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夫一起重生了[七零]》 1、重生 “三月三，茅苡尖，我点火，引炊烟……” 林念茵被一阵叽叽喳喳的童声吵醒，半响有些云山雾罩。 她昨晚又想起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好端端的竟然还会做梦听见很多年都没有听过的家乡话？ 就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该让她梦见女儿才是。这些乡音只会让她想起曾经被董翠平一家扒拉着吸血，逃不掉甩不开的日子，让她好不容易平下来的心陡然生出一丝恶心。 林念茵不想在梦中还被这些恶心的事情纠缠不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双手。 年轻的手，不怎么白皙但很细腻，似乎正在往她身上拍，见她睁开眼，又拿开。 接着，一道声音响起来，“林老师你醒了，我正想着要叫你呢。” 声音年轻、清脆，调子依旧是刚刚听过的那种熟悉的乡音。 但她现在明明都睁开眼睛了，怎么还会听见那种让人打心底都厌恶的声音。 不对，她现在甚至都看见了一双手。 可她现在明明一个人独居，家里面除了两只狗，再也没有别的活的生物，现在怎么会有人？ 还会讲家乡话！ 林念茵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他本能想到了董翠平他们，一股凉气刹那间从脚底窜上来，顿时让她头晕目眩。 难道是董翠平那个泼妇竟然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找了过来？ 现在居然还进了她的屋？ 多少年了，都多少年了！！！ 董翠平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卫明川的亲妈，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也豁得出去，恨不得把她们一家都逼死才好。 可她现在和卫明川离了婚，什么都不剩下了，董翠平还想干什么！ 林念茵恨的咬牙切齿。 要不是女儿去世前一直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做傻事，她都恨不得和董翠平她们同归于尽！ 林念茵目眦欲裂地瞪过去，入眼的居然只是一个年轻的有些陌生的脸庞。 目光平和中带着疑惑和担忧。 没有董翠平，也没有卫家的那些吸血虫。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私人住宅，你这样叫做私闯民宅，我 完全可以告你的你懂不懂？”林念茵下意识防备地盯着她问道。 对方也被林念茵的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问道：“林老师，你……怎么了？你……没事？” “林老师？” 林念茵终于听出了这其中的问题，再一仔细看下去，她忽然发现不对劲，眼前的一切都不对劲。 对面的女性穿着老土的碎花外套，露出里面大红色手工的织线毛衣，最简单的平针织法，没有什么好看的花色和技巧。 下身穿的是一条黑色的粗布裤子，一样没有什么美感可言，脚上踩着一双手工布鞋，千层底的那种。 再往上的话，林念茵就看见她编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用红色的头绳捆着，头顶还别了两个亮晶晶的发卡。 这得是六七十年代的打扮了。 犹记得改革开放后，没多久这种装扮就彻底消失了，现在怎么还会有人做这种打扮？ 不对，刚刚她还看见…… 林念茵顾不得眼前这人疑惑不解的眼神，又连忙看向四周。 就在她的手边，她现在坐着的地方是一张老旧的桌子，上面坑坑洼洼的有不少虫蛀过的痕迹，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 桌子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个老旧又有年代感的军绿色水壶，她刚刚趴过的地方放着课本、本字以及钢笔。 林念茵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甚至生出了一种隐秘的猜想。 林念茵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拿起课本看了看。 是六二年那一版的数学课本，边上的本子上还有熟悉的字体和笔记。 是她的，没错。 林念茵放下书往四周打量。 这是一间不大的土坯房，里面零零散散摆了几张破旧的桌子当成办公桌，桌子上都差不多摆着书本和笔。 就连她自己身上穿的也从原本的睡衣变成了土旧碎花小褂，黑裤子，布鞋。 最最让人吃惊的是她居然大着肚子。 林念茵瞪大了眼睛，怔怔愣在原地。 怀孕？ 她现在在怀孕？ 林念茵的心倏然“噔噔噔”跳动起来，血液都有沸腾的架势。 穿越？ 还是重生？ 林念茵忽地一把抓住眼前这人的手，她现在顾不得别的，只想搞清楚现况。 林念 茵几乎有些凶狠地问道：“这是哪儿？几几年？我是谁？” “林……林老师……你……你没事？”眼前这人被这样子的林念茵吓一跳，想要挣扎又怕伤到林念茵，磕磕巴巴地开口说：“你……你是不是睡……睡魇着了啊？” “你告诉我现在是几几年，我是谁，这是哪儿？”林念茵固执地盯着她，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七……现在是七零年啊，这里是小青山生产队啊，你是林老师……”对着林念茵的眼睛，那人鬼使神差地又加上一句，“林念茵，你的名字就林念茵。” 林念茵怔然不语。 眼前这人的体温温暖，不存在什么怪力乱神。 她又掐自己一把，是疼的。 ‘林老师’这个称呼确实只有她还在小青山生产队的时候听过，七零年，小青山生产队，难不成是真的……她真的重生了吗？ 回到了过去，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巨大的惊喜一下子汹涌叫嚣着冲击上来，林念茵又狠狠掐自己一把。 疼！ 真的是疼的！ 不是梦的话，所以是她真的重生了，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伸手抚摸高高隆起的腹部，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心底一痛，瞬间泪涌心头。 真的！ 竟然是真的！ 她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一九七零年，回到了女儿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林念茵控制不住想要大哭，面前的人忽地说：“林老师，你没事，你怎么哭了啊？你是不是身上难受啊，还是哪儿不对劲，要不我现在叫人送你去医院看看？” 林念茵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的长相。 很年轻，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瓜子脸，圆圆的眼睛，看上去很讨喜，也是这个时候的人最喜欢的审美。 林念茵仔细回想了一会儿。 女儿出生前她一直在生产队当小学老师，那会儿国家刚刚结束战乱没多久，读书的人少，乡下自己办的学校老师不多，女性教师就更少。 很长一段时间内，学校都只有她一个女性老师在，直到后来又多了个女知青。 好像叫冯婷婷，同时也是生产队大队长林长怀家里的小儿媳妇。 如果现在是七零年，而且女儿还没出生的时候， 那这位冯知青应该刚结婚没多久。 林念茵按了按酸涩的鼻子，又擦了擦眼睛，才对着吓到了的小姑娘笑了一下说：“婷婷对，抱歉啊，我吓到你了。” “没事。”冯婷婷摇头，不过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说：“林老师，你现在没事了，用不用我找人送你去医院看看？” 林念茵摇头，掌心贴着腹部，感受到皮肤下面的温暖，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就是刚刚睡着做了个梦，吓迷糊了。” “那就好。”冯婷婷拍了拍胸口说：“我刚刚就想叫醒你说放学了，可以回去了，你一下子这样，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还是肚子里面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了？” “没事。” 林念茵一直不舍地抚着肚子，闻声也只是摇摇头，心里却暗暗笃定，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的囡囡平平安安出生，健健康康长大，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她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因为一个包裹被董翠平推倒早产，差点一尸两命。 也不会再给卫家人任何一个伤害她还有女儿的机会。 女儿这辈子不再会体弱多病，更不会只活了短短三十三年就早逝，连一直心心念念的首都奥运会都没有看到。 只要一想到女儿，林念茵心底又忍不住生出对董翠平还有对卫家人的恨意。 林念茵闭了闭眼，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不能生气。 现在不管怎么样，一切都以女儿的平安出生为第一，其他的都无所谓。 冯婷婷又仔细看了看林念茵，见她的面色逐渐好了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那林老师，我们就回去，已经放学很久了。” 林念茵点头，跟着一起收拾好东西，然后往外走。 “我扶着你。”冯婷婷上来就说。 林念茵已经不太记得多年前和冯婷婷的关系，但见她这么热心，心底免不了一热，笑笑道：“谢谢你啊。” 冯婷婷摇头，“没事儿，我来上课的时候公爹就说你肚子大了，一个人不方便，让我帮忙照顾一下，也就顺手的事儿。” 林念茵笑笑，正想开口说什么，余光一下子扫到门口墙边钉着的挂历。 1970年4月8日。 农历三月初三。 林念茵瞳孔倏然一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三月三 林念茵到现在都还很清楚的记得这一天。 上辈子就是在这一天，她被董翠平推倒早产，差点一尸两命，女儿也从出生开始就身体不好。 林念茵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个时候，董翠平恐怕已经拿到了那个包裹，现在也看见了里面的东西，这会儿正在家里面暴跳如雷，大声咒骂她和卫明川了。 - 林念茵犹记得这时候往他们附近周边几个生产队送信的邮递员是周万平，可偏偏不巧的是这段时间周万平正好有事儿，就找了个亲戚帮忙代工。 亲戚是个十□□的小年轻，做事情不稳当，被董翠平随随便便一糊弄，也不问缘由就把原本应该她亲自签收的包裹就这么给了董翠平。 林念茵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包裹里面的东西—— 两百块钱、两罐奶粉、两罐麦乳精，还有一块质量上等的棉布。 去年冬天，父亲林书和突然病重送去医院，来来回回花光了家里面的存款也依旧没有救回来，甚至还和生产队借了一百六十块钱当医药费。 欠生产队的钱属于公账，也就是集体财产。 虽然这些钱对于社员来说看不见也摸不着，更不一定能到他们的手里，但依旧有些人觉得林念茵这是占公家的便宜，也占他们的便宜。 没有人喜欢别人占便宜而自己没有，更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占便宜。 纵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也依旧有不少人或私底下或者当着她的面嘀嘀咕咕，拐弯抹角地问她什么时候能还上那一百六十块钱。 林念茵也着急，可她一个月工资二十块，还要给董翠平十块，就是一只不吃不喝存下来也要存一年多才够。 她就给卫明川写了信，一边告诉他父亲去世的事情和自己怀孕的事情，一边也让他寄点钱回来，先把生产队的账给平了。 可卫明川人在军队身不由己，这会儿国家也不太平，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打仗，她寄出去的那封信一直没收到回音。 直到现在，林念茵才收到卫明川远在千里之外寄回来的包裹。 但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巧被董翠平拿到了。 董翠平这人是个实实在 在的泼妇，可没什么品德和素质可言。 她当场就拆了包裹，然后就发现了里面的那些东西。 卫明川和家里面的人关系不好。 当兵这几年，一开始只给他们每月寄二十块，后来才变成三十块，不管董翠平怎么闹腾都说只有那些津贴，多了他也变不出来。 甚至为了让董翠平相信，也免了她整日疑神疑鬼的闹腾，自打她和卫明川结婚起，林念茵从没有让卫明川给她寄过钱或者东西，只单纯书信往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就被发现了。 依着董翠平的性子，看见这些东西和钱，必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除了赶紧把东西扒拉到自己怀里藏起来之外，就是勃然大怒、暴跳如雷。 哪怕她后来亲自过去找董翠平要，并且解释里面的一百六十块钱是为了还生产队的医药费，剩下的是她接下来生孩子用的，董翠平依旧不愿意给她。 甚至——还因为她的话更加生气，骂她不要脸占便宜。 还说生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样，哪有她那么矫情的，骂她是个祸害，和她那个死爹一样就会花钱。 还说卫明川是从她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卫明川的钱就是她的，卫明川偷偷给她钱就是不孝，要去部队找领导告状。 还骂她爹死也不死的远点，反而磨磨唧唧的，早就该死了等等…… 林念茵母亲去世的早，是父亲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送她读书，教她道理，怎么可能听着董翠平在父亲刚刚去世后就这么骂他。 她忍不住回嘴说要是董翠平不愿意给，那她就去找邮局那边，让邮局的工作人员亲自过来要。 没想到就是这一句忽然惹了董翠平，导致她被董翠平推了一下，直接早产。 …… 一想到这里，林念茵又难受又后悔。 何其有幸让她有了重来的机会，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只有女儿能平平安安出生，其他的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 冯婷婷扶着林念茵慢慢往家去。 她刚嫁过来，对生产队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路上，冯婷婷边走边开口问道：“林老师，我听我婆婆说你好像快要生了？” 林念茵点头，在脑海中算一下时间说：“现在八个多月 了，应该下个月就要生了。” “下个月啊……”冯婷婷想了一下说：“那就是四月份了，不冷不热的刚刚好，不过那会儿应该是正忙着的时候，你要是生了孩子，有人照顾你吗？” 顿了顿，冯婷婷见林念茵不像有生气的迹象，又说：“我听说你自从结婚后就一直住在娘家，和你婆婆的关系好像也不好，你婆婆那个人的脾气好像也不好，到时候你生孩子坐月子，她能过来照顾你吗？” 林念茵摇头，心底忍不住冷笑。 就董翠平那种只进不出，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欠了她的德行，怎么可能会照顾她，不趁机害她已经是她董翠平的宽宏大量，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林念茵摇头说：“你也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她怎么会照顾我，我打算住院生孩子，要是可能的话，就在医院坐月子。” 冯婷婷顿时咋舌，“这样啊，那恐怕要花不少钱呢。” 林念茵当然也知道。 从去年父亲去世到现在，她虽然不记得上辈子的自己现在存了多少钱，但估计不会很多，要是住院的话，确实够呛的。 可她一个人大着肚子，暂时还真没有好的办法。 再说了，住到医院，也可以免了董翠平随时随地上门骚扰的可能，也算是免了一些危险，多了一些保障。 不过……林念茵看着边上的冯婷婷，倏然想起了林长怀和赵玉芬。 林长怀现在是小青山生产队的大队长，赵玉芬也是一个顶好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冯婷婷帮忙照顾她。 上辈子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帮忙，说不定她还没有机会生下女儿，直接被董翠平趁机弄死了。 要是开口找他们帮忙的话，应该能行的。 林念茵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加上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以往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愣是让她走出了半个小时的架势。 到了生产队这边就遇上了不少往家里面赶的社员。 和上辈子一样，很多人在和她打了招呼后就开始咋咋呼呼地把董翠平帮她领了卫明川的包裹这件事说了。 现在的人都不讲究什么隐私，好奇心一个比一个重，纷纷围着林念茵打听道：“我瞅着你老婆子拎着的那个包裹可不小，也不知道里面装的 啥，看董翠平那模样，拎着都有点费力气。平时也没见卫明川寄这么多东西回来啊，是不是因为你快生了，人在外面给你淘了点好东西啊？” 这是打听东西满足好奇心的。 也有人道：“卫明川就是寄东西也该寄钱回来了，你爸住院可是花了不少钱呢，还和大队借了不少，也不能一直拖着不还啊。” 这是心心念念不能吃一点亏的。 也还有其他的人，左右都是包裹的事儿，都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如此熟悉的场景再次让林念茵肯定了自己真的切切实实回到了过去，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 林念茵一边努力回想把眼前这些人对号入座，一边应付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露出来的各式各样的“好奇心”。 直到回了家，林念茵才松了口气。 她的肚子很大，光是走路就已经很累，一路上又说的口干舌燥的，更是连喘气都觉得难受。 歇了好一会儿，林念茵才开始想要怎么办。 董翠平是真的一点素质都没有，撒泼功力练就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至少她从小到大就没见她好好说话的时候，张口闭嘴都是骂。 各式各样的骂，带爹妈爷奶祖宗十八代以及各种各样的器官，要多不堪入耳就有多不堪入耳。 偏偏董翠平的嗓门还非常的大，在小青山比撒泼，就没有人能赢得过她。 上一辈子，她是主动过去找董翠平要那些东西，结果被董翠平推倒。 那这一辈子呢。 她要是不过去要，董翠平会怎么办？ 依着董翠平半点亏不能吃的性子，恐怕见她没过去，肯定会找上门。 再说卫家还有几个惯会挑拨的在，董翠平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八成会打上门。 到时候，她一个大肚子的孕妇独自一人在家，还不是任由董翠平搓圆捏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报信 正如林念茵所担心的那样，这会儿村子另外一头的卫家正闹腾着。 董翠平从看见包裹里面的东西后就开始骂骂咧咧： “……这个小畜生，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他，生了他有个屁用，还不如直接按粪桶里面淹死算了……” “……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呢，养狗还能听狗叫两声看门呢，养他屁用都没有，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见天就念着姓林的，他咋不给姓林的当儿子算了……” “……他哪儿还是姓卫啊，他早就姓了林了，从小就不听话，跟在姓林的后面跟个哈巴狗一样摇尾巴，让姓林的帮他和我们对着干，现在好了……” “……家里面问他要钱，他说没有，说他刚当兵，津贴不多，一个月就给二十块，过了好几年才变成了三十，他没钱，他没钱这两百块钱哪儿来的，大风刮来的！我算是知道他为啥成天说没钱了，肯定私底下贴补姓林的了……” “……还有他当初结婚，那五百块钱，我看那哪儿是姓林的拿出来的，肯定是那个小畜生拿出来的，骗我们呢……” “……这个时候一下子寄两百块钱回来干啥，还不是想给那个婆娘的死爹还医药费，做梦呢，我呸，我倒要看看林念茵那个死婆娘敢不敢过来找我要钱，她要是敢过来，看我不扇死她……” 诸如这样的话，车轱辘一样转个不停。 除了卫明川外，董翠平的其他五个孩子中，排行老二的姑娘卫丽春已经嫁了出去，现在不在家，老三和老四卫明金以及卫明银也都结了婚。 老三卫明金现在有个两岁的儿子，叫卫家宝。老四卫明银结婚一年了，媳妇还没怀孕。 剩下的老五卫明洋和老六卫秋香都还单着。 再加上卫连山也在，如今这一大家子都集中在堂屋里面，听着董翠平素质一百八十连，轰天骂地，劈里啪啦。 大家长卫连山坐在屋里面不吭，一张老脸沟壑纵深，有些阴沉，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其他的几个也都各有各的位置，不敢惹暴怒中的董翠平。 半响，董翠平大概是骂累了，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卫明金和他媳 妇黄桂花对视一眼，起步走过去。 卫明金一边给董翠平煽风，一边说：“娘，你干啥跟那头姓林的一般见识，反正现在这些东西在咱们手里，她还能要回去不成，看给你累的，你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黄桂花递着水也说：“就是，娘你放心，要是林念茵敢过来，我帮你撕不死她，不用你动手累着你自个儿。” 卫明金点头，“就是，大哥的钱就是咱们家的钱，凭啥给姓林的，没有这样的道理，娘你放心，就算林念茵敢过来，她也没道理要这个钱。” 黄桂花附和：“对，她还说是个大学生，读书人呢，要是敢这样就是不孝顺，咱们去举报她，斗她，让她长长记性，看她还敢不敢昧下咱家的钱。” 董翠平哼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就你们两口子会钻营。” 卫明金和黄桂花一起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了，这一回可是有两百块钱，还有两罐奶粉、两罐麦乳精、一块布。 这么多东西，就算他娘藏起来一大部分，那分到他们手上的也肯定不少，说点好话算什么，能摸到东西才是真的。 如此一想，卫明金和黄桂花更是斗志昂扬，势必要把董翠平哄高兴了，到时候分的时候也能多给他们一些东西。 卫秋香这时候也跟着挤过来，几下就把话头接了过去，“娘，现在天都快黑了，林念茵肯定回来了，就咱们生产队那些大嘴巴子也藏不住话，肯定早和林念茵说包裹的事儿，我看林念茵都这会儿了还没过来，说不定就是心虚，不敢过来了。” “对！”黄桂花一看小姑子挤过来抢东西，立马一屁股挤过去，抵着不让卫秋香靠近，凑在董翠平的脸边出注意： “娘，林念茵不敢过来，但咱们可以过去把她教训一顿，让她长长记性，别整天想着算计咱们老卫家的东西。” 卫秋香一听就炸了。 她刚才过来就是想出这个主意的，到时候她再私底下在哄哄她娘，说不定她娘就答应给她买她前两天看上的那条红裙子了，没想到这会儿被黄桂花横插一竿子。 卫秋香气得要死，可这会儿她娘正是气头上，还冒着火呢， 她也不敢作妖，只能暗暗记下这一次，等回头找机会和黄桂花算账。 卫秋香一屁股坐在黄桂花的腿上狠狠一压，冲黄桂花挑衅了一眼，立马道：“娘，我也觉得咱们要给林念茵一个教训，好让她知道她是我们卫家的媳妇，现在姓了卫，不是姓林，还得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回头还要把这些年大哥私底下给她的钱都要回来，还有大哥的津贴，我估摸着他现在津贴肯定不止三十，肯定骗咱们呢，咱们还要把大哥往后的津贴都拿上，一分钱都不能给他们！” “对，还有林念茵的工资也一样！”黄桂花被卫秋香压的说不上话，卫明金可还在呢，立马就说上了，“咱们家现在可没有分家，他们大房赚的钱就是大家的，凭啥林念茵的工资这些年一直都自己收着，也得要回来！” 他们几个越说越有现在就去找林念茵算账的架势，边上一直没吭声的老五卫明洋道：“大嫂自从嫁过来后，每个月的工资不是也给了家里面一半吗？” 话音一出，屋里面的动静随之一静，所有人都纷纷看向卫明洋。 卫明洋抿了抿嘴，心里有些怕，但还是忍不住道：“大哥刚当兵就把每个月的津贴都寄回家了，一个月二十也不少了，从前年开始每个月还多了十块，这些哪儿少了，大哥就是再厉害也才当兵六年，哪有那么多津贴往家里面寄。”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当初大哥结婚的时候林家还给咱们家五百块钱，咱们家什么都没出，这样算下来就是五百加上九百多，再加上六百多，一共都两千多了，再加上大嫂这四年给的也有四百多了，一共都两千五百了，真不少了，大哥就算寄钱回来给大嫂还医药费也才多少，再说这钱说不定还是大哥问战友借的呢。” “而且大嫂现在都八个月了，马上就要生了，你们要是去闹事儿，那大嫂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你们想过大哥吗？”卫明洋是真的觉得家里面有些过分。 董翠平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道：“老五，你说什么？” 卫明金眼睛都瞪大了。 以前也没觉得，现在听卫明洋这么一算，家里面好像还真挺有钱的，两千五百块呢。 他要是能把这些钱拿 到手，那不就发了。 卫明金眼珠子一转，站起来指责卫明洋道：“老五，你到底哪边的，你别忘了你是姓卫的，不是姓林的，你咋还和大哥一个样呢，姓林的给你喝了什么迷糊汤了，让你连咱娘的话都不听了就知道作对。” “就是，”卫秋香也想到了这一茬，对家里面的钱很心动，眼疾嘴快地抢过要说话的黄桂花，还趁机肘了她一下，自己抢在前头说：“五哥，你这人咋这样啊，你说说你，咱爹咱娘把咱们几个养这么大有多辛苦，最主要的是咱娘，她受了多大在罪才把你生下来，你不记着咱娘的恩情，不想着报答也就算了，你干啥还要忘本呢，你这是往咱娘心口上插刀子啊，你怎么心这么狠的！” “对！”黄桂花终于有机会开口，“老五，按理说我这个当嫂子的不好说你，但你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连我个外来的媳妇都看不下去了。我嫁过来后就把自己当了卫家人，你一个受了卫家这么多恩情的咋还不念恩呢，也太不像话了，你这是跟谁学的！” 除了家里面透明人卫明银和他媳妇赵梅云，以及卫连山自持身份没说话，其他人纷纷指责卫明洋，俨然是一个家庭批-斗大会。 尤其是董翠平，她被其他人挑拨的怒火‘噌噌噌’往上冒，指着卫明洋大骂道：“好你个老五啊，你听听你刚才说的啥，你是不是也想学卫明川那个王八羔子啊，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学他，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卫明洋嘟囔道：“我看大哥也挺好的，要是没他，家里面哪有现在的日子。” “你说，你再说！”董翠平一屁股坐起来，捡了棒槌就往卫明洋身上打。 卫明银和赵梅云往边上角落躲了躲，什么都不参与，其他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时不时还撩拨两句。 卫明洋死不认错，眼见家里面也有不消停的架势，干脆夺门而出，打算给林念茵报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落水 林念茵看着眼前年轻青涩的卫明洋，心情复杂。 她对卫家的人都没什么感觉，唯一感觉好一些的就只有卫明洋一个。 她也曾真心喜欢过丈夫的这个弟弟，哪怕她再怎么厌恶甚至恨董翠平他们，但也没有因此波及到卫明洋的身上。 当年，她被董翠平推了一下早产，几个月后，终于得到消息的卫明川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就赶紧带着她还有女儿随军了。 这一去就是五年，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直到听到卫明洋要结婚的消息。 她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带着女儿回来贺喜。 毕竟女儿也一直好奇自己的爷爷奶奶是什么样的人，更想知道经常给她寄一些好玩的小玩具的小叔叔是谁。 她一方面是为了满足女儿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亲眼见识一下董翠平他们的嘴脸，以后好有防备。 毕竟有时候说的再多都没有一次亲眼所见来的印象深刻。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回来竟然差点害了女儿的命。 那天正好是卫明洋婚礼的当天。 这时候的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一点点东家长西家短都能让人翻来覆去的咀嚼，变馊了都还觉得好吃。 恰逢这种娶媳妇嫁女儿的大场面，就更不用说。 虽然董翠平曾经推过她一次，卫明川也一直不喜欢这边的家人，但面子上还过得去，不可能直接断了往来。 那几年，他们人虽然一次没有回来过，但是钱却没少过。 只是从之前的一个月四十变成了一个月十块。 但饶是如此，这些年下来，卫家也依旧不缺钱。 哪怕卫明洋这个儿子的性情太过实诚不得董翠平的喜欢，但毕竟也是老儿子，婚礼办的不差。 那时候还是冬天，正是农闲的时候，一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来了。 人一多就闹哄哄的，大人拌嘴，小孩儿吵架，什么事儿都有。 林念茵担心女儿的身体，一直很小心地看着她，一直到婚礼结束才松了口气。 晚间的时候，林念茵带着女儿过来礼节性告别，说明天一早就走。 之前就说过自从随军之后，不止她，就连卫明川都一次 也没有回来过，而且钱也给少了。 董翠平这人从小就不喜欢卫明川，更别说林念茵他们，她当然不会想他们，只是听说她要走，本能反应就是开口要钱。 林念茵心里面恨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给他们钱，回来一次存粹是因为卫明洋结婚以及满足女儿的好奇心。 再说了，这些年卫明川也没忘记给家里面寄钱，就算一个月十块，这些年下来也不少了，更别说之前几年的更多，哪有他们这样死扒着不放的。 可她刚一拒绝，董翠平就骂开了，边上又有卫明金他们拱火，附和着董翠平一声声指责她还有卫明川不孝顺。 中间还夹杂着她这些年只给卫明川生一个女儿，就是不贤惠，应该让卫明川休了她等等。 还指着女儿一起骂，说当初就不该让她活下来，不然卫明川早就有儿子之类的，把女儿吓的直哭。 林念茵当即就后悔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带着女儿回来，更后悔一直因为女儿年纪小，没有给她讲过她一直期待的爷爷奶奶到底是怎么一副丑陋的嘴脸，反而让她对所谓的爷爷奶奶有了期待。 更可笑的是她还觉得耳听不如亲眼所见。 可她一个人还带着女儿，拉扯不过董翠平几个人，最后还是卫明洋把女儿接走的。 那时候，在她的心中卫明洋一直都是好孩子，由他暂时看着女儿，她还算放心。 可她万万没想到等她好不容易摆脱董翠平他们的纠缠，结果却得知女儿不见了。 再一打听，卫明洋不仅带走了女儿，还带走了在一边看热闹不嫌弃事儿大的卫家宝。 没多久，新娘子喊卫明洋帮忙，卫明洋就让两个孩子一起玩儿，等他再回来，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林念茵当时就觉得浑身冰凉。 被董翠平和卫明金这种人养大的孩子能是什么好的？她这些天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女儿还不是因为担心这些人，可她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就出了这种事儿。 林念茵甚至连责骂卫明洋的功夫都没有，只想赶紧找到人。 最后是在卫家后院的那口浅池子里面找到的。 女儿被卫家宝推到水里面不说，还站在岸上拿棍子打她，不许她上来。 嘴上骂 骂咧咧说她是女孩儿，就不该活，还说他是男孩儿，以后他们家赚的钱都是他的，要不然等他们老死了都没有人摔盆。 林念茵当时就疯了。 她几乎疯一样过去一把把卫家宝推开，下水把女儿抱上来。 可饶是如此，女儿也都快没气了。 董翠平他们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指责她不应该对卫家宝动手，还说女儿就该死，死了也活该。 要不是忧心女儿的身体，她恨不得当场把那些人给杀了。 后来，她带着女儿赶紧去医院治病，又连忙给卫明川发电报。 幸运的是卫明川正好有空，赶紧请了假回来。 他们一直在医院守了一个多星期，女儿的高烧才褪下，可也算彻底坏了身体的根子。 出院的当天，卫明川回家把卫明金狠狠揍了一顿，就连卫明洋都挨了他一脚。 要不是卫家宝的年纪实在是小，他当时都恨不得也一样动手。 卫明川当时还放话和他们断绝关系，以后再也不用往来了，甚至都还找了生产队打算写下断绝关系的证明书。 可董翠平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听话呢。 他们就是臭水沟里面的蛆虫，永远的存在且恶心人。 七十年代的时候还好一些，社会大环境影响，没有生产队开的介绍信，他们哪儿也去不了，他们后来还算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 可后来改革开放，也没有之前那么多条条框框，董翠平就像是脱了缰的怪物，一次次纠缠着他们不放。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那些事儿，林念茵就忍不住恶心。 如同潮水般的疼痛再次涌来，林念茵抚上高耸的腹部，再次暗暗告诫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林念茵平静地看着卫明洋道：“我知道了。” 卫明洋张了张嘴，心下仍是不放心道：“嫂子，你一定要小心啊，我娘他们……” 大约是觉得这样说自己母亲不怎么好，卫明洋收住了话头，转而又道：“嫂子，要不然你这段时间就先避着我娘他们，或者……你要不干脆躲起来，毕竟你还怀孕呢，万一我娘他们……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林念茵点点头，没有拒绝卫明洋的好意，“我知道了，我会小 心的。” 林念茵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卫明洋故意的，他只是也没想到，后来更是无数次后悔，一辈子都生活在自责当中。 如今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女儿还好好的，林念茵也不愿这个时候和他计较。 再说，有了卫明洋在，卫家那边有什么或许她能更早的知道。 送走卫明洋，林念茵在门口站着想了一会儿，觉得心里面不安。 董翠平那种无理搅三分的撒泼性子，边上又有卫明金以及卫秋香他们在煽风点火，说不定连当下都等不过就能闹过来。 林念茵干脆锁上门，往生产队长林长怀家中去。 - 林家在这边算是大姓。 往上多数个几辈，这边的老林家都出自一个老祖宗，只不过后来树大分支，慢慢的也就没那么亲近了。 但要说起来，毕竟都是一个姓的，总有那么一两分的拐弯抹角的亲缘。 林书和当初病重，林念茵能从生产队借到一百六十块医药费的原因除了他原本是生产队的医生外，更因为这份亲缘关系。 她现在是大着肚子不能干什么，但林长怀作为生产队大队长，也是老林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会看着她就这样被欺负。 天都擦黑了，生产队处处都冒着袅袅炊烟，林长怀家里面也不例外。 看见林念茵过来，正坐在院子里借着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光线看东西的林长怀连忙道：“念茵丫头过来了，赶紧进来坐，我给你搬个凳子。” 林念茵慢慢走过去道：“谢谢大伯。” 林长怀摆手道：“都是亲戚，有什么好谢的，赶紧坐着，你大着肚子呢，别累着。” 又伸头往屋里面喊了一声，“给念茵丫头倒杯水过来。” 屋里面脆生生应了一声，“好。” 接着，林长怀才看向林念茵道：“你咋这个时候过来了，吃饭了吗？” 林念茵摇头，“还没呢。” 林长怀就说：“正好，我们家饭要好了，你就留这儿吃，怀着孕呢，不能饿着。” 林念茵摇摇头说：“大伯，我过来是想和你说说卫家的事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办法 林长怀摆手说：“我知道你要说啥，无非就是今天包裹的事情。” 林念茵点头，“刚刚……” 林长怀又摆手，“董翠平那嗓子我几里外都能听到，不就是明川这回给你寄了点钱还有东西回来，她就闹腾的像是杀人一样，我都听到了，先不说这件事儿，天都快黑了，你一个人住也不好烧饭，晚上就搁我们家吃饭，有什么事儿吃完了饭再说。” 恰好冯婷婷端了杯水出来，看见林念茵就说：“林老师来了啊。” 林念茵和冯婷婷打了声招呼，冯婷婷也跟着说：“是啊，林老师晚上就在我们家吃好了，你一个人回去做饭也不方便。” “你咋还叫念茵林老师？”林长怀忽地开口，纳闷地看着冯婷婷。 “啊？”冯婷婷刚刚嫁过来，乡下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还弄得不是很明白，“不能叫吗？那叫什么？” 林长怀说：“我们老林家祖上是一家，我和念茵她娘是一个辈分的，你们也是一个辈分的，念茵丫头我记得今年也就……二十四，是？” 林念茵点头，“我是四七年的人，今年确实二十四。” 林长怀道：“那就是二十四，比你大，你管他叫姐就行了。” 冯婷婷张大了嘴，“二……二十四？可我怎么听说林老……念茵姐四年前就结婚了，那会儿好像就大学毕业了，说在读什么……生的？” 提起这个林长怀就觉得与有荣焉，甚至比林念茵的反应还快，立马就道：“那个叫研究生，比大学生还厉害，是大学生毕业了才能考的，难的不得了，一百个大学生里面都不见得有一个能考上的。” “那念茵姐挺厉害的。”冯婷婷说。 “可不呢，”林长怀笑眯眯道：“你当我们生产队为什么这些年在公社甚至县里面都被重点关注，有什么东西也能第一批拿到，还不是托了念茵和明川这俩孩子的福气，他们一个十六岁上大学，一个十五岁上大学，可都不得了呢，要不是当初你书和叔生病，外加现在外面又闹哄哄的，念茵现在说不定那个什么研究生都能毕业了，是。” 林念茵点头，“研究生 要读三年，确实毕业了。” 林长怀跟着叹气，“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一身的本事和文化，却偏生运气不好，一直被困在咱们这儿。” 林念茵摇头，“我现在挺好的。” 林长怀就说：“好什么好，你们家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 话落，眼神又落在林念茵的肚子上道：“不过等你这个孩子生了也就好了，你爸走了，你在这边也没什么要牵挂的了，也就没必要窝在咱们这乡旮旯，到时候给明川发份电报过去，让他过来接你随军，那样才叫好，也省得天天看董翠平那张老脸，糟心！” 正在这个时候，赵玉芬擦着手出来笑着说：“念茵过来啦，正好饭好了，赶紧一起来吃。” - “这个董翠平，简直太不像话了！” 林长怀皱着眉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刚端水过来的赵玉芬吓一跳。 “哎哟！”赵玉芬抚着胸口顺气，又白林长怀一眼，“你干啥呢，吓我一跳，念茵也在这儿呢，你当心也吓着她！” 林长怀一摆手，“你不知道什么事儿。” “那咋了，咋给你气成这个样子。”赵玉芬擦了擦手上的水问道。 刚刚吃完饭，因为想着林念茵过来找林长怀有事儿，其他人就都出去了，把空间让给了他们两个。 这会儿见两人谈的差不多了，赵玉芬才过来。 林念茵刚刚说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林长怀就复述了一遍。 “这个董翠平……”赵玉芬扶额，“你说她这是到底怎么想的，他们家的情况咱们这附近谁不知道，要不是当年念茵他爹帮忙让明川读书，哪有明川的今天，他们家这两年又哪能盖上砖房，日子过的这样舒服。” “谁知道她咋想的。” 赵玉芬冷哼一声，“我看她是闲的！” 冯婷婷就说：“我今天放学回来还和念茵姐说起这件事呢，我还问她下个月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她婆婆会不会帮忙，没想到她婆婆一点帮忙的想法都没有就算了，居然还想打她，这也太恶毒了。” 赵玉芬摆手道：“董翠平就是个搅屎棍，见天的胡搅蛮缠，咱们这附近哪家没和她吵过架，她一辈子都这样。” “那怎么办？”冯婷 婷担忧道：“要是真按照念茵姐刚才说的那样，她现在一个人住也太危险了，董翠平随时都能打上门。” “婷婷说的对。”赵玉芬看向林长怀说：“我看就是他们家人太闲了，要不然你这段时间就全给他们安排重活，正好现在要忙了，挑粪、犁田耙地这些活都交给他们家，我看他们还有没有那个闲工夫想着法的闹腾！” 林念茵说：“就算这样也没用，治标不治本，董翠平要是想闹，随时都可以，说实话，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前日防贼的。” 几个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们都太清楚董翠平他们的性子了。 林念茵暂时也没有头绪，房子里一下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一会儿后，林念茵忽然看向林长怀问道：“大伯，成红姐婆家那边是不是有个弟弟到年纪了，快要下乡了。” 林成红是林长怀的长女，现如今嫁到了县城，在县城的供销社上班。 林长怀愣了一下，“你咋知道的？” 林念茵就说：“之前听说的。” 林长怀好奇道：“你问他干啥？” 林念茵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大伯，我想打扰成红姐一段时间，在他们住一段日子，当然我给钱给票不白住，另外明川那边好像有招兵的名额，回头也可以介绍她那个弟弟过去，当然了这个是保证不了一定能录上，得看他们自己的考查情况。” 林念茵依稀记得当年林长怀确实因为这件事找过卫明川。 卫明川能好好长大，读书，林长怀也帮不少忙，他当时就答应帮忙，后来听说好像还真的招兵过了。 虽然只是在后勤处，但也让那家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还给他们寄了很多东西。 这一回，用这件事作为交换，应该能说动那家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6、纠葛 林长怀说：“前段时间成红回来确实说过这件事，也说家里面都在着急，四处想办法想给那孩子买份工作，可这年头的工作哪是那么容易能弄到手的。” 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眼下的场景，林长怀又说：“不过你这也是一个办法，我回头……”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改了口说：“等明天，明天我去一趟，和他们说一声。” 林念茵松了一口气，“谢谢大伯。” 林长怀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再说生产队这些年也确实因为你和明川占了不少的便宜，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站起来，林长怀撩了件褂子穿上，才看着赵玉芬说：“天也黑了，念茵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万一董翠平琢磨不过味儿来，冷不丁跑过去找茬就麻烦了，晚上就让她在家里面睡，你去帮忙收拾张床出来。” 赵玉芬立马点头，又问道：“那都这晚了，你干啥去？” 林长怀拢着衣裳背着手说：“我去老卫家一趟，真是不收拾他们，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赵玉芬一听就想起来刚才的事情，也没阻止，就说：“那你早点回来。” 林长怀摆摆手，“我晓得的。” 林念茵想着林长怀过去肯定会说包裹的事情，就说：“大伯，明川寄回来的那些东西到了我婆婆手里就不会吐出来，她闹起来天翻地覆的，你也别问他们要，回头等明川回来我们再还，就是要生产队在等一段时间。”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是啊，你就别操心这些了。”赵玉芬也拉着林念茵说。 林长怀走后，赵玉芬就去给林念茵收拾床。 冯婷婷又给林念茵倒了杯水说：“念茵姐，你也别太难过了，就像我爹说的，等卫明川收到信儿从部队回来，就好了。” 林念茵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啊。” 冯婷婷摇头。 大概是为了照顾林念茵怀孕不方便，赵玉芬决定晚上和她睡，顺便也能搭把手帮个忙。 可林念茵却满脑袋事情，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着卫家的那些人，想着董翠平，想着肚子里面的女儿， 也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这辈子的卫明川。 上辈子他们离婚，不是因为彼此之间有多憎恨对方，只是太过于心力交瘁了。 这里面有她的意思，也有卫明川的意思。 卫明川也觉得离开了他，她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可如今一切打碎重来，她和卫明川之间要怎么办？ - 三十多年前，当时还健在的林老爷子救了逃难过来的林书和，见他年纪还小，人也算机灵，恰好又和自己一个姓，就动了恻隐之心，认了林书和当干儿子，还教他行医。 又过了几年，林老爷子在躲避敌人轰|炸|机的时候被流|弹炸伤，临死前让林书和发誓娶他唯一的女儿，好好照顾她，林书和答应了。 婚后没多久，两人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林念茵。 不过林美华打小身子就弱，生了林念茵后更不好，没多久就去了。 林书和一个人带着林念茵，父女俩相依为命长大。 到了一九六六年的年初，正在首都大学读研究生的林念茵忽然接到家里面的电报，说林书和病重，让她赶紧回家。 林念茵连忙从学校请假，回家照顾老父亲。 谁知不久之后大革命爆发，到处都乱哄哄的，学校也去不成了，父亲身体也一直好好坏坏的，林念茵就干脆留在了老家，做了一名小学老师。 八月份的时候，林书和忽然说给她定了一门亲事。 她非常惊讶，后来才知道林书和说的是卫明川。 她觉得林书和在开玩笑，要说董翠平最讨厌的人里面有谁的话，林书和绝对跑不掉。 说来也奇怪，卫明川明明是董翠平的大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得她喜欢，经常性打骂教训。 林书和却偏生相反，他从来都不会和人大小声开口吵架，也不赞成成天对孩子非打即骂。 因为看不惯董翠平这样，加上卫明川小小年纪就性子沉稳，人也聪明，免不了在董翠平作妖的时候帮上一把。 卫明川的年纪够读小学的时候，董翠平就不让他读书，还是林书和觉得读书好，有用，帮忙出的钱。 许是那会儿卫明川年纪也不大，帮不了多少忙，加上又能占便宜，董翠平闹了一阵也就消停了。 后来卫明川小学毕业，年纪 也大了，董翠平就说什么让他读书了，非要让他下地赚工分。 卫明川真的是那种脑袋瓜子特别聪明的人，林书和很喜欢他，也惜才，觉得就这样浪费掉卫明川的天赋有些可惜，说他可以继续出钱，又有学校老师和生产队这边说情，加上卫明川本人也争气，连番跳级，算是磕磕绊绊高中毕业，甚至才十六岁就考上了首都的军校。 然而这一次，董翠平撒泼打闹就是不让卫明川去读书。 一会儿说没钱，一会儿又要死要活的。 可出一个大学生是光宗耀祖的事，别说是卫家就是整个生产队乃至于整个县上都觉得光荣。 任凭董翠平闹得凶，边上总有人劝她，尤其是林书和。 董翠平说家里没钱。 林书和就说读军校不花钱，国家包吃包住还包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不用卫家花一分钱。 董翠平要死要活说难受，没了卫明川就活不了。 林书和就说他是大夫，又是同一个生产队的，可以随时看病，保证不让她不会少一根汗毛，而且不要钱。 董翠平还要闹，林书和就说当兵光荣，考上军校更光荣，要是董翠平闹得狠了，上面派人下来查卫明川为什么不去上学，到时候第一个就把她关起来。 董翠平搞不定林书和，反倒事先被她说动的卫连山被林书和给吓到了。 董翠平还想闹，林书和就说等卫明川军校毕业进了部队就能有津贴，到时候至少二十块钱起步，卫连山当即就拍板了。 上！ 别看董翠平是个泼妇，可卫连山真的做了主，她也没办法。 董翠平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但是日常看着林书和就经常阴阳怪气的，两家关系真的不好。 林念茵实在想不通林书和怎么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7、离婚吗？ 林念茵当时就觉得父亲是在开玩笑。 她说：“卫明川是正经军校毕业的学生，现在还在部队呢，他这种优质人才的婚事按理来说部队会很上心，怎么能扯到他头上？再说人家都不在家，怎么和我定亲啊？” 林书和说：“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他过段时间就回家探亲，你们到时候就结婚。” “那卫明川她妈那里呢，她都恨死您了，她能同意吗？” 林书和非常肯定道：“董翠平做不了主。” 林念茵觉得奇怪，但因为林书和态度坚定，加上她虽然算不上多喜欢卫明川，但林书和倒是挺喜欢的，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不讨厌，就答应了。 果不其然，卫明川十一月份回来了。 随后不久，两人的婚事就正式提上日程。 当时这件事还闹的沸沸扬扬的，场面一度十分的很难看。 因为董翠平不愿意这门婚事，还像模像样给了好几个理由。 一是她觉得卫明川越过她这个当妈的自主订了婚是在打她的脸。 二是因为林家的人口单薄，往上数几代都只生女儿，属于命不长又生不了儿子传宗接代的，说她这种女人不适合娶回家。 再有就是林书和现在身体也不好，又只有林念茵这一个女儿，两人结婚后还要林念茵继续住在林家，她觉得这不是在娶媳妇，而是林家人让卫明川入赘，这是让她赔一个儿子给林家，她当然不愿意。 当初为了这件事，见天的没消停，也让周围人看了不少的笑话。 董翠平甚至还说林书和要卫明川娶林念茵是早就算计好的，怪不得从小就表现的对卫明川好，是故意挑拨的卫明川不认亲爹妈等等的。 林念茵当时就说算了，可没想到林书和依旧坚持。 说什么都要她和卫明川结婚。 后来还是卫明川说部队已经把结婚报告批下来了，不可能不结婚，否则他就要被部队开除，以后就再也没有津贴了。 董翠平所有的撒泼都被卫明川用津贴捏住了。 不过董翠平也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她想到了一个主意——要结婚可以，以后卫明川每个月的津贴还是要必须寄 到家里面，不能给小家，而且从结婚开始就不能只给二十，要给三十。 卫明川说他才刚当兵没多久，津贴就二十，董翠平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是林书和说从林念茵的工资中拨十块给她，董翠平才勉强松口。 又说林念茵婚后留在林家也可以，他们卫家不给聘礼，林家倒贴五百块，她就答应。 林念茵没想到林书和真的答应了。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坚持。 婚后，卫明川继续在部队服役，林念茵留在家里面和林书和一起过日子。 四年只回来过一次。 林念茵知道这时候卫明川还在战场上，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可等他回来，他们之间要怎么办？ 她这辈子只想给女儿一个最好的环境。 这个最好，当然也包含了幸福的家庭。 卫明川是爱她的，也是爱女儿的。 可他的身份太麻烦了。 光他是董翠平的儿子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很多时候都受到限制，无论做什么都犹如有一层枷锁。 哪怕是后世依旧有无数人无法摆脱原生家庭，依旧有不少所谓的“道德君子”讲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孩子必须要孝顺”之类的话，更何况是这个很封闭的年代。 上辈子的卫明川就犹自摆脱的很痛苦，更何况这辈子。 这辈子没有她被推早产的事情，也避开女儿被卫家宝推下水的事情，卫明川能做到哪一步？ 越想，林念茵就忍不住心底发慌。 卫明川要是抛不掉眼前的这些人，就等于他们一家依旧没有抛掉，他们恐怕根本走不到一起，只有离婚这一条路。 可是离婚…… 林念茵抚上高耸的肚子，叹了口气。 女儿有多喜欢卫明川她更清楚，卫明川有多疼女儿她也知道，难不成就让两人这样分开吗？ “念茵啊，你怎么还不睡？”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林念茵的猜想。 没多久，赵玉芬点了灯问道：“咋了，孩子闹你了，还是你哪儿不得劲睡不着？” 林念茵抚着肚子摇摇头，“我没事。” 赵玉芬以为林念茵还在担心董翠平他们的事儿，就跟着劝了几句，让她安心，不会有什么的。 林念茵跟着点头，等到赵玉芬再次躺下，她 也闭上了眼睛。 算了，现在想这么多都没什么用，什么时候卫明川回来，什么时候再说。 - 另一边，林长怀到了卫家。 卫家还在闹腾，批判的对象依旧是之前跑出去的卫明洋。 甚至连饭都没有让他吃。 董翠平骂骂咧咧：“……吃吃吃，你还想吃饭，老娘累死累活把你生出来，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个丧良心的东西倒好，就想着那些姓林的，你咋不跟着姓林的一起过呢！” “我还以为你晚上就搁姓林的那儿不回来呢，你回家干啥啊，你去找你哥找你嫂子去啊，你有那个能耐，你就一辈子别回来……” “就是，”卫明金还在挑火说：“老五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就是没良心，不记好。” 卫明洋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一直梗着脖子不肯认输，“我说的是实话，不记好的是你们！” “你再说一次给我听听！”董翠平‘啪’丢下手上的水瓢，抬手指着卫明洋，已然暴怒。 卫明洋动了动唇，没有和董翠平顶嘴。 “咳咳……” 林长怀在门口重重哼了好几声才让屋里的人稍稍消停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8、教训 屋子里顿时有些慌乱，以为林长怀是来要钱的，齐齐看着卫连山。 不管董翠平再怎么撒泼胡闹有话语权，林长怀是男人也是生产队长，卫连山在家里面的情况下，必须由卫连山来接待他。 卫连山起身把林长怀迎进屋，吩咐董翠平：“你去给队长倒杯水。” 董翠平翻着白眼撇嘴，不情愿。 卫连山和董翠平一起生活一辈子，哪能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见状瞪她一眼，又道：“别忘了加糖。” 董翠平更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 他们自家人喝水都舍不得加糖呢，凭啥给林长怀喝水，还加糖！ 可卫连山都已经发话，她咋样也得给卫连山一点面子。 董翠平不情不愿站起来去倒水。 等到要加糖的时候，董翠平的眼珠子骨碌转了转，背过身挡住卫连山和林长怀，装模作样拿糖罐子，其实一个糖粒儿都没有往里面放。 转过身，董翠平把水放到林长怀的面前阴阳怪气道：“队长喝水。” 林长怀还真不稀罕这口水，可一看董翠平这样就不爽，当即喝了一口。 淡的，带着从铁锅烧出来后的一股特有的菜味儿，不是糖水。 林长怀下意识看向董翠平，就瞅见她幸灾乐祸的模样。 林长怀摇摇头。 他实在懒得和董翠平一般见识，但她真的欠收拾。 林长怀把大粗碗往卫连山的面前一放，“你们家的糖别不是时间放久了发泡坏了，我怎么尝着是酸了唧的。” “坏了吗？”卫连山还真没想到董翠平的骚操作，以为真的坏了。 林长怀说：“你尝尝看。”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忌讳，卫连山直接端起大粗碗喝了一口，顿时脸色变了。 他哪能尝不出来这水半点糖都没加，就是原汁原味儿的白开水。 可是这个时候也不好站出来打董翠平的脸，那不就等于说自己在这个家里面一点威信都没有了。 卫连山只好干巴巴地说：“家里面的东西我也都不太清楚，可能真是时间久了放坏了。” 又扭头瞪了董翠平一眼，“家里的东西放坏了都不知道！” 董翠平张张嘴，没 敢反驳。 林长怀就说：“既然糖都放坏了就别喝了，扔了，万一不小心喝坏了人，再厉害点的喝死了，那就完蛋了。” 卫连山脸皮抽了一下。 林长怀话音一转，陡然道：“上次我们这些大队干部去公社开会，城里面还派人过来宣讲说很多东西放久了就不能吃了，得丢掉，不然吃坏了肚子是小事儿，一不小心就能直接要人的命，还让我们回来和大家伙宣传宣传，那天开大会，你们家去了吗？” “去了去了。”卫连山连连点头，生怕林长怀知道他们家开会的时候偷偷跑了，回头拉着他们家批评开大会，连忙又看向董翠平怒吼道：“没听见队长说的什么啊，还不赶紧把糖给扔了。” 董翠平深呼吸一口气，差点叫出来。 卫连山这才看着林长怀扯着脸：“队长过来啥事儿啊？” 林长怀刺激完了也不管他们怎么想，说：“你问我过来啥事儿，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卫连山没有接话，林长怀又说：“别的我也不多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一句，明川是你亲儿子吗？” 卫连山张嘴皱眉，没注意到边上的董翠平忽然呼吸一窒。 “队长，你咋这样说，明川当然是我亲生的。” 林长怀说：“既然是亲生的，还是长子，就是以后分家，按理来说你们两口子也要跟着老大过，你就说说你们家现在一天到晚的和念茵闹，到底啥意思？” 卫连山顿时结巴，“这……队长，我们也没干啥啊。” “你们家还没干什么！”林长怀顿时冷笑，“卫连山，你说出来这样的话，你脸皮都不烧的慌吗？你不烧得慌，我都替你感觉害臊！” 林长怀敲着桌子加重声音道：“明川在部队当兵，你们是不是就以为他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了，啊？” 卫连山蠕动着嘴没吭声，但是看表情却是认同。 林长怀就更气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卫连山，你年纪也不小了，当年打仗的情况你也不是没见过，什么时候当兵还成了吃香的喝辣的了，啊！” “当兵是干什么的，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咱们这些老百姓，保护你保护我！”林长怀敲着桌子说：“你是不是觉得解放了国家 就太平了，不打仗了啊？你这些年有没有好好看过你儿子，他当兵这些年，身上有多少伤口？卫连山，我以前以为你就是偏心了一点，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有这种想法！” “你看看你，你配给人当爹吗，你就是个……”林长怀气的恨不得拿东西打人，“就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明川在部队有多危险，时时刻刻担心他出事，担心子弹不长眼睛，你们倒好，光想着他拿着命换来的那点津贴和害他老婆孩子！” 林长怀实在气不过，踹了一脚面前的桌子。 “明川这些年给你们寄了多少钱你们自己心里面明白，我也不给你们算账，就说他结婚你们一分钱没花，还让念茵他们家倒贴五百块，这事儿不假？” 卫连山默然。 这件事确实是真的。 至于明川的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卫连山想起董翠平日常嘀咕的那些话，下意识说道：“明川是大学生，国家哪里舍得让他上战场，大学生都精贵。” 林长怀是真的被气笑了。 “大学生精贵就不用上战场了？”林长怀恨不得撬开卫连山的脑子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他也不想再和卫连山讲什么大道理，就问：“你看见过明川身上的伤吗？你知道他去年回家那一次就是因为受伤了才有那么长的假期吗？你知道他去年差一点就死在战场上回不来了吗？” 卫连山说不出来。 他还真不知道。 卫明川小时候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很小的时候，他们说什么，这孩子还会听。等到他稍稍大一点后，他就自己给自己作主，他和他娘说什么，这孩子也就不听了。 不管是读书也好，还是后来结婚也好，都不听他们的。 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孩子跟他不亲啊，眼里哪是有爹妈的人。 有什么的，当然也不愿意说了。 他不说，那他也不能知道啊。 可他咋能和外人说这些呢，说了，不就是让人看笑话他养不熟自家孩子嘛。 林长怀冷笑道：“说不出来了。” 卫连山沉默着不说话，心里面却不认同。 林长怀又说：“明川和念茵结婚四年才有孩子，这是你们卫家的长房第一个孩子， 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怎么，发现明川寄了点东西回来给念茵没给你们，觉得委屈要打上门给她一个教训，卫连山你可真是个好爹。” “还有去年林书和病重，念茵问你们借钱，你们怎么做的，你们说没有，还不让她上门！”林长怀拍着自己的脸皮看向卫连山道：“卫连山，你摸摸你那橘子皮的老脸，你害臊吗？你们没钱，那他们这些年给你们的那几千块钱都被你们吃了！” “你这么对你自己的大儿子，你还有心吗？” 林长怀实在想不明白卫连山这些年到底怎么了。 年轻的时候，卫连山也不是多糊涂的人，怎么到了老就大变样。 林长怀忍不住打量满屋子的人。 老三一家精明的过头，什么都算计，一点良心都没有。 老四一家缩头缩脑的看着老实，心里面也不记得别人的好。 老六是个姑娘，嘴皮子利索，眼皮子也活络，一肚子坏心眼。 也就老五看着还算是个好孩子。 这么一盘算，林长怀忍不住摇头。 也不知道卫连山有没有发现自家的问题。 现在他们算计着老大一家子的钱，这才能表面和谐，一旦要是出了个什么事儿，这家怕是立马就散。 林长怀实在觉得他们家是没救了。 林长怀心累，摇摇头，最后提醒说：“明川的脾气你清楚，别逼着他有一天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顿了顿，林长怀又语重心长道：“人老了总要儿子养老的，卫连山你想过等你老了跟谁过吗？是你家老三明金，还是老四明银，又或者是老五明洋？” “我就当着你们几个孩子的面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三个加起来也比不上明川，他是大学生，还是军官，只要他不出事，将来肯定还会往上走的，我也不说他以后当将军这样假大空的话，那至少师长肯定跑不了，你就说当三个泥腿子的爹和当师长的爹，哪一个更光荣，更有面儿？” 摆摆手，林长怀往外走，“我也懒得和你说了，你自己想想明白。东西呢，你要是愿意留下你就留着，我也不问你要，左右一百六十块钱，无论是念茵还是明川都还得起，我也不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9、准备离开 “我呸！什么东西！还还得起，那都是我们家的钱，凭啥替姓林的还？” 林长怀一出门，董翠平就“嘭”地把门关上，张嘴骂骂咧咧，“还师长，光荣，有面，就卫明川那个狗娘养的东西，从小就不孝顺，还能指望他以后能干啥，西北风都喝不着，还指望他，我呸！” “怎么就指望不上，大哥这几年都往家里寄多少钱回来了，咱们家前几年还住的老房子呢，要不是大哥大嫂的钱，哪能盖得起现在的砖房。”卫明洋小声怼一句。 “你哥你哥，你一天不气我你心里面不舒坦是，他给钱咋了，他给钱那是他应该的，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老娘说啥了吗，人家养的儿子都在跟前孝顺爹娘，他呢，他早八百年都不知道啥叫爹，啥叫娘了，老娘要他一点钱咋了，那是他必须得给老娘的，那是他要还老娘把他养这么大的恩情，没有老娘把他养大，他早八百年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骂了好长一串子，董翠平狠狠喘一口气，又指着卫明洋说：“你个小鳖犊子，我就知道你跟卫明川那个王八蛋学坏了，你小时候我就不该让他带你，成天胳膊肘往外面拐，你也不看看你长到现在是谁给你饭吃，给你衣服穿，你还敢和我犟，我打死你个王八犊子，我打死你……” 董翠平扭身抄了一把扫帚就往卫明洋身上继续招呼。 “你给我闭嘴，成天叨逼叨，你叨叨什么叨叨！”卫连山猛地一把拍在桌子上面，站起来夺了董翠平手中的扫帚，怒眉瞪着她道：“没完没了了是，一天不叨逼叨，你心里就不舒坦是，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不想过你她娘的就给老子回董家去，我卫家供不起你董翠平这尊大佛！” 卫连山突然的发火让董翠平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愤然道：“好你个卫连山，你还冲我抖搂起来了是！” 卫连山阴着脸冷冷地瞪着董翠平，又缓慢转向屋里面的其他几个人。 除了卫明洋，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老三一家有些不以为然，老四一家依旧缩着脖子当鹌鹑，卫秋香更是躲得远远的。 卫连山也 不知怎么忽地想起来林长怀走的时候说的话，一种无言的恐惧刹那间冲袭过来，让他陡然觉得眼前一黑。 他忍不住在想要是林念茵或者孩子无论哪一个真的出了事，按照卫明川的性子，怕是会真恨上他们。 而且他说的没错，家里面能有现在，也确实因为老大他们给的钱。 卫连山一时间觉得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一片。 不过有一件事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现在一定不能让林念茵他们出事，也不能让老大和他离了心。 人活一辈子，要的就是个脸面。 即便卫明川再和家里面人不亲那也是他们私底下的事情，不能闹到明面上，不然，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没了卫明川，他们家恐怕…… 卫连山张嘴欲让董翠平把卫明川寄回来的东西给林念茵拿过去，可转念一想，董翠平连给林长怀倒水加糖这件事都能阴奉阳违，更别说这些钱还有东西。 至于其他的几个，也都是心心念念算计着家里面的那点家产，也别指望他们。 卫连山抖了抖腿，慢吞吞地挪到屋里，把董翠平刚刚藏起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喊道：“老五，你过来。” 卫明洋抬头，“爹？” 卫连山说：“你把这些东西给你嫂子送过去。” “干啥干啥呢！”董翠平一看卫连山拿那些钱还有奶粉麦乳精就觉得不好，一听到他说的话更是觉得卫连山疯了。 董翠平伸手就夺，“凭啥要给林念茵那个贱货，这是我的，凭啥要给她，不许给！” “你闹够了没有！”卫连山一巴掌甩在董翠平的身上，阴着脸狠狠道：“董翠平，你再闹一个试试，我要不把你送回董家我就不叫卫连山，滚蛋！” 他把人拨到一边，把东西放到卫明洋的手里摆手道：“还不快点过去！” 卫明洋愣愣地看看卫连山，又看看他娘董翠平，抿抿嘴转头就往外面走。“ “不许去！“董翠平只要一想到那两百块钱以及奶粉麦乳精这些就要从她手里落到林念茵手里面，就觉得有人在用刀子剜她的心，她甚至都觉得快要无法呼吸。 董翠平翻着白眼扑到在地上哭爹喊娘，“老天爷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啊，我的日子苦啊，活活 去了一条命才生的儿子从小就不亲爹娘亲外人，长大了也不在身跟前孝顺，好不容寄点钱回来改善生活，还要被外头的人抢去，老天爷啊，你这要我的日子咋过啊，家里面哪个不是嘴啊，哪个不要吃的啊，没了钱，可怎么活呐！” 边上的卫明金一看，立马拦在要出门的卫明洋面前，伸着脖子试探着说：“爹，你看这钱就别……” “你他娘的也给老子闭嘴！”卫连山直接抄了原本桌子上林长怀喝水的那个大粗碗砸到卫明金身上，指着他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赶出去，给我滚蛋！” 卫明金张了张嘴，又缩着脖子让开位置。 董翠平又是“嗷”了一声，“我的碗！” 不过没有人理她，卫明洋看了卫明金一眼，抱着东西大步流星地出了门，留下一屋子形色各异的人。 董翠平还在哭，哭的人心烦意乱，可惜依旧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 - 林长怀看着卫明洋说：“我还想着今天这一顿不能把你爹骂醒呢，看来他是听进去了。” 顿了顿，林长怀又看向卫明洋说：“明洋啊，我这个外人今天就再多句嘴，你这个孩子本性不错，不像你爹娘，你以后可千万别和他们学，多学学你大哥。” 卫明洋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林念茵收到包裹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没想到林长怀居然真能把东西要回来。 她连忙把其中的一百六十块钱给林长怀还之前的账。 林长怀也没客气，收下后就说：“我等下去县城。” 林长怀是和林成红一起回来的，事情很简单就说定了，明天就走。 林念茵拿了十块钱给赵玉芬，“大妈，我接下来也没时间回来，想拜托你回头赶集的时候帮忙买点鸡蛋、母鸡、鲫鱼这些能补身体的东西，我一个人生孩子，实在没办法所有的事情都兼顾，只能麻烦你了。” 赵玉芬很爽快应下。 不过她说：“要不了这些，回头等你孩子生了，我让你哥他们到水里给你捞几条鲫鱼熬汤就是了，家里面有母鸡，都养了好几年不下蛋了，我正好想给杀了，回头给你淘换点鸡蛋就行了，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那也不能占您的便宜，一码归一码。”林念茵坚持把钱给她，“您就先拿着，万一有碰上要买的呢，也不一定就是吃的，说不定就还要其他的，我第一次生孩子也很多都不懂，只能厚着脸皮求您了。” “那成。”赵玉芬也喜欢林念茵，听她这么说就道：“大妈就收下了，回头就帮你看看，也省得你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林念茵点头。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崇山密林当中，卫明川猛地睁开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电报 卫明川猛地弹跳起来，满目的苍翠让他一时间有些混沌。 他还记得昨晚收拾好了一切，准备今天去找林念茵，怎么睡了一觉就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团长，你没事！”忽然出现的声音拉回卫明川的思绪，他扭头一看，对面出现一个年轻的男性，身上穿着老式的军装，浑身又脏又破，脸上全都是硝烟的痕迹。 卫明川目光一拧，怎么回事儿？ “团长，我扶你起来。”那人半跪在地上，枪背在身后，伸手去扶卫明川。 卫明川这时候才从他脏兮兮的脸上分辨出来人是谁，“杨多智？” 那人点头，“是我啊，团长你没事？” 他紧张地在卫明川的眼前挥了挥，皱着眉说：“那群混蛋的火力攻击太猛了，团长你有没有哪儿受伤？” 竟然真的是杨多智！ 可是杨多智早在七零年的那场战役中牺牲了，现在怎么会…… 卫明川猛地站起来看向四周，浓郁苍翠的密林，一眼望不到天空的虬枝，潮湿阴冷的气候，以及身下泥泞又带着腐烂味道的土地，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不对劲。 不止不对劲，这里分明是他曾经在七零年带人去剿那帮偷渡过来作乱的M国人那处战场！ 他这是怎么了？ “团长，你没事？”又有几个人跑过来关心地看着他，嘴上道：“对方的火力怎么这么猛，他们哪来的这么多弹、药，妈的，刚才那一炸差点没把老子的耳朵给炸聋了！” 说的话也对的上。 卫明川心里更奇怪，难不成他睡了一觉后竟然回到了七零年？ 卫明川绷着脸，心里面却涌上来巨大的惊喜。 就是这个时候，上辈子妻子就是这个时候出的事。 要是真的，那他不就可以…… 倏地，他的脸又沉了下去。 他现在人在战场，鞭长莫及。 卫明川心中顿时涌现巨大的恐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耳边其他人还在叽叽喳喳，卫明川很快理清楚现实。 现在无论想再多都没有用，只能快速解决掉这一次的战争，然后回部队请假回家。 卫明川当即打断面前这 一堆人的争论，让人赶紧带部队休整后就开始整合脑海中的信息，一一做出安排，只希望能以最快的时间解决这里面的事情，然后回家。 - 于此同时，林念茵被林长怀送到了县城。 一个多月后，也就是一九七零年的农历四月初十，林念茵在县城的医院平安生下了女儿。 没有了董翠平他们这些人的膈应，虽然生孩子的时候受了点苦，但是母女平安，孩子也非常的健康。 林念茵爱怜地抱着女儿，抚着她脑门上稀疏的毛发，温声道：“宝宝，妈妈既然改变了第一次就能改变第二次，这辈子你一定会平安健康的。” “这是说什么呢？”赵玉芬提着吃的进来。 林念茵笑笑，喊了一声，“大妈，又麻烦你了。” 赵玉芬佯装瞪了林念茵一眼说：“又说这种话，你现在感觉咋样，饿了。” 赵玉芬给她盛了碗汤说：“先开花后结果，你也是有福气的，这孩子看着也乖巧的很，除了刚生出来那会儿被打屁股哭了两声就一直没有闹腾过，看来也是心疼你。” 林念茵伸手抚摸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蛋，表情满足又幸福，“她就是最好的孩子。” “你啊！”赵玉芬笑笑，“刚当了妈的就是这样，好啦别看了，刚给你炖的鸡汤，你赶紧喝点补补身子，也好有力气抱孩子也能有奶奶孩子。” 林念茵点头，又朝赵玉芬笑了一下，“谢谢大妈。” 赵玉芬说：“你都叫了我一声大妈，我还能不照顾你。” 赵玉芬见她低头喝汤，又补充了一句，“你刚生产，还不能吃大油大盐，鸡汤我基本没放盐，可能没味儿，但对你身体好，你可千万喝完啊。” 林念茵有过上一辈子的经历，自然也明白，点头说：“我知道的。” 赵玉芬就说：“知道就好，赶紧喝了，我已经让你哥他们这段时间下水摸鱼，到时候给你炖鲫鱼汤喝，那个最下奶，对孩子好。” 此时的小青山生产队里，林成红骑着自行车回娘家，给林长怀汇报了林念茵生了个女儿的消息。 林长怀忙道：“大人和小孩儿都没事儿？” 林成红说：“没事儿，我妈在医院照顾着呢，你还不放心啊。” 林长怀说：“你不知道，我是担心要是她们母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觉得对不起明川那孩子。” 林成红说：“现在没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我还是请假回来的，就不耽搁了，回头我有时间再回来看你。” 林长怀赶紧点头，摆手说：“你要是着急就赶紧走。” 林成红骑上自行车又风一般地往县城赶，林长怀在屋里面坐了一会儿，也背着手推出自行车往镇上去。 他准备给卫明川发电报，让他赶紧回来一趟带着她们母女赶紧随军，这样离的远了，就没那么多破事儿了。 就在林长怀刚发完电报后，遥远的西南边陲地区，依旧还是那个浓密的看不到一缕阳光的密林当中，卫明川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带人成功端掉了地方的窝点不说，还提前拔了他们安插在我国境内的一些势力，带队凯旋。 这一次，他比上辈子早了两个月凯旋，可还是过了妻子生孩子的时间。 坐在颠簸的车厢内，卫明川的脑海里一遍遍浮现上辈子的妻子还有女儿这时候的影子。 他心急如焚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去，却又只能一遍遍要自己冷静。 好不容易等回了部队，卫明川又不得不面对一系列的汇报工作。 也同样和上辈子一样接到了家里发来的电报。 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是，这次的电报内容是： 母女平安，有要事，速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回来 卫明川捏着电报陷入沉思。 上一辈子，他只收到了四个字：【早产，速回。】 而这一辈子却是；【母女平安，有要事，速回。】 且电报发送的时间也不对。 上辈子的电报是一个多月前发送的，那时候妻子早产，女儿身子也瘦弱。 这辈子的电报是几天前，妻子和女儿都平安。 虽然电报没办法细说，但算起来应该是正常生产。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还是他的重生导致了什么蝴蝶效应？ 可他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让老家的事情发生变化？ 亦或者说重生回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妻子？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卫明川的脑海里面浮现，他心中既有激动又有恐慌，甚至还有一种茫然的空虚以及无措。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些茫然杂乱的思绪全部都收起来。 现在其他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要赶紧回家。 卫明川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后续的工作，请了假，然后买最近的一班车，打包好东西开始往家赶。 林念茵已经出院了，但依旧住在林成红家里。 有招兵名额的事情，林成红一家对她很上心，赵玉芬也经常过来看她，送点补品。 林念茵这一次养的好，孩子也一天一个模样。 林念茵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不时的摸一摸，碰一碰，心里软成一片。 上一辈子，女儿一直体弱，就连吃奶都费劲，哪像现在这般健康有劲儿。 只要一想到孩子健康，林念茵就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 当然，这些也只是想想。 等到卫明川回来，她还是要和他谈清楚卫家的事情。 看到时候是离婚还是想其他办法。 可她没想到就在她月子坐了大半的时候，卫明川忽然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比上辈子足足早了快两个月的时间。 林念茵愣神看着这辈子的卫明川。 他风尘仆仆，一脸倦色但难掩挺拔风姿，绿色军装因为洗过多次已经有些褪色了，穿在他身上却异常合体冷峻。 他看着比记忆里面年轻了很多，俊俏、挺拔，还有和现在很多人不一样 的白皮肤。 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一直到林念茵躺着的床头站定，然后垂下眼睛去看她。 赵玉芬看着眼前这对快一年没见面的小夫妻，笑笑，合上门出去。 因为坐月子的缘故，屋里面的窗子也都封死了。又关上了门，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林念茵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眼前的卫明川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没动。 林念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去世后她就和卫明川离婚，有很多年没见面了。 曾经最熟悉的人变得陌生，现在又要重新拾回当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顿了顿，林念茵张嘴，“你……回来了。” “嗯。”卫明川放下手上的包裹，“接到电报后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林念茵觉得不对劲，这和上辈子不一样。 可还不等她想清楚，卫明川就找了凳子坐在床边说：“我回来后先回的生产队，见到了大伯，大伯说了你的事情，我就赶紧过来了。” 林念茵点头，“我和她们说你能帮忙介绍招兵名额。” “我知道。”卫明川说着看向林念茵的眼睛，瞬间便确认了心中的疑虑。 妻子也重生了。 卫明川问道：“听说是个女儿，四月初十生的是吗？” “是啊。” “身体怎么样？” “很健康。” “那你呢？”卫明川看着林念茵，她的面色红润，比上辈子回家看到的好很多。 林念茵说：“我也没事，大妈很照顾我，成红姐他们一家也很照顾我。” 正说着，耳边忽地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林念茵扭头看过去，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还把自己的小手手从小被子里面掏了出来，在外面攥着被面，“啊啊”叫着。 “醒啦。”林念茵点了点孩子的小手手，“是不是哦啦？” 孩子咿咿呀呀也不知道说什么。 林念茵把孩子抱起来，瞬间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儿。 “原来是拉臭臭了。”林念茵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头，下意识起身倒水给孩子清洗。 卫明川站起来摁住林念茵，看着她说：“你别动，我去。” 有人愿意帮忙，林念茵自然乐意。 卫明川很快打了热水回来，主动接过林念茵手中的 孩子说：“我来洗。” “你会吗？”林念茵有些怀疑。 上辈子的卫明川确实会这些，但这辈子的会吗？ “会。” 卫明川熟练解开孩子的小背子，拽下戒子，给孩子洗屁屁。 他的动作熟练轻快，像是做惯了。 林念茵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熟练？” 卫明川说：“以前做过。” 林念茵想了想，大概是照顾卫明金他们学会的。 可惜没人记得他的好。 卫明川将孩子重新收拾好，交给林念茵，又快速把换下来的东西拿出去洗干净。 等到他再次进来的时候，林念茵刚刚喂好孩子，和她并排躺着，手搭在孩子的胸口轻轻拍着，哄她睡觉。 卫明川走到林念茵面前，低声说：“欢欢睡着了。” 林念茵点头，也跟着压低声音道：“她可乖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从来都不淘气闹人，我都……” 说着，林念茵倏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回想了一遍，看着卫明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卫明川看着她笑着说：“我想给孩子起名叫欢欢，希望她一生都能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林念茵瞬间怔住，这明明是上辈子她给女儿起名字时说的话，也是她的愿望，卫明川怎么会…… 她张了张嘴，“你……你是……” 卫明川红着眼眶看着林念茵，“我也回来了。” 林念茵瞬间泪如雨下。 “别哭。”卫明川伸手用和俊脸完全不能比的粗糙的手掌给她擦眼泪。 “茵茵对不起，我又回来晚了……” 经年不见，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浮上心口，林念茵怎么可能不哭。 更何况这个男人不是上辈子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卫明川，而是和她一样有着共同的记忆，共同的痛苦，共同的伤疤的卫明川。 上辈子她最终选择离婚，除了无法面对是卫家人的卫明川以外，更多的也是无法面对自己。 如果说卫家人是原罪的话，她和卫明川都不是合格的父母。 可谁又能想到今生今世，他们两个竟然都得了重来的机会。 如果说此前林念茵还有什么离婚的想法的话，现在却半点都没有了。 这辈子，不会再有人比她和卫明川更加爱孩子。 她也相信卫明川是一样的想法。 可越是如此，林念茵越是哭的不能自已。 隔了两辈子的情感一经触碰就像是卸了闸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卫明川完全劝不动，只能红着眼睛抱着她，片刻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两人的动静闹得有点大，外面的赵玉芬也不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也没开门，就站在门口说：“明川啊，念茵还在坐月子，可不能让她哭啊，回头该得沙眼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保证 赵玉芬的嗓子又大又亮，林念茵和卫明川齐齐顿住。 复杂的思绪被一下子打断，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念茵连忙低头揉眼睛，卫明川捏住她的手腕，“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擦擦，别用手揉眼睛。” 林念茵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卫明川站起来，出门。 赵玉芬还在门口没走，看见卫明川，往他脸上看了一眼，瞧见他眼底依旧残留着些许红色，心底忍不住一疼。 都是顶好的孩子，就因为遇见不靠谱的爹妈，结果就害得两个孩子现在这样。 赵玉芬心下叹息，嘴上却依旧道：“明川呐，大妈知道你刚回来，你们小两口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委屈，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招了念茵，女人坐月子是头等大事儿，一旦哪儿出了问题没坐好，后半辈子都得带着病，到时候不知道该多遭罪呢。” 卫明川跟着点头，“我知道了，大妈。” 赵玉芬就说：“你知道了就好，你家里面的那些事儿你也先别管，依我看反正念茵也没几天就能出月子了，你就干脆让她在县城把月子坐完再回去，不然你家里……” 说到这里，赵玉芬摇了摇头道：“反正，你要是真的为念茵好，就先别接她回去，让她安安稳稳地把这个月子坐完。” 卫明川点头，“我会的，也不会让家里面的事情影响到她。” 赵玉芬这才放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看见卫明川手里拿着洗脸盆，又道：“你这是？” 卫明川说：“我打点热水。” 赵玉芬了然，也不拽着卫明川了。 卫明川打了热水进屋，林念茵正靠着床头出神，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目光涣散。 卫明川将脸盆放下，把毛巾拧成半干，坐下给林念茵擦脸。 温热的触感让林念茵倏然回神，看见卫明川近在咫尺的脸庞，林念茵有一瞬间的僵硬。 “我自己来。”林念茵伸手欲从卫明川的手里接过毛巾。 “不用。”卫明川说着虚虚握住林念茵的手腕，仔细帮她擦了脸还有手后，又重新拧干毛巾敷在她的 眼睛上，“你先歇一会儿。” 林念茵哪能睡得着，就顶着热乎乎的毛巾出神。 屋子里一片静默。 好一会儿，林念茵忽然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床边的卫明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生感应，卫明川也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看着她。 他的目光平静又温和，是久经岁月磨砺之后沉淀下来的一泓盛大平静的水面，可以容纳的下万物。 林念茵有一瞬间的恍惚。 其实，上一辈子的卫明川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沉静的、包容的、内敛的、压抑的…… 如果说上辈子的她苦的话，卫明川的苦更甚过于她。 毕竟卫连山和董翠平是他的身生父母，其他几个是他的同胞血亲。 他的爱恨纠葛全都系在这些人身上，也因为这些人，他一辈子都被毁了，最终孤家寡人。 “怎么了？”卫明川平稳的声音打断林念茵的思绪。 林念茵看向他，半响动了动唇，“你这次回来，卫家那边……” 卫明川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欢欢再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这一点，林念茵是相信的。 女儿两次受到伤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的不小心，怨不得当时不在场的卫明川。 他唯一的原罪就是他是董翠平的儿子，和卫家打断骨头连着筋。 哪怕是后世现代，也有很多人讲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是担心和上辈子一样扯不断。 林念茵到现在都还记得上辈子董翠平后来大闹部队的事情，那时候他们都断了亲了，可那又怎么样，‘孝’这个字就已经足够压弯他们的脊梁。 总有人会用这个字自以为是地劝他们。 说世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说父母给了孩子生命要报恩…… 林念茵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这一次没有了曾经的伤害，恐怕他们要面临更多的闲言碎语了。 毕竟弱者往往在世人的眼中就代表了可怜，代表了该被同情，代表了可以被原谅。 慷他人之慨，向来是很多人都愿意做的。 似乎猜到了林念茵心中所想，卫明川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肯定道：“别怕，这一次我保证卫家那边不敢再做什么。” “为什么 ？”林念茵想不出来。 以董翠平的脾性，要是卫明川做了什么，她一定能闹的天翻地覆，要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直接闹到部队去。 卫明川要靠什么拿捏她？ 卫明川却摇头，“你别想这么多，等你出了月子再说。” - 十天后，林念茵出月子。 现在是五月份，正是最忙的时候。 生产队忙着收麦子，种水稻，还要点花生种豆子，里里外外都不得闲，一路上也没有碰上什么人。 回到家后，卫明川让林念茵先歇息，他则开始收拾屋子。 这段时间，两人都不在家，房子很久没收拾，早就落满了灰。 卫明川先挑水。 小青山生产队下面分了好几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有两口水井。 卫明川去的是离他们家门口近的那口，就在他们小队的打谷场边上。 按理说正是最忙的时候，打谷场这边应该没什么人，但卫明川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几个壮劳力正挑着肩担回来，往打谷场上卸麦捆子。 等回头脱粒，晒干，交公粮。 碰见卫明川，几个大男人纷纷开口招呼道：“明川，你回来了？” 卫明川点头，“嗯。” 又有人问答：“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卫明川说：“刚到家。” “那不对啊，你娘见天找玉芬婶儿麻烦，说你都回家好几天了也不回去看他们，反而去县城照顾你媳妇坐月子去了，气得跟什么似的，见天骂人，全生产队都知道了。” 卫明川“嗯”了一声，不欲多说老卫家相关的事情，尤其是董翠平，只要一想起董翠平曾经做的事情，卫明川就觉得恶心。 人性的恶，在董翠平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卫明川不想说，却挡不住别人的好奇心。 他们继续说：“那这样一说，你还真的去县城照顾你媳妇坐月子去了？” 卫明川点头，这件事没什么不好承认了。 “我的老天爷！”那人惊呼，“你还真能干出来啊，难怪你妈都快气死了，你好不容易回趟家，咋样也该回去看看你爹娘啊，你这做的也太不应该了。” 卫明川顿时一道冷眼扫过去，“那什么叫做应该。” “哎，我说你这人咋这样，说话好好的干啥生气啊真是 ……” 卫明川不想再废话，挑着担子离开。 回到家，卫明川先把地扫一遍，才开始清洗锅碗瓢盆、桌椅板凳。 常年的训练早就让干净利索这几个字刻进了他的身体，没多久家里就大变样。 刚好时间到中午，他开始准备做饭。 还是要挑水。 家里面的水缸大，卫明川要连续挑四趟才能挑满。 最后一趟的时候，卫明川又撞见了那几个人。 他们招呼说：“明川，你咋还挑水？” 卫明川：“之前挑的用完了。” “你家里干啥了，用水这么厉害？” 卫明川：“打扫卫生。” “你打扫卫生啊？” 卫明川点头，那人瞬间惊讶，大声道：“你一个大男人打扫卫生，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媳妇呢，你咋不让她干，一个大男人干这些女人的活，太丢人了！” 卫明川隔了一辈子回来，其实很多人都分不清楚是谁了，之前说话也没放心上。 但这人两次都找茬，现在还涉及到林念茵。 卫明川顿时冷笑：“女人的活，谁规定的？” 他长着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但是身高腿长，一辈子的军旅生涯的磨砺让他的骨子里都刻着煞气。 那人被吓了一跳，呐呐张嘴说不出话。 好半响他终于回神，想说什么，卫明川已经离开了。 他心里愤愤，冲着卫明川的背影啐了一口，“在我面前耍威风算什么，有本事就跟你妈面前耍啊！” 他就不信卫明川有本事和董翠平这么厉害，董翠平已经知道了他回来的事，他就等着一会儿看笑话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偷的 卫明川回家开始做饭。 林念茵现在虽然出月子了，但毕竟要喂孩子，还是要补身体。 之前挑水的时候，他顺手摸了一条鲫鱼。 卫明川先将鱼收拾好，两面煎黄，然后加水煮沸，炖鲫鱼汤给林念茵喝。 林念茵刚喂了孩子，见状就说：“放点黄豆在里面，多煮点，你也喝点。” 卫明川看过去，“黄豆也能炖鲫鱼？” 林念茵点头，忍不住道：“豆腐也是黄豆做的，豆腐都能炖鲫鱼，黄豆当然也能。” 卫明川略微一想，林念茵的话无懈可击。 他找了黄豆洗干净，然后丢进锅里面，这才对林念茵道：“饭还要等会儿才能好，你先去歇着。” 林念茵摇头。 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加上卫明川这几天照顾的仔细，她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根本就没觉得累。 倒是睡的身上疼，感觉头都要大了。 现在能放风了，她一点也不想躺着。 林念茵说：“我不累，我给你烧火。” 卫明川就说：“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去歇着。” 林念茵忍不住想笑，“你当我是破布娃娃啊，我现在身体好着呢。” 卫明川抿着唇，不言语。 上辈子，女儿的身体不好，妻子的也一样。 经历过早产，后来又因为女儿受到连番打击，更是每况愈下。 他心疼女儿，同样也心疼妻子，总担心她哪里不舒服。 林念茵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林念茵忽地抬头看向卫明川，问道：“上辈子，我们离婚后，你其实经常来看我？” 卫明川看了一眼灶台上缭绕的烟火气，“嗯”了一声。 林念茵说：“我其实也一直知道你来看我，但我就是不想见你。” 卫明川说：“我知道。” 自从那天提过老卫家的事情后，两人就刻意没有提过从前，如今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瞬间就让人回到以往那种绝望的思绪当中。 恍惚了一会儿，林念茵忽然道：“但我不是恨你。” “我知道。”卫明川低头站着，晌午的日光从厨房的窗户落下，将他整个人笼在半明 半暗的光影当中，看不清表情以及情绪，就好像一座冷冰冰的雕像。 他和林念茵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更是一起过了大半辈子，太了解她的性格了。 她聪明、善良、坚强，有着这个世上所有女性都拥有的美好品格。 孩子早产，她责怪卫家人的同时也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给了卫家人伤害她还有孩子的机会。 可她却从没有责问过他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在家，不能保护她们。 他知道，她是理解他人在外面，身份特殊，鞭长莫及。 再者，董翠平当初的动手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后来孩子又被卫家宝推掉水里，她虽然伤心难过恨的要命，也更多的是怪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回生产队。 她总是把他还有卫家人分开看，一直到孩子去世，她才终于受不了，选择了离婚。 卫明川明白，她是觉得累了。 没有了孩子，生活也就没有了支撑。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们。 单单因为他姓卫，因为他身上留着卫家人的血，就是控制着他的枷锁。 就算他带着妻女离开，断绝关系，逃得远远的，那家人也能一遍又一遍地用血脉亲缘这几个字追上来。 撒泼耍赖，装弱扮苦。 然后周围的人会一遍一遍告诉你说‘那是你的父母，你看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也知道错了，你就别怪他们了。’ 他们还会说‘谁年轻时候不做错点事儿呢，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和你爹娘计较什么，算了。’ 还有‘爹娘给了你生命，哪有就过不去的坎儿呢，孩子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们就再生一个。’ 那些往昔的记忆再次翻滚，平静的水面翻起了滔天巨浪。 卫明川咬牙，双手握紧，咯咯作响。 他忽地抬头看向林念茵，眼底带着猩红，哑声道：“我回来的头一天晚上，其实是打算找你聊点事情。”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念茵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卫明川忽然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不是卫家的孩子，我是董翠平偷回来的。” “什么！”林念茵忽地站起来，双目紧盯着卫明川，“什么叫做你是被偷的？” 卫明川苦笑，眼底泛着红，“是啊，我活了一辈子，直到暮年了，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是不是很可笑。” 他看着林念茵，脸上带着自己不知道的凄苦，似怨似恨，又夹杂着各种走马观花的情绪，仿佛将上辈子都不曾说出口的痛苦与难堪都说了出来。 “我以前总想，但凡我不姓卫，但凡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不休。” 卫明川的眼底再次翻上痛苦，“我带你和孩子随军，他们能闹到部队，我和他们断绝往来，他们也能厚着脸皮当没有这回事儿，甩不掉也摆脱不了。有时候我甚至都忍不住想他们为什么就只会撒泼耍赖这一招，但凡他们再做的过分一些，比如像别的家属收点贿赂，或者搞封建迷信，再不济就是思想上有问题，我都有理由把他们关起来，哪怕不能彻底和他们了断，也能让他们没机会再来骚扰我们的生活，可我……” 卫明川忽地深吸一口气，“我那时候也经常想为什么是我，我从来都没有哪里对不起他们，为什么要是我？”他露出一抹凉薄至极的冷笑，“直到重生前不久，我才终于知道为什么。” 林念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到这时候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偷的，你妈，不是，董翠平怎么大胆？” 卫明川冷笑道：“她比你以为的更大胆。” 林念茵只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 她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竟是连站立都觉得困难。 林念茵扶住锅台张了张嘴，可心口却像是被什么压抑着一样，就像是明知道自己被鬼压床，想挣扎醒过来却始终不得其法。 所以，他们上一辈子算什么？ 被董翠平他们玩弄的一个笑话吗？ 就在这时，外面的大门忽地被拍的震天响，董翠平那又大又尖利的嗓门响起来，“开门，开门，好你个卫明川，你个小王八羔子，回家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去看我跟你爹，偷摸去县城给你那个婆娘坐月子，你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那捏住，你也不嫌丢人，啊，现在回来了还躲着不出门，你到底想干啥，想不认我和你爹了是吗，你个不孝的东西，给我开门，开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人心 果然来了。 自从县城回来，林念茵就已经做好了董翠平打上门的准备，但再一次听到她这般呼天抢地，又尖又厉的声音，林念茵还是忍不住皱眉。 刚刚听到的消息还没有完全消化，林念茵忍不住看向卫明川。 卫明川眉心一紧，脸上厌恶尽显。 他道：“你进屋去看看孩子，别吓到她，我出去看看。” 林念茵正好担心吓到孩子，也不想看见董翠平，点点头。 卫明川等林念茵进了里屋才往外面走。 打开院门，正在大呼小叫拍门的董翠平没控制住重心，一屁股摔倒在地，像个被翻过来的乌龟，四仰八叉。 董翠平“哎呀”一声。 她张牙舞爪要起来，看见卫明川开门半天不说喊声娘了，竟然连她摔了都不理。 董翠平当即心底一怒，直接趴在了地上。 董翠平开始拍着地哭丧，“我的命苦啊，我当年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儿子啊，一把屎一把尿才养大，我为了他我吃了多少苦，我受了多少罪，我怀孕九个月了还在下地干活，我还没出月子就成天给他洗尿布，那会儿还成天打仗，到处都是炮火，我为了他我好几次差点连命都没了啊，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 “我好不容易从屁大点给他养大啊，我给他喂奶，吃饭，送他上学读书，到头来他不认我这个娘啊，他不认我啊，老天爷，我咋这命苦啊，他一去当兵就几年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说去看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跑去县城给他婆娘坐月子，这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这是觉得我害他啊，我难受啊，我这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啊，我好好的儿子啊，自从遇上了姓林的就变啦，变啦……” “他不认爹啦，也不要娘啦，他变得没良心了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要是早知道他能这样，我当初累死累活生他是为什么啊，我还不如不生他啊，我生他出来就是为了气我的……” “哎哟，哎哟……我难受……我这心口疼啊，我快疼死了，我难受啊……” 董翠平唱念做打，躺在地上打滚撒泼。 卫明川站在门口不出声 ，冷眼看着董翠平。 - 董翠平过来闹腾的时候正是刚刚下工，都往家赶准备吃饭的时候。 经过她一路上的骂骂咧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来找麻烦的事儿。 累了一上午的社员这会儿也不觉得累了，一个个急吼吼地跟着董翠平，过来瞧热闹。 还没到他们家门口，这些人就闻到了肉香味，心里面就忍不住犯嘀咕。 董翠平也骂的更起劲儿。 然后就拍门叫人，等到卫明川出来，她就开始习惯性撒泼。 反正她也不在乎卫明川真正的态度，不是自己生的就是养不熟，早些年就不和她亲。 她只知道只要她撒泼哭骂，然后再诉诉苦，就会有人站在她边上帮她说话，还会帮她教训卫明川。 至于卫明川难不难受，关她什么事儿！ 她把他养这么大，没偷偷把他掐死就是她大发善心，卫明川合该好好还她的恩情。 果不其然，董翠平一哭闹诉苦叫可怜，再提两句当年打仗的事情，就有不少人跟着回忆起当初，一个个跟着变了态度。 立马就有人劝道：“明川，不是大娘我说你啊，你娘确实脾气不好，但她再咋不好也把你养大，你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当初鬼子还没被赶走的时候，你不知道那时候多乱，见天打仗，那飞机就在头顶上来回飞啊，就怕什么时候投个炸、弹下来，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苦，你娘把你养大是真不容易，她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你也不该和她计较，父母恩情大，你再咋样也不能不孝，是。” 卫明川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和董翠平差不多年纪的人，只是具体叫什么，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卫明川没吭声，更没回应是还是不是。 又有人说：“说的是啊，你娘这人，大家伙也都知道是啥人，就是嘴巴毒，脾气大，要真说心眼有多坏也没有，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读过书，还说是大学生呢，咋也这么不懂事儿，还和你娘计较呢！” “就是啊，你这次回家这老长时间，一次都没回去看你爹娘，也确实太不应该了，你爹娘养大你真不容易，你现在自个也有了小孩，也该知道养孩子多难。” “老话说的好，天底下就没有不心疼孩子的爹妈 ，你爹娘就算有时候干了啥事儿，那也是为了你好。” “不听老的言，吃亏在眼前，我们说你是为了你好……” “媳妇那是人家家里头的，爹妈才是自己家里头的，她不管干啥子，对你肯定没坏心，肯定也是为了你好……” …… 一声又一声的指责和教训，和上辈子一样。 卫明川不为所动。 他上辈子都没被这些道德绑架，这辈子就更不可能。 只是无论什么时候，个人的力量都没有办法抗衡集体。 当你身边的人都认为你该怎么样的时候，你却偏偏不听，就是你有问题。 他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被董翠平骚扰。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他还一直以为董翠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直到他一次次被董翠平他们缠的没办法，而周围的人却大多数也跟着劝他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董翠平不是什么都不懂，最起码她很懂得怎么拿捏大众的心，让这些人和自己站在一边。 果然，地上的董翠平一看有人帮腔，立马又捧着心口叫唤，“哎哟，哎哟，哎哟我难受啊，我心里难受啊，疼，我心疼啊……你们说我这些年累死累活我到底图的是什么啊我，我咋就这么倒霉啊我，我当年生孩子到底是为啥啊，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看这哪是防老啊，这是巴不得我早点去死啊……” 董翠平趴在地上装腔作势，骂骂咧咧，哭诉着自己有多惨，多难受。 而且她还是个很懂得见好就收的，知道骂儿子不能太过分。 骂了一会儿，又开始转移目标，拍着大腿哭诉道：“我当初就说不能和姓林的结婚，不能娶，偏不听，偏不听啊，非要和我犟着，现在好啦，儿子没啦，不要我这个娘啦，也不要这个家啦……”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一开始都还以为说笑话啊，没曾想竟然真让我碰上了，我辛辛苦苦几十年养大的儿子啊，一结婚就被拿捏住啦……” “想当年我们结婚的那时候，哪个不是在婆婆手底下磋磨着过来的，我日子过的多小心啊，天不亮就要起来照顾一大家子，不到天黑看不见了不能睡，就这还要赔小心，生怕哪个地方哪句话说的不对被婆婆教 训，我怀孕九个月还要下地干活，刚生了孩子连月子都没做成，我还得照顾一家子，好不容易我生了儿子，养大了，熬了这些年成了婆，结果呢，结果呢，啊！” 董翠平拍着地，愤然道：“我儿子啊，说是娶媳妇还不如说去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去当倒插门啦，娶了媳妇却不和爹娘住一起，也没有端茶送水伺候过，我都不知道我给他娶媳妇干啥的，难不成还等着我这个老不死的伺候她嘛？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第一个孩子啊！” 董翠平将地拍地噗噗作响，哭的情真意切，“姓林的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糊汤啊……” 这话说的实在不在理。 可架不住有些人能对董翠平感同身受，觉得多年媳妇熬成婆，媳妇就活该在她们手底下被磋磨。 毕竟这是自古以来的习惯，凭啥她们遭了罪，等到老了成了婆婆还要被媳妇骑到头上。 林长怀年轻的时候逃难过来，后来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更是唯一的医生，治过也救过不少人，口碑不错。 可饶是如此，依旧有人被董翠平煽动，觉得她说的对，林念茵生为媳妇，做的确实不对。 结了婚还住娘家，从来没有为婆家做过什么，董翠平闹腾也是应该的，换成她们，她们心里也不舒坦。 有人就说：“你也是不容易，这娶了媳妇忘了娘，哪个当娘的不难受！” 董翠平就抹着脸说：“可不是嘛，我是真的心里苦啊，我每天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睡不着，我就觉着自个心口有人拿着刀扎我啊。” “哎，”有人跟着叹气，又开始劝卫明川说：“你娘说的确实对，我们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念茵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也没尽过做媳妇的孝顺。” 卫明川倏然冷笑。 他可以无所谓听着董翠平肆意抹黑他，但林念茵不行。 卫明川冷冰冰地看着董翠平，“我结婚，念茵给了卫家五百块钱，婚后每个月还给你们一半的工资，这几年下来，算下来差不多快一千了，你还想怎么孝顺。” 钱的事一提出来，董翠平立马就炸了。 “家里还没分家，她给钱咋了，那是应该的！” 卫明川冷笑，“那我再问你，我是你亲儿子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自杀 卫明川回来之前没打算当众说出身世的事情。 不是因为害怕董翠平，也不是为了给她留脸面，更不是为了所谓的这些年的情分。 而是他的身世有问题。 若是大张旗鼓让很多人都知道了，爽是爽快了，但也有可能出事儿，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亲生父母都不好。 但现在被董翠平这么唱念做打，一路骂下来还要往林念茵的头上扣屎盆子，他就不太想给她脸了。 身世问题，他可以再想办法。 但收拾董翠平，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忍了。 “你……你什么个意思？”董翠平忽然结巴，不明白卫明川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卫明川没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儿子吗？” 董翠平忽地原地惊住，从脚底板往上面冒凉气。 她心里面瞬间只有一个想法，知道了，卫明川他知道了。 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知道那件事的只有她和她亲娘。 她亲娘早几年就死了，这件事就剩下她一个人知道。 这些年，她一直死死地瞒着这个秘密，从来没有往外面透露过半句，就连卫连山都不知道，卫明川是怎么知道的。 董翠平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极为年轻漂亮的女性。 穿着一身老旧的军装，戴着军帽，军帽上面还有一颗鲜红的红星。 她现在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卫明川很像当年的那个女人。 董翠平咬着后槽牙，脸上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边上围观的人大概把董翠平的害怕当成了难过，转头又开始自以为是地劝说卫明川。 他们说：“明川啊，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你是你娘儿子吗？你不是你娘儿子，那你从哪儿蹦出来的，竟胡说八道，看把你娘气的，都说不出话了。” “是啊，明川，你都多大人了，孩子都有了，咋还跟个小孩儿一样，一点成算都没有，你这不是让你娘难受吗，问这种话。” “对，你还是赶紧跟你娘道个歉，母子两个哪有什么愁什么怨的，闹成现在这样难看不难看。” “是啊，你一个大男人就爽快点，别跟个娘们一样成 天唧唧歪歪，斤斤计较的。” “那可不，当初你娘怀着你的时候我们这附近的谁不知道，大家伙都亲眼看见的，你咋还能问出这话。” “别不是被屋里面没出来的那个给吹的。” “说不定就是……” 这些人叽叽喳喳，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劝说声一寸寸扎进卫明川的耳膜，然后一路往下蜿蜒，寸寸压迫心脏。 卫明川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些人计较。 他看向董翠平，冷声道：“你来说，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儿子？” 大约是刚刚周围的人的劝说和议论给了董翠平勇气，也或许是她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就完成了自我的心里建设和防御，又或者觉得声音大，撒泼耍赖就没事了。 董翠平“噌”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全然没有之前那副叫着心疼全身疼，难受的要死的模样。 董翠平指着卫明川破口大骂，“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一把屎一把尿熬干了血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啊！” “你心里面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吗，我这些年真是白养你了啊，我把你养大，送你上学，让你成才，你不回报我就算了，你还问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你咋不直接拿着把刀把我捅了呢，我看你就是跟着外面的人学坏了，你这就是不想要这个家，不认我这个娘了啊！” 董翠平捶着胸口大叫，因为之前撒泼打滚胡闹过，她现在全身都是灰，头发乱糟糟的，让鸡睡估计鸡都嫌弃。 可她就这样捶着胸口低着脑袋哭嚎：“我苦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我亲生的儿子问我是不是亲生的他，他这是想干啥啊，我咋这么命苦啊，我好不容易养出来一个出息的儿子啊，老天爷啊，我难受啊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我还不如去死啊我，我还不如去死啊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啊，我生的儿子不认我这个娘啊，我活着还干什么啊，我还不如去死啊我……” 就跟复读机一样，董翠平一直车轱辘一样重复着这几句话。 用去死，用自杀，用不活了威胁他。 卫明川冷眼看着，根本不予回应。 董翠平大约也是看卫明川根本不像有软化的迹象，当即“嗷”了 一嗓子，“我不活啦！” 然后蒙头就往前冲，大有撞墙的架势。 “哎……哎……董翠平你别胡来啊！” “快点把人给拦住啊，可不能让人出事儿啊！” “卫明川，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咋变得这么没良心了，你娘都这样了，你还站在那儿一点都不动弹，你还是不是人了！” …… 围观的人吵成一片，不过装模做样自杀的董翠平还是被成功地拦截下来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她，顺便帮忙教训卫明川。 “干啥干啥，都围在这里是干啥！” 闹腾了大半天，终于来了个管事儿的。 生产队的大队长林长怀。 还有支书赵平安。 现如今，生产队长管的是生产，支书管得是思想政治工作。 不过乡下其实没有分的那么细致，林长怀和赵平安都是一个大队的，平日干工作也都有商有量。 今天，事情闹成这样他们才姗姗来迟，就是因为一起去公社开会了。 这才刚到生产队呢，就听到有人说了董翠平大闹卫明川家的事儿，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刚好就碰上董翠平闹着要自杀的现场。 两人拨开人群走进来，皱眉看了一圈，插手道：“大晌午的不回家吃饭都搁这儿干啥，给你们的活都太轻了是，啊！” 林长怀和赵平安说是大队干部，但大家伙都一个地方的，知根知底，也没有多少人真的怕他们。 这会儿听见他们问了，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前因后果。 没多久，两人算是听明白了。 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先问卫明川的想法。 林长怀和卫明川算是亲戚，就由他开口道：“明川回来啦，念茵也跟着回来了，孩子怎么样了？” “挺好的，这次念茵和孩子能够平安无恙，还要谢谢大伯的帮忙。”卫明川客客气气说。 林长怀摆手道：“这有啥帮不帮忙的，也就是搭把手的事儿。”林长怀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转而问起来重点，“对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卫明川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三言两语概括了董翠平来这里撒泼和他质问董翠平身世的全过程。 林长怀可不是乡底下没有读过书的大老粗，只会人云亦云。 他当即就从卫明川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不对劲。 但林长怀不敢肯定。 他皱着眉道：“你这说的是气话，还是……” 卫明川冷冰冰的眼神射向一边的董翠平，这些年铁血生涯积攒下来的血腥与煞气瞬间扑面而至，仿若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大山重重压在董翠平的脊背上。 董翠平就看见卫明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就道：“我敢这么当众问出来，自然有原因。” 周围瞬间一片哗然变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质问开始 林长怀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咽了咽唾沫，但还又觉得嗓子眼发干，怎么都没办法解渴。 林长怀道：“明川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当年你娘怀你，那可是大家伙都亲眼看见的。” “就是啊，我们可都亲眼看见你娘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的，那还能作假不成！”也有人在边上附和帮腔。 卫明川虽然当众质疑了身世的问题，但还没有打算当众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和每个人解释一遍，然后满足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与好奇心。 卫明川看向林长怀道：“大伯，我先进屋和念茵说一声，等下就请大伯去一趟卫家，把这件事说清楚。” 林长怀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卫明川转身推门，林念茵就站在门后面。 卫明川张嘴说：“茵茵，我要……” 话还没有说完，林念茵就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 卫明川当即就皱眉，不想答应。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当中，妻子只要遇上卫家的人都没什么好事儿，他一点也不想她和卫家的人再接触了。 卫明川道：“你还是别去了，等我回来后就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林念茵固执摇头，“我想亲眼看着，不想听你转述。” 卫明川就说：“那孩子呢。” 林念茵回答：“我抱着。” 卫明川说：“到时候闹起来，我怕吓到孩子。” 林念茵抿了抿唇，还是不甘心。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女儿遇见的事情，还有他们一次次被纠缠的场景，林念茵就想亲眼看看他们这辈子的下场，更想看着董翠平被卫明川当众撕开那一身皮的下场。 林念茵抬头看向卫明川，“我还是想去，你会保护我们的对吗？” 她抿着嘴，眼神带着祈求。 卫明川最受不了林念茵这样，抬手摸了摸她鬓角的碎发，“会的。” 林念茵笑了一下，阳光从她脸上抚过，年轻漂亮的脸庞散发着柔软的气息，“我相信你。” 卫明川眼底淌过一丝水意又被悄无声息的阳光带走。 他跟着笑了一下。 林念茵抱着孩子出来，林长 怀和赵平安已经把周围想要看热闹的人都撵走了。 董翠平如同一个疯婆子一样坐在地上，四周散着刚刚藏起来的卫明金他们。 卫明川和林念茵两个谁都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林长怀和赵平安只能喊着道：“走，还待在这儿干啥，等着吃饭啊！” 董翠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叫了一声，拔腿就往家跑。 四周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这是又闹哪门子的疯。 林念茵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孩子，一手拍着包裹，一手在孩子的小耳朵上提了提，嘴上轻柔地道：“囡囡不怕不怕，提提根叫叫惊，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这里的大人在小孩子被吓到的时候长长念叨的话，林念茵一连念了好几遍。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感觉后脑勺的位置也被揉了揉，抬头看过去，卫明川正好低头垂眼看过来。 他低声道：“你也别怕。” 林念茵朝他笑笑，“我没事。” 卫明川这才放心，松了手走在林念茵的边上。 一路沉闷地到了老卫家。 院子大门紧闭，里面哑声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有人呢。 林长怀看了一眼就上前敲门，“开门，开门，开门呐……” 屋里面一直没有人回应。 林长怀皱眉，看了边上的赵平安一眼，两人越发觉得刚刚卫明川说的事情恐怕是真的。 林长怀和赵平安这会儿都觉得肝儿颤。 他们都是和董翠平差不多一个年纪的，当年董翠平怀孕生下卫明川的事情，他们也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就一转眼就成了不是亲生的了？ 实在是想不明白。 可看卫明川的模样，恐怕这件事还不小。 里面的又不开门，两人顿时商量起来。 “怎么办现在？” “我也不晓得啊，我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 “那总不能□□进去？” “这……” 一直没有出声的卫明川说：“我进去开门。” 至于怎么进，当然是□□了。 他年轻力壮，又常年训练，体能一等一的好，轻轻松松跳过院墙进去。 里面瞬间一阵鸡飞狗跳，原本哑巴了的董翠平尖叫道：“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你给我出去，这 是我家，我的家，你给我滚远点……” 卫明川压根就没回应，走到门口开了门。 林长怀和赵平安赶紧进去。 林念茵也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卫明川等到林念茵进门后就插上插销，隔绝外面探头探脑的视线，然后对着依旧叫骂的董翠平露出一个嗜血的笑。 他走上前，也不见有什么动作，竟然直接卸了董翠平的下巴。 董翠平所有的话都堵在一起，说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有同一个感觉—— 终于清净了。 他们一起进屋。 屋里面，其他几个卫家人依旧各有各的位置，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卫明川他们，眼神闪烁。 之前董翠平大闹卫明川的事情他们有的亲眼看过，有的亲耳听过，这会儿也不存在不知道的。 也没怎么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 林长怀道：“卫连山，我们为啥来的事儿你估摸也清楚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就问你，明川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卫连山今天没有去观摩董翠平撒泼的现场，但是他听了转述。 到现在，卫连山也是懵的。 他下意识张嘴道：“那……那当然是我亲生的，不然他打哪儿冒出来的。” 林长怀看向卫明川说：“明川啊，你自己说。” 卫明川就道：“我是哪一年出生的？” 卫连山说：“一九四五年四月初七，我记得清楚。” 卫明川继续：“在哪儿出生的？” 卫连山说：“你姥家，大西山生产队那边。当时你娘去走亲戚，没想到就在那儿发动了，然后生了你。” 卫明川冷“呵”了一声，“你看见她生了我？” 卫连山说：“没啊，但是你娘在你姥家生的你，还是你姥亲自给你接的生，第二天你舅过来给我们报的喜，说是生了个放牛娃，我们一家高兴坏了，当天就借了车去大西山把你们娘俩接了回来，我记得清清楚楚。” 卫明川便不问了，而是看向自被他卸了下巴后就老实如鸡，没能再大喊大叫撒泼的董翠平。 董翠平耸拉着下巴“啊啊”叫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卫明川说：“不如你亲自问问她，我到底是不是她生的。” 卫明川走过去装上董翠平的下巴，见董翠平一秒变脸，似乎有再次撒泼的趋势，立马道：“你要是不想好好说话，我可以让你这一辈子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的声音太冷了表情又凶狠血煞，活生生让董翠平原地打了个哆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吓唬 董翠平愣在原地，甚至好一会儿都不敢动弹。 卫明川说：“不如让她自己解释一遍。” 所有人都看向董翠平。 以撒泼耍赖哭嚎闹腾出名并且丝毫不要脸的董翠平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盯着的害怕。 以往她每一次闹事儿，都想着人越多越好。 人越多，她就觉得底气越足。 现如今，不过是家里面的几个人以及大队长和支书，她竟然觉得腿软，坚持不住了。 董翠平牙槽打颤，咯咯作响，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她甚至还真就原地表演了一番，两眼一翻道：“哎，我晕，我头晕，我不行了，不行了，我难受……” 所有人都这么看着她表演。 其实，林念茵一直觉得要是董翠平能出去演戏的话，一定是最佳泼妇的扮演人，全中国所有的泼妇精髓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说不定还能拿个奥斯卡什么的。 林念茵实在看的有些恶心。 她当即就吓唬道：“现在国家有一种检测技术，叫做DNA检测技术，只需要抽血或者拿着两个人的头发、骨头甚至指甲盖检查一下，就能查出来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装傻扮晕是没有用的。” 董翠平所有的哀嚎瞬间收拢与口中，看着林念茵的眼神恨不得吃人，当即就张嘴骂道：“你个小娘……” “闭嘴！”董翠平的怒骂声才刚刚出口就被卫明川冷声打断。 卫明川深深地看着董翠平说：“你要是现在不愿意承认，我就立马带你到首都医院去做检查，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董翠平顿时像被人卡住了脖子的尖叫鸡一样，涨的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了。 林长怀他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看向卫明川。 就连卫连山也抖着手，有些受不了。 卫连山哆嗦道：“医院能检查出来？” 卫明川知道国家这个时候在生物方面的研究很落后，真正的DNA相关方面的研究更是在八十年代才兴起，可不妨碍他和林念茵一样吓唬他们。 卫明川说：“当然能查出来。” 卫连山顿时腿软，颤抖着看向卫明川问道：“那你……那你做了？” 卫明川“呵呵”冷笑两声，“我不用和你们做，因为我遇见我亲生的爹娘了，和他们做了！” 他吓唬完后又给在场的众人压下一个重磅炸，弹。 “啥……啥亲生爹娘？”不说卫连山了，就连林长怀他们也跟着抖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卫明川垂下眼不欲多说，只是看着董翠平道：“现在两个选择，一是你现在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二是我压着你去首都做检查，到时候是枪毙还是批，斗，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 林念茵就说：“你在首都遇见的亲人？这么说他们是首都的人了？” 两人生活了一辈子，林念茵一开口，卫明川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一向聪慧，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问一些无关的问题。 卫明川说：“是啊，他们都是首都人，而且还都是当兵的。” 林念茵说：“他们也是当兵的，又是首都人，那按照年龄推算，肯定是早年间的革命军人，现在应该职位不低，偷盗国家干部的孩子，并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打辱骂，恐怕不是简单的批|斗就能算了的，只怕会先批|斗后枪毙。” 说到这儿，林念茵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下四周其他所有的卫家人，然后才说：“现在一直讲究成分和思想教育，家里面出了一个偷国家干部的孩子的枪毙犯，显然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恐怕其他人也得跟着吃挂落，估计都枪毙应该不可能，但丢到劳改场，没日没夜干活和批|斗，剃阴阳头，挂破草鞋，挨打这些少不了的。” 林念茵的话落地，就看见卫明洋傻子一样愣在原地，其他的几个都纷纷往边上挤，好像这样就可以和董翠平扯开关系一样。 林念茵低头摸了摸孩子柔嫩的脸颊，轻轻笑了一下。 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林念茵也就不再说什么，把主场还给卫明川。 卫明川的眼神落在了林长怀和赵平安的身上，平静道：“我小时候，她不让我读书，那时候是老师还有岳父他们帮忙，又不花卫家的一分钱，我才能顺利读完高中，那会儿我以为她不让我读书是真的想让我提前下地赚工分，直到后来我考上军校，眼看就有出息了，她还是反对，甚至比之前反对闹 腾的更厉害，要死要活的不让我离开，我一直以来都不明白，现在……” 卫明川看着董翠平冷笑。 “现在怎么了？”林长怀咽了口干涩的唾沫。 怀里的孩子醒了，林念茵也不怕吵着她了，就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笑说：“现在当然是明白过来了。” “明白了啥？”接这话的依旧是林长怀。 “当然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董翠平一直不让他读书啊。”林念茵顺着刚刚卫明川的话说下去，“因为明川的亲生父母是当兵的，而他又考上了军校，都是当兵的，在部队里面说不定哪天就碰见了，她怕明川这一出去后，身世就曝光了，她就要倒霉了，可不得要死要活的拦着不让他走。” “可……可我们还是让他读书了啊。”卫连山下意识接了一句 刚才一串接着一串的信息往他脑袋上砸，卫连山都被砸的三魂出窍七魄离体，光剩下一副呆呆愣愣的躯壳。 直到枪毙，批|斗这些字眼才让他混沌的脑袋慢慢恢复过来。 然后就只有一个想法，为啥卫明川这一趟出去又回来，他就不是他们的儿子了呢？ 而且还要给他们枪毙，批|斗。 只要一想到挨枪子和批|斗的场面，卫连山就觉得浑身发寒，好像马上就能看见自己被爆头的场面。 林念茵笑笑说：“那是因为你听我爹说明川读军校不花钱，以后毕业下部队后每个月至少二十块，你贪图的是他日后的津贴。” 卫连山顿时就哑了。 林念茵看向卫明川，卫明川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盯着一直没出声的董翠平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一九四五年四月初七，你到底在大西山生产队那边干了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承认 董翠平顿时一激灵，浑身颤抖，竟然生生被吓尿了。 平地而起的尿骚味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皱眉，也清楚意识到卫明川嘴里面的话是真的。 董翠平当年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是卫明川肯定不是她亲生的。 董翠平张嘴，可半响也只能听见“嗬嗬嗬嗬”这样的声音。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林念茵幽幽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现在拉出去先做检查，证明了不是亲生的后，不就说明她当年偷孩子了，这样的坏分子，肯定要在全国范围内拉着当典型，好让老百姓看看做了坏事是没有好下场的，先让全国的老百姓狠狠把她批，斗一顿，最后再一颗子弹送她上路。”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很轻很低。 但就是这种轻飘飘的，幽幽的语调落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面，无端让人脊背瞬间一冷，感觉像是被什么人拿着东西给冻住了。 乡底下一直都流传着各种神神鬼鬼的故事，虽然这些年不让搞封建迷信了，但真要禁止其实也不可能。 在场的都是听着各种鬼故事长大的，哪怕嘴上不说，但心底其实对这些东西还是心存敬畏，顿时就觉得屋里面的温度凭空降低，像是有无常鬼带着高高的白帽子，手中拿着勾魂锁过来取命。 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董翠平一直无法无天，到这个时候，终于害怕起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身后阴风阵阵，有人站着等她。 其他几个姓卫的能躲的躲，能藏的藏，眼神小心，神态紧张低盯着四周，也像是生怕哪儿忽然出现点什么。 就连卫连山也被吓到不行。 卫连山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害怕过了头，想要表达什么，顿时站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董翠平的面前，一把拽住她的领子问道：“董翠平，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明川不是你生的，那你当年生的孩子呢，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啊？” 董翠平浑身发抖，刻薄的脸上苍白一片，半响没有发出声音。 “你说，你说啊！”卫连山发狠，又去拽她，甚至还狠狠 往董翠平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你说不说！” “嗷……”董翠平被一巴掌打哭，顿时嚎啕起来。 卫连山心中怒火更甚，继续拳脚相加，“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给我说，我儿子呢，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说……” 林念茵顿时皱眉。 卫连山动静太大，董翠平嚎得难听，孩子都有些吓到。 她看着怀里面努力睁着眼睛的小家伙，捂住她的小耳朵，然后抱着孩子往外走。 卫明川连忙也跟着站起来，林念茵摇摇头，低声道：“我怕吓到孩子，我先去院子里呆一会儿，你就别跟着了。” 说着，林念茵还看了正在挨打的董翠平一眼。 卫明川了然，低声道：“你离远点，带上板凳。” 林念茵点头。 出了门，林念茵找了个距离相对较远但又能看见屋里面情况的位置欣赏泼妇董翠平被暴揍的场面。 向来都是董翠平各种唧唧歪歪，死不要脸纠缠他们。 那时候，碍于身份的原因，她和卫明川就算心里面恨急了想杀人都没办法和董翠平动手，现在看见她被打，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快。 林念茵甚至还巴不得卫连山多揍一会儿。 卫明川看着林念茵远离，才重新回屋里。 卫连山还在打董翠平，质问她到底说不说。 董翠平也不知道是被打傻了还是怎么的，也一直没吭声解释。 最后还是林长怀和赵平安看不下去，也怕卫连山就这么把人给打死了，才上前把卫连山给拉开了。 卫连山年纪大了，又气急败坏之下动手，自己也累的不行，站在那儿打摆子大喘气。 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林长怀和赵平安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 事情到底怎么样没弄清楚，但真假是既定了的。 两人在屋里面互相愁眉苦脸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卫明川说：“明川啊，要不你说一说当年的情况，我看你像是知道。” 卫连山顿时抬头，眼神期冀地看着卫明川，也不知道是期待卫明川说出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儿子的信息，还是期待卫明川说些其他的什么。 卫明川垂眼冷声道：“董翠平当年可没有怀孕。” “什么！” “你胡说八道！” 屋里 齐刷刷出现两种声音，前者惊讶，后者指责。 “啥叫没怀孕，不可能，当年她怀了，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卫明川看着指责他的卫连山冷笑，“是怀了，不过是揣了个枕头在肚子里面。” 卫明川说：“当年董翠平嫁给你后一直没怀孕，你们家要休了她，她就和她亲娘想了个假怀孕的办法，回头生的时候就在她娘家那边生，反正那年月兵荒马乱的，孩子随便都能弄到，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卫明川想起来上辈子发现身世问题后就再次来到这里见到董翠平的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他年纪也大了，董翠平就更老了。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本地很多和董翠平差不多年纪的人都老死了，就连卫连山也不在了，董翠平还活着。 她老眼昏花身形佝偻，走路还要杵着拐杖，但依旧活蹦乱跳，还一直骂骂咧咧。 见到卫明川的第一眼，她还认出来了他，然后就是习惯性的破口大骂。 等到卫明川说明来意后，她还狡辩不承认，直到卫明川拿出证据，她才承认。 可就算如此，她还倚老卖老觉得当年没有把卫明川弄死就是她的恩情，还说她年纪这么大了，反正也没多少天好活了，卫明川要是抓她就抓好了，她等着看卫明川能不能把她抓起来。 她甚至还知道当初的事情根本没办法判，她只要不承认，警察就没办法抓她。 她还嘲笑卫明川是个傻子，又骂林念茵以及他们死去的那个孩子，还笑话他的亲生父母蠢的要死。 卫明川当时恨不得当场就把董翠平给毙了。 往昔旧事再次重返心口，卫明川眼底一片猩红，冷笑道：“一九四五年四月，这里正在打仗，一片混乱，快要生了的董翠平跑回娘家想办法，正好那会儿有位女同志刚刚生了孩子，董翠平就和她亲娘把孩子偷走了。” 卫明川咬牙切齿，“我就是当年那个被她偷的孩子！” 卫明川走向董翠平，慢吞吞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董翠平，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卫明川的表情太凶了，眼底的猩红让人心惊胆战。 一直躲着装死的董翠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卫明川动手，立马惊声尖叫：“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这件事根本就不怪我……” 她终于开口承认，系在所有人心口最后的那一根细小的丝线终于承受不住，断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互殴 董翠平却像是陷入了很多年前的场景，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她的脸上从最初的惊惧慢慢变得狰狞又疯狂，嗓音尖利的仿佛要冲坡屋顶，“这件事情凭什么怪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就是不怀孕，就是生不了孩子，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这样……” 她猛地抬头，狠狠地瞪着卫连山吼道：“是他，是他娘一直骂我，说我不怀孕，还说要休了我，我能怎么办，我没办法我只能去找我娘想办法，我娘就和我说让我装怀孕，等到要生了就帮我偷偷找个孩子回来，就我们俩知道，神不知鬼不觉，我就答应了，我没错，这不怪我，你要怪就怪姓卫的，是他们逼我生孩子，你要怪就到地底下怪那个早死的老婆子，要不是她见天念叨要休了我，你以为我愿意养一个不是我生的吗？” 她神色疯狂地盯着卫明川吼道：“你以为我想要你吗，我每一次看见你都恨不得掐死你，我每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害怕，我怕你长大了和我们长得不一样，我怕万一你亲生的爹妈哪天找过来了，我怕的要死，可我根本不敢对外面说，我藏着这个秘密，每天都怕出事，我有时候甚至恨不得你马上就死了才好！” “所以我五岁那年，你带我回娘家，故意在路上又把我丢下，就是想让我死，是吗？”卫明川恨的咬牙，这世上怎么会有董翠平这种恶毒的人。 “哈哈哈……”董翠平忽地笑出声，“对，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我就是故意把你丢下的，我就是想让你死，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了，可谁能想到你那么聪明，才走过一趟的路竟然就记住了，还一个人摸索着回到了家，我当时就在想，你果然和我不一样……” “还有你六岁掉水里那一次，你七岁的时候我把你丢在了山上，你八岁的时候大冬天发高烧，都是我干的，我就是想让你死，可你为什么不死，你怎么运气就那么好，每一次都死不了！” 董翠平尖叫，“我就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肯定藏不住，你就是生来克我害我的，我当初就不该养你，我就该直接掐死你 ，掐死你，掐死你……” 她恶狠狠盯着卫明川，好像这样就能真的掐死他一样。 “够了！”卫连山忽地吼了一声。 董翠平的话不仅仅是针对卫明川，也彻彻底底惊吓到了他。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枕边人竟然这么恶毒。 是，他是知道董翠平喜欢胡搅蛮缠、撒泼打赖，可那些全都不是针对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这是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董翠平的恶。 “你装怀孕！”好半响，卫连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恨很地盯着董翠平。 “你为啥装怀孕！”卫连山大吼。 “你还有脸问我为啥，要不是你们天天对着我的肚子念叨要儿子，我为啥装怀孕，结果勾了这个克我的回来！”董翠平毫不相让。 以前，她其实一直因为卫明川的事情心虚，尤其是在面对卫连山的时候。 很多时候，卫连山说啥她一般都会照办不抵触，就是觉得怕。 可如今事情爆发，董翠平也顾不及了。 她看向卫明川恨声道：“你也别怪我一个人，要不是他们老卫家一直逼我，我也不想这样，你要怪就怪他们，和我没关系，凭啥就逮着我一个人教训。” “你还有脸说！”卫连山冲着董翠平大吼一声，然后冲上去对她拳打脚踢。 “我让你偷孩子，我让你偷，我让你偷……” “我让你编瞎话，我让你骗人，我让你害人……” “我让你不知道悔改，我让你还敢赖我和我娘头上……” 拳拳到肉的声音从屋里面响起，卫连山的表情恨不得要吃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董翠平欺骗了一辈子而生气，还是因为这件事牵连的太广，只要卫明川要追究，他们一家子都没有好下场。 董翠平被打的嗷嗷叫。 她本身就不是那种能吃亏和饶人的性子，之前已经被打了一回，现在卫连山还来，她终于忍不住动手反击。 董翠平虽然是女人，但也干了一辈子的活，力气并不小。 抓脸、扯头发、上嘴咬…… 两个人你来我往，都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 卫明川冷眼旁观这样的场面，边上其他几个卫家的孩子根本也不敢上前。 唯独一个还 勉强算是好人的卫明洋更是傻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一夕之间，他从小就一直最崇拜的大哥忽然就变成了他娘从外面偷的，更别说这些年他娘干的那些事儿。 哪怕是他想张嘴说什么，都觉得臊得慌。 也张不开嘴。 最后还是林长怀和赵平安看不下去把打架的董翠平和卫连山分开。 林长怀和赵平安也因此受了点伤。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闹够了没有，要不要我现在把生产队里面的人都叫过来，然后让大家伙好好看看你们！” “你们家是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 “董翠平，你能耐啊，偷孩子的事情你都能干得出来，你可真有本事，我活了一辈子了都没见过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又点着卫连山说：“还有你，你可真行，事情闹成这样，你光打女人算什么，还不想想要怎么解决！” 董翠平这时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下子就沉寂了下去，不笑不哭不说话了。 卫连山也就地坐着，跟傻了一样。 林长怀和赵平安冷静一会儿，林长怀开口说：“明川啊，这件事，你说怎么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七寸 林念茵看屋里面安静了才抱着孩子进来，刚好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她抱着孩子走到卫明川的面前，卫明川低头对她说：“累不累，孩子我来抱。” 林念茵摇头，“我不累，还是先解决这里的事，赶紧回家。” 卫明川也想起了锅里面还在熬着的黄豆鲫鱼汤，他原本还想让她清净吃一顿午饭的。 卫明川也不想一直在这儿浪费时间，就说：“马上，要不你先回去。” 林念茵摇头，“我等你一起回去。” 卫明川不再强求，让林念茵坐下。 他看向林长怀和赵平安说：“大伯，支书，这件事不是小事，具体要怎么办，先让我想想，回头再说成吗？” 林长怀和赵平安这一会儿接收了这么多的消息，也觉得他们需要冷静一下，忙道：“可以，可以。” 卫明川就说：“那暂时就先拜托您二位找人看着他们了。” 林长怀和赵平安点头“这个是应该的，生产队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实话也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卫明川摇头，“多年前的旧事，哪能和你们有关系。” 林长怀他们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他俩还觉得自己可真倒霉。 好好的干工作，加上他们生产队出了两个大学生，其中一个还是军官，在其他的生产队面前不知道多洋气。 就算是去了县城开会，也会被高看一眼。 可现如今倒好，闹了这么一出大戏。 只要一想想，两人就闹心。 但这种事情也不能就这么压着不让处置，那不然成什么了。 无论是卫明川还是林念茵都是好孩子，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就是让他们开口说别计较，他们也说不出来啊。 不过卫明川能够说不怪他们，他们听着也舒心，连忙又道：“放心，我们肯定把人看好，你这事儿，说实话我们也第一回碰到，也不知道咋办，你读书多，就看着，我们都听你的。” 卫明川点头，然后看向林念茵。 林念茵眨眨眼，没动。 她说：“别的可以先放一边，但这几年我们给卫家的钱现在必须要回来。” 卫明川倏然笑了一 下，他明白了林念茵的意思。 打蛇打七寸。 “不行！”卫连山甚至比董翠平的反应都大。 林念樱看向他轻轻笑了，“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卫连山老脸涨红。 这家人一模一样的贪婪，恶毒，不知所谓。 只是董翠平和卫明金、卫秋香他们的是表露在脸上，而卫连山以及卫明银他们的则是深深埋在心底。 现在不过刚刚提到钱的问题，卫连山就像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还敢义正词严的反驳，其他几个装鹌鹑的人这会儿也敢露头了，都盯着他们看。 卫明川说：“念茵说的对，我们在他们身上花的钱必须要回来。” 卫连山抖着嘴唇说：“老……老大，你妈虽然不好，但……但我们其他人都……都……” 林念茵冷笑一声，“看来他们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啊，我看你也别想着怎么处理他们了，直接送到监狱去，看看到时候会给他们判什么罪名，算一算他们还能多活几天。” 林念茵还是那种幽幽的、轻轻的声音，再一次让在场的人起了鸡皮疙瘩，尾椎骨又开始丝丝缕缕地往外面渗凉气。 卫连山吓得咕嘟咽了口唾沫，“我……我们……” 卫明川说：“现在枪决一般都在秋后。” 林念茵就说：“既然一般枪决都是在秋后，那就算是中秋节后，现在已经五月份了，也就不到一百天了，也还行，还能活一百天，也挺久的了。” 她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在场的人就越是害怕，就连林长怀和赵平安都忍不住心底发慌。 林念茵和卫明川的身份还不一样。 卫明川怎么说之前还占着卫家长子的名义，他们多少觉得卫明川可能还会念及点情谊。 林念茵却只是儿媳妇。 她这么说，根本就没有人觉得她在吓唬人，而是认为她真的恨不得他们马上死。 “念……念茵啊……”林长怀口腔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唇角道：“真……真会枪毙啊？” 林念茵笑了，看着怀里的孩子再一次闭上眼睛睡着了，她的声音放的更轻了，说：“大伯，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革命军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为了咱们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结果就这 么让人糟践的。” 林长怀也觉得他问的多余，但依旧还是抱着希冀，“可这枪毙……” 林念茵就说：“也不单单是因为军人的身份，就单单他们偷孩子这一项罪名就是拐卖妇女儿童罪，根本不可能轻判。” 林长怀顿时长长叹了口气。 卫连山忽然就道：“孩子是董翠平偷的，跟我们有啥关系！” 林念茵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你们是一家人，怎么就没关系了。” “现在外面闹革命，一家子里出了个坏分子，一家子都是坏分子，你们之间的关系大了去了。”她说。 “我……我们……”卫连山张嘴，半响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林念茵。 他忽然就更加恨董翠平了。 要不是她，当初要不是她搞出来这么多的事情，现在也不会闹成这样。 林念茵看向卫明川说：“你去找钱，别和他们废话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动手 董翠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笑。 她之前和卫连山对打，浑身都是伤，一脸血呼啦的，看着就瘆人。 林长怀第一时间把林念茵挡在身后，卫明川也从屋里面急步走出来。 卫明川皱着眉走到林念茵的身边看着她，“你没事？” 林念茵摇头，“我没事。” 卫明川握住林念茵的手腕说：“你和我一起。” 林念茵知道卫明川心中担忧，点点头说：“好。” 卫明川牵着林念茵的手走到卫连山他们的房间，这才松开说：“你先坐下，我来找。” 卫家新盖了房子，卫连山和董翠平的这一间是最好的，宽敞又明亮。 别看董翠平在外面是个胡搅蛮缠的泼妇，但对于自己的窝还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点异味儿都没有。 屋子里摆放的东西也不少，估计这个家里面所有的好东西都在这个屋。 卫明川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是清楚董翠平的习惯，藏东西要么就是柜子里面，要么就是埋在地下或者藏在墙缝里面。 现在的屋子是砖房，没办法让董翠平淘洞，估计也只能是上锁的柜子以及地洞了。 卫明川先在地上观察了一圈，然后在床头的柱子下面找到了一个洞，里面有个小铁盒，打开放了一沓钱。 卫明川也没数，把钱交给了林念茵，继续找。 屋子外面，董翠平低低笑个不停，卫连山大概是被她笑的心中发慌，忍不住吼道：“你笑什么笑？” 董翠平却笑的更开心了，对着卫连山啐了一口，“活该！” “你还敢骂我！” 卫连山只要一想到卫明川可能从屋里面扒拉出来的钱，就觉得心口在滴血，那可不是一毛两毛，也不是一块两块，那可是上千块钱。 要是卫明川还是他儿子，他还不至于这么心疼，可现在不一样了啊，没有了卫明川，林念茵也不再是他们家的儿媳妇，等于一个月四十块钱都没了！ 没了钱，以后他们家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卫连山越想越气，越气越是看到董翠平这个样子就恨不得现场掐死她。 卫连山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当场又 踹了董翠平一脚。 董翠平不服输，也跟着扑到卫连山的身上，两人再一次打了起来。 污言秽语满地乱飞，林长怀和赵平安都觉得心累，又烦的要死。 他俩谁都不想去拉架。 可两个人打的凶狠，万一哪个不小心把对方打死了，又是他们的事儿。 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卫明川。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冲着周边的几个鹌鹑道：“一个个都躲在那儿干啥呢，还不赶紧把你们爹娘拉开。” 话音落下，只有卫明洋一个人上前。 林长怀和赵平安都被这家人气得没话可说。 一大家子人口，数来数去也就剩下卫明洋这个平日里被欺负和嫌弃的孩子还能看的过去。 林长怀和赵平安也不好再委屈卫明洋拉架。 他也根本拉不开，只会被卫连山还有董翠平打骂。 他们一起上前再度将两个疯子拉开，干脆就抽了卫连山的裤腰带，把两个人都给绑住。 这会儿，卫明川已经在那间屋里面找到了五个藏钱的地方，加起来有一千五百块。 林念茵数完钱说：“你觉得还会有吗？” 卫明川说：“我们两个这些年加起来给了差不多两千五百块，他们除了盖房子，外加上平日里的开销，肯定花了一些的，再找估计也找不到多少了。” “那我们现在回去吗？”林念茵问道。 卫明川摇头，“还有其他人呢。” 林念茵点头，“卫明金和卫秋香。” 两人出门，外面已经差不多消停了。 卫明川开始往卫明金他们的房间去。 卫明金顿时不装鹌鹑了，连忙站起来道：“老大，你干啥？” 卫明川看了他一眼，直接推门。 卫明金赶紧过去，喊道：“干啥干啥，那是我们的屋子，你咋能随便进呢！” 黄桂花也抹了一把脸，就地冲起来，拦着不让卫明川进去。 卫明川看向林念茵，“茵茵。” 林念茵立马抱着孩子往外面走。 从卫明川说不回去的时候，林念茵就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其他人不太明白，一直等到林念茵抱着孩子走远了，就看见卫明川忽然暴起，一脚踹在了卫明金的胸口。 “嘭！” 一声巨响，卫明金直接撞到黄桂花的身上， 两人齐齐往后倒退，一直撞到墙上，然后摔了下去。 “咚！” 又是一声。 “我听说你们两个之前说要给念茵一个教训，这样的教训够吗！” 卫明川脚踩着卫明金的肩膀，“你想怎么教训她，打她一顿，害她早产，还是想把当时大着肚子的她直接弄到一尸两命？” 他常年受训，力道自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卫明金觉得肩膀都要碎了。 他的胸口也疼，很疼，疼的他根本没办法张口说话，甚至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卫明金眼前发黑，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第一次，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卫明川是真的恐怖，也是真的不讲情面。 他更是第一次心底生出了悔意，他害怕卫明川现在当场杀了他。 卫明金努力地睁眼，他想求饶，想让卫明川饶了他。 他想说他不敢了，他错了，他再也不欺负林念茵他们了。 卫明川却根本不看他，往他太阳穴踢了一下，他顿时闭着眼睛昏死过去。 卫明金都这样了，更别说体力不如他的黄桂花。 黄桂花全身哆嗦不停，眼看卫明金就在她面前一下闭上了眼睛，她更是害怕的尖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疯狂 黄桂花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林念茵刚好抱着孩子走远，虽然还能听到动静，但不至于会吓到孩子。 林念茵有些遗憾不能亲自在现场观看卫明川揍人，不过光听这种杀猪般的声音，她也能猜到卫明川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林念茵的心里面是快意的。 她非常非常的快意。 甚至，她都笑了出来。 说实话，要不是她现在抱着孩子不方便，她都想要亲自动手打卫明金还有董翠平他们。 不打死，毕竟犯法的事情不能做。 但最好把他们打个半死不活，一辈子活在泥沼里面爬不起来才是最好。 她甚至还想要卫明川多打一会儿，动手的力道更大一些。 听他们叫的越惨，她就越觉得痛快。 如果说董翠平上辈子就是凭借着母亲这一重身份对着他们吆五喝六，耀武扬威的话，那卫明金他们就是站在董翠平身后的小人。 撺掇、使坏、出馊主意…… 他什么都干过。 卫家宝把女儿推下水的那次，卫明川把卫明金揍了一顿，打个半死。 但他有分寸，没有伤及到重要的器官，更没有打残，只需要养几个月就好了。 可没想到后来卫明金自己手脚不干净被人当场抓住打个半死还断了一条腿，可他半点不知道悔改不说，竟然还能找卫明川给他出头，让卫明川帮他报仇。 卫明川不愿意，卫明金就闹。也撺掇着董翠平他们跟着一起闹。 后来干脆把断腿的责任推到卫明川的身上，说是卫明川打的，要卫明川负责和赔偿。 董翠平的撒泼功力一直都是一骑绝尘的，她又深恨卫明川这个假儿子，自然跟着帮忙。 她也不是那种要脸面的人，当即就帮着卫明金一起大闹部队，想让卫明川妥协。 当时，卫明川正处在升职的紧要关头，就因为他们这么一闹，什么都没了，还差点被开除。 后来虽然查清楚了，也于事无补。 像卫明金还有董翠平他们这样的人，就是死不足惜。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卫家人，董翠平这些根本就不是人。 他们 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上一辈子，卫明川担着卫家人的身份，很多时候做事情都会受到所谓的亲情关系的制约，多数时候都只能打掉牙往自己肚子里面吞。 因为看热闹是人的本性。 但是深究一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的人却没有几个。 他们只会站在他们以为的立场高高在上的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全然不知道给别人带来的压力还有后果。 这一辈子，卫明川没有了曾经的限制，又深恨董翠平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从亲生的父母身边偷走，还害了他一辈子，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 屋里面的林长怀和赵平安也被卫明川突如其来的动手吓到了。 等到反应过来，卫明金已经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黄桂花也被吓疯了，嗞哇乱叫。 “儿子！明金啊！” “老三啊！” 被绑着的董翠平还有卫连山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也跟着叫了起来： “卫明川，你个畜生，你杀了我儿子，我和你拼了啊啊啊啊……”董翠平眼神癫狂地盯着卫明川，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都想瞪死卫明川。 董翠平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可她被绑着，双手动弹不得，只能蒙头跌跌撞撞往前冲，像一头见了红布以后发疯的牛。 “儿子，明金！我的明金啊啊啊……卫明川你这个狗东西，瘪犊子，贱种，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我的明金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卫连山也跟着大叫了一声，和董翠平一前一后往卫明川的方向冲，似乎这样就能撞死他一样。 卫明川冷眼看着疯了般的两人。 果然啊，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或者说人的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以前他的身份问题还没有爆发的时候，卫连山这个所谓的不知情者也不曾这样心疼过他。 卫连山从来都只是冷眼旁观董翠平对他的各种欺压和算计。 不过幸好他也从不曾对这家人有什么感情。 林长怀他们眼看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场面根本控制不住，忍不住大吼道：“都干啥呢，干啥呢！” 没有人听，更没有人理会。 董翠平和卫连山全身心都是卫明川杀 了他们的宝贝儿子的念头，他们都疯了，林长怀和赵平安伸手拽都拽不住。 眼看董翠平和卫连山就要冲到卫明川的面前，林长怀顿时吼了一声，“明川！” 也不知道是害怕卫明川受伤还是害怕卫明川对两个人动手。 卫明川轻飘飘伸手截住董翠平的冲势，然后用力往她肩膀上一拧，直接将她扭转了个方向，和后面大吼大叫的卫连山来了个面对面对对碰。 “嘭！” □□相撞的声音出现，董翠平和卫连山同时倒在地上。 “啊！” “哎哟！” 卫连山和董翠平一起哀嚎出声。 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但是董翠平和卫连山两个已经单独打了两场，次次都见了血，身上本来就有伤，青一块紫一块，更多的地方血呼啦的。 这一回又这么互相对冲一次，彼此之间都是怒极之下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可想而知撞一起后有多疼。 卫连山和董翠平都觉得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他们甚至连说话喘气都觉得疼，哪哪儿都疼。 可饶是如此，两人依旧像被翻了个身的王八，拼命地动着脑袋和四肢，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找卫明川算账报仇。 屋里面响起唉唉凄凄的声音：“呜呜呜……儿子，明金，我的明金啊，我的儿子啊，你死的好惨啊，儿子啊，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明金啊……” 要不是因为出腔的是董翠平这个泼妇，在场的恐怕真要觉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 卫连山也跟着哭，哽着脖子瞪着卫明川吼道：“卫明川，偷你的是董翠平，你有本事你就打董翠平啊，你想报仇你就找董翠平啊，你凭啥打明金，他又没害过你，你咋这么狠心啊，他可是你弟弟啊！” 他动不了手，就用脚跺地，表达自己的气愤和痛心。 脏身乱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要多可怜就又多可怜。 卫明川不为所动，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都这个时候了，还和他提弟弟。 以前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把他当哥哥，当成一家人。 就连林长怀都忍不住道：“你可闭嘴，还哥哥弟弟的，你少说两句说不定明川气还能消的快些！” 卫连山张嘴想要反驳，但看到站在那里高大挺拔的卫明川，心中一片冰凉。 他无力地垂下脑袋。 卫明川“嗤”笑，“我连你们都打了，还在乎他。”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卫明川走过去，在卫连山的边上站定。 “你……你干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都打晕 别看卫连山刚才叫的欢，但等到卫明川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时候，他才真切感受到那种从骨子里面都战栗的感觉。 难怪董翠平那样的人被他一吓唬，都能害怕。 他忽然间想起来前段时间林长怀过来说过的话。 卫明川的身上有伤，枪伤。 卫明川是上过战场的，他手上见过血，他杀过人。 要不说没文化真可怕呢。 卫连山此刻只想到了一点，卫明川是当官的，要是他愿意的话，他可以随时杀了他。 卫连山顿时两股战战，也跟着尿了。 就连他边上的董翠平都不敢叫了。 卫明川看着他们现在害怕的嘴脸，又忍不住想到他们上辈子扒拉着他吸血的时候。 他忽然就想，要是他上辈子这样的话，董翠平他们还敢不敢一直跟他撒泼胡闹，害他到那种地步。 可念头一闪，卫明川又觉得自己实在太高估这些人的底线，没有被彻底的打下，爬不起来，他们怎么可能会害怕。 他们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加没有底线，他们这种人就不懂得害怕，也没有人性。 他们现在闹的够久也吵的够久了，他不想再听那些唧唧歪歪的声音。 更何况为以防万一，他也不想让这些人接下来能正常的沟通和交流。 卫明川再次一脚一次，踢晕董翠平和卫明川。 这还不算，他还卸了两人的下巴。 骨骼错位的声音在不大的室内响起，就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身上。 “明……明川你干啥呢？”林长怀下意识也跟着‘咯噔’一下。 卫明川没出声，而是朝着林长怀笑了一下，再次垂目看向唯一还在交换的黄桂花。 黄桂花完全疯了，她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求饶，“你别过来，你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杀我，别杀我……” 一时间，家里面像是在唱一出出丧的交响乐，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 林念茵一边分心听着屋里面的动静，一边抱着被吵醒的孩子在院子里四下溜达，逗着她玩儿。 屋里面的动静闹的这么厉害，早就有好奇心强 的人心中痒痒，恨不得他们就在现场，好围观大戏。 他们进不来，就干脆开始扒墙头。 这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特性。不懂得尊重，也没有隐私。 看见在院子里面清闲溜达的林念茵，有人就忍不住喊了一声问道：“念茵，里面咋了，我咋听着像是你家那口子杀了人了？” 林念茵顺着声音抬眼看过去，墙头上冒出来一排溜的脑袋，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林念茵说：“不知道，我没进去。” “那你咋不进去看看咧，万一你家卫明川真的动手杀了人咋整，他不是当兵的吗，这样怕是要下监狱。” 林念茵不想多谈，就说：“不知道。” “你咋啥都不知道，你男人和你婆家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溜达，你可真心大，难怪董翠平不喜欢你，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你还真是没一点良心。” 林念茵仔细看向说话那人。 和董翠平差不多的年纪，精瘦，皮肤黑，三角眼，嘴角下垂，法令纹深的好像沟渠一样能存水。 林念茵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是一和董翠平差不多的泼妇。 叫刘三婶儿。 整一个碎嘴皮子，还喜好打听别人家的事儿，然后四处嚷嚷，瞎编乱造。 东家长西家短的就没有她说不出来的，最喜欢的还是各种嫌弃女人，看不起女人，辱骂和打击女人。 好像她本人不是女人一样。 林念茵懒得理她，省得给她说瞎话和表演的机会。 林念茵不理，刘三婶儿还不让呢。 她也不知道在墙外面借助了什么力气，居然整个人骑在了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林念茵指指点点道：“我说你这个丫头片子咋这个样子，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你咋不理人咧，还说是大学生呢，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一出口就和董翠平一样，拿捏着自己那份自认为年纪大就是长辈的身份，开口闭口教训人。 也难怪能和董翠平臭味相投。 林念茵不是软性子，只是抱着孩子不想吵架。 但刘三婶儿找事儿，她也不会就这么受着。 林念茵就说：“您倒是好教养，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还时不时翻个墙头偷窥偷听，那您知不知道咱们国 家的法律规定了诽谤罪以及非法入侵住宅罪，一旦被认定了，就处三年的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你咧咧啥呢，没听懂！”刘三婶儿冲着林念茵翻白眼，“年纪轻轻的一点也不尊老爱幼，就喜欢和人顶嘴，难怪你婆婆成天骂你，你这样的就该学学怎么做人家媳妇。” 得了一下嘴，她又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念茵，抬着下巴说：“也难怪你啥也不知道，谁让你从小就没有妈呢，也没有教你这些，就是你那个爹也是胡来，给他说亲他不要也算了，让他过继一个儿子以后好养老送终，帮他摔盆儿，他也不愿意，非要养着一个啥用也没有的丫头片子，你说你一个丫头片子有啥用……” “你那个爹还傻不楞顶地让你一个丫头片子非要读书，读了小学还不算，还要让你读初中，读高中，最后还送你去读大学，你说说读了大学有啥用，最后还不是回了乡底下，浪费钱不说，还把人也给教坏了，我看国家就不应该让去上那啥大学，一个两个都给教的连爹妈都不认了，能有啥好的！” “这不，国家不让读书了，我之前就说过你爹，可他不听啊，他要是听了我的，你哪还能是现在这样，老卫家也不至于见天因为你不懂事儿闹腾，啧啧啧……” 她一张嘴得得，手还指天划地，说的天花乱坠，好像全世界就她最有道理一样。 林念茵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怼她那一下挺可笑的。 但刘三婶儿是个嘴皮子一起来就下不去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林念茵实在不想听下去，就说：“我说的诽谤罪和非法入侵住宅罪，说的就是那些整天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人，这种就叫做诽谤罪，一旦有人去告，最少关三年，非法入侵住宅罪就是像您这样没有经过主人家允许偷偷爬墙的，也一样判三年，三年又三年，加起来就是六年了，您要试一试吗？” “你……你啥意思？”泼妇到底有害怕的，刘三婶儿就被震住了。 片刻后，她指着林念茵道：“好你个丫头片子，你敢唬我，还判罪呢，我才不信。” 林念茵就说：“那行，我等下就去公安局举报，到时候您就看看人家过不过来抓您蹲 班房，也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留下这么一句，林念茵也懒得和她浪费口舌。 听见屋里面的动静没那么大了，林念茵抱着孩子往那边走。 - 而就在林念茵和刘三婶儿说话的功夫，卫明川也被黄桂花的哭嚎吵得头晕脑胀。 “闭嘴！”卫明川冷喝一声。 屋里面刹那间安静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按下了暂停键。 几秒钟后，受到死亡威胁最大的黄桂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你“啊”一声叫了出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别杀我……”她像是疯了一样一直念叨，动作也不慢。 黄桂花的动作快，但卫明川比她更快。 黄桂花刚刚跑出去几步就被卫明川捞起地上的椅子直接砸了过去。 “咚！” 一声巨响之后，黄桂花瞬间倒地，“啊啊啊啊啊……” 卫明川走过去，黄桂花更是不受控制地蹬着两条腿想要爬起来，眼睛也一直拼命地盯着卫明川。 惊恐，害怕，后悔…… 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又闹腾成这样。 林长怀眼见卫明川不像是气消的模样，甚至依旧冷冰冰的要对黄桂花动手，他真的怕卫明川怒极之下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到头来毁了他自己的前途不说，还要影响到林念茵和刚刚出生的孩子，忙忙道：“明川，你干啥呢，你疯了！” 林长怀甚至跑过去一把抓住卫明川。 卫明川很理智，也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两辈子了，他不会再让所谓的卫家人再次影响到他，不过有些仇，该报还是要报。 他一脚踩在黄桂花的肩膀上蹬了一下，再往她的太阳穴那儿同样踢一脚，黄桂花也晕了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身世问题 卫明川这时候扭头回来看着林长怀和赵平安。 他甚至还朝着林长怀还有赵平安笑了一下。 然后, 卫明川才开口说：“大伯，支书，你们放心, 我有分寸也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军人, 我不会干出杀人放火的事儿, 不过他们在背后使坏撺掇害念茵还有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是冷着脸还好, 这么一笑，冷不丁让林长怀心里面‘咯噔’一下，就觉得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换成别人都能气的大口骂人, 他却偏偏不一样，一句脏话也没说，现在还能笑的出来，别不是被气疯了。 林长怀知道有那种人。 他们表面看很正常, 但是疯起来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林长怀再一看此刻还躺尸在地上不动弹的四个人, 越看越觉得他们像是没气了。 林长怀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整个人轻飘飘的站不住。 他一把扶住边上的桌子，可依旧感觉浑身像是浮在水中, 在打飘。 林长怀战战兢兢道：“明……明川啊，你……你把他们给……给咋了？你……你不会真把他们给……杀了？” 边上的赵平安也跟着咽了口口水, 同样心惊胆战。 这要是真出了人命官司，谁都落不着好。 卫明川摇头, “没有。” “那他们这是？”林长怀心有余悸，赶忙问道。 卫明川就说：“晕过去了，过会儿就能醒。” 林长怀大大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他其实明白卫明川心里面的苦还有恨。 就这种事儿，无论摊到谁的头上，谁都会恨，谁都会生气，谁都会动手打人。 他也觉得卫家人也好，董翠平也好，他们都可恶，都不是好东西，可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再因为他们害了他自己。 不过林长怀也明白不让卫明川出一口气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原本想着只要卫明川不把董翠平他们打死打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也没想到卫明川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一下子把四个人都搞晕过去，他还差点以为他杀人了，吓个半死。 林长怀太懂得人一旦脾气上来了，头脑发热的情况下是真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等到清醒了后悔，到时候就晚了。 卫明川虽然说话看上去冷静，但他在笑啊，哪有人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的。 林长怀还是止不住心肝发颤。 林长怀实在忍不住对着卫明川絮叨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他们害了你，你打人出气也是应该的，可你要知道人有时候火上来了，想控制是控制不住的，一不小心就能出格，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就算你说自己有分寸，那万一呢，对。” “这些事儿……”林长怀叹了提口气，“明川啊，我说句不好听的，都已经这样了，大伯也只能劝你想开点，你也别太放心上了，你是军人，做事情有制约，别为了这些事儿害了你自己的前途，考上军校不容易，当兵留在部队也不容易，你好好想想你身上的那身军装，想想你这些年受过的伤，流过的血……” 赵平安虽然没有林长怀和卫明川的那一层亲戚关系，但也是看着卫明川长大的，也不忍心。 他和林长怀一样担心卫明川年纪轻脾气冲，听不进去他们现在说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跟着开口道：“明川啊，你大伯说的是大实话，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都能气个半死，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只能向前看。” “就是啊，”林长怀又接了起来，“你就是再生气，你也要想想念茵她们母女两个，你再生气也要收着，毕竟你现在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也有自己的家，你身上担着他们，千万千万不能再做出过激的事情，啊！对，你再想，你为了他们这些人要是影响了你们自己，那才是不划算。” 卫明川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不会乱来。” 他当然不会再受这些人的影响。 可话音刚一落下，卫明川的目光又落在了最角落里面的卫秋香身上。 继卫明川打了卫明金和黄桂花后，他又找到了最后一个—— 卫秋香。 - 卫秋香早在卫明川动手的时候就开始发抖。 或者说，早在听到了卫明川不是她亲哥，是董翠平偷来的消息后，趋利避害的本能就让她一直在发抖。 她在害怕。 她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很清楚家里面是怎么对待林念茵的，也很清楚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以往家里面的种种就像是过电影一样在她的脑子里面飞过，越想，她就越觉得怕。 小时候，她也曾哭闹设计过卫明川，但卫明川却从来都没有偏向过她。 她一直都知道卫明川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果不其然，先是爹妈倒霉，接着是卫明金和黄桂花被打，现在又要轮到她了。 卫明川还知道了之前他寄信回来的事情，也知道了卫明金他们说的话，不可能不知道她的。 他打了卫明金和黄桂花，更不可能放过她。 卫秋香抱着身子抖个不停，她甚至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昏过去。 可越是这样，她的脑子就越清醒。 她甚至还在想要是她真的昏过去了，卫明川会不会踩爆她的脑袋。 卫秋香拼命地瞪着眼睛看着卫明川，卫明川就那么看着她，冷冷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和温度。 卫秋香张嘴，她想说她错了，她想说她再也不敢了，她还想喊大哥，她想求饶，她想说他们曾经还是兄妹，可她的嘴不听使唤。 不止她的嘴不听使唤，她全身的器官都不听使唤。 卫秋香就看着卫明川一脚接着一脚往她这儿走，一步连着一步，一步一步地接近。 屋子里面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到，卫明川的脚步声也不重，可就像是擂鼓一样。 “咚、咚、咚、咚……” 一声一声往卫秋香的心口砸，踩着她心脏的节奏一块儿跳动。 卫秋香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她像是被抛弃在岸上干涸的鱼，张大嘴巴渴求水中的空气。 终于，她承受不住的咽了口干涩的唾沫，然后眼皮一番，成功地晕了过去。 卫明川就在卫秋香的面前站定，垂眼看着她。 屋里面还睁着眼睛的几个也紧盯着卫明川，就怕都这样了，他还要动手。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空气好像忽然间变得粘稠，压抑，就连呼吸都必须要张大嘴巴才行。 “明川？” 打破沉静的依旧是林长怀。 卫明川皱着眉没吭声，像是在思考怎么处理。 林念茵就是在这个时候抱着孩子走到的门口。 林念茵看了一圈屋里面的情况，垂下眼也跟着喊了一声，“明川。” 卫明川瞬间抬头，扭身走到门口轻声问道：“等着急了。” 林念茵点头说：“先回去。” 卫明川点头，也懒得去卫明金他们房间找什么了，揽住林念茵的肩膀看着林长怀和赵平安说：“大伯，支书，今天已经太麻烦你们了，还害得你们连晌午饭都没法吃，先回去吃饭，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林长怀和赵平安终于跟着松了口气。 只要先不闹了就好。 两人跟着点头，“回去回去，这就回去，你们先走，念茵还有孩子不能饿着，我们等下就走。” 卫明川看他们时不时担忧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几个，知道他们是害怕他们真的被他打出什么好歹，就走过去往卫明金的身上踢了两脚。 卫明金顿时幽幽转醒。 几秒钟后，他想起来昏过去之前的事情。 卫明金抬头，正好对上卫明川冷酷无情的脸。 “啊啊啊啊……” “娘啊，救命啊，卫明川杀人啦……” 卫明金疯狂地叫了起来，踉跄着往外爬，像是长牙五爪的螃蟹。 卫明川看了林长怀和赵平安一眼，“没事。” 林长怀和赵平安顿时长舒一口气，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就先回去。” 说着，两人一起抹了脑门上的汗，也不想管这家人待会儿还要怎么闹腾了。 卫明川让他们先出去，等到人一走，他又把卫明金踹晕了。 “明川，你这……”林长怀和赵平安有些傻眼。 都弄醒了，咋还又给踹晕过去了呢。 卫明川没吭声，林念茵见状就说：“大伯，支书，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这么久的时间，让你们连饭都没吃上，跟着饿肚子。” 两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摆手说道：“这有啥耽误不耽误的，本来我们当这个干部就是为社员同志们解决问题的。” 林念茵笑了笑，又说：“还是要谢谢的，现在已经有些晚了，要不然您二位就去我们家吃点？” 林长怀摆手，赵平安也跟着摇头拒绝道：“我们就不去了，你们也才刚回来，哪能顾得及那么多，我们就先回去了，卫家的事儿，你们想想到底要怎么处置，到时候我们再商量。” 林念茵没强求，她看了卫明川一眼，卫明川就说：“我下午就去找您二位。” 林长怀和赵平安点头，然后两人一起背着胳膊走了。 回去的路上，卫明川接过林念茵怀里面的孩子问道：“欢欢有没有被吓到？” 林念茵摇头，“没有，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我怕她癔症。” 卫明川点头，“好。” 然后一路到家，也没有再说过什么。 闹腾了这么久，厨房里面的火早就没了。 卫明川把孩子交给林念茵，自己去厨房看了看。 靠着余温，鱼汤熬的差不多了，但米饭没有熟，还夹生着。 卫明川又重新点火，一边热鱼汤，一边闷米饭。 等到鱼汤重新烧开，他尝了尝味道，觉得正好后就连鱼带汤给林念茵盛了满满一碗，说：“你先吃着，不够锅里面还有。” 林念茵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加上也确实又累又饿，也没有和卫明川客气。 卫明川回厨房把剩下的鱼汤盛出来一些，然后留了一点汤底烩了点青菜。 这时候，米饭也好了。 卫明川就盛了米饭，配青菜吃。 林念茵瞪他一眼，“不是让你放了黄豆多熬点一起吃吗，怎么又弄两样菜。” 卫明川说：“你先吃，你吃完了剩下的我再吃。” 卫明川有时候倔得很，林念茵在这方面根本就劝不动他。 他打定了主意捡林念茵吃剩下的，谁都说不动他。 不过好在家里的饭和菜足够，也饿不到卫明川。 吃了饭，卫明川又包揽了洗碗的事儿。 林念茵喂孩子，顺便给她换尿布，清洗。 等到卫明川从厨房出来，又接着给孩子洗尿布，倒是一刻也没有停歇。 等到卫明川把尿布放在外面晒好，林念茵也刚好把孩子哄睡着，看着他背顶阳光手长脚长地走进来，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么了？”卫明川找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疑惑地看着林念茵。 林念茵摇头，托着下巴看着卫明川问道：“我们聊聊。” 卫明川点头，走过来的同时还给林念茵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林念茵想了想就问道：“你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董翠平今天来的太急了，她和卫明川都没有真正沟通过他身份的问题就不得不对上董翠平。 虽然之前在卫家也听到了一些，但都是零碎的信息。 不过这也让林念茵得到了一个信息，卫明川的身份可能有问题，不然之前林长怀和赵平安问他怎么处理董翠平他们的事情的时候，卫明川说他要想想。 林念茵当场就觉得不太对劲。 卫明川从来都不是这种不干脆的性子。 那么深厚的仇怨，怎么可能再想想，只怕恨不得立刻把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给处理了，撇干净关系才是。 可他居然说要好好想想，显然其中有问题。 不是他自己的，那就是身世本身了。 再一结合卫明川之前说的他亲生父母是军人，以及现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不得不让林念茵有所怀疑。 卫明川点头，“是有些问题。你知道季州同和岑舒窈吗？”他低声道。 林念茵瞬间瞪眼看着卫明川，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卫明川点头，唇角这时候抿起，心情有些不是很好。 卫明川点头道：“是。” 林念茵眨眨眼，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个人，她上辈子和卫明川一起在部队生活了大半辈子，对于那些早期的老革命家都很清楚。 更别说这两人的身份更不一般，就是普通人都听过他们的名字。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一起留学，回来后投身革命，一个在前线冲锋，一个在后方当医生，很多人提起他们都说是革命夫妻，神仙眷侣。 哪怕后来被下|放改造，也一直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重生回来前，她还看过以两人为原型改编的电视剧。 林念茵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电视剧里也有他们曾经因为战乱而丢失孩子的剧情，那时候她也因为囡囡的身体问题感同身受，看一次哭一次。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看过的电视剧情不仅仅是真的，而且还让她现在亲眼见证，亲身经历了。 “那你……”林念茵好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盯着卫明川轻声道：“那他们现在岂不是还在下|放？” 卫明川点头，嗓音沉沉，“是，现在他们应该在东北。” 林念茵舔了舔唇，过了很久才说：“你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说你的身份问题的，他们现在的情况应该很不好，万一……” “没事。”卫明川摇头。 “怎么可能没事儿！”林念茵不赞同地看着卫明川道：“我知道你不怕他们影响到你，可你应该是想要认回他们的，现在这种时候，越是低调越是对你们都好，你私底下做些什么也方便……” 林念茵有些懊恼，“我早该问你的，我要是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明川用指腹按住了唇。 卫明川目光平静温和地看着她，唇角还挂着笑道：“没事，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走，你突然间……” 林念茵下意识絮叨卫明川，但见他目光温和包容，又忽然间说不下去了。 卫明川就看着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林念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向他传达自己的疑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卫明川笑了一下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当初各个地方都在打仗，每天都有人去世，也每天都有人失踪，我们在这里即便闹的再大也不一定能传到外面去，就算传出去，也不见得有人能够把两件事放一起，能够察觉我身份问题的可能性就更不大了。” “那可不一定。”林念茵摇头。 卫明川当然知道万事都有可能，就连他最初也没想要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卫明川说：“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林念茵就看着卫明川，等着他的办法。 卫明川反而没有再说现在的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道：“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世有问题的吗？” 林念茵摇头，“我本来打算等会儿再问的，还是现在的事情紧要些，其他的暂时不知道也没关系。” 卫明川摇头，“有关系的。” 林念茵看着他，“怎么了？” “你还记得岑望苏吗？”卫明川问道。 林念茵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点头说：“记得，他是心脏科的医生，留洋回来的，有一段时间一直都是他给囡囡看病，囡囡还特别喜欢他，说他特别像个大哥哥，说真的，当时要不是囡囡的身体问题，我真想让这两个孩子试一试的。” 卫明川哭笑不得道：“幸亏你没说。” “怎么了？”林念茵看着他好奇道，“难不成……” 顿了顿，林念茵回忆起岑舒窈这个名字，“难不成他是……你爸妈那边的亲人？” 卫明川点头，“那孩子是岑海晏的儿子。”顿了一下，他才道：“岑海晏是他们俩的大儿子。” “我知道，你亲大哥。”林念茵道。 “他随母姓。”卫明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竟然摸了一下鼻子。 “真是难得。” 林念茵也回忆起当初看过的剧情，忍不住道：“那时候看电视就觉得他们两个就是那种很好很伟大的人，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里，都让人仰望和羡慕，明川……”林念茵忽地就说：“其实你现在是幸运的，虽然暂时见不着，但总有一天你们能相认。” 卫明川动了动唇，“也许。” “什么叫也许，你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退缩了。”林念茵笑话卫明川道：“怎么，不想和他们相认？” “说起来基因还真是很奇妙的东西，”林念茵看着卫明川，忍不住描摹他的模样，说：“卫连山和董翠平两个长得不差，生的几个孩子也都长的好，要是光站着不说话不吭声的时候，看着还挺像个人样的，可但凡开口，就让人忍不住恶心。但你不同，你在他们的身边长大，却一点也没有受他们的影响，显而易见，你骨子里淌着的就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东西。” “等到将来有机会了，我们就去认亲。”林念茵忽地又握住卫明川的手说。 卫明川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会因为这个而紧张和无措。 但林念茵能理解他。 林念茵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之前的问道：“你刚才说你的身世的时候提到小岑医生，难不成你的身世还是被小岑医生发现的？” 卫明川点头，然后缓缓道：“重生回来前，我去……看孩子，没想到刚好碰到小岑医生，他知道欢欢的事情，就陪了我一会儿，下山的时候又碰到他们一起过来的同事，就有人把我错认成了他爸，后来解释清楚后还说觉得我们长得像，看着就像是一家人。” 卫明川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有些出神。 几秒钟后，他才又说：“我当时没放心上，也根本不知道身世问题，没想到那孩子不知怎么当时就上了心，捡了我的一根头发和他爸的做了比对，这才发现的，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我的身世有问题。” 卫明川苦笑。 他真的活了大半辈子，黄土都埋身了，才发现过往种种经历竟然只是因为董翠平最初的那一场偷孩子事件。 他被欺骗了一辈子，和亲生家庭两边都成了悲剧。 等他知道的时候，父母早就不在了，他甚至都没机会见一见亲生的父母一面。 林念茵可以想象卫明川的感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共同抚育了一个孩子，虽然后来离婚，但感情一直有，经历也相同，她能想象也能理解他。 林念茵握住他的手说：“没事了，我们都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切都会好的。” 卫明川笑了一下，包裹住林念茵的手，“你说的对，我们都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切都会好的。” 林念茵不想卫明川一直想着之前的事情，就主动岔开话题道：“我想给女儿改个名字。” “改名字？”卫明川道：“怎么忽然这么想？” 林念茵就说：“以前给女儿起名叫欢欢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喜乐，可现在不用了啊，我们已经摆脱了曾经，女儿也很健康，未来也会不一样，我不想一直给她带着曾经的名字，想给她起一个新名字，新起点，也是新生活。” 她看着卫明川说。 卫明川有点想摸摸林念茵的眼睛，但是他没动手，而是捏了捏她的掌心，温声说：“那你想好了吗？” 林念茵摇摇头，“就是因为没想好，所以才和你说的啊，你是孩子的爸爸，难道不打算参与这件事吗？” 卫明川笑了，“那我回头翻一翻字典，看看哪个好听又好写，寓意也好。” 林念茵点头，“这还差不多。” 卫明川就继续笑。 过往的一些虽然就像一瘫烂泥一样，但是在这些污糟之中依旧有美好的事情。 林念茵就是。 她是他曾经腐烂的过往里面开出的最美的花，也一直是他心底最向往的角落。 卫明川实在忍不住，俯身抱住了她。 “怎么了？”林念茵被迫靠在卫明川的怀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腕。 卫明川摇头，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说：“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林念茵在他的手背上碰了碰，又说：“对了，你已经回来很久了，假期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卫明川点头，“还有几天就要回去了。” 林念茵就乜他，“那我呢，还有孩子。” 卫明川说：“我回来前已经打了随军申请，也批下来了，房子……” 卫明川停了一下，然后看着林念茵的眼睛才说：“房子我没有选以前住的家属区楼房，而是选的最早一批建的农房。” 林念茵理解了。 卫明川所在的军区很大，早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有家属开始随军。 不过那时候对于随军的要求高，也没多少人能够达标的，就建了一些农房先暂时给住着。 后来，随着政策一年年放宽，随军的家属也越来越多，各项需求也越来越多，就建了楼房，还有运动场、学校等等。 上一辈子，林念茵他们选择的就是楼房。 那会儿因为觉得楼房那边条件更好，还有自来水，离学校近，孩子也多，比农房那边方便。 可惜那会儿的他们都年轻，想当然了。 在素质普遍低下的年代，人多更多的时候也意味着事儿多。 不论什么地方，攀比总是少不了的。 而且那会儿孩子身体不好，总就有人劝他们再生一个，也有说丫头片子没了就没了的话。 林念茵是独生女，她母亲也是独生女，她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生了个女儿。 但因为房子选定了就不能也不好换，她就在那儿住的顶不开心，孩子也不开心。 而且大人嘴碎的时候也不会顾及孩子在场，甚至以为孩子听不懂，但岂不知孩子都会记在心里面，并且逐渐形成一套属于他们的认知。 女儿那时候也没少被说嘴，好几次都哭的差点昏过去。 林念茵就说：“正好，我也不想看见那些人，农房就农房，搁后世，那样的农房还是漂亮的小别墅呢。” 卫明川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才说：“我选的是靠近山脚下的，也是最早建的一批房子，当初建造的时候用料结实，房子现在看着也很新，并且空间足够大，回来前我已经让人先帮着收拾了一遍，屋顶也重新检修了，可以直接住，到时候你想怎么布置都行。” 林念茵回忆了一番当初家属区的布局，想了想道：“靠着山脚的那边，又是最早的一批房子，那岂不是很多部队领导都在那边住。” 卫明川就说：“我也是领导。” 林念茵：“……” 冷不丁一句话让她愣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 林念茵瞪了卫明川一眼说：“知道你也是领导，卫明川团长。” 卫明川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差什么。” 林念茵哭笑不得，“我也不是担心啊。” 她又拍了拍卫明川的手背，“我不担心，你也不要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很好，现在孩子也很好，我们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卫明川“嗯”了一声，反倒把人抱的更紧了。 这还是两人回来后第一次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没有以往的压抑和难受，只有对未来的期许和向往。 好一会儿后，林念茵才道：“好了，你还是说说怎么解决你的身世的问题？事情闹的这么大，可不仅仅是小事儿，你还要回部队呢，到时候政审的问题怎么办，还有革委会那边应该也会插手？” 林念茵其实还是觉得就这么闹开有些不好。 要是私底下处理的话，自然就免除了接下来要遇到的这些麻烦。 不过这样教训卫家人一顿，她也确实感觉神清气爽，像是终于扯掉了那些覆在身上的压力和沼泽，得以重新站在阳光下呼吸。 满身的愉悦。 林念茵就是担心卫明川。 他一辈子奉献给了部队，上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要是重新来过却要他离开，恐怕他也没有办法接受。 再说了，这会儿不论什么地方都很乱，也确实只有部队才是最好的港湾。 林念茵又说：“你当时真的应该私下做这件事的，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卫明川想了想，对着林念茵摇头，“也不一定。” “怎么了？”林念茵皱眉，“难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卫明川说：“你想一想董翠平他们的性子，私底下解决或许会更加糟糕。” “为什么？”林念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私底下的话才没有人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卫明川摇头。 “董翠平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泼妇，其实她一直都有她自己的精明之处，就算我是私底下质问董翠平，把这件事捅出来，和他们闹翻，但依着董翠平的精明，我们或许能够吓唬她一回两回，可时间长了就不一定管用了，万一她再从什么地方打探到季……我亲生父母他们现在的消息，那我们到时候就更被动。” “会吗？”林念茵忍不住有些怀疑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而且现在城乡之间还挺闭塞的。” 卫明川摇头说：“不要小看董翠平，她记性好着呢，我知道身世后回去找过她一次，她那个时候都还能说清楚岑……我生母当年的长相，也能认出来照片。他们被下放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报纸上也有报道，万一我们说了之后她想起去打听当年的事情，很大可能查出来，只怕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林念茵顿时被激出一身冷汗。 “别紧张。”卫明川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道：“这只是有可能，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茬的，也不一定会发生，再说现在不是没事么。” 林念茵忽地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握着卫明川的手说：“我们一定一定，一定不能给董翠平任何的机会！” 林念茵太清楚董翠平是什么性格的了。 但凡让她找到机会，她就能毫不要脸地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是她想当然了，卫明川刚刚说的那种情况，也确实不是没有可能。 甚至可能性很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她真的因为卫明川没有光明正大的处理偷孩子这件事，觉得和卫明川的关系还有缓和的机会…… 万一她因此想到要找卫明川，甚至想出一些自以为是的理由想到去找他的亲生父母…… 万一真的被她发现卫明川亲生父母的身份…… 越想，林念茵竟然越觉得有可能。 董翠平这种人的脑回路就和正常人的不一样，没有丝毫的廉耻与羞耻之心。 而且就算董翠平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如果这一次真的没有闹大，而是私底下处置的话，说不定董翠平经过最初的害怕与惊慌之后，还会觉得她这些年把卫明川养大本身就是一份恩情，反过来还觉得他们必须得好好谢谢她呢。 到时候她胡搅蛮缠，卫明川也不能说他是季州同和岑舒窈的孩子，反倒让他们陷入被动，更加说不清了。 林念茵咬了咬唇说：“你说的是对的，考虑的也是对的，是我想当然了，也想得太简单了。” 卫明川摇头，“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这么深，只是刚刚想起来。” 林念茵说：“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情一定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必须让董翠平一次性付出代价，再提起你的时候，想到的只有害怕。” 顿了一下，她抓着卫明川的手说：“还有，最好把她们和别人隔绝起来，一辈子都走不出去，最起码在这次的革命没有结束之前，她走不出去。” 卫明川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怎么处理？ 卫明川说：“问题不大，这件事真正知道的只有董翠平一个人，她现在还在晕着，又被我卸了下巴，就算等下醒过来也没办法说出任何的话，不用担心她等下能和其他人说什么，我们只要让董翠平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办法5商定 “你的意思是……”林念茵想了一下, 恍然道：“你是想让他们彼此狗咬狗一嘴毛，是不是？” 卫明川点头。 “董翠平偷孩子这件事已经完全确定了，她的罪名跑不了, 现在就看革委会那边最后会怎么判，但不管怎么样, 最后的结果估计都不会太轻。而卫家那边受到连累也是必然的, 依着他们的性子, 到时候肯定不会愿意和董翠平同进退，和董翠平脱离关系也是必然的……”说到这儿，卫明川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说：“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再推一把, 让卫家那边也当首告。” “你是对的。” 林念茵点头，想了一下跟着说：“虽然这样看似放过了卫家的其他人，但他们现在本身已经在泥潭了，没了钱, 彼此之间只剩下怨恨, 日后的生活显而易见。况且由卫家首告的话比你一个人好多了，而且为了摆脱和董翠平之间的关联，他们只会更狠, 也不用咱们动手，只是……” 林念茵看向卫明川道：“你能确保董翠平一定会说不出话吗？” 现在这时候乱得很, 有些人为了和某些政治方面不正确的人脱离关系，什么事儿都干过。 也有直接害死人的。 但卫明川肯定不会这样做, 这不是他的性子，也犯法。 卫明川点头，“我会找卫连山他们谈的，卫连山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 “不会出人命？”想了想, 林念茵还是问道。 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董翠平去死，而是她一直觉得个体没有审判的权力。 卫明川摇头，“不会，放心。” 他冷笑一声，“让她死了才是便宜她，我还等着她活到八二年呢。” 林念茵顿时明白了卫明川的意思。 她放下心，又在心里面默默排了一下整件事情，然后说：“那这样一来算是把董翠平解决了，可你的问题还存在。你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世有问题的，现在这种情况，你也不可能现场编一个亲生父母，到时候会被查出来的？” 卫明川说：“谁说我知道的，我就是因为家里面的事情气到，心里产生怀疑，故意诈他们的，结果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样能行吗？”林念茵有点不放心地说：“光是气到质问董翠平是不是亲生的还能说得过去，但你今天在他们面前可不止说了一点点，到时候你再怎么和支书还有大伯他们解释？” 卫明川说：“没关系的，既然是诈人，自然都不是真的，更何况我还说了DNA的事情，这些也确实是假的。大伯还有支书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么多。” “我觉得还是不行，有点危险。” 林念茵还是不放心地说：“你今天说的很多都能和当年的事情对的上，万一有人去查的话，就太容易被查出来了？” 而且也太巧合了。 林念茵又说：“你这样说的话，还不如说从什么地方偶然知道了身世的问题，所以才会质问董翠平。” “可你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哪有什么机会呢？”林念茵皱眉，还不等她继续张口，卫明川好笑地往她脑袋上敲了一把说：“哪有你担心的那么多问题，不会有人专门闲着没事儿去查的，更何况这件事情都过去快三十年了，都不见得还有什么人能记得，你不要这么紧张。” 林念茵白了卫明川一眼，“我这不叫紧张，我这叫面面俱到。” 她忽地又说：“也别说你是猜的了，就说是我曾经私底下不小心听到董翠平嘀咕的，等你回来后和你说的，你才故意诈她，结果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卫明川皱眉摇头。 他当然也想到过这种说法，不过很快就被他丢掉了。 这件事一查起来，林念茵肯定要被革委会那边盘问，他不太想林念茵和革委会的人接触。 卫明川说：“其实没必要，两种说法都差不多，真正影响不了多少，唯一的变数就是董翠平。她闭嘴了，一些隐患就没了。” 林念茵摇头。 她想了一下，坚持说：“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是我在父亲病重的时候求上卫家想要他们出钱帮忙，但是一直被拒绝，有一回，我继续过去想求他们，却不小心听见董翠平私底下嘀咕你的身世，才知道你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她当年因为一直生不出孩子，才想了个办法假怀孕偷来的，我当时非常震惊和害怕，但我谁都不敢告诉，更不敢质问董翠平，因为我害怕董翠平会对我动手，等你回来后，我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你，从而才有了你后来当众质问董翠平的一幕，也有了你诈董翠平的事情……” “至于董翠平到底有没有私底下嘀咕你的身世这件事情，反正你刚才也说了，她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了，也查不出来。”林念茵看着卫明川说。 卫明川抬手摸了摸林念茵的额角，“你刚刚还在劝我，但真正一直紧张的是你自己。” 他干脆伸手直接把林念茵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林念茵摇头，“不然我不放心，我只是不想再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纰漏。” 说着，她像是又想起来什么，忽地抓着卫明川的手说：“还有，我们就说今天诈董翠平那一回和说过的话也是我们两个私底下商量好了的，反正今天我本来也参与了很多，也跟着说了很多。” 卫明川心底叹息。 他想再次开口劝林念茵别一直这么紧绷着，可也知道她现在根本放松不下来。 卫明川揉了揉她的发顶，“好，我们就按照你刚刚说的来，就说是你不小心听到了董翠平嘀咕我的身世问题，也是我们商量好了的怎么诈董翠平的，你放心，也别一直紧张。” 卫明川蹭了蹭林念茵的脸颊，“别害怕，放轻松，没事的，这件事不是大事，也影响不了我们什么，董翠平已经是过去了，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回来。” 林念茵抿了抿唇，闭上眼睛靠在卫明川的怀里。 她是真的怕。 她怕万一哪里处理的不好，让董翠平这团死灰复燃，到时候恐怕又是无休止的纠缠不休。 她实在是够了。 有时候，她真恨不得自己能动手宰了董翠平。 可惜，她做不到。 林念茵咬了咬唇，脑袋埋在卫明川的怀里，闷闷出声，“真的会没事吗？” 卫明川伸出右手按住她的后脖颈不轻不重的揉着，“放心，真的会没事，我会在我们离开前彻底解决这件事。” 林念茵缓缓抱住卫明川的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林念茵被卫明川叫醒。 “怎么了？”她迷迷糊糊起身，这才注意到卫明川怀里抱着孩子。 林念茵下意识把孩子抱过来说：“饿了是，我来喂奶。” 又闻到一股臭味，林念茵看着卫明川说：“你去弄点温水过来，给孩子洗一下，等下换尿戒子。” 卫明川点头，没多久就端了水过来。 林念茵看了一下说：“先等下，等她吃好。” 然后又揉了揉额角说：“我怎么睡着了，我都没感觉。” “你太累了。”卫明川说。 因为董翠平的事情，外加上孩子刚生下来，几乎每两个小时都要吃奶，林念茵一直绷着神经，惊醒是常态。 这还是她这段时间难得睡这么香的时候，就连孩子哭都没有听见。 “我不累。”林念茵摇头，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我睡多久了？” 卫明川说：“也没有很久，现在才三点多。” 林念茵就说：“那你去找大伯还有支书他们了吗？” 卫明川摇头，“还没有。” “那等下我和你一起过去。”林念茵说。 安心睡了一觉，林念茵确实感觉到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也不知是因为卫明川之前的安慰，还是身体本身得到了舒缓。 不过即便这样，她还是想要全程参与这件事情，这才能放心。 卫明川能明白林念茵的想法，他点点头说：“好。” 等到孩子吃好，两人又齐心协力把她洗干净，才抱着孩子往林长怀家中去。 路上，卫明川主动抱着孩子。 他对林念茵说：“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后我们就再也不回来了，卫家那边，我想把他们建的房子留给生产队当学校，也算是还了这些年的情分，大伯还有支书那边也能记着这份情，私底下帮忙看着卫家的人。” 当然了，这样的话，卫家也会一夕之间从跌落原地，甚至比从前更加潦倒。 有时候，贫穷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贫穷会滋生很多阴暗面。 卫家人习惯了伸手索取，现在没了钱，没了经济来源，没了曾经的依靠和可以耀武扬威的卫明川，名声也臭了，只会一日日更加落败，最后陷入泥泞里面出不来。 到时候父子、夫妻、兄弟这些所谓的亲人关系都会变得残破不堪。 他们会日日争吵、殴打，互相指责对方，互相看不顺眼，但也只能这样一直这样彼此折磨着，得不到救赎，直到生命的尽头。 林念茵对这样的处理没有意见。 一刀下去肯定恨爽快，但这样软刀子磨人，更加解恨。 到了林长怀家里，果然他和赵平安都在。 看到卫明川和林念茵抱着孩子进来，两人也跟着站起来道：“来了，先坐。” 显而易见他们两个也一直在等着他们过来。 卫明川抱着孩子坐下，林长怀准备去倒水。 林长怀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人，显然是被他给支走了，就等着他们过来，然后好商量事儿。 林念茵哪能让林长怀动手，就走过去说：“大伯，我来。” 林长怀也没客气，指点了一下每样东西放的位置，然后说：“你给水里面加点糖，甜。” 林念茵点头，但却没有给自己加糖。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困难，糖就是奢侈品，没必要。 而且她也确实不喜欢喝糖水，喝完了嘴会发酸，还不如不喝。 林念茵给每个人都倒了水，放下，他们才开始谈正事儿。 卫明川说：“大伯，支书，来之前，我和念茵仔细商量了一下，今天的这件事情，我们肯定要追究到底的。” 林长怀和赵平安点头，“应该的。” 他们能理解卫明川的想法，毕竟这孩子这些年是真的委屈。 原本要是亲生的也就算了，毕竟血缘关系是最不好处理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可谁能想到卫明川他现在不是，还是被偷的，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卫明川这时候又说：“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和您二位先说一下，具体我的身世，我其实不清楚，我今天说的那些，大部分都是诈董翠平的。” “什么情况？”林长怀和赵平安没怎么听明白。 卫明川就按照之前说好的道：“去年年底岳父病重，念茵去卫家找他们帮忙的时候不小心听到董翠平私底下偷偷嘀咕我的身世，才发现我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当年因为迫于压力假装怀孕偷回来的，但念茵当时大着肚子，一直没敢说出来，怕被董翠平知道后惹来麻烦，一直等到我回来后，才告诉的我。” 卫明川看着两人道：“至于我说的那些什么首都的人，当兵的，军人这些，都是我们两个商量好诈他们的，包括说的让医院验血验头发可以查出来到底是不是亲生的这些，也都是诈董翠平的，我把所有的事情夸大，说的这么严重，就想让董翠平害怕，从而说出真相，我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想知道我这二十多年到底是不是一直被骗。” 卫明川不是演员，也做不出来表演，但他上辈子真的是一次一次被伤害纠缠，故而只要稍微想想就觉得难受又难堪。 卫明川苦笑一声，才又说：“其实，我一开始也希望是念茵听错了，可我后来没想到董翠平竟然真的承认了，我竟然真的不是她生的，而是偷偷抱回来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谈，只是未到伤心处。 像卫明川这样的人，在林长怀他们的眼中就是那种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这会儿好汉子露出受伤的表情，他们也跟着心里面咯噔着难受。 两人也没有主动问什么，而是把卫明川这会儿说的话，和晌午那会儿的事儿对比了一下，当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晌午的事儿一串接着一串的，就是让他们仔细回想卫明川说过什么话，他们也记不清了。 唯独两件事最清楚—— 一是，卫明川真的不是亲生的。 二是，卫家整个晌午一直在打架，董翠平和卫连山打，卫明川动手打卫明金他们。 反正乱成一锅粥。 想了想，还是林长怀说：“不管怎么样，反正你的身世是确定了的，你不是亲生的，是董翠平偷的。” 卫明川点头，“是。” 林长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在他看来，卫明川是顶好的孩子，谁见了不说一声他有出息，可谁又能想到这私底下竟然有这么多腌臜的事情呢。 林长怀动了动嘴也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 想了想，林长怀道：“那既然这样，回头我们再具体问问董翠平当初到底是从哪儿偷的你，看有没有办法找到你的亲生爹娘。” 卫明川摇头说：“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年还兵荒马乱的，谁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我也不怎么抱希望了。” 林长怀就说：“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的。” 赵平安也跟着点头道：“是啊，总要试一试，万一就找到了呢。” 卫明川当然不能说什么，也跟着点头，然后岔开这一茬，继续道：“我和念茵刚才在家里面商量了一下，这件事要是我们死命追究的话，怕是整个卫家到时候都要受牵连，最后会直接连累到生产队。” 林长怀和赵平安顿时就不吭声了。 他俩之前在一起翻来覆去捣鼓的也一直都是这一件事情。 卫明川的这件事情不可能不追究，但具体要怎么追究法，是有讲究的。 要是卫明川发起狠来六亲不认，那到时候最先倒霉的是董翠平，说不定真的会直接被枪|毙。 然后第二梯队就是老卫家一家人。 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到这家人的未来，肯定劳改批、斗一条龙服务到底，谁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再接着，第三梯队就是他们整个生产队了。 一个生产队出了个偷孩子的枪毙犯，一家子所有人还都在被劳改批-斗，其他人自然想当然的认为这个生产队的风气不好，日后无论是娶媳妇嫁女儿都受到影响之外，生产队的一切对外交流都会受到限制。 比如春耕放水的时候，他们生产队肯定是第一个被排挤的对象，只能最后一个放水。 比如秋收的时候需要向外面借拖拉机，他们生产队也肯定依旧是最后一个，甚至还有可能借不到。 再比如交公粮的时候，他们生产队肯定也会被一次次的刁难，不得不一次次翻来覆去的颠倒，被折腾。 可这些，他们原本都不需要经历。 甚至因为有卫明川这个军官的存在，他们在这些方面一直都是占着便利的。 有时候即便不是第一个放水的生产队，也会是前几。 即便不是第一个能借到拖拉机的，也会被安排在前面。 交公粮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被刁难过。 还有很多很多因为他们带来的便利。 但这件事一出，他们曾经因为卫明川而带来的那些便利和荣誉也会成为挂在他们生产队头顶的一个大笑话。 再有就是他们这些干部也是第一个被批的对象，兴许下一任就当不了了，就更别说继续往上活动了。 如此种种，光是想想都觉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他俩的身上，感觉喘不过气来。 可要是让他们和卫明川说你们别追究了，或者说你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他们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所以才一直愁，一直愁。 愁生产队的将来，也愁自己的未来。 不得不说，卫明川的这句话直接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了。 半响，林长怀叹了口气说：“事情也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件事到底怎么办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年，生产队其实已经因为你们得了不少便利了，以后就算是没了，其实也没啥，所以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虽是这么说，但林长怀还是心里面忍不住叹气。 现在这个年月其实已经算好的了，毕竟以前打仗那会儿才更可怜。 没吃没喝的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万一哪一天鬼子就打了进来，然后丢了命。 可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只会向往更好的生活，曾经有过，一旦失去了，落差肯定是有的。 可若是因为这些就去委屈卫明川说你别追究了，那他们成什么人了。 凭啥就要因为他们委屈卫明川，那他们比董翠平那样的恶毒的女人也差不多了。 赵平安也说：“你大伯说的是，这件事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生产队这边就不掺和了，不管你们是怎么决定的，我和你大伯是绝对支持你们的，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你们尽管放心。” 卫明川看了明明发愁但也没有说什么的两人一眼，才说：“我和念茵说好了，这件事说起来罪魁祸首也只有董翠平一个，虽然卫家的其他人这些年也没少欺负念茵，小恶不断，但也不适合一棍子全部都打死，更主要的是我和念茵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也想着自己的家乡好好的，尤其是我，小时候没少受到生产队的照顾，如果是真的因为我们的事情给生产队带来麻烦，我们心里面也过意不去。” 林长怀和赵平安倏然抬头，眼神种充斥着震惊和不敢置信。 好半响，林长怀才抖着嗓子说：“明……明川啊，那……那你的这个意思是……不……不追究了？” 赵平安虽然没有吭声，但也一个不错眼地盯着卫明川。 卫明川摇头，眼看着两人眼中露出失望，他连忙说：“确切的说是只追究董翠平一个人责任，卫家的其他人就算了，也不至于后续的一些事情给生产队带来麻烦。” 赵平安和林长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是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溢于言表的激动和开心，还有松了一口气之后的放松。 林长怀端起面前的杯子狠狠灌了一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竟然没觉得刚从开水瓶倒出来的水太烫。 喝了一口，林长怀才慢慢呼吸一会儿，镇静下来看着卫明川道：“明川啊，你真的……这样打算的？” 卫明川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那……”林长怀又看向林念茵，“那念茵呢，怎么说。” 林念茵就笑了一下说：“大伯，我和明川商量好了，就这样处理。” 林念茵看卫明川怀里的孩子有些闹腾，就伸手接了过来，然后才继续说：“就像明川刚刚说的那样，虽然明川现在身世还不清楚，但不管他到底是谁的孩子，哪儿的人，他毕竟是在小青山生产队长大、读书、从军，纵然生产队里面有些人总是这样那样，也不是人人都好，但大多数的乡亲却都很好，也对他颇为照顾过，尤其是生产队这边，当初要不是您还有支书您几位干部的支持，说不定他最后也没办法出去读书……” 林念茵说着看向卫明川，卫明川也跟着点头，“确实这样。” 林长怀和赵平安就连忙摆摆手，“我们当初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你爹。” 林念茵摇头说：“光是我爹一个人可对付不了董翠平，您和支书也不用这么谦虚。” 林长怀和赵平安就“呵呵”一笑，心底自此就轻松了。 比之前听到卫明川说的不彻底追究还要轻松。 毕竟孩子们记着他们的好呢，肯定不能说瞎话。 这比任何的言语都让他们觉得放松。 毕竟谁不喜欢心底善良的人呢。 他们又听林念茵又继续说：“不止明川记着生产队的好，我也是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乡，是我们的根，我们就算对这里的某些人再有意见，也不会因此对自己的家乡，对自己的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仅这样，刚刚在家里的时候，明川还和我说等董翠平的这件事了了，他想把卫家盖的砖房收回来，赠予生产队，以后就当生产队的学校，给孩子们读书，算是我们为家乡做的一点贡献。” “这……这……”林长怀和赵平安这回是彻底震惊了。 两人顿时觉得屁股下的凳子都有些刺挠，坐不住了。 “这不好。”林长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 赵平安也跟着点头说：“是这个理儿，当初卫连山盖房子的时候很是舍得花钱呢，一共盖了四大间，得花了有五六百块钱呢，我们不能占这个便宜。” 林长怀也道：“支书说的在理，本来因为生产队的事让你们委屈就已经是生产队对不起你们了，哪还能要你们的房子，这不成不成。” 卫明川说：“等这件事了了，我就带着茵茵还有孩子随军，以后也不一定回来，房子放在那儿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生产队当学校，也算做了贡献，也省得一直没人住，最后直接烂下去。” 林长怀说：“那哪儿能啊，砖房不知道多结实呢，几十年也不见得坏，大不了到时候我带着你大妈过段时间来帮你们打扫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 卫明川摇头，“还是不用了，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给生产队做学校，现在的学校都还是以前的破庙改的，太危险了，万一什么时候刮风下雨的就倒了。” 林念茵就接过话茬子说：“是啊，要是学校在没人的时候倒了或者塌了都没什么，但要是正好碰上上课的话，那就不得了了，总归还是要小心为上。” 林长怀和赵平安对视一眼，林长怀说：“那也不用要你们的房子，回头生产队再想办法。” 赵平安也点头，“是啊，这是生产队的事儿，我们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林念茵实在没想到这两人这会儿了竟然还能这么固执。 她原本还以为两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顶多推辞几句就会接受呢。 林念茵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人，都是喝同样的水吃同样的饭，怎么每个人之间的差别就那么大呢。 有的人得了一点点好处就有些战战兢兢，生怕给人带来麻烦，有的人却觉得你给的不够，甚至想要扒在你身上吃肉喝血。 林念茵就说：“大伯，支书，您二位就别和我们僵持着了，收下。” 她看向两人说：“其实把房子送给生产队当学校，也有我和明川的一点私心在里面。” 林长怀和赵平安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不解，不明白随手送出去五六百块钱的事情能有什么私心。 然后他们就听林念茵说：“这次的事情实在让人心寒，卫家这些年从我们身上索取了多少您二位心里面也应该有数，这次我们想把房子要回来，就是想和他们断的干干净净，以后不互相干，房子给生产队后也算绝了卫家的其他人继续攀扯我们的念头。” 林长怀动动嘴，想说也不一定要这样，实在不行，把房子卖出去，或者扒了只卖砖瓦也是可以的，但又听林念茵说了—— 林念茵道：“再来就是既然断了关系，我们就想请生产队帮忙做一个见证，也帮我们出一份证明。” 林长怀和赵平安点头，“这个是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工作。” 林念茵继续说：“还有就是想请生产队帮忙看着卫家的人，别让他们到处乱跑，尤其是去找我们。” 林长怀和赵平安有些不明白，“找你们干什么？” 卫明川接过林念茵的话说：“他们是什么性格您二位也肯定清楚，过了这个时间段，他们回头说不定还能想着虽然我是被董翠平偷来的，但是和他们其他人没关系，毕竟从小养大的孩子，怎么也该有些感情，要是有事的话，回头找我们的可能性非常大。” 顿了一下，卫明川又说：“您二位也听到了董翠平今天晌午那会儿说的话了，她说这些年没弄死我，还让我好好长大，我就得感谢她，她都能这样想，更何况其他人。” 林长怀和赵平安顿时就说不出来话了。 好一会儿，两人才不得不承认卫明川和林念茵的顾及是有道理的。 林长怀和赵平安就说：“我们会注意的，到时候让人看着不让他们乱跑，也不会给他们开证明，你们在外面尽管放心。” 卫明川说：“大伯说的我肯定相信，所以就收下房子，就当我和念茵用房子买个安心。” “你这孩子！”林长怀顿时叹气，好一会儿后看向赵平安问道：“你怎么说？” 赵平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说实话，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赵平安撸了一把短短的发茬叹气道：“这年月你也不是不清楚，穷，没钱，多少人家攒了一辈子，攒了好几代都攒不出来一间土坯房，更别说还是大四间的砖瓦房了，好几百块钱的房子就丢我面前说给我，我要是说不想要，那也是说瞎话。” 林长怀也跟着苦笑一下，“谁不是呢，都是穷给闹的。” 林念茵就说：“那您二位就别别扭了，赶紧答应了，我和明川也好安心。” 林长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和赵平安说：“那咱们就收下了。” 赵平安闭了闭眼，“收下。” 大不了以后就多“照顾”一下卫家的那批人。 林长怀说：“行，那我和支书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他看着卫明川和林念茵说：“你们也放心，答应你们的事情，我还有支书肯定能办的漂漂亮亮的，不会出任何的岔子。” 赵平安也说：“是这样，我和你大伯不是那种不讲良心的人，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林念茵跟着笑笑，“我们相信。” 事情说定了，林长怀和赵平安也彻底放松了。 林长怀就点着林念茵和卫明川说：“你们两个啊，可真是……为了让我们收了房子，还给了这么多站不住脚的理由，不过我们都记在心里，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以后都是有后福的人，且看着，你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林念茵和卫明川相视一笑。 他们也相信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又扯了几句闲话，林长怀就说：“那既然都这么说了，老卫家那边你们看是现在就给送出去还是等明天一早。” 林念茵不等卫明川开口就主动说：“现在还是明天都没什么差别，就是有一件事，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长怀看过来问道：“怎么了，还有哪儿不对吗？” 林念茵摇头说：“虽然我和明川说了只追究董翠平一个人的问题，卫家的其他人就算了，但您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运动、开会、革命、批-斗这些一直都没有消停的时候，虽然咱们乡下没有城里面那么严重，可董翠平犯的不是小事儿，董翠平做的事情一旦确定了，肯定会祸及到卫家的其他人，就算我还有明川说不追究也不可能的……” 说到这儿，林念茵就顿住了。 林长怀和赵平安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顿了顿，赵平安主动开口说：“我是搞思想工作的，平日比你去县城的机会多，见过的也多。虽然现在肯定比不上刚刚开始运动的那会儿了，但依旧还是很乱，那些乱糟糟的运动时不时就要来一场。”他对着林长怀解释。 林长怀顿时就说：“那咋办？” 好不容易他们都商量好了，要是其他地方出了差错，那不就是…… 赵平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是什么？”林长怀看着他着急问道。 赵平安看向林念茵和卫明川，迟疑了一下说：“就是让卫家的人主动揭发，当首告，这样才能和董翠平撇清关系，他们就算被牵连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生产队这边也没必要太过担心。” 林念茵跟着点头，毫不掩饰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林念茵说：“确实是是这样没错，这件事要是由卫家人也去首告的话，其实对他们才是最好的，但是董翠平毕竟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不一定能同意。” 林长怀顿时就说：“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也怪我自己脑子没转过来弯儿，没想到这一茬。别说咱们主动提起这个，就卫家人的心性，你们信不信不用咱们说这些，他们自己就能主动和董翠平撇清关系，甚至还有可能主动去批-斗她。” 林长怀摇头晃脑地说：“老话一直都说娶妻娶贤，卫连山年轻的时候也不糊涂啊，就是自从娶了董翠平之后就慢慢变了，家里面的几个孩子也都教的让人没法说他们，反正我看他们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没啥出息不说，以后啊……” 林长怀摇头，显然不看好卫家的几个小辈的。 “话是这么说，”林念茵接着道：“但这件事情要是从我或者明川的嘴里面说出来，总显得太刻意了些。毕竟人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明川不是，我也不是，要是我们插|进去说东说西的给出注意，免不了要被怀疑用心，肯定要说我们见不得他们好，想要害人，但其实我们还真不是。” 林长怀点头，“你们说啊这倒也是。” 他就看了赵平安一眼说：“回头，我俩就找卫连山聊聊，我上次骂过他，看他那样子也不算是糊涂的太厉害，为了家里面的几个孩子，他也能想明白。” 赵平安点头，“可以。” “那倒也不用，我们就是想您二位和我们一起过去说一下这件事，主要还是帮我们做一个见证，免得回头我们又被他们反咬一口。”卫明川说：“至于他们会不会答应，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想了。” 林长怀说：“不管怎么样，等下我和支书肯定陪着你一起。” - 说着话，外面的天色也晚了。 林长怀看了一眼就说要留林念茵还有卫明川一起吃饭。 两人推迟了一会儿也没能拒绝，最后只好和赵平安一起留了下来。 林长怀站在院子喊了一声，没多久赵玉芬他们就陆陆续续的回家了。 赵玉芬一看林念茵他们也在，笑着招呼了一声，也没有多嘴问晌午的事情，转身就洗手做饭去了。 饭后，卫明川先送了林念茵回家，然后就和林长怀还有赵平安去往卫家去。 林念茵这回没有跟着。 主要是天黑了，孩子也有些闹腾。 而另一边，卫明川三个也到了卫家。 原本昏死过去的四个人这会儿都醒过来了，因为被卸了下巴，屋里面也没有人能帮忙给安上，这会儿都说不出话。 但他们家里却不安静。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醒的，但这会儿看着精神头很好，在屋里面“啊啊啊”互相叫着，看样子是在吵架。 林长怀一看见卫家人这个场面，就忍不住觉得他们不争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吵吵，不知道消停。 他们走进去，林长怀喊了一嗓子，“还吵呢，你们可真有精神头。” 屋里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一道道目光看着进门的三个人，然后纷纷瑟缩了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最终6处理 躲得最快的依旧是这个家里面最透明的卫明银和赵梅云。 两个人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 见到卫明川他们，立马缩到了最角落开始装死，仿若家里面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其他的几个也神色各异。 卫明洋张了张嘴, 想喊声大哥，最终什么也没喊出来。 他揉揉脸苦笑一声, 也到边上去了。不管卫明川现在过来要作什么，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剩下的几个抱团站在一起, 之前还“啊啊啊啊”地哇哇乱叫呢, 这会儿就开始一致对外了。 他们张着嘴冲着卫明川他们“啊啊啊”, 虽然听不懂说的什么，但估计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话。 要不就是在问他们怎么又来了。 林长怀皱眉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 然后说：“卫连山，你跟我出来一趟。” 卫连山顿时大惊，几乎下意识往后面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长怀可听不懂他说什么，便扭头看了卫明川一眼。 卫明川走过去，挤在一起的几个人瞬间四散往更远的地方。 还有往大门外去的, 看样子像是要躲得远远的。 卫明川没有管其他几个，三下五除二接上了卫连山的下巴, 然后拧住他的肩膀把人带着一起往院子里面走。 卫连山一脸恐慌，控制不住地大叫道：“你们干啥, 你们想干啥, 偷孩子的事情不是都说过了吗, 你们打也打了, 气也出了，到底还想干啥，凭啥抓着我, 放开我，放开我……” 卫明川没吭声，林长怀和赵平安也没有接话。 一直到院子最边上的梨树下面，卫明川才一把甩开卫连山。 卫连山转头就要跑，又被卫明川抬脚挡了回去。 林长怀也跟着喊道：“卫连山你吵吵啥吵吵，搞的好像我们要杀人一样。” 卫连山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这几个人单独找他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这些年，林长怀和赵平安的屁股都是歪的，不管干啥从来只会站在卫明川的那边，现在卫明川当了官了，他们就更要巴结他了。 要是卫明川要杀他，林长怀和赵平安肯定还会帮着挖个坑把他埋了。 卫连山冲不破卫明川那个方向，他就又找了另外一个方向要跑。 卫明川实在懒得和他纠缠，顿时就开口说：“你要是再敢跑，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卫连山浑身跟着一僵，不敢动了。 他全身颤抖，默默站着，好一会儿后忽地往地上一摊，忍不住哭道：“你们到底想干啥啊，晌午不是都什么都说过了吗，这件事跟我们家有啥关系，是董翠平干的你就去找董翠平啊，现在你们人也打了，仇也报了，家里面的钱也都收走了，你们还想干啥，还想干啥，啊！” 卫连山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原本好好的日子，就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什么都没了。 他现在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过了？ 卫连山的心情没有人理解，更不会引起在场的几个人的同情。 林长怀和赵平安一人一边拦着他，把刚刚他们和卫明川之间商量的事情处理结果说了，然后道：“反正呢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现在想想能不能接受？” “啥……啥叫房子也给生产队当学校？”好一会儿后，卫连山才开口，一脸茫然。 忽地，他就这么坐在地上，双手一挥，在空中乱摆，疯狂摇头道：“不行，我不同意，房子是我们家的，凭啥要给生产队当学校，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同意！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好了！”林长怀实在恨铁不成钢，感情刚刚他和赵平安一左一右围着他说了那么多，摆事实讲道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听到了房子的事情。 林长怀忍不住指着卫连山，手指头都快怼上他的眼睛了。 林长怀生气地吼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房子的事情，我看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到底有多麻烦，我们倒好，想破了脑袋给你们出主意，帮你们想办法，想要帮你们一把，你呢，你倒好，你真是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啊，咋了，以为晌午我们问过了就没事儿了，我呸！你们想得倒是美！” 林长怀气得原地转圈，大喘着气来回不停地走。 卫明川上前拍了拍林长怀的肩膀说：“大伯，你先消消气，我来跟他说。” 林长怀点点头，又忍不住瞪了卫连山一眼。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走到赵平安的身边看了看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摇头。 卫明川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卫连山道：“你不会以为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过问了就算了？” “我是军人，这件事涉及到我的政审，不仅部队要查，革委会那边也会参与，事情从来都没有完，只是刚刚有了个开头而已。” 他身高腿长，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血气，说出的话也冷冰冰的往外面渗血气，站在卫连山的身边就像是一堵厚厚的血墙，忍不住让人害怕。 卫连山全身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卫明川。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发现卫明川可真高，高的他都有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就觉得很远，太遥远了。 卫连山动了动唇。 他想说难道不是吗？为什么只是一个开头？那后面还会有什么？ 但他忽然发现好像还真不是，卫明川说的是对的。 而且卫明川现在真的一点也没有把他当成家人了。 卫连山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热忽然就说：“就算你是董翠平偷回来的，可我好歹养了你二十多年，我又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干啥非要这么逼我啊，没了房子，我们一家怎么活啊！你就不能看在以前我们一家……” 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打感情牌。 卫明川懒得理会这些，只是道：“两个选择，一，你们也当首告，彻底和董翠平脱离关系，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你们多少，二，我一个人当首告，你们和董翠平一起当被告，到时候革委会怎么判，就看你们的运气好不好了，你只能选一个。” “那房子呢？”卫连山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卫明川冷笑道：“用我的钱盖的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顿了一下，他又说：“你不会以为这件事情出了，你还能住回现在的房子？”卫明川蹲下来说：“当年，到底是董翠平一个人偷的孩子还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合伙偷的这件事还说不清楚呢，你还有闲心惦记房子。” “你说的啥……啥意思啊？”卫连山不明白，“你是董翠平偷的，和……和我有啥关系？” 卫明川露出一抹冷笑，“谁知道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万一我到时候改口呢，万一董翠平到时候为了脱罪，赖在你的头上呢？” 他的声音不算大，边上的林长怀和赵平安反正都没听清。 不过他们两个亲眼看见卫连山不知道为何忽然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惨白。 也不知道卫明川到底和他说了啥？ 卫连山哆嗦着嘴唇，“不……不能啊，我……我……这……这事儿我……我没做过，凭……凭啥说……说是我？” “就凭我高兴，我就想这样说。”卫明川饶有兴致地看着卫连山害怕的模样说：“你觉得我这样说了，革委会那边会不会相信？” “你……你……你凭啥让人家相信你？”卫连山心里面打鼓，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卫明川说：“就凭我的身份，你觉得他们相信我多一点还是你们多一点。” 卫连山又哆嗦了一下。 “再来，”卫明川忽然起了和卫连山说话的兴致，“你知道他们审问的时候会用什么办法吗？你应该知道那里的人只要进去了，不管是谁都要脱层皮？你确定你到时候不会屈打成招？还是你觉得董翠平能那么好心把所有的都扛下来？万一她受不住了呢？万一她想拉你下水呢？” 卫明川又说：“你们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了，你难道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万一她到时候说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呢，她亲妈已经死了，这件事只有她和她亲妈知道，到时候她改口，谁能证明她说的是不是假话？” 一字一句，就像是凌迟的刀往卫连山的身上割。 他眼前仿佛就出现了自己被抓起来后用刑的场面。 前些年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也曾经见识过那些人的手段，他知道，卫明川说的不是假话。 “我……我……我……” 卫连山忽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董翠平，都是董翠平！ 都是这个泼妇，恶妇！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哪有今天的事儿！ 卫明川重新站起来，朝着林长怀和赵平安颔首道：“大伯，支书，可以回去了。” “啊？”林长怀满脸惊讶，“这就好了？” “好了。”卫明川点头。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卫连山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用怀疑他会怎么样选择。 至于他最后面说的那几句，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在挑拨离间。 依着董翠平的性子，到时候受了罪，拉卫连山他们下水是肯定的，甚至为了脱罪把很多事情按到卫连山的头上也是肯定的。 他只不过提前把这些事情挑明白而已。 其实……要不是因为现在的情况特殊，哪用得上现在这样缩手缩脚的。 林长怀和赵平安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去看还坐在地上的卫连山，忍不住道：“我咋看卫连山现在不对劲呢？” 卫明川斜乜卫连山一眼，“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知道该怎么选，只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害怕了而已。” 林长怀跟着叹了口气，想到他们刚来那会儿卫连山的态度，忍不住摇摇头。 不过他也没有怀疑卫明川说的话，而是道：“那既然这样，咱们就回去，都闹腾了一天了，都这么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卫明川说：“我送你们回去。” 林长怀摆摆手，“不用你，我们自己回去，你也赶紧回家，念茵和孩子都还在家里面呢。” 卫明川到家的时候，林念茵刚刚洗好澡。 看见他，林念茵问道：“办好了？” 卫明川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只是刚说了，我等下还要过去，看着卫连山别动起手来最后闹出人命。” 这也是他们不想的。 林念茵就说：“那你现在去。” 卫明川问道：“孩子呢？睡着了？” 林念茵点头，“她现在这个年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了。” “我去看看她。”卫明川大步走进屋里面，碰了碰床上的小姑娘，然后才看着林念茵说：“你先睡，不用等我了，我等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念茵点头，“你也小心一点。” 卫明川说好。 等到卫明川再一次趁着夜色到达卫家的时候，卫连山已经没有在院子里面继续他的心情崩溃了。 屋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传来各种高昂的喊叫声以及各种制止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爹，你干啥，你别乱来啊！” 卫连山一把拨开上前拦着他的卫明洋，阴恻恻地道：“滚开，别拦我！” “爹！你到底想干啥，你还嫌弃现在家里面不够乱吗？”卫明洋都快要疯了。 以往家里面也天天闹腾，可大家吵归吵，骂归骂，打归打，但也没有这样想把人弄死的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 卫明洋一把抱住卫连山不让他动，他哭求道：“爹，你都快把娘打死了，你别闹了！你要是真的把娘打死了，你也要想想你自己能不能逃得掉啊！” 卫连山年纪大了，今天连续打了好几场，体力早就消耗没了。 他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卫明洋，就站着原地大喘气。 屋里面，其他人都躲着，谁也不上来帮忙。 卫连山再一次想起来几个月前林长怀过来的那一回说过的那些话。 今天，总算让他看清自己这些年养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撇开已经不是他儿子的卫明川不说，剩下的几个，也就卫明洋一个人还算有点良心。 他在和董翠平动手，和他们的亲娘动手，这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卫明洋，没有一个过来帮忙或者拉人的。 卫明银他们也就算了，平时干点啥都不出头，鹌鹑性子。 可卫明金还有卫秋香呢？ 他们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往董翠平身边凑，说着喜欢的话吗？ 原本，他只是以为他们就是心里面有点小算计，这样抢着董翠平的关注，想着董翠平手里面的东西也没啥，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仅仅是这样。 卫连山这一刻都不明白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活了什么？ 越是这么想着，他就越是忍不住恨董翠平。 如果说之前他生气，他责怪董翠平，他恨董翠平的原因是因为董翠平偷孩子骗了他不说还给家里面带来了一大堆的破事儿的话，那现在他的恨就是来源于整个家庭。 一个完全歪了的家庭。 所有的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 卫连山也不知道这时候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挣开卫明洋，把手里面的东西塞到了董翠平的嘴里面。 董翠平躺在地上都快出气多进气少了，冷不丁又被卫连山塞了一嘴的棘棘草，顿时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爹！”卫明洋失控大叫。 卫连山充耳不闻，他捏住董翠平的嘴，硬生生把棘棘草用手捅进董翠平的嗓子里。 卫明川说的没错，董翠平这样的人就不能让她说出话来，她必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样他们家里面才会没事。 “爹！”卫明洋又大叫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在给娘喂什么啊，那是棘棘草，有毒啊！” 棘棘草有刺也有毒性，一旦哪儿碰上了就要烂上半年都不见得好，也有不少人曾经不小心吃到，后来就坏了嗓子哑了。 他爹是不是疯了！ 卫明洋想上去帮董翠平把棘棘抠出来，却被卫连山一把推开。 卫连山一张老脸完全耸拉着，盯着卫明洋也是盯着屋里面的其他几个说：“我就是故意把她弄哑的，她要是不哑，咱们全家都要跟着倒霉！” 卫明洋满脸茫然，“爹，你在说什么啊？” 卫连山定定看了卫明洋一会儿，又看向边上其他几个，然后把之前卫明川他们找过来的时候说的两个选择说了。 卫连山道：“明天，要是明……要是他们过来，咱们也跟着去当首告，必须狠狠斗董翠平，彻底和她脱离关系，要不然咱们一家子就都等着被她连累！” 他这才看向卫明洋，皱眉道：“尤其是你，听到了没有？” 卫明洋已经傻了。 他愣愣地看向卫连山，脑子一时间嗡嗡嗡乱叫，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 地上躺着的董翠平这会儿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甚至连动弹都费劲。 卫连山也不管卫明洋怎么想，他摆摆手，兀自进了屋。 这么好的房子，当初花了好大的价钱才盖起来的，过不了几天就不是他们家的了。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卫连山就觉得心里面在滴血。 可他没办法，他现在啥也干不了。 就连明天，他都不知道该咋办？ 万一……万一到时候卫明川气不过，真的当场改口怎么办？ 卫连山甚至都觉得还不如让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他又舍不得，他舍不得死。 卫连山疲惫地闭上眼睛，已经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就因为一个董翠平吗？ 对，就因为他娶了董翠平！ 要是当年没有娶董翠平，哪有今天这些事儿。如今家不像家，养的几个孩子也一点良心都没有。 卫连山实在忍不住捂着胸口狠狠咳嗽，越想就越恨不得现在再次出去把董翠平打一顿。 可是不能再打了。 再打董翠平就死了，那他也犯了错误，到时候要蹲班房的。 卫连山兀自一个人在床上伤感的时候，其他的几个人，除了卫明洋，都散开了。 卫明洋一个人坐在光秃秃的地上，像一座被冻透了的雕像。 卫明川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才抬步离开。 如今，卫家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回到家，林念茵留了一盏灯在堂屋。 不过屋里面没有人，她应该已经睡下了。 卫明川轻手轻脚地打了水洗漱，这才撩开帘子进去。 林念茵正靠着床头，闭着眼睛打盹儿。 听见动静，她立刻睁开眼看向门口，撞见卫明川就道：“你回来了？” 林念茵撑着床边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坐姿，又问道：“怎么样了？” 卫明川差异道：“不是让你早点睡嘛，怎么还等着？” 林念茵道：“我不放心嘛，你快点说，怎么样了？” 卫明川就把刚刚在卫家的所见所闻给说了。 林念茵道：“还真是用的棘棘草啊？” 卫明川说：“棘棘是最方便的办法，我原本还担心卫连山会直接割了她的舌头或者烫了她的舌头，或者把人打到半死，直接破坏嗓子呢。” 林念茵道：“棘棘草最好，棘棘草只会破坏她的嗓子，却不会累到其他地方，等到这次审判过后，她很大可能直接送过去改造，要是用了其他办法或者打的太狠了，回头她什么地方不舒服直接感染死了，那我才呕呢，董翠平这种人就适合拉着改造才解恨，死了反而便宜她了。” 卫明川“嗯”了一声，上床对林念茵说：“睡，明天还有的忙呢。” 林念茵也跟着躺下，然后熄了灯。 第二天，早饭过后，卫明川就去找了林长怀还有赵平安。 昨天的事情闹的大，不少人一直都嘀嘀咕咕的。 这一大早的，大队长和支书都不盯着地里面的活，又往卫家跑，更是惹了一批又一批的注目。 痒得他们活也干不好，就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有人忍不住问道：“队长，你们这又是干啥呢？” 林长怀看着周围眼神放光就等着热闹的人，忍不住皱眉，撵道：“去去去，都给我下地干活去，都围在这里干啥，还要不要工分，还吃不吃饭了，等到分粮食的时候都还要不要粮食了！” “多大点事儿啊，还拿工分来吓唬我们，不就是卫明川是不是他娘亲生的嘛，我们昨天都听到了，你就说说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邻居，说说让我们也听听咋了。”有人道。 林长怀瞪了一眼，“我看你们就是闲的！” 他伸着脖子高吼了一声，“记分员，记分员呢，记分员在不在？” 人群后面挤出来一个年轻的脑袋，“队长，我在呢。” 林长怀往人群里面划拉了一圈说：“这些人都给我记下来，上午的工分没了。” 年轻脑袋连忙点头，“好咧。” “那我们还干啥啊，这工分都没了，还不如不下地了。” 林长怀就说：“记分员，要是看谁晌午没下地，就扣两天工分，一天没下地就扣四天，两天没下地就扣一个星期。” “嘶！” 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 算了算了，还是别看热闹了，看热闹也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人群终是稀稀拉拉地散了。 按照昨天说的，他们一起去了卫家，把里面的人都叫出来，一起往县城去。 到了地方，卫明川和林念茵都没等先出头，卫连山就先举报上了。 他大概昨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脸上带着厚重的黑眼圈，整个人也丧气的很，一开口就是哭，哭的情真意切的。 都不用别人说什么，卫连山就把事情全部都讲了一遍。 当然了，这里面也着重提了他是不知情的，几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今天过来就是和董翠平断绝关系并且主动举报的。 不止卫连山，昨天被卸了下巴，今天一早才被卫明川安上的卫明金他们几个也立马跟着表达了自己思想方面的“正确性”，严厉谴责了现在半死不活的董翠平，表示他们绝对没有这样的妈。 想想也挺好笑的，真是一出好戏。 革委会那边很快就开始处理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单独叫到一个房间，然后开始一一调查。 每个人都单独被叫出去过了解情况。 等到林念茵的时候，卫明川道：“我和她一起。” 也不知道是因为卫明川的身份还是因为林念茵现在怀里面还抱着个孩子，他们居然没有为难她。 进了屋，是一间非常暗的房间，四处都没有窗户，只有进门的那个地方是唯一的路。 屋里面的味道并不好闻。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念茵敏感还是真的，她仿佛还闻到了血腥味。 对面坐着三个人，开始问话。具体的也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中间的种种过程，要求事无巨细地都说一遍。 反正最后也没有为难她。 他们问完了，就轮到卫连山他们。 大约还是身份的原因，比起他们，那些人在面对卫连山他们的时候要凶多了，时不时还要拍个桌子吼两声什么的。 等到一拉杂下来，都到中午了还没好。 卫明川干脆去国营饭店打了点饭才过来一起吃，顺便等着。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里面差不多处理好了。 然后没多久，武装部的就过来了。 革委会和军队是两个体系的。 卫明川这种情况，武装部那边也需要知道一下情况。 一连串的事情处理，一直花了三天的时间。 当然了，中间也包含了董翠平说不出来话的问题也有过问话，还有其他一些细节也都问过。 不过正因为董翠平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大字不认识一个，更别说写了，最后这件事就算定性了。 给的结果就是董翠平要先被拉出去斗一圈，最后送到劳改场改造。 至于卫家的其他人，看在积极表现的份上，就算了，但是因为他们之前和董翠平是一家人，长期受到董翠平那种错误的思想的侵染，也要定期接受思想教育，坚决不能和董翠平这种人为伍。 林念茵没有去看董翠平到底怎么被斗的，卫明川也没有去。 两人此刻都在屋里面收拾，准备要离开了。 卫明川已经买好了车票，等到这里面的事情全部落实，他就会带着她们立马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离开的前一天，卫明川找了林长怀还有赵平安彻底交接了一下卫家房子的事情，让卫家的几人搬出去。 他们也不知道是看卫明川这段时间没动静还是觉得能再努力一下，毕竟董翠平现在和他们完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竟然还妄想着讨价还价，不想给房子。 卫连山说：“你就真这狠心，非要把我们赶出去吗？” 卫明金这会儿也忘记了当时被打的痛了，也跟着说：“大哥，求求你了，你看家宝他现在才两岁，你把我们赶出去了，我这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卫秋香也跟着弱弱地喊了一声，“大……大哥……” 黄桂花倒是没开口，她那天是最后一个晕的，到现在还记得卫明川的手段。 可她也眼巴巴的，含着希望。 唯有卫明洋，已经失魂落魄了好一段时间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了，他的东西也最少，几乎除了几身衣裳，什么都不剩了。 卫明川把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开始点名说：“我们这几年给了你们两千五百多块钱，除去我找回来的一千五，你们盖房子算六百，还剩下四百块钱。这四百块钱就算你们平日里开销花了两百，那也还剩下两百，要不要我现在就说出你们每个人身上有多少？” 卫明川冷笑，“要么现在走，要么等我搜了你们的身再赶你们出去！” 在场的几个纷纷变色，顿时也不敢再纠缠了。 等到他们走了，卫明川也和林长怀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了，林念茵才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每个人有多少钱？” 卫明川摇头，“我当然不知道，诈他们的。” 林念茵就说：“那看样子他们几个手中的钱都还不少。” 卫明川笑了一下，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林念茵了然。 卫家老宅子又破又旧，根本没办法防盗。 还有一点，这个时候他们挤在一起，又没有董翠平居中管控着一切，到时候谁都不想往外掏，都想着别人出钱出力，最后肯定要天天闹。 而且…… 要离开了，林念茵把收拾好的东西能带上的带上，带不上的就按照亲近的关系送人了。 这些天，董翠平的事情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还有不少人去参加了大会，当了一回“正义使者”。 现在听说林念茵他们要走，又要把卫家的房子给生产队当学校，不少人就过来了。 有的是真心感谢的，有的是打听消息的，有的是看热闹的。 有问到关于卫明川身世问题的，林念茵就统一回复说让他们看革委会给出的文件，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也有人问说：“你们真把房子给生产队当学校了啊？” 林念茵点头，“文件都签署了，当然是真的。” “啧啧啧，那房子盖的时候可花了好大几百块钱呢，你们家可真舍得。” “有钱呗，不然哪能那么大方。”刘三婶儿当场就接了一句，然后又问道：“要我说你也是，你那么有钱，干啥还给你爹他们赶出去，你这做的也太不孝了，他好歹也是卫明川的爹。” 林念茵冷笑，“假的。” 刘三婶儿说：“那也养了这么多年了，咋能一点情份都没有，也太薄情了些，你也是，你也不劝着点，以后要人家怎么看卫明川，你这不是在给他抹黑吗？” 林念茵是真的对刘三婶儿这种人无语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 林念茵说：“看来您来是忘了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话了，你要是想和董翠平一起坐班房子，我可以成全你，不用过来求我。” “你……你……你这个嘴胡咧咧啥呢，我又咋了，我又没说错！”刘三婶儿一听林念茵要告她就有些结巴，毕竟董翠平已经进去了。 林念茵说：“你要是实在心疼卫连山他们，可以把他们接回你家好好照顾，没有人拦着你。” “你……”刘三婶儿被堵了一下，下意识又想像往常那样数落林念茵，看见林念茵冲她冷笑，顿时又哑巴了。 林念茵这时候又说：“我们家卫明川从小到大是过的什么日子，大家伙都是有目共睹的，当年要不是我爹出钱出力，他哪有机会读书，更别说考上大学了，卫家可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这话倒是不假。”在场的也不都是刘三婶儿这样的，也有真心过来感谢的。 林念茵又说：“反过来，自从我们家卫明川当兵后就开始往家里寄钱，开始是二十，后来是三十，再再后来我们结婚了，我也每个月给十块钱，这几年都给了两千多快三千了，我们可没有欠过卫家什么。这次的事情，虽然我们追回了房子还有一部分的钱，但也给他们留了好几百块钱当花销，还想要他怎么做，难不成把卫家的人供头上吗？卫家人也配？” “嘶！”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还留了几百块！”她们尖叫一声，“我们还以为你们什么都没给他们留下呢。” 林念茵之所以刚说这么多，而且还忍受其中一些脑子不正常的，就是为了提起留钱这件事情。 卫明川上辈子就一直受到所谓的“情”这个字的约束。 这辈子，她也能猜到董翠平的事情一出，这些人的思想走向。 无论最初怎么样，最后的着落点肯定是要可怜卫家的人。 谁让很多时候弱和可怜就代表着能够被原谅呢。 所以她才会忍着，然后等着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一，你看我们没有那么不讲情面，还给了钱了。 二，乡底下也不是多么安分的地方，总有心动的人，就看卫家的人能保多久了。 不过到那个时候，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当然了，卫家人也别怪她心狠。她只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若非这样，林念茵还真不怎么愿意接待这些人。 林念茵说：“我们家卫明川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被欺负的，卫家就算养了我们家卫明川，那他现在也还清了，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那你们这是真断亲了啊？” 林念茵说：“本来就没有亲。” 见林念茵这样说，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又有其他人打圆场，话题渐渐就转向了另外一边—— 卫明川现在有没有打算找亲生父母？ 当然了，这其中还有人话里话外地拉着亲戚。 这个说我们家有个谁谁谁当年就丢了一个孩子，那个说我们家那边的七大姑八大姨当年来走亲戚的时候也没见过一个孩子，试探着能不能让卫明川过去看看。 要是能认下亲，那就最好了。 其中说的最欢的就属于之前那个大嘴巴子刘三婶儿。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刚刚过去的事情，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大有林念茵要是不答应就是不孝顺，不想让卫明川认亲人的架势。 给林念茵给恶心的不行。 她也实在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卫明川就一下子多出来很多有可能的亲生父母。 林念茵就说：“你娘家的哥哥和嫂子长什么样你不清楚吗，我倒是好奇一个一米六一个一米五的人怎么生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的。” 刘三婶儿嘴上一撇，“那咋就不能生了，我看着卫明川长得跟我大哥一模一样。” “我看你是闲的想屁吃！”林长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更不知道听了多久，反正就这么怼了刘三婶儿一句。 他走进来说：“一个个都闲的没事儿干了是，田里面的活都干完了，往这儿跑，是不是不想要工分了，等打了小麦，是不是也不要粮食了，啊！” 在场的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面色讪讪。 林长怀又对着林念茵说：“你别听这些老娘们瞎说，她们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那咋没真话了呢，我就瞧着卫明川和我大哥长得像。”刘三婶儿可不怕林长怀，当下又回了一句。 “就你大哥那张洗都洗不白的黑脸，能生出明川这么白净的孩子，还别说你大哥那倭瓜一样的身板，还是个地包天，塌鼻子，小眼睛还是单眼皮，我都不惜说的！”林长怀瞪着刘三婶儿道：“我告诉你刘翠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是再给我胡说八道，仗着念茵还有明川他们年轻脸皮薄欺负他们，我现在也拉你出去斗一斗你信不信。”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上赶着想攀亲戚，也不看看你们说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家的都是什么德行的，也好意思开这个口？”林长怀冷哼道：“都给我把那些小心思收起来，谁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或者欺负人家小两口子，我亲自送你们去革委会！” 刘三婶儿翻了个白眼，她和董翠平一丘之貉，根本不怕。甚至还说：“显摆你队长就能耐是。” 林长怀吼道：“刘翠花，你从今天开始就给我挑粪！” “我不去！”刘三婶儿屁股一甩，也跟着对吼，“凭啥让我去，我就不去！” “你不去就等着没工分，以前是我太惯着你们这些泼皮泼妇了！”林长怀也跟着冷下脸了。 在他看来，刘三婶这样已经是几次把他的脸往地上踩了，要不做点什么，那以后他还怎么管理生产队。 闹腾了好一通，这边才是算了。 卫明川抱着孩子进来说：“满意了？” 林念茵说：“除了刘翠花烦人了一点，其他的都还好。” 卫明川逗着孩子说：“她这种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哪个地方都有。” “就是欠收拾。”林念茵说了一下忽地又道：“回头和大伯说一下，像刘翠花这样喜欢嚼舌根子的，回头让他弄个文明风纪的排名，让他们私底下互相监督，每年排名高的奖励，排名低的扣东西，而且要干最脏最累工分也低的活，正好这样也不用生产队出东西，以后那些脏活累活也有人干了，看她们还能不能成天盯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念叨，也能免了不少因为口角而打起来的架。” 卫明川点头说：“是个好主意，我回头和大伯还有支书他们提一句，应该能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新的生第活 离开的那天, 林长怀还有赵平安都过来送他们了。 赵玉芬还往林念茵怀里面塞了不少东西，拉着她的手说：“我可真舍不得你走，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你留在这里没前途，像你们这种有文化的人就应该留在外面的大地方好为国家做贡献。” 林念茵笑笑, 陪着赵玉芬闲扯了几句才和林长怀说：“大伯，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爸妈那里, 我想拜托你们上坟的时候帮我看着点, 要是坟头长了春树什么的，就帮我拔了, 成吗？” 林长怀点头说：“你放心，你就是不说，这事儿我也记着呢, 你现在孩子小，也确实不好回来, 等什么时候孩子大了点了, 你再回来, 你爹妈那儿不用担心，我每年会去看他们的。” “谢谢大伯。” 林长怀摆了摆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他说：“天也快要亮了，你们还是赶紧走，别一会儿赶不上火车了。” 林念茵和卫明川再次拜别，也是再一次共同踏上随军的旅途。 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心态，林念茵这次感觉无比的轻松，甚至都没觉得时间的流逝, 他们就已经到了。 林念茵抱着孩子，卫明川提着大包小包的，挤下了火车。 卫明川上火车之前提前给部队发过电报，这会儿外面正有两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在等着。 两个人都人高马大的，远远看见卫明川在，立马就逆着人流往这边走。 卫明川拉着林念茵原地站着等两个人过来。 “团长！”两人先是齐刷刷地敬礼，然后才看向边上的林念茵大着嗓门喊道：“嫂子好！” 林念茵倒还没怎么着，卫明川就先气笑了，给两人一人一脚，笑骂道：“喊那么大干什么，孩子都被你们吓到了。” 两个人像个大傻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 卫明川服役的部队远在山区，距离城里面很远。 上辈子，卫明川也是提前发电报让人过来接的。 不过那时候来的只有一个小伙子，是卫明川的警卫员也算是勤务员，叫齐思家。 现在那个齐思家不在，倒是来了两个完全陌生的。 也不知道是卫明川吩咐的还是哪儿又煽动了小小的蝴蝶翅膀，导致现在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是？”林念茵问道。 卫明川说：“这个白一点的叫杨多智，这个高一点的叫孟成义。” 两人又嘿嘿一笑，本能想要大嗓门，结果一扫到林念茵怀里的嫩娃娃，瞬间压低声音用气声说：“嫂子，我们都是团长手下的兵，几乎从刚参军就跟着团长了，我是二营的营长，叫孟成义，他是我们团的参谋长，杨多智。” 两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但看卫明川刚刚和他们说话的时候那样熟悉，估计关系应该很好。 林念茵道：“你们好，我姓林，叫林念茵，绿草如茵的那个茵。” 两人傻呵呵又是一乐，接着说：“嫂子好，嫂子好，嫂子名字真好听，一听就特别有春天的样子。” 卫明川往两人身上又是一人一脚，“好好说话，还有，赶紧拿上东西回去。” 两人赶忙干正事儿去了。 林念茵看两人走远了，才小声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儿？” 卫明川也跟着小声道：“上辈子牺牲了。” 林念茵恍然大悟。 她记得上辈子卫明川回家前曾上过战场，也知道那一场战役牺牲了不少人，想来是他带着回忆回来，救下来的。 难怪了，他能提前那么久回来。 是她之前一直想着董翠平的事情，忘了问了。 上了车，卫明川关好车门才问两人说：“怎么是你们俩过来的，齐思家呢，我给他发的电报。” 孟成义开着车没接腔，杨多智说：“怎么，我们过来接你，你还不乐意了啊。” 卫明川挑了一下眉，“团里面一下子离开了个参谋长和营长，底下的训练怎么办？” 杨多智立马指向孟成义说：“那你问他，是他抢了小齐的活，我就是跟着过来看看热闹的。” 孟成义当下猛地踩了一下刹车，“什么叫我抢了齐思家的活，明明是你先从小齐那儿知道了团长要带着嫂子随军的消息，抢了电报拿给我们几个看的，还撺掇我们说也不知道嫂子长什么样，想看看什么样儿能把咱团长给拿下了，还一直念念不忘的，最后是我胜出了，才跟着你一起过来的……” 卫明川踹了一脚前面驾驶座的椅背，“胡说八道什么，好好开车。” 孟成义：“……” 杨多智：“……” 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讪讪。 卫明川不咸不淡道：“你们俩回去加练三倍。” “啊！”两人齐齐嚎了一声，“团长，这就有点狠了，好歹我们一个营级干部，一个副团级干部，这样被罚有点丢脸。” 卫明川冷笑一声，“你们还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啊，玩忽职守，该罚。” 之前还活力满满的两个人立马就像是被放了气只能耸拉着的气球，膨胀不起来了。 林念茵在边上看的好笑。 卫明川也只有在部队的时候才这么肆意和鲜活。 他就合该是长在这里的人，甚至都不用特意表现和观察，林念茵就能在他身上看到那种挺拔向上的生命力，就像是笔直往上生长的白杨树一样。 到了营区报备检查了一番，然后才开车一路到家属区。 一直到家门口，车子才停下来。 杨多智扭头看向后面说：“团长，嫂子，到了。” 这是一小幢红砖尖顶的农房，也是卫明川之前说过的最早一批建的家属房。 一排八户人家，除了最外面的那一排，所有的都是前门对着前门，后门对着后门，而在每一个后门那里都留了空地给家属当菜园子。 两个前门的中间留着宽阔的走道，走道的两头分别打了一口井，就是日常所用。 上辈子，林念茵就是因为觉得这样用水也不方便，所以最后才选了新建的家属区那边的楼房。 有自来水，也有学校和运动场，太适合孩子了。 可重来一次，她倒是觉得这样的更好。 正想着呢，车子停下的门口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是她刚刚提到的齐思家。 齐思家一见到车就立马跑了过来，冲着车里面的卫明川他们敬礼之后，就开始帮着搬东西。 林念茵重新来到部队随军，看着这个完全全新的家。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这里至少是他们未来十几二十几年要居住的地方了。 除非卫明川有一天被调离这里。 林念茵在打量着四周的时候，旁边几家听到汽车动静的也跟着开了门，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们。 确切的说是在看她。 林念茵和那些打量的目光对视了一番，笑了一下，继续打量这个新房子。 卫明川选择的这一套房子真的是最边上的一排，只跟人对了前门，没有对后门。 三室一厅，后面是个小院，也就是菜园子，但是没有修栅栏，也没有围墙，一眼就能望到头。 菜园子再往后是一个非常大的水塘，水塘里面有不少碧绿的荷叶立挺着，还能看见不少粉的白的荷花。 过了水塘就是一大片农田，农田之后是山。 林念茵只是略略一看就重新回到屋里面，她发现这里真的很大，要是比起来的话，有上辈子住的楼房那边两个大。 真想不明白上辈子为什么会喜欢那边的楼房。 可见大概是少见多怪。 卫明川他们几个已经帮忙把东西都收拾下来了，杨多智和孟成义被他罚了去加练，齐思家在帮卫明川一起收拾。 林念茵到主卧看了看，里面就简单摆了一张竹床，还有几张同样是竹子制成的小凳子和小桌子。 和她上辈子过来随军的时候差不多。 部队只提供住的地方，其他的家具却不会有，都要自己准备。 林念茵也没觉得有多惊讶，她先把孩子放下睡下，然后每个房间看了看，在心里面想着等安定下来后，每个房间要怎么安排。 他们带过来的东西不多，没多久就收拾好了。 齐思家离开，卫明川走过来说：“孩子睡着了？” 林念茵点头，然后问道：“你离开前有没有找人打家具？” 卫明川点头，“找了，我让他们先做床、柜子、桌子这些来了就马上用得上的，现在估计已经差不多做好了，我等下就过去看看，其他的小件的可能要等等。” 林念茵不意外，这是搬家后必须经历的。 已经比上一辈子好多了。 上一辈子，他们两个都是新手，而且随军的事情太匆忙，导致他们过来了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要啥啥没有的情况。 若非当时正好是夏天，天起热，相比冬天要好一点，怕不是他们一家三口要冻死。 林念茵又问道：“那那张竹床还有凳子桌子呢？” 卫明川说：“应该是杨多智他们做的，我走之前到山上砍了好几根竹子，本来打算有机会的话先做张竹床，但后来时间赶不及，应该是他们在我走后做的。” 林念茵说：“那你回头要谢谢他们。” 卫明川点头。 林念茵又和卫明川说起房间的装修问题，“虽然房子看上去还不错，但之前毕竟住过人，我想着能不能买点腻子粉把墙重新刷一下，客厅分一下，我想在客厅砌一个可以烧火的桌子，你应该见过，就和烧炕的原理差不多，平时就当饭桌用，冬天的时候既可以当火炉也可以用来煮饭熬汤，也挺方便的，还有以后主卧我们住，剩下的两间房，一间给孩子当卧室，一间当书房，你看行吗？” 卫明川先是点头，而后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有件事情我其实一直没想好要不要做。” “怎么了？”林念茵好奇地看着他。 卫明川说：“是岑望苏的事。” “小岑医生？他怎么了？”林念茵不明白。 卫明川说：“那孩子是六六年出生的，刚一出生就遇上了家里面的事儿，现在刚好五岁，也跟着一起在东北呢，我其实有想要不要找机会把他接过来。” “接过来？”林念茵倒不是不同意，毕竟上辈子小岑医生真的帮了他们很多，无论是哪方面，她都很感激这个孩子，只是要怎么接。 更何况这孩子也在东北，那就应该和卫明川的亲生父母他们在一起。 现在恐怕还一起担着什么狗崽子的名声呢！要怎么接？ 不过……只要一想到一个小娃娃刚出生就被迫和家人一起下放，想来日子过得也艰难，林念茵也不忍心。 她说：“你有办法吗？应该不容易？” 卫明川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不难，你知道军团的杨政委吗？” 林念茵思考了一会儿，“我听过，但没见过几次。” 卫明川说：“当初那边出事，老爷子为了保住一家子，主动要求下放的，后来运作了一下去了东北林场那边，但他们的身份不好养孩子，就假装说孩子出事了，但实际上偷偷带过去，放在当地老乡家里面养着。” 林念茵联系了一下前后文，“你的意思是老爷子的这件事和杨政委有关？” 卫明川点头，回想了一下，“我也是知道身世后才知道的，当年杨政委就是私底下偷偷帮忙的人，孩子也养在了他妻子的大哥家里面。”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杨政委的妻子是个上海人呢？”林念茵皱眉道：“上海和东北，这也扯的太远了。” 卫明川说：“他们是当年从东北逃难去的上海，在上海待了不少年，后来解放了，她大哥又回了老家，这件事知道的人没几个，要不然当初的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办成。” 林念茵明白了过来，但她忍不住好奇道：“那杨政委为什么帮他们？” 卫明川摇头说：“其实这种事情全国各地都不少，大家只是明面上装不知道而已，你忘了岑……就是我……亲妈是医生，她救过不少人呢，听说杨政委妻子当初难产也是她救回来的。” 林念茵就说：“你的意思是和杨政委那边沟通一下？” 卫明川摇头，“我的身份还是要上报的，杨政委肯定知道当年的情况，这件事瞒不过他去，我估计他过不了多久都会主动试探我。” 林念茵说：“那这样也行啊，我们等这件事差不多了，就找个机会把小岑医生接过来，正好他们兄妹两个也有个伴，孩子上辈子还一直心心念念说想要个哥哥呢，这下子全乎了。” “就是……”林念茵顿了一下，“就是他现在虽然养在老乡家里面，但毕竟也是在父母身边，也不知道那边舍不舍得呢。” “而且听你刚才的意思，想来那孩子应该过的也不至于太艰难？”林念茵并不太确定。 卫明川摇头，“暂时也说不上，还是等过段时间再说。” 林念茵点头，“好。” 也对，到底怎么样也不是他们现在三言两语就能确定了的。 毕竟他们也不能贸贸然过去东北那边把人家家里面好好养着的孩子给要过来，那也太扯了。 撇开这个话题暂且不说，两人又细说了一下屋子装修的问题。 卫明川在这方面一项没什么想法，基本林念茵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来的这会儿还是半下午，这么忙忙叨叨的，也快要到晚饭的点儿了。 卫明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我出去一趟，把先前让木匠打的家具弄回来，你就先在家里面看看还有什么要做的，要不然休息一下也行。” 林念茵点头。 家里面是真的空，基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林念茵这会儿神经还兴奋着，也没有想休息，而是找了纸笔开始围着屋子画图，想象一下装修后的场景。 既然有了接岑望苏过来的想法，那两间卧室一人一间。 客厅很大，可以单独隔出来一小间垒上墙，砌上她之前说的那种炕桌，可以当饭桌也能当书桌。 地面也都是夯实的泥巴地，还凹凸不平的，要重新填一下，最重要的是要是能铺上砖或者抹上水泥就好了。 可惜这个时候的物资太紧张了，想要把这么大的房子地下都铺上砖，恐怕不好买。 有那么一瞬间，林念茵甚至都想着要不要自己烧了，反正她要求也不是那么高，一个简单的小窑她还是能建的。 不过林念茵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暂时压了下去，等回头再说。 对了，除了家里面的装修，孩子的东西也不能少。 他们过来的时候除了给孩子带了衣服以及换洗的一些用品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等再过段时间孩子大了，需要用的东西就多了，现在还是要先准备孩子的。 拉拉杂杂想了一堆，卫明川回来了。 他还带了几个兵一起，帮着他抬东西。 林念茵连忙把地方让出来，让他们好方便行动。 等到这些人放好东西，林念茵才注意到她刚刚光顾着想东想西了，还没有看过厨房，也没有烧过水。 林念茵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几位同志了，可我们这刚来，家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也没来得及烧水，真是不好意思。” 几个来帮忙的都是小年轻，闻言看了林念茵一眼又连忙撇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没……没事，那个，团长，嫂子，我……我们就先走了。” 小伙子面皮薄，说走就刷一下没影了。 林念茵哭笑不得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卫明川摇头，“是你太好看了。” 林念茵：“……” 她瞪了卫明川一眼。 卫明川超认真，“我说真的。” 林念茵个子不矮，皮肤白，瓜子脸，杏眼柳眉，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像。 只是她现在脑子里还一直转悠着上辈子的事情，没有仔细想过这辈子现在的年纪与长相。 林念茵又瞪了卫明川一眼，倒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家里面现在有了正经的床还有柜子，两人就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放好，床也铺好。 林念茵把孩子抱起来放到刚搬回来的大床上面，朝着竹床努努嘴说：“这个搬走。” 卫明川点头，把竹床放到了边上的空房间。 天快黑了，卫明川说：“锅还没有砌上，今天就不做饭了，我去食堂打点吃的过来，等吃了饭我再砌锅。” 林念茵点头。 晚饭，卫明川打的是米饭和一份汤以及炒青菜还有红烧肉。 饭后，卫明川才说：“我明天就要销假报道了，家里面的事情恐怕你要多忙一些了。” 林念茵已经习惯了卫明川的状态，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就说好。 卫明川又道：“你也别大包大揽的，我现在暂时不用出去，就和正常上下班一样，有什么事也可以等我回来再弄。” 林念茵说：“现在还真有一件紧急的事情。” 卫明川问道：“什么？” 林念茵说：“我想给孩子做一个手推车，这样我要是干什么，也可以把孩子放车里面随时带着。” 卫明川点头，“好，这两天就做。” 卫明川又提了后面菜园子的事情，他说：“我看那边的地都板正了，你锄不动也别碰，回头等我有时间了再弄，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有要是缺什么就买，供销社和食品厂你都知道地方，这边的邻居你不熟悉，但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而且住的人家也不多，也就七八户，应该没什么太难相处的，就是有一家……” 卫明川顿了一下，迎着林念茵好奇的眼神，他说：“不在咱们这一排，在对面那一排，第四家，就咱们家斜对门那家，是我们师部的魏团长家，可能会有点小摩擦，不过你不用管他们。” “怎么了？”林念茵上辈子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还在女儿的身上，卫明川也没有像如今特意提点过，她还真不清楚他的每一位同事以及家属。 卫明川说：“就是提干的事儿，前不久我们师部的参谋长退休了，就提了几个说当代理的参谋长，老魏在团长的位置上干了十多年了，本来他希望挺大的，但这次被我抢在了前头，他倒是没说什么，就是他们家的那口子上次见我还阴阳怪气的，我估计她可能不太好相处，不过你要不喜欢的话就别理她就行了。” 林念茵先是点头，随后好奇道：“提干？我怎么不记得你上辈子有这回事儿？” 卫明川点了点脑袋说：“就是上次的任务的事儿，上辈子我带出去的人伤亡了一大半，这次几乎零伤亡，算是大功。” 林念茵怔了一会儿，忍不住“啧”了一声说：“这是开挂了啊。” 卫明川苦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但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不能真按照上辈子的来啊，那么多兄弟呢，背后还有那么多的家庭，救一个算一个。” 林念茵说：“我没说你做的不对。” “我知道。” 林念茵记下了这件事，两人又说了会儿其他的，才哄了孩子，然后清洗一番睡觉。 躺下后，林念茵忽然想起来说：“卫明川，女儿的名字呢？” 卫明川：“……” 卫明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之前说的你都不喜欢。” 林念茵道：“因为难听。” 卫明川：“……” 卫明川是第一次感受到起名字的麻烦，之前在生产队的时候他都已经想了不少了，但林念茵都不喜欢，有些还是从诗词里面提炼出来的，她也不爱听。 卫明川看着黑乎乎的屋子想了想，“那要不叫晓晓，晨光破晓，这个应该可以，寓意也好，念着也好听。” 林念茵含着名字咂摸了一会儿，“晓晓，卫晓晓，卫晓，微笑，卫校，还是有点奇怪。” 卫明川忽地说：“林晓，跟你姓。” “啊？”林念茵下意识扭头去看卫明川，入眼确实一片黑乎乎的景象以及一个模糊的轮廓。 林念茵问道：“怎么忽然要孩子跟我姓了？” 卫明川说：“跟你姓不好吗？” 林念茵：“……也不是不好，只是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卫明川说：“我本来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跟我姓还不如……” “胡说什么呢！”林念茵捞了卫明川一把。 卫明川反手握住林念茵的手，捏在掌心，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也不想她跟着姓卫，就跟你姓，叫林晓晓。” 林念茵：“……林晓晓不好听。” 卫明川：“……那我再想想。” 林念茵说：“林晓还可以，小名叫晓晓，大名叫林晓，不然孩子长大了，可能会觉得叠字的大名有些奇怪。” 卫明川：“听你的。” 自此，林晓小朋友的名字重新被确定了下来。 第二天，卫明川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先把昨天家里面换下来的衣裳都洗了，又给林念茵留了纸条，才离开。 路上，其他一起坐车的几个男人都忍不住拿那种奇奇怪怪地眼神看着卫明川。 卫明川坦然对视，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倒是几个男人被卫明川盯的有些不自在。 - 卫明川所在的军区很大，人也多，因为家属区离营区实在有些远，就配了车。 几乎团级及以上的干部每个人都有。 当然了，为了给国家节省资源，也为了省汽油，基本上都是好几个人用一辆车上下班，其他的车一般留在部队给做其他的用处。 不然每个人都开车上下班，洋气是洋气了，就是有点浪费。 今天这个车上的都是卫明川的同事。 都是大男人，谁还没点大男人主义，哪里动手洗过衣裳，也太丢份儿了！ 第一回见到有男人洗衣裳，还是出了名的高材生以及不好惹的卫明川，能不稀奇嘛！ 因此，卫明川刚刚到营区没多久，有关于他一个大男人一大早起床洗衣裳的事情已经传了不少人知道了。 不要以为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八卦。 等到卫明川销假回来，路上遇到的人就总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他看。 卫明川皱了皱眉。 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的事情。 从他回家到回来，来回花了近小一个月的时间，团里面积压了不少事情。 他正忙着的时候呢，门被敲响。 卫明川：“进。” 以杨多智为首的几个兵进来了。 来了自然先是报告正事儿，等到正事儿说完了，几个大男人一下子没了之前那般正经的模样，朝着卫明川挤眉弄眼地说：“团长，听说嫂子在家让你洗衣裳啦？” “嫂子可真厉害，竟然能使唤的动咱们团长！” “你说屁呢，你是没看见咱们嫂子的模样，就跟那天仙一样，换我我也愿意听话，洗衣裳算什么，让我做衣裳我都愿意！” “真的假的，嫂子还能有文工团的廖婷婷好看？” “比廖婷婷好看多了！” …… 卫明川丢下笔，看着眼前这一群七嘴八舌的大老爷们，眉心收拢，“都没事儿了是？” “没了啊，咱们团之前刚出去，现在有什么任务也轮不上咱们，正事儿刚才都说完了。”还有人没有意识到危险。 卫明川合上笔帽，盖上文件，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军装，戴上帽子说：“既然没事了，那就去练练，我当裁判，谁输了，知道该怎么办。” 所有人：“……” 所有人：“！” 都怪我们嘴贱，还以为能看团长笑话呢！ 且不说这边热热闹闹的，林念茵在卫明川起来后不就也跟着起了。 她先看了看孩子，帮她换洗了一番，然后才收拾自己。 卫明川留了纸条说自己上班去了，锅里面有熬的粥让她先垫垫肚子，还说中午他中午回来，到时候会从食堂带饭回来，让她就不要做饭了。 林念茵把纸条收了起来，先吃饭，吃了饭才开始想事情。 家里面暂时什么都没有，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孩子也太小，多数时候都在睡，醒了也基本很少会闹人，很乖巧。 其他的活也不用她干，林念茵干脆就把昨天画的图纸重新拿了出来继续设计。 先把房子装修的事情搞定。 说来，卫明川服役的这里属于西南，已经快靠近云南了，四季分明，夏天的时候日照很长，冬天也不是很冷，倒也省了盘炕的事儿。 若是像小青山那样，她少不得还要考虑盘炕的事儿，不然晚上睡觉铁定不好受。 她也就算了，主要是不想冻着孩子。 不过说起来孩子，不管最后接不接岑望苏过来，两个孩子年纪都小，具体也用不到多少东西，另外两个房间暂时倒也不用特别装什么。 反正她和卫明川现在都没什么亲戚，以后也不会有人过来，直接空着就行了，等到孩子大了可以单独睡了，再重新给他们打床、柜子什么的都也还来得及，不然打早了也是放在那儿。 就这么想着，等到卫明川回来的时候，林念茵差不多也都弄好了。 吃了饭，卫明川又匆匆忙忙地坐车离开。 林念茵哄了孩子一会儿，见她不要睡，反而小眉头皱的紧巴巴的，忍不住一乐，干脆抱了她往外面走。 她上一辈子几乎没有踏足过这边，这回还是先踩踩点，把路认熟了再说。 林念茵包上孩子抱在怀里，锁上门，开始到处溜达。 之前就说过了，这里的房子都是门对着门的建的，中间留着一条大道。 走道的尽头是九十度的路，把每一条大道连着。 林念茵上辈子没来过这里，看着一左一右，还真不清楚不同的路通向哪儿。 就在她正准备随便选一个方向的时候，一家大门敞开，有个坐在门口纳千层底的中年妇女主动开口说：“你是785师那边的卫团长的家属？” 林念茵点点头，“我是，不知道您是……” 其实一般来说，这里见着了人基本上都喊嫂子。 但卫明川之前说过，这里面住的不少都是最早有资格随军的那一批家属，每一个家里面的职位都不低，加上人家年纪也摆在那儿，在这种情况下，有的人不见得就喜欢那一声嫂子。 这是林念茵上辈子的经验，因此她才没有贸然开口。 那人放下鞋底站起来揉了揉眼睛说：“你肯定不知道我，我男人是932师部的，他姓韩，我姓杨，我年纪看着比你大有一倍多了，让你叫嫂子也不合适，你就叫我婶子。” 林念茵连忙说：“杨婶儿好，我叫林念茵。” “林念茵。”杨婶儿砸砸嘴，“你这个名字还挺难念的。” 林念茵笑笑，杨婶儿似乎也就是随口一说，又伸头朝她怀里的孩子看去，“这是你们家的孩子啊？男孩女孩啊？这看着还没三个月呢？” 林念茵点头，“是个女孩儿，四月才生的，才一个多月。” 杨婶儿就问道说：“那起名字了吗？” 林念茵：“起了，大名叫林晓，小名叫晓晓，晨光破晓的晓。” 杨婶儿一愣，倒是没有注意到林念茵后半截说的什么，而是诧异道：“你说啥，叫林晓，跟你姓？” 林念茵点头。 她不清楚这个杨婶儿的具体脾性，也不想多说这些，万一再被人拉扯着教训那就不太好看了。 林念茵说：“我们家卫明川说的，跟我姓。” 杨婶儿啧啧嘴，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面上仍是一番惊色，“乖乖老天爷啊，我长这么大，都黄土埋半截儿了，头回见给孩子随妈姓的。” 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下子大变，整个人往林念茵边上凑了凑说：“该不会你们家那口子是入赘的，从来只听说入赘的才会随妈姓。” 林念茵：“……” 她摇摇头，“真不是，就是想让孩子跟着我姓而已。” 顿了一下，她又道：“再说了，孩子跟爸爸姓还是妈妈姓，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区别不是老大了，这不是男人要传宗接代了嘛。”杨婶儿下意识就接了一句。 林念茵：“……” 林念茵头一回发现后世真的好。 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网络以及信息技术的高度发展，真的是最大的进步和壮举。 虽然也不乏仍有不少人还保留着所谓的这种古老又古板的守旧思想，天然认为男人就应该高一等，但是更多的女孩儿却站起来了。 虽说后世也不是完全的男女平等，但总会越来越好的。 可现在，让她对着一个四五十岁，深受早年封建思想荼毒的人解释所谓的男女平等，改变她早就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思想，让她一下子走到另外一面，显然不可能。 说不定还以为她有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