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难求》 116|115.114.113.112.03 时间转瞬即过,处处又是一片新景象。 正阳殿内,朝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听由宝座上的永德帝赵瀚霆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被点到名字的,只羞愧得恨不得当场碰死以谢天下;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听着皇帝骂人骂得一针见血,入骨三分,均又惧又惊又庆幸。 跟着这么一个雷霆手段的皇帝,确实不太容易混日子啊! 赵瀚霆平复了一下怒火,瞥了一眼身后侍立的中年太监,那太监心神领会,忙尖着嗓子喊:“退朝!” 在一派恭送声中,赵瀚霆一拂衣袖,健步离开。 直到他远去,殿内众人方拿起袖口拭了拭额角汗渍,均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赵瀚霆才不理会他们的想法,他如今心心念念着凤坤宫身怀六甲的妻子,眼看着发动的日子将近,他只恨不得日日亲自盯着她,偏这时又爆发了几桩官员渎职案件,他气怒难当,故而方才才会大发雷霆。 再拐个弯便是巍峨的凤坤门,突然,一阵‘哎呦’的呼痛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他的总管太监斥责声:“圣驾在此,岂容你如此莽撞!” “公公饶命,只、只因有要紧事,绿茵姑姑命奴才前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发动了!”小太监求饶的同时亦忙将所负差事道出。 赵瀚霆大惊失色,健步如飞地直往凤坤宫而去,总管太监自然不敢耽搁,也无心再训斥,忙小跑着跟上。 凤坤宫内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宫人不少,可并不显得混乱,端热水、拿药、拿白布条等等,各司其事,井然有序。 赵瀚霆才踏进西侧院门,便听到一阵尖叫声,他双腿一软,差点就要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攥着,牙关用力咬紧,目光如炬地盯着紧闭的产房大门,听着里头不时传出乔英淇的痛呼,他只觉整颗心被手用力抓着一般。 屋外等候着的太医见他到来,忙上前行礼,赵瀚霆哑声问:“皇后娘娘情况如何?” “回皇上,娘娘比预计提前了数日发动,以目前情形来看,想是无大碍。”太医斟酌着用词道。 “想是?朕要的是十拿九稳!”赵瀚霆不悦地瞪他。 太医吓得身子一抖,却是不敢再说。 赵瀚霆心烦意乱,也无心再多说,背着手在院内来回踱着步,每每听到屋内妻子的痛呼声,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紧张兮兮地往里望。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转眼间便过了三个多时辰,屋内的痛呼亦一阵弱似一阵,可始终听不到孩儿呱呱落地的哭声。 赵瀚霆额上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声音有几分颤抖地盯着太医道:“你不是说无碍的么?如今呢?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太医张张嘴,想说妇人产子多是不易,更何况还是头胎,生几个时辰都生不下来是常有之事,可见赵瀚霆脸色铁青,大有将他生吞活剥之意,咽了咽口水:“请皇上容臣进去为娘娘诊诊脉。” “还不赶紧去!”赵瀚霆勃然大怒。 看着连滚带爬地进了屋的太医,赵瀚霆愈发的心神不宁,直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望,顿如找到主心骨:“岳、岳母,皇嫂,快、快进去瞧瞧,都好几个时辰了,孩子还是生不下来。” 乔夫人也来不及纠正他的称呼,与杨佩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产房,看到床上气若游丝般的女儿,两人大惊。 乔夫人连忙上前搂着她,颤声道:“英、英淇,是娘,是娘来了,你要撑住,孩子很快便可以出来了。” 乔英淇早已痛得神智不清,如能将她撕裂开来的痛楚紧紧地缠着她,便是呼吸都觉困难,更不必说再用力。 “太医,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杨佩芝亦是惊惧万分,乔英淇素来身子康健,虽说是头胎,论理至少也会比她当年生产时要容易得多,怎瞧这情况还不如她。 “回王妃,皇后娘娘腹部曾受创,又未曾加以调理,才导致如今生产难于发力。” 同样的一番话,很快便传到了屋外的赵瀚霆耳中,如堕冰窟的寒意渐渐蔓延体内每个角落,他再无法忍耐,一把推开身前苦苦劝着自己的太监,用力推开了产房大门,径自来到床边,双臂有力而又不失温柔地将如同浸在汗水中的妻子抱入怀中。 “英淇,再努努力可好?只差一点点咱们的儿子便能出来了,你不是说这辈子要好好地看着他长大成人么?你还答应了我,不会再留下我一个的,你不能食言……” 一滴泪珠滴落乔英淇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喃喃:“下雨了……” 赵瀚霆心头大骇,大声吼道:“太医,太医!” 历经一天一夜,大齐第一位皇子终于顺利降生,当婴孩落地的呱呱哭声在屋内响起时,众人均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便是如同死过一回的乔英淇,也挣扎着要看看孩子。 赵瀚霆知她心意,故而也不劝,任由乔夫人将儿子抱到她跟前,她颤抖着伸手轻抚那小小的脸,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丝笑容,最终倒向赵瀚霆怀中,放心地晕了过去。 赵瀚霆呼吸一窒,双眸很快便变得通红,他含泪将脸埋到妻子的颈窝处,哑声道:“是,是咱们的佑儿,是佑儿回来了……” 乔英淇昏过去前最后一句话是——“是他。” 旁人或许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可他又怎可能会不同。这个他,指的是前世他们的独子赵弘佑。如今,他又再回到他们的身边,上苍待他终是不薄,能让他将欠他的父爱加倍补给他。 此生此世,他再无遗憾。 *** 当乔英淇缓缓睁开眼眸时,便见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神情柔和地注视着怀中小小的大红襁褓,透过窗棂照进来的阳光洒落他的身上,如梦似幻。 赵瀚霆似是心有所感,缓缓抬起头望了过来,瞬间便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他先是怔了怔,随即大喜,抱着儿子小心翼翼地移了过来,将襁褓轻轻放在她的身侧,而后低下头去含着她的唇瓣亲了又亲,喃喃地道:“你终于醒了,可知把我给吓坏了。” 乔英淇本想看看儿子,奈何对方将她抱得着实太紧,只能伸手去推他的脸,娇嗔地道:“你快压到儿子了。” 赵瀚霆低低地笑了起来,连连在她唇上啄了几下,这才松开了她,看着她轻柔地将儿子抱入怀中,神色慈爱柔和。 半晌之后,他伸出手去将儿子抱了回来,交给刚好走进来的奶嬷嬷,望了望眼巴巴地盯着儿子的乔英淇,好笑地道:“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抱他,只你睡了这般久,得先进食。” 乔英淇这才觉肚子咕咕叫得难受,看着他回过身去接过绿茵捧进来的仍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摆明了一副要喂她的模样。 “我自己来便可。”她欲伸手去接,可赵瀚霆却避过了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待觉温度适宜了,才送到她的唇边。 乔英淇望了一眼掩嘴偷笑的绿茵,绿茵忙知趣地退了出去,她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帝陛下的服侍。 用过了膳,赵瀚霆便开始秋后算帐,他脸色一沉,清咳了咳嗓子,不悦地道:“当年你曾撞伤腹部,为何不及时就医?你可知,便是因你一时大意,这才……” 想到她生产的凶险,赵瀚霆脸色更难看了。 乔英淇忙讨好地欲去搂他,哪知对方却傲骄地避开她的触碰,还附送狠狠的一记眼神。她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好:“就只是疼了一阵子,后来便不疼了,我便以为没什么大碍。你也是知道的,那点小痛相比刀伤剑伤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连伤都算不上……” 声音越来越弱,头越来越低,皆因她发现赵瀚霆脸色越来越沉。 赵瀚霆恨她不知保重自己,可更恨的却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蓦地将她扯入怀中,埋首她肩窝处,闷闷地道:“再不许这样,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所以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连一根发丝都不例外,你得给我好好保护着,绝不能再受半点伤!” 乔英淇心中暖意流淌,环着他的背脊柔声道:“好,我答应你。” *** 相比葛昆与流萤的儿子小石头,皇长子赵弘佑的脾气可就坏多了,饶得乔英淇有过上辈子照顾他的经验,可一切重来时,仍是有些应付不来。 所幸赵瀚霆得空便会亲自照顾儿子,越到后面,动作娴熟得比她也差不到哪里去,直让进宫来看望她们母子的杨佩芝等人咂舌不已。 乔夫人心里大为欣慰,女婿爱重女儿,疼爱女儿所出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峥儿在家里闹着要进宫看看小外甥,你爹爹嘴里训斥着他,其实也眼巴巴地想来瞧瞧。” 谭氏及范氏相视一笑,亦道:“你大哥二哥他们还不是一样?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怂恿着峥儿出面。” 乔英淇笑眯眯地听着母亲嫂嫂们的家常话,偶尔与抱着小弘佑逗乐的杨佩芝说上几句,她最重视的亲人都在身边,还有什么能比如今更圆满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7|07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弘佑愈发的肖似其父,加之赵瀚霆对他的宠可谓到了空前的地步,小家伙呀呀学语时,是他耐心地一字一顿教导他;小家伙蹒跚学步,也是他牵着他肉肉的小手柔声鼓励。 亦因为此,小弘佑尤其黏他的父皇,每每玩不够小半个时辰便要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旦找不着,小嘴一扁,立即便能哇哇大哭起来。 这日一早,已到了往日该起的时辰,可赵瀚霆却仍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大掌在妻子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揉揉,偶尔还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一亲,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乔英淇昨夜被他折腾了大半宿,如今正是乏的时候,感觉到身边人的骚扰,她皱皱鼻子,脸蛋埋入他的怀中蹭了蹭以示抗议,却顽固地不肯醒过来。 孰不知赵瀚霆最喜她此等小儿女的动作,若非时间不对,只恨不得搂着她再度恩爱一回。 外间传来内侍的叫起声,他满是遗憾地在她发顶亲了亲,轻手轻脚掀被起床,到了外间,又叮嘱绿茵等人莫要扰了皇后,这才穿衣梳洗妥当。 临出门时,他照旧到东厢看看宝贝儿子,刚迈进门,见小家伙居然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上用那肉呼呼的小手揉着眼睛,听到脚步声还抬起头望了过来,认出是父皇,当即爱娇地朝他伸出藕节般的双臂,糯糯地道:“抱,抱抱。” 赵瀚霆笑着上前抱过他,在那软软肉肉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怎醒得这般早,嗯?” 往常这个时辰他过来,小家伙还是呼呼大睡着的,今日这般倒是头一回。 小弘佑搂着他的脖子,小腿往他身上直蹬,一旁侍候的奶嬷嬷忙回道:“回皇上,小殿下想是昨夜睡得比往常早了些,故而今日早起。” 儿子的作息他又岂会不知,昨日乔峥进宫,舅甥二人玩得疯了般,以至小家伙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脑袋瓜子便一点一点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赵瀚霆亲自抱着他喂食。 抱着儿子哄了一阵,他便要往正阳殿去,哪知小家伙硬是搂着他不撒手,无论众人如何哄都不肯,若是去拉他,他瞬间便掉起金豆豆。 眼看着离上朝的时辰越来越近,儿子却缠得他脱不开身,小家伙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谁抱都不行,他又舍不得强行去拉他,正僵持间,他当机立断,接过奶嬷嬷手上的小衣裳,亲自给儿子换上,又动手替他净脸净手,然后直接抱着他出了门。 稚子的欢笑声洒了一路,他无奈又疼爱地捏捏他的小脸蛋,足下步伐越来越快。 正阳殿内等候的朝臣好不容易盼到那声‘皇上驾到’,三呼万岁过后,应起抬眸,当场便愣住了。 金碧辉煌的宝座上,面容威严的男子仍是那个让人不敢直视的一国之君,可他怀中那个笑容可掬的缩小版“皇上”,却生生折了他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一时间,朝臣心思各异。 早知皇上宠爱小殿下,如这般抱着他上朝,莫非是决定了日后帝位传给这位? 小家伙可不懂大人们的心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看,待看到下首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时,顿时乐得拍手直笑。 赵瀚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平西侯乔煜和定北侯乔磊,便知儿子此举缘由,不禁好笑地捏捏他的小手,柔声哄道:“佑儿乖乖坐好,一会儿再让两位舅舅陪你玩。” 小家伙闻言果真乖乖坐好。 *** 乔英淇醒来时,宽广温暖的床榻上便只得她一个,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对那个不知节制的男人是毫无办法。听到屋内响动的绿茵忙进来侍候她梳洗,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随口问:“佑儿可醒了?” “小殿下被皇上抱着去正阳殿了。”绿茵将她发髻上有些许歪的凤簪重新扶好,含笑回道。 乔英淇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耳边所听到的:“你说什么?皇上抱着小殿下去了正阳殿?” “可不是,皇上临出门前到东厢看小殿下,谁知小殿下今日醒得早,见皇上来了便一直黏着要抱抱,大伙又劝又哄都没用,皇上没法子,便抱着小殿下一起走了。” 乔英淇抚额长叹,无言以对。 她知道赵瀚霆很宠儿子,正如他说的,他是将两辈子的疼爱都补给了儿子,可宠成这般模样,真是、真是……也不怕日后将儿子娇惯得不成样子。 在正殿内处理了宫里的杂事,她将内务府呈上的册子放到一边,捧过茶盏呷了口茶,问:“小石头的病可好了?” 赵瀚霆登基后,本想给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自己的葛昆外派个官职,以便熬些资历将来再谋个更好的前程,哪知葛昆却不愿意,只道自己一介武夫,不懂官场那一套,还是希望能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赵瀚霆无奈,干脆便指了个四品御前护卫的官职给他,又赏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让他们一家三口搬过去自立门户。 对葛昆与流萤的长子小石头,乔英淇一直关爱有加,毕竟这孩子也是她看着出生的,赵瀚霆在边关的那两年,多得这个孩子陪伴着她,给她平添了许多乐趣。 “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再休养几日便能痊愈。”绿茵为她按捏着肩膀,回道。 乔英淇放心地点了点头,抬眸望望头天色,秀眉不由得轻蹙起来,吩咐一旁的太监小福子:“去看看皇上与小殿下可回了。” 这个时辰已是儿子该用膳的时候了,小孩子正在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小福子忙应下。 此时的正阳殿内,赵瀚霆就朝臣奏上来之事一一定夺后,见怀中的儿子正绞着他腰间系着的九龙玉佩自得其乐,唇边不由得扬起笑意。 他原以为这小子必是坐不定,没想到倒有些定力,果真乖乖的不吵不闹。一时间又心生自豪,他的儿子自是个与众不同的。 正想示意退朝,便见礼部尚书出列躬身道:“臣有本启奏。” “高卿家请说。” “自皇上登基以来已满三年,循旧制,已是到了该重开选秀,以充后廷之时。” 不少朝臣均是一愣,随即应声附议。 赵瀚霆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高卿家所奏之事,近日皇后曾数度向朕提起……”说到此处,他略顿了顿,眼神不经意地往下扫了一眼。 立即便有机灵的朝臣大声道:“皇后娘娘贤德!” 赵瀚霆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朕这几日认真考虑了皇后所奏,左思右想,此事却是大大不妥。” 众人一愣,忙竖起耳朵作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朕初步算了算,不提选秀期间虽耗费多少银两,只说最终中选之人进宫后用度开销。以贵人为例,每位贵人年银一百两,宫绸一匹、云缎两匹、杨缎一匹……” 众人目瞪口呆,听着皇帝陛下滔滔不绝地将贵人开销一一道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竟然对此等小事了如指掌。 “……每月鸡鸭八只,白面两斤,上等茶叶七两。以上只算正常开销用度,并不曾包括额外赏赐以及配备宫女太监月俸开销。朕略统计了一番,一个小小的贵人,每年开销足以养活西南一个镇子的人口。” “如今大齐天下初定,边关战事平息未久,国库空虚,百姓温饱尚且不易,朕身为一国之君,若每年多花费上千两白银用于内廷供已享乐,这与搜刮民脂民膏又有何区别?” 不待朝臣们反应,赵瀚霆长长地叹了口气:“皇后听罢朕此话,当即跪请削减用度以用于改善百姓生活……” 语气又是一顿,狭长眼眸逐一扫视,当即有数名朝臣高声道:“皇后娘娘贤德!” 听到此处,乔磊差点要笑出声来,还是乔煜一记警告的眼神扫来,他方强压下。而乔煜虽低着头,可唇边亦是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赵瀚霆再度满意颔首,清咳了咳,道:“……便是皇儿亦大声地表示日后每日少吃一块甜糕。” 正玩得兴起的小弘佑听到‘甜糕’二字,立即拍着小手笑道叫道:“甜糕甜糕……” 赵瀚霆好笑地捏捏他的脸,柔声哄道:“好好好,今日可以吃一块甜糕。” 小家伙一听更高兴了,撒娇地直往他怀里钻。 “皇后娘娘贤德,举国称颂,臣无能,愿尽微薄之力,捐白银一千两。”掷地有声的粗沉嗓音乍然响起,众人一望,见是燕国公,顿时一怔。 赵瀚霆哈哈大笑:“燕卿果真是心怀苍生。” 一旁的内侍立即高声唱喏:“燕国公捐白银一千两!” “臣愿效仿燕国公,也捐白银一千两。”乔煜拱手亦道。 一个是皇上最信任的大将,一个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这两人都开了头,其余众臣自然也不敢落后。 刹时间,殿内认捐声音此起彼伏。 直到最后一名朝臣报出所捐之数,赵瀚霆这才笑容满面、心满意足地抱着儿子离去。 回到了镇国公府,乔磊方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原来当今皇上本质上是个铁算盘,哭起穷来毫不违和,好端端的选秀,结果硬是被他扭成了捐资。 选个秀纳个妃而已,怎的就与搜刮民脂民膏扯上关系了? 正阳殿的这一幕很快便传到了乔英淇耳中,惊得她差点被茶水呛着。 她什么时候向皇上提议选秀了?纯瞎扯! 略思忖片刻,她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这是要为她塑造贤后的形象,打响贤德的名声啊!只经此一回,当今皇上精于算计之名怕是跑不了了。 一阵孩童清脆欢快的笑声夹杂着男子淳厚如酒的低沉大笑从殿外传来,她抬头一望,便见赵瀚霆抱着儿子正朝自己走来。 唇畔漾着温柔的笑意,她忙起身迎了出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8|117.07 当晚,乔英淇窝在他怀中,绞着他的袖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真决定了不再选秀?这回不选,以后怕只能一辈子对着我这张面孔了哦。” 赵瀚霆一口咬在她脸上,引来她一声惊呼及一记羞恼的粉拳。 他哈哈一笑,大掌在她腰间来回揉捏,并越往越上,低沉的嗓音含着明显暧昧:“你若回回让我尽兴,便是一辈子只对着你,我也心甘情愿得很。” 乔英淇又羞又恼,一掌拍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哼哼唧唧地道:“谁理你了……” 赵瀚霆没脸没皮地凑过去搂她,她象征性地推了几下便由得他又将自己困在怀中。 “只应付你尚且忙不过来,又怎敢再招惹旁人。”他亲亲她的唇,声音轻柔又不失坚定。 乔英淇低低地应了声,往他胸膛上靠了靠,听着那有力的一下下心跳声。 选秀之事就此揭过,谁也没有再提,大齐的后宫中仍是只得她一人。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御书房内,小弘佑学着舅舅乔峥摇头晃脑的模样,正向赵瀚霆背着三字经。 背得几句便渐渐走了样,小家伙也没察觉,依旧背得兴致勃勃。 “……养不教,父之过,人不学,不知义……”赵瀚霆被茶水呛了一下,倒也没有叫停,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推得远些,柔和的目光凝在活灵活现的儿子身上。 将从乔峥处学来的部分三字经内容背出来后,小家伙眸光闪闪亮地望向父皇,见父皇冲自己笑得开心,顿时放心了,欢呼一声朝他扑过去,手脚十分利索地爬上了他的大腿,寻了处舒服的位置坐好。 赵瀚霆搂着他暖暖软软的小身子,大掌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端过一旁的温水喂他喝了几口以润润嗓子。 “这些都是你小舅舅教你念的?”拭了拭儿子嘴角的水渍,赵瀚霆柔声问。 小弘佑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臂张得开开的,大声道:“小舅舅可厉害了,会念很多诗。” 赵瀚霆失笑,这对舅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感情都好得让人妒忌,他更清楚,在上一世的儿子心目中,他这个当父皇的地位远不及小舅舅乔峥。 “佑儿喜欢父皇还是喜欢小舅舅?”他清咳了咳,带着明显的诱哄意味问。 “喜欢父皇,也喜欢小舅舅。” “喜欢谁更多一些?”他不死心,继续哄道。 “父皇!”小家伙脆声回答。 赵瀚霆终于满意了,他就知道,这辈子的乔峥又怎比得上他。 抱着儿子逗了一会趣,便有宫中内侍走进来禀道:“皇上,镇国公世子着人送了只小狐狸进宫,说是送给小殿下的。” 赵瀚霆还没来得及说话,怀中的儿子已是高兴地拍着小手叫道:“小狐狸小狐狸,我要小狐狸!”说完,麻溜地从他膝下滑了下去,‘噔噔噔’几下跑到内侍跟前,扯着他的袖口问。 “小狐狸呢?” 内侍下意识便望向座上的赵瀚霆,见他眉头微微地皱着,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是否留下那只狐狸。 赵瀚霆有片刻的犹豫,只当他见到儿子欢天喜地的模样,终是笑着道:“拿进来吧!”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太监便提着笼子走了进来,笼子里装着一个长着浅棕色毛发,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身形尚小的狐狸。 小家伙高兴得又叫又跳,围着笼子‘小狐狸小狐狸’地叫个不停,赵瀚霆见他如此开心,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罢了罢了,他的儿子喜欢什么不行?只辟出一处园子来,挑几个有经验的宫人照顾着便行。 得知弟弟居然送了只狐狸给儿子,乔英淇也大为意外,趁着这日平西侯夫人谭氏进宫,她便问起此事。 谭氏笑道:“上回峥儿拿着画轴在教小殿下辩物,里头便有狐狸的模样,小殿下兴致甚浓,刚好数日前峥儿跟随宁先生访友,竟让他在途中抓住了一只小狐狸,拿回府里养了几日,见它倒是个温顺性子,故而便想着送进宫来给小殿下解解闷。” 乔英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她又问:“晋延媳妇与晋远媳妇身子可好?算一算,也有快六个月了,却是不知这回是晋延先当父亲,还是晋远拔得头筹。” 乔晋延乔晋远兄弟俩相隔两个月娶亲,妻子却几乎同时传出有喜,当了一辈子弟弟的乔晋远总嚷嚷着要让儿子为他赢回一场,故而乔英淇方有此话。 谭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娘娘想是不知,父亲与您两位兄长还赌了一把,看看到底是晋延媳妇肚子里的先出来,还是晋远媳妇的早一些。” 乔英淇忍俊不禁,倒没想到爹爹越活越回去了,若是早些年,他们兄妹几个谁敢提半个‘赌’字,誓必好一顿责打。 两人说说笑笑半晌,谭氏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她的小腹,略顿了顿,轻声道:“娘娘旧伤可都痊愈了?转眼间小殿下也长这般大了,也是时候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这几年宫中只得赵弘佑一个孩子,终究是少了些。 乔英淇下意识地抚上小腹,轻咬着唇瓣道:“早就痊愈了。只是……当年生佑儿时把皇上可吓着了,这几年他一直不同意我再生,原先我身上有伤,也怕自己万一承受不住生产之痛扔下他们父子去了,岂不是……只后来伤好了,他却仍是不肯松口,我也是没了法子。” 谭氏感叹道:“皇上这都是为了娘娘着想,他能有这份心意,也是娘娘与小殿下之福。太医那边怎么说?可说能否再孕?” “我都已经问过了,上回趁着宁先生进宫来,还特意请他诊了诊脉,宁先生也说已无大碍,可皇上偏是不许,只说唯佑儿一子足矣。”乔英淇无奈叹气。 那个人固执起来真是让她束手无策,别的任何事,只要她开口,没有他不许的。唯独此事,她可是软硬兼施,百般武艺齐齐上,可他就是不肯答应。 怪只怪她当年大意,不将小伤当回事,以致留有后患,生产甚是凶险,给他落下了心理阴影。 她本以为今生可以迎回前世那个无缘的孩子,可随着长子年纪渐长,如今已是将近四岁,离上辈子孕育那个孩子的时间已远,她不得不放下这个执念。 送走了谭氏,见左右无事,她干脆便拿起针线,打算给儿子做件小衣裳。 赵瀚霆父子二人有不少贴身衣物均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小弘佑自是不说了,小家伙对这些穿的戴的从来不挑。赵瀚霆可不同,只恨不得日日将它们穿在身上。 只因为,上一辈子,她从来没有亲手给他缝制过任何衣物,就连一个小小的荷包也没有。 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她抬眸望去,便见赵瀚霆含笑凝视着自己。她将针线放到一边,起身迎了上去:“佑儿呢?怎不见他?” “去看他的小狐狸了。”赵瀚霆懒洋洋地歪在榻上,顺手将她扯落怀中。 乔英淇推了推没推开,便也随他。 “我竟不知他竟如此喜欢,只一心一意地逗着他的小狐狸,连父皇都不理会了。”想到那个小没良心的,赵瀚霆语气颇有几分酸溜溜的感觉。 乔英淇好笑地支着下颌:“连只小畜生的醋你都吃,将来佑儿娶了媳妇,你岂不是整日都得泡在醋缸里?” “那怎么能一样?”赵瀚霆反驳,略顿了顿,嘀咕道,“本来他都说喜欢父皇比喜欢小舅舅要多,如今峥儿送了他这么一只讨喜的小狐狸,他只怕更喜欢小舅舅了。” 乔英淇失笑,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窝进他的怀中,纤手绞着他的衣襟,试探般道:“不如给佑儿生一个弟弟或妹妹?” 赵瀚霆抚着她长发的动作一滞,深深地望向她,见她满脸的认真,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样的话题这几年她已经提了数不清多少回,并非他不愿,而是不敢。若是子嗣的丰盛是以她的健康,甚至她的生命为代价,他宁愿不要。 况且,今生可以得回他的佑儿,已是上苍赐予的最大恩典,而他,很是知足。 “再过几年可好?待佑儿再大些……” 乔英淇有些失望,但这一回他总算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说明此事并非没有转寰的余地。只要她再坚持,假以时日,他必定会应允的。 既已想通,她也不多作纠结,转移了话题,两人低低地闲话起来。 本以为小孩子贪新鲜,过不了几日便会没了兴致,哪知皇长子赵弘佑却在对待他的宠物小狐狸一事上,充分表现出他的热情与坚定。 眨眼间一年过去了,小家伙也已经开始正正式式接受系统的学习,每日要跟着太傅读书,又要跟着赵瀚霆习武,可只要一得空,他都会去逗弄逗弄那只越来越大的狐狸。 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事,乔晋延、乔晋远各自的妻子均产下一子,乔晋远的儿子终没能为父争口气,仍是只能称乔晋延之子一声大哥。 本是决意定居大明庄的赵瀚楠,因为活泼好动的女儿赵弘珍呆腻了幽静的大明山,不得不带着妻女回京小住,这一来,赵瀚霆可就乐了,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可着劲将政事分摊给自投罗网的兄长,而他自己,则多出了陪伴妻儿的时间,对儿子的学业亦是抓得甚紧。 乔英淇始终不死心地想要再度孕育孩子,赵瀚霆终是抵不过她,在接连取得宫中太医、宁溪的保证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 “母后!”哇哇叫着的稚嫩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到殿内,乔英淇刚一抬眸,便见儿子如小炮弹般冲了进来,一把搂着她的腰肢,哭得好不伤心。 “呜呜呜,小狐狸不见了,我的小狐狸不见了……” 乔英淇愣了愣,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慰道:“让侍卫太监们帮你去找找,想必它一时贪玩跑了出去,玩累了自然会回来。” “都找过了,四处都找过了,没有……” “那……让小舅舅再给你找一个?” “不要不要,我只要它!”小家伙不依。 乔英淇没法子了,叹口气正要再哄,突然一阵反胃之感袭来,她忙推开儿子,避到一边干呕起来。 小弘佑愣愣地望着她,须臾,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殿,大声叫:“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杂乱的脚步声响彻殿内,待赵瀚霆惊慌万分地跑过来时,却见妻子一脸温柔地笑睇着自己。 “父皇!佑儿要有弟弟啦!”他张张嘴,话还未问出,小弘佑已经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拉着他的手高高兴兴地道。 事隔五年,大齐乔皇后再度有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7.077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弘佑愈发的肖似其父,加之赵瀚霆对他的宠可谓到了空前的地步,小家伙呀呀学语时,是他耐心地一字一顿教导他;小家伙蹒跚学步,也是他牵着他肉肉的小手柔声鼓励。 亦因为此,小弘佑尤其黏他的父皇,每每玩不够小半个时辰便要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旦找不着,小嘴一扁,立即便能哇哇大哭起来。 这日一早,已到了往日该起的时辰,可赵瀚霆却仍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大掌在妻子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揉揉,偶尔还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一亲,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乔英淇昨夜被他折腾了大半宿,如今正是乏的时候,感觉到身边人的骚扰,她皱皱鼻子,脸蛋埋入他的怀中蹭了蹭以示抗议,却顽固地不肯醒过来。 孰不知赵瀚霆最喜她此等小儿女的动作,若非时间不对,只恨不得搂着她再度恩爱一回。 外间传来内侍的叫起声,他满是遗憾地在她发顶亲了亲,轻手轻脚掀被起床,到了外间,又叮嘱绿茵等人莫要扰了皇后,这才穿衣梳洗妥当。 临出门时,他照旧到东厢看看宝贝儿子,刚迈进门,见小家伙居然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上用那肉呼呼的小手揉着眼睛,听到脚步声还抬起头望了过来,认出是父皇,当即爱娇地朝他伸出藕节般的双臂,糯糯地道:“抱,抱抱。” 赵瀚霆笑着上前抱过他,在那软软肉肉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怎醒得这般早,嗯?” 往常这个时辰他过来,小家伙还是呼呼大睡着的,今日这般倒是头一回。 小弘佑搂着他的脖子,小腿往他身上直蹬,一旁侍候的奶嬷嬷忙回道:“回皇上,小殿下想是昨夜睡得比往常早了些,故而今日早起。” 儿子的作息他又岂会不知,昨日乔峥进宫,舅甥二人玩得疯了般,以至小家伙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脑袋瓜子便一点一点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赵瀚霆亲自抱着他喂食。 抱着儿子哄了一阵,他便要往正阳殿去,哪知小家伙硬是搂着他不撒手,无论众人如何哄都不肯,若是去拉他,他瞬间便掉起金豆豆。 眼看着离上朝的时辰越来越近,儿子却缠得他脱不开身,小家伙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谁抱都不行,他又舍不得强行去拉他,正僵持间,他当机立断,接过奶嬷嬷手上的小衣裳,亲自给儿子换上,又动手替他净脸净手,然后直接抱着他出了门。 稚子的欢笑声洒了一路,他无奈又疼爱地捏捏他的小脸蛋,足下步伐越来越快。 正阳殿内等候的朝臣好不容易盼到那声‘皇上驾到’,三呼万岁过后,应起抬眸,当场便愣住了。 金碧辉煌的宝座上,面容威严的男子仍是那个让人不敢直视的一国之君,可他怀中那个笑容可掬的缩小版“皇上”,却生生折了他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一时间,朝臣心思各异。 早知皇上宠爱小殿下,如这般抱着他上朝,莫非是决定了日后帝位传给这位? 小家伙可不懂大人们的心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看,待看到下首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时,顿时乐得拍手直笑。 赵瀚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平西侯乔煜和定北侯乔磊,便知儿子此举缘由,不禁好笑地捏捏他的小手,柔声哄道:“佑儿乖乖坐好,一会儿再让两位舅舅陪你玩。” 小家伙闻言果真乖乖坐好。 *** 乔英淇醒来时,宽广温暖的床榻上便只得她一个,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对那个不知节制的男人是毫无办法。听到屋内响动的绿茵忙进来侍候她梳洗,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随口问:“佑儿可醒了?” “小殿下被皇上抱着去正阳殿了。”绿茵将她发髻上有些许歪的凤簪重新扶好,含笑回道。 乔英淇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耳边所听到的:“你说什么?皇上抱着小殿下去了正阳殿?” “可不是,皇上临出门前到东厢看小殿下,谁知小殿下今日醒得早,见皇上来了便一直黏着要抱抱,大伙又劝又哄都没用,皇上没法子,便抱着小殿下一起走了。” 乔英淇抚额长叹,无言以对。 她知道赵瀚霆很宠儿子,正如他说的,他是将两辈子的疼爱都补给了儿子,可宠成这般模样,真是、真是……也不怕日后将儿子娇惯得不成样子。 在正殿内处理了宫里的杂事,她将内务府呈上的册子放到一边,捧过茶盏呷了口茶,问:“小石头的病可好了?” 赵瀚霆登基后,本想给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自己的葛昆外派个官职,以便熬些资历将来再谋个更好的前程,哪知葛昆却不愿意,只道自己一介武夫,不懂官场那一套,还是希望能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赵瀚霆无奈,干脆便指了个四品御前护卫的官职给他,又赏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让他们一家三口搬过去自立门户。 对葛昆与流萤的长子小石头,乔英淇一直关爱有加,毕竟这孩子也是她看着出生的,赵瀚霆在边关的那两年,多得这个孩子陪伴着她,给她平添了许多乐趣。 “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再休养几日便能痊愈。”绿茵为她按捏着肩膀,回道。 乔英淇放心地点了点头,抬眸望望头天色,秀眉不由得轻蹙起来,吩咐一旁的太监小福子:“去看看皇上与小殿下可回了。” 这个时辰已是儿子该用膳的时候了,小孩子正在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小福子忙应下。 此时的正阳殿内,赵瀚霆就朝臣奏上来之事一一定夺后,见怀中的儿子正绞着他腰间系着的九龙玉佩自得其乐,唇边不由得扬起笑意。 他原以为这小子必是坐不定,没想到倒有些定力,果真乖乖的不吵不闹。一时间又心生自豪,他的儿子自是个与众不同的。 正想示意退朝,便见礼部尚书出列躬身道:“臣有本启奏。” “高卿家请说。” “自皇上登基以来已满三年,循旧制,已是到了该重开选秀,以充后廷之时。” 不少朝臣均是一愣,随即应声附议。 赵瀚霆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高卿家所奏之事,近日皇后曾数度向朕提起……”说到此处,他略顿了顿,眼神不经意地往下扫了一眼。 立即便有机灵的朝臣大声道:“皇后娘娘贤德!” 赵瀚霆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朕这几日认真考虑了皇后所奏,左思右想,此事却是大大不妥。” 众人一愣,忙竖起耳朵作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朕初步算了算,不提选秀期间虽耗费多少银两,只说最终中选之人进宫后用度开销。以贵人为例,每位贵人年银一百两,宫绸一匹、云缎两匹、杨缎一匹……” 众人目瞪口呆,听着皇帝陛下滔滔不绝地将贵人开销一一道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竟然对此等小事了如指掌。 “……每月鸡鸭八只,白面两斤,上等茶叶七两。以上只算正常开销用度,并不曾包括额外赏赐以及配备宫女太监月俸开销。朕略统计了一番,一个小小的贵人,每年开销足以养活西南一个镇子的人口。” “如今大齐天下初定,边关战事平息未久,国库空虚,百姓温饱尚且不易,朕身为一国之君,若每年多花费上千两白银用于内廷供已享乐,这与搜刮民脂民膏又有何区别?” 不待朝臣们反应,赵瀚霆长长地叹了口气:“皇后听罢朕此话,当即跪请削减用度以用于改善百姓生活……” 语气又是一顿,狭长眼眸逐一扫视,当即有数名朝臣高声道:“皇后娘娘贤德!” 听到此处,乔磊差点要笑出声来,还是乔煜一记警告的眼神扫来,他方强压下。而乔煜虽低着头,可唇边亦是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赵瀚霆再度满意颔首,清咳了咳,道:“……便是皇儿亦大声地表示日后每日少吃一块甜糕。” 正玩得兴起的小弘佑听到‘甜糕’二字,立即拍着小手笑道叫道:“甜糕甜糕……” 赵瀚霆好笑地捏捏他的脸,柔声哄道:“好好好,今日可以吃一块甜糕。” 小家伙一听更高兴了,撒娇地直往他怀里钻。 “皇后娘娘贤德,举国称颂,臣无能,愿尽微薄之力,捐白银一千两。”掷地有声的粗沉嗓音乍然响起,众人一望,见是燕国公,顿时一怔。 赵瀚霆哈哈大笑:“燕卿果真是心怀苍生。” 一旁的内侍立即高声唱喏:“燕国公捐白银一千两!” “臣愿效仿燕国公,也捐白银一千两。”乔煜拱手亦道。 一个是皇上最信任的大将,一个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这两人都开了头,其余众臣自然也不敢落后。 刹时间,殿内认捐声音此起彼伏。 直到最后一名朝臣报出所捐之数,赵瀚霆这才笑容满面、心满意足地抱着儿子离去。 回到了镇国公府,乔磊方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原来当今皇上本质上是个铁算盘,哭起穷来毫不违和,好端端的选秀,结果硬是被他扭成了捐资。 选个秀纳个妃而已,怎的就与搜刮民脂民膏扯上关系了? 正阳殿的这一幕很快便传到了乔英淇耳中,惊得她差点被茶水呛着。 她什么时候向皇上提议选秀了?纯瞎扯! 略思忖片刻,她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这是要为她塑造贤后的形象,打响贤德的名声啊!只经此一回,当今皇上精于算计之名怕是跑不了了。 一阵孩童清脆欢快的笑声夹杂着男子淳厚如酒的低沉大笑从殿外传来,她抬头一望,便见赵瀚霆抱着儿子正朝自己走来。 唇畔漾着温柔的笑意,她忙起身迎了出去……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8.1117.07 当晚,乔英淇窝在他怀中,绞着他的袖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真决定了不再选秀?这回不选,以后怕只能一辈子对着我这张面孔了哦。” 赵瀚霆一口咬在她脸上,引来她一声惊呼及一记羞恼的粉拳。 他哈哈一笑,大掌在她腰间来回揉捏,并越往越上,低沉的嗓音含着明显暧昧:“你若回回让我尽兴,便是一辈子只对着你,我也心甘情愿得很。” 乔英淇又羞又恼,一掌拍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哼哼唧唧地道:“谁理你了……” 赵瀚霆没脸没皮地凑过去搂她,她象征性地推了几下便由得他又将自己困在怀中。 “只应付你尚且忙不过来,又怎敢再招惹旁人。”他亲亲她的唇,声音轻柔又不失坚定。 乔英淇低低地应了声,往他胸膛上靠了靠,听着那有力的一下下心跳声。 选秀之事就此揭过,谁也没有再提,大齐的后宫中仍是只得她一人。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御书房内,小弘佑学着舅舅乔峥摇头晃脑的模样,正向赵瀚霆背着三字经。 背得几句便渐渐走了样,小家伙也没察觉,依旧背得兴致勃勃。 “……养不教,父之过,人不学,不知义……”赵瀚霆被茶水呛了一下,倒也没有叫停,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推得远些,柔和的目光凝在活灵活现的儿子身上。 将从乔峥处学来的部分三字经内容背出来后,小家伙眸光闪闪亮地望向父皇,见父皇冲自己笑得开心,顿时放心了,欢呼一声朝他扑过去,手脚十分利索地爬上了他的大腿,寻了处舒服的位置坐好。 赵瀚霆搂着他暖暖软软的小身子,大掌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端过一旁的温水喂他喝了几口以润润嗓子。 “这些都是你小舅舅教你念的?”拭了拭儿子嘴角的水渍,赵瀚霆柔声问。 小弘佑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臂张得开开的,大声道:“小舅舅可厉害了,会念很多诗。” 赵瀚霆失笑,这对舅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感情都好得让人妒忌,他更清楚,在上一世的儿子心目中,他这个当父皇的地位远不及小舅舅乔峥。 “佑儿喜欢父皇还是喜欢小舅舅?”他清咳了咳,带着明显的诱哄意味问。 “喜欢父皇,也喜欢小舅舅。” “喜欢谁更多一些?”他不死心,继续哄道。 “父皇!”小家伙脆声回答。 赵瀚霆终于满意了,他就知道,这辈子的乔峥又怎比得上他。 抱着儿子逗了一会趣,便有宫中内侍走进来禀道:“皇上,镇国公世子着人送了只小狐狸进宫,说是送给小殿下的。” 赵瀚霆还没来得及说话,怀中的儿子已是高兴地拍着小手叫道:“小狐狸小狐狸,我要小狐狸!”说完,麻溜地从他膝下滑了下去,‘噔噔噔’几下跑到内侍跟前,扯着他的袖口问。 “小狐狸呢?” 内侍下意识便望向座上的赵瀚霆,见他眉头微微地皱着,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是否留下那只狐狸。 赵瀚霆有片刻的犹豫,只当他见到儿子欢天喜地的模样,终是笑着道:“拿进来吧!”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太监便提着笼子走了进来,笼子里装着一个长着浅棕色毛发,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身形尚小的狐狸。 小家伙高兴得又叫又跳,围着笼子‘小狐狸小狐狸’地叫个不停,赵瀚霆见他如此开心,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罢了罢了,他的儿子喜欢什么不行?只辟出一处园子来,挑几个有经验的宫人照顾着便行。 得知弟弟居然送了只狐狸给儿子,乔英淇也大为意外,趁着这日平西侯夫人谭氏进宫,她便问起此事。 谭氏笑道:“上回峥儿拿着画轴在教小殿下辩物,里头便有狐狸的模样,小殿下兴致甚浓,刚好数日前峥儿跟随宁先生访友,竟让他在途中抓住了一只小狐狸,拿回府里养了几日,见它倒是个温顺性子,故而便想着送进宫来给小殿下解解闷。” 乔英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她又问:“晋延媳妇与晋远媳妇身子可好?算一算,也有快六个月了,却是不知这回是晋延先当父亲,还是晋远拔得头筹。” 乔晋延乔晋远兄弟俩相隔两个月娶亲,妻子却几乎同时传出有喜,当了一辈子弟弟的乔晋远总嚷嚷着要让儿子为他赢回一场,故而乔英淇方有此话。 谭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娘娘想是不知,父亲与您两位兄长还赌了一把,看看到底是晋延媳妇肚子里的先出来,还是晋远媳妇的早一些。” 乔英淇忍俊不禁,倒没想到爹爹越活越回去了,若是早些年,他们兄妹几个谁敢提半个‘赌’字,誓必好一顿责打。 两人说说笑笑半晌,谭氏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她的小腹,略顿了顿,轻声道:“娘娘旧伤可都痊愈了?转眼间小殿下也长这般大了,也是时候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这几年宫中只得赵弘佑一个孩子,终究是少了些。 乔英淇下意识地抚上小腹,轻咬着唇瓣道:“早就痊愈了。只是……当年生佑儿时把皇上可吓着了,这几年他一直不同意我再生,原先我身上有伤,也怕自己万一承受不住生产之痛扔下他们父子去了,岂不是……只后来伤好了,他却仍是不肯松口,我也是没了法子。” 谭氏感叹道:“皇上这都是为了娘娘着想,他能有这份心意,也是娘娘与小殿下之福。太医那边怎么说?可说能否再孕?” “我都已经问过了,上回趁着宁先生进宫来,还特意请他诊了诊脉,宁先生也说已无大碍,可皇上偏是不许,只说唯佑儿一子足矣。”乔英淇无奈叹气。 那个人固执起来真是让她束手无策,别的任何事,只要她开口,没有他不许的。唯独此事,她可是软硬兼施,百般武艺齐齐上,可他就是不肯答应。 怪只怪她当年大意,不将小伤当回事,以致留有后患,生产甚是凶险,给他落下了心理阴影。 她本以为今生可以迎回前世那个无缘的孩子,可随着长子年纪渐长,如今已是将近四岁,离上辈子孕育那个孩子的时间已远,她不得不放下这个执念。 送走了谭氏,见左右无事,她干脆便拿起针线,打算给儿子做件小衣裳。 赵瀚霆父子二人有不少贴身衣物均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小弘佑自是不说了,小家伙对这些穿的戴的从来不挑。赵瀚霆可不同,只恨不得日日将它们穿在身上。 只因为,上一辈子,她从来没有亲手给他缝制过任何衣物,就连一个小小的荷包也没有。 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她抬眸望去,便见赵瀚霆含笑凝视着自己。她将针线放到一边,起身迎了上去:“佑儿呢?怎不见他?” “去看他的小狐狸了。”赵瀚霆懒洋洋地歪在榻上,顺手将她扯落怀中。 乔英淇推了推没推开,便也随他。 “我竟不知他竟如此喜欢,只一心一意地逗着他的小狐狸,连父皇都不理会了。”想到那个小没良心的,赵瀚霆语气颇有几分酸溜溜的感觉。 乔英淇好笑地支着下颌:“连只小畜生的醋你都吃,将来佑儿娶了媳妇,你岂不是整日都得泡在醋缸里?” “那怎么能一样?”赵瀚霆反驳,略顿了顿,嘀咕道,“本来他都说喜欢父皇比喜欢小舅舅要多,如今峥儿送了他这么一只讨喜的小狐狸,他只怕更喜欢小舅舅了。” 乔英淇失笑,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窝进他的怀中,纤手绞着他的衣襟,试探般道:“不如给佑儿生一个弟弟或妹妹?” 赵瀚霆抚着她长发的动作一滞,深深地望向她,见她满脸的认真,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样的话题这几年她已经提了数不清多少回,并非他不愿,而是不敢。若是子嗣的丰盛是以她的健康,甚至她的生命为代价,他宁愿不要。 况且,今生可以得回他的佑儿,已是上苍赐予的最大恩典,而他,很是知足。 “再过几年可好?待佑儿再大些……” 乔英淇有些失望,但这一回他总算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说明此事并非没有转寰的余地。只要她再坚持,假以时日,他必定会应允的。 既已想通,她也不多作纠结,转移了话题,两人低低地闲话起来。 本以为小孩子贪新鲜,过不了几日便会没了兴致,哪知皇长子赵弘佑却在对待他的宠物小狐狸一事上,充分表现出他的热情与坚定。 眨眼间一年过去了,小家伙也已经开始正正式式接受系统的学习,每日要跟着太傅读书,又要跟着赵瀚霆习武,可只要一得空,他都会去逗弄逗弄那只越来越大的狐狸。 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事,乔晋延、乔晋远各自的妻子均产下一子,乔晋远的儿子终没能为父争口气,仍是只能称乔晋延之子一声大哥。 本是决意定居大明庄的赵瀚楠,因为活泼好动的女儿赵弘珍呆腻了幽静的大明山,不得不带着妻女回京小住,这一来,赵瀚霆可就乐了,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可着劲将政事分摊给自投罗网的兄长,而他自己,则多出了陪伴妻儿的时间,对儿子的学业亦是抓得甚紧。 乔英淇始终不死心地想要再度孕育孩子,赵瀚霆终是抵不过她,在接连取得宫中太医、宁溪的保证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 “母后!”哇哇叫着的稚嫩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到殿内,乔英淇刚一抬眸,便见儿子如小炮弹般冲了进来,一把搂着她的腰肢,哭得好不伤心。 “呜呜呜,小狐狸不见了,我的小狐狸不见了……” 乔英淇愣了愣,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慰道:“让侍卫太监们帮你去找找,想必它一时贪玩跑了出去,玩累了自然会回来。” “都找过了,四处都找过了,没有……” “那……让小舅舅再给你找一个?” “不要不要,我只要它!”小家伙不依。 乔英淇没法子了,叹口气正要再哄,突然一阵反胃之感袭来,她忙推开儿子,避到一边干呕起来。 小弘佑愣愣地望着她,须臾,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殿,大声叫:“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杂乱的脚步声响彻殿内,待赵瀚霆惊慌万分地跑过来时,却见妻子一脸温柔地笑睇着自己。 “父皇!佑儿要有弟弟啦!”他张张嘴,话还未问出,小弘佑已经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拉着他的手高高兴兴地道。 事隔五年,大齐乔皇后再度有孕。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9.第 119 章 小弘佑如只小蜜蜂般嗡嗡念叨着不见了的爱宠狐狸足有一个多月,期间赵瀚霆夫妻二人数次提到要给他重新找一个,可小家伙就是不肯,闷闷不乐地道‘再找新的也不再是他的小狐狸’,一会又追问父母,为何小狐狸要离开他。 乔英淇一时哑言,好一阵子方斟酌着回答:“也许它想四处瞧瞧,故而才离开。”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望着她:“若日后我待它很好很好,比所有人都好,它便舍不得离开我了,是不是?” 不等乔英淇回答,他径自点头道:“必是如此的,像父皇与母后待我很好,我就舍不得离开你们。” 乔英淇失笑,搂过他亲了亲,柔声道:“是,日后佑儿想谁离不开你,便要待他很好很好,好到他舍不得离开。” “好!”小家伙郑重地点头,偎在她香香软软的怀抱半晌,小手忍不住轻轻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好奇地问,“这里头真的有小弟弟在么?” 乔英淇不答反问:“佑儿不想要小妹妹么?” 小弘佑摇摇头,四下看看无旁人,遂与她咬耳朵:“佑儿想要弟弟,弟弟可以陪我一起读书习武,这样太傅和父皇就不会只盯着我一个。” 小家伙算得可精了,多一个人便能分去太傅与父皇的注意力,他也可以偶尔偷偷懒。 乔英淇明白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地捏捏他的小鼻子,小家伙咯咯笑着躲入她怀中。 赵瀚霆对儿子的学业甚为重视,更是亲自教导他武艺,每日一大早他起来梳洗,小弘佑便比他晚半个时辰起,他在早朝时,小家伙也在跟着太傅念书。 下了朝到御书房处理政事,过不了多久,小家伙便带着太傅布置的功课,到御书房内专门为他置的小书案前练习,偶尔完成得快,便溜到他的身边东看看西瞧瞧,直至他得了空,亲自检查了他当日所学,父子两人才一同回凤坤宫陪乔英淇用膳。 用过了膳,三人说说笑笑片刻便各自歇晌半个时辰,起来后便由赵瀚霆亲自教导儿子武艺,乔英淇从旁观看,偶尔还指点取笑一番。 日子平淡却又充满幸福,偶尔闹点小矛盾,也全当是给生活添加的一点小调剂。 大齐的二皇子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出生的,乔英淇生他的时候比生长子可就容易多了,进了产房不到两个时辰,小家伙便迫不及待地出来了,顿时让一直提心吊胆的赵瀚霆彻底松口气。 抱着新得的次子,他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已满六岁的小弘佑一听果如他所希望的那般,母后给他生了个弟弟,顿时高兴得一溜烟跑来,揪着赵瀚霆的衣袖踮着脚尖要看看小弟弟。 赵瀚霆又哪有不允之理,弯下腰将婴孩凑到他面前,柔声道:“这便是佑儿的弟弟,从今往后佑儿便是兄长了,得有兄长的样子,要好生照顾保护弟弟。” 小弘佑点了点头,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指在弟弟的脸上轻轻戳了戳,皱着鼻子闷闷不乐地道:“弟弟长得像只猴子,红通通,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赵瀚霆将次子交给奶嬷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慢慢长开了便好了,弟弟自然也是如此。” 小家伙懵懵懂懂地咂巴咂巴小嘴。 赵瀚霆轻拍拍他的肩,转身向靠在床上的妻子走向,大掌包着她的,亲亲她的额角,嗓音轻柔地道:“辛苦你了。” “不苦,让你担心了。”乔英淇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小弘佑歪着脑袋望了父母片刻,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与弟弟套好交情,日后也好让他与自己有难同当。 二皇子的出生照旧引得朝臣一阵激动,本朝皇室子嗣艰难,先帝一生只得两子,谦王膝下至今唯一女,今上有两子,至少是与先帝持平了,况且今上正值壮年,保不定什么时候三皇子四皇子接着便来了。 刚办完事回到王府的赵瀚楠,进门便听闻皇后娘娘成功产下了二皇子,唇畔不由自主便绽开了欢喜的笑容,九岁的小郡主赵弘珍远远便见爹爹归来,立即撒欢来迎,抱着他的手掌好不得意地道:“爹爹,你可见过皇婶婶生下的小弟弟了?他长得与弘佑弟弟一点都不像,红通通皱巴巴的。” 赵瀚楠笑着牵起她的小手:“爹爹还没见过,小弟弟刚出生,过些日子长开了便好看了。” “真的么?” “真的。”赵瀚楠重重地点头,无比确定。 本打算过些日子便启程回大明庄的赵瀚楠,因为妻女对新生的二皇子有着极浓厚的兴趣,三头两日结伴往宫里跑,让他不得不暂且搁置了离京的计划。 赵瀚霆看得分明,愈发引诱着小郡主常往宫里去,今日让人准备些精奇趣致的小玩意,明日又着人弄些新鲜小吃食,偶尔还诱着长子带着她在宫里猎奇探险,使得小弘珍乐不思蜀,只恨不得整日呆在皇宫里头。 赵瀚楠哪里不知他打的挟郡主以令王爷的主意,虽是心知肚明,奈何女儿着实不争气,只能气苦地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指派给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差事。 *** 春去秋来,两度寒暑,二皇子赵弘昱已由红通通的‘小猴子’长成了会走能跳的胖娃娃,与兄长不同,他却是个极安静的乖巧性子,为此赵瀚霆总是笑称这小子想必是生错了男儿身。话虽如此说,对这个七分肖妻子,三分像自己的小儿子,他也是疼爱得很。 现年八岁的赵弘佑已颇有兄长的模样,每日像模像样地教弟弟念诗,阳光穿到雕花窗棂投进来,洒落屋内地面一片薄薄的金光。 清脆悦耳的童音流利地念着《三字经》,每念一句便停一会,等候着软软糯糯吐字不甚清晰的弟弟跟着念一句。 乔英淇含笑望着小兄弟俩的互动,偶尔顺应身边人的意思,为他续上茶水。 赵瀚霆心不在焉地翻着奏章,不时在妻子及儿子们身上来回看,神色颇有几分苦恼。 乔英淇终于察觉他的异样,不解地问:“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 赵瀚霆干脆扔开奏章,搂着她的腰肢,下颌搭在她的肩窝处,道:“我打算下个月到江闽一带瞧瞧,朝中事暂且交由皇兄处理。” 乔英淇一愣:“为何突然想到江闽去?” “江闽乃中原粮仓,先帝在时我曾到那处办过案,近几年江闽屯粮虽一年比一年多,但离我预期仍有些差距,我想亲自去看看是怎么回来,此乃其一;其二嘛,佑儿现已八岁,仍未离开过京城,他是大齐未来的皇帝,总不能困在一处。” “哦……原来是为了佑儿。”乔英淇拖长了尾音,语调却带着明显的怀疑。 赵瀚霆佯咳一声,干脆便直言道:“我承认,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我想与你一道领略四处风光,往些年四处征战,都没机会到处看看,佑儿年纪尚幼,仍未能接下我肩上担子,如今有皇兄在朝里顶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与心悦的女子扬鞭策马阅遍万里江山是他一直的心愿,如今虽未必真能‘阅遍’,但在长子接位前总也得挑个机会过过瘾不是? 乔英淇在他怀里转过身,环着他的脖颈道:“那咱们是只带佑儿一个,还是把他们两个都带上?” “昱儿年幼,只怕经不住奔波,把他交给皇嫂照顾一阵子,这回便只带佑儿一个吧!” 杨佩芝一直以来都甚为喜欢赵弘昱,每隔几日便进宫来逗一逗小家伙,将次子交给他,乔英淇是再放心不过。 既作了决定,赵瀚霆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交次子及政事一古脑扔给了兄长,在一个莺声鸟语的日子里带着妻子与长子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谦王府内,赵瀚楠抱着软绵绵的小侄儿,无奈摇头轻叹,小家伙眨巴眨巴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片刻之后,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赵瀚楠心软得一塌糊涂,在他肉呼呼的小脸蛋上亲了亲,直接抱着他进了正院…… *** 赵瀚霆心情愉悦地带着妻儿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并不拘哪处,但凡是景致怡人的,都停下来观赏数日。小弘佑一路上都兴奋不已,这是他自出生后头一回离开京城,自是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奇。 “爹爹,你瞧我买了什么?”小家伙高举着狐狸模样的面人,大声笑着递给赵瀚霆。 赵瀚霆揉揉他的脑袋,赞许道:“不错,捏得栩栩如生。英淇,你可有想买……英淇,英淇?” 察觉妻子的失神,他疑惑地轻唤,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只见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六七岁的小男孩离开的背景。 乔英淇回过神来,收回视线道:“佑儿都买好了?那咱们便启程吧!” 赵瀚霆不疑有他,将儿子抱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前行,乔英淇轻哄着有几分困意的儿子入睡,不知不觉便想到方才所见到的那一幕。 她认得那个女子是余少芙,想不到多年之后她竟会在这么一座小城里重又遇到故人,看着余少芙脸上温柔平和却又不失幸福的神情,她便知她这几年过得极好。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身边那个长得与她甚为相似的孩子,也唤‘瑾儿’。 良久之后,她微微勾起了嘴角,这一生,各人自有各人的幸福,属于她的,仁慈的上苍终会再度还给她。 这一日,一行人途经有中原粮仓之称的江闽,见城中东街上有不少百姓在排着长龙,赵瀚霆不解,遂让葛昆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葛昆领命而去,不过半晌便回来了。 “原来江闽总督苏大人开棚施粥,为他刚满百日的女儿祈福。” 赵瀚霆怔了怔,片刻之后朗声一笑,一拍大腿道:“走,咱们到总督府蹭顿宴席吃吃。” 乔英淇甚是意外,这一路上他都是隐姓埋名,更不与官府中人接触,为何今日竟主动上门? 赵瀚霆笑着为她解惑:“你道这苏大人是谁?他正是宁先生忘年交,当年为我引过路的苏铭韬!” 乔英淇细一想,恍然大悟,这苏铭韬不就是当年曾给她送过药,并劝过她的那位将军吗?那人既然知晓赵瀚霆与她的事,想来与赵瀚霆颇有交情,难怪了。 因街人往来之人甚多,他们干脆便弃马而行,赵瀚霆牵着儿子的小手,并妻子并肩而行,葛昆与几名护卫则作寻常人家家丁打扮紧随其后。 到了一片喜气的江闽总督府,见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门外迎客的一位中年男子见他们直直走过来,忙迎上来行礼:“先生有礼,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赵瀚霆含笑从扯落腰间佩玉递给他:“将此物交给你家大人,他便知晓我是何人。” 男子疑惑望了望他,见他虽穿着不显,可自有一番非同寻常的气度,略思忖片刻,躬身道:“请先生稍等。”言毕,急急忙忙迈开腿进了府门,瞬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名身形高大,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便快步走了出来,四下看看,直到对上赵瀚霆含笑的目光,脸上顿现惊喜之色。 “皇……先生别来无恙?”此人不是哪个,正正是如今的江闽总督苏铭韬。 赵瀚霆哈哈大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哪得出来一回,竟搞上了府上大好日子,这可真真是天大的缘分。” 苏铭韬亦是笑容满满,眸光瞧见一旁的乔英淇及小弘佑,略顿了顿,正欲行礼,却在看到来来往往的客人时止了动作。 “此处人多不便,请随我进屋细说。” 苏铭韬迎着几人到了一处布置得极为雅致的院落,将赵瀚霆迎到上首落了座,这才恭恭敬敬地行跪拜礼:“臣苏铭韬参见皇上,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赵瀚霆忙扶起他:“哎,不必多礼,今日不讲君臣,只算故交。” 苏铭韬起身,又先后向乔英淇及小弘佑行了礼,几人客气一番后,方重落了座。 “原物归还。”将佩玉恭敬地呈到赵瀚霆面前,苏铭韬道。 “听说今日是令千金百日,铭韬若不嫌弃此物,便当算我送予令千金的贺礼,如何?” 苏铭韬哪里敢收,这可是皇室之物,只最终去推脱不过,只能道过谢后收了起来。 “怎不见令千金?”乔英淇含笑问。 听她提及宝贝女儿,苏铭韬难掩得意:“夫人请稍等,待下人前去通报内子,让她将小女抱出来。” 见他如此模样,乔英淇不觉好笑,想来这也是一个极疼爱女儿的好爹爹。 不过片刻的功夫,屋内传来环佩轻撞的响声,紧接着门帘被人掀开,一名锦衣少妇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走了进来。 彼此见过了礼后,乔英淇目光便落到那粉雕玉琢般的婴孩脸上。 三个多月的婴孩被娘亲竖抱着,正转动着乌溜溜如黑矅石般的灵动眼眸,好奇地在几人脸上来往看,看到踮着脚尖探过来的小弘佑时,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乔英淇爱极,正想要伸手去抚抚那软嫩的小脸蛋,却听身边的儿子猛地大声叫:“小狐狸!” 众人一愣,均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小家伙却不理会,指着那小小的婴孩一声响似一声地唤:“小狐狸,小狐狸,我的小狐狸!” 苏铭韬脸色青了红,红了又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继而示意妻子将女儿抱回去。 乔英淇也甚是尴尬,拉过儿子柔声哄道:“佑儿乖,那是苏家小妹妹,不是你的小狐狸。” “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哪知小弘佑却不听,眼看着苏夫人抱着女儿就要离开,急得迈开小短腿去追,乔英淇忙拉住他,又哄又劝。 赵瀚霆眉目含笑地注视着这一幕,施施然地落了座,并不多作反应。 *** 在苏府逗留了一晚,次日一早用过膳后,赵瀚霆一行人便启程离开。 苏铭韬亲自送着他们出了城门,这才折返家中。 回了正院打算去看看女儿,刚进门,竟见侍候女儿的两名侍女及一名奶嬷嬷口中塞了布团,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他大惊失色,四下看看不见本应在躺在摇篮中的女儿,忙扯下当中一名侍女的布团,大声问道:“小姐呢?!” “小姐,小姐被赵家小公子抢走了!” 苏铭韬愣了愣,不禁想起今日送赵氏夫妇离开时,赵瀚霆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如梦初醒,一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该死的!” 此时的江闽城外,马车里的赵瀚霆搂着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对儿子主动提出要自己坐一辆马车的行为并不多多想。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是马车便被人逼停了下来。 只听‘嗖’的一声,车帘被人从外头掀起,顿时便露出苏铭韬气急败坏的脸:“我女儿呢?” 赵瀚霆故作无辜地摊摊手,还来不及说话,对方已气势汹汹地放下了车帘。 乔英淇轻推推他的肩,好笑地道:“佑儿年幼不懂事,你倒也跟着他来胡闹。” 赵瀚霆笑嘻嘻在她唇上啄了一记,笑道:“走,去看看热闹!” 夫妻二人刚下了马车,便听见儿子掷地有声地道“小狐狸是我的!” 好不容易夺回女儿的苏铭韬再忍不住大声吼道:“你才是狐狸,你全家是狐狸!” 他就不相信没有那对夫妻的帮忙,这小混帐能避开他府内侍卫将女儿抢走。 周遭护卫闻言大惊,这位苏大人是气糊涂了,小殿下全家是狐狸,这不是把帝后都骂进去了吗? 哪知小弘佑却脆生生地反驳道:“我全家是狐狸,小狐狸是狐狸,那小狐狸更应该是我家的啊!” 赵瀚霆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拍大腿道:“说得好!” 乔英淇也是忍俊不禁掩嘴直乐。 苏铭韬气得脸都红了,恶狠狠地瞪了眼巴巴地望着怀中女儿的赵弘佑一眼,又冲赵氏夫妇哼了一声,然后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小家伙一见,连忙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跟上,脆声软语地恳求道:“苏大人,你把小狐狸给我吧,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走开,再跟来我打折你的腿!” “我会给她好吃好穿的,她不高兴了我哄她,她闷了我带她玩,我会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小家伙不死心。 “走远点!”丝毫不为所动的怒吼。 “我、我把我收藏的小玉弓送给她,还有能跑很远路的小白马、镶了好多闪闪亮的石头的小剑……” “谁稀罕!” 小家伙急了,挠挠耳根,猛地眼神一亮,加快几步赶上他:“我这辈子只疼她一个,她是我的心肝宝贝。” 见苏铭韬脚步似是停顿了片刻,他眼睛更亮,努力想了想,又大声道:“她说不要了我绝不逼她要,等她要了我就给她很多很多!” 苏铭韬一个趔趄。 鸦雀无声…… 乔英淇的笑容早在儿子说出那句熟悉的‘只疼她一个’时便僵住,待听到后面这句,脸上更是红得似是能滴出血来,她伸出手去,捏住身侧满脸尴尬神色的赵瀚霆腰间软肉,用力一拧…… 赵瀚霆倒抽一口冷气,讨好地冲她直笑,待觉她力度减弱,才将那只行凶的小手紧紧地包在大掌中据为己有。 “都怪你,也、也不分场合便、便那样,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她羞恼地道。 赵瀚霆笑眯眯地低语:“好,下回收敛些。” “还敢有下回?”乔英淇瞪他。 远处是一高一低相互吵闹不停的两道身影,郊外的清风徐徐拂人面,如斯醉人。 她阖着眼深深地呼吸几下,感受这美好如画的风光。 “记得了记得了,要龙凤呈祥的。”一阵不耐烦的男子声响起,她睁眸一望,见一男一女各自挑着担子从身边经过,似是女的在叮嘱着什么。 感觉到身侧的赵瀚霆有片刻僵硬,她不解地侧眸望向他。 龙凤呈祥…… 久远的记忆在他脑海是浮现,上一辈子他死去前,手中一直握着的便是成婚当年妻子盖的龙凤呈祥红盖头。 本以为凤迹已没难再寻,哪知上苍垂怜,兜转半生,金凤归来铸良缘。 “只是觉得,龙凤呈祥果然是个好兆头。”他深情地凝望着身边的妻子,柔情万分地道。 乔英淇抿嘴一笑,如花笑靥在晨曦的映照下,美不胜收……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9|118.117.07 小弘佑如只小蜜蜂般嗡嗡念叨着不见了的爱宠狐狸足有一个多月,期间赵瀚霆夫妻二人数次提到要给他重新找一个,可小家伙就是不肯,闷闷不乐地道‘再找新的也不再是他的小狐狸’,一会又追问乔英淇,为何小狐狸要离开他。 乔英淇一时哑言,好一阵子方斟酌着回答:“也许它想四处瞧瞧,故而才离开。”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望着她:“若日后我待它很好很好,比所有人都好,它便舍不得离开我了,是不是?” 不等乔英淇回答,他径自点头道:“必是如此的,像父皇与母后待我很好,我就舍不得离开你们。” 乔英淇失笑,搂过他亲了亲,柔声道:“是,日后佑儿想谁离不开你,便要待他很好很好,好到他舍不得离开。” “好!”小家伙郑重地点头,偎在她香香软软的怀抱半晌,小手忍不住轻轻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好奇地问,“这里头真的有小弟弟在么?” 乔英淇不答反问:“佑儿不想要小妹妹么?” 小弘佑摇摇头,四下看看无旁人,遂与她咬耳朵:“佑儿想要弟弟,弟弟可以陪我一起读书习武,这样太傅和父皇就不会只盯着我一个。” 小家伙算得可精了,多一个人便能分去太傅与父皇的注意力,他也可以偶尔偷偷懒。 乔英淇明白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地捏捏他的小鼻子,小家伙咯咯笑着躲入她怀中。 赵瀚霆对儿子的学业甚为重视,更是亲自教导他武艺,每日一大早他起来梳洗,小弘佑便比他晚半个时辰起,他在早朝时,小家伙也在跟着太傅念书。 下了朝到御书房处理政事,过不了多久,小家伙便带着太傅布置的功课,到御书房内专门为他置的小书案前练习,偶尔完成得快,便溜到他的身边东看看西瞧瞧,直至他得了空,亲自检查了他当日所学,父子两人才一同回凤坤宫陪乔英淇用膳。 用过了膳,三人说说笑笑片刻便各自歇晌半个时辰,起来后便由赵瀚霆亲自教导儿子武艺,乔英淇从旁观看,偶尔还指点取笑一番。 日子平淡却又充满幸福,偶尔闹点小矛盾,也全当是给生活添加的一点小调剂。 大齐的二皇子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出生的,乔英淇生他的时候比生长子可就容易多了,进了产房不到两个时辰,小家伙便迫不及待地出来了,顿时让一直提心吊胆的赵瀚霆彻底松口气。 抱着新得的次子,他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已满六岁的小弘佑一听果如他所希望的那般,母后给他生了个弟弟,顿时高兴得一溜烟跑来,揪着赵瀚霆的衣袖踮着脚尖要看看小弟弟。 赵瀚霆又哪有不允之理,弯下腰将婴孩凑到他面前,柔声道:“这便是佑儿的弟弟,从今往后佑儿便是兄长了,得有兄长的样子,要好生照顾保护弟弟。” 小弘佑点了点头,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指在弟弟的脸上轻轻戳了戳,皱着鼻子闷闷不乐地道:“弟弟长得像只猴子,红通通,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赵瀚霆将次子交给奶嬷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慢慢长开了便好了,弟弟自然也是如此。” 小家伙懵懵懂懂地咂巴咂巴小嘴。 赵瀚霆轻拍拍他的肩,转身向靠在床上的妻子走向,大掌包着她的,亲亲她的额角,嗓音轻柔地道:“辛苦你了。” “不苦,让你担心了。”乔英淇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小弘佑歪着脑袋望了父母片刻,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与弟弟套好交情,日后也好让他与自己有难同当。 二皇子的出生照旧引得朝臣一阵激动,本朝皇室子嗣艰难,先帝一生只得两子,谦王膝下至今唯一女,今上有两子,至少是与先帝持平了,况且今上正值壮年,保不定什么时候三皇子四皇子接着便来了。 刚办完事回到王府的赵瀚楠,进门便听闻皇后娘娘成功产下了二皇子,唇畔不由自主便绽开了欢喜的笑容,九岁的小郡主赵弘珍远远便见爹爹归来,立即撒欢来迎,抱着他的手掌好不得意地道:“爹爹,你可见过皇婶婶生下的小弟弟了?他长得与弘佑弟弟一点都不像,红通通皱巴巴的。” 赵瀚楠笑着牵起她的小手:“爹爹还没见过,小弟弟刚出生,过些日子长开了便好看了。” “真的么?” “真的。”赵瀚楠重重地点头,无比确定。 本打算过些日子便启程回大明庄的赵瀚楠,因为妻女对新生的二皇子有着极浓厚的兴趣,三头两日结伴往宫里跑,让他不得不暂且搁置了离京的计划。 赵瀚霆看得分明,愈发引诱着小郡主常往宫里去,今日让人准备些精奇趣致的小玩意,明日又着人弄些新鲜小吃食,偶尔还诱着长子带着她在宫里猎奇探险,使得小弘珍乐不思蜀,只恨不得整日呆在皇宫里头。 赵瀚楠哪里不知他打的挟郡主以令王爷的主意,虽是心知肚明,奈何女儿着实不争气,只能气苦地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指派给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差事。 *** 春去秋来,两度寒暑,二皇子赵弘昱已由红通通的‘小猴子’长成了会走能跳的胖娃娃,与兄长不同,他却是个极安静的乖巧性子,为此赵瀚霆总是笑称这小子想必是生错了男儿身。话虽如此说,对这个七分肖妻子,三分像自己的小儿子,他也是疼爱得很。 现年八岁的赵弘佑已颇有兄长的模样,每日像模像样地教弟弟念诗,阳光穿到雕花窗棂投进来,洒落屋内地面一片薄薄的金光。 清脆悦耳的童音流利地念着《三字经》,每念一句便停一会,等候着软软糯糯吐字不甚清晰的弟弟跟着念一句。 乔英淇含笑望着小兄弟俩的互动,偶尔顺应身边人的意思,为他续上茶水。 赵瀚霆心不在焉地翻着奏章,不时在妻子及儿子们身上来回看,神色颇有几分苦恼。 乔英淇终于察觉他的异样,不解地问:“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 赵瀚霆干脆扔开奏章,搂着她的腰肢,下颌搭在她的肩窝处,道:“我打算下个月到江闽一带瞧瞧,朝中事暂且交由皇兄处理。” 乔英淇一愣:“为何突然想到江闽去?” “江闽乃中原粮仓,先帝在时我曾到那处办过案,近几年江闽屯粮虽一年比一年多,但离我预期仍有些差距,我想亲自去看看是怎么回来,此乃其一;其二嘛,佑儿现已八岁,仍未离开过京城,他是大齐未来的皇帝,总不能困在一处。” “哦……原来是为了佑儿。”乔英淇拖长了尾音,语调却带着明显的怀疑。 赵瀚霆佯咳一声,干脆便直言道:“我承认,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我想与你一道领略四处风光,往些年四处征战,都没机会到处看看,佑儿年纪尚幼,仍未能接下我肩上担子,如今有皇兄在朝里顶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与心悦的女子扬鞭策马阅遍万里江山是他一直的心愿,如今虽未必真能‘阅遍’,但在长子接位前总也得挑个机会过过瘾不是? 乔英淇在他怀里转过身,环着他的脖颈道:“那咱们是只带佑儿一个,还是把他们两个都带上?” “昱儿年幼,只怕经不住奔波,把他交给皇嫂照顾一阵子,这回便只带佑儿一个吧!” 杨佩芝一直以来都甚为喜欢赵弘昱,每隔几日便进宫来逗一逗小家伙,将次子交给他,乔英淇是再放心不过。 既作了决定,赵瀚霆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交次子及政事一古脑扔给了兄长,在一个莺声鸟语的日子里带着妻子与长子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谦王府内,赵瀚楠抱着软绵绵的小侄儿,无奈摇头轻叹,小家伙眨巴眨巴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片刻之后,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赵瀚楠心软得一塌糊涂,在他肉呼呼的小脸蛋上亲了亲,直接抱着他进了正院…… *** 赵瀚霆心情愉悦地带着妻儿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并不拘哪处,但凡是景致怡人的,都停下来观赏数日。小弘佑一路上都兴奋不已,这是他自出生后头一回离开京城,自是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奇。 “爹爹,你瞧我买了什么?”小家伙高举着狐狸模样的面人,大声笑着递给赵瀚霆。 赵瀚霆揉揉他的脑袋,赞许道:“不错,捏得栩栩如生。英淇,你可有想买……英淇,英淇?” 察觉妻子的失神,他疑惑地轻唤,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只见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六七岁的小男孩离开的背景。 乔英淇回过神来,收回视线道:“佑儿都买好了?那咱们便启程吧!” 赵瀚霆不疑有他,将儿子抱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前行,乔英淇轻哄着有几分困意的儿子入睡,不知不觉便想到方才所见到的那一幕。 她认得那个女子是余少芙,想不到多年之后她竟会在这么一座小城里重又遇到故人,看着余少芙脸上温柔平和却又不失幸福的神情,她便知她这几年过得极好。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身边那个长得与她甚为相似的孩子,也唤‘瑾儿’。 良久之后,她微微勾起了嘴角,这一生,各人自有各人的幸福,属于她的,仁慈的上苍终会再度还给她。 这一日,一行人途经有中原粮仓之称的江闽,见城中东街上有不少百姓在排着长龙,赵瀚霆不解,遂让葛昆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葛昆领命而去,不过半晌便回来了。 “原来江闽总督苏大人开棚施粥,为他刚满百日的女儿祈福。” 赵瀚霆怔了怔,片刻之后朗声一笑,一拍大腿道:“走,咱们到总督府蹭顿宴席吃吃。” 乔英淇甚是意外,这一路上他都是隐姓埋名,更不与官府中人接触,为何今日竟主动上门? 赵瀚霆笑着为她解惑:“你道这苏大人是谁?他正是宁先生忘年交,当年为我引过路的苏铭韬!” 乔英淇细一想,恍然大悟,这苏铭韬不就是当年曾给她送过药,并劝过她的那位将军吗?那人既然知晓赵瀚霆与她的事,想来与赵瀚霆颇有交情,难怪了。 因街上往来之人甚多,他们干脆便弃马而行,赵瀚霆牵着儿子的小手,并妻子并肩而行,葛昆与几名护卫则作寻常人家家丁打扮紧随其后。 到了一片喜气的江闽总督府,见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门外迎客的一位中年男子见他们直直走过来,忙迎上来行礼:“先生有礼,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赵瀚霆含笑扯落腰间佩玉递给他:“将此物交给你家大人,他便知晓我是何人。” 男子疑惑望了望他,见他虽穿着不显,可自有一番非同寻常的气度,略思忖片刻,躬身道:“请先生稍等。”言毕,急急忙忙迈开腿进了府门,瞬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名身形高大,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便快步走了出来,四下看看,直到对上赵瀚霆含笑的目光,脸上顿现惊喜之色。 “皇……先生别来无恙?”此人不是哪个,正正是如今的江闽总督苏铭韬。 赵瀚霆哈哈大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难得出来一回,竟遇上了府上大好日子,这可真真是天大的缘分。” 苏铭韬亦是笑容满满,眸光瞧见一旁的乔英淇及小弘佑,略顿了顿,正欲行礼,却在看到来来往往的客人时止了动作。 “此处人多不便,请随我进屋细说。” 苏铭韬迎着几人到了一处布置得极为雅致的院落,将赵瀚霆迎到上首落了座,这才恭恭敬敬地行跪拜礼:“臣苏铭韬参见皇上,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赵瀚霆忙扶起他:“哎,不必多礼,今日不讲君臣,只算故交。” 苏铭韬起身,又先后向乔英淇及小弘佑行了礼,几人客气一番后,方重落了座。 “原物归还。”将佩玉恭敬地呈到赵瀚霆面前,苏铭韬道。 “听说今日是令千金百日,铭韬若不嫌弃此物,便当是我送予令千金的贺礼,如何?” 苏铭韬哪里敢收,这可是皇室之物,只最终仍推脱不过,只能道过谢后收了起来。 “怎不见令千金?”乔英淇含笑问。 听她提及宝贝女儿,苏铭韬难掩得意:“夫人请稍等,待下人前去通报内子,让她将小女抱出来。” 见他如此模样,乔英淇不觉好笑,想来这也是一个极疼爱女儿的好爹爹。 不过片刻的功夫,屋外传来环佩轻撞的响声,紧接着门帘被人掀开,一名锦衣少妇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走了进来。 彼此见过了礼后,乔英淇目光便落到那粉雕玉琢般的婴孩脸上。 三个多月的婴孩被娘亲竖抱着,正转动着乌溜溜如黑矅石般的灵动眼眸,好奇地在几人脸上来往看,看到踮着脚尖探过来的小弘佑时,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乔英淇爱极,正想要伸手去抚抚那软嫩的小脸蛋,却听身边的儿子猛地大声叫:“小狐狸!” 众人一愣,均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小家伙却不理会,指着那小小的婴孩一声响似一声地唤:“小狐狸,小狐狸,我的小狐狸!” 苏铭韬脸色青了红,红了又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继而示意妻子将女儿抱回去。 乔英淇也甚是尴尬,拉过儿子柔声哄道:“佑儿乖,那是苏家小妹妹,不是你的小狐狸。” “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哪知小弘佑却不听,眼看着苏夫人抱着女儿就要离开,急得迈开小短腿去追,乔英淇忙拉住他,又哄又劝。 赵瀚霆眉目含笑地注视着这一幕,施施然地落了座,并不多作反应。 *** 在苏府逗留了一晚,次日一早用过膳后,赵瀚霆一行人便启程离开。 苏铭韬亲自送着他们出了城门,这才折返家中。 回了正院打算去看看女儿,刚进门,竟见侍候女儿的两名侍女及一名奶嬷嬷口中塞了布团,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他大惊失色,四下看看不见本应在躺在摇篮中的女儿,忙扯下当中一名侍女的布团,大声问道:“小姐呢?!” “小姐,小姐被赵家小公子抢走了!” 苏铭韬愣了愣,不禁想起今日送赵氏夫妇离开时,赵瀚霆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如梦初醒,一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该死的!” 此时的江闽城外,马车里的赵瀚霆搂着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对儿子主动提出要自己坐一辆马车的行为并不多想。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是马车便被人逼停了下来。 只听‘嗖’的一声,车帘被人从外头掀起,顿时便露出苏铭韬气急败坏的脸:“我女儿呢?” 赵瀚霆故作无辜地摊摊手,还来不及说话,对方已气势汹汹地放下了车帘。 乔英淇轻推推他的肩,好笑地道:“佑儿年幼不懂事,你倒也跟着他来胡闹。” 赵瀚霆笑嘻嘻在她唇上啄了一记,笑道:“走,去看看热闹!” 夫妻二人刚下了马车,便听见儿子掷地有声地道:“小狐狸是我的!” 好不容易夺回女儿的苏铭韬再忍不住大声吼道:“你才是狐狸,你全家是狐狸!” 他就不相信没有那对夫妻的帮忙,这小混帐能避开他府内侍卫将女儿抢走。 周遭护卫闻言大惊,这位苏大人是气糊涂了,小殿下全家是狐狸,这不是把帝后都骂进去了吗? 哪知小弘佑却脆生生地反驳道:“我全家是狐狸,小狐狸是狐狸,那小狐狸更应该是我家的啊!” 赵瀚霆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拍大腿道:“说得好!” 乔英淇也是忍俊不禁掩嘴直乐。 苏铭韬气得脸都红了,恶狠狠地瞪了眼巴巴地望着怀中女儿的赵弘佑一眼,又冲赵氏夫妇哼了一声,然后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小家伙一见,连忙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跟上,脆声软语地恳求道:“苏大人,你把小狐狸给我吧,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走开,再跟来我打折你的腿!” “我会给她好吃好穿的,她不高兴了我哄她,她闷了我带她玩,我会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小家伙不死心。 “走远点!”丝毫不为所动的怒吼。 “我、我把我收藏的小玉弓送给她,还有能跑很远路的小白马、镶了好多闪闪亮的石头的小剑……” “谁稀罕!” 小家伙急了,挠挠耳根,猛地眼神一亮,加快几步赶上他:“我这辈子只疼她一个,她是我的心肝宝贝。” 见苏铭韬脚步似是停顿了片刻,他眼睛更亮,努力想了想,又大声道:“她说不要了我绝不逼她要,等她要了我就给她很多很多!” 苏铭韬一个趔趄。 鸦雀无声…… 乔英淇的笑容早在儿子说出那句熟悉的‘只疼她一个’时便僵住,待听到后面这句,脸上更是红得似是能滴出血来,她伸出手去,捏住身侧满脸尴尬神色的赵瀚霆腰间软肉,用力一拧…… 赵瀚霆倒抽一口冷气,讨好地冲她直笑,待觉她力度减弱,才将那只行凶的小手紧紧地包在大掌中据为己有。 “都怪你,也、也不分场合便、便那样,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她羞恼地道。 赵瀚霆笑眯眯地低语:“好,下回收敛些。” “还敢有下回?”乔英淇瞪他。 远处是一高一低相互吵闹不停的两道身影,郊外的清风徐徐拂人面,如斯醉人。 她阖着眼深深地呼吸几下,感受这美好如画的风光。 “记得了记得了,要龙凤呈祥的。”一阵不耐烦的男子声响起,她睁眸一望,见一男一女各自挑着担子从身边经过,似是女的在叮嘱着什么。 感觉到身侧的赵瀚霆有片刻僵硬,她不解地侧眸望向他。 龙凤呈祥…… 久远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浮现,上一辈子他死去前,手中一直握着的便是成婚当年妻子盖的龙凤呈祥红盖头。 本以为凤迹已没难再寻,哪知上苍垂怜,兜转半生,金凤归来铸良缘。 “只是觉得,龙凤呈祥果然是个好兆头。”他深情地凝望着身边的妻子,柔情万分地道。 乔英淇抿嘴一笑,如花笑靥在晨曦的映照下,美不胜收……(www.. )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0|联合番外1 “……此处以一招声东击西便可取胜,可明白了?”布置得温馨又不失皇家气派的凤坤宫主殿内,乔英淇耐心地教导着次子。 年方六岁的赵弘昱眨巴眨巴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软软地回答:“明白了。”略停顿须臾,眼神带着怀疑地望向她。 “母后,按照您说的这法子,当真可以?” 乔英淇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母后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将领,难不成连你那只能纸上谈兵的皇兄都比不过?” “若是当年的您自然远胜皇兄,只是现今嘛……我还是去问问父皇比较保险些。”小家伙撇撇嘴,直气得乔英淇用力在他那肉肉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疼得他哇哇大叫。 “不是我说的,是皇兄是皇兄,他说您不比当年,莫说精明,只要不犯迷糊算好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小家伙很没良心地将兄长出卖了。 乔英淇一愣,手劲自然便松了下来,赵弘昱见状连忙起身逃到安全的距离,这才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学着兄长赵弘佑的模样道:“诚然,母后曾经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巾蝈英雄,精明能干不失男儿。只是,一个女子十数年来生活在夫君独宠、孩儿孝顺、内外无忧的环境里,脑子长年累月无需运转,再怎么精明,只怕也都锈了。” “你们兄弟俩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在背地里编排母后,看我可饶你!”乔英淇故作不悦地板着脸,就要伸出手去抓儿子。 赵弘昱灵活地避开她,‘噔噔噔’几下便往殿外跑,一面跑一面哇哇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是皇兄说的皇兄说的……” 望着小家伙飞也似的逃掉的身影,她再忍不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正如长子所说,她这些年日子过得甚是平和幸福,与早年的劳心劳力截然相反,每日只需打点他们父子四人衣食便好,其余诸事,再不劳她耗费半分心思。 是的,父子四人,当年自江闽回京的路上,她再度有孕,于次年生下第三个儿子赵弘岷,如今小家伙已经满三岁了。 这几年赵弘佑赵弘昱兄弟二人均跟在赵瀚霆身边,赵瀚霆忙着,便由赵弘佑兄代父职,教导弟弟学业,今日他布置了一道行军布阵的作业,赵弘昱百思不得法,便来向乔英淇求助,这才发生了方才这一幕。 乔英淇无奈摇头,倒是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会被儿子嫌弃。 此时的赵弘佑并不知凤坤宫内发生的一切,他正坐在书案前,视线落到案上摊着的密函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 十二岁的少年出落得清俊如玉,容貌乍一看与赵瀚霆甚为相似,只细一瞧便能区分开这父子二人。与赵瀚霆那刚硬威武让人不敢直视的气质不同,他身上萦绕着的却有几分谦王的温润清雅气息。 “……初八日,宝珠小姐与凌小公子跟随苏总督进山捕鸟,凌公子屡抓不中,宝珠小姐取笑一通后亲自教导……” 他不悦地抿着双唇,这个‘凌小公子’已经连续三回出现在密函上,不是与他的小狐狸一道念书,就是陪着小狐狸玩耍。 亲自教导?他冷哼一声,那么大的一个人,连个四岁的小姑娘都不如,想来也只是个惯会读书写字,愣头愣脑的书呆子。小狐狸是独生女儿,身份贵重又得父母宠爱,身边素无同龄玩伴,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凌渊,自然便玩到了一处。 将密函折好收妥,他躺入长榻里,蹙眉思忖。 当年未能将小狐狸抱回来,着实是一大憾事,这些年仅从密函上看她的一言一行,他都可以想像得出他的小狐狸是怎样一个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也不知她可记得自己?虽然这几年他一直不间断地给她送些趣致精奇的小礼物,可难保小丫头忘性大,只认礼物不记人。他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看她,可不能让别的什么乱七八糟之人将她哄了去。 那一年八岁的赵弘佑终是棋差一着,出了江闽城门还是被苏铭韬赶了过来将女儿抱回去,他又求又哄又劝,百般武艺齐齐用上,却半分也打动不了爱女如命的苏大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他的小狐狸抱走。 赵瀚霆不忍见儿子这垂头丧气的模样,许诺每个月都命人将苏小姑娘日常之事以密函形式告知他。乔英淇亦劝他,只道阿宝年纪尚幼,一时半刻离不得爹娘,待她长大了,若是还一心一意地喜欢,那便将她直接抢回家中好好地疼爱。 就是如此,这四年来,他每个月都能得到一封从江闽送回来的密函,密函上记载着苏家小阿宝的日常趣事,包括她为了逃避刺绣,举着肉肉的小指头软软地向苏铭韬哭诉,宠女如命的苏大人一见,立即表示自此以后再不学那劳什子。 又比如苏大人教女儿习字,小丫头淘气,趁着当爹的不注意,拿笔在他脸上画了一道胡须,苏大人趁她笑得得意时,一把抱过她,脸颊蹭着她的,父女来了个‘有难同当’。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一个娇俏调皮的小丫头形象便一笔一画地在他脑子里勾勒出来了。也正因为此,随着年纪渐长,他却至今未曾改变过‘江闽总督府那只小狐狸是他的’这个自八岁便生起的念头。 尽管有时他也会觉得年幼时的念头着实无聊幼稚,也曾想过让江闽那边再不要送密函过来了,可每一回接到密函时,却总忍不住打开细看,然后便是连续几日的好心情。 那只小狐狸总有办法让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这么一个有趣的,又能让自己开怀的小丫头,不将她收归麾下好像太可惜了些。罢了罢了,谁让她长着一双乌溜溜,一转动起来便如狐狸般狡黠的大眼睛,让年幼失去爱宠的他一眼便瞧中了呢? 心安理得地给自己做好建设,他自然而然地便将对方划入自己的地盘。 赵弘佑是在十三岁这年再度抵达江闽的,这一年镇国公世子乔峥要跟着他的授业恩师往江闽寻访故友,他想了想,当即求到赵瀚霆跟前,希望能跟着小舅舅一同到外头游历一番。 赵瀚霆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浑身不自在,最后总算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只也提出了条件:“你要跟着你小舅舅去,倒也不是不可,只一条,回来后你便要接手政事,也好真真正正为父分忧。” 赵弘佑不敢相信地瞪他,大声分辨道:“父皇,我才十三岁,十三岁!” 赵瀚霆挥挥手,不以为然地道:“啊,已经十三岁了?再过几年可以娶小媳妇,顺带着让父皇抱上孙儿了。” 十三岁的少年脸皮子还不够厚,被他这番直白的话说得脸颊泛红,再不敢多留,胡乱地应下后一溜烟便跑开了。 赵瀚霆捊须微笑。 十三岁了,再过几年便可以接下他肩上担子了呢!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流逝,离上一世他们夫妻死别之日只差一年,这些年他对妻子的身子情况绝不敢有半分松懈,虽然乔英淇的身子目前仍是十分康健,只除了偶尔患患小风寒。 可哪怕只是小小的风寒,他也如临大敌,每回她一得病,他便食不知味,睡不安稳,连政事都无心处理。乔英淇屡劝不得法,只能更加倍地注意身子,再不敢轻易让自己病倒。 上一世,她是死于旧疾复发,那也是在战场厮杀的那几年所受的伤,堆积体内,加之长年累月郁结于心,以致年纪轻轻便去了。 可今生她却保养得极好,心境平和,十几年来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心情,最大的烦心事也不过是儿子又调皮闯祸了。 想到妻子,赵瀚霆再坐不下去,随意灌了碗茶后,一拂袍角,大步流星地出了殿门,径自往凤坤宫而去。 正哄着小儿子歇晌的乔英淇见他回来,正要吩咐他莫要出声,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弘岷一个激零,瞬间便坐了起来,朝他伸出藉节般的小手,软软糯糯道:“父皇,抱抱。” 赵瀚霆笑着上前抱过胖小子,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岷儿乖乖地阖上眼睛,父皇在此陪着你。” “好。” 看着他熟练地哄儿子入睡,乔英淇唇边泛着浅浅的笑意,这些哄小孩的寻常小事,这么多年来下来,他已经十分娴熟了,毕竟,如今的他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直到将儿子哄睡了过去,赵瀚霆将他抱到隔间小床上躺好,这才回到妻子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腰肢,下颌搁在她的肩窝处道:“佑儿打算过几日便跟着峥儿及宁先生下一趟江闽,我已经准了。” 乔英淇微怔,不知怎的想起当年在江闽那一幕,笑意渐深:“这几年佑儿可还一直关注着小阿宝?” “一直关注着呢,只可惜两人年纪差得远了些,否则能将苏铭韬的心中宝掌上珠抢过来当儿媳妇,啧啧,想想都是平生一大乐事。”赵瀚霆朗声一笑。 苏家大小姐,小名宝珠,听听,宝珠宝珠,人家取小名都取个贱名,他苏铭韬倒好,说什么女儿是他心中宝掌上珠,硬是正儿八经地取了‘宝珠’,还不是大名,而是小名! 乔英淇掩嘴轻笑,娇嗔地横了他一眼:“当年怂恿着儿子抢人家女儿,如今还不死心?” 赵瀚霆摇头晃脑:“那小丫头可人疼得很,拐回来当个儿媳妇挺好的,佑儿虽年长了些,可昱儿倒与她相差无已,还是有得一想。” “怕只怕人家苏大人未必瞧得上你儿子。”乔英淇泼他冷水。 “我赵瀚霆的儿子,放眼世间又有哪个及得上?苏铭韬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拒绝这样一门大好的亲事!” 乔英淇不置可否。(www.. )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1|120.联合番外1 红杏枝头春意闹,江闽总督府后花园内,绿意盎然,处处生机勃勃。突然,一阵孩童悦耳清脆的笑声自百花丛中传出,随即便是一个上罩海棠红云纹比甲,下穿如意纹襕马面裙的五岁小姑娘跑了出来。 小姑娘扎成包子式样的头发用流苏绑着,随着她的跑动,流苏随风飘舞起来。 这正是江闽总督苏铭韬的独女,小名宝珠。 小丫头娇声笑着从花丛中跑出,一面跑一面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去逗弄身后追着的侍女:“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赵弘佑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正便是这样的一幕。他不由自主地微眯双眸,正欲定睛细看那小丫头容貌,哪想到小丫头跑得急,加之又不看路,竟如同小炮弹一般直直朝他冲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他,千斤一发之际,他用力伸出手臂将小丫头牢牢地抱住。 “呀!”小丫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见突然冒出一个哥哥将自己抱住,不禁好奇地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乌漆漆的大眼眸望向他。 赵弘佑这才看清她的容貌,不禁在心里暗暗夸赞一声:好一个粉雕玉琢的俏丫头!虽年纪尚小,可却清晰可见不俗的出众之容,待日后长大成人,也不知要倾倒世间多少男儿。 “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我家?”小丫头扑闪扑闪长卷的眼睫,嘟着小嘴问。 赵弘佑微微一笑,揉揉她的包子头,柔声道:“小狐狸,我是……” “啊,是你!”哪知他话未说完,小丫头忽然便惊叫起来,更是用力挣扎着下了地,也不等他反应,一面跑一面大声叫道,“爹爹,他来啦!那个阿宝要防的人来啦!” 赵弘佑本以为她还记得自己,心里正暗自欣喜,可紧接着见她一连串的动作,又听她那莫名奇妙的话,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不妙之感来。 什么叫‘阿宝要防的人’?谁要防着谁?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阵男子爽朗的大笑声从不远处传过来,随后便是苏铭韬得意的声音:“乖女儿,做得对,做得好,就该如此!” 说话间,他已抱着女儿走到了赵弘佑的跟前。 赵弘佑不解地轻皱双眉,探询的目光望向对方,还是跟在苏铭韬身后的乔峥代他问出了疑问:“这是怎么回事?佑儿,你对宝珠小姑娘作了什么事,为何她一见你便要跑?” 话虽听着像是问他,眼神却是望向苏铭韬。 苏铭韬难掩得意,在怀中女儿的脸蛋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笑道:“阿宝,爹爹平日是如何教你的?” “爹爹说,若是有哪一个大哥哥会叫阿宝小狐狸,那阿宝见到他一定要快快跑,因为他会将阿宝抢走,再不让阿宝见爹爹和娘亲。”小宝珠脆声地回道。 赵弘佑一愣,未及反应,便听宁溪和乔峥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未雨绸缪,当真是算无遗漏的苏大人!” 他嘴角微微抽动,竟是想不到对方会是如此教导女儿,想来当年他所做的那桩事给他留下了极坏的印象,以致这几年来他一直耿耿于怀。 小宝珠小手环着爹爹的脖颈,小小地转过身来偷偷打量着他,恰好便对上赵弘佑的视线,吓得她一下子便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又是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望过来。 赵弘佑一直留意她的小动作,见状眸中盛满了笑意,他清咳了咳,上前一步放柔嗓音道:“上回哥哥让人送来的会唱歌的鸟儿,阿宝可喜欢?” 正值变声期的少年,嗓音低沉沙哑,可却又含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小姑娘一听,眼睛登时瞪得老大:“啊,那只鸟儿是你送给阿宝的么?阿宝可喜欢了。” “那之前送的小铃铛,阿宝可也喜欢?”赵弘佑心中一喜,继续道。 “喜欢喜欢,都喜欢,大哥哥,那个一直给阿宝送有趣东西的人是你么?”小姑娘用力地点着头,眸光闪闪亮,小脸如同怒放着的海棠,红扑扑的,诱人得很。 “是啊,阿宝可喜欢?” “咳!”见他当着自己的面诱拐女儿,苏大人不乐意了,佯咳一声,将女儿的小脑袋转了回来,哄道,“阿宝乖,跟着杏儿去娘亲那儿。” 话音刚落,方才那追着小丫头戏耍的侍女便迎了上来,牵着她的小手,便要将她带下去。 “好……”小姑娘拖长尾音应了一声,眼睛却偷偷地望了一眼另一边的赵弘佑,见对方含笑望着自己,想到他送给自己的那些有趣的小礼物,立即便回了他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赵弘佑笑意更浓,有些不舍地望着那道蹦蹦跳跳地越行越远的小身影,久久才收回视线。 他的小狐狸比他想像中更要活泼可人。 直到女儿离开后,苏铭韬方重重地咳了一声,以引回他的注意,赵弘佑忙拱手行礼:“见过苏大人,弘佑一时走岔了路,误进此处,还请大人见谅。” 虽心里待眼前之人颇有些意见,但苏铭韬到底还是谨记身份,微微侧身避过他的礼。天底下谁人不知皇长子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皇上虽未正式下旨,但明里暗里已是选定了他,只待他参政后便正式降下册立旨意。 顿了顿终觉不甘,意有所指地道:“天底下果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偏偏宁先生关门弟子乃殿下嫡亲舅舅,又偏偏殿下事隔数年后到寒舍来却走岔路了,更是偏偏遇上了小女阿宝。” 一连几个‘偏偏’,直说得少年呐呐不敢言。 乔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睨了一眼脸带尴尬的外甥,忙打圆场道:“竟不知师父口中的忘年之交原是苏大人,更不知佑儿这几年四处寻的趣致玩意原来是送与宝珠小姑娘。” 苏铭韬自然不会不卖他的面子,顺着他的意转移了话题,几人边走边谈,很快便离开了原处。 赵弘佑摸了摸鼻端,抬腿跟上。 *** 若说赵弘佑对小宝珠有什么别的心思,这倒是冤枉了他,十三岁的少年,虽已是慕艾之年,但对方一个五岁的黄毛丫头,哪怕再讨人喜欢,也绝不可能让他生出歪心思。 他就只是觉得这小丫头活泼伶俐,不同寻常所见的同龄小姑娘。更何况,人皆有爱美之心,苏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加之性子又是爱笑爱闹的,一逗她,便会逸出一连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让人闻之心喜,自是对她又添了几分欢喜。 另一个缘故,便是苏铭韬的态度,少年都有些许逆反心理,不让他做的,他偏要去做。苏铭韬防他防得紧,一副生怕他将宝贝女儿抢走的模样,更是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故而跟着宁溪师徒赖在苏府的这段日子,只要苏铭韬一不留意,他便会溜去寻小宝珠。 经过好些日的留意,他早已摸透了小姑娘的生活习性,是以每回都能选在小姑娘玩得开心时出现,然后陪着小丫头疯一阵子,愈发让小丫头乐得不可开交,渐渐地,便将爹爹的耳提面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一声甜似一声地叫着‘大哥哥’。 唯一让他觉得碍眼的,便是那个安安静静,只比他小两岁的凌小公子凌渊。尤其是小丫头总是‘凌哥哥凌哥哥’地叫个不停,无论去到哪儿都要拉着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从来不会忘了他。相比他每回偷偷摸摸地来寻她,凌渊可就光明正大多了,便连小丫头读书写字,也是凌渊在陪伴着。 比如现今。 赵弘佑颇有些吃味地望着小宝珠从那碟松软甜香的点心当中,挑出一块送到安静地捧着书的凌渊面前,笑眯眯地道:“凌哥哥,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直到凌渊接过送到嘴里,她这才转身赵弘佑,同样递给他一块。 看着倒是不偏不倚,可这先后顺序却分清了亲疏远近,小小的孩童不懂得什么待客之道,只知道将喜欢的东西第一个分享给亲近之人。 很明显地,这个亲近之人不是他赵弘佑。 他食不知味地盯着低着头看书的凌渊,脑子里回想关于凌渊有限的资料。 凌渊之父一年之前犯了事被免职,凌父带着妻子与幼子凌渊回归故里江闽,与江闽总督府比邻而居,凌夫人与苏夫人孙氏一见如故,两家自此有了来往,小宝珠亦是因此而结识了凌渊。 一个书呆子……他很快便下了结论。 也许是存着与凌渊比较的心思,赵弘佑更是想方设法可着劲对小宝珠好,简直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小丫头可就高兴了,凌哥哥虽好,但是从来不会主动地带着她去玩,可这个大哥哥不同,他懂的东西可好了,还会抱着她飞来飞去。 *** 天色暗沉,江闽总督府正院内,苏铭韬正搂着妻子,心满意足地躺在床榻上,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瞧着殿下对阿宝是真心疼爱,他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竟也会为了哄阿宝高兴而做出那样多匪夷所思之事来,你日后待人家也好一些,便是不瞧着他的身份,也看在他待女儿的这份心意上。”苏夫人柔柔地道。 苏铭韬抚着她顺滑长发的动作一顿,不以为然地道:“我的阿宝乃天底下第一可爱的小姑娘,谁人不喜?那小子心思太深,谁知道他又会打着什么主意,想当年他才多大?竟也敢做出那样之事来。” 苏夫人无奈轻笑,下颌抵着他的胸口取笑道:“是是是,你的女儿是最好的,天底下谁也比不过!” 苏大人得意一笑,他的心中宝掌上珠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2|16 “大哥哥你真好!”花香萦绕的园子里,小宝珠娇娇地搂着赵弘佑的脖颈,甜甜地夸赞道。 赵弘佑唇畔带笑,搂着这软软的小身躯,心里是异样的满足。他只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堂姐,外祖家中同辈的又尽是男孩子,从来没有体会过有妹妹是怎样的感觉。 如今怀中这娇滴滴甜滋滋的小丫头,恰恰好便填补了这份空白,这种感觉很新奇,却相当不赖。 “小狐狸也很好。”赵弘佑揉揉她的脑袋瓜子,轻柔地道。 小家伙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解地问:“大哥哥为什么叫阿宝小狐狸?阿宝不叫小狐狸,阿宝叫宝珠,心中宝的宝,掌上珠的珠。” 赵弘佑哑然失笑,心中宝的宝,掌上珠的珠,原来小狐狸的名字是这样来的。这名字倒也贴切,苏铭韬确是将这小丫头视作心中的宝贝,掌上的明珠。 眼神不经意间瞄到匆匆朝这边走来的苏铭韬,他挑眉,嗓音带着明显的诱哄:“因为阿宝就像哥哥当年养的那只小狐狸一般聪明又伶俐,让人见了就喜欢。阿宝不喜欢哥哥这样叫么?” 言毕,他还装出一副难过的表情。 小丫头皱起了小眉头,好一会才脆声道:“大哥哥喜欢,阿宝就喜欢!” 赵弘佑顿时便扬起得意的笑容,如他所料,身后亦响着苏铭韬的冷哼声。 “阿宝,到爹爹这儿来!” 一见最疼爱她的爹爹到了,小丫头立即张开小手朝他扑去,一连串欢快的呼叫随之响起:“爹爹爹爹……” 苏铭韬满意地抱着宝贝女儿,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殿下当真好闲情,隔三差五便来陪小女玩乐。” 赵弘佑笑眯眯地回道:“阿宝活泼可爱,趣致伶俐,我甚为喜欢。” 苏铭韬一噎,气闷地瞪他。这小子果不愧是那对夫妻的儿子,当真是半点也不肯吃亏。 小丫头不知他们的心思,只可着劲朝爹爹撒娇,赵弘佑眉目带笑地望着她,目光落到苏铭韬身上,却带上了几分敬佩。 身为一方封疆大吏,年过而立唯此一女,可这位苏大人依然无怨无悔,待夫人情深意重,对女儿宠爱有加,一心一意地守着母女俩,半点也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仅此一点,也足以让他心生敬意。 *** 跟着宁溪师徒在江闽停留了将近两个月,因离京前曾与赵瀚霆约定了归家的时间,赵弘佑不得不告辞,宁溪及乔峥想了想,也决定与他一起离开。 小宝珠得知大哥哥要走,不依地哭闹了数日,终仍未能将他挽留。到了离开那一日,小丫头紧紧揪着赵弘佑的袍角,无论苏铭韬等人如何哄她都不理会,只固执地不让她的大哥哥离开。 赵弘佑无奈,只心里也觉得甚为熨帖,小丫头对自己如此不舍,可见这段日子他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白费。若是初时对小宝珠上心是因了五年前的记忆,以及故意与苏铭韬唱反调,可相处下来,他却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片子,真真正正地将她视若亲妹般疼爱。 “阿宝乖,大哥哥回去后给你找好多好玩的东西。”他弯下腰,揉着她的小脑袋柔声轻哄。 小宝珠干脆缠抱着他的腰,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要不要,不要好玩的,只要大哥哥。” 一直含笑望着这一幕的乔峥终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倒没有想到这个表面温润,实则冷情的外甥竟然如此讨小姑娘的喜欢。 他眼神柔和地望着整个人挂在赵弘佑身上撒娇不肯离开的小宝珠,唇畔笑意更深。 乔家阳盛阴衰,他这一辈,唯乔英淇一个姑娘,镇国公夫人一直埋怨着丈夫,说他将女儿教得不成样子,成日里舞刀弄枪打打杀杀,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只她这辈子怕也难有第二个女儿,故而便将目光投到了下一代,只盼着儿子们能给她生个娇娇柔柔的小孙女。 奈何乔煜、乔磊及乔峥兄弟三人让她失望了,生的全是儿子,女儿的影都没见着。乔夫人大失所望,再次放低要求,孙女没有,那重孙女总归可以有了吧? 只可惜上天却偏不让她如愿,到了乔晋延乔晋远兄弟二人,又是连生三子! 乔夫**哭无泪。罢了罢了,孙女重孙女没有,那外孙女总归可以想一想了吧?孰料女儿乔英淇同样是连生三子,娇娇女的头发丝都没见着。 如今眼前这娇娇软软的小丫头…… 他浅笑颔首,母亲一直想要的孙女重孙女外孙女,想来便是如这小丫头一般的吧? 待赵弘佑等人好不容易才将小宝珠劝住,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小丫头瘪着嘴被爹爹抱在怀中,泛着波光的大眼睛委屈地直往赵弘佑身上看,赵弘佑不敢再耽搁,忙告辞离开。 三人道别启程,踏上了归途。 直到出了江闽城门,乔峥方哈哈一笑,微一用力在赵弘佑肩上拍了拍:“好小子,姐姐说的那个小丫头便是小宝珠吧?如今她如此舍不得你,不如你将她抱回宫里当个小媳妇,也免得将来你父母还要为你选妃之事而头疼。” 宁溪亦笑着捊须:“峥儿此话甚是有理!” 赵弘佑失笑,无奈地望望为老不尊的两人,道:“我视阿宝如亲妹般,先生与小舅舅想到何……”话音未落,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话来—— “我梦见小时候的我,将刚满百日的你抢回了家中好好地宠着,一直将你养大,然后娶了你当小妻子……” 他笑意一凝,抬手揉了揉额角,暗自狐疑。 他是打哪听来的这句话?怎的倒有几分熟悉感。 *** ——“爱嫔这一把纤腰,柔若无骨,不盈一握,朕心甚悦!” ——“生个小小狐狸,朕会亲自教她念书写字,给她寻最好看的衣裳,闲了还会带她四处玩耍……” ——“……爱妃,朕只要你一人侍寝可好?” ——“……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缔结白头之约,钦此!” 柔软舒适的床榻上,满脸大汗的少年浓眉紧皱,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骤然睁眼。 赵弘佑愣愣地睁着眼眸,脑子里一片空白,斗大的汗珠从他额际滑落,掉入被子里再寻不到踪迹。 远处是隐隐约约的一下下打更声,良久,他抬手抚额,低沉沙哑的轻笑声缓缓在屋内响起。 小狐狸,小狐狸,他的小狐狸……若是此狐狸亦即彼狐狸……眸光大盛,暖意在他心底缓缓流淌,那似梦非梦的幸福与甜蜜一点一点渗透他身体每一处角落。 不管那梦是真是假,可那愉悦满足的幸福感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若余生能如梦中那人那般…… 次日一早,乔峥久候不见外甥起床,正要去寻他,便见赵弘佑身边的一员护卫上前来禀:“世子,殿下忽然想起有要紧事需处理,请世子先行一步,殿下随后便跟上。” 乔峥不解,只也不多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与宁溪两人用过了早膳便继续踏上了回京的路。 却说自赵弘佑一行人离开后,小宝珠便一直闷闷不乐,连一向玩得甚好的凌渊也不大理会,托着腮帮子蔫蔫地坐在凉亭的石阶上。 “小狐狸……”突然,一阵熟悉的叫唤响起,小丫头一下子便愣住了,待她转过头去,竟然见本已离开的大哥哥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眨巴眨巴眼睛,似是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 赵弘佑左右望望不见府内侍卫,纵身一跃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又快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一个用力将小丫头抱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庞,似是要在她的脸上寻找着什么。 小宝珠不知他的想法,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大哥哥,你是不是不走了呀?” 赵弘佑眼睛一眨也不眨,更是没有错过她的笑颜。眉眼弯弯如新月,肌肤莹润如佳玉,笑容像是渗入了蜜糖一般,甜入心肺。 是了,就是这个笑容,梦里那个只要想到便让他愉悦非常的女子,便是这样的笑容。 他轻轻地那软软嫩嫩的小脸蛋上捏了捏,无比温柔地道:“小狐狸,哥哥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每个月都给哥哥写封信可好?” 一听要写字,小丫头的脸蛋都快要皱成了一团。与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赵弘佑也知她的性子,当即便施展浑身解数,直哄得小丫头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赵弘佑微微一笑,扯落腰间佩玉带到她的脖子上,略迟疑了片刻,终是轻柔而又无比郑重地在她额上亲了亲,那动作,如同盖印章一般。 小丫头不解,也笑嘻嘻地学着他的样子在他额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印子。 赵弘佑笑得意味深长。 两个月后,苏铭韬脸色铁青地瞪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怒声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我苏某人的女儿为何要给他写信?” 不错,太子殿下,半月前,永德帝正式降旨,册立皇长子赵弘佑为太子。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黑衣人面无表情。 苏铭韬正要再骂,却被身后轻柔地嗓音打断了:“有劳这位大人了,信函在此。” 他回身一望,见妻子拿着一封信函走了进来,径自将信递给了那人。 他大急:“夫人,你……” 苏夫人冲他柔柔一笑,示意他莫要急。 那人拿到了信,也不再有二话,行礼过后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真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太子殿下既派了人来取信,你不给也得给。况且,阿宝自己也乐意写,你便当是女儿在练字罢了,左不过孩子如今还小,太子殿下也是个周全稳重之人,想来不怕落人口实。”苏夫人嗓音轻柔动听,耐心地劝着夫君。 苏铭韬又怎会不明白,只是终究意难平,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头儿狼盯上了他的心肝宝贝,只等着他不注意便扑上来,将他的至宝夺走。 *** “……阿宝有学名啦,阿宝以后不叫阿宝,叫沁琬……”稚嫩的字迹一如其人,仿佛只要看着便能想像到那人眉目弯弯的笑靥。 赵弘佑脸上笑容一僵,整个人如遭雷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信上那两个字,许久之后,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沁琬,苏沁琬,果然是她!(www.. )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3|112.16 在那个美好幸福的梦里,那个自己先是唤女子‘爱嫔’,然后是‘爱妃’,最后是‘皇后’,最多的是唤‘小狐狸’,偶尔生气了会连名带姓地唤‘苏沁琬’。 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还记不清梦中女子的容貌,只依稀认得她的轮廓,可那一声又一声的‘小狐狸’却记得分明,除此之外,便是那似恼怒更似无奈的‘苏沁琬’。 在此之前,他并不完全肯定江闽的苏宝珠就是梦里那个‘小狐狸’,可如今这稚嫩的‘沁琬’二字,却将他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彻底抹去。 她就是他的小狐狸,是独属他一个人的小狐狸,是他未来的幸福所在! 难怪当年他会一眼便瞧中了她,难怪当年他会一意孤行地要将她抢走,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既然认定了对方,他便不会允许他的小狐狸会有将他忘记的可能出现,除了让人定期上门取信外,还经常性着人将自己精心收集的新奇礼物送往江闽。 赵弘佑迈入十四岁时,也进入了他自被册立为太子后最为忙碌的一年。这一年,亦同时是他的父亲赵瀚霆最为恐慌的一年。 因为,上一世的这一年,是他与妻子乔英淇死别的一年。 很快地,朝臣便发现皇上越来越多怒,耐性越来越少,正阳殿内经常性地响起赵瀚霆的斥责声。赵弘佑大为不解,父皇本不是多怒暴躁之人,在他们兄弟三人的面前,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这些年虽也见过他发怒,但多是涉及朝中大事,似如今这般……倒是甚为罕见。 还有一事亦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便是父皇对母后身体的紧张程度,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便是母后偶尔打个喷嚏,也能瞬间让他脸色大变。 只他也无暇深想,皆因赵瀚霆交予他的差事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让他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事。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得了些空,先是给远在江闽的小狐狸回了信,然后拂了拂衣袍,打算往凤坤宫去看看母后。这大半年来,在他刻意的引导及诱哄下,素来无甚耐性的小宝珠居然真的坚持每月给他写一封信,虽信中多是些孩子气十足的小事,但足以让赵弘佑心生满意了。 跨过凤坤门,迎面便是巍峨的正殿,他脚步一滞,望着殿外那数名脸带焦急的宫人,正觉疑惑,便听殿里传出三弟赵弘岷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他大惊失色,刚想问个究竟,殿外已有宫人如遇救星般迎了上来:“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救救三殿下吧!” “出什么事了?!”赵弘佑追问。 “三殿下不小心碰翻柜子上的龙凤木雕,皇后娘娘为救殿下被木雕砸中额头,一时头晕目眩,恰好皇上到来,马上着人请太医,太医诊过后娘娘无碍,皇上却龙颜大怒要重重处罚三殿下,现今殿下正在里头挨打,偏皇后娘娘服了药后已睡了过去,谁也不敢打扰。” 简单来说,就是小家伙淘气到处乱碰,乔英淇为救子受伤,让素来着紧她的赵瀚霆震怒非常,趁着她服药沉睡后秋后算帐。 听闻这当中牵扯上母后,赵弘佑眉头一皱。难怪一向疼爱他们兄弟几个的父皇会动手,原来是母后出了事。 “呜哇,不敢了,再不敢了,父皇不要打岷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童声传出,他再按捺不住欲进殿阻止。 父皇这是真打啊,而不是像以往那般假意拍几下,岷儿那个娇气包又怎受得住他的怒火。 哪知有人比他速度更快,他才迈出几步,乔英淇已冲进了殿内,紧紧地抱住赵瀚霆狠狠地拍向儿子那肉肉的小屁股的大手。 “不要再打了,够了,瀚霆,你会吓坏孩子的!” 赵瀚霆眼眶通红,隐隐可见泪光,身体僵直着,任由她将幼子抱离他的膝上。 小家伙一见母后来了,‘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小手搂着乔英淇的脖子,直哭得打起了嗝来。 乔英淇柔声哄着他,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不会不知道为何一向疼爱孩子的赵瀚霆会这般大的脾气,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她。 “佑儿,将弟弟抱回去。”余光瞄到长子的身影,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儿子交到他手上。 儿子是要哄,可眼前有一个人却更需要她哄。 赵弘佑点点头,抱过好不委屈的幼弟转身离开,将空间交给父母。 直到殿内只余他们夫妻二人,乔英淇才上前一步坐到僵着身子的满目通红的赵瀚霆怀中,纤臂环着他的脖颈,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瀚霆,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感觉他僵硬的身躯渐渐软了下来,她才轻柔地道。 赵瀚霆用力抱着她,力度之紧,像是要将她嵌入体内,他哑声道:“你答应过的,答应过这辈子会一直陪着我,再不会将我抛下,你答应了便不能食言。否则、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不敢回想那一幕,看着她额冒鲜血,整个人站立不稳倒向长榻时,那一刻,他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无论他再怎样强悍,再怎样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有一点他都不得不承认,他争不过天意。他怕,怕自己今生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会是那样的短暂,他想与她白头偕老,与她携手走遍千山万水,阅尽这片让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的江山。 他还有许多许多想与她一起做之事,他根本不敢想像,若是余生没有她陪伴自己,他应该怎样度过那漫长的日日夜夜。 乔英淇心中酸涩难当,闻言不禁潸然泪下,她将脸庞贴着他的,哑声道:“你还是莫要放过我的好……” 其实怕的不只是他一个,她也很害怕,怕这平静的幸福会嘎然而止。先帝先皇后最后如前世几乎一致的命运,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她的心上。上一世的他们与她一样,都是病逝。而今生,这两人依旧逃不过这样的下场,那她呢?会不会同样躲不过?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这个男人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焦虑与担忧一日深似一日,却束手无策。 再多的劝慰都敌不过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死别,苍白的语言亦抚不平他内心的恐慌。 相贴着的脸颊已是湿润一片,也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泪水。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瀚霆方松开了她,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嗓音沙哑地道:“佑儿很聪明,也很能干,再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独挡一面了。若是、若是咱们果真争不过天意,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离去。这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你总得在我身边,绝不能再留下我一个。” 乔英淇喉咙一哽,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呜咽着点头。 赵弘佑并不知道他的父皇已作了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决定,抱着哭声不止的赵弘岷回了东侧殿,本想着将他交给奶嬷嬷,但看着弟弟哭得惨烈,终是无奈地叹口气,搂着他哄了又哄。 看着已经哭累得睡了过去的弟弟,他正要伸手去接身后递过来的绵巾,打算为他擦擦脸,棉巾却被横□□来的大手给夺了去。 “还是我来吧!”赵瀚霆低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怔了怔,让到一边,看着浑身散发着愧疚气息的父皇轻柔地给弟弟擦着脸,再小心翼翼地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掌,当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屁股上那一抹青紫露出来时,他不禁吃了一惊,瞬间便感觉到赵瀚霆的神情又添了几分懊悔。 赵瀚霆轻轻地抚着那些伤痕,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睡梦中的小家伙咂巴咂巴小嘴,委屈地哼哼了几声,让他悔疚之意更浓。 赵弘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他,低声道:“这是从小舅舅那里得来的药膏,对去淤消肿甚是有效。” 见对方接了过去,无比温柔地搽在那片青紫上,他又低低地道:“佑儿不知父皇近来因何烦躁难安,只是,父皇,您有母后,有佑儿、昱儿,还有岷儿,咱们是不离不弃的血缘至亲。佑儿虽愚钝,但也愿倾力为父皇分忧。” 赵瀚霆动作一顿,轻轻地为幼子穿好衣裳,又用棉巾擦了擦手,这才望着他道:“父皇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只是……佑儿,若是有朝一日父皇与你母后不在了,昱儿与岷儿便交给你了。” 赵弘佑一惊:“父皇,您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您与母后不在了?” 赵瀚霆神色一僵,望着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暗叹一声,勉强笑道:“父皇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处理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心里已做了生死相随的决定,但当那个日子越来越近时,赵瀚霆依然无可抑制地紧张难安,政事早已无心处理,几乎全部扔给了太子赵弘佑。 赵弘佑忙得团团转,朝中事离不得他,江闽那边的小姑娘他亦放不下,父母的异样亦时时让他牵挂,他只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年,当新一年如期来临时,他突然发现,父母渐渐便回复了最初的模样,舒心的笑容重又展露在两人的脸庞上,他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本以为父皇心情好转,他肩上担子便能卸下多少,孰料赵瀚霆竟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半点接手的意思都没有,憋得他气闷不已。 “……爹爹说凌伯伯官复原职,很快便会带着凌伯母和凌哥哥离开了,阿宝不高兴,因为以后再没有人陪阿宝玩了,可是娘亲说阿宝长大了,不能再贪玩,也不能再淘气。可是,阿宝不想长大……”越来越工整清秀的字迹,代表着小丫头这两年的成长,看着这熟悉的字,赵弘佑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七岁的小丫头片子,离长大还远着呢!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一下子便直起身子,脸上笑意顿时便敛了起来。 不对不对,他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他深深地拧着眉,陷入了沉思当中。 “爱嫔这一把纤腰……” “爱妃,朕只要……” “……立尔为皇后……” 爱嫔、爱妃、皇后…… 他猛然醒悟,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嫔、妃、皇后,三种称呼,代表着梦中的小狐狸身份上的转变,可亦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梦中的她并不是以皇后之尊迎入宫廷。 但是,以苏铭韬宠爱女儿的程度,他怎么可能会将他的心中宝掌上珠送入后宫当中,让她成为众多嫔妃当中的一员?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者说,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意外,以致得本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狐狸不得不离乡背井,投身入宫门当中。(www.. )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4|123.122.16 苏铭韬,祖籍江闽,十二岁时父母先后过世,其余苏家长辈也多在战乱当中或死或失踪,换句话说,苏氏一族小辈当中,唯如今的小阿宝苏沁琬一人。 假若苏铭韬未来某一日真的出事,苏沁琬能投奔的唯有苏夫人孙氏的娘家人。 赵弘佑浓眉拧得更紧,除了顶梁柱苏铭韬遭遇不测以致无能为力外,他着实想不到还会有什么缘由能让小狐狸投入后廷当中。 万一苏铭韬真的出事…… 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仿佛可以看到寄人篱下的小狐狸如履薄冰地生存的一幕幕,本是明妍照人的笑靥,渐渐失了应有的光彩,暗淡、苦涩。 他不敢再想下去,背着手在屋内团团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走向书案,提笔落字,很快便写好了一封信,将信件封好交给刚提上来的护卫周源,沉声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到江闽,着人查一查江闽总督苏铭韬,事无大小都要查个分明。” 周源不明所以,只也不多问,应声领命而去。 隔得几个月,从江闽送来的厚厚一大封密函便摆在了赵弘佑的面前,他忙拆开细看,不放过里头每一个字。 将密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他揉揉额角,并没有发现这当中有何处不妥。苏铭韬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与他的父皇有着鲜为人知的交情,可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均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打拼来的,从齐军当中的一员小小兵士开始,一直到如今统领一方的总督大人,这当中付出的代价,非寻常人可比。 此人行事光明磊落,是如霁月清风般人品,体察民情爱民如子,御下则是恩威并重,处事圆滑又不失公正,在江闽一带颇有威望。 至少,在目前他仍看不出这样一个才能与手腕皆不俗之人,未来会有栽跟斗的可能。 若不是在仕途上,那还会有什么理由,让他已经无法再掌握女儿的将来?生命?他陡然坐直了身子,只一会又靠在了椅背上。 不会不会,当年他跟随宁先生师徒前往江闽时,宁先生曾为苏铭韬一家诊过脉,那一家三口中,除了苏夫人因早些年生产时损了身子,以致有些体弱外,苏氏父女二人均是体格康健。 这几年他也依旧每个月都能得到两封从江闽来的信函,一封是当年他的父皇安排为他报告小狐狸日常事之人送来的,另一封则是小狐狸的亲笔信。这两封出自不同人之手的信函,都未曾提过苏铭韬身体曾抱过恙,足以证明他的健康是不庸置疑的。 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敲书案,努力回想当年梦中的情境,依稀记得梦里的他曾问过仍只为‘爱嫔’的小狐狸的年龄,好像是十四岁?苏铭韬若在,以他对女儿的看重,是绝不可能将未曾及笄的女儿送入宫中的。换而言之,苏铭韬,必是在小狐狸十四岁前,甚至更早出了事! 虽想明白了这层,但因并不是短期内会发生之事,他也只能安排人手严密注意着。 *** 眨眼间两年又过去了,这两年里,他从不曾放松对江闽总督府的关注,可苏铭韬无论在公在私,均一帆风顺,不见有异。而他的小狐狸,也依旧快快活活、无忧无虑地过着每一日。 直到这一日…… 赵弘佑浓眉紧皱,目光落到密函上,自言自语地道:“燕尚江何时去了江闽?竟与苏铭韬有过接触?” 燕尚江便是燕国公燕伯成嫡长子,亦即如今的燕国公世子。 正百思不得其解,门外突然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不悦地沉下脸,还不及呵斥,便见新近提上来的护卫周源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殿下,苏总督出事了!” 赵弘佑大惊失色,急问:“他怎样了?” “半月前,苏总督带着护卫外出,将近三日后方回府,哪知回来后突然身子不适,寻来大夫诊脉,只说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歇息数日便可。可谁也没想到,数日过后他的病情不但毫无起色,反倒一日重似一日,到最后竟是昏迷不醒,气息渐弱。” “什么?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早报?!”赵弘佑大怒。 周源低着头不敢接话。一个身子康健的成年男子,不过是劳累过度稍稍抱恙,大夫都说了无碍,他们派出去的人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殿下虽说事无巨细皆要留意,可苏铭韬身为一方总督,每日与之来往的人与事数不胜数,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记录上报,那还不得把人给累死? 谁也想不到一场甚至称不上是病的病,竟能突然爆发那般大的威力,将众人生生打了个措手不及。 “前太医院正尹老大人辞官荣养后居于平云城,此处离江闽不过数日路途,你立即不惜一切代价向平云城传信,请尹老大人启程往江闽为苏铭韬诊治。”赵弘佑深深地吸了口气,当机立断地吩咐道。 周源领命,正要离开,又听他吩咐:“顺带着查一查燕国公世子燕尚江,看他私往江闽所为何事?” “属下遵命!” 周源离开后,赵弘佑坐立不安,一时担心尹老大人赶不及,一时又担心他的小狐狸不知害怕成什么样了。他也不敢肯定苏铭韬的突然病重与燕尚江有关系,但心里对突然出现在江闽,并与苏铭韬有过接触的燕尚江始终有些在意。 这几年的细查,苏铭韬的人际交往状况他可谓了如指掌,并不曾与燕国公府人相识,更从无公事上的往来,而他的性情,亦不是攀附权贵的。 他只恨不得肋下能生双翼,直飞往江闽看个究竟。 *** 江闽总督府内,再过几个月便满十岁的苏沁琬小脸发白,泪眼朦朦地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昏迷不醒的爹爹。她的爹爹已经好久没有与她说过话,没对她笑过了。 爹爹一病,娘亲也倒下了,诺大的府邸,全赖忠心耿耿的管家伯伯和她的奶嬷嬷在打点着。仿佛不过一夜之间,她的天便塌下来了,她甚至还没回过神来。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砸落那只干瘦的大掌上,她一抹眼泪,为床上的男子掖了掖被角,看着一日瘦似一日的父亲,终是忍不住呜咽道:“爹爹,你快点好起来,阿宝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一向疼她爱她的爹爹再也不能醒过来,怕从此以后再不能看到他的音容笑貎。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这些年在爹爹的呵护下活得快活又自在,从来不知人间愁滋味。 “小姐,老爷有救了,老爷有救了!”卢嬷嬷喜极而泣地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哆哆嗦嗦地道。 苏沁琬一愣,又听她道:“小姐,来了位神医,据说曾经是宫里的太医,他亲自上门来为老爷诊治。” 太医?她又是一愣,瞬间便想到这几年一直与之通信的那位哥哥,她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他在京城里头,会不会是他知道她家里出了事,所以找了太医过来? 她轻咬着唇瓣,看着已被管家苏福寿迎进来的白发苍苍的男子,忙上前见礼,眸光带着期盼地望向他,只盼着他果真能将自己的父亲救回来。 远在京城的赵弘佑,勉强压着内心的焦灼处理了手上政事,又等了将近半个月,终于等来了江闽的消息。 展开密函细一瞧,他脸色顿时大变,原来苏铭韬并非得病,竟是中了剧毒,若非尹老大人见识多广,经验老到,只怕也诊不出来,而苏铭韬最终也只会落得个病逝的下场。 他再不敢耽搁,立即拿着信函去见赵瀚霆。 毒杀朝廷命官已非小事,更何况那个人不但是父皇旧识,还是掌一方事的总督。 赵瀚霆龙颜大怒,当即任命平西侯世子乔晋延为钦差,着他立即前往江闽严查此事。 赵弘佑这才稍稍放心,身份所限,他并不能轻易离京,将此事交由心思细腻的大表兄是最适合不过,凭大表兄的身份,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怠慢。 平西侯世子领旨南下,不出三个月便查明了一切,奏折送抵御前时,赵瀚霆勃然大怒,重重的一掌拍落御案,只听‘轰’的一声,厚实的御案轰然倒塌,直吓得殿内宫人颤栗不止,连气都不敢喘。 谁也不知平西侯世子的奏折上写了什么,只知道当日皇上传召燕国公,燕国公离开时脸色灰白,双目无神。次日早朝,燕国公便上了折子,以长子德行为亏为由,请旨剥夺其世子之位。 永德帝当场应允。 赵弘佑紧紧地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地望着头发斑白的燕伯成,看着他步履蹒跚地出了正阳殿门,良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去探究当中缘由,更不想知道燕尚江到底犯了何事,他只是为这个战功赫赫,为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却是教子无方的燕国公惋惜。 他清楚父皇这般处理,也是看在燕国公多年忠心追随的份上,不忍见他落到晚节不保的境地。而他不去追究,既有尊重父亲之意,也因为苏铭韬终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遥望南方,怔怔地出起神来。 父皇派往江闽交接的官员想必已在路上了,再过得数月,苏氏一家三口便会上京,住进皇帝赏赐的宅院里。 苏铭韬虽性命无忧,但终究损了健康,加之他任期将满,赵瀚霆便干脆下旨召他回京,一来可以让宫中太医潜心为他调养;二来也是打算将他留在京城为君分忧。 对这样的安排,赵弘佑自是乐意的,最起码,小狐狸便算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再无人敢轻易欺负了去。 对苏府这一番遭难,他至今心有余悸,据周源送回来的密函所言,苏夫人甚至准备了毒.药,一旦夫君逝去,便要自尽殉夫。 当他得知此事时,心里就像是憋了一把烈火。他气苏夫人竟如此自私,丝毫不为女儿着想,万一苏铭韬果真不治,小狐狸先是失了父亲,紧接着又失去母亲,这让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如何自处? 所幸一切都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 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偶尔几声鸟儿叫唤,愈发显得园子清幽雅致。 着一身碧色对襟长褙子的小姑娘手指绞着一根嫩草,心不在焉地缓步青石小道上,阳光投到她的身上,映着那晶莹剔透的如玉肌肤,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可明艳照人的绝世姿容却也渐渐显露了出来,明眸皓齿,桃腮杏脸,虽未脱稚气,却别有一番风采。 正正是曾经的江闽总督苏铭韬之女苏沁琬。 爹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娘亲也重新展了笑颜,他们一家移居京城也快有半年了,可是,她至今未曾见过她的大哥哥。 她皱着小眉头,学着大人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路边的圆石上,托着腮胡思乱想起来。 原来大哥哥是当今的太子殿下,那他应该知道她来了京城吧?若是知道,怎不来看她?是不是被事情绊住了脚?还是说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应该不会吧?这几年他一直不间断地给她送许多好看又好玩的小礼物,年年如此…… “小狐狸……”含笑的轻唤在她身边响起,吓得毫无准备的她一下子便蹦了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年轻男子,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弘佑笑意渐深,柔和的目光紧紧地锁着她。 果然是他的小狐狸! 眼前的如花容颜渐渐与梦中的那张脸重合,他终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里溢满了欢喜。 苏沁琬被他看得俏脸泛红,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怎么来了?” 世间上会唤她小狐狸的,唯一人矣,故而她根本无需多想,便明白眼前之人正是她方才还念叨着的太子哥哥。 “我来看看苏大人,顺便瞧瞧小狐狸可有长大懂事了。”赵弘佑逗她。 “啊?哦。”苏沁琬眨巴眨巴眼睛,又道,“爹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夫说再过些阵子便可以回复如初。我、我……” “你怎样?”赵弘佑笑眯眯地望着她。 “我、我当然、当然懂事了啊!爹爹病了,娘要照顾爹爹,家里的事都是我在管着……”说到此处,她底气更添,理直气壮地又道,“爹爹说我如今管家的本领可是要比娘亲厉害了,卢嬷嬷也说我学什么都快。” 也许是一直有着联系,故而虽是多年未见,可眼前的男子却并不让她感到陌生,自然而然地便眉飞色舞起来。 赵弘佑见她这副只差没将小尾巴摇到天上去的得意模样,心里笑翻了天,可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一本正经地颔首夸赞道:“小狐狸果真是小狐狸,聪明伶俐,凡事一学便会。” 苏沁琬更得意了,当即滔滔不绝起来:“爹爹也这般夸过我,他说我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好。对了,哥哥,我会做桂花糕了,甜甜的香香的,你喜不喜欢?若喜欢,下回我做给你吃可好?我还会下棋,爹爹已经快下不过我了,娘亲还笑话他,说他连自己的徒弟都要赢不了了。不过为了让爹爹高兴,我打算下回让让他,还有还有……” 快快活活的轻松语调如同三月和煦的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本以为经历过一番变故后,小丫头的性子会有所压抑,倒想不到……看来苏氏夫妇手段了得,很快便将她心里的阴影给拂去了,也让他彻底放下了心来。 十九岁的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望向娇俏活泼的女子的眸光蕴着温柔的宠溺,偶尔在小丫头止了话头时,不经意地问上一句,瞬间又让对方吱吱喳喳起来。 清脆动听的愉快嗓音洒了满园,久久不散…… *** 赵弘佑是在二十二岁那年向父母禀明要迎娶他的小狐狸的心意的,见一直回避选妃的儿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赵瀚霆夫妇有片刻的怔愣,只当他们听清楚儿子口中那个名字时,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还是乔英淇先回过神来,掩嘴轻笑:“原来佑儿这些年一直不愿成亲,竟是在等着阿宝长大。” 赵瀚霆戏谑地望着耳根泛红的儿子,片刻之后长吁口气,一副吾家有子终长成的满足样子。 “父皇还想着过几个月便将苏家姑娘指给昱儿为正妃……” “她是我的!”一言未了便被儿子掷地有声的宣告给打断了,赵瀚霆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好,朕倒想看看苏铭韬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早被人盯上,甚至还要被对方给抢走后的神情,必定甚为精彩!” 赵弘佑闻言也不禁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苏大人再怎么未雨绸缪,教导小狐狸防火防盗防太子,可依然阻挡不了他的决心,他就说过,小狐狸是他的,并且只能是他的,这是上天的安排,是天定的良缘,谁也无法阻挡! 这一年,永德帝下旨,将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苏铭韬之女苏沁琬指给太子赵弘佑为正妃,定于次年开春大婚。 *** 入目尽是一片喜气的大红,一身新嫁娘打扮的苏沁琬扑闪扑闪长长的眼睫,傻愣愣地望着笑得好不满足的赵弘佑。 赵弘佑心中欢喜,在她唇上轻啄一记:“小狐狸,该回神了!” 苏沁琬‘呀’的一声惊呼,双手捂嘴,好一会才不满地嘀咕道:“你怎么老突然便亲人家。” 这人真是够了,自那年元宵佳节拐了她出门,中途为避免人群碰撞到她而抱了她一回后,就总喜欢这般偷袭她,每每闹得她面红耳赤,不敢见人。 赵弘佑用力将她扯落怀中,笑得无赖:“你如今是我的小妻子,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一面说的同时,一面在她脸上、额上落下响亮的一个又一个吻。 苏沁琬娇声笑着躲避,可屡屡避之不得,只能娇娇地求起饶来。 他定定地望着怀中艳若海棠的新婚妻子,片刻,额头抵着她的,喃喃低语:“真好,你又是我的了……” 苏沁琬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里头‘呯呯呯’的心跳声,甜蜜的笑容缓缓绽于脸上。 她嫁人了,在她十五岁这一年,她嫁给了一直温柔以待,耐心等着她长大的男子为妻,从今以后,为他生儿育女,与他携手走过余生。 她轻轻抬手,将自己的手掌插入他的大掌中,赵弘佑很快地夺过主动权,将那软绵小手紧紧扣住,十指交缠。 八岁那年未能实现的愿望,到今日终于得到了圆满,他最终还是将他最喜欢的小姑娘抢回了家中,娶了她当小妻子。 随着这一声喟叹落下的,还有他无比温柔,极尽缠绵的亲吻,辗转多情……(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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