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殊》 第四十七章 如果悉家不肯出钱,那也没关系。其他荒淫的领主想买这么一个落难舞蹈心光的,是很多的呢!找个出价高的。有钱人的实力也强,还可以帮沙漠鬣狗对抗悉家和凤翔郡呢!疄品素玉和明洛希算盘打得啪啪响。 他们没想到的是悉家动作这么快,迅速的封锁了沙漠跟外头的信息联系,也就是说沙漠鬣狗都没法儿去找买主了!真可惜,他们本来听说黑叉林主很喜欢买女人,虽然刚结了婚,但还是老往外头跑,让新婚妻子怜星时不时的独守空闺——当然那怜星据说也不怎么样,被人叫作小妖女,人品可想而知,黑叉林主原来的妻子人选也不是她,是她品貌兼优的姐姐邀月不幸红颜早逝,她这才替姐出嫁的。这样说起来黑叉林主对她不太满意也情有可原……嗯总之听起来就是个很可能的买主。 可惜现在也都没用了。反正“这里有货”的情报都传不出去了。 明洛希跟疄品素玉本来以为悉家封锁了买卖,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价格压低。他们确实也震慑于悉家的实力,比他们原来预估的强大得多了。他们觉得悉家随便出点什么,他们就把沥娅交出去算了。顺便跟悉家套套交情。交悉家这个朋友,可比结交这个敌人好多了。 哪里知道悉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们封锁了买卖路子,但是他们自己也不买卖!他们甚至不急着把沥娅救出去!他们的首要目标竟然是要把沙漠鬣狗歼灭! 据说这种思路是有先贤故事可援的:有段时间,有个地方,强盗很猖狂,而且特别喜欢绑票,每次都盯着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心肝儿肉绑。绑完了索要重金,如果钱到手,倒是真的如约放人,如果钱不到手嘛,那么抱歉对不起!撕票是必须的!说不定撕之前还来个羞耻play什么的,以儆效尤。 有那么一次,有个将军的小孙子就被绑了。这小孙子可是那将军的心头肉啊!那将军都说过了。宁可以后自己提前退休。也要把小孙子扶上位的。 强盗就是绑了这么个心头肉、掌上珠,向将军索要巨款。将军却不给钱,说:我怎么知道你们真是那伙强盗?就算真是那伙强盗。我怎么知道你们真的绑了我的孙子?我孙子本来就喜欢游山玩水、一去经年累月的!你们拿过来的所谓信物,这个艳女那个心光手里都有类似的,他本来出手就宽绰,到处留情…… 靠!言下之意是怀疑这群强盗招摇撞骗! 事关强盗的荣誉。不能忍!强盗就远远的把他小孙子五花大绑竖起来给他看:你看,是本尊在此吧?! 将军不慌不忙的拈箭拉弓。一箭,就把自己的小孙子射死了。 俗话说打老鼠忌着玉瓶儿。他直接自己打烂了玉瓶儿,然后就开始放心大胆的打老鼠了。那群强盗被打得哭爹喊娘,后来据说是被灭群了。 这悉家太狠了!什么不学。学这个先例! 他们就是要树个典型,让人家都不敢敲诈他们! 明洛希跟疄品素玉被打得焦头烂额,事到如今也深深后悔不应该抢了这么个烫手山芋。沥娅埋怨了他们是有八百次啊八百次:叫你们多事!叫你们贪心!你们活该! 明洛希是越被骂、脸越冷。疄品素玉被骂之后脸色又红又青。最后伸手就被她拎起来了:“啰嗦!反正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了!你有本事就使出来救你自己!没本事就别瞎****!” “真的?”沥娅脑子动得很快,把他那些粗话都自动过滤。抓重点,“我要能救自己,你们放我走?” “扣着你很爽吗?”疄品素玉嗤道。 沥娅宽恕了他的无礼,且办正事——下一次悉家的队伍打进来,有支小队落了单,正找路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金发美女楚楚可怜、翩翩起舞……哇光是美色也还算了,他们饱经训练的战士这点还是抵抗得住的,可是这一舞起来,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他们抵抗不住啊! 这时候,这美女凄然请求:“妾身是凤翔落难公主沥娅,不知诸位可不可以帮我带回去?” 士兵们觉得没有理由拒绝啊!他们就请沥娅加入他们的队伍。哦!这样的时候,他们当然不在战斗状态,连武器都垂了下去。 于是沙漠鬣狗就冲出来,把他们俘虏了。 别说他们惊讶而且愤怒,连沥娅都惊怒:“明洛希!疄品素玉!你们要不要脸!说好我救自己,你们就放我的!你们这样是干什么!” “放了你啊。”疄品素玉道,“我们又没有绑着你。” 说起来虽然有点不要脸,但是看看明洛希,疄品素玉觉得也不可能由明洛希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吧!而他们又确实需要沥娅来诱敌。那这场面上的无耻说辞就只好由他来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总要有点分工是不是? 携了这一批俘虏之后,他们就打算以此为交换筹码,向悉家换一条生路。他们想的是:你悉家可以不要美人心光,那么自己的军人你们总不能不管吧?如果连自己的士兵死活都不管,那你们手下的军队就会离心离德的吧! 他们这算盘是打得不错的,可惜遇上曼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仗着主角身份有作者不要脸的给她开外挂的,她派出了妖魔军队。 明洛希看到那支新军队开来的气场,就脸色一变。他不愧在沙漠中刀头舐血的马贼头目,对杀机的反应非常灵敏。可怜疄品素玉就没有这种本事了。他还跃跃欲试要去打头阵。 明洛希看着这个半路过来加入沙漠鬣狗的王子,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送死,于是假装分配战斗任务,一下子用缩地成寸的功夫把疄品素玉抛远了! “喂!”疄品素玉非常生气的抗议。 没关系。反正现在明洛希已经离得远了,对他后面的话都听不见了。现在明洛希要跟妖魔军队作正面交锋…… 咦!明洛希发现他怎么不在正面?他怎么在战场的侧面?! 他想对疄品素玉使出缩地成寸的时候,反被疄品素玉设计了!现在,他本来想把疄品素玉抛到什么地方、结果自己反而被抛到了那个地方。 他本来想把疄品素玉抛在战场的侧面,这样一来,他先经受正面的冲击,如果还有胜战的可能,疄品素玉还来得及从侧面配合夹击。如果他一败涂地,疄品素玉应该也没有那么傻会冲上来送死吧!那还有逃生的可能。明洛希是这么想的。 结果现在他自己反而被抛送在侧面。疄品素玉依然热血沸腾的往正面去打头阵了。 明洛希这才知道,疄品素玉不是傻,而是不怕死。 自己不怕死,却不愿意战友死。 或者,正因为不愿意战友死,这才不怕死。 明洛希鼻子有点发酸。他决定,如果这次能够不死,他有个秘密是应该告诉明洛希了。 沥娅倒是没参加这场战斗。 或者说,她只参与了这场战斗的开头。 都怪疄品素玉绑着她在这支妖魔队伍的前面又跳了一支舞。沥娅倒是作了强烈的抗议:这样对她来说很危险哎! “一条绳上的蚂蚱。”疄品素玉很轻松的道,“谁不危险?” “你们会打战,我又不会!”沥娅继续想逃生。她也发现这次来的军队气场不一般。 “你也是灵修者嘛!再说又会跳舞。”疄品素玉口气就像商量“啊姐妹,这次宴会的开场舞就由你跳吧”一样轻松,不过手上该逼得紧,却还是逼得紧,一点都不放松。 沥娅扭着身子:“这帮子人不像是会欣赏我跳舞的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疄品素玉向她保证,“不过你如果再不开始跳,我担保一定会太晚了。” 沥娅怨恨的剜了疄品素玉一眼:“我在这种压力下怎么跳得好!” “为了求生,”疄品素玉不假思索道,“你应该跳得更好。” 沥娅的眼睛里几乎要泼出火来!但她还是跳了,而且确实跳得不赖。这简直可以说是她学舞生涯中最好的一支作品。果然求生激发出来的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可惜这样也打动不了那些妖魔军队。妖魔之所以为妖魔,跟人是不同的,牠们本来就会各种媚术,有免疫力了。而且牠们跟人类毕竟不是一个种族——尽管看起来像,人类不认为牠们是人类,牠们也把人类看作是食物。一般人很难在床第上受食物的引诱,是不是?想把食物吃下肚子里,是另一回事,你总不可能给食物买钻石戒指、买苹果手机、把它供在头顶上。 不管沥娅再怎么卖力的跳舞,这些妖魔军队不为所动。沥娅知道坏了。她还以为疄品素玉要把她禁锢在阵前,让她跳死为止。她还在打算着,什么时候疄品素玉冲过去专心作战了、对她的束缚会减轻,那她就可以俟机逃走啦!(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 结果疄品素玉在冲过去打战之前,就解开了沥娅的束缚。 “……?!”沥娅望向疄品素玉。 “没用的家伙。”疄品素玉问,“你不逃?” 沥娅要逃的!虽然不知道疄品素玉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不要她陪葬。不过沥娅现在可没时间慢慢搞懂他的心理状态。她逃跑要紧。 她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还能隐隐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一次,她竟然听到一匹伤马奔过去。 她想:会不会是马贼的马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马贼落败、还是希望马贼落败。总之她不敢出来。她躲了那么久、那么久,躲到外面都没有声音了,都不敢出来。作为地灵民,她在地底不吃不喝吸取灵力,就可以活很久。如果用了冬眠功,更是可以很大程度的减少灵力损耗、保存实力。她想,冬眠三天可以比较合适吧?但是冬眠的时候又难以对外界的反应作为灵敏应对。所以她又不敢冬眠,就那么清醒着等了三天,终于壮大胆子,爬到了外头。 外头是一片焦土。如果你想像不出来沙漠还要被烧焦是什么样子,那么恭喜你,现在就可以看到了。 沥娅呆了好一会儿,才小心谨慎的开步走。路上,她也偶尔碰到几具烧焦的残尸,人的或兽的,并不多,也许很多都已经被直接烧成灰,认不出来了。 她走到沙漠的边缘,按星象显示,应该是凤翔郡的领土,但那里也是一片焦土,幸尔跟沙漠不同的是。这里还有人烟。 沥娅看见一支队伍向她奔来。 又是军队! 沥娅本能的又想拔腿就跑。但她停住了。她看见这支队伍的旗帜上竟然是她沥娅的标识。 这难道是她自己的队伍? 可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支队伍奔向她的时候,是很想烧杀奸掠的,但看见她的模样,忽然来了个急刹车,打头的队长很小心的问她:“难道是……沥娅公主?” 沥娅承认了。于是他们都立刻单膝跪地向她致敬!说他们是大乱之中奉着她旗号起事的,一直想找到她,作他们的首领。现在地灵保佑。终于找到了! 凡事太好了就不像真的。沥娅觉得这就不像真的。但他们真的就是奉着她的名字征战。一点都没有忤逆她,真的把她奉上了凤翔女王的宝座。 可是她的生母没有原谅她。她的生母叫嚣道:“都是你害的。你永远不准踏进父亲的家!” 沥娅觉得这整件指控很无谓。她怎么就成了责任人?什么叫“都”?到底有什么是她害的?她整个儿觉得她自己不过在随波逐流好嘛! 然而她的母亲是有点固执了。可能跟她的哥哥有关。毕竟她哥哥的确是赌输了凤翔的郡库。她母亲大概是觉得她生的儿子先把国家的现金现银送了出去、她的女儿再去给人借口掀起了战争,彻底断送了凤翔郡。 说起来。叶王子要杀郡王,的确跟沥娅有关……后来沙漠燃起了战火,更与沥娅有关。至于这战火燃遍凤翔郡,最后又有一支军队以沥娅之名杀伐四方。更与沥娅脱不开关系了。 沥娅仍然觉得自己不能为凤翔郡的战火负责。 可是她母亲不接受她的辩解。 沥娅进入京都时,迎接她的是一把火。她母亲把凤翔故宫烧了。那意思是:宁肯烧了。也不让你以新女郡王的身份踏进你父亲的宫殿。 沥娅觉得好气又好笑,也不打算计较这种事了。作为新的郡王,她有别的事情要考虑。 她曾经怀疑暗中扶持她上位的,是不是悉家? 她很知道凭自己本事。还不能就这样打上女王的宝座。那支军队不是平白无故就效忠她。背后肯定有人在操纵、供养这支军队。 什么人呢?操纵着军队,不自己夺天下,反而送给她用?这个幕后者不方便直接出面。而沥娅上位却对他们有利。 沥娅不得不怀疑悉家。悉家是水灵州的,不方便在地灵州直接争霸一郡。他们很有必要扶持一个傀儡。然而沥娅真的适合当他们的傀儡吗?沥娅自己都怀疑!她觉得自己不算是很乖的。为什么悉家会看中她呢?沥娅沉住气。等着。 答案终于揭晓了。 沥娅入主京都那天,她的队伍恭贺她,然后告诉她:为了打郡国,军费紧张,他们借了点钱,共是多少多少,这上下,还是要还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这个债主有点出乎沥娅的意料:千郡。 来火中取栗、把她操纵为傀儡的,原来是千郡的郡王! 曼殊也有点意外:“是千郡在跟我们捣鬼啊!——黎浅,你怎么看?” 黎浅是来自千郡的女人,在涵郡受昭然收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回了千郡当王后,又被排挤出郡,投奔苏柯,又被苏家排挤,最后还是曼殊用了她,让她给悉家当了掌柜的。凤翔大灾时,就是黎浅作为悉家使者,给凤翔王室逼债,将沥娅当作奇货可居的奇货,打算收进来,却被沙漠鬣狗所劫。 沥娅最终被人家利用为傀儡,黎浅认为:不是千郡郡王的本事,而是他的爱人。 曼殊回忆起牢里见过的那张脸,很好看,没想到还很能干? “只靠一张脸怎么能抓住郡王的心呢?”黎浅叹气。很认命的样子。 曼殊把她撤离了凤翔。奇兵会上,曼殊把此事拿出来跟大家商议:千郡郡王有可能是地州的妖魔使用者吗? 各州的消息并没有完全融通、权力机构更是彼此隔离的。水灵州的妖魔使用由水灵奇兵会掌握,但是其他州的,曼殊还不清楚。目前只是知道,各州的妖魔应该也被一些有权的、能干的人控制使用,但具体是哪些人、怎么使用的。并不知道。 曼殊派出去的妖魔部队被压制了却是事实。那压制了曼殊力量、夺取了凤翔京都的是千郡的队伍,也是事实。黎浅并不知道千郡有妖魔,这不代表千郡郡王没有蓄养妖魔。如果真有妖魔的话,这说不定掌握在他同性爱人的手里。 曼殊觉得自己这次对凤翔郡的出手,还是挺令人满意的,至少她对地灵州妖魔的走向有了基本概念。但是水灵州奇兵会的其他人并不这么看,因为他们对其他州的妖魔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各灵州之间互不干涉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概念了。他们并不觉得他们应该对其他灵州做点什么。他们没那种野心。守住水灵州这一亩三分地——当然这地也远不止一亩三分了——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够好的了。对其他州的野心。充基量就是做点贸易。像曼殊对凤翔郡倾销似的——嗯,这一点他们能够理解! 他们以为曼殊就是对凤翔郡倾销,“可能”还对凤翔大王子的赌博失败做了点手脚。然后试图把沥娅公主纳为货物,不幸被沙漠鬣狗所劫,于是一气之下派出妖魔——喂做到这一步就过了嘛! 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曼殊是故意把妖魔往那儿派的。因为曼殊得知沥娅忽然能舞,怀疑这也跟妖魔有关!就算沥娅本身跟妖魔没关系。曼殊也想在凤翔郡挑起战火,一来可能引出妖魔的线索。二来也方便姜良他们吃掉凤翔郡的地盘。 姜良坐镇碎琴山寨,以此为据点,已经把疄品郡其本吃下来了,现在更是把凤翔郡愉快的吃掉大片。跟傀儡女主沥娅分庭抗礼。 现在姜良主要管理疄品郡,苏柯跟姜璇帮他则去管理新拿下来的凤翔郡地盘。学习了姜良的手法,无为而治。小蛟身体基本复原了。也帮着他们,时不时还跟曼殊汇报一下最新的进展:譬如咱们管理得还算可以。譬如傀儡沥娅干得真憋屈啊! 话说那千郡作了沥娅的债主之后,要把沥娅管辖的大量地盘都据为己有。他们也不方便直接过来管理,毕竟名义上他们只是债主,而不是郡主。于是他们就采取了被抵押人的方式。也就是说沥娅以此地郡王的名义,把这些地抵押给他们。那么如果被抵押物产可能受到损害,抵押人是有权力过问的。以这种名份,他们实际上控制了沥娅的旧凤翔郡地盘。 但这里有个小小的问题:沥娅可以把郡王所有的地盘交给他们。可是,各灵庙所有的财产理论上说是奉灵的、而不是属王的。那么,千郡对这些财产并没有权力过问。这样一来,千郡跟灵庙就有了利益冲突。 其实千郡完全可以忽略这笔冲突。毕竟他们从凤翔郡得到的利益已经够大了。要知道,灵州是不承认“飞地”的。就是说你作为一个王,你不能在这里有一片领土、在那里又有一片领土。你的领土必须彼此联结起来。如果你在领土之外又有领土,可以认为你对那片缺乏控制,人人都得而夺之。这还是小事。重点是你在江湖上的声望反而会降低。并且“隐名王”也是不允许的。就是说你拿了一片地,必须向州皇申报。这样一来,人人都知道你的领土割裂了……你的江湖声望就此降低了……人们更愿意来打你,打不成你也要嘲笑你…… 说来有点好笑。但灵州的伦理观就是这样。 但是你不能作隐名王,却可以作隐名债主啊! 千郡当了沥娅背后的债主,这事儿是可以保密的!曼殊知道这事,不代表别人都知道!曼殊知道呢,是因为她跟千郡的军队直接打过,而且情报网又够强大,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啦!对于别人来说,沥娅背后的支持者,只是理论上存在,身份是很神秘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人家不知道在这里插手的是千郡,打起凤翔来就有顾忌了。千郡这个影子债主,当得是很划算的。他们也没有必要跟灵庙过不去。毕竟大家信奉的都是同一个地灵嘛!打起来也不好看。 当然咯,如果机会正好凑到嘴边,千郡也是却之不恭。 机会说来就来。 话说有那么一个富人,曾经很富,有一片椰枣园。就舍给灵庙作奉献了。结果后来,那富人一个不小心,死于非命。他整个人家都败落了,他儿子穷到什么程度呢?居然饿得连吃的都没有,灵能修为又不到可以永远辟谷的程度,还是需要吃的,结果要去偷吃的。一偷就偷进了灵庙的椰枣园。被灵庙扭送官府。有好事的指指点点:喏!这个是某某公子,这片园子原来就是他的,可惜啊!败落了。现在要来当小偷…… 这话传到了巡按的耳朵里,事情就大了。 这个新上任的巡按,也只是个傀儡,背后真正的主事者号岭甫。正是千郡王心尖上那个人、曼殊在牢里见过的美人儿。前千郡王后黎浅对他的评价不是脸蛋美,而是能力高。 他操纵着巡按至此。正好灵庙的庙祝对地方官的判决不满意,想要重判这个小偷,以儆效尤,往上申诉。岭甫就接手了这个椰枣园案。然后把椰枣园判给了这个破落公子。 ——耶?庙祝觉得很搞笑。这是庙产、庙产耶!不重罚也就算了,怎么能把这个园子判给小偷呢?好吧,这个小偷的爹以前是这个园子的主人……那又怎么样?这片大地上的财产。不都是循环利用的吗?主人不都是换了又换的吗?全都要还给旧主?旧主死了还要还给儿子?那还有什么秩序可言!那么,灵州所有地方岂不都大乱了!这种话。到了哪里都说不响的啦!庙祝坚决抗议。 岭甫只是回答:“当初舍园,指望福田。既无福田,还他故园。” 换句话说,人家为什么把财产奉献给你们?是为了修功德哎!修功德是为了什么?得好处嘛!你别说什么灵魂得救赎、现世得安乐这些好听的,其实无非就是好处嘛。那人家都破败而死了,这明显没得到好处啊!岭甫要不是也信奉地灵的,这就得怀疑他信奉的灵有问题。现在么,至少也要怀疑庙祝有问题,没有真的得到地灵的保佑啊!岭甫没有把这句话挑明,只叫他们别收钱不办事,不办事就退钱,算是留了半步脸面了。庙祝如果识相的,就应该赶紧撤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不识相的人是大多数。 庙祝还是要闹,理由还是这园子已经捐给灵庙了。关键在于岭甫也不是吃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算着这么办:灵的属灵,世俗的归世俗。 啥意思?庙祝打听到巡按的这几字方针,也是很懵,整个儿有听没有懂。幸亏还有懂的,给他翻译了一下:把椰枣林跟庙祝一起埋了,让它们一起“归灵”!地皮则还归人家破落公子所有。 庙祝一听,吓死了,第一反应是:我擦咧巡按敢这么做吗?!第二反应是:我擦咧他还真……敢吧? 被岭甫操纵的这个傀儡巡按的名声并不很好。 名声不好的意思是,什么事说不定都是干得出来的。 庙祝灰溜溜的撤诉了,宁肯把椰枣园交回给破落公子,不要了,不吵了,总之不要官府再插手了。 这个案子传出去,其他灵庙对它的观感很不好。毕竟物伤其类。何况大多数灵庙真的很难保证自己的施主就一定会人生幸福长命千万岁对不对?如果这样一来就要把物产交回去,那么很多灵庙损失是巨大的啊! 照理说,这个时候,沥娅这个郡王应该挺身而出,为灵庙主持一下公道,至少要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把局面扳点回来,和和稀泥什么的。 庙祝确实很希望郡王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 于是沥娅也确实插手了。她作的就是表扬了巡按、认可了巡按的一切处置,也就是认可了背后的岭甫的一切处置。 这个追加的表扬使得大家更看不起她这个傀儡了。大多数负面意见都认为:她这个傀儡当得是一点自尊心都不要了。 一些沥娅的敌人都很看她笑话。小蛟传达这个情报时,却表示:要小心。 “哦?”曼殊很重视他的意见,“要小心什么呢?” 小蛟认为,这说明千郡对她会很放心,而且千郡的胃口也很大,连蚊子肉都是肉。 一个胃口很大、又对操纵的傀儡很放心的敌人。会做出什么事呢?他们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胃口呢? 从古至今,最花钱的都是军费,还有贪腐。贪腐会使得你都不知道当中有什么消耗,它就已经消耗掉了。而军费是就算你把钱都用在刀刃上,它都还是一样的烧钱啊!这简直就是个焚钱炉哪! 目前没有情报显示千郡会有多大的贪腐。千郡王跟他的面首岭甫虽然都会花钱,但也没有花到太夸张。他们搂钱搂得穷凶极恶的,可能是备战。 以战养战是个坑。越是打得好。越是有更多的军费。越能打更多战,越能打下更多地盘抢到更多东西,越能满足自己的权力欲。越是想打得更多。胜战路上自己愿意收手的人是很少的。曼殊自己都做不到,千郡王也做不到。 千郡王树了沥娅这个傀儡,只拿到一部分旧凤翔郡地盘,怎么能满意?接下去。以沥娅的名义,旧凤翔郡树起了大旗。要向苏柯、姜璇他们控制的新凤翔地盘发动总攻击了! 这样一说,沥娅也算是聪明的,简直扮猪吃老虎,四两拨千斤。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她的目标也是想恢复整个凤翔郡的版图。跟千郡的目标是一致的嘛! 当然咯,千郡要整个凤翔郡,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沥娅想要凤翔郡,当然不是为了坐在这里当个天长日久的傀儡的。双方的利益。以后肯定会有分歧。不过现在,他们还是一致的。 千郡要帮沥娅打下全部凤翔郡,曼殊偏偏不让他们打下整个凤翔郡。这说起来像绕口令,不过这是一场硬战,却确定无疑了。千郡如果只是稍微帮帮忙,主要使用旧凤翔的军队的话,恐怕打不下苏柯和姜璇他们。更何况旧疄品郡还有个碎琴山寨出身的姜良要作后援呢!千郡要帮沥娅,就要打得狠、打得快,而且用的不能是他们自己的军队。这可怎么办? 行文至此,要拓开一笔,说起一座酒楼,端的是雕梁画栋、酒肉升平,却有一个灵修者倚窗而坐,满面警惕。因为他正在等他的敌人。 他是卖伞的。他等的敌人也是卖伞的。他的店名里有个“子”字、他敌人的店名里有个“驽”字。子伞铺和驽伞铺,商战打得不可开交。按灵州的惯例,商战往往就会演化为真正的战争,非血肉横飞、生离死别,不能收场。 子伞铺主估估时间,驽伞铺主应该要出手了,而且很可能是直奔他而来。当然也有可能,在那之前,驽伞铺主先被他做掉了!毕竟他也不是吃素的嘛!他现在坐在酒楼上,就是等消息回来。 他希望是好消息回来了,驽伞铺主的人头被装在盒子里给他送过来。然而也有可能,是他带的壮士们被打得横七竖八:人家不但没死,而且报仇来了! 他吃了一口八宝鸭子。 噪声顿起。 他很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他带的壮士们被打得横七竖八。人家找上门来了!还能是谁?肯定是老冤家,驽伞铺子呗!看来人家真的没有被整死,倒是被激怒了!子伞铺主很怨念:派出去的人真没用啊!早知道,他不惜多花点钱,应该找个更能干的打手!哪怕是传说中的雇佣兵…… 楼上该跑的围观群众都已经跑了。没人愿意在这里被波及当炮灰。而子伞铺主带的保镖壮士发出的哀嚎是惊天动地的,子伞铺主本来想逃,譬如说撞破屋顶逃跑……一个方向没掌握对,眼看要撞在墙上,而且角度不漂亮,说不定要撞破脸的,那就太丢脸了!他心一横,索性双脚蹬墙,从窗子斜掠出去,大喊:“凶徒休得猖狂!让我来会会你!” 这叫放话。一般来说,其凶残程度跟出手的程度不成正比。譬如说现在,子伞铺主一边这样放着话,一边是准备从旁边屋檐上一溜烟的逃跑的…… 他想好了,这样比撞破屋顶逃跑来得好!首先嘛,没有撞破任何地方,看起来比较优雅;其次嘛,没有撞破任何地方,以后就不需要赔偿;再次嘛,一边放话一边跑。似乎不是逃跑、而是去追击似的。以后有人问起,子伞铺主可以说自己是看到那个方向有敌人,所以才追过去的。 他如意算盘正打得这么夸夸响,却有一股灵力把他往地上拉。他知道坏了,一个空翻,并没有真的脚踏实地,两枝精铁长矛。已经直接朝他捅来。 对方似乎跟子伞铺主完全是两个风格的。不讲谋略、不讲脸面,只管捅了再说!捅死一个够本,捅死两个赚一双。 但是与他风格上的勇猛相反。他招式却是相当细腻的,双矛不是同时发出,而是一先一后,劈脸而至。使人感到若右手的前一不中,左手的后一的杀着将更为凌厉。 子伞铺主也怒了:特么我保存实力你真当我傻逼啊?你真当我这铺主是当假的啊?我是知道自己有多珍贵所以不愿意跟你们亲自打好吗?是不愿意!而不是—— 呃没时间废话了。该打还是得打了再说。 子伞铺主也抽出兵刃。是地趟刀。在灵庙里经过神圣的开刃祝福的。其实灵庙的祝福真的有灵有不灵。但他这刀的祝福算是灵的。 便见刀光一闪。子伞铺主的刀已破入双矛里。劈在前一矛的头上,发出了激昂的一声清响。持矛者手不由不一颤,后到的那一矛也就慢了点,子伞铺主连忙去封后一矛。谁知那一矛后发先至!要不是子伞铺主有法宝帮忙挡了一挡。他此刻已经中矛了。 旁观者“谁胜谁败”的赌局,也就演变为“子伞铺主第几招会落败。” “当!”地趟刀落地。 子伞铺主只挡了九矛。 长矛穿过他的脖颈,把他钉在墙上。血箭飞射。杀人者迅速收矛。把他的脑袋也收回来,纳进怀中。立刻走了。 这个子伞铺主的无头尸体兀立原地,沐着夕阳。 忽然长街上又起声音,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扑来:“兀那子家败类,竟敢买凶袭击我!我大难不死,叫你偿命!你来……呃?”也看见了血迹和尸身。 “出了什么事?”实在忍不住问。 “你不是驽伞铺主嘛?”旁人也忍不住问他。 “当然我是!”驽伞铺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来干什么?”旁边的人也是一脸懵逼。 “啊我来……”驽伞铺主忽然觉得这画风不对啊!怎么他要一五一十交代“我是来砍了这婊砸养的因为他怎么怎么该死你们父老乡亲评评理……”特么他就不是来评理的啊!他本来应该是带一群小弟直接冲过来二话不说该砍的砍该杀的杀的节奏啊!这特么……哪哪都不对嘛! 他很想发飙。不过子伞铺主无头尸体还杵在那里,让他发不出飙来。最后他还是跟父老乡亲交换了情报:他的确是没被子伞铺主搞死,冲过来报仇的。然后呢,子伞铺主也的确是刚刚被人搞死,人家都以为是驽伞铺主干的…… 所以,不是他干的吗? 驽伞铺主这才想起来:哎哟对啊!应该号称是他自己干的才对吧?这样可以增加他的威望嘛!可惜晚了,他前面表现得太懵逼了,把底儿都透了,这个功劳也就抢不到自己的头上了。 所有人都在想:到底是谁干的呢?那个使矛者是谁呢? 那个使矛者翻越几座高山大海……哦没有几座海给他翻,就是河湖什么的……他找到了组织。 一个穿黑袍的蒙面人,就代表了组织。 使矛者把子伞铺主的人头奉上,这个黑袍蒙面的组织代表验明正身——哦正头——无误,点头认可,弹了些药粉在上头,那人头就缩成了枣子大。他把这缩小了的人头再赐回给使矛者。那使矛者感激涕零的吞了下去,一时之间仿佛全身有金光闪闪的加成出现。黑袍蒙面的组织代表在旁边祝贺他:升级啦!现在是准见习生啦!有资格进入圣殿啦! 话才说到这里,忽然之间地底有难以觉察的震动传来,一根小芽探了个头,吐了个花苞。他们伸出手。它在他们手上开了朵花,瞬间就萎了,光把花留在他们手上。 他们抬起头:圣殿召唤了。 而传说中的惊天动地高级灵修者干将门前,有人在凝驻。 一般来说,干将这种级别的灵修者,不进州府,至少也要混个王者当当的。 不当王的话,肯定是因为性子疏淡,喜欢云游什么的,不喜欢当王。 这种人,哪里能随便被人堵门口?有没有门还说不定呢! 干将也不过偶尔住了一下普通人能住的地方,就被人堵住了。 说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其实门口也不简单,绝对不是普通人上得来的,峭壁很陡,只有一根枯藤能够立足。这个堵门的就站在这根枯藤上,已经两三天了,居然没摔下去,连抖都不带抖的,看来信心满满,一定要干将答应出来跟他切磋,他才满足。 “门”里终于有人出来了。 堵门者一喜。 旋即脸色又垮下去:“你不是干将。” “不错。”应门者道。 “然则你是他的弟子?”堵门者在他身上嗅到了类似干将的灵息。 “不是,我没这个资格。”应门者道,“只是他老人家赏脸,让我有荣幸替他奔走而已。” “哦。”堵门者点头,“能让他老人家允许出来应战,你也有点道行。” “不敢不敢。惭愧惭愧。” “然则阁下怎么称呼?” “我此时是他老人家的应门走狗。你就叫我干走狗好了。”应门者道。 堵门者脸色变了变,仰天长笑道:“好!既蒙干前辈不弃,肯出一只狗来应战,就让我们会一会!”(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 堵门者扬起方天画戟,正准备出招,干走狗却先出手了。 如果是干将,自恃身份,只能让堵门搦战的先出手。但干走狗自称只是一只狗而已,先出手却不要紧。你说哪个打上人家门的,能抱怨人家的狗冲出来就咬、没让你先举起打狗棍呢? 一股浪潮般的杀气,以干走狗为核心,向堵门者以及堵门者身后的两个后援推去! 这堵门的也够阴险的,暗里还埋伏了两个帮手! 他只好后退,并且一边给自己辩解:“我们三兄弟,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打架都是一起出手,大家都知道的!” 他不说,干将怎么知道?干走狗又怎么知道?若不是干走狗嗅觉灵敏,发现他们有三个人,那他在前面吸引干走狗的火力,他的两个兄弟从旁边偷袭,干走狗岂不是要吃亏大了? 现在中间兄弟一边从容自若的给自己不要脸的辩解,其实只是表面现象,他一边已经把功力提至极限,把方天画戟灌足了灵力,估计干走狗最讨厌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是以他为目标。 而他的两个兄弟瞬间换位,想让干走狗摸不清楚他们的走位。左兄弟动作幅度稍大一些,吸引干走狗的注意力。右兄弟游走得像道影子,忽然把一道地震波拍过去,想在干走狗招式大盛前煞其锐气。 干走狗脸容一冷,轻哼一声。两手拍出,不分先后拍向左兄弟和右兄弟。 “霍!霍!”那两兄弟齐齐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晃。退后了小半步。干走狗毫不放松,再哼一声,双手幻起满天爪影,虚虚实实往两人抓去。 就在这时风声传来。中间兄弟止了退势,往前扑进,十指如棍,直击向干走狗。而左右兄弟也迅速变幻走势。刚好弥补了中间兄弟背后每一个破绽空隙,发挥最大的力量。 干走狗身形快成影子,脱出中间兄弟的攻势。并抓向右兄弟。 右兄弟忽然面对干走狗的锋芒所指,仍临危不乱,大喝一声,灵器使出。取的不是干罗的手。而是干罗的前额,竟是同归于尽的硬拚硬。左兄弟和中间兄弟则改走阴柔纤巧的路线,中间兄弟方天画戟舞得跟一朵花一样,配合了左兄弟的指法,严密封死干走狗的所有进路。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 干走狗喝一声“好!”,身形毫不停滞,以令人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闪了几闪,切进左右两个兄弟的中间处。左右中指向两侧同时弹出,正中两兄弟。 中间兄弟连忙再次扬起方天画戟。“叮!”“叮!”他的方天画戟似乎是砍中了干走狗,谁知反而被弹得往上跳去。左兄弟的手指则被砍断!惨嚎声惊天动地。 中间兄弟和右兄弟的面色也惨变,联手把功力再催上一层楼,化去干走狗的攻势待要回攻。 “锵!”干走狗以最惊人的高速射向两个兄弟变招间无可避免出现的间隙,灵气如铺天盖地巨浪般往两人拍击而去。 右兄弟暗叫不好。中间兄弟眼前一黑。“锵锵!”这两个兄弟闷嚷一声,触电般往外飘跌还是右兄弟稍微能干一点,使出了逃命的大绝招,往干走狗身前硬撞去。 此招大奇。干走狗明显占上风,而且不愿容情。右兄弟逃跑才是正理,但却毫无理由和干走狗夺命灵气硬碰。 “霍!”右兄弟像羽毛般飘起,往外退去。劲气相交时,他的劲气竟奇迹地由阳刚化作阴柔,反撞往他,像风送落叶般将他送走,用力之妙,令人大感折服,似乎干走狗一时间也莫奈他何,只能看着他走了。但又有一个人抢出,如鸟儿般灵巧,一下子就叼了他的头去! “你有兄弟,我也有兄弟的。”干走狗淡淡道。 于是干走狗和他的飞鸟兄弟,就把剩下的中间兄弟、左兄弟的头也取下了,弹上白色药粉,缩成枣子大小,吞吃了。然后他们进洞,见一个人。 那个人就好像受伤的老虎,威仪还在,但是爪子废了。 这个人是干将。他不久前走火入魔,下半身已经废了,只好雇人来帮他干掉不识相的上门搦战者。他相信地州特有的佣兵会,不会让他失望。 干走狗和飞鸟领取了说好的报酬,走出洞来,忽然感受到难以察觉的地底震动,并且接了一朵花。 “圣殿召唤了。”他们道。 紧急召唤,需要紧急集合。 地州各处、甚至他处出差的正式佣兵,都被叫回了佣兵的圣堂。 那是一座山。 山上有路。 山路并不宽、也并不长,约略走几个弯,就见到了尽头。 但是没有几个人能到这个尽头。 并没有什么人听说过这个地方、要特意来走这条山路。如果有谁无意中走到这条山路上,走着走着也就觉得索然无味,自己就无聊的退回去了。 这条山路简直有“大家退避吧”的自带加成功效。 但是如果你走到了山路的尽头呢? 你就会见到一进木屋,一弯木廊,开敞堂前以一架本色木屏风落地掩住,屏前一个老人在抚琴。 白发萧疏,用一枚竹簪结定,脸上尽是皱纹,青色粗布禅衣上还有斑斑的泥土的痕迹。 那么粗糙,可是那么自然,那么轻松写意。好像是从天地间生长出来的,从容悠游于天地间,风从云随,不为外物所御,而物尽在意中。你简直想侧耳听一听他的琴音—— 可是听不见。 他的琴上没有弦。 没有弦的琴,叫作“素琴”。 抚素琴。听的是心音。 今日有雪。雪片由风所吹下,落在他的衣襟上、甚至穿过瓦缝落进那木屋。可是这对老人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手抚的弦,就是千里万里外开出的花。 应和着那花声的呼唤。无数佣兵回来了。 他们有的一步一步走回来、有的插上翅膀飞回来、有的在地底下钻回来。那走回来的也并不比飞回来的慢,那借了他州灵器飞回来的也并不被钻地的看不起,那施展正宗灵术钻地回来的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脏。 总之大家都汇聚在圣堂里。 圣堂就是那瓦缝都空破了的木屋,就那么手掌都合得拢似的一点点大。 可是你进了圣堂,就会发现里面一点都不小。好像排进千军万马,都不会拥挤。 这么多雇佣兵聚集在这里,一人挥挥胳臂都像一片树林了。每人挥挥拳头就是一场群殴了。但是绝对没有人可以打架。这个地方,是绝对不允许使用灵力、乃至作出各种暴力行为的地方。 这种规定的理由当然是为了大家圣洁心灵、保持尊敬。但是也有说法是为了怕大家在这里打起来毁了圣殿,再造一个太费钱了。还有说法是。为了避免大家听到任务不满意,把领导给揍了。 领导就是那个抚素琴的老头,据说。其实没有佣兵见过真正的领导。每次传达指令的都是那个老头。别看这老头似乎很瘦弱,真正的身手深不可测。真的要当个领导也是够格的。但大家都觉得这样传令、聚集佣兵、跟佣兵们解释什么的任务。实在是太辛苦了。真正的领导不会做这么多辛苦繁琐的事吧?所以这个老头果然就只是领导身边的总理大臣而已吧? 不管怎么说,任务再次下达了。 凡是在圣堂下达的任务,都是很重要的任务,需要集团作战。 这次圣堂汇聚了一共六十个雇佣兵。 六十个,就可以完成集团战任务了。 能进圣堂的,都是得到承认的雇佣兵,俗称“兵头”,或者准兵头。每一个可以管辖好几百个杂兵。 这次千郡在雇佣兵这里雇了六十个团,共六万人。再加上他们自己搜罗的一些炮灰,凑了十多万人,向新凤翔地区发动了重点进攻,采取集团滚进战术,从东凤、中风、右凤整条战线发动攻击,要把疄品地区的姜良和新凤翔地区的苏柯、姜璇切断联系。这样把苏柯、姜璇吃掉。 姜良猝不及防间,被打得退了一步。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向曼殊声称他是在“后退一步,诱敌深入”,立刻又想起来那边被围困的是他的女儿女婿。他能有几个女儿?还是不要那么无耻找借口了,不如直接承认失败,向曼殊求援好了。 曼殊把阿石等人派到战场支援。阿石建议不如把这次失败,做成真正的诱敌深入。 果然,佣兵团觉得胜利唾手可得,其精锐中师脱离了旁边的队伍,向苏柯与姜璇发动猛攻。 苏柯与姜璇危如悬卵,但是阿石在这时候加入了战斗,于是中师久攻不下。其他佣兵团也向这里集结。这时候,沙漠鬣狗又出现了!咦,沙漠鬣狗们怎么都妖化了? 其实是曼殊的妖魔兵团,打出了沙漠鬣狗的旗号。 战争打得异常酷烈。曼殊这边仍然胜券在握,只不过会是惨烈的胜利罢了。她的制胜信心并不在所有妖魔部队上,而在于瓶子里还有糊口儿跟大蛇口呢!实在不行,就把瓶子打破,让糊口儿死,把大蛇口放出来吃人!大不了最后再在地底挖个洞,把大蛇口重新封进去。但她不想损失糊口儿,只能先等着看看再说。 恰在这时候,佣兵团忽然退却了。 理论上来说,他们是败退。他们拿了雇主的钱、效忠雇主的任务,但到底没有必要为雇主打死到最后一个人的。事不可为时,他们可以失败,这样一来也就是尾款不拿而已。他们在战场上已经丢下不少尸体了,很可以证明他们尽过力了。 但是曼殊知道,他们死的主要是杂鱼,真正的兵头并没有死伤多少。他们仍有实力继续战斗下去。甚至,如果他们投入新的兵力去围魏救赵、打姜良。那说不定必须退却的就变成曼殊这边了。 可是佣兵团主动撤退了,这令曼殊很诧异。他们等于主动叫了弃权,把新凤翔地区仍然留给了曼殊。 在退却的途中。他们烧杀掳掠了很多。这给曼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曼殊需要补充新的血液。 苏柯检点损失时,也很生气。他的鼻子本来就像他堂姐苏姜,是倔强的向上翘起的,现在就更翘了,呼哧呼哧朝上喷气。 他向曼殊谏言:其他粮草的补充也还罢了。重要是多找点妖魔扩充妖魔军队! 他见识了妖魔的战斗力,觉得这是太必要的。 至于妖魔是禁忌的力量么……像曼殊这样,打着别人的旗号出妖魔。打完了之后丢下一些带妖气的残尸破肢,号称妖魔也全都被打死了。这也是个办法啊! 这样说起来,各地时不时有灵修者跟妖魔的殊死搏斗。最后当然都打死了妖魔,据说。谁知道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啊!说不定就有曼殊这种故意自己放出妖魔的“殊死搏斗”啊。 苏柯想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扩充妖魔军队有个问题啊:你征人类的兵可以发个征兵令、大批大批的征,但是对于妖魔不容易这样啊。妖魔本来就是稀缺的、隐藏的品种啊。不能像收割联爝草那样整片整片的收啊!野生的妖魔几乎都是单个的个体。这样一个一个的收起来太慢了,何况也不是每个妖魔都能被收的。 这样也没办法,也只好一个一个的收起来再说。 曼殊也知道这是个繁重的工作,需要牵涉到她大量的精力,虽然有晨風帮她,还是很重的。她下定决心,脱离了悉家。 毕竟她的主要任务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带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悉家人奔小康。她把悉家带进州府会议(旁听)了,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她把悉琦的身体还给本主儿。 悉琦的反应是莫名、太莫名了!想像一下她痛骂曼殊这个无耻妖魔有多久啊!人家一直不理不睬的、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忽然一下子,真的是扔嘣一下子。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把身体丢还给她了,叫她自由自主了。悉琦发现整个局面已经被曼殊带到了人家难以掌控的高度了啦!叫悉琦怎么办呢?难免手忙脚乱力不从心啊!可能只是暂时的,也许再给她一点时间就好了。但是悉家上下都已经被曼殊养刁了胃口了,都已经习惯被不停的撞见新惊喜了。现在不但长老对真正的悉琦能力颇有微词。连一直暗恋、明恋、各种恋悉琦的悉春尧都觉得:“咦,大小姐最近身体不好吗?”悉实香更是说得露骨:“我们家主不如以前了吧!” 悉琦被搞得焦头烂额、了无生趣,恨不能把曼殊请回来主持大局。唉!被绑架真是可以上瘾的!被人操纵过,万一那人操纵得还可以,你自己要自由就会比较辛苦,会觉得:咦,还是被绑架的日子比较舒服哦?甚至哭着喊着想请绑匪回来继续控制。 反正曼殊是不回来了。她对绑架没那么感兴趣。利用悉琦的身体是不得以而为之。现在水灵州的奇兵会她已经大概了解了。她对其他州的妖魔生存情况更感兴趣了。 很快她又锁定了一个新的妖精。 这个妖精倒是那个破落公子发掘出来的。就是那个椰枣园被灵庙占了不还的破落公子。岭甫作主把园子还给了他。他衣食无忧了。后来曼殊跟佣兵团打起来,他避战火,逃到旧凤翔郡的边境去,寄宿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园子里。 那大户人家是真大,有好多园子,其中一个反正没人住了,遇到合适的客户就租出去。听说那大户人家有个漂亮女儿,叫作牡丹。破落公子挺想见见的……哦,他现在已经不是破落公子了。他有名有姓、也有行资。他姓邱,号钧怀。 邱钧怀在牡家废园借住,总是想见牡丹小姐,总是没见着,越是没见着就越想见。大概是情怀感动了上天。有一天他在林子里踱步,看到林花开得好看,就折在手里看,一时又想起牡丹小姐,不觉出了神。忽然眼前一花,见到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有一双鲜活的眼睛,和两片鲜丽的嘴唇。这嘴唇在月色里徐徐张开,就如张开了一朵花,于是不知道什么东西飞了起来——真的,邱钧怀不知道,究竟是他离开大地飞了起来,还是大地离开我飞了起来。 他要定一定才能回过神来:女子对邱钧怀说了一句话,说的是:“先生。你这竟是在赏花呢,还是在摧花?” 她的声音是一溪活水,她的眼波也是活的。带笑带嘲,欲喜还嗔。 邱钧怀这才反应过来,他快把手里的花给揉坏了。 “呵……我是要折花而赏。”邱钧怀狼狈道。 “先生又不是粗人,心下欢喜。就要折它在手里?怎不先问问这花愿不愿意呢?”她卟的一口笑出来。这一笑,曼天花飞。 “先生怎的不说话了?”她睫毛那么一扑,糟糕他心跳的速度。 这是不合适的,这个女子。她说话的方式,她看人的样子……统共都是不合适的! 但是——真是美啊。 耳后一缕青丝脱落下来,弯过锁骨伏在胸前。碧青的袖口窄窄,衬着鲜红蔻丹,益显出那十根水葱样指尖。********。 真是美啊,她纤细的锁骨……她鲜美的胸脯。 邱钧怀不是一个君子。 但他还有理智。问这女子一声:“姑娘是谁?” 总觉得废园里忽然出现一个美女、还对他投怀送抱,是有点奇怪的。他理智尚存。 这女子噗哧一笑:“先生****念我名字,还问我是谁?” 邱钧怀大喜过望:“牡丹小姐?” “正是。”这女子含羞带怯道,“妾身在墙边游玩,听到谁叫妾身名字呢!居然还****念,念得妾身耳根都烫了。” 邱钧怀喜道:“小生****念,姑娘怎么能听见呢?是****来听么?你也****来望我么?” 这女子“嘤咛”一声,不回答,拧身要逃,着邱钧怀一把抓住:“你耳根烫么?着小生探一探可好?” 这叫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女子本来要逃的,不知怎么就跌在了邱钧怀的怀里,看她腿都软了。 邱钧怀搂着这女子一起回房间。房门口的对联是这样写的:怀雨袖风许你枰上棋敲,抚云抱月着我花间醉倒 一半是床帷中的写照、一半是他们后来生活的写照。 他们在废园中过了一段给神仙都不换的日子。 后来邱钧怀忽然听说,牡丹小姐要订婚了。 他是在外面行走时,忽然听见这话的。听得他腿都软了,咬着牙回去,居然那女子还没事人一样倚门等他,看他神气不好,便问:“呀!你怎么了?” 她居然还有脸问他! 邱钧怀一把捽着她,把她丢到里头,都不用费心丢到床上了,就按在地上,粗暴的把她衣裙撕开。她很惊讶,还有点欢喜:“你怎么……哎哟!” 他在她胸前拍了一巴掌。雪丘绽起红晕。巴掌连着扇,夕阳的血色在雪丘上漫开来。 他的两条腿刚才吓软了,现在压着她,当中那条腿可不软。他冲撞得像是生死之搏,嘴里骂着“贱人”什么的。女子唉哟哎唷的抗议、叫痛,越来越不能抑制得直着脖子叫得大声,最后连他也叫起来了。然后两人才安静了。她跟融软了的雪一样依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能问:“到底是怎么了?”声音比平常又低又哑。 他又骂了一声“贱人”,也骂不高声。声音也哑。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怎么也这么****呢?跟她的一样。他们自己的声音把他又搞得激动起来了。他的手陷在一团柔软里。这柔软把他搞得又硬起来了。 她看着他,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跟她下面一样。他把她翻过来,想让她自己看看她下面水浸的鲜红花瓣:“贱人你看看!” 说着就又进去了,呼哧呼哧又动起来了:“你看看你那(哔哔)里插的是啥。” 女子媚语如丝:“插的是,哎哟!是,啊啊!是爷的(哔哔)!” “知道,你还。还不知道,你的,(哔哔)。是谁的!”他拉着她花香玉媚的两条腿,拉着风箱样呼哧呼哧问。 她吟了一句诗。她道:“春潮带雨晚来急,上有黄鹂深树鸣。还问谁是主春人?” 他听得笑了。真是的。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了。 他把她放正了,股叠股、脸对脸,两团柔软压在两个人躯体当中。他动作放缓了,一边放缓一边问:那你还跟人家订婚? 她明显僵了僵,一时没有回答。邱钧怀生起气来。把她按倒在地,动作又粗暴了。她又哎呀叫起来,并不是完全因为疼。 最后她总算跟他解释了。家里人要订婚,她也没办法。她也是刚刚才听说的。但她并不是无情无义。她愿意跟他私奔。真的!约个时间,她偷点家里的细软出来,两个人就一起跑吧! 邱钧怀终于高兴了。高兴起来之后的他。就后悔刚才太粗暴了。他温柔一点补偿她。补偿啊补偿着。她就道:“你还是粗暴一点吧。” 他笑了:“我太温柔了?” “太!温柔了。”她道。 他从善如流。 这次粗暴完之后他蒙头睡了很久,醒来一看约定的私奔时间也快到了。他出来,正好看到牡丹小姐。她倒是提前来了!就是穿着很飘逸,也没奔行囊。他上前问:你私奔的细软是藏在随身背包里了? 她却好像不认识他似的,而且叫起来:有贼! 那一团混乱。好一会儿,邱钧怀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最后,他似乎知道了:有妖魔。 牡家出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牡丹小姐。其中一个必是妖魔! 牡老爷也晕了,请能人来整治。 曼殊想:幸亏我跑得快! 如果被别人拔到头筹。说不定那妖魔变的牡丹就得死!她已经失去一个江离了,不想再失去一个。 曼殊装作很高士的样子。问牡老爷:那末你是想分出谁是真牡丹?可惜我分不出来,怎么办? 嗯!真牡丹身上也被染上了很浓的妖气!曼殊觉得假牡丹太聪明了。她喜欢招一个聪明的新兵。 这个时候,牡老爷神助功。他说,分不出真假牡丹,那就全杀掉好了!他大义灭亲! 结果邱钧怀吓死了。他说他分得出真假牡丹了。他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抱走一个。至少保住另一个。那么他心上人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生还率。至于被他辨认为假牡丹的,如果要死的话……他哭着说他陪着死还不行吗? 于是有一个牡丹哭起来了。 曼殊胸有成竹的道,哭的是假的小姐,却是邱钧怀的真的心上人。她作为卫道士的嘴脸,把假牡丹给收了。邱钧怀哭个发晕章第十一,也“殉”了。其实就是被曼殊一起收了。曼殊征得这对有情人的同意,把邱钧怀也妖魔化了。 这个时候,有信送到苏柯那里,举报一个妖魔的线索,邀请曼殊一起去看。 却是一个山庄要选庄主。那是一个很大的山庄!因为庄子太骄傲,这才没有升城。他们宁肯始终保持庄子的本色。其实庄子里聚集了很多能人。结果,就出事了,可能涉及妖魔。 曼殊当然愿意去看看妖魔,不过这个举报信本身可能有问题,说不定是陷阱呢?她跟晨風商量了一下,打算乔装打扮前往。 首先,他们要作一下这个仗剑山庄的功课。 仗剑山庄在地州,地理位置很紧要, 这个江湖里有很多山庄,你知道。 也许本来是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刀光血影里打出了自己的一角江山,手里宽裕了,不想再刀头舔血,就置份家业,儿孙绕膝的定下来,那宅子不能取个小家气的名字,就挂个匾呼作山庄。 也许本来是殷实的公子王孙、商旅员外,从白道不知怎么就混到了****,也混下来了,家宅不好意思再叫什么什么府,也就干脆叫作山庄。 无论如何,山庄的主人或者主人的祖辈,总是巧取豪夺杀人放火的干得不错,才戴得上庄主这个头衔的。 可是,一旦成为庄主,他们就不想被别人巧取豪夺杀人放火了。 ——不但庄主。那些堡主、寨主、帮主、掌门,多多少少都有点这样的想法。 所以有一天,这些人就坐在一起。成立了一个仗剑山庄,选出他们中的几个人作庄主。 这仗剑山庄的庄主,就是这个江湖道义的主持,仗剑行侠、定份止争。 渐渐的,江湖中一切大小事务、红白喜事,若是没有仗剑山庄庄主到场主持,简直就栽份子、就办不下去了。 这样一来。当老庄主们有的驾鹤仙逝、有的退隐山林后,江湖人就感到了非常的不方便。 因此他们制定了一套选举新庄主的规矩,以便随时都有可靠的人可以仰仗。 当一个江湖朋友自荐或者被人提名为庄主候选人时。现任庄主们考查他的资格后、会为他在仗剑山庄楼面办一次豪宴。如果宴会结束时,赴宴的江湖朋友没有提出任何可以被现任庄主接受的反对理由,这位候选人便可以入住仗剑山庄,和现任庄主们共同处理江湖中大小事务。度过他的半年学徒期。学徒期满。如果他证明了自己胜任,便荣升为正式的庄主。 你一定要记住:因为江湖事务太过繁杂,所以庄主是有很多位的;而且为了避免出现实质的霸主,所以并没有总庄主。 当庄主们的意见不一致时,多数人同意的意见会胜出。 几乎所有江湖人对这个制度都很满意,这期间他们也经历了一些纷争和阴谋,但仗剑山庄都带他们平安渡过了。 不过,有些事件还是相当危险、相当诡异。甚至简直是毁灭性的。 以下就是其中一桩: 春新回大地。 仗剑山庄。 主楼。 好风轻吹,有客自四方来。樽有酒,花满楼。 这是一次豪宴,豪宴的意思一般是说由某个冤大头掏点腰包,以便一干闲杂人等有机会聚在一起嚼嚼主人的舌根子。 通常,宴会的规模越豪华,主人的八卦就会被嚼得越不堪。很多人用的还是黑话,翻译成现代文的话,是这样的: 有闲人甲道:“水心珠?这妞什么来头?也敢竞争庄主的位子?” 闲人乙道:“呵呵……俺不管……俺只要有酒吃,选她就选她。她啥时不请酒了,俺再去选别人……” 闲人丙:“你们想知道吗?你们不知道吗?你们真的不知道吗?附耳过来,我只跟你说,别告诉别人啊,那个mm,跟那个谁谁谁……其实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明白了吧……” 闲人甲:“啊!哪怪她敢在主楼开宴!” 闲人乙:“不对啊大哥,听说投名贴竞聘庄主的人都有资格在主楼检验人气的。” 闲人甲:“……” 闲人乙:“所以啊大哥,你也可以作楼主啊,我们捧你的场,大哥!” 闲人甲:“……” “他敢吗?”一个冷冷的声音。 “谁?” 他们转身,看见了一个人,苍白、平静,衣冠如雪人如玉,瘦削的手指抚过冰雪的剑鞘:“他不敢,你们都不敢。你们敢作什么?只敢躲在一边,往敢作事的人事上泼污水,把人泼得越脏,你们心里就越平衡了?滚!一干臭虫,不配立在我的冰剑之前!” 诸闲人鼠躯一震:“你是谁?” 他冷冷闭紧薄薄的双唇,身后闪出一个人 圆圆双鬟,圆圆笑涡,橘黄春衫外又套着件莓子红的小袄子,她甜甜向前福了一福道:“鄙主人也不是谁,名讳也不过无忌二字,食邑魏,衔封无忌,人或称魏公子无忌。” “魏公子无忌!”诸闲人互望一眼,左脚点右脚背,右脚点左脚背,闪人! 小姑娘吐吐舌头,缩回她主人身后。 魏无忌只冷冷立在那里。 门口起了一阵喧哗,诸宾客让出一条路,进来两个人。 前面一个,长裙曳地,端丽沉婉,眼底闪着热诚的火光。 后面一个,青衣玉带,端正沉静,脸上有着肃穆的神色。 水心珠和方十三! “美若天珠”水心珠和现任庄主之一的方十三! 所以众人哗然,因为有他陪着她进来。就代表着领导层对她的认可,就代表着她争取的位子基本上已经坐稳了! 仗剑山庄,江湖的中心、武林的圣地有了一位新的主人。 她温和的目光微笑着扫过所有人。轻轻拍一记手: “诸位,方庄主有话说。” 众人这才注意到方十三过于凝重的脸色,不由得屏息静气,听他缓缓开口道…… “诸位,檀老庄主有消息——” “檀老庄主?” “檀老庄主……” “檀老庄主!” 早就云游四方、行踪不明的“万古云宵一羽毛”檀羽毛檀老庄主要现身了? “不,老庄主托了一个信使捎口信给我们。” “什么口信?” “不清楚。要等信使现身我们才知道。” “这位信使是谁呢?” “鬼火。” “鬼火?” “这个人……在天涯仗剑也有数年了,没听说过?” “没有。” “唉。性格决定命运,谁叫此人最怕纠缠,不但掐起架来滑不留手。平时也就像一条隐居的泥鳅……” “天涯隐居的泥鳅,根本就比水面上的鱼多。这人又有什么特别的?” “这人很骄傲。” “骄傲?” “只要答应了的事,鬼火是一定会作,无论如何都要作到的。” 众人就不说话了。 这样的品质。岂不正是作信使的最好人选? 何况。听说它跟妖魔都有交情!真是天上地下的所有消息,都可以问鬼火。 说到鬼火,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声怪笑,并且有两粒绿荧荧的火光一闪一闪: “方庄主过奖了。” 鬼火?鬼火终于出现了。他带来的口信是什么? 窗外浓如墨色的夜色里探出了一只手指,红肿的、指甲剪得很秃、指尖有咬过的痕迹。 这只手指栖身在窗台上,从这个人缓缓点向那个人,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白衣胜雪。人如玉。 鬼火冷漠的声音低低呢喃道: “你……会死。” 橘黄春衫的小姑娘“蹬”倒退一步,魏无忌仍只冷冷立在那里。旁人纷纷大惊道:“你说魏公子会死?” “不……止。还有……” “还有谁?” 手指又开始缓缓移动,从这个人移向那个人,总停不下来。凡被扫到的,脸色不由得就青白了。 手指还在那里犹疑:“还有……还有你……啊!” 一声好似来自地狱的惨叫,众人的血脉一时都凝结了。 手指像被火烫着一样跌回去,夜色里燃起一蓬绿得扎眼的火焰。 等众人或跳或飞或跑或跌的冲到外面,惨绿火焰里那个疯狂扭动的黑色身影“嘭”的爆成了满天火星。 当这满天火星渐渐熄灭成灰色的碎屑,终于一片片缓缓飘落时,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良久,水心珠温和的转身向众人: “这真是个坏消息,是不是?” 曼殊跟晨風,也被这个消息吸引来。他们乔装打扮,不知面前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早春的阳光在树叶间细细筛下来,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的身上只有黑白二色,她身上的影子也只有黑白二色。 影子是破碎的,她这个人好像也是破碎的。 她手中有一块美丽的白玉,这块白玉是完整的。 而她正在削它。 她使用的是她的剑,这把剑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这是把很秀气的剑,但再秀气,毕竟也有两尺长、三寸宽。 她使用这把剑,灵活得就像厨师在用一把小小的剔骨刀。 剑飞飞落落,白玉的形状渐渐改了,现出一个模糊的面容来,是谁的面容? 白玉的碎屑飞飞落落,她的面容也渐渐改了,蒙上了一层白玉的灰,模糊了、模糊了她唇边一个破碎的笑。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年轻、英挺、有一双帅气的眉毛——他自己大约也知道这个,所以很喜欢扬眉毛。 他扬眉道:“魏无忌呢?” 削白玉的女孩子没有抬头,淡淡道:“刚刚打倒了前门侍卫的人是你吗?” “是我。”他笑了。这是很光荣的。 “你要和我哥哥比剑?” “你是他妹妹?那么你是仗剑山庄的碎儿?”他扬眉笑,“我叫向予,外号向先生,我想跟魏公子比剑,你知不知道我的志向?我……” “想见哥哥的,要先过我这关。” “什么?可是我……” 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当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时,他就碎了。 她的目光只能碎了他的心,她的剑却碎了他的人。 他碎了的时候,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句: “可是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碎儿也不在乎他没说完什么,这整个江湖,她目前能在乎的人不过一个。 她回过头去,惊喜的叫: “小蒙儿?” 小蒙儿来了,她在乎的那个人也就要来了 这个世上,她能关心的人已只剩他而已。 至于我们呢?我们只能确定,向予不是晨風假扮的。因为他死了。 碎儿问小蒙儿:“小蒙儿,公子回来了吗?” “是啊,”圆圆笑涡一闪,橘黄春衫的小蒙儿点点头,忽看见地上那一堆新制造的“垃圾”,骇笑道,“小姐,你杀人的方式还是这么破坏环境啊?” “喔……”碎儿脸一红,细细手指紧张的捉着衣襟,小小声问,“怎么办?公子爱干净,不要让他看见才好……我……” “没事,公子在青衣小榭呢,小姐去罢?这里……蒙儿叫花匠来整理好了。” “嗯。”碎儿羞涩的一笑,云一样盈盈飘走,甚至没有再看那堆她制造出来的“东西”一眼。 小蒙儿也没有多看它一眼。 没有人关心啊……没有人想知道:这堆血肉皮骨,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向予,他喜欢人字叫他先生,有一双帅气的眉毛,很希望在闯出一个名头之后能成为新概念诗坛大赛的特邀评委,他从小的希望是天下无贼,最后爱过的人叫作碎儿。 他是鬼火带来坏消息之后,江湖上死掉的第一个人,没有人会忘了他,因为人们根本就不会知道他。 不会知道:为什么明年,这里有一丛桃花开得会特别娇艳。 可是曼殊跟晨風却仍然来了。(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 (因为上一章被屏蔽了,所以只好把有问题的内容删干净了再发一次) 堵门者扬起方天画戟,正准备出招,干走狗却先出手了。 如果是干将,自恃身份,只能让堵门搦战的先出手。但干走狗自称只是一只狗而已,先出手却不要紧。你说哪个打上人家门的,能抱怨人家的狗冲出来就咬、没让你先举起打狗棍呢? 一股浪潮般的杀气,以干走狗为核心,向堵门者以及堵门者身后的两个后援推去! 这堵门的也够阴险的,暗里还埋伏了两个帮手! 他只好后退,并且一边给自己辩解:“我们三兄弟,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打架都是一起出手,大家都知道的!” 他不说,干将怎么知道?干走狗又怎么知道?若不是干走狗嗅觉灵敏,发现他们有三个人,那他在前面吸引干走狗的火力,他的两个兄弟从旁边偷袭,干走狗岂不是要吃亏大了? 现在中间兄弟一边从容自若的给自己不要脸的辩解,其实只是表面现象,他一边已经把功力提至极限,把方天画戟灌足了灵力,估计干走狗最讨厌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是以他为目标。 而他的两个兄弟瞬间换位,想让干走狗摸不清楚他们的走位。左兄弟动作幅度稍大一些,吸引干走狗的注意力。右兄弟游走得像道影子,忽然把一道地震波拍过去,想在干走狗招式大盛前煞其锐气。 干走狗脸容一冷。轻哼一声,两手拍出,不分先后拍向左兄弟和右兄弟。 “霍!霍!”那两兄弟齐齐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晃,退后了小半步。干走狗毫不放松,再哼一声,双手幻起满天爪影,虚虚实实往两人抓去。 就在这时风声传来。中间兄弟止了退势,往前扑进,十指如棍。直击向干走狗。而左右兄弟也迅速变幻走势,刚好弥补了中间兄弟背后每一个破绽空隙,发挥最大的力量。 干走狗身形快成影子。脱出中间兄弟的攻势,并抓向右兄弟。 右兄弟忽然面对干走狗的锋芒所指,仍临危不乱,大喝一声。灵器使出。取的不是干罗的手,而是干罗的前额,竟是同归于尽的硬拚硬。左兄弟和中间兄弟则改走阴柔纤巧的路线,中间兄弟方天画戟舞得跟一朵花一样,配合了左兄弟的指法,严密封死干走狗的所有进路。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 干走狗喝一声“好!”,身形毫不停滞。以令人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闪了几闪。切进左右两个兄弟的中间处,左右中指向两侧同时弹出,正中两兄弟。 中间兄弟连忙再次扬起方天画戟。“叮!”“叮!”他的方天画戟似乎是砍中了干走狗,谁知反而被弹得往上跳去。左兄弟的手指则被砍断!惨嚎声惊天动地。 中间兄弟和右兄弟的面色也惨变,联手把功力再催上一层楼,化去干走狗的攻势待要回攻。 “锵!”干走狗以最惊人的高速射向两个兄弟变招间无可避免出现的间隙,灵气如铺天盖地巨浪般往两人拍击而去。 右兄弟暗叫不好。中间兄弟眼前一黑。“锵锵!”这两个兄弟闷嚷一声,触电般往外飘跌还是右兄弟稍微能干一点,使出了逃命的大绝招,往干走狗身前硬撞去。 此招大奇。干走狗明显占上风,而且不愿容情。右兄弟逃跑才是正理,但却毫无理由和干走狗夺命灵气硬碰。 “霍!”右兄弟像羽毛般飘起,往外退去。劲气相交时,他的劲气竟奇迹地由阳刚化作阴柔,反撞往他,像风送落叶般将他送走,用力之妙,令人大感折服,似乎干走狗一时间也莫奈他何,只能看着他走了。但又有一个人抢出,如鸟儿般灵巧,一下子就叼了他的头去! “你有兄弟,我也有兄弟的。”干走狗淡淡道。 于是干走狗和他的飞鸟兄弟,就把剩下的中间兄弟、左兄弟的头也取下了,弹上白色药粉,缩成枣子大小,吞吃了。然后他们进洞,见一个人。 那个人就好像受伤的老虎,威仪还在,但是爪子废了。 这个人是干将。他不久前走火入魔,下半身已经废了,只好雇人来帮他干掉不识相的上门搦战者。他相信地州特有的佣兵会,不会让他失望。 干走狗和飞鸟领取了说好的报酬,走出洞来,忽然感受到难以察觉的地底震动,并且接了一朵花。 “圣殿召唤了。”他们道。 紧急召唤,需要紧急集合。 地州各处、甚至他处出差的正式佣兵,都被叫回了佣兵的圣堂。 那是一座山。 山上有路。 山路并不宽、也并不长,约略走几个弯,就见到了尽头。 但是没有几个人能到这个尽头。 并没有什么人听说过这个地方、要特意来走这条山路。如果有谁无意中走到这条山路上,走着走着也就觉得索然无味,自己就无聊的退回去了。 这条山路简直有“大家退避吧”的自带加成功效。 但是如果你走到了山路的尽头呢? 你就会见到一进木屋,一弯木廊,开敞堂前以一架本色木屏风落地掩住,屏前一个老人在抚琴。 白发萧疏,用一枚竹簪结定,脸上尽是皱纹,青色粗布禅衣上还有斑斑的泥土的痕迹。 那么粗糙,可是那么自然,那么轻松写意。好像是从天地间生长出来的,从容悠游于天地间,风从云随,不为外物所御,而物尽在意中。你简直想侧耳听一听他的琴音—— 可是听不见。 他的琴上没有弦。 没有弦的琴,叫作“素琴”。 抚素琴。听的是心音。 今日有雪。雪片由风所吹下,落在他的衣襟上、甚至穿过瓦缝落进那木屋。可是这对老人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手抚的弦,就是千里万里外开出的花。 应和着那花声的呼唤。无数佣兵回来了。 他们有的一步一步走回来、有的插上翅膀飞回来、有的在地底下钻回来。那走回来的也并不比飞回来的慢,那借了他州灵器飞回来的也并不被钻地的看不起,那施展正宗灵术钻地回来的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脏。 总之大家都汇聚在圣堂里。 圣堂就是那瓦缝都空破了的木屋,就那么手掌都合得拢似的一点点大。 可是你进了圣堂,就会发现里面一点都不小。好像排进千军万马,都不会拥挤。 这么多雇佣兵聚集在这里,一人挥挥胳臂都像一片树林了。每人挥挥拳头就是一场群殴了。但是绝对没有人可以打架。这个地方,是绝对不允许使用灵力、乃至作出各种暴力行为的地方。 这种规定的理由当然是为了大家圣洁心灵、保持尊敬。但是也有说法是为了怕大家在这里打起来毁了圣殿,再造一个太费钱了。还有说法是。为了避免大家听到任务不满意,把领导给揍了。 领导就是那个抚素琴的老头,据说。其实没有佣兵见过真正的领导。每次传达指令的都是那个老头。别看这老头似乎很瘦弱,真正的身手深不可测。真的要当个领导也是够格的。但大家都觉得这样传令、聚集佣兵、跟佣兵们解释什么的任务。实在是太辛苦了。真正的领导不会做这么多辛苦繁琐的事吧?所以这个老头果然就只是领导身边的总理大臣而已吧? 不管怎么说,任务再次下达了。 凡是在圣堂下达的任务,都是很重要的任务,需要集团作战。 这次圣堂汇聚了一共六十个雇佣兵。 六十个,就可以完成集团战任务了。 能进圣堂的,都是得到承认的雇佣兵,俗称“兵头”,或者准兵头。每一个可以管辖好几百个杂兵。 这次千郡在雇佣兵这里雇了六十个团,共六万人。再加上他们自己搜罗的一些炮灰,凑了十多万人,向新凤翔地区发动了重点进攻,采取集团滚进战术,从东凤、中风、右凤整条战线发动攻击,要把疄品地区的姜良和新凤翔地区的苏柯、姜璇切断联系。这样把苏柯、姜璇吃掉。 姜良猝不及防间,被打得退了一步。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向曼殊声称他是在“后退一步,诱敌深入”,立刻又想起来那边被围困的是他的女儿女婿。他能有几个女儿?还是不要那么无耻找借口了,不如直接承认失败,向曼殊求援好了。 曼殊把阿石等人派到战场支援。阿石建议不如把这次失败,做成真正的诱敌深入。 果然,佣兵团觉得胜利唾手可得,其精锐中师脱离了旁边的队伍,向苏柯与姜璇发动猛攻。 苏柯与姜璇危如悬卵,但是阿石在这时候加入了战斗,于是中师久攻不下。其他佣兵团也向这里集结。这时候,沙漠鬣狗又出现了!咦,沙漠鬣狗们怎么都妖化了? 其实是曼殊的妖魔兵团,打出了沙漠鬣狗的旗号。 战争打得异常酷烈。曼殊这边仍然胜券在握,只不过会是惨烈的胜利罢了。她的制胜信心并不在所有妖魔部队上,而在于瓶子里还有糊口儿跟大蛇口呢!实在不行,就把瓶子打破,让糊口儿死,把大蛇口放出来吃人!大不了最后再在地底挖个洞,把大蛇口重新封进去。但她不想损失糊口儿,只能先等着看看再说。 恰在这时候,佣兵团忽然退却了。 理论上来说,他们是败退。他们拿了雇主的钱、效忠雇主的任务,但到底没有必要为雇主打死到最后一个人的。事不可为时,他们可以失败,这样一来也就是尾款不拿而已。他们在战场上已经丢下不少尸体了,很可以证明他们尽过力了。 但是曼殊知道,他们死的主要是杂鱼。真正的兵头并没有死伤多少。他们仍有实力继续战斗下去。甚至,如果他们投入新的兵力去围魏救赵、打姜良,那说不定必须退却的就变成曼殊这边了。 可是佣兵团主动撤退了。这令曼殊很诧异。他们等于主动叫了弃权,把新凤翔地区仍然留给了曼殊。 在退却的途中,他们烧杀掳掠了很多。这给曼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曼殊需要补充新的血液。 苏柯检点损失时,也很生气。他的鼻子本来就像他堂姐苏姜,是倔强的向上翘起的,现在就更翘了,呼哧呼哧朝上喷气。 他向曼殊谏言:其他粮草的补充也还罢了。重要是多找点妖魔扩充妖魔军队! 他见识了妖魔的战斗力。觉得这是太必要的。 至于妖魔是禁忌的力量么……像曼殊这样,打着别人的旗号出妖魔,打完了之后丢下一些带妖气的残尸破肢。号称妖魔也全都被打死了。这也是个办法啊! 这样说起来,各地时不时有灵修者跟妖魔的殊死搏斗,最后当然都打死了妖魔,据说。谁知道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啊!说不定就有曼殊这种故意自己放出妖魔的“殊死搏斗”啊。 苏柯想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扩充妖魔军队有个问题啊:你征人类的兵可以发个征兵令、大批大批的征。但是对于妖魔不容易这样啊。妖魔本来就是稀缺的、隐藏的品种啊,不能像收割联爝草那样整片整片的收啊!野生的妖魔几乎都是单个的个体,这样一个一个的收起来太慢了,何况也不是每个妖魔都能被收的。 这样也没办法,也只好一个一个的收起来再说。 曼殊也知道这是个繁重的工作,需要牵涉到她大量的精力,虽然有晨風帮她,还是很重的。她下定决心。脱离了悉家。 毕竟她的主要任务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带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悉家人奔小康。她把悉家带进州府会议(旁听)了,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她把悉琦的身体还给本主儿。 悉琦的反应是莫名、太莫名了!想像一下她痛骂曼殊这个无耻妖魔有多久啊!人家一直不理不睬的、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忽然一下子,真的是扔嘣一下子,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把身体丢还给她了,叫她自由自主了。悉琦发现整个局面已经被曼殊带到了人家难以掌控的高度了啦!叫悉琦怎么办呢?难免手忙脚乱力不从心啊!可能只是暂时的,也许再给她一点时间就好了。但是悉家上下都已经被曼殊养刁了胃口了,都已经习惯被不停的撞见新惊喜了。现在不但长老对真正的悉琦能力颇有微词。连一直暗恋、明恋、各种恋悉琦的悉春尧都觉得:“咦,大小姐最近身体不好吗?”悉实香更是说得露骨:“我们家主不如以前了吧!” 悉琦被搞得焦头烂额、了无生趣,恨不能把曼殊请回来主持大局。唉!被绑架真是可以上瘾的!被人操纵过,万一那人操纵得还可以,你自己要自由就会比较辛苦,会觉得:咦,还是被绑架的日子比较舒服哦?甚至哭着喊着想请绑匪回来继续控制。 反正曼殊是不回来了。她对绑架没那么感兴趣。利用悉琦的身体是不得以而为之。现在水灵州的奇兵会她已经大概了解了。她对其他州的妖魔生存情况更感兴趣了。 很快她又锁定了一个新的妖精。 这个妖精倒是那个破落公子发掘出来的。就是那个椰枣园被灵庙占了不还的破落公子。岭甫作主把园子还给了他。他衣食无忧了。后来曼殊跟佣兵团打起来,他避战火,逃到旧凤翔郡的边境去,寄宿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园子里。 那大户人家是真大,有好多园子,其中一个反正没人住了,遇到合适的客户就租出去。听说那大户人家有个漂亮女儿,叫作牡丹。破落公子挺想见见的……哦,他现在已经不是破落公子了。他有名有姓、也有行资。他姓邱,号钧怀。 邱钧怀在牡家废园借住,总是想见牡丹小姐,总是没见着,越是没见着就越想见。大概是情怀感动了上天。有一天他在林子里踱步,看到林花开得好看。就折在手里看,一时又想起牡丹小姐,不觉出了神。忽然眼前一花,见到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有一双鲜活的眼睛,和两片鲜丽的嘴唇,这嘴唇在月色里徐徐张开,就如张开了一朵花,于是不知道什么东西飞了起来——真的,邱钧怀不知道。究竟是他离开大地飞了起来,还是大地离开我飞了起来。 他要定一定才能回过神来:女子对邱钧怀说了一句话,说的是:“先生。你这竟是在赏花呢,还是在摧花?” 她的声音是一溪活水,她的眼波也是活的,带笑带嘲。欲喜还嗔。 邱钧怀这才反应过来。他快把手里的花给揉坏了。 “呵……我是要折花而赏。”邱钧怀狼狈道。 “先生又不是粗人,心下欢喜,就要折它在手里?怎不先问问这花愿不愿意呢?”她卟的一口笑出来,这一笑,曼天花飞。 “先生怎的不说话了?”她睫毛那么一扑,糟糕他心跳的速度。 这是不合适的,这个女子。她说话的方式,她看人的样子……统共都是不合适的! 但是——真是美啊。 耳后一缕青丝脱落下来。弯过锁骨伏在胸前。碧青的袖口窄窄,衬着鲜红蔻丹。益显出那十根水葱样指尖,********。 真是美啊,她纤细的锁骨……她鲜美的胸脯。 邱钧怀不是一个君子。 但他还有理智,问这女子一声:“姑娘是谁?” 总觉得废园里忽然出现一个美女、还对他投怀送抱,是有点奇怪的。他理智尚存。 这女子噗哧一笑:“先生****念我名字,还问我是谁?” 邱钧怀大喜过望:“牡丹小姐?” “正是。”这女子含羞带怯道,“妾身在墙边游玩,听到谁叫妾身名字呢!居然还****念,念得妾身耳根都烫了。” 邱钧怀喜道:“小生****念,姑娘怎么能听见呢?是****来听么?你也****来望我么?” 这女子“嘤咛”一声,不回答,拧身要逃,着邱钧怀一把抓住:“你耳根烫么?着小生探一探可好?” 这叫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女子本来要逃的,不知怎么就跌在了邱钧怀的怀里,看她腿都软了。 邱钧怀搂着这女子一起回房间。房门口的对联是这样写的:怀雨袖风许你枰上棋敲,抚云抱月着我花间醉倒。 一半是床帷中的写照、一半是他们后来生活的写照。 他们在废园中过了一段给神仙都不换的日子。 后来邱钧怀忽然听说,牡丹小姐要订婚了。 他是在外面行走时,忽然听见这话的。听得他腿都软了,咬着牙回去,居然那女子还没事人一样倚门等他,看他神气不好,便问:“呀!你怎么了?” 她居然还有脸问他! 邱钧怀气呼呼问她:那你还跟人家订婚? 她明显僵了僵,一时没有回答。邱钧怀生起气来。最后她总算跟他解释清楚了,家里人要订婚,她也没办法。她也是刚刚才听说的。但她并不是无情无义。她愿意跟他私奔。真的!约个时间,她偷点家里的细软出来,两个人就一起跑吧! 邱钧怀终于高兴了,在约定的私奔时间之前,就提前出来出来,正好看到牡丹小姐。她倒是也提前来了!就是穿着很飘逸,也没奔行囊。他上前问:你私奔的细软是藏在随身背包里了? 她却好像不认识他似的,而且叫起来:有贼! 那一团混乱。好一会儿,邱钧怀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最后,他似乎知道了:有妖魔。 牡家出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牡丹小姐。其中一个必是妖魔! 牡老爷也晕了,请能人来整治。 曼殊想:幸亏我跑得快! 如果被别人拔到头筹,说不定那妖魔变的牡丹就得死!她已经失去一个江离了,不想再失去一个。 曼殊装作很高士的样子,问牡老爷:那末你是想分出谁是真牡丹?可惜我分不出来,怎么办? 嗯!真牡丹身上也被染上了很浓的妖气!曼殊觉得假牡丹太聪明了。她喜欢招一个聪明的新兵。 这个时候,牡老爷神助功。他说。分不出真假牡丹,那就全杀掉好了!他大义灭亲! 结果邱钧怀吓死了。他说他分得出真假牡丹了。他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抱走一个。至少保住另一个。那么他心上人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生还率。至于被他辨认为假牡丹的,如果要死的话……他哭着说他陪着死还不行吗? 于是有一个牡丹哭起来了。 曼殊胸有成竹的道。哭的是假的小姐,却是邱钧怀的真的心上人。她作为卫道士的嘴脸,把假牡丹给收了。邱钧怀哭个发晕章第十一,也“殉”了。其实就是被曼殊一起收了。曼殊征得这对有情人的同意,把邱钧怀也妖魔化了。 这个时候,有信送到苏柯那里,举报一个妖魔的线索。邀请曼殊一起去看。 却是一个山庄要选庄主。那是一个很大的山庄!因为庄子太骄傲,这才没有升城。他们宁肯始终保持庄子的本色。其实庄子里聚集了很多能人。结果,就出事了。可能涉及妖魔。 曼殊当然愿意去看看妖魔,不过这个举报信本身可能有问题,说不定是陷阱呢?她跟晨風商量了一下,打算乔装打扮前往。 首先。他们要作一下这个仗剑山庄的功课。 仗剑山庄在地州。地理位置很紧要, 这个江湖里有很多山庄,你知道。 也许本来是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刀光血影里打出了自己的一角江山,手里宽裕了,不想再刀头舔血,就置份家业,儿孙绕膝的定下来。那宅子不能取个小家气的名字,就挂个匾呼作山庄。 也许本来是殷实的公子王孙、商旅员外。从白道不知怎么就混到了****,也混下来了,家宅不好意思再叫什么什么府,也就干脆叫作山庄。 无论如何,山庄的主人或者主人的祖辈,总是巧取豪夺杀人放火的干得不错,才戴得上庄主这个头衔的。 可是,一旦成为庄主,他们就不想被别人巧取豪夺杀人放火了。 ——不但庄主,那些堡主、寨主、帮主、掌门,多多少少都有点这样的想法。 所以有一天,这些人就坐在一起,成立了一个仗剑山庄,选出他们中的几个人作庄主。 这仗剑山庄的庄主,就是这个江湖道义的主持,仗剑行侠、定份止争。 渐渐的,江湖中一切大小事务、红白喜事,若是没有仗剑山庄庄主到场主持,简直就栽份子、就办不下去了。 这样一来,当老庄主们有的驾鹤仙逝、有的退隐山林后,江湖人就感到了非常的不方便。 因此他们制定了一套选举新庄主的规矩,以便随时都有可靠的人可以仰仗。 当一个江湖朋友自荐或者被人提名为庄主候选人时,现任庄主们考查他的资格后、会为他在仗剑山庄楼面办一次豪宴。如果宴会结束时,赴宴的江湖朋友没有提出任何可以被现任庄主接受的反对理由,这位候选人便可以入住仗剑山庄,和现任庄主们共同处理江湖中大小事务,度过他的半年学徒期。学徒期满,如果他证明了自己胜任,便荣升为正式的庄主。 你一定要记住:因为江湖事务太过繁杂,所以庄主是有很多位的;而且为了避免出现实质的霸主,所以并没有总庄主。 当庄主们的意见不一致时,多数人同意的意见会胜出。 几乎所有江湖人对这个制度都很满意,这期间他们也经历了一些纷争和阴谋,但仗剑山庄都带他们平安渡过了。 不过,有些事件还是相当危险、相当诡异,甚至简直是毁灭性的。 以下就是其中一桩: 春新回大地。 仗剑山庄。 主楼。 好风轻吹,有客自四方来,樽有酒,花满楼。 这是一次豪宴,豪宴的意思一般是说由某个冤大头掏点腰包,以便一干闲杂人等有机会聚在一起嚼嚼主人的舌根子。 通常,宴会的规模越豪华,主人的八卦就会被嚼得越不堪。很多人用的还是黑话,翻译成现代文的话。是这样的: 有闲人甲道:“水心珠?这妞什么来头?也敢竞争庄主的位子?” 闲人乙道:“呵呵……俺不管……俺只要有酒吃,选她就选她。她啥时不请酒了,俺再去选别人……” 闲人丙:“你们想知道吗?你们不知道吗?你们真的不知道吗?附耳过来。我只跟你说,别告诉别人啊,那个mm,跟那个谁谁谁……其实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明白了吧……” 闲人甲:“啊!哪怪她敢在主楼开宴!” 闲人乙:“不对啊大哥,听说投名贴竞聘庄主的人都有资格在主楼检验人气的。” 闲人甲:“……” 闲人乙:“所以啊大哥,你也可以作楼主啊,我们捧你的场。大哥!” 闲人甲:“……” “他敢吗?”一个冷冷的声音。 “谁?” 他们转身,看见了一个人,苍白、平静。衣冠如雪人如玉,瘦削的手指抚过冰雪的剑鞘:“他不敢,你们都不敢。你们敢作什么?只敢躲在一边,往敢作事的人事上泼污水。把人泼得越脏。你们心里就越平衡了?滚!一干臭虫,不配立在我的冰剑之前!” 诸闲人鼠躯一震:“你是谁?” 他冷冷闭紧薄薄的双唇,身后闪出一个人 圆圆双鬟,圆圆笑涡,橘黄春衫外又套着件莓子红的小袄子,她甜甜向前福了一福道:“鄙主人也不是谁,名讳也不过无忌二字,食邑魏。衔封无忌,人或称魏公子无忌。” “魏公子无忌!”诸闲人互望一眼。左脚点右脚背,右脚点左脚背,闪人! 小姑娘吐吐舌头,缩回她主人身后。 魏无忌只冷冷立在那里。 门口起了一阵喧哗,诸宾客让出一条路,进来两个人。 前面一个,长裙曳地,端丽沉婉,眼底闪着热诚的火光。 后面一个,青衣玉带,端正沉静,脸上有着肃穆的神色。 水心珠和方十三! “美若天珠”水心珠和现任庄主之一的方十三! 所以众人哗然,因为有他陪着她进来,就代表着领导层对她的认可,就代表着她争取的位子基本上已经坐稳了! 仗剑山庄,江湖的中心、武林的圣地有了一位新的主人。 她温和的目光微笑着扫过所有人,轻轻拍一记手: “诸位,方庄主有话说。” 众人这才注意到方十三过于凝重的脸色,不由得屏息静气,听他缓缓开口道…… “诸位,檀老庄主有消息——” “檀老庄主?” “檀老庄主……” “檀老庄主!” 早就云游四方、行踪不明的“万古云宵一羽毛”檀羽毛檀老庄主要现身了? “不,老庄主托了一个信使捎口信给我们。” “什么口信?” “不清楚。要等信使现身我们才知道。” “这位信使是谁呢?” “鬼火。” “鬼火?” “这个人……在天涯仗剑也有数年了,没听说过?” “没有。” “唉,性格决定命运,谁叫此人最怕纠缠,不但掐起架来滑不留手,平时也就像一条隐居的泥鳅……” “天涯隐居的泥鳅,根本就比水面上的鱼多。这人又有什么特别的?” “这人很骄傲。” “骄傲?” “只要答应了的事,鬼火是一定会作,无论如何都要作到的。” 众人就不说话了。 这样的品质,岂不正是作信使的最好人选? 何况,听说它跟妖魔都有交情!真是天上地下的所有消息,都可以问鬼火。 说到鬼火,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声怪笑,并且有两粒绿荧荧的火光一闪一闪: “方庄主过奖了。” 鬼火?鬼火终于出现了。他带来的口信是什么? 窗外浓如墨色的夜色里探出了一只手指,红肿的、指甲剪得很秃、指尖有咬过的痕迹。 这只手指栖身在窗台上,从这个人缓缓点向那个人,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白衣胜雪,人如玉。 鬼火冷漠的声音低低呢喃道: “你……会死。” 橘黄春衫的小姑娘“蹬”倒退一步,魏无忌仍只冷冷立在那里。旁人纷纷大惊道:“你说魏公子会死?” “不……止。还有……” “还有谁?” 手指又开始缓缓移动,从这个人移向那个人,总停不下来。凡被扫到的,脸色不由得就青白了。 手指还在那里犹疑:“还有……还有你……啊!” 一声好似来自地狱的惨叫,众人的血脉一时都凝结了。 手指像被火烫着一样跌回去,夜色里燃起一蓬绿得扎眼的火焰。 等众人或跳或飞或跑或跌的冲到外面,惨绿火焰里那个疯狂扭动的黑色身影“嘭”的爆成了满天火星。 当这满天火星渐渐熄灭成灰色的碎屑。终于一片片缓缓飘落时,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良久,水心珠温和的转身向众人: “这真是个坏消息。是不是?” 曼殊跟晨風,也被这个消息吸引来。他们乔装打扮,不知面前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早春的阳光在树叶间细细筛下来,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的身上只有黑白二色。她身上的影子也只有黑白二色。 影子是破碎的。她这个人好像也是破碎的。 她手中有一块美丽的白玉,这块白玉是完整的。 而她正在削它。 她使用的是她的剑,这把剑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这是把很秀气的剑,但再秀气,毕竟也有两尺长、三寸宽。 她使用这把剑,灵活得就像厨师在用一把小小的剔骨刀。 剑飞飞落落,白玉的形状渐渐改了,现出一个模糊的面容来。是谁的面容? 白玉的碎屑飞飞落落,她的面容也渐渐改了。蒙上了一层白玉的灰,模糊了、模糊了她唇边一个破碎的笑。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年轻、英挺、有一双帅气的眉毛——他自己大约也知道这个,所以很喜欢扬眉毛。 他扬眉道:“魏无忌呢?” 削白玉的女孩子没有抬头,淡淡道:“刚刚打倒了前门侍卫的人是你吗?” “是我。”他笑了。这是很光荣的。 “你要和我哥哥比剑?” “你是他妹妹?那么你是仗剑山庄的碎儿?”他扬眉笑,“我叫向予,外号向先生,我想跟魏公子比剑,你知不知道我的志向?我……” “想见哥哥的,要先过我这关。” “什么?可是我……” 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当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时,他就碎了。 她的目光只能碎了他的心,她的剑却碎了他的人。 他碎了的时候,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句: “可是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碎儿也不在乎他没说完什么,这整个江湖,她目前能在乎的人不过一个。 她回过头去,惊喜的叫: “小蒙儿?” 小蒙儿来了,她在乎的那个人也就要来了 这个世上,她能关心的人已只剩他而已。 至于我们呢?我们只能确定,向予不是晨風假扮的。因为他死了。 碎儿问小蒙儿:“小蒙儿,公子回来了吗?” “是啊,”圆圆笑涡一闪,橘黄春衫的小蒙儿点点头,忽看见地上那一堆新制造的“垃圾”,骇笑道,“小姐,你杀人的方式还是这么破坏环境啊?” “喔……”碎儿脸一红,细细手指紧张的捉着衣襟,小小声问,“怎么办?公子爱干净,不要让他看见才好……我……” “没事,公子在青衣小榭呢,小姐去罢?这里……蒙儿叫花匠来整理好了。” “嗯。”碎儿羞涩的一笑,云一样盈盈飘走,甚至没有再看那堆她制造出来的“东西”一眼。 小蒙儿也没有多看它一眼。 没有人关心啊……没有人想知道:这堆血肉皮骨,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向予,他喜欢人字叫他先生,有一双帅气的眉毛,很希望在闯出一个名头之后能成为新概念诗坛大赛的特邀评委,他从小的希望是天下无贼,最后爱过的人叫作碎儿。 他是鬼火带来坏消息之后,江湖上死掉的第一个人,没有人会忘了他,因为人们根本就不会知道他。 不会知道:为什么明年,这里有一丛桃花开得会特别娇艳。 可是曼殊跟晨風却仍然来了。(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一章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碎儿开心的踏入了水榭:“公子,昨天的宴会怎么样?” 魏无忌皱皱眉头:“我已说过,你是仗剑山庄的小姐,不是下人,不须叫我公子。” “可是我也说过,我欢喜叫你公子,叫你公子才能表达我的心情。”碎儿安安静静道。 魏无忌不出声的叹了口气。 “公子,昨天的宴会怎么样?”碎儿再问一声。 “很好。”魏无忌淡淡道,“你如果肯亲身去看一眼,感觉会更好。” “不。”碎儿平静道,“碎儿不想去见那些人。” “那么你也不愿嫁那些人了?” 碎儿奇怪的看他一眼:“公子该知道的。” “你如果坚持这样,别人可能会起疑心,会猜疑你……” “不。”碎儿恬静的笑,笑容很冷,“他们只会认为我特别腼腆,是个好女孩。” 魏无忌沉默不语,负手在窗前,仰面看那细羽般的云拂过碧蓝的天、燕子的黑尾剪过天心的风: “你可以下去了。” “是的,公子。”碎儿温顺的敛袂,“碎儿先退下了。” 她微笑着一步步踏过青竹的小桥,踏上茸茸春草的青衣池畔,听见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青衣小榭四面的窗一扇一扇的合了起来。 看不见人,也没有声音,在明丽的阳光里。浅雕青檀木的花窗一扇一扇慢慢的合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她的脊骨突然窜起一阵寒气。 小蒙儿哼着小曲走过来,她哼的是: “那些花儿到了哪里呀,小伙子送到美丽的姑娘的怀里; “美丽姑娘到了哪里呀,姑娘坐进别人的轿子里; “那顶轿子要到哪里呀,它哪里也不必去了; “美丽的新娘,永远睡在花儿的怀抱里。” 然后她看见了碎儿的脸:“怎么了,小姐?” 碎儿没有回答。碎儿在发抖。 小蒙儿顺着她目光望向青衣小榭。 小蒙儿的脸色也变了。 她飞身掠过去。快得像只燕子。 青衣小榭的门当然也关了。 小蒙儿没有推开它。 小蒙儿是用踹的。 那一刻飞溅的木屑和小蒙儿的身子挡住了碎儿的目光。 那一刻看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的只有小蒙儿而已。 没有人看见小蒙儿的表情。 但她不假思索的作了个动作。 她飞出了她的飞刀。 小小的,小蒙儿的飞刀,从来不射敌人。只射敌人的兵器。 碎儿就听到了轻轻“叮”的一声。 然后,除了小蒙儿冲进去的声音,她再听不到什么别的声响了。 于是她知道,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都已经结束了。 所以她不着急。着急反正已经没有用了。她甚至先抬头惘然的看了看天。 天空很蓝。 然后她走了进去,雪白的衣裙慢慢的从青竹皮的桥面拖过去,染着模糊的灰影子。 她没有闭上眼睛,就那样看着坐在窗前的那个人,白衣胜羽,雪白的脸上没有生气。 生命是多么轻薄的东西啊。碎儿看着他眉心细细的一道伤口,惘然的想:它居然可以从这么小的一道口子里溜掉。 小蒙儿白着脸站在另一个窗口,脚下两把刀。一把是她的小飞刀,另一把是比她的飞刀还要小的刀。银子打的刀柄,刀身很薄、很亮,落在地上像一片快要融化的冰。 碎儿慢慢跪坐下去。 鬼火所预言的第一个死人,终于顺利的成为了一个死人。 三月初三。 仗剑山庄,埋心庭。 埋心庭的明轩已成了一座灵堂,死者的遗属着孝服守在灵牌边答谢众吊客的致唁。 这遗属只有一个。 魏公子的遗属只有一个人,甚至连这个人也不是他的血亲。 碎儿,指魏为姓,也不过是他义妹而已。 但人们都知道:魏公子所承认的亲人,也不过她一人而已。 魏公子无忌,矢矫如龙、孤清如鹤,白衣胜羽、剑寒如雪,相识满天下,所亲者无非魏碎儿一人而已。 很多人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她,见到传说中仗剑山庄这个沉默、胆小、却又残忍的女孩子,见到她低垂着的巴掌大一张小脸,娇嫩、冷漠、苍白,见到她裹在粗糙麻衣下瘦弱的身子,一直在轻轻的抖,抖得似乎不知什么时候便要这么抖碎了。 所以小蒙儿和另一个叫小鱼的侍女一直很小心扶着她。 但她似乎不需要她们扶。她的肩背,虽然瘦弱,却一直挺得很直;她的一双黑眼睛好像变得更大、更黑,蒙着一层雾气直直盯着前方,直盯进某一处谁都看不到的地方。 太阳已西斜了。 该来的吊客还是没有来。 ——你知道有的吊客可以不来,有的吊客最好别来,而有的吊客却是一定要来、不来不行的。 仗剑山庄江湖的圣地,是一切纠纷的调解者、一切事务的处理者,它不能不派人来。 仗剑山庄的庄主们是江湖人选出来的长老,是正气、公理、侠义的化身,他们不能不来。 主丧官在堂外唱道: “仗剑山庄波庄主、方庄主,水庄主到——” 碎儿不出声的吁出一口气:他们终于来了。 她已经知道那晚鬼火带来的消息,已经知道魏无忌的死绝不简单。她的所有困惑和猜疑也只有去和他们商量。 但不管她有多少话想说,只能等他们向魏无忌的灵牌致完礼之后。 终于香也上了,头也磕了。主客也落座了,新当选庄主的水心珠儿温和问道:“可有什么事是我们帮得上忙的?” “有!” 一个人大声道。 这个人是小蒙儿。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有人想到是她。她纵是魏公子生前最亲近的奴婢,也终只是个奴婢,有什么必要赶在碎儿的前面开口? 小蒙儿探手入怀,取出一封信:“公子知晓自己有危险后,便封此书信。着蒙儿出事后递交各位庄主,请各位庄主作主。” 水心珠儿讶然,任波纹去接那封信。一边却先看了碎儿一眼。 碎儿已经没有血色的脸,竟然更白了一层。 难道她事先也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魏无忌想说什么话,连他至亲的妹子都得先瞒过? 波纹将信展开,一扫。“噫”了一声。却不说话,只把它递给了方十三。方十三与水心珠儿同将信细细一读,也不由显出些诧异神色。水心珠儿柔声念道:“善骑者堕,善泳者溺,纵祸出奇门,生死命数原不过俯仰由天,无甚可说。惟弱妹碎儿,素性腼顺、讷不善言。所倚无非余一人,余若有万一之事。实不知弱妹茕茕一身,更能托何人?因思虑再三,筹之惟有一计,千祈仗剑山庄各庄主主证:倘有哪位英侠能报余血仇,弱妹终身与余山庄即俱托之。或苍天垂悯,借各庄主福祉,余此心愿得完,则九泉之下亦可含笑矣。魏无忌顿首。” 碎儿失血的双唇张开了些,却说不出话。 小蒙儿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她。她为什么不敢看她? 波纹沉吟道:“魏公子之遗愿,我等自然要竭尽全力完成。” 水心珠儿迟疑道:“碎儿姑娘……” 碎儿苍白的手指紧攥着苍白的麻衣,平静道:“就依哥哥的意思吧。” 沉璧阁,春日轻寒。碎儿凭栏默立良久,问道:“小蒙儿呢?” “还在灵堂支应吧。”小鱼回道。 “着她过来,我有话问。” 小鱼应了一声,便下去了,碎儿又倚着青棠莲心栏自顾出神,谁料一阵寒风扑簌簌吹下一片早开的桃花来,更将晨露吹成一片迷雾,碎儿先前贪凉新换的春衣竟有些抵受不住,机伶伶打个寒战。 “漠漠春寒凭谁诉,点点飞花为我愁。”花影里忽有人曼声吟道。 碎儿神色不动,漠然问: “谁?” 花枝一动,出来一位峨冠玉带的公子,容颜妩媚如女子,落花随风在他足边微打个旋,他优雅俯身拾起半朵,眼望碎儿,手将落红在唇边轻触,珍重收入袖中,又将徐青藤兰草的雪白折扇轻轻在胸前一摇,方吟道:“东风冷,迷雾浓,千难万阻何忍辞,愿护碎红此袖中。” 碎儿双眉微蹙,尚未开言,小蒙儿已来到阁下,拍掌讶道: “氓公子?这不是蚩蚩的氓公子么!氓公子也为我们家公子来了?” “他不是。”一个又清又娇的声音道。 碎儿微笑:“谁?” 那人不说,却亦曼声吟四句道:“斯其柳兮,既婉且馨;斯其柳兮,何以煎我心。” 蚩蚩的氓的表情原就像偷糖吃的小孩被当场捉住,一听这四句,就好像嘴里满满一口糖都变成了醋。 倩影轻移,树后转出一妙龄女郎,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幽花未艳,肌肤致致玉生光,颜色柔媚,光彩射人,向蚩蚩的氓撇嘴道:“好啊,人家死了当家的,你却是安心来调戏遗孤的。既有了‘碎红此袖中’,想来是不必再抱怨什么‘煎我心’,担心什么‘道阻且跻’、‘宛在水中坻’了。” 蚩蚩的氓长叹——那口醋估计也借机叹了出来——:“柳柳,你岂不知我……” 碎儿已索然道:“两位有私事讨论,可否换个地方?” 柳柳瞄她一眼,神色一闪,一跺脚,飘身远去。 蚩蚩的氓恨一声,匆匆向碎儿施礼道:“姑娘见笑,小生之心实可鉴日月,容后再剖。”也便匆匆追去。 他没有追上柳柳。 他没有追上的柳柳正在一处隐僻的山坳里,对一个人说话。 那是一个手拈桃花、青纱覆面的妇人,向着云雾弥漫的幽谷婉声道: “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 “那他呢?你气他劈腿?” “他原不在我心上,又有什么可气?” “可你心神不宁。” “啊,那是为了那个魏碎儿。” “魏碎儿?不是‘素性腼顺、讷不善言’么?” 柳柳微微打个寒噤:“氓公子把她比作落红……” “嗯?” “可我觉得她像个被谁剪碎了的娃娃,并且不介意让其他人也都碎掉的……娘娘。” 此时,这个“不介意别人也都碎掉”的碎儿平静的看着垂手站在她面前的小蒙儿,平静的问: “小蒙儿?” “小姐。” “你现在好跟我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小蒙儿问,表情实足无辜,眼神却有些慌乱。 碎儿不急不恼,静静道: “公子出事时,你看到了什么?” “一道刀光,小蒙儿用飞刀把它截下了,但是没看到人。” “没看到人?” “有人影,逃出去了,小蒙儿没看清。” “公子的遗书是怎么回事?” “公子听到那个鬼火的话后,一直很沉默,后来就写了这封信着小蒙儿交给仗剑山庄的人,信里面写的什么,实在小蒙儿也不晓得。” “你没问?” “是公子不说。” “你想必猜过?” “小蒙儿实在没猜着。” “那你现在怎么想?” “怎么想?” “除了公子,只有你知道我的来历,你知道公子是绝不可能为我作出这种安排的。” “公子关心小姐的归宿是实……” “我心里面只有一个人,也是实。就算听了公子之命嫁人,我也绝不能嫁一个逼死我哥哥、冤枉我哥哥的人。” “其实能为公子报仇的人也不一定就会是那些人之一。” “但可能性太大。”碎儿淡道。 这一点连小蒙儿也不能否认。 碎儿的目光凝注在小蒙儿身上,没有什么人能抵受住她的目光。 她低低道:“所以……你保证这是公子的信?” 小蒙儿一震,脸突然涨红了:“小姐不相信我?!” “你用什么来保证?”碎儿依然平静问。 小蒙儿涨红着脸站在那里,许久,突然亮出了她的飞刀。 小蒙儿的飞刀。 从来不射敌人,只射敌人兵器的小蒙儿的飞刀,这次,射入了她自己的手臂。 一道小小的、美丽的弧线,小蒙儿的手臂很奇怪的呆了一下,就落了下来。 它落下来,并不比一个苹果更艰难,却也不会更轻易。 小蒙儿还是一句话不说,嘴死死抿着一起,勇敢的看着碎儿。 碎儿小小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其实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来保证的,”她说,“本来我只是怀疑你可能为了什么事伪造了公子的书信,现在却可能怀疑你的秘密如此之大,以至于宁愿牺牲一条手臂、甚至一条性命来掩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小蒙儿的脸本来是白的,此时青了。》頂點小說, 但是碎儿又接下去道:“不过我本来不应该怀疑你,你对公子的情,不在我之下,岂会利用公子的名义害我?” 小蒙儿的嘴唇抖了起来,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碎儿已不再看她,回头向栏外,淡道:“如果是我不肯嫁的人,一死也够了吧?” 小蒙儿怔住,忽然叩首道:“小姐,你要相信公子的决定绝不会害你。” 碎儿不语,良久,道:“下去吧。” 小蒙儿就下去,将出门时,又被碎儿一声唤回。 她说的是:“这里,吩咐花匠来清扫一下吧。” 垂着眼睛,羞涩、冷漠。 海逝山萌在墨痕居喝酒,酒是他喜欢的食物,就像金砖是他喜欢的兵器。 不过他很少喝酒,就像很少真的拿金砖去砸人。 一旦海逝山萌亮出了他的金砖,多半是有把握一砖把人家拍死的。 而他一旦开始喝酒,多半也是打算喝醉的。 一般只有在两个情况下人会很想喝醉——痛苦,或者快乐。 此时海逝山萌不知道自己是痛苦还是快乐。 如果你突然遇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而且她好像也觉得你很可爱,可是你不用想也知道你们大概没什么未来,那你是快乐还是痛苦? 所以海逝山萌就开始喝酒了,他喝得非常快。 如果一定要醉的话。为什么不快一点呢? 其实现在他已经有些醉了,但醉得还相当清醒。他甚至听得清楼下的**柳瞎子在拨着胡琴唱那著名的江湖故事:几年前一夜杀尽九五家堡先生楼上所有人的神秘凶手,最后如何在江湖众英雄仗义围剿下伏法。那个凶手最后也没说出他的身份和动机。连名字也欠奉,所以说书人干脆称其为“九五一夜”。 这个故事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但仍然是好听的,他在胡琴声里半支着头眯着醉眼看楼下的小姑娘时,几乎是愉快的。 那个小姑娘半挽了蓝碎花的袖子在木桶里洗两个胡萝卜,圆滚滋的手指在井水里浸得红通通的,指甲剪得很秃。指尖有咬过的痕迹。 海逝山萌含笑看着,看着,突然“腾”的就从窗口跳了下去。一把抓起她的手:“鬼火?” 她的手的确很像那日仗剑山庄西楼鬼火的手。 小姑娘吓得“哇”的就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街上一阵骚动。墨痕居里有谁的目光有力、冷静的落在他身上。 而海逝山萌几乎立刻的就发现自己弄错了:这个小姑娘根本没有武功。 所以他立刻就放开她的手,歉意的笑笑,还说了声:“对不起。” 一个人在微笑时总是难免放松一点警惕的。道歉时尤其是。 在他歉意微笑时。一道黑影毒蛇一样刺向他的心脏。 海逝山萌的肌肉缩紧了,他好像从没这么近的感觉自己面临死亡。 他腕上的肌肉也缩紧了,但手没有抬起来。 他已经不需要抬手了,因为一道雪亮的光干脆利落的替他击落了这柄黑剑。 救他命的是一把小刀,这把小刀只射敌人的兵器。 海逝山萌回过头去,看见了他的救命恩人—— 在长街的尽头,她娇小甜美、垂着双鬟,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飞扬。 她的目光还在人群中搜索。 “不用找了。蒙儿姑娘。”海逝山萌认出了她,“那人走了。” “是吗?”小蒙儿诧异道。“少侠怎么知道她不会回来?” “因为我认出了她是谁。” “谁?” “我最欣赏的杀手,”海逝山萌微笑,击节唱道,“天外飞仙,仙心仙剑,独来独往人随风,惊世绝艳只一击,一击不中再羞回。” “好歌。”小蒙儿圆圆脸上漾起一点笑意,“飞仙小姐若是听到,说不定也会很欣赏少侠的。” “是吗?”海逝山萌没想过这一点。 “说不定,她会破例赐给少侠第二击的。”小蒙儿促狭的笑了,习惯的要拍手,右手抬到一半,慢慢垂了下去。 她的左手,是永远不再需要垂下去的了。 海逝山萌抓抓头:“小蒙儿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小蒙儿已恢复镇定:“奴婢奉小姐之命,请诸位英雄初九日至仗剑山庄一聚,少侠是否肯赏个脸?仗剑山庄诸位庄主已然答应了。” 海逝山萌吓一跳:“什么事?” “为我们公子……也为那晚鬼火的事。”小蒙儿圆圆亮亮的眼睛抬起来,直视着他,“少侠也曾着他手指点中,是不是?” 海逝山萌的脊背开始发寒.那时他就站在魏公子无忌的身边,鬼火的手指从魏无忌身上挪开时,的确第一个扫到的就是他.可是“点中”?那算是点中吗? “少侠是否知道此次是谁请动杀手飞仙来对付少侠?“ 海逝山萌茫然摇头.他固然朋友多,得罪的人也满天下,哪一个脑筋搭错了突然想灭掉他……他怎么知道? 小蒙儿欠身:“此时距初九虽还有两日,少侠可否随小蒙儿先到山庄?不少英雄已聚彼处,或者大家细细讨论,能理出些头绪也未可知.“ 海逝山萌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小蒙儿却不忙动身,先向醉白居内含笑行礼道:“大师好不好也赏面来仗剑山庄一趟?“ 有人轻轻站了起来,缁衣布鞋,头皮剃得碧青,面前一碟青菜、一碟白玉豆腐,看起来也就是个年轻、老实的出家修行者。 可逐日知道。刚刚那冷静、专注、落在他身上有如实体、并很大程度上牵制了他的注意力的目光,就是这年轻得不能再年轻、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出家修行者发出来的。 何况,一个老实出家修行者要进醉白居做什么? 他警惕的看着那出家修行者恭顺合十向小蒙儿问讯道:“敢问姐姐。柳姑娘是否也在贵庄?” 海逝山萌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最怕看见别人赶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孩子假模假式尊称姐姐。 但是小蒙儿丝毫不敢怠慢他,恭恭敬敬回礼道: “回偶遇大师的话,柳姑娘现有事绊身,大约明晨会至仗剑山庄。” 出家修行者欣然神往道:“如此,在下此刻便随姐姐前往贵庄,不知方不方便?” 小蒙儿欣然应诺道:“此是仗剑山庄之幸。” 出家修行者便含笑走了出来。 经过**柳瞎子时。随手抛给他一只银锞子。 海逝山萌的眼睛就瞪圆了。 他自己也不算是不慷慨的,甚至还舍得用金砖砸人,但那是不同的:你看。甭管多大的金砖,砸完人后多半还捡得回来,可是银锞子——不管是多小的银锭子——给了别人之后就是给了,再要回来就丢脸了。 所以肯施舍别人的人。无论如何都比用金子杀人的人慷慨。 这个出家修行者慷得起这种慨。 因为他是九五少主。九五家堡的少堡主,出家后人称“偶遇大师”。 他进醉白居,岂不正是因为听见大堂里**柳瞎子在痛骂他杀父仇人的缘故? 他是一个孝子,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什么要去作出家修行者呢?虽说也不过是个挂名弟子,为什么自己要坚持守灵家所有戒律呢?这年头,就算真正的出家修行者,这么认真的也不太多了。 ——更重要的:如果他真的一心向灵、四大皆空。又为什么要对江湖上有名“笛声倩影”大美人柳柳这么公然的“好逑”? 海逝山萌抓抓头发,感觉这阵子的日子不会很无聊了。 在杨柳岸边。蚩蚩的氓正与柳柳说话,偶遇就来了。蚩蚩的氓一怔,蓦然大笑:“有趣有趣,怎么偶遇大师也来了,这杨柳岸很好参禅么?” “偶遇”正是九五少主的灵家禅号。 他依然披着他的灰白布袍,清朗的眉宇间依然凝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忧郁,合了双掌,欲言又止。 柳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便惊跳一下,别过脸去。 蚩蚩的氓也不待偶遇开口,自向柳柳背影深一欠身:“青山绿水,姑娘珍重再见。”便摇摇摆摆去了。 留下柳柳背对蚩蚩的氓站着,半响:“他怎么好像一见你就逃?”似在说笑,声气中却颇不自然。 偶遇恭谨合掌道:“久闻氓公子行事唯求祥和欢喜,或者不乐见在下这秃驴,便躲开了。” 他这话也不能算错,柳柳却忽然跳了起来,发作道: “他不乐见,我就乐见么?你跑来干什么?你跑到我眼皮子底下干什么?” 偶遇姿态越发恭顺:“在下深知欠姑娘之债债深莫偿。” “所以我不杀你,我也不打你。你走啊!我不要见你,我不要想起你,你——”说到一半,气血哽着喉头,两眼一红,再说不下去,一摔手扭身哽咽。 这六大皆空的出家修行者,到底作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柳柳这副模样? 偶遇木然道:“小僧本不该来,却为了这件事不得不来。” “什么事?”柳柳红肿双目硬生生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不,还没有过去。”偶遇低道。 这几字一入柳柳的耳,她身子便微微一震。 偶遇慢慢把他要说的事道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也很小,不过是他到仗剑山庄之后,碎儿找过他一次。 那时太阳也是很好,春寒已去,大片的桃花、杏花、还有东瀛樱花都不要命的开在那里,阳光里腾腾的香雾,招引得蝶飞蜂乱、薰蒸得池酣柳醉。 花影下,小小的碎儿,披着斩边的麻服静静站在那里。 她的姿态,好像在忍耐,而不是在等待。 所以偶遇便住了脚,一时不知该过去寒暄、还是转头悄悄走开。 但是碎儿向他微欠了欠身。 那个时候偶遇才感觉她是在等他,为了某件事情,等在他必经的路边。 所以他困惑的走了过去,心里很抱歉。 他以为她要问有关魏公子的事情,那恐怕是他帮不上忙的。 但碎儿一双寒星的眼睛静静看他走近,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再过一个月,又是令尊的忌辰了罢?” 偶遇点点头,心中大为诧异,他父亲的死虽然曾轰动一时,忌日却没有多少人能这样清楚的记得吧?即使有,也不该是这个碎儿。 她有什么理由,在这时候提起这句话? 碎儿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安然接下去道:“九五公子有没有探听到令尊确切的死因?” 偶遇一惊,想拿话掩饰,却发现晚了。 碎儿根本不是想听他的回答,不知为什么她猜到他不会说老实话。 她问这句话,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在那一刻,他的眼神已明明白白向她坦白了:在这件事上,他想要撒谎。 偶遇向柳柳陈述此事时,光头上满满都是汗:“你知道这事不能说,我知道这事不能说,她魏碎儿怎么知道我会撒谎?” “她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柳柳恶狠狠道,“她后来说了什么?” 偶遇抹着汗:“没说什么,就走了……哦,说了一声‘谢谢你’。” “是该谢谢你。”柳柳咬牙,“她以前打听过这事吗?” “没有……不过……唉。”偶遇吞吞吐吐、嗫嗫嚅嚅,终于闭上眼睛道,“魏公子曾在个很微妙的时候向在下提起过这事……” “你说了多少?” 偶遇大吃一惊,眼睛张了开来,样子更形狼狈:“姑娘何以认定在下说了?” “魏公子有心要问一件事,哪有问不出来的?你顶得住?”柳柳白他一眼,脸上却掠过一丝古怪的笑。 “是……是。”偶遇抹着汗,平时的寡淡从容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时魏公子问得那么巧妙,在下不小心就说了、说了此事关系着一个姑娘名节,不追查倒好些。” “一个姑娘名节……”柳柳低低念着,忽然冷笑一声,“偶遇你给我听好,要是这事给人挖出来,我当然是没脸活下去,你九五家堡也再别想在江湖上混了。你咬死了你的狗牙关,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她骂得不客气,偶遇只灰白着脸听着,听完了,低低道:“在下来这里不过为鬼火凶讯一事,只等明天聚会、仗剑山庄各庄主说了话,不管有没有结论,在下都会立刻离开、绝不再与魏姑娘碰面。柳姑娘自己小心。” 说完低着头走开,留柳柳一人在那里发呆: 莫名横死的魏公子无忌、身世不明的弱女魏碎儿,跟三年前“小楼一夜”的凶徒到底有什么联系呢?(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珠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小蒙儿搬走碎儿,说了一句话:“小蒙儿的力气……倒是真大。” 一个修习飞刀的女孩子,臂力也许是大一点吧?他们没有就这个问题谈下去。 因为很多人都打算离开这个老是死人的地方,可是一出庄园范围,忽然就死了。经调查发现,墙外都被人布了剧毒,连唐门小五都无法可解。众人正在极度恐慌的时候,听见了清脆的铃铛声。 庄外走来一个人。 美丽的衣裙、美丽的铃饰,再美的装束也比不上她的微笑。带一点羞涩,温柔清浅,像阳光筛下的树影子,吹起来淡淡的风。 方十三怪帅气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缝。 “这不是稻城的城媛么?”他说。 语气是在陈述,而不是疑问。 在很多地方都把郡王甚至城王的女儿都叫作公主的时候,他仍然坚守古老而传统的称呼。 按照正统的规矩,只有皇的女儿才能叫公主。王的女儿是王女,或者将其封地放在前面,后头加“媛”字。 稻城城媛甜甜仰起脸向人们笑:“我来找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海逝山萌。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人们很难回答。 他们不知道稻城城媛跟海逝山萌有关系,更难以说出他已经死了。 但是稻城城媛一直问下去,坚持要找一个答案,他们也只好回答了。 稻城城媛大为震动之下,走进了这里。他们叫着告诉她:墙外有毒!她仍然进来了,双手托着海逝山萌的尸体,要走出去。他们又大叫着告诉她:走出去会死!她仍然走了出去。 于是她就倒卧在地。 所有人吓都吓死了,也不敢多看她的尸体,就退回去:商议这事儿如何是好! 慢慢的,慢慢的,稻城城媛坐了起来,吐出一口气。问那海逝山萌的尸体:“你还好吗?” 海逝山萌的尸体回答:“你还好吗?” 稻城城媛道:“要不是我有妖力,估计真的死了。好霸道的毒!” 原来她并不是真正的稻城城媛。她是变化之后的曼殊。 至于那海逝山萌,则是曼殊帮晨風变化易容而来。晨風告诉曼殊:如果是真的海逝山萌,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一具真的尸体了。而且确实是被碎儿杀死的。 碎儿布了一个局。 她一手捏着金砖的一角,好像在跟他抢金砖一样。实际上就是她发力杀了他,而他是想抵抗的。却没能抵抗成功。因为他要扮演海逝山萌的角色。 就是说,碎儿是蓄意杀人。是她先杀了丫头小君。那么海逝山萌的当然反应是拿起自己的武器。然后碎儿就有嫁祸的可能。 这样一来,墙外的毒。也是她布置的了? 晨風得知,这些人之间彼此有纠葛,跟三年前一场扑朔迷离的凶案有关,但暂时无法确定是否跟妖魔有关。晨風还想进一步查明真相时,他就被碎儿杀了。 曼殊望天,悠悠思考着。 “想也想不出三年前的真相吧。”晨風建议,“抓个人来问问?” 曼殊有妖力,可以无视墙外的毒,就能来去自如了。 曼殊点头同意:“抓人问比较好。只不知抓谁。” 晨風也帮她想,怎样能用最小的动静。抓一个最知情的。 曼殊却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她想起蜘蛛妖魔是被大凶矛杀死,而那大凶矛是奇兵会研发的。奇兵会用缴获的教化石,试着自己制造妖魔,同时用一些器械来控制妖魔。譬如凶矛曼殊能够对付一根凶矛,但如果这些兵器过多,她应付起来还是吃力的,更别说她手下的人了。这样一来,如何是好呢?妖魔只能东躲西藏、或者沦为别人的佣兵吗? 她在沉思的时候,黑叉林主跟怜星正在把臂同游。那时怜星快睡了,但看到月色如水。移照入庭,好不可爱,起身把玩,又遗憾没有人跟她一起——黑叉林主有事出去了。正在这时候。门一响,黑叉林主回来了。怜星愉快的迎上去,却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怔了一怔,也没说什么,伸出手去。黑叉林主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在阶前缓缓踱步。 阶前庭院中,月光好像积水空明,水中且有藻荇交错,原来是树木的影子。缓缓走着走着,黑叉林主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了,向天长吐一口气,道:“幸好有你。” 夜夜都有月亮、处处都有树影,但要有一个合适的人正好在身边一同行走,却是难得的啊! 两人回屋,怜星这才可以问:“怎么了?” 黑叉林主说起他刚处理的一个案子:一个家族中的女人出轨了,于是那个家族的人对她施以拔指甲之刑。她倒是想反抗来着,然而那个家族扣住了她的女儿来威胁她,她就妥协了。黑叉林主介入时,她还帮着她的族人遮掩,也是为了她女儿。后来黑叉林主问她何以能做到这个地步?对黑叉林主来说,要被人拔去指甲,还不如自杀的。她回答:呵,你没有生育过,不知道,跟生育的痛苦来比,拔指甲算什么呢? 那个时候,她脸上甚至有微微的笑。 黑叉林主深深战栗,对怜星道:“我们不生了吧。” 怜星想也不想,点头道:“好啊。” 两个人安宁幸福的依偎在一起。 而魏公子的宅第,却已经变成修罗场。 那些人出不去庄园,又彼此猜忌是凶手,打成了一团。而曼殊跟晨風也终于抓住了最合理的舌头:鬼火! 一切都是鬼火的预言引发的,要抓当然要先抓他。 然而他们还没有时间问鬼火的口供,就要先赶回魏公子庄园救人了:他们也猜压力之下,人会互相残杀,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打成这个样子。 看到人们的残状,曼殊深深战栗。晨風也感慨道:难怪沈颐等天圣,不愿意插手人间事务! 等到鬼火吐露真情之后,曼殊就更后悔趟进这摊混水中:原来是魏公子叫他来的!这个局的设计者,不是鬼火。而是魏公子! 所以魏公子是假死对吧?曼殊就去检查他的尸身,结果惊愕的发现:他是真的死了。 魏公子练功没有进展,大限将至,临死之前只不放心他收养的义妹碎儿。又知道碎儿有深仇大恨,就布一个局,让这些人可以自相残杀而死。他本来也想出来帮忙杀几个人,但是忽然大限发动,就真的死了。 至于碎儿跟这些人的仇。确实跟三年前的疑案有关。其实是这些人闲着无聊想嗑药,拿了个石头以为是迷幻石,想当麻药嗑着玩。但那石头不是真的迷幻石,而是教化石,散发出了妖力。这些人吓死了,拼命抵抗,结果是毁了教化石,彼此之间也暂时性神经错乱,做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来。柳柳在此事中失身。碎儿的母亲看到他们的情况,而他们正好清醒了。怕碎儿母亲说出去,就把她杀死了。 曼殊听了此事,深深叹息,跟晨風道:这次来得真不值!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破事。 晨風也有同感。 幸亏传来消息:松华的好事近了。这总算让他们心里轻松了一点。 说起松华的好事,跟黑叉林主与怜星脱不了干系。但归根溯源,还要说起大儒二村旁边一个小地方,叫葛村,里面有个葛财主,把女儿嫁了一门好亲事,非常高兴。为了给女儿挣脸,要找个好嫁妆,听说另外一个人手里有,巧取豪夺。把那人逼死了。松华听到此事,气不过,要出头找这个公道,就往葛村去。 那时候也是春天,雨下得轻柔,站在纷纷细雨中。只能看到飘忽的水气。水州的人们习惯了这样的气候,仍旧忙着手边的事,没有注意到水气润湿了衣衫。水珠在衣角凝结,之后缠绵的滴落。 这雾雨润湿了润湿了葛村飘散的暖暖蒸气:那是寒食节前,各家厨灶所传出的蒸饼香气。 雨水里凝了蒸麦的气味,溶在缓慢流动的葛河中。两岸依依的垂柳,以柳梢轻点着河面,岸边的草地柔软而芬芳。岸上一摊雨水汇集,在雨停后,映照着碧色的晴空。 穿着木屐的脚儿踩过这摊雨水,晴空粉碎了,雨水飞溅四散,甚至溅湿了奔跑中、气喘吁吁的人儿。 娇小的人影跑到岸边,拂开堆烟砌玉的层层垂柳,跌坐在柔软微湿的草地上。 她紧张的不停喘息,回头看看身后,确定四周无人后,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红漆描纹木盒放在裙上。 喜儿的双手正在发抖,谨慎的打开红漆描纹木盒,黑如点漆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负责把这个宝盒送去让人放进葛小姐嫁妆的箱子里,管事大娘叮嘱过她要小心,别毁损了木盒中的宝物。但是,路上她忍不住了,想好好看看这个宝物。 这宝物并不是灵器。如果是攻击、或者是哪怕防卫型的灵器,原主人还不至于被搞死。因为他可以用这灵器防身嘛! 不,这宝物一点灵力都不带。但是它为什么这么宝贵?因为它是心光张陵作的流水图啊!张陵死后,再也没人能画出新的这样好的流水图了。所有现存的流水图,价值就越来越高了。 掀开沉重的描纹盒盖,悠远的香气悄悄溢出,喜儿叹息着,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的捧出画纸,瞻仰着宝迹。 葛财主忙着要向众人显示自家的风雅,所以不惜忙着逼死原主,也要赶上婚礼献宝献宝,顺便向众人暗示他的掌上明珠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葛家有多少风雅气质,喜儿是不知道,她只知道作为一个下人,她没见过什么琴棋书画。 奴才也是分等级的,她不是被挑选进房里、打扮得体的贴身丫鬟,只是帮着跑腿打杂、挑水抹地等任何粗活都做尽的下等奴才。而从小有些调皮 的硬脾气,更是让她数不清有多少次吃总管鞭子的经验。 她也曾偷偷羡慕过葛府里养尊处优的小姐夫人们,娴静优雅,美得像 是街上那些说书先生嘴里形容的天仙。同样是女孩儿,怎么总觉得小姐仍 是天上的云,而她就是地上的泥? 她就不信她没福气看看风雅的名画了!瞧,这不是机会来了? 坐得久了,脚有些发麻,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着把裙上的红漆描纹盒收起来吧。也不能耽搁太久了。但是画得真美,她又有些舍不得。 正在这时,有一匹神骏的黑马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奔跑时卷起极强的风势,岸边的柳条翻卷着,马背上的男人伏低身子,策马奔驰,铁蹄践踏柔软的湿地,男人都没有减缓马匹的速度。 柳条扑打在喜儿身上,她不小心把手一松,那画纸飘上了半空,在半空中回旋几下,好像在嘲笑喜儿,随即落人澄澈的河水中。 喜儿惊骇的站起身来,尖锐的惨叫声从口中窜出。她愣愣的看着逐渐被水润湿、墨迹缓慢晕开的画纸,连忙伸手捞起,娇小的身躯不停发抖。 她握紧手中的画纸,之后放声尖叫。 突如其来的女子叫声让马匹骇然,原本奔驰的前蹄高举,神骏的黑马人立而起。 马背上的男子技术精湛的一扯缰绳,口中念着安抚的话语,很快的让马儿安静下来。 黑马仍旧喘着气,站在原地甩头,男子便是松华。他不悦的转头看去,被风撩拨而纷飞的柳条间,一个年轻女子瞪大瞳眸,握紧双拳站在那儿。柔软而有光泽的青丝被风吹乱,头上唯一的装饰是支朴素的木簪子,如今也歪在一边,女子一身粗布衣裙,虽然寒碜却也难掩清丽模样。一双澄澈的眸子嵌在白皙的脸蛋上,小巧的鼻儿,衬着柔软的红唇,看来很是动人,甚至有几分像曼殊。 于是松华有闲心问喜儿一声:怎么了? 拜托!他是来找葛财主算帐的、顺便要拿回那幅画去祭奠死者亡灵。他本来没空跟小姑娘闲嗑牙好吗。(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喜儿不停的发抖,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恐惧。画纸掉进水里,就毁了。现在画上是什么东西,根本看不出来了。葛家对下人一向严苛,如今闯下大祸,她喜儿有几颗脑袋都不够葛财主砍。 纵然她不该私自开了盒子窃看,但是她也只是想偷看一眼,马上就完璧归赵。 若不是这个男人骑着马出现,惹出那阵该死的风,她也不会失手将宝画掉进水里。 说来说去,全是这个男人的错。怒火在胸间翻腾,她紧咬着唇。 “你赔我!”她大叫着,奋力向前讨公道。 那男人坐在那匹高大得吓人的黑马背上,又背着光,让喜儿难以看清他的面目。 她只能看到男人身上所穿的衣裳,虽然式样简单,料子看起来却很不错,连马鞍都精致,看起来似乎是富贵人家出身,也不知赔不赔得起画。 “多少钱?”松华问。他不想多事。 喜儿报了个数字。 “讹人?”松华一哂,打算走了。 喜儿急得频频跺脚。“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明明是因为你,我的宝物才会掉进河里的,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因为挫败,泪花在她眼中打转。 宝物被毁了,她回去会被葛老爷责打,而以老爷锱铢必较的铁公鸡性子,她大概会被活活打死。 “你手中那块破布要真的是宝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河边,又怎么会在 你这个荆钗布裙的小丫头手上?”松华一勒马缰,马蹄踢动几下。黑马从鼻孔 里喷气,傲慢的睨着眼前的娇小身影。 喜儿的脸微微一红。气势马上弱了下来,若不是贪看丝绢,妄想着要识 字,宝物也不会被毁。“我只是想偷偷看一下,结果……”痴心妄想的下场,就是万劫不复。想到此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听话的直往下掉。****了柔软的草地。 云是云,泥是泥,她真的不该妄想什么。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奴才…… 松华正准备策马奔驰,不打算再理会眼前的年轻女子,却因为她哭得这么伤心,只好丢下一锭银子:“拿去吧!” 如果是讹人。这也算回票率吧。 然后他就去葛家报仇了。一时手重,把人都打死了。反正都是一窝子坏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打死了就打死了!好在他没有露出真面目,打死之后再跑了就成了。结果官府追究,发现喜儿没死,名画失踪。她手里还多了一锭银子,怀疑她跟此事有关,想跟她问个究竟。 松华只好再次乔装打扮回去。留字号称自己是什么什么强盗,过路杀人。跟他人无关。 这样一来,喜儿该放了吧?不!葛家亲戚认为她是个扫把星,要把她卖进妓院。 于是街道上传来令人心怜的哀求声,行人纷纷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拥挤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冰寒着脸的男人粗鲁的扯着手中的麻绳,而绳索的彼端,是一名穿着粗布衣裳、小脸上泪痕交错的年轻女子。 “王大哥,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要到青楼去,我不要——”喜儿不停的摇头,棉布鞋在地上踢动着,衣衫但因为挣扎而凌乱。 王拓对她的恳求充耳未闻,不耐于她的一再挣扎,奋力的一扯绳索,逼得她前进:““别不知好歹,你能保住一条小命,就该感谢老天了。如今只是把你卖去青楼,没把你打死,这样还不知心怀感激吗?”说着,过度用力的一拉,喜儿摔跌在坚硬的石板地上,手腕仍被粗麻绳捆绑着,如今这么一摔,腕间的疼痛像是有火在烧一般。 “王大哥,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让我回去吧!”她哀求着,巨大的恐惧让她不停喘息,青楼的门愈来愈近,就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准备将她吞噬。 “喜儿,你认命点,这是你的命。说到底,谁叫你没保护好那画?如果保护好了,就一点事都没有了,不是吗?你当不好下人,受罚也别怪谁。”他实话实说,冷着一张脸。纵然对喜儿有些许的怜惜,但他也只是个奴才,要是没完成主子的交代,卖了喜儿领到银子,上头不会饶他的。 喜儿不停的摇头,泪水从苍白的脸上滑落。前些日子的毒打,让她昏迷了好些天,好不容易被放了,又要被卖,她身上还带着伤,连走路都会疼。 众人好奇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她浑然不知,只是努力的在为下半生的命运奋战。 心中不停的咒骂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她仍然要努力救自己不是?“让我回去,我会努力工作的。”她不停的求情,麻绳仍在扯动,她的身子被拖着在地上移动,背上的伤口经过摩擦,简直痛彻心肺。 王拓皱眉:“你别闹了。”他狠心的扯着麻绳,对旁人的眼光感到厌烦。 他也不是冷血的人,知道喜儿一被卖进青楼就完了,但是他也只是个奴才,有妻有儿要养,怎么敢违抗上头的命令? “那就算是把我随便卖给任何一户人家都好,就是不要让我进去青楼。”手腕因为擦伤而渗血,她咬着颤抖的唇儿,模样脆弱极了。 她求救的眼光四处游走,却只看到一双又一双冷漠的眼睛,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往火坑而去,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拯救她,众人全都冷淡的看着。 后方传来吆喝声,夹杂着牛只的哞叫。一名肤色黝黑的青年卖力的拉着牛只,气喘吁吁的赶来,瘦弱的老牛禁不起如此的折腾,走三步停一步,也不停的喘息着。 “王大哥,等一等。”江成恩叫唤着,因为奔走而脸色通红。 他跟喜儿从小一起长大。穷人家的孩子不太避讳什么男女有别,年龄相仿的孩子们热络得像是自家兄妹,听见喜儿要被卖进青楼,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江成恩从破棚里拉出老牛,死拖活拉的追了出来,急着要赎回喜儿。“王大哥,卖到哪里都是卖。收了这头牛。不如就把喜儿卖给我吧!”黝黑的皮肤下透着羞窘的红晕。 喜儿的眼里蓄着泪。唇儿微微颤抖。“成恩,这牛是江家唯一的财产,春耕时还要靠它犁田。要是卖了它来赎我,来年的春耕要怎么办?” 江成恩搔搔头,健壮的身子与瘦弱的牛只形成对比。“先救人要紧,春耕的事情可以再想办法。” “傻小子。想媳妇想疯了吗?你也不看看,这头牛已经老得走都走不动了。能值几两银子?青楼卖喜儿,值十头牛,还不是你这种老牛哪!”王拓叹了口气,继续拖着喜儿往前走。 江成恩站在原处。气得全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王大哥,求求你。不论如何都不能把喜儿卖进青楼,就算是随便把她卖给其它人家也行。”转过身去。他求救的看着众人。“哪位大爷行行好,救救喜儿吧!”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四周的人,无奈接触到的只是一双又一双冷漠的眼。 王拓愤怒的一挥手,将江成恩推开。“不是我冷血,到底是喜儿自己命不好。别噜嗦了!”四周看戏的人愈围愈多,他也觉得颜面无光。 “我买,我买她回去做媳妇儿。”温和好听的声音,柔软而甜美,让喧闹的人群霎时间静了下来。 四匹神骏的黑马停驻在街道上,白藤编饰的软轿四周飘飞着绣带。那绣工很好,但绣的怎么是:乌黑的叉子?一个身形高大的严肃中年男人先下了轿,锐利如鹰的黑眸让人恐惧。他伸出手扶出轿内的素衣女子,那是一个美得不可思议的妇人。 美妇人微笑着,轻软的绣鞋触地无声,松开丈夫扶持的手。她澄清如秋水的眸子看着喜儿,缓慢走上前来解开她手腕间的绳索。 人群间传来尖锐的抽气声,:“老天爷,是黑叉林。” 彷佛是听到了最恶毒的诅咒,所有人都吓白了脸,许多围观的人纷纷走避,没有走避的也退了好几步。人群里弥漫着恐惧的沉默,每一双眸子里都是惧怕,以 及浓浓的好奇。毕竟黑叉林在外头,风评很差。当初曼殊要过去,也被吓唬了好久。 喜儿也听过许多关于黑叉林的传说,但是怎么也没办法将那些可怕的传闻,与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美妇人联想在一起。 高大的中年男人蹙眉。“怜星,不要信口开河。”声调和缓,似乎包含着无限宠溺。 云鬓花颜的美妇人调皮一笑,转头看着丈夫:“我们收这姑娘当义女,不就当了那家伙的岳父母了?” 嗳!她难得看松华那么着急,找他们帮忙救人,说这姑娘是被他连累了才被抓的。但他又怕直接出面,要跟葛家血案联系在一起,误了曼殊大儒二村妖魔养殖场的大计,所以叫他们另外出个人帮忙。 怜星觉得这里有戏!就拉着黑叉林主亲自出面,来看看喜儿。正好也缓解一下黑叉林主办了那可怜母亲一案的难过心情。 看看喜儿这么漂亮,又有点像曼殊,怜星满意极了,就把她买了回去。可是松华是脸嫩还是怎么着,就是不领情,推说有个人要买杀手。他觉得需要帮忙,要去一次,不方便照顾姑娘,还请黑叉林收留了。 怜星一听,这怎么能行呢,就向曼殊求救。曼殊一听,松华能跟别人凑作堆。好事啊!必须帮忙!就把杀手的活儿接下了。顺便也缓解一下魏家那破事儿弄糟的心情。 那凶手要杀的是某郡的妃子,倒是黑铠统领娘家的郡地!曼殊就当代黑统领回乡玩玩了。 只是,这买凶的是要到火州杀人。她只好到火州去出差了,但是地州这里的佣兵会有点让她在意,她并不是很想离开,怎么办呢—— 咦,有人找她比武! 她想了个办法,让这个想比武的人代她去火州! 这一去,又惹出一个故事来。 这故事可以从那妃子的视角开头。 那妃子坐在窗下,想着: 我的膝上蜷着一团太阳光,它柔软得像一只渴睡的猫。 我的心里睡着一片月亮光。有一个人,我离开他时那么好的月光。说过会来找我的,这个人,什么时候来呢?) 他终于摸进了郡宫,为了杀一个人。他要杀一个陌生女人,为了一个陌生的修灵者。 三天前他找到了那个修灵者,据说修灵者有一把薄薄的剑,飞起来像一泓冰蓝的月光。 一把神奇的刀,一个合适的对手。他的血在烧。 “但我不能和你比刀,因为你敢拼命。我却拼不起了。 我要留着我的命,去杀一个人。 可是,越不敢拼命的人,越容易丧命在刀下。 所以我现在不能和你比刀。” 修灵者说得诚恳,他还是逼着修灵者出刀。呵引刀一快,不负少年。 他不负自己的少年,却负了这个修灵者。 他只好去替修灵者杀地个人。 郡宫太大。他找得快失望时,看见了一群蝴蝶。那么多蝶,在温软香氛中无声的载浮载沉。 蝶翼后,囚窗下,他看见一个女子,垂着眼,膝上睡着一团太阳光。 故事且闪回到妃子的回忆:“你为什么讨厌朕?”有一个人曾如此生气。 不,她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有权利坚持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 “朕的手里有江山!” 江山有什么用,当不能快乐的时候?她的快乐只需要一片月光。这片月光在哪里,灵知不知道? “太任性了,你这个女人!” 素昧平生,她的任性与他何干?——既然不满意她,又为什么不放她离开? 这个人,应该是个英雄吧?这样的任性与骄傲,也就轻贱了别人的任性和骄傲。 月光泻进窗棂,伏在她的足边,冰蓝的柔情里藏着静静的杀机。 这个人用太剧烈的动作靠她太近的时候,她的指尖触到了黄马骨的小刀。 血涌出来时有一点烫,她叹了口气。 她珍惜这柄苍白坚硬的小刀,它被有的东西玷污后就再也洗不掉。(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大结局 “正好!”黄醒伸了个懒腰,对阿当道,“我要去找父兄的解咒方法,天涯海角的,也没什么特别要去的方法。你陪我吧!你知不知道福地有个规矩,任何想篡位的,不能亲手杀前任主人,否则天地共弃。所以威潮公只是把我们赶了出去,我父亲也没敢杀西潮公,只是针对他部属下诅咒,逼得他救部属力竭而死。西望哥哥答应保管好我父兄,我答应解了父兄诅咒后也绝不扰乱谷中平安。万一我父兄不听我的,你可要帮我搞定他们。喂,你要变得更强!” 这么凶悍!阿当仰头望她,笑容越扩越大,说:“好。” 黄醒脸一红:“那我下来了,你要接住我。” “好。” 少女纵身而下,他张开双臂,接个满怀。 这是上天赐给他最贵重的礼物,他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去哪里呢?”阿当问。 “天涯海角。”黄醒正在愉快的时候,张口就这么说。 阿当比较现实,想着还是要有个去处比较好。 正想着呢,前面就来了挑担的取经人……哦不不,串台词了!是推着车挑着担儿的买卖人! 这是一支商队,带队的正好是黎浅。 自从苏柯跟姜璇成了亲之后,黎浅没有再受苏柯收留,已经很久了。她本来商事就拿手,从前千郡王要娶她,也是看中她做买卖好,对郡地有太大的帮助。如今她照样儿重操旧业,帮忙曼殊在料理灵州的商事。 阿当他们哪里知道这也是曼殊的队伍。他们就在旁边看着,觉得这女队长干得漂亮,倒是叫人仰慕。而且这支队伍看来很殷实,似乎很值得依靠。 他们倒是没有拿定主意要立刻自荐为小工,而是黎浅他们先发现了阿当二人在偷窥。黎浅略一点头,商队的手下就冲出去了,拿着利器,喝一声:“剪道的毛贼,纳命来!” “我们不是剪道的。”阿当说。 黄醒拉住阿当,道:“且先看看他们功夫如何!” 黄醒现在的心情真的是非常好!唯恐没有好玩的事儿玩呢! 顿时刀剑交击之声在眨几眼的工夫内连续激响十多下,火花四溅,“铿锵”声不绝,阿当眼利手稳、黄醒配合默契。商队的人则是间接受过曼殊的传授。双方势均力敌,彼此都佩服对方打得好。 最后,几个伙计使出了风、水、土三灵的合击技:飞柳仙矢。阿当看得触目惊心,死倒是死不了,他一刀劈开商队伙计搠空而来的仙矢。打是也不想再打下去了。他顺势拉着黄醒一个侧翻,落到一棵树旁,叫道:“别打了!我们真的不是强盗。” 黎浅叫回商队伙计:“行了!我看这两位也不是坏人。”就笑眯眯的邀请阿当跟黄醒入伙——注意哦!她说的是入伙,不是招他们当伙计。这个用词尊重多了。阿当跟黄醒觉得很受用,对黎浅的观感也越来越好,就答应了。到这时候,他们仍然不知道这是曼殊旗下的势力。真是桶子落在井里,该你的只是有你的。这两人日后迟早要跟曼殊一伙。这里就先按下不表了。 那商队辘辘往风州去,说是要去做生意的,其实倒也不妨去打一战。 商业跟战争都是赚钱的好方法、也是亏本的好方法,就看你怎么使用了。风州的流城,始终不受曼殊势力的笼络与侵蚀,照黎浅来说,打一战也好。 流城的王宫里,有个宫女,正好端了一盆衣服去晾晒。风吹起洁白的床单,阳光照下来,这么安静的美好,让她看呆了,不觉念起怜星写的句子:我的膝盖上睡着这么好的蓬蓬松松的阳光,像一只柔软的猫。我的心里有着这么好的一个人,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那是关于花妃的句子。最后蜂终于找到人帮忙,带着他的神思去,亲手打破了她的囚笼、解放了她的灵魂。 而这个宫女心里也有着一个人。是她在入宫之前,那样爱那样爱、爱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一个人。 终于也不过是情那么深、缘那么浅。她还是入了宫,服侍了郡王,不好再做鸳鸯双栖的迷梦了。但心里,她还是默默的、切切的、念着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缘份再见一面呢?就是一面也好。像一棵开花的树,把花瓣撒在他必经的路上。那样也好。 这宫女在无望的切盼中,把自己放得越来越卑微。而她自己在这自卑的心情里获得了极大的快感,以至于完全不能自己解脱。这种自卑自贱的恋慕思念,似乎成了她活下去的一切理由。 她不知道一支商队往风州流城的方向来,会在这里掀起轩然大波,实现她的愿望,以一种她完全没预料的方式。 而妖界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那么一位很重要的贵公子,名叫海明。他贵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他要是去西望那儿。西望得跪接!也就仅次于迎接妖皇的程度了!就是这么一位重要的人物。他——唔,失踪了。 他失踪得也是蹊跷,说是到积木天去拓宽国土了——哦对了!妖界号称九天十地、百八岛谷。潜潮谷是百八岛谷中的一个。而积木天是九天中的一天。 积木天日常是怎样的情形呢?摘抄一个小妖友的日记会说得比较透彻: 我住在积木天,这是九天之外的一天,斜吊在莲华天与妙见天的半当中,既没有扶桑巨木撑着,也没有大神龟驮着,全靠一种微妙的引力才没有一头栽到地上去、摔个稀巴烂。 这样说,你应该明白我居住地的状况了吧?但凡像点样的妖怪都不在这里出没了,积木天整个是半妖半鬼的疯子集中营,日常状况是这样的: 风淡云轻,水泡懒洋洋浮在阳成湖面晒他第连续一百零一天的日光浴,嘴里模模糊糊梦呓道:“想当年偶在白令海峡的时候——哇!”一条鞭子老实不客气把他抽到水底下,原来是冰素紧闭着眼睛,扭动尾巴四处狂奔:“老鼠呢?老鼠呢?素素要吃老鼠……”桃花眼含热泪:“怎么办、怎么办?素素又梦游暴走了……哇!”泪水狂喷、满天花飞!草丛里的呼噜声骤然停止,舒哥暴跳起来:“谁?谁要吃老鼠?老子跟你拼了,偷油乾坤手——!”(我晕!这小子的眼睛也是紧闭着的。)老槐树吓得跳起来就溜:“吾油哉?非油也。莫打吾……”“哧溜”没影。我作为唯一有理智的物种,顿足吼道:“都是得道的,有点样子好不好……要无欲无求啊!你们一个个都是猪头打出来的脑子啊?!”“咳咳——”只听脚下传来微弱的声音:“拜托水晶,请朝下看,你玉足正跺着一只猪头……” 正在这神嚎鬼叫、日月无光的时候,忽然,“嗖!”的一声,一道黑影直扑过来,狠狠撞在舒哥背后!“哇!”一声惨叫,舒哥口中喷出一只红球。那黑影微顿片刻,饿虎扑食卷着红球狂奔而走,瞬间没影了。舒哥这才趴在地上茫然睁开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勉强从震惊中回神,无限同情的看着他:“舒哥……” “嗯?” “你的道行刚刚被偷了……” “……” 所谓的道行,是我们这些妖精鬼怪刻苦修炼的经验值,一般以红球的形式储存在丹田下,是晋升妖籍以及学习更高级妖术的筹码,每个红球代表百年的辛苦。 所以舒哥有一百年的修炼泡汤了。 在他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嚎声响起来前,我已经很明智的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并顺便把脚下猪公的大耳朵也结结实实踩到地面上。可怜的冰素被从梦中吓醒,语无伦次道:“老鼠……不不雷公。打雷啦下雨啦大家封好洞口啊——哇!”桃花跳上去就抱紧她的脖子悲泣道:“怎么办怎么办?!抢劫啊有飞车贼啊。怎么办人家好怕好怕好怕……”我塞紧耳朵,奋力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混乱中发出一声碎金裂玉的尖叫:“桃花快放手,你没看到素素已经吐白沫了啦——!!” “……” 好不容易静下来,我们坐在一起讨论这件事,讨论来讨论去只知道这凶手是踏在飞车上作案,连他长得是圆是扁都没看清。 就这样,我们本来就已经够混乱的积木天出了个神秘飞车贼,而且连续作案,搞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有的人潜到阳成湖底摸八万年的乌龟壳绑在背后,走路时驮着走,一听到“呼呼”的风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到地上缩四肢于乌龟壳内躲避,并祷告凶手快点一头撞上龟壳昏死过去。可问题是不管凶手智商有几位数,看到这么大只乌龟壳在地上走一般都不会撞过来的,所以“守株待兔”的事不会发生,只可怜了壳里的家伙每有风吹草动就要一头抢地,很容易变得鼻青脸肿,而且乌龟壳背久了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乌龟。 于是又有些更聪明的人想出来以天蚕神丝口罩紧勒口鼻,这样好处是轻便有效,道行红球就算被打出来也是打到口罩上,再被弹性十足的天蚕神丝直接拦网打回。缺点是神丝弹性太大,打回来的道行呼啸有如炮弹,在口腔里经过一个短促的飞行,就只听闷哼一声,那人直接昏倒了。这还不是最惨的,你想如果谁在这口罩里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所以我们大多数人最后直接躲到阳成湖底,一人嘴巴里叼一根芦苇杆伸到湖面透气,因为凶手不会到水里来。这个方案空前成功,而且也不太影响生活。理论上“吃喝拉撒”四个字中除了头一个字在水中实行有点技术困难,其他都不成问题。 虽然桃花哭诉说她的皮肤要泡坏了、舒哥气急败坏抱怨他成了只水耗子,但这和宝贵的道行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最爽的是冰素,慵懒的说一声:“还要躲多久?啊,素素冬眠一下先。”就款摆腰肢钻进湖底淤泥去也。我们眼红牙根痒之外倒忘了提醒她这是春天,美丽的春天,舒哥也只顾着强烈要求她冬眠地点离自己远点。 可恶的是道高一尺贼高一丈,我们如此先进的水防护系统很快又被突破:先是猪公发现他的芦苇杆怎么通不了气了,很困惑的想、想不通,不知不觉一蹬短腿浮上水面,把小眼睛上的水一抹,看见湖面上密密麻麻林立的芦苇管中有一根正被一只手捏着,便很恍然大悟的“哦”一声,接下来脑后被人一记闷棍,乖乖合作吐出两只红球。 第二个遭难的的桃花。她正在水中悲哀的审视自己渐渐浮肿的皮肤,几滴又酸又辣的东西从芦苇管流下来正中她的唇鼻。“呸呸呸!谁在毁人家的容啊?!”她想也不想就冲出水面去叫骂,因为芦苇杆密密麻麻已经造就出一片水上人工林,所以可怜的桃花一时找不到她的仇人在哪里,正在转头时……“梆!”百年道行奉上。 事情很明显:神秘飞车贼已成功转型为与时俱进的凶手,创意连连,这使我们的生存环境迅速恶化——当然阳成湖也可能抱怨我们的生存使得它的生态环境迅速恶化——不管怎么样,躲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开个会研究对策了。 对话本来应该是很方便的,因为所有人都紧紧贴坐在一起,不然没地方。可惜目前为止除了水泡还没人能在水底说话,一张嘴就“嘟噜嘟噜”吐泡泡,要由水泡阅读翻译后才能转述给大家听,所以我们日常交流其实是这样的: 舒哥:“嘟噜嘟噜。” 水泡:“舒哥说,混帐我都成水耗子了,那个红斑狼疮是谁啊,你屁股压我脚了!” 红斑狼疮:“嘟噜嘟噜。” 水泡:“红斑狼疮说——哇你敢打我!红斑大狼疮说,水耗子先生请把脚抽回去,你妨碍人家屁股落地了,另外人家不叫红斑狼疮,请尊称一声金山杨梅王……好你们打,我不管了……水晶你叫我?” 这样的沟通方式虽然混乱,至少保证了会场上只有一个声音,有力的避免了我们这次讨论又沦为集体噪声,不过整理起来比较麻烦,为了保证行文简洁,待将过程摘抄如下: 我:“各位,只有千年作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躲不是办法。” 舒哥:“废话。” 桃花:“人家的皮肤……” 我:“咳咳,其实我对作案者的身份有了个初步的想法……” 红斑狼疮:“请称呼我金山杨梅王。” 我:“咳咳,水泡,有些闲杂人等的话就不必翻译了——” 红斑狼疮:“嘟噜嘟噜。” 水泡:“我怎么知道谁是闲杂人等?还要不要我翻了?不要拉倒。” 我:“这是谁在说话?水泡?水泡是你在说话?哦好的好的。其实我对作案者的身份有了个初步的想法……” 舒哥:“嘟噜嘟噜。” 水泡:“有屁快放。”(其实后一句是谁说的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问水泡,水泡不承认。) 我:“咳咳!诸位知道,我们都曾经遇害……” 红斑狼疮:“嘟噜嘟噜哇!”(它被踢出去,水面一声闷哼,摇摇晃晃掉回来。) 我(镇定):“难道大家还不明白吗?积木天所有遇害的人都躲在这里,只有凶手在外面!所以大家互相查一查,哪个人不在这里,它就是凶手!当然凶手也可能是外来的,不过基于本天被神圣的诸天重重包围,这个可能性不大……“ (众人骚乱,一阵翻动清查声,“嘟噜嘟噜。”“嘟噜嘟噜。”) 桃花(尖叫):“素素、素素不在这里!” 舒哥:“你猪头啊,她不是冬眠了吗?” 猪公:“谁在叫我的头?” 冰素(自淤泥中闭着眼睛冉冉升起):“老鼠,我要吃老鼠……哇!”(水面被一记闷棍,跌回来翻白眼。) 我:“水泡,这些话不用翻译……” 猪公:“蛋糕呢?” 我:“拜托啊猪公,等这件事搞完我请你吃蛋糕……” 桃花(尖叫):“不是啊水晶,蛋糕不在这里!” 我:“谁是蛋糕?” 众人:“嘟噜嘟噜嘟噜。” 水泡(经过整理):“蛋糕,物妖族,攻击力二十,敏捷度八十,智慧二百五十,两千年道行,七百五十一年前落籍积木天,隐居布丁山,热爱机械拆解,有人曾见其研制飞车……” 我(黑线):“连这个都看见?谁这么本事啊,到现在才说出来……好了好了,接下来要想办法捉住它。各位都知道这小子仗着幻影飘移的飞车技,滑不留手,好在贼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要捏芦苇杆时一定要停在水面上,我们趁机四面跳出去一张大网把他网得死死的……对就让天蛛现织一张。一网定乾坤,到时——哼哼!” 众人(冷笑):“哼哼——”(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我们的完美计划最后变成了一场混乱,倒不是没捉到人,而是打击面忽然变得太广了,这也是令我困惑不已的地方:我不就是看到黑影时激动了一点、动作快了一点、把网抓得紧了一点吗?怎么最后发现自己整个被缠得像只五芳斋的粽子,这线还不是一般的结实……一时这阳成湖水上水下尽是胳膊、腿和头颅在挣扎,看来倒霉的不只我一个,这让我心情好过了很多……忽听舒哥叫:“好抓住了!死小子在你舒哥哥的妙计下还想逃?” 这家伙抢功劳还真是脸也不红啊,此时我也没空计较这个了,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叫道:“舒哥救人先啊嘟噜嘟噜……” 当我们最后全被解救出来时,场面极其壮观,理论上以蛋糕为中心,只见一座拳头山在飞舞。(昏过去!这些家伙,出谋划策时不见多少贡献嘛,打起落水狗来比谁都奋不顾身。)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舍命救人,满脸脚印的蛋糕从拳头山下爬出来了。我看一眼:拳头山仍在飞舞,时时有各种惨叫声传出;再看一眼:蛋糕在我面前,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这把刀,长四寸许,宽两寸三分,刀锋之锋利足以削断正版的中华铅笔,诸位请原谅我立刻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我想我是在蛋糕的家里,满地乱得像猪圈,但是窗台上一样奇怪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它有两只灰漆漆的、贝壳一样的翅膀,丑得可以,一动不动的俯在那里,偶尔才把光秃秃的腿伸出来抽搐一下。 我吃惊道:“天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猪公安静回答:“这是孕育珍珠的天堂鸟。” 我说:“这么丑也好叫天堂鸟?……天啊猪公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时候我才发现所有的人都挤在这个小小的猪圈,他们七嘴八舌告诉我我被蛋糕绑架了,蛋糕用我的生命要胁所有人都不得靠近他家。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道:“这样你们都能救下我?是怎么救的?” 舒哥镇定道:“哦,我们只是没有接受他的威胁而已。” “……而已!”我立刻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明损伤。 “我又没有真的要砍你!”一个声音说。 “是哦!”我立刻反唇相讥,“你那片小刀能‘砍’吗?充其量是‘割’吧?” “那不知道是谁看见这片‘小刀’就昏过去了呢,重得没压死我!”他嘲讽道。 “……”我脸一红,正在想词反驳,忽然尖叫,“蛋糕!——你们没捆他?” 所有人忽然一齐转过头来向我“嘘!” 我正糊涂呢,忽然,出现了一件梦一样的事情! 天堂鸟的双翅开始缓缓张开,有光芒像月光一样渐渐透出来,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明亮,美得像佛座前的灵光,让人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天堂鸟发出一声清亮如天籁的鸣叫,双翅彻底张开了,一粒龙眼大的东西从它的胸口缓缓升起,漆黑得似最深的夜,明亮得似最温柔的眼睛。这是一颗美丽的黑珍珠! 天堂鸟的喉咙温柔的“呼噜”一声,仰望着它生的珍珠,眼里滑出一颗眼泪,便彻底失去光泽,翅膀垂下去不动了。黑珍珠静静落下来,绽放着悲哀的美丽光芒,我傻傻的说:“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见到天堂鸟,我不知道它来自蓬莱,一生只孕育一颗珍珠,这颗珍珠诞生就是它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它怎样以弱水为饮、以流沙为食、以自己生命为祭品来生育它的珍珠。我不知道如果珍珠夭折了,天堂鸟会难过得不吃不喝、不休止的飞舞啼鸣,泪尽便继之以血,到死方休。 我从来不知道天上地下会有这样的生命。积木天是没有母亲的。 这个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忽然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停不下来的哭。 蛋糕这个混蛋,发现了受伤的天堂鸟,自己道行不够救它就四处抢人家的,他不相信我们会很愿意救它吗?——虽然救它就等于帮它死亡。 我在泪眼朦胧里忽然听到风声和火焰声,抬起头来一看,天堂鸟的尸体忽然着起了熊熊的火焰,它就在火焰里化作灰烬,转眼就被风彻底吹散了。可是我一直相信,在火焰快熄灭的一瞬,我听到一声模糊的满足叹息。 我们一直在那里呆立了很久,只有黑珍珠在窗台绽放柔和光芒,据说在八百年后它会孵出一只新的天堂鸟。 (那只小天堂鸟破壳而出的日子,又是黑珍珠死亡的时刻。)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在哪里……是不是我的出生,也就是我母亲的蒙难呢?) 后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处置蛋糕,说到底他也是用一种最浑蛋的方式做了一件好事。但是如果就这样算了,我们又担心以后随便谁想做好事的时候就四处抢劫,那好像也不太好。 这样我们去问了不知多少岁的法家的龟。法家的龟建议我们先开大会表彰蛋糕的热心事迹,然后再为他的抢劫禁闭他九百年。这个主意我们都觉得有点折腾人,不过蛋糕本人不反对。 后来我们每次走过布丁山,都忍不住看看蛋糕被禁闭的山洞。我们知道他又在那里研究新的机械,身边有一颗温柔的黑珍珠陪伴。这颗黑珍珠来自一只美丽的天堂鸟,有一天会孕育出一只新的勇敢的鸟来。 ——以上!这是小朋友引文日记结束的分割线—— 从上我们可以看出三点:第一,这个地方的居民很混乱。不但人很跳脱、日常生活也很蠢逼。有点儿闲得蛋疼的感觉,似乎就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腥风血雨。第二,这个地方是被“神圣诸天”包围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它几乎没什么真正的战乱。因为好战的人们越不过那些已经和平和稳定了的边界嘛!第三,这个地方有一些特产。特产并不是很多,不足以诱惑贪心的人们咬着牙要踩平了这个地方攫取宝藏。然而也并不是太穷困,足以应付他们的日常所需,而且周围的诸天也可以从这里得到一些好处,以充保护费。 是这样的地方。那个海明公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出征呢?唉!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不是孟吉山西望归位之动乱,引发到这边的一处妙见天也乱了一乱,于是海明公子觉得有机可乘。他就想到积木天来发一笔财。 没想到,财没发着,他自己失踪了! 是积木天的人劫持了他?不不!积木天的那些逗逼们!从上面的引文你就可以看得出来吧,它们根本就没有劫持一个公子的实力与心智! 不不,看起来其他人劫持了海明公子的可能性,是更大的。有关方面紧紧的盯住了曼殊——这是说,他们紧紧的盯住了海明公子失踪事件,认为可以凭此抓出曼殊的狐狸尾巴来。不过呢,实际上,他们没有任何进展。所以他们决定内紧外松,引蛇出洞。说到底,是想引诱曼殊放松、主动露出破绽。好让他们进击。 破绽倒是没有露出来,不过有位当铺接了位奇怪的客人。 这家当铺好大的店面,垂着半截帘,帘上斗大的一个‘当’字。门口贴着一付联,上联是:“济他人之急。”下联是:“图自家之利。”这倒是实实在在的老实话。 正午时份,当铺门口来了个人,是个年轻人,有着一付颀长的身材,不胖不瘦,人长得相当好,修眉清目,挺俊。要是给他换件像样的衣裳、脸色再养得白一点儿,凭他那长相,谁敢说他不是有身份的公子哥儿。可惜他肤色黑黑的,那身穿着,可就不在相衬了。上身是件破小褂,没袖,边儿都毛了,左胳膊藏在小褂里,右胳膊露在外头,下身是件补着几个补钉的裤子,脚底下是一双快透底的薄底靴。看来是破落了,成了混混儿。 他到了当铺前,手一抬,头一低,走了进去。敢情是来当当的,困窘本是低头事。年轻轻的不务正业,糟蹋他这块料儿了,未免让人为他扼腕。 年轻人一进门,便冲着那一人多高的柜台上那扇小门叫了起来:“有人 么。”叫了两三声,柜台那一边才冒起一个脑袋,是个干瘪瘦老头儿,稀疏疏 的几根山羊胡子,鼻梁上架付眼镜,典型的开当铺的。 瘦老头斜着一双老眼,瞟了年轻人一下,然后,脸上不带一点表情,冷冰冰地开了口:“干什么的?” “问得好。”年轻人一咧嘴,笑了,好白的一口牙:“进当铺来,还能干什么,找乐子,你这儿有么?”——好油滑的一张嘴儿! 瘦老头儿不屑地打量了年轻人一眼:“你要当当,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年轻人又咧嘴一笑,道:“敢情你是打门缝里瞧人,把人都瞧扁了??” 左胳膊像条蛇一样,也没看他是怎么动的,一下就从小褂那齐肩的袖口里伸 了出来,左手往瘦老头儿眼前一幌,道:“喏,能当么?”他掌心里托只大蚌,二指微一用力,蚌壳开了,露出里头一珠,赤红色,足有鸡蛋大小,一头略尖些,似乎是伸出一个角儿。 瘦老头儿两眼猛地一睁,指了指年轻人掌心上的那颗长角怪珠子,道:“你要 当这个?” 须知此宝名为神龟宝,又名洛珠,乃万年神龟内丹,与河图洛书同时出世,被娲皇收去,专御烈火洪水,更具起死回生灵效。任是多么重伤奇毒,只将此珠那根暗角,趁其快要放光以前,对准伤口,便觉遍体清凉,转眼将毒吸净,合口复原。别的妙用尚多,也说不完。外壳形似一蚌,实则神龟精气所结,此宝非它保养不可,并非真蚌。不过此宝最忌血污,只沾上一点,光华立暗,须经二十四昼夜才能复原,治伤毒时必须留意,不可挨近沾染血污而已。 这种宝贝,别说在灵州了,就是在妖界,那也是极其稀罕、绝无仅有的。 这么样一个宝珠。这年轻人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不怪那当铺的瘦老头儿不惊问! 年轻人只不过随随便便点点头道:“不错,你收么?” 瘦老头儿收起一股惊容,深深打量了年轻人两眼:“这颗珠子哪儿来的?” 年轻人一摇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只问你收不收。” 瘦老头儿脸色一沉,道:“小伙子,我这儿可不是销赃的地儿。” 年轻人突然笑了,微一点头道:“老头儿呀,瞧不出你还真有眼光。” 他居然承认珠儿是黑货,世上哪有这种人。 瘦老头儿脸上变了色,惊声说道:“你果然是……我这儿不是销赃的地儿,收的东西都是有正当来路的,快走,快走,还不快走。” 年轻人凝视着瘦老头儿道:“这么说,这颗珠子你不收?” 瘦老头儿冷然摇头说道:“不收,来路不正的东西,哪怕它是块连城壁,我也不收。” 年轻人扬了扬手中龟宝壳里那颗赤红大珠子,笑哈哈地道:“面对这么一颗珠子,你真能一点儿都不动心么?” 瘦老头儿冷笑一声道:“我想动心,可是我不敢动心,你快走吧,你要再不走,我可要拿你送官了。” 年轻人笑笑说道:“老头儿,别跟我来这一套,官我见多了,送官吓不了我,你不收,我就另找别家去。”说着,他转身要走。 “慢着!”瘦老头儿突然一声轻喝。年轻人转过头来道:“干什么?” 瘦老头儿指指那颗赤红大珠子,道:“你这颗珠子哪儿来的?” 年轻人道:“瞧你问的,我哪知道这颗珠子是哪儿来的!” 瘦老头儿冷笑一声:“你把这珠子再给我看看。” 年轻人把手再伸给他。 瘦老头敲敲柜台:“放这儿。” 年轻人笑着,却摇了摇头。 瘦老头呲着牙,也是笑,但笑得就有点儿勉强了:“瞧你!你是担心珠子放上柜台来,还能跑了不成?”(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年轻人笑对当铺的瘦老头儿道:“我把它放在柜台上,它会不会跑了,我很难说。不过我把它托在我手上,你至少可以确认我不会跑了。” 瘦老头儿皮笑肉不笑道:“是么?你不会跑了?” 年轻人点点头。 瘦老头儿盯着那颗珠子,道:“这样说来,你可也真不知道它的来历咯?” 年轻人道:“正要请掌柜的赐教呢!” 瘦老头儿道:“这珠子原是一位公子随身携带。天上地下,再没第二份。” 年轻人道:“哦?” 瘦老头儿道:“但这位公子不久之前却失踪了。” 年轻人道:“哦。” 瘦老头儿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年轻人道:“明白什么?” 瘦老头冷冷一笑,似乎再懒得陪他磨嘴皮子下去了。 年轻人忽然道:“不过我很知道,如果你的手再伸下去,我也就不用出价了。你这份工也不用做了。” 瘦老头儿正往柜台下伸的手,不觉停住了,问那年轻人道:“你什么意思?” 年轻人道:“你不如问我出个什么价呢?” 瘦老头静了静,问道:“你当多少?” 年轻人抬手扬起了巴掌。 瘦老头儿道:“五十两?” 年轻人哼地一笑道:“老头儿,你不识货我识货,干吗?想蒙人哪,这颗珠子只值五十两么?” 瘦老头儿道:“那是多少,五百两?” 年轻人哈哈笑了一声:“我诚心来当,阁下是诚心开玩笑哪!得了!我时间也没那么该浪费的。阁下不要,就算了。自有别家识货。”抬腿就往外走。 “慢来慢来!”瘦老头急得飘出了柜台,作揖道,“少爷别恼!少爷是怎么个意思?何况明白点赐教下来。” 年轻人点头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前倨而后恭,至于这副样子?” 瘦老头老脸一红,道:“少爷又取笑了。这珠子怎么说,如今老身是诚心诚意向少爷请教。” “好,”年轻人淡淡说道:“我要五万两。” 瘦老头儿两眼一睁,道:“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银子?”年轻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我说了么,你可真没见过世面,听清楚了,我要五万两黄金。”好大的胃口! 瘦老头儿脸色一变,倒抽一口冷气,道:“五万两黄金,我就是卖房子卖地,连这当铺跟人都给你也不够啊……”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老头儿,你太客气了,谁不知道你们东家是首屈一指,富可敌国的大财主,五万两黄金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我还是那句老话,收不收在你……” 瘦老头儿两眼一眯,道:“这么说,你是打听清楚才来的?” 年轻人笑道:“不是,我是从你伸到柜台底下的那只手上打听出来的。” 瘦老头儿老脸又一红:“少爷又来取笑来了。” 年轻人摇头道:“废话!我是取笑来的吗?我要是为了个笑话,进家小招牌,小字号的,叫他卖房子卖地,押老婆押孩子都不够。那他也得凑了给我押。看这场热闹不是更好笑,你说是不是?” 瘦老头干笑了一声:“少爷趣致。我就说开了吧!您这价钱,不光是这珠子吧,我们还要珠子后头那个人。” 年轻人点头:“我也知道这事儿惊动了官府。官府都布好线了。你手往下头一伸,就能叫来人。那么一来,这颗珠子倒是可以完壁给你——你还得给海家送回去。珠子后头这个人,你们更是别想要了。” 原来这个当铺背后的势力,是刘家。跟海家是敌手。年轻人是要把海明卖给刘家! 瘦老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跟上头说。” 年轻人道:“知道。”把蚌壳珠子爽气的往柜台上一拍,“这个就给你拿去当信物了。回了信告诉我。” 瘦老头儿不放心道:“回头能找得到你吧?” 年轻人大笑道:“放心吧!怕我跑了不成?珠子在你手里我上哪儿去,快去搬金子吧,最好是整块、整箱的。” 瘦老头儿道:“你恐怕要雇辆大车来。”脑袋往下一缩,人就不见了。 年轻人笑道:“这不劳你操心,别说是五万两,就是五十万两我也照样运得走。”说着,摇摇摆摆就出了当铺门。 回去之后,晨風问:“还顺利?” 曼殊已经缷去了伪装,道:“那是!跟计划的一模一样。他们果然没有报官。回头就给我们送金子了。你那边呢?怎么样?” 这天的晚些时候,长安城的日头偏了西。此处正在夏季,哪怕黄昏,也总是闷热的,要想凉快,最早也得等过了半夜。 夏天里虽然天黑得迟,可是长安城有几个地方,已经上了灯了。 满天的霞光洒在地上,大地上一片金黄,黄里还透得点儿红。 在“南大街”文庙旁,有座大宅院,看上去挺气派,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宅门儿。 不信?瞧瞧!站门的两个汉子穿一身白袍,雪白,那袭白袍硬是绸子做的,而且还是冰蚕吐的丝,织成的绸! 站门的人都穿冰蚕丝绸,其主人可想而知。 门前走来个人,穿着相当气派,一袭白绸长衫,手里拿着把玉骨描金扇,轻轻摇动,廿多岁年纪,人长得英俊洒脱,往那儿一站真如临风玉树,丰神秀雅,世无其俦。 他人刚到门前石阶近旁,看门的已经留意了。他玉骨描金扇一拢,对两位道:“请了。” 两个看门的也连忙跟他:“请了。”其中一个并且下阶来同他说话。 玉扇年轻人手一抬,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大红拜帖,往前一递,道:“烦请往里递一递。” 拜帖上龙飞凤舞六个字:“中原白衣客拜。” 那白衣汉子一怔:“你贵姓?” 白衣客指了指拜帖,道:“就在这上头。” 那白衣汉子低着脑袋看看,道:“这拜帖上没有写姓名啊?” “有。”白衣客道:“我姓白,就叫‘白衣客’。” 白衣汉子狐疑地打量了白衣客一眼,道:“你要见我们使者?” 白衣客道:“你们可是‘辽东’来的?” 白衣汉子道:“不错。” 白衣客道:“这儿是‘财神祖家’的‘长安’宾馆,是不是?” 白衣汉子道:“是啊!” 白衣客道:“那我就没有找错地儿,劳驾把我这张拜帖往里递吧,我要见来自‘辽东’‘菊花岛’的使者。” 那白衣汉子脸色变了一变,道:“你知道我们来自‘辽东’‘菊花岛’?” 白衣客道:“普天之下,只有‘辽东’‘菊花岛’的人才穿一身白……” 那白衣汉子道:“你不也穿一身白么?” 白衣客摇头道:“我这身白跟“辽东’‘菊花岛’的人一身白不同,我这身白是大襟,‘辽东’‘菊花岛’人那身白却是对襟,而且我这身白是布扣,‘辽东’‘菊花岛’人那身白却是银扣子……” 可不,这站门的两个白衣汉子穿的俱是对襟白袍,而且那扣子是银精打造的。 那白衣汉子瞪大了眼,道:“你要见我们的使者有什么事?” 白衣客道:“我的来意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来跟你们使者接洽一宗买卖……”但他看起来不是个买卖人。 那白衣汉子笑笑说道:“我们使者到长安来,不是来做买卖的。” “我知道。”白衣客微一点头道:“只是我带来的这宗买卖若是做成了,不但对‘菊花岛’大有裨益,即使是对你们使者,甚至于这次到长安来的每一位,都有莫大的好处。这么说吧,更是一桩大功,你明白了么?” 白衣汉子望着白衣客,好不诧异:“什么买卖有这么大的好处?” “抱歉。”白衣客笑笑说道:“这就要等见着你们使者才能说了,事关‘菊花岛’,也关这次到长安来的每一位,我认为你该把这张拜帖往里递一递。” 白衣汉子面有难色,道:“据我所知,我们使者这次到长安来,是不见任何外客的……” 白衣客道:“那也不要紧,劳你驾把我这张拜帖往里递一递,至于见不见,那还在你们使者,好不?” 白衣汉子迟疑了一下道:“你等等。”转身步上石阶进了大门。 白衣客笑了。 片刻工夫之后,那白衣汉子匆匆地出了大门,尊他一声、再行了个揖:“请跟小的来。”转身又进了门。 白衣客微微一笑,登上石阶跟着那白衣汉子进了大门。 好大的一个院落,分前后院,前院待客,后院居住,前院里遍植花木,后院里林木森森,偶尔风过,可见那郁郁苍苍的林木之中狼牙高啄,飞檐流丹。 白衣客边观赏边叹道:“这位祖老不愧有财神之称,单这一处宾馆便不于王侯之家,其他的就可想而知了。” 白衣汉子听得面有得色。 走没多远,迎面站着个白衣老者,这白衣老者五旬上下年纪,身材瘦削,但满脸透着精明,看就知道是位属于智囊一类的人物。 果然——白衣客上前一步,抱拳说道:“莫非‘菊花岛’使者?” 那白衣老者拱手答礼,摇头道:“阁下认错人了,老朽那么大造化,老朽不过是使者座下的一名幕僚而已。”转眼望向那白衣汉子道,“这位便是那位递帖要见使者的白姓客人?” 那白衣汉子欠身应是,神色之间颇见恭谨。 白衣老者摆摆手,道:“你走吧,没你的事了。” 那白衣汉子答应一声,躬身而退。 白衣老者转眼望向白衣客,一丝难得的笑意浮上了老脸:“阁下姓白,大名是衣客二字?” 白衣客含笑点头说道:“正是。” 白衣老者道:“阁下这三字姓名,想必是化名吧?” 白衣客笑道:“老先生不愧是位智囊人物,这回使者到长安来,有老先生在旁参谋,事无论大小,必然吃不了亏。” 白衣老者对这种奉承似乎不感兴趣,微微一笑道:“如果老朽没有听错,阁下是为了祖家来的?” 白衣客道:“的确如此。” 白衣老者淡然一笑,抬手让客道:“使者现在大厅候驾,阁下请跟老朽来吧。”转身行去。 白衣客向着白衣老者投过深深一瞥,迈步跟了上去。 这宾馆待客大厅十分气派,红毡铺地,八宝琉璃灯高悬,两壁分挂名家字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客厅那主座上,高高坐着一位身材矮胖,脸色红润的白衣老者。这老者六十上下年纪,长相十分奇特,圆胖脸,长眉细目秃顶,看上去雍容,有一种自然慑人的气度。除了脸色红润之外,其他地方的肌肤嫩而且白,较诸女儿家的细皮嫩肉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那一双胖嘟嘟的手,更是白得出奇,连一点血色都没有,行家一看便知,此人在手掌上练有一种特殊的功夫。白衣老者趋前施礼:“禀使者,白姓客人到。”白衣客举手一拱,道:“中原白衣客见过使者。”那秃顶胖老者也不知道是傲慢还是拘谨,只欠了欠身,淡淡然一句:“阁下请坐。” 白衣客落坐在客座上,秃顶胖老者又向白衣老者抬了抬手。白衣老者欠身坐了下首。坐定,白衣老者欠身说道:“禀使者,这位客人说是为了祖家来的。” 秃顶胖老者微一点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贵客这一身修为恐怕跟御前十将军比较,也不会输。”白衣老者道:“这个属下倒没看出。” 秃顶胖老者道:“是这位客人刻意英华内敛。”转眼望向白衣客,含笑说道:“我说的没错吧,阁下?” 白衣客笑说道:“我不便置喙。” 秃顶胖老者看了白衣客一眼,话锋忽转,道:“阁下哪里来?”白衣客垂扇往下指了指,道:“长安。” 秃顶胖老者“哦”一声道:“原来阁下是本地人物,此处地面上何时出了阁下这么一位人物?” 白衣客含笑问道:“使者对‘长安’地面,很熟悉么?”白衣老者轻轻咳了一声。(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凶手振臂而飞,在茂密的野林上盘旋,仍未把握到松华藏身之处,但见一段粗若儿臂的树枝,正随河水往南漂去。他心中冷笑:松华肯定是投木河上,再借力横渡近六丈的河面,然后躲进密林内,以避开他的锐目。想到这里,凶手那还犹豫,大鸟般腾空而起,往那段断枝投去,无论距离和对断枝浮漂的速度,均拿捏得分毫不差 眼看脚尖点个正着,异变突起,一切快得让凶手仗着龙珠护持的反应速度,仍仍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干枝寸寸碎裂,一道青芒破水冲天而来,疾刺凶手足下要害。凶手厉叱一声,施展出压箱底的本领,亦是无可奈何下的救命招数,勉力提起往下蹬点的右脚,改以左脚硬碰硬的踏上剑尖,全身功力尽聚脚底的涌泉穴。 “轰!”长木碎屑全都炸起,凶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长靴碎裂,脚底鲜血四溅地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反投回天空。松华劲气再一送,有一个东西就像熟透的果子从枝头落下一样,从凶手身上落下。 其实那是逸夜公主。 凶手一直把逸夜公主扣在身上。松华本来早就能诛杀凶手,但是投鼠忌器,只有故意示弱,让凶手掉以轻心,一路追来,到这陷阱里,松华才能趁机把他跟公主分离了。 逸夜公主像皮球一样掉下来,如果砸到地上,那随便是什么天仙,也要被砸成猪头三了。幸亏松华一手接住了。 松华接住逸夜,停也不停,就往旁边一抛。思凌和帚郡接住了。松华追那凶手妖魔而去—— 对,那凶手实是妖魔。松华感应到了。 即使是妖魔,他仍然要追。追到了,至少可以问问这妖魔,有没有悔改之意。 他追上了这凶手妖魔。 凶手妖魔见逃不了了,回身就打。 松华努力想跟他说说话。但不知是松华说话的本事跟晨風比起来太远了、还是这凶手妖魔真的太凶悍了。总之凶手妖魔一点都不跟松华客气,招招打要害,下手很阴毒。 谁叫松华戳他脚时也那么狠!他的凶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松华眼看这是不好说话了,足一踢,把地上白石踢起,疾往凶手妖魔面门射去。只听其破风之声,便知此石贯满真气,劲道十足。而松华自己,更是随着石头往凶手妖魔扑去。 凶手妖魔一看,接了石头、就不好接松华;接了松华,就接不住石头了。他情急智生,先接了石头,再把阴柔妖劲注入,然后以此对着疾掠攻来的松华隔空轰去。 松华一声长笑道:“你想得美!”一个旋身,化去对方大部份妖劲,速度不减反增,硬要撞人凶手妖魔怀里去。凶手妖魔大吃一惊,全身衣服无风自动,鼓胀起来,而松华已腾身而起,来到他头顶上。他往横滚开,松华则一个大侧翻,眨眼间追上凶手妖魔。凶手妖魔的双脚不知如何竟从下往上疾撑,分取松华的小腹和胯下。 松华低叱道:“找死!”’双掌下按,拍在凶手妖魔左右脚尖处。一个是全力施为,一个是勉强反击,高下立判。凶手妖魔张口喷出漫空血花,被掌劲冲得加速滚动。松华将他制服,大喝一声:“你屠那城堡,却是为何?!” 凶手妖魔怪眼一翻:“看得不顺眼,就屠了,你待怎的?!” 松华仍抱着劝他向善的一线希望,问他道:“你连妇孺都屠戮,可是太过分了!” 凶手妖魔大笑起来:“正是妇女小儿,杀起来,才带劲!你知那姣姣软软,欻的撕碎——”还要细细描摹。松华听得心头英雄火起,举脚一踏,凶手妖魔顿时了帐。 松华看那妖魔死了也是浪费,就吃了它,增加了自己的修为,回去交差时,见逸夜公主半边脸颊都红肿。采暮青气呼呼的瞪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像是要打架的猫狗。 “……松大哥!”思凌跟帚君都拿这两个人没办法,一见松华来了,大喜迎上。 “怎么了?”松华问。 原来是暮青见到逸夜回来,大喜,等问明白她为什么跑的,气不过,揍了她一巴掌。逸夜公主不服气,问:“你凭什么揍我?” 暮青振振有辞:你知不知道找你时我们伤损了多少人啊?你身为公主,岂能如此任性! 逸夜气道:“我是叫缇宝宝来找的,又没有叫你们!你们自己要来找,怪我咯?!” “……所以逸夜公主为何会离家?”松华客气的问。 于是逸夜又说了一遍:因为临嫁之余,她担心起来啦!担心缇宝宝不是真的爱她。所以她要逃跑一下,假装被人掳走了,看看缇宝宝会不会来救她。她又担心缇宝宝看中的是她的龙珠,所以索性把龙珠送给别人。 那个凶手妖魔早就想要龙珠了,有这个机会,乐死了。结果……就是这样了。 松华听完这真相之后,也很手痒想揍人!如果逸夜是个男的,他就放心的一拳呼过去了!现在么……他捏捏拳头,又放开,很讶异自己怎么会想揍女人! 当然逸夜是很气人,但是…… 但是刚才,他想着自己的拳头招呼在她娇滴滴脸上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带劲!很爽!他被自己的这种心情吓着了。天哪!他怎么这么变态了? 其实是凶手妖魔这么变态。松华吃下牠之后,也得到了他身上负面的成分,一时没能解毒,结果就受害。他自己还没发觉。一时心情古怪之后,迅速调整过来,以为就没事了。其实以后,要出的事情还大着呢! 而晨風带狸猫到了蜡郡——呃,小齐的墓在蜡郡? 哇!原来小齐就是原来蜡郡的王!后来小齐病死,别人继位,镇不住地方,州里也本来就觉得齐王这里太强大了,就派愫以期过去把这里搞掉了,扶了现在的蜡郡王继位。 狸猫走在墓地里,找到他的埋棺地,打开,小齐的尸身已经没什么留下来。尘归尘,土归土。它站在墓穴里,脸上的神情很古怪。 “你不会是想给他报仇吧?他应该是病死的。”晨風对狸猫道。 狸猫叹气:如果当年选择与小齐双宿双飞,如今它难免成为这里的腐土,而不会是薄有建树的王者。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失之收之,焉知祸福? 它现在倒是发展出一个新技能:可以把光倾在无生命的东西上,唤出那东西的记忆来。 无生命的东西也有记忆吗? 是啊!如果墙会说话,它会说一个月夜倾在它身上的一粒眼泪;如果花会说话,它会说一个清晨从它身边拂过的一段裙摆;如果青山会说话,它会说一段云,夜半来,天明去,来亦不多时,去亦无觅处;如果云儿会说话,它会说如果你还在这个世上,也在这片天空下,抬头看见一片微蓝,是否想起那天的傍晚? 狸猫翘起尾巴,裁光,成咒。 那咒落入泥土中、落上陪葬的器皿。 全无反应。 它这咒并不是很熟练呢!何况这深深墓穴中的事物,大约本来就没有多少记忆可供倾诉吧。 晨風看着狸猫。狸猫叹息着,要转身了。 却听轻轻的花开:“太晚了……” 晨風耸然动容!狸猫陡然回身。陪葬的器皿中,一只浅浮雕歙石盒被往生咒的尾声扫到,激出一朵细碎的小花。花蕊中吐出的话,是死者留下的牵念吗?指的是谁?怎样太晚?它十指连拨,一段段咒文剪出、种下,器皿们盛开、而且歌唱,唱他们主人临终的歌: 唱从那山间无意的见面已经知道,太晚了啊! 叹这样单纯的、连保护自己都不知道的吃货,怎么可以到人间来。 然而辗转反侧,还是想引诱它。王子殿下大业什么的只是借口,就想引诱它来,真是太邪恶了,我这样的家伙…… 果然是报应吧。 本能的反应,居然对你也会出手。我这样血腥浸体的人,再掩饰也改不了,居然有可能会杀你,怎配拥有你。 王子殿下是为什么中毒、又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现在我知道了,是二王子对我主下了毒。我主是怀疑我吗?弃我而去?而你……也就不必回来了。我将你交回你的世界,放你长生。 只有片段。琐琐细细。器皿们记住的,都是片断,平静的、小声的,似极克制的弦,历经百年又百年,轻轻一拨仍然哽咽。 外头有动静。晨風出去,看见曼殊,带了另外一只白须狸猫来。 原来这只狸猫蹿出墓穴,看见白须狸猫,尖叫:“菊长老?你怎么来了?!” “啊……”菊长老很尴尬,“王,我是追着你来的,结果……”结果被曼殊逮住了,问明因果,带到这里来。 “我要知道真相!”狸猫王命令菊长老。 “真相么……”菊长老眼珠子乱转。 “说!”狸猫王要抓狂了。 菊长老只好说了:当初造反的不是小齐,而是三王子的兄弟。但敏荣和三王子都怀疑小齐,所以努力的逃了出去。之后,他们才终于发现给三王子下毒的是二王子。小齐替三王子报了仇。不过这个时候,三王子跟敏荣觉得妖界生活也不错,不太想回去了。再说如果三王子回去,小齐肯定要把王位让给三王子。但是很多人已经效忠小齐了,小齐把郡地管理得也不错。为了郡地民生、为了那些人的既得利益,他们肯定不答应小齐把王位还给三王子的。难免又会发生大动荡。三王子考虑再三,就不回去了。 而狸猫流落人间太久,总归不好。菊长老是很想把这不听话的家伙抓回来的。小齐当时也怕他护不住妖狸,要害狸猫丢了性命的,所以就答应跟长老合演一场戏,让狸猫死心回妖界。 以上!唔,就是这样了。至于狸猫后来精进,修炼成了狸猫王,这纯属意外之喜。当时大家都预料不到的。 “就……这样?”狸猫王的胡须都在抖,然后蓦然长笑:“我不信!” 它生命中这么大的创口,就这样交代了?它不信。 把月光都裁作杀光,看把你们都变为尸骨,在咒术里蒸一蒸量一量,看说的是不是真话! 菊长老抱头鼠窜:“你疯了!” 对!狸猫王痛笑。它是疯了。它又不可能真的对两位长者出手。它能做的,只是自己回身又跳进墓穴里,用光咒封上了****。 ****全部封合之前,菊长老丢进去一句话:“你又不可能永远躲在里面!” 这是真的。狸猫王知道。它不可能永远躲在里面,但就是一下下。一下下也好。黑暗、潮湿、温暖,像几百年前,它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紧张得满手是汗,躲在心爱人的袍子里,奔赴陌生的都城。他的心跳声回绕在身边: 我爱你,你知道吗? 像剑娃娃一遍遍问着琴娃娃。像所有碎了的泡沫。像天空微蓝的云。 我们那样难、那样难,才能遇上一个人。遇上了,也不知道怎样才好。像泡沫,那样晶莹的一下子,还没有意识到多么珍贵,就已经碎了。 其实,也根本就不珍贵吧! 只有世上很罕见、很独一无二、很贵重的东西,才叫作珍贵吧! 而两个人的缘份呢,像海上的泡沫,这个碎了,那个又会重新诞生。永无止境。人类这一点是真的好。不管个体会遭受什么苦难,反正作为整体的人类,毁灭又重生,乐此不疲。 菊长老跟曼殊大眼瞪小眼。 “那个……”曼殊问菊长老,“帮我们进入妖界怎么样?” “凭什么!”菊长老本能拒绝。 “我们也是妖啊。”曼殊道。 “不一样。”菊长老道,“你们太危险。” 曼殊叹气:“是啊我们这么厉害,是很危险的吧,所以……”牙一咧,“你要不帮我,我就把你一片片给拆了!反正你的王也在坟墓里,懒得救你。” 菊长老哼了一声:“头可断,血可流!” 哟!小志气还挺高的!(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凶手振臂而飞,在茂密的野林上盘旋,仍未把握到松华藏身之处,但见一段粗若儿臂的树枝,正随河水往南漂去。他心中冷笑:松华肯定是投木河上,再借力横渡近六丈的河面,然后躲进密林内,以避开他的锐目。想到这里,凶手那还犹豫,大鸟般腾空而起,往那段断枝投去,无论距离和对断枝浮漂的速度,均拿捏得分毫不差 眼看脚尖点个正着,异变突起,一切快得让凶手仗着龙珠护持的反应速度,仍仍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干枝寸寸碎裂,一道青芒破水冲天而来,疾刺凶手足下要害。凶手厉叱一声,施展出压箱底的本领,亦是无可奈何下的救命招数,勉力提起往下蹬点的右脚,改以左脚硬碰硬的踏上剑尖,全身功力尽聚脚底的涌泉穴。 “轰!”长木碎屑全都炸起,凶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长靴碎裂,脚底鲜血四溅地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反投回天空。松华劲气再一送,有一个东西就像熟透的果子从枝头落下一样,从凶手身上落下。 其实那是逸夜公主。 凶手一直把逸夜公主扣在身上。松华本来早就能诛杀凶手,但是投鼠忌器,只有故意示弱,让凶手掉以轻心,一路追来,到这陷阱里,松华才能趁机把他跟公主分离了。 逸夜公主像皮球一样掉下来,如果砸到地上,那随便是什么天仙,也要被砸成猪头三了。幸亏松华一手接住了。 松华接住逸夜,停也不停,就往旁边一抛。思凌和帚郡接住了。松华追那凶手妖魔而去—— 对,那凶手实是妖魔。松华感应到了。 即使是妖魔,他仍然要追。追到了,至少可以问问这妖魔,有没有悔改之意。 他追上了这凶手妖魔。 凶手妖魔见逃不了了,回身就打。 松华努力想跟他说说话。但不知是松华说话的本事跟晨風比起来太远了、还是这凶手妖魔真的太凶悍了。总之凶手妖魔一点都不跟松华客气,招招打要害,下手很阴毒。 谁叫松华戳他脚时也那么狠!他的凶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松华眼看这是不好说话了,足一踢,把地上白石踢起,疾往凶手妖魔面门射去。只听其破风之声,便知此石贯满真气,劲道十足。而松华自己,更是随着石头往凶手妖魔扑去。 凶手妖魔一看,接了石头、就不好接松华;接了松华,就接不住石头了。他情急智生,先接了石头,再把阴柔妖劲注入,然后以此对着疾掠攻来的松华隔空轰去。 松华一声长笑道:“你想得美!”一个旋身,化去对方大部份妖劲,速度不减反增,硬要撞人凶手妖魔怀里去。凶手妖魔大吃一惊,全身衣服无风自动,鼓胀起来,而松华已腾身而起,来到他头顶上。他往横滚开,松华则一个大侧翻,眨眼间追上凶手妖魔。凶手妖魔的双脚不知如何竟从下往上疾撑,分取松华的小腹和胯下。 松华低叱道:“找死!”’双掌下按,拍在凶手妖魔左右脚尖处。一个是全力施为,一个是勉强反击,高下立判。凶手妖魔张口喷出漫空血花,被掌劲冲得加速滚动。松华将他制服,大喝一声:“你屠那城堡,却是为何?!” 凶手妖魔怪眼一翻:“看得不顺眼,就屠了,你待怎的?!” 松华仍抱着劝他向善的一线希望,问他道:“你连妇孺都屠戮,可是太过分了!” 凶手妖魔大笑起来:“正是妇女小儿,杀起来,才带劲!你知那姣姣软软,欻的撕碎——”还要细细描摹。松华听得心头英雄火起,举脚一踏,凶手妖魔顿时了帐。 松华看那妖魔死了也是浪费,就吃了它,增加了自己的修为,回去交差时,见逸夜公主半边脸颊都红肿。采暮青气呼呼的瞪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像是要打架的猫狗。 “……松大哥!”思凌跟帚君都拿这两个人没办法,一见松华来了,大喜迎上。 “怎么了?”松华问。 原来是暮青见到逸夜回来,大喜,等问明白她为什么跑的,气不过,揍了她一巴掌。逸夜公主不服气,问:“你凭什么揍我?” 暮青振振有辞:你知不知道找你时我们伤损了多少人啊?你身为公主,岂能如此任性! 逸夜气道:“我是叫缇宝宝来找的,又没有叫你们!你们自己要来找,怪我咯?!” “……所以逸夜公主为何会离家?”松华客气的问。 于是逸夜又说了一遍:因为临嫁之余,她担心起来啦!担心缇宝宝不是真的爱她。所以她要逃跑一下,假装被人掳走了,看看缇宝宝会不会来救她。她又担心缇宝宝看中的是她的龙珠,所以索性把龙珠送给别人。 那个凶手妖魔早就想要龙珠了,有这个机会,乐死了。结果……就是这样了。 松华听完这真相之后,也很手痒想揍人!如果逸夜是个男的,他就放心的一拳呼过去了!现在么……他捏捏拳头,又放开,很讶异自己怎么会想揍女人! 当然逸夜是很气人,但是…… 但是刚才,他想着自己的拳头招呼在她娇滴滴脸上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带劲!很爽!他被自己的这种心情吓着了。天哪!他怎么这么变态了? 其实是凶手妖魔这么变态。松华吃下牠之后,也得到了他身上负面的成分,一时没能解毒,结果就受害。他自己还没发觉。一时心情古怪之后,迅速调整过来,以为就没事了。其实以后,要出的事情还大着呢! 而晨風带狸猫到了蜡郡——呃,小齐的墓在蜡郡? 哇!原来小齐就是原来蜡郡的王!后来小齐病死,别人继位,镇不住地方,州里也本来就觉得齐王这里太强大了,就派愫以期过去把这里搞掉了,扶了现在的蜡郡王继位。 狸猫走在墓地里,找到他的埋棺地,打开,小齐的尸身已经没什么留下来。尘归尘,土归土。它站在墓穴里,脸上的神情很古怪。 “你不会是想给他报仇吧?他应该是病死的。”晨風对狸猫道。 狸猫叹气:如果当年选择与小齐双宿双飞,如今它难免成为这里的腐土,而不会是薄有建树的王者。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失之收之,焉知祸福? 它现在倒是发展出一个新技能:可以把光倾在无生命的东西上,唤出那东西的记忆来。 无生命的东西也有记忆吗? 是啊!如果墙会说话,它会说一个月夜倾在它身上的一粒眼泪;如果花会说话,它会说一个清晨从它身边拂过的一段裙摆;如果青山会说话,它会说一段云,夜半来,天明去,来亦不多时,去亦无觅处;如果云儿会说话,它会说如果你还在这个世上,也在这片天空下,抬头看见一片微蓝,是否想起那天的傍晚? 狸猫翘起尾巴,裁光,成咒。 那咒落入泥土中、落上陪葬的器皿。 全无反应。 它这咒并不是很熟练呢!何况这深深墓穴中的事物,大约本来就没有多少记忆可供倾诉吧。 晨風看着狸猫。狸猫叹息着,要转身了。 却听轻轻的花开:“太晚了……” 晨風耸然动容!狸猫陡然回身。陪葬的器皿中,一只浅浮雕歙石盒被往生咒的尾声扫到,激出一朵细碎的小花。花蕊中吐出的话,是死者留下的牵念吗?指的是谁?怎样太晚?它十指连拨,一段段咒文剪出、种下,器皿们盛开、而且歌唱,唱他们主人临终的歌: 唱从那山间无意的见面已经知道,太晚了啊! 叹这样单纯的、连保护自己都不知道的吃货,怎么可以到人间来。 然而辗转反侧,还是想引诱它。王子殿下大业什么的只是借口,就想引诱它来,真是太邪恶了,我这样的家伙…… 果然是报应吧。 本能的反应,居然对你也会出手。我这样血腥浸体的人,再掩饰也改不了,居然有可能会杀你,怎配拥有你。 王子殿下是为什么中毒、又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现在我知道了,是二王子对我主下了毒。我主是怀疑我吗?弃我而去?而你……也就不必回来了。我将你交回你的世界,放你长生。 只有片段。琐琐细细。器皿们记住的,都是片断,平静的、小声的,似极克制的弦,历经百年又百年,轻轻一拨仍然哽咽。 外头有动静。晨風出去,看见曼殊,带了另外一只白须狸猫来。 原来这只狸猫蹿出墓穴,看见白须狸猫,尖叫:“菊长老?你怎么来了?!” “啊……”菊长老很尴尬,“王,我是追着你来的,结果……”结果被曼殊逮住了,问明因果,带到这里来。 “我要知道真相!”狸猫王命令菊长老。 “真相么……”菊长老眼珠子乱转。 “说!”狸猫王要抓狂了。 菊长老只好说了:当初造反的不是小齐,而是三王子的兄弟。但敏荣和三王子都怀疑小齐,所以努力的逃了出去。之后,他们才终于发现给三王子下毒的是二王子。小齐替三王子报了仇。不过这个时候,三王子跟敏荣觉得妖界生活也不错,不太想回去了。再说如果三王子回去,小齐肯定要把王位让给三王子。但是很多人已经效忠小齐了,小齐把郡地管理得也不错。为了郡地民生、为了那些人的既得利益,他们肯定不答应小齐把王位还给三王子的。难免又会发生大动荡。三王子考虑再三,就不回去了。 而狸猫流落人间太久,总归不好。菊长老是很想把这不听话的家伙抓回来的。小齐当时也怕他护不住妖狸,要害狸猫丢了性命的,所以就答应跟长老合演一场戏,让狸猫死心回妖界。 以上!唔,就是这样了。至于狸猫后来精进,修炼成了狸猫王,这纯属意外之喜。当时大家都预料不到的。 “就……这样?”狸猫王的胡须都在抖,然后蓦然长笑:“我不信!” 它生命中这么大的创口,就这样交代了?它不信。 把月光都裁作杀光,看把你们都变为尸骨,在咒术里蒸一蒸量一量,看说的是不是真话! 菊长老抱头鼠窜:“你疯了!” 对!狸猫王痛笑。它是疯了。它又不可能真的对两位长者出手。它能做的,只是自己回身又跳进墓穴里,用光咒封上了****。 ****全部封合之前,菊长老丢进去一句话:“你又不可能永远躲在里面!” 这是真的。狸猫王知道。它不可能永远躲在里面,但就是一下下。一下下也好。黑暗、潮湿、温暖,像几百年前,它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紧张得满手是汗,躲在心爱人的袍子里,奔赴陌生的都城。他的心跳声回绕在身边: 我爱你,你知道吗? 像剑娃娃一遍遍问着琴娃娃。像所有碎了的泡沫。像天空微蓝的云。 我们那样难、那样难,才能遇上一个人。遇上了,也不知道怎样才好。像泡沫,那样晶莹的一下子,还没有意识到多么珍贵,就已经碎了。 其实,也根本就不珍贵吧! 只有世上很罕见、很独一无二、很贵重的东西,才叫作珍贵吧! 而两个人的缘份呢,像海上的泡沫,这个碎了,那个又会重新诞生。永无止境。人类这一点是真的好。不管个体会遭受什么苦难,反正作为整体的人类,毁灭又重生,乐此不疲。 菊长老跟曼殊大眼瞪小眼。 “那个……”曼殊问菊长老,“帮我们进入妖界怎么样?” “凭什么!”菊长老本能拒绝。 “我们也是妖啊。”曼殊道。 “不一样。”菊长老道,“你们太危险。” 曼殊叹气:“是啊我们这么厉害,是很危险的吧,所以……”牙一咧,“你要不帮我,我就把你一片片给拆了!反正你的王也在坟墓里,懒得救你。” 菊长老哼了一声:“头可断,血可流!” 哟!小志气还挺高的!(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大结局 第三十六章 难怪天人对妖魔特别上心。原来妖魔就是是他们自己制造的烂摊子嘛!某种程度上说是他们的排泄物……他们生怕会失控。 曼殊因为跟沈颐亲自交手的关系,接触到他的能量场规律,再联系到自己现代学到的数理化知识,终于悟了。 那么妖界到底是什么能人,居然也悟了?不但悟了,而且还用绿萝山做一个实验场,派玉珰出马,证明了此事! 他们先是在绿萝山,找到一个正统修灵者,诱使她突破一般规律、过量的吸取灵力——那就是小碧萝。 人的过度进取,使得自然灵力出现亏损。于是绿萝山出现了妖气!那妖力越来越浓,以至于侵蚀张成。 实验到这一步,玉珰凭空制造出了妖力! 而且她证明了妖力和灵力是可以合而为一的!失衡的绿罗山就一直想让碧萝回山! 这还不够。玉珰要让妖力和灵力互相转换! 因为妖力和灵力都是从绿罗山出来的,尽管想侵蚀张成的是妖力,但是玉珰说服了大山,把灵力派出去给张成。 最终玉珰回到了山里,那失衡已久的灵力和妖力一下子合拢到了一起,就好像核聚变一样,放出了更旺盛的能量! 天人不但制造出了妖魔,而且他们在铲除妖魔的过程中,又获得了新的力量!这笔交易也实在太划算了。难怪妖魔们听到之后都无比愤慨,有一种被剥削被污辱的…… 那么谁引导妖魔们发现这个秘密呢? 是寂瞳。 大约可以归功于松华。 还记得吗?松华以前吃过一个凶手妖魔。那妖魔劫持过逸夜公主,杀人无数,相当的变态。其实是凶手妖魔这么变态。松华吃下牠之后,也得到了他身上负面的成分,一时没能解毒,结果就受害。他自己还没发觉。一时心情古怪之后,迅速调整过来,以为就没事了。其实以后,要出的事情还大着呢! 忽然有一天,从量变到质变,松华就演变为杀人机器了。 可是松华自己不愿意。 于是他开始杀自己。 杀自己身上的妖魔成份。 他身上的灵力部分开始杀妖力成分。在这过程中产生了新的能量。 最后松华承受不住这能量,死了。但死前,他向寂瞳提示了新的世界。 这样一来,寂瞳就顿悟了终极的能量定律。他自己暂时不方便出妖界,就找了个还是修灵者身份的、留在外面就是防备这种时候需要的人,玉珰,去执行验证的使命。 玉珰在寂瞳的帮助下,完成了这大业。 如今在绿罗山的结界里,天人跟妖魔对峙。曼殊直接问天人:“以前就有妖魔吧?” 天人们觉得莫明其妙:“当然有啊。” 曼殊道:“我说的是,以前,是有妖魔的吧!在灵修的所谓历史之前?地上有的,其实是所谓的妖魔吧!” 那些遗迹里,显示出的是上古居民生活的痕迹。他们完全不是按现在这样的灵民们的样子来生活的。那才是大地最原始的居民们生活的样子! 天人只好承认了。 但他们说:“那是为了进步。” 因为那个时候,有人开始灵修。他们发现如果专心于一种灵质,会更容易进步。于是他们把这种灵修作为时代的新进步加以推广,而某些原始居民不愿意,就遭到了他们的驱逐甚至杀戮。 扫云村大约是最后一块被征服的土地。这村庄是在大地的正中。与外界封闭。外面的原始居民一步步被转化之后,某些古怪的生物也被清扫。于是很多人跟生物都迁徙进了扫云村躲避。扫云村是没有黑夜的。可是这些外来物种,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还是植物,基本都是从外面迁移过来的,所以还是需要黑夜。所以他们需要把云堆在上空遮蔽阳光。 最后他们还是不免被毁灭的命运。 这就是曼殊一开始看到的梦境,是现实的重现。 “为什么会有梦境重新出现?”曼殊问天人。 天人却道:“我们还要问你呢!” 天人们一直怀疑有一个终结的恶魔。天人们一直都没办法干掉他。就是他在暗地里组织着恶魔的一次次反击。 这个人,并不是曼殊。 沈颐直指寂瞳:“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放长线钓大鱼,就是为了找出他!大隐隐于市,以心光的身份掩护自己。其实他是那个最终的恶魔。是他从上古时就潜伏到现在,咬紧牙关,想着终有一天会翻盘,铸出了无数教化石,散落各地。 现在被沈颐看穿,他也不掩饰了!寂瞳要发动整个妖界的力量,跟天人对决! 托曼殊之福,悟透了最终的能量定律,他可以与天人对决了! 但是曼殊跟晨風领头阻止他。 他们要找到最终的秘密、要新能量,并不是为了一起死的,甚至不是为了一方铲除另一方,他们想要大家一起活下去的新世界。 绿网中的天哭白骨也牺牲自己的生命,参与寂瞳这一边。天哭白骨一直是等着寂瞳重新君临人间的一刻。为此他不惜毁灭自己,释放出能量为寂瞳所用。 但还有太多妖魔是不愿意死的。 很多妖魔加入了曼殊这一边。 那是一场大混战,甚至叫人分不清谁是谁的一边。 阿克跟阿螂也加入了曼殊的这边。在能量的大爆发中,他们被抛出去,到了一个小小的意畛里,惊魂未定,就看见晨風被抛进来了。 晨風已经死了。 就算主角定律也没有加持到他。大战中他该战死,还是战死了。 一只手伸进来,捞他的尸体。 是曼殊的手。 她捞到了他,想,真好。真好。感受到他的体重。这么好。 然后她就把手松开了。 大战还没有结束,她没有余力把他带出去。把这里当他的埋骨之所。也好。青山处处埋忠骨。 阿克跟阿螂也没有惊动曼殊,就在这个意畛里呆了很久很久,一起变老,给晨風守墓。这次大战结束之前,他们就老死了。这个意畛里时间流动的规律,跟外界不一样。 再后来,大战结束了,没有输赢。天人跟妖魔谁都压不倒谁。大家只好谈判了。世界由双方共同生存,谁也没有权力杀谁。 为了更好的划分世界,他们要开个会。按灵州的规矩,开会时,要用正式姓名。也就是在名字、灵号之前再用所属的灵性加头衔。譬如风州就用风-啥啥的。这样说起来,妖魔不是只好用妖-啥啥的吗?多难听啊。这是修灵者要给妖魔一个下马威,压一下。结果曼殊他们给出的头衔是:人-啥啥。 “我们是人。”曼殊说。 “你们不是人。”沈颐道。 “我们之为人,不是你说了算的。”曼殊回答。 晨星气恼曼殊对沈颐不敬,跳出来骂曼殊没礼貌。曼殊回敬道:“你喜欢的人,不是人人都要顶他在头顶上的。”晨星气哭了。 但是有魔女冰的前夫、也就是前新星同学,看晨星太可爱了,问曼殊:“你会不会太凶。” 曼殊道:“咦你这妖魔还会怜香惜玉。” 前新星同学生气了:“不是你说我们不要自目为妖的吗?怎么又说我这妖魔?” 曼殊只好又给他道歉捋毛。 他这样撒娇,也不过仗着曼殊爱护他们。 后来会议结束了,沈颐竟然找曼殊私会。曼殊以为他会什么呢!结果他说:“你是我的良配。我们太像。” 曼殊答道:“纵使相像——这个还有待商榷——谁说人一定要爱上自己?” 并非所有人都是水仙花。 何况曼殊从来不觉得她跟沈颐像。 世界又平静了。人类简直都不知道它差点崩溃过。他们就这样接受了新秩序。 曼殊没有再遇到晨風的转世。人的灵魂的确是重复利用的。但是这个世界把灵魂数据清洗还原过,再投入轮回。再遇到晨風的原始数据,难道就是晨風重新出现了吗?不,太多细节无法重来。而这些细节恰好是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原因。 她只能在没有晨風的日子里继续自己的人生。 这样做的不只曼殊一个。 有一个郡国悄悄消失了,宫里被困的某个宫女,得到机会出宫。她在宫里时深深爱着一个人,就好像那个人是她生命的支柱一样。出宫之后,很自然的发现那个人有了自己的人生,她也没有太伤心,只不过去继续自己的人生。 有时候,固执只是因为无从选择。 很高兴曼殊给了所有人一个能自由选择的新世界。 她自己也要继续前行。(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祝宵真是好人,居然也答应了亚明,不过说保管嫁冠的地方有点麻烦,要等久一点。??火然文???.?r?a?n??e?n?` 那套嫁衣,他就先给亚明了。 我们在墨门外等嫁冠。等着等着。亚明拉起我们,逃跑了。 “跑、跑什么?”我被劲风吹得透不过气来。 “趁他以为心舍利在嫁冠上,拼命去研究那顶嫁冠,我们不跑还等什么?”亚明大笑。 哎……哎哎? “天帝祝宵啊,他一定也猜测我发掘的内情比说出来的更多。那么心舍利在哪里呢?祝晨至死不肯透露。我又放了很多烟雾弹、再索取嫁冠,他猜一定在嫁冠上吧!假装答应,其实就去找了。”亚明道。 那么心舍利到底在哪里……就是我,对吗? 亚明带我跑了好远,钻进一个洞窟里,从嫁衣上,把一粒不大不小、不太明亮也不晦暗的珠子缷了下来:“就是这个。” 啥?! “茶娓林主把衣裙给我看,我就觉得这裙子感觉不对——瞪着我干嘛?我真的有这个本事!——见识到祝晨殿下是怎么样的人之后,我更确定了。一人藏一件东西,祝清负责头骨是吗?那么头骨已经发现了,其他东西,大家都往别处想了。其实,祝晨把他负责保管的舍利也藏到了祝清身上!恐怕连祝清自己都不知道吧。”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拜托! “因为我,是黄泉的游子啊。”亚明得意的昂起头,得意中又流出一丝苍凉,“亡魂有关的事物,我最敏感了。”他开始念咒。 嫁衣上的珠子,心舍利,放出光来。若另外两个舍利跟它呆在一起,就可以唤出祝洁公主的亡灵。 可我们没有另外两件舍利啊。亚明忘了吗? “多谢。”低沉的声音,祝宵踱进来,看了看心舍利的光,将另两件魂器也拿出来,与心舍利摆成三角,让毫光连在一起,“要召唤亡灵,没有比黄泉之子的魂咒更合适的法阵了。” 亚明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么你就是当年那个游子,千刀?”祝宵道,“你易了容,学会了吟唱术?” 我没法儿相信!这么个找死的乞丐少年,就是他们口中的黄泉游子,千刀?看来天孙的眼光也差得很哦! 三角毫光中隐隐有个影子显现出来。明艳无双,天界的瑰宝,祝洁公主。如今已是一抹魂魄而已,单薄得如晨曦。 “谁杀了你!”我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 呼,快点说出来。然后冤有头,债有主,祝宵赶紧去鞭尸,别呆在这里再用他的皇者气势吓唬我们了。 “他。”祝洁指着祝宵,“千刀也是被他杀的。” 呃……呃呃? “跟你说了我没有动手。”祝宵眉心打结,对祝洁道,“虽然我很想。他是自己抢先逃走了。我只是一时冲动杀了你而已。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怎么可以自己作践去下嫁黄泉?我气你比气他更多——如果我真杀了他,怎么会以为这位小家伙是他装扮的?” “你正是杀了千刀,所以故意装作以为他没死!”祝洁揭发他。 “你杀了祝洁殿下,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让你的弟妹们互相猜忌啊?”我忍不住插嘴。实在想破头也想不通! “千刀不可能逃走了,”亚明则冷冷道,“我一直寻找他的行踪,他进了墨门再也没出来。如果出来了,不可能到现在都不给我任何消息。” “唔……”祝宵袖着手,慢慢走动,一总回答我们,“我珍爱的妹妹却爱上个游子,让我很不可理解啊!这样令家门蒙羞,不知悔改,杀掉也是应该的。杀掉之后我一走了之,想看看清、瑜、晨他们三个的反应。果然他们因为各自的小心思,竟敢不告诉我真话,违背了忠诚的誓言。我想过他们处理了洁的尸体,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连有舍利也瞒着我。这让我很生气,让他们自取灭亡好了。现在么……” 他表情太拽了,肥猫暴躁的冲他呲牙。我吓得护到它面前。天帝陛下,牲畜无知,你看,就饶了它吧…… 祝宵很不屑的瞄了肥猫一眼,目光再转到祝洁身上,露出温柔之色:“你这么不争气,我为什么还宠爱你呢?晨不肯把心舍利拿出来,真是淘气。这小子,实在太嫉妒我对你的爱了。这些年来,我竟然仍无法将对你的爱磨灭。早知如此,不该太快的杀了你……现在好了,你的魂魄困在这里,一直陪着我吧。” “你让我魂神俱灭算了。”祝洁呻吟。 祝宵莞尔一笑,看了看我们:“你们听到了我的心声,也算死得值得了。” 什、什么?!凭什么要杀我们……好吧,看他的神情,是把我们当几只小臭虫,可以清场了。 “****啊!变态啊!”反正逃不走,我就扯着嗓子喊了。 “伦?”祝宵偏了偏头,“那是凡间的东西。我们皆由花中所生,尘埃不染,是谓天人。所谓兄弟手足、****嗔痴,过于着相,我们有时借用那名义言词,但是——” “喝!”亚明扬手朝祝宵扑过去。 趁敌不备,拼上一拼,这战术不错。 但我知道亚明不是去拼命的,而是去送死的。 他一边扑,一边把我和肥猫都扫到后面:“走罢!” 一道幽幽光径出现在我们后边。在进这个山洞之前,亚明已经布好后路,不是准备他自己逃的,是给我们逃的。 他已经知道他自己走不了了,但是希望我们走。 祝宵冷冷一笑。 光径窒住。 “谁都走不了。”祝宵踏前一步,突然僵住。 之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我只知道一团混乱。如果有人说坐船在海上碰到十二级飓风就够倒霉,那我建议他跟我换换处境。 “祝宵,我跟你同归于尽!”我听到亚明大喝。 而祝洁幽怨的哽噎:“哥哥,我们怎么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会——” 然后肥猫在我身边站起来,站成一个很高很高的男人,臂膀结实有力,满脸沧桑,但笑容却叫人心安。 在他站起来的过程中,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心,倒吸一口冷气:唉呀—— 男人向我温暖极了、温暖极了的笑一笑,然后就向祝宵冲了过去。 我们坐在海边,天上的云儿丝丝缕缕,好不温柔动人。 这是人间的天空。 玄明天上,祝宵已经死了。连舍利都没有留下来一点。祝晨倒是还活着,接掌了天帝之位。那时祝宵在藤田中将祝晨打得吐血昏厥,只是想在吟游诗人面前让事件结束,回头好好拷问祝晨:心舍利在何处。没想到亚明诱他到山洞里,事先在山洞周围布下结界,达成能与祝宵决一生死的条件。 亚明有这样的本事,因为,他是黄泉的十一皇子。 那条逃跑的光径,也是诱饵。祝宵掐断光径,引发外头结界,像一只踏动机关的老鼠。亚明趁机要和他同归于尽,但是千刀替了他。 “原来肥猫是千刀的精魂啊,”我眼圈红红的,“那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内心。还真不是祝宵杀了他。他误闯玄明天,祝洁爱上他,他又不肯娶祝洁,是祝洁杀了他。” “嗯。”亚明闷声道,“我真以为是祝宵杀他,所以才要替他报仇……” “不怪你。谁叫他精魂流落到人间以后,失去了记忆?到你想同归于尽的时候,千刀才想起来。除了帮你杀掉祝宵以外,他也没别的法子救你了。”我安慰亚明。幸亏祝洁的精魂、舍利都震碎了。事件全是这个女人引起,她再不魂飞魄散就没天理了!“对了,千刀也是黄泉的皇子?” “不。只是我的……死敌。”亚明怆然,“我们约好决斗,他总不来,我就踏遍天下找他。除了我之外,其他人没资格杀他。我是这样想的。他大概也一样吧……所以才会阻止我死在祝宵手里?” 真是好变态的逻辑!背后应该还有内情哦?我想问下去,亚明已经转换话题:“我原以为你是二殿下的精魄。你也这样以为吧?结果不是。有没有失望?” 失望个屁!可是我的生前……很多荧火在漫漫飘飞的时间里,都遗忘了自己的死因。“也许我的死也藏着故事。你有没有别的事?”我问亚明,“要不要陪我去找找我是谁?” “好啊。”亚明无所谓的站起来。我趴在他的头发上,一闪一闪。 所谓真相……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我只是想跟他再走一段路,多走一段路,在路到终点之前,幻想着:这段旅途是永远。永远的岁月静好。岁月静好。 肥猫之所以找到荒岭里跟我住在一起,其实……不是偶然吧?在看到他的内心时,我也看到了一点属于我的模糊的回忆。我生前是一块瑰宝,不是比方,真正的瑰奇宝石,镶在他的剑柄上。他说,他没有资格接受任何女子的爱,因为他有一场死约要赴。那是父辈订下的死约。他必须死在对方手上,或者让对方死在他手上。 “如果我做不到,那么你帮我去做。”千刀在夕阳下,静静对我说,然后又笑了笑,“我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他没想到,娑婆世界奇迹般的因果安排,就是有这种可能。他被祝洁击毙,我被打碎,都飞到人间,因果循环,要完成这个死结。我趴在亚明头上,磷火的毒闪了闪,凝成芒,又藏起。 这是已经许下的承诺。在它必须履行之前,让我们走一段路,再走一段路……衣裳褴褛的少年呵,你看云飘在蓝天上,海浪温柔的拍打着沙滩,多么迷人,就仿佛是岁月静好、岁月静好,我们相亲相爱,永远没有收梢。 这是浮烟讲的故事的结尾。 浮烟说完了最后一段话,缇飘女王才放下了手里的奏章。 她听浮烟说得不耐烦,一边且批阅公文消遣。 浮烟把故事全部说完之后,缇飘女王放下奏章,问:“说完了?” 浮烟点头道:“说完了。” 缇飘女王道:“你要我凭这个故事定你的罪?” 浮烟道:“但凭女王裁决。” 缇飘女王冷笑一声:“虽然用了妖界的一些名词,这并不是真正的妖界的故事。” 浮烟道:“哦。” 缇飘女王道:“就算你这故事说得很不正经,到底不是真正的妖魔故事。你知道我不能用这个定你的罪。” “那倒不错。”浮烟轻声一笑。 “你讲这个故事,其实不过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吧。”缇飘女王道,“我变成动物的叛兵,你分出心神去,一个一个的杀了吧?” 浮烟挑了挑眉:“杀叛兵是多大的罪过?” 缇飘女王道:“叛兵的确该杀。不过,我没有令,你就去了。这违令之罪,你猜有多大?” 浮烟问:“有多大呢?” 缇飘女王道:“你说呢?” 浮烟含笑看着外头。 外头,逸夜公主来了。 那些动物被浮烟一只只的掐死,逸夜公主不需要照顾它们了,于是她就奔过来了。 她心里到底是爱着缇宝宝的。要从缇飘女王手里夺权,是不想再伺候这个厉害婆婆,并且还觉得他们两个小夫妻掌管政权一定可以的。一时兴起,她就鼓动缇宝宝夺权,没想到缇飘女王手段如此狠辣,一下子定了乾坤。她自己草率荒唐,她家里人也护不得她,只好让她在野外照顾动物去了。 如今动物一只只的死了,她就过来了。 缇飘女王严阵以待。 逸夜公主快到时,缇飘女王已经卷起一阵风。 她这阵风,是袭向浮烟。 她认定了浮烟是逸夜公主这边的人,所以先要除掉浮烟。 浮烟倒是没有反击,却也没有这么轻易被缇飘女王除掉。她周围立刻出现一个浑然的气场,把缇飘女王的风刀挡住。缇飘女王一时竟奈何她不得。但她也被缇飘女王的风刀困住了。 这时候,逸夜公主也赶到了。 她一到,可就热闹了!缇宝宝叫娘子、她叫郎君,又是喜来又是气、又是惊来又是苦。缇宝宝是不愿意逸夜公主过来的,逸夜公主偏要过来。缇宝宝是觉得现在再斗只有死,逸夜公主觉得活得憋屈还不如死了,缇宝宝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一对儿痴痴哝哝,缇飘女王早不客气,风刀又朝逸夜公主招呼过去了。缇宝宝还没有拿定主意。他没有拿定主意也不行了,形势不等他!这儿逸夜公主招架不住了!逸夜公主本事还没有浮烟好! 缇宝宝连忙上前,跟母亲苦苦求情:“娘啊娘!放过逸夜吧!” 缇飘女王一袖子挥他一个大跟斗:“一边儿去!” 逸夜公主看得很心疼,大骂:“你个老妖婆!” 缇宝宝劝:“娘子不要骂母亲……” 缇飘女王根本不要儿子护,自己动手,当时就抽了逸夜公主她一个大嘴巴子!修灵者,这嘴巴子可不是容易打的。一招下去,逸夜公主半边脸皮都快掉了。 缇宝宝哭了:“娘你太狠了。” “你说娘狠?”缇飘女王气坏了,觉得儿子太护着媳妇、不照顾娘了。她对逸夜公主出的招式更毒辣。逸夜公主很快又被缇飘女王擒下了。缇飘女王斜着浮烟道:“你看你,救出这个小贱人,抵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捉?” 缇宝宝心里也在埋怨浮烟多事。他根本就不认识浮烟,但总觉得浮烟太莫名其妙了! 浮烟只管微微含笑,就好像她不是个局内人,而是个看戏的。 而缇飘女王叫缇宝宝去杀逸夜公主了。 “娘啊!”缇宝宝吓坏了。 “杀了她。”缇飘女王青筋暴露,“你要她还是要娘?!” “……”缇宝宝此刻其实觉得,还是想要老婆的。不过他怕如果说了要老婆,那连他自己的性命都要被他娘干掉了。 “还不动手?!”缇飘女王两眼一瞪。刀子丢到他面前。“当啷”落地那一声响,把缇宝宝吓得直接抽筋了,缇飘女王只好帮他揉,也知道自己儿子不中用了,就换了个办法,不叫他亲自操刀了,倒是放了一个法术,跟他讲:“不是打你,就是打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个杀气腾腾的灵招,奔缇宝宝来了!缇宝宝吓得心胆俱裂,本能的一挡,就把那灵招打到旁边去了。 旁边就是逸夜公主。 逸夜公主直接就被打死了。一口鲜血喷出来,没机会说什么,就死了。缇宝宝瘫在地上。 缇飘女王大获全胜,也很感慨,跟浮烟道:“你看,我管理一个郡地容易吗?” ——咦!当此时也,她不先落几滴眼泪、抱抱儿子什么的,先感慨起政权大事来了! 浮烟也还真配合,就好好儿的听着。 缇飘女王道:“先夫如何荒唐,人都知道,也不要再提了。我把这基业接下来,岂是容易的哉?” 这是实话。浮烟点头。 缇飘女王起来走了几步,笔远远的指着外头,道:“你看我这儿的土地,远远不够肥沃。现在被我管理得,谷类,还有麦类,都大丰收。玉米一年三熟;大米、木薯、白薯、扁蚪、防风、烟草、沼泽地的甘庶,外头引进来的葡萄、香蕉、无花果,桔子、石榴、柠檬,小榛子,胡桃,甚至荒地上可以自然生长的菠萝。用这些植物,奠定了农产品的繁荣基础。” 她这是在自夸。浮烟就很捧场的点头。 缇飘女王接下去打算再夸奖一下自己在矿物、修灵等等方面的成绩,把这些都夸赞完之后,再总结一句:“像我这样治理,岂是容易的吗?小小儿女狂妄就想来夺权,岂不是太幼稚了吗?这还不该死吗?” 浮烟似笑非笑的望着地上的身体。缇宝宝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好像是非常非常乖的样了了。缇飘女王心中一跳,把缇宝宝一拍,惊愕的发现缇宝宝已经死了! 这一下,好像塌了天空、倒了玉柱!缇飘女王天崩地裂、天翻地覆的把缇宝宝尸身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的看个不住、哭个不停。她只指望着缇宝宝其实没有死!她实在不相信缇宝宝死了! “真的死啦。”浮烟好心好意的劝解她,“应该是受刺激太大了,所以一口气没顺过来,就死了吧。” 她不说还罢了。她一说,缇飘女王想起来了:不杀她泄愤,还杀谁?! 这次缇飘女王全副战力就奔浮烟过去了! 浮烟胸口浮起一枚血月牙,嚓嚓划起锐光,同时她自己也猛的长身而起。那血月牙的锐光直接向缇飘女王飞去,风声呼呼,招式出奇地毒辣。 缇飘女王一愕间,血月牙锐光已经射向她的脸。缇飘女王见惯风浪,急速後移,血月牙直追而来,终及不上她疾退的速度,往下落去,就在血月牙刚好落至与女王的双眼平行的位置,遮着了女王的视线时,浮烟像一道闪电般,已迫至女王身前,手撮成刀,当胸向她插去。 缇飘女王冷哼一声,风刀斜劈向浮烟的手刀。就在两手肌肤交接的刹那,一道蓝芒霹雳般在两人接触处“劈啪”一声爆开。 一道热能从手背传入浮烟手肘,沿着手臂的筋脉,闪电般劈进她的脑神经中枢去。一股崩天裂地的剧痛,在她大脑神经的感觉中心散开。以浮烟的能耐,也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神经痛楚,怪叫一声,整个人跄踉倒退,一时间完全丧失了抵抗的能力,更遑论攻击了。 缇飘女王惊异地望着步履不稳的浮烟,对她仍能支持不倒大感讶异。浮烟勉力站定,受剧痛的影响,连视野也模糊不清起来,朦胧间,缇飘女王又追补一道:“劈啪!”另一道热能从胸膛处传入心脏处,浮烟再也抵受不了,整个人离地抛起,向後仰跌。她咬牙对抗着撕心裂肺的神经巨痛,将精神提起至最浓烈的集中,以无上意志将**的痛楚置诸脑後,一运腰劲,同横滚开去。 缇飘女王又扑了上来,提脚侧踢浮烟身上的脆弱部位,若教踢中,浮烟即使不当场爆裂,也休想再有反抗之力。浮烟侧滚下恰好避过。 缇飘女王万万想不到对方仍有行动能力,错愕间浮烟已滚到丈外。缇飘女王怒叱一声,如影附形,向浮烟追去。浮烟滚势已尽,撞上一丛矮树,停了下来,动也不动,似乎丧失了知觉,缇飘女王这时赶了上来。 浮烟蓦地大喝一声,两肘一撑,双脚斜飙而上,“霍”的一声,足尖弹出血月牙,正中缇飘女王小腹处,这一下力道有若洪水破堤,轮到缇飘女王惨叫一声,整个娇躯向後抛跌。 浮烟弹了起来,正想乘胜追击,却觉得一阵强烈的晕眩。她知道自己刚才受到的侵害,仍末恢复正常,现在只希望在刚才那下重击下,对方失去攻击的能力。但是她的希望残酷地幻灭了。 缇飘女王再次迫来。这两位女人难道都是铁打的体质,金刚一样硬碰硬的打!浮烟再无选择,又一次默运血月牙。 缇飘女王的手掌离开浮烟胸前只有叁寸的距离。能抵受缇飘女王两次风刀袭击,已是远超浮烟能抵受的极限。这次浮烟是拼死一搏了。 “劈啪!”缇飘女王的掌尖与血月牙再次接触,又爆出蓝澄澄的星火。浮烟控制的好像不再是冰冷的枪柄,而是高速运转的流星。她的反应绝快,立时将血月牙摔开。那似乎失去控制的血月牙,却准准的轰在缇飘女王双耳上左右脑际。 缇飘女王耳目轰鸣,连忙运出保命的招式,把自己全身护定,好容易缓过来,看浮烟时,已经逃到安全距离之外了,却没有遁走,只看着她笑。 ——这个女人,竟然又能笑了! 缇飘女王这会儿真是被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问道:“你到底是谁?” 浮烟嫣然一笑:“把我压箱底的兵刃都打出来了,王座没有听说过我是谁?” 缇飘女王猛然醒悟:“血月牙!难道你是玉珰姑娘?” 这女人点头。认可了这个推断。 缇飘女王倒也敬佩,便问:“那么尊夫呢?” 玉珰怆然道:“过世了。” 她其实已经归顺了曼殊,但是她的那一半,修行不够,过世得早。玉珰一个人寂寞,看着身边其他同伴倒是双双对对很幸福,她心里过不去啊! 不但阿石终于娶了天孙,而且明洛织自从向疄品素玉坦白自己的女儿身之后,这一对也是蜜里调油。 妖魔向天人谈判并答应撤退之后,在人间的妖魔都分批撤回妖界,某些虽在曼殊麾下但仍保持灵修士身份的人,“火线入妖”,修成了妖魔身,到妖界去了。 但是玉珰保持了修灵士身份,继续在人间走动。 “你这趟来,到底为什么?”缇飘女王非常之疑惑。 “我太闲了。”玉珰叹道。 “……” “所以我很想看看人间的悲剧,好让自己开心一点。”玉珰又道。 “……”缇飘女王果然还是很想抽死她!但是刚才战斗太激烈了。缇飘女王觉得还是不打比较明智。 ——可是看到地上自己儿子的尸体,她又理智不起来了! “……看你这儿的土地,远远不够肥沃。现在被你管理得,谷类,还有麦类,都大丰收。玉米一年三熟;大米、木薯、白薯、还有甘蔗。”玉珰忽然道。 就是刚才缇飘女王的自夸,她又背了出来。缇飘女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道:“你接下这个基业,管理到现在,岂是容易的?” 缇飘女王深以为然。 “你觉得儿子是被媳妇挑唆。其实,就算你儿子真的想要接手,你也不想给他的吧?”玉珰道,“其实你知道,你儿子是真的想要。” 缇飘女王手按胸口。这一记暴击,比刚才的战斗创她更甚! 玉珰又道:“为了他,你肯做一切事。为了他不离开你,你更肯做一切事。” 缇飘女王闭上眼睛,眼泪汩汩而下。 玉珰道:“不过现在你应该高兴了。” 缇飘女王愿闻其详。 玉珰道:“一个孩子的最好归宿,就是在他母亲的心里,对吗?” 虽然玉珰自己未必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缇飘女王显然是这么想的。 玉珰便道:“那现在你应该满意了。他埋在你的心里,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缇飘女王把脸埋在手里,嚎啕大哭。 内心深处有一部分,她知道玉珰说的是真的。她并不完全为了缇宝宝之死而伤心。因为如果他活着跟别人跑了,那还不如死在她的心里好。 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真想把玉珰杀了。正因为她心里知道玉珰说的某些话是真的。而这些话是她讨厌听到的。所以她真想把玉珰杀掉。就好像把说话的人杀掉,真相也就跟着消失了一样。 可惜玉珰本事不赖。 幸亏玉珰本事不赖。 她没那么容易杀掉,除非缇飘女王真的要跟她拼死。但玉珰还有一句话说得也很对,那就是她对这个郡地投进了好大的心血。要她抛弃郡地事业不管,就为了感情一头冲出去拼死?她做不到。 于是玉珰就走了。 玉珰走到一座巍巍峨峨的大山前。大山里住着个人,以前很有名,叫作干将,后来走火入魔,下半身已经废了,居然还有人找他挑战。他只好雇人来帮他干掉不识相的上门搦战者。妖魔大战之后,灵州动荡太大了,也不太有人来找他了。不过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找个人在身边,有挑战者的话帮他挡一挡、不然就照顾一下他的生活也好。 于是玉珰给他找了两个人。 就是缇宝宝和逸夜公主。 这两个人从玉珰袖子里出来,只有拇指高,见风就长,恢复原来的大小,向玉珰作揖行礼道谢。 玉珰道:“不要紧。只是见到你们,想起从前的我自己罢了。”说得有点伤感。 干将也向玉珰道谢,又很惭愧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不能好好的给玉珰付费。玉珰摇头:“他们两个已经付得我够多了。你就帮我照顾照顾他们就得了。你经验丰富,管着他们些,叫他们别胡闹就是了。此外……”她看了看这座名叫“绿罗”的大山,“近年来,这里可能还会有发生。你耳目发亮些,有事,记得告诉我就行了。” 干将点头答应。 玉珰离开,将手轻轻按在地上,跟人沟通:“是的,你说得没有错。我用这种方式。连女王都没有发现我有妖力。” “很好。”回答来了,“那么,进一步的实验,也应该开始了。” “是啊,”玉珰长叹,“妖力不但不邪恶,而且还是大自然的基本要素……我都等不及看结果了呢!” 这个回答到底是谁给玉珰呢?肯定不是曼殊。曼殊现在还在人质境界里闭关,不知为什么又想起锋生、弥生的故事。 所谓净秽,并不是把奇怪的东西消灭掉,就算成功。 人心中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安置在不合适的地方,就成了“秽”。如何让它们重新清净、安然,归回自然的流转法则中,要看净秽师的能耐。 那么,妖力也是一种秽吗? 怎样让这种“秽”化作春泥更护花,回到自然中呢? 在跟沈颐争斗中,曼殊忽然体验到妖力跟灵力是一体两面的,像磁铁的两个极。照理说阳极和阴极永远不能相遇,可是妖力跟灵力又可以彼此融合。那么,妖力的本源到底是什么呢?她还在沉思。 她觉得自从在人质空间里闭关之后,她思考的效率更高了,一下子就能想好多事。但是她要处理的终结问题,实在太复杂了。她还需要好久、好久的时间,才能解开这道题啊! 在灵州绿罗山下,有个叫唐锦平的年轻人,呆呆看着他一个同学的背影。 那同学叫张成。 唐锦平面对张成的背影,也是一脸凝重的思考。一点都不比曼殊来得轻松。 人都是这样,都觉得自己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唐锦平就是想不通嘛!他觉得自己哪里都比张成强:个子比张成高、身段比张成风流,文采比张成醒目,就连名字也比张成雅致——锦平,你看,彩锦、平明、云锦、升平、锦色须平章,都是多么好、多么琅琅上口的词汇。张成呢?喂,卖水大哥都可以叫张成,亏他还是华城世家公子呢! 唐家、张家,比邻而居,都是高门望族,巧得很,也都是独子。唐锦平一直以来跟张成友爱,忿恨与嫉妒是什么时候发芽的呢?或许自碧萝出现起。 唐锦平记得碧萝刚进张家,一只小猴子,同美丽完全不沾边的,皮肤是金棕色,像个明媚的夏日,头发毛毛燥燥、嘴唇热烈的噘出来,给她穿什么衣服,她都要撕掉,整个儿一野猴子。 她确然是野猴子,山里出来的。那山就是离城西面百里的绿罗山,年方十二的张成怎样从自家床上神鬼不惊的进了绿罗山,到如今都是个谜。当时他重病在床,一丝两气,眼看奄奄待毙,家里连纸钱冥衣都给他备好了,一晃眼不见了他,菩萨画像前供的长明烛于此时倾倒,火舌一卷,把什么冥鬼器物全吞进去了。 小小的唐锦平爬在围墙上看那场火,觉得疏远而刺激。两个老仆妇在下头走过,嘴里念叨:“糟糕了呀,不吉利的呀,张家小少爷怕是死了呀。” 唐锦平这才意识到:他的玩伴怕是要死了?并不是很懂得死的含义,他忽然间哭起来。火焰那狂热的红光烫着他的眼角,小锦平比上次砸坏紫袍玉带端砚台被父亲逮到狠揍了一顿还哭得伤心。 如果事件就这样结束,唐锦平小小的脑袋里,会以为是那蓬火焰带走他朋友了。真的,那样柔软妖娆的物体,透明舌头卷着什么就把什么都吞进去,吐出片片黑蝴蝶,这样的妖精来此一游,不带走什么简直是不可能的。 可是半天之后,绿罗山脚有山民发现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像两只小野兽互相取暖。其中一个孩子才五六岁,不知是男是女,竟连衣服都没穿,只披着两串野藤,另一个好歹大些,瘦弱而文静,着件天蓝满花襕衫,玉束带,看着是富贵人家公子,只不过面色不佳,一派病容。 那山民也不怎么纯朴,见着两个孩子,头一个想法是:怎么这点小小孩子在这荒山野地里,别叫狼叼了他们。第二个想法便是:领回家、卖给外路人,能赚一笔呢! 第二个想法恍恍惚惚的膨胀,把他脑袋烤坏了,并且把头一个想法也纳为自己坚定的道德基础:他是好人,他关心这两个孩子的安危,而且他俨然已经从狼嘴的危险里救下了这两个孩子,这不是让他对于孩子们来说像重生父母一样吗?作为父母,不是应该积极为孩子的福祉着想、并可以自由的处置自己的子女吗?把孤苦伶仃、在野地里马上就要死掉的孩子卖给外路人碰运气,多么好。道理上多么讲得通! 他满怀柔情的伸出手:“伯伯带你们走……”乡下土话,“伯伯”跟“爸爸”的发音是一样的。他叫得心安理得。 可是“爸爸”才出口,他的手就像给毒蛇咬着似的,火辣辣缩了回来。 在两个孩子身后,就是有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头似簸箕,身上的鳞甲比大脚拇趾甲还大,贼溜溜泛着金光,血红信子在嘴里咝咝一闪,圆滚滚的黑眼睛向山民不带感情的一瞪,山民腿就软了。 他瘫在地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这是传说中的蛇眼。”他想,“被有毒的蛇眼瞪到,人就变成石头了。我要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你去我家里报信吧。”大些的孩子对他道,“我爹娘找我,一定找得急了。” 那条蛇和那个小小的孩子还在盯着山民,眼睛一样圆、一样专注、一眨也不眨的,就像没长着眼皮。山民坐在地上的屁股滚滚都是汗、登着草鞋的脚滚滚都是汗、一个多月没洗的头也滚滚都是汗。他像一只要被蒸熟了的臭虫。 大一点的孩子伸手护住小孩子的肩:“我爹娘会派人把我们一起接回去的。” 小孩子眼里泛过一丝笑意,这笑意是竖着的,金丝的瞳仁,像猫。金丝一闪即逝,仿佛只是阳光开的一个玩笑。小孩子别过脸,大蛇也蜷起身子、阖上了毒眼。大孩子摘下脖子里的玉递给山民道:“文香街麟子巷,打头最大的那个有石狮子的门,就是我家,你去向我爹娘通报我的消息,把这玉给他,他们就信了,会给你重谢。” “谢”这个字里有金钱铿锵作响的声音,“重”增加了诱惑力,山民总算能爬起来了,抖簌簌伸手接过玉,姿势像只怕打的狗。眼角锚着大蛇,只准备大蛇一动,他就扔嘣的撤! 他接过了玉,大蛇蠕动了一下,他噌的就往后弹跳出去了,其动作之迅速,像人长了四肢本来就是为了向后弹跳。 小孩子把头埋在大孩子怀里,哈哈笑得直蹬两条腿,腿部肌肉健康而美丽,野藤被踢起来,山民看到她是一个女孩子。 大蛇抬起尾巴,把两个孩子都圈起来。山民想:他们要被吞下去了。午后的山野,阳光细细密密像筛金子,野蜂在重瓣粉紫色石竹花里嗡嗡嗡的钻进钻出,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只是一朵花谢的时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大孩子催他:“你还不走。” “走、走……”山民连滚带爬的离去。 那百里路,山民不知是怎么跑下来的。他忘了自己怎么回家牵了小骡子,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狠狠抽打这头平时还挺得他宠爱的牲口。石狮子的大门出现在他面前,红汪汪太阳衔在了山口,山民心疼的看着快累得口吐白沫的小骡子,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疯了似的抽打它赶路。 搁在平时,他可是宁肯自己帮着推车、也舍不得叫它花豁了力气!今天真是叫鬼迷了,从身子到脑袋,什么都不是他自个儿了! 玉佩还硬生生硌着他手掌,提醒他还有使命必须完成。山民茫然的对着太阳看了看它,绿得跟青草酒似的,不用多锐利的眼光都能看出来是好货。要不……就拿着这玉回去吧,别报什么信了?不然人家收了玉、不发赏银怎么办呢!或者赏银还没这块玉值钱怎么办呢!他一个乡下人,不能跟城里的官绅争竞。收上门给人欺侮,不是犯傻吗? 山民已经打算兜骡子回去了,思绪并且跳跃到:这块玉能换半头骡子不?得找谁出手,才最不容易挨骗…… “这不是我们小少爷的玉吗!”忽响起这么一嗓子,抱着大扫帚扫地的小厮看见夕阳中的青草酒光,浑身一激灵,扫帚也不要了,就丢地上了,猴子似的麻利蹿上去,一手拉了缰绳,一手抱住山民的腿,嘴也没闲着,拔直喉咙大叫:“小少爷的玉在这家伙手里啊!是他拐了人,还回来踩盘子哪!”(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不但黄醒打扮了起来,连黄老爷也打扮一新,朱袍玉带,高冠长髯,看起来已经是个君王了。他确实已经准备好要回潜潮谷复位。这多亏阿当的战功。 黄醒低头道:“孩儿做藏花糕去。” 自从阿当进了潜潮谷,黄醒每天做一块藏花糕,着人送进谷中去,而阿当,哪怕征战得废寝忘食、衣不解带,只要有了一点点时间,一定要吃她的糕,就算吃不下整块,也要把糕顶端的糖吃下去。 黄老爷曾派人监视,但阿当整个吃糕的过程,毫无异样,那么大概真没什么秘密,只不过是小儿女传达情意而已。于是他一直没阻止。 “今天不用送了。”黄老爷道。 黄醒的脚步顿住。 “今天当将军凯旋回来。”黄老爷道,“他已经取了现任谷主的血。” 黄醒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亦或仅仅是怔住了。 “你见见他吧……”黄老爷的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恐怕已经知道了。”阿当刚到潜潮谷时,非常吃惊。 头一件事,所谓的“谷”原来这么大,仿佛一个小小王国。 第二件事,谷里好像民生凋敝嘛?一点都不像福地的样子……并且也不像妖窟的样子! 想像中,是妖窟的话,应该很阴森可怕才对吧?就算是凋敝,也应该很多血腥味啊、骷髅啊、不好的可怕的东西什么的……可是这里并不是这样。 “跟灵修世界也很像呢!”阿当不由得这样想。 稍微有点区别……看起来也并不比灵修世界这个州与那个州、甚至这个乡与那个乡的区别更大。只有很细心的体会,才能发现力量的来源确有不同。这里确然是妖力驱动的。这点确实是区别。其他也就这样了。 “妖跟灵的区别,真的有那么大吗?”阿当以至于不期然的这样想。 啊啊!他并不是说,谷里所有的东西长得都跟灵州一模一样。不对不对!谷里是有各种各样新奇事物的。譬如像阳光般在林中一掠而过的只有拳头大的蓬松小飞鼠啦,譬如长着美人面孔的大蟒蛇啦,譬如有翅膀的马儿啦,譬如能长出夜明珠的岩蚌啦。当然最奇妙的还是潜潮谷赖以成名的“潜潮”。 人间的潮水有时间,每晚、或者每到初一、十五,它就涨,涨完了就退,像个顶守信诺的家伙,这叫“潮有信”。 潜潮谷的潮也有信,但不是按着时间来,而是按着风。 不是春天的和风、不是夏天的薰风、不是秋天的金风、不是冬天的朔风、不是清晨正午夜晚的东西南北风,那叫“潮风”。当谷口的树木,都正巧对着谷里摇摆,千枝万叶都吹出气流,纤细的气流织成一缕,往谷里遨游,经过鸟嘴一般的乱岩,如果没有被啄散,它到了谷前段,倘若正巧那里树木都欠了身,赠送出不多不少的额外气流,这风就壮大了,得以经过海峡一般的山谷,在那里回旋,假如没有额外的风来吹乱它,它就往谷尾流,在那里被群峰一托,往上去,若是不左不右、不偏不倚,正好被上面著名的鹰嘴岩啄下来,往谷后一冲,化为乌有,而潜潮就被激发了。 它无声无息、气势浩大,从地底漫出来,把地板淹没、把街道淹没,还没个完;把窗口淹没、把屋檐淹没,还没个完;把松枝淹没、把山峰淹没,还没个完呢! 第三件……不,第五、六、七、八件,那是谷里各种各样新奇的事物,譬如 它会一直往上去,把潜潮谷四周的山都淹掉,整座谷变成一片盈盈汪汪的湖,湖水往四边去,淡成雾,漫了整片孟吉山脉——妖界的——有些还溢到人间的孟吉山去,住在山边的人们就会说,呀,今天的雾怎么会这样浓?老成的人会劝孩子们:“多吸点,这种仙雾,吸多了,延年益寿。”如果潮水把谷中的花香带出去,遇到人间的石头,凝结了,就成为黄家后山的那种彩石,烧出来可以当美丽的彩瓦。 可是潜潮淹得这么高,谷里居民的房子、被子、庄稼和牲畜,不都给泡坏了?其实才没有!因为潜潮水很轻,特别特别轻,像个特别讲礼貌的客人,占了空间,可是一点都不泡坏主人的东西,等潮水退了,你看吧,窗框的木头还好好的,只不过灰尘都带走了;被褥都干干爽爽,因为被潮水拍过的关系,比从前更松软了,还带着潮水香;杯子里有点儿残茶,潮来之前忘了倒,潮退了一看,还是那点茶,不多也不少,但颜色更清亮,一点陈味都没有了。 那些家畜家禽们,不想跑的,就尽管留下来。呼吸完全没问题!潜潮是这么殷勤的,带了大量空气来,你爱呼吸多少呼吸多少,一点都不会呛到你的肺。 人在里面,当然也可以呼吸、可以照常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但好容易来一次潮,如果你照常生活,岂不是太浪费了吗? 所以每次来潮时,对于潜潮谷来说,都是一个节日。他们用云羽扎成小筏子,坐在上面,在湖面悠游,点起茶娓林进口的绿火焰,过一场盛大的节日。 这种日子里,没什么人会留在地面。 除了阿当。 黄老爷嗅着风色,算准了潜潮要来,放阿当进谷,潮水来了之后,蒙蒙渺渺遮蔽视线,谷中居民都去水面上过节了,阿当躲在低处,先还听见:“这两年不比以前……”“还是西潮君在位时最舒服了……”“总之不要再战乱就好,要是再来一次更替,那可……” 后来水越来越高,云羽筏往上去,话语声听不见了。 黄老爷安排的人,和阿当来接头了。 那人做乞丐打扮,曼声唱着当地流行的哀怨民歌:“请还给我这只被你啃过的苹果、哪怕只剩下一个芯子也请还给我、还给我……” 阿当就要用这首歌跟他接头。本来黄老爷是打算让阿当唱接下去的一句的。阿当誓死不从。于是黄老爷只好折中一下,接头方式就变成了这样的: 这人把民歌唱完第一句,阿当就给他一把生锈的锁。于是这人接着唱:“请还给我这把被遗忘的锁、哪怕锈得再也打不开也请还给我、还给我。” 阿当又点着一只火折子。这人唱道:“请还给我这片被荒芜的火、哪怕烧成了灰烬也请还给我。” 唱着唱着他的人影就晃了一下:“分割我的肢体。” 阿当就把他的四肢拆下来了。并没有血。因为这个接头者唱着唱着就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是个虚假的壳子而已。 这个假壳子却藏着真正的密钥:“磨碎我的骨髓。” 阿当把当中的芯子打开,露出一颗雪白细长的东西。 “将我的牙嵌进你的心窝。”歌声悄悄曼曼的继续。 如果换了一个人来,肯定不敢照做。但是阿当干了。他把那白细东西往心口一插。那白细东西就消融在他心口:不不!是他消融进这东西里面去了! “直到暖意都凋落、可触之物都失去颜色,这份空白也请你还给我、还给我。”歌声唱到了尽头,阿当也终于到了密室中,见到了黄老爷留下来的忠心人手。 现在阿当的任务,就是用这些人,替黄老爷打一战! 原来现任的谷中君主威潮君,治谷不力,民怨沸腾,不少人对他有意见,打算把他轰下去。他上台不容易,当然不肯随便下去,看来不得不打一场。 阿当真是天赐的好打手。 黄老爷被威潮君盯死了,要亲自有所动作,不太容易,派个陌生的愣小子进去打,黄老爷想,失败了也不可以,成功了那最好。 他也没想到阿当打得这样好,越挫越勇,势如破竹,最后将威潮君逼入死角。 这大概要归功于纪家没有出来帮威潮郡打架。 妖界的纪家——啊对,就是纪小诗的那个纪家——他们本来应该帮威潮郡打架的来着,但是纪老爷病了! 据说是气病的。 据说是他女儿纪小诗离家出走,把他给气的。 还据说,纪小诗不是简单的、单纯的离家出走。她是认贼作夫,跟纪家的仇敌燕家的公子燕飞滚在一起了!——唔,滚,是滚床单的滚。 当然!纪家坚决的否认了这说法! 但是当事人自己知道,这传言是真的……好吧,一部分是真的!床单是没有滚过。真的没滚过。但是住在了一起。因为燕飞同情纪小诗有家归不得……好吧,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薄弱?那就说直白一点,因为燕飞脑子有病! 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一定有病!不然为什么会收留纪小诗! 但是听说纪老爷生病的消息之后,他脑子还是清醒了一下,问纪小诗:“你爹病了,你不回去?” 纪小诗果断道:“不回!” “……”燕飞觉得纪小诗太坏了。 同时他还觉得很高兴——天哪!人家的女儿不回去看爹,他竟然觉得很高兴!他一定是崩坏了!他觉得太羞耻了!所以纪小诗问他想法的时候,他就只说了第一层观感。至少那是说得出口的。 “这样啊……”纪小诗想了一下,“也无所谓啦!反正你眼里,我一直太坏了嘛。” “怎么能这样说啊!”燕飞又要炸了。 “不然呢?”纪小诗逗燕飞简直上瘾。 “他是你的爹。他又病了,所以——”燕飞其实还想说:而且他是被你气病的。哦不,是被我们气病的!——不过这话说出来太*裸了,燕飞还是想含蓄一点。所以他想直接跳到结论算了,“所以——” “他一定是装病的啦!”纪小诗打断他。 “我说话你不要打断我!”燕飞先是很恼火的教育她,然后,“——呃?” “装病。”纪小诗很不屑道,“你说他老人家这种修为的,有多容易生病吗?” “……”的确不容易!哪有说气就气病的。燕飞现在很惭愧自己竟然没有怀疑他老人家。竟然一下子就信了!他很羞愧,恼羞成了怒,横了纪小诗一眼。 纪小诗讨好的挪到他身边,证明刚刚的不屑都是针对自己亲爹的,跟燕飞没关系。她安慰燕飞:“你对我家老头不了解,所以被他忽悠了也情有可原嘛!其实他早就不想给威潮君卖命了。所以借这机会装个病,多好啊!我如果回去了,他老人家下不来台,怎么办呢?这事儿呀,你就别管了。” ……好吧!她说得有理。燕飞就不管了。 总之,在众叛亲离、作战不力的情况下,威潮君被逼到绝路,一头撞上墙壁,自尽了,阿当赶紧上前接血,然后凯旋跟黄老爷报告。 又一次踏入人间,他见到黄宅祥云缭绕、瑞气蒸腾,金荣碧彩、珠耀星辉,仿佛神仙府邸,侍者纷如沙、武者密如林,见到阿当过来,恭身行礼:“当将军!” 阿当一一回礼,丝毫都不敢趾高气昂。 他知道,自己算什么将军呢?只不过是推在前面的一把刀。所有的士兵,都是黄老爷埋伏下、训练好的。除了他这一路,另有两路将军,那才叫真正的将军,会布局会遣兵会征战的,至于他,只不过是要硬碰硬决斗时,推他到前面罢了。他无根无基,能得到这个被推到前面的机会,都该谢主隆恩。 在打斗的过程中,虽然人家刻意瞒他,他终于也陆陆续续听说:潜潮谷原来有位谷主,叫西潮君,后来他手下有位黄宵公篡位,把西潮君一家、还有他的支持者,全都赶出去了,有个谣言,说不但赶出去,而且都杀光了,于是黄宵公继位为黄潮君。 黄潮君坐上君主座位,屁股还没稳,有一位威福大将又把他给赶了出去,于是成为威潮君。 潜潮谷被这三位君主连年征战,闹得苦不堪言,威潮君整天被人埋怨,给黄老爷埋伏军队创造了机会。 阿当再蠢,猜也猜到这位黄老爷,大概就是黄潮君。那么,阿当师傅叫他来杀的,到底是谁?(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祝宵真是好人,居然也答应了亚明,不过说保管嫁冠的地方有点麻烦,要等久一点。 那套嫁衣,他就先给亚明了。 我们在墨门外等嫁冠。等着等着。亚明拉起我们,逃跑了。 “跑、跑什么?”我被劲风吹得透不过气来。 “趁他以为心舍利在嫁冠上,拼命去研究那顶嫁冠,我们不跑还等什么?”亚明大笑。 哎……哎哎? “天帝祝宵啊,他一定也猜测我发掘的内情比说出来的更多。那么心舍利在哪里呢?祝晨至死不肯透露。我又放了很多烟雾弹、再索取嫁冠,他猜一定在嫁冠上吧!假装答应,其实就去找了。”亚明道。 那么心舍利到底在哪里……就是我,对吗? 亚明带我跑了好远,钻进一个洞窟里,从嫁衣上,把一粒不大不小、不太明亮也不晦暗的珠子缷了下来:“就是这个。” 啥?! “茶娓林主把衣裙给我看,我就觉得这裙子感觉不对——瞪着我干嘛?我真的有这个本事!——见识到祝晨殿下是怎么样的人之后,我更确定了。一人藏一件东西,祝清负责头骨是吗?那么头骨已经发现了,其他东西,大家都往别处想了。其实,祝晨把他负责保管的舍利也藏到了祝清身上!恐怕连祝清自己都不知道吧。”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拜托! “因为我,是黄泉的游子啊。”亚明得意的昂起头,得意中又流出一丝苍凉,“亡魂有关的事物,我最敏感了。”他开始念咒。 嫁衣上的珠子,心舍利,放出光来。若另外两个舍利跟它呆在一起,就可以唤出祝洁公主的亡灵。 可我们没有另外两件舍利啊。亚明忘了吗? “多谢。”低沉的声音,祝宵踱进来,看了看心舍利的光,将另两件魂器也拿出来,与心舍利摆成三角,让毫光连在一起,“要召唤亡灵,没有比黄泉之子的魂咒更合适的法阵了。” 亚明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么你就是当年那个游子,千刀?”祝宵道,“你易了容,学会了吟唱术?” 我没法儿相信!这么个找死的乞丐少年,就是他们口中的黄泉游子,千刀?看来天孙的眼光也差得很哦! 三角毫光中隐隐有个影子显现出来。明艳无双,天界的瑰宝,祝洁公主。如今已是一抹魂魄而已,单薄得如晨曦。 “谁杀了你!”我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 呼,快点说出来。然后冤有头,债有主,祝宵赶紧去鞭尸,别呆在这里再用他的皇者气势吓唬我们了。 “他。”祝洁指着祝宵,“千刀也是被他杀的。” 呃……呃呃? “跟你说了我没有动手。”祝宵眉心打结,对祝洁道,“虽然我很想。他是自己抢先逃走了。我只是一时冲动杀了你而已。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怎么可以自己作践去下嫁黄泉?我气你比气他更多——如果我真杀了他,怎么会以为这位小家伙是他装扮的?” “你正是杀了千刀,所以故意装作以为他没死!”祝洁揭发他。 “你杀了祝洁殿下,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让你的弟妹们互相猜忌啊?”我忍不住插嘴。实在想破头也想不通! “千刀不可能逃走了,”亚明则冷冷道,“我一直寻找他的行踪,他进了墨门再也没出来。如果出来了,不可能到现在都不给我任何消息。” “唔……”祝宵袖着手,慢慢走动,一总回答我们,“我珍爱的妹妹却爱上个游子,让我很不可理解啊!这样令家门蒙羞,不知悔改,杀掉也是应该的。杀掉之后我一走了之,想看看清、瑜、晨他们三个的反应。果然他们因为各自的小心思,竟敢不告诉我真话,违背了忠诚的誓言。我想过他们处理了洁的尸体,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连有舍利也瞒着我。这让我很生气,让他们自取灭亡好了。现在么……” 他表情太拽了,肥猫暴躁的冲他呲牙。我吓得护到它面前。天帝陛下,牲畜无知,你看,就饶了它吧…… 祝宵很不屑的瞄了肥猫一眼,目光再转到祝洁身上,露出温柔之色:“你这么不争气,我为什么还宠爱你呢?晨不肯把心舍利拿出来,真是淘气。这小子,实在太嫉妒我对你的爱了。这些年来,我竟然仍无法将对你的爱磨灭。早知如此,不该太快的杀了你……现在好了,你的魂魄困在这里,一直陪着我吧。” “你让我魂神俱灭算了。”祝洁呻吟。 祝宵莞尔一笑,看了看我们:“你们听到了我的心声,也算死得值得了。” 什、什么?!凭什么要杀我们……好吧,看他的神情,是把我们当几只小臭虫,可以清场了。 “****啊!变态啊!”反正逃不走,我就扯着嗓子喊了。 “伦?”祝宵偏了偏头,“那是凡间的东西。我们皆由花中所生,尘埃不染,是谓天人。所谓兄弟手足、****嗔痴,过于着相,我们有时借用那名义言词,但是——” “喝!”亚明扬手朝祝宵扑过去。 趁敌不备,拼上一拼,这战术不错。 但我知道亚明不是去拼命的,而是去送死的。 他一边扑,一边把我和肥猫都扫到后面:“走罢!” 一道幽幽光径出现在我们后边。在进这个山洞之前,亚明已经布好后路,不是准备他自己逃的,是给我们逃的。 他已经知道他自己走不了了,但是希望我们走。 祝宵冷冷一笑。 光径窒住。 “谁都走不了。”祝宵踏前一步,突然僵住。 之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我只知道一团混乱。如果有人说坐船在海上碰到十二级飓风就够倒霉,那我建议他跟我换换处境。 “祝宵,我跟你同归于尽!”我听到亚明大喝。 而祝洁幽怨的哽噎:“哥哥,我们怎么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会——” 然后肥猫在我身边站起来,站成一个很高很高的男人,臂膀结实有力,满脸沧桑,但笑容却叫人心安。 在他站起来的过程中,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心,倒吸一口冷气:唉呀—— 男人向我温暖极了、温暖极了的笑一笑,然后就向祝宵冲了过去。 我们坐在海边,天上的云儿丝丝缕缕,好不温柔动人。 这是人间的天空。 玄明天上,祝宵已经死了。连舍利都没有留下来一点。祝晨倒是还活着,接掌了天帝之位。那时祝宵在藤田中将祝晨打得吐血昏厥,只是想在吟游诗人面前让事件结束,回头好好拷问祝晨:心舍利在何处。没想到亚明诱他到山洞里,事先在山洞周围布下结界,达成能与祝宵决一生死的条件。 亚明有这样的本事,因为,他是黄泉的十一皇子。 那条逃跑的光径,也是诱饵。祝宵掐断光径,引发外头结界,像一只踏动机关的老鼠。亚明趁机要和他同归于尽,但是千刀替了他。 “原来肥猫是千刀的精魂啊,”我眼圈红红的,“那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内心。还真不是祝宵杀了他。他误闯玄明天,祝洁爱上他,他又不肯娶祝洁,是祝洁杀了他。” “嗯。”亚明闷声道,“我真以为是祝宵杀他,所以才要替他报仇……” “不怪你。谁叫他精魂流落到人间以后,失去了记忆?到你想同归于尽的时候,千刀才想起来。除了帮你杀掉祝宵以外,他也没别的法子救你了。”我安慰亚明。幸亏祝洁的精魂、舍利都震碎了。事件全是这个女人引起,她再不魂飞魄散就没天理了!“对了,千刀也是黄泉的皇子?” “不。只是我的……死敌。”亚明怆然,“我们约好决斗,他总不来,我就踏遍天下找他。除了我之外,其他人没资格杀他。我是这样想的。他大概也一样吧……所以才会阻止我死在祝宵手里?” 真是好变态的逻辑!背后应该还有内情哦?我想问下去,亚明已经转换话题:“我原以为你是二殿下的精魄。你也这样以为吧?结果不是。有没有失望?” 失望个屁!可是我的生前……很多荧火在漫漫飘飞的时间里,都遗忘了自己的死因。“也许我的死也藏着故事。你有没有别的事?”我问亚明,“要不要陪我去找找我是谁?” “好啊。”亚明无所谓的站起来。我趴在他的头发上,一闪一闪。 所谓真相……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我只是想跟他再走一段路,多走一段路,在路到终点之前,幻想着:这段旅途是永远。永远的岁月静好。岁月静好。 肥猫之所以找到荒岭里跟我住在一起,其实……不是偶然吧?在看到他的内心时,我也看到了一点属于我的模糊的回忆。我生前是一块瑰宝,不是比方,真正的瑰奇宝石,镶在他的剑柄上。他说,他没有资格接受任何女子的爱,因为他有一场死约要赴。那是父辈订下的死约。他必须死在对方手上,或者让对方死在他手上。 “如果我做不到,那么你帮我去做。”千刀在夕阳下,静静对我说,然后又笑了笑,“我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他没想到,娑婆世界奇迹般的因果安排,就是有这种可能。他被祝洁击毙,我被打碎,都飞到人间,因果循环,要完成这个死结。我趴在亚明头上,磷火的毒闪了闪,凝成芒,又藏起。 这是已经许下的承诺。在它必须履行之前,让我们走一段路,再走一段路……衣裳褴褛的少年呵,你看云飘在蓝天上,海浪温柔的拍打着沙滩,多么迷人,就仿佛是岁月静好、岁月静好,我们相亲相爱,永远没有收梢。 这是浮烟讲的故事的结尾。 浮烟说完了最后一段话,缇飘女王才放下了手里的奏章。 她听浮烟说得不耐烦,一边且批阅公文消遣。 浮烟把故事全部说完之后,缇飘女王放下奏章,问:“说完了?” 浮烟点头道:“说完了。” 缇飘女王道:“你要我凭这个故事定你的罪?” 浮烟道:“但凭女王裁决。” 缇飘女王冷笑一声:“虽然用了妖界的一些名词,这并不是真正的妖界的故事。” 浮烟道:“哦。” 缇飘女王道:“就算你这故事说得很不正经,到底不是真正的妖魔故事。你知道我不能用这个定你的罪。” “那倒不错。”浮烟轻声一笑。 “你讲这个故事,其实不过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吧。”缇飘女王道,“我变成动物的叛兵,你分出心神去,一个一个的杀了吧?” 浮烟挑了挑眉:“杀叛兵是多大的罪过?” 缇飘女王道:“叛兵的确该杀。不过,我没有令,你就去了。这违令之罪,你猜有多大?” 浮烟问:“有多大呢?” 缇飘女王道:“你说呢?” 浮烟含笑看着外头。 外头,逸夜公主来了。 那些动物被浮烟一只只的掐死,逸夜公主不需要照顾它们了,于是她就奔过来了。 她心里到底是爱着缇宝宝的。要从缇飘女王手里夺权,是不想再伺候这个厉害婆婆,并且还觉得他们两个小夫妻掌管政权一定可以的。一时兴起,她就鼓动缇宝宝夺权,没想到缇飘女王手段如此狠辣,一下子定了乾坤。她自己草率荒唐,她家里人也护不得她,只好让她在野外照顾动物去了。 如今动物一只只的死了,她就过来了。 缇飘女王严阵以待。 逸夜公主快到时,缇飘女王已经卷起一阵风。 她这阵风,是袭向浮烟。 她认定了浮烟是逸夜公主这边的人,所以先要除掉浮烟。 浮烟倒是没有反击,却也没有这么轻易被缇飘女王除掉。她周围立刻出现一个浑然的气场,把缇飘女王的风刀挡住。缇飘女王一时竟奈何她不得。但她也被缇飘女王的风刀困住了。 这时候,逸夜公主也赶到了。 她一到,可就热闹了!缇宝宝叫娘子、她叫郎君,又是喜来又是气、又是惊来又是苦。缇宝宝是不愿意逸夜公主过来的,逸夜公主偏要过来。缇宝宝是觉得现在再斗只有死,逸夜公主觉得活得憋屈还不如死了,缇宝宝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一对儿痴痴哝哝,缇飘女王早不客气,风刀又朝逸夜公主招呼过去了。缇宝宝还没有拿定主意。他没有拿定主意也不行了,形势不等他!这儿逸夜公主招架不住了!逸夜公主本事还没有浮烟好! 缇宝宝连忙上前,跟母亲苦苦求情:“娘啊娘!放过逸夜吧!” 缇飘女王一袖子挥他一个大跟斗:“一边儿去!” 逸夜公主看得很心疼,大骂:“你个老妖婆!” 缇宝宝劝:“娘子不要骂母亲……” 缇飘女王根本不要儿子护,自己动手,当时就抽了逸夜公主她一个大嘴巴子!修灵者,这嘴巴子可不是容易打的。一招下去,逸夜公主半边脸皮都快掉了。 缇宝宝哭了:“娘你太狠了。” “你说娘狠?”缇飘女王气坏了,觉得儿子太护着媳妇、不照顾娘了。她对逸夜公主出的招式更毒辣。逸夜公主很快又被缇飘女王擒下了。缇飘女王斜着浮烟道:“你看你,救出这个小贱人,抵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捉?” 缇宝宝心里也在埋怨浮烟多事。他根本就不认识浮烟,但总觉得浮烟太莫名其妙了! 浮烟只管微微含笑,就好像她不是个局内人,而是个看戏的。 而缇飘女王叫缇宝宝去杀逸夜公主了。 “娘啊!”缇宝宝吓坏了。 “杀了她。”缇飘女王青筋暴露,“你要她还是要娘?!” “……”缇宝宝此刻其实觉得,还是想要老婆的。不过他怕如果说了要老婆,那连他自己的性命都要被他娘干掉了。 “还不动手?!”缇飘女王两眼一瞪。刀子丢到他面前。“当啷”落地那一声响,把缇宝宝吓得直接抽筋了,缇飘女王只好帮他揉,也知道自己儿子不中用了,就换了个办法,不叫他亲自操刀了,倒是放了一个法术,跟他讲:“不是打你,就是打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个杀气腾腾的灵招,奔缇宝宝来了!缇宝宝吓得心胆俱裂,本能的一挡,就把那灵招打到旁边去了。 旁边就是逸夜公主。 逸夜公主直接就被打死了。一口鲜血喷出来,没机会说什么,就死了。缇宝宝瘫在地上。 缇飘女王大获全胜,也很感慨,跟浮烟道:“你看,我管理一个郡地容易吗?” ——咦!当此时也,她不先落几滴眼泪、抱抱儿子什么的,先感慨起政权大事来了! 浮烟也还真配合,就好好儿的听着。 缇飘女王道:“先夫如何荒唐,人都知道,也不要再提了。我把这基业接下来,岂是容易的哉?” 这是实话。浮烟点头。 缇飘女王起来走了几步,笔远远的指着外头,道:“你看我这儿的土地,远远不够肥沃。现在被我管理得,谷类,还有麦类,都大丰收。玉米一年三熟;大米、木薯、白薯、扁蚪、防风、烟草、沼泽地的甘庶,外头引进来的葡萄、香蕉、无花果,桔子、石榴、柠檬,小榛子,胡桃,甚至荒地上可以自然生长的菠萝。用这些植物,奠定了农产品的繁荣基础。” 她这是在自夸。浮烟就很捧场的点头。 缇飘女王接下去打算再夸奖一下自己在矿物、修灵等等方面的成绩,把这些都夸赞完之后,再总结一句:“像我这样治理,岂是容易的吗?小小儿女狂妄就想来夺权,岂不是太幼稚了吗?这还不该死吗?” 浮烟似笑非笑的望着地上的身体。缇宝宝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好像是非常非常乖的样了了。缇飘女王心中一跳,把缇宝宝一拍,惊愕的发现缇宝宝已经死了! 这一下,好像塌了天空、倒了玉柱!缇飘女王天崩地裂、天翻地覆的把缇宝宝尸身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的看个不住、哭个不停。她只指望着缇宝宝其实没有死!她实在不相信缇宝宝死了! “真的死啦。”浮烟好心好意的劝解她,“应该是受刺激太大了,所以一口气没顺过来,就死了吧。” 她不说还罢了。她一说,缇飘女王想起来了:不杀她泄愤,还杀谁?! 这次缇飘女王全副战力就奔浮烟过去了! 浮烟胸口浮起一枚血月牙,嚓嚓划起锐光,同时她自己也猛的长身而起。那血月牙的锐光直接向缇飘女王飞去,风声呼呼,招式出奇地毒辣。 缇飘女王一愕间,血月牙锐光已经射向她的脸。缇飘女王见惯风浪,急速後移,血月牙直追而来,终及不上她疾退的速度,往下落去,就在血月牙刚好落至与女王的双眼平行的位置,遮着了女王的视线时,浮烟像一道闪电般,已迫至女王身前,手撮成刀,当胸向她插去。 缇飘女王冷哼一声,风刀斜劈向浮烟的手刀。就在两手肌肤交接的刹那,一道蓝芒霹雳般在两人接触处“劈啪”一声爆开。 一道热能从手背传入浮烟手肘,沿着手臂的筋脉,闪电般劈进她的脑神经中枢去。一股崩天裂地的剧痛,在她大脑神经的感觉中心散开。以浮烟的能耐,也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神经痛楚,怪叫一声,整个人跄踉倒退,一时间完全丧失了抵抗的能力,更遑论攻击了。 缇飘女王惊异地望着步履不稳的浮烟,对她仍能支持不倒大感讶异。浮烟勉力站定,受剧痛的影响,连视野也模糊不清起来,朦胧间,缇飘女王又追补一道:“劈啪!”另一道热能从胸膛处传入心脏处,浮烟再也抵受不了,整个人离地抛起,向後仰跌。她咬牙对抗着撕心裂肺的神经巨痛,将精神提起至最浓烈的集中,以无上意志将肉体的痛楚置诸脑後,一运腰劲,同横滚开去。 缇飘女王又扑了上来,提脚侧踢浮烟身上的脆弱部位,若教踢中,浮烟即使不当场爆裂,也休想再有反抗之力。浮烟侧滚下恰好避过。 缇飘女王万万想不到对方仍有行动能力,错愕间浮烟已滚到丈外。缇飘女王怒叱一声,如影附形,向浮烟追去。浮烟滚势已尽,撞上一丛矮树,停了下来,动也不动,似乎丧失了知觉,缇飘女王这时赶了上来。 浮烟蓦地大喝一声,两肘一撑,双脚斜飙而上,“霍”的一声,足尖弹出血月牙,正中缇飘女王小腹处,这一下力道有若洪水破堤,轮到缇飘女王惨叫一声,整个娇躯向後抛跌。 浮烟弹了起来,正想乘胜追击,却觉得一阵强烈的晕眩。她知道自己刚才受到的侵害,仍末恢复正常,现在只希望在刚才那下重击下,对方失去攻击的能力。但是她的希望残酷地幻灭了。 缇飘女王再次迫来。这两位女人难道都是铁打的体质,金刚一样硬碰硬的打!浮烟再无选择,又一次默运血月牙。 缇飘女王的手掌离开浮烟胸前只有叁寸的距离。能抵受缇飘女王两次风刀袭击,已是远超浮烟能抵受的极限。这次浮烟是拼死一搏了。 “劈啪!”缇飘女王的掌尖与血月牙再次接触,又爆出蓝澄澄的星火。浮烟控制的好像不再是冰冷的枪柄,而是高速运转的流星。她的反应绝快,立时将血月牙摔开。那似乎失去控制的血月牙,却准准的轰在缇飘女王双耳上左右脑际。 缇飘女王耳目轰鸣,连忙运出保命的招式,把自己全身护定,好容易缓过来,看浮烟时,已经逃到安全距离之外了,却没有遁走,只看着她笑。 ——这个女人,竟然又能笑了! 缇飘女王这会儿真是被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问道:“你到底是谁?” 浮烟嫣然一笑:“把我压箱底的兵刃都打出来了,王座没有听说过我是谁?” 缇飘女王猛然醒悟:“血月牙!难道你是玉珰姑娘?” 这女人点头。认可了这个推断。 缇飘女王倒也敬佩,便问:“那么尊夫呢?” 玉珰怆然道:“过世了。” 她其实已经归顺了曼殊,但是她的那一半,修行不够,过世得早。玉珰一个人寂寞,看着身边其他同伴倒是双双对对很幸福,她心里过不去啊! 不但阿石终于娶了天孙,而且明洛织自从向疄品素玉坦白自己的女儿身之后,这一对也是蜜里调油。 妖魔向天人谈判并答应撤退之后,在人间的妖魔都分批撤回妖界,某些虽在曼殊麾下但仍保持灵修士身份的人,“火线入妖”,修成了妖魔身,到妖界去了。 但是玉珰保持了修灵士身份,继续在人间走动。 “你这趟来,到底为什么?”缇飘女王非常之疑惑。 “我太闲了。”玉珰叹道。 “……” “所以我很想看看人间的悲剧,好让自己开心一点。”玉珰又道。 “……”缇飘女王果然还是很想抽死她!但是刚才战斗太激烈了。缇飘女王觉得还是不打比较明智。 ——可是看到地上自己儿子的尸体,她又理智不起来了! “……看你这儿的土地,远远不够肥沃。现在被你管理得,谷类,还有麦类,都大丰收。玉米一年三熟;大米、木薯、白薯、还有甘蔗。”玉珰忽然道。 就是刚才缇飘女王的自夸,她又背了出来。缇飘女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道:“你接下这个基业,管理到现在,岂是容易的?” 缇飘女王深以为然。 “你觉得儿子是被媳妇挑唆。其实,就算你儿子真的想要接手,你也不想给他的吧?”玉珰道,“其实你知道,你儿子是真的想要。” 缇飘女王手按胸口。这一记暴击,比刚才的战斗创她更甚! 玉珰又道:“为了他,你肯做一切事。为了他不离开你,你更肯做一切事。” 缇飘女王闭上眼睛,眼泪汩汩而下。 玉珰道:“不过现在你应该高兴了。” 缇飘女王愿闻其详。 玉珰道:“一个孩子的最好归宿,就是在他母亲的心里,对吗?” 虽然玉珰自己未必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缇飘女王显然是这么想的。 玉珰便道:“那现在你应该满意了。他埋在你的心里,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缇飘女王把脸埋在手里,嚎啕大哭。 内心深处有一部分,她知道玉珰说的是真的。她并不完全为了缇宝宝之死而伤心。因为如果他活着跟别人跑了,那还不如死在她的心里好。 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真想把玉珰杀了。正因为她心里知道玉珰说的某些话是真的。而这些话是她讨厌听到的。所以她真想把玉珰杀掉。就好像把说话的人杀掉,真相也就跟着消失了一样。 可惜玉珰本事不赖。 幸亏玉珰本事不赖。 她没那么容易杀掉,除非缇飘女王真的要跟她拼死。但玉珰还有一句话说得也很对,那就是她对这个郡地投进了好大的心血。要她抛弃郡地事业不管,就为了感情一头冲出去拼死?她做不到。 于是玉珰就走了。 玉珰走到一座巍巍峨峨的大山前。大山里住着个人,以前很有名,叫作干将,后来走火入魔,下半身已经废了,居然还有人找他挑战。他只好雇人来帮他干掉不识相的上门搦战者。妖魔大战之后,灵州动荡太大了,也不太有人来找他了。不过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找个人在身边,有挑战者的话帮他挡一挡、不然就照顾一下他的生活也好。 于是玉珰给他找了两个人。 就是缇宝宝和逸夜公主。 这两个人从玉珰袖子里出来,只有拇指高,见风就长,恢复原来的大小,向玉珰作揖行礼道谢。 玉珰道:“不要紧。只是见到你们,想起从前的我自己罢了。”说得有点伤感。 干将也向玉珰道谢,又很惭愧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不能好好的给玉珰付费。玉珰摇头:“他们两个已经付得我够多了。你就帮我照顾照顾他们就得了。你经验丰富,管着他们些,叫他们别胡闹就是了。此外……”她看了看这座名叫“绿罗”的大山,“近年来,这里可能还会有发生。你耳目发亮些,有事,记得告诉我就行了。” 干将点头答应。 玉珰离开,将手轻轻按在地上,跟人沟通:“是的,你说得没有错。我用这种方式。连女王都没有发现我有妖力。” “很好。”回答来了,“那么,进一步的实验,也应该开始了。” “是啊,”玉珰长叹,“妖力不但不邪恶,而且还是大自然的基本要素……我都等不及看结果了呢!” 这个回答到底是谁给玉珰呢?肯定不是曼殊。曼殊现在还在人质境界里闭关,不知为什么又想起锋生、弥生的故事。 所谓净秽,并不是把奇怪的东西消灭掉,就算成功。 人心中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安置在不合适的地方,就成了“秽”。如何让它们重新清净、安然,归回自然的流转法则中,要看净秽师的能耐。 那么,妖力也是一种秽吗? 怎样让这种“秽”化作春泥更护花,回到自然中呢? 在跟沈颐争斗中,曼殊忽然体验到妖力跟灵力是一体两面的,像磁铁的两个极。照理说阳极和阴极永远不能相遇,可是妖力跟灵力又可以彼此融合。那么,妖力的本源到底是什么呢?她还在沉思。 她觉得自从在人质空间里闭关之后,她思考的效率更高了,一下子就能想好多事。但是她要处理的终结问题,实在太复杂了。她还需要好久、好久的时间,才能解开这道题啊! 在灵州绿罗山下,有个叫唐锦平的年轻人,呆呆看着他一个同学的背影。 那同学叫张成。 唐锦平面对张成的背影,也是一脸凝重的思考。一点都不比曼殊来得轻松。 人都是这样,都觉得自己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唐锦平就是想不通嘛!他觉得自己哪里都比张成强:个子比张成高、身段比张成风流,文采比张成醒目,就连名字也比张成雅致——锦平,你看,彩锦、平明、云锦、升平、锦色须平章,都是多么好、多么琅琅上口的词汇。张成呢?喂,卖水大哥都可以叫张成,亏他还是华城世家公子呢! 唐家、张家,比邻而居,都是高门望族,巧得很,也都是独子。唐锦平一直以来跟张成友爱,忿恨与嫉妒是什么时候发芽的呢?或许自碧萝出现起。 唐锦平记得碧萝刚进张家,一只小猴子,同美丽完全不沾边的,皮肤是金棕色,像个明媚的夏日,头发毛毛燥燥、嘴唇热烈的噘出来,给她穿什么衣服,她都要撕掉,整个儿一野猴子。 她确然是野猴子,山里出来的。那山就是离城西面百里的绿罗山,年方十二的张成怎样从自家床上神鬼不惊的进了绿罗山,到如今都是个谜。当时他重病在床,一丝两气,眼看奄奄待毙,家里连纸钱冥衣都给他备好了,一晃眼不见了他,菩萨画像前供的长明烛于此时倾倒,火舌一卷,把什么冥鬼器物全吞进去了。 小小的唐锦平爬在围墙上看那场火,觉得疏远而刺激。两个老仆妇在下头走过,嘴里念叨:“糟糕了呀,不吉利的呀,张家小少爷怕是死了呀。” 唐锦平这才意识到:他的玩伴怕是要死了?并不是很懂得死的含义,他忽然间哭起来。火焰那狂热的红光烫着他的眼角,小锦平比上次砸坏紫袍玉带端砚台被父亲逮到狠揍了一顿还哭得伤心。 如果事件就这样结束,唐锦平小小的脑袋里,会以为是那蓬火焰带走他朋友了。真的,那样柔软妖娆的物体,透明舌头卷着什么就把什么都吞进去,吐出片片黑蝴蝶,这样的妖精来此一游,不带走什么简直是不可能的。 可是半天之后,绿罗山脚有山民发现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像两只小野兽互相取暖。其中一个孩子才五六岁,不知是男是女,竟连衣服都没穿,只披着两串野藤,另一个好歹大些,瘦弱而文静,着件天蓝满花襕衫,玉束带,看着是富贵人家公子,只不过面色不佳,一派病容。 那山民也不怎么纯朴,见着两个孩子,头一个想法是:怎么这点小小孩子在这荒山野地里,别叫狼叼了他们。第二个想法便是:领回家、卖给外路人,能赚一笔呢! 第二个想法恍恍惚惚的膨胀,把他脑袋烤坏了,并且把头一个想法也纳为自己坚定的道德基础:他是好人,他关心这两个孩子的安危,而且他俨然已经从狼嘴的危险里救下了这两个孩子,这不是让他对于孩子们来说像重生父母一样吗?作为父母,不是应该积极为孩子的福祉着想、并可以自由的处置自己的子女吗?把孤苦伶仃、在野地里马上就要死掉的孩子卖给外路人碰运气,多么好。道理上多么讲得通! 他满怀柔情的伸出手:“伯伯带你们走……”乡下土话,“伯伯”跟“爸爸”的发音是一样的。他叫得心安理得。 可是“爸爸”才出口,他的手就像给毒蛇咬着似的,火辣辣缩了回来。 在两个孩子身后,就是有一条碗口粗的蟒蛇,头似簸箕,身上的鳞甲比大脚拇趾甲还大,贼溜溜泛着金光,血红信子在嘴里咝咝一闪,圆滚滚的黑眼睛向山民不带感情的一瞪,山民腿就软了。 他瘫在地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这是传说中的蛇眼。”他想,“被有毒的蛇眼瞪到,人就变成石头了。我要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你去我家里报信吧。”大些的孩子对他道,“我爹娘找我,一定找得急了。” 那条蛇和那个小小的孩子还在盯着山民,眼睛一样圆、一样专注、一眨也不眨的,就像没长着眼皮。山民坐在地上的屁股滚滚都是汗、登着草鞋的脚滚滚都是汗、一个多月没洗的头也滚滚都是汗。他像一只要被蒸熟了的臭虫。 大一点的孩子伸手护住小孩子的肩:“我爹娘会派人把我们一起接回去的。” 小孩子眼里泛过一丝笑意,这笑意是竖着的,金丝的瞳仁,像猫。金丝一闪即逝,仿佛只是阳光开的一个玩笑。小孩子别过脸,大蛇也蜷起身子、阖上了毒眼。大孩子摘下脖子里的玉递给山民道:“文香街麟子巷,打头最大的那个有石狮子的门,就是我家,你去向我爹娘通报我的消息,把这玉给他,他们就信了,会给你重谢。” “谢”这个字里有金钱铿锵作响的声音,“重”增加了诱惑力,山民总算能爬起来了,抖簌簌伸手接过玉,姿势像只怕打的狗。眼角锚着大蛇,只准备大蛇一动,他就扔嘣的撤! 他接过了玉,大蛇蠕动了一下,他噌的就往后弹跳出去了,其动作之迅速,像人长了四肢本来就是为了向后弹跳。 小孩子把头埋在大孩子怀里,哈哈笑得直蹬两条腿,腿部肌肉健康而美丽,野藤被踢起来,山民看到她是一个女孩子。 大蛇抬起尾巴,把两个孩子都圈起来。山民想:他们要被吞下去了。午后的山野,阳光细细密密像筛金子,野蜂在重瓣粉紫色石竹花里嗡嗡嗡的钻进钻出,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只是一朵花谢的时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大孩子催他:“你还不走。” “走、走……”山民连滚带爬的离去。 那百里路,山民不知是怎么跑下来的。他忘了自己怎么回家牵了小骡子,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狠狠抽打这头平时还挺得他宠爱的牲口。石狮子的大门出现在他面前,红汪汪太阳衔在了山口,山民心疼的看着快累得口吐白沫的小骡子,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疯了似的抽打它赶路。 搁在平时,他可是宁肯自己帮着推车、也舍不得叫它花豁了力气!今天真是叫鬼迷了,从身子到脑袋,什么都不是他自个儿了! 玉佩还硬生生硌着他手掌,提醒他还有使命必须完成。山民茫然的对着太阳看了看它,绿得跟青草酒似的,不用多锐利的眼光都能看出来是好货。要不……就拿着这玉回去吧,别报什么信了?不然人家收了玉、不发赏银怎么办呢!或者赏银还没这块玉值钱怎么办呢!他一个乡下人,不能跟城里的官绅争竞。收上门给人欺侮,不是犯傻吗? 山民已经打算兜骡子回去了,思绪并且跳跃到:这块玉能换半头骡子不?得找谁出手,才最不容易挨骗…… “这不是我们小少爷的玉吗!”忽响起这么一嗓子,抱着大扫帚扫地的小厮看见夕阳中的青草酒光,浑身一激灵,扫帚也不要了,就丢地上了,猴子似的麻利蹿上去,一手拉了缰绳,一手抱住山民的腿,嘴也没闲着,拔直喉咙大叫:“小少爷的玉在这家伙手里啊!是他拐了人,还回来踩盘子哪!”(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大结局 第三十六章 难怪天人对妖魔特别上心。原来妖魔就是是他们自己制造的烂摊子嘛!某种程度上说是他们的排泄物……他们生怕会失控。 曼殊因为跟沈颐亲自交手的关系,接触到他的能量场规律,再联系到自己现代学到的数理化知识,终于悟了。 那么妖界到底是什么能人,居然也悟了?不但悟了,而且还用绿萝山做一个实验场,派玉珰出马,证明了此事! 他们先是在绿萝山,找到一个正统修灵者,诱使她突破一般规律、过量的吸取灵力——那就是小碧萝。 人的过度进取,使得自然灵力出现亏损。于是绿萝山出现了妖气!那妖力越来越浓,以至于侵蚀张成。 实验到这一步,玉珰凭空制造出了妖力! 而且她证明了妖力和灵力是可以合而为一的!失衡的绿罗山就一直想让碧萝回山! 这还不够。玉珰要让妖力和灵力互相转换! 因为妖力和灵力都是从绿罗山出来的,尽管想侵蚀张成的是妖力,但是玉珰说服了大山,把灵力派出去给张成。 最终玉珰回到了山里,那失衡已久的灵力和妖力一下子合拢到了一起,就好像核聚变一样,放出了更旺盛的能量! 天人不但制造出了妖魔,而且他们在铲除妖魔的过程中,又获得了新的力量!这笔交易也实在太划算了。难怪妖魔们听到之后都无比愤慨,有一种被剥削被污辱的…… 那么谁引导妖魔们发现这个秘密呢? 是寂瞳。 大约可以归功于松华。 还记得吗?松华以前吃过一个凶手妖魔。那妖魔劫持过逸夜公主,杀人无数,相当的变态。其实是凶手妖魔这么变态。松华吃下牠之后,也得到了他身上负面的成分,一时没能解毒,结果就受害。他自己还没发觉。一时心情古怪之后,迅速调整过来,以为就没事了。其实以后,要出的事情还大着呢! 忽然有一天,从量变到质变,松华就演变为杀人机器了。 可是松华自己不愿意。 于是他开始杀自己。 杀自己身上的妖魔成份。 他身上的灵力部分开始杀妖力成分。在这过程中产生了新的能量。 最后松华承受不住这能量,死了。但死前,他向寂瞳提示了新的世界。 这样一来,寂瞳就顿悟了终极的能量定律。他自己暂时不方便出妖界,就找了个还是修灵者身份的、留在外面就是防备这种时候需要的人,玉珰,去执行验证的使命。 玉珰在寂瞳的帮助下,完成了这大业。 如今在绿罗山的结界里,天人跟妖魔对峙。曼殊直接问天人:“以前就有妖魔吧?” 天人们觉得莫明其妙:“当然有啊。” 曼殊道:“我说的是,以前,是有妖魔的吧!在灵修的所谓历史之前?地上有的,其实是所谓的妖魔吧!” 那些遗迹里,显示出的是上古居民生活的痕迹。他们完全不是按现在这样的灵民们的样子来生活的。那才是大地最原始的居民们生活的样子! 天人只好承认了。 但他们说:“那是为了进步。” 因为那个时候,有人开始灵修。他们发现如果专心于一种灵质,会更容易进步。于是他们把这种灵修作为时代的新进步加以推广,而某些原始居民不愿意,就遭到了他们的驱逐甚至杀戮。 扫云村大约是最后一块被征服的土地。这村庄是在大地的正中。与外界封闭。外面的原始居民一步步被转化之后,某些古怪的生物也被清扫。于是很多人跟生物都迁徙进了扫云村躲避。扫云村是没有黑夜的。可是这些外来物种,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还是植物,基本都是从外面迁移过来的,所以还是需要黑夜。所以他们需要把云堆在上空遮蔽阳光。 最后他们还是不免被毁灭的命运。 这就是曼殊一开始看到的梦境,是现实的重现。 “为什么会有梦境重新出现?”曼殊问天人。 天人却道:“我们还要问你呢!” 天人们一直怀疑有一个终结的恶魔。天人们一直都没办法干掉他。就是他在暗地里组织着恶魔的一次次反击。 这个人,并不是曼殊。 沈颐直指寂瞳:“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放长线钓大鱼,就是为了找出他!大隐隐于市,以心光的身份掩护自己。其实他是那个最终的恶魔。是他从上古时就潜伏到现在,咬紧牙关,想着终有一天会翻盘,铸出了无数教化石,散落各地。 现在被沈颐看穿,他也不掩饰了!寂瞳要发动整个妖界的力量,跟天人对决! 托曼殊之福,悟透了最终的能量定律,他可以与天人对决了! 但是曼殊跟晨風领头阻止他。 他们要找到最终的秘密、要新能量,并不是为了一起死的,甚至不是为了一方铲除另一方,他们想要大家一起活下去的新世界。 绿网中的天哭白骨也牺牲自己的生命,参与寂瞳这一边。天哭白骨一直是等着寂瞳重新君临人间的一刻。为此他不惜毁灭自己,释放出能量为寂瞳所用。 但还有太多妖魔是不愿意死的。 很多妖魔加入了曼殊这一边。 那是一场大混战,甚至叫人分不清谁是谁的一边。 阿克跟阿螂也加入了曼殊的这边。在能量的大爆发中,他们被抛出去,到了一个小小的意畛里,惊魂未定,就看见晨風被抛进来了。 晨風已经死了。 就算主角定律也没有加持到他。大战中他该战死,还是战死了。 一只手伸进来,捞他的尸体。 是曼殊的手。 她捞到了他,想,真好。真好。感受到他的体重。这么好。 然后她就把手松开了。 大战还没有结束,她没有余力把他带出去。把这里当他的埋骨之所。也好。青山处处埋忠骨。 阿克跟阿螂也没有惊动曼殊,就在这个意畛里呆了很久很久,一起变老,给晨風守墓。这次大战结束之前,他们就老死了。这个意畛里时间流动的规律,跟外界不一样。 再后来,大战结束了,没有输赢。天人跟妖魔谁都压不倒谁。大家只好谈判了。世界由双方共同生存,谁也没有权力杀谁。 为了更好的划分世界,他们要开个会。按灵州的规矩,开会时,要用正式姓名。也就是在名字、灵号之前再用所属的灵性加头衔。譬如风州就用风-啥啥的。这样说起来,妖魔不是只好用妖-啥啥的吗?多难听啊。这是修灵者要给妖魔一个下马威,压一下。结果曼殊他们给出的头衔是:人-啥啥。 “我们是人。”曼殊说。 “你们不是人。”沈颐道。 “我们之为人,不是你说了算的。”曼殊回答。 晨星气恼曼殊对沈颐不敬,跳出来骂曼殊没礼貌。曼殊回敬道:“你喜欢的人,不是人人都要顶他在头顶上的。”晨星气哭了。 但是有魔女冰的前夫、也就是前新星同学,看晨星太可爱了,问曼殊:“你会不会太凶。” 曼殊道:“咦你这妖魔还会怜香惜玉。” 前新星同学生气了:“不是你说我们不要自目为妖的吗?怎么又说我这妖魔?” 曼殊只好又给他道歉捋毛。 他这样撒娇,也不过仗着曼殊爱护他们。 后来会议结束了,沈颐竟然找曼殊私会。曼殊以为他会什么呢!结果他说:“你是我的良配。我们太像。” 曼殊答道:“纵使相像——这个还有待商榷——谁说人一定要爱上自己?” 并非所有人都是水仙花。 何况曼殊从来不觉得她跟沈颐像。 世界又平静了。人类简直都不知道它差点崩溃过。他们就这样接受了新秩序。 曼殊没有再遇到晨風的转世。人的灵魂的确是重复利用的。但是这个世界把灵魂数据清洗还原过,再投入轮回。再遇到晨風的原始数据,难道就是晨風重新出现了吗?不,太多细节无法重来。而这些细节恰好是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原因。 她只能在没有晨風的日子里继续自己的人生。 这样做的不只曼殊一个。 有一个郡国悄悄消失了,宫里被困的某个宫女,得到机会出宫。她在宫里时深深爱着一个人,就好像那个人是她生命的支柱一样。出宫之后,很自然的发现那个人有了自己的人生,她也没有太伤心,只不过去继续自己的人生。 有时候,固执只是因为无从选择。 很高兴曼殊给了所有人一个能自由选择的新世界。 她自己也要继续前行。(未完待续。)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