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灯梳零落》 第一章 可葬吾之忆 小序 妖没有来世可言,他们的一生就是无尽漫长的岁月。 死了,也没有来世。 孤苦,便是漫长的孤苦;喜乐,也就是漫长的喜乐。 狐仙曾跟她说过,她和他从不在姻缘簿中,这阴差阳错多出来的线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果。 不管怎样,她还是和他在一起了,是拜堂成亲过的在一起,是他亲手挑起红盖头的在一起。 “裳儿,我孤苦了半生,能失去的都失去了。还好,你在。” “莫要负了我。” 他对她好,她知道。 这半壁孤城,成了他给她的囚笼。她的心不在这,心上人不在这。他不是君子,不在意这些,把她放在身边就好了。 宫廷金銮殿内,她光着脚翩翩起舞,看着那殿上坐着的人。 他说他好久没有看她跳东娥栖。 深情原来是杀人的蛊。她大彻大悟。 后来她未再见到他,即便她多次求见最终也未果,思念成了扎进心骨里的缠丝。 捶鼓声将她惊起,出征的号角如雷霆灌耳。他竟不告诉她,就这么走了。 她还是踏着积得浓厚的雪追喊上了他。 下了马,望着她,那一眼仿佛恒久可以长的过一生。 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在茫茫的雪地里,一身清淡的梅香,他心动抱着她。 “你身体畏寒,你不知道,还是粗心大意忘了” 这个时候,他好像已经不怪她了。等这次回来之后,就不怪她了,他心里想着。 要怪就怪这个乱世吧。 呱唧一口,我吃掉了整块鱼饼。 呱唧一声,二姐抡了我一拳。我细嫩的面皮迟早被她掰扯下来。 明日二姐就要嫁人了,我便不跟她计较。 刚继位的妖界白川国国君凌牧,与二姐青梅竹马,将要成为我的姐夫。 我羡慕他们。 十里红妆,鹧鸪成双,天作之合。我想起人间给新嫁娘梳理青丝以求得婚姻圆满。 我拿起木梳。 镜前的她乌发浓如深墨,轻挽发髻,镶嵌着宝石红瑙的凤冠娇媚又华丽,一点朱唇,两颊嫣红,更不是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样子。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是以,二姐不负众望嫁了出去。 不过我不得不抱怨。 自子箬二姐嫁出去,家里更没几个跟我一块儿。 在我上面有三、四两个哥哥,他们男孩之间总有见不得女孩的大小事,所以他们一直不带我玩。 三哥四哥是人间的常客儿,三哥凭借俊俏的皮囊吸引了不少人间的姑娘上门提亲。 尽管门槛被踏破成稀烂三哥也还是只孤单的猫儿。 四哥就不同了。 外貌没得说,我们家的子孙都是流水的俊俏郎儿美貌娘。四哥诗书曲乐都精通,就是他的脾气古怪招人闲,没几个人疼爱他,唉。 打个比方,把三哥四哥丢泥坑里,大家冲过来拼着抢着也要把三哥拉出来。 四哥呢,大家也非无情之辈,也许会将他体面得埋了。 他俩的关系却是出奇的好,好到他俩常常组队逃课玩耍,但是都不带我这个唯一的小妹妹。 也罢,我就当没有这两个哥哥。讲到我同他们脱群,他们眼里没有我,我眼里没有他们,这还得提到个很奇妙的故事。 我从小就比较贪玩,家里五个兄弟姊妹,大姐姐是老早就没了的我记事以来就没见过她,我是老小。 我们之间就二姐猫模猫样,风评优佳,自小是别人家的小猫。 我练化成人形后不久,便缠着三哥四哥一起去人间。 虽说百年前,天地神、仙、魔、妖、人五界起誓和解,万物生灵和睦共处,但是我们这里化人之前的猫儿是不准去到人间的。 所以人间的种种繁华有趣我只是听讲过从未实践一番。 那是我第一次去到人间,两个哥哥是接父亲号令缉捕凶徒的。 他俩本不愿带着我,吃得多还难伺候,唉,但是磨不过我。 据说凶徒是逃狱的黑猫儿族的余孽。 老一辈们说黑猫儿同我们白猫儿一直是宿敌,他们无恶不作凶残无比,但在一场战役中被我们的白猫儿将士悉数歼灭。所以黑猫儿被灭族了。 逃走的黑猫儿是在狱中从黑猫儿宝宝待成了黑猫儿,他的成年礼便是断头台。 将将要给他断头了,不恰给他逃走了。 我们在人间逛了一遭,吃了个饱喝了个足。 好巧不巧,黑猫儿果真就让我们遇见了。两方对峙,杀气腾腾。对面的黑猫儿果然黑漆马乌。 两个哥哥启剑出鞘,正面迎敌,不卑不亢。打架是他们男儿之间的事,我不便多加参与,在旁边安安静静等着自己人胜利。 起初饶有兴致看着黑猫儿给四哥衣服咬了个大窟窿也把三哥靴子扯掉了。我心安理得吃着喝着。 好巧不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被黑猫儿叼走了。我看见哥哥们奔向我,喊叫着我的名字想要救我。我起初又惊又慌哇哇大哭。 后来想到父亲的教诲在外面不能丢祖宗的面子,我后来就没再哭。黑猫儿稳稳妥妥地叼着我,当时我人形还是个小不点女娃,所以很好叼。 我后来十分怨怼他们,连个小黑猫儿都收服不了,害我吃苦头。 我被黑猫儿叼走之后,和黑猫儿待了三天,不晓得哥哥们是否回去报了我的死讯还是早早给我架起了灵堂。 无论种种,我应该自救。那只小黑猫还未有人形,应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唉。 它龇着牙恶狠狠得盯着我,我脸蛋都要被盯出两个大窟窿来。 我俩干盯着也不是办法,我开始哇哇大哭,企图博得他的同情或是厌恶然后能把我再叼回去。 黑猫儿一爪把我脸抓了个五花肉,我又疼又憋屈,不敢再吱声。 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意思是不打个架就成不了亲,跟黑猫儿相处了几个日夜后,渐渐摸透了它的脾性。 跟它待的两天,它每天吃着我兜里的零嘴充饥,对于心尖之物落入它猫之嘴我实在是煎熬。 我坚信以柔克刚,只要我待它好多摸摸它的毛它一定会被我感动 果不其然,它待我有所缓和,我掏出我自己秘制的鱼干给它吃,虽说不是太好吃但还是上品,材料也是用的上品,花费了我好长时间来做。 不到饥饿难耐山穷水尽要来救命的时刻,我是不会拿出来吃的,实在是奢侈。 又果不其然,他舔了舔我的脸蛋给我把伤治好了,怪高兴的。 我一阵扭捏,支支吾吾跟它说:“小黑啊,我看你也怪好的,你治好了我的脸,我们也已有肌肤之亲,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呀,不如等我再长大一些你就跟了我吧” 它黑脸一怔,久久没有冷静过来,或许是太开心了,毕竟得到了我的认可。我们百川国也是妖界数一数二富足的国家,跟了我是不错的。 第三天,小黑把我叼了回去。 自此之后,我成名了。白川国流传的故事便是我小小年纪凭一己之力用智慧从死神那儿逃脱出来。 然而三哥和四哥总是拿这件事压我,说没有我的话他们便早就抓了那只黑猫儿来,不至于到现在探不到一点儿黑猫儿的下落。 此后他们便不带我一块儿去人间,算了,我一个人也把人间逛得差不多了。 日日的数落凉了我这个妹妹的心,罢了,我子裳就当没有子旭子玉这两个哥哥。 我琢磨着再过一个月便是父亲的寿辰,嗯,是个大日子。父亲喜欢人间的东西,每次寿辰我给他从人间挑的礼物他都很满意,这次也照旧。 拍拍屁股准备去人间了,忽的想起来要去问子旭要通行令。 为什么问他要呢。 父亲也担心我乱跑管不住嘴,那么管制我的通行令就能解决根本问题,而我的三哥哥是最想管制我的。 唉。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我最为低声下气舍荣求辱的悲伤时刻。 走过断断续续的鹅卵石小径,来到他的院子,还未打开进大门,便听见轻缓的琴音和着竹叶飒飒间的风声,那是很舒畅悠然的味道。 令本猫儿十分讶然。 嗯,绝不是子旭那厮干的事,我想着是不是四哥新谱了曲子。 逛了他大半个院子都望不见他,我瞧见有人影走过,便想追过去,忽然子旭拍了我肩膀吓了我一跳。 我踩了下他的脚解恨之后,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对他柔声道:“哥哥,给令牌。”说着我拽着他的袖子边边,轻轻摇两下。 他轻嗤一生“不得了了我家五妹妹,这声哥哥唤得我好感动。”拽回自己的袖子边边,装模作样擦了擦以示对我的嫌弃之情。 我三哥长得乖巧正派,怎么不干猫事呢,看他鼻孔朝天盛世凌人的样子根本不把我这个妹妹放在心尖上疼,我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为了挽回我的颜面,我撒了无比大的娇,抱着他哥哥哥哥的叫,啵得亲了他的嘴。 后来三哥终于知道了我的好给了我牌子还有好多钱,并让我向爷爷发誓再不踏进他院子半步没有为难我半分。 我欣然接受,有时候想想哥哥待我也挺好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章 见君子无瑕 我曾救过一个人间的少将军。 后来是听闻那段时间人族与魔族出现些摩擦,双方为边界领地之争发起了一场维时不长的战役。 虽然以双方议和收尾,但实际上涂炭了不少生灵。 我救的那个将军长的有模有样,第一次见他,他受了极重的伤,血色毫无满面苍白,但看他面庞精致细腻、英气十足。 我心生忧怜便果断搭救。 为救他可费了我不少心力。我日日做的梦也是戏文里写得那样:英姿飒爽、手握重权的年轻将军,在落难之时幸得一美女搭救。 少将军醒来第一眼便对美女一见钟情,从此二人携手并进克服困难,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怪不好意思的,这么快我就要作别自由之身了,这时我又想到我的父亲,给我们四个当爹当娘怪不容易的,以后要抓紧孝敬他。 并非我恨嫁,也绝非本人不知羞耻、饥肠辘辘,实在是人间的戏文写得太过美妙,我常常梦想着给父亲挣来一个良婿,让他觉得女儿我出息了。 后来将军醒后,看我垂涎三尺的模样,上来就揍了我三拳。 我脸皮子有些疼。 “你你非人族”他气息仍旧微弱,但眼睛如猎鹰寒冽将我盯得骨头发毛。 我当然不能丢面子,戏文上是说,美女善意得削微勾引,才叫将军死心塌地。于是我面上勾唇一笑,走近他,向他怀里慢慢靠近。 隐藏着心中的波涛汹涌,我与他已经是面颊贴面颊的尺度了,我猜这个小将军快要把持不住了。 我捏起他的下巴“奴家是妖族白川一脉的小雪猫,自觉跟将军有些许缘分,这就救了将军一命。” 我用十分钦慕的眼神眨巴着看着他。虽然这样的姿态快把我自己也恶心吐了,但听说人族男子大都对此难以招架,唉舍不得自己套不住狼。 他有些动摇了,不再对我凶巴巴的了。 我故作娇羞模样,缓缓道:“将军一表人才,奴家心生爱慕,将军若是不嫌弃,将奴家的救命之恩兑成将军的以身相许,可否” 我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娘子模样,可这话说起来顺嘴顺脑,太不矜持了。 多年之后也是将军跟我说起我这个毛病,才让我晓得表白这种事急不得。 我继续我的娇滴滴模样,将军闻后,震惊不已,如同看什么古怪稀奇玩意般将我打量。 他摇摇头,歉疚道:“姑娘错爱了,本将其实是女儿身。” 嗳 何止是五雷轰顶,不止轰顶,脚底板也给轰透了。 怪我,之前一直用灵力给她治伤来着,一点没碰她的身子。细细想来这实在荒唐得紧。 她见我愈加崩陷的神情,“不信,你看”她扯开自己的上衣,叫我看见了不可描述的东西。 我心中实在沉闷,无奈又憋屈。后来我同二姐他们说起这件事,差点被他们笑话死,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将自己从阴影里走出来。 我十分难以相信这个俊俏英气的人类,竟然是女子,虽然这是事实,但不得不说人类真是太俱迷惑性了。 她倒也十分贴心安慰了我良久,并且提出我们二人虽做不了夫妻,也能做一对羡煞旁人的闺中密友。 于是二话不说,我们义结了金兰。 她说她叫江岚月,实在叫我惊掉了自己的双层下巴。 江岚月。字映川。 古刹疏钟度,遥岚破月悬。 妖族哪个妖不知,哪个不晓。人族唯一一个以自己姓氏冠名封爵的将军。江岷王。 这人虽是后起之辈,但也被我们妖族在史册上备注上了一笔。人族几年来的安定,还有妖族同人族门面上的和谐,绝大部分是因为妖族忌惮江岷王的实力。 妖族也不是忌惮得吃不下饭,人族非同其他四族,长灵智而短寿命。 所以明理人都晓得,等江岚月寿终正寝,到那时候山河变成什么景象无从得知。 我同她成了异姓金兰后,我发现我也可在人间横着走了。托她的关系我在人间混得风生水起。 我为了给父亲选寿礼在人间逗留了几日。 山还是那山,水也是不变的水,唯一觉得新鲜的是戏楼新编的折子戏。 讲得是一个扬名在外的御妖师爱上一只女妖却情不结果、爱而不得的故事。十分有趣。 这场戏落幕之后意犹未尽。就在这时,好巧不巧就碰到了同在戏楼的江岚月。 她二话不说,邀我进最贵的客房,并且将梁上燕全篇的故事戏本悉数要了过来给我回去垫桌脚。 就喜欢她的霸气,让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准备脱衣解囊陪她睡一觉。 我想着,父亲或许会喜欢人间这些有趣的戏文呢,待他闲暇时可解解闷。唉想想我真是为了这份心意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啊。 “一个御妖师怎么会爱上一只妖呢”她翻了几下戏本,笑了几声。 想来这个故事不讨她喜欢。 我可不这么想,爱情本来就是不能预料的事,爱能生畏,爱可成私,若是有爱能无畏无私,即便是为了某个人毁天灭地也不会可惜了。 我同她说,我向往人间美好的爱情,如果遇到十分合心意的人族男子我也会倾心相付。 她端起了茶杯,说:“子裳,你像极了我小时候。”对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嘲笑我的话。我问她来此处干些什么事。 “约了人。” 果不其然,不久后,一个男子款款进门而来。我注意到夹杂在空气中的奇妙气息,眼见这岚月身边的护卫皆退下,我心想着这事儿不单纯呐我留着也不妙。 因为眼前端端正正站着的是一个十分秀气的年轻和尚,白白嫩嫩的。 岚月将我拦了下来,顺势一把把我揽在怀里。 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发,“宝儿无需避人,本将只有几句话同这和尚讲。”说着捏了捏我肥实的下巴。 我惊到不要紧,把人家和尚公子惊吓到了可就不妥了。我推推搡搡,那样在别人看来却更像是打情骂俏,唉。 和尚公子不愧是和尚公子,定力十足,默默无闻在一旁等待发话,不卑不亢。 岚月撇了眼这个正儿八经的和尚公子,漫不经心地说:“宇文兄,亏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这戏楼发过的誓言。” 我乖乖躺在岚月怀里听这似有似无的人间风月。 和尚公子面无表情,眼里不含任何杂质却又深不见底,也因为修禅悟道充满睿智,但整个人好似冰雪霜寒一般。 许久他微启薄唇:“将军前日相约,小僧岂能违约。”他依旧双手合十,面庞十分秀气。 须臾,戏台又响起了锣声,又一场戏准备开始,咿咿呀呀的声音灌入耳中。 “小僧亦是来行佛祖之约,”我不禁想做和尚的都是这样吗,说起话来如同念经一般,念完上半段,又要把下半段合理合据得捻出来。 “佛活一生便是佛的一生,人活一世便是人的一世,既然不同,便是生生世世的相异相背。” 岚月脸色愈加难看,我心想不妙,大抵猜到了大半个故事,岚月痴心相付这和尚,奈何这和尚一心向佛便拒绝了岚月的错爱。 唉,唏嘘难耐,比起当初我对岚月的错爱,岚月对这和尚公子的错爱更加难以善终令我心疼。 岚月也是拿的起放的下的人,从不因为情场上的失意而放下姿态。她永远是那么的强大,从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第二天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仍然是不可一世的江岷王。 后来发生了十分难忘的事。 当时我是在外头单纯得闲逛。山下风景极佳,溪水清澈叮咚。傍溪蜿蜒成曲折的石子路。有花鸟鱼虫,露水清香。令我心情十分舒畅。 不久我就见到不远处有一小火堆。这没什么打紧的,打紧之处是小火堆飘来的香味把我连魂带嘴都勾了过去。 是哪个不吃素的把鱼烤得那么香。 我见旁处无人,心里纠结得紧。父亲时常对我们循循善诱,教导我们为德为善、不偷不抢,才能被人看得起。 可是我的嘴快过我的心,我想起父亲犹如耳畔的教导之时我手里就剩半把鱼骨了,还挺香的。唉,又要被人看不起了,不过烤鱼无罪都怪我的馋嘴。 我这就给烤鱼的主人抓一条新鲜活鱼去,方可表达我浓厚的歉疚之情。 待我满载了一条小鱼回来之后,看见了火堆旁有了人。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终要为我的馋嘴付出代价。 看那人的背影纤细修长,身着一袭淡雅的浅绿长袍,头上简单的一只羊脂玉发簪,青丝垂下。十分简单朴素但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公子。 我化成原形,打算以楚楚可怜的小白猫的样子去见这个公子。叼着鱼。 那公子还待在原地疑思不解,见旁边撺掇出一只叼着鲜鱼的白猫儿来,轻笑一声,“原来是你这只小猫。” 他是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公子,脸如桃杏,颇有风流少年的挑达,笑起来的眼睛像光一样清澈活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章 晨钟暮鼓僧 公子摸了摸我雪白柔软的皮毛,我晓得咱百川雪猫的皮毛摸着十分舒服,而且像我这种贵族猫,每一寸每一缕毛更是没得说的雪亮柔软。 “你吃了我的东西,”头顶的声音温柔,有些低沉,“原来是这么可爱的一只猫啊。” 感觉自己的爪子离地,整个身子被托起来,他将我抱在怀里爱怜般得抚摸。 哎呀,简直让我太不好意思了,从小猫长到大猫,除了父亲和哥哥,我可没这么被男子抱过。 主要是我有错在先,总不能爆粗口不是,而且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宵小之徒。 不一会儿,他便把那条鲜活的小鱼也烤了,撒了撒不知道什么佐料,越来越香。趁我还有思考意识,我努力在他怀里蹭蹭,把头埋起来,眼不见心为净。 他笑了笑,将烤好的鱼儿举到我面前。 嗳 他的眼睛清澈透亮,脸上的笑容跟糖块一样甜。真是个好人啊 我的猫脸上虽然看不出感激的表情,但是呢我对他浓浓的赞许都在我的嘴里。 他摘下自己的那根羊脂玉发簪擦了擦,一点一点戳下鱼块细心得喂给我吃,令我十分赞赏。这厮生活中肯定是一个热爱自然爱护生灵之人。 我吃完后,越看他越觉得他慈眉善目,见他纤细光滑的手指上有几处刮伤,忍不住给他舔了舔治好了他的伤痕。 他震惊之余,我牺牲自己雪白的皮毛给他把发簪擦了个干净。我应该做的。 他缓了缓,说:“你还是很有灵性的。” 我沾沾自喜,如果我告诉你我姐姐是银泫的君后,我蜜友可是你们人族大名鼎鼎的江岷王,还不让你这个人族公子惊掉了下巴。 想到这我又开始陷入迷糊,由于人族十分厉害的迷惑性和我自己的前车之鉴,我该唤他公子还是姑娘呢 我思考得忘乎所以,完全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他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了。 嗯 我眼睁睁得看着自己被他不费力气就挂在烤架上,我的猫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嘀咕着:“这么好的毛皮,割下来做毯子十分上佳。” 我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得不感叹人族的迷惑性,让我实在心生畏敬,我觉得在我以后的猫生中很难让自己走出这个阴影。 虽然我很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以后。 在他准备动手将我活活扒光之时,我挣脱捆绑,化成人形。 看他震惊到愣着不动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此人是危险之徒不可小觑。 惊讶之后,他轻笑,看着眼前的少女,说:“原来是只小猫妖啊” 我哪还顾得上这厮又按了什么心,此时不逃何时再逃。他缓缓向我逼近,我瘫在地上,胳膊和腿上的勒痕清晰可见。 我感到十分无力和害怕,吃力地向后爬着,那浅绿色的影子在风中看似柔弱不堪,但沉稳不倒力量神秘。 “灵性的猫稀奇,”他蹲下来,看着我,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一瞬间让我感觉到他指上浸透的冰冷。 “成人的猫妖更是难得。” 难不成我将要变成他手下的一缕冤魂,还未孝敬我的父亲便叫他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悯不已,不禁潸然泪下。 哪知那厮见我悲愤委屈的流泪模样,放声大笑,“你,你那么胆小,却又那么贪吃愚蠢,你的爹娘怎么放心让你跑到人界的” 他摸着我的头颅,说着嘲笑讽刺我的话,我感觉自己全身的毛都在发颤,往往狠角色都是这么笑里含刀、杀人于无形。“你从哪来的” “百川” “是只雪猫啊了不得了不得。”他捻了片柳叶,漫不经心的磨搓着,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我,细软的叶子刮过我耳廓惹得我汗毛直立。 “你你不能杀我,我姐姐是是君后,你不能”从来没有这么没有出息过,哭腔愈来愈浓,太丢猫了。 不一会,听到他说:“这可不行啊,我们猎妖的,都是靠你们的皮毛和肉养家糊口的,我放了你可怎么挣到钱呢。” 他掐了掐我的脸蛋儿,看菜市场里的猪肉块似的看着我,“尤其你还是个稀贵的猫儿把你卖给妖馆也不错。” 他还思索了一番,觉着自己的想法着实不错,着实能让他赚上一笔大钱。 欲哭无泪,一切的果都是先前埋下的因,我果真要英年早逝,想到这实在委屈不已。 如果这时候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扛着剑来救我,如果这时候岚月披着盔甲不费吹灰之力给我手韧了这个人,我定给他们做牛做马。然而哪真有什么如果。 他用绳子绑着我的手,牵着我过了桥,他说他要把我卖掉,我这样长得好看还笨的这里的妖馆喜欢得不得了。 不晓得自己能卖到多少钱,人心险恶原来是真的,我一直都在看着人善良的一面,如今这人心的恶毒摊在我面前叫我看得瞠目结舌唉。 走了好多路,也不见的他要卖我,街上人来人往,一个谦谦少年这样牵着一个美貌少女并不引得多少人关注,因为买卖小妖的事情很常见,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的都屡见不鲜。 我先前也是见过街上不少卖妖奴的,当初也是十分感慨没想到如今自己也到了被人家卖掉的地步。 “你要把我卖到哪里啊”我怯怯懦懦得,捆着我双手的束妖绳十分正宗,叫我一跟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现在我太饿了,你不让我吃好了,我这样卖不了多少钱的。”我觉得应该能威胁到他。 他轻嗤一声,看也懒得看我,但我就是莫名得怕他,身上冷冷的气质就拒人千里。后来他成功得把我卖了出去,收了大把的钱就走了。 不过不是妖馆而是一家做妖小吃的酒楼,因为他家出的价比那边妖馆出的价高,所以他高高兴兴得把我托付了就消失了。 那里的厨娘准备宰我的时候看见了我身上的通行令便停手了,我也不大明白这妖族与人族的来往通行令有什么特殊。 之后三哥跟我讲通行令就是我们妖在人间居住游乐的合法的认可凭证,而且身份等级不同的妖所持通行令也不同。 我们家族的令牌也恰恰表明了我们身份的尊贵,惹不起。 而那些不懂事的小妖或者不明不白的小野妖在人间就是低等可怜的玩物,所以我经此一遭,更加对这些规矩重视了起来。 那个厨娘十分淳朴,将我吃好喝好招待好后,恳求我放这家酒楼和她一条生路,我听得十分迷糊不知所以然。 看她也十分憨憨的感觉莫名亲切。她叫音婉,跟我交了个朋友之后,大包小包的给我,客气地将我送走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天还是开眼的。 几天之后,跟岚月吃晚饭正在兴头上,她放下手里的腿子,叹了口气严肃地跟我说:“最近这里有些乱。” 我看不下去,亲自去抓了那腿子来吃。“一些恶妖恶兽逃了出来,其中缘由关系到很多御妖大族,复杂的很,你无事便不要出去瞎晃悠了。” 她给我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会心得笑了笑,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唉怎就不是男子呢。 “过几日安定一些,就回家去吧。”她看起来十分担心我的安危,不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体质一直少不了身边人的担忧。 我安慰她,说:“好了,我知道了,过几日我就回去,正好我父亲寿辰在即,到时候通知你来赴宴。我三哥四哥长得不错的,也疼女孩子。” 说着说着岚月沉闷了起来,默默地灌自己酒。不知她饮了多少醉三千,但看不见一点她醉的迹象,眼神依旧平淡无波。 月光落入躺在她的红衣上,如瀑的乌发与艳红显眼分明。 她将头上的红芍珠簪取了下来,交到我手上,“明日,替我去见一见还怨。有几句话替我带到。” 唉还说不要我出门来着,但一想到关乎她的情事我十分起劲。 我起了个大早,为了岚月的情事是要提着一万个心的,我希望她情事如愿,不如愿的话也希望她终能找个称心如意的人在一起。 人的寿命短暂,待她寿终正寝之际日日守在身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这将是十分简单幸福的事。 当我明白他的心上人不是普通人之后,这种幸福又觉有些残忍的奢侈。 那座小寺庙在一条没有人烟的古道尽头,旁边有许多棵高矮不一的青树,郁郁葱葱,像泼了绿墨的画,画中一座小寺庙显眼又安静。 时间尚早,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接待,我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后,果然来开门的是那日我见到的秀气和尚。 原来他是庙里扫地的和尚,我进来后见他还是十分勤劳默默无闻地扫着地,就当做我不存在一样。“你是还怨吗” 他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 “是小僧。”他回答我的时候歇下一小会扫地的动作,表示尊重。 “还怨,”我刚想说正事,一个小和尚约莫是他师弟之类走了过来,那个小和尚稚气未脱,口气也冲冲的。 他指着我,对他师兄说:“师兄,她分明是只妖,怎么让她踏入佛门之地”说完想要把我赶出去。 现在的妖实在过得辛苦难耐。 还怨和尚把扫把放在一旁,像庙里的老和尚给年轻和尚讲佛理那种语重心长的调调,他对他师弟说:“佛法普度众生,即是众生,便无禁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章 原是红尘夫 小和尚被这大道理感动到了,也羞得不行。我虽不大懂这些佛理,但是以后可以慢慢参透。 我摸了摸他的光头,想安慰安慰他,我小时候也常常因为道行浅懂得少而在哥哥姐姐面前感到丢脸。 他的光头滑不溜秋。 我细心地对他说道:“还怨大师说的佛理实在高深,你年纪还小参悟不到是情理之中,你日后勤加修炼,不,勤加念经,一定能超过你师兄的。” 我恋恋不舍得将手从他光头上拿开,“小和尚,你叫什么” 他哼了一声,好像闷着一股气,十分不屑得撇了我一眼“法号净石。”小和尚十分傲气,屁颠屁颠就走开了。 还怨跟我说净石小和尚本性率直天真,是两年前剃度进入佛门。我说难怪呢,这小和尚身上佛气尚浅,世俗稚气还未褪去,还需多磨练磨炼。 忽然想起正事,我一拍大腿,可差点被自己蠢忘掉了。 “还怨,岚月托我给您讲几句话。”我谦卑恭敬,紧紧观察还怨的神情举止。 人的一个眼神举止,难免会表露出自己的心境,所以说撒谎啊紧张啊或是恐惧什么的,心之所生,表之所象,往往是藏不住的。 可还怨不同,他是冷得如同冰雪一样的人。所以面善而无情无欲,难去琢磨,这样的人要么伪装至深心性凉薄,要么寡情无求生来如此。 还怨大抵是后者。 还怨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眉眼俏丽,却是冰山一样不近尘俗。他淡淡地问我:“女施主您是” 嗳这个和尚没记住我,有些失落和闷气“我们见过的,那日在戏楼。” 我细细回想着那日的场景,敢情这个和尚没放在心上,“我是岚月的朋友。”和尚点了点头,安静地在听我说的话没有任何想打断的意思。 “她会一直等你,每年的婉华节她都会在那处等你,你想通了就去找她无论多久以后。这是她要对你说的话。” 我心中万分酸涩,其实我不知道他们有怎样的前尘过往,想来是一段难舍难断的情事。不过这段情是孽缘。 “我知道你们和尚,六根清净,戒欲戒色,是万万不能同女人生情。” 树叶子掉在我衣肩上,我捏在手中摸索,低着头不敢看他,同一个和尚讲这些实在让我紧张羞涩。 “可是可是岚月她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是想逼着你还俗,你心中有佛成佛也是好的,只是我看不得岚月伤情的样子” 当时我其实十分想还怨能够还俗,嘻嘻,成就一段姻缘胜造七级浮屠,如果二人相爱相伴一生,是一段羡煞旁人后世相传的佳话。 直到多年以后,再想想这些,才发现自己实在简单单纯。 还怨道:“江施主非普通女子,还怨也曾问过佛祖,小僧是否命里确有一段姻缘,后来佛祖慈悲成全。那日我去找江施主,正好春水化冰,” 他双手合十,虔诚,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初涉俗世,听闻,女子善权者,嫁而弃刃。男子入佛门,娶则不耻。那时我还未悟到,后来慢慢明白了便放下了。” 我又急又恼,他说得话大抵意思应该是他曾动过情,但自己是和尚,若与岚月成亲,会被天下人所耻,其他的深意我就悟不到了。 唉,到底还是凡夫俗子,抛不开外界的眼光和尘世的流言。 “你这就放弃了你不要这么悲观,我不懂你的这些大道理,也不在意什么样的眼光,岚月也不会。” “小施主,你涉世尚浅,”他继续扫他的地,实在是教化不了的榆木头。 “你到底将她视做什么” “众生。” “” 叶落无声,风动无痕,猜不到他心里的事,当然也听不懂他说的话,原来人那么复杂。 我回去的时候,买了两壶醉三千,酒家见我架子骨小看着柔柔弱弱的,说两坛子酒可不轻便让店里的小二亲自把酒送到家门。 我十分高兴多给了两个铜板。 没过多久,多日没变的老天下起了细雨,天色像开始染了墨一样,一点一点暗沉起来。于是我向酒家借了把伞。 人那么复杂,越来越不懂了。 妖族素来直率,敢爱敢恨,若是看上这个和尚的是我,哪管他愿不愿意,趁一个月色风高的夜晚绑上了扛回家,三哥四哥把风。 所以说人多愁善感,苦恨繁多,一个爱情都能分出个恨贪痴愁也不作休,就像戏文里的男女。 他们有的情路坎坷,尝过辛酸离恨之后,终于长长久久的相守在一起,有的起初甜蜜,恩爱不已,然兰因絮果,最后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然我十分不解,如果到头来不能相守余生,过去的美好又算什么。 若真的缘分浅薄,何必会给没有结果的结局一个开始,若真的不可强求,用嵌着满目琳琅的岁月时光换一个凄凄凉凉的余生十分不值。 这些情情爱爱上的道理难以捉摸,或许真的如和尚所说,我涉世尚浅,不懂的还有很多。 咣当一声脆响打破了我的思绪。原是对面走过去的公子掉下了玉佩,我俯身捡起。 一块明晃晃的青玉简单雕了些花纹,这花纹也奇特没在人间见过,刻着有“王君”两个字,简单普通但感觉有些奇怪。我叫住前行的公子。 “公子,您的玉佩。”伞面淌过雨水,雨水千滴万滴砸在地上,眼前人长得修长,堪堪只看清白脂镶边的伞柄和一身淡雅的青衫。 没再留意他的样貌。 “多谢。”是个客气的公子,他接过同时又不轻不重得捏了我的手,我转瞬即逝一些疑惑后想起来这叫勾搭。 听见他浅浅一笑,说“这果然是缘分。” 我不明所以,楞楞看着还留在我手上的青玉,那人已走远,在这场雨幕中只剩一点背影。 这人啊情啊事啊,难猜难懂。 月上枝头,岚月喝得烂醉,指着月亮非说太阳,指着男人非说女人。我怕她在酒楼闹出事儿来,想早点将她带回去。 她走出房门,朝楼下大喊:“老板,将你这长得最标志的男人都叫过来” 我:“” 那老板听见吩咐,立马赶到我们的包房,毕恭毕敬地说:“是是是,这就给您安排”她那笑容不干不净。 我:“” “怎么没见过男人”她看了看我,一脸不正经,“今天就让你多看看长长见识。不然白带你来这里最大的男馆了。” 果真长了极大的见识,原来男子也做这等皮肉生意。啧啧。 不一会儿,老板领着一群男子进了我们这屋,没错,是一群。 单看他们的衣着,红的黑的蓝的白的,五颜六色,叫我眼花缭乱。 “二位姑娘,这都是我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随姑娘挑选。” 我狠狠咽了口唾沫,这话说的叫我面红耳赤,十分不好意思。要是叫我哥哥们知道我干这种事,非把我一身猫毛拔光。 我羞答答得一眼扫去,看见一青衣男子十分眼熟,这乍一看不要紧,细看一番可把我吓一跳。 这,这,这莫不是前几日要将我卖钱的那个青衣公子 果真是冤家路窄,可这窄得过分了,叫我惊得眼珠子都要扣出来了。 可叹可叹,人不可貌相这个公子原来是这里的小倌,当时看他衣着气质便觉得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实在让我难以消化。 他与我对视上了,见我这般目不转睛,他害羞似的低下头,浅浅一笑,两颊生出一点红晕。 我打了个寒颤,人间的迷惑行为叫我分不出东南西北来,我该怎样回应这个公子的害羞。 那位眼尖的老板发现了我们眼神的交接,又笑的不干不净得,“姑娘莫不是看上了我们落竹公子。” 那个被他唤做落竹的正是那位青衣公子,不一会儿,公子便被使唤到我身边。 岚月左拥一个右抱一个,笑得哈哈响。我想起自己对和尚说的话,我看不得岚月伤情的样子。 赶紧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莫要操心她了,我这里难搞的很。落竹公子十分娴熟地向我身上靠,将酒递到我嘴边。 我下意识地躲避,却又听得他轻笑。他不再靠近,倾酒自饮,“我同姑娘,实在有缘分。” 他托腮看我,“原来姑娘和叱咤风云的江岷王是朋友。” “我救过她,”我抿了口杯中酒,“是患难之交。”那边岚月被颤颤巍巍扶了起来,正要走出去。 “子裳,我去另一间,不打扰你快活。”笑得实在诡异。 我十分不自在。 落竹淡淡道:“只有你我二人了,真好。” 好屁,要不是打不过他,怕他再拿出个锁妖绳出来,我倒早撒开两腿跑走了。不想再体验被牵着卖掉的感觉。 “子裳,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又不安分了,玩味似的看着我,脱下发簪,果不其然还是那根白羊脂发簪,擦干净后,簪取果盘中的果肉递到我嘴边。 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笑容。若不是我早早知道其真面目,凭我的单纯可真要被这皮相迷惑了。 双唇微启,果肉送入口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章 不眷是非人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眼前肤白似玉貌美如花的公子,几日前还恶狠狠地将我绑着卖给刽子手,如今却丢下脸皮细心着喂我东西吃。啧啧。苍天饶过谁 我含蓄地问他:“公子可还记得我们二人的初遇” “那时姑娘你,你十分可爱。” “” “那日见姑娘一眼,便觉得姑娘你,是这六界山河中不同的存在。” 可把单纯正经的我吓一激灵,虽说我跟他不熟。 不,是不相识,但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让我脸皮子羞得像被剖了皮暴在日下的葡萄,涩涩的。 这个落竹公子大抵是说惯了甜言蜜语给女子听,吐出这番故作深情的辞藻娴熟得很。 而他的语气轻松寡淡,好像这样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或者讲出来也无关紧要。 我嗤笑一声,“我怎么记得,有人笑我愚钝不堪,还绑着我去换钱” 再怎么样我总得硬气一回,现下我是主,朗朗乾坤他难不成把我再卖掉一次况且我再怎么不济也是法术值强于人族的妖之前种种纯属意外。 “你们人族,有骁勇善战的英雄,有行善施德的隐士,也有碌碌一生的普通人。” 我捏住他的下巴,酒的缘故,我的脸十分烫了。 我靠近他,语气轻蔑地继续说“这些我都见过,却不知还有你这样,虚伪贪婪、空有其表的,小男倌。” 他长得实在好看,却被我这么贬损,肯定气愤不已、气火攻心。 等不及看他气急败坏又哭又喊的狼狈样子,想想实在是大块人心,报仇雪恨。 他终于抬眼看我,瞳孔古水无波,却从骨子里散出一股冷艳叫我心底生寒。 他淡淡道:“子裳,见笑了。”随即不再与我接近,只顾自己饮酒,倒也识趣安分。 “我从小飘零,见过的都不是你说的。”不知过了多久,人影烛前,他说道。 听不大清楚明白,也不知是不是讲给我听的,我脑袋十分晕乎,还差那么一分半寸就要睡下。 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公子,想来经历过很多刻骨铭心不为人知的事,啧啧,人世多磨难啊。 不过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少触及为好,不可深交。 我记得我是睡着了的。屋子烛火通明,窗外的明月光也稍显逊色。烛子不用花钱似的,狠狠地蹿着火苗。 脑子里浮起龙凤红烛在死命燃着的画面,我倒想起了二姐。 心里十分温暖。 屋子变得有些黑。 意识朦胧间,我看到他剪断最后一根烛芯。 影子变得十分渺小,是借着月纱偷偷溜进来的。 他摘下发簪,放下这个身上唯一的装饰,简单轻巧,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人。 你留一根吧,我看不清你。我囔囔道,兴许我游在梦中,是在讲梦话。 你说什么 睡得又香又甜,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落竹小公子已不见去向。 我可不是白嫖之人,多给了些钱给老板,还说公子陪得好是个不错的人,以后你们不能亏待了他。 想来落竹知晓我的善意后,定会心存感激。 最近江都出了大事。岚月接到御令,率精兵杀敌平叛。 所以她早早将我安顿了,我被互送回了白川。 江都是人族与妖族的接壤之地,也是岚月受命看辖的封地。从起初民不聊生、硝烟四起到和平安定,是从她接收江都开始。 两界传颂的人物,不凡。 虽说这次平叛为不引起恐慌而秘密行动,实则小道上传遍了许许多多或真或假的消息。 据说,妖族一些散妖被召集起来揭竿而起,他们反人族与妖族的和平之誓。 然与此同时,被御妖师看管或封印的恶兽们有不少解印逃脱,恶兽为复仇都顺势加入了造反。 就这样这支叛军力量茁壮起来,不再是敢怒而不敢为。一声号响,便硝烟四起。 此次战役,焦点不仅在江岷王身上,御妖世族们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尤其是御妖世族之首,江陵,珺氏。逃亡的恶兽多半,也可以说是全部,都来自珺家的御妖师麾下。 看管妖兽不力,祸害人间,是第一罪,或有谋反之心,是第二罪。总之,珺氏一族如今行走在刀尖火口之上。 啧啧,不得不唏嘘感叹一番。 父亲的寿辰在即,不少贵族想趁此送礼攀结。 比如说刚当上将军的那个,早早使唤来女儿给父亲送礼拜寿,此前这个将军一直想撮合他的千金女儿和三哥。 不过父亲一直不喜这将军的跋扈做派,敬而远之。 还想到了一个叫嘉述的殿前医师,之前心系二姐,我被他的深情感动,暗中背着凌牧,给他们牵线搭桥。现在想想着实对不起凌牧。 后来二姐与凌牧成亲后,我以为他会消沉一小会,哪知他跳过了失恋的种种状态,直接跟我诉说爱慕我的衷肠。 我一边惊叹万分,一边唾骂他千百遍。我认为,他爱慕的不是二姐和我,是我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所以,我已经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睡午觉之前,吃了些点心磨磨时间,厨娘依我的嘱咐做了些人间的小食,十分合我胃口。 我包了些我最爱的梅花酥打算给父亲尝几口。 这时子旭这厮光临了我的院子。一袭月白色轻蚕杉,面色如春日旭阳灿烂,眉如墨画,目若秋波,两条龙须更给他添了份年轻和潇洒。 他抱着把七弦琴,潇潇洒洒地踏来,又潇潇洒洒地对我说道:“肠子,善舞否” 善我二姐从小拜妖族有名的舞师允微门下,二姐一舞倾城之名可不是虚传。 所以,我从小到大拜在我二姐门下,也学到她几分模样,虽说不上有什么惊人之处,但这也是我拿得出手的本事 跟他吹嘘完,子旭跟我说,他近日学了曲子,准备父亲寿宴上献出。他想着和我合作,他一曲我一舞,定能博父亲欢喜。 他继续说:“为了这份心意,我苦苦练琴数月,同江都名怜学曲。” 我也十分赞赏他的诚心。 “哥十分赏识肠子的才华,我们二人定能博父亲一笑,届时名声远扬、誉满天下更是不在话下。”他十分嘚瑟,拍了拍我的脑袋。 “不像一些送酒送珠宝还送话本的,这些俗物,上不得台面。” 我表示他说得极对,连连赞许,“二哥说得对我们不比普通家族,这些俗物自然是不能拿出手的” 他轻轻抚摸着琴身,走到一旁坐下,弦上拨弄,指腹轻挑慢拢。曲音闲雅淡漠,似破冰的流水,声声灌入耳中。 一曲罢,我拍案叫绝,此曲虽没有滔天骇浪之势,没有化骨似水的柔情和牵肠挂肚的哀怨,但惊艳之处就在于它的干净和灵动,一弦一声直击听曲人的无限向往。 我问子旭师从何处,曲名作何。他说这是一位怜人谱的曲子,传的不广,只一些内行和爱好者传作,无甚波澜。果真高手藏于民间。 要依此曲作一段舞,对我来说并无难处,所以我叫子旭放一百个宽心练曲。 本人两百年前在院里种了两棵泸沽树,百年间已是庞大参天。 泸沽树是难得一见的情人树,总是两树相依相生,它们长出来后一直是成双成对。 两棵树没有一起出生,却在一起生长,历经岁月相互缠绕支撑变成难分的一体,成了大泸沽。十分美丽。 当时年纪青涩,羡慕人家的姻缘,后来又遭哥哥们的打趣:“肠子,你肯定嫁不出去了”唉,我已经是快过五千的年纪了,自身的姻缘 衰薄,找不到人嫁我一气之下,挖坑种了两棵情人树,祈求上天赐一个美好的姻缘。 在人间我这把年纪的,应该已是子孙满堂,不,已是坟头芳草青青。不过还好我生在妖族,这个年纪还没有对象多少就被取笑一番,无关子嗣后代。 唉。 哥哥说我是孤独终老的命,是我太挑,嫌水里游得不会飞,嫌会飞的翅膀长得硌人 据说我的死对头,熹宁,我的表妹,都已经找到了对象父亲跟我讲,表妹的如意郎君才貌出众,是人族的富商。辰宴的时候要带给我看看。 父亲望了望我,叹了口气,用怜悯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父亲莫担心,子裳心系父亲和家族,劳心劳力,有的人吃饱了没事干,就想找对象,而我不一样,我吃不饱。” 唉怪我不争气,还让父亲来担心这种事。 “子裳,实在不行,御厨的二子元宵像是对你有意,不如” 嗳那个吃完老是对着人打嗝的二愣子 “父亲稍等” 我赶紧打断父亲的话,不容他再胡思乱想下去。 “父亲女儿已有心上人” 我握紧父亲的手,真诚得看着他,叫他慢慢听我狡辩。 他一惊:“哦”半分怀疑,半分喜出望外。 于是我胡七八糟了一番,我的心上人是人族大官家的公子,身高八斗,文武双全,他说不日便来提亲。 父亲欣慰得笑了笑,胡子翘得老高。对我赞许一番。 我答应父亲要将我那个心上人带白川来看看。唉,怪我一时嘴快,脑袋如同灌了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章 公子托孤身 幼年学书时,夫子曾说, 人非人,念一时起而灭半生,命死不消,情深而不续。 我实在不明白。 四哥回答我,人类易生贪欲,有的人一时生了妄念和贪婪,遗失了原本美好的人性,而后赔尽了大半辈子。 然而死只是无尽死生轮回的开始,并不是赎罪。 我摇了摇头。 他折扇一收,轻轻敲了下我的笨脑瓜。 继续说,“命死只换的来自己继续轮回的心安理得,辜负的却是人间的一往情深。” 我一知半解。 后来我踏涉人间,看过无数个人世的生老病死和悲欢离合,渐渐摸懂了些世俗人的眼光和心境。 仿佛我这只修为不高不低的妖精养出了人类的情感一般,不过对有一些东西还是依旧不大透彻。 二姐说是因为我经历的事还太少,自然不懂。 毋庸置疑,人大多是重欲重情之辈。所以我十分好奇谱出如此纯澈干净之曲的是怎样一个人。 感知其灵魂,方能做出灵合魂嵌般的舞。 皓月当空,夜深鱼影重,时闻折竹声。 挽手掀月,风绕指尖,我渐渐有了些灵感,稀碎的舞步踏在断枝和露草上,断断续续,却又与清风相和。 耳边响来清脆的萧声,不知是哪家的小妖在这个清凉的夜里吹萧安逸消遣。 与我的舞步却无半点违和,说来蹊跷。 这时值人间春分暖阳,江都的商店、酒馆、歌舞雀台席不暇暖。 听戏的客人从早晨听到午下,一声锣响,戏与客纷纷退场,熙熙攘攘走了一波人,又来了新客。 听了一上午的戏,脖酸腰疼,关键我的屁股坐得太久让我感觉已经没有屁股的存在了。我抱着酒罐去打酒,酒馆的人也不少。 我常来这家酒馆,酒酿得香,比其他酒馆出来的酒多了几分韵味。喝着香,闻着也十分飘香四溢。 关键老板待人不错。 “来一满罐上好的醉三千” “好嘞” 接手的店员小伙这就去打酒了,我闲着也是无聊。 “当真,不卖” 忽得听见不远处的声音。 放眼看去,竟是那个玉梅馆的落竹公子。 “说不卖就不卖,别在这挡我生意。”对面是那老板摆着脸十分没好气。 落公子放下的银子被老板悉数退还,场面实在难堪。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对老板说道“我喝你的酒数年,怎不知道这卖酒还挑人卖” “这位妖小娘,您有所不知。”他转脸对我十分恭敬,笑着,“这公子是青楼之人,污秽不堪,污秽不堪” 落公子正打算走了,唉,激起了我的怜悯之心。 “老板你竟这般看不起人,你的酒有多金贵似的” 小伙把装满酒的酒罐递给我来。 我气恼不收,看着老板趋势欺弱的嘴脸道“酒我喝不下了,老板还是卖给这位公子吧。” 老板脸铁青,说不出话来。 落公子拿起酒,放下银子,“多谢姑娘。”话完十分干脆利落地走了。 唉糟心事情真不少,人间逛了不少,叫我哪里找一个心上人带给父亲看呢。 再不济雇一个人糊弄过去也是可以的,那个落公子看着不错,不知道人家肯不肯,雇他一两天要给多少身价呢。 但是他性格清冷跟我也不熟啊,会不会打我一顿,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难弄。 听说,江都城内不日会有一场花宴。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贵族,甚至还会有皇室宗亲 这场花宴光一张入宴贴就千金难求,他们付上千万房契和珍珠玛瑙,还要千头万绪得托关系。只为一睹名魁真容。 自然,我舍不得错过这场热闹。 那晚我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溜进花楼,果真里面的派头跟其他的不大一样,十分大气上档次。 婢子们身穿飘如白云的衣衫为宾客斟酒,最前面坐着的是云冠束发、穿一身紫金花袍的公子哥,看起来是个做官的。 其他的也是人模狗样,不是富家少爷便是官宦子弟。 唉,纸醉金迷啊,纸醉金迷。哪比得上我,不枉费一分金银,靠自己的本事偷溜进来。我沾沾自喜。 我跟旁边的公子交流道“这位仁兄,这美人迟迟不来,倒叫我们等得心急呀。” 前方有一屏风隔断宴席,上面描有远山近水,淡雅不失风趣。人人对之望穿秋水。 公子哥悄声跟我说道“据说美人倾国倾城,又携有无上之宝。见之,不虚此行,得之,不枉此生。等得等得” 见他这番吹嘘,倒叫我愈加期盼。夜色更深了几许后,屏风另一边不知何时进去一人,屏面上映射出的影子若隐若现,这人只是不语。 有人醉酒大喝“何不揭开这屏障,让我们一睹美人真颜” “本王有这全城最美的舞姬,不知阁下与本王的舞姬谁更胜” “江都的风水养人,除去江陵的景华楼称为一绝,此地实属风月宝地” 俗人说俗话,杂七杂八的话都有,也就是美女和风月。 倒也无可厚非,应情应景。 后来坐在前排的紫衣公子,拿起桌上的折扇,敲了敲手腕,想起什么缓缓开口道“听闻阁下才貌双全,琴艺第一,面貌为次。与珺氏幼子称日月弦。” 听着怪厉害的,难怪这般与众不同,原来是高人。 “珺潋孤芳自赏、目中无人,却败给阁下,屈首称月弦,在下慕名而来,不知可有幸听阁下一曲” 良久,对面的身影有了动静,轻轻扶摸着身前的一把七弦琴。 他淡淡答到“疾风甚雨不弹,于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此谓,五不弹。” 他不出声不要紧,声音一出来,这块地方像一锅沸水。 “是个男的” “里面是个男人” “竟不是姑娘” “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好嘛不一会儿人走掉一半儿,果然有人好色还挑。不过也有开明的单纯爱美,无关性别。 比如我。 虽隔着屏障,轻纱难掩其中人修长端正的身姿。 我脱口而出“公子,名何如” “公子,是问小生的本名,还是花名。” 久久得,我猜不透其中意味,对道“其实,名字不过外像符号,公子不说,这不也早已声名远扬。” 他轻挑了几个弦,淡淡得对我说。 “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 文化人,果真文化人。 “千金纵买相如赋,难求一知己。”里面传来声音,“若有公子,听明白小生的琴心,便倾尽一生追随。” 说罢,琴音浅浅传出。 第一曲,他拨弦极轻,多用压弦,音调似蓄势待发却迟迟不来转音,压抑,无奈。 战马被擒,被人视作骡子,驮着皂米棉麻,看头顶上夕日红火滚烫,喉头欲鸣却见身处泥泽。 “不甘。”紫衣公子说,“公子非俗人,却被俗人视作俗物。” 又一曲,简单的平调,丝丝缕缕,听着像是水滴。 剪不断理还乱,他却用平缓的音以断断续续的调子弹出了凄凄切切的感情。 又是那紫衣公子“哀而不伤,悲而不泣。公子,是个知情知性之人。” 将将是那公子弹的第三曲,迟迟不等紫衣公子来解。 紫衣闭目冥想,却又愁容满面,想来这已经把他难倒了。 这时我起身上前,一板一眼地说。 “古有重明鸟,置之死地而后生,公子的琴声前涩后明,有破土而出之势,中调虽破损哀婉,实如重明,于乱世重生。” 此时我已吸足了他们的注意力,这样的话实在胆大包天,但确实是我所听到所想到。 屏后的声音默然,良久,他叹了口气,说“这三首曲子只有最后一曲是我所作,只有方才这位小公子所说的才是我的琴心。” 那紫衣公子神色复杂得望着我,我向他拱手作了一揖,见谅,怪我太有才。 我又想了想,那琴公子莫不是要卖身给我,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我虽然是喜欢好看又有才艺的男子,这样艳名在外的男子不知道我架不架得住。 我贴着屏面,悄声对里头说“公子,你何时卖身给我呀” 影子一震,怕是我吓到他了。我身后的紫衣惋惜一叹,摇了摇头,十分扫兴而去。 琴公子似有些恼火,抱琴而逃,不留我只字片语。 身边的同仁都抱拳向我道贺,一通赞许,让我有些飘飘然。 当然,这种飘飘然没有持续多久。 当我知道琴公子就是之前碰过面的落公子,我惊讶万分,而且疼痛万分。 趁我买酒的空挡,被他抓来要把我打一顿。我问他,那你真的要卖身给我他说你做梦。 “子裳姑娘,你可知你坏了我的事。”他喝着暖茶,茶中的热气咕嘟咕嘟扑在他面皮上。 “公子瞧得起我,我哪知是公子您呐”这楼院清幽雅静,是个好地方,不过是他的好地方,可以悄无声息地弄死我。 他对我笑着,将我身上贴着的咒符撕掉,“跟我坦白,你是哪边派来的,来搅我的局嗯” 我可以舒舒坦坦地动弹了,听见他这样误会我,我吃不消“哪里的话,打死我也不知道穿紫衣服的是您姘头啊” 想来他是想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哪里想到半路杀出我这么个不要脸的,活活拆散了他们。实属对他不起。 他身躯一震,捏碎手中那茶杯,真把他气不行了。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急火急火得“落公子,您别气,实属我对不起你,实在是我这边需要一个男子。” 他轻哼一声,十分不屑。 一想到我父亲催度我带心上人回去天天呶呶不休的话语,我握紧拳头豁出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探过头去问他“落公子,您愿不愿意做我心上人。” 他听到,抬头看我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卖身不卖心。” “哎呀哪是,我就要你的人,心不心的无所谓的”我解释道。 落公子 “果然,轻浮俗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章 小妖不敌奸 落公子十分和气,解了我身上的咒法,但是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咒法叫我头疼和忌惮。少惹他生气为妙。 “所以,你要我同你一起去诓你父亲。” 这哪叫诓,我一直是希望父亲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只要能让他少件头疼操心的事我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落公子,此言差矣。”我有权利去纠正他,“是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去安抚我那年迈的父亲。” 一口气说完这些七七八八的话,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嘴麻齿酸。 他轻蔑地冷哼一声,自顾自得做自己的事情。 他虽说人不好相处,甚至还不咋待见我。但是人与人之间总是相处久了就会越来越亲越来越好。 人与我们妖之间大抵也是如此,迟早他还是会发现我是只不错的妖。这么想想,我心里舒畅多了。 木桌上置着精美的茶具,茶水热气腾腾,我拎起茶壶准备倒上那么一杯。 却见那茶壶嘴被什么封住了一般,怎么也倒不出水来。我又气又急,活了几千年以来就没遇到过这种事。 一转头瞥见一旁修剪花枝的落公子,眼神犀利带着刀刃般看着我。 这时与他对视上了,落公子立马咧嘴对我假笑一番,让我冷汗直流汗毛竖起。 我尴尬得捂嘴咳了几声,“不打紧的,若是落公子多有不便,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唉我实在是没出息,打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天底下又不是没有男人了,我非找他不成 美色当前,还是命比较重要。暗暗说服自己。 “这实属小事一桩,承蒙子裳姑娘不嫌弃。” 嗳莫不是我听错了,我揉了揉眼睛。“你答应了” 果不其然,他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不过” “不过什么”看他支支吾吾的,我想敲开他的脑瓜瞧瞧。奇奇怪怪的。 “来了你看。”随他眼神望去,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帮人气势汹汹而来。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黑靴长帽,每人一把大刀佩在腰侧。 想来是官家之人。那个看起来像头子的男子,气势更甚,呼啦一声拔出长刀就对着落公子的细嫩细嫩的脖子。 “好你个贱子竟敢叛了我们”头子狠狠地瞪着他,剑眉冷瑟,好似和面前的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蹲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我除了惊吓,更多的还是疑惑。 或者说,头子不满公子处处沾花惹草处处留情,感觉自己的真情付之流水,忿恨不已。 公子还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我佩服他的淡定,若是头子的大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立马喊他哥哥以求饶。 “官爷息怒,不是我不愿帮你们说来难堪”他看起来十分委屈,要是我,我就立马原谅他了。 公子瞥了我一眼,我不解。 哪知头子不知中了什么邪,刀锋一转,对我大呵“哦原来是找了好人家了是要私奔了吧这才坏了我的事” 嗳 我刚要挑起身来解释,公子抢我前头“可不是嘛,那日花宴,他买了我,说是对我一见痴情。” 他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轻笑出声,“可,我不好男风,然还有官家的责任在身” 我 “原来,是你个纨绔,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个头子忒蛮横了些,无奈我嗓门没他大,喊不过他。 “头子纵使你有靠山,但是我对他真心可鉴,你再怎么逼迫,我也不会屈服的” 头子脸皮铁青,咬牙切齿道“好极”见欺负不到我,转脸冲落竹,“很好,但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给你时间,完成任务。” 来时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会儿,这些人就没了踪影。 留下我和落公子二人。尤其是我还独自疑惑中。 “看到了吧,他们有权有势,我被他们逼迫做事,身不由己” 我又不是傻子,怎会再信他只字片语,越来越觉得此人不是善茬。还是怪我自己,怎会想到跟他惹上关系。怕是难以从中脱身。 我故作怜悯,问他“他们逼迫你做什么” “他们他们要我找证据。”公子叹了口气。我凝眉注目,听他娓娓道来。原来那日花宴,本是一场局。 利用美名在外的落公子吸引苏尚,那位一身紫袍与众不同的公子,其实人家是当朝赫赫有名的王爷,文武双全但十分好色。 苏尚被查到与珺氏勾结叛妖一事有关联,说是他与叛妖勾结栽赃珺氏。 其中种种我不大清楚,原来落公子只是个被捉来操控的棋子。 啧啧,美貌也不都是好事,稍有不慎便惹祸端上身,况且落公子无权无势忒难自保。 “我离接近苏尚只有一步之遥,哪知,中途杀出一个你来。” 望着窗外不知冥想着什么,听到清风徐来扶着柳面,一缸池水游着灵活鲜红的鲤鱼。 “实属我意料之外”他淡淡道,“可惜,要重新布局了” “什么”对此我有些愧疚有些不好意思,顿时消散了对他的任何敌意。 “我是说,我得完成任务,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不一会儿他将我含情脉脉得望着,一双杏眼似情似冷,见我发愣咧嘴一笑,笑道。 “只是,这两日苏尚应该有所发觉,我不能再见他了我答应了帮你,你也应该帮我,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都把我搞糊涂了。落竹那家伙精得很,说让我打扮成女子,不对,我本来就是女子。 他改口说,打扮成他隔壁院的玉素姐姐那是十分妖艳傲得很的女子,然后去勾搭苏尚。 做这种勾搭的事,我一点经验都没有,算是难住我了。 不过还是照落公子说的那样精心打扮了一番。 妖族的女子也爱胭脂粉黛,杏蕊制成粉脂,芍药火脂大有妖爱,我最常用的是雪梅玉脂,还有珠鸾堂的各种梅瓣的簪子和步摇深得我欢心。 如今学隔壁的玉素姑娘,胭脂用得更亮的,眉画得更挑了些,再穿红衣艳袍。 不说假话,真的觉得自己可勾搭成千上万个,咳咳,我只是假想一番。 落竹说,艳是艳了点,只是没有风尘味。什么是风尘味。他呵呵干笑几声并没有回答。 果真在苏尚必经的桥上看到了那厮。他款款而来,见状,我拿着帕子装着娇滴滴的模样向他走去。 “你帕子掉了。”苏尚说。 没想到我天天看着的戏本子里的桥段竟被我用上了,公子偶然拾了小姐的贴身之物进而与小姐有了命运纠葛。 我装模作样得回头一顾,又装模作样得疑惑将他望了望“公子” 他轻轻踏了踏脚,“你帕子掉了。” 我静等。 他踏着脚指着地上那方,“呐,这呢。”完全没有想要弯腰去捡的意思。 我我拿起帕子,轻言细语“多谢公子。”内心无比纠结与崩溃。 那厮点了点头,转身就要一走了之。 “慢着”我不允许自己这般没有魅力,他被震得身子抖了一抖。 我装模作样,捂嘴羞涩道“公子,一见如我的故人,此般玉树之姿,定让女子我今后难忘。”说完我又脸红了一番略表尊敬。 他盯着我打量了一番,“你看上我了” 我“”这种问题怎么能问这么直白。 “我并不想跟妖在一起,抱歉。”他又这么直白一说,可把我愣住了。 他走了没几步远,顿了顿又回来抓起我的手,“不过看你这么漂亮,也能勉强些。” 我不想再说什么,这算是勾搭成功了,但是总觉得怪怪的不是那么简单。 想了几回,也还是糊涂。意料之中得,我被这厮带进了他的府中,偌大的王爷府邸真不是一般,金碧辉煌,应有尽有,我头都要看晕过去。 他捏着我的细手要我在他房里等着。又对我抛送媚眼,我惊起惊颤颤得点头。 这时得开始细翻他的私人寝室,找到落竹口中苏尚暗通叛妖的信笺。这里看管严谨,约摸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个时辰过后,两个时辰过后,我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个头两个大,为何落竹说这东西必定在他的卧房之中呢,还是他想错了。 忽然门被推开,我做贼心虚冷汗直冒。 “找到了吗”来人正是苏尚。 “没想到此事妖族竟这般重视了。” 这人凶煞之气十足,虽说是个嗜色奢靡之徒,但心思缜密手段非常,轻易还惹不起。 他的手已经伸向我的脖颈,十分快准狠得掐住我的咽喉,还未等我出手来反抗,他已十分迅速控制住了我的命脉,叫我不敢动弹一丝。 “可惜啊,不是我不怜香惜玉。现在你可要去见阎王了。” 我堂堂一个七尺妖女,尽屡次折损于凡人手中,如今更要被凡人掐死,不甘又屈辱我眼冒金星腿脚瘫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痛苦不堪。 正当我似乎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眼前闪过一缕金光,好巧不巧,打在这凶神恶煞斯背上,他闷哼一声重重倒地。 待我脑袋恢复些清明,我探了探这斯鼻息,耐打,还活着。 我这行真是死里逃生,实在是太幸运,回去之后好好拜一拜神明。 后来我拖着惊魂未定的身躯,不忘给落竹捎上这个计划的成果。 我告诉他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物件,无非是你思想错了。 “哦很好。” 他好似并不在意我说了什么,仿佛是我的错觉觉得他早知道此行的结果是一无所获。都是他的意料之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八章 惊艳之须臾 此事说小不小,在苏尚口中是了不得的事情。 珺氏和叛妖之间的关联,苏尚和叛妖的关联,无从得知。 我问落竹那厮,飞进府中的那束光是不是他所为。正是它救了我的小命。 不早不晚,不偏不倚。 他淡淡一笑,“正是。” 我在夫子那学法术的那些年,夫子对我那几个哥哥很满意,也对二姐赞不绝口。虽说我资质差了些,但仍在学业上下了苦功夫。 夫子常常对我摆着苦瓜脸,恨铁不成刚。 在同其他学徒比试中,我总是被打得半死不活,我也非争强好胜之辈,故吃了痛处便哀哭求饶。后来夫子不让我学打打杀杀的,教我防御之术。 美名其曰“防御之术”,其实就是逃跑之术。 夫子教的不是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逃跑,而是怎么逃的快,逃的久,逃的不被发现。 我逐渐发现其中的奥妙。防御分自保和撤退两个模块来学。说来惭愧,我资质差,只学会了撤退。 夫子黯然伤神,他便年年月月日日叮嘱我,小心跟法力高强者打交道,尤其是智商高的。 蠢的还可以骗一骗糊弄过去,智商高的实在无法逃脱只能等着小命休矣。是以,我担心落竹这家伙,是个法力高强之辈。 我这发愁着呢,那厮在喂他那池子里的鲤鱼。 他住的这个院子十分上佳,我不得不也赞叹一番,绝非如官宅铺金洒银,而是清雅脱俗有自己的独特味道。 鸟落有栖息之地,雨落有盘盛之池,竹柳不多不少刚刚好。 我待在客房之中,和小池只有一条走廊之隔。从窗户那望去,流水潺潺之景皆收入眼中,连心情也跟着畅快。 他喂完鱼,放下食盘。 “你法术那么厉害,师从何处你学过些什么奇术” “不过一些边杂的御妖术,并未正经学师,自己会得不过尔尔” 我长气一呼,原来如此,不问个明白会自己将我自己吓死,现在真相大白心里快活多了。 “什么是御妖术”我问,问完我就觉得不对劲,御妖,妖 他暗自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应该是指甲上沾的鱼食让他揪心。漫不经心道“御妖术” 忽然,门被怪力一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应该是以吓我取乐上瘾了。 “简而言之,就是擒妖,杀妖,还有,食妖。” 他面上冷冷的。 我还不知道这厮的尿性,吓我吓上瘾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亦绝非当初。 “原来如此落兄让我涨了见识啊”拍拍他的肩膀。 落 近来江都不太平了,皆是这件事结的果。向来没人敢惹有权有势的王爷苏尚被人一纸诉状告了。一封秘密的信笺被投到衙门。 那封信笺竟是苏尚跟叛妖暗通之信。 我跟姓落的说“是不是你搞的鬼,我没有找到什么信笺呀” “我怎知,你莫要诬陷我。” 衙门自然要缉拿诬陷王爷之歹徒,王爷府中戒备森严,鸟虫皆不得过,谁人会信有人会盗出这么一封子虚乌有的信笺来。 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 后来小道消息传,王爷府闯了盗贼,是只法力高强的妖,王爷的屋内妖气浓重 人人惊叹唏嘘,在消息传的愈演愈烈之时,果真得到了官方的证实,当日确有妖入了府,且苏尚被妖力伤得忒重卧床不起。 闹了好几天,皇室继而插手对此十分重视,苏尚玲铛入狱等待着审查。 是以,他们都对那个法力高强的妖十分好奇。尚府派出暗影缉拿此妖,官府好几日都在盘查城里的各个妖, 我仍旧迷迷糊糊,这才明白自己小小年纪就成了了不得的妖。 “子裳姑娘,如今在外走动要多加小心些”他关怀备至,亲切望着我。 “嗯,多谢。” 讲不出是什么怪怪的感受,惹了事出了大名。要是被我父亲和哥哥知道了这些,不知道要给我施些什么样的家法。 不过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在我看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落公子带回家给父亲他们看看。 一想到明日父亲的寿宴中我将备受瞩目,哥哥们也都不会接二连三嘲笑我,便觉得兴奋不已,放眼所视皆是一派明朗。 “子裳姑娘,此番去见你父亲,我要注意一些什么呢”他约莫有些紧张,应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难为情也实属正常。 我牵着他来到妖族与人族的边壤之地,重兵驻守,来往通行的人和妖都排着队等着详查。 我宽慰他“不打紧我父亲他们十分好说话的。你只要多夸夸我就好了。” 他乖巧懂事点点头。我十分欣慰,慈爱般看着他。 “妖界跟人间不同,你千万要跟紧我,不要走掉了。” 妖界中捉人吃人的大有妖在,落公子妖气毫无,一看就是个孱弱的人,真害怕他被一些坏妖盯梢上。 “这个地方,我来过。” 真是说什么春秋大梦话,百川的繁盛景象许是将他迷花了眼,叫他分不出现实和梦境来。 应该是他做过什么蓬莱仙境一样的梦,才叫他以为自己来过。 我心里暗自嘟囔。不一会儿,他问我要自己的玉佩。 玉佩我想了想,有些熟悉。好久才想起来,翻囊倒袋,苦苦找了一个刻钟才将玉佩拿出来。 落 将这青光闪闪的玉佩完好无损得交入他手中,也不知他有什么名堂。他将玉佩稳妥地系在腰间,无甚可疑。 “如此,这玉佩已有你的妖气了。”他转过来轻声说。 哦哦,原来如此。似懂非懂,我条件性得点点头。 一路上我给他讲着我们白川的美景盛况,那些妖娘用着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时刻也不敢放下警惕的心,真担心他被这些妖娘拐去卖了。 我一向对柔弱的事物十分有责任心,多日的相处看来落公子貌似不是个柔弱的人,但是我比他年长许多。 于礼于节,长辈对晚辈多加照拂实属天经地义人伦纲常。 “你要装得乖巧一些,不要叫他们看出破绽来。” “他们都和你一样单纯吗” 我细思一番,摇了摇头“好像,不是。” “那就难骗了。”他长叹一口气。 我牵着他去找三哥他们看看。见三哥房门虚掩着,天光明媚,熙风暖盛。咣当一下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和四哥二人同坐于桌前。 香炉升烟,晕染四方。四哥同往常一样看书学习,三哥执着他的手在教他写着什么,全神贯注不让旁人打扰半分。 我心生感叹和赞服,断然知道不能打扰他们学习。 他们同我干巴巴对视一番,聪明的我迷糊道“三哥他们人呢,怎么都不在。” 说时迟那时快,我牵着落竹赶紧走。 “小竹”三哥大声把我们叫住,准确说是把落竹叫下了。 “子旭公子,别来无恙。”他有模有样的做了个揖。我不解,“你们认识” 三哥掠过我,看着落竹,委婉道“小竹,你怎么在这里” 我立马站到落竹面前,不叫他被我三哥吓到。 是以,我对三哥硬气道“阿落,是我带过来的,三哥怎么,和我家阿落是朋友” 刻薄凶狠得将我三哥望着。“阿落是我男人,此次带来见过父亲。” 他的面皮由白变黑,又由黑变青,诧然十分。“小竹你裳你们” 不晓得他是个怎样的神经,见我带了男人回来便如此惊讶难耐语无伦次。 果真到底是我亲哥哥,见不得我眼里有其他男人。 他哀默一叹,扭头就走了,背影凄凉可怜无比。 四哥过来说道“裳妹莫慌,三哥他,许是,见不惯你好吧。你有心上人了,他还孤身一人,他伤心了。” 我 宾客盈门,座上皆无虚席。父亲笑得红光满面,胡子飘飘然。 座上各人的寒暄夸捧皆让父亲老人家受用万分。 尤其他对我的心上人十分满意,对我赞不绝口。 细细交谈下来,也觉落竹此人是个有礼和善、姱容修态之人,我沾沾自喜,落公子十分让我长脸。 父亲问道“小婿才气不凡,不知令尊是何人”八字还没一撇,实质上一捺也没有,他一口一个小婿让我十分不好意思。 落竹编得熟络,说得得心应手,“家父是江陵的衙官,为官清廉,子承父心,小生不过是平平之辈。” 我佩服他。 “嗯,江陵确有姓洛的大官,受万民敬仰,不想小婿你这般谦逊。”父亲又咯咯笑着。 “这你也知道”我悄然问他。 “我乱说的,我也不知,实属巧合。” 也无意外之事发生,落竹这厮成功获取了众人的信任,比如说,四哥说不日便去江陵和他比试琴艺。 三哥黑着脸,抑郁着,若有所思。 后来我俩表演节目,他亦是漠然不语。 他只是端坐于琴台上。那时很多人都被他吸引住了目光。他穿着云色锦袍,有着谪仙般纯洁美好的气质。 他的指尖轻触琴弦,只一会儿婉转动人的乐声便泄了出来。 我亦被他的琴声牵住了魂,我便如身登轻云的梯,舞步皆泛波在墨香古卷的烟海浩渺中。 曲毕,舞也戛然而止。 “你这支舞叫什么名字”落竹饶有兴趣得看我,目中如有故事一般。 “没有名字,是跟着这首曲子编的。”我实话实说。 “这首曲子叫什么” “不知,是我三哥跟别人学的。”我没有什么比得过旁人的优点,值得夸耀得便是我老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九章 东娥无栖时 我的舞还算跳得不错,但他们大都是在赞叹三哥弹奏的曲子。 空灵细腻,宛如湖中游龙越出,翻起洋洋洒洒的波浪,接着便与皓月同空,祥云瑞彩遮天蔽日。 相比之下,果真我这是谷中的蝴蝶,万万不能与盘空的游龙相拟。 不过纵然得了许多夸奖,三哥脸上还是挂着愁容。 我正要上去去跟他说两句宽慰他的话。 落竹却比我早些张口。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 还是文人墨水多,虽然听不大懂,我还是向他点头以示感激。 三哥愈来愈发愁,宴席还没进行到一半便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时父亲说“旭儿一曲,犹如天籁一般,为父想起年轻时是何等的天真自信” 他摸着他那只有一点点的胡须感叹道。 “父亲,您听出曲中的浩然之声,却没有真正与作曲之人相通。”反正闲着无事可做,我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甜橘。 在座之亲戚和贵族,一贯知道我伶牙俐齿,有事没事爱胡说八道,他们便借此再取笑我一番。 我淡淡道“朝露羡慕明珠之璀璨无限,便将自己也包裹得晶莹剔透,但不过是吹弹可破。”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有两把刷子,只不过我的确对乐理稍有天赋,对这些弦音瑟声更加敏感些。 “究其根本,不过就是凡人所说的,越是所求不得的,念想就越深。作曲之人,约莫其实是个” 我脑瓜转了转,搓了搓词来,“险恶孤僻、身陷浑浊之人。” “是以,他羡慕自由,羡慕光明,羡慕天真。琴音所向,便是心之所求。” 父亲对我这番说法不置可否,就当我闲来无趣随便捏来的玩笑话。 在座的喝酒的喝酒,打趣的打趣,几个喝晕的公子撇着嘴道“妙哉。” 我不免有些黯然伤心,罢了罢了,果真知音难求。 落竹那厮,脸色有点奇怪,看了看我最后也没说什么。 宴席散了后,外头已是更深露重。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我带着落竹去三哥屋里头找宿房歇息。路经一小亭,见一对男女摸着月色抱成一团。啧啧。 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偷窥实属猫鼠之辈。于是我轻手轻脚跑去假山背后,把这春景悉数纳入眼中。 落竹 我对他规劝道“去去去,你一边去,只有我们猫鼠之辈才能偷窥此光景,你人族小心长针眼。” 我细看了番,便觉不对,接着吃了个大惊。这,这女子不就是我那表妹,熹宁。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 拽着落竹,蹑手蹑脚得将要退离。哪知那猫儿耳聪目明。 “表姐,晚好啊”她挽着她男人,扭腰走来。 “参见朱瑕郡主,郡主客气了”我规矩行礼,礼是不可少的,可不能叫她握了我把柄。 熹宁她爹昔日是我父亲麾下一员得力大将,封为朱瑕将军,也是父亲的小舅子。 他二人如今卸甲归家,颐养天年。好久之前,熹宁被封做郡主,也是封号朱瑕。 家族辈分上,我是她表姐。这爵位上,她是尊贵高雅的郡主,我见到她也是要行礼。 当年我跟父亲说,我也想有个郡主当当。父亲被我吵烦了,告诉我,人家熹宁因才名出众受到了陛下的赏识,郡主之位当之无愧。 如是说,除了她脾气刁蛮些,她的才情我还是羡慕哇。 凉风刮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小熹仿若被刮走了神魂,脚下一软倒在她情郎怀中。 “李哥哥,我好冷。”她皱眉微吟,是一副娇弱美人样。 我瞧了瞧那位李哥哥,浓眉英眼,唇红齿白,约莫是三四十岁的大哥哥,看起来稳重成熟。 情郎将她怜爱得往怀里抱了抱,目露关切备至之情。小熹微微颤着睫毛,道“好表姐,妹妹身体愈加不中用了,见谅。” 她往情郎怀里蹭了蹭,“李哥哥,让我表姐看见,人家太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不知多久,他二人你侬我侬,完全不把我二人放在眼里。 想前进又给挡了道。 我不要紧,只是落竹这孩子长针眼就不好了。 落竹无奈叹了口气。忽然一阵阴风瑟瑟,刮起了小石块砸在我的脚踝骨上。 我吃痛一声,抱脚痛吟。落竹蹲下来瞧我,关怀备至“裳姐姐,可有大碍。” 他眼中柔情可以假乱真一样,手中慌乱摸着我的脚踝之处。 我大脸一怔,疼痛早就消失到九霄云外。 心里嘟囔着,他又是在搞什么,莫不是深知他演技登峰造极,我怕不是又被他糊弄。 面前的小熹仿若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事面露酸涩。这可得要她知道知道,长针眼的痛苦。 我小心试探“阿阿落莫急,不要紧的”说着他将我抱起来就要走,一脸心疼委屈模样。 回头看去,小熹一脸茫然。 心中万分感慨,不禁给落竹这厮竖起大拇指。我佩服他到五体投地。 我拜托三哥要好好照顾落竹,万事顺心妥当,便要走了。 他叫住我,我将要迈出去的右脚又踏了回来。 回头望他。 “那首曲子的名字是,东娥栖。”梨花树下他立身,皓月照在池水上,池水反出亮光来。“我刚想起来。” “东娥栖。”我捏起下巴细想,想学堂的夫子捏着胡子。“东娥,东娥” 东娥栖。 我倒是兴趣上来了,追着他问道“东娥是什么东娥是人名吗东娥是谁,是你心上人吗” 我十分不爱管闲事,但我觉得这不是闲事。 他哑然失笑,说,东娥是他小时候见过的一只鸟,它早就飞走去找自由了 原来如此。 想来这种鸟十分受人喜欢,让人见了念念不忘,也因念而成曲。 白日,天边上的一抹滚圆,如火如焰。我在自家屋里十分乖巧,也没惹事,我十分欣慰。 这时我搜刮,咳,端来大厨房最新研制出的佳肴。掰指头数数不多不少摆满了一桌。 我这下抓起筷子,两眼汪汪。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小侍女鱼儿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冒冒失失的。 我赶紧放开筷子,捂嘴甜笑一番,优雅端坐。 她大声道“姐姐,你可知可知”她可知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来了下句。 “将军说,等那位,那位大名鼎鼎的戌道子真人出关之后,便让你去拜师” 我细细琢磨了这句话之后,大吃了一惊。 真人,出关,拜师,离家。 果然,父亲依旧烦了我,要将我托付出去。 据我所知,戌道子真人实是一只狐妖修炼万年得了道,各界尊称他为真人。 他教的弟子都是各界的翘楚。 所谓有教无类,无论是妖还是人或着是魔族,只要天资过人、本心向善,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徒弟。 更值得盛赞的是,他的教习方法独有一套。 我父亲定是笃定了要将我这朽木打造打造。 这几日盛传他出关现世的消息,不知真否。不过看样子,八九离不了十了。 “姐姐,你这一大桌好丰盛,有客人在”鱼儿问道。 我心情不好,郁闷到没有胃口。 “非也,不过是餐后点心。”我叹了叹气,为自己以后辛苦生活担忧。 鱼儿 我从小顽皮爱玩,天资也比别的妖差,妖术学得稀巴烂。 自然少不了被欺负,不过有哥哥姐姐的保护,和自己的身份摆在那,吃得苦头便少了些。 午时,我看到那几棵梨花树已是开得十分饱满。 驻足观赏一番,美景怡亲,心情跟着舒畅起来。 白嫩皎洁的花瓣飘洒下来犹如飞仙降世,我看得痴了。 心里想着摘下一枝,戴在落竹那厮头上。如若他反抗,便用妖术捆紧了他,在他身上洒满梨花。 想到这,自己不禁失笑出声。 “你在笑它它有什么好笑的”一清脆响亮的男声灌入耳中。 伴随着枝丫被踩碎的声音,一个清爽干净的少年走了过来。 他身形修长,穿着一身淡蓝色云翔纹锦袍,头发被嵌玉银冠束起,发从冠中泻出,如瀑般。 他手持一支萧,是一个看起来阳光明朗的少年。 感觉十分熟悉,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果真脑子越来越差劲了。 我将他疑惑得望了望。“不是它好笑,我是想到了好笑的人。”我如是说。 他双眼清明,挑眉看我。忽然感觉他有些不对劲,眼神忽明忽灭,倒像是在我脸上看出来个什么。 他继而上前拉住我的手,对我毫不客气道“是你,果真是你” “不不是我”我赶忙扯开他的手,昏昏然不知所以。 不知他说的你是哪个你。难道是我在哪惹出的祸端冤有头债有主,冤冤相报何时了。 挣开他的手,欲逃之夭夭。 他却又一板一眼地鞠了个揖,“属下在下,无意冒犯姑娘,见谅。” 嗳其实是他认错人了害我虚惊一场。 拍了拍胸脯。 “在下,胡城城主,席瑜。”他那么严肃认真,倒教我一时间不知如何。 怪别扭的 “在下,子裳。”我回揖。 脑子来回细转一遍,才拍腿想起来。 我曾见过一面的席瑜。 此人,胡城新任城主,曾经是妖皇大人的猫宠。据说和妖太子殿下有过一段情感上的深宫秘事。 我不便多想。 当初对他有些好感,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品貌俱佳的俏公子,是天上之月,众星拱月,叫我可望而不可即。 跟他随便哈啦了两句,便各自回家。 梨花之美,应邀人来共赏。这不,我便想到落竹那厮,他应该没有见过此美妙绝伦的景色。 于是我便去找那厮。 来到我三哥那院子,我便听见他屋里十分吵闹。想来是和四哥吵闹玩耍。 推开他的房门,不晓得是否打扰到了他们。 眼前的光景,叫我不知怎么形容。 三哥,四哥,和落竹那厮。 一看就知道三哥在欺负落竹,将他死死压在床沿边上,伸出手要打他。 四哥在旁边看着,也没有说帮一帮落竹的意思。 究竟他们起了怎样的争执,我也挺想知道的。 他们与我对视上了,是我打扰了他们。四哥看我,欲上前来说。 我没打算说什么,只想看看他们打架到最后谁会是赢家。 我机灵的脑瓜突然间告诉我眼下落竹是我男人,我不能这么干看着。这样的话我的谎事就太容易被揭穿了。 我开始装模装样起来。 我捂嘴诧然,“你你们”续而悲愤不已,化伤情于眼中凄然。 指着三哥四哥他们,“你你们” 悲痛而不能自制,我转身逃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后面待我情绪稳定时,三哥找我说,落竹那厮,绝非善类。 此前接近我三哥,现在又与我这般。三哥他细想觉得落竹此人不简单。 落竹找我说,你三哥对我意图不轨,欲加害于我,你可要保障我的性命安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章 新词欢不见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荡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戏台下,只他一人。 戏台上,粉墨登场的戏子无数,只唱给他一个人听。 咿咿呀呀,锣鼓喧天。 莺歌婉转,如金笼中的朱雀讨人欢喜。 我被他抱在怀里,他有意无意地摸着我身上花白的毛。 我舒服极了。往他身上蹭了蹭。 我的腿被狗崽子咬伤不得动弹,幸得他细心照料。 等我好了定要好好报答他。 他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想得也不多要的也不多,最能好交谈了。 若是他想要全街的糖葫芦,我定会满足他,叫他吃个痛快。 舔了舔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细腻柔软。 几个侍者出现在旁边,接着又是约莫五六个胡子皱纹满脸的老者走了过来。 这下热闹了,多了人听戏了。 “阿叔,他可是你亲儿子,你的作为不仅族内会有异议,让我也害怕了” 他慵懒随意地捏起杯子,不知他在品茶还是在品戏。 我在想哪个老者是他阿叔,不过他也忒没礼数,竟叫他叔叔干站着。 除了戏声微柔,死寂之后,他叔叔说道“如若不是这逆子勾结妖类,视我族族规如无物,我怎会此般。” “我也勾结了那些妖,而且用他们做了很多事。”这孩子看着那叔叔,接着说,“阿叔,我也犯了忌。” 那几个老者面色暗沉,个个都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们对这个孩子十分忌惮。 这孩子忒惨,不得老人家们的喜欢。 他叔叔回他“您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珺氏一族。没有公子便没有珺氏如今的一切。” “公子无论何所求,都有我们在后面支持着。绝无二心。” 咦这话讲的倒像他们多疼爱这孩子一般,让我疑惑难解。 孩子轻蔑一笑。 我只耐心听了他们几句话,大概是说他们族内出了内鬼。 思绪横飞,我的心神都被孩子桌上盛来的糕点勾走。 看着孩子一口一口吃的很香,我也想尝尝这滋味,奈何彼时我无法开口向他讨要。 孩子也忒自私,我这馋得流口水的模样他也当作是没看见。 又有一日,他抱着我。 细雨纷纷,侍从给他打着伞。 他走哪都喜欢抱着我,这些日子没有看到过他的朋友,或许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只有我陪着他。 这孩子忒可怜。 他走进一块阴森森的地方,轰隆一声链索被打开。 待我看清里面的光景,原来这里是传说中可怕的牢房。 牢中之人,皆是行尸走肉、魂魄不守的样子。我闭紧双眼,他们那些模样实在叫我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他对着谁说话。 “小郁,你活不了了。” 这孩子说了句废话,此牢笼中人哪有谁活得了。 我这才鼓起勇气,睁开眼面对这黑暗的光景。 那被锁链锁着的竟是一个女孩子,此时她浑身血淋淋的,眉头紧皱。我想想都替她疼。 小郁转醒,她看清眼前之人后,眼中的迷蒙尽数消失,转而满目的狠戾和痛恶。 “珺潋是你算计我要害我这都是你算计好的你想我和他死”她喊道。 可是她越挣扎,她身上的锁链便勒得越紧,而且在汲取她身上的气息。此时妖气散出,皆被锁链吞噬殆尽。 原来她是只妖。 “你本就是我的细作,我怎么会想你死呢是你自己,背叛了我。” 这个孩子是个有故事的孩子,他面上一丝感情都没有,冷冷看着眼前。 “你,机关算尽,无恶不作。我当初真不该跟了你。”女妖看起来痛苦不堪,但是不狠起来绝不罢休,恨都写在脸上。 “后悔了”孩子走近她,在他怀里的我越来越被血腥味熏得慌。 他蹲下来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女妖。笑颜展开,眸子中却添了些狠戾。 “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谁害了他。我吗”他笑得像朵浸泡了鲜血的花,叫我害怕起来,胆战心惊。 “我知他是唯一可以威胁到我的人。所以我将你送到他身边,成为我的眼线,处处牵制着他。” “他是我族兄,我的目的也就是想让他,变成一个废人。这你也是知道。” “哪知,哪知”他竟笑出声来,大肆嘲笑和鄙视着眼前的女子。 “哪知你竟同他生了感情” “这才叫我有了可趁之机”他摸摸我身上的毛,可是我已经不想让他摸了。原来他是个坏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他心之险恶绝非我能想象。 “我废他功力,断他双腿,终于让他成了废人。哪知你忘了自己细作的身份,叛了我不说,竟想倒戈。多次陷我于不义。” “变成了废人,就好好当一个废人。你依然和他牵扯不断。” “你口口声声说恨我要杀我。” “我将他变成废人,因为我恨他。你们说爱他敬重他,最后呢,害他的是你,杀了他的是他父亲。” “他太可怜了。” 这番驳论让我叫绝,不知他们口中的他是个什么人物。现可知,“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是被自己的父亲杀死的。 我唏嘘不已。 女妖似是被处以了最惨烈的惩罚,疼得让她流出了泪水。 应该是一根针。此中锋芒藏于无形,在她伤神之时,十分狠准进入她的命脉,最终巧妙脱身。 留她泪腺失控,伤泣如死灰。 “猫儿,你知道什么东西最伤人吗” “若以后有人背叛了你,你就这样伤他。” 回去的时候,他对着我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我自是不想有人会伤害我背叛我,也不愿陷进如此般惨烈痛苦的感情中。 我还留在他身边,是为了报恩。把恩报了,我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离开他。 因为这个孩子太坏了,我跟他待着的时间不算长,却已见不少人死于他面前。 我跟他不一样,是个知恩必报、行善积德之辈。是以,我一直在找机会,把他的恩报了,以求以后和他再无瓜葛。 日子一天天度着。 这孩子除了坏点,其他方面还算是个正常人。 没有朋友,日日跟我处在一块。要不是我是只母猫,他恨不得抱着我一块睡。 慢着,或许他不知道我是只母猫。 我细思极恐。 他喜欢泡茶品茶,我舔几口他泡出来的茶水,苦涩不堪,叫我差点把舌头吐出来。 他却对我说,茶虽涩,但回味无穷。 我信他个鬼。 他还喜欢抚琴。我睡时,他奏一曲给我安眠。我乐时,他奏一曲给我助兴。 他说,像你这样有灵性的猫,很少见。 后来在亭中抚琴之时,有暗影出现。不用想,都是来杀他的。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做人做到这份上,我佩服他。 我知晓他武功高强。平时漠然不语,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要是把他惹到了,要你三更死绝不留到五更。 想到这,我猫毛直立,一身冷汗。果不其然,三三两两皆倒在他面前。 他翻着这地上的死尸,也不嫌腥臭。翻找了一会,他仿若看到了什么,目光一沉,转而狠叹道“我的好叔父” 突然,那躺在地上的暗影竟还没死绝,转身拔起一把刀,向他重重砍去。 刀起刀落,他那双眼睛鲜血淋淋。 趴在傍边的我不禁大惊失色,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失误。 哪知这孩子已经疼得瘫在地上,却依然有力气爬起来将那暗影毙命。 他的手上沾满了死去的暗影的鲜血,眼眶处已是血肉模糊。他以后怕不是要做一个瞎子。 我怕得发抖,什么时候才能逃开他,实在过不惯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他向我走来。 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血从眼眶流出,划过脸颊,蜿蜒出一种诡异可怖的痕迹。 滴落到地上。 他的方向感很不错,竟还没倒下来。 伸手将要碰到我,他却迟疑了,许是怕那血污染了我那一身白白的毛发。 他说“猫儿,你走吧” 我绝非无义之辈,他遭此劫难我绝对不可能背弃他而去。我得照顾他,来报恩。 他的侍从跟他说“公子,你恐怕再也看不见了。” 这孩子心境十分平和淡然。手摸着那覆着白绫之处。 “无碍。不过是一双眼睛。”他淡淡道。 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阵心疼。 晚上他安稳入睡之后,我便来大显身手治一治他的眼睛。 我虽不济,但是个实打实的妖精。妖力的治愈力是不容小觑的强。 我将我那肥实的猫爪子轻覆在他眼上。缓缓度入妖力。 结束后,我十分满意,不出三日他的双眼必会康复如初。 第二日他的双眼果然能看清一点了。 他看着窗台外面若隐若现的斑驳树影,有些惊喜和讶然。 后来他经常抱着我坐在门外的走廊上,细听细雨滑落的声音。 “两年前,我从屠夫手中救下小郁。她感激万分,发誓要报答我。” “她心甘情愿的成了我手下的一枚棋子。” “其实,我手下像她这样的妖不计其数。” “他们却叛了我。最初视死如归的忠诚,原来是可以变的。” 他又在和我嘀咕,不过除了我这只猫儿,是没有人听他谈心说事的。 “公子,家主明日便要回来了。”他的侍从来报。 “恩。” 他摸着我肚皮上最为柔软光滑的毛,叫我舒服欢喜得喵出声。 他笑了笑。继而冷冷道“师父说我必有大劫,躲不过双眼必盲。然只需养一只猫妖,便可逢凶化吉。” “果然如此。” 顿时我心一惊,继而凉了一大截。 脑子茫茫然,原来他待我亦是有所企图。果真人心难测。 他终于放开我,我继而逃离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只听到身后他们说的几句话。 “公子,你的猫跑了。” “畜牲都是没感情的” 我从梦中醒来,原来梦到了几年前的事,这段回忆真叫我感叹。 瘫在床上懒懒散散,忽然想起来。我邀落竹那厮去赏花来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一章 妾心非昨夜 有诗人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说得是,只要能和心上之人相守,即使死也心甘情愿,情愿做一双日日相伴的鸳鸯,也不去做天上的神仙。 我觉得这实在是最为美妙感人的诗句。 君子之交,有约必赴,我可不愿做食言失信之人。 是以,纵然困倦如饿龙袭上心头,我还是爬起来梳妆一番。 去见那人。 路上见到一修长熟悉的背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席瑜公子。 他立在河畔边,青草香气清新淡雅,水中鱼儿肥美鲜嫩,水上仙鹤驻足停留。 果然一派生机勃勃充满热情的春景。难怪他痴恋于此,赏景赏得如此聚精会神。 他真是个知情知性之猫儿啊。我感叹道。 此时我不便打搅他,轻手轻脚,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子裳姑娘。” 既然被发现了,我便不再做看起来如此鬼鬼祟祟的样子,毕竟我在自己家中。 我严肃得轻咳几声,应道“何事” 他三两下走到我面前,我看他腰前系着的一支黑色长笛,出了会神。 “子裳姑娘可有时间,在下想” 我毫不留情面打断他“在下实在还有事情,若公子有急事我们二人明日再约。” 我估摸着落竹那厮等得怕是急死了。 头顶的火团圆圆滚滚,却不似之前那般热烈,眼看要落下去。我火急火燎,往前头奔去。 说好晚饭后带他赏花来着,君子之辈绝不食言,不能叫那厮嘲笑我。 转念一想,自己对席瑜公子此般太不礼貌了,也不是君子之为。 我又转回来,对他恭敬说道“望席瑜公子见谅。”我这谦谦懂事的态度也叫我自己十分满意。 席瑜没有怨怼什么,很客气的笑了笑。我也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何物” 忽然看见他发梢上缠着一只活物,十分细小,得亏我眼尖。不一会儿那小活物又爬到了他的额头上。 我细看,原来是一只极小的蜘蛛。这东西搞不好是有毒的。 “席瑜,你别动”赫然一声,把他一惊。继而他呆若木鸡一般。 吓到他实在是我的罪过。 我快要捏到那只毒物之时。他抓住我的手跟我解释道。 “此物是在下的宠物。来,素娘,跟子裳姑娘打声招呼。” 惊讶了一会儿,不晓得竟然会有猫儿养这等宠物,还不够塞牙缝的。 我睁大双眼,等它跟我打招呼。 “听到了吗她说她喜欢你。”席瑜认真地看着我,倒不像是在骗我。 “”我蒙圈,但不能被他看出来,叫他把我错认为是个弱智怎么办。 “看不,听到了。”我诚恳道。 我作别他,去做我自己个儿的事。 有俗语说,倒霉之事必不会挑时辰来。 我走得好好的,忽然如中邪般脑子重重砸在地上,晕过去前一秒我在想,我这脸皮可别砸烂了。 脖子一阵酸痛,被劳什子蚂蚁啃咬了似的。想来我身上太过香甜吸引了不少蚂蚁。以后我可得小心点了。 我认真得晕着。却不断有声音打搅我。混混沌沌,也不知自己身处在何处。 “可以把你的心给我吗”那声音充满蛊惑,好像真对我那心脏势在必得。 我捂着自己左胸处,自己胸腔处那团跳动的心脏火热生机。 “你做梦,贩卖器官是可耻的”我把自己的心脏捂紧了,怕他动起手来剜掉。 “我是说,我要你爱我,爱上我。” 那团声音不依不饶,像新鲜长出来劲力十足的树藤将我盘起来。我被勒得有些紧,快要呼吸不过来。 “我”我只想快点回答完他的问题,他能早些放掉我。“我好像有,有爱上的人了。” “是吗” “你爱上的人是谁啊” “你爱上的人是我,是吗” 从来没见过此般无赖流氓。我应付道“是,我爱的人是你” 迷迷糊糊,头疼欲裂之际,却复而获得一丝清明。 看见眼前有人走来,看不清明是谁,一袭青影朦胧。 等我神志归位,耳鼻目口皆明朗之后,我暗自哀嚎不妙。 我这次做了回失信的小人。 “不想,子裳姑娘,竟有趴在草地上睡觉之怪癖。” 抬头一看,不是落竹那厮还是谁。 我挠头揪心:“阿落,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他轻哼一声,“明日我便走了。” “啊在白川多耍些时日不好” 听见他说要走了,我心中暗叹妙极。不过我还是要客套挽留一番。 “别笑了,我看出来了。” 我无奈捂着嘴,十分不好意思。 有句戏词怎么说来着,形容分别之时的悲伤之情。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我对他如此诚恳说道。 阿落: 当日我起了个大早,说好要护送他到人间,半点都不可马虎。 许多小妖娘对他虎视眈眈,我十分担心阿落一个人在外面稍有不慎便被拐去买了,既然是我把他带进妖界自然要保障他的安危。 但是我父亲传人来说,有好物分于我们兄妹三。 罢辽,先去观摩观摩那好物。 “父亲,这是甚” 这端放在竹木桌上的是一块翡翠平安扣。 准确的来说,是一块巴掌大的翡翠平安扣,实在是平安扣界中的庞然大物。 父亲拍我脑袋,拍完之后,说:“这不是肾。” “这莫不是,是仙器。”阿落如同那学堂夫子通晓天理。 父亲翘眉赞道:“不错不错。” 阿落再把眼皮子往玉其中观望,稍加细看,便能看到这玉此中别有洞天。 “是梅花”我看出来了,娇梅绽蕊之景并不是刻在玉皮面上,而是在它肚腹之中。似一把团扇,却更比扇更厚重有韵味。 而且这是块淡青玉,十分淡,近乎透明。 我感叹一下又一下,撇头对视上阿落观玉的眸子。 他下意识转过头,不紧不慢有理有据地说道:“此物便是仙器中的宠器了。” 父亲赞道:“不错不错。”我怀疑父亲词穷。 “父亲你哪偷的仙器。”我质问他。 “嗯,前几日同一好友打赌,他便输于我这仙物。”他讲得十分诚恳,我差点就信了。 “儿们,莫纠结这些。” “这宠器中,压着的可是上古神兽已灭绝的一类,凤归。” “凤归”三哥惊。 “凤归”四哥惊。 “凤归”阿落亦惊。 我不知凤归是凤还是龟,见他们一惊一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做特殊之猫。 我也惊道:“凤归” “是啊,实属难得。儿们谁同它有机缘,便能收它做坐骑,妖力之增非同一般。” 三哥四哥他们都没坐骑,飞来飞去都是踏着剑。我也没坐骑,跑来跑去都是靠腿。想来此宠物之争必争得头破血流。 三哥上前来,恭敬说道:“父亲,儿不善养甚器宠,也无心此物。” 四哥也款款说道:“父亲好意儿心领了。不过此宠器的样子看着倒像是女孩子的物什,不若此物便留给妹妹吧。” 嗳不战而胜 我暗自窃喜了一会儿。 父亲浇了我一盆冷水,“既然如此,裳儿需得驯服器中之兽,方可和这宠器结契。” “训训兽”我又惊又怕。我训过鱼儿,训过猫崽子,但这皆是比我弱小的,我怕最后我会成了那凤归的器宠。 父亲捏了段口诀,那青玉扣便如同得了召唤,梅花拼死绽开,泛出稀碎而澄澈的光芒。 光芒又向天上投去,飞舞盘旋,不一会儿一只火红的凤凰从光芒中现世。 我被此庞大又漂亮的凤凰吸引住了,我肯定是与她有机缘之人,我定能收服她。顿时信心倍增。 “训兽我在行啊。”阿落在一旁嚼舌根,“不若你把她让给我,我去收了她。” 他歪头看向我。 “不可能”我想他是在想屁吃,如此能解决我长途跋涉之痛苦的凤凰,叫我怎可能让与他。 他十分轻蔑得将我望着,咧嘴笑得像个坏人,细说是个准备看好戏的坏人。 “凤归鸟,凶残无比,又心傲气高。古今以来,没人听过收一只凤归做器宠的。主要是,她凶残无比。” 他想了想,又对我说:“你好自为之。” 我开始愁了。 那只凤归在空中翱翔几番,终于翩翩落地。此般有两棵树一样大。 继而她金光一闪,万团金光包裹,光焰消了之后,那凤归竟化作一个 竟化作一个翩翩公子 她,咳,他看起来仙气十足,气势凌人,红甲护身,一派傲然不可一世之姿。 他上前走来,抱拳颔首道。 “凤族败落,小辈弃仙之身,蒙受妖家收留之恩。” “今日,谁与我一战。”他从背后抽出一条长鞭,看着眼前几个明显不是他对手之辈,轻笑,似好久没有打架终于要释放的愉悦。 我托起快要吓怕掉的下巴。转身看看他们,他们都眼巴巴盯着我,想来他们很想知道我会这么跟这凤凰周旋。 这胜败已是昭然之事。 “谁与我一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二章 是烟火人间 若此时还有退却的余地,我便不会此般纠结苦恼。 那只火红的凤归盛气非凡,眉宇之间有着无视一切的傲慢。 “看出什么了” 阿落见我如此盯着前方之猛敌,他朝我悄咪咪说道。 “凤归属火,性烈,畏寒。攻击性仅次于绫月。正面交锋,你必挡不过他半招。” 他眸中杂着玩味之意,不知道他此言是担忧我,还是开战前的兴奋。我将他望着,眼露无辜无助。 我知他门道极多。 “不过,暗袭还有些胜率。我之前就是靠偷袭解决了几只凤归的。” 他捂嘴轻轻在我耳边细语。 大抵是说,凤归是强,但不知世道险恶,比如说偷袭、放暗器等。 与正经君子打架,凤归无遗是拔得头筹者。跟猥琐小人打架,他总会吃点小亏。 我 我难道要做那猥琐小人,传出去我这面皮还要不要在脸上挂了。 “而且,他被压了千百年了,千百年,他强了还是弱了。不好说,不好说。” “他虽傲气凌人,不过也还是个娃娃。” 阿落这厮,你有甚可傲的,说得十分轻巧如放屁般,要同他打架的是我。 若要去打架的是你,我也这样无关痛痒得评头论足一番。 “你瞪我作甚” “无甚,只是你有些好看。” 他转过头,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子微红。真不经夸。 我这边要同一只凤归打架。我祭出一把剑来。 眼前之凤,手握一条长鞭,剑眉下一双璀璨如星的眸,肚腹、膝盖要害处的护甲看起来十分坚硬厚实。 嗯,我必避开这些地方。 他冷眉一挑,不视我,打量着我身后那大帮人。 “叫你哥哥来。”他欲跃过我上前同我哥哥他们比试,相比于我,做哥哥的器宠更有前途。 士可杀不可辱,“我哥哥他们把你让给我了你就只能跟我比试了。”我冲他气呼呼喊道。 但怕惹到他,气焰熄掉,弱弱询问他道“兄台,做我的器宠可不可以啊” 他顿住叫,回头邪魅一笑“小丫头片子。” 宛如在骂我如同那想吃天鹅的癞蛤蟆。 “妖家圣明,一个小丫头片子,做我的主人,看得起我。”他开始不爽了,望向父亲那处雀楼高台。 不爽归不爽,我如此对他恭敬客气,想来他不会对我下死手。 那一瞬间,他变化成一大团火焰,在我以为他想羞愤自爆时,他化了原身。 那大翅鸟儿朝我走来,我还没回过神来,他扑扇着他那翅膀。 须臾,大风死命刮起,我脑子给被刮得十分凌乱。嘴里满是沙子土屑。不一会儿我竟被他抓在了爪子中。 等我脑袋有些知觉转来,我已是被他抓在手中在空中盘旋。 他的爪子漆黑一团,也锋利有力,只他稍捏紧爪子,我便会跟着一命呜呼,顺顺当当得去见了阎王。 “你,你做甚”我有气无力朝头上痛吟。 这只凤归也是狠东西,呼啸声长彻将要把前面的山头劈开,他是在跟风比速度,我脸上的面皮已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了。 忽而上跃入云巅,忽而闯入丛林低谷,忽而一阵猝不及防的旋转。我胃难受难忍,魂魄如同被地狱里的打魂鞭狠狠抽了一般。 待他停歇之后,终于放开了我,我躺在石床上气息奄奄。 眼前他已是人身,我颤巍巍伸出手欲开口大骂。 这只狠鸟神色凝重,他的手上沾满了不明物什。我想了想应该是我昨日的吃食。 不曾想他还不过瘾,抓着我一起跃入那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我定要扒他皮毛。 我半条命没有了之后,他轻飘飘一句“丫头片子,还打吗” 我定要扒他皮毛。 我混混然,不知所以,我指着他道“你没吃饭吗” 他身躯一震,眉头紧锁。“我不欺负女流之辈。” 我这可不是被他欺负的不成猫样了。 他点起篝火,点点火星子飞蹿,差点蹿到他的眉头。 他睡前,执起鞭对我厉声喝道“休想我从了你。”警告完,他这才安稳睡去。 我见识到他的狠,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一向有仇必报,绝不会白白受那凶恶之徒的欺凌。 身边草丛虫鸣声繁多如星,也没让他感到不适。 一袭月色躲在斑驳的苍翠松柏之中。 他靠着树桩,眉头从来没有松懈下来,知晓他睡得很熟,莫不是在做噩梦。 我没有他此般能耐,野兽嚎叫飞鸟盘旋,若我一放下神经便立马成了他兽之口中餐。 我以前学到过器宠结契相关的二三事,不过我们学的都是如何用妖器。他这个仙器要怎么个用法,从来没有考究过。 照着书上说要两者的血相融,再摆个阵法念两句咒语。我随便捡了快石头,划破指头,石头染上几滴我的猫血。 我悄咪咪度步过去,轻轻松松取得他手上血。他痛吟一声,不过还在梦中。 “结契没说非得对方同意啊。” 我暗笑,明的斗不过,暗起来准叫你哭爹喊娘。 画了个小小的血阵图,并不十分专业,勉强还能应付过去。 “你,你在干什么。”他眯起眼,立马觉得不妙,又惊又慌,仿佛尝到了这世间的险恶。 我怕他急了就捂我嘴巴,赶紧大声念了便口诀。果不其然,血阵成印。我自己也很意外 他的脖颈上立马就显出了一块形似梅花的印记,想来是我同他的契印。我十分欣慰且满足。 他 看来他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事实。 他表情十分诧然,好似完全不知这种操作,他瞪大双眼一字一字吐露出来。 “你们妖家,都是这样” 我淡淡然点头。 其实也怕他杀我泄愤。但木已成舟,虽然我实在过于不要脸。 但是我很满意。 我哥哥他们惊掉了下巴,下巴掉了以后吃饭都成困难。唉。 “你是然后驯服他的。” “你怎么他了。” 我偷偷摸摸告诉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要求他们不要讲出去,不然我名声难保。 “实在是古今以来最为不厚道之事啊。” 他们感慨。 “阿落呢”我问道。 “他走了,他说如果你活着回来,要记得,你还欠他一次赏花。” 我摆了摆手,“那是自然。” 此后,我光荣得得到那枚玉扣。我成了它器主之后,它怎么变幻皆由我可操控。 那么大一枚玉扣揣着十分难受,于是将它变小了串上细绳戴在脖子上。 只盼它不要失灵或者出故障,不打招呼变回来的话,我脖子定会断了。届时我没了脖子不知向哪讨要。 “你怎么不出来了” 我日日对着那仙器呼唤,可那家伙理都不理我。看来还是把他打击坏了。 “确实对你不公平,不过你放心。” “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的。” 我拍拍胸脯给他保证。 “小裳姑娘。” 我转过头去,席瑜公子在那梨花树下跟我打招呼。 听见他声音,我便如同吃了蜜般,心中十分甜腻欢心。 “席瑜”我手都要挥断了,但见到他十分激动跑跳着来到他身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一双凤眼灵动如澄澈的湖水,如墨一样垂下的发给他添了几分疏狂。嗯,好奇怪的感觉。 “席瑜公子,你怎得还未回去。” 想了想,发觉言语有些不当了。 “我是说,你一直住在这里,可有不满意的地方。”我急忙解释清楚。 我挠挠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垂柳依依,枝条轻轻摇曳,挠得我心痒痒的,春风果然煽情,一不留神便入了我眼眸。 “小裳姑娘,不必这般客气。” “小裳姑娘那日倾城一舞,在下如今也难以忘怀” 语气中似有千丝万缕的柔情蜜意,我耳根一下子红透了。 “哪里哪里。” 他伸出手来,抚过我鬓边。我紧张躲开,不想他竟捏着我发上的梨花瓣。 “和小裳姑娘,共赏一树梨花雨,欣愉至极。” 他把玩手中白皙的梨花瓣,抿唇轻笑。 忽而他捏碎那软腻的花瓣,撒向空中,稀碎的花瓣神奇得化作一张画卷。 “这是”我将要伸出手来,他持着萧轻敲在我手上。 画卷铺开。是烟火人间。 万家灯火阑珊,满天的孔明灯,每盏都像一只有着故事的眼睛。有闲人驻足在织布女郎家的门前不晓得离去,有信女在姻缘树下祈佑暗自欢喜 雀楼高挂,殿宇里那一方小阁,有人把酒讨醉。 幽深清冷的宫殿中,弹琵琶的人不把满宫的奢华放在眼里,琵琶人知道自己只有一把愁弦断肠的琵琶。 我听清了那琵琶人凄凄切切的曲调。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果真是一幅滋味万般的烟火人间图啊”叹道。 “那你可想尝一尝,这烟火滋味” 我不明所以。 烟火滋味。 我想到阿落之前说我少了些风尘气,我又不是风尘女子,断然不会有劳什子风尘气。 阿落出于风尘,有满面的风尘之骨,却有温润公子的文雅之姿。 “你在想什么” 我这发呆一会,不晓得他讲了些什么。 满鼻子的梨花香,却没有烟火滋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三章 他国破之时 “姐姐,你是不是在思春” 鱼儿用她肥肥腻腻的指头戳了戳我的脑瓜子。我有些吃疼。 “莫要诬陷我。”我撒手擦了擦挂在嘴边的口水,趴姿换成端庄大方的坐姿,安静正经得坐在茶几旁。 轻纱掩了那扇又大又圆的窗户,斜阳西挂。 薄薄的纱片避了些大夕阳的刺眼,屋里头的光照着我刚刚好,十分舒适。 茶壶咕咚咕咚冒着水泡,泡沫没地方跑,无头无尾地撒起泼来。 我不以为然得拖着木屐,起身去拎起那茶壶。 哪知鱼儿这个小鬼头还是不死心,定要晓得我思了什么模样的春。 我躲着不愿她见我红了半边的脸墩子。“想来我种的那两棵泸沽灵验了,我居然也尝到动心的滋味” “哦说来听听。”她抱着膝盖,饶有趣味得拖腮。 “我也不知是何缘由。反正是一见到他想到他,心就忍不住扑通扑通得跳” “哦哦,春心萌动。”她嚼着我的话,品出的味道让她感受到新奇。 斟了茶,却忘了喝了。那一杯浊青凉了九分,我也无心饮入口中。 鱼儿又问“莫不是,想念你那个洛公子了”她砸吧砸吧嘴,“才分别几日呢果真相思似海深。” 如此,我真想走过去,踢坏她的脑袋,打歪她只知道吃的嘴巴。 我凑过去,咬她耳朵“其实,洛公子是我雇的” “”她瞪圆了双眼,我怕她太过激动,跑去给我父亲他们告密。 我准备上前去捆了她,她继而猥琐一笑,嘴角上扬程度诡异的很。可把我吓一激灵。 “姐姐呀,你可是假戏真做,动情了。”眼睛眯成缝,找不见她那可爱的眼珠子了。 我 “另有其人。” 我轻咳一声。 “”她。 过几日我便收拾下我的屋子,我总是找不到我那绳子。 彼时我悄咪咪地翻入那宅子。 忽听得偶然一声鱼跃,冲破了江夜的寂静。星色稀疏,弦月如钩,树叶在月影下闪闪烁烁。 寒风不经意间吹过,几盏高挂着照明的灯笼抖了抖。须臾,寂静依旧,渐浓,渐浓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翻过了有三个我高的墙头。 气喘吁吁之际,瞧见,还余着昏黄灯光的宿屋里头,若隐若现的人影子。 许是灯盏油光不足,灯焰扑扇扑扇将断不断,人影子也是将断不断,让我看得心痒痒的。 他竟没把窗户关了。防范意识极差,不怕遇上不齿之徒偷窥。比如说我。 我趴在他窗台上,看见他慢悠悠地擦拭着一支黑萧,十分仔细认真,想必他十分宝贵这支萧。 我自己也不知这样偷窥他到了几更天。总没有不被发现的偷窥。他回头望见我那一瞬,他一惊,手里的萧子掉在毛垫上。 实在对他不住。 “恰巧路过。”我心虚。 “额”他起身,“进” “好勒”我卖力爬那窗台。虽比墙头低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我早就把力气用完了。所以,吃力了些。 “小裳姑娘”他将言未言,想来他虚惊未过,话还说不圆润。 我拍了拍衣角沾上的污渍。想来这种攀爬之事都不是难的事,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去爬那龙门。 “小裳姑娘。”他看着我,目露可怜之情,“小裳姑娘,你可以走大门进来。” 他指着那虚掩着的门,果然毫无半分防范意识。 “呵,小裳姑娘。”他掩鼻笑了笑,不知他意蕴为何,“你是来为我践行的吗不过三更半夜” “你也要走拉” “也还有谁也要走了”他将那支萧子安安稳稳放在半掌大的砚台旁。 “我一个朋友。”我想了想急着说,“席瑜公子,你回去之后,我何时还会见到你” “有缘分,自会遇见。”他躲过我的炙热目光,望向什么也没有的白色墙皮。 我有些蔫了,过了会,又听见他对我说“我与姑娘,想必有天定的缘分。” “害。” 天色如墨,实在浓得一塌糊涂 “既然来为你践行,不若你收下我的东西。” 翻了翻我鼓囊囊的袋子。 张手,一条看起来并不十分漂亮的珠穗。 他静静望着,又拾来静静望着。“好漂亮的狼毫” “是吧,花了我不少功夫。”我想了想,发现不对劲,“不对,这是一条珠穗。” “你,你可以绑在剑柄上,或者腰带上。” 他 后来我同他聊得十分愉快,他道“小裳姑娘,莫不要熬夜坏了身体。” 适才,我困意满满,告辞了他去睡了。 被子大中午的时候鱼儿拿去晒过,我睡得十分舒服踏实。 鱼儿终于给我买到了甜水面饼子,天天大清早排队都没有排到。 我看着手里那盘大大的饼子,竟有些怜惜起来,舍不得吃掉它。 一人执着收紧了的扇子,把我脑瓜敲得稀巴烂。我转头,是阿落那厮。 他道:“它有我好看吗看它那么久,都不看我。” 嗳人和饼嫣然有可比之性。他那厚脸皮,还要跟饼比,在我心里,外在永远不重要,我更看中甜腻可口的内在。 我不搭他,一口一口咬着我的饼。 他又敲了我一顿,我实在恼火,干脆抢了他那扇子扔出了老远。 他无奈至极,摇了摇头,莞尔一笑。 饼还没吃完,听见窸窸窣窣一阵不太友好的声音。 梦醒了,实在无奈。从小就耳尖,我苦恼许久。 眼睛一睁开,只见一红衣大汉朝我扑来。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大汉抡一长鞭要抡死我。 想不起来我何时得罪过这等凶狠大汉。等我死后,可以慢慢想。 果不其然,天命佑我,我好端端的,也没少胳膊少腿。我朝四周看了看,找那大汉。 却只见,床头一只蔫了的凤归。 怎么说呢,它如今这个头跟雏鸡一般,而且蔫不拉几的,像是被割了喉放尽了鸡血,咳,凤血。 我糊涂了,想了想,感动到:“凤啊是你用了毕生的法力为我赶走了大汉,是吗” 我抱紧了他,心疼至极。我一定会救他。 白天趁着露水未干,那教妖器术法的夫子刚下了课。我堵了他的去路。 他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语重心长地说:“这情况,也只能是这器宠被反噬了。” 听了夫子慢慢悠悠、悠悠慢慢的解释后,我明白了。原来器宠若是做出伤害器主的事来,便会被压着他的器物中的力量反噬。轻则受些皮毛之伤,重则可一命呜呼。 听到这,原来那凶猛大汉是那凤归自己。越想越气,十分糟心。于是我想着把这只鸟儿丢了算了。 夫子制止我说,这器宠非常物,用心调教必成大器。 夫子又长篇大论讲了一通这只鸟儿的离奇身世。他本是仙界凤归的太子翼城,被立储时才刚刚一千岁,年少有为,降服了不少妖魔鬼怪。 他啧啧叹道,犹如那说书先生。前途无量啊哪知因那国君一时邪念误了民误了国,凤归整个一族都没有逃过灭族的召令。 国破那天,他战了三天三夜,最后他的尸身守在城门边上。可依旧被铁骑烈马踏破了身子碾碎了骨头。 不过魂不灭,长久眠于此玉扣中。 我感叹万分,的确丢不得。 如今这只堕仙,只能保持这般雏鸡模样,化不得人身出来。 夫子说,江陵有御妖族珺氏,善通兽神之法。解开这种反噬,只能给他们小娃子当做课余来练练手。 我得到了这番指点后,拎着这只雏凤去拜见传说中的珺氏。 长途跋涉来了江陵,养着器宠本就想着不再受奔波之苦。那只如今依旧累得不堪猫样。 比起以前,还多拎一只。 “你看啊,我不计前嫌,还想着救你。” 他不屑。 想着等他恢复正常了,便能坐着坐骑,轻轻松松潇潇洒洒来去,我告诉自己,忍忍就好。 有的事情,不是忍忍就好了。 我去敲那珺家的门,那门童也不通报一下便回绝了我:“我家公子,从不见美貌女子。” 我气急,怎可就以此般偏见就否决了我一干美貌女子。 我思来想去。 第二天我扮做一个翩翩公子。我执扇掩面,俏声说:“你家公子,我属意已久,不知能否一见。” 门童将我骂了一顿撵了出去,骂骂咧咧关紧了大门。 我只得左一个糊涂右一个糊涂,珺家公子不见女子也不见男子 我抱着翼城,哀叹连连。 “恢复不了喽干脆把你烤了吃了吧。” 他: “你意下如何” 说书人一个拍板吸了我的神,我一眼望去,正装出场的青年守着一小块四四方方的木桌子,开始说起来。 “说起妖族的席瑜,现如今的胡城城主” 说到了我兴头上。 我买了一袋瓜子,一碟米糕。打算听这说书消磨无聊至极的时间。 “席瑜堪称妖界出类拔萃、不可多得的才子。早年被妖皇收养了去,受了极好的教养。” 大多和我在家听到的无二,可见,说书人讲得是可信的。 翼城咯咯咯叫起来。 不叫还好,一叫就跟雏鸡分不出区别了。我跟他讲,你安静起来才是你自己。 我拿他没办法,许是饿了。 我边出言安抚,边剥瓜子给他吃。路上也没少他吃喝,食量比我还大。 他摇头摆尾,这时候还挑嘴,跟我撒泼也没用,我也没地方找来山珍海味给他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四章 诸君安好,小生珺潋 听书阁的生意很是不错,从我进来到现下,已是座无虚席。 伙计给我添了茶水。 “席瑜与那妖太子从小一起长到大,虽是主仆,但是感情好得不一般。” “在宫乱之时,妖太子幸川更是舍命救下了席瑜,常年缠绵病榻的太子重伤后,已是病入膏肓” 此番秘史我竟无听过半分。 翼城还是扯着嗓子咯咯咯叫道。 周围同是听书的书友投来厌恶责怪的眼神,一个妙龄少女抱着一只鸡来听书,莫不是脑子有病。 我猜他们定是这样想的。 坐在我前头是一白衣公子,轻摇着扇子,不经意间看见他侧颜,微皱了眉头,只描了几行字的白色扇面轻轻敲磕着鼻端。 似露不满。 他唤了身边的侍从同我说理。 “这位妖娘子,我家公子提议您,将这只鸡仔子带出去为好。” 我急忙低头道歉,规劝着翼城莫要再叫唤了。 哄着他,喂他吃瓜子,还有米糕。 说书人重重敲了那块硬邦邦的板子,大口吞了几口水,犹如缺水缺到无法忍耐。 “说了这么多,可把他渴死了。”我有事没事嘟囔着。 白衣公子打着扇子,掩面轻笑。有甚好笑的。 “现儿我们说一说珺家的那位小公子,珺潋。如今呐,这珺家危急存亡之秋,这珺公子则是成了人和妖两界的焦点人物” 珺潋此人,一直活在传说和话本子里,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他实在神秘的紧。 我吞了口茶,给翼城强塞了块米糕。 “珺潋从不现世,即使是我们江陵人,也皆不知其真实样貌。传闻这公子男生女相,宛如画中仙一般。” 白衣公子又不置可否的轻呵一声,想来同我一样对这等空穴来风表示鄙夷的很。 我碎碎念“这难说得很,从不露面,想来长得丑陋不堪,自卑得很。或是同那鲁智深一般,膀大腰圆,会吓着姑娘们。” 那白衣冷不丁合了扇子,周身气色古怪。许是听了说书青年这般大肆夸耀珺潋,听不下去了。 “珺潋年纪只有一十七,尚未婚配。想同珺家结亲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早早把那门槛踏破。” 珺潋如此神秘莫测,竟还有人削尖了脑袋都要跟他攀上关系。这种世家大族,掌中握着的权利和财富,吸睛得很。 “珺家公子根本见不着。着女装去,被拒。我换了男装去,还被骂了一顿。” 咬着牙忍着骂爹娘之语,“真不知珺潋此人,是怎样的怪人。可能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我听见前面那人,手指暗戳戳得划着轻薄透亮的白玉色扇面边骨。可惜了那么好看的白玉,被划得没了模样。 我没有多加管他,像他这样这种沉不住气的公子,迟早要吃苦头。不是我故意打击他,入了社会没了爹娘的庇佑,他这般性格,肯定碰壁。 “纵然还年轻,此般沉不住气,以后怎成大器。想来没有一个女子会嫁给这样的男子。” 袋中的瓜子已经见底,我瞧着满地的瓜子壳,不免叹了口气。 不晓得这公子有没有在意我这番肺腑之言,实质上是对他的规劝,若他能改一改脾性对以后的发展是有益的。 “公子,您怎的了”他的侍从看起来十分担忧,捡起被他捏碎了的杯块,接着掏出帕子给自家公子擦拭干净手。 啧啧,果然是温室里的花骨朵儿。 我突然发现翼城已经不叫了,莫不是他已经咽气了。 我低头看他,原来是那块米糕封了他的尖嘴。 我赶紧拔下米糕,连声对翼城说对不起 初次来江陵,人生地不熟。 独在异乡为异客。 尤其是我这样抱着一只鸡的异客。不少人来同我来探讨这只鸡。 “小妖娘,你这只鸡肥硕的很呐,不若卖于我,你好有回家的盘缠。” 我断不会将翼城不明不白地托付出去。 摆摊儿叫卖鸡鸭鱼肉的屠夫,笑嘻嘻地同我商讨。 “妖娘子的这只鸡,看起来是下饭的好料子妖娘子可愿同我换换,妖娘子来我这儿吃一顿免了银钱。” 对于这等诱惑,我十分痛苦。只得含恨摇头拒绝 翼城依旧蔫不拉几,满身都是白长的肉。 江陵此地,果真风水宝地。虽然天气不咋样,十日有七日都是阴濛濛的天,总是憋不出一场雨来。 再辗转两三个日月,渴得受不住的青松终于迎来一场细雨,山峰起伏,雨挥如帘幕,柔软绵长。 最引得来往之人呱呱而谈的,除了美地胜景。还有那神秘的珺家。 众所周知,珺家小公子珺潋,年纪小但十分心狠手辣,被他欺负狠的同门或者是异族都厌他入骨 关于他的风评,我听到了不少,都是千奇百怪、百怪千奇。我也搞不清楚,终归来讲,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是在整个妖界和人界的官方上来讲,他是实打实的坏家伙。 写过名诗的才子们,说道“此人不过是虚有其表的伪君子,空有才华,品行不端” 青楼里挂着牌子的那些娘子,掩面羞涩“珺公子啊,待人温和友善,对我们姐妹几个大方得体的很” 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对他也有言辞“这样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是不可多得的良人。不伦他狠不狠毒,只愿他待爱人如珍宝。” 世人皆中毒已深,他们即使从未见过此人,也对此人免不了肖想一番。 江陵城客栈虽好,服务十分周到。但是我整宿整宿失眠。担忧翼城这孩子。 见不着珺家的人,给不了翼城救治,翼城太可怜了。 后来实在等不及,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假借珺家公子的名义,给一些小有声望的公子寄了帖子,邀他们安晓阁一聚,共评诗词歌赋。 意料之内,那些公子都上钩了。 我自然是万万不敢邀那些跟珺潋有深交的几个门客,不说不知珺家的邀贴有什么暗语之类,单单其中的笔迹字符便可叫我露出馅。 是以,我邀得是那些从来没有受邀过的却满脑子倾慕珺潋的才子们,这样子的最好骗了。 我佩服我的聪明才智。 果不其然,珺家的客宴,成了这几日的热点。虽有人辟谣说此事是无稽之谈,不过珺家官方自己也搞不清楚,因为他们也不知自家公子的来去。 故珺家官方也无一言以出。 是以,我不相信这珺家公子不现出身来,或来辟谣,或来赴宴。 我佩服我的聪明才智。 若他真不现身怎可他可能从不会搭理这种事情。因为他自己的名声也就那样。 我半夜突然想到此,又是一夜无眠。 安晓阁我打点了一番,花了不少银两。我肉疼。 老板同我讲“爷包了我们阁,不若再来几位娘子以歌舞助兴。” “我们实是讨论诗词歌赋之聚,歌舞这些不合景。” 我断然拒绝,因为我心里晓得这老板还想再吃我些银两。 “我们这的俏公子也会诗词,不若” 我 还未到开始的时辰,人已来得差不多了。 茶水被饮得见底了,这些人忒能喝了。 点燃龙涎香。 一个看起来憨憨的青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忍不住跟他旁边的人说“兄台,可愿帮小弟品一品这一拙作,小弟准备用这首词来赴考。” 果真是有人是单纯来论诗的,一股清流啊。 他旁边的兄台给他琢磨了一番,也没琢磨出什么来。我凑上去看看。 我虽识得这些字,但这些字组来成诗,我就不晓得意思了 他十分期待得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 “兄台这首七律,写得实在动人心魄,叫小弟我读了好生感动,不禁要潸然泪下。” 这青年表情越来越古怪,夺来那张纸。 “这不是七律,这是一首词。写得是行仁政之道。” 他说完后,白了我一眼,此后便不再同我说话。 罢廖,我少说话为妙。 “珺潋公子来啦”有一公子叫唤着跑过来。 嗳还真来了。实属出乎意料。 我看着眼前。 掀开帘子的是一双白嫩的手,走出来之后是十三四岁的孩童,细看才晓得是一个侍从。 在那侍从后面的,果真是珺家的小公子。 这头一排人齐刷刷望去。 这公子一头乌墨一样的长发,未系未绾,十分柔顺垂下,给人毫无邋遢之感,只道其简单家常,是个飒爽的公子。 五官精致得没话说,一身白色的袍子将他松松的包裹着,露出的脖颈白嫩如天上的绵云。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 我记得夫子曾说好看的公子诗词里是这样形容的 我内心感慨万千不过看起来有些熟悉。 我细想了想。不想不要紧,我这一想起来,实在把我魂魄也惊出来了。 “阿落”我拍案而起,大喊道。 眼前此人,不是阿落还是谁。虽说他换了颜色的衣服穿,他这张面皮我记得也是十分深刻的 一旁的兄台看我如此失态,拽着我坐好,对我严声呵斥:“珺潋公子面前,注意形象” 此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犹如知道三哥喜欢男的那般让我惊讶。 只是眼前受人瞩目的公子,像没看见我一样,或者是不认识我一样。 他朝众人握拳作揖,一副公子无双的模样,他道:“诸君安好,小生珺潋,字怀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五章 他以后是要成佛的 小序 她干脆地抿了一口烈酒,这塞外的酒大抵是粗制滥造,尝到了它上头的烈性后,喉咙一阵酸麻。 她饶有兴趣地拨弄了几下眼前的一把桐木琵琶。几声叮当清脆的声音传到帐外,外头的兄弟有些注意到了。 “弹你最拿手的,觉着好听,本将就放了你。” 她指着面前恭敬跪着的娇小女人。女人原是她在贼寇那里掳来的小妾。 “多谢爷的垂怜。爷且静坐闻。”女人浅淡一笑,没有风尘,也没有无奈。只见她娴熟得握起琵琶,挑起弦。 塞外的风沙肆虐,现下天气还算不错。于此地此景有些突兀的琵琶声,好似解了这些将士们的渴。 女人唱道。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她江岚月幼年时便声名远扬。曾有多少少爷子弟臣服于她,手指头数不过来。并非说她好打架欺负人,恰恰相反,她喜欢打那些凶恶猛兽,有事没事欺负一下占山为王的小妖。 四岁时,她徒手捏碎了一只两指头大的蟑螂。八岁时,她从山里训来一头狼当宠物养。她真正出名的是十岁时,她斩了一头大虎,将虎皮献给了当时的皇帝。她十七岁便跟着父兄挂帅出征,十八岁受封为王。 你的人生还未开始,她的巅峰就已经结束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觉得,不过如此。 八岁,她爬上山想去捕头宠物来养。开始就出现了意外,她被树边上的毒草割伤了腿,疼得厉害。说到底她当时还嫩,遇到这些事其实无甚意外。 她觉得自己的命将休于此,却恰恰遇见了同门,宇文明澄。 这傻不愣登的小子是来采药的,没啥可意外的。 “宇文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宇文明澄当时是想,天掉下来的药材试验者。 平时在课上宇文明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就是不合群了些,她跟他平时也说不上什么话。 宇文明澄放下竹筐,一言不发就给她收拾伤处。他拔下树边上的另一种草。 他的头发蹭过江岚月的脸颊,有些痒。在他嘴里嚼烂的草,他仔仔细细地涂在江岚月的伤处。 “野茫是剧性毒草,却是治疗兽类疾病的良药。藤卉克它,我便将藤卉种在了它旁边。以后再伤到了,你就知道这样做了。” 这算是他跟自己讲得第一句话。他收拾收拾,准备走了“若再晚一点,你就毙命了。” 江岚月暗叹自己,天命佑她。 自从宇文明澄跟江岚月有了交际之后,江岚月处处护着他。有恩必报,没什么不妥。 宇文明澄澈的一番用兵策论得到了夫子夸赞,当时引起了不少轰动。江岚月也对兵法感兴趣,而且自己信仰的理论同宇文明澄的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分歧,可谓是志同道合。 夫子点名提问她“古今以来,我们靠什么得以制胜妖兽一类” 她想着书上写得那些古今以来,妖兽暴虐无道、残害人族。人族皇帝勤政好民,又多次亲征讨贼,将士感念帝恩浩荡,抛命杀敌终败妖寇。 呸呸呸,什么糊涂不清的理。 她道“妖兽胜于人族之处,无非是强蛮之力,人族虽弱,却是聪明有智的甚多。一军师可抵千军万马,一兵策可毁强弩利刃。” 她看见宇文明澄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有些兴奋起来。 “史册有记载,开国前大将苏安善布兵阵,制胜敌方两倍的兵。又有军师陈远掳来敌方元帅的夫人,千钧一发之际迫敌方归降。不伦良策还是奸策,用之胜敌方为好策。” “是以,胜敌之道,在于,用人、用策。” 她觉得自己答得很好,在诸位学生中她是很受重视的佼佼者。宇文明澄也很重视她。 “明澄也有见解”夫子看到宇文难得舒朗的神情。 “夫子,学生愚见不足挂齿。岚月说的理也是学生心中想的。”他想了想又添了句,“当今世家崛起,御妖族尤其占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单是打胜妖族,务必对症下药,御妖族对妖兽多有研究,尤有胜算。” “然现下御妖之人多活跃于对妖的捕杀和买卖之中,如此强大的御妖之术却未用于兵战之中,实属可惜。” 夫子表示更加满意。宇文明澄比她答得更到点子上,总是比她更精细些。不服不行。 她养了小狼崽子几个月后,小狼不吃不喝一阵时日便死了。她觉得自己对狼崽子很好,实打实疼它。它就这么死了,她难过到哭鼻子。 江岚月哭鼻子很罕见。她将狼崽子埋在日光温暖的假山后面。 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宇文明澄,坐在柳树下的大理石上看书。她则还在抽噎个不停。 宇文明澄望见她,皱着眉头,问道“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了,何必徒增伤感。” 江岚月佩服他是真,厌他凉薄寡情也是真。她不理他。 他合起书来,同江岚月讲道理“你父亲没有同你讲过,获悉军心的道理吗既然你不能让自己的士兵信服并誓死跟随,终是留不住的。” “狼崽子也有自己的狼心,我们也有自己的人心,狼心和人心嫣然相同它是必想着回到狼群,追随它的狼王。你既然做不了它的狼王,强留了它,可不是渐渐把它逼死了” 江岚月被说得头疼,他讲得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所以江岚月从小便觉得,宇文明澄必成大器。长大之后,他成挥百万雄兵的将军,自己做给他吹号子的兵头子。实为绝配的搭档。 事与愿违,宇文明澄话少也不合群,没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江岚月真正摸透他的性情也是同他相处了多年之后。 她十岁,他十一岁。那年,因为他二人才名绝艳,入了皇帝耳中。皇帝准备从他二人中选一个做太子的伴读。 皇帝要他们跟自己下棋,能胜了自己的便能跟太子一同学习。 江岚月使劲了解数,竟然还真把皇帝比了下去,这一局棋她赢得满头大汗、兴奋非常。 皇帝哈哈大笑,夸道“好机灵的丫头。” 宇文明澄可没她这么使劲,相反,下了两个时辰的棋,他输得实惨。皇帝直呼没劲。所以岚月如愿成了太子的伴读,后来读了不少皇室的兵书。 皇帝摸着宇文明澄的脑袋,安慰道“你已经很不错了。”这孩子很沉得住气,没有不开心,十分乖巧。 后来皇帝问内侍“这孩子十分沉稳冷静,是哪家的孩子。” “宇文家最小的公子。” 皇帝皱眉,沉郁起来。 再长大些,江岚月渐渐明白她得到的很多东西表面上是她争来的,实质上是宇文明澄让的。她很不解,宇文明澄是天生的将才,却一直不争不抢,活的像个闲散之人。他跟她说“不是每一个,都像你一样,有睥睨天下的野心,有些人努力一生,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 她懒得管他。 她后来又得到了很有名的兵器教练的赏识,成了他的徒弟。她跟师父说能不能多收一个徒弟,宇文明澄是个可塑之才。 教练告诉江岚月“宇文家少他一个将才不少,多他一个将才,却是一个大麻烦。” 她貌似懂了。 江岚月希望自己有个波荡起伏、轰轰烈烈的人生,但她到十八岁当上江岷王,一直顺风顺水。宇文明澄,寡情寡欲,只求安稳,却家道中落,受尽苦楚。 命运是个捉弄人的圆盘。 这个最为和她志同道合之人终究和她相背而驰,年少时的惊艳才名最终被埋进时间的尘埃里。宇文明澄还是成了一个平庸之辈。 “你说,如果宇文明澄知道争些东西。如今他的功名怕是已经盖过了我。或者我们会不会已经结成了夫妻。” 她时常和兄弟们打趣。跟他们说,宇文明澄年少时是如何如何的有才。倒像是她担心宇文明澄已被世人忘干净了。 那伙兄弟总是说。 “你在说什么浑话呢。他以后是要成佛的。” 触动人心的琵琶声戛然而止,把她思绪唤回来的是一阵静默。 她眯着眼睛看那女人,对手下说“护送她进城。” 我痛心疾首,阿落他骗的我好苦。 阿落很受这一干公子的欢迎,这场宴会上,他解了不少难题,吹了不少牛比。他对我却是爱答不理,完全不把我当朋友,我十分难过。 香盅里的龙涎香快燃尽了,他同那小厮呼道“再补些熏香来” 后来他又给每人要了一碟牛肉,一壶龙井。 在他们聊得快活,吃得快活之际,我终于潸然泪下。 老板暗戳戳同阿落商讨“公子,你看这香钱还有肉钱” 他托腮想了想,看了我一眼,继而纤长的手指摸着鼻梁。漫不经心同老板道“老板很是奇怪,自然是谁请的宴谁给钱呐” 宴会结束之后,他们十分满意,客客气气都给送走了。 我掏带倒囊,银钱之物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阿落,原来你就是珺家的公子呀。怪不得看起来气质不凡。”谁要我还有求于他呢,不然的话出于面子,我定与他撕破脸皮。 有求于人自然要低头哈腰、谦卑恭敬。 他白衣胜雪,本来以为他只穿青绿色的衣裳,哪想到他变衣裳跟变脸一样快。 “子裳姑娘,你我实非真心的朋友,故而我对你有所隐瞒。” 他的言辞同我生分了许多。 我望着他,又觉着他有什么不一样之处。又将他仔细瞧了瞧,果然。原来是他眉宇之间,多了一道淡青色的额钿。细细一道倒像是两片细长的柳叶。 “这是什么呀”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他被我惊了一下,后退了几步,睁大了双眼。 莫不是此举惹怒了他。 他平复了情绪后,撇了我一眼,解释道“这是我们珺家的族规。宗族嫡子从十岁以后便要画上额钿,直到” 他顿了顿,接了上句话“直到成亲之时。” “奥,原来如此。”我从未听过哪个家族有这样奇怪的规矩,“实在新奇的很呐” 后来我同他说道我激他出来的缘由,求他救救翼城那可怜的孩子。 “若是妖器,我还有千百种方法给你试试。可是这个非凡的仙器,我无甚把握。”他摇了摇头。 我不管。 我将那只鸡,咳,那只凤抱给了他之后。再三叮嘱他,定要挖空脑子想想办法。 果真送走那只鸡后,整个世界清明了许多。再也听不见咯咯咯的聒噪之声。 喜悦之事接二连三。 在江陵的街头,竟然遇上了席瑜。果真有缘之人自会相见。 我问他,此次来江陵是否是来游玩,又问他,江陵的山水怎么样 怕他以为我是个话唠,但是我看见他便憋不住要同他说话。 同他道别时,我意外看见他的萧上别着我那个不十分好看的花穗。 心中有些欢喜。 走到没人的街角,阿落那厮把我堵得严严实实。 他问道“方才与你同行的男子是谁” 他此般把我吓了个大跳,本想着踹他一顿,但又想想我打不过他。 “嗯与我同族的朋友。” 不过我心悦于席瑜这件事让我羞涩难以说出口,不知道席瑜对我的心思是怎样的。 他放下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不好意思咳了几声。 “那只鸡,修好了。” 怎的这才一日多就修好了,怎么不多修几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六章 被迫当了道姑 我期待那只鸡被修成什么样了,翼城曾经英姿飒爽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阿落牵着我进了他的宅内,我们一路上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牵我牵得紧。 我也不知是何缘由,但是这种躲藏之事我做得十分顺当,也有些惊到了他。 “我家里的小孩,喜欢抓你这种菜妖来练手。” 我惊了惊。 “我尽力了。”他客气地笑了笑,我对他感激万分,打算哪日请他酒楼饱餐一顿。 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我见着了翼城。果真从一只病怏怏、瘦不拉几的小鸡变成了肥硕有精神的壮鸡。 我正想问阿落喂的是何种饲料。 翼城兴奋地扑扇着翅膀,想来十分兴奋。不知他还能不能变幻成人身。 “变个人我看看。”我欣慰地顺着他毛毛糙糙的毛。 他又是咯咯,又是撇头不理我。我不懂鸡,凤语。于是我问阿落。 “他是说,他不认识你,他要去找爹娘” 我 翼城又咯咯咯。 “他又说,你休想拐他,他不蠢” 我伸手堵了那阿落瞎扯犊子的嘴,他默然不语,等我撒开手来,又见他奇怪的神色。他又支支吾吾说“我我说得是真的。” 过了会,这只鸡终于停止乱叫,他周身泛出光,终于要变身了 眨眼间翼城变的白白嫩嫩、唇红齿白。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细细想来他以前人高马大的模样。 眼前却是个,孩子 莫不是阿落此奸诈之人把翼城换掉了,以此来糊弄我。 他见我怀疑的神情,解释道“他不慎,被我家的小孩子,拿去练手了” “是以意外成了这般” 难辨他言辞之真假,那只,不,那个小孩对我十分提防。十分无辜单纯的脸,干净的发髻,一身红红的衣裳,乖可爱的,我渐渐心生爱怜。 “她是你娘。”阿落唬这傻不愣登的孩子。翼城小孩子两只大眼睛又惊喜又疑惑将我望着。 我咳了两声,十分严肃得对孩子说道“乖孩子,我是你爹爹。”和蔼得摸着他的脸墩子,“你想想,我们这么像,两只眼睛一张嘴。是不是啊” 孩子高兴地咯咯大笑,屁颠屁颠向我怀里扑来,“爹爹” 还挺重。 阿落 他执起袖子掩面轻笑,捏了捏我的嘴巴子,继而嘲笑我“一个傻子抱着一个傻子。” 我心胸宽广,能忍俗人不能忍之事。我撇撇嘴,抱着翼城,摸了摸他的肥手,对他道“来看看你娘亲。” 孩子欲开口,见门外进来一端茶小厮。将这场景悉数收了眼中,叹道“老珺家有后了” 同阿落商讨完,他定要请我去酒楼大吃一顿之事后,便告辞要走了。 “小城,来驮着你爹爹。”我指唤道,终于能有属于自己的坐骑拉。 “嗯嗯,爹爹。我一定做个很棒的器宠。”孩子乖巧惹我十分疼爱。他往前走了几步,老老实实蹲着,朝我唤道“爹爹,我驮着你。” 彼时气氛十分怪异,我果真要让一个六七岁身量的孩子驮着我 阿落审视着我,眼中迷离,仿佛问我,下得去狠心 “小城,你先现了原身,再驮爹爹也不迟。”我觉得趴在大凤鸟身上,比硌人的人骨头是要舒服许多的。 他点点头,二话不说,现做一只,红扑扑、肥胖胖的,小鸡崽。 我 最后还是我抱着鸡作别了珺家,我心中梗塞万分。后来回首忆起,果真是一段难以忘怀之事。 在家里,连着几日无所事事,连糟心事都没了。这日子果真无趣起来了。 俗言说,糟心事从不掐着日子来。 鱼儿笑着讲给我听“姐姐你要去当道姑了” 口中之糕点被可怜得呛到了地上。 我一闺中待嫁的少女,却要去做一个清净修身的道姑。况且我自己都不知道。 父亲改了他一贯对我顺从慈爱的面貌,义正言辞说道。 “裳儿,你还年轻不过总归还是要出去闯荡的。你如今的状态怕不能在以后的五界中立足啊” 父亲此言是委婉的说我妖力弱的不行,辱没我家世代为武的门楣。 我眼中挂泪,凄凉哀叹“我还未嫁人呢,父亲竟舍得让孩儿去做道姑。” 本就已经没有桃花了,弱是将我送进道观,莫不是让我以后的岁月时光都见不着男人。 他道“不是叫你一直做道姑,等戌道子真人把你教强了,还了俗回来便是了。” 父亲如此坚定决心,还不是因为我把非凡超强的凤归养成了弱弱小小的鸡崽。府中风云四起,小厮和丫头们嚼的耳根子叫我心烦气躁。 “我们家小姐,是个奇人。” “若她不是我们家小姐,她定活不过此文第二章。” “莫不是器由主生,因为我们家小姐太弱了,那只凤归啊就成了弱鸡崽了。” 父亲听进了心里。让鱼儿给我收拾了零食小吃,二话不说将我送进了戌道子的山中道观。 道观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恒山隐仙观。 它的名声也是响当当。 因为我是靠关系走后门入观,没有经历一番激烈的选拔竞争,许多道友看我不顺眼。 被迫成了一名道姑后,自律成了一种习惯和规矩。戒嗜吃,戒色等等。 戒吃我做不到。 据说隐仙观的道士都是仙风道骨、玉树临风。反正我是没看到,准确说,一个道士都没看到过。 师姐解释说,隐仙观分两个地域,男女是不在一起修道的。原来如此。 果真以后的岁月时光看不到一个男人了。 跟我住一起的师姐叫沁灵,是一只狮子成了精。是以,我不敢惹她,不过她带我特好,时常照顾着我。 修道修了一段时间,其实就是打坐吃素了一段时间,我终于能成正规观中弟子了。 沁灵给了我正规道服,说每日都要穿它。青油油一片。可我看她穿的衣服明明是天蓝色的。 席瑜也总是一身蓝色的袍子,一只黑色的长箫 我想穿蓝色的。 她解释说,我们道姑也是分等级的,我这种低级的道姑只能穿青色的。原来如此。 无奈之事虽多,但也过得去。我渐渐接受了当道姑的事实。 有一日,我竟收到一封来自阿落的信笺。 笔墨忒浓,写了满满一张纸。有不少诗词啊成语啊,写了些什么我实在看不懂,看得我脑子都要倒挂过来。 我要沁灵解释给我听。 她道,此公子骂你为何想不开去做了道姑,实在愚蠢不及、可笑至极 我奋笔疾书,回他一封,写道,关你屁事。 皆言道法自然。道教宗意为儒畏天命、修身以俟,尊崇尊生贵生、生道合一。 用俗语说来就是养生。教化我们,生命最为可贵,要努力养护自己。我渐渐悟得奥妙,自律同时善待自己的灵魂。 我精于打坐冥想。师父也时常当着众徒夸赞我心静是个好苗子。起初我实质上是闭眼睡觉,如今我也悟得奥妙,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想什么时候醒就醒,以便不被发现。 沁灵每天晚上练剑修术,次次满头大汗的回来。我什么时候也能跟着你们一起练剑呐 她跟我说,等我打坐满三个月,便能修更精妙的术法了。我掰着指头想了想,我睡觉,不,打坐冥想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父亲写信问我,有何见长。 改了不少暴躁脾性,越能心静越能吃苦了。父亲回道“善。” 那日我挑完水回来。众道姑交谈。似有八卦之事发生。 后来才晓得是威名在外的江岷王驾临此地。 我同其他道姑不同,从不喜聊谈八卦。我直接去找那江岷王去聊谈。 同她碰面之时,她将我细细打量一番。试探道。 “这位道姑,神似我的朋友啊” 我摇了摇头笑她。张开嘴准备说一番。 江岚月把我一拦,喜悦大叫“小影原来多日不见,你来做道姑了” 我 我“我是” 她见着我十分高兴,拍着我肩膀,舒朗大笑,仿如多年没有笑过一般。我尴尬至极。她笑着笑着,便笑抽过去了。 我第一次见着一个人笑抽过去。 笑得太烈,咳出声来,接着就晕倒在地。 待她醒来,她弱弱唤我。 “阿裳,我还剩几日了。” 我笑她,打趣道,你中了我七七四十九日炼的剧毒,若是不娶我,你就要死了。 她挑眉一笑。“哦” 远山处下起了雾,云雾缠绵。 雾经不得大风刮,飘到观里来。远近一派朦胧。 我摘了林中的鲜果。岚月房里有另一个人影来。原来是师父。 她对岚月恭敬说“此毒解药失传已久,若将军再不休战只能活两年” 晚修的钟鼓声响了几声,我的心跟着咯噔一下子。 这烦人的钟鼓声总是不打招呼,我被吓到不止一次两次了。 这么个消息来得太急,叫我接受不住。 “阿月,你最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我假装不知道,老父一般看着她。 “你是说,遗言吗” 她唇色浅淡,撑起身子,想了想。 “我一辈子顺风顺水。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想要的也都弃之如敝屣。” 她眼中闪过异色,却一直隐忍着。 “无甚挂念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七章 不知死,焉知生 她总是不顾现下的身体,只披一件外袍,走去门外。 在门槛边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 我来的时候,总是呵斥她,祝她早日冻成个冰棍子。 我时常寻思着给她改善伙食,不过观中不准吃鸡鸭鱼肉等荤腥。是以,我不担心翼城被逮了去熬成香喷喷热乎乎、叫人垂涎的鸡汤。 日日散养着他,只要他不偷窥其他道姑就好。 我日日照着菜谱练习,已经掌握了八九分,熬个什么香菇泡菜汤、芹菜冬瓜汤还有萝卜白菜汤等等不在话下。 “确定,能喝”她执着汤勺子,一下一下捞着那碗里的汤水,这汤可是我心灵手巧之处女作。 见她迟迟不肯下嘴,汤水怕是要凉了,急煞我。 青翠的菜叶皮薄水分满足,白嫩嫩的豆腐块甜甜糯糯,汤水浑青 她赞了一番,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果然汤还是逃不过命运凉了。 “拿过去,要小厮热一番。” 她慢吞吞道。 我假装不知道岚月中毒的事,全靠偷听她跟师父的话。 偷听是个不错的本事。 “真人,连你们这里也没有治愈之法” “唉”这浓浓的叹气声叫我心情愈加低落。“此毒解药本是存于我们观中。” “这样的毒杀人于狠厉,多少人痴迷,多少人害怕。许多痴缠怨怼越来越容不得此毒解药的存在。故而,解药被盗被毁,已无影无踪。” 我鼻子酸酸的,仿佛吃了大半罐子的酸梅。 岚月“据说这是蛊虫之毒,来自塞外夷族” “不错。外夷最赫赫有名的蛊虫有命蛊和情蛊两种。这蛊虫何样,又是如何种下,其中方法有白样,难知难防。” “将军便是中的命蛊,生不得生,死不得死。随着时间流逝,将军身上的痛苦便会越来越重。” “以往中蛊之人,多半是多半是难忍而自尽也有人过劳而遭蛊虫反噬毙命” 良久听岚月叹道“左右皆是一个死。” 她倒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平静,面对将要疼死还是怎么死,觉得无所谓。到底是看惯了战场中的血博厮杀,死也就是刀起刀落一命呜呼的事。 她打了个喷嚏,轻咳了几声。“门透风了,小妖帮忙关紧些。” 听她这么说,果真受凉了,不禁心疼一阵,给她把门关紧了些,又细心偷听着。 这日子过得胆战心惊。 不若拜个佛求菩萨保佑。沁灵对此说道“哪有道姑去拜佛的。” 我想想也是,不若去拜拜太上老君,求他赐下解药救命。 沁灵说,妙极。 之前我问师父,凭我的灵根,此番修道以后会不会出息。 她十分慈爱得摸着我的头颅,对我讲道,每个修道之人都会有出息。我似懂非懂。 她说,出息这种事,不要认为别人认为你出息了你就真的出息了,若自己过得脱离本心,便辜负了在世一场。 师父她得道已久,却依旧未位列仙班,对此她解释道她吃不惯那里的饭菜。 仙人大都是已是辟谷之身,哪来饭菜来给仙挑剔。对此她罚了我去书阁抄书,在家父亲嫌我话多,在这师父也不喜欢我唠里唠叨。 做一个讨喜的妖很难。 书阁中有书记载,太上老君是修成仙的道士,炼成的神奇丹药数不胜数,很受赏识。此仙身高九尺,两道垂肩的虚眉,胡子托地,手握一把拂尘,受众仙爱戴。 父亲很想我能得道成仙。我表示尽力而为。我有时做梦就梦到自己位列了仙班,长眉长须,一把拂尘在手,受众仙倾慕,可把我活活吓醒。 月初道观开放几日,那几日人满为患,大多是来问道解惑。我见到过几个丫头,神色凄悲,言道看破红尘, 有个丫头抹着眼泪,哭诉道“道姑给我剃头吧,我也要做道姑了。” 我解释说“做道姑不要剃头的,你不知道吗”感叹现在的孩子叫人无奈至极。 “想剃头的话可以去当尼姑。”我提醒她。 她摇摇头,哭喊着要赖在这了,看破红尘无所安心 后来还是师父厉声喝道“心不净难成大器,修道之人忌情忌色,不净恐入邪道” “对你不干净,快走吧”我附和师父。 师父 这几日准我们道姑入尘普及道理。 普着普着,我发觉我们这一干道姑,属我一个普不出什么来,我也自我怀疑起来这么些个月我学了些什么。 我看见一庙中塞满了人,大都是妙龄信女。这么受信徒欢迎,想必求愿很灵验。 果不其然,一信女跟她同行的信女道“昨儿来求了姻缘签,今日便在桥头遇上了俏公子。” 实在妙极。 我翻墙,不,这次我从大门进了庙中。见门上牌匾上刻什么老庙,整个牌匾一半都被冒出墙头的树干树叶挡了。 想必这庙有些年头了,堪得上一个老字。 庙内檀香渐浓,如溪泉流进人的心里,许多烦愁皆化作心安。我拿着红色刻着芍药花纹的檀木牌。 “姑娘,信佛信缘,终会得愿的。”那卖木牌的老伯笑嘻嘻说。 我不大识得多少诗词长章,沾了沾湿墨,填下。 “平安,山河无恙。” 我叹服自己的才华。 “今朝竟有道姑来求姻缘,实在是奇事一桩。” 突然听见身后有男人说什么道姑,我心里疑惑,我怎么被看出来是道姑的。我拍脑一激灵,忘记换衣服了 怪不得那么多女娃娃奇怪得看我。 滑了个大稽。 我转头望去,那个男子竟让我十分惊讶和欢愉。 竟是席瑜那厮。淡蓝色的云纹锦衣华袍,束发的鎏金银冠,手握着长箫。 席瑜看清我,瞪大了双眼,惊了好一会儿。 “小小裳姑娘”他怜惜般看我,“你何时去做了道姑做了道姑怕不能” 他低头望着那把萧若有所思,看起来十分不满。 我赶紧向他解释清楚,我做道姑做一段日子就不做了,没什么打紧的。 “奇事一桩”他摸了摸搓了搓我的头发发出感慨。席瑜瞧了瞧我手中的木牌。 “平安你在为谁求一个平安呢。” 我看他看的出神,回了思绪同他说起来“我一个朋友,她将要死了。” 说到此,我面上不免暗淡起来。他忽转了笑脸,也皱上了眉头。 “她被歹人种了命蛊。听说是无药可救了,死路一条” 他身一颤,长箫轻轻在手中敲了敲,吞吞吐吐道。 “命蛊和情蛊,称二绝蛊。命蛊夺人性命,情蛊控人情思。被下蛊的无论是人是妖,皆逃不过凄惨的宿命” 我听他这一席话,更是感到命运无常、后路迷茫。“是啊没有解药可以救她。” 席瑜有些躲闪着我的目光,背着我暗自想事。 “并非无药可解。”他竟这么这么说,师父都说解药失传了。 我一脸期待看着他,他转身平静温和得对我继续说道。 “十几年前,解药还未失传时。有一个官子为救自己的妻子,舍弃了爵位和财富换来了解药。后来他的妻子还未吃下解药便自尽了。那个官子寿终正寝之后,那份解药和药方也随着他的葬品一同入了土。”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我问他是不是这解药和药方还是能到那人的墓冢找出来。 他点头,应当如此。 我回去把这事同师父说了一番,岚月果然命不该绝,她有救了。 师父表示她也知道此故事,但是那个官子是个古今不能冒犯之人,若是盗了他的墓,不知后患为何。 岚月放下药碗,漫不经心地同我说“不过一命,等我下一世还来寻你,再续前缘,实在不必多加” 她忒不惜命,中毒之事竟拿来当玩笑一般。 我打断她,忍住打歪她的头的冲动,骂骂咧咧道“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这可由不得你” 她窗台上的花蔫了几朵,我记得自己日日给它浇水来着。 她半坐在床上,松松垮垮的白衫也看起来沧桑无力,细颈留了几点药滴,领间露出了白皙肌肤。 静默了几刻,她看着我有些悲伤之感。 “有些感情,就是中了这般的毒,无药可解了,中了就中了,还能怎么样呢” “下辈子的话,我要做一个男子。在乡下种几亩田。再早些遇见你,顺便把你娶了。一辈子安稳平庸,却也幸福。” 她低头又暗自想了想。 “这种日子貌似不错。我竟没有早些想到。” “唉,难怪说人将死,会想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岚月伸出手来按着额头,对自己的想法不置可否却惊到了自己。 我也实在疑惑起来,一个将军濒死之际竟想种田了,莫不是她悟到了什么。江湖中有的恶煞,经历大事之后悟到生死之理,金盆洗手回家种田了。 “求不得,求不得” “竟然想体验一下他说的安稳一生。” 我看她渐渐魔怔起来,此毒何时发作起来摸不准。我这次发现她并不是在看着我,眼里空洞,望着一团团空气陷进沉思。 我怕她明天起早真去种田了,她下定决心出来做什么事没有人拦得住她。是以,我让人把方圆百里的锄头都藏了起来。 “不知死,焉知生。” 我也怕她,在将死之际,突然看破红尘悟得什么道理,又想去做道姑或者尼姑了。 是以,我将方圆百里的道姑和尼姑都赶走了。除了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八章 她的夫君 一场烟胧雨怎么也不得停歇,树梢上断了线的风筝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没人过去将它扯下来。 彼时我同师父商讨找命蛊解药之事。师父还是十分不赞成我这般不计后果。 这事便一直拖着。 隐仙观明言禁酒,我已经不沾酒水好几个月了,实在心痒痒。憋不住之际,我偷买了几罐酒来。 借着月黑风高、雨歇人静,偷摸摸痛饮。 这石凳忒硬忒凉,屁股上的肉迟早变糙,我不禁对月长叹,学着那饱腹诗书的诗人才子,沉吟一句。 “凉死爹了” 月下霜渐浓,我挑起手指微拂,眉间淡淡的清露便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我见夜色深了下去,夜修快结束了,这便收拾干净回去同周公解闷。雨后地上还是湿杂的,踩了一脚的湿泥,但如今我已经处变不惊、不再动不动就发怒了。 不过我的头颅浑浑噩噩,天边的一轮明月让我看出两个来,晕乎乎实在不妙。 忽见眼前来了一个道姑,青影朦胧,可把我吓到。可万不能被发现我偷偷饮酒,我十分重视自己的声名威望。 不妙的是那道姑已经来到了我跟前。我想着要不要缓解一下尴尬,道一句“道友,晚上好。”或者“道友,一起坐下喝一杯。” 那道姑也实打实的奇怪,没呵斥我喝酒犯忌,她静静得饶有兴趣得盯着我,仿佛很喜欢看我脸上的红晕。 不管怎样,我感激万分,上去握住她白嫩嫩的双手,边摸边谢道。 “姐姐你真好,不若我们就此对月拜个把子吧”也不晓得我后来又讲了什么,只见她神情愈来愈奇怪,仿佛把我当作奇怪的东西。 我将她抵到树边,因为我将要站不住,她靠着树我靠着她,稳稳当当。 彼时有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皮子上,我越靠近她,她呼吸便越急促。我俩的面皮子将要贴一块了,还得不到她的回应。 难道说同我拜把子委屈她了不成。 “哼。”这道姑轻嗤一声,“原来是个假道姑。” 我怎么就是个假道姑了,这几个月来,我勤勤恳恳得做道姑,却得到这么个评价。 “你欠收拾啊”我打算给她个教训,捏紧了她下巴严肃得盯着她,“嗯” 此番必会吓到她,以树立我的威严。 雀鸟低低叫唤也唤不会我的思绪,脑袋瓜子将将要晕过去,我想着在我不省人事之前总要找个柔软的地方倒下吧。 脸上的温热气息愈来愈浓,差点烫伤了我薄薄的一层面皮。忽而感觉唇上多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热团团,热团团轻触着,仿佛贪上了我唇上的清凉。 我很快睡了过去,果然见了周公谈了心。那周公却对我说,若我亲他一口便让我以后都做美梦。 这周公居然是此般喜欢占人便宜之徒,叫我吃了惊。我想着不过是个梦,左右望了望我梦里没有其他人,我便快速朝他脸上亲了一下。“行了吧” 他愈发放肆大胆,强扯过我的脸亲上我的嘴,尽管我怎么反抗也不能动弹办法,他十分巧妙得控制着我的手和脚。 被他占尽了便宜后,我心里酸涩想哭一番,想到清白不在不若一死。他竟意犹未尽,摩挲着我的嘴角,声音颤颤的。 “你心里的人,是我对不对” 他紧张起来,伸出手按着我胸口那处,想探出什么。 莫不是还要欺负我,我打算打他一顿。不一会却感受到一股力量探入其中,不知他在施着什么法术。 也不知他探到了什么。忽然他的手离开我,无力地垂下,眼底漏出惊慌无措,仿佛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将我疑惑难过的望着。 世上,果然奇人越来越多。比如不肯和我拜把子的道姑还有占了我便宜却惊慌逃走的周公。 早上我好端端得躺在床上,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还好是一场梦啊,居然梦到被周公占了便宜。 以后还是少喝点酒为妙。 早修结束后,师父找来我谈心。 她终于要派人去盗墓。 我问道“我们观中可有盗墓盗得精妙之人”她摇了摇头。 如若没有专业人士,恐怕胜算不大。 师父说会派两个道士师兄带着我去。而且是那种法力高强的师兄。我叹妙极。 这几日心情舒畅了起来,岚月康复如初指日可待。那两个道士师兄,果真看起来法力高强,我便不再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 不过他们觉得我是个累赘,跟我说“师妹,你最好不用去了。” “师妹,你也帮不上我们的忙,而且我们二人也顾不上照顾你。” 我 后来想想,他们讲得都是实理。我突然心情又低落下去。 “我是不是真的是个累赘” “傻孩子,他们不是嫌弃你,而是怕你遭遇不测。”师父还是挂着慈母般的面容,安慰着我,不打击我的自尊心。 待我心情舒缓一些后,我打算和师兄细谈一番,我并非一无是处之妖。那时我却得来他俩的字条。 “已走,勿来。” 我 唉。 如若我早些变强就好了。 神农既没,以强胜弱,以众暴寡。已是五界规序,如今的世道是强者的世道,如今的地狱便是弱者的地狱。 日子平淡如水,等着消息。 明媚之日,我坐在茶庄喝水。 门帘半挡,我见隔壁那桌有娘子在唱曲。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 这词轻悄悄溜进耳中,这娘子有一副好嗓子,昆曲之俏被她唱了出来。 邀她唱曲的是一个年轻公子,我看不清模样,不过应该是个富家公子,站在他一旁的侍从就有两三个。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娘子唱着唱着往公子身上倾去,软软的身子说倒就倒。啧啧,虽说偷窥不雅,我也是不想见此般景象,实在是世道难辨叫我屡屡窥见又不得不见。 那公子顺势抱着那娘子,紧紧搂在怀里。 我想我该把头转回来了,不过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咽了几口水,喉咙湿润了不至于激动吃酸起来。 俏娘子躺在俏公子怀中,俏手被公子摸着,一阵腻歪。 我这个道姑迟早要长针眼。 娘子声音甜甜糯糯“公子,我的任务也都完成了,公子许我的,我都记着呢” 那公子温润细腻,抚着她耳边细发,对道“蜜儿是最好的,哪舍得放走。” “公子你说好的,你说要放我走的。” 暖 这究竟是什么痴怨憎侣,腻歪完就立马分道扬镳。我震惊之余,又听到那公子诡异地笑了笑,亲密地对那娘子道“蜜儿难道还不知吗,你走不了了,你即使死了再无自由之日。” “我死你以为你还杀得了我”忽而间娘子起身假笑狠厉,同之前的讨好献媚截然不同。这二人变脸变得忒快。 在娘子一声令下,这茶庄里的壮士接起身拔刀,对着那孤立无援的公子。 惊得我一颤,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拔剑跟他们一起。但是我不认识他们。 公子摇头笑了笑,笑此事荒谬至极。“蜜儿,果然消息不假,你竟然真的” 茶庄中也有些同我一样不明所以的无辜群众,有几个孩子呱呱哭了起来。公子对身边的侍从冷冷道“茶庄里的人,一个不留。” 我 好一个一个不留,莫不是我遇上了江湖大组织内部的暗斗厮杀,我这运气也非常人可比。 果真他旁边的侍从皆是顶尖高手,一个杀十个,十分不妙我溜走为妙。这时他们还在自己人杀自己人。 他们打得昏头了,我溜走之际,竟遭暗算,背中敲击,其力道之大叫我摔地而不能起。 昏昏然,脸上竟有冰凉刺骨的触感。 “为何你总在我意料之外出现呢。” “你不该存在的。” 我脑子里还想着那娘子唱的极好听的曲。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待我醒来,眼前灯火通明。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流进斑驳细碎的月光,头顶处是粉黄色的帐幔。 彻底恢复清明,不过几个分秒之后。 我竟找不到自己的鞋子哪去了,光着脚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床前摆放着精致的香炉,有淡淡烟缕细细绵绵缠到房顶上去。 我不知该去到哪里。彼时我听到极轻的脚步声。 看清来人,是个穿着普通的奶奶。 我问她我为何在此,此前又是发生了什么。 那奶奶没有恶意和压迫感,静静跟我说,是她的主人救了我。 她给一盏将要灭的灯盏添了些油。这屋里亮的有些刺眼。 “这是我和我夫君的婚房,要亮些才好。” 原来如此,我不便多加扭捏不适。 如今我想着得去谢过她的主人,毕竟在那样慌乱凶险的情况我保不准就丢了性命。这等恩德我没齿难忘。 她道:“他如今还顾不上你,你自己养着便好。” “听说,你是个道姑。” 她这次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的确我这般好看的道姑实在少见,她多看两眼也正常。 “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实在应该道谢的” “你夫君呢” 我觉得自己身体硬朗,过不惯静养的日子,便想着做些事。 她低眉不再看我,淡淡道。 “他死了,死在我成婚的第二日。” 我讶然,连忙道歉,不是有意说到此事。 她摇头浅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十九章 不求连城璧 我回去之后,发现没人发现我不见了。 还好我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还算健康。只不过脑子不大灵光了。 我问沁灵师姐“我最近做饭老是将盐当糖,洗衣时也总是丢衣服。” “我是不是脑子不中用了,会不会是惊吓过度导致” 沁灵见我这般神经兮兮,十分见怪不怪回我“以平常心待之。” 近日观中爱谈八卦的那些道姑又聚在一起,简直能写本书出来。 “传闻珺潋在恒山杀了人。” “哪是传闻,是真事啊,轰动了各大名门。” 嗳珺潋,我听到阿落的名讳便觉此事不简单。 这歪头一听,果真不简单。 叱咤江湖的美人杀手叶蜜娘,因其伪装至深身份多变,无人晓她真面目,也不晓得她在给谁做事。 不过她完成了几个大单子之后,竟翅膀硬了,蹬了主子出去自开门户。又听说叶蜜娘此前接了任务勾引了珺潋,在她暗自操作下,给珺家带来了不少损失。 如今珺潋情伤未愈但精明的很,亲自来了恒山,了结了叶蜜娘的性命。 唉,果真命运无常。苦了阿落和蜜娘那厮,怨憎纠葛,痴缠不绝,终究是香消玉殒简直比画本子还精彩。 以后我要少在阿落面前提什么情爱之事,少打击他为好。 我本以为岚月的毒解掉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我不知她以后会不会醒来。 师兄带来的解药没能将她体内的蛊毒清除,后来她隔三差五便会突然晕厥。 直至今日她已经睡了三日还未睡醒。 师父说,这是蛊虫的反噬,如今的命蛊已绝非原初的蛊了,蛊虫经过养虫人的培养逐步进化,没想到现下已到了不怕解药的地步。 她老人家也是为此苦恼许久。 我照顾岚月的日子里,好像是多了一个陪着我的人,又好像少了一个陪着我的人。 祸起萧墙,不知是谁将岚月中毒之事传了出去。 江岷王缠绵病榻,命不久矣。揭竿而起的叛妖还未剿灭,人界与妖界的边境争执不断。一个个妖国的战帖接踵而至。 一场还未判平的小小反动,却将以涛涛洪水之势而来,将要冲垮掉妖与人的和平之桥。 说书的先生说得有模有样。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谁呢 人言道,江岷王的毒来得奇怪。莫不是有奸人暗操棋盘,搞垮掉江岷王,继而毁了妖与人百年来的平静。 又或者是谁怨怼那杀生颇多的江岷王,毒了她了解私仇,却不想此般后果不堪设想。 私怨或是族仇,江岷王此时中毒正中奸人下怀,如果没有此事,暗中之人也还是必会杀了江岷王挑起事端。 不伦何种言说,事情的真相我也不知道,不敢轻易拿捏。妖族和人族如今的争端愈来愈大,是不可忽视的事实。 虽说当下闲人大都无聊,不过此番平静也是假的平静。待火烧到自家屋子又不知是何光景了。 道观还未开放之日,师姐说外头有人找我。 我去了仔细一看,是席瑜那厮。 他见我愁容满面,安慰了我一番。 “小裳,此事也非你可掌控。”他牵着我的手,“你做的很好了。” “你给我的花穗,我用着觉得很好。” “你想要什么小裳。” 我心上泛起一点点的涟漪,抬头对上他烟火般的眸子。 “我”我不知道要讲什么,从未跟别人讨要过什么回礼。他竟主动说要给我什么。 他见我愣愣的看着他,笑了笑便二话不说扯着我望街上跑。 “竟然你什么也不说。” “我喜欢这支簪子,觉得很衬你。” 回过神来,他手里拿着一支雕着朱雀含蕊的发簪,直勾勾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回应。 心中有着微微的甜腻。 “我很喜欢。” 莫不是他也喜欢我,我心里想着。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此刻我已是心血汹涌,怕是脚将要站不稳了。 “喜欢什么”他挑眉问道。我这正要伸出手接过那簪子,哪知他手一抬高,要我落了个空。 实在尴尬。 “喜欢这个簪子。” “那我呢” 我正要再出口解释,便发觉,他这是,他的意思是,问我喜不喜欢他。 厚脸皮子的我也架不住了。 “喜欢我吗小裳。” 我心里可是每秒一百个点头。 我好不容易有个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十分娇羞地微微点头。 若我暴露出自己内心的狂喜,怕要把他吓走了。 席瑜莞尔一笑,兴奋地将我抱在怀里。他臂膀十分结实。 “席瑜” “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没告诉你。” “那么多人喜欢你。我觉得你怎么会看上我。” 脑子里存了好多话来着,嘴吐出来倒不知道吐什么了,也只说了这么几句话。 他抱着我又紧了些“我知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够了。” 我抱着他,又想着,原来他知道我喜欢他。 我跟席瑜说我喜欢饮江都的醉三千,不过观中不能饮酒。 后来他常常带我出来共饮他特意带过来的醉三千。 实在叫我不好意思,却开心的很。 我们谈起岚月昏迷不醒之事,问他见解如何。 他皱眉不语,似在沉思,架不住我询问。便都说了出来。 “你师父应该知道的。不告诉你,应该觉得你会为她,做不辜性命的事” “蛊虫变异,虫身虽死但她的心魔成了新的蛊。这便是命蛊,残忍而不绝之处。” “虽有可解之法,不过胜率几乎为零,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什么法”我激动握住他的手。 “便是有人进入她的心魔创下的幻境之中,在幻境中的岁月里阻止心魔出生,心魔没有出生,便一切都不存在了,困住她的幻境便会消失了” “只是,改变很难,若是失败了,闯入幻境中的也会陷入其中最后逃不过一死。” “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没有胜率的事呢” 他满不在意谁会交出性命,只是对我说着,千万不要去做这种事,无论是多么深的感情也不会改变已定下的结果。 此后,我翻了书阁的秘书。果然他所说的幻境都不虚。 进入幻境的术语,秘书中皆有所言。 我不知一个人有着怎样的经历会生出心魔,或许人人都有心魔,只是大多数人没有被它主宰。 此几个年月之后说到此事,我问阿落,我为什么没有生心魔,生了心魔又是什么感觉呢难道是痛不欲生日日不得安眠 他告诉我“那是自然,你生在万千宠爱之中,哪会知晓什么叫苦什么叫痛呢” “那那叫我也体验一番,也让我尝尝这个苦痛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他掐着我脸上的肥肉。 “这世上,悲戚受苦之人很多,哪会少你一个。” 我施了秘术进了岚月的心魔幻境中,待我醒来,自己已是被放在软垫上。 莫不是谁又搭救了遭遇事故的我。 想要起身呢,却发现自己的爪子变得黑乎乎的。 是黑得一塌糊涂,我接受不住,难不成被火烤焦成此般。 烤焦了一双爪子就罢了,我爬起来看自己的肚皮,竟然发现我不止那肚皮和爪子,我周身都是黑的。 不是我歧视黑乎乎,只是事情太过突然,突然从白皙细腻的白毛烧成这样子的黑毛,实在接受不住。 心情低落以至于无精打采颓废地趴在垫子上。 抬眼望过去,便瞧见窗口边的案台上趴着两小孩。 这两人想来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是我心情实在太糟糕,兴奋不起来,一点都不想动弹。 两小孩正值稚气未脱的年纪,我猜他们应该在被逼迫着做作业。 果不其然,那女孩子眉头紧皱,细思良久终不得解,嘴叼着那细小的笔头子。 她对面的男孩子,见她此番模样,停下手中的笔,批评道“你是将门千金。” 男孩子看了看她的书简上写的。 “夫子说的时候,你睡过去了” 女孩子骄傲地点点头,又把书摊在男孩面前,接着指着她不大理解的地方,一点一点问他。 “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这连城璧,是什么连城璧杀人权又是什么权”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蠢到爆了。不过她问得我也不懂。 “连城璧是不是说价值连城的美好品德,不过为何要舍弃品性而去杀人呢” 男孩看了看她,摇了摇头,指正她。 “这句话是说,宁愿舍弃价值连城的财富和无上的权力,也要杀敌擒贼的兵器和军队。” “并不是你说的,什么美好品德。” 女孩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子,她完全曲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男孩子撇过头看向我,道“你的狗醒了。” 嗳 我跑向那面铜镜前,可不是嘛,我竟成了凸嘴大眼的狗崽子模样。 打击实在太大。 我竟然入了幻境托在一只狗崽子身上。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女孩子抱起颓废不堪的我,大声说道“哪是什么狗,说了多少遍了,它是一头狼。” 嗯 这番打击接二连三,我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一分半秒的过去,我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了狼崽子。 “它怎么老是垂着脑袋,不开心的样子” “可能,饿了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章 等这场战事歇了 我长到今天,经历过最心惊的事不过如此了。 突然变了毛色不说,还变了品种。 相比于狼崽子嗷嗷的叫声,我还是更喜欢咱们猫族喵喵的叫声。 柔软甜腻。 刚来幻境的几天,我需要适应,但我还是适应不了自己变成了一只狼崽子。是以,日日提不起气力,无精打采,他们都以为我病了。 我这哪是病了。不是鱼焉知鱼之乐,呸,鱼之哀。 “你怎么不吃东西。”小女孩摸着我的肚子十分担忧。 这几日观察,我才知晓,这女孩原来是年仅八岁的岚月看起来精明能干,我十分欣慰。 她点了炭火。 屋里关紧了木窗,外头的风雪和寒凉才没吹进来。火的热气让她很暖,脸蛋都红扑扑的。她托起我来,让我也来烤烤。 的确暖和,不过我黑漆的脸皮无论如何也红不起来。 她往我的大碗里添了些吃食。“放开嘴吃吧” 我放不开嘴,何人见过我这实打实的猫儿吃那些血淋淋的兔肉鸡肉。纵然如今托在了狼的身子里,我的饮食习惯还是没变的。 是以,不是我故意不吃,故意饿着。而是吃不下去。 她叹着气,无可奈何。我倒是有些愧疚了。我朝那食碗走过去,见一碗的鲜血淋漓。还是算了吧。 我想起来秘书之中提及的。 幻境里一直重复的是往日的岁月。岁月重复,无法更改。我此时托身的狼崽子也是旧时岁月中的事物,至于它最后是怎样的我不知道。 只待她心魔要出生的那个时刻,幻境中的控制力是最弱的,我只要在那时将心魔扼杀在襁褓之中便万事告成。 不过我不知道她的心魔是在哪个节点出生的,而且心魔的隐藏性极高,所以说古往今来没人真的毁了心魔幻境。 不管怎样我都要试试。 还是细雪纷落的冬日,她抱着我去看他哥哥骑马。我从没看过有人驾马在雪地里驰骋的,这梅枝都要都要冻掉的天气,我有浑身的毛也受不住。 她哥哥说,兵荒马乱的日子说来就来,哪会挑个春暖日和的日子。 我在小岚月怀里冻得毛皮也要结冰了,但见划破寒霜、蹄子深踏雪堆的红棕马如身经百战的老将,底子一点都不虚。他哥哥紧握着缰绳,毫不松懈。 小岚月一脸羡慕和崇拜。她还不知道吧,再过个几年,她比哥哥还厉害。 雪早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就停了,大磐石上的积雪已经老厚了, 他哥哥下马后,接过小岚月递过来的酒。酒是很烈的酒,不过他饮得十分痛快,这一股脑子灌到喉咙里不知道他可有品到什么味道出来。 他喝完,有些暖了。眼神褪去了方才的寒冽,大概是醉了。 “阿月,哥哥娶个嫂子好不好”他摸着小岚月的头发,顺着下来掐了掐她的脸,不怕手上的茧子刺破了脸。 小岚月听此觉得十分有趣“哥哥,你要娶哪个嫂子” 这个话,我听到了其中精妙之处。 “呵呵,什么哪个嫂子,哥哥如今一个嫂子也没有啊”哥哥被逗笑了。 “哥哥英武之名在外,哪个闺中千金不把哥哥当作良人”小岚月抓起哥哥的手,说起话来倒喋喋不休。 “不过哥哥不是说要等到乱戈休止、取个无上功名后,才娶妻安家马” “对啊可是哥哥如今,不想佳人等太久了。” “等这场战事歇了,就娶了她。” 不晓得她哥哥口中的佳人什么模样,倒有些好奇。小岚月听了她哥哥的话,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妥。 后来她哥哥十分害羞得给了她一个锦囊,鼓当当的。说道,等哥哥回来了,便托岚月给那个他心仪的女子。 战中兵荒马乱,放在身边搞不好要丢了,他妹妹是最让自己放心的吧。 我这只弱不禁风的小狼崽也不知何时见着个公狼崽来,难弄。 不久之后,她哥哥做了副将打仗去了。不知道是什么战事如此得急。挂帅领兵的是宇文家的长子,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常胜将军。 小岚月跟那个也姓宇文的小男孩,争论着,她哥哥是多么多么厉害,事实上比他哥哥厉害多了,不过她哥哥着急娶妻管不上爵位上的事。 小男孩就听着她说着,不置可否,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某一日我死了,其实是小狼崽死了,我自己的意识还好好的,可是这副身体已是冰凉死透绝了。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小岚月抽抽嗒嗒地哭声。 听得我心里咯噔咯噔的。 “明明是暖和的春日了,你怎么没熬过来” 很想睁开眼睛的,纵使我意识清明十分,可意识不能主宰身子,再也变不回活着的样子来哄她。 她哭了很久,最后还是叹着气打算把我埋了。 不错,把我埋了。 可是我还活着,这样算不算活埋呢可能现实中的小狼崽死了就被埋了。若是我这般被埋了,会不会被埋死。 入了这幻境还未破解出什么,便要早早被埋死。我叫苦不迭。 果然被埋起来的感觉不好受,纵使心里哭着喊着,也只有我自己能听见。想来不会有人来救我,我将会被长埋于此吧 我哭了不知多长时辰,竟然听见好像有人在挖我。我有救了。 等出了土,我好像能离开这个狼崽子的身体了。不过只有魂灵之身。 我见到抱着我的魂灵之身的是个十分青涩的少年。 “多谢小哥把我刨了出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方才的情况可真危险呐 这个少年面生的很,细眉凤眼,看起来也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吧。 少年冷冷回我“是我。” 我是谁,我细细琢磨着呢。睁眼将他仔细瞧了瞧,果然这个少年身上附着另一个魂灵。我将那魂灵瞧了瞧,这不是阿落嘛 “阿落你怎么也进来了嘿你怎么进来的” 碰到了同不是幻境中人的阿落,心里激动差点跳起来。可他抱我抱得忒紧。跳不起来。 不知他经历了些什么,依旧对我冷冷得,好像我乱动的话就二话不说丢了我。 “呵,就知道你没脑子。嫌命长是吗” “此般必死无疑的幻境,你倒是玩得开心。” “我将怕是最后一个见着你活着的人了” 他碎碎念了好久,我心情也愈加低落,愧疚之情愈来愈浓。不过浓着浓着就睡着了。 睁眼一看,面前是一个大大的黄面铜镜,而铜镜面前的女人也不是我的样子。 女人对镜描画着自己的眉,她的眼中有着清澈而迷人的色彩,唇薄覆上了朱砂,我见了她这副模样,感叹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莫不是我托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果不其然,我的魂灵待在她的身子里。她的一举一动我都有感觉,不过她有自己的意识,我真是个宿者而已,控制不了她要干什么。 比如我感受得到,她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哪受得住呢我受不住了。好想她能去吃点东西。 不过她居然想着不能再吃了,吃了就更胖了。 可我见她腰身,分明细如竹签。 我气急了。 门外有人喊她催她。 她急急忙忙,淡淡的两条长眉画完之后便出了门。 深紫色绣着鸢尾绽开的长裙拖在地上,她小心拖起来一点。 她跑得很急。把我累得半死。可恨我只是她身体里的一个宿魂,连叫苦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她是这个府中的舞姬,这日是来练舞的。 高台上一排排的美人,把我眼都要看花了。 舞姬心里想着,最后一次排练,要认真了,这舞是要给皇帝陛下看的,得拿出本事来 倒是个努力向上的好姑娘。 旁边的乐师见着这些个姑娘都来齐了,便开始演奏了。 排箫乐起,旋律柔曼悠长,此中每秒的音调都和空气缠绵柔和着。这几个舞姬都是个身体灵巧的佳人子,她们的舞果然有倾城动人的味道。 想必以后都是美名远扬的舞娘。 不知她舞了多久,只知她转我也随着她转她跳我也随着跳起来,我没有一点自主性,无奈无奈 乐停舞罢。 看完舞的雀鸟笑着飞离了。 这舞姬心里还有些开心,几个女孩中大概就属她跳得最好,所以她是站在最中心最起眼的地方。 我也替她高兴。想必被我附了身,得了我一些真传。貌似她高兴过了头,不留神,脚上的鞋掉下了阶梯。 这才想起来刚才跳得太起劲,鞋子有些松了。 唉我替她尴尬。走在前面的舞姬回头瞧见她这样子,忍不住要笑她。她自己也羞到红脸了。 不一会儿,他身后的一个小乐师十分好心得去给她捡了鞋。 我替她松了口气,事情还没发展到恶劣的地步。 小乐师给她捡来鞋,说道“姐姐,你没磕着吧。”他也没等舞姬回答磕没磕着,自己动起手来,低着头顺顺当当得帮她将鞋穿好了。 他低着头,我瞧不见他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声音十分得好听,青涩稚嫩还是个少年。 我想着这等善良可爱的少年,应该很讨女孩子欢迎。 小乐师做完好事后,也没留下姓名。 而这时我听见她心想,这个孩子平时吃得什么,实在太瘦了,羡慕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一章 其实只恋长安某 娟娟侵鬓妆痕浅。 双颦相媚弯如翦。 此舞姬名叫花满衣,是某臣子府里养的众多舞姬之一。我附到这么个美人子身上,天天最期待的事便是她照镜子。 奈何作为宿魂离不开她的皮囊,眼见如此美妙之人却不能时时细赏一番。 夜时,她睡得好好的。我也迷迷糊糊将要歇息。 天边的那轮月孤单徘徊着,她妆台上花枝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悠悠岁月无边,凉凉灯火阑珊。夜色下的这个女子青丝垂到腰间,朱唇微抿,冰瓷玉骨的精雕娃娃也不过如此了。 已是睡得十分香甜,忽然间感觉谁在扯我的脸皮,力道之大让我十分担忧以后将要没有脸皮生活。 哪想到我睁眼一看,自己的魂灵已离开了花满衣的身体,“奇事一桩” 我叹道,接着便伸出手来想摸一摸揉一揉那花满衣的面皮,以了我多日来的念想。 我脑袋被捶了一下,转头望去,便是阿落的魂灵。想来是他把我揪出来的。 我本想打他的肩膀,以解扒我脸皮之痛。哪知他冷漠躲过,面上一副我欠了他不少银子的样子,淡淡道“这下便随我走吧,这里待不得,你若是不想” 我摇了摇头,脸色慎重跟他道“阿落,你的好意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知道,我这样做实在对不起你们” “不过我想这么做,如果没有人救她,她就太可怜了” 许是见我这般罕见得郑重起来,他有些愣住了,不过他眸子中的疑虑只是一瞬便淡然冷静下来。 “我一直没有找到她心魔出生是什么时刻,等我知道了,救了她。我们一起出去。” 我无奈笑笑。 后来他带着我来到熟悉的殿宇,是江家无疑了。 “今日,心魔会不会出生”他说。 待我们去到岚月的屋里,人未进却已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声。 “战火凶险难测。江岚枫,已战死。” 阿落在我耳边传述事实,他大概是早就知道这些,如今只不过是道一遍早已泛黄的成年旧事。 纵使有些事有些人已时过境迁,回想起来也能笑颜相对,不过要真正从心底里放下如同将心割下一样难。 她手里拿着哥哥交托给自己的锦囊,心绪万千,终是没有看到哥哥最开心的样子。 一晚清梦少,在她影子的尽头,惊慌不定的灯火揉碎在斑驳墙面上。 我定睛瞧了瞧,却是没瞧见慢点她的心魔。打更声后,更是浓重的冷和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孩,垂髫之年,虽是稚气未脱,却眼中有智。 她抽泣着,他听着。 想来她自己也怪尴尬的,传出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威名。不若贿赂他一番,不叫他把自己爱哭的事说出去。 “呐,这是给你的。” 她把哥哥的锦囊拆开,仔细一瞧却是个步摇,是个十分贵气的芍药花头。 她手一顿,觉着此时更加尴尬了。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了,说给他就只好给他了 男孩似乎觉着不对劲,又听到岚月对他讲“是给你的成年礼,待你行冠礼之时” “我才九岁”他打断,大概是觉得她糊涂掉了。 岚月转言解释道“是事先准备的,怕以后我忘了。我对你好吧。” 男孩 岚月二话不说,将花里胡哨妖艳得紧的步摇插在男孩发髻上。端详一番,赞道“你真好看呐” 男孩听此,十分不好意思,慢慢红了脸,应道“真真的好看” 他大概觉得岚月铁定不会骗他,说好看便是好看了。 岚月嗯嗯了几声,跟他说别人也会觉得好看的,后来十分客气的把他送走了。 后来我同岚月讲起这桩事,她说在此之后,宇文兄被他的爹娘打了一顿,捂着脸把步摇还回来了,还说他从来不碰女孩子的东西。 战事最后歇了,虽是强敌百般折腾,但最后杀了敌寇头子凯旋归来。 不过还是损失了一名大将,本铺张奢华的庆宴改成了,满国哀悼祭奠。 这些时日花满衣因着舞曲取消,过得十分无聊。 她本来就是喜静不好动的性子,一些别个舞姬们的活动她从来不凑去。她自己都觉着无聊的时候,那我实在犹如闷得濒死一般。 若是我托在一只白胖胖的兔子身上就好了,这样我还能每天蹦蹦跳跳。 这时她又提起墨笔,静静习着字,习了大概有一两个钟头。 她慢吞吞写着,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帮自己穿鞋的小乐师,他默默低头给自己穿鞋的样子很是认真 这一想不要紧,但是我听到了她突然跳个不停的心跳声。又觉着她脸上红了起来。 莫不是她看上了那个善良的少年。 我也开始替她羞涩和脸红起来。 今日她去采摘完甜果,经过静谧幽深的竹林。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丝丝管声入耳,寻声望去,见着了那几个日日在一起练曲的乐师。 乐师们见此熟悉的姑娘路过,不免停下来打了声招呼。她一眼便看见给自己穿鞋子的小乐师,他也笑着看着自己,不过笑容腼腆含蓄看不出什么心思来。 她过去给他们问了声好,而后说道“我们虽日日都能碰见,但我还不知你们的名字,以后有什么事倒想叫你们照应” 她其实是想知道小乐师的名字。 “陈玉。” “刘言。” “季默。” 前三个乐师回道。她看向了他,小乐师怪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我我叫叶苏。” 原来是这么个名字,她对着他们点点头。 “小女名叫花满衣。如若不弃,就当我是姐姐,你们自家人。” 这几个乐师好像是没想到这个姑娘挺可爱,平时见她冷冷清清,想来是个好相处的姑娘。 她看见叶苏,也跟她一样,十分开心。 果然情爱是在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得发展起来的。 不知叶苏从哪得知,花满衣除了跳舞之外,还喜欢习字。没过几天,他便送了一块十分精致的鲁柘澄泥砚。 花满衣很欣喜。正所谓礼尚往来,纵使是眉目传情的情人之间也是如此。 她便用这砚台研了墨,写了句话当作回礼。 回礼写道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我看这恋字刺眼,莫不是这是首表白诗。 果然是表白诗,我看他们这几日走得越来越近。我十分感慨花满衣,她虽是个文静的女子,但求爱求得一点也不含糊。 不像我,暗恋席瑜的那些日子只偷着乐,要让我大胆去表白一番不晓得会怂成什么样子。 花满衣睡也睡得香了,我无非就是被他们传情的模样给酸到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不一会就见床前,阿落悄咪咪地站着床头。 他这般偷进女儿闺阁,忒脸皮厚了些。 他十分顺当得将我扯了出来。我十分好奇,他为何能进出肉体自如,而且还能把我拉出来。 不过我没问他,他的回答无非是嘲笑我一番,再说是因为他武力高强,而我只是个菜鸟。 他今日有些奇怪,奇怪的开心。 他道:“今日,是我生辰。” 原来如此。我又十分好奇问他:“那在这幻境中,你是几岁了” 这里的他应该十分小,说实话,我十分想把他找出来使唤使唤欺负欺负,以报我受他欺压之辱。 他伸出手指来,认真的算了算。看着我,对我说:“正好是今日我出生。” 我: 心中诧然,原来不是他还太小,却是他还没有。我暗念道,小小婴儿最是惹人疼爱,细嫩皮肤娇小的手指,还有脆弱的脖颈一掐就断了。 他看我面上神情愈发不对劲了,冷冷道:“你在想什么” 每次我有秘密他都察觉得很快,我瞪眼审视他,以表我的不满。 他冷眼微篾,眼梢略显媚气,唇启。 “我珺家秘法中,有窥心之术。你心中想的,当然逃不过我的眼。” 我一贯知道他可怕不好惹。没想到他可怕到能肆意偷窥人的心境。让我越来越不安起来,身上十分不舒适。 他带我来湖边散心,我们虽面上平和,我倒是不知道他想着什么,要做什么,计划着什么,或许我心中的事被他打探的一干二净。 我忍不住对他道:“阿落,我不赞成你使这些窥心的术法,你可知你时时窥得到我的心思,我有些接受不了。” 他听后,细嚼一番我的言语,摇了摇头大笑。 “窥心术哪会说用就用,我虽精练此法,不过我不屑用之,只是” 过了一会,他转言道:“我不过是幼时学了些察言观色的门道,比旁人更敏感些。” “那你以后,不要用此术可好” “嗯,不用了。”他缓缓道,说完他有些开心,便要伸出手来,对着我的脸颊。 我以为他要扇我,我这么跟他提要求怕是惹他不快了。 我想着怎么道歉才能叫他不扇我。他的手摸上我的脸庞,一阵痒,摸过发梢,却静静停在那发梢处。 见他眼神不对,此中怀疑和不快皆叫我胆战心惊。最终却见他眼里满含受伤。 他的手停在簪在我发上的簪子上,迟疑后却拔下了我的簪子。 我的头发便一时间失去了掌控都泄了下来。在他抢夺我的发簪观赏之际,我一把夺了回来。 他看我,眸子中暗淡如同失去了神采。 我不晓得他会那么难过,纵然他喜欢这支簪子,但簪子对我意义非凡,我舍不得给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二章 君子不争炎凉 古有言。 强扭的瓜不甜。若非两厢情愿,一方不能强迫另一方做违背真心的事,纵然二人相处了有些日子还算半个熟人,不过理还是那个理,不能轻易逾矩。 虫鸣雀叫,晚风轻撩思绪,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又闻得见风絮不失携来一川烟草味。我仔细观摩着这支精雕细琢的簪子,吊起来的心情慢慢得才被安抚下来。 纵然他要跟我争这簪子,我必然不答应。 他一双杏眼寒冷如万年不化的冰雕,我整个人被他纳在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里,我心中十分别扭难受,果然阿落这人又怪又吓人,阴晴不定。 他以后要娶的姑娘,可千万要受得了他这样的性子,受不了便早早脱身为好。 “你有喜欢的人了” 一早便知他要同我说什么,不过一阵冷清和支支吾吾,他终于启唇吐露了一番。 “嗯”我扭捏道,脸上一阵红,不知道他为何说起此事,不过见我如此羞涩模样,他定要嘲笑我一番了。 没有等来他的嘲笑,只看见他盯着我,仿佛我答错了题,下一秒要把我吃掉一番。良久他转头赏着磐石上盘着的花藤,再不与我说话。 我在想着接下来该在幻境中如何如何,忽而他一句“好浓的妖气” 生生断了我十分艰难构思起来的计划。我听后,觉着不妙,赶紧嗅了嗅自己的身子。 身上明明无甚妖气,我捏起我的袖口还有裙摆,依旧是十分干净清爽的味道。想到被他污蔑,气就上来了。 我冲他叫道“你胡说,我明明藏得非常好” 他皱眉嫌弃,根本不想搭理我。 “小裳。” 身后熟悉的声音叫我欣喜若狂,我望去,见席瑜立于不近不远的前方,他光洁白皙的脸庞如一张干净的纸,眉宇疏朗淡雅如雾。 他见我跑来,嘴角不掩笑容。 “席瑜” 幻境的时间已过了好久,但于闯来的异魂而言一日的朝暮变换如同眨眼般。我不知外面已过了多少日子,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席瑜此番进来见我,我欣喜不已。他将我抱了一会,便注意到了阿落这厮。 此情此景,十分尴尬。他二人两两相望,不相认不相识。 席瑜道“珺家公子,整个人间最厉害的御妖师,我知道你。” 阿落不语,咧嘴干笑着敷衍道“不敢当。” 不管他是真的不敢当还是假的不敢当。今夜过去之后,他便不再把我揪出来同他说话,我不知他的魂灵附在哪个男子身上,好久也没看见过他。 席瑜来了几日后,给了我几个护身的物件,便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他不便多待,外面有事便走了。 无聊起来,整个人都不好。 花满衣与叶苏的情感发展十分顺当,我羡慕不已,也酸涩到了心坎。 虽说花满衣比叶苏大了两岁,但叶苏乖巧懂事十分讨人喜欢,因是如此,二人相处起来非但没有鸡飞蛋打、相看两厌,而是越发觉得彼此有趣欢喜。 此般姐弟恋堪称模范。 花满衣发现叶苏十分有才华,他不仅精于吹奏排箫,对于当下流行的诗词雅赋有着十分独到的见解。 她常常想着叶苏这孩子不去学堂进行深造取个功名,十分可惜了。 莫不是他没钱上不起学,若真的如此,她也不便向叶苏多提及花钱上学的事,怕伤了他面子。 几日来花满衣掐着肚子,省下来了些吃食钱。刚刚好能买到楚辞全册,全是精制印刊,当下文人最兴读这些也少不了为此写些感言。 于是他们在小树林偷情,咳,约见时,他抱着书面露微红,他太容易不好意思了。 他们互送情物,已经见怪不怪,不过每次见着花满衣说话前必先脸红一番。 “姐姐,也喜楚辞楚辞之风雅超然于世外,倒同姐姐一样。” 她笑了笑,道“阿苏,无关我喜欢,你喜欢就好。” 叶苏眼角本身有些微翘,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眯成细柳一般。 只是今日他有些大胆,伸出长袖里修长纤细的手试探性得摸上花满衣的脸。 普通情人大都是会如此表达心意,摸脸什么的都是小心意。花满衣第一次见叶苏这般,眼前的少年单纯无瑕,心动爱抚的举动也十分青涩懵懂。 她好像还感觉到他的手微微颤着。她好笑又欣喜。 我冷淡得见着这二人双双动情的样子,只想着他们快些表达完衷情,好让花满衣赶时间回去吃饭。我见他们婆婆妈妈、嘘寒问暖,没有分别的意思,可把我急死了,难不成还要亲嘴不成。 果不其然。 他一把揽过花满衣的细腰,花满衣惊了一会后沉溺于叶苏认真柔情的面容里,十分乖巧得闭上眼睛睫毛微颤。 叶苏身子倾过来,将要把嘴唇覆到那人的嘴唇上。我看着、感受着,十分让我得劲。忘记了腹中之饿。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我又被阿落这厮揪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捂了我的眼睛,眼前之香艳光景皆看不到了。我急道“你让我看一眼” 他只道“非礼,勿视。” 我野蛮地使劲掰开他的手。果真见叶苏十分动情且青涩得吻着怀中之人,花满衣懵懂回应,他二人皆不知该如何是最好,由浅入深慢慢尝试。 阿落在我旁边,对此事十分介意,而我十分不害臊得看了个过瘾。 后来我知晓,阿落附身在叶苏体中,我眼拙竟那么些日子都没看出他来。难怪找不到他,原来他一直在身边。 恍恍惚惚过了两年,幻境中的两年像是眨眼就过去了,我还没有琢磨透个所以然来。 奇怪的是,我关注的江家无甚波动,爵位一级一级的升,短短两个春去秋来,如今江父已位高权重。 而同时期的宇文家族在朝堂上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处处被打压,家主本是三朝元老,如今缠绵病榻不讲,整个家族失去他的掌控后如同锅上之蚂蚁。 朝堂上的明暗之事我只知晓个四五分,我问阿落其中的缘由,见我如无头苍蝇茫茫然,他剖析得十分透彻。 他道,江家虽荣誉加身但不至于压君,是后起的世族,在朝中的势力不比宇文家盘枝错节,是比较好掌控的。而且江家男丁极少,生的大都是女儿,唯一能和宇文家公子媲美的江岚枫也已战死,所以江家如今如日中天不过是为君者施的甜头,为的是江家为皇族抛头卖命。 昙花一现终归梦,江家荣耀历不过一代。 宇文家是经三朝未灭屹立不倒的世族,很久以前民间便一直说宇文一族守着臣子之心才不会反戈称帝,皇族虽还在其位,却一直被宇文家的功和望压着。是以,一个臣子再有衷心,一旦功高盖主,便不配再为臣了。 宇文家势力庞大,男子个个都有爵位,要打垮掉非一朝一夕之事。此朝皇帝一登基便暗里开始对宇文家实施报复。宇文氏根枝与国本相连,轻易撬不得,同样忠主而年轻的江氏取而代之是最好不过。 现下看来,皇族与宇文氏的暗斗,终是皇族胜出。我感叹皇室忒狡诈 阿落道,为君者,不奸不活。 我反驳不了。 花满衣是个美人,但美人多灾祸。问题不是出在美人身上,而是这个世道多养杂人。 她近日十分愁闷。新上任的家主多风流艳名在外,不比刚死的老家主沉稳但得起家。前几日家主招舞姬练舞,见她美貌非凡便有所垂涎。家主命她今后与自己同住,花满衣不从且大骂家主无德。 她被罚了三个月的工钱。她有才名,却可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如今也已考取功名成家立业。 她母亲就是嫌她是个女儿便把她卖进了府。 还好在她飘零浮沉的年月里遇上了叶苏,他是个饱有内涵且十分识大体的男子,她觉得他便是个良人。她终于有了归属感。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 她暗自捏起一首词来,手挽起池塘一片水,须臾间握不住任何,只有一手的冰凉是真的。 她想起叶苏前后给自己的玉镯和诗画,说是家传之物。她哪不知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原来叶苏并不是个没钱上学的孩子,不过自己开始猜不透他了。 她问过叶苏为何不追求个功名而甘于埋没在府里。叶苏告诉她,自己入府成为乐师是为了追求所爱。 原来他十分爱吹排箫。 有人为一爱好舍弃一些东西,貌似说得过去。 叶苏曾跟她说“求得了所爱,我如今很满足,君子不争炎凉,朝夕有日月便好。” 花满衣越来越觉得叶苏吸引自己。 阿落又找我出来。 他的魂灵在月色中澄澈如光亮,若隐若现,虚幻仿佛将要飘走升到天上去。 “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谁,以前我总觉得感情会让人失去判断。” 约摸他又想到了自己与叶蜜娘的过往,他这么精明狡猾的人竟然也会有此般伤情的时刻,实在让我惊讶又唏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三章 情之一字 “阿落” 我想着要安慰他一番,他情伤这样重至今日也还痛彻心扉 虽说他为人歹毒,风评极差。不过我跟他相处下来,他倒没有真的害过我,还帮了我不少忙。被人欺骗感情,遭了算计,他真的忒惨。 他斜倚在亭子外的走廊上,一如既往薄薄的青衫,他现下倒没有用簪子挽起发来,淡去了一些花容浮萍之色。 幽深静谧的眸子里如生起浅雾,不明其中的意味。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然不会嘲笑他情事上的挫败,情不知所起,他的命定之人也在何处这般想念。 他启唇轻言。 “我竟放着正经事不做,跑来这里” “你的性命关我何事” 我竟生出一些怜悯来,劝慰他。 “阿落,感情上的事不单是一个人用情、伤情,时间是一味良药。” 他听后,眼眸低垂,睫上好似落了冷霜。 “愚蠢,至极。”他忽而转过去看一地的濒落的藤上花,袖中微露半截手指,无奈揉着自己额间。 不知他在说我愚蠢还是他自己,不过还是觉得他能早早想通为好,莫要为此再伤了心肝脾肾。 阿落伤了情心中不平衡,故而总见不得别人成双成对或者腻腻歪歪。总要从中作梗一番。 总在叶苏牵着花满衣的时候,阿落把我拉出来不让我跟他们待在一起。 “他们又不是做见不得光的事,我怎么就不能跟着”我冲他道。 他提着我的衣襟,早把我拽来离他们好几丈远,我见他们手牵手的背影越来越远,想着他们要是亲嘴我就看不到了。 我越想越心焦,可就是挣不开他的控制。 悲矣,弱者若是受制于强者,连亲嘴都看不到。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静水流深,芙蓉暗香随遣。箫声远,意缠绵,情一字如人间烟火与丹青,相逢于落魄伴于身边。 我想着,出去以后,找个日子同席瑜好好讲述一番我的见闻。 关于叶苏的家世,不光花满衣有所好奇,我也日日按耐不住猜想一番。 莫不是他是宰肉的屠夫,屠夫力气大,他抱着排箫稳稳当当,吹起来轻轻松松。 那日花满衣带着他驾船,游于莲花池上。 二人含情脉脉之际,我早被这一池的莲蓬馋得不得了,刚长出来的莲蓬子并不是很硬,却是清脆爽口。 游船缓缓过,我见着叶苏终于摘来一莲蓬,想来他要喂给面前人吃,我激动不已。 他呼痛一声,白嫩的手指被莲蓬刺刺破流了点点血。花满衣心咯噔一声,抛了那可口的莲蓬,心疼地照顾着眼前人。 “阿苏” 她见眼前人双手微颤,唇色开始变得苍白。 “阿苏,你怎么了” 后来她家阿苏十分不好意思道“姐姐,我晕血。” 说完十分虚弱地躺在花满衣怀中,花满衣十分心疼,耐心给他吹着被刺破的手指。 我半颗莲蓬子都没吃到。 想来此怕血之徒应该不是屠夫了。 雨接连下了两三天。 一纸青山色。 他撑开一把油纸伞,将花满衣揽在怀里。 花满衣一转头就能与他鼻子贴鼻子了,她想着初遇时青涩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开了些。 五官雕刻分明,浓眉舒展开来,鼻梁高翘有型,早不是那时青涩模样,唯有瞳仁灵动干净如旧。 她微微笑着,问他“阿苏,你家是做什么的。” 叶苏个头也比她高了许多,他低头瞧了会花满衣。 “这么些日子,姐姐你终于问我了,我还以为,你从不在意我的家世。”他笑容明媚。 他思了思,对她道。 “我生于平凡人家,家里是卖胭脂的。父母相爱,我是最受宠的孩子。我喜欢做什么他们就支持我做什么。” 是个十分明媚的少年。 “那你家会喜欢我这个媳妇吗”她忽而就红着脸。 他点点头,约好某日去见家里人。 花满衣后来又跟叶苏说。 “我没有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的,不能带你去看了。” 叶苏将她揽紧了,告诉她这些都是不打紧的。 纵笔素笺写帛书,流水曲终心缠绵。 万般从未有过的柔情想着留给终于遇到的心上人,枯萎的难过和痛苦万不想分给心上人同尝。 花满衣纵然受了委屈,也不会对叶苏说,不想给他添烦恼。叶苏说她笑着最好看,也许叶苏以为她只会笑。 这年七月初,她被家主卖到了宇文家。 在一次官宴上宇文家的儿子看到一舞倾城的她,直叹竟有如此妙人。家主卖了她后升了官,她从这一家的舞姬变成了那一家的舞姬,没有什么太大出入。 只是三日没见到叶苏,有些想念。不晓得叶苏是否知道她已经被卖掉了,不能同他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想到此处,纠结悲愤于自己如浮萍般的命。 我虽只是一只同她无关的宿魂,但我同情她的遭遇。 后来叶苏找到了她,抱着她对她说还好找到了她。 “姐姐,我会赎你出来的。我会带你走。” 他捧着她的脸道。 因为夜禁,她同他没有多处几个时辰便分开了。她一直想着他的话,她会获得自由的。 因为有了信仰,日子便不难过下去。同从前总是哀怨叹气度日不同,她觉得能熬出头的苦日子没什么值得她哀怨的。 她的旧主不日找她密谈。 “满衣,你定要促此事成功。” 她旧主要她做不齿之事,以助力他们的计划,原来一开始把她卖进宇文家就是有所图谋。 “这等背主大逆之事,我不做” 若应了他,自己还跟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还有什么资格有一个明媚的以后。 她挨了一巴掌。 “听说,你同府中的乐师,早就暗通款曲。” “难怪不肯给我做妾。” 他恶狠狠,语气拿捏得极佳。 船歇火明,官民上灯。京都繁盛,皆喜度婉华节。 她前来送汤,汤中下好了药。至小公子房门,才知公子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如今要以此道害他名声,花满衣问自己会折寿几年。 她轻语:“公子,汤至。” 小公子放下笔墨书简,谢过。他接过准备饮下。 花满衣此时解了自己衣衫的带子,等着面前的公子饮完这碗汤。 哪知公子突然皱眉,对着这碗汤终未下口,忽然说道:“这碗汤,是谁做的”花满衣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叫他看出来端倪。 花满衣惊慌,生死只是在这一晚了。 公子抬眼看她,好像是见着她解开衣带的模样,惊到了自己。 我不知他会怎么处理此等事,花满衣跪着说不出任何话。 小公子弯身作揖,以不见她不雅之荣。他义正言辞道。 “姑娘此心莫要再错,本是佳人,何必从贼” 公子没有惩戒花满衣,给了她重新改过的机会。花满衣心中五味杂陈,又感念此公子君子仁道,又担忧旧主无良残害无辜。 她见不到叶苏的日子,日日都是煎熬。这种煎熬同以前的哀怨迷茫,带给她的痛苦都是一样的。她想着若是苦一阵子也没什么,如此便一直撑下去了。 她心情低落,我也随着低落,希望她以后跟着心上人,日日都不分开。 阿落对此,跟我说:“情缘皆有命数,缘起缘灭皆有命盘操控。”我不懂他的什么命数什么操控。我问他可知最后他们有没有相守。 阿落说他不知。 婉华节的第二日,听说江岚月爬了墙头把小公子拐了出去,全府的仆人都在找小公子。 那日阿落拽着我,也要拐我出去,我言道此节又不是鬼节,我们两只魂灵凑什么热闹。 阿落: 他同我说道,摊面上的炸鱼甚是经典。不是经典不经典之说,我主要喜欢逛街。 果不其然,我吃完一只炸鱼还想再吃一只。我们两只魂灵明着偷吃也不会发现,我想着在外面也能这样就好了。 我打着饱嗝,他嫌弃我不知吃相为何物,我也嫌弃他细嚼慢咽不得劲。他吃完一条我已经吃完了三条,他对此感慨我也十分感慨,我竟能白嫖这么多炸鱼。 我请他来戏楼听戏,说不上请,实质上两只魂灵听戏也不用打赏钱。对此白嫖之事,何乐而不为。 十七年前的戏楼,相比于之后,是旧曲新人而已。 “这唱的是什么戏”阿落问道。 “我听过哎”我喜道,“唱的是人间的一个御妖师同一只妖爱得死去活来的故事。” 阿落听后,一阵扭捏,轻咳一声,道:“死去活来” 我想到他是历了情伤未愈之人,万不可说什么情事来打击他。我慢慢给他解释。 “此死去活来不不细腻,不用太在意。” 他疑惑将我望着,我心虚起来。 “人与妖他们终归要殊途,纵是爱得死去活来,以后呢都会过去的,那个人呢,自然会找个心仪足以相伴一生的姑娘” 我感叹我此番解释无甚漏洞,我实在是个机灵鬼。 他转过身,不再同我说话,想必对这戏也产生了兴趣,想来他离情伤痊愈不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四章 不再飘零 箜篌满,却为罗绮消。琵琶断,吟别那场暮色残念。 一段折子戏,满座入戏的客。 戏里讲道,女妖为了心尖上的御妖师杀了险恶作乱之人。然,不明所以的御妖师不容杀伐恶徒,与那女妖反目。 正道和心爱之人抉择难断叫他痛彻心扉。 看得我唏嘘不已,拍腿感叹。 我问一旁也看得津津有味的阿落“你们御妖师,为着心中的正道,都这么傻缺不已、一股脑失去智商” 手里的瓜子被我磕得精光,趁阿落不注意抓了一大把他手里的瓜子。心中暗喜。 他像是被我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愣愣得睁了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思了思我的话后,轻嗤一声。 “你何时见过我跟正道沾边。” 倒是合情合理,所以说他以后都不会干这等傻缺之事。我又听到他说。 “不过,情之一字,果真误人子弟。”他苦涩笑了笑,十分像那个又碎又硬的泥娃娃。 苦了阿落了,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定会替他张罗相亲之事。我认识不少贵族名媛,如若不然给他介绍几个才子也未尝不可。 我耐住伸手摸他头颅的长辈慈爱举动,怕被他打。我望向远处,却见着江岚月和宇文小公子二人腻歪着。 准确说是二人相伴着听戏,我搞不懂这两个小孩子听什么情爱故事,虽然学堂的夫子现在没交,但以后说不定会教的。 我定睛瞧着他二人。 小岚月不过是在凑着热闹,小公子听得倒是认真入神,无论听课还是做作业都是认真的模样。 他手里的瓜子也快没了。 “这讲得我怎么听不懂”岚月道。 “劳什子爱情故事,其实我也是不懂。”小公子认真回应道,“不过剧情还蛮有意思的。” 岚月点点头,嚼完了手中的糕点,我觉着她定是为了找话题想破了脑袋。 小岚月戳了戳他的胳膊,探头在他耳边细语。我听不大清,这种偷窥之事我虽练得久却没练个火眼金睛顺风耳来。公子默默地点点头,嗯一声。 “我觉着这话本编得不甚精妙。” “嗯。”他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还不若我自己写的来得有意思。” “嗯。” 小岚月许是厌了这等敷衍,怨里怨气道“你是我儿子。” “嗯。”小公子手里的瓜子吃得甚香。我暗叹道此等占便宜之法果然精妙,我悟到了一些。 小岚月笑了笑,眯了眼睛,又对他说“以后你找不着媳妇,就干脆跟了我吧。跟我成个亲生个娃娃。”说完又暗自捂嘴偷笑。 那小公子扯过长袖,回头一望,貌似竟听清了她所言。 “我怎么就找不到媳妇”我以为他会害羞地说为什么跟我成亲之类的话,果然这不是一般的孩子。 岚月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好久,没道出什么。 “我是说假如,万事总有一个意外,保不准就是真的” 小公子对此皱了眉冷了脸。我觉得对他们十一二岁孩子的友情说来就来,说走也是会走的。 “那那真的出了这等意外的话”我看小公子也不是缺少考量的,她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暗戳岚月的双手,软软道“你也不是不可。” 二人如同交易般把自己的终生大事都商量好了,时速之快还没到这一幕折子戏换场。 我心想,若是我小时候早定下个哪户人家的公子,也不是如今这般,不过还好我遇到席瑜。 婉华节一过,没留下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后来我发现它给我留下了实实在在的肉。 还好后来花满衣一直不怎么吃东西,好几日下来我又瘦了回来。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我总见她暗自愁闷,再没有开心起来。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她捻了枝头俏丽的花,花蕊柔嫩禁不住细看就蔫了。 “姐姐” 此时她又惊梦起,冷香漫着床幔。 她触着眼角,原来眼睛早就湿润得模糊了视线。浮萍沉浮萍沉 还好她等的人没有辜负她,她在窗前看见他的时候便觉的,她吃的苦到头了。不问来意,她跟着他走。 “姐姐,我带你走。” 叶苏完完整整得赎了她,她不再是别人的舞姬。 他怎么赎的,不知详情。或许他家底厚实这才会赎得了宇文家头等的舞姬。 她为平淡生活放弃了跳舞,叶苏也一直陪着她,不再给人当乐师。 我觉得叶苏去当乐师是因为看上了花满衣,在后来的日子里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排箫。 不知为何,我好像沦陷于花满衣和叶苏如今的美满生活。我不是花满衣,但她心中苦尽甘来的幸福感让我也觉着十分甜腻。 他们成了只属于彼此的人,曾是飘零的浮萍,如今终于找到了归栖的岸。 林中小屋,付情于山川,寄情于花月。摆好纸砚,他挽着花满月的手缓缓书写。 “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她拿起这张宣纸,端详一番,又瞧了瞧心上人,纸上的眼前的都被刻在了心上。 叶苏擦试干净她手上染上的笔墨。 “晚上我们煮鱼吃可好” 花满衣点了点头,我也点点头觉着甚好,满心就等着他们晚上的鱼了。 对上花满衣的目光,他温柔得笑着。色授魂与,心愉于侧。花满衣在心里念了好几遍。 她见着眼前人水润的朱红,忽觉喉头干涩。“阿苏。” 她亲吻上叶苏如玉清凉的唇瓣,转而笑着继续磨蹭,任由那个人傻傻愣在原地,手中给她擦手的布块掉到了地上。 渐渐他被红色染了脸庞,耳根子也像烧了起来。 我怎么没被揪出来了,很是奇怪。花满衣心中就像是盘上了纤细的小蛇,缠缠绵绵直钻进她心里深处。 叶苏微微笑起,揽着她的腰加深这样的触感,忽而他不似往日的温润,舌尖轻扫在她唇瓣处,几番周旋终入了她口中,唇齿相依。 其他的一切都被摒弃在了五感之外。 他们这场嘴亲了多久我算不下来,我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后来他们惜惜相拥之时,我才被揪了出来。 阿落揉着眉间好似没脸见我,支支吾吾道一句:“你再看小心长针眼。” 此时一道暗光射来,一块石子一样的物什点了花满衣穴道,接着她稳当当躺在叶苏怀中。 嗳难道有不妙之事发生。叶苏皱眉,探到怀中人气息如常便放下心来。 只见朝着这二人走来的是个陌生男子,我想不起来他是谁,面生的很。锦服玉冠,看起来干净尊贵的公子。 “我说呢,你怎么这般决绝得脱离了我们。” “原来是沉在温柔乡里了。” 这男子是来问罪的。 叶苏看着怀中的花满衣,她睡着也是嘴角含笑,叶苏对着那男子道。 “阿兄,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我从未被允许从心活着,一直继承着他们的仇恨和欲望。” “我像一只木偶一样,被鞭打不能喊疼,被践踏不能动容,我从未被爱过。” 被他称为阿兄的人摇了摇头。“这一直都是我们的使命。” “那高高在上居于殿堂的人抢了我们父君的王座生生夺了我们本该辉煌的前途,从此命如草芥” “此仇焉能弃。” 他的阿兄目露哀伤,仿佛是求着弟弟让弟弟回家,若是他放弃了,阿兄一人孤力难援。 “能弃啊我有了想共度余生的人,我想放过自己,不再过飘零的日子。”叶苏朱唇微颤。 “况且,阿兄,若是成功了。嫡子无,登基的不就是阿兄吗。”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他告诉他阿兄,自己不再回头。 最后他阿兄还是劝不了他,他将花满衣抱起入了内室。 我琢磨不透他们的爱恨情仇,不过悬崖勒马遇到了此生的光亮是命运赐下的糖。有言道苦尽甘来,此言不虚。 悠哉悠哉尝了岁月的甜。 不过命运还是个不着调的太圆盘。 待我回过神来,民间呼道,宇文世族,塌了。 我急于搞清真相。 宇文氏的儿子于御猎时有心射伤了天子,天威难容此大逆不道之事。 宇文氏藐视君威欺君罔上,是灭族之罪。 十七年后的史册上也是一笔勾过,宇文族三朝的寿命终于于这日寿终正寝。 风平浪静的熙阳天,我这只跌跌撞撞糊糊涂涂的妖魂,去找十岁的江岚月。我想着她的心魔是不是要生了,我必斩了她的心魔救她走。 她叩着父亲的门,声音沙哑。深蓝色织锦的长裙拖在地上,晶莹香睑凝水痕。 “父亲,你出面,保他一命吧” 天边开始淡去了那轮圆团的火热,蒸腾起淡淡的紫雾。 忽然间,我看见她周身泛起黑雾,肉眼凡胎皆不可见,而我瞧得真真切切。 是一团成有人形的黑雾,似蟒蛇缠紧了她,而她不得感觉。 来晚了 我蹲下来捂着脸,泪水从我指缝淌出。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触手可及的东西却生生错过,以至于不可挽回的结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五章 于幻境中圆满 “我实在实在没用” 我无助抱着自己的头,身上轻纱白素烟褶裙十分应着现下苍凉景况,笑自己穿的像出丧的。 起身撩起裙裾。 眼前的景象,不过是几十台阶上楼宇前的小姑娘在喊她父亲。姑娘稚齿婑媠,凤眼灵动楚楚可怜。她心系之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晓得当下可还活着。 心焚甚伤,竟叫她心魔横生。 而我本是信誓旦旦来救她,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懊恼不已。 幻本归虚,对他们来说虚幻的我是真的,而他们都不过是心魔成蛊造出来的虚幻。我融了进来,没能完成打破虚幻的的计划,这幻境将无限延长甚至轮回。 我难道,也要跟着轮回渐渐成为幻境一体 “看到了吧,心魔之境你对付不了。” 阿落出现在我身边。 他轻飘飘的白衣像月镀的一层光,绣有不着眼的盘旋图腾印纹。他抱着一把普通桐木琴,宽体七弦,缓缓冲散的雾气中他眉目清秀。 他向前走去,精瘦修长的身影,垂腰直泄的青丝,皆在我眼前。 “它总会想各种方式牵制你,毕竟这个世界是它造出来的。”他淡淡道。 他挑了一次弦,目光深邃仿若无底洞 怀中斜抱着的琴发出清脆灵异的一声,眼前的光景便如流动的浮水。 “一个世族的覆灭,一眼就可看清。” 身边的景象就像摊开的画卷一样,一幅接着一幅。前面的揉碎了便又看见后面的。 一个大族的门匾轰然倒塌,它破碎之前也已爬上了裂纹。 王室终以未损一兵胜了这仗,踏着他们的鲜血和白骨。 大族的血脉终留了一人,人言圣上宽厚不忍做绝。 “不过是平庸无后的僧人,不可俱,若是他哪日起了怨念,杀了便是。我们皇室,终要保着声誉。” 我哀然一叹。眼睫上好似染了些许露珠。 阿落过来看我。我抬头对上了他的面容。 “阿落,我连累了你” 他眸子闪动,不明意味,久久得瞧着我的脸。“我再想想办法。”他轻言。 阿落转身离去,忽而顿住,侧着身子跟我说道“毕竟我还不想死。” 他还有办法,以他的本事或许一切都有转逆之机。 我回到花满衣身体里后,还能感受到一点开心,虽然不是我的,但我总能以此感受到苦尽甘来、好事多磨是真的。 冥冥中的天意不会只捉弄人。 兜兜转转已是秋来,长得茂盛的枫叶染尽了山头,山静萧鸣,忽而鹤起绕着歪松久久不去。 花满衣做好一桌子菜肴,我饥肠辘辘之际她竟毫不动容,想着叶苏何时能归。我觉得她痴傻,等叶苏回来全部都要凉了。 哪还有绝佳的滋味 我盼到日头完全落了,叶苏才踩着夜莺叫唤声踏进家门。要是我我定要苛责他晚归,害我陪着他饿肚子。 哪知被情爱冲昏头脑的花满衣先是对他嘘寒问暖一番,再是抬起袖子给他擦擦额角的细汗。可怜半凉的饭菜可怜巴巴的被丢在桌上,得不到公道。 叶苏兴奋得说起他们的字画卖了多少钱,他将白花花一片的银子,和顺道买的胭脂水粉,一并摊在桌上。 他扬起嘴角,两弯浓眉下眼睛也弯起笑着,脸颊淡红有些艳丽。 他低着头凑过去,脸颊抵在花满衣脸颊前,乖巧问道“不知娘子可有奖励”他干脆在花满衣额上轻轻一吻,砸吧嘴回味无穷。 他的娘子安顿他一起吃饭,对此调戏不正经之事抛在脑后。我万分不解他们也能将半凉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起来,生怕他们半夜起来结伴去拉肚子。 夜里满是莺雀的叫声,野生的总比家养的啼叫得更热烈欢脱些。出乎我意料他们没有去拉肚子,而是一起在睡觉。 当然是十分单纯的睡觉,叶苏将她搂在怀里,给她讲睡前故事。 说实话我日日见着他们你侬我侬,从起初酸涩不堪到如今,已是麻木不已。 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过睡前故事,我一般吃饱了就能睡着,什么故事不感兴趣。 我昏昏欲睡,却被他们说故事说得不得安眠。 叶苏道:“从前有只丑陋粗鄙的狗崽子,喜欢上了又白又嫩的猫儿。” 一般以从前开头的便是又臭又长的故事了,今天又是个不眠夜 “猫儿又甜又软,把狗崽子勾得三魂失了六魄。它想着哪天和猫儿成为朋友该多好。” 想他个美,狗崽子尖牙利齿咬起我们猫儿来很疼,我宁愿饿肚子也不去跟狗崽子做朋友。 “这个狗崽子拔掉了它令人害怕的尖牙,它扮成猫儿的同类,骗猫儿说它也是一只软嫩的猫儿,不过自己长得有些丑而已。” “猫儿相信了,它喜欢摸狗崽子的耳朵,因为狗崽子的耳朵比它的耳朵尖一些,实在奇怪。” 花满衣笑了笑,静静听着。 “狗崽子自从和猫儿成为朋友之后,猫儿会把自己的鱼让给它吃,狗崽子不再像以前一样出去偷了还被打个半死。” “猫儿让狗崽子跟它挤一个窝,虽然狗崽子害羞,但猫儿的窝的确比外面温暖。猫儿说,它怕孤单,狗崽子也是,所以狗崽子发誓不让猫儿再孤零零的。” “狗崽子讨厌自己丑陋不堪的模样,可是猫儿却说喜欢它,猫儿想要跟狗崽子一直在一起。” “狗崽子又惊又喜,它决定了再不变回以前的狗崽子了” 后来呢后来呢,我发现自己听得上头了,这是我见过的最温顺的狗崽子了 他发现花满衣已进入了梦乡,便不再言语,静静瞧着她。我只想他把后半段讲出来,这样说完一半不说是个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气鼓鼓,气着气着睡着了,睡着之际却感觉到气息扭转,整个世界如同河流水泊,我在上面飘来飘去。 待我睡醒了睁眼,发现自己身处白茫茫一片混沌之中。 不明所以。 忽然一声炸响,白茫茫又被撕出裂缝来,继而很快速的,以假当真的幻境重新被造了出来。 此时我见着阿落在前面,他的琴断了一根弦,见他额上渗着细汗,微露不适。 他看见我,转而一脸平静,漫不经心道。 “我将幻境逆转了,回到了事发前。” “我只能做到这步了。” 淡眉舒长远,凤眸微挑而柔和,绯色薄唇。 我关心问他,可是劲使多了撑不了了。他默不作语,白了我一眼。 他大显神通倒流了幻境,此时我们又多了一个机会。 将心魔扼杀在娘胎里,首要做的便是要宇文氏不被灭族。故我们偷潜皇宫,在御猎前夕,便把皇帝老儿给杀了。前后顺利,如同开挂般。 虽说是在幻境中杀人,但也太过血腥,心中五味杂陈。阿落拿着帕子擦拭着双手。 “我只是让你看了个门,腿怎么抖成这样” 他眼眸中还未褪去杀人的兴奋,十分玩味得看着手指上的血腥,擦干净后把帕子厌恶一扔。 不久后,宫廷便乱成一锅粥,内宫诸位皇子明争暗斗、互相残杀。这时给了叛军可乘之机,一路向北打到了皇城门口。 一朝更替,不过短短两个月不到,唏嘘感叹其事如同做梦一般,不过这的确是个虚幻的梦。 叛军的头子,前朝皇帝亲哥哥的儿子苏林,登上了帝位。 宇文世族虽势力已去,但在争乱中保全自身不蹚浑水,也以世家大族的颜面保全了下来。 我跟阿落感慨道:“如今宇文家没有一个人死,真好” “不过是幻境而已。”他抚着琴面,又挑起一根弦,微澜的水面被搅动起来,佩服他内力之深厚莫测。 被搅动的水面带着时间快速流逝,幻境之景便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呈现在我们面前。 最让我记得深刻的是宇文明澄长到十七岁果真还没有找到媳妇,他父母焦头烂额的给他张罗相亲。 尚书李家千金知书达理,从小是倾慕文武双全的宇文明澄。但是相亲之后便回去悉数弃了暗恋宇文公子期间写的各种情书情诗。 她讲原来宇文公子是个木脑袋,跟他讲话他却不会搭话离心中相亲相爱的良人形象差远了。 这一说不要紧,要紧的是这话浩浩荡荡得传了出去。开始是讲宇文明澄呆愣不讨姑娘欢心,后来讲他话语不清跟人沟通不了。 经过日月的辗转,民间都在传宇文明澄其实是个哑巴,不能跟人交流。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是以,宇文明澄到了二十岁还没娶妻,他想不通。后来,打了胜仗英姿绰约的江岚月拍着他肩膀大笑道。 “如此甚好。” “竟然意外将将到了你头上,说明冥冥之中你注定是要跟了我的” 宇文公子回去辗转两夜没睡,终于想通了,回道:“可。” 两家皆是欢喜张罗结亲,挂灯结彩,鼓锣喧天。宇文公子终究是跟了跟他一起长大的江姑娘。 看到此处我欢心不已,岚月一直以来的念想终于在此了结。心上人终成眼前人。 年过三十的宇文明澄把药堂开得十分红火,江岚月一边要剿灭贼寇,一边要给孩子教习武学。 她的孩子至今连兵器都不辨几个,叫她又急又愤,带出去实在丢人。 江岚月最后一次驰骋沙场,中了敌人毒箭。毒至深至重。 宇文明澄亲手一博,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经此一劫江岚月深有感悟,便弃了器刃回家相夫教子。 他二人举案齐眉,是百姓认可的模范夫妻。 对此江岚月说:“这日子舒坦得没法过了。如果我们不做夫妻会不会没这么舒坦了。” 宇文明澄摇了摇头:“没有如果之说。” “那这些都是假的怎么办” 这话逗得他笑了笑。 开始和结束都十分圆满,岚月心中执念在此中皆消为烟烬,幻境开始塌陷,成蛊的心魔已不复存在。 在我二人准备脱离这幻境之时,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我生生被拉扯同阿落分离。 “裳儿” 只听见阿落的呼喊。待我醒来,我竟还是依附在花满衣体内,不属于我的记忆和情绪皆灌入我的脑中,搞得我不辨真伪虚实,仿若我自己就是花满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六章 不知今夕何夕 叶苏说我近日吃胖了,所以我打算这么几天要控制饮食才好。 吃了几天菜根和豆腐清汤后,叶苏改口说我还不算胖,像我这样子的摸起来还硌手,他劝我多吃点。 女为悦己者容,他是我的心上人,是我的悦己者,故而我想他时时刻刻看到的是我最美的样子。 而且我们不比以前,还有在府中的工钱可拿。如今我们已经自由,林中小屋里我们二人过得逍遥自在。 我与他把日日作下的书画拿出去卖或者典当,这才以有钱供我们吃住。 我跟他说没有多余的钱供我们吃山珍海味,他得陪我一起吃菜根和豆腐清汤了。 他笑笑说,好。 我一直忧心,他为了赎我是不是花光了钱,还跟家里闹了矛盾。他从没有提过带我去见他父母的话了。 于府中生活时,他给我的东西都太过贵重,我皆拒绝接受。 此后我便知道他定出生于富贵家庭,他才华横溢、品貌不凡,也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一个这样的家庭自然不会接受我了,这样的阿苏却赎了一个轻贱的舞姬还同她私奔同居,他家里人怕是也不会接受他了。 我连累了他,但是我只有他一个人,我不想放开他。 残荧融于油黄的灯火,他案上托腮执起书看。 乌黑的青丝从一侧一泻而下,披了曲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他的脚踝被遮着严实,他的双眼好似含着笑。我一瞬间看得痴了。 果然男大十八变,以前只会脸红低头的孩子不知哪里去了。他感觉到我的注目,抬头,目光闪闪的,咧着嘴笑起来“我脸上有东西” 我低下头万万再不敢对上他的眸子了。 “姐姐你过来。”他张开手来,面目白净单纯,一脸纯洁无暇的样子,直叫我把持不住。我过去给他将灯火添了油,火苗子燃得更旺了。 我钻进书案后坐着的他的怀中,便觉温暖无比。 “你晚上还是少看些书为好,你的眼睛还要看我呢。熬坏了眼睛就坏了”脸埋进他怀里深处,感觉到他的手轻揉我的头发,“好。” “你怎么老是说好。我其实很不好。你那么好”他会不会有时候也感到委屈,这样的生活终究埋没了他。 他不解又好笑得看我,问我“嗯” “你是我心中最好的呀,没人能代替你的位置。姐姐”他的手摸在我的脸上,手指上的温柔传到我身上。 慢慢见他眼中柔情溢满,是动情的模样。我的唇已被手指磨得快破掉了。 此时我脑子发热,脱口问他“你父母是不是觉得我不好,我是不是不能” 他深情忽变,眉头皱了一瞬,却很快得掩饰过去。我却看在心里。 “不是此间事,你不明白”他此时笑的很牵强,“你不必明白” 纵然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我也不想他生出觉得我不好的心思,不管他是否同父母有了矛盾,不管谁不准我们一起。 我坐起身揽着他细白的脖子,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也不想明白了,只要你这辈子都跟着我身边,从不想着离开我” 我直直的看着他细白的脖子,他的肩膀比我宽很多,胸前袒露出一些白皙肌肤。我像是中了邪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径。 侧起头重重得咬上他的脖颈,他轻哼一声,我以为弄疼他了便由重变轻细吻那里。不知何时我眼里心里都是动情的,都是他的样子。 他的几声轻吟,我听来越觉柔软触心。我托起他的手探入我的发里,此时我觉得他很在意我,在意我做得每一事。 舌尖触到他细腻柔滑的肌肤,此中的滚汤温暖皆传到我脑子里,思绪都乱了。 我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傻,想他不要笑我为好。 烛火芯子滋啦作响,不知今夕何夕,躺在他怀里,眼中还是情未断的样子,只是在克制自己。 发乎情,止乎礼义。我们成亲的那天,我们终归要成为彼此的。 此间经年都是我与他最好的模样,不知花月如痕,不知今夕何夕。 我们同往常一样,抱着字画去街上,只过了一个上午便卖得只剩最后一幅。 我怀中抱着字画,他牵着我准备回去了。近日十分顺畅,要做一顿肉骨汤给他喝作为褒奖。 十分恰巧在街上遇见多年前的旧主,黑衣长靴,此人便是刘暮师了。此人实为风流险恶之徒,我心中厌弃十分,便装作没有看见他。 他倒是热情寒暄。如今宇文全族落得灭族的下场,他步步高升,不知他掺合了多少。 “你们姐弟二人,竟以落到此般卖画偷生的地步。”他讥讽道。说完向我伸出手来。阿苏十分恼火,便将他猛然推开。 他踉跄一退,又不死心“如今我已做到太尉之职,满衣你若依了我,先给我做妾,等我休了妻再把你扶正。” 实在不堪入耳,我躲在阿苏身后,身子屈辱发抖。我记得我娘亲将我卖到他们家,我只不过七岁。 我娘亲跟他们说我当下已经长得这般好了,长大了就是个美人,为奴为妾皆凭主上意断。 阿苏打断他的话“公子,我与满衣已是夫妻,你污垢之名怎配得上满衣。” “你” “你当下身处的高位,不过就是你卖主求荣、做尽恶事求来的走狗之位” 我没见过他这般言词狠厉、咄咄逼人的样子,躲在他身后便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了。 “竟然是走狗便要乖乖得做好你摇头摆尾的狗样子,怎么还在此挡道了。” 我心虽一惊,不过他替我狠狠侮辱了回去,便觉得宽心。 白日当头,红霞璀璨,一锅热腾腾的肉骨汤便已见了底。我好笑着拎起绢子擦干净他嘴角的油光。他没变,有时候还像个孩子一样。 他看着我出神,说道“以后你便在家吧,出门的事都由我来。” 我一颤,心中知明。点头笑道:“嗯。”后来他看着很安心,他安心我便安心。 字画卖得多了,且都是不俗之画,他便在此地小有名气起来。应该说是我们二人小有名气,因为作画者是我与他。 画师名曰花叶,便是指的我与他。 后有一日他到日落无息才回来。他口鼻有淤青,我十分疑惑,更多的是担心。还好不重,涂些药水歇一日就好了。 我担心的睡不着觉,他却咧嘴笑道“不过晚了怕娘子担心,回来急了些,摔到了脸。”他笑我小事大惊。 我最欣喜的是月圆秋日,他同我说要准备婚事了。 “你不是说,说服你家里人还要时日吗”我惊喜是真,不过还是疑惑不安。 “他们同不同意与我而言,早就不重要了。” “我原以为我们可以磨好久,发乎情止乎礼。” “不过我现在已经等不了了。” 他说得话我思来明了之后,羞涩难堪。 第二年正月初八,良辰吉日,是我们的婚期,于今还要度一个冬日。 他卖画卖得更勤了,我们挑中了十分上佳的嫁娶服,不过价钱高。 是以,他经常回来的很晚,偶尔又摔得鼻青脸肿。我怒他,叫他以后千万当心。 流光浮水,每一日都十分漫长也十分自由宽心。 漫长且焦躁。我与他二人动情的时刻越来越多,虽还有几番抑制之力,但越到后来,这种心力愈加衰弱。 那次于门前修剪花枝,我见有花片落在他身上便伸出手来捡。出乎意料,他却桎梏着我的手,只一瞬我便被他抵在墙上,双手被控于头顶。 他压上来,气息滚烫急促。 四片唇瓣相互磨损温缠了一番,他便很快敲开我的齿关,一反常态地粗暴进入继而搅动缠绵。我的唇舌竟被这样的纠缠尝到痛觉,吃疼出声。 他还是不满足,流连过脖颈,我感受不到一丝温柔体贴。难受动着身子。 他不满我的动弹,空出的另一只手握着我的颈子,将我牢牢固在墙上动弹不得,我只能空空得看着天空。 手捏得我的脖颈叫我吃疼难受,我心里生了一丝惧怕之意。现下他已扯开我胸前裹着的衣衫,吻便肆意释放。 亲吻和肆咬并不叫我动情,我只觉得痛意十分,凉气灌入我胸前实在冷。 怕是他先前实在抑制得紧了,如今禁与欲交加,也是十分苦的。我便由着他,想他不要再那么辛苦了。 可是颈上的禁锢凶狠,我疼得不觉泪落了出来。滴在他手上,他这才发觉过来,停下唇愣着。他看着我垂泪的模样,立马吃怒。 “不想就告诉我,反抗啊为何还要迎合我” “痛了就说话啊你就这般忍着受着” 心头从未有过的惊慌涌起,我不知所措。 他从未发过怒。他这样怒,不再看着此般模样的我,转身离开向外头走去。 到了夕阳落了他还没回来,等他之心十分焦虑。焦虑之后便是有些生怒了,干脆裹进被中睡了不再等他。 哪还睡得下呢。直到不知午夜几分,他轻悄悄爬上床头,抱起我来。头抵在我肩上。鼻息温热,我呼了一口气心里一点不觉怒了。 他笑着轻言:“我们的字画卖了不少钱呢用不到两三日我们便去取那套婚嫁服。” 他理了理我耳边鬓发。 我点点头,觉着十分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七章 他是怎么死的 卧在玉枕纱帐中,听落叶声瑟瑟似雨,难断悲欢。惹人不得成眠。 我梦见自己八岁时,于雀安居习舞。舞娘皆是如花似月的美娘子,同我一般大小的女童学摹着她们的舞步。看起来简易的轻跃转步的动作,其实很难学好。 她们皆言我极有天赋,不过二三日便学会了她们一个春秋才能把握几分的舞。 两年未到,便出师成才。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我不屑给纸醉金迷的王公贵族做舞,然浮萍之身焉可做主。 这世道,清霜傲骨之姿,只不过是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练舞时常遭打,不过不疼。不过被那些男子卑鄙龌龊的眼神盯着,心中屈辱十分,却不可奈何。 我又梦到母亲终于来赎我回家,日日年年终归信了,梦皆不可成真。 醒时,不见阿苏,那些画卷都不在了。 午后没有征兆下起了大雨,雨帘密,不可见前物一分。阿苏没有带伞,现下也迟迟没有回来。 我找来油纸伞准备去接他。 门前有脚步声,我唤了一声阿苏。 过去一看居然是,刘暮师。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里害怕,却装作镇定自若。我看着他。 “你宁愿住在这个地方,也不回到府里。”他环顾四周,语气轻蔑嘲讽。 阿苏还没有回来。 我轻哼讽刺道“我自有自己的选择,不烦你自作多情。” “满衣,我对你的真心,你还不晓得吗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你。” 他哪有半点真心可言,十几房的妾室可不是虚设。 见我毫不动摇,与他呛着。不到半刻便耗尽了他的耐心,他抬手抓起我的胳膊。我羞怒不堪。几番推搡皆摆不脱此人。 “叶苏爱你,我何尝不是。”眦目欲裂,他的不甘心十分可怕。“为什么你眼里只容得下他,那个卑贱奴才” 此时听到门外声响,便看见阿苏站在那处,衣衫湿透,垂落的发滴着水。不想叫他误会了去,便跑向他躲在他身后。 只要他在,我便可安心了。 刘暮师见到他,不自觉后退半步。阿苏不容得我被这样欺负。 “他用哪只手碰的你嗯”把他赶走后,阿苏鼻青脸肿的样子十分让我心疼,我摇摇头让他不必在意。他身上湿得不成样子,我急着给他换身衣服。 “左手,还是右手”他捧起我的脸,我被逼着看着他眸中的复杂和焦虑。 他忽而抱紧我,对我说着“都怪我,保护不好你。”手探入我的发里。 他发狠地咬上我的唇,我感到不适只想推开他。 “今日,都给我好吗”唇瓣被细细磨损。我心中有些怒意,我推开他。 他愣住瞧着我泪眼婆娑的样子,缓缓道。 “你可这样推开过他” 我心一惊,他为何会这样想。猛然间周身的寒意刺骨,脑子里思绪混乱。 “我说你可这样推开过他”肩膀被他捏的很疼,一寸寸。 “你哭什么,你哭,就可当作那些没有发生”他苦笑着。 我控制不住打了他,继而又后悔心疼。“我没有”我希望他能信我。我垂下头不敢看他发怒的样子。 “那证明给我看”声音有些破碎,他慌乱地扯开我衣襟,开始胡乱地亲吻。我二人的衣裳凌乱纠缠不清。我现下只想冷静,推开他却抓伤了他的背脊。 纠缠无果,他冷漠系上衣服。“对不起。”他淡淡道。 他神色凝重,我有些慌张无措,更多的是疼痛。我不想失去他,不想他这么误会,这些都来得太慌张太荒唐。 “你说过,会一直护着我,不强迫我这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他一震。 “满衣,对不起真得对不起” “我知错了,是我糊涂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他抱着我,垂着头得着批评。却又对我挤出又苦又涩的笑来。 心像被切掉了一块。 他很少出去了,我们准备着成亲的嫁娶服、龙凤烛、喜帖、喜糖 他很开心,他说他阿兄也会来。 欣喜之际,哪知命运和痛事就像是侵城的战马铁骑,踏碎了所有的一瞬间的平静。 刘暮师又找到我,说“你可知他为何,性情有如此变化” “他中了我下的毒,很快他就会变成,一个疯子,然后孱弱病榻” “不过若你嫁给我,他就可活下去” 他阴险狡诈,他的话,不能信。不过他也不是做不出这等卑劣之事。 后来阿苏再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他温润如常,是我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人。 他阿兄叶林来时携了贺礼,却没有正视我一眼。他阿兄第一句话便是劝他回家,他说父母必不会出现在正月初八的喜礼上。 阿苏说,他的父母从来没管过他,不相亲也不相爱。他跟着家里的奴仆长大,一直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管是谁都不会再分开我们。 小雪才盖了一层,他着了寒凉,他阿兄甚怪屋蔽床寒,必要亲自照顾。我煎了药方上的药,日日嘱咐他要喝得干净。他很听我的话。 令我担忧万分的便是十几日还不见他好转。 他常于夜里咳得很厉害。 阿兄说“只是小小的受寒,受不到好的医治,如今已病得这样重。”他冷眼看着我。 阿苏暗地多次劝他阿兄放下偏见,我知道。不过这些偏见都是不重要的没关系的。 我放不下心,他咳得厉害。“此次定要带你去看好的郎中” 他微微皱眉,眼中暗淡,说出来的话也无力孱弱“无碍的,再过些日子就好了这点小病” “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我将心中惧怕之事倾吐出来, 他身子一震,躲开我的目光,接着摇摇头否定。 “我会不知你已经咳到吐血” “我会不知你的身子已经” 我哭着十分埋怨他。颤抖道“他已经跟我说了” “你别信他。”他拽着我的肩膀,“你知道的,他只是想分开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我也不会听他的离开你” 他眼波惶恐不安,似被窥破了秘密。“你不准离开我半步。”他捏紧我的手,笑着看我,看得我心里发疼。 我安抚好他的情绪,看着他喝完汤安稳躺下。我告诉他我不会离开,我会抱着他。 思来想去,没有什么比阿苏的性命重要。 无论是我的命,我的余生,我的自由,我的幸福,都没有阿苏的性命重要。 所以说,一颗灿烂的星辰不值得为那颗尘土,坠落。 阿兄说他会照顾好阿苏,不劳烦我费心。如此正好。 天气冷得很快,我怕阿苏会越来越难受。我踏雪外出,找到了一直在等着我的刘暮师。 我答应嫁给他,盼阿苏恢复身体。 我真心要嫁的人是阿苏,不过这些妄想只待来世。待我自尽后。 “明日,便是正月初八。你不要忘记了” 他躺在床榻上,气息不稳吞吐得很辛苦。 “你已经好久,没有陪我久一点”他掐了下我的手指。 我细细想着,我这些日月以来一直去刘府讨要解药。我答道“我是去配些更好的药材。” “那你去刘府干什么。” 他看我。 我皱眉垂头。不一会儿他咧开嘴笑着,指着案上的礼服。 “明日我们就穿这个。” 他一直没有停下眉眼中的笑意。 正月初八这日,我不能跟他成亲。我从刘府回来,那时已经是黄昏时。看见门前站着的他,我抵着头不语。 “正月初八”他断断续续道,“今天的确不合适,等我好了以后我们再成亲。” “嗯”我点点头。 天气暖了点。 我做了一件很衬他的衣裳。他穿上后果然很合身,他笑着说他很喜欢。 “昨日你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他忽改了脸上笑容。 他看我之眼神终于像一块冰了。我淡淡回道“不过是处理了一些事。” 他唇颤着,试探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病了,好不起来了” “没有”我将他扶去榻上。 他冷冷笑了几声,他看着我就像是看一个脏物。“那你答应嫁给他是为何” 我怕他情绪激动引起病痛。 只是他一直是冷冷静静的样子,等着我的解释。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他道。 纵然听见他这样说,纵然此时我心痛快要不能自制。然,我安静不语,喂他喝完药。 我想再去看看他时,阿兄说阿苏此后不会再见我。 如此,便好。 我嫁给刘暮师前一天,阿苏传信说,他说不见我是气话,现在他气好了,哪晓得我也气糊涂了,他说他于家中等我回来。 我终究没有嫁给阿苏,我终究没有过我自己喜欢的日子。不过阿苏以后会淡忘了我,和一个很好的姑娘成亲,他的人生会过成他喜欢的样子。 我跟刘暮师说,只有看到阿苏康复之后,我才会和他圆房。他允。他便每日派人记录阿苏的住行和身体状况。 最后一笔记载叶苏闲逸垂钓,心愉至欢。 想来他慢慢得已经不在意伤他的我了,走出一段病痛和情伤,便是海阔天空。 我自尽的心已决,但难耐相思。偷偷去见他最后一眼,他阿兄像是故意等着我来。冷冷跟我说道“他死了。” 我一开始一点也没有相信,这应该是阿苏想让我伤心难过的法子。 不过奇怪的是,我找他找了好久,就想着见他最后一面,果真没有找到他。他阿兄拿着他的衣衫告诉我,他是在我成亲第二日的凌晨,死在榻上。 原来我被骗了,不过是从什么时候被骗的,我想不起来了。我想要想清什么,阿苏是怎么死的,他明明不会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八章 倾国是故国 “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 泠泠不肯弹,蹁跹影惊鸿” 刘府之内,皆是高楼,红墙黄瓦。 我忆起阿苏还小时,他看到墙外长到高出墙头的金橘树。他爬上这层高墙,衣摆被枝桠割破了还不自知。 我做给他的每一件衣裳,不是割破了,就是沾了脏洗不干净。不过在外人看来,他是个内敛沉稳的公子。 若与他相处久了,便会知他实际上感情纯粹、温润如玉。 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吟的是什么。” 刘暮师将花枝折断,取下桃红鲜艳的一瓣贴在我发梢处。我抬眼冷冷望他,他虚伪笑着,伸出手指要碰上我的脸颊。 “满衣,你要何时将自己托付给我” 我冷笑,继而回他“我近日身体不适,怕是要等几日。” 他低头语轻“嗯。” 看着他,我便会想到阿兄跟我说阿苏已死,起初不知谁在骗我,辗转难眠而复寻觅。阿苏不会如此忍心躲着我。那他便真的受了苦走了。 而一切的祸首刘暮师,杀了人,骗了我,却依旧富荣度日。 刘暮师一直提到,我同他圆房之后便休了他妻,扶我为正。他不知我根本不为所动,灭妻持妾本就是违背纲常。 他妻后来对此知道了些苗头,便把我看成眼中肉刺。我不怜悯自己,我视他们为奸恶,他们视我为砧板鱼肉,皆是有因有果。 说我同刘暮师交鸳情深,刘妻下堂将近这等言论,三两日都会传一番。刘妻便三两日恶语威胁、谩骂不止。 刘妻又来找我说。 “你这般装模作样、故作清高,是个低贱坯子罢了。” 她知道怎样的恶语皆伤不了我。 她又趾高气扬道。 “你可知中了毒的,要受怎样的苦楚。” 我一下子惊了心,她见我此般有所动容,舒眉含笑起来。 “明明心陷恐惧和痛苦,按耐自己成疯。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看着自己日渐憔悴孱弱将死,是最苦的。” 阿苏那些时日定是每日都抑郁痛苦,他控制不住了才会想着要了我,而我拒绝他。 他缠绵病榻,每日过得辛苦,但一直想着跟我成亲,婚期渐至他喜形于色。 他对着我笑着说着,我感觉不到他到底过得多辛苦。 她还在启唇说着,每个字果真浸了毒刺上了我每一寸肌肤。 “你不知吧,若不是他兄长推波助澜,他兴许当下还死不了。” 我微疑。 “他兄长怎么” “呵,他自然也容不得将继承家业的嫡系弟弟,他同我夫君同谋共计” 阿苏的兄长 我又找到阿苏的兄长,我有疑却不敢笃定如此可怕的事。 他见了我,看我此般满面愁容过得也是不好,他得意一笑,似报了仇般舒爽。 我记得他告诉我阿苏已死时,他指着阿苏的衣裳对我痛斥。 “你可知你久久不归时,他看着夕阳天问着我:她怎么不多陪着我了,我已经好久不曾见她守着我、看着我” 他学阿苏的口气学得很像,我心中吃痛。 “他知你早已肮脏不堪,他说不在乎这些,只想和你余生相守。” 他轻蔑视我,“纵是看着你渐渐变心,日日想着疏离,他如此卑微得看着你对你笑对你乞怜” “贱子贱心” 那段找寻阿苏的日子,我痛苦不堪,过到今日身体麻木,不时也觉心痛。 此时我忍痛问他:“你可是与柳暮师同谋” 他轻轻一嗤,摩挲着掌下木椅扶手,他不怒我放肆诬陷他害自己的弟弟,他看起来却是有些开心和趣味。 他道:“我告诉过他,解毒之法只有逆命。” 后来我知道,逆命便是一命换一命的命术,任何重毒找到愿同自己逆命之人,皆可行此术恢复健康。 兄长定是想着要我去做那逆命的引子,我是愿意的,想来阿苏定是强止着他兄长伤我。 “他自知时日不多了,但唯一念想就是同你成亲,哪怕你在他身去之后爱上别人,他只想你以后平安顺遂。” 我捂耳不想再听。 “回答我问的。”却又想着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若知道他阿兄真的害了他,现下阿苏也回不来,徒增我心殇。 他听后,漫不经心。 “你想的不错。” 慢慢想到,他之前一直拖着我不让阿苏去看更好的郎中,竟是也要害阿苏。 “只要他一直在,我就无法安心。” 阿苏是他亲弟弟,我哑然失笑,面目湿透:“他已经放弃了家业同我在一起了。” “是啊。”他笑了笑,眉宇间同阿苏有四五分相似,实在讽刺。“我们吃过一样的苦,付出了一样的心血,同是一根浮木上的萍草,我们都是是踏不了岸的。” 他继而目现冷寒,语气交织不满和怨怼。 “可是凭什么他能全身而退,我却还在泥沼挣扎,他会有美满余生,他想要的喜欢的生活。” “想到这,我心恨不已。” “是他自己,为了救你,这才落得个情伤身死的下场。” 他欣赏着我此般痛不欲生的样子,如同他欣赏自己的杰作。他一字一句道。 “不过,看着你们生死分离,我,很满意。” 我恨不得倾尽一切报复他,可是他是阿苏的兄长,是至亲兄长。 回首已至春,却是还在残霜处,不得安眠不得栖心。终于一日,我执簪抵至自己脖颈,恶狠狠跟刘暮师说:“若我早知有逆命之法,我怎会来做你的妾” 他夺来我的簪,安抚着我,屈眉掐媚,又说:“逆命之法早就失传,谁说有这个法子,都是骗人的,解药只有我有。我一直在对你好,如今还不足以让你放下他” 如何能放下,而且还是日日面对害死他的凶手,要我忍着不报复,怎么能说得通。 我杀死不了他,他比旁人多了心眼,谨慎又诡计多端。 我不甘心啊,这样的人为何会在世上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荣华富贵,最后还会寿终正寝。 我想不明白想不通,越想越是惋惜阿苏这样好的人却早早没了性命。 趁他外出不在府中之日,我暗集了他贪赃、害命等等法不相容的证据,报了官府之后等着他锒铛入狱了结性命。 出乎意料,没有等到对他的制裁,我听到府中之人皆在怨怼我:官爷对她那样好,她竟如此心狠手辣做害他之事。 终于他眼中对我有了一丝厌恶:“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 可我知道这是无休无止的,因为我不甘心。 刘妻知晓我举报他后,打了我的脸又扯着我的肩膀死捏,她应该是不知道我为何这般不知好歹,占着她的夫君也无时无刻在想着害死他夫君。 “你这个疯子” 我不知自己何时会被逼成个疯子,不过我本该有美好的以后,都是他们步步紧逼。我不疯,疯的是他们这些嗜人命吃人骨的。 心有淤结终不成欢,我每每思来想去都是阿苏,他克制自己的模样,他病痛的模样,他找不到我的模样。思完之后只剩潦倒弱体,原来相思成疾是真的。 我找不见自己给阿苏刻的木偶了,花了我好几个日夜想着他的模样一点一点刻来。 最后找到竟是刘妻私自捏藏,将我的木偶做成了下咒的蛊偶,我与她争执问她何意。她笑着说:“自然是要咒你的情郎,不得安息,永世不得超生” 一想到她的话,我腹中做恶,恶心、愤恨皆如通天的乌云将我包裹,我任它包裹着,只有这样我晓得我还有感情。 我给她下了蛊之后,十分期待着看她痛得发狂的样子。蛊毒性慢,但是致命的。或许我还会看见她痛难自制终自刎。 撑着我自己的病弱之躯,我必要撑到看她痛苦的样子。 刘暮师还不知自己的妻子将会毒发,他只派人医治我吊着我的命。我笑他卑鄙可笑。 医师摇头叹气,直道相思了无益,已救不得了。 我昏迷中恍恍惚惚听见,刘暮师毫不在意说到:“我知她如何,你只要吊着她的命,拖一日是一日。” “她死了也是死在我身边。” “我跟那贱奴说,满衣早就同我那般,我为控她日日给她灌毒日日同她缠绵,为让那贱奴相信我不得不这么做” 此后我听不真切,听不明白。 一朝一夕,虽挨着苦痛,仿佛体会到了阿苏那时候的感受,想到此便有一点宽慰。 刘妻毒发来得猛烈,我心愉至极。 同时刘暮师四处求医给他妻子整治,一般的医师哪会知道此毒的厉害,他妻子便日日得不到安治,日日处在痛吟中。 他看了我最后一眼,嘱咐着说千万要吊着我的命。 我听说他为了治愈他的妻子费尽心思,他好像成了一个痴情重义的丈夫,一个风流浪子终于在此回了头,世人湿泪感慨。 他向我乞求解药,他说看他妻子痛成那般自己终于不忍起来,他与妻子相识于少年,如今已有十二三载。 他怕是想着多说些话来打动我。 我问他,竟然如此,为何还要毁了我的阿苏。 越看他懊恼悔恨的模样,我越是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后来他离府给她妻子找蛊毒治愈之方时,嘱咐着要吊着我性命。 我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最后得到了什么,也许他会治好了妻子从此他们安度一生。我没有来过的痕迹,连带着阿苏,也不会被他们记起。 日暮之时,我看夕霞光耀下的我,那面铜镜中,像是另一个人,垂老不已,将要死去。可是还活着。 满目泪光,这次我是在哭自己。却见梦中之人站在眼前,许是我垂死的幻想。 “阿苏。”我唤他。 他皱眉心疼,怜惜得将我抱在怀里。 “那是别人的一生,不是我们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二十九章 道观病美人 “阿苏阿苏” 眼前之人可不就是阿苏,一瞥便让我难以忘掉的眉眼,即使我知道此刻是梦或是幻觉。 他叹了口气,无奈低下头看我,柔软长发蹭到我的脸颊,竟叫我有些真实的触感,还有他绵长温热的气息 “幻境在它毁灭之时,便想拉着我们陪葬。” “其实外界才不过过去了两日。” 阿苏抚掉我眼中夹杂的眼泪,我以为阿苏一直怨着我,不会再像那样看我。 心中万般思念和苦衷都想在此时讲给他听,若他在病痛之时知晓一切或许会少了些折磨,我也不会每日都过得如此痛不自胜。 他挽起我的一缕发丝,发丝参白皆是每日思念他所致。 他细细打量着,继而道“我原以为,你是天生无忧无虑的性子,不会为此间苦恨所纠缠。” “不知经历了这些,你会不会对我” 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话,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阿苏,阿苏从未有着这般镇定自若、不失帷幄的样子。 果然我听他道“我不是阿苏。” 我失落不到几秒,他又说“你也不是花满衣。” 眉头微皱,不知其所言何意。 忽而间,又觉真真假假四字在我脑海里游来游去,仿佛是被他指引着不得自控般盯着他的眸子,继而被他迫着与他的眼中柔光相交纠缠。 竟然听到琴弦挑动的声音,他抵着我的额头,我竟陷入了他眼里的咒法。琴声微却巧触人心弦,将我心中的悲欢和记忆中的真假分得清清明明。 一瞬间我的记忆同这些痛苦分开,原来他讲得没错,我被困着经历了别人的痛苦。脑袋还有些痛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抱着我要带我走。 他走得不紧不慢,身后却是在一步一步塌陷的幻境。 因阿落搭救,我这才没丢了性命,以后我一直将他当恩人一样供着。 幻境果真恶毒的很,我魂思皆复明之后,心情畅快愉悦,不过花满衣的遭遇让我同情哀婉。 原来有的人只要想到就能知道心痛起来是什么滋味。 阿落恩人看我眼神越发不对劲,以前对我嫌弃大过于友情。 当下我对他感激有加、不再同他呛话之后,他看着我就像我看到了肥美的鱼儿,眼睛发光。 我担心自己也肥美了起来,这才叫他这等御妖师虎视眈眈。 “阿落,鉴于我们出生入死的道义,你若还是想猎了我,你不厚道了。”我多次跟他沟通,想让他明白些,不然我们的交情难以再走下去。 因我救了岚月出来,实际上是我跟阿落救了岚月出来,而我弱不胜强,身子有所损毁。 是以,接下来在道观的大半年我都在床上调养以待康复如初。 只是我看阿落却无损分毫,神清气盛,我羡慕他内力高强,也好奇他内力高强到何种地步。 岚月对我毕恭毕敬,日日给我端屎尿盆,她说我对她救命的情意没齿难忘,以后给我做牛做马。她担心我做噩梦睡不好,便搬来同我睡在了一起。 两个人实在挤了些,我又不好意思跟她说,毕竟她是来照顾我的,挤就算了,关键是她睡到半夜会自然得将我抱在怀里。 有一夜我还听见她说:“裳,衣服穿上,光着莫着凉了。”继而她一阵不明笑容。后来我有好些日子都在琢磨她那夜的梦是怎样的。 日日三餐皆丰富,这日她做的鸡汤异常鲜美,比以往鱼汤鸭汤少了些腻味多了些鲜味。 她托起袖子擦了下我吃到下巴上的油渍,她喂得慢而缓,许是怕我烫着噎着还是怎么。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等鸡汤还是大口饮尽才是绝妙。 鸡汤一滴不剩,我意犹未尽,她瞧了瞧干净发亮的汤碗,叹道:“奇女子” 不过道观内无一只鸡鸭鱼,我很好奇她哪里日日逮的到这些鸡鸭鱼。她说自然是有人可以所托,不过这今日之鸡来得十分轻松。 我细嚼了她说的轻松二字,恍然间感觉心中有些愁闷。前天我让翼城出门溜几圈,到今日他还没溜回来,我以为他自有他的安排。 我看着干净发亮的汤碗,陷入沉思,越发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持续了两日,当我看到翼城跑了回来,看起来安然无恙,我这才放下心中的石头。 “爹爹,你看小城给你叼来了什么好吃的。” 一听他说到好吃的,我对他感到欣慰。抬首望去,只见席瑜立于跟前。 对于他迟迟才出现,我没有多大计较。他说他是要来照顾我直到我活蹦乱跳。我想我这场休养休得很有意义。 紧接着岚月实在不能再拖着边境的战事,是以席瑜接手照顾我,这个过程顺当得我心满意足。 雾散天明,不再是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意境。只是这还是淡淡的雨季,不免凉寒透了窗子进来。 我比别的道姑多盖了床被子。 观中道姑此时正在早修,而我十分爽快得歇在床上受人照顾。此感觉就像幼时学课时夫子跟我说:我教不了你了,你还是回家睡觉吧。 果真我当日就少了上课的烦忧舒服得睡了一天。所以在不该睡觉的时候睡觉的趣味远比,晚上正常睡觉的趣味多的多。 暮色四合,人声杳杳。 此时我想温一壶酒,赏着开得鲜艳的水仙,再与席瑜话说我有趣的往事。 席瑜执起他的长萧,触上双唇,吹一首愉心的调子给我听。 箫声淡雅流畅,给我的心田灌上了甘甜可口的泉液。我饥渴难耐故而侵夺水分,却尝过甜头之后复而饥渴。 他看着我发上那个他送的簪子,会心笑了笑。 不一会儿他放下箫,低眉若有所思。 “听说,你同珺公子一起在幻境里历了一些事。” 我见他脸上露出不满,眼中横是担忧着什么。 我拽着他细嫩的手,同他说:“幻境之事都是虚假的,我不是花满衣,他亦不是叶苏,我分得很清楚。”继而给他大大的笑容宽慰着他。 他紧缩的眉头终舒展开来。 “你的朋友最后康复了”他问道。 我点头:“她跟我说,她不曾得到的皆在幻境中拥有了,所以执念消散,她便释怀了。” 他品味了一番,把长箫置在我的床头。他撩起衣摆,坐在了床边上。我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了位置。 “求不得之因,便是放不下。” “能放下能释怀,皆会有善果。”他缓缓说了这两句话。 我奇怪他说出这么佛家味道的话,不知是谁教他的,我不好意思问。 我轻笑了一声,伸出手碰上他的额头,他略显惊讶,我笑着:“你同我说什么求不得,什么放下。” 惊讶过后,他却一本正经握起我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我抵不过他的力气,被他一拽便跌在他怀里。 这种天气啊也常常叫人闷,闷着闷着竟让心口子有了思绪意乱的意味。他倾身过来,淡蓝有细理的宽袖将我的手包裹在里面。 这将将要覆上我的脸,却有一阵瓶瓦摔裂的声音扯碎了这一卷似波似火的画。 我气不打一处来,不知是那个崽子坏了我这等大事。眼见席瑜已重新找着事做,我叹息不已,机会错过就不再。 我总不能要求他重新开始,这样显得我不正经。 后来席瑜告诉我,他去幻境找我之时,发现侵入过幻境的异魂不止我们三人,还有着第四人的存在。 他觉得阿落也感知到了,只是没说,我也没从中知道。 席瑜说岚月这般放下释怀了便有善果。善果之意,不就是安度余生不再有波澜和变数。佛道说善人结善果,恶人食恶果。 是以,劝人积德行善,给自己求一个美满余生。 天意总是横生变数,什么叫天意弄人呢,便是此般,他搅浑了善果和恶果再倒进人间。 这才叫有的恶人食得了个善果,有的善徒却啃了一辈子苦涩难咽的恶果,或者一不留神被不知是什么的果砸了个鲜血淋漓。 江岷王在战中失策而身陷囹圄,叛妖一张来挑衅羞辱的和贴至于皇帝手中。 此为百年来奇耻大辱,皇帝言道江岷王积累的功德皆抵不过此等大辱,人族的颜面竟被蛮妖踩于脚下羞辱。 皇帝挥手下令。 不和,弃将,求胜。 胜败乃兵家常事,生死也非自己能够强求。 江岷王不屈傲骨,自刎于敌人大牢之内。史册给她的最后一笔便是此般,没有详记她享年多少多少岁,不过给她立的碑上是有刻的。 那日我抹着泪去祭奠她,她的坟头草还没有,毕竟是刚刚才立的碑。我叹着命运无常,抚着她的碑痛不打一处来。 我原以为我救了她那一时便是救了她一世了,不过这事实恰好不是我以为的。 我搓了搓我的耳朵,以为我眼睛花了,竟看见岚月正站在我面前。 准确来说,岚月飘在我面前。 我捂嘴惊讶,指着她道:“你,是人是鬼” 若我是人的话我应该被飘着的她吓跑了,但我是妖,妖魔鬼怪见多了,还有些自控力。 她摸着自身破烂不堪的囚服,那是她死时穿的。“当然是鬼了。” 原来如此,说明白了我就不怕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章 来生便是新生 韶华开谢不知已经几度了,云卷云舒,若不留神,杨花未落苦酒却已熬成了。 幻境中过去了多少个春秋日月,让我熬坏了身子。现实里竟然只过了几个日头。 据说鬼冥界是只进得去出不来的。我不知眼前之岚月鬼是真鬼还是假鬼。 以前在妖界遇见过几只小鬼,不过皆是被下判不得往生的孤魂野鬼。他们只能在人间游荡飘零,直到魄损魂散才作罢。 夫子给我们讲臣于我们妖族的冥族,乃是鬼魅无形、从不出界的族类。 起初冥帝有开界出世、自立一界之意,不过五界保持平衡和谐已是勉强,都不愿意多出一界来横生出什么事端。 是以,冥族多被压制,生于地下,司职守则却见不了天日。 他们见不了天日,据说是天生怕日光。鬼怕日照,无甚可奇。 但我跟前的岚月可不就是站在这毒辣辣的日头下,只是她安然无恙并不怕日光,实在稀奇。 手中握着冰玉骨柄的纸伞,本是要来遮这毒日。我倾伞给她多遮了些,许是她在逞强,实质上还是惧怕的。 雨连绵了不少个日月,断了后又连绵着叫人热得慌的炎阳天。 许是我眼拙,她哪有什么惧怕。她同我饮了几坛子酒,我掩面轻悄悄与她交谈,叫她注意喝相。 我劝她换身衣服,虽然这样子的确凉快,不过人多眼杂,她穿着囚装难免惹人注目。她狠狠嘲笑我道“你个憨子,凡人哪看得见鬼魅。” 我拍了拍脑袋,的确是如此。 “听说你是抹了脖子走的,可有甚感觉。” 我难耐好奇,不知道就要多问问。 她置下盛酒玉杯,将我严肃望了望,接着摸摸我的头笑了笑。她将头一仰,漏出脖子来,果然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我惊得瞪大了双眼,执袖擦汗之余又听她说“无甚感觉,血流多了不知不觉就自己没了。” 她说得十分轻巧,我佩服她心里承受力强大,非一般的人,不,非一般的鬼。 那她为何成了鬼了还不往生去,等她投了新胎,保不准我还能再找到她。 难道她还对还怨痴情未了,还想迫他做一对人鬼鸳鸯 她摇了摇头,眸上染了些淡淡的尘霜,手指摩挲着唇下。边叹气边跟我讲。 “幽冥往生道,皆避我若魔。” “我生时杀戮太重,不少丧命我手的人,皆在地狱告了我的状。” “我已是孤魂野鬼,已入不了轮回” 原是如此,我感到心悸难受,对她万般同情,不知道她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要等着魄灭魂散的宿命 我问她归途。 “我是想着让还怨给我超度超度,这样说不准,我终有一日能入了轮回,再度一次潇洒人生。” 她期待搓了搓手。 我言此计也可,做一只孤零零飘着的鬼魂,不如入了佛道焚沐禅意,做一只有来生可待的鬼魂。 我们做道姑道士的,与做尼姑和尚的,虽是两个道两条路,不过一样是修心修行。可以谓是,殊途同归。 我因为休了半年来养身子,托了不少课。这两天我补课补得死去活来。油灯黄墙,我的脸皮子跟纸亲密贴在一起。 课业果真比我身上的肉还多。 哀怨不已,悲伤不已。 我品了品书中诗词,捏了一句学着文人望月而叹。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这时虽不是秋,但如秋之凉意在夜中我甚有体会。 回望过去,我突然想起来。自我从幻境出来,我不怎么见到过阿落,我尊称他几声恩人,不过他越来越怪,以至于现如今我同他断了联系。 席瑜差不多三四日来看我一眼,与他碰头总能吃到瓜果酒肉,胖上几斤是迟早的事。 一日我出门好巧不巧,终于碰见了阿落。 不过我看到他此时神情凶恶,跟前有一头硕大的妖兽。我却不见他握着剑器什么的兵器来同妖兽斗,想来他可能不会耍剑。 一阵光辉,闪得我看不清。倒不是凶兽恶狠狠得朝他扑来,他扑向这兽要降服它。 凶兽倒也可怜,虽凶虽大,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尔尔,便被降服与阿落之手。 “你也机灵,从我们珺家逃了出来。” 他同那凶兽讲话,神情淡定从容,不一会又把那头兽捏了个咒收入袋子里。 能让他亲自动手捉回来的妖兽铁定厉害,不过就这么被他三三两两的解决了,实在不可思议。 他回头一瞥,见我偷窥他抓妖。我朝他心虚一笑。我执着伞朝他走去,想着客套寒暄一番。 却不想他根本不想搭理我,冷漠着继续走着他的路。实在一无礼之人。 我想着拍他的脑袋以泄愤。 碰到了他束发的簪子,簪子掉在草地上。扑通一声。 继而他被挽起的头发泄了下来,垂过腰间。我怪不好意思,弄掉了他的簪子不是我本意,我是想打他头的。 他终于顿足,转身看我深感抱歉的样子,这一转身逆着风向,宽广的袖子和衣摆皆吹向我这边。 我给他捡起了发簪,他接过后,注目着他的簪子。 “你特意来找我的”他似是漫不经心。 “害,我碰巧在这看到了你。”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同我没有什么话要讲。我心里难受,果真同他疏远了不少,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渐渐碰着我就要躲着我。 不知是否是他觉着与我相处不来,不再想同我打交道。 我跟上他的脚步,将他也纳入我的伞下。我主动跟他交谈。 “你可知岚月如今成了飘着的鬼不过她如今找那还怨给自己超度。” 不知他是否好奇这等事情,不过他神色依旧冷冷的。“嗯,好事。” 见他应了,我心中的欢喜不知从何而来,像是来自被死死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 他可比我高一个头,我举着伞有些辛苦。 “这世上真有逆命这个逆命又是个什么样的” 我启唇轻语,看着他。他一贯懂得多。他摇摇头。 他耳边墨色的发丝随风轻轻扬起,朱唇微抿,鼻梁挺拔在我这边看来是个十分绝妙的弧度。 原来没有逆命,那不论花满衣是想拿出自己命来换阿苏的命,也是行不通。原来叶苏注定救不活的。 他眼波转了转,“你还是以为,他是中了刘暮师下的毒”他摇了摇头,又是一个嘲笑我憨子的人。 不管什么毒的,叶苏死是真的,花满衣如今若还活着也是行尸走肉般。不知为何就想到他俩的事,唏嘘感叹之际,阿落回我。 “我养了些中了重毒而不死的人,开始我十分好奇乃至兴奋,执念于找到其中奥秘。”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而且阿落竟对着不死之身有着兴趣。难不成他要当个不死之人。 “追求永生,是每个人的贪婪欲望。” 果不其然,此人贪婪的紧。人已经有了转世投身,有无数个轮回了,却还想着要一世永生。 我们妖族虽寿命长,但只有一世,我只盼此世过得安好。想不通凡人心中所以。 “不过人一旦有了感情,便会变得十分脆弱。” 他对上我的眼睛,娓娓道来。 “本来吃千遍万遍的苦都不会痛的,如今只一下子就知道痛了。此时我竟然有些觉得,永生是有些不好。” 他能这么想,相当于悬崖勒马了。若他做了个第一个不死不伤之人,定有无数个人争相效仿,到时候人世要乱成什么样。 我对他点了点头:“一生短点没什么,若你来世还能再记得我,我们也还能如此相对闲聊啊。” 他嗤笑一声,低下头来,藏了他那双杏眼。“我不会记得你。” “你还是不知道我在讲什么。” 我非他肚中之蛔虫,实在难猜他讲什么想讲什么。 许是我这般不解他心意,他才觉着跟我相处没劲。 后来我又同几个师姐去讲道,许多道理我还不懂不能解那些大苦大难之惑。不过给他们解一些芝麻小惑,我还是很在行的。 又有几个日日月月过去后,我听说了岚月已得了超度安然入了轮回。知晓此,我心中愉悦。 来生便是新生。 天明气爽之日,我替她放了一盏祈愿灯,我一直想着她在人世时最大的祈愿是什么呢。 她不时会带我去逛馆子,风流揩了别人不少油。我不知她说要找个男子把婚结了是不是真心的,她家里人催得紧,不过从不会扰到她让她当回事。 风过无痕,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涩,不过想到这能是最好的结局,便觉得酸涩不如踏踏实实过日子。 她会不会是想着过一段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比如她说的种田。 脑子里竟然满是她转世了以后,成了膀大腰圆的大汉子,种田种得大汗淋漓,望着毒辣的日头甩了肩上的汗巾,怒道:“种田要命” 花红柳绿一片却不是春景,两岸是寂寞或欢脱的人影。河流成块成块地湍流,我放下替她祈愿的花灯,我在上面提着。 “山河无恙,情人成双。” 忽而间它飘到了远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一章 月在尽头 你在眉弯 小序 子玉此妖。 在妖族美男子排行榜上超过了席瑜,多年来稳居第二。 他幼年时也曾是众多少女的梦中情人,他收到过的情书可以堆满一个屋子。对于这些少女的追求他习惯了,也有不少真心仰慕他的妖娘,不过他都不屑一顾。 曾经有个妖娘为了得到子玉青睐,哪怕是他多看一眼,便学了两年的舞。只为给他谱的曲子配一段舞。 子玉征舞那段日子,镇国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如大云包裹,拥挤不见天日。 这妖娘感叹竞争激烈,不晓得只学了两年舞的自己会不会被选中,八成难。不过在那日并没有见着子玉公子,主持的是坐在席上只顾吃东西的小女娃。 据说是子玉公子的妹妹。 “我哥哥今日恰巧摔断了腿,不便出门。” “你们就跳给我看吧。”那个女娃边嚼着果子边说,脸墩子上的肉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总之这妖娘不知怎的,看着这女娃感觉轻松多了。 果不其然,女娃不甚关心台上人跳的,只晓得吃着面前盘中之鱼肉瓜果。见众人投来怀疑和斥责的目光,女娃才放下腿子,认真往前观望继而拖腮点头一番。反复如此已有三四回。 结束后妖娘见这女娃琢磨着手中名贴,不知该提笔选哪个。妖娘脑子一转,走过去捏了捏她脸墩子的白肉,从袖子中掏出黄登登圆溜溜的鱼肉丸子。 “娃子,可否给姐姐一个机会” 娃子眼波流转如珠,打了个嗝,道“可。” 子玉拖着摔坏的腿见了自己妹妹精挑细选出来的舞娘,此舞是不错,但并没有打动自己,非心中想要的感觉。他十分抱歉得跟那个舞娘说“姑娘此舞惊艳动人,只是并非在下所寻,实在深感歉意” 妖娘不管歉不歉意,她终于见着了子玉,心中已是欣喜之至,捣蒜般点头。此时他的哥哥子旭拿着把剑出现,眼前两个有名的美男子一天都给自己见着了,这妖娘一下子接受不了。 子旭公子道“小玉,我对你那曲子颇有感觉,回去后久久难眠,为你做了这么个舞。” 而后这个白衣飘然的公子,执剑起舞,揽起潇洒剑风。 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 此剑法虽只做舞而观,却气势撼人,体状似明月涌起于山河,转动如疾风较量于劲草。剑锋如虹,利而美观。 子玉啧啧做叹,若此舞再打磨一番,略去些观赏性的动作多加速度和力量,便是一则不错的剑法。暂且叫它子旭剑法。 是以,妖娘自知无望。见他二人一拍即合,凑在一团细谈着曲调和剑姿,子玉眼波微露倾慕之意,子旭慈祥耐心得告诉他剑舞之韵味。 妖娘暗叹,原来如此。 春水初生,他那院子里头大柳已是青青,垂条柔软,却总是遭他人攀折。 如此甚好流年光景,颇有人间江南之风骨。 不过此时节正是子玉他烦恼开始的阶段。妖族妖娘们开始传他喜好男风,故从不与女子亲近交好。此事传的有模有样,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所以然。 她妹妹虽然吃惊,不过惊了没多久也觉着没甚么不妥。这时他的名声还算优佳,还有那么一两个妖娘时不时来骚扰他。 来骚扰他的妖娘的确只有一两个了,但是勤来同他攀谈的公子也渐渐不计其数。不多不少,得罪了几个有名有势的纨绔,是以他遭来愈来愈多的莫须有的诽谤。 比如说他曾经骚扰过几个妖娘什么什么。 比如说他曾经骚扰过几个公子什么什么。 把子玉简直描绘成了一个玩弄感情之徒。是以,他的名声越来越差,脾气遭人诟病,以至于让人嫌弃至今。 不过他越来越大经过岁月的洗礼,慢慢的不甚在意这些了。 他还有一个秘密一直没跟别人说,他不是爹娘亲生的在他懂事了一些才发现自己的真身好像不是一只白嫩嫩的猫 某一日他露出尾巴却被妹妹看见了。 他妹妹咬着指头,歪头疑思,摸着他的尾巴问他:“哥哥,你这尾巴怎么比我的尾巴要粗那么多,而且毛发十分旺盛” 他解释道:“因为哥哥修炼的好,所以尾巴跟其他的猫有所不同。” 他妹妹点点头,还好这个妹妹脑子不大灵光。 因为休了半年,我落下的课实在太多,一些同我一起修行的道姑如今已经在学术法了。而我却还在死命补课,差不多要成了一个未老先秃的道姑。 如今已是来年盛夏,林繁叶茂,池中之鱼越发肥硕起来,游起来有劲灵活,我看着觉着十分不错,也馋得慌。 不多不少也补习得差不多了,师父十分正经的跟我说,如今你已经是个资深的道姑了,可修一些深妙的术法了,所以为师打算给你个道号。 前后转折叫我惊讶。不过劳什子道号叫我觉得新奇。师父辗转思考了两日,我想着她会不会给我起守一、静玉、净安,诸如此文艺的道号。 或者是某某子、某某道人、某某山人。 后来师父挑了两个字,道:“玄璃。” “是什么梨”我不甚理解其中之意,师父便十分耐心解释道,此为玄天庇佑,玉华不离之意。 听起来不错。 我跟阿落说起我的道号,让他以后多多称我为玄璃道姑,这样听起来感觉我的道行真的十分资深。他听罢,吞下口中之茶,摇着扇子打量我继而道。 “我觉得还是裳儿好听些。” 的确好听。 为了保持我同他濒危的友谊,我越发勤快约他一起吃饭逛街。恒山同江陵不近不远,我去找他或者他来找我,约摸要做马车三四个时辰。 我见他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茶楼下,神思绵长,楼下同行的男女不计其数皆是一双双璧人。 “可是此茶不香。”可是我执茶闻了闻,实是香气扑鼻,叫我想不到其他事。 “你一个道姑知道什么。”他白了我一眼,修长白皙的指头敲着桌面,挑眉不屑。 我细细想来,觉着他可能被家里人催紧了,要找一个姑娘成亲,我曾想着给他做媒来着,只是不晓得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刚要张口询问,他看向我托起腮来说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 我:摇摇头,觉着他不喜欢姑娘也是合情合理。 “要温文尔雅,端正可敬,最好能精通一些诗词歌赋。” 他身上淡绿罗衣沁雅如藤蔓,发只让一支竹簪束起,淡淡的竹香在他身上。“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我以前想着要找这样的心宜之人。” 我点头觉着甚好,以他的才华和家世,称得上如此佳人。 “我觉着你身边的千金小姐大都是如此。” “你颖悟绝伦,又精于计算安排,如此怎还寡身一人至今。实在奇妙。” 我啧啧一番,又想着我哥哥子玉也称得上是气质如兰和才华比仙呐。我陷入思考之际,又听他道。 “你知道的,我不屑于计算于情爱,那样得来的感情终不是由心的。” 不晓得他竟然还是如此知情知性之人,深藏不露 原来阿落喜欢这样的姑娘,我可得替他多留心着,机会总会给多一个心眼之人。 自然我不会上街逮人来问,你可是气质如兰,你可是才华比仙。这样会让人觉得我是个憨子。 还好我一有这个想法事,觉着不妥就给否决了。 他又问我怎么看出来他心计多的,按道理来说我这样的脑子不适合想到这些。我轻蔑一笑,大抵他多低估我,我单纯善良他却是认为我愚傻。 就拿他之前构陷苏尚一事来说,我就知道此人诡计多端、心肠歹毒 “何解” 他怕是不知我聪颖如斯,当初他为了给珺家脱罪而嫁祸给苏尚,然为了便于金蝉脱壳又将矛头堪堪指向我,如今江都之人还在捉拿我,我乔装改扮倒成了习惯。 叫我做了多久替罪羔羊还被他忽悠。 待我想清楚之后才叹道单纯害我,单纯害我。 他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与阿落不同,席瑜很让我心愉,在他面前会觉得轻松不虑,此心上人是个十分良佳的心上人。 那日我出观普道,我一人游于林中之时,不久便见一凶兽张牙舞爪于我跟前。 起初我淡定如此,以为这是阿落搞出来要吓我的。待这只凶兽追着我真的要吃了我,我一股脑狂奔,心惊道不妙至极。 我跑得十分仓惶,实在没有跑相。后来我摔得也十分凄惨,我怕是要做第一个被吃进凶兽肚中的道姑。 此时凶兽扑来,却没有伤到我,压在我背上替我受了一掌的竟是不知哪冒出来的席瑜。 我赞他来得巧妙,不过只一瞬我担忧不已,他的背上已是鲜血淋漓,叫我不忍睹目。 他将我吃力却使劲得揽在怀中,执剑要制裁了眼前之恶兽。他已是唇颤脸白,我心疼不已。 不过在我二人的配合之下,终于把这头恶兽砍杀于剑下,那兽如庞然巨物。 “此兽很像是,珺家豢养出来的。” 席瑜气息颤着,我扶着他,想叫他好受些。珺家之兽竟跑出来伤害生灵,我定要讨个理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二章 方知酒浓 方知情重 席瑜伤得很重,后背的衣衫皆被鲜血染红,我十分小心地扶着他,不敢扯动他分毫。 他拿不动手中的剑了,无力地仍在地上,面庞已是血色全无,血流顺着胳膊交聚在指尖,继而打在地上。 “小裳,我走不动了。” 他嘴唇颤着,眉头锁着,却没有痛得埋怨。小心将他放在大石头上,把他的发系数抚在他身前,不叫乌发染了血污。 “你你忍忍”我忍不住也心中阵痛,如蛀虫狠狠撕咬着我那块血肉。 “嗯”微垂的眼睫轻轻颤抖,十分安静地依偎在我身旁,乖巧听着我的话。 若不是他替我挨了这么一掌,换做我,现下已经痛得哭出来了。 医师摇摇头很是无奈,言道此一掌伤他伤得十分厉害。更甚的是渗进内里,此时他已是魂弱状态,皮肉上的痛苦先不说,怕是性命不保。 听到性命不保四字,如突然吃到了坏果子,慌忙不知所措之余,一嘴的苦麻直抵心脏。 房中的他不知是昏着,还是迷迷糊糊醒着。他半坐在床上,上半身的衣裳已经尽数脱下,后背之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我小心给他擦了几回也还是无分毫改善。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垂着头,白皙的脖子分明的锁骨,精致的面庞此时苍白如浸了水要破掉的宣纸,微弱的气息喷薄在我肩头。 我一颤,一如听到幻镜中少年濒死前微弱的呻吟。我摇了摇头告诉他只是小伤不打紧的。 “嗯,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别叫他们担心了。”他勉强对我笑了笑,眼睛还是疼得睁不大开。 给他涂了药水缠上了纱布,他微微好受了些,我宽慰他道我会陪着他好起来。 竹深林静谧,只见游人寥寥,隐仙掩映在苍劲的参天之树下。 山岚深浓的山顶上,偶尔会飞来几只雪白的野鹤,想来是仙族的仙鹤驻足而过。 此光景来打坐冥思最适合不过,师父见我不比以前静心,屈眉低沉,似有千丝万缕思。 薄雾浓云愁,冉冉檀香也没有让我心安下来。 我跟师父说,有人替我挡了灾受了苦,而我自己不知该做何。她说深情厚谊不能辜负搁置。 我觉着十分有理,席瑜同我之间的情谊我哪怕丢弃许多也要珍惜和呵护。 书信一封,问父亲可有复原魂灵之法,信笺绑在鸽子腿上,只盼它快去快回。 后来我万般斟酌了一番,觉得见一面阿落更有希望找到复魂之法。 叫了几个小厮安顿好席瑜的起居,席瑜好不容易睡下又梦呓着喊着我的名字,我心甜又心酸。 江陵一地,是边界以外最交聚妖与人之地,不少妖定居安业,此地也是人妖两族冲突极少之地。 我到了江陵之后,没找地方歇脚直接去找阿落,也不知此时他是不是还在外面做事。 不同以往的是他家的门童像是知道我,不拦着我倒对我毕恭毕敬经指引,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他家的客室。 迈上九重石阶,便想伸手来敲门。 但见窗棂处,是他跟几个族人商讨着事情,想来我不便打搅他。光线充足明亮,打在他坐着的书案处。 他托腮百无聊赖得同跟前的人交谈,纱幔低垂,有一丝朦朦胧胧的味道。乌发向一侧倾着,眉眼细腻勾勒出来。 他抬头间瞧见了我,惊讶一小会儿又眉头带笑起来,瞳中带着澈亮。 我在他门前玩着池水,等他等得实在烦躁。不若抓条鱼来吃,以解我心之愁苦。他家池中之鱼异常肥硕,佩服他养鱼之高招。 不过鱼儿虽肥但游得轻快灵活,我执着长木枝戳了许久也戳不中一条。心中苦闷更甚。 眼巴巴看得到却吃不到嘴,悲矣。 久之,听见身后有人叫我。我蹲着被吓到,差点就扑到了池中与鱼儿同游。 “你,找我来喝酒的”他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道。我执着长木枝,袭一身素衣。想同他讲凶兽之事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敲着木枝,想旁敲侧击一番,我轻咳一声“吃饭了吗阿落” 他挑眉表示意外,我一下想起来他莫不是以为我要请他吃饭 不可能的事。他表示奇怪但还是点点头,我呼了一口气,还好他吃饭了。 “那好,你家里是不是丢了养着的凶兽。”此旁敲侧击来得十分快。 他点点头回道“我家几乎天天都丢,豢养的妖兽太多,不过丢不到几个时辰都会找回来。” “不知你说的哪一只。” 我挠头不知该怎么接了,丢了那扎手的木枝,“是那样的” 我给他比划了一阵子那凶兽的模样,如何如何。他边看边深思熟虑了好久,终于明了“你说的是厌固兽吧,我这里的确丢了一只。” “不过是被人偷走的,不知是何人偷我的妖兽。” “我还在详查。” 他一股脑跟我说解了许多。果不其然,出来伤人的兽就是他家的,自然要他家来给席瑜医治一番。他见我神情不对劲,停嘴向我走来,将要伸出手来掐我的脸。 我巧妙躲过。 他一怔似有些低落。 “你家的厌固兽将席瑜抓伤了,如今他快要没命了” “整日他都疼得要死” 越说哭腔越浓,我眨巴着眼睛尽量不要眼泪流出来。 他叹了口气,眼中净是失望之意,“竟然如此了,给他准备后事吧。” 此言让我心里落了块大石头。 这时已是黄昏度满柳梢头,烟水茫茫无端,旁池续续不断,石子跌入水中打乱我心之安然。我依然无法接受。 “是真的无救了,还是,你不想救他。” “无救,也不想救。”眸色偏淡,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十分漫不经心。 “又有什么法子救一个即将魂散的妖。” “你与其此番与我浪费口舌,不若回去多陪着他过为时不多的日子。” 言罢,他便不再同我相对,转身而走,我们不欢而散。 饭也吃不下茶也觉着不香了。整个成了只颓废的猫儿。 后来还几个日子我化成小猫,偷摸着跟着他,以盼找到些什么。 不过我的行径我自己也找不着头绪,好几天来也没给席瑜找到办法。 我跟在后头竟被他瞧见了,还没撒开腿跑开却已四脚离地,整只猫身都被他抱在怀里。 他手指轻一阵重一阵地摸着我的毛发。还被他的发丝碰着,我浑身痒痒得。 他捏着我脸上之肉团,想来觉得手感不错,轻笑出声。他把我放到地上,袖子中又掏出一根棍子物什,接着朝我挥来挥去。 我不知他何时变得憨傻起来,此时的他十分好笑。见我不动如木楞子一般,他轻微不高兴了。 他瞧了良久自己手中之棍子,低语道“粗制滥造之物” 慢慢我想明白了,原来他是拿着称之为逗猫棒的棍子要戏耍我。我摇头叹息,可惜我的确对此逗猫棒不感兴趣。 “乖,听话,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听到此便眼清目明起来,我蹦起身来,十分乖巧得依他所言,配合着他装作我对此逗猫棒感兴趣。 他往上挥着我便跳起来抓,他朝左挥着我便转过去扑倒。此一番我晕晕乎乎累不堪言。 他却呵呵大笑,心愉畅快,不知是要逗我还是逗他自己。反正我心中五味杂成。 不知几回时,他侍从找到他同他说了事,见着我说“好肥一只猫” 心中五味杂陈更甚。 “是吧。”他捏起我一只脚来,打量我身上的肉,眼色细腻入微。此番打量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他又道“拎回去晚上做汤吃。” 心中诧异,接而心中吃怒,被白白戏耍了不说还要被吃掉。此事天怒人怨。 我在他又要抱我之际,狠狠咬了口他的手。他吃痛一声,却不打开我。 我咬完他之后,不想再见他戏耍我后又嘲笑我的神情。给他留了我的猫背影。 我买了几大包糖带给席瑜吃,有山楂糖、桂花糖、糯米糖等。多吃点糖,身上的痛楚大概就会少些了。 他也觉得如此,见他如此喜欢吃,我虽然馋得慌又不好意思同他要。他开心笑着我也开心。 不过他背上又开始灼热疼痛起来,我让他趴着我膝上,细细给他吹吹。我以为这般便能给他减一些痛苦。 却见他口中溢出一丝血渍,他终于痛苦道“小裳,救我” 我安抚不了他,因为此刻我也安抚不了自己。给他擦干净口中血渍后,我温了壶水给他喝。 “我找了珺潋,他亦说没办法。” “席瑜,我可否用自己的性命救你” 他平复了气息,字眼吐露得不太清楚。“他自然不会救我” “能救我的东西他舍不得。” 我不解他其中之言,细细琢磨一番。想来是阿落有东西能救席瑜,只是此物件贵重阿落不舍的。 席瑜点点头,趴在我怀中,细白的脖颈柔滑细腻,满头乌丝皆覆在我的腿上。 我摇了摇头,也没想到办法来:“竟然他不舍的,我哪能有让他割爱的本事。” 此时我与君潋不欢不说,此人又是有给必求之人,我又能给他什么。此事叫我脑袋崩的太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三章 近在指尖 远在江陵 月亏如钩。 点上一盏安神香,烟缕袅袅,晕上眉梢,客栈添了静,某人上下楼的声音也能听的十分清楚。 这时已是过了三更天。 师父问我为什么老是往外跑还不回来。待我表明事情缘由,她十分稀奇得看着我叹气一番。 “世间情情爱爱总会有个亏有个欠,难分得明了” “你虽是一个道姑,毕竟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我使劲点头,表面上力赞她的言语,实质上我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我同席瑜,应该算是黄昏之恋。 席瑜背上的皮肉已经用了最好的膏药涂着,却不见好转愈合,每日拆布然后裹上新布,此时他必会疼得缩在我怀里。 抚上他紧皱的眉头,他的呼吸吃力又浓重,整个上身就只有白布裹着,脖颈纤细脉理分明,白皙细腻的肌肤大半都露在外面。 我想到他昨日同我细说的,可以找来救他的东西。 自是不忍心看他再受苦楚,他说有一盏可以复原魂灵的灯就在珺氏一族手中。 他说得应该是不假,不过阿落断然没有提及过此物的存在,甚至直言席瑜已是无救。 以我对阿落的了解,没有什么必要,他断然不会插手救人。 而且这么久以来,他好像越来越讨厌我了。 席瑜醒来之后,喂他喝完汤药,给他调了个舒服的趴姿,他的背实在碰不得。 “你去哪” 我刚要起身他拽着我的手,被他压了下来。 “药有些苦,我拿些糖给你吃。” 我解释道,继而将他的手紧紧握着。他突然起了身来,憋着扯动身子带来的酸痛,这一下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我肩上。 话本子说美女香肩攀之,可感何为柔情似水、软弱如绵。 此时却是美男香肩硬要攀着我这个不甚香的肩膀。 我伸出胳膊不好意思又兴奋,揽上他的香肩。捏起手指来给他拨开挡眼的鬓发。 席瑜舒心呼着气:“小裳,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那么疼了。”他抬头对上我的眼睛,木棕色的瞳子如化不开的墨,滴落在我心中。 “其实我知道,珺潋他喜欢你。” 此言转折之快,叫我招架不住。我品味着他言中之意,莫不是他怪我同珺潋走太近了,他吃起醋来。 “他喜欢的姑娘不是我这种的,你放宽心。” 他忽而轻笑,坐起身子直起手臂,将我宽在他怀中,手指触着我的脸颊,掌心的温暖叫我痴迷起来。 我以为他要做那档子事,便乖巧得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哪知他只是摸了会我的脸,不知有没有搓下来泥,他道:“你长得那样好看。” “他早就心悦于你了,我看得出来。” 不知是不是他自知自己活不久,要上演一场把我交付给他人,同我分手的戏码。我心酸不已。 继而他又说:“你同他走近些,等他真的爱你,他什么都会给你的。” 他掰正我的脸,我眼中他的面容无限放大,他喷薄的热息让我脸皮子十分痒。 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他的话。 “什么什么叫我同他走近些。”我别扭不安,虽要不来阿落的东西,倒也不至于骗他的感情让他爱上我。 “骗人的感情,实在是罪大恶极的。” 听此罪大恶极四字,他一怔,低头不语一阵子。 他往我心口上瞧着,仿佛是要窥破什么,莫不是他也同阿落一样有什么窥心之法。没有容我想多久,他心急上来呕出了血渍。 此刻我的心口疼痛至极。 我又急又无措,此刻真是觉得自己是无用的,见他如此日日煎熬,我倒是想着能同他一起受苦。 不久后我收到父亲的答复,提道:安魂瓷骨灯。 席瑜越来越疼,我的心口也是难忍。 我将他的魂息封印沉睡,置在我的无名指尖上。我答应过要救好他。 我同师父请了个长假,也不管以后要补多少的课业。她摇摇头,念叨着不如早些安家不受奔来踏去之苦。 我无奈笑了笑。 “此去江陵,我好久以后才会回来。” 上了马车,颠簸之中听见路上摊贩的叫卖声。翻帘而望,果然丰富至极的瓜果糕点皆明明朗朗摊在眼前。 垂涎之际,却又想着以后带上席瑜一起来吃。 昏昏要睡着时,便会想到席瑜的叮嘱。 “安魂瓷骨灯,只由珺家嫡传心血供奉,故而世代相传以来,听命于珺家的召令。” “你只要取来他的心血,便得以召令瓷骨灯。” “我就可以活下去了,小裳。” “只要他的心血。” 好不容易停马,乌云却毫无兆头的裹了日,怕没有了好天气。 果不其然,我还没去到珺家,雨丝就下来了,不出意外我将要成为一只落汤猫。 我变化出一把伞来,这才遮住了身子避了雨。 好巧不巧,待我走到一处小巷时,见到一个男子盯着一只猫。 星星雨滴已经将他的衣衫和发丝打湿了一半。 仔细瞧了瞧,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是阿落那厮。 “不是这只” 他捏着猫儿的脸墩子,翻了翻它的脚。可怜的猫儿,莫不是这杀千刀的珺潋又想着喝猫汤了。 “阿落。” 我过去将他一同避在了伞下。他一袭淡色青衫,长发未绾,因湿了些紧贴着脖子。衣摆拖在地上,不小心就会被人踩到。 他听声抬头与我对视上,我心中想到席瑜说阿落其实心悦与我,我茫茫然不知真假。 须臾他便起身离去,中途不带搭理我半分,他这般避我如蛇蝎怎么可能是心悦与我的。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伞面只画着点翠绿竹叶,简单淡雅。低垂着这油纸伞,他的背影和去路皆稳稳挡得干净。 远山淡水,最后只剩下一点残墨,光阴辗转如今将要褪去。雨停歇了后,日团如同一块光泽到发亮的鹅卵石,抛在头上。 我想要见他,他却不想见我。这般死乞白赖的猫怕是只有我一个。门童见我如此,终不忍心。拉着我耳朵悄声说道,他家公子想必在城西的青楼快活。 惊讶瞪大双眼,门童如此见怪不怪还十分笃定,阿落肯定日日都去青楼快活。想到此感叹不已。 青楼果真是个好地方。 娇艳艳的美人如枝头花瓣一样多,而且柔骨风情,不带打招呼便倾身入怀,甩都甩不开那种。若我是个男子,我也日日宿在这楼中。 见到他的侍从站在一扇门外,便晓得阿落这厮必是在此中快活。我捏了个咒,悄咪咪化为烟雾进了去。 果真是阿落这厮左拥右抱,实在快活的很。 他衣衫不整,不小心可窥到其中肌理分明的皮肤,斜躺在美人榻上,懒懒散散。一个个美人皆在他周身伺候。 一个美人剥着盘中葡萄给他吃,一个美人给他捏着榻上之脚踝。 还有一个美人跳了支舞后,停下问他可好看。他执起那美人的细手,眼中宠溺:“美若仙子。” 我在想我怎么不化成毒烟,直接毒死了这厮。 他闭目养神,却一瞬挑眉眯起眼来看着前端。 不知怎的,这才不到一刻,法力解散,从轻烟中现了身出来。以至于此时尴尬站着,同他大眼瞪小眼。 此番瞪着也不能瞪出感情来,不时暼到他心口处,被薄薄衣衫覆着,我想着若他警惕取他心血十分难。 我咽了口唾沫。 “稀客。”给他剥葡萄吃的美人掩面轻笑,“姑娘也来找乐子的” 他打量着我,砸吧砸吧嘴中之食,道:“送客。” 我咳了咳,转头对着他厉声道:“你干这种事,不怕你爹找来骂你。” “我爹在楼下。”他道。 此言叫我吃了个大惊,嘴中被塞了块石头一样,接不下去话。 “你又不是不知,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漫不经心得坐起身来,稍微束紧身上衣衫,容颜艳丽,神情自若。 我细细想着,他讲得不虚。没想到这真是他的老本行。 低眉装作心情低落,我问他:“她们都比我好看”却又听见他毫不犹豫答:“嗯。” 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耐不住,拽上我的手将我拖到他跟前。 许是对于我打扰到他快活惹他不快。 “你日日都避着我,我在你家门前蹲了几个时辰都瞧不见你。” “原来你,早就把我忘了。” 言罢,感觉到他的手一颤,我不敢对上他细腻之眸子,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以为,你是有些心悦于我的,我自作多情。原来你心悦那么多女子。” 挣脱了他的手,捏紧了衣角,目露失望。久久不见他回应,抬头却看见他楞楞的。许是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想来他果真是讨厌我,听到我这般言论只有惊吓。 怕不是下一刻,他要抱着美人仓惶而逃。 须臾我眸子换之冷色,十分不客气道:“我明白了。” 我拨开帘子,说逃就逃,此番交流必能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门外之侍从见跑出一个伤心姑娘,十分不解。实不知这是个有企图的姑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四章 心悦之际 欢愉至极 我趴在珺家墙边,耳朵贴在那红漆厚实的墙皮上,这隔音效果忒好,听不到半分其中的风吹草动来。 盛夏骄阳似火,做事做成我这番模样实属为难我自己,额上的汗水十分解渴,不过有点咸。 看到附近有一对母子走过,便不好意思这般模样,立马改变姿势正经得站在墙边。 那孩子指着我对他母亲道“娘亲,这个妖娘好奇怪哦” 孩子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又白又肥,比我小时候还要肥嫩。他母亲瞥一眼我,跟她孩子讲。 “无甚奇怪的,馋着珺家公子的男女多着呢,像她这种傻的姑娘一大堆呢”说完将她孩子抱在怀中,走得如过堂的风一般快。 我十分熟悉,且轻快地攀上高墙,满庭的花木皆纳入我眼中。 墙里头,花树遮蔽了长亭古道的去路,长长悠悠的鹅卵石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踮起脚来,拖起裙摆,踩过这一地高高低低的鹅卵石,不一会就入了那一派青竹绿墨的光影中。 他的内室便坐落在其院极深处,与竹溪相伴,廊亭曲折,可称“千古沧浪水一涯,沧浪亭者,水之亭园也”。 他曾说喜欢气质如兰、才华比仙的女子,如今要骗得他欢心,最好要装得端庄有才华。不过这不可能。 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想换口味,喜欢上傻乎乎的但有上进心的女子。比如说我。 不管这些,能偷到灯最好不过,把灯偷到了手,哪天偷袭了他弄到他的心口血 我知道我是在做梦,做梦比较轻巧。 进了他房间后,室内光景十分简单素雅,桌椅摆放整齐有序不染纤尘,书案上摆着插着鸢尾的紫白花瓶。瞧来瞧去竟没有什么灯物件。 屏风隔断,有断断续续的水泽声。 我朝那望过去,想来是阿落在洗身子。这大热天大汗淋漓,洗一把澡最是舒服不过。水声哗哗啦啦,听不到我溜进来的脚步声。 素白的屏障还透得出他修长纤瘦的背影,还有一泄而下的发丝,铺散在地上。朦朦胧胧,皆是雾蒙蒙的景象。 他从中起身,掀起一阵水声。我一急,怕不是要给他逮个正着,更坏的结果便是他恼羞成怒剜了我眼睛。 轻捏了个诀,变做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我的变幻之术越来越长进了。 他擦干净身子之后,屏障里,他系了件里衣,这便托着双木屐出来。 越来越近的他面容细腻精致,发沾了些湿润滴出水来,里衣轻飘飘松垮垮,胸膛毫无保留地裸露出来,肌理线条流畅优美。 我果真要长针眼了 他望见我这条长衫,睫毛浓密微微颤抖,便二话不说拿起我套在身上,这一套我便是双手双脚趴在他身上。 淡淡而不失韵味的竹叶气息,扑进我鼻中。 不得不说阿落的身材是真好,修长紧实,触感上佳。我这如壁虎般趴在他身上,他从衫里轻拽出长发,眸子似水波温柔。 不一会从书案上随手拿起一卷书简,细读起来。 此番舒服得我将要睡过去。 迷迷糊糊看见他书简上写着什么“长眉连娟” 我想打个哈欠,不过若是衣服打出哈欠来怕要吓着他。于是憋着作罢。舒服不了几个时辰,他端着茶杯之际因看书看的投入,把茶撒了身上。 烫的我 他轻叹,伸出手来拧了拧,真真掐得我疼得死去活来,皮肉要被他拧下来一块。没出息的我没有顶住,吃疼出声,现出了人形,缠在他身上。 此番光景便是,他端坐在书案旁,手执一卷,怀中却有个睡眼惺忪的女子坐在他身上,腿缠着他的腰胳膊圈着他的颈。让人浮想联翩 见此我故作娇羞,低头不敢看他眼中之境,却深嗅他脖颈,柔软细语道:“你身上好香啊。”他猛地一颤。 “下来” 我扭扭捏捏便离开他身子,擦了擦将要流淌的哈喇子。他用那书卷敲了敲我的肩膀,声音从我头上传来:“这些日子以来,你这些行径” 他思了思,又说,“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还是,你要卖身给你那情郎搏个救命的方子。我说过” 我心虚至极,猛地打断他,将他的手紧握细搓着。“不见你之后,我才晓得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盯着他胸口,与心脏只有一皮之隔处,让我有着强抑下来的渴求。他的心血。 “席瑜他很好,只是在我眼里,你和他是不同的,他是待我很好的哥哥。” “你是,我把你视作是” 其实我一直把他视作惹不得的朋友,打不过的敌人。不过这不能告诉他。便用羞涩捂着耳朵掩饰心虚发慌。 “是什么”他拽下我拉耳朵的手,轻轻捏了捏。 “是弟弟” 我: 他轻缓缓笑了笑,松散发飘到我嘴边来。我尴尬红透了脸,踢了他一脚。 “你个傻子。” 他要去抱我却抱了个空,我便捏了个诀化成了烟雾飘了出去,任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我飘着飘着也想着,刚才那一脚是不是踢重了,别把他踢骨折就好。 天浅似着了一身素衣白裙。 这时日落西山红霞飞,不知我约他来聚的纸条他看了没,不仅要对前日踢他一脚道个歉,也要加紧骗他心悦上我。他心头的血实在馋我。 细细想来当时我纸条裹着石子从他内室窗口扔了进去。伴随着不知哪来的啊呀一声痛呼,我撒腿就跑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我蹲在那池子旁边,一圈清汤汤的水承袭着黄昏撒下来的暮色,它又甩着肚皮漾出一圈圈涟漪,把平整的暮色打碎成斑驳光影。 无心插柳柳成荫,我随便一戳竟戳到了一只鱼。鱼儿虽不是很肥,但够我饱一顿,欣喜之后准备将鱼刮了硬邦邦的鳞才好不硌嘴。 “咳咳” 身后一阵轻咳,将最近都心虚得紧的我惊了惊。身子一颤,手中之鱼儿连带着木叉子皆掉入清池中。 我来不及哀痛和埋怨,因为我还要面带笑意故作娇羞来取悦他。笑嘻嘻跑到他跟前,实在想再踢他一脚。 “偷吃我家的鱼”他伸出手来掐着我的脸。 我摇摇头立马否决,心中之虚汗淌了大块。不过想想,如今物赃不在,他如何也没有证据。 “阿落,你可知,我心悦你。”我赶紧挑开话题,“我知道你不喜欢没有才华的女子” “只是我想告诉你,那日太莽撞了没跟你说” 此番表白无甚新奇用心,甚至有些简单粗俗。我抬头细细看上他逐渐惊讶放大的瞳孔。 清流静静流淌,佳木茂盛葱郁,石磐大大圆圆瞧着与那夜中之圆月无二分区别。此时我听不到他的回应,装作越来越失望和难过。 低眉浅笑。 “没关系的,阿落。” “你不喜欢我,我以后会慢慢不喜欢你,我会改的。” 感叹自己实在演戏演得精妙,眼中之娇泪欲落不落,声柔带凄让人不得不多加怜惜。“你不要躲着我。” 他将我揽进怀中,湿润了半分的脸皮紧紧贴在他的衣肩上,有细长胳膊圈上我的腰,又有胳膊紧揽我的双肩。 此刻我与他竟像糖一样黏在一起。 他的鼻息惹得我脖子那处痒痒的。“你不怕吗” “什么” “没什么。”被他揽得有些紧了,我扭捏了一下换了个姿势。“你不用改。”听他这般说道。 我喜着望上他如画的面庞,他眉眼弯弯略带笑意。我乖巧如捣蒜般点头,笑嘻嘻道:“嗯。” 心里想着他会不会请我去吃一顿,我怕是他出生这么久第一个让他没有拒绝的女子。 此中真意或许是,他真的心悦与我,眸中之欢喜和期盼皆让我羞得不能再直视于他。 我果真是罪大恶极。 铜镜中,自己面目素净淡雅,不大浓抹一些红脂眉黛,有时候注意到了便染了口脂,粉腮花钿也是偶而涂抹。 打开镂空细纹雕花的小盒,此中之梅香如旧惹人心愉。 以色侍人终得几时好。话不错。不知阿落会心悦我到几时,会不会是瞧着有些新鲜感便揽我入怀,待时过境迁便相离两欢。 不过在到那时之前,取了他心头血便好。 我在额上画上细钿,不多不少,是两片细叶紧缠的模样。同他的无别。 见到他时,他比我先吃惊而后欢喜。 “好看吗”我见他盯上我的额头只笑不语,难不成心里笑话我东施效颦。 他仔细拂开我额上碎发,轻触额上那处,“很好看。”他的指尖有着细茧,大概是多年抚琴所致,摩挲着我额头竟让我感到痒痒的。 总有情人,相思不得相见,愁闷下吟着“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高水阔知何处。” 愁闷不得解,也只是相思更深。 我不知相思味道,从未体验过一番。同阿落一刻不见,相见之时他总会叹道:“相思苦人。” 想来他比我先尝到了相思之味,不知他嘴里是苦还是甜。 从过来人的诗词中,我便体会到此物最是苦浓,轻则叫人眼中带酸口中含涩,重则能使人缠绵病榻不得欢颜。 此般苦涩之物我实在不喜欢。阿落却喜笑颜开,倒是爱上了此物。口味稀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五章 不见高山 难付流水 每每细思,自知骗珺潋我心悦他,骗他渐渐将心交付于我,此些事皆陷珺潋不义,他往后或许憎恨我,心伤难愈。 想来我同痛伤他的叶蜜娘无异。 近日睡不大安稳,不知为何每次入口的皆是苦酒,难以相信如今兴起酿造苦酒来。 平常的酒水浓烈冲喉就算了,苦酒咽下回味起来竟都是涩。 我是自私的,想早些抹除席瑜的痛苦。在我卧榻之时,他总拿来新谱的曲子吹奏给我听,箫声细而长如今也清晰记在我脑海中。 在隐蔽的卧房内,揭开指尖上的封印,唤醒了席瑜的魂思。 我难信他如今模样,憔悴不堪,墨发乱塌塌贴在脸上,唇白干涩,满是痛苦的样子。 同初见他时爽朗潇洒,堪称为两人。 他清醒一下便痛几分。他躺在床上,背上和魂灵的痛楚上来了,手颤抖着捏紧了衣襟蜷缩着,实在受不了便翻动一下身子。 我心疼十分。 席瑜向我伸出手来似在求我安怜,模样可怜。我安顿他躺在我怀中,紧握他的手想把自身的暖气渡给他。 他终露出一丝十分苦涩但会心的笑容,将我的手贴在脸上轻轻摩挲。 我能感受到他脸上渍出的细汗。 “不久你就会无恙了。” “终是我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他不语,唇上干裂纹理明显,只见他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越是心急我便越是频繁找珺潋。明明近在咫尺的,他的心头之血,我却难以取到。此非一朝一夕之事。 此番我又化为烟雾去看他,清风湿润,茶烟轻扬。我躲在廊柱后面,做妖要有做妖的自知之明。 去一个御妖师家里自然要小心谨慎,不过偷摸之事我做起来得心顺手,从没被逮到过。 漫漫长廊顺着屋子方向曲折,见有几盆蔷薇盛开,长势甚佳攀爬覆在墙面上。 我看见他十分悠闲的坐在长廊上,拿着一卷书简,嘴上挂着浅浅笑意,青墨色衣衫把精瘦的身子包裹着,发浓黑而泄在腰际,更衬脖颈白皙光泽。 他看得十分认真。 我准备去打扰他来着,不想彼时他身边走来一位华服端庄的老者。入了他的眼,他起身恭敬做礼。 那老者面容严肃,一丝不苟。 “怀周,如今你也有一十八了,婚事上可不能怠慢了。” 阿落执着书简,作答“父亲,儿子只想为家族多做些事。至于情爱之事大可等儿子及冠之后。” 他父亲直言也好,虽叹气也做不了儿子的主。 原来是他父亲催婚于他,对于情事衰薄我以前深有体会,不过他是因为桃花甚多无从挑选,而我是桃花无一没得挑选。 他复而看书。一缕淡淡的邪异的妖烟缠着他,撩起他柔软梳顺的发丝,又围在他腰际缠了几圈。 只是他无甚感觉,嘴角上扬些弧度,目光仍在书中之字上。 可真是奇了怪了。 于是我改了幻术,化成了他书上之字。变字可有些难,我曾练了好久。 他挑眉一愣,见书上之字被我改成了 “子裳之珺潋。 珺潋之子裳。” 此卷书上再无其他字,他只能品味这行字了。 彼时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装作老成稳重的模样。我得意没多久,便被他揪了出来。 我也装作老成模样,盯着他的眼睛严声道“怀周,如今你也有一十八了,婚事上可不能怠慢了”他听罢便垂着头,我瞧见他耳根红润起来。 “打趣我做什么。”他两眉儿弯弯,额上细钿惹人注目。他没再有细思放在书上,捏着我的手拉着我跟他一同坐着。 “所以说,我还要等到你及冠之时”话不多说,开门见山,此番没有羞涩之语让他惊了惊。继而他搓了搓我的额发,只看得见他眸中映着的我的影子。 轻抚他额上,眼里也只是他的样子。 残花落在书面上,一缕清风不得停歇,卷起尘埃满地,书卷铺陈,花落无影 过了几日他没大约我,这日他喊我陪他去听戏。兴头上来了,便只吧啦了几口饭,注重了番自己的装扮。 早已过了桃花雨的时日,昔年启窗描眉时,总会有桃花吹落到发梢上。细想起来,我好久没有过此体验了。 不过当下十分想去瞧一瞧窈窕玉质之荷,待会跟阿落说一说说不定他会带我去看。我于戏楼下等他,无聊滚着地上之石子。 滚了良久之后想起自己已不再是小时候了,便收了手作罢。 这时眼尖见着一条肥壮的狗子,瞧了几眼,他便使劲向我叫唤。八成不让我瞧它。此狂吠叫我脑壳疼。 “你这皮狗” “再叫把你阉了。”我一声呼斥。果不其然,它一下子蔫了,耷拉着耳朵十分怂。没过一会便飞一样地跑开。 我感叹此言之威力,便想到以后要是翼城叫唤不停,就这样呵斥他。 我想了没多久,便看见眼前出现一个清秀公子,执扇而立。我哑然,莫不是狗子成精回来报复了。 公子瞧着我问道“尊下可是,子裳姑娘” 听他唤我名讳,点点头“我是。”他启扇一笑,又说“在下苏漾,是苏尚胞弟。” 苏漾,没听过不认识。不过苏尚听着耳熟,我转了转脑瓜子之后,发觉不妙。 “你说什么” “在下” “你上一句说什么” “尊下可是子裳姑娘” 此公子很是听话有礼,是个品性皆佳的公子。我赶紧摇摇头“我不是,你应该认错人了” 公子憨厚老实,听后点头,跟我道了歉赔了不是。我慈笑道“无碍。” 眼看那公子走后,我拍着胸脯长呼出气。安心之后,又觉闻到了十分熟悉的妖气。细细品来,不就是我四哥的味道。实在奇怪。 不容我细想,脑袋就被敲了下,我吃痛一下。我转头对着阿落生气,掐了掐他的手指。 他摇头笑我,忽而低下头咬了口我的唇,此猝不及防惹得我脸红一番。 愣怔之际,他已牵着我坐上席位,又敲了我脑瓜说让我好好听戏。 戏台上的老旦耍枪耍得精妙,台下皆响来鼓掌声。我时而盯着阿落,他起着胳膊托着额,对此热闹咧嘴微笑。果真听得认真。 同时瞥着他胸膛之炽热。 听那台上结了一曲又一曲,续了一场又一场,也没听太明白。“他们唱了那么多,我怎么没听出个什么故事来。” 我悄悄朝他耳朵探去。他转头瞥过我,继而盯着那台面莺舞,淡淡道“讲得呢,是一个人参果精的故事。”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参果。他抿了口杯中茶水。 “一个男子痴迷长生之道,贪求长生不死。于是便骗得人参果精迷上自己,最终让那人参果精自甘付出了修为被男子吃了。” 他一口气说完,叹了叹。 果真十分凄悲的故事,细细品味一番,我哑然,我可不就好比那骗惨了人参果精的男子。心中生起波澜,久久不得平静。 我望着阿落,他实不晓得真相却被我拖陷进去。 “那人参果精忒惨。”。 他望向我,“谁叫她是人参果精呢”伸手宠溺般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心里酸涩得紧。 我不知他们的冠礼为何,不过既然是个礼,自然要有东西相赠他的。 常常见他长发不绾,莫不是没有合适又喜欢的发簪。他以前簪着的白玉簪也不见他常戴。 是以,我逛了街头打算给他买那么一支。 我看中的那支觉着十分配他,哪知当我要出钱之时,遭了老板的呼斥。 “我这里的簪子,不卖给你们妖族” 郁闷哎,妖族还不受待见了。 不卖拉倒 其实不只这一家,好几家店铺声呼着妖族免进。我无奈至极,江陵竟也开始不待见妖族了,难以想象,其他地方妖族要被不受待见成什么样。 我昏昏然不明白其中道理。 后来阿落解释说,恐怕妖族与人族之间和平难以持久 他还告诉我,冠礼就是成年礼,他行冠礼还要两年之久。 这几日我除了找他还是找他,我怕他烦我,他却讲到。 “你日日宿在客栈也不是办法。” “不若来宿在我家客房。” 此番邀我同居,我又惊又喜。一来我的银钱实在到了山穷水尽之际,二来实在方便我偷灯。 不过万不能展现出我饥渴难耐之性,尽量娇羞一番。我赞道。 “好极” 夜里我见他窗子未闭,其中不得见他人,飘了一圈他的院子终不见他本人。 后来在古亭长道上看见了他的身影。 “阿落” 青衫背影,广袖流云,那滚圆的月照着他,给衣衫渡了荧光似的。 他转身,挑着灯。 我近看后,那灯古朴典雅,乍看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纸灯,柱身,淡米色,他握着灯柄。 可能是那瓷骨灯 他见我如此看着他的灯,启唇:“更深露重,怎不歇息去” 我集来思绪。 “找你来喝酒呀”我瞧了瞧自身抱着的忒大的酒罐。 “等我置好了这灯。”他微微点头,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随性慵懒。 “这灯做什么的”我装作什么不知道。 他提着灯走着。 “瓷骨灯。” 待他来陪我喝酒,我满脑子都是那灯。我尽量装作不在意,只在意酒杯中还有几何。 酒碗很浅,偏偏酒浓,不见他来,我已经醉上了一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六章 此心难平 寄情风月 烈酒浑浊得紧,未饮已是酒香浓郁缭绕,面庞照着杯中,只见满杯浑青,透不出半点我的样子。 玉杯雕纹,指肚摩挲,不知这细纹是个什么意境。 脑中浮现回忆,于方才见到的珺潋手中握着的长灯,传说中的瓷骨灯原来就是那么个模样,我曾幻想过无数,于此时终于见到。 青竹摇曳,如女子芊芊素指敲打窗棂,此中绯意回味无穷。 他的琴置在屏内一盏香盅旁,每一根弦丝都擦拭得十分干净,他谱的琴谱也整整齐齐得摞着。 想来他每日处理完公务,用来打发时间的,除了看书就是抚琴了。 真期待他回房时,闻到满屋子的浓酒荤腥味会摆出什么脸色。 怕是见自身清雅之地被染尽了俗气尘色,气急攻心,两眼一闭脚一蹬,飘飘悠悠入了冥地。 越想越没边际,许是已被酒虫咬了脑子,醉得一塌糊涂。 彼时听房门吱呀一声,我抬起沉重的眼皮,银光毫不吝啬倾洒进来。看见珺潋,我咧嘴给出一个灿烂足以让他悦心的笑容。 不待他反应,我连人带魂皆贴到他身上,惹得他无措,只好抱着我要倒不倒的身子。耳边听他呼气叹息。 “喝成这样” 他抱着我坐在酒桌旁,感叹他这双瘦腿竟也把我载得稳稳当当。不过还是以防万一,我捉紧他的脖子,扯紧他的衣襟。 怕他对浑身酒气的我生厌,发起狠来把我扔到地上。 “你何时背着我换了张面皮。”眼中之珺潋竟是模糊不堪,细瞧也是四眼两嘴,长得特是奇怪。 “你以前的脸是很好看的,可惜了” 珺潋 我稀里糊涂之际,只感觉脸上有着冰冰凉凉的触碰,给我两颊之滚烫些许抚慰。 面皮贴着的胸膛传出此起彼伏的跳动,手移过来紧触着那处,我心之摇动兴奋难歇。 伸出手要去拿桌上之酒杯,想饮一些压一压心。哪知珺潋出手止遏,我本想放声哭骂,此时见他执一杯贴着我唇。 算他识相。 拽紧他的手饮尽了杯中水才作罢,砸吧完最后一滴水渍才感觉过来,此酒水竟清爽甘甜。他轻嗤,扯过杯子不再让我做饮。 郁闷。越想越郁闷,他的鼻息正十分有规有律地撒在我鼻端,跟我有仇一般,他大指和食指紧掐着我的下巴。 他身上之熏香味道真叫我鼻子痒痒,想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珺潋愈靠愈近,他的面皮将要贴在我的面皮上,不知他要做何。此时窗外一怪声,蹦出个猫儿狗儿可以接受,哪想的蹦出个人来。 怪人见此光景,低头再是扑通跪地。珺潋转头望去,凭着昏暗灯光可看得清面前人一身黑。怪人十分恭敬启唇。 “主上,人已杀,万事已备全。”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珺潋点头,欲说什么。 我听着感到奇怪,耷拉着脑袋问他“阿落,是谁啊。”他瞧着我惺忪眸光,轻言“下人。”明白了后,我便乖巧的醉着半睡半醒着。 他食指触唇,示意下人轻声做言。 “主上,只是属下不明,既然做到此,为何还要故意留下端倪,若官家查到有我们的人插手岂不麻烦” 他摩挲着我的手指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的手指头也不能给他搓白搓细。 “世上无不留痕迹的犯罪,此事本就关及我们珺家,若此时撇的干净反而更惹人怀疑至深,不若淌几滴浑水才算是正常。” 感觉他懒得解释却不得不跟眼前人细说一番。 “只要牵着他们的足迹,让他们走在我们规划好的路上就可。” 我自是听不明白他们讲得,许是他们珺家公事,这等劳心劳力的策略甚好只是有些费头。 他们交谈了一番后,那下人瞥了瞥在珺潋怀中的我,问道“这个姑娘是上次花楼那个” 他摇摇头,答道“是另一个。” 我我听此强撑着歪斜的身子指着他的鼻头,欲喷他一脸狗血。 “花楼的是哪个” 他又把我扯到怀中,“没哪个。”额头昏昏然搭在他细白光滑的脖颈上,我锁着眉头不知他说的没哪个是真还是假。 只是发觉自己愈加头昏脑胀,他手的触摸也感受不到,仿佛浑身置于漫无边际的海水之中。 寒灯伴眠,却是灯心灼眼,我被他轻置在榻上,此陌生床榻枕边放着书简,盖在被子里闻得一股淡淡的香,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我梦到席瑜站在我面前,舒朗得笑着,痛楚都离他远去。 他说为报搭救之恩便以身相付,悦耳动人的箫乐他奏了好几遍道是乐即是心,心安即是心愉。我想得出这只是个梦,梦里有的现实中都是没有的。 幻灭却是一瞬间,我瞧见席瑜将我抱在怀里独自忍受着凶兽的袭击,他日日痛苦呕着鲜血,眉目绝望,悲戚可怜。 他看见我,按着我的双肩“小裳,你可知我有多痛苦。” “思你之苦,身痛之苦,魂裂之苦。每日我都处在地狱”他瘦削的身体将要倒下,见他泪水在目中打转,我心忧怜吃痛。 我揽住他的肩头,怀中人一顿,我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别怕,我在。”说着我也哽咽出来,为了不叫他担心抑制着心中情绪。 实质上我自己也是极怕的。 我轻触他的眉宇,心中悸动吻上他的眉心。心中如蛀虫撕咬的疼痛稍有缓和。 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恍惚间我被托起背来,发上的簪子不知何时掉落,如今满头乌发倾泻。 待他唇覆上之时,如饮上甘泉,从唇齿间流入心肺。两唇相接,温软摩挲。 我小心回应他,他的一只手伸入我的发里将我托起的十分稳当。如浮露碧萍,顷刻间就要化为乌有,便贪婪紧握。 如慢条斯理的品尝,鼻息交融。我闭着眸子不敢看他动情是个什么模样,他的发丝绕过我的臂膀。 彼时我勾着他的脖子加深回吻过去。 待捉得机会,从他微启的唇中探入。 此番纠缠,扰我心智。 他缓慢温软地回应。 诚善礼仪孝,美丽17k。我心美丽,为17k喝彩,为文明建设喝彩。 徳在心间,美在17k,作为给读者传递正能量的作者应在全文上下营造良好道德风尚,做安全审核员的好助手。 酒醉蒙人眼,蒙人心,也蒙人的梦,我这妖也老是因着醉酒做些酱酱酿酿的梦,不知是否是病。也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白日里珺潋便煮了姜茶亲自喂我喝完。 我不好意思。 我见他唇角破了层皮,不知是被谁啃的。我想到以前啃酱肘子时啃得急会不小心磕到嘴角,让它破了皮。 我猜他是怕我知道,自己偷啃了酱肘子。 他见我若有所思,叹气道“以后莫要饮酒到这般,伤了身子不划来。”我点点头,他啃急了啃伤嘴角也不划来。 这几日天气还算正常,推窗便见凉风扑怀,日头总算明白些人情世故,熄灭了些自身的热情。 提笔写了封家书,告知父亲自己安好无恙,吃得好还胖了两斤。 不久父亲回信中提及国典之时他同祭师为我求了一签,言道 半时旧史半载魂,一世承欢一孤零。 他话不说个明白,不说个大白话给我听,我是不可能懂的。 打伞行在林中,石壁上的清泉溅落,湿了我的鞋袜。 不消几刻钟,我便入了深处,敲门进了寺庙。 “还怨在吗”我收束起来伞,问门前的小和尚。他恭敬合手作了一揖,声音沉稳“师兄,他在寺内讲佛经。” 谢过后,便去找还怨给我解那段诗。 “此为一句呈命诗。”还怨捏转着手中佛珠,低眉颔首。 我觉得他说了句废话。“此是何意” 他合上眸似乎是沉思,手中的珠子还在转。我知道有的顿悟是苦思冥想之后的。 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启唇,莫不是他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我时常在打坐冥思是也会睡着,那样氛围下睡觉的确很舒服。我想着要不要叫醒他。 未等我拍他光头叫醒他,他终于睁开眼看我,不过此时他眉头微皱目露哀戚。 他这般看我,到叫我心紧了起来,怕是解出来我是个什么恶煞之命途。 “小僧只知晓后半句。” “许是许是说施主你,命中有劫” 我贴耳准备继续听下去,不料后面没有了。疑惑将他望了望。“然后呢” 他摇摇头,一板一眼“命中有劫。” 哀色似雪峰化水。 此徒吝啬给了我四字,叫我浮想联翩,心中难安。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交予我一只平安符。 这叫我愈加焦躁,平安符倒像个烫手的炉子,时时提醒着我自己命中有劫。 可是这个劫是什么,知道些什么的和尚却不告诉我,莫不是怕什么天机泄漏之天谴忒不近人情的和尚。 晚饭吃得不大开心,我同珺潋提及此,他告诉我还怨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他知道他改变不了什么,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不如不说叫你放宽心点。 原来是我错怪了还怨。不过我不但没有多放宽些心,反而愈加提心吊胆,怕这怕那。 不过这等反应只维持了几日,我便忘了。 “你让还怨解的诗是什么” “什么解诗”我吃着手中的腿子,珺潋凑过来问了这么一句,怕是要趁我不注意争我腿子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七章 露水湿袖 蜉蝣难测 珺潋近日十分忙碌,他家里大半个内外事都是由他操持,这几天事情突然就格外的多。 早出晚归,甚至没有归,是以,他也没有时间跟我待在一起,他的琴被搁置了许久。 还好我得闲的时候特别多,时不时想起来给他擦干净琴面。 我忆起那些设计取他心头血的事,皆以失败收场,直至今日却堪堪触碰过他的胸膛,待我想发狠直探入血肉当中去取血。 哪想到好巧不巧被他揽了手去捏拧一番。莫不是他有喜欢我的手之怪癖。 想不通。 他房中有一香盅,闻得淡香飘满,瓜果之味的熏香实在是不多见,也很少有人拿来用。 当我将迷香混在当中,又怕两香相异甚大会惹疑。我便混入同是瓜果清香之味的迷香。 那时他踏着木屐款款而来。雕得古雅的栏杆沾了露水,有蒙上朦胧绯迷之感。盅有浅浅丝,暗香幽浮绕指缠身,散遣入那一副肉体凡胎。 果不其然,他于美人榻上撂下手中书卷,昏昏沉沉入了梦里。 宽袖长袍只是随意的搭在他身上,长发垂落在美人榻,弯眉舒展开来,合眸闭目难得的闲静。 胸脯横阔。待我手触到心脏砰跳的那处,便十分等不及,手中化出一利刃,其中锋芒皆对准他的胸脯。 青衫掩映的躯体,不过刹那将被我取得心头之血。 此时他竟微启了双眸,眸中带出沉郁的痕迹。我心中一惊,手中之刃咣当掉在地上,我欲辩解或者是逃跑,还是承受将被他处死的后果。 “裳儿裳儿”他屈眉低吟,看起来还处在迷蒙状态中。原来他这是不清醒的梦呓。 我呼了口气“我在这里。”执起他落在榻沿的手,让他感受到触感,“你是太累了。” “睡一觉就好了。” 抚慰一番才叫他安下心来。梦呓虽短,不过这般沉浓的迷香都不叫他彻底昏厥,我难想是为何。 他忙起来后,我更少了机会与他处在一起。 郁闷 细雨初晴,飞燕停在檐头须臾却又飞走,蜻蜓几只早立在门前开得饱满的几朵芙蓉,芙蓉水露盛得多,娇艳非常。 淡雾穿堂而过。 我蹲于门前等珺潋,堪有地上之蚂蚁同我作伴。 蚂蚁之身又小又弱,轻轻一捏就没了。我蹲得好好的,忽见眼前一个光影,遮住了我眼前明媚。我惊起,笑着喊道“阿落” 我揉了揉耳朵看清楚之后,原来不是阿落。此公子轻紫的衣袂翩翩,腰间绑有一根蟒纹腰带,墨发华冠而束,面庞清秀优雅。 倒是有些眼熟。 他见到我合了扇子“子”他转念思了思,“姑娘,有缘幸会。你怎会在此” 我摩挲着下巴打量了会儿,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叫苏漾的公子,还是苏尚一母同胞的弟弟。心里头想着怕不是他找我来寻仇。 此番他来珺家,莫不是发现珺潋所做的缺德事。我一本正经道“我名为玄璃,可唤我玄璃姑娘。” “其实我是”我一本正经的思了思,“我是珺潋的长姐。”占珺潋便宜占得踏实舒心。 其实我是想说我是珺潋的小妈,不过想着我看着还年轻他不会信。 “珺玄璃”我补充道。实在暗叹自己机智反应快,堪称演技一流。 眼前公子点头微笑,“鄙人字佳言,玄璃姑娘可唤鄙人佳言。” 苏漾公子十分平易近人,略有亲切之感。我问他来意。他道他哥哥之死许和珺家有关联。 他哥哥苏尚之死我倒是有些耳闻。苏尚被押送入京都问审的路上,惊现一群黑衣卫劫囚,两方厮杀之际,苏尚却遭黑衣卫杀害。 黑衣卫皆被剿灭,每一具死尸皆有十分鬼魅的图腾。经查探,这图腾竟是御妖族巫马氏麾下组织祭影堂的图徽。 不过黑衣卫头子手中也有一块属于珺氏用来调遣诏令的青玉佩。 巫马氏和珺氏不和众所周知,此事引发的争议繁多,讲法多种多样,可比说书青年讲的东西还要稀奇。 我摇摇头表示对他同情,虽然他看起来没有难过的样子。我告诉他珺潋怕是这几天都没得空见你。 他虽一番可惜,但一点不气馁,便二话不说同我一起蹲着数蚂蚁。 有人相伴着等珺潋,我甚是欣慰。 有次我听书时,有一段记得尤其清楚“珺潋此人,狠辣至极,折磨人的手段数不胜数。多少名门正派屈在他恶名之下” 我生疑,同珺潋有着深厚交道的我感觉,珺潋诡计多端,但倒不是那种穷凶恶极之徒。怕是世人对他误解至深 不过单纯害我,单纯害我。待我窥得他真面目,叫我瞠目结舌 午时趁他难得回来休憩,我端去汤水慰问他。炖汤的那只鸡可比翼城肥壮的多,路上我可是压抑着自己,奈何口水止不住。 我欲敲门之际,便听到。 “瓷骨灯长燃不灭,保着主上您寿命不绝,这等宵小之徒哪是对手” 听到有关瓷骨灯,便起了兴趣偷听。 不时一阵漠然之后。 “不过这些叛妖虽授命于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保不会倒戈与我。” “要是这些妖反过来咬我,我必然,泥足深陷而不得善终” 听此言实在叫我吃惊惶恐。他同叛妖的关系,竟是如此。 我原本以为同江湖上所言,珺氏一族遭了管理上的失误,才叫凶猛之妖和妖兽逃亡而叛。 经江岷王一事,和后来人族奋战胜了叛妖一等。 叛妖混沌之声已是残章短吟,如今更受关注的便是整个妖族同人族愈加崩裂的关系,乃至越加频繁的小战小伐。 “如今这些妖已到了落幕之刻。不过他们挑起来的争乱还在不断发酵。” “人族和妖族终要有背弃敌视的一刻”耳中听来他的声音 我不解,哪会有人类期盼着人族同妖族迎来撕战。还是说他在图谋着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图谋,能让他押上两族之战 我心悸胸闷。手不慎打翻了那碗汤水。 他启门而观“你在做什么” 纵使心里惧怕,我强装镇定自若,拾着地上的碎碗。我跺脚悲愤,指着地上石子,哀道“绊得我摔了个半死” “可惜了我给你做的汤”一副目露哀戚、神情真挚无辜的样子,果然惹得他没有多加怀疑,安慰我道“无碍。” 登高楼能望见客舟几扁,皆游荡飘零,最后被芦苇掩映看不得见,芦苇丛生,也被朦胧雨丝捶打洗涤 我对着手上的灵鸟一阵叮嘱,叫它一定要把这信笺带给父亲。 叛妖之祸原是珺潋一手挑起,不知其中还有什么原因和阴谋,不过珺潋现下煽动着两族之战。 我开始对他有所忌惮,若不是有所求,此时我哪还会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 雨歇下后,闻到露浓湿润的清香味道,也难使我心情舒畅起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他牵来一匹棕马,将我抱着翻上马,新雨后的泥泞已湿掉了马蹄子。 “难得空闲,想带你散散心。”他道。 他一挥鞭,只觉身轻如燕,同他驾马驰骋。 风在耳边呼呼的吹,心一惊胆一战。他紧揽着我在胸怀,手中之缰绳未松放。即使如此我劝他骑慢些。 他应该没听见,眸中皆是一路上繁华喧嚣的风景。 在大街上纵马忒疯狂了些。心中之顾虑和难安皆剩满脑子嗒嗒马蹄子声。 不知何时骑到了郊外,满鼻子新鲜清爽的露水草味。他开始驱着马慢行,我的头也不大晃了。 “你看,一个城的光景一下子看完了。”我头顶上,他轻笑道。我无奈笑笑,实质上我一路都在护着差点被刮下来的脸皮,哪来兴趣赏景。 不过此般慢悠悠在野外草地上,也算能赏上一两个景。比如说碎枝灌木、绿树红花 忽听他叹着长气,莫不是也绝此景无趣。我转头望他,想出口说些什么,对视上他深邃清洌的眸子,他久视我似等我开口。 而我却是咽了口水,话语皆被咽入肚中。 听见他道“有时候我会很厌恶活得如此明白的自己。”语气淡淡毫无波澜。 我不知他为何作此言,便默默不作答话。 哪想到一阵静默之后,他翻下了马,草地上踏上了重重的鞋印。猝不及防,他动作大力莽撞,将我从马上抱了下来,扯得我胳膊有些疼。 我还未吃痛抱怨一番,他便急不可耐,一番拉扯,我被他抵着大桐树边上。猜不透他要做什么,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一番叹息。 “你动什么”他语气十分诡异,我倒担心起来自身安危,“哪怕是此时我杀了你,也未有人知晓” 心脏砰砰要跳出来,颔首低眉,手中皆是虚汗。对他之惧怕愈加强烈,怕不是他知晓了我对他的企图。 此时如同伴着一只睡眼惺忪的猛虎。他肩上落着几片枯叶。 他浅笑,捏着我的下巴让我能同他对视上。浓重的鼻息愈加接近,我本意要躲开,他手之力道叫我动弹不得。 右手抚上他那边胸膛,本意识到此是好机会,只是手只停在那处,没有再下来的动作,皆因是我心中惧怕。 他捏起我的右手,不消一瞬,我之双手便被他牢牢抵在头顶。 手背触着粗糙树皮,磨得我有些疼。 我屈眉不快,挣着手欲摆脱此。他挑眉一语“不高兴了”我十分疑惑,他眼中玩味十足。 没等他玩味多久,暗中一道光束袭来,从他背后直穿过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浸上了血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八章 纵有迷离 窥破凡心 “就给我喝这些” 珺潋脸色由白变黑,眼睛鼻子挤在一块儿。他将我精心熬的鸡汤十分没好气的置在桌上,扯了被子盖过腰身,继续看着手中劳什子书。 长发淌下遮了脸,我这边看不见他是个什么表情,怕不是委屈得湿润了眼。 我细思极恐。 此鸡汤料足味鲜、浓香扑鼻,实为佳味。珺潋不识货,竟这般不待见我的鸡汤。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那日驾马同游,光景无限,哪晓得他中了暗箭,可谓人世险恶。 暗箭穿心而过,并不是嘴上说说的轻伤,一个接着一个的医师大汗淋漓、挑灯医治。 他睁了眼后,我抹泪擤鼻,故作一番惶恐心疼不已的模样。 他摆了摆手,没过一日扯了胸上的缠布,淡淡道“习惯了。” 我 珺潋饿着不打紧,实在可惜了我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汤。汤鲜黄金灿,碗体温热未凉。我挑起汤羹,一番搅动,肉丁极多,惹得我口涎将垂。 珺潋见我动作,抬眼看我,嘴角微微翘起。 呼气吹了吹羹中之汤,我细抿了这一口,不禁赞道“只是烫了些,味鲜不腻” 珺潋对此点点头,嘴唇色浅有些苍白,将启不启,仿佛期待着什么。 我吹了吹汤,实在有些烫,怕能把嘴皮子烫掉。香味暗撩我心,不禁弃了那小小汤羹,咕咚咕咚将一碗的汤水皆饮入腹中。 “啊”舒坦后,擦干嘴角的汤渍,口齿回味无穷。 珺潋 我瞥他一眼,不禁嘟囔“不知你挑个什么劲” 池岸蓼花苇叶丰茂,碧色玉姿可胜众多奇草仙藤。 水面一块块荷红菡萏之影,荷叶盛着大颗晶莹水露,饱露狠压座下之荷。水光潋滟中,好似那有喜含情之目。 其中鱼鲜肥美,我垂钓了那么几条。 不知珺潋可还会挑剔鲜鱼汤。 他中伤淌了不少血,我乐呵呵收了不少他的心头血。不禁感叹他心血之旺足。 拿人家手短,于是这几日我尽心尽力照顾他。他会问我为何他落得此般境况我好像很开心。 自然不能将实话供出,我答道“你险中得生,实在替你高兴不已。” 他书案上的鸢尾蔫掉了不少,看着不大鲜艳好看了。我于花园中剪了几支还艳丽的鸢尾重新置在案上。 彼时他正闲逸地坐在毡垫上,将他的七弦桐琴细心擦着。 轻挑了根丝弦,清脆声灵,他调试得十分不错。不禁想着,若是此人非野心勃勃、恶贯满盈之徒,倒也是个有才有艺的良公子。 “为何叹气”他停下手。 我摆弄着瓶中之花。 “我想到两族争端愈加多,边境的百姓遭受了不少争乱之苦。涂炭了多少生灵啊” 此言若能激起些他的愧疚和怜悯之心便再好不过。 他则依旧温和淡定,黑睫下眸色偏冷,看似没有感情的模样,却说着。 “不管两族最后会如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于我而言,你同旁的妖是不同的。我不管他人。” 他寥寥两句话,惹得我羞愧难当。他将我看得那样重,我无时不刻都在利用他、猜忌他、忌惮他。说起良心,我又好到哪里去 不知何时他起身走到我身边来,这厮比我高甚多。我平视过去只看得见他的脖子。 “裳儿,你不知道吧。” 我有疑,大眼对着他,继续听着。 “珺家传世之瓷骨灯,一直以来护着我们嫡系一脉,无病无灾、一生安稳。” “所以我即使伤了心脏,也会安然无恙。” 感觉到清凉的触感,他的手掌覆在我的脸颊上,看似柔情蜜意得望着我。 “不过这只是它的一部分用处。”说到此处,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笑意抹在嘴边。 “我养着的身有毒而不死的那些人体藏秘术,瓷骨灯中也有无尽的力量。” 彼时我有些害怕听他这些话,再不能装作无恙与他对视,不禁垂下眼有些无措。 “原来永生之术并非妄念,裳儿,待我得到永生,我便能同你一样。我们便可以永远待在一起了。” 待他得到永生 他的永生执念那么深,永生可意味着漫长的艰辛,也可意味着漫长的欢乐。而我知道,我不会和他永远的待在一起。 我想他可能会恨我,那么他便会漫长的恨我了。 忽而额上有着温热触感,他的两片薄唇覆在我额上,轻柔而漫长。 我想着,一直以来,我们没做过什么亲昵之事,最为亲昵的也就是此般他亲吻我的额头。 年年塞雁飞过,沧海碧空,微小的草枯枝败的变化只不过沧海一粟。 妖族的那片天空也同这里一样,白布蒙上又换做星斗垂挂,此般日日年年。 却非年年无灾无恙。湖面常静无痕,深水之渊暗藏涌动。 我听说珺潋上书,讲了一番当世妖族之祸,如今他一族愿承命入军,来日将功补过。 民间又是一番议论纷纷。 我却知他算盘打得精妙。以往从不沾惹朝堂之事的御妖族,如今顺顺当当加入了争伐,此谓将功补过。此后御妖族不知会如何的露出锋芒。 御妖之术本就是江湖之术,世世代代的御妖师只活跃于山野或是商城,从不晓得打仗要怎么打,除了咒符长剑,也不知铁枪要怎么拿。 许是有珺潋这么样的领导头子,才叫这代御妖族越来越不再像以往那般闲逸自在、不屑于权术 我越发忌惮他,能少见到他便好。只盼能早些离开。 他也察觉到我的异样,却没强迫我做任何解释,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像是心知肚明。 天色昏黄之时,他带着我出门。 见他紧牵着我的手,路上之男女皆目露羡慕的神情。 “朱粉不深匀, 闲花淡淡香。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看似一对登对璧人,风华正茂,眉目有情。 我以为他不是良善,绝非会行善事。可今日却见他注目于一路旁小乞丐。 小女孩破破烂烂一身蹲在一角乞讨,乌发脏乱,眼睛清澈水灵,模样可怜,我动容不已。 “你叫什么名字”珺潋给了她银子后,问她什么名字。我不禁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小女孩声音稚嫩,仿佛一听就要破碎。 “我我没有名字” 他俩一阵攀谈,倒以为他俩是亲戚。 “我父母,都在战乱中死了。所以我一个人这样了” 听此叫我心中不甚有滋味。 君潋牵着我的手,我从中挣脱出来,不想再让他牵。 风波轮转,该来的总会来的。 是夜,湖上泛起青烟似的薄雾,碧波荡漾,绿水环绕。我沉浸于此夜的清爽和滋润中。 听得一点鱼翻越的波动,满天降下来的霜露仿佛皆落在我的淡青裙身上。 转头望去,只见珺潋立在不远处,衣袂翩翩,手执一盏白灯。他看到我,风拂过,他微微一笑,脸颊之光晕好似天上落下的粉霞。 我的注意力从他转移到他手中的灯。 “裳儿,我有惑不解。” 他冷不丁说了这句话,双瞳看似澄澈如水波,如浸在湖中的水晶一样,眼角有些上扬细长。 无奈轻笑了声,全当他是闲来无趣的呻吟。我伸手围住他的腰,脸庞贴在他的胸膛。 他怀中淡雅的清香同荷池飘洒的花香,来来回回,混搅在一起。 “什么是我能解的。”他怀中的我微做新奇的样子,“阿落,夜凉风密,你身子还弱着,你倒是心大。” 他轻轻将我推开,我疑惑之际,他的手掌覆在我那块胸膛之上,不禁有些忌惮。不过并没有感受到法术的涌动。 他却说。 “它告诉我,你骗我。” “假的东西总有被识破的时候。” 心头一颤,我忽如无头的苍蝇,仓皇无措,却又摇头辩解道:“阿落,你说什么” “我不明白”我哪敢再天真无邪般与他对望,只晓得颤着手指轻拽他一块衣角。 额上触到他温热浓重的呼吸,他的话语皆从头顶传来。 “不过我都不介意,谁叫我心中有你呢。” “我们重新来过未尝不可。” “我们一直待在一起,你心里终会有我的” 本着细细揣摩他话中之意味,不过此刻早已心乱如麻,不晓得何以作答,或是他也不在乎我回答什么。 惶恐不安、波动无神的目色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轻抚我额头,揽去眉梢之淡淡霜露,似有安抚我之意味。 “你你想要什么呢” 我颤道。不知他如何知晓,此番兴师问罪后又会如何处置我,我自知现已如微弱蚂蚁折损他手。 杀剐皆由他意。 “你说呢,我想要什么我可不要你的虚情假意。” “你怎么对席瑜的,我想你怎么对我。哪怕只有一半的心意。”语气忽而有些阴沉了,如命令一样传达给我。 他的指尖刮的我脸上有些疼。 暗叹命运难猜,本意安中求稳的我,却同他此般纠缠,不消一刻我都想离开此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三十九章 思公子兮 未待佳期 他手中的那盏灯,光芒如滚烫烟火,烧烫着我的眼眸。又同那软绵柔长的银蛇,扭捏作态攀上古拙老树,魅惑般倾吐着信子。 我正如青天白日下无处躲藏的窃贼,那人将我做了坏事难以安然的心昭然揭示。却见他一如既往的慵懒之姿,眉眼糅合了皓月之清丽。 “你,你一直都知道” “你一直都在看我,看我如何做戏。心里在笑着我,对吗”我难知他真正的心思,他之前说过我最懂他,高山流水之后终遇知音。 亦说要将全部的自己交给我,等逐步看清他后,我却怯步而难行 原来他知道我非真心心悦他。 我亦懂了,御妖师果真是我们妖类的克星,碰不得,惹不得,若是像我一样同之有番纠缠,实是要伤及心肝之事。我犯了大忌。 眼前之人青墨长衫,宽大的袖子微露如同碎玉般的指尖,他眼中只纳着我,在其深邃的眼神下,我愈加心虚。 “你可知,你说你心悦我,我有多高兴,虽然知道都是假的。” 他这人委屈和哀念都匿在心中,面上古水无波,却捏紧了我的肩膀,克制心中不满,语气极尽温柔。 “我心甘情愿,裳儿,你可看到我的真心了” 他无奈笑着,许是等着我回应。 我只能令其失望,他知道的,我并非真的爱他。 我摇头道“阿落,我知错了,你放过我。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不会惹你苦恼。” “对不起” 双肩被他捏得酸疼,却又不敢挣开他的禁锢。 忽而被他紧紧揽在怀里,力道之大,差点让我不能呼吸。感觉到他的手掌按上我的后脑勺,轻揽我的腰肢。 他一声轻哼,如同平常给我讲故事一般,在我耳边轻叹“放过你” “你从未那样看着我。你看见他,眼里就有了光” “甚至为了他,也不顾我的死活。”他自嘲笑了笑,“如今我不想看到虚情假意,我想要你的真心。” 他戳破我,因为难耐寻求我的真心。真心哪会说有就有,百果皆会有因,心上之人却非朝夕可改。 心绪烦乱,已是歇息不下。窗外寒鸦呜咽,皓月之影下搁浅了一地桃花水色。铜镜面前,容色依旧,发髻未散,口脂新抹了一层。 心口处如滋长蔓延了恶灵藤蔓。 既然他对我清深如此,何不用此早早得到瓷骨灯。我只想救席瑜。 我惊讶自己竟会想到此步。铜镜中那个女子不知是何人。 趁夜还未消磨尽,披了件防风的玄色披风,朝镜面看了看,这般软髻细腰身,最惹人生怜。 待我轻推开他的房门,不见他歇在床榻。衣架上垂着刚穿过的衣衫。 怕是他还未气消,走到哪处消气去了。 挑开幕帘,便看见他正调弄琴弦。七弦断了一弦,已不是完整的琴了。 他抬头见我如以前一样不打招呼擅闯进来,冷漠道。 “怎么,你不是说不会再打挠我。” “心变得真快。” 他看起来很心痛这张琴,不过断了的弦那还能接上去。 故作轻松心愉,胸口那块地方有个声音告诉我,他心深系于你,不会把你怎么样,何不好好利用一番 胸口极闷。 “其实真心易得,你待我那么好,我自然要报以真心的。”我扯开身上玄色披风,置在地上,走到他身前。 他听此,眸中露出光烁,手指停在琴面上。 下一句,我试探道。 “若是你可救他,救他性命。我以后都会和你在一起,你想要的真心也会有。” “阿落”我此般柔声怯意,面庞怜善无比,轻眨着眼睫。只盼他能够动容。 “我倒是很想看着他那样死去。”他斜着脸,托起腮,好笑得看着我。 不禁握紧了拳头,此男子果真次次让我焦头烂额、不知所措。低声下气也罢,同他无关的皆不会在他眼里。 他抱了琴起身,从我身侧走过。我无奈之下,从他背后圈住他的腰身。“阿落” 他十分轻蔑一笑“叫我意外” “难不成你要卖身。” 此言不大不小扼住了我喉咙叫我呼喘不能。扭捏之中放开了他,他似露悲伤,周身气色极差。 心中有着难忍的绞痛,自哀自怜,无人治我这样的心疾。 纵然我对他无意,他却说日久生情,便磨着日子。我也有家要回,难道要制着我一辈子 他不置可否,混然不把我的意思拿来考虑,却眼睁睁跟我说将我放在心尖上。 难猜。难思。 他父亲对此不大管教。我时常疑惑道,他父亲怎会容忍儿子同一个女妖亲密,他们御妖一族一向是以此不齿。 后来我发现,这些规矩都是用来给他打破的。从他管家以来,权势皆被他一点一点揽到手中之后,便没有人同他唱反调,有也是极少。 他父亲渐渐被迫着脱离了权利中心,如今人微言轻。 有言道,极少的管制和自律会让一个人一不留神沉沦禁地,而碌碌一生、纸醉金迷。珺潋便是不甚自律,这几日跑去花楼很勤快。 这边说对我情深义重,那边抱着几个美娘子快活,真真假假叫人绕昏了头。 待我见到他,他的怀中便躺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他醉醺醺,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闪烁着光泽。一袭衣袍穿搭得十分不正经,只犹如枯枝杂叶般随意搭在身上。 看见他与怀中女子眉目传情,心中突现一种奇怪的酸涩之感,十分不舒服。难耐突如其来的气愤,便化了把利刃,紧握着向前方袭去。 自知不过是自不量力,须臾便被他发现,他挥手挡了利刃,力道之大把我翻倒在地上。 捂着心胸之处,又是一阵虫蛀之感 下巴微微抬起,发髻散乱,不顾及此,我看见他奇怪将我望着,我理了理耳边杂乱。 “裳儿,你何意” “我对你好众所周知,你竟想着要伤我。” 他正襟危坐。此番质问我不知以何作答,心绪一阵涌动,他挑眉淡淡笑着示意我解他疑惑。 “原以为珺公子所说的真心是可信的。”此番想来,真情不过镜花水月,他说的真心不过生于皮囊色容。 当不得真。“果然珺公子不过是贪欲重色之徒。当初说的真心,也同你怀中的姑娘说过吧。” 此言毫不激起他的情绪,他低垂着眼睑,没有了笑意,指尖摩挲着双唇,此番随意淡然刺痛了我的眼。 “心真如何,心假如何,你不是毫不在意如此,你又何必装作此般。” 摇头笑了笑,似有苦意。 “此般吃醋妒意,若不知你本意,倒叫人误会” 我忘乎所以地陷于他质问的目色里,心慌如无头苍蝇,乱如缠乱线麻 才晓得心疾难愈,叫我难以对付此境况,这般慌乱无措。 心疾之祸害我。 “我玩够了。”他冷冷道,不知是否是说给青楼这一干姑娘听,亦或是对我嘲讽一番。 真假难辨,真假难辨 虽说妖精命长,若是不治好心疾,同珺潋还未消磨殆尽时间,怕是要比他早入了冥间。 人间难少弹弄琵琶的才艺者,不过多数流落街头,陪笑屈身换来银钱,指挑拨弄,声声只听得水流烟淡般的愁情。 不过不知心之人不知情,听曲人把愁当做趣味来听。风曳玉树下听曲人笑得自以为是。 多番奔波,讨了许多治愈心疾的药方来。我的心疾终会药到病除,此时才有些心安舒坦。 手中药水滚烫,热气扑到我面庞,呼气吹了一番。待它凉一些才好下口。 彼时琴声滚滚入耳,琴音空蒙,汩汩韵味比得上流水悠然澄澈。 又伴来轻婉女声,唱着。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 灵动娇婉果真同浅溪分石,我听着也要动容一番。 思了思,便想到定又是珺潋闲情逸致起来。 珺潋最近的放肆纵情终引得他父亲难得的呵斥。 我幸灾乐祸,哪叫他日日醉于琴瑟酒盅,不比以前上进,倒叫人奇怪。莫不是他也患上了心疾。 珺潋在宗祠跪了一天,若是换做我早上跪到晚,烦闷不说,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珺潋此人定不会对此生怨,对他来说小小意思,以后他也算是个身残志坚之人。 我化成原身溜进了祖宗祠庙去看他。果真是毅力惊人不知疲累,跪得不卑不亢,此般模样还能再跪两三天。 我跑到他跟前欲嘲笑他,狠狠嘲笑他。他看见我这只猫后,眼波流转,随后不屑一顾轻呵一声。 想来他还不知悔意,难保他跪完之后再去勾搭姑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坐起身来,银白柔软肚皮对着他,无奈叹了口气,将他失望得望着。 他傲娇样转头,根本不想看我。我哪能错失这种嘲笑他的好机会。便又向他目及之处蹲去。 他却好似不明白我猫眼中的嘲讽之意。只一个劲地扭头躲避。 不想看见我是真。 他衣摆已是灰尘仆仆,猜想他膝盖已是一个裂成两个。 我又目触到他眼波之时,他皱眉终不耐烦。翻袖捏了个咒,将我从猫身化作人形。 还来不及诧然一会,他便如同猛虎扑食般朝我扑来。他重重压在我身上。 “你轻些,我的腿已经动不了了。”他目露可怜,妄想打动我。 此时在他祖宗牌位下扑在一起,未免太过荒唐。他揽着我一阵翻滚,我眼晕脑疼一番后,只晓得我们皆藏在黄澄澄的幕帘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章 良辰好景 予谁虚设 此番境况,便是高大的男子压在我身上,还好我如今不是小小的猫身。要不然要被他压得吐血而亡,还未过上富足日子便早早没了 他的发丝掠过我眼角,眼角一阵细痒,因被他压制着,腾不出手来挠。墨色暗纹的衫子同我的衣裙搭在一块,纠缠如斯,分不清楚。 他看着我的眼神幽暗深邃,我不好意思细加对视,只低垂着脑袋尽量不让他看到我窘迫的脸色。 这一低垂,却又猛得盯到他因一番翻滚松垮起来的衣衫,似有若无,雪白胸膛露出来那么几分。我无奈之下只好抬头盯着房梁。 他脚不得动弹,我不好意思拉扯他。 实在难弄,我悲壮不已。 见我如此,他一阵惊怪,二话不说掰扯正我脑袋。待我看清他严肃面容,不禁心上一虚,恐有翻山倒海之汹涌。 他淡淡的一笑,食指轻点了下我的红唇和眼睑。他叹了口气悠悠道“说无意的是你,屡次扰乱我心的也是你。 你是觉得自己吃定我了” 淡淡竹叶清香绕我鼻端、心口。 “我我不是有意的”赶紧撇开眼糊弄道。 此地没有一个其他人,来做坏事十分容易,咳,我是说若他对我起了杀心,怕没有人来搭救,我便成了卒年不详之妖。 静谧如风杂烟,穿堂绕柱,暗窗处寥寥几分余凉。 紫檀香浓郁。 等他腿恢复好了,起身稳稳站妥了,却如当年跑去馆楼白吃白喝的我,十分无情无意,留得我一人周身骨痛如麻。 万事总不如意,复醒时床头又是凋落飘进来的落叶,梦中听萧却只如走马观花一般模糊,只消磨一瞬时光。 晨光如鱼肚白色,几簇蒲公英花开着淡雾中,几阵清风徐来,可说得是弱不禁风之身。不用眨眼的功夫,便不见踪影 徒留花杆光秃秃冷飕飕。 “你可知逆命之术,秘书中有言此术并非空穴来风,传说曾有人修炼过此术。虽未有记载” 他抚琴安逸,眼里耳里只有弦上之音,眉梢眼角皆是淡漠疏离之感。探不得此人真意。 我这般烦他,要是换做是我,我不比他心静好脾气,铁定要跳起扭歪那人脖子。 我越是心急问他,他越是毫不在意,也不知是否万千恼怒都压在他心里。 水面被雾色描摹成黯淡无光的画布,眸中也开始蒙上了几丝朦胧。 见他不搭我,冷道“不知你是这般冷血,也好,如今我想着或许逆命之术有望。” 说他冷血,我苦求他多日,万般屈从。除了对于他所求的真心 他的琴弦是何时搭接好的,不得知。 听我说他冷血,他感到好笑“逆命”重按一根弦,沉缓之音入耳即消。 “此情深果真感人,你宁愿牺牲自己。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怕死胆小的小妖。” 指尖停下,似是恍惚忘了接下来的调子。 我这才晓得他那是十分牵强的苦笑。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痴情一人是真,做了负心之徒也是不假。 此中烦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午歇之时,我打算再去烦他一次。 看见他处于客室,同一男子喝茶交谈。 谈生意果真是无时无刻,连午歇都要占着。我偷偷扒开一点门缝,从那门缝朝里望去。 没望到什么,便同眼尖的珺潋对视上了。他见了我此般扒着门缝之样,感叹不争气,摇了摇头。 后来我化成原身,吱呀一声,从门外挤了进来。他二人面面相觑,对突闯之我感到惊讶。 彼时珺潋过来抱起我,打破尴尬,他对面前公子说“上官公子莫怪,家猫而已。” 边说边撩摸我的毛,我感到别扭,觉得被他吃了豆腐。我刚想着要吼声表示不满。他转身对我悄咪咪道。 “猫毛可是不想要了。” “纵容你太久了。” 此言颇有威胁之意,口被扼住不得出言。 “怀周竟然养软糯小猫了。换了口味,不喜那些凶猛妖兽了”那公子轻敲了敲手中茶杯,百无聊赖地说着。 猫脸一怔,我都不叫他怀周,此人一口怀周叫着,我心痒痒。 二人对坐喜颜。 听他们言语,我就发现他们关系不错,眼前这上官公子原是一少年将军。 果真我的猫毛要被珺潋摸秃了,他手指上细茧惹得我肚皮痒痒难耐。 “怀周啊,我实在期待你我二人并肩作战。” “我父亲现在常说,你涉足战场之后,必会一步青云而上。到那时,你可要多加提携我。” 上官公子浅浅一笑,眼角一点泪痣,眉眼俱是飒爽含情,袖口一朵琼花高贵雅致,更有光润莹泽之感。 珺潋看起来不好意思“上官谬赞了,走一步看一步。” “对了,你上次留下的残棋。我久久不得解破。”上官公子急切说着“嗯算我认输。你可能告知我破局之法。” 珺潋挑眉一听,此后细想一番,许是脑中回想劳什子棋局。 须臾他道“我四面围困了你的白棋,又是故意设下阵。此局难以探寻漏洞。” 上官公子挠头又说“四面楚歌,果真让我泥泽深陷。那我是不是必败不可呢” 我觉得他必败,少年,你别想着吃半点珺潋的便宜。 珺潋轻笑,慢慢道来“既然是阵,其中就有万古不变的规格。” “如同你们行军的兵阵。格局越高的阵法胜率越大,这些兵阵之所以强大, 是因设阵者将敌人所能想到的破阵之法一一瓦解,兵阵才愈加完美,以至于后世相传。” “所以说,我方能想到的破解之法,敌人也能料到,甚至出阵前就做好了防备。 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在敌人手掌心中。伤的是自己的兵力。” 他呱唧呱唧如念经一般,念得我头晕了一阵。眼前之上官公子眼中闪烁光泽,似是被点通了一般。 “所以说,反其道而行之”他拍脑一激灵。 珺潋听此淡淡道“也可以这么说。” 上官公子是个天赋极高之人,予之一点墨滴变能挥出一篇博文雅诗出来,实乃可塑之才。虽然我不知他们在讲什么。 他欣喜若狂,对着珺潋一阵感激。喜悦道“我代家父,感激公子。” 我咂巴着嘴脑中疑惑,怎的现下文人下个棋解个棋还要顺带上父亲,这两人忒认真了些。 难想明白。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窥得瓷骨灯安放之处。 大抵是因为珺潋对我的防范意识还不够。 他又一次现出瓷骨灯之后,我于他写字之时看见他指尖的一点点草苔,以及他衣衫上残余的碎落竹叶。 待无人紧守之时,我进入那片竹林,林叶繁茂,径路百道。若一不留神,便迷失了方向。 一夜无眠,寻觅之时紧张难耐。 我终觅得隐藏极深的洞穴,繁草掩映,如天外之境。拿出珺家的玉佩,果然对得上入洞穴的密扣。 隧道尽头,便是幽幽的光,挨近了过去,原来是万丈光芒。 如天台的石案上,供奉的不只是那盏长燃不灭的瓷骨灯,其他千奇百怪的物件皆是同瓷骨灯一样陈列。 我闭眼屏息,兴奋又一点躁动,待安好情绪,睁眼欲执起眼前触手可及的瓷骨灯。 心安是一瞬,疼痛亦是一瞬,继而疼痛过程绵长。当我手指碰到灯时,它便发出反噬之光,烫得我手上皮开肉绽。 触到脸颊,竟是湿润了半边,原来已不自知疼得泪流不止。我想起来瓷骨灯只由珺家血脉执掌。 于是我拿出自己偷来的珺潋的心头之血,谨慎缓缓滴入灯盏之中。 它的灯火依旧张狂肆意,不过没了烧伤我手掌的反噬之光。果不其然,此灯安然被我执于掌中。 这时我准备出逃,学了许多年的暗逃之术不是说说而已。不过不等我捏个什么诀,便进来几个珺家之人把我抓了个现行。 不妙至极。 “见你行径古怪,果然有所图谋。” “枉费公子待你真心实意” 这几个小徒指着我痛骂。我非他们好几个的对手,不下一刻,便被他们狠狠鞭抽了一顿,待我被他们交于珺潋眼下,我已是红鞭痕花猫。 珺潋见我很是失望。 “我竟不知你何时盗取了我心头血” 他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狠厉,我心颤寒凉。他拂过我的脸颊,眼角稍有压抑和愤怒之感,我不敢反抗多少。 “以前你惹我伤心伤情,不过如此。如今,你让我失望至极。” 现下浑身难受,伤痕累累,扭动一下便十分吃痛。 珺潋忽然诡异一笑,笑得舒朗开怀。我觉得,他是看见我受伤疼成这样,心中讽刺又觉有报复之快感。 此果皆是有前因。 任他如何便如何吧,想来我小命果真如我所料折在他手中。 冰凉指尖一点一点凝聚在我细软的咽喉处,他掐住那处,越久一分,他的力道便加重一分。 脑中不太清明之时,听他在我耳边狠狠说道:“你骗我,不怕有何后果吗” 哪会不怕,我日日都处在殚精竭虑之中。 清冷面庞占满我整个瞳子,掐着我的人意已决绝。喉头欲断不断,想来此番折磨会是很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一章 凡事清浊 别首陌路 小命休矣。 抬头再见一见眼前这一方天空,待自己闭眼时什么都要见不着了 他狠狠掐着我的脖子,是死是活就在他一念间。狠决的眸子欲裂,似要把我吞入腹中才甘心,实在与他平时清冷出尘的模样相异。 此番却不让他痛快。珺潋毫不怜惜地将我托起又一瞬间被他仍到门柱边上,此力道让我撞得头昏脑胀,背上如裂骨般酸痛。 没等我睁眼再呼喘些空气,他复而又掐上我的脖子,掐死我又不干脆些,漫长痛苦的过程折磨人,许是他就是要此般效果。 “我死死了也好”不知为何,明明吃了不少治愈心疾之药,心中的蛀痛只增不减。“以后就不会烦你了” 怕是我吃到了假药,我运气忒不好。 “呵”见我狼狈样子,他很是受用,不得不受迫着与他相视,他带来的害怕和疼痛皆存于我全身上下。 不过如何的报应都是我该受的,负人之情总要还债。 “我真心待你,你怎么回报我的,我以为自己能打动你,你却无时不刻想着利用我。” “你可知私闯禁地会带来的后果,瓷骨灯噬力显现会带来什么,你从来没有为我想过。” 耳边嗡嗡作响,不过他的话我听得十分清楚,一笔一画刻在我心中。 “什么知己、深情果然是贱如草芥、误人子弟” 许是晕厥前的幻想,猛然间竟看到他眉目间展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悲怜。 我叫他失望透顶,此后年月便是到了两两对视相厌、不如不见的地步了。 此次体验新鲜,我从未待过牢狱,如今入了珺家之牢房必是此生难忘之经历。只听说做了杀人放火等事的凶恶之徒必享牢房。 因亏欠人情、欠了情债被捉入牢房的怕是只有我一个。 牢内腐霉之味甚众,空气浑浊湿杂,只待上一刻便能体会到焦躁和难安。与外头自由光景只有一墙之隔,可惜我不会穿墙之术。 转醒欲痛呼骂出声,身上数不清的鞭痕触目惊心,摆长轻薄的衣裙已是破破烂烂。 我翻动了身子,只听得脚踝之镣铐,双手之镣铐,叮叮当当作响。 身上之妖力无时无刻不在流失,此中原因无从知晓。等到妖力散尽而亡,我应是成了只干瘪瘪的猫儿。 这一方昏暗见不得光的天地倒是容得下我。 珺潋忒看得起我,我见周边同仁皆是看起来凶猛无比之妖,我觉得自己不能与他们比肩,却同他们处在同一牢室内。落差有些大。 “哟鲜来的。”一只膘肥体壮的妖,从他那处牢笼里探出头来,“看你这娇滴滴的模样,竟也被关了进来稀奇稀奇” 凶神恶煞之样吓了我一跳,我害怕得紧,没有答他。 “你也是不服管教被关进来的”离我最近的一只煞气十足的妖看了看我开口。我抱紧身子,不懂什么,疑惑望着他。 他满脸都布着奇异的黑藤纹,他道“我们都曾威名一方,败于珺家手下,却不臣服于他们,便一直被压在此处受罚。” 他重重叹了口气,握紧了拳头。 “不过看你平平无奇,弱妖一只”他疑惑将我望着。 我见四周同仁古怪盯着我,连蹲牢房还分三六九等,我抑郁不已。我垂眸跳起散落的耳边鬓发。 “我珺潋爱慕我,欲求取我真心,不过我抵死不从他一怒之下关了我。” 不知听到此言,同仁们会不会给我出出主意。忽而静默异常,我抬头而视,这一干妖瞪大了眼睛,如惊到不能自理。 须臾他们开始叽叽呱呱起来。 那些原本不大在意我的妖也加入了叽叽呱呱的谈论。 “姐妹你开玩笑的吧” “珺潋怎么会爱慕一只妖不得了了不得了” “那你惨了” “你怎么不从了他。” 还有未有人形的妖兽呼吼不已,粗大的爪子敲击着笼子,以示兴奋。 我叹了口气,许是这些妖被关久了,无聊压抑,终于讨到此新鲜话题难得激论一番。 他们时不时望着我欲听我说解,我摇头说了后事。 “我闯了珺家禁地,欲偷那安魂瓷骨灯。遭了反噬后,又被逮了个现行” 那黑藤纹脸妖惊呼,对我表示佩服,前后态度差异巨大,我不甚理解。 他说“难怪前几日,天突现妖异,天象显现,几只古神妖兽脱离封印不知踪迹。原来是你闯了禁地。” 我不知自己竟闯了如此大祸,无意之中破坏了劳什子封印。岂不是自身越加罪过了。 他幸灾乐祸,轻哼几声,周身煞气呛人鼻口。 “珺家可要倒血霉了”他没绷住乐呵笑了起来。又听一妖呼道“可不是嘛 瓷骨灯也放出了反噬之力,与其血脉通融的珺潋此人,难保不会有血光之灾。” 他们拍手叫好,皆为珺家被我这么一弄要颠簸几分而觉老天有眼,兴奋难耐。 而我晓得这一切之后,五味杂陈,回味几时也回味不出什么。身上之疼痛愈加深,加之心疾,简直要我老命。 此地阴冷异常,每日晚间都会冷得牙齿发颤。我不比他们这些大妖妖力浑厚根本不怕这些。 即使蜷缩成一个球子,侵体入骨的寒不会少一分。他们这些妖见我日日快速憔悴,伤口不得好又被鞭打出新伤,对我同情是真。 “虽说我们同样日日受着折磨,不过我们撑得住。不过你嘛,怕是要比我们先没了命” 我对此无奈笑了笑。 肉体之痛不过尔尔,更为深刻的还属内心的焦躁不安。 花落成泥,星陨成石,命亡则成一烟尘,成一缕哀叹,成一声拍板响,成想不起来的陈年旧事。 有些思念父亲、二姐、三哥、四哥还有师父 席瑜 我的脑子应该成了浆糊稠灌的脑子了。不明所以的进了自己的心境。我见席瑜立于跟前。 我眼中含泪抱着他,还好他性命犹在。只是周身没了明媚气质,只有憔悴苍白。 “你不是说,会救我的吗”他忽得对我质问,扯开我的拥抱。 “原来你还是不在乎我所受的苦楚。”眼前心上人仿佛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我,我不知他遭遇何事。对我换了种态度。 “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他撇开我的纠缠,眼中也是失望之意,我欲对他解释,他厌弃摇头。 我竟辜负了那么多人,做妖做成我这样实在失败到家了。 看着他挣脱我的纠缠,决绝而去。 我悟到,珺潋讲过的伤情之痛。风水轮流转,此可谓报应二字。 脑中复来清明,探了探指尖封印,果然席瑜的魂息已解了封印不知踪迹。 此时是我入了牢狱以来最为难过的一天,情深不得好果,忧思如同一坨坨不知头绪的线团,解不出个所以然,道不出前因后果。 又有一日我被锁了绑到木架子上,昏昏沉沉之际,听见面前人声杂乱。 欲睁眼弄清情况,哪知突如其来的光束十分刺眼,我觉得还是闭着眼为好。 我满脸感着火辣辣的痛楚,久之就有些习惯了。忽而一冰凉触碰惹得我一激灵,怕是我脸上缠上了小蛇。 小蛇的触碰久不离去,摩挲着我这一侧脸颊,难道是想摸清我的脸廓欲找地撕咬钻入 它又轻刮我的唇处,我颤抖着紧闭了嘴唇。若是叫小蛇钻进了口中,难想是什么后果。 听到头顶处一声轻蔑地微嗤,心中一激灵。 “席瑜”我囔囔道。 脸上之小蛇似被我惊到,跳蹿不知到了何处。 声音皆不得我授意横冲直撞进我的耳中。 “主上,此妖竟然是半魂之体,果真意外之喜。” “出我意料,稀奇。” 听到他们讲什么半魂,什么稀奇。这些御妖族忒狠厉无情,许是在商讨着如何吃我体肉,如何吞我魂灵。 兜兜转转还是要被吃掉,先前二姐总怪我贪吃不上进,如今我后悔不听她劝导。风光无限之时,只晓得吃,怎么舒服怎么来。 现下风水轮流转,竟落得个被吃的下场。 不解的是过了几日也不见有人来给我脱毛刮皮,洗锅备料之事也不用做这么久吧。 反正过一天算一天。 轰动听到牢门被破开,仓乱脚步朝着我。果然要开始捉我下锅了。 我欲留下遗言,还未开口,便被抱了个满怀。挣脱不开此人的怀抱,听这人语气心疼悲愤。 “子裳子裳” 他欲叫醒我,殊不知我是醒着的,不过是不想睁眼。 我听此声熟悉亲切,心中一颤,眼睁一看,就是四哥子玉。 “哥哥。”我承着他怀抱,情绪汹涌,心中之难过如猛浪打来。我吸了吸鼻子,怕是又要泪流不止了。 “哥哥带你回家了。”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安抚我。 久违的心安在此刻,我躺在他怀中。 四哥劫狱之事以后定成家喻户晓的热事。 不过这狱劫得顺不顺当就难说了,彼时出现了几个人挡了四哥去路。 珺潋也在其中。 四哥启剑,欲同他们一战。不过以一敌他们几个,想想都是吃亏的。 这时珺潋打量了一番他怀中之破破烂烂的我。我心一悸又朝四哥怀中贴去。 “你们难道不知我们是何身份竟敢将我五妹当做妖兽来炼化” 四哥一手持剑抵御前方,一手抱紧了怀中的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二章 眉目非初 且哀且殇 还好在没有被扒皮放下油锅之时,我四哥一出英雄救美,终于让我逃离了珺潋的魔爪。 只是珺潋此人有仇必报,经此已厌恶我入骨,若是再被他逮到了,我怕是必入他口腹。 独身听窗外雨朦胧,妆台前浅画素眉,只是未安然执起笔,牵扯动的伤口仍隐隐作痛。是以,以妆面遮上丑陋鞭痕难上加难 我想起珺潋说,我辜负了他。又想起,席瑜说,我也辜负了他。我果真是个差劲的妖。 若此名传扬出去,必会惹得史官洋洋洒洒写下背恩负意四字,来评定我的一生。 四哥安顿我在隐仙观中,没有一日不在心疼受了不少伤的我。 在他怀中便觉世间太平,他叹气叹得我心七上八下,对我叮嘱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着。” 安神香入鼻,就像懒懒醒来的幽昙,唤起泯没了躁郁的心绪。 眼皮子似是比磐石还重。我抹了抹鼻,这幽昙之香叫我如足陷绵花,我深知太过舒服和沉沦是不好的前兆。 不过我还是入了这不好的前兆里。 待我睁眼掐了自己,暗道罪过。此时却见自己处于陌生的床榻之上。 莫不是四哥没跟我打招呼便把我安顿在此 伸手挑开眼前之床帘,晨光四射,虽不是太过刺眼,却惹得我双眼迷离。 我轻咳一声,不远处几个侍女惊了惊,见我醒来便跪身拜了拜。“殿下福安” 无辜受人跪拜恐要折寿,我茫茫然不知所以之际,侍女们恭恭敬敬服侍我起床,我有手却用不到。 受宠若惊。 “殿下,可要唤后妃来服侍您” 我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故作矜持镇定抿了那么一口后。我晓得了,我八成是在做梦。 做梦把自己梦成皇帝,我实在太过厚脸皮,不过这梦舒坦得很,若以后多做这样的梦,我免不了一日中有半日美美卧在榻上。 这一激动,一股气上来,我安耐不住呛得死去活来。侍女们给我端汤送药麻利得紧,一系列过程了如指掌一般。 这时梦中我心情愈加郁结,皱眉愁目,拖着宽大华锦之袍,环顾这四方龙盏凤烛。 我不知自己心中愁闷从何而来,郁郁无源头,门廊中的铜柱摸起来冰凉透骨。 “世间繁华百态,更有胜名之景,我却独困于此。可笑” 摇头笑了笑。身边侍女们见此也无甚惊怪,怕是听惯了我这般哀怨。 “殿下,可是不想要自己的身子了”身后突兀现一声。此声熟悉,我心撩动。 果真是席瑜那厮,不过他这一身穿得正经,面上是一派少年青涩模样,周身气质却严肃凛然。此番样子不是我印象中的。 他劝我回去躺在榻上,规规矩矩得喝药修养。我心想席瑜莫不是我梦中的妃子,哎呀呀,实在叫我心花怒放,真怕自己笑醒了。 席瑜执起我细手,十分细心把了个脉。随后他舒坦呼气。不过他没舒坦多久,又将我疑望。 心忽一皱紧,暗想不妙,这一望在梦中我眼中似是平常事。 如同我日日做怪闯祸,父亲给我擦完屁股跑来责怪我时的神情。恨我不争气却又无奈。我对此熟悉亲切。 “昨日,殿下为何做那种事同八岁大的小殿下争一盘醋鱼” 倒像是我会干出来的事,无甚惊怪。 梦中我挠头一番,欲想法子躲过他的责怪。 “瑜卿糊涂了,本宫要什么没有,觊觎小儿嘴中之食”我二郎腿一翘,对此挑眉表示不屑。 “传出去我脸面还要不要了” 只是梦中我记忆中,这等同小儿抢食,翻墙爬树,敲锣打鼓之事自己做得不少。 我捶胸哀叹,做个梦,自己也是这般不争气。命运啊命运。 果然席瑜不置可否,凑过来对我一阵端详。眼中之他两弯眉浓深,脸廓精致有型,目如翠玉。我脸皮子一阵红。 “殿下气色好多了。过不了多久,待臣探得殿下遗失之魄,殿下便不会再受病痛了。” “到那时,殿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虽不知其中深意,梦中我却十分感动,恨不得涕泗横流吟歌而赞。 “瑜卿,长大了,孝顺了。”我欲伸手慈爱抚摸他的脑袋,又想想这不符合我的身份,便作罢。 席瑜: 我还想说些什么呢,或者趁机摸一番席瑜水嫩的双手。不过一阵晕乎,我这美梦倒醒了。 睡眼四望,已是昏黄日落光景,那几簇水仙伸着的又长又细的脖子浑绿暗如蓝。 脸皮被残剩的这一星霞光照得十分舒服,猛然间见天地幽黄,已是一色。 我卧在床榻,起初依四哥之意被裹成了一只大白粽子,他道药水涂得多纱布缠得好,伤就好的快。 我想着此般我应该过了一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不过差强人意,我的猫脸勉强好了些,“还好脸在,还好脸在。”我对镜傲叹,细捏脸上柔软光滑之皮肉。 四哥摇摇头,放下熬好的汤药,问我“脑子呢脑子还在吗” 我欲开口说解,他抢先了我一步,轻拍了一下我的猫脸,道“哦,我记起来了,你哪有过脑子。” 此时我有伤在身,处于弱势,若是愤然讨理也落实不到好处。 按时乖巧地吞咽下一碗苦药,欲要扯泪撒娇一番,见四哥抚着自己胳膊上因救我留下的伤疤,又擦拭着光亮锋利的剑刃。 我垂下猫头,细嚼指头,安静不语。 彼时师父入了我房中,他二人窃窃私语,莫不是在商讨我已无救命要归天,哪家的棺柩比较好,在我牌位上要提上个什么字。 诸如此类。 我没想多少,师父过来挽着我手,温声细语道“玄璃,那珺潋可对你做过什么。” “比如说探查和吸食你的魂灵” 原来不是给我买棺柩之事。 我摇摇头,不知其何意。四哥对此,激愤不已,直听他出口先骂了珺潋两三声,再予我怜悯:“可怜我裳妹,被那杀千刀的,蹂躏至此” 我脸上羞愧,对他说:“其实是我,我对不住他。这都是予我的报应。” 我开口解释了一番,师父眸中悲然如饱泪之乌云,她说与珺潋敌对上了,以后可有苦果子吃了。 从他二人口中得知,珺家果真受了不少波动。 朝廷大发雷霆欲要珺潋之性命,各方忌惮或垂涎他势力者暗潮涌动,他树敌颇多,故有无穷之力再背后推波助澜。 他如履薄冰,一番挣扎堪堪保住了性命。不过势力大伤,失去了不少信者附庸。 不过最为严重的是珺家内部之争,不服珺潋管束的宗室子弟借此大做文章,欲取而代之。 想来珺潋此番忙昏了头。 一切源头皆是我。我亏欠此人的,一只猫爪都数不过来了。 最近这些戏本子兴起了写我与珺潋之事,版本各种各样,情节曲折离奇,感情纠结悲壮。 戏子们脸上浓抹,哀怨声调同喉头苦涩的夜莺无二,念着戏本上的词,声情并茂上演了一场负心女痴心郎的故事 师父说等我伤愈全,便亲自给我补上课,我点头感激,她祈盼着我学好本事,不至于以后又受皮肉之苦。 而后我能拆了纱布,正常走动。我性子不耐静,叫我待一室一日不动简直要我老命,躺着养伤的日子过得如苦难。 早修结束后,我打算回去背一背抄下来的心经。 同我结伴的道姑于此时分了路,露水披肩,晨日不大光明,天地被薄雾占了去。 雾露朦胧,我想着待会要执着灯再出来。 未等我入房,便见我房外立着一身影修长的男子。男子闻身转来,我心头一惊,这不是如假包换的席瑜 见他我便如脱笼的鸟儿,心上毫无征兆怦然。待我扑在他怀中,不消一瞬。 他反应迟钝,摸了摸我的后脑勺,此后无甚动作。 “席瑜,你竟康复如初了。” 眼前的他竟无半点伤痕,可感受出他此身魂灵已安然无恙。我心安至极,又保不得有些疑思。 “既然你无法给我保命的瓷骨灯,我自然要另辟蹊径。”他启唇,神色自若,不过不见他眸中的光彩,如初时见到我眸中焕彩。 “席瑜” 我忆起他曾责怪我辜负了他,心中一紧。又见他此番冷漠样子,莫不是真的对我失望透顶、心灰意冷,此来要与我决绝。 他脱开我,对视上后,与我诉说。 “你可知,你其实只是只残魄。” “因得来机缘,自成一命格。” 我皱眉疑惑,他见此轻蔑一笑,我愚钝不假,不过他说我是残魄什么的实在费解。 难道这是新出的骂人的词 他不再多加对此解释,忽而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笑得怪异。 “其实你对我的情,也只是蛊虫作怪。” 席瑜望着我的眼神含着轻视,想来他从未见过同我一样愚傻的妖精。 “蛊蛊虫” 听此二字,心中如擂鼓一般震动。非此前蛀虫之痛,这颗凉薄之心脏如同要离了我蹦出来。 我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吃力抬头望向他。 他要做什么,抑制不住的惊讶和恐惧。席瑜出手置于我身上,我周身魂息皆被一点点灌入他手中。 逃脱不得。 我心一阵凄悲,原来他也同珺潋一样,如今想要吃了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三章 竹影和诗 梅花入梦 竟不知自己还能同人参果一般招人垂涎,先是珺潋,后是对我失望的席瑜,都想着吞了我的魂灵。 此后我哪还会有安稳日子过。 眼前的席瑜冷漠如陌生人,掌中之力毫不停歇得吞噬着我的魂灵,意识便一点点模糊起来,不消一刻便分不清自己是站着的还是飘着的。 如今身上的力气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狼狈地趴在地上。只够得着他的衣角了。 心中的撼动骤停,不是终获得安宁,却是如同烧过的野草,死寂异常。 不知躺了多久,双眼迷糊之际,见两幅身影扭打在一起,刀光剑闪竟晃得我眼疼。 斑驳树影旁,一则身着蓝色的段子衣袍,一则白衣淡若琉璃,白衣挥剑狠斩, 章法翩翩不失气焰,束齐的乌发如糅碎了的玉,借风刃扬起锋利。 手腕挥剑如流水潺潺入画。 蓝衣手上无一利器,咒诀从口中启出,躲闪无影,挥动的袖摆好比淡蓝色的雾。 “四哥”我颤巍巍道。白衣便怔似破冰,此刻剑法开始残乱无章,拼起速度和狠绝。 席瑜怎么会对我下起毒手来,我思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还记得与他与梨花残雨下一见,他阳光灿烂的气质如今想起来也是十分暖心。 他带着我逃出观拿出他老远带来的酒罐,眼中闪烁的光泽比酒色更醉心 不知畏不知畏便不可畏 我念着经里的词,安抚自己的心。 身似被要被蒸发的水。 “四哥” 那人手中剑咣当一声被扔在地上。有四哥在,我十分安心。 眨眼时,我用手挡去些刺眼碎光。待会再看却见指头上贴着只紫。扑扇翅膀,灵动的很,我心中充满向往和喜悦。 “殿下后妃”灌入耳中之声我不甚在意,只听清了几个字。 得,我又在做梦。 蝴蝶飞远,目光追及它的踪迹,皆是繁花锦簇之地,转眼间它也如俗物沉入其中不得见。 我叹了叹气。身旁之女侍小园如黏糕一般,甩都甩不开。我早知她是席瑜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有她在,我吃不得肆意,喝不得随心。 此时琼楼凉风习习,是解暑良地。 我简置一方酒台,名酒佳酿都被我搜刮了来,我果真是妖族第一逍遥快活之太子。 “太子殿下,你你莫再喝了。” 我磨了磨牙,压着心中烦躁,紧捏了捏手中细小酒杯。眸中露出黠笑之意,放下杯,空出手来牵来小圆之娇嫩的双手。 摸了一番,我抬头满面春光中带了那么点羞涩。 “圆儿啊,你跟了我那么久了”哄这些妖娘我最在行。我还未吐露尽想好的词,小圆如避蛇蝎般抽走手。 她观望四周无人,紧张道“要是被席瑜殿下看到就不得了了”我欲再上前纠缠一番,果然同我所料将她吓得仓皇而逃。 只是怎么就不能被席瑜看到了。品了品几杯酒水还是没想明白。 我独身饮酒享乐,风杂烟熏细密如游丝缠绕不停歇,杯中照着我凤目长眉。我闲逸雅意之际,楼下一修长身影引了我注目。 竹影婆娑,那一方墨绿色在我看来如同一张纸画一般,我扶着栏杆又细细望去。 繁茂竹叶挡了些眼光,只看见是一抱着琴,长发垂坠的女子。 我摇头叹息,此世间,细弱女子都抱得动琴了 一阵晕乎,我感念着这种晕乎能少些,即使是在梦中,我也只想过个舒舒坦坦的梦。 龙涎香入鼻。 映入眼中的是华美宫廷。 我见父皇停下手中之筷,惊怔如看到天中仙一般。我轻呵出声,到底什么样的人让他馋成这样。实在是不争气的爹。 目光随他落及台下抚琴的女子,她身着淡竹色的碎花长衫,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只一只桐木雕琢的簪子别着。 芙蓉如面柳如眉。 好吧,的确值得垂涎。 我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之前,还好她停指歇了弦,清婉如烟的尾音渐渐淡去无影。我这才将思绪拉了回来。 此女子瞥见我这般盯她,皱眉不悦,对上我眼睛,冷漠白了我一眼。我心痛矣。 宫宴如旧,不见方才那女子去了何处。丝竹管乐皆扰得我头疼。不比七弦如翠山伴柳之音。 我想着,就这就这我就相思上了 吹落遍满枝头的桃花,梦境中竟还能动上情,想想都稀奇。 还是对一女子肖想至似。莫不是我已经对男人心死无望。 不过梦中我是个男子,这样想来就算正常了。 心脏砰砰然,这证明我还活着。我欲拍下胸脯以示安心。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四哥怀中,只听他鼻息浓厚却慌乱无序。他见我有所动弹,提起神来,对着我一顿说。 “身上可有不适” 我抿唇笑了笑摇摇头。 我见日头正好,薄雾已不在。“四哥,你可被席瑜伤着了” 端详了他周身,没有半点伤处,只是神色疲累。他出手微抚我的发丝,我在他手掌心中感受到暖意。 我想到自己做了两个怪异的梦,便同四哥讲了讲,边讲也边不好意思。 他细细听完之后,对此无甚惊讶。而且他同我说了一番他的事。 “我也梦到过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还有几分回味。 “变成了一个人族翩翩公子。梦中还有你。” “不过这些都只是梦罢了。算不得真,” 听他一说,我有些释怀了,梦都是假的东西,假的东西便当不得真。若是日日还纠结于梦中的人事和情感,怕是要头秃。 经此,四哥和师父愈加担忧起我的人生安危。 此番四哥将我从席瑜手中抢了回来我才无恙,不过他们还是担心我再被觊觎魂灵。他二人盯我盯得紧。 倒让我在道经课考时,都不敢翻出小抄来。 师父越发频繁夸我学得刻苦认真,我心中愧疚不敢当,不过多夸一点还是可以的。 术法考试却不尽我意,被人打得满地跑不说,我一慌便忘记任何咒诀,想化出剑来却拿出来个木枝丫。 急中欲唤醒玉扣中翼城,可人家压根不理我。 鄙人不才,得了该课倒数第三。 师父对此很欣慰。“为师会以后你垫底呢,为师低估你了。” “孺子可教。” “再勤加修炼,便能出师拉。” 真真的 我师父似乎比我还期待我出师之日。 考完试结了课业,又是一顿闲下来无所事事。四哥放心不下我,跟着我至今。 我念他对我照顾微至,历了这么个日月以来我二人感情飙升亲密值。感叹亲情无私,亲情无私。 闲下来一顿想后,理了理心中堆结之烦恼事。比如席瑜这厮。 提及,四哥告诉我,此蛊可控人情思,子蛊痴,母蛊诱。 席瑜对我下了这等蛊。他遇见我便是有被而来。让我由这蛊对他钟情。 而且他要吞噬我这个甚多人垂涎的半魂之身。 我还不大能接受此等瞠目结舌之真相。心脏依然跳动,我的心疾想来已愈全,许是蛊虫已经死了。不过它好似通了个大窟窿, 找不到东西来填补。 怆然。 失意总会在梦中烟消云散,待我再梦见令我动情的女子,仿佛梦中的我同她有了不错的关系。 死皮赖脸和狂追猛赶,终得美人佳心。我果真是妖族第一倜傥之太子。 我幼时便以棋艺得过妖族名艳的棋王赞誉,那已经是很小的事了,如今没有多少妖记起。 在我生辰那天,她送了我想了很久却求取不来的一盒天玉棋。 “幸儿,我很喜欢。”我抱着那盒棋,眸中、唇上皆含着笑意。 她亦以谦笑作报,淡雅气质疏离又特别吸引我靠近。“殿下在此中有智,自当要配得上最好的。” 果然是懂我的,我那父皇总收了我棋盘,碎碎念叨我不务正业浪费时光。 她抱琴离去,淡漠又孤只的背影勾着我目光,青衫微薄。她顿了顿,又回头冲我笑了一番。 此笑惹得我心花怒放,我欲要说些什么。你的笑真美你住进我心里了 万般不可,我觉得她同旁的不一样,这等骚话她应该不喜。我只好干瞪了眼睛,看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我愈加上进吃药,戒酒戒躁,为求得硬朗之身体。 身体硬朗了才好追姑娘。 席瑜听来我钟意幸姑娘之事,又对我一番规劝。 “幸无瑕,查不到她的身份,只道自己是乡野来的琴师,” “她刻意接近您的意图不明,殿下您可要小心些。” 他嘱咐我身边侍从要紧盯幸姑娘,气得我胸闷,怕不是整个太子殿都要听他差遣。 我厉言对他,叫他不要动幸姑娘半分毫毛,不然我们发小情意便一刀两断。 好像狠了些,他睁了眼前所未有的失措。我欲开口致歉,他换了神色,道:“臣下好言相劝,太子如此对臣。” “您心悦那幸姑娘,莫不是想给她名分” “一介低贱琴师,殿下玩玩足以。莫要给她一点真心。” 一口老血留在腹中将要气急吐出。他这番言论把我指做一个滥情负心之人,等他凑过来,我定要打爆他的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四章 鲜衣怒马 风流倜傥 我虽身为太子,不过整个妖族没有几个真正认可我。嘴上卑恭臣服,背地里便掐着指头数着我走运多活了几日。 若我真活到继承皇位那天,那算是奇迹。 体弱多病,皆因幼时伤了魂魄,导致自己半魂散落。苟且生到今日,实属不易,汤药暂且可以吊着性命,我心中之黯然却无药石可医。 若我不是太子,或许我现在已走遍了天涯海角。 不过转念又想,若我不是太子,我已经坟头草青青。命比什么都重要,所有妖都这么告诉我。 一无所有的潇洒自由,换得来这场锦袍加身。 想来是我占了便宜。 幼年因擅棋术,而有所才名。那时得过的精致棋盘,就如同小孩子多如过江之鲫的玩物。 那时我还有些欢喜。岁月复岁月。没有妖再提及当年执一棋以抵万敌的少年了。 起初我偷着爬过墙头,翻进乐坊,瞧上两眼幸姑娘。姑娘属寡言冷漠之妖,除了对我偷窥之举有些厌烦,时不时还对我冷眼冷言。 “太子殿下将来是万妖之福音,应当自重恪行才是。” 不过我甚喜爱她不搭理我、对我嗤之以鼻的样子。 对此小圆对我叹道“殿下,你可知舔狗二字。” 呵,本太子此身金贵,掉一根汗毛便急煞百官,咳一声便吓死万民。怎能以狗来称呼。我不屑冷哼。 一来二往,姑娘就习惯了我烦她,有时迟来听她的新曲,她会嗤道“殿下日理万机,难为殿下还想到今日之约。” 她眼角眉梢泛滥出的一丝不满和抱怨,挑动了我的心弦。 我肯定有戏了 暮色残昏。 我立在竹林叶下,凉风袭过唇鼻,清新的味道便入了味蕾。乐坊之门紧闭,她还未授完课出来。 算起来太子殿上下应该都在找我,就让他们瞎慌,本太子也不是残弱得不能自理。 摘了片头梢处细长如弯月之竹叶。触于唇上,准备吹上那么一曲。不过后来想起来我好像不会吹叶子。 叶皮儿淡青,我心有一动,便嚼了半口,发现其味也清淡。 这时我看那幸姑娘停于我身前,眼中带着惊讶,我怕是百口难辨。 我尴尬轻咳。 “你让本太子好等。”迅速将她抵在树干上,小小的姑娘被我困在怀里。不过她无一丝怯意或羞涩,挑眉嘴角扬起一笑。 “太子殿下,除了日日来烦我,可还想着做什么。” 我欲抓她白如凝脂的手,她则巧妙躲开。 “想做的”我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撑着树干。此番模样很是潇洒。我觉得。 “若是有一日,我能策马扬鞭于市街,给妖族老少们看看本太子英姿飒爽之貌。”不过转念我便蔫了气。 “不过我气力受不住马之颠簸。”无奈笑了笑。 她眨了眨眼,莞尔一笑。 我有意娶她,不知她可有意嫁我。我为百官口中废妖一个,还短命,她或许看不上我。 她铁定看不上我。 不过我是太子,强娶了她也不是难事。管她此后数舒不舒坦,本太子过舒坦就行。 于是陈铺纸砚,准备上书给父皇准我娶她为妻。写到一半,于两情相悦四字处停下笔墨,抚上褶皱的眉头,不禁忧叹,难编难扯呐 这时小圆跑来,恭敬递给我一个卷轴。我以为她想开了,要我执轴抽她一顿。但她说“此为无瑕姑娘给你作的画。” 乖乖于是我十分宝贵此卷轴,打算举个仪式再供起来。 打开画轴,映入眼中的是个策马的男子。 银甲戎装,执鞭而策,一身潇洒自如的样子。细看该男子的面容,有些面熟。此时看向面前的镜子,我竟发现,她画的莫不是我 我拍着胸脯,怕激动如潮水,把自个掀翻过去。“水来。” 喝了几口水,才顺上气来。 二话不说,我便撕了那张要强娶她的婚帖。我想着,她此般显然对我开始有所不同,可不能让她对我再反感起来。 戎装,策马,自由。 皆是我放在心底不敢触碰的。将一人放在心上后,便觉得所有事都有可以等待的佳音。 这几日,我差遣了几个工娘照着画中的样子,制出一模一样的戎装。 此时我对找寻我的半魂,有了迫切的希望和动力。既然我是太子,为何不尽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步于华殿,我有着万民渴求不可得的权利和富贵。策马长街,可观服臣于我的山河万千。 还有,娶我心悦的女子,与她有天地同寿的相伴时光。 得到这一切,只需弃掉这副孱弱不堪的身子。 生老病死,其中之苦,最苦的就是病了。 眉紧锁,暗香浮动,冷凉的风吹惹我生寒,灯烛已残喘不已。 打了个喷嚏,醒来后脑子又昏昏沉沉。 我记得四哥说,梦中的情感虽扯动心情,不过皆是虚假不必入怀。 同其他道姑一起,打坐修术。每每都会累到不行,大汗淋漓。不过天道酬勤,坚持就会有收获 这个道姑差点摔成残废,终于学会了御剑飞行。 那个道姑终日冥思念咒,将要闷死之际,终于领悟到了隐身术之奥秘,此时还没有人找到她。 我最佩服我师姐沁灵。狮吼功威力忒大,她学到了八成,实属到了能出师收徒的地步。 但是,日复一日,我一星半点也没学会。 急煞我。 我拜托沁灵教我练那狮吼,这功吓人很有效,我虽这不会那不会,不若把狮吼掌握妙了。以后面对敌方,狐假虎威,吼两嗓子。 怔住敌方之际,利于我逃跑。 沁灵道:“此功发力,主要是化内力于丹田,转而运气于上,发功于口。” 她讲得极其认真,我问道。 “那不是打嗝嘛” 沁灵: 难为沁灵,压下暴打我的气焰,耐下性子来,给我展示了番内力转化之功。 果真猛力非凡,她之狮吼响彻云霄。我照着她的模样,一阵运气,内力倒腾。我亦感觉口中充满了力量,待力量饱满便启出声。 “喵” 沁灵: 此后沁灵再不指望教于我狮吼功,不过我觉得我这练成的,可以叫猫吼功。 其他道姑皆不知还有猫吼功。介于我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猫吼功,我便跟她们解释,沁灵师姐这头狮子精,吼出来的便是狮吼功了。 那我这只猫,便就叫猫吼功了。 猫吼虽不及狮吼能威慑人,但是它极具迷惑力,可摧残敌方之心智。想来此功若练到十成,必是到了辣手摧花的地步。 我那猫吼功成为了道姑谈论中的焦点,她们皆道我练就了好本事。不日,师父就传了我同我说话。 “我们的师生缘分,止步于此了。” 嗳莫不是她窥破我猫吼功的虚假实力。我欲开口认错,她欲断了师生情份实在狠心了些。 她接着道:“玄璃,你的身份如今已有多人虎视眈眈,怕是再逗留又会引来杀身之祸” 听她接二连三地叹息,应该是真的因担忧我而提出此决断,竟不是因着我没一个本事。叫我奇了个大怪。 这时我四哥大喜,欲马上扛着我带回家。此急切让我怀疑是他撺掇师父让我赶紧出师。 道姑玄璃将要光荣出师的消息传了整个道姑们的耳中。 她们却不质疑此中真意为何,只是愈加钦佩猫吼之功的强大实力,后来他们愈加头热起来开始争相练这猫吼。 来求教我的,我都打发了他们。“非猫族,不可外传。”于后,这猫吼功成了绝学。 不过等到了家,我该怎么跟父亲说,学到了什么本事。想来想去,头秃十分。 师父却说:“求仁得仁,求道得道。道法本就是修心,修得苦心便是苦心,修得善心便是善心。”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其实一点也不明白。师父高深之话语一日里总会出来那么几句。 别师会中,我哭得梨花带雨,差点歇气掉了头颅。师父尴尬抹了抹我挤在一起的脸。 在我身上擦了擦,宽慰我道:“历来别师会都不见徒儿哭的” 可不早说嘛我以为哭是一道程序,哭得越大声,便说明师徒情深难舍难分 马车颠簸,差点要把我早饭颠出来。 对面之四哥起早就不同我讲话,怕是有起床气,因为我叫他起来叫得早了。 见四哥突然细盯起我,打量了我周身。莫不是我脸皮子上有不妥之处,出手压了压之后仍觉细腻柔软有光泽。 无甚不妥。 我便回之以单纯大笑。想来他是盯我身上可有不适之处,他关怀我至深我看在眼里。 不过他见此白了我一眼,转头不搭理我。 我:此单纯大笑仿佛成了无用之屁。 他的起床气忒浓。 “对了四哥,过界令牌你可带在身上。”我拍头想到了大事,“不知我的放到了何处,粗心给忘了。” 我挠头,假装可怜欲少得他的责骂。 他眼波流转,低眉沉思了会儿,断断续续道:“奥” “我的怕是也丢了。” “它是长个什么样子。”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粗心大意莫不是家传的。此般我也是不好提醒他,令牌的样子我也不好比划出来。 不然我变成个令牌样子给他看看,或许他能想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五章 溪河有涯 汝心无畔 这一路上,我不敢招惹他,他发上之银羽染了雾蒙日泽,温暖光照下有着不可逼视的模样。 我见他剑眉微屈,思绪如流烟般绵长悠远。马车颠簸得紧,我叫车夫赶马慢稳些。 车夫斜着大帽挡着毒日,断断续续对我说。 “人与妖族的过界早就封上了,如今便只能抄这坑洼小道了” “妖娘莫要急” 难为还有此一个对妖娘说话亲切的人族车夫。 日头火足,却又有牧羊人的清爽干净的歌声,攀爬着朗朗树枝木栏,辗转到我耳里,便剩残碎之音。 发了会呆听那歌里的词调旋律。四哥气粗不屑道“乡野之音,侮耳辱听。”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叫他早起了ii 我只低头细嚼着指头,装作无辜单纯模样。 单纯如我单纯如我 父亲把那接风洗尘宴搞得隆重大气,我不好意思。没学到个一星半点实属回家逃命来着。 我父亲一点真相不知,同大老远来的亲戚朋友吹嘘我功夫如何如何,我道行如何如何。 好似我真的脱了以前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之名。 宴上他哭得撕心裂肺,好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思痛。垂头哽咽。 我拍他肩膀道“父亲,古今接风宴里是没有父亲哭的。” 此般我安慰到了他心坎里,他顿悟般点了点头,便收了声音不见了泪花。若无其事继续跟其他妖吹嘘着。ii 对于我从小到大无术之名,这一朝如海枯桑田般颠覆,也实属出乎我意料。真相往往最让他们意想不到。 后来同父亲商讨这么个真相,他拍腿大惊“为父就说嘛,你那有青云登天的本事。” 我 一瞧鱼缸中的肥鱼竟还未死,想来被照顾得好。我继续问道父亲半魂之事,悠悠转转了一番,他垂眸不语。 终在他断续的话中得知,我生来便得一副孱弱的只有半魂的身子。古往今来,鲜少有例。 不过我看着如此无恙,皆因我父母施压了自己寿命在我身上。得知此,我心中猛颤。 招来珺潋和席瑜先后来吃我,许是因为我这样一列稀罕,或是能给他们谋得什么好处。ii 毕竟我不比人参果子好吃。 纸包不住火,我这早早生锈的假金很快被识破了。 都道嗜酒伤身,果真如此。周围的妖皆知我诗画不爱,只爱饮酒。 不过却不是劳什子千杯不醉,有喝必醉,是以,醉了之后我干了什么事我就不知了。 不悲不喜,脱胎换骨回来后,我只比以前更加嗜酒如命。 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纠缠此身的烦恼皆同浓烈的酒水灌入腹中,继而沉淀。只是妖言如贯耳之洪钟。 不消几个日月光景,周围之妖变个个道我为嗜酒的疯子。 有日我坐在打烊的酒馆门口继续饮酒,几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对着她孩子叮嘱道ii “不要学这样的妖,一事无成,嗜酒如命看着就没什么前途。” 一只大眼红脸颊的妖娃子,却看着我言“这妖娘面皮好看,看着比鱼丸子还好吃呢” 谬赞了。 听到娃子说到吃,便让刚沉淀到腹中的烦事皆铺陈出来。蛊毒作假的感情,叫我白伤痛了些把时光。 一直以来待我还算不错的珺潋,此时也只想将我扒皮去骨,怕是吃了我也不解他愤恨。 越想越纠结苦恼,我将那酒罐啪得一声摔在地上,含着哭腔道“你倒是来吃我啊”如今界门已关,远在天边之珺潋,怕是难来吃我。 彼时跟前的红脸娃子被我吓破了魂,怔了许久,蓄出满脸的憋屈和惊慌,哭着朝他母亲怀中去。听他喊着“不吃了不吃了”ii 光阴似把过肩之水,此般过得斑驳稀碎,叫人多思多愁,实在感叹。 我不再像以前一样喜爱闹腾,如今只盼着安稳一日是一日,不再遇见任何谁扰乱心之平静。 听说妖族要与人族有一场面谈,我想着这是两族如今破碎关系的最后一次挽救机会了。 父亲摇摇头,却道:“难呐大局岂会一朝可转变。” “人族来交谈的是谁” 父亲摸了把胡子,想了想:“御妖家族的珺潋,珺怀周。”我点点头,忽觉奇怪,想了想惊了个大怪。 父亲见我此般慌张不知所措的模样,立即不知从哪掏出一张人物画像。 指着上头立着的翩然公子,道:“莫怕莫怕,瞧着,传闻中的珺潋非凶神恶煞之模样。”ii “这看起来清秀的很。” 我勉强撤出来笑容,唉父亲还是不知珺潋要吃了我之事,如若不然哪会任着珺潋踏足妖族一步。 他扯着画卷又细瞅一番,感叹珺潋生的惊为天人。不过又一际,他疑惑不解道:“这珺潋看着看着怎么那么像我家那位女婿。” 我赶忙挥手解释道:“父亲不知,他们人族但凡长得精妙的,都是这么个样子。”自己不知自己在呱唧个什么东西。 父亲听后点点头,顿悟又惊奇,言:“原来如此,神奇的很。” 是神奇的很。 本以为回了家不会再有什么波澜出现,不知珺潋来了妖族之后,会不会还追着我打叫嚣着要吃了我。ii 翻来覆去细想这些,又入了连续做着的那场梦境,实话说来,这梦做得我有些腻了。 我在此梦中日复一日对那幸姑娘的情愈加深如滔天之水。 小圆复而拿着席瑜的话来劝我,我终忍无可忍对她讲:“小圆莫不知,其实就是席瑜这厮见不到我脱了孤单之身,留他一人没媳妇没情人。” “他那些话,是眼红极了才说的。” 最后小圆竟然被我说服了,也觉得席瑜此妖不厚道。 幸姑娘终有一日会倾倒在我英姿飒爽之身下,任她如今还狂妄得很。待到我同她结了连理之后,定会狠狠欺负回来。 传闻天山的天池附近修炼着一只得道的鹿妖,尤其善弦弄琴,为此他曾打造一把绝世七弦“雀年”。ii 此琴乃举世闻名的好琴,得来便如得倾城财富。我垂涎此,想得来求取幸儿欢心。 财富不如安命,此鹿妖早年鹿角被割掉一只,落得个残疾之身。 我可是太子,要什么没有。最后我将打算用在自己以后最后一步康复疗程中的越国雪羽莲芝,转手送予那鹿妖。此有修复残疾之功效。 果不其然,鹿妖立马将雀年拱手相让。我乐不思蜀,抱着那把名琴欲立马见到幸儿惊喜面容。 哪知此时,席瑜见我痴笑非常,对我一番冷嘲热讽。 “殿下竟还妄想着娶那琴师你都不知她真正属意的是谁”他挑眉冷哼,我不是很理解话中之意。 他款款道:“妖皇陛下欲纳其为妃,幸姑娘倒是要攀上枝头变凤凰了。”ii 抱着琴的身子怔了怔,惊得我差点要把此琴摔在地上。开口欲骂他,而后解释一番。 却发现无言相对,细想数月来,父皇举动也属让我遐想。他召幸儿抚琴频繁,又屡次对她赞美加赏。 我不敢去相信,不敢去细想分明。要同我争的,竟是我父皇。 幸儿又一日从父皇殿中出来。我窥她良久。 她抱琴温婉,眼角俏丽无双,淡目如琉璃,面上尽是喜色。 我堵了她去路,心腔中翻汤蹈火,我强压着此中翻滚,但出口之言竟是自己也没想到。 “幸儿,我明日便求父皇准我们成亲。” “此后我只会娶你一人,不会再纳一个妃子一个妾室。”我张着水灵的眼眸望着她,她会不会被打动呢,即使是说未来妖后之位极有吸引力。ii 幸儿果真惊了下子,不过也只一瞬又换上冷淡疏离之貌,此般也不能打动她。 “太子说笑,你说娶了便娶那我之意便算不了什么,你们一纸召令不就定好了,还来同我说什么。” “有的诺言轻许不得。” 她冷色凝视我许久,言中带有嘲讽厌弃之味。 见她带着怨气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像被轻易捏碎了一样。想来她厌弃腐靡的皇室宗族,连带着看我也不顺眼,她果真对我一点心思也没有。 此后我再也没去找她,怕她厌烦至极,终不忍则离开皇宫,去到我不敢踏足的天涯海角,到那时我怕是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恍恍惚惚过了不少日月,终听来父皇下旨纳幸儿为妃的消息。如同马蹄踩碎了我的骨头,我浑身难受却不能把骨头掏出来订补好。ii 我真的安心让心爱的女人成为父皇的妃子 终耐不住了闯了她寝室同她争辩,她对此冷眼。 “心甘情愿你父皇下了旨,我便接着。难不成违令” “我惜命。” 我第一次想着这个女子竟这般冷心石肠,我的真心在她看来,不过同其他纨绔子弟的随意轻浮一样。 一把将她紧制在我怀中,我此番使出毕生之气力,让她逃脱不得。 颤巍道:“嫁我做正妃,以后就是万妖之上的妖后。也比做一个妃子好。” 听得耳旁萧瑟穿林的风也在呜咽,我的声音在此中轻微,细听也只有破碎飘零的颤动。 我轻咬她耳朵,朝她耳中吐露。“还是你也认为,我活不到那天,托付不了。” 她静默了一会,答道:“不稀罕。” 此言挑断了我最后一根冷静之弦。我一手抬起她的脸,一手制着她的手。 冲动终乱了我心智,我沉迷于与她薄唇相依。 一番磨损,薄唇柔软好似能被我磨碎,她身上之淡香也轻缠着我小心试探的心脏。 不久她便回过神欲挣脱逃开,我更加紧了桎梏,她弱小之躯整个在我胸膛之上。 狠狠咬了她凉薄之唇,听她痛哼一声我便觉有些痛快。 我感受到她慌乱怦然的心跳声,我不禁想到席瑜曾对我嘲讽轻视。 “你大可掏出她的心看看,那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 是啊,那里好像真的没有我的位置。我虽为太子,却多有不如意之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六章 相思无趣 祭梦中人 烛火微颤,树影婆娑,微黄的铜镜显着她清瘦背影,和我桎梏着她迫她与我亲近。 斑驳墙面上映着我与她二人贴在一起的模糊影子。 不过此下我很是狼狈,狠狠咬着她的双唇,纠缠于她两瓣唇上,不断洄游。 她越是挣着要脱开我,我愈是使尽气力制紧她。她定是会嘲笑我这副孱弱不堪的身躯,只知逞能和野蛮。 知晓无用,她便不再挣扎,难得此刻如乖巧兔子般在我怀中。 为将她锁得更紧些,手指绕进她泄坠至腰的长发,按着她后脑紧紧与我相贴,她唇齿间薄软如棉,淡香如新叶。 不知怎的我心中之颤动不受控制。我感觉到此时她鼻息平稳沉缓。 她眼睫低垂如冰封的琉璃。 磨损着时光我祈求她给予回应。她任我快要将她肩膀捏碎,此时她就像冰冷瓷雕一般。 心中难以平静,握不住力道,将她嘴唇咬破,嘴中便尝到一股血浓腥味。苦涩到我心坎,惹得我眉头紧皱,不得不放开了她。 吞咽尽嘴中苦涩,见她一副无谓也无畏的样子,可怜也可恨。她会不会胡思乱想,实质上我是真心待她,她却一直将我推至在外,不信我的真心。 我轻揉她嘴角,帮她擦拭掉苦涩血腥。空气中有我颤巍之声“我愿意弃了这太子虚名,我们一起,去父皇找不到的地方。” 掩藏几近边缘的悲伤,故作舒朗轻笑,像看灿烂烟火般得注视着她。能对着此倜傥潇洒的太子却不动心的妖娘,鲜有见。 她冷哼一声,终于抬起眸子,其中含着对我的质疑。 “只娶我一人私奔” 我细思我私下作风也不差,她却不信我心之真切。如今我真的愿意为了她放弃如今拥有的 幸儿摇头苦笑,怕是笑我不知天高地厚。“曾经也有人,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看着我的眼神,同你这般无二。” 心微颤。 “不过你们皇室贵族,哪会把承诺当回事。你信我可不信。” 她立于铜镜前目光散成零碎,似是回忆往事。 “后来他同佳人喜结姻缘,我才明白,像我这样的琴师只配是一介玩物。” 她不再讲下去。 一切如凉水灌顶,脑中怕是钻进了蜜蜂,挥之不去。嗡嗡地我的脑子怕是要坏了。 情事上溃败至此,我愧于风流倜傥之名。 席瑜表面上约我散心吃茶,实质上暗里无时不刻在讥讽如此痴心可笑的我。我这个太子做得入不了他心,我觉着真待我登位之后,也不见得他会是个臣服于我的忠臣。 不过我从不在意这些,若他想取我而代之,我也会眼不眨一下拱手让他。 即使我真心想闭耳不去听杂琐之声,不过这些寥寥之音还是稳稳当当传到我耳中。什么妖皇与幸姑娘同游于池畔,什么幸姑娘穿试飞鸾翔衣看呆众人,什么幸姑娘 呵 我想给她的琴还未送出去,想来以后也没机会。早就做好的戎装,备好的马匹 罢了,我是太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伤情伤心,就当是一场历练。说不定历了此事,我会迎来新的天地,我会慢慢养好身体。 她入宫为妃的前几日,我欲与她再好好交流一番,不过未踏足去,想想还是作罢。免不得又遭她泼冷水。不日我就中了风寒,连了两夜卧于床榻起不来身。 朦朦胧胧复见幸儿立于跟前,说要等着我一起策马长街。我心中兴奋,不过辗转醒来,发现只是一场病中空梦。 后来我听说她以自尽威胁不从皇命。我看不懂她了,说惜命的是她,看不上我的是她,如今宁自尽也不为妃的亦是她。 不过她能不做父皇的妃子最好,若是日日与她同处宫中却以那样的关系相见相视,我怕是会气得早早飞升。 静静想着,我明白了。我与她,同是一样的人,处浮华烟云中,求一点真心,求一点自由。不过我是付出真心而无所得,她却是以忌惮世间真心的目光来索求着渺茫的真心。 我风寒好了之后,打算为她做一件大事,许是这样她才会信我真心。 她披上嫁衣那天,一场宫乱突降。我堂堂太子扮成了贼寇将她绑上马,做得十分顺当。想来我武功卓绝,若不是生来做了个万民之上的太子,要是落于山水,必成一方贼首。到那时无人制服,杀人如麻 想想就可怕。 在我自傲之时,一不留神竟中了掌,不过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吃痛。本太子又不是吃不了痛。 我带她驾着这匹雄烈的唯一配得上我的马,奔驰过长街、田园、溪畔、竹林 此刻她着一身嫁衣,红如天上之日我心之火,我怕是此生都不能忘怀。即使如此,我心已满足,我想要的驾马一游也已了愿。 感觉十分不错,本太子这马驾得快活潇洒。我觉得可能惊艳了不少路上之人。 “你做这些”我翻下马,留她一人马上执鞭。她面目终有一丝动容。 几个时辰的倒腾,我还是有些吃不消,喘气胸闷。不过我却淡淡的对她说。 “我必然是不会眼睁睁看你困在那里。”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心,你想要自由。” 抬头望她,折射过来的刺眼日光竟叫我红润了眼。 妄想着她在策马离去时,再停住回望我那么一眼,或许那样她可能是信了我的真心。 她与日霞和满片火枫林融为一色,我太过粗心大意,一小会就寻不见她的身影,漫漫前路,她竟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我甚至有些生怨。 不过换做谁,获得了久久渴望的自由也会如此迫不及待吧。更何况,她带着我的那份。 本太子还是太子,还是更喜欢借着暗淡的烛光,看画屏上的美人图。 美人有纤纤玉指,触上弦丝,面上清雅冷肃,像我殿中的一副琉璃樽。 美人有一泄而下的乌丝,背影清瘦修长,腰肢纤细可握。 每一天我都看不够,我吹灭了烛火,这画屏中的美人们模糊不清。 我昏昏欲睡,不久便进入了梦乡。正是春江水暖之时,竹影清风一片,我独自乘船游水,被那片青翠迷了眼。 水尽头有桥,桥上有人言语,近了之后才看清了那是一个姑娘。我停船驻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七章 把酒无数 别来有恙 昏昏沉沉醒来,满鼻子又冲又呛的酒味,把我熏的差点眼睛翻了过去。我欲拍案跺脚,骂一骂此嗜酒之妖。 瞪眼四望,目及之处,皆是一片安静无一只妖。我挠挠头闻着自己衣袖。害,此嗜酒之妖是我自己个儿。 我正坐及梧桐落叶满地,纷如细雨之下。 揉了揉额间,舒缓了些没劲与困顿的心情,耳目便瞬间得了清明。身上淡青长衫落上一堆细叶杂枝,起袖拂了拂。 扯了扯白边花粉的衣襟和衣摆,一些褶皱叫我自己个看着也不太舒服。 风停叶雨未歇,皓月烟云缥缈如画纸留在雾中,虽有自身景,又沾了雾珠,留了几分不清。 这时我才发觉,自己个儿绑发的发带不知散落在何处。我撇了酒罐,翻动这些枫叶寻找。 不消几刻,耳中便听得如潺潺溪流,又如泉涌破冰的琴声。这让我忘了要做什么,喝酒不是,找发带也不是。 此熟悉的琴声,指法简又清,淡然可比之无波的白水。不知为何,却恰恰波动着我的心弦。 寻声望去,有大片大片花叶掩着,后面有一公子闲逸坐着,轻挑琴弦。我心一颤,不知自己想着什么,身前身后进退不得。 于是我赶紧拖着一身皮肉,爬上了树。躲进了繁茂叶里,果然我这滚圆肉团被藏得严严实实。留出一双眼睛偷窥此公子。 心中感概万千。父亲说过珺潋特请命,与妖族谈判,然而此行毫无征兆,不知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两族撕破脸皮已是不日之后的事了。 巧就巧在他偏偏要待在我家,想来他要吃了我的心坚定而不移。怕不是他就为了来捕了我。 我一阵寒战,又想到在狱中被抽得死去活来,身上的毛发麻。 乐声雅柔,他一如既往的温和淡定,处于万千叶落如雨的梧桐树下,扰不了他半分。 白玉脂长簪轻挽了发,使气质更有高贵之感。额间一点青钿更是将肌肤映得透明,眉眼勾勒出细水长流、日月常安的感觉。 置琴于腿上。 他一手拿着书卷,许是他新谱写好的曲谱,一手挑着弦。听到有断音之处,便是他复而探究曲谱。 继而转弄一弦,变了些调子。听到调子合心意,他便复而一笑。 偷窥是我强项,不过这般品质高又划算的偷窥,属我第一次。我红着脸皮子,托起脸肉,看着,心弦跟着跳动。 这时走来一侍从端来茶水给他,我又仔细着隐了隐身形。 “公子,有此闲情逸致,也要注意身体,多休息。” 我点头觉着有道理。不过珺潋回道“无碍,终不比家里可安眠。” “族内要摆平的事那样多,难为公子了” 珺潋轻笑淡若清风“只是损一点时间而已,不足挂齿。” 想到我给他带来的不少糟心事,实在觉着对不起他,嘴中也如嚼了苦汁酸涩起来。 他们闲语尔尔,我注意力都在他跳弦抹琴上,只是他们呱唧呱唧到了什么,珺潋提醒他的侍从说。 “有异耳,不可说。” 我猫脸一怔,不禁心中万分低落。既然他话到此,我便起了腿,逃脱出此地。 想来我要改改偷窥之坏毛病。 闲逸之时,我请了个戏班子到我院中,给他们架上了高台。 不过是他们唱不出人间的感觉。 嗯,总没有一些烟火味道。这些妖娘美貌无可挑剔,却演得一板一眼,如同莫得感情的木头梆子。 我不好意思批评他们,我一个人打他们不过。 想来想去,觉得他们的戏本子写得还不够精妙。 四哥听了他们唱的戏后,也同我有一样的想法。他执扇子敲着脑袋,灵感迸发,对我笑道。 “裳妹,不若让哥哥给你写个戏本子。” 我觉着好极,实在听腻他们唱得绝情无义的书生,以及没男人不能活的娇弱娘子。四哥之文笔不错,脑袋也有灵感,此写个精彩戏本之事不在话下。 莺雀婉转又起承转合的调子把我叫醒。一夜开过的昙,只留鼻唇间的绵绵余香。我院子里晨露遍布如烟水茫茫。 小厮问我要布些什么花儿草儿,毕竟我的喜好十天换九个,他们十天问十一次。其实我不大关心这种事,我嘱咐他们道,布些青青的闻着清淡的就好。 实质上我是怕他们把我的院子搞得花红柳绿,浮夸得很,怕要看瞎眼睛。 小厮答道“你不是说花红柳绿的最好吗”“口味真是换得越来越紧。” 他们骂骂咧咧走开。 后来我问及四哥戏本子之事,我十分期待他的大作。 他眼波一动,瞧着我“嗯” 我笑他健忘“你应了我给我写戏本子的。”他挑眉收了扇面,不屑盯着我。 “你差遣谁呢” 哪曾想他说过的承诺,如同放过的屁般。轻巧又不认。我果真被看瞎了眼睛,满心期待着我哥给我写出本子来。 他傲眼蔑视,鼻孔要比我整个人都高,气得我欲跳墙搬来大石头砸他。自尊心强的我万不可忍受住此蔑视。 但四哥力气大,又手持利扇,怕是要敲到我脑袋开花。我垂头认错,憋着委屈给他拍了几个马屁。 马屁虽大,但十分轻巧。想来我们果真是一家。 百川国为表示看重此番谈判,便设了宫宴给足了珺潋面子。 我想啊他何时去面见了妖皇,早走就好,免得我日日处在被捕走吃掉的忧虑中。 在当时,我在百川还是有点威望,全在于我收服了一只凤归,惹得不少妖慕名来探访,只为睹一眼凤归真容。 暗地里接了不少妖给的零嘴。 我火一把全靠翼城,是以我抱着他去了宴席,希望再火一把。 起初他怕生不敢露脸,在我怀中一阵扭捏,羞得不能自已。 “爹爹,有那么多妖娘,我不好意思。” 我抱着沉甸甸的他,捏了他脸颊两坨肉,安慰了他一番。 “这怕什么,她们很多是慕名你而来的。” 他听后更是面上粉红,圆溜溜的大眼泛起又惊又羞的涟漪,孩子还小,这般反应强烈算是正常。 宴上果然来了不少慕名翼城而来的妖,皆目不转睛望着我那处。让我有一种众星捧月之感。 我火一把板上钉钉了。 翼城注意到了这种炽热焦聚的关注,肥手颤颤握着我肩膀,圆脸躲在我怀中。我拍了拍他背,真让我难以把这娃子同先前傲的不得了的大汉想在一起。 “小翼啊,快出来看看,子箬二姐要献舞了。” “不看可惜呐” 他这才露出眼。 二姐之舞赏心悦目,一曲长歌伴奏,如同点水蜻蜓,如同停在花头的蝴蝶。 这时又见凌牧君主托腮看着,目露温柔,目光紧贴不离,啧啧。 又看翼城迷如呆滞,口将要垂涎,一副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不禁拍了他的头,解了解心中烦闷。 “这让我姐夫迷的,你迷什么” 翼城似犯错事般,垂下头,再不言语。 后来我朝前方那么一望,却见对面之珺潋此时也目不转睛得瞧着我。二人对视上了,他又十分淡然一笑。 笑得我骨头发麻。口中之食亦如我最后之餐。 好不容易离了席,抱着翼城欲赶快回家舒服睡觉。 风突然变大了些,我扯了自己的衫子裹着他。他小手拉着我的大手。 此时遇上了多日不见的熹宁郡主,我暗道不妙。 “哟,孩子多大了”她边扯着嗓子边朝我走来。我恭敬拜了拜。 这问题倒问倒了我,我倒是从没问过翼城的年纪,这时翼城对道:“三千岁了。” “啧啧,孩子藏了三千年呐。你倒是狠心。” 她翠玉耳坠飘飘,一身紫衫罗袖,眸子闪烁有些激动。我不知其激动个何。 “难怪我姐妹们说,你不甚在乎婚事。” “原来是有崽了。” 她叹口气,似有对我的蔑视,瞧着我一番,摇摇头轻哼一声,便不再与我说话。 熹宁背影消失后,我仍品不出其言语之意。果然翼城火的速度和效力十分到位。 将他脑袋捏了捏,便捏诀将他送入玉扣中,以免出了生人眼红将他抢了。 我见宫中之柿子树特别多,结出的柿子大颗又滚圆。 馋得我咽了把口水,便二话不说摘了不少,用衣服兜着。边走边吃,享受的很。 一副青影入了我眸子,我啃着手中之柿不甚有意,待我看清其面容,叫我惊得不能动弹。 跟前之珺潋执扇而立,其气质淡雅,却步步逼得我后退。退到五路可退,我自己也忘了手中要啃的柿子。 他合扇敲了敲手,嘴角勾起一弧度,望着我道:“别来无恙。” 我觉着十分有恙。此时心弦难平,我想他会不会趁现下无人,起了吃我之歹心。垂头不敢视他。 他将我抵在墙面上,若此时我香消玉殒他手怕没有人得知。 他执起扇,一把勾起我的下巴。他的面目便悉数入到我眼中。下巴被冷硬的扇骨击得有些疼。 听得他倒吸一口气,细瞧了我脸一番,他冷哼一声。 “你倒是过得愉心。” 我想着要答些什么才叫他舒心,不若“拖您的福”,“哪里哪里”等一些客气的词。 只是我嘴如上了锁一般,久久发不了声。 好几包辣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八章 情缘非浅 白狐有苏 兜里的甜柿子撒了一地,十分可惜。 他步步紧逼着,整个白皙通透的面皮堵在我眼前,嘴中还有几分玩味之笑。我尴尬难耐,口不得言。 手中啃了一半的柿子还要不要啃,我吞了口唾沫,把嘴中的东西咽入腹中。我想了想还是扔了吧。 不曾想那么一扔砸到了他的脚。 我万分惊慌。 他眉头一皱,不明意味,见我拿柿子砸他略显惊讶。不一会儿对我蔑视一盯,冷冷道“自不量力”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是无心之举。 他额间一点青钿更有些妖异邪魅之感,我整个注意力都被吸了去。唇如桃瓣,眸色深邃,落下的发丝有意无意得碰到我的脸颊。 “你这半魂也能自成一命格,稀奇的很呐。” “不若跟了我,让我好好研究一番。” 果然说到他的目的上了,心中咯哒一下,果然难逃他的魔爪。珺潋有求必得、十分执着,若非真的得到我身上的秘密,怕是要追我到天涯海角 我摇摇头,低垂的眸子微露不快。誓死不从,是我最后的倔强。 但见他收回扇子,低头抵上我额头,口气轻佻又威胁。 “因为你,我出了不少事,忙得焦头烂额。” “怎么连这点事都不愿。” 我又咽了口唾沫,见他靠的近几乎要贴到我脸上。脖子根到脸蛋上红透透,奇怪的很。 此时我十分为难,怕他使出杀招要了我老命。还好这时四哥赶来,见状赶紧把我护到身后。 四哥威武。 四哥执着剑抵在身前,对珺潋呵道。 “珺公子想必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若再对我妹妹有歹心,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珺潋那厮,无甚惊恐,我软糯糯躲在四哥后头,不敢再撇他一眼。只听到他淡淡说了句。 “那可劳烦你,管好自己妹妹。出来害人害己,终要吃苦头的。” 冷清几刻,听不到什么声音了。我从四哥肩膀处露出头来,环顾一望不见那抹孤傲身影。 风叶漫卷,冷艳只有萧瑟处。 原来他早就走掉了。远处点点青影,最后一点也不剩。 害人害己 心中默念了几遍,终悟到了些。命里的纠缠和歉疚,同爬了满墙皮的爬山虎一般,缠力十足,扯不断,理不开。 后来没有再遇见他,不知是否此番相遇是有意,此番不遇亦是有意。 经小厮们一番打理,我院子里果然青绿一片,连我自己个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意境。我满足得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愉悦畅快。 许是风景好了心情自然就好。给他们打赏了不少银钱,小厮们心灵手巧实非我等能比较。 我愈发掌握了些养花养草的本事,主要是闲起来没事做,我专心做起某事来效率也是挺高的。除了课业。 放置在我床头的一盆鸢尾,花瓣已开得有半个指节那么大,轻裹紫衣,撩情之意若有若无。 香暗不沉,总能让我安神入睡。梦中我又想到珺潋也是喜种鸢尾,他案台上的花束不知蔫了没有。 他时常不记得换。 鸢尾种多了,又想着种些水仙。 本欲叫三哥四哥他们一同赏我开得水嫩鲜艳的水仙,四哥热情十分,不料屁颠屁颠跑来之际,哐当一声落了水。 待我赶去准备哭喊一番,见到四哥已从水面出来,稳稳当当得被三哥抱着。 水淋淋的四哥看起来虚弱不已,口中呛着水,湿发裹着脸皮,只看得清他苍白嘴唇。湿哒哒的白衫贴着肌肤,透出其中胸腔肌理。我见犹怜。 祸兮福所倚四哥落了水歇养时,三哥日夜照拂,可谓是兄弟情深。 清梦初醒,一霎钟鸣鼓声破了晨晓,水仙叶绿枝长,似一把待佳人撑起的青伞。 不比满城烟雨的江南,总是一副青天垂泪的模样。晨露总会沾满我眼睫眉梢,不过午日之时,又是有些干燥闷热。 每到日挂柳梢,我勤快执着瓜果篮子看望四哥,四哥受恙实属我之过,若非我喊他来赏花绝非会发生这等事情。 我蹑手蹑脚推开他房门之时,被眼前一幕震住。三哥正嘴对嘴喂四哥喝汤水。啧啧。 我不甚理解此行为,想了想。许是滚烫的汤水用嘴过滤一番便清凉可饮。三哥聪慧至极。 福兮祸所伏待四哥复得清明,睁了双眼,我对上他眸子,其中厉色如针芒。我便晓得,我得跪下认错方能躲过一骂。 心中甚觉古怪,却又想不出来枝头叶尾。三哥先开了口,问“肠子,你可知你四哥他,莫不是中了邪祟。” “据说中了邪祟的,就是他这般,言行前后不一” 此后我们皆用异色目光看着四哥,每日都在想着给四哥解了邪祟。我迫切希望再不招四哥骂。 朗朗乾坤之下,正是捕到邪祟的好时候。日头愈毒,邪祟便无安处可夺。 我同三哥画了个阵法,欲诱了邪祟在身的四哥入阵中,好让我们抽出邪祟。 听到咣当一声,果然四哥被困入了阵法。我与三哥拍腿叫绝。此时四哥欲伸手探一探,不想手指被阵法咬出了点血来。 他吃痛支吾,见我与三哥,“裳妹,三哥。这是”双眉痛得紧皱,睫上雾气一二,若我再细看几分,怕真的要被此可怜样迷惑。 “好一个邪祟,还不快脱了我四哥之身” “还我单纯善良的四哥来”我指着他鼻头骂道,欲要把这几天的憋屈通通撒出来。 三哥同我十分有默契,捏诀布法,才施了几招就把邪祟四哥打得落花流水。邪祟四哥招架不住摔躺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淤血。 此邪祟十分顽强。我欲再添几招,三哥拦了我。他歪头疑惑盯了盯邪祟四哥。 “不应该啊” 他见此邪祟四哥可怜软弱模样,终不抵邪祟惯用的诱惑招数,三哥拍腿大呼不妙,抱了四哥就往家里跑。 对于我们把四哥打出了原形,免不了父亲一顿家法伺候。我同三哥恭恭敬敬诚诚恳恳跪于父亲和毛茸茸的四哥跟前。 只是我细瞧着四哥。其毛发旺盛得我实在羡慕,长而白的毛可御冬日巨寒。他摇曳灵活的尾巴只比松鼠尾巴小那么一点。 见我此热烈注视,又投来钦慕眼色。四哥不大好意思,毛脸红了红。这时三哥呼道。 “小玉啊你怎么是只狐狸” 我被惊了一跳,狐狸我挠头想来,惊讶不已,四哥此身可不就是个狐狸。 四哥什么时候变种了。 父亲看瞒我们不住,摇头摸着胡子叹息。终将狐狸四哥之身世娓娓道来 没想到邪祟四哥没有揪出来,倒是搞出个狐狸四哥。疼我的四哥竟不是我亲哥哥,一时半会还让我接受不了。 父亲说捡到四哥时,四哥还是战乱中被丢弃的狐狸崽子。狐狸四哥异样非凡,怕是有个了不得的身世,父亲怕他再招惹上事端,便偷隐了其身上真实妖气养到今日。 我听得目瞪口呆,怕是戏本子也不会这么写。此后四哥在我眼中又多了份神秘感 “四哥啊,你的毛长得好威风”我搓着四哥之狐狸毛。他被我搓得一阵别扭,扯回我手中的毛,摆好狐身闭目修养。他有点小气。 对四哥不住,他修养也没修养回人身来。我同三哥日日对他倾诉愧疚,巴不得亲手给他梳理毛发,清剪脚指甲。我以为把他安顿舒服了,他自然而然就好了。 然而父亲却说,子玉他怕不是再也恢复不了人身了。我哀叹十分,这身毛固然好看,不过在夏日也顶着,怕不是要热死。四哥忒可怜了。 四哥探出狐狸头,眼睛清澈而长细,他吞吐道“之前,我便一直感觉到有东西强扯我的魂灵,欲占我身子取我而代之” “那日落水,也是因此周身不适所致。” 果不其然,真有邪祟缠着四哥 父亲道,四哥之身世或许会对此有所解释,若要解这个谜团,恢复人身,怕是要摸清自己的来路。 父亲很是不舍,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断然不会叫他去认其他父母。不过此关系到四哥安危,四哥必然要去寻得自己身世。 四哥便拜了拜父亲,打算去寻亲,不过去往狐族路远,且他还是个狐狸身子。不留神便要被同珺潋一样的人猎了去,届时蒸炸煲煮可由不得四哥了。 我同三哥说要一路护着四哥。父亲骂我们不要少添乱。 我: 三哥: 狐族乃妖族举足轻重的支脉,国号为有苏。有苏国国人可不好异族,种族意识极强。他们有始以来秉承的信念便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同为一族,歃血而交 为着狐族纯洁血脉,禁止自家狐狸同异族联姻。 等等作为可详见有苏史记 父亲担心我们若同四哥一起,没给四哥找到爹娘,反倒早投了胎找了新的爹娘。 找了个明媚天气,送了四哥出远门,我们全家固然不舍,盼他早早安好,早早寄来书信。 给他打包好了行李,我将近日搜刮的零嘴也悉数交到他抓中。四哥扛了行李,狐狸身子滚壮但一步步走得轻快灵活。 四哥的身影还未消失,他顿了脚爪,回过狐狸身来。看不清他脸上什么个表情,他招招爪子示意我们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四十九章 月圆无缺 魂梦归兮 只从眼前一飘而过的白鹭,倒成了这沉郁青天上一打生机色彩。明明是躁动不安的湖波浪卷,我见一群鱼儿却游得舒心畅快。 鱼儿给我做的鱼饼,圆扁厚实,味道甜咸适中。不过我没嚼几口便失了兴趣,因为其中滋味不能像往日般给我引来欢畅心情。 想来是鱼饼的问题。 我质疑鱼儿的手艺,甩开手中之饼,冷了眉眯上猫眼。质问她是否偷减了做饼的面料。她耐住气愤,握紧了拳头跟我解释道。 “姐姐,你最近食欲不佳,吃什么都是食若无味” “想来你有要紧的心事吧。” 想想也是。我长到如今,碰到过的烦心琐事,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如今短短一年多所历过的事来得糟心。 我应该要信一信所谓的,黄历、运途 现下我十分想念四哥,他孤单上路,毛皮鲜艳亮丽招人注目,怕要凶多吉少。是以,我整天担忧以致食若无味、寝不安眠。 给他弄笔泪洒洒写下书信,又不知要寄到何处,只能是置在墙头一角,任其泛黄了纸张模糊了字迹。 百川之国,纳千万异客和无归之魂。近日,月圆无缺,万兽安宁,是魂梦还乡的时候。 厌食不久,父亲带来四哥的书信。 兴奋难耐,不过三哥却是比我还热情,欲吞了那信笺一般,我倒是比他有出息,明白信张白纸不能吃。 书信开头道:问父亲安好,二姐安好,三哥安好,鱼儿姑娘安好我细盯着字眼,望看到个子裳安好。 他问了全府上下安好之后,终于见到:裳妹安好,吃多无益。看到自己的名字,舒了口气。 全篇语句通顺,行文流畅,诗意饱满。不过我没看懂。听三哥他们而言,便是四哥不到两个月就找到了亲人 可叹可叹。 四哥这只狐狸可非寻常灵狐,原来四哥子玉竟是当今狐王的孙子,此孙子丢了后狐王悲痛悔恨至今。 如今他的孙子失而复得,常年不治之症有了些改善。我捡起惊掉到地上的大牙,四哥摇身一变竟有了如此顶呱呱的身份。 我回他书信,贺他此般欣喜之事。歪头一想,想到他们狐族盛产名杨四方的“指头酥”,我垂涎已久,却终不得入狐族吃享一番。 我沾湿了笔头,提及此指头酥,望他寄几个,最好寄几箱回来。我暗道妙极。 不日我终得到四哥给我之信,我想着不看其他文辞藻句,打算扣出指头酥三字来。哪想到,此信果真只三个字。 “想得美” 我: 愿望落了空,长辈们说的天下无白来之食,十分准确。 混混沌沌已将这一年过了大半,我除了长了点肉之外,还欠了些债。我打算约庙中仆卦精妙的和尚给我算一算 不过父亲几日来最常叮嘱我们的便是,少出门少惹事。我就罢了,父亲特意嘱咐三哥门外妖前定要谨言慎行,莫叫其他有心的妖来做文章。 威名在外的我对此不解,少出门我可以试着委屈些自己,少惹事端这怕也不是我自己能做主,忒为难我。莫不是与珺潋同妖皇的谈判有关。 此谈判已结束了半月,我不知他俩谈了些何判了些何。 不过珺潋见万妖之首的妖皇能忍下手来,不掏出个锁妖绳捕了这妖皇,珺潋实属忍得辛苦。据说此谈判不出所料不欢而散。 只是谈判之前妖皇还有那么一丝想求和的意思,不过人族皇帝野心愈加膨胀,叫嚣着开战。两族之关系犹如将断不断的弦丝。 这下好了,两族皇帝隔空指着对方鼻子骂娘,不开战决不罢休。 珺潋惹了妖皇大怒,我佩服他。想来他按耐不住手痒痒,欲大胆捕了妖皇,才叫妖皇羞愤。珺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父亲此番战战兢兢,难不成珺潋又说了我们一家什么坏话。咱镇国府一脉,皆是良善之辈,非宵小之徒可以污蔑 妖族的呼啸,人族的马蹄,如旧日里的残霞,如一剑惊鸿,伴的不是缠绵享乐之音。号角声鸣,歃血呼喝声响 “咱们百川之国,独善其身就好,独善其身就好”鱼儿抚着胸脯,每每听闻战报皆要惊慌感叹,比如妖族失了哪座城池,哪些视死如归的好儿郎铁马裹尸。 此境况之下,百川说书行业兴起了说如今的两族之战,说书人自己不是那打马上阵的将军,却讲得头头是道身临其境。佩服他们。 我听他们拍板说道“咱们妖族祸端四起,战火纷飞,苦了落难的妖族百姓们” “百川啊离受难之日不远了” “上次说,珺潋不顾主将安危,趁天未谢幕遮眼,率兵击杀已溃逃之妖兵。” 除了接到四哥来信,三哥也日日处在忧虑之中。我们身在名贵家族,此时感受不到战火之焦热滚烫,是因时刻被家族保护着。 我们还会被保护多久呢,在父亲眉目中这倒像是个数着指头倒数就可之题。 三哥之叹息沉长。 “我们百川也是妖族一部分。母亲受难,那有孩子不疼呢。”他站在门槛那处,眉梢被日落霞光打磨得棱角分明,衣摆拖在地上沾了灰屑。 “若不除此祸患,我们不久便要成了亡族亡国之徒” “三哥,你之意是” 三哥之悲伤也烫得我心柔软如要被捏碎一般,说疼又酸涩,咽不下。 日子还是要过的,虽不比天上神仙日日无欲舒坦,但能吃是福,吃得下吃得饱便万事有所期遇。 执着四哥之书信,打算同三哥分享。气喘吁吁入了他院子中,便注意到了奇怪兮兮的两抹身影。 我便使了自己的偷窥大法。 两坨身影竟是两只狐狸,他们会面后,拍了拍手掌,两只狐狸身娇小却壮实。此番可能在对什么暗语。 一只红狐道“皇孙交代的事,办妥了”他俩望四方无妖。 另一只黑白相间的狐狸点点头,小声应道“想来这府中之妖皆难逃一死,给皇孙报了仇我们可是大功一件。” 他们腻腻歪歪互相咬着耳根子,我从中听到出一二,是这两个宵小之徒欲要加害我们,大惊之余,也想着原来我错怪了珺潋那厮,罪过罪过。 我欲要再细听,把他们的主谋听出来。哪知他们狐狸耳朵尖锐不是盖的,我再没听到第三句便被他们一阵妖风,连皮带肉拖了出来。 我欲开口求饶,再不济抱其狐狸腿大哭。此二狐竟是心狠手辣比得过翼城,我还未从地上爬起来求饶,红狐穷凶恶极欲要掀翻我天灵盖。 我抵挡不住其雄浑妖力,他爪子尖利可怖,眦起牙来,朝我击了几招。 魂魄便如同撕裂了般,痛倒是痛,痛到极致便是无感的麻木,我怕是已入了黄泉大道,孟婆慈祥脸庞犹在眼前 我揉清了眼睛,不料细细一看,孟婆竟长得跟我三哥一模一样。是三哥看破了阳世去当了孟婆,还是孟婆巧合般同三哥撞脸了。 “孟婆,汤多加些肉块,我不要葱蒜。可以配两小菜吗。” 我想着孟婆要是烦我必会将我赶回阳间。 孟婆三哥转头问前头一白衣胡子老头。 “她恢复不了了” 白衣胡子摇摇头,坐着写了些什么,又道“此药可止痛,但不能制根本。一日一副,不可多饮。” 听到饮什么,我喉头一紧,砸吧砸巴嘴。 三哥之大掌抚上我发顶,目露心疼,袖摆子飘飘然。听他道。 “那两只狐狸非死即残,肠子莫怕,他们再也不会来伤害你了。” 白衣胡子置下笔墨,听此言,对三哥说“想必子裳姑娘只是一条主魂上丢下来的半魂,虽有贵命相保,但终有不稳。所以她一直以来有些傻气。” “如今此历了裂魂之伤,有命在实是奇迹。” “不过魂识不清,已是定然不可改之事” 我听不出三哥话中之意,什么狐狸,什么伤害。我抚开他的手,欲等来入口之汤,想想他怕不知道我想喝,于是跟他说“我渴了。” 我想着自己也没讲得罪他的话,三哥出手抱紧了我,耳旁听见他似咬碎了牙发出的狠声“狐狸” 家里的妖皆如看傻子一般看我,尤其父亲,痛心之余,不忘掐着我脸肉道一番“虽傻但还是我儿” 我咬了口他的指头,报复他说我傻,他吃痛却不忍责我。 “你说咱们小姐忒惨了些,这才芳华年纪。”我听到外头几个小厮交谈,声音洪亮清楚。 “我可是没见过傻子是个什么样的。”娇滴滴的女声。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听到猪肉,心涌动一番。不过细细一想,他们是把我比做猪肉。羞愤难当。 不知为何,他们制着我不让我出门,虽日日有餐可食,却味如嚼蜡。三哥道“良药苦口。”听信了他的言语乖乖含勺饮下。 将要把喉咙吐出来之际,三哥将一块冰糖塞到我嘴中。嘴中便只有甜腻,甜腻了便只知道欢喜。 本来我房中有盆娇艳鸢尾,它蔫败之后便被小厮扔了,我好像记得自己还种了些,但忘记了在哪。 天青日白,虽大而无际,却已被纳在镂空镶花的木窗子上。 我盯着这木窗子良久,分不出镶的假花同真花的区别。同是娇艳美丽,为何要叫假花。 三哥每每来陪我之时,我总能吃到不少糖块,跟他说他干脆就别走了。他弯眉眼含着柔蜜。 可今日他却对我说他要搬家。我有些惊,他说“是我们要搬家。你和我,我们要入新家去。” 细想了想,管他新家不新家,想必少不了糖块吃。我便嬉笑着答应了。 是不是我答应得太爽快不矜持,惹他低眉垂目,犹有烦恼。 嘴中的糖块已化得差不多了,不知三哥何时要给我下一块,他脸颊白中透亮,一如糖块般。 此糖块又叹息着。 “心果真难测” “我们对他那么好,他却借狐王之威陷害我们,如今百川之中已无我们容身之处。” “难为了父亲。伤心劳力。” 见他伤心至此,不就吃了他几块糖,忒小气。不吃便是。 好几包辣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章 欲安求生 总惹纠缠 一点胭脂红,两抹烟霞处。 我抬头望见一只白鹭,乱飞一通,独自飞成圈圈惹人笑话。想来是找不见了鸟群,实在可怜。 见它孤单一只,前有庞然大鹰后有强烈大风,此白鹭必有一死。不若打下来入我腹中。 不知白鹭肉是何滋味。 三哥说,世间闲逸风光最是在乡野之处,我觉得他是故意要把我拐到此处。 此乡野之屋落于一片竹林青影之中,屋外有块巨大的磐石,打磨得光整有泽。 夜来风起又伴虫蝉孤鸣声,三哥会守在我床头看着我睡着。 白日里柴木堆了一地,怕不是三哥要吃它。只见他挥斧斩柴,犹如十分卖命的屠夫,大汗淋漓。 “三哥,这个好吃吗” 他听到顿了顿,扔了手中之斧。起出手来掐了掐我的脸,指腹磨得我一阵机灵。 “裳儿,想吃什么三哥就给做什么。” 他蹲下来又凑近我,莞尔一笑犹如璀璨星辰,双唇微张粉红透亮。 我坐在那块光滑磐石上,不时扭了扭身子换了坐姿,此磐石又硬又滑坐起来十分费腰子。 听此,心中感动。 隐隐听到江流泉水作响,颤巍巍之声不绝于耳,我想起总有采莲女入了温润江流中细捏出清脆歌谣,船上之可口莲蓬子愈来愈多 “三哥,父亲呢”话说这几日没见过父亲几面了,不知其要做什么竟撇下我们兄妹两个。 三哥忽而眼中闪烁,只一瞬便笑颜如花,温柔对我道:“他在来的路上” 青瓦成块,炊烟袅袅一如雾色秋风,偶有乌鸦三两只,惹得三哥执起扫把挥打。 这时总惹得我大笑出声,他怪不好意思,挠头脸红了一番。 三哥不时牵着我上街,街上之物琳琅满目,我两只眼睛是看不过来的,譬如五颜六色之糕点、七形八样之果子。 三哥看紧了我,不过我虽贪吃给不至于让他担心至这种地步。三哥之手上的剑茧厚实,不巧他爱拽紧了我的手,我苦不堪言 “嗒嗒”我听到侧耳旁传来敲板子的声音,不得不惹来注意。 细细碎碎又杂着嘈音之声灌入耳中。 “话说咱百川之国出了臭名远扬的家族” “咱们一向自恃清高的镇国公,竟做出虐待养子、以报私仇的事” “惊煞了我等” “哪知有朝一日养子寻到亲归了根,整个镇国府便一夜倾塌” 此故事编得精妙,我听得津津有味。欲要再听下去。 哪知旁边之三哥犹如被雷劈了般,面色发黑青筋凸起,犹如一块烫手的芋头。此芋头拽我手的力道又加深了些,便如针扎我手,实在苦了我 抿了口碗中之汤,不禁眉头紧锁。唇如被撕破了般,苦涩觅齿似断肠。想着一口闷下便不那么苦了,而且每每喝完三哥都会给我糖吃。 待整碗汤皆入腹中,便觉苦涩尔尔。 不过我欲叫苦一番,好叫三哥多拿出几块糖。此时三哥坐在门前,长发简单挽起,于日辉下擦拭着他那银光闪闪的长剑。剑刃可断发丝。 怕了怕了,抿紧了嘴不作语。 近日来为了不增三哥烦恼,便比平时更加听他的话。乖巧如我,乖巧如我。 因为他总是看起来不大舒心,怕是嫌我烦了,吃得多还总分了他的糖。莫不是他不想要我了,我打心底里害怕三哥因此撇下我。 十有八九个哥哥,都是喜欢乖巧的妹妹。不抢他的糖吃也罢。 月色朦胧,萤火如碎星流淌入山川湖河之中,虫飞狐鸣,不得几分安宁。 一闭双眼,便早早入了梦。梦中之庄公正摆着酒席,桌上形形美食要馋煞我。 此庄公一副正经样子,青衫裹身,发上斜插着一只白玉簪,他打扇遮上了自己半副面庞。只露出比泪晶莹的杏眼。 不曾想庄公这日子也过得舒坦,吃得如此美足,不知他们可还招妖来做庄公。他瞥见我,闪动了下眸子,收扇入了手中。 “怎么,你哥不给你糖吃,就晓得来找我了”他托腮瞧着我,忽而发觉这周公比这桌子菜美艳多了。不过菜可解饿周公可不能。 他眼中有些怨怼,欲要我来哄一番,不过我哪会哄人。不过酒菜实在香。 我坐在他身边,假惺惺对他温柔说道“你可比这些酒菜好吃多了,此番我只是来找你的” 他听了舒心一笑,眼睛弯得如同天上勾月一般。果然他弃了扇,执起酒壶给我倒了一杯,欲与我共饮。 将要同他一饮,便觉一阵颠簸,眼花缭乱之际,不见了酒菜,不见了周公。我暗叹可惜。 清醒过后,便发现是三哥扛着我。林中漆黑,他扛着我跑得稳稳当当,实在真本事。 不过我被当麻袋一样扛着,脑袋晃悠实在难受,我闷哼几声,唤得三哥注意。 他气喘吁吁,知道我醒来后摸着我的背安抚我几声“不怕,有三哥呢” 说完我还是被他扛着。 脑袋摇晃了一会,眼下泥草石虫看得分明,我们猫儿眼睛机敏。 我的脑袋似被晃醒了过来,身子一怔,我想着,莫不是三哥欲要把我扛去卖了。 此番火急火燎、急不可耐 心中似被火烧一般,烧到喉头,烧到眼眸,我欲言出什么。只是风大呼啸,说什么他也听不清的。 鼻子不免酸了一会,这时仿佛是要买我的妖出现了。 眼前这些妖凶神恶煞,眼睛在夜色中圆溜发光。我叹气,怕是买我的妖以后不会善待我。 风凄刺骨,狐鸣响彻山林,把我惊了又惊。这些妖二话不说,上来捏诀施法,一阵光辉刺得我眼睛睁不大开。 三哥也是挥剑施招,可终不敌他们妖多。我与三哥终被他们打瘫在地。 看来他们连三哥都想要了去,贪心十足。 月辉之下,凶狠之妖见到瘫在地上不得动弹的我,他眼中似有火焰。不知为何他逼近了我。 三哥见此,力气还未泄尽般,拖起身来压垮了那凶妖。他银剑一闪,便直直入了此凶妖之头颅中。 “死”三哥狠狠瞪大了眼睛,手中一大滩污血,掌上青筋突起蜿蜒直上臂膀。 在我面前他便换来怜惜疼爱的面容,我安然无恙被他圈入怀中安抚。 他告诉我此番是遇了小小山贼,给些银两就罢。那好几个山贼似乎没在我们身上见着银两,便将我们捆得结结实实。 我欲安定求生,却总惹天怒人怨 山贼将我们放进铁笼子里,这铁笼子硬邦邦凉飕飕。不知要几日期限他们才撕票,亦不知这几日里会不会给我们吃饱喝足。 不妙的是不知三哥和他的铁笼子被置在了何处。笼中寒凉,不抵三哥怀中暖和。 在这漆黑麻乌之地,虽然一日三餐不少,远远不比同三哥一起吃得好。莫不是三哥被虏了去给他们当苦工了,三哥力大身体又硬朗。 害怕他吃不饱,累晕在工地上可怎么办 浑浑噩噩又过几日。 铁笼被开,一只妖扯着我手上锁链,我怕摔着便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许是父亲已经给了银子赎了我们,终让我见着了天日。 新鲜空气入鼻,仿佛洗涤了一番我的五脏六腑。不免有些开心,咧嘴笑了笑。 面前这妖见我这般,目露轻蔑,十分稳当拽着我的铁链子。 这妖消失不见后,我这才发觉自己入了一所若大宫殿中。 金碧辉煌,龙凤绕柱,悠悠探入鼻中的香浓郁而醒神。我拍了自己脑袋,叫自己清醒过来,华贵固然迷惑,不过现下我所求自由天地。 我张目四望,欲找三哥。 三哥倒没找到,映入眼中的是居于殿上,正襟危坐的华服男子。他宽眉润目,严谨肃然。 见他从殿上走了下来,我欲开口问我三哥下落。他将我周身一打探,忽然便如见了星星月亮般,闪动眸子。 我想此妖也不是个善茬,他这幅样子便如同要吃了我一样,不禁心潮澎湃,这山贼之头子竟有吃妖之爱好。 他捏起我的下巴,我被迫着看上他面庞。忽而感受到浑身之力都被他施法欲取出。 他面上显出将要得逞之愉悦,眉峰譬如入云端之山峦不可轻觑。 这时忽听有妖闯入,一招斩断了那道吸我之法。 原来吃饱了也不是力壮身健,此时我一如轻飘飘之落叶,也如碎成粉末的宣纸。躺在一香气扑鼻的软软怀中,脑子不大清楚不知这香香的妖是不是三哥。 听到他二人你一句他一句,我听不清楚,不过看起来是在吵嘴。 “好,我应了你,不再对她做什么。” 男子咬着牙压制情绪。 他紧握着拳头,对外头道“送君后回宫” 这一日见着了要吃我的山贼头子,见着了二妖吵嘴,待被拉扯到湍流河畔,也终见着了三哥。 “三哥” 见到他有些惊喜,立马扑到他怀中,圈着他腰感觉到他细瘦了不少。 与他面对之时,却见他一番苦笑,他微扯着唇对我道“别怕” 我心中有针刺之感,眨巴眼睛问他“三哥,我们都能回家了,你怎么不高兴。” “嗯。” 欣喜之后,这才发觉周围还有几只妖。其中一只看着十分熟悉,我想了想才知这是我四哥。 这时有两三只妖同四哥详谈什么,四哥看到我,我欲同他打招呼。 不过他神色冷淡,一如看陌生人般看着我,我心中吃酸,吐露不出半点话来。 我说不出话来,倒是三哥话如滔滔江水。 “忘恩负义之徒” “都是你你害得裳儿如此,害得父亲” 三哥瞪目欲裂,气焰冲脑,话中又有着哽咽。有妖制着他,若非此,他定要跳出去生吞活剥了他口中的忘恩负义之徒。 “我若活一日,便一日同你不共戴天” 此时也不是春江水暖之季,水流湍急,叶瑟瑟在半空发抖。鹤停卷起一把水落了空。我脸皮子早被凉寒之气弄得干巴冰冷。 我打了个喷嚏。 受不了冷是真的,便叫着看制我的妖给我挡些风。 后来我看见他们朝我三哥捅了一刀,我呼了一声,三哥望了我最后一眼,便被这些妖踢入了冰凉河水中。 我欲找寻三哥,只是河水流得急十分不给情面。 一抹刺眼血红也只有半刻停留,眨眼之际便被后浪冲刷干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一章 我要被卖掉了 小序 近日江陵最火热的消息是,人言废物公子的珺泽,于秋末初冬夜中竟上吊自缢了 这位公子是当今珺氏掌家者珺潋的堂兄,他的名气可不比自己堂弟小,江陵老少哪个不知晓珺家两个公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爹,也就是珺潋的叔父,给珺泽取字时,深思熟虑一番后,捏了“商羽”二字。 “商羽因时变,琴筝非夕响。” 珺商羽被他爹给予厚望,念着他上进求胜、成为天之娇子。再不济做一个名声响当当的地道御妖师也是不错的。 家族庞大,地位显赫,已是超过了旁人十万八千里。 可过了这么个整整二十年,珺泽出他爹意料之外,成了个实打实无能无用在家啃老的废人 珺泽小时候的启蒙老师名望大,却在他身上遭了滑铁卢。其他小朋友一个时辰能背完,并且能掌握透的寻妖咒,他要一天来练。 一天掌握透了还好,不过第二天他全忘了。不是说他没有天资,而是他不上心,除了玩,便是在去玩的路上。 他不甚受到严厉管教,是以玩心愈来愈大,学业荒废以至,结课时师生都不认识他 不过他过得舒心畅快,结帮拉派成了帮派头子。这种事在珺氏族中可是不齿要遭人取笑之事。 当他堂弟珺潋被寻回之后,九岁的他还没做够帮派头子,他爹就开始鞭挞他了。族人总会将他和珺潋比较,不是其他族兄族弟,偏偏是他。 因为珺泽堪为族兄弟中最没用的一个,此番天壤之别的比较,最能惹得族里老少呱呱而谈。 他不大在意,珺潋堂弟的努力和付出他看在眼里,实非常人能比。不过他爹对此个比较十分挂在心上,越比越看自己儿子不顺眼。 他爹终悟得养儿要使出棍棒。 珺泽被管教紧了后,一如被拆了帮派的帮派头子。这样的帮派头子太没尊严可言。 物极必反,他爹棍棒底下他又巧妙出了意料,可谓越打越倔起初玩心大但单纯可塑,后来他干脆撕破了脸皮,发誓要混出个名堂来。 于是他从帮派头子,转做了江湖混混。 是以他开始惹事了,惹的事不分大小,惹事的对象不分男女老幼。 他族里兄弟捕了上好小妖,他硬要拆烂了上好捕妖网,小妖皆逃窜无踪。族里人骂道可恶 他十三四岁,情爱刚要萌芽成形之际,他赎了两个青楼娘子回来。他道其二人身世可怜,收留是一善举。族里人骂道无耻 这倒好,当不成地道御妖师就罢了,长到二十岁,什么诗赋什么琴棋,一样都不会。 连个好点的名声都没。 他爹终拿他没辙,啃老就啃老吧,他家啃得起。养一个废物,倒不似需要精雕细琢花费力气,顶多费点时间。 许多故事都讲平凡无能之人,有朝一日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发现自身神通,从此救弱杀恶、除暴安。 踏上成神成佛之路一发不可收拾 他爹有那么点期许,或许珺泽人到中年时突然开窍。 哪知又是一朝意料之外,珺泽之寿命就停在他二十岁,究其他上吊自尽的原因,众说纷纭。 同往日与堂弟珺潋比较引来的焦点不同,此次自己之死终不带上堂弟一块儿。 此废物平庸无能,活着却常常在众人瞩目下,死后亦被人人谈说,实属好笑奇怪之事。 死就死吧,家里人要给他处理尸身时,他却诈尸坐起。跟前为他哭孝之人皆一股脑晕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医师,给他瞧了瞧,把了脉象,发誓笃定,珺泽已是个如假包换的死人 这时江陵焦点话题又成了,珺泽诈尸。 “小妖娘新鲜上好的小妖娘” 那体壮如圆球的妇女一直在卖力叫喝着,果不其然真有几个人驻足打探。 听她说新鲜二字,以我这个年纪实在不敢当,心中愧疚难当。 我们这一干弱小妖娘,被捆得扎扎实实,等着被这个胖妇女卖出去。 经来往客人上下端详、精挑细选一番,几个长得俊美身材高挑的老早就被挑走了,还有些长得结实能干活的也都是抢手货。 今天生意是不错,这么下来能卖走得都卖掉了,剩下了就是几个或样貌丑陋、或身体残缺的很难卖出去。 胖妇女声音快叫哑了,她终于歇下来,无趣又失望得看着剩下的我们。 手踝脚踝上的锁链一经动作便叮当作响,是以逃跑十分不方便。我见四方过客皆来往不绝,哪想我这么不招人喜欢,果真无一人说要我。 旁边一只妖拍了我肩膀,跟我搭话,她脸上可怖的伤痕吓了我一跳。 “姐姐你看起来十分不错,怎么没有好人家招了你。” 我垂头惭愧,十分不好意思,只一个劲得红了脸颊。 另一只缺一腿的妖朝她示意,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脑袋,敲了敲。这妖似恍然大悟般,把我怜悯得望了望。 这便等着吧,不知会有哪个不长眼的看上我。我只有被卖了出去,才有饱饭吃。唉。要知我当年何等威风,哪想到如今沦落如此。 听讲两族之战最短也要两三年,如今妖族处在劣势。扣压或被赶入人族的妖受尽欺凌虐待,不管身份地位,皆是人族盘中菜肴、手中玩物。 不过在妖族的人也是不好过。揭人皮制成扇面成了此时风尚潮流,有些修仙之人的皮肉吃下去可驻颜青春、妖力大增。 妖吃人,人吃妖。从暗披露于明,又成展示功勋名望的举止。 我幸叹自己运气尚佳,到如今还有性命。每夜梦里徘徊,都是惊得出一身汗。 一朝跌落深渊,此滋味可比汤药苦涩多了,这苦又不能吐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吞咽下去。 地上又硬又凉,坐着难受至极。几个妖娘说,我们这样同那些街上乞讨的有何区别我觉着无甚区别,不过他们要钱而我们是用来换钱的。 又想了几刻,盯梢了附近之乞讨者,琢磨一番发现,我们比他们穿得花枝招展吸引人。 那胖妇女早在椅子上憨憨大睡。 彼时已是日落西山,霞光万丈好比天赐的朱砂胭脂。 我昏昏欲睡之时,终于有一醉醺醺的男子注意上了我。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被他左瞧右瞧怪不好意思,脑中睡虫早就跑得不知踪影。 “长得不错呐”他周身浓重的酒气熏得我一个脑袋两个大,我万分不情愿跟了这么个人回去。 他面现喜色,怕不是真要买下我。不妙至极 等不到他与胖妇女商讨,一女子火急火燎地赶来,瞧着我怔了怔身子。 她叉腰指着醉酒男子,痛骂了一番,骂着骂着娇目含泪欲出,语气呜咽终不成声。 那男子听见女人哭了,挠头觉着不知所措,上前揽上其双肩轻拍其背,口中皆是温柔细语。二人一哭一安抚,一同离了这人多之地。 来去过程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摇头念道,爱情果真美妙啊 身旁之丑妖听我一言惊了惊,叹道“你竟也明白,什么是爱情” 她仿若看傻子般看着我,我一如此反看她。我怎么就不能明白爱情了。 胖妇女平日里就给我们吃馒头,好的时候还有肉屑。不过今天日到我手中只有几块锅巴。苦煞我。 我瞧着她手中皆是腿子和肉块,她的良心难道不会愧疚作痛 罢了,我啃着这几块锅巴,也能嚼出山珍海味之味来。亲力想象,丰衣足食。 待最后一块锅巴都入了腹中,实在不解饿,这不甚大的腹肚依然叫着反抗。只是我见自己双手空空,连锅巴碎屑都没有了。 此番挨饿体验,我体会到那些已辟谷的神仙的厉害与心酸,此过程难耐一朝破戒万事皆空。 真要是入了辟谷境界,那可是目空一切再不受挨饿之苦。 愿有朝一日我能练一练这辟谷之术。 想必我要在梦中练就此术了,入了梦便不想再睁眼醒来,我发现在梦中练习的效果十分到位。 我做了好几个梦都没再想起腹中之饿。 日头透亮的光终刺得我睁眼屈服,感叹练术半途而废太过可惜。 这时跟前忽现身影,眼中钻入一淡青衣摆。我寻着这衣摆抬头望去。 不过日光闪烁,刺得我眼睛有些疼,实在看不清面前之人。 不一会儿那人蹲下来,面向我,一手架在自己腿上,手中有一合起来的扇子。 我拖动了身子不敢招惹到什么祸事,又是一阵铁链叮当响。我微微看去,是一个看着面善温润的公子。 此公子倒目露不解看着我,将我打量一番,眼中不明不清之意愈来愈浓。 他那一只空闲出来的手伸出来抬起我的头颅,怕是要吸我这等好看妖娘之妖力精元。 没等他下嘴,先下手为强,便张了嘴咬上他的白嫩手。 他吃痛一呼,亦是十分不明白我行径,笑话,难道还等着他来吸我妖力 没想到他旁边有着小厮陪同,一小厮见此赶忙过来拉扯,一阵掰扯,我觉得我的嘴快要被掰扯下来。 我不抵蛮力,松了口后被扔在地上。 小厮欲要上前再揍我一顿,哪知被他的公子出手挡了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二章 认了个哥哥 拍开手中细碎的泥屑,笨拙慢悠得爬起来端坐着。 手腕有些红肿,缠着我手的铁链又大又重堪比好几个我,我深受其苦,却又不得不强耐下吃痛苦吟。 我离那公子坐远些,咬了他之后他定会报复回来。此时三哥不在身边,可没有一个给我撑腰。 公子迟疑了一会儿,凝视着自己被我咬了的那只细白如玉的手。 他若有所思,怕是端详了手上之咬痕,正估摸着要还回来三四倍。 此公子看起来气质不凡,又有侍从恭敬相随,应该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公子。长眉温润,杏眼有清朗神思,脸色安然自若。 腰上系着的青玉闪亮十分。 看起来倒是眼熟,想必大户人家公子都长这么个模样吧。 待我想磕头求饶一番,惹不起实在惹不起,这时他冷哼一声,盯梢了我一会,转头跟他身边的侍从咬着耳朵。 他侍从忽得眼神闪烁,气呼呼道“公子你忘了她怎么对你的”看来侍从不满至极,只是哪能违逆自家公子。 侍从给了一旁的胖妇女一大袋子银两,胖妇女一阵欢喜直叫好。 她屁颠屁颠给我解了枷锁,我忽得全身轻松。想必我已经被这公子买走了,这公子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人,不禁感慨万千,我终不再受挨冻受饿之苦了。 不知怎的,胖妇女忽而有丝怜悯般瞧着我,我被瞧着骨头发麻,不过她此般有所愧疚已经晚了。 身边一干还没卖出去的姐妹看我之眼神,如看那将要被捕杀的妖崽 我摇摇头,许是看我能进了吃穿不愁的好人家,她们有些嫉妒了。 稳稳当当得被交到公子手中,公子一声轻笑,紧捏着我的手缓缓道“裳儿,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我故作乖巧捣蒜般点头。 青天白日的,我被他这么牵着在街上走,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一阵嘀咕。 我这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柔若无骨。不知公子会安排我干些什么活,若待他发现我不会干活赶了我可怎么好。 一番纠结苦恼,为自己未来堪忧。 入了他府中,果真人丁颇多,扰花我眼。 我见着一粗胳膊大汉,抡起袖子猛喝一声,拔出了粗壮光秃的大青松仍在一旁,继而又将青翠碧绿的乔木嵌入坑洼之中。 新植的乔木挺拔有型,一派焕然生机。 此过程一气呵成,他不喘一丝气。我心脏一咯噔,此工程量大人少,莫不是 我咽了口唾沫,忽觉胳膊酸疼,暗自决心着定要珍惜自己时日不多的胳膊。 此时一股浓香扑鼻,似娇嫩藤蔓攀爬上我心头,想来是哪里的厨房正铁锅翻动。 我对公子道“不若先让我吃饱再干活吧” 公子听此,扣了字眼暗自嘟囔着“干活” 他想完又笑着点头答应“也可。”我见他眉眼带笑,语中一股满溢出来的欣慰。 我挠头有些急躁,哪知他只听了后半句没听到前半句,挑错了重点。“我是说,吃饭,我吃饱了再给你干活。” 他点点头,我呼出一口气。 正值秋水伊人,倦鸟归巢,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我着一身单薄的衣衫总被寒凉欺负,曾想过此后时光便同入泥的落叶般,漂泊浮沉,过一日算一日。 公子安顿好我,既给我吃好也给我歇好,总不提给我活干,我十分不好意思白吃白住。 我向他讨要活来干,譬如拔树栽木 白嫖可不是我的作风。 言中之真挚连我自己也触动不已,只是公子如听了个笑话般,不置可否,眼中狡诘,薄唇含笑。 他拽起我的手,其手掌温热,我忽觉一丝微烫。瞧着我手腕上暗红细痕,他细语。 “疼” 我微微点头,此废话一句,怎会不疼。 公子静静站着眼前,我眼中包裹不下其他人,他似一块无暇美玉化成的玉人,杏眼澈然如一汪春水流淌。 “你吃那么多苦,实在惹人心疼。”他捏着我手依旧不放下,貌似喜欢看这蜿蜒如蛇的红痕。这公子倒是十分有怜悯心、心肠慈善。 我怕他下句又说道,我心疼你遭遇,不若咱拜个把子。 果不其然,他对上我眸子,突然说道“不若你认我” 我心咯噔一下,莫不是我要多一个爹爹,万万不可。强耐下心来,听他说完。 “你认我做哥哥吧。”我这才放下涌动的情绪。他口气诚恳看来是真的想要做我哥哥。 想必这贵族公子寂寞孤单,买来妖娘要认作妹妹。他这一日也十分热情得招待我,叹这世道,贵族公子不缺吃喝倒缺妹妹了。 我心之惊动。不过我不敢告诉他我的年岁,怕他一激动要认我做奶奶 我勉强应了。 亲三哥遭了歹人谋害,如今被投入河中不知所踪,日日都在想着他能来找我,一直都信着他会找到我。我也叹了叹自己身世,家道中落,年纪轻轻便丢了哥哥。 此般看来,我倒也缺个哥哥。我们一拍即合。 初秋已经很难见着重叠丰茂的绿雨桃花,存柳已是月下瘦。 镜中颜固然模样如往日,只是脑中的往日模糊说不清楚,找不着来头寻不得边际。 稀奇时候暖日出来照着东边,给人以春暖的假象。 不过我竟真的找到一盆娇艳迎春,手气果真一日比一日好。我欲端给珺哥哥看看。 “怀周,一个魂残又意识混乱的女妖,怎入了你的眼。” 打算敲他房门,却被此奇怪话语吸引到。如此巧合竟被我撞见他二人在谈论着我,原来我是如此的女妖。 “父亲以为我耽于情爱”哥哥似听了笑话笑声不断。其实我也想知道珺哥哥怎会对我好,好到要与我以亲人相称。 他说心疼我的遭遇,我脑中又有不知哪来的话语响着这世间遭遇悲惨之人,哪会少你一个。 “此魂虽是残破,但其中根源可大有来头,我怀疑这魂来自” “父亲不知其魂中妖力之无穷,得知” 虽只听到大概,大抵领了其中之意。 怀中那盆娇嫩迎春,也是耷拉着叶子,瞧不见它半点真情实意。心中又有无厘头的酸涩,秋来也不是无所预召,不过自己这般突然愁感起来惊到了自己。 哪会有什么感同身受,什么怜悯爱惜,原来他也是奔着我身上妖力而来。 我待这的日子虽不长,但看到了不少御妖师,原来这家族是御妖世家,好捕夺妖力,不管小妖大妖。恰好我就是入了他眼的小妖。 难怪我去厨房偷吃,咳,巡查时,几个厨娘也在交谈着什么养肥了,什么狠宰,什么肉多。 我这才明白,几个厨娘同哥哥共谋着,待把我养肥了后,吸了肥肥妖力,宰了肥肥妖肉 世道难混。 见他出了门后,我藏着愁闷心情,捧着怀中迎春欲得他真心喜欢和赞赏。 哥哥额上青钿烂漫柔美,一身雪白绸缎衬得他愈加清冷,不似平凡时对我温润暖情,发上有落了的残半叶子。 他暼了一眼,却不再一如既往展开笑颜,他对我淡淡道“假花罢了,当不得真。” 原来如此,蠢傻如我呐,辨不出来这盆迎春就是个做出来的假花。 日夜安慰自己,得不到真心待我的哥哥就罢了,待他家吃我前,我必要先吃垮他家。 此誓烙印在我心,永不败弃。 不过我不敢任着自己愈加肥嫩起来,一朝肥胖便入其口,控制体量尤其抓紧,可这与吃垮他家背道而驰。我过得纠结。 哥哥也抓紧着养我,五天有四天带我逛酒楼,养肥我之心昭然若揭。我叹其心眼狠辣,为着早养肥了我煞费苦心。 我终抵不住深陷其毒辣之计中,感叹酒楼菜肴一家比一家好吃。 此时我等着这家酒楼端上佳肴,摇着猫头在桌上期待。 哥哥朝我坐近了些,伸手抚上我额头,温柔道“为何你总是吃不腻吃不饱。” “这已是今日第三家” 我脸红惭愧,捏他手道“哥哥莫急,这是最后一顿”先安顿了他付下银子再说。 看来我已惹了他吐槽,想必是他囊中羞涩,吃垮他指日可待。 楼下酒席一方接着一方,酒杯碰酒杯,嬉笑惹来嬉笑,酒楼生意火,热闹至极。 我们这独间沁雅安静,十分有食欲。 待几个小厮端来菜盘,我提起猫头,口若含糖,舔腻又兴奋。 “我们酒楼的厨娘被招走了,现今来了新厨娘推了新菜。”小厮朝我们说了句。 我不大关心,新旧厨娘没有分别,烧得好吃就是好厨娘。 小厮开了嗓子,道“一道炭烧猫掌” “一道红烧猫肉丸子” “一道清蒸猫头” 我听着感觉不妙,细想后吃了个大惊 声旁之哥哥听着挑眉觉着舒适,他转头捏了捏我呆滞耷拉的脸皮肉,我过去对上他的眸子。 哥哥胳膊搭在桌上拖着腮,对我淡然又玩味道“吃吧不够哥哥还有。” 吃他个大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等五十三章 为何诈了尸 吞了口唾沫,万不敢造次。我见哥哥之神色慵懒惬意,仿佛乐于见着我下不去筷的模样。 整桌子猫肉,实在心疼这些猫儿,遭了毒手成了盘中之餐。食欲全无,不禁潸然泪下。不过,哥哥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猫脸一顿,一瞬间汗流浃背。哥哥之轻笑忽而灌入耳中,刺我心骨,我掂量掂量了自身的皮肉,果然已比先前肥嫩了不少。 他执扇轻敲着桌沿,说道“知道怕了还吃” 我垂着猫头,低眉顺眼,不敢视他,手中筷子快要把我烫伤般。脸红到脖子根,默默不语,似等他说教的小孩子。 没想到他为了护住自己的钱袋子,竟做这般吓我之事。不过此感觉总有那么些熟悉。 果然吃垮他家之事任重而道远 秋月抚山撩水,凉意无兆来得匆忙,碧波之上灯笼照挂,萤火如亮玉,碧波之下鱼儿停歇,只有细波来回绵绵无期。 小楼深幽,听见有谁抚琴独奏,向前望着,只有他的窗户灯光未熄。 “哥哥。”我轻敲着门。 进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书案上娇艳的鸢尾,我欲见他,抚开帘幕,便对上他的眸子。 琴已停弦,他着了外衫正系上衣带,许是见我来访不好意思光着便急急裹上衣服。他顿了顿系衣带的手,见我如此盯着十分不好意思。 烛光轻曳,光芒在他脸皮子上闪烁跳动。我捂上眼睛,弯腰致歉,不好意思地急急退出他的寝室。 细长手指掀开帘幕,他出来便开口说起。 “男女有别,即使我认你做了妹妹,你夜里这般没有规矩” “听闻又有战事找上你”我打断了他。 听说此前妖族节节败退,全凭他一人之谋。而他因得罪将领,坏了军法,便被卸了任。 他听此,偶有惊讶,随之淡淡然点了点头。 “这场战役,真的不能以和收尾” 我知他厉害处,战乱纷杂、生灵涂炭,实在赫我,我怕着多少妖娘要被卖来卖去。 “你个傻子,想这些干什么。”他摸上我的发梢,顺着脸颊触上了我双唇。痒痒难耐。 我想了想倒也是哦。脑袋许是装了浆糊,想要道出个所以然来驳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头尾。 “哥哥。” “我还是希望少些事,少些战伐。” “你走了,没有人护着我了可怎么好。” 我之声音楚楚可怜,柔绵中杂着颤丝,我不信他不动容起来,放下屠刀回家安心种地。 果不其然,他脸色冷色稍有变化,眸中有光泽闪动,一瞬即逝,怕不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安慰道。 “现有其他御妖师接了我的位子,这段时间我还不会去。” “等他什么时候走了,才腾出来我的位子呀”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不过想着这个日子要晚些来就好。 虽还未执剑扛枪,风风火火地去战场,但是族内之事他处理的也是风风火火。闲人不懂忙人。 他几个叔伯有事没事就喜欢来挑衅一番。 他却闲逸地含了几口茶,缓缓道“不打紧,几个无权的老顽固。”不服他的族叔伯都被卸了权,几个蛮横兄弟也渐渐熄了火,他制人之妙招实在顶呱呱 我听侍从们也不时私语着,哥哥他曾沦陷于温柔乡,一朝大意,险些让族里翻天覆地,让自己没了性命 我惊叹不已,果然此等秒招都是历经万千磨砺出来的。 起早摸黑,我叫上欲离府的哥哥,缠着他带我一起。 他此番要见他堂兄,我问过他堂兄何样,他道长得不错。这四字叫我念念不忘,后来又知他堂兄家厨娘是江陵一等,我更是念念不忘。 待被哥哥牵着入了堂兄之府,我眯着眼,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欲寻他家厨房。 “吃是不吃” “好难伺候的爷” 这骂骂咧咧的女声如雷霆让人听而却步。我听八方之耳差点掉了下来,我痛呼。 哥哥也惊颤了身子,不过镇定如斯,稳妥牵着我入了他堂兄之室。 此时屋子里一个端着碗筷的女子见着我们,红了脸,脚一跺,招呼也不打,赶紧跑出了门。懵圈如我。 我挠了一阵头,须臾便瞥见坐在茶几旁边的公子,茶几上茶水热气扑脸,角边一小香盅散来幽香。 此公子五官精细,轮廓分明,跟哥哥有着三分相似,不过神采暗淡,满脸惨白无血丝,一副死气沉沉样。有些赫我。 怕是这孩子得了抑郁,耷拉着眼皮,对周事提不来兴趣。这么想着我有些同情他。 “别来无恙。”他笑了笑,却像是一把紧巴雏菊。他提了衣摆,一身清雅黄衫,腹处绣着软云裹着山峦。我心里叹道,好一朵紧巴雏菊 我以为跟我打招呼呢,我捏了捏肚上沉甸,心中羞愧不敢当。 他斟了热茶,招了哥哥来喝。他们惬意对坐,好一对我莫不是透明的。 我嚼着指头略觉尴尬,见那茶水青幽,闻那茶香清新淡雅,咽了口唾沫。忽而堂兄公子白脸对着我。 “杵着门口做什么,还不给安顿着你家主子”我点头表示明白,乖巧的躲在了哥哥后头。 虽不明所以,不过我这个脑子还是不要再多想为好。 哥哥拿出手触及唇上笑了笑,却不给我解释。哥哥执着自己的茶杯递给我,嘱咐道“有些烫,小心了。” 感动至极 我细嘬着爪中茶水,嘴中干渴稍有缓和。过了一会换了坐姿,贴上哥哥之背,此坐姿舒坦。此背颤了颤,随后平淡如常。 “死人的日子果真不痛快。” “食无味,夜难寝”堂兄公子竟然是为此抑郁,要给我,我必要疯癫起来。难为他了。 “还不如入了阴间。”我听他叹气,心疼一番,虽从未体会到他说的食无味,想必和我吃到做坏了的东西一样,嘴上难过。 “那你为何还诈了尸,逗留在人间不走” 哥哥问道,想来堂兄公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竟能从阎王爷那里溜来诈了尸,惊得我猫眼瞪了瞪。 堂兄公子往自己茶杯中添水,既然食无味了还是给自己灌茶,实在太有上进自勉之心。 他朝哥哥投来头颅,怕别人听到,咬着耳朵,不过我还是听到了。 “我是神。” 我 哥哥 哥哥挑眉略对此言表示惊讶,点头轻语“原来是这样。”语中带着敷衍之意,我也是不信,听此言论只想着堂兄公子莫不是一个傻子。 心惊后便是难忍的偷笑,过了千年来没见过厚颜至此之人,他若是神,我便是珺哥哥他爹爹。 偷笑难以节制,不料笑出声来。 堂兄 此堂兄怪兮兮,回去后问哥哥,哥哥告诉我此堂兄心中郁结,生前恨自己没本事,一朝没想通就上吊了。 怪得离奇呀,我让哥哥以后少跟这般怪人碰面,我怕他哪天想不通自夸自己是神。 小巷又长又窄,此间风光可以清润二字比拟。走了不少,寻不到尾,回首望着也看不见头了。 青苔磐石布在人家门前,仿佛看尽了经历了人间百色。 倒是找不着其中劳什子小戏楼,听几个小侍从言,哥哥去戏楼找人快活去了。我有些愤懑不平,小侍从劝慰我说,可不能对哥哥动啥歪心思呀。 他竟不带上我一起快活,妄我叫他多日哥哥。小侍从暗叹我脑路惊奇。 待我被指了路进了小戏楼,其中人流稀少,想来已是落了幕歇了班。不知哥哥没了戏听,还怎么个快活法。 我坐上台下一席,等着哥哥现了身能一眼看到我。还没等我坐热乎,便有人朝我呼着。 “要听戏明天再来吧。” 转过头去,一大花脸怼着我,我惊了一跳。 我斜着眼,尽量不瞧其大脸,扶了扶胸口告诉自己没事。他却依旧走过来靠近我。 “公子,住脚。” 公子听话停了脚,声音轻柔微小。 “姑娘来找人” 我点点头,斜眼盯着房梁,此行虽怪异,但我无奈至极,胆小怪不得别人。 “情郎” 我摇摇头,我欲说要找哥哥,不过眼睛瞪得有些疼叫我恢复不过来。 “原来是来找夫君啊。”此公子脑回路惊奇。 “今天只来了一个公子。” “姑娘可要识清楚人,莫要错付了情。情错了,可要难过了。” 言中仿佛有着怜悯同情之意。 说到情,听闻情味百般,讲书生和小姐的戏本子常说情味甜腻,讲将军和公主的却多是酸苦,倒是不知要听信哪个,它之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我想起哥哥嘱咐我,繁杂之事我脑子可不要多想。 此花脸公子忽得拉着我躲在墙角,我怕他不轨欲呼救。此时见着了哥哥出来,他牵着两个娇小娘子,脸色淡然,看起来十分快活。 他拿出劳什子信笺交托于一娘子手中,眼波微动,许是什么情书之类,想不到哥哥也做这档子事。 “看到了吗。” “情啊爱啊,终不能信的。” 我看到了,点了点头,回望此花脸公子,他之花脸又把我吓得心头猛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四章 舔他手掌心 我架不住大花脸的吓,差一点要翻了白眼过去了,还好我跟哥哥久了学了些化慌乱为镇定。 他道的一些情爱道理,我的脑子还不大能消化,只好存了到以后慢慢参透。哥哥那端有柔情娘子相伴,此快活可非我能想象。 我可没同他那样找来两个柔情公子相伴。想来我不如他会快活,我亏得很。 撇了大花脸,一心只想跟上哥哥。 停了戏的戏楼有些冷清,脚步声像是嗒嗒马蹄一样,踏破了整日的清宁。 哥哥腰上之青玉,跟着步伐轻轻摇动。 “哥哥。” 面前之人闻声停了脚步,见着我,也不惊喜也不意外,淡淡然露出平常之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待人好像都是如此,一笑对之,温润细腻。倒看不出哪里是真心的模样。ii 不过我仍觉着他对我还是有点真心的,不然他为什么对我好对我关心备至,要是养一个待宰的妖也不至于掷上无缝可寻的耐心 我敲了敲自己脑瓜,想多了就会迷糊,不要这般想稀奇古怪的才好。 “回去吧,我午后才会回去。” 他缓缓道。 古楼沉韵,暗香卷绵,一点点音语化成几道长而远的流思。 我见他还是牵着那个娘子的手,莫不是要同她共度良辰。我还以为他只这样牵过我 十有八九的哥哥是喜欢乖巧的妹妹,我等着他就是。 莫道情丝雨里愁,碎碎柔肠百结忧。 捏来几首酸的不得了的情事,我日日读来也酸得我牙疼。ii 这写诗的怕是早已掉光了牙。 见我如此,稀罕念起诗来,小厮惊怪不已,问我是不是芳心暗许。 我脸红摇摇头,哥哥都写情书给娘子了,我也要准备起来。以后遇到心宜的,却没有拿出手的情书,岂不是掉了我面子。 午后打算找来哥哥商讨写情书一事,他比较有经验,能指点我一二。我吃饱了午餐,啃着剩下的酥饼,满心欢心入他房内。 珠帘未掀,不见君。 我静悄悄进他内室,果不其然,此番他安静得午歇。 邻近窗台一侧的美人踏上,他安静的像一幅画,想叫醒他来着,不过想想还是不妙。 我嚼着手中酥饼,静赏这幅画,是一桩妙事。ii 秋光也算清凉舒身,他的白皙面皮我看得十分清楚,眉间一点显了些风情,叫我心有些动乱。手乖巧得置在塌沿,鼻息轻缓有律动。 长眉美目,似远山深处竹林清幽,似近水澄澈中灵动光辉 我突觉手中之饼不甚香了,不满足地凑近了他,眨巴着眼睛,眼睛都要没出息地流口水出来,不若咬一口尝尝这脸皮。 不禁纠结起来,要是没认他做哥哥就好了 饼不可浪费,砸吧嘴吃着时,一朝不慎,这砸吧之声吵到他了,见他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妙啊不妙。 我这张大脸怼在他目前,怕他一回神被吓到入了冥司。我勉强咧了可掬的笑容来,他古水无波的眸子有了闪动。ii 我一笑不要紧,要紧的是嘴上之饼屑,一朝不慎,直直掉了他一脸。 哥哥 他皱了眉目,起身来一脸茫然。我心愧疚,不过他脸上之饼屑不是不能吃。 “哥哥别怕。”我拿出手指头,沾了一把他脸上碎屑,不一会就被送入我口中。 我欲再行此不浪费粮食之法,他似是恼了,紧拽了我手拉来靠近了他面皮。 哥哥闭目久不语,想来是强压着肚中怒火,他咬着牙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我房门。” 我愧疚点头,以后倒不能任性如此了。 想到正事,我赶紧拿出袖中的情书,望他指教指教,以后怕是机会甚少。ii 他冷色满脸,淡定一读。只见其脸色愈加不对数,一字一字从头看到尾,却是一言不发、脸色愈沉迷 想来我文笔之差,惹得他不屑出言。 他放下情书后,咳了咳,端正了姿态,我以为他终要指导我了。 “我可不会喜欢一个女子第二次。” 此说教我听不大懂。 “何意” 他冷哼一声,笑了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将我之情书扔置在一旁,再度去斜躺着过他午歇。我心莫名低落,手上酥饼变得冷硬难嚼。 此番惹来哥哥不快,非我本意。后来见他有意无意有些疏远我,只高兴时舍得与我说话亲近。ii 我心中如吃了苦莲般,久久低落,更为自己做的事发愁愧疚。哥哥以前对我百依百顺,如今冷暖不定,落差感甚大,我定是伤透了他的心。 过青桥,流水依依,浓厚的雾化为眼前一道道长长孤影。 我看见哥哥走在前面同一女子相随,欲上前同他攀谈。纠结一番只好作罢,莫要让他更嫌我烦 秋寒清闭之际,好不容易等来哥哥闲着,便厚脸皮请他去酒楼饱餐。哥哥有些诧异,想必被我之举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可莫要边吃边抹泪才好。 “店家,来你这最好的菜越多越好” 哥哥 我爪子拖着猫脸,一脸殷勤得望着他。他眉宇舒缓,看起来心情不差。我们丢掉前嫌指日可待ii 不久店里小厮们端来一盘盘菜,动作如流水般,满桌子菜琳琅满目。 不过我万不可想到,这琳琅满目的都是妖肉。譬如炸狐狸妖爪、猫尾、熊掌 我心颤抖,妖儿同胞们你们忒惨,不义如我,竟点来你们下食,一阵气闷难受。我捶胸欲哭。 像哥哥这些御妖师,想来是喜欢吃这些妖肉的。我叹息,欲离开不见哥哥开吃的模样。不见不心烦。 我踢开椅子,与哥哥轻言“哥哥你吃吧,我先走了。” 哥哥却不动筷子,莫不是都不合他口。他眉头一紧皱,不舒服般捂着嘴,见这桌满目琳琅,欲吐出来。 实在摸不清他的口味。 我想起有厨娘说,初生之妖最为皮薄肉嫩,许多大户人家专门捕来下嘴。我猫身一顿,莫不是哥哥想吃的是妖崽子。ii 罪过 拍了拍哥哥的肩头,对他柔声劝慰道“不可呀哥哥,快打消心里念头。” “吃小孩犯法的”在我们那里是这样。 他铁青着脸,回望着我,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知他要如何说教我。 想来我们冰释前嫌遥遥无期,旧事不解又添新愁。 他身边的侍从宽慰我说,公子他一贯如此,莫要再将劳什子情意真心太过放在眼里。 原来我一直以来太过想要他的真心,我亦是不知自己何时开始这般患得患失。 我怕是第一只为自己哥哥愁死的猫。 他不大开心见我,我想见他时只好偷摸着爬墙头窥视。此行径虽不光明磊落,但我做起来熟练到我自己也吃惊。ii 薄雾笼罩,他像是被包裹在朦胧虚幻之中。 温茶一壶,清芳宁心。哥哥独自一人轻抚琴弦,我端着头颅,两耳听他弹出的清雅调子。 我心中喜悦。 喜悦更浓,见他变了调子,音律中情浓意深、欢快愉悦,整个小院花草飘摇着都被他迷惑。 如今我便也像飘摇挥舞的花草一般,心之飘飘然不可捉定。 忽而这调子愈发不可收拾,愈来愈诡异妖邪,如鬼魅作舞。我惊了几分,转了脑中思绪,回过神来。 诡异的调子听得我皮肉发麻。这些花草也是难忍至极,朝夕般的变幻,变的它们措手不及,不禁垂起愁苦脑袋,蔫了叶子,一副生无可恋样。 ii 一片枯败萧索之地,生机化作骨,不见初时花盛草青的光景。 琴声戛然而止,我又是一惊,这止得毫无兆头。我紧盯了哥哥。 弦断声止,他望着断弦,低眉冷目,似有些无奈与烦闷。 我亦为他伤心伤情,此时却又瞧见他手指上鲜红一片。不禁心头一紧。 忘了自己正在偷窥,焦急得跑去哥哥跟前。 他见着我,挑眉一惊后,便冷上眸色。 “可疼” 我二话不说拽上他的细手,心疼得摸了摸。食指上冒起血珠,掌心处亦有几道粉红细痕。 先前的淡定和喜悦皆烟消云散,心中之弦逐渐无序。我想起这些血痕看起来不甚紧要,可是非常疼的。 他垂眸不语。 皱着眉头,二话不说,舔掉了他食指的血珠。 口中之酸腥化开,入了我肠腹,一阵难受。 不过他的指头柔软甜腻,我多舔几下后指头上的伤痕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一阵欢喜,继而双唇触及他的手心,伤痕触感明显,舌尖轻轻碰到时,他的手心微颤一番。 伤痛一时,我轻柔细腻地舔舐望他放下担忧,舌尖清扫,几道伤痕皆化作无恙。 我放开他的手,砸吧着嘴,其滋味有些奇怪。 抬头便对上哥哥深邃眸子,他像是很奇怪的看着我。这望得我怔住身子,心跳漏了半拍。 脸庞也只与他有一寸之隔,我赶紧不看他的脸抚平心绪,我之慌乱我自己也琢磨不透。 十分不好意思得执起衣袖来擦了擦他掌中口水,“哥哥。”我对之一乖巧一笑,望他不嫌弃我的口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五章 不要离开我 人间烟火浓稠如粥,吞入咽喉,又是满足又是唇齿难掩佳味。妖族中稀少能尝得到。 我许是嗅到了那么些滋味,心为之颤动、目及处是难忘,却犹如星火迷离难以起手触到。 哥哥一声轻咳,叫我回过神来,眼睛赶紧从他面庞上转过来。 他抽回自己细长白嫩的手,眼睫几番微颤略有异意,想来是厌我口水。 脑里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平日里只知道吃就算了,他可是救你于水火的哥哥 罪过 他凝视自己的琴。旷古清幽的茶香,仿若迷奢蓬莱之有。 琴声步及之处,皆是一把容败花骨,哥哥此人如世外之人坐在其中。 我听说有术法,专门吸食天地之灵 我不禁想到这花圃的园丁忒惨,以后要种下多少花草才好,可有的累了。 挑起琴面上断了的一根弦,为之可惜。 不一会儿我捧起脸挨着哥哥,对他道“哥哥,你喜欢那个好看的姑娘吗” 跟他一起说过话、逛过街甚至牵过手的姑娘,我一个猫爪都数不过来,十分想跟他学学经验,比如写情书、送礼,甚至是讲不出口的骚话。 哥哥视上我瞪大好奇的瞳子。 “你说的哪个”他转着自己脑袋想着。 我 罢了,我换着法问他。这便蹲在他一侧,拽起他一点抹青衣角,糯声道“哥哥,怎么才能得到真心” 我问得直接干脆,期待他对此方面作出指教。 他动了唇却又停住,避了我的眼眸,回头看着自己的琴。面若无澜之流水,却是眼波有痕,藏匿不住。 “很容易。如布棋出子一般。”他淡淡道。 “先是对他好,好到让他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对他好之人。” “糖吃多了,就上瘾了一般,离不开了”我细细的听着,糖是吃多了不好,不过尤其具有诱惑力。 云烟寂寥,一会沉聚,一会消散,无涯混沌,须臾堕入溪流河端。云头下好像只有我和他,他之语皆灌入我耳中。 “再者对之疏离。”他一笑。 “若即若离,近而疏远,将此人之心轻易拿捏,如果你愿意,甜也是他,疼也是他。” 原来如此,此番道理倒可比学堂夫子讲得精彩,我这便在脑中理着其中精华,欲开窍我之任督二脉。 不过细想后,有些不解。 “不是说要以真心换得真心怎么你倒是算计上真心了” 这时他像是被我戳破了秘密,他装作没听到我的质疑,理了理断弦遮掩着自己的紧张情绪。 果真被我说对头了,他欲胡编乱扯敷衍我过去,哪知被我窥破了。 墨色染了半边天色,屋檐下只望得四墙中方方正正的乌云天。 几滴水珠落在指尖,化晕不开,抬头欲寻饱云里的日团,愁色爬上我的眉头。 怕是要下一场大雨,细雨微朦,难保没有作大之势。我撑开伞走到大门处好几次,总是看不到哥哥回来。 想必他又在哪里快活。 思来想去,心中酸涩,漫长古道,有伞遮蔽闲人,目落四处,竟无一人是他。 忽然感觉心头疼痛,跳动颤动如雷,我不禁吃痛将要握不住掌中伞。继而脑如混沌未开,绵绵如幻丝,其中清明竟都丢的一干二净。 我倒是不甚惊怪,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疼脑昏。疼着疼着,昏着昏着,我倒有些习惯了。 墙头要出风头的布谷鸟不停得轻声啼叫,落光了叶子的松青伸着长枝,我倒地时,长枝被风吹摇,断了几节,软软落到我身上。 以前还有抑制这种疼的药喝,还有糖块入口,此时倒有些想念糖块滋味,哪里的糖块都不比三哥手里的糖块有效。 我欲同三哥要来糖,以治一治,身上疼痛。面前之三哥温柔体贴,喂我之药苦涩不过我眼中暗戳他手上一把的糖块。 等我顺了他意,虎吞下碗里的苦汤。却见面前糖块撒了一地,三哥早已没了踪影。 河水汤汤,波涌浪啸,我驻足在岸上,云卷疏狂,来过一波又一波,风平浪静后,又抹去了痕迹。 “别走,你们别走。” 还好我叫住了也要撇下我的四哥,他驻足而视,手中长剑沾染了几滴血红,滴落地上结成不褪的血花。 我紧紧扯着他宽长的袖子,手颤不止。他抱起我,我听到他轻叹。四哥终归是心疼我的。 温热柔软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头,将我更紧得贴在胸口,我心中一暖,不禁要把心中疼痛和烦忧都要哭诉出来,想想还是强压着。 捏紧了他衣襟,可不能叫他走了。 事实终不如我意,一会儿感受不到了他的怀抱,听到他欲要走的脚步声。 “哥哥” 此时雀鸣窗帘处,我依旧目不清心不明,急火上来,便又紧扯上他的衣衫不给他放行。眼睫处湿润不已,不时感觉到柔嫩的手指轻抚我的眼皮。 待我睁眼对上亮堂堂的日头,不当心便要刺瞎了我的大眼。脑晕一阵,终换来清明和舒坦。 舒坦是舒坦,只是身上沉甸甸的,我觉得自身的皮肉可没那么多。 我细瞧了一番,竟叫我吓得眼珠子快要蹦出来。我身上摊着的可不是我的珺哥哥嘛 此情此景难为情,哥哥此时便如同娇小娘子般趴在我面上,将我压的无缝可有,他身上之衣衫整整齐齐,倒给我盖了被子般。 脖颈处触到的是哥哥又缓又轻的呼吸,实在痒痒,不禁羞到脸皮子处,火辣辣烫伤了脸。 我不敢叫醒了他,怕他搞不好有起床气。过了那么几刻后,他终于悠悠转醒。 同此睡眼惺忪之哥哥对上脸皮,他除了气息是热的,面上只是冷淡淡的,随后不甚紧要的坐起了身子。 他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容,抚开我的乱发,他散着的墨发落在我肩上。“哥哥会治好你,以后就不再疼了。” 晨浓,窗台铺满水露。 哥哥搭上外衫欲要离开。 我将他唤过来,心若乱麻交缠不歇,跪坐在床沿抬头视着他深如潭渊的眼睛。 “不要离开我。” 憋出来只这么几字。 他无奈笑了笑,揽着我,声音轻缓“哥哥永远不会走。” 我舒了舒气。 古木残阳,寒雁孤只,划破天白,头顶一略。我总听见秋鸦低吟,惹来不爽快。 寂静二三时,青天染了点点胭脂殷红,竹叶随之摇曳不歇、盛着大雨淋漓 我压着闲闷心情,坐饮茶水,浅浅听雨,一滩似墨云霞酌于天际,入墨成香,风吹乱舞的花枝轻瑟有声。 晨雨初歇时,终于撇下忌惮,欲迈了腿寻到事做。此时云杳水寒,我踏着路石泥泞,裙摆湿泽。我见着一枣树雨后骄立,树身所结之枣翠滴、颗大沾露。 我咽了口唾沫。 又想着树高难攀,只好作罢。我只好摇摇头,压着痛离开。欲走时,听到砰咚一声,我一惊,莫不是枣树倒了。 我细查后,发现枣树上蹦跶下来一少年,他转身欲走时,与我面皮对面皮。我羡慕这少年,嘴中叼着的,衣片裹着的,满满大颗青枣。 少年见我,尴尬无措,似被捉到秘密。他猛地咽了口中之枣。 “这,不是偷。” “这,算是借。” “赶明儿我会还给怀周一大筐子枣子。” 他赶紧一句一句解释道。我虽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怀里大枣馋得我口水不止。 面前少年鬓若刀裁,长睫卷翘,眉眼俊美。着了一身月牙色锦缎,襟口边袖,贴着暗色春兰细纹。 “呐可不要说出去。” 他抓了一把递到我手中,我欣喜一阵,不顾三七二十一,乖巧点头迎合。 口中之枣,只甜无涩,如含着甘露般可口。我不禁冲他感激一笑。 他挑眉视我,嗤笑一声道“原来,是个傻姑娘。” 我惭愧不已,脸红耳赤低了头,喉中似堵了一口苦水。 眸中含露,委屈至极,我不断告诉自己,反正被说惯了,多听一句不那么要紧。 “你你别哭呀。” 头上声音慌乱不堪,此少年比我还愁,口中又说不出来安慰的话,想来他少跟姑娘打交道。 他无奈下,把兜中大枣尽数给了我。 我便止了泪珠,喜乎乎揣着这一摞子甜枣。但听他哀伤叹吟。 别了少年,我欲找来哥哥品味初熟的枣,路过青水边,见一只妖精撒着腿跑。她朝我这边跑。 我怕她脚止不住撞撒我怀中之枣,便早早躲到了一边。哪知她望见我,便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直直冲到我跟前。此时三两个白衣小厮追上了她。 妖精怯怯躲到了我背后,许是我怜悯心上来了,虽脑中对此事糊涂,但二话不说伸手拦了小厮,护上我身后的妖精。 此时我的甜枣掉了一地,我之心在那一刻破碎。 “妖娘可要救我,他们要抓了我吸我妖力。” 妖精可怜巴巴地说着。 我冲面前小厮喝道“休要欺负女娃,你们可羞” 小厮不仅不羞,剑指那衣衫褴褛的妖精,欲要杀之而后快。 妖精不禁颤着身子,我安抚了她几声,她才慢慢停下更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六章 我患了相思 这只女妖精,眼挂晶莹,颤巍巍之呜咽声听得我心肝跟着疼。她身上仅几块碎布裹着,甚至妖气过分得微弱。 几个小厮不依不饶,势必要拿了此妖精回去, “姑娘,可莫要做了错事。” “主上的怪罪您也是担当不起的” 我不知他们要把这只妖精煮了还是炸了,想想都替这妖精担忧。搭救妖精,于这些御妖师看来就是错事,我也是妖精,与此妖无何不同。 不过是要被养肥了再宰的妖精。 怕是以后,我同她的境遇是一样的。 怜悯心如沸水滚滚,我势必要救下此妖精。 “我们妖,为何要受如此对待,既都是天地生灵,妖就是命如草芥” 有个面目肃然的小厮听此,抱了剑出来与我争辩道。 “笑话。” “妖族中,虐待我们同胞之事何曾少过。” “如今两族为敌,对敌人哪来慈悲一说” 他呛得我哑口无言。 句句在理,是如今这世道的理。 两族战火打得热烈,族界封闭,两族再不能正常相通,我被流放到人境到今已有二三月。 人吃妖,妖食人,分不清对错善恶来。 “姑娘的性命也只是在公子的手掌之中,我们对姑娘客气,也是看在公子的份上” 他语中讽刺,针刺般恰好不过得戳中了我心坎。公子的手掌之间他道的不错,我始终只是个小小玩物,被哥哥施舍了些照拂。 我开始怯懦,思绪混乱不堪,我记得哥哥抱着我闯出牢笼抵御要伤我之人,我也记得他不忍我吃苦常给我糖块,还有他揽着我肩头,道“哥哥永远不会走。” 脑袋忒不中用,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 流水潺潺无期,残树婆娑,衣襟处灌入了凉风,我冷颤不已。 “此妖是公子下令捉拿,我们耽误不起。” “哥哥,下令。” 我放了阻拦的手,呆呆得看着他们将妖精捉拿在手,一顿五花大绑,此妖精如同玩物般被制着。 妖精十分悲愤,瞪着泪水欲滴的双眼瞧着我,仿佛这双眼睛要把我嚼碎了。 她恶狠狠地对我骂道“妖族的叛徒” “对人族低头,还这么没骨气” “你别忘了,我们一样的。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一样的” 我赶紧拍着自己的胸脯,叫自己动乱的心安静下来,只是尤其记得清楚,她明明白白告诉我,我和她是一样的,在哥哥眼中是如此。 香雾空蒙月转廊。 我快要把哥哥房中的茶水喝完了,他那把断了弦的琴久置未弹,不过纤尘不染,静歇在暗香飘摇之中。 门吱呀声响,我惊了站起,心绪涌动不歇。 果真是疲劳了一天的哥哥,他将灯盏置在桌上,闪烁灯光中其脸廓细腻温润、如月透丽。 他借着烛火朝我望去,见了我身子怔了些。我二话不说便跑到他跟前,把他抱了个满怀。 这身瘦骨禁不住我抱,愣愣得反应不过来,许是我把他勒着了,我适当放了些力度。 脸颊贴着白衣,此中有心跳涌动声。闻着幽暗沉淀之竹香,神安心逸,我畅快呼出气来。“哥哥。” 他回抱着我,肩头、腰际由他轻轻抚着,我头上之鼻息稳缓垂重。“嗯。怎么了” 我倒想起白日的事,想到他以后要把我开膛破肚下油锅,又害怕又难过。 “哥哥”我只是想问他,可有真心对我好过,哪怕是如此般抱着我,心中可有异心。 万般纠结化浓愁。 浓愁不解。 答案一直都是昭然对世,只不过是我认了真。还过做多情。 “怎么了,哭做什么。” 哪晓得我又是一阵哭鼻子,在他怀中抽噎难断。 “哥哥说过,会一直都在。” 他的声音好比可魅惑的蛊,我难以把持。 “嗯。”我点了点头,执起袖子胡乱擦了擦眼角泪水,心中痛骂自己一声忒没出息的东西 我欲执了他的嫩手,不过哪曾料到,瞅见了跟在哥哥后头还有一人。 惊煞我。 顿时脖子到耳根红了红,便不再好意思瞧着哥哥。 后头之人面目眼熟,衣冠楚楚,目似流光,眼角之泪痣较有特色。 此人也不太好意思,转过头去轻咳了那么几声。 哥哥见此,唤我去内室歇着。想来他们有要事商榷,我在此不妥。 于是我舒舒服服躺了哥哥之床被,我一瞬间有些恍惚痴迷。 月亏如勾,烛火惺忪未满,朦胧不清,昏昏欲睡,珠帘半挡高挑细瘦的身子,我不禁想着 本是青灯不留客,却因浊酒留风尘。 再多想,自己已是入了梦。 那时,我突然想起来,与哥哥商谈的人可不是前几日给我枣吃的少年嘛 窗棂轻响,梦景摇曳着不成,我轻揉着眼睛,不经意间,哥哥之身影入了眸子。 他移窗舒闲,执着一摞子书简,慢悠轻读。 好学之心感动到我。 不一会儿他转过身子,看到睁了眼迷蒙的我,他放下那摞书简,木屐声响。 我见他走到床前。 “怎就醒了。” “时辰尚早。” 哥哥坐着床沿,又拉起被子,将我严严实实盖着。 我不好意思至极。欲说些什么出来,譬如,哥哥你吃了吗,哥哥一起睡吧。细想又觉得不甚妥当。 我懒懒散散爬起来,抵上哥哥脸庞,哥哥不多惊怪,我便轻松慵懒得躺在他怀中。 “哥哥,昨夜那个男子,我有丝熟悉。” 开口挑出话题来。“他不久前给了我不少枣子吃。” 说着我咽了口唾沫,突然又想到曾答应了少年不告诉哥哥,我拍着脑袋不过为时已晚。 哥哥缓缓道。 “除了哥哥,其他人给的东西你可要当心。” “小心陌生人觊觎加害。以后不要乱吃他的东西。” 听他此般轻语,脑中诧异,疑惑不已。我以为那少年同他知心交好,不想他这么说。 我点点头,又按耐不住问道“他看起来很好,你们不是朋友吗你也是熟知他的吧。” “哥哥,你实在多虑了。” 头上之哥哥脑袋叹气一阵,语重心长地指教我。 “你见过好人,可这世上之人不都是好人。” “也有坏人的,裳儿。” 不知是他疑心重,还是我懵懂无知,他垂眸低眉,修长手指揉了揉我额发。 他恨铁不成钢,他担忧我之心绪愈浓欲烈。 “也有装着好人的大坏蛋。” “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才会被骗到。” 他语中之大坏蛋不知指谁,不过傻姑娘三字说得我没错了。 他怀中幽香忽得迷了我心智般,我开口道。 “哥哥,喜欢傻姑娘吗” 问完这句,才惊觉不妙,脑抽嘴欠说得就是我这种妖。 老脸一阵红透,望哥哥不要撒泼打滚耻笑起我。 “哥哥自然是喜欢你的。” 他语平不惊,似风过无痕、云淡无际。不知怎的,我此心低落起来。“不是不是这种喜欢” 不妙啊不妙,我定是入了魔怔,怕是以后哥哥会常捏来此取笑我,我以后之猫生怕是要被取笑不断。 喜欢是哪种喜欢,我暗暗想着,那自然是戏本子中书生与小姐之间的喜欢。 他怀中之我垂眸脸红,说不出话来。哥哥扯出垂着猫头的我,又静静瞧着我红了不能再红的猫脸,犹如瞧着什么奇怪物什。 忽得他抵上我额头,热息喷在我鼻端,听他挠着我心吐出细语“哪样的,喜欢” 难开口辨之,此时此景难为情。 晨光静好,鸢尾娇艳,书卷闲置,风来翻开一页又一页。 脑袋还未反应过来,哥哥之目色变得悠邃,待他两半薄唇轻轻触上,心跳便一瞬间如雷似鼓,脑中灌满了浆糊。 浆糊稀释不开,惹我不能思索,只得遭了控制愣住不动,心之上下颤动全在他薄唇之间。 我禁不住紧紧拽着哥哥的胸前衣衫,顺着此温柔细致得磨损,未想抵御半分。 磨损过后,他之脸庞移开,与我相视一番。 “这样子的” 我不好意思却又鼓上心气,朝哥哥点了点头。我砸吧嘴,此间还有淡淡滋味。 换得来他不明意味地浅笑,眼前之哥哥垂发落肩,坐在只离我一寸处,我仿佛听到他平缓心跳。 他凑过来咬着我耳朵。 “只是哥哥只会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裳儿。” 这时一块大石头落了我身内,砸碎了刚刚还跳动如雷的那颗心脏。我点点头,作一番乖巧模样,不加驳言。 “裳儿以后,莫要错付了真心,惹来笑话。” 哥哥轻抚我锁上的眉头,此温柔细腻是不变又冷淡。 “嗯。”我咽下差点哭吟出的难过酸涩,奋力制着眼中晶莹,哪晓得声音哭腔厉害,怕是要惹来怨怼。 哥哥此人似一块玉人,精雕细琢,依旧冷冰冰、刺骨透凉。他低着眼睛看我,看我此番窘迫难过,心上愉悦,似是得到了什么又搁浅冷置 心一落空,我也尝到了食之无味寝难安之滋味,不知此心空之疾何时痊愈。 若是日日都是难以下食,怕是要饿扁了肚子,届时可没有多少人喜欢扁扁的猫。 哥哥又是几日不见,我想起先前他说“哥哥的父亲患了疾,以后要很少回来了。” 想到他是去照顾自己父亲,不得不赞他是个孝子,得他父亲病好了,他也就有了空闲回来。 待那时我得先医好我的心空之疾,多病如我 请来的女医师摸了摸我的爪子,不知其摸到了脉没有,而后她断定道。 “此为相思之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七章 逃开他魔爪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纤指细挽,似露水中月,玉池菡萏。 一颗半点大小的滚圆红豆,竟也能比拟相思之意味,我拿出爪子搓着它,它只比别的球粒滑腻腻了些,更好搓罢了 没想到我这么大把年纪,还被诊断出了相思之症。让我老脸羞红,蒙起猫脸来见不得旁的妖。 据戏本子传闻,害了相思的姑娘十有几个缠绵病榻,凉风一吹终香消玉殒。 我有些担惊受怕,殊不知日日心空抑郁、愁思不断便是相思,怕是哪天我被凉风一吹猫身僵硬,入了冥司。 我跟医师讨要药方,她告诉我,解铃还需系铃人。害我相思之人,便是哥哥,对我好时我溺在其中。不过他拒绝了我心意,我哪好意思让他做什么系铃人。 我果真命不长久了。 青山独归远。昼日无一不宁静祥和之处,这是秋色的调子,我走完巷头巷尾,都是炊烟息闭的人家。 偶尔能听几声孤鸦寒鸣。 我抓了大把银两,沉甸甸鼓囊囊。入了景华楼,便准备着胡吃海塞一番,以解相思之心空。过路的姑娘告诉我,景华楼是专门解我等忧患的好地方 不得不说这饭楼造的美妙绝伦,实在与众不同。丝竹悠扬入耳,各类不同风格的包房,啧啧,看着就提来食欲。 衣着华贵的老板听到了我钱袋子响,瞪圆了两眼殷勤做作直直朝我贴来。 一顿别扭后,好不容易入了一间雅室。 “把你们这最好吃的通通拿过来。” 老板听此会意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我护着他盯得甚紧的钱袋子,果然钱财外露要遭人惦记。 不消一刻,瓜果肉蔬摆满了圆桌,叫我一只嘴塞不了恨不得长出两只嘴来。室内大大方方置了张床,与众不同,想来我等坐累了也可趴在床上吃。 我还未嚼完口中碎肉,便抬头瞅见五六个模样青涩的少年入了我房内。少年皆细瘦修长,怕是腹中空扁。 我揽了揽桌上之食。他们温柔耐心得看着我,我十分不好意思。冷屁股对人家热脸总归不好。便大方招呼了他们坐着来一起吃。 我心中怨怼,怕是我只有一张嘴也不够吃了 令我更加怨怼的,是他们吃没一个有吃相。长得青涩稚嫩的样子,实在行为粗野,吃不好好吃,都老想着贴上我身子。 我更添了心思护着自己钱袋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倒害得我食不得味。我狠狠置下筷子,骂骂咧咧赶他们出去。这五六个少年说没趣说倒兴致,散得散。 这时一个青衫小少年低垂着脸蛋,十分腼腆,我注目瞧了一眼,他更红了脸颊,抿唇不好意思得一笑。 赶也赶不走此少年,他目色润泽,我倒不忍心起来。 口干难耐之际,便大口大口咽着酒水。他处一旁恭敬斟酒,惹我别扭不断。 酒力不佳是实,不过此番却醉得忒早了。还未将手中之腿子啃完,已是眼花脑昏,看不清这腿子是抓在左手还是右手。 此时晕晕乎乎,气短胸闷,忽摸自己脸颊竟烫得如刚出了油锅。不妙啊不妙。 神思已经消失无踪之际,感得一阵冰凉触摸,似游蛇滑过脸颊。 “哥哥” “嗯。”我听见有人应我,心中一暖,想必哥哥还是找了我。 我欲抓来面前人之嫩手,我还没抓到,倒有只大力之手堪堪抓了我衣襟,我被提了起来。 此提我之人在我背后,不然我定闷拳过去。 愈想脑中愈昏沉,眼皮子挂不住了,不过我可不能被提着睡着了 只见面前青衫小少年战战兢兢,跪地不起,声声唤着求饶。我不忍心起来,欲开口道一句平身。 只是我身后之人开口呵斥道“哪只手” 小少年抖着身子说不出话。身后之人二话不说,狠狠掀了桌子,一招拍上那少年身上。 少年怕是已经一命呜呼。 待我瞧清了提我之人,可不是我哥哥嘛我上去抱紧了他。他一扯开,眼中厉色。 “好极。” 他便又扔下了我。 此番倒好,没解了相思,又添了同哥哥的芥蒂。 最有效的方法应该是找到哥哥,给他跪着痛哭一番,梨花带雨之样将他打动一二。 我找来找去却找不到哥哥半点影子,在半路上倒是碰到了枣子少年。 枣子少年同哥哥打过不少交道,便直言最通晓哥哥脾性。 他扬着嘴角,说是要给我支招数。听此便对其好感倍增,果真是个好枣子少年 枣子少年道,除了如今他父亲病患,哥哥最在意的就是他的断弦之琴。 他久久未处理此琴,因与这琴骨相配的冰蚕弦丝稀有难找,先前此弦断过一次便用掉了备着的。 我拍腿领悟到,给哥哥找来此冰蚕弦丝,定能取得他喜悦。 枣子少年道“孺子可教” 凡是牛气的话,说出来放屁般轻巧,做起来就如烫手山芋,烫掉皮子也未见得找到劳什子天蚕弦丝。 只好作罢。我也不能空手变出来一个,无奈之下便找了普通的弦丝,不知哥哥可会看上。 江枫月缺夜。 灯烛通明,踏舟停泊,萤虫满目。 我抓着一把弦丝,找到哥哥父亲的住处,府中人丁稀少,一副萧索模样。我奇怪倒也摸不着头脑。 小厮恭恭敬敬将我领到房中,我便十分乖巧来等着哥哥 幽暗烛火摇曳,我辨不清眼前光景,欲叫小厮多添一些烛。窗子镂空雕素花细纹,薄纱轻掩。 房中昏暗分不得几分光亮,掩窗的长帘懒懒拖在地上,借一丝月色我才看得清此下房内宽阔、孤自成影。 不时我听到房中内室窸窣声响。“哥哥”想来哥哥便在其中,不过吱声轻语不见回应。 我轻拖着身子朝室内走去,烛盏越发有光,一如嚼碎了些把光烁打在斑驳墙头。 果真屏风另一头,我看见哥哥身影。他执着药碗立在稀碎烛火旁,搅着碗中青水,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微颤、呻吟断断续续。 我欲上前到哥哥跟前,却见到他暼一眼床上之人,忽得转了温顺脸色,眸中冷瑟使然。 他从袖中取出什么,拌入药碗中水,轻轻搅动,瞳色越发深不可测。 古怪至极。 我脚下一软,被他这么一番古怪怔住,扶着屏风不敢再走过去。我软绵小只的身子就这么躲着屏风后头,眼中不得不闯入此般景象。 哥哥坐在床头,挽起宽袖,捧着药碗十分细致得喂床上之人喝下汤药。随后他轻置下碗,一副温柔淡然模样,眼色恭顺。 “更深露重,父亲歇下吧。” 床上他父亲,轻哼一阵,不知是痛着了还是说的什么话。久久的,痛吟声愈加低微,甚至是听不到了,想来他父亲终于入睡。 时间过了有些久了,盏中油光就要殆尽,哥哥一直陪在他父亲身边看着其睡颜。窗帘薄纱随风浮起波澜,差点要染上灯火星子。 床上之人忽得困难得睁起眸子,颤微又吃力道“怀周呢” “我的小儿子。” 哥哥听到自己父亲言语,恭顺着答道“死了。” 一阵冷清死寂,他又接着说。 “他在入春前的雪夜里冻死的,那时他身边没有人。” 他父亲听清了后,身子有些挣扎,呼吸变得粗重和急促,须臾又无奈瘫下身子。 “是吗”竟见他父亲眼中垂下一行细泪,轻轻缓缓,染在枕上。哥哥低下头来,给他父亲擦了擦眼皮子,似是在体贴安慰。 很快的他父亲不再梦呓,或是突然痛吟,安静睡下看起来体会到了久违的舒服。 此时月色浓重,我头重脚轻欲要昏睡。这时的哥哥,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的垂着,如软绵般柔和,他忽得摘下发上之簪子。 乌丝垂散开,他手中的簪子似有什么古怪。哥哥从此中捏出什么物什,肉眼不可看清,仿若是根极细的针。 我忽然身感恶寒。 他淡定十分,将那细针插入他父亲的脖子那处,他得逞一笑,细针拔走又藏在他束发之簪中,针眼之细肉眼根本不可见。 一如既往得安静一片,没有劳什子异事,桌上点点汤渍闪着晶莹。 这时我脑中只想着怎么脱开身不被发现,腿上吃软不可动弹,我得小心翼翼躲着身子不叫他发现猫腻。 盏中的灯油终燃到了尽头,于还未度完的清冷之夜中赫然长眠。 满目的幽暗把我包裹。 只听得哥哥一人的平稳呼吸声。 我乱了心绪,手中那把弦丝掉在地上,哥哥闻声惊起身,面色上终动容一二。 暗道了几声不妙,哥哥抓住了我定要把我扒皮处置了。我活得还不长久。难以想象,我在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被他们御妖一族折磨。 这时我撒开猫腿欲逃之夭夭,哥哥执起地上之弦丝摩挲,此时我已逃开那里。 心跳如擂鼓,耳边之探索脚步声愈来愈近,我屏着呼吸,贴着凉嗖嗖的墙面,身子发寒,寒到了骨里。 夜难安定,月转盘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八章 能吃就是福 我一把猫骨头颤颤巍巍,仿若着下一刻将要散架成一地零碎骨头。 待哥哥走来也要跺着两脚,踩成碎末 我不禁一阵骨寒。 强压着惧怕,眺望透过窗纱的点点星月。兰桂成影孤自盛寒,花落声轻浅,短廊留雨轻击,扰一晚清梦。 猫眼本就在黑暗中更机敏,他瘦长之影子,从我眸子中跳进激荡着的心脏处。 我紧贴在冷墙后,哥哥逼近,他稳而重的呼吸和脚步声一如愈加滚烫的沸水,要浇到我本就瘦弱的猫身子上来。 他心肠狠毒,所做之事违背道德人伦,又善于以温润谦恭的姿态伪装。什么对他的相思,对他的情谊,都是我这只魂残半傻的妖精被蛊惑、被算计。 吃力地推倒灯盏,欲压了寻过来的哥哥,他之力气非我可预料,执手挥挡,琉璃灯盏便碎了满地。 我慌乱无措得跑向门外,长而沉的裙衫拖在地上,步子被拖得不大轻快。逃离魔爪哪有那么轻巧,自己几斤骨头磨成汤水都不太够。 身后袭来一股重力,我被击得不偏不倚得与当头墙面撞了个亲密,骨头欲裂,痛立马钻入肺腑。我还未痛吟出声,身后之人走近,又施术将我翻身过来,我之面皮清清楚楚对上他。 他一颤,脸上神色凝重。 “哥哥。”我强拖着猫身贴着墙面,对他作一副可怜模样。低垂长眉,眼眸忧惧,妄想扯动他的怜悯不杀之心。 他闭眼压了压自己心绪,蹲下身子,起言“看到了什么你来做什么的”从长袖中伸出手来欲触上我脸颊,手指上略有血渍,腥气扑到我鼻子上惹我腹中难受。 “别怕。” “跟我走。” 我咬上他的手掌,有一百条猫命也万不敢同他走。抬眼却见他淡如温水之脸色,他手上之血腥味,在我嘴中愈加浓稠。 吐出他血淋淋的细手,二话不说,将他推到地上,他一如被扯破的宣纸。 我使了全力托起一身弱骨头。奇怪的是自己走了很久,他没有找过来。 福祸难定,情仇难系。前恐福瘦,后恐祸来无端痕。 长巷空蒙,细雨绵绵如絮,铅色涂满的天地萧索枯寂。我终不抵身上伤痛,化成了一只软小猫,无力瘫在地上。 周身猫毛湿嗒嗒一片,若将我一拧搓起来,满满一桶水可解好几日之渴。我不禁身子骨一阵被拧搓的疼 耷拉着水淋淋的猫头,惺忪眼皮要抵不住雨滴敲锤。晚幕被撕开,初晓离寒,不过还有牛毛般雨。 行人不绝,姑娘和公子于这古巷长楼结伴出行,一把把湿泽的油纸伞塞满了这条巷子。 可没有一个好心的姑娘和公子瞧到我,湿答答的猫趴在墙头一角,我想着要是谁将我抱到屋檐下头躲上雨就好了。 我舔着自身猫毛,舔不干透。哀从中来啊哀从中来。猫脑晕乎乎之际,我感觉到一双柔软手掌抱起又湿又重的我。 我被装进了篮子里,又有帘子一遮,黑乎乎一片。 哦吼。 想来被劳什子厨子看上了,我猫子寿命短,被雨淋还要被吃。也罢,我孤零一只,也没什么生活向往。 还望厨子将我烧得好吃些。 果不其然,真的是十分专业的厨娘。此番她揣着我,入了人满为患的菜市。 叫卖声呼喝不断,砍价声此起彼伏。我身子一颤,想来她要买些配菜同我一起炖了,倒也是,单炖一只猫吃起来不得劲。 “怎么卖啊” “一斤八钱” “黑心子啊这么些八钱” 此妖娘之嗓门感人至深,赫到我流出猫泪来。 “我闯南走北,劳什子没见过。” “江都的一斤菜也没这么贵,别个摊子也比你少了两钱” 我暗自安慰自己,一切如浮云,如浮云。一番走走逛逛,呼呼喝喝,菜篮子里快塞满了。 这些瓜果蔬菜同我挤在一起,起初我挤得身感难受。不过想想,届时要同他们一起入锅蒸煮,不禁对此些瓜果蔬菜心生起亲切之感。 我瘫在当中睡了不知多久,待这厨娘掀了帘子,我和瓜果蔬菜同胞一同被倒了出来。 此厨娘眼中闪烁,拿出干巾来给我一顿揉搓。我猫身被搓干了,我捏了捏毛皮,果真一滴水渍都没有。 周身一阵舒服感。 睁了眼皮,瞅见这厨娘,模样清秀,十分标准的弯眉儿大眼睛,唇薄双颊粉嫩,我砸吧砸吧嘴感觉这厨娘有些熟悉。 不过转头一想,哪里的妖娘我不熟悉,我逛过的饭楼整只猫爪数不过来。 “啧啧,还不够肥呐” 她系上围裙,捏我胳膊拽我腿,一阵打量,我心跳如擂鼓。 此般端坐在砧板上,我是第一次。 “肉松了些,口感不好。”厨娘置了刚要执起的菜刀。我胸闷得紧,刀起刀落爽快一点就没了,这般磨磨蹭蹭使我汗流浃背。 她摇头不悦,转头切一旁瓜果蔬菜,怕是我此时还入不了锅。想到这一干瓜果蔬菜要比我先去,不禁感慨万千。 后来她将我当宠物养了起来。 给厨娘做宠物,是我儿时梦想,那吃的喝的好到死去。 这几日我倒是发现,这府可不就是哥哥他堂兄的府子嘛这厨娘就是堂兄的贴身厨子。号称江陵一等的厨子,我垂涎已久。 不过她不止养了我这么一只,鸟养得多,鸟笼就有七八个。 她养宠可光不是玩玩的,厨娘的本分就是做一手无可挑剔的菜。 别的有名气的厨子,大都是除了技术高绝,更看重完美食料,不然非上品食材烹煮出来的菜不可称佳肴。她之一绝之处,便是上品食材,从废材抓起,从亲手养起。 此厨娘不大喜欢用上品食材,自力更生养起大把好料,不过是因着一个字,穷。 换做其他厨子,我这瘦兮兮的猫肯定早被扔了,哪还像此厨娘一般供我好吃喝养着。虽知到头来还是一死,不过现下舒服不管其他。 这才过了两日,见她拆了鸟笼捉了只鸟,尤其欣慰道“可把你养肥了,我这锅给你备好了。” 我躺在自己窝里,给这肥鸟祈祷一番。 鸟儿一阵惊慌,扑着翅膀,一会后化了人身来。原来它是只鸟妖,不过他瘫在地上可怜兮兮,细瞧着他发现他的胳膊断了一只。 他对着厨娘哭诉道“婉娘啊,我如今还不能下锅啊” “如今我妻子有了我的孩儿,不日她就要临盆了,我舍不得他们母子啊” 这时他指了指另一头一个鸟笼,笼中有只母鸟,母鸟见此,鸟身一怔。母鸟叽叽喳喳起来,可惜它是只普通鸟儿,我们听不懂它叽喳什么。 我同婉娘皆有些同情。婉娘对他道“苦了你了。” “不若给你们一同下锅,这只母鸟也挺壮的了” 鸟妖 母鸟叽叽喳喳快要扯断喉咙。 鸟妖一转来心痛神情,吼声欲断肠“你看她,她可是要生了,我这丈夫、父亲当的实在不行,未见孩子一眼就让他入了油锅。” 听他哀鸣更咽,婉娘烦得不行,置下菜刀,说道。 “这就接生,多大点事。” 不止这鸟妖一惊,我这猫脸一惊差点要掉到地上。 这时笼中母鸟被拿了出来,此母鸟如僵硬了一般。婉娘拎着母鸟置在砧板上,打量一番。 她掀了一块帘子,遮了我们视线。 我不禁嚼着指头,怎么也细想不出来,给鸟儿接生是怎么个接生。 忽听得铁锅翻动,砧板上下敲动。不时有几丝幽香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婉娘从帘子里出来,帘子这一掀开,忽有扑鼻之浓香,惹我咽了口唾沫。 “保大保小”这时婉娘瞧着地上之鸟妖。 鸟妖他亦咽了口唾沫。听后欲皱眉挤出泪花。 “骗你的,都没了。” 婉娘扯出得逞一笑,眼梢俏丽,眼波流动灵澈。 我猫身一怔。 此番这鸟妖留来一命,不过可惜了母鸟替他入了油锅。 此鸟妖回了笼子,日夜不安身,老想着脱了这笼子。不过他断了翅膀,飞不出去。 在我安逸睡着之际,他便开始撺掇我同他一起。 我烦他叽叽喳喳。瞪着猫眼,咧出尖牙,赫他道“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此鸟惊黑了鸟脸,身子一瘫,搂了笼子万不敢动弹。此后他便安静了些。 我懒得逃走,婉娘十分看重我这懒,便对我看得松懈。 “五天拉,猫儿,你这肉长得不多啊。” 她捏拽了我一番,我呼气一声,还好还好,自己的肉还长得不多。 堂兄的府中难免时不时碰到堂兄。大白天还好,无非是看着了一个脸苍白、孱弱无力的公子。 若是大晚上,可要小心了。 婉娘每次见着他,都要气焰上头,因为婉娘之拿手好菜皆入不了他眼。 “味如嚼蜡” “无甚滋味啊” 此评判对于资深厨子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任凭自己使出多大劲头,皆是得来否定。 “定是这纨绔故意刁难这个作精” 她有一吼,吼得我耳朵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五十九章 诈尸不好过 秋尾的冷凉从渭水拂来,江陵城里尽是残叶留枝。我被流放至此,还未到一个春秋。 不过人间烟火甜稠,养得我身壮肉肥。 人多信神佛,是以盖庙供奉各路神仙,人间香火气鼎盛。求姻缘的姑娘拜拜月老求来红绳,孱弱多病的公子求寿星添长阳寿,求子心切的娘子每日都给送子观音供上香火 神佛也不抵人多,不知他们可顾得过来,想来神佛也是日日忙得焦头烂额。 人总有个信仰,此信仰无关神佛,无关欲念,就像是饱满一锅粥中添些油盐酱醋。 每个都城都供了春夏秋冬之四季之神,传闻四季神明神通广大、人人竞相追求,不过哪个神不被道是神通广大。 人间四季繁盛长荣靠着这四神庇佑。ii 春时给春神大摆瓜果佳酿,好语道尽,求春来福运、开年遇吉,此神最为吃香,人们心里念着想着的都是四季如春。 给夏秋两季的供奉也不差,他们的信徒也都事事顺遂,譬如驾船驱车的大汉生意红火,山水农家赚得盆满钵满。 很少有人祭拜冬神,若有一个,便是祈求他早早过去,带走他自己一身的严寒冰霜 我羡慕着这四季神仙吃得多吃得好,若有朝一日能修炼飞升,不若求来四季中的哪个神当当,春神优先。 不过转念一想,神和仙都是修炼了辟谷之后才飞升的,想来他们除了受了些香火,此些瓜果都没吃下。搁着浪费,看着又吃不下,实乃磨心伤身之苦。 还是当下做一只妖好。ii 我被婉娘养了十天了,可真是一天比一天懒逸,这日子过得许是比神仙还舒服。岁月是把猪饲料,不是喂胖就是喂壮。 我倒是怕自己在安逸中不知觉长眠不醒,不若来场急风骤雨给我提提神。 婉娘总揣着我出门买菜,是以我同她的竹篮子磨出了深厚亲切感情。不过我皮肉细嫩,总被粗糙竹篮刮得难受,篮底漏风,冬来指日可期,寒风一刮冻得我猫毛直立。 这日她是来祭拜四季神庙,她踏得稳稳当当,我在篮子里晃得头昏脑胀。这晃荡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虽满眼都是黑漆漆一片,不过外头人声嘈杂,香火浓味钻了我整只鼻子。 她置下了竹篮,掀了帘子,我终复得光明。瞪眼便见着殿上供着的四尊神像,香火炉悠悠扬扬吐着烟圈。ii 婉娘捏了篮里三根香,虔诚拜了拜秋神。 “此秋,五谷丰登,橙黄橘绿,幸得神佑,信女衣食无忧。” “此来还愿” 再者她又捏来几根香分别拜了拜其他三神,祈佑着自己季季吃得饱穿得暖。 她拜了拜冬神,插上三根香,此番上香之行便是圆满了。我瞧着冬神面前,光秃秃一片,只这时婉娘给他供了三根香。 婉娘是顺带着拜了把冬神,也顺带着置了些瓜果。 这冬神忒惨,看着其他兄弟香满食满,想必心里憋屈得慌,也馋得紧。不过自己不招人喜欢,怪不得旁人。 隔帘盼,我半只猫脑探出。她飒飒踏得步子,一股股凉风皆扯着我面皮。若隐若现的云烟,搅得山水朦胧,秃了满头的松木有着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河溪少见了游鱼。ii 她踏入了一家酒楼,颠簸使得我晕乎乎。听来婉娘喝了大口清水直呼过瘾之声。 我又趴开帘子,半只猫脑搭在竹篮外,见她喝得舒爽,觉得自己口中也是干涩难耐,欲饮口饱水。我可怜巴巴瞪着猫眼瞧着她,不过她瞧不出我的心思。 这时她同酒楼小厮亲切交谈。 “婉娘啊,不知你跟了那家公子,赚到多少银子,可比待在酒楼多” 婉娘摇摇头。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她愤恨地锤了桌板,我猫身被惊得一跳。“要不是那日他酒楼挑衅,说我技艺不精,我哪会为一口气去做了他的厨子。” “啧啧,看样子,你没少受气。” “此纨绔果真是嘴挑得很,哪想到我折辱于此人之手”ii 他俩谈得热火朝天,他俩倒是舒坦了,不过无人顾我这只猫渴了还是饿了。欲闭上眼睛,不见外头酒杯交碰、鱼肉菜蔬 冤家路窄,路窄起来,满眼都是冤家。 我转头瞧到酒楼边角处,一抹熟悉青影映入眼中。 心不打招呼得一颤,那人可不就是哥哥。 不禁伸着猫脑搭在竹篮上,提起兴趣来瞧着那个人。 哥哥看着心情不佳至极,簪子松挽着发,青衣软袍,皱着眉头,目含抑郁寡欢,起手斟酒。 一杯一杯不截断得饮入腹中。 我猫脸也跟着抑郁起来,不过我摇摇头唤醒自己,可莫要再被此人表相迷惑。 ii 几日前珺府摆了丧事,悼念者不止珺氏整个家族,也有几个很有名望的大族。百姓皆言珺潋此人虽是手段毒辣,不过是个孝子,给父亲守完灵也走不出伤痛。 战戈当头,皇令复他领兵之权,此番白事突来,他果断弃了兵权坚持守孝。 他之孝心感动了不少男女老少。不过只有我知道,我亲眼目睹,他父亲是怎么没命的。 我不寒而栗。 还好没被哥哥瞧见自己,婉娘稳当当托起竹篮别了旧时伙计,我心中思绪无数。 跟着婉娘吃喝一日算一日,我万不想再被这人逮到,刀起刀落一朝被宰,可比被那些御妖师折磨好太多。 我不禁心酸一阵,流出老泪来。ii 庭院之秋色更深,几排粗枝壮树虽秃了头,但它们的腰子都裹上了棉絮。保着它们安详度冬。 堂兄珺泽倚着椅塌,此时日头还算暖和,他坐在小亭当中,轻雾绵绵,风铃叮咚响。 他跟前坐着一清瘦姑娘,轻抚琵琶,声声慢悠却舒畅非常,与风铃揉和。 我被抱在婉娘怀中,她怀里又暖又香,风刮不到我身子,实在舒服。 珺泽堂兄翘着二郎腿,听着小曲,跟前美人一个,比我还舒坦。 这时婉娘不大想见着那苍白大脸,瞥见了便想着远远躲过。 不过冤家不路窄,哪叫冤家呢。 “夏音婉” 她还是被这轻浅似无力的声音唤走。ii 孤鸿寡鹄飞远,苍白天际留了几道划痕。丝缕寻不得源的淡菊香,缠上心头。 琵琶声续续低弹。 “饿了。”他转来脸,脸上颓废不变,总是这副被别人欠钱的哀怨模样,我想着许是因为他是个死人的缘故。 “本公子腹中饥饿。”他又唤道。婉娘摇了摇头,抚着我猫毛。 “公子,现下我还不大有功夫。” 此番拒绝,果真硬气了一回被使唤来使唤去那么久,还遭了不待见,要是我,定要把珺泽这厮脑袋给拔喽。 我点了点猫头。 珺泽二郎腿翘得老高。 “听说,你早上递了辞呈。”他摸了摸下巴,不知藏着什么思绪。ii “嗯。”婉娘硬气点头。 珺泽转来身子,目露狡黠,眉头舒开。“我给撕了。” 婉娘 我 不仅头给他拔喽,脖子也莫要给他留下。 婉娘叹了叹气,耐住将爆不爆的气焰。“公子你,竟然吃不惯我的菜,大可换了我。” “你日日对我刁难,又不要我走。此番行径,倒要让人以为你看上我了。” 我觉得此言很有威慑力。 珺泽听此惊了个大怪,他招手让那琵琶女停手。冷哼道。 “我呵。” “看上你除非本公子死了。” ii 此言也很有威慑力,不过嚼着有些怪怪的。 婉娘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地扯着脸皮,不过她扯得是我的脸皮,我嘴都张不开来呼痛。 她轻言“公子,你这不就已经死了。” 这公子拍腿一惊。 “不过我也时日不多。” “也就你能给我欺负欺负了。” 他哀怨一叹。 珺泽诈尸以来,日子也不好过,能舒坦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被白布盖着时,爹娘姐妹们都哭着喊着求他醒来,嘴上痛呼白发人送黑发人。待他如了他们愿诈了下尸,爹娘吓得差点没过去。 诈尸之人是福脉是祸端尤不可知,称为邪祟听起来合情合理。于是他爹娘请来几个法师,同自家御妖术师一起,欲要制服这尸内邪祟。ii “商羽啊,家里都好,你就安心去吧。” “这凡间阳气重,可不是鬼魂待的地方”他爹娘日夜这般求他。 “凡人”他嗤之以鼻。 “公子啊,你本事也忒大,竟能还了阳。” 婉娘小心试探道。 珺泽又是哀怨,瞳孔无神。 “阎王爷不收。” 婉娘 我 珺泽生前没本事的废物一个是不假,不过阎王爷也开始这么挑了这让一干也没本事的可这么好。比如说我。 “我生前总以为自己会活得很好。” “当活得稀巴烂的时候,又接受不了自己了。” 此多愁善感之人我只在戏本子上见过,而且多是娇滴滴的姑娘。 “如果我早些遇见你就好了,早些接受自己就好了。” 这时风铃轻摇曳,原来是不知哪蹦出来一只橘猫。 同为猫,此橘猫可长得英气,我瞧着自身毛发,笃定这橘猫皮毛没我的柔软细腻。 橘猫钻进珺泽怀中,珺泽摸了摸这猫,好奇珺泽感觉这橘猫手感怎样。 珺泽暼过眼瞧了瞧婉娘怀中之我,又低头打量自己的橘猫。 “你这猫,比我这只,要肥硕的很呐”他赞道。婉娘听此很受用,自己养得好当然肥硕。 不过我猫脸窘迫,略有心塞,我扯了扯自己肚皮,觉着还没他们说的那样肥硕。 我怎么可能比那只胖橘还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章 只要嘴不挑 房檐上凝聚的水珠轻落在池中,其中不见鱼儿争食的影子,想来是快要入冬,都躲到暖处去了。 云天无际如平畴,先前还有鸿雁孤只,不过当下寂寥无波。稠云白净,可比得上我身上的猫毛。 我身上的猫毛又厚又软,勉强可以度过冬日。明明是毛长得多,可凡俗之人竟都以为我长了肉。我担忧得紧。 婉娘尤其欢喜,她日日喂养照料,终于养得白白胖胖的猫,这下她的食材又多了。 她盯着我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开心,每每清早起来便是扯扯我身上之嫩肉,随后不禁拍手叫绝 一朝吃多,长肉不止。 于是我整日以泪洗面、悲情不已,见自己猫肉渐长不可制止,羞愤难堪却又无可奈何。 头上的鸟妖便喳喳笑着,精巧的铁笼子关的住他的身关不住他的嘴。他嘲笑我道。 “猫子啊猫子,你瞧你如今长的,想逃走已经是晚了怕是走两步就累得不行了” 他叽叽喳喳之语,扰得我头疼。待我哪日彻底恢复,化了人身来,定捏了此鸟出来。 扔入锅中烹炸一番。让此鸟知道,何为人间险恶我想着想着嘴中流出眼泪来。 我早知自己有一死,逃不过入盘的命运,不过真到死亡那日到来,心难安定。佩服那赴死无惧的前辈,譬如一下子把自己吊死的堂兄。 “猫固有一死,或因肥胖,或因肉嫩。”鸟妖叫着,不知他这是安慰我还是取笑我。 到婉娘养我的第十二日,堂兄府上摆了宴席,厨房之人忙得焦头烂额。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我卷起猫身,埋在窝里,整只猫头藏在细嫩猫身中,怕他们注意到我。不消几刻,我汗流夹背。 这时我小心伸出猫头,抬头看看笼中鸟妖,哪知已经是鸟去笼空,想来这鸟机灵,早已逃之夭夭。 过了一时半刻,不见有刀刃袭来,我呼气一口放下心来。见这些厨娘一个个端着盘子往外走,盘中丰盛。 “鸟肥啊肉嫩啊”有个厨娘边端着盘子,边赞叹,扭扭捏捏走了出去。我不禁鼻子一酸,吸了吸鼻子,猫眼湿润,又不知哪些同胞受了苦入了冥司。 几只扁舟横卧湖畔,纤尘不染水清,尤有几只雀鸟飞来又去。画里的静和谧都溢在此处,化为不知头尾的水色。 鹅卵石铺就一条长道,还好我猫爪厚实,不被石头硌到。 亭子里人影单只,于清风寒意中望着波澜无状的湖面。想必是堂兄那厮吃饱喝足了后,拾来闲逸。 不过待我挨近了亭子,这才发现此孤单人影可不是堂兄。杏眼微垂,长眉愁屈,侧颜轮廓清晰。 还好我猫爪厚实,走起来声响轻,不惹动静。而且我此番肥了壮了,怕是熟人可不会辨出此肥壮之猫就是我。 于是我擦了额头细汗,欲悄然离去。 亭中之人斟来酒,也不温上一番,便唇触上杯饮啄起来。 须臾之间,听见他不小心被呛到了,咳声不断。我不禁心颤了颤。酒水饮来固然过瘾,不过身体是最要紧的。此凡胎肉体哪堪受下凉秋寒意。 我顿着猫身一阵愁思起来,没等我回神,便听一声呼喝。 “过来。” 挠了挠猫头,见四周无其他,想来是叫我了。 这时他见我久久不动弹,捏了手指,我连着身上之肉被他之术法扯到跟前。 亭中更是凉寒,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欲起了摔痛之身逃之夭夭,前头刚坐起身子,后头又一道光烁袭来,我又被制住动弹不得。 风铃哗啦啦一响,犹如琵琶弹敲,一番复杂指法惹来流转不歇之音。 我睁眼望向眼前,原来我是被这人制着不能动弹。 入了眸里的面庞清晰非常,扰我心弦。 “肥了。”他捏了捏我下巴,吞吐气息撒在我脸皮子上。这时我才晓得自己被他化出人身来。 “其实在酒楼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哥哥”我怯懦道。四周无人,风缓远喧嚣,被哥哥牢牢压着不能动弹,我之身子骨不经压。 他微起的唇宛如灯火阑珊处的水色胭脂,轻薄旖旎,我咽了口唾沫。“我让你别怕我,不过你不大听话。” 我猫腿颤抖不停,垂着脑袋不敢视他直逼心底的眼睛,心如捣鼓。 他之细手捏着我肩膀,另一细手捏上我的脸颊,嘴角轻扬,我脸皮子一阵润泽软腻的触感。 “你怕我,因为看到了那些,是吗” 他怀下之我脑中闪起那日的画面,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把那些忘了,回到我身边来。” “你不是喜欢哥哥吗” 他轻声细语,一如温吞沁水欲灌入我喉中,诱惑一番。 我久久不出声,惹他耐不下心,指上之摩挲急不可耐。我脸皮子怕是要松弛了。 “不是所有父亲都配做父亲的”他出声欲一番解释。 “不” “我以后不会喜欢你了。” 我摇摇头,眼中润泽,使着力气掰扯着他的臂膀,只是微薄之力惹他不屑。 抬眼看着,他的眼神一瞬转如冰块一般,此中锋芒冷冽要把我砍碎。 他慢慢地起开身子,眼眸转而澄澈平和,唇上笑意莞尔。 不知是不是被压伤了,身子酸疼不说,脑中胀痛不已,起来身子晕晕乎乎,眼皮子也睁不大开。 想必我真的被压坏了,我不禁心酸,欲要哥哥赔偿并且给我医治好。 见自己毛多肉厚,已是猫身。 我揉眼清明了后,哪还见得到哥哥的影子,想来他怕赔偿赔得自己倾家荡产。 世间苦凉,秋冬之凉伤身,多有祈求平安顺遂的俗人,不贪权财,不过仍有枷锁制身,不得自由自在,苦从中来。 求一点安逸,也是苦中求甘,长长久久不恼不伤者又有几人 我愁得茶饭不思不想,一来想念哥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实是鸭子嘴硬。二来羞愤自己腹中沉甸之肉。 不过奇怪的是,我这肉肥嫩到可入那砧板了,婉娘倒不起心思来将我下锅。 漫长等待磨人,犹如被砍头之人的脖子,一点一点被砍刀磨着,鲜血淋漓,疼痛绵长,不知尽头。 我按耐不住,叼着砧板置在婉娘跟前,掀起屁股坐在上面,示意其给个爽快。 婉娘见此犹有识意,不一会目露心疼,一把扯了我身子,紧紧抱着怀中。 我身之肉被挤得有些疼。 “我于你倒有了些感情,下不了口,下不了口。” 她之脸墩搓着我的猫头,我脑中一阵飘忽,听后感动不已,欲垂泪呜呼。婉娘执手轻捏着我的肚子,顺着我的猫毛。 “等我嫁人了,把你揣着,也有个熟悉的伴儿。” 她对我说道。 后来我知晓,婉娘要放下屠刀回家相亲,听说家里给她找的相亲公子是个文绉绉教书先生。 我亦是一番激动,跟着婉娘有饭吃,陪着她回去嫁人,过着安静闲逸的生活此为我心之所向。 啧啧,我以后之归宿有了着落,再不为吃完上顿没下顿、漂泊街头而发愁。 “我未见过那个公子一面,不过听说是个善良敦厚之人。” 她摸着我猫毛,遐想连篇,我怕她遐想过了头流出口水砸到我身上。 “等过了这个冬天,便离了江陵,回去过日子。” 我盼着早早过了冬,江陵秋寒难忍,冬至不知怎得苦人。不若早些回春,暖照着回家之路。 刺骨寒凉总会悄声来去,能见上暖阳很是难得。在此间秋寒之后,不知不觉秋已淡然,冷冬悄至。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晚上落一层薄薄的细雪,早上起来,外头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初冬之意还未有冬意,不过冷凉天气日日惹我不敢出窝。 路上的鹅卵石滑如冰,行人不得不小心谨慎着。 不过我埋在婉娘怀中,倒不担心。婉娘穿得又厚又暖,我躺得舒服,安逸得睁不开眼了。 此番她揣着我同堂兄交谈。 “也好” 珺泽听她说要回家嫁人,也不做旁语,脸色平淡。 “公子可莫要想我。” 云渺渺如雾,此道悠长入云端。 婉娘摸了摸猫毛,叹气一番,想来她对府中诸人也是留恋难舍的。 “一直以来只有你给我东西吃,哪会不想你。” 珺泽这话说得怪心酸的,不禁同情他在府中这不受待见的艰难岁月。 不过哪叫他这挑那挑,府中百个厨子也只有婉娘到今才肯做东西给他吃,这才叫珺泽没有受饿再死一回。 这时我听见路旁还有着窄小溪流轻轻地流泻,几片枯黄无骨的叶躺在水面,薄如蝉翼,安若泥。 我扭捏着身子,换了换躺姿,风一入身,我一阵哆嗦,便赶紧埋进婉娘怀中。 婉娘轻声道。 “不过公子要听我一句,只要你嘴不挑,哪愁没的吃。” 我觉得在理。我嘴不挑,以至于顽强活到了今日。 珺泽似有若无地一声轻嗤。 风又大了起来,脸皮子绷不住,实在苦闷。 这时珺泽凑近过来,执起手来不知作甚,怕不是要袭来一拳。 我闭眼挨揍。 后来见到他手上残叶,原来婉娘头上落了片残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一章 再活一百年 天寒色宛如瓷雕,青苍孤烟染了一抹异色,秋凉未歇,冬寒已至,我闭了一会儿双眼,眼睫上就铺了层霜露。 婉娘抱着我离去,慵懒的我此时睁开眼,白嫩的爪子捏着她的胳膊。 站在后面的堂兄孤影一只,我不禁心酸起来,若是真留了他一个在府中,不受待见如斯,怕是真要饿死没人管。 我合起猫掌给他祈祷一番。 三千若水河。 神佛定地尘。 婉娘是个很信神佛之人,上香拜佛十分勤快,是以我浑身猫毛沾染了浓浓的佛檀之香。 想必我经这佛香沐浴一番,能尽早恢复如初,脑中突如其来的混乱也能稍加缓和。如此久违而漫长的安逸,我十分受用。 “我多拜神佛,这不,姻缘衰薄的我如今也能嫁到人了。”她洋洋自得。 我 我羡慕不已,心中跃跃欲试。我猫爪厚实绵软,其中寿命线长,不过姻缘线实在短得惹我欲哭无泪 街头寂清,因着少了不少叫卖声、呼喝声。不过人影来往如流,偶有几人轻声寒暄。屋檐之积水成冰,几块块倒挂的冰柱看起来要吓坏我。 婉娘买了一篮子菜,我憋得慌,立马从这堆菜同胞们里挤出脑袋,吸了大口气,才不叫我猫脑晕死过去。 这时听得拍板子声音,那说书的提高了嗓音,对着眼下一干男女老少。 “神和仙两族向来无踪可寻,避隐于世。” 我不禁起了兴趣,猫爪托着腮欲听下去。 “这些神仙无欲无求、脱离红尘苦海,过得十分快活潇洒” “我们凡凡之辈多有得了神缘者,受到庇佑,少受了苦难。” 想来我之前没有多信这些普渡善施的神仙,故而最近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头,不经意想回首一番,可惜我脑中记忆匮乏且凌乱,细想一遭只换得脑中纠痛一阵。 纵然我知光景绵长,无奈自己是个怕痛的。 此时忽然感觉到自己被紧紧盯梢着,我转头瞧去,果然是那个熟悉身影。 对视上那深邃幽漆的目色,这厮一脸兴味地勾起唇角,置下手中的茶杯,单手托起脸墩子。 我猫身一怔,我被他盯得骨头发麻,欲悄然躺入篮子内。 过了不久,这厮起了身子过来同婉娘攀谈。 婉娘对其语气恭敬。 “不想珺公子也有闲情雅致前来听书。” 他一袭如当下天色的白衣,狐皮披风裹了身子,清华雍容。他只浅浅一笑。 攀谈就攀谈吧,只要我得来安逸就好。听他们三言两句之后,这厮转言道。 “你这只猫儿,很是眼熟。” 我猫脸一顿,不知其言忽然扯来我,欲要做什么。 “倒像我丢的那只。” 他从袍中执起手指,摸了摸我的猫头,又故作爱怜般扯了扯我耳朵。 我暗道不妙。 婉娘也是一惊。“公子丢的真的是这只我养了它倒养出感情了” 我俩皆是鼻酸一阵,悠悠叹息。 “我这才知晓是这只猫儿。” “她曾治了我双眼,又同我相伴良久,情意非常” 浅浅的杏眼闪烁。 这厮前后瞎掰扯,倒叫我也动容起来,欲要把自己还回去。不过我立马回了神来,腹中骂其忒有诡计。 婉娘纠结万般,留恋不舍看着我,我对她摇了摇猫头,她可万不能应了此人。 “罢了,她竟然有了更喜欢的人,我怎会强要她。” 不出意料的,他最后捏了捏我的皮毛,放下手来,眼中莹泽,闪过疾快的失落,十分恰当得刺到我心头处。 我心里重重咯噔一下子,难受至极,低垂起脑袋,羞于看他若期待若乞求的眼神。 愧疚如我,愧疚如我。 “这些神仙几百年历一次劫,若是历不出个结果来,还回不了天上” 说书人又重重敲了板子,欲唤来散心的听客。我郁闷难耐,不知哥哥是真的伤心还是假装的伤心。 明明自知眼前是无底的深潭,可是那潭水生来诱惑无端倪,似有若无之软藤,一点一点缠起我全身。 入了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久歇的寂寥天幕终于落起了苍雪。 它也不给个过渡给人们一些准备,一夜之后,苍苍大雪悄然而来。 可比得上“珊瑚树碎满盘枝”的样子。 我软弱猫身,终不抵得此般天气,是以狠狠病了一遭。瘫在窝里,身子骨难动一分。 “雪落了好多。”眼前消瘦的男子立在窗前,望着满天落雪,若有所思,“江头月底,新诗旧梦” “城外的梅园应该是雪落梅开的光景了。” 他的声音轻弱,但我听得很清楚。 我怕他冻着,扯下身上的暖袍走到他身边,一番动作暖袍紧裹着他禁不得凉寒的身子。 “你我婚期将至,你还想走” 忽得我悄然凑近他的耳旁,细语道。 “反正我杀的人数不胜数,多一人,染一染这天地一色的惨白,可不是坏事” 我这样威胁,惹得他身子一颤,见他眸子有丝缕慌乱无定,我心安定愉快了下来。 他又故作镇定,冷了脸来,撇开我静静看起自己的书。 他的心思被我拿捏的清楚,只要他不作二心甘于同我成亲,我以后会对他好,也不会再杀人。 只是对他有心之人实在太多,他此身处于泥沼而不自知,还将自己的真心托付给欲置自己于死地的那些所谓的亲人。 怪他太过善良单纯,没见过人心之险恶模样,我常苦口婆心让他收起自己的怜悯心,他们不死,自己就得死。 那点可怜巴巴的怜悯心,只不过会给他们当做笑柄。 他从头至尾不信我一言,不过合情合理,血脉之情我怎么也抵不过的。 看清人心,实在痛苦,我不想他承受,是以他受着我保护就好了。 “你又杀了人” “他是我亲人。” 我布满一桌子菜,他跑来一番质问。 他好久没同我说话,这第一句话叫我一惊,不知如何接下去。 此事我藏得很好,那样难以处理的尸体也被我处理得一干二净。我惊怪他会发现。 “是。” 窗外之飘雪不歇,化成冰块的碎瓦残喘着。 他身上留残了些雪,我欲抚掉他眉上落下的霜。 檀香淡,一抹轻愁涌上心头,似烈酒入喉,吞咽之后,酸痛才慢慢化开铺满。 “我以为你真的会为了我,回头。” “其实我也只是你的玩物,等哪天你腻了” “我倒是害怕自己落得个尸骨无存。” 我喉头之酸痛咽不下,又吐不出什么来反驳。 杀人时那些人向我求饶叫苦,我才晓得死会很痛苦。 此时我尝到了诛心之苦,却不知这二苦可能比较个高下。 “你以为我待在你这里,心里真的有你” 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一顾,眼睛也不愿看我。 胸腔难抑愤怒和难过,我很想割了此人喉咙也叫他尝尝死之苦,也许吃苦方知甜,那样他才会乖顺听话了。 自然我怎么可能伤害自己心上的人,只是心中愤懑至极,控制不住,执起手扇了他一掌。 这一巴掌咣当作响,我吓得直起身来,耳轰嘴涩,仿若自己挨了这巴掌。 猫爪摸着自己脸颊,隐隐作痛,应该是心理阴影。哪晓得梦里的我那么变态,叫我自己梦出个阴影来,巴掌那么疼,以后可不能扇人巴掌。 脑中昏昏沉沉,又有乱如丝麻的记忆情绪缠爬,我怕是病的不轻了,不过还好,还能吃还能喝。 暮色浓重,晚霞黄澄澄一块一块,暗淡之辉照着雪地,总有一点妖异之感。 这时我本分勤快,吃着自己的鱼饼,见眼前萧索无人,便吃得毫无吃相。 不时瞅见几个衣着打扮怪异之人,叫我不得不注意起来。 不禁想起这样的人已经来过好几个,都是来给珺泽超度,劝他早入冥司,不在人间逗留。 珺泽虽没有本事,不过身残志坚,任多少咒符贴他身上,他这死尸之身还能活泼动弹。他扒拉掉自己身上的咒符,呆滞如斯,怕是心累至极。 那时婉娘都会煮大锅生姜水端来给他。 “去热解寒。” 珺泽 我佩服珺泽一股脑喝完一锅生姜水不作任何感觉,此珺泽感动道“以前我以为无人在意我,变成了坏孩子后,我父母才注意到我。” “只是那以后,我便不再稀罕这些关心了。” “年轻气盛,怅然若失,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失去,失去的是自己。” 他摇头懊悔,为自己生前那么没本事又虚度年华捶胸顿足。 哦吼。 这般人人都在意他了,不过都在掐指算着他什么时候走。 为此江陵赌坊,以珺泽还能活多久为赌注。 压一百年的居多数。 我感觉不可思议,我可很少见过一百来岁的凡人。 对此街坊解释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能使磨推鬼。 珺家这般有钱有权,珺泽都能够起死回生了,再活个百八十来年又有什么。 我嚼着字眼,细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二章 可惜我死了 传闻鬼魂入了冥司之后,可不会都能安安稳稳入轮回道。届时会有判官执着那生死簿,琢磨一番鬼魂的生前事再做决定。 譬如说生前杀人无数、作恶多端之人,便不能再轮回一遭,直接鞭笞了七魂六魄再流放入八寒八热地狱,此后无尽无休的时间受尽苦楚 所谓恶有恶报,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冥界执掌冥司,虽地位不受重视,地处幽境,但有生有死、死而归魂、六道轮回,冥界之职不可或缺。 五界和誓之前,冥界曾同魔界一般有噬魂作恶的行径,又一直助威于魔界,恐有步魔界后尘之迹象。 乱魔一界被打垮并封印之后,冥界屡遭打压,其弱而不可抗拒,只能臣服于哪一族来保全自身。 在我残存的那么星点印象里,魔界之地血流成河、嗜杀成性的名声响当当,而冥界那个地方可比得上一二。ii 是以,妖族老辈便少不了以此吓住淘气捣蛋的妖崽子不听话的妖崽子都要被流放到冥界历炼一番,冥界的老鬼喜欢啃妖崽子的胳膊和腿 鄙人惭愧,儿时打闹多惹麻烦,就是这般被吓大的。 同其他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妖不同,鄙人有幸去过那么一遭。我模糊记得,那时我安静如斯没惹麻烦,好端端得就被来勾魂的鬼架着四肢勾了去。 后来才知,这刚上任的勾魂司把我误当作是飘荡的人魂。 还好那时我脾性还算好,强耐着怨怼,就当是入了冥界游玩一番。 不巧至极,正碰上了冥界新帝临位。新官上任三把火,调兵遣职、修律改令等等,可谓是劈头盖脸把冥界改整一番。ii 本欲不日就放了我回去,哪晓得又断断续续增了什么条例什么手续 也罢,就当是入了冥界多游玩几日。不过此处除了骷髅头,没什么东西可玩。我不敢玩骷髅头。 冥界阴潮之气甚重,我实在吃不消,怕是我不要一两日便会被噬魂夺命。于是我便找那三把火冥帝,其他什么司我不知,盼那冥界鬼头子冥帝怜我思家心切。 虽没见着无影无踪的冥帝,可我把他房里的玉糕吃了不少,待其发现盏中没了心爱之玉糕大怒,派鬼捉了我来问罪。 我嘴馋克制不住。 冥司地狱威名远扬,我吓得跪地求饶,冥帝居高临下对跪着的我不屑一顾。 “吾虽臣于妖族,无争于世,却非甘受屈辱之徒。”ii “冥界待你小妖不薄,小妖竟如此顽劣,可是不把冥界放在眼中。” 他气焰高盛。 “不就吃你几块玉糕,堂堂一帝尊,怎这么小气” 我逞了一嘴之快后,后悔莫急,腿脚发软。 这三把火冥帝犹如被玉糕噎住,强忍气焰,皱眉道“吾界之尊像、往生镜、生死签,等,皆被你所坏” 说着说着他好像有些哽咽起来,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脸皮子挂不住红透了。这时冥帝跟我讨价还价道。 “吾听妖族之公主待嫁者有一二,若能有一公主嫁于吾,结两族之好,可免小妖惩罚。” 我听后细思,原来他想和妖族联谊呐。“好说好说我在妖族可是说得上话的”ii 冥帝满意得点点头。是以,我被恭恭敬敬送回家,给那三把火冥帝做媒,给他找来公主当冥后。 原来未出嫁的公主还有那么两个,生的娇滴滴,乃不多得的佳人。我跑腿给她俩说了番冥界怎么怎么样,尤其冥帝生的怎么怎么样俊俏,怎么怎么有本事。 三日不到,他俩同一天就办了喜事嫁了出去。我给他们道喜后,陷入困境,没了公主可拿什么嫁给冥帝那厮。 我寒怕入那八寒八热地狱吃苦受罚。 于是我同那冥帝写了信笺,道明了原由,言词诚恳,后又说若帝不弃,本小妖也可同他联姻一番 此信寄了冥界,此后音信全无,想来此冥帝大发善心不追究我之过。我死里逃生。ii 于冥界逛了一番才知,鬼魂除了是飘着的,没有什么吓人之处,他们飘飘荡荡,不知来地亦不知归处,生前记忆也是一把零碎。 自己为恶为善,也是想不大清楚。 想来珺泽之鬼魂长得也不差,长得不错的大都吃香,不过他入了冥司却又被赶了回来,实在骇人听闻。 不知怎的,这个寒冬很是绵长,苦苦受了不少凉夜,可还望不见春日朝晖。 马蹄的疾响不断,踏足重叠湿杂的雪,一排排蹄印十分深,三四天的雪也覆盖不住。 雪上酒,醉清风。 此时温酒一壶,坐于亭里,观雪。比得上去赏江南三月的桃花雨。 不过我过得没有此般舒服,婉娘不大开心,便做起事来不上心。我一日三食从满满大块鱼肉,到如今一颗瘦瘪青菜。ii 不是我瞧不起这瘦瘪青菜,实在是它瘪得愧于自身青菜之名。 怪不上婉娘不上心,她老家传来信说,她母亲前几日病逝了。 她这几日垂泪不断,我心也跟着揪起来。婉娘收拾好了行囊,等几日后大雪缓了些便要回家奔丧。 等不到春来,此番冬去急行,风寒路滑,路上也是不好过的。 “你苦瓜模样,做得汤也是苦瓜味道。” 那珺泽很难得的竟尝出了味道,骇人听闻 “人,生死有命,寿终正寝是最好不过的。” 他对婉娘劝慰道。 鹅毛般的雪还在洒落,亭边靠湖的垂柳已是光秃瘦削模样,苍白盖满了一头,倒有冷傲之感。ii 婉娘叹了叹气,抹了红肿的眼睛,难得恭敬地给珺泽斟着温酒。 “公子也是体验过一死之人,可能跟小的谈谈,有何感受。” 珺泽 我 珺泽欲开口来解释一下,不过头尾也说不清楚,这事也不好意思往外里大说特说。他张了张口,复又作罢。 我顺了顺沾了些雪花的毛,还好没怎么湿,我猫毛之散湿性能十分优佳。 猫耳又灌入他俩轻语。 “从小我就只有我娘,家里虽穷苦,也经历过旱涝,但是我娘有一块饼,必先让我吃饱。” “若不是早年操劳累到了身子,她如今年岁还不高的,哪会这么早就走了”ii 婉娘支支吾吾一阵,不一会儿见她泪垂落到脖子里。 我跳起来跑到她身边,欲安慰她一番,生死不是凡人可强求,猫身柔软,她摸一摸可能心情就好了。不过她听不懂猫语,听不懂我喵唧唧得说了什么。 珺泽听到支支吾吾哭声,情绪异常,面色动容,扯了杯子来饮尽了杯中酒水。 “其实吧,死也是不怎么痛的,想当初,我脖子一伸自己就没了。” “没有什么感觉,想来你娘,也是没有痛苦的走的。” 他抚了抚嘴角酒渍,复而架起二郎腿,舒坦得躺在大椅子上。 我羡慕他能这么舒坦。 “真的” 珺泽暼了她一眼。“哪还能有假。”ii 婉娘缓了些情绪。 “幼时看过江南春色的画,心生向往,本想着赚了钱带着我娘去那里住。” “我从未真的看见过江南春色是什么样子的。” 她容色惋惜,抿了抿唇,眼里神思悠长。 珺泽听后,也有了些兴趣,不过想了想后,眸中闪烁之光瞬时熄灭了,他勉强笑了笑。 “我也可以带你去逛逛。” “可惜,我已经死了。” 我跟着发愁起来,猫头耷拉着,要是我还是个身强力健的人身,也带她去那里看看。 婉娘抱起我,我遭了冷的猫毛顿时有了暖意,她之呼吸温热,洒了我一整只猫脸。ii 亭外茫茫雪海,我猫身一入可要找不到,在雪地里被踩死了也没人发现,我有些后怕。盼着这雪早早停了,这路上的冰块也快些化了,婉娘才好带着我回家过日子。 我猫头上婉娘声音传来。 “这雪下的太大了,不知何时,才能赶回家。” 珺泽道。 “瑞雪兆丰年。” “也不是什么坏事。” 孤影倚窗望盛寒。她一早起来总会看着外头雪是不是缓了些。 墙瓦冷似冰,风雪侵蚀后,一朝破开了裂纹。 此冬已是过了快要五个月了,大雪还未做缓势。 婉娘也没能去奔丧,为此她将难过很长一段日子,怕是很难放下。 这般绵长的冬我第一次见着。 我总见到有几个人哀怨,莫不是惹来了天怒,降下这么冷长的冬 她抱着我行在厚实雪地里,执着伞,雪纷落在伞面上,一段时间下来,她的手有些累了。 这时我看见她身后跟上了一人,细瞧着可不就是珺泽那厮。 我惊起了脑袋,他竖起指头朝我示意,我耷拉起脑袋。 莫不是他要来个出其不意的惊吓,此人果真纨绔,若真把婉娘吓出个什么好歹,我可要把他撕烂喽。 我听婉娘细语。 “这个冬日怎么那么长,春天都要走了,它还赖着不走”她之哀怨也是我之哀怨,不晓得再见和暖日头要到猴年马月。 身后之珺泽停了脚步,看他神色是不大爽快。 他手上一把青黄伞,于这白茫茫一片中很是显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三章 他终于走了 入目寒色,炊烟几缕,我不禁想着这次我碗里的青菜会不会再瘪一圈。 越想越难过,欲潸然泪下。 粉妆玉砌的银雪姗姗而落,珺泽那厮执伞驻足在荼白的苍穹之下,身形欣长,腰间只系着一枚玉质极佳的青色玉佩,他本就瘦弱,披上了厚厚的雪白狐裘,看起来倒精神了点。 墨发挽了半束,垂落在肩头的长丝如碎玉般。 青黄伞面铺满了银白,倒以为这本就是个白面玉骨的纸伞。 他屈眉愁脸,不见了方才眼波流动的光彩模样,想必也是想到了不合口味的餐食,不过等婉娘带着我走了以后,怕是他想嘴挑都没得挑。 猫爪抓来一把浓厚的雪,这等刺骨之冷从爪中直抵上胸腔心头。 雪浓云淡,寒风如瀑,不分日夜,放肆喧嚣而不知深浅 风寒不怜人之时,战鼓依旧未歇。 我偶尔会瞧见几只奔来奔去的戎马,马蹄硬邦邦,踏破一地死寂清凄。 纵使长街无一人,那踏马的小兵仍扯着嗓子喊着叫人躲开,进城又出城,再到他经过哪个城池时,不知他的马儿可还受得住。 江陵耐不住冷清,两族交战热点只涨不消,他们谈及最多的是哪个将领战功如何,家世如何。这几日取代珺潋而一路直上的巫马氏的幼子,成了众人瞩目之焦点。 巫马家同珺家一直是对头,巫马家青云直上,免不了又扯来珺家与之比较。 不过没有比较多少日,战事之热始料不及得被珺泽盖过了几倍。珺泽实乃抢热点之能手。男女老少吃茶谈论的便是,珺泽终于走了。 没等到婉娘离开,珺泽于夜里悄无声息地走了,他终于走了,百姓皆大欢喜,他爹娘欢欢喜喜给他置起了灵堂。 巧合一般,如瀑流一样的大雪渐渐缓和了下来,到第二日竟戛然而止,天空放晴终于送出了暖和一点的日头。府中人说,莫不是邪祟除掉了,好日头就来了。我想想也是。 他灵堂之内,几个模样古怪的人作法一番,确定了再没有邪祟后,才安心离去。 青草萌芽,侵陵雪色,渐暖渐圆的日头融雪化冰,先前那个又长又冷的寒冬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珺潋又屁颠屁颠地来找我,甜言蜜语哄腻我一番,又喂我鱼干又给我顺毛,不过我耐着痒痒的心始终不同他亲昵。 “竟然还给我脸色看,那这块糕就入不到你嘴里了” 他一把扯掉了我嘴中之糕,高举起手来,蔑视得看我。我恼怒难忍,奈何又奈何不了他。喵喵叫也打动不了他。 “叫哥哥也没用。”这厮猖狂得很。 婉娘收拾好了行李,在珺泽灵堂前抹了把鼻涕眼泪,感慨了一番,揣着我要回去了。果然好日头来了,日子也会好过,此后我不会再见到惹我烦忧的一干御妖师。 白鹭三两只,山水朦胧之中吐出几声不知所源的长啸和鸟鸣,千峰云起,磐石镶嵌的路很难走。到了绿影叶遮的村里小屋,山水之凉愈加浓郁。 果然安了家后,吃得就好多了,再不见叫我憋气的青菜头子,啃着鱼丸子实在舒服多了。 婉娘祭拜了母亲之后,心沉稳了许多,我十分欣慰。 流霞浅酌,于芙蓉流水旁,享来一缕飞花抹微云,至此我之猫生圆满。 后来几日听邻家言语,战事吃紧,敌族有反压之势,不少儿郎愤慨当头。 说是要同婉娘成婚的教书先生,名声响当当,虽一嘴墨水儒道,但绝非无所作为、碌碌平庸的先生。 还未等到他二人见上一面,那先生便覆上铁甲踏入了两族交战队伍之中。他手挥一笔,留下了一言 归即娶,不归不嫁。 只是铁马雄烈、刀剑无眼,况且此时妖族气焰更甚,人族将士死了不少,肉骨累累,铺满了战火纷飞的血殇之路。 过了整个长冬,到如今青色稍留,先生还没有回来,音信全无。怕是已经死了,几个妇女都是这么说,因为他们孩子的父亲也是这样入了战场再没有回来过。 她们似有经验般,跟婉娘说,还好二人还没有交集没有成亲,婉娘以后嫁人还好嫁,以后的好日子长着。若是有了感情有了孩子,失去丈夫,才是余生长痛难消之事。 先生的家里人这几日商量着置个灵堂。 婉娘不禁叹惜,给他烧了些纸钱,摆了香喷喷的鱼肉鸭肉。 不过先生家里人没伤痛几日,披甲带枪的先生活脱脱出现在了自家爹娘跟前。一家人喜不自胜,推了白花花的灵堂,摆上喜宴庆贺了一番。 这可惊煞了我的猫头,如今诈尸之人一个接着一个,冥司之懈职可是个不小的罪过。 不少人为此谈论起这先生福大命大,今后不知有怎样的鸿运。此先生成了这初春时日的焦点,安然无波的春江水涌起不小的波澜,原是鱼儿初醒、翻尾跳跃。 我不禁想起珺潋顺着我的猫毛,见踏马急呼的兵卒成群结队,他眼波闪烁,轻言着 树欲静而风不止。 婉娘捏着当初先生留下的纸信,好奇又激动得去看了看那个儒雅先生。先生果真生得儒雅清秀,眉长眼慈,难以言说其会穿上戎装、携一柄长枪去冲锋陷阵。 因着他家里人安排,初见此先生,婉娘看着很满意,先生羞答答宛如一条湿泽的小鱼,十分不好意思,但嘴角之笑意难耐。 啧啧,婉娘之好日子当头,我羡慕不已。 第二次见面之时,婉娘做了些红豆糕,揣着我,跟那先生交流。 “我会做不少吃的,你跟了我,定少不了吃喝。” “养你跟这只猫儿,想来不成问题。” 我咽了口唾沫,这红豆糕占满我整个脑瓜,挥之不去。若是我同先生抢吃,怕是要搅黄了这门婚事。万万不可。 先生眸中笑意盈盈,此时便不同初见时羞涩。 他吃了一口红豆糕,文人都是这般细嚼慢咽,他微眯了眼睛,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咧开嘴来。 “妙极。” 残余的冰雪都化掉了,垂腰之柳,梢头泛点绿芽,轻藏在山峦中的浅雾散淡如烟,流转而斑驳。 婉娘之好日子忒好,她拾来大把时光给先生做吃的,可叹没有我的份。这一来二往那先生迟早被喂得白白胖胖。届时一个胖甸甸先生可是难跨上马背驰上战场。 我还是叹人间感情奇妙,感情来的奇妙去的奇妙,眉目传情更是莫名其妙。直到那时婉娘扯着我的皮毛高兴说。 “先前以为先生古板冷漠,我们以后日子便平淡琐碎得过着。” “相处些时日后,原来我们二人习性相通,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这是不是叫喜欢” 啧啧,莫不是此先生在婉娘心里头的位置已经超过了我。 摸着自己肚皮,我想着这些时段,我也没吃多少,可这多出来的肉到底是谁的。 心愁 先生着了风寒,卧在榻上。 婉娘急呼呼去照护,捏着榻上先生之双手,皱眉担忧,从头发丝问到脚指头。 先生轻咳了几声,扯了扯身上暖被,淡淡笑道“只是小小的风寒,没什么打紧的。” 他唇色浅淡无色,看起来病气重,眼色迷离恍惚。 “现下少来看我了,你染了病就不好了。” 婉娘哪当回事,这段日子,什么排骨玉米汤、鲜菇肉片汤,我只能看着闻着,眼睁睁见它们入到先生腹中。 我嚼着青菜,有些愤懑。 这时哪晓得冤家路窄,珺潋又屁颠屁颠找上我,我怀疑他对我施了什么跟踪之法。 不过他好像是来找先生和婉娘二人,同他们唠嗑交谈。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不禁红透了猫脸。 嚼着酸涩青菜时,听到珺潋同先生二人咬着耳朵。 “我只是不甘心。” “可你知道,这副身体可是遭过刀枪剑刃,已经千疮百孔。” “这些疼,我忍得了。” “你忍得了,这副身体可忍不了。”珺潋好像叹了口长气,声音轻缓,仿若还未化完的碎冰。“终究只是笑话而已” 断断续续的气息似破了的飘云,有涩涩的声音低喘道。 “我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靠着墙面打起了瞌睡,却被珺潋一巴掌拍醒,脑袋晕乎之际,这人捏起我猫身一阵把玩。 我 他面上喜色,明媚青瞳,嘴角之笑叫我猫毛直竖。 “很快你就逃不了了。” 我骨头发抖。 待先生好了后,二人便交谈起了婚期。 春色渐浓,日头暖足,可谓是成亲之好日子。他二人成亲后不知又是怎么一幅光景。 水里鱼活跃的很,波澜起伏不定,流水潺潺不歇不止。 只不过先生听到婚期二字又说道。 “春来寒消,然战事欲演欲烈” 他不好好成亲,又想跑到了劳什子战场中杀敌去。此先生莫不是受不住安逸日子。 我想起先前听的那些戏,一脸愁容的娘子抹着眼泪唱道看似常态千白次,断魂忧虑把命奉。 这时先生揉着婉娘之碎发,浅浅低语“不归不嫁。”我细想着,是不是少了一句。 婉娘乖顺点点头,对上他如吃了苦味的笑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四章 一把相思子 白云苍狗,浮华之中的暮色残月,终不比温软如水的年华。像我这般洒脱自在的猫可不多见,吃完上顿有下顿,便觉得十分满足。 是以,舒舒服服得过着安逸日子最好,哪管外世纷争和情仇纠葛 此先生莫不是个受不住安逸的人,还未享几日有吃有喝的时光,便又嚷嚷着投戎而去。婉娘刚春心萌动,便被此人浇了盆冷水。 不过先生之言语很是恳切,低头浅语,似说着悄悄话一样。 “虽是草草匹夫,但我” “我看不惯家国受辱,所以绵薄之力还是要尽的” 他断断续续,一口气的话倒扯出个杂七杂八的感情来。 婉娘又十分懂事得点点头。 傍晚之霞光金照,目及到的远处山脉连绵起伏,脚下粘了湿露的浅草披上了一层淡光。垂柳树下皆是影子交杂着影子。ii 先生的半边脸庞也是浸在了昏黄润霞之中,气质柔和。他将吃了一口的红豆糕放回盘中,捏起了婉娘的细嫩双手,像是安抚道。 “我是想娶你的,不过” “不过我觉得,等外头安定了才好,成家终在报国之后。” 他捏了捏婉娘的嘴角。 “我不会负你” 我听着怎么倒像是戏本子中,赶考的书生对着姑娘情谊绵绵,发誓说中了举便八抬大轿迎娶,哪知书生变心极快,中得高榜,迎娶娇妻美妾,哪还记得当初的姑娘。 莫不是这先生其实厌弃了婉娘做得这些红豆糕,食之无佳味,欲早早逃跑来脱了这门婚事,什么投戎报国,全当借口ii 我缩紧了猫身,细思极恐。 没几日,先生同自己爹娘说了再去参军之想法。他爹娘起初是万般不同意,哀叹道“儿之性命,已从鬼道拉回来一遭,若此去无回,要爹娘如何。” 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不过有的人较之某些情感某些向往,性命却是置在最后一位。绝非能以对错来评判。 人非草木枯石,他爹娘也非不知情怀之人,便目杂着泪随了他。 到那日天色无比的晴朗,无风无雨,前路定是十分顺遂。想来此,心中便多了份安宁。 他着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布衣,不同平常的儒雅长袍。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婉娘包了一袋子的红豆糕,小心翼翼递给他。ii “没了”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说还休。 “每过了七日,你托人寄信回来,让我知道,你一切安好” “嗯。” 先生之背影渐行渐远,他回头望去,只见婉娘一人还在看着他。暮色落入晚景之下,直到他看着婉娘没于苍茫绿翠之中,直到婉娘看着他消失在漫山遍野的薄雾里。 婉娘之心思日日愁绵,果真,先生在他心中之地位,已非我可比。我不禁自讨着,是什么让这先生撬了我在婉娘心中的唯一地位。 我原以为这先生是闲来生热,非要参什么军,此先生可称古今第一人。 不过是我猫眼狭隘,殊不知闲来生热之人一抓一大把。邻里不少妇女的丈夫都是在家坐不住,闲来生热,便扛着行李参军去了。ii 莫不是家里的饭菜不好吃 红豆收获了不少,一把把鲜红圆粒瞩目扎眼,婉娘教那些要嫁人的姑娘做红豆糕。红豆糕红通软松,入口腻喉,唇齿留香,不过需要挑无虫眼、体泽莹润的红豆,再日夜无休地细磨。 此红豆糕有些年纪的人都会做,都是方方或圆圆一块,不过其中滋味大不相同,想必是人人手法不能做到一致。有的糖加多了,入喉的便是齁甜,甜到牙疼也会遭罪。 有的加多了盐,口齿里的咸要直抵入脑中,咸得眼睛流出汗来 我吃多了红豆糕,也腻了一嘴,不禁闲来生热,欲跳起身来捕几条鱼吃。 先生寄来的第一封信,满满一纸的字,我想着定是一纸的情话绵绵,想想都红透了我猫脸。不过哪晓得写得是军中大小事。ii “军中秩序森严,只好偷偷吃红豆糕” “拿下敌军二千,营内篝火庆祝” 我对此无趣之信有些失望,不过婉娘将它看了七八遍,想来是要找错字,好当面取笑先生一番。这教书先生满腹经纶,哪会写错字呢。 春色朦胧悠长,牛毛细雨纷飞搅动思绪,屋前小径湿了又干,沐浴了多次的鹅卵石块光滑水润。 此后先生寄来的信都是什么些个无聊之事,婉娘也都十分勤快地找错字。 她又有时候抱着我傻笑,哈喇子要淌了我一身,我无奈至极。想必陷入爱情的姑娘都是这么个傻乎乎,不及我半分清醒机灵。 不过婉娘之傻笑在此后一月后便日渐淡消。她找了三封信的错字后,便不再拿信来找。想必她自知找不出错字来已作罢。ii 后来才知晓,原来收到第三封信后,便再无第四封信寄来。 七天之后又过了两个七天,第四封信迟迟不来。战火乱杂,信丢了实属正常,军中的兵卒都有往家里寄信,能准确到家的不多 任有多少合理解释,都不抵心中慌乱,只有第四封书信才能告明一切都是顺遂安好。 我不禁想到先生的第三封信,末尾有提到,不日有突击之战,此战胜后可拿下不少城池 这第三个七天,婉娘终坐不住,抱着我来欲到消息更灵通的县城里问问。 先生的爹娘也是愁容满面,几个日夜过来,白发丝增了不少。他们劝慰着婉娘,问不到消息便早早回来,颠簸流离伤身。ii 烟雨之味浓稠,归巢的燕雀早早安身再不折腾,想来过几日会下一整天的大雨。婉娘抱着我,入了几个茶馆几个听书楼,人影幢幢,交谈声不断,能听到的事情杂七杂八,多得不得了。 不过听来的问来的,都不是要紧有用的。 茶馆之中有邀几个琴姬拨弦弄曲,茶香融着流细之音,别有一番风味。 朝暮不歇吃茶听琴,不少人醉在碧月清风中。 听见几个吃茶的男子道。 “此番我军给蛮妖一始料不及的突击,大获全胜” “此一战扳回一局,妖族虽气焰依旧旺盛,可我军讨回了之前丢失的那些城池” “洗雪了前耻”ii 这几个男子腆着肚皮,笑得大声,好似是他们自己夺回来城池一般。 婉娘听此上前询问道。 “既然此一战胜了,那些个兵卒又被派到了何处” 一个大肚皮男子眯着眼又说道。 “上头下了释令,特准此战的兵卒卸甲归乡几日” “那我的未婚夫,也是在里头,怎么不见他回来。” “应该是战死了吧。”这几个男子淡淡回道,随后不再理她。 原来是战死了,我心中为这先生祈祷着安息长眠、早入轮回。诈尸这运气,得来一次,可得不来第二次。 不知婉娘还想着什么,也不回去细操灵堂之事。ii 后来婉娘又托了熟人安排,得以找来一个知晓不少事的娘子。 此娘子见了银子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次我族旗胜得开,老天福佑,军中同胞,无一人战死。” 原来先生没死,相比大肚皮男子,我还是相信这个信誉良佳的娘子。 见婉娘一阵晕乎,不辨谁真谁假,一个脑瓜想不透。 娘子摸了摸她的脑瓜,安抚一阵,劝她看开些,情啊爱啊终不能伴人一生。 “名利双收的人啊总会忘记本心,特别是突然得来富贵的。” “竟然有更好的生活,谁会留恋过去。” 话中有话,直戳婉娘之心,她愁苦起来,此苦瓜脸可叫我猫脸一怔。ii 她身上就像是飘着大片乌云,挥之不去,我不好细言相劝,搞不好她丢了我。 这时听到街上一个摊子传来哀嚎,可把我俩惊得丢了魂。 原来是个算命的给人家卜算运途。他搓着胡子,慢吞吞跟身前妇女道。 “此人,余生富贵,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他说罢,那妇女不相信得摇着头,大声呼着。 “怎么可能”继而又如疯癫般大笑一声。 “他一朝富贵,便抛妻弃子这种人,怎么可能寿终正寝” 她十分不相信,瞪眼嘲讽着。 算命的冷静回道“命运,无常。” 想来这个算命的词穷。ii “为什么” “可怜我的孩子,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度冬的那个战役,妖族残暴,没有一个人活着。” “我的孩子,也死在那里。” 她终蔫了浑身气愤,一如埋入了泥的残枝,捂着脸庞,放声哭泣着。 我感叹这命运果真无常,浮生苦短,何须恨不过不喜不恨,这短短一生,便没有滋味了。 婉娘辗转,将我交到了珺潋手中。 命运啊无常。 “你,真的决定了” 珺潋摸着我的猫毛,强耐着欣喜。我骨头发麻,欲拜托了这双魔爪。 “我终是要找到他的。” 婉娘点点头。 这没死的先生若是要故意躲着她,她翻天覆地也是找不到的。 “姑娘,你可还记得,我的堂兄。” 婉娘愣着对上珺潋淡如秋水的面容。 “就是那个,讨厌吃你的红豆糕的。” 婉娘点点头。 “我记得,他不止讨厌吃我的红豆糕。” 珺潋揣着我走了,我心中有怨却无可奈何。这时我才想到他说我逃不了是个什么意味。 我欲咬他手指,他顺着我的毛,还给我一块甜糕,等我吃完再咬他。 这时戏台子上又转了一场,这场惹人眼球。一娇柔娘子愁思绵长,对着空窗望穿秋水,忽而掩着帕子吐出血来。 这血做得十分逼真,染在帕子上鲜红扎目,犹如洒了一把红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五章 今朝春色好 龙凤烛燃得热烈,火苗蹿升跳动,刺入眼眸。 亮丽的新房内一切都布置得太过温馨,双喜字贴在有些斑驳的墙皮上。置着花瓶的案桌,铺着毛毡的椅踏、珠钗胭脂妆台,都挂上了红布条,染了些旖旎样子。 软香扑鼻而来,清透舒凉,提起我体累欲睡的眼皮。而后又觉身心懒散,将要被噬入这安神之香中。 牡丹金丝薄纱霞罗披身,艳红裙摆逶迤拖地,发上几只珠玉步摇压得脖子酸痛,不过心中仍是欣喜不已 绣花的绸缎被面上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我想了想,开怀浅笑。 门外大红灯笼高挂摇曳,鞭炮声不绝于耳,歇止后,又是久久的宁静。眼前只是红纱颜色,朦朦胧胧看见窗台微摇,又感暖风侵面。ii 这时我听见吱呀一声,一阵缓缓脚步声。 待他轻轻挑起那片红纱,修长身影直抵入我心间,一袭红色刺眼的衣装,倒不像他平常素雅,我按耐着此刻欢喜心情。 他温柔笑起,发上银冠灯火下光烁迷离,不过我早就陷入了其专注的眼瞳中。眼中是盛装的我。 “夫君” 他倒是被我这么轻浅的一声愣住,继而执起手来抚上我此刻滚烫的脸颊。 脸颊是越来越红,可比红烛还要红一筹,他的手指茧子粗糙,触及摩挲着我的唇瓣,不禁惹来一些刺疼。 “以后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 “即使如此,你也是嫁给我了,走不了了。”ii 见他对着我笑,我不禁愣住,圈圈涟漪荡进了心头。 原来他娶了我会这样开心,此前他想着要与我悔婚,一直以来被我囚制着胁迫着,从未见他对着我这样笑过。 莫不是这只是场玩笑或者是本不存在的梦,梦醒之后,又会见他冰冷刺骨的眼神和不屑一顾的轻哼。 双睫沾了些湿露,欲执袖擦拭干净,这时他制住了我胳膊,不一会屈着身子朝我倾来。 烛火摇曳,他背上满是光影。 来不及一惊,被强捏着下巴,一双薄唇便覆盖了上来。我脑子迷糊,眼中只他面庞占着,他眉眼含春。 唇处便只有柔软细腻之触感,我还未享得够,这时咣当一声,把我惊醒。ii 平常被惊醒了就作罢,此时我正做上好梦,却被这般无情叨扰,实乃痛煞我这颗玻璃心。 我掀了窝里的被子,坐起猫身来,双眼惺忪。我原以为哪个盗贼要来偷我,此时却见到哥哥那厮正收拾着地上的香盅。 细碎的香屑洒了一地。 这时他干脆不收拾了,走到我跟前来,蹲下身子,他整个脸皮便怼入了我眼中。我无奈坐直了猫身,他捏起了我的爪子,对我皮肉稀罕的很。 “做了个好梦”他眼睛眨着,对我之梦十分好奇,又道,“梦到谁了” 他越好奇,我越不好意思,见他追问得紧,脸皮对着脸皮,我不禁红起了自己脸皮。我哪能告诉他,我梦到了跟人家亲嘴呢,实在羞煞我猫脸。ii 我扭捏道“喵喵喵。”“我梦到哥哥亲了我。” 不禁捂起了自己猫脸,哪能只顾自己羞脸,也叫这厮跟着一起红个脸。果不其然,哥哥这厮怔了怔,不一会儿咳了几声,耳朵多了几道红痕。 他转移话题说道“你难道没发现,身上不酸,脑子也不疼了” 惊叹他转移话题之巧妙。 我挠头想着,果然自他说要医治好我之后,那一个月来那么几天的疼痛便慢慢消了,即使我逃了后也没受过疼,实在惊怪。 我激动得点了点猫头,他浅笑一声,细搓了我肉嫩的爪子后,说道“跟着哥哥,不仅有的吃,病痛什么的都没了。” “以后你会记起来以前之事的”ii 说着他挠了挠我的猫头,眼中宠溺。 倒是感动到了我,此人竟这般好心,我咧开嘴冲他嬉笑。 “我实在对傻猫提不起兴趣”他眼中不屑一顾。 我 我僵住了嘴。 看他医我医得好的份上,我便勉强同他亲近一些。 他倒也怪可怜的,虽是个响当当的名人,不过名声不怎么样,外人视他为慈面罗刹,表面上对他恭敬十分,实质上都不敢同他深打交道。 是以,他能找来唠嗑玩耍的数不到三个。日日被他捏来捏去的我也算作一个。 好在还有一个枣子少年不嫌弃他,闲来时还能找他下棋打发时间,不过我怕这枣子少年迟早会腻了哥哥,抛弃了哥哥找了更好的棋友。ii 我便日日处在这殚精竭虑中 轩窗轻敲,桃花碎蕊溜进来贴在书案上,熙暖的日照,我的皮毛被照得柔软叫我自己摸得都爱不释手。 这时枣子少年又找来哥哥,他们感情深厚我实乃羡慕。 “沐魂玉香,千金难求。” 枣子少年细闻着空中的飘香,不禁鼻息浓重,沉沉一叹。 “难以想到,你对一只妖这么上心。” 哥哥怀中的我乖顺得躺着,心神安定,又有玉香轻抚我的神智,难得的舒服。我差点睡着。 “一点点而已,没什么”哥哥对道,我蹭了蹭他的手掌,他感到痒了便轻轻笑了笑。 枣子少年见此不再异议什么,吞了口茶水,微眯了双眼陷入自己的思绪,这时我便看到眼尾的泪痣。ii “看着巫马一族节节高升,而你一直安于宅内,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陷于温柔乡中” “不过此番,巫马族却摔惨了,我便知这又是你布下的长局。” 他倒是一句一句说起正事来,他口中之巫马族,便是因家里幼子在战中立了功劳,而受了赞誉,在朝堂上展露头角。 不过又因前有一战惨败,死伤无数,此间功过相抵,这一族并没有得到什么官爵上的褒奖,仍是一个临时拉来参战的山野御妖师。 这几日却闹出来巫马氏的幼子受贿之事,不仅如此,多有战死兵卒的家属来闹事,这实属平常,安慰一顿就是了。不过此群体庞大,而这巫马氏毫无低头之心,此事便愈演愈烈。 ii 愚蠢至极的巫马氏又不知受了何人之诱导,杀了闹事最狠的几人,原以为能杀鸡儆猴,不想惹得其他百姓怒怨。此一朝便锒铛入狱。 功与过转眼成过眼烟云,没有人再将其与珺氏想比较,原因是他们不配。因着贿赂之事涉及家族众人,整个一族处于危机之秋。 我叹了口气,这一族能自保下来已是祖上冒了青烟,难以再有出头之日。 “还是佩服你耐得住”枣子少年叹道。 此时哥哥淡定如斯,他将自己的指头沾了沾茶水,抹了抹我干涩的猫嘴。我这便轻舔了舔他指上茶水,解了口中之渴。 我听他浅浅说道。 “哪知他们,那么容易满足,又那么容易禁不住诱惑”ii 哥哥此言甚是有理,我想到这两族积怨不是一天两天,而算是几辈人积下来的怨,时不时便会咬得你死我活。各自都暗里搅动着欲把对方扳倒。 两族祖辈以来都等着机遇露出锋芒,周旋于朝堂。 巫马氏也算是根基深厚,今朝之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撼动,比上辈或是上上辈不知壮了多少倍。 原本这珺氏有着入朝之势,巫马族被打压了一头,无奈之下便暗搓搓地等着再一次的机遇。 暗里之狼爪比明面上的虎啸可怕多了,不想被暗地里的爪突袭,就要把这爪子烤干净了吃掉。 哪想到这庞然大族这就被简单打倒了,想必这大树其中已经都是空无一物。掏空大树,此非一朝一夕之事。ii 他们呱唧呱唧谈论着此族这时过得多惨,面上十分开心,此可谓幸灾乐祸四字。 今朝春色多惹涟漪。 春困不分日夜纠缠我,我眼皮子便睁不大开。哥哥抱着我时,我在睡着,哥哥将我放在地上时,我还在睡着。 他佩服我的睡功,若是这算一项能力的话,此能力无第二个能比上我。我听来惭愧。 这时我破天荒睁开来眼,朗朗乾坤,我这刚还躺地上的猫身此刻竟已经是活脱脱的大坨人身。 我坐在地上欣喜不已,爪子,不,手指纤长柔软,脸上之皮肉白皙细腻。不禁跳起来欲喊哥哥来看看。 不过见到坐在走廊里,累到闭了眼睡下的哥哥,我轻悄悄怕打扰到他。 届时他起床气上来,拧了我的头颅就不好了。 他手上还执着书卷,想来是背书背着背着就睡着了。好学如这斯。 脑中闪过一词,闭目沉思。 我转念一想,哪有人背个书还闭目沉思呢。 于是我大胆放心得观摩起他的脸皮,此脸皮实乃神仙难求的佳品,不知刮下这脸皮能买多少钱。 我拍了自己脸皮暗道自己无耻。 忽得他颦眸流转,眉梢微挑,便如踏纤尘水月的芙蓉,勾得我心田泛滥。 此时四面无人,正好是难得的好时机。我便噘起了嘴,轻悄悄覆上了他的红唇之上。 清香扰我心,唇接之触感原来是如此软腻,如同甜糕一样。 不过我还未品尝多久,这厮便突然睁了双眼,惊得我挑起。 尴尬如我。大眼瞪着大眼。我嚼着指头欲说着什么来推脱。 对上他之面容,却又如同哑了般不能言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六章 谁不知疾苦 眼前这幅美人卷,更似是刚出了墨而未干,湿泽有露,墨香悠远,也惹得我移不开眼睛。 他一手拿着启开的书卷,斜坐在池上红廊,靠着长柱,芙蕖开了两三朵,这厮十分闲逸自在。不知他梦里思索着什么。 我嚼着指头静静看他时,恨不得眼睛都长在他身上,欲戳一戳他额上的青钿,又怕戳破了这细嫩皮囊。 心动已是悄然而至,柔软泛起的情愫便化在了唇上,轻触其微抿着的薄唇,甜酥入喉,心中翻涌成逆浪。 欲深加尝试,却对上那双正微微启开的眸子。这等羞涩之事被这双眼睛明晃晃地摊在青天白日下。 我心惊矣。哪晓得被哥哥抓住了我偷亲他,传出去还怎么叫我挂住面子,哥哥这厮以后定会借此嘲笑挖苦我。 此时我们两两相望,哥哥面色淡然自若,眸子里映着懵懂愣着瞧着他的我,我放下嚼着的指头,脸皮红了起来。 他未割了我之嘴,依旧淡淡然,不一会儿却是咂巴咂巴了嘴回味着。 他紧盯着我人身,叫我骨头发麻,脸红耳热之际,我只晓得逃开为妙。转身撒开腿之时,脖子上挂着玉扣的红绳忽得被其拽着。 此人割我嘴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要割断我的脖子,一阵拽疼,我捂了脖子唉叫。若非我反应快,此时怕是我已经一分为二,让哥哥这厮如愿地拿到了我的头颅。 我细思极恐。 哥哥力气忒大,没摘得我的头颅,便拽了我肩膀,我一不留神就被他圈在了怀中。此时我脸皮子上滚烫未止。 此番坐在他怀中便如坐针毡,我心颤动,难安定下来。 “好了”他另一只手摩挲着我爪,咳,我手,我点点头。 “你看,手跟脚都有了”我便显摆着自己人身,熏了那么久的香,恢复了这久违的身体实在激动。 他浅浅回应了一笑,他之双眸却不在意我纤细手指和细长的双腿,入神盯着我之脸皮。 我脸皮子上定是长了何物,叫他这般瞧着,像是入了绵长的思绪 “哥哥,我刚才是瞧见你嘴上有东西,你信吗” 我试探道。 他挑起了眉梢,接着歪着脑袋摇摇头。“被占了便宜,要占回来” 我不晓得他何意。 池里的芙蕖静飘水面,我听到有鸟雀叽喳叫着,水面上泛起青烟似的薄雾,薄雾漫起,雀鸣渐止。 我散心出神时,竟有两瓣唇片覆了过来,脑袋还来不及细想,已经满是他此时淡若琥珀的眸子。 书卷落在了地上,他之细手托着我后脑勺,唇间之轻啄转碾只深不消。 手指不禁颤着,紧握住他垂落于肩的一缕长丝,才叫我慢慢安下心来。此时只知心中悦喜,便溺入了此温柔摩挲中 冷艳高枝跳出了墙头,开出的红蕊似云鬓落于玉颜,新墙伴有暗香来,执伞经途之人略有二三。 手中的甜糕只剩下最后一口,我瞧着门前除了落日余晖,也无要入进来的人影。 哥哥他说,这几日会早早处理好杂事,同我一起吃甜糕。哪晓得这大盘子甜糕已经都入了我一人腹中,实在羞愧难当。 我垂头丧气欲再讨来几块甜糕充数。此时门前便有细声传来。 转而望之,却瞧见一个高个男子执着长萧敲了几下门。我欲开口呼着此萧硬邦邦,可别把门敲坏了。 “旧人久未见,原来在这里消遣度日。” 还未等我开口,这男子说道。这男子面容清隽,眉眼修长舒朗,看似天真烂漫。浅蓝长衣入眼,高冠银箍,腰间盘着玄色丝带。 “我哥哥他还没回家,你要找他,明日早些来。” 这男子八成来找哥哥,说罢便不再理他。不过他扔不依不饶叫下我。 他走来我跟前,瞳仁里闪过一抹疾快的东西,启唇道“原来是真的,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见他面容有些哀愁,似是受了委屈般。我的确是不记得了很多东西,不过我脑袋如今是越发好使,想必不日便能记起这些有的没的。 我轻叹一声,无奈,这便对上他难过的神情,安慰他道。 “实在对不住,以后我肯定会记起你的。”欲拍胸脯做下保证,不过又想到保不准有万一,失言可要遭天打雷劈,是以放下手作罢。 他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变了脸色,勾起嘴角蔑笑,眉眼沉郁。我惊叹其两幅面孔变得忒快。 “难得,有待你如此好的人。” “宁可循循唤出你的记忆,也舍不得用强制手段。” 他出手欲摸上我脸颊,我惊觉此人来意不妙,赶紧退了几步。 此时可要像戏里说的那般侠捕遇上歹人,总要拔出刀刃闪刺其双眼,狠呼一声镇其歹心,再扯嗓子唱上几段 我瞧着自己两手空空哪来刀刃,对面人高马大我怕是也镇不住他,难道我要跳了这些直接唱几段 扇了自己嘴巴子,定下心来,我应该不是这男子的对手。他接着道。 “你可知你过得如此逍遥,你家里人过得可不如意。” 听到他讲家里人,脑中有着何物撕碎的声音,那声音从轻浅变作风呼河啸声。 “你也看到过了,你哥哥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六亲不认。” 下落不明,六亲不认 一滩染了血色的水浪在我脑中荡漾,翻涌不止,搅得我脑中如被虫啃蛀一般疼。 我怕了此番疼痛,抱着脑袋蒙起双耳,再不叫一丝疼痛有机会钻入脑中。 他见我古怪模样倒不惊怪,反而舒心展开眉来。 “看吧,多刺激刺激就好,可惜总有人要把你捧着” 我对他祈求般吐露着“别说了,我不想再想了。” 他见着我面色痛苦,身子颤了一下,不过依旧不停下他言语刺激。 “你原本生活在一个有权有势的家族。” “锦衣玉食,不知烦忧,不知疾苦。” “你虽什么也不会,却很让我们羡慕。” “而今,一朝没落,跌入深渊。” 我原先很让他们羡慕 我以为万物皆在天地这方热炉中煎熬着,哪有谁会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所求不得,而脱离苦海自在无忧。 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被鞭打流放,皮肉之苦只能咬着牙挨着,每日吃了上顿没下顿,总叫我饿着肚子。 我见到一只妖娘因反抗而被欲买她的男子,一鞭一鞭打死,男子扔下钱袋子离去。我又惊又怕,便不再因为挨饿叫苦。 不知疾苦,是不知哪方疾苦 遭了这番头痛欲裂后,所谓失去的记忆还是未拾得一二,脑袋混混呼呼,几乎都快要忘记残存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只晓得清风在我身上刮了又刮,我的梦很是绵长,一程烟雨,一朝马蹄,一纸墨砚 待我脑中清明了些,睁了眼,满树如烟霞艳嫩的细蕊,也有俏丽掀起手来的细长枝丫。这时我被哥哥稳当当抱了踏入房中。 他见我醒转,嘲笑我说“地上比床舒服” 我脸皮子挂不住,一阵扭捏身子,果真腰酸背痛,满身冰凉。 “我梦到了我忘记的。”我轻言。 只是这梦如同残片,前头不搭后尾,这一两个残片也不算什么记忆。 “有哪些” “只有一点点,实际上还什么都没有。” “以后会慢慢好的。” 他浅浅呼吸洒在我额头,我点点头,不过那些刺激我脑中记忆的话语挥之不去,一想起脑中记忆便要翻滚一阵。 哥哥将我置在床上,我身上之酸痛才有一些舒缓,他揉了揉我细腻脸皮,细语绵绵潜入我心中。 镂花案上,妆盒披了入窗来的余晖,他离开时,正有夕阳吐露出最后一道光晕。 我依稀还看得见他身影在长柳下。 现实多有迷糊,我总在梦中得到几番清明,譬如梦里的记忆残片,一块两块拼凑出来解了我此前不晓得的事。 只不过梦也承载不了多少喜愁,只得积下每次难得来的一两块碎片,越来越多的日月交汇后,碎片便积得越来越多 晓风祛残月,我欲再添些烛油,忽听打更声。 他又是一夜未归。 我想着等日头白了后,要捏出什么词来骂他,几番思索下来,也没想出个什么。 而后传来门启的吱呀声,我拿了衣架上的袍子赶到门前。果然见着了他。 他见到我习以为常,尤其是这段日子。他一忙就很晚才回来,我实在担心无人照顾好他。 “第几次了你待在我房中,可得了我同意” 他有些不耐。 我将袍子裹到他身上,果然他双手冰凉,脸皮子也是。 他轻叹了叹,任由我去,垂下了眸子,目光似水一般。 此时闻到他身上经处理后还残留的酒味,想来喝了不少酒。 我正给他系着衣带,这时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这些日子,你有些变了。” “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听此,我摇摇头,此一番就像是蹭着他的额头。 我心虚不已,不得不避开他的眸子。 不一会儿他身上一股十分旖旎暗香惹我留意,不禁心情低落到谷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七章 这是在报复 他衣襟上,残留的暗香撩动心弦,扯动着我的思绪。 身子怔了怔,手上的动作变得缓慢而渐止。他伸出冰凉的手来欲要抚上我脸颊,额上触到的呼吸平稳温热。 这时我捧来他那双又冰又嫩的双手,泛起一丝心疼,搓了搓这双手,欲把自己手里的暖递过去。 “哥哥,没有人照顾你。我很担心你”我软软道。 他只弯了弯嘴角,似是对此很受用,却像是在看着握在掌中的东西。 烛暗影静,此时的满月也不见了踪影,窗口四方荒芜天,渐渐吐出鱼肚白色。我转身离了他半步远,眉梢眼角流露出来的忧伤浅淡而惹不来留意。 “他们说,你又去” “你又去找那些漂亮姑娘。” 我不满至极。脸皮子好,又家世显赫,这样的公子招姑娘眼红,我明里暗里挡着这些眼红不说,他却留恋红绿之地,总惹来不少非议。 他点点头,却说“不过是,去做一些交易。” “不开心了”他不置可否得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什么来解释解释,招我欢心。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执起一把剪刀剪掉了微喘着的那根烛芯。 昏暗遮眼,四方无光亮,模糊看见他欣长纤瘦的身影,他侧过脸漫不经心地对我道。 “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池水清滢澄澈,里头鱼儿活跃非常,我一撒鱼食,便涌来一大波鱼头,争着抢着围成一圈儿。 我起了兴趣,便出手搅动了那一圈子鱼,不一会儿那些争食的鱼都饱了肚子游回了池底 此时我看见一小厮走过廊前,惹了我注意。 他小心翼翼得捧着长长的镂空柳纹精雕的桐木盒子。我上前去问,原来里头装的是哥哥向来十分稀罕的琴。 那小厮道“此琴已毁良久,公子虽惋惜,为此琴折腾了不少,不过仍是一无所获。” “是以,只好将此琴封藏阁内” 我也道是惋惜至极。 断了弦,且寻不来合适的弦丝,此把好琴只能作废。弦断之后,他再也没抽出时间来抚琴,只怕是他要连自己的琴心也跟着断了。 后来我听闻,有一养蚕人养活了一只天蚕,哥哥曾上门求取天蚕丝,哪晓得此养蚕人好美色。 他见了哥哥,便流着哈喇子,直言道只有哥哥肯委身于他,他才肯给一把蚕丝。可想而知,哥哥誓死不从、守住清白身,此二人到后来不仅没交上朋友,便仇眼相望、不欢而散。 不过听讲这养蚕人也是在恒山修行过,如此一来我们倒算沾亲带故,或许他会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给我一把天蚕丝。 待我钻入深山老林中,寻得那位养蚕人的住处,果不其然,入眼有不少正吐着丝的蚕宝宝。 几只白鹭从屋头飞过,此简单木屋落在苍绿掩映中,有树藤交错盘绕在墙皮上,屋子后头是一大片树林,而后是云雾里的群山连绵。 我敲了门无人回应,便自个悄悄进去。家徒四壁可形容此屋。我心酸了一阵,不时看到桌子上置着水壶,此时感到一些口渴。 我欲喝几口水再说,这时便看见桌子旁边的床榻有人影窜动。屋里头除了桌子,就剩一张床了。我又心酸了一阵。 床榻上的人被我吵醒,便扯了被子起了身。 一个穿着白色内衫、睡眼惺忪的男子走过来招呼我。他漫不经心得撇了我一眼,慢悠悠执起水杯喝起水来。 我一激动,赶紧屈身恭敬一拜,捏出路上想好的词来。 “大伯好” “本小妖也曾在恒山修行过,戌道子真人是小妖授业恩师。” 他听后点点头,等细嚼一番,口中之水皆吐出。“大大伯” 我本想斥责他浪费水之行为,不过再细瞧这眼前男子,脸皮子细腻,五官有着端庄之感,看起来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我叫一声大伯实在不妥。 若是要磕头认错的话,这坑洼的泥地怕是要磕破我额头。 他扯了扯嘴角,脸皮子僵硬,没有难为我。吞了口水解了渴,对我道“原来是师妹啊。” 我之心惊了惊。 “我叫行流月的时候,也在恒山过了几年。” 我点点头,积极跟他套近乎“原来是行师兄,久闻大名” 实际上我没听说过此人。我扯出钦佩之笑容。 “你也是来要我的天蚕丝的”他好像是问惯了这话。 我点点头,差点把头点下来。他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白嫩的手来,不客气道“给钱,有多少给多少。” 我脑瓜子没有细想,这便掏出鼓囊囊的钱袋来。他接过后,我便想到,他这生意想必挣不少钱,怎还这么副家徒四壁的模样。 他见我心酸模样,心有领会,摇头叹了叹。解释道“我不久前还是富甲一方,不甚在意钱的。做这生意也是看人,有稀宝的留下稀宝。” “虽贪但是有原则。” “上次有个美人来同我交易,我看上他绝妙的皮囊,欲留下他。” 我嚼着指头认真听着,觉得有些熟悉。 “哪知他禁不住我调戏,欲要抢夺了我的天蚕,他的侍从们侵略了我的家财,强占了我的稀宝。” “搜不出我的天蚕,要搜我身。我誓死不从、守住清白身” 他眼中含着雾气,面容委屈至极,呲牙悲愤。我听着心中再次心酸,可怜他坎坷命途。 我安慰了他一番,他这么会赚钱,以后定赚得满满当当。 他擦了擦眼角雾气,心绪安定了些。 我等他取来蚕丝交给我,不过他同我说道。 “天蚕以噬血而存活,吐一缕丝便得噬血。” “我现下也无存下的蚕丝了。取你的血一用,你应无异议吧” 他淡淡道。 不过一刻,他就摆好了取血的器皿。我点点头。 养一只蚕,想来也不需要太多血,只当是平常磕破了皮流掉了点血渍。 不知他已经抽了多少血,我躺在床榻上愈来愈昏不禁睡了过去。存留的意识感觉到,他又戳破了我的皮囊再放出血液,体内的血不断涌动入器皿之中。 原来放血实在伤筋动骨、腰酸背痛,我吃了这一次苦头,以后可不会再想放血。还好得来一把天蚕丝,可换得哥哥之欢心。 我掌中之天蚕丝惹得小厮惊呼一声,我难免有些嘚瑟,赶紧招呼他交给哥哥。 他高兴之余,见我面色苍白,体力不佳,便关心一问。 我不置可否挥了挥手,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扯出一笑同他道。 “无甚关紧,不过放了些血。多吃些补补就好了。” 他身子一怔,眉眼露出忧愁,似是担忧我。我转念一想,再嘱咐他道“莫要告诉哥哥,他白担心就不好了。” 他脸皮子很是僵硬,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静静躺在床榻上睡了一夜,梦中二姐穿着嫁衣,浅笑模样十分动人,她曾跟我说过,有情之人不分彼此,她最挂念的是自己夫君能平安一世。三哥曾描了幅二姐和君主的图像上奉,受到了褒奖。 这时一道旷古清幽的琴声传来,挑动情丝,我不禁乱了神。 窗口一阵窸窣声响,我睁了眼,望见窗外一窜动的鸟影。起了身子,捉来这只鸟,取下它脚上纸条。 琴声伴在我耳旁,月光如酒,不知哪个人耗着灯油,独品指下闲悠。想到此,我浅浅一笑。 凑近了灯盏,我看清了纸上之字 身陷囹圄。 我不禁心咯噔一下,眉头难舒。 这时一把灵火突现,自己烧了这张纸。 铅色遮满整个苍穹,无寻得星星点点,慢慢的我像是迷陷入了琴曲中,寡淡的月色又饮得湖中的酒水,脸皮泛来粉色之晕。 我见他近日眉头舒展开来,一有闲时,便琢磨自己的琴谱,此乃使我欣慰之佳事。 晚霞未至,见有风来,敲得轩窗轻响。 我放下温热好的酒水。眼见到小厮执了两把伞、一件袍子出去。 这时我叫住了他。 我执了这些东西,欲自己去找哥哥。 没多久小厮出言道。 “街上的青楼,是不会让姑娘进去的。” 我怔了怔,二话不说便化作男子身。我嘚瑟般瞧着他,暗叹自己聪慧。 可这小厮不依不饶,继续对我道。“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做下的错事,给公子惹来的祸事” 我垂下头来,思绪纠结,凉风吹面,脸皮子凉嗖嗖的。 我心虚地摇摇头,便不再搭理他,欲丢他而去。 他按住我肩头,面色淡然而恭敬,不知是否是训练得来一幅心有动而色不改的本事。 “姑娘自己也知道的。他是在报复。” 手颤了颤,紧握着手中冰凉伞柄,心头似有千只虫蚁攀爬。 “公子也跟姑娘说过,怎样得到一颗真心,怎样揉碎一颗真心。” “只是姑娘傻,没有放在心上,却身陷其中。” “而不自知。” 不禁垂下眼皮,脸色哀愁终藏不住,难言的此间情绪,心头的虫蚁开始啃咬了起来。 小厮微颤着提起手来,而后愣着停在我肩头,似是安抚我情绪。 “我只是,想提醒姑娘一下。” 我谢过他的好意。 我化成了男身果真轻松入了那青楼,不过花红柳绿入眼,安不下心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八章 背后的敌人 “为什么,我梦里的那些记忆明明是甜的。” “每每醒过来的时候,嘴里却感觉很苦” 对于我的琐碎抱怨,哥哥他摇摇头,捏着我的床被,将我盖得严严实实。那时我见他一直临着窗看护着我,有些过意不去,欲告诉他我已无恙。 我睁眼看着他,他只冲我笑了笑,我便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见我盯他盯得紧,便往我嘴里塞了块糖,慢慢化开的甜淌入了喉里,我才稍稍松下心情,满心的注意都在嘴中的糖块里。 我又想着,或许什么都不要再记起,那种叫嚣于肺腑的难过便不再会有,吃饱喝足就畅快地躺着,念着哥哥教给我的拗口的诗词。 那时窗棂上的鸟雀也全都飞走了,窗纱引入浸酒香的皓月荧光。 睡意全被冲散到脑后,我挣开了床被,扑到他怀中,那一瞬温暖与安心灌满了胸腔。让我以为我与他就会一直这样在一起。 在姻缘节一夕,城里的男女便成群结队地往月老庙里跑,姻缘天定,纵使我们都如水上鹅羽,旱来沉落雨来起浮,浮沉不定终会有一个期待已久的归宿。 我讨来一根红线,红着脸特别不好意思得递给哥哥,望他收着。 他停住执笔的手,淡淡地盯着那红线,瞧不出他任何心动的样子,我难免垂头失落。 “哥哥,我现在尝到了真心求不到真心的难过。” 我将红线扔在了地上,它孤孤单单一根倒有些可怜。我纠结不已,他为什么对我好,又在我期心满许时得来淡漠疏离。 我像是一只被任意把玩的小宠。 我打算再也不理他,不过这种打算只是在心里想想。 一次他喝醉了酒,回家半途中大雨倾压,晚上他便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迷糊不清。我将湿毛巾敷上他额头,他不停地咕囔,使唤我给他擦擦琴。 想必把我当成了府里小厮。 他盯着我,监督着我耐心仔细地给他的宝贝琴擦干净。他还晕乎不定,眼睛里映着闪灼的烛火。 只听到他碎碎念。 “我害怕自己会因为真心而变得患得患失,不再像自己。” “所谓的真心是福还是祸,耗尽一生才会明白。当我因为感情而痛苦怨恨的时候,我便明白了,从我害怕开始,我就已经不是自己了” “我痛苦不堪,为什么她却像个傻子一样活得那么开心” 他说着说着便苦笑一番。 原来他也是爱而不得的人,不知他爱的那个姑娘究竟有怎样高的眼界,心中入不了这样一个公子。 他苦笑的样子我看着心疼。 我替哥哥难过,更多的是替自己难过。如果他能看看我的真心该多好,只是草木皆有难移的情,强求岂非罪过。 我慢慢记起一些,一点一点地就明白了他的话。 楼内嘈杂,纤肢柔颜数不清有多少,我化作男子之身,却招惹来几个娇弱娘子。骨头作麻,若我真是男子怕是要架不住,推脱开这些可费了我不少气力。 我气势汹汹推了门,欲对着哥哥张口大骂。此时眼见着他正同一娘子一板一眼说着什么。 那娘子一惊,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最后扑到哥哥怀中故作较弱模样。 我气急。 他不情不愿地被我拖走,离了这些个温软娘子,他似是有些不舍。我不停地对他数落一番。 他冷哼一声,对我之言完全不放在心上,也许对如此聒噪的我也心生厌恶。 我牵着他,他之手冷飕飕硬邦邦,这时十分难拖的他开口道。 “你倒是像个甩不掉的粘糖。” “我的事,你操的心太多,又有多少意义” 我只当作他说的胡话,他身上好些酒味,怕是脑中还未多少清醒。 “我的话伤了你吧,不过你怎么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我止了脚步,脚趾头一如被烫得疼了,再走不了一步。转身对上他面,他依旧对之平淡浅笑,不把当下之事放在心上。 喉咙忽得来干涩和痛痒,即使如此,我憋着其中委屈,重重甩开他的手,开口对他道。 “你就是在报复我对不对” “如今这样,你满意了你心里在笑是吧” 我瞪着眼看他,眼中湿泽难忍,此时不知如何已经视线模糊。他对此感到有些好笑,瞥开对着我的眸子,摇摇头“你哪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虫蚁又在咬着我那块心头小肉,四散漫开的刺疼却不及我情绪激动高涨。 “其实你还未尝到,皮肉之苦和摧心之疼交杂不分的那种滋味。倒还是有些不公平” 他眨着眼睛,故作着一幅无辜纯良模样,行过的路人许是要以为是我无理欺负了他。 他说的那种滋味我不解,却又清楚的知道其中感受,面前人月牙白色的锦缎长袍轻摆,我不敢对上他面容,低头瞧着他垂着腰际的青玉。 我心有千言来诉说愁怨,倒不知如何开口。 “我” “好。原来如此。” 我停下更咽,竟不知泪水淌到了脖子里,摸到脸皮子上,湿滑一片。 扯着袖子擦干了泪水,藏紧了委屈和不甘。“我这就走,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也为自己这话惊了惊,又立马为心中泛起的一丝后悔和不舍而感到羞愧自责,暗骂自己忒没出息。 可不能再让他笑我没出息,言出必行,我咬着牙狠了狠眼色。便化作了烟雾,在他眼前突然消失,叫他真的找不到我。 烟雾飘飘然,我忽得看见他身形颤了颤,眼前之烟雾让他淡水之面容流出了异色。 他若不找我,我必不会回头,宁愿做一缕一直飘着的烟雾,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果然他真的没有找我,他自己的日子过得还挺潇洒,没了我倒多了几份清净,他难得的能抽得闲时去完成他的曲谱。 我太没出息了,总是飘进来看他,若是当时竖起指头发下誓言,这时我已经被雷劈得魂飞魄散。 青衫透骨,步于小楼深幽。绿柳河畔,不止一人撑着油纸伞,擦肩而略过,于水面抚过来的风团清冷凉淡。 我最后一次偷偷见他,是飘进了庭里一个青口白瓷的花瓶中。 此时一个我感到熟悉的小厮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等着惩罚。我不知又发生了何等大事。 小厮面前的哥哥冷笑,脸上之刻薄难掩,他将手里的卷轴尽数朝这小厮扔去。 被这卷轴砸了脸,小厮吃痛一声,落在地上的卷轴慢慢铺开,原来里头画着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是个什么模样,我倒看不清细。这小厮应该犯了很大的错,才叫哥哥那么生气,以至于发这么大火。 小厮没有出口争辩或者表忠心求扰,跪在地上等着降下罚令。 哥哥扔下一只短刃,便转身离开,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启入眼的日光里。 不一会儿我便见地上流出一滩血,而这小厮默默躺在这滩血中,没有人来救他。我不知他姓甚名谁,亦不知他这般乖巧地躺着是不是真的不疼。 纸上墨迹未干,我沾了沾浓墨,又铺开一张纸。 离了妖族良久,对其中好些事情都不大了解,亦不知是发生了何变故,我二姐堂堂的君后,竟被囚困在牢中。 圆月无边,盈满而后便是缺,不会有一只圆满的月,命途非总眷顾着自己,自然也不会因拜拜神佛就能避开祸端。 我书了几封密信给几个曾跟父亲同仇敌忾的叔伯,望他们念顾旧情帮衬一把。 这几个叔伯知道我还活着,欣喜不已,便暗遣下眼线一路助我回到妖族。 从他们口中得知,我一家失势败落的始末,唏嘘其中牵动一发而扯及全身的无奈。 一切缘由都是狐族的陷害,迫于狐族强势压力,国君得罪不得,治了父亲的罪。看起来是简简单单的陷害和被陷害。 不过我怎么也想不通四哥为何变得此般残忍,认了亲不想触及我们也罢了,他却颠倒黑白是非,覆了我整个家族。 他是在求取着什么,或是我们活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任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四哥必不是这样的妖,我通晓他善良心性。 我必要找到四哥问个清楚,若他是遭到了胁迫或是有难言之隐,也算是一个交代。 后来我辗转入了狐族,乔装成他们同族,当自己是一只长尾尖耳的狐狸精,才不叫这些好杀异族的狐狸逮到。 此前被偷溜到家中的两只狐狸逮到,差点扒了我猫皮,断了我性命。我自叹狐族之本事甚大,异族也不敢招惹到他们,宁可吃亏也不愿同他们交恶。 一来庞大而涣散的族群倒不可怕,反而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团结为心。二来是对异族的敌视和防范,知敌可百胜,不过从来没有异族深入过他们族内摸过他们的底细。 我不知我可会找到四哥。 背后有只暗操着的利爪,一不留神便遭其一爪,且回过神来茫然不自知。 树欲静而风不止,利爪凶猛不失谋略,只蓄力一击便身中要害。无源之爪尤不可怕,斩之便了断了其锋芒。 只怕是这爪不知是握在谁手中,深受其迫害,却不知敌人是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六十九章 她的男宠团 明明是皮薄毛软的小白猫,这么些时日一直装作耳尖毛长之狐狸精。此间城池探查森严,我进进出出十分心虚,可真难为我。 不过我之演技堪称绝妙,在狐族晃荡也没有被看出真身来。 看来我很有做狐狸精之潜质。 船只沿着河道缓缓前进,河畔尽是腰肢纤细的高柳,细长的柳枝垂入河面,拨开这些柳丝迷雾才看得清岸上光景。 几番轻摇颠簸,便入了狐族皇城,船夫说道,皇城脚下可不缺少舞姬,怕是我漂泊之身又难安定。 我自然知道,那片宽阔的水域也不缺少四方漂流的乌篷船,普天之下,漂流吃苦的便多如这些乌篷船一样。 载了多少归途,却一直到不了归途 我对船夫浅浅一笑。 我巧言假意一番,买通了官妇,后来我便进得了皇城成了一个舞姬。舞姬多如过江之鲫,更别说是狐族皇宫内。 形形的舞姬,姿态多是妖娆,皮容众是如花如卷,论起舞技却只都是平庸而勉强可入眼,出挑者不过一二。我收敛舞色,临摹她们的平庸。 初来时,本以为能被遣入到四哥宫殿中,暗中打点已经妥当。哪想到最后关头被狐族公主看了一眼,便指点了要我。 她细细打量着我,欢喜道,色不难寻,美难弃。 此公主乃狐王唯一爱女,俏颜柔骨,称狐族第一美人,眉目之间都是风情,娇小可人。众所周知,此公主无一驸马,却养了无数男宠,后宫三千十分和谐。 众狐皆知,此公主滥情的很。 我入了她的宫,也见识到了她的滥情,不,她的快活。起初她喜于赏我作舞,侍奉其之男宠便有四个。可把我羡慕到了,赏个舞,又有美男子捏肩捶背 珠帘逶迤倾泻,水晶灯盏忽明忽暗,晨露积水顺着屋檐滴落,悄然声响似幽涧泉流。 帘后,各路美男子调笑声不断,公主之欢颜未改。 可谓猫比狐气死猫,扭得腰酸背痛的我,强按下心中酸涩,修整自己舞步。 我提着幽暗的绢灯,除了周身的一点光亮,眼前漆黑一团。 狐王孙的宫殿,有高墙围着,安护得十分到位。 这时一排亮闪的灯光走近,原来是四哥那厮,给他提灯的有好几个小厮。他白衫轻纱,直立于这排星辉似火的光中。 轻盈的衣纱微飘,像是一片白羽从我身边掠过。 我近不到他身,只恭敬跪拜在一旁。 我一直想问一问他,可还记得,曾疼爱护着的五妹妹。 待作完舞后,西天的落日已经洒下一层绯红薄纱。几个作伴的舞姬注意到我常常夜里出行,便好心叮嘱我道。 “不日会有贵人来,莫要冲撞了。” 我心领神会,想来夜里出去的时候得穿个劳什子黑色夜行服。 宫墙玉瓦皆是被罩在落日下的明辉艳光中,宫门旁的古树,盘虬卧龙般,微弱细碎的落叶声也听起来老旧。 饭还未吃到嘴,这公主便传我给她作舞。皇命不可违,我揣着热乎饼子边吃边往她殿中赶。 入了她殿室,却不见这公主和她一干美男子。我摇摇头,想来公主另起了兴头到哪快活了。 这时听见碗盘撞动的清脆声音,我朝里走去一瞅,竟见一个高身大汉巴拉着盘中糕点。 想来有偷糕之贼。 这大汉听到身后来狐,一个踉跄,赶紧砸吧了嘴吞了口中糕点,仓皇无措置好面前碗盘。 他转身解释道“本宫没有抢你吃食。” 待他定睛看清了我,呼了口气,这大汗长得有模有样,面色慈善,身穿一领单淡玄长袍,银色高冠束发,有两片银羽贴在侧额。身躯凛凛。 人不可貌相,偷吃不分男女 此时他端起了架子,座了椅子上,胳膊故作正经端摆在椅手上。我这会想起,这厮怕是公主新招来的男宠。 “本宫欲找狐族公主昭容,哪知这般不巧。”他摇了摇头,“你们公主头尾找不见,可急煞了我。” 我故作沉稳笑了笑,“公子也知道,我们公主怕是日夜无休无闲。” “想要见公主一面,公子需要努力啊” 并不是说做了男宠,就不需要努力了,色衰而爱弛,待到他容颜不再,也没有内涵,终要被公主抛弃。 这公子细嚼一番,也觉有理,点点头。他佩服得将我望了望,忽得眼里闪烁,身子强烈怔了怔,嘴中哆嗦“竟然是是个女子” 我 我不禁挠头苦恼,我这女儿身已到了让旁的妖后知后觉的地步我这娇弱身子一看也不能以为是个汉子呀。 再抬头看他,哪知他轻咳了咳,脸颊粉晕突现,低头对视上我之澄澈眸子,脸色之红润更甚。 安安稳稳送走了这羞得不能自已的大汉,我心中五味杂陈。 后来又见着几次这个大汉,直到见着他被众妖端着敬着,我拍着脑袋叹道,这大汉原来是个了不得的妖。 两个妖给他打扇,四个妖给他捏肩捶背,三个妖端着瓜果盘子,他吃得舒坦至极。还有无数个妖排着队等着这几个妖累极去替下。惊到了我没见过世面的猫眼。 我同其他舞姬打听到,原来这大汉竟然是妖太子,尊号幸川。我抖了抖没见过世面的猫腿。 果然这狐族别有洞天,有那么点意思,妖太子幸川竟驾临此。传闻这妖太子病弱之身金贵娇气的很,从未外出奔波,此番这行径不知是为何。 这几日惹来不少狐狸精团到一起谈论这娇气的太子,我这只装作狐狸精的猫精也悄悄钻入他们其中。 传闻,这太子许是倾慕昭容公主,此番是要弃下富贵和权力投奔公主,加入她的男宠团 我有所疑惑,嚼着指头问道,这幸川太子,不是和胡城城主席瑜有一腿吗 听他们砸吧嘴大说一通,原来是宫乱之时,席瑜遭了围困,太子曾恋上别个女子负了城主,他心里有愧,替席瑜挡了致命一击。 太子怕是有命在,也活不长久,一命抵一情,太子和城主此后便情断两清 太子之旷古奇恋让我叹了又叹。也不知公主可会承了太子的情,给自己的后宫舔个新人。 公主召我作舞,布下令让我作新颖些的舞,非同流水一色。公主眼睛挑也是正常,奈何我不是公主,真想对她呼喝一声,你行你来跳 不过我不敢。 一旁抚琴的琴娘也停了弦,悠长潺水之音戛然而止。 我自然不能展现得过于机敏,跳个不俗于世的舞惹她惊叹称赞后又生疑。我乖巧地跪地问她。 “婢子愚钝” 她难得的召退一干男宠,召来我于她身旁。幽香缭绕周身,我垂头等她指导,足下像是踏着清薄的芦苇花海。 她出手抚了抚我之脸颊,我免不得惊颤一阵。“别怕”她轻笑了笑,像是看一幅画一样端详着我的脸。 我暗自安慰,我非男子,应该没事 “皮囊相像而已,何况你也不是”耳边听到她不易察觉的细语。抬起眸子来,对上她暗藏一丝忧伤的眼色。 她玩味地捏了捏我的下巴,便转身坐着,她撇了我一眼又道“若你是男子,就好了。”她惋惜一叹。 我 世道如此,惊煞我心,万千男宠还不够,此公主又把心眼放到我身上。我为自己以后安全担惊受怕。 她抬眼撇了撇帘外安静待命的琴娘,问我道。 “你看这卑贱的琴姬,同我哪个姿色更佳” 这公主不知吃坏了什么,此时又要同一个无名琴娘比较,糊涂了我。 “我想听你说说看。” 我实在汗颜,那个琴姬也自觉不妙,垂头流汗,不敢出言。 “一个琴姬哪能同公主殿下相比” “公主殿下自然是尊贵无双,姿容绝世。” 我一波马屁拍得甚好,若有妖这般夸我,我定立马给他加官加爵。此公主挑了挑唇角,却不满足。 “可这琴姬有些碍眼,不若你帮本公主除了她。” 我咽了口唾沫,这公主果真非常妖。下面的琴姬一听可慌了神了,赶紧扑咚跪地求饶。 见此,我亦跟着跪在地上。公主之脾性难猜,此时我们就像她砧板上的鱼肉。 公主随即掩面轻笑,换了神色,淡淡说道“逗你们玩的,当真做什么” 此番说来,倒是我们不是,把玩笑话当了真,我同那琴姬赶紧赔了罪。 这皇族里头有不少复杂之事,我原以为入了公主宫内,离见着皇孙也不远了。 哪知他们两只狐狸根本不打交道,而且皇孙来是护卫女婢开路,走是女婢护卫开路。堪有妖太子那样的架势。 狐狸们说,狐王对他爱护非常,多遣派高手随身。 我连他一根狐狸毛都没摸到过。 哀叹痛惜如我。 日落湖宁,好不容易有闲时,我便在湖畔垂柳旁,琢磨起舞步。 跳得好不难,只是我在琢磨怎么跳得不好。 不久湿泽的浅草染湿了我的鞋子和裙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七十章 被太子看上 碧水连天,霞辉从缠绵的云朵中丝丝缕缕投射下来,晶莹湖面浮起斑驳的雾气。垂柳依依,纤细而细密的枝条挑拨着水面。 温柔而淡然地摇曳着。 见脚上沾了湿露细泥,擦了擦额上薄汗,我弯下腰来抓了一把地上的草团,二话不说擦着鞋。 弯腰之际,竟瞅见身后有妖扭扭捏捏在看着我。这妖见我瞧见他,便换了鬼祟之姿,从树后走了出来。 待他走近了些,我吃了个大惊,这可不是太子殿下那厮。欲跪地磕拜一番,不过地上湿泽让我犹豫了起来。我便微微俯了俯身。 他微微一笑,似是有何不明意味。一双凤眼含着笑意如朗月入怀,长眉漆黑如远山。他启唇说道“姑娘舞姿动人,可拟作落鬓之梅。” 他马屁拍得甚好,我恭恭敬敬与他交流起来,他脸边如入酒初醒的霞晕渐渐淡开,不过他实在不好意思久久盯着我,我不解这高个大汉为何如此腼腆。 “难想到,我的半魂能化作一个女娃”他挠头嘀咕着,“实在让本太子羞涩得紧。” 他这扭扭捏捏的姿态,我疑惑不解其意。后来我想了两天,莫不是这太子欲入了公主后宫,想从我这套近乎打探公主府男宠们的情况。 堂堂太子之尊不好意思明说。 可真难为了他,他之真情痴心惹我动容欲扯出泪来。 这太子便同我多走动了些,三天两头便扯我来谈心,果然十句便有两句谈及公主府,此旁敲侧击做得精妙,若不是我聪慧怕是发现不了。 其他几个舞姬眼见此,少不了对我问东问西。 “太子殿下是不是看上你了” “你这可要飞黄腾达拉” 诸如此类,不过我被她们吵得眼睛疼,便告诉了她们实情,她们亦是惊叹太子之情,此后便再不多杂碎之言。 明月当头,湖上画舫慢慢飘荡,一曲琴韵瑟瑟之声在这一方天地断断续续。 尘俗情思泯于无痕。 太子这厮将我从公主府中扯了出来,便带我钻入马车出了皇宫,说是带我去快活一夜 他快活二字说得我胆战心惊、面红耳赤,抹了把汗。 “难得此生有这么放纵之时”他一阵长叹,随后招呼来画舫中的小厮。 我见他说了许久,想必是点了不少吃食,我心愉至极,不禁咽了咽口水,搓了搓手。 缠绵不断的琴声灌入耳中,袅袅清音淌过流水,落在芙蕖娇立的枝头。 我回过神来,见他脸皮对着我,一双眼打量这我的面容。我挂起羞涩面容,不过等他见到我开不得眼的吃相,怕是以后要躲着我。 他咧起嘴,道“让你破费了。” 我 我 我欲挠头说些什么,不过在这太子这个大尊面前,开不了口。我勉强扯出苦笑来。 玉杯之酒水映着当头皓月,醉香飘摇。 我提起兴致来,一下子吃了盘中两块玉糕,待我出手想再啃那么几块时,盘中已是空空。 我见这太子兴致比我还高盛,难得见此比我还能吃之妖,我心生钦佩。不过我见他这般吃相,便想着以后要怎么精妙得躲他。 我不禁担心起,以后公主府怕是难养他之胃口。 他添了添嘴角之油渍,砸吧着嘴感叹道“与我这般志同道合之妖不多。” “同姑娘结识,乃天意使然” 我点点头。 腹中一饱,便身欢心愉,对于他谈及的公主府,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着公主脾性也指点了他一二。想来,离他入公主府做男宠的日子不远了 到那时必是鞭炮齐响、万妖恭贺的日子。这个日子还没等到,便到了皇孙之生辰,此日整个狐族不得不鞭炮齐响,皇室重视非常,年迈的狐王亲身操办欲给孙子最为盛大之礼。 我不禁想起,以前四哥的生辰都是家里人团在一起过,那时四哥笑得很欢心,直言道每个生辰都要这么过。不知如今他可会思起我们来。 四哥生辰的前一天,公主不得不做做样子,挑了个体面的礼物遣人送入皇孙府中。此时机我万不可错过,暗操了些手段,便自己替了送礼物的女婢。 朱漆金玉盘起的大门打开,廊柱冷凉如水,我提着雕花缀玉之盒子,独自俏然走过这些门墙长廊。 “交给我即可,回去吧。”一玄衣小厮拦了我去路。我低头恭顺,便递了过去,转告了公主之贺语。 不过我哪会说走就走,好不容易进来此府,虽不比外头大盗,但是空手而归不免可惜。 一群群婢子走动如流水,挺拔细长的凤尾竹似青萝玉带,茂盛的叶掩映着走动的影子。 谨慎机敏如我,我跟着她们便入了皇孙寝殿。 果然四哥这玩意儿端坐在书案,安静正经的看手里的书,他身边有几个玄衣大汉。 这几个玄衣大汉瞅了我们几眼,我不禁心跳到嗓子眼儿。 没等我拍腿叫绝一番,婢子们便从袖子中掏出布来,二话不说各自挑地方去擦拭干净。我又一惊,摸了摸全身,也没摸出一条抹布来,脸皮子有些尴尬羞红。 无奈之下,便扯了裙摆,撕出一块布来。这时我心满意足起来,终于能同他们一样拉。 撕拉一声响,惹得几个大汉轻笑,我不禁更羞红了脸。 一番东擦西擦,细细碎碎之声惹得四哥注意起来,不禁皱着眉头,板着脸说着让我们赶紧走。 不过到这时,四哥瞧着我也没认出我来,于三哥被他抛河之日,他见我淡漠神情相比,此时他更如看一个陌生妖或者想不起来的妖。 我心低落起来,而后一股股疑惑流丝灌入我肺腑,叫我纠结不已。 本想着等他看到我吃惊之际,我便指着他头颅出口大骂,然而此刻喉头一如吃了极酸的梅,酸得我说不出话来。 我此般低沉过了两日,便又想着怎么再见四哥一面,所有的事情实在是要问清楚。 不过万般事情都不顺心意,大树之撼枝我拨拔不得,又有思愁惹我烦忧。 走走停停,我已无计可施 头上之苍穹满目的天青色,几树烟柳一如天青浣纱中的几点晕汁。 我还未把这舞跳完,公主这厮招手示停,闭了双眸思索。 想来是我的舞姿把她丑到了。 我这如何丑如何跳的舞步,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界 一旁的美男子给她斟了酒,楼阁高宇,不免感受到丝丝凉风。 她捏着我的指头,竟然说道“太子已经向本宫要了你,不日便纳了你做妾室。” 嗳 我一个踉跄,脑中如同装着一锅浆糊。 “不用急着感恩本公主。” “本公主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哪能引来太子。” 我欲拍她一掌来感谢他,不过我不敢。我赶紧跪地推脱“婢子万不敢给太子殿下” 我的舌头哆嗦不止,哪知道这太子变心变得忒快,前头还想着给公主做男宠,怎么此时又看上我了。 公主抿了小口酒水,衔着玉杯之指细腻光滑,她垂起眸子,一向高扬的语气这时暗淡了起来。 “我自然知道,你不配” “不过只有这样,交出了你,他答应我,也纳我为妾” 我一个踉跄差点磕头。这太子真是让我始料不及,竟要我同公主双双给他做妾。 我左扯西扯,急着推脱此事,上到天象,下到生辰八字,我同这太子是相克之妖,他娶了我怕是要多灾多难。 公主抹了抹眉梢,不急不慢地说道“无碍,我同他合得来,镇得住。” 我 周遭之舞姬都流着哈喇子羡慕我,一朝给太子看上了便落上枝头变凤凰。 我不好意思得谢过他们。 隔着轩窗,热起盏中凉酒,碰起一杯,杯中之热便从手指一路钻入身骨。 未等我找来太子说讨一番,他便召了我陪他喝酒,他明眸青瞳,伴着纯粹爽朗之笑,倒像是心底无在意任何事。 虽见他如此,我心绪难安,一口酒水也入不了腹中。 “太子殿下,若非真心只是讨一时兴趣,便不要拿婢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我冷淡一言。 哪知他二话不说转了话题“你就不想知道亲哥哥如何了” 我挑眉不解,随后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扇子来。 我细瞧了那把扇子,心里涌起激流,这把扇子便是四哥常执着的那把。 任我如何耐住自己满身的疑惑和激动,这时他似从我眸子里看出了一切。 “我在这个所谓的狐族皇孙的身体里,看到了本不属于这身体的魂魄。” 听到他这般说,所以说此四哥不是真的四哥,原来如此 那些古怪的行径便也说得通了。 四哥怕是也遭到了迫害。 “本太子的本事也不是吹的,一番动作下来,便救下了你四哥。” 他暼了暼桌上的扇子。 我呼出口气,还好四哥无恙。 “只不过,我向来不做好人好事,你要见着你哥哥,那得同意嫁我。” 他眯起眼来,不过看得出来,他想要我嫁给他,并非是喜欢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