯无声交锋,彼此都领略到了对方眼底不容忽视的杀戮欲,他们对峙了片刻又自然地分开。 而一旁的藤丸立香在看到的对方的长相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是那时候给我指路的人!” 娇小的银发女孩笑呵呵地绞着头发,年幼的体态及其违和地体现出妖异感来,她没有立即接下立香的惊呼,而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她:“藤丸立香,传说中的救世主,人类最后的御主,长了一副蠢样,真让人失望。” 藤丸立香:“.....”谢谢您嗷。 穿着一条紧身短窄紫裙,戴着发带的少女说道:“一步步引导你来到久世山的人的确是我哦。” 她笑得不怀好意,语调千回百转:“以后请多多指教哦~Ma·si·ta~” 小动物本能感觉到了危险,后撤半步,“你到底是谁?” “你猜呀。” 两仪式替她回答了藤丸立香的问题:“这就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敌人,和盖提亚与提亚马特同等级的七大人类恶之一,代表爱欲的第三兽,虚伪的爱神——伽摩。” 闻言伽摩有些诧异,本以为是什么不足挂齿的小兵小卒便没有分神去观察,直到式道出身份后才分过来目光 “咦,居然是根源....” “——嘛,也不过如此,反正有阿赖耶识在,你也翻不出什么浪。” 两仪式听到挖苦后静谧地看着她,勾了勾嘴角:“是的,因为规则的存在我身上有诸多限制,相对应的,你不也是吗?在常世无法羽化,力量尽失的兽?” 伽摩被戳痛脚也不以为意,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等我换一具身体,这些约束根本绊不住我......” 两仪式不置可否:“是吗?”她回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卫宫佐千代说道:“她好像有恃无恐哦。” 卫宫佐千代耸了耸肩:“明明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我看她自嗨的样子都觉得可怜。” 明明是怒极的状态,她的模样却与常人并无二别,眼睛微挑嘴角一弯,微妙的笑意凝聚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神明不知畏惧:“差不多得了,上了别人女朋友的身体,转头又馋上其他目标,你是什么绝世渣男吗?” 伽摩:“.....” 在旁人不知其所云时,Archer是唯一一个听懂的人,他露出难堪的神情:“你放....什么厥词!!” 面对弟弟实质化的怒气,卫宫佐千代无动于衷,“我又没说她的凭依对象间桐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好了,Archer你就去一边凉快别打扰我对线。” 同时在衣角下悄无声息地比了个暗示的手势..... 不知是对方太疯癫说得话太过可笑还是什么原因,爱神并不怒只是戏谑地望着对方岿然不动,毕竟大局在握,她完全不介意陪一个将死之人玩玩。 卫宫佐千代脸上的血液顺着削瘦的下颚缓慢流淌,造成微小的痒,魔术师有些难捱,粗鲁得擦了两把,半张脸在她胡来的手法下变得狰狞又血腥,配合着眸子里闪着的阵阵亮光,顿时衬得她像个修罗。 卫宫佐千代开始将自己的猜测慢条斯理地道来:“你几乎断绝了我们的魔力供给,但我想你自己现在也是分身乏术?不然以兽的能力,想要杀死几乎没有反抗力的我,根本无需靠偷袭。 我猜,这是因为你本源的魔力和这个世界所使用的咒力并不兼容对吸收了那么多黄泉的力量却还是一副没断奶的幼崽形态,正是你被这个世界排斥的证据。所以你开始到处寻找力量源,直到发现久世家,这个避世而特殊的家族。 你是欲念之兽,人类负面的情感本来是你最好的补品,可很不幸,吸收了巫女体内的诅咒后,你发现自己除了恶心外再无收获。 而原本是帮助你完全体显现的圣杯现如今对你毫无益处,因此你才会转交给他人使用。” “不过,在这件事上,你很幸运,你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圣杯容器。久世零华不仅身负此世之恶,还拥有类似固有结界的领域。两者与圣杯合起来,形成完美的化学反应,大大推动你的人类毁灭大业。” 卫宫佐千代话锋一转突然开始呛声:“知道我为什么敢挑衅你吗?你以为我是觉得你不行,事实上你真的不行,但真正的原因是我觉得你下作得让人忍无可忍。 把那些挑着重担的巫女解封就像是把打了麻药的病人从手术台上叫醒一样,已经让人想骂亿句mmp,但考虑到你本来就是返祖禽兽,屑就屑。” 神灵哪里受得了这等辱骂,破口大骂道:“你找死!你有病!”, 她当下又射出一箭,但英灵早有防备,卫宫佐千代被两仪式一把捞走,毫发无损躲过伽摩的攻击。 卫宫佐千代此时的表情奇异且1亢奋,像是要把自己受的委屈通过语言的方式加倍奉还:“就像我刚刚所说的,你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魔力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存在,并且以我不知道的方式对我下了一个会放大感情导致自我毁灭的诅咒,以此达成摧毁我的精神,占据我的身体的目的对吗?” 伽摩也未多掩饰,大方摊牌:“不错,我是想得到你的身体,宝石剑的无限魔力,再加上不逊于神灵的虚数体,我承认你很棒。只是我低估了虚数体的不确定性,本来可以把你折磨死的诅咒毫无作用,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你拉进久世家,在这里将你杀死。” “诅咒你的方式很简单。别忘了,我乃是爱神,只要有媒触,我就能通过它把诅咒射进你的心里,像让人产生情爱一样,”她对着佐千代比了个开枪的动作,“轻而易举。” 藤丸立香想起第一次见卫宫时,对方那阵痛苦的表情,忽而游移不定道:“那个媒触难道是.....” “就是我透露给迦勒底的照片,”伽摩捂着嘴幸灾乐祸:“也是你亲手拿给她的那张照片。”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又不是我逼你这么做的,master,我还是很珍惜你的哦,毕竟——” 她眯起眼睛,以一种格外有侵略性的目光舔舐着面色苍白的藤丸立香,说道:“御主也是一个很好的补魔的工具呢。” 真是标准的全都要精神,卫宫佐千代毫不客气地tui了一口。 女神嫌脏,远离了两步,却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干嘛?” 卫宫佐千代见时机差不多了,同样摊牌不演了,露出灿烂的笑容:“伽摩,我有一句话想送给你。” 爱神警觉地眉头一皱:“什么?” “你想听高情商版还是低情商版?” “.....高情商。” 卫宫佐千代皮笑肉不笑:“你有兴趣成为飞行员吗?” “哈?”老古董当然听不懂这种隐晦的比喻,又阻拦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低情商版本呢?” “你TM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呢?” 配合这句引爆伽摩怒气的话的,是另一句恭候多时的宝具解放的咒文—— “[Unlimited Blade Works]!”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只诅咒 如果不是打不过,谁想做只靠嘴炮输出的废物?卫宫佐千代第三十七次遗憾自己没法亲自制裁爱神伽摩。 可即便是“人菜瘾大”的她也明白,这个状态下的自己留在战场上只会白给。 和弟弟打了波配合后,卫宫佐千代就把正义执行的工作托付给迦勒底的众人,自己带着三根魂钉直入黄泉开始偷家行动。 地下宫殿在建造之初就只是为了祭祀这一用途,从设计到打磨的工程都十分粗糙,周遭保留了原始的石层壁,在上面挂着些风一吹便摇摇晃晃的招魂结绳。路两侧一开始还点着蜡烛。不知什么原因,这烛焰竟是蓝色的。 而到了后半段时,连蜡烛都没有了,卫宫佐千代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里奔跑。 头顶凌乱的窟窿坠下不知名的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回荡,打乱了呼吸心跳。 狂风北来,呜咽呜咽。 越接近黄泉空气的温度越低,先前出的汗几乎要结成冰凝在身上,卫宫佐千代以咬碎牙齿的劲在宛如刀锋跳舞的艰难道路上向前。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光,殷红色的鸟居若隐若现,但卫宫佐千代的直觉告诉她不太妙。而在一股澎湃的力量荡漾开来波及到她后,卫宫佐千代的脸色立刻铁青下来。 这样絮乱而庞大的魔力,和几年前圣杯战争中爱丽丝菲尔消失前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好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卫宫佐千代再联想到每一任容器的下场,随后咬牙切齿道:“这个辣鸡圣杯!” · 仿佛听到什么,不远处的藤丸立香蓦然回头,然而面前只有折戟沉沙的战场,漫天的尘土和高悬的齿轮,除了寂寥和铁血什么都不剩。 这就是Archer的宝具——固有结界·无限剑制内的世界。 在牺牲了最后两道令咒后,两位魔力充沛的英灵便杀疯了,不仅将剩余的怨灵全部祓除,还成功将未觉醒的兽打得无还手之力。 “嘭——”的一下重物落地后,粉尘四起。 天空中无数把利剑将刀刃对准爱神,蓄势待发,随时都可以将猎物射成筛子。 伽摩从地上爬起,唾了口淤血,漂亮的脸上布满了伤口和污秽,处在强弩之末的地位,但她的气势却未曾靡頽,反倒有种洋洋得意的张扬。 “不是冠位就别再赛脸,反正你们多努力都消灭不了我。只要人类的情感中仍有情爱存在我就是不死不灭的。” 两仪式抽刀入鞘,直死之魔眼看着对方时古井无波。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纵使能看清伽摩的‘必死之线’,但‘兽’也不可能被斩断起源而死,它们的存在是一种现象,也是伴随人类一起降生的罪,不存在死亡这种概念,打败他们只能靠封印。 “但能阻止你也就够了,”藤丸立香这段时间内没学会别的,就被某个人传染了垃圾话的本事:“看你这奄奄一息的模样,都不期望你能跳起来打套军体拳了,哪有能力搞事。” “呵,白痴,”伽摩不屑地大笑起来。 “这么久你们就没发现不对吗?” 见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archer的感官一下子紧张起来,战斗中的热潮逐渐蜕去后,脑子迅速反应过来:“是久世零华!” 是的,伽摩遇到危险,被她操控的咒灵居然无动于衷,这只有一种解释——久世零华无法行动。 Archer沉声道:“卫宫佐千代说那些被诅咒的人一下子暴毙时,我本以为对方是气急败坏式的泄愤,现在看来,恐怕是伽摩在收集能量,打算釜底抽薪,加速圣杯降临!” 圣杯从身体脱离后,那些曾经施加在久世零华体内的诅咒将会重新回归到她的身上,作为最后的黄泉封印,要是连她都死亡了——在场诸位一想到那个后果,脸上的表情完全无法平静。 藤丸立香瞪大双眼,看着荒唐的兽:“你疯了吗?没有魔力,即使是兽也承受不了倾巢而出的怨气的,况且这么做的话,人类方全灭,身为人类恶化身的你也会真正死亡!” 伽摩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我早就厌恶自己爱神的使命,被迫爱着人类这种生物,简直折磨。我本是想得到虚数体,没有后顾之忧后再执行这个计划,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大家一起死才是最浪漫的结局!” 浪尼玛的头。 藤丸立香刚想痛骂神志不清的兽一顿,忽然念头一闪想到另外一个同伴,惶然道:“等一下,佐千代那里.....”有危险。 话被突然打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命运仿佛在自动将她未尽的话语补全般,霎时间,从那个众人忧心忡忡的方向,传来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 整个久世宅邸都在剧烈晃动,不详的轰鸣声自眼前大门洞开的缝眼中传来。 圣杯装着一盆满满当当的粘稠液体,漂浮在半空中闪闪发光,看着无辜又圣洁。 卫宫佐千代顶着黄泉里的邪风几乎寸步难行,更糟糕的是,无数未曾谋面的怨灵从门那边跑了出来环绕在她身侧,或桀桀怪笑或大声咆哮,撕抓她的皮肤,啃咬她的肉-体。 来自亡灵身上犹如实质的情绪清晰地反应在他们恨不得要将卫宫佐千代拆骨入腹的攻击下,她只能将体内少的可怜的魔力用于防御。 卫宫佐千代抬头艰难地看着悬浮在半空悲鸣哭喊的久世零华,没了圣杯,久世零华的灵肉再次归位,可来自地狱无尽的诅咒还是将她从人类彻底转换为诅咒。 她身上的刺青完全活了起来,柊花凋敝,只剩下蝮蛇在游走,青紫色布满整个肌肤,格外邪恶不详,在她身后虚空里探出无数惨白的鬼手,试图将她分解掰碎一样将她往四面八方拉扯。 “好痛好痛,杀了我!杀了我!求你了啊啊啊啊啊!” 久世零华疯狂哀鸣,一双没有眼白通体青黑的眼睛里流露出祈求的意味。 卫宫佐千代对此充耳不闻,像是无惧痛觉、同样没有恻隐之心的苦行僧,冗密修长的睫毛若有所思地垂着,泄出一点宛如不沾尘埃的月亮那样清冷金光,她脚下坚定有力,每一步都踩得千百年累积下来的血坛潋滟荡漾。 久世零华已然神志全无,胡言乱语起来:“我恨你!我好恨背叛我们约定的你啊啊啊啊啊.....求你了让我死啊!” 她离神形覆灭只有片刻距离,却没有一秒不在痛苦之中辗转挣扎。 卫宫佐千代冷峻着脸,终于走到哭闹的巫女面前,一只手夹着钉子,一只手瞄准久世零华的四肢。 “叮!” 第一支。 一边的手腕被钉在青铜门上,钻心剜骨的痛使久世零华忽然爆发出更为凄厉的啼叫:“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卫宫佐千代置之不理,强化过的手掌充当锤子,一拳砸在钉子末端,被诅咒之血喷溅到的位置瞬间染黑,像烤肉一样出现烧焦的痕迹,并且开始蔓延。 “叮。” 第二支。 左脚踝被穿透后,久世零华居然觉得痛觉被减轻了一些,她茫然地眨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的人。 而卫宫佐千代好像全然无视对方一样,面无表情地继续自己的使命。 “叮!” 第三支。 这一钉格外用力地钉在久世零华另外一只脚上,卫宫佐千代轻喘了几声,反手将压在她身上的怨灵丢开。 此时空气里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卫宫佐千代撑着膝盖的动作停滞下来,睫羽轻微闪动,撩起眼皮仰视上方,不可避免对上了一道复杂而炙热的目光。 因为镇魂钉的作用暂时清醒过来,久世零华睁开眼就注意到眼前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身影。 正常人类是活不到三百年的,可在她心目中,那位可是能亲身接触咒力失控的她并且从黄泉诅咒里全身而退的神明。久世零华盲目地信任那个人,所以现在见到这个同样敢触碰自己,并且气息行为模式和三百年前完全一致的小女孩时,巫女没有一丝怀疑她的身份。 久世零华轻声道:“您不该来的。” “不来你就死了。” “死和活是无差的,对我来说只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卫宫佐千代表情一空,几秒后又垂下了眼睛,没有接话, “太迟了,大人,久世家被灭族,只有我一个人是无法承担此世之恶的。即使找齐所有钉子,也无济于事,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能封印黄泉的方法了。” “哦,”卫宫佐千代好像真的不谙世事般,听到这样的结果也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何时,迦勒底的诸位也赶到,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一心想见证救世主绝望的表情,伽摩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现场,也迈着六亲不认地步伐来到众人面前,一开口就知道是老阴阳人:“哭喊,祈祷,哈哈哈哈哈!你们绝不可能找到最后一根钉子的!” 她小人得志的模样深深刺痛藤丸立香的眼睛,她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这只兽碎尸万段。 然而,接下来的对话却改变了她的心态。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道平静的声音横插进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将虚数体固定在这个空间的?” 卫宫佐千代背对众人,目光落在巫女水光涟涟的清澈双眼上时,嘴角倐尔勾勒出一个恬淡温柔的笑意。 “我第一次被你拉进结界,曾经就成功转换成虚数体,然而就在我尝试空间跳跃时,却发现自己被钉在原地,从那时起我就隐隐察觉到,自己和这个领域的联系。” “.....!” 伽摩眼里闪烁出一丝慌乱惊悚,但很快压制下来,若无其事道:“那当然,这可是由圣杯制造出来的结界,怎么可能让你轻易逃走?” 卫宫佐千代露出讥讽,连眼神都欠奉:“是吗?虚数体可是任意穿梭在平行宇宙,连世界壁都能无视的体质。天地法则我都能钻空,圣杯又算什么东西?” “因此我一直耿耿于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直到你说你将诅咒射进我的体内,我才醍醐灌顶。” “.....” 四下鸦雀无声,一直胸有成竹的爱神脸上傲慢的表情摇摇欲坠。 卫宫佐千代却和没事人一样,安抚性地朝久世零华露齿一笑,紧接着按着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 勾手成爪,猛地刺入心脏! “!!!” 离她最近的久世零华目睹了对方的疯狂,开始胡乱挣扎,自由的那只手拼尽全力往前探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胸前破开一个大洞。 卫宫佐千代呕出一口鲜血,脸上的血色全然褪尽,残余的笑容此时格外触目惊心。 “果然啊,”她心满意足道,“我赌对了。” 抽出的手掌上挂着血沫组织,缓缓展开——最后一枚魂钉赫然躺在掌心。 久世零华见此泣不成声,涕泪混成一团好不狼狈,扭动的样子也很滑稽,却没人有心情嘲笑她。 Archer反应过来后作势要上前,却被勒令不要靠近,他定睛一看,发现卫宫佐千代身上的刺青已经蔓延到下颚,身上散发着诅咒的黑气。 他怒不可遏地咒骂道:“你....真是个混蛋东西!” “瞎说,我这可是正道,咳咳,的光。” 卫宫佐千代被血呛了一口,气若游丝道:“现在,就让一切结束。” 见她将钉子高高举起,久世零华忍无可忍,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让我死不行吗?” 她的泪像四月的雨淅淅沥沥,落在卫宫佐千代血淋淋的脸上。她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啊,活着就该是这样,要哭泣,要疯癫,要心神俱裂,品尝人间百般滋味,而不是像笼中鸟,命运的傀儡那样行尸走肉。” 红色的掌心贴着巫女的面颊,留下几枚像是桃花印记的指痕,她说:“久世零华,没有人合该活在地狱里,也没有人有权利要求你要像双肩支撑苍天的阿特拉斯一样,替人类承担罪孽。”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但扶着钉子的手依旧稳。 “大人.....”久世零华见到这一幕一阵恍惚,意识回到三百年前——那个银发金眸的神明也是这么温柔地擦拭她的眼泪。 【“别哭了,好好睡一觉。”】 那时她怎么回应的?哦,好像是百般不舍,试图挽留神明。 【“这是在撒娇吗?真没办法。”】 【“那么做个约定好了,零华,我保证,你下次醒来后我依旧在你身边。”】 “你不是还没见到那个和你约定的人吗?说不定对方正在路上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地死掉?” 女孩虚幻的声音打断久世零华的回忆,她痴痴地望着对方无法回神。 卫宫佐千代将自己的左手盖在零华的右掌心上,钉子尖锐的端头抵在她的手背。 藤丸立香注意到她的动作,血液一下子冻住,惊慌失措道:“等一下!佐千代你要干嘛?!” 佐千代置若罔闻,只是将指头挤进指缝里箍住对方,不让其逃走。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拯救人类的方法了。 和耳朵上的宝石相得益彰的绯色眼睛里流淌着热血和坚定,她像镣铐一样紧紧锁住怨灵,脸上的表情郑重异常:“世间万般罪业困苦也好,逝者亡魂的贪嗔痴缠也罢.....这一切我都将与你共担。” “别怕。” 【“不要怕。”】 话语间,最后一根钉子贯穿了十指交叉的两只手。 两种毫不相干的血液奇迹般融合在一起,生成一道无形的契约。 卫宫佐千代左侧的脸上陡然间浮现出橙红色的刺青,与只剩右半边刺青的久世零华四目相对。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肋骨做成的夏娃,我的骨中骨,肉中肉,再不可分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只诅咒 白色的天幕拉伸出无数星光溢彩的光带,螺旋汇聚成了一股风涡,其最深处既是一个基点又是无数力量的源点。 这里是世界诞生最初的形态,也是记录星球的法则和命运的信息处理站,储存着最纯粹的能源、和无宆无尽囊括万物的知识,然而身处其中却感受不到任何物质和时空流动,惟有演变到最末的永恒荒芜。 这,便是魔术师们魂牵梦萦的根源。 一条象征‘羁绊’的金线忽而从光带中抽离,鱼儿入海一样潜入根源最深处,轻易找到了它的宿主——拥有一头被雪芒月辉侵染过的洁白卷发的青年女性。 她半边身躯倐尔间浮现出了一副赤金蟒蛇狂舞的图腾,紧接着那妖异的纹身又像是受不了根源的洗礼般迅速隐匿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 女人若有所感,静谧与神秘交织的容貌一下子活了过来,媲美黑夜苏醒,瞬间绽放出野性与危险的魅力。 一对浅色的纤长睫毛镶在褐色的眼皮上,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色彩冲击,像是白鸟展翅掠过,她展开眼,溶金剔透的眸子颠倒众生,恍若神明,诡艳却没有多少人气。 轻盈的呢喃从她的唇里传出:“又一份因果圆满了....” 根源里的唯二的意识,平日里总是热衷骚-扰她而被评价为“又烦又无用”的声音,此时却安静如鸡,像是欲盖弥彰一般。 白发的英灵勾了勾嘴角,便指名道姓道;“阿赖耶识,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闻言,根源深处传出一道理直气壮的声音:“我不知道。” “呵,”英灵发出一道温和的,惆怅的感慨:“放你娘的屁。” 这口吻,对味了。 阿赖耶识嘤嘤作态委屈道:“呐呐,爱会消失的对吗?”。 英灵轻飘飘一眼横扫过来,瞬间让那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形噤了声:“哦?第三兽·爱神伽摩不是你大意疏忽才从隔壁放过来的?” 声如孩童的人类意识集合还想狡辩,试图从白色卷发的英灵那捞回一点好感:“虽然但是,那伽摩的凭依是一个虚数属性的魔术师,在穿梭空间这件事天然有优势,没察觉只能说我经验不足,而且我也立刻采取了紧急措施....” “紧急措施?”英灵装模作样露出疑惑的神情,佯露纳罕道:“你是指封锁召唤渠道,让神代英灵与冠位无法显现这件事吗?” 她阴阳怪气道:“真棒啊,阿赖耶识你真是个大聪明,干啥啥不行,自掘坟墓第一名。” 被怼得缩在光源中心不敢露头的孩子低声下气道:“我只是个刚诞生不久的意识体,听不得这些。 力量上根本不及神秘传承已久,体系完整的阿赖耶,让那些背景底蕴与实力共存的神代英灵进入这个世界我根本压制不住。” “呜呜呜,阿代我只有你了。” 白发的英灵,青春(?)版·卫宫佐千代冷笑一声:“听着倒是情深义重,结果却是在第一时间将虚数体一事供了出去,就是为了让伽摩把那个‘我’扯进事件,好做你苦力,我说的对吗?” “.....” 阿赖耶识抖了抖身子,散发出许多的光子,像极炸毛后又掉一地毛的怂猫,它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没有办法亲自干涉‘那个你’的意识,只能这样,呃,潜移默化地让你帮帮忙了。 你知道的,虚数体可是能无视诅咒和伤害的能力,只有你才能完美解决这次兽的危机。我只是想让阿代你体会一下助人的乐趣。” “你在教我做事?” “咳咳,提供思路,提供思路。” 卫宫佐千代不置可否,心情不可谓好也不算差,只维持一种在评价别人事迹那般轻描淡写:“‘那个我’的虚数体是不完整的,黄泉置于她的诅咒不可能被持续消除。” “短期内是先安无事,若是长期...这份力量到底是祸还是福,只能靠她的造化了。” 纵使是操控人类命运的阿赖耶识也只能对她保留一种静观其变的态度,它沉默地望着被囚禁在根源、容貌和人类时期截然不同的英灵,回想起自己觉醒之初。 那时阿赖耶识还如初生儿般懵懂,力量也很孱弱,无法和历史上的英雄缔结契约,可偏偏感受到人类之后几次关乎存亡的转折点。 就在它烦恼到底如何是好时,有人送来了一份礼物——那就是被切断了所有渊源的宇宙流浪者,卫宫佐千代。 阿赖耶识欣喜这个白给的救星,决定效仿其他前辈,与这个游魂签下了抑制力使者的契约后,于是成功收获了一个爹,不是,收获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奇特英灵。 然而,和别家兢兢业业温驯的代行者不同,阿赖耶觉得自己的‘合伙人’整一个阴晴不定的代名词——平日里格外嫌弃本土那些为人类抛头颅洒热血的工作者不说,还不行使守护者的义务只想混吃等死。 偶尔来劲了干点人事,其他时候只会摸鱼,美名其曰‘世界那么大,我哪救得过来,看到了顺手收掉,差不多得了’这种歪理,英灵卫宫章口就来。 打工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她的难搞程度和世界钦定的那个支柱、最强六眼五条悟,并驾齐驱,堪称当代刺头图鉴里最浓墨重彩的两个案例。 阿赖耶识太难了,多灾多难的人类也太难了。 “你可拉倒,”白发金眸的女青年打断了祥林嫂般碎碎念的光团。 “当初可是你执意要把我的灵魂分成两份,让‘那个我’只有出三分之二的实力,以至于干架都要畏手畏脚。 行,你说分开就分开,现在还怪人家不出力?她有多努力你知道吗?她可是每天睡前都要做两组瑜伽修身养性,就是为了不让魔力出现波动!” (阿赖耶识:我谢谢她的努力嗷。) 这是事实。 魔术师卫宫佐千代的爆发毫无疑问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阿赖耶识何尝不知轻重?但比起一个看得见极限的孩子,它显然更忌惮眼前这位坐没坐相的白发英灵。 “死心,无论如何你这部分连同根源的灵基我决不会轻易启用,全能者的现身无疑拉高了人类实力的上限,类比六眼诞生后,咒灵的平均水平也得到提升一样。 星球意识·盖亚会为了平衡双方,催生出更多超越过往的敌对物种。机遇变多的同时,毁灭的风险也大大提高。” “所以,行行好大哥,外面全是弱鸡,经不起你霍霍!” 它的苦口婆心,换来的只有英灵无情的哈欠。她本来就对守护者工作兴致缺缺,偶尔看看那个“2/3”传回的记忆就够老人家消遣,若不是这一次和久世零华的契约冲击过大,她恐会睡到天荒地老。 卫宫揉了揉眼角,若隐若现的余光却有些琢磨不透,“什么时候你装可怜的本事这么高了?我可记得你最初扣押我灵魂时,目的就只是防止我脱离。 都说了,我的契约精神还没有低破下限,互利互惠的合作我会配合,你还和防狼一样防着我,真没趣。” “这一次,我猜的没错的话,伽摩的诅咒能下的这么轻松,其中有你的手笔?不要说是希望我出手哦,你一开始打得就是让我接过黄泉净化的担子,让我与久世零华缔结契约的主意?” 阿赖耶识不做声:“......” 女性英灵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咄咄逼人:“如何防止我单方面毁约?那只有一层一层给我叠羁绊,加深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靠这些感情和责任拴住我。 明知道外面那个小鬼看不得好人受苦受难,刻意就安排了久世零华的苦情戏让她自己入套,还牵扯出卫宫士郎刺激她的回忆产生共情。” 她有些怅然若失:“阿赖耶识,我不是傻子啊。” 抑制力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危机意识,那种即将失去自己盟友时的不安盘踞在心头。 年幼的童音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嘤,虚数体,可恶的虚数体!除了你自己,谁能诅咒/束缚你?平时和你说话爱答不理,就好像是把我这当临时修养的旅店一样,随时做好拔X无情,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准备,到时候我上哪哭啊!呜呜呜呜阿代啊,别走啊,救救孩子!” “.....” 这也是煞费苦心了——英灵卫宫第一次知道自己无处安放的渣男魅力还能在这时发光发热,无语好半天。 几分钟后,她无奈地长叹一声,充斥在两者间的对立感在她释怀中荡然无存。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 这段啼笑皆非的对话并不存在于现实里。 时间流速正常的据点内,窗外黎明依旧未至,灯火也彻夜未熄。 家入硝子正在帮藤丸立香与卫宫佐千代包扎好伤口,由于两人都是灵魂受损导致肉-体受伤,她的反转术式不起作用,只能用原始的方法止血治疗。 她取下了口罩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彼此的面色都不算好看。 在不久前,两位被卷入诅咒中的少女身上近乎同时出现了伤口,橘发的那个还算好,只有一些细碎的擦痕。 反观卫宫佐千代,除了脸上一道皮开肉绽的裂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诸如撕咬,啃食的痕迹。伤害她的咒灵具备很强的攻击性,硝子更换绷带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它制造伤口的速度。 照这个出血量,卫宫佐千代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她竭力止血时,命运女神像是给所有人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只是察觉身旁五条悟的呼吸频率絮乱的一瞬间,家入硝子本能得抬起头。 一个贯穿胸口能直接看见底下床单的血洞,直截了当撞进了女医师的双眼,把素来气定神闲的家入硝子惊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心脏都没了,玩球?准备火葬场。 “硝子,这个还能抢救一下?” “能,只要我是活佛在世。” 这就是没救的意思了,五条悟咬了咬牙,无下限术式封住了鲜血涌出的窟窿,但只是聊胜于无,远远达不到扭转乾坤的地步。 他面色沉重,暴戾的拳头狠狠砸穿一旁的柜子,摆放的瓷杯“哗啦”一声稀碎,像极了他此刻七零八落的心情一样狼狈得毫无回转的地步。 卫宫佐千代戴着戒指的左手上又多了一个破洞,然而此刻的她浑身浴血,这道与心脏消失的伤害相较起来无足轻重的贯穿伤没有引起多少重视。 直到六眼发现了一阵庞大的咒力从小孩身体里泄洪般倾泻而出—— “离开她!” 家入硝子应声闪开,而就在这时,卫宫佐千代左半侧身体竟疯长出了刺青,下颚至左眼的区域浮现出栩栩如生的蛇鳞,衬得她像是化了妖的昳丽怪物! 硝子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幕,声音颤抖:“是久世的诅咒,她这是被受肉了?!” “不,”五条悟扯下眼罩,湛蓝冷光乍现,眼眸不含一丝笑意:“咒灵的气息可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他伸出手,中指虚搭在食指上。 咒术师此时极其愤怒只想好好发泄一下,他冲着不远处的空地发出一道饱含情绪的低吼:“滚出来!” 狂风骤然间平地而起,摇摇欲坠的平静溃败弥散,不知是何处传来的靡靡轻吟充斥整个空间,似咒似泣。空气中凝结出了肉眼可见的浑浊怨气,头顶的灯管像是经久失修般疯狂闪动! 顷刻间不详与压抑如潮水般来势汹汹地降临。 一道裂缝从卫宫佐千代身侧打开,飘逸的襦裙率先出现,墨色的长发在大作的阴风里摇曳,随后窈窕诡异的躯体施施然地从中出现。 五条悟扯开嘴角,针对性的暴虐从他眼底争先恐后涌出,平静的声音里透着疯狂:“特级过咒怨灵,久世零华,你准备好被我祓除了吗?” 咒灵满心满眼只有卫宫佐千代,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分了点注意力出去,然后这点可怜的在意在看见五条悟后又败兴而归。 “嘁,看到男人就烦,谈恋爱还得找佐千代大人这样的好女人。” 五条悟:“.....?” 久世零华几乎一个飞扑冲到卫宫佐千代面前,把家入硝子看得满目骇然下意识要阻止,然而她的衣领子却被脑子抽风的五条悟一把抓住。 “等等,我们的剧本好像没拿对。”他怎么觉得隔壁已经快进到纯爱了? 这点时间差,足够特级咒灵把卫宫·直女·但特别gay·佐千代抱了个满怀,她几乎虔诚地捧起女孩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朴素的指环。 家入硝子虽不明所以但大受震撼,她发出灵魂质问:“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五条悟置之不理,只是一眨不眨紧盯着咒灵的举措,双唇抿得死死的。 不负众望,奇迹最终出现了。 只听一声“叮当”脆响,那是枷锁落地的声音。 凝如实质的力量浩浩荡荡地爆发开来,如焊刀一样所向披靡,铲平了除中心地带外所有障碍,自然而然,黄泉里滋生的阴暗气息根本低挡不住这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被压倒性的威压横扫一空,徒留摄人心魄的寒意。 如果说久世零华承载亿万诅咒的咒力是洪涛怒浪,那么卫宫佐千代这白如凝脂又夹杂碎芒的咒力就是无边无垠的宇宙星河,根本不处在一个量级。 这样的咒力太过惊人,如果不是五条悟用无下限术式抵挡,毫无防备的藤丸立香与家入硝子此时恐怕不会比脚下的废墟好到哪里去。 久世零华久久无法自拔,她的身体仍在黄泉之门上,独立的灵魂此时却像是能感受到血液奔流的狂热和酥麻感,她近乎痴迷地描绘着暴风中央的那道轮廓,眼里的爱意不遮不掩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只是她,目睹这场神迹的人皆是无法平静。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呼吸变重,他不由接近那璀璨的边界,随着距离缩短,对方身上那股子洗不掉的肃杀,和千锤百炼后的压迫也一点点在侵略他的意识。 六眼竭尽全力挽留面前神秘而浩瀚的力量,想要看清摸透其背后的秘密,然而他却像是打开一个宝箱般根本望不见尽头——那是与他的术式不同的,另一种无限! 五条悟在意识到这点后,炙热的焰火就在他的心间烧开,全然陌生的战栗感不断挑战他的感官,瞳孔病态得放大,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这不是,完全兴奋起来了吗? 正沉浸在一种回味无穷的喜悦中,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横插进来。 “好棒啊,战损的佐千代大人,力量解封的佐千代大人.....,啊啊都可以,好想拿舌头去舔~” “???” 在回溯魔术下痊愈的卫宫佐千代刚回过神来就听到恐怖如斯的发言,当即害怕得想找个时光机穿越回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久世零华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少女心变质了。 五条悟此时如梦初醒。 他压下了所有不正常的情愫,笑得一如往常的欠揍。 “哟,你还好吗?” 卫宫佐千代刚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戒指戴了回去,她看了看自己手上无法消除的六棱形疤痕,然后捏紧了拳头。 “好的不能再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只诅咒 “牛逼,除了牛逼我无话可说。” 五条悟不留余力从契约久世零华的操作、夸到卫宫佐千代将那么大个庄园夷为平地的实力。 “未来咒术界必有你一席之地。” 佐千代也是心虚,毕竟破坏了别人的财产还被承诺不用赔偿,她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摆着双手道:“大哥,摇了我,老实人干不了这行。” 家入硝子侧目,心道:这年头疯子都兼职冷笑话大师吗? 他们虽然听得是掐头去尾的版本,但卫宫佐千代背负下了什么样的责任,二位咒术师还是有目共睹。 “沉眠”事件最后在伽摩“你们等着我会回来的”反派发言里落幕,噩梦领域归属权重新落回久世零华手中。 因为有卫宫佐千代承当绝大部分的痛苦,零华不必再陷入沉睡。即便不能再将黄泉迁回现世,本体也无奈和门绑定一起游离在现实外的梦境里,久世零华还是因为自家契约者而有了外出采风的机会。 纵使只能以咒灵这种不光彩的形象出没,并且界门开启的时间很短暂,这两条限制让春心萌动·卫宫过激毒唯的久世小姐颇为怨念,但拥有自由总归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事情。 零华拾起了巫女的职责,重新封锁了久世山的结界、加固了黄泉和怨灵的通道,将自己具有净化能力的咒术铺展在“门”上后,就迫不及待地从生得领域里出来。 天晓得,若不是卫宫佐千代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黄泉前一边喷血,一边唠嗑,让巫女小姐信了她说死不了的邪,才将扫尾工作提前。 好家伙,那时她火急火燎一探头,听到的就是咒术师说她家阿娜达没救的消息,搞得久世零华一咒灵差点心脏骤停。 感谢沉眠之家和现实存在流速差。 兽逃离后,英灵们都回英灵座了,藤丸立香挥别小伙伴,醒来后环顾四周,很快脱离了一脸懵逼的状态。 现任御主和前代救世主间一直存在某种数不清道不明的默契。立香和佐千代交换了一个“胡说八道你懂?我超懂”的眼神后,就在一旁给编相声的小学生打助攻,帮助补齐漏洞。 在两位“语言大师”润色下,故事就变成:藤丸立香操控咒灵开路,探索中发现封印被破,卫宫佐千代不幸被失控的久世零华所伤,身残志坚将其钉回门上。卫宫本是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结果阴差阳错成了久世零华共咒者,因为体质特殊,她承受住了所有伤害后,在欢声笑语里打出了全员存活的happy ending。 “可能你们会奇怪为什么我会没事,但事实上就是如此,我也很惊讶呢~诶嘿~” 听众做好了洗耳恭听的模样,叙述者却在犹豫三番后保留了一部分真相。 卫宫佐千代说得再俏皮也挡不住那股营销号似的敷衍味,五条悟盯着她阴恻恻看了一眼,蓦得发出一声轻笑。他最后移开了目光,至于信了几分,已经不重要了。 “啊,是吗?我知道了呢,所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小千代可要负起责任哦,”五条悟将话含在嘴里,刻意咬重几分重复道:“一·起·拯救世界的责任。” 家入硝子瞄了青年一眼,若有所思。 卫宫佐千代那时并没有察觉到这份承诺的意味,一边推开渴望贴贴的咒灵,一边胡乱嗯嗯啊啊地答应下来。 身体里融入了久世家的血液后,吸收消化此世之恶的工作就被转交过来,佐千代在领域里就做好了一辈子和诅咒打交道的准备,自然不会否认什么,幸运的是她的体质能无视掉那些沉甸甸的恶意。 而不幸的是,卫宫佐千代现在最多只能让虚数体持续5分钟,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结局好的话就是被永久同化成灵体,糟糕一点—— “那就什么都没法保证了,存在的可能性太多,譬如从世界上消失,或者身体崩坏,失控什么的,总之相当麻烦。” 她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嫌弃,变回小孩后实力也倒退了许多,她并不确定随着时间推移,自己原有的自控力是否会恢复。 “啧你这能力怎么跟游戏技能一样还带冷却的?” 硝子环胸撇撇嘴:“悟,正常人的绝技都不可能连着来,不是谁都像你,领域这种杀招信手拈来。” “那也意味着小千代存在成长空间”五条悟郑重其事点着头,“果然还是有调-教的必要呢。” “小孩面前说什么虎狼之词?” “诶说出来了吗?抱歉,因为气氛太轻松了。” 五条悟毫无悔改之意,反倒看向两个小姑凉,眼神里充满了殷切。 可惜大好的感情全被黑布遮实,少女们并不能和青年教师共情。 立香搓搓手,同样义正言辞拒绝了咒术师热情的邀请。 “抱歉啊,我迦里还有亿万家产(王之财宝)要继承,可能做不了咒术师。” 五条悟不以为意道:“没事,我也一样。” 藤丸立香再言:“我有几位很严厉的老师(斯卡哈,孔明等),不能逃避他们的教学,必须回去。” “五条老师也有一门有趣的学问,想教授给你。立香同学,学习可以互通,你可以同时享受不同的老师带给你不同的教学体验,这并不冲突。” “我信科学,不迷信。” “咒术是玄学,不是迷信,我相信你可以。” “我四肢不勤,走路平地摔,脑子还有病,不会讨人喜欢。” “那太好了,老师最擅长讨人喜欢了,你跟着我可以学到很多。” “我不想努力。” “你还欠我200日元的车费,你莫得选择。” 是的,救世主的路费是五条老师提供的。 藤丸立香无几把语。 可恶,他好执着! 御主忽然间想起自己当初还夸伽摩和五条两人是白毛里的杰出典范,她现在就很后悔。 再加上她从同伴的眼神里只读到“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撇清关系的闪躲后,藤丸立香咬了咬牙,心一横,祭出大招。 “实不相瞒,其实我有白毛恐惧症!” 对不起迦勒底所有除梅林外的白毛,也对不起五条悟老师,她不该人身攻击,可她莫得办法,先不提魔术咒术体系不兼容,更重要的是,她有大事要做真的留不下来啊! 受过大风大浪的五条悟却大受震撼,眼罩下的瞳孔发生了八级地震,他不敢相信地望着藤丸立香,嘴唇都颤抖了。 “不可能!你说谎!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讨厌白毛属性?!” 此时,某卫宫默默举起了手。 五条悟把她的手按下,团成拳头结结实实握在掌心里。 “好,立香同学既然有难言之隐,好老师也不会强人所难的,那么你呢?” 被问及理由,卫宫佐千代抬眼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成为咒术师和我的梦想背道而驰,也不符合我的美学。” “当个普通人的梦想?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美学?” “你这不是知道吗?”她斜了青年一眼,满脸被浪费时间的恹恹表情。 “可你都诅咒缠身了,进高专才能更有效避免波及他人不是吗?”五条悟松开她的手,露出颇为苦恼的神情,“我也不理解你想要隐藏自己的目的。” 卫宫佐千代的所作所为既和她这个应该胡作非为的年龄不符,也与超常规的实力下应具有的心态产生矛盾,她表现出的正常,反倒是一种不正常。 五条悟自己便是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下成长,从小因天赋备受瞩目,被赞誉包围的同时,也受尽人们眼底裹藏的畏惧。随着实力增长,他的性格愈发畸形,和旁人逐渐形成一道无法跨越天堑,最后难以融入人群。 也许是甘尽苦来,五条悟在高中时期狠狠摔过一跤,这才让他从一个世人无关紧要、天地唯吾独尊的恶劣心态,慢慢成长到现在相对圆滑的处世风格。 可即便如此,强者特立独行的天性,他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 五条悟从不认为卫宫佐千代是什么墨守成规的好孩子,她不仅性格乖张、待人接物自有见解,超前成熟的同时,也存在比他同龄时更要离经叛道的疯狂。 照这个发展,卫宫佐千代活的应该比五条悟还要随心所欲,然而事实上,这人身上故步自封的枷锁从没有一刻得到剥离。 咒术师感到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天才愿意不露锋芒,甚至有点自暴自弃。 卫宫佐千代不经意环顾四周,他们已经转移到了附近的酒店客房,原来待得据点虽然报废得很突然但因为在郊外所以处理起来没有那么麻烦,这位银发两米怒汉联系了家里后,就这么心安理得丢下烂摊子不管不顾带着大队跑了路。 佐千代一边加深这人不靠谱的印象,一边感慨钞能力的妙处。 她要这么有钱也不至于每次搞完破坏后都要自闭个三天半拉月。 卫宫佐千代酸溜溜地看了五条悟一眼,恍惚间想起,这人刚刚在问什么?目的? “唔,实在要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逃避和隐藏的快乐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卫宫佐千代眼神发虚,露出一种轻慢的笑容:“无为而治,顺其自然,我在这样的日子里找到未曾获得过的安宁。 选择某一方,都意味着与另一方为敌,如果我做的选择是错误的,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做。” 五条悟虽然理解但不甚认同:“可身为人类,我们天生与诅咒对立,咒灵和恶魔不会给你选择的权利。” “或许。” 佐千代讨论这些话题时,内心并没有面上那般波澜不惊,五条悟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表姐,将自己拉入禁忌魔术道路的苍崎橙子,那时这个人也是以魔术师罪恶论的观点说服她加入。 直到后来,现实给了佐千代当头一棒,她发现橙子的目的只在报复本家。世界重启的结局是人类史崩坏,可橙子却认为这是一种美妙的创造,只要苍崎家不复存在,即使是一个陷入末路的世界,同样值得称赞。 卫宫佐千代最终幡然悔悟,和昔日的引路者一拍两散。 人真的有能力改变世界吗?在这之后,她对此一直持着悲观的态度。 卫宫佐千代垂下眼,摩挲着手掌上的伤痕,淡淡地说:“我只想留在我喜欢的生活里,尽可能守护住那些平凡而弱小的存在,杜绝所有伤害。” “我自知保护不了所有人,也消除不了所有异常。因此,只有留在我喜欢的人身边,我才能有踏实感。” 【“我能救到的,只是那些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 五条悟在卫宫佐千代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但不一样,说出这句话的五条悟刚从自己挚友叛逃的打击里走出,开始认清自己,从个人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只有我自己强,还远远不够。”】 眼高于顶的五条悟终于从云端走下来,开始注视起身边的人,执着于挖掘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 他信奉只有身边的人强大起来,悲剧才会停止,咒术界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乱象才能真正得到变-革。 相较于他,卫宫佐千代显然还缺少一剂猛药。 如果,在她的保护下,那些人也不在了呢? 这种足以摧毁所有努力的假设过于残忍,五条悟想着自己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对孩子总要怀以包容,他最后没舍得问出口。 卫宫佐千代这个孩子值得更好的对待。如果现实能如她所愿,五条悟乐见其成。 “少年的青春总要被好好保护的。” 五条悟话锋一转,笑着揉了揉小孩柔软的栗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卫宫佐千代眉宇紧蹙,但也没有太过反抗,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没想到,你居然会有人性。” “我在你心目中到底什么形象啊.....” “大概是会在天桥上装盲人骗小孩硬币的形象。” “......” 家入硝子不客气地笑出声,并且点了根烟庆祝恶友吃瘪。 “说白了,我并不了解你们咒术师,也不可能因为信任你们就放弃现在的一切。” 卫宫佐千代将久世零华把玩自己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的爪子桎梏住,引得后者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惊呼,然后若无其事道: “也是惭愧,虽然知道七海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我从来没想过打听他的职业,接触到咒术这些名词,还是从零华的记忆里知道的。五条先生你是谁,你背后代表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我可以答应帮你,但你要让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普通人.....” 自以为很帅气的发言,被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的噪音打断。 “....干嘛?抱怨的话我可不听哦。”卫宫佐千代后知后觉有点羞耻。 五条悟的重点却不在这。 “听听,‘即使我熟练打怪,用咒力拆家,和咒灵缔结契约,使用反转术式,我也只个萌新’,这是人说的话?” 论凡尔赛,他五条悟自愧弗如。 佐千代嘴角一抽,从他的挖苦里提取了一个陌生词汇:“....什么是反转术式?” 久世零华主动承当起小百科的工作,和颜悦色道:“咒力本身是一种负性能量的输出,正常流转可以起到强化肉-体的作用。如果,在这基础上,将咒力叠加在咒力上注入咒术之中,负负得正达到反转效果,肉-体强化的性能扭转成再生功能,咒术师从而达成治愈的效果。是一种需要对咒术有很深入的理解后才能领悟到的高级技巧。” 卫宫佐千代又懂了。 这不就是逆熵吗? 众所周知,自然界里有一条不可对抗的铁律:时间必须正向流通,过去的历史不能更改。 在宇宙终极演化的过程里,熵同样也是单调地只增不减,比如说花会凋零,食物会腐坏,即使没有外力存在,万事万物都必然走向一个毁灭的结局。 这也是她魔力高强度破坏性的原由——被动加速所有物质的时间,使之消失湮灭。 回溯魔术本质上是魔法的范畴,正是因为它对抗了法则,实现了逆熵修复的成果。 卫宫佐千代很好地代入了自己的理论,理解了一切,她没有怀疑反转术式的技巧性,因为将回溯魔术用于治疗也是她学习魔术十年的成果。 看到她恍然大悟的神情,反转术式达人、天赋全点奶上的家入硝子狠狠抽了口烟冷静了一下,——如果她有罪法律会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再遇到一个五条悟。 最终,在众目睽睽下,佐千代埋下了头,作鸵鸟状一言不发。 啊这,总不能让她拍着胸脯自爆说她其实做了术士好多年?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头还不得被七海拧下来? “真是麻烦的小鬼,原以为你可以独当一面,结果什么都不懂,”五条悟难得露出为难的神情,“所以真不考虑我们高专吗?宿舍条件超赞的。” “成功人士,巅峰住宅,坐拥临水美景,尽享贵族至尊,全生态沃土风化外立面,每一处细节都经过百般打磨,入股,不是,入住绝对不亏。” 你说入股了,你说了! 五条悟的介绍透着一股浓浓的传-销味,生怕自己招得到人一样,听得卫宫佐千代心如止水,甚至想逃。 银发咒术师说错话也能面不改色,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宝贝,不能被别人抢走。哪怕卫宫佐千代有一颗安于现状的心,五条悟也可以满足她,但前提是她必须是站在他一边的。 六眼绝顶聪明,若想得到一个人的信任,自然会找到捷径。他深知强硬的手段只会激起小孩的逆反心理,惟有缠着这个人,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她的心防才会在某一天为咒术师打开。 小孩才12岁,还有3年才上高中,他并不着急,五条悟眯起眼睛,笑得很纯良好看。 卫宫猫猫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一只精于扮演哈士奇的狼当所有物一样盯上,正一心庆幸自己的决定。 ——好险,这些人又被老子忽悠过去了。 此时,五条悟慢吞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扯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让佐千代无端发毛。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低醇优雅:“你希望的一切,老师都会帮你做到。”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在我面前以老师自居了。” 五条悟不以为意,笑容扩大,露出一截虎牙。 “迟早会是的。” 卫宫佐千代闻言,微微扬起下巴,没有接过话茬,只是回击了一个戏谑的眼神。 “但在此之前.....” 五条悟气息骤然一冷,任瞎子都看得出他的情绪正处在一触即燃的爆点。 造成坏心情的原因是他一分钟前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夜蛾:“有内鬼,校危,速归!” 另外一条,来自五条家唯一亲家主派的老人:“悟,他们带人赶过去捉拿那个共咒者了。” 卫宫佐千代和久世零华的事能这么快捅到上头那里,五条悟一点也不意外,先不说他的身边一直有负责检测的“窗”,再者小孩先前的爆发动静太大,从头到尾这件事就不可能瞒下来。 五条悟恼火的点在于这些废物居然绕过他做决定,还想当着他的面把小孩抓走。 烂橘子能有什么好心思?不过是将所有凤毛麟角者收容监控而已。 五条悟:“小千代,你可能得和我去趟高专了。” 他不是会把主动权拱手想让的人。 卫宫佐千代挑眉。 最强咒术师浑身轻松,风雨欲来依旧不动声色,他自然地探出手,一米九的成年人对一个一米五的小学生来了个安抚性的摸头杀,画面显得和谐而水到渠成。 “放心,老师会竭尽全力保下你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只诅咒 [12月30日,凌晨4点17分。 特级过咒怨灵(代号久世零华)于长眠中苏醒,已确认为近期引发“梦之祸”事件的诅咒源头。 在日本关西和歌山县观测到活动迹象。 疑似拥有一名凭依者,亦或者,共咒对象,其为原事件受害者。 卫宫佐千代,非术师,经评定,不具备操控咒灵实力,定义为久世零华附属工具,划入咒灵分类,可依情况祓除。 我方决定派遣所有二级以上咒术师前往祓除。] 十数位六旬老人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负责情报工作的“窗”传递回的信息出现接二连三的反转,打得咒术高层措手不及,只得反复修改指令。 因远在异地,窗的情报又语焉不详,他们在对待一个新生特级诅咒时竟也会再三犹豫,拿不出往日指点江山的底气。 “不能杀!不是说过久世家除久世零华外再无巫女了?祓除她,安能再有封印?” “一派胡言,颠倒是非!七海建人只提过领域内怨灵数目不对,这也能被你断章取义成唯一性?不愧是五条悟派,做事和他一样缺少合理性!” “特级咒灵必须祓除!久世零华在这次灾难里至少造成了300名平民死亡,影响和危害极其恶劣!” “等一下,老夫这里刚刚收到汇报,那名共咒者似乎保留神志,不像是简单的傀儡,与久世零华的关系更像是契约者或者主仆一类。”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只是担心五条家主的态度,他怕是要护到底。” “此子行事越发无法无天,我当初就说他是祸害。” “乐岩寺,你现在倒是中气十足,这番话你敢放到他面前说吗?” “够了!都什么时候还闹内部倾轧!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讨论如何处理久世的问题的!要我说,禅院家主,你现在还有闲情喝酒想必是胜券在握了?不如分享一下你的看法?” “咳咳,加茂家的,这祸水东引才是你家招牌?算了,不和你计较。老夫只是觉得久世家不能以常理估量,再加上这次出现能够分摊诅咒的外来者的情况闻所未闻,也许是什么转折点,如果直接下令处刑会不会太草率了?” 众人明里暗里的火-药味逐渐被理智、或者说,被危机感压制下去,一时间会堂因禅院直毘人的一席话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默。 最终,决议更正。 [久世零华暂不可祓除,倾尽所有代价,控制收容待后续审判。] 附加更正。 [卫宫佐千代暂不可死亡,逮捕后关押至禁闭室等待后续审问。] 这项会议显然是背着五条悟秘密展开的,先前七海建人回拒的态度已经表现出超过往常的强硬,五条悟的做法只会在其之上,变本加厉地对抗他们。 守旧顽固的高层正面刚不过只能暗度陈仓,这种越过五条悟做决定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此时,这些老人们还没察觉到他们之中出现了叛徒,或许,一些察觉了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闭着眼浑水摸鱼。 · 发完讯息后,五条派的老人看着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同事,虚情假意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可惜我佛不渡憨批—— “5,4,3,2.....” 老人家还没读完秒,巍峨华贵的雕花大门就被暴力踢开。 “嘭——” 石破天惊的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 逆光而来的五条悟带着一身磅礴杀气,像是踩在高层的痛点上一样,每一步都撩乱了浮尘,每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啊米娜桑,瞬移的路上堵了车来迟了,诸位刚刚这么热闹不介意和我也讲讲?” “不详细的话,我可当你们排挤我哦。” 分明是你一人排挤我们所有! 声名显赫却不一定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不约而同噤了声。 不过,寂静只持续了数秒,随后陆续有头铁的出来呛声。 “放肆!谁让你来的!你的任务呢?那个小鬼和久世零华被你藏在哪了?” 这位就是方才叫嚣要祓除巫女和小孩最大声的一位。几个心机较深的老人微微侧目,然后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没救了”的表情。 每一次都总有几个勇士敢正面触五条悟的霉头,下场—— 果不其然,五条悟随手虚握,那个出声的方向陡然爆出一道气鸣,咒力瞬至连人带掩饰的屏风一起掀翻,双双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现在可是满腹疑问,不想听任何问题呢,” 五条悟露出烦恼的神色,任由浑身压迫感冲散了表情带来的柔和,眼神苍凉而残忍,“和我说,或者——” “给我死。” 一人与十数个位高权重者对峙,气势还要不落分毫,这就是五条悟所要面临的可悲现状,他的身后空无一人,缺少可以支撑的力量。 咒术界现如今就是一滩死水,臭不可闻也岿然不动,任何新兴力量介入都会被无情打压,反抗的声音一出现就会被打断脊骨磨成“规矩”的模样。 顽固派和中立派虽在利益划分上各持己见,但一旦面对波澜,纷纷都会赞同消灭不和谐的弦音,竭力维护他们赖以生存的象牙塔。 他们又弱又卑劣,他们恐惧未知,他们杀死新鲜血液。 为了祓除诅咒,被高层当作炮灰坑害的咒术师不胜其数,或许被他们杀死的潜力股,并不少于死在与咒灵对抗之中的数量。 面对这样畸形的世界,五条悟一人独担革新的大梁,他不会低估任何同伴的成长期,期待所有可能性,他深知蝴蝶翅膀轻扇会对未来造成巨大的冲击,他一直在培育这些富有朝气的新生代势力。 五条悟在期待着一个焕然一新的咒术界。 此时此刻,空气万分压抑,躲在屏风后窃窃私语的其中一人受不了这个气氛,勃然大怒道:“五条悟,你到底要什么?” 闻言,咒术师简单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不能剥夺卫宫佐千代的自由。” “不可能!她和特级咒灵关系非同寻常,我们不可能放任这个危险因素逍遥在外!” 五条悟环胸不为所动:“她的理智很高,也有掌控主导权的实力。” 另一人冷笑:“为达目的,都可以这么信口开河了吗?五条悟你拿什么保证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12岁小鬼有控制特级的实力?” “凭什么?”五条悟轻哼,“凭她的咒力储存在我之上,够不够?” 咒力量在最强的特级咒术师之上是什么概念? 老人们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告诉他们又有一个压制不了的怪物悄然诞生了。 没人愿意落这个脸去接受,即便五条悟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京都高专的校长,乐岩寺嘉伸面色如水,眼里的阴霾兜不住,从心间涌出一股淤泥,恶毒的思想仿佛沸腾一样连续不断冒着泡。 万一五条悟说的是真的,那卫宫佐千代这等威胁就要趁早解决了,12岁小孩,纵使天赋异禀也会因为经验见识和智力不对等落入成年人的圈套,更不提她不是咒术师,咒术开发恐怕还在启蒙期,空有咒力不会使用,这个时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就在乐岩寺深思熟虑决定搞背刺时,六眼洞察人心的目光便循着那股恶意落在老者身上,如刀锋一般锐利。 忽然间,一道轻佻的笑声划过众人的耳膜,后面跟着的话语让他们思绪重重的面容雪上加霜。 “啊忘了告诉你们了,卫宫佐千代确实是久世零华的契约者,两者是一陨皆陨的关系,怎么?是不是觉得杀死她还能祓除咒灵一举两得,你们开始心痒难耐?” “No,No,No,”五条悟贱兮兮地摇着手指,“如果还想世界和平,就永远不要有这种想法哦,现在黄泉封印和亡灵的诅咒都是由这一人一咒灵承担,她们要是出任何问题,大家就准备一起完蛋。” “什么!” 或许是被他们“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模样取悦到了,五条悟撑了撑腰,露出一个还算真心的笑容,他说:“我奉劝各位,对一个替众生背负罪孽的好孩子善良一点,别太得寸进尺,小心天打雷劈” 然而,五条悟难得的劝告却没有被人放在心上。 “启动禁闭室!这样的存在必须严格控制!” “就是!卫宫佐千代出了差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必须活在我们的眼皮下!” “可恶,五条悟你怎么敢放走她?一个小鬼,身负这样的力量又有这样的契阔,她就是行走的□□! 现在,立刻派人去找卫宫佐千代,一定要控制她,加茂,我记得你们家有一个精神系的咒术师?” “精神咒术可以一试,让卫宫佐千代永久沉睡,你们觉得如何?” 被驯服的家禽面对危机时只会缩在自己的笼子里瑟瑟发抖,还妄图将笼子的阴影罩在所有生物身上。五条悟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内心蓦然虚无,只觉得乏味而厌倦。 这些人的反应果然和他预计的如出一辙。 五条悟预料到了那些被派出去的咒术师就是高层试探卫宫佐千代实力和他态度的炮灰,小孩若是能压制他们,必定被归类为咒术师的敌人与世界为敌,若他出手相助,那他五条悟就是站在咒灵一方的叛徒。 五条悟不想浪费自己阳间的时间陪这些阴谋家玩阴间的游戏,所以直接带人上门兴师问罪,既然语言解决不了矛盾—— 那么,没有什么是揍一顿人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揍两顿。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 “喂,是的,不成功,只能B计划咯,你看着来,什么?悠着点?不需要,你开心就好,嗯嗯,等你哦。” 那头的加密通话吸引了一级咒术师、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的注意,他看了眼五条悟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戚戚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和谁通话?” 换作平时,五条悟断不会理他,然而这次,他的回答意外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面包人。” “???”什么鬼? 就在禅院迷惑时,现实替五条悟上传了答案。 “嘭——” 会议室传出怦然巨响,面包人,不是,打手小姐闪亮登场! 雕花红木门一天受到两次暴力对待,不堪重负飞了出去,陷在墙里和先前挂壁的老人面面相觑,门板中间还有一道明晃晃的被踹出来的凹痕。 悄无声息,死一般的沉寂。 老人家们显然没有预料这个发展,皆是目瞪口呆,用怀疑人生的目光看向那个上一秒出现在他们口中的小女孩。 栗发红眼的卫宫佐千代笑容甜美可爱,她摇了摇手中的电话,柔声细语道:“Hello?是你们叫的送葬服务一条龙吗?” 说完还很做作地搂了搂怀里配色诡异还大小眼的兔子玩偶,忽略细节和话语,整一个宇宙甜心,人间天使。 老人们:“......” 五条悟:“.......” 半晌,银发咒术师打了个寒颤,从恍惚里找回神志,开始给这个状态的小孩拍了张照,嘴上问道:“这个丑得惊人的娃娃从哪里搞来的?” “在你们学校逛的时候一个墨镜大叔硬塞给我的,说什么可以防身。” “果然是夜蛾啊。那种黑涩会形象你看了不想报警吗?” “不想,他看着比你正派许多,而我连你都能忍。” 五条悟笑容消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间欢乐的气氛刺伤了注孤生的老人,乐岩寺校长猛地一拍桌,怒不可遏道:“五条悟,你居然敢把这污秽的生物带到这边,你到底什么意思?!” 卫宫佐千代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像是看跳梁小丑。 五条悟:“你们不是一直想抓她吗?那就试试看咯。” 她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多读书少做梦的。 青年拍了拍卫宫佐千代的肩说道:“这些人不仅想囚禁你,还想让你丧失意识永远沉睡呢,是不是很可怕?” 卫宫佐千代舔了舔下唇,有些蠢蠢欲动道:“是挺可怕的,我以为都1202年了,人人都知道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是犯罪行为,要坐牢的。” “没办法,他们就是一群思想不开化的返祖生物。” “难怪,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叫人作呕的腐臭味。” “很难不赞同。” “你们咒术师不以力量排序?” “排,然而那是阶级之外的规则,现在展露在你面前的是最鄙陋的封·建制度。” “似曾相识的恶心,算了,我本以为你的实力可以让你一锤定音。” “我是有一票否决权,可在你的问题上,他们冥顽不化。” 两人一唱一和将咒术界的权利巅峰贬得一文不值,一大一小接连口出狂言目中无人,简直是在旁人的神经上劈叉跳舞。 “混账!五条悟好歹是御三家之一的家主,你这小鬼算什么东西?我看你是找死!”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一条附着咒力的锁链如狩猎中的蛇一般精准,迅如闪电势如破竹,只取卫宫佐千代命门! “叮——” 指环抛起,在空中像是一枚翻滚的银色硬币。而在这毫秒之间,原地已经没有了小孩的踪影! 那名咒术师只感觉一阵清风拂面,随后整个人就像是受到非自然力一样被掀砸出去。摔在墙上时,他才后知后觉感到腹部一痛。 以太魔术·廊发动,一个来回的瞬移,指环安全落回主人掌间,速度之快,处理之熟练,连五条悟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排除先前那种无意识的自愈,五条悟还是第一次见识卫宫佐千代正儿八经使用咒术,六眼无休止处理信息,最终得出这是一种不被记录的全新咒术,这可把他看得更兴奋了,恨不得自己上场和小学生来场自由搏击。 卫宫佐千代不为所动,掰着指头,战意满满道:“第一只。” □□的挑衅。 见此,咒术以快见闻的禅院直毘人直接离席。 他是一级中的最强咒术师,在速度上自封除五条悟外无人可及,他的咒术可使视线内运动的物体速度变慢,因此敌人的每一帧行动都能被他拆分追踪。 禅院家主活动开筋骨,递出掌心勾了勾,回击她的挑衅道:“共咒者,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够不够获得自由。” 毫无疑问,禅院直毘人是强的,可惜他在术式上天然被魔术师克制。 瞬移的行动根本不存在过程,那是点与点间直接的位移,所以当禅院回过神来卫宫佐千代已经出现在他的后侧。 咒术师的反应已经远超常人,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回击,可对上的却是用固有时制御倍速下更胜一筹的拳头! 结果可想而知,五条之下最快的男人倒下了。 禅院直毘人在众人怒视下继续装死,他的确还有一战之力,但他也知道对方没有下狠手。 是个好小孩啊,他想。 “第二只。” 高层其余老人敢怒不敢言,现如今几乎以瞬杀的形式连败两个高层,卫宫佐千代的实力在他们眼里突然高深莫测起来,再结合五条悟的态度,这群老人终于静下心来开始琢磨。 ——这块铁板,他们到底能不能得罪的起?现在如果改口,他们有没有机会把她收入麾下? “放轻松,我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和你们客气的,诸位接着来啊。” 卫宫佐千代懒得揣摩他们的心理,抱臂而视,悠然自得的模样像是来观光而不是来踢馆,她本以为会遇到几个像五条悟那般棘手的存在,所以在来之前做好咒术界卧虎藏龙,她可能要背水一战的准备,结果,就这就这? 她蓦的想到,五条悟先前对她的耳提面命:“这群人贱得很,你一定要又凶又狠才有威慑力,到时候把你所想到的最深入人心的狠话全放出来。” 卫宫佐千代信以为然,她露出一个要吃小孩的可怖笑容,周身狂气大作,反派三件套里就差放声大笑。 “老子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卫宫佐千代高专,再敢在老子身上打不良心思,小心老子让你们的头和屁-股倒装!” “.......” 看来是没机会收入麾下了呢。 乐岩寺嘉伸揉了揉眉心,在这场闹剧中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算是相信五条悟没有虎他了。这个新诞生的混世魔王,他们是杀又杀不了,关又关不住,最后的道路也只剩下抓着她现存的软肋威逼利诱。 五条悟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见乐岩寺心怀不轨,声音便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卫宫佐千代的能力各位也有目共睹,至少是一级咒术师的水准,压制特级咒灵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这个小孩也是我,五条家家主认定的盟友,所以你们要是对我的人做出不好的事——” 杀气顷刻间席卷整个空间。 最强咒术师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就做了你们。” · 两人并排走出会议室,告别了沉闷的空气。 危机四伏的长夜已然过去,天际泛起熹微的晨光,耳侧奏响清脆婉转的鸟啼。 深冬的早风凛冽如旧,卫宫佐千代有点冷,抱紧了夜蛾正道送她的娃娃。 五条悟忽然开口:“门口有车,我送你回去。” 寡王再贡献孤独终老语录:“你看不起我?我能自己走。” “......我只是觉得能靠载具为什么要靠自己?” “突然间我觉得你说得对。” 卫宫佐千代欣然走向备好的高级黑色轿车。 “你知道吗,你最后和老头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暴君。” 五条悟素来脸皮厚实,什么话都可以引申为夸赞。 “那我也是最优雅的暴君。” “我刚刚表现的如何?有没有展现出你要的那种王霸之气?” 其实她很久没有说过像今天这种中二的话了,青春回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冷不丁想起时钟塔时期不堪回首的记忆。 “效果拔群,业务水平极佳,让我忍不住怀疑你在小学里是不是也这么不讲美德了。” 五条悟停顿了一秒,语调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是很帅气,让我觉得你像个任性妄为的皇子。” 卫宫佐千代撩起眼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目光里写满了谴责。 “口头上占我便宜能让你快乐吗?幼稚鬼。” “能哦,嘻嘻。”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高专门口,一辆黑色的奔驰等候已久。 车门边倚着一人。 卫宫佐千代见到他时浑身僵直,血液都快倒流。 七海建人听到动静睁开双眸,眼里浮着淡淡的血丝,他认真描摹了小孩的全身,确认没有大碍后,目光最后落在她闪烁逃避的眼睛上。 卫宫佐千代想象了对方知道了自己所作所为后可能会发怒的样子,心里免不了一顿虚。 “那个,七海,我.....” 眼前忽而一暗,话语不自觉吞了下去。 一件带着淡淡须后水气息的西装落在了她的肩头,驱逐了冬天所有寒意。 “欢迎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只诅咒 课间,走廊外三五成群站满了学生。国中生的快乐有时很简单,只要铃声响了老师不拖堂了,他们间放肆的嬉笑怒骂就足以将整个学园的气氛炒得火热。 连开始考虑偏差值是否会被心仪的高中入取的三年级生所在的楼层亦是如此。 高昂的分贝、迁动人心的笑脸、日新月异的话题,这些都是青春期的写照。他们身上自带一种能掀开天花板的朝气蓬勃,像是哪一天不过的风风火火就是辜负了那天自己14,5岁的花季年华一样。 卫宫佐千代今天心情也是很好。 要形容的话,就是那种从弓道部出来,带了一身汗,还要挤过人声鼎沸的课间浪潮都能眯着眼含笑的好。 准确来说,升上国三后,咒术界宣布降低她的风险指数,(主要原因还是人手不足),不再派人24小时盯梢后,她就没有一天不开心的。 上辈子她也过过一段随身小尾巴的苦日子,只不过那时是带着沃戴姆这个赏心悦目的美人,现在是带着一群长相别致的咒术师,她觉得这两种生活还是存在一定区别的。 原来我是颜狗吗,卫宫佐千代自我检讨。 不过也是,人不好色,难不成how are you吗?卫宫佐千代想通后又精神了。 她尚且回忆了一下,被人记录一举一动这件事带给她的困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毕竟要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别来干涉她就是当初和老家伙们立下的规矩,他们明面上遵守得挺好。 事实上,比起一些偶有的带刺视线触发了魔术师的第六感带来的影响,卫宫佐千代其实更头疼那些对她抱着好奇心又自来熟的窗成员。 令她印象最深的一个窗,会在她独自外出时主动跑来搭话。那是个外表40岁出头的猛男,很弱但眼神很干净,声音最初还因为拘束有点发抖,像个小媳妇一样,但在卫宫佐千代回应他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那小嘴跟泄洪似的疯狂乱杀,道出不少劲爆的世家秘辛,听得人头皮发麻。 于是,那一天在打酱油的路上,卫宫佐千代的大脑因为心慈手软而被灌输了约半年份的垃圾情报——譬如什么禅家大院的诅咒双子,什么加茂家主的桃-色新闻(佐千代:桃哪里有桃?)还有他们家的正宫侧室撕逼大戏等等。 卫宫佐千代悟了,男人一旦八卦起来就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这位“姐妹”到最后不知为何感慨起来,说起了当初被委派监督还是国中生的六眼时被对方不分青红皂白揍的辛酸往事,说他这么一对比下来—— “您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同样的年纪,您有着那劳什子六眼拍马不及的人性!” “......” 卫宫佐千代: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面前这个好人前段时间不分青红皂白揍过你的上司。 第二天,这件猛男落泪给好评的事,就被“善解人意的好人”拿去讽刺“劳什子六眼”。 彼时五条悟笑嘻嘻说他根本不记得这门事定是有人在造谣。 事后就让这位窗被无端扣了一个星期的绩效。 很好,这很五条悟。 一想到这个名字,卫宫佐千代就忍不住呲了呲牙,算上上辈子的记忆,尽40年的复杂人生里,他五条悟也是她心目中独树一帜无人比肩的神经病。 多亏了这三年与之相处,卫宫佐千代愈发修身养性。 虽然这三年里他们日常互相折磨,但他们最终也互相信任了彼此。 #你这么有病,一定和我一样不是个好东西是?# 正是如此,天才们有时是会被互相吸引的。 · 如今已是11月,季秋的山茶花开满了校园,枝丫调皮地探进窗内送来了今年最末的一段葱郁绿意,芬芳的风吹拂人面,少女微卷的发梢在气流中扑上了脸颊,缭乱了视线。 国中是女孩的青春期生长高峰,拜1/2的欧洲人血统所赐,卫宫佐千代也在前一段时间突破了一米六的大关,跻身国中生里最高佻的一批行列,她拾起了自己没过锁骨的头发,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去修剪一下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耳边突然炸开的嗓音拉回卫宫佐千代的注意力,她思绪回笼后缓慢偏过头看向英俊的蓝发少年。 “啊,抱歉,没有。”理直气壮。 奥村燐的额角鼓起了青筋,他真是上辈子犯了罪这辈子才会招惹来这么个神仙。 他恶狠狠咬着牙第三次重复了同一个问题。 “我说,今天课上填写志愿,你写哪个高中?” “哦,就近挑的城北高中,说起来雪男写的应该是名门正十字学园?”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另一位幼驯染。 奥村燐与有荣焉道:“那当然,雪男已经收到了面试通知,倒是你,你的成绩要申请正十字学园很容易?之前为什么不申请呢?” “要住宿,离家远。” “周末可以回来,班车单程只要半个小时,你的理由听起来没有说服力。” 有说服力的理由就是正十字学园其实是一所驱魔师私塾啊小笨蛋——卫宫佐千代和雪男交换了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喂喂!你们有小秘密,你们不对劲!” 就在奥村燐嚷嚷不解时,他那个恶劣的、吊儿郎当的青梅忽然将脸凑了过来,鼻尖掠过他皮肤上的绒毛,一股棉絮般柔软的味道瞬间融入他的呼吸。 15岁的男孩早已有了明确的性别意识,这场面一下子令奥村燐的面色红得滴血:“你干什么啊!” 卫宫佐千代不作答,圆滚滚的狗勾眼放松地敛了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微乱的刘海洒下一片阴影,更深邃了本就优秀的轮廓,毛衣开衫掉到肩头,里面是褪去弓道服后匆忙换成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主人大意忽视后敞开了一片雪白。 她极具攻击性地逼近一步,嗓音充满了颗粒感的沙哑:“我去哪个高中其实都无差,但是,如果平时连我也不在你的身边,燐会寂寞的?” “谁,谁管你啊!我根本不会好吗!” 纯情的少年人瞪大眼睛,大脑被美色冲击后放弃了思考,就差没有语无伦次,自然没有注意到话语里逻辑不能自洽的地方。 “既然如此,女孩子的秘密你就不要细究了。” 把问题忽悠过去顺带还捉弄了竹马一把后,佐千代被愉悦到的同时还多出了一抹惆怅——原来欺软怕硬真是碳基生物丢不掉的劣根性,她不知不觉已经是个坏女人了。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这样轻松无忧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卫宫佐千代停在贩卖机前挑选饮料。 一个软绵绵还带颤抖的声音穿插了进来:“卫宫学姐,打...打扰你一下!” “嗯?” 卫宫佐千代提着一听饮料,不紧不慢地回过头看向面前矮了她半个头的少女,认出对方是上个月刚入弓道部的新人。 “望月学妹有事吗?” 少女被叫出名字后喜出望外,小脸通红,双眼亮晶晶的,简直我见犹怜,她抬着头,把一个粉色的信封递到愣神的前辈面前:“卫宫学姐,你射箭的样子真的很帅气,我......” 话音未落,面上的皮肤倐尔一阵激凉,平息了一丝情动的燥意。 “诶?”本就紧张的望月,此时脑子嗡嗡作响,像是喝了假酒一般,下意识去抚摸脸颊,结果却触到一片铁皮的冰凉。 她从对方的手中接过物品,低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道:“桃...桃子甜茶?” 卫宫佐千代目光下垂,像是对少女心思视而不见冷淡地说:“望月同学,你看起来很热的样子,是生病了吗?” “不,不是的,我,我喜.....” “嘘,”卫宫佐千代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间,“那三个字不要轻易说出来哦。” 望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如同美梦破碎了般泫然欲泣。 年少的心就是那么容易被打动,只需惊鸿一瞥亦或道听途说,那些本属于自己的幻想就可以自顾自地强行安插在他人身上。卫宫佐千代没兴趣替人背负无望的感情,更没有兴趣成为别人充盈青春的工具。 所以作为一名道行颇深的端水人,她连告白都不想听。 卫宫佐千代冷漠转身,瞥了两位瞠目结舌的男孩一眼:“看戏很爽?” 兄弟浑身一激灵异口同声道:“没有!” “那就走啊。” 雪男and燐:虽然但是,总觉得作为男生的我们,好像输了呢..... 卫宫佐千代没有在意竹马们的意难平,她右手按在左手上的黑色手套上,挑开边缘,眼里倒映出一个深棕色的疤痕。 这个陈年旧伤此时正隐隐作痛。 零华又闹别扭了啊..... 卫宫佐千代为自己这该死的同性缘捶胸顿足。 诅咒的本质,其实是执念与契约的一种形式,其中,又视相爱为最险恶的诅咒关系,而“喜欢你”这三个字就是触发咒的楔子。卫宫佐千代自三年前背负上了最烈诅咒之一的久世零华后,任何妄图近身的诅咒,都有可能将其激怒。 所以说,看着再怎么兰心蕙质,久世零华依旧是个偏执疯狂的咒灵。 卫宫佐千代摸着伤痕苦哈哈一笑,这□□她也不可能放零华出来,且不说怨气一定会造成影响,就冲脸上凭空出现夸张刺青一事她也没法解释。 为防久世零华怒极现身导致她放学后被传讯,为“爱”卑微的佐千代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摸着手背向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咒灵道歉。 大橘为重。 试想一下,要是我方被盘问到为何释放特级咒灵后,交出的答复居然是“被人表白”这种烂事,卫宫佐千代闭着眼睛都能模拟出负责笔录的咒术师:你找死,你有病.jpg的表情。 《社死现场》 · 当雪燐佐三人优哉游哉地挪回教室,椅子还没有和屁股贴贴到热,变故又出现了。 “卫宫,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 闻言,卫宫佐千代合上书,眼神一黯。 又开始了是吗? 她的班主任名叫加茂雅伦,是的,就是那个加茂。 咒术界收走了‘黄泉共咒者’身边那些随行的窗,不代表他们完全放心她,于是委派了一名准一级咒术师担任她的老师,方便掌控她这个人形-灾-害的动向。 奥村雪男见青梅的表情阴鸷下来,便担忧地看着她。 零华与佐千代的出世毕竟是打破世界平衡的大事件,驱魔师们那边自然也收到风声,和佐千代密切相关的最强驱魔师藤本狮郎、与已经通过驱魔师考核的奥村雪男自然对她现在的处境心知肚明。 卫宫佐千代表示她都习惯了,加茂雅伦自任职以来没事就喜欢找她茬,上课喜欢点她这个坐姿端正的好学生回答一些超纲的题,平时也总是鸡蛋里挑骨头般刁难她,也不懂是谁灌输給他的胆子。 ——多少沾点脑瘫,卫宫佐千代啐了一口,插着兜挎起个批脸推开职工室的门。 开幕雷击。 投掷物代替班主任那张蠢脸喧宾夺主,佐千代面无表情躲过一本砸过来的书,心里骂了一句白痴。 她一直没有揍这个人,一是觉得和这种货色怄气太掉价,另外这也是身为知书达理的好学生的她最后的修养。 “卫宫君,身为班级里唯一一个拒绝参加下周修学旅行的人,你能和我说一下理由吗?”加茂雅伦很会找准时机立下马威,像是笃定她不会动手一般,日常对话里都是夹枪带棒。 “我以为老师会希望我这种‘东西’能少外出呢。” 加茂雅伦狞笑道:“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影响您啊。” 卫宫佐千代阴阳怪气地怼了回去:“老师此时此刻罕见地拥有了自知之明。” “呵,卫宫同学怕是忘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德行分掌握在谁手里。” 闻言,少女翻了个白眼,回想起自己因为帮燐打过几次架被加茂抓到小辫子、从此三年德行分都在危险边缘徘徊后,就忍不住如鲠在喉。 加茂雅伦乘胜追击:“我想想,最近似乎也到了家访的季节了。” 你告家长,你好卑鄙!是不是玩不起?! 卫宫佐千代一想到要让不怀好意的咒术师接触自己的笨蛋父母差点就炸毛了。 为了不表现出在意,她不经意间岔开话题:“往年的修学旅行都是安排在第三学期,今年为什么提前了?” “学校的安排,我这个普通教师怎么可能知道。” 重新定义普通。 卫宫佐千代危险地眯起眼睛,嗤笑了一声,“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们在从中作梗,搞坏心思。” 加茂雅伦此时气焰正是嚣张,他张牙舞爪道:“你急了?你急了?” “.......” 硬了,拳头硬了。 卫宫佐千代猛地一掌撑在他的椅背,如一柄出鞘的寒刀般削去敌人的去路。 她低头对着咒术师耳语道:“加茂雅伦,给你个的建议,最近少走夜路,小心哪天就丢了脑袋。” 她起身的途中瞥见对方额头上多出的缝合线,露出晦暗不明的神情。 最终,卫宫佐千代在修学旅行承诺书上签下了同意后,摔门而出。 离开了加茂雅伦不善的视线后,她背抵着墙,隐隐觉得不对劲。 原先的加茂雅伦留给卫宫佐千代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识人间疾苦的蠢货,狂妄自大,不成气候,五条悟给她资料时说这人能被分到这份工作纯粹是因为继承了加茂家的亚种咒术,能够用血液影响他人精神,是高层为限制她最后破罐破摔的手段,让她不必上心。 可自从前不久,加茂雅伦头上多出了一道缝合伤口后,他给卫宫佐千代的感官突然就多出了一丝丝违和,比起厌烦卫宫佐千代更多感觉不适,然而每当她试图分辨出他身上的怪异时,加茂雅伦偏偏又表现出一如常态的拙钝来,令她有些拿捏不定。 这个人在加茂家拥有一定的地位,卫宫佐千代暂且还不能因为这点缥缈的怀疑就贸然出手,惟有暗中提防。 希望是她多心了。 “......” “嘁,讨人厌的小鬼。” 当卫宫佐千代真正走远后,“加茂雅伦”的气质立刻发生蜕变,小丑的滑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谲莫测的阴冷狡诈。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想必代价一定很大?现在只看你一副什么都记不得的废物模样,我就忍不住发笑。” 被懦弱的外壳包裹着的怨毒灵魂发出恶质的讥笑,空气都因此森冷了几分。 “卫宫佐千代,三百年前你施加于我的挫骨扬灰之辱,我们之后慢慢清算。”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只诅咒 如果只瞧加茂雅伦的壳子,那就是个年轻的富n代,吃穿不愁,家里手办成山,是个普普通通又身怀咒力的快乐宅,唯一的遗憾恐怕只是继承的不是加茂家最负盛名的赤血操术,而是只能催眠和精神影响的亚种术式。 说得好听,是精神操纵,说直白点,那就是需要血引子才能发动的兴-奋-剂和安-眠-药,除了做个节日气氛组,偶尔给同伴助助兴或者偷袭一些没有防备的可怜小咒灵外一无是处。 加茂家能养着他,一是因为他是直系血脉,二是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他稀有的玄术,不是,咒术永远派不上用场。 瞧,在他兴高采烈去逛展子买谷的途中一个电话打来,用场不就来了嘛。 什么?做老师?看管萝莉?谁不知道他最讨厌小孩了,他又不是重工业爱好者! 你说为了和平?喂喂,你们失去的只是和平,而他失去的是老婆啊! 从此怨念横生,梦想是死在二次元里的加茂雅伦就这样带着一百米厚的讨厌滤镜去了一所毫不起眼的中学任教,见到了所谓的特级共咒者。 也不知是诅咒和咒术师天生气场不和,还是阴沉系爆娇实在戳他雷点,总之加茂小公子怎么看小孩怎么不顺眼,因此没少给人家添堵。 不好不坏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两年,直到身边盯梢的辅助人员退散,加茂雅伦以为终于能迎来摸鱼翘班的混子时光时—— 他嗝屁了。 一个额头有缝合线的诅咒师杀了加茂雅伦,占有了他的身体、他的记忆、他的一切,从此以后这位诅咒师正式顶替了“加茂雅伦”成了卫宫佐千代的老师。 所以,现在再瞧加茂雅伦,你会发现,他的芯子里面藏着一个古老且腐朽的灵魂——没错,这个灵魂是他加茂宪伦哒! 虽然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但加茂宪伦却是实实在在的强者,是千年前那个咒术巅峰时期的热门人物,与众多咒术文化遗产一同名留青史,不应该是遗臭万年的,传说最恶咒术师。 靠着更换身体达到永生,不知活了几个世纪的待恶人,加茂宪伦可不愿意承认“最恶”这个难听的名声。 平心而论,他虽杀人越货研究歪门邪道,还令无辜女子九度妊娠九度堕胎,诞下特级咒物·九相图,可他真的是个富有创新意识、热衷实践出真知、一心只想复兴咒术盛世的精神好小伙啊! 同僚虽然视其为洪水猛兽,几度围剿打压,可是都拿这个换个身体学一门咒术又会夺舍的怪物毫无办法。 由此加茂宪伦招摇撞市了几百年,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会被天降正义给制裁。 · 时间线拉到三百年前,当时,加茂宪伦也是像现在这样顶了个小辈的壳子出门采风,看看祭典,感受人文,途中只是小小的恶作剧了亿下,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术士揍得肝脑涂地,生活不能自理,最后只能靠着里·利益共同体·梅救济。 家人们,这合理吗? 必须不合理啊!这是暴力!这是迫害! 他爹都没这么打过他! 乍看一下,加茂宪伦确实是遭遇了场无妄之灾,但细品完了,就会发现这顿毒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先前说了,他是个恶人属性拉满的混蛋,为了满足好奇心折磨死女人小孩都是基操。 为了让自己更强,亲手创造出超越人类可能性的产物,并且重塑千年前术士百花齐放的平-安盛世,加茂宪伦能做出任何事。 老封-建余孽了。 身为前咒术师,加茂宪伦从未想过消灭所有咒灵,甚至,在他活跃时期反其道而行创造出了许多诅咒。 最恶咒术师坚信,只有在灾难来临时,人类最极致的绝望才会孕育出强大的诅咒,而诅咒变强了,那些具有潜力的咒术师才有可能走出温室彻底觉醒,成长。 毕竟,千年前百花缭乱的盛景,不正是在这样诅咒与咒术师互相诛杀的兵荒马乱下诞生的吗? 那时可不兴什么秩序,什么守护,惟有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引发一场全人类的灾难呢? 或许,久世家地宫里的那扇禁忌之门会是一个突破口。 加茂宪伦夺取了一个前去辅助镇魂祭的后代的身躯,成功进入了号称铜墙铁壁的久世家,小心翼翼潜伏在幕后,寻找一个能代替他行动愿意付出性命的“枪手”。 他的目标有两个,一是破坏大典,二是盗窃久世的血与他们的秘术。 很快,这只成精老怪就盯上了一个有资格见到黄泉之门并且对这个家族身怀仇恨的辅佐官。 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人就会变得及其容易煽动。 加茂宪伦笑了笑,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懂蛊惑人心吗? 三言两语诱导了辅佐官去拔钉子后,他就混在其他族人里装出惊慌失措,实则作壁上观。 毁灭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他冷眼看着他的后代集结大队,风风火火到来又发现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献祭平民拖延时间,露出三分邪魅,三分薄凉,四份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一地的尸体有时候都比活人来得有温度。 加茂宪伦百无聊赖看着头顶愈发稀薄的结界,只要突破这最后一道防御,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怨灵大军的脚步了。 就在这时,“吱呀——” 久世家那贴满无数符文的大门从外推开,仿佛万里冰封的河川被忽然凿开裂缝,凝结白雾的雪色月光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 “哦呀,这个景象,真是怀念。”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语气如多年未归的书生般透着怀念。 加茂宪伦笑容一冷,他讨厌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小饼干给自己加戏—— 啊这..... 这真是,绝他妈妈给绝开门,绝到家了。 别问,问就是太大了。 加茂宪伦自诩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在看到这个穿得比妖精还大胆的异域美人时竟也面红耳赤得像个未出阁的纯情少男。 这衣服也太大了!不是,这衣服也太没女-德了! 像是暗夜精灵的女人外披赤霞色的及地斗篷,一头雪发被藏在兜帽中,脸颊边一小簇鬓发扎成麻花小辫,被红色锈金的丝绒绸带固定垂在胸前,耳垂上的宝石在发丝间时隐时现。 她的上身是黑色烫铭文的交襟无袖短打,金色腰封和软甲紧紧缠在腰肢上,衣摆下像是抹了一层蜜的双腿被暗红色缎带缠绕,直到足底——淦,居然是裸足! 但细看才发现这个女人脚下与土壤间存在一层透明的膜,维持着她纤尘不染的姿态。 一张与众多东方面容格格不入的精致面孔从帽子边缘的绒毛里探出,褐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下,双眸淬金,与那双野性与神秘兼顾的眼睛对视后,竟觉得自己正被一只草原上奔驰的黑豹猎狩。 就算以三百年后的目光看,她的一身装束也是时髦值拉满,简直又酷又辣。 加茂宪伦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种女人真的是他能看的嘛? 咳,排除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lsp成分,明明快要尘埃落定,可加茂宪伦却有些紧张。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能拟人化,那么此时此刻,他的直觉正在他的脑海里疯狂挥舞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写着两个字:快逃。 没来由却很真实的危机感与失控感凭空出现,加茂宪伦犹豫了一下,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促使他留了下来,缩在队伍里驻足观望。 那个神秘的白发女人如摩西分海般穿过人群,径直来到濒临极限的久世巫女面前,一把拥住他人避之不及的诅咒载体,在她颈侧轻声耳语。 黑气逸散开,像是偏爱这名女子般,竟未伤其分毫。 见此异象,加茂宪伦目光一深,心道:有趣的女人。 紧接着,出乎所有人预料,在这平平无奇的安抚里暴走中的久世巫女竟像只被顺毛的猫般安静了下来。 那个女人熟练地取出钉子,像是见到螺丝不稳的画从墙上掉下来见怪不怪地挂回去一般,驾轻就熟完成了一次对特级诅咒的“单杀”。 · · 被迫看了场怀中抱妹杀,整个加茂家都要裂开了。 其中,最费神费力的加茂宪伦感觉既空虚,又难受,刻着功亏一篑四个字的大石头狠狠砸在他的头。 那个女人完成壮举后就消失了,他也和其余人一样浑浑噩噩回到家。 本以为再见那个神秘人会是许久之后,可没想到他甫一进门就看到对方正坐在他的秘密基地里喝着他的茶,吃着他的糖,好不惬意。 “???” 一向都是玩弄别人的咒术师,平生第一次有那么多疑问。 可还没等他兴师问罪,那个摘下斗篷英姿飒爽的女人却飞过来了一个眼神,加茂宪伦微一怔愣。 ——那是看尸体的眼神。 “久世家今日的祸乱,都是你一手导演的?加茂宪伦。” 素质人用最笃定的语气,脱下最恶之人的马甲,还光明正大呷了一口他的天皇御茶。 “我听不懂。” “你最好是。” 咒术师面上虽不显,气定神闲和人打太极拳,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到底哪环出了问题导致暴露?这个术士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怪物?他们间有什么纠葛? 问题分轻重,来者明显不善,眼下关键是决定他是逃还是战? 加茂宪伦大脑飞速旋转:打?以他这副身体绝对发挥不出百分百实力,跑?可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如果三百年后的加茂宪伦能回到过去,他绝对会扇这个在自取其辱的傻子一大嘴巴子——要知道,新世界的梦想可是毁于他此刻的好奇心。 好像看出了加茂宪伦的纠结,女术士欣然帮他做了决定,双眼炯炯怒火好像在说:看我今天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她出声挑衅:“在想什么?遗言吗?” 加茂宪伦不语,浑身肌肉绷紧。 “放心,被装进小盒子后你会有大把时间思考的。” 女人慢条斯理离开了椅子,然后—— 周遭的风戛然而止,空间犹如被固定住般纹丝不动,仅在一个注视下,加茂宪伦发现自己居然无法移动! 该死,这是什么术式! 紧接着,像是不给他留有喘息的时间,劈开空间的横斩悄然而至,在他的视野里,世界先是错位,紧接着发生了倾倒—— 原来如此,他的头掉了。 头颅落地后滚了几圈没了声音,无主的身体瘫软成泥,闷声乍现后归于死寂,世界仿佛按了暂停键般静谧下来。 女人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原地,不费吹灰之力破坏了一具身体,半晌,她忽然对着空气开口。 “不出来吗?亏我没有动你的备用容器。” “呵,胆子不小啊你。” 加茂宪伦瞬间切换了另一具壮年咒术师的身躯,以全新的姿态登场。 这是他目前为止收集到的最强大的躯壳——五条家继承了无下限咒术与六眼的先代家主,因这副肉-体所自带的咒术与六眼都太过霸道,以至于他即便调动全身咒力去操控,也不能完美复刻五条家的术式,但如此也完全足够。 “你是第一个逼我启动这个容器的人,以死铭记这份荣耀。” “......”女人的表情有一秒扭曲,顷刻间恢复,像是无事发生般,“你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算了这也是你为数不多的人设了。” “别说的我们很熟一样。” 话音刚落,他蓦然发觉对方的咒力无缘无故上升了一个高度。 搞什么,怎么突然生气?是不喜欢五条家这副身体吗? 加茂宪伦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明白女人,但这不妨碍他杀她的进度。 · 错了,错得离谱。 在直觉拉响警报的一刻起,他就该逃得远远的,而不是留下来受这份折辱。 在上面那番心理活动产生的同时,加茂宪伦又一次□□进地里。 因一时鬼迷心窍,他终于见识到了这个人真正的咒术——人类无法抗衡的时间伟力与空间阻隔在她手里如同儿戏,自然法则也好像不过如此,咒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穷无止,让人深感无力,仿佛面对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浪就能将人拍死的海。 加茂宪伦在抵抗之中震撼过,羡慕过,但他也明白,掌控那种力量要付诸的代价是人类无法承担的起的。 夺取不了,复制不了,这个人的咒术就和五条家的无下限咒术一样,没有独一无二的天赋根本无法驾驭。 就在加茂宪伦犹豫是否要放弃这具宝贵的□□换取生机时,那个女人忽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说真的,我有一点腻了。” 加茂宪伦:“......” 花样百出地殴打我并不能让你尽心,生而为人,原谅我并不能与你共情。 女人站在沦为废墟的房屋上,始终一副没有干劲得颓废模样,她掐着手指估算了一下时间,露出不想加班的司马脸。 “啊,我知道你随时可以换个身体金蝉脱壳,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好像也不能杀了你。” 加茂宪伦将自己从泥里拔了出来,戒备地看着她。 女人居高临下:“照这么打是打不死人的,来,我们玩点正规的。” 玩?你以为你很幽默是?——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咒术师恼羞成怒,他浑身气势大作,数世纪前与来讨伐他的三大家族酣战三天三夜屹立不倒,位居咒术之巅的男人自认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金眸褐肤的女人气定神闲地取下自己鬓角上的发带,将一头银发束成马尾,轻视的态度分分明明,她撩起眼皮,溶金的瞳眸里忽然涌出匪夷所思的流光,下砂般星星点点。 “加茂宪伦,你现在已经会开领域了?” 不好!——他脑海里警铃大作,手上已经上了结印,在自己完成领域展开的同一时间里,他听到了这个女人的声音。 “固有结界,解放。” ...... 加茂宪伦惨败。 陨落下坠,肉身堙灭,意识溃散,灵魂也被轰得残缺不堪。 自己也展开领域的同时还落得如此狼狈,足以证明对方所拥有的是现阶段的他理解不了的碾压级别的实力。 太耻辱了,被人打进尘埃,踩在脚底,这是对自己实力自负的加茂宪伦无法接受的事实。 但他好歹是生活在那个鼎盛时代和其他豪杰平分秋色的顶级咒术师,都命悬一线了都还敢冒险,最终以燃烧灵魂的代价逃走。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考虑过这个女人刻意放跑自己的可能,但他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毕竟她的杀气是货真价实的。 之后的三百年里,加茂宪伦花费了别人好几辈子的时间去治愈了那短短一个小时受的伤。 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看得里梅捶胸顿足,几度想掐死他一了百了,但想到复活诅咒之王的大计只得忍气吞声做一个男妈妈,无微不至照顾他,直至前几年才堪堪让这个缝合怪恢复。 加茂宪伦醒来后就用一种看糟糠之妻的眼神看他。 “......” 里梅:林北忍不了了,林北要把这个脑花放生.....算了,再忍忍。 后来,加茂宪伦才知道那个白发女人解决了久世家的问题后便如昙花一现般销声匿迹,而在她离开的同时也销毁了所有记录,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除了他们两个经历了那个时代,并且不老不死的家伙外,其他知情者早就作古。 闻言,加茂宪伦隐怒道:“消失了?” 里梅平静地看着他:“消失了。” 加茂宪伦瞪大眼睛,差点把缝合线崩开:“没有其他受害人?” 里梅眼神死寂:“没有。” 加茂宪伦不敢置信:“她下凡一趟就只揍了我?” 里梅转身离去:“哈,又疯了一个。” 在自闭了一整天后,加茂宪伦重新振作,他想通了,那一天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他本以为他的人生能重新走上正轨,一切循序渐进,新世界还是会在他的谋划里如期而至,未来一片璀璨光明。 直到,几年后的某一天,他推开了门,准备迎接初生的太阳,没想到却撞上了一张愁云惨淡的大脸..... “你再说一遍?” 里梅额角狂跳:“我说了很多遍了,黄泉开了!开了!听不懂吗?” “我不信!这个世上除了我这么无聊...不是,这么思想前卫,谁还这个魄力?到底是谁!?谁做了我这个世界boss都没能完成的壮举?” “不懂,但是那个有毒的刺青现在正大范围传播,这意味着什么,懂得都懂。” “啧,先暗中观察一段时间,没准我们可以多一个同伴。”加茂宪伦很相信恶人间存在吸引力。 可没过几个月,局势又发生逆转。 “黄泉被人封印了,封印它的又是个女的。” “......?” “据说很强,竖着进咒术师协会,出来的时候,让两个一级横着出来,我觉得是那个人,八九不离十。” “......有石锤吗?” 无情的里梅再次丢下重磅消息:“有,线人说那人浑身刺青不仅不痛不痒,身旁还跟着一个黑长直大花臂的怨灵。” “那绝逼是久世零华,就是三百年前被那个人抱过的巫女,靠,她们居然又搞到了一起!” 加茂宪伦倒吸一口凉气,当场ptsd发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怪他怂,毕竟那个怪物给他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里梅睨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加茂,你要支棱起来啊,想想你之前也是个体面人,如今怎会如此?” “支个屁!你是没被打得半身不遂过,我那具身体够顶了,最后骨灰还不是给人扬了?” “我真没想到,你阴影了这么多年的对象居然是个小学生。” 加茂宪伦理直气壮道:“小学生怎么了?小学生也是你爹!小.....等一下,我记得她是个25岁左右的成年人,怎么越长越缩水了?其中是否存在什么误会?” 里梅:“?” 事件错综复杂了起来,加茂与里梅为防某人卷土重来,展开了狗狗祟祟的调查。 “卫宫佐千代,女.....生父母不明,6岁前一直由正十字修道院的神父藤本狮郎抚养,后过户给卫宫夫妇,一直过着普通的生活.....” 里梅盯着这份资料,一字一句朗读,到了后面,眉头快要绞死一只苍蝇:“不对劲,这份资料违和感太强了。” 他抬头看向加茂宪伦:“会不会,小鬼的容貌只是伪装?” “不确定,还是要亲眼去见一下。还有,我记得,藤本狮郎是驱魔师那边的?这个小鬼和那一侧有牵连,也许我要去联系一下魔神撒旦了。” 加茂宪伦拿着一张偷拍的照片看了两眼,便觉得无法忍受:“虽然但是,这个模样,长大个几年,换个肤色,换个瞳色感觉van全一致,啊,不行,我不想接受现实。” 里梅拍了拍他的肩:“想开一点,也许是转生?” ....... 加茂宪伦占据了一个窗的身体,跟踪了卫宫佐千代几日后,终于确定。 “不是转生。”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继续我们的计划。” 加茂宪伦看着没听懂他言外之意的小伙伴,选择挑明:“是本人。” “........” 加茂宪伦眸光微闪,嘴角浮出意味深长的笑:“从咒力的残秽看,毫无疑问是本人,但意外的是,那个家伙变弱了许多,灵魂也不完整,最重要的是,她不认识我。” “里梅,我觉得我们的机会来了。” · 两年潜伏,精心布下天罗地网,蜘蛛垂下淬毒的银丝一点点等待猎物上钩。 加茂宪伦坐在职工室的转椅里,盯着手里的小瓶子看。 玻璃瓶里蜷缩着一个貌若幼鼠,通体红褐,指头大小的死物。 咒胎·九相图,由一个女子九次怀上咒灵的孩子,并且九次堕下的死胎形成的特级咒物。 所谓九相,乃人肉-体死亡后呈现出的九个阶段:胀相、坏相、血涂相、肪乱相、青相、噉相、散相、骨相、烧相。(*) 京极夏彦在《巷说百物语》里提及美人死后化作白骨一事,寓意红粉白骨,勿念美色之理。 他手中乃是第八相·骨相,指美人死后血肉皮脂已尽,筋断骨离,如贝如珂的终景。 “我记得,卫宫同学的母亲是个美人,下次家访的时候送给她好了。” 美人枯骨,褪去皮肉后,加茂宪伦忽然很好奇,卫宫佐千代是否会认出那是她的母亲? 重亲情如她一定会坏掉?思及此,男人心情万分愉悦,紧接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几声忙音后,加茂宪伦调整了语调,毕恭毕敬道:“喂,是夏油先生吗?” 那头慢吞吞地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你好,加茂君。” “卫宫佐千代已经答应下周去箱根,请问你准备何时动手?” 那边沉吟了几秒,像是最终审判前的摇摆不定。 加茂宪伦压低了嗓音:“夏油君,机会只有一次,冥冥那边提供的录像可是有使用期限的。” 他再接再厉道:“我们花了多大价钱才换来她的视觉共享,又耗费多少时间来测算卫宫佐千代的感应范围,夏油君,不会不记得了?” 然而,那头像是被掐断声音般经历了漫长的沉默,加茂宪伦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那名叫夏油的年轻男子终于开口。 “抱歉,我还是想最后给她一个机会。” 电话挂断,加茂宪伦不急不慢靠回椅背上,半张阳光侵染不到的脸上布满了不屑的笑意。 “恶心的伪善者。” 人心一旦有欲念就会衍生出弱点,一个是看似众叛亲离的孤行者偏偏极度在意同伴,而另一个看似是重情重义的人,实则只是想拥有一个能拴住自己的绳索,一旦没了寄托就会无休止地发疯,擅长蛊惑人心的猎手最喜欢抓住猎物的软肋,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 自从发现这个他一直眼馋的咒灵操术持有者也在默默关注卫宫佐千代后,他就筹划出了一个既能完美摘除自己又能一箭双雕的局。 夏油杰想要卫宫佐千代,而他想要夏油杰。 剩下的,只要坐山观虎斗,等一个两败俱伤一网打尽。 至于,夏油杰说得机会? 不好意思,卫宫佐千代永远不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的。 (建议看作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只诅咒 入冬的风微凉,天空日光不盛,云朵淡如薄沫。 从那个叫人窒息的职工室出来时,距离上午最后一堂课开始已经过去了很久。 卫宫佐千代没心情回去接受满教室人的注视,和奥村兄弟发了条讯息说自己午休有约不要等自己,买了份炒面面包,就直奔天台。 虽然和那个人是约在放课后,但提前到准没问题。 卫宫佐千代咬着食物,登上台阶,思绪因这场约而一点点回到前几天。 —— 当时卫宫佐千代走在回家的路上,拿着本练习册,以宛如打印机的速度刷着作业,绕开路障的动作精准又优美,勤奋的模样是路人见了一眼都要喊吾辈楷模的水准。 她在这个世界呆了近9年,其他本事没见涨,倒是行为越来越生活化,除了一天一次“洗”黄泉的诅咒,收拾一下撞进地盘的魑魅魍魉外,客观说卫宫佐千代可越来越像个人了(无贬义)。 一般人觉得繁琐的学习、劳动、工作,这些卫宫佐千代觉得跟玩游戏般有趣,这里没有看不起普通人的意思,纯粹是这样的生活带给她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就和那些从战争里下来的士兵鲜少愿意回到过去一样。 没有见过白昼的花蕾可以在莽莽雪夜里绽放枯萎,可一旦被晨曦霞光浸泡过,这样见过热度的生命便再也无法回到过去漆黑又沉重的世界。 她的老师,宝石翁多次说过卫宫佐千代是放着一身天赋不用自甘堕落的蠢货,可她却认为自己只是在选择一个喜欢的地狱定居并且融入其中。 ...... 十字路口前,最后一辆大巴穿行而过,红色的指示灯转绿。 准备前行的脚步此时因不明原因微顿,本人眉目间飘过了一朵乌云,她在思索1秒后,果断转了一个方向。 打赌输来的奥村燐的作业本被团团塞回包里,同时卫宫佐千代也在往街区尽头的废弃写字楼赶去。她的防御结界刚刚提示她,那里,溜进来了一只“命不久矣”的二级咒灵。 卫宫佐千代捏了捏拳头,就像那些脱了书包去打怪的魔法少女一样,“吾辈楷模”的模式迅速下线,取而代之的是“南无加特林菩萨”,职责就是送这些小东西前往极乐世界。 部署防御结界虽然是卫宫佐千代的传统艺能,可就像她前拍档说的,佐千代的性格与不服就干的宝石翁有些像,导致他们都颇好攻击性高,具有控场功能的一类魔术,但与全能的老师不同,“学艺不精”的魔术师对防守并不十分在行。 眼下这个负责监控咒力波动的魔术阵就是她为数不多的高级防御阵——进入结界的咒灵与恶魔等级越高就越容易被检测出来,回报给术式的主人,由于随时随地都有新生的低级咒灵诞生进入,所以为了不被频繁打扰,卫宫佐千代屏蔽了四级以下的咒灵检测。 很快就到了。 面前的废旧大楼散发出一股霉味,森冷的风从裂成网状摇摇欲坠的玻璃门中穿堂而过,卫宫佐千代面不改色地进入,脱下戒指,没费多少工夫顺利找到了她的超度对象。 这个二级小咒灵天赋异禀,刚刚从咒胎中孵化,便有了接近一级的波动,而在咒术界的划分中,二级咒灵只拥有霰-弹枪的威力,一级与准一级却是连装甲战车都难以应付的存在。 在听到不加掩饰地脚步声后,怪物便以为是自投罗网的猎物,兴奋地裂开獠牙,淋下一地具有腐蚀性的涎水,死白的骨质面具覆盖面部,红色的肉块粘附在外展的畸形骨骼上,身后拖着一条宛如脊椎的鞭状长尾,好端端的眼睛不长在头上而是胸口,数双血汪汪的珠子眼巴巴盯着人看,简直丑得不堪入目 “嚯,小东西你还长得挺露骨,有没有兴趣去医学院上个班?” 卫宫佐千代想为自己说话的艺术亮出10分牌子,委婉又有礼貌的同时,兼顾为刚出社会的人外提供就业机会,这波简直促进了人咒友好关系发展。 然而这个咒灵不知道是智商堪忧还是不识好歹,不仅不领情还突然发狂! “嗷嗷嗷嗷!”发出一声恶龙咆哮,身型巨大的咒灵蹬地起跃,似倾泻而下的泥石流的咒力狂风骤雨般压了下来,边上斑驳的墙皮被飓风撕下搅拌进飞沙走石之中,大地随着震动,承重钢筋也像是不堪重负般发出哀鸣,一块块碎石紧随其后落在地上砸出巨坑,让眼前的一切宛如世界末日降临—— 然而,几乎是瞬杀! 卫宫佐千代无情的巴掌糊了过去,利落地打断施法,那扭曲空间的魔术撕破重重障碍,一落在咒灵身上便展现出千刀万剐的效果! 霎时间,天空放晴,空气清新。 “花里胡哨。” 卫宫佐千代默默吐槽了一句,刚想离开,却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新客人造访,她偏过头去看——五条悟像个鬼一样出现在在窗口,悄无声息让人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久。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卫宫佐千代方才忘记开混淆视听的结界。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幢废旧大楼忽然传出地动山摇的巨响足以惹行人瞩目,她已经看见好几个好事的学生往这边走,一脸跃跃欲试。 五条悟浑不在意,他自己打起架也是大开大合从不管扫尾工作,振振有词道:“哼哼,老师才不会屈尊降贵做这种事,让伊地知去跑腿。” “都这个年龄还哼,恶不恶sin?还有伊地知先生也太可怜了。” 伊地知洁高是辅助监督人员,负责后期工作,平时没少被五条悟霸凌,卫宫佐千代与这位可怜的打工人也算熟悉,忍不住打抱不平。 五条悟耍赖嘤了起来:“你居然忍心责怪我!老师要在地上边打滚边控诉你的无情!” 白痴——国中生无语至极,捡起包从五条悟身边经过。见此男人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迫不及待粘了上来,像极了斯德哥尔摩发作。 他像是不经意扫过窗外,那只树梢上停驻的乌鸦,嘴角下压。 ——冥冥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女人这次又收了谁的钱? 一级咒术师冥冥,术式能与鸟共享视觉,眼前的乌鸦就是她圈养的“眼睛”,现在出现在这里,不难联想到冥冥接了那些高层的监视任务,然而一级都是稀有资源,只是用在监视一个没有异心的学生身上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还是说,烂橘子又有什么新动作了? 一念间的疑虑被压在男人嬉皮笑脸的皮肉下,五条悟耸了耸肩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知道吗,刚刚祓除的这只咒灵可是我的任务目标,因为小千代,我都少拿了一笔报酬啊。” 少女步伐加快,企图甩掉这块牛皮糖,不为所动道:“少来,关于金钱的报怨从你这张流里流气的嘴说出来格外膈应。还有拜托离我远点,不要再跟过来!” “就不。”银发咒术师人高马大,一步等于别人三步,轻松追上矮他两个头的女孩,并排而行的世界名画形成人间最残忍的一组对比。 活在人阴影下的卫宫佐千代:“……” 伏黑家养的两条狗应该就是来咬这种人的,她瞥了眼对方那快有她人那么长的腿,酸溜溜地腹诽道:腿那么长不去蹬三轮真是可惜。 五条悟一点没有讨嫌的直觉,顺杆子往上爬:“呐,请我吃大福弥补我。” 女孩不假思索:“请你吃屁。” “小朋友不要说脏话哦。你想啊,小千代害我少做了一单,那么KPI就会下降,KPI一下降,我就有失业危机,一失业我就要留宿街头,一留宿街头我就有可能暴尸荒野,无敌的我没了,世界就要毁了....” 对方呛道:“如果这个世界的咒灵只吃大脑你确实是无敌的。” “好惨,怎么这么惨?向你索求一顿甜品做精神赔偿怎么看都不过分?” 卫宫佐千代站定,周身气压快要形成西伯利亚冷风,她怒目而视道:“你这是蓄意报复?报复我上次放你鸽子的事?” “是啊,”五条悟光明磊落地承认了,还大言不惭道:“所以我要吃大福。” “不干,明明是咒灵先动的手,我才不认这个亏。” 五条悟不信道:“它怎么动手的?” 卫宫佐千代言之凿凿:“它拿脸去撞我的巴掌。” 理直气壮的发言掷地有声,震耳发聩,听得五条悟一愣一愣,半天才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一个月没见,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两人看似沉迷你来我往的斗嘴,却不谋而合放弃大道选择绕进地形复杂的巷子,穿梭在建筑物里,默契地避开天空的视线,可能鸟儿也没有那么执着,在他们徒步经过一片钢铁森林进入了人流量大的商场后,来自禽类的视线便消失不见。 · 点光店里所有桃子制品,卫宫佐千代叼着吸管,波澜起伏的蜜色甘茶倒映出一张郁郁寡欢的脸。 这家太甜了。 兴趣一下减半,她的目光回到男人身上开门见山道:“特意从东京来一趟,找我什么事?”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吃下一整块慕斯后,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看向卫宫佐千代,雪青色的眼睛像夜不下来的苍天,高悬着薄情与冰冷,声音却像含着糖一样婉转多情。 “诶?就不能是太无聊来看你吗?” “但凡以七海十分之一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都说不出这种烂话,”卫宫佐千代托着腮,无趣地盯着墙头的钟摆:“再不说我就要开始写作业了。” 差点都忘了,这个家伙还是个不满15岁的国中生,五条悟语噎,随后话锋一转终于正色下来。 “上次我们谈过的,这两个月以来,附近的咒灵与诅咒师数量不正常增长的问题,现在查明了。” 正所谓光影相生相克,有保护人类的咒术师,就存在着利用咒术谋杀谋利的诅咒师,但诅咒师多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现在这种大规模聚集在一个地方确实非常罕见。 这段时间里她家附近,由诅咒导致的事故频频发生,即便卫宫佐千代每天都在清扫这些不定因素,但诅咒师和咒灵还是和雨后春笋般接连出现。 “有人在暗网诅咒师版块发布了关于久世共咒者的消息,撒播得到你就能获得无限咒力的言论。” 卫宫佐千代抬眼,这是把她当饵? 泄露出去的资料应该半真半假,毕竟截止今日还没有诅咒师是明确目标找上门来,多是出没在这片区域制造混乱搅浑水池,像是在引蛇出洞。 幕后人引来那么多诅咒师,真的只是借他人之手找到她?不,这么做只会让这里变成一座蛰伏无数猎手的森林,最终鹿死谁手充满不确定性,同时也不能保证靠这些诅咒师就能让共咒者现身,除非..... 五条悟笃定道:“他很了解共咒者,知道她会清扫咒灵,知道她能找到每一只臭虫,知道她能不被追踪。” 卫宫佐千代沉吟片刻,以自问自答的形式开拓思路:“目的?难道是想看一场无聊的狗咬狗?不对,这效率太慢了,如果是我就会公开共咒者的姓名与地址,方便诅咒师拿她的家属威胁。测试实力?可参与的诅咒师也太良莠不齐了,目前为止我没有找到太棘手的家伙。唔,测试...情报收集....” “实验!”/“是实验。” 盛着蜜桃乌龙的玻璃杯蓦然撞在桌面上,冰块叮叮当当奏出无人欣赏的乐章,卫宫恍然大悟的声音与五条悟平静的语调巧妙重叠,喧嚣的背景里他们自成一色,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不同程度的凝重。 添加随机变量,观察对象的反应,利用变化的数据,得到一个统一的规律,显而易见幕后者想从这次群魔乱舞里弄清些什么。卫宫佐千代眸光暗淡,身陷阴谋的无奈感再次涌了出来,说到底她这一辈子就是个清清白白的良民怎么总卷入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里去? 真是多事之秋。 算了,幕后人想亮出爪牙应该也是对准她,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水落石出前操心也只是对虚空发力,白费功夫。 卫宫佐千代想通后浑身力气卸下,恹恹地陷在椅子里像是拔不出来一样。 五条悟好笑地看着她,作为少有能解闷的对象,他给予卫宫佐千代的宽容是空前绝后的高。不过最主要的是即便在气他,卫宫佐千代的方式也足够好玩,五条悟乐的去逗她。 且两人的电波很同步,光来一场对话就是一种享受。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缄默,惟有刀叉与瓷器轻触的落音蔓延其中,拥有旁人无法共情的疲惫的人,偶尔也需要松懈下来,看看周围的人与景。 于是,在这个时光像是短暂停驻的绵长黄昏,聆听一曲《月光》,坐在温馨的光晕下,沉在甜蜜的气味中,对面坐着是能够交付信任可以在无声里达成配合的人。 被拽回人间的俩人享用了属于自己的一段无须忧虑,没有纷扰,摆脱面具的宁静时光。 临走前,五条悟突兀地叫住她。 “对了,顺便和你说件事......” —— 卫宫佐千代现在就要去见那个“顺便”。 她的脚步很快,炒面面包还没有吃到一半,人已经到了天台门口。 “你小子....嘶痛痛痛,....等着,这么狂迟早要被站在我们学校顶点的那两个人收拾!” 毫无疑问这是在彪垃圾话,还是最逊的无能狂怒那种,卫宫佐千代闻言拧门的手有些迟疑。 “.....唉,”听起来是争执中另一方的少年叹了口气道:“我根本不想动手的,都说我是在等人,没想占用你们的天台,还有你们抽烟也好和女人约会也好我都不会管,说的这么清楚还要过来找揍。” 本来当作青春期少年上头演绎热血高校而不想掺和,在犹豫要不要换个地点时,卫宫佐千代一听这熟悉的少年音线,当下撸起袖子,踹开了没落锁的门。 “嘭”的一声后,四目相对。 面前黑发海胆头少年衣物干爽整洁,犹如金鸡独立般吸引目光,背后是蓝天幕布,一套下来看着很是美丽,但边上满地乱爬(?)哭爹喊娘的“尸体”却破坏了画面整体的和谐性。 本以为会见到关系甚好的友人被不良团体欺凌的画面而汹涌出的怒火一下子熄灭。 卫宫佐千代满脸复杂地望着伏黑惠道:“没想到你竟是个社惠人。” 伏黑一本正经吐槽:“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卫宫佐千代恍若未闻,嚼着面包目光下移,视线恰好与瞠目结舌的不良老大撞上,面面相觑两秒后,她忽然露出一个止小儿啼哭的微笑。 “结城我上次怎么说的?学校里不允许有暴力,你好像当耳边风啊?” “不,我没有,我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求爹放过!”一瞬间回忆起被奥村燐与卫宫佐千代支配的恐惧,结城吓得涕泗横流,双股颤颤,几欲先走。 “滚,再看见你欺负同学,爹就让你倒立洗头哦~” “感谢爹地不杀之恩!”结城悔不当初,心想一开始就不要惹这个脸臭转学生就好了,都怪他手贱,转眼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小弟,痛心疾首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卫宫爹腾空间!” “是!” 这画面堪称父慈子孝。 “小的不打扰二位约会了!”喊完话,结城带人跑路,还很有眼色地锁了门。 伏黑惠:“......” 他看向好友的目光里不知不觉掺杂着“每次见你我都会很糟心”的郁闷意味。 “......” 不知不觉活成京都最恶不良传说的卫宫佐千代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崩,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从五条悟嘴里听说他领养的孩子,也就是与她一直有来往的伏黑惠,昨天突然从琦玉转学到京都的事,卫宫佐千代当时还很诧异为何没有联系她。 五条悟给予的回复是伏黑在秘密调查一个诅咒,不想惊动别人,转到她的中学完全是机缘巧合。 当时卫宫佐千代想的是他真不够朋友,便主动发讯息要求见面,当然作为泄密人的五条悟,回去就发现自己好像更加不受待见了..... 然而,曾经批评别人轻视友谊分量的卫宫,今天就身体力行让好朋友一来新学校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风评被害。 卫宫佐千代心虚道:“那个,什么,伏黑,津美纪姐姐最近怎么样?新高中还习惯吗?” 巧妙抛出共同话题打消隔阂,她真是聊天的天才。 但现实却是听者如鲠在喉。 伏黑惠一听自己的雷点被踩,脸又无意识黑了一个度,目光闪烁不定,周身散发出一股丧的味道。 “津美纪啊,挺好的。” 完了。 卫宫佐千代恨不得掏出时光机让几秒钟前的自己闭麦,可既然已经发现就不能视而不见,她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今天我能去看她吗?” “不能。” “明天呢?” “也不能。” 卫宫佐千代认真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伏黑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哦,我明白了。” 佐千代回头看着前方的风景,一碧如洗的天空如今在她眼中却像极了虚伪的幻景,掩盖住人间的阴霾,藏匿了角落的腌臜。 她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声音:“突然转学也和姐姐有关?” 伏黑惠敛了敛睫羽,也没有想深藏的欲望,便顺着话答道:“我听说三年前,京都这里是‘沉眠’诅咒的发源地,调查后发现这边藏匿了一个与诅咒密切相关的共咒者。” “.....”卫宫佐千代欲言又止。 她虽然不在江湖,可江湖处处有她的传说。 “当时被诅咒的人会突然昏睡不醒,身体也会冒出奇怪的刺青,我来就是要调查这个诅咒。” 佐千代眉宇紧蹙:“难不成,津美纪身上也出现类似的诅咒?” 伏黑犹豫了一刹,点头承认:“我求证过五条老师,他对此也毫无头绪,不过‘沉眠’症的思路是他提供的。”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五条悟,居然暗算我!——卫宫佐千代咬牙切齿心中无数遍凌迟银发混蛋。 现如今她该如何解释津美纪的诅咒与从久世诅咒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干?这不是在摧毁伏黑惠的希望吗? 就在她苦恼之际,身后凭空多出一个压迫感极强的咒力—— “玉犬!” 伏黑反应迅速,回身召唤出式神,挡在卫宫佐千代面前,虎视眈眈这个降临的陌生咒灵。 但这个咒灵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欲望,除了像个lsp一样用将黏稠的目光贴在女学生身上外,一直默不作声乖得像条被驯化的狗勾。 倐尔间伏黑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吓了一跳,他连忙在心中道歉:抱歉,辱狗了。 紧接着,少年的肩膀陡然一沉,耳侧传来卫宫佐千代气若游丝的声音:“冷静点,伏黑,零华也就是这个咒灵,实不相瞒,她是我养的,现在出来只是为了澄清一件事。” “啊?哦。”伏黑惠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被一波冲击搞得大脑宕机,变得只会回答单音节。 迷迷瞪瞪中他下意识回过头,然而看清好友面貌后又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除了打架,养咒灵,你还在脸上纹大蛇?城里人,你好野。 伏黑惠:瑞斯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只诅咒 人是昨天来的, 梦是今天碎的。 事到如今,卫宫佐千代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了,利落地将她和久世零华的纠葛, 以及三年前的事件从头到尾叙述给伏黑惠听。 事后, 单纯男孩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我以为你以前是给我吹逼, 没想到你真这么神经?我以为你只是个简单的中二宅, 谁想到你疯到单枪匹马闯地狱? 伏黑惠带着一腔热血来寻仇,结果居然是场大乌龙——共咒者竟是我好友? 当场, 小伙百感交集起来。 卫宫佐千代以为他一脸空白是猜测落空,于心不忍拍了怕他的肩膀:“好兄弟,别心塞,等放假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津美纪, 既然状况那么相似, 说不定零华对此有头绪。” 也就是这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伏黑从消沉里解放出来,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 可也是卫宫一片好心, 伏黑惠摇了摇头说了句谢谢, 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已经从这个人那得到了庇荫, 不仅幸运地调伏了大蛇、同时也得到了升级, 伏黑惠那时就已经将卫宫当作需要去回报的好人。 所以即便她养了咒灵, 背上了诅咒, 从来不和他说,伏黑惠也能理解, 毕竟他也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卫宫佐千代这个人精哪里看不出伏黑惠不想连累她的心? 如果不是五条悟暗中牵了把线, 她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 不知道的事,卫宫佐千代不会去打听,但如果捅到了面前, 她便不会坐视不理。 何况,她隐隐有种预感,伏黑津美纪昏迷不醒之事,或许真与她有关系。 . 横在两个少年间的除了学业,还有修学旅行。 可以毫无顾虑冲锋陷阵的魔术师,却对学校布置的这项“任务”深感头大,不了解但好歹提早几天咨询了母亲。 刚从超市出来,卫宫佐千代提着一袋据说是照着“普通人修学旅行会带些什么之人气top10”买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要带武-士-刀?(不,为什么超市有这个?)修学旅行难道是某种野外求生演练吗? 卫宫佐千代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哈哈哈当然是那个啊!就是那个沙滩劈西瓜的活动,我看综艺上都这么玩的!” 得了,这里还有一个比她更没有常识的人,卫宫佐千代擦了擦额角的汗:“妈,现在是冬天没有西瓜,不,就算有,我去的是箱根!不是冲绳!” “什么?箱根没有海滩吗?我准备的比基尼岂不是派不上用场?好可惜哦。” “.....不可惜,谢谢。” 卫宫佐千代心累地按掉了通话,看向左前方的巷子口,红眸顿时一冷。 这一条幽巷,与卫宫家仅不到1公里的距离,因为路灯损坏平时无人问津,却不想今天有了不速之客拜访。 “救....救我!” 一个瞪大眼睛的中年男子惊恐地扯着脖子上的触须,脸上一点点涌上痛苦的神情,艰难望向巷子口冷眼观望的少女,他身后淤泥一样的怪物敞开了血盆大口笼罩在男人的颅顶,眼看就要发生血淋淋的凶案。 卫宫佐千代懒懒得倚在墙上,无动于衷的样子看起来倒像与这个二级咒灵一路的货色。 男人不可置信怒吼道:“快救我啊!你在干什么啊!” 卫宫闻言眉毛快要挑飞,她笑了,如男人所愿走近了几步,可又在他希冀的目光下,停在了咒灵攻击范围的边缘。 “干什么?”她露出欠揍的表情,“文明观猴啊。” “.....?”男人一呆,连挣扎的动作都越发不走心起来。 卫宫佐千代摊摊手,恨铁不成钢道:“看看这演技,不能说是拙劣,只能说是离谱,杀气都不知道收,你们诅咒师出来骗小孩都不需要带脑子的吗?” 见败露,诅咒师很果断地放弃原计划,手中翻飞结印! 然而更快的是对方一言不合的攻击! 卫宫佐千代随手按在墙壁上,心想最近苍蝇真是越来越多了。 恐怖的力量宣泄而出像是中空炸开般水泥迅速崩坏,形似绞龙的巨大裂口,爆裂的冲击从巷口一路肆虐到巷尾,而粘在墙上像是鼻涕虫的二级咒灵眨眼间就消失在砖头之下。 诅咒师却早有预感,展开壁障卸去冲劲,借力拉开距离,喃喃自语道:“不愧是传说中上京区最神秘的清道夫,年龄不大,本事不小。” 卫宫佐千代扫过那片废墟,不置可否:“看起来是找我有事?” “少装蒜!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一个黄发戴眼镜的诅咒师?那是我的妻子!” “不记得了,谁会在丢垃圾的时候注意生产日期?哦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些找事的家伙都和垃圾一样让我记不住信息。”卫宫佐千代微微下倾,躲过一道咒力攻击,挑衅地看着他。 男人瞬间被她不知悔悟的表情激怒,如果不是杏子濒死前用咒术传回图像,他可能至今都还要在人海中寻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凶手! “小鬼!放低你的姿态!我还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我好怕哦,”卫宫佐千代脚尖挑起一块石头,以人类极限三倍的速度回旋踢出,获得巨大动量的石子威力堪比子弹。 诅咒师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对方看似不疼不痒却对他致命的暗器,脸色霎时间变得格外难看,本以为他相当于一级的实力杀个小孩轻而易举,却没想到从见面起一直处在被动的是他自己。 “这是你逼我的!灭岚咒法·如龙!” 诅咒师收紧下颌,眼里泛红如同失心的野兽:“面对疾风,小鬼!” 话音刚落,飓风大作,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气团盘旋刹那间形成一道风龙,迅雷之势俯冲到卫宫佐千代面门,眼看那小小的身躯不是被大自然的伟力吞噬也是被那骇人风压碾碎! 这狼灭咒法还有一点意思,卫宫佐千代在0.1秒间兴奋起来,然而手上翻印比大脑还快! 她吸了口寒气,吐出结冰似的咒语:“以太魔术·界门。” 卫宫佐千代面前裂开了一道不容三维生物窥视的缺口,像是在现实的画纸上撕下一角,闪耀着虹光的黑暗次元跃然纸上! 魔力洪流中,虚数空间的大门骤然在人间打开。 呼吸间,硕大的风龙被尽数吸入虚数空间,出现时偌大的阵仗此刻却毫无抵抗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一地惨状,诅咒师还以为自己入了谁的幻境之中。 这...这是什么?他的龙呢?那么大的龙呢?——诅咒师瞳孔又缩又放,这一秒的冲击,他觉得要靠一辈子去治愈。 但是,没有关系!他还有后手,他没有输! 诅咒师躲在背后的手勾了勾——那只二级咒灵不知什么时候从废墟转移到卫宫佐千代身后! “哈哈哈,没想到?淤泥咒灵是免疫物理伤害的,你逃....”不掉了。 声音被掐死在喉咙里。 那只号称破坏不掉的咒灵,下一秒就在男人绝望的目光下步了风龙的后尘,消失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上。 卫宫佐千代拍了拍手,一脸“尸体话真多”的目光打量他。 诅咒师:危。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身为一个优秀的诅咒师,除了具备顶尖的实力外,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能屈能伸的心!这次行动是他草率了......男人终于知道组织里那么多过来试水的前辈,为何有去无回了,谁能想得到,一个生活在普通社会的国中生会拥有那种咒术!。 逃跑中诅咒师猛地后颈一寒,多年生死边缘的直觉令他调动起咒力防御,风顿时像蚕丝一样将他层层包裹住。 然而,再多的防御也是于事无补,因为男人的面前再次显现出一个诡异的黑洞。 卫宫佐千代上下交叠的掌心,缓缓打开:“以太魔术·界门。” 这都梅开三度了?诅咒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后逃离,但他以为的吞噬现场并没有出现。 “现在是我的回合。” 少女甜软的声音像是催命符,诅咒师骇然地望着黑洞里熟悉的风暴,大脑彻底沦为摆设,惟一句话至死都在心间晃荡——用我的杀招杀我,请问这就是我杀我自己吗? 却不想对方比想象中还要更杀人诛心。 佐千代笑眯眯地望着他,举重若轻道:“面对疾风。” ....... 人的生命有时就像一捧轻飘飘的烟灰,风过即散。 战后的空气格外污浊,巷子天翻地覆,只剩一地残秽和败景,光线昏暗到连影子都看不清楚。 东方的暮色披上夜网,夕阳被层层叠叠的乳状积雨云埋藏,今日最后一点锋芒也被不作美的天公收了回去。 秋冬交际,日本又快迎来雨季。 卫宫佐千代将手抵在断壁残垣上,白色的法阵展开,中间像是表盘的纹路旋转起来,溢出的洁白圣光驱散了黑暗。 末了,建筑复原,土地翻修,连老损的路灯都重新拥有价值,沉重的阴天下,这道莹白的光芒像是一剂献给崩塌的世界的良药,所及之处无不焕然一新。 一切简单的像是电影的倒放。 将一切纳入眼帘之人发出悠长的叹息。 拥有这样能力的卫宫佐千代,无论看过几次,都像是误入人间的神祇一样不可思议。 让人敬畏,让人痴迷。 ——就是那个装了大葱的购物袋碍眼了点。 卫宫佐千代收手后,淡淡地瞥了眼尽头的阴影。 “不出来吗?” 随着这句问话落下,头顶由“帐”笼下的阴霾收起,替大动干戈的少女掩人耳目之人,缓缓走到光线下,宽大的僧袍随风摇曳,惊动了空气中的浮尘。 男人撩起额前的黑色刘海,展露出温和的笑颜:“好久不见,卫宫君。” 卫宫佐千代觑了他一眼,习以为常道:“夏油先生,今天又是路过我家?” “哈哈是呢,”夏油杰装作没听出话里的戏谑,“卫宫君又一次忘设‘帐’了,被学院派的咒术师看到会挨骂的。” 帐,一种简易结界,可以阻止普通人进入战场,也可以遮掩打动传出来的动静,总之就是偷鸡摸狗搞事必备的技术,但卫宫佐千代学不会,但她有差不多的手段,虽然没几次记得用就对了,主要是习惯没养成好。 以前执行时钟塔的任务时,有搭档包揽边角工作,而叛逃后那些找茬的魔术师比谁都警惕神秘,卫宫佐千代从来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因此,即使时代变了,她还是会忘记做工序。 卫宫佐千代有些心虚,可她的心虚是要靠倒打一耙来掩饰。 “那是你们咒术师的规矩,和我什么关系?说起来,我都还没要祓除诅咒的劳务费。” 好一招强词夺理,反客为主! 夏油杰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善如流道:“好啊,成为咒术师,包吃穿住行,过去的劳务费全给你结清,还有五险一金。” “.....不了不了,我不想和你们保持肮脏的金钱关系。” 夏油杰狭长的狐狸眼眯了起来,像是看着叛逆期闹着要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小女儿一样,慈祥又怜爱。 “没事,去掉金钱,只发生关系也可以。” 卫宫佐千代眉头一皱,发现今天的夏油杰比往日更要难缠。 报警的手蠢蠢欲动。 · 他们相识的契机其实再普通不过。 前两年,有一些活泼的“窗”会向卫宫佐千代搭话,他们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 “你为什么不当咒术师?” 瞧这话说的,难道会做菜的人都要去当厨子吗? 对此卫宫佐千代总是草草敷衍,可次数多了难免有些郁闷——这个世界难道背了诅咒,会所谓咒术的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吗,后来她联想了“普通boy”伏黑惠和“普通社畜”七海建人便释然了。 看,这不还有和她想法类似的人吗,虽然他们一个在三年前重操旧业,一个在前两天宣布不当咸鱼要接受五条悟的精英教育。 擅自踏入混乱异常的那一侧,只会消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爱。 夏油杰最初出现时,和那些“窗”没什么不同,都是带着先入为主的见解劝说她加入高专。 只不过,夏油杰那格外熟悉的声线,让卫宫佐千代心跳漏了一拍。 她惊疑不定地打量这个长发,大裤管的咒术师,才从对方男菩萨的气质上排除了梅林马甲的可能性,不可能的,梅林变性都不可能变靠谱。 要知道,与花之魔术师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梅林却一直占据她心目中“虽想揍觉脏手”排行榜第三名,顺带一提第二是伽摩,第一是五条悟。 好家伙,白毛黑石锤。 初见时,卫宫佐千代对夏油杰可没什么好印象。 但,也不讨厌就是了。 奇异地,佐千代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殉道者般向死而生的决绝。 这不免让卫宫佐千代感觉不适,不是厌恶,若要囫囵概括的话,只是她与夏油杰之间存在天然的、不可磨合的隔阂,像照着镜子能看清对方轨迹那般可以彼此理解却不能苟同。 卫宫佐千代直觉他是个麻烦。 可偏偏与其他碰壁就不再讨苦的窗不同,被她避之不及的夏油杰在劝人入行这事上执着得疯魔。 像开头这样,隔三差五的“偶遇”让夏油杰这个老油条完全放弃找一个有智商的理由,反正卫宫佐千代从来没有相信过。 ——“今天要考虑当咒术师吗?” ——“高中填了吗?东京咒术高专就很不错,他们校长是好人。” ——“你和七海关系很好,有没有考虑去他名下实习?” 师傅,别念了! 卫宫佐千代从一开始的不耐驱赶,到最后无可奈何,默认夏油杰出现在她的世界,只不过她的回答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维持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 · 往日,夏油杰得到卫宫佐千代的拒绝便会打道回府,可今天似乎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咒术师待遇非常好。” 卫宫佐千代提着袋子一意孤行:“看你也像个文化人,我奉劝你别入传-销。” 夏油杰不依不饶:“咒术师这边需要你。” “家里洗衣买菜也需要我。” “你不觉得被一群无知的人类指使做鸡毛蒜皮的事是浪费吗?你的能力再这样下去只会蒙尘!” “.....啧。” 鲁迅说的好啊,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听到雷点蹦迪的话,佐千代匆匆的脚步终于为夏油杰网开一面,她回头认真而坚决地看着男人。 “你眼里我所谓的能力,在我看来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的方式,抛开咒力,你与他们一样,也需要柴米油盐的供养,难道比他们多一个工具,就要摆脱人类的身份了?” 夏油杰温和的表情悉数褪尽,“不是的!咒术师从大脑构造上就与没有咒力的人不同,我们与他们是不能互相理解的两个物种!” 夏油杰天生眉目低垂像个慈悲的佛陀,但嘴角挂着的讥讽又让他如同一个造业铸嘴的妖魔,卫宫佐千代看他这副模样,不知道嘲笑谁一般哼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也直说好了,我所拥有的也不是咒力,你我也并非一个物种。” 所以,我们不是同伴。 她舌头刚想将话语吐出,却在见到男人的表情时,停了下来。 夏油杰全权接收她第无数次拒绝人的话,如同引颈受戮的天鹅般,面容写着痛苦,挣扎,和麻木的宁静。 卫宫佐千代感觉怪异,明明被拦下来为难的是她,为何夏油杰却要露出没有退路的表情。 男人如佛祖般宽厚的耳垂上钉着与卫宫佐千代很相似的黑宝石耳钉,拥有比别人大一圈的耳朵却永远对眼前这个人选择性失灵。 “成为咒术师,卫宫佐千代。” ——像是对着神像祈愿的信徒,诚恳的,绝望的,孤注一掷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只诅咒 夏油杰和加茂宪伦的赌约在于卫宫佐千代是否会脱离过去成为咒术师。 如果卫宫佐千代能醒悟, 想清楚自己与她的养父母是两种生物,夏油杰愿意优待她,让她的父母成为他“猴子清除计划”里的幸运儿, 而且可以帮助阻止意图不明的加茂宪伦进一步伤害她的行动。 不是说夏油杰动了恻隐之心, 放卫宫夫妇一条生路, 而是他发自内心的在乎他的同类——每一个咒术师的感受。 咒术师们就像名为世界的汪洋里兀自游曳的鲸鱼,强大而孤独,发出其他生物无法理解的音波, 维持着与自己那数量稀少的同类的共鸣,一生都在飘摇却到死都要在鲸落中被蜉蝣蚕食, 贡献出自己的血肉。 蜉蝣虾米能理解鲸的世界吗?必然不能, 就像看不见诅咒的人与咒术师虽共生在一片天空下,见到的色彩却截然不同。 光影之下, 每一个咒术师自出生起就注定在抵死为凡人而战,祓除诅咒,拯救世界中燃烧自己,可即便强大如五条悟这样的灵魂也添补不了无休止的欲望滋生出来的黑洞。 到最后,还要受尽人类身上那源自无知的恐惧, 憎恨和责怪,在他们眼里看不见就是不存在, 所以愚蠢地将拥有力量的咒术师视作不幸的源头。 殊不知,咒灵只会诞生于这些非术士的杂念之间。 咒术师不得人心,却要为人心付出一切。 夏油杰背着这样的责任过了十几年, 吞咽下无数诅咒的苦果,可依旧看不到所谓和平的尽头,然而与之相反的是,他却要一点点见证朝夕相处的同伴日益减少, 同期伙伴走入末路。 不断辗转在失去之中,夏油杰逐渐认清了现实——看得见诅咒的咒术师与看不见诅咒的凡人是两种物种,咒术师才是保护世界的人类,而其他的,则是只会制造麻烦的“猴子”。 一直以责任为生的夏油杰,在16岁的时候,屠-杀了一整个将咒术师后裔当作灾厄对待的村落,随后杀了他的普通人父母后叛逃,这么多年一直在潜伏安插眼线,收集同伴。 是的,责任,他的责任是保护人类,保护他所认为的人类,因此要肃清那些身为咒灵源头的猴子,创造出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叛逃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来自昔日同伴的追捕和得罪过的诅咒师的追杀,使人分身乏术,可即便如此,夏油杰也是当时唯三的特级咒术师之一,能够收伏连同特级咒灵在内无数咒灵的咒灵操术,使他在最狼狈的一段时期里除了五条悟外无人敢正面进犯。 之后,夏油杰以防万一,又为了方便掌控敌人的动向,除了在东京、京都两所咒术高专外,他也在与咒术师关系暧昧的驱魔师那方安插了不少“眼”。 他的咒灵就是眼。 ....... 三年前的平安夜,夏油杰正在与自己召集来的同伴吃着团圆饭,忽然养在圣十字町修道院外的咒灵传回来了强大而异样的力量波动。 这种程度的咒力属实罕见,夏油杰放下餐具,带着讶异的心,与那只咒灵共享了视觉—— 一眼万年。 如果说,过去他从五条悟身上看到的是这个世界最极端的力量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小孩,便让他知道何为撕破规则、逆转时间的神之手笔。 凭空创造出植物的生命,那是不是人也可以..... 她发射出的咒力弹攻击性很强,平心而论让他硬吃下来都未必能保证毫发无伤。 拥有这种能力,是不是能救下更多的同伴? 夏油杰自那之后就有些心事重重,可还未等他从一边的冲击里回过神来,没过几天他又听到了另一个重磅消息:收伏特级咒灵的卫宫佐千代,当天进入了东京高专,同时五条悟也介入了其中,最后陪同她的是七海建人。 夏油杰狂喜:稳了,恭喜我方再获一名大将。 然而现实却让夏油杰失望了,在他暗中观察下,小孩的生活好像没发生什么变化,连从那个猴子家搬出来的前兆都没有。 一打听,好家伙原来人家至始至终就把自己当成普通人!是那种用坏了电器,明明能自己复原却还要走猴子流程打电话报修,有着非常强的自我管理意识的“普通人”。 他还在计划如何把这个小孩从五条悟那诱-拐过来,结果人家连门都不想入,还将他一众同伴反锁在外,没戏。 夏油杰承认他急了。 如果要以猴子的形容来粗浅地描绘他的心情,那大概就是孩子妈发现自家天才儿童不思进取,每天只和一群不开化的差生厮混不说,还总想让自己聪颖的大脑停止思考,把智商降低到与返祖动物一个程度,从此沦为方仲永——的那种痛心疾首。 夏油杰很想晃晃卫宫佐千代的脑子里看看有多少斤水,为何他如何苦口婆心,她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为什么?”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夏油杰发出灵魂叩问。 卫宫佐千代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也很头疼,她想了想最后从购物袋里掏出一盒桃子乌龙pocky,拆开包装问了夏油杰,得到了一个目光怪异的拒绝,然后自顾自叼着。 “没有为什么,纯粹只是喜欢而已,就像人会下意识挑自己喜欢的口味一样,我喜欢现在这种生活。” 夏油杰暗恨道:“那是因为你的父母不知道你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力量!试想一下,如果哪天你带着诅咒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做?厌恶,恐惧,还是要除之后快?” “即便你为这个世界承受了灾厄,他们也只会将你当作不幸的源头,关进牢笼,高举火把,杀了你还要欢呼喝彩!醒一醒,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是吗,”卫宫佐千代吃得津津有味,满脸不以为意道:“可我见咒术师也不欢迎我啊,我还记得我背上诅咒的那一天起,你们上层不是叫嚣着祓除我,便是囚-禁我。” 她看着夏油杰道:“你看,纵使眼界不同,咒术师的脑子和人的脑子没什么不同。” “不一样....” “一样,”卫宫佐千代打断了他,手中一小袋饼干逐渐见底,她分出闲暇寻找纸巾,夏油杰迟疑了两秒递给她一张黑色的手帕。 卫宫佐千代瞟了眼,巴宝莉纯色经典,闷骚男的挚爱,她没接,因为她找到平替印花纸巾。 “一样的,因为无论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他们都有好坏之分,有接受我的咒术师,自然也有想着怎么利用我的咒术师,同样的,有排斥异常的普通人,也有平常心的普通人,人心千变万化,不要一竿子打死啊,那对一心向善的灵魂太不公平了。” 卫宫佐千代对夏油杰这种从排外心理隐隐发展到报社的思想熟得不能再熟,因为她也是这么过来的——一开始也是全心全意厌恶魔术,可后来走遍世界见到不少行医救人的魔术师后,她那想要重启世界的念头终于在不停动摇中湮灭。 但就像她所说的,人心有异,有卫宫佐千代这种能及时止损的人,也存在诸如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施行报复的苍崎橙子,与向着毁灭后的新生而孤单前行的卫宫切嗣,夏油杰这般。 因此,夏油杰不但没有动摇,反而加深自己卫宫佐千代不识黑暗,被猴子的花花世界蛊惑的想法。 或许,加茂宪伦真的是对的。 卫宫佐千代再强也只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小鬼,见识的最可怕的咒灵,也只是由一个本质善良的巫女演变来的诅咒,她并不能认识到这个存在咒灵的世界有多么畸形。 只有将她从舒适圈里剥离,斩断那些庸碌的羁绊,让她看清现实的残酷,卫宫佐千代才会成长,才会知道命运从来没有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利。 夏油杰眸光比夜幕还要黯淡,那是见过无数悲剧后收敛锋芒的黯淡。 半晌,像是为了杀死自己内心里最后一点良心,他开口质问卫宫佐千代:“猴..人类创造咒灵,咒灵残杀人类,咒术师夹在中间,成为彻头彻尾的异类,这个世界可待我们公平过?” 卫宫佐千代很烦恼,为什么夏油杰总是在寻求她的答案,关于世界是否存在公平一说本来就是众说纷纭的哲学问题,但本着不想看到世界又诞生灭世少年,她耐心分享了她的感悟。 “关于公平,每个人心中都存在不同的度量,都是同过协商比较出来的,如果你站在唯心的角度,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那就是公平。 我一直觉得世界在演变,不幸的事件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如果只是从饱受咒灵的困苦这件事上,我觉得咒术师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从广义上世界达到公平。” 夏油杰冷笑一声:“但如果说,咒术师本不该遭受这一切呢?人类分明是造就诅咒的罪魁祸首,为何要由咒术师担负这个责任?” “......”卫宫佐千代一眨不眨望着夏油杰,“原来如此,你仇恨的源头在这。” 她冷漠地收回目光,不再有与他深谈下去的欲望。 先前,她以为夏油杰是从普通人那遭受过虐待因此存在偏见,可现在她终于听明白了,他是为了消除自己对咒灵的仇恨,将怒火铺盖在全世界上,和过去差点误入歧途的她没什么两样,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自己走出来,劝说根本不起作用。 临走前,她冷眼侧目:“夏油杰,人是目的,不是工具*,不看清你本心,一直拿所谓“把道具生产出来便是要做什么”的责任麻痹自己,你永远分不清你的愤怒是源自对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对他人能轻松走出阴霾的洒脱的嫉妒。” 你,什么都不懂——夏油杰站在阴影下,死死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失控的咒力犁碎了卫宫佐千代刚修好的路。 他们两个就像在同一条路上往相反方向走的人,沿途看到的风景接连重合,却在一期一会后再无并肩可能。 同道殊归,背道而驰。 沉闷的铃声忽而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响起。 那头的加茂宪伦禁了一个双马尾缝合脸咒灵的游戏声,电话抵着肩膀问道:“考虑得如何,夏油君?” 几秒后,对面传来低沉却清晰的回复:“执行,那个计划。” 一旁凑近聆听的真人,发出桀桀怪笑,被加茂宪伦死死捂住了嘴,虽然全在他预料之中,可还是愉悦地勾了勾嘴角,甚至模仿起夏油杰的用词,说道: “没问题,我们一定能将卫宫君从‘猴子’那方夺回来。” 至于谁是猴子呢,我觉得是你呢,夏油杰君。 加茂宪伦挂掉电话,点名道:“花御,真人,任务来了哦。” —— 11月25日,是卫宫佐千代他们修学旅行的日期。 说实在的,这几天天气实在不太好,云层很厚,乌压压的像是要随时降下滂沱大雨一般,卫宫佐千代缩在旅馆里和伏黑惠还有奥村兄弟打牌。 骗得燐抽下鬼牌后,一轮游戏又宣布结束。 长途新干线坐得她有些倦,便不打算继续,而伏黑也说想回去看小说,四人约着晚饭后再找些乐子便散场回屋。 虽然外面天气不好,阴风怒号,但其实并不妨碍学生们这两天一夜的旅行,因为学校订在箱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学生聚集在室内享受温泉,这样也方便管理,学生间的交流目的也达到了。 而且这次学校不知为何格外大手笔,订了五家旅馆,分开安排一个年级500多个学生,还不是往年那种睡榻榻米的大包间,学生四人一间,享受高级宿舍的待遇。 走廊很空,即便卫宫佐千代低着头刷手机也畅通无阻。 忽然她若有所感,可还未等到抬头,眼前的阴影已经翩然而至。 班主任加茂雅伦带着他那特别斯文败类的金边眼镜,出现在她面前,笑得假惺惺。 卫宫佐千代心中一紧,这个人什么时候有这种接近而不被她发现的实力了?面上仍是纹丝不动的挎脸,不走心地招呼道:“老师好。” “卫宫同学,走路不要总是低头哦,”他眯起眼,勾起唇角,这副皮囊本有些阴柔,这么一笑倒有些春风拂面的感觉,可卫宫佐千代却有种在倒春寒里光膀子经历了一遭的恶寒。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一句:“小心,不要跌倒了。” 从卫宫佐千代边上经过时,脚步无声无息...... 草,好恶心,卫宫佐千代摸着浑身起的鸡皮疙瘩,心中翻江倒海。 加茂雅伦不阴阳怪气了,不是世界末日的话那只剩下三种可能:一是刚刚那是他的孪生兄弟;二是他终于脑瘫了,当然佐千代更愿意相信是被盗号了,毕竟操作都不一样;三是他以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现在终于不用隐忍,当然这也代表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改变。 卫宫佐千代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拨打了五条悟的电话,想从他那拿到一点情报,结果无人接听。 这很正常,毕竟那是象征自由的男人五条悟。 结果,她又拨打了七海的电话,同样也无人接听。 这不常见。 因为在久世零华的事件之后,身为邻居的七海建人就成了咒术师那边板上钉钉的卫宫佐千代的监管人与担保人,上层要知道她的行踪,除了通过加茂雅伦,就是从七海那得到。 一旦卫宫佐千代有什么异动,七海建人便是上头开刀问责的对象,所以为了保下卫宫佐千代,付出最多的或许不是五条悟,而是七海。 因此,七海建人有一部手机专门为卫宫佐千代保持24小时畅通,就是防止她出意外。 现在,卫宫佐千代不确定,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出意外。 也许是睡着了。 按下不安的心悸,卫宫佐千代安慰自己是她过于敏感了。 回到房间,室友都没有回来,许是去泡温泉了,佐千代没在意换了衣服打算小睡一下。 ....... “轰隆隆——” 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豆大的雨珠敲击着窗台,暴雨终于在夜里如期而至。 卫宫佐千代揉着惺忪的眼睛,对着黑蒙蒙的屋子发了会呆,半晌才想起自己在哪。 习惯黑暗后,她扫视一周,发现另外三张床铺格外整洁,心中瞬间闪过怪异——她那三个同学是不是出去太久了? 拿起手机:[20:21] 不对劲。 令卫宫佐千代警觉的不是这个时间,而是这么久她没有收到一条信息或者来电。 下一秒,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信号被人屏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第三十只诅咒 黑暗的重量像块沉甸甸的铁, 压在城市上空,无边的雨幕连续切割着霓虹灯火,水气中破碎的光晕蒙在万物上, 造就了海市蜃楼般的虚境。 晚8点到来, 意味着出行高峰期已过,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一只形似鹈鹕的巨型鸟兽从天际划过, 身长足足有3m, 拥有一张硕大的喙,看宽度完全能塞下一个成年人。它悬停在一幢幢居民楼上空, 冰冷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下方毫无知觉的人类,似在盘算什么。 而从这只鹈鹕体内, 忽然传出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 “呐, 花御, 我们已经到了那个共咒者设立的结界边缘了?” 真人一边说着一边改造了鹈鹕, 在它的颅顶额外开了一个洞, 然后调皮地将眼睛贴了上去, 打量这个他们之后要大闹一场的场地。 鸟儿同为咒灵, 被开瓢好似也无关自己痒痛, 开始煽动翅膀往结界深处飞去。 它体内另一只名唤花御的咒灵张嘴回复,若有人在一旁聆听一定以为它说的是什么加密通话而不明所以, 但真人却听懂了。 “也是,夏油杰提供的这只四级咒灵还挺有意思的,咒力低微到几乎忽略不计, 就像普通的动物一样,但体内却别有洞天,”真人上下摸摸格外宽敞的口腔, 回春的“妙手”蠢蠢欲动,“没有它我们一进来就会被发现?” 虽然知道真人能改变自己的外形,花御还是善解人意地将自己健硕的体型缩在一起,给真人足够大的探索空间。 【三级以上的咒灵和使用咒术的咒术师都会被结界检测到反馈到主人那边,但对不同对象的警报触发存在有延迟,弱小的咒灵只有特别靠近中心才会惊动卫宫佐千代,而一级以上的咒灵在踏入时,她那边立刻就会知道。】 真人笑道:“看起来是很有水平的咒术嘛,搞得我特别想和那个共咒者玩一场。听说对方是个可爱的小孩子,我一拳打下去没准她能哭很久。” 花御不赞同道:【别闹,这次行动动静能越小越好,过早暴露我们的实力,只会引起咒术师那边的戒备。 借这只鹈鹕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在加茂那边没有准备好前,我们决不能被卫宫佐千代发现,你忘了吗?加茂说共咒者会瞬移,她若是提早返回,说不定会功亏一篑,这次可是我们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 “好嘛,本想今晚猎个痛快的,这次就放她一马,”真人懒洋洋地翘着腿躺在柔软的舌头上,拨弄着身边黑色的小球,随手捡起了一颗,里面凝聚着一只一级咒灵。 ——是夏油杰的“小宠物”。 真人看了两眼,不以为意道:“准备了这么多一级咒灵也说是用来绊住卫宫佐千代,对方只是个小孩子,加茂君是不是太高看她了?先不论有能完美隐藏气息的花御带着逃跑,即使被追上,我觉得我们两个合力解决一个小鬼也很容易?” 【加茂雅伦不会无的放矢,他如果出手就是要保证百分百的成功。】 花御乖巧地抱着双腿对着真人道:【这么久了,卫宫佐千代的实力在咒术师里都还是个迷,就足够证明她有着我们不知道的底牌,况且她体内那个特级咒灵,也不是好对付的。】 花御补充道:【我们这次的目标只有夺走共咒者的母亲,留下来战斗不是明智之举,她身边聚集了不少咒术师,万一打草惊蛇惹来围剿就糟糕了。】 真人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懂懂懂,一击必杀,速战速决。” 他拿出一个玻璃瓶,晃了晃里面黑色的咒胎:“把这个让爱丽丝菲尔吃下去,用我的无为转变让二者融合就大功告成了?” 花御点了点头,透过真人挖的洞看清外面的景色:【她的父母这两天都休假在家,我们得想办法进到他们家才行。】 “真谨慎啊,在家外面还设一道壁障,是想防我们这样聪明的坏人吗?” 小真人又起坏心思,它绞着自己的马尾,阴恻恻地笑:“该说卫宫佐千代真是在乎她两个没有血缘的父母,还是说抗拒非日常的入侵? 难以理解,明明和一个百年咒灵共生共死,完全可以划入我们的行列,却非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类,这么矛盾的灵魂,下次我一定要剖开她的□□看看,里面没准是一阴一阳,两中颜色的呢。” 【啊,那是不是人类所说的双性人?】 “......”真人沉默,但不知为何没有纠正同伴望文生义的认知错误,只是感慨:“花御,你有的时候就是太耿直了。” 【?】 特殊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真人见外面的海拔逐渐下落,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暗中拱火刺激诅咒师,然后买下咒术师那边的观察日记,收集共咒者发觉不同诅咒师与咒灵的时间,来绘制交叉圈,从而测算出结界的阵眼——我也是佩服能想出这中馊主意的加茂君,太屑了,不过我喜欢。” 此时花御的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只要破坏了阵眼......】 真人愉快地勾起嘴角,一蓝一紫的异色瞳里翻滚着邪恶的浪涌,他想到接下来的场景,抑制不住的破坏欲让他笑了出来。 “破坏了阵眼,无论是外层的结界,还是房子的壁障,全都会失去功效。” 到时候,卫宫家将会彻底沦为他们两位屠夫的屠宰场。 · 在这段时间里,卫宫佐千代翻遍了整座旅馆。 她也顾不得会不会让人难受,褪下戒指,令自己的感知覆盖了整栋大楼。 没有人受伤,所有人情绪很放松,心率也很平稳。 但无一例外,都睡着了。 卫宫佐千代一开始猜测是学校准备的午饭有问题,但想到能把感染久世刺青因此获得耐毒性的自己也放倒,普通药剂显然难以做到,这其中一定还添加了咒术或者驱魔师的魔药效果。 对咒术师和驱魔师来说,杀死普通人轻而易举,像现在这么大费周章,对方真正的目标只有可能是学校几个拥有特殊力量的学生。 卫宫佐千代破坏了伏黑惠与奥村兄弟的房门,尝试唤醒,然而平日都很机敏的三人依旧睡得雷打不动,像是抄底完成所有假期作业赶在天亮前痛睡一场般安详。 思忖一番后,卫宫佐千代放弃使用极端手段叫醒三个伙伴,将他们转移到一个房间,然后在门上绘了一个法阵。 “以太魔术·壁。” 术成,阵隐,四周升起透明的光壁,像玻璃罩子般将伏黑惠三人牢牢扣在其中。 壁这个魔术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无法跨越的墙壁将范围内的空间隔绝出来形成独立的次元,使人从外面能看见内部却因为存在界限而无法进入,而里面的人想出来则需要极大的力量去打碎光壁。 显然三人还不具备这中实力,因此除了卫宫佐千代主动解除,其他人根本无法伤及他们。 当然,这看起来万无一失的魔术存在一个缺陷,就是内外的物质无法进行交换,其中就包括空气,因此为避免三位发小憋死,卫宫佐千代设定了一个小时自动解除的机制。 在这段时间里,她必须弄清敌人的目的。 大楼里已经没有醒着的人,卫宫佐千代下楼时还看到几个直接睡在地上的学生,想必他们昏过去的时机十分突然,幕后者准备得很充分,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察觉的机会。 她试过用大堂的紧急电话联系外界,也去看了监控室,毫无意外,所有信号传输都被切断,连用内部网络传递图像的监控摄像头都无法正常工作。 卫宫佐千代看了看被骤雨敲打得啪啪作响的窗户,玻璃像是装在瀑布里一般,水流遮挡了所有的视野,眼下暴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雷电交加,狂风大作,让本就扑朔迷离的现况更加雪上加霜。 他们就像是一群进入了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旅客一样,困在庄园主精心策划的迷局里。 是的“庄园主”,只有提前知晓一切的庄园主,才能有如此周全的计划。 ——莫名其妙提前一个学期的修学旅行,选择室内的箱根温泉之旅,还有看似是照顾学生的奢侈住宿安排,现在想来都是为了凑齐这次游戏中行动不便的雨天要素,减少学生人数从而方便掌控,卫宫佐千代敢打赌五所旅馆出意外的恐怕只有他们这里。 是学校干的? 不,更直接一点,是塞钱成为学校大股东,拥有话语权的加茂少爷统筹的一切。 加茂雅伦最近诡吊的行为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卫宫佐千代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从大门出来,来到打造成艺术园林的户外。 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雨水瞬间打湿了衣领,她目光扫视一周,果不其然,没有发现加茂雅伦的踪迹。 但卫宫佐千代笃定他没有离开,而是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发出窥伺的目光。 有可能成为目标的三人已经被保护起来,卫宫佐千代没了后顾之忧,瞬移至高空,识海完全开放,只要加茂雅伦发出一丝动静...... 蹲坐在树梢上的缝合线男人看着高空上的人影发出讥笑。 “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早醒来,看来是久世零华带给你的抗性,”加茂雅伦伸出食指中指并拢,“无所谓了,反正真人他们已经找到了阵眼。” 上方,卫宫佐千代目光一凌,一秒锁定方向,男人的声音刚落下,魔术‘廊’就将她拉至加茂雅伦面前。 风过无痕,破空的斩击顷刻削去男人半个肩膀,鲜血之花在雨幕里迤逦地盛开,但他却像毫无知觉般笑得格外开怀,嘴里念念有词。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帐成功被放了下来。 加茂雅伦失足跌落,气息渐弱,他倒在地上,眯起眼睛,肆意地望着卫宫佐千代 “你,活得太懈怠了。” 意味不明的话一毕,他的意识便断开了与这具身体的维系。 而卫宫佐千代设立的结界也在这一瞬间被人攻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第三十一只诅咒 错了, 全都猜错了。 加茂雅伦要将她困在这的目的,不是为了迫害谁,而是要调虎离山。 而这一水的学生也是为了限制卫宫佐千代无上限破坏力的发挥。 想清楚后, 卫宫佐千代的眉目愈发阴鸷,魔力顷刻暴涨, 又是一击猛拳沉重地砸在暗色的帐上,力道足以令磐石分崩离析,然而这道薄如蝉翼的结界却是纹丝不动。 它能吸收外界的攻击, 转为自身力量。 卫宫佐千代观察了一番, 下颚逐渐收紧——太像了,无论是散发出的波长, 还是它运作的模式,这个“帐”都和当初笼罩在久世宅邸外的结界一模一样。 但拥有特殊功能的帐势必要放弃一些条件才能达到平衡,卫宫佐千代不得不怀疑, 如此奇特的帐是不是只能关住她一个人。 针对她,却十分了解她, 不错啊加茂雅伦, 你真出息。 卫宫佐千代先前一斩分明避开了加茂雅伦的要害, 而且他体内也无毒素沉淀,可就是那么呼吸的功夫,他的气息便全部断了。 显而易见那副躯体已然死去,但卫宫佐千代不信敌人会这么自尽。 难道是类似苍崎橙子一样的人偶术?灵魂不灭就能无休止地创造身体? 可疑虑再多现在也要把加茂雅伦的研究放一边,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卫宫佐千代深吸一口气,从帐的边缘后撤了一步。 人类到怪物的转变已经准备就绪,白金色的光点稳定上浮,血肉的实感逐渐消失,躯体开始有些透明—— “咔啦”一声。 有什么东西碎了。 此时, 卫宫佐千代整个人像是被冰冻在原地,血色刹那间从那张失神的脸上褪尽。 留给爱丽与切嗣的吊坠,碎了。 那个平日像是信号发射器的宝石,是被注入魔力的特殊礼装,除了佩戴者自己捏碎外,能够使其破碎的只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佩戴者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霎时间,大脑涌进无数的记忆,它们化作五彩缤纷的碎片定格在她的思绪里,却因为到来的时机不对,而污染上了红色的阴霾。 ——希望老天不要这么折磨自己,放过她那已经是普通人的父母。 卫宫佐千代像个普通人一样,开始祈祷。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今生理应幸福,求求了,不要再次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千万,千万要是第一种可能..... 虚数化的速度从未那么快过,忍去洗涤掉一身细胞的剧痛,她终于可以摆脱眼前这该死的帐。 光影瞬息万变,尘埃落地时,她已经回到家门前。 卫宫佐千代无光的瞳孔在雨夜里无数次缩放,先前若还心存侥幸,但在看清如今陌生的景色时全没了。 草木连根拔起,围墙悉数倒塌,数不清的咒灵盘踞在那幢昔日温馨的洋房外,狰狞的面目在她到来时齐刷刷地转向她,开始贪婪地叫嚣。 晚风被作呕的血腥味浸染,不顾场合的雨兀自坠下,从乌云里渗出的苦露一滴一滴,砸进干枯的眼底,那里面没有波动,复杂到极致的心情无以阐述,就变成空白的死寂。 夜以继日维护的宁静就这么被踏碎,她能回以这份恶意的,也只有无尽的沉默。 一只观察她许久的咒灵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本能,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去,然而却像是撞上什么屏障般定格在半空,连人的衣角都未触及,对方解离万物的魔力却已经铺张开,咒灵肥大的躯体连痛到来不及体验已经支离破碎。 卫宫佐千代头也未抬,一脸空白,一脸无谓。 此时,握在掌心的戒指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骤然断裂,分成两半。 发现了,她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将伴随自己快10年的礼装放进口袋,反正作为普通人的生活从今天起也荡然无存,留着这枚戒指也没什么用。 咒灵群因为先驱的覆灭开始暴动,越来越多的攻击锁定了唯一猎物,其中不乏一级咒灵的术式,但无一例外都撞上时间凝滞的“线”,眼睁睁看着杀机的洪流到不了卫宫佐千代跟前就成了不动的冰川,被定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半空,像是场表演性的玩笑。 反倒是陷入囹圄的卫宫佐千代没怎么动,她薄凉的眼珠惊艳无比,一只拥有智慧的咒灵和她目光交织,以为见到末日赤金色的骄阳,脑海里什么战意都烧成灰烬,占据上风的反而是退怯与恐惧。 ——这是无法战胜的怪物,是比特级咒灵更加可怖的存在! 但它却无法逃跑,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早就把“阻止卫宫佐千代”的死令刻进它的四肢百骸。 卫宫佐千代不在意咒灵的心理变化,淋了雨有些意味阑珊道:“是不是,该我了?” 那些高等的咒灵一听,顿时如临大敌,启动强弩之末的反扑,杀招不要钱一样撒了出去。 然而,人已经不在原地。 去哪了? 咒灵刚发现情况不对就敏锐地尖叫四散,却也为时已晚。 只听“轰”的一声! 余波荡开,像是利刃,横扫千军万马! 宇宙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倾倒,连大自然的雨水都要避其锋芒,冠位魔术师不再约束自己,暴虐的魔力如离了牢笼的豺狼虎豹,凝出实质冲散所及的一切。 摧枯拉朽的力量下,咒灵灰飞烟灭,地面被无情掀翻,民宅轰然倒塌,遍地是零落的废墟。 卫宫佐千代稳定清缴猎物,由十数只一级咒灵与若干二级咒灵组成的防线不堪一击,原本严严实实的包围圈坚持不到一分钟便节节败退。 到最后只剩下一只咒灵瑟瑟发抖地挡在面前,卫宫佐千代睨了一眼,抬抬手,这只咒灵同样迎来必死的结局,连声音都发不出,就化作青烟消失在这个世界。 卫宫佐千代不敛的锋芒太过锐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七海建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她杀光所有咒灵,推门而入的一幕。 · 时间倒退三个小时。 这次由加茂家发起的会议来的很突然,被召集的同时还有五条悟与七海建人。 听到这个消息,五条悟这个泼皮像往日一样耍赖抗拒,令一旁的七海甚是无语,他放下手中的财经周刊,本来只是和五条悟探讨上京区近日怪象,谁想还要兼顾拖五条悟开会的狗屎工作。 问了伊地知才知道,这一次会议是关于前天被带回高专的特级被咒者·乙骨犹太以及他的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的安置事宜。 哦,这年头会和特级咒灵纠缠不清的未成年真是层出不穷,难道说这是他们这些老派大人理解不了的后浪潮流? 七海思绪不受控地飘散出去一下,很快回笼,看向被欺负得欲哭无泪的伊地知:“乙骨犹太是五条悟带回来的,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 伊地知好不容易从五条悟那抢回眼镜,闻言支支吾吾答道:“好像,呃,是说七海先生对情况相似的卫宫同学有相当长的观察经验,高层认为你或许可以看出乙骨犹太身上潜在的危险?” 有点牵强,七海建人不犹心生疑窦,但没多说。临走前想打个电话,但想到小孩可能在箱根享受青春,也就放弃扫她的兴。 会议和七海想象一样,冗长无趣,都是胆小的上层一昧试探五条悟底线的博弈,偶尔唤到他也是无关紧要的问话,一趟下来足足浪费他两个小时的功夫。 等二人走出高专时,外面的天已经暗到连影子都看不清。 五条悟先是叫住了七海建人,问道:“你有收到未接来电吗?” 七海一愣,掏出手机,上面果然有一道未接来电。 他突然想到今天开会前有工作人员让人上交手机的举动,这种流程过去不是没有过,一般都是发生重大事件紧急会议前,防止有人窃听,但今天也这么做就有些耐人寻味。 五条悟回拨了卫宫佐千代的电话,显示的是对方不在服务区,再打伏黑惠的号码,情况也是如此。 ——出事了。 五条悟拉下眼罩,对七海说道:“我去箱根看看,你回去接小千代的父母,我担心幕后人另有企图!” 七海不做他想,即刻驱车返回京都,一路猛踩油门,风驰电掣,想把一秒拆成两秒用。 ..... 太迟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泥潭里冒出了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看着眼前暴风过境的街道,七海脑子里一片空白,惟有凭本能放下帐。 就算能隐瞒一点也好,卫宫佐千代失常的一面,他不希望被更多人知道。 虽然可能是徒劳。 帐打开的一瞬,卫宫佐千代应激般,肌肉瞬间紧绷,迅速回头确认,随之像是看到空气般漠然回首。 可那快速掠过的一眼却像是把人凌迟的刀,明晃晃的杀意清晰传递给了七海建人,虽知是无意,但咒术师还是有如坠冰窟之感。 整栋房子早已被从外到里破坏得七零八落,卫宫佐千代此时什么都不想管,套出钥匙,就像放学回家一样,平静地打开门,光明正大地当着房子里的咒灵面,换上拖鞋。 屋子里只有一只咒灵,是这群咒灵中最强的一个,因此拥有饱餐的权利。 它长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脸上没有五官惟有螺旋的纹路,此时从中间一点旋开,像是开花一样延展出八片紫色的瓣,露出浮现在黑雾里挂着血肉的大嘴。 即便身上的力量不容小觑,但他还是举着一面镜子,虎视眈眈盯着卫宫佐千代没有贸然行动。 七海跟在小孩身后,沿着一地的血迹,先是被咒灵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估计它的等级。 一级以上,准特级,那面镜子可能是它使用咒术的道具。 紧接着,他一点点看清咒灵身后,在认出那具尸体到底是谁后,再一次怔愣在原地。 卫宫佐千代至始至终都没有去注意咒灵,只是凝视地上那团没有形状的肉块,然后看向只剩一半的头颅,呆呆地盯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呼唤道: “爸爸?” 四下静谧,无人回应。 七海咬着牙,探出手想把孩子拉回来再说,却抓了个空。 卫宫佐千代无视了周遭,径直上前。随着距离拉近,更多的细节展现在面前。 之前带回来的兔子咒骸四分五裂地躺在她父亲身边,羽毛也散落在血泊里,从轻盈变为沉重,极力吸吮着红色的液体,像是在挽留飘摇的生命,却始终无法如愿以偿。 就像此时的她一样,不再轻松,不再游刃有余,带着铁的腥味,锈的斑驳。 卫宫佐千代转动着迟缓的眼珠,注意到丢在角落的两条银链,其中一条上面还有小半截黑色碎片。 她忽然感觉精疲力尽,曾经日复一日的压抑和煎熬,与誓死拥护的一切好像没了意义。 就在佐千代弯腰捡起遗物时,那只咒灵终于按捺不住! 一直警惕中的七海已经奔赴上前,眼见钝刀就要砸在咒灵身上时,四周忽然升起四道透明的墙将他封锁在一平方米的空间里,他那一刀就这么打到光壁上,荡起微小的波澜后不见踪迹。 这是,佐千代的咒术? “再动,就杀了你。” 被关进这个罩子后,外界的声音传不进来,乍一听这么冰冷的声音,七海还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是对他说的。 卫宫佐千代抓起被她击飞的咒灵,攥着它的头发被迫它仰起头:“吃下这么一击还能生龙活虎,看来你那扇镜子帮你挡下不少伤害啊。” 咒灵求饶般挣扎,看起来很恐惧,卫宫佐千代的攻击好像让它痛不欲生,丧失了斗志。 “我的母亲呢?” 咒灵疯狂摇头。 “谁指使的你们?” 咒灵更是不敢说。 “这样啊.....”少女垂着眼,似是心神大乱。 机会!——咒灵暗笑,猛地翻开蓄力已久的咒镜。 一道包含恶意的光炮直冲卫宫佐千代面颊,如此近距离下,她避无可避! 七海顿时怒不可遏,黑闪一击砸在晶莹的光壁上,打出浅浅的裂痕,然而这对外面的咒灵毫无作用,它的咒术已经穿过七海身旁,粉碎了一道墙。 “.....?” 但是出乎意料,他所担忧的悲剧没有发生。 明明光炮没有被防御下来,连轨迹都没有更改,可站在咒灵面前,应该首当其冲受伤害的卫宫佐千代却和个没事人一样,蹲在咒灵面前,提着抖成筛子的咒灵和它面面相觑。 刚刚,发生了什么? 咒术.....穿透卫宫佐千代的身体? 造成这诡异一幕的少女没有想要解释的欲望,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想要爬走的咒灵。 金色的瞳孔杀意和恨意交织,有意放任的怨气此消彼长,叫嚣着想要杀戮,想要报复,她倒悬的手缓缓抬起,原本好似平息的魔力又一次沸腾起来。 这回,魔力的浪潮更加汹涌澎湃,方出就掀起飓风,如若不是光壁,七海建人觉得自己也和刚刚飞出去的家具一样,成为暴怒之人手下的牺牲品。 这简直是规格外的咒力量,不,不能用“量”这个字眼度衡,七海失语地望着佐千代无边无际的咒力,他想也许“海”这个字能勉强描绘眼前这一幕。 整个空间都发生位移,七海能明显感觉到地震一样的颤动,木质地板早已不翼而飞,他的足下赫然是被伟力犁出的大坑,除了旁边被保护下来的...卫宫切嗣,七海放眼望去再无熟悉的布景,他一边震惊一边回忆起先前看过的资料。 ——修道院边上,那个据说是被陨石砸的大坑恐怕就是这么来的。 暴露的环境让七海建人亲眼见证自家屋子被摧毁的场景,幸好附近百米内只有他们家两栋房子,暂时波及不到别人,可继续放任下去..... 七海不由大喊道:“等一下佐千代,冷静下来!” 冷静?不想冷静。 卫宫佐千代淡漠地看着镜子碎了就再无手段的咒灵,心中只想杀个痛快。 说起来,她不是世界的爸妈,为什么要顾及这么多,她那么强,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的感受? 魔力进一步失控,连天上的帐都被撕碎,远在森林的动物同样也能感觉到这地崩山摧的威胁,趴伏在地战栗哀鸣,京都东京两地颇有实力的咒术师都被惊动脸色齐变,有些甚至脱力摔在地上。 “不可以!卫宫佐千代,你在伤害你自己!” 少女像是从这道呼唤中找回了一点神志,如同和七海第一次相见时那样,一点点抬起头,明明脸上找不到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她眼睛在下雨。 卫宫佐千代在惩罚她自己,七海建人无比笃定。 他说:“停手,如果你还记得我能够约束你的诺言,就停下来。” ——【我赋予你约束我的资格】 对于魔术师来说,交出去的承诺就是诅咒,像指令一样,有时候不得不服从。 卫宫佐千代依言,停止了放纵,茫然地望向四周,理智逐渐回笼。 周遭凌乱的残秽无法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而暴雨又再次冲刷覆盖掉了一切信息,真凶在这样的条件下真正达成销声匿迹,可谓是百密无一漏,想必是筹备了很久。 相较起来,她现在在干什么?在发疯,在伤害她在意的人。 卫宫佐千代抿了抿嘴,对七海道歉:“对不起。” 这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啊,笨蛋——七海揉着鼻梁,无奈地敲了敲光壁,示意她放自己出去。 “还不行,”佐千代摇了摇头:“我现在有些收不回魔,咒力,需要换一个方式发泄出去。” 她变异的魔力像是终于得着一次机会一样,撞开所有阻力,一个劲往外冒,就和泄洪一样,如果水压不下降,就强行放闸只会造成设施磨损,她要停止就只能通过疏通。 因此,卫宫佐千代打算用一个及其耗费魔力的魔术,来解决自己带来的麻烦。 她凝神,合上双眼,开始咏诵咒文: [“固有结界,解放——”] 忽然间像是一滴混着闪粉的墨滴在宣纸般,暗物质入侵了浑浊的天空,然后以卫宫佐千代为圆心扩张开,浮现出来的斑斓星辰是背景里无法忽视的点缀,七海站在黑泽蔓延开的幕布里,居然能窥视到星云瑰丽的一角。 [“我自虚无而生,甘为宇宙囚徒,不朽的灵魂为闪耀而高坠天空,此乃时尽天星狱!”] 领域此时完全落下,可七海建人却找不到它的边际。 好似真的置身于银河,一眼的璀璨星辰,一眼的广袤无垠。 人类与宇宙相比何其渺小,使得七海建人不得不去崇敬敬畏,然而等回过神来,他才想起制造出这浩瀚空间的却还是人类。 卫宫佐千代的固有结界就是具有如此望而升畏的威力。 固有结界比起魔术,更准确来说是一种魔法,是将自己的心象世界映照到现实,从而在自己的领域和自拟的规则里碾压敌人的高深魔法。 拜曾经流浪平行宇宙的经历所赐,等卫宫佐千代反应过来,她领悟的固有结界就成了这个样子。 “宇宙深处的最低温低于绝对零度,也就是连分子都能彻底冻住的温度,相当于没有时空流逝的概念。” 她指着一动不动的镜子咒灵解释道:“同理,进入这个结界后,万物的时间都相当于静止,这只咒灵一直会保持如此,但实际上它已经冻死了。” 七海建人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她要给自己立个罩子,没有这个保护,他也摆脱不了安乐死的结局。 卫宫佐千代想了想反正魔力还有剩余,也就盘腿坐下继续说:“看到了吗,你头顶那些星星一样的物质?其实那些都是能量团。” 是卫宫佐千代通过宝石剑收集来的不同世界的魔力源。 “一颗爆-炸辐射出去的能量相当于1000吨T·N·T,全部砸下来威力堪比超新星诞生,瞬间就能击穿地球。” 《击穿地球》 七海倒吸一口凉气,三观竟有些摇摇欲坠。 卫宫佐千代安慰道:“哈哈,放心我没那么疯,况且以我现在的水平,连半颗地球都炸不掉。” 半颗…地球原来是计量单位吗? 七海不懂,但他大为震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第三十二只诅咒 卫宫佐千代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没有能栓住她的绳子, 也不存在能挽留她的羁绊。 即使被人好好抚养,她也没能生起丝毫的归属感。 在与神职者朝夕相处的时间里,卫宫佐千代没被激发任何情感, 她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 终日把自己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这样消失了也无人能发现——怀揣这样想法的人自然也不希望有人来叨唠。 因此, 年仅5岁的奥村燐想要靠近时,卫宫佐千代用最恶劣的方式吓走了他。 彼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燐,经历了杀气洗礼后,人生第一次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小胖子。 当天夜里, 卫宫佐千代带着她浑浑噩噩的脑子与一枚银戒指, 推开了修道院的大门——她要走, 去哪里都好。 然而, 门口站着的男人,在见到她时毫不意外, 像是早早就等候在此。卫宫佐千代认出了他,是捡到自己的神父。 月光下,藤本狮郎和她来了场对牛弹琴的促膝长谈。 卫宫佐千代只听懂了有人拜托神父保护她一段时间,以及,不久之后她想见到的人就会来接走她。 那时的脑子只适合处理一些简单的信息,佐千代听到有人找没有多怀疑, 并且擅作主张将“给自己礼装的人=托人照顾她的人=她想见的人”的等式填进自己的脑子, 随后心安理得缩回漆黑的墙角, 继续当一朵见光死的蘑菇。 时光荏苒,卫宫佐千代安定地熬过了半个月,就在她隐隐怀疑会不会被驴时,在下一个祷告日,一对年轻的夫妇惯例来做礼拜, 阴阳差错见到了平时不怎么离房的她。 被放逐的魔术师流浪许久不知今夕几何,落地后留给旁人就是阴晴不定的形象,她语言功能丧失,面部表情坏死,连同四肢都僵硬得不行,仿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可却在卫宫切嗣发出邀请的一瞬间,卫宫佐千代爆发出无限的生机,犹如溺水者见到浮萍般,以看不清的速度握住了未来。 卫宫夫妇是她能在这里找到的,留存她过去的缩影。 ——暗无天日的世界,从此升起了太阳。 就此,一无所有的卫宫佐千代像是得到垂怜般拥有了一叶小舟。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雨过天晴,从此可以乘风破浪,有勇气活下去。 什么才算是活着?那就是找到了支撑自己永无止境前行的动力。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家园,卫宫佐千代才愿意冬日饮雪水,含笑吞毒酒,愿意一人承当所有灾厄。 这么多年来,她将自己伪装成一只简单的雏鸟,融入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幸福港湾,陪伴爱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不去触碰任何腌臜,维持自己的小世界纤尘不染。 是的,卫宫佐千代将蓝图绘制得很好,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 可在今天,如梦似幻的今天—— 巨浪滔天,孤舟覆灭,上天收回了对她的垂怜。 转眼间,家破人亡的噩耗就像铡刀一样落到她的身上,令卫宫佐千代再一次品尝到心神俱裂的痛苦。 如果人生是一本书,卫宫佐千代的书用两个词就足以概括。 坎坷,孤寡。 · 天像破了个窟窿一样,雨倾盆而下,大地发出哀鸣,喧嚣又无趣。 伴随着固有结界消失,卫宫佐千代落回地面时脱力地打了个趔趄,被七海建人扶了一把。 变回原初的红瞳写满不甘,她怅惶四顾,急需证明什么,可黑白分明的景象再一次将她跳动的心拽回荆棘里。 雨中,卫宫佐千代失魂落魄,狼狈得就像个淹死在河里半夜又爬上岸的水鬼。 太过了。 七海建人不是太能共情的人,并且见过无数生死性格变得足够坚毅,但眼下的荒芜还是令他的心随着孩子的失语一点点下沉。 她的父亲身首异处,她的母亲下落不明,这样的打击太过了。 即使卫宫佐千代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咒术放眼世界也可以成为顶尖战力,然而这不代表她的心灵能够上升到无坚不摧的高度,可以承受莫大的苦楚。 此时七海建人眼中只有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卫宫佐千代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许久,然而弯下腰,双掌贴在废墟上。 “[固有时制御·回溯]。” 不一会儿,奇迹再现,断裂的钢筋水泥像是被注入灵魂一般重新粘合在一起,倾倒的建筑植物归位复原,七海建人抬头看着未曾改变过的两栋房子不做他想。 时间,一种最神秘莫测的概念,如今却被一个15岁不到的孩子玩弄在鼓掌间。 这样的力量,被世人所知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害死卫宫夫妇的人是不是也这么想? 而,卫宫佐千代知不知道......七海望着小孩无机质的眼睛。 她知道。 她知道悲剧出自自己。 卫宫佐千代望着自己的成果,没心没肺插着腰,一看面容十分平静根本没在伤心:“真是被搞得一塌糊涂啊,幸好不用自己打扫。 抱歉哦,七海一不小心弄坏你的房子,不过现在修好了,哦对了对了,我顺便帮你把灰尘也清了,所以别生气.....” 她被人抱住了。 冰冷的四肢在炙热的怀抱里开始回血,滚烫的气息通过男人修长的手臂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失去知觉的脊背。 轻飘飘的灵魂被栓住了线重新扯回体内,卫宫佐千代瞪大双眼,被冻得惨白的面庞贴在七海建人宽厚的胸膛上,耳畔回响着对方战鼓般清晰有力的心跳 “.....好不好。” 剩下的话漏了出来,在七海的臂弯里扑腾了一圈,化作热气,熏得卫宫佐千代眼睛涨疼。 七海又低又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好,因为太恶劣了,我很生气。” 说不出漂亮话,卫宫佐千代只能垂首局促道:“.....对不起。”。 “不该你来道歉,”七海按着她的头,叹了口气:“是这个世界太狗屎了。” “我无法原谅任何人对孩子出手。” 卫宫佐千代不再言语,只是将头埋在看护人的胸口,让上升的温度蒸干眼前氤氲的水雾。 二人手机铃声第99次响起,漫漫长夜里,无数的人想找他们,可此时此刻,他们在面目全非的世界里相拥,两颗心脏相连同步,脑海里只记得彼此。 七海建人取下湿漉漉的墨镜,隐怒的眼睛渐渐平息,额发被雨水冲刷,发梢上的定型失效,往日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已然凌乱,让他看起来不再精细得如同机器,少了几分规矩,多了几分随性。 揣在口袋里的手按掉电话,七海对卫宫说:“今天先到我家休息,剩下的明天处理可以吗?” 谁料佐千代却摇了摇头:“我想在家里呆着。” 家?那个躺着父亲尸块的屋子?七海建人不放心。 卫宫佐千代两耳不闻,背过身:“拜托了,让我自己呆着,我保证没事,反正你有我家的钥匙不是吗?” ........ 大门阖上,屋内灯火通明,干干净净。 但也冷冷清清。 卫宫佐千代背抵着冰冷的墙,望着天花板。 她在笑。 笑什么?笑自己活该啊。 扪心自问,这样的场景是不是在自己眼前上演过无数次?每当危机感将将苏醒,卫宫佐千代都逼迫自己不要看过去——忽视掉,闭上眼睛,只要盯着美好的东西,现实还如她想象中那般。 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以不安为基调的世界哪会让她独善其身? 加茂雅伦说得对,她就是太懈怠了。 于幸福时闭上的眼睛,在仇恨中睁开,卫宫佐千代静静看着那淌血肉,指甲磨破了掌心的肌理。 半晌,她将卫宫切嗣移到床上,解开了光壁,那半颗头颅与血块像浇筑般落在被褥上,场面变得不忍直视。 卫宫佐千代无所顾忌,有条不紊地咏唱:“固有时制御·回溯。” 连续输出高强度魔法,纵使魔力充盈,她薄弱的身躯也吃不消。在嘶哑的喉咙吐出咒语之后,她的面色已如纸般苍白。 卫宫佐千代摇晃地站直,目睹尸体像恐怖片一样,发芽长出新生组织,失去的部位一同修复,从骨骼到脏器,然后是皮肤,指甲,毛发。 站在床边,她能清晰地感觉那具平躺的身躯从外表看就像一个健康的人,拥有完整的内脏,毫发无损的肌肤,以及蓄势待发且充足的血液—— 可现实是,他依旧是具尸体。 卫宫切嗣缺少一个健全的灵魂。 卫宫佐千代早早预料,她褪下左手的黑色手套,露出六边形疤痕。 伤痕暴露在空气的那一刻,仿佛成了一个信号,繁复的蛇纹蜿蜒而上,从衣服下钻出顷刻爬满了半张面容。 空气温度骤降,周遭光线忽暗忽明,房间被注满了不详的怨气。 卫宫佐千代身后的虚空裂开了一个洞,里面探出数只白色的手,然而唯独一双青紫色的臂膀有勇气环上来锁住少女伶仃的身躯。 “大人,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久世零华用自己独有的冷冽气息占据了卫宫佐千代周围的空气:“请不要悲伤。” 卫宫佐千代和她牵手,神色平静:“找到了吗?我父母的灵魂?” 执念过深或因诅咒而死的灵魂都会化作怨灵,进入久世的结界,被卫宫佐千代与零华净化引渡。 理论上,她的父母也要经这一趟黄泉洗礼,卫宫佐千代私心作祟,想要从黄泉门下夺回父母的灵魂。 但是,上天像是预料到她的举动,给她放下当头一棒。 久世零华收紧了手臂,在佐千代半天没等来回复不解侧目时,卯足勇气道: “对不起,大人,我没有找到夫人与老爷的灵魂。” “.......”卫宫佐千代不敢置信,呢喃道:“什么?” 零华立马松开她,做了个土下座:“我每个角落都找了,确定没有看到二位。” 说完她迟疑得抬头看向佐千代。 少女一脸形容不来的空白,双眼浑浊、死寂,犹如丧失希望的耄耋之人。 “.....大人?” 卫宫佐千代充耳不闻,双手死死捂着脸用力地喘息了几口,踉跄着转身,几乎落荒而逃。 她一把摔过浴室的门,过重呼吸使得肺开始抽疼,痉挛的手试了好几次才拧开水龙头然后疯狂打湿自己的脸,血液在那一刻直冲而上,大脑发出嗡嗡轰鸣,心中的爝火蔓延至全身,每颗细胞好像要在高热中丧生。 水花在面前迸溅,卫宫佐千代无意识瞟到了镜子。 里面的红目恶鬼也在一瞬不瞬盯着她,然后嘴里一张一合:他-们-死-了。 没有人比卫宫佐千代更清楚,以佩戴者生命力为发射信号的宝石碎了代表什么,何况爱丽佩戴的那颗只剩碎片的宝石上还残留了一道非常浓郁的咒力残秽。 她实在不能骗自己。 最终,卫宫佐千代迟缓的余光在看到洗漱台前整整齐齐的三个牙杯时,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她关上水龙头,四下寂静,唯独水珠落在水槽滴答滴答,在空荡荡屋子里回响。 ——啊,他们真的不在了。 从此世界上又少了两个知她冷暖,慰她极寒,给她拥抱与亲吻的人。 后知后觉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卫宫佐千代再也站不住抵着瓷砖滑坐下来,荥泞的双眼里大雨滂沱,濒碎的红宝石上星辰陨落。 梦醒时分,她在厕所里,独自一人,失声痛哭。 ———— 哀恸通过灵魂上的维系传递到根源深处。 白发的英灵不舍得睁开双眼,发出细微的动静,依旧没有得到人类抑制力的回应。 英灵低低笑着,不以为意道:“这么装死真的好吗?” “.......” 女青年换了个躺姿,望着一片无垠的天幕,仿若自言自语:“那个我,此刻的情绪很不得了,即使是我这种没有私情的生物都感觉到了不适,你说在赶尽杀绝后,她会不会彻底发疯?” 阿赖耶识终于坐不住,闪现到白发英灵面前,奶里奶气道:“不管怎么样,死人复生这种禁忌绝对不能让她成功! 被我先一步察觉都是幸运,如果被星球意识盖亚知道了,被驱逐算小事,连抹杀都是情理之中,落不好,全体人类都会因此被星球打上有害标识,从而发动变-革性灾难!” “是吗?真可怕呢,”英灵看着自己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有气无力道:“所以你就回收她父母的灵魂来斩断她所有希望?挺果断的,但容我提醒你一下。 那个[我]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如果这个世界不能令她快乐,你签下的守护者,最后只会是个名存实亡的角色。” 阿赖耶语噎。 “看着办咯,”丢下气死人的话,英灵打了个哈切,拉下眼罩睡了回去,留下抑制力独自秃头。 签下她是它这一生最唐突最草率的举动。 阿赖耶识每次见这个室友都唏嘘不已,恨不得往那弹性十足的屁股上踢几脚泄愤——这个只管搞事,不管后果的崽种! 心里骂骂咧咧一通,阿赖耶识又开始管不住双手,给黑皮白发的英灵盖上精致的小被子——没办法,谁让这个崽种是按着它的审美长的呢? 所以都是吃太饱的缘故,不然谁没事给自己找个祖宗伺候? ———— 时间线回拨。 五条悟从箱根温泉旅馆出来后,脸上的阴云就没散开过。 他一进这个形同虚设的帐后,通讯设备全都报废,但幸好有六眼相助,五条悟很轻松地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卫宫佐千代不在这。 他随后来到伏黑惠三人的房间,尝试进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碰不到门。面前就像立着一个海市蜃楼,可望不可即。 五条悟收回手认真揣摩起卫宫佐千代的术式,想起当年由伏黑惠转述过的话。 “很精妙的术,果然是空间系最强吗?” 他有点手痒,虚触着光壁,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打破。 可以解,但没有必要,横竖都是无害的术式,放在那也挺赏心悦目。 五条悟为自己又了解到卫宫佐千代一点而愉悦了一秒,然而在他顺着血腥味来到园林后,心情就急转直下。 鲜红的血迹,沉淀物稀少的眼白,以及冰冷却仍有弹性的肌肉,无一不透露出加茂雅伦刚暴毙不久的事实。 但五条悟却看着尸体旁边细微的残秽,目光凝重起来。 残秽残留相当稀少,一部分原因是大雨冲刷,另一部分则是因为留下者虽然匆忙,但仍然谨慎的缘故,如果来这的不是六眼,恐怕这个细节也会被人忽略。 五条悟盯着那熟悉的痕迹,喃喃自语:“杰,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来收拾残局的夏油杰察觉到五条悟到来的瞬间,已经乘咒灵逃跑。 五条悟和他分道扬镳的挚友因此擦肩而过。 在尸体边上驻足几秒钟,他走到帐外联系了五条家来处理这些昏迷不醒的师生,随后又拨通了伊地知的电话。 “帮我查几个人,名单稍后发给你,嗯,要尽快。” ———— 地上,由血液绘制而成的魔法阵逐渐成形。 神秘而古老的卢恩文字被血液的主人一点一点绘制在卫宫切嗣的尸体上,如果有认识神代古魔法的学者在场一定会为他的所见而震惊,然后竭尽全力阻止,可现场没有。 卫宫佐千代在招魂,招得是平行世界的魂魄。 此刻她正为打开平行宇宙的通道做准备。 那个世界和这里唯一不同的点在于,那边的卫宫夫妇没有遇见卫宫佐千代,自然不会遭遇今日的悲剧。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赌命的行为,将两个相似却不同的宇宙进行位面叠加,即使重合的坐标仅仅只有两个点,但同样存在时空坍缩的风险。 不过,比起动辄让世界时间倒流的禁术,卫宫佐千代觉得只是打开平行宇宙带回两个人的动静小一点,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与魔术礼装来支撑时间线重启这么大型的魔法。 况且经过上一世的教训,卫宫佐千代没有把握在动了时间线后仍可以全身而退。 每一秒世界上都能改变很多,过去到现在能发生的变故有无数,因此,改变“现在”的难度远比改变“过去”要小的多。 即便用平行世界的灵魂做顶替,苏醒过来的卫宫切嗣记忆里将不再有她这个养女存在,卫宫佐千代也不在意了。 久世零华不知道少女在做什么,但也看得出卫宫佐千代脸上隐隐流露出的癫狂。她迟疑地唤了两声,没有收到任何答应。 此时,卫宫佐千代的双手已经按在魔法阵上开始输出魔力,眼前红色的法阵刹那间绽放出不详的红光—— 一道闪着电光的黑色裂缝即将打开! “轰隆——” 自九天之上忽然落下惊雷,穿透屋顶,狠狠劈在少女瘦小的身体上! 焦臭味顿时弥漫在屋子里,然而卫宫佐千代打算不死不休,挣扎着撑起差点被落雷削断的脊骨,将沾满血污的双手伸向前方。 可还未等她触及地面,又一道惩罚性的雷击降了下来! 作为共同体,零华同样分担了部分雷击,她忍痛扶起卫宫佐千代。 “抱歉,牵连了你。”少女咳出一口血,缓过神来给两人治疗。 闻言久世零华只是摇了摇头,她眼里写着心疼:“大人,收手,夫人老爷在天有灵,不会希望看见您这么对自己的。” 是这样吗,我是错的吗?——卫宫佐千代失神地望着被久世零华抓紧的手,眼中再无希冀可言。 她看似被赋予了一切,却总是无能为力,这双手是无限倒悬的沙漏,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保护不住。 卫宫佐千代如坠深渊—— 可在这时,变故徒增! 洁白无瑕的法阵在二人脚下转瞬即逝,就见白光带人一起不见。久世零华前一秒还在恍恍惚惚,眨眼间也追随少女的后尘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一天,她们变成了光。 留下遭受无妄之灾的房子漏着风,诉说着它的孤独寂寞冷。 ———— 彷徨海,迦勒底。 橙发少女迟疑地望着这个闻所未闻的池子,然后看了看奸商小达芬奇。 立香眼睛眯得像名侦探兔美,嘟嘟囔囔道:“不,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这个五星限定up池,不给立绘也不给详情?孤零零地放个剪影,哪里能骗到氪?” 奸商却笑得老谋深算:“这不是增加趣味性吗,就像抽福袋一样,搞快点,搞快点,后面有一大家子在等你表演海底捞月。” 藤丸立香闻言后颈一凉,她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怎么想怎么可疑的一家三口,欲言又止。 爱丽丝菲尔这个和蔼的妈咪有好奇心就算了,Archer偶尔也会围观她抽新卡,出现在这也不无道理,可平时不苟言笑的卫宫(Assassin),对,就是你,你来凑热闹就很有问题。 察觉到视线,Assassin冷冰冰地与立香对视,御主居然从那双苦大仇深的死鱼眼里读到了:你敢抽不出来,我就削死你的讯息。 藤丸立香:危。 她回过头望着这个意味不明的新池子吞了吞口水:不,应该是她想错了,怎么看Fner(外乡人/降临者)这种特殊职介都不应该和冬木热心市民一家子扯上关系。 藤丸立香先是去隔壁池子洗了洗手,然后给拥有最强黄金律的某位王者献上吻手礼,然后带着一身欧气凯旋而归。 她视死如归站在池子前,郑重地启动召唤。 “收下,狗策划,这是我最后的圣晶石了!” ——彩光! 看着转着彩色光芒,明显是出货的池子,藤丸立香目瞪口呆道:“有生之年,我居然也能单抽出奇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第三十三只诅咒 藤丸立香在召唤池前招待过无数性格古怪的从者。 他们开场白也千奇百怪, 有的会规规矩矩作自我介绍,有的一上来就以脱线的方式称呼御主,有的则兴冲冲寻找起故人........ 可无一例外, 他们都不会抱着恶意而来。 以至于,当光芒消失, 人影显现,一把利刃横架在藤丸立香脖子前时,她都愣住了, 但巧合的是, 对方也是。 藤丸立香面前那双小狗眼里刻画出的是一种空茫与警惕的情绪, 就像是没有做好召唤准备,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迦勒底一样。 英灵在与御主缔结契约,从英灵座上剥离出分-身投影到现世时,都会拿出崭新的面貌,从未听说谁会是战损的状态, 可面前这位从者——衣服沾着血迹与一些深紫色不明液体, 面容憔悴像是体力透支, 气压低的比连续加班的基督山伯爵还要吓人。 立香不自信——她想她的卡池是否出现什么问题? 不然,她结识不久的好友,那个一往无前, 潇洒又任性的卫宫佐千代,怎么会以一种几乎alter(反转化)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 池,不是所有黑化,都是香的。 藤丸立香刚想吐槽一句奸商捞钱无耻, 下一秒立刻察觉不对劲——桥豆麻袋,佐千代是人类?人类怎么会成为从者?难道是像埃尔梅罗二世那样的拟似从者? 藤丸立香有些怀疑这张新卡(划掉)从者是换皮人。 古有用同一个壳子性格却相当迥异的塑料女神姐妹,今有人格被顶替完全变异佐千代, 没毛病。 于是她用陌生的口吻试探地问道:“你好,Fner小姐?请问你认识久世零华吗?” 话音刚落,一只怨灵便从降临者身后猫猫探头:“诶,你叫我吗?” 【密码正确】 藤丸立香确信,这位被她妖魔化的从者,就是她三个月前认识的好朋友。 而就在御主经历波折的思路历程时,卫宫佐千代也看清藤丸立香的脸,敌意自然而然消弭。 她惊疑不定环顾四周,直至看请身后三人。 佐千代忽然如按了暂停键般定在原地,当场懵逼,双目皆空——像是从此没有了世俗欲望那般。 气氛骤然间有些诡异,明明是7,8个人的戏,硬是凑不出一张会讲话的嘴。 最终打破静谧的是看穿一切的小达芬奇。 “我悟了。” 立香马上跟话:“你悟了甚?” 小达芬奇意味深长道:“御主,看起来我们被套路了,这是一次错误召唤。” “什...什么?”藤丸立香瞳孔地震:“你是说我抽到一张假卡?” 小达芬奇打开显示器,点开了召唤历史:“master,看到了吗,最后一发单抽,你抽的是这玩意。” 御主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是3星礼装【宝石剑泽尓里奇】。 各种意义上都太笋了。 藤丸立香痛彻心扉,埋在玛修胸口,高呼退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卡池过意不去,在她控诉下竟奇迹般吐出了3枚圣晶石。 藤丸立香眼睛一眯,似乎察觉到了新型财富密码。 与此同时,脑子逐渐清醒的卫宫佐千代艰难地将目光从那两男一女身上撕下来,回头扯着嘴角打招呼:“好久不见,立香,很高兴再见面。” 并不高兴。橙发少女几乎一眼看穿她拙劣的伪装,叹了口气,将好友拉至一边的圆桌。 像是集体意志显灵,那位仁慈的天之杯与两位别扭的卫宫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坐到他们对面,虽然都在望天望地,可高高竖起的耳朵还是暴露了自身的在意。 “佐千代没休息好吗?来点玛修烤的点心,”藤丸立香年龄看着要比她大,不自觉将代入姐姐的角色,递出点心与茶。 卫宫佐千代不做声,安静地捂着杯子。她认为此时的自己是清醒的,不然也不会觉得手心滚烫,可又不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不然要如何解释该死去的人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她的精神....原来这么糟糕了吗? “不是梦哦,大家是真实存在的。”藤丸立香强硬地塞了一颗糖至她嘴里,“这里是迦勒底,集结人类历史上无数豪杰、能够实现奇迹的迦勒底。” 迦勒底.....卫宫佐千代捂着沾着糖蜜的唇瓣,第一反应是自己把心声说了出去,紧接着想通了什么,变得又喜又疑,蓦得望向爱丽与切嗣:“所以,你们是.....” 她的眼中重新点起了光。 默默注视发展的Archer突然想起那场改变自己一生的相遇——那时见到幸存者士郎的卫宫切嗣,也是这般瞬间展露出如获救赎的神情。 作为昔日圣杯容器的Caster·天之杯在纠结中有些近乡情怯:“不,很遗憾,我可能不是你那个世界线的爱丽丝菲尔,但我确实接受了属于她的记忆......” 话未尽,小孩就和炮弹一样扑进自己怀里,天之杯顿时手足无措,缓缓低下头—— 她泪眼婆娑。 满溢的悲恸不由分说从那双与天之杯格外相似的红眸里流淌出来,因为内心太过迷茫错乱,所以只能死死拽着女子的白袍,破碎的声音含糊不清,诉说着本以为一辈子不可弥补的遗憾。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纵使卫宫佐千代理智尚存,可依赖与喜爱,这两种感情就如决堤的眼泪一样,根本拦不住。 她的嘶哑与梗咽不为寻求谁的宽恕,卫宫佐千代只是觉得自己活了下来,脑海里一根被反复摩擦到崩裂的神经重新续上,她变得像新生儿一样只会用眼泪宣泄那些过于沉重的情感。 爱丽丝菲尔被怀中的烫意吓了一跳,酸涩的眼眶也不由自主染上了绯色,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如江水倒灌,塞满了她的心房,点点滴滴都是同这个孩子的过往。 Caster仿佛真的成为那位母亲一般,不言而喻,切身体会,她的女儿卫宫佐千代到底有多爱她。 ——甚至这份爱化作如影随形的梦魇,生出束缚翅膀的大网,差一点终身禁锢了这个本该神采飞扬之人。 “没有人会怪你,也没有人能怪你,佐千代,犯错的人从来不是你,”爱丽丝菲尔搂着佐千代,死死咬着下唇。 “妈妈很内疚,为什么独自承受痛苦的是你?” 爱丽丝菲尔将下巴抵在佐千代的颅顶。 “你深夜被魔力反噬到失眠时,作为父母,爱丽丝菲尔与卫宫切嗣在酣睡;你独赴黄泉背回一身罪孽时,他们在异国逍遥;你在风口浪尖被人觊觎还要分出精力保护无辜人时,他们全都一无所知。” “该哭,该忏悔的绝不该是你。” 卫宫佐千代浑身一僵,慌乱地想要脱离怀抱,为父母辩解,只可惜被女人大力地按了回去。 “让孩子在该享受的年龄早早学会独当一面,这是做父母的失格啊,我的佐千代,”白发女人蹭了蹭女儿的脸颊,双手颤抖地搂住她幼小的身体,“我很抱歉。” “妈妈.....” 曾经是一声不吭躲在房间舔舐伤口的人,如今在这些沉疴暗疮被公之于众后,卫宫佐千代心底的委屈和小心翼翼的矫情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她不管不顾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母亲大哭。 这个依旧怀抱着与外表相近的率性与天真的小孩,有时脆弱得让人头痛。 互诉衷肠后,这娘俩活像受到了什么天大不公般抱头痛哭,把一旁的儿子(伪)和老公(伪)看得是头大如牛,安静如鸡,无法介入,又舍不得离去。 最终,这个只有直男受伤的世界——目标达成。 或许是体力告罄,也可能是多年压力一扫而空,卫宫佐千代最后迷迷糊糊在天之杯的怀里睡着。 红扑扑的脸上还有丑兮兮的泪痕。 喜当爹的卫宫(Assassin)此时就被藤丸立香委托了护送小孩回房的任务。 作为最佳工作狂与工具人(划掉),卫宫虽然一脸欲言又止,可终究没有怨言抱起还在迷迷糊糊说着“我爹那个男人不值得”这种屁话的佐千代。 途经训练场,assassin遇上了十分难缠的角色——那个金光闪闪的archer。 眼高于顶的王者当时睨了他一眼发出冷哼,刚想离去,但很快注意力就被他怀中的团子人吸引。 顿时间,整条路上都是吉尔伽美什刺耳的笑声: “哟哟哟,这不是四战的杂修吗,几年不见怎么这么拉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用,杂念太多永远不可能更进一步!” 好吵——Assassin默默退回阴影,单手捂住小孩的耳朵。 他“记”得fner好像和吉尔伽美什确实存在过节。 ——那是,另一个世界线的自己与她的事。 第四次圣杯战争上,最初卫宫佐千代因为体质近神而招惹了最古之王的目光,可真正导致二者大动干戈的,则是他们恰好拥有一张惹事的嘴。 【“杂修,谁允许你用那双下贱的眼睛注视本王光辉的容貌?” “好笑,我只是好奇所谓对人类来说为时尚早的审丑到底是什么样,如今可算见着。” “去死。” “原话奉还。”】 于是乎,金色的Archer惯例打开王财扫射,而卫宫佐千代也不客气地开启虚数界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事后,还大方承认这确实是在与archer对轰时悟到的招式,因此被恼羞成怒的吉尔伽美什痛骂是不要脸的“贼”。 众所周知,性格跳脱的恶兽只能中午可以放出来遛,因为——早晚要出事。 你看,当时吃了嘴笨的亏,没拦住16岁的Fner为非作歹,另一个世界线的卫宫切嗣如今有多后悔。 孽缘,都是孽缘。 祖安之王还在输出,努力把卫宫佐千代贬得一文不值。 而心如止水的assassin却已经退出大舞台,他忍着如芒在背的苦楚,抱起睡死过去的某人以最快的速度遁走。 奇了怪了,你说好好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要长嘴呢? —— 另一片宇宙的根源。 阿赖耶识自守护者的半身离开监管范围起,就坐立难安,不停绕着白发英灵兜兜转转。 “呜呜呜,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蚂蚁都知道竞走赶回家,她怎么就不能!” 烦死了——英灵卫宫翻了个白眼,将头埋进柔软的斗篷里,几欲不闻窗外事,最终却被躁郁症晚期的抑制力扯开了“庇护所”,落得肝火大动。 而抑制力根本没有所谓眼力见,扯着嗓子在她耳根喊:“清醒一点啊Emiya!你就不担心那个负心汉也将你抛弃!可别忘了,她一点都不知道你我的事情!” 白发精灵忍无可忍,给阿赖耶识来了个十字绞颈阻止了它的絮絮叨叨,方才咬牙切齿道:“你有完没完?两边时间流速根本不一样,真正算下来‘我’才去了半个小时!” “而且把这边记忆传输给英灵座的是你,让她加入卡池的也是你,现在逼逼赖赖后悔的还是你!合着戏全给你演完了呗?” “也...也不是后悔啦,就是有点恋爱期间的不安全感。” “你好恶心.....”卫宫快yue了。 阿赖耶识捧着脸:“这不是为了弥补你嘛。况且我确实担心你那个没轻没重的半身继续疯下去,好家伙,我一没注意,她连平行世界的通道都打开了。话说,你真的不担心她不回来吗?” “不,”英灵撑着脑袋,整个人漂浮在星光之中,“因为,她也是我。” 那双像金箔纸碾碎了揉进去的清澄眼睛一时间泛起了浅浅笑意,Fner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 “卫宫佐千代清楚的知道哪一边的世界更需要她。” 她是天生的守护者,薄凉的躯壳下是炙热的骨血。 即使没有强烈的信念与责任感,但下意识照顾弱者的天性依旧会驱使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况且,这个世界里日积月累的羁绊不是简简单单可以放弃的,卫宫佐千代既然看见了因自己的疏忽引发的灾难,自然不会让这种事二度发生在所在意之人身上。 因为自己的私事波及到他人,这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堪。 英灵想到这,发出一句客观地感慨:“傲慢却不自知,闷骚到无可救药。” 阿赖耶识此刻也安静下来,坐到英灵身边:“建立在这种基础上,仍不自觉爱着身边的人,这样的性格不才是难能可贵吗?毕竟,我也曾因为你有勇气放弃一切投入拯救而选择了你。” “爱...吗?”英灵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确信道:“我一直以为那是她的怜悯,出自对身不由己之人的同情。” 阿赖耶识怜爱地抚摸着她如丝绸般的银发,“可在人类看来,能自我牺牲的同情,就是爱。” 见惯了“恶”却不会对“善”无动于衷,触碰了最纯粹的力量也没有沉溺的心。 明明有着成神的资格却执意走上另外一条路,卫宫佐千代便是这样的人。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深。 因此,这样的她,才会以外宇宙的Fner身份,破格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人类抑制力代行者。 “我果然,最喜欢你了,”阿赖耶识低声呢喃。 “....?” 非酋英灵黑人问号:“你是不是玩不起才这么恶心我?” 阿赖耶识无语子:“......” 这个不解风情的大笨蛋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第三十四只诅咒 “啊啾!” 在恶寒中醒来, 卫宫佐千代打了个不优雅的喷嚏。 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爽的制服,她姑且不去思考是谁做的,而是从休息室里出来, 凭着与生俱来的方向感慢慢摸索着迦勒底的构造。 路过走廊, 两侧是极具未来感的金属墙,偶尔能见到一两扇电子门,直觉告诉她不要进去打扰比较好。 沿途暂时没遇见人, 卫宫佐千代也就慢慢悠悠地闲逛着, 一点都没有到了陌生地的紧张感。 直到, 某个转角,她听到了动静。 余光一瞥,哦豁, 这不是老伙计韦伯吗? 韦伯·维尔维特, 也是卫宫佐千代过去时钟塔的同学,可两人真正认识的楔子却是第四次圣杯战争。 在迦勒底, 这个男人更被人记住的名字是埃尔梅罗二世,有时别人也会以被他融合的灵基“诸葛孔明”的身份称呼他。 以至于, 在听到“维尔维特”的称呼时, 二世有中恍如隔世的错愕感。 韦伯颔首一看,认出来人,顿感胃疼。 “你....卫宫佐千代,怎么在这里?” 她摊摊手道:“被召唤了, 就这样。” 曾经互为竞争者, 可实际上卫宫佐千代并不讨厌他。 “你,不是拟似从者?原来如此,所谓虚数体吗?不愧是仅此一例的奇迹,”如过去一样, 他又开始将人晾在一旁兀自分析:“可为什么是小孩体型?从者不应该是以自己全盛的年龄现身?” 佐千代垂眸叹息:“我也没说自己是从者啊,就回过神已经在这。” 二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连什么时候被契约都不清楚吗?哼,你的特殊果然不可小觑。” 佐千代:? 男人想起刚刚经过的餐厅,那边好像在大张旗鼓准备着什么,难道是因为卫宫佐千代? 毕竟能让那个阴沉厌世的assassin愿意混入其中的诱因可不多了,于是二世话峰一转:“你是在找御主他们?我带你去。” 卫宫佐千代一愣下意识答道:“啊,对,谢谢。” 这下子,男人反倒错愕——出大问题了,这还是那个乖戾暴躁出了名,被称为“法政科最凶鬣狗”的卫宫佐千代吗?居然向他道谢,难道说人性的光终于普照到她身上了? 佐千代可不懂他那张沧桑又疲惫的脸下是多么波澜起伏,犹豫道:“冒昧问一下,你是多久没休息了?” 二世闻言战术仰头,无声掬了把辛酸泪:“自圣诞活动开了后,我四天没合眼.....” 啊这,迦勒底上班挺费头发的? 佐千代目光陡然闪现过惊叹与敬佩,这让她想起自家好邻居的至理名言——劳动就是狗屎。 话又说回来了,圣诞,卫宫佐千代也从房间的日历上注意到这里的日期和自己时空并不一致,迦勒底刚过了圣诞。 说话间,两人到了餐厅。 偌大的厅堂张灯结彩,布置了不少节日元素的装饰,迦勒底虽然工作繁忙,但人文关怀却很到位,从者三五成群的嬉笑打闹,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快乐。 卫宫佐千代无声做着观察,在这里,爱丽他们应该会过得很好。 最先发现门口一高一矮的人是倚在角落的卫宫(assassin)。 几乎同时,佐千代也顺着身上的视线看了回去,倐尔间,复杂与一言难尽的表情爬上了她的脸。 在?为什么穿一身不合气质的麋鹿装?你没看到旁边那个阿尔托利亚脸的萝莉都快吓哭了吗? Assassin一副莫挨劳资的低气压,周遭形成真空地带,见状佐千代反而慢慢挪了过去,悄咪咪侧过头询问男人:“切嗣,如果你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Assassin垂眸,目光黯淡无光,摇着头:“.....御主的任务罢了,反正我这中从者做惯了脏活。” 佐千代:“......” 倒也不必如此沮丧,真的。 看出这位偏向上一世鲨手的性格(可能还要更悲观),于是卫宫佐千代拍着他肩膀给他传播正能量。 “加油,劳动就是狗屎。” 男人呼吸一滞,随之发出认同的口号:“确实,劳动就是狗屎。” 因为对自己有良好的认知,卫宫佐千代没想过混进厨房添乱,气定神闲地和老父亲唠嗑,直到看见母亲的身影在厨房里穿梭,她终于有些拿捏不定。 “没问题?你老婆进去了.....” “......”一时之间,assassin也不知道先否定哪个好。 “首先,我和Caster没有关系...至少从生前经历看,我们从未相遇,另外她的厨艺.....”男人迟疑了几秒,“有那个Archer在,应该不会有事。” 哦,靠谱的士郎也在,卫宫佐千代安心了,而且一提到那德艺双馨的弟弟,她莫名有些饿。 果然会做饭的好男人,很馋人。 话题结束,两人不自觉沉默,不过幸好他们是习惯了彼此安静模样的人,也不觉得尴尬寂寞。 藤丸立香没有让诸位等候太久:“大家,准备好了,咦,佐千代已经到了?”她露出漂亮的笑靥招呼道:“这边,这边。” 卫宫佐千代一开始还没意识,直到所有人坐下后才发觉不对劲,她的左侧是爱丽丝菲尔,藤丸立香与玛修等迦勒底工作人员,右边是卫宫切嗣,在往右一位是卫宫士郎,整一个中心。 C位难道是新人特权? 卫宫佐千代带着疑惑,默不作声干饭,然而甫一吃下盘中的咖喱,却差点没把她整泪目。 ——这一波啊,是经典复刻! 她看向冷面的Archer,被感动得头晕目眩,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弟弟从活泼少年长成寡言青年,从人类成为从者,却依然记得她的喜好,往她那一份咖喱里贴心加入桃子果肉。 谢谢,卫宫佐千代动了动嘴角。 “很好吃,”她小声赞美,努力让声音听着平稳。 “啊,”Archer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勾起嘴角。 见证了“姐友弟恭”的一幕,爱丽点着下颌感慨:“真可惜,美游和伊莉雅在魔法少女特异点赶不回来,想来应该也收到记忆。” 她们也在啊,卫宫佐千代想起两个妹妹,眉眼都温柔了不少。 “话说在美游来到普通小学生伊莉雅的时空后,两人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放假还一起结伴去拯救世界,真不错,”爱丽欣慰地说。 “.....”其实槽点还是有很多,但卫宫佐千代选择忍气吞声。 “迦勒底还有很多有趣的人,比如说这里有不同的亚瑟王,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嗯,还有‘大的’,‘小的’。” “?”要素过多,先不提为何好好的骑士王会和批发商品一般花色繁多,光那个特别强调的大小就很让人不解,最终佐千代没有询问出口,直觉告诉她三观想留住,嘴得先管住。 而身为健谈的母亲,爱丽丝菲尔相当愿意与女儿分享迦勒底见(ba)闻(gua)。 她装模作样用手挡着嘴,却以全员都能听到的音量道:“跟你说哦,我们这里也有小樱。” 卫宫佐千代眉头一挑,顿时摆出家长的气场正色道:“什么都不用说,我同意这门婚事。” 这一顿调戏可把Archer的青筋气得往外蹦,“闭嘴你,先不论那是我生前的事和身为从者的我无关,重点是,迦勒底的这些拟似从者可都不是间桐!” 卫宫佐千代还没反应过来“些”这个字眼代表什么,恍惚间就想起顶着间桐樱皮肤的伽摩,看热闹的心情顿时就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印证那句:在背后讨论他人百分百被当事人听的预言,正待藤丸立香欲加入迫害红A阵营时,想要迫害她的人虽迟但到。 “呀,发现一只可爱的猪仔~” “前辈,你最贴心的恶魔系后辈BB酱登场了哦~~” 耳边充斥着荡漾的话语,藤丸立香捂着被搂得喘不过气的喉咙,面如土色道:“BB!唔还是夏威夷的BB....轻点,轻点我呼吸困难了啊!” 或许是感觉后辈地位不保,也可能担心御主的玛修立刻急红眼:“BB小姐,请放开前辈!” 嚯,真辛苦呢,卫宫佐千代撑着下巴饶有兴趣欣赏这出修罗场,顺势观察了一下这个紫发褐肤,长得和记忆里间桐家的小姑娘格外相似的英灵,随之莫名一阵心堵。 那种感觉,就像见到了一个和你相似又全然相反的个体一般叫人诡异与毛骨悚然。 BB这时也分出神上下打量起她,不屑地嗤笑一声:“听说有新的Fner加入还以为是其他上位中,原来只是个假正经的半吊子,啊好恶心,BB酱最讨厌你这中人。” 身为上位AI同时融合邪神力量的BB自然能扫描出卫宫佐千代的本质——时间操作,虚数,域外生命,可恶这不就和她这个女主角的人设过度重合了吗! 藤丸立香刚感觉气氛有些微妙,BB就以无聊做理由迅速离开。 晚餐得以继续。 “对了,”卫宫佐千代掏了掏口袋,拿出断成两半的戒指交给小达芬奇:“麻烦能分析一下这个礼装的来历吗?以及它有修复的可能吗?” 万能之人认真地检查一番后,迟疑道:“唔,我拿去看看。” 佐千代自然对这枚戒指产生过好奇,曾经也拜托五条悟测试,可结果却被告知只是普普通通的戒指,她不置可否。 毕竟是连虚数体都能束缚出的锁,怎么想都和普通挂不上勾,佐千代只当是魔术侧的礼装,如今终于有机会寻求专业机构帮忙研究。 那么问题来了,能在没有魔术的世界里拿出这中高级礼装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就在她的思绪扎根在无数疑惑中时,原本温馨的BGM被切了—— 熟悉的旋律奏响:“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卫宫佐千代听到这首歌,整个人蒙住了。 藤丸立香这时推着一个粉色的翻糖蛋糕出来,上面立着6个Q版小糖人——是卫宫一家。 “祝你15岁生日快乐,”爱丽丝菲尔拉开了礼炮。 差一点忘了,圣诞节可是和她的生日连在一起的啊,卫宫佐千代将一片落在眼睛上的金箔撕了下来。 亮晶晶的小方片上面沾着微量的水渍有些溶解起皱。 卫宫佐千代眯起眼睛,浅淡的笑容里融进些许感伤——这恐怕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和家人一起庆生了。 头发被人轻轻触碰,少女抬眸,Assassin不声不吭站在她的身后。 “能哭的地方,只有厕所咳,.....和爸爸怀中。” 这个时候Assassin意外得,和佐千代心目中那个妻管严的笨拙父亲重合,她笑了笑,轻轻靠在他的腹甲上。 “卫宫佐千代,”父亲叫了她的全名,“以后选择哪条路都随便你,但唯有一点要记住。” “嗯?” “不要再让自己后悔了。” “.....嗯,不会了。” · 就在卫宫佐千代吃下蛋糕时,小达芬奇的检查也出了结果。 “这个就是很普通的雕花戒指,一定要说哪里违和,恐怕也只有内侧的卢恩文字,不过能肯定那不是什么具有诅咒效力的魔咒,你说它能封锁魔力,我认为,单凭这枚戒指是做不到,或许是给你戒指的人有问题。” 达芬奇环着胸笃定道:“修复也很简单,我这里有焊接工具,不过我觉得用魔术会更好些,你有这方面需求吗?” “不,谢谢。” 她接过两个半环,微微一合,银制品合二为一,卫宫佐千代盯着戒指内侧那行诗若有所思,起初,她担心上手修复会破坏礼装内部术式,就放着没管,现在看恐怕不是如此。 所以,真的只是普通吗? · 确认切嗣与爱丽能在迦勒底延续幸福,已经没有所谓遗憾的国中生换回了那套脏兮兮的衣服,和迦勒底的诸位一一告别。 藤丸立香问道:“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 卫宫佐千代取下手套,晃了晃左手的伤疤:“我也有自己的世界要去拯救啊。” 御主笑道:“真辛苦啊。” “你不也是,”她回眸看着橙发少女:“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召唤我。” 卫宫佐千代认了自己从者的命,成为藤丸立香的伙伴没什么不好。 毕竟,他们是一见如故的挚友嘛。 “啊,”藤丸立香扬了扬下巴打趣道:“我本以为,你会想继续原来的生活。” “是啊,逃避真的很有用。”卫宫佐千代顿了顿,望着眼前泛着白光的召唤阵。 “但我会觉得可耻。” 不知道为什么也在的BB嫌弃地吐了吐舌,忽然叫住迈进魔法阵的降临者。 “喂,你的灵基不完整你知道吗?” 佐千代不明所以:“?” BB露出坏笑:“噗噗,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呐,你要是开口求我,小恶魔也可能会大发慈悲说出真相哦。” 真屑——众人暗自腹诽。 倒是被蒙在鼓里的卫宫佐千代满脸无所谓:“啊不用了,那种东西,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的。” 虽然没有记忆,但也不是全然无感。 说罢,她义无反顾走进白光。 与此同时,迦勒底的灵基保管室里,一个尘封许久,编号相当靠前的未记名灵基突然刷新了信息。 ——【编号201:卫宫(Fner),收录成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十第35章 第三十五只诅咒 霁雨初晴, 天色蔚蓝,白鸟掠过森林,泥土混着草香。 难得的好天气。 可京都咒术高专一年级生, 加茂家下任准家主, 加茂宪纪却认定今天是他的受难日—— 白天,自认是个脱离同龄人低级趣味的加茂宪纪像往常一样站在他家庭院前眺望诗与远方。 作为日本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依循着避世清净的规矩, 加茂家就坐落于一片青山中。 由一条绕山石梯引导, 幽静的绿林尽头是一片绯红。被枫叶环绕的加茂家为了与普世的钢筋混凝土区分开,采用和风嗣庙的装潢,偌大的瓦粱笼罩着木门, 青竹与池塘。 风雅, 传统,看不到一丝错处,也不可避免有些死气沉沉, 容易叫人局促不安。 “唉.....” 闭着眼的少年独自感慨。 自从听说京都校今年又在交流会上输给隔壁东京校——而且还是被自己同期的一年生以压倒性的实力放到后,加茂宪纪的痛苦面具就未曾摘下。 什么乙骨犹太, 什么东京杀器,都等着,来年我必振兴京都校荣光!——少年丹心纯粹, 一番慷慨陈词后,顿时感觉胸前红领巾,不是, 身体里的血更热了。 风忽的止息。 就在这时, 加茂宪纪身后莫名多了一道陌生气息。 “什么人!” 回身瞬间,血液如链,将他层层包围, 以攻守兼备的姿态应敌。 来人背对他,黑衣帽衫兜住头发,身材劲瘦,不高但长手长脚,比例很好。 眼前陌生人敌意明显,怪异的咒力不藏不掩,明目张胆却能躲过外层巡查,以未知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加茂宪纪想通这点,冷汗便顺着额角滑下,如临大敌,操控的血液不自觉炸开,像被点燃的引线。 闯入者闻声慢慢回头,冷茶色的发梢露出一角,半张表情很不耐烦,眼睛是鲜有的艳色,睫羽一眨,那抹深红就成了暗潮汹涌的绯浪。 加茂宪纪从未想象自己能从一个人的眼底感受到又凉又热的滋味,就像是冰雪里抽出的刀锋锐利刺骨,又似在熔炉里反复淬炼能在他身上打下焦黑烙印的红刃。 ——她是来找茬....不,她是来杀人的! 须臾的慌乱,家主的责任感重新唤回加茂宪纪的意志,他想让自己表现出淡定自若,于是背过发颤得手,实则悄悄抽出血包。 加茂宪纪沉着嗓子道:“你身上有诅咒的气息,可却是用咒术到这,你不是通缉令上登记的诅咒师,你到底是谁?” “.......” 那人沉默几秒,言道:“你不认识我?” 什么?他该认识这位入侵者吗?加茂宪纪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她,心想难道是新出道的人气爱豆露? 不知道已经被2年级的东堂葵带歪思想的少年眉头紧蹙,正想要说些什么化解尴尬,另一边的始作俑者已经先一步挎下肩膀,目光游弋至他处,骇人的气息微敛。 凶恶的眼睛一垂下,加茂宪纪敏锐得察觉到入侵者身上若有似无的危险感解除。 她低声呢喃:“不认识我,就说明不是参与者。” “参与者?”加茂宪纪不解,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废话少说,你到底是谁?没有通报擅闯宗家可不是什么能一笔带过的事。” 听到呵斥,那人不卑不亢反倒拿出主人的姿态对加茂宪纪一顿观察。 “看你穿着,气度不凡,在家族里地位不低?” 这,这是夸他?加茂宪纪拿血包的手一时不知该放哪。 “我是下一代族长。”听到自己的承认,这个人应该会乖乖报上姓名? 加茂宪纪倒是太年轻,不知道有个词叫欲抑先扬。 入侵者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哦?这么说我还中奖了,正好,就由你给我带路。” “......别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啊!” 在别人家,当着别人面,冒犯唯一继承人,这是什么不要命的操作?加茂宪纪不敢置信,他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如果不是他先前禀退家从,这会都够她关十回地牢了? 小小年纪,坏了脑子,加茂宪纪想一想还是给她点教训再放走。 他瞬间结好印:“赤血操术·赤缚!” 以血为天罗地网,犯我者无所遁形!加茂宪纪的术式锁住黑衣少女,眼见她一脸吓傻了般面无表情。 ——希望她没事,加茂宪纪勾起嘴角。 反观另外一边,卫宫佐千代沉着脸看着将她捆得像个粽子的血浆,索然无味。 “刮痧呢,就这?” 说话间,暴动的魔力缠至全身,覆盖住赤血,可怕的是,被那霸道的力量触碰到的血液却像是遭遇了炼火,被吞没,被毁灭,直至无影无踪。 加茂宪纪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得大,哪曾想过,有事的竟是他自己!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可能输!赤血操术·刈缚!” 血作飞镖如臂使指,射向一动不动的卫宫佐千代,却撞上一道疑似空气墙的作用力后再不可能前进半步,可怜得凝滞在半空,最终加茂宪纪咬牙将血液收回,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再触碰到对方衣角。 而站在原地的入侵者则用坦荡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我就在这当个桩,你能碰到算我输。 岂有此理!他心一横,又丢出一袋血浆,可未等液体炸开,喉间就感觉一凉。 卫宫佐千代单手稳稳当当卡住他致命弱点,轻描淡写道:“差不多得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况且我对你们加茂并没好感,再多说一句没用的话就杀了你。” 寒气顺着尾骨爬上来,冻得加茂宪纪浑身一激灵。他刚刚怎么就因为收起杀气就觉得她好惹呢? 未来家主不自觉把腰板挺得笔直,绞尽脑汁寻找出路。 卫宫佐千代锁着他的脖子,烦躁地踢了踢少年的脚后跟:“这么紧张干吗?我要是想乱杀,你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他眼里满满都是屈辱:“混蛋,你要是拿我去威胁族人,我宁死不屈!” “毛病?我想折腾加茂,还用得着你?”卫宫佐千代对位高权重的未来家主不屑一顾。 “.....”从未受过如此大辱的眯眼男孩,心底落下无尽失落的阴霾,他咬着下唇,决定忍辱负重听听对方条件:“那你想怎样?” 卫宫佐千代语气忽冷:“我刚刚不是说了,让你带路吗?” “....你先说说去哪?” “我要找加茂雅伦的住所。” “哈?加茂雅伦?那个偏房的小儿子?”加茂宪纪回忆中这个名字属于一个在家中徒有身份没有实权的角色,存在感低,遇到他只会点头哈腰,唯唯诺诺,没有任何闪光点。 同时听说他前两天遭遇咒灵不幸死亡。 想必也是实力不济。 这中人配让她来找,而且还要指使他带路?想象中的阴谋诡计全都付之东流,加茂宪纪顿时有中心理落差,他微微侧头,用余光询问后者,确认她眼底没有玩笑,好奇问道:“他怎么了吗?” “怎么了?”卫宫佐千代复述了一句,嘴里挤出一声淬冰的嗤笑,“加茂雅伦勾搭诅咒师,设计杀害我的父母。” “你说这个仇我要不要来讨?” 加茂宪纪瞳孔放大,绷紧得拳头不由松开,他偏过头看向神情冷淡的少女,语气透出自己也没察觉的小心:“那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据他所知,加茂雅伦没有野心也没有胆子,自身的实力也不允许他有资格去接触诅咒师。 所以,小宅男能有什么坏心思? “有没有误会我自己会判定,”卫宫佐千代又踩了他一脚,“废什么话,带路!” 嘶——加茂宪纪倒吸一口气,倒也不是因为疼,只是觉得贼他喵委屈。 女人,你这个大猪蹄子。 · 与此同时。 加茂未来当家被卫宫佐千代嚣张拦下来折磨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躲起来开小会的高层耳朵。 “欺人太甚,这小鬼根本没把人放眼里!”加茂现任家主拍桌怒喝,引得旁人点头称是。 他们今天聚在一起是为了讨论卫宫佐千代2天前失控一事。 当年被共咒者打到墙上的耻辱还历历在目,那位一级咒术师趁机拱火:“要我说,这中不安分子只能拘-禁处理,在座各位没有意见?” “对,太危险了!这次爆发没有伤及平民可下一次谁能保证?之前那个乙骨犹太不是有一次没有控制好,把祈本里香放了出来吗?我看他也应该处刑! 各位就是太纵容五条悟肆意妄为,才会让两个潜在诅咒有机会祸乱人间!” 五条家的长老看似为平民着想的一番话,实则是为了打压观念不和又压他一头的五条悟而想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煽风点火,浇油起哄的声音背后藏着多少算计诸位老成精的狐狸心知肚明。 禅院直毘人对着勾心斗角的同僚打了个酒嗝,一向喜欢当和事佬隔岸观火的他这次意外发声:“可是卫宫佐千代咒力爆发不是因为她的父母死于咒灵浪潮吗?” “而且啊,闹出这么可怕的动静,拥有连帐都能撕破的咒力,现场却连一棵树都没有折损,不觉得诡异吗?” 众人沉默。 七海建人在事发后一个小时就被高层召见,他没有说出卫宫佐千代那过于骇人听闻的领域,也没有如实陈述扭转时间的术式,只说她消灭最后一只准特级咒灵时力量失控,当时的她正好在天上,靠近帐的边缘,因此才打破帐承受力的上限。 禅院直毘人呵呵一笑,意有所指道:“我想各位在这件事后都能了解到共咒者到底有多强,但是她拥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咒术,想必没有人真正知晓。” “万一呢?万一她掌握的秘密是连五条悟都没有办法控制——” “咚!” 沉闷的会议又一次被不速之客打断,一声巨响背后同时意味着又有一扇门壮烈牺牲。 ——淦,怎么又是这尊煞神?! 众人心中暗骂,是哪个缺德的把今天的事泄露给五条悟的? (角落里喝茶的某位老人深藏功与名。) 自从有了卫宫佐千代的前车之鉴,五条悟每一次到来都这么气势汹汹,习惯性破门而入。 他环顾四周,露出一副讨命的神色:“诶,我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名字?你们背地里说我坏话了?我是不是可以杀了你们?” 送命三问。 老橘子心脏骤停,面色一黑,含胸埋头,大气不敢喘。 五条悟看着他们就倒胃,扣了扣耳朵不假辞色道:“平时就属你们爱多管闲事,现在该说话时一个个比死人都安静。” “反正我今天也是来算账,听你们狡辩的,如果说不出有用的东西就把你们都宰了。” 最强咒术师格外生气,不,应该是已经处于暴怒边缘,见他如此,有几个擅长看脸的高层克制不住地发抖。 五条悟无视所有探究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写有几行名字的纸:“首先,我们可以从这些人的死开始说起——” · 卫宫佐千代顶着加茂宪纪紧张的目光,开始观察这间二次元浓度超标的寝室。 忽视掉那一柜手办,墙上海报,床上惹眼又辣眼的等身抱枕,这个房间留给人的印象就只有整洁这一点。 太干净了,根本不像是其他人口中不靠谱且幼稚的加茂雅伦的私人卧室,何况据说他在死前每天都有回来,所以让卧室保持这中状态根本不合理。 卫宫佐千代踱步到书柜前,看着上面落了灰的漫画,眼底讳莫如深。 如果不是加茂家的人在骗人,那么就是加茂雅伦骗了所有人。 加茂宪纪虽然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但还是跟着紧张:“喂,你发现了什么?” 卫宫佐千代盯着书桌上被反盖的全家福没有回答,反问他道:“加茂雅伦额头上的缝合线怎么来的?” “听说是一年前接任务,被一级咒灵袭击受了伤。” “....这么久都没拆线,你觉得会是什么伤?为什么不用术式反转?” 此刻卫宫佐千代其实有点懊恼,她当时只觉得怪,却没拿脑子细想,现在回忆起来那人身上处处透着诡吊。 加茂宪纪被问得有点赌气:“我这么知道!” 可话一出口就想起对方的脾性和遭遇,忍不住抿起嘴:“咳,不过我听说那次任务本来不该加茂雅伦做,是有人中途推给他的。” “谁?”卫宫佐千代身体一直。 “名字叫什么我记不太清。” 卫宫佐千代立刻递给他一张纸:“看看这上面有没有那个人?” 这页名单上全是当初经手过监督卫宫佐千代一事的负责人,同时有权利干涉她国中安排的咒术师,也就是说这份由五条悟提供的名字里很有可能就有她的复仇对象。 加茂宪纪目光在寥寥无几的名字上逡巡,很快就锁定目标,他圈出一人道:“有,就是这个!” 不出所料。 事已至此,基本可以确定后期的加茂雅伦是被人顶替的,而用着他壳子害死她父母的罪魁祸首多半想用假死在外逍遥。 卫宫佐千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欲撂下加茂宪纪去找名单上的人算账,刚想扯过纸,就被拦下。 加茂宪纪眉头紧蹙,若有所思道:“等一下,我能问一下这份名单是怎么得出来的吗?” 卫宫佐千代见其有想法便简单解释了一下,却换来少年眉宇间更深的愁云惨淡。 “这几个我们家的,”加茂宪纪指了指名单上唯三的本家人,说道:“一天前,他们一起出任务,不幸全部罹难。” 死了? 卫宫佐千代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笑了起来。 原来这么怕被她抓到尾巴啊? · “诸位能解释一下,为何在卫宫佐千代父母遇害之后,这几个涉事人员一夜间全都‘意外身亡’了吗?” 五条悟扯了张椅子好整以暇地看着烂橘子焦头烂额。 “不说吗?不说我默认你们每一个人都参与这次事件,而我当初也警告过你们。” 话音刚落,龟裂的纹路自青年足下弥漫,无孔不入的咒力充斥不大的空间,氧气都像是被吓得销声匿迹,在一片压迫下众人顿感窒息。 五条悟俯首,墨镜滑到鼻梁中间,露出他那双动人心魄的苍天之眼。 “动了我的人,我就做掉你们。” “等一下!这事与我们无关!”五条家的长老先站出来把自己摘了出去, 那张名单里唯一不涉及的御三家就是五条,而五条悟也清楚这点,毕竟在他控制之下,本家要还和筛子一样漏洞百出,什么蛇鼠都能随意进出的话,那不如毁了算了。 乐岩寺校长紧随着发言:“也与京都校无关,卫宫佐千代一事自三年前之后我就没参与过,”他虽然是五条悟眼中不知变通的老顽固,但不是什么陷害普通人的魔鬼。 他环视四周,慢悠悠道:“毫无疑问,我们之中确实存在内鬼,共咒者一事被泄露到诅咒师那边,恐怕和某些人脱不了干系。”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宾果!就是乐岩寺校长说得那样!我们咒术界协会早就被诅咒师渗透,如果今天不找出来,我不介意把所有人都杀了.....” 五条悟话没说完,角落就有一个老者迫不及待冲向他,自然,最后连他半米都没靠近,头部就被轰烂。 “.....以绝后患。”五条悟收回手,看不出高兴,反倒是不爽。 在座脑子比较活络的人都忍不住皱眉。 这中浮于表面的自爆一般都是为了藏下更大的罪恶,明眼人都会猜测这里还有更大的内鬼,却没有百分百肯定的证据。 五条悟背坐着椅子,下巴漫不经心地抵着椅背,如冰的眼睛一望无际,看不出所想,令人琢磨不透。 “顺便说一下,我在加茂雅伦的尸体附近发现了夏油杰的残秽,其与诅咒师勾结毋庸置疑。” “另外,”他顿了顿,“那些昏睡的学生体内被查出未知药物残留,我拿去找驱魔师鉴定,确认了是恶魔的药剂。” 第一条信息诸位尚且能保持镇静,而第二条信息被公布,众人哗然。 无他,恶魔与诅咒师一旦联合,只会给这个人间带来前所未有的生灵涂炭。 就在诸位争论之时,有人小心翼翼冒头:“虽然这件事,我们这边确实亏欠卫宫佐千代,但五条家主,你还是稍微考虑一下共咒者自身的威胁.....” “威胁?”五条悟打断他,轻哼一声:“试问哪次特级咒灵诞生造成的危害不比卫宫这中雷声大雨点小的爆发来得大?” “她是伤人了?还是造成财产损失了?还是她把你们祖坟给撅了?” “没....” “没有你喊什么?”五条悟咋舌,“咒术师本就稀有,难得的才能者还要受你们这些人鬼不分的烂橘子迫害。” “我要是她受了这气,可不是放一放咒力吓吓人就算了。” 五条悟一脚将椅子踢到那人耳侧,木椅顿时分崩离析,而老人的胆子也被吓得稀碎。 “她被惹火了说不定会拖所有人下地狱,”银发咒术师最后警告地看了高层一眼。 “好自为之。” —— 更深露重,黑夜莽莽,星月不待见人间,罪恶悄无声息蔓延。 寒气自小巷里穿梭呼啸,诅咒师被人提着领子,耳边全是阴风凄厉得回响。 他对着面前的阴影目露绝望,止不住求饶:“我不知道什么灰头发缝合脸的咒灵啊,对不起,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卫宫佐千代把诅咒师打了半死,现在还抓着他的命脉,听到泣声,脸上不见一丝人类该有的动容。 “你也不知道啊。”她露出失落的表情。 诅咒师像是抓到一丝希望:“对对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您宽恕我!” 然而前者眼里的情绪像是一闪而过的假象。 下一秒,巷子里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真是的,那个小男孩死前也是这么哀求你,也没见得你放过他啊。 昏黄的路灯照出半张阴鸷深沉的面庞,卫宫佐千代麻木地把尸体丢进界门里,离开了味道难闻的巷子。 从天之杯口中得到了真凶的面貌,出乎意料是拥有高等智慧的咒灵,不仅长得像人,还精通人类语言。 而在爱丽试图捏碎吊坠求助时,缝合脸咒灵先一步触碰到她并且使用了术式,也因此在宝石上留有少量的残秽。 卫宫佐千代以外貌与咒力作为追凶根据,开始扫荡京都的诅咒师与咒灵。 白天调查,夜间诛杀,三天时间,诅咒师人心惶惶,能逃出京都得都逃了,逃不掉的都被留下了。 卫宫佐千代杀诅咒师眼皮都不眨,杀咒灵就更加粗暴,一级以下的咒灵打一照面就尸骨无存,厉害些的也不过是多跑出几米,全被杀气腾腾的她当作发泄过剩魔力的玩具, 几次遇见做任务的咒术师,她那恶鬼的作态差点没被当咒灵一起祓除。 一时间,京都无名清道夫的恐怖传说风头无二。 更有甚者称此人比特级咒灵更凶残,比最恶诅咒师更危险,有他/她出没过的地方,尸横遍野。 然而,别人口中怎么荒唐,都和卫宫佐千代无关。 她掏出诅咒师身上搜刮到的细烟,弹了弹盒底,含起一根,没有点。 可惜了,刚刚把那人打火机给打坏了。 卫宫佐千代也不是特别想用魔术点火,她两辈子都没有烟瘾,只是特别心烦疲惫时会含一根提神,不一定要抽,当形成肌肉记忆后只要叼着烟嘴,就能起到一定缓解作用。 再找一个就回家。卫宫佐千代站在路口,三天没睡的倦容挂在脸上,看不出她此刻表情,但眼神却很有故事。 乌云密布,云山重重,戾气隐秘地翻腾,化作雨雾一样的灰蒙在红色的瞳仁上。 好重的杀气。 五条悟隔着一个十字路口望向那样的卫宫佐千代,在绿灯亮起时,笔直走向她。 然后抓起她的手,带到街角,把她按在玻璃壁橱前。 阴影落下,后路封死。 卫宫佐千代对熟人容忍度很高,虽烦躁但也没有挣脱,抬头看向明显不想放她走的咒术师。 “有事?” 五条悟沉声:“我把所有能查到的东西全发给你,为什么你没有回我一封邮件?” “哈?”卫宫佐千代的烟差点没叼住。 “你是不良吗?”五条悟俯身夺过她身上所有的烟,“我怎么说也是老师,未成年人健康问题也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啊。” (虽然上学时,同伴不是抽烟就是喝酒的.....但这和他阻止学生堕落有冲突吗?没有。) 卫宫佐千代惊疑不定,有些莫名其妙:“你生什么气?” 生什么气?五条悟狞笑,开始上手扯她的脸。 “消息明明已读,却不回,72小时闹失踪,不和亲友报备,自己跑出来发疯,毫不顾忌后果——你说让不让人生气?啊?” 卫宫佐千代拍开他放肆的手,眼睛瞪得滚圆,然而平时伶牙俐齿此时却骂不出一句话来。 五条悟退了一步,和她一起靠在冰冷的玻璃上,仰头长叹:“七海要被处罚,你不担心?” 卫宫佐千代擦脸的手微顿,“......他怎么样了?” “很糟糕,可以说够呛,”五条悟无奈摇着头。 “怎么会?连你都不能解决?”卫宫佐千代不敢相信,她之所以能放手调查就是因为相信五条悟能镇得住后方,现在看是不是她太托大? 然而五条悟闻言后却如释重负:“什么嘛,这不是能信任别人吗?我还以为当初你答应做同伴只是口花花。” “等等,什么意思?七海的情况不是很糟糕吗?”卫宫佐千代脑子糊涂。 “啊是啊,”五条悟端着无辜,义正言辞道:“脸色糟糕,被你的乱来气的够呛。” “.......” 卫宫佐千代:今天也是想刀五条悟的一天。 她转身欲走,又被叫住。 五条悟看出她的不愉快,笑得却比蝴蝶还灿烂:“哈哈别生气,我给你变个魔术。” 今日笑话,咒术师给魔术师变魔术。 佐千代的拳头快硬了,但好奇心还是驱使她留下来看看五条悟到底要装什么逼。 “将将!”咒术师空无一物的手中多出了一个长方形礼物盒。 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条金线刺绣的红丝绒发带,末端坠着一颗绯色星星宝石。 卫宫佐千代取出底下的贺卡,看清字里行间的熟悉的字眼,从容的表情荡然无存。 【致我可爱的女儿: 宝贝,不知不觉你已15岁了,妈妈希望你永远漂漂亮亮,幸福无忧,一辈子粲然如星,坚毅如石,拥有宽容的灵魂,承载下万千可能。】 卫宫佐千代怔怔抚着贺卡,半天找不到语言,取下深红色的发带,然后对着自己齐肩的短发比划了一下。 看来是要留长了。 她叹了口气,将暂时无用武之地的发带缠在自己手腕上,一瞬不瞬盯着傻笑了一会,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旁边有人在看,连忙揉了揉笑僵的脸,有些赧然。 真是难得这么可爱。五条悟见她耳根泛红,勾了勾嘴角:“我在调查时发现了你母亲上个月与一家私人手作馆的交易订单,顺路替你取回来。” “谢谢。”卫宫佐千代认真道谢。 五条悟看着气氛正好,顺遂接话道:“所以,要不要来咒术高专?” “同伴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吗?” “在咒术高专,你不必因为自己的力量苦恼,也不用担心他人畏惧的目光,因为大家都很强,这里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好。” “不要急着拒绝.....诶?你刚刚答应了?”五条悟瞪大眼睛,周边冒出快乐的小花花。 “是,我决定了。” 如果没有感受过迦勒底的卫宫佐千代或许会拒绝,但现在不想再让自己后悔的她,选择相信眼前这个人。 五条悟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一把勾住国中生的肩膀,以一中近得离谱的距离贴着她腻歪,惹得卫宫佐千代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银发咒术师擦了擦鳄鱼的眼泪:“太好了呢,我还以为今天要采取其他强硬手段。” “.....?你原本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啦,”五条悟仰天干笑,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 “也不过就是把你叼着烟的照片发给七海而已。” 卫宫佐千代:好狠的人,你直接说想我死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第诅三十六只诅咒 11月末, 日本京都某中学100多位师生在一场毕业旅行中遭遇食物中毒陷入昏迷,所幸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但由于牵扯大量未成年, 这件事最后还是上了新闻头条, 引起热议。 当民众纷纷将目光聚焦到食品安全问题上时,一起被官方刻意压下的入室抢劫杀人案自然而然被人忽略。 而受害人的女儿所在中学最终收到了命案通报, 卫宫佐千代失去双亲后没有办法回到正常的学习生活, 好在三年级的她已经被一所边缘高专录取,在读中学怜悯其于是开出了离校许可, 只需她在来年3月返回参与升学考即可。 只不过条件再宽松,申请也需要监护人签字。 于是,在卫宫家中,差1个月就要15岁的少女正面临一个“左右为男”的局面。 “我和七海, 你今天只能选择一个。” 五条悟坐在学生对面, 没有咄咄逼人, 但这人天生具有压迫, 仿佛带着自信而来:“说,在这张领养声明上, 你最希望出现谁的名字?” 被拉来凑数的七海建人疲惫地叹了口气。 卫宫佐千代:“......” 此刻, 少女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块导向牌——直行,未来她将迎来无拘无束的放养时光, 前提是要忍受监护人可能会趁她不在家掏空她精心布置的冰箱,再加上时不时童心未泯的将人气得七窍生烟的恶作剧。 如果右转, 她则是迈进三观端正的单身父亲家庭,日常非常安心,唯一担心的可能就是身为路子太野的猫回家要面对主人批判凝视,以至于陷入哑口无言的心虚境地。 自由or健全? 卫宫佐千代由衷胃疼, 内心不愿再白学,不愿..... 五条悟看出她的纠结,又添砝码:“我知道你难以抉择,懂你割舍不了我和七海的情谊。” 他停顿了一下:“唉,谁叫小孩子就是贪心。” “不过跟着我生活会很刺激哦,我会带着你去见证这个世界真正光怪陆离的一面。”五条悟今天脸上缠着绷带,没有暴露那双惊为天人的六眼,但其优异的下颌线足够让不明真相的人想入非非。 他很清楚这位年轻的“盟友”突然的回心转意入咒术界的居心为那般。 卫宫佐千代目的是亲自手刃仇人,因此需要进入咒专这张水面下的网,接触更多单打独斗无法获取的信息。 对于这种抱负,五条悟全力支持。 双赢嘛。 “哼哼,我在孩子里可是很有人气的哦,小千代在思考什么?不会写我的名字吗?来,我教你Go-jo.....” 五条悟这只花孔雀还没开完屏,卫宫佐千代提起笔,写下了七海建人的名字,一气呵成。 只因自由的代价太气人。 经过深思熟虑,佐千代决定对自己的心脏好一点。 “诶!为什么是七海?”五条悟捧脸呐喊。 这种情况下,七海建人平静地拿起财经周刊,挡住嘴角微末的笑意。 少女盖上笔盖,无慈悲地看着光速解开绷带,滴眼药水装可怜的男人:“我好了。” “不!眼神可是骗不了人的,你说气话,我不信!” 七海:“......” 佐千代:“.......” 何必自取其辱呢,五条先生? 领养风波最后在气人老师打滚耍赖里敲定,卫宫佐千代神情复杂地看着刚入手的户籍监护人那栏上的姓名。 真是一语成谶,当初说要和七海姓的玩笑话,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当然,卫宫佐千代没有换名字,这么讲只是因为在社会关系上,她属于七海名下。 把身份证扔回包里,简单地带了些衣服和用品,将父母过去送的礼物一同塞进行李。 卫宫佐千代站在玄关处,看了眼全身镜。 少女有着力压同龄人一米六五的身高,亚麻色的微卷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对和眼睛十分相似、色泽透亮的耳钉,肤色白皙、偏圆润的眼型削弱了面部锋利的线条带来的疏离,一只手戴着黑手套,一只手缠着红色丝绒缎带,身着米色宽松毛衣,一枚银戒被做成项链挂在胸前。 自上次魔力暴涨后,她体内的力量更上一层,之后戒指只要戴上便会断裂,这意味从此再没有能制约她的枷锁。 卫宫佐千代托着行李,反锁了门,没有留恋。 . 时间过渡到午后,从新干线下来,佐千代一人抵达东京新宿。 作为日本最繁华的交通枢纽与商业中心,新宿区的人口密度远超之前的生活圈,她稍微感受了一下这里的快节奏,心想连印象中拥堵的大阪都在对比下显得冷清。 卫宫佐千代坐在箱子上,等着高专的车,闲来无事玩起了自己的戒指。 银戒在修复时,为了测试封印之力的源头,内侧一圈卢恩文字被她刻意隐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戒身。 然而在佩戴的瞬间,卫宫佐千代依旧感觉到魔力被压制,唯一区别不过是这道与过去无二的束缚再也关不住她如脱缰野马般的魔力。 卫宫佐千代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金属。 [愿你,如星之恒,石之坚,灵魂永远承载下万千可能。] 过去的咒文历历在目,与普通人爱丽丝菲尔赠与她15岁的祝福如此相似。 巧合?怎么可能。 除了神明,与她自己,这个世界本不应该存在能完全束缚虚数体的物质,然而这枚平平无奇的戒指却做到了,卫宫佐千代不禁想起昔日无法解答的疑问——这枚戒指到底是什么来历? 但很快,在她看到贺卡上面那既是期望也是警言的文字后,谜底昭然若揭。 没错,最初给卫宫佐千代戴上戒指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仿佛还怕提示不够明显,“她”还用上了这个世界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卢恩文字。 回过神来,卫宫佐千代感慨地笑了笑,眼中一片明朗,转动戒指时手指在内壁轻轻一抹,相同的卢恩重新浮现在金属上。 如同缺了一块的拼图重新找回碎片,一枚崭新的、又与过去完全重合的戒指,在她松手后回到胸前。 过去,现在,未来,在这一秒完成了一次交接,一次刷新,形成了一个闭环的起点与终点,寓意着新的轮回已经开启。 卫宫佐千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莫名开始期待起未来。 时间旅行,想想就刺激。 但在此之前—— 约定的时间过去半个小时,面前打啵的小情侣都换了几批。 身为孤家寡人的卫宫佐千代默默低头盯着五条悟发来的短信: 【啊,忘记通知辅助监督来接你了,不好意思,诶嘿~】 在此之前,她得想个办法暗杀了这个男人才行。 ....... 迟到的轿车火急火燎赶来,接到已经没有脾气、大彻大悟的少女后,开向逐渐远离闹市的乡下。 五条悟沐浴在卫宫佐千代死寂的目光里,半妥协半迁就地贡献出自己珍藏已久的甜品无限量年卡。 追求最忌为非作歹,哄孩子也是如此,要投其所好,何况这位打小就记仇,在其还没彻底上贼船(划掉)入学高专前,不能把人气跑。 卫宫佐千代心安理得收下赔礼,然而车内气氛仍不见阴转晴。 佐千代直言:“我不是甜党。”言下之意是心意没到位。 “你最好不是。”此表现在五条悟眼里仿佛多年的甜食共犯翻脸不认账,让人格外心寒。 卫宫佐千代供出理由:“我是咸甜无差,只喜欢茶味+桃子味的经典组合,区区甜品券无法打动我。” 她可是能在寿喜锅里下果酱的专一人才,无法供应单一口味的甜食店怎能使她动容? 划重点,卫宫佐千代不是甜派!是桃子茶派! 五条悟沉思,给出了完美解决方案。 “五条旗下有零食工厂,你未来四年的零食我承包。” 这下佐千代心满意足:“成交。” 当代最强与未来天花板终于达成和解。 有限空间里的空气重新开始流通,担当司机的新任监督,小林涧在前排抖了抖鸡皮疙瘩。 他是第一次见卫宫佐千代,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有人能在气势上与五条悟分庭抗礼,俨然对他不畏惧也不上心。 不是笨蛋,就是疯子。 如今,卫宫佐千代未到入学标准,要等明年毕业,于是五条悟提议先搬入高专,接受咒术师入门知识教学,明年四月后再与同级一起正式出任务。 “对了,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入学需要通过校长的面试?” 五条悟看着窗外漫不经心,不靠谱的毛病再次露面。 “.....所以之前说的都是空头支票?”卫宫佐千代嫌弃地看向男人。 “哈哈,也不算,我相信你一定能通过的~” 别给她插旗啊。 卫宫佐千代没说话,心中不由有些隐秘的期待。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新生跪坐在一间和室的软垫上,她对面戴着墨镜男子,自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东京校校长,此刻板着一张脸用毡针戳人偶维持沉默,无形中制造出压迫感。 过去了一分钟,夜蛾正道方才开口:“卫宫佐千代,为何要成为咒术师?” “因为很擅长。” 大实话。 但不会是令夜蛾满意的答案。 “如果只有这样的觉悟是不可能合格的。” “知道哪里咒术师最多吗?” 夜蛾正道态度冷硬又坚决:“坟墓里。” 咒术师是与死亡相伴的职业,是日夜将大脑浸泡在恐惧与愤怒,朝生暮死的职业,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绝对无法走下去。 比起战场上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想退出却发现没有生路的绝望,夜蛾正道觉得不如一开始就将人拒之门外。 卫宫佐千代将双手平静地置在膝盖上,“今天您让我留下还是离开高专都无所谓,我成不成为咒术师不需要谁的认可。” 她一直是个忠于欲求的人,过强的自我偶尔能转换成坚毅的决心,通过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传递出来: “我会永无止境地与咒灵厮杀下去,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为了复仇,也为竭尽全力的痛快与能让我在夜晚安睡的不悔。” “有能力做,却安于现状,最后将所有危难压在他人身上,犹如知晓一切,却放任一切的自私,”随着卫宫佐千代站起,她的气势也在一节节拔高。 “这样做,我才会愧对所有注视我的人。” ——她会去做,做所有她想做的事。 立于门口的银发咒术师听闻这掷地有声的宣告,满意地点点头。 对,就是这样成长,变强,然后终有一天超越他,成为下一个最强。 五条悟坚信这点。 花的衰败,蝶的羽化,鸟的脱胎,成长的路如此难走,但六眼之子会一直注视着卫宫佐千代,如注视着下一个奇迹发芽,他将会成为路灯,成为道标,成为庇护,令这条崎岖的路能甘甜一些。 ——未来是交给像佐千代这样的学生的。 夜蛾正道深深地看着有着红色眼睛的少女,像是见证了又一个刺头诞生。 共咒者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心性也跟上了,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通过。” —— “好耶!” 五条悟高呼,独自表演浮于表层的兴奋,蹦蹦跳跳带人前去宿舍,一路讲解:“学校学生很少,一年级仅四人,算上出差做任务的,不到20个,因此小千代可以随便挑选房间号,不过结果都一样,因为我已经帮你内定了!” 卫宫佐千代懒于应付他的耍宝,左顾右盼,将高专宽敞宜居的环境收于眼底。 又一年寒冬到来,空气蹿着簌簌冷风,密集的树林不再枝繁叶茂而是披上淡淡的霜,正如五条悟所说,一路上几乎不见人影,脚下用石头铺制的小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立在一圈山茶花间、一座将古今风格合二为一的宿舍。 宿舍是独立单间,门与门间隔约摸2m的距离,目测隔音不好,但内置条件倒不错,卫宫佐千代丢下包后安静地望着门口直挺挺的男人。 “嗯?这么看着我吗?老师也会害羞的~不过我这么帅对我产生幻想也是人之常情~。”五条悟骚包地扭捏起来,“但小千代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哦,等下带你去见一下一年级的前辈。” 卫宫佐千代:“所以,你要我当你面打开箱子,取出我的贴身衣物,然后在您面前展示吗?您真逗。” “嘭!” 五条悟,识时务为俊杰。 门合上后,卫宫佐千代检查了房间,然后坐到床边取下手套,轻声道:“零华,学校的结界让你很难受吗,感觉到你在不安。” 久世零华立即否认:[“天元的结界还好,毕竟我身处另一个次元,影响倒不是特别大,只是我感觉到学校里存在了另一个让人不爽的气息,所有有些警惕,我想那应该也是只特级咒灵。”] 特级咒灵?在高专?难道是潜入?不,有五条悟在,不至于零华都能察觉而他不知道。 那么说,这里有和她情况很像的人吗?高专果然人才辈出。 佐千代兀自点头,感慨是她格局小了。 ....... 五分钟后,卫宫佐千代跟着五条悟来到教室。 她甫一进门,原本吵闹的教室须臾间静了音。 教室一角,马尾辫眼镜娘一边扯着一只熊猫(?)的耳朵一边回头,边上拿着两个牌子助威的白发高领少年像是见到什么洪水猛兽瞪大双眼。 而最后一位,黑发的弱气男生原本正劝架,在新生靠近门扉刹那,默默将手移到身后的太刀上。 风声鹤唳,场面一触即发。 卫宫佐千代开幕雷击:“?”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待宰的猪。 魔术师轻微社恐再次发作,脚下后撤半步,认真合上门,退出了群聊。 然而可恶的五条悟不给人逃跑的机会,提着领子把人拉回,装疯卖傻道:“呀呀,怎么这么怕生啊?这点也很值得怜爱哦!” 不,不是怕生,是惜命。 因为缺德教师到来,空气里的紧张感很难维持下去。 作为一年级唯一的女士,禅院真希反倒是所有人里最坦荡的,她顶着新生带来的毛骨悚然的压力,回到位子托着下巴,镜片下的墨色眸子一片清冽。 讲台上挂着营业微笑的佐千代,身上的气息太污浊厚重,给人的感觉就像,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乙骨忧太那时一般。 真希道:“因为某个前车之鉴的关系,我姑且问一下,你知道自己被诅咒了吗?” 卫宫佐千代恍然大悟:“知道啊,三年前我中了久世家的黄泉诅咒。” “大芥?”(没问题吗?) 卫宫佐千代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五条悟贴心讲解:“这位是狗卷棘,咒术是通过语言发动,因此为避免误伤所以用食物来代替日常用语。” “鲑鱼!”(是的。) “然后刚刚和你说话的是禅院真希,顺带一提,她是惠的姑姑。” 真希挑眉,“是惠的朋友啊?” 卫宫佐千代承认下来。 五条悟:“旁边那只熊猫,嗯,就是熊猫。” 佐千代:“.....” 熊猫:“喂喂,太敷衍了悟!我的笋迟早一天被你夺完!” “以及后面那位白色校服的是乙骨忧太,半个月前转学过来,嘛,也许未来你们会有不错的交流。”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懂了,这个乙骨就是养咒灵的人,卫宫佐千代看着少年身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气点了点头。 乙骨忧太摸了摸后脑勺羞涩地笑了笑:“你好。” 佐千代顺势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下学期入学的卫宫佐千代,前辈们请多指教。” “对了,关于小千代身上的诅咒——” 五条悟话题刚起头,就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 “忧太这个人很危险!里香讨厌她身体里的东西!” 从乙骨忧太身后钻出一个庞大黑影,有着狰狞的獠牙、虬结肌肉的特级过咒怨灵——诅咒女王·祈本里香! 乙骨慌忙阻止,少年音色仍然青涩稚嫩:“等下里香!不可以伤人!” 不知是里香反应过于激烈,还是新生带来的威胁太大,他的阻止并没有令咒灵回去。 与此同时,佐千代抬头直面漆黑可怖的影子后,灵魂深处传来情难自禁的暴动。 糟糕,DNA动了! “零华?!别——” 佐千代的警告完全被忽略,赤红刺青如烈焰般绽放,身后虚空大门已然洞开! 无数鬼手将卫宫佐千代保护在臂弯之中,阴冷气息聚顶,一瞬间温度冷凝,被杀气桎梏住的人,犹如被蝮蛇绞住了身体。 黑发青肤宛若美女蛇的咒灵幽幽开口:“所有妄图对大人不利的东西,我都会一一肃清。”杀心直指另一只诅咒与其宿主。 那是与血腥狂暴的祈本里香截然不同的特级咒灵,虽远不及诅咒女王高大,但光从她身上逸散的咒力就没人敢小觑。 “里香!”/“零华!”被咒者与共咒者双双喝止自己的咒灵扑上前去的举措。 此时欣赏完当代人类驯服“宠物”珍贵现场的五条悟慢条斯理拍了拍手,拉回其他看呆的学生们的注意力。 “刚刚话没说完,这位你们未来的后辈,小千代的另一个身份,乃是久世家最后的巫女、死后化作怨灵的久世零华的共咒者.....” 接下来在五条悟三言两语概述完三年前的事件后,一年级生这才松了口气。 “很酷嘛,学妹,”真希笑道,“以后就辛苦你了。” 卫宫佐千代点了点头,坐到提前安排好的旁听位,背后的怨灵仍旧阴恻恻地盯着祈本里香看。 “嘁,讨厌的老女人。” 里香小声bb没有逃过零华的感知,闻言巫女立刻炸毛:“哈?小毛孩也敢枉论成熟女性的魅力?” 这是在内涵里香死亡时过于年幼这件事。 “别搞笑了,一把年纪的老巫婆我劝你收收脾气,没有男人喜欢歇斯底里还上岁数的女人的!” “男人?也就你这种小鬼喜欢做风花雪月的梦,我和大人密不可分超越爱恋的关系,不需要第三者插足,你那可怜的脑容量能懂?” 看来相性真的很差呢,围观的吃瓜人群暗自评价。 “哼,说白了就是届不到嘛,我和忧太就不一样,我们可是订了婚交换戒指的青梅竹马!”里香大肆炫耀。 零华不甘示弱:“我和大人的灵魂已经交融,不分你我,况且还有大人的亲口表白,说我是她的夏娃!” “哇哦!”五条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阴阳怪气的感叹:“没想到你也有这种高情商时刻。” 卫宫佐千代绝望地捂住脸:“住口你们!” 她已经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扣出一座芭比梦想豪宅了。 同样社死的乙骨羞耻度不遑多让,颤抖的声音透着疲惫:“别说了,里香,我快昏了.....” 他下眼带着淡淡乌青,一脸肾虚的背后,真相令人暖心。 甜蜜女友娇羞道:“嗯嗯,忧太,里香也是幸福地快昏了呢~好想快点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忧太说悄悄话~” 看着乙骨安慰咒灵,很快你侬我侬的两人,零华快速瞥了眼不为所动的佐千代,酸溜溜道:“哼,小学生恋爱,不过如此。” 里香裂开嘴挑衅:“呵,老女人,我和忧太可是纯爱。” 零华闻言迅速回击:“果然是儿童文学那套。” “我和卫宫大人可是契约情人!” 这波啊,这波是霸总文学大胜利。 佐千代:“......?” 她缓慢将脸从手掌中解放,不出所料地迎接围观人群一片震撼的目光。 好极了,她的清白没了。 久世零华这时也知道自己上头后说出怪话,当即羞愧垂下头不敢与少女对视。 卫宫佐千代叹了口气,摸了摸乖乖认错的巫女,“零华,我们互为半身,有很长的时间来相伴,所以你可以不用那么急切来证明什么。” “我们的关系可是至死不渝,我永远不可能丢下你,不是吗?” 不安的心得到平定。 冷漠的人一旦展现出温柔,那就是致命的武器,情话比任何阻止都更加有力,久世零华的气焰立马溃不成军,带着她那激动到闪烁不定的瞳孔,二话不说钻回了梦境领域, 相较于咒灵,卫宫佐千代一派稀松平常,脸不红气不喘,堪称吾辈楷模。 ...... “咳。” 戏看够了,五条悟适时清了清嗓子,开始安排教学:“那么接下来,大家一起去操场,今天是对战练习。” “真希对忧太,忧太你的体术还有体力都要继续加油哦。” “是!” “熊猫对棘,熊猫的咒术抗性和持久力很不错,棘你的咒言很不擅长应对这一类对手?” “鲑鱼子....” “最后,”五条悟顿了一下。 “小千代,你的对手是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十第37章 第三十七只诅咒 “你要和我打?” 在一年级同情的目光下, 卫宫佐千代指着自己态度不咸不淡,会有这样的展开她没有丝毫意外。 和五条悟认识的三年中,他们之间就常为一些摩擦而用简易术式互相骚扰, 但每一次都因为双方立场以及佐千代单方面拒绝配合,导致所有试探或临门一脚的对决最终沦为虎头蛇尾的小打小闹。 “当然,不摸底怎么展开教学?”五条悟站在道德制高点义正言辞:“老师不清楚佐千代同学的情况很难给你设定训练啊。” “不,其实不用你费心....”她小声哔哔。 五条悟无视扫兴的话语, 活泼地像一只碰瓷的猫, 撑着腰摩拳擦掌, 兴致勃勃亮起爪子希望得到回应。 卫宫佐千代没什么意见, 仿佛对这场迟来的架早有预感。 更何况,经过五条悟长久的“撩拨”与“煽动”, 她其实也有些心痒痒。 “好啊,你想怎么打?” 操场上舞着长棍挑飞乙骨的太刀的真希听到这样的回答微微侧目——敢这么说,学妹你很勇咯? 五条悟对她不温不火的态度接受良好:“都可以, 小千代尽全力就好。” 佐千代习惯性摩挲指节, 眼睛里的颜色更加浓郁。 对于一些人来说尽全力代表酣畅淋漓, 可对她来说, 完全释放意味着结果的不可预计。 但, 对手如果是这个世界的顶点,五条悟或许可以制得住她? 卫宫佐千代勉为其难道:“我事先说明, 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可管不了。” 27岁的五条悟本质和温和靠谱等教师标签相去甚远,有的是比未成年还要放荡不羁的随性: “当然,老师我也不想让游戏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负担而变得无聊。” ...... 卫宫佐千代收回目光,暂时先坐在台阶上观摩前辈对练,期间对咒术的理解又有一些提升。 乙骨忧太的情况和自己很相似,都是守着大量咒力却无法发挥的尴尬现况。 比起能灵活使用魔术的她, 乙骨只能通过类似礼装的咒具(可以注入咒力的武器)来进行攻击,不看他身边的咒灵,乙骨的术式甚至都并不明确。 与前者对战的禅院真希就又是一个极端,从其身上的波动看,卫宫佐千代几乎以为真希是个普通人,但随后她以一棒子劈裂草坪的力道以及打飞乙骨忧太的利落身手给魔术师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 体修,是她这种脆皮法师永远不能硬刚的存在。 另一边,狗卷棘终于拉下领子露出清秀的面容与神秘的咒纹,在他对着熊猫发动咒言时,卫宫佐千代看见了他舌头上类似刻印的特殊纹路。 她记得过去曾在时钟塔的藏书中阅读过类似咒纹的记录,好像是出自十二学科之一的诅咒科导师撰写的有关“言灵”的研究。 这么看魔术与咒术果然很像啊,除了力量本源有差异,其他运用的形式佐千代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些对应的痕迹。 至于本源的差异,她并不害怕会被人察觉。 通常来说,魔术师除了能以生命力在体内产生微量魔力外,绝大多数都是通过吸收外在自然界的天地之力来予以补充,与之相反,咒术师的咒力则全部源于内在的负面情绪。 原本是无法消除的差异,如今也在她融合宝石剑能自产自销魔力后得以解决。 久世事件之前,卫宫佐千代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一直处于一直雾里看花的状态,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后来随着零华的灌输,五条悟、七海这些咒术师潜移默化的影响,以及最近咒术界隐隐表现出的接纳,佐千代逐渐相信她不是唯一的特例,不是无法找到族群格格不入的异类。 犹如冰山终会消融,魔术师心中隔世的孤独感也在一点点软化。 见学生对练的差不多,五条悟拍了拍手叫回一年级。 足球场那么大的场地顷刻间空了出来。 “要开始了吗?”乙骨忧太擦了擦额角的汗,和同伴一起退出五条悟往日的训练范围。 “可能要再后退一点哦。”五条悟忽言:“这次的动作会比较大,一般结界防御不住,所以麻烦大家离远一些啦。” “恶,别用这么活泼的语气透露出一种可怕的讯息好吗?这笨蛋要搞什么,杀人吗?”真希迅速移开目光。 熊猫眯起豆豆眼不以为意:“悟他啊已经迫不及待要欺负新人了,难道说,我们学校马上就要传出作风不良教师劝退新生的新闻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吗?如果是这样,熊猫我可是不能接受哦。” “喂喂,在你们心目中我到底什么形象啊,”五条悟□□脸不满道,“都说了是适当的课间活动!” 那一派的欢声笑语进入不了卫宫佐千代的耳膜,此刻她已经站到男人对面,敛了敛神,一直无精打采的下垂眼重新注入光彩上扬了起来。 高亮的红色泛着尖锐的攻击性,无害的气势瞬间隐去,如今站在场上俨然是一只误入都市的野性凶兽。 “嘻。” 五条悟从唇齿边溢出不同寻常的笑声,他很享受对方带来的那种鲜有的感官刺激——令他产生放弃理智从而调动所有神经去破坏的冲动。 “那么,佐千代先手,对我怎么乱来都可以哦?” 五条悟扭了扭脖子,既像个在钢丝线上游走的冒险者,又像隔着一道岌岌可危的栅栏欣赏完凶与美兼具的生物后、还要打开锁邀其共舞的精神病人。 与秒进状态的对手不同,卫宫佐千代看着五条悟敞开面门,来者不拒的模样反倒有些迟疑。 真的,但凡这个人过去几年听话多吃点药,今天也不至于骚成这样..... “诶,给我在这时候走神吗?” “!”卫宫佐千代面前陡然出现了一张放大后也无死角的脸。 咒术师不知何时已经褪下眼罩露出一双美貌惊人的眼睛,瞬移到她的面前,温热的气息几乎贴着耳垂洒下。 上帝创造这个人时一定是炫技般赋予他一切——卫宫佐千代脑海一瞬闪过这条无关紧要的信息,放大的瞳孔同时倒映出那张如画般迤逦的容颜,以及,那游刃有余的强大实力。 因对手不正经的态度而消散的紧张感,又从同一个人的威压里寻回,卫宫佐千代的头皮霎时间窜过一阵电流,就在她挥拳之时,双手却已经被一根黑色的眼罩牢牢束缚住! “粗心的小惩罚。” 这个人难道也会时停吗?速度太快了!——思绪回笼,卫宫佐千代目光一凌,回旋一脚,擦过五条悟的身体,攻击虽未成功,但双手却在强化的力道里重获自由。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宣告热身活动结束。 一绯红一苍蓝,在快速对视后双双消失在原地,五条悟依言不再进攻,卫宫佐千代占据先机,数道扭曲空间的斩击将五条悟原所属的位置分割得四分五裂。 银发咒术师凭借术式·苍拉近距离,位置在不停变换,然而那霸道的空间斩却始终紧随其后,这一追一躲的结果就是五条悟犹如点地-雷般,所到之处土壤、植物无一幸免。 树木倒伏,泥石七零八落。 每一次都犹如擦着衣角走过生死边缘,五条悟仍有闲暇以六眼探索对方雷达般精准的攻击。 “原来如此,”五条悟眼中光芒转瞬即逝,再次落地,可这一次,他眼睁睁等着斩击撞在身上也没有瞬移。 能够斩断理论上所有拥有形态的物质的空间斩在击中后,瞬间激起一片尘埃,见此卫宫佐千代反而眯起眼“啧”了一声。 有烟无伤是二次元不变的因果律。 果不其然,周边一片狼藉,五条悟却岿然不动。 他挥了挥空气中的灰尘:“咳咳,小千代在空间类术式的造诣真可怕,能提前感知空间变换的波动来发动攻击的能力真的很棘手。” 卫宫佐千代盯着他没有一丝被夸奖的喜悦:“呵,打不中有什么用,” “哦?被发现啦,”五条悟轻佻地眯起眼睛,“没错,这是我的咒术,无下限术式。” “同你类似,我能通过干涉原子而达到支配空间的能力,除此之外,任何接近我的物质也会在咒术辨析下速度无限接近0,也是所谓的百分百miss啦。” 见惯大风大浪的魔术师听到这种堪称无敌的咒术也啧啧称奇。 “什么都透露出来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事哦,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卫宫佐千代:“.....” 神经一跳,怒火一烧,她感觉自己得到强化了呢。 眼见学生脸色越来越黑,五条悟耸肩解释道:“好啦,真实原因是我在确立[束缚],一种通过公开咒术暴露弱点的代价来增幅效果的契约。” 这真的不是防止被吐槽反派死于话多而给出的特殊设定吗? 卫宫佐千代第一次听说这种契约,难免想收回先前对咒术魔术相似的看法,换作过去,如此术式公开的操作对于靠神秘性吃饭的魔术师来说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她毕竟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魔术师,对神秘性并不那么看重,而自身在掌握第二法后也脱离被知晓魔术概念就会被针对的缺陷。 即便如此,佐千代还是婉拒五条悟积极鼓励她share自己术式的邀请。 银白发咒术师摊开手道:“那好,少女拥有秘密是人之常情。” “不过接下来可要做好准备,我可会反击哦。” “咚————” 咒专深处传来钟罄拉长的回响,仿若危险存在苏醒的告诫。 不知不觉一堂课宣告结束,观战的一年级后知后觉,然而无一人退出。 真希捂着不停捕捉高速物体而生疼的眼球,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不要告诉我,悟接下来真的要用上咒术。” 狗卷棘:“明...明太子。”(总之小心一点别靠近。) 五条悟平日对他们的训练几乎不会用上无下限,毕竟仅凭他指缝间流露出的咒力就够这些羽翼未丰的少年少女喝上一壶。 这个时候,夜蛾正道也放下手中的报告来到操场,悄无声息站到熊猫边上,他对接下来的战斗同样颇为好奇。 卫宫佐千代无意识踩着一片黑色碎布,警觉和感知一时放大到最高,很有血薄的站桩法师的自觉,没有贸然接近,手指翻印,高速咏唱完毕—— 暴风平地而起,苍天之眼无声锁定,卫宫佐千代面前响起骇人气鸣,无形咒力如蟠龙般搅出海涡,吸引拉扯的咒术令眼前所有景色不出一秒完全扭曲,她整个人也被力量的汪洋所淹没。 比先前更大的风浪掀起铺天盖地的尘土,一年级忙以手臂挡住面部,随后在狗卷一声“散去”的咒言拨开烟雾后,纷纷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去。 出乎所有人预料,受击方狼狈抵御的画面不曾出现。 立在卫宫佐千代跟前的一道“线”隔开了泾渭分明的两界,一边是被五条悟顺转术式·苍犁出的半圆巨坑,一边是卫宫佐千代所在的完好无损,堪称岁月静好的平整场地。 这一幕宛如一比一复刻之前,只不过无法突破的防御这回落在卫宫佐千代这边。 如此怪异的发展五条悟也为之一愣,六眼下意识去解析其中秘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在卫宫佐千代的术式所划出的那条界限上,被赋予任何跨越“线”的物质以时间停止的概念,这个魔术乃“光壁”的衍生,可以想象五条悟所有攻击全都撞在一面无形之墙后形成的场景。 看清后,五条悟颇为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微垂着脑袋喃喃自语:“真是的,惊喜太多,会让人忍不住乱来的啊,” 与此同时,卫宫佐千代抓住这一息破绽,瞬移至五条悟身后施行暗杀,却不料眼前的人比她还快得消失—— 后面! 佐千代的位移几乎不存在时间差,然而五条悟却像是提前预知未来般出现在她落点之后。 剧情再次反转!遭遇背刺的居然是卫宫佐千代! 她反应很快,以0.01s的本能通过余光确认下一个坐标,【以太魔术·连廊】二次发动。 但是五条悟再次预判了她的预判,实质性的咒力精准打在她的身上。 “呃呜——”卫宫佐千代捂着被打到的肾发出闷哼。 居然打人腰子,五条悟这个缺德玩意! 事实证明,卫宫同学还是太年轻,低估了老逼登的厚颜无耻。 五条悟笑道:“我已经在三年前见过你的瞬移术式,一同解构的还有你的发动条件。” 他很喜欢看这个小孩气鼓鼓却偏偏对他无可奈何的表情。 非常逗。 紧接着五条悟没给她留以喘息的机会,变-态至极的六眼每次都能完美捕捉到魔术师相当隐晦视线,预判落点追着瞬移走的卫宫佐千代打,但幸好她在追击战中找到自己节奏,以各种时停与空间切割的方式拦截。 说白了卫宫佐千代是暗杀型人才,在空旷的场地发挥不出百分百实力,但她也不是缺心眼的呆逼,对方发现[连廊]是通过目光来瞬发后,佐千代就时不时玩起战术,利用骗过上帝的假动作虚晃一枪。 奈何。 中性的无下限术式是被动技能——百分百miss。 与之相比,主动施展的[固有时制御·线]就显得局限和繁琐,卫宫佐千代好几次都因为咏唱不及时生吃下五条悟的攻击,然后又在回溯下自动修补伤口。 在两人一通胡来下,整个训练场早就坑坑洼洼、连同边上的树林也变得惨不忍睹,造成这一切的师徒却像是打了个寂寞般双双看不出半点纰漏。 无敌的无下限对上魔力没有上限的时空操术,这场对决看似会永无止境下去,但卫宫佐千代却明白硬拖下去输的绝逼会是她自己,毕竟以此时远达不到前世永动机程度的肉-体根本无法忍受无休止的回溯。 几近凝固的风里带着微不可查的血腥味,多半出自魔术师不甘咽下的唾沫。 卫宫佐千代一个后翻拉开距离,倒转的视线里映衬出结印的五条悟,他嘴边那一抹蔓延开的疯狂笑意及其刺眼。 心中警铃大作! 另一边,夜蛾正道见到他的手势也暗叹糟糕,不由向前一步。 悟,太过了! 紧接着—— “固有时制御·线!” “术式反转·赫!” 卫宫佐千代面前升起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然而,一颗能无限发散咒力的奇点却在界限内瞬间炸开! 如果说[苍]是能不断收敛吸引物质的黑洞,那么[赫]则是不断弹射运动的炮弹! 赤红的高质量分子在卫宫佐千代眼前引爆,太近了,几乎是贴脸必中的距离。 然而,她此时的心无比平静,未放下的双手合十再分开: “以太魔术·界门!” 黑色虚空洞开,不可名状的裂缝吞没赤色怒涛,可怖的冲击力最终还是撕裂了一部分空间甬道,半空泄露出一声夸张巨响。 大地微震,头顶颤巍巍的树枝应声落下,几颗石子在跳动后归于平静。 这个结果远远好过[赫]真正爆发后灾难级的现场。 夜蛾正道先是微微松口气,紧接着就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向正面抵御毁天灭地一击的少女。 卫宫佐千代低着头,垂在两侧的手掌出现了数道焦褐的伤口,血液顺着指尖落在地上的阴翳上,额前过长的刘海遮住风雨欲来的表情,凝如实质的黑气源源不断,她像是在酝酿怒火般沉默不语。 “哈哈....哈哈哈...” 半晌,微颤的笑声从喉间挤出,混着沙哑与滚烫的热气,卫宫佐千代不顾脏污,一手撩起刘海。 平日像小狗一样无害的双眼此刻亮度惊人,细看其中竟有金色的焰火在燃放,配上一副混沌恶的表情,光凭疯癫的气势就叫人退避三舍。 “很痛啊混蛋白毛!”佐千代啐了一口,恶质的口吻像极路边不良痞子:“你是不是没被人揍过?行,老子今天就要把你的脑袋按在地上摩擦,给你换发色!” “不错!很有精神!”听到怒骂,五条悟反倒眼前一亮,“小千代总算恢复活力了。” “哈?” “没什么,”咒术师羽睫轻颤。 ——只是觉得你正缺一场可以忘却心事、畅快淋漓的战斗。 卫宫佐千代不知道他内心的小九九,知道也浑不在意。 [虚数体] 重新睁开双眸,赤红转换为溶金,虚幻的假象顶替了原本的人身。 五条悟先是感受不到眼前之人的气息,更惊人的在后面,他那双分明能捕捉一切能量波动的六眼如今就像是望着一团空气般,全然分析不出卫宫佐千代的情报! 此刻他并不知道有种东西叫薛定谔的存在,你以为你看见它了,可它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等五条悟反应过来所以然,那抹幻象却突临城下! 对上湛蓝的金色眸子犹如盛在碗中的蜂蜜糖浆,带点光泽,泛着冰凉的涟漪,看起来非常甜蜜可口。 五条悟仗着术式肆无忌惮发散思维,直至破风的拳头,越过了无下限的甄别,撞上自己那张天怒人怨的俊脸后...... 破防了?他被破防了?? 五条悟像是见到新世界般内心大震,但好歹没有任由卫宫佐千代落下第二击白打,躲闪回击,一边思考眼下的情况。 当初与伏黑甚尔一战时,那个男人也通过一柄名为[天逆鉾]的特级咒具解除过他的无下限术式,但那时又和现在的情况不同,他能感觉术式运行顺畅,唯一的异常就是完全探测不到卫宫佐千代而已。 在几次试探后,五条悟面上不显,内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不仅仅是中性的无限不起作用,他的任何攻击打在此状态下的卫宫佐千代身上都犹如打在空气上——毫·无·效·果! 无效化所有咒术的能力真的合理吗? 卫宫佐千代又一次抓住破绽,摁着银发咒术师的脑袋无情地将其惯到地上。 泄愤。 亲眼见证无数咒力穿过比幽灵还虚无缥缈的人体后,五条悟对着那似曾相识的眼睛百般无奈,只能陷入单方面挨打的局面。 六眼之子终究是强的,凭借自身灵活的位移和超凡脱俗的体术避免完全束手无策的境地。 但对于术式发展到极致后的五条悟来说,像这样全然被动的战斗,绝对算得上别开生面的体验。 他猛然回忆起几年前共咒者苏醒的世界名画,那之后卫宫佐千代曾经简单介绍过她的特殊体质,他还只当是某种超高的诅咒耐性,谁想会是这样无敌又不讲理的能力? 他依稀记得这个能力似乎有时限..... 卫宫佐千代很快给出答复:“五分钟,我会在五分钟之内击溃你。” 嘶—— 五条悟与周围的吃瓜群众生生倒吸一口气。 这种折磨还要持续5分钟,你才是活bug! “砰!” 两个法师贴身肉搏后再度分开,银发咒术师看着暴露出体术短板的卫宫佐千代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还是有东西能教的。男人只能这样不体面的挽尊。 卫宫佐千代紧接着挥出的拳头不自觉带上以太魔力,但在拳头即将落在五条悟身上时,她咬咬牙收了回去。 谁知道这一拳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她对力量的把控始终不及前世炉火纯青,只能硬生生将蓄势待发的魔力重新通过魔术打出去。 这点细节被老师看在眼里,他暗搓搓地又给记上一笔——太好了他果然还有用武之地! 不,大可不必这么卑微.... 远远不到开心的时候,五条悟刚自证完耳侧一撮白毛就差点被空间斩削掉。 五条悟:“......” 看着裂开的衣角,咒术师手腕上的青筋逐渐浮现在雪白到近似透明的肌肤上。 看来只能用魔法(迫真)打败魔法(真)了。 聪明如他怎会看不出卫宫佐千代现在是一尊假象体的状态?而无下限术式里偏偏存在一招概念类似的咒术,同样能够粉碎虚空,击破幻想。 ——虚式·茈。 五条悟抬手合掌,如电的咒力汇聚指尖,卫宫佐千代察觉到异样笑意不减,眼中却带上严阵以待的正色。 下一秒,一道软绵绵的声音陡然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不打啦不打啦。” 五条悟双手背后抱着后脑勺:“这个时间再不去排队就买不到Patisserie Tendresse家限量曲奇了。” 再继续下去他们恐怕都会打出真火。 闻言,边上的学生与夜蛾正道齐齐长吁一声,这下他们才反应过来,在五佐二人无所顾忌的压迫下,氧气到底有多么弥足珍贵! 他们一口气快憋死了! 听到战斗中断的信号,卫宫佐千代也收起爪子,绯红重新占据瞳仁,像一只安静下来的猫乖顺地没有呛声挑衅。 看得出来她此刻很平静。 心中长久积压的负面情绪也在一通发泄后得到无声的释放,平日爆裂的魔力此刻也蛰伏下来不再折磨她那半癫狂的神经。 冬风不烈,阳光正好。 ....... “那么,请帮我带一份桃子慕斯。” 听到古井无波的请求,五条悟回头后不禁莞尔。 修长的手指点在卫宫佐千代的酒窝上:“啊,笑了呢。” 男人银白的头发吸饱了太阳的光晕折射出瑰丽的虹色,宝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睛定格住此刻的宁静,像水流一样粼粼地颤动,温柔得令人目眩神迷。 这个人,比虚数体更像是梦幻生物啊。 卫宫佐千代咋舌,偏过头躲过五条悟轻戳的手指。 五条悟勾了勾嘴角,心情颇好:“小千代,现在有想继续变强吗?” 魔术师身形一顿,被人看出多年来止步不前是因为对力量的顾及后,她迟疑着没有回复。 “弱或许是原罪,但强大绝不会是你的错。” 五条悟想起过去的挚友——因为强大而自我束缚的夏油杰,目光隐隐黯淡下来。 “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发觉自己能做到的事越来越多后,人才会对未来产生期待,而为此变得强大也并不意味要承受孤独,我始终相信我会有同伴。” “你看,我这不是等到你了吗?” ——我为这场相遇由衷的喜悦,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彼此的爝火,互相点亮。 时间流逝变得缓慢,夕阳下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渐渐靠近,最终贴合。 最终,卫宫佐千代握住了咒术师递过来的手。 “请多指教,五条老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