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小甜妻》 第1回 相公从天降 苏柒赶到黄家灵堂的时候,里面已赫然立着个人。 她便在门口收住脚步,见那人穿一身油腻得看不出底色的破旧道袍,手持一把桃木剑正舞得风生水起,偶尔转步回旋,露出一张土黄面皮,尖瘦下颌上两撇山羊须迎风飘荡。 那道士转头见一少女立在门口,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双清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不知为何便有些心虚,遂剑尖一指“呔你是何人也是黄家请来捉鬼的” “捉鬼么,我可没那本事。” 听她如此坦白,道士略放下心来,又听少女眉眼弯弯笑道“我是东风镇上的冥婚媒婆,苏柒。” “冥婚媒婆”道士不禁轻蔑冷笑,“就是给死人做媒的”此等废柴,黄家请她来作甚 道士转过身去,不欲再理会这小丫头,口中念念有词,供桌上的一张白纸便随着他的剑尖徐徐而起,在空中飘忽摇曳。 苏柒瞥了那白纸一眼,负手悠悠然踱到灵堂正中,看了看供桌上写着“黄家四娘”的牌位,又跑到一旁的桐木棺材旁边,伸手掀开了贴着“陪葬”封签的一口大木箱。 竟是满满一箱话本子。 苏柒眼前一亮,伸手翻了翻,似喃喃自语道“黄小姐,品味不错啊” 她话音未落,便觉一股穿堂风过,在她指尖打了个旋,将话本子翻得哗啦啦作响,又一路吹至道士那里,将那张在半空中飘浮的白纸吹得骤然飞起,在空中转了两圈儿,正正地糊在道士脸上。 道士手忙脚乱地抓住那白纸,有些恼火地一把穿在剑尖上,含了一口“仙丹圣水”喷在纸上,大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魑魅魍魉皆现形” 他话音方落,果见那白纸上渐渐浮现个血色鬼影。道士高叫一声“鬼魅已被贫道一剑斩杀,从此黄府安宁矣” 他说罢,雄赳赳地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少女幽幽的声音“道长就这么糊弄差事,不太好吧” 道士脚下一个趔趄,满脸愠恼“小丫头莫要信口雌黄”将鬼影白纸往苏柒鼻子前一举,“鬼魅已被贫道封印在这符咒内一剑斩杀,你看不到吗” 苏柒挑了挑眉毛,忽然伸手将供桌上剩下的半碗“仙丹圣水”一把打翻,水泼在旁边的一叠白纸上,鬼影毕现。 苏柒啧啧道“如此多的鬼,黄家小姐真是交友广泛。” 被戳穿了把戏的道士,脸上青白一阵,低声道“姑娘,你我同样混口饭吃,你何必断我财路” “做我们这一行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道长既没有捉鬼的本事,又何必揽这捉鬼的差事” “捉鬼”道士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魑魅魍魉都是人疑心生暗鬼而已” 他踱步到供桌前,掂起牌位,“就说这黄家四娘,我听黄府的小厮说了,生前便是个水桶腰大饼脸,外加满脸的雀斑,偏还看话本子看痴傻了,憧憬一段什么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的爱情,结果便是到了双十年纪还嫁不出去。 她这一番做派,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于是三日前的月夜,她正在自家后院仿效什么貂蝉拜月,忽然天降一道惊雷,把她给劈死了。” 说至此,道士脸上现出个嘲讽神情“你说,就这样的货色,生前死后都不让她爹娘安生,活该她下辈子都嫁不出去” “是么”苏柒绣眉一挑我就静静看你作死。 道士话音未落,忽觉一阵阴风穿堂而过,灵堂上两盏写着“祭”字的白色灯笼沙沙作响,伴随着一阵似哭似笑的呜咽,在灵堂中萦绕。 “什什么声音”道士骇然地在灵堂里四处张望,又转头向苏柒“你别发出那样的声音吓唬人” 苏柒示意自己根本没出声,伸手指指棺椁“你背后这般编排她,黄家小姐怕是想找你聊聊。” 道士一张土黄脸蓦地发白,几缕山羊须瑟瑟发颤“你少唬我,世上哪有什么” 他话未说完,忽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声凄厉惨笑,道士但觉头顶一凉,竟是头上的混元巾被掀了下来,露出光油油一个秃脑门儿。 他这倒方便,苏柒暗想,需扮道士便是道士,若需扮个和尚也是现成。 却见秃顶道士此时,已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胯下湿哒哒一片。 苏柒蹙了蹙眉,看他一副要吓得失心疯的模样,忍不住出言提点“道长还不走,是打算跟黄小姐促膝长谈” 道士这才回过神儿来,连滚带爬地冲出灵堂去。 见假道士跑了,方才那凄厉阴风骤然打了个旋儿,带着呜咽向苏柒扑来。 苏柒不慌反笑,一双阴阳眼灼灼,迎着那阴风方向开口“黄小姐,可想找个如意相公” 那阴风骤然停下,伴随着供桌上一只白色蜡烛,“吧嗒”倒了下去。 苏柒并非信口雌黄,实乃大燕北境的风俗,生前未婚配的男女,一旦亡故,家人便要赶紧找个亡者配冥婚,将二人合葬,这样到了地府阎王那里,便算是此世姻缘已尽,可以去转世投胎。否则,便要打入枉死城,直等到姻缘簿上注定的另一半也寿终,才能了却此世姻缘,双双去投胎。 而那些此生本就注定孤独终老的,往往被地府的鬼差一个疏忽,便要在枉死城待上几百甚至上千年。 故而,为造福亡灵计,少女苏柒觉得,她这冥婚媒婆,是个高尚且神圣的职业。 然对于黄家四娘的婚事,小媒婆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三日里她几乎跑遍了东风镇,倒也寻到了两家新丧了男丁的人家,但别人一听说是镇北黄家的四姑娘,皆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无论苏柒许多少礼钱,都坚决不答应。 这位黄家四娘,究竟是有多奇葩 乱葬岗边,苏柒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默默感叹着,浑然不觉自己身后,一个惨白飘忽的鬼影,渐渐从夜色中浮现。 那鬼影开口,一股瘆瘆的阴气划过那少女后颈“苏柒” 苏柒蓦然回头,无奈道“黄四娘,你的相公我已十分努力在找了,你实在不必这样夜夜的来催我。” “你以为我想见你”女鬼黄四娘想做个凄凄哀怨的表情,奈何那西子捧心式的表情,出现在她那张底子惨白又脑门焦黑的胖脸上,显得愈发恐怖,“还是你跟我家人说的,生前未嫁的闺女,死了若不赶紧配冥婚,就不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去,我能不急么” 苏柒叹口气,“我真的尽力了,我在这乱葬岗寻了一夜,偏偏一个新丧的鬼魂也没有。”她望向顶着爆炸蘑菇头一脸哀婉的黄四娘,无奈地向天上指指,“我也没法子,让天上掉下个相公来呀。” 她话音刚落,却听头顶的高大树木一片窸窣作响,片刻后,一个人影“咣”地落在了她面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回 你有老婆了 苏柒咽了口口水这巫祝之术她是知道的,但因为太难她又太懒,是以从来没学过。 然此时,面前躺着的成年男子,让她不禁惊讶难道不经意间就会巫祝术了 黄四娘飘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双手捧心语调扭捏“哎呀这不就是人家的理想型” 你喜欢就好苏柒默默地看着地上的男子,手脚痉挛了一下,彻底咽了气。 须臾,男子的魂魄从身体中浮起,望着地上自己的尸身,满脸迷茫。 “这位公子,晚上好啊” 男子,如今应叫做男鬼,被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便见一个明眸少女喜气洋洋地站在他身后,“你是” 苏柒一挥手表示这不重要“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公子想先听哪一个” “呃” “坏消息是,你方才从悬崖上跌落下来,一命呜呼。” 男鬼看看苏柒再看看地上自己的尸身“我死了” “嗯,死了。”苏柒蹙眉挤出个允悲状,“你看你一身的伤又坠崖,死得不能再死了。”又忍不住绣眉一扬,“但还有个好消息呀公子生前,可有妻室啊” 男鬼显然还在费力地消化自己的死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苏柒长吁一口气,一双明眸中荡漾着喜气“那么现在,你有老婆了” 她刚要把羞涩藏在树后面的黄四娘给唤出来,却见男鬼鄙夷地望了她一眼,一副“你有病吧”的神情,转身飘走。 “哎你去哪儿啊”苏柒在他身后大喊,奈何男鬼全然置她如空气,头都不回地越飘越远。 想跑苏柒姑娘掌心一翻,从荷包中摸出一只精巧的鎏金小鼎,口中念念有词,那小鼎便金光大放。 苏柒扬手将小鼎对准男鬼的方向,男鬼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挣扎了几下便被吸进了鼎里。 “哎你怎么把我相公给弄没了”黄四娘一脸着急。 “什么叫弄没了,我只是把他的魂魄吸进了鎏金镇魂鼎里,省得他又跑了。” “我之前以为你就是个江湖女骗子,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黄四娘一张胖脸凑过来,“我看看我相公” 苏柒刚想说你离远点,不料手中的镇魂鼎金光一闪,眼看要将黄四娘的魂魄也一并吸进去,苏柒赶紧将鼎撤远,忙乱间手抖了抖,闪着金光的镇魂鼎竟从掌心掉落下去,在男子尸体的灵台处一闪而没。 “这鼎呢”黄四娘疑惑。 苏柒没心思理他,一双明眸直直地盯着地上的男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见那“死得不能再死”的男子眼睫微动,耳边传来黄四娘的尖叫“他他他怎么又活了” “还不都是你”苏柒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乱动乱动的,现在镇魂鼎带着他的魂魄回到了他灵台里,等于魂魄归壳,可不就活了。” “那”黄四娘急了,“他活了我还怎么跟他成亲啊不行你赶紧把你那劳什子的鼎弄出来,让他再死一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回 金玉有良缘 苏柒毫不避讳地翻个白眼“生死大事岂是儿戏他方才自己摔死不关我事,但如今他活了我再把他弄死,那就是谋杀,我可不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她何尝不想把她的宝贝鼎弄出来,奈何默念了几遍口诀,那傲娇鼎就是不理不睬,她也很无奈好不好。 “那我怎么办呀”眼看到手的相公没了,黄四娘快哭了。 苏柒只得安慰道“世间好男鬼何其多,咱们再找一个便是。”抬头望望天,“天就快亮了,你若不想魂飞魄散,就赶紧找个阴暗处睡觉去。五日之内,我一定替你寻觅个更好的相公。”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黄四娘,苏柒在男子身边蹲下身来。 眼前的男子虽然魂魄归壳,但气若游丝,昏迷不醒。苏柒伸出一根手指,有些嫌弃地挑开他满是血迹的衣襟,见他胸口裹着纱布,已被涌出的血渍浸透,显然受了重创。此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皮外伤更是不计其数。 “伤成这样又坠崖,居然还能活过来,你真是命大。”苏柒不禁啧啧,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活过来的人再死了,思之再三,忍痛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黑色的药丸。 “犀水丹,姑娘我就这一枚,本打算留着保命的,如今算是便宜你了,要不是为了我的鼎”苏柒口中埋怨着,伸手捏住男子下颌,将药丸塞进了他口中。 “又是镇魂鼎又是犀水丹,姑娘我为了救你,赔大发了。”苏柒不甘心地在男子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从男子腰间扯下块玉来。 苏柒将玉捏在指尖举高,借着东方的晨曦打量,见这玉佩翠色剔透,中间雕刻一只惟妙惟肖的玄鸟,在晨光中灵动得仿佛有生命一般。 自古金玉有良缘,苏柒暗想这玉颇有灵性的样子,想必鎏金镇魂鼎是被玉的气息吸引,才没入这男子体内不出来。 万一他醒了翻脸不认账,不愿意还我的鼎怎么办苏柒想至此,便不客气地将玉揣进了自己的荷包好歹日后谈判多个筹码。 她刚将玉藏好,便见地上的男子呕出一口血,睁开了双眼。 “醒了”对于这个吸了她的鼎吃了她的丹还搅黄了一笔生意的家伙,苏柒着实没什么好态度。 男子费力地坐起身来,剑眉微蹙一脸迷茫“这是何处” “乱葬岗。”苏柒漫不经心地指指上面,“你方才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差点一命呜呼,是我救了你。”先把救命之恩坐实,省得他翻脸不认人。 “是么,”男子想要抬手抱拳,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痛得脸都白了几分,“那多谢了” “怎么谢我回头再说,你可记得你是谁” “我”男子一脸迷茫,“我不知道。” 看他一副失忆状,苏柒便知,是因为镇魂鼎收了他的三魂七魄,如今尚未完全归位,是以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看来,要等他身体好转,魂魄归位,才能拿回镇魂鼎了。苏柒无奈地望着男子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如何是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回 你是我娘子 苏柒满头大汗地将男子放在附近农户家的土炕上,感觉自己的小蛮腰都要断了。 这男子看着不胖,然身量颀长、身材精健,一路背来简直要了亲命。 苏柒哀怨地看一眼被她四仰八叉仍在土榻上的男子,抹一把额上的汗,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交给这家的老伯,拜托她去请大夫来。 幸而村里便有大夫,赶来褪下男子满是血的外衣,揭开他胸前缠住的纱布,一旁看着的苏柒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一道深深的伤口贯穿右胸,伤口的皮肉翻卷,血肉模糊一片,周围还有烧伤的痕迹。 这样重的伤,大夫亦是惊骇,连连感叹男子真是命大。又说伤口已有些溃脓,要将伤口的脓疮挤去,处理干净,否则会愈发恶化,危及性命。只是这般处理,病人犹如钻心挖骨的痛,他手边又没有麻沸散,建议苏柒将病人手脚绑起来,按住他防止乱动。 苏柒道声好嘞,正要动手,却被男子果断拒绝,向大夫示意无须如此麻烦,直接动手就好。 苏柒皱着眉头,咬着后槽牙看大夫动手处理伤口,看得后颈一阵发凉,这男子却不过两眼一闭,痛到极致也不过皱了皱眉,一声不出。 苏柒心中暗叹曾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过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故事,没想到世上还真有如此不怕疼的人。 清理到最后,反而是大夫脸色煞白满头是汗,实在忍不住,将金疮药和绷带一把塞给苏柒,嘱咐她给伤口上药包扎,他自己有点儿晕血,需要出去缓缓。 苏柒无奈,只得接手了大夫的工作。近看之下,才发觉这人身上的伤着实太多,新新旧旧、横七竖八,布满了前胸和小腹。 这样多的伤,该是打了多少架留下的,苏柒暗自咋舌这家伙,不会是个江洋大盗吧 心中想着,便抬头去看半依在炕头上男子的脸,脸上的血污已被大夫清理干净,略带疲倦地阖目侧向一边,看起来刀刻斧凿般棱角分明。 这江洋大盗,生得真是俊朗好看呢苏柒的眸光在人家入鬓的剑眉、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和一袭紧闭薄唇间逡巡一番该不会是个采花大盗吧 顶着这样一张脸,不知迷惑了多少闺阁女子,难怪被人打得这样惨苏柒默默脑补着狗血大戏,忽听耳边一个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你能否咳,先别看我,认真一点” 苏柒赶紧收回目光,不忿道“我哪有看我在认真帮你上药好不好” 男子满脸无奈“还真是认真,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该上药的地方。” 咳咳苏柒脸颊莫名一阵发烫,赶紧垂下眼眸,嘟囔道“谁让你乱动来着” 男子愈发无奈你觉得我能动么 待到被苏柒毫无章法地上好了药裹上绷带,男子已被她折腾得愈发面无血色,其惨状看起来比方才“刮骨疗毒”尤甚,靠在榻上气若游丝道“姑娘,你若要我性命,何不给个痛快” 没良心的,苏柒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忿忿道“就你这伤,连大夫都给吓跑了,你以为我愿意帮你上药啊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的宝贝镇魂鼎拿不出来,鬼才愿意伺候你。 男子心中亦有诸多疑问,若是萍水相逢,人家一个姑娘何必对自己如此不离不弃“姑娘与我相识” 苏柒撇撇嘴“何止是相识”你还欠我一个宝贝鼎和一颗灵丹妙药,说白了,我是你的债主。 男子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脑海中灵光一闪,依稀在记忆深处,曾见这少女一双明眸如月,喜气洋洋地对他说“现在,你有老婆了” 他暗抽一口冷气,不禁脱口而出“你是我娘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回 你叫苏丸子 这哪跟哪儿啊苏柒刚要矢口否认,忽然想到若说不是,日后便没有了一直跟着他的理由,哪天这男子伤好些了拔腿就走,她的鼎和钱可要找谁要去 想至此,苏柒立刻一脸笃定地点头“是啊” 说罢,见失忆男皱了皱眉,满脸难以接受的神情,不禁一时火大,“你觉得本姑娘配不上你” “并无此意。”失忆男口中敷衍着,心中却依旧有些狐疑。 从坠崖睁开眼,望见的便是这十六七岁的少女,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莫非,这少女还真是自己娘子失忆男不禁感叹这样小的姑娘,失忆前的自己,莫不是个衣冠禽兽 但无论这少女是不是自己娘子,但她救了自己的命是真,何况自己身负重伤,急需找个地方将养,眼下看来,除了继续跟着这便宜娘子,还真没什么好法子。 想至此,失忆男决定暂不计较二人关系“那么,我姓甚名谁” “你么,姓苏,叫”苏柒暗暗叫苦她从小到大,最不擅长取名之道。忽然想起自己养过的一只虎皮狸猫,“丸子嗯,你叫苏丸子” 男子险些一口气背过去丸子“当真” “千真万确啊。”苏柒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叫丸子叫了二十多年啦我叫苏柒,你叫苏丸子。” 苏丸子几乎是含泪认下了自己的名字,“那我们家住何处” 翌日清晨,苏柒花一两银子雇了辆马车,喊丸子上路。 看眼前的丸子,昨夜还一副分分钟要去见阎王的样子,今儿一早却能腰板挺直地自己走出屋来,苏柒不禁感慨犀水丹果然是好东西心中不免一阵心疼。 马车行了半日,终于回到了东风镇。苏柒吆喝着马儿,在一座不大的临街院落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 丸子捂着伤口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到门上挂着一块半旧的匾额慧目斋。 低头却见一红衫子绿裙的中年妇人正立在门口石阶上,手捏一块黄绢帕,踮着脚用力往里张望。 苏柒有些好笑“王婶儿,你这是” 掮婆王氏见苏柒回来,立刻眼前一亮“小柒,你家先生呢” 苏柒暗暗翻个白眼,“他不在家,哎” 她话没说完,便被王氏扯了胳膊往外拉“那就你了,快跟我走一趟” 苏柒被她拉得叽里咕噜,只得从解了钥匙扔给丸子,让他自己先进屋歇着,她去去就来。 “干嘛去啊”路上,苏柒向王氏问道。 “你婶儿我接了桩生意,有个外地来的人家看上了镇北的一处院子,买之前想找明眼人看看风水。”王氏喘了口气,“小柒啊,王婶儿平日待你不薄,你也不必太认真,到了只夸那院子风水极好便是。事成之后,婶儿少不了你的好儿” “王婶儿”苏柒刚要开口,却听王氏接口问道“方才那年轻男子是谁是你远方堂兄,还是老家亲戚啊” 苏柒心想,若说他是个江洋大盗,只怕要吓死了你,“他是” “啧啧,生得那般高大俊朗,只怕整个东风镇都挑不出一个能比的” 苏柒“呵呵。” “他年纪几许家在何处可有婚配啊” 苏柒汗颜你明明是个掮婆,偏要操媒婆的心,“他” “哪家姑娘若能嫁了这样的郎君,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柒索性闭了嘴,听王氏一路唠叨着到了镇北。 那处院子颇为偏僻幽深。苏柒跟着王氏七拐八拐地行了许久,才到了那院子门前。 苏柒趁王氏叫门的空儿四处望了望,见这座不大的庭院虽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但一袭黛瓦粉墙,密密油油的蔷薇藤蔓蜿蜒出墙来,还开着几朵粉白的花儿,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静谧闲适。 这院子,倒是雅致。苏柒心想着,随王氏进门去。 要买院子的是一家三口,男主人书人打扮,女主人是个和善的年轻妇人,还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粉衫白裙,梳着双螺髻,生得十分清秀可爱。 “这是我们东风镇慧目堂的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可是一身的本事,连我们府衙上都常常请她。” 被王氏夸了一阵,苏柒上前与男女主人见礼,男主人便自我介绍说姓文,一家三口从南边来,想要寻个环境好风水也好的院子,请苏柒慧眼给看看。 苏柒点头应下,见一旁王氏给她递个眼色,便在这座不大的四合院四处转了转,却是越看越心惊。行至西卧房门口,苏柒抬眼望了望房梁上隐隐约约的一片焦黑,一双绣眉已然拧成了个“川”字。 她不动声色地将王氏拉到僻静处,低声道“王婶儿,这宅子明明遭过灾还死过人,实实在在是座凶宅,你岂能骗人家”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回 凶宅有邪祟 王氏心有余悸地望望远处的一家三口,压低了嗓门“我何尝不晓得这宅子不吉利可这宅子在我手里压了好几年了,本地人都知道这宅子凶,谁也不肯买,我好不容易逮着个外地来的,能将这宅子出手,你可得帮你王婶儿一把” “可是”苏柒没法明说,这宅子不但遭过灾,且有邪祟之物。 她正要果断拒绝王氏,却听闻不远处传来银铃般笑声,抬眸见庭院里一座爬满蔷薇的秋千架上,小女孩儿正荡得欢快,春葱似的嗓音欢叫着“娘我好喜欢这个家” 苏柒要脱口而出的凶宅又咽了回去,踱步上前,扶着秋千架问小女孩儿“你喜欢这个院子” “嗯”小女孩儿荡得脸颊红扑扑,一双大眼睛忽灵灵的明亮,用力点头道“我以前的家里,也有个秋千架子” “婉清,要叫苏姐姐。”一旁的年轻妇人一脸温柔地望着小女孩婉清,却对苏柒低声道“婉清这孩子命苦,三岁上便没了父母” “啊”苏柒着实惊诧,“您不是她娘” “我是她养母。”妇人叹惋,“她家遭歹人入室抢掠,将她一家五口杀了个干净,唯有婉清,被她娘情急之下放在水缸里,这才躲过一劫。” 苏柒看着笑得开怀的小女孩,由衷地多了几分怜惜。 “我们千里迢迢从南边搬来,便是希望让婉清换个环境长大,忘记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妇人目光柔柔地望着女儿,“她已许久没有这般开怀过了。对了,苏姑娘,这院子,风水可还好” 苏柒望着小女孩婉清,咬了咬唇,点头道“好,好得很。” 从婉清家出来,苏柒心事重重地回到慧目斋,见丸子正望着满墙的桃木剑、护身符,以及桌案上的朱砂黄纸算命签,眉头紧蹙,问道“你是个江湖骗子” 嘿你这人,会不会说话苏柒心中顿时火起“什么叫江湖骗子往高了说,我这叫江湖异士,捉鬼驱魔的堂堂大法师,往低了说,起码也该尊我一声阴阳先生、冥婚红娘,什么江湖骗子”你还江洋大盗呢 见丸子将信将疑,苏柒也不愿再费神解释更多,打开衣柜给他找衣裳穿。 “这衣裳,是谁的”丸子扯扯被苏柒强行套上身的湖蓝色道袍,怎么都感觉不伦不类的别扭。 苏柒却盯着那道袍叹了口气“一个死鬼的” “死人留下的” “不是死人,是死鬼一个无情无义的臭死鬼”苏柒有些恼火地转身出门,“我住在隔壁,有事叫我。” 丸子心中愈发生疑若是夫妻,又缘何不让我与你同住一间房 安顿好了丸子的苏柒,终于躺在自己阔别已久的床上,思忖着当务之急。 从今日探查来看,婉清家买下的宅子确有邪祟之物,怕是要对宅主家人不利。但彼时看那小女孩儿欣喜雀跃的模样,她只得默默地给自己揽了桩活计。 真是典型的自找麻烦苏柒无奈地翻了个身,却又想起另一桩事 今日是黄四娘死后的第八日,一般来讲,人死后的鬼魂在世间逗留超不过十日,否则便会因精气耗尽而消散。 也就是说,距离给黄四娘找个相公的最后期限,仅剩了两日。 两日,到哪里去寻个新鲜出炉的男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回 文府捉鬼去 夜半更深,一身夜行衣的苏柒,听着隔壁房间没了动静,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行至门外,又不放心地走到丸子卧房门口,推开条门缝往里望了一眼。 一望之下大惊,但见一个鬼魅正飘在丸子头顶上,伸出森森五指,向丸子脸上抚去 苏柒蓦地推门而入“黄四娘你干什么” 黄四娘被吓了一跳,十分夸张地双手捂住一张胖脸“哎呀呀,居然被人捉奸在床,着实羞煞人也” 还捉奸在床,会不会用成语苏柒简直哭笑不得“你这般鬼气森森地缠他,他的魂魄何时才能归位”难怪这么慢,敢情是被这女鬼闹的。 “那人家没有相公着急嘛好容易看上这一个,还被你给弄活了。”黄四娘郁闷地噘嘴,“我就想啊,万一他哪天想开了,自己个儿又死了呢我跟他不就能再续前缘了” 苏柒失笑“人都是想不开才寻死,哪有想开了还寻死的再说了,这家伙在我妙手回春之下捡回一条命,哪能又死了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还煞有介事地撩开丸子的被子,在他胸口伤处轻拍了拍。 不料一拍之下,丸子吃痛,立时醒了过来。 睁眼便见一身黑衣的少女正坐在自己床边,一手扯着被子角一手抚在自己胸口,这姿态,着实的令人浮想联翩。 “你干嘛” 苏柒咽了口口水,一双明眸眨了好几眨,突然换上一副贤惠的笑容,娇嗔道“你看你这人,就爱踢被子,若非我来看一眼,岂不要着凉” 丸子垂眸看看自己裸露的上半身,和安安稳稳在被子里的下半身“你确定,这被子是我自己踢的” “呃”苏柒索性赶紧将被子给他盖个严严实实,“天儿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晚安。” 她转身欲走,却听身后幽幽道“让我好好歇着,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自然是回房睡觉啊,呵呵” “穿一身夜行衣睡觉,姑娘还真是,爱好特别啊。” 东风镇北,婉清家的小院,满墙的蔷薇花在夜色下一片静谧。 “咣” 从烟囱口直直落下的苏柒,捂着膝盖咬牙切齿,却不敢出声叫疼。 “捉鬼驱魔的堂堂大法师,就这身手”在她后面落下的丸子,毫不留情地补刀。 “就是就是”从窗口飘进来的黄四娘,无情无义地随声附和。 一个两个的没良心苏柒在心底暗骂,活动一下疼得发麻的膝盖,从厨房推门而出。 丸子望了望空旷索然的庭院,表示不解“你便是打着看风水的旗号,也该叫宅主得知才对,似这般偷偷摸摸进来,别人会以为你是偷鸡摸狗的小贼。” 你不毒舌会死么苏柒心中忿忿然,但想想不能暴露了自己阴阳眼的秘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懂,这妖魅邪祟之物,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现出端倪。”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听说这家男主人,之前是个大贪官儿,在京城出了事,这才搬来东风镇避避风头。我此番也是为了探探他的底细。若他当真藏了亏心银子,被鬼叫门也不冤。” 身旁的丸子发出个将信将疑的“哦”,苏柒索性不再解释,一双阴阳眼灼灼,在庭院里四处搜寻。 “你到底是找钱,还是找鬼”另一边的黄四娘伸手一指,“若是找鬼,你看是不是在那儿” 苏柒循她指的方向望去,果见西卧房笼着一片阴阴黑气,遂一挥手“跟我来” 两人一鬼摸到西卧房门口,苏柒以指沾口水,捅破窗纸向内望去,见小床上正睡着小女孩儿婉清,而在她上方,赫然飘着一团阴森鬼影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回 竟是个鬼婴 果然在这儿苏柒不动声色,手指掐诀,口中默念金刚咒,一道人眼不可见的金光从指间浮现,直直打在那鬼影身上。 那鬼影骤然遇袭,身形晃了几晃,却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 “谁”那鬼影转过身来,不过三尺高,一张惨白的脸上,乌青深陷的眼窝和血红的嘴,俨然一个鬼娃模样。 “是谁胆大包天,偷袭于我” 苏柒想要施法捉鬼,无奈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不见鬼的丸子,只得向黄四娘递个眼色把它引出来。 “我不是吧”黄四娘正要拒绝,却被苏柒暗暗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飘进了屋。 “奴家这厢有礼了,不知这位小哥哥呃,是小弟弟” “谁是你小弟弟”鬼娃骤然发怒,“你这丑婆娘,少来跟我套近乎” 刚刚还佯装羞涩的黄四娘立时变脸“你说谁丑婆娘你敢再说一遍打不死你个熊孩子” 见二鬼追打着飘出了婉清的卧房,苏柒这才悄悄推门进去,以手试了试婉清的灵台,暗自庆幸魂魄尚未受到鬼气侵袭。 “你不会以为,他家的财宝藏在一个小孩儿的卧房里吧” 苏柒无奈地望一眼这个不明就里的累赘,耳中却听窗外传来黄四娘的惊叫“你这熊孩子,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哎呦妈呀救命啊” 苏柒心中焦急,索性一把将丸子按在婉清床边,“你看着她,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说罢起身而出,临出门不忘补上一句“你可千万别乱跑” 庭院里,鬼娃漂浮在半空中,掌心两团蓝莹莹鬼火,映着白脸血唇,愈发狰狞恐怖。 在他对面,黄四娘吓哭了,用衣袖胡乱抹着两行血泪,亦是十分骇人。 这鬼娃,竟还有些道行。苏柒再将他身形打量一番,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他莫不是传说中的 然不及她细想,眼看鬼娃手中的鬼火便要向黄四娘掷去,苏柒身形一转,手中桃木短剑直刺鬼娃后心。 鬼娃倒也机警,察觉到背后有人偷袭,在空中一个急转身,手中的鬼火便改了方向,向苏柒飞来。 苏柒足尖点地,身形轻灵躲过鬼火,已如飞燕般欺身至鬼娃面前,左手一晃,一张黄纸朱砂的符咒已不偏不倚地贴在了鬼娃脑门之上。 鬼娃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立时定在空中,一动不能动。 “臭婆娘敢暗算老子” 脸上还挂着血泪的黄四娘,此刻冲上前来,扬起小拳拳直锤鬼娃前胸“让你欺负人家让你没有审美你个倒霉孩子” 鬼娃虽不能动,口中却不示弱“你就是丑丑八怪” “你倒霉孩子” “谁倒霉孩子丑婆娘你敢再说一句” 苏柒听二鬼吵架听得头大“行了行了,你不是倒霉孩子也差不多,”她盯着被贴了符咒的邪祟,一字一句道,“你是鬼婴,对不对” “倒是个行家。”鬼婴白了她一眼,索性认了。 一旁的黄四娘变好奇宝宝“何谓鬼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回 鬼的爱情观 “所谓鬼婴,是指在母亲腹中已成型的胎儿,经魁星点灵有了魂魄,偏偏遭遇不幸,尚未出生便随母身死,其魂魄就成了鬼婴。”苏柒将鬼婴上下打量一番,“据玄怪录记载,鬼婴初成时,只是刚出生的婴儿大小,看你如今似四五岁孩童的身形,理应有四五十年道行了吧” 鬼婴翻个白眼“臭婆娘懂得倒不少。” “没出生就死了哦,”黄四娘忽然同情心泛滥,飘上前摸了摸鬼婴的后脑勺,“你这熊孩子,还怪可怜的。” 鬼婴气得浑身哆嗦,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谁熊孩子我如今也是四五十岁的鬼了而且,我有名字,叫李锦” “都有名字了,却没能降生,啧啧,熊孩子实在可怜” “跟你说了我叫李锦李锦” 苏柒被二鬼吵得愈发头大“打住打住那个李锦,你当年是如何夭折的” 鬼婴李锦神情黯了黯“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我娘怀着我即将临盆的日子,却遭姨娘嫉妒暗害,佯装失手打翻了烛火,结果引起了一场大火灾,可怜我娘带着我一起烧死了。” “啧啧,可怜的熊” “丑婆娘你再说一句” 看着天生对头的二鬼,苏柒忽然有了个主意“李锦,你已孤独盘踞在此四五十年,想必害你的仇家也已作古,你何不去转世投胎呢”他一走,这院子自然也不再是凶宅。 “呃” 苏柒立马换上她的职业微笑“你看啊,你是未出世便夭折,黄四娘是遭遇不测新丧,郎未娶女未嫁,你二人索性凑一对去过奈何桥,重新转世为人,岂不美哉” 说着,从荷包中抽出白色姻缘线,打算将二人栓在一起,不料二鬼对视一眼,齐刷刷别过头去“休想” 嘿苏柒腾地火大“不过是做个路头夫妻,过了奈何桥便分道扬镳,有什么可挑三拣四的” 黄四娘嘴一噘“宁缺毋滥,绝不将就” 李锦白眼一翻“世人皆辛苦,人间不值得。” 苏柒要被这俩矫情的鬼气炸了“好好好,你们有格调,有追求,回头遇上拘魂的鬼差,和捉鬼的法师,记得把你们的理论也好好跟他们讲讲。” 见苏柒赌气要走,黄四娘赶紧腆着脸飘过来“你先别生气啊你看啊,我这人此生没什么别的追求,就是想找个如意郎君,虽说生前未得实现,也希望死后能求个圆满,否则我黄四娘这一生都是个遗憾,不得善终,你说对不对” “就是。”李锦难得地附和了一下黄四娘,“爱情这玩意儿,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只要你愿意等,终有等到的那一天。” “就是这个理儿。”黄四娘一阵猛点头,“若随便找个不喜欢的人将就了,待到喜欢的人出现,却要如何是好” 看二鬼一搭一档地讲爱情观,苏柒再度忍不住插嘴“二位的三观如此合拍,凑一对不也挺好” 前一秒还互引知己的二鬼立刻变脸“绝对不行” 苏柒简直要疯了,却听李锦扭捏道“其实就在今天,我已经找到了心爱之人。” “啊”苏柒和黄四娘齐齐惊讶,“谁” 李锦一张鬼脸上现出个羞涩神情,用眼神往西卧房一瞟。 “丸子”苏柒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你你小小年纪,竟是个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回 满身的煞气 “断你个头啊”李锦要抓狂了,“是婉清婉清” “倒是个女娃,”黄四娘胖手抚胸,一副吓死宝宝的样子,“可人家才四五岁啊你个恋童癖” 李锦狠狠剜了黄四娘一眼“我是觉得,这孩子自幼便没了父母,跟我一样的身世可怜。我就想留在这儿,看着她长大,等着她变老,待她百年之后,再跟她携手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能相见。” “这么感人”黄四娘抹了抹眼角的血泪。 苏柒想了想“可你知道,婉清还要经历这一世的爱恨情仇,长大了必然要嫁人生子,你也愿意看着” 李锦低头想了想,复抬头坚定道“我愿意既然立志要守她一世,便绝不后悔” 一旁的黄四娘双手捧心“我也要像你一样,直等到真命天子出现的那一天” 苏柒无奈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两日后如何不魂飞魄散吧。” “我有办法。”此刻的二鬼又成了同病相怜的战友,“你先把这该死的符咒揭走” 苏柒觉得李锦确不会伤人,便替他揭了脑门上的符咒,李锦不知从何处摸出一片通体金黄的叶子,递给黄四娘“这是西方菩提圣树上的叶子,你带在身上不但能聚魂魄不散,且能隐藏鬼气,只要不是黑白无常亲来,一般的鬼差都发现不了你。” 黄四娘感激涕零“小锦鲤,谢谢你了” “我叫李锦李锦” 苏柒长舒了一口气此行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麻烦事,倒是颇有收获。 随后想起,还有个大“麻烦”,被她扔在了婉清的卧房。 “那婉清就交给你照看了。”苏柒对李锦叮嘱一句,转身往西卧房走,边走边寻思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要编个什么理由糊弄那个呆萌丸子。 “那男的,你可要小心。”身后传来李锦幽幽的声音,“满身的煞气,至少手刃过百八十条人命,啧啧” 苏柒被他说得后背一凉难道真是个罪大恶极之人若真如此,待他魂魄归位缓过神儿来,会不会把姑娘我杀了灭口 “那么伟岸俊朗男子,怎么会是坏人”身后传来黄四娘花痴的声音。 苏柒也跟摇摇头,正思绪纷乱着,西卧房内蓦然传来婉清的一阵抽噎之声。 苏柒赶紧推门跑进去,见丸子不知所措地立在小床前,床上的小女孩双目紧闭,却浑身颤栗不易,口中喃喃“不要杀我娘不要” “她这是怎么了”紧随而来的李锦,一副焦虑的神情毫不作假。 床前的丸子则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做。 苏柒白他们一眼男人一个两个都不是带孩子的材料,“她做噩梦了,看不出来吗”遂坐在床前,将婉清抱在怀里,一边轻拍一边唤她“婉清不怕,婉清醒醒。” 小女孩儿在啼哭中醒来,看到是日间见过的姐姐,紧紧抓住她衣襟,将一张泪脸埋在苏柒怀里。 “婉清告诉姐姐,做什么噩梦了”苏柒轻抚她的头,“说出来,噩梦就跑了。” “很多坏人,穿黑衣服,拿着刀闯进来。”婉清抽抽噎噎,“手上有黑蝙蝠,很多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回 娘子来换药 苏柒将她抱在怀里哄了好一阵子,小女孩儿才慢慢平静下来,苏柒又连哄带骗地跟她拉钩约好,不把今晚的事告诉她养父母,又答应会常常来看她,然后宣布收队。 “苏大法师此行,可有收获”路上,丸子淡淡问道。 苏柒抬头望天“是我弄错了,这家人乃是良善之家,这宅子也并不是什么凶宅。” 丸子暗笑摇头,却也不再说什么。 折腾了伴宿,回到慧目斋已是后半夜,丸子一边暗想着苏柒夜探别人家宅院究竟唱得是哪一出,一边准备宽衣解带休息。 不料房门忽然被推开,某少女端着一只木托盘走进来,意味深长地冲他笑笑,毫不客气地伸手扯开了丸子身上的道袍。 “你干嘛”骤然露出光裸肩背的丸子骇得一惊,下意识撤远。 “给你换药啊干嘛”不让他跟去偏要跟去,回来的路上见他前襟都渗了血,“你躲什么躲,怕我吃了你啊” 丸子下意识地思忖了一下这个“吃”是什么意思,一张白玉般的脸蓦然有些泛红,“我自己来便好。” 他这突如其来的脸红,看在苏柒眼里,着实的矫情无比,不禁嗤笑道“怎么像个大姑娘似得你从上到下,我早看过了好嘛” 见他脸愈发红了几分,苏柒眨眨眼凑上前去“你忘了,我是你娘子哎有什么不能看的” 丸子想想也是,遇见她的第一天,便裸着身子被这丫头换药换得死去活来,人家姑娘都不在意,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扭捏的。于是顺从地褪去上衣任由苏柒折腾。 手指触上他健硕弹性的肌肉,苏柒无端觉得喉咙一阵发干,不禁轻咳了两声,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可记起,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丸子颓然地摇摇头他如今灵台里浑浑噩噩一片,遇见苏柒之前的部分皆是一片空白,亦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伤,深深浅浅怪瘆人的。 “我是不是,生得极丑” 苏柒正上药的手顿了顿,索性笑道“是啊,丑得没人要,幸亏姑娘我大发慈悲,所以你要记得感恩。”说罢,手脚麻利地替他缠好了绷带,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 “好了,早点睡,伤好得快。”苏柒一脸“贤惠”地拉开被子,不由分说地给丸子盖上,满面堆笑地退了出去。 直至关了门,她方抱着木托盘,背靠门板长长吐了口气。 自听李锦说他“满身的煞气,至少手刃过百八十条人命”之后,她心里便有些瘆瘆的不踏实,方才又借换药之机细细验看了一遍,果然都是刀伤剑痕,胸前那贯胸的亦像是被锐器所致。 这家伙,不是个江洋大盗,就是个杀手 苏柒悲催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极好地诠释了“引狼入室”这个词儿。 丸子这一夜睡得不安稳。 梦中,他一身戎装,手握长剑步出大理石的长廊,留下一串铿锵的脚步声;他跨骏马握长枪,在千万军士中殊死搏杀,被溅起的鲜血迷住了双眼 “丸子丸子起床了懒虫” 苏柒不耐烦地推着酣睡中的男人,却被他骤然睁开的双眸骇得一惊,下意识地手抚胸口后退一步。 那是狼一般犀利冷冽的眼神。 她一时间又想起李锦说过的话,忐忑得七上八下,却见床上的超级大恶人坐起身来,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转头懒懒问她“干什么” 苏柒忍不住在他肩上锤了一记“臭丸子,刚才干嘛用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看我” “我有吗”丸子挠挠后脑勺,“哦,可能是做噩梦了,没缓过来。” 又是一个做噩梦的。苏柒索性在他床沿坐下“你梦见什么” 丸子用力想了想“高门大户、千军万马、以命相搏。” 苏柒略一寻思高门大户里,住得必是权贵世家。听说如今的大人物皆喜欢暗中豢养一批暗卫死士,行些暗杀复仇、见不得光的伎俩。 她望一眼正从容更衣,露出一身健硕肌肉的丸子莫非,他是哪个大人物家的死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回 大法师很穷 丸子被苏柒盯得有些尴尬,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弹“看够了没” “嘿你”苏柒捂着脑门气鼓鼓,“懒虫,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麻利儿的收拾好了来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 苏柒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敢情这位大恶人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你欠我那么多钱,不干活,拿什么还我” 丸子疑惑“我何时欠你许多钱” 苏柒想说我的宝贝镇魂鼎还在你灵台里,那可是无价之宝,但这事儿显然不能明说,只得眼眸一轮道“我救了你一命呢,你说,你的命值多少钱” 丸子心想这话不好接,说便宜了,显得自己掉价;说贵了,费钱。 “姑娘口口声声说是我娘子,既然是夫妻之间,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苏柒一时间被噎的无语,索性放弃了跟这失忆丸子讲道理的尝试,一巴掌拍在他光裸的后背上“赶紧穿上衣服给我干活去再犯懒就三餐西北风了” 他这白花花的倒三角在面前晃荡,她都快喷鼻血了好么果然是红颜祸水 丸子本以为,苏柒是夸大其词,真正到了厨房一看,才发现果然是米缸见底、菜篮蒙尘,快揭不开锅了。 “你不是降妖除魔的大法师么怎么能落魄至此呢” 丸子用裁刀裁着一摞糯米黄纸,似笑非笑地问身边巫婆般熬着一锅药材的苏柒。 苏柒暗自翻个白眼吹个牛皮你也信“大法师也得养家糊口啊如今呢,大燕朝自山海关向北,在那个北靖王爷治下,也算是外安内定、吏治清明、秩序良好,比京城皇帝老儿治下还要繁盛些,算是我北境百姓之福。”说至此,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立场,强挤个苦瓜脸,“国富民安,天地间便多了些浩然之气,震慑着魑魅魍魉不敢轻易出来作怪,我们这些降妖除魔的法师,日子自然不好过喽” 丸子不置可否,暗想就你这身手的“伏魔法师”,若真遇上个鬼魅邪祟,怕也只有被吃了份儿。 “所以啊,我这大法师也只好搞点副业挣钱养家,更何况还有你这么个光吃不干的拖油瓶” 伤自尊了见丸子脸色一变扔了手里的裁刀,苏柒赶紧赔笑脸“相公,我开玩笑的。” 说罢惊觉,自己这声“相公”叫得越来越顺嘴了姑娘我何时落得这般没有节操 丸子亦被她这声顺溜的“相公”叫得耳根一红,重新拿起裁纸刀轻咳一声“养家糊口的门路多了,又何必弄这些符咒糊弄人” “糊弄人”苏柒不乐意了,决定给这便宜相公好好补上一课。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季节,天气干燥容易上火。我将金银花、蒲地蓝、连翘、栀子等败火的药物一锅熬了,用番薯粉调成稀浆,铺平晒干烘烤成糯米纸,再用浆果汁代替朱砂画符,一张符便是一副清热去火的中药。 集市上前来求符咒治病的百姓,十有八九都是上火引起的头痛脑热、口舌生疮。将这符拿回去滚水化开服用,有病治病、无病防身嘛。” 丸子点点头:本以为她就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还是个有良心的江湖骗子。 “明儿是十五,镇上大集的日子,我们今日将符咒做好了,明儿拿去集市上卖,换些银子买米下锅。” 她说得甚是理所当然云淡风轻,丸子却颇有些动容这姑娘看来不过十六七年纪,却要为生计奔忙,也实属不易。 “在我来之前,你一直一个人么” 他这一问,问到了苏柒的伤心处,她拿着大铁勺用力在锅里搅了搅“原本有个死鬼,丢下我跑了,臭没良心的” 死鬼丸子想起自己居住的房间,有男子的道袍和布鞋,大概就是那个“死鬼”的。不知何故,他心里像凭空卡了根刺,感觉怪怪的。 他想多问几句关于那“死鬼”之事,但眼见苏柒一张臭脸,便不好再开口。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回 死鬼也姓苏 每月初一和十五,是东风镇的大集,偌大的十字街挤满了前来赶集买卖的百姓。 丸子被苏柒拖着起了个大早,占据了十字街口的好摊位。二人将“慧目斋”的招牌一挂,立时吸引了不少前来赶集的人。 丸子望一眼忙着买符咒收钱,还不忘故弄玄虚的苏柒,心想这江湖小骗子,在东风镇名头还挺响。 然而,从买符百姓口中才渐渐咂摸过来名头响的不是苏柒,而是百姓们数次问起的“苏先生”,也就是苏柒口中埋怨的那个“死鬼”。 也姓苏丸子瞟一眼第一百遍回答“他还没回来”的苏柒这丫头跟他姓 他只觉瞬间兴致缺缺。 不觉天将正午,苏柒忙碌一上午,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一把拉过正神游的丸子的手,往他手心放了两枚铜钱,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那巷子里有家张记包子铺,你去买俩包子,提我名号还能饶一壶热茶。”看丸子一副树懒挪移的状态,不禁抬手在他背上又是一掌,“快去啊,我饿死了” 丸子只得揣着钱往巷子走,行至巷子口,正要举步往里拐,却听背后特意抬高了嗓门的一叠声儿“龙井普洱大红袍,杜康汾酒醉醪糟,江南点心牛乳酪,说书听曲歇歇脚客官里面请” 丸子暗笑这词儿倒编得顺口,遂转头望了一眼,见十字街口赫然一座三层的小楼,高高挂的牌匾上大红漆四个字悦来茶馆。 悦来茶馆丸子莫名觉得这四个字有些熟悉,不由驻足多看了两眼,门口的小厮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立时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我只是路过”丸子正拔脚欲走,小厮却颇有敬业精神,不能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遂热情地一把挽住丸子胳膊就往里拉,“大热天儿的,客官进来歇歇脚也好啊” 丸子被他拉着,怕扯动了伤口,只得一路跟他进茶馆去,捡了个临窗的雅座坐下。 “爷今儿是饮酒还是喝茶” 酒么丸子咂了咂嘴,想起苏柒那丫头曾千叮咛万嘱咐,说他伤愈之前不得饮酒,加之只有捉襟见肘的俩铜钱 他暗叹了口气“来壶菊花茶即可。” 小二不依不饶“爷,咱们店里新出锅的酱牛肉,切成薄薄的片儿,配茶喝正利口,您可要来一份尝尝” 牛肉想想慧目斋的家徒四壁,丸子忽觉悲从中来,无力地挥挥手“算了。” 小二的笑容于是变得悻悻的,道了声“稍等”转身便走,回到柜台不忘跟掌柜的抱怨“看着一身贵气,没想到比个娘们儿还抠唆,一个大男人就点一壶菊花茶” 正低头算账的掌柜随口问道“谁啊” 掌柜的顺着小二指的方向望去,手一哆嗦,毛笔“啪”地掉了下去,溅了一账本子的墨。 “掌柜的你怎么了”小二不明就里,“他不就长得肃杀点儿,你至于么” 他话未说完,已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兔崽子还叨叨快去后厨切一盘子上好的酱牛肉,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回 古怪的茶馆 丸子坐等他的菊花茶,顺便打量着茶馆里的客人。这茶馆坐落在东风镇的交通要塞处,南来北往的宾客络绎不绝,有操口京片子的京城人士,也有叽里咕噜磨磨唧唧的南方商人,亦有包头穿耳,打扮奇异的塞外异邦人,整个客栈大堂熙熙攘攘,鱼龙混杂。 丸子眯了眯眼,从几个佩剑带刀的江湖人士身上掠过,妥妥地收获了几计不友善的眼锋,只得收回目光,却忽见一圆润富态如汤圆的中年男子,正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托着盘牛肉静立在他身旁。 “这位客官,您的茶,还有牛肉。”汤圆掌柜满脸透着和气谄媚,一双不大的老鼠眼却滴溜溜在丸子身上上下打量。 丸子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店家弄错了,我并未点牛肉。” “这是小店送的。”汤圆掌柜语气莫名的谦恭,“客官只吃茶,不喝酒” 这店家,热情过头了吧丸子有些不自在“不喝。” 汤圆掌柜忽然凑近他耳边,煞有介事地低语“客官,我有一壶酒” 丸子被他口中的肉油气熏得恶心,终忍无可忍地起身“那你自己喝吧。” 说罢,拍下两文铜钱,举步而去。 这茶馆,当真是莫名其妙。 丸子自然不会知道,在他走后,那汤圆掌柜蓦地跌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打湿。 小二见状,赶紧过来搀扶“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汤圆掌柜大喘两口粗气,这才缓过神来,哆哆嗦嗦地那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口中喃喃自语“应该是他我曾见过他的画影图形,理应不会认错,可是” 小二明显受他情绪感染“可是什么” “可是,我跟他对接头的切口,他又不按套路来。况且,据上次李三来说,他已落入了圈套,断然没有活路。一个早该死了的人,竟然” 小二倒抽一口冷气“难道他是鬼” 刚说完,后脑勺又挨了一记“大白天哪来的鬼兔崽子你是不是傻” 打完人的汤圆掌柜,这才彻底缓过来,蹒跚着往内室走“你先招呼着客人,我得去写封信。” 一只信鸽从悦来茶馆悄然飞出之时,丸子正被气鼓鼓的苏柒“耳提面命”。 “姑娘我饥肠辘辘等了你半天,包子呢” “并未买来。” “那钱呢” 被苏柒当街质问,丸子觉得有些没面子,却也实话实说“喝茶了。” 苏柒简直要原地气炸了“拿午饭钱去喝茶有没有你这么败家的爷们儿” 她还要继续往下说,却冷不防丸子一记阴森森的眼神飚过来,令她生生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就闭了嘴。 到忘了,这家伙不是个江洋大盗就是个暗卫杀手,把他惹毛了只怕自己小命不保。苏柒一口气只好憋下肚去,郁闷地拿毛笔在符咒上画圈圈。 臭丸子,画个圈圈诅咒你 她正生着闷气,却听身旁一个低沉的声音“那个抱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回 他私奔去了 大恶人还会道歉她望天干笑一声我真是何德何能。 但此时,江湖杀手大恶人丸子君却垂着头,老实立在她面前,一副理亏的样子“钱给我,我去给你买吧。” 说得轻巧,这些钱除去还药材铺的药钱,和交给府衙的抽税,剩下的都要数米下锅,哪来多余的,苏柒垂下眼眸,“算了,我不想吃了。” 丸子望着情绪低落的苏柒,正不知如何开口,偏偏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货郎经过,热情地招呼“苏姑娘,来个糖葫芦啊” 丸子见他卖的糖葫芦红彤彤圆溜溜煞是可爱,正欲买一个哄哄这丫头,却听她果断拒绝“不要” “呦,几日不见转了性儿了之前可是见了糖葫芦走不动的,回回都要撒娇耍赖地缠着苏先生给你买哎苏先生人呢” 窝了一天火的苏柒突然爆发“那死鬼跟女人跑了你们满意了吗” 苏柒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吓得货郎眨了几眨眼,终摇头啧啧地跑远。丸子见苏柒一张绿了的小脸能滴下水儿来,不禁张了张口“你” “别理我,烦着呢”在一圈围观群众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苏柒一阵风似的将剩下的符咒塞进包袱,扛起来便走。 丸子扛着慧目斋的招牌默默跟在她身后,简单理了理人物关系那个被称为苏先生的男人,抛弃了苏柒,跟相好的私奔了。 呵,好一出爱恨情仇的狗血大戏。 只是他望着身前小刺猬似的少女这个苏先生之前,跟这丫头到底什么关系 他斟酌了半天,直至回到家门口,才弱弱问了一句“那位苏先生,是你爹” 苏柒蓦然站住脚,叉腰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他是我爹那死鬼要是我爹,我就大义灭亲” 说罢,大力推开院门,径自回房去了。 徒留丸子望着被苏柒撞得摇晃不已的木门,但觉心中最后一点希冀,如皂角泡般破灭了。 房间里,苏柒独自伏在桌上,下巴颏抵着胳膊,望着一盏油灯出神。 “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师妹,扔下我说走就走,没良心的白眼狼”苏柒咬着下唇喃喃,“走就走了,还把钱都带走了只给我留下五两银子度日,打发叫花子呢” 油灯很适时地“噼啪”爆出一个灯花,苏柒用竹签挑了挑,对油灯忿忿道,“你也觉得可气吧果然如话本子里所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未必,也有小乳鸽来的。” 身后无端响起的声音,把苏柒吓了一跳,回头见黄四娘正双手捧心眼漾桃花,一副坠入爱河不能自拔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 “小锦鲤说得对,爱情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只要你愿意等,终究会来的。” “可丸子一时半会儿真的死不了。” “我不是说他。”黄四娘冲她飞来个娇嗔眼神,“镇子西郊白家村,有个姓白的俏秀才,生得玉面朱唇风流倜傥,他”黄四娘无限娇羞地以手掩面,“快死了耶” 苏柒“”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回 秀才遇到兵 苏柒跟着黄四娘一路向西到了白家村,到一处贫寒茅舍前,却见鬼婴李锦正抱着双臂,满脸不耐烦地飘在窗外。 “我们可来晚了”黄四娘紧张兮兮。 李锦翻个白眼,望天呵呵两声“难怪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穷酸秀才,一封遗书写了半日,上吊挂个白绫又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挂完白绫又仰着脖子念了一阵子酸诗看得我都想冲进去帮他一把”他往窗里望了一眼,“喏,终于吊上去了。” 苏柒和黄四娘推门而入,正巧见那白秀才的魂魄,悠悠荡荡飘了出来。 “这位公子,晚上好啊” 苏柒马上满脸堆笑抛出她的职业开场白,“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呀” 白秀才的鬼魂望了苏柒一眼,又望见苏柒身后冲他媚眼横波的黄四娘,忽然惶恐大叫“鬼呀” “公子,如今你也是鬼好么”苏柒刻意指了指他正吊在房梁上的尸身,“你刚刚一条白绫自缢而死,你忘了” “我真死了”白秀才愣了一下,忽而悲怆地扬天长叹“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呜呼哀哉” “您先别忙着呜呼,我且问你,你生前可有妻室啊” “众里寻他千百度,取次花丛懒回顾” “那就是没有了”苏柒深觉得,跟穷酸书生打交道真是费劲,“那么恭喜你,你从此有老婆了” 白秀才瞪了瞪眼,做个恍然大悟状“你的意思是,你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 “不是我”苏柒忙将身后的黄四娘扯过来,“是她,黄家千金黄四娘不是正有诗云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对对对,就是写我的”黄四娘一双媚眼抛得,眼珠子都恨不能飞了出去,“千朵万朵的压压你。” 白秀才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可她全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子曰强扭的瓜不甜” 苏柒索性不讲理一回“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姻缘,若不与她携手走一趟奈何桥,你便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果然将白秀才的鬼魂吓得不轻。眼见黄四娘一脸“你就从了老娘”的媚笑步步逼近,白秀才一退再退,忽然纵身向自己的尸身蹿去“不不不我不想死了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白公子你就节哀顺变,从了本小姐吧”黄四娘见状赶紧冲上前去抓,奈何此时的白秀才哪里还有重度拖延症的模样,端的是狡捷过猴猿,白影一闪便没入了自己的尸身。 黄四娘郁闷地看看苏柒,苏柒清清嗓子,抬头对吊在房梁上的白秀才劝道“白公子,你真的已经死了,所谓人死不能复生” 她话未说完,便见吊在房梁上的白秀才咳了几声,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挣扎。 又又活了 苏柒下意识地望一眼黄四娘,见她一副委屈透顶要炸毛儿的样子“苏柒你到底是冥媒还是大夫怎么见一个活一个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回 相公在等我 苏柒“” 黄小姐,是你把个死人给吓活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好吗 一旁的李锦幽幽道“你若不想让他再死一遍,就赶紧把他弄下来。否则见死不救,是要受业报的。” 经李锦这么一提醒,苏柒赶紧将吊在房梁上的白秀才救了下来,平放在地上。 “好容易寻到个如意郎君,不想又是阴阳两隔”黄四娘两行血泪滚滚而下。 “你想开点儿,这书生穷酸气太重,书把脑子都傻了,连自己的生死都能出尔反尔,你又如何指望他对爱情忠贞不渝”苏柒口中劝着,从发髻里拔出根簪子,在白秀才人中处狠戳一下。 便听白秀才口中冒出一句“呜呼痛” 果然是书傻了。苏柒转头,见黄四娘一副“累觉不爱”的颓废样子,低低说了句“我要静一静”,便转身飘走了。 “你要不要跟着她点儿”苏柒有些不放心,对李锦道,“我怕她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她一个女鬼能出什么意外把自己气活过来”李锦干笑一声,却也跟着去了。 那边二鬼前后脚走了,这边地上的白秀才睁眼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看看头顶上的白绫又看看苏柒“我这是怎么了” “你方才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正巧被我路过看见,就把你救了。”苏柒看着他人中处挂着的一滴血珠,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下手重了些。 白秀才愣了愣,忽然长叹“怀才不遇、壮志未酬,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我就不该费那个劲救你苏柒心中有点烦,却只能耐着性子劝一句“你寒窗苦十余载,习得满腹才华,若因一时不称意便一死了之,上对不起家国,下对不起父母,岂是大丈夫作为” 白秀才盯着苏柒思忖一阵,蓦然开窍似的点头连连“姑娘言之有理,学生受教了” “好说好说。”苏柒起身既然你不打算死了,我也要回去洗洗睡了。 却被白秀才扯住了衣袖“学生不才,对姑娘一见钟情,又蒙姑娘救命之恩、提点之情,学生无以为报,唯有以身” 苏柒脚下一个踉跄,“那什么我相公还在家等我,告辞,告辞” 苏柒的“便宜相公”确实在家等她,确切说,在她趁夜色掩映下悄悄出门去的时候,丸子就已经发现了。 这丫头,就爱半夜三更的乱跑,就不怕有危险么 丸子有些不放心,下意识地想要跟出去,正要伸手推院门,脑海中却蓦然出现了日间苏柒被那“死鬼”苏先生气得绿了一张脸,将院门撞得几乎要提前下岗的场景。 丸子顿了顿,突然便不想去了。 这个传说中的苏先生,到底什么来头 眼见苏柒走远,在夜色中没了身影,丸子着实的纠结了一番,终转身进了苏柒的房间。 他紧张地东摸西摸一阵,终于在她收零散物品的匣子里,找到一把铜钥匙。 看起来,像是能开自己房间里那木柜上铜锁的样子。 丸子在心里将自己这番不厚道的行径批判了一番,捏了钥匙回自己房间去。 推开门,却与个黑衣蒙面人不期而遇,撞个正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回 偷袭加绑架 与黑衣人大眼瞪小眼的一瞬间,丸子的第一反应竟是幸亏那丫头不在家。 眼见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凌厉袭来,丸子的应激反应瞬间启动,飞起一脚向黑衣人要害踢去 这一脚可谓快如闪电且稳准狠,黑衣人应声倒地,撞翻了身后的桌子,桌上茶壶茶碗等物件系数掉落,摔了个稀里哗啦。 这下有点不好交代了丸子撇嘴,却见另外两个黑衣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面对三个刺客的围狙,丸子惊讶自己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甚至连一丝恐慌都没有,他机敏地侧身避过刺客手里的长刀,一记“神龙摆尾”将另一名刺客踢得倒飞而出,顺手抓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支桃木长剑。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丸子握着断了的桃木剑,喘息着立在院子里。地上两具刺客的尸体,其中一个腹部正插着那半截桃木剑。 丸子胸前的伤口早已裂开,热血汩汩涌出,浸透了衣衫。丸子下意识地伸手点了自己胸前的两处大穴,心中波涛汹涌 我当真会武功 这些刺客,又跟我有何冤仇 他伏下身去查看,但见一具尸体的手背上,一个翼状刺青赫然在现,另一具尸体亦然。 这像是个江湖帮派的标志。丸子不禁蹙眉被江湖人追杀难不成正如苏柒那丫头所说,自己以前,是个暗卫杀手 这样的身份令他心中颇感郁闷,以断剑撑地费力地站起身来,打量着狼藉一片的院子,和地上两具淌着血的尸体,不禁又有些犯愁待那丫头回来,要如何向她交代 他尚未想出个说辞,已惊闻院门口一声尖叫“苏丸子这都是你” 丸子心中一凛,方要抬头解释一下,却见门口气鼓鼓的少女,忽然白眼一翻,身子软软瘫倒下去。 嘶 苏柒醒来时,但觉后脑勺突突地痛,黑暗中伸手摸去,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碰都碰不得。 “哪个王八蛋偷袭我,还下手这么重” 苏柒口中恨恨骂着,揉了揉眼睛方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这才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幽闭的空间里,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丸子”苏柒望着一张臭脸的男子,着实的莫名其妙,“我们这是在哪儿” “马车上。” “我们为何会在马车上” 丸子面无血色地冷笑一声“苏大法师,我们被绑架了。” 若不是这丫头“适时”出现,被赶来驰援的刺客一掌劈晕了当人质,他又岂会无计可施地束手就擒 然眼前的“罪魁祸首”毫不自知“我苏柒向来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在东风镇人缘好得不能再好,为何会有人丧心病狂地对我下手”她忽然脸色一变,双手按住自己腰上的荷包,“莫不是劫财” 丸子都要被她气笑了就你那仨瓜俩枣的家当,找你劫财得有多不开眼“他们是冲我来的。” “我就说嘛”苏柒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重新找回了自我认知,须臾又反应过来,“所以姑娘我是躺枪的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回 头顶草青青 她蓦然想起回到家门口看到的狼藉一幕,不由心头火起,忿忿然地一拳向丸子胸前捶去。 熟料丸子闷哼一声,却是不躲不闪,反倒是她摸了一手的黏黏腻腻的血。 苏柒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向下摸去,这才意识到,丸子被两条铁链绑着双手,丝毫动弹不得。 “这些混蛋竟然将你绑得清蒸大闸蟹似的”她伸手去用力扯那铁链,却是丝毫扯不动。 丸子额角古怪地跳了跳这什么鬼形容但见少女一副连牙都使上的架势,又不禁一阵暖意,劝道“你弄不开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苏柒颓然地放手“绑架我们的是你仇家” 丸子无奈摇头“我不记得。” 苏柒不禁暗叹他这三魂七魄究竟何时才能归位再记不起前事,怕是被人杀了,都不知自己是为何死的 她正低头胡思乱想,却闻丸子低沉的声线“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苏柒此时正思忖着她二人的处境,随口答道“往镇西白家村,找白秀才去了。” 白,秀,才丸子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冷冽,“找他做什么” 提起白秀才,苏柒着实的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能说破自己给他提冥婚去了,只得避重就轻“没什么,就是找他聊聊人生什么的。说真的,这些书人不念诗就不会好好讲话么还跟我酸身无彩凤双飞翼什么的”如今想来还觉得倒牙,以后再也不想跟穷酸书生说话了。 然她这番抱怨听在丸子耳中,却全然是另外一番意思。 夜半更深、秀才少女、花前月下,聊人生还念情诗 丸子虽始终怀疑自己这“便宜相公”的真假,然此时却着实觉得,自己头顶一片草青青。 前有死鬼苏先生,后有酸腐白秀才他不禁鄙夷地瞥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少女一眼,冷哼一记,闷闷地不再出声。 二人一时间齐齐静默,马车外低低的聊天声便传了进来。 “跳崖都没死,这家伙当真是命大” 苏柒心念一动,挪至车门边,将门帘小心地挑起一条缝,向外望去。 但见车辕上坐着一个身背弓箭的男子,正手握缰绳驾着马车。还有两个身影在马车一左一右紧紧跟随。 其中一个高大壮硕如黑熊的挠头问道“大哥,买家要我们取他性命,我们为何要劳神费力地将他虏回去” 驾车的弓箭男道“傻了吧买家要他死,主上却让我们留活的。有时候,活人不如死人有价值,而死人不如一个别人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还活着的人有价值。” 他这一番“活人死人”理论听得苏柒云里雾里,但至少听懂了一个意思他们暂时不会杀掉丸子。 “那个漂亮小妞儿呢”另一侧,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男子问道,“那小脸蛋儿一刀杀了倒是可惜。” “她么,无关紧要。”弓箭男狞笑道,“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回 我是他娘子 车外三人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将车内的苏柒听得冷汗涔涔而下,不禁回头瞪一眼正闭目养精蓄锐的丸子 你这江湖大恶人,这回姑奶奶真要被你害死了 待我将宝贝镇魂鼎取出来,立刻绑你去报官,刻不容缓 苏柒正心焦地胡思乱想着,马车却停了下来。 三个杀手大概是要带他们去个遥远的地方,不是一朝一夕的路程,眼看天色快要亮了,便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来休息,打发三人中的小弟黑熊男去附近弄点吃的。 苏柒明眸一轮,掀开车帘嘱咐道“给我也捎一份,记得不放辣椒。” 刀疤脸惊诧“你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信不信我一刀结果了你,还能省点儿干粮” 苏柒无所谓一笑“姑娘我的确无关紧要,但我相公,对你们要紧得很。” “你相公”刀疤脸一惊,随机坏笑道,“你看我们哥儿俩,哪个是你的亲亲好相公” 苏柒不理会他的淫词秽语,下巴轻抬,向车内示意了一下。 弓箭男愣了愣,随即冷笑道“这家伙不近女色,世人皆知。” “那是他先前没遇上我。”苏柒回眸望一眼车里的丸子,挤出个“含情脉脉”的眼神,“他对我一见钟情,哭着喊着要跟我成亲,说我若不答应,他分分钟便要挥剑自宫,我也是没辙。” 此语一出,两个杀手连同车上的丸子,一式一样地瞪圆了眼。 苏柒继续悠悠道,“若我死了,以他爱我之深必不能独活。到时候你们拿个死人交差”她啧啧摇头,“只怕你们主上不会很开心。” “你”刀疤脸一时语塞,被弓箭男拍了拍肩膀,“理她作甚等回去交了差,这小娘们儿还不是落在你我手里,到时候” 他二人交换个不怀好意的眼神,恰巧此时一只野兔子从不远处路过,被弓箭男眼疾手快地一箭射中,二人便欢快地点篝火烤兔子去了。 苏柒心有余悸地回到车里,见丸子正盯着她,双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琪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对你一见钟情哭着喊着要跟你成亲你不答应我便要挥剑那什么你若死了我便要殉情” 苏柒心虚地垂下眼眸,口中却道“你一片痴心、要死要活对我,我也是半推半就啊。” 丸子毫不避讳地飞来一记眼刀“苏女侠,我只是记不起往事,但不代表我傻。我并不觉得我对你有什么深情。” 这等朝三暮四的姑娘,为她殉情呵呵,除非瞎了眼。 苏柒暗自翻个白眼,奈何此时为保命计,实在不能跟这家伙撕破脸,于是抬头做个楚楚可怜状“相公你这样说,让奴家何其心寒。你定是这两日受伤糊涂了,我不怪你。”说着伸出手去,煞有介事地要去摸他额头,被丸子嫌弃地侧脸避过。 苏柒自觉再这样尬聊下去怕是要穿帮,见三个杀手在不远处,索性跳下车去舒展一番。 她一个懒腰还没伸完,耳后便传来阴惨惨的声音“原来,你千方百计弄活了他,是因为看上了我相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回 惊魂四娘林 苏柒生生被吓岔了气,转头便见脑门被雷得焦黑的黄四娘,正飘在她身后气鼓鼓地瞪着她。 苏柒有些哭笑不得你几个时辰前不还为那白秀才伤感着当女鬼也不能这般朝秦暮楚的好不好 “我这是权宜之计,若不冒充他娘子,”指指不远处篝火旁啃着兔子肉的江湖杀手,“他们分分钟杀了我我死了,谁给你找相公” “哦”黄四娘点头秒懂,“在我嫁出去之前,你还真不能死” “我现在是命不由己啊”苏柒感慨,“听这几个歹人的意思,等他们到了地方,我还是难逃一死且会死得很惨。” “那不成”黄四娘若有所思,随即胖手一拍,“不就几个小蟊贼,我帮你料理” “你”苏柒疑惑你一个孤魂野鬼,没有一丝法力道行,再说他们又不像我有阴阳眼,根本看不到你,你想吓”她望了眼作势要飘走的黄四娘,机智地改了口,“你想用美色迷惑他们,也是无济于事。你如何帮我料理 但鬼魂有鬼魂的基本技能。 苏柒见黄四娘一脸狡笑着飘到黑熊男身后,俯身悄悄地蒙上了他的眼睛。 正长大了嘴,要在兔子腿上啃个满口油的黑熊男,一口咬在自己手背上,愣是给自己咬出了血。 而后不顾两个同伴的嘲笑,瞪圆了一双熊眼,扔了兔子腿踉跄地站起来,口中叫着“我看不见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柒着实佩服原来,传说中的鬼遮眼,还有这个妙用。 便见黑熊男惊恐踉跄地四处乱窜,终一头撞在一棵大树干上,将自己撞晕了过去。 料理完一个的黄四娘,“轻盈”地飘到刀疤脸身后,亲昵地冲他脖颈吹了口气。 刀疤脸顿时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树了起来“大大哥,我觉得这地方邪性,有阴气会不会,闹鬼” 弓箭男谨慎地四周望了望,见一片风吹草动中空无一人,“别胡说,哪有什么鬼” “这地方我来过。”苏柒靠在马车旁幽幽道,“诚然是邪性得很,多少男子路过此林,皆是有去无回,你们可知何故” 刀疤脸瞪圆了眼“何何故” “此处唤作四娘林,据传有个”她望一眼做含情脉脉捧心状的黄四娘,“貌美如花却含冤枉死的女鬼,专爱痴缠过往的青壮男子,吸食其精气。多少男子被四娘迷惑,终变成了林下的森森白骨” 她话音未落,刀疤脸的嘴都打了瓢“大大大哥”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弓箭男冲苏柒喝道,转头看看昏迷不醒的黑熊男,和惨白了一张脸的刀疤脸,“走赶路那臭丫头,回车上去” 苏柒做个“信不信由你”的无奈状,乖巧地回车上坐好,弓箭男跃上车辕一鞭抽醒了正熟睡的马儿,两匹马不悦地打个鼻息,梦游似得举蹄向前。 走了几步,马儿不走了。 苏柒看到黄四娘风情万种地立在马前,冲两匹疑为雄性的马儿抛了个媚眼。 两匹马顿了顿,愣是马腿打颤、踌躇不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回 果然有鬼啊 有些牲畜天生灵性,即便看不到魑魅魍魉,也能感受到其存在,在趋利避害方面,动物比人厉害得多。 苏柒暗自啧啧,见黄四娘忽然一敛裙裾,从两匹马之间优雅地穿了过去。两马都到了莫大的惊吓般四蹄腾跃,毫不理会弓箭男的喝呼,径直拐了个弯,掉头向反方向跑去。 “马疯了”刀疤脸惊呼。 然而让两匹马着实要发疯的是,无论它们往哪个方向跑,那“恐怖的东西”都在它们面前,典型的阴魂不散。 被马拉着转了若干圈后,马车里的苏柒感觉自己快吐了。 “鬼打墙鬼打墙啊大哥”刀疤脸语无伦次地叫嚷着,忽然“咕咚”跪倒在地,毫无章法地朝四面叩拜“女鬼啊不不不女仙女神姑奶奶我薛五生平没做过什么坏事,求您大发慈悲饶我一命啊” 苏柒捂着胃翻白眼跟鬼还说瞎话,能耐的你。 睁眼被骗的黄四娘很生气,俯身在刀疤脸的天灵上吹了口气。便见他一双眼瞪得目眦尽裂,忽然发疯似得起身狂奔,高叫着“鬼别杀我”,一头扎进了苏柒他们的马车。 苏柒猝不及防,被他撞向一边,刚要开口骂人,便听刀疤脸发出一声古怪呻吟,随即没了声息。 经此诡异变故,马车外的弓箭男再也淡定不了,惶恐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果断弃车而逃。 看他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苏柒掀开车帘,安抚着两匹受惊的马儿,借着月光,见刀疤脸痉挛地躺在丸子脚边,脖子弯折成了诡异的角度,眼见不活。 “你干的” 丸子神色淡然地点头,苏柒不禁咽了口口水用腿都能杀人,果然是资深杀手 杀完人的丸子倚在车厢里,此刻又是一副恹恹歪歪连呼吸都痛的样子,苏柒毫不避讳地瞪他一眼,只得自己动手,将刀疤脸的尸体拖下车去。 “我厉害吧”车外,黄四娘一张得意的胖脸凑过来。 “黄小姐果真惠外秀中、机智无双,小女子佩服佩服。”苏柒拍了记鬼马屁,“大恩不言谢,我一定尽快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哎”她指指地上躺着的刀疤脸,“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她话音未落,便见刀疤脸的鬼魂,一脸懵地坐了起来。 苏柒不由分说,换上一副冥婚媒婆的职业微笑“这位贼子啊呸,公子” 岂料刀疤脸男鬼一眼瞥见黄四娘,一个激灵飘起老高“鬼果然有鬼啊” “你如今也是鬼啊。”苏柒不屑地瞥他一眼就这怂胆儿,还好意思当杀手 “公子生前,可有” 然不等她问完,刀疤脸鬼魂已然一边高喊“鬼别杀我”,一边一阵风似的飘远。 “我都还没问他生前有没有妻室”苏柒无奈,转眼却见身边没了鬼影,只觉身边一阵惨惨阴风吹过,见黄四娘正以标准的悍妇姿态向刀疤脸男鬼追去“老娘有那么吓人吗你什么态度啊站住” 一男一女两鬼“欢快”地飘远,徒留苏柒在原地叹了口气,纵身跃上车辕,“坐好,我们要走了。” “你方才跟谁说话” 苏柒被问得一凛苏先生早就告诫过她,阴阳眼为不祥之兆,拥有阴阳眼之人素来为世人不容,让她断断不要将自己能见鬼神的事说出去。 “我感觉太寂静可怕了,自言自语不行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回 菜市口惊魂 苏柒也不知是怎么了,自打解决了三个杀手,一路回到慧目斋,丸子都一张臭脸懒得理人的样子。 没良心苏柒在心底忿忿然,若不是姑娘我机智,又招来外援助阵,只怕此时你已成了某个江湖帮派的阶下之囚。 苏柒躺在床上郁闷着、郁闷着,然折腾了一宿实在劳累,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直至被大街上一阵急促的锣声吵醒。 在东风镇上,只有镇衙署有大事宣布时,才会捉衙役满街巷地敲锣吆喝,而苏柒素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热心吃瓜群众,遂一骨碌爬起身来,到街上去听了一耳朵。 说是明日午时三刻,要在菜市口开刀问斩犯人。 问斩 是夜,苏柒躺在床上思忖问斩便有死人,有死人便有鬼魂,有鬼魂 自打昨夜树林里欠下黄四娘个人情,苏柒便深深反思,自己这个冥婚媒婆着实当得不合格,多少日子过去,给黄四娘寻个如意郎君的承诺却迟迟兑现不了。 万一明日问斩的,是个俊郎单身男呢 苏柒眼前一亮虽说被砍头的,生前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人,然人死后前事尽散,加之黄四娘花痴女鬼一枚,素来注重外表不重内涵 苏柒深以为,明日的斩首,值得去看看。 不料,她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起床急急忙忙赶到菜市口,已是午时将近,临时搭建的监斩台被四面八方赶来的吃瓜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她一路辗转腾挪,费力地挤到人前,抬眼向监斩台上望去,却惊讶地发现,正五花大绑跪在台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一头撞在树上昏过去的黑熊男。 此时的黑熊男五花大绑跪在台上,身上的囚服显然被挣扎撕扯过,几乎成了一缕一缕,黑壮的胳膊上,一个黑色翼状纹身赫然在现。 苏柒眯眼看了看那纹身,依稀记起那晚拖那刀疤脸尸首时,在他手臂上也见过同样的,便随口向身边人问道“老伯,今日要问斩的,是何许人啊” “听说是个江湖杀手,作恶多端,昨日被衙门的雷捕头神勇擒拿,今日便要问斩以绝后患” 苏柒忍不住“噗嗤”一笑就雷捕头,还“神勇擒拿”,他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正在此时,人群中一阵轻微骚动,只见监斩官徐徐起身,举起一支写着鲜红“斩”字的木牌。 “午时已到,刽子手听令” 岂料,监斩官一个“斩”字尚未出口,便被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利箭正中肩头,立时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围观群众中爆出一声尖叫“有人劫法场了” 苏柒循着箭支射来的方向望去,见七八个黑衣蒙面人飞檐走壁而来,为首的正是弓箭男。 苏柒正待看一场劫法场的好戏,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后脖颈,老鹰抓小鸡似的拎起来向后退去,而后又被“扔”在了一堵矮墙背后。 “谁”苏柒揉揉被摔痛的屁股,刚要开口抗议,抬头却见丸子那张肃杀的脸,眼神中的冷冽竟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气势也弱了八分“你干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回 对她有意思 “你若想被那拿弓箭的杀手再抓一次,就继续呆在那儿。” 苏柒不得不承认,丸子的警告颇有道理,然听着一片喊杀声从监斩台方向传来,又忍不住从矮墙后探出半个头去。 但见那些黑衣人出手狠厉,衙门的捕快全然不是对手,已然死伤一片。 弓箭男一声唿哨,两个黑衣人架起黑熊男,一众人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已不见踪影。 苏柒正看得精心动魄,却听身旁的丸子疑惑道“苏大法师可否告诉在下,你为何对这几个江湖杀手,如此感兴趣” 苏柒在心底翻个白眼我只是对男鬼感兴趣,谁知道能赶上一出劫法场的大戏,纯属意外收获。 但这些江湖杀手总找丸子麻烦,令苏柒深觉不安,当日下午便跑去了东风镇的衙门,寻捕头雷震。 雷捕头正烦躁地在捕快房门前来回踱步,冷冷的后脑勺写着“我很烦别惹我”几个大字。 今日他一眼没看见,便被人劫了法场,七八个蒙面刺客将二十余捕快打得死去活来,还劫了犯人全身而退,他雷捕头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方才被镇长老爷一顿臭骂,骂得他脑袋都要耷拉到了裤裆里,深以为经此事后,他雷震的仕途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雷捕头正满肚子的火没处撒,连捕快房门前的流浪狗都无辜受累,被他踹了几脚,偏有不开眼的,在他身后一叠声地喊“雷捕头雷捕头” “没看见老子”雷捕头刚要骂,转身见来人立刻换了语调“原来是苏姑娘啊。” 苏柒见雷捕头眼神黯淡,知道他正心烦,赶紧讨好卖乖,“听说今日伤了不少捕快,这是慧目斋特制的跌打损伤药,拿去给捕快哥哥们用。” 雷捕头“哦”了一声,默默接过药瓶子。苏柒赶紧继续问道“今日要被斩首的犯人,什么来头” “天鹰盟的杀手。”雷捕头继续满脸丧,“这个帮派专做受人雇佣杀人越货的勾当,在江湖上名称也很臭,朝廷下的诏令,但见天鹰盟杀手,立斩不赦。我也是运气好逮着一个。”原本是邀功等赏的,熟料大功变大过,当真是世事无常。 天鹰盟苏柒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想想又问道“那你如何知道,他是天鹰盟的杀手” “他们帮派有个标记,便是手臂上的鹰翼刺青。” 果然苏柒接着问道“你昨日在何处逮到这杀手的” “悦来茶馆。”雷捕头越想越丧,话都懒得再多说。 苏柒暗想那晚,黑熊男原本昏倒在树林里,第二日却出现在东风镇的悦来茶馆。他一个杀手,又明显是个莽夫粗人,不应该有品茶听戏的雅兴。 苏柒有些疑惑,但见雷捕头明显没有聊天的兴致,只得宽慰几句,便告辞回去。 苏柒前脚刚出门,慧目斋后脚便来了客人。 “小柒可在哎呦,她堂哥,是你啊” 掮婆王氏见是丸子来开门,立时笑得桃花荡漾,满脸的褶子都堆了起来。 压在手里许多年的“凶宅”卖了个好价钱,王氏特地来给苏柒送个谢仪。 “她不在家。”丸子被这莫名其妙的大婶上上下下地一同打量,看得浑身不自在,淡淡的地说了一句,便打算关门。 王婆却没打算走,一只脚不请自便地跨了进来,“她去哪儿了何时回来我这一趟走来也怪累的,要不我在院里等一等她” “她去府衙寻什么雷捕头去了。”丸子依旧不愿理她,说完便自顾自往屋里走。 刚走了两部,却听身后的婆子兀自絮叨“说起这雷震啊,呵呵,前些日子还托我打听人家小柒姑娘,话里话外的对人家有意思如今小柒自己上门去寻他,这好事,怕是要成了,呵呵呵” 丸子脚下一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回 朝秦又暮楚 片刻之后,王婆腾云驾雾一般,不知自己是如何出了慧目斋的门,但见那扇斑驳老旧大门,“咣”地在眼前关上。 将王婆“扔”了出去的丸子,烦躁地在庭院里来回踱步,感觉自己满膛的洪荒之力,就要透体而出。 苏先生、白秀才,如今又加一个雷捕头这丫头,是打算将各色男人“收集”齐齐一套 他不禁烦躁地想自己在其中,又扮演怎样个角色 正适时,但闻一声清亮亮的“相公”传来,令他后背骤然一僵。 忽然觉得,这称谓,何其讽刺。 虽然雷捕头情绪不佳,但苏柒好歹打听到了些有用的消息,故而一路小跑地回家来向丸子报告。 她本有些得意,带着一脸邀功的笑容,却见眼前的男子慢慢转过身来,脸上一副要吃人的神情。 苏柒被他咄咄逼人的凛冽气场骇得后退一步,不明觉厉“你怎么了” “你去找雷震了” “是啊。”我去之前不是跟你说了,“雷捕头人不错呢,跟我说了些有用的消息” “他人是很不错,”丸子在心底将这个捕头雷震剐了一遍,“他心心念念于你,自然什么都跟你说,嗯” 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令苏柒骤然有些恼火,脸上的笑容亦挂不住,“苏丸子,你什么意思” 双肩却被一双铁钳子似的手大力握住,她挣了几挣,有些痛,眼前的一双深邃眼眸中燃着怒火“苏先生、白秀才、雷捕头还有谁” 苏柒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弱弱地想这三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们根本相互不认识好么 不等她答话,眼前的男人又问道“至于我,真是你相公” “呃”苏柒默默咽了口口水,拿不准在这几欲暴走的大恶人面前,究竟是说实话还是说谎话能够保命。 “不愿说”他嘴角扯出个冷笑,“无妨,反正在你嘴里,本就没几句实话,之前是我傻,总当真罢了。” 他凄然一声叹息,放开少女的肩膀,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这人疯了么苏柒揉了揉被他握得酸痛得肩膀,怯怯地转头去,却从丸子的背影中看出了几分毅然决然的意思“你要上哪儿去” “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丸子冷冷道,去哪儿都好,总归不再扮演你的便宜相公。 一言不合就要走没良心的苏柒腾地火起,在男人背后冷笑道“好啊,你走,信不信走不出东风镇,天鹰盟的杀手就能把你大卸八块,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狼” 丸子刚要迈出门的脚顿了顿“什么天鹰盟” 苏柒心底一阵酸涩涌上眼窝“你以为我找雷捕头干什么去了还不是怕你莫名其妙被人给杀了,替你去打探打探那些杀手的底细” 原来如此丸子被她一嗓子吼得,颇有几分心虚,咳了咳问道“所以,你打探到了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身后“咣”的大力关门声,以及少女屋内气鼓鼓的一句“我不想告诉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回 挥剑自宫了 苏柒跟苏丸子,足足冷战了三天。 期间苏柒早出晚归,回来见了丸子也是不理不睬,全然视他如空气。 可怜丸子君发现自己虽然武功了得,奈何在淘米做饭一途上毫无建树,一连吃了三日自己煮的夹生米饭或煳米粥之后,忽然便有些后悔。 那丫头去找雷捕头是为了打听杀手的事,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冲她发了一通火,也实在是恶劣了些。 结果就是,她打探的结果,天鹰盟什么的,如今他也无从知道了。 得想个法子,跟这丫头和好 丸子正捂着大声抗议的五脏庙寻思,却见一名老樵夫,正扛着一担柴火,哼着小曲儿从门前经过,柴火捆上还倒挂着一只山鸡,挺着肥硕的肚子无力地蒲扇着翅膀。 不知何故,那还兀自挣扎着,觉得自己还可以挽救一下的山鸡,在丸子眼中直接变成了一只冒着热气的烤鸡,他依稀都闻到了阵阵香味 丸子悄悄咽了口口水,忍不住跟老樵夫打招呼“老伯,你这山鸡哪来的呀” 听他这么一问,那老樵夫本就挂着三分自得的脸上笑开了花“在西山捡的” “山鸡还能捡” 老樵夫显然正欲找个人分享今天的狗屎运,索性放下柴担,在丸子院门口驻足“我今儿一早去西山砍柴,砍着砍着,嘿嘿,你猜怎么着就看见这家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昏头昏脑地一头撞在树上,愣是把自己给撞晕过去了” 被绑了脚仍在地上的山鸡应景儿地“咕咕”叫了两声,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听我那书的孙娃子念过什么守株待兔,不曾想撞树的兔子没见着,却捡到只撞树的山鸡,嘿嘿” “您还真是好运气。”丸子口中敷衍着,心里却有些颓然自己总不能傻兮兮地也去西山捡撞树的山鸡去。 又听老樵夫不经意叹道“如今正是仲春时节,大地回暖,西山的飞禽走兽都出来了,个个肥的流油,山脚下不少年轻后生都结伴上山打猎去,可惜我年纪大喽。” 打猎丸子眼前一亮,瞥见老樵夫担子上雪亮的柴刀“老伯,你这柴刀借我使使我再还你两只山鸡野兔,如何” 苏柒这两日,着实的心情不好。 倒不是因为丸子,而是,她丢钱了。 之前接了个活儿,镇子上的富户王员外着人来请,说自己的第四房小妾即将临盆,请苏柒来看看腹中所怀的是男是女。 苏柒虽天生一双阴阳眼,但只用于见鬼神,对于看胎一事着实不在行,但王员外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她又不忍拒绝,于是心生一计,将鬼婴李锦拉来,让他趁夜晚看胎之际,钻进四小妾肚子里一探究竟。 至于为何不找黄四娘苏柒担心她体型过于庞大,不小心撑爆了人家的肚皮。 苏柒好话说了一箩筐,还煞费苦心地买了风车等小玩意儿逗得婉清开心,李锦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忙。 当晚,李锦幸不辱命,从四小妾肚皮里钻出来便宣布“嗯,将来是个能赚钱的” 苏柒表示明了,遂喜气洋洋地向王员外道喜,说四夫人怀的乃是一位公子。 此语一出,王家举家欢庆。王员外虽娶了一妻四妾,闺女一个接一个地生,却独独缺个儿子。此番听说一举得男,激动得恨不能蹦上了房顶,当下赏了苏柒五两银子,千恩万谢地送走了。 不料今日,王家大夫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说四小妾昨夜临盆,分明生了个女孩儿说苏柒学艺不精信口雌黄,让王家上下受到了深深的伤害,王员外到现在还闷头儿直哭,劝都劝不住。 说到底,让苏柒将那五两银子还来。 苏柒无奈,只得还了银子又赔了半天的不是,转身便气鼓鼓地去寻李锦。 “你不说她怀的是个儿子吗怎么就变成了闺女呢娃娃自己在娘肚子里挥剑自宫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回 荡漾的鼻血 李锦毫不理会怒气冲冲的苏柒,飘在空中慢悠悠道“我说得多明白,是个能挣钱的。我看那小闺女娘胎里便生得清秀,长大了必是个美人坯子,能寻个好婆家的。到时候挣来一大份聘礼,岂不是赚钱的” 苏柒“那生个儿子就不赚钱了” “就王家那样的暴发户,生个儿子也是纨绔子弟,只会败家。”李锦蔑视地瞥了苏柒一眼,“生男生女乃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我提点得那般明白,你都领悟错,怪我咯” 苏柒“” 苏柒回到家的时候,正值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撒。 五两银子啊能过一个月呢她忿忿地抬脚向院门踹去,却发觉那早已寿终正寝的木门,不知何时又被结结实实钉在了门框上,且刷了一层新漆,犹如老黄瓜刷绿漆般焕发了青春。 苏柒抬手摸了摸结实的门栓,暗想那臭丸子还算有点良心。 推门进院,惊见墙根横躺着一把雪亮的柴刀,以及斑斑血迹,一路向屋内绵延。 “丸丸子”苏柒蓦然一惊,顺着血迹拔腿便跑。 然跑了几步,便被一阵扑鼻的香气惹得停下了脚步。 厨房门前,赫然架起了一堆篝火,火上一只獐子正被烤的滋滋冒油。 苏柒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见篝火后面,丸子正拿小刀划开一条条口子,熟练地将一把椒盐撒了上去。 那香味便愈发令人不能自拔了。 许是被火烤的灼热,丸子褪去了上衣,精赤着上身,却依旧微微出着汗,那白玉似得肩背,在一轮皎皎月光下,显得格外莹润而纹理分明。 这也太苏柒觉得鼻腔一阵灼热,赶紧伸手捂住。 美男丸子却适时抬起头来,故作随意道“回来了马上就烤好了。” “唔” “你鼻子怎么了被人打了” 苏柒夸张地干笑两声“我堂堂大法师会被人打开玩笑呢定是最近天气太干燥了嗯,我得拿两张祛火符泡一泡” 说罢,抹一把喷涌而出的鼻血,低头匆匆回屋去了。 苏柒啊苏柒,你要不要这么没出息 关上房门,苏柒捂着心头乒乓乱撞的小鹿,着实的鄙视自己。 他可是江洋大盗、暗卫杀手,超级无敌大恶人 你收留他,照顾他,是为了有朝一日他魂魄归位,把自己的宝贝镇魂鼎讨回来,然后各奔东西从此相忘于江湖 就是这样 苏柒终于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用冷水洗了洗鼻血,故作淡定地走了出去。 “这是你猎来的”苏柒指指正被丸子切割装盘的獐子。 “嗯。厨房里还有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养起来能吃些日子。” 这么多苏柒惊讶了一番,又嗔怪道“你伤还没好就去打猎,不要命了” “快好了,无妨的。”丸子将切下的獐子腿递给苏柒,“尝尝。” 苏柒吹了吹,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香的几乎要嚼了自己的舌头。 心中不禁感叹一个“江洋大盗”,竟然对打猎烤肉如此得心应手 他以前莫不是个厨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回 男人抛弃过 想想这几日见他留在锅里的一言难尽的米饭,苏柒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了,干他们这一行的,典型的辛苦活儿,终日风里来雨里去,为了杀人盯梢,露宿荒郊野外也是常有的,自然要练就些野外生存技能。 想至此,苏柒再度将自己说服,不禁向这位高危职业者投去同情的一瞥 你这妖孽,就不能把衣服穿上 恰巧与丸子目光相接,苏柒赶紧移开眼眸,刻意换个话题“大夫说,你胸口的伤像是被火箭射中留下的,你可记得是如何受的伤” 被她这么一问,一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在丸子脑海中划过千万只熊熊燃烧的火箭,如暴风骤雨般呼啸而来,他对身后一个受伤的人喊着“当心”手中长枪如电,替那人拨开了破空而来的箭枝,自己却门户大开 “好像是为了,救一个人。” “救谁” 丸子蹙眉认真想了想,却全然想不起那人的脸“我不记得。” 苏柒索性放下獐子腿,一脸郑重道“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呢,以前就是某个大人物家的死那个,侍卫。所以你会武功,胸口的伤也是为了保护主人而受的。至于天鹰盟,大概是你家主人以前跟他们有过节,而你替你家主人杀过天鹰盟的人,所以他们找你寻仇。” 丸子不得不承认,苏柒这个说法颇有道理的样子,至少目前能解释得通所有的事,“你所说的那个天鹰盟,是个江湖帮派” 冷战了三天,倒把这重要的事儿忘了。苏柒抹了抹脸上的油,将那日雷捕头的话原封不动地给丸子叙述了一遍。 “天鹰盟杀手,是在悦来茶馆被逮住的”丸子想起那日在悦来茶馆的经历,那个阴阳怪气的胖掌柜,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别扭。看来,这悦来茶馆,大有玄机。 他正思忖着,却听到苏柒似不经意地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他抬眸望一眼正兴致盎然地跟樟子肉纠缠的苏柒若前半生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今后似这般打猎砍柴,偶尔与这丫头装神弄鬼斗斗嘴,想想倒也不错的。 但我总不能说,想跟你一起混吃等死吧也显得太没志气丸子摇头“不知道,你呢” 苏柒忽然放下樟子肉,叹了口气“我嘛等你恢复了记忆,自然是要回属于你的地方去的。到时候,我大概就要去寻那死鬼了。” 丸子表情瞬间一僵“他都弃你而去了,你还寻他做什么” “我不甘心啊”苏柒随手捡个柴火棍在地上画圈圈,“我要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丸子沉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肉,忽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却听苏柒依旧在画着圈嘀咕“其实他以前待我挺好的,我就不明白了” 丸子再度瞬间爆发,一把扔了手里的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失意少女,双目灼灼“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男人若抛弃了你,任你再委曲求全地找他留他,他都不会再回来了傻瓜” 说罢,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 徒留苏柒望着他愤愤然的背影,惊诧莫名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瞎激动个什么 听这意思,倒像他被个男人抛弃过似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回 起床干活去 他莫不是个断 想至此,苏柒忽觉后颈一凉,低头盯着被丸子随手仍在地上的好大一块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苏丸子你发疯我不管,但不能糟蹋吃的这就是我苏家的规矩” 对于这个傻丫头苏柒,丸子着实不知该用一种什么态度。 大概便是一句俗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看这一屋子的朱砂桃符算命签,和遗留在衣柜里的几件道袍,那传说中的苏先生,大抵也是个装神弄鬼的假道士。 一个假道士,究竟有什么好丸子躺在床上,咬着后槽牙忿忿地想。 原本费尽心力地上山打了一天的猎,好不容易弄回来些猎物改善一下生活,顺便向那丫头示个好,不料到最后一言不合,又成了这个样子。 明天还要继续冷战下去 然事情并未像丸子想得那般,翌日天还没亮,他在熟睡中忽觉身上飕飕的凉。睁眼一看,竟是被苏柒那丫头一把掀了被子。 “丸子快起来干活去了” 天还不亮就干活丸子整个身心都在拒绝我是你家的长工不成 那厢苏柒却一阵风似的打开了他一直好奇的柜子,从里面翻腾出一堆招魂幡、引路铃铛、纸钱之类的家伙“郝里正他娘子的兄长的大姨夫刚刚去世了” 丸子不解地看她眼中带笑一脸兴奋的样子“人死了你这么高兴,你跟他有仇啊” “我哪跟他有仇他简直是我的大恩人”苏柒欢快地将一堆东西用块土黄包袱皮包了,一把塞到丸子怀里,“他死了就得做法事啊,刚才郝里正急匆匆找上门来,让咱们尽快赶到镇东的薛府去。” 做法事丸子默了默你们招摇撞骗的业务范围,还挺大。 “至于你,”苏柒从衣柜里检出一件玄黄色滚黑边,背后还有个太极图的道袍,三两下套在丸子身上,又拿了根拂尘塞进他手里,“到时候万万不要怯场,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丸子“”我可以拒绝么 苏柒显然由不得他拒绝,二人一路紧赶慢赶,终在破晓前赶到了薛府。 薛府门口已置起了灵堂,尚未进门便听此起彼伏的哭声从院内传来。苏柒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换上个悲抑沉重的表情,一路道着“节哀”带领丸子走了进去。 东风镇的规矩,若家中有人亡故,必须在天亮之前做法事送魂,意即为亡灵指明去往忘川的路,省得亡故者作为初来乍到的新鬼,对阴间的路不熟跑偏了去,待到太阳出来无处可躲,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苏姑娘,可把你们盼来了”薛府的管家赶紧迎上来,望了一眼苏柒身后的丸子,疑惑道“这苏先生呢”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苏先生丸子脸色一沉,下意识地转身欲走,却被苏柒一把拉住,万分郑重地介绍“这位道长可比苏先生厉害多了他乃是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京城三清观云虚道长的师弟,法力那是深不可测今日碰巧云游至东风镇,愿意仗义援手,这可是你薛家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哦”薛管家做个不明觉厉状,向丸子拱手道“不知道长的尊号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回 帅得过了头 尊号什么鬼丸子立时顿住,目视苏柒,便见苏柒明眸一轮,向薛管家道“他么尊号大球道长。” 她此语一出,薛管家和丸子皆愣“大大球” 你这名字,还敢气得再随意点儿么 “没文化了吧”苏柒故作高深的神情,“大球者,美玉也。古人云盖物之美者莫如玉,而球又玉之美出于自然者也。大球道长这道号,可是武当张真人给亲赐的” 这丫头,何时如此有学问了丸子疑惑了一下,然已被苏柒捧上了云端,也不能驳了她面子,只得故作高深地一甩拂尘,念一句“无量寿佛” 看丸子还算识相,苏柒暗吁一口气若不是当年那死鬼自己犯懒,让苏柒扮道士替他去做法事,还顺口给她取了这么个难听得要死的“道号”,只怕她的取名困难症又要犯了。 “大大球道长,苏姑娘,这眼看天就要亮了,作法之事耽误不得,烦劳二位赶紧吧”薛管家说着,将二人引入了正堂。 便见薛府老爷的尸身已换了寿衣,端正躺在正堂中央一张塌上,四周是夫人率一众妻妾子女啼哭不止。 苏柒向四周张望一圈,却不见薛老爷的鬼魂,心知确是飘了出去,不知飘远没有,赶紧将招魂幡等法器祭了出来,按八卦方位一一摆好。 丸子对作法事一窍不通,只得继续故作高深地在一边袖手旁观,熟料苏柒手脚麻利地摆好了法器,转身将一只招魂铃塞进丸子手里“道长,该你上场了” “”丸子一头雾水,以目视她你玩儿我呢 “做法事招魂啊”苏柒冲他猛使眼色你倒是上啊 丸子蹙眉微微摇头我不会啊 他俩正激烈地大眼瞪小眼,一旁的薛管家却以为是这位大球道长嫌他家规格太低,不愿出手,遂一咬牙道“烦劳道长大驾,我薛家愿将谢酬翻一倍,您看可合适” 翻一倍那就是十两银子苏柒眼眸一亮,刻意抬高了声调“道长,念在此良善之家一片诚意,您便显个神通吧” 说罢,索性用桃木剑换了丸子手里的拂尘,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随便舞舞,十两银子呢” 丸子无奈做法事是这么随意的事情 然已被苏柒不由分说地推上前去,骑虎难下,只得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左手的招魂铃铛,右手桃木剑出,提膝点剑做了个“苍松迎客式”。 眼角忐忑望向苏柒,却见她正望着窗外神游,不禁轻咳一声。 苏柒眼见窗外,薛老爷的魂魄已循着铃声归来,被鬼差引着往西边去了。遂收回目光,冲丸子赞许地点点头甚好,继续你的表演。 于是大球道长暗舒一口气,一发不可收拾。 待到他行云流水的一场剑舞罢,原本守着薛老爷啼哭不止的几个孩子,竞相拍手大声叫好。 这就有点帅过头了啊苏柒略觉尴尬地向几位新寡的夫人望去,却见两个年轻的正一动不动盯着丸子,眼中的桃花都要荡漾而出 尸骨未寒,尸骨未寒啊你们这就过分了苏柒不禁怒从心头起,高喊一声“法事成”,赶紧上前将丸子拉走。 二人从薛府出来,正是曙光灿烂的清晨时分。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当道士的潜质。” 丸子冷哼一声,对她的恭维完全不买账鬼才要当道士。 苏柒将十两银子颠了颠,沉甸甸的坠手,赶紧收在荷包里,满足感爆棚,心情一片大好“走我请你悦来茶馆吃早茶听说书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回 茶馆听说书 “不去”对于悦来茶馆,丸子本能地拒绝。 “干嘛不去”苏柒兴致浓浓,“我早几天便听说,悦来茶馆来了个新的说书先生,讲得故事新鲜也精彩,场场爆满。”不由分说拉了丸子的胳膊“走嘛” 丸子极不情愿地被苏柒拉进了茶馆,执意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抬头见那汤圆掌柜正在柜台里面低头算账。 对于这个中年油腻男,丸子发自内心的厌恶,不觉又侧了侧身,用大半个后脑勺对着柜台,努力扮演着透明人。 偏偏苏柒兴致极高,抬高了嗓门清清亮地大喊一声“小二”倒惊动了茶馆大堂里一大半的人。 汤圆掌柜闻声,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便转身撩帘子往里间去了。 丸子自我安慰许是我这一身古怪道士模样,他没认出来,还好还好 苏柒今日有钱任性,将茶馆的各色点心点了七八笼,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一双筷子蝶儿般上下翻飞,吃得不亦乐乎,满嘴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提醒丸子“快点吃啊,一会儿说书就开始了” 丸子忍不住白她一眼听个说书,至于这么激动果然是个小丫头片子。 就在苏柒要将点心风卷残云的时候,忽闻三声清亮的醒木响,原本喧闹的茶楼大堂立时安静下来。 须臾,便见一矍铄老者,从里间打帘而出,看起来五十余年纪,下颌三缕花白长须,身着白绸长衫,行走间衣摆微扬,自带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这就是那位说书的莫先生了。”苏柒在丸子耳边低语,“嗯他若扮个道士,比你还要像些。” 丸子再度在心底忿忿鬼才愿意扮道士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橐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到归来日,安邦定国功德高。” 说书的莫先生开口念了八句定场诗,遂一拍醒木,双目如炬地在场内扫视一圈,偏在丸子脸上定了片刻。 那鹰隼般的目光令丸子如芒在背,莫名的不自在。 却听一旁的苏柒兴奋道“大概是要讲个征战沙场的大英雄的故事” “今日所说的故事,不知何朝何代,不知何地何洲,我们姑且称之为未名朝。 话说此朝有位开国皇帝,在位五十余载,开疆拓土、励精图治,也算是一代贤主。然人有天命帝有寿终,终在七十岁上到了大限,驾崩而去。 这位老皇帝膝下九位皇子,唯皇四子与皇七子为嫡出。老皇帝弥留之际立下遗诏,令速传镇守北疆的皇四子归来,继承大统。 这厢老皇帝闭了眼,负责传旨的公公和金吾卫火速启程,奔北疆寻四皇子而去,奈何北疆山高路远,一众人足足走了月余,才将先皇遗诏送至四皇子手中。四皇子惊闻噩耗悲痛不已,大哭一场后,遵循遗诏启程往帝都而去。 四皇子昼夜兼程赶回帝都,然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太和殿的龙椅之上,已坐了一位新皇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回 未名朝轶事 “这新皇帝不是别人,正是他嫡亲的七弟,七皇子。 原来,老皇帝临终之际立遗诏之事,被身边人走漏了风声去,传到了在帝都的七皇子耳中。 七皇子听闻父皇传位给他四哥之事,心中着实不甘,于是借四皇子尚未赶来继位的空档,串通先皇身边之人,假造传位于皇七子的遗诏,又大肆拉拢朝中文臣武将,终矫诏继位。 四皇子率军来到帝都之时,七皇子已做了月余的皇帝。四皇子虽经年驻守北疆,拒鞑靼等诸族于关外,然其文韬武略,在帝都人尽皆知,在朝廷内外颇有声望。此番携遗诏而来,与七皇子之矫诏相比,真伪立现。 七皇子遗诏虽假,然登基诏书已昭告天下。四皇子遗诏虽真,却终晚来一步。一时间,朝中文臣武将自然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四皇子夺位,拨乱反正;一派则力主将错就错安于现状,以免朝纲不稳、国家动荡。 就在帝都内外云波诡异、暗流涌动之时,四皇子却出人意料地表示放弃皇位,自请回北境,继续镇守边关。此语一出,满朝皆惊,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开国元老、内阁首辅李大人亲自出面,劝服了四皇子;亦有知情人透露,真正使四皇子绝了争位之心的,却是一位女子。 这女子名唤赛罕,本是西域回鹘国的公主,自幼被送至未名朝为质,与诸皇子一道长大。四皇子年少时曾对其爱慕有加,然阴差阳错、姻缘弄人,赛罕公主却终嫁七皇子为妃,且已诞下一子一女。 赛罕公主年少时,虽也曾与四皇子两情相悦,然经年已去、物是人非,她如今已为人妻母,自然要为自己夫婿儿女计,深知以四皇子手中的兵权,以及在朝中的威望,想要夺位并非难事。只是到那时,自己或许还能保下一命,然自己夫婿和一双儿女必不得善终。 赛罕公主思前想后,惴惴不安,终决定连夜出宫,一人一骑只身去见四皇子,求他看在昔日情分上,放弃皇位,保她一家安宁太平。 有知情人说,正是赛罕公主最终打动了四皇子,使其终弃皇位而去。” 说书先生讲至此,台下听众已是一片窃窃私语。 “以前听说过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来还能够为红颜弃江山。”苏柒双手托腮,一双眼睛清亮亮的,“这位四皇子,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呢” 丸子暗暗翻了个白眼为了个女人放弃自己该得的东西,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女人,这四皇子实在是个优柔寡断的怂蛋,不是个真英雄。 忽听台下有人道“先生说的这个故事,当真是那什么未名朝之事” 台上的莫先生听闻,抚须呵呵一笑“故事而已,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讲个热闹您听个高兴,客官又何必较真” 台下那人便意味深长地一笑,压低了嗓门与身边同伴道“我在京城宫中有个朋友,我可听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回 人各有志矣 莫先生不理会他的叽叽咕咕,继续讲他的故事 “无论出于何故,四皇子自愿放弃皇位,使未名朝一场动荡浩劫消弭于无形,反受到满朝上下的一致赞誉。未名朝内阁,以李阁老为首联名上折,奏请新皇帝将四皇子之子嗣列为皇子,拥有与皇帝的儿子同等的继位权。如此一来,既可多少弥补四皇子之遗憾,更重要的是安抚四皇子一脉,使其日后不生反心。 对此,新皇帝虽心中不情愿,然忌惮四皇子手握重兵,只得应允。四皇子领旨谢恩后,果然带兵返回北疆,从此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便听台下有人感慨“以七皇子那样狡诈心性,又如何会让四皇子的子嗣坐了皇位四皇子也是忒实诚了些。” 莫先生捻须笑道“了却生前身后事,岂管他人论短长。对于四皇子之抉择,世人本就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看法。老夫以为,以四皇子之文韬武略,若愿为天下黎民百姓计,便该效仿大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勇,放手一搏,开创个太平盛世,赢得个万世敬仰,而非偏安一隅,半生屈居人下,非大丈夫所为也。” 听台下一片众说纷纭,莫先生目光敏锐地扫视一周,忽然抬高了声线道“那位年轻道长,看起来器宇不凡,不知对老夫之言,可赞同否” 丸子骤然被点名,实属始料未及,见满堂的目光都齐齐投向自己,又不好佯装没听到,只得随口道“人各有志吧,强求不得。” 苏柒在一旁暗笑跟个暗卫死士谈人生理想,您也是可以的。 众茶客对他这敷衍得不能再敷衍的答案显然并不满意,随即又陷入了自顾自地讨论当中。台上的莫先生也不再多说,悠悠然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换了个才子佳人的故事,直听得苏柒心旌摇荡,丸子昏昏欲睡。 这一场书说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待到众茶客尽兴而去,莫先生折身回了内室,汤圆掌柜赶紧捧着一壶新砌的滚滚香茶凑了上来,十分恭敬地给莫先生斟上一盏“莫先生,人您也见着了,依您看,究竟是不是他” “自然是他。”莫先生将茶盏放下,眯了眯眼做个思忖状,“但我观他灵台混沌,俨然不记得前事的样子。” 汤圆掌柜惊讶“这何以见得” 莫先生捻须冷笑一声“他这人平生最恨道士,若非前事皆忘,又岂会扮个道士模样”想了想又问,“跟他同来的少女是谁” “她我倒认得。”汤圆掌柜笑道,“那是慧目斋的苏柒姑娘,茶馆听书看戏的常客。” “慧目斋做什么的” “做些风水阴阳的生意。这苏姑娘虽年纪不大,却是镇上唯一一个配冥婚的小媒婆。” “冥婚媒婆”莫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会跟个冥婚媒婆在一起”饮了口茶,心中有了计较,“你所说的那个慧目斋,在何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回 换换口味去 苏柒是典型的囊中殷实心中无事,自打赚了白花花的十两银子到手,心情好得立刻给自己放假,听了一上午说书又逛了一下午市集,更是抱着她的银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早起的丸子暗叹一声妇人之见目光短浅,便背起新打造的长刀,上山打猎去了。 苏柒一觉睡到半晌午,伸个懒腰慢腾腾穿衣洗漱,踱出门不见丸子踪影。 正寻思今日要做些什么,不觉五脏庙一阵联名抗议,遂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改成了寻思今日要吃些什么。 自打丸子开启了他的打猎技能,苏家的伙食水平便得到了极大改善,日日不离荤腥。然接连几天肉食野味吃下来,苏柒也觉有些腻了,想换换口味。 好久没吃甜食了这念头一闪,苏柒突然有了主意,哼着小曲出门去。 悦来茶馆不远处,有家何记饭庄,店面不大,卖得却是地道的苏杭菜,在这遥远的北方小镇倒也颇为独特,不少南方人来寻家乡味,北方人来吃个新鲜,故而生意倒也兴隆。 苏柒熟门熟路地进门去,便向柜台内打招呼“采莲” 便见一青衣少女从柜台里出来,与苏柒岁数相仿,却生得娇小白嫩,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眉眼弯弯地向苏柒娇嗔道“你这小娘余,好多日子都不来,可是有了相好的” 苏柒脑海中竟瞬间划过丸子裸着上身在月下烤肉的模样,不觉俏脸一红,作势便要去撕采莲的嘴“这样好看的小娘子,却说这么不要脸的话,我都替你臊得慌” 一对小闺蜜打打闹闹地进了后厨,采莲从锅里端出一碟子白如玉的糕点,吹着气递到苏柒手上“喏,刚出锅的云片糕,你是闻着味儿来的伐” 苏柒食指大动,捏起一片不顾烫地塞进嘴里,忙不迭地称赞“好吃手艺这般好的小娘子,谁娶了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两个少女正吃糕说些闲话,忽闻外间传来一叠声的叫唤“采莲姑娘小莲莲儿” “呦,这是谁叫得如此亲热”苏柒刚打趣了半句,却见采莲瞬间苦了一张脸,示意苏柒稍坐,自己打帘迎了出去。 苏柒好奇,便将门帘掀开条缝向外望去,见一身穿柳叶绿绣花衣袍,腰系鹅黄描金腰带,腰带上玉佩金荷包叮当摇曳,恨不能将“有钱”二字写在的脑门上的油腻小生,正将一双桃花眼在采莲脸上来回逡巡,口中笑道“三日不见,莲儿姑娘可有想哥哥我啊” 苏柒感觉采莲从骨子里透着厌恶,然做生意的进门是客,且看这骚包公子的打扮非富即贵,采莲也只得隐忍,勉强陪笑道“黄公子说笑了,快请坐。” 苏柒无奈叹气碰上这种油腻腻色眯眯地家伙,采莲也真是倒霉得很。 正寻思着,见采莲掀帘进来,一张脸苦得几乎要滴下水儿来。 “这蛋黄公子,什么来头”苏柒不禁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回 蚂蚁要上树 “得了。他黄家是东风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咱们得罪不起。”采莲闷闷道,却又忍不住吐槽,“若他只是隔三差五来吃个饭戏弄我两句,我便也咬咬牙忍了,偏生这人刁钻古怪得很,点一份麻辣烫吧,不要麻不要辣也不要烫” 苏柒无语“那他吃什么碗么” “何止这一回点盘鱼香肉丝嫌里面没有鱼,点份蟹粉狮子头问为何没吃到狮子”采莲忿忿地直撇嘴,“照他这逻辑,他若点盒老婆饼,我还得给他打包个老婆喽” 那他敢情乐意。苏柒心想,不禁与采莲同仇敌忾“那他今日点些什么” “红烧肉,蚂蚁上树,还有钵钵鸡。” 苏柒明眸一轮,唇角划过一抹坏笑。 “这能行” 采莲透过门帘缝,望着正举着筷子大快朵颐的黄公子,一脸忐忑地问身后的苏柒。 “放心,有事我顶着。”苏柒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她话音刚落,便听大堂里的蛋黄公子一声尖叫,扬手扔了筷子“厨子厨子呢给爷滚出来” 苏柒示意采莲不要惊慌,自己掀帘走了出去,“怎么了” 蛋黄公子刚要发飙,抬眼却见是个美丽明媚少女,气势不觉弱了三分“你是” “新来的厨子。”苏柒明眸一瞪,“客官有何指教啊” 蛋黄公子这才想起自己的“遭遇”“这菜是你做的” “是啊还合客官您的胃口吗” 还合胃口蛋黄公子勉强压下呼之欲出的呕吐物,指指被扔在桌上的筷子“你这菜里竟吃出了活物,也太恶心人了吧” 他这一嗓子,周围桌的食客也吓得纷纷停了筷子。 “这个啊,”苏柒十分淡定地望了望那筷子上蠕动的黑点,嫣然一笑,“我这也是看人下菜、投其所好。我听说,之前在鱼香肉丝里没吃到鱼,公子您拍桌子砸板凳的有意见;在狮子头里没吃到狮子,您又不满意。因此我想着,您若在这蚂蚁上树里吃不到蚂蚁,必然是不开心的。” 听了苏柒的话,周围的食客忍不住一片低低笑声,蛋黄公子一张脸更是由白转黑,张了几张口却无力反驳,只得愤愤地甩一句“黑店本公子以后再也不来了” “这样啊,”苏柒脸上故作个惋惜表情,“那还真是”惋惜表情转瞬被得意的笑取代,“不胜荣幸” 在众食客一片低笑中,蛋黄公子讪讪起身,行至门口又突然转身回头“你叫什么名儿” 苏柒以为他要记仇,怕连累了采莲,遂故作无所谓道“苏柒黄公子若有见教,大可来寻我。” 苏柒料想,蛋黄公子吃了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十有八九要找上门来搞事情,对于这一点,她相当的有恃无恐。 毕竟,自家那个战斗力爆表的杀手丸子,不是养来吃干饭的。 然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下午找上门来的不是蛋黄公子,而是蛋黄公子他爹,黄员外。 “你就是苏柒”挺着硕大肚腩,几步路便累得呼哧带喘的黄员外,眯着一双绿豆眼将苏柒上下打量一番,“模样倒还周正,就是太瘦了” “是啊”苏柒翻个白眼是没你胖,庄户人家杀年猪,都是捡你这样的杀,“不知黄员外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你家中可有父母长辈在啊” 苏柒都要被他气笑了,暗想蛋黄公子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小孩子一般,吃了亏便要家长出面调停“没有。” 黄员外愣了愣,终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那此事便只好跟你亲说了,我今日是来提亲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回 精通巫祝术 提提亲苏柒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下意识拒绝“且慢且慢,你我这年纪,不合适吧” 黄员外被说得老脸一红“不是我是我儿子” 苏柒一双大眼睛眨了好几眨,这才咂摸过味儿来蛋黄公子在自己这里吃了瘪,非但没派狗腿子恶奴才来打砸抢,反而派了自家老爹来提亲 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啊 她正啧啧感慨着,却听黄员外闷闷道“我家那宝贝儿子,对你一见钟情,说此生非你不娶,否则便要相思成疾,那个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苏柒差点笑出声您真是亲爹 “我们黄家呢,你想必也知道,在整个东风镇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县衙也有贵人帮衬。至于彩礼钱,你说个数,我照给。” 苏柒听出来了,这黄员外表面上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实则敲打提点我黄家既有钱又有靠山,你这小丫头最好识相点儿。 苏柒不禁有点犯愁今日将这老不要脸的一通骂走不难,难的是他黄家今后会百般找茬,着实的麻烦。 得想个法子,让黄家父子自绝了这个念头才好苏柒明眸一轮,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十分虐心的话本子。 苏柒思忖了片刻,做个娇羞无限状,对黄员外轻笑道“似黄公子那般风流倜傥、才貌双全的翩翩佳公子,能看上小女子我,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小女子实在求之不得。”说着,淡淡看了黄员外一眼,“黄家既然家财万贯,日后我若看上了什么心仪的东西” 见苏柒是个贪慕荣华之人,黄员外倒暗自松了口气,傲娇道“这东风镇,还没有黄家买不起的东西” “那敢情好。”苏柒满意点头,却又蹙眉做个为难状,“我家长辈虽不在身边,但也曾教导于我,说我苏家女子最有骨气,素来不嫁与人家作妾。敢问公公,令郎可娶过夫人啊” 黄员外想想自家儿子那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不禁叹了口气,转念又一想你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还想做正室也太自不量力了,“我儿倒娶了一房大夫人,正是县丞方老爷的亲堂妹。” 来头挺大啊苏柒笑道“这样啊不过也无妨黄公子虽有正室夫人,不过这人生在世命在天,哪有不遭个灾生个病的,再一不慎死了,也是常有的。” 说着,向黄员外狡黠一笑,“公公应知,我们家是做阴阳生意的,我虽不才,却自幼修习巫祝之术。只要做个桃木小人儿,在背上刻上人的生辰八字,这人便被我控住了,那真是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我听方才公公的意思,黄公子这位正室夫人家境颇高,官宦人家的小姐嘛,自然是骄纵得很,黄公子对她必定不喜,不如” 她脸上适时浮起一抹诡笑,向一脸惊诧的黄员外抛去个“你懂的”眼神,又拍掌道“哎呦,方才忘了问了,黄公子的母亲,我婆婆可还在吗唉我听说,这婆媳关系,最是难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回 一对大猪蹄 苏柒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忽然抬眸望着黄员外,一挑秀眉笑道“公公这般咳,老当益壮,又腰缠万贯,仰慕您的姑娘可也不少吧不知婆婆她老人家可容得下若公公觉得烦恼,咱们不如” 她话未说完,这边黄员外已是吓得要尿了裤子“你你妖女妖女”边喊着,边挪着偌大的肥臀,球儿似得滚了出去。 苏柒心中暗笑,却似意犹未尽地在他身后喊道“公公可是去为我准备采礼” 吓走了黄员外,这一仗算是兵不血刃。可苏柒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难得地临窗静默,戚戚然地叹了口气。 这声轻叹,听在门外的人耳中,又别有一番滋味。 丸子打猎回来的时候,正听见黄员外在向苏柒提亲。 听到黄员外那句“彩礼钱你说个数我照给”,丸子心头一阵火起,差点便操刀冲了进去。 再听到苏柒一句“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险些一个踉跄将自己绊倒在地。 这丫头疯了 他索性按捺住心头腾腾的火,靠在窗外墙上,侧耳偷听。 但得听到苏柒一本正经的巫祝之说,他又险些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有时,还真是机智得可圈可点。 待到黄员外被吓得狼狈而逃,他正想进屋去打趣她两句,却又听到她的一声轻叹。 丸子转过身,透过夕阳斜照的窗,看到苏柒那巴掌大的稚嫩小脸上,那双时嗔时笑的明眸里,惶惶然后怕的神情,显得格外分明。 她不过是个年方十六的少女,孤苦无依,不得不早早为生机奔波,还要前拒虎后拒狼。 所谓机智大胆,所谓临危不乱,多半也是逼出来的。 这样的苏丫头,真真儿的让人心疼。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也是渴望被人疼爱保护的吧 丸子心想日后便好好待她,多让着她些吧。 却蓦然听苏柒轻嗔一句“死鬼,你如果还在,我用受这么大委屈” 丸子心中刚生出的温柔藤蔓,瞬间被腾腾火苗烧得精光。 臭丫头,那死鬼在你心中就如此重要 “听说,你被黄家提亲了” 是夜,正闭着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苏柒,蓦地睁开眼,见黄四娘正正地飘在她上方,被雷劈得焦黑的大脑门与她近在咫尺 苏柒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腾地弹了起来,捂着胸口叹道“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黄四娘无所谓地一笑,投来个“你怕鬼,鬼才信”的眼神“那你同意没同意啊” “我同意个鬼啊”苏柒正一肚子牢骚没处发,索性盘腿做起来,“那黄家不就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那父子俩嘚瑟的,一个恨不能把有钱俩字写脸上,一个恨不能把有靠山仨字儿顶脑袋上有钱有靠山就能为所欲为了就能强娶民女了我呸一对大猪蹄子” 苏柒一通骂完,只觉心气顺畅了许多,却听黄四娘幽幽道“那一对儿大猪蹄子,一个是我兄长,一个是我爹。” 苏柒“”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回 无事献殷勤 倒忘了,黄四娘也出自大户人家,只是她爹娘觉得配冥婚之事着实有些见不得光,是以跟苏柒沟通接洽的,一直都是她家的管家。 苏柒摸摸鼻子,讪讪地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着实不知道” “无妨,其实你骂得对。我哥那人,平日里除了吃喝嫖赌就没别的事儿,活脱脱一个纨绔败家子儿,我生前就看不上他。”黄四娘倒中肯,“而我爹,因为就这一个儿子,对他千依百顺往死里宠惯,也是糊涂蛋一个。” 苏柒感慨你还真是深明大义。 “我是来告诉你件事儿。”黄四娘转过头来,“就在刚才,我哥那大猪蹄子,被人给揍了。” “啊” “揍得特别凶,猪蹄子揍成了猪头,跪地上指天誓日地保证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 苏柒心中暗爽,“那还真是太”她本想说太好了,转念一想好歹是人家兄长,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太惨了,嗯。” 她言不由衷,不料黄四娘倒心直口快“惨什么惨揍得好他那样的人,早该有人揍他了” “黄小姐还真是帮理不帮亲啊”苏柒尴尬赞道,“不过,这个众望所归为民除害的壮士,是谁啊” “我相公啊” “啊”苏柒瞬间蹦起,“你何时有相公了” 黄四娘愣了愣,撇嘴道“哦不对,是你相公” “我何时有相公了” “哎呀”黄四娘着急,“就是跟你住一块儿那美男啊” 丸子苏柒想了想,天黑之后还真是没见丸子的人影,只是她今日心绪不佳,也没在意他跑去了哪里。 没想到,竟是给自己报仇去了。 苏柒觉得心底融融一暖臭丸子,还算你有点良心。不过,“黄小姐,麻烦你注意下措辞好不好什么叫跟我住一块儿的美男啊他明明住在隔壁屋里好不好。” 可怜姑娘我的小清白 活动了一番筋骨的丸子,觉得身心皆轻松舒畅,连觉都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清早,当他从睡梦中醒来,见某个美少女正端着水盆立在他窗前,眉眼弯弯地笑望着他,不禁吓了一跳。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非奸 “你你你你干嘛” 见丸子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苏柒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这一副“宝宝好怕别非礼我”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姑娘我有那么爱扯你被子么 她在心底忿忿然了一下,终想起自己今日是来致谢的,遂重新堆起个灿烂笑容,娇嗔道“日上三竿了,快起来吧,洗脸水干净衣裳,都给你准备好了。” “又有活儿干”不会又是扮道士吧我拒绝。 “没有没有”苏柒赶紧摇头,“活儿我干,你昨日辛苦,今儿歇着就好。” 难道昨夜潜入黄家揍人的事,被这丫头知道了不应该呀丸子有些疑惑“我哪里辛苦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回 擦枪易走火 苏柒这才想起不能暴露了黄四娘,眼眸一轮,笑道“你昨日不是去打猎了么打猎自然是辛苦的” 倒也说得过去,丸子心想,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觉悟。 不过,这过分的热情,实在让他有点瘆得慌“你把盆儿放那儿就好,我自己来。” 他说着,打算起身更衣洗漱,不料某少女转身放好了盆,目光又落在他胸前的白绷带上。 天天看他生龙活虎的,倒忘了他不久前刚受了重伤。 “你的伤怎么样了” 刚开始,都是苏柒替丸子换药包扎,然自从二人因断掉的桃木剑之事冷战了一场之后,就变成了丸子自己换药。 他一个人折腾,得有多不方便 苏柒不由心生愧疚,折身回到丸子床边来,“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丸子还没来得及穿衣裳,又见她折回来,刚想汗颜说“不必”,熟料她走路不看路,冷不防被他床前的靴子绊一跤,直挺挺地冲他扑了过来。 丸子完全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她,却被她惯性一扑,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咣丸子后脑勺砸在床头上,脑门儿则被某丫头的前额重重撞了一下,前后夹击,震得他有点懵。 “你走路都不看”他刚埋怨了半句,抬眸却见那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正在他眼前,挺巧可爱的鼻尖更是近在咫尺,贝齿咬着红润的下唇,惶恐得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他忽然便觉喉咙有些发干。 脑海中蓦然闪现,方才被她压得重重倒下去之时,但觉一片凉软滑腻从脸颊上一蹭而过,却似火星划过柴禾,令他一张脸都灼烧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 苏柒一张俏脸似搽了胭脂,挣扎着想要起来,一双手却不知该往哪里借力,索性按在丸子胸前。 这下,连胸膛里的一团火,也燃了起来。 苏柒用力撑了撑,却依旧起不来。 因为他环在她背上的两只大手,忘了松开。 她竟这样瘦,又这样小,脊骨都脆生生的,仿佛一折就断似的,让人心疼 苏柒全然不晓得丸子此刻的心思,只是一心想要摆脱这个尴尬的处境,自然是手脚并用,忙做一团。 丸子快被她搞疯了,声音都哑了几分“你再乱动,我” 被他警告半句,苏柒骤然消停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向下看了一眼“丸子,你睡觉还要藏把匕首在身上,也太没安全感了吧” 匕匕首丸子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 却惊觉这丫头一边说着,一边竟伸下手去,俨然一副要将“匕首”掏出来的意思。 “住手”丸子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一把将身上的不安分少女推开,“给我起开” 苏柒感觉自己像只小鸡崽似的,被他一只手拎起来扔在了床边,相当的没有尊严。 再看“气”红了一张脸,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丸子,忽然觉得自己今儿一早的“送温暖”行动,着实的自作多情。 “变脸比变天还快苏丸子你当自己是雷公啊” 苏柒愤愤然地吼了一嗓子,转身出门去了。 徒留丸子独自坐在床上,惊魂甫定地自我安慰 刚才,那是晨起间的正常反应正常的特别正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回 她是我娘子 丸子故意磨磨蹭蹭了许久,才穿戴洗漱完毕,从房里出来。 却见庭院里寂静一片,没了苏柒的踪影。 这丫头,不会是气跑了吧丸子有些愧疚人家姑娘好心好意的,大清早的来“无事献殷勤”,自己却莫名吼了人家一嗓子,实在有些过分。 毕竟,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她懂些什么 算了,等她回来,跟她道个歉,大不了被她骂一顿出出气好了。 丸子想着,随手拿起扫帚,开始扫庭院,想争取个良好表现。 刚扫了一半,却听“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可有人在家吗老朽路过贵宅,口渴难耐,想讨碗水喝,还望主人家行个方便” 丸子听的确是个老者声音,便去开了门。 门外确是个老者,且是个面熟的。 “这位公子,打搅了。”莫先生一脸人畜无害的和善笑容,“老朽老眼昏花,似乎觉得与公子在哪里见过” “是么。”丸子不置可否,提来茶壶给莫先生倒了碗茶。 莫先生自顾自地在庭院的石井栏上坐下,接过茶碗道了声谢,慢慢饮了几口,“公子家宅干净,一看就是勤俭良善人家,不知公子是做什么营生的” 丸子瞥一眼晒在院里的一张狼皮,悠悠道“猎户。” “猎户好啊,”莫先生颔首笑道,“吃穿不愁。”忽然眼前一亮,“老朽想起来了,那日来悦来茶馆听书的年轻道长,生得与公子你一般无二,怎么又” 丸子额角黑了黑,却也淡定“时日艰难,多个营生,好养家糊口。” “原来如此”莫先生表示理解,“所谓艺多不压身,正是这个道理。” 丸子瞅着小口小口喝茶的说书老头,暗想我这么不会聊天的人,你也聊得下去。 正踌躇间,却见苏柒推门而入,望见院子里喝茶的老头儿眼前一亮“莫先生您老怎么在我家里” 莫先生忙起身见礼“路过贵宅,讨碗水喝,打扰打扰了” “先生可别说这样见外的话,我荣幸之至”苏柒俨然一副小粉丝见偶像的兴奋状,不但去添了滚滚新茶,连自己私藏的蜜饯干果都端了出来。 “姑娘这般美貌又心善,真真是百里挑一”莫先生笑得满脸褶子毕现,“谁若能娶了姑娘,那真是一辈子的好福气” 苏柒被他奉承得俏脸一红,口中谦虚着“哪里哪里”,却不经意地瞟了杵在一旁的丸子一眼 人家一个说书先生都能看出我的优点,就你有眼无珠,还吼我 “姑娘如今芳龄几何中意什么样的男子老朽四处说书,也算是见者颇多,若遇见配得上姑娘的,倒也愿意牵个红线。” 苏柒口中呵呵笑着,心中暗道如今媒婆这职业如此吃香掮婆想插一脚就罢了,连说书先生都想搞个兼职 却忽听静默了半天的丸子,冷冷爆出一句“不必了” 苏柒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只大手搭上了肩膀,“先生不必多费心了,她是我娘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回 他竟娶妻了 哈苏柒转头看了丸子一眼,却被他在肩膀上刻意捏了一下,显然在“威胁”她不许多嘴 苏柒眨了几眨眼,明白过来刚才她瞪了丸子一眼,丸子显然会意成她在向他求助,故而这是在替她解围。 只是,这解围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但他话已至此,苏柒只好识相地冲莫先生笑了笑“是,不劳您费心了,呵呵” 莫先生愣了片刻,遂做个懊恼赔笑状“是老朽糊涂了,给贤伉俪赔个不是” “他竟娶妻了” 悦来茶馆里间,汤圆掌柜一对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他不是以不近女色著称么来东风镇这才几天,不能够吧” “方才,他亲口对老夫说,那姓苏的姑娘是他娘子。”莫先生悠悠道。 汤圆掌柜寻思一阵,唤来了自称与苏柒相熟的店小二。 “慧目斋的苏柒姑娘么她嫁人了没听说呀”店小二惊诧之余,低眉塌眼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枉我看她生得好看,每次来听书都塞一把花生毛豆给她居然悄没声息地嫁人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正深感累觉不爱,已被掌柜的一脚踹在屁股上,“吃里扒外的东西滚远” 待小二出去,汤圆掌柜又低声向莫先生询问“先生以为,此事是真是假” “不好说。”莫先生皱眉捻了捻胡须,忽而展颜,“是真是假,试试便知。若他当真娶了个乡野女子哼哼,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刚笑呵呵地送走了莫先生,苏柒便一巴掌拍在丸子搭她肩膀的手上“起开” 丸子下意识地松手,刚要就晨起间的事赔不是,苏柒却一阵风似的进了屋。 丸子无奈,只好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扫院子,等她出来。 待见她拿了个匣子从屋里出来,他迎上前再欲开口,她却抢先一句“麻烦让让我忙着呢” 这是接受道歉的态度吗丸子故意不动挡在她面前,岂料这丫头低头一言不发,绕树桩子似得绕过他,又一阵风的出门去了。 徒留丸子望尘兴叹,心里一阵闷堵。 算了算了,也许她今日真的有生意要忙呢丸子叹口气,如是安慰自己,百无聊赖地继续低头扫地。 扫了两步,忽然忿忿地将扫帚一扔她忙个鬼她若真忙,还有空跟说书先生喝茶嗑瓜子聊天 故意的 苏柒今日,的确有桩生意。 乃是镇郊李家庄一个十三四的后生,游水不慎溺死了,他爹娘前日找上门来,求苏柒给亡子配个冥婚。 苏柒寻了两日,今儿碰巧打听到镇上一户姓王的人家新丧了小女,于是上门提冥婚去。 配冥婚本就是北境的风俗,丧了女儿的王家也正有此意,两家一拍即合,于是男家出了些彩礼,将一双儿女同穴合葬了。 葬完已是夜晚十分,苏柒在二人坟前用招魂铃铛唤来了两个鬼魂,说明是两家父母之命,为两个孩子拴上了白色姻缘线,交给拘魂的鬼差带着往忘川去了。 那新丧的小女孩年纪小,见了鬼差颇有些害怕,那男孩倒有几分担当,一路牵着她的手,俨然兄长一般护着。 这样多完美,苏柒在他们身后满意地拍拍手,若配冥婚都这般省心省力,就好了。 想想自己身边那一对活宝对爱情高标准严要求的黄四娘,和心甘情愿守着一个小萝莉的李锦同样是鬼,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然想曹操,曹操到,苏柒不过一转身的功夫,便见黄四娘正从远处极速飘来,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苏柒可可找到你了小锦鲤小锦鲤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回 鬼被欺负了 “李锦怎么了” “他被恶鬼欺负了你快去看看” 想起初见鬼婴李锦时,他那副凶狠狰狞模样,苏柒实在很难想象他被鬼欺负他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吧。 但看黄四娘一副要急死的样子,她二话不说掉头往婉清家方向跑去。 李锦果然被欺负了,而且欺负得很惨,连魂本都有些动摇,此刻正如无根浮萍般飘在婉清家宅院外面。 “谁把你打成这样”苏柒心中腾地一阵火起。 李锦嘴角挂着黑血,恨恨道“一个怨灵” 怨灵苏柒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按照正常来讲,人死后魂魄离体,便要尽快过忘川入地府,听候阎王爷发落或转世投胎去,若在人世间逗留得久了,便会越来越虚弱,直至魂飞魄散。 然有一种鬼魂却是特例。这种鬼魂生前往往对什么人或事求而不得,临死还怀着极大的执念和怨恨,待他死后,魂魄便会被一股怨气包裹着,成为怨灵。 怨灵依然揣着生前的执念,不愿转世投胎,而是长久地逗留在人间,吸取生人身上的怨气,变得越来越强大。 强大到一定程度,便会开始害人。 故而世人所说的撞了邪祟被鬼缠身,其实大都是被怨灵所害。 “那怨灵如今在哪里” 李锦黯淡的眼中闪过一抹愧色“是我无能,打她不过,被她附在了婉清身上” 苏柒愈发焦虑被怨灵附体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被胁迫着做些不愿做的事,重则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是婉清这样小的孩子 “我去看看”苏柒说着,便要翻墙进院。 “别去”李锦赶忙拦着,“你那点儿道行,也不是她对手” “不是对手也得想法子啊,哪怕让那怨灵缠上我,也比缠着婉清好些”苏柒说着,从院墙上一跃而下。 待她焦急地推开婉清的房门,却始料未及地发现,婉清养母文夫人,正守在婉清床边。 这就有些尴尬了苏柒立在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幸而文夫人正一颗心铺在婉清身上,苏柒近来又是常来常往的,倒未觉得过分惊异,只是问道“苏姑娘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苏柒明眸一转,“哦,我听说婉清病了,放心不下,故而来看看。” 文夫人也顾不上计较苏柒从何处“听说”,只是望着面颊通红的婉清,焦虑道“已然高烧昏迷了两日,怎么也唤不醒,这可怎么办呢” 她被怨灵附体,自然是这个状态。苏柒望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小女孩再附个日,待到体内精气被怨灵吸食殆尽,婉清就真的没救了 得将文夫人支走,会会那怨灵才好苏柒想着,从怀里取出张自家制的祛火符咒,递给文夫人道“夫人将这符咒用水化了,给婉清擦拭额头心口,能降温去热。” 文夫人无暇细想,只拜托苏柒替她照看婉清一阵,自己便拿着符匆匆往厨房去了。 见文夫人走远,苏柒对昏睡的婉清冷声道“究竟是何方神圣敢不敢现身一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回 悔学艺不精 她话音刚落,便见映着婉清小小人影的粉墙上,一团张牙舞爪的黑气从她胸口升腾而出。 待那黑气渐渐凝聚成人形,竟是个一身红嫁衣的女子模样。 只是,那女子满头凌乱长发,面色乌青,生着獠牙的黑唇下鲜血淋漓,样子着实的诡异恐怖。 “你是何人”怨灵一双惨白无瞳的眼睛盯着苏柒,开口阴惨惨问道。 苏柒不由后退半步她自恃见过鬼魂无数,然生得这样吓人的,也实属罕见。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转身欲逃的冲动,灵机一动,堆起个职业笑脸“我么我是冥婚媒婆啊敢问姑娘生前,可有婚配啊” 她不过觉得这氛围太过恐怖压抑,“机智”地随口一问,想要化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不料那怨灵听了,仿佛被问到伤心事一般,满头毒蛇似得长发骤然飘起,周身的煞气都加重了几分“婚配世间男子,都是无情无义的薄幸子,都该杀都该死” 苏柒吓得又后退一步,暗自鄙视自己是不是傻看她一身红嫁衣的模样,显然是在大婚之日死的,我还不要命地跟她提婚配 正兀自后悔着,却见眼前的怨灵忽然伸出一只枯手,血红的长指甲指着苏柒的脸“你这样的狐媚子最爱勾引男人更该死” 我我何时勾引苏柒深觉无辜躺枪,然不容她辩解,眼前的怨灵已是血口一张,化作一团红雾黑风向她直直冲了过来 妈呀苏柒下意识撤步侧身,险而又险地避过了怨灵的森森獠牙,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夺门而出。 眼见那怨灵紧跟在她身后追了出来,苏柒略略放下心来至少,算是把她从婉清体内弄出来了 可让她一直追杀我,也不是个事儿啊 今儿不过出门配个冥婚,身上除了姻缘线和招魂铃就别无长物,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苏柒突然无比怀念她的宝贝镇魂鼎,若有鼎在,好歹也能困住她一时三刻不是 苏柒边乱七八糟地想着,边在不大的庭院里东躲西闪,深深懊悔自己往日学艺不精,面对怨灵毫无招架之力,着实的狼狈。 更令她焦虑的是,她远远瞥见文夫人正端了热汤水,从厨房里疾步而出。 自己这副被怨灵缠斗的样子,断断不能让文夫人撞见苏柒心想着,索性纵身揽树,噌噌爬上了院墙。 原来人的潜能真的无限大,苏柒坐在院墙上想上次爬他家墙头费了好大力气,今儿有个怨灵在后面追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上来了。 她方小小得意了一下,便觉脑后阴风阵阵,吹得后颈的汗毛都根根树了起来。 苏柒屏息回头,但见那张惨白森森的脸正近在咫尺,无瞳的眼角下,一颗血珠似的红痣,显得格外可怖。 “杀了你” 苏柒惊叫一声,却是避无可避 这下惨了婉清家的院墙足有一丈多高,似自己这般后脑勺冲下直直跌了下去,摔不死只怕也要摔傻了,搞不好摔得跟丸子一样失忆了 不要啊苏柒紧张地闭上了眼,等待自己悲惨的结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4回 突发性地咚 然想象中的剧痛和飙血剧情并未如期上演,苏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被稳稳放在了地上。 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眸,眼前正是那张刀刻斧凿般的脸,一双深潭似的眼眸中满是关切神色“没事吧” 从晌午到半夜,丸子等道歉足足等了一天。 头两个时辰,他把家里能打扫的地方打扫了个遍臭丫头,识相的赶紧回来 又两个时辰,他烦躁地扔了抹布操起长刀,舞得树叶如雨落满了院子我做错了吗我哪里错了他顶着一身臭汗“咣”地一把将刀插在院子中央道个屁的歉该道歉的是她 再两个时辰,他冲了凉水澡独自坐在院中石井栏上,望着渐深的夜色,不禁开始担忧 这么晚还没回来,那丫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接下苏柒的那一刹那,丸子感觉自己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苏柒惊诧地望着眼前仿佛凭空出现的丸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你就摔死了”丸子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自己那么碰巧赶到,“这么高的墙都敢跳,真以为自己身怀绝技能腾云驾雾啊” “我”苏柒刚要张口辩解,却惊见那团诡异血雾正在丸子身后渐渐成形,再度化为红衣女鬼,凄厉惨叫着扑了上来 “当心”苏柒不禁大叫一声。 丸子骤然感到一阵飒飒阴风从脑后吹来,虽不晓得是什么,然身体应激反应着实的快,一把揽过眼前的苏柒,就势扑地一滚 苏柒被丸子护在怀里,隐约觉得一阵青光闪过,便传来怨灵一声凄厉的惨叫。 “方才是什么东西”丸子惊魂未定地问。 自然不能告诉你,你险些当了怨灵的宵夜苏柒摇摇头“不知道啊” “我刚才,分明感觉到一阵阴风这地方邪性得很。”丸子蹙眉,望着眼前的苏柒,“你大半夜的不回家,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苏柒尴尬地轻咳一声,“咱们能不能起来说” 丸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标准的“地咚”姿势,将少女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这姿势,比晨起时的更不可描述。 他骤然红了一张脸,鲤鱼打挺似的弹了起来“抱歉,抱歉” “没事。”苏柒起身,四处张望着怨灵的影子,奇怪的是,那诡异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应该呀 她正暗自疑惑,却听身旁的丸子轻咳一声,抬头却见他一张脸红成了番茄“那个,今儿早上,我不该无故冲你发火” 苏柒被怨灵的事闹的,完全将早上的事忘在了脑后,心不在焉道“算了,就当扯平了吧。” “怎么扯平”你压我一次,我再压你一次,就算扯平了这也太 “你早上吼了我一句,晚上又救了我一回,就扯平了呗。”苏柒依旧心不在焉,“我原谅你了。” 丸子尴尬地咳了咳,感觉自己想多了。 苏柒在附近转了一圈,始终未见那怨灵的鬼影。 这就奇怪了她方才明明一门心思要杀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5回 为何又是我 “你还没回答我,大半夜的不回家,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管得还挺多,真把自己当家长了苏柒摸摸鼻子,“婉清生病了,所以我来” 心下却是骤然一惊婉清我这个猪脑子 苏柒重新翻进婉清家,正巧听到婉清房里一声脆响,以及文夫人的惊叫“婉清” 坏了,苏柒赶紧推门而入,却见婉清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而文夫人却惊魂甫定地立在床边,脚下是打碎的汤碗。 此时,婉清养父文先生也急急忙忙赶了来“夫人,怎么了” “方才,婉清醒过来了,还跟我说她好害怕,我便搂着她喂了几口热汤。谁知,这孩子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文夫人满脸煞白,攥着文先生衣袖颤抖不已,“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要把我吃了似的,还说要杀了我” 苏柒暗叹一声兜兜转转一大圈,那怨灵又重新附到婉清身上去了 白费功夫。 “婉清是被邪灵附体,也就是俗称的鬼上身了。”苏柒闷闷道。 因她职业的缘故,文先生两口子对她的话倒是深信不疑,“苏姑娘可有法子” 有法子就好了苏柒此时,多么希望自己之前吹得牛皮都是真的,然而,“抱歉,我只是个冥婚媒婆,不是捉妖法师。” “那苏姑娘可知,东风镇上可有厉害的捉妖法师” 苏柒暗叹自家那死鬼若在,倒是可以帮上忙,然他人都私奔去了“没有。” 她此语一出,文先生两口子皆沮丧不已。 文夫人垂眸望着婉清,眼泪双落,“我的婉清,难道没救了”忽然抬起头来,“我听说,日前镇上来了个厉害的道士啊” “啊”苏柒亦升起一点希望,“谁在哪儿” “据说是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京城三清观云虚道长的师弟,尊号唤作大球真人” 苏柒“” 短短几日,就从道长变了真人,丸子,你可以的。 “令嫒这是被邪祟附体,再过个一两日,只怕性命忧矣。” 翌日,再度一身玄黄色道袍的丸子,表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满满的拒绝 为什么又是我 此次是为了救人也就罢了,下次,爷说什么也不扮道士了下不为例坚决下不为例 文先生便急切问道“道长可有法子,救小女一名我与夫人竭尽所有,酬谢道长大恩大德” 丸子示意不必“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怨灵独独找上令嫒,也必有其缘由。施主可借笔墨一用” 幸而文先生本就是个书人,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听道长如此说,赶紧将他请进了书房。 便见丸子提笔蘸墨,在纸上画了个女子身形。 身材清瘦颀长,一袭大红嫁衣,长发披垂,右眼角下一点醒目的朱砂痣。 昨夜,苏柒将这女子画出来时,丸子忽觉后颈一凉,“这女鬼样貌,你是如何知道的” 呃苏柒眼眸飞快一转“婉清有一阵子醒来告诉我的,说有这么个女鬼夜夜在她梦中,挥之不去。” 原来如此丸子画罢,问文先生夫妇“二位可见过此女” “这就是缠着婉清的女鬼”文夫人怯怯地瞟了一眼,茫然地摇摇头。 丸子转眸望向文先生,却见他一张温文尔雅的脸顿时僵住,眼神阴晴不定。 嗯,有故事丸子暗想,却不逼他,只道“二位不妨再仔细想想。” 说罢,转身欲走,却听身后文先生纠结的声音“这女子,我认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6回 杀手月璇玑 文先生定定地盯着画像,一张脸都白了几分,终咬牙道 “她曾是江湖上令人闻风色变的女杀手,月璇玑” 此语一出,眼前的文夫人、苏柒、丸子三人皆瞪大了不明觉厉的双眼。 原来是个江湖杀手,难怪变成怨灵还如此凶悍。苏柒不禁一阵后怕,后怕完却又疑惑问道“文先生如何认得她” 在她看来,文先生一个文弱书人,实在不该与女杀手有什么交集。 文先生望了望同样一脸狐疑的自家夫人,终沉声开了口“这女杀手月璇玑,乃是当年杀害婉清一家的罪魁祸首 两年前,我尚在京城大理寺任寺卿之职,与婉清的父亲岳将军乃是同乡故交,关系颇好,惊闻他一家遇害的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 大理寺本就承担查案缉凶之责,我便主动将岳将军遇害案子揽了过来,派出众多人手调查,终发现此案乃是一个江湖帮派天鹰盟所为,而当时带人行凶的,正是月璇玑。 她既是职业杀手,便不可能只做一件案子。我派人跟踪调查,分析各种蛛丝马迹,终在她们做下一桩案子之前设下陷阱,由锦衣卫三大高手合围,终将恶贯满盈的月璇玑捕获。 将月璇玑抓捕归案之后,我自是连夜开堂审理,奈何这女贼久经生死,软硬不吃,加之身上背负的命案累累,需一桩桩的查证,一件件的审问,是以一段时间内,我提审她次数颇多。” 说至此,文先生忽然顿住,面色尴尬,“不想,一来二去间,这女贼竟对我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苏柒不明,刚问出口却被丸子瞪了一眼,忽然福至心灵 这女杀手月璇玑,竟爱上了审她的官员文大人 这这是多么清奇的脑回路啊 文先生尴尬地咳了咳,方继续讲下去 “我刚开始,也并未意识到此事,然这女贼实在狡诈难缠,若是我亲审她,她便不多不少地吐露些案子线索;一旦换了旁人审问,她便三缄其口,哪怕用极刑也绝不说一个字。 我审案子,素来讲究调查取证,反对严刑逼供。是以一次提审月璇玑,却见她在狱中被打折了双腿,惨无人形地被拖上堂来,不由生气,斥责了动手的狱卒一番。 不料此时,委顿在地一副半死不活状的月璇玑,忽然抬头笑了起来。 她说文天誉,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故事讲至此,听得苏柒头皮一阵发麻,一旁的文夫人更是脸色发黑,摇摇欲坠的样子。 文先生见状,赶紧伸手将自己夫人揽住,握着她的手以示抚慰“我当时惊骇不已,觉得这女贼定是疯了。于是拍惊堂木,斥责她公堂之上,休要胡言乱语。 岂料这女贼置若罔闻,拖着血淋淋的双腿,一点点地向我爬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扯住了我的衣摆,问我文天誉,你看我生得美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7回 你可愿娶我 “我下意识地摇头。她那时一身的血迹,犹如地狱爬上来的女鬼一般,哪有什么美可言 我勒令她松手,见她不听,只得令堂上的衙役将她拉开,不料这女贼任凭杀威棒雨点般落在身上,抓着我衣摆的手,就是执拗地不松开。 她说你莫要不承认。从小到大,多少男人贪慕我的美貌,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就算为了我去死也心甘情愿。可我看不上他们,我只喜欢你。 我当时羞愤难当,最终拿裁刀割断了衣摆,言辞告诫她我文天誉平生最爱的是吾妻,最恨的便是他们这些杀人如草芥的盗匪,她若再这般胡言乱语,本官便要给她罪加一等 此审之后,我便再不见她,却听狱卒私下来报,说那女贼在狱中蘸着自己的血,将我的名字写了满墙,触目惊心。 我于是加紧调查月璇玑身上的命案,终找齐人证物证,坐实了她几桩杀人灭门惨案,依律判她斩立决。 我本以为,这女贼一旦伏法,此事也算是过去了。不料,这女贼处斩的那一日” 文先生说至此,忽然有些骇然地说不下去。反而是文夫人镇定了几分,抚慰地拍了拍自家相公的手背。 文先生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下讲 “那一日,我本是不打算去的,却见负责押送犯人上刑场的衙役火急火燎地赶来,请我去看看月璇玑。 我以为她临刑又出了什么变故,只得随衙役前往,却惊见狱中的月璇玑,一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红喜服。 我着实的骇然,眼前的月璇玑却抬头望我笑道今日是你我的大日子,你终是来了 她脸上没有半分血污,甚至还涂了唇脂贴了花钿,但一双眼睛中却透着疯狂。 我问她这一套衣装从何处得来 她却无谓笑道你才知道么以我的本事,想走早就走了。我心甘情愿地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备受凌虐,皆是为了你。 她一双涂了血红丹寇的手抓在监狱的铁栏上,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问道文天誉,你可愿意娶我 我当时简直要被这女贼气疯了,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我早已娶妻有女,让她趁早绝了这心思,依罪伏法,来世做个良善之人。 她便突然凄厉大笑道文天誉,我心甘情愿为你生为你死,你竟对我这般绝情我月璇玑得不到的人,谁也不配得到 说着,竟一把扯弯了铁栏,一双血红的爪子向我袭来 幸而她当时还戴着手脚铁镣,身旁又衙役众多,见她骤然发难,众人一齐出手,几柄钢刀便齐齐刺进了她的身体。 月璇玑眼见不活,临死又深深望了我一眼,娇笑道 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个妹妹,她会替我做完未尽的事,至于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恶贯满盈的女杀手月璇玑,倒地身亡。” 文先生的故事讲完,众人皆是长吐了一口气。文先生本人更是冷汗涔涔而下,扶着桌子几乎要站立不稳的样子。 苏柒反应一阵,得出个结论这月璇玑,是个妄想症加偏执狂啊 难怪死后还如此深的怨念 却听丸子问道“听她死前的威胁,怕是要对文先生家人不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8回 人鬼情难了 “那女贼伏法后,我思来想去,也觉颇不安宁。故尔不久后,趁着为亡父守孝之机,辞了大理寺的官职,携全家避世隐居而去。之所以搬来东风镇,一来为了给婉清换个环境,二来也有避祸的意思。不想,还是被这女鬼找上门来” 文先生低头握紧了文夫人的手,“是我造下的冤孽,却连累了娘子和婉清,我真是罪无可恕” 方才还瑟瑟发抖的文夫人,此时却目光坚定“相公说得什么话,一家人,本就该休戚与共、福祸相随” 苏柒望着这互为依靠的一对伉俪,忽然便有些羡慕。 “怎么办”丸子问苏柒。 “什么怎么办”苏柒挑了挑桌上的油灯芯,“你揽下来的事儿,倒来问我” 方才那情那景,丸子不由头脑一热,便真将自己当成了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京城三清观云虚道长的师弟大球真人,将替婉清驱怨灵的事揽了下来。 文先生与文夫人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然义薄云天的大球真人回到慧目斋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不是什么道士。 在驱邪捉鬼一途上,甚至还不如苏柒这个半吊子的江湖术士。 只得尴尬地咳了咳,躬身不耻下问。 “可方才你也看到了,你加上我,根本不是那怨灵的对手。” 丸子郁闷若论打架,他自恃本事不低。然此番连对手都看不见摸不着,这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感觉,着实不好。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女孩儿被怨灵害死”见苏柒一副树懒挪移的状态,丸子只得拿话激她。 苏柒自是不能容许婉清出事,否则莫说自己要恨死了自己,只怕鬼婴李锦都不能放过她。 其实,她一路上都在思索,但思索至今也只有个不成熟的思路“若打不过那怨灵,便只好另寻它法。” “什么它法” 苏柒以手托腮悠悠道“我记得,苏先生曾与我说过,怨灵之所以厉害,便是因为集聚了大量的怨气。若能将其怨气化解,怨灵便似没了牙的老虎。” 又是那死鬼苏先生但丸子此时无心吃醋,“如何化解” “这就讲究个,解铃还须系铃人了。你想,月璇玑之所以化为怨灵,究其根源是她对文先生爱而不得,受了情殇。 咱们按照这个思路推想假如文先生爱月璇玑,她不就不用怨恨了” “怎么可能”丸子大摇其头文先生对月璇玑那是恨之入骨,只怕转世轮回十辈子都不会爱她。 “傻瓜”苏柒毫不避讳地白了他一眼,“不必真的爱她,只要让怨灵月璇玑以为文先生是爱她的,就行了。” 人一旦亡故变为鬼魂,生前的记忆、情绪、学识等,皆会从魂魄中渐渐抽离。说白了,鬼魂的智商和情商,都不是很高。 丸子顿悟“你的意思,是让文先生假装爱她,化去她身上的怨气”隔着几里地,他都能感受到文先生满满的拒绝。 “没错,演一出戏而已。”苏柒继续托腮苦思,“只是这戏要怎么演”她转身一拍丸子肩膀,“你说,一个男人若爱一个女人,会做些什么” 做什么丸子蓦然想起清晨时的“意外”,脸略微发烫他自然知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会做些什么只是,如今是一人一鬼的戏码,能做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9回 女鬼的主意 丸子正踌躇着,却见苏柒右拳一敲左掌心“我知道了” 他有点想笑你确定你知道 “才子佳人嘛,自然是月下幽会、吟诗咏词、互诉衷肠。” 丸子“噗嗤”一声“这都谁教你的” “话本子啊”苏柒得意,“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这么写得。嗯,文先生本就是个书人,自然会念那些能哄女孩子欢心的诗啊词的。” 看她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丸子着实有些不忍打击她“主意尚可行,然你别忘了,文先生对女杀手月璇玑恨之入骨,对怨灵月璇玑更是谈之色变,你让他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女鬼吟情诗”你也太高估了文先生的演技和心脏承受能力。 苏柒想想也是即便文先生能壮着胆子上场,也必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如何骗得了月璇玑 好容易想到个主意,偏偏又钻了死胡同苏柒有些沮丧地趴在桌上,用脑门一下下抵着桌板“那怎么办呢” “若你俩都没主意,愿不愿意听本小姐出个主意” 黄四娘的声音再度骤然响起,将苏柒吓了一跳,嗔怪地瞥了飘在一旁的黄四娘一眼你能不能别每次出场都这么悄没声息地吓唬人 黄四娘一耸肩我倒想出场有动静,但人家是鬼,怪我喽 苏柒轻咳一声,以目示意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黄四娘卖关子似得绕着丸子转了一圈“你有没有发现,我相公咳,是你相公,这身形乍一看,其实跟婉清他爹挺像的。” 苏柒眼前一亮的确,文先生虽是个书人,但清瘦颀长,到跟丸子身量差不多。 “你相公虽不能见鬼魂,至少比婉清他爹胆量要大些。若由他假扮婉清他爹去跟怨灵约会”黄四娘说至此,忽然低头扭捏,“当然,若他觉得心里没底,想要事先找个别的女鬼约会练练手,也是不错的” 她一番明显带着私心的建议,却让苏柒顿时开了窍“丸子” “干嘛”正思索中的丸子骤然被点名,转头见少女一双明眸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你愿不愿意扮” “又扮道士”丸子果断拒绝,“扮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扮道士” 桌案上的油灯,“噼啪”爆出一个灯花。 那一瞬间的骤亮,照着桌案旁丸子那白玉般的俊脸,此刻正低眉垂目,面无表情地念着“就算我化作清风,我也不会丢下你,我会陪在你身边,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感觉有风从面颊拂过,就知道那是我在陪着你,看着你” 味同嚼蜡地念完,丸子打了个呵欠,心想这句还挺适合那怨灵的,只不过不是清风,阴风而已 “不对,还是不对”苏柒以手扣桌敲重点,“爱呢我从你的话语里完全感受不到爱呀” 丸子快被她逼疯了对一个看不见但细思恐极的女鬼念情诗,还得有爱,我爱得起来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0回 走心的演技 丸子郁闷地暗自懊恼今儿真是诸事不宜,所有的坑都是自己给自己挖的。 看丸子一副分分钟要拍桌子走人的样子,苏柒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盯着丸子的脸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嗯可能这种多情暖男的风格,不适合你。” “你终于发现了”丸子打个呵欠欲走我就是一武夫猎户,你偏要让我扮个书人你咋不让孙悟空去扮贾宝玉呢 “哎你别走啊我只是说这种风格不适合你,还有别的风格啊” 苏柒说着,将手里的话本子一扔,半个人都扎进了木箱子里翻腾。 当初跟黄家管家好书歹说,将黄四娘的整整一箱子话本子都给要了来,总有一款适合你,我就不信了 桌上油灯熄灭的时刻,正是日出时分。 东方的第一缕霞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为丸子那轮廓分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明暗的色彩,愈发显得如同玉石雕像一般。 他眉梢间带着张扬的霸气,偏偏眼瞳中又蕴着一抹柔情,薄唇轻启,声调低沉却不容置疑 “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断断割舍不得” 在他对面的少女,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堪堪地愣住,只觉得对面的伟岸俊朗男子,比那初升的旭日还要耀眼。 “相公好帅啊简直霸气侧漏气势夺人令人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苏柒耳边传来黄四娘花痴的声音“要不你帮个忙,一刀捅死他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跟他再续前缘啊” 苏柒毫不避讳地冲她飚去一个鄙夷的眼神,顺便望望窗外的天色你还不走打算魂飞魄散啊 “你莫要催我了我走我这就走”黄四娘一脸生离死别凄凄状,边向后飘远边冲着丸子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相公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啊” 戏精本精苏柒快受不了了,望天翻了个白眼。 她这白眼,让丸子一阵火大我明明已经十二分的尽力了,自觉这段演得极为投入,你这又是鄙夷又是白眼的,几个意思 “不干了”丸子甩手便走。 “别别别”苏柒赶紧拉住他,“你刚才那段儿演得挺好的,简直霸气侧漏气势夺人令人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丸子眉毛一挑,“真的”我怎么没看出你一点儿沦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意思 “真的真的等到面对那怨灵的时候,就保持这个状态然后” 丸子好奇“然后如何” “然后去睡吧” 丸子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睡” 苏柒打了个呵欠“折腾一夜了,你不困啊快去洗洗睡吧” 至于怨灵听了丸子的告白之后会变什么样她哪里知道,只能见机行事了。 苏柒本打算,让丸子照着这个风格多练几段儿,到时候情话攻击弹药充足,不料刚躺下睡了没两个时辰,便被文先生家的老仆火急火燎地赶来,请苏柒和道长赶紧去一趟。 苏柒心底一沉“婉清出事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1回 怨灵又来袭 二人急忙赶到文府,才发现出事的不是婉清,而是文夫人。 此时,文夫人正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唇角还有淡淡的血痕,粉白的脖颈上更是乌青一片,显然是被人下重手掐过。 苏柒只觉触目惊心“谁干的” 一旁的文先生艰涩开口“婉清。” 苏柒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显然,是那怨灵将婉清体内精气吸食殆尽,以至于婉清自身的魂魄无比虚弱,陷入昏迷。那怨灵便乘虚而入,控制了婉清的身体。 “何时的事”丸子问道。 “今晨。”文先生满眼的血丝,看起来极度颓废,“婉清原本一直昏迷着,今日晨起时,夫人去给她喂些汤水,不料婉清忽然睁眼醒来,一把掐住了夫人的脖子 我听到碗碎的声音及时赶来,正见到夫人被她掐着悬在空中。我大喊住手,看到婉清的样子鬼一般狰狞恐怖 她冷笑着问我文天誉,是不是没了这个女人,你就会爱我 我当时快要崩溃了,索性跪地求她放过我的妻女。她仰天尖笑了一阵,说文天誉,你终于也拜倒在了我脚下” 我求她说你若稀罕我文天誉这条命,只管拿去便是,但我妻女无辜,你莫要再伤害她们 她却道我何时想要你的命,我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你的一颗心。至于她们,占了我本应在你心里的位置,所以都该死” 文先生浑身战栗不已,哽咽再难言,丸子见状,不禁伸手扶了他一把,苏柒则俯身试了试文夫人的鼻息,幸而性命无碍。 想想却又有些奇怪,不禁问道“那怨灵既然打定主意要置文夫人于死地,又缘何没有要她性命” “是我。”文先生低声叹道,“我情急之下,不得不违心地答应她考虑考虑,今日夜半,再给她答复。” 苏柒暗舒一口气幸而文先生机智,不是个认死理之人。“婉清呢” “被她带走了”文先生愈发悲涩,“她让我今夜子时,到西山断肠崖去见她。” 苏柒和丸子对视一眼之前还发愁,如何将那怨灵诳出来,如今她与文先生有约,倒是省事。 丸子道“文先生不必烦恼,只需借我一身衣裳,今夜断肠崖之约,我替你去” 不料文先生却颓然地摆摆手“不必烦劳道长,我自己种下的孽缘,理应由我自己承担。只要她愿意放过我妻女,我这条命便交在她手里,悉听尊便了。” 他这话说得苏柒一阵心酸“文先生,此事你没有错你是个好官、好丈夫、好父亲,一切罪孽都因那月璇玑而起,是她一厢情愿、执迷不悟罢了” “须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终不胜正。”丸子坚毅道,“相信我” 子夜的断肠崖,月黑风高,寂寂无声,偶有数声鸦啼,一片诡异的宁静。 一名白衣男子,长身玉立于崖边,阔袖衣摆被夜风拂过,飘飘然如谪仙一般。 在他不远处,一株歪脖古树后,看似空空荡荡,实则拥挤异常。 “你怎么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2回 相逢只恨晚 藏在歪脖树后的苏柒,惊讶问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鬼婴李锦,“伤可好些了” 自打前几日被怨灵打伤,李锦便消失了几日,寻阴寒之地疗伤去了。 “我好不好没关系,”李锦一张鬼脸上满满的怨恨,“若婉清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那不要脸的怨灵拼了” 好吧,你最痴情苏柒转头问另一边的黄四娘“你呢如此危险,来凑什么热闹” “我不放心你们呗”黄四娘说着,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某男。 苏柒鄙夷地瞥了这花痴一眼我看,你就是来看丸子表演的。 然她目光转向不远处,一袭白袍在夜色中飒然而立的丸子,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其实她也不放心。 今日从文家回来,丸子便将自己关进了屋里,闷了整整一天,再出来,已是个沉郁悲怆的文弱书生模样。 若不去看那张脸,简直跟文先生一模一样。 幸而如今正是夜半,又无月无星,山崖林间还蕴着一层雾气,氤氲飘忽,愈发看不清楚。 苏柒由衷希望,那怨灵月璇玑,眼神不要太好。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只听不远处一句“你果然来了”,女童声音却是怨女声调,便见披头散发、目光涣散的婉清,一步步从树林中走来。 她此时被换了一身红衣,额上描着血红的凤尾花,与月璇玑临死时的装扮一般无二。 然这大红喜服穿在一个失了魂魄的女童身上,俨然一个鬼娃新娘,愈发的诡异可怖。 “婉清”李锦见状便有些按捺不住,被苏柒一记眼刀飚过去莫要冲动若让那怨灵发现了你,便是前功尽弃 “看她把我的婉清糟蹋成什么样了”李锦着实的愤愤然,不自觉便要往前飘。 苏柒看一眼黄四娘把这小子摁住了黄四娘得令,张开双臂就是一个抱抱,李锦被她壮硕的臂膀和宽广的胸怀囚禁,竟是百般挣扎不出。 苏柒这才放下心,屏息凝视,望着婉清一步步向丸子靠近。 “文天誉,你可想清楚了” 她此语一出,苏柒一颗吊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果然将她骗过了 丸子刻意背对着婉清负手而立,望天一声轻叹“想清楚了,只要你放过我妻女,我便任由你安排。” 婉清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你还是放不下她们” “一个是我父母之命、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是我至交好友遗孤,我的养女,我对她们,终是有份责任的。” 婉清凄厉冷笑“责任我今日便杀了她们,看看你如何尽那可笑的责任” 丸子无谓一笑“我文天誉今日既然应约而来,便没打算活着回去。既然马上要死了,便不妨说句埋在心底许久的话,”他转过半张脸,眼眸中是无尽的伤感,“月璇玑,我对你,只恨相逢不早,有缘无份而已。” 他这话说得哀怨隐忍,连歪脖树后的一人二鬼都听出了话中深意,婉清更是震惊不已“你你什么意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3回 美男告白计 “月璇玑,你致死怨我对你无情,又岂知我心中对你无情;你恨我为何不爱你,然在大理寺中的情景,我是官,你是匪,我便是爱了你,又如何能够倾诉衷肠” 婉清的声音瑟瑟发抖“文天誉你” “时至今日,我已孑然一身,没什么好顾忌隐瞒。”丸子故作个无谓状,“月璇玑,这段孽缘伤你至深,其实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种折磨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冷艳又危险,偏偏自带着一种魔力,令人情不自禁地上瘾着迷。在大理寺狱中,我不允他们对你用刑,但屡禁不止,你可知道,我每次提审,看到你伤痕累累的样子,都觉得一颗心痛得滴血” “文天誉” 不远处的歪脖树后,苏柒不住点头叹服这欲爱不能的心态,揣摩拿捏得极好,看来,丸子很有写言情话本子的潜质。 却见黄四娘惊讶地捂住了李锦的嘴巴“看婉清身上那是什么” 苏柒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婉清周身四散出来,“应是月璇玑的怨气正在消散”这一出美男告白计果然有效 恰巧丸子的目光向歪脖树这边瞥来,苏柒暗暗给他比了个赞,示意他再接再厉,继续他的表演。 “那时,我只恨自己,为何没能早些遇见你。若能早些,我必竭尽所能劝你放下屠刀、弃暗投明,莫要将自己逼上了一条不归路,将你我置于正邪的两端,变得再无可能” 他说至此,苏柒忽见一团血雾从婉清体内升腾而起,在空中化为怨灵月璇玑模样,而婉清却倒地睡去。 她现出了真身,身上的怨念便四散得更快,一张脸也不似先前那般狰狞,依稀现出生前杏目柳眉、额描花黄的模样,一双美目中却是两行血泪潸然而下“文天誉,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后悔了,我恨自己,为何是个杀手” “我恨自己,为何是大理寺的寺卿,为何要主审你的案子。我更恨自己,为何听了父母之命,早早地娶了妻”丸子低头长叹,“也许,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在你行刑的前夜,我曾去偷过牢狱的钥匙” “你你打算放我走”月璇玑显然被深深震惊了。 丸子苦笑,“是不是很可笑我迫于压力判了你的死刑,却发自内心地不愿让你死。每当想到明日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你,我的五脏六腑都扭曲在了一起,痛不欲生 月璇玑,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你,早已被我藏进了心里,渗吾之骨,融吾之血,断断割舍不得” 月璇玑的身影,一阵剧烈震颤“你这个傻瓜” “当情感终战胜了理智,我决意放你离去,然后一人担下所有的罪责,用我一命,换你一命,可惜” 丸子诉说至此,低头深深叹了口气,仿佛蕴着无尽的哀伤。而他身后的怨灵月璇玑,周身的怨气已散去殆尽,大红喜服伴着青丝长发在夜色中摇曳。 若非挂在腮边的两行血泪,倒真是个美艳女鬼模样。 “文天誉,原来,自始至终是我错怪了你”她说着,慢慢向丸子飘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4回 生死一线间 苏柒紧张地捏紧了拳头之前只是引子,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 然丸子全然看不到身后的美艳女鬼,但觉耳后一阵阴风拂过,料想是女鬼扑来,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他转身的刹那,月璇玑的鬼影骤然一僵,不可思议地瞪大了一双眼瞳“你不是文天誉” 糟了苏柒心头蓦然一沉。 月璇玑飘忽后退几尺,整个身影都在颤抖,仿佛蕴着无尽的怒气和恨意“骗子都是骗子” 不过一瞬间,月璇玑又变成了怨灵的可怖模样,满头长发如毒蛇般蜿蜒,朱红的唇边生出森森獠牙。 “骗我者,伤我者,皆不得好死”她凄厉大喊着,一双血红的爪子闪电般向丸子抓去。 “当心”苏柒顾不得许多,从树后跳出来,拔腿向丸子冲去。 而说时迟那时快,丸子感官大开,身形如弓般向后仰去,堪堪避过了月璇玑的攻击,衣袖中翩然飞出两张金黄色的符咒 临行前,苏柒让他带上这符咒的时候,丸子是拒绝的“就你那糯米纸做的符,自己留着泡水喝吧。” 苏柒尴尬地撇撇嘴“这不是我画的,这是那死鬼留下的” 苏先生,还真是阴魂不散丸子无比嫌弃地瞥了那符两眼,“我用不着。” 苏柒大急“好歹是个保命的东西”你虽然杀人打架本事不小,但面对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女鬼,再大的本事也没这两张符管用。 丸子看苏柒一脸担忧的样子,终抿抿唇,将符咒收进了袖子。 苏先生画的符,与苏柒的符自是不能同日而语,在符飞出的瞬间,苏柒见金光一闪,符咒上的朱砂字升腾而起,打在月璇玑胸口,瞬间将她击得倒飞而出。 趁此空档,苏柒飞快冲到丸子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你跑出来干什么”丸子蹙眉怒道,“还不知那怨灵被制住了没有” 只怕苏柒转头望见重新调整身形,正蓄势向他们冲来的怨灵月璇玑,咬了咬牙,用力去推丸子“走你快走” 却被丸子一把扯到身后“要走也是你走” 苏柒大急你连怨灵在哪都看不见,逞什么英雄眼见怨灵月璇玑带着一阵刺耳尖笑冲了过来,她闪身移至丸子身前,口中念诀,两道定身符咒从掌心飞出。 “定”心知自己不是怨灵的对手,苏柒只希望定身咒能将怨灵定住片刻,给自己和丸子争取逃跑的时机。 然往日的学艺不精在此时得到了极好体现,那定身咒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便被怨灵撕得粉碎。 “你们一个个都要死”怨灵月璇玑凄厉尖叫着,“都要去为我的爱情陪葬” 眼见怨灵袭来,苏柒已无法可想,只是下意识地转身抱住了丸子,妄图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抵御怨灵的侵袭。 耳边,隐约传来李锦与黄四娘的叫声“苏柒” 苏柒闭上了眼,却依旧能感觉到怨灵那滴血的长长指尖,近在咫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5回 转世无来生 苏柒以为,自己此番在劫难逃。 作为一个以给鬼魂牵红线为职业的资深冥媒,最终却死在一个感情失败的怨灵手里,到了阴曹地府,说出来也不长脸。 下辈子,再也不干这一行了 就在苏柒以为自己马上要被怨灵撕碎之时,忽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耳后传来怨灵凄厉的大叫。 她的第一反应是那死鬼救我来了 然睁开眼转过身,却惊见自己和丸子两个,正被包裹在一片青光之中。 在她们眼前,一个耀眼的绿色光球正悬浮在半空,而不远处的怨灵月璇玑,似乎被这光球牢牢吸住,竭尽全力也挣脱不得。 这是个什么宝物苏柒揉了揉眼。 而怨灵月璇玑显然没这个探究的闲心,她周身的怨气和魂力,正被那绿色光球快速地吸走,变得越来越虚弱。 “不不要”怨灵变得越来越透明,几不可见,却依旧在做着垂死的挣扎,“文天誉你为何不爱我你为何要害我” 苏柒有些听不下去“明明是你一直在害他男女之情本就讲求个你情我愿,似你这般一厢情愿的掠夺,害人终害己” 她自觉说得颇有哲理,然怨灵月璇玑已听不到了,她整个被吸进了那绿色光球,再无一丝一毫踪迹留于人间。 那光球解决了怨灵,渐渐黯淡下来,从空中徐徐落在了地上。 苏柒好奇地凑过头去看,竟是那块她从丸子身上顺来的玄鸟玉佩。 原来这玩意儿,是个宝贝啊苏柒满心崇敬地捡起来捧在手心,见那玄鸟口中隐约多出了一点红,似凝结的血珠,想来是正是怨灵月璇玑所化。 “什么东西”丸子亦凑过来,看到苏柒手上的玄鸟玉佩。 只是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灵台一亮,醍醐灌顶般,脑海中蓦然多出了许多东西。 见苏柒将玉佩抹了抹要收进荷包,丸子下意识地道“这是我的东西吧。” 呃苏柒瞬间尴尬“你记得这玉佩” “这是我家的传家之宝。” 见人家记了起来,苏柒也不好蛮不讲理,慢吞吞道“是你的,当日你从悬崖上跌下,重伤昏迷,我在你身边捡到这个玉,就替你收了起来。”说着,弱弱地伸手,“还给你便是。” 看她满脸肉痛不情愿的样子,丸子觉得啼笑皆非,但想到这玉与自己身世有莫大关联,他还是拿来收进了怀里,“你若喜欢,我回头再送你一块好了。” 那倒不必,你把我的宝贝镇魂鼎还回来就行苏柒撇撇嘴,却听耳后李锦不悦道“喂,你们二位能不能先别你侬我侬磨磨唧唧,关心一下我家婉清行不行啊” 倒把婉清忘了苏柒赶紧奔过去,见婉清虽虚弱昏迷,好歹一息尚存,暂无性命之忧,赶紧跟丸子抱了她送回家去。 文夫人已然醒来,正与文先生坐卧不安地等待,见苏柒二人抱着婉清平安归来,听说怨灵被降服,自是千恩万谢。 “只望她来世,能放下怨念,做个良善之人。”对于月璇玑,文先生仍有些感慨。 苏柒随口附和一声,却不能告诉他月璇玑的魂魄已被玄鸟玉佩炼化,怕是再不会有转世来生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6回 可有心上人 从文家出来,回头望了望窗上映出的文先生夫妇一双身影,苏柒不禁有些羡慕地舒了口气“他们这样多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终究是个小丫头,一副小儿女态身旁的丸子不禁暗笑。 不过,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这小丫头毅然决然地抱住了自己,着实令他有些感动。 “丸子,你可有心上人么”小丫头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或者,有谁深爱过你么” 丸子被问得愣了愣有没有人深爱过他他不清楚,但自己有没有心上人 他望她苦笑“我不记得。” “对不起,总忘记你失忆了。”苏柒在心底嘲笑自己问得傻一个不见天日的暗卫杀手,能奢求什么爱情 玄鸟玉佩上的血珠,第二日便消失不见。 这是否意味着,怨灵月璇玑的魂魄,已荡然无存 丸子捏着玉佩思忖,对于玄冥法术一途,他实在知之甚少。 苏柒端着热腾腾的鱼汤从厨房里出来,便见丸子正坐在落日余晖下的石井栏边,对着他的玉佩发呆。 “可是想起了什么”她将鱼汤放在院中石桌上,凑了过去。 “的确想起了些往事,然支离破碎,不得章法。” 记忆中,他总在无尽的戮力杀伐,在生死边缘堪堪游走,难道正如苏柒所说,他之前是个暗卫杀手 “那你可想起了自己是谁”苏柒的声音,莫名有些闷闷的。 丸子摇头苦笑“没有。” 苏柒便放下心来,宽慰似的拍了拍丸子肩膀“不必着急,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先吃晚饭吧”说着,盛一碗热腾腾的鱼汤,献宝似的承上,“活蹦乱跳的大鲫鱼,用文火熬了两个时辰,香得能让你把舌头吞下去绝对的大补” 丸子接过汤碗唇角一勾“为何要大补” “你这几日又是劳神又是出力的,自然要好好补补。”苏柒一双眉眼弯弯,“我特意问过隔壁的王婶,说这鲫鱼汤乃是补身的至宝,你多喝点。” 你说的那是补月子吧丸子无奈暗笑,却十分给面子地将一碗鱼汤一饮而尽,抬眸见苏柒正摆弄着一只小小酒坛,“这又是什么” “梅子酒。”苏柒用力打开塞子,一股香甜之气扑面而来,惹得她连呼“好香”,又警惕地瞥了丸子一眼“你伤口未愈不许喝酒” 小气样儿丸子忍不住暗笑,“我本就不想喝。” 什么梅子酒,把好好的酒弄得甜腻腻的,失了味道。 他素来不爱吃甜。 苏柒放下心来,拿出个瓷盏给自己斟了一杯,豪爽地举杯“我先干为敬,庆祝我们打虎亲兄弟,降服怨灵成功” 还亲兄弟看她又故作江湖女侠模样,丸子有点想笑那是我们降服怨灵吗关键时刻若不是这块玉,咱们“哥儿俩”这会儿估计都过了奈何桥了。 一个冒牌道士,一个江湖骗子,俩人劫后余生,还能厚着脸皮庆祝丫头你的心可真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7回 别走好不好 他心中暗笑,然着实不忍驳了她的兴致,遂以汤代酒,与苏柒干了一碗。 喝完细细品味一番这汤着实炖得不错。 “真是好酒”苏柒亦赞道,给自己再斟一盏,细细的品,“入口冽,入喉绵,唇齿间又有梅子味的回甘”第二盏下去,伸手抚了抚额角,“就是酒劲有点儿大。” 丸子鄙夷地看了看她瓷盏里那泛红的果汁样东西这还劲儿大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解渴的。 这小丫头,酒量不行啊 眼前的小丫头,莹莹指尖撑着额角,一双如水的眼眸中醉意荡漾,脸颊泛起两片云霞状的绯红,看起来格外诱人。 她如今不过十五六年纪,待到再长大两岁,岂不是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妖精 丸子望着苏柒喉头微动,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危险。 赶紧垂了眼眸,又大口灌了自己一碗鱼汤。 却忽觉自己的衣袖被一只小手扯住,耳边一个甜甜软软的声音轻唤“丸子” 丸子险些被一口鱼汤呛死,用力咳了几咳,“干干嘛” 抬头便见眼前的小丫头手托香腮,一双如水剪瞳幽幽然地望着他,分明的眼神迷离“待你想起了自己是谁,是不是就要走了” 走丸子发觉自己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潜意识里根本不想考虑“我” “你定是要走的”苏柒轻叹一声,撅起了小嘴,“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你们一个两个,都要离我而去” 一个两个都这丫头,将我与那死鬼苏先生置于同样的位置丸子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可我跟他分明不是一类人 “那死鬼毅然决然地抛下我就走了喜新厌旧他师妹,长得能有多好看” 丸子不禁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还真想象不出,比苏柒好看的师妹,得美成什么样。 估计只有狐狸精了吧 他正胡思乱想着,猝不觉那只拉着他衣袖角的小手,不知何时竟勾上了他的脖颈 他两三碗鱼汤下肚,浑身都热得冒着微汗,偏偏那手臂玉石般的凉润,一冷一热的纠缠,化作一股痒痒麻麻的感觉,直钻进了心里。 丸子觉得自己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推那煽风点火的小手,不知是她太执着还是他没使上力,非但没推开,倒是另一只小手也缠了上来。 手足无措间,他听到耳边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丸子你别走好不好” 他想说自己并未想过要走。对于坠崖之前的日子,他那七零八碎的记忆着实算不得美好,他不太清楚自己之前是怎么过的;而对于未来的日子他甚至无法想象出,离开了东风镇,离开了这个小院儿,没有了小丫头日日聒噪、磨牙斗嘴的日子,究竟要怎么个过法。 这丫头,也太杞人忧天了些 丸子不禁勾唇,抬眼见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眼眸中水汪汪地漾着酒意还化着嗔怨,一张红彤彤的小嘴儿噘起,犹如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 他竟有种咬一口的冲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8回 不想再忍了 结果,便是他紧张之下咬了自己的舌头尖,一阵疼痛反让自己清醒了些,深觉方才的想法,有些猥琐。 这丫头,是喝醉了吧 喝醉了的丫头要如何处理,丸子不甚清楚,只是觉得她既然意识不清,便不能与她较真,只能用哄的“好好好,我不走。你先把手拿下来。” 眼前的苏柒果然露出个放心的笑,“丸子最好了” 口中这样说,手亦从脖颈上放了下来,却是搂住了他的腰,人亦得寸进尺地坐在了他腿上。 她一张巴掌大的俏脸近在咫尺,因喝醉了酒的缘故,微汗莹润的肌肤微微泛着粉红,愈发吹弹可破的样子,微张的小嘴中呵出的热气,丝丝缕缕地渗进丸子的口鼻,果然是梅子的甘甜味道 呃丸子瞳孔缩了缩,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推她,然一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 对于丸子骤然僵硬的身体,苏柒浑然不觉,依旧如同只猫儿似的,整个窝在了他怀里,甚至用额头讨好地蹭了蹭他下巴上的胡茬儿。 丸子快被这小妖精弄疯了听说过女人喝醉酒爱哭爱闹的,骂街上吊的,但这种爱勾引人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这习惯,太危险丸子尴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反应以后绝对不能让这丫头喝酒不对,是不能当着外人喝酒 “那个苏柒苏小柒”他开口不知该如何唤她,却觉自己的喉咙,干渴沙哑得厉害。 明明刚灌下两三碗鱼汤 “我不走,真的不走,你能不能先下来” “不能”她抓着他前襟的手反而更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话不算话的,我得把你揪住了” 大猪蹄子丸子额角黑了黑这什么形容“我当真不走,你若不放心,去拿根绳把我拴住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挺”他把自己说得愈发汗颜,索性避重就轻,“挺热的。” 他这话,苏柒似乎是听进去了,挺直了背离他远了些,却是依旧坐在他腿上不动,一双荡漾的眼眸望他眨了几眨,“是挺热的哈” 说着,便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带子。 “喂”她粉颈下一抹桃红色的肚兜赫然显现在丸子眼前时,他觉得自己丹田里的气血一阵上飚,赶紧一把给她捂了起来,“苏柒你可是个女儿家” “是啊”始作俑者无辜地眨眨眼,“可我热啊你不是也热吗脱件衣裳就不热了” 说着,伸出一双热心的小手,去给他帮忙。 “别别别我不热,一点不热”丸子简直快疯了,口中语无伦次,手上更是忙,刚松开苏柒的衣领,去阻止她“大献殷勤”的小手,便见她的衣裳滑了下去,露出一片雪白的香肩。 “”丸子真心觉得自己要飙血了。 却见眼前的小妖精弯眼咯咯笑着,又伸手捧住了他的下巴“丸子你流鼻血了。” “天气干,燥的”丸子强行按捺着自己心头腾腾的火,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片殷红,忽然有些明悟这丫头,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酒丸子腾出一只手来,将桌上的酒坛抓起来,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香甜之气扑鼻而来,仿佛瞬间渗进了五脏六腑,令他一阵心旌荡漾。 丸子只得再度对自己舌头狠咬一口,让自己定了定神这酒,果然有问题 “都跟你说了,你伤还没好,不许喝酒” 手中的酒坛被她拨开,现出她一双娇嗔的明眸,忽而垂下去,盯着他被扯松了衣襟微露的胸口,“都这么久了,这伤怎么还不好” 她口中抱怨着,一只手却抚了上去,指尖划过的感觉,令丸子浑身都颤了颤。 这个撩人的小妖精 他着实的不想再忍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9回 唯以身相许 关于他与苏柒究竟算是什么关系,丸子也曾认真思索过。 自打他从悬崖上跌落,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 那时,她一双明眸“含情脉脉”实则透着狡黠地说你叫苏丸子,是我相公。 对她这套说辞,他也曾将信将疑,但不久便意识到,那是小丫头在劫匪面前为了自保而随口编的,全然没有可信度。 苏柒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并不信,是以那声曾让他脸红心跳的“相公”,也渐渐不叫了。 事实应是,他不知何故,许是被仇家追杀,从悬崖坠落,好巧不巧地被苏柒遇见,善心大发地将他救了下来,并带回了家。 说起来,苏柒这丫头,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自古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嗯,没毛病 丸子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伸手将怀里磨蹭的“小猫儿”抱了起来,转身往屋里走。 小丫头,过了今夜,你真要叫我一声“相公”了 “是要去洗澡么”怀里的小猫儿喵喵。 “是”抱着猫儿的丸子,头脑一片空白。 然既然她说了,丸子依稀觉得,做某件事之前,好像是要洗一洗的,于是抱着她往净房去。 天气愈发暑热的缘故,净房的木桶里日日备着水,此刻倒是方便。 “你且洗洗,我在外面等你。” 他刚将怀里的人儿放在地上,她便软若无骨地向下栽去。 “哎”他只好又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抄起来。 “丸子我是不是喝醉了”她一双手扯着他的衣襟,轻喘连连,“头晕腿也软” “你是喝醉了。”净房里水雾氤氲,让他感觉呼吸都有些急促,“要不别洗了” “那哪儿行啊一身汗津津的”迷迷糊糊的小人儿倒是不依不饶,“要不你帮我洗吧” “嗯啊”丸子只觉头脑一阵发热,鼻血几乎又要荡漾而出,赶紧伸手捂住,“这不好吧” 剧情升级太快,他一个纯情男子,实在有点hod不住 “有什么不好的”怀中的小人儿仰脸迷离地望着他,痴痴地笑着,“以前,苏先生都帮我洗过呢” 咚哗啦 净房的门被大力推开,带着一身水渍出来的丸子,赤红着一双眼,脸上挂着血迹,杀气腾腾。 他正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却忽然瞥见院中大杨树树枝轻颤,一个黑影一闪而没。 “谁” 谁谁干的 翌日醒来的苏柒,着实的恼火。 她发觉自己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躺在自己床上,浑身潮潮冷冷不说,还将自己的被褥枕头浸了个透。 这是谁趁姑奶奶喝醉酒,给我扔河里了 她正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在庭院里晾衣裳被褥,正巧见丸子黑着一张脸从屋里出来,心中愈发火大,指着自己能拧下水的被单“喂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丸子看都不看她一眼“不能” 作为一个男人,丸子从来没这样憋屈恼火过。 昨晚,苏柒那一句“苏先生都帮我洗过呢”,成功地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棵刺藤,并迅速发了芽。 他躺在床上,忽然想到以前,那死鬼苏先生也睡这张床,也许他们曾经 他一跃从床上弹起来,烦躁地在屋里转了两圈,觉得喉咙都在冒烟,于是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碗茶喝。 这是死鬼苏先生的茶壶茶碗 那套茶壶茶碗险些粉身碎骨。 他坐立不安地纠结了一夜,背上的汗不知出了几遍,遂烦躁地脱了衣裳准备换。 打开衣柜,却意识到,他的衣裳,都是苏柒“好心”拿苏先生的衣裳给他改的 丸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丸子黑着一张脸,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样子,苏柒不禁打了个冷颤,开始自我反省我怎么得罪他了 但记忆在喝了两碗梅子酒之后便戛然而止,断片儿断得一干二净。 “丸子”她小心地蹭过去,“我昨晚上喝醉酒打你了” “打我”丸子快被她气笑了你倒不如打我一顿,给我个痛快。 看他否认的语气,苏柒想了想,多了几分底气“我又没打你,你干嘛摆这么一张臭脸” 丸子咬了咬后槽牙你若刚要上天堂,却被一脚踹下了地狱,只怕也不会很快活。 苏柒指着晒了满院子的衣裳被褥“是不是你趁我醉酒,给我扔水里的” “是。”丸子索性承认,“你醉得不省人事的,我把你扔浴桶里清醒清醒。” 熟料他追那黑影归来,竟见她在桶里睡了过去。 “那你也不能给我湿哒哒地捞出来扔床上啊”苏柒吸着不通气的鼻子抗议。 “不然呢”丸子冷瞥她一眼,“我还能给你换换衣裳” 心中却忽然想到也许,死鬼苏先生就给她换过 他瞬间觉得整个人更不好了。 “”苏柒竟无力反驳,只得无奈地去怨罪魁祸首,“那梅子酒喝着甜甜的,不曾想酒劲这样大” 提到梅子酒,丸子忽然想起来,“你那梅子酒,从哪儿来的” “抽奖抽来的。”苏柒随口道,“我昨儿去集市上买鱼回来,路过悦来茶馆,门口的店小二跟我说,今日喝茶听说书有抽奖,我就进去了。听莫先生说了一段书,果然有抽奖。” 她说着忽然高兴起来,“就那么巧,莫先生从荷花碗里捻出个纸团子,刚好是我坐的桌号我就白得了坛梅子酒,你说是不是很幸运” 还幸运呢,你这是典型的贪小便宜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丸子冷笑一声又是悦来茶馆 悦来茶馆。 “假的”汤圆掌柜一脸意味深长的促狭表情,“你可看清楚了当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真真切切,一清二楚。”汤圆掌柜对面,一个身穿黑衣,脸上一片青肿,鼻子里还塞着两大团止血棉的暗卫,声音闷闷地道。 暗卫着实的郁闷接这个任务,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去的,熟料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更惨的是,临走还被那男的发现了 他委实不能理解,那样一个天仙似的姑娘抱在怀里,那男的一开始明明也情动难以自持的样子,最终偏偏虎头蛇尾、无所作为 他简直怀疑那男的某方面有问题。 不解风情也就罢了,却还要把一腔的怒火,撒在他一个无辜听墙角的身上 那一顿好打暗卫摸了摸自己还渗着血的颧骨要不是自己轻功还算不错,搞不好要有去无回。 汤圆掌柜显然并不关心暗卫那哀怨的内心,转头向莫先生道“先生以为” 莫先生捻着自己的长须,思忖片刻却笑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感情这东西,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说罢,向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会意,起身行礼出屋,寻大夫上药去了。 待暗卫走了,莫先生方从衣袖中摸出个字条,“这是今晨收到的。”说着,将字条摊开给汤圆掌柜看。 字条上写着若前事尽忘,亦无须回来。 汤圆掌柜眯眼将那字条了几遍“主上的意思是” “主上这无须回来大有深意。”莫先生将字条就着油灯点了,“就看你我的领悟了。” 夜色掩映中,莫先生裹一件黑色斗篷,从悦来茶馆后门悄然而出。 在他不远处,蹲守了大半天的丸子亦起身,尾随他而去。 他倒要弄清楚,这姓莫的老头,对他和苏柒一而再地试探,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丸子跟着莫先生一路弯弯绕绕,行了小半个时辰,却是到了一个繁华之地。 他眼见莫先生行至一处后墙边,伸手叩了叩墙角的小门,那门便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见是莫先生,遂让了他闪身进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0回 去逛青楼了 鬼鬼祟祟丸子暗想,但那小门很快关闭,如何跟进去,丸子有点犯愁。 他抬头望了望挂着一排红灯笼的院墙,虽说不算太高,然墙外甬道上人来人往,公然翻进去,只怕会被人当做小贼报官。 他只得顺着院墙一路摸去,行至那院子的正门口,便见一青衣小厮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公子今儿来得早啊” 丸子被他这莫名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你见过我”我明明没来过这个地方。 “相见即是有缘,进门便是上宾。”小厮一套词熟络得很,“公子里面请” 丸子正要举步往里走,抬头望了一眼门头上的招牌。 粉纱灯笼掩映中,三个朱红大字旖丝院。 他脚下不禁踉跄了一下这是青楼 那莫老头儿一把年纪了,竟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厉害啊厉害 丸子觉得自己今儿这趟跟踪,着实地没抓住重点。 正转身欲走,一旁的青衣小倌可不干了到嘴边的鸭子,还能让你飞了 于是一把扯住丸子的衣袖,扭头扬声大喊“姑娘们,迎贵客了” 丸子悲催地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而此时,颇有“闲情雅致”的莫先生,正坐在一间香气袅袅的闺房里,面前粉纱衣袖拂过,伴随着一句娇嗔“莫先生许久不来,可想煞奴家了” 莫先生悠悠呷了口茶,显然不为所动“能让悦娘心心念念的,只怕不是我这老朽罢。” 被戳破心思的悦娘一声娇笑,“主上可还好么” “好。” “许久不见主上尊颜,悦娘着实的想念。”她哀哀怨怨地在莫先生对面坐下,“烦劳莫先生替奴家带个话儿,就说悦娘想要去拜望主上,望主上恩准。” “不难。”莫先生淡淡一笑,“碰巧有桩活计,需要假你悦娘之手,只要办得干净漂亮,老朽自然有法子,让主上见你一面。” 悦娘美目中划过一抹欣喜,转眸又嗔道“又是个男人” “且是个无比俊朗男子,保你不吃亏。” 悦娘媚眼生波,口中却故作不屑“这世上哪有比主上更俊朗男子管他丑俊,左右死在我这朵牡丹花下的风流鬼,可不止一个两个了只是,先生让我如何接近他” 二人正说话间,却闻门外一阵阵急促脚步声,伴着莺莺燕燕的娇啼“哪儿呢我也去看看” 悦娘被吵得心烦,打开门望了望,问门口侍候的小丫鬟“这些浪蹄子们鬼叫个什么” 门口小丫鬟赶忙答道“听说大堂里来了个生客,生得伟岸俊朗无比,却是个青涩嫩黄瓜,姑娘们都赶着去看呢” “肤浅”悦娘骂了一句便要关门,却见莫先生负手走了出来,“在哪儿” 小丫鬟便朝楼下大堂遥遥一指“那不,被姑娘们团团围着的就是。” 莫先生眯着眼望了望,忽然笑了放着家中天仙似的小娘子不享用,却跑来逛青楼,你还真有闲情雅致啊 然苏柒此时,半点闲情雅致也无。 “丸子臭丸子” 对于这家伙摆了一天的臭脸,对她话都懒得说一句的态度,苏柒着实的恼火。 不就是喝醉个酒嘛充其量给你添了点儿麻烦,你把我往凉水桶里一扔,气也出了仇也报了,还在恼个什么 “臭丸子,又到哪里浪去了”一跑大半天不见人,一点儿不知道关爱一下我这个受了风寒的病患苏柒不悦地嘀咕。 “你一定不想知道,你相公去了哪里。”耳边传来黄四娘幽幽的声音。 “你知道”对于黄四娘的突然出现,苏柒早已见怪不怪。 “我知道可我不想让你知道,你若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苏柒被这女鬼聒噪得火大“那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知道吧” “好吧好吧”黄四娘无奈,毕竟她就是为通风报信儿来的,“你相公他,去了旖丝院。” “什么丝院”苏柒没听说过,“绣坊吗” “哪里是绣坊,是个男人都爱去的地方。” “哦酒楼”这败家男,又乱花钱去了 “青楼啊傻姑娘”黄四娘着实的怒其不争。 “哦”苏柒做个恍然大悟状,片刻后忽然抬头瞪圆了眼“你说丸子他去逛青楼了” 黄四娘满意地点头这才是个正确的态度嘛 “你如何知道他去了青楼” 杀气腾腾赶去的路上,苏柒问黄四娘道。 “我碰巧在那附近游逛,就看见了。” “你一个未婚女鬼,在青楼附近游逛什么” “我”黄四娘有些难为情地伸出两根食指点啊点,“人家生前,看过那么多话本子,还偷瞄过几眼春宫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就想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苏柒无语,敢情儿你是来偷窥的,这嗜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跑题,“你见丸子在青楼,都做了些什么” “他方进门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来着,后来被几个姑娘拉拉扯扯,就从善如流地进去了,嗯。”黄四娘点点头,对自己用的这个成语十分满意,转眼看苏柒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忙不迭地劝慰,“你先别恼啊,我只是见他进门了,还没见他干别的什么呢。再说,男人不都是这样的,我哥、我爹他们” “别拿你哥和你爹当榜样”苏柒恨恨地吼了一句。还犹豫了一下一拉扯就进去了臭丸子,你就不能挣扎挣扎 “就是这里了,苏柒你三思” 然苏柒一思都没打算思,带着一身腾腾的杀气便要往旖丝院里闯,被门口的青衣小倌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哎姑娘,你走错了地方吧” 苏柒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没错,就是这个鬼地方,“让开我找人” 对于她这样的架势,小倌显然是见怪不怪,将她拦得更紧“姑娘容我劝一句,男人嘛,偶尔喝喝花酒、逢场作戏也是正常,你管得越紧,他越烦。”他说着,将苏柒上下打量一番,“再说了,你这样的小娘子,进去了只会给自己惹麻烦,到时候就更说不清了,你说是不是” 苏柒无奈地瞥了小倌一眼能如此为客户两头着想,你这龟公当得,实在称职。 “好吧好吧”苏柒不情不愿地退了出来,却向一旁的黄四娘使个眼色你进去,继续替我盯着 黄四娘得令,嚣张地从小倌眼皮底下一穿而过,给苏柒留下一个毅然且有些猥琐的背影。 黄四娘溜进旖丝院大堂,却不见了丸子的身影,只有几个姑娘带着一脸的意犹未尽扭身上楼,一副好戏散场的光景。 走了黄四娘正暗暗思忖,却听一绿衣女子酸溜溜吐槽道“不愧是花魁悦娘啊,就没有她拿不下的恩客” “可不是”一旁的黄裙女子接口,“枉那俊男,一开始还对咱们推三距四的一副清高相,见了悦娘一面,还不哈巴狗似的被牵走了德性” 她二人碎碎念着上楼去了,徒留黄四娘一脑门黑线 悦娘,是个什么鬼 对于花魁悦娘,丸子发自内心地无感。 至于为何会跟她走,不过是听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认得你。” 丸子心中一凛一个青楼女子,竟认得我 又见她眼波生怨,在他胸口轻推一记,嗔道“这才多久不见,郎君就把奴家忘了” 丸子满头黑线天鹰盟的杀手,旖丝院的妓娘自己以前,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1回 捉奸反被捉 “郎君不妨跟我回屋去,奴家给你沏壶最爱喝的茶,兴许你就把奴家想起来了。” 丸子再度纠结了一下,然对于自己过往的好奇心实在强烈,想了想终决定跟她走一遭,问个清楚。 “你何时见过我” 跟悦娘回到香气袅袅的房间,见她转身插了门,丸子后退两步,谨慎问道。 “见过”悦娘以袖掩面娇笑,仿佛听了什么十分可笑的笑话,媚眼流波,直直盯着他嗔道,“郎君是真忘了还是戏弄奴家,你我何止见过,那往昔的夜夜生香,郎君都要吃干抹净不算数了么” 丸子只觉神志恍惚了一下,然脑海中蓦然闪过气鼓鼓的少女身影,下意识地反驳“胡说” “我胡说”悦娘绣眉一挑,刻意凑到他面前,在他耳边轻道“郎君右腰肋上有处铜钱样的伤疤,乃是儿时与玩伴比武留下,”她故作羞涩地垂了眼眸,“那疤奴家可不知亲过多少回。” 丸子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自己之前,究竟是怎样个人渣浪荡子 “人渣风流成性的浪荡子” 苏柒抱膝蹲在旖丝院后墙根,一边在地上画圈圈一边絮絮叨叨地骂着。 却见黄四娘急匆匆地穿墙而出,一脸不明觉厉的神情“我觉得,你必须进去看看” “哎”苏柒一脸无奈你能穿墙,我又不能。 碰巧见后墙的一扇小门打开,一个青衣小厮搀着一个喝得烂醉的胖子走了出来。 “李老爷走好”小厮扬手叫了辆板车,将醉得死猪一般的胖子随意往板车上一扔,拍拍手示意大功告成。 他正打算转身从小门回去,忽然眼前一黑 从身后悄悄蒙上他眼睛的黄四娘,一脸不耐烦地对苏柒招呼“老娘都动手了,你还磨蹭什么” 苏柒看着满脸惊骇的小厮,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小哥儿,对不住了 旖丝院的后门悄无声息地关闭,进来的已是一身青衣小厮打扮的苏柒。 “那人渣在哪儿”她一边撸袖子一边问。 “二楼。”黄四娘飘在一旁带路,又忍不住给苏柒做心理铺垫,“你好歹有个准备,你相公去见的那什么花魁悦娘吧,跟他以前好像是认识的。”不然岂能连他身上的疤都知道,还哎呀羞死人,不敢想。 黄四娘明智地决定跳过这一段儿“但他毕竟失忆了,对吧,哪怕以前做过些荒唐事,如今也算不得数的。” “以前的算不得数,今儿的还能不算了”苏柒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那什么花魁娘子,生得很好看” 黄四娘想了想,“是挺美的,不过没你年轻啊,算是半老徐娘,嗯。” 半老徐娘也勾搭,丸子,你真是品味独特啊 “郎君还真是品味独特啊” 香气袅袅的绣房里,悦娘再向丸子贴近了些,“不喜欢奴家这一身桃花装扮那我去换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可好或者”她在他耳边媚笑,“什么都不穿了” 同样是勾引,为何人与人的差距如此之大丸子剑眉微蹙,有些厌恶地后退半步,却猝不及防地被她一双玉臂缠上了肩膀。 那玉臂滑腻腻的,搭在肩上别扭得很丸子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苏柒那凉润的藕臂和煽风点火的小手惊觉不能再与这妓娘纠缠下去。 他不过暗暗发力,便将搭在肩膀上的一双手臂弹了开来,眼眸中露出肃杀之气“我无心与你纠缠,你只需老实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悦娘被他身上骤然散发的煞气吓了一跳,然毕竟是久经此道,稳了稳心神,望他媚笑道“你是谁你是我日思夜想的亲亲好相公啊” 这对狗男女 门外的苏柒听到悦娘这一句,瞬间炸了,抬脚便要望门上踹去。 臭丸子,今儿若不让你变成死丸子,姑娘我就不姓苏 不料她一只凝仇带恨的脚刚踹出去,尚未碰到门板,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扳了下肩膀,当即站立不稳,直直向后倒去。 “哎”她刚惊呼一声,只觉自己仿佛撞进了一堆油肉里。 “抱歉抱歉”她意识到是撞了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想要站稳身形,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肥硕大手一把揽住了肩膀。 听到一个带着酒臭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小倌儿,生得真俊呢” 苏柒忙乱中抬头,便见眼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袒露着胸腹上的摇曳肥肉,正眯了一双醉醺醺的色眼,低头打量着她“白净秀气得跟个小娘儿似得,爷就喜欢你这一款” 流氓苏柒伸手去推他,并用了十足的力气,提膝在他硕大的肚皮上狠狠来了一记。 熟料她这一推一撞犹如打在肉山上,横肉男不痛反笑“呦,还是个烈性子爷更喜欢了”说着,伸出两只肥硕的大手将苏柒一夹。 苏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竟是被他抗麻袋似的抗在肩上,踉跄蹒跚着不知要往哪里去。 “喂你个猪八戒放我下来” 任她一路捶打呼喊,横肉男浑然不觉一般,苏柒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过往的男女身上,奈何这等场景似乎在旖丝院再正常不过,诸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加看好戏的样子,恨得苏柒简直要吐血。 什么秦楼楚馆温柔乡,根本就是个毫无人性的地方 苏柒被横肉男一路扛着撞开一扇门,只听一个黄莺般娇媚声音道“六爷” “滚出去” 小黄莺噤若寒蝉,丝毫不顾苏柒求助的目光,麻利儿地“滚”出屋去,还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被仍在床榻上的苏柒,简直欲哭无泪。 “小心肝儿莫急,让六爷好好疼疼你” 烂大街的台词苏柒鄙夷了一下,惊见一脸猥琐的横肉男如泰山压顶般扑了过来,倒也眼疾手快,纵身一个侧滚,让横肉男扑了个空。 她这厢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弹起,拔腿便往门口冲去。 却发现小黄莺着实有眼色,竟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助纣为虐啊苏柒心里那个恨,索性用尽力气向门上撞去,奈何这旖丝院的门比她慧目斋的院门质量好得多,她只觉肩膀都撞肿了,门却纹丝不动。 “小心肝儿喜欢玩躲猫猫嘿嘿被我抓住可有你好看的” 她这厢正跟房门较劲,身后的横肉男却蹒跚着站了起来。 眼见他如同肉山般的身躯步步靠近,苏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正束手无策间,只见黄四娘焦急唤着“苏柒”闯了进来。 救星啊苏柒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四娘快帮我拖住他” “敢欺负我姐们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黄四娘气势汹汹地挽起袖子就上,谁知还没碰到横肉男的头发丝儿,便被他身上骤起的一道金光给弹了回来。 “这是”苏柒看着被大力弹开,以一记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跌倒在地的黄四娘,着实的不明觉厉。 “他身上戴着辟邪的物件,我近不了他身” 苏柒闻言,将横肉男上下打量了一番,果见这厮腰带上挂着个桃木兽符。 “你想法子,将那劳什子的桃木符给他弄下来,老娘分分钟替你料理了他” 苏柒点点头,却有些为难这厮的桃木符是用个象牙搭扣套在腰带上,结实牢靠得很,拽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且很容易被他抓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除非苏柒闪身避过横肉男的“热情拥抱”,心念一动除非将他腰带解下来 苏柒咽了口口水难道姑娘我,今儿注定要牺牲点色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2回 这样的女子 臭丸子,死丸子,都是你害的 她心中恨恨地骂着,脸上却堆起个谄媚的笑容,学着方才小黄莺的腻味音调道“六爷” 她这娇滴滴的一声唤,将横肉男唤酥麻了半边身子,满脸的肉都在满足地颤抖“乖乖小心肝儿,这声儿可真是好听啊” 鬼叫魂儿也好听,你可喜欢苏柒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口中却道“咱们不玩什么躲猫猫了,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奴家替你宽衣解带可好啊” 横肉男“幸福”得浑身都在颤抖,连一旁的黄四娘都忍不住赞道“没看出来,你真有当狐狸精的潜质” 潜你个大头鬼苏柒毫不避讳地白她一眼待我将他腰带一解,你就赶紧动手捂他眼睛,然后我把他敲晕逃出去 “知道了”黄四娘一副看好戏的期待脸,“继续扮你的狐狸精” 要不是为了逃命苏柒强忍着恶心,向横肉男凑近几步,一脸媚笑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他这腰,也太粗了吧苏柒费力地伸长了手臂,愣是够不着横肉男身后的腰带扣子。 更讨厌的是,横肉男的一双手,着实的不老实。 再敢乱摸,姑奶奶把你手剁下来喂狗苏柒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个娇软声儿“六爷莫要乱动,奴家都解不开你的腰带扣儿了” “乖乖小心肝儿,爷都要等不及了” 苏柒索性抓住他腰带两端,用力一挣 砰 苏柒愣了一愣腰带断了,也不该这么大动静 下意识地转头,见被大力踹开的房门口,丸子白了一张脸“苏柒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横肉男的裤子,十分适时配合地掉了下来。 被悦娘叫了声“亲亲好相公”的丸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对这个妓娘彻底没了耐性。 正在此时,他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哎”。 不过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字,却让他心中一颤。 不会吧 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慌张若被那丫头知晓他来了青楼,只怕真的说不清了。 他毅然地转身欲走,却猝不及防地被悦娘从背后搂住了腰。 “放开”他心中实实在在的厌恶,只觉得与这女人有一点接触,都觉得恶心。 “郎君好狠的心,又要弃奴家而去么” 丸子打心眼里鄙视往昔的自己你看你都招惹些什么货色口中却道“我身上没什么伤疤,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悦娘不依不饶,一双手竟贴着他的胸膛渐渐向上抚去,娇媚嗔道,“郎君这一副好身材,春宵一度,便一辈子都忘不了。” 丸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分说伸手去拉悦娘的手,竟是拉不动。 那手看似绵软无骨,实则透着力道。 丸子瞬间警觉只怕不是个普通的妓娘,而是个习武之人 想至此,他一个转身,右手已如铁钳般抓住了悦娘手腕,骤然发力。 悦娘被他钳得吃痛不已,手上卸了力道,便见一段寸许长闪着绿光的银针,从她掌心现了出来。 若不是他察觉不对及时出手,只怕这淬毒的银针,此刻已刺入了他的心脏 丸子冷哼一声“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暗害于我” 被识破的悦娘,眼中划过阴诡神色,口中却依旧媚笑着“我是你的老相好啊” 说着,左手如蛇,向丸子胸口袭去 这悦娘看似娇媚,修习的功夫却阴狠毒辣、招招致命。丸子与她过了二三十招,才寻她个破绽,一掌将她按倒在妆台之上,顺手从妆奁里取出支尖锐的金钗,狠狠向她右掌心刺去。 悦娘一声尖叫,右手已被丸子钉在了妆台之上。 “留你一条贱命,好自为之”丸子狠狠说完,转身奔了出去。 方才那一声,分明就是那丫头她怎么会来了这种地方 丸子满心焦急,在旖丝院中四处张望,却不见苏柒的身影。 他越想越心惊,索性不管不顾地将一间间房门踹开找去。 直踹到第十间,才看到那个令他担惊受怕快急疯了的身影 正在,解一个男人的腰带 依稀还听到她娇娇媚媚地道“六爷莫要乱动,奴家都解不开你的腰带扣儿了” 丸子不禁咽了口口水这是什么戏码 而骤然看到丸子的苏柒,激动得简直要哭了臭丸子,你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吧 不过一瞬间,她望着他,只觉满心的恐惧、委屈、紧张和后怕,齐齐涌了上来。 “丸子”手中的腰带落地,她不管不顾地向门口那人扑了过去。 丸子,我好怕 不料门口的人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让她猝不及防地扑了个空,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态,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他脚下。 这一摔,着实将苏柒摔懵了。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原来你是这样的女子” 眼看着那横肉男的裤子滑落,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大腿,丸子的瞳孔瞬间缩了缩。 而他身旁,苏柒两手捏着那臭男人的腰带,兀自微微喘息,脸颊竟还泛着红。 无端的,丸子脑海中便浮现出她“醉酒”的傍晚,她面色绯红地坐在他腿上,冲他眨着一双勾魂的大眼睛道“你不是也热吗脱件衣裳就不热了” 还以为她是被下了春药,才会那般撩人,原来 丸子在心底狠狠冷笑是了,她既能让那死鬼苏先生给她洗澡,又有何做不出来 而她转眼间,又丢了那男人的腰带,转身向自己扑了过来。 丸子忽然觉得自己,着实的可悲可笑。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子” 他这话,犹如一根银针,狠狠扎进了苏柒的心口。 她跌坐在地上,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夺眶而出的泪水,身上的青衣令她想起门口那青衣小倌的话“你这样的小娘子,进去了只会给自己惹麻烦,到时候就更说不清了,你说是不是” 如今,还真是说不清了苏柒觉得该替自己辩解一番,艰涩地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说她是听了女鬼的话,来捉奸的 捉奸她刚想到自己来此的初衷,便瞥见黄四娘探身往丸子身后张望“哎那骚浪贱的花魁娘子呢” 对,花魁娘子苏柒吸了吸鼻涕,她与丸子本就是旧相识,故而丸子来寻她重温就好,她还管他叫“亲亲好相公” 不要脸 苏柒冷笑着扬起头来“你呢你与那花魁娘子又是什么关系方才在房里,你们又干了些什么” 干什么打架啊干什么丸子蹙了蹙眉要不是我警醒,只怕如今已成了那女人的针下之鬼。 但此事蹊跷,委实无法向她解释,他只得淡淡敷衍“与你无关。” 他此语一出,苏柒觉得自己,着实的可悲可笑。 她缓缓站起身来,“对,与我无关,我一定是疯了傻了”她狠狠地嘲笑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才会跑来找你,还差点被这混蛋猪八戒给欺负了” 原来,六月的天气,也可以这样的冷,冷得寒彻心扉。 回家的路上,丸子的每一步都愈发后悔。 苏柒临跑走前的那一嗓子嘶吼,算是解释清楚了一切。 可惜那时的他,反应慢了半拍。 待他理顺了事情经过回过神来,已不见了那小丫头的身影。 唯有那光屁股横肉男,还在醉醺醺地念叨着“小心肝儿” 当然,他的下场,不是一般的惨。 至少丸子揍完他,悠悠然走出门去,见他手下小厮喊着“六爷”从他面前跑过,愣是没认出来。 算是替那丫头报了仇。 想起苏柒,丸子内心着实的懊悔忐忑方才的话,实在重了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3回 丸子你走吧 对于一个伤透了心的少女,丸子着实不晓得该如何哄。 东风镇这样的边陲小镇,本就没什么丰富的夜生活。除却秦楼楚馆,其余商铺店家一入夜便早早关门歇业,是以丸子在街上寻觅了一圈,没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她喜欢的点心铺子也关了门。 他只好暗下决心大不了让她打一顿出气,往死里打都行。 一路忐忑着回到慧目斋,看到明显被人大力撞过,凄凄惨歪向一边的院门,丸子反而松了口气。 回家了就好。 他踱至苏柒房门口,纠结了一阵,终伸手敲了敲。 不出所料地,她不应他。 他尴尬地在她门口踱了几圈,再度不甘心地去敲门“苏柒,你” 拉了半天的长音,他又有些犹豫问“你还生气么”明显是挑事儿,只得随口问一句“你饿了么” 说完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话找话,无聊得很,索性一咬牙“你出来打我一顿,消消气可好” 他自觉已十分的低三下四,然屋内的人,依旧毫无动静。 这就过分了丸子深觉没有面子,抬脚欲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望着她黑洞洞的窗口,不禁担忧 这丫头,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将窗推了推,发觉能推开,遂从窗口一跃而入。 只见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小丫头躺在上面缩成了一团,犹如受伤的小兽。 丸子看得有些心疼,走近轻唤“苏柒”她却依旧一动不动。 他伸手去摸她额头,烧得滚烫。 幸而大夫来把了脉,说她不过是受了风寒,加上气火攻心,才会昏厥了过去,服了药很快便会转醒。 丸子这才放下心来,用被子将她裹好,遵从大夫的嘱咐,用帕子蘸了凉水,不断地替她擦拭着额头和掌心降温。 高烧中的苏柒,巴掌大的一张脸烧得绯红,密密长长的睫毛低垂,掩着脸上深深浅浅的泪痕,看得丸子有瞬间的恍然。 这丫头,总是不让人省心,明明一点功夫也无,却总爱往危险的地方跑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何要去旖丝院寻我 怕我被妓娘勾引走了 丸子唇角泛起一丝轻笑,望着小丫头的眸光微动。 也许,这丫头的心思,也并非那么难猜。 正想着,却听迷糊中的苏柒鼻息微动,似是在睡梦中轻声啜泣。 丸子看得一阵心疼此番委屈大了,梦里还在哭 便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将这委屈的小猫儿抱进怀里。 却听她低声呢喃“死鬼姓苏的你狠心抛下我可知我受多大委屈” 丸子伸出的手,便蓦然僵在了那里。 苏柒这一睡,整整睡了一日,醒来已是翌日的黄昏时分。 她睁开眼,只觉浑身酸痛无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觉一只手腕被丸子扣着,人却趴在她床边睡着。 他依旧是昨日的衣着,几缕凌乱的头发贴着微汗的额角,眉心微蹙,睡得心事沉沉。 苏柒默默打量着他,一种奇怪的陌生感从心底而生。 她并不了解这个男子,不清楚他来自哪里,不晓得他的过往,更不知道,他未来要往哪里去。 她亦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不简单,否则不会几次三番地遭人追杀,又攒下那一身累累的伤痕。 当初决定带他回东风镇时,她就曾告诫自己这是个危险的人物,是个无穷无尽的麻烦,要想法子让他的三魂七魄尽快归位,把自己的宝贝镇魂鼎从他灵台里唤出来,然后麻利儿地与他挥手别过,从此各不相欠山高水长再无半点瓜葛。 究竟是从何时起,不知不觉就习惯了有他在的日子,淡忘了自己的初衷,甚至有些记不起,之前不曾遇上他的日子,自己究竟是怎么过的 苏柒晃晃晕乎乎的脑袋,深觉自己如今这个状态,很危险。 她忆起那晚喝醉了酒,曾梦见自己如同一个放荡女子般,红着脸儿坐在他腿上,与他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只恨不能化在他怀里。 事后忆起这个活色生香的梦,苏柒都会觉得汗颜,想起话本子上几次三番写到的“少女怀春”,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 可他呢她恨恨地瞪一眼床边熟睡的家伙人家直接把她扔进了凉水桶里,说是让她清醒清醒 她脑海里蹦出个话本子里常用的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可不就是如此苏柒暗叹。他曾亲口说过我不觉得对你,有什么深情。 他终是个留不住的人。这些日子,虽他不说,苏柒亦能感受到,他的往昔记忆,在一点点地复苏。 否则,他昨夜也不会去旖丝院,寻他的旧相好。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便会离去,回到属于他的义气江湖、血雨腥风,将东风镇这段平淡无奇的日子抛在脑后。 亦将她,忘得干净。 苏柒不争气地眼角一酸,一行泪顺着脸颊滑落,滚烫。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擦拭,却触动了床榻边的人。 丸子在床榻边守了一日一夜,实在困得撑不住,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 此时,只觉掌心轻动,赶紧睁开眼,却见眼前的少女,退了烧一张煞白的小脸儿,正偷偷拭着眼角的泪。 又在哭了他只觉那滴泪烫到了他心里,下意识地便开口解释“我昨日不是故意去那里,是跟踪说书的莫老头去的。我疑心,是他在给你的酒里下了药” 他一日一夜滴水未进,此番开口,嗓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然眼前的少女,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屋顶,不置可否。 他尴尬地咳了咳,继续自说自话“至于那个花魁,我本不想跟她去,然而她说,她认得我” 只是这个认得程度,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他正纠结是否要往下说,却听苏柒幽幽道“所以,你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丸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亦不明白若那妓娘真是自己往日相好,又为何会痛下杀手。 “丸子,你走吧。” 丸子睁大了双眼他听到了什么 “你既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该回属于你的地方。” 他也许早就怀了离去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去找自己往日的旧识,只是碍于所谓的“救命之恩”,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苏柒想着,淡淡瞥了眼前的男子一眼由我说出来,你会好受些吧 然眼前男子脸上的表情,着实的复杂。 “我为何要走”丸子双手握紧成拳,努力平抑着自己的情绪,“我还欠你许多钱,你救过我的命,而我这条命,值钱得很。” 苏柒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不用还了。” 丸子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她让他走,就这样轻易地让他走对于她来说,他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我走了,你又要去哪里”丸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去找苏先生” “也许吧”苏柒心不在此,随口敷衍。 “你”丸子简直要被这丫头气死,腾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眼神阴晴不定。 你当我是什么苏先生的替代品 他冷冷一笑“不好意思,我伤势未愈,不会走的” 说罢,转身大步出门去。 却在踏出门槛的刹那,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倚在墙上。 “不管你信或不信,对于我自己的过往,对于我究竟是谁”丸子露出个自嘲的苦笑,“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喃喃自语,不知屋里的人是否听得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4回 我不会走的 “你居然赶你相公走”黄四娘忽地飘到苏柒面前,煞有介事地抬手往她脑门上摸,“你是不是烧傻了” 我是傻啊苏柒抱膝坐在床上心想。 “这么好看的相公若是我的,我就天天好吃好喝地哄着,放在手心里捧着,即便他要走,也得一哭二闹抱大腿地拦着”黄四娘着实忿忿不平,“你倒好,赶他走” 瞧你那点儿出息苏柒快被她气笑了,“赶也没用啊,人家说伤势未愈,就是不走。” 非但不走,这几日里,丸子还上房揭瓦,赌气似的将屋子院子全部修葺了一遍,俨然一副要驻扎下来跟她打持久战的架势。 就这上蹿下跳的架势,还叫“伤势未愈”,你若全好了,是不是要上天 苏柒冷眼看着他干这些,心中却忍不住有一丝窃窃的欣喜。 “据我这两日去旖丝院那个,查探得知,那个花魁什么悦娘,在见过你相公的第二日便不见了,连旖丝院的老鸨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鬼。” 对于黄四娘的八卦,苏柒不过淡淡“哦”了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黄四娘显然不满意她的反应“如今情敌也不见了,你就不打算继续好好跟他过下去” 这话说的,着实旖旎苏柒嗔怪地瞥了黄四娘一眼“我跟他如今,谁都不搭理谁” 自打那晚说了那些话,苏柒和丸子之间的氛围变得格外尴尬,是以几日过去,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是谁也不先开口。 如同隔着一面琉璃墙,看得见,摸不着,不知该如何靠近彼此。 如是又过了几日,苏柒的病完全好了,开始在家闲不住,日日的往外跑,重操旧业去。 直至一日清晨,她坐在自家院子石井栏上,对着一纸告示义愤填膺。 “上官莅临,东风镇严禁一切丧事活动这什么道理” 禁止丧事活动,她这个冥婚媒婆加半吊子阴阳先生就无生意可做 她愤愤然地将告示扔在脚下,对着树上叽喳作响的麻雀理论,“京城有大官儿要来,就不许百姓家里死人了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正要上山去打猎的丸子,出门便见苏柒叉着腰气鼓鼓的样子,不禁暗笑有力气吐槽发脾气,看来这病是大好了。 这几日里,这丫头虽然不与他搭腔儿,却也决口不再提要他走的事。 甚至在他自作主张修葺院舍时,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在一旁看着,一副我家随便你折腾的架势。 甚至有次他在房顶上铺瓦,歇息时不经意地回头,见这丫头正坐在庭院中的石井栏上,手里捧着一把瓜子,悄悄然地抬头望他,一双明眸中真真切切地浮现着笑意。 见被他发现,那丫头似是被瓜子卡住了,低下头去咳了半天,咳得脸都红了。 笨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忽觉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满身都涌动着力气。 事后想来,他着实有点鄙视自己。 如今,看着这丫头一副有劲儿没处使的样子,他不自觉地开口“你若真的无事可做,不妨跟我上山去打猎。” 许久没听他跟自己说话,苏柒刹那间竟没反应过来。 待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见那伟岸男子一身精短猎户装扮,手持弯刀,身后背着弓箭,冲她挑了挑眉。 她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好啊” 丸子已许久没见过苏柒如此灿烂的笑靥,骤见她眉眼弯弯,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日光。 他忽然便有种,春回大地的感觉。 “打猎好玩么” 苏柒手里拿着野花,蹦蹦跳跳地走在山道上,随口问身后的丸子。 你这哪是个打猎的状态,分明就是来郊游的丸子忍不住逗她“好玩,豺狼虎豹都会来陪你玩儿。” 眼前撒欢的小猫儿顿时止住了脚步,干笑了两声“开玩笑的吧,当真有豺狼虎豹” “你以为咱家院子里晒的狼皮豹尾,都是我捡来的” 下一秒,撒欢的小猫儿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丸子身旁。 她这番“宝宝好怕求保护”的样子,在丸子看来格外可爱,却故意道“跟紧我,别乱跑。” 偏偏今日西山上安静得很,他们沿着山路寻至半山腰,也没见到一只合适的猎物。 转眼到了正午时分,苏柒初打猎时的兴奋早已褪去,此时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坐了下来“好累啊” 平日只见丸子山鸡野兔地一只只往家里扛,没想到打猎是这样劳神费力的差事。 见她热得脸颊通红,额发都粘在了脸上,丸子宣布休息,亦在树下坐下来,将水囊递给她喝。 苏柒又热又渴,拿起来便是一通牛饮,待到想起身旁还有个人在眼巴巴地看着,才发觉水囊里的水已全然进了自己的肚子。 “呃不好意思”她脸更红了些,“你渴不渴” 丸子很诚恳地点头“渴得很。” 你确定不客气客气苏柒尴尬“那怎么办” 便见丸子幽幽道“你可知沙漠里行走的人,若是断了水源,口渴难耐之时,会怎么做” 苏柒茫然摇头。 “为保命计,他们会选出个最弱的同伴,割其动脉,啜其血浆。”丸子望着苏柒挑了挑眉,“甚至在饿极之时,啖其肉,嚼其骨” 苏柒胃里一阵翻腾,赶紧示意他别说了“大白天的,干嘛讲这样恐怖的故事” “这不是故事,”丸子森森冷笑,“你不觉得,如今你我的处境,与沙漠中的人,一模一样吗” 他阴惨惨的神情,让苏柒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你要干嘛” 丸子拔出腰里的匕首,放在唇边吹了吹,盯着那锋利的刀刃问道,“你觉得,你与我,哪个比较孱弱” 苏柒只觉后颈一凉,下意识地往后挪“丸子你开玩笑的吧” 他眯了眼反问“你说呢” “啊” 苏柒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尖叫一声,惊起了林中的鸦雀,扑啦啦飞起一片。 然她闭着眼过了几秒,不觉有任何痛感袭来,怯怯地睁开一只眼,却见眼前的“冷血”男子,正一手撑树,笑得几乎要撒手人寰。 “臭丸子我打死你” “我错了我错了”看来方才的玩笑,真把这丫头吓得不轻,丸子挨了她几拳,看她还没有收手的意思,索性抓了她的手腕,“真把我打死了,一会儿豺狼虎豹来了,谁护着你” “我信了你的邪”苏柒气鼓鼓地收手,见那始作俑者一双墨眸中依然噙着笑意,却十分有眼色地用衣摆给她扇着风。 他如此开怀大笑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罢了罢了,就当是为他悲催无聊的人生,增添一点乐趣吧。苏柒大度地决定不再计较,“如今没了水喝,你怎么办” “其实不远处就有山泉。”丸子依旧有些想笑,又怕苏柒看了生气,忙拿过水囊,“我去盛些水,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便拨开树丛,找水去了。 徒留苏柒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觉得本就饥肠辘辘的五脏庙,被丸子一吓,如今更是抗议得厉害。 幸亏临出门有所准备苏柒从荷包里摸出两块桂花糕,自顾自地嚼了起来。 采莲的手艺就是好。 不知那蛋黄公子被“蚂蚁上树”戏弄一番之后,是否践行自己的诺言,再也不去采莲家的饭庄了 若他还找采莲的麻烦苏柒啃着点心想,不妨让丸子闲来无事再往黄家溜溜,找他谈谈心 苏柒正边吃边想,浑然不觉身后已多了个活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5回 老虎摸不得 苏柒听到身后有低低的呜咽声,不禁后颈一凉 不会吧丸子还没回来,可别怕什么来什么 她顿时僵了身子不敢乱动,只将眼光向身后瞟去。 见自己身后的大树旁,正摇晃着一条毛茸茸的姜黄色尾巴。 老老虎苏柒立时弹了起来。 她自恃混迹江湖许久,无论是跟人交往还是跟鬼交道,都颇有几分心得。 却唯独没想过,如何与一只老虎和睦相处。 眼见那庞然大物将身形藏在树后,仅露出一条虎尾招摇,苏柒咽了口口水,双手合在胸前怯怯地道“虎大王小女子擅闯贵地,那个实属无心,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树后传来一声低低呜咽,不知是质问还是恐吓。 “您别生气我这就走,告辞,告辞”苏柒说着,一步步谨慎地向后退去,退出三丈余,见老虎没有要追出来的意思,赶紧转身躲在了一块山石后面,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姑娘我这辈子,再也不打猎了 苏柒在山石后躲了须臾,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半个头,向老虎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倒让她啼笑皆非。 但见用一条尾巴震慑了她半天的虎大王,确实从树后踱了出来。只是,这位“大王”的个头,比个板凳大不了多少。 敢情是只虎崽子。 苏柒又惊又喜,她从小便痴心妄想要养只老虎,自然对这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家伙大感兴趣,于是又踱了回去。 却见那小虎崽正伏在树下,津津有味地舔着她方才受惊扔掉的桂花糕。 “你爱吃甜食”苏柒大感意外,又觉得着实有趣。 意识到有人靠近,小虎崽机警地转过头来,奶凶奶凶地瞪了苏柒一眼,嘴巴一张“咪呜” 苏柒被它逗乐了“好吧好吧,你厉害我这里还有点心,吃不吃” 她说着取出剩下的桂花糕,蹲下身来喂老虎,“我就说嘛,甜食吃了心情好,这世上居然有人不爱吃甜,真是不可理喻。” 小虎崽边大快朵颐,边呜咽了两声表示赞同。却忽然耳朵一动抬起头来,冲苏柒呲了呲嘴里仅有的上下四颗门牙。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苏柒刚嗔怪半句,忽然意识到小虎崽盯的并不是自己,蓦然间回头,惊见身后丈余远的地方,三个手持利刃的黑衣刺客,正悄无声息地包抄过来。 见她惊觉,其中一个刺客纵身一跃,手中的刀便向苏柒头顶劈了下来 这变数来得太快,苏柒全然顾不上思考,本能地抄起地上的小虎崽,双脚踏过两个方位,身形飞燕般带过一道残影。 那刀擦着她耳边堪堪而过,她甚至听到了刀刃震颤发出的轻鸣。 好险她抱着虎崽身形急转,靠在了另一棵大树上,却惊觉身边的黑衣刺客越来越多,足足有十几个。 苏柒胸口一阵急剧起伏,心中却在暗暗骂娘我这是又得罪了谁 眼见一众黑衣人渐渐围了上来,苏柒紧张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如今正是正午,鬼影子都没一个,连个帮手也找不着 臭丸子,关键时刻,你又死哪去了 见方才偷袭不成的刺客再度举刀向她靠近,苏柒下意识地一声大叫“别过来我家老虎可凶可凶了” 她怀里的虎崽子,十分配合地露出四颗门牙,示意自己着实很厉害。 那蒙面杀手看了那小东西一眼,发出一声冷笑,索性放下刀,伸手向苏柒的脖颈抓来。 “咬他”苏柒无法可想,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小虎崽倒是争气,毫不客气地一口咬在刺客的胳膊上。 却见眼前的刺客陡然瞪大了双眼,身形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真把他咬死了”苏柒不明觉厉地望了望手里的老虎小家伙,你也太厉害了吧 低头才发觉,那刺客背上,赫然插着一支利箭 其他杀手倒也训练有素,见伙伴被袭,迅速转身警戒,便见不远处的丸子,利落地起手挽弓,三支利箭便连珠般向杀手飞驰而来。 趁杀手举刀避箭的空档,丸子脚下如飞地冲了过来,持刀护在苏柒身前。 “没事吧”见苏柒无碍,丸子迅速观察了一下环境,“这帮杀手身手凌厉,一会儿我挡住他们,你便往后跑,躲进那个山洞,千万别出来” “那你呢”苏柒急急问道,然不等丸子回答,众杀手已冲了上来。 眼见丸子手持长刀与杀手战做一团,苏柒自知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反倒成了他的累赘,于是听从他的话,抱着虎崽,竭尽所能地飞快向山洞奔去。 那山洞阴暗潮湿,在大热的正午犹透着丝丝冷意,令苏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小虎崽却不以为意,一进洞便在她怀里呜咽扭动,挣扎着要下来。 奈何此时,苏柒的一颗心全在洞外迎敌的丸子身上,见他虽身手矫健,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苏柒见他一刀格开杀手,左手抚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料想是他此番苦战,右胸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苏柒焦虑不已,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虎崽子。 小虎崽被她勒得不自在,忍无可忍地发出“啊呜”一声大叫。 这一声叫,撒娇告状一般,苏柒依旧未放在心上,然片刻过后,脑后传来的一阵呜咽之声,却令苏柒立时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洞里有东西 苏柒惊恐地咽了口口水,慢慢转过头去,但见洞子深处的一片黑暗里,赫然出现两点诡异的亮光。 什什么鬼 苏柒惶恐地抱着小虎崽后退,脊背贴在岩壁上一片凉潮,偏偏怀里的小虎崽子关键时刻不老实,张口“啊呜啊呜”地叫个不停。 “小祖宗别叫了”苏柒想要去掩小虎的嘴巴,又怕被它咬了手,“你把怪物都招来了” 然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两点亮光愈来愈近,一个黑黄相间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踱了出来。 竟是只货真价实的大老虎 看它高跷着尾巴,闪着绿光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苏柒紧张得冷汗涔涔而下“这这这是你娘” 怀里的小虎崽欢快地“咪呜”一声,挣扎下地,向大老虎跑去。 看到虎崽子跑来,大老虎瞬间换上慈爱的目光,低头将虎崽舔了舔,复抬头盯着正蹑手蹑脚欲逃的苏柒,发出两声威胁的咆哮,似在质问她为何要偷自己的孩子。 “那个,虎夫人”苏柒勉强定了定神,斟酌一番该如何跟只猛兽讲道理,“我路经此地,无心冒犯令嫒,只是看它爱吃甜食,给它送些零嘴而已。”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拿出剩下的半块点心,冲小虎崽晃晃“喏,桂花糕,还要不要吃” 吃货小虎崽两眼放光,欢叫一声就要奔来,却被它娘一爪子扒了回去,还威胁地瞪了一眼。 小虎崽只得缩在母虎身后,可怜巴巴地盯着苏柒手里的点心。 “无妨无妨。”苏柒慢慢弯腰,将点心放在了地上,“我这就走,有缘再见算了,还是别再见了。” 她举起双手,一步步慢慢地向洞口退去,好容易退至洞口,正转身欲跑,却与个人撞个正着。 苏柒被撞得跌坐在地上,而眼前的人则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丸子”苏柒见丸子一身血迹淋漓,赶紧爬起来上前扶住了他,“你怎么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6回 虎夫人威武 “丸子”苏柒见丸子一身血迹淋漓,赶紧爬起来上前扶住了他,“你怎么样” 看他一脸阴霾神情,便知形势不容乐观。 “他们人太多,”丸子靠着岩壁大口喘息,转头望着苏柒目光凛凛,“一会儿我护着你杀出去,你只拼命往前跑,莫要管我” 开什么玩笑苏柒刚要开口辩驳,却见几个黑衣杀手已冲进洞来。 苏柒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丸子挡在了身后。 “你今日插翅难飞、在劫难逃。”为首的杀手步步逼近,“我若是你,便束手就擒,还能求个痛快死法” 苏柒听丸子冷笑一声“一个杀手,话这么多。” 眼前的他,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戾气,凛然如杀神降世。 也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那就赶紧结果了你,省得我多费口舌”杀手头子一挥手,“一起上” 几个杀手方要向前冲去,却惊闻一声低低的虎啸,下意识地刹住了脚步。 杀手头子显然也听到了这可怖的声音,目光从丸子身上移开,向洞子深处望去,瞳孔立时缩了缩。 “老老虎” 对于这群公然闯入她地盘的入侵者,虎夫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它双目眼瞪,发出一声悠长的咆哮,在山洞岩壁中撞击回响,夹杂着血腥气的阴风朝众人扑面而来。 众杀手齐齐双腿打颤,下意识地便想要逃。杀手头子望一眼丸子,自知不杀此人,回去也难逃一死,遂壮着胆子大喝一声“不就是只大猫,怕什么” 虎夫人彻底不乐意了老虎不发威,你他娘的还真当我是病猫 眼前人虎相斗的惨状,让苏柒有些不忍直视,胃里更是一阵翻腾。 正难受间,却被丸子一把拉了手腕“走” 二人趁乱溜出洞去,期间被一个杀手看见,刚要去追,便被虎夫人扑倒在地,一口咬去了半条腿。 直至一路奔回慧目斋,苏柒依旧惊魂甫定地瑟瑟发抖。 她那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将丸子看得一阵心疼,只得伸手抚慰地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那些是什么人”苏柒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为何要杀我们” “应是天鹰盟的杀手。”丸子有些愧疚,“他们要杀的,不是你。” “你究竟与天鹰盟有何过节他们一而再地要置你于死地” 丸子愣了愣,遂苦笑摇头他记得自己杀人无数,却终想不起与天鹰盟的恩怨。 苏柒忧心忡忡地望了丸子须臾,忽然伸手去推他“丸子,你走吧去个天鹰盟寻不到你的地方躲起来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 她正推在丸子伤口裂开的地方,他蹙了蹙眉,却不以为意“我走了,谁来保护你再说,我纵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终要将我与天鹰盟的恩怨查清楚,方能一了百了。” 苏柒想想也是,低头却惊觉自己手上殷红一片“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快让我看看”说着,不由分说便去扒丸子的上衣。 “喂”丸子想说你脱我衣裳还真是脱顺了手,还有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然此时苏柒早已将“男女授受不亲”抛却脑后,火急火燎地将丸子身上染成了血色的上衫扒了下来。 果见右胸刚长上的伤口又裂了开来,血肉翻开犹如一张惨笑的嘴,加之手臂肩膀上的几处刀伤,看起来十分骇人。 苏柒看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见人家当事人反而一副淡定的模样,深觉自己有些矫情,忙低头道“我去拿药箱。” 她临出门时,丸子听到她低低的一声抽噎,不禁暗叹受伤的是我,她怎么又哭了 他不怕她生气,亦不怕她凶他,唯独怕她哭。 只觉得每次见这丫头眼泪汪汪的样子,他一颗心就像被只猫爪子挠着,难受得很。 这一夜,苏柒没睡好,丸子更是几乎整夜没合眼,担心天鹰盟的杀手趁着夜色去而复来。 但直至第二日天光大亮,却是一夜无事。 “那些杀手,会不会都被老虎被吃了”苏柒替丸子上药时,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我也想知道。”丸子将衣裳系好起身,“我想去山上看看。” “那我也去”苏柒忙道,看丸子投来个严厉的眼神,不禁低头噘嘴道,“你刚受了伤,我跟你去好有个照应啊,真是狗咬吕洞宾” 丸子刚想说上山会有危险,转念又想到将她独自一人放在家也不安全,还不如带在身边。 于是二人拿了武器整装出发。 苏柒全然没了昨日打猎郊游的兴致,越向上走越忧心忡忡“人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得就是咱俩” 丸子不禁失笑“还真是形象。”说罢,瞥见身旁的苏柒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一副怯怯的样子,觉得可笑又可怜。 苏柒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手心的冷汗更不知抹了几遍,正惶恐忐忑地用手绞着衣摆,却蓦地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但那大手将她的手握得紧紧,温暖的掌心给她带来了几分踏实,只得任由他握着,加快了脚步前行。 饶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山洞里的惨状,还是令苏柒不禁弯腰发出一阵干呕。 横七竖八的尸首不,应叫做残肢,零散地遍布洞里洞外,发出一阵阵腐烂的腥臭,招引了无数蚊虫,嗡嗡作响。 “三、四、五”丸子数了数,叹道“果然一个都没跑掉。” 苏柒肠胃里翻江倒海“那我们出去吧”话音未落,却忽觉脚边,有个东西在咬她靴子。 低头一看,正是昨日见到的小虎崽,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口中发出“咪呜”的叫声。 “小家伙你又馋了可惜我今日走得急,没带点心哎”苏柒话没说完,小家伙却一口吊住她的裙角,将她向洞内用力拖。 小老虎不大,力气却不小,苏柒几乎要被它扯掉了裙子,只得跟着它往洞里走,边走边怯怯地告罪“虎夫人,我不是故意要进来,实在是令嫒盛情难却” 她骤然说不下去了,紧跟在她身后的丸子问了句“怎么了”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昨日威风八面的虎夫人,如今却一身是血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丸子与苏柒对视一眼,示意她待在原地别动,自己则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确认了一番,终叹了口气“它应是受了伤,失血过多,死去了。” “死了”苏柒震惊之余悲从中来,低头看看一夜之间成了孤儿的小虎崽,它却对丧母之痛浑然不知,依旧轻声叫着去蹭母亲的头,仿佛要将母亲唤醒陪它玩耍。 苏柒看到,虎夫人那垂下的头颅,嘴边正放着昨日她留下的半块桂花糕。 “这虎救了我们性命,也算是与我们有恩了。”丸子正色道,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冲母虎作了一揖。 可惜虎夫人体型庞大,他二人无法将它安葬。苏柒近前,以掌心抚虎头,默诵了三遍往生咒。念毕,却望着偎依在身旁的小虎崽犯了愁“它还这样小,牙都没长齐,没了母亲要如何生活” “万物生灵皆有其造化”丸子刚劝了半句,看苏柒一双明眸忽然灼灼发亮,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少女双手一拍“我们养着它吧” 丸子额角黑了黑你说真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7回 取名困难症 丸子原本担心,天鹰盟的杀手在山上刺杀他不成,会变本加厉地来找麻烦,是以夜夜和衣而卧刀不离身,这般如临大敌地等了两日,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这一日清晨,丸子正睡得香,迷迷糊糊间只觉一个温暖娇软的身体压了上来。 他闭着双眼,下意识地唇角一勾,“莫闹”口中说着,两只手却不自觉地搂了上去。 摸了一手的毛。 丸子睁开眼,见一张毛茸茸的脸上,亮亮的小眼睛呆萌呆萌地盯着他,还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舔他的脸。 呃一脸黏糊糊口水的丸子简直哭笑不得,拎着小家伙的后颈想要把它挪开,奈何人家一双虎爪紧紧抓着被子,一副誓与君同床共枕的架势。 丸子无奈,只得向门外高声喊“苏柒来将你的猫儿弄走”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她还小,你别欺负她。”苏柒一脸无奈地推门而入。 我欺负她丸子哭笑不得这小东西,来了不过两天便恃宠而骄,日日赖在我床上不走,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究竟谁欺负谁 苏柒伸手将赖在丸子身上的虎崽抱起来,“还有,人家明明是只老虎,你别老叫她猫儿” 小虎崽冲丸子呲了呲自己的四颗门牙,威胁似的。 丸子快被她俩气笑了“那我叫她什么苏小柒” 苏柒一时语塞,也意识到这小虎崽需要个名字,她将小虎崽举到眼前,郑重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得给你起个名字,看你这一身姜黄皮毛,油光水滑的,长大了定然如你母亲般威风凛凛” 丸子百无聊赖间竖起耳朵,想听这丫头要给老虎起个何其威武的名字,却听她欢快道“嗯,你就叫烧麦吧” 丸子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烧麦一只老虎叫烧麦这什么清奇的思路 他着实忍不住,刚想大笑几声以示嘲讽,却骤然想起,自己被她起名叫“丸子” 他陡然笑不出了。 丸子、烧麦丫头,你上辈子是饿死的 可惜小虎崽不谙世事,听闻自己有了名字十分激动,“咪呜”叫着伸出舌头在苏柒脸上舔了舔,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与此同时,悦来茶馆里间,却是一派凝重气氛。 莫先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字条用油灯点燃“主上已有怪罪之意,此人再不除,你我怕是不好交代。” “他有八方天将护体不成”汤圆掌柜愤愤地用拳一敲桌子,“天鹰盟的十五个顶级杀手,竟奈何不得他一人” “一群只会杀人的莽夫,能成什么大事。”莫先生悠悠道。 汤圆掌柜有些不忿“先生不是夸口,那鬼母悦娘出手,就没有做不掉的人,结果” “悦娘来自苗疆异族,是会些邪门媚术的,竟没能惑得住他。”莫先生捻了捻胡须,“或许,是他身上戴着什么辟邪灵物也未可知。” 汤圆掌柜勉强找到了些许心理平衡,闷闷道“天鹰盟的人从广宁传来消息,说是被盯上了,暂时不宜妄动。没有杀手,要置他于死地根本不可能。” “谁说,没有杀手就杀不了人”莫先生冷笑,话锋一转,“听说,大内掌玺太监安德奉旨北上,今日正路过东风镇” “确实如此。”汤圆掌柜点头,“听说方县丞还特特地红毯铺路,孙子似的。话说,这安德什么来头” “他是宫中的旧人,伺候过两位皇帝,也是今上的心腹。”莫先生眯了眯眼,“我曾去拜会过他,这个人么,有个嗜好” “什么嗜好” 莫先生却故作高深地转而言它“汤掌柜可知孙子兵法有一计,曰借刀杀人。” 苏柒今日,着实的无聊。 上官过境,东风镇内禁止一切丧事活动,她这个冥婚媒婆和阴阳先生已然好几天无生意可做,自然半分进项也无。 倒是丸子,这几日被苏柒明令禁止去打猎,却一大早被掮婆王婶找上门来,说是一家房客今日动土,要寻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帮忙,干完活给一吊钱并管一顿午饭。 丸子有伤在身,苏柒本不想让他去,奈何王婶自打一进门,一双眼睛似黏在了丸子身上似的,大有你不跟我走我就不走的架势,丸子盛情难却,再三保证会小心,终被王婶拉走了。 临出门,王婶还对苏柒热情建议,今日京城来的大官路过东风镇,全镇的闲人都往大十字街看热闹去了,她闲来无事也不妨去看看。 苏柒被“闲人”二字深深地刺伤了自尊心,噘嘴一脸的别扭谁闲人谁闲来无事 那什么京城来的大官,人还没来便断了姑娘我的事业财路,鬼才要去看他 苏柒百无聊赖地打算给老虎烧麦洗个澡,奈何人家正忙着跟一只野猫儿学爬树,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压根儿不理她。 连只老虎,都比我有正事儿这下,苏柒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头彻尾闲人一个。 “谁给我找点事做,挣钱的那种”苏柒坐在庭院石井栏上念叨着。 然而,她的祝由之术再度神奇显灵,她刚念叨完,便见郝立正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小柒” “当丫鬟伺候人”苏柒果断摆手,“不干”姑娘我这个行当,素来只“伺候”死人。 “就一日且不过端端茶倒倒水,活儿一点也不重。”郝立正忙不迭地解释,见苏柒依旧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得祭出杀手锏,“做一日,十两银子” 苏柒听钱马上变了脸色,“给这么多壕气啊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 “正是本县县丞,方大人。” “切”苏柒翻个白眼,“全东风镇谁不知道,咱们这位上官方大人,出了名的铁公鸡” “此番他这铁公鸡也不得不拔毛了京城来的安大人今日下榻东风镇的馆驿,一进门便拉了脸子,嫌寒酸破败,连个使唤的下人也没有,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京城来的人就是矫情苏柒瞥瞥嘴,住不得就走呗,你早走我早开张,只是,“这跟我有何关系” “你还不明白么”郝立正着急,“衣食用具,方大人自可从县衙里调来,然这听使唤的丫鬟下人,便只好从东风镇现找了。偏偏那安大人眼光高的很,专门叮嘱这丫鬟要顺眼好看的,不然他看着心烦,他心一烦,方县丞头上的乌纱帽就岌岌可危。故而这铁公鸡才忍痛拔毛,出了大价钱雇佣镇上长得周正体面的姑娘,解燃眉之急。小柒你” “那我也不去”所谓挣钱有道,给这傲娇跋扈还毁人事业的大官儿当丫鬟,苏柒打心眼里拒绝。 郝立正都快哭了“小柒你行行好,就当帮大叔个忙我也是被上官压得没法子,连我自己女儿云香都送去了,还有何记饭庄的采莲” 一听说自己的好姐妹采莲也被送了去,苏柒不免有些担心,又想到这郝里正与苏先生关系不错,平日里待她也不薄,还时常帮她介绍生意,如今这样低三下四地求她 “好吧,我去” 苏柒给丸子留了张字条,便跟着郝里正一路去了馆驿,到了果见云香、采莲等七个姑娘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苏柒望了一圈,果然东风镇上模样标致的姑娘都来了。 苏柒拉了拉采莲,低声问“什么情况” “谁晓得”采莲娇嗔一眼,“不过,十两银子嗳,就当我给自己挣嫁妆钱了。” “小娘余真是不害臊”苏柒故意羞她,又问,“那黄公子又去找过你麻烦没” “再没来过。”采莲眼眸一亮,压低了嗓门,“我听说,他被人敲了闷杠子,连打带吓的,说是从此一蹶不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8回 你家小情郎 苏柒不屑“他一个纨绔子弟,何时奋发向上过” “不是那个意思”采莲俏脸一红,“是说他从此绝了后了。” 苏柒这才会意,暗想丸子下手着实狠了些,不过也好,省得他再祸害镇上的姑娘。 二人正嘀咕着,忽闻一声“肃静”,便见她们县丞方大人,正点头哈腰地将一名趾高气昂的小太监引了进来。 小太监扫了一眼屋里的姑娘,尖了嗓门不屑道“就这几个” “一共八个丫鬟。”方县丞赶紧示意姑娘们一字排开,又向小太监陪笑道,“东风镇贫瘠偏隘,女子也生得粗犷,周正些的实在不多。” 小太监一脸不屑地在众姑娘脸上依次扫过,最终在苏柒和采莲处打了个旋儿,冷哼道“倒也偶有一两个水灵的。” 说罢,伸出个傲娇的兰花指,“你两个,门外洒扫;你两个,门口听唤;你两个,伺候膳食;至于你二人,”他一指苏柒和采莲,“当安大人的贴身丫鬟。”说着,又皱眉将两个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穿得跟叫花子似的随我换衣裳去” 你才叫花子苏柒狠狠瞪了那小人得志的太监一眼,却被采莲拉了手,示意他莫与阉人一般见识。 小太监将二人带至偏房,命人送来了两套丫鬟衣裙,乃是一式一样的桃红上襦鹅黄裙子,搭一条白锦缎的束腰。又令二人梳成一式一样的双螺髻。 俩姑娘嘻嘻哈哈地将衣裳换了,彼此看着都新鲜,又笑闹一番。 “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穿过缎子做的衣裳。”采莲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衣袖又扯扯裙子,一双月芽儿似的眼眸闪着光,“穿上像云一样软你说,伺候完大官儿,能不能让咱们把这衣裳带走” 苏柒默了默,她也是生平第一次穿这样好的裙子,自觉天仙一般,感觉极良好。 然想想方县丞一贯的做派,苏柒啧啧,“难说不过”她明眸一轮,“倒时候,就说在这裙子上弄上了红”她低声在采莲耳边笑语,采莲嫌弃地啐她,“小娘余恶心得很” 二女正说笑着,便有人来传唤,说安大人很快就要回来,令她二人去安大人下榻处候着。 她俩答应一声便往外走,不料刚走几步,苏柒便一个趔趄,被人拉到了一边。 她陡然吓了一跳,转头见是丸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你要把我吓死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 丸子蹙眉看着他,一双眸子墨寒如潭,“我倒想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家看到苏柒的字条,丸子的第一反应是好笑。 就她那样的暴脾气,给人做丫鬟还不得一言不合,就把主人给揍了 找她当丫鬟,典型的嫌自己长寿 他摇摇头,将字条放下,打算去冲个凉,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重新拿起桌上的字条。 做丫鬟给谁做丫鬟 心中忽然便有些不悦。 “你这一身打扮,是要去伺候谁” 看丸子黑着一张脸,苏柒本想解释是为了卖郝里正个面子,毕竟郝里正跟苏先生乃是故友 只是,每每提到苏先生,丸子就一副吃了苍蝇似的别扭模样苏柒不是他何故如此,却明智地话锋一转“看你说的,我不过就是打个短工赚点钱,十两银子哎,还赠一套衣裳” 她蝶儿似的在丸子面前转了一圈,“好不好看” 她不过十五六年纪,豆蔻年华,对于漂亮的衣裳和首饰,说不向往是假的。 今日穿上锦缎衣裙,苏柒觉得自己比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家闺秀不差,窃窃地有些欣喜。 不料眼前的男子,目光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嫌弃“你就为了几两银子和一件衣裳,把自己卖了” 会不会说人话苏柒顿觉委屈,碰巧又瞥见“识趣”躲在一旁的采莲,眉眼弯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自觉在闺蜜面前失了面子,于是愈发的火大。 “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关你的事” 气鼓鼓地一嗓子吼罢,拉上采莲便走。 徒留丸子在风中凌乱还不关我的事行,挨了欺负不要来找我替你报仇 “我说你最近怎么总不见人,果然是有了情郎”采莲不管苏柒一副气恼的样子,依旧笑盈盈打趣她,“生得俊朗,又关心你,不错不错” “情郎个大头鬼”苏柒咬牙忿忿然。 她正要吐槽这家伙平日里如何作威作福,却已到了安大人下榻的房门口,被方才的小太监瞪了一眼,悻悻然地闭了嘴。 “乡野丫头,没规没矩”小太监又白了她们一眼,“还不快进去” 二人便识相地垂首进了屋。 却见卧房床榻上纱帘垂下,隐约映出个老态龙钟的身影,正仰卧在靠枕上,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吟。 而他腿边,正跪着另一个小太监。 苏柒觉一股难闻的酸骚之气,不禁以袖掩了鼻子,与采莲对视一眼这什么味儿 便见那跪在床榻边的小太监,似是从那老人身上取下个什么东西,而后低低唤一声“干爹,好了。” “嗯,乖”那声音虽苍老,却犹如指甲划过金属似的尖涩,“去罢。” 苏柒听得心里发毛原来,这所谓大官儿安大人,竟是个老太监 正想着,但见那小太监打帘从床榻里出来,手上捧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布包,那股子酸骚之气愈盛。 苏柒忽然便明白了,她曾听苏先生无聊时谈起,说但凡阉人,多因自身缺陷,有便溺不尽的毛病,是以便有谄媚的下人以混了香料的棉布袋献之,但要常常更换,否则便骚气难掩。 太恶心了苏柒肠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那帮换棉布袋的小太监,出床榻时还是一副恭顺模样,转身便是掩不住的嫌弃,正要捧着那腌臜物往外走,却正巧见苏柒与采莲两个侍立在门口,遂伸手将那腌臜物往采莲手里一扔“你,把这个拿出去洗干净” 苏柒看采莲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便打算有难同当,跟她一起出去,熟料床帐中的尖细嗓音发话“今儿这一日,把杂家给累的” 那小太监会意,赶紧向苏柒道“快去给安大人捶捶腿”说着,便将苏柒往床榻那里推。 苏柒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然自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是捶个腿,换十两银子也值了,于是硬着头皮将床帐掀开。 里面的老太监须发稀疏,一张白胖的脸上堆满了褶子,两腮的肥肉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轻颤。 苏柒没来由的便有些想笑,她想起了采莲家的小笼灌汤包。 却听头顶那个尖涩的声音响起“这丫头,倒生得喜庆” 喜庆苏柒赶紧收敛了笑意,低下头给老太监捶腿。 老太监却不依不饶“几岁了” “十六。” “家里做什么营生的” 苏柒郁闷我低调如此,看起来像是爱聊天的故意道“伺候死人的。” 老太监尴尬了一下,却笑道“乡野丫头,不会说话不过这小模样长得,还真是俊俏,便是放在京城也是拔尖儿的。”说着,竟伸出一只胖手来,捏住苏柒的下颌抬了起来,“不如杂家赐你个恩典,便跟着我罢,杂家带你去京城见见世面。” 嘿你个老流氓苏柒厌恶地避开了他的胖手,起身正色道“大人说笑了,小女子家中已有相公,出不得远门。” “嫁人了”老太监摇头啧啧叹息,转念却又色眯眯笑道,“你相公既能送你来此,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柒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话要让某小气丸子听见了,能将你这小笼包揍出馅儿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9回 嫁不出去的 “大人说得是,这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小女子回家去。”苏柒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 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冷笑“来都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给我抓住绑了” 他说话间,便见房门“吱呀”一声关闭,而方才的两个小太监,已一边一个向她欺身而来 苏柒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深知来者不善,一边挣扎闪避,一边在心中暗喊李锦黄四娘,哪个来帮帮忙 难怪人们常说有个鬼的交情,原来鬼友当真靠不住被两条红菱绑住手腕,缚在床头上的苏柒恨恨地想。 平生第一次后悔,没听丸子的话。 方才真心不该把话说那么绝,说什么把自己卖了也“不关你的事”,如今真要被卖了,只怕他也不会来管了 求人不如求己,得想个法子自救才好苏柒深吸一口气,兀自平复着乒乓乱跳的内心,却见那老太监立在榻前,哆哆嗦嗦地将一颗赤红色药丸填进嘴里,须臾,脸颊脖颈皆泛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双手也抑制不住地轻颤。 这架势,苏柒碰巧在一暴毙而亡的男鬼尸身上见过,不由心念一动,“大人所服的,可是寒食散” 寒食散乃是禁药,老太监被骤然戳穿,狠狠地瞪了苏柒一眼。 苏柒见他不答话亦不否认,遂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听我爹说过,寒食散虽能使人神清气爽、体力绵长,却不能久服,久服之则有中毒之症,轻则癫痫,重则丧命。” “乡野丫头懂得倒不少”老太监冷哼一声,依旧沉浸在磕了药的兴奋之中,亦懒得与她计较。 苏柒却故意冷嘲一声,“同样是灵药,寒食散可比我家传的升仙丸差多了” 她的话果然勾起了老太监的兴趣“如此说来,你爹也是此道中人那升仙丸又有何妙处” 苏柒便故作高深“大人有所不知,我爹乃是北境百里内有名的方士,多年前游历塞外,曾与一蒙古大夫交好,得了这升仙丸的配方。此丸服之,非但没有寒食散的毒性,且能令人”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极度愉悦,“飘飘欲仙,犹如飞升入极乐世界。” “真的”老太监眼中射出贪婪目光,不觉凑近了些。 “不仅如此,长期服之,还能使人身轻体壮,活龙鲜健,宛如回到少年时。” 看老太监一副欲动心的样子,苏柒深知自己拍马屁拍对了地方,只得继续努力回想着曾在千金方上看过的句子。 早知如此,当年苏先生让背千金方的时候,就不该偷懒来着苏柒再度感慨知识就是力量。 “呃此药最神奇之处”她福至心灵,想起两个好词儿,“能让你金枪不倒、不扶自直。” 她背完这俩不明觉厉的词儿,却见老太监瞳孔骤然一缩“贱蹄子,你敢戏弄杂家” 苏柒莫名我哪有戏弄你,我只是为了自救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眼见气急败坏的老太监伸出一双胖手向她脖颈掐来,苏柒万般无奈之下,张口便咬了下去。 “哎呦”被咬了手的老太监夸张地一声尖叫,“来人,把这小丫头给我按住了,杂家今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门“砰”地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两个小太监。 丸子苏柒激动得要哭了。 “回去再跟你算账”丸子黑着一张脸要不是左思右想地不放心,要不是早来了一步 刚将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放倒,便听这丫头在一本正经地跟个太监谈论什么金枪不倒、不扶自直。 丸子听得满头黑线丫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柒不晓得自己说了些什么,然老太监安公公却实实在在地践行了一番自己口中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深以为,若非那小丫头最终出言阻拦了一下,那阴霾男子绝对打算要了他的命。 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这些刁民,简直无法无天”小太监跪在安公公脚下,心惊胆战地替他上着药,“干爹您手书个印信,孩儿这就拿着去附近的大同卫,调兵将整个东风镇都平了,替干爹出气” 他话音未落,人已被安公公一脚踹翻在地。 “替我出气出个屁的气你知道那人是谁” “谁谁”小太监战战兢兢不就是个山野村夫 “他生得,太像一个人”安公公心有余悸地长叹一口气,目光却变得愈发骇然,“多少年过去,杂家却还记得清楚,“方才,那男子一副气势逼人,犹如黑云压城的样子,与当年跪在乾清宫门前的四爷,何其相似” 他的话,令脚下的小太监一凛“您是说但四爷已故去多年,怎么可能” 经他提醒,安公公才略略定神“是啊,四爷已殁,不会是他。但,太像了” 小太监卖个机灵“干爹,我们此行不就是为了去广宁府到了广宁,岂非一看便知” “有道理”安公公立时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星夜赶往广宁” 苏柒知道,丸子此番真的动了怒。 这从他一言不发将她一路拎回了家,却又“咣”地关了房门,将她野蛮拒之门外,便可见一斑。 偏偏祸是她闯的,事是她惹的,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点怨不得别人。 苏柒抱着烧麦纠结了许久,觉得需要向丸子道个歉。 奈何她认错态度良好,人家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只好抓住一切机会,见缝插针。 丸子睡醒开门,见苏柒端着一盆洗脸水,满面谄笑地立在门前“丸子” 他要出门去,见苏柒靠在门框上,风情万种地望他“丸子” 他睡前沐浴,赤着上身从净房出来,便见苏柒拿着条棉巾温柔地往他身上擦“丸子” 丸子快被她搞疯了,深觉她这副过分热情、媚眼泛滥的样子,很危险。 “苏柒你到底想干嘛” 苏柒等这机会等了一整天,赶紧连珠炮似的“我不想干嘛我就想跟你道个歉我错了。” 她说得太快,丸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错哪儿了” 苏柒垂下头“我不该贪财,去当那劳什子的丫鬟” 还算识相,丸子窝了一肚子的火,终熄了些,“近来你虽无生意可做,但好歹还有我,家中还算吃穿不愁。”他低头望她,目光凛凛,“苏柒,你就那么爱钱” “我是爱钱啊”苏柒瘪嘴,觉得这没什么可害臊的,“你看,我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虽说如今不着急,但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既要嫁人,便要给自己攒下些嫁妆钱嘛。” 自己给自己攒嫁妆,这叫自立自强,何错之有 丸子一时愕然,没想到她竟是这番理论,顿觉既心酸又有些好笑“其实,你不必给自己攒什么嫁妆钱。” “为什么”苏柒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 她一双明眸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皎洁,浮起一片融融的白月光,荡漾进丸子心底。 “因为”你孤身一人,我茕茕孑立,你身无分文,我白手起家,着实没什么好嫌弃的。 丸子一双深邃眼眸柔柔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正要开口,却听她垂眸轻声嘀咕“可是苏先生说” 苏先生又是苏先生 丸子心底的白月光,瞬间粉碎。 不自觉地便出口“因为你这样臭脾气又爱惹事的女子,是断断嫁不出去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0回 他被抓走了 丸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追着人道歉的,就莫名换成了他。 那句话甫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对于一个姑娘家这样说,也是太伤人。 他刚想找补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眼前的少女已经像点燃的爆竹似的炸了。 “臭丸子我这辈子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气鼓鼓地转身进屋,“咣”地将他拒之门外。 丸子纠结了一番,只得厚着脸皮去敲门“抱歉,方才是我一时失言” 他的道歉刚起了个头,便换来一句响亮的“滚蛋” 丸子讪讪地摸摸鼻子,感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怎么办”他低头望望同样在挠门的老虎烧麦,它哀怨地看他一眼,冲他呲了呲四颗门牙,似在嗔怪他惹怒了苏柒,害得它也无辜受累,没法回屋去睡觉。 没辙丸子低头抱起烧麦“今儿我大发慈悲,让你跟我一块儿睡吧。” 明日,需买点东西,好好哄哄这丫头一颗受伤的小心灵。 丸子思忖着,低头问烧麦“你娘喜欢什么” 烧麦识相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示意她娘喜欢吃甜食。 然丸子对她的回答并不理会昨日在馆驿,她似乎说她喜欢漂亮衣裙来着。 他记得,她穿着桃红色的衣衫,青丝挽着双螺髻,在他面前蝴蝶儿似的旋转,宛如下凡的小仙女般灵动可爱。 这丫头打扮起来,实在好看得紧 丸子想得不禁唇角一勾明日去趟裁缝铺,给她做件更好看的衣裙 他正想入非非,门口骤然传来一声巨响,竟是他修了几遍的院门,再度被人大力踹开。 便见几个身着皂衣手持长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指着丸子喝道“就是他给我拿下” 苏柒正独自在房里生着闷气,便听院中传来一阵喧哗打斗之声。 难道是天鹰盟的杀手她心中大惊,赶紧打开门来看,却见丸子立在庭院中间,四周一片被打得哭爹喊娘的皂衣捕快 丸子,怎么跟府衙的捕快起了冲突 她放眼扫去,见其中一个正拄着水火棍两腿打颤的,碰巧是她认识的熟人,遂上前问道“王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姑娘”王捕快见了苏柒,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也是奉命拿人,可你家这个相公” 苏柒恨恨地瞥了丸子一眼,“堂兄” “哦,堂兄,一言不合就动手”他看看自己一众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同僚,自觉十分的不长脸,“苏姑娘你也知道,拒捕说起来可不是个小事儿” 拒捕丸子冷笑一声“敢问我所犯何罪,要劳烦众捕快大驾” “是啊,”苏柒也疑惑,“我堂兄素来遵纪守法,为何要抓他” “这”王捕快做个为难状,“镇长下的令,我们做手下的,也不敢多问啊” 苏柒兀自疑惑中,丸子心里却有些明悟,遂掸了掸身上的灰,踱至王捕快面前“既是镇长的意思,我也不让捕快大哥为难,跟你们走一趟便是。” 王捕快心惊胆战不敢相信的神情这幸福来得太突然。 “哎”苏柒又气又急就咱们镇长的作风谁人不知,进了衙门口,无事也要掉层皮,你这不是自找苦吃。 “无妨。”丸子安慰她,目光凛凛冷笑一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他还能颠倒了黑白。” 说罢,径自向门口走去,一众刚挨了打的捕快只得弱弱地跟在他身后,无一敢近前。 出门的刹那,丸子忽然脚步一滞,转头犀利地望了王捕快一眼。 王捕快竟被他盯得抖了抖,犹如耗子见了猫儿。 “把院门给我修了。” “听说是方县丞授意,镇长下的令。” 捕快班房里,被苏柒直接从被窝里拖起来的捕头雷震,睡眼松醒地道。 “为什么呀”苏柒焦急道,“我堂兄哪里得罪了方县丞” “还不是因为你”雷震有点无奈。 曾经,对于这个搬来东风镇的漂亮小娘子,他雷捕头还是有些想法的。 思慕了半年有余,他终鼓起勇气,打算寻个媒婆去说合之时,她家里却莫名多出个堂兄 人常说堂兄堂妹,天生一对,雷捕头对她这个堂兄,着实没什么好印象 “昨日,你堂兄是不是把京城来的上官安大人给打了” 苏柒顿时语塞还真是 “无故遇袭,安大人岂能不气,当夜便离开东风镇而去。”雷震叹道,虽然他对这个傲娇多事的安大人也全无好感,甚至觉得他挨顿揍也活该,“在自己地界上得罪了上官,可把方县丞吓坏了,深觉自己此番可能乌纱不保,气愤之下又迁怒于咱们镇长。 镇长也吓得不轻,左思右想向方县丞建议,将袭击安大人的元凶抓起来重判,也好向安大人交代。只要安大人高抬贵手,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为求一线生机,便要将我堂兄打入万劫不复”苏柒愤愤地一拳砸下去,正砸在雷震膝上,痛的他咧了咧嘴,愣是没敢出声。 “我倒是好奇,这两位大人要以什么名义治我堂兄的罪”苏柒冷笑道,“若是说打了那老太监的事,姑娘我倒要将他为何动手,当着两位大人和全镇相亲的面,好好说道说道” 雷震额角黑了黑关于安大人为何挨打,当时馆驿中人多眼杂,早已有人传了出来,方县丞和镇长再不济,也不敢拿安大人的龌龊事来宣扬。 雷震有些心虚地望了苏柒一眼,终是良心难以泯灭,提点她道“我听镇长提了一句,说前几日西山上发现的几具尸体,疑似是你堂兄所为。” 苏柒惊诧地瞪圆了双眼这事儿吧,还真不必“疑似” “这两个狗官,就是想栽赃嫁祸” 苏柒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前几日打猎遇刺之事,根本没有旁人在场,又哪来的“疑似”之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已。” “那你能怎么办呢”飘在墙角的黄四娘无奈地问,“明儿一早就要升堂,到时候两个狗官一口咬定人是他杀的,他若不认便大刑伺候。那水火棍我是见过的,棍下去便皮开肉绽,即便不屈打成招也要打个半死嗯,据说当堂打死,也是有的。” 她说着,悲戚戚地做个抬袖拭泪状“可怜我那相公” “行了行了”苏柒被她哭得愈发心烦意乱,想想她说得当堂打死,再也不淡定,“走咱们两个去劫府衙大牢,把丸子给救出来” “就咱们两个弱女子去劫牢”黄四娘一副“你疯了”的表情。 “那就再叫上李锦”苏柒拿起丸子打猎用的刀掂了掂,太沉,“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你可别傻了,咱们是一人二鬼,连仨臭皮匠都不如。”黄四娘倒是看得明白,“你若想救相公,要么找个武功特别高的,要么找个官儿特别大的。” 我何尝不知啊苏柒暗叹我认识武功最高的,此刻正在大牢里关着,至于官儿大的,“我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那死太监,我还能把他追回来”估计丸子更没命。 黄四娘却一拍巴掌“婉清她爹呀不是说他之前是那什么大理寺卿京城里的官儿,应该不小吧” “可他不是辞官了”苏柒嘀咕,然此时顾不得许多,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寻文先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1回 文大人威武 翌日清晨,东风镇府衙,镇长带着一脸菜色,顶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将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堂下的两排捕快,大半带着伤,声音着实的有气无力。 “将杀人嫌犯带上来” 镇长发话,两排捕快却齐齐的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没一个敢动。 这就尴尬了捕头雷震被镇长大人一记眼刀飚过来,只得自己动手,去将丸子领了上来。 领罢回到堂上,妥妥地收获了众捕快敬仰的目光头儿,敬你是条汉子 雷震额角古怪地跳了跳我怎么有这么帮不成器的手下 昨晚被苏柒骚扰之后,他睡意全无,特特地去大牢里看了看她这位堂兄。 熟料看到了相当意外的一幕。 应是镇长私下授意,让捕快们连夜刑讯逼供,他不说就大刑伺候。 然此时,看几个捕快鼻青脸肿快哭了的样子,仿佛被大刑伺候的是他们一般。 “头儿,这活儿没法干了”一个捕快索性抓住他的胳膊哭诉,“每月不过二两银子的俸禄,却要搭上条命去” 雷震只得抚慰地拍拍他肩膀,转头去看苏柒那堂兄,此时正盘膝坐在牢房正中,俨然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强大气场,让人近前不得。 这人,也太装逼了吧雷震撇撇嘴,“府衙重地,岂容你放肆” 丸子冷冷瞥他一眼“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雷震汗颜你哪是软柿子,你压根儿就是个地火雷 此刻,这地火雷负手立在堂下,闲庭信步一般,全然没把镇长老爷当回事儿。 镇长一张脸愈发的黑,手中惊堂木一拍,惯常负责公堂秩序的捕快,手中杀威棒重重一磕,口中却没底气“老爷在上,你这刁民快给我跪跪跪跪下” 壮着胆子喊罢,立刻下意识地用棍子挡在自己一张发肿的脸前,俨然昨夜的遭遇,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丸子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倒也遵守公堂纪律,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倒让整个公堂上下,齐齐松了口气。 镇长提了提气,再度惊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镇上猎户苏某。”丸子淡然道。 “有人检举,你本月十三在西山上大肆杀人,你可认罪” 丸子脸上现出个冷嘲,反问道“敢问大人,是何人检举” “这”镇长一时语塞,随即强自辩驳,“这不是你一个犯人该知道的” “我只知,我大燕朝之司法,讲求个证据确凿。”丸子凛声道,“大人尚未审理,便将草民以犯人称之,与理不通,与法不合。” 镇长被他抓了把柄,一时间无法反驳,正语塞间,却见后堂听审的方县丞索性冲了出来,一脸的怒其不争“一个杀人凶犯,你跟他有什么道理可讲” 说罢,直接轰走了镇长,在堂上坐下,将惊堂木一拍“此犯穷凶极恶,在西山残杀无辜百姓数名,证据确凿如今竟敢藐视公堂、拒不认罪,来人呐,给我大刑伺候” 他气急败坏地一通喊,熟料堂下的众捕快一听说又要动大刑,竟是一式一样惊恐的表情,无一敢动者。 “大刑伺候尔等都聋了吗” 看方县丞一副几欲暴走的样子,雷震只得硬着头皮,代表众手下出头“县丞大人三思” “思个屁的思”方县丞一拍桌子弹了起来,伸手指着雷震的鼻子,“再不动手,一个个按官匪勾结论处” 众捕快哑巴吃黄连官匪勾结可是大罪,这位县丞大人,也太不讲理了 然而为了自己身家前程计,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一堆脓包废物丸子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大不了一路杀出去,带着苏柒远走,区区一个东风镇,又有谁能奈何得了我 他正蓄势待发,却听公堂门口一个洪亮的声音“且慢” 一众忐忑的捕快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虽不知说话的是谁,却乖乖听了他的话。 丸子转头去看,见一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负手昂头,不卑不亢地走上堂来。 “我大燕朝以仁孝法度治天下,定罪判刑讲求证据确凿,如今方县丞一不举证二不审问,便要动用极刑,是要将我大燕朝律法踩在脚下么” 方县丞被来人质问得心虚,虽不知来者是何人,却觉他自带一身凛然气场,令人不敢小觑。 他强自定了定神,惊堂木再拍“堂下何人竟敢扰乱公堂、诋毁上官” 来者傲然一笑“在下,文天誉。” 文天誉方县丞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用力想了想却没想起来,倒是被他赶走的镇长,一脸骇然地凑了上来“方大人,他莫不是那位有布衣卿相之称的文天誉” “什么布衣什么卿相” “下官当年进京赶考时,便曾听人说过,文天誉乃是三朝阁老文大人的爱子,自幼与今上一同书长大,关系匪浅。后来执掌大理寺,以公正严明、断案如神著称。后来不知何故辞官归隐,但毕竟是今上的心腹至交,时常体察民情、考量官员,故有布衣卿相之称啊。” 他话未说完,方县丞已是冷汗涔涔而下。 自己是犯了什么太岁,一边是圣前的红人,一边是皇帝的发小儿,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谁他都得罪不起。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方县丞快哭了,然转念一想,这文天誉虽来头大,但如今怎么说也是无权无势,而那位安公公,手握重权且睚眦必报,两害相较取其轻 想至此,他壮着胆子道“阁下即便真是文天誉,如今也是一介布衣,依律不得干预本官审案,还请见谅则个。” 听这昏官跟自己讲法度,文先生反笑了,“我无意干预县丞大人审案,但我大燕朝有公开审案、民众听审之传统,我只是代表门外听审的众乡亲,问县丞大人几个问题。” 不等方县丞反应过来,文先生便上前两步“其一,县丞和镇长口口声声说,有人检举这位苏猎户杀人,请问,检举者何在依律需带他上堂对峙。” 这方县丞与镇长面面相觑哪里有什么鬼的检举者,“检举者么”方县丞咳了咳,“来府衙检举过后,翌日便失踪不见,许是被这厮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他此言一出,门口听审的百姓一片哄然,连苏柒都被他气笑了被检举完才想起杀人灭口,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傻 这样的鬼话,文先生自然也不会信,冷笑一声道,“检举者不见了,那被杀的尸首总不会也不见了,烦劳方大人将尸首搬上堂来勘验” 他此言一出,方县丞和镇长愈发心惊胆战,方县丞索性破罐子破摔“尸首已经仵作勘验,乃是被杀无疑文先生一届平民,可没有勘验尸首的权利” “县丞大人说得对,平民百姓确无验尸之权。” 听他认了,方县丞刚要松口气,却见文先生悠悠然从衣袖中摸出块金牌,举到他面前,“此乃当今圣上御赐金牌,见此物如圣驾亲临” 这这这方县丞尚未从惊骇中缓过来,已被镇长一把拉倒在地,阖堂上下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这是个好东西啊跪在堂外的苏柒,望着文先生手中高举的金牌咽了咽口水,眼馋。 她倒不在意这金牌有多大威势,她只是觉得 这样大一坨金子,得值多少钱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2回 前事终难忘 “如今,方县丞可以把尸首带上来了吧”文先生居高临下冷冷道。 御赐金牌都现身了,方县丞岂敢说个“不”字,摆摆手让捕快将尸首抬了上来。 三具残缺不全的尸首,已死去七日,加之天气炎热已腐烂不堪,一股恶臭袭来,连堂外的百姓都不禁捂了鼻子。 而此时跪在堂下的丸子,抬眼望了望抬上来的尸首,唇角一勾。 文先生执掌大理寺多年,对腐尸早已见怪不怪,遂收好金牌,挽起衣袖上前,将三具尸体细细勘验了一番。 “方县丞何以认定,这三人为苏猎户所杀” “死死者身上有刀伤,且死在西西山半腰。”此时的方县丞,话都有些说不利落,“而那日有邻居证实,苏猎户确是去了西山打猎。” “苏猎户去了西山打猎,所以人就是他杀的”文先生面露嘲讽,“若今日方县丞升堂,堂上的牌匾刚巧掉下来砸死了个人,我是否也可以说,此人是方县丞杀的” “这”方县丞无言以对。 “这三具尸首虽有刀伤,却不足以致命,真正致命的,”文先生偏过一具尸首的头颅,露出血肉模糊的脖颈,“乃是噬咬撕扯致失血过多,可见他们生前,曾遭遇猛兽袭击。” “文先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方县丞腿都要软了。 “此外,”文先生揭开一具尸体残破的衣袖,在小臂处赫然露出一个黑色翼状纹身,“此三人身上,皆有天鹰盟的标志,可断定为天鹰盟杀手。朝廷早有令,天鹰盟罪大恶极,盟中杀手人人得而诛之。”苏先生直起身来,“若真如方县丞所说,这三个杀手乃是苏猎户所杀,那么他非但无罪,还可以到府衙领赏,对不对” 他转向丸子“请问苏猎户,这三个杀手,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丸子平静道,“猎户皆知,西山上有个虎洞,内有凶猛大虫,这三人应是丧生于虎口。” 至于自己杀那几个,早已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如此,”文先生冷冷望着噤若寒蝉的方县丞和镇长,“二位大人还有何话说” “之前看文先生,被那怨灵月璇玑缠得要死要活的样子,以为他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今日在公堂之上,铁骨铮铮、气场强大,秒杀一切昏庸鼠辈”苏柒双手捧腮,眼中星星般闪啊闪,“简直风流潇洒得一塌糊涂” 她这个花痴相,让丸子心中微酸,“人家早已娶妻当爹了,你瞎想个什么” “我只是聊表崇敬之情,又没打算嫁他”说到嫁,蓦然勾起了苏柒的伤心事,遂忿忿地瞪丸子一眼,“臭丸子,我说过,这辈子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忽地起身,转头回屋去,给丸子留下个别别扭扭的背影。 丸子深觉,此时再不道歉,搞不好她这辈子真就不理他了,忙冲着她的背影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少女的身影顿了顿,“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丸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若没有别的男人肯娶你,还有我” 他情急之下,痛下决心说了这样的话,自觉情深深意切切,简直感天动地。 熟料少女闻言回头,饱含深情地送他两个字“我呸” 首战失利,丸子心情很是落寞,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闷闷地回房去睡了。 熟料这一夜,睡得也不踏实。 梦里,他见自己执剑立于悬崖之上。 右胸口的箭伤痛得钻心蚀骨,令他几乎昏厥,他只得一次次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用血的味道令自己清醒。 他深知,一个恍惚,便是万劫不复。 身边人影晃动,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去,其中有刺客,也有他的侍卫。 他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算尽了天时地利,完全没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啪一道藤鞭带着残影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侧身躲闪,但透支的身体已不听使唤,被一鞭抽在腰肋上,带起一片皮肉。 “不必再做无谓挣扎,你今日在劫难逃”鞭的主人,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冲他厉声笑道,“黄泉路上,转世投胎时记得擦亮眼,托生个好人家” 一个刺客,废话这么多他在心中冷嘲,余光瞥见四周,自己的侍卫已死伤殆尽,如今战场上立着的,只有他,和对面的两名刺客。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身后,便是峭壁悬崖。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他冷笑一声,身体向后一仰,跌了下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极速的坠落感,让他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他闭上眼,觉得自己真的要超脱了 慕云松蓦地睁开眼,望着眼前熟悉的房顶,却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躺在床上愣了许久,伸手摸了摸右胸上已快要好了的伤疤,不禁苦笑。 他曾无比厌弃曾经的自己,丝毫不愿知道自己的过往,然造化弄人,该想起来的,终究是想起来了。 还好,至少曾经的自己,不像他所想象过的那般不堪。 那场刺杀他躺在床上,细细回忆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危机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提前返回广宁之事本就十分隐秘,没有几个人知晓,杀手却能够算准了他的路径,在一个必杀之地设下了必杀之局。 这只能说明,他身边,出了内鬼。 慕云松叹一口气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千挑万选身经百战,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却终有人背叛了他,当真是人心难测。 至于那日的杀手,慕云松闭上眼,细细回忆他们的武功、兵器和阵法应有两拨,一拨是天鹰盟的人,一出场便是合围之势,虽招式凶猛,但无甚谋略,是以他手下的侍卫虽人少,却能与他们拼个半斤八两。 真正可怕的,是另外一拨人,一共两个一个便是那使藤鞭的女子,另一个是名使剑的男子。 这二人功夫诡异狠戾,一出现便直扑他慕云松而来,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搏命架势。 也正是这二人,终逼得他走投无路,自坠悬崖。 本是为了求个有节操的死法,不想自己命大至此,坠崖竟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多亏了苏柒那丫头 想到那丫头,慕云松唇角一勾她始终认为,苏丸子是什么暗卫杀手。若被他知道了真实身份不知这丫头会作何感想。 正想着,听到床脚边传来“咪呜”声响,他探头下去,见烧麦正一脸不耐烦地摇着尾巴,口中叼着一张字条。 他接过打开来,上面张牙舞爪写着懒虫太阳晒屁股了 慕云松捏着这字条有些哭笑不得这几日,苏柒果然践行她的誓言,再没跟他讲过一句话。而他因初次表白被泼了冷水,也是心中恼火不悦,亦不愿先开口。 于是二人便这般赌气僵持着,偶有不得不传达的事,便写成字条由烧麦当信差。 对此,烧麦着实的不情不愿,深以为这工作丢了她作为兽中之王的脸。 慕云松只得洗漱起床,来到庭院里却不见那丫头的身影,石桌上放着一个馒头,半碗稀饭和一碟吃剩的酱菜。 慕云松望着早饭皱了皱眉,低头问烧麦“咱家又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烧麦听罢,颠颠儿朝自己食盆跑去,还刻意用爪子扒了扒,示意它的早饭里,有半只烧鸡。 典型的厚此薄彼啊慕云松心里那个凄凉,抓起那凉馒头慢慢嚼着,心里盘算昨日在锦衣坊看好的,用来示好的裙子,究竟还要不要去买。 他正纠结着,却忽见一个红艳艳的身影,从院门口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然后一只手便熟络地拍在他肩上“丸子吃早饭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3回 我把你卖了 慕云松被粥呛了一口,边咳边惊诧这丫头疯了 还没弄明白,手里的半个凉馒头便被一把夺去“大清早吃冷食,肚子会不舒服,来换这个”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被塞进了手中。 无事献殷勤慕云松盯着那包子这里面不会有泻药吧 “还有这个,我刚去市集上买的,新鲜出炉,你一定喜欢。”另一只手里被塞了只硕大的鸡腿。 慕云松心里的不安感愈发的强烈了。 对于他一副“你是不是疯了”的神情,苏柒浑然不觉,还一边低头哄着闻香而来、大声抗议的烧麦,“你等会儿,别跟你爹抢,你多大他多大啊” 慕云松哭笑不得,故意望一眼桌上的半碗粥“粥也凉了。” “我去热我这就去热”苏柒满脸讨好笑容,“或者我这就去给你炖一锅十全大补鲫鱼汤” 你真当我坐月子慕云松索性放下手里的包子和鸡腿“苏柒,你又闯祸了” “没有啊”少女冲他飞来一个娇嗔的眼神,“还有,你为什么要说又” “那你这无事献殷勤”慕云松眯了眯眼,“有事求我” 苏柒被戳中心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这么明显” 这还不明显若我再装一会儿傻,估计你都能坐到我怀里来慕云松想着,忽然有点儿后悔“直说吧,什么事儿” 丸子这家伙,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是有个事儿非你不可,”苏柒有点吞吞吐吐,两只食指纠结地在胸前点啊点,“因为那个死太监路过东风镇之事”她看他面色有些不善,赶紧加快了语速,“镇上不是禁止了许多天的白事么,对此,百姓有诸多怨言。 镇长大概是觉得,不能既得罪了上官又失了民心,于是铁公鸡拔毛,宣布五日后在镇上集中办一次法会,超度亡灵,乞求平安。” “这与我有何关系” “做法会么,就要请法师。今儿郝里正特特地来问我,说那位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大球道长可还在镇上” 正吃包子的慕云松,险些嚼了自己的舌头。 “没想到,你这位大球道长不过惊鸿一现,却在东风镇上留下了许多传说”苏柒双手一拍,“市井间皆传,这位道长清隽飘逸、法力高强,斩妖除魔还善解桃花劫” 慕云松手里的包子“吧唧”掉在了地上,被烧麦欢快地收入腹中。 “这都哪跟哪儿” “不管是真是假吧,反正你如今名声在外,慕名者众多,故而郝里正来询问,想要邀你在五日后的法会上做场法事,他” “不干”慕云松果断拒绝。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道士,加上如此不堪的“黑历史”他更讨厌道士了。 “别拒绝这么快啊”苏柒不依不饶,“郝里正说了,知道大球真人不轻易出手,镇长愿意出十两银子,十两哎”她一双眼睛都在冒金光,“我之前的十两银子没挣着,遗憾了许多天,好不容易又有个机会” “你就把我卖了”慕云松要被她气笑了,抬手在她脑门上打个暴栗,“还敢提那十两银子自己差点儿搭进去不说,还害我官司缠身,如今还这般不长记性,你是有多爱财” “爱财怎么了”苏柒揉着自己脑门,一脸理直气壮,“我嫁妆可以不攒,”她瞄一眼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赶紧改了口风,“你将来总要娶媳妇的,不得攒彩礼” “不攒”慕云松心想我还用攒彩礼却又想起前几日之事,幽幽道“姑娘那句我呸,可是时时在我耳畔回响” “我错了”苏柒此时全然没有了底线,“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似你这般清隽飘逸、武功高强的男子,若愿意屈尊娶我,都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 丸子听得唇角一勾这丫头,一旦有求于人,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 “所以,大球道长,大球真人”看他不表态,苏柒索性伸手揽了他的胳膊不住摇晃,“你倒是点个头啊” 慕云松被她晃得一阵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就应了下来。 五日后,东风镇亡灵法会。 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传说中的大球真人的法事,吸引了全镇大半女性的关注。镇上大十字街中央临时搭建起来的祭坛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片香衫罗裙莺莺燕燕当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直接被挤了出来。 “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大球真人”一袭武生打扮的黑衣青年,若有所思地问身旁白色长衫手执折扇的白衣男子,“一个道士如此有女人缘儿什么来头” 白衣男子将手里的折扇摇了摇,摇头轻笑“我与京城三清观的云虚道长颇有些交情,倒是听他说过,武当如今的翘楚皆是第二十一代弟子,第十九代么,最年轻的也九十几岁了。”他将手里的扇子拍了拍,“这位大球真人,若不是个妖孽,便是个骗子。” 听自家兄长如此说,黑衣青年不禁发出一声嗤笑,“边陲小镇,民风愚昧啊。” “走吧,办正事要紧。”白衣男子刚要移步,却被黑衣青年拦住,朝祭坛望了望,“别着急,看一眼这骗子再走。” 遥见一名身着玄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的颀长男子,慢吞吞不情不愿地上坛去,却引得坛下众女一片惊叫之声。 黑衣青年与白衫男子对视一眼,白衫男子手中的折扇“吧嗒”掉在了地上。 祭坛上清隽飘逸,如谪仙般的大球道长,此刻内心有十二分的后悔。 怎么就答应了呢慕云松你的原则和底线呢 回想那个莫名其妙的清晨,他在心底暗叹一口气果然是红颜祸水、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想至此,他便忿忿然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为十两银子将他卖了的罪魁祸首。 不料苏柒没看到,却看到了远处犹如黑白双煞的两条身影。 此刻,二人一式一样遭了雷劈的神情,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慕云松额角一黑,心中有一万只神兽呼啸而过。 草草结束了这场尴尬的法事,慕云松从祭坛上下来,便见黑白双煞凑了上来。 “听闻道长师出名门、福源泽厚,”黑衣青年口中说着,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不知可否嗤给在下看个相啊” 慕云松冷冷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桃木剑举起来吹了吹,“我看你印堂发黑、命犯太岁,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黑衣青年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威胁,赶紧收敛了笑容,无比诚恳“大哥我错了。” 三人说话间,在附近寻了个茶馆,在一僻静阁间坐下,慕云松冷冷道“五日才来,你们这效率,愈发的高了。” 白衣男子慕云柏苦笑“大哥,我们已然尽力了。自从收到暗卫来报,在东风镇见了你留下的符号,我便派了大量人手来探寻,我和老五更是星夜赶来。只是,谁能料到你”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慕云松身上的道袍,“将自己隐得如此独辟蹊径啊” 他话说得隐晦,黑衣青年慕云梅则更直白“大哥竟会扮个道士,二哥和我真的打死也想不到” 慕云松一张脸愈发的黑“权宜之计而已,”又不忘补上一句威胁,“此事回去不许提尤其是老五,若被我听说一个字” 慕云梅再度被点名,忙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大哥回广宁的路上遭遇刺客,逃回来的侍卫说大哥坠崖身亡,我们听此噩耗简直要疯了”他眼眸中闪着担忧后怕,“大哥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4回 荷包不见了 讲真,就自己坠崖还能捡回一条命此事,慕云松也深觉实属不易,若不是遇到了那丫头“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空再慢慢说。只怕,我在东风镇的行踪,早已暴露。”他将几次遭遇天鹰盟刺杀之事,简单与二人说了。 “悦来茶馆”慕云柏惊讶,“咱们自己的消息据点,竟与天鹰盟有牵连” “只能说明,我们身边出了叛徒,且不止一个。”慕云松冷笑,“你们俩既然来了,便将悦来茶馆查一查,尤其是那个掌柜,和一个姓莫的说书先生。”他眼眸中划过一道冷光,“一个边陲小镇的说书先生,竟能将本朝皇家秘史讲得如此真切,此人大有来头。” “那便索性多留几日。”慕云梅一副“正合我意”的神情,“我看这镇子不大,倒也有点儿意思。” 你小子就是出来玩儿的慕云松瞥他一眼,“你们俩都来了,军中事务谁来负责此外,前几日安德从京城来,理应是往广宁府去,可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军中事务暂交给了三哥。”慕云梅笑道,“至于打发安德那老太监我们把老六打一顿扔在了你床上,就糊弄过去了。” 慕云松无语你们这法子,还真是简单粗暴。他第一次觉得,兄弟多有兄弟多的好处。 考虑到三人在此处密谋久了,容易引人疑心,慕云松思忖道“你二人便在镇上寻个客栈住下,去查查悦来茶馆之事,每日卯时戌时,我们在此处碰面。” 慕云梅好奇“那大哥目前宿在何处道观” 随即被狠狠瞪了一眼“无需你操心” “不问就不问,”慕云梅故作委屈地撇嘴,起身伸个懒腰,“二哥自去寻住处,我到市集上逛逛,一会儿跟你会合。” 而此时,刚得了十两银子的苏柒,也正挽着闺蜜采莲,兴高采烈地在市集上逛着。 “你瞧,如今这男子束发的簪子,也做得如此精巧好看了。”采莲从个小摊上拿了支木簪子,在苏柒眼前晃晃,“你如今钱也赚了,不给你那小情郎买一支,聊表心意” “什么小情郎,你不要乱讲”苏柒口中说着,却不自觉将那桃木簪子拿来仔细看了看,果然雕得仔细,簪头上一支半开莲花,倒也不俗。 想想丸子今日从大清早就苦着一张脸,赴法会犹如赴刑场一般,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她深觉自己若独吞了这十两银子,也实在有些对不起他。 想至此,便向那摊主问道“老板,这桃木簪子几文钱” “五文。”老板笑眯眯拿起另一支,“这里还有支姑娘用的,与你手里那支是一对儿,两支都要的话,算八文。” 便宜些呢苏柒心中一动,却瞥见身旁的采莲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遂脸颊一红,“谁要一对儿就要这一支给你”她伸手去摸腰上的荷包,却骤然堪堪定住,瞪圆了双眼,“我荷包呢” 本应坠在腰间汗巾子上的荷包,如今踪影全无。 这下采莲也着急起来,“刚刚我还看见来着,会不会掉地上了” 苏柒都要哭了,荷包里除了零钱,还有她刚刚“卖丸子”得来的十两银子,若就这么丢了 她正低头手忙脚乱地寻着,一旁有人好心提点“别找了,你的荷包被小贼给摸去了”暗暗向不远处指了指,“喏,那个瘦高个头穿黑衣的,就是他” 苏柒还没看清那小贼的身形样貌便爆了,隔着重重人墙大喝一声“天杀的贼偷儿给姑奶奶站住” 她这一声喊,犹如示警一般,那黑衣小贼原本还若无其事地混在人流里,此刻却一个激灵,拔腿便跑。 “抓贼啊”苏柒身形一晃,便追了上去。 苏柒虽脚步利落,然此时市集上熙熙攘攘、接踵摩肩,她费力地分开人流追去,却见那黑衣小贼在街角一个急转弯,没了踪影。 哪去了苏柒气喘吁吁地四处张望,哪里还有黑衣小贼的影子 连那小贼的长相都没看着,便是报官也无处寻去。苏柒沮丧到了极点若让丸子知道,他“卖身”换来的银子,被她保管不善丢了 苏柒后颈一凉,无端想起了被丸子揍得“一蹶不振”的黄公子。 想至此,为自己健全的胳膊腿儿计,她决定再往前找一找。 没想到老天爷对她终是眷顾,向前走了不久,便见一茶水摊旁,一黑衣男子正在长凳上翘脚坐着,手上掂着的,正是自己的紫色荷包 小贼好大胆子,竟还若无其事地喝上茶了苏柒心火腾腾而起,上前一把揪住黑衣男子“臭贼偷儿还我荷包来” 不料这贼着实淡定,转头望了她一眼,将手上的荷包上下抛了抛“这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苏柒伸手去抢,熟料这贼手法更快,一把又牢牢抓在了手里。 “嘿你个臭贼,被抓住了还想吞脏不成”苏柒深觉这贼简直无法无天,“告诉你,姑娘我跟府衙的雷捕头相熟,拿你去见官,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看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黑衣男子不怒反笑“姑娘凭什么说,这荷包就是我偷的呢” “我追了你两条街了就你这麻杆子身材,乌鸦色的衣裳,本姑娘还能认错” 黑衣男子额角跳了跳,却依旧笑道“只怕你真的认错了,荷包可以还你,但诚然不是我偷的。” “你自然不承认的。”苏柒冷笑,“怕我捉你去见官挨板子呗” 这姑娘,也太自以为是黑衣男子苦笑,只得从自己腰上解下个荷包,掂在手里给苏柒看,“你看,我的荷包比你重多了,我又何必去偷你的” 苏柒望天翻个白眼“许是你偷别人的。” 嘿黑衣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这姑娘也太会血口喷人。若是如此,我倒要怀疑,这荷包究竟是不是你的了。” 倒打一耙啊苏柒自是不惧,掰着指头数“荷包里有十两银子又二十五文钱,还有一把葡萄干、一把瓜子儿、三个枣子和俩蜜饯。” 黑衣男子望荷包里瞟了一眼,啧啧摇头出门带这样多的零嘴儿,挂在腰上也不嫌沉,难怪会被偷儿盯上。 “没错吧”苏柒伸手要去抢荷包,却又被黑衣男子眼疾手快地避过,愈发恼火,“你这小贼” “我都说了不是我偷的” “切”苏柒叉腰气势汹汹,“不是你偷的我跟你姓” “你说的”黑衣男子也较起真来,“是方才我听见有人喊捉贼,正巧看见一小贼从我眼前跑过,就眼疾手快地将他截住,将这荷包抢了下来。不料那小贼滑溜得泥鳅一般,一眼没看见便溜了”他伸手一指在一旁充当吃瓜群众的茶水摊老板,“这位老伯全程看着,可为我作证。” 故事还编的挺顺嘴,鬼才信你苏柒白了他一眼,转头问茶水摊老板“老伯你给说句公道话,是不是他偷了我的荷包” 被骤然点名的茶水摊老板,一脸的郑重其事“是是是他” “看吧你还狡辩”苏柒再度一把抓了黑衣男子的衣领,“跟我去府衙见官” 见形势不对,茶水摊老板努力地加快了语速“是他抓抓抓了偷你你荷包的小小贼” 呃苏柒一张俏脸红白一阵这就尴尬了 倒是那黑衣男子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了方才风度翩翩的模样,将荷包放在愣神儿的苏柒手里,向她拱手道“在下广宁府慕云梅,敢问姑娘姓慕名什么” “”苏柒简直哭笑不得我不过随口说说,你还当真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5回 仗义疏他财 “我也不是本地人,搬来东风镇不过一年光景。” 苏柒陪慕云梅在市集上闲逛,心不在焉地随口回答着他的问题。 方才一时情急,许了不该许的诺,如今被人拿住把柄,为了不改姓,只好答应他的要求,陪他逛东风镇。 “东风镇本就不大,从东头到西头也就十几里的距离,除了镇子东面有座寺院,西面有座山,倒也没什么好玩的。” “有座山飞禽走兽可多” 苏柒暗忖这家伙怎么跟丸子一样的爱好“多半山腰还有个虎洞,内有凶猛大虫,前几日刚咬死了好几个人。” 她故作煞有介事,熟料这慕云梅闻言大感兴趣,右拳一敲左掌心“改天得去探探” 你吃饱了撑的吧苏柒望天翻个白眼,不料人家正跟她想到一起“镇上可有什么好吃的” “有啊”说到吃,苏柒来了兴致,掰着手指给他数,“若说体面的,大十字街上有座饕餮楼,不过,我曾去吃过一回儿,觉得那里又贵又不好吃。若论良心美味,只怕哪家都不如何记饭庄,他家的苏式点心、金陵小笼灌汤包和鸭血粉丝汤,堪称三绝。”苏柒把自己说得咽了口口水,“若说小吃,吴家桥头的鸡丝馄饨最受欢迎,不过想吃要起大早,去得晚了就吃不着。” “妙极”慕云梅听得兴致盎然,嘴馋之余却又想起一桩正事,“听说镇上有座悦来茶馆,苏姑娘可知道” “自然知道。”苏柒点头连连,“那家茶馆有位说书的莫先生,故事讲得极好,我常去听。” “那个莫先生”慕云梅刚要问,却冷不防身边的苏柒被人一撞,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便赶紧出手扶了一把,“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苏柒站稳了身子,转身去拉那撞了她又跌倒在地的小乞丐,“怎么这般不小心摔着没有” 小乞丐是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从地上爬起身来,一双眼睛怯怯地盯着前面,口中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苏柒顺着她目光看去,才见眼前一个圆胖的中年妇人,正凶神恶煞地提着裙子边,显然,方才正是她一脚将小乞丐踹倒在地上。 “怎么不是你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你个小叫花子干得好事” 胖妇人口中骂咧着,举起手臂又作势要往小乞丐脸上打,苏柒下意识地将小乞丐挡在身后,却见旁边蓦地伸出一只手,将胖夫人的胳膊拦了下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慕云梅口中说得客气,眼神中却带着不容置疑,“夫人请自重” 胖妇人被拦住,愈发的愤愤然“这小叫花子扯烂了姑奶奶的宝贝新裙子,岂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是故意的”小乞丐吓坏了,语调中都带了哭腔,“是她先踩到了我弟弟的手,我情急之下便去推她,不小心扯坏的” 苏柒遂向一边望去,果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也是一副脏兮兮的乞丐模样,正坐在墙根下捂着手呜呜哭泣。 苏柒看得一阵心酸,便想要替小乞丐姐弟说句公道话“既然你踩了她弟弟的手在先,她不小心扯坏了你的裙摆在后,索性两两相抵,互不计较,如何” “想得倒美”胖妇人竟全然不领情,“穷人贱命,那小畜生一只手能值几个钱我这条裙子,那可是蜀锦裁的蜀锦你们懂吗那是千里迢迢从蜀地运到塞北的锦缎整个东风镇独一件儿,把这小畜生姐弟卖了,都不够赔我这条裙子的” 这话说得,太欺负人了苏柒一时气血上来,刚要发作,却被慕云梅挡在身后,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向胖妇人道“夫人说得有理,所谓人是衣裳马是鞍,这样好的裙子穿在夫人身上,正如沐猴而冠、锦衣夜行,十分的相得益彰。” 他身后的苏柒闻言,差点笑出了声这个慕云梅,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着实了得。 然眼前的胖妇人却是没听出来,只觉一个俊朗男子如此“赞美”自己,打心底里开心“还是这位公子会说话”而后话锋一转,“但这小叫花子扯坏了我的裙子是事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柒再度血气上扬“不就是条裙子,多少钱我替她赔你” 大不了姑娘我这十两银子,用来行侠仗义做善事了。 那胖妇人眼中闪过狡黠神色“我这裙子原本值二十两银子看在这位公子面上,给你打个折,”她伸出一只胖手在苏柒面前晃晃,“十五两一点也不能少” “十五两”苏柒不禁脱口而出,“你咋不去抢呢” “赔不起就说赔不起”胖妇人白她一眼,“装什么英雄” 眼见二人又要像斗鸡似的斗起来,慕云梅赶紧夹在中间,将一大一小两锭银子放在胖妇人手里,“不多不好十五两,夫人慢走,莫要再寻这小乞丐的晦气。” 胖妇人显然大喜过望,当即将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心满意足地扭着硕大肥臀走了。 徒留苏柒一脸尴尬“本是我强出头,却让慕公子破费,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权当我行侠仗义了。”慕云梅笑道,“也省得被人认作是贼偷儿。” 他这话说得苏柒脸上红白一阵,咬牙道“要不,我陪给公子十两银子罢。” 慕云梅便笑看她一脸不情不愿忍痛割爱的神情,“不必了,若姑娘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明日陪我将镇上的美味吃一遍,你带路我做东,姑娘意下如何” 苏柒忙不迭地点头能省下十两银子呢 翌日辰时,慕云柏和慕云梅坐在悦来茶馆大堂一角,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见整个茶馆做得满满当当,大多是来听书的。 须臾,却见一店小二从后堂出来,向众茶客团团作揖道“诸位,今日莫先生身体抱恙,无法登台,还请诸位见谅则个。” 他言罢,大堂中一片遗憾之声。 “这么不巧”慕云梅口中说着,人却放下茶碗站了起来,“二哥自便,我还有约。” 说罢,一溜烟地出了茶馆,徒留慕云柏望着他急猴子似的背影有些愣神这小子,又把他二哥扔下了 有约他明明昨日才来的东风镇,人生地不熟的,有哪门子的约 悦来茶馆内堂,汤圆掌柜一双胖手都在止不住地哆嗦。 “先生此话当真慕家老二和老五,都来了”他发自内心地害怕一个慕云松已十分棘手,如今又来了两位活祖宗若这三人出手,还不得把东风镇掀翻了去 “我方才进门时便望见了,此刻就坐在茶馆大堂之中。”莫先生悠悠饮着茶,哪有一点身体抱恙的样子。 “依先生之见,他们二人所为何来” “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他们大哥。”莫先生眼中划过阴隼神情,脸色亦黑白不定,“只怕是慕云松记忆复苏,发现了端倪,故而设法将两个兄弟招了来。” “端倪”汤圆掌柜一张脸愈发抖得厉害,“那我们岂不” “岌岌可危”莫先生索性替他说,“一而再地错失良机,没能在最好的机缘下将慕云松干掉,如今反而引火上身。” “先生说得倒是淡定”汤圆掌柜忍不住地恼火,“如今您倒是拿个主意啊不然莫说我小命休矣,只怕你在主上面前也落不得好儿去” 莫先生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如今你我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有一计,若能成功便是柳暗花明,只看汤掌柜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6回 被打屁股了 “先生有何妙计” 莫先生面露狰狞,沉声道“将慕家三子,在东风镇一网打尽” 汤圆掌柜下意识地弹了起来,肥硕的肚子碰翻了桌上的茶壶,被热茶淋漓泼了一身也浑然不觉,嘴唇惨白哆嗦道“这怎么可能” “难得慕家这三个嫡子皆在,且远离广宁,孤立无援,若能借此机会一举除之,”莫先生冷笑,“主上的大事就算是成了一半,到时候你我便是奇功一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若不先下手,以汤掌柜的身份,你以为还能在这三人手下活几天” 如此一番利害相较,汤圆掌柜立刻猛点头“一切听先生安排”又苦着一张脸,“只是以慕云松一人之力,十五个杀手已奈何他不得,如今是他们兄弟三人,我们如何” “这个么”莫先生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慕云松发现,苏柒这两日很忙,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却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你这两日,做什么去了” 月上三竿,苏柒从外面回来,推门便见某男黑着一张脸坐在庭院里。 “没干什么啊”苏柒被他盯得莫名心慌,自知在他面前敷衍不过去,只得轻咳了咳道,“一个远道来的朋友,初来东风镇人生地不熟的,我便陪他逛了逛。” “朋友男的女的” “朋友就朋友嘛,还分什么男的女的”苏柒低头,手指纠扯着自己衣角。 “那就是男的了。”慕云松心中莫名发涩,却又有些找不到立场,“如今你是我罩着,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让我也拜会一下,如何” “呃”若让你见了慕公子,以他那大嘴巴的性子,姑娘我被人偷荷包还误认小贼,行侠仗义还要让别人掏腰包的糗事,岂不都要被你知道了苏柒一个激灵,赶紧摆手笑道“不必不必,就是个一般朋友,没什么好拜会的。” 她推三阻四,在慕云松看来愈发可疑,正盘算着如何跟这不说实话的丫头继续斗智斗勇,却忽见苏柒以手掩唇,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 见某男骤然变了脸色,苏柒深知这下麻烦大了,“我就喝了一杯,何记饭庄的桂花酿,一杯而已,不醉人的” 晚上带慕公子去何记饭庄,采莲听说是她的朋友来,十分大方地将自己藏的桂花酿都搬了出来,慕公子吃得简直不要太开心,将何记饭庄的酒菜夸得天花乱坠,还将采莲逗得合不拢嘴,于是两个姑娘共同陪慕公子喝了一杯。 “一杯而已”慕云松站起身来,向苏柒靠近了几步,剑眉一挑,“你上次喝得酩酊烂醉,也不过是喝了两杯。” 苏柒喝醉了是怎样个媚态横生的模样,他心里太清楚,只怕是个男人都要欲罢不能。如今,这丫头竟敢陪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在外面喝酒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得苏柒怯怯地后退两步,“你不是说,我上次是被人下了药么” 你还知道慕云松眉头紧蹙,“你又如何保证,此番别人不会给你下药,嗯” 你这人,心思也太重了苏柒撇嘴不屑慕公子么,我既没他有钱又没他厉害,人家若想阴我,又何必用下药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看她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慕云松心头的火腾腾而起,“苏柒就你这等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猪脑子,就该把你一根绳子栓在屋里,省得到处给我惹事” 苏柒简直要气炸了我惹事“实话告诉你,姑娘我遇见你之前,都跟苏先生过得好好的”明明是遇见你之后,又是杀手又是刺客的厄运不断,究竟是谁惹事 然她这句“跟苏先生过得好好的”,在慕云松听来无异于烈火烹油,瞬间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性。 苏柒刚嚷了一句,忽觉肩上一股极大力气袭来,人已被牢牢抵在了院墙上,眼前的男子,眼中现出狼一般的神情,浑身的戾气汹涌澎湃,压得苏柒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苏柒愈发相信,他就是个杀手,手起刀落毫不眨眼那种 一股极寒的冷意,迅速从脚底蔓延全身,“你你走开”她语调中都带了哭腔,“丸子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慕云松一只手扳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得更近了些,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啪 臀上骤然传来的痛感,令苏柒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 他打我屁股他竟敢打我屁股 苏柒又羞又恼,偏偏挣扎不开,臀上又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痛。 偏偏罪魁祸首还在他耳边,用十足威胁的语调冷冷道“还敢不敢去跟男人喝酒了,嗯” 苏柒自觉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丸子你个混蛋” 她一副眼中噙泪,又惊又惧的模样,落在慕云松眼中,令他心底着实一酸。 傻丫头,我百般护着你、担心你,为你做人底线都不要,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慕云松心头的火,化为一片凄凉酸楚,却依旧牢牢禁锢着眼前的人儿,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她垂眸,眼泪顺着秀气的鼻翼滑落,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安地轻颤,漾着酒气的樱唇里,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慕云松忽然冲动地,很想一口吻下去。 熟料,先下了口的,却不是他。 苏柒如同拼命的小兽般,一口咬在他手背上,下口极狠,直接见了血。 他眉头皱了皱,按在她肩上的手,蓦然松开。 不过一瞬间,苏柒已撞开他手臂,逃也似地回了屋,用极大力气关上了房门。 砰 慕云松阖了阖眼,仍觉心绪纷乱难平。 他从小到大,鲜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今儿是怎么了 听到苏柒房里断断续续的低泣声传来,他不禁担忧刚才气极之下,下手是不是重了些 他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那降烈马握长枪挽硬弓的指节,如今却打在一个女孩儿娇俏的臀上,滋味儿恐怕不会好受。 他叹了口气,瞬间便后悔了。 他无奈地叩了叩门“苏柒” 回应他的,是瓷器摔在门上的一声脆响,和一声凝仇带恨的“滚” 看来,她这脾气还要发一阵子。慕云松望望天色,差不多已近亥时,慕云柏查到了些线索,他们兄弟三人约好去探天鹰盟的据点,刻不容缓。 跟着丫头的事,回来再解决吧,反正苏柒这丫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容易生气但也不难哄慕云松心想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到达约定的见面地点,慕云柏和慕云梅早已在那里等着。 慕云梅眼尖地望了望慕云松手上红殷殷的牙印儿,笑道“如今道观的女香客,挺奔放啊。” 慕云松脸颊掠烫,转过身去没好气儿道“野猫儿咬的。” 不知何故,他总觉得,慕云梅身上也有股酒气“有事做还喝酒,你小子有些欠管教了。” 慕云梅立时惶恐,赶紧赔笑道“几杯而已,误不了事的。再说难得既有美味当前,又有佳人在侧,不喝两杯显得多不解风情。” 佳人在侧慕云松长眉一挑,却听这小子悠悠回味道“何记饭庄啧啧,的确名不虚传。” 原来这小子去了何记饭庄。慕云松想起曾听苏柒多次提到,何记饭庄老板的女儿,叫什么采莲的,与苏柒交情颇好,且是东风镇上有名的美人。 这小子,何时开了窍慕云松意味深长望他一眼“广宁府多少国色天香的牡丹芍药你都看不上眼,倒在东风镇看上朵小野花”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7回 夜探南风馆 慕云梅一时尴尬“什么小野花,大哥莫要乱说,办正事要紧。” 看他一副被戳破了心思的古怪表情,慕云松与慕云柏相视暗笑。 回头儿,让苏柒给这小子牵个红线好了。 却转念一想那丫头正气头上,只怕又是好几日话都说不上一句。 慕云松心中发愁,似不经意向慕云柏问道“若你惹了你媳妇儿生气,一般如何哄法” 慕云柏被问得一愣,随即苦笑“我若惹了我家英娘,哪里还用考虑哄直接考虑如何逃命就是了。” 慕云松哀其不幸地望了他二弟一眼这事儿问你,还真等于白问。 兄弟三人各怀心思地闷头走路,行了约小半个时辰,慕云柏指着前面一桩挂着红灯笼的院落道“就是这里。” 慕云松却望着那红灯笼皱了皱眉这地儿,他来过。 兄弟三人方行至门口,便见一相貌清秀的青衣小倌,娉婷妖娆地迎了上来,手里鹅黄色的帕子冲慕云柏脸上一扫,娇嗔道“二公子来得这般迟,让奴家等得好生心焦” 慕云松只觉胃里一阵翻腾,转头见慕云梅也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正以目问他这是家南风馆 他俩内心一万个拒绝,然此时正努力扮演男主角的慕云柏却不敢马虎,勉强挤出个亲热笑意“烦劳静官儿,给我们三人寻个僻静地方。” “奴家晓得。”静官矫情地以帕掩唇,目光在三人脸上逡巡一遍,“三位公子个顶个的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若不寻个僻静处,怕是我那些姊妹都要把持不住地往上生扑呢,呵呵呵” 慕云梅喉咙里“咯”地一声,险些将何记饭庄的美味都呕了出来,下意识地转身欲逃,却被他大哥眼明手快一把拽了回来,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往里走。 可怜我年方十九尚未婚配,素来洁身自好尤其不慕龙阳 一路上活色生香,犹如欣赏另类春宫图。慕云松瞥见大堂角落里,一油腻男子正将个瘦弱小倌顶在墙角,伸手“啪”地去拍他屁股,口中发狠浪笑“小蹄子,还敢不听话么” 那小倌半真半假地娇声求饶“不敢了不敢了爷手下留情” 慕云松看得心中一阵莫名荡漾。 静官将三人带至一间茗室,慕云柏便借口要喝上好的龙井茶,将他支走了。刚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上汗珠,转头便见自家五弟正冲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事儿要让二嫂知道了”他啧啧,转头对自家大哥一本正经道,“我听说,二哥房里的扫帚鞋拔鸡毛掸子,消耗得特别快,半年便换了拨” 慕云松会意,亦一本正经地点头“我回去跟管家交代一声,让他一次多备些给你二嫂送去。” “你们”慕云柏简直欲哭无泪,说好的手足之情呢 慕云柏自幼文武双修,乃是慕家难得的儒将。只是这位儒将惧内的名声,在整个广宁府都十分响亮。对此,他大哥慕云松也是无话可说。 “此事断断不能让你二嫂知道”慕云松向他五弟正色道,“否则” “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周年。”慕云梅索性自觉接口。 正巧见那静官手中托着茶盘进来,给三人斟上了滚滚香茶,一双媚眼在三人脸上划过,口中娇笑道“不知三位爷,今日想如何玩儿法”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皆是第一次来南风馆,着实的没有经验。 静官见三人不语,料想是生客,便主动介绍道“来咱们这儿的客官么,有些文人公子喜欢先听奴家抚琴弹唱,提提兴致;有些练武的爷便直接些,呵呵呵”他以帕掩唇又是一阵媚笑,“总归爷们喜欢怎样就怎样,若叫奴家在找两个姊妹来伺候也可,若三位只中意奴家一个,也悉听尊便,只求赏钱多给些。” 他这一番介绍,令兄弟三人愈发的浮想联翩,脸色发黑。正扮演男一号的慕云柏咳了咳,道“我们兄弟三个么,喜欢先试试手气,若赢了钱,自然少不了你的。” 静官做个恍然状“以为各位爷是初次登门,原来早对我们这儿摸得透透儿的,三位随我来。” 三人便起身随他出门,行至走廊尽头,静官看左右无人,遂伸手将钉在墙上的烛台转了转,便见面前的一扇粉墙转开,露出一扇门来。 三人暗生惊觉,随静官进得门去,沿台阶一步步向下,再向前便是偌大的石墙密室。 原来,这南风馆的地下暗藏玄机。慕云松赞许地望了慕云柏一眼,却见慕云梅亦在似笑非笑地看他,显然在质疑这消息,二哥是如何得来的,究竟付出了什么。 再向前行了几步,人声渐渐嘈杂鼎沸,便见密室中几张大桌摆开,四周皆是正赌得面红耳赤的赌徒,期间还夹杂着几个清秀小倌儿,负责替赌徒们开筛子收钱,且时不时被上下其手,捏腰摸臀亦不敢有一句怨言。 “便是这里了。”静官笑道,“三位爷可要奴家伺候着” 慕云柏便伸手在他脸上轻捏一记,故作宠溺道“这等腌臜地方岂是你待的,且回房去等着就好,我们玩几局便来。” 静官整个身子都要贴在了慕云柏身上,“公子可莫要奴家独守空房” 打发走了静官,慕云梅煞有介事地冲他二哥抱了抱拳“二哥文武全才雌雄通吃,小弟佩服佩服” “休要胡说”慕云柏嫌弃地将方才捏静官脸的指头,在慕云梅衣袖上蹭了蹭,“你又不上,又不能让大哥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呀。 “少在这里斗嘴,”慕云松有些看不下去,“正事要紧。” 三人看四周无人在意他们,便悄悄向里间走去。 穿过赌场里面的走廊,尽头却是石墙一面。慕云松打量一番,见墙壁上也钉着个烛台,遂学着静官的样子伸手去转,石墙应声而开,露出一扇门。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将兵刃握在手里,谨慎地一步步踏进去,却见一条狭长通道,两旁各有几扇门,却静悄悄毫无声息。 慕云松在一扇门前屏息静听一阵,确定屋内没有人迹,遂将门推开,见里面是间不大的石室,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五六条草栅子,上还扔着几件男人衣衫。 看来,这是天鹰盟杀手的住处。慕云松心想,却听耳后传来慕云梅的声音“大哥,你来看” 慕云松循他声音找去,见另一件石室内,摆放着诸多刀刃、暗器,以及不知名的瓶瓶罐罐。 慕云松拿起其中一支瓶子看了看,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十日丧命散。而另一边,慕云柏将暗器上刻着的翼状标志给他二人看了。 “此处,应该就是天鹰盟杀手在东风镇的据点。”慕云松思忖道,“从住处和装备来看,应有杀手三十人左右,只是” 慕云梅接口“只是,他们不藏匿在此,都去了哪里” 慕云松眯了眯眼,眼角寒光闪过,“杀手不在老巢,自然是去杀人了” 慕云柏叹道“究竟怎样的厉害角色,需要一次动用三十个杀手” 他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传来静官娇滴滴的声音“二公子去哪儿了” 三人一惊,急忙从兵器房里退了出来。 “哦,那个,”见静官一脸狐疑,慕云柏率先淡定,指了指慕云梅,“我这兄弟一时内急,我们便四处的找”说着,作势去推那兵器房的门,“此处可是茅厕” 静官大骇,赶紧将他一把拉住“我的爷,茅厕在上面呢” 三人做个恍然状,慕云梅便借机道“二位哥哥先玩儿着,小弟去去就来。” 看他俨然一副要尿遁的架势,慕云松遂老实不客气地补上一句“我随你一同去。” 只留下被静官盈盈扯着袖子的慕云柏,心中有千万只神兽奔驰而过交友不慎犹可割袍断义,可摊上这样的亲兄弟,我要怎么办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8回 打虎亲兄弟 “大哥,我们把二哥扔在南风馆那个,打探消息,没事吧” 夜色下的路上,慕云梅一脸担忧地问道“他会不会被那小倌占了便宜此番我跟二哥一道出来,二嫂是知道的。若二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二嫂怕是饶不过我” 慕云松看他一副杞人忧天的神情,冷笑一声道“他若在个小倌儿手里还能三长两短,那他二十年的功夫算是白练了。” 慕云梅想想“也是。” 慕云松抬头望望月色,“回去睡吧,有事明日再说。”说着一转身,抄小道而去。 徒留慕云梅望着他背影愣神这么急着回道观道观的宵夜很好吃么 慕云松心中有事,步子不自觉越迈越大,最终几乎是一溜小跑地回到了家。 却见那丫头的房间漆黑一片。 这么晚,许是已经睡了。慕云松心想,在她门口徘徊了一阵,便悻悻地回自己房间去。 偏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之前不知道自己是谁,亦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只觉得在这边陲小镇上生活,打打猎种种田,偶尔与苏柒装神弄鬼斗斗嘴,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但如今找回了自己,便知压在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许多人和事不是说割舍便能割舍的。 料理完天鹰盟的事,他就要随老二和老五,回广宁去了。 只是他走了,苏柒那丫头,要怎么办 想至此,慕云松不禁皱了皱眉。按照他的想法,苏柒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平日里全靠他罩着。若他走了,她再遇到危险或惹出事来,谁来护她周全 她若愿意跟我走 慕云松不自觉唇角一勾,却又想到她曾说过的,“等你回到属于你的地方,我便要去寻那死鬼苏先生了”。 寻他作甚慕云松烦躁地翻个身,那苏先生明显是个始乱终弃的薄幸之人,苏柒这丫头,就是一根筋执迷不悟。 想至此,他愈发的不放心无论如何,明日一定要说服那丫头,让她跟自己回广宁去 他刚下了决心,又郁闷地想起,两人今日刚闹了别扭,且闹得声势浩大,他还动了手 他心里那个悔慕云松你是不是傻怎么能对个小姑娘动手呢 他在自己脑门上用力敲了几计,暗下了决心明日无论用什么法子,哪怕让她再打回来,也要让那丫头消气,好心甘情愿地跟自己回广宁去。 慕云松纷纷乱乱地想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已是拂晓时分。 却忽听隔壁苏柒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起这么早慕云松好奇地起身,从窗口向外望去,见苏柒正背对着他立在窗下,似是紧张地四处打量了一番,遂举步向院门走去。 天还不亮,这丫头要去做什么 慕云松心中疑惑,却蓦然想起她昨日支吾提到的那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难道,又是要去见他 他立在窗口,冷眼望着她的背影,果然是古怪别扭、形迹可疑,临出门还带倒个扫帚,砸在石井栏上发出一声脆响。 慕云松愈发不悦,闪身跟了出去。 许是意识到他在跟着,苏柒出门后一溜小跑,惊慌失措的样子。 二人一跑一追,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苏柒终在西山半山腰上止住了脚步。 “跑不动了” 她身后,慕云松冷声道,“那便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眼前的“苏柒”身形一滞“竟被你识破了” 慕云松在心中冷笑若那丫头能有这样的轻功底子,到能省我不少心。 只是,眼前这人穿着苏柒昨日的一身衣裙,那么真正的苏柒,必然是落在了她们手里。 为了苏柒的安危计,他只得一路跟了来。 “你们把她弄哪去了” 他声色俱厉,眼前的“苏柒”却浑然不觉地发出一串娇笑“管那小浪蹄子作甚,我才是你的老相好。” 她说着转过身来,却是张熟悉的脸。 旖丝院的花魁悦娘 慕云松眼中寒光咄咄“上次废了你一只手还不知悔改,此番还敢来招惹我” “亏你还记得”悦娘脸上媚笑隐去,露出怨毒目光,“你废我一只手,我要你一条命,值了” 说着,左手一晃,五根闪着粼粼绿光的钢针破空而来 自不量力。慕云松鄙夷一笑,骤起身形躲过毒针袭击,不过瞬间已欺身至悦娘面前,一招黑虎掏心直击她心口。 悦娘本功夫不弱,然自从右手被废便大不如前,不过招的工夫,已被慕云松擒住。 “她在哪儿”他右臂箍着悦娘的脖颈,略一使力,悦娘便无法呼吸,一张俏脸胀得番茄一般。 “我不知道啊” 一阵骨骼断裂之声,悦娘的左臂被慕云松生生折断,痛得钻心挖骨。 “你竟如此歹毒” “对付杀手,就要用杀手的法子。”慕云松在她耳边切齿道,“我再问一遍她在哪儿” “我不知啊” 悦娘双臂尽断,耳边慕云松的声音犹如鬼魅“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若还是同样的回答,我便折你双腿,然后将你扔进虎穴里。” “是汤掌柜给她下的迷香”悦娘彻底崩溃,嘶哑哭喊,“我不晓得将她藏在” 然她话音未落,便被一支骤然射来的暗箭,结束了生命。 慕云松目光一凛,将悦娘尸体发力一推,挡过了射来的另外两只箭,抬眸便见诸多黑衣蒙面杀手,手持兵器从四面围了上来。 他终于知道,昨夜消失不见的天鹰盟杀手,究竟去哪里了。 他谨慎后退两步,将后背靠在一棵粗壮树干上,目光一瞥,目测此番来的杀手竟有二三十个之多。 可谓倾巢出动。慕云松暗叹可惜此次出门心急,既没有趁手的兵器,又没有老虎可依仗,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正有些心焦,忽见眼前一杀手身形一晃,扑面倒了下去。在他身后,慕云梅一把拔起刺入他后心的匕首,身形腾空而起,电光火石间已击杀两名杀手,将包围圈瞬间打出个缺口。 果然打虎还是亲兄弟。慕云松暗舒一口气,扬手接过慕云柏向他掷来的银亮钢管,迎风一抖,化为一条七尺长枪。 闻名天下的慕家枪,他已许久没使过。掌心握上枪杆的刹那,但觉埋藏心底的热血,瞬间沸腾了起来。 此时,慕云柏和慕云梅已赶了过来,兄弟三人心照不宣地肩膀相靠,结成一个三瓣梅花阵式。 “你们怎么来了”慕云松低声问。 “悦来茶馆的汤掌柜来报得信儿,”慕云柏道,“说你有危险。” “汤掌柜”慕云松着实惊诧。 然不容他们细说,众杀手已攻了上来。 以他们三人的本事,对付三十个杀手完全不在话下。慕云松和慕云梅两杆长枪齐出,慕云柏一柄长剑如电,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将众杀手解决掉大半。 然今日的天鹰盟杀手,全然一副搏命的姿态,只听领头的一声唿哨,陡然变了招式,兵合一处,犹如一支利箭,不要命地向兄弟三人冲锋。 三人一时不明所以,被杀手逼得后退了三丈有余,慕云松眼见身后正是那日待过的虎穴,暗忖难不成杀手自知不是对手,想要将三人逼入虎洞,借老虎之口除之 这想法,也太傻白了且不说那位威风大义的虎夫人已然不在,便是洞里真有一两只老虎,以他兄弟三人之力,又何所惧哉 所谓打虎亲兄弟,不是说着玩儿的。 他这厢正想着,却见慕云梅长枪一挑,将个杀手扔出丈余远,却在落地的瞬间,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爆炸 轰 残肢血肉,合着泥土倾注而下,着实的触目惊心。 兄弟三人骇然,彼此交换个眼神地火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9回 天雷勾地火 再看方才还不要命的杀手,早趁着这一声爆炸遁去,如今一个人影也无。 慕云松这才恍然“我说这些贼子为何不要命的进攻,原来是为了将我们引入火雷阵” 如今他们兄弟三人,脚下是地火雷,身后是虎穴,可谓前行无路,后退无门。 “倒是一番好算计”慕云柏不禁叹道,“只是,我们如今要如何是好” 慕云松蹙眉向四周望了一番,向两个弟弟一挥手“进洞” 三人刚一踏进虎洞,迎面便见满地的残肢,正是前几日被虎夫人咬死的杀手留下,如今被蝇叮虫咬,森森白骨上挂着几块腐肉,散发出阵阵恶臭。 兄弟三人皆久经沙场,虽然这些东西毫不恐惧,却也不禁蹙眉。 “什么东西”慕云梅以袖捂了鼻子,忽然灵光一现,“这就是西山的虎穴” “自然。”慕云松瞥他一眼来东风镇没几日,正事没办多少,旁门左道倒是摸得清楚。 慕云梅立时有些兴奋“凶猛大虫呢” 慕云松伸手向里一指“在那儿。” 昔日威风凛凛的虎夫人,如今也是一具残骸白骨。 “死了呀”慕云梅着实遗憾。 一旁慕云松和慕云柏勉强捡个干净地方驻足,慕云松问道“汤掌柜如何找上了你们” “我这两日明察暗叹,原本对他颇有疑心。”慕云柏道,“不料今日天不亮他竟找来,一进门便跪地哭告,说自己身为悦来茶馆掌柜,本应忠心耿耿,然一家五口为天鹰盟劫持胁迫,他迫不得已才做出背叛之事。 但他良心未泯,实在不忍心看大哥你遭了天鹰盟的毒手,故而冒死前来相告。” “好个良心未泯”慕云松冷笑,“他的良心早被他自己合着猪油吃了。” “只是,我看那汤掌柜一副猪脑肥肠的草包样子,不似是个能布下如此缜密陷阱之人。” “那就是那个姓莫的老头儿。”慕云松思忖,“说起来,我总觉曾在哪里见过他,却想不起他究竟是谁手下的人。” “不难。待我们从这鬼地方出去,我便着手去查。”慕云柏摇头苦笑“早知天鹰盟杀手倾巢而动是为了对付我们,昨日便不该那般自夸了。” 瞻仰完了老虎遗骸的慕云梅凑过来“话说,二哥你昨日是如何从南风馆脱身的” 慕云柏一掌拍在他脑门儿上“你还好意思问” “我得问问清楚啊”慕云梅不以为意地揉揉脑门儿,眼中八卦之光炯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跟二嫂不好交代” 慕云柏将手中带血的长剑,在他五弟身上蹭了蹭,“我觉得,还是将你灭口比较稳妥。” “莫要闹了。”对这一个两个没正形的弟弟,慕云松表示无奈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 慕云柏淡淡接口“依我看,将五弟派出去探雷甚好。” 慕云梅惊骇地望他一眼“借刀杀人二哥你好歹毒” 慕云松怒其不争地咳了咳“要探雷,也是让杀手去探。在此之前,需将他们引出来。”慕云松说着,望一眼慕云梅,“你上衣借来一用” “为什么还是我”慕云梅不满地嘀咕着,然迫于自家大哥的威压,只好不情不愿地将黑色上衣脱了,露出健硕的臂膀。 慕云松用他上衣抱了几块腐烂的残肢,看得慕云梅一阵撇嘴这衣裳是不能要了。 但见他大哥将他衣裳裹成一团,方要扔出洞去,又堪堪住手,转头对他叮嘱“一会儿我扔出去引燃了地火雷,你须得惨叫一声。” “为什么”慕云梅不干了,那显得我慕五爷多么孬种 一旁的慕云柏悠悠然拔出腰里的匕首,放在唇边吹了吹,“大哥放心,他若不叫,我便帮他一帮。” “二哥你”慕云梅深知,他二哥这是在报昨日将他抛在南风馆的仇怨,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不劳你动手,我叫,我一定叫。” 这才像话慕云松满意地点点头,举起左手比了个“三、二、一”,手一扬,那包着残肢的衣裳便飞了出去。 甫一落地,便是一声巨大的爆炸,直接将衣裳连同残肢炸飞了几丈高,血肉散落一地,倒真如炸死了人一般。 这边,慕云梅便依照大哥的安排,扯开嗓子大叫一声 “大哥大哥二哥你莫要拦我大哥” 边叫,边向身旁的他大哥挑了挑眉。 这几声喊出了哭天抢地的悲怆。喊完,慕云梅刻意压低了声音解释“你们看,杀手主要是奔大哥来的,若他们以为大哥炸死了,自然会放松了警惕,且会围上来探探虚实。” 机智如我。 慕云松“” 慕云梅这招虽损,却果然奏效,须臾便见一黑衣杀手现身,在虎穴外两丈处游移,似是在确认是否真的炸死了人。 慕云松与慕云柏对望一眼看来,他站的地方,便是火雷阵的边缘。“老五” “得令”赤膊的慕云梅,手中长枪一抖,枪中暗藏的机括启动,雪亮枪头便如暗器般弹了出去,猝不及防地没入杀手胸口。 那杀手未来得及出一声,便如鱼儿上钩般,被慕云梅“钓”了起来,再一扬一甩,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态落在了地上。 轰落地的杀手激起两个地火雷,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 而始作俑者慕云梅,再度戏精上身,极度悲愤地大叫“二哥二哥啊” 慕云柏别叫我二哥,我没有你这样专业坑兄长的弟弟 听闻慕家兄弟三人炸死了俩,隐匿身形的杀手们终按捺不住,纷纷现身。而最先现身的两个首当其冲,被慕云松和慕云梅再度“钓鱼”,用生命替兄弟三人炸出了一条通路。 待三人冲出火雷阵,仅剩的七八个杀手,自觉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汤掌柜在哪儿”慕云松将杀手头子刺穿了琵琶骨,生生挑在半空中,厉声问道。 杀手头子摇着牙关垂死挣扎,一语不发。 于是慕云松将他转个方向,眼看着自己手下被老二和老五一个个地扔进了火雷阵,炸的血肉横飞如漫天红雨。 慕云松将他悬在一簇未熄的火焰之上,犹如吊炉烤鸭一般“最后一遍汤掌柜在哪儿” 杀手头子闻到了自己皮开肉绽的味道,终支持不住,颤抖道“茶馆” 轰 用他引燃了最后一颗地火雷,慕云松将手中的枪扔给慕云柏,一脸凝重道“此处不能再待,我们速速回广宁去一个时辰后,在山下会合” “好。”慕云柏点头道,“大哥可还有未尽之事” 慕云松从他手中接过长剑拭了拭“我去救个人” 悦来茶馆内堂。 汤掌柜被一把拎起又重重扔在地上,犹如一只破了陷儿的肉包子,口中垂死挣扎“饶命” “天鹰盟三十杀手,悉数身试火雷阵,炸得渣都不剩。”慕云松冷冷道,“你以为,谁还能来救你” 听闻此言,汤掌柜忽然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丧家犬般不住磕头“主上饶命主上饶命” “还敢叫我主上”慕云松一脚踩在他肥厚的脊背上,剑尖直指他肥肉哆嗦的后颈,“我倒要问你,如今你效忠的主上,究竟是谁” “属下一直对慕家忠心耿耿,是天鹰盟啊” 慕云松不过剑尖一偏,汤掌柜一只耳朵便掉了下来,痛得在地上打滚颤栗不已,一只带着火漆的信封,从他衣襟中掉了出来。 慕云松用剑尖将信封挑起来看了一眼,心中了然“你这样的废物,能攀上如此大的靠山,我倒要恭喜你了。”他冷冷一笑,“最后一个问题你把苏柒藏哪去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0回 相见再无期 汤掌柜痛得撕心裂肺,模糊间却觉那冰冷的剑尖又缓缓凑在了他另一只耳朵边,那带着血腥气的寒凉,将他激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下意识地大叫“地窖在地窖里” “地窖口在何处你可给她下了药”慕云松赤红着一双眼,几近咆哮。 “在在厨房下了迷香而已”汤掌柜已是几欲昏厥,“灌些凉水,三个时辰便醒” 慕云松将苏柒小心地放回她自己床上,又拭了拭额头,确保性命无碍,一颗悬了许久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床榻上的小人儿,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低垂,脸颊因中了迷香的关系,泛起一片淡淡的绯红,愈发衬得她一张小脸艳若桃李。 我要拿你怎么办慕云松发出一声轻叹。 不过几个时辰前,还打定了主意要带她一起走,从此罩着她护着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然而在她一场熟睡中,他与她却双双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忽然发觉是他连累了她,害得她也无辜身处险境。 是了,在遇上他之前,她都过得好好的,即便惹事生非也是小打小闹;倒是遇上他之后,暗杀、中毒、被绑架,厄运不断 他想要护她一世周全,然自己还是内忧外患、步步惊心。 若带了她回去且不说他的世界是否容得下她,若被人知道她是他慕云松的一片逆鳞,又会有多少人对她不择手段。 她与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相见不如怀念罢 他心中一片湿漉漉的凄楚,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几缕乱发,眼前的小人儿眼睫微颤,在睡梦中无限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樱唇喃喃“臭丸子” 慕云松闭了闭眼竟是一句抱歉,都来不及对你说了。 他忍不住俯身凑近,在那觊觎了许久的樱唇上留下一个轻吻。 睡梦中的人儿唇角动了动,发出一声含糊的嘤咛。 别了,苏柒丫头,好好过你的生活。 他蓦地起身,只觉再多停驻一秒,刚下定的决心都要被她击碎。 他行至门口,又顿了顿折回来,取下腰上的玄鸟玉佩,放在了苏柒枕边。 若这玉真能辟邪,便让它替我,好好护着你。 “大哥救人,可是遇上了麻烦” 西山脚下,慕云柏和慕云梅早已等候多时。慕云柏见大哥脸色发白、双眼泛着血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没有。”慕云松话都不想多说,“上路。” 说罢,径直大踏步地向前走。他身后,慕云梅碰碰他二哥的肩膀,低声道“你说,大哥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慕云柏其实也觉察到了大哥的异样,却更务实些,“少胡思乱想,仔细大哥收拾你。” 慕云梅联想到昨晚在大哥手上看见的殷殷牙印儿,不禁低笑道“大哥不会是在道观里渡了一两女施主吧” 慕云柏笑而不语我就静静看你作死。 慕云梅正遏制不住地浮想联翩,冷不防脚边一阵扎痒的感觉传来,低头一看,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姜黄大猫,正努力地试图从他二人中间挤过去。 “嘿,这小家伙”慕云梅一时好奇,伸手将“大猫”拎了起来,见它俨然一副受了侵犯的气鼓鼓样子,口中“啊呜”一声吼。 慕云梅伸出个手指去逗它,小家伙张口就咬,却被慕云梅眼疾手快地躲过,遂不客气地冲他呲了呲嘴里的六颗牙。 “你还挺凶啊” 原本情绪低落埋头走路的慕云松,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一时哭笑不得“你怎么跟来了” 老虎烧麦被它爹点名,四爪并用地奋力挣扎,终于被慕云梅手一松放下来,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到慕云松怀里去告状爹,这个坏人他欺负我 慕云梅愈发好奇“大哥,这是你养的猫儿” 烧麦忿忿地“啊呜”一声叫你才猫你们全家都是猫 “它是只老虎。”慕云松低头无奈地望它若连它都不见了,苏柒怕是更伤心;但若把它送回去只怕自己也出不来了。 “老虎”慕云梅一双眼睛变得雪亮,“我从小就想养只老虎”遂上前引诱它,“来,到你五叔这儿来。” 烧麦瞪他一眼,自顾自往慕云松怀里缩了缩你是坏人 慕云梅不折不挠地从包袱里取出块干粮,在烧麦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吃” 烧麦会一路跟来,就是因为肚子饿了,此时愈发经不住美味诱惑,不过犹豫了一秒,便乖乖就范。 “这就对了。”慕云梅得意地喂完老虎,将它扛在自己肩上,“看你这一身姜黄皮毛,油光水滑的,长大了定然威风凛凛” 慕云松暗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五叔给你取个名吧,就叫”慕云梅望天想了想,“神勇无敌大将军如何” 烧麦趴在他肩上,不屑地“呜呜”两声。 “不喜欢那叫镇北靖远大元帅如何” 慕云松听不下去了“它有名儿,叫烧麦。” “烧烧”慕云梅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叫烧麦“大哥你起的” 慕云松脸色黯了黯“对。” 慕云梅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对二哥啧啧叹息“只怕大哥坠崖之后九死一生,吃了不少苦头,食不果腹饥不择食啊,可怜” 三人马不停蹄地向东北方行了五日,已距广宁城不远。 最后一晚宿在宁远县,慕云柏早已派人快马加鞭往家中通传报信。 “徐凯已率你的亲卫连夜赶来,明日一早,护送大哥你一路回广宁去。” 慕云松揉揉额角,不以为意“咱们回去便是,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防人之心不可无。”慕云柏劝道,“你失踪的消息,虽甚少人知道,但你一两个月深居简出,军中府中都不免有些猜测。此番打着巡视大同卫归来的旗号,正大光明地回去,也好让那些居心叵测者趁早断了心思。” 慕云松想了想“也好。” 慕云柏又问“可要我安排人手,继续查东风镇之事那汤掌柜” “死了。”慕云松面无表情道,“不必查了,他临死前,被我发现个东西。” 慕云松将从汤掌柜身上掉落的信封取出,慕云柏接过来看了看,信封是空的,显然里面的信笺已被人拿走。他盯着封口的火漆印,目光一凛“西京” “正是西京那位。”慕云松低沉道,“我早料到,待他料理完了身边的麻烦,必将矛头指向广宁慕家,只是没想到,他下手如此之早。” 慕云柏摇头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二人又议了议,慕云柏便告辞休息去。 慕云松望着床头,侍卫送来的替换衣裳,黑色蜀锦的面上,暗金线绣着麒麟滚边,忽然想起那条许诺很久,犹豫再三,却终没去买的裙子。 早知道要分别,就该 他正有些叹惋,忽觉膝上一沉,老虎烧麦不知何时潜进屋来,跳到他怀里寻个舒服姿态,打个呵欠。 “傻瓜,你跟了我来作什么”慕云松弹了弹老虎的脑门儿,“跟着你娘,不是享福得多” 他说完便觉未必,这几日慕云梅鸡鸭鱼肉地喂它,还日日将它扛在肩上走,小家伙儿光吃不动,反倒又胖了一圈。 “咱们两个都不辞而别,你娘,定然很伤心吧。” 烧麦眯眼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示意它还只是个孩子,这不是它该考虑的问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1回 长笑出门去 苏柒的心情,已然不能用“伤心”来形容。 应该叫做don到谷底、丧至极点、黯然销魂、万念俱灰。 “苏柒你不能这个样子”黄四娘忽地飘到她面前,满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就是走了个便宜相公吗你都跟个冬眠的王八似的窝在这儿,足足颓了五日了,差不多得了啊。” “还有个老虎儿子”苏柒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双臂抱膝,将脸埋在自己膝盖上。 “你看,相公不是你真相公,儿子不是你亲儿子,你何必把自己搞的代入感这么强呢” “你不理解我”苏柒闷闷地道,“我自幼无父无母,用戏文儿里的话说就是茕茕孑立、身如浮萍,从小到大依靠过的人,在意过的人不多,这些天杀的却一个一个地弃我而去,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你说,我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飘在门口看戏的李锦幽幽道“你想多了,我听闻,天煞孤星都会遭雷劈的,就跟这个女人一样。” “闭嘴你个锦鲤”黄四娘不满地瞥他一眼,继续一脸长辈相语重心长,“你自怨自艾我可以理解,但你也要看跟谁比。你看我吧,花样年华却红颜薄命。生前吧,空有满腔柔情、千般情丝却无人寄托;死了吧,偏又遇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冥媒,以至于时至今日还一单身女鬼,形单影只地魂游天地间,你说我惨不惨” 苏柒“”你贬自己我没意见,能不能别把我捎带上 “我比你惨吧,可你见我自怨自艾、寻死觅活过还不是每晚开开心心的过” 苏柒你确是没有寻死觅活过你本就一女鬼,既寻不得死,也觅不得活好吗 “她的确开心。”李锦再度幽幽补刀,“每晚出入秦楼楚馆大户人家,看别人恩爱欢情看得不亦乐乎,可谓夜夜笙歌嗨得不行。” “小锦鲤,你不闭嘴没人把你当哑鬼”黄四娘再度嗖嗖飚去一记眼刀,继续语重心长“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棵草;蓦然回首阑珊处,人间处处有春天。你若实在放不下要不去镇郊的南风馆看看里面的小倌儿吧,虽说没有你那个便宜相公那般高大英武,但清秀可人又善解人意的,还能挑出那么几个” 经黄四娘苦口婆心的一通劝,苏柒觉得愈发头痛,将脸埋得更深了些“我谢谢你了,但我想静静。” 黄四娘愣了愣,转头哀怨问李锦“静静是谁比我强很多么” 李锦着实地看不下去,飘上前将黄四娘推到一边,指着苏柒扯着嗓门就是一通骂“苏柒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个没见过大世面,还鸡毛蒜皮小肚鸡肠,遇上一点儿挫折就恸天怨地要死要活的乡野村妇” 苏柒郁闷之余添了几分恼火谁乡野村妇 她头都不抬,只举起一只手,二指之间夹着一张玄黄色的定身咒。 李锦默默地飘远了些,嘴上却毫不示弱“你恐吓我我也要说,你就是个乡野村妇、井底之蛙,你还别不承认,我且问你,这偌大的大燕王土,除了小小的东风镇,你可还去过别的地方” “我当然”苏柒下意识地想反驳,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她自打记事儿起,便长在深山之中,过了约十年隐士般的生活,不过一年前才跟着苏先生搬到东风镇上来除此之外,她悲催地发现,自己还真是哪儿都没去过。 “你以为,东风镇便是世上最繁华的地方了,对不对”李锦冷笑一声飘到窗口,学文人雅士的样子负手望月,伸手遥遥一指,“东风镇方圆五百里,便有大同、广宁两座府城,比东风镇大了十倍有余;更罔提大燕都城西京,又是大同、广宁的十倍,正中乃是皇宫,金碧辉煌祥云环绕,晨钟暮鼓蔚为壮观。这,才叫大城市。” 他一番描述画面感太强,苏柒情不自禁地从膝上抬起头来,连黄四娘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 “这些大城市,街道纵横阡陌、店铺市井林立,逢初一十五,便有大集,集上南北货物琳琅满目,各色小吃酸甜苦辣,从街头吃到街尾,一天都吃不过来。” 说到吃,苏柒眼睛亮了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锦鄙夷地翻个白眼,“若干年前,我闲来无事曾往广宁一游,亲眼见过其夜市之繁华,各色招牌灯笼摇曳,桌椅板凳绵延十里,南北口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掀开锅盖便是白烟袅袅,那一口口锅里热气腾腾的煎白肠、皂儿饼、粉羹馓子、重阳糕” 苏柒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吃吗” “我哪知道我又吃不得”李锦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就那些公子小姐吃得满口流油、欲罢不能的架势来看,应是好吃的。” 说罢,李锦偷眼看苏柒,见那双黯淡的眼眸有了些许神采,遂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所以说,世界那么大,你还没去看看,就在这里为一个男人和一只老虎颓得要死要活,实在是可笑。若我是你,便趁着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出门去走走,让自己品过世间百味,看尽人情百态,到时候,你便会发现” “曾经的自己多么幼稚可笑”黄四娘忍不住插嘴。 “不”李锦双目灼灼,“即便人间不值得,爱情不值得,但素签砂糖冰糖冷元子水晶角儿冰雪甘草汤糖蘸山里红荔枝膏,值得” 他一口气说罢,瞥一眼兀自陷入思考的苏柒,扯了黄四娘转身飘走“现在,你可以静静了” 二鬼一路飘出苏柒房门,黄四娘似嗔非嗔地一推李锦,“小锦鲤,看不出来,你劝人挺有一套嘛” 李锦做出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傲娇“劝人便要劝在点子上,似你那般跟她比惨,再劝下去怕是她就要寻根绳子上吊了。”说罢,意味深长地向苏柒屋内望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话,不过这两日,她就要离家出走了” 苏柒此番,还真没出什么意外。 翌日清晨,她一袭轻便男装,将长发挽成个发髻,一条宝蓝色飘带在脑后毅然决然地飘扬。 “世界这么大,”苏柒一脸郑重地对自己说,“本姑娘也要出去看看,能让你们一个两个弃我而去的花花世界,究竟有什么好” 说罢,她将包袱往背上一甩,迈开大步向前走。 走了三步,又顿住。 她给自己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鼓足了出门的勇气,备齐了出门的行李,拿上了自己所有的银子。 唯独忘了考虑一件事出门,要往哪里去 苏柒只得在庭院里的石井栏上坐下,思忖着李锦昨日说的话。 大同,在东风镇的西北;广宁,在东风镇的东北;而传说中的西京么似乎听苏先生提起过,说在东风镇的西南面。 苏柒十分作难地挠挠头,忽然福至心灵,用石子在地上画了个正南正北的十字,转身回屋,将苏先生专用来占卜的龟甲拿了出来。 “此去福祸,就靠你了”苏柒口中喃喃念叨,“最好能让我寻到那个死鬼,当面问问他,为何要为个女人弃我而去” 那龟甲不负重望地在十字上方旋转了若干圈,最终定住。 “东北”苏柒双手一拍,“就东北了” 说罢起身,在一片瑰色霞光中,奔东北方向而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2回 真实的身份 “东北”苏柒双手一拍,“就东北了” 说罢起身,在一片瑰色霞光中,奔东北方向而去。 同一片朝霞中,慕云松骑在自己的坐骑上,在灿烂的晨光中仰头望去。 面前,是高大厚重的青石墙,两扇镶着神兽椒图的黑漆大门缓缓开启,再向上,是一面巨大的黑底金字牌匾 北靖王府。 须臾,两排披甲执锐的士兵疾步而出,肃立在大门两侧,齐声高呼“恭迎王爷回府” 慕云松阖了阖眼,一丝不真实的感觉,转瞬即逝。 兜兜转转、几度迷惘,终是回来了 副将徐凯上千几步,结果他手中的缰绳,慕云松被亲卫簇拥着下马,向府内走去,眸光深敛,面沉如水。 便有管家慕忠迎上来替他除了披风,恭顺道“王爷一路辛苦可要先洗尘更衣” “不急,母妃何在” “禀王爷,娘娘得知王爷今儿要回来,一早便在栖梧院等着了。” 慕云松折身向后院走,“我先去向母妃请安。” 慕云松的生母,老王妃程氏本是将门之后,半辈子看着夫君和众儿子南征北战,练就了极过硬的心理素质,自觉能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即便如此,见自己长子失而复得,仍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只是此时,身边还有她小姑子慕夫人,以及几个前来请安的媳妇姑娘,皆是不知慕云松失踪真相的,老王妃也不好表露过多,只得紧紧握着慕云松的手,又重重拍了两下“我儿此番辛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一切安好,劳母亲惦念了。”慕云松敛着情绪,面上神色如常,向一旁的慕夫人颔首致意,“姑母。” 慕夫人微笑道“嫂嫂如今愈发的菩萨心肠,对你们兄弟几个日日的挂在嘴边儿,心心念念的惦记。” 她这么一说,老王妃嗔道“一个两个的不让人省心,若有个媳妇儿在身边,哪里还用我替他劳神” 果然是亲娘,还是三句不离催婚慕云松低头不语,心中却是一阵发涩,“母亲与姑母且坐着,军中攒了不少事务要处理,我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少在我眼前讨嫌”老王妃已从伤感情绪中挣脱出来,笑骂着撵他,又转头对慕夫人道“那个夏尚书家的长女” 慕云松自是无心听她们八卦,转身出门,往军营衙署去。 他阔别衙署许久,尚未跨进门,便见屋内已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宝蓝色锦袍,右手中牢牢握着什么物件,却正抬头盯着衙署正堂上的“大燕柱石”牌匾出神。 慕云松在他身后,目光深邃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须臾,才刻意轻咳出声。 那人闻声转头,赶紧抱拳行礼“大哥” “三弟代我执掌军中事务数日,辛苦了。” 他语气中的客套,反而让慕家老三慕云枫有些惶恐,赶紧将手中的黄玉虎符呈上“听闻大哥平安归来,我特地来交还虎符” 慕云松从他身边走过,将虎符收进袖中,在桌案后坐定“这些日子,军营中可有什么重要事务,需向我交代的”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慕云枫遂近前,将军中粮草、军饷、兵器、火药等细目一一向慕云松汇报了。 慕云松翻着账目册点头赞道“三弟是个心细如发之人。” 慕云枫得了句夸奖,心中不再那般惶恐,想了想道“大哥,还有一事两个月前,你率军北征鞑靼大捷,拓疆土六百余里,这土地的分配” “依例,按职级分给参战的将士便是。”慕云松边低头看军报边随口道。 一旁的慕云枫有些不甘心“可是大哥,此战中我慕家亲军始终冲锋在前,伤亡不小,连大哥你身为主帅,都深受重伤险些” 慕云松抬头瞥他一眼“依三弟之见,当如何” 慕云枫鼓了鼓勇气,将自己已盘算多日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认为,应将所得疆土一分为三,我慕家独占一份,另外两份由参战将士按职级平分。” 独占一份慕云松抬起头来,望着老三的目光颇为意味深长“三弟啊,你可知,我大燕朝北疆,为何四十年无边患” “因我慕家两代镇守北疆,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慕云松摇头“仅靠我慕家岂能成事靠的是五十万燕北铁骑,上下齐心、保家卫国。 北征鞑靼喀尔喀部,乃是我与定远侯共同领兵,五万燕北铁骑与鞑靼蛮子对峙一月,血战二十余场,才换来了最终大捷。 若依三弟的主意,五万兄弟夺来的六百里疆土,我慕家独占二百里,且不说定远侯是否愿意,若传到那参战的五万将士耳中,他们会作何感想” “这”慕云枫支吾不言。 “他们会质疑我这个主帅偏私,从此对慕家生了一份嫌隙。”慕云松眯了眯眼,“而在战场上,一份嫌隙,就是一条名,亦或是一个降将逃兵” 他这一番话,将慕云枫说得冷汗涔涔而下,赶忙躬身抱拳“小弟知错了” 见自己的话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慕云松反温和下来,拍了拍老三的肩“北征鞑靼,你虽未同去,然在后方调度粮草,保证补给,也是大功一件。我听说,你的两个亲卫此番北去,都未能活着回来这样,此次我应分的地皆转给你,你拿去慰藉亲卫遗属也好。” 慕云枫愈发汗颜“这万万使不得” 慕云松却不容他推辞“就这么定了。” 慕云枫还想说什么,却闻门外一阵喧哗之声,是老四慕云樟带着一众老将前来拜望,慕云枫只好行礼告辞而去。 临出门,与一青衣少年擦肩而过,少年原本笑得欢快,望见慕云枫立刻换上一副怯怯的模样“哥” 慕云枫望他一眼,眼神不悦,一言不发便出门走了。 青衣少年,慕家老六慕云桐疑惑地挠挠头,不知自己又哪里惹了这位亲哥哥不高兴。 但他的小沮丧瞬间被一阵“哇哈哈哈”的爽朗笑声打断,见老四慕云樟正咧着燕颌虎须的一张大嘴,向众将炫耀“我早就说过,我大哥是有列祖列宗庇佑、八方天将照看的,哪能中了一箭就见佛祖去了” 他这话说得,让慕云松有些哭笑不得,但慕云樟有“慕家猛四郎”之称,向来混人胆大,口无遮拦,他也不欲与他计较,反向躲他身后的老六慕云桐道“听闻前些日子,六弟受苦了,大哥要好好谢你。” 被骤然点名的慕云桐,瞬间一愣,忙抱拳行礼道“不苦不苦,只要大哥好好的,云桐哪怕再挨顿打,也心甘情愿的” 他此话一出,引得众将哈哈大笑,慕云樟簸箕大的巴掌在老六肩上拍得啪啪作响,笑道“老五那小子,下手也是忒狠,六弟莫委屈,回头四哥带你找他讨公道去” 慕云桐一张脸都红了,也不知是被众人笑尴尬了,还是被他四哥拍疼了。 慕云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原本在慕家存在感就不强,窝在他的小院里书练武、岁月静好着,某天突然就被他二哥、五哥“请”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通胖揍,揍得鼻青脸肿地被扔在了一张不属于他的大床上。 待他反应过来,那是他大哥的床,哭着喊着要起来,又被他“歹毒”的五哥拿两条铁链子硬拴了起来。 等他挣扎不动了,他五哥才告诉他,一个叫安什么的死太监从西京奉旨来到广宁,名义上是抚恤燕北将士,实则为探大哥慕云松的死活而来。 而那时,他们敬爱的大哥,偏偏杳无音信、生死不知。 但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不能让那死太监知道,于是他慕云桐便首当其冲,究其原因,便是他们慕家几个兄弟当中,偏偏他这个老幺,生得与大哥最为相像。 鼻青脸肿的慕云桐,心里那个苦没想到有朝一日,长得像大哥也能成为一种负担。 是以,那姓安的死太监来“好心探望”之时,躺在床上的慕云桐那气若游丝的状态、时不时发出的痛苦呻吟,以及满腔的愤懑伤感,都不是假的。 众将陪着慕云松闲叙了一阵,已是正午时分,老四慕云樟率先嚷着肚饿,要吃饭去,众人便散了,慕云松亦起身回府。 路过慕府的西花园,他在回廊上驻足片刻,望着花园里一个似曾相识的石井栏有些出神。 依稀看到个红衣少女身影,坐在庭院的石井栏上,双手托腮眼睫低垂,口中忿忿地嘀咕着“臭丸子” 慕云松心中不知是感慨还是酸楚,定定地立了须臾,正转身欲走,却忽觉背后几声轻灵脚步,紧接着便有个娇软身躯,一跃跳到了他背上。 “许久不见,可有想我啊”黄鹂般娇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慕云松无奈地笑笑,拍了拍勾在他脖颈上的春葱十指“下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3回 桃花三两枝 “一个姑娘家,成何体统。” “大哥你堂堂一个武将,说话像私塾先生似的,又成何体统”他身后的慕云萱不悦地嘀咕一句,从她大哥背上跳了下来,又撒娇地蹭到他面前,“大哥这次怎么去了如此之久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看她小狐狸装小白兔的样子,慕云松有些忍俊不禁。 慕家这一代六个儿郎,独慕云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地捧上了天,说这位慕小姐能在北靖王府横着走都不为过。 “几个月不见,个头倒是见长,本事可有长进”慕云松负手将妹妹打量一番,“做女红的师父,又气走了几个” “一两个吧。”慕云萱略尴尬,但马上骄傲道,“但拳脚师父对我赞誉有加啊说我再学个一两年,便可出去闯荡江湖成为一代女侠”说着,还拉开架势,摆了个自以为威风凛凛的姿态。 还闯荡江湖还女侠慕云松有些哭笑不得慕云萱与苏柒相仿的年纪,如今的姑娘是怎么了一个个以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为人生理想,温良贤淑、女德女训都过时了 “让你的拳脚师父来见我,我要跟他谈谈。”慕云松抬脚便走,“似他这般教法,你日后嫁不出去,他负责” “别呀”慕云萱闻言,又缠糖似的黏了过来,“我又不着急嫁人,大哥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婚事吧” 慕云松心底又是一酸,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哪有什么婚事” “就快有了”慕云萱一把拉住她大哥的衣袖,一本正经地告密,“你还记得你出门前,王妃母亲跟你提过,有意与夏尚书家结亲” 有这事儿慕云松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确是听母亲提过一句,但那时正准备率军出征鞑靼,自是没放在心上。 “那又如何”他母亲这些年欲给他说的亲,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这次是真的”慕云萱着实的替他着急,“方才我去王妃母亲屋里请安,听她老人家正跟姑母商量,说自从几个月前与夏尚书议了此事,欲将他长女夏迎秋娶进门给你当媳妇儿,人家夏家可就郑重其事当了真了” 见大哥停下了脚步,慕云萱大喘一口气“我还听说,你北征鞑靼却没有随军归来,整个广宁城流言纷纷,有些短命鬼便猜测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夏迎秋听说了,接连几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悲恸得如同死了夫君一样” 慕云松努力回忆了一下,深觉从未见过这位“多情”的夏小姐。 “这事儿传到王妃母亲耳朵里,她老人家深感夏家姑娘痴情,这两日就打算请夏尚书过府议亲了” “真有这事儿”慕云松眉头微蹙麻烦 慕云萱却一脸焦急地晃了晃他的衣袖“大哥你可得挺住,不能答应啊” 我确是不能答应,不过“我的婚事,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因为”慕云萱咬着指尖想了想,“你又不认识那夏迎秋对吧也不知她生得长短胖瘦,性格是辣椒还是茄子这个娶妻嘛,总要娶个性情温顺、脾气相投,又真心实意对你好的,对吧” 慕云松不禁想了想,苏柒着实算不上“性格温顺”,至于是否算得上“脾气相投” 然慕云萱说完这番不知所谓的话,却忽然打算遁了“那个我听说五哥养了只老虎,我得赶紧去看看,走了。”说罢,脚底一阵风地跑了。 这丫头,也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慕云松笑叹,深觉被她一阵缠闹怕是错过了饭点儿,遂加快了脚步。 刚走了几步,冷不防又一个清瘦身影,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没头没脑地险些撞在了慕云松怀里。 慕云松赶紧伸手抓住她肩膀将她摆正,暗忖这慕家的姑娘们,是不是都被慕云萱带跑偏了。 眼前的女子,鹅黄色的衣裙衬着一张白皙清丽的瓜子脸,一双杏核美目盈盈,受了惊吓的兔儿一般,喘了几口气,方望着他怯怯道“表兄” 慕云松有些无奈“云歌,你身子柔弱不比萱儿,莫要学她横冲直撞的做派。” 慕云歌被表兄提点,神情愈发惶惶,低头轻声道“是。” 慕云松与这位表妹,着实的没什么话题可聊,只得随口问候一句“近来身子可好” “很好,没怎么生病”慕云歌垂眸,声音依旧低低怯怯的,“表兄,听说你不日要成亲” 慕云松忽然有些烦躁我成不成亲,我自己还没决定,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操心 “没有的事。”他抬脚欲走,眼前的小表妹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一双盈盈秋水不时往墙角处瞟去。 慕云松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见一双大红绣银边的靴子,正露出半个边。 他忽然便明白了,这两个丫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眼前的慕云歌听他如此说,显然大舒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精巧竹篮“表兄连日辛苦,我亲手做了些点心,给表兄尝尝。” 慕云松看都没看一眼“心意我领了,但我素来不喜食甜,你且留着和萱儿吃吧。” 不喜食甜他脑海中蓦然划过,在东风镇的小院儿里,苏柒偶尔有求与他时,便会谄媚地把蜜饯枣子之物,一把一把地往他嘴里塞,那时的他,似乎也忘了自己不喜食甜这回事。 物是人非他暗叹着摇了摇头。 见眼前的慕云歌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索性从她身边绕过去,临走煞有介事地嘱咐一句“替我转告萱儿,若她真闲来无事以至多管闲事,三日后到我书房背纪效新书给我听。” 说罢,低头瞥见墙角的红靴子蓦然不见,不禁暗笑一声,举步走远。 又行了没几步,便被人悄无声息地在肩头一拍,心中不禁暗叹这顿午饭,怕是吃不上了。 “既有夏家千金情思眷眷,又有自家表妹爱慕依依,伯寒真是艳福匪浅呢” 慕云松瞥了一眼正摇着一把白玉折扇的青衣翩翩公子“定远侯爷竟有闲情雅致,在别人家听墙角,看来我大燕北境,确是太平。” “没良心”定远侯赫连钰故作责怪道,“方听说你回来,我便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望你,你倒丝毫不念我个好。” “多谢了。”慕云松煞有介事地抱了抱拳,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可用过午饭了” 赫连钰长眉一挑“你以为,我赶着大中午来是为何王妃老夫人亲手腌的鹿肉,烤出来香飘十里,我在侯府都闻到了。” “原来与狼犬一样,是寻着味儿来的。”慕云松故意打趣,被赫连钰一扇柄敲在右肩头,“看来你的伤是大好了。” 二人一路向膳堂走着,赫连钰终忍不住问“那夏家千金和你家表妹,你究竟中意哪一个” 慕云松顾左右而言他“你呢要不改日让我母亲去跟赫连婶娘叙叙,把我家慕云萱嫁到侯府去” “你舍得”赫连钰说罢,怕他当真似的,赶紧岔开个话题“我听说你受伤返回广宁途中遭遇刺客,坠崖不知所踪,简直急得要命,派人在山崖下搜索了许多时日,你究竟去了哪里” “此事一言难尽。我在东风镇落脚,休养了一段日子,期间倒查出件大事。”遂将悦来茶馆勾结天鹰盟,几次三番暗算于他的事,捡紧要的与赫连钰说了。 “岂有此理”赫连钰愤愤然道。 遍布大燕北境的悦来茶馆,本是慕家着手建立,赫连家负责运营打理的情报消息网,如今竟出了叛徒,还险些将慕家家主给干掉了,赫连钰深觉丢脸。 “我回去便将各地的悦来茶馆盘查一遍,将那些疑似有二心、不可靠之人,统统处理”赫连钰说罢,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听闻那天鹰盟,乃是个江湖邪派,专事受雇杀人的勾当你与他们有何仇怨或是,谁雇佣了天鹰盟要加害于你” 慕云松幽幽道“此事,我离开东风镇前夕,还真查到了端倪。” 赫连钰惊诧了一下“是谁” “西京那位。” 赫连钰愣了一愣,遂叹道“他终是对你不放心。”说罢又有些不甘,“可要提点他一番依我们目前的势力和关系,虽说他位高权重,想要教训教训他,也不难。” “罢了。”慕云松摇头叹道,“左右他没得逞。难得大燕边关无患,我还想吃两天安生饭。” 苏柒深以为,边境异族的东西,着实的难吃。 五日前,她女扮男装,豪爽地仰天长笑出门去,打算一路奔东北方向的广宁府,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她从小到大,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是以地图指南针什么的统统无感,走着走着,便发觉身边装扮古怪的番邦异族越来越多,一番打听才知道,自己竟走到了大燕与鞑靼的边境。 不过,苏柒也觉得无所谓,本就是出来游历散心的,游到哪儿不是游,又听说边境正开贡市,有不少稀罕物件和吃的玩的。 有街可逛,有美味可吃,苏柒便十分满足。 熟料在贡市上一圈逛下来,遍尝了鞑靼族人的马奶羊奶酸奶、奶酒奶茶奶酥,苏柒深觉自己快要变成吃奶的小羔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4回 横行的螃蟹 好想念采莲做的点心苏柒不误遗憾地砸了砸嘴,决定办件正事。 本以为可以一双脚丈量大燕江山,走了几日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大燕的山川河泊,更高估了自己。 在脚上被磨了两个水泡之后,苏柒决定忍痛出血,买匹马。 幸而贡市上也有不少卖马的商人,苏柒兜兜转转,终于发现了一匹看起来很帅的马。 “大婶,这马怎么卖”苏柒抚摸着骏马乌黑发亮的鬃毛问道。这马儿膘肥体键,通体乌黑,只有四蹄雪白,十分俊朗神逸。 “十两银子。”卖马的鞑靼老妪形容消瘦、眼神黯淡,见有主顾上门,双目才有了些光彩。 苏柒摸摸荷包里,“卖丸子”得来一直没舍得花的十两银子,没来由的一阵肝疼,索性与老妪杀杀价,“便宜些嘛。” “公子,我这马货真价实是鞑靼骑兵的战马,脚力极好的,若不是” 苏柒正与老妪说话,却忽听身后有个清朗声音道“这位兄弟请了,若你嫌贵,让给我可好” 苏柒回头,见一青衣高大男子,牵着一匹黄骠马立在她身后,一双褐色眼瞳炯炯有神,像极了鹰的眼睛。 见有人来截胡,苏柒不乐意了“这位兄台,你已然有匹好马,又何故来与我抢” 青衣男子却是一脸苦笑,拍拍黄骠马背道“昨日赶路赶得急,我这马儿不慎跌下溪涧,崴伤了马腿,跑不得路了。”又对卖马老妪道,“大婶,你这匹乌云踏雪的确值这个价钱,不如卖给我,我看你急需钱贴补家用的样子,索性将我这匹黄骠马也一并留给了你,只要悉心将养些时日,也是匹好马。” 老妪听闻此言,几乎要感激涕零。一旁苏柒却暗笑你倒仗义豪爽,只是,方才听你说此马唤做“乌云踏雪”,之前恰好听说书的提到过,此马乃是三国时期猛将张飞的爱骑,看来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我哪能轻易让给了你 “大婶,分明是我先看上了你的马,你岂能卖给了别人十两就十两”说着就要从荷包里掏银子。 老妪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青衣男子却抱拳笑道“这位小兄弟,我若不是急于赶路,也不会堪堪地跑来与你抢马。这贡市上良马甚多,便请你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可好” 嘿你这人苏柒叉了腰正要跟他理论,忽闻身后一片鸡飞狗跳的喧闹混乱之声,回头一看,一名肥头大耳的鞑靼贵族带着六七个狗腿子,一路如扫荡般走来,所到之处,商户小贩无不避瘟疫般转身便逃,跑得稍慢些的,便免不了被狗腿子掀摊踹人的厄运。 “见过横行的螃蟹,却没见过这么肥的。”苏柒不由出言嘲讽,她最看不惯这种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的家伙。 “兄弟说得有道理。”一旁青衣男子也笑道。 正说着,胖螃蟹却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呦大黑马我喜欢就是它了” 听闻自家主子出声,早有狗腿子颠颠儿跑过来问道“老太婆你这马几个钱” 老妪显然有些畏惧,却小声道“不好意思,我的马已经被这两位公子买下了。” “呦,挑事儿是吧”狗腿子显然并不买账,“买了也得给我让出来”说着,从老妪手里一把夺过马缰,便要牵走。 苏柒哪里受得这种窝囊气,劈手便去抢缰绳“做生意讲究个公平交易,岂容你强买强卖” 狗腿子骤然被人抢了缰绳有些懵,一旁的胖螃蟹却阴阳怪气道“嘿嘿,第一次见人敢在本王爷头上动土好叫他们知道知道,本王爷是什么身份” 一旁早有狗腿子叫嚣道“我家二王爷,乃是土蛮大汗的二王子是也” 土蛮是什么鬼苏柒不屑“我管你是土蛮还是土鳖,公子爷一概不认识” 青衣男子却在苏柒耳边轻声道“土蛮乃是鞑靼喀尔喀部的首领,这小子,来头还算是不小。” 胖螃蟹得意笑道“知道本王爷厉害了吧知道了就立马给我滚蛋来人,把大黑马给本王爷牵过来,耽误了本王爷的赛马咳咳,军情大事,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又有两个狗腿凑上前来,不料,方才一直瑟瑟发抖的老妪,听这胖螃蟹说到“军情大事”,却忽然激动起来,死死抓住马缰绳,颤抖哭诉道“什么军情大事我儿子若不是为土蛮大汗打仗,又怎么会断了腿如今,大汗见我儿子没用了,便一脚踢走再不理会,害得我们孤儿寡母穷得揭不开锅,不得已卖掉家传宝马换钱度日,如今你们又要来抢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狗腿子却毫不理会老妪的哭诉,一巴掌将老妪抽倒在地,“你这老不死的,聒噪些什么” 这边苏柒早已看不下去,正想上前理论,不料一旁的青衣男子率先发难,三两下便将两个抢马的狗腿子远远扔了出去。 好身手啊苏柒暗叹,随即认为,若是丸子在,应该还能将人扔得更远些。 臭丸子苏柒忍不住喃喃骂一句。 这边,青衣男已将老妪扶起,将一锭金子塞在她怀里,飞身骑上乌云踏雪,对正愣神儿的苏柒伸手道“兄弟,这里不是争执的地方,上马” 苏柒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人用力一拽,风筝似的腾空而起,落在了马背上。青衣男子一抖缰绳,喝声“驾”乌云踏雪振蹄一声长嘶,箭一般向前冲去。 苏柒一个趔趄险些跌了下去,下意识伸手圈紧青衣男子的腰,隔着薄薄衣衫但觉他身形精壮,腰上的肌肉如铁,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这乌云踏雪虽然是匹好马,无奈贡市上人畜颇多,阻碍不断,乌云踏雪的脚力发挥不出来,不久便见那二王爷等一众人骑马追了上来。 “这些螃蟹还真是难缠”青衣男子叹道。从腰间摸出个通体乌黑冰凉的东西,一把塞到苏柒手里“兄弟,拉上面的栓子,瞄准那螃蟹,扣下面的扳机” 这什么玩意儿苏柒刚要细看一番,奈何一旁的狗腿子已然追了上来,作势要将苏柒拉下马来。 苏柒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照着青衣男子所说,拉栓子、瞄准、扣 砰 凭空发出的一声巨大声响,吓得苏柒险些跌下马来,幸而被青衣男子扶了一把,依旧吓得三魂出窍。 怯怯地回头望了一眼,见方才要捉他的狗腿子已跌下马来,正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痛苦打滚。 “别别追了这小白脸古怪得很怕是会巫术”胖螃蟹和两个狗腿子立时打怯“今儿带得人手少了些,让这两个小子侥幸逃了,奶奶的,下次见面,绝饶不过他们撤” 苏柒二人见二王爷不再追来,又向前跑了一阵方才停下马。 “这是什么东西”苏柒一把将那乌黑疙瘩扔还给青衣男子,还心有余悸地在身上蹭了蹭手指太吓人了 “火铳,西洋人造的玩意儿。幸亏小兄弟手法准,才让我们躲过了麻烦。”青衣男子将火铳吹了吹收回腰里,又拍了拍身边的乌云踏雪,“这马,归你了” 苏柒不好意思,“兄台连马钱都已经给了,这马自然是你的。边境马贩颇多,我再寻一匹就是了。” 青衣男子爽朗一笑,也不拒绝,“如此,算我欠小兄弟一个人情,日后必当报还在下松甘,女真人,还未请教兄弟大名” “原来是松甘兄,在下苏”苏柒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一身男装,眼珠一转,抱拳道,“在下苏齐。” 松甘抱拳还礼,笑道“苏齐兄弟这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助的性子,我十分欣赏不知兄弟着急买马,是要往哪里去” 苏柒觉得松甘不像是坏人,便实话实说“我打算往广宁府一趟。” “哦我要往建州方向去,刚好和兄弟顺路,不如我再帮你选匹好马,你我结伴同行一阵,兄弟意下如何” 有人当向导,免得她没头苍蝇似的乱逛,苏柒正是求之不得,“如此甚好” 松甘对于相马颇有经验,不多久便帮苏柒挑了匹大宛良驹,二人结伴策马东行,行至日暮时分,二人都饥肠辘辘,碰巧见路旁有间酒肆,于是下马进去打尖。 “二位客官吃些什么”酒肆女儿是个十六七岁的鞑靼族少女,一身鲜艳红衣,眉目如画,生的十分清丽。 苏柒对鞑靼的吃食没什么好感,正犹豫着,却听松甘道“给我们来些胡饼、羊肉和一壶马奶酒便可。” “二位稍等,马上就来。”鞑靼少女答应着松甘的话,一双明眸却望向苏柒,嫣然一笑,转身往后厨去。 原来,鞑靼族女子也能生的这样水灵好看,苏柒心中赞叹。 二人上二楼寻了个清静处吃喝。苏柒第一次喝马奶酒,觉得清凉香甜,味道不错。“这鞑靼人的马奶酒,味道还真是与众不同。” “苏齐兄弟喜欢,那就多喝两杯。”松甘抬手又给她倒上一碗。 苏柒刚要端起来,脑海中却无端浮现出丸子那双阴沉如墨的双眼,以及在她耳边那句“还敢不敢去跟陌生男人喝酒了,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5回 冤家偏路窄 屁股上似乎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她悻悻地将碗放下,苦笑道“算了。” 臭丸子,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那两巴掌之仇,我 苏柒咬了咬牙,却着实想不出她能怎样,只得忿忿然地想我真的这辈子再也不理你了你求我我也不理你哼 她正解恨地脑补着丸子作揖赔笑求她的场景,忽闻楼下一阵喧嚣吵闹之声。松甘向楼下瞥了一眼,冷笑道“所谓冤家路窄,便是如此了。” 苏柒一看,竟又是那胖螃蟹二王爷,带着几个手下前来吃喝,不由蹙眉,“这群螃蟹,还真是阴魂不散” 松甘道“你我坐在这楼上隐蔽之处,想来他们也望不见,不必理会他们便是。” 二人埋头吃饭,打算尽快吃完便走,不料楼下又吵闹起来。 只见那二王爷拉住红衣少女的手,放在自己肥硕的掌中不断揉搓,浪笑道“塔娜,几日不见,本王爷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周围狗腿们一阵哄笑,红衣女子塔娜挣扎着使劲儿往后躲闪“王爷请自重” 不料身后一狗腿起哄地将她一推,塔娜站立不稳,一头跌进二王爷怀里,这厮一把搂住,调笑道“让我自重,你倒心急得很” 这边塔娜拼命挣扎,那边一老汉急急忙忙从后厨跑出来,冲二王爷打躬作揖恳求道“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她已经许了人家了呀” “许了人家”二王爷十分不悦,“我倒要看看,谁敢娶本王爷看上的人”又向塔娜蜜语道,“我的乖乖小绵羊许了谁也不如许了本王我呀,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呸”塔娜不知何处来的胆子,冲二王爷的胖脸啐了过去,“我塔娜,死也不给你当小妾” 二王爷立马翻了脸,一巴掌将塔娜掴倒在地,“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苏柒看着这一幕,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一旁的松甘问道“兄弟可要管这闲事” “呃”苏柒还没应声,却见松甘已干净利落地翻身从二楼跃下,将方才推塔娜的狗腿子撂翻在地。 “又是你们”二王爷胖脸直抽抽,想起方才那小白脸用的“巫术”,依然心有余悸,却强撑道,“我告诉你们少管闲事啊,否则本王对你不客气”幸亏此番带得人多,好歹能壮个胆。 “闲事”追下楼来的苏柒,伸手将塔娜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后,“你调戏我未婚妻,还让我少管闲事” 塔娜竟许了这小白脸二王爷有种被人啪啪打脸的感觉,不由恼羞成怒,对手下道“给我好好教训这小白脸” 不料一众手下却是畏葸不前,“王爷这小白脸会巫术啊” 巫术苏柒不禁暗笑,这帮蠢货自然也是没见过火铳的,竟当成了巫术。 不过巧了,巫术么本姑娘还真会一点儿。 “不必害怕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苏柒故作阴惨惨冷笑,将手指往腰间的荷包里抹了一把,“不造杀孽,不怕鬼火。”又故弄玄虚地在桌上的蜡烛旁晃了晃,“你们可要试试” 众人便惊讶地看见,一团蓝绿色的莹莹鬼火,从她指尖燃了起来。 一众狗腿子盯着那凭空出现的绿色火苗,眼睛都直了,有胆小的已颤抖着连连后退,口中喃喃“巫术真的是巫术” 依苏柒的本意,不过是将磷粉加热,“变”出鬼火来将二王爷一众人吓退,不料松甘却跟她完全不一样想法,趁着众人皆被苏柒变出的鬼火吓傻之际,潜到胖螃蟹二王爷身后,拔出匕首抵在了他满是肥肉的脖颈上。 待众狗腿反应过来,他们主子已成了一只被挟持的螃蟹。 “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喀尔喀部的贵族都是这般做派,难怪会被大燕铁骑杀得大败而归。” 松甘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使力,匕首立时刺破了二王爷的脖子,鲜血直流,二王爷如杀猪般嚎叫“好汉饶命” 松甘却不理会他,转头对塔娜道“姑娘说,赏他个什么死法” 塔娜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早已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倒是她爹爹先回过神来,对苏柒恳求道“公子手下留情我们父女实在不想惹祸上身呐” 对于松甘这突如其来的狠辣做派,苏柒颇有些震撼,然她也曾跟着丸子经历过“血雨腥风”的大场面,此时倒也淡定,想想道“松甘兄杀了他虽不足惜,但会给你我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留他一条贱命,让他长长记性就好。” 松甘面上划过狼一般狠戾神情,却终拍拍二王爷抖动的肥脸笑道,“我今日不杀你,但也怕你不长记性终须给你留下些什么才好”调转匕首,在二王爷的嚎叫声中,生生在他肥脸上刻了一只乌龟,“这便俊俏多了”一脚踹在他肥臀上,“还不快滚” 看二王爷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苏柒觉得心中十分畅快,转身,却见塔娜父女已齐齐跪下,叩首道“多谢二位壮士搭救之恩” 二人赶紧将父女俩扶起来,松甘对塔娜父亲道“今日虽放了那二王爷一条生路,明日他必前来寻仇,此地不宜久留,你们父女二人还是尽快收拾收拾,出门避避吧。” “老汉正有此意。”塔娜父亲叹道,“只是举目无亲,却要我们父女往何处安身呢” 松甘索性好人做到底,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就着刀上二王子的血蘸了一蘸,扯过柜台上一张黄纸,在上面印下一个血红的太阳图样,递与塔娜父亲道,“由此向东一百里,便是析木城,乃是我女真的领地。你们父女到析木城,找那里的城主谙达,给他看此印,他自会照顾你们父女安身立命。” 苏柒见状,心中暗想能以一纸印信调动城主,这松甘在女真部必定地位不低 这边塔娜父女千恩万谢,苏柒道“天色将晚,你们速速收拾些细软,趁夜色动身,我们兄弟还能护送你们一段路程。” 塔娜父亲边称是边转身离去,而塔娜却深深望了苏柒一眼,这才转身跟她父亲去了。 见塔娜如此神情,松甘顿时明白了八九分,对苏柒拱手笑道“苏兄弟,恭喜了” 苏柒一脸的不明所以,“喜从何来呀” 松甘却笑得破有深意“但凡是英雄救美,不外乎两种结局若这位英雄生得粗犷了些,美人便会说,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小女子来生当牛做马,定当回报这是第一种。但若这位英雄生得如苏兄弟这般俊美” 话还没说完,却见塔娜去而复来,一张俏脸红若桃花,低声对苏柒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柒依然不明就里,遂起身随塔娜来到屋外。却见塔娜低头红脸,不停用手摆弄着衣角,喃喃道“今日,多亏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苏柒心中一惊不会吧 “小女子无以为报方才,公子称小女子为未婚妻,小女子也是愿意的。” “咳咳”苏柒觉得十分尴尬,“那个塔娜姑娘,我纯属看那二王爷不顺眼,并不图你什么回报,你实在无需这般” “我是心甘情愿的”见苏柒不应允,塔娜有些着急。 “那个塔娜姑娘,婚姻乃终身大事,你连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道,就要以身相许,未免太草率了些吧。” “我只知道,公子是个好人,就够了”塔娜坚定。 这姑娘,怎么这般死脑筋苏柒有些为难,要如何搪塞过去呢忽然想起她那句“死也不给你当小妾”,不由计上心来,“可是,我已有家室,姑娘又不愿为妾,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了,呵呵” 孰料塔娜却愈发低头脸红“我只是说给那二王爷听的” 苏柒无奈方才真是白佩服你了只得道“此事呢,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此地,若一会儿那二王爷领兵赶来,便不好走了” 塔娜虽满心少女心思,却也晓得轻重缓急,忙道“好,我这便去唤爹爹走,只是公子一定记得到析木城来找我,我等着你”说吧,冲苏柒嫣然一笑,转身跑了。 苏柒一脸尴尬地转身进门,却见松甘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苏兄弟,是遇上了第二种结局吧” 嘲笑我苏柒最见不得这种拿别人尴尬事自己乐呵乐呵的人,眼眸一转,对松甘笑道“塔娜姑娘还真是起了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的心思,只是,我方才对她说,我已有婚约在身,娶不得她,倒是兄长你孑然一身,又有侠义之风,是个好选择。你且等着,一会儿,姑娘便要来请你借一步说话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6回 美人出浴图 “咳咳”这回轮到松甘尴尬了,“苏兄弟莫要开玩笑,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又对苏柒笑道,“似兄弟这般俊朗样貌,自然得姑娘们青睐,说句玩笑话,你若是个女子,连愚兄我都要动心了。” 呃苏柒只得干笑你看你这人,聊着聊着就把天儿给聊死了。 二人护送着塔娜父女一路向东,行至一片树林,在林中燃起篝火对付了一宿,第二日天明,松甘给塔娜父女指明了往析木城去的道路,便拱手告别。临行时,塔娜对苏柒依依不舍、欲言又止,苏柒心中哭笑不得,只得故作没看见。 二人又结伴向东北行了一日,因是大燕与鞑靼的边境,人烟稀少,二人直走到日暮十分,才寻到个小镇子投宿。 苏柒本就不擅长骑马,接连骑了几日的马,只觉一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昨夜又因行侠仗义落得露宿山林,几乎没怎么睡着,好不容易看到床铺枕头,感觉比见到心上人还要激动,随口跟松甘道了声“晚安”便进屋去,打算好好洗漱一番,美美睡上一觉。 松甘自幼马背上长大,自然没什么疲惫之感,只得出去买了些吃食烈酒,独自回房吃喝。 这个苏兄弟松甘想想他方才困乏得几乎要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样子,好笑地摇头生得细皮嫩肉的如同姑娘一般,连路都不认偏要独自出门游历;明明一点武功也无却颇具侠义热肠这样作死的做派,若独自在这茫茫边境行走,只怕都活不过三日。 松甘自恃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但这几日一同走来,苏兄弟那爱说爱笑的性子,与他谈起的许多魑魅魍魉的传说故事,以及时不时迸发出的一串泉水般清澈的笑声,却也给他孤独的路途凭添了许多乐趣。 这样的人,任谁跟他待在一起,都不会觉得闷吧。松甘边慢慢饮酒边想。 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是,苏兄弟那双明澈清亮的眼睛,以及笑起来悄然爬上脸颊的两抹绯红,总会不经意地时时浮现在他脑海,甚至夜夜入他梦中 咳咳松甘被口中的酒呛了一口,低头剧烈咳了一阵,心有余悸地想我怎么会对个男人有这种想法 太可怕了 松甘蓦然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松甘啊松甘,你还有大事要做,你已娶了妻室还有两个儿子 他脚步一顿,艰难地做了个重要决定不能再跟这姓苏的小子一道走了 左右此处离广宁城已不远,不过一两日的路程,明日一早便寻个借口与他拱手作别,从此山高水长不再相见就这么定了 松甘长吁了一口气,坐下继续吃他的饭,吃了几口又有些担心让那小子自己走,只怕他分分钟又要跑偏,若跑到鞑靼喀尔喀部的领地 他无奈地叹口气,问店家借了纸笔,画了张往广宁去的地图,画完心想左右要告别,干脆今晚便去寻他说了,顺便给他指明往广宁去的路。 明明已结伴同行了几日,不知为何此番要去见他,偏偏内心忐忑地七上八下,松甘着实的鄙视自己。 他深呼吸平抑了片刻,抓起地图出门去,刚到门口又折回来,将桌上的胡饼和羊肉用油纸包了些。 他想起苏兄弟还没吃饭 松甘更加鄙视自己了。 哗啦苏柒从热水中冒出头来,舒服地叹了口气。 她本就是爱干净的好姑娘,一日不洗澡就浑身黏腻的难受。偏偏边陲小镇上的客栈个顶个的简陋,好不容易寻到个有浴桶的,苏柒简直要热泪盈眶感天谢地。 伸展玉臂,在浴桶里快活地伸了个懒腰,心中暗叹话本子里的所谓“男扮女装”,作者写得轻巧,却让她这依葫芦画瓢的人学得无比艰辛。别的不说,但是大热天缠着厚厚的裹胸布,就日日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低头看看自己半浸在水中的两个白兔儿,不禁啧啧跟着丸子大鱼大肉地补了一阵子,它们似乎长得更大了些。 想起那个没良心的丸子,苏柒依旧气不打一处来那死鬼苏先生,好歹是被个师妹给勾走的,丸子呢 难不成,他也有了相好的 苏柒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撩水溅了自己一脸,揉了揉眼睛,忽然清醒了些。 丸子,应是想起了一些事的。他临行前那几日,虽然没向她提起过什么,她却敏锐地感觉到,他与以往失忆时的浑浑噩噩有所不同。 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偶尔霸气侧漏的眼神,令她徒生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 也许,他是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苏柒将头枕在浴桶边上,叹了口气这本就是预料中的结局。 走罢走罢尘归尘,土归土,该去的,不中留。 等等,好像忘了什么我的宝贝鎏金镇魂鼎,还在他灵台里啊 苏柒的无限怅惋瞬间又增添了心痛肉痛,连泡澡的兴致都没了,蓦地从浴桶里站起了身。 用干帕子擦了擦湿漉漉的长发,随手挽在脑后,粉颈上莹润的水珠,顺着精致的脊线往下淌,滴溜进腰间两个酒涡儿,又顺滚进一条凹沟没了影。 玲珑有致的身影,被一盏如豆的烛火映在白色浴帘上,让净房门口的人面红耳赤、热血澎湃,几乎要难以自持。 对于自己偷窥的举动,松甘自己都十分鄙视。 本是来找苏兄弟道别,却没在房中见到他的人影。听到净房里依稀传来的叹息轻喘,他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将门推开一条缝,便隔着一道棉白浴帘,在水雾氤氲中看到了如此香艳一幕。 他闭了闭眼,以为自己心绪烦乱出现了幻觉浴帘背后,分明是个幻化成美人的小妖精。 再睁开眼,看到浴帘旁木架上,搭着的熟悉衣裳和白棉布带,他心底的愕然犹如骤燃的烈火 苏兄弟,竟是个姑娘 短暂的惊讶之后,松甘但觉方才的骇然和忧虑烟消云散,心情好得飘飘欲仙。 她是个姑娘他愈发挪不开眼,盯着那白色浴帘的半藏半掩,收进眼底,只觉的媚极。 努尔哈赤几乎要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才能勉强克制自己沸腾的兽血和扑上去的冲动。心中只剩一个执念把她留在身边绝对不能让她走 正想着,却见沐浴的美人抬玉腿从浴桶里走出,才惊觉自己立在这里十分不妥,忙飞身逃出门去,却还要恋恋不舍地从门缝里再看一眼那玲珑有致、湿滑香艳的身影。 松甘逃也似地奔回自己的房间,一颗心咚咚跳得厉害。 他灌了自己一口酒,暗笑自己的痴明明已不是个青涩少年郎,竟还会被个朦胧背影撩得几乎无法自持。 方才还打算跟她拱手道别,早早各奔东西,如今想得却是,如何陪她多走一段路,使劲浑身解数,赚得她一颗芳心来。 明日松甘正兴冲冲地想着,忽觉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瞬间敛去了脸上荡漾的桃花,冷声道“进来” 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女真打扮,身背长刀的男子一闪而入,向松甘行礼“贝勒” “何事” “大事”来人言简意赅,“查干贝勒” 松甘马上示意他禁声,警觉地向窗外望了一眼。来人会议,近前两步附耳低语。 “当真”松甘又惊又喜这个时机,他等待已久,只是 “千真万确。”来人抱拳道,“还请贝勒速速动身,连夜赶回建州,莫要误了大事” 那就意味着马上要走,刻不容缓松甘向苏柒房间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内心挣扎了片刻,咬牙吩咐道“派两个得力手下,盯着住在东三房的人,暗中护送她往广宁去,查清楚她落脚在何处,速来报我” 手下脸上现出一抹疑惑,却不敢多问,抱拳道“是” 又一个不辞而别的 翌日清晨,苏柒望着自己房间桌上,不知何时多出的胡饼、牛肉,以及一张手绘的地图,心中涤荡着淡淡的忧伤。 只得抚着自己受伤的小心灵,自我安慰我习惯了,习惯了,呵呵哒 幸而这位松甘兄还算有良心,留下了张地图,苏柒向客栈老板打听了一番,便一路往广宁去。 经过两日的跌跌撞撞,苏柒终于看到了一座壮观的高大城门,上书“广宁”两个大字。 苏柒长吁一口气,深觉自豪原来,姑娘我独自出门远行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日后哪个再把我惹恼了,我也来个“不辞而别”,嗯,就这么办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路跟着她的两个女真武士,亦是长舒了一口气,彼此交换个苦笑眼神这位小祖宗,究竟是如何能活这么大的 从今儿起,姑娘我也是进过省府,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苏柒在心底骄傲地宣布,昂首挺胸地向那高高的城门挺进。 熟料这省城的门,并不是她想得那般好进。 “路引” 苏柒望了眼守城士兵向他伸出的手,莫名其妙路引是什么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7回 王爷特烦恼 “有没有啊”当兵的最看不惯的,便是小白脸子,此时见她犹豫磨叽,便有些不耐烦。 “有有”苏柒眼眸一轮,佯装上下摸索一番,又骇然地一拍脑门,“忘带了”说罢撒娇地扯了扯士兵的衣袖,“小哥哥,我是东风镇人士,来广宁投亲的,你给通融通融” 士兵被这小白脸缠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地甩开她手“少来这套爷可不好断袖这口儿” 苏柒暗自咋舌忘了自己女扮男装这回事儿了 好不容易来到广宁城下,偏偏进不了城门,苏柒内心十二分的沮丧,正寻思要不要找个地方,换身女装再来试试,却忽闻身后一个熟悉声音传来 “苏柒” 苏柒闻声回头,见一个骑在马上的熟悉身影,正满脸惊诧地望着她。 “慕公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柒欢快地折身跑过去这下有救星了 看她一身男装却掩不住满面娇俏稚气,一副清秀小书生的模样,慕云梅忍不住唇角上扬,赶紧翻身下马迎上去“你怎么到广宁来了” “来游历啊”苏柒笑道,“听说你们广宁好吃的东西多,一时兴起来尝尝。” “苏姑娘大驾光临,乃是我广宁各色美食的荣幸。”慕云梅顺口捧她一句,“走,进城” 苏柒便狐假虎威地跟在慕云梅身边进了城门,见方才向她横鼻子竖眼的守城士兵,此时却齐齐低头抱拳行礼,着实的扬眉吐气。 “慕公子在广宁城,是大人物啊” 慕云梅一笑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它“苏姑娘在广宁可有落脚处” “没有”提起这茬儿,苏柒不禁担忧这广宁城的客栈怕是不便宜,自己那点儿微薄的盘缠 慕云梅却一副“正合我意”的样子“既然如此,苏姑娘不如去我家暂住,我带你吃遍广宁美食,算是聊表在东风镇的诸多照顾之谊,姑娘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苏柒一叠声地答应完,着实有点鄙视自己在东风镇分明就是这位慕公子做东,自己不过带个路加蹭吃蹭喝,哪来的什么“照顾之谊”如今到了广宁,再吃住人家的“不知可会给慕公子添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我荣幸之至”慕云梅豪爽笑道,“我家呢地方宽敞,我母亲和我兄长也都是好客明理之人,定然对姑娘十分欢迎。” 回想在东风镇时,大哥就曾戏谑他多少牡丹芍药看不上,偏偏在小镇看上朵小野花。 如今,这小野花主动跑到广宁来,料想大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事实上,他大哥慕云松此时,尚无暇顾及慕云梅的小野花,因为他自己正忙着处理一朵送上门的红玫瑰。 “人已在正厅”慕云松被慕云萱一路拉扯着,匆匆穿过回廊。 “千真万确”再度挺身而出,充当双面间谍的慕云萱焦急道,“我方才看见,那夏尚书连议生辰八字的红帖子都拿出来了” 慕云松蹙了蹙眉关于与夏家这桩婚事,他已明确向母亲表示了反对,不想他母上大人望媳妇心切,全然没有采纳。 对于他母亲老王妃这大权独揽、说一不二的作风,慕家众兄弟早已见怪不怪,慕云松也一向顺着母亲的性子来,唯独这婚姻大事 他一步跨进门时,正见夏尚书满面喜色地向老王妃拱手“承蒙王妃厚爱小女,那么此事就算” “母亲”慕云松故意打断他的话头,径直进门向老王妃行礼,又转头向夏尚书颔首“夏尚书来了。” “王爷有礼”尊卑有序,夏尚书向这位北靖王见礼,但一想到这般举世无双的人物,就要成了自己的金龟婿,不禁喜从心生,笑得一脸皱纹都堆了起来。 “我儿来得正好。”老王妃和蔼笑道,“夏尚书亲自过府议亲,已算过了你与夏家小姐的生辰八字,甚是相合。夏家小姐端庄秀雅、温良贤淑,正是我儿的良配” 慕云松不动声色道“夏尚书怕是有什么误会本王并无娶亲之意。” 他此语一出,举座皆惊愕,夏尚书一张笑意盎然的老脸堪堪僵住,尴尬地望向老王妃“这” 老王妃被当面打脸,顿时心头火起,然顾及夏尚书在场不好发作,只得隐忍劝道“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婚姻之事本是人之常情。我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梦珺她许多年过去,你也该看开了” 骤然听到“梦珺”这名字,慕云松暗叹了口气,向自己母亲道“并非因为梦珺,而是” “而是什么而是”老王妃腾地火起,她出身将门,从来不是个擅长讲道理之人,自幼管束这几个儿子奉行的便是“能动手决不逼逼”的原则,此时若非夏尚书在场,她早已一拐杖冲这不孝子抽了过去,“数遍整个广宁府,就找不到比夏家小姐更合适的姑娘你倒是说说,你这臭小子眼高于顶,究竟能看上什么样儿的还想找个仙女儿不成” 不知为何,听到母亲说“仙女儿”,慕云松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苏柒身穿罗裙,在他面前蝶儿般轻旋的样子。 我确是,看上了个小仙女,可望而不可得 他索性实话实说“并非儿子看不上夏家千金,而是我已有了心仪之人。” 老王妃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榆木脑袋竟能有了心上人铁树开花了 然不等她开口,一旁的慕夫人却插嘴问道“何时的事” “前不久,巡视大同卫之时,遇到的一位姑娘。” 他说得隐晦,老王妃心下明白只怕是他坠崖失踪时的事。 她尴尬地望一眼脸都白了的夏尚书,轻咳一声道“儿啊,婚姻大事素来讲求个门当户对。你心意的,怕是个民间女子,出身草芥,又岂能当得北靖王妃之位听母亲一言,先应下夏家的婚事,至于你中意的姑娘,你若喜欢便带进府来做个侧室,谅夏家千金贤惠,也不会介意的。” 不介意个鬼夏尚书一张脸都要黑了我闺女还没进门,你们已开始商量纳妾的事真的好 然他一个二品官,能够与北靖王府结亲实属高攀,也只得打掉牙齿和血吞,咬牙笑道“不介意,自然不介意。” “但我介意。”慕云松神色淡然,语气却不容置疑,“母亲知道,儿子素来不喜三妻四妾之事,自觉此生得遇一心仪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足以,不在乎什么出身尊卑、门当户对。”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句道,“我已将家传玉佩赠与那位姑娘,母亲应知我心意。” 老王妃自然知道,那家传玄鸟通灵玉,只在历代王妃中代代相传,竟被自家儿子送给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她脸上阴晴不定,一旁的夏尚书却终是面子里子皆挂不住,冷声道“北靖王府果然府高庭阔,我夏家高攀不起,告辞”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老王妃自恃理亏,只得连声道歉,亲自起身送出门去。 慕云松煞费苦心地搅黄了自己的婚事,正欲回衙署忙公务去,熟料还未出门,已被他母亲一拐杖狠狠打在背上“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看来,这事儿还没完慕云松暗叹,只得一撩衣摆,依命跪下。 “你以为自己大了,承了王位,重权在握,老娘就不敢揍你了是不是” “儿子不敢。”慕云松口中恭顺着,心道只要您不让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千金小姐成亲,挨几顿揍都成。 老王妃却没动手,只是用拐杖指着他鼻子“慕云松,你身为慕家长子,今年二十有六,天天看着老二老三老四的子女满地跑,你就一点儿不着急” 慕云松心道若说真的不着急,只怕老娘要吐血,只得敷衍一句“子嗣之事,要随缘” “随个屁的缘你枕边媳妇儿都没一个,哪来的子嗣你自己生啊” 慕云松忽然有些想笑,又怕母亲生气,只能低头强忍着。 “老娘我煞费苦心地给你张罗了多少回,你倒好,搅和自己的婚事这叫乐此不疲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编造出什么心上人来糊弄我,真当老娘老糊涂了” 慕云松有些无奈“是真的。” 熟料他娘一副“鬼才信你”的神情“就你天天一张人厌鬼弃的臭脸,没继承你爹半点风月,还会看上姑娘我呸” 慕云松心底暗叹您真是亲娘“可我确是看上个姑娘。” 老王妃都要被她儿子气笑了“好,那你现在就去,把那姑娘带来给我看看否则就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麻溜儿地去夏家道歉提亲,择良辰跟夏家千金成婚” 这还真有点难度慕云松暗叹且不说自己愿不愿意将苏柒接来,然据留在东风镇的人发来的密报,说苏柒几日前离家,便再没回来,他正为此事忧心不已。 她曾说过,等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她便要动身寻苏先生去。 那丫头,怕是真的去寻那死鬼了。 原来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慕云松徒增伤感。 然他亲娘全然不顾及他的小情绪,依旧冷笑“去啊有本事扯谎就想法子圆回来啊” 慕云松快被他娘逼得没了耐性,只得闷闷道“母亲,那女子如今并不在广宁城。” “在哪儿啊大同卫”老王妃面露嘲讽,“我派半副王妃仪仗,将你的心上人接来可好” “我也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飘忽不定啊”老王妃呵呵干笑一声,“还真是个仙女儿哈” 慕云松自觉尬聊不下去,正欲起身结束这场无谓的对话,却忽闻身后一个高八度的尖细嗓音骤然拔起 “臭丸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8回 我的心上人 “臭丸子” 慕云松起到一半的身形堪堪定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然下一秒,但觉身后一阵风刮来,已被只“恶毒”小手一把拧住了耳朵,那魂牵梦绕的声音在耳边恨恨叫到“欠债不还钱哈玩儿不辞而别哈你可出息了是不是” 苏柒此时,诚然是悲愤交加,正欲搜肠刮肚地再骂他几句,却不知如何被他抓了手腕一带,瞬间站立不稳,人已不自觉跪在了他身边。 只听他出声道“母亲,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姑娘” 母亲苏柒抬头偷眼望去,果见眼前正立着一位衣着雍容的老妇人,只是这位老妇人脸色青白一阵,不怎么好看。 “你娘”她低声向丸子问道,见他几不可查地颔首,心想即便再生气,也不好在人家长辈面前失了礼数,遂顺势叩首,甜甜叫到“伯母好” 叩完又暗自啧啧见面就要磕头,丸子家这礼数也太大了吧 老王妃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先兵后礼的姑娘整得有点懵,理了理头绪,才开口问道“你就是跟我儿私定终身的女子” 什么私定什么终身这不是戏文里才有的词儿么苏柒没听明白,疑惑地向身旁的丸子望了一眼,却听他压低嗓门问道“我留给你的玉佩可带来了” “在这儿呢。”苏柒伸手往荷包里去摸玉佩,口中还不忘低声埋怨“你看你这人,不辞而别都如此潦草马虎,把传家宝都落” 她话未说完,已被慕云松一把抓住手,将她手里的玉佩举至前面,向老王妃郑重道“母亲,方才儿子所言,句句属实。” 见这来历不明的丫头竟真的掏出了家传的玄鸟通灵玉,老王妃但觉心中一阵发堵,喘了一阵方恨恨道“好好果然是儿大不由娘,随你去吧老娘再也不管了” 说罢,再不看慕云松一眼,由丫鬟搀着颤巍巍转身出门去。 “你娘是不是身体欠安”看这老妇人浑身发颤的样子,苏柒有些担忧问道,“要不要寻个大夫看看” “不必。她只是需要静静。”慕云松对自家母上大人强大的心理素质颇有自信,起身拉了苏柒的手,“你,跟我来” 苏柒被他一路扯着,云里雾里地出了厅门,正碰见立在门口的慕云梅。 慕云梅此时,全然是目瞪口呆一脸懵,不明白自己的小野花,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大哥私定终身的心上人。 “慕公子,那个”苏柒百忙中想要解释一句,人却被慕云松拉着,身不由己地走远。 苏柒只觉自己走迷宫似的绕了无数个弯,见眼前一座半月形石拱门,上面一块檀木牌匾,书“栖梧院”三个大字。 进门,便见衣着整齐光鲜的丫鬟和仆役一个挨一个地行礼,口中恭敬叫着“王爷” 王爷苏柒往左右身后看了看,哪来的王爷 心中不禁啧啧丸子家的人,怎么一个个跟唱戏似的 边想着边被拉着进门,行至一间雅致的书房,前面的慕云松忽然停下了脚步,苏柒此时眼睛脑子都不够用,刹不住车地一头撞在他背上。 “哎呦”她揉了揉脑门,顺势一掌拍在他背上,“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的,牲口都没你这么难使唤” 他却勾唇一笑还是那个心直口快的毒舌丫头。 转过身来看她,才发觉自己方才心切走得太快,这丫头被他拉着,一溜小跑地穿过了大半个靖王府,此时胸口起伏喘息连连,白皙的额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两颊爬上一片浅浅的绯红,衬得那双大眼睛愈发的潋滟明亮。 竟然刻意还做个男子装扮真不知该赞她机智还是骂她傻,哪有这般娇艳欲滴的男人 他忽然有种遏制不住的冲动,展开双臂想要将她搂在怀里。 熟料他不过抬了抬手,眼前的人儿反应倒快,迅速地向后跳了一大步,“你想干嘛”双手不自觉地捂在了自己的芳臀上。 那两巴掌,给她打出心理阴影来了慕云松哭笑不得,只得改变了方向,双手轻握住她肩膀,语气极尽柔和“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苏柒一时语塞,明眸一转又理直气壮,“我乐意上哪儿就上哪儿许你不辞而别,就不许我离家出走了” 提到丸子的不辞而别,苏柒窝了许多天的火齐齐爆发出来,抬手往他肩膀上又是一拳“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人是你动手把我打了,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倒跑得没了踪影跑便跑了还拐走我的老虎有你这样的人吗” 慕云松苦笑看来自己的不辞而别,对这丫头的打击,着实的不小,“我也不想不辞而别,实在是被天鹰盟的仇家追杀,怕连累了你,我” 他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让苏柒不再怨他,不料人家一通火发过,便不在意他的解释,略听了两句,便推开他在屋子里四处晃荡,拿起他的雕龙笔架摸了摸,啧啧叹道“丸子,你供职的人家,挺阔绰啊” 供职慕云松这才想起,这丫头一直把他当成是大户人家豢养的暗卫杀手,这误会大了。 “这不是我供职的人家,这就是我家。”他对她一字一句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北靖王,慕云松。” “慕云松名字不错。”苏柒又捏起他的白玉狼毫在手里把玩,却忽然手一僵“啪”地掉在了地上,“你方才说你是什么” 什么叫我是什么慕云松望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白玉狼毫苦笑,再度自我介绍“慕、云、松。” “不对不对,慕云松前面那三个字” “北靖王。” 慕云松以为自己声儿并不大,眼前的少女却似被爆竹惊了似的,一张樱红小嘴儿张得能吞下个桃子。 “北靖王就是戏文里唱得那个北北北靖王”巧舌如簧的她,也有嘴打瓢的时候,“降瓦勒、平回鹘、征鞑靼的那个” 慕云松点头“应是。” 苏柒两步凑过来,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可说书先生说,北靖王身高八尺、虎面虬髯、金刚怒目,生得好似寺院门口的哼哈二将” 慕云松一时语塞“这个” “还说你在战场上能呼风唤雨、开山造路,化身成一条十丈长的黑龙” “说书的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慕云松简直哭笑不得我这辈子最讨厌说书的,跟道士一样的讨厌 苏柒啧啧摇头,显然并不相信,末了明眸一闪,娇嗔地在慕云松肩膀上又是一锤“臭丸子,扮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扮王爷” “我”慕云松一时为难,如何证明我是我,就是那个被臭说书的妖魔化了的北靖王,确是个难题。 故而,当王府管家慕忠适时进门来,躬身喊了声“王爷”,慕云松竟对他瞬间心生感激。 这管家,该涨月钱了。 “嗯。”他刻意负手,端了个王爷的架子,沉声道,“王妃一路赶来,风餐露宿十分辛苦。” 管家慕忠何其通透之人,望向苏柒的眼神都变了变,愈发恭谦道“老仆明白,这就去安排。” 随即向苏柒拱手道“老仆给王妃请安,请王妃稍待片刻。”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苏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大叔,叫我什么” 慕云松唇角一勾“王妃。” 啪苏柒刚拿在手里的湖州青玉砚再度遭殃,摔了个粉身碎骨。 慕云松不禁额角抽了抽,暗想要一次性让这丫头接受这些事实,否则他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怕是要统统不保。 看苏柒手忙脚乱地要收拾,他赶紧将她拉起来,那厢早有丫鬟上前清扫。 苏柒饶有深意地望了丫鬟一眼,忽然反手抓住慕云松将他拉至内室,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扮王爷,我扮王妃,咱们这是唱哪一出儿” 看把你给机灵的慕云松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捋了捋她额角的碎发,“不是唱戏,是真的。我是北靖王慕云松,至于你” 他一句“可愿做我的王妃”刚要脱口而出,却又在舌头上打了个结儿。 他目光柔柔地望向低眸垂睫,正努力消化这一系列消息的小丫头,心中泛起千般波澜 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且不说她心里还有个割舍不断的苏先生,如今的她,对于自己这北靖王的身份尚难以接受,更谈不上了解,如此冒然求亲,只怕又吓着了她,她必然不会答应。 但就此任她离去,他又断断不能割舍。天知道离开东风镇的这些日子,她是如何日日在他心间,夜夜入他梦里,让他对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悔得肠子都青了,听说她不知去向又是如何的几欲抓狂。 所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古人诚不欺我。 要想法子将她留在身边,让她慢慢接受身为北靖王的自己,至于婚姻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想至此,慕云松心中已有了计较,故做个无奈的苦笑道“至于你,我想求你帮个忙。”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9回 你帮我个忙 “你若真是北靖王,还要求我帮忙”苏柒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是啊,此事还非你不可。”慕云松目光恳切,“方才你也看到了,我母亲呢,觉得我老大不小,日日的逼我成亲,给我寻了许多名门望族的姑娘” 原来堂堂王爷,也有被逼婚的苦恼。苏柒下意识地深表同情,同情完又忽觉有点酸,“所以呢,你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慕云松不禁笑了笑,索性借用他妹妹的话“这些姑娘,我连见都没见过,不知她们高矮胖瘦,性格是辣椒还是茄子,岂能随随便便就娶进门来” “就是就是。”苏柒忙不迭地点头,“咱不能被她们占了便宜去” 你有这等觉悟,就好办了,“所以,我方才正对母亲说,我已有了心仪的女子,并且跟她定了亲事,故而不能娶那些名门千金,可巧你就闯了进来。” “所以呢” “所以,我母亲方才已经认定,你就是跟我订了亲的姑娘,是我的未婚之妻。”慕云松故作无奈地一摊手,“你看,事已至此,就是这么巧,我又不愿让母亲伤心,只好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苏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方才那老伯才叫我王妃”她忽然反应过来,一双瞪圆的大眼睛里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确有误会,但也无可奈何。”慕云松丝毫不给她机会把事情捋明白,“谁让你一进门就对我又打又骂又揪耳朵的,除了未婚之妻,谁敢有这番做派” 看他一张写着“怪我喽”的无辜脸,苏柒心情复杂地咬了咬嘴唇我竟扯了位王爷的耳朵 再倒回去想想,之前在东风镇,她无数次掀王爷被子、捶王爷肩膀,甚至借换药之机对王爷上下其手 这要是依大燕律定罪,能砍头了吧 苏柒忽觉心底发颤就自己这暴脾气,若日后一个忍不住再对王爷动了手岂不是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的小命断送了 她深觉,这个“便宜王妃”,听起来光鲜荣耀,实则不是什么好差事。 想通了此关窍的苏柒,从骨子里透着拒绝“不行不行,我扮不了这劳什子的王妃,还是去找你娘说清楚,坦白承认错误为好” 慕云松额角黑了黑北靖王妃哎,多少姑娘求之不得,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劳什子的” 他正有些犯愁,忠心耿耿的管家慕忠再度救场,带着两排丫鬟鱼贯而入。 “王妃一路辛苦,我已命下人在东厢房备下了桃花浴。”他恭谦笑着一挥手,一排五名手捧漆盘的丫鬟,齐齐上前一步,“之前不知王妃大驾莅临,这些衣裳首饰准备得仓促,若是入不得王妃的眼,还请王妃示下,老仆这就命人去重新准备。” 苏柒瞪圆了双眸,望着漆盘上闪闪亮的金银花钿、珠钗玉铛,又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在一件件云彩般轻柔的衣裙上抚过 这还叫入不得眼 慕忠见王妃不吭声,向王爷示意下,又挥手让另一排端着朱漆食盒的丫鬟向前,“王妃赶路怕是饿了,老仆让膳房备了些点心。王妃且垫一垫,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只管向老仆吩咐,老仆这就吩咐膳房,给王妃做去。” 苏柒好不容易从那些仙女似的衣裙上挪开眼,又瞬间被食盒里的东西吸引。 只见那四四方方的攒盒,分放着鲜菱角、嫩莲子、透糖大枣、梅子姜等七八样果子,都似刚从寒水井里拿出来,沁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看着便甜滋滋凉茵茵。还有一只精致玲珑的玉碗,碗里盛着乳白色的杨枝甘露,面上还浮着一层冰碎,兀自散着丝丝缕缕的凉烟,让一路走来热得面红耳赤的苏柒,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 她这馋涎欲滴的样子,让慕云松都有些忍俊不禁,故意轻咳一声,向管家慕忠问道“我倒记不清了,本王正妃的月例钱,是多少” 慕忠忙答到“回王爷,王妃娘娘的月例钱是每月五十两银子,这还不算春秋两季的裁衣钱、冬夏两季的冰炭银子,以及逢年过节的额外赏钱。” 苏柒彻底被震惊了。 难怪话本子里总爱写大户人家公子小姐的风流韵事,原来有钱人的幸福,当真超乎想象 慕云松满意地点头,吩咐道“东西放下,你们都下去吧。” 于是苏柒再度接受管家及众丫鬟的齐齐行礼,羞赧得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 待到屋里重新剩下他们二人,慕云松望着正吃点心吃得欢畅的苏柒,故作遗憾道“也罢,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你若执意不愿帮我这个忙,我亦不好勉强” 苏柒骤然被个枣核噎住,边咳边啧啧你就不再坚持一下 “我便一咬牙一闭眼,随便娶个名门贵女罢了” 慕云松话音未落,一双满是油腻的小手,已毅然决然地抓上了他的衣袖,“别啊你堂堂一个王爷,相貌俊朗家财万贯的,岂能被个辣椒茄子轻易占了便宜” 慕云松按捺住欲笑的冲动,低头瞥她“你的意思是” 苏柒索性“咕咚”将那枣核咽了下去,抬起袖子抹抹嘴,一脸正色道“我呢,闲来无事游历到广宁,刚好也没个落脚之处,索性将错就错帮了你这个忙,暂时假扮个便宜王妃,只是” 看她眨着狡黠的眼眸欲言又止,慕云松索性替她说完“管吃管住,衣裳首饰、月钱赏银一样不少。” “耶”幸福来得太突然,苏柒欢叫着跳起来,一把搂住了慕云松的脖子“丸子你真是我的福星” 傻丫头,还是这般没心没肺,被人算计了都不自知慕云松唇角挂着温暖笑意,下意识地便想要去搂她纤纤一握的素腰。 不料,怀里正喵喵撒娇的小猫儿却忽然弹开,手扯着衣角一脸惶恐“那个王爷不好意思我又忘了” 她这声疏离的“王爷”,令慕云松眉头微蹙,刚要开口,眼前的人儿却怯怯地问道“似我刚才那般呃,冒犯你,会不会被打板子” 慕云松忍不住笑了“不会,只要你别再揪我耳朵就好。” 苏柒平生第一次泡了满是花瓣的浴缸,第一次穿起轻薄如云朵的衣裙,第一次吃了用昂贵瓷器盛着的饭菜,第一次躺在一张铺着柔软蚕丝锦被的大床上,望着窗外的满天星斗,幸福地想着心事。 莫名其妙地来到广宁,莫名其妙地寻到丸子,又莫名其妙地当了便宜王妃苏柒不禁感慨人生若非当初在山崖下费钱费力地救了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奇妙际遇,果然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想想与自己朝夕相处两月有余的丸子,竟摇身一变成了大燕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靖王,苏柒到现在还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之前就觉得他出手不凡,周身自带一股强大气场,应不是等闲之辈,却没想到,他竟是位王爷 “你那便宜相公,竟然是位王爷” 苏柒骤然见那熟悉的庞然鬼影,正一脸新鲜地在她的新房间里飘来荡去,“黄四娘你怎么也到广宁来了” 黄四娘一副被提起伤心事的落寞“我爹那大猪蹄子,又纳了新的小妾进门,如今住我的屋子躺我的床,戴我的首饰搽我的香粉,还睡我的爹你说,我在东风镇还能安心待得下去” 苏柒深表同情“有钱人家的男人,就是花心靠不住。” 黄四娘却眉毛一挑“若论有钱,你这位北靖王爷可比我家有钱多了,只怕三妻四妾也实属正常。” 苏柒心底蓦然一紧“不能够吧他若有三妻四妾,他娘还逼个什么婚” 如今想来,若说她是被钱财迷住了双眼,见财起意才留下来,那并不完全。 她只是打从内心深处,莫名地不愿看到丸子娶个辣椒茄子,连想一想都觉得别扭。 黄四娘不置可否地“嘿嘿”干笑了两声,换了话题“可别怪姐们儿没提醒你,这偌大的北靖王府,不干净” “那么多丫鬟下人打扫,还能不干净”苏柒忽然心念意转,“你是说” 然不等她问清楚,门口忽然传来叩门之声。 苏柒只得示意黄四娘躲起来,自己起身去开门。 只见一个上等丫鬟打扮的女子,手里提着风灯,向她恭声禀报,说王妃要见她。 王妃我不就是那便宜王妃苏柒思忖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慕慕云松的娘要见我” 那丫鬟愣了愣,阖府上下也没人敢这般称呼老王妃,却也柔声道“正是。” 慕云松的娘,那不就是我名义上的准婆婆苏柒骤然有些紧张,却也不敢违拗,关门随那丫鬟而去。 路上,那丫鬟主动向她自我介绍,说是老王妃身边的侍女,名叫月珑。 “我看月珑姐姐生得面善,倒似我的一位故人。”苏柒口中说着,心里用力想了想,愣是没想起来她究竟像的是哪个故人。 月珑却只是得体笑道“苏姑娘心善,看人自然面善了。” 苏柒不禁暗自啧啧不愧为大户人家,连个丫鬟都这样会说话又忍不住问道“姐姐可知,王妃唤我何事” 月珑笑着摇摇头,将苏柒引至一间花厅门口“王妃就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0回 媳妇见婆婆 苏柒的一双脚,在门口打怯地踌躇不前。 话本子里常说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更何况,自己这便宜婆婆,还是位如假包换的王妃。 苏柒心里由衷的没底,一双大眼睛求助般望着丫鬟月珑。 月珑表示爱莫能助,却也好意提点“王妃是面严心软之人,姑娘不必害怕,但凡王妃问话,据实回答便是。” “哦。”苏柒自觉没有救命稻草可抓,只得默默给自己打气连丑媳妇都不惧见公婆,何况姑娘我生得并不丑啊。 再说了,她是王妃,如今姑娘我,不也是个便宜王妃 怕她作甚实在招架不来,大不了一走了之 想通了其中关窍的苏柒,心中反而淡定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但见偌大的花厅,被悬在屋顶的许多灯烛照得通明,正中央的黄花梨木扶手椅上,正坐着两位中年妇人。 其中一位是苏柒见过的,慕云松的娘,而另一位身着藏蓝色对襟,颈上戴着白玉佛珠的,她不曾见过。 苏柒向前走了几步,想到上座的两位理应都是慕云松家的长辈,咱是懂礼貌的好姑娘。 “苏柒拜见王妃娘娘”她双膝“咚”地跪下,双手合十冲着老王妃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她这拜佛似的大礼,将老王妃拜得半边脸直抽抽。 果然是乡野丫头,不懂礼数。 今日被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野丫头气得半死,扬言说对他家老大的事再也不管了,事后想想,还真不能撒手由着他胡来。 以他家老大的身份地位,放眼整个大燕朝内外,多少姑娘觊觎,他都不曾看过一眼,如今却被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迷得五迷三道,魂儿都勾了去,不知这小丫头片子私底下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若她只是贪慕荣华富贵也便罢了,若是有其它的企图老王妃在王府待了大半辈子,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忽觉此事,恐怕大有文章。 想至此,老王妃再也坐不住了,决定连夜召见这来历不明的丫头,将她好好审问一番。 谨慎起见,她还拉上了寡居在王府,自己的小姑子慕夫人。 此刻,她见这丫头一通大礼叩拜完,故意悠悠然地端起茶盏饮茶,不去理会依然跪在地上的小女子。 熟料人家并不等她吩咐,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 典型的目无尊长老王妃的脸,愈发抽得厉害。 却也只能虚咳了咳,音调冷冷地问道“你叫苏柒” “是。” “何方人士” 何方人士苏柒垂眸想了想,实话实说“小时候一直住在山里,大约一年前搬到了东风镇。” 这老王妃与慕夫人对望一眼这丫头,连自己究竟是哪儿人都不清楚 “你今年几岁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今年十六,家里么”苏柒暗想,自己这个冥婚媒婆的职业,还是不提为好,“做些风水阴阳生意。” 她此话一出,慕夫人先倒抽一口冷气,在老王妃耳边低声道“嫂嫂,这风水阴阳生意,不就是死人的营生” 可不老王妃看向苏柒的眼神愈发厌弃,“你父母就没点儿别的手艺”若老大真娶了她,堂堂北靖王爷的岳丈是个阴阳先生说出去岂不被整个大燕朝皇室笑掉了大牙 苏柒摇头“我自幼无父无母。” 难怪这般缺德少教的老王妃不禁啧啧,转而问起个重要的问题“你与我儿伯寒,是如何相识的” 苏柒眨了眨眼“伯寒是谁” 老王妃一时气结语塞,一旁的慕夫人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北靖王慕云松,字伯寒。你与他定下终身,竟不知他的字” 苏柒无谓地撇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但我知道他叫丸子,还叫过大球道长,你们知道么 “罢了罢了”老王妃觉得,再与这丫头较真下去,能把自己的心脏病勾起来,“你且说说,是如何与我儿认识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苏柒难得有个说故事的机会,双手一拍拿个说书的范儿夜黑风高的乱坟岗,新丧求偶的女鬼,从天而降的美男,莫名消失的镇魂鼎 但她瞥见老王妃眉宇间明明白白写着的“不耐烦”三个字,明智地决定长话短说“他重伤坠下山崖,是我救了他的命。后来,他又在我家将养了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老王妃颔首表示了然当初听说儿子在战场上中箭,在秘密返回广宁的路上又遭刺客,重伤坠下山崖,本以为从此母子俩阴阳两隔,不知流了多少泪水。不料儿子大难不死,如今看来,倒多亏了这小丫头。 一番唏嘘之后,老王妃对苏柒终有了一丝好感,想想也没什么再好问的,便放她回去休息。 待苏柒出门去,慕夫人向老王妃问道“嫂嫂觉得,这媳妇儿如何” “媳妇儿”老王妃冷笑一声,“她可不配当我的媳妇儿” 听她如此说,慕夫人心中反而略安,面上却愁道“可伯寒他,偏偏看上了这丫头,以他的脾气,只怕旁人也劝不动,可如何是好” 老王妃叹了口气,“若是旁的野花稗草,我便做主打发出去了。但这丫头虽性子粗俗,对我儿确有救命之恩,我慕家向来恩怨分明,倒不好轻易打发了她。” 见她有些犯难,慕夫人想了想,向老王妃宽慰道“嫂嫂不必过于烦心。依我看,伯寒也不过是感念这苏柒的救命之恩,倒未必有几分真情厚爱。加上日间夏家催婚在即,他不愿娶那夏家女,这才故意说与这苏柒有婚约。” “确有这可能。”老王妃不禁点头,“伯寒那又冷又倔的性子,于男女之事上又何时开过窍便是当年梦珺在时,他也”她顿了顿,叹了口气,“若梦珺还在,我这当娘的,能少了多少麻烦” 慕夫人笑劝道“嫂嫂爱子心切,伯寒又岂能不理解不过,嫂嫂打算将这苏柒,如何处置” 老王妃思忖一阵,“既然我儿对她有几分好感,便且留她在府中住着,日后大不了给我儿收房,做个姨娘罢了。” 慕夫人闻言轻蹙了蹙眉,口中却道“能做个姨娘,已是那丫头天大的福分了。” 苏柒深以为,能从自己“便宜婆婆”那里全身而退,已是天大的福分。 从花厅出来,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将方才与便宜婆婆的见面过程简单回顾了一番,她自觉是个诚实、利落且有礼貌的姑娘,想来“丑媳妇见公婆”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 想至此,她心情一片大好,哼着小调回自己那奢华的卧房去。 不料走了没多远,又停了下来。 来时是被慕云松牵着一溜小跑,压根没顾上留意这王府里的格局方位,如今一个人在夜里走,才发觉丸子家这宅子竟他母亲的如此之大,全然找不到方向。 这就尴尬了苏柒暗叹北靖王妃在北靖王府里迷了路,传出去多么的不光彩 她又胡乱朝着一个方向,闷头走了一阵,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样瞎走不行她困乏地打个呵欠,坐在路边一只石凳上,决定放弃那点小傲娇,寻个人问问路。 正想着,却忽见不远处花树丛中,一个白衣身影一闪而没。 “哎”好容易看见个人,苏柒赶紧起身追过去。 不料那影子速度极快,且忽悠不定,苏柒追了一阵,愣是追不上。 这人也太麻利了苏柒呼哧带喘地心想哪像是用走的,倒像是用飘的 飘她忽然心头一凛,想起黄四娘告诉她的话这北靖王府,不干净 莫非,方才看见那个,是鬼 苏柒正思忖着,却忽见那白衣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一片莲花池中。 果然是鬼苏柒下意识地闪身跟了上去。 那女鬼白色衣裙翩跹,从莲花池上飘然而过,向池边一座不大的院子飘去。 苏柒一路默默跟着,见那女鬼进了院子,又闪身飘进了一间卧房。 苏柒猫腰来到房门外,将身子贴在墙壁上,透过一闪虚掩的窗,见屋内雕花木床上,正睡着一位中年妇人。 借着床边一盏小小灯烛,苏柒见那妇人面色惨白憔悴,发丝凌乱,睡梦中还蹙着绣眉,显得十分惶惶不安。 而更令苏柒不安的时,那女鬼此刻正立在妇人床前,伸出一双尖利的鬼爪,向妇人脖颈间抓去 苏柒大惊,不及细想便捏诀念咒,口中暗暗喝声“疾”一团金光从指间亮起,向那女鬼后心打去。 女鬼指间刚要碰触到妇人皮肤,便被金光打中,触电般浑身剧烈一颤,幽幽转过头来。 方才,苏柒一直跟在这女鬼身后,依稀见她粉衣白裙,青丝长发上簪一朵白玉莲花,倒是个清秀女子模样。然此时她转过头来,却令窗外的苏柒着实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这女鬼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殷红的血迹淋漓一片,显然是被利器贯胸而亡。一张无血色的脸上,惨白无瞳的双目下,赫然淌着两行血泪,看起来十分骇人。 又是个怨灵苏柒心中顿生担忧。 不过,这怨灵身上遂凝聚着怨气,却不似月璇玑那般凄厉,道行不算深的样子。苏柒自恃有玄鸟玉佩护体,索性推门而入,指着那怨灵正色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此害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1回 女鬼白莲花 那怨灵张口,声音如鬼哭般凄厉“报仇我要报仇” 说着,竟又向床上的夫人扑去。苏柒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那妇人床前“妖孽不得滥伤无辜” 怨灵方要碰到苏柒,便见她腰间青光一闪,那怨灵便惨叫一声,被弹出丈余远。 当适时,床上沉睡的妇人,仿佛有感应一般,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满脸的恐惧,口中凄凄哀求“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不知何故,她的喃喃告饶在那怨灵听来,却愈发地悲愤,眼角的血泪如注涌出“我说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二人中间,怕是有什么恩怨苏柒心想,眼见那怨灵再度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她又怕玄鸟玉佩不由分说便收了怨灵,百忙中只得又一道咒打出,将怨灵拦截在半途,严厉警告道“你再敢过来,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怨灵亦知她身上宝物的厉害,不用她警告第二遍,就悻悻地转身飘走,消失在门外。 苏柒长吁一口气,转身去看床上的妇人,见她眼睫微颤,依旧是一副栖栖遑遑的样子,伸手去探她灵台,却发觉她灵台晦暗、魂魄不稳,显然已被邪祟之物纠缠许久。 如此下去,这妇人只怕性命堪忧苏柒心中暗想,于是伸手推了推,想要将妇人从睡梦中唤醒。 然而,任她千呼万唤,妇人依旧双眸紧闭,就是醒不过来。 这就遭了苏柒摇头啧啧,努力回想了一下苏先生曾教过她的“召魂咒”,起手捏了个诀,将二指点在妇人胸口处。 熟料她的咒语刚起了个头儿,便被身后一个高八度的声音打断“你干什么” 苏柒学这咒语时本就马马虎虎,方才好容易想了起来,被骤然打断便再也接不起来,恼火地回头喝回去“你干什么” 只见身后一个红衣少女,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个头儿,脸上亦是差不多的忿忿然神情,又娇喝回来“你要对她做什么” “念咒啊”苏柒一脸坦然,若是连召魂咒都唤不醒她,只怕这妇人便是凶多吉少。 眼前的红衣少女闻言柳眉倒竖“你要害人” 我明明在救人嘛苏柒心里嘀咕,然红衣少女不由她分说,已是一个箭步欺身上前,一掌向她胸口袭来 苏柒此时倒是眼疾手快,右脚踏出侧身一避,“嘿你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你要害我姨娘,我饶不得你”红衣少女又是侧身一拳袭来。 这红衣少女武功不是十分高强,但是在苏柒这三脚猫面前依旧算是厉害,苏柒自恃不是对手,只得施展脚底抹油的本事,闪身夺门而出。 熟料红衣少女不依不饶,又一路追了出来,二人在花园里你跑我追地转了几圈,皆累得气喘吁吁。 “你再这么跟我耗下去,你姨娘怕是要没命了”苏柒看她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姨娘若是没命,也是你这小蟊贼害的” “小蟊贼”苏柒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才小蟊贼你们全家都小蟊贼”索性报出自己名号来吓她,“我可是堂堂北靖王妃” “哈”红衣少女仰天笑了一声,“你是北靖王妃我还皇后娘娘呢害我姨娘在先,侮辱我王妃母亲在后,我今日定要捉了你这小贼大刑伺候” “王妃母亲”苏柒一边躲着少女雨点般袭来的拳脚,一边嘴上不饶人,“我可没你这般缺德少教的闺女” 二女正追打地不可开交,却听不远处一个焦急的声音“二位小姐快住手别打了” 苏柒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百忙中望去,见丫鬟月珑提着风灯急匆匆赶来,心道终于有救星来了,赶紧跑到月珑身后“月珑姐姐,你跟她说” “小姐莫要误会。”月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位苏小姐,确是北靖王爷私定那个,许下婚约的未婚之妻啊” 苏柒挺直了腰板,得意望着红衣少女听到没,本姑娘就是如假包换的北靖王妃 熟料红衣少女听罢,一双美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那就更该打了” 说罢欺身上前,一把拽开了月珑,继续向苏柒身上招呼。苏柒心中暗暗叫苦,只得转身向院外跑去。 堂堂北靖王妃,在自己的王府里被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还没人管苏柒边跑边愤愤然明天就去跟丸子说,这破差事,姑奶奶不干了 只是,如今被这不讲理的丫头不依不饶地追着,只怕活不到明天苏柒正苦恼着,忽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圆润身影,正飘在人家墙角,扒着窗偷窥得不亦乐乎。 苏柒惊喜总算有战友了,赶忙低声叫道“四娘快来帮我” “忙着呢忙着呢,正要上演高潮哎你这小丫鬟,怎么一言不合就掴人脸呢没戏了没戏了苏柒你说什么” 苏柒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真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癖好特别的鬼队友啊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院子里乱转什么,吃饱了撑的”黄四娘一脸疑惑地问苏柒。 “是有个吃饱了撑的臭丫头,阴魂不散地追着我打”苏柒无奈地指指不远处正四处寻她的红衣少女。 “是不是啊”好闺蜜黄四娘立刻撸袖子上线,“敢欺负我姐们儿,还长这么好看,看老娘收拾你” 看见苏柒正欲冲过来的红衣少女,忽觉眼前一阵阴风扑来,吹得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伸手向自己胸前摸了摸。 她分明觉得,方才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这感觉,着实的可怖。 “感觉到了”苏柒从树丛后站起身来,故做个阴惨惨的笑容,“你身后,有个女鬼。” 红衣少女的娇躯几不可查地颤了颤“你胡说” “我胡说”苏柒笑着反问,目视飘在红衣少女身后的黄四娘,她会意地撅起嘴,在少女后颈“温柔地”吹了口气。 红衣少女只觉后颈森森一凉,下意识地转头“谁”却只见空寂寂一片夜色。 “这偌大的王府,可不干净。”苏柒诡异一笑,故作幽幽道,“入夜便常有鬼魅邪祟在府中来去,专找你这样吃饱了撑的乱逛当的丫头” “你你胡说”红衣少女有点结巴,想了想又反应过来,“吓唬谁呢你又看不到鬼魅邪祟” “谁说我看不到”苏柒觉得好笑,“你身后的女鬼,生得”她看一眼正冲她挤眉弄眼的黄四娘,“貌美如花,一点儿也不吓人,你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 红衣少女下意识地向身旁瞟了一眼“哪里有” 见她一双腿都抖得筛糠似的,还死鸭子嘴硬,苏柒索性上前两步,眯眼问道“听说过鬼遮眼吗” 红衣少女尚未反应过来,便觉眼前骤然一片黑,明明在眼前的女子,忽然就看不见了。 苏柒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抬手往少女脑门儿上就是一个暴栗“让你再追我让你再跟我动手打不死你个熊孩子” 红衣少女本就吓坏了,此刻更是被苏柒打得哇哇大叫,高喊“救命”。 苏柒怕她将守夜的侍卫喊了来,示意黄四娘松开她。重见天日的红衣少女,哪还有方才的半点傲娇,两腿一蹬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柒在她身后满意地拍了拍手:“果然是打虎亲兄弟姐们儿,谢了” “客气什么。”黄四娘故作豪爽地拍了拍胸脯,又饶有深意地问道“不过,这丫头是谁这般追着打你你抢她的心上人了” 她这么一说,苏柒才想起来方才,月珑明明已将她的身份告诉了这红衣少女,她却一副炸了毛儿的样子,追打得愈发起劲。 这丫头,该不会是丸子的 苏柒兀自打了个寒颤“不能吧” “我早说,有钱男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黄四娘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架势,“更何况,你那便宜相公还是位王爷。” 苏柒心中一酸,继而噌噌地火起臭丸子,明日一定找他算账 苏柒生平第一次睡在雕花锦被的大床上,睡得却着实不踏实。 那头戴莲花的怨灵、昏迷不醒的妇人,以及不知与慕云松是何关系的红衣女子,皆如梦魇般盘踞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故而,第二天大早,她便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不悦地寻慕云松去。 一路摸索着来到慕云松书房,却被门口的侍卫客气拦住,说王爷正在与副将议事。 议事苏柒自觉从未见过丸子如此这般有正事儿的样子,十分的好奇,不禁垫了脚尖伸长脖子,想要往里张望一眼。 然瞥见一旁侍卫丫鬟忍笑的表情,又自觉这偷窥相与自己王妃的身份着实不符,只得尴尬咳了咳,故作淡定地从门口走开,一路绕到窗下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2回 干戈化玉帛 透过半开的窗棂,苏柒见慕云松一袭玄色翔云锦纹直裰,头上白玉冠束发,坐在偌大的紫檀木书案后,一脸郑重地与人说些什么。 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丸子这一身装扮起来,竟如此好看 苏柒暗自啧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正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随风飘来“百十棍下去,想必他神志已不清,把粗盐溶在热水里,浇泼他伤处,使其头脑清醒,再用刺藤条鞭打重要的是诛其心志,不能一蹴而就,便一点点地磨” 苏柒听得心头凛凛这是什么样的酷刑光听着就能让人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不禁向说话的人望去,却见他面色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苏柒愣了愣,忽然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之前令她辗转反侧了半宿,迫不及待想要跟他说的那些事,此刻忽然一句也不愿说出口。 她只觉,眼前的北靖王慕云松,已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丸子。 她心情愈发落寞,一语不发地离开了慕云松的书房,刚走出栖梧院没几步,却被个熟悉的红衣身影拦住了去路。 “烦劳让开。”苏柒连眼皮都懒得抬,“我没心情跟你打架。” “我我不是来寻你打架的。”红衣少女声调都低了不少,显然也觉得昨夜的事不甚光彩,“你真是北靖王的未婚妻” “不然呢”苏柒默默叹了口气这个王妃,姑娘我不过当了一天,已然有点不想当了,不过,“你又是谁” 红衣少女脊背挺直了些“我是北靖王的妹妹” “妹妹”苏柒忽然抬头,眯眼打量了她一番,“哪种妹妹”情哥哥情妹妹那种 红衣少女被她这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火大“他叫慕云松,我叫慕云萱,你说是哪种妹妹” 听名字倒像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苏柒点点头“北靖王的妹妹,烦劳让开”说着,绕树桩子似的从她身边绕开,继续低头向前走。 慕云萱自幼横行北靖王府,阖府上下都要让她三分,哪里受过这种冷遇,心里愈发的火大,眼前却又不敢得罪了她,只得在她身后喊道“你先别走啊我找你有正事的” “抱歉,我不想跟大半夜追着我满院子打的人谈正事。” 慕云萱被她呛得无语,跺脚转身走人,跑了几步又折回来,追上苏柒问道“那你要怎样嘛” “道歉啊”苏柒毫不避讳地翻个白眼,“亏你还是王府的千金,也算是大家闺秀,连做了错事要道歉的道理都没人教你” 这道理,似乎还真没人教过我慕云萱心想:阖府上下,谁敢让本小姐道歉,那还真是活腻味了。 然此时她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一咬牙一跺脚,学着在军营里看到的,武将告罪的做派,单腿跪地抱拳道“昨夜之事,是我错了请”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准嫂嫂饶恕则个” 这还差不多苏柒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反正昨晚的事儿我也不吃亏,就勉强原谅你了。” 慕云萱这才回过味儿来昨晚虽然是自己先动得手,但这姓苏的丫头滑溜得像条鲫鱼似的,她根本连她衣服边儿都没挨着。相反,被鬼吓唬的是她慕大小姐,被她暴栗弹脑门儿的也是她慕大小姐“吃亏的明明是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苏柒把手一摆,示意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位傲娇的便宜小姑子戏弄了一番,她心情好了许多,“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慕云萱这才想起正事儿来,凑近苏柒身边低声问道“你真能看见鬼魅邪祟” 苏柒望天“呵呵”一声“昨夜那位女鬼,你还想再见见” 想起昨夜的诡异经历,慕云萱不禁打了个寒颤,“别别我的意思是,若你真能看见,有件事,也许只有你能帮我。” “何事” 慕云萱垂下头去,有些颓然“我姨娘” “兰心苑里躺着那位,是你姨”苏柒边随慕云萱一路走着,边好奇问道。 “不是我姨,是姨娘”慕云萱无语,只得耐着性子给苏柒讲解她家复杂的人物关系“我父王生前,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和一个妾室。正妃便是我王妃母亲,生了我大哥云松、二哥云柏和五哥云梅三个儿子;田侧妃很早就病故了,只留下四哥云樟; 至于我三哥云枫、六哥云桐和我,皆是惠姨娘所生。”慕云萱无奈地叹口气,“但我母亲在王府位份不高,故而虽是我生母,我却只能唤她做惠姨娘。” 苏柒听得一通云里雾里,用力将慕家的人物关系理了理也没能理清,只记住了老北靖王爷有好多老婆,慕云松有好多兄弟。 二人说着,已来到昨夜到过的兰心苑,慕云萱推门进了卧房,见惠姨娘依旧面色发青地昏睡不醒,一旁两个丫鬟正端着水盆,给她擦拭手脸。 慕云萱一张傲娇的俏脸上,浮现出忧思神色,在惠姨娘床边坐下,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细细擦拭着她生母的手掌和手臂。 “这才几日,姨娘竟瘦成了这样”慕云萱抬起惠姨娘的一只手,手腕上一只翡翠玉镯显得格外空落,看得她徒增伤感,替她取下来压在了枕下。 一旁伺候的丫鬟亦是忧心忡忡“夫人这般不吃不喝、水米不进,只怕”她尚未说完,被慕云萱狠狠瞪了一眼,赶紧闭了嘴。 一旁看着的苏柒不禁开口问道“惠姨娘这般昏迷,有多久了” “差不多十日了。”丫鬟答道,“昏迷前有一阵子神志也不太清楚,总是疑神疑鬼,说有人要害她。” 苏柒叹了口气她还当真不是“疑神疑鬼”。 “我姨娘一向身体康健,甚少生病,此番却毫无征兆地一病不起,看了多少名医,灌了多少药汤都不见起色。”慕云萱神色黯然,“我眼看她日渐衰弱下去,前几日还偶尔醒来,跟我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两日便是日日夜夜地睡着,再也唤不醒” 那是自然,苏柒暗想被怨灵缠上,体内精气被渐渐吸食殆尽,自然是醒不过来。 说起来,惠姨娘碰上的怨灵还算温柔的,若是月璇玑那样的,只怕早已附体在她身上,满府的杀人了。 “我无意间听府里的老嬷嬷说,我姨娘这样子,怕是犯了邪祟。可我王妃母亲对魑魅魍魉之事素来不信,我好求歹求,她才许让管家请了个法师来捉鬼,但一通折腾下来,我姨娘依旧不见一点起色。” 苏柒撇撇嘴法师么,十有八九是骗子,剩下的一两个还没几分道行话说,你家有个武当派的大球真人,你可知道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见眼前傲娇的慕家小姐,握着惠姨娘的手,凄凄然地流下泪来,“我不知道,若我姨娘真的没了我” 苏柒看得一阵揪心,索性实话实说“你猜得没错,你姨娘,确是被怨灵缠上了。” 她此言一出,慕云萱蓦地抬头,瞪圆了一双泪眼“真的” “我昨夜迷路至兰心苑附近,正看见那怨灵飘到你姨娘房里,我好容易施法将她吓走了,正要念召魂咒唤醒你姨娘,就被个没礼貌的丫头给大喝一声打断了。” 慕云萱脸颊一红“原是我错怪了你。”起身拉住苏柒的手,一脸哀求,“那你可有法子救我姨娘” 苏柒心想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诱那怨灵出手攻击自己,然后激起玄鸟通灵玉的保护反应,将那怨灵收了炼化,一了百了,只是 苏柒总觉得,靖王府的这个怨灵与月璇玑不同,似乎并不以为祸人间为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惠姨娘死,为自己报仇。 这大户人家、深庭后院么,总有许多尔虞我诈的是是非非,苏柒在话本上看多了宅斗争宠之类的故事,深知这惠姨娘与怨灵的孰是孰非,不能轻易下定论,于是明眸一轮,屏退了丫鬟,向慕云萱要了纸笔,将那怨灵的大致样貌轮廓画了出来。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粉衫白裙,头上簪一朵白玉莲花,胸前一片血,大概是被一剑捅在胸口而死。”苏柒画完将毛笔一丢,抬头问道,“你认识她么” 想到纸上画的正是纠缠自己姨娘的怨灵,慕云萱看画的神情都有些怯怯的,认真端详了一阵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怨灵既然与惠姨娘有纠葛,兰心苑里就该有人认得她是何人。苏柒想了想,让慕云萱将伺候惠姨娘的丫鬟仆役嬷嬷召集在一块儿,拿了画给他们辨认。 须臾,便有个年纪大些的嬷嬷惊声道“这这不是莲香么” 她这么一说,另两个嬷嬷也点头“对对,就是莲香莲香生前,就爱在发髻上戴朵白莲花” 苏柒与慕云萱对视一眼,问道“莲香是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3回 王府昔年事 “曾经是王妃娘娘的丫鬟,后来被打发到兰心苑来,做惠夫人的丫鬟,再后来”老嬷嬷努力想了想,“突然就不见她了,私下里听说是没了” 苏柒暗自啧啧果然如话本子里所说,大户人家的丫鬟最没有人权,生死不由己,“怎么没的”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是记得,后来曾见个丫鬟在惠夫人面前无意间提起莲香,惠夫人着实生气的样子,还罚那丫鬟跪了两个时辰。后来,就再没人敢提莲香了。” 看来,这个莲香,确是不招惠姨娘待见。但她又为何蹊跷死去,死后还阴魂不散成为怨灵 难道她的死,与惠姨娘有关 眼见在兰心苑已问不出更多有用的讯息,苏柒只得劝慰慕云萱,说她姨娘一时半会儿性命无碍,她定会想法子解决那怨灵莲香。 慕云萱情绪不高,表示要再陪她姨娘一阵,苏柒便自己出了兰心苑。 关于莲香与惠姨娘之事,还要找个知情人问问清楚才好。苏柒边走边想,只是,这偌大的王府,她认识的人就没几个,要去问谁呢 问慕云松苏柒刚升起这个念头,便被自己摁了下去。 不知为何,自从早上在他书房外,听了他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出那番骇人的酷刑,苏柒便对他有些怯怯的,发自肺腑地不想与他说话。 如今的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靖王,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一念可决定千万人的生死,不再是东风镇上,那个每日打猎劈柴,偶尔扮扮道士给她挣银子的苏丸子了。 在苏柒心里,他与她之间,蓦然隔起了一座高山,他站在山顶俯瞰众生,而山脚下的她,仰酸了脖子,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苏柒突然便有些伤感,颓然地在庭院里一处石井栏上坐下,托着腮愣神,考虑这令她压力山大的北靖王妃,究竟还要不要扮下去。 正出神间,却忽觉脚边一阵扎痒,低头望去 “烧麦”苏柒惊喜不已,伸手要将她的老虎儿子抱起来举高高,却发觉这小家伙几日不见已长胖了一圈,她竟抱不动它了 “你跟着你爹,伙食挺好啊”她握着虎崽子的两只前爪,又笑又气地教训它,“没良心的小东西一点儿年纪就知道嫌贫爱富哈” 烧麦发出讨好的“咪呜”一声,伸出舌头去舔她的脸,将她舔得“咯咯”笑个不停,“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 “这是你的老虎” 苏柒听到个熟悉声音传来,抬头见慕云梅正立在不远处看着她,赶紧放下老虎爪子,有些讪讪地起身“慕公子” 昨日,本是人家慕公子好心将她带来,她却在一眼看见慕云松之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了手,再后来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剧情急转之后,她就成功地将慕公子忘在了脑后。 “可不敢这么叫,折煞我了”慕云梅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如今,我应尊你一声王妃,还是唤你一声大嫂” 他说得语气古怪,她听得心里别扭,徒然勾起了正伤感之事,不禁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慕公子莫要嘲笑了,你看我浑身上下,哪一点儿像王妃” 她此言一出,倒让慕云梅愣了愣听这语气,人家苏姑娘,并不是很愿意嫁给大哥呀 他纠结了一日一夜的内心,迅速死灰复燃起一点小火苗,迅速在她身旁坐下“那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柒想到慕云梅是慕云松的亲弟弟,自然算不得外人,索性将她与慕云松的相见相识,在东风镇的经历,以及慕云松的不辞而别简要叙述了一番。 “所以,我昨日骤然看见他,自然又惊又气,想都没想就动了手,不料那时他正跟他娘纠扯夏家的婚事,我就这么不巧,被拉来当了垫背的。”苏柒懊恼地敲敲自己脑袋,“我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原来如此。”慕云梅在心里将苏柒的讲述大致理了理她救了大哥的命,大哥自然要报恩,于是打着未婚妻的名义将她留在王府,还顺便推掉了夏家的婚事倒是一箭双雕。 至于二人感情他望一眼满脸写着“丧”的苏柒苏姑娘似乎,并不那么愿意当王妃,至于自家大哥么,比苏姑娘大了整整十岁,大叔一样的存在,代沟在那里摆着,又岂会对个小姑娘动真情 想至此,慕云梅心情立时阴霾转晴,反过头来安慰苏柒道“王妃不王妃的,不过是个权宜之计。你便安心在王府住着,我说过要带你吃遍广宁城,必不会食言” 提到吃的,苏柒才来了几分兴致是啊,偌大广宁城,姑娘我都还没去吃过,岂能半途而废 慕云梅见苏柒脸色好了几分,便又跟她闲聊一阵,顺口问她在王府可有什么难处,需要他帮忙的。 苏柒自然想起惠姨娘之事,于是问道“你可知道,府上曾有个丫鬟,叫莲香的” 她本是随口一问,料想偌大的王府,丫鬟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堂堂慕五爷又如何会对个丫鬟留心。 熟料慕云梅听到“莲香”这名字,竟是脸色一变,抬眼四下望了望,方低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莲香的” 他讳莫如深的样子,令苏柒愈发好奇这莲香在王府还是个重要人物想了想道“方才跟慕云萱去探望惠姨娘,听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说,惠姨娘前两日总在睡梦中念叨莲香的名字,还害怕地说别杀我。慕云萱觉得古怪,但兰心苑的人又说不清莲香的事。” 慕云梅思忖一阵,看看四下无人,方凑近苏柒耳边,压低了嗓门“萱儿年纪小,这等事自然不会让她知道。这莲香之事,算是慕家的一桩辛密。” “哦”苏柒立时来了兴趣。 “莲香本是我母亲身边的侍候丫头,来时不过十四五岁,却生得娇艳水灵,又是个伶俐有眼色的性子,深得我母亲喜爱。 在我母亲身边伺候了一年有余,某天晚上,我父王与同僚喝了酒,独自宿在衙署的东暖阁,我母亲担心他夜里受凉,打发莲香给我父王送狐皮麾去,不料这丫头趁机爬了我父王的床。” 讲自己老爹的八卦,令慕云梅着实有些尴尬,苏柒却一双明眸炯炯,“然后呢” “据莲香自己说,我父王事后是承诺给她个名分的,她便满怀期待地等着被抬成姨娘。孰料世事无常,其后不久,我父王便遇刺身亡。” “啊”苏柒不禁发出一声惊叹,随即补上一句,“你节哀。” “这已是六年前的事了。我父王殁了,给莲香的承诺自然也无法兑现。我母亲本就对她耿耿于怀,此时更是不喜,便随手将她打发到惠姨娘那里去了。 后来曾听说,惠姨娘也不甚待见她,不过安排她做些粗使的活儿。这丫头有心攀高枝却时运不济,原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熟料四年前,她又惹出件大事。” 这个莲香,惹是生非的能力很强啊苏柒不禁感慨“什么大事” “那时,正是我父王的三年忌日,依例要大办白事,他生前的战友袍泽多来祭奠,其中就有我父王生前至交好友、引为生死兄弟的定远侯,赫连佑。 我父王与赫连叔父一同镇守北境二十余载,无数次出生入死,感情非同一般。然我父王英年早逝,令赫连叔父如失手足,悲恸不已。故而祭奠过后,赫连叔父又在王府留驻一番,睹物思人。 彼时,我大哥二哥正率军西征回鹘,是以我三哥等人便陪着赫连叔父喝了几杯酒,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赫连叔父竟喝得大醉,人事不省,只得宿在了王府。 我母亲本也没当回事,熟料,翌日清晨便有下人匆匆来报,说赫连侯爷赤条条暴毙于客房内,身旁还躺着不着寸缕的丫鬟莲香” “啊”苏柒立时瞪大了双眼一个来吊唁的侯爷,和一个不得志的丫鬟八竿子打不着啊 “母亲立刻令人封锁了消息,一边唤大夫来看赫连叔父,一边将莲香弄醒带来审问。 然大夫来时,赫连叔父已死去多时,尸首都冷了,自然是无力回天。且具请来的大夫和仵作查验,他身上并无伤痕,亦没有中毒的迹象,像是”慕云梅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轻咳两声,“纵欲过度而亡。” 呃苏柒咽了口口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侯爷,“真是太惨了那莲香呢又是如何死的” “莲香自醒来便浑浑噩噩,神志不太清楚的样子。问她与赫连侯爷之事,她也是一问三不知,只念叨着冤枉。”慕云梅叹了口气,“堂堂定远侯暴毙于北靖王府,侯府上下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侯爷妇人带人上门兴师问罪,彼时我大哥又不在家中,母亲为息事宁人,只得将勾引侯爷的罪魁祸首莲香交给了侯府。” 苏柒不禁摇头啧啧“那不等于将莲香推上了绝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4回 夜市遇碰瓷 慕云梅叹道“听说刚被带到侯府,便被气极的侯爷夫人一剑刺死了。” 苏柒有些忿忿然“这不是草菅人命么你们就不觉得,莲香可能是被冤枉的” “我大哥平定回鹘归来后,听说此事也觉得古怪,着人明里暗里查了许久,却终究也没查出什么端倪。加之侯府那边也未再追究,此事终是不了了之。” “侯府竟不再追究”苏柒觉得奇怪堂堂侯爷莫名挂了,就拉个小丫鬟当垫背的完事儿 慕云梅压低了嗓门道“你想啊,赫连侯爷这般死法,张扬出去也是不光彩。加之定远侯府与北靖王府乃是世交,如今的定远侯赫连钰,跟我大哥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感情笃厚,因此对于老侯爷之死,两家都颇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倒也未影响两家的交情。” 苏柒不置可否地撇嘴你们两家握手言和,只是可怜了那糊涂丧命的莲香,难怪她会化为怨灵。 不过话说回来,莲香即便要怨恨,也该去恨亲手杀她的侯爷夫人,或是将她推上死路的老王妃,却为何要缠着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的惠姨娘呢 奇怪啊奇怪 苏柒将莲香的事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什么端倪。 动脑筋的结果却是,肚子饿得特别快。 她抚慰地摸了摸大声抗议的五脏庙,望望窗外渐黑的天色,忽然想起件大事来。 今儿是初一,李锦曾说过,初一十五,广宁城是有夜市的 想到那从街头吃到街尾,一天都吃不过来的各色小吃,苏柒不禁咽了咽口水,开始盘算她愉快的夜生活。 北靖王府就坐落在广宁城的黄金地段,理应离闹市区不远,只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可要约谁带她去呢 慕云松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中闪现,便瞬间被她否定且不说她在北靖王府晃荡了一日,都没见到这位日理万机的王爷的影子,便是见了他,她如今打从内心里,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慕五爷慕云梅,倒是答应带她吃遍广宁,只是她对这偌大的王府依旧有些摸不清,有心去寻他,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慕云萱么她姨娘昏迷不醒,只怕她也没有逛吃的心情。 苏柒思前想后,无奈暗叹一声看来,只能姑娘我独自去享受了。 她认真想了想,翻出自己来时那身男装穿戴起来,趁着夜色掩映,悄然出门去。 正门是不敢走的,万一被老王妃碰见怕是不好交代。她沿着墙根一路摸过去,行了约两炷香的功夫,终于找到个旁门。 她正要轻手蹑脚地溜出去,却忽听耳后一个炸雷似的声音“站住什么人” 苏柒只得定住脚,转头见一五大三粗黑铁塔似的壮汉,身着王府侍卫服色,正按着腰里的大刀,一脸不信任地打量着她。 连如此偏僻的旁门都有守卫,这王府也忒森严苏柒心底暗自吐槽,“我是北靖王妃” 她话说了半句,见黑铁塔一脸“鬼才信你”的神情,不禁感慨看来自己这便宜王妃的名头,在王府还不够响亮,居然没能做到人尽皆知。 不过,她这一身粗布长衫,也确跟王妃的名头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就不好办了。 但她苏姑娘向来擅长随机应变的胡说八道,明眸一轮,便将自己的话圆回来“身边的丫鬟月珑的远房表弟啊” 嗯,还是跟个丫鬟扯上些关系,显得比较真实,“她娘让我给她捎点东西,如今东西送到她手里,我自然要回去,烦劳大哥通融放行,呵呵。” 她自以为这番话编得十分圆满,不料黑铁塔听完二话不说,“锵啷”一声大刀出鞘,直指苏柒胸口“糊弄你爷爷我你小子个头儿不大,胆子倒不小” 一言不合就拔刀你这人怎么这样苏柒额角滴下两滴冷汗,怯怯地后退两步,离他刀尖远了些,“我哪有糊弄你” “月珑姑娘父母双亡,她哪来的娘亲给她捎东西” “呃”苏柒咽了口口水,心中啧啧你一个守门的侍卫,对老王妃身边儿的丫鬟了解这么清楚 “且你爷爷我在王府供职多年,就从未听说月珑姑娘有什么表弟”黑铁塔说着,忽然铜铃眼一瞪“你个小白脸子,不会是月珑的相好吧” “呃”大哥,您这思维,跳跃的也是太快 那厢黑铁塔却自顾自地哀怨起来“难怪我几次三番给她送东西,她都给我退了回来,原来是看上了你这油头粉面的穷酸书生” 苏柒听得哭笑不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扮谁不好,非要扮月珑姐姐的表弟,还好死不死地遇上了她的追求者 黑铁塔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悲愤当中,压根儿不听她解释,手中大刀一亮,“爷爷平生最讨厌你们这种小白脸子你给我站好了别跑吃爷爷一刀” 苏柒额角黑了黑还站好了等你砍是你傻还是觉得我傻眼见黑铁塔大刀袭来,她二话不说,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姑娘我当真跟这王府八字不合,否则岂会夜夜被人追得满院子跑苏柒边跑边暗自抱怨这劳什子的北靖王妃,毫无人权可言,姑奶奶说什么也不当了 她正专心躲着黑铁塔的大刀,便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大叫“见了鬼了你爷爷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柒蓦地松了一口气。 “天天晚上被人追杀,你挺有闲情雅致啊” 趁机蹿出王府的苏柒,此时正蹲在门外墙根下,见黄四娘悠悠然从院墙里飘出来,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柒但觉心好累,深深地无力吐槽,随口问一句“逛夜市,去不去” “不去”黄四娘果断拒绝,“我又不能吃,再说我还有戏要看。昨夜那俏丫鬟掴了那小厮一个嘴巴,自己却后悔地哭了半宿,我估计今夜还有下半场。” 您这嗜好还真是苏柒暗自啧啧,也只能道一句“祝你看得愉快”,便起身掸掸衣摆,朝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广宁城的夜市果然名不虚传,苏柒一连串麻腐鸡皮、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荔枝膏吃过去,早将一日的不愉快忘了个干净。 她舒坦愉悦地打了个嗝,在河畔小桥上慢慢遛食儿,告诫自己不能再吃了,然闻到桥头飘来的馥郁馄饨香,立刻变成了告诫自己吃完一碗馄饨再也不吃了。 “老板,来碗馄饨”苏柒捡了张无人的桌子刚坐下,却见一位身材堪比黄四娘的姑娘,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 苏柒清楚听到条凳发出“咯吱”一声响,下意识地弹起来,往一旁的桌子上挪。 那桌边本坐着一位青衫男子,不过抬眸淡淡望了她一眼,便继续埋头吃他的馄饨。 抢了人家地盘,苏柒略有些尴尬,不料那胖姑娘又扭着硕大肥臀,再度凑了过来。 “哎你”苏柒有些不耐烦,刚要开口,不料那胖姑娘却先“哎呦”一声尖叫,站起身来用一根萝卜似的手指指着苏柒鼻子尖“登徒子竟然动手动脚” “哎”苏柒被她高八度的一嗓子吼愣了,“我哪有” 这胖姑娘却立时戏精附体,从腰里扯出块黄手绢迎风一抖,捂在脸上“呜呜”哭起来“你摸人家屁股你个死鬼还不承认” 苏柒要被她气笑了“姑娘莫要自作多情了,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道理,在下从小就懂得。” 胖姑娘愣了愣,随即扯着嗓子嚎啕“登徒子调戏了人家,还要污蔑人家是母老虎” 这还真不是污蔑苏柒心底暗笑,随即明白过来这胖女人,怕是讹上我了 你还真是不开眼 苏柒冷笑一声,面上故作个一本正经状“姑娘若非说我调戏了你,那我也无可奈何,自古男女授受不亲,看来我除了将姑娘娶回家做娘子,也别无他法了。” 剧情发展得太快,令胖姑娘始料未及,一双绿豆小眼将苏柒上下打量了一番,立时满脸堆笑点头连连“好啊好啊” “只是事先要向姑娘说明白,我家呢,是城北开棺材铺的,我自幼跟死人打交道,故而身上煞气重了些,加上命格不甚好,一出生便克死了娘,十岁上又克死了爹,如今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唔,倒是前后娶过三房媳妇儿,第一个嫁我一年,出门被马车撞死了;第二个嫁我半年,出门被疯狗咬死了” 她偷眼看看攥紧了手绢脸色煞白的胖姑娘,继续一脸淡然地胡说八道“至于第三个,自打嫁了我就不敢出门” 胖姑娘瑟瑟问道“结果呢” “结果好端端坐在屋里,偏从屋顶上掉下只硕大的老鼠,正中脑门儿,她吓得张口大叫,那老鼠又顺势钻进了她嘴里就这么连惊带吓的,也没了。” 她说完,却见一旁的青衫男子呕了呕,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所以,”她满面含笑,望着胖脸皱成一团的姑娘,“姑娘可愿做我的第四任娘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5回 红杏要出墙 “我我”胖姑娘双手揪着衣襟揶揄一番,自觉设计好的情节竟跑偏到找不回来,索性一咬牙一闭眼,高声叫道“哥” 她话音未落,便见四个村夫模样的男子,从四面围了过来,为首一个敞着胸膛的高声叫道“听说,你小子欺负俺妹子” 看这架势,苏柒便明白了他们的套路专找孤身的柔弱书生讹诈,先由胖姑娘出马,若讹钱不成,再由四个哥哥出面硬逼,不怕对方不就范。 只是,如今被四个粗壮汉子围着,就不好脱身了,苏柒心中有些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方才已答应这位姑娘,愿意娶她做媳妇儿” 一个憨牛样的“哥哥”喜道“那也成啊” “成个屁”胖姑娘啐道,“这小子就是个天煞孤星克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带头的大哥便道“既然俺妹子不愿嫁你,我们便放你一马,你给十两银子,就此息事宁人” 赤裸裸的讹诈啊苏柒白一眼那正做个无限委屈状,躲在她哥哥身后“掩面抽泣”的胖姑娘就您这样的身材样貌,只怕黄四娘生前都比你好看三分,莫说“摸一下屁股”十两银子,只怕你倒找十两,都未必有人愿意摸你。 苏柒眼眸一轮,正色道“你家妹子说我摸她,但天地良心可鉴,我根本被动过手。诸位若非要栽赃于我,我们不妨报官。”万不得已时候,索性将北靖王府的招牌亮出来,慕云松他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想至此,她伸手一指旁边的青衫男子“这位仁兄全程看着,便可做个人证。” 带头大哥见她要走司法途径,索性蛮横犯浑“见什么官在这地界,俺们兄弟就是王法”见苏柒拉上青衫男子,便以为他们就是一伙儿的,遂伸手去抓那男子肩膀,“你小子穿得光鲜,一看就是个有钱的,赶十两银子给老子拿来” 然他手刚碰上男子肩膀,便觉男子臂膀一沉一翻,尚未弄清怎么回事,已是“啊呀”一声大叫,一条胳膊被卸了骨节,软绵绵耷拉在身旁。 见大哥吃了亏,其它几个汉子不乐意了,齐齐围了上来。苏柒心中担忧,方要上前帮忙,却见那青衫男子坐在条凳上压根儿没起身,三个汉子却一个接一个惨叫着,鼻青脸肿地飞了下去。 厉害啊苏柒在心里暗自做了个比较,觉得这男子的功夫,怕是与慕云松不相上下。 见青衫男子料理完几个无赖汉子,伸手掸了掸衣袖,悠悠然起身欲走,苏柒赶紧凑上前拱手道“多谢兄台仗义援手”让人家无辜躺枪又背锅,人家还“好心”替她收拾残局,可以发好人卡了。 青衫男子一言不发,瞥了她一眼起身欲走,却不留神一个趔趄,回头见方才那碰瓷儿的胖姑娘,此刻正扯着他的衣袖,满面泛红,一双绿豆眼几乎要冒出桃心来,“公子” 青衫男子长眉一蹙“做什么” “公子把奴家的四个哥哥都打了”那胖姑娘做个期期艾艾状,一旁看着的苏柒刚以为她要问他讨要治伤钱,不料她忽然殷切道“不如,公子也打我吧” 她这一句话,莫说青衫男子,连一旁的苏柒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清奇的思路 但胖姑娘目光殷殷、言辞切切的模样,全然不像在开玩笑,扯着青衫公子的衣袖急切道“公子动手吧只要不打脸,往哪儿打都行” 她满脸期待的神情,竟泛起了红晕,“公子若喜欢,把奴家带回家日日打,奴家也是愿意的” 受虐狂苏柒不禁咋舌,只在故事里听过这等古怪癖好,不想还真有这样的人,当真是广宁之大,无奇不有。 青衫男子满头黑线,用力扯回自己的袖子,“我不打女人你好自为之” 说罢抬脚欲走,不料那胖姑娘不依不饶地扑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襟,“公子不必把我当女人尽情地揉虐我吧” 青衫男子无可奈何用力一挣,胖姑娘死不松手,拉扯之下,男子的半边衣襟被扯开,露出一片精健的右肩。 哎呦,这性质就变了站在一旁的苏柒下意识地以手捂眼,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瞄过去。 但见那青衫男子露出的右胸膛之上,一片墨色的龙兽纹身,映在他白玉般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分明。 苏柒犹如遭了雷击一般,堪堪定住。 那边胖姑娘仍旧在纠扯,不依不饶“你愿打我愿挨,公子快动手吧,给奴家个痛快” 青衫男子被她纠缠得风度尽失,正犹豫要不要破个例,一脚踹晕她了事,回头却见那满面发春的胖姑娘忽然白眼一翻,瘫了下去。 在她身后,苏柒收了手刀,堆起满脸的谄笑“公子是有道德之人,我替你料理便是,不必客气” 谁要跟你客气青衫男子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迅速整理了衣衫,转身欲走。 不料身后少了条尾巴,身边却多了只麻雀。 “在下姓苏,家中行七,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啊” 青衫男子看都不看她“萍水相逢而已,何必通传名姓。” “那不成啊”苏柒笑得愈发谄媚,“小弟初来乍到,遭人碰瓷儿,多亏兄台仗义出手,否则只怕不是重伤就是破财,如此恩情,岂能不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苏柒不依不饶“在兄台看来是举手之劳,与我而言却是大恩大德,兄台不必客气,只管告诉小弟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青衫男子不耐烦地轻咳一声,苏柒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犯了职业病,尴尬地摸摸鼻子,“这个不说就算了总之,小弟择日定当备下厚礼,登门拜访,表达谢意” 她自觉一番话说得情真真意切切,不料青衫男子骤然停下脚步,一双修长眼眸盯着她的脸,冷冷开口道“你若当真感念我恩情,在下只有一事相求。” 苏柒忙不迭点头“兄台请讲,小弟万死不辞” “别再跟着我了” 青衫男子说完,愤愤然地甩袖转身,加快脚步离去,徒留苏柒望着他背影愣愣出神。 我做错了什么 她正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却听耳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原来你好这口儿” “哪口儿”苏柒眼皮都不抬,“好戏散场了” “别提了。”黄四娘明显的兴致缺缺,“昨夜那打了小厮一耳刮子的刚烈丫鬟,今儿又后悔了,巴巴地给那小厮送伤药去,示好之意何其明显,偏偏那小厮不领情,说膳房煮饭的王寡妇早看上了他,二人生米煮成熟饭,不日便要成亲我看那小丫鬟哭了一阵子,只觉无趣,便来寻你,不想你这边倒有好戏可看。” 我这边明明也是被拒的戏码苏柒暗叹,却忽而明眸一轮,对黄四娘道“四娘,拜托你,替我盯着方才那青衫男子,务必弄清楚他是谁,家住何处。” “你还真看上人家了”黄四娘做个惊讶状,“生得倒是清隽潇洒那你的王爷相公怎么办” 苏柒不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黄四娘想了想,随即点头“也是,许世间男人妻妾成群、朝三暮四,就不许我们女人偶尔采朵野花出个墙”说说罢作势一拍苏柒肩膀,“你这种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姐们儿支持你” 说完,带着一脸豪迈和花痴神情,飘身跟了上去。 徒留苏柒在原地,将她的一番话咂摸了一番她究竟在说什么 不得要领地目送黄四娘追着青衫男子飘远,苏柒亦没了继续逛吃下去的性质,索性打道回府。 苏柒在夜色掩映下溜回王府,刻意躲着巡夜的侍卫,一路摸到自己居住的客房。 轻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她方靠着门板,暗自舒了口气。 堂堂一个王妃,出趟门做贼一般,这是什么日子 她一边鄙视着以自己,一边伸手将束发的丝带扯了下来,让一头青丝秀发瀑布般披垂而下,随后褪了外衫,躬身去脱靴子。 却在弯腰的一瞬间,见一个黑色身影,赫然坐在她床边 “啊” 苏柒想都不想,下意识地便将手中的靴子砸了出去。 片刻过后,前来送灯烛的丫鬟,怯怯地看见自家王爷正一脸铁青地坐在床沿上,旁边不远处,是胡乱披着衣裳,散着头发,双手绞着自己衣带低头不语的王妃。 这氛围,有些微妙丫鬟是个识相的,放下灯烛便飞快地关门退了出去。 慕云松轻咳了两声,语调中透着无可奈何“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苏柒怯怯地抬头,瞥见他额角上隐约鼓起个包,在心底掂量了一下拿靴子砸王爷脑袋是个什么罪名,想来想去也没掂量清楚,只得乖乖认错“王爷赎罪,我也没想到,能砸得那么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6回 他是个断袖 心底却在忿忿不平地呐喊这好像是姑娘我的房间,你半夜三更的,灯烛都不点一个,鬼一样猫在我房间里,我那分明就是被吓到的应激反应好不好 她这歉道的,令慕云松着实无语。其实他一个习武多年之人,躲避暗器早就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然眼见苏柒将只靴子冲他扔过来,偏偏自己一点儿要躲的意思都没有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丫头不危险慕云松也着实的鄙视自己。 慕云松暗叹了口气,决定略过这尴尬的遇袭,起身向苏柒走近两步,“大晚上的,你这是去哪儿了” 得,还是被抓个现形儿苏柒头垂得更低,声音小得像蚊子,“逛夜市去了” “夜市”慕云松颇觉意外,提心吊胆了半夜,这丫头居然 “是啊广宁城初一十五日间有大集,入夜有夜市,王爷竟然不知道”提及夜市,苏柒忽然来了精神,“那麻腐鸡皮一口下去,辣得能喷火再吃一口冰雪冷元子啧啧,真正的冰火两重天还有桥头的馄饨”她正说得神采飞扬,冷不防“嗝”的一声,酸甜苦辣味混杂着飘然而出。 她这个饱嗝,倒是替自己做了证。慕云松唇角一勾,望着这“没出息”的丫头“你倒吃得开心,可知阖府上下的人都在寻你” 他本想陪她一同吃个晚饭,却惊觉这丫头不知所踪。看着她随手扔下的衣裙首饰,北靖王爷心里莫名地一阵慌张。 着令侍卫将王府前前后后寻了一遍,也没见到这位准王妃的身影,再想想听闻自家母亲“传讯”苏柒之事慕云松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若再晚回来些,他就要派暗卫出去,将整个广宁城掘地三尺了。 “不至于吧”苏柒摸摸鼻子,真心不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王妃,在王府里毫无存在感的人物,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怎么不至于”对于苏柒无所谓的态度,慕云松有些不满,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你只见广宁城的繁华,却不知越是繁华之地越是鱼龙混杂、蛇鼠成群。你去的春和坊夜市,有九街十八巷,期间赌坊妓院暗门子比比皆是,若是不慎被歹人盯上,将你抓了进去,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 他一副训诫的态度,令苏柒着实不爽,撇嘴道“王爷无论在哪里,都对妓院暗门子熟悉的很。” 慕云松心知她拿旖丝院的往事讽刺,一时间却无可辩驳“不要岔开话题,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似你这般”他瞥了眼正望天翻白眼儿的某少女,生生将“貌美”二字咽了下去“心无城府、好管闲事的性子,大晚上一个人出去,十有八九会出事的” 苏柒瞬间不乐意了“什么叫好管闲事什么叫十有八九会出事王爷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说罢却忽然忆起,今儿这一趟出去,确是遇上点儿事的,不禁有些心虚,又兀自强辩道“出事儿又怎么了以我苏柒的人美嘴甜好人缘,便是遇上歹人,也自有正直侠义之士拔刀相助” 慕云松听出点端倪“哦听这意思,你这一趟出去,倒是遇上侠义之士了” “那是自然”想到那出手不凡的青衫男子,苏柒有些小得意,于是将吃馄饨遇碰瓷儿,被人出手料理的事儿和盘托出。 “那侠士武功卓绝、古道热肠,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苏柒说着说着,找到了几分说书的感觉,一拍桌子赞道“端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她说得一阵兴高采烈,说完才见眼前的某王爷,一张脸黑成了包公。 “你口中这无双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妻室” 苏柒有点想笑咱俩还挺默契,连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啊。”她摇头叹道,目光却忍不住窗外瞟去这个黄四娘,怎么还不回来 她这一副叹惋状,令某王爷心里愈发的添堵,刚想开口训诫她几句,又意识到好不容易才将她诓得留下,万一惹恼了她,执意要走可如何是好。 慕云松望着眼前的少女,一时间颇有些无可奈何。 想她在东风镇的时候,一身粗布衣裳,不着铅华尚且十分出挑,眼下的她,一件宽大的男式直裰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青丝长发瀑布似的柔柔披垂,俯仰之间,樱草色梅花扣的肚兜若隐若现,着实的令人浮想联翩。 这丫头,比初见她时,倒是长大了些,原本瘦削的身材,该丰盈的地方也有了几分婀娜的曲线 慕云松觉得耳根一阵发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着实有些下作,只得尴尬地咳了两声,继续望着她犯愁。 她这一副处处招桃花而不自知的样子,可要拿她如何是好 他突然很想拿根绳儿将她栓在自己腰带上,时时处处地带着,才放心。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苏柒已张大嘴巴,十分诚挚地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王爷还不去睡么”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 慕云松只得起身告辞,走出院门没几步,又停住脚步,将双手拍了两下。 一个暗卫从阴暗处现身,抱拳道“王爷” “从今夜起,让隐风和隐云专事王妃,无论她去哪儿,都要紧紧跟着,务必护好王妃周全”他说罢,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将王妃的行踪,每日来向我汇报。” “是”暗卫得令,正欲离去,又听他家王爷不悦的声音,“让慕忠即刻来书房见我,王妃来了两日,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他这管家当得,可以的。” 暗卫心中一凛,替慕管家默哀了片刻。 见慕云松走远,装模作样上床安寝的苏柒一跃而起。 这个王爷慕云松苏柒表示着实的不解昔日东风镇的丸子,典型的人狠话不多的性子,如今当回北靖王爷,怎么变得如同个老婆婆似的啰嗦 她暗叹着摇了摇头,一脸焦急地向窗外望去,从未如此想念黄四娘那壮硕的鬼影。 幸而等了没多久,便见黄四娘直接穿墙飘了进来,“你这趟差事,可真是累死本小姐了”说着,还夸张地用拳头捶了捶她的水桶腰。 “黄小姐辛苦”苏柒一脸笑眯眯地迎上去,“歇息片刻喝杯茶”又想起她喝不了茶,思忖半天也想不出拿什么招待个女鬼合适,只得悻悻作罢。 “所以,你可打探清楚了”苏柒搓着双手一脸期待,“那公子究竟是何许人呐” 黄四娘望了她一眼,一言难尽的神情“我倒是打探清楚了,只是你未必能接受得了。” 苏柒不解“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连丸子变王爷这样的事我都接受了,姑娘我的心胸何其广阔。 黄四娘哀其不幸地摇摇头“那我说了,你可挺住了那公子吧,是个断袖。” 噗苏柒刚入口的茶水悉数喷了出来,“断袖不能够吧,那公子虽说生得秀气了些,但身手矫健,还是颇具阳刚之气的,怎么会是个断” “就说你接受不了吧。”黄四娘撇嘴,“他在桥头将你甩下之后,我便一路跟着他,结果他竟去了南风馆”黄四娘口中讨伐着,双眼却八卦炯炯,“熟门熟路地点了一个叫瑞郎的小倌儿,二人关门闭户地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他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看来真是个断袖了,苏柒不禁感叹,不过,“我让你打探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跟他断不断袖有什么关系” 黄四娘怒其不争地摇摇头,显然觉得断袖比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重要多了,“然后我便一路跟着他回了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也就顺便弄清楚了。” 苏柒瞪圆了双眸,一脸期许“他是谁” “他家院门上挂着定远侯府的牌匾,我又听见有人唤他做侯爷,所以” “他是定远侯爷”苏柒蓦然想起,今日早间慕云梅刚跟她八卦过,如今的定远侯爷名叫赫连钰,是跟慕云松一起长大的兄弟。 定远侯赫连钰苏柒不禁感慨自己的狗屎运,自从来到广宁,遇见的人物一个赛一个地非同寻常。 “话说,你对这个什么定远侯如此上心,”黄四娘一脸促狭地飘过来,作势用手指捅了捅苏柒,“你当真是看上了人家” 苏柒无奈地瞥一眼八卦女鬼,实话实说“他曾救过我的命。” “哦”女鬼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大概是我十岁那年吧,苏先生忽然说要带我下山去游历。我那时年纪尚幼,从未下过山,自然是欢呼雀跃。 我本以为他要带我去繁华的城镇玩玩,熟料大冬天匆匆忙忙地行了十几日的路程,却在另一片不知是何处的山中停了下来。 他将我安顿在半山腰一处茅草房里,嘱咐我莫要乱跑,自己便早出晚归地不见人。我自然不会听他的,日日的在山里转悠玩耍。直至有一日,我追一只雪兔追得欢快,一不留神便追到了断崖边。 那时正值隆冬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待到我看见前方无路,脚下却打滑停不下来,一路向崖边滑了过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7回 表姐慕云歌 “我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熟料就在我要跌下去之际,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我。 我惶恐地抬头望去,只能认出是个年轻男子,脸上蒙着防雪的面巾,正趴在崖边,一只手扳着崖边的石头,一只手吃力地吊着我。 我两脚悬空,被寒风吹得动摇西荡,求生欲望极其迫切,便拼劲全力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衣袖。 许是我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抓住他衣袖使劲儿扯,竟将人家半边衣襟都扯开了,只见他右胸膛上,赫然有只黑色的龙兽。 可惜,他将我拉上来就走了,我当时心有余悸,连他姓甚名谁都忘了问,便只记得我的救命恩人有这么个标记。 直至今夜,那受虐狂姑娘不小心扯开了那位公子的衣襟,露出了一个龙兽纹身,我便笃定,他就是当年救我的人。” 苏柒一口气讲完,端起茶杯来润润喉,却听黄四娘悠悠道“所以,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苏柒蓦地想起一脸不悦的慕云松,堪堪打了个冷颤,“以身相许就算了,毕竟他是个断袖嘛,自然是喜欢男人,不好我这款。” 黄四娘满脸难掩的失望之情“都不以身相许,那你还报个什么恩” 苏柒在心底感叹了下她闺蜜的肤浅,“报恩么,未必是以身相许,也可以给他想要的东西,或者实现个未尽的心愿什么的,不一而足嘛。” 她解释完,自己却手托香腮犯了愁可我如何能够知道,定远侯赫连钰想要什么呢 报恩之事尚不着急,苏柒眼下还有件棘手之事。 翌日晨起,苏柒便往兰心苑去寻慕云萱,正碰到她从惠姨娘房里出来。 “你娘情况如何” 慕云萱黯淡摇头“不甚好,依旧昏睡不醒。”她一张明眸毫无神采,还映着淡淡血丝,显然因怨灵之事,这两日也睡不踏实,“我担心,那怨灵还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姨娘” “这个不必担心,我已想到了法子。”苏柒将两张新鲜出炉的符咒递到慕云萱手里,“将这符咒贴在惠姨娘的门楣窗棂上,那怨灵自然不敢再来。” 慕云萱接过看了看,但见黄草纸上,用红朱砂印着一只玄鸟图案,倒也惟妙惟肖。 “这不是我大哥家传玉佩上的玄鸟” 竟被她认了出来苏柒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咳她想了两日,也没忆起那驱鬼镇宅的符咒究竟如何画法,昨夜突然奇想,“你家的玄鸟玉既能辟邪,那么将它印在符咒上,拿来吓唬鬼魅应没什么问题。” 慕云萱显然信了,忙吩咐身后的丫鬟拿了符咒去贴,又诚挚地拉了苏柒的手“我姨娘的事,承蒙你费心,谢谢你了” 苏柒刚要说不必客气,却见慕云萱忽然望天一拍脑门儿,“哎呀,只顾跟你说话,怕是要耽误了向王妃母亲请安的时辰”说着拔腿刚要跑,却又想起什么,“你不是我大哥的未婚妻按理说也该去向王妃请安的,一起去罢” 请安苏柒暗自撇嘴果然深宅大院好多的规矩,想想与老王妃的两次会面,皆算不得愉快,正欲寻个借口躲过这一趟,却被慕云萱不由分说地拉了手就跑。 二人一路跑到老王妃住的熙华苑,见一众丫鬟婆子已在门口候着,慕云萱见状连连念叨“晚了晚了”拉着苏柒便要往屋内冲。 却听身后有人唤道“萱儿” 慕云萱蓦地脚下一滞,连带得苏柒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刚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却见慕云萱的表情,着实的古怪。 “表姐”慕云萱迅速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松开苏柒的手,转身迎了上去。 苏柒好奇地转头望去,见一清丽女子款款而来,鹅黄的衣裙在她纤瘦的身上飘飘摇摇,颇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娇弱美态。 “看你,跑得一头汗珠子,一会儿伯母又要说你。”被慕云萱唤作表姐的美人,口中嗔怪着,取出一块素纱帕子替慕云萱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擦罢才看见正立在不远处的苏柒,“这姑娘是” “哦,她”慕云萱的脸色愈发尴尬了几分,“她是苏柒。” 表姐一双美眸将苏柒打量了两眼,微笑道“苏姑娘是我家萱儿的朋友” 苏柒正寻思,她跟慕云萱是否算是朋友,却见慕云萱蓦地一跺脚,一副“长痛不如短痛”的神情,“表姐,她就是我大哥从外面带回来的未婚妻” 她此话一出,苏柒便见那表姐的温婉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当当真” 苏柒见那表姐攥着手帕捂着心口,一副分分钟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冷笑这里面,大有问题 想至此,她索性近前几步,故作无谓地向慕云萱道“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慕云萱显然也看出了表姐的失态,深觉自己夹在中间有些难做人,弱弱道“这是我姑母的女儿,慕云歌。” “原来是慕家的表小姐。”苏柒秀眉一挑,轻笑道,“初期见面,日后请多关照。” 但她观慕云歌看她的眼神,凝仇带恨凄凄然的样子,显然并未打算多关照她。 “萱儿”慕云歌忽然转过身去,“我今日身体抱恙,烦劳你替我向伯母问个安。” 说罢扶着丫鬟的手,逃也似地走了。 苏柒望着她被鬼追似的背影,故意道“你这表姐,抱恙得很突然啊。” “她”慕云萱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吧。” 只怕她回去再想想更接受不了,苏柒撇撇嘴,忽然想到个问题“她既是你姑母女儿,为何也姓慕”对于这个住在王府的姑母慕夫人,苏柒一直不明所以。 “姑母是我父王的幺妹,年少时嫁入安国公府,然成婚不过三四年,刚诞下我表姐不久,安国公便意外亡故了。我姑母身为大夫人,膝下却没有儿子,故而在安国公府寡居时颇受她婆婆的排挤,日子过得极不如意。 后来此事被我父王得知,着实气愤。他自幼宠爱这个妹妹至极,哪里容得她在婆家受气,遂亲自上门将妹妹连同她女儿接了回来,算是与安国公府断了姻亲往来。 为让妹妹安心,我父王索性将她女儿孟歌也改姓慕,随我们这一辈的辈分,唤做慕云歌,只当做是王府的小姐养大哎呀,只顾跟你说话,请安定然是要迟了” 遂拉着苏柒的手,加快脚步跑进了正厅,见老王妃正在香樟木雕花软塌上闲坐着,慕夫人陪坐一旁,其余一众媳妇、侍妾、管事婆子皆立在下首,一众人正闲聊着家常的样子。 “女儿请安来迟,请母亲恕罪”慕云萱拉着苏柒向老王妃行礼。 “十次请安,你倒有九次要来迟,这萱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老王妃口中嗔怪着,脸上却是宠溺笑容,向身旁的慕夫人道“自家人皆宠着她,日后嫁到了婆家,人家岂不要在背后说我教女无方” 慕云萱暗自吐了吐舌头,却上前挽了老王妃的胳膊撒娇“我可不嫁人,我若嫁出去了,谁日日的来逗母亲开心” “你呀,就一张好嘴儿,把七八个针线师父气跑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说两句好话哄一哄”老王妃拉了慕云萱的手,挨着自己坐下,“你姨娘这两日可好些” 提起惠姨娘,慕云萱眼神黯了下去,“依旧昏迷不醒,幸亏” 她话未说完,便听苏柒十分刻意的两声轻咳,才想起苏柒与她约定,她有阴阳眼能见鬼神之事,不可向任何人说起,连她大哥都不可以,遂灵机一动改了口,“幸亏有母亲您日日惦念着,姨娘目前气息脉象皆平稳。” 老王妃便拍了拍她手劝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不得。”又转头向立在身后的月珑道“我房里那棵千年老山参,你给惠姨娘送去,待她转醒了补补身子。” 交代完毕回过头来,才忽然意识到,厅里还立着个手足无措的苏柒。 看她满额的汗水和有些凌乱的头发,老王妃不禁蹙了蹙眉,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她哪哪儿都看不上眼。 然不能让她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底下杵着,老王妃轻咳一声,冲苏柒道“方才慕忠来报我说,你如今还在客房住着,怕是不妥,今儿便搬到云水阁去吧,再指派几个丫鬟下人给你。” 丫鬟下人被一众人盯着,我以后还怎么溜出去苏柒下意识地摆手拒绝“别别,那个,多谢王妃好意,但我觉得如今住的房子已然很好了,而且我能照顾自己。” 她话刚说完,便瞥见老王妃半边脸又抽了抽,她身旁的慕云萱则拼命给她使眼色。 这老王妃,怕是要得面瘫苏柒心中暗想。 见老王妃面露不悦,慕夫人只得出声解个围“这是伯寒的意思,苏姑娘就不必推辞了。”说着向一个管事婆子吩咐,“还不带苏姑娘去看看住处” 好吧好吧,你们一个个都比我说话管用。苏柒本也不想在这尴尬的地方继续尬聊下去,遂跟着管事婆子出了正厅。 见她走了,老王妃方叹了口气,蹙眉摇头道“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儿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8回 移居云水阁 “一张脸儿生得俏呗。”一旁慕夫人陪笑道,“伯寒毕竟正值精壮的年纪,又独居许多年,想收一两个年轻俊俏的女子在身边,也不足为奇。”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常言道,娶妻娶德,娶妾娶貌,这北靖王妃的人选,嫂嫂还是当慎重。”说着,目光向门口望了望,故作嗔怪道,“云歌这孩子,日日请安来得早,今儿是怎么了” 听她提起慕云歌,一旁的慕云萱面露尴尬,却也只得将慕云歌今日身子不适请假的话说了一遍。 老王妃便叹了口气,“别的名门贵女不说,便是云歌,也比那姓苏的丫头强上百倍。只可惜,云歌身子弱了些。” 慕夫人忙道“自打年前请了薛神医来看,这半年来调养得方,已然好了许多。再说了”她刻意靠近老王妃些许,做个逗趣儿的神情,“这女子身子骨好不好,一来靠养,二来靠宠,只要得夫君疼爱,再娇弱的身子骨照样生出大胖小子来” 老王妃便笑道,“还有萱丫头这黄花闺女在这儿呢,你便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若将我萱儿教坏了,仔细我撕你的嘴。” 慕夫人便笑着作势打自己嘴巴,一众媳妇婆子便应景儿陪着笑了一场。老王妃见没什么要紧事,便让众人各自散去。 待一众媳妇婆子都行礼退去,独三房媳妇崔氏留了下来。 “母亲方才安排那苏姑娘搬到云水阁去,媳妇自去安排妥当。”崔氏垂眸顺眼道,“只是,这服侍之人,媳妇不敢擅自做主,还需请母亲示下。” 听她又提到那姓苏的丫头,老王妃方才的好心情瞬间低沉几分,冷淡道“什么服侍之人,她还能挑三拣四不成” “倒不是。”崔氏谨慎道,“只是这苏姑娘的规制若按王爷正妃论,房中应是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十二个粗使的丫鬟和小厮;若是侧妃论,便是两大四小并八个粗使;若是姨娘” 她尚未絮絮叨叨说完,老王妃已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吓得崔氏再不敢开口。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乡野丫头,还能当北靖王正妃跟老娘我平起平坐”老王妃将樟木椅子扶手拍得啪啪作响,“她痴心妄想,你也跟着痴傻了” 崔氏被吓得脸色煞白,赶紧哆哆嗦嗦跪了下去,“是媳妇思虑不周,还望母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旁的慕夫人看不下去,再度轻咳一声,“嫂嫂稍安勿燥,也怨不得三媳妇,实在是这姓苏的丫头如今身份不清不楚的,阖府上下也是颇多流言蜚语。”说罢,向崔氏道,“前些日子不是刚买了十几个做杂活的小丫鬟随便拨两个往云水阁便是。” 崔氏战战兢兢偷瞄老王妃一眼,见她并未反对,忙叩头称是,退了下去。 “没一个明白懂事的”老王妃叹道,“你看我这些媳妇儿,老大说什么也不娶,老五便学着他大哥。独独一个老二媳妇英娘,又是个好舞刀弄枪的,打理王府事务全然指望不上。只好让这三媳妇给我搭把手,又是个糊涂不晓事的。” 慕夫人笑道“嫂嫂也不必太过担忧,伯寒和老五娶妻,不都是早晚的事儿”又似不经意道,“前日里云歌倒是跟我絮叨,说王府里如今冰炭银子算得不明,冗费颇巨,我还说她一个姑娘家操这些闲心作甚,有功夫不如给你伯母绣个清心安神的荷包。” 她一番话说完,却发觉老王妃并未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叹道“若是梦珺还在,能省我多少心” 苏柒自觉,在这王府中生活,一点儿也不省心。 她初进王府时,不过一袭男装一个小包袱,如今要从客房搬到云水阁,才发觉自己多出了一大堆的东西。 衣裳首饰、点心果子苏柒望着自己的行李兴叹,不知该开心呢,还是开心。 还好有两个小厮负责帮她拿着东西,一路送到了王府西北角的云水阁。 这地方还行,苏柒心想偏僻幽静,不惹人注目,便于随时开溜。 进了月亮门,便见一片不大的小花园,正中有弯弯绕绕一缕清溪流过,汇在花园西边一方清浅池塘,池塘边上一棵婀娜合欢树,正开着粉红云霞般的花朵,映在池塘里一片绯红,十分好看。 这院中景色,让苏柒心情立时明朗起来,抬头见正厅上一块原木牌匾,上以竹青色书三个大字“云水阁”,字体十分雅致秀美。 云水阁大概就是合欢花开、如云照水的意思罢。苏柒为自己的领悟力点了点头,瞥见牌匾边缘的落款 梦什么第二个字写得蜿蜒,她有点认不得。 苏柒暗暗鄙视自己没文化,正打算眯起眼睛认真辨识一番,却忽听两个脆生生的声音骤然响起“给王妃请安” 苏柒被这突如其来的客套吓了一跳,缓了缓神儿,才见眼前不知何时跪着一红一紫两个年轻姑娘。 “你们吓死我了。”苏柒抚着胸口,无力地吐槽。 熟料换来一声更清脆响亮的“请王妃赎罪” 苏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道还好有心理准备,但眼瞅着两个姑娘跪在自己脚下,实在是别扭得很,赶紧伸手去拉她们“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熟料两个姑娘齐齐惊骇“奴婢不敢” 你俩是双胞胎不成苏柒着实无奈,只得蹲下身子跟她们说话“你们是谁” 这次二人终于不再异口同声,红衣姑娘道“我奴婢二人是被三夫人派来伺候王妃的。” 苏柒暗忖了一下这个“三夫人”是何许人也,“可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人伺候,二位还是回去吧” 她以为自己这话说得清楚明白且有礼貌,熟料两个姑娘闻言,皆是一副欲哭的表情“王妃这是不要我们了” 紫衣姑娘甚至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带着哭腔开口,“我们初来乍到,确是不懂礼数,若是得罪了王妃,您老打也罢、罚也罢,求您千万别撵我们出去啊” 苏柒被她口中的“您老”二字着实雷了一下,然看两个姑娘叩首叩得此起彼伏,赶紧手忙脚乱地拉了这个拉那个,“误会了,你们没得罪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说罢,便见红衣姑娘抓了她的衣袖,满脸戚戚哀求“求王妃网开一面,留下我们,奴婢为您老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呃”对于这如同戏文念白的台词,苏柒着实的接受无能,只得道,“留下你们也行,只是能不能先站起来好好说话” 俩姑娘这才抹抹眼泪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立在苏柒面前。 苏柒决定,先将事情理一理“你们是王府的丫鬟被派来伺候我的” “是” 苏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解道“好端端的姑娘,为何要来干这伺候人的差事呢”曾经,她不过扮了半日的丫鬟,便对这行业深恶痛疾。 红衣姑娘黯然道“我家穷,爹早早便没了,娘又身子不好,我来王府做丫鬟,每月能赚二两银子,养着我娘。” 倒是个孝女,苏柒点头,问另一个“你呢” 紫衣姑娘更直白“我若不来做丫鬟,便会被我那赌鬼老爹卖给隔壁村的老地主做小妾” “真混蛋啊”苏柒忍不住骂道,骂完才意识到那是人家的爹,“对不起,我” 紫衣姑娘却一副同仇敌忾状“王妃骂得对我爹就是个混蛋” 苏柒暗想你这性子,真想介绍你跟黄四娘认识认识。 “好吧,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们仨就暂且在这院子里住下。”苏柒当即拍板,“不过,我还不知道你俩叫什么” 红衣姑娘忙自我介绍“奴婢叫葳蕤。” “威什么”苏柒不明觉厉,听她说了三遍,依旧记不住这拗口的两个字,只得转而问另一个,“你呢” “奴婢叫蒹葭。” 这都什么鬼名字苏柒简直无语问苍天,“话说,你们这名字,都是爹娘起得” “不是的。”葳蕤赶忙解释,“我们被买进王府的时候,管家便说以往的名字不得再用了,全都赐了新名字。” 苏柒忆起那位慈祥大叔,“王府的管家都如此有文化” “不是管家起的,”蒹葭低声道,“听说是府里的表小姐” 苏柒脑海中浮现出慕云歌那副“受到极大伤害”的凄楚模样,撇了撇嘴你们这名字实在太拗口,我着实的记不住。” “不怨王妃,奴婢自己都记了好几日。”蒹葭是个直爽性子,“且奴婢觉得,这辈子都学不会蒹葭两个如何画法。” 是啊,苏柒有些犯愁,总不至于以后唤她们两个,一个叫“哎”一个叫“喂”吧 葳蕤便好心建议“如今王妃是奴婢的主子,若不喜欢这两个名字,不如王妃重新给奴婢起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9回 取名再犯难 “呃”苏柒有些汗颜。 对于自己的起名困难症,苏柒颇具自知之明,否则堂堂北靖王爷也不至于叫了两月有余的“丸子”。 每每想到自己这个弱点,苏柒便对死鬼苏先生颇具恼恨。 想当年,她还跟着苏先生住在山里的时候,他便日日“小七小七”地唤她,她倒也不以为意。 后来二人搬到东风镇,镇上书局里的各色话本子,给苏柒打开了另一片天地。当她看了若干个名唤“婉柔”、“音离”、“蓝浅”、“素衣”的书中佳人之后,终一日忍无可忍地去找苏先生,要求给自己改名字。 “苏七这名字,朗朗上口,不是挺好”彼时,那死鬼正脸上盖本玄幻录,躺在竹椅上打盹。 “好个鬼一点都没有韵味、风雅、内涵。” 苏先生睁开半只眼,饶有兴致地看她,“那什么样的名字,有韵味、风雅和内涵” 苏柒想了想,道“起码笔画多罢。” 苏先生表示了然,随手沾着桌上茶碗里的茶根儿,在桌上写了个“柒”字,“有木有水又有七,七月骄阳布德泽,水润万木生光辉,如何” 苏柒表示不能再满意,乐颠颠地去了。 后来经人提点,方知这个“柒”字不过是“七”的繁写,她意识到上了苏先生的当,那死鬼却已跟着他师妹跑了,留下苏柒独自空余恨。 不过眼下,苏柒自觉重任在肩,郑重点头道“放心,本姑娘一定给你们起个有韵味有内涵,又好写又好念的名字” 两个时辰后,曾经的葳蕤和蒹葭两个丫鬟,皆是一式一样的接受无能苦瓜脸。 “王王妃,她叫普洱也便罢了,我这毛尖” “不喜欢”苏柒有点犯愁,“要不你叫大红袍” “王妃,我今年才十五,过两年还想嫁人呢,若叫了大红袍,这名字传出去”紫衣丫鬟快哭了,“谁还愿意娶我呢” 有这么严重苏柒不明觉厉地眨眨眼,很想告诉她们,你家王爷还叫过俩月的“丸子”,还叫过“大球道长”,如今不是一样有不少姑娘惦记他 想至此,倒让苏柒有了些许灵感本想着用茶叶名字显得高雅,看来这俩姑娘接受不了,那不如回归本姑娘擅长的食物系 她绕着俩丫鬟踱了几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终从她们的衣着上获得灵感“这样,你叫石榴,你叫葡萄。” 俩丫鬟长舒一口气,觉得这名字简直亲切至极。 好不容易给两个丫鬟起了满意的名字,苏柒着实觉得心累,决定换换脑子,解决另一个麻烦去。 她如今住的云水阁,与惠姨娘的兰心苑不远,便一路溜达过去看看,却恰巧在兰心苑门口遇到了熟人。 “月珑姐姐” 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月珑,正捧着个紫檀色锦盒要进兰心苑去,听见苏柒的一声唤转过头来,温柔笑道“苏姑娘,这么巧。” “你也来看望惠姨娘”苏柒对这个温柔娴静的姑娘颇有好感。 “早上时候,王妃娘娘让我将她屋里的千年老山参给惠姨娘送来。”月珑将手里的锦盒示意一下,“可巧今儿熙华苑的事务多,忙到这会儿才得空送来,倒让萱小姐等了许久。苏姑娘这是” 苏柒明眸一轮,道“哦,听慕云萱说她姨娘一直病着,故而来探望一下。”说罢又觉得自己空手而来,显得多么没有诚意,不禁面露几分尴尬。 月珑却笑道“我就说苏姑娘是心善之人,所以看谁都觉得面善,可不就是如此。” 这自然而然的赞许,令苏柒着实受用,遂挽了月珑的手一道进去,走到惠姨娘卧房门前,月珑却脚步一滞“这是” 但见那两张玄鸟符咒,正在门楣和窗棂上飘荡。 苏柒轻咳了咳,刻意放低了声音道“是慕云萱疑心她姨娘被邪祟缠身,所以找高人求了两道符咒,给她姨娘护身的。” “原来如此。”月珑喃喃,一双眼睛却在那玄鸟上停顿片刻,方点头道,“难得萱小姐一片孝心。” 二人正要进屋,却忽听屋内传来瓷器破碎的一声脆响,伴随着慕云萱怒极的声音“你休想” 苏柒与月珑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了脚步。 便闻屋内,依稀有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却惹得慕云萱愈发愤怒,声音都颤抖地变了调儿“姨娘重病在床昏迷不醒,你竟跟我提这种事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哥哥” 屋内那男子也冷冷抬高了声调“慕云萱兹事体大,关乎北靖王府的前途命运,由不得你任性” 慕云萱怒极反笑“王府的命运要落在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我真是何德何能”顿了顿,又坚定道,“你不过是看姨娘病着,没人能替我说话,可我还有王妃母亲,还有大哥,我慕云萱的事,尚轮不到你来做主” 那男子冷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嫡出的小姐了告诉你,此事我若禀明王妃和大哥,只怕他们也会欣然同意,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我劝你还是好好思量思量” 他话音刚落,卧房的门砰然打开,便见一瘦高男子冷着脸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慕云萱抄起只药碗,气极地冲他掷了过来“滚” 男子轻巧地侧头避过,那药碗撞在门框上,摔得粉碎。 那男子脸色发青地走出门,见苏柒和月珑二人正手足无措地立在门口。月珑捧着盒子福了福身“三爷。” 男子无动于衷,一双阴冷的眼睛从苏柒脸上扫过,转身便走。 苏柒被他这一眼看得后颈一凉,忍不住在月珑耳边悄声问道“这人是谁” “三爷慕云枫。”月珑又补充一句,“萱小姐的亲哥哥。” 苏柒经她这么一提点方想起来,慕云萱曾向她普及过慕家的人物关系,说她与她三哥、六哥乃是一母所出。只是,她亲哥哥究竟为何事,能将她逼得如此气急败坏 想至此,她快步进了屋,见慕云萱正颓然坐在床边,握着惠姨娘的手垂泪不已。 “这是怎么了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自个儿不好受。”苏柒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拭泪,月珑则赶紧唤丫鬟来清扫地上的碗渣子。 见有人来劝,慕云萱反而愈发哭得止不住,“世上哪有这样的亲哥哥趁姨娘病重,便来逼迫自己的妹妹” “他迫你什么”苏柒忍不住好奇。 “嫁人”慕云萱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嫁给一个我根本没见过,想想就害怕的人” 苏柒顿觉同情果然如话本子里写得,大户人家的小姐多悲情,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兄长做主,自己毫无选择权。 不过,连北靖王爷慕云松都要被他娘逼婚,险些娶了个没见过面的辣椒茄子,更罔提慕家的女儿了。 想至此,她对慕云萱愈发怜悯,轻拍着她的背以示抚慰,却听月珑道“小姐不必伤心,王妃娘娘素来将小姐视如己出,多次说过小姐的婚事由她做主,定要替小姐寻个如意郎君,三爷的主意做不得数的。” “只怕”慕云萱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望着床榻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惠姨娘,“若我姨娘好好的,也能替我说句话” 苏柒向惠姨娘望去,只觉她脸色比上次见时,又黯淡了几分,已然依稀现出些死灰气息。 看来,解决怨灵莲香的问题,是个当务之急。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不想简单粗暴地让玄鸟玉收了莲香的魂魄,那就得回到最笨的法子化解她身上的怨气,让她成为一个正常的鬼魂,转世投胎去。 只是,如今连莲香为何要怨恨惠姨娘都尚搞不清楚,又要如何化解她的怨气呢 夜色沉沉的云水阁里,苏柒在床榻上烦躁地翻了个身,愈发地睡不着。 她索性坐起来,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出神。 这一事件的两个当事人,惠姨娘如今昏迷不醒,自然无法从她身上了解到什么。 那么另一个独辟蹊径的法子,便是当面问一问怨灵莲香。 但是一想到要跟一个满身怨气,且分分钟可能暴走杀人的女鬼聊天,聊的还是“你究竟是如何死的”这等沉重的话题,苏柒打心眼里有些犯怯。 她随手将玄鸟玉取出,放在掌心摩挲这玉确是个辟邪的宝贝,但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苏柒有些拿不准。 毕竟,它上次炼化了怨灵月璇玑,也是在她身上的怨气消散殆尽的时候。若是遇到一个正常状态下的怨灵,或是更厉害的鬼魅,不知这玉是否抵挡得住。 若是姑娘我的鎏金镇魂鼎还在,就好了苏柒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万一聊着聊着一言不合,好歹能将那怨灵莲香困住一阵子。 可惜她慨叹地摇摇头,复重重躺了下去。 不过片刻后,她又如弹簧般“腾”地弹了起来苏柒你是不是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0回 夜探栖梧院 当初初见慕云松,宝贝镇魂鼎收了他的三魂七魄,又好巧不巧地落入了他的灵台之中。因为三魂七魄尚未归位,所以她的宝贝鼎才千呼万唤不出来。 如今,慕云松早已恢复了记忆,三魂七魄自然已经各归各位,那么也是时候将她的宝贝鼎要回来了。 苏柒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向栖梧院摸去。 自打上次在文家被月璇玑追杀,意外激发了爬树的潜能,苏柒如今爬树翻墙也算是干净利落,毫无压力。 偏偏在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便听到头顶一声大喝“什么人” 要不要这么倒霉苏柒在心里暗骂一句,下意识地转身欲跑。 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用力向后一拉,立时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下丢脸丢大了苏柒正愁着要编个什么理由,将眼前两个侍卫装扮的家伙糊弄过去,却忽见其中一个蓦然瞪大了眼“王王妃” 苏柒亦是一愣,下意识问道“你认得我” 随即忆起,自己来到王府的第一日,便被慕云松连拉带扯,毫无形象地来了一趟栖梧院,他院中的侍卫见过她倒也不奇怪。 然她这句话听在侍卫耳中,俨然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吓得赶紧跪了下去“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苏柒松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无妨无妨,这院子我来的少。”说罢一双眼眸向四处打量,“你家王爷人呢” “回禀王妃,王爷今日宴请宣府指挥使,饮了几杯酒,已在卧房歇下了。” 睡了正合我意苏柒眉毛一挑“你家王爷的卧房是哪间” 二侍卫忙不迭地带路,其中一个殷勤道“王妃,这就是王爷的卧房,可要属下进去通禀一声” 苏柒刚要说个“别”,这机灵侍卫已被另一个敲了脑袋“你是不是傻王妃来见王爷,还需要你通禀” 说罢,冲苏柒堆起满脸笑容“王妃只管进去,属下们在院门口守着,保证没人来打扰王爷和王妃。” 苏柒刚想赞他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又觉他炯炯的眼神颇有几分八卦的意味,拉着自己同伴飞快地遁了。 苏柒便推门走了进去,只觉这位王爷的卧房,除了比她的云水阁稍大些,倒没有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 她提着裙裾,掂着脚尖行至里间,见一雕花大床,白色的素纱床帐轻垂,依稀映出个沉睡中的人影。 苏柒脚步顿了顿,莫名地有些紧张。 深更半夜,到王爷屋里来偷东西,是个什么罪名 苏柒不自觉地冒出这么个念头,又瞬间被自己鄙视姑娘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 再说了,这家伙住在慧目斋的时候,姑娘我给他包扎换药,他不穿衣服的样子都看了多少回,有什么可羞涩的 想至此,她又觉得底气十足,“噌噌”几步上前,一把撩开了素纱窗帘。 床榻上的慕云松睡得很沉,浓密的眼睫低垂,悠长呼吸中带着几分氤氲的酒气。许是喝了酒热的缘故,他大半个光裸的上身都露在被子外,在淡淡烛光中显得格外纹理分明。 苏柒忍不住在他床边坐下,望着这张睡得沉沉的俊脸,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曾以为他是江洋大盗、暗卫杀手,偏偏那时她并不怕他,与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磨牙拌嘴,甚至支使他去替她挣银子,都觉得理所当然。 然物是人非,他一夜之间,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靖王爷,在这王府中的几度相见,不是在劝她当王妃,便是数落她乱跑,那一身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竟让她心生畏惧,丝毫不敢说个“不”字。 只有看着沉沉睡梦中的他,才能找到丸子的影子。 苏柒正暗自嗟叹,却见眼前的俊男眉头皱了皱,口中喃喃吐出半句呓语“梦别” 苏柒骤然被骇得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是跑来偷窥王爷睡觉的,见他喃喃话毕又睡去,赶忙将右掌心悬在他灵台之上,口中默念咒语。 瞬间,便见他灵台发出一点金光,随即越来越亮,一只流光溢彩的小金鼎渐渐从灵台中浮现出来。 总算是出来了苏柒不禁一阵窃喜,正要伸手去接,却忽见那鼎口一团紫黑气隐约浮现。 这是苏柒有些惊诧当初镇魂鼎落入慕云松灵台的时候,里面只盛着他的三魂七魄,别无他物。 莫非,鼎在他灵台期间,又自行收了别的魂魄进来 苏柒下意识地想要念咒语,将那团紫黑气再收回鼎中看个究竟,不料那紫黑气觉察到一般,瞬间聚集在一起,飞快地向外冲去。 苏柒自知追赶不及,只得眼巴巴望着那紫黑气遁逃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床榻上的慕云松忽然一动,发出一声唤“梦珺” 眼见他要睁眼醒了过来,那刚刚浮出他灵台的镇魂鼎,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又瞬间沉了回去。 我的鼎苏柒可不愿功亏一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了一把,熟料心情太切用力太猛,一个重心不稳,便整个人向下扑去。 慕云松方从梦中睁开半只眼,便莫名地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脆生生的脊骨节,和淡淡的栀子花般的香气,都太过熟悉,他忍不住唇角轻扬。 依稀见,听见压在他胸前的小人儿,娇俏又生气的声音“臭丸子你干什么” 这一句,让他仿佛回到了东风镇慧目斋,那张简陋的木床上。 与方才那个令人纠结的梦相比,如今这个梦,简直不能再好。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让在他身上挣扎扭动的人儿贴的更紧了些。 苏柒百般挣扎不开,一双手在他光裸的胸前东摸西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但觉耳畔他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令她耳根都烧了起来,音调也带着几分窘迫,“快放开我干什么” 他半闭着眼眸,懒懒轻笑“你半夜闯进我梦里,却问我要干什么” 苏柒以为他在责怪她扰了他睡觉,“那个,我不是刻意要扰你,我是”总不能说,我是来你灵台里拿我的宝贝鼎的这理由也未免太奇葩。 她正苦于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耳畔清糯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无妨,你能来,我很欢喜。” 苏柒一时无语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似你这般被贼惦记还欢喜的,实属罕见。 她正胡思乱想着,下颌已被一只大手轻轻托起,他带着薄茧的拇指轻划过她细嫩的脸颊,一种异样的酥麻感直钻心底。 她不禁垂下眼眸,对上一双半睁半合,幽深而漾着几分酒意的双眼。 看来,他今日喝了不少酒,估计是醉了 “如今想来,你喝醉的那一晚,我着实的后悔。” 她听他吐出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为打她屁股的事认错道歉 想起那火辣辣的痛和莫名的委屈,她不禁撇嘴,语气也有些酸“你若再敢那般狠心对我,我” 熟料她话未说完,已是一个天翻地覆,方才还在她下面的某王爷,忽然便转到了她上面。 他那张白玉般的脸上,不知何时竟泛起了一抹红意,健硕的胸膛起伏得急剧了几分,呼吸间的淡淡酒气扑在苏柒脸上,让她也有了几分醉意一般。 苏柒被他牢牢锁在双臂之间,盯着这样一个醉意阑珊的美男王爷,不自觉地便心跳加快了几分。 虽然早知道他生得好看,但这个角度近距离地观看,实在让人 她自觉鼻子一阵灼热,鼻血就快要荡漾而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捂。 偏偏一双手被他锁得结实。 “既然你也觉得委屈,”眼前的美男忽然慢慢伏下身来,在她耳边沙哑地呢喃,“我愿补偿。” 你如何补偿苏柒按捺着心中乱撞的小鹿让我也打你屁股几下那你又按着我手做什么 她尚未想明白,一袭灼热湿滑的感觉已在耳珠上拂过,又被他惩戒似的轻轻一咬,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 这家伙,究竟要做什么 然她仿佛被他感染得醉了,脸颊烫得吓人,脑海中亦是一片绯红的云里雾里。 迷迷糊糊间,听到他略带沙哑的轻唤“苏柒” “嗯”她下意识地应着。 然脑海深处仅存的一丝意识,却提醒她记起,方才他在睡梦中,也曾喃喃轻唤一个名字。 梦珺。 显然,叫梦珺的,不会是个男人。 这一点意识让她蓦地清明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他按着她双手的力气太大,她百般挣脱不开,便直接提膝撞了上去。 “呃” 趁着他发出一声闷哼,手上的力道也卸了几分,她赶紧纵身一滚,但用力过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回 月下遇故人 咚 这也太倒霉了她坐在地板上,感受着被撞疼的脑门儿、坠床摔疼的屁股,以及脸上不知何时淌了出来的鼻血,简直欲哭无泪。 苏柒深觉,这是她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刻,没有之一。 想至此,她不禁恨恨地瞥一眼始作俑者,只见他正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坐在床榻边缘,一副咬牙忍痛的样子,一张脸都绿了几分。 苏柒从未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反思我怎么他了 印象中自己不过是用膝盖撞了他一下,慌乱中翻身时又碰了他的额头,但看他这样子,倒比被人捅了一刀尤甚。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人也太没安全感,在东风镇时也便罢了,如今身在王府侍卫林立,这睡觉带把刀子的习惯竟还是没改 怕是被人行刺次数太多,落下心理阴影了苏柒不禁啧啧。 “王爷你没事儿吧” 听她这般问,慕云松没好气地望了她一眼你可知道,你差点亲手毁了你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但剧烈的痛感,倒让他从几分醉意中清醒过来,看着苏柒一脸忿忿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张俏脸儿上胡乱抹着鼻血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你半夜来寻我,所为何事”虽带着一两分希冀,但他也不信,这丫头是专程来投怀送抱的。 “我”苏柒实在找不出个好理由,想了想只得将惠姨娘和莲香之事说了,只是自动略过了第一次见慕云萱,就被她追着满院子打的情节,改成了二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从惠姨娘的呓语中听说了莲香的名字。 “关于当年莲香与赫连叔父之事,我也曾深表怀疑,但明里暗里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什么端倪。”慕云松沉吟道,“你疑心莲香化为怨灵,缠上了惠姨娘” 他虽不知苏柒阴阳眼之事,但对于她从事的职业颇为了解,是以对于苏柒在鬼魅邪祟之事上的直觉,也深信不疑。 “我只是奇怪,惠姨娘并非害死莲香的凶手,莲香为何偏偏缠着她不放” 她口中“凶手”之说,令慕云松顿时有些担忧若说当年莲香之死,与自己母亲干系极大,若这怨灵料理完惠姨娘,转头来缠上自己母亲 他心中一凛,盯着苏柒正色道,“我会想法子再将当年之事查一查,至于你,”他想起差点要了他们命的怨灵月璇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苏柒颔首,如今不是她想轻举妄动,而是根本无处下手,这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感觉,着实令人不爽。 慕云松点点头,看眼前的小人儿不断用衣袖抹着鼻子,将一张脸儿抹得花猫儿一般,不禁唇角都带了爱怜,起身拧了张凉帕子,走到她面前,拇指与食指轻捏着她尖尖下颌,抬了起来。 他这暧昧的举动,又令苏柒身子一僵,下意识地便要往后躲,却被他贴得更紧,口中低声嗔怪“别动。” 她真的一动不敢动,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一张雪白的帕子,微微低垂了侧颜,目光眷眷,犹如在擦拭一件心爱的瓷器。 脸上丝丝凉意袭来,苏柒着实觉得有些尴尬,喉咙忽然便发痒,“王爷我自己来就好这样烦劳你,我怕是会折寿的” 他却将她的话全然当耳旁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刚下了雨,天气不燥,怎么还流鼻血” 苏柒被他问得耳根一阵发红,然常用理由都已被他堵了回去,只得闷闷道“方才滚下床,摔的。” 看她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慕云松但觉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永远不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待着,非要伤人又害己。感受到自己仍隐隐作痛的某处,他暗暗叹了口气,“你呀活该。” 嘿苏柒立时不悦,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儿侧头甩开他的手,“王爷,事儿我说完了,天色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慕云松一只拿着帕子的手僵在空中,不知何处又得罪了她。 看她转身欲走的样子不似假的,他心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只得放下帕子,拿了自己外袍“我送你回去。” 苏柒刚想说“不必”,某王爷已自顾自地率先一步踏出门去,走了两步见她还在门口踟蹰,幽幽然问道“不想走了” “走走啊”苏柒赶紧快步跟上去,走出栖梧院门时,正遇见那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二人看看自家王爷又看看王妃,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夜色凉凉如水,慕云松刻意放慢了脚步,与苏柒并肩缓缓而行,“听闻你早上去向母亲请安,她可有为难于你” 苏柒回忆了一下,觉得那老王妃除了偶尔抽抽的半边脸,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没有。”考虑到老王妃是慕云松的亲娘,她索性引用月珑的话,“老王妃是个面冷心善之人,她今儿还赐了个院子给我呢。” “我听说了。”慕云松轻叹,将云水阁给了苏柒,不知是谁的主意,“那院子你可喜欢若觉得偏僻,我给你换一处。” 云水阁与他的栖梧院一南一北,相距甚远,他听说后着实的不满意,更何况那院子 只要她摇个头,他打算立刻给她换一间,其实他自己心里早有个计较,索性便将她安置在他栖梧院的东厢房里,与他不过一墙之隔,也能朝夕相见,一如在慧目斋那般。 此番回来,忽觉他住了二十多年的栖梧院,冷冷清清地让他不习惯,原来,只有她在的地方,才是热闹的,有温度的,像个家。 想至此,他侧头去看她,希冀着能听她口中听到云水阁的一点半星不好来,熟料苏柒连连摆手“不必不必,那院子我特别喜欢。” 然后掰着手指,饶有兴致地给他数出了云水阁的一堆优点从合欢树到小池塘,再到两个名叫石榴葡萄的丫鬟,真是不胜枚举。 慕云松一张脸僵了僵,闷闷地吐出一句“你喜欢就好。” 说罢再无声,苏柒却依旧沉浸在对自己小院儿的憧憬中,计划着在那方小池塘里养几尾鱼,再在合欢树下给烧麦做个窝,结束她的老虎儿子寄人篱下的生涯。 “对了,我看到门上云水阁三个字,好像是个女子题写的,落款叫梦什么” 她本是不经意地问一句,却忽觉身边的某王爷,脚步一滞。 她此时倒是福至心灵,想起一个名字,一个刚刚从他口中听到的名字。 “梦珺”原来,写下那样隽秀轻灵三个字的,正是他梦中唤着的那个人。 苏柒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有些发紧,口中却故作个轻快语气“梦珺名字多么好听,跟话本子里的女主角似的。她是谁啊是王府的小姐,还是” “不是。”慕云松飞快地打断了她的揣测,语气冷冷,“她早已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苏柒暗暗揣测是说她走了,还是 但看某王爷一副兴致缺缺,不愿再谈这个话题的样子,她也不好再问下去。 正尴尬沉默间,她却目光一转,看到了一个着实意外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柒骤然停下了脚步,对慕云松道“此处离云水阁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王爷请回吧。” 被突然下了逐客令的慕云松,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然看眼前的小人儿侧着脸故意不看他的样子,想来是因为他不愿透漏梦珺之事,而有几分不悦。 这丫头,竟也会吃醋了么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张了张口,却又无从说起。 终究,只能抚了她肩膀,语气轻缓“你莫要多想,早些回去睡吧。” 苏柒点点头,立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远,直至背影都不见了,才折身往旁边的一处院子跑去。 待跑到近前,依稀看到白墙黑漆的大门上方,写着“岁寒苑”三个字。 不知这又是谁的院子苏柒心中暗想,那家伙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正思虑着要不要想个法子溜进去,却再度听见一句熟悉的台词“什么人” 本姑娘真是与这王府八字不合,逃不过夜夜被人满院子追的悲催命运。 一路逃回云水阁的苏柒,坐在自己卧房桌案旁大喘着粗气。 不过,那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靖王府 她正兀自不解着,忽听门口响起敲门声,紧接着石榴的声音传来“王妃您回来了” 苏柒额角黑了黑以为自己来无影去无踪,敢情儿连自己的丫鬟都瞒不住,只得闷闷答道“在,进来吧。” 石榴于是推门进来,颇有眼色地给苏柒添上了热茶,“奴婢方才路过您房门口,见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人,可把奴婢担心死了。这大半夜的,您去哪儿了” “呃”苏柒深觉,自己这半宿一直在为寻各种借口而费脑子,“我有些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她不过随口说个托词,眼前的石榴却一副又惊又愧的模样,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奴婢该死竟让王妃饿着,还自己去寻吃的,实在是罪无可恕” 苏柒看着她有些无语你这便罪无可恕,那我拿靴子砸王爷的脑袋,基本可以判五马分尸了吧,“你先起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石榴被她扶了一把,才胆战心惊地起来,心有余悸道“奴婢今后日日备着些吃食汤水,在小火炉上煨着,王妃不管何时饿了,只管吩咐一声,都能吃上热乎的。您听奴婢一句劝,可别再大晚上的往外跑了。我总觉得咱们这王府里”石榴说着说着,忽然打了个寒颤,“有时候阴气森森的,怪吓人的。” 苏柒望着刚刚飘进门的两道鬼影,暗想你这直觉,还真是灵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2回 女追男四式 支走了石榴,苏柒方换上个诧异眼神,问道“小锦鲤,你何时来了广宁” “都跟你说了我叫罢了。”李锦做出个累觉不爱的神情,“还不是你那个便宜相公,前些日子派人捎信给婉清她爹,邀他来广宁一叙。我就听婉清她爹跟她娘说,久慕北靖王贤明,广宁城值得一行。他们两口子,你也知道的,关起门来你侬我侬得不行,最终决定一家三口一起来。”他无奈地耸耸肩,“婉清来了,我不放心自然也跟来了。” “一来就在别人家院子里偷窥,”苏柒想想方才在岁寒苑门口看到的一幕,“你何时也学得好这一口儿了” “我是被硬拉去的”李锦赶紧辩解,“我又不断袖,我去偷窥个大男人做什么”他着实无奈地撇嘴,“实属交友不慎啊” 苏柒这才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兀自飘在空中痴痴傻笑的黄四娘“所以,你看上了住在岁寒苑里的人” “没想到,这偌大王府里,除了你那便宜相公,还有这般俊朗阳刚的男子”黄四娘手托胖腮,满面的桃花荡漾,“不想我黄四娘寻寻觅觅许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找到了我人生的第二春” 她话音刚落,便被李锦冷冷打击“你人生早尽了好嘛再说了,你第一春都还没踪影,哪里来的第二春” 受了打击的黄四娘立时不悦“小锦鲤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娘给你个大大的拥抱” 眼看二鬼又要呛起来,苏柒不得不出面当和事佬“莫闹了那住在岁寒苑里的俊朗男子,究竟是谁” “不知道啊”黄四娘做个无比惋惜状,随即给苏柒下了硬任务,“你不是便宜王妃么明儿一早就去给我打听清楚,那俊朗男子姓甚名谁、年纪几何、可曾婚配” “知道了又如何你一个女鬼,还想以身相许不成”李锦再度毒舌。 黄四娘白他一眼“我不能以身相许,我可以等他死啊那公子看起来二十许年纪,怎么着也能比婉清早死个十几年” “你” 苏柒有点头痛,深觉这二鬼争执的事,实在太过奇葩。 “说到以身相许,你找那个定远侯爷赫连钰报恩之事,怎么样了” 经黄四娘一问,苏柒才想起还有这么档子事儿,“我倒是有心帮他做件事,或者实现个夙愿。可自打那日馄饨摊不期而遇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苏柒一手托腮,犯愁道,“人都见不着,我如何能够知道,他想要什么呢” 她也曾认真想过,赫连钰身为定远侯爷,自幼养尊处优、长大位高权重,所谓钱财名利什么的,他自然是一样也不缺。 只晓得他好龙阳,偏偏她苏柒还是个女的。 苏柒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听黄四娘道“依我看,你这报恩得先制定个计划首先,你要刻意去接近他、熟悉他、了解他,才能够知道他需要什么;然后,才能够想法子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苏柒觉得这主意靠谱,只是初次见面就拉人家垫背又背锅,他那句愤愤然的“别再跟着我了”犹在耳边回响,她着实的没有信心。 “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就算我厚着脸皮再去见他,”苏柒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他肯定也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别这么沮丧嘛”黄四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苏柒的肩膀,“你我皆是爱看话本子的同道中人,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的道理,你岂能不懂” “我都说了我不以身相许” “但道理是一样的你想要了解他,就得让他愿意接纳你这个朋友。如何成为朋友,还不是需要些心思和手段”黄四娘忽然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姑娘我生前,曾总结了女追男的四大绝招,可谓招招制敌、各有千秋,今日不妨传授给你。” 她说得玄乎,苏柒和李锦皆被勾起了些兴致“哪四大绝招” “我这四大绝招厉害就厉害在,是从古代四大美人勾引男人咳,爱恨离合的经验中提炼而出,故而具有极高的杀伤力和成功率,实乃闺阁少女思春” 她正自卖自夸着,瞥见苏柒已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而李锦更是转身欲走,赶紧切入正题“废话不多说,我这四招分别叫做西子捧心、貂蝉拜月、贵妃醉酒、昭君出塞。 所谓西子捧心,简单来说就是装病装可怜。男人们,都有保护欲,见到柔弱可怜的女子,便会不自觉地心生爱怜。故而这一招的精髓所在,便是示敌以弱,激发他的保护欲,进而自然而然地接近他身边。” 保护欲苏柒蓦然想起在东风镇绮思院那晚,她被那猪八戒逼得走投无路间,正见到丸子踹门闯了进来,那一刻的她,多么无助可怜地冲他跑去,可他呢,眼睁睁看她摔个大马趴,送她一句冷冷的“原来你是这样的女子。” 苏柒顿觉额角黑了黑。 “第二招貂蝉拜月,意思既是当你跟这男子有了初步接触,为了尽快让感情升温,便要花心思安排些花前月下的相见,最好是夜半更深、河边柳下这样的,你眉目传情,他心猿意马,若能再顺便发生点儿不该发生的,那就” 花前月下么不知月下烤肉算不算苏柒忆起慧目斋小园里裸着上身烤獐子的某男,那晚原本氛围挺好的,他却毫无征兆地发了飚,最终二人不欢而散。 一旁的黄四娘正兀自捧心浮想联翩,却被李锦淡淡问道“听说,你就是在自家后院学貂蝉拜月的时候,被雷给劈死的” 这就戳心了。苏柒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转身欲走的黄四娘,“他一个熊孩子懂什么别理他,继续说,还有两招呢” 黄四娘向李锦投去个“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的眼神,继续讲道“第三招贵妃醉酒,就更厉害了。说的是若是你与那男子在花前月下还没发生点儿什么,就只好再添一把火了,约他寻个环境雅致的酒楼,临窗而坐对饮几杯,待到氛围愈发融洽,你便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脸颊绯红醉眼迷离,柔若无骨地往他肩上倒去”黄四娘自做个闭目陶醉状,“任他是铁石心肠百炼钢,也要顷刻化为绕指柔了。” 是么苏柒又不禁想起自己在东风镇喝醉了酒的那晚,多么柔若无骨惹人爱怜可某男老实不客气地将她扔进了凉水桶,害她生了好大一场病。 “最后一招昭君出塞,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说的是若前三招用尽,你依旧未能俘获那男子的心,那么可以铤而走险,行个欲擒故纵之计,只道自己心灰意冷,即将远遁而去,再也不会打扰他的生活,望他兀自珍重,不必挂念云云的,一定要将这诀别的戏码演得梨花带雨、凄凄切切,让他心痛到幡然悔悟,拉着你恳求不要走留下来,算是以退为进、终得圆满。” 走苏柒不禁叹了口气,她倒没演过什么诀别的戏码,倒是人家某王爷,在忆起前事之后,招呼都没打一个,便毅然决然地离她而去。 苏柒愈发觉得心底凉凉,却听李锦问道“若用到第四招,那男的依旧不为所动,怎么办呢” “那就说明,那男的是个不解风情不开窍的榆木疙瘩。”黄四娘撇嘴道,“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好眷恋的直接一脚踹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便是了。” 李锦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你活了二十年还没嫁出去的原因” 被戳中伤处,黄四娘瞬间怒了“嘿你个熊孩子,找死是吧老娘今儿不让你感受一下我广阔的胸怀,我就不姓黄你别跑” 二鬼你跑我追地双双飘远,徒留苏柒一人有气无力地爬在桌上郁闷。 这所谓四大绝招,招招都是对昔日丸子、如今慕云松的控诉声讨啊姑娘我怎么遇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苏柒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昨夜睡得太晚,苏柒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想到自己完美地错过了去向老王妃请安的时辰,苏柒只觉心中一阵侥幸的轻松。 慢腾腾地梳洗完毕,又吃了葡萄送来的早餐,苏柒想起一件事来。 昨夜,黄四娘拜托她去打听岁寒苑里住的俊男,她也有些好奇,传说中能与慕云松媲美,令黄四娘花痴到焕发了“第二春”的男子,究竟是谁。 随口问了石榴葡萄一句,不料二人皆怯怯地表示,自己来王府不久,之前一直负责些浣衣烧火的粗使差事,因此对王府的主子们并不熟悉。 看来,只能姑娘我亲自跑一趟了,苏柒心想。 幸而如今正是大白天,在王府中随便溜达也不会被人当小贼追着跑,苏柒便大摇大摆地往岁寒苑方向踱去。 行至岁寒苑门口,意外地发现个熟悉面孔。 “哎你不就是昨夜那个站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3回 岁寒苑美男 苏柒下意识地转身欲逃,心想这侍卫也是太敬业,已在门口戍守了一夜,怎么还不下班 然不等她开溜,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影,已从岁寒苑大门里极迅速地蹿了出来,纵身一跃便要往苏柒怀里钻。 “烧麦”苏柒被老虎儿子扑得险些跌倒,才费力地将它抱起来,“两日不见,你怎么又胖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别人都要把你当成只肥猫了” “它正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多吃些。” 苏柒抬头,见慕云梅负手从岁寒苑大门里走了出来,望着烧麦满脸的宠溺。 苏柒看看烧麦又看看慕云梅,顿时了然“原来,岁寒苑里住的俊男,就是你啊” 慕云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脸颊一红“姑娘过奖了,既然到了我的地盘,可要赏光进来坐坐” 苏柒还没开口,怀里的烧麦已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扯着她的衣袖往岁寒苑里使劲,苏柒忍俊不禁“那就叨扰喽。” 这位慕五爷的院子,比她住的云水阁大了不止一个档次,前院开阔,东西分别种着青松和紫竹,而后庭的天井里则开辟了一片园子,种了满满的红梅树。 “松、竹、梅三友聚首,难怪叫做岁寒苑。”苏柒点头赞道,怀里的烧麦则跳了下来,向她炫耀自己梅树下的小窝。 “如今这夏末时节不显得好看,待到寒冬腊月天,满院的红梅竞相开放,我这院子就成了整个王府最好看的地方。”慕云梅笑道,“到时候,若苏姑娘有兴致,我们在红梅丛中温酒对饮,赏雪赏月又赏花,也是雅趣一桩。” “好啊好啊”苏柒一阵猛点头,忽然想起黄四娘追男四绝招中的“貂蝉拜月”和“贵妃醉酒”,不知他这算不算是个双管齐下的版本。 想到黄四娘,她不禁面露悲悯地望了慕云梅一眼慕五爷,你被个女鬼看上了你造么 慕云梅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悲催孽缘,引着苏柒在前厅里坐下,早有下人奉上香茶和点心。 “苏姑娘在王府住得可习惯” “呃还好。”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慕云梅颇有些心疼她是个何其天真烂漫的性子,如今顶着个北靖王爷未婚妻的身份,日日地被拘在王府里,犹如笼中的金丝雀,又岂会很快活 他轻叹了口气若不是他自己,自作聪明地将她带回王府来“曾许诺带你吃遍广宁城,倒是我慕云梅言而无信了。” 苏柒十分识趣地摆摆手“无妨,我知道,你们兄弟事务繁多,不像我大闲人一个。” 看来,大哥也并不常陪她。慕云梅心底愈发的怜悯,忽然一敲掌心“左右我今日无甚要事,广宁城北有家满记糖水店,乃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苏姑娘可有兴趣一起去尝尝” 苏柒深以为,这世上唯不花钱的美食,不可辜负。 二人便出了王府,信步向城北走去。路上,苏柒声情并茂地向慕云梅讲了她独自一人溜出府去吃夜市的经历,讲到自己冒充月珑的表弟,却被她的爱慕者追得满院子跑的情节,慕云梅几乎要笑岔了气。 “大概是你的一身穿着,令他有些生疑。”慕云梅将苏柒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一拍她肩膀,“跟我来” 说着,便带她转了个弯,拐进了一家叫做“祥云坊”的成衣店。 苏柒在里面被慕云梅指手画脚地一通折腾,再出门,已是个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俊俏小书生形象。 “你日后若独自出门,扮个男子总要方便些。”慕云梅满意笑道,“只是,如此清隽洒脱的小公子,只怕又要招惹桃花三两枝了。” 总比你招惹女鬼三两只好些苏柒暗想,随着慕云梅经过一条青砖巷道,道旁是一扇黑漆偏门,门口两名守卫见慕云梅经过,立刻站直了身子行礼。 “高门大户,定是个显赫人家”苏柒随口问道。 “哦,此处便是定远侯府,与北靖王府相去不远。” 苏柒立时上心,默默记住了侯府的位置,想了想又忍不住低声问道“我听说定远侯爷赫连钰好龙阳,可是真的” “这个”慕云梅脚步一滞,脸上浮现个苦笑表情,“确有此传闻,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他与我大哥相仿年纪,却始终未娶倒是真的。”他望一眼略显失望的苏柒,“你若真想知道,不妨去问我大哥,他二人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是知根知底的。” 问他苏柒想想自己上次跟他提到定远侯爷,某人黑着一张脸着实不爽的样子,深觉这不是个好主意。 而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听暗卫汇报的某王爷,恰正黑着一张脸。 “王妃昨夜与王爷分别后,去了一趟岁寒苑。” 暗卫隐风一句话说完,便觉眼前一阵寒意袭来,吓得他赶紧将头低了几分。 “岁寒苑”慕云松眉头蹙起,“她去找老五了” 他不提他倒忘了,当初苏柒骤然出现在北靖王府,据说就是被慕云梅给带来的。 这丫头,何时与老五有了交情 看自家王爷脸色愈来愈难看的样子,隐风赶紧解释,“倒也没有,王妃不过是在岁寒苑门口张望了一阵,恰被守夜的侍卫看见,吼了一嗓子,便吓得跑了。” 慕云松暗自松了口气,瞥一眼隐风,“眼睁睁看着王妃被侍卫欺负,你这保镖当的,可以的。” 隐风但觉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赶紧跪了下去“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慕云松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面色好看了几分,似不经意问道“她如今人在何处” “王妃今儿一早又去了岁寒苑,如今与五爷一道,往满记糖水铺去了” 他话音未落,忽见他家王爷手中的青瓷茶盏,毫无征兆地碎成了靡粉。 隐风暗自后悔自己嘴快,却听他家王爷用毫无温度的声线问道“满记糖水铺,在何处” “城城北。”隐风记得,王爷上次用这种声调问起的一个人,如今早已坟上草青青,他深深为这家新开的糖水铺感到悲哀。 远远望见满记糖水铺的招牌,苏柒眼前一亮。 “桂花香、蜜糖甜”她幸福地闭上双眸,用力吸了吸鼻子,“光闻味儿就令人心生向往这家店可真是生意不怎么样啊” 她望着门口不断惶惶走出,头都不敢回的客人,与慕云梅疑惑地对视一眼店里招土匪了 慕云梅望一眼店门口立着的两名侍卫身影,唇角勾起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轻揽苏柒肩膀“走,去会会这位土匪山大王。” 二人走进店里,便见一个身穿大围裙的白胖中年男子,正纠结着双手,一脸局促地立在门口。 “老板,你们今儿还做生意么” “做啊,不做”白胖老板吞吞吐吐了一阵,摸着额角上的汗满脸的尴尬,“说实话,小人也不知道,今儿这生意是做还是不做啊” 苏柒被他逗乐了“你自个儿的生意,你还做不得主”说话间,被慕云梅拉着往厅堂走,才赫然发现,他家空空如也的厅堂里,正端坐着一尊黑脸雷神。 苏柒忽然便明白,老板为何如此为难了。 慕云梅倒是无谓一笑,语气甚是云淡风轻“大哥今日得闲竟有如此雅兴” “路过。”他大哥看都不看他一眼,垂眸饮茶,幽幽道“我是忙里偷闲,你倒真是闲得发慌,不如去将我前些日子得来的西洋火器图纸研究研究,五日后我要看铜铸样。” “这”慕云梅额角抽了抽,那图纸他是见过的,还饶有兴致地向大哥讨了回去琢磨,但觉这新式的西洋火器设计精良且杀伤力极大,但要他五日做出铜铸样来 只怕他这五日,连觉都不必睡了。 慕云梅一时语塞,望着他家大哥的目光中,满满写着“公报私仇”四个字。 但他家大哥显然不理会他的眼神杀,不过剑眉一挑“做不出来” “呃”慕云梅近日正跟他大哥软磨硬泡地讨神机营的差事,这火器若做不出来,只怕差事也要泡汤。 想至此,他只得恨恨地一咬牙“做得出来” “甚好。若能将火器试制成功,便依你所愿,将雷军神机营交由你节制。”故意瞥他一眼,“还在这愣着,是嫌五日给得长了” 这就迫不及待赶我走慕云梅唇角勾起个不羁笑意,扯了把椅子在慕云松对面坐下,“来都来了,大哥总要让我尝个鲜儿再走。苏姑娘,一起坐吧” 一直站在一旁,看他们兄弟二人不知所云的苏柒,被慕云梅扯了扯才缓过神儿来,刚要挨着慕云梅身边坐下,忽觉一阵寒意飕飕袭来,抬眸见某王爷正用眼角望他,目光相当的不善。 苏柒但觉后颈一凉,蓦然忆起了自己便宜王妃的身份,有些尴尬地望望这兄弟二人,终决定扯张椅子,在他二人中间坐下。 慕云梅无所谓地笑了笑,向门口进退不是的白胖老板问道“老板,你家店里有什么推荐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4回 黏人糖不甩 “有有”白胖老板赶紧躬身跑了过来,“咱们店里招牌三绝桂花酒酿冰圆子、红豆钵仔糕,还有糖不甩。” 苏柒听得好奇“何谓糖不甩” 提起自家美食,白胖老板腰板都挺直了些“说起这糖不甩,倒是有个典故,说此物乃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首创。 吕大仙本就有悬壶济世的情怀,见世人多忌惮药汤苦口,遂心生一计,将仙丹藏于熟糯粉丸内,配以糖浆煮成甜滑可口的“糖不甩”,取之“糖粉粘丹不分离”之意。他再摇身变做个挑担叫卖的老翁,从街头到墟尾半卖半送,百姓食之,有病者病痛皆去,无病者强身健体,自此糖不甩的做法便流传至今。” 倒是跟我慧目斋的清火符异曲同工苏柒听得津津有味,一旁慕云梅笑道“既然这糖不甩如此神奇,烦劳老板给我们做三份来,还有店里的其它二绝,也只管悉数端来。” 白胖老板如蒙大赦,诺诺连声地去了。 慕云梅提起茶壶,给三人添了茶水,慕云松意味深长扫了慕云梅一眼,却忽然向苏柒问道“我记得在东风镇时,你有个要好的姐妹,家里是开饭庄的” “哦,你是说采莲”苏柒不明白,他突然提起采莲是什么意思。 “她亦不是东风镇本地人” “嗯,她祖籍金陵,年幼时随着她爹来的东风镇。” 慕云松眸光闪了闪“我看你在广宁城无亲无故的,实在有些孤独寂寞,不如将你这位朋友接到广宁来,也能跟你做个伴,如何” “哈”苏柒疑心这位王爷今日是否吃错了药,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我自然没意见,但人家采莲父女在东风镇开饭庄开得好好的,岂会愿意千里迢迢地搬家” “那就看你的面子了。”慕云松扯唇角淡淡一笑,“你不妨给她修书一封,说北靖王府愿一间临街二层旺铺,给她们父女开饭庄之用,不收一文钱的租金。此外,”他目光移向不明觉厉的慕云梅,“她家饭庄有慕家五爷罩着,整个广宁城上至官府,下至三教九流,绝无人敢来找半点麻烦。” “什么”慕云梅深觉躺枪这事儿跟我有半文钱关系 苏柒虽不明觉厉,但看慕云松的神情,诚然不像在开玩笑。想想若自己的小姐妹真能来了广宁,倒也是美事一桩,遂点头道“好,那我试试。” 三人正说话间,白胖老板已捧着个偌大木盘,将吃食一样样地端上了桌。 “三位贵客请慢用。”他满脸堆笑地说完,便识相地躬身退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糖不甩。”苏柒早已被甜食诱得食指大动,拿筷子夹起一个白白糯糯的团子,细细沾了碟子里的砂糖、椰丝、白芝麻等佐料,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不禁赞道“还真是又软又糯,又甜又香”说着,习惯性随口向慕云松寻求意见,“你觉得呢” “还好。” 这语调委实勉强,苏柒忍不住转头去望他,见他面前盘子里三个糖不甩整整齐齐排着队,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然他们面前的王爷,显然兴致缺缺。 这家伙确是不爱吃甜苏柒想起在慧目斋时,她故意往他嘴里塞枣子杏脯,他一副被人下毒似的宁死不屈,表情十分有趣。 不禁玩心大起,伸筷子夹起个糖不甩,在芝麻黄糖里滚了几滚,十分体贴地递到他面前,“王爷请用。” 慕云松低头看了看那黏糊糊的东西,满脸写着拒绝,又伸手推了回去“你既喜欢,就多吃两个。” “我吃几个无所谓,但王爷是一定要赏光的。”苏柒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刻意抬高了语调,“王爷虽说是路过,但这满身的气场瞬间就吓跑了人家满堂的食客,这日后若传出去,广宁百姓还以为这家店老板犯了什么大事,竟劳烦北靖王爷亲自出马,人家这生意可还怎么做” 她说着,故意瞥了侍立在不远处的白胖老板一眼,见他一副被戳中了心思的委屈表情,于是话锋一转,“但王爷若尝了他家的招牌点心,那就不一样了,百姓们就会说,是满记糖水铺的点心好,连北靖王爷都大驾光临,那老板日后自然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说罢,贴心地将糖不甩送到慕云松嘴边,“人家店铺是生是死,就在你这一口之间,王爷你看” 鬼丫头,倒算计起我来了。慕云松抬眸看苏柒,见她眉眼带笑,一副“你从是不从”的狡黠神情,而一旁的老五则挑了挑眉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被你们算计就罢了,若是换了旁人某王爷难得乖顺地凑过头去,就着苏柒的手将那糖不甩吞了下去。 “好吃吗”苏柒这一问,连不远处的白胖老板都伸长了脖子。 慕云松只觉自己的唇齿都被粘做了一团,十分勉强点了点头。 熟料这一点头又中了她的圈套,第二个黏糊糊的团子又瞬间递到嘴边,“那就多吃点儿”且刻意抬高了声调道,“老板,北靖王爷喜欢吃你家的点心,一会儿记得求王爷赐下一幅墨宝,你可以拿来当招牌了。” 白胖老板激动得直接跪了下去,连连叩首道“谢王爷赏光” 得寸进尺啊慕云松眉头轻蹙,轻瞪了她一眼有完没完 然眼前的一双明眸眨了眨,故作疑惑道“王爷是嫌糖蘸得少了,不好吃” 一旁的慕云梅,好容易找到个寻衅滋事的机会,着实体贴地将一碟子黄糖全撒了上去。 嘿你小子慕云松一记眼刀飚过去,然慕云梅全然不接招,低头佯喝冰糖桂花酿,笑得双肩都在颤抖。 盛情难却,慕云松只得勉强张口,刚咬了一半,却皱眉道“咸的。” “不会吧”苏柒疑惑,下意识地将剩下的一半团子送进自己口中,“分明是甜的啊。” 说罢,才意识到上当,气鼓鼓地抬头看腹黑某王爷,正低头用帕子擦着唇角,眼角一抹狡笑明明白白。 反倒是一旁的慕云梅,被毫无征兆地撒了一把狗粮,心里颇有些不忿。 冷面无情、杀伐决断的自家大哥,何时变得这般不正经了 不正经的某王爷拭罢了唇角,换上一副十分正经的表情对苏柒道“跟我走,我有事找你。” “可”苏柒有些为难,她此番分明是跟着慕五爷出来的。 熟料慕云松忽然凑近前来,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她唇角沾着的芝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怨灵。” 怨灵苏柒心下明悟是找到了关于莲香与惠姨娘之事的线索 她立时坐不住了“那我们快走” 起身跟着慕云松行至门口,又蓦然想起有个无辜可怜的家伙被晾在了桌边,不禁尴尬转身道“那个,慕五爷” 话未说完,便被某王爷一把揽了回来,甚是郑重地向自己兄弟交代“五日后,带着火器铸样来见我。还有,安排采莲父女来广宁之事,也交给你了。” 慕云梅“”大哥你还敢再不讲理一点么 然片刻后,望着眼前一脸谄媚笑容搓着双手的白胖老板,慕云梅悲催地发觉,他大哥一旦不讲理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五十两就这么几个点心要五十两你咋不去抢呢”还敢抢到我堂堂慕五爷头上,真是胆大包天。 “不是的不是的。”白胖老板赶紧摆手辩解,“是王爷临走前安排,说王妃喜欢吃小店的点心,便让小人每日往靖王府送一些,这五十两银子,是王妃一年的点心钱,您看” 慕云梅简直无语问苍天摊着这样腹黑的亲哥哥,我能怎么办 苏柒自然不知道慕云梅的伤感,此刻,她正跟慕云松坐在他燕北大营衙署的书房里,眼前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黑黄面皮的中年男子,自称是广宁府的仵作许明;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说是官媒白氏。 慕云松向苏柒介绍道“昔日莲香与老侯爷事发被抓后,正是他二人负责验的身。你二人不妨再将当日情形,向本王和王妃详细叙述一遍。” “是。”仵作许明先开口,“当日辰时,小人被招至王府,便见老侯爷已没了气息,根据尸体的状态判断,应是已死去了两个时辰。小人便检验了老侯爷口鼻,并用银针探其咽喉和胃囊,并未见中毒迹象,只能断定老侯爷前夜饮了不少酒。 小人又将老侯爷衣衫除去,验其身躯四肢,并无受伤痕迹,故而可排除遇刺身亡之可能。小人最后还验了其下身,”他面露尴尬地望了苏柒一眼,拿捏了一下措辞,“老侯爷确有与人交和之迹象,且不止一次。” 他这话已说得避讳,然苏柒听了依旧脸颊一红,原本想问的问题也讪讪地问不出口,只得求助地向慕云松望去,便听他平静问道“若老侯爷生前被人下了春药,你可能验得出” “若是寻常春药迷药,小人确能辨别得出,但如今江湖上流传的春药种类繁多,小人听说有些西域流传而来的品类,能够在那期间,随着汗水和体液尽数排出,事后便踪迹全无,很难勘验出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5回 旖旎当年事 慕云松点点头,又向那官媒白氏道“说说你当日勘验的情形。” “是。”那白氏虽是个四五十岁的婆子,然好歹是官媒,时常在官宦人家走动,见过些世面,此时在王爷面前倒也淡定,“民妇当日被广宁府的官差唤来,负责给那莲香验身。民妇在王府偏房见到她时,她便是一副浑浑噩噩不甚清醒的模样,任由民妇给她褪了衣衫,却不多问也不拒绝,实在有些奇怪。” 她那副模样,只怕不是被下了药,就是中了蛊,苏柒暗想。 “民妇便验了她下身,确是不干净,但并未见落红,可见她在此之前,已不是处子之身。” 那是因为她早已爬了某王爷他爹的床苏柒忍不住斜眼瞥了慕云松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说下去。” “民妇一时好奇,忍不住问了那莲香几句,她却只是茫然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于是又查看了她的手脚身上,并没有任何淤青和伤痕。”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被胁迫或绑来的。苏柒暗想难不成她是自愿来的 不过,从她曾借老王爷醉酒之机自荐枕席的前科来看,还真不是没可能。 苏柒不禁在心底脑补出一场俏丫鬟处心积虑求升职的大戏,想得太过投入,连慕云松后来问了二人些什么,都没在意听。 等她回过神来,已听慕云松对二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许仵作与白氏忙叩首离去,苏柒却见本走在前面的许仵作,蓦地左脚踩在右脚上,将自己绊了一跤。 这一跤怕是摔得不轻,许仵作挣扎半天都站不起来,口中尴尬道“让王爷王妃见笑了。” 苏柒看他一副扭伤了脚踝的样子,便想前去帮忙搀一把,然刚起身就被身旁的慕云松一把扣住了手腕。 嘿你苏柒瞪他一眼人家都这样了,你有没有人性。 却见慕云松瞥一眼门口,白氏已出门去,遂盯着许仵作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柒见前一秒还呲牙咧嘴的许仵作,此时已麻利地站直了身子,向慕云松拱手道“小人这里还有件东西,怕是与此案大有关系,为不走漏风声,只得出此下策,请王爷见谅” 说着,从怀里掏出块天青色四角缀着玳瑁珠的锦帕,双手呈了上来“不瞒王爷,此物是案发当晚,小人勘验老侯爷尸首时,从他随身的衣物里找到的。” 苏柒赶忙凑过来,见那锦帕上,借着天青色的底子,绣得是春水戏鸳鸯的图样,只是左上角一片干净处,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写着两行小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样的图样配上这样的诗,着实的使人浮想联翩,苏柒忍不住问道:“难不成,是莲香刻意将这帕子塞给了老侯爷,约他留宿王府” 慕云松盯着帕子端详了片刻,摇头道“不是莲香。” 不是莲香苏柒不解,却听慕云松向许仵作问道“你既发现了此物,为何藏匿至今” “王爷恕罪”许仵作跪下解释,“小人自知此物事关重大,早就想呈给王爷过目,奈何三年前王爷调查此事,传唤小人来问话时,小侯爷也是在场的。小人以为,此物事关老侯爷清誉,贸然拿了出来怕是不妥,所以思之再三,便没有拿出来。 后来此案不了了之,小人自然不会让此物再添波澜,是以一直藏匿至今。如今,王爷再查此案,想必是有了新的线索,小人私以为,此物也许能给王爷些许帮助。” 慕云松听罢点头道“你倒是个头脑清楚的,若有志向,可到我军中来做个知事。” 许仵作闻言大喜,赶紧叩头称谢,由门口的侍卫引着去了。 慕云松转头,见苏柒正捧着那帕子若有所思,想想她今日戏弄他吃那粘牙团子之事,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抬起修长手指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记“想什么呢” “你说,这帕子不是莲香的” 慕云松轻笑一声“自然不是。”将那帕子接在手里,“你看,帕子的材质乃是上好的蜀锦,图案的绣工也十分精细。这样的帕子,不是莲香一个丫鬟能用得起的。” “哦”苏柒忙不迭地点头,“不是莲香的,那会是谁的呢” 偌大一个北靖王府,即便除去丫鬟,各房各院的夫人、姨娘、小姐也着实不少,想寻找三年前一块锦帕的主人,怕是很难。 苏柒心里犯愁,慕云松却戏谑地望她一眼,淡淡道“古人云见微知著,只看你有没有心思。即便是一方死物,聪明人也能让它开口。” 苏柒暗自翻个白眼嘚瑟什么姑娘我还能让死人开口呢,你能么 “你看着帕子四角,皆用红丝线缀着一颗玳瑁珠。据我所知,阖府上下,只有一个女子喜欢在手帕角上缀饰物,此人就是” “谁”苏柒不觉瞪圆了眼,某王爷却故意拖长音卖个关子,方幽幽吐出三个字“惠姨娘。” “这帕子是惠姨娘的”苏柒脱口而出,随即想到另一点,不禁促狭地瞥了他一眼“连自己庶母的喜好都了解得如此清楚,王爷还真是心思细腻啊” 慕云松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酸意,不禁笑道“其实不是我心思细腻,是你太马虎。”说着,将帕子一角指给她看,只见紫檀色丝线绣着极小一个字安。 “惠姨娘,本是蜀地人,闺名叫做惠安。” “原来如此。”苏柒不忿地瞥他一眼不就是欺我初来乍到,对王府的人和事知之甚少么然想了想又惊诧地瞪圆了双眼“也就是说,当年可能是惠姨娘,借老侯爷过府之机,私传信物约他相见”她依稀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不无可能。”触及自己父辈的陈年情事,慕云松表情也有些讪讪,“我曾听府中旧人偶然提起,说惠姨娘年少时,曾是川蜀都司家的千金。彼时滇王起兵作乱,一路攻占云南府、永宁府,来势汹汹。川蜀驻军不敌叛军,节节败退,皇上急调我父王率燕北铁骑入川平叛,彼时赫连叔父作为副都督,也遂我父王一并入川去。 后来滇王叛乱平息,川蜀都司设庆功宴,宴席间令自己女儿献兰陵王破阵舞,一舞惊为天人,竟是” 慕云松说至此,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竟是被我父王和赫连叔父同时看上。” “哦”苏柒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想想病榻上的惠姨娘,虽说如今一副皮包骨头的病态,但柳眉杏目、肤白如脂的底子犹在,年轻时定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然后,就被你爹以权谋私了”毕竟慕云松他爹是堂堂王爷,而赫连佑只是位侯爷,素来官大一级压死人。 “什么话”慕云松瞥他一眼,“我父王与赫连叔父情同手足,又岂会为个女子坏了兄弟情义,故而向川蜀都司言明不强迫,他女儿看上了哪个便许哪个。后来,川蜀都司便做主,将她女儿惠安许了我父王为贵妾。” 毕竟是父命不可违,至于惠姨娘当年看上的究竟是谁,那就不好说了苏柒不禁暗自啧啧。 所以,如果当年惠姨娘心仪的是赫连佑,却被自己爹爹强行许给了慕云松他爹,从此求而不得愈发心意切切,终在慕云松他爹亡故后,与老侯爷赫连佑纸寄片情再续前缘,也并非不可能。 不知慕云松他爹泉下有知,坟头上可会冒绿光 “只是,若传信约见老侯爷的是惠姨娘,那么死在他床上的,又为何变成了莲香” “这也正是奇怪之处。”慕云松沉吟道,“至少,这方帕子的出现,让我们知晓惠姨娘可能涉身其中,故而莲香对她心生怨恨,至死不解,也就合理了许多。” “至于你,”慕云松握住苏柒肩膀,切切叮嘱,“在我查明真相之前,莫再三更半夜地乱跑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尤其莫要往岁寒苑去。老五这几日潜心钻研西洋火器,事关燕北军战力,兹事体大,耽误不得。” 他自觉这一席话说得颇为语重心长,见眼前的丫头“哦”了一声,又补上一句“可我还得去一趟” 慕云松额角一黑“你” 苏柒顿觉一阵凛冽寒意袭来,肩膀上都被捏紧了几分,骇得赶紧补上半句“我想把烧麦接到云水阁来住,毕竟慕五爷正潜心研究,烧麦又是个爱黏人的,不能耽误了慕五爷的正事儿,对吧” 她方小心翼翼地说完,忽觉肩上一轻,某王爷已转过身去,给她留下个不可捉摸的背影,“我会派人把烧麦给你送去,你不必跑了。” 恰巧有侍卫来报,说王爷请的客人已到大营门口,苏柒趁机说声“告辞”,退了出去。 这家伙自从当回王爷,一言不合就变脸的毛病便愈发严重了苏柒暗自啧啧。 出了慕云松的衙署,苏柒蓦然发现,这偌大的燕北大营,她还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才好。 幸而她自恃人美嘴甜,在门口拦住个模样青涩的士兵,堆起一脸笑容问道“这位小哥哥,请问出营的大门在哪个方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6回 计划性落水 她觉得自己的态度简直如春风化雨般令人难以拒绝,孰料眼前的青涩小兵骤然后退半步,鄙夷地瞥他一眼“问路就问路呗,干嘛做这种腻歪人的表情” 姑娘我仙女般的笑容叫腻歪人苏柒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垂眸打量了自己一下,方意识到一早被慕五爷赠了身男装,如今是个翩翩小公子的打扮,难怪人家会想歪。 她刚要开口辩解一句,那青涩小兵已抬手一指“喏,沿着护城河一直走,就到营门口了。”说罢,怕被她黏上似的,满脸嫌弃地迅速遁逃而去。 姑娘我穿男装,这么不招人待见苏柒一边自我怀疑,一边沿着护城河一路走去,熟料行了没几步,竟看到个熟悉身影。 那一袭春桃红罗纱裙,身材高挑,娉娉婷婷如弱柳扶风般走来的,不是北靖王府的表小姐慕云歌又是谁 对这位心仪慕云松的“表妹”,苏柒发自肺腑地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愿与她照面,遂四下望了望,躲在了河边一株大柳树的背后。 便听慕云歌与丫鬟的脚步声渐近,余光瞥见一双粉色缎面的绣鞋,行至柳树旁忽然停了下来。 苏柒本以为被她看见了,却听慕云歌声音传来,“芳苓,你看我头发可整齐,一路走来可花了妆” 那被唤作芳苓的小丫鬟便接口道“没有没有,小姐今日装扮得美若天仙,比王爷那来历不明的未婚妻可好看百倍” “”柳树后的苏柒,深觉无辜躺枪。 “真不知那野丫头哪一点好,竟能入得咱家王爷的法眼”那丫鬟芳苓继续絮叨抱怨。 “我听我娘说了,她不过是对表哥有些恩请,表哥不能对她置之不理,若论感情,倒未必有几分。” 柳树后的苏柒,听得秀眉一簇。 “我说呢,王爷素来不好女色,若说对谁最有心,无外乎小姐你呀”丫鬟芳苓是个会说话讨喜的,“今日这样热的天儿,小姐还专程给王爷送点心来,一会儿王爷见了,不知得多感动呢,到时候对小姐你嘘寒问暖一阵心疼,可不就把那野丫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一番话说得兴致勃勃,柳树后的苏柒不乐意了你们无事献殷勤我不管,但句句都要贬低姑娘我,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暗暗一跺脚,换上那个如春风化雨般的招牌假笑,悠悠然从树后踱了出来。 “大热天的,还要烦劳表妹跑一趟,我替我家相公谢过了。” “你你你”慕云歌瞬间手抚胸口,俨然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相公带我来的呀。”苏柒一脸坦诚。 慕云歌被气得已是语塞,倒是她身后的芳苓,向她家小姐道“尚未成亲,就一口一个相公,这女人也太恬不知耻小姐回去告诉王妃娘娘,有她好看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苏柒故意叹了叹“我也不想啊,是你家王爷非得让我这么叫的,当初,他对我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哭着喊着要跟我成亲,还说我若不答应,他便分分钟要挥剑子宫,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她这话说完,只见慕云歌一张俏脸都白了,“不可能我表哥哪有你说得那般不堪” “你去问他。”苏柒无所谓地眉毛一挑,“看他认是不认。不过现在最好别去,他正在书房里见贵客,不容打扰。” 她这话说完,才忽然意识到慕云松正等的那位“贵客”,不会就是他表妹吧 她心底涌起一丝不悦,明眸一轮,趁其不备一把抓过了芳苓手里的食盒“这便是给我相公做得点心我先看看,合不合他口味。” 说罢,也不管慕云歌和芳苓乐不乐意,自顾自打开了盒盖,见里面是一壶银耳红枣酒酿,还颇为用心地拿一冰碗镇着,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凉气,旁边是一盘碧绿精致的茶饼,看起来着实用心。 “你做的”苏柒毫不客气地捏起一块茶饼放进嘴里,“好看是好看,但这味道差强人意,一点儿不香甜。” 慕云歌恨恨盯着她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戳出个洞来,咬着银牙一字一句道“表哥素来不喜食甜” “那是他没遇上我。”苏柒将吃剩的半块茶饼随手一丢,好巧不巧地落进了那冰碗里,晶莹剔透的冰碗顿时染了一片颜色,“自他遇上我之后,自然是近朱者赤近蜜者甜,如今也是无甜食不欢。这不今儿一早,我们还特特地去了城北的满记糖水铺吃点心。” 平心而论,人家满记的糖不甩,可比你这华而不实的点心好吃多了。 “你”慕云歌被她一通打击下来,气得快哭了。 苏柒正要乘胜追击,无意间却瞥见了一个身影,令她堪堪定住。 河对岸走来的身穿浅蓝色云纹锦袍的瘦高男子,不是定远侯爷赫连钰又是哪个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苏柒顿时无暇顾及正气得跺脚抹泪的慕云歌,脑海中快速搜索着黄四娘不久前教导于她的“美人四计”。 第一计似乎叫做西子捧心其奥义是装病装可怜 可是,姑娘我分明好整以暇地站在这里,前一秒还在与这觊觎表哥的无良表妹斗智斗勇,何病之有 眼见赫连钰就要从河对岸与她擦肩而过,苏柒望着脚下河水急中生智,索性一咬牙一闭眼,口中大叫一声,便仰面向河水里跌了下去。 百忙之中还拽走了刚被慕云歌夺回去的食盒。 一石二鸟,机智如我。 她方在心底暗自得意了一下,但觉身下一凉,已是连人带盒“咚”地落入了河中。 “救”苏柒刚喊了半嗓子,忽然意识到扒着那木制食盒压根儿没可能沉得下去,遂佯装手忙脚乱,一脚将那食盒踹得老远,口中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依稀听到岸上,慕云歌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的点心” 苏柒此时无暇理她,手脚扑腾着将自己换了个方向,朝着赫连钰大呼“救命啊我不会水啊” 便见赫连钰果然停下脚步,望着她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惊愕。 难道我还演得不够像苏柒索性一咬牙一闭眼,将自己沉了下去。 遥想她苏姑娘当年隐居山上时,日日爬树够枣下河摸鱼,谁若说她水性不好,她都要跟人家急。 如今,让一个熟识水性的扮作不会水,其实也颇具难度。 苏柒为力求真实,索性闭目吐气,让自己一路沉了下去,然蹲在河底等了半天,依旧不见赫连钰下来。 这就奇怪了,上次见他,分明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热血青年,今日竟见我落水而冷眼旁观 罢了罢了,许是我看错了他苏柒自觉不能为一招“西子捧心”而罔送了性命,决定自行浮上水面去。 熟料这河底下来容易上去难,她刚振臂向上蹿了一蹿,又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下来。 竟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 这下惨了苏柒手忙脚乱地去抓,但觉是一缕似水草而非水草的长条子,杂七杂八地挂在脚踝上,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她方才为求效果真实,将肺里的气吐掉了大半,此刻只觉胸口一阵闷压,愈发使不上力气。 难不成,姑娘我今日要葬身在这小小河沟里苏柒心中那个郁闷黄四娘,看你出得好主意 她依稀觉得头脑一片恍惚,就要晕过去时,忽觉一只有力臂膀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救星啊苏柒此时,哪里还有半分会水人的样子,俨然是一个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下意识地就张开双臂双腿,八爪鱼似的死死缠了上去。 那人揽着她向上挣了几下,意识到问题所在,从腰里摸出把匕首,将缠在苏柒脚上的东西用力斩断。 苏柒此时,已有些昏迷不清,手脚都失了力气,那人察觉到她异状,下意识地将她揽得紧了些,一张脸亦贴了上来。 苏柒迷糊间,只觉一方凉滑贴上她唇瓣,紧接着,一口救命的气便渡了进来。 谢天谢地 苏柒再睁开眼时,见自己正一身水淋淋,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趴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再往上看,是一张兀自滴着水的俊脸。 赫连钰脸上的表情着实五味杂陈,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怎么又是你 苏柒勉强扯出个笑容“这位仁兄,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赫连钰在前面疾步而行,苏柒带着一身水滴,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偏偏天公不作美,将一轮骄阳隐了去,骤然刮起嗖嗖的阵风,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苏柒一身湿衣被小风吹着,十分应景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两个喷嚏终换得赫连钰脚步一顿,无奈叹口气道“我要去衙署换身衣裳,你可要与我同去” “去啊去啊”舍命换来的套近乎机会,苏柒自然倍感珍惜,忙不迭地点头,“仁兄侠义心肠,屡屡救人于为难之中,小弟发自肺腑地感激涕零” 对她这脱口而出的彩虹屁,赫连钰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跟我来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7回 半分无优点 幸而赫连钰的衙署与慕云松的一东一西,相去甚远,苏柒暗暗放下心来,听衙署门口的守卫抱拳向赫连钰行礼,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你你你竟是位侯爷” 赫连钰无奈笑笑“在下定远侯赫连钰。”又问道,“我记得你自称姓苏一袭书生打扮,为何会在燕北大营走动还掉进了护城河” “我么”苏柒暗自庆幸,早上在祥云坊听从老板娘的建议,用三尺白布裹了胸,这一身女扮男装倒未被他看出来,“我是来看我堂兄的。” 赫连钰眯了眯眼“你堂兄是燕北大营的人隶属哪个营,是谁的手下” 这分明疑心我是细作啊苏柒眼眸一轮,忽然忆起早上在满记糖水铺,听慕云松和慕云梅说过的几句不知所谓的话,遂答道“雷军,神机营,至于长官是谁”她刻意压低了嗓门,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样子,“听我堂兄说,北靖王爷有意将神机营交给他五弟慕云梅,可是真的”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赫连钰冷冷打断,适逢侍卫送来了干爽衣裳,他随手捡了一套扔给苏柒,“去里间换吧。” 自然是要去里间换的苏柒赶紧捧着衣裳告声“叨扰”,进里间脱下湿漉漉衣衫,纠结再三,将那糊在身上的裹胸白布也扯了下来。幸而赫连钰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着实的肥大,倒也显得胸前咣咣当当,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不容易跟着来了,一会儿要再说些什么,跟赫连钰套一套近乎才好苏柒边想,边擦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从里间走了出来。 却正好看到窗前一个修长光裸的背影。 平心而论,赫连钰与慕云松身量相当,却更精瘦些,皮肤也偏白皙,若非人尽皆知其战功赫赫的英名,只看其人倒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苏柒自觉已被慕云松的身材练得眼光甚高,然此时骤然看到他转过身来,胸口黑色的龙兽纹身赫然,给他纤瘦的身姿凭添了几分刚猛,一时间也忍不住血脉喷张,一张俏脸都不自觉烫了起来。 正换衣裳的赫连钰,但觉两道灼灼目光袭来,将他盯得不自在,立时手臂一抖,将一件湖蓝色的直裰披上身,蹙眉道“为何如此看我” 苏柒弱弱地伸手指了指“侯爷胸前纹得是” “龙子狻猊”赫连钰有些没好气总觉得这姓苏的小子,眼神怪怪的。 不过,他穿着他的衣衫,一头湿发披垂,脸颊还泛着绯红的样子,也实在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世间竟有这般娇俏的男子 他忽觉喉咙有些发干,正想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却听那娇俏男子,故作个大义凛然的语气道“一而再地承蒙侯爷出手相救,苏某感激不尽,所谓好借好还再借不对,是知恩图报乃大丈夫所为,侯爷若什么需要苏某做的,尽管开口,苏某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一番豪言壮语,说得赫连钰有些想笑你一个娘娘腔,能替我做什么“苏兄弟言重了,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又想敷衍我苏柒正欲开口,却忽听门口侍卫报“北靖王爷到” 慕云松负手踱进赫连钰的书房,见他正忙不迭地低头整理着衣带,不禁有些好奇“你这是” “没什么,”赫连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过正与一位小兄弟” 说着转头望去,书房里哪还有“苏兄弟”的影子 慕云松长眉一挑,颇有些意味深长“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赫连钰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调侃,却故作不知,淡淡道“几日不见,我倒听说你得了位王妃,这保密工作倒是做得极好,何时让兄弟我见见” “她么,”慕云松看赫连钰满是期待的目光,蓦然想到这位拜把子兄弟处处都好,偏有个好夺人所爱的小怪癖,从小到大,自己让给他的东西不知有多少。 想至此,他故作个揉额苦笑状,“那丫头性子乖张、素爱惹事,你不见也罢。” 正猫腰躲在屏风后的苏柒,不禁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 赫连钰却笑道“如此脾性,都能一举击败了你家表妹和夏家千金,得到北靖王爷的青睐,相必是姿色不凡,倾国倾城了”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屏风后的苏柒暗想。她亦知自己性子算不得乖觉温顺,但相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然她听到的是“相貌也是平平,你还是不必见了。” 苏柒只觉满胸膛的洪荒之力就要透体而出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竟是半分优点也无哈 她自觉不必再偷听下去,恰巧见二人往前厅议事去,遂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门。 依旧是乌云密布的天气,阵阵西风吹来,将苏柒身上裹着的宽大衣衫刮得飘飘摇摇。 她下意识地裹紧衣襟加快了脚步,却依旧觉得身上阵阵寒意,比方才刚从水里被捞上来尤甚。 相貌平平、性子乖张、素爱惹事,这三个词堪堪地压在她胸口,让她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原来,他会让我当这“便宜王妃”,真的只是个机缘巧合,别无他意。 苏柒吸吸鼻子,恨恨地想如今你婚也拒了,姑娘我挡箭牌也当了,这便宜王妃的身份,也可以光荣下岗了吧 这就回云水阁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走 她给自己下了一路的决心,待回到云水阁,却发觉暂时还走不了。 “你怎么这幅模样”正在厅里等她的慕云萱,疑惑地望着她身上宽大的男人衣衫,和湿哒哒披垂的长发,突然福至心灵地一拍双手“你跟我大哥” “别跟我提那混蛋”苏柒立时忿忿然。 慕云萱从小到大,第一次听人管她大哥叫“混蛋”,着实的新鲜,但看苏柒一脸的不悦,俨然与大哥闹了别扭的样子,不禁吐了吐舌头,又忍不住劝两句“我大哥那个人呢,确是古板无趣了些,又不太会说话哄姑娘开心,你也无需太介怀了。” 苏柒简直要呵呵哒他不会说话他根本就是大燕朝第一毒舌男好么当年说本姑娘嫁不出去的是他,如今说我相貌平平性子乖张的也是他,姑娘我一颗脆弱的小心灵都要被他满口的冷箭给击粉碎了 她端起石榴送来的茶,仰头牛饮一番,稍稍浇灭了心头的火气,方向慕云萱问道“萱儿来寻我可是有事” “哦,我是来谢你的。”慕云萱面露微笑,“自打将你送的符咒贴在门上,我姨娘这两日气色好了许多,估摸着再过几日就能醒过来了。” 听她这般说,苏柒由衷地高兴。看来,那狐假虎威的玄鸟咒还真有些功效,唬得怨灵莲香一时间不敢再靠近惠姨娘。 “我姨娘平日里待人亲善、进退知礼,礼佛亦虔诚。我着实想不通,她那样好的一个人,莲香为何心心念念的要害她。”慕云萱叹道,“不过,等我姨娘醒过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苏柒回想今日在慕云松衙署听到的昔年旧事,犹豫着该不该将那提了情诗的锦帕拿出来给慕云萱看看,正纠结间,慕云萱已站起身来,“时候不早,我得回去看我姨娘了,你这一身湿哒哒的,还是赶紧换衣裳罢。”走了两步又好奇,“你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 苏柒无奈地吸吸鼻子,“掉河里了。” 慕云萱忍不住笑出了声“以前阖府上下就属我不老实爱生事,如今看来,你这位小嫂嫂倒是跟我半斤八两。快去喝碗热姜汤泡个热水澡,莫要着了凉。” 苏柒下意识地点头,心中有些暖暖来北靖王府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交了慕云萱这么个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该两肋插刀,帮她解决完惠姨娘与怨灵莲香之事。 苏柒泡在撒了姜片花瓣的浴桶里,在氤氲的水汽中朦朦胧胧地想。 那玄鸟咒能唬住莲香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怨灵此物,她曾听苏先生提起过,会汲取人世间的怨气不断强大自己,积攒的怨气越多就越暴戾,当发展到靠嗜血屠戮增强自己功力时候,便彻底堕入了万劫不复的魔道。 苏柒正想至此,恰巧窗外一道闪电,将天际照得清冷雪亮。 闪电划过,侍立桌前的隐风,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王爷脸上的一丝不悦。 “你说,王妃今日,失足跌下了护城河” “是属下失职”隐风赶紧跪下,“不过,若说是失足,倒也不甚确切” “嗯” 隐风赶忙解释“王妃从王爷书房出来,沿着护城河出燕北大营之时,遇见了表小姐,二人似是起了些争执。” 慕云松蹙眉“你是说云歌” “正是。但当时属下距离颇远,听不清楚她们究竟争执些什么,只见王妃与表小姐似乎在争抢一只食盒,纠缠拉扯间,王妃便忽然大叫一声落了水。” “你的意思是,是云歌将王妃推下河去”慕云松的语气颇有些不善。 “从属下的角度来看,确似如此。幸亏”隐风说至此,忽然一起上次自己的“自作聪明”,到嘴边的话明智地打了个弯,“幸亏岸边有军营中人来去,很快便将王妃救了上来。” 慕云松揉了揉额角没想到,他一眼看不见,这丫头又闹了这么一出,说她素爱惹事,还真是不假。 慕云歌对于自家这个表妹的心思,慕云松心里清楚,但从未放在心上,只是,她此番竟公然去找苏柒的麻烦 慕云松但觉心头不爽。 偏偏说曹操,曹操到,便听门口侍卫来报,表小姐书房外求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8回 明月照沟渠 慕云松剑眉一蹙,一旁的隐风已识相地遁身而去。 “叫她进来。” 须臾,便见换了一身水蓝色清凉衣裙的慕云歌,显然是一路踏雨而来,发梢裙角兀自滴着水珠,目光亦是湿漉漉的。 手上,依旧是一只食盒。 慕云松凝望那食盒片刻,语气淡淡地开口“大雨天,你跑来作甚” “表哥”慕云歌开口,一副娇娇怯怯的声线,“我看表哥连日辛苦,又担心雨天湿暑,表哥旧伤容易复发,特特地炖了姜母老鸭汤,送来给表哥驱一驱湿气的。” 说着,正要热心将食盒打开,却听她表哥甚为冷淡的一句“不必了,本王如今,被王妃照顾得甚好。” 王妃他竟唤那野丫头做王妃想想今日被她戏弄的遭遇,慕云歌不禁一阵委屈“表哥那野丫头根本蛮夷不知礼数,毫无大家闺秀之风,你究竟看上她什么” “慕云歌”慕云松蓦地起身,周身散发的寒气令慕云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本王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柒是我救命恩人,是我即将娶进门的正妻王妃,更是北靖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他盯着她一张怯怯发白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若还想在北靖王府待下去,不妨认真想想,如何与这位未来的大嫂、内家主好好相处” 大嫂,内家主,未来的女主人慕云歌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蓦然红了眼圈“表哥” 然她心心念念的表哥,此时只留给他一个冷冽无比的背影“来人,送表小姐回去” 说罢,毫不理会呆立原地瑟瑟颤抖的慕云歌,自己大步走出门去。 今日风大雨大,那丫头又落水,可不要着了凉才好 他心中想着,大步向云水阁走去。 “王王爷”正侍立门口的丫鬟葡萄,每每见到这位不怒自威的王爷,都忍不住有些打怯嘴瓢,“这么晚您您” 慕云松望一眼空空如也的床,不禁眉头一蹙“王妃呢” “里里屋”葡萄怯怯地伸手指了指。 她“洗澡”两个字还纠结在舌头上,王爷已一撩衣摆,抬脚进了门。 苏柒正眯着眼被一汪热水拥着,舒服得像只打盹的猫儿。 她打了个呵欠,继续迷迷糊糊地想着如今的怨灵莲香,只是单纯对惠姨娘有恨,属于还可以挽救一下的范畴。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她身上的怨气化去,她便是个普通的鬼魂,自可过奈何桥转世投胎去 氤氲间,她依稀见白衣玉莲的莲香,一步步踏过忘川,行至半途回头莞尔一笑“我一个人走太寂寞,你来陪我可好” 我苏柒刚想说我大好的年华,还有长长余生要挥霍,却忽觉自己又置身护城河中,身子正渐渐往下沉,却没了前来英雄救美的赫连钰 呃救命 苏柒蓦然清醒,刚开口便呛了水,边咳边手脚并用地扑腾。 手足无措间,但觉被一只大手抓了光裸的玉臂,从浴桶里提了起来。 “泡个澡都能睡着,你”慕云松正要赞她委实是个人才,却忽然意识到眼前是个白皙光裸的胴体,再听苏柒一声惊叫,手一颤,又将她扔回了浴桶里。 苏柒猝不及防地又呛了一口,扒着桶沿咳了半天,直咳得一张脸儿红成了番茄,犹不忘兴师问罪“你你是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慕云松下意识后退一步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看见。” “骗人” 他无奈“好吧,我什么都看见了。” “你你你”苏柒又羞又气,“简直衣冠禽兽人面兽心无耻之徒” 慕云松被她一通骂得无语分明是救你一命,又没吃你,怎么就衣冠禽兽了“我若不拉你一把,你就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了。” 苏柒撅嘴,依旧甚觉委屈“可人家被你看了” 经她一提点,慕云松脑海中忆起方才香艳一幕,那水雾氤氲中的曼妙身姿,着实的诱人。 所谓女大十八变,她比在东风镇时,似乎又长开了些。 有些心思一旦被撩起来,便如同小火苗般舔舐得人心痒。慕云松望着依旧趴在盆边微喘的苏柒,一张俏脸被水汽熏泛着淡淡的绯红,一张小嘴犹在委屈地撅着,却如五月的茶花般,红得撩人心底。 这樱唇他曾尝过,但彼时正值凄凄诀别,没有别的心思,不过浅尝辄止。如今想来,那柔软凉甜的滋味 他胸中涌起一片火热,索性唇角一勾,“你若觉得委屈”他伸手去解自己衣襟的扣子,“本王让你看回来便是。” “别别”苏柒大囧,两只手捂住自己眼睛,“你你你别脱,我我我不看” 慕云松脸上的笑荡漾开来“倒忘了,本王在慧目斋时,早已被你从上到下看了个精光,你如今自是不稀罕。”又垂眸望她一眼,好意提点“走光了。” 苏柒又赶紧去捂自己胸口,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下水儿来:“你我” “你我如何”慕云松一双深潭般的眼眸,如同笼上了一层柔柔的水雾,看着苏柒鬓发上的一滴水,顺着她修长的玉颈滚下,在颈窝里打了个旋儿,又顺着一片雪白的肌肤淌了下去。 他无端地很羡慕那滴水。 “喂喂”苏柒被某王爷盯得愈发窘迫,双手在百忙中伸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王爷,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这水有点凉了。” 说着,应景儿地打了个喷嚏。 慕云松这才回过神儿来,自觉有些失态,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去外面等你。” 说罢,快步从净房走了出去。 这丫头,就是个妖精。 慕云松掂起桌上的茶壶,冲自己嘴里猛灌了几口冷茶,想要将心头的火儿浇息一些。 偏偏她喝醉了酒坐在他腿上的过往、从墙上跌下来落在他怀里的过往、半夜三更跑他房里投怀送抱的过往皆历历在目,往心头的小火苗儿上一把一把地添着柴。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谓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古人诚不欺我。 慕云松摇摇头,笑叹自己的英雄气短,却也认真思忖一个问题 是不是该挑个好日子,把这丫头娶了 这念头让他倍感幸福,心想以这丫头的性子,断断不能委屈了她,定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迎娶过门。 他正想得愉悦,却听身后一声脆脆的“王爷”。 他回头,忍不住喉结一滚这丫头今日,果然是怎么撩人怎么来。 那一身薄薄的素白茧绸中衣,在灯下影影绰绰地显着身段儿,比不穿还惹人浮想联翩。 还有那一头湿漉漉披垂的青丝长发,亦湿漉漉地缠上他的心 慕云松抿了抿唇是不是该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这小妖精娶了 他自觉这想法有些许龌龊,轻叹口气,凑近她两步,从她手中接过白色的棉帕子,“头发都不擦干,又想着凉生病,嗯” 苏柒不及答话,已被他拿着棉帕子的一只大手按在头上,细细地来回摩挲。 苏柒低着头,莫名想起在东风镇时,二人给烧麦洗澡,他也是这般给它擦着毛儿。 这种“父亲”般的温柔令苏柒有些五味杂陈,张了张口,方才在净室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下定决心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说不说呢 她正纠结着,却听他声线低沉柔和“我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 他方想起,月余后的八月十五,是个阖家团圆、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苏柒莫名受了他的鼓舞“刚好,我也有件事,想要与王爷商量。” 她觉得,这位王爷许是偷窥有愧,莫名的好脾气道“你先说。” 她便深吸一口气“我承蒙王爷关照,在王府住了许多时日,自觉叨扰颇多” 慕云松拿着白棉巾的手一顿“所以” “左右王爷被逼婚之事已过,我这个冒牌的未婚妻也无甚大用,我又是个素爱惹事的性子,留下只会给王爷平添麻烦” 慕云松脸上,宠溺的笑容渐渐凉了下来“你想走” 他的表情令苏柒有些怯怯,但终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慕云松握着白棉巾的手落下来,指节捏得有些泛白“可是府上有人对你不好” “不是不是的”苏柒忙摆手,“王府的人都对我很好,我只是”她努力斟酌着字眼,“此番出门,还有些未尽的事。” 她的意识是,她苏姑娘还要吃遍天下美食,不能被一个王府耽误了人生理想,但眼前的王爷显然不是这般想法。 这丫头,还是要去寻那死鬼苏先生 他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在心底将苏先生再次剐了一遍。 “苏柒,你本是自由之身,想走自然没人能迫你,只是”他眼眸一转间,想出了个极好的理由,“在东风镇时,江湖邪派天鹰盟的人已盯上了你,我是怕你明日走出王府,后日便已身陷他们手中。” 苏柒愣了愣,满脸的不敢相信“我区区一个小女子,与天鹰盟何仇何怨” “是我连累了你。”这倒是真的,慕云松一阵愧疚,“你且给我些时日,让我查清天鹰盟的幕后主使,肃清其势力,让你不再受威胁,到时候”他觉得这话说得无比艰难,“你若想走,我也不再拦你,可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9回 王爷堕落了 苏柒想了想,觉得还是命比较重要,只得勉强点头答应“好。” 好容易连唬带吓地安抚住了她,慕云松方才想要说的话,如今也再说不出口,只得道了声“早点睡”,便转身出门。 苏柒望着他清冷萧索的背影,心底莫名地涌起些悔意。 只见他在门口顿了顿,并不转头,只是低低地吐出一句“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要走。” 说罢,不等苏柒回过神来,人已步履匆匆,不见了踪影。 苏柒望着门口愣了片刻,觉得被夜风吹得有些冷,方关了房门。 “啧啧,本是一出郎情妾意的绝佳情戏,偏偏被你演成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苦情戏。”不知何时来飘听墙角的黄四娘,望着苏柒一脸怒其不争的神情。 “什么郎情妾意,你少胡说了。”苏柒白她一眼,在桌旁坐下,以手托腮闷闷道,“你可知这位王爷今日如何评价我” “如何评价学艺不精,缺乏职业道德,不称职的冥婚媒婆” 苏柒一张脸黑了黑,勉强决定不与她计较,伸出三根手指“相貌平平、性子乖张、素爱惹事。” 这下,连黄四娘有些惊诧了,“他当真这么说”她煞有介事地绕着苏柒转了一圈,“说你性子乖张、素爱惹事倒是不假,但说你相貌平平,确是有些贬低了。” “是吧”苏柒愈发的忿忿然连我的鬼闺蜜都承认姑娘我生得不错,王爷你是瞎的 “且看他方才给你擦拭头发的样子,满脸宠溺得恨不能咬你一口,莫非是我眼花了” 苏柒叹道“他给老虎儿子洗澡,也是那般神情。” “不应该呀”黄四娘若有所思,“你这样的姿色当前,竟能坐怀不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相公他好龙阳” “我呸”苏柒下意识地反驳,但说起龙阳之好,令她想起来另一个人,遂忍不住将主动坠河,被赫连钰捞了起来的事,与黄四娘分享了一下。 “你这西子捧心之计说起来好听,但我一番折腾下来,非但没一点报恩的线索,反而又被人家赫连侯爷救了一次。如此下去,恩情越欠越多,可如何是好” “你落水那是勾引咳,报恩的小伎俩,做不得数的。”黄四娘大手一挥,就给事情定了性,“除了西子捧心,还有三招未使,你且一个个试来,总有一款适合你。” “如何试法”苏柒颓然趴在桌上,“我大咧咧跑去邀赫连钰喝酒人家也不会理我呀” 黄四娘一脸八卦炯炯地凑近“巧了,我昨日去了趟定远侯府,恰巧听到一桩事,说几日后的本月十五,是他们鲜卑族的斋食节赫连钰是鲜卑族后人,你知道的吧” 看苏柒一脸懵地摇了摇头,黄四娘赠她一记白眼,“斋食节么顾名思义,大概就是要吃斋的。赫连钰答应了她娘,要陪她去广宁城西的潭柘寺小住两日,这不正是你的大好时机” “这算什么大好时机”苏柒不解。 “跟去呀”黄四娘一副“老娘替你操碎了心”的表情,“到时候什刹古寺、密林深岭、孤男寡女,想发生点儿什么还不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虽说她话说得有些露骨,但苏柒好歹是听明白了想要接近赫连钰,潭柘寺不失是个好时机。 但一个重要前提是她能从王府出去。 苏柒想了一日,觉得从王府偷偷溜出去一两日,且不被慕云松发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故而只能征得他的同意,大大方方地往潭柘寺去。 这事儿想想,就透着那么不易苏柒往栖梧院走的路上,心里都没什么底气。 以前在东风镇的时候,她也曾几次三番地有求于丸子,那时候,都是如何得手的来着 慕云松正在书房里批阅奏报,冷不防一件斗篷便披上了肩头。 “嗯”他抬头,正对上一双眉眼弯弯的笑靥,“如今夏末秋初时节,天气变化快,王爷莫要着凉。” 慕云松忍不住望望窗外高照的艳阳,深觉着凉不会,捂出痱子倒是有可能,却不动声色,继续看他的奏报。 他提起白玉狼毫蘸了蘸墨,见一双白嫩小手正卖力地磨着砚台,忍不住长眉一挑“你这是打算转行给我当丫鬟了” 鬼才要给你当丫鬟苏柒暗自腹诽,脸上却巧笑倩兮,“我在王府吃你的住你的,不给王爷你做点事情,深觉心中有愧,过意不去啊” 慕云松唇角一勾我就静静看你装。故意端了端茶盏“凉了。” “我这就去沏”苏柒一阵风地跑去,添上滚滚热茶,还煞有介事地吹了吹,热心递到慕云松唇边,“王爷请用” 慕云松愈发觉得她这个状态似曾相识,但昨夜被她一通请辞虐得正有些心灰意冷,如今这番美人在侧红袖添香,他打心眼里受用非常,故意扔下奏报,闭目靠在椅背上,“乏累的很。” 一双小手立时捏上了肩膀,酥酥麻麻的感觉挠进心窝,让他忍不住又心旌荡漾了一番,但自觉这般装大尾巴狼着实的不厚道,于是开口问道“说罢,何事求我” 苏柒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谄媚得有这么明显“我想出府去” 感觉到某王爷骤然变了的脸色,她赶紧补上后半句“玩两日,就回来” 慕云松舒了口气,自觉苏柒这云雀般的性子,日日圈在王府里也确是难过,“我在城南有座庄子,依山傍水风景不错,待忙完手头的事,我陪你去住两日。” 他自觉这提议合情合理,熟料眼前的少女听罢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满脸的拒绝,“不用不用王爷你日理万机,不必陪我,我自己出去就好” 被嫌弃的某王爷,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你打算去哪儿” “听闻城西有座潭柘寺。”苏柒小心地组织着措辞,“你也知道,我因为怨灵莲香之事,这两日心里颇不宁静,就想去寺院里住一住,烧几株香求个心安。” 这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慕云松倒也无话可说,“打算何时动身” “本月十五吧,正是赏月的好时候。”苏柒望他脸色,“王爷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慕云松深觉方才红袖添香的优待,还有点意犹未尽,于是作难地揉揉额角,“容我再想想。” 看眼前少女一副要发飙的样子,又悠悠然补上一句,“倒是许久没吃过你煮的饭了。” 苏柒瞬间参悟了王爷话中的深意,立刻摆出个老板娘似的招牌笑容,就差拿个手绢往慕云松脸上撩,“那今晚晚膳时,请王爷大驾光临云水阁。” 慕云松一个得逞的笑意在眼角一闪而过,“好,我一定去。” 苏柒既答应了做饭,便着急回去张罗,遂兴冲冲告辞而去。出书房门时,与一个黑脸膛壮硕男子擦肩而过。 男子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又走进书房,却见王爷正目光幽深地盯着苏柒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只得轻咳一声,抱拳道“王爷” 慕云松这才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地安排“徐凯,本月十五,王妃要往潭柘寺小住,你安排几个得力侍卫,护送王妃前去。” 原来方才那女子,就是王爷新带回来的王妃,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青涩得很,王爷何时好了这口儿徐凯心中暗自啧啧了一番。 但他本就是个耿直汉子,到嘴边的话从来不晓得往肚里咽,于是自然而然地吐了出来“王爷,你堕落了。” 慕云松长眉一挑“嗯” “说书的常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徐凯一张黑脸上写着义正言辞,“王爷本是武将,戍守边关、保家卫国乃是本分,自然要有一身英雄气才震慑得住强敌。若因为宠爱个女子而丧了气势,属下以为不值。” 慕云松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果然最讨厌说书的。 “王妃受我之累,被天鹰盟盯上,寻常侍卫怕是不稳妥。”慕云松说着,盯着徐凯幽幽道,“你亲去一趟吧,顺便去见见薛神医,让他替你再治一治腿上的旧伤。” 提起隐居在潭柘寺的薛神医,徐凯忍不住打个哆嗦上次承王爷的人情,去寻他治腿伤旧疾,这位薛神医人送绰号“鬼门十三针”,一手金针扎得惊天地泣鬼神,比他们军裁所的十八般酷刑尤甚。 饶是徐凯这般随着王爷久经沙场的铮铮汉子,也被他扎得忍不住鬼哭狼嚎了一番,莫说英雄气短,自己那口气儿都险些断了。此事在王爷亲卫中口口相传,成为他徐副将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此事过去很久之后,经人好心提点,徐凯才明白过来他这一切痛苦的源头,不过是甫到潭柘寺旁薛神医家的小院门口,冲前来开门的薛神医娘子喊了声“大娘”。 而薛神医的病患皆知,这位薛娘子向来自恃驻颜有术,最讨厌人家徐娘半老地唤她,故而病患们不是尊她一句“薛夫人”便是唤她一声“薛姐姐。” 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薛神医,对自己这位娘子素来千依百顺,姑奶奶似的供着 失策啊失策徐凯懊恼之余,深为薛神医之惧内而不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0回 螃蟹成了精 再寻薛神医治腿徐凯但觉自己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拒绝,又深感被他家腹黑王爷算计了,急中生智提出个建议“王爷既如此看重,何不陪王妃同去王爷的箭伤也不妨让薛神医看看。” 我倒想陪她去,但被人家嫌弃了慕云松暗自叹了口气,“我么,军务繁忙,分身乏术。你务必将王妃保护周全,回来若少了一根头发” 徐凯从他家王爷话里,生生听出了“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式的威胁,不禁咽了口口水,抱拳道“属下遵命,定效死护王妃周全。” “效死倒不至于,不过”慕云松深觉,以苏柒惹事精的性子,当她的侍卫也并非易事,“她若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需护她平安,由着她耍闹便是,回来事无巨细,向我汇报。”他唇角一勾,目光狡黠,“我倒想知道,这丫头一门心思往潭柘寺去,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说话间不经意露出的满脸宠溺,令徐凯着实有些不适应他家王爷果然堕落了” 苏柒离开慕云松的书房,一路兴冲冲回到云水阁,才意识到她院子里的小厨房一穷二白,除了几块满记糖水铺送来的点心外别无长物。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如今这般光景了。苏柒正一脸肉痛地摆弄着自己荷包里的几两银子,考虑到集市上去买些果蔬鱼肉回来,石榴却提了个中肯的建议“咱们王府的膳堂里什么材料没有王妃既是为王爷准备晚膳,奴婢去膳堂要些食材来便是了。” 听说能省钱,苏柒简直喜出望外,当下打发石榴往膳堂去。 石榴端着簸箩来到膳堂,却见膳堂里的粗使丫头和嬷嬷们皆怯怯地立着,打听一下方知,慕夫人正在里面议事。 石榴对这位王府“二当家”慕夫人知之甚少,但她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造次,见慕夫人正跟膳堂的管事崔嬷嬷说话,只得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等着。 慕夫人听崔嬷嬷禀完了膳堂的账目,又慢条斯理地交代了几桩事,再悠悠然喝了几口茶,方看见一旁立着的石榴“这是哪院的丫头杵得木头桩子似的。” 石榴此时立得两脚都麻了,听慕夫人问话,赶紧陪笑道“禀夫人,我是云水阁的丫鬟石榴。我家王妃今晚要替王爷张罗晚膳,让我来膳堂取些鱼肉蔬果。” “王妃”慕夫人拿帕子蘸了蘸嘴唇,“我没听说大嫂要张罗晚膳之事。” “不是王妃娘娘,”石榴低头道,“是云水阁的苏王妃。” 她“苏王妃”三个字方出口,便听慕夫人发出毫不掩饰的一声冷嘲,“那个姓苏的丫头呵她算哪门子王妃” 见自家主子被诋毁,石榴心中暗自气恼,想了想道“夫人,王爷亲自安排,今晚要在云水阁用膳,此事千真万确,耽误不得,您看” 慕夫人心中有些窝火如今她们母女二人寄居王府,说白了便是仰仗慕云松过活。她一心想把自己女儿云歌嫁给慕云松,人家非但看不上,偏偏从外面捡个野丫头回来养着。 昨日她女儿云歌从栖梧院回来便大哭了一场,说因那苏柒栽赃陷害,让她被表兄一通训斥,脸面都掉在了地上。 这狐媚子竟不知用什么媚术勾引了慕云松,来她的院子用晚膳 慕夫人简直要气炸了 但这食材若不给,以慕云松软硬不吃的性子,回头责怪下来,她又担当不起。 慕夫人脸上青白一阵,被管事崔嬷嬷看在眼里,计上心来,向慕夫人禀道“夫人,既是苏姑娘掌勺王爷用膳,普通的鱼肉青菜怕是入不得王爷的法眼。” “你的意思是” 崔嬷嬷狡笑道“夫人知道,我们家那个死鬼老崔,奉命在外采刚回来,倒带回来不少南北特产稀罕物” “这都是什么鬼” 苏柒揉了揉眼,望着石榴从膳堂端回来的一大簸箩食材,深觉自己十几年的饭菜都白吃了。 她伸手戳了一只大红巨蟹的背壳,自觉这是簸箩里她唯一眼熟的家伙,却又比她在溪流里置篓子捉的小蟹大了百倍,瞪着一双黑豆眼,神情相当不善。 “乖乖,你这是成了精了” “螃蟹精”被她戳了一下颇不耐烦,猝不及防地将一双大钳子袭来,被苏柒险而又险地躲过。一旁的石榴便满脸的后怕,说来的路上,不慎被这家伙夹了一记,指头都破了皮。 螃蟹精太吓人,苏柒深觉得罪不起,又转而弹了个肉呼呼圆滚滚的东西,本以为是只样貌清奇的蘑菇,熟料那“蘑菇”蓦地抖动,将她吓得后颈一凉。 荤腥类皆似魑魅魍魉,不敢再碰,她只得捏起一只青色带着棱角的东西,举起来与石榴葡萄一同研究。 “王妃,这是个蔬菜,还是果子”葡萄好奇地问。 苏柒自然答不上来,索性避重就轻,向石榴证实“这些,都是王爷平素爱吃的东西” “确是。”石榴一脸笃定,“慕夫人和膳堂管事崔嬷嬷皆说是,奴婢想着,堂堂王爷么,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口味自然有些与众不同。” 这也太与众不同了些苏柒望着这一簸箩奇形怪状、不明觉厉的食材,忽觉在东风镇的几个月,这位王爷不知受了多大委屈。 “哦,还有一个,是膳堂特别推荐的,说王爷打小儿就好这一口儿。”石榴说着,将一只封着口的白瓷罐子递到苏柒面前。 王爷最爱是什么稀罕物儿苏柒好奇,伸手打开了罐子盖儿 片刻之后,苏柒和石榴葡萄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立在院子里好一阵干呕。 “这什么东西”葡萄忍不住问道,“又腥又臭,是不是馊了” 石榴忍着胃里的不适连连摆手“崔嬷嬷说,此物乃是徽州特产,就叫做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说因为王爷喜欢,派下人千里迢迢从徽州带来的。” “哦”葡萄不敢再说什么,望望正扶着墙呕个不停的自家王妃,忽然有些悲悯日后王妃与王爷成了亲,若王爷隔三差五地吃这么个玩意儿,再跟王妃同床共枕眠啧啧,王妃这日子,还真是不怎么好过。 “王妃,这些东西,您可会做”对于自己端回来这一簸箩食材,石榴打心眼里没有底气。 这一堆奇形怪状的魑魅魍魉,姑娘我连见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会做了苏柒默默叹了口气,刚要摇头,却见她家葡萄鄙夷地捅了捅石榴“你这话问的,王妃自幼走南闯北,什么稀罕物没见过,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这些东西既是王爷爱吃的,王妃岂能不会做” “呃”你还真看得起我,苏柒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从她话中找到了几分底气,“这烧菜嘛,虽说南北食材各不相同,但做法总是殊途同归青菜果蔬凉拌热炒,荤腥海味宜炖宜烧,没跑儿。” 说罢,返身回屋端起那一簸箩不明觉厉的东西,豪迈地一仰头“走随我做菜去” 慕云松托着一坛青梅酿,踏着月色来到云水阁门口,心情是十分愉悦的。 他在王府生活了二十余载,看惯了日暮时分的掌灯秉烛,吃惯了膳堂每日精心烹制的例菜,却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期待一盏为他守候的灯,一碗热腾腾的鲫鱼汤,和一个巧笑倩兮等着夸奖邀功的人儿。 自从因缘际会地遇见了她,便勾起了他从未有过的,对于家的渴望。 慕云松在门口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装束,举步踏进门去。 “王爷”石榴葡萄两个丫鬟见王爷赴约而来,齐齐屈膝见礼,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慕云松步入正厅,见厅中央八仙桌上摆着一大四小的瓷盘,皆细心地用碗扣着,旁边两幅碗筷杯盏,娇俏的少女正双手托腮,一如她往昔在慧目斋的旧木桌旁,等他吃饭的模样。 这场景何其熟悉且温情慕云松只是有些不解她看着自己做的菜,那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听见一声轻咳,苏柒才回过神来,堆起满面的笑容“王爷来了快请坐” 他便勾起一抹笑意,将手里的青瓷瓶递到她手里“你最爱的青梅酒,没有迷药。” 说罢有一丝后悔若稍微加那么一点儿,岂不什么烦恼都解决了 苏柒知他在打趣她喝梅子酒中迷药之事,娇嗔地瞥他一眼,想了想将半日的愧疚道了出来“之前不晓得王爷的口味,在东风镇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 慕云松以为她指的是在东风镇时过得贫苦,常常无米下锅的日子,遂柔和笑道“有你同甘共苦,并不觉得委屈。” 那就好,苏柒暗暗舒了口气,愉快地宣布“时候不早,咱们开饭罢”说罢,伸手去揭扣菜的碗,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我初次在王府做菜,手艺不精,若不合王爷胃口,还请见谅。”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客气慕云松笑道“我连自己煮的米饭都吃过,还有什么咽不下” 他话未说完,看着眼前四道不明觉厉的菜肴,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早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1回 愿打有愿挨 “这是”慕云松但觉自己吃了二十几年的饭菜,却在这一瞬间被刷新了飨食观。 “我给这道菜起了个名儿,”苏柒指着一道素菜骄傲地宣布,“叫做一船清梦压星河。” “呃”慕云松拿筷子将那碧油油的菜划了划“何解” “我发现这两样果蔬切开来,皆是个星子形状,炒在一起好看得很,故名星河。” 慕云松着实无奈地点了点头杨桃炒秋葵,果然颇具创意。 “为了应这句诗的景儿,我又特意把这黑黢黢的蛋切成瓣儿摆在星河之上,倒也煞是好看。” 好看是好看了你考虑过松花蛋的感受么 “王爷尝尝” 望着她满眸子的期许,慕云松喉头一动,“不忙,这一道造型清奇的又是什么” 慕云松自觉已努力斟酌了字眼,然眼前盘子里,红彤彤汤汁中泡着硕大一条象拔蚌,以及两边别具匠心摆着的两只火柿子,组成的造型实在太有视觉冲击力 某王爷下意识地向自己下面瞟了一眼这丫头,是在暗示我什么,还是嫌弃我什么 “这个么,我是觉得这根大蘑菇有些腥气,索性用这软甜的红果子折一折味道。此菜叫做”苏柒挠挠头,深觉起菜名比做菜难多了,“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名字倒是风雅。”慕云松着实有些想笑以这丫头丸子烧麦、石榴葡萄的起名功力,能取出这样的菜名,实在是尽力了。 “只是,象拔蚌乃水生之物,火柿子更是性寒,两者相加便是寒上加寒,加之食性相克,吃了怕是要死人的。” 说罢,便见眼前的少女瞬间变了脸色,捂着嘴便要出去吐,不禁眼眸一弯“你吃了” “唔”苏柒一副欲哭的表情,“尝了一口这可如何是好” 想我一个妙龄少女,竟被自己做的菜毒死了,到了阴曹地府都不长脸。 看她委实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慕云松再不忍吓她“逗你玩儿的,只要不是长期服食,便死不了。” 说罢自己暗嘘一口气至少有理由不尝试这道细思恐极的菜了,还好还好 另外两道菜,亦是“惊喜”不断这丫头将一只帝王梭子蟹挖空了壳子,里面的蟹肉蟹膏扔得一点不剩,却“别具匠心”地将烧得乌黑的猪大肠酿在里面,取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最后一道是白蚬子与熏腊肉的奇妙组合,霸气取名“黑白双煞”。 “听说这些都是王爷平素爱吃的东西,王爷可还满意” “呃”慕云松着实的哭笑不得,只得避重就轻,“是谁告诉你,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东西” “膳堂主事崔嬷嬷,”苏柒随口道,“哦,还得到了你姑母慕夫人的证实。”只可惜王爷最爱的那道徽州臭鳜鱼,她下了几下决心,实在无法承受其味儿,只得惋惜作罢。 慕云松恨恨地记下了这两个人,在苏柒满眼的期许中,正苦于不知改如何下筷子,却听门口一个清朗愉悦的声音“苏姑娘,我来给你送个好玩” 一步踏进门来的慕云梅,蓦然望见他大哥,生生将到嘴边的“意儿”给咽了回去,惊诧道“大哥怎么在这里” 慕云松瞥他弟弟一眼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慕云梅自然察觉到他大哥眼中的不善,只得举了举手里的物件儿,尬笑道“我做那百子铳时得到些启发,给苏姑娘做了个银针机廓,带着防身还是不错的。” “真的呀”苏柒又惊又喜,从慕云梅手里接过那银亮的小物件,“这是套在腕子上的” “对,套在手腕上,遇敌时只需按这里”慕云梅为苏柒简单演示一番,“便会有银针发出,且可以连发。” 慕云梅示范完毕,瞟一眼一脸阴沉的大哥,识相地道“我就是来送个东西,不打扰二位用晚膳了,告辞,告辞” 见他急匆匆要走,苏柒正欲千恩万谢地送出门去,熟料方才不知隐匿在何处的黄四娘,忽然现身堵住了门口,“不要让他走” 苏柒一骇,想都不想便下意识拉住了慕云梅的胳膊“五爷留步” 说完又觉得唐突,无奈以目问黄四娘为什么呀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这小哥不知得了个什么辟邪的玩意儿,日日的挂在墙上,我这几日每逢要进他的屋,都会被个青光结界给弹出来,好生气人”黄四娘吐槽完,双手捧心满面的桃花荡漾,“你且留他一留,让我好好看看我家郎君,以慰相思之苦” 苏柒忍不住翻个白眼你也太花痴了但是为闺蜜两肋插刀乃是本分,遂堆起个热情笑容,拉着慕云梅道“既然来了,一起吃个晚饭再走” 我倒想啊慕云梅无奈苦笑,但他家大哥那眼神,分明就是下了逐客令“多谢苏姑娘盛情,但我已用过晚饭了,不巧得很,呵呵,呵呵” 慕云梅觉得自己笑得脸皮直抽抽,方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又被莫名热情的苏柒一把拽住“吃过晚饭不要紧,陪你大哥喝两杯也是不错的” 说罢,苏柒望一眼门口一脸期许的黄四娘你看,我尽力了。 而慕云梅则无奈地望望他大哥,听他淡淡道“既然你嫂嫂盛情相邀,就留下喝两杯无妨。” 慕云梅敏锐地听出了他大哥的弦外之音喝两杯快滚蛋莫要在这里碍眼 慕云梅只得苦笑着坐下,屁股挪了挪大有种如坐针毡之感。但当目光扫过桌上几道清奇的菜肴,愈发的瞪大了双眼,以目示他大哥这都什么鬼 慕云松扶额苦笑我也想知道 苏柒适时地宣布“这都是我做的,王爷平素爱吃的菜,二位不必客气,快尝尝。” 慕云梅心下明悟,脸上浮出个玩笑神情“既是苏姑娘专程给大哥做的,大哥自然要多吃些。”说着,热情将那条硕大的象拔蚌夹到慕云松碗里,好意提点“大哥,这玩意儿,以形补形。” 挑事儿是吧慕云松不动声色,将一块黑黢黢的东西夹到他五弟碗里“既是你大嫂的手艺,你也不能辜负,务必吃完。” 慕云梅垂眸看了一眼一大块姜。 他大哥自然知道,他从小就不吃葱姜蒜。 慕云梅望姜兴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苏柒在一旁看得感动多么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 慕云梅盯着那块姜发愁了片刻,忽然筷子一拍“如此温馨家宴岂能无酒梅子酒这东西,苏姑娘喝喝也就罢了,咱们兄弟喝也显得太娘娘腔。”遂唤来门口侍立的石榴,“你去岁寒苑找我的小厮南笙,将我珍藏的烈酒拿一坛来,我与大哥共饮” 石榴应声去了,苏柒便自觉去厨房拿酒碗,趁她不在,慕云松向他五弟幽幽道“你还真打算赖这儿不走了” “大哥,我可是为你好”慕云梅指了指桌上不明觉厉的菜肴,态度极诚恳“你觉得吃了这些玩意儿,再不喝点儿烈酒驱驱寒毒,你还能全身而退” 慕云松额角黑了黑,不得不承认,他五弟说得有几分道理。 慕云梅又想起另一桩事“听说抓来那个天鹰盟首领,昨夜死了” “确是,七窍流血,应是被人下了毒。”说起这桩事,慕云松揉了揉额角,“自下大力气将他抓来,我便命看守之人极尽小心,不想还是着了道儿。” “这天鹰盟简直无孔不入,诡异狡诈得很。”慕云梅叹了口气,“死便死了,左右从他口中也掏不出什么来。”又刻意压低了声线“他极度困倦时吐出的那句贵不可言,当真指的是西京那位” “应是。”慕云松蹙眉,“且据今日,云柏从宫中得来的线报,说那位托病足不出户,已有十余日不上朝。” “病了”慕云梅冷笑一声,“病死活该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话音未落,便被大哥一掌拍在脑门儿上,“能不能动动脑子他正值壮年,前些日子还龙精虎猛地张罗削藩之事,突然就病了,当真可信” 慕云梅撇嘴“也许是多纳了几房妃子呢” 慕云松怒其不争地瞥他一眼看你小子终日都想些什么“我是担心” 他尚未说完,便见苏柒笑容满面地端着酒碗进来,身后跟着抱了一只大黑瓷坛的丫鬟石榴。 慕云梅立时来了兴致,接过黑瓷坛隆重介绍“这是我特意从胡人贩子手里购得的好酒,唤做五步倒,淳烈非常,大哥尝尝” 五步倒正摆酒碗的苏柒不屑地撇撇嘴这酒名儿起得,耗子药似的。 慕云梅先端起酒碗“感谢苏姑娘盛情款待,这碗我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一碗,“这一碗,敬大哥和苏姑娘。” 苏柒赶忙将自己眼前的梅子酒斟上,三人碰了一碗。 “这酒确有些力道。”慕云松赞道,“算是烈酒中的极品。” 听她这么一说,苏柒有些好奇地凑过来,“辣吗” “一点不辣,极为香醇。”慕云松随手将酒碗递到苏柒嘴边,“尝尝” 苏柒便鬼使神差地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下一秒,苏柒觉得自己舌头都麻了,一边呛得咳嗽一边猛捶慕云松的肩膀“你个混蛋骗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2回 可有意中人 慕云梅第一次听人管他大哥叫“混蛋”,本觉有些好笑,却见他大哥满脸笑意荡漾而出,捉住苏姑娘作恶的手腕,哄小孩似的“好了好了,再打要被你打死了。”贴心地将梅子酒递到她嘴边,“喝口甜的压一压。” 慕云梅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微酸明知道回回都要被他们二人无端撒一把狗粮,却还上赶着来受这刺激,他觉得自己有点贱 慕云梅在心底叹了一声,端起酒碗来“喝酒” 苏柒看着兄弟两人饶有兴致,将一坛子耗子药觥筹交错地喝了个精光。 慕云松捏了捏眉心“这酒有些冲,上头。” 慕云梅心底暗笑大哥你什么酒量我还不知道我就静静看着你装。 熟料他家大哥再度发挥了无赖作风,一副醉眼迷离的样子,起身踉跄着往苏柒卧房去“我有些醉了,且躺一躺。” 这也行慕云梅瞪了瞪眼,感觉被自己大哥再度刷新了认知,但主角都退了场,他自觉再与苏柒独处一室地待下去,只怕明年的今日就真的变成了自己的周年。 于是识相地起身告辞“多谢苏姑娘好酒好菜盛情款待,今日着实尽兴。” 你确定苏柒望了一眼桌上没动几筷子的菜肴,以及慕五爷自己的酒坛子,笑得有些尴尬“慕五爷赏光,我也是十分荣幸。” 说着,将慕云梅送到门口,望一眼冲她狂使眼色的黄四娘,故作不经意问道“听说五爷近日里得了个宝贝” “苏姑娘倒是消息灵通。”慕云梅笑道,“一柄越国古玉剑,倒也算不得什么宝贝。” 苏柒故做个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那还真是个稀罕物儿,五爷可否借我看看” “有何不可明日我便差手下给你送来。”慕云梅说罢,望一眼内室方向,目光复杂,“我大哥,便烦劳苏姑娘照顾一阵了。”想想这大尾巴狼实在危险,又自作多情地补上一句,“我这就去知会栖梧院的下人,来将大哥接回去。” “无妨,无妨。”苏柒方才也喝了不少梅子酒,此时在门口被夜风一吹,自觉有些虚浮,随口客套了两句,便送慕云梅去了。 这边早有石榴端来了醒酒汤,苏柒摆手表示不喜欢那又酸又辣的味道,想到某王爷正不胜酒力地在她床上躺着,便接过来往卧房去。 慕云松正合衣躺在苏柒的床榻上,觉得少女身上留下的馨香在唇鼻边淡淡缭绕,如同莲瓣入水,漾起他心底的一片柔波。 本是为了借机支走老五,此时却愈发的不想起来,索性望着头顶的纱幔帐考虑:如何理直气壮地继续赖下去 却听“吱呀”一声门响,知是苏柒进来,某王爷立刻阖眼继续装作醉意沉沉。 孰料耳边一片叮咣作响,听得他心惊。 忙睁开眼看,却见那少女正躬身抚着自己撞了凳子的膝盖,痛得愁眉苦脸,手上还颤巍巍端着一碗汤。 原来,这丫头才是真正喝醉的那个。慕云松赶忙一跃而起,接下她手里的汤碗将她扶住“不过几杯梅子酒,路都走不灵便了” 熟料他打趣的话音未落,少女已身子一软向他怀里栽来。 苏柒此时酒劲上来,正晕得云里雾里,方才几步路已是兀自强撑着,此时骤然有了依靠,便瞬间卸了浑身的力道。 慕云松见状,赶紧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在床塌上,见她满面云霞般的绯红,一双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细细密密地铺垂下来,伴着呼吸起伏微微颤动。 这样子,实在撩人得很。 慕云松忍不住喉头滚了滚,盯着那樱花瓣似的芳唇,考虑要不要乘人之危,却见那芳唇轻启“丸子” 丸子慕云松曾无比嫌弃这名字,如今却被她这一声,唤得心中涌过融融的暖意。 伸手将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我在呢。” 少女醉意阑珊的脸上,却现出个委屈表情“丸子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半分优点也无” 她怎么会这般想慕云松不解,但料想是酒后的醉话,对于醉酒的丫头,只能温言哄着“怎么会,你优点多得很。” 醉酒少女不依不饶“比方说呢” 比方某王爷此时却有些心猿意马,满脑子皆是昔日她喝酒中了迷药,坐在他腿上撒娇弄俏、宽衣解带的香艳情景 他抿了抿唇,只觉口干得厉害,需要一碗十全大补鲫鱼汤 “比方说,你鱼汤炖得挺好”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说罢自己都鄙视自己这是在说些什么 少女对这答案显然不满意“敢情儿你留我在王府里,是当厨子用的”又气呼呼噘嘴道,“那我今日费尽心力做你爱吃的菜,你都没动几筷子” 别人做菜要钱,你做菜要命的但此时,慕云松呼吸已有些凌乱“你若让我吃,我便全都吃下去,可好”可我想吃的,真的不是菜 苏柒这才露出个满意神情,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乖” 生平第一次被人夸赞“乖”,慕云松不禁唇角微弯,就着她手臂上的力道,将身子伏低了些,鼻尖几乎要碰上了少女的鼻尖,开口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小柒,你心里,可有中意之人” 他记得,在东风镇时,解决完怨灵月璇玑之事,她曾望着文家的温馨灯火,问他可有心上人。 那时,他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尚迷惘,更妄谈感情,于是摇头说“我不记得”。 时过境迁,他早已被这精灵似的少女俘获了一颗心去,却唯独没能问过,她对他的情意,究竟有几分 他想知道,又有些患得患失,自觉趁着她喝醉问出来,既不怕颜面落地,亦能听听她酒后吐露的真言。 “中意之人”少女迷迷糊糊,“何谓中意之人” 慕云松微汗“就是你喜欢的男子。” “哦”她醉眼迷离地想了想,兀自吃吃笑道,“有啊有啊” 慕云松但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简直比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还要紧张几分,声音都微微颤抖“谁” 他本以为会是个简短的答案,熟料少女轻叹一口气,开始了漫长的回忆 “小时候住在山里,觉得我大师兄面冠如玉,又常穿一袭白衣,飘飘然如谪仙一般,便偷偷地喜欢大师兄。但相处一阵后,又觉得大师兄性子太过清冷,实在无趣了些,反而是二师兄性子活泼又好脾气,日日的带我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实在是个好玩伴,于是又喜欢黏着他一阵子。待我再长大些,又觉得二师兄练功不思进取,正事上颇不靠谱,倒是三师兄为人端方又肯努力,是个正人君子。但这正人君子亦是无趣,我喜欢了几日便不喜欢,想来还是四师兄” 她还没细数完,便听头顶一声忍无可忍的“够了” 听她提起大师兄时,慕云松已觉一桶冷水当头泼下,将一腔柔情热火浇了个透心凉。 本以为已经够惨,熟料接下来还有第二桶、第三桶和第四桶冷水 慕云松简直忍无可忍这丫头不是跟苏先生相依为命么,何时又冒出许多师兄来 他蓦得起身,烦躁地在她屋内来回踱了几圈,才稍稍平复下心情,背对着床榻冷冷问道“有这许多师兄,你以前,究竟是何门何派” 问完却不听回答,他忍不住转头望去,却见床榻上的人儿早已沉沉睡去。 慕云松忽然发现发觉,自己对苏柒的过往,其实知之甚少。 翌日清晨,被石榴从床上拖起来的苏柒,依旧有些余醉未醒,头脑昏昏沉沉。 偏偏背着个包袱的丫鬟葡萄,在她身边絮叨个不听“王妃,昨晚王爷来的时候明明是高高兴兴的,为何走时铁青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昨夜,她和石榴姐姐亲见王爷躺在了王妃的床榻上,然后王妃端了醒酒汤进去,两个丫鬟还十分体贴地替他们关了门,相视而笑暗自激动了一番,甚至连王妃的娃娃出生后,要给他绣红色还是黄色的虎头帽都想好了。 偏偏没过多久,便见王爷一阵风似的从屋里出来,黑着一张脸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吓得她俩愣是不敢上前请安。 小两口这是吵架了 葡萄忧心忡忡,苏柒却全然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打她的呵欠“不必理他,他素来这个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是么”脑后骤然传来的声音,把苏柒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果然背后不能说人,现世报来得太快。 她瞬间调整状态,堆上一脸招牌式的笑容,回头打招呼“王爷早啊昨晚睡得可好” 慕云松望着她那一脸职业假笑,很想宣布她的潭柘寺之行取消了。 但身为王爷,不能言而无信。 “好得很”他咬着后槽牙答道,“身心皆舒爽” 苏柒望着某王爷眼眸中的血丝和浓重的卧蚕,脸上的假笑有点僵,怯怯道“那就好,那就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3回 潭柘寺之行 慕云松忽然觉得自己着实无聊。 明明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天明都没合眼,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又有何意义 但纠结一夜也并非一无所获,终在东方破晓的时候有所顿悟 这丫头如今不过十六,曾听她说起在山里居住的日子,已是几年前的事,如此算来,她与那诸多师兄的过往,大约是十岁上下的事。 十岁的小丫头,春心萌动都尚早,懂什么爱慕 她口中所谓的喜欢,大抵就是慕云萱小时候追在几个哥哥屁股后面,牛皮糖一般撵都撵不走的恋兄情结。 想通此关窍的慕云松,几乎要被自己蠢哭了。 如今,面对一脸怯怯假笑的苏柒,慕云松面色缓和下来,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此行一定当心,莫要到处惹事,若是闯了祸” 又是这般说教苏柒着实无奈,“闯了祸如何”姑娘我素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定不会连累王爷你。 孰料某王爷长眉一扬“闯了祸就跟徐副将讲,他会替你善后。” 正指挥众侍卫套马车的徐凯,深觉无辜躺枪。 偏偏人家王妃还不领情,噘嘴道“在王爷眼里,我就是个四处闯祸的麻烦精” 慕云松眼角带笑,伸出修长食指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头“不是么” 他二人这一番“打情骂俏”,落在某人眼里,实在是怒火中烧。 “娘你看”几步远处,慕云歌醋意浓浓,郁闷得快哭了。 慕夫人何尝不气,此时却只能佯作镇定,拍拍女儿的手,带着她走上前去,“王爷。” 慕云歌亦委委屈屈地跟着唤一声“表兄” 慕云松闻声,瞬间隐去了满脸的宠溺,面无表情地望她们母女一眼,薄唇紧闭地举步而去。 如此云泥之别的态度,连侍卫和下人们都看得清楚。 “娘表兄他”慕云歌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恨恨地瞪一眼苏柒都是这个狐媚子,把表哥缠得神魂颠倒,可恶 苏柒无端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上了马车,见慕夫人和慕云歌亦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不禁向身旁的葡萄问道“慕夫人娘儿俩,也要去潭柘寺” “是呢。”葡萄立时趴在她耳边八卦,“我方才听下人闲话,说表小姐这两日神思倦怠,噩梦不断,故而到潭柘寺拜拜佛。” “哦。”苏柒倒也无所谓,被马车颠得愈发昏昏欲睡,一觉醒来,已到潭柘寺门口。 苏柒见寺门外还停着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料想是赫连钰和他母亲已到了。 早有来打前站的下人迎上来,将苏柒和慕夫人母女分别安排在了东厢房内。 苏柒用过素斋午膳,便在寺里“随意”转了转,踱至西厢房,见其中两间门外有侍卫把守,想来便是赫连钰与他母亲的下塌处。 只是,要如何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与赫连钰见面呢苏柒一时间作了难,深觉没了黄四娘这个参谋,她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算了,既然是要上演一出“貂蝉拜月”,便要等晚上再说。 苏柒索性不再为此事伤脑筋,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从那勾心斗角的王府里出来,自然要好好休息放松一番,遂在东厢房后面的大柳树下,让葡萄用棉被给她铺了个软塌,又从屋里书架上随手捡了本佛经,盖在脸上遮着太阳,美美睡她的午觉。 孰料刚进入梦乡,脸上的佛经忽然被人拿走,午后的骄阳晒得她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间,那本佛经又被“啪”地摔在了她脸上,头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狐媚子在这里睡觉,可是为了勾引男人” 苏柒正睡得酣畅,骤然被这一摔一骂,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待她眯起半只眼,努力辨认了下扰她清梦的是谁,心中立时不悦。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这般公然挑衅,就莫怪姑奶奶不留情了。 苏柒整整衣裳,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望着面前气急败坏的慕云歌,无所谓笑道“表小姐慎言,此处可是佛门净地。佛曰人心皆明镜,看到的是别人,照出的是自己。只有那自己想勾引人的狐媚子,才会如是揣测别人。” “你”慕云歌被她呛得一时无语,半天才想起自己是为兴师问罪而来,“你这狐媚子,究竟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迷惑我表兄” 这些闺阁贵女,真是无聊至极苏柒忍不住打个呵欠,冲她冷冷一笑“你张口闭口地骂狐媚子,就不怕真的狐媚子听见,来找你寻仇” 慕云歌一愣,随即反唇相讥“什么真的假的狐媚子” 苏柒故作高深地冷笑“山海经有云八荒之内有青丘,青丘有白狐。狐修三百年得道,是为灵狐;灵狐修五百年化为人形,是为狐妖。狐妖以色相迷惑人,吸食人精气为生,也就是你口中的狐媚子。” 她说罢,故意向四周张望一番我观这潭柘寺山中,草木茂盛、洞穴颇多,正是狐妖爱出没之地。表小姐知道,狐妖最喜欢找什么样的人下手吗”她忽然凑近慕云歌耳边,“就是你这种身体娇弱又带着鬼气的。” “鬼气什么鬼气”慕云歌无端的有点心慌,她曾听慕云萱提过,说这苏柒来王府前是做阴阳生意的,颇通鬼神之事,如今被她这般阴惨惨的说话,她由衷地内心发毛。 “表小姐近日,神思懈怠、气短乏力,夜不能寐,睡着了还常常做噩梦,对不对” 慕云歌颤了颤“我” “不必否认。”苏柒绕着慕云歌转了一圈,神情极其沉痛惋惜,“表小姐这是被怨鬼缠上了啊” “不不可能”慕云歌一张脸都骇得发了青,“你少吓唬人” 苏柒耸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继续幽幽道“被怨鬼缠身,身上便有鬼气,鬼气这东西怎么说呢就如同腐烂的肉容易招苍蝇一般,这方圆十里的邪祟妖孽,狐妖之类的,嗅着味道便找来了。 若是遇到狐妖最惨,将你的精气吸食个精光之后,人就变成了一张空皮。”她煞有介事地再绕一圈,“不过表小姐这般貌美的,只怕狐妖连你这身皮囊都不会舍下,直接便取而用之,所谓画皮,便是如此” 她话音未落,慕云歌已崩溃地大叫一声“别说了” 苏柒便适时地闭了嘴,看着慕云歌一张俏脸吓得煞白,惶恐地后退了两步,伸出一只颤抖的食指指着她鼻子“你不是狐媚子,你你是妖女我回去就告诉表兄” 苏柒无所谓地吸吸鼻子“你随便。” 目送吓坏了的慕云歌踉跄着离去,苏柒有些许疑惑慕云歌身上那若有似无缭绕的鬼气,究竟从何而来 若是旁人,她定好言相劝,带个辟邪物挡一挡,但偏偏是慕云歌 管她呢苏柒复躺下去,继续睡她的午觉。 苏柒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斜,刚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望了望山间落日的景色,便被葡萄找来,说吃晚饭了。 苏柒便悠悠哉哉地吃了晚饭,又四处转转消了消食儿,直磨蹭到夜色沉沉,推说自己困乏了要睡觉,让葡萄自往偏房睡去,不要来打扰。 “王妃白日里明明睡了一天”小丫鬟葡萄暗自嘀咕,想了想又好意提醒,“我娘说,睡多了,会傻的。” “知道了”苏柒忍不住好笑,好容易支走了热心肠的小丫鬟,回屋给自己换上一套男装,又将两个枕头塞在被褥里做个睡觉的样子,便打算从后窗偷偷溜出门寻赫连钰去。 熟料刚打开后窗探出个头来,便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没没什么吩咐。”苏柒结结巴巴,这才发觉徐副将约莫是怕她真的出去闯祸,安排侍卫将她的房间严防死守,前后左右无死角。 对于徐副将的一番盛情好意,苏柒简直哭笑不得这还怎么出去 苏柒四下望了望,深觉门窗都不可行,唯有屋顶上的天窗可以试试。 她将屋内木桌往天窗方向推了推,又将一张木凳放在桌上,踩上去试了试,差强人意。 只好努力踮了踮脚,伸手勾在房梁上,将自己用力往上拉,好容易攀上去了些,却猝不及防地在房梁后望见一张森森的鬼脸。 “你这是要悬梁自尽” 苏柒手一抖,从房梁上掉到木凳上,没踩实又落在桌面上,继而滚到地面上。 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苏柒暗自庆幸没人看见,否则这必定是她人生最丢脸的时刻。 “你在这不会吱个声儿啊故意看我出丑还是不是朋友啊”苏柒冲飘在房顶的某鬼嚷嚷。 鬼娃李锦负手一副神闲气定的表情“非也非也,若不是朋友,我也不必准备了一大堆人生苦短的话来劝你,可惜没用着。不过,你为何想不开要轻生” “谁要轻生”苏柒揉着被摔痛的屁股,“我只是想出去” 李锦不明觉厉地瞪大了双眼,好心替她指“门在那里,你是何时瞎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4回 总被无情恼 “你才瞎了”苏柒感觉要被这位鬼友气到吐血,“门外窗外皆有守卫,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只好打天窗的主意了。” “那你怕是要失望。”李锦往天窗外看了一眼,“屋顶上也蹲着一个满身疙瘩肉的家伙。” “啊”苏柒颓然地坐在凳子上,“那我这趟潭柘寺,算是白来了。” 李锦听完,发出个鄙夷的“切”字“你想出去,要鬼不觉很难,但若想这些大块头不知” 苏柒两眼顿时放光“你能办到”一时情急倒忘了,这位是个修炼多年,有些道行的厉鬼。 “小菜一碟。”李锦起手捏诀,两团森森黑气从他手掌间四散开去,向屋外飘荡,“成了,这些大块头中了我的咒,如今睡得比猪都死,你就是拿剑捅他们都没问题。” “多谢多谢”苏柒深觉,有时候鬼友比人可靠多了。 一人一鬼趁着夜色溜出门,苏柒忽然想起“话说,你怎么会在潭柘寺” “婉清在这儿,我自然在这儿。”李锦道,“婉清她爹跟潭柘寺的住持乃是故交,受住持邀请,便携妻带女地来小住几日。” 苏柒点头婉清有李锦心心念念地护着,也是她的福气。 一人一鬼边说着,边摸至西厢房附近,见被侍卫环绕的两间卧房皆熄了灯,苏柒不免有些犯愁如何知道哪间住着赫连钰,哪间住着他娘呢 瞬间想起身边还有个十分中用的鬼友,赶忙一脸讨好道:“再烦劳你帮个忙,进这两件卧房看看,哪一间住着一位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 李锦不情愿地瞥了苏柒一眼,眼神相当不善“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终是被黄四娘带坏了。” 说罢,不情愿地飘身而去,须臾从两卧房里转出来,懒懒道“南面那间住得是位夫人,至于北面那间” “是那男子” “空空如也” 苏柒略有些失望赫连钰出门去了那他门口杵着许多装模作样的侍卫作何 不料李锦意味深长道“屋子虽空着,却有一股子骚臭之气,据我的经验看,应是有妖物光顾过” 苏柒蓦然心惊“你的意思是,那男子被妖物带走了” 李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转身便要飘走“我得去看看婉清” 苏柒着急“你好歹闻闻味儿,告诉我妖物往哪边去了” 李锦立时不悦“老子是厉鬼,又不是只旺财”说罢不情不愿地伸手一指,“应是往后山方向去了。” 苏柒谢过李锦,匆匆忙忙奔后山而去。 在后山找寻了许久,苏柒终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赫连钰的下落。 他正平躺在一块大石之上,好在衣衫整齐,身上也无伤,只是闭眼沉沉睡着。 大概是被妖物用手段迷晕了,带到了这里。苏柒正欲将赫连钰唤醒,却忽听洞口一阵沙沙声传来,料想是妖物回来,赶紧闪身躲在了一块大石背后。 她紧张地侧目观望,见洞壁上投下一个尖嘴四爪长尾巴的巨大身影,且移动极快。 苏柒瞬间紧张起来,掌心都沁出汗来,心底却暗忖这算不算是某王爷口中的惹是生非 只是,若今日不幸被妖物捉了去,只怕那位徐副将也是束手无策。 苏柒正杂杂乱乱地想着,却见那妖物的影子越来越近,停在熟睡的赫连钰身边。 生怕那妖物要加害赫连钰,她索性壮着胆子,悄悄探出半个头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倒有些哭笑不得。 一只小白狐。 这小白狐不过一尺长的样子,浑身的白毛儿圆润水滑,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精灵透亮,十分娇俏可爱的样子。 它纵身一跃上了大石,绕着沉睡的赫连钰转了两圈,在他脸颊侧坐下,张口往他脸上吹了口气。 便见赫连钰眼睫微动,口中喃喃“渴喝水” 小白狐眨眨眼,竟现出满目的焦急,开口是少女般脆生生的嗓音“你要喝水好,你且等着” 说罢,转身跃下大石,撒腿就往外跑。 趁着它跑出去的空档,苏柒赶忙出来,伸手去推赫连钰“侯爷侯爷醒醒” 任她千呼万唤,赫连钰却只是闭着眼睫醒不过来的样子,苏柒情急之下,忆起曾在医术上看过两眼的救人之术,只得伸手去掐他人中,掐了两下又掂起他右手,去掐他虎口。 不料刚掐了一下,手却被他一把攥住,口中喃喃“是你吗” 苏柒无暇考虑他口中这个“你”究竟是谁,一边用力抽自己的手,一边望着洞口焦急道“侯爷快醒醒一会儿那狐狸就要回来了” 偏偏赫连钰看似斯文柔弱,一双手却钳子似的,她挣扎半天也抽不出来。 诚然是说狐狸,狐狸到。苏柒听闻洞口一阵窸窣脚步声,愈发心焦,情急之下在赫连钰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赫连钰睡梦中吃痛,手上力道松懈几分。苏柒趁机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挣,终于将手挣了出来,人却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跌在了地上。 她此时顾不得再度受创的屁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重新躲到了大石后面。 小白狐口中叼着只破瓷碗,瓷碗里盛着半碗清水。但它显然心慌气燥跑得太快,以致碗里的水泼泼洒洒,待送到赫连钰嘴边,已所剩无几。 “水来了水来了” 小白狐显然是第一次给人喂水,叼着碗一股脑儿往赫连钰紧闭的口里灌,结果灌得太猛,所剩无几的小半碗水悉数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去,一滴也没入口。 暗中看着的苏柒,都不禁替赫连钰感到悲哀遇上这么笨手笨脚的妖,你也是够倒霉的。 “哎呀”小白狐惊叫一声,尾巴一摆化出了人性。 是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女模样,生得肤白如雪,乌黑长发瀑布一般直垂到脚踝,粉雕玉琢的脸儿上,一双大眼睛渐渐隐去红色,如墨般眼波流动,十足的精灵可爱。 苏柒不禁啧啧果然如书中所说,狐妖都生得极美,且容颜不老,修炼越久,越是倾国倾城。 又暗自感慨白日间不过随口拿狐妖之事吓唬慕云歌,竟然就真的遇到个货真价实的狐妖,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却见那狐妖少女手忙脚乱,用袖子擦拭着赫连钰前襟的水渍,口中忙不迭地致歉“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倒是醒醒” 苏柒忽觉有些好笑分明是你用狐香把他迷晕了,如今自己都弄不醒,学艺何其不精 想至此,她反倒放下心来,饶有兴致地看这小狐妖接下来打算将赫连钰如何。 果然,那狐妖少女看晃不醒赫连钰,索性在他身旁坐下,咬着自己的食指尖沉吟了片刻,一张俏脸却慢慢绯红起来,“那个公子既然你醒不过来,那我就只好自己行事了,你多担待。” 说罢,伸出芊芊十指,去剥赫连钰湿哒哒的衣襟。 苏柒立时明白过来传说化成人形的狐妖,要依靠与男子交和吸食精气而生,看来,这小狐妖是要对赫连钰下手哇 这可不妥,被狐妖吸了精气虽然不致命,却损伤男子身体,许久才得恢复。苏柒正要现身制止,却又见那小狐妖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挠挠头,自言自语“接下来,该怎么办来着” 苏柒有些哭笑不得敢情是个初来乍练的 狐妖少女想了半天,从腰里掏出本书来,一脸认真地对这月光研起来。 苏柒便顺道瞥了两眼,一瞥之下脸都烫了那书上画的,全是不着寸缕的男女,以各种古古怪怪的姿态纠缠在一起。其中还不乏些不是人的长翅膀的男子,长尾巴的美女等等,让人不禁感慨果然世间万物皆可盘。 看那狐妖少女满脸的虔诚认真态,俨然将这书当做了实战教材,苏柒忍无可忍地出声提点:“我实在不觉得这春画册能帮你修炼。” “啊”狐妖少女反被吓了一跳,连手里的春画册都扔了老高,蹭地跳起身来,“你你你你是谁” 苏柒索性现身走出来,指指大石上躺着的赫连钰“我是他的朋友。” 小狐妖听了更加慌张,结结巴巴道“我我未曾想害他” 苏柒暗叹你只是想盘他,还不得其法,真是难为你了。“看你样子,不过五百年道行吧你可知他身份贵重,手下侍卫众多。若被他们发现主子被你盗了来,以你的本事,怕是在劫难逃。” 小狐妖一脸天真的惶惶“他们会打我” “还会拿你的尾巴去做狐皮裘。” 小狐妖惊叫一声,一副欲哭的表情“果然如我娘所说人心皆险恶,人间不值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柒额角黑了黑你娘可真不教好儿啊 “那我该怎么办” “简单,把他弄醒,让我带他回去,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苏柒中肯道,“至于你,自可去山下寻个其他男子练手,我管不着。” “可是”小狐妖作难地望着大石上的赫连钰,满脸的依依不舍,“人家好不容易寻到个中意的男子,本想与他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比翼双飞长相厮守轰轰烈烈爱一场的” 敢情还不是盘一盘就算了,还是打算认真长久盘下去的面对这情窦初开的狐妖少女,苏柒着实无奈“那你就更找错人了,我这位朋友,是断袖,好龙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5回 求之而不得 “断袖”小狐妖煞有介事地扯起赫连钰的衣袖看了看,“没断啊” 苏柒快被她蠢萌哭了“断袖的意思就是他喜欢男人。” “啊”小狐妖毫不掩饰地掩口惊讶,显然被刷新了三观认知,“我娘说,阴阳合和乃是天道,男子就该喜欢女子,怎么会” 苏柒叹口气“人就是这么复杂。” 小狐妖跌坐在大石上,显然受了莫大的打击,十分垂头丧气“我寻觅了许多日,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他,怎么会”说着说着,竟以手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苏柒这人心软,最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只得上前拍了拍小狐妖的背,想要开口劝两句,却发觉自己对于爱情观这等东西,着实的匮乏,劝都不知从何劝起。 想了想,索性借用李锦和黄四娘的话“爱情这玩意儿,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只要你愿意等,终有等到的那一天。若随便找个不喜欢的人将就了,待到喜欢的人出现,却要如何是好” 小狐妖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眸“真的” “当然了你今日若执意恋上这男子,来日却发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上你,到时候岂不更加痛苦听我一句劝,如今尚未深陷其中,趁早抽身而退。” 小狐妖一副茅塞顿开状,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多谢姐姐教诲,锦乐受教了” “你叫锦乐”苏柒忽觉不对,她明明一身男子打扮,“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 狐妖锦乐笑道“我们狐狸识人,是靠闻味儿的,姐姐身上一股处子香,自然是个女娇娥。” 苏柒觉得这小狐妖锦乐,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十分可爱,“你就住在这山上潭柘寺的和尚没有为难过你” “是啊”锦乐骄傲地扬了扬脸蛋,“我娘说,越是佛气重的地方越安全,左右我们娘儿俩也不害人,寺里的住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苏柒暗叹灯下黑,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姐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啊我得空了寻你去玩儿。” “我叫苏柒,住在广宁城北靖王府”苏柒刚脱口而出,便有些后悔邀请个狐妖来玩儿,只怕某王爷知道了不会很开心“只是那王府里太危险,辟邪的玩意儿也多,你最好还是莫要擅闯。” 正说着,忽听躺在大石上的赫连钰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料想他快要醒了,忙对锦乐道,“你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被他的侍卫寻来,就不好办了。放心,我定不会把你供出去。” 锦乐有些依依不舍:“我一直住在山里,没什么朋友,姐姐要常来看我。” 苏柒保证“我得空了,定会来找你玩儿的。” 锦乐恋恋地望了赫连钰一眼,重新化作一只小白狐,三下两下不见了踪影。 苏柒见锦乐去得远了,便在赫连钰身边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灵台,见一片清明,便放下心来。伸出二指按在他眉心之上,默诵了一遍清心咒。 咒语诵罢,便见赫连钰眼睫微动,转醒过来。 赫连钰睁开眼,便见面前正悬着一张娇俏的笑脸,“苏兄弟” “正是正是”苏柒满脸写着喜气洋洋,“赫连侯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醒过来的赫连钰,只觉身下身上皆一片凉飕飕,从大石上坐起来,疑惑地四下望望“这是什么地方” 苏柒笑眯眯解释“潭柘寺后山的山洞。” “我怎么会在这里”赫连钰疑惑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潭柘寺的东厢房。 这个么苏柒眼眸一轮“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找到你时,你就躺在这儿睡得正香。哦,我知道了”苏柒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掌心,“梦游侯爷你是梦游来的” “梦游”赫连钰蹙眉摇头,“我从未有过梦游癔症。” “这事儿不好说。”苏柒故弄玄虚,“毕竟是佛祖脚下,灵气浓郁,侯爷梦中受了哪尊神明指引,也不无可能。” 赫连钰愣了愣,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低头看看自己精赤的胸膛和湿哒哒的前襟,“这是拜苏兄弟所赐” 苏柒笑得有些尴尬小锦乐,看你干得好事,却要姑娘我来替你背锅,“这个么我见侯爷睡在这里,千呼万唤你就是不醒,又怕你有事,”她瞥一眼地上的破瓷碗,“只好泼了你一碗冷水。可你还是不醒,我便扯开你衣襟,点了你的天突和谭中二穴,你这才醒了过来。” 赫连钰额角黑了黑“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苏兄弟了。” 心中却暗想为何每次见到这位苏兄弟,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都会遇到些不同寻常之事而且,都会被扒了衣裳 赫连钰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到不知苏兄弟为何在此” “我么”苏柒笑得愈发汗颜总不能说我也梦游来的吧“来潭柘寺进香游玩,长夜漫漫又无心睡眠,便出来四处走走,恰巧碰见了侯爷,真是有缘至极” 是么赫连钰在心底笑了笑,却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整了整衣襟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柒忙答“好”,跟着赫连钰出了山洞,向潭柘寺方向走去。 二人一路无语,苏柒却暗自着急她此番出来,就是为套赫连钰的话来的,此时再不问,等回到潭柘寺人多眼杂,就更没了谈人生谈理想的机会。 只是,这话要如何引出来总不能大咧咧地问“侯爷你可有什么未尽的念想”赫连钰会觉得她神经病。 苏柒挠了挠头,蓦然想起黄四娘这一招叫做“貂蝉拜月”,所谓拜月么,说得便是人们总喜欢对着月亮述说心事,今儿又正好是十五 苏柒终于找到灵感,望天一叹“今晚这月色,还真是” 才发现不知何时,天上一轮圆月已被乌云遮去,没了半点踪影。 这么不给面子苏柒尴尬地顿了顿,机智地转移话题,“这山中秀色,真是” 但此时林中只有黑漆漆一片,风吹树木沙沙作响,偶有夜鸦“哇哇”啼叫几声,着实的骇人。 苏柒都快哭了典型的月黑风高杀人夜啊这天儿还怎么聊 偏偏赫连侯爷涵养极佳,目光似笑非笑,一脸耐心地等她的下文儿。 苏柒咽了口口水,只得随手指了指天边黑压压的乌云“侯爷你看,今日这乌云,别有一番气势哈” 赫连钰淡淡笑了笑“确是。”我就静静看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柒手心都攥出了汗,硬着头皮继续尬聊“记得有诗云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嗯我特别喜欢这两句。” 赫连钰暗自蹙眉她提这两句诗是何意口中却道“确是两句好诗,写尽胡虏犯边、大军压境、守城将士浴血奋战的壮怀激烈。”说着,饶有兴趣地望一眼苏柒,“看苏兄弟一派斯文清秀,竟也喜欢边塞诗” 苏柒干笑两声“我不像侯爷是统兵打仗之人,对这两句诗理解得透彻。我不过是从中悟出了些人生哲理。” 赫连钰觉得稀奇“哦,这诗中还有人生哲理” “你看,黑云压城正似人生毫无希望,偏偏在逆境中又有金灿灿一道甲光向日,将毫无出路的人生照出了新的希望。故我以为,此诗与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赫连钰颔首笑道“听苏兄弟这么一点拨,倒让我茅塞顿开。”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着实的不小。 “哪里哪里。”苏柒暗自抹了抹额角的汗,“故我以为,虽然世人皆辛苦,人间不值得,但总有些美好的愿望憧憬、求而不得的人和物,如同一道照亮人生的曙光,让人间重新值得起来。”她七扯八绕一番,终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赫连侯爷的人生中,可也有这般求而不得的憧憬” 她这番话,似乎问到了赫连钰心里,他负手而立,望着天边沉沉的乌云,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他兀自扮着雕像,一旁的苏柒却干着急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难道是我提问的方式不对苏柒正思忖着如何问得更明白些,却忽听赫连钰悠悠道“苏兄弟说得对,人世艰难,若没了这道光照亮前行的路,又要如何鼓起勇气走下去” 意思是有啊苏柒心念一动,赶忙接着他的话茬问下去“倒不知侯爷的憧憬是” 赫连钰笑了笑,自言自语般“希冀多年、求而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你这不等于没说苏柒暗叹。 正想着,如何将这话题继续下去,让赫连钰彻底将她当闺蜜敞开心扉,却忽见不远处现出一片亮光,接着便是陆陆续续的人声和脚步声。 苏柒依稀听到一个高粗嗓门喊着“都给我瞪大了眼睛认真的找莫要放过一寸蛛丝马迹” 苏柒听得后颈一凉,这嗓音她认得,正是送她来潭柘寺的徐副将。 看来,她夜半三更溜出门之事终是败露,北靖王府的众侍卫寻她来了 眼看徐副将带着众侍卫往她们这边急寻而来,苏柒不及细想,便一把扯过赫连钰钻进了草丛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6回 潭柘寺夜袭 “苏兄弟这是”赫连钰方要发问,却被一只软嫩小手捂住了嘴,“别出声” 赫连钰便乖乖地蹲在草丛里不出声,但觉鼻尖下那只手若有似无地散着馨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子,令他心神有些恍惚。 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儿,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因惶恐瞪得极大,黑葡萄似的瞳子灼灼闪动,密而长的睫毛盈盈忽闪 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 赫连钰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脑海中全是在护城河里救她时,唇对唇渡了她口气的情景。 那时她确是憋坏了,求生欲望驱使下,从他口中拼命的掠夺吸吮,将他的肺都要抽空,竟有些憋闷眩晕 赫连钰沉浸于回忆中,但觉此时的自己也几乎要晕了过去,待到忍无可忍,才恍然意识到,是他的苏兄弟因为太过紧张,掩着他口鼻的手也越捂越紧,大有将他闷死当场的架势。 赫连钰不禁蹙眉,伸手将她作妖的手抓了下来,不料被她反手握住了手掌,依旧是紧紧地捏着。 这手温温软软,掌心带着些凉薄的微汗,因太使劲的缘故,指端骨节都脆生生地拱起,却也没几分力道。 赫连钰盯着那手看了须臾,又抬头望着身边的人儿,此时徐副将正带着手下从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经过,她紧张得微张着唇,连呼吸都忘了。 赫连钰有些想笑,又有些怜惜,很想伸手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 待到徐副将一众人走远,苏柒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死死抓着人家赫连侯爷的手。 这就尴尬了她触电似的弹开,低头佯装活动着自己蹲麻了的腿脚。 “方才过去的,似是北靖王府的徐副将。”赫连钰不紧不慢道,“苏兄弟与他有何恩怨,为何要躲他” “呃”苏柒无奈苦笑果然自从说了第一个谎,接下来就要用一百个谎来自圆其说,“我欠他钱。” “哦”赫连钰向她投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竟要徐副将动用王府亲卫来逮你,苏兄弟欠他的钱,着实不少啊。” 苏柒只得尬笑“其实,这其中有些误会。”她实在编不下去,又想到若再不回去,只怕徐副将要将整个潭柘寺都翻了过来,闹大了不好收场,于是忙不迭向赫连钰道别,“小弟还有事,先行一步,与侯爷就此别过,再会,再会了。” 要走赫连钰心中竟有一丝不舍,但看她一副后怕的样子,料想她不愿被徐凯找到,只得拱手道“苏兄弟珍重。” 苏柒便抄小道一路摸回潭柘寺,果见东厢房外侍卫林立,灯笼火把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她不禁暗自啧啧我不过溜出去一会儿,你们至于这么大阵仗 本想要趁人不备,溜着墙根儿回房去,不料刚走两步,便闻身后一声大喝“站住你是何人” 苏柒在王府实实在在被这句吓怕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奈何身陷重围,没跑两步就被侍卫挡住了去路。 “放开我”感觉自己肩头被人抓住,苏柒下意识地挣扎,这侍卫着实的识相,真的立刻放开了她,不可思议般大叫一声“王妃” 知道是我还抓苏柒气鼓鼓抬头,见眼前的侍卫果然是护送她来潭柘寺的侍卫之一,但这位仁兄一路上皆板着个国字脸,十分老成持重的样子,此刻望着她竟目光切切,忽然拔高了嗓门,炸雷似的大喊一声“王妃在这儿王妃回来了” 苏柒被他吓了一跳,心道大哥你不过几个时辰没见我,至于失散多年的亲人见面似的激动 但这位大哥诚然一副谢天谢地佛祖保佑的神情,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苏柒也实在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漠,只得堆起一脸笑容,亲切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对对,我回来了,大家辛苦了” 然下一秒,当她透过国字脸仁兄的肩膀,望见他身后的熟悉身影,就瞬间笑不出来了。 “王王爷” 苏柒简直要抓狂他怎么来了 此刻的慕云松,一张脸黑得堪比雷公,眉心拧成个大大的“川”字,一双眼眸更是冷得吓人。 他一把推开国字脸仁兄,立在苏柒面前,低头沉默望她,目光极为复杂。 苏柒沐浴在他刀子似的目光下,但觉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他那眼神,活脱脱就是猎豹盯着兔子的既视感。 苏柒深觉,自己可能下一刻就要被这位王爷的怒火生吞活剥了,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偏偏某王爷不打算放过她,又一步跟上来。 她再退一步,他再跟一步。 她自觉后背已抵在墙上,退无可退,在他气势磅礴的压力下,紧张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为保命计,她觉得还是要先道歉服个软儿,于是怯怯地开口“王爷” 她还没想清楚要如何求饶,却忽觉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用力一压,脸颊便贴上了一个坚实火热的胸膛。 这什么招式打算活活将我勒死 苏柒有些迷惘,但觉眼前的慕云松一双臂膀将她搂得极紧,宽广的肩膀却在微微颤抖,似在抑制着内心奔涌澎湃的情绪。 他这是苏柒深觉慕云松这反应,不太像是震怒,忍不住从他怀里抬头,想要去望他的脸。 却瞬间被一只手按在脑后,重新贴在他胸前,头顶响起他嘶哑略带哽咽的嗓音“别看” 苏柒埋头愣了好一阵,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是生气,他是在担心 但从丸子到北靖王爷,她鲜见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苏柒实在想不通我不过出门一会儿,你们一个两个犹如久别重逢的激动,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你去了哪里” 早料到他会如此问,苏柒方才百忙中已想好了说辞,眨眨眼凑近他耳边“我看见一只狐妖,觉得稀奇,便追着她去看看。” “狐妖”慕云松长舒了一口气,将她从怀里放开,伸手弹了弹她额头,“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本事,也不怕狐妖把你抓去吃了。” 苏柒揉揉脑门儿噘嘴道“那狐妖也没几分道行,我心里有数。”总觉得眼前的王爷,一阵莫名的大喜大悲之后,此刻好脾气得不正常,“你怎么跑潭柘寺来了还带这么多人如临大敌的,出什么事了么” 慕云松目光黯了黯“徐凯派人来报,说有天鹰盟杀手混入潭柘寺中,”说罢望一眼苏柒,“将王妃劫持而去” “啊”这下,苏柒也惊诧了,转头望了望自己住的房间,果见里面狼藉一片,一副撕打过的样子,“可我并没有被杀手劫持啊” 慕云松眼神中,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地写着后怕“倒亏了那狐妖将你引开,让你逃过一劫。”说罢又蹙眉疑惑,“但据徐凯称,杀手确是闯入你房中,将一女子劫走,若不是你” 他话音未落,便见不远处,慕夫人跌跌撞撞跑来,口中哭喊“云歌云歌不见了王爷我的云歌不见了” 宽大的马车车厢内,苏柒抱成一团缩在角落,盯着若有所思的慕云松,几度欲言又止。 慕云松被他盯得不自在,索性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苏柒被他点名,只得慢吞吞道“你表妹丢了,你不去找找” 慕云松望她一眼“徐凯已发现了杀手行踪,带人去追了。” 他这态度,令苏柒颇感意外:“王爷不亲自带人去追么你半夜三更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捉天鹰盟的杀手” 慕云松又好气又好笑我一路疯了似的赶来,又岂是为了天鹰盟的杀手 “且杀手掳走的是你表妹,”苏柒仍不自知地絮絮叨叨,“你表妹那么喜欢你” “照你的意思,”慕云松悠悠道,“我就该亲自追去,将云歌从杀手手里救下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云歌对我愈发感恩戴德,然后顺理成章地娶了她” “呃”苏柒一时有点懵我是这个意思 却见慕云松作势要起身“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 一只手却瞬间被按住,但见苏柒满面诚恳真挚“此事不必劳王爷大驾,我觉得徐副将武艺高强又有责任心,定能将杀手一网打尽,将表小姐平安救回来,一定的” 这口是心非耍贫嘴的丫头慕云松不禁唇角微扬,反手握住她指尖,“这样凉,你冷么” 苏柒咬了咬下唇,再度口是心非“不冷。” “过来。” 苏柒不敢忤逆,小心将屁股想慕云松的方向挪了挪。 “再过来点儿。” “哦。” 慕云松快被她气笑了“我是狼么怕我吃了你” “不是可是”苏柒实难领会这位王爷的意图,她明明已经紧挨在他身边了,还要如何“过来” 下一秒,某王爷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要让她如何“过来”。 苏柒咬着下唇,别扭地挪了挪屁股,便被他一只手轻拍在臀上“安分些,别乱动”再乱动,我怕自己真心忍不住吃了你 苏柒暗想我也想安分些,但第一次坐在个男人大腿上,实在是有点古怪别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7回 慕夫人之请 “王爷”她试探着开口,“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当真不冷。” 某王爷低头望她,满脸真挚“本王冷。” 苏柒撇撇嘴,刚想说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着实见长,尚未出口便被他一只手按在了宽阔的肩上“折腾了半宿,你不累么睡吧。” 他这一句提点,苏柒的瞌睡虫竟立时涌了上来,索性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眸。 半睡半醒间,她依稀听到他的低语“小柒,你跟她们不一样” 她想问一句有什么不一样,无奈周公正向她热情招手,她便瞬间忘了要问什么,与周公愉快玩耍去了。 苏柒一觉醒来,人已在王府云水阁的床上。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见窗外已是午后的光景,心中略有些疑惑我是如何回来的 “王妃醒了”丫鬟石榴端着个食盒从门外进来,将食盒放下便熟络地帮苏柒换衣裳,“王妃这一觉好睡,错过了午膳,咱们王爷便贴心命人送了来,说王妃昨日受了惊吓又受了凉,喝些安神又暖身的薏米仁鸡汤是最好。” 石榴自顾自眉开眼笑絮絮叨叨,苏柒刚睡醒,听得有些头大,忙打断她问个重要问题“我昨夜,是如何回来的” 石榴听她这么一问,一张笑脸愈发的灿烂,竟向她投来个嗔怪表情“王妃明知故问,您在从潭柘寺回来的路上睡着了,被王爷一路抱回来的呀” 回想昨夜,他家王爷深情款款、温柔眷眷地一路将王妃抱进来放在床上的样子,石榴打心眼里欢喜之前还担心他们小两口置气吵了架,如今看来嗯,除了大红虎头帽,还得准备一双虎头鞋。 经她这么一提点,苏柒才忆起来,昨晚被某腹黑王爷以“冷”为借口,不由分说当暖炉抱进了怀里。更可悲是她这个“暖炉”竟连挣扎都没挣扎,就十分没出息地睡了过去。 “咱们王爷对王妃,真是好得没话说”石榴替苏柒捧洗脸水净了面,“这薏米仁鸡汤,我一直用小火炉煨着,且热呢,王妃尝尝” 苏柒自觉也饿了,从善如流地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鸡汤觉得有些好笑 昨夜天鹰盟杀手夜袭潭柘寺之事,虽然闹得声势浩大,但彼时她正与赫连钰在一片乌云下谈人生谈理想,潭柘寺的事实际上自始至终与她没什么相干,说她受了莫大惊吓,实在是牵强。 至于某王爷说她受了凉苏柒低头轻咬下唇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夜睡得温暖无比,暖得连梦里掉入了护城河,周身萦绕的河水都是温热的。 之前当真坠河时,因为太过惶恐焦急,赫连钰如何救得她都记不太清楚,倒是在昨夜的梦里重温了一遍,反而忆起了不少细节。 比如赫连侯爷曾嘴对嘴地渡了她一口气苏柒脸颊蓦得发烫这算不算是姑娘我的初吻 只是,她印象中,那日在冰凉的河水里,赫连钰的唇也是冷的,且不过一瞬间的事,故而她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然昨日的梦里,那唇灼灼滚烫,在她唇上辗转来回,流连忘返,黏住了似的。 苏柒忆得整张脸都在发烧姑娘我,已经思春到这种地步了 真是令人羞涩 偏偏一旁的石榴心细如发“王妃的脸怎么这样红不会是昨夜受凉起烧了吧” “没事没事。”苏柒大囧,赶紧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可听说,昨夜夜袭潭柘寺的杀手,捉到了么” 石榴点头,“听说是被徐副将带人连夜截住了。” “表小姐可救了回来” “救回来了,听说连惊带吓,当场就晕了,是被抬着送了回来。” 听说慕云歌平安无事,苏柒倒是送了口气。慕云歌虽说与她不睦,但好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此番被劫又是替她苏柒无辜受连累,她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她想了想,将鸡汤一饮而尽,起身打算去探望一下慕云歌。 无奈走至半途,她悲催地发现偌大个王府,她还真不知道慕云歌住哪里 再想想慕云歌和慕夫人娘儿俩平日里对她的态度,想来她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相迎苏柒十分明智地转个方向往栖梧院去,打算感谢一下王爷昨夜的“热情相送”,并托他转达一番对慕云歌的慰问之情。 她走到慕云松的书房,门口的小侍卫对于她来去早已见怪不怪,从不阻拦,今日却电线杆子似的杵着,表情也不自然“王王妃。” “王爷可在” “在在的。” 苏柒不以为意,举步要进去“我有事找他。” 却被门口的侍卫好意提点“王妃此时,最好不要进去。” “为何”苏柒心念意转,“王爷在见贵客” “是”小侍卫结结巴巴,“呃不是” 苏柒觉得她这样子着实好笑“那到底是不是呢” 小侍卫吞吞吐吐“是慕夫人在里面。” 苏柒思忖慕夫人来找慕云松,自然是说慕云歌的事。 关于慕云松对这个仰慕他的表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苏柒始终好奇,于是对小侍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熟门熟路地摸到书房窗棂下,进行她重要的听墙角工作。 果然,书房里传来慕夫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哭声。 “云歌自被救回来,连惊带怕的,一口气上不来便昏厥过去,直至方才才转醒过来,却是痴傻了一般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垂泪。”慕夫人说得凄凄切切,又不忘补上一句,“哦,我倒是问出一句,她说那些贼人不过将她绑走,并未有其他的。” 她百般卖惨,无奈慕云松并不受她情绪感染,语调冷冷没有丝毫情绪“人没事就好,卧床多休养几日便是。” 慕云松的态度,显然并不让慕夫人满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爆发出更大的悲怆“可怜我的歌儿,自幼没了父亲可依仗,体弱多病命途坎坷,如今竟还无辜受累,遭此飞来横祸可怜歌儿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此事若传了出去,日后还让她如何嫁人呢” 她刚放声哭嚎了两嗓子,便被慕云松出言制止“此事我已下了最高封口令,没人会说出去。姑母若嫌知道的人少,大可继续大肆声张。” 他这么一说,慕夫人果然立时收声,却依旧凄凄切切“可怜我的歌儿遭此劫难,虽说清白丝毫未损,可她毕竟是个未嫁的闺女,遭了这样的事,日后谁还愿意娶她” 慕云松语调愈发冷冷“姑母究竟想说什么” 慕夫人立时顺杆儿往上爬“王爷是自幼看着歌儿长大的,她从小对王爷仰慕牵挂,心心念念的只有王爷一人,想必王爷心里也是清楚。但我们孤儿寡母,又与她爹家英国公府断了来往,歌儿名义上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北靖王府的表小姐,实际上” 慕夫人伤感叹了口气“说来说去,是我这个做娘的不争气,害得歌儿没个拿得出手的正经身份,自然不敢觊觎王爷的正妻之位。但歌儿这十几年,对王爷你的一片心意天地可鉴,连我这个做娘的日日看着,都替她心疼。” 慕夫人顿了顿,斟酌道,“昨日之事说到底,也是歌儿无辜,替那苏姑娘遭了一劫。我知道苏姑娘对王爷有救命之恩,王爷感恩戴德,但歌儿此番因苏姑娘毁了自家清誉,王爷也应考虑则个。我们歌儿不求位份,但求王爷接纳,做个侧妃乃至妾室,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说至此,在外面听墙角的苏柒终于明白了敢情慕夫人是趁此机会,替女儿求亲来的 她心中一阵莫名的涌动说起来,她亦觉得慕夫人所言句句在情在理。慕云歌本就是慕云松的表妹,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此番无辜受累,又甘愿做小伏低,慕云松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她双手不自觉握紧,掌心都沁出汗来。 她想听慕云松的答复,但又觉得,但凡他嘴里吐出个“好”字,她立马收拾东西离开王府,绝不回头 书房内不过沉默了片刻,苏柒却觉挨过了很久很久,终听那低冷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无辜” 慕云松冷笑一声,“姑母若觉得昨日之事,是云歌无辜受牵连,那我不妨把昨日在现场的发现,跟姑母说个清楚。” 苏柒听到“啪嗒”一声响,似是慕云松将什么东西拍在了桌上。 “剪刀”慕夫人不解,“王爷何意” “敢问姑母,可认得这把剪刀” 慕夫人沉默片刻,语调中有一丝颤抖,“我并不认得。” “姑母不认得不要紧,我今晨已派人去打探过,伺候云歌的丫鬟们,可异口同声说认得。” 慕夫人愈发局促“女儿家做针线的剪刀么,皆是大同小异,模样都差不多,认不准也是常有的一把剪刀,与云歌被劫之事,又有何相干” 慕云松一字一句道“昨夜,这把剪刀竟出现在苏柒所住卧房的床上,姑母以为,这是为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8回 惠姨娘醒了 “为为何”慕夫人结结巴巴,“或许这把剪刀,本就是苏姑娘做针线用的,又或许苏姑娘与云歌平素交好,一时间做绣活找不到了剪刀,便将云歌的剪刀借来用用,也不稀奇” 窗外的苏柒简直要呵呵哒了我跟你闺女交好你见过猫跟耗子交朋友的 窗内的慕云松也是一声冷笑“姑母可真是高看了苏柒,当年本王在她家养伤之时,她给本王缝补个衣裳,都能将手扎个七八次,至于绣花女红之类,简直一窍不通。” 苏柒听得无语我在你心里,果然是半分优点也无不过她此时正关心那把剪刀的事,无心腹诽,便继续支着耳朵偷听。 “再说苏柒与云歌,前几日在燕北大营,有本王属下亲眼见云歌与苏柒口角拉扯,害得苏柒跌下了护城河,若非被人及时救了起来”慕云松语调中有些后怕,“此事我已告诫过云歌,便不再提。再说昨日午后潭柘寺,云歌故意去寻苏柒的晦气,出语极为不堪,被附近值守的暗卫悉数看在眼里报于我听。诸如此类种种,姑母还敢说,她二人十分交好么” “这”慕夫人哑口无言,额角上的汗涔涔而下。 “既然姑母说不出什么,本王便重新说这把剪刀。云歌日里去寻苏柒晦气,却被苏柒连骗带吓地败下阵来,落荒而逃。”慕云松说至此,不禁眼角带笑这丫头一口铁齿铜牙,跟她吵架还真是自讨苦吃,“之后云歌忿忿不平,愈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于是到了夜晚,她便怀揣着这把剪刀摸进了苏柒的房间,对着床铺上躺着的人型,狠狠扎了下去” 他此语一出,屋内的慕夫人连同屋外的苏柒,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苏柒赶紧捂住自己嘴巴,一颗心却突突跳得厉害慕云歌,竟对我起了杀心 “幸而那时苏柒有事出门,并不在房中,否则”慕云松拎起那剪刀,举到眼前看了看,“只怕慕云歌用一条命,都赔不起” 他语气中透着冰冷戾气,吓得慕夫人几乎要腿一软跪了下去“王爷恕罪是我教女不严,歌儿她她不过是一时激愤,失了分寸,她定不是有心要杀人的” “所谓善恶终有报,只是慕云歌的现世报来得太快。”慕云松继续道,“待她发现锦被底下不过是两个枕头,仓皇想要离去,却刚好遇上了闯进门来的天鹰盟杀手。杀手见她一人在屋里,自然以为她就是王妃,不由分说将她绑走。说至此,姑母还以为,你女儿是无辜的么” “我我”慕夫人此时已是有气无力,若非扶着桌案,几乎要背过气去。 “慕云歌害人在先,被杀手劫持也算她咎由自取。鉴于她此番也受了些苦,本王便饶她一次,不再追究。”慕云松负手而立,不去看慕夫人一眼,“但本王早已说过,此生只娶苏柒一个,她日后便是明证言顺的北靖王妃。本王今日便提点姑母一句你们母女若还想在王府好好过下去,便需仔细想想,如何与这位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和睦相处” 可惜,慕云松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柒已未再听。 她正心事重重地走在回云水阁的路上。 想她苏柒自从进了北靖王府,处处收敛性子低调做人,饶是如此,竟还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这表面光鲜,实则人心叵测的深宅大院,实在不是适合姑娘我待的地方 苏柒突然无比怀念她在东风镇的小院儿。 只是,若真拍拍屁股走了,外面又有天鹰盟杀手虎视眈眈,这还真不是某王爷吓唬她,昨夜潭柘寺之事,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苏柒深觉自己命苦,似乎自从乱坟岗上捡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她就再没一天安生日子。 还说我素爱惹事,明明是你一直在给我惹事好么 苏柒着实忿忿然,但又没胆子去找某王爷理论,只好自顾自生闷气。 “王妃回来了。”石榴急急迎出来道,“萱小姐方才遣人来找过您,留下口信说,若您回来,请尽快往兰心苑去一趟。” 莫非是惠姨娘出了什么事苏柒心底蓦地一颤,瞬间忘了自己伤感的小情绪,转身出门去,徒留石榴在门口大喊 “王妃伞” 傍晚骤来的一场大雨,下得天地间昏暗一片,唯有道道闪电划过天际。 苏柒撑着一把油纸伞,冒着风雨来到兰心苑时,一条裙子都湿了半截。 慕云萱着实的感动“这样大的风雨,你还赶着过来。”说着,忙唤下人去给苏柒煮姜汤来暖身。 “可是惠姨娘有什么事”苏柒顾不得自己湿漉漉的鞋袜,着急问道。 “是,但是好事,我姨娘醒了” 苏柒心中惊喜,随着慕云萱进门去看。 醒来的惠姨娘,正半倚在床上,由慕云萱伺候着喝粥,一张清瘦的脸上依旧没几分血色,衬着一双杏核般标致的大眼睛,小巧的鼻翼和唇角,虽徐娘半老,果然是风韵犹存。 慕云萱见苏柒来了,赶忙放下粥碗向惠姨娘引荐“姨娘,这位苏姑娘,是我大哥的未婚妻。” 惠姨娘显然惊诧了一番,望向苏柒的目光也凭添几分恭谦,“不知是准王妃下驾,是我无理了。”说着,便撑着欲起身向苏柒见礼。 苏柒赶紧将惠姨娘按下“您是长辈,这样可就折煞我了。我目前不过借宿王府,并不是什么王妃。” 慕云萱看二人皆局促,出言劝道“姨娘不必如此客气,苏姑娘心善又有真本事,您生病之事,她可没少操心帮忙。” “如此,多谢了。”惠姨娘杏眸中含着伤感,“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操劳,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好不了了。” 她这话将慕云萱说红了眼圈“姨娘,你此番并非生病,而是”她转头望了苏柒一眼,见她略略颔首,索性实话实说,“是被邪祟缠身所致” 见惠姨娘满面愕然,苏柒问道“惠姨娘可还记得莲香” “莲香曾在我房里侍候过的丫鬟莲香”惠姨娘茫然望望苏柒又望望慕云萱,“她不是三年前已被侯爷夫人一剑刺死,你们为何骤然提起她” “缠上了姨娘你的,正是那化为怨灵的莲香啊”慕云萱此刻亦顾不得许多,拉着惠姨娘的手切切问道,“姨娘,你与我实话实说,你与那莲香,究竟有何恩怨过节她为何誓死不放过你” 她此语一出,苏柒一颗心也骤然提到了喉咙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终随着惠姨娘的苏醒,而要大白于天下 熟料,惠姨娘望着几欲失态的慕云萱,反淡然笑了“你这孩子,我与一个丫鬟,能有什么恩怨过节” 苏柒与慕云萱面面相觑,皆是愣了。 “姨娘”慕云萱愈发着急,“我不是开玩笑,这是性命攸关之事,你无论如何也不能隐瞒啊”她一咬牙,“你可知,那化为怨灵的莲香,口口声声说她因你而死,要取你性命为自己报仇啊” 她这话说得情急意切,由不得惠姨娘不信,听说怨灵要取自己性命,也吓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可可我当真从未害过她啊” 看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苏柒暗想,幸而那块天青色镶玳瑁珠的手帕就在身上,遂取了出来“请惠姨娘看看,这帕子可是你的” 惠姨娘接过打量了一番“确是我的,只是”她一双杏目骤然睁大,“谁在我帕子上写了这样的句子” 慕云萱忍不住凑过头来看了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不是姨娘你写的” “是仿了我的字迹,但诚然不是出自我手。”说着,惠姨娘让慕云萱自去她书案前,从纸筒里取了几张字来。 “我生病之前,平日里闲来无事也练几笔字。”她将字展开来,与帕子铺在一处,“说起我这字,还是得先夫指点。当年,王爷总笑我的字看似张扬,实则透着浓重脂粉气,乃是花拳绣腿的功夫。” 提及先夫,惠姨娘眼眸中满是柔柔的哀楚“我对他的评价颇不服气,再习字时,便刻意在收笔时加了些力道,让字看起来多几分阳刚之气。”她说着,刻意指了指自己字的几个勾画,苏柒对比了一番,果然与帕子上的有几分不同。 “可惜先夫已去,我这字再无人问津指点,写再多也是打发寂寥而已。”惠姨娘伤感一阵,方问道,“我这遗落的帕子,你们究竟从何处寻来,又与莲香有何关系” 苏柒索性实话实说“是赫连老侯爷暴毙之日,仵作从侯爷身上寻到的。” 她此话一出,不但慕云萱惊得瞪圆了双眼,惠姨娘更是手指一僵,手中的帕子立时滑了下去。 “姨娘”慕云萱忍不住,“你跟老侯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9回 邂逅再无缘 “没有”惠姨娘立时矢口否认,“我跟老侯爷清清白白,并无半点逾制之举” “是么”慕云萱仿佛下了极大决心,方开口道,“我曾听王府里的嬷嬷背后闲话,说父王逝世之后某个八月十五中秋夜,曾见姨娘在后花园密会老侯爷,两个下人亲眼所见我之前自然也是不信的,可如今” “王府的下人,多得是爱嚼舌根搬弄是非的八婆。”惠姨娘低低冷笑一声,“我承认,那日我确曾在后花园见过侯爷,但只是无心偶遇而已,总共也不过说了两句话,没有半分的不清不楚。” 看自己女儿依旧一副似信非信的模样,惠姨娘终叹了口气,开始了说来话长的模式“当年,你父王与赫连老侯爷率军入川,平定滇王叛乱的时候,我年方十六。 那时,我是川中远近闻名的美人,说亲的踏破了门槛,期间也不乏门楣德才都配得上的川蜀世家子弟,连我爹娘都动了意,却偏偏被我硬顶了回去。 说来好笑,我虽说生在蜀地,自幼却爱看些成王败寇、绿林豪杰的武戏,看罢就看不上蜀地男子五短白皙的模样,觉得毫无英武之气。我惠安若要嫁人,必要嫁个高大魁梧、英姿飒爽的男子,最好是个跨骏马握长枪,驰骋沙场的大英雄。 其实,这也不过是少女怀春的理想,熟料老天待我不薄,让我等来了这样的男子,且一来就是两个。 彼时,北靖王爷慕玉棠巍峨高贵,如皓月清风,令人一见倾慕,无法自拔。而定远侯爷赫连佑则多了几分威猛刚毅之风,亦有其魅力。 那场夜宴献舞之后,听说此二人皆有意于我,我也曾暗自得意窃喜。但窃喜之余亦有几分犯愁,不知该如何选择。期间,赫连侯爷托人捎信给我,信不长且有几分生硬,言辞间透着武将特有的,难以启齿又羞于承认的思慕之意。 我从未收到过这样的信,也曾因此怦然心动辗转难眠,甚至一时冲动地想要就此选了赫连侯爷。 然翌日清晨,我爹娘唤我前去,跟我说了他们寻思一夜的结果,要将我许给王爷。 彼时我怀里还揣着赫连侯爷的信,有一瞬间我觉得那信变得极烫,灼烧着我的心口。 我一时失神,只是愣愣地听我爹给我分析局势,说北靖王爷位高权重,连当今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能攀上这样的姻亲,我惠家自然平步青云。而赫连侯爷虽说也身家显赫,却始终越不过北靖王爷的节制,而赫连氏是前朝皇室后裔,这身份决定了赫连氏荣宠有限,无论如何也难成大器。 我爹与我说了许多,有些我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了一件事我所选之人,只能是北靖王爷慕玉棠。 我一个闺阁女子,婚姻大事终要听父母之命。且我也曾窥见王爷真颜,确是惊如天人,令人一见倾心。短暂纠结之后,我便遵从了我爹娘的意思。至于辜负了赫连侯爷一片眷眷之情,也只能叹惋遗憾了。 自此之后,我便与赫连侯爷再无交集。随王爷一路回到广宁,成亲生子,恩宠有加。转眼岁月蹉跎,膝下已是儿女成群,我早已将当年事淡忘了。” 对往昔的追忆,令惠姨娘苍白的脸颊蕴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她一口气说了许多,慕云萱忙端了茶来,惠姨娘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又喘了喘,方道“熟料世事无常,六年前,王爷竟遭歹人暗算,轰然而逝。” “我闻此噩耗,犹如天塌地陷一般,只想舍此身追随王爷而去,但那时云枫初长成,云桐云萱年纪尚幼,我身为母亲又割舍不下稚子,只能将对亡夫的思念深埋心底,一心将儿女抚养长大。” 她这番话说得慕云萱红了眼眶,戚戚然唤了声“娘” 惠姨娘怜爱地轻抚女儿发丝“有我的萱儿在身边,寡居的日子也不那么难过。先夫逝去后第二年的八月十五,王府阖家宴,专门请了赫连侯爷一家过府同聚。 那一日,家宴办得热闹。只是我一个寡居的妾室,在筵席上待太久也没什么意思,我便向王妃道乏回去。熟料,行至后花园,意外遇见了出来更衣的老侯爷。 我原本见了礼便打算离开,不想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老侯爷唤我惠安。 自先夫亡故后,我这闺名便再无人唤过,我深觉不妥,假意没听见加快了脚步,不料行了没几步,却被老侯爷挡住了去路。 老侯爷那晚多喝了几杯,已有几分迷离醉意,忽然开口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却又自顾自地叹息,说他戎马一生,不慕儿女情长,唯独一次惊鸿一瞥地动了心,却又输给了别人,为此饮恨多年。 他骤然提起陈年旧事,让我心中一阵发慌,却也只能说逝者已矣,我如今是个枯井无澜的寡居妇人,那些陈年往事何必再提。 老侯爷便长叹一声,转身离去,只留下句话,说我日后若有难处,仍可去侯府向他求助。我好容易劝走了他,心中忐忑不已,赶紧回了兰心苑。从那之后,我对老侯爷便心存一丝忌惮,无论公开或私下场合,皆再没见过面。” 苏柒看惠姨娘目光坦然,不似说谎,想了想问道“可否烦劳惠姨娘想想,莲香出事那一日,你可曾见过她” 惠姨娘垂下眼眸,慢慢开口“我记得,那日正是王爷三周年。 我身为妾室,是入不得王爷灵堂的。但毕竟是亡夫祭日,我心中伤感,整整一日都待在兰心苑里。直至傍晚时分,莲香来房里寻我。 我记得几日前,她曾与我提过一句,说自己年纪不小,在府中也没什么盼头,希望我能允她出府,自寻个人家嫁了去。你们也知道,因她曾攀附过王爷高枝,我对她确不甚喜欢,如今见她有这心思,自觉放她出府去,眼不见心不烦,倒也没什么不好,便允她得空时去向王妃娘娘说说。 我想她此番前来,又是问她出府之事,然彼时,我儿云枫正在我房里,与我说件要事,令我心中徒增烦乱,自然没心思理会莲香之事,便将一盒子点心赏了给她,随口打发了她去。 之后莲香便走了,我再没看见她,直到翌日清晨,听说了她与老侯爷之事” 听惠姨娘说完,苏柒与慕云萱对视一眼,皆是满面的疑惑不解。 惠姨娘说了许多话,脸色愈发的差,苏柒不忍再打扰,便宽慰了几句安心静养的话。慕云萱服侍着惠姨娘重新睡下,便与苏柒一道出了卧房。 “本以为我娘醒来,一切疑惑便可迎刃而解,可如今我确愈发糊涂了”正厅里,慕云萱一下下踢着桌角,闷闷地道。 苏柒亦是全然摸不着头脑根据惠姨娘的说法,她的确并未害过莲香,而莲香既然想要出府嫁人去,理应也没有勾引老侯爷的心思。 那么,何以莲香会出现在老侯爷床上,又一意认为惠姨娘就是她的仇人呢 窗外,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滚滚闷雷,震颤得大地都在微微抖动。 “我想到个法子”慕云萱蓦地站起身,一把拉住苏柒的手,“你不会能见鬼魂么你带我去找那莲香,我要当面问问她,她究竟为何对我姨娘恨之入骨” “你疯了么”苏柒赶忙一把拉住她,“往日对那怨灵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竟要主动找她” “我想清楚了,”慕云萱语气坚定,“我姨娘没有害过莲香,我便更不能任由莲香作践我姨娘” 她这般决绝的态度,令苏柒着实动容,“你说得有些道理,既然惠姨娘自己都不清楚,那么找莲香问问当年事,也不失是个最铤而走险的法子。只是对于那莲香,你既看不见又摸不着,更罔提找她说话了。” “那” 苏柒眼眸一轮,笑道“我还有个更好的人选四娘” 一直飘在屋顶一角看戏的黄四娘,被骤然点名“关我什么事” 慕云萱却被她这一声“四娘”吓得后颈一凉“你不会是在跟那女鬼说话吧” “正是。”苏柒索性做个介绍“二位也算是见过面了,不妨正式打个招呼慕家千金慕云萱,黄府已故小姐黄四娘。” 慕云萱依旧心中怯怯,却也只得依言朝着那空寂的角落摇了摇手,“你好”说罢,悄声向苏柒问道“女鬼是不是都生得特别吓人” “嘿你个死丫头”黄四娘气鼓鼓地飘到慕云萱前面,“会不会说话啊谁吓人了” 苏柒瞥一眼黄四娘的焦黑脑门蘑菇头,咽了口口水道“也不是,像这位黄四娘便生得貌若天仙、体态婀娜,放在女鬼中也是极美的。” “那是自然”黄四娘哼道。 慕云萱听闻此言,也略略放松了些。苏柒好容易哄好了一人一鬼,才继续说正事“四娘你身为女鬼,与怨灵也好沟通些,可愿意大发慈悲帮我们个忙,去与那莲香谈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0回 雨夜寻怨灵 “我”黄四娘蓦地蹿起老高,满身都透着拒绝,“我可不去之前小锦鲤被那怨灵月璇玑欺负得有多惨,你我都是见过的” “莲香不比月璇玑,生前就是个弱女子,死后也没什么道行,再加上我在一旁替你略阵,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黄四娘想了想,依旧果断摇头,“那我也不去这死丫头几次三番说我坏话,我凭什么帮她” 苏柒见说不通,眼眸一轮,刻意向慕云萱问道“听说岁寒苑里,住得是你五哥慕云梅” “是啊。”慕云萱不知突然提起她五哥是何意。 “你与他感情可好” “那是自然”慕云萱忙不迭点头,“我这几个哥哥里,就数五哥最亲切活泼,我自幼便爱跟着他。” “这么说来,你对你五哥的喜好也十分了解喽譬如他喜欢吃什么东西,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以及”她刻意望一眼目光发直的黄四娘,“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其它的我都知道,至于五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慕云萱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瞪圆了一双眼,“这位黄四娘,不会是看上了我” 苏柒默默点了个头,向黄四娘笑道“四娘听见了吧,你若愿意帮萱儿个忙,她自然也愿意帮你打探消息、牵线搭桥,对吧萱儿” “呃”慕云萱着实有些纠结,不晓得将自己亲爱的五哥卖给个女鬼是不是个好主意,然看看苏柒递来的眼神,遂点头道“那是自然。” 黄四娘皱眉犹豫了一番,忽然大义凛然地一拍双手“好吧好吧,本小姐就舍身帮她这一回儿,不过她得答应我,事成之后替我去问问她五哥”她忽然双手托腮做个羞涩扭捏状,“可喜欢偏富态的女子,以及近日里可有什么想不开、欲轻生的打算。” “”苏柒暗想,你这问题还真是要命,但情势所迫,也只得点头郑重道,“一定一定他便是没什么想不开的,我也设法让他想不开” 她这违心的话刚说完,便见窗外一道闪电,伴随着惊雷滚滚而下,将苏柒骇了一跳,忙在心中默念我不过说说而已,老天爷您可莫要当真 苏柒和慕云萱,挤在一把油纸伞下,猫腰躲在一大块太湖石后面。 “我能感觉到,莲香就在这附近。”苏柒在慕云萱耳边低声道,“不过,这是什么地方” “浮云阁。”慕云萱悄声解释道,“是我姑母与云歌表姐住的院子。” 提到慕云歌,苏柒便不由想起她欲加害自己之事,打心眼里不悦,语气也酸涩“呵难怪阴气缭绕的。” 慕云萱显然也听出了苏柒语气中的不善,不禁叹口气,却不知该从何解释“我这表姐吧,确是自幼心仪我大哥,但我大哥始终对她没什么表示,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苏柒自知,一边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姐妹,一边是新结交的朋友,慕云萱的立场确是有些左右为难,只得故作个豁达状“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只要不再来找我麻烦,本姑娘自不与她一般见识。” 但若她再敢打什么坏主意害我呵呵,本姑娘别的没有,狐妖鬼友还是有几个的,不介意一个一个地去跟这位表小姐谈谈心。 她二人等了许久,也不见进去刺探的黄四娘出来,苏柒正焦急地掰着指头,却见慕云萱从怀里摸出块芙蓉酥递过来。 “萱小姐还真有闲情雅致。”苏柒口中说着,却是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一口咬了。 慕云萱俏脸一红我吧一紧张就特别容易饿,所以临出门抓了几块儿点心,你还要吗” 看来也是甜食同道中人,苏柒正打算向慕云萱推荐一下满记糖水铺,却忽闻浮云轩中传来一声极度恐惧的惊叫。 苏柒被这一声叫骇得一惊,险些被口中的核桃酥噎住,“是四娘” 她从太湖石后探出头来,正见黄四娘惊慌失措地从浮云阁中飘了出来,看见苏柒血泪都要掉了下来“苏柒你又骗我谁说这怨灵不厉害的” 此时,苏柒已望见了紧追在黄四娘身后的怨灵莲香,却不再是初见时青丝玉莲的模样,满头长发毒蛇般凌乱飘散,青灰色的脸上,一双无瞳血目显得格外狰狞。 不过几日不见,她怎么变得怨气如此浓重苏柒心中大骇,手中掐诀念咒,一道定身咒向莲香打去。 但此时的怨灵莲香,显然功力大增,不过被定住片刻便挣脱开来,发出一声凄厉尖叫,便继续向黄四娘扑去。 苏柒见黄四娘危险,几步抢上前去大喊“四娘快躲到我身后” 黄四娘听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苏柒冲去,苏柒将腰间的玄鸟玉祭出,但见青光一闪 “妈呀救命啊” 苏柒只顾用玄鸟玉护身救人,百忙之中却忘了黄四娘也是只鬼,这玄鸟玉见一只女鬼疾速扑来,遂老实不客气地一道青光将黄四娘罩了起来。 “不是她呀”这乌龙着实出乎苏柒意料,却不知该如何操作,才能让玄鸟玉将黄四娘放出来,一通手忙脚乱未果后,急中生智,索性拼尽力气将那玉远远地扔了出去。 这法子简单粗暴倒也见效,那玄鸟玉在空中划过一道青色弧线,黄四娘便如同一只庞大的断线风筝,在大雨中蓦地落了地。 “四娘你怎么样”苏柒手忙脚乱地爬过去急急问道。 黄四娘仰头,却是满脸掩不住的骇然“你身后” 苏柒经她提点,才意识到身后森森怨气袭来,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才悲催地想起,她的宝贝玄鸟玉刚被她扔了出去。 这下惨了 她尚不及回头,便听耳边一声极度刺耳的尖笑,但觉一股钻心蚀骨的寒意,如同冰锥从她后心一穿而过,力道之大,竟将她生生带上了半空。 苏柒口中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深觉这被怨灵贯身而过的感觉,实在难受得很。 偏偏那怨灵从她胸口穿过,却依然不打算放过她,在她眼前骤然凝聚成形,惨白无瞳的脸上现出个诡笑神情,张开一张血口便向苏柒脸上咬了下来。 “啊”苏柒发出一声骇然大叫,就这样被怨灵一路追咬着,向地上跌落。 苏柒以为,这次怕是必死无疑。 然就在她要与泥泞大地亲密接触的刹那,被一只有力的臂膀一抓一揽,力道之大竟带得她在空中飞了半圈,终落入了一个铁一般坚实的怀抱。 迷迷糊糊中,见眼前一只大手里,正握着那块玄鸟玉,发出一道耀眼的青光,将正欲冲过来的怨灵瞬间弹得倒飞而出。 怨灵深知此物厉害,稳住身形便转身遁逃,却偏偏向方才她们藏身的太湖石方向而去。 “糟了”苏柒一把抓住慕云松的胳膊,“萱儿” 然此时她们与太湖石相去甚远,便是慕云松反应过来,转身向太湖石冲去,只怕慕云萱也难逃怨灵魔掌。 “啊” 听闻太湖石后的一声惨叫,苏柒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痛得难以呼吸。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向太湖石方向跑去,心中的悔恨自责无以复加。 明知慕云萱是个弱女子,你竟凭着一时义气带她来会怨灵,苏柒你是不是傻 她抹了一把满脸的雨和泪,见慕云松正半跪在太湖石后,怀里抱着慕云萱,一声声焦急地唤她。 但凭他千呼万唤,慕云萱却只是煞白着一张脸,合着双眼一动不动。 “萱儿”苏柒心中一阵骇然,伸手去拉慕云萱的手,却被慕云松冷冷地一把甩开。 此番,如若慕云萱有个三长两短 莫说慕云松不会饶过她,北靖王府不会饶过她,只怕她自己都饶不过自己。 苏柒呆呆地跪在泥泞的地上,任凭瓢泼般的大雨将自己浇透。 不知过了多久,慕云松怀里的慕云萱忽然倒抽一口气,蓦地睁开了双眼。 “萱儿” 慕云萱睁眼看见大哥,立刻“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大哥我以为我要死了” 一旁的苏柒,却深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慕云松一路抱着慕云萱送回了兰心苑,苏柒便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一路上都不曾搭理她,她亦不敢出声。 直至将慕云萱安顿好,唤王府的大夫来把了脉,说小姐不过是惊吓过度又淋了雨,并无大碍,慕云松一直紧皱的眉头才舒缓了几分,交代下人好好照看小姐,便起身欲离开。 苏柒担心慕云萱被怨灵侵袭,本想在她床边多守一会儿,却猝不及防地被慕云松一把抓住了手腕“你,跟我走” 他的手像钳子似的紧,苏柒毫无挣扎之力,被一路拉扯得叽里轱辘,然此时的某王爷着实的暴躁,伸手挥开下人递来的伞,径直将苏柒拉进了雨里。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苏柒方才被怨灵贯身而过,此时胸中仍是一片气血翻腾,又被他拉着走得飞快,一路踉踉跄跄,几欲跌倒。 偏偏眼前的人铁石心肠一般,硬是不回头看她一眼,一路将她拉回了云水阁。 苏柒被他一把甩在床上,但觉胸中翻江倒海,喉头一甜,一口血便要涌了出来。 却听他冷冽愤怒的声音传来“苏柒看你干得好事萱儿若有个三长两短” 是了,她才是你亲妹妹,我一个外人,又算什么 苏柒心中发出一声自嘲,下巴一仰,硬是将涌入口中的血咽了下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1回 眼不见为净 “前日刚交代过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怎么就这般不听话”慕云松着实的愤怒,目光中都透着几分狰狞,“你一个学艺不精的半吊子阴阳先生,却这般胆大妄为你惹是生非便罢了,还要搭上别人的性命吗” 苏柒本对慕云萱着实愧疚,然此时听他口中吐出“惹是生非”四个字,蓦然想起他对她的评价 相貌平平、性子乖张、素爱惹事,对了,再加上不会针线女红。 她竟忍不住冷笑“是啊,我这么一个惹是生非的麻烦,留在王爷面前也是碍眼,还耽误了别人给你当小老婆献殷勤。王爷何不现在就将我扔出王府去,彼此眼不见为净” 眼不见为净慕云松简直要被她气炸了这是犯了错该有的态度 他的目光落在僵着脖颈坐在床边的少女身上,那一副全无懊悔之意,毅然决然的样子 不过昨夜,他听说她被天鹰盟杀手劫掳而去,简直如同五雷轰顶,疯了似的骑马往潭柘寺狂奔,满脑子都是若是她出了事,若是找不到她,若那些杀手丧心病狂 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脆弱恐惧。 枉我这般掏心掏肺待她,她竟丝毫不领情 这丫头的心,是铁做的么 慕云松一双拳头不禁握紧,望着她的一双眼眸也变得怒火中烧 “你以为,我北靖王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苏柒简直不敢相信,这般土匪似的无赖话,竟是从某王爷口中说了出来。 此刻的他,一身凌厉的气场,仿佛下一秒便要扑上来,用他满腔的怒火将她焚烧。 她竟吓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愣愣望着他愤然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含在喉头的一口血,终是呕了出来。 苏柒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只知道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她从床榻上挣扎起身,只觉昏昏沉沉、头痛欲裂。 “王妃您可醒了”听到动静的石榴葡萄,赶紧跑了进来,在摇摇欲坠的苏柒身后靠上个软垫,又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您睡着的时候,王爷令大夫来给您把了脉,说是淋雨染了风寒,开了些驱寒解表的药,您快趁热喝了吧” 想想昨晚某王爷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苏柒着实不觉得他还会有这番好心,然也不拒绝,将那一碗热汤药灌了下去,缓了缓才开口问道“你们可知,萱小姐怎么样了” “听大夫说无甚大碍,也是受凉受惊吓,在兰心苑养着。”石榴满脸后怕的表情,“王妃,听说您和萱小姐昨夜遭歹人袭击,可把奴婢们都给吓坏了您就听我一句,莫要再大晚上的乱跑了” 可她话音未落,她家王妃却挣扎着要起身的样子,“不幸,我得去看看萱儿” 她一个弱女子,遭遇怨灵突袭,不知是否动了魂本,苏柒着实的放心不下。 “王妃”两个丫鬟苦劝拦不住,只得扶着苏柒走到房门口,却见她云水阁的院子里,赫然多了几个侍卫打扮的人,芦苇杆子似的杵着。 “这是”苏柒惊诧片刻,瞬间明白过来她竟被王爷囚禁了 果然如他所说,北靖王府,不是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苏柒只觉自己一颗依然冰冷的心又颤了颤,自知如今这副头重脚轻的样子,却也走不出这偌大的王府,只得默默地折身回来,一头扎在床上,用锦被蒙了头。 石榴和葡萄又劝慰了两句,便被苏柒支了出去。 头痛欲裂,偏偏意识又清醒的很,昨夜遭遇怨灵的一幕,再度浮上心头。 不过几日未见,那怨灵莲香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怨气深重 苏柒努力回想着,当年隐居山上时,苏先生闲来无事给她讲过的关于怨灵的识闻,说鬼魂一旦化为怨灵,便会主动去吸收身边的怨气,为己所用。 也就是说,莲香会变强,是因为短时间内吸收了大量的怨气 只是,以莲香想要找惠姨娘寻仇之心,定然不会远离王府。这偌大的北靖王府中,又是谁突然生出了如此大的怨气呢 她想了想又释然素来深宅大院多怨女,这偌大王府之中,多得是不得宠的小妾、想上位的丫鬟,有怨气也不奇怪。 苏柒翻了个身,双眸盯着房顶,转而思索另一个问题 昨夜,那怨灵莲香明明已经向慕云萱下手,却为何没有取她性命 在她听到慕云萱的一声惊呼,向太湖石冲去时,依稀看见怨灵莲香飞身离开的样子,如今想来,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仓皇而逃。 这就奇了慕云萱一个小女子,身上又没有什么辟邪的宝物,怨灵莲香何以不敢对他下手 苏柒想了许久,忽然高声将葡萄唤了进来。 “王妃是渴了还是饿了” 苏柒暗暗翻个白眼在你们心里,你家王妃就是个饭桶不成 “我如今出门不便,你去悄悄帮我做件事。”苏柒在葡萄耳边低声道,“你去浮云阁门前的一大块太湖石边,看看那附近地上可有什么东西。” 葡萄不解“王妃是要奴婢找什么东西” 苏柒也说不上她要找的是什么“总之,就是一些非同寻常,气质独特,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葡萄便糊糊涂涂地去了,苏柒动了大半天的脑筋,此刻觉得有些乏累,正好闭目小憩一阵,却有访客上门。 “苏姑娘可好些了”月珑手捧一只锦盒,娉娉袅袅地进门来,冲她温柔笑道。 “月珑姐姐怎么来了”苏柒方挣扎着要坐起来,便被月珑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受了风寒便要多躺躺,不必拘礼。” 说罢,贴心地替苏柒掖好了被角“王妃娘娘听说苏姑娘和萱小姐昨夜遭了歹人,好生担忧,便赶着叫我来看看你们。” 能被便宜婆婆惦记,我真是何德何能,苏柒暗想,“月珑姐姐可去看过了萱小姐” “我刚从兰心苑过来,萱小姐已然醒了,只是还有些发烧,在房里养着,还让我给你带个话,叫你莫为她担心。” 听说慕云萱无事,苏柒才安下心来,又听月珑疑惑道,“北靖王府素来守卫森严,鲜有歹人敢胆大包天地闯进来,怎么偏偏被你们俩遇到”她秀眉轻蹙,刻意压低了声线,“我来的路上,听几个小厮窃窃私语,说昨夜浮云阁前阴风大作,仿佛鬼魅邪祟出没一般,可是真的” 苏柒猝不及防地咳了咳,干笑道“哪有那般邪乎,不过是寻常的小蟊贼罢了。” 月珑便识相地不再多问,苏柒却想起一件事来“月珑姐姐在王妃娘娘身边伺候多年,可认得莲香” 她记得慕云梅曾说过,莲香在爬了老王爷的床之前,曾是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月珑脸色顿时变了变“苏姑娘怎么会知道莲香” “我也是听萱小姐提起。”苏柒只得将锅甩给慕云萱。 月珑的眼眸有些捉摸不定,沉吟片刻,方沉重点头道“自然是认得的。我进王府时,她便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我曾与她共同侍奉王妃半年有余,期间我二人感情颇好。” 苏柒暗叹:还真是歪打正着地问对了人。 “莲香无论模样身段、为人处世样样都好,只是心气高了些,常常对我说,她不能做丫鬟侍奉人一辈子,迟早要出人头地,做个人上之人。 我以为她不过发发牢骚许许心愿,熟料不久之后,便听说她和老王爷” 月珑说至此,略显尴尬地顿了顿,“但莲香自己是心甘情愿的,也说王爷亲口许了抬她做姨娘,我自然也替她高兴。然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老王爷会遭歹人行刺,英年早逝呢。 老王妃本就对莲香不喜,办完老王爷的丧事不久,便将她打发到了惠姨娘那里应差,自此我便与她很少见面了。”月珑叹了口气,脸上笼上一层淡淡哀伤,“熟料,最后一次见面,竟是诀别。” 苏柒敏锐地听出了其中关窍“莲香出事前,月珑姐姐曾见过她” “见过的。那日是老王爷忌日,我陪着王妃娘娘在正厅接待前来吊唁的访客。待客间歇,王妃忽然问起惠姨娘,说有位远道来的故人带了几盒南方点心,王妃平素不爱食甜,忆起惠姨娘是南方人,打发我将一盒点心给惠姨娘送去。 我忙道傍晚时分,才得空去了一趟兰心苑,送了点心出来,正巧在门口碰见莲香,见她衣着青素、不施粉黛,一双手也粗糙了许多,俨然没了昔日的光彩。 我自知她在惠姨娘手下也过的不如意,还忍不住劝了她几句,让她安天由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但我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来也没听进去,我便告辞走了。 不料,翌日清晨,便听说了莲香与老侯爷” 月珑说至此,忽然自觉说得多了些,赶紧住了口,歉笑道“是我忆及故人,一时失言,苏姑娘只当没听见这些话罢。”说罢,便礼貌地起身告辞。 临行望见院里值守的侍卫,心下明了,又忍不住劝道“王爷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是为姑娘好,你莫要多心。”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2回 作妖的点心 苏柒在心底冷笑他这般好法,姑娘我还真是消受不起。 送别了月珑,苏柒又在脑海中将月珑忆及莲香的情节理了理。按照月珑的说法,她在事发当日见到莲香,莲香确是一副落魄沉郁的颓态,不像是处心积虑要去勾引老侯爷的样子。 那蹊跷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柒正想得头大,却见被她派出去的葡萄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可有什么发现” 葡萄颓然地摇摇头,怯怯道“恐怕要让王妃失望了,奴婢在那太湖石边前前后后寻了几圈,也没见什么非同寻常、气质独特的东西。” 苏柒见她一双绣鞋都沾满了泥,裙摆也湿了半截,这差事显然办得十分卖力,只得劝慰道“没事,辛苦你了。” 葡萄却吞吞吐吐道“若说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奴婢倒真找着一个,只是这东西也太稀松平常,是怕不是王妃要找的东西。” 她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个沾满泥巴的球,将上面的泥搓了搓,递给苏柒。 苏柒接过来一看一块核桃酥。 不禁哑然失笑葡萄这丫头也真是实诚,这许是昨夜慕云萱揣着的点心,不慎掉在了地上,被她当做“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捡了回来。 她捏着这沾泥的核桃酥感慨若是一块点心吓退了怨灵,那还真是见了鬼了。 无事可做,她正考虑着是不是继续睡下去,忽觉身边一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脸边拱了过来。 “烧麦”苏柒有气无力地摸了摸老虎的脑袋,“你又饿了” “嗷呜” “少装,我刚才还看到你猫在窝里吃牛肉”苏柒叹了口气,决定教育教育这个愈发好吃懒做,正向纨绔子弟方向发展的老虎儿子,“你如今也愈发大了,若这般一味贪嘴下去,吃成个滚圆胖子,出去莫说豺狼虎豹,连个猫儿狗儿都不惧你。” 她这厢絮絮叨叨,奈何烧麦一副充耳不闻的叛逆少年模样,见在苏柒身边讨不到吃食,索性跳下床去,自己在屋里转悠着寻找。 “你须知你是只老虎,老虎就该跟你娘虎夫人一样,培养出兽中之王的风范气派哎,那个不能吃”苏柒见烧麦竟跳上桌,一口叼住了葡萄从太湖石边寻来的核桃酥,慌忙制止,“那是脏的快给我吐出来” 奈何烧麦自有一种“到我嘴里就是我的”的执着精神,叼着核桃酥发出得意的一声呜咽,跳下桌就跑。 “嘿你个死孩子”苏柒翻身下床就追,“还说不听你了那点心有毒吃了会腹痛而死的” 她自己情急之下唬了烧麦一句,然一句话出口,自己却似遭了雷击一般,堪堪定在了原地。 烧麦回头见她娘这般外焦里嫩模样,倒也乖觉,转身回来将核桃酥吐在了苏柒脚边,还讨好地把头在她腿上蹭了蹭。 苏柒慢慢弯下身,盯着那核桃酥愣了片刻,脑海中已是恍然大悟的一片清明。 点心有毒 据官媒白氏所说,老侯爷与莲香东窗事发的当日,她给莲香验身时,便发觉她浑浑噩噩,不甚清明,如今想来,应是中毒之相。 也就是说,她之前误服了某种毒物或迷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人送上了老侯爷的床榻,无知无觉地做下了交和之事。 是以在被侯爷夫人一剑刺死之前,莲香迷药劲过,曾有短暂的清醒,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陷害致死,所以由衷地怨恨那个害她之人,以至于死后灵魂被怨气缭绕,竟化为怨灵。 至于为什么是惠姨娘苏柒望一眼地上漆黑不成样的核桃酥因为那一日,惠姨娘曾随手打赏给了莲香一盒点心,而那盒点心,正是害了莲香的罪魁祸首 苏柒被自己这个想法骇得心惊肉跳,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稍稍平复了乒乓乱跳的内心,继续客观理智地往下想。 如今想来,莲香正是吃了惠姨娘赏的点心之后中毒,稀里糊涂地丧了性命。故而怨灵莲香对于点心之物仍心有忌惮,才会在昨夜冲向慕云萱的瞬间,被她身上掉落的一块核桃酥骇得飞身遁逃 果然是块救命的点心啊 苏柒由衷地叹了口气,摸了摸烧麦的头,从橱柜上的食盒里,捡了块满记糖水铺送来的芙蓉蛋黄酥喂它。 看着烧麦吃得满脸渣子,苏柒却依旧觉得心里怪怪的。 不对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盒点心里的毒,显然不是惠姨娘下的,她虽不喜莲香,但也与她无冤无仇,全然没有害死莲香的动机。 点心里的毒,究竟是谁下的想要害死的又是谁 苏柒将那盒点心的来龙去脉捋了捋根据月珑的说法,那盒点心是老王妃指明赏给惠姨娘,由月珑送去的兰心苑,又被惠姨娘随手打赏给了莲香。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吃那盒点心的,是惠姨娘 而想要用这盒毒点心毁了惠姨娘清白再要她性命的 苏柒猛然打了一个冷颤,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是她可她在王府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为何要与一个寡居的妾室过不去 亦或,惠姨娘也只是个幌子,她真正想要除掉的,是赫连老侯爷 苏柒心下一阵慌乱,兀自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圈,终觉不妥得去兰心苑,向惠姨娘和萱儿提个醒才好 她急匆匆跨出门去,才意识到院里那几个桩子似的侍卫,不是当摆设的。 她正被某个自以为是的王爷囚禁中。 苏柒一双眼眸在几个立得笔挺的侍卫身上转了一圈,唇角勾起个狡黠笑容。 本姑娘想出去,就凭你们几个,还拦不住我 她回到屋里,弯下腰抚摸正吃得一脸满足的烧麦,在它耳边低声道“儿子,你得帮为娘个忙,将这几个傻木头引开,让娘溜出门去。” 烧麦作难地望她一眼人家还只是个宝宝,你这任务,太危险。 苏柒无奈地伸出一根手指“事成之后,娘每晚给你加一只烧鸡当宵夜好啦,两只” 这还差不多,烧麦满意地伸个懒腰刚好吃饱了,需要活动活动。 下一秒,侍卫们便见一只油光圆滚的老虎从屋里骤然冲了出去,在庭院里撒欢地满地跑,配合着王妃的惊叫“我的宝贝老虎跑了你们几个,快帮我抓住它” 王妃的命令自然不能不听,于是庭院里的侍卫,加上葡萄石榴两个丫鬟,齐齐上阵开始了抓老虎的工作。 这小老虎看似憨态可鞠,跑起来却兔子似的狡猾敏捷,辗转腾挪毫不费力,还故意往两个丫鬟裙子底下钻,将二女吓得哇哇大叫。 偏偏王妃还刻意叮嘱“它只是个宝宝,你们下手轻些,莫要伤了它” 她这命令一出,侍卫们只得丢了兵器,捉鸡似的徒手上阵。顷刻间,整个云水阁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儿子好样的苏柒默默给烧麦点了个赞,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此时已是夜色渐深,阴沉沉的天边,偶有闷闷地雷声传来,又是个欲雨的天气。 苏柒怕被人发现,只得专寻草木掩映的小道迂回而行。 兰心苑渐近,她心中却愈发纠结究竟要不要将下毒点心之事,向惠姨娘和慕云萱和盘托出 若说了,以慕云萱的性子,只怕要将整个王府闹翻了过来,到时候,慕云松也要左右为难 她突然鄙视自己我替他着想做什么 正犹豫着,却忽见不远处,一个熟悉背影。 慕云歌 看着独自在夜色中步履匆匆的慕云歌,苏柒有些疑惑这绿茶婊不是病了么,竟还能如此行走如风 且她独自一人,既没带丫鬟也不掌灯苏柒撇撇嘴,这显然是要躲人耳目,行些不能见光之事啊 看她前行的方向苏柒忽然意识到,这条路,是可以通往栖梧院去的 难不成,某王爷一气之下改了主意苏柒心下没来由地酸了酸,下意识地跟在她身后。 慕云歌行得极快,苏柒几乎要一溜小跑才跟得上她,心中暗自啧啧原来平日里弱柳扶风、西子捧心的娇媚态,都是装出来的。 果然是绿茶婊本婊 她正暗骂着,却见慕云歌突然停住脚,背影微微发颤,仿佛在自己跟自己挣扎拉扯一般,随后生硬地转了个弯,冲兰心苑方向而去。 苏柒愈发不解她去兰心苑做什么 兰心苑里,慕云萱坐在惠姨娘床榻边,一张俏脸上仍留着发烧未褪的绯红,眼角的泪却滚了下来。 “我本以为,娘醒来了,只会替我做主,”慕云萱声音哽咽,满满的委屈之意,“不曾想,连娘也是三哥一伙儿的” 惠姨娘抬手要替女儿拭泪,却被慕云萱生硬地侧头躲开,只得无奈叹道“你是我亲生女儿,为娘的岂会不心疼你,可云枫是你亲哥哥,他岂会不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便是将我流放千里之外,嫁给一个我根本没见过的人” 惠姨娘面露伤感,喃喃道“离开这是非之地,也许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什么叫是非之地”慕云萱蓦地站起,“北靖王府是我的家,我自幼生长在此,才不要背井离乡”她越想越委屈,索性拔腿往门口走去,“王妃母亲说过,我的婚事由她做主,无论是三哥还是姨娘你,都休想随随便便将我嫁了” 提到王妃,惠姨娘目光顿时一变,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嘲“傻丫头,你真当她是亲娘,会真心向着你”说罢,眼底闪过一丝明悟,“是了,若我死了,你就只有她这一个娘了” 慕云萱无心听惠姨娘絮絮叨叨,忿忿然地欲推门而去,却在一把推开门的瞬间被吓了一跳。 “表表姐你怎么在这儿” 但见慕云歌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目光似望着慕云萱,却又似望着别处“听说惠姨娘醒了,我来看看她。” 她声音空洞缥缈,毫无情绪,和着窗棂上玄鸟符咒无风自动的沙沙声响,竟让慕云萱无端打了个寒颤,“多谢表姐一片心意,只是夜色已深,我姨娘她已歇下了,表姐就不必进去了。” 她本想打发慕云歌走,偏偏惠姨娘在屋里听到了动静“是云歌来了门外风凉,快进来坐。” 慕云萱无奈,只得将慕云歌让进屋来,望着她笔挺僵直的背影,总觉得表姐今日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劲。 “你醒了” 惠姨娘愣了愣,只觉慕云歌身为一个晚辈如此对她说话,着实有些无礼。但念在人家特地前来探望,也只得陪笑道“醒了,之前承蒙你和你娘惦记。” 熟料慕云歌冷哼一声,声音毫无温度“你这样歹毒妇人竟然醒了,真是老天无眼” 她此语一出,惠姨娘脸上的笑再挂不住,慕云萱怒道“表姐你怎么这样对我姨娘说话” “表姐”慕云歌苍白脸上渐渐浮现出狰狞冷笑,“谁是你表姐” 说话间,慕云歌骤然发动,一双长指甲的手狠狠掐上了惠姨娘的脖子 “娘”慕云萱一把扑上去,拼命拉扯发了疯的慕云歌,熟料慕云歌蓦地回头,一双眼中现出殷红血色。 慕云萱但觉一股阴冷戾气扑面而来,立时眼前发黑四肢无力,软软倒了下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3回 真正的仇家 “娘” 慕云萱万念俱灰间,只听房门被重重踢开,苏柒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指间一道金光闪过,一张玄黄色的符咒便贴在了慕云歌额头上。 被符咒镇住的慕云歌,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满面狰狞地挣扎着,却再一动不能动。 苏柒赶紧将惠姨娘从她魔爪中救下,“您没事儿吧” 惠姨娘捂着被掐淤血的脖颈一阵剧烈的咳嗽,无力地摆摆手。 苏柒又将地上的慕云萱拉起来,慕云萱望着鬼魅般挣扎的慕云歌,满面的骇然“我表姐这是怎么了” “她被怨灵莲香附体了”苏柒亦有些发愁,这苏先生的镇魂咒,她身上只此一张,虽然暂时定住了怨灵,但看这架势也撑不了多久,当务之急“我们快走,先离开这儿” 慕云萱下意识地点点头,赶紧去搀惠姨娘,不料惠姨娘走了两步,忽然转头对惨叫不止的慕云歌道,“莲香,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我真的从未想要害你” 莲香附体的慕云歌,脸上现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遂凄厉尖声道“你撒谎” “我没有说谎。”惠姨娘反而淡定几分,“我已许了你出府去,又何必要害你。那盒点心若我知道有毒,断然不会随手赏了给你。”她脸上浮现个凄然的笑,“那点心本为索我命来,却无端害了你,是我对你不住。” 一旁的慕云萱不解“娘你在说什么什么点心” 惠姨娘却并不答她话,眼神中闪过一抹阴冷,“莲香,那盒点心从何而来,害死你的究竟是谁,事到如今,想必你也清楚” 苏柒心中一凛看来,想通了当年真相的,不止她一个。 “惠姨娘”她下意识地打断了她的话,以手推慕云萱,“快带你娘走” 然而为时已晚,慕云歌身上骤然升腾起澎湃的怨气,目光变得激愤疯狂,“是她是她” 她一声尖叫,额上的玄黄符咒瞬间粉碎。慕云歌飞身而起,被一团黑雾包裹着,骤然飘了出去。 “糟了”苏柒顺手抓起墙上挂着的一把短剑,紧跟着冲了出去,临出门交代慕云萱,“快去寻你大哥,让他火速赶到熙华苑去” 熙华苑。 老王妃这几日神思倦怠,刚喝了碗安神的药,被月珑服侍着早早歇下,却又被窗外滚滚的雷雨声吵得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有些无奈地睁开了眼。 熟料窗外一道雪亮闪电划过,映出床前一张煞白凄厉的脸。 “啊”老王妃一颗心都吓得险些从膛子里跳了出来,瞬间弹了起来,待看清床前的是谁,不禁长吁道,“云歌,你这孩子” 眼前的慕云歌,一双空洞眼眸突然变得血红,“毒妇还我命来” 说着,一双魔爪似的手便向老王妃伸了过来 老王妃本是将门之女,年少时也曾习武,反应身手比孱弱的惠姨娘快得多,眼见魔爪袭来,就势翻身避开,却是骇然不解“云歌你这是干什么” 然眼前的慕云歌并不答话,一双血红眼眸死死盯着惊魂未定的老王妃。老王妃只觉周身被森森阴气环绕,竟是手脚发软,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慕云歌发出一声尖笑“三年前,你一盒点心要了我的命,今日,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什么点心什么要命”老王妃还没弄清楚,但眼前的慕云歌,煞白的脸上一双血眸,状如鬼魅地扑了上来。 “表小姐”就在此时,闻声而来的月珑合身挡在了老王妃前面,“王妃对你恩重如山,你不能这般恩将仇报啊” 但眼前的慕云歌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手臂一挥便将月珑扔了出去。月珑重重撞在墙壁上,立时昏厥过去。 老王妃心有余悸地望了月珑一眼,喘息着勉强开口劝道“云歌,你平素有什么不满,好好说便是,伯母自给你做主” 任凭她无力挣扎,慕云歌那一双闪着寒光的魔爪,已不容置疑地向她脸上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黑影瞬间飞来,正砸在慕云歌背上,她吃痛一哼,回过头去,见苏柒正手提一把短剑冲进门来,大喊一声“王妃小心”,举剑便向慕云歌劈去 “又是你”慕云歌愤然地放开老王妃,转身向苏柒扑去。 苏柒顺手拿了把剑不过为了壮胆,此时又不愿真的将慕云歌一剑捅死,自然放不开手脚,只得在老王妃房中与慕云歌周旋,给老王妃逃跑的机会。 偏偏老王妃一副吓傻了的样子,瑟缩在床角问道“云歌她这是怎么了” “她被怨灵附体了”苏柒堪堪避开慕云歌的魔爪,着急叫到“王妃你快走啊” 她这一句反而提醒了怨灵,放弃对苏柒的追逐,转身再度向老王妃扑去 苏柒情急之下别无她法,索性弃剑一把抱住了慕云歌的腰,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后拉。 宝贝玄鸟玉,此时不发威更待何时 她在心里焦急念叨,腰间的玄鸟玉发出弱弱的一道光,无可奈何的样子。 苏柒心念意转此时怨灵附体在慕云歌体内,故而玄鸟玉也拿她没办法。 得想个法子,将怨灵逼出来才行 她寻思着法子,不免手上力道松懈,被慕云歌挣脱了她的桎梏,顺势捡起了地上的短剑,向老王妃头顶劈去 苏柒大惊,情急之下大喊一句“慕云歌你恨的人是我啊” 这一句竟然十分奏效,持剑的慕云歌身形僵了僵,苏柒趁机继续逞口舌之威“我才是慕云松的未婚妻是我抢了你的心上人你要报仇冲我来啊” 她几句话喊罢,便见眼前的慕云歌身形急剧颤抖,俨然自己在跟自己挣扎一般,口中恨恨叫道“先替我杀了这贱人” 随即换了另一个声音尖叫“不我要报仇报仇” 说罢,显然怨灵莲香又占了上风,苏柒见她再度转头面向老王妃,只得豁了出去“慕云歌你今日不杀我,我明日便要与慕云松成亲,后天便生出一大堆的孩子,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围着你叫嫁不出去的老姑母,如何” “啊”慕云歌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叫,“我要杀了这贱人” 几番挣扎之下,苏柒见怨灵莲香从慕云歌头顶升腾而起,低头望着委顿在地的慕云歌恨恨道“蠢女人” 总算把她给诓出来了,苏柒小吁了一口气,抢步上前护在老王妃身前“莲香,你昔日之死真的只是个意外,你又何必守着怨念执迷不悟呢” 怨灵莲香并不答话,周身怨气澎湃缭绕,蓄势待发。 “放下怨念,转世投胎去,来生做个好人家的女儿,美满度过一生,岂不比你做个满身怨气的鬼魂幸福得多” 她话说完,觉察到莲香周身的气场震荡了一下,却又迅速聚集“杀了这毒妇,我再去转世投胎” 说着,满头长发毒蛇般扬起,一触即发。 “听我说”苏柒焦急地咽了口口水,“你杀了人便是业障,是要被打入修罗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然此时的怨灵莲香,已被满身的戾气逼入了癫狂,再不听苏柒的苦劝,一双森森鬼爪蕴着死亡之气,向老王妃头顶伸去 “莲香不要执迷不悟啊” 苏柒倾尽全力喊出这一句,见那伸向老王妃的鬼爪骤然顿了顿,莲香的身形亦有些颤抖。 偏偏此时,苏柒忽见一个伟岸身影,骤然挡在了她面前,手中握着的,正是她腰上的玄鸟玉。 那玉回到了正主手里,自然神通大显,一道青光将怨灵莲香笼罩期间,任凭她百般挣扎,再难逃脱。 “不不要”苏柒踉跄着爬起来去抓慕云松的胳膊,“她也是受害之人,她是无辜的” 慕云松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她要害我母亲” “她是一时糊涂”见莲香即将被玄鸟玉炼化,苏柒几乎要落下泪来,“我明明已经要说动她了留她一缕魂魄,让她转世投胎去,求你” 任她千般恳求,眼前这铁石心肠的王爷却是不为所动。苏柒情急之下伸手去抢,却被他用另一只手轻易制服,一把揽在怀里。 “慕云松你没有人性”她含泪一口咬在他臂膀上,那臂膀却如同铁石一般,纹丝不动地禁锢着她。 她已不忍去看,索性闭了眼,耳边莲香的痛苦哀嚎声缭绕,如同蚀骨之蛇啃咬着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哀嚎呜咽终散去,苏柒但觉禁锢着她的手臂松开,人已软软瘫倒下去。 慕云松此时却顾不上她,只是将收了神通的玄鸟玉塞回她手里,便从她身边略过“母亲,您怎么样” 苏柒呆呆望着手中通灵碧透的玉佩,玄鸟口中的一点殷红,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眸。 “莲香” 对于这个无辜枉死而化为怨灵的姑娘,她曾心怀悲悯,费尽心力地查明当年的真相,不过是想感化她放下怨念,获得救赎。 却不料任凭她千般努力,他却轻易判了她死刑,赏她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滚烫的泪水,悄然滴在玉上,玉上的玄鸟竟似发出一阵轻吟。 “苏姑娘,你怎么样”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却是慕云梅的。 苏柒颓然地摇头,任凭慕云梅将她拉了起来,却见房中不知何时已聚集了许多人,连惠姨娘也被丫鬟搀着赶来,一脸后怕状地望着老王妃“娘娘可还安好” 苏柒抬手抹了抹泪水,忽然发自心底地想笑。 这就是深宅大院,这就是官宦权贵,与一群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又有何区别 姑娘我若在这种地方呆久了,鬼气上身,会不会变得与他们一样 她由衷地发出一声冷嘲,推开慕云梅的手,踉跄着出门去。 石榴和葡萄两个丫鬟见她们王妃冒雨回来,浑身上下都滴着水。 “王妃,您这是”二人赶紧迎上前,张罗着给王妃换衣裳,却被一脸铁青的苏柒伸手推开,一言不发地进门开始收拾包袱。 这是怎么了两个丫鬟心焦地立在门口,看苏柒一副分分钟要炸毛的样子,一句也不敢问。 苏柒收拾好行李,伸手拍醒了正伏在她床边睡得香甜的老虎烧麦,一脸正色问道“儿子,你这回是跟娘走,还是留在这儿继续当纨绔子弟” 烧麦迷迷糊糊地打个呵欠,着实不解这突如其来的天上下雨、娘要嫁人是怎么回事 看它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苏柒无奈叹了口气果然是一个两个的没良心 她忿忿然地将包袱甩到肩上,大踏步出门去,却冷不防一头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肩膀。 “你要去哪里” 苏柒忍不住眼眶一酸,吸了吸鼻子道“去我该去的地方这便宜王妃的头衔太沉重,我承受不起” 说罢,绕柱子似的想要将他绕开,却又被他两步堵住了去路。 跟着苏柒赶来的慕云梅,无奈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地哄着“我知道,今夜之事让你心里不舒服,但你也看到了,那怨灵莲香欲置我们母亲于死地,我大哥一心救母,并没有什么错。” 苏柒冷笑一声,仰脸望着他“那五爷可知,当年又是谁置莲香于死地三年前,是一盒有毒的点心将莲香懵懂逼上绝路,而那盒点心,正是王妃亲自赐给了惠姨娘”她红着一双眼,有些竭斯底里,“是你们的生母欲害萱儿的生母,五爷何以教我” 慕云梅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真相,一时间亦变了脸色,思忖一下方谨慎道“苏姑娘,恕我直言,这只怕是你自己的推断,一盒点心从出炉到入口,经手之人何其多,每一个都可能是下毒之人。你且给我些时间,让我和大哥将此事查清楚,自会给大家个交代” 你和你大哥是一母所出,自然是向着你们亲娘的苏柒冷笑一声“无论是谁欲害谁,终究都是你北靖王府的家事,与我一个外人无干。”她忽然有些自嘲,“像我这样没心没肺、素爱惹事的姑娘,哪天在你家王府被人害死了也不自知,恳求王爷和五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她的话如同刀子般飚出,扎得慕云梅有些心痛,望着苏柒沉吟片刻,问道“外面风大雨急,苏姑娘要往哪里容身” 苏柒扬起脸庞“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便是深山老林,也比你们这鬼魅横生的北靖王府要好上许多。 她眼底的一抹坚毅,令慕云梅有些动容她终究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何其率真,何其珍贵。 他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笑意“我带你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4回 饭庄吉祥物 “你将她带去了哪里” 慕云梅从未见过他家大哥发这样大的脾气,那满身的戾气,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当我是吓大的么慕云梅一脸无所谓地笑笑“我若是不说,大哥是不是打算拿我下诏狱,严刑拷打一番” “你”慕云松一掌拍在桌案上,那红樟木的桌案竟应声齐齐断裂,桌上的文房四宝稀里哗啦悉数落地。 一片叮咣作响中,慕云松一把抓住慕云梅的前襟,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小子,她是我的未婚妻,是你未来的大嫂,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面对自家大哥排山倒海似的威压,慕云梅不得不脚下扎个马步,暗暗使力顶住,脸上却依旧是个云淡风轻的神情,笑道“大哥,恕我直言,未不未婚妻这事儿,还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慕云松神情一凛“她说了什么” “她说,这便宜王妃的头衔太过沉重,她承受不起。”慕云梅不卑不亢地盯着他大哥,“你以为,以她那般率直天真、无拘无束的性子,日日的拘在王府里,她真的快乐吗” 这话问得慕云松心头颤了颤他何尝不知,她在王府里日日谨小慎微地为人处事,遭人冷眼被人轻看,过得并不快活。 但他总以为,他至少满足了她过富贵无忧生活的向往。他以为待他正式与她成亲,她有了名正言顺的王妃头衔,便没了这许多烦恼。 如今想来,那个东风镇慧目斋小院里,穿着粗布衣衫却肆意欢笑的少女,他已有许久未曾见过。 他喜欢她百灵鸟般活泼的性子,喜欢她有求于他时的刻意讨好,她生气时的拌嘴争吵,甚至连她将他卖了赚钱的那点小九九,他也甘之如饴。 但自从将她诓进了王府,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噤若寒蝉,唯恐做错了事遭他责备的怯怯模样,那一声声疏离的“王爷”,叫得他没来由地心疼。 慕云松发自心底地长叹一声,放开了暮云梅的衣襟,“我知道,她过得不快活。我只是想将她放在身边好好护着,她那样的性子” “正是她那样的性子,才让我们动了心。”暮云梅毫不避讳笑道,“大哥,你我皆是王府中长大,见惯了那些世家贵女是个什么做派,才会觉得苏姑娘难能可贵。我不瞒你,我在东风镇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可惜造化弄人” 慕云梅低头叹了口气“二哥曾劝诫我,这世上哪个女人都能求,唯独不能抢大哥的女人,这道理我懂。但是,眼看大哥要将这只鸟儿折去了羽翼关在笼子里,让她失去了她的本性和快乐,恕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一番话说完,慕云松沉吟许久,忽然一掌拍在他肩上“臭小子,胆量倒是愈发大了” 慕云梅揉了揉肩膀笑道“大不了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周年,何惧之有” “罢了,她既然不喜待在王府,便不待吧。”慕云松痛下决心,“不过,你小子究竟把她藏在了哪里” 慕云梅故弄玄虚“既是大哥你的心上人,你且自己找去” 安平坊芙蓉街,广宁城中最繁华的地方,这两日新开了一家“何记饭庄”。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何记饭庄的牌匾,乃是北靖王府的五爷慕云梅所亲题,慕五爷更是在饭庄开业当日亲临现场。 明眼人皆看得出来,这新开的何记饭庄来头不小,是慕家五爷出面罩着。以北靖王府在广宁的地位和威望,何记饭庄便犹如穿上了金钟罩铁布衫,黑白两道但凡是不傻不呆的,便无人敢来何记饭庄闹事。 至于慕五爷为何青睐一家外地搬来,毫无根基的饭庄,又有知情人士透漏,是因为这何记饭庄的内掌柜,何老板的女儿,是个年方二八,绝色倾城的姑娘,而北靖王府的慕五爷,恰好还未成亲。 整个广宁城的人,一夜之间都明白了。于是何记饭庄愈发门庭若市,来客不单为了吃饭,更多的是慕名而来,想要望一眼传说中美貌非常的内掌柜。 站在柜台里的苏柒,被来来往往的食客盯了一天,盯得浑身不自在。 “明日,能不能别让我站柜台了”当天打烊时,苏柒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向采莲抱怨,“让我去内厨帮忙打下手好不好” 采莲故意调笑她“堂堂的王妃娘娘帮厨打下手,我家可用不起。” “你少来”苏柒不忿,“让我在大堂站了一天,又是当迎宾又是当账房,忙起来还得客串跑堂儿的,怎么没听你说用不起的事儿呢” 采莲巧笑倩兮“那都是你自愿干的,我可有使唤过你一句” 苏柒无语姑娘我有眼色爱劳动也是错了 “我不过是让王妃娘娘你在大堂里站一站,接受一下广宁人民的敬仰,顺便给我们饭庄增辉纳财,没别的意思。” 苏柒明白过来,指了指柜台上供着的财神爷“敢情儿我跟他老人家是一样的待遇”看采莲笑得一脸狡黠,忍不住动手去呵她痒,“你怎么不给我早晚一炷香,晨昏三叩首呢” 二女笑闹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在木凳上坐下,采莲问答“哎,你不好好在王府里当你的王妃,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两日前深夜,见慕五爷将一脸铁青的苏柒送来,采莲知道她正在气头儿上,不便多问,这两日见她渐渐缓了过来,忍不住好奇问问缘由。 “什么王妃”苏柒低头一下下踹着桌子角,“我才不稀罕当那便宜王妃” “那可是泼天的荣华富贵哎”采莲托腮望她,“不正是你一直以来的人生理想” “有些东西吧,得不到的时候向往,但真的得到了,才发现根本不是你想要的。”苏柒叹了叹,深觉王府这一段日子,竟让她有种看破红尘之感,“就像王府这种地方,外面的人以为是极乐世界,但真正置身其中,才发现里面是尔虞我诈的修罗场,住着一群明争暗斗的千年老妖精,一着不慎便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有这么可怕”采莲瞪圆了双眼,“可我觉得,慕五爷温暖和善、恭谦有礼,人很好啊” 苏柒望她一眼“你看上人家了” 采莲俏脸一红,伸手就去掐苏柒的腰“小娘余瞎说什么呢人家是王府的少爷,我可高攀不起” 她这个状态,反而令苏柒有些担忧,又不好点破,只得语气重重地重复一句“是啊我们高攀不起” 采莲显然怕苏柒继续调笑于她,赶忙换了话题“你就这么跑出来,你那个小情郎哦,罪过罪过,是北靖王爷,岂不要担心死了” 提到某王爷,苏柒心中顿时一凉“他才不会担心我” 她被怨灵袭击,贯胸而过,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了位,他呢,只关心他妹妹无恙,将她臭骂一顿,囚禁了起来; 她好心去救惠姨娘和老王妃,苦苦劝莲香回头是岸,他呢,二话不说将莲香判了死刑,而后只顾关心他母亲,对她问都不问一句 “他就是世上头等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大混蛋”苏柒给某王爷定了性。 熟料第二日中午,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大混蛋便现了身。 彼时,苏柒这个“吉祥物”正继续一脸苦情地立在饭庄的柜台里,给客人算账收银并继续接受瞻仰,百忙中抬头,忽见三个熟悉的身影踱了进来。 当头一个身材瘦长、身穿宝蓝色锦袍的是慕云梅,其后一身白衣如雪,头戴束发玉冠的苏柒也曾见过,乃是慕家二爷慕云柏,最后面一个乌鸦般一身黑的 苏柒暗暗翻了个白眼,放下账本子就往后堂遁逃。 偏偏被迎面而来的采莲一把抓住了胳膊,又硬生生拖了出来,一路拽着她迎上去,笑靥如花道“慕五爷来了。” “采莲姑娘。”慕云梅望一眼刻意背过身去,用冷屁股对着他大哥的苏柒,与采莲相视苦笑一下,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大哥二哥。” 采莲曾在东风镇上与慕云松见过一面,此时见是王爷亲临,自然上心,忙将三人引至临窗清净雅间落座,转身出去沏香茶。 苏柒被采莲刻意遗忘在雅间中,觉得浑身不自在,正要随便找个理由遁逃,却被慕云梅热情嘘寒问暖“苏姑娘在此住得可还习惯” “习惯特别习惯”苏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重重咬字,“吃得好睡得好,身心皆舒爽” 说罢才意识到,自己竟套用了某王爷的词儿,不禁又自我鄙夷一番,偷眼去看某人,见他始终沉着一张脸,老僧入定似的一语不发。 装,再接着装大尾巴狼苏柒心中冷哼一声。 慕云梅又没话找话地跟她聊了两句,却见采莲捧着滚滚香茶进来,身后跟着她爹,一副中了特等奖的彩票脸。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草民,草民”采莲他爹激动得不知所措,哆哆嗦嗦就要跪了下去,被慕云梅伸手拦住。 入定的老僧终于回魂儿,淡淡开口,“我等不过便装简行,叨扰吃个午饭,何老板不必如此拘礼。” 采莲她爹又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不敢相信这位传说中雷神似的王爷,却如此平易近人,对待群众如春天般的温暖,一时间激动得几乎要热泪横流,“王爷太客气,敝店简直蓬荜生辉我我我” 他尚未“我”出个所以然,已被他闺女采莲一把拖走人家王爷明显是来看媳妇儿的,您在这儿杆子似的杵着碍什么眼 临出门,顺便将纸笔塞进苏柒手里“给客人点菜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5回 如何原谅我 “呃”苏柒深觉无辜躺枪,但此时她算寄人篱下,不能光吃不干活,幸而她这两日客串跑堂的已是熟门熟路,便拿起笔堆出满面职业笑容“三位爷吃点什么” 见慕云松沉着脸不吭声,而老五又是满脸看好戏的神情不开口,慕家老二慕云柏只好习惯性打圆场“不知贵店有什么特色” “慕二爷问得好,敝店四冷四热、四甜四咸、四蒸四炒、四鲞四汤,三十二道特色皆在墙上。”苏柒伸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水牌。 “这点菜的法子甚好,一目了然。”慕云柏用扇子敲了敲掌心,“我先点一道,一品桂花鱼。” “二爷好品味,这大鲫鱼是今儿一早刚从大凌河里捞上来的,活蹦乱跳新鲜的很。”苏柒记下来,转头热情问“五爷要点什么” 慕云梅转眸笑道“贵店可有火柿子煨象拔没有,那就白灼象拔好了,”瞥一眼他大哥,寓意深长,“象拔么,以形补形,务求完整。” 苏柒有些不明就里,但也认真记了下来,转头冷眼望着一张脸又黑了几分的某王爷,“不知这位爷” 这,位,爷慕云松心里着实的不爽这是打算不认识我了 慕云松这两日,过得着实纠结。 他家老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倒是干净利落,将苏柒带出王府时,连尾随的隐风隐云都赶了回来,宣布全面接手苏柒的安全保卫工作。 偏偏他对苏柒的行踪又是一副“打死也不说”的大义凛然状,铁了心要将他大哥考验一番,是以这两日,慕云松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几乎要将整个广宁城翻了过来。 直至昨夜,慕云松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间陡然想起曾给老五派了个任务,将苏柒的好姐妹采莲接到广宁来与她作伴 某王爷夜半梦中惊坐起,感觉要被自己蠢哭了。 是以今日这个饭局,本是他慕云松攒的,又觉得自己贸然前来实在尴尬,才拉上了他家老二和老五。 一路上,他表面故作无所谓,实则内心暗流涌动。 他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歉意的、关切的、表态的,只要她愿意,他愿意放下面子对她甜言蜜语甚至海誓山盟。 然他满腔初恋少年般的眷眷之情,被她一句“这位爷”泼得透心凉。 慕云梅敏锐感受到他家大哥握紧的拳头,担心眼前的餐桌马上就要步那张书桌的后尘,赶紧伸手拍了拍他大哥手背“大哥稍安勿躁,点菜,点菜” 慕云松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今日是来示好的,一定不能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点菜么“豆沙芙蓉酥。”既然示好,索性点道她爱吃的甜食,希望这丫头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熟料这丫头眼皮都不抬“不好意思,没有。” “没有”某王爷一股火气蹿上来,再度被强行压了下去,“既然是招牌菜,为何没有”。 少女满脸理直气壮“卖完了。”说罢转向慕云柏,如沐春风的热情,“二爷还要点些什么” 慕云柏瞥一眼身边随时要爆发的火山,心中暗暗叫苦我好好在家跟媳妇儿吃个午饭多好,为何要来淌这趟浑水 “佛手金卷。”他在桌底下用扇柄碰碰大哥的腿佛曰,莫生气,莫生气。 “得嘞,五爷你呢” “杨桃炒秋葵。”慕云梅亦碰碰他大哥人家好歹还给你做过饭呢,贤惠如此,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没问题。”苏柒再度转过头来,一脸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这位黑脸的爷” 过分了慕云松一拍桌子欲走,被两个弟弟强行按了下来,“点菜,点菜” 慕云松只好闷闷坐下来,随便瞥了一眼墙上的水牌“山菌烧野兔。” 点罢冷冷盯着眼前的少女你还能整什么幺蛾子 果然,少女樱瓣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欠,奉。” “什么”慕云松简直要炸了连他点杨桃炒秋葵都有,爷点什么没什么,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没有野兔。”少女依旧一脸理直气壮,“都被山上的狼吃了。” 慕云松随机明白过来,她在嘲笑他那句“我是狼么怕我吃了你” 这丫头若存心要气人,真真能将人气死再气活过来 看着某王爷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犹如走马灯似的变换着,苏柒心情大好。 这几日憋在心里的郁闷,终于找补回来一二,她着实的扬眉吐气。 “二爷还要点”她正要继续,却见某王爷“呼”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跟我走” “哎”苏柒刚要说这是何记饭庄,不是你的北靖王府,你少在这里耍横,然某王爷一记眼神飚过来,犹如万年寒冰中燃着腾腾火焰,直接将苏柒震慑得外焦里嫩,不敢出声。 苏柒任由自己被他拉出了门,心里着实的鄙视自己 苏柒啊苏柒,看你那点儿胆量,凭什么他一瞪眼,你就跟兔子见了狼似的不对,兔子还知道逃呢,你连个兔子都不如 想至此,苏兔子决定反抗一下暴力专治,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王爷你要怎” 然她狠话刚出口,人已被按在了一面粉白影壁上,暴力专治的某王爷蓦地探下身来,一张脸与她近在咫尺。 苏柒但觉自己稍稍一动,就要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立时紧张地将自己向后缩,顿时气势全无。 “苏柒,你究竟要怎样” 苏柒郁闷干嘛抢我的词儿 他本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两只大手按在她脸颊两侧,将她牢牢禁锢在他的一方怀抱里,但看她原本气鼓鼓的小脸儿上,再度浮现出那般怯怯的神情,他又瞬间偃旗息鼓。 他叹了口气,语调低沉“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啊”苏柒有点懵这是一只狼该说的话 “前日里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我亦知道,你涉足莲香之事是为了帮萱儿,亦是为了帮我。你从怨灵手里救了我母亲,我十分感激。” 苏柒想了想那时明知道是老王妃居心叵测,但从怨灵手里救她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半分犹豫人性真是复杂。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她只得客套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欢住在王府里,不喜欢就算了,我亦不勉强。” “真的”苏柒喜出望外,差点大喊一声“王爷万岁”。 看她一张俏脸上掩不住的欢喜,慕云松却觉心里郁郁的,“只是,你莫要再不打招呼地离开,你知道,找不到你我”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得挑个轻巧的字眼儿,“会担心。” 苏柒下意识地点头,“好。”发觉这位高冷王爷一旦破天荒地放低了语调,她竟着了魔道似的毫无抗拒之力。 她心底愈发的鄙视自己。 他亦难得见她小白兔般乖巧的样子,忍不住用拇指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他指腹上的茧子划过她的肌肤,惹得她瑟缩了一下,咕哝道“痒。” 她一张小嘴儿樱花瓣似的在他眼前,让他忆起从潭柘寺回去那晚,他曾趁她熟睡,忍不住地偷了香,那凉甜香滑的感觉犹在唇边 他一时间情动难耐,只要再凑近半分就能再续前缘,但脑海中仅存的一分理智告诉他刚刚哄好了这倔强的丫头,若得寸进尺只怕又要惹怒了她,只得将涌起的一腔情愫又按捺下去,“回去吧,我饿了。” 苏柒以为,某王爷这算是默许了她住在何记饭庄,于是开始规划自己作为账房跑堂儿外加吉祥物的职业生涯,不料翌日,慕五爷便给她送来了意外惊喜。 “这是” 望着何记饭庄旁边赫然挂着的“慧目斋”的牌匾,苏柒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 慕云梅笑道“进去看看。” 苏柒举步进门,见东西三间铺子,墙上挂的桌上摆的,皆是东风镇慧目斋的旧物,从朱砂黄纸到桃木剑一样不少。 她满心的激动之情呼之欲出,在屋里蹿来跑去,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最终将那只临行前她用来占卜的龟甲捧在掌心里摩挲着“五爷,这些东西是何时运来的” “采莲姑娘搬家时,大哥便嘱咐我一并捎了来。”慕云梅暗自感慨大哥还真有先见之明。 苏柒心中一阵暖意,愉快地原地转了一圈,“王爷的意思,是我可以将慧目斋开在广宁” 慕云梅含笑点头“大哥说,从此再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只要你开心自在就好。” “王爷万岁”苏柒简直要乐疯了,激动之余才想到个问题“这屋子,昨日不还是间古董铺么” 慕云梅额角抽了抽,笑道“正巧古董铺的张老板搬家,可不就便宜了苏姑娘你。”平白得了间更大的铺子和许多银子,张老板自然搬得心甘又情愿。 送走了慕云梅,苏柒拉着采莲里里外外看了看,三间面铺往里还有个小院儿,与何记饭庄不过一墙之隔,院里东西两排宽敞卧房,吃穿用具一应俱全,简直不要太完美。 “你那般对待王爷,人家王爷却这般对你,”采莲诚挚劝道,“你且知足吧,以后莫要与王爷置气闹别扭了” 苏柒心中感激,嘴上却不饶人“你可没见过他凶我的样子,像只山坳里跑出来的饿狼似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6回 再开慧目斋 苏柒便在她新的慧目斋里美滋滋地住下,美滋滋地睡到午夜梦回,才忽然明白过来某王爷之所以如此有先见之明,将东风镇慧目斋搬了个干净,其初衷只怕不是让她在广宁开铺子,而是 万一苏先生回到东风镇,会以为她人去楼空,无处可寻了啊 苏柒抓着自己胸前衣襟大喘了几口气这位高冷腹黑王爷,凶起来像头狼,狡黠起来似只狐狸,偏偏脾气好的时候又如同春风沐雨,好看得不像话 简直是个妖孽啊 嗯,他定然是个妖孽,否则怎么会将她吃得死死的,搞得她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赶明儿得翻一翻,看苏先生的那面照妖镜还在不在,将某腹黑王爷好好照上一照,看他究竟是个什么精怪 苏柒一番顿悟加感慨之后,便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裹着被子,开始筹谋她的职业规划。 以往,慧目斋能够在东风镇立得住脚,说白了主要是靠苏先生的一手好活儿,她苏柒不过是个小跟班儿。如今,以她一个冥婚媒婆加半吊子风水先生,想要将慧目斋在偌大的广宁城立住脚跟,还真是不容易。 苏柒再次深刻后悔自己学艺不精,却也只能掰着手指盘算,以自己的本事,她的慧目斋都能开展些什么业务。 配冥婚,她苏小媒婆的老本行,自然不能丢。只是这行当须得人脉广泛,尤其是要与当地的保长里正搞好关系,才能充分获取资源。苏柒以为,以她人美嘴甜性子好的特点,加上与北靖王府“沾亲带故”,此项应是不难。 看风水,她在东风镇也常接这活计,毕竟有阴阳眼的天生优势,看个宅院吉凶还是小菜一碟,此项业务可以继续开展。 除此以外么苏柒咬着指头尖儿犯了难测字批命她没认真学,周易八卦她没用心念,如今只能深深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没文化真可怕。 幸而慕五爷仔细,将苏先生的一柜子书也都给她搬了来,她决定从明日起定要用功,将之前一知半解的学问统统补起来,至少要做个合格的江湖骗哦,阴阳先生。 苏柒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潜能挖掘了许久,才勉强挖掘出一项看相。 自然也是跟苏先生学的,当年不过是觉得看相这门学问,生生将“忽悠”的本事发挥到了一种淋漓尽致、俯瞰众生的高度,令苏柒同学着实的震惊加心悦诚服,反而在这一门上多上了几分心,勉强学到了些皮毛。 苏先生曾有云看相有三宝,能说会道眼力好。有经验的看相先生只要搭眼一瞧,就能将前来看相的客人身份悟出个七七八八一身耀眼丝绸还要绣花的多是商贾人家,唯恐别人不晓得自己有钱任性;头戴精巧银饰,穿着举至皆端正的大多是官家正房太太,若面容娇俏、春风得意相的,多是问何时能喜得贵子;若面色黯淡、顾左右而言他的便是不得宠,被家中的小老婆踩到了头上,问如何能让自家相公回心转意。 如今想来,苏柒觉得那死鬼真是字字珠玑,至于“能说会道”一项,苏柒自是不惧且不说当年曾背了许多看相的口诀,什么“头发稀软黑如绵,少年家中有粮钱,性情品质多高尚,聪明得志父母全”等等,搭眼一看便手到擒来,任谁听了都心中欢喜;再者看相的话说三分,留下七分余地那是常态,且话说得永远不高不低不温不火,例如来求科举的书生,观其眉毛浓淡长短,皆有不同的说辞。若考上了那叫“料事如神”,若落地了便劝两句“焉知非福”,无论如何都能圆得过去。 苏柒想了想,对自己颇有信心,于是在业务上又加了“看相”这一门。 至于阴阳先生最难的一门驱鬼捉妖,苏柒拎起来想了想,随即呵呵哒了。纵观她与两个怨灵的交手历史,若不是有块厉害的宝贝玄鸟玉罩着,只怕她早已在忘川那边眺望人世挥手再见依依惜别了。 问题是,作为风水阴阳铺子,若没有驱鬼捉妖的业务,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合理不厉害,苏柒想了又想,终想出个合适的字眼儿辟邪。 所谓辟邪者,就是本姑娘可以告诉你,你家有鬼魅邪祟,并本着仁善之心提醒你弄个符咒什么的破一破。至于如何捉拿抱歉,你还得另请高明。 苏柒着实满意自己用词之巧妙,又将方才的一番思路理了理,终敲定了慧目斋的四大主业配冥婚、看风水、看相、辟邪。 她愉快地躺下去,寻思等天亮了,去采莲那里要几块水牌,将自己的四大主业写上挂在门口,再放上一挂鞭炮,就算齐活儿开张。 不想天一亮,她正要出门要水牌买鞭炮去,便听见有人叩门。开门便见二女一虎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 “王妃可想死奴婢了”石榴葡萄皆一副久别重逢的喜悦,连眼圈儿都红了。 “你们不在王府待着,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苏柒惊诧。 石榴欲言又止,葡萄则心直口快“咱们是王妃的丫鬟,自然王妃在哪里,咱们就在哪里” 苏柒失笑“可如今我已出了王府,也不是什么王妃了。” “咱们不管您是什么身份,反正只认您这一位主子”葡萄挺挺小胸脯,满满的忠心耿耿。 苏柒有些哭笑不得如今姑娘我白手起家,能不能养活自己都难说,再加上你们两个 “王妃不必为难,让我们俩继续跟着王妃,是王爷的意思。”石榴解释道,“王爷说王妃独自一人在外不易,我们两个虽说愚笨,但好歹能与王妃做个伴,算是个照应。” 石榴顿了顿,脸上现出个恳求神情“于私来说,王府里拜高踩低的风气,王妃自是清楚。我和葡萄年纪小又是初来乍到,在王府里只有受人驱使、遭人欺负的份儿。王妃若怜悯我们两个,就大发善心让我们跟着您,莫要再将我们遣回王府去了。” 她这话说得情真真意切切,苏柒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想想偌大的院子只她一个人住也是孤单,倒不如她们三人一虎热闹些,“既然如此,你们就留下,只是这王妃二字,可不能再叫了。” “那叫什么”葡萄为难,倒是石榴聪慧,“如此,我们便依着慕五爷,叫您一声姑娘可好” 苏柒想了想,“也行吧。”又低头摸了摸蹭在她脚边儿的老虎烧麦“怎么不想当王府纨绔子弟了” 你才纨绔子弟烧麦鄙夷地瞪她一眼,伸个懒腰,圆滚滚的身子便飞快地蹿进院去。这院子虽不及云水阁精致,却胜在宽敞能撒欢儿,烧麦表示很满意。 慕五爷想得周到,连开业的红绸鞭炮都让石榴葡萄带了来,苏柒带着二女一虎在门口热热闹闹放了挂鞭炮,便算是广宁城慧目斋正式开张。 正式升级为老板的苏柒,忙不迭地利用资源优势开展业务,凡在何记饭庄消费二两银子以上者,皆可凭一张票子到隔壁的慧目斋享受免费看相一次,看完还友情赠送镇宅辟邪玄鸟符咒一张。 来何记饭庄吃饭的,本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老爷居多,欣赏完了饭庄里清丽美貌的内装柜,转到隔壁蓦然发现还有个更加美貌的女先生,巧笑倩兮地给你看相算命,且不说算得有多准,但一个妙龄少女唇红齿白满口的中听话儿,已然是道极美的风景。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日,苏柒的慧目斋在半个广宁城已小有几分名气。 这事儿经由隐风传到刚刚巡边归来的某王爷耳朵里,他不禁笑叹苏柒这丫头还真是棵菟丝子,到哪儿都能扎根发芽。 感慨之余,他很想去看看 外出十日,未见那丫头的面儿,他着实思念得很。 无奈郎有情妾无意,苏柒此时,显然没有在思念某位妖孽王爷。 她正忙着接开张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 “老伯的意思,贵府闹了邪祟” 她话音未落,面前自称姓樊的老管家赶忙又是皱眉又是打手势噤声,心有余悸地向门外瞟了两眼,方压低嗓门道“苏法事小点儿声,我樊府在广宁城也算有几分名望的人家,出了这样的邪事,自然不好叫外人知道” “哦哦,我领会得”苏柒也压低了嗓门,搞得神秘兮兮,“烦劳老伯,将来龙去脉给我讲讲。” 樊管家叹了口气,一副“说来话长”的囧相“我们樊家家住广宁城西,家主樊老爷曾是位进士,也在外做了几年官,但他性子淡漠,不喜阿谀奉承之道,在官场上混得不自在,便索性辞官归乡,在广宁城西办了家书院,叫做茗山书院。” “哦。”苏柒脱口而出,“贵书院的学子,只怕科举之途不算平顺。” 她刚说完便后了悔,熟料樊管家望她的眼神却有几分惊讶“确是如此我家老爷虽说满腹经纶,但我们书院的学子却是纷纷的不争气,偶有几个出众的,临到春闱的节骨眼上,不是崴脚拉肚子就是丧了考妣,生生耽误过去。是以书院创办十余载,竟只出了两名秀才一名举人,也真是差强人意” 樊管家说着摇头叹息,忽然想起苏柒的职业,问道“苏法师以为,可是我家书院风水不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回 樊府蹊跷事 “倒也不是。”苏柒十分中肯,“我建议,贵书院考虑改个名儿试试。” 茗山书院呵呵,茗山茗山,名落孙山,能考得好才怪 “真的”樊管家一喜,正探头张口欲问改个什么名儿好,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跑了题,赶紧轻咳一声拉回来,“书院改名之事,老夫日后再来向苏法师讨教,如今当务之急,是我樊家的怪事” “贵府上究竟出了什么怪事” 樊管家继续一番“说来话长”的架势“我家老爷今年四十有二,家财殷实却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位独女。我家夫人本是商贾人家出身,又一直帮着老爷打理书院,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唯不足的,就是没给老爷生下个儿子。所谓无后为大,夫人迫于无奈,只得接连给老爷抬了三个姨娘。奈何夫人是个火辣又善妒的脾气,既想要继承人又不想看姨娘得宠,是以平日里恩威并施,将三个姨娘管得服服帖帖,非但没有敢狐媚惑主者,甚至轮到哪个去侍寝,也是满脸忐忑悲怆毫无喜意” 苏柒脑补了一下樊家的小妾们去侍寝时,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身影,感觉这画面也是太美不敢看。 樊管家八卦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再度跑了题,只好尴尬地又扯回来,“我樊府上下五十六口人,连同夫人、姨娘、小姐和丫鬟婆子,算下来女子倒有近三十口,近日里却出了件诡异事她们竟接连遇见同一个黑衣人” “哦”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在何处遇见什么样的黑衣人” 说到关键处,樊管家反而有些支吾“据见过的丫鬟说,那人是个男子身形,但高大魁梧异于常人,从头到脚被一条黑色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相貌。至于在何处见的”樊管家神情愈发窘迫,“皆是夜半三更她们一觉醒来,见那黑衣人正立在她们房间里” “偷东西” “若是偷东西就好了” 苏柒无语什么叫偷东西就好了有您这么败家的管家么 “那黑衣人,竟是立在床边,与她们近在咫尺,将一只邪恶的手伸到”樊管家有些说不下去,只得伸出一只爪子样的手,又觉得在苏柒身上比划有失礼数,只得尴尬地在自己身上示意了一下。 “袭胸”苏柒忍不住大叫一声,惹得樊管家脸都绿了,再度又是蹙眉又是打手势地让她小声点儿。 “竟是个采花大盗啊”苏柒感慨,“袭胸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樊管家满脸的无奈,“即便如此,已是很严重的事态了,女人家的名节何其重要,我樊府有个嬷嬷,被那黑衣人蹂躏之后,连惊带吓的,险些当场断了气” 那是蛮惨,苏柒深表同情,但又想起另一个关窍“既是个淫贼,向官府报案便是,贵府又何以认为,他是个邪祟呢” 她这么一问,樊管家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又白了几分“刚开始,我们也以为是个普通的淫贼,他光顾樊府两次后,我便上心让家丁护院仔细值夜,一旦发现可以身影立即捉拿,如是盯防了几日” 苏柒好奇“如何” “说来惭愧,那淫贼来无影去无踪,我樊家夜夜被他光顾得手,却抓不住他一点蛛丝马迹” “兴许是个武功高手,轻功了得飞檐走壁那种。” “我开始也这么想。”樊管家叹了口气,“直至有一次,哦,便是那险些命丧当场的李嬷嬷,黑衣人不知何故,事毕后在她屋里多逗留了片刻。巡夜的护院听到惊呼声赶去,正将他堵在屋里” “哦”苏柒两眼放光,颇有听书的兴致,感觉手里只差一把瓜子儿。 “那黑衣人跟五六个护院打斗了一番,真真儿的力大如牛,五六个精壮汉子皆近不了身。但那黑衣人被围也有几分惊慌,是以并未下死手,只是发力将护院们甩开,便一跃出屋去,打算趁夜色遁逃。 便是此时,我家一个忠心胆大的护院张宝儿,壮着胆子冲上前去,拼死一把将那贼箍住,高叫同伴齐上前擒拿。 张宝儿身高八尺,手臂也生得长,此番将那黑衣人死死制住,他双臂双手自是动弹不得。一种护院本以为此番定能将他拿下,熟料” 樊管家说至此,竟打了个寒颤,“熟料那黑衣人肩背上骤然伸出七八条蛇一样的触手,蜿蜒有丈余长,鞭子似的扬起,将众护院抽打得七荤八素,张宝儿自然也不能免灾,被一条触手缠住脖子,生生吊起来扔了出去,险些丢了条性命” “蛇一样的触手”苏柒惊诧,“然后呢便被他逃了” “自然。”樊管家唏嘘道,“眼见他是个妖魔邪祟,谁还敢与他纠缠,被他身形一晃便没了影儿。如今我樊府上下谈之色变,女眷们白日不敢出门,入夜不能安睡,小姐并三个姨娘皆被吓病了,其他丫鬟下人也是战战兢兢,哭着喊着要出府回老家去。” 苏柒看樊管家满脸颓色,一副“日子没法过了”的悲苦,不禁大为怜悯,只是 她望一眼墙上那不尴不尬的“辟邪”二字,忍不住问道“府上闹了邪祟,老伯为何就近去请潭柘寺的方丈,或是五方观的道长,反而找到我这里来呢” 樊管家神情愈发无奈“苏法师,此事事关我樊府上下三十口女眷的名节,尤其是我家小姐,年方二九,犹待字闺中,若此事传扬出去” 苏柒领会若被人知道樊小姐曾被个妖魔性骚扰过,她日后怕是难嫁人了。 “潭柘寺的方丈和五方观的道长虽是出家之人,但怎么说都是男子。老汉我也是百般打听,才听说慧目斋的苏法师您是位不让须眉的女法师,这才厚着脸皮求上门来。”他以为是苏柒有些不情愿,忙补上一句,“苏法师放心,若能降住那邪祟,保我樊家平安,谢仪上定不会亏待了您,我樊家便是倾家荡产也情愿” 他这么一说,苏柒反有几分尴尬,忙不迭摆手,“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看樊管家满脸的乞求,苏柒一咬牙,将自己“辟邪不捉妖”的职业规划立时丢在脑后,“好,待我备齐法器,下午便往贵府看看” “好,好”樊管家死灰似的眼中燃起几分希望,忙不迭地起身作揖道谢,“劳您大驾,我下午派马车来接苏法师多谢多谢” 送走了大客户,苏柒坐在桌案前托腮思忖。 “肩背上能伸出七八条蛇一样的触手”她喃喃自语,伸手比划了比划,“莫不是个章鱼怪” “若是章鱼怪,被围堵之时,便该喷墨汁遁逃。” 苏柒闻声抬头,见熟悉的身影正立在门口,正午的阳光金灿灿地撒在他肩上,将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勾勒得格外挺拔好看。 他一身亲民的轻便装束,立在慧目斋的门口望她,让她依稀感觉回到了东风镇的时光,不禁脱口而出“丸子你回来啦。” 她这一声唤,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在慕云松心底漾起淡淡的涟漪,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这丫头难得乖觉如同小白兔的时候,着实的讨人欢喜。 “回来了。”他眼眸中不自觉浮起温柔笑意,“听说,你将咱们家的生意料理得十分红火。”刻意咬了咬“咱们家”三个字,他甚喜欢。 “还好还好。”苏柒顺口谦虚一句,“只不过,之前皆是些看相看风水的小活儿,大生意这是第一单。” 想到樊府的邪祟,她又有些犯愁,索性起身去翻书柜“你说,若真是个色鬼章鱼,该用什么东西降他呢”烧烤架子 慕云松方才在门口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扯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斟了碗茶,悠悠道“依我之见,首先,他未必是个章鱼;其次,他未必是个色鬼。” “呃”苏柒不禁皱了皱眉,对于自己的推论被他全然推翻深表不忿,“是不是章鱼有待考证,但已他夜夜去骚扰樊家的女眷来看,分明就是个采花大盗啊” 慕云松不禁失笑这青涩丫头,对“采花”一事怕是一知半解,“若是采花贼,自然是好色之徒。好色么,好的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岂会连樊府的嬷嬷婆子都不放过” 苏柒想了想,也是哦。 “再者说,那黑衣人夜袭樊府女眷的住处,却只将手探了她们”这话实在尴尬,慕云松索性用个“你懂的”眼神一笔带过,“之后便没有了别的举动,一般采花贼,可不止如此” 他这话说得晦涩却有些露骨,苏柒不禁颔首,脸颊爬上一片绯红,将慕云松看得愣了片刻。 苏柒深觉“采花”这话题有些尴尬,索性顾左右而言他“王爷自小在广宁长大,对城西的樊家可有所了解” 慕云松这才回过神来,思忖了一阵,摇头道“并无多少了解。无论家世、财力、声望,樊家在广宁城中皆不算出众,应是寻常书香殷实人家而已。” 苏柒心中暗叹论家世、财力、声望,自然谁家也比不上你的北靖王府。 慕云松说着,兀自皱了皱眉“樊家家境不算突出,亦未听说有容貌出众的姑娘小姐。那黑衣人却独独看上了樊家,只在樊家女眷中行事。”他将指节在桌案上叩了叩,“这倒是有些奇怪只能到了樊府,再细细打探一番了。” 确实要好好问问苏柒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王爷是打算,跟我一道去樊府” “不然呢”慕云松无奈地望她一眼:这爱惹事儿又兜不住的丫头,真是分分钟的不让人省心,“我若不去,以你那三脚猫的本事,万一遇上妖怪邪祟,还不是只有逃命的份儿” 苏柒不忿地撇嘴,却无可辩驳,只是“你以什么身份去呢”堂堂北靖王爷摆驾樊府,他家怕是担当不起。 “我么,”慕云松颇有几分自嘲,“自然是云游路过的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 苏柒抿嘴失笑看来,大球真人要再现江湖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回 道长再出山 因午后要往樊府去,慕云松便十分“顺便”地在苏柒处蹭了个午饭。饭后,苏柒再度翻出苏先生的旧道袍,让某王爷换上。 慕云松着实的不情不愿“我能不能不穿这个。”他堂堂一位王爷,既然要屈尊扮道士,好歹弄身儿新的。 且这道袍太容易睹物思人,想起那死鬼苏先生,他心里就不爽。 “我之前好不容易给你改合身儿了的,您将就将就罢”苏柒三两下给他套好,又把他按在椅子上,伸手将他头上的束发玉冠除去,打算给他梳个道士髻。 身穿苏先生道袍的慕云松心里微酸,“你以前,也替苏先生梳头” “才没有。”苏柒捏了把木梳随口答道,“他头发稀,自觉拿不出手,都是自己梳,顺便偷偷往里垫点儿黑丝线啥的。” 慕云松顿时找到了心理平衡,心底的别扭一扫而空,闭目感受着她芊芊十指在他发丝间划过,生怕弄疼了他似的,梳得格外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梳齿尖儿蹭得他头皮有些微痒。 午后的阳光透窗而来,融融地撒在脸上,慕云松忽然便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由衷希望这一刻长长久久地定格下去,永远也梳不完。 刚生此意,便被苏柒欢快地拍拍肩膀“好了” 正沉浸其中的某王爷微叹,下意识地捉住了她放在他肩头的手,温言道“待有空了,我替你画眉可好” 梳头画眉,是寻常夫妻的闺房之乐,他身为一个武将,曾对此不解不齿,如今想来,竟也格外温馨美好。 偏偏某丫头不领情,一把抽出手来去给他戴木簪子,“不用不用,我眉毛天生长得好,用戏文的话说就是眉不画而翠,呵呵。” 慕云松暗叹你是故意的罢 适时,石榴来传话,说樊家的马车到了。 樊府位于广宁城西山脚下,宅院与书院相连,面积虽不能比北靖王府,但也着实不小。 苏柒和慕云松随樊管家一路走去,东张西望着暗自感叹樊老爷与樊夫人是书人与商家女的联姻,故而樊府既有书香门第之风,又有商贾暴发之气,可谓亭台楼阁与金堂玉马并立,桂花柏杨与发财树齐辉。 简言之,偌大个院子满满当当、毫无布局,犹如九宫八卦阵一般。 这混乱格局看得苏柒暗自蹙眉,转头看慕云松,更是一副吃了苍蝇似的神情,忽然觉得北靖王府那才是低调的奢华,不可同日而语。 一路行至二门,樊管家突然顿了脚步,冲门口恭敬一揖“夫人” 苏柒顺势打量这位樊夫人,大红百褶马面裙下,一双旱船似的脚呼之欲出,再往上看,湖蓝色团花儿锦缎的短襟遮不住魁梧壮硕的身材,面盆似的脸盘上一双描了花黄的豹环眼炯炯。她独自叉腰立在二门口,竟生生站出了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果然是商贾家女,这威势、这派头有这样的女家主镇宅,居然还有妖孽敢上门来,也真是忒大胆了些 苏柒正望着樊夫人浮想联翩,对面的樊夫人亦将苏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是难掩的不屑,向樊管家问道,“这就是你花大价钱请来的法师” 言语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何本事 樊管家额角黑了黑,赶紧赔笑道“老爷的意思,为府上众女眷清誉着想,特让我请位女法师来。这位苏法师虽年纪轻轻,却师出名门,慧眼如炬、修为深厚” 他尚未将苏柒夸完,樊夫人已无所谓地一摆肥厚手掌:“罢了罢了,请便请了,丑话说在前头,若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老娘我见过的江湖骗子多了去了,可没一个能在老娘手下捞到半点儿好处的” 她对苏柒的这番冷嘲热讽,令苏柒身边的慕云松眉头一蹙就要发作,却被苏柒暗暗拉住衣袖,望着樊夫人笑道“夫人娘家,近日怕是不安稳罢” 她话一出口,便见樊夫人神情一变“你如何知道”转头瞪了樊管家一眼,樊管家一脸委屈“夫人娘家何事,我都不清楚,又如何会与苏法师说” 樊夫人想想也是,望向苏柒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忌惮,只听她悠悠然道“樊夫人的兄弟,恐是在家财上有些争执。” 所谓“眉交浓厚乱纷纷,兄弟姐妹不齐心”,再者说,商贾人家的子弟多拜金纨绔,哪个不算计老爹的财产,这话说出来,十有八九没毛病。 果然,樊夫人脸色又黯淡一些,望向苏柒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慎重,“待解决完樊府之事,我再向苏法师请教。”说着,目光掠过苏柒,望见她身后的慕云松,一双豹环眼“唰”地一亮“这位是” “哦,这位啊,”苏柒心知对于这样的市侩女,某王爷自是不愿搭理,忙不迭地拉过他手臂做介绍,“这位是我好友,武当第十九代嫡传弟子,尊号大球道长。” 她这一番介绍,诸人脸色皆黑白无常,樊夫人脸上扑的粉都要簌簌落了下来,“大大球” 苏柒深觉再被她这般盯下去,某傲娇王爷怕是要掉头走人,赶忙加力将他拽住,继续热情介绍“道长虽年轻,却得武当张真人亲传,毕生游历四方,以降妖伏魔为己任。今日恰好路过广宁,听说贵府有邪祟出没,特意随我赶来看看。” “原来如此啊”樊夫人脸上神情巨变,一张白脸笑成了一朵大白花,“道长亲临,真是我樊府之福啊不知道长何方人士,年纪几何” 您这云泥之别的态度,也是太明显她一脸花痴相令苏柒着实的看不下去,忙拉了慕云松道“咱们还是闲话少说,先去查探贵府闹邪祟之事” 樊夫人意犹未尽地收了花痴之心,让樊管家将二人引进花厅。苏柒略问了问始末,便提议将所有见过那黑衣人的目击者全部叫来了解情况。 先来的,是那晚与黑衣人交过手的家丁护院,总共六人,说起那夜的遭遇,皆是胆战心惊。 “那玩意儿,力气大得赛头牛,动作快的像头豹子,凶狠起来又似头狼” 苏柒捏着笔和本儿翻个白眼儿一句话扯出仨动物,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她抬眼去看手脚并用说得正欢的汉子“你叫张宝儿” “是。”张宝儿被骤然点名,看了看苏柒,竟莫名羞涩地住了口。 “那晚就是你扑上去箍住了他”这张宝儿比慕云松还要高半个头,生得手大脚长,犹如一座黑铁塔,典型的粗蛮汉子。 “是我是我那厮力气大得很,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将他制住片刻,不料那厮突然做了妖法,不知用什么玩意儿勒了我的脖子娘咧,差点儿勒得我去见了阎王爷”说着,心有余悸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苏柒见他脖颈上被勒的红印犹在,心念一动,向他招招手,“你凑近些,让我看看。” 张宝儿黝黑的一张脸更红了几分,低头答了个“哎”,便在其他家丁促狭的目光中,向苏柒近前几步,索性单膝跪在地上,伸长了脖子给她看。 果然,一圈暗红的印子肿得老高,还带着些淤青和血迹。 “勒得可是不轻”苏柒感慨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又按了按。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身边有股冷风嗖嗖袭过。 张宝儿被她按得龇牙咧嘴,但大美人儿当前,他深觉能被她按一指头也是荣幸,咬牙一声不吭。 他这般“优待”被一旁看着的其他家丁艳羡不已,其中一个便叫到“苏法师,我也被那厮抽了抽得比他狠多了” “哦”苏柒正欲通过伤痕研究那究竟是个什么精怪,听他一说大感兴趣,“你伤在哪里” “这儿这儿”那汉子喜滋滋上前几步,扯开自己衣襟给她看胸前的一道抽痕。 苏柒下意识地又要伸手,却被一旁忍无可忍的某王爷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眼见众家丁争先恐后地宽衣解带表明自己光荣负伤,甚至连裤腰带都开始解了,慕云松一张脸都黑了,赶紧让樊管家将这帮糙汉子带走。 “我还没看完”苏柒刚抱怨一句,额头上便吃了个暴栗,“你还想看” 苏柒委屈地揉揉脑门儿,抬眼见扮做道士的某王爷沉着一张脸,赶紧怯怯地补上一句“他们没王爷有看头。” 她这话,着实令人浮想联翩。慕云松低头掩去唇角一抹得意的笑容,却故意板着脸训诫“你一个姑娘家,什么话都敢说” 我说什么了苏柒不解,“我的意思是,王爷身上可是集齐了十八般兵器伤痕的,对淤伤勒痕之类,自然颇有些心得。”说着以手托腮,摆出个谦虚讨教的神态,“依王爷之见,他们身上的伤痕,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呢” 慕云松尴尬之余有些恼火还“集齐了十八般兵器伤痕”,你拿本王当展览馆呢 “从伤痕的程度形状来看,首先,不似章鱼触手。” “为何” “章鱼你我都见过,其触手黏滑,上有许多吸盘。”慕云松伸手模拟演示了一下,“若是类似章鱼触手的东西勒人脖颈,痕迹应边缘整齐,并留下些深深浅浅的吸盘印子。但方才张宝儿的淤痕你也看了”说着冷冷瞥她一眼,“还上手摸了” 苏柒明显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警告,不禁瑟缩了一下,赶紧恭维,“没有吸盘印子,边缘也不算整齐,王爷果然慧眼如炬” “也不像是蛇皮鞭、勾魂索等常见兵器,”慕云松垂眸思忖,顺手折了茶几上水瓶里插着的一枝桂花,“伤痕边缘不规整,且布满细密的血口子和刺伤,倒像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回 半老李娘意 “倒像是被某种荆棘藤蔓所伤。” 苏柒惊骇“莫不是个树精藤怪” “也未必是妖。”慕云松起身踱步,“江湖上奇人异士颇多,使些罕见的冰刃暗器也是有的。我总觉得,世上没那么多魑魅魍魉,多是人疑心生暗鬼而已。” 苏柒在他背后暗吐舌头这就是王爷你孤陋寡闻了,你若看过大荒经、山海经、西洋妖物志之类的书,便知世上飞禽走兽、草木金石皆可成精,且形象各异,千奇百怪 回忆自己当年西洋妖物志,被里面的妖怪图鉴吓得做了几晚噩梦的情景,苏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说话间,见樊管家领了一众丫鬟婆子进来,慕云松自觉待在这里听人家被非礼的遭遇不甚合适,便主动提出往后山查探一番,与苏柒酉时在花厅汇合。 待慕云松走了,苏柒便开始询问女子们遇袭的详细经过,然众女皆是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几个年轻丫鬟更是羞愤难当,掩面啼哭不止。 苏柒被一片“嘤嘤嘤”“不活了”闹得头大,放弃了逐个询问的初衷,改为提问抢答“你们可有谁见过那黑衣人的相貌” 众女皆摇头,其中胆大的道“那天杀的一身乌鸦黑的长斗篷,脸上仿佛还带着个黑黢黢的面具,哪里看得到长相”另一个恨恨道“这样的淫贼,必然生得歪瓜裂枣、秃头龅牙,没脸见人” 众女皆同仇敌忾地点头,苏柒正沮丧,却听角落里一个低低弱弱的声音道“其实不是的。” 苏柒瞬间抓住了希望,见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婆子,正双手绞着衣摆,脸上的神情却与众女有所不同。 “这位姐姐,见过那黑衣人的样貌” 那婆子欲言又止,却蓦然低了头,脸颊上升起两片绯红。 一旁便有人窃窃私语“听说,那淫贼就是在李嬷嬷屋里多待了片刻,被众家丁给围住的。莫非” “别瞎说那日李嬷嬷可是被那妖孽吓得要死要活” 这里面,有故事啊苏柒望着李嬷嬷心想,索性让其他女子暂且回去,只留下李嬷嬷问话。 “如今只有我们两个,李姐姐可愿意吐露真相了” 李嬷嬷依旧低垂着头,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在与自己做思想斗争,苏柒也不着急,喝口茶慢慢等着。 过了须臾,李嬷嬷才抬眸恳求“我若说了,法师可莫要笑我,更莫要传扬出去” “姐姐放心,我这人,口风甚严。” 李嬷嬷依旧绞着衣摆,期期艾艾道“其实,那黑衣人的相貌,我是见过的 那天半夜,我正睡得香,忽觉胸口处一阵灼热难受,便醒了过来。熟料一睁眼,便见一黑衣男子立在我床前,正躬身将一只手按在我”她一张圆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虽说这情节颇为敏感尴尬,但苏柒还是忍不住插嘴问一句“他只是将手按在你胸口,没做其它的” 李嬷嬷索性双手捂住脸,飞快地点了点头,“我当时吓坏了,一边大叫着放开我一边手舞足蹈地挣扎,不料无意间将他脸上的面具给扯下了半边” “哦”苏柒倒抽一口冷气,“可有吓坏了你”大凡魑魅魍魉之类,对人的审美都不慎了解,化成人形时也不过随便长长,相貌跟闹着玩儿似的,能看得不多。 “并未,其实他长得”李嬷嬷一张脸愈发红了,吐字也几不可闻,“挺好看的” 李嬷嬷说着,眼角竟浮现一抹羞涩笑意,飞快地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眼睛。 看着眼前四十余年纪的半老徐娘,满面绯红做少女怀春状,苏柒着实的有些不适应,遂轻咳了两声“然后呢” “然后我便一时鬼迷心窍,对那黑衣男子道郎君今日污了奴家清白,便便要对奴家负责” 噗苏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您这把年纪,挺奔放啊 李嬷嬷愈发尴尬“法师莫笑,我出身贫寒,十岁便被爹娘卖到樊家做下人,婚事没有老子娘操持,我又偏是个心气儿高的,家里的小厮家丁皆看不上眼,一来二去,大好的年华便蹉跎过去,至今还是个待嫁的老姑娘。 那晚虽只是惊魂一瞥,却觉得他便是我曾经春闺梦里人,故而一时难以自持” “理解,理解”苏柒觉得这位李嬷嬷宁缺毋滥的感情观,以及相貌控式的一见钟情,倒是与黄四娘十分投缘,不知她是否有兴趣交个女鬼朋友。 “那男子怎么说”苏柒着实好奇。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我看了片刻。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胆战心惊间,他转身就走了,依稀还说了一句不是你。” “不是你”苏柒将这三个字在口中转了几转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一时情急,便扑上去抓住了他的斗篷角,叫到你沾了便宜便想走,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李嬷嬷说罢又低下了头,哀怨道,“正是我这声喊,将巡夜的家丁招了来” 苏柒大致明白了这是一个妾有意郎无情的悲惨故事,“那她们皆说你,被那黑衣男子吓得要死” “其实,不是吓的”李嬷嬷哀叹,“奴家活了半辈子,好容易遇上个一见钟情的男子,偏偏他又对奴家无情,我那是伤心得要死” 苏柒表示很无语,对于这位痴情大妈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便让她带着往内院转了转,依次寻那些被袭击的丫鬟婆子们问了问情况。樊家先后遇袭的女子竟多达二十余位,苏柒一通问完,抬头才发觉天色已擦黑。 估摸已是酉时许,想起与慕云松约好花厅汇合,苏柒便辞别李嬷嬷,折身往花厅去。 樊家遇袭的女子,从十几岁的小丫鬟,到四五十岁的老嬷嬷,不一而足。且她们对遇袭的过程阐述出奇地一致,皆是在睡梦中感受到胸口一阵难耐的灼热,便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一个高大黑衣人立在床前,将一只手按在她们胸口只是按住,并没有乱摸或其它非礼举动。 这般举动,与其说是淫贼采花,倒更像是 苏柒胡思乱想着,却发现自己越走越迷糊,这樊家的园子设计得毫无章法,犹如鬼打墙一般。苏柒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方才路过的花圃之后,纠结地考虑,要不要找花圃中正在侍弄花草的老妪问问路。 “老妈妈,请问花厅” 听到苏柒的声音,那老妪正忙碌的身影顿了顿,缓缓转过头来,抬头望了苏柒一眼。 苏柒骤然瞪圆了双眼她从未见过如此老的人。 西洋妖物志里面,记载了西洋一种叫做“木乃伊”的妖物,大抵是人死后用药物使其肉身不腐,周身裹满白色布条,可被邪术控制,极难降服,类似于东土的僵尸。 此刻,望着眼前的老妪,苏柒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书中木乃伊的图画,只是包裹在这老妪一副枯骨之上的,不是白色布条,而是干枯皴裂,布满斑点的人皮。 望着她形如枯骨的手中那把乌黑的大剪刀,苏柒暗暗咽了口口水,纠结着是继续佯装镇定问路,还是遵从内心转身逃跑,适时一阵夜风吹来,将老妪头顶的风帽吹下,露出了一头极长又雪白的头发,在风中诡异地飘荡。 苏柒后颈一凉,下意识地的后退两步,口中念着“叨扰了”,便转身欲走,熟料一个趔趄,竟是被那老妪一只手抓住了裙角。 这就有些吓人了苏柒慢慢转头,见那老妪一双枯黄的眼眸中蓦地燃起几分神采,犹如即将燃尽的蜡烛又突然亮起了光,口中喃喃沙哑道“四姐儿” “什什么四姐儿”说实在的,这老妪的样子,比寻常的鬼魂还要骇人,苏柒从她手里一把拽出裙角,嘴都有些打瓢,“你你你认错人了吧” “四姐儿四姐儿”那可怖老妪偏偏不依不饶,踉跄地站起身来,顶着一头雪白长发,一步步向苏柒逼近,愈发像书中描述的木乃伊。 不会真是个妖物吧眼见老妪一双枯骨似的手再度向她伸过来,苏柒伸手摸出一张符咒,心中却打鼓不知自家的符,镇不镇得住西洋的妖 见老妪的指尖据自己鼻子只剩三尺余,苏柒正欲出手,却忽听一旁樊管家喝骂声传来“你个老东西要干什么” 眼前的“木乃伊”立时不动了,怯怯地垂下手去。 “这位是老爷夫人请来的贵客被惊扰了你可担待得起” 老妪望望一脸怒气、疾步赶来的樊管家,满脸惶恐地低下头去。 “去去去回你的花圃子里待着,再出来惹事,仔细我把你赶出府去” 樊管家一番连喝带骂,撵狗似的将老妪赶走。苏柒望一眼那老妪佝偻蹒跚的背影,方才的恐怖反被满心的怜悯取代“樊管家莫要责备她了,她也没把我怎样。” “家里的老花奴,当年也是我看她冻饿得快死了,好心将她收留。这老婆子不知多大年岁了,只会侍弄个花草,好歹在府里混口饭吃,如今却是越来越老糊涂了。”樊管家感慨一番,又不放心问道,“她这幅样子,没把法师吓着吧” 还真有点吓人苏柒面上却做个无畏状“看您说的,本法师妖魔鬼怪见过无数,还能被个老人家吓着不存在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回 樊家大小姐 有樊管家带路,苏柒感觉不过几步便到了花厅,一身道袍的慕云松已然神闲气定地坐在那里喝茶。 “二位法师,对我家闹邪祟之事,可有高见”樊管家心中焦虑,索性开门见山。 “是人是妖,目前暂不好下定论。”慕云松放下茶盅,“恕我直言,贵府上可与江湖中人结过仇怨” 他这话问得樊管家一惊,努力想了想,却耷拉着八字眉做无奈状“道长,我樊家书香门第,又向来遵纪守法、处事谨慎,不曾与什么江湖帮派结仇啊” 苏柒暗自撇嘴这事儿可不好说,姑娘我也一身正气与人为善和睦邻里,还不照样被那劳什子的天鹰盟盯上想着恨恨瞥一眼某王爷都是你害的 慕云松无端被她投来个白眼,疑惑地轻蹙眉“你有什么话说” “有”苏柒郑重其事地轻咳一声,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儿来,“方才,本法师不辞劳苦地问过了府上诸多遇袭女子,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一番聊下来,果然” 她故意顿了顿卖个关子,偏某王爷看惯了她的做派,垂眸吃茶不动声色,反是樊管家一脸希冀地伸长了脖子“如何” “发现了诸多疑点” 她故意不去看樊管家略带失望的表情,只向慕云松道“首先,道长说此贼不同于一般的采花贼,还真是如此。我一通询问下来,发现受害者小到尚未及笄的丫鬟,大到已为人祖母的老嬷嬷,换言之,樊府上下大半女眷皆中招。”她说着不禁叹口气,“若说他是采花贼,他的涉猎范围还真是广泛。” 樊管家一副窘脸“我樊府女眷何德何能,竟遭此飞来横祸” “不仅如此,我还细细询问了她们遇袭的时间,”苏柒翻翻她的本儿,“那黑衣人先后光顾樊府五次,对府上二十位女子下手,耐人寻味的是,这厮最先下手的不是正值妙龄的女子,而是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 她此语一出,眼前的二人皆瞪大了双眼。 苏柒一脸别有深意的神情,“简单说吧,那黑衣人先是将府上的嬷嬷婆子摸了个遍,然后才转而向年轻的丫鬟下手,啧啧,真是口味独特。” 慕云松不禁瞪了她一眼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还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苏柒一脸无所谓地继续阐述“且他非礼的方式也是独特,据众女称,她们皆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胸口灼热难耐,醒来便见一黑衣男子将手按在她们胸口但也只是按着,并无其它举动。且黑衣人一旦被发现,便转身离去不见踪影。且据一个嬷嬷称,他离去前似还说了一句不是你。” 苏柒叙述至此,抬头盯着慕云松若有所思的脸,“从这黑衣人种种行事方式看来,我有个大胆的推断这厮来樊府,不像是来采花的,而是” 慕云松接口“在寻找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苏柒赞许地望他一眼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说得就是你我了。 听说黑衣人并非来樊府采花,樊管家明显大舒一口气,想想又疑惑道“寻人便罢了,若是寻东西从女人胸脯上,能寻着什么东西” 苏柒挠挠头“这亦是我疑惑之处。” “姑且按寻人来说,”慕云松将指节在桌案上叩了叩,向樊管家问道,“贵府女眷中,可有身世来历不同寻常者” “这”樊管家正儿八经地思量一阵,“府上的丫鬟婆子,一半是夫人嫁过来时的陪嫁,一半是这些年陆陆续续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我家夫人仔细,买得都是身世干净且有正儿八经卖身契的。至于那三个姨娘,两个是她陪嫁丫头抬的,另一个是从贫寒人家买来的闺女,倒也都清清楚楚。” “无论他要找得是谁,左右已将府上女眷寻了个大半,”苏柒眼眸一轮,“也就是说,在找到他要找的人或物之前,他理应会再来光顾樊府。” “还来”樊管家打了个冷颤。 “我们索性在樊府打个埋伏,来个请君入瓮,将他一举拿下。”慕云松霍地站起身来,“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樊管家绿着一副苦瓜脸,“只是,那妖孽来无影去无踪,我府上家丁护院埋伏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二位法师要将埋伏打在何处” 苏柒盯着她的本儿沉吟片刻,眼眸一亮“我有个想法,如今那黑衣人的袭击对象主要是年轻女子,那么,有个姑娘恐怕也难逃毒手” “苏法师的意思是” “记得樊管家说过,樊老爷和夫人有位独女,如今二九年纪,犹待字闺中” “您是说我家小姐”樊管家愈发叹气,“这样正是老爷和夫人最担心的。自打出了闹邪祟这档子事儿,夫人便担忧不已,让小姐房里的丫鬟婆子日日寸步不离地陪着,几个护院夜夜在小姐闺房前后守着,生怕有一丝差池。” 苏柒咋舌“这阵仗,只怕小姐也吓坏了吧” “倒还好。我家小姐颇有其母之风,倒不是个十分怯懦的性子。” 苏柒与慕云松下意识对视一眼颇有其母之风 待他们见到樊小姐其人,苏柒方觉樊管家的话,已是十分委婉。 这位樊辛樊小姐,从身材、长相到脾性,活脱脱就是她娘樊夫人的翻版。 刚开始,樊管家好言相劝,说要在她房里设埋伏捉妖,这位樊小姐万千不肯,拍桌子砸板凳地发了好大脾气,指着樊管家鼻子大骂“你这老不死的,置本小姐的清白于何地” 等在门外的苏柒,被樊小姐一通撒泼闹得愈发头大,按捺不住便一步跨进门去,用比樊小姐更高的嗓门喝到“我等设局捉妖,正是为了樊小姐的清白着想,你何气之有” 樊小姐果然立时收声,目光定定地盯着苏柒。 苏柒以为自己这一嗓子镇住了场子,正欲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见樊小姐扭着水桶似的身材,直接从她身旁越了过去,语调扭捏道“这位道长,就是来替奴家捉妖的” 呃苏柒回过头去,见樊小姐正做个双手捧心状,无限娇羞地望着立在门口的慕云松“只见过一把年纪的牛鼻子老道,不想出家人也能如此年轻俊俏不知道长何方人士,年纪几何,可曾婚配啊” 苏柒觉得慕云松必然用了极大耐性才没有发飙,只是冷冷道“樊小姐说笑了,贫道乃是出家之人。” “出家人如何唐僧还有女儿国国王这等红颜知己呢” 苏柒额角抽了抽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调戏谁么 樊小姐口中说着,白胖的身子已便朝慕云松贴了上去,“道长哥哥今夜设局捉妖,可是要在我房里陪我” 苏柒简直要听不下去了这近二十年纪还嫁不出去的姑娘,真是个个如狼似虎啊 是夜,樊小姐的芙蓉帐中,果然是灯烛摇曳一双人。 樊小姐身着嫣红的细纱里衣和紫缎子夹裤,一抹杏色的肚兜遮不住鼓鼓囊囊呼之欲出的两团白肉,正斜靠在自己的牡丹攒花床榻上,风情万种地问一脸局促坐在她身边的人儿“道长哥哥,可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苏柒眼神复杂地望她一眼,实话实说“不喜欢” 樊小姐立时变了脸色,“为何不喜欢” 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千斤”小姐,苏柒打心眼儿里不待见,深觉她还没有黄四娘来得可爱,自然也懒得温言劝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可为何的” “我不信我不信”樊小姐一副受了莫大打击的模样,一双胖手矫情地捂着耳朵,“我要出去寻道士哥哥问清楚” 苏柒简直要被这大龄花痴女折磨疯了小姐你知道你这是在作死,还要搭上全家的性命么 眼看说到做到地要往外跑,赶紧一把拉住她,急中生智道“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压根儿不喜欢女人” 樊小姐遭雷劈似的堪堪定住,揶揄半晌方道“他不喜欢女人,意思是他” 苏柒挤眉弄眼做一副“不可说”的神情,将樊小姐拉回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据我所知,这位大球道长呢,本也出身名门望族,自幼见惯了家族中妻妾之间的机关算尽、尔虞我诈,留下了不轻的心理阴影,故而对女子心怀憎恶,尤其是似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 “啊”樊小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脸。 就在苏柒以为成功绝了她念想之时,却忽见樊小姐将胖白掌重重握拳,毅然决然道“我爹自幼教导我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道长哥哥虽对女子有成见,但以我美貌和诚意,终有一天能让他摒弃成见、回心转意的嗯” 苏柒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姑娘,你这决心立得,也太不是地方 看樊小姐又蠢蠢欲动,她只好故意冷笑一声“樊小姐若想试试也可,但据我所知,想要以美色诚意感化他的女子和女妖精,倒也有过不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回 妖精二三事 “还有女妖精” “自然啊,”苏柒一本正经地点头,“大球道长法力高强,以降妖伏魔为平生志向,打过交道的妖魔鬼怪何其多,其中也不乏爱慕于他的女妖精。 譬如曾有只四尾狐妖,想要以美色诱惑之。你知道,但凡狐妖嘛,模样都生得极美。但大球道长根本不为所动,将她抓住禁锢起来,抽出破魔刃,将那狐妖的尾巴,一条一条地割下来,边割边问那狐妖你可还喜欢我 对于狐妖而言,割尾相当于剜心,那真真痛得死去活来狐妖被割下两条狐尾,犹挣扎着道你便是虐我至死,我也喜欢你待到四条尾巴皆被割下,她的血染红了半条河,道长方盯着那狐妖尸体冷冷道这,便是喜欢我的代价” 苏柒摆出说书的架势,故意将这段说得血淋淋地吓人,樊小姐果然吓得脸都白了几分“他竟下得如此狠手” “可不是么还有个蜘蛛精,趁道长休息时绑了他拖回洞去,要跟他做夫妻,结果被道长将她的八条腿一根根扯了下来,生生变成了个臭虫;还有个雏鸡精” “够了够了”樊小姐花容失色,喘息了半天,方怯怯道“那些都是妖精,道长那是为民除害若是我这般的良家女子,他自然是怜惜几分的罢” 苏柒眼眸一轮,点头道“对于普通女子,道长确不曾伤她们性命。我记得他与我讲过,在西京游历之时,曾替一家皇亲国戚捉鬼,那家的女儿,好像还是位郡主,美貌名动京城,也是仰慕道长不能自拔。 道长对她倒是彬彬有礼,劝她且放心睡去,一觉醒来就没事了。熟料那郡主当夜,便如同魔障一般,赤身裸体跑了出去,口中嗷嗷叫着,疯犬一般跑过了大半个京城,拦都拦不住可怜一朝名声尽毁,到现在还没人敢上门说亲” 樊小姐掩口惊诧“怎么会这样” “巫祝术”苏柒煞有介事沉声道,“如今樊小姐可明白了道长此人,非但不喜欢女子,对仰慕他的女子更是深恶痛绝,下手狠厉,毫无半分怜香惜玉之心” 她一语总结完,见樊小姐一身肥肉都在颤抖,嘴巴也打了瓢“那我我今日道长他” 苏柒刚想说你涉事未深,还属于可以挽救一下的行列,熟料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响,和低低的一声唤“苏柒” 这声音竟吓得樊小姐弹了起来,一把抓住苏柒胳膊“他他” 苏柒反思,自己这恐怖故事是不是编的过头了些,一边抚慰着惊魂甫定的樊小姐,一边出声叫门口的慕云松进来。 慕云松依旧是一袭道袍玉树临风模样,反观身旁的樊小姐,已和先前判若两人,从如狼似虎的生扑变成了避之如蛇蝎的惶恐,浑身哆哆嗦嗦就差尿裤子了,苏柒顿觉有些后悔,生生将人家小姐吓出个心理阴影也是不好。 “一切安排妥当,只等那黑衣人出现。”慕云松向苏柒交代一句,苏柒心下明悟,他的意思是已将手下侍卫撒网式的散开,形成个合围之势,遂点了点头,“这边有我,你放心。” 慕云松心中暗笑有你,我还真就不放心。但瞥一眼她搀着的,筛糠般抖成一团的樊小姐,以为她是恐惧那黑衣人,便随口淡淡安慰她一句“樊小姐只管放心睡去,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他以为自己这话虽没几分诚意,但也无甚不妥,熟料樊小姐听完,竟如同当场见了鬼般,“嗷嚎”一声哭了出来。 “莫怕莫怕,他不是那个意思”苏柒手忙脚乱地哄劝着樊小姐,百忙中不忘瞪慕云松一眼你要不要跟我这么有默契 “我错了道长我错了”樊小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若不是苏柒使出吃奶的力气搀着,她当场就冲慕云松跪了下去,“道长行行好,不要割我尾巴不要拔我腿尤其不要给我下降头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慕云松尚未明白过来,樊小姐已哭嚎着夺门而出,扭着水桶似的肥臀一阵风地跑了,矫捷如苏柒者,愣是被她甩了老远,追都追不上。 慕云松下意识地摸摸脸本王扮成道士有这般吓人 “小姐此番是吓坏了,说什么都不肯回来”樊管家着实无奈,“要不,我从府上寻个体貌与小姐相似的丫鬟,来冒名顶替一下” 苏柒刚想说这也是个办法,不料一旁的慕云松淡淡开口道“贵府上大半女眷皆被那黑衣人袭击过,冒名顶替怕是会被他认出来,起了戒备之心。” “那可如何是好”樊管家着实焦虑,“天色已晚,我即便有心去寻个面生的女子,也是来不及啊” “樊管家是急糊涂了么”慕云松望着迷茫的苏柒,唇角一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柒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我”看他不怀好意的神情,总觉有种阴谋的味道,“可我这身材扮樊小姐也是不像啊”人家樊小姐的一条裤腿,我都能当裙子穿。 “像不像有何关系”慕云松眼角划过一抹狡笑,“你只需躺在樊小姐床帐之中,当个诱饵引那黑衣人入套即可。” 这么没有技术含量苏柒有种牛鼎烹鸡的淡淡伤感。伤感之余低头望望自己单薄的身板儿,依旧有些担忧“如若那黑衣人真的来了,伸手一把摸上来他也能感觉出不同啊” 她话音未落,额头上已挨了个熟悉的暴栗,“你还真打算让他摸” 苏柒穿着樊小姐宽大的睡衣躺在床上,静听夜风萧萧,吹过窗外的草木发出一片索然之声,期间偶尔划过几声猫头鹰的啼叫,显得愈发诡异的安静。 这一天的折腾,她身心皆疲累,偏偏又不敢睡着。深觉这种静等被人非礼的感觉,实在令人有些抓狂。 在第三次被屋顶横贯而过的夜猫子吓得一个激灵之后,苏柒终忍不住出声唤道“王道长,道长,你在吗” 仿佛早料到她会出声,门口瞬间出现慕云松半张脸“叫我有事” 苏柒略略安下心来,呵呵干笑道“没事我只是确定一下你在不在” 慕云松送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再度消失在门口。 苏柒只得重新躺下来,双目盯着头顶的帐幔出神。 那黑衣人,究竟是个什么精怪 记得曾听苏先生闲聊,说但凡世间有灵性的东西,皆有修炼成精的可能,只是物种不同难度也不同。飞禽走兽最容易,一般修炼个二百年即可入道,五百年可化为人形;其次是花草树木,往往要修炼千年以上才可幻化成人;最难的是金石类本无生命的东西,除非得高人点化有了灵性,但修炼依旧困难重重,没有两三千年的道行便化不出个人样,即便化出了,也往往长得一言难尽。 得知了这个道理的小苏柒,正值玩性大的年纪,便日日对着自己的瓷碗点化小碗儿啊,我看你样貌清奇不凡,你可有志向修炼成世上第一个碗精啊 许是她念叨得次数太多,瓷碗不胜其烦,终有一日忍无可忍地从饭桌上跌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葬送了世间第一碗精的大好前程。 如今回忆起来,苏柒都要被年少顽皮的自己蠢笑了。心情刚好了些,冷不防耳边一阵阴风袭来,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声响,瞬间惊起一身的冷汗。 “王爷王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到。 慕云松只得再度现身,“风吹窗棂而已,”他伸手将吹开的窗重新关了起来,“这也怕” 他明显带着嘲讽的语气,令苏柒有些窝火你义无反顾地将我献出去当诱饵,却丝毫不体谅姑娘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安情绪,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柒很想大喊一声“老娘不干了”但转念想起,这似乎是她自己接下的生意,而某王爷不过是来友好客串帮个忙。最重要的是,一旦黑衣人前来非礼哦不,袭击她,以她那点三脚猫的本事,十有八九不是对手,搞不好还真就被假戏真做了。 想至此,苏柒心中纵有千般腹诽,此刻却当真不敢得罪了某王爷,只得压下了心头的愤愤然,冲慕云松陪出一个温顺而真诚的笑脸,“王爷,商量个事儿呗。” 正检查门窗的慕云松剑眉一挑,口中淡淡道“何事” “你能不能不要待在门口了”姑娘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好没安全感的说。 “不待门口,我要待在哪里”某王爷眼角划过一丝及不可查的狡黠,却故作面无表情反问道。 苏柒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以手拍了拍身边的床沿。 她这一拍,犹如拍在慕云松心上,激荡起了一片涟漪。他唇角扯出个奸计得逞的笑,又迅速收敛起来,做个谦谦君子正直状“这不大好吧。” “你别误会啊”苏柒意识到,他许是会错了意,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躲在床底下” 慕云松满头黑线,转身欲走“不可以” 窗外响过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过。 苏柒将自己崩成一条儿,双手交叠双脚并拢,一动不敢动地缩在床边边上,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绑得笔直的咸鱼。 反观身旁合衣躺着的某王爷,姿态闲适优雅,神情带着几分愉悦,俨然睡在自家床上一般,哪有半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架势 苏柒依稀觉得,这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个陷阱,而她自己,就是落入瓮中被捉得死死的那只小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回 真是个妖精 “王爷,王爷”她小心翼翼侧过头去,见那张白玉般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正合了眼做闭目养神状,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将明明暗暗的影子映在高挺的鼻梁上,样子分外撩人。 “何事” 见他微微睁眼,苏柒赶紧回过头去,继续装笔直的咸鱼,口中怯怯道“都三更天了,那黑衣人怎么还不现身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去。”某王爷拒绝得干脆利落,“若此等小事也需本王亲自出马,我那些手下都要引颈自刎以谢罪了。” 苏柒暗自翻个白眼真不知是这位王爷架子大,还是樊府面子大啊 但长夜漫漫,这等“亲密无间”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尴尬别扭不已,某王爷将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苏柒却觉自己满身都汗津津的,打湿了衣裳黏在身上着实的难受,却又一动不敢动,生怕稍不留意便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尤其,她记得这位王爷极度没有安全感,但凡歇宿便要揣把匕首在身上 伴君如伴虎啊苏柒对自己一时脑残的拍床暗示简直悔不当初,只好再接再厉地想辙,将这位鸠占鹊巢的大爷支走“那个王爷你说,那黑衣人会不会不晓得樊小姐闺房的路,摸错了地方” 某王爷转过头来,一派探究神色,“确有可能,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若直接说,你去将他引来,这位傲娇王爷必然不答应苏柒咬着下唇,支吾道“我觉得,可以弄出点声响,引他过来。” 她方说完,余光便瞥见某王爷唇角一勾,眼眸中一派“诡计得逞”神色愈发明显,吓得赶紧反思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然还没反思出个所以然,但觉一个高大清梧身形已如泰山压顶般压了下来。 “哎”苏柒完全是条件反射式的闭眼,私以为以二人身形对比,自己这副小身板哪怕不被他拍成个饼子,也难逃内伤。熟料惶惶然地闭眼蹙眉等了片刻,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被压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于是怯怯地睁开半只眼,见近在咫尺处的高挺鼻梁和一袭薄唇,又吓得赶紧闭上。 又忐忑过了须臾,听到耳畔一个清糯的声音咳了咳,“你打算装睡到几时” 苏柒只好再度胆战心惊地睁开眼,见某傲娇王爷正左手撑床右手支肘,将脸撑在据她鼻尖一尺处,略颔首望着她,双眸如墨色深潭,笼着一层柔柔水雾。 苏柒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每每这位王爷凑近,无论是笑是怒,哪怕似这般一言不发,她膛子里的一颗心都会如同中了魔咒一般,打了鸡血似的乒乓乱蹿,仿佛一张嘴就要跳了出来。 果然是个妖孽 此刻,这妖孽却一副老鹰捉着兔子的姿态,神闲气定地望着被他牢牢锁住的少女,绯红的脸上一双怯怯的大眼睛,贝齿轻咬着殷红下唇,粉嫩的脖颈上淋漓着香汗,若隐若现着一双玲珑精巧的美人窝 果真是个妖精不枉他今日劳神费心地算计她。 猎物到手,他反而不再着急,双眸眯起,“依你之见,如何弄出些声响才好” 苏柒此时早已局促得满脑子一片空白,只得随口支吾,“摔个茶盅不合适,叫两嗓子” “甚好”他不知不觉声音有些沙哑,“你且叫两声,让本王听听。” 苏柒每每听他以“本王”自称,便知他在仗势欺人,偏偏她又无法可想,只得气鼓鼓地抵触“才不” 他这番嗔怒的样子,在他眼里却是愈发娇媚得不行,让他几乎难以自持,低笑道“不叫我可有得是法子” 不等她反应,他便伏下身来,张口擒住了她兀自起伏不息的玲珑锁骨 “啊”苏柒但觉自己锁骨上酸麻一阵,下意识地便叫出了声。 混蛋,敢咬我 苏姑娘自小到大不是吃素的,被偷袭一声尖叫之后,转头张口便向某王爷的耳朵下了嘴。 慕云松闷哼一声,瞬间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渗血的耳垂,简直不可思议“你属狗的啊” “你先咬我的”苏柒理直气壮。 慕云松哭笑不得“我哪有咬你” 苏柒伸手向自己颈窝摸去,却囧囧地发觉确是不疼。 “那你干嘛吓我” 慕云松望着气鼓鼓的丫头,发自心底的无奈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二人正尴尬间,忽听门外一片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微弱的金石交鸣。 慕云松目光一凛“该来的,终是来了”说着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疾步冲了出去。 徒留苏柒在床上愣了片刻,也赶紧出门去看。 果见门前庭院中,一身披黑色斗篷的高瘦男子,正戒备而立,乌金面具后一双黄褐色的眼眸闪着狠戾的光。 在他四周,十几个黑衣蒙面的暗卫各执兵器,按阵法方位将他合围住,有条不紊犹如合作捕猎的群狼。 苏柒正看得带劲,冷不防被一只大手一拎,人已被慕云松护在身后,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动手” 王府暗卫之水准,自然和樊家的家丁护院是云泥之别。黑衣人左突右冲,不过十余个回合已落了下风,被持刀的暗卫一刀砍在肩头,踉跄着后退数步,忽然飞身而起,向院墙外逃遁而去。 王府暗卫自然不能放他跑了,纵身上了屋檐,其中一个抽出背上长弓,利落地搭弓引箭,寒铁箭头闪着森森寒光,闪电般直奔黑衣人后心而去 这一箭突如其来且稳准狠,黑衣人本就受伤逃命,眼见避无可避,不料在千钧一发间,黑衣人后背骤然伸出一条粗如儿臂的藤蔓,将眼见要刺入其后背的箭支牢牢缠住,调转方向用力一掷 “当心”苏柒脑袋被一只大手一把按了下去,但觉头顶一阵冷风刮过,再抬头,那箭尾正在她头顶上方兀自嗡嗡作响。 我滴娘啊 苏柒心中一阵后怕,怯怯去望刚刚慷慨出手救了她一条小命的王爷,却见他一双墨眸骤然变得赤红,身形如鹰般骤然而起,起落间已在屋檐之上。 苏柒耳边,留下某王爷切齿的声音“追一但逮到,杀无赦” 院墙外是一片林子,待拖后腿的苏柒气喘吁吁地从门口绕过来,却见气急败坏的王爷正一拳砸在一棵树上。 “那黑衣人呢”苏柒四处望望,只有几个暗卫脸色囧然地杵着。 “追至此处,突然不见了踪影”慕云松愤怒之余又着实不解他明明跟得极紧,那厮怎么可能翻过一道墙之后就凭空消失了呢 见自家王爷发怒,几个暗卫齐刷刷跪下“属下无能” 慕云松此时无意怪罪他们,只吩咐道“召集人手,在林子里搜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然一众人直搜到东方泛白,也没发现任何线索,慕云松失望之余,只得宣布收队。 听说两位法师忙碌一宿,依旧让那妖孽逃了,樊管家显然有些失望。 “那妖孽别的本事不大,逃跑的本事却不小。”首战失利,苏法师颇觉有些尴尬,“不过他此番也受了不轻的伤,估计不敢再来叨扰贵府了。待我与道长回去研究个对策,再想法子捉他。” 樊管家听她这样说,也稍稍放下心来,对于两位法师一夜辛苦深表感谢。 苏柒婉拒了樊管家套马备车送她回去的好意,独自走出正厅。正是天明时分,樊家人大都尚未起床,只有几个粗使婆子抱薪生火、烧水做饭的若干响动,倒显得偌大庭院愈发安静。 苏柒便轻手轻脚地穿过前院,打算到门口与慕云松汇合,不料忽然身后一紧,她以为被什么枝蔓挂住了衣摆,遂回头用力去扯。 一回头之下,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只见那木乃伊似的耄耋老妪,再度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用一只枯瘦如骨的手拽着她的后襟,口中念叨着“四姐儿四姐儿啊” 苏柒简直哭笑不得“老婆婆认错了,我姓苏名柒,当真不是什么四姐儿” 老妪抬头望了望苏柒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眸中却透着一种神经质的坚定“你就是四姐儿我家四姐儿长大了,生得愈发好看”说着,竟伸出手摸了摸苏柒的脸颊。 感受到那冰冷枯骨似的指尖从脸上划过,苏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这老婆婆许是年纪大了,头脑有些不清醒,索性不与她较真儿,柔和笑道,“是,你家四姐儿长大了,婆婆自己也要保重身体,莫让四姐儿担心。” 老妪听她这般说,十分高兴的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堆出个艰难笑意,“四姐儿要好好儿的,平平安安的” 她口中念叨着,拉过苏柒的手拍了拍,随即心满意足地蹒跚而去。 苏柒目送老妪走远,方抬起右手,仔细打量老妪留在她掌心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3回 军营诡异案 黑不溜秋,三扁四不圆,苏柒盯了半天方下了定论是个什么花木的种子。 想那老婆婆日日的侍弄花草,脑子又不甚清楚,许是将这小种子当成什么值钱的宝贝了。 苏柒啼笑皆非地将那种子上下抛了抛,本想随手扔了,想了想又塞进了荷包里。 出了樊府大门,苏柒便低调地坐上了北靖王府的马车。 “据你所知,妖魔鬼怪之类,可有凭空消失的本事”对于岐黄之术,慕云松自恃不精通,只得向苏柒求教。 “也有的”苏柒闭着眼睛答,这一天一宿的折腾,她早已困极,此刻俨然说梦话一般,“若修为达到极高境界,便可修习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星斗转移之术,但那些都是极其高深的法术,不是一般妖怪所能驾驭的” 慕云松立时明了“若他是个修为高深的妖怪,便不会被四个暗卫轻易困住,对不” 但那丫头哪里还能答他,早已歪着头呼呼睡去。 慕云松定定望了她一会儿,笑叹口气,伸手将熟睡的小人儿抱了过来。 马车停在慧目斋门口,慕云松从车上跳下来,见早有人在等他。 “王爷”徐凯迎出门刚喊了一嗓子,便被他家王爷一记眼刀飚了过去,吓得立马噤声,眼睁睁看着王爷抱着怀里熟睡的美人儿,走得四平八稳,比个保姆抱孩子还仔细。 徐凯默默地叹他家英雄虎胆的王爷,竟已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慕云松将苏柒安置在床上盖好了被子,退出来关了门才向徐凯问道“何事” 徐凯顾不得满脸的汗珠子“王爷,燕北大营出事了” 燕北大营校场空地上,并排摆放着两具尸体,吸引了若干军士前来围观。 便是这些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汉子,望着这两具死法诡异、血肉模糊的尸骸,也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 “何时何处发现的”慕云松盯着尸骸那匪夷所思的伤口,沉声问道。 “今晨寅时许,在飞虎营外,至于具体情形”徐凯深觉自己口条不伶俐,索性一把拉过个白瘦小兵,“就是这小兄弟第一个发现了他们,你自个儿跟王爷说” 那小兵显然是初次有幸跟王爷说话,既惊喜又惶恐,但思路倒是敏捷“禀王爷,属下乃是飞虎营的一名火头军,今晨寅时刚过,我依例起床去劈柴烧火。因柴火都放在营外不远处的军需库,我便出了营门。走过营门口那片白杨林时,忽觉有水滴在脸上,本以为是夜雨,不料一摸之下,竟是黏糊糊一手,还有浓浓的血腥气” 慕云松眉头一蹙“说重点” 小兵正声情并茂地发挥着,见王爷不喜,赶紧书归正传“我便抬头望了一眼,我的娘咧,只见一棵大杨树顶上,正赫然挂着两个人当时把我吓得” 一旁的徐凯听得着急“两人挂在一棵树上如何挂法” “是在一棵树上。至于如何挂法”小兵想了想,指着尸体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脖颈被穿在一根粗壮的杨树枝上,就跟我们平日里腌咸鱼似的。” 他这形容,又让围观的士兵胃里一阵翻腾,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吃咸鱼了。 慕云松面不改色,一撩衣摆蹲了下去,边查验两句尸首颈上的伤口边问道“二人身份可查清”观此二人服色,显然皆是燕北大营中人,且是军官级别。 小伙头兵再度怯怯开口,“这个瘦的我认得,是我们飞虎营骁骑三卫的的百户,名叫屠豹。至于另一个” 徐凯不耐烦打断他“已查明,是雷军神机营中的一名总旗,叫做吴奎。” 慕云松眉头拧成个“川”字一个是风军飞虎营的人,另一个是雷军神机营中人,风军与雷军分别驻扎在燕北大营的一东一西,相距足有四五里远。且他燕北军中纪律森严,宵禁之后除了巡营值守的兵将,其他士兵不允许踏出自己营地一步。 这两个人,为何会诡异地被杀,还挂在了同一棵树上 慕云松正满心疑问,适逢广宁府的仵作接到传唤赶来。慕云松便起身退开一步,看着仵作验尸。 仵作是个经验老到的,先查验了两具尸体颈上的致命伤,又细细看过他们的头颅五官,紧接着麻利地将二尸身上的衣衫解了开来。 待衣衫褪去,围观众人皆发出一声低低惊呼。 但见那尸身前胸后背上,赫然现出一道道青紫的鞭痕,横七竖八、皮开肉绽,显然施鞭之人心怀怨毒,下手极狠。而手腕、腰部和大腿根处还有淤青勒痕,似曾被捆绑拖行。 徐凯忍不住啧啧出声,身旁的小火头兵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徐将军可是在感慨他们死得惨” 徐凯鄙夷地瞥他一眼“这算什么惨爷打仗见过尸山血海,比这惨多了爷是感慨,这两个看起来皆是精壮汉子,竟被人神鬼不知地抽成这幅德行,还当咸鱼挂在树上,便是到阴曹地府,也丢我们燕北军的脸” 此时,仵作已验尸完毕,向慕云松拱手禀报“王爷,根据小人初步判断,此二人应是先被人袭击,一番挣扎搏斗敌不过,被缚住手脚一通鞭打,打得半死不活之后,又被戳穿喉咙挂在树梢上致死。” 慕云松蹙眉问道“死于何时” “应是寅时前后。”仵作指着那吴奎的尸身,“根据尸僵来看,这个死得早些,且手脚处勒痕更重,腹背有多处划伤,应是被缚后,从远处拖行而来。”说着,刻意将吴奎手腕上的勒痕指给慕云松看。 不规则的勒痕边缘,布满细密的血口子和刺伤慕云松心念一动这伤痕,何其似曾相识 他不动声色,向仵作问道“依你之见,这样的勒痕是何物所致” 仵作倒也是个有经验的,又细细观察了片刻道“不是皮带布条,亦不似皮鞭绳索等兵器,倒像是粗麻绳,或是某种植物藤蔓。” 他的话愈发验证了慕云松的猜测,于是留下两个亲卫随仵作继续验看,他自己则带着徐凯回衙署去。 “我就想不明白了,是谁这般无聊,要将两个相距甚远,又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拖到一块儿弄死,再挂在一棵树上”徐凯觉得这事儿诡异,忍不住地叨叨。 慕云松有些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就你那胸肌比脑袋还大的金刚怒目相,想不明白的事儿多了。 不过徐凯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死去这二人,的确相距甚远,但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你去一趟军籍司,将屠豹、吴奎二人的籍册给我取来。”说罢见徐凯依旧垂首愣神一副思考状,又悠悠然补充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迟一刻军杖伺候。” 徐凯立刻结束思考转身就跑,边跑边自哀王爷衙署距军籍司足有四五里,一炷香的时间打个来回王爷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您老人家 苏柒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了慧目斋的床上,一旁还有个抱膝靠在床边儿打盹儿的小丫鬟葡萄。 看她睡得香甜,苏柒倒不忍心吵醒她,索性继续躺在床榻上,盯着头顶的床幔出神儿。 樊家的妖孽实在神出鬼没,连堂堂北靖王爷亲自出手,都没能逮住他苏柒着实有些后悔不是说好了只管辟邪不管捉妖的么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揽下了这么桩生意呢搞不好到头来银子赚不着,还砸了自己的招牌。 如今看来,某王爷口中的“素爱惹事”,还真不算冤枉诋毁。 苏柒默默地鄙视了自己一番,转头又想,樊府的人也着实奇怪多多霸道的夫人花痴的小姐,被非礼了还上赶着倒追的李嬷嬷,以及形如僵尸又神神叨叨的花匠老妪 想起那似人似鬼的老婆婆,苏柒便想起她口口声声唤她的“四姐儿”。 她从小便被人叫做“小七”,他们师兄妹中,行四的另有其人,乃是她那老实巴交的四师兄,想来是那老妪老眼昏花,将她认成了别的什么人。 苏柒将“四姐儿”喃喃念叨了两遍,依旧觉得陌生,她应是从未被人唤做“四姐儿”,不过 苏柒翻个身儿,心底有些许遗憾她儿时的记忆是缺失的,对于自己五六岁前的事半点不记得。 她曾质疑过自己就连资质最驽钝的四师兄,也依稀记得自己三岁时玩耍被狗撵进了池塘的过往。冰雪聪明如她,幼年时哪怕再没心没肺,也该多少记得些片段过往的,偏偏 她曾将这烦恼说与死鬼苏先生听,苏先生给了她个中肯的推测许是她年幼时曾大病一场,高烧三日不退,把脑子烧傻了。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苏柒当场不忿,宣布要哀悼自己“高烧三日”逝去的童年记忆,于是苏先生接连三日没吃上正经饭。 想起与苏先生的昔日过往,苏柒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惊醒了床边打盹的葡萄。 “姑娘醒了”葡萄赶忙揉揉眼睛站起来,“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漱,准备饭食。” “我怎么回来的”苏柒用力回想了一下,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马车上,听王爷若有所思地叨叨些什么。 提到这茬儿,葡萄俏脸一红,冲苏柒投来个嗔怪眼神“姑娘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您是被咱们王爷一路抱回来的哇” 之前她和石榴姐姐还担心,她们王妃反出王府便要失宠,没想到啊没想到,反倒是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 回想王爷怀抱姑娘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将姑娘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样子,以及嘱咐她们不要吵醒姑娘,醒了叫她吃饭的殷殷叮嘱葡萄感觉自己被一把铁汉柔情的狗粮彻底喂饱了。 “姑娘稍等,狗粮啊不是,饭菜马上就来。” 看小葡萄满面桃花地娇羞飞奔而出,苏柒眨了眨眼这丫头,情窦初开了 正满心八卦地打算等葡萄回来好好问问,熟料忽听庭院里传来“咚”的一声响,紧接着便是葡萄高亢的嗓门“妈呀” 苏柒赶紧闪身出屋,见葡萄正惊魂未定地立在庭院里,脚边躺着一个满身是伤、抽搐不已的陌生男子。 “这人哪来的” 葡萄咬着嘴唇,伸手指了指屋檐。 苏柒望一眼自家坍塌了一片的屋檐,不禁感慨 这年头,流行从天上掉男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4回 王爷不该看 眼见这从天而降的男子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右肩膀还有个血淋淋的大口子,白森森的骨头毕现,模样十分狼狈可怜。 葡萄和闻声赶来的石榴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吓得抱成一团,腿都打着哆嗦不敢靠近。 人都掉进自家院子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苏柒只得慢慢上前去,在那男子身旁蹲下,伸手去探他的脉搏,不料反被这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口中低声哀求“姑娘,救救我” 还有意识就好,苏柒用力将男子扶起,这男子虽看起来身量不高,却出奇的敦实,苏柒努了努力,招呼一旁吓傻了的石榴葡萄“还愣着过来帮忙啊” 石榴怯怯望着这满身是血的男子,想起出府时王爷曾特别叮嘱,说一个什么盟的杀手盯上了王妃,让她们一定机灵些,万万要保护王妃安全,“姑娘三思啊,咱们都不知道这人是谁,万一是那什么盟” “天鹰盟派来的杀手”苏柒又好气又好笑,指指满身伤且摔得直抽抽儿的倒霉男,“杀手若做到他这个份儿上,怕是早被天鹰盟扫地出门了。” 见她们质疑,那男子勉力辩解道“我不是什么杀手,我是从黑煤窑里逃出来的。” 苏柒见他浑身上下黑黢黢脏兮兮,膝盖手肘上没有一块好皮肉,确像是个煤窑苦力的样子。 “是个苦命人,快来给我搭把手,将他扶进屋里去。” 三人合力将他扶进偏房,苏柒拿来药箱,用干净棉布清理了他身上血污,又沾了金疮药给他敷伤口。 他肩膀上的伤甚重,皮肉翻卷犹如儿嘴,苏柒依照苏先生曾教过的法子,用针线将他皮肉缝合起来,因没有麻沸散,男子痛得哀嚎了几声,竟是昏了过去。 “他不会是死了吧”葡萄见男子两眼一翻没了声息,声音都打了颤。 “怎会”苏柒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若无其事地继续给他缝合,“想当年我救王爷的时候,胸口一个透明窟窿,伤得比他重多了还不是被姑娘我救活了” 说罢,略带鄙视地撇了痛昏的男子一眼这家伙,比王爷差远了。 果然如苏柒所言,男子昏迷了几个时辰之后便悠悠转醒,醒来脸色好了许多。 在一口气扒了三碗米饭,喝了整整一锅炖鸡汤之后,他抹抹嘴,开始向苏柒三个讲述自己的遭遇 “我叫张浦,是广宁城西五十里,大丰镇郊张家村人。我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靠家里的几亩薄田吃饭,不料今年闹了蝗灾,就没收几粒粮食。眼见家里的老母亲要饿起来,我心里急得什么似的。 恰好那时,有个同村的大哥来寻我,说有个好营生,去镇上给人挖沟修渠,每月能得五十个钱,这等赚钱的营生,我二话没说就跟他走了。 谁想刚走出村子没有十里,同村大哥突然一棍子将我闷倒,待我再醒来,已置身暗无天日的煤窑。” 说至此,张浦忍不住浑身颤抖“那简直是人间地狱,人在里面连牲畜都不如每天只给一碗馊饭,睡两个时辰,其余便是在看守的皮鞭下,狗一般跪着,无休无止地拉煤 被掳去的都是精壮汉子,却大都撑不过三个月,即便不被累死,也架不住煤窑坍塌,砸断了胳膊腿,便被看守扔出去喂了野狼 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没了,我心里害怕极了,却也下定决心为了我老娘,我也得逃出去 后来终于有个机会,看守觉得我老实本分,便叫我跟着出去拉车运煤。路上,我趁看守喝醉了,用煤块将他们砸晕,取出钥匙开了手脚上的铁镣,终逃了出来” 苏柒三人听得伤感,葡萄更是边抹泪边又给张浦盛了一碗饭。苏柒好奇问道“那你又为何会从我家屋顶上摔下来呢” 张浦有些羞愧“我一路逃到广宁城,因为这一身狼狈相,怕给官府的人盘问,便日日躲在犄角旮旯或屋顶上,不被人看见。方才,是我闻到你家院里飘来饭菜香气,实在饥饿难耐,本想趁无人时溜进你家厨房偷口吃的,不料实在饿得厉害,眼前一黑,就跌了下来。” “真是个可怜人”三个姑娘听得恻隐之心泛滥,苏柒小心地拍拍张浦未受伤的肩膀“你放心,来到我这里就算是脱离苦海了,你不必担心那些坏人再来抓你,也不必担心官府的人找你麻烦,只管安心养伤。过几日伤养好了,你便回家去。” 张浦听罢,挣扎着便要起身给苏柒扣头,被她坚决拦住,激动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张浦没齿难忘我张浦虽然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这条命是姑娘救回来的,从此张浦就是姑娘的仆役,给姑娘做牛做马也没一句怨言” 他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苏柒却听得有些犯愁,只能呵呵干笑道“张兄弟严重了,你看我这里已经有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真的不需要牛,也不需要马。” “那我就替姑娘打扫院子、劈柴挑水”张浦拍了拍自己胸口,“我张浦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苏柒额角直跳怎么有种,救了人反被讹上的感觉 看着张浦报恩心切的神情,苏柒只得先敷衍着“你且宽心养伤,以后的事么,以后再说。” 对于慕云松来说,眼前的事,就着实让他头痛。 屠豹和吴奎的两份军籍册摆在面前,他正以手指抵着额角认真看着 屠豹,年三十五,广宁本地人,三代军户。本人十七从军,先在风军后备队历练,而后入飞虎营为重骑兵,先后在虎贲卫、忠勇卫任职,三年前擢升百户,入骁骑三卫。 相当正常的经历过往,平淡无奇却也一步一个脚印。慕云松从中未发现任何端倪,只得转而拿起另一份吴奎的军籍来看 吴奎,年三十七,山东人,早年曾落草为寇,后被燕北军招降,因武艺、骑术皆精湛,得入风军飞虎营忠勇卫,不久因不满上官贪墨士兵军饷,将其重殴致残而被罚入军裁所服役一年,役满后得雷军神机营参将赏识,调入神机营,一年前提拔为总旗。 看起来是个草莽汉子,有几分血性。慕云松放下卷宗揉了揉额角这两个人,既不是同乡又不是战友,从军轨迹无一交汇,似乎正如徐凯所说,风马牛不相及。 想至此,他随口向徐凯问道“你可着人去问了二人亲近的兄弟同僚,此二人近日里可有来往” “问了问了。”徐凯跑得满身是汗,刚灌了自己一肚子凉茶,此刻忙不迭答道,“两边倒是出奇一致,都说从不曾见过另一个与之来往。” 这就愈发奇怪了,慕云松思忖一阵,又向徐凯吩咐“派人去访二人的家人,问问是否有什么仇家。” 徐凯答应一声,随口慨叹“一个是三代军户,一个是草寇出身,且都在燕北军中打熬了十几年,理应有几分本事,却被人虐杀了挂在树上,连个动静都没出这凶手,是个妖怪不成” 他提到“妖怪”,倒给慕云松提了醒儿若真是那黑衣人所为 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石榴盯着火炉上咕噜作响的药锅子,心中着实的不安。 “葡萄,你说咱们姑娘就这么收留了个男人住下,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葡萄依然沉浸在对张浦遭遇的无限同情中,“我觉得是咱们姑娘心善,那么可怜的人” 石榴怒其不争地望她一眼“那张浦可怜是可怜,但他总归是个男子,就这么大咧咧地住在咱们慧目斋,姑娘还亲自上手给她换药包扎,这” 葡萄有些羞愧地低头她本来想替张浦换药来着,但白棉布一揭下来,她看到那血淋淋的一片,吓得手抖得连药瓶子都拿不牢稳。姑娘实在看不下去,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咱们姑娘是什么身份虽说如今不在王府住了,但王爷依旧常来常往的,这万一”石榴越想越怕,索性将葡萄推走,“你去大门口守着些,万一王爷来了,就赶紧知会一声。万一被王爷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咱们姑娘就说不清了” 葡萄不解“什么是王爷不该看的” 石榴哭笑不得“总之你去守着就是了” 葡萄便憋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立在慧目斋门口,又深觉自己责任重大,连隔壁的采莲姑娘好心给她送果子,都一脸严肃地摆手我正值班呢 “究竟什么是王爷不该看的”葡萄正百无聊赖地低头摆弄着自己指甲自言自语,忽听头顶一个熟悉声音传来 “什么是本王不该看的” 葡萄骇得险些将自己的指甲都掰断了,颤巍巍地抬头,见自家王爷正面沉如水,一脸探究地盯着她。 “王王爷你”她很想问一句您究竟是从从何处冒出来的 “你不在屋里伺候,在这儿站着做什么”王爷身后的徐凯不解问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守门望风儿呢” 望风他这话提醒了慕云松,瞥一眼紧张得支吾不清的小丫头,抬脚便往里走。 葡萄深觉自己任务失败,下意识喊道“王爷你不能进去” 徐凯望她无奈叹口气小丫头,你这是作死啊。 慕云松面色一沉,脚步走得更快,三两步便进了后院,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难道,苏柒那丫头受伤了慕云松顿时心焦,冲进苏柒房间,却不见有人。他疑惑走出门,却隐约听到偏厢房里有动静。 他正要敲门,忽听屋内传来苏柒的声音“张大哥,你得把衣裳脱了,不然我不好帮你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5回 打翻醋坛子 慕云松的手顿在空中张大哥哪里冒出来的张大哥 便听一男子声音“苏姑娘,这不大好吧” 苏柒笑道“有什么不太好的我都不在乎,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麻利儿的” 那男人顺从地“嗯”了一声,屋内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慕云松顿在半空的手指捏得发了白。 难怪要让小丫鬟在门口望风,这丫头竟敢背着我屋内隐约传来男人的低声呻吟,让慕云松愈发心烦意乱。 须臾,听苏柒一声抱怨“哎呀,怎么出这么多弄得我一手黏糊糊的” 慕云松火山似的爆发了,一脚向门上踹去。 他这一脚力道极大,生生将门板从门框上踹了下来,“咣”地一声倒了下去。 透过倒塌的门板,慕云松果见屋内有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只是此时的他,几乎被苏柒用白棉布条包成了个粽子。 “王爷你干嘛,怪吓人的”正甩着满手血无处安置的苏柒,不满地瞪他一眼,随口道,“正好,快来搭把手儿,他背上这伤口太深,血流得止不住” 便见某王爷果然听话地走上前来,却不是搭把手儿,而是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苏柒不满,不看姑娘我正忙着,不愿意帮忙也别添乱啊 “这人是谁” 苏柒才意识到自己百忙中忘了做介绍“这是张浦张大哥,这位是北靖王” 却被慕云松果断打断,“他从哪儿来的”从未听说过这丫头认识什么张大哥。 “他么,和你一样。”苏柒有些好笑地向上指指,“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一句“和你一样”令慕云松脸色愈发难看,索性放开她走到张浦身边,语调冷冷“你是何人受何人指使接近她有何目的说” 张浦被他咄咄逼人的架势吓得不轻,满脸求助地望向苏柒,苏柒十分不满“你干嘛审贼似的张大哥是个可怜人,九死一生才从黑煤窑里逃出来的”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嗯”这丫头是不是傻吃了多少回亏还不长记性,“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人,你就敢轻易留他在家,还给他包扎换药”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四个字,“你这善心,还真是泛滥啊” 他这一番莫名的脾气,让苏柒蓦得火起,“对,姑娘我就这么热情善良你别忘了,若不是我善心泛滥,你早已死在断崖下的乱坟岗了” 她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将慕云松呛得一时无语,这丫头确是天性善良,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只是这厮岂能跟我相提并论 看他二人一时赌气无语,张浦向苏柒怯怯道“姑娘莫要生气了,我在此叨扰本就不妥,我这就走” 说罢,挣扎着下床来,熟料没走两步,便摇摇晃晃支撑不住,向地上倒去。 “哎”苏柒刚要抢上去搀扶,却被身旁的慕云松眼疾手快抓住了胳膊。 “多谢王爷多谢”张浦喘息着低声道,却惊觉这位“王爷”的手铁钳子一般,再挣脱不开,“王爷要干什么” 慕云松一言不发,伸手扯开了包扎在张浦小臂上的棉布条。 苏柒知道,他在看张浦手臂上是否有天鹰盟的鹰翼纹身“我早查看过了,没有”说罢又忍不住冷嘲,“在王爷眼里,是不是个陌生人,都像是天鹰盟杀手” 傻丫头,谁说只有纹鹰翼的才是坏人慕云松面上不动声色,一双眼眸鹰隼般盯着张浦。 张浦被他盯得额上都滚下汗来,结结巴巴“王爷,我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实在不是什么杀手” “庄稼汉么”慕云松一把钳住张浦右手举起来,见他手掌粗糙,掌心和指腹皆有厚厚的茧子,确似干惯了农活的样子。 “看来,确是我错怪你了”慕云松口中淡淡道,刻意背过身去遮住苏柒视线,捏着张浦的手却暗暗加了力道,见张浦脸上面露痛苦神色,偏偏倔强地抬头望着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慕云松再度加力,目光如剑若有武功便使出来,否则,你这手,就废了 张浦似痛到极至,一张脸都由白转红,眼角划过一抹异样神色。 伴随“咔吧”一声闷响,张浦终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若非亲眼所见,苏柒简直不敢相信慕云松竟捏断了张浦的手骨 望着眼前一身冷冽的男人,她心底涌起一股深深地寒意,迅速蔓延全身,令她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你你怎么能” 慕云松不知该如何作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节,心中有些许疑惑我明明拿捏着分寸,怎么他的手骨说断就断了 他尚未想明白,已被忽然爆发的苏柒推了个趔趄。 “禽兽禽兽不如” 他从未听她这般骂他,心中亦涌起几分愧意“我不是有意想我只是担心”我只是担心你这傻丫头,被坏人蒙骗了犹不自知。 “担心担心他是个杀手是吧”苏柒一张俏脸气得煞白,大眼睛里都沁出了血色,伸手直指着慕云松鼻子“苏丸子我实话告诉你,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一直笃定你是个杀手杀人不见血的大魔头可那又怎样我不照样将你救了,你可对我这救命恩人动过杀心 你也是刀山火海滚过一圈,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为何就不能推己及人,有几分悲悯之心呢” 慕云松平生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一通臭骂,骂得有点懵,但他看得出来,这丫头是真的动了怒。 他长叹一口气,“罢了,我让王府的大夫,来给他看看。” “不必”苏柒拒绝得干净利落,“这里是慧目斋,不是你北靖王府,我们自己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先折断人家手骨,再假惺惺替人家医治哼哼,果然北靖王府出来的,个个是戏精 慕云松本有几分愧意,却被她一句“我们自己的事儿”惹得心中大酸 我们你跟他“我们”,那我算什么 他目光再度冷了下来,向躲在苏柒身后唏嘘不已的张浦望去无论这家伙是好是歹,必须把他从苏柒身边弄走,否则后患无穷 “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他扬起下巴,对张浦道,“其一,你自己跟本王走,本王自会寻好大夫替你治好伤,给你盘缠供你回家;其二,你若不愿意自己走,”他眯了眯眼,语调冷冽,“本王不介意,派几个手下来带你走” 感受到他赤裸裸的威胁,老实巴交的张浦偏被激发了几分血性,捂着自己受伤的手,低声愤恨道“以前听说北靖王爷光明磊落、爱民如子,原来果然当官儿的都是一样,只把老百姓的命当做蝼蚁一般,随手捏死罢了” 他这几句话,犹如烈火烹油,让苏柒愈发气愤难耐,望向慕云松的目光都带着怨毒,“我今日算是看明白了,堂堂北靖王爷,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真小人” “小人又如何”慕云松懒得辩解,继续向张浦施压,“想好了么自己走,还是被拖走” “你敢”苏柒闪身护在张浦前面,“你再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她这一副老母鸡护雏的架势,令慕云松心中愈发的酸楚难耐,索性恶人做到底,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我是拦不住你,”苏柒心一横,索性抄起桌上剪棉布条用的大剪刀,将利刃抵在自己胸口,“王爷敢动张大哥一个指头,我便在自己身上戳个窟窿,我说到做到,王爷大可试试” 她一字一句,犹如利刃戳在慕云松心头这丫头,竟为了这混蛋威胁我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一团乱,令他几欲发狂,恨不能将眼前这男人亲手撕个粉碎,连渣都不剩下。 他想骂她傻,想打她屁股,恼她不懂得他对她的担心,恨她竟如此向着一个外人。偏偏在这尴尬的三人戏码里,他慕云松才像个外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起,慕云松连话都再懒得说一句,沉默着转身出门而去。 “王爷”候在门口的徐凯,刚刚板着脸将小丫鬟葡萄教训了一番,把人家说得都快哭了,转头便见自家王爷的脸色犹如暴风雨前的天空,黑得格外难看,“这是怎么了” 慕云松此刻正万分的窝火,极勉强才抑制住了打徐凯两拳以出气的冲动,“加派暗卫,将慧目斋给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盯死一旦那姓张的有什么不利举动,立刻出手拿下” 听王爷咬牙切齿地部署完,徐凯思忖这个“姓张的”究竟是谁根据以往经验,能将他家王爷得罪到这个份儿上的只有一个下场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周年。 又听王爷继续咬牙切齿道“给我去查广宁城周边五十里的黑煤窑,有没有一个叫张浦的逃役” 徐凯忍不住问道,“查完之后呢” “端掉啊笨蛋”慕云松忽然爆发,“此等伤天害理的营生,还能让他继续在你眼皮底下害人”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徐凯无辜挨训,不解地摸摸后脑勺“我怎么得罪王爷了” 葡萄在一旁弱弱道“您知道替罪羊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6回 注孤生的命 慕云梅负手闲逛到他大哥衙署门口时,敏锐地感受到整个衙署的氛围都不大对劲,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 “怎么了”他不禁问门口的侍卫。 小侍卫胆战心惊“回禀五爷,咱们王爷一回来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将桌案上的砚台笔架统统摔了个干净” “哪个不长眼的惹他了” 小侍卫头摇得像拨浪鼓“属下不知” 慕云梅有些鄙视身为武将,看谁不顺眼直接动拳头就是,何必学那些文弱书生摔东西泄愤丢脸啊丢脸 他暗自摇头,抬脚往屋里去,果见他家大哥正饿狼一般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慕云梅望一眼从中间断为两截的桌案他记得这黄花梨桌子刚换了没几日,不幸又步了它前辈的后尘,悲哉悲哉 “大哥可是为那两个被暗杀的军士而烦恼” 慕云松这才意识到屋里多了个人,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吴奎是我麾下神机营中人,我自然要关心。”慕云梅故意啧啧,“屠豹和吴奎两个,若知大哥为他二人之死而忧心至斯,在黄泉之下也会深感脸上有光了。” “他二人被暗杀之事,我已派人四处去查,却尚无头绪。”慕云松叹了口气,“倒不是为此事郁闷。” 不是为工作,那就是为感情了慕云梅挑了挑眉,试探道,“大哥又跟苏姑娘吵架了” 又慕云松心里愈发添堵你小子会不会说话“若是吵架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正心里憋闷得难受,自觉他家老五不是外人,索性将张浦之事跟他大致说了。 “光天化日地从屋檐上掉下来”慕云梅手抚下巴思忖道,“确是可疑得很,苏姑娘就不疑心” 慕云松有些感动地望他一眼还是我家老五懂我 “偏偏苏柒那傻丫头,护犊子似的护他,为那混蛋差点儿跟我动了刀子。” “这么刺激”慕云梅眼中八卦之光刚亮了亮,见他家大哥一副要杀人的神情,赶紧换了口风,着实中肯道“这就是她的不对了然后呢,大哥如何处置那混蛋” “还能如何处置”慕云松苦笑一声,感觉自己从未如此作难,“那傻丫头愿意护着他,就让她护着去,我懒得管这闲事。” “这叫闲事”慕云梅怒其不争地瞥他大哥一眼若都似你这般消极,好姑娘早被别人抢光了,你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但他家大哥的性子,慕云梅最是清楚,执拗起来软硬不吃,遂自己斟了杯茶润润嗓子,换个“说来话长”的语气 “大哥可知道,曾经父王与母妃是何等恩爱,后来又为何生分了” 慕云松不解我跟你谈姑娘,你提爹娘做什么 “我还是听府上的老嬷嬷闲话提起,说父王与母妃新婚燕尔时,也是鹞鲽情深,父王闲来无事时,常带母妃去郊外骑马打猎,微服出门游山玩水。即便是皇命难违又娶了田侧妃进门,亦没有对母妃冷落半分。直到那年,父王为平定滇王叛乱率军入蜀,回来时领回了个惠姨娘。 原本,父王也不过看上了惠姨娘生得相貌清丽,觉得南方女子温柔多情小鸟依人,与北方女子不同,自然往她院子里去得多些。于是,母妃便醋了,且醋得厉害。 若是寻常女子,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即便不能夫婿的心夺回来,也要将夫婿的人拉回来。可咱们母妃我听府上老人回忆,说母妃毕竟将门虎女,自幼骄纵惯了的,又是个火爆脾气,岂会向夫婿低头 是以,母妃不哭不闹,直接将父王的铺盖衣衫从她卧房里扔了出去。” “还有这等事”慕云松不禁失笑,依稀记起他年少时,自己父母确是不睦过一阵子,但他身为慕家嫡长子,自幼习文练武抓得紧,没工夫打听这些八卦。 “当时父王也自知理亏,好声好气地去寻母妃认错赔不是,熟料母妃傲娇性子,油盐不进,二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此番争吵之后,母妃便扬言,从此不让父王进她的屋子。父王见她如此决绝也动了怒,二人冷战了许久。家里太夫人等一众长辈也都来劝过,但二人皆是执拗性子,谁劝也不听。 后来,还是母妃的亲娘,咱们姥姥闻讯赶来,指着母妃一通臭骂,又亲自去向父王告罪,好言劝了许久,他们二人碍于娘家情面,才算是勉强和好。但自此以后,夫妻二人情分不再,父王独宠惠姨娘,与母妃日渐冷落,不复当年。” 慕云松颔首不说不知道,自己父母当年还有这样一段爱恨纠葛,只是,“你小子,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大哥你还不明白么”慕云梅深觉他大哥在情事上,实在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我是想用母妃的惨痛教训提醒你拌嘴吵架可以,但吵完架自绝后路,让第三者有可乘之机,这就是犯傻了啊” 他的话一针见血,让慕云松恍然大悟,出了涔涔一背的冷汗我竟然就这么走了,将那姓张的留在那儿跟苏柒同处一室 他正深刻自责中,却见当完爱情导师的慕云梅转身欲走“我放心不下,我得去慧目斋看看” “你敢”慕云松果断制止就凭你小子对苏柒那点儿心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若闲得发慌,给我查屠豹和吴奎的案子去” “为何”慕云梅深觉躺枪。 “吴奎好歹是你麾下的人,你不操心谁操心三日后给我个答复”慕云松见慕云梅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长眉一挑,“还愣着,是嫌时限给得长了” “不长不长”慕云梅苦着脸往外走,深觉自己去管大哥跟苏柒的闲事,纯属吃饱了撑的。 打发走了不情不愿的慕云梅,慕云松继续在屋里来回转圈圈。 他家老五说得对,因为跟心上人吵架便拂袖而去,无异于领兵守城,却因内讧弃城而走,平白让敌人夺了城池,这种不败而败最为屈辱。 某王爷深觉,他得赶紧卷土重来杀回去。 只是,今日与苏柒吵得鸡飞狗跳面红耳赤,狠话也放了手也动了,闹到这般田地,让他回头认错,这事若传了出去,他堂堂北靖王爷不要面子的 他又烦躁地在屋里踱了几圈,心想索性来个釜底抽薪,派几个侍卫冲进慧目斋,将那姓张的混蛋绑出来,寻个大夫治好了伤送得远远的,简单粗暴一了百了。 只是,以苏柒那丫头的脾气,若是如此行事,只怕她真的将他慕云松当做了无赖小人,这辈子再难原谅他。 他在心底嘲笑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个么优柔寡断之人,每每被这惹事生非的丫头气到内伤,却又对她束手无策。 他不怨她救人,他只是看不得她对别的男人这般上心,更受不了她将别的男人与他慕云松相提并论。 慕云松忽然伤感地想要借酒浇愁。 “王爷”适时,徐凯一身盔甲,意气风发地回来复命“属下带着骁骑营的兄弟兵分五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了广宁城外的五处黑煤窑,解救出身陷其中的苦力和妇孺两百余,真真是干净利落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慕云松无心听他的自吹自擂“可审问过了” “都审了确有一家的黑心矿主,说几日前逃跑了个苦役,五短身材四方脸,但叫不叫张浦就不清楚了。您也知道的,那些黑心的家伙将苦力当牲口驱使,哪里关心他们叫什么” 如此说来,倒可能是真的慕云松心底郁郁他倒希望查出那张浦是个骗子或杀手,至少能让苏柒断绝了对他的牵挂;但他若真是个杀手,苏柒岂不危险 慕云松心里乱糟糟的,眼见窗外渐黑的天色,愈发着急要杀回慧目斋去。 徐凯看出他家王爷心绪不佳,好心建议“王爷若烦闷,属下陪您喝两杯” 喝酒慕云松眼眸一亮“给我弄两坛烈酒来” 苏柒闷闷地躺在床上,心情不悦。 想了一天也不明白,那位傲娇王爷今儿究竟在发个什么疯。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谁都像天鹰盟杀手,还一言不合就把人家骨头生生折断杀手都没他这般心狠手辣的 姑娘我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这辈子再也不搭理他了 她正愤愤然地想着,却忽听房门“吱呀”一声,那个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搭理的人,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竟还有脸来苏柒随手抓起个枕头冲他扔过去,“出去” 却被某王爷轻巧挡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一言不发抬脚向她走过来。 “哎你”苏柒从未见过他这般丢了魂儿似的样子被怨灵附体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下床去摸墙上的桃木剑,却已被他逼在床边,低头望着她,目光迷离“苏柒” 喃喃唤过一句,高大的身躯便如同泰山压顶般,直直扑了下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7回 酒壮撒娇胆 苏柒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避无可避,毫无悬念地被他拍在了身下,这才闻到他唇齿间浓郁的酒气,不禁又气又笑这混蛋王爷,敢情是喝醉了 “喂你喝多了酒自回你的栖梧院睡去,来抢我的床铺做什么” 她边抱怨边伸手去推他,奈何喝醉了酒的男人重得死猪一般,两条精健大长腿将她压得结结实实,一动都动不得。 苏柒边骂他边用力推了半天,深觉心累身更累,胸口被他压得喘不上气来,为保命计,只得缓下语调,在他耳边柔声细气地商量“王爷,烦劳你往边上挪一挪你再这么压着,我就要断气了。” 这醉鬼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罢乖巧地呜咽一声,翻了个身,继续在她床上躺得四平八稳。 苏柒好容易将自己解脱出来,赶紧一跃下床,望着鸠占鹊巢的某王爷气不打一处来这人今日怎么这样讨厌 她恨恨伸出手去,一把捏住了某王爷的脸颊用力扯了扯,却见他不过皱了皱眉,醉得毫无知觉的样子。 于是又扯住他耳朵用力拧了拧,某王爷连眉都懒得皱了。 真天助我也苏柒顿时报复之心大起,伸手去摸了桌案上的朱砂笔,打算在王爷的俊脸上画个乌龟。 却在鼻尖要碰上他鼻头的瞬间,见他喉头滚了滚,十分难受的样子“好渴给我倒杯水” 还支使上姑奶奶我了想找人伺候,回你的栖梧院,使唤你的丫鬟去啊 苏柒住在王府的时候,曾听慕云萱与她聊起,说她大哥的栖梧院是典型的和尚院,家丁护卫小厮一水儿的纯爷们,唯有两个在内院伺候的丫鬟,还个顶个的壮硕非常,一个是两代军户人家的女儿,据说双手能开五十担的硬弓;另一个是王府侍卫的家生子,常常一边举着王爷的白玉桌案一边扫地。 “呃”彼时苏柒听完,着实的咋舌,“如此神勇王爷他究竟是选丫鬟,还是选贴身侍卫” “名字更神勇,一个叫旌旗,一个叫红缨,都是我大哥给取的。” 苏柒赶紧给自己捏了块桂花糕压惊,心想王爷这取名的本事,跟她还真是半斤八两。 彼时慕云萱边吃点心边继续八卦,“曾经,王府里多少周正俏丽的丫鬟,但凡有几分姿色的,都想往大哥院子里挤,我大哥便放出话来,说慕家是尚武之家,讲究能者上庸者汰,谁能打赢了他院里的旌旗红缨,自可取而代之。 此承诺后,便常见旌旗红缨两位姑娘,晨起在膳堂附近练功,将府上七八十斤重的磨盘举上举下、抛来扔去,从各房各院前来领早膳的丫鬟头顶呼啸而过,从此,再无人敢打进栖梧院的主意。” 苏柒笑得被噎住了,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才顺过气来,“王爷他如此任性,她娘也不管管” “岂会”慕云萱再捏一块儿点心,“自打反正这些年来,王妃母亲往大哥院里塞的美人可是不少,再加上皇帝赏赐的,亲厚长辈赠的,若都加起来怕是能站满一个营” 苏柒忽觉胃里有点堵,放下点心问“那这些美女都哪儿去了呢” “被大哥给分了呗你别看我大哥孤家寡人一个,他手下的仆役侍卫,媳妇儿个顶个的漂亮。似徐凯那样的大老粗,都有两三房的美貌侍妾。”慕云萱说至此,意味深长得盯着苏柒看了看,“我大哥这番做派,我一度以为,要么他就是个要么就是他审美观有问题。” 他就是审美观有问题,才会觉得姑娘我这样的叫做“相貌平平” 苏柒忿忿然心想,决定不理会他喝水的要求,提起朱砂笔继续自己的绘画创作。 她正犹豫着是该先画乌龟壳还是乌龟头,却忽见床上的某王爷咳了几声,喉头滚动,俨然一副醉酒欲吐的架势。 “哎你别吐我床上啊”苏柒赶忙丢了笔伸手去拉他,奈何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动分毫,又听他边呕边念叨“水” “好吧好吧”为了自己的床铺计,苏柒只得起身去给他倒了杯茶端到嘴边。某王爷显然醉得厉害,不过偏了偏头,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继续舒展手脚睡得四平八稳。 得,您是祖宗,我得罪不起。苏柒望着霸占她床铺的王爷无可奈何,抱了个枕头打算到隔壁去睡,还没离开床边两步,又听耳后传来王爷的喃喃“头好痛给我揉一揉” 你苏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真拿姑奶奶当丫鬟了 “让你仗势欺人让你无事生非痛死你活该” 苏柒骂完只觉心情舒畅,意气风发地转身便走,打定主意对床榻上“头痛”得皱眉呻吟的王爷不同情不理会。 却在要抬脚出门的刹那,听到“咔嚓”一声响,回头便见她的喜鹊闹春雕花红木床头,被“头痛欲裂”的某王爷生生掰下了一块 望着身首异处的小喜鹊,苏柒快要哭了,深觉再这么放任不管,只怕她最喜欢的红木大床都能被这妖孽给徒手拆碎了。 “好了好了”苏柒泄愤地将手里的枕头朝妖孽男扔了过去,“别折腾了我给你揉还不行嘛” 说罢,气势汹汹地杀回床边,伸出两只爪子往某王爷头顶上招呼。 真后悔当年学艺不精,放着好好的九阴真经不看,若让姑娘我练成了九阴白骨爪,一定在你天灵盖上戳十个透明窟窿 某王爷被她“揉”得额角直抽抽,闭着眼抱怨“轻点儿会不会照顾人” 苏柒将手掌在他饱满额头上用力一拍“不会怎么着” 挨了打的王爷勾唇现出个邪魅笑意,身子一转便枕在了苏柒腿上,依旧闭目懒懒“不会,可以学。” 苏柒彻底汗颜平日里傲娇腹黑的王爷,怎么喝醉了酒是这么一副无赖相 难怪要在院子里放两个敦实壮硕似的丫鬟,但凡换个柔弱些的,谁能弄得动他 她嫌弃地将王爷那枕得坚若磐石的脑袋推了推,又推了推,非但没能推开,反而惹得他厌烦,索性伸出一只手,又牢牢揽住了她的腰。 苏柒彻底被缚,丝毫动弹不得,只得无奈地靠在床头,低头瞅着怀里的无赖王爷发愁。 他的发髻早被她的“九阴白骨爪”抓散,一头墨色的长发柔柔地披垂在她腿上,棱角分明的脸颊泛着些醉意的红,一直绵延到微露的胸口,衣襟下结实精健的肌肉隐约可见,随着他悠长的呼吸一起一伏 这妖孽,凭这一身好皮相,就让人恨都恨不起来 苏柒暗自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花痴,继续瞅着他起伏的胸口想辙,想着想着 慕云松察觉身旁渐渐没了动静,方谨慎地睁开眼来。 果见那丫头早已靠着床头睡得香甜,微张的樱唇,唇角还亮晶晶的。 诡计得逞,他深觉自己厚脸皮的功力再进一成,起身将睡得昏天黑地的小人儿抱在怀里,在床榻上小心放平,以手撑额望了一阵,深觉睡熟的丫头最是乖巧惹人怜爱。 这小妖精,凭一副好相貌,就让人恼都恼不起来 忍不住俯身,在她樱唇上偷了个香,便愈发舍不得离开。 索性重新躺下去,伸手搂着她的纤腰。 睡梦中的小人儿感受到身旁的温暖,猫儿似的用力将头拱了拱,拱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睡得愈发香甜。 慕云松临来前,确是灌了自己一坛烈酒;待到慧目斋门口,又灌了一坛聊以壮胆,本就有五分的醉意,此时香玉抱满怀更觉醉人,亦假戏真做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依稀觉得自己走在一片茂密丛林里,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盘根错节枝干相交,还垂着许多粗如手臂的藤蔓。 这是什么地方慕云松谨慎地四处张望,觉得这林子古怪得很,地上相互纠缠的树根草茎,和身畔无风自动,如同蟒蛇般缓缓摇曳的藤蔓,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方才,我不是和苏柒在一起么慕云松蓦得心中一惊,扬声叫道“苏柒你在哪儿” 声音在密林中四散回荡,须臾,慕云松便觉远处传来了动静。 却不是他希望听到的回答,而是 一阵阵低沉凄厉的冷笑。 “谁”慕云松沉声问道,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短剑,却摸了个空。 奇怪慕云松生疑,他这短剑几乎从不离身,如今 他对自己的处境,忽然有些怀疑。 不及他细想,那冰冷的笑声渐渐由远及近,在他四面八方回响,偏偏看不到一丝人影。 慕云松躬身做个防御姿势,谨慎地抬脚向后退 却骇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双脚已被藤蔓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糟了 慕云松暗暗运内里挣扎,然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冷笑,身旁的藤蔓皆如活了一般,毒蛇吐信似的向他袭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8回 离奇失窃案 慕云松苦于没有兵器,只能靠双拳左支右绌,渐渐不敌,一个闪失便被一株粗壮的藤蔓绕上了脖颈,越缚越紧 他全然喘不过气来,只觉喉头被勒得腥甜一片,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难道本王要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 苏柒呢苏柒又在哪里 对苏柒的牵挂,反而令慕云松的意识清醒了几分,暗自提神凝气,挣脱开藤蔓对双手的束缚,紧紧抓住脖颈上那杀人的藤用力一拉 “啊” 他在梦里发出一声长啸,却将自己从噩梦中唤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弹起身,见自己垂死惦念的人儿,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睡在他身旁,脸颊红扑扑,口水亮晶晶。 慕云松长舒一口气,竟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欣慰感。 这噩梦做得,也太逼真 “王爷” 听见床帐外的一声低唤,慕云松瞬间收敛了情绪,望一眼熟睡的苏柒,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对跪在屋里的暗卫隐风皱眉道“何事” 隐风暗自叫苦,深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扰了王爷的春宵一刻不知会落得个什么责罚,但事关重大,“徐副将派人传信,说燕北大营出事,请王爷速回” 慕云松起身“出了什么事” “又一名军官被杀,尸体挂在了树上” 慕云松赶到军营时,正是破晓时分,被挂在一株大杨树上的尸身映着血色的朝阳,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慕云梅倒是早一步赶到,正指挥军士搭云梯,将那尸身弄下来。 “何时发现的”慕云松沉声问道。 “约一个时辰前。”慕云梅神色严峻,“已有人认出,被杀的是飞虎营忠勇卫的千户李顺。” “忠勇卫的千户”慕云松脑海中蓦得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关窍。 “我方才唤了李顺手下的亲随来问话,说李顺在忠勇卫待了近二十载,为人最是亲善厚道、公正严明,深的将士们的拥护,从未结过什么仇家。”慕云梅摇头感慨,“这样好的人也杀,杀手是个疯子不成” “屠豹、吴奎、李顺”慕云松沉吟道,“你是否发现,这三个被杀之人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都曾在飞虎营忠勇卫任职过” “还真是”慕云梅一敲掌心,“这杀手跟忠勇卫有仇可屠豹吴奎二人,早已从忠勇卫调离,又为何会惨遭毒手” “杀手可能确跟忠勇卫有仇,但不是新仇,而是旧恨。”慕云松沉吟道。 “莫非,是忠勇卫做过什么天理不容之事,才会遭到仇家如此疯狂的复仇”慕云梅想想又摇头,“不应该啊,忠勇卫曾经是父王的亲卫军,麾下的将士皆是千挑万选,又常得父王亲自操练教诲,实在不似会做出什么有悖天理人伦之事。” “空口无凭,去军籍司查查宗卷便知。”慕云松说着转身便走,慕云梅安排人在现场盯着,也急忙跟了上来。 “大哥,你脖颈上怎么挂了彩”慕云梅见慕云松耳根下一道殷红血印子,饶有兴致问道。 “嗯”慕云松自己并未意识到,伸手摸了摸,刺刺的有些疼。 “莫不是被苏姑娘给挠的”慕云梅意味深长,“还没和好呢” 慕云松自己也不知道,昨夜那一番借酒浇愁死缠烂打算不算和好,但如此死皮赖脸的事儿,他平生也是第一回做,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遂佯怒道“少八卦办正事” 军籍司离案发现场不远,兄弟二人便走了过去。军籍司掌管宗卷籍册的是名姓白的主事,人如其姓、须发皆白,见王爷和五爷亲来,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满头的须发都在颤抖,哆里哆嗦道“下官拜拜拜见” “罢了。”慕云松不愿听他啰嗦,“将飞虎营忠勇卫的宗卷悉数拿来。” 白主事不敢怠慢,忙请慕云松在桌案前坐了,哆里哆嗦打开一扇柜子,搬了许多发黄的宗卷出来。 兄弟二人分头翻看了一阵,非但没发现什么端倪,反而愈发加深了对忠勇卫的好印象。 “忠勇卫作为北靖王亲军二十余载,跟随父王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数次救父王于绝境危难之中。”慕云梅总结,“难怪父王生前曾赞他们当得起忠勇二字。” “奇怪的是,”慕云松扶额思忖,“父王生前最后几年,却突然将这支亲军换掉了。”他记得,父王当时的说法,是体恤忠勇卫将士多年辛苦,牺牲极大,故而令忠勇卫暂卸重任,整顿修养,将亲军换成了腾骧卫,并被慕云松一直沿用至今。 如今想来,其中也许另有文章。 他兄弟二人正讨论着,却见那白主事端了热茶来,却手脚不稳,将一杯茶都泼在了慕云松衣袖上。 慕云梅有些不悦,叱道“你慌个什么” 白主事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王爷恕罪下官下官” “无妨。”慕云松将湿淋淋的袖子拧了拧,见那白主事又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茶水和茶杯,偏偏手抖得厉害,连杯子都拿不牢稳。 他好不容易收完了茶杯,“下官下官去给王爷换一杯茶来。” 慕云松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他端着茶杯栖栖遑遑的背影,忽然开口“站住” 白主事蓦地停下,枯瘦的身子摇晃得厉害。 “你这一副心虚的模样,是隐瞒了什么事” 白主事手里的茶杯“咣”地落地摔个粉碎,他却浑然不觉地跪在了那一片瓷片碴子上,叩首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慕云梅摇头啧啧这老头儿,心理素质太差 慕云松懒得跟他废话“说” 白主事额头被瓷片扎得血流如注,将白须白发染得血淋淋一片,十分狼狈地颤抖“回禀王爷,下官惶恐非常,实是因为军籍司曾被人盗过” “何时的事丢了什么” “十日前。”白主事实话出口,反倒淡定了几分,“下官身为军籍司的掌籍官,自是日夜在此看守。十日前的夜里,下官正在里间安睡,依稀听到外间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下官本以为是闹耗子,便拿了油灯出来查看,结果查看一圈,连个耗子影儿都没有,更别提人了,只有南墙的一扇窗开了条缝儿。 下官便以为是自己疏忽,临睡前忘了关,方才是风吹进来的声响。于是关好了窗继续去睡了。 天亮之后,下官起床依例四处查看,却发现一个机密柜的封条,断了 下官赶紧将那柜子打开核对,发觉里面的一个机密卷宗不翼而飞” 白主事说完,见慕云松一副蹙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吓得又叩首不止“王爷明鉴,不是下官故弄玄虚,这事实在诡异非常啊” “军籍司在燕北大营正中,门口有士兵日夜把守,闲杂人若想悄无声息地潜进来,倒真的不大可能。”慕云梅向白主事问道,“丢得是什么卷宗” “是先王爷留下的一则卷宗,当年被先王爷亲手封存,下官从未敢打开看过,故并不知道那卷宗是何内容。” “先是父王亲卫,又是父王留下的卷宗。”慕云梅向慕云松凝重道“莫非此事,与父王有关” “是否与父王有关不好说。”慕云松目光缓缓移过门窗,望向屋顶,“军籍司门口有军士把守,为防偷盗窗又开得狭窄,偷宗卷的人,是如何进来的” 苏柒闲坐在庭院回廊上,边晒太阳边望着屋顶上正忙着贴瓦片的张浦,依稀找到了当年以“伤势未愈”为借口,赖在慧目斋不走,还上蹿下跳修缮房屋的苏丸子的影子。 苏柒眯了眯眼,默默感慨了一下物是人非,向屋顶上的张浦唤道“张大哥,中午日头毒,先下来歇会儿吧” “农户人家哪有这么娇贵,”张浦说着,手脚不停歇地干着活儿,“我以前,寒冬腊月天去给大户人家挖沟渠,在凉水里一站就是半日,出来腿脚都结了冰;还曾经瓢泼大雨天去山沟里寻人,雨下得眼都睁不开,走一步滑两步,还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在黑煤窑里过得猪狗不如的日子。”他憨厚地嘿嘿一笑,“跟过往一比,这两日简直就是皇帝过得日子,睡觉都能笑醒,俺张浦一辈子都感念姑娘的大恩大德。” 苏柒笑着暗暗摇头莫说皇帝,就是北靖王府的生活,只怕也超乎你想象。不过,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快乐,挺好。 “得嘞,修好了”张浦从梯子上下来,抹了抹满头的汗珠,苏柒便叫葡萄去给他端碗水来。 “你手上还带着伤,实在不该着急干活儿。”苏柒望着他被夹板夹着的右手,心中着实的愧疚。 张浦眼中闪过一抹怨恨,低声道“人家是王爷么,天神一样的人物,让人生就生,让人死就死,我一个平头百姓,能说什么” 苏柒脑海中划过那个“天神一样的”王爷,昨夜醉酒赖在她床上的无赖相,不禁抿了抿唇“其实吧,王爷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9回 樊小姐登门 张浦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仰头将一碗水喝了,环顾四周道“姑娘这院子好是好,就是空旷了些,为何不种些花木呢” “种花木么”苏柒尴尬地笑笑她自幼没这个天赋,连大师兄赠她的仙人掌都能养得饮恨而亡,自此便再没敢祸害过植物,“我不太擅长这个。” “我会啊”张浦一脸憨厚的真诚,“姑娘若信得过我,我就替姑娘侍弄侍弄院子,南墙种上两棵树,待长大了能遮阴凉,树下开一片小花圃,培植些凤仙花、夜来香、薰衣草什么的,既好看又能驱蚊虫,开了花还能摘来染指甲熏衣被,姑娘家最是喜欢。” 苏柒尚未想好,一旁的小丫鬟葡萄已是雀跃不已,“那敢情好啊若再挖个小池塘养几尾鱼,就跟咱们云水阁一样好看了” 好吧,你们喜欢就好苏柒觉得没理由反对,便对葡萄吩咐“拿二两银子给张大哥,权做购买花木苗种之用。”她望着张浦又有些犯难,“只是张大哥出门,万一被那黑煤窑的人遇上” “不会的不会的。”一旁的葡萄接话,“我听街坊邻里说,咱们王爷派人将方圆五十里的黑煤窑都给连窝端了,解救出好些个妇孺和苦役,如今广宁城的百姓都交口称赞呢” “是么”苏柒猜不透王爷此举何意,是在为折断了张浦手骨之事赔罪,还是在向她示好却也中肯对张浦道,“其实,王爷他是个好人。” 张浦脸上现出个复杂神色,低头道“姑娘说是便是了,我这就出门买苗木去。” 说罢,低头转身就往外走,行至门口,却与个人迎面相向,张浦本想避开,无奈来人身形庞大,生生占满了整个门,他避无可避。 “哎你这人”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犹如点燃的爆竹,“走路不长眼睛啊看本小姐貌美想占便宜是不是” 苏柒循声望去,来得不是生人,正是樊家小姐樊辛。 “原来是樊小姐大驾光临。”苏柒忙迎上前去,“误会误会,张大哥不是故意的,快忙你的去吧” 张浦便低声道了句“对不住”,急忙向外走去,却在与樊小姐身后的仆妇擦身而过时,听到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啊” “鬼叫什么鬼叫”樊小姐转身不满地瞪了仆妇一眼,“一副没见过世面样子” 苏柒闻言望了一眼,正是曾在樊府见过的李嬷嬷。 李嬷嬷显然惧怕樊小姐的脾气,垂头再不敢吭声。 苏柒将樊小姐让至屋内坐下“樊小姐找我有事” 樊小姐自打进门,一双眼睛便四处瞟,此刻被苏柒一问才回过神来,“呃是有事,那个,我爹娘说,自打上次苏法师和道长登门捉妖,那黑衣妖孽果然再没来过,府上总算是安宁了。我爹娘感激二位,特让我将谢仪送来。” 说着给身旁的李嬷嬷使个眼色,李嬷嬷忙取出一锭金元宝,恭敬给苏柒递过来。 足足五两金子苏柒看得咽了口口水,幸而理智尚在,忙摆手推辞“这可不敢当当日未能将那妖孽捉住,已是十分惭愧,岂能再收贵府的银钱这可万万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樊小姐索性抓过金元宝放进苏柒手心,“你再推三阻四,本小姐可要生气的。” 苏柒只得道谢收下,心中却暗自疑惑若为送谢仪,樊管家来便是,为何要这位樊小姐亲自出马 倒是樊小姐自己给出了答案,掰着指头满脸扭捏态“怎么不见大球道长” 苏柒既惊讶又无奈那晚被吓成那个样子,敢情您还没死心呢“他么,向来飘忽不定的,此时指不定又去哪里普度众生了。” “哦。”樊小姐着实遗憾,看苏柒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又赶忙解释道“我对道长没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觉得,他那般天神似的人物,哪怕能多看上一眼,也是福分” 得,又是“天神似的人物”,苏柒心里翻个白眼,暗自盘算要不要绘制一批大球道长的丹青人像,专门卖给樊小姐这样的小迷妹,让她们挂在房里早晚一炷香、晨昏三叩首,聊表相思之意。 呃似乎有点不吉利。 又听樊小姐随口问道“方才那个冒冒失失出门的,是你店里的伙计” “倒不是伙计,是个乡下来的朋友。”苏柒笑道,“在我这里养伤。” “原来是个庄稼汉,没见过世面,难怪见了本小姐美貌,震惊得连路都不会好好走了,呵呵呵” 樊小姐说着,用手里红艳帕子掩唇娇笑,以为此时应有附和的笑声,奈何苏柒完全没领悟到笑点,而她身旁的李嬷嬷更是一副魂不守舍状,令她着实的不悦,抬脚在李嬷嬷脚面上踩了一记“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想男人呢” 李嬷嬷吃痛才回过神儿来,却是满脸的栖栖遑遑“小姐刚才那人好像可能” “会不会说人话”樊小姐不耐烦地打断她“不会说就当哑巴,没得给我丢人” 李嬷嬷被教训一通,怯怯地闭了口。 苏柒又耐着性子陪樊小姐东拉西扯了一阵,刻意跟她提及附近的荣盛斋又上了新款的胭脂水粉,而锦绣阁新进的一批蜀锦又何其华美好看,一番“好意”提点之后,樊小姐才欣欣然起身告辞,逛街去了。 苏柒热情地将她送出门,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脸,又灌了两杯茶下肚,暗叹跟这位樊小姐聊天,真是个劳神费力的差事。 樊小姐走后不久,张浦便满头大汗地扛着两棵树苗回来,身后还跟着个推板车送货的伙计,装了满满一车红砖和花草苗木。 苏柒暗叹这位老兄明明一身的伤,还如此勤勉热心,实在是精神可嘉,令人着实感动。但她自己摆弄花草实在不擅长,自觉不上手已算帮忙,便乐呵呵地看着张浦带着石榴葡萄在院里忙活,期间还有一只上蹿下跳添乱的老虎烧麦,倒也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张浦却是个侍弄花草的行家,加上手脚麻利,不过一天的功夫,慧目斋小院里的花圃已宣告完工。 正值夜幕降临,苏柒将在水井里冰了半日的西瓜提上来,一瓣瓣切了分给忙碌了一天的张浦解渴,二人坐在院中回廊台阶上,望着天边一片繁星初现,映着小院里的各色花草,暗香习习,格外赏心悦目。 “张大哥既会种庄稼,又会砌瓦修屋,还能侍弄花草,有如此多的手艺,今后何愁过不上好日子。”苏柒手里端着一片西瓜,随口赞道,“哪家姑娘若嫁了张大哥做媳妇儿,真真是一辈子享福的命。” 说罢,见张浦脸颊一红低了头去,忽然忆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显然还是个大龄单身男,自觉这话题聊得有些尴尬。 正寻思如何找补回来,却听张浦声音低低问道“苏姑娘,当真这么觉得” 苏柒讪笑这不是恭维你一下以示谢意么,你何必如此当真,却也只得点头道,“是啊”说罢又不觉好奇“张大哥这个年纪,还不曾娶亲” 张浦脸色暗淡了几分,手中的瓜也放了下来,“曾娶过,后来失散了。” 这样惨“怎么会失散了呢” 张浦长叹一口气,却只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是我对不住她” 看来,这里面大有故事苏柒暗自感慨,但人家张大哥明显被勾起了伤情,不愿再多提。她正有些尴尬,却听张浦似不经意地问道“苏姑娘跟北靖王爷,是如何相识的” 提到这个,苏柒觉得有些好笑“他么,跟你一样,”她伸手向天上指指,“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过他比你惨多了,你充其量是饿晕了掉屋檐,他是重伤坠崖,差一点儿就没命了。” 张浦语调有些涩涩的“所以,也是苏姑娘你救了他” “那是自然”苏柒有几分小骄傲,“若不是姑娘我妙手回春,又悉心照顾他两月有余,他能如现在这般耀武扬威活蹦乱跳的” 忆起二人在东风镇的日子,苏柒仍十分怀念,可惜造化弄人、物是人为,慧目斋依旧是慧目斋,他却不再是那个失忆的丸子。 苏柒有些伤感,低头默默地啃着瓜,却听张浦淡淡问道“你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许诺过你什么” 许诺苏柒想了想他曾求她假扮便宜王妃,许诺她每月五十两的月钱,即便她如今出了王府,这月钱依旧每月一分不少地由慕管家送来。 只是,这是王府的家事,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苏柒想了想,指着周围:“这慧目斋的院子,便是王爷授意给置办的,许诺我不收房租,真是好心的东家。” 她不过打趣,在张浦听来却颇具嘲讽你便这般甘愿被他金屋藏娇,养做外室 他暗叹一口气,望着目光清澈,毫无伤感之意的少女,忍不住开口“听我一句劝,你与他,是不会开花结果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0回 两株菩提树 正望着花圃出神的苏柒忍不住噗嗤一笑,娇嗔道“他不是个树木,我也不是棵花草,开哪门子花又结哪门子果”总觉这位看似憨厚的张大哥,原来也有一颗爱胡思乱想的大妈心,遂拍了拍他肩道,“我跟王爷呢,朋友而已,你不必多想。” 张浦嘲讽地一笑朋友而已朋友便在你床上睡了一宿,你却一点意见也无 苏柒被他笑得莫名心虚,赶紧换了话题,指着院南墙刚被种上的两株小树问道“这是什么树我以前好像从没见过。” “菩提。”张浦望着那两棵小树,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此树多生于南方,在北地确不多见。”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树菩提”苏柒看那两棵小树苗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崇敬,“以前,曾听一个死鬼念叨什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倒是第一次见真的菩提树。”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张浦喃喃地念了念这两句,忽然笑道,“世间的文人雅士,最是自以为是。即便是菩提树,身在这万象人世间,汲得是滚滚红尘水,吸得是人间烟火气,又如何能够心如明镜,不惹尘埃” 苏柒不明觉厉地望他一眼这位大哥,何时变得如此高深了 张浦感慨完,忽然若有所思问道“苏姑娘,倘若有一日你发现,你的姓名身世,你的亲人朋友,你曾经的过往都是假的,你可能接受这一切” “嗯”苏柒有些转不过弯儿来,想了想方笑道“张大哥开玩笑呢怎么可能都是假的”说着,伸手掐了下张浦的胳膊“疼吗” “疼。” “知道疼,就不是在做梦。”苏柒骄傲宣布,“不是做梦,就不会是假的” 张浦笑了笑,望着两棵在夜色中摇曳的菩提树苗,不再出声。 这家伙今儿发什么神经,老和尚附体了似的苏柒暗叹着摇头,啃了口凉甜的西瓜,忽觉两道冷飕飕的视线,刀子似的略过头顶。 她下意识转头,见慕云松不知何时立在庭院门口,目光阴沉地望着并肩而坐的苏柒和张浦。 “王王爷”苏柒条件反射似的离张浦远了些,“你何时来的” 慕云松语气冷冷“不早不晚,正是在你们探讨人生虚妄的时候。” 敢情是掐张大哥被他看到,所以才这副人厌鬼弃的表情,要不我也掐你一下苏柒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堆起个讨好的笑容,“王爷累不累热不热吃块儿冰镇西瓜” 说罢,便见前一秒还高冷的王爷,毫不犹豫地一撩衣摆,紧贴着她坐了下来。 贴这么近,烙饼啊苏柒皱了皱眉,挪动屁股想要离他远一点,却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只手搂住了纤腰,另一只手抓住她腕子,低头将她手里吃了半块的西瓜咬了个光。 苏柒简直无语问苍天这位王爷自从发掘了自己的无赖潜能,就一再刷新高度突破自我,至于脸皮这种东西,人家好像早就不要了 尴尬地转眸,见一旁的张浦,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慕云松对自己的“战果”十分满意,自顾自地拿起另一块瓜慢慢啃,望着眼前的一片花木问道“院里何时多出这许多花草,竟还有菩提” “张大哥看我院子空空落落,便张罗着替我收拾了个花圃。” “他倒热心。”慕云松闷闷道,“他这是打算赖在这儿给你当花匠了” 苏柒嘲讽地瞥他一眼王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赖在这儿“怎么会,人家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亲要赡养,待伤好些了自然要回去的。” 听她这般无所谓地说起,慕云松莫名放下心来。他自然有一百种法子让这个张浦消失,但他其实在意的,是苏柒对张浦的态度。 他曾担心张浦的身份目的,偏偏据暗卫这几日来报,这个张浦除了出力干活,确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俨然就是个老实巴交乡下人的样子。 也许,的确是他风声鹤唳,想多了。 “也好,待他要走时,本王送他些盘缠,再派人知会当地的官员,对他母子多加照拂。” 苏柒别有深意地啧啧“王爷真是爱民如子”这会儿知道对人家有愧了 说罢以手托腮,偏头望他,想看看这位王爷的脸皮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如此薄厚自如。 却见他一双眼眸中布满血丝,眼下的卧蚕也浓重,俨然一副憔悴状,“王爷这两日很辛苦” “燕北大营出了些事。”原本觉得此事太过血腥,不想跟她讲,但这两日愈发觉得那凶手杀人的手法诡异,索性将屠豹、吴奎、李顺三人之死跟苏柒讲了,“三人身上皆有不规则勒痕,加上凶手在军营之中自由出入却无人发觉,我怀疑,凶手跟樊家的黑衣人,根本就是同一个。” “有可能”苏柒点头赞同,难怪那黑衣人最近没再去骚扰樊家,原来竟是杀人去了,“那王爷打算怎么办” “我已令全军严加戒备,士兵入夜不得单独外出,又派王府暗卫在营中四处盯防。只是”他无奈地摇头,“一日不抓到凶手,军营中便是流言四起、人人自危、军心不稳,若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没再说下去,苏柒却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北靖王爷麾下的燕北铁骑,是大燕朝抵御北方诸族的一道长城,这长城若出现了一点半点的差池,就难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厄运。 她望着一脸严肃忧国忧民的某王爷,发自肺腑地感叹“王爷真是辛苦了在你这样的王爷治下,真是大燕北地百姓之福。” 慕云松被她这话恭维得很受用,却又怒其不争地望她一眼知道我辛苦,你这丫头还日日的让我不省心 他索性头一歪靠在了苏柒肩上,“头痛得很,你替我揉揉。” 嘿,你还一而再地用顺手,真把姑娘我当丫鬟了苏柒暗自腹诽,却不忍拒绝,只得抬手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捏,口中嗔道“王爷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再忙也得按时吃饭睡觉,不然哪来的力气跟凶手斗智斗勇” “近来常常夜不能寐。”慕云松合着眼懒懒道,“也就在你这里,睡得安稳。” 这倒是真的,自从王府里没有了她,他便愈发觉得那地方只是座冷冰冰的华宅。倒是这慧目斋小院儿,被她经营出了几分家的味道。 只可惜,他还不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男主人。 慕云松正思忖着,要找个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赖在这里过夜,却听苏柒着实体贴地在他耳边道“若是王爷觉得在我床上睡得舒服” 慕云松竟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声音沙哑“如何” 苏柒豪爽道“那床你抬走送给你了” 慕云松“” 其实重要的不是床,而是傻丫头你啊 就如同现在,并肩坐在小院的回廊上,被她一双纤手在额角慢慢揉着,呼吸间皆是她身上淡淡的栀子香,便让慕云松有种满足的心安感。 昨夜寻营查岗、安抚将士一夜未眠,今日又忙了一整天,此时他心神一阵放松 苏柒觉得肩头越来越沉,才发现王爷真的睡了过去。 “喂,别在这儿睡啊夜风重会着凉的”她手足无措地推了推王爷肩膀,又捏了捏他挺拔的鼻子,毫无反应。 这是累坏了啊 苏柒觉得有些心疼,想要喊张浦来搭把手把他放屋里去,转头却见他屋里黑着灯,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正犯愁,忽见一个人影黑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徐副将来得正好” “好什么好王爷,不好了”徐凯刚嚷了半句,惊见他家王爷正靠在王妃怀里睡得深沉,一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生生将后半句话又咽了下去。 他家王爷,真的越来越堕落了啊 苏柒被他看得俏脸一红,索性伸手在慕云松腰上掐了一把,总算将这位熟睡的美男唤醒过来,睁眼看看苏柒又望见徐凯,目光一沉,相当不善“何事” 徐凯面色凝重地伸出两根手指“尸身,两具” 慕云松“嚯”地起身“回营” 苏柒扯了扯他衣袖“我跟你去看看” 一旁徐凯好意提醒“王妃,那死人场面可没什么好看的,血淋呼喇的吓人” 苏柒白他一眼姑娘我鬼魅邪祟见过多少,那可不只是血淋呼喇,“带我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些端倪。” 慕云松刚要道“也好”,又见另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苏法师”来得竟是樊府的管家,“不好了” 苏柒与慕云松无奈对望一眼今儿忘看黄历诸事不宜 “管家老伯莫急,出了什么事儿” 樊管家顾不上满脑门儿的汗珠“那个黑衣妖孽又又又来樊府作祟了” “当真”苏柒吃了一惊,“他又摸了谁” “若只是摸摸便罢了,”樊管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令苏柒心中一沉莫非 “他此番潜入樊府,大张旗鼓地将人给劫走了” 苏柒深觉这黑衣人的行径,愈发的令人匪夷所思,“被劫的是谁” “就是李嬷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1回 要的是宝物 苏柒蓦然想起,李嬷嬷今日刚跟着樊小姐来过她慧目斋,当时便是一副惊魂甫定、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来,李嬷嬷还曾痴心妄想地觊觎过那黑衣人,因妾有意郎无情而伤心得要死要活,不想今日又着了那黑衣人的道儿。 不知被自己心上人劫持的李嬷嬷,此时作何感想苏柒觉得心里有点乱,想了想向慕云松道“我得先去一趟樊府” 慕云松亦想弄清楚,樊府与燕北大营之事是否有关联,遂点头道“一切小心,莫要草率行事” 说罢,抬头向屋顶瞟了一眼,驻守的隐风忙抱拳得令,带着一众暗卫随苏柒往樊府去。 慕云松赶回燕北大营,发觉此番凶手格外嚣张,将两句尸首挂在了他衙署门口的屋檐之上。 同样闻讯赶来的慕云梅,正指挥手下将两具尸体弄下来,“马涛、张勇,同样曾是飞虎营忠勇卫的士兵。”慕云梅被指定负责此事,接二连三有人遇害,他却没查到多少有用的线索,心情着实沮丧,“这丧心病狂之徒,是要将忠勇卫屠杀殆尽么” 慕云松并未答话,只是抬头盯着眼前的衙署大门,有点点滴滴的血顺着檐角淌下,将门楣上的“大都督府”暗金牌匾染得殷红一片,显得格外狰狞。 “军籍司失窃的宗卷,可查到了线索” “没有。”慕云梅被他大哥问得愈发汗颜,“我问过父王当年身边的几个谋士近臣,对那宗卷皆不知情。唯独伺候在父王身边的文书先生莫主簿依稀记得,当时父王一脸凝重地在一本宗卷上提了几个字,亲手用黄纸封条封了起来,令莫主簿送到军籍司去,还下了禁令,非他授意任何人不可拆阅,故而无人知道那宗卷的内容。” 丢失的宗卷查不到任何线索,慕云松只好将关注点再度放在被杀的两个军士身上。 两具尸体已被弄了下来,并排放在地上,慕云松一撩衣摆蹲下身去,但觉一股凛冽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一旁的慕云梅啧啧道,“总觉得这两个的死相比前几个更惨烈些。” “确是如此。”慕云松伸手摸过尸体的颌骨,又将眼皮翻开看了看,“前几个死亡的士兵,脸上犹带着震惊表情,显然是死亡来得猝不及防。而这两个,眼球突出瞳孔放大,连舌头都咬出了血,死前应是承受了难忍的痛苦。” “虐杀”经他大哥提点,慕云梅也看出了些问题,“二人身上的勒痕比前几个都要深得多,有些已陷入了皮肉。手脚也有多处骨折。”他端详着其中一只扭曲成奇怪弧度的手,颇为心痛地摇头叹息,“从暗杀到虐杀,这凶手许是真的疯了” 慕云松沉默不语,心思却在飞转凶手此番以残忍手法杀害了两名忠勇卫士兵,并“刻意”挂在了自己衙署的门口 慕云松心底有种感觉凶手此番,是冲他来的。 挑衅,还是威胁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慕云梅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将那只扭曲的手掰开,见中指指甲里嵌着一片薄薄的东西,显然是死者在垂死挣扎时抓住,用力之大竟扎进了指甲缝里的皮肉。 慕云松小心将那薄片取出来,捏在指尖对着太阳光照了照,却是一片小小的叶子,被鲜血浸染,连叶脉里都透着红红的血丝,倒似被人血培育一般。 “我当是什么暗器,原来是片叶子,不足为怪”慕云梅话音未落,却见他大哥死死盯着那叶子,目光连变,周身骤然散发出一股要杀人似的森森寒气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果然如此。 “大哥,怎么”慕云梅一句话没问完,已见他大哥“嚯”地起身,“速派神机营二百精锐,往城北樊府与我会和” 说话间,他已辗转腾挪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苏柒赶到樊府之时,见上至樊老爷樊夫人,下至嬷嬷丫鬟小厮,皆在正厅里挤成一团,一副躲避洪水猛兽的架势。 “那黑衣人何在”苏柒皱眉打量了一圈,不知该问谁,看来看去只得向樊夫人发问。 “他他他掳了李嬷嬷,往后山去了”樊夫人抖若筛糠,一张白脸上的粉簌簌地往下掉,“说让我们考虑只给一个时辰” “考虑什么” “把把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她越语无伦次,苏柒越心焦这黑衣人,果然是在樊府寻找什么东西 樊夫人终按捺不住哭了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下,轮到苏柒诧异了“他要的东西,你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眼见樊夫人已崩溃到无法言语,一旁的樊老爷抖着三缕山羊须继续“苏法师,我们若知道他究竟要什么,哪怕是将家财倾囊相授,换全家人的性命,我也绝无二话,只是只是” 眼见在此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苏柒索性转身出了正厅“我去跟他谈谈” 樊管家赶紧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跟着苏柒往后山去。意识到正厅反而没了护卫,樊夫人与樊老爷愈发胆怯,心想不如跟着法师有安全感些,索性带着一家众人也远远地跟着。 苏柒来到樊家后山,果见李嬷嬷正抱膝坐在一棵大树下,听见动静抬头见是苏柒,立时颤巍巍起身大叫“苏法师救我快救救我” 苏柒按了按腰间的玄鸟玉佩,刚要向前,忽见一根藤条蓦地伸出,瞬间死死勒住了李嬷嬷呼救的嘴,将她牢牢绑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李嬷嬷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抓着那藤用力挣扎,却只是徒劳。 “如此不安分,是嫌自己活得长了”阴沉声音响起,身披斗篷,面带乌金面具的黑衣人从树后现身,厌恶地瞥一眼李嬷嬷,转头望向苏柒和她身后的樊家众人,“一个时辰将至,你们可考虑清楚了” 他不过问了一句,樊家众人却如同被下了咒语一般,齐齐定在原地抖成一团。 苏柒打量了那黑衣人一番,故意无谓笑道“你这绑匪,当得也忒不合格,都不说清楚要得是什么,让人家如何赎人” “我要的是什么”黑衣人盯着苏柒,眼眸中露出个冷冷地笑意,“一件宝物,能助我修行,增加道行的宝物” 宝物苏柒回头望了樊夫人和樊老爷一眼,见夫妇二人齐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禁蹙眉都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当铁公鸡 见苏柒不信,樊老爷声音都带了哭腔“不是我们贪财我樊家实在没有这样的宝物啊” 苏柒一时有些迷糊黑衣人在樊家探查许久,笃定了樊家有宝,但如今看樊老爷和樊夫人几乎要吓尿了裤子的状态,也实在不似撒谎。 听樊老爷如此说,黑衣人目光骤然一凛,浑身散发出凛冽杀意,阴狠道“不交宝物,那便休怪我无情” 他话音刚落,便见又一条藤蔓慢慢攀上了李嬷嬷的胸口,毒蛇般一圈圈缠绕。李嬷嬷徒劳的拼命挣扎,却被藤蔓越勒越紧。 眼见李嬷嬷要遭毒手,苏柒下意识地大喝一声“住手我我给你” 黑衣人愣了愣,盯着她冷笑“你你拿什么给我” 苏柒上前两步,与颀长黑衣人相对而立,昂首望他道“你想要的,不过是能助你修行的宝贝。这样的宝贝樊家怕是真没有,但有个地方,定然是有的” 黑衣人眯眼“哪里” 苏柒加重语调一字一句“北靖王府” 见黑衣人满眼嘲讽,苏柒用笃定语气道“北靖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府中多得是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其中便有一件,乃是王爷西征回鹘时的战利品,生长于天山天池之中的千年雪莲” 苏柒说至此,刻意顿了顿,见黑衣人目光闪烁了一下,心道昔日听苏先生随口一说,今日倒真的派上了用场,于是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千年雪莲乃世上至阴至纯之物,修行者服之,能增加至少五百年的道行,我说得可对” 黑衣人思忖了一下,继而冷笑道“千年雪莲自然是圣品,即便北靖王府确有,你一个小小法师,又如何拿得出来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了” “我拿不出来”苏柒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今日便将实话告诉你,当今北靖王爷慕云松不是旁人,”她故作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正是我的未婚夫” 她此话一出,便闻身后的樊家众人发出低低的一阵“切”声,心中不禁有些恼火你们这些人,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眼前的黑衣人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她,眼角露出一抹嘲讽神色“好,我姑且信你是什么北靖王的未婚妻罢,只要你能将天山雪莲给我拿来,我便放过樊家。” “说话算话”苏柒挑了挑眉,“你且在此等候一个时辰,我这就回北靖王府去取那天山雪莲。” 至于北靖王府究竟有没有天山雪莲,苏柒以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黑衣人拖住,赶紧去找慕云松搬救兵。 她心中如是想着,正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黑衣人冷冷的声音“站住,你不能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2回 不按套路来 苏柒脚步一滞,心里暗暗叫苦自己的小伎俩,被他识破了回身冲他做个无奈状“我不走,如何将天山雪莲给你拿来” 黑衣人冷笑“这许多人,随便派一个去取便是,至于你,既然是北靖王的未婚妻,正好留下当人质。”看苏柒露出些许犹豫表情,黑衣人冷冷一笑,“不愿意”他刻意瞥一眼被藤蔓牢牢绑在树上的李嬷嬷,那藤蔓又是一阵收紧,李嬷嬷痛得呜咽不已。 眼看李嬷嬷要被活活勒死当场,苏柒赶忙大喊“好我留下当人质但你先放了她” 黑衣人思忖片刻,将手一挥,方才还毒蛇般索命的藤蔓便窸窣褪去,李嬷嬷瞬间瘫倒在树下,张大了嘴胸口剧烈起伏,俨然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黑衣人眼眸望向苏柒,苏柒摸遍浑身上下,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信物,只得将腰里的玄鸟玉佩解下,郑重递给樊管家“你拿着这玉去燕北大营找北靖王爷,就说苏柒请他尽快来樊府一趟” “这这这”樊管家捧着玉,面部表情很丰富我区区一草民,贸然去军营找人家北靖王爷,会不会被当细作乱棍打死 苏柒见他满脸“你开玩笑呢”的不信,只得叹口气,在他耳边轻道“昔日来过你们府上的大球道长,就是北靖王爷。” “当真”樊管家震惊至极,然回想那位道长通身的气派,的确不似寻常人物,心里倒信了几分,遂点头道“我信苏法师,这就往燕北大营去苏法师自己也要当心啊” 苏柒交代完,便一步步向那黑衣人走去。她故意走得极慢,低头一副怯怯状,其实脑海中正飞快地思忖如何尽量将这妖孽拖住,等慕云松的援兵前来。 王爷啊王爷,我这条小命,就靠你了 她故意磨磨蹭蹭、慢慢腾腾,黑衣人倒也不着急,抱着双臂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他面前,伸出两只手举过头顶。 黑衣人不解“这是作何” “让你把我绑起来啊。” 黑衣人眼眸中带上一丝笑意“你倒颇有做人质的觉悟。” “谈条件么,自然要有些诚意。”苏柒脸上作个真诚神情,“你大可绑了我在此稍等,不出一个时辰,北靖王爷必将天山雪莲送来。” “你就这么信得过他”黑衣人冷嘲,“笃定在他心里,你就比那天山雪莲重要” “那是自然”苏柒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那劳什子的天山雪莲根本就是她杜撰出来的怕黑衣人不信又补上一句,“也不知王爷究竟看上了我什么,反正是对姑娘我一见钟情,扬言此生非我不娶,我若不答应他便要分分钟挥剑自宫,我也是很无奈呀”说罢,故作发愁地叹了口气。 “你对他如此重要”黑衣人幽幽道,忽然俯下身来,目光闪烁“你说,若是你不见了,北靖王爷会如何” “啊”苏柒尚不明就里,忽觉一阵天翻地覆,人已被黑衣人扛在肩上,纵身几个腾跃,已蹿出三丈有余。 “你你你你要带我去哪儿”苏柒一个大头朝下的姿态,用力挣扎着惊呼,“千年雪莲不要了” 黑衣人语气得意“你可比那雪莲重要多了” “我一介凡夫俗子,无论你是把我嚼吧嚼吧生吃,还是炖吧炖吧喝汤,都增加不了一成功力啊” 黑衣人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冷笑,愈发加快了脚步。 这厮究竟是疯子还是傻子苏柒眼见跟他毫无道理可讲,只得又抓又挠,一把掐在他腰眼上,但觉如同树皮般硬实。 王爷快来救命啊苏柒快哭了。 手足无措间,苏柒忽觉身前一阵刀锋掠过,扛着她的黑衣人瞬间刹住脚步,身形如陀螺般连转,将苏柒甩得头晕眼花几乎要吐了。 待她再度睁开眼,用力抬起头来勘察情况,见黑衣人身前,四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手持各种兵器一字排开,中间一个冷声喝道“放下王妃” 听闻“王妃”二字,苏柒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是北靖王府的人 黑衣人扛着苏柒站定,眯眼望了望眼前的四人,扯嘴冷笑“就凭你们几个,就想拦住我也太自不量力了” 经他这么一提点,正大头朝下的苏柒也有些担忧,她曾亲见这黑衣人大战十几个王府暗卫,犹能全身而退,如今这区区四个,虽然很高冷厉害的样子,但的确堪忧。 她正思忖着,却忽听黑衣人身后响起一个呼哧带喘的哀怨声调“你你不是说好带我一起走的吗” 李嬷嬷 苏柒用力偏了偏头,向黑衣人身后望去,见方才还吓傻了的李嬷嬷,此刻正颓然地跪在地上,一张圆脸上满是泪痕“你这混蛋骗子负心汉” 谁混蛋骗子负心汉苏柒前后望了望,才陡然明白过来她说得是这黑衣人 她刚刚险些命都丧在了他手里,如今却一副多情总被无情伤的样子也太以德报怨了吧 她这厢正疑惑着,那厢王府暗卫与黑衣人已然打了起来。黑衣人为了腾出手,不知从身上何处伸出一条藤来,将苏柒拦腰拴住,便放心地甩来荡去、辗转腾挪,苏柒眼前忽而天空忽而草地,间或若干双脚进退嘈杂,深觉自己几乎要被晃晕了过去,索性闭上眼思考黑衣人与李嬷嬷的八卦。 从李嬷嬷方才那句不难推测,这黑衣人曾许诺要带李嬷嬷走,且李嬷嬷是同意的,这一点苏柒并不奇怪,毕竟李嬷嬷是唯一见过黑衣人真颜的人,且一见倾心,恨不能就地以身相许。 但若是如此,方才黑衣人绑架李嬷嬷,要挟樊家交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宝物,又是唱得哪一出 若是李嬷嬷与黑衣人暗通款曲算计樊家也不对,这黑衣人明明什么好处还没捞到,为何要绑了自己就跑呢 苏柒想不明白,不禁睁眼望望正扛着自己与四个王府暗卫周旋的黑衣人老兄,你这行事风格,也太任性了吧 不知何时,黑衣人背后已悄然伸出了七八条儿臂粗的藤蔓,向四个暗卫不断发出攻击。四个王府暗卫本就处于下风,还担心误伤了苏柒,难免束手束脚,处境愈发被动,其中一个被藤蔓拦腰卷起,重重扔了出去,另一个被当胸一击,几番挣扎再爬不起来。 四名暗卫顿时只剩隐风隐云两个。隐风眼见黑衣人背后藤蔓从四面八方向隐云袭来,下意识持刀挡在了隐云身前 二人被藤蔓缠成一团高高吊起,隐云问道“为何护我” 隐风咬牙道“这不明摆着吗” 隐云弯眼一笑“你果然喜欢我” 隐风“嗤”地吐出一口血“我说过,我不断袖” 二人以为此番在劫难逃,要跟燕北大营那几个一样,落得个咸鱼般挂在树梢的下场,不料眼前黑影略过,吊着他们的藤蔓被大力斩断,二人便从树梢齐齐掉落,变作一对滚地葫芦。 隐风深觉,这是他暗卫生涯中最丢脸的时刻,尤其是身下还压着一个不阴不阳的娘娘腔。 偏这娘娘腔还浑然不觉,眸光一闪道“王爷来了” 慕云松此刻正凌空而起,手中长剑带出一串清冷残影,电光火石间将黑衣人的藤蔓斩去了四五条。 黑衣人目光中散发出凛冽杀意,口中冷冷道“来得倒是快” 他肩上的苏柒亦惊诧不已这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樊管家这是神行太保附体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下有救了,苏柒深感欣慰,见二人须臾之间过了十余招,慕云松身形骤起,手中长剑直劈黑衣人天灵,见他伸手来挡,半空中陡然变招,身压剑刃如风而下,狠狠向黑衣人手臂削去 苏柒看到半截血淋淋的手臂陡然落地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眼前的一幕让她愈发骇然。 黑衣人不过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举起半截右臂,便见那血肉淋漓的刀口似生出了些极细的藤蔓,缠绕包裹间,断掉的手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苏柒不禁替慕云松担忧这妖孽自愈能力如此之强,这还如何打法 慕云松却一副浑然不觉状,手提长剑飒飒而立,周身的煞气汹涌澎湃,冷声道“放了她” 黑衣人毫不掩饰地冷嘲“我若不放呢” 慕云松眼眸一转,四周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咔嚓”声,苏柒偷眼望去,一圈手持火铳的燕北士兵,已将黑衣人团团围在当中。 “你已无路可走,还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环视四周,忽然将苏柒拦腰挡在身前,冲慕云松冷笑道“王爷要杀我,就不怕我拉上她陪葬么” 慕云松握着剑柄的手骤然一紧,强自按捺下心头的焦虑,双眸直视黑衣人正色道“你若有一分良知尚存,便应知她一片善心待你,张浦,你不能伤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3回 菩提树之恋 他此言一出,苏柒骇然地瞪圆了双眼张浦哪里有张浦 在她惊诧目光注视下,黑衣人缓缓摘下脸上的乌金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张浦真的是你”苏柒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衣的张浦,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可你怎么会” 慕云松自然知道她的疑惑她所认识的张浦,是个身量不高、身材敦实的庄稼汉子,而眼前的黑衣人却瘦高颀长,从外形上看,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你忘了,他根本不是人。”慕云松望着张浦目光冷冷,“若本王没有猜错,你应是树木幻化成的妖精” 经他这么一提点,苏柒立时明白过来树精藤怪之类,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身体形态,幻化出藤蔓伤人,变化高矮胖瘦更不在话下。 “北靖王爷果然睿智,”张浦眯了眯眼,语气却颇为冷嘲,“我倒想知道,王爷是如何参透了我的身份” “燕北大营连环杀人的案子,确是困惑了我许久。你行事虽张扬高调,却也算干净利落,让人很难抓住端倪,但是”慕云松盯着张浦,目光如炬,“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行恶总会留下证据,成为你自食其果的因由” 张浦轻蔑一笑“我倒想知道,我留下了什么证据。” “首先,是死者身上被勒紧捆绑的痕迹,巧得很,同样的痕迹本王刚好见过,是在樊家家丁护院的身上。当时本王便怀疑,在燕北大营杀人的,和在樊家作祟的是同一个人。 我曾在樊家与你交手,亲眼见过你透体而出的藤条,也见识过你凭空消失的本事,证明你是妖精而非人。故而对你来说,用藤条探入军籍司的窗口,盗出绝密宗卷可谓轻而易举;而往来军营中神鬼不知地杀人也并不难。” “王爷还真是慧眼如炬。”张浦冷笑道,“只是,你又如何将黑衣人与老实巴交的张浦联系在一起” “对于张浦,本王早就疑心。”慕云松目光落在张浦的右手上,“那日我本拿捏着分寸,不料你的手骨却突然折断。本王原本还有些许愧疚,然不过两日后,便见慧目斋里被你一手打理起来的花圃。”慕云松冷笑一声,“碰巧本王也曾为这丫头修缮房屋、布置院子,深觉一个右手重伤之人,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干了如此多的活计,除非你的手已经好了。而能在短时间内将断骨重生的,不是神仙,便是妖精了。” 苏柒着实鄙视自己这样显而易见的事,自己身为一个阴阳法师竟毫无察觉,也是很丢脸了。 “然真正让我有所顿悟,猜出你身份的,是这个。”慕云松缓缓举起右手,二指间夹着一片被血染红的菩提叶,“这是在被你杀害的士兵马涛身上寻到的,卡在他指甲缝里,显然是他垂死挣扎时所抓到的。正是这片小小的菩提叶子,让本王心中陡然一惊。 菩提树称佛祖圣树,自西域天竺传来,生性向阳喜温,多见于南地,在大燕北境这等寒苦的地方,根本活不下来,故而北境不可能有菩提树。 奇怪的是,本王短短几日间,竟在广宁城两次见到菩提树,一次是在这丫头的庭院里,说是你亲手种下的;而另一次,是在樊家院墙外的树林里。” 苏柒忆起,当时慕云松追丢了黑衣人,曾气愤地一拳打在一株树干上,如今想来,正是一棵菩提树。 慕云松现出个若有所思的神情,“且不说你种在苏柒院里的菩提树从何而来,单说樊家院墙外的树林里,我方才已派人去寻过,再不见那棵菩提树的踪影。 至此,本王终于明白那日为何抓你不住你并非凭空消失,而是幻化出了菩提树的真身,将我们都蒙骗了过去。” 他解释至此,苏柒也明白过来。张浦乃是菩提树修炼成精,虽能幻化身形,唯独变成人之后的相貌不能变化,故他扮做黑衣人时,时常带着一张乌金面具。 偏偏唯一见过他真容的李嬷嬷,那日跟随樊小姐去慧目斋寻苏柒时,与出门的张浦打了个照面,将她一眼认了出来,才会吓得语无伦次。而张浦在意识到可能会被李嬷嬷穿帮之后,本欲将她除之以绝后患,不料李嬷嬷对他痴心一片,张浦索性将计就计,以答应带李嬷嬷远走高飞为借口,串通她上演了一出劫持勒索。 “菩提树曾伴佛祖顿悟,乃是世间最灵慧慈悲之树。”苏柒望着张浦,目光中满是无奈,“李嬷嬷何辜燕北军的将士何辜你身为菩提,为何要抛却本心,堕入魔道,接连造下杀孽” “那半老徐娘本是咎由自取,至于那些忠勇营的丘八,”张浦冷哼,目光中寒意凛凛,“他们罪有应得” 慕云松冷声质道“我忠勇卫将士何罪之有” “屠杀忠烈满门,致我爱妻惨死荒野敢问王爷,这样的罪孽,该不该杀” 他此话出口,众人皆惊,苏柒见张浦满面痛苦怨毒神色,忍不住劝道“张大哥节哀,你遭此祸事,与爱人阴阳两隔,确令人叹惋。但凡事皆讲个因果缘由,你不防当着王爷的面,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王爷自会秉公决断。” 听她如此说,张浦平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望向慕云松的目光,明显带着戒备,只转眸向苏柒道“你们猜得不错,我张浦,确是修炼千年的菩提树精。 我本是天竺国摩诃菩提寺中的一株菩提,得高僧点化,修炼千年终化为人形。 彼时寺里的慧明方丈说我慧根深厚,劝我皈依佛门,但我以为,我在寺中度过了千年,从未见过外面的大千世界,尚未走过红尘,又如何看破红尘,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于是我告别摩诃菩提寺,一路游历到大燕,从西南边陲一路向北,却在不经意间遇到了千年以来最大的危机。 菩提本是圣树,似我这般修炼千年的菩提树精更是世所罕见。妖魔鬼怪的世界本就无甚法则,讲究弱肉强食,我在修为更高的精怪眼中,便是大补的灵药。 行至大燕北境,我被一只修为高深的翼魔盯上,与他一场恶战,最终遂勉强将他赶走,我自己却遭受重创,不得不重新化为一棵菩提树种子,将自己深埋地下,敛去气息,修炼疗伤。” 张浦本说得是极悲惨的过往,然说至此出,表情却变得柔和,目光中还带着几分莫名尴尬“我深埋疗伤之处,恰巧是片花圃,日日得人浇水施肥,加上阳春三月的时节,竟是发了芽。” 想想一个千年菩提树精,将自己缩成一团深埋地下,头上还顶着两片嫩绿小叶的样子嗯,确是很尴尬了,苏柒有些忍俊不禁。 “花圃的主人名叫阿箩,彼时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见她的花草中赫然多出一棵不知名的嫩芽儿,自是喜出望外,以为是老天爷垂青送她的礼物,从此更加用心地照料,且常常来跟菩提树芽说话聊天。” 说至此,张浦垂眸笑笑“那小丫头日日的来妨碍我清修,聒噪得很,偏偏又赶她不走,只能耐着性子听。听着听着便是岁月荏苒,她说得话已从童言稚语变成了少女心事。 那时,阿箩已长到十八岁,生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菩提树也早已高大挺拔,能够为她遮风避雨。有一日,阿箩忽然踉踉跄跄地跑来,抱着菩提树一阵痛哭,说她阿爹欠了保长张老虎许多钱还不起,张老虎便派打手上门要挟,要她阿爹将她送到张家做小妾抵债,否则就要将阿箩十二岁的弟弟拉去充壮丁服苦役。阿箩爹娘心疼儿子,不得已答应明日便将阿箩送到张家去。 阿箩哭着说,那保长张老虎是远近出了名的恶霸,性情凶残且有怪癖,她家的小妾丫鬟已被他弄死了个。阿箩心中怕极,却不敢去跟爹娘说,只得抱着菩提树哭得死去活来。” 张浦眼眸有些发红,声音亦低低沙哑“我那时尚未养好伤,但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箩落入火坑,枉送了性命,只得拼着自损修为,提前化为人形。 我重新化为人形时,听说阿箩已被送到了张家。我心焦不已,发疯般地赶到张家,一脚踹开张老虎的房门,正见阿箩被剥光了衣衫,五花大绑着吊在房梁上。我若晚来一步,她便要遭了那张老虎的毒手。我当时简直气极,当场杀了张老虎,救下阿箩一路逃了出去。 阿箩这一番连惊带吓,连发了几日的高烧。我将她安置在山上一间农舍里,不离身边地照顾了几日,她终转醒过来,却是万念俱灰。 我只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跟她和盘托出,告诉她这些年承蒙她不离不弃的照顾,我早已对她暗生情愫,无法割舍,若她愿意,我便娶她为妻,许她一世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阿箩便答应了”苏柒忍不住插嘴,深觉这故事终于往暖心的方向发展。 张浦目光眷眷地点了点头“我们夫妇二人便在山村住下,我砍柴打猎,她种菜种花。时光便这般平淡幸福地流逝,转眼十年过去,我们膝下已有一儿一女,阿箩腹中又怀着一个孩子,正是阖家美满、其乐融融。偏偏天地不仁,波澜又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4回 起死而复生 “与阿箩在山上定居的前几年,我还十分小心谨慎。我夫妻二人极少下山,更不往繁华的城镇去,过着避世隐居的日子,既因我杀了张老虎,怕被官府之人发现,更是怕被其它妖孽邪祟盯上,来找麻烦。 我刻意掩藏了气息,在屋前屋后都布下了结界,自以为万无一失。然过了几年平静日子之后,也不觉放松了警惕。 我与阿箩成亲后的第十年,我受小女儿央求,施法救了一只受伤的山狸猫,不慎败露了行迹,竟再度被那翼魔发现了行踪。 那孽畜寻上山来时,正值我带着临产的阿箩去看大夫,家中只有我一双儿女。那翼魔极尽心狠手辣,竟掳走我一双儿女作为要挟” 苏柒听得心中一沉,抬头望张浦,已是赤红了一双眼“我看到那翼魔的留下的讯息,冒着倾盆大雨爬上山巅,见到的却是我一双儿女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尸骸 见此情景,我气极狂化,不要命地与翼魔一场大战。但彼时我本就修为受损,岂是翼魔对手就在我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即将被翼魔吞噬之际,一直在追查翼魔下落的少林高僧天一大师及时赶来,施法收了翼魔,救下我一条性命。 彼时天一大师见我已进入狂化状态,没有一丝理智清明,只得将我暂收入白玉镇妖塔中,带回了少林寺。 可怜我即将临盆的阿箩,一夜之间丈夫、儿女皆不见了踪影,她心中焦急,冒雨连夜下山寻找,却不慎一脚踩空滚落山脚。” “啊”苏柒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阿箩她” “幸而阿箩吉人天相,被路过的一位老夫人救下,将她带回镇上救治。阿箩捡回一条命,腹中的孩子却未能保住。 那位老夫人本是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见阿箩可怜,便带回了府中,适逢她儿媳临盆,生下了一位小姐,便让阿箩当了奶娘。阿箩自己刚失了孩子,对小姐自然是万般的用心,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照拂。这家人见阿箩本分善良,对阿箩也十分照顾。” 说至此,张浦缓缓叹了口气“转眼又是五年过去,我修归本心,被天一大师从少林寺放出来,便急不可待地去寻阿箩,一路打听着到了阿箩供职的人家。我彼时内心十分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阿箩,如何向她解释这不辞而别的五年,和已不在人世的儿女。 这五年里,我无日无夜不在思念阿箩,只要能够再见到她,即便她恼我、恨我,我也甘之如饴。 我便这般近乡情怯地一路找去,熟料见到的,却是一片断垣焦土” “怎么会这样”苏柒不解。 张浦双手握成了拳“我终究是来晚一步,不过几月前,这户人家因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当权者下令满门抄斩 可怜这家祖孙三代二十八口,被悉数斩首于自家庭院,血流成河但行刑者仍不肯就此罢手,连府上无辜的管家、家仆、丫鬟悉数屠杀,无一放过,最后还一把火,将府宅连同百余具尸骸,烧得干干净净” 苏柒默然不想可怜的阿箩,最终竟是如此悲惨结局 始终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慕云松,忽然明白了“奉命将这家人满门抄斩的,是燕北军忠勇卫” “正是”张浦转眸看他,目光中满是冰冷恨意“忠勇卫奉得是谁的命令,想必王爷心里清楚可惜始作俑者已死,我无从报仇。幸而,不日前从军籍司得到这本卷宗,倒是将忠勇卫的刽子手罗列得一清二楚 十年前执行任务的,共计七十二人,我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杀了我的阿箩,所以” 慕云松目光一凛“你打算将这七十二人统统杀掉” “没错做下那般惨无人道之事,他们一个个都死不足惜”张浦阴冷目光中透着些许遗憾,“可惜我刚杀了五个,却不得不改变计划”他忽然低头望向苏柒,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因为,如今有了比报仇更重要的事。” “我我”正沉浸于故事中的苏柒一脸懵,“这跟我有何相干” “苏姑娘以为,我将自己弄得一身伤落入你家庭院是为了什么煞费苦心地安排了今日这一场戏将你诓来,又是为了什么” “将我诓来”苏柒心念一转,忽然理顺了今日樊府这一场挟持“你与李嬷嬷串通一气,本就不是为了要什么樊府的宝贝,而是为了骗我至此,让我心甘情愿地当你的人质,再把我带走” 经她如此一说,慕云松也明白过来“你事先潜入燕北大营,残杀了两个忠勇营士兵,并故意挂在我衙署门口,其实是为了拖住我,好给自己争取时间带走苏柒”若不是那片菩提叶子给了他提醒,让他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如今只怕他心中一阵后怕,面上却冷笑,“好狠辣手段,好缜密的心思” 张浦毫不客气地回敬“不敢与王爷相提并论”若非傍晚时与她的一番推心置腹,若非慕云松宣示主权似的种种举动,自己又何必受了打击,仓促谋划出手 “喂喂”在两个男人刀光剑影的目光中,苏柒深觉无辜躺枪,“张浦,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这里面到底有我什么事” 张浦低头望着她,一字一句郑重道“只有你,才能让我的阿箩复生” 看他的态度完全不似开玩笑,苏柒愈发的不明觉厉“张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法师,学识浅薄法力有限,生死人肉白骨这等事恕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逆天改命之事,除了天上的大罗神仙,和地府里那位阎王爷,只怕这世间便无人能做得到了。 “我自然知道你做不到,但我可以。”张浦目光中闪着期望,“当年,我上山去寻那翼魔之前,曾将我三成灵力封印在一颗菩提子内,放在阿箩身上护她周全,让一般的妖魔鬼怪不能近她之身。可惜世间人心险恶远胜妖魔,阿箩终死在忠勇卫走狗的屠刀之下。 我从少林寺出来后,便是凭借对我那颗菩提子的感应,到处寻找阿箩的下落。我猜想,当年阿箩身死之时,我那颗菩提子应能护住她一魂半魄,而后选择另一女子作为宿主,以保全阿箩灵魂不灭。” “你感应到那颗菩提子在樊府,所以才在樊府女眷身上寻找” “正是。”张浦点头,“可惜,我找遍了樊府的老幼女子,皆没有发现菩提子的踪迹,直至那夜,我在樊府见到了你。” “你的意思是,那颗菩提子,在我身上”苏柒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胸口摸了摸,“可我没有什么菩提子啊你会不会弄错了” “那菩提子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岂会弄错”张浦目光忽然变得灼灼,一把拉住苏柒的手腕,“阿箩跟我走我倾尽修为将你魂魄补全,你就会忆起我们之前的事了” “可我真的不是”苏柒着急辩解,但张浦不由分说,一把揽住她腰肢,直接将她带离了地面。 张浦身形方动,已被一把长剑直刺胸口,在半空中侧身一闪,二人在空中过了招,又双双落回地上。 “她是苏柒,不是你的阿箩”慕云松长剑前指,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你莫要执迷不悟了” “不管她如今是不是,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阿箩”张浦分毫不让,“在王爷眼里,又将她当做什么” 什么叫“当做什么”姑娘我又不是个宠物苏柒对张浦的说法大感不悦,但此时两个男人激战正酣,丝毫不给她抗议的机会。 苏柒只觉自己如陀螺一般,瞬间在两个男人手里来回转了几圈,头都晕了。 “喂喂都给我住手”苏柒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再被他们这般争来抢去,她就要吐了。 二男果然听话地住手,却是一个扳着苏柒左肩,另一个拽着苏柒右臂,谁也不肯松开。 “她是你救命恩人,你岂能这般对她” “哼,说得好像她不是你救命恩人似的” 二男一边斗嘴一边各自加力,苏柒深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他们撕成两半,正痛苦地束手无策间,忽闻一个苍老惊惶的声音传来“四姐儿四姐儿莫怕妈妈来救你” 苏柒听出了这声音,是樊府那位老的不能再老,且有些神志不清的花匠婆婆,生怕她无辜受牵连,大喊“我没事婆婆你可别过来” 偏偏晚了一步,那白发婆婆已然踉踉跄跄地奔过来,如同护雏的母鸡一般用力踢打着张浦,“混蛋放开我的四姐儿放开她” 这下更热闹了苏柒简直欲哭无泪,求助地望向躲在远处的樊家众人你们谁来将这婆婆弄走啊 樊家众人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齐齐后退这可是神仙打架,我等不愿意当那遭殃的小鬼 “呃张大哥”苏柒无奈,刚要开口劝张浦放过这无辜婆婆,却见张浦一张阴冷面上,渐渐现出极度震惊神色,颤抖开口“阿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5回 生死不相离 “阿萝” 他瞬间放开苏柒,双手颤抖着抓住白发婆婆的肩头,“阿箩我是阿浦啊我以为你你还活着,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然而白发婆婆对于他的激动浑然不觉,用力挣扎开张浦的手,又一头向慕云松撞了过去。 慕云松见状赶忙后退两步,但见白发婆婆张开双臂护在苏柒身前,一双浑浊的眼仇恨地盯着张浦和慕云松,口中却向苏柒宽慰道“四姐儿别怕,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不会让这两个畜生动你一指头” 苏柒犯愁地望着“气势汹汹”的白发婆婆,弱弱地解释“婆婆你弄错了,我当真不是什么四姐儿” 一旁的张浦再度试着伸手“阿箩”却被白发婆婆嫌弃地一把推开“畜生不要来动我的四姐儿” 看张浦一副惶然痛苦模样,苏柒忍不住出语提点“这位婆婆许是受过什么刺激,神志有些不清醒。”说罢又着实疑惑,“她当真是阿箩” 根据张浦所说,十年前“惨死”的阿箩,犹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妇人,又如何会是这般耄耋老妪的模样 张浦郑重点头“我日夜思念的爱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只是阿箩尚在人世,那颗菩提子又为何会在你身上” 菩提子苏柒惶然顿悟,伸手从荷包中掏出一颗乌溜溜的小小种子“你说得可是这个这是婆婆塞给我的。” 她话音未落,白发婆婆便焦急地将她掌心捂住“四姐儿这是宝贝,护你平安的,要好好收着” 看来,这正是菩提子无疑了。张浦手指捏诀,便见那乌溜溜黑漆漆的菩提子陡然发出一道精光,从苏柒掌心缓缓升了起来。 张浦抬手向那菩提子中注入一道灵力,操控那菩提子停滞在白发婆婆头顶,散发出一道道如水的光晕,将白发婆婆笼罩其中。 苏柒认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梵净之术”,能驱散人的痛苦症疾。只见白发婆婆在光晕中渐渐闭上了双眼,再度睁开,已是一片清明。 张浦收了菩提子,满含期待地轻唤一声“阿箩” 白发婆婆闻声转头,望着张浦高大身影,身形渐渐颤抖,“相公相公” “是我”张浦不管不顾地将阿箩搂进怀里,“阿箩,你终于认得我了” 阿箩在张浦怀里渐渐哭成一团,用枯槁的手用力捶打着他的肩膀“你这天杀的你当年究竟去了哪里你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你让我怎么活”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没能守护好你们。”张浦任由阿箩的拳头和泪水落在他胸口,只是牢牢地将她抱紧,“阿箩,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我本打算替你报仇之后就随你而去,没想到老天有眼,你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阿箩语调凄凉,“那时,许多披甲执锐的士兵涌进院来,夫人便知道不好,临死前让我带着年幼的四姐儿从后门逃跑,夫人为了护着我们,被那些混蛋”她哽咽地几乎要说不下去,“可还是有两个畜生追了出来,我就抱着四姐儿没命地跑,跑到一片树林子里,实在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畜生提着刀围了上来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们放四姐儿一条生路,毕竟她还那样小,什么都不会记得可他们不依不饶,说什么罪臣余孽,留下了便是祸害我眼看着他们冲四姐儿举起了刀,便不管不顾地扑在了四姐身上 刀砍在我背上,好疼我不知道被他们砍了多少刀,终于慢慢地没了直觉。我以为我死了,可我死了,我可怜的四姐儿要怎么活着” 苏柒听得一阵伤感诚然,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儿,连最后一个保护她的人都不在了,她岂能不沦为那些畜生的刀下之鬼真是可怜 “我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阿箩伤感地伸手抚上自己脸颊,“可当我醒过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的四姐儿也不知所踪,想来,终是遭了毒手” 苏柒如今才明白,为何白发婆婆阿箩会将她当做“四姐儿”,又护雏似的护着,想来在她心底,早已将四姐儿当成了她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一个始终心怀愧疚的孩子。 “应是菩提子的作用。”张浦叹道,“你身上的菩提子救了你一命,但你那时受伤太重,菩提子不得不调动你自身的精气血肉来替你愈合伤口,如此一来,便等于透支了你的命数,让你过早地衰老下去。”他爱怜地捧起阿箩那衰老的脸,“阿箩,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心爱的小娘子。” 说罢,便俯身向阿箩那枯槁的唇吻了下去,一吻之下,阿箩一头如雪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张布满皱纹和斑点的脸竟如枯木回春般,一点点变得红润丰腴。 一旁看着的苏柒,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想来是张浦将自己的修为渡给阿箩,想要帮她恢复年轻容貌。 阿箩显然也意识到了,忽然伸手将她相公推开,随着二人纠缠的唇分作两处,她脸上刚刚焕发的青春又瞬间褪去,恢复了衰老的样子。 “相公,没用的”她哀伤地缓缓摇头,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我这条命我知道,早已油尽灯枯,若不是那颗菩提子,我早就这些年,我如执念般留着这一口气在,就是想要再见你一面,如今,我终是如愿以偿了” 她一双眼眸凝望着张浦,满是眷恋与不舍“相公,你要好好的,要记着我” 张浦从她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决绝的意味,惊诧地上前两步拉住了阿箩的手“阿箩,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再离开你,我们” 他话音未落,抓着阿箩的手却陡然一空,张浦惊讶地望着眼前的阿箩身上飞出一只只银白的蝶儿,绕着她盘旋飞转,也带走了她仅存的一点生命力和灵魂。 阿箩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缥缈,最终仅剩下魂魄,却是恢复了她曾经年轻美丽的模样。 “相公,我走了”她伸出一只虚无的手去,充满爱恋地抚摸张浦满是泪光的脸颊,“我走得满足快活,你莫要伤心” “不不”张浦嘶哑地哀求,徒劳地一遍遍想要将阿箩抱紧,“阿箩,不要丢下我,我不会让你死,一定有法子救你,你别走,你别走” “傻瓜,你是修炼千年的菩提树,而我只是个凡人。”阿箩满眼不舍,却温柔安慰,“相公,你受我所累,流连世间许多年,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她声音渐轻,一缕魂魄也渐渐消散不见,徒留下一片银蝶,绕着张浦翩翩飞舞,久久不去。 张浦呆立许久,忽然苦笑一叹“我曾以为,走过红尘便能看破红尘,历经爱别离之苦就能六根清净是我错了,若这世间无你,我便是再修炼千年,得道成仙又有何意义。” 他说罢抬头,向一旁的苏柒道“苏姑娘,这些日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颗菩提子留给你,权做个纪念吧。” 苏柒下意识接过菩提子,见张浦无限柔情地望着身边纷飞的蝶儿,身形却渐渐起了变化双腿缠上了藤蔓,腰身附上了一层树皮,渐渐化为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碧绿的枝叶徐徐摇曳,期间银蝶翩然缭绕,缠缠绵绵再不分开。 苏柒疑惑地望望菩提树又望望慕云松他这是做什么觉得人间不值得,打算重新做回一棵树了 慕云松却忽然拉住她的手后退几步“当心” 但见那繁茂的枝叶间,忽然窜起了蓝色的火苗,越来越旺盛,终将偌大的菩提树和银蝶儿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 “张浦”苏柒没想到,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祭奠自己的爱情,她想劝他想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心意已决,由他去吧。”慕云松抚慰地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劝道。愿意放弃千年的生命,为心爱之人殉情而死,这等至情至性的妖精,也是世间难得。 而张浦自焚而死,屠豹、吴奎等五人被杀的案子,也算是个了结。 想至此,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放开苏柒向那正熊熊燃烧的菩提树靠近几步,果见火焰中有若干纸张已被烧去大半,剩余的一点残骸被热气熏得浮沉飘摇。 慕云松顾不得烫,将右手伸进了熊熊的火里。 “你疯了”苏柒赶忙去拉他胳膊,见他手中是半张被烧得乌黑的残纸。 慕云松不答话,神色凝重地望着手中的残纸,正是那本被张浦从军籍司盗出的宗卷,如今却只剩下一行勉强可辨的字迹,正是他父王慕玉棠亲笔手书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6回 老王妃寿辰 中秋时节刚过,天色渐凉。慧目斋小院里的各色花木尚未开始落叶,两株菩提树却似一夜之间衰败凋零,再无半点生机。 正睹树思人,无限伤感的苏柒,却因北靖王府管家慕忠的到来,而瞬间换上了另一种情绪。 “王妃娘娘的寿辰”苏柒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鼻子,“邀请我去” “正是。”慕管家温和恭谦地递上精致请柬,“娘娘亲自吩咐,请王妃回府一聚。” 许久不被人称“王妃”,苏柒一时有些不适应,经慕管家提点才想起,王府里那位王妃娘娘,说起来还是她的便宜婆婆。 只是,她对北靖王府那地方,全然没有半点好感,避之唯恐不及,此番又要回去她打骨子里透着拒绝。 “多谢王妃娘娘盛情相邀,我十分感激,”苏柒面上堆笑地认真组织着措辞,“只是我近来” 她“身体不适”几个字尚未出口,慕管家已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老仆出门前,五爷让我给您捎句话,说此次王妃娘娘的寿宴上,他特地寻来了西京的御厨张掌勺,备下的富贵长寿宴足足八十一道菜,喏,五爷让我把菜单也带来了。” 苏柒好奇地接过那长长的菜单看了看,不禁啧啧感叹“花好月圆、青龙卧雪、翠柳啼红、丹凤朝阳这都是菜” “可不”慕管家笑道,“老仆听说,这位御厨张曾经是皇宫里专门伺候皇帝和太后的,有天下第一厨之称,做菜的本事那是出神入化,请入王府的第一日,便酒后成兴给我们露了手绝活,将一条蓑衣黄瓜切得薄如蝉翼,足足能扯出两丈余长,不知又加了些什么调味,五爷吃了连赞人间极品。” “一条黄瓜也能如此好吃”苏柒不禁咽了口口水。 “可不是呢,五爷还说,他特地请了苏州的点心师傅,寿宴上备下十二道特色点心,可谓东咸西甜、南糯北酥汇聚一堂,各有特色各具匠心。” 慕管家说完,刻意看了看满眼放光、口水都要淌下来的苏柒,却故作个遗憾状,“如此盛宴,若王妃身体抱恙,倒也不好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苏柒在心底鄙视了一下没出息的自己,脸上却堆笑道,“麻烦慕管家转告王妃娘娘和五爷,我届时一定去为娘娘贺寿” 送走了慕管家,苏柒继续坐在庭院里,望着那两株蔫儿了的菩提树犯愁。 与她相反,石榴葡萄两个小丫头却是一副要过年的喜气洋洋。“来王府给娘娘贺寿的各家女眷定然不少,姑娘得好好打扮一番才行。”石榴掰着指头开始盘算,“姑娘穿什么衣裳去才好呢是穿那件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还是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呢可惜不晓得王爷那日要作何装扮,相互搭配映衬着才好。” 她一口气报出那两串极长的衣裙名字,苏柒深觉闻所未闻,全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两套繁复的衣衫,不禁忧心忡忡地望了石榴一眼“傻丫头,穿什么去不重要” “不重要”石榴简直要对她家姑娘怒其不争,“王妃娘娘的寿辰哎,整个广宁城的名门望族、千金闺女怕是都要齐聚王府。虽说姑娘天生丽质,即便不打扮也能将她们统统比下去,但是姑娘毕竟是王爷的未婚妻,总不能显得太不郑重,让王爷失了面子不是” 苏柒悠悠然叹了口气,说出句自以为颇有哲理的话“易经有云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看得起我的人,无论我穿什么衣裳都看得起我;看不上我的人,即便我打扮成天仙模样,也照样入不得人家法眼。所以,穿什么去并不重要” 她苦恼地将十指插入自己头发用力揉了揉“重要的是,去贺寿不能空手去,要送寿礼的啊” 要给自己这位位高权重,且不太喜欢她的准婆婆送什么寿礼,苏柒着实的作难她倒不吝狠狠心花钱买个精致的,但人家老王妃荣华富贵了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苏柒就是倾家荡产,只怕也入不得老王妃的眼。 苏柒盘算了一圈,无比苦恼地想总不至于送她便宜婆婆一道镇宅符咒吧 慕云松巡完营,“顺路”逛到慧目斋的时候,正见苏柒坐在庭院的回廊台阶上,在午后的融融阳光下昏昏欲睡,如同一只午后打盹儿的小猫儿。 偏这猫儿膝上还摆这个花花绿绿的物件,在阳光下依稀闪着一点寒光 “哎”眼见小猫儿的脑袋不堪重负地一个劲儿往下垂,慕云松两步上前将她扶住,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那险些扎上她脑门儿的绣花针这丫头,怎么时时处处地不让人省心 “唔”苏柒被她一晃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哦王爷来了” 慕云松有些无奈“困了就回房去睡,在院里睡着也不怕着凉,你那两个果子丫头,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苏柒摆摆手“不关石榴葡萄的事儿,是我自己在这里做针线,做着做着呵,就睡着了。” 做针线慕云松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做什么”从她膝上捡起那花花绿绿的东西,见是一条宝蓝色底镶银丝边的绒布抹额,心中明悟“这是绣给我母亲的” “是啊”苏柒点头,“我想了一夜,也不知给王妃娘娘送什么她才会喜欢。左右金银首饰之类也入不得她老人家的眼,不如自己动手做一个,也算是礼轻情意重吧。” 慕云松心中不禁一暖,“你有心了,我母亲必然喜欢。”说着低头仔细打量那抹额,又有些不解“那个毕竟是我母亲寿诞,你绣这枯藤老树昏鸦,虽说风雅,毕竟有些” “哪来的枯藤老树昏鸦”苏柒一把将抹额抢回去,打量了一番,抬头盯着慕云松气鼓鼓道“我绣得分明是喜鹊弄梅啊” “喜鹊弄梅”慕云松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这绣花的技术可真是嗯,惊天地泣鬼神。 苏柒被他笑得红了一张脸,气呼呼地作势要打“你懂不懂欣赏”说罢自己都没了底气,“真这么难看” “不难看不难看,”慕云松深知她已然尽力了,不能打击了积极性,“只是画风独特了些,不过我娘向来不拘小节,自会喜欢的。” 苏柒蹙眉想了想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看她一副似信非信的样子,慕云松心念一转,故作一本正经道“话说,本王帮你料理了樊家的生意,让你面子里子都赚到了,你要如何谢我” 谢你苏柒自觉从没考虑过这事儿“那王爷打算让我如何谢你呢”忽然机智地双手一拍,故作豪爽,“王爷不是看上了我的床送你了不必客气。” 慕云松被她呛到无语,心想这丫头是装傻还是真傻,“那倒不必。我今日见赫连钰腰上挂了个新荷包,很是羡慕,不如你也给我绣一个” 苏柒无奈地望他一眼王爷你是三岁小孩儿么人家的玩意儿也要羡慕再说了,人家赫连侯爷的荷包,自然是某个相好的小倌儿送的,你有本事,也找个相好的小倌儿去 慕云松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中微微不悦,面上却故作遗憾道“听慕管家说你近来身体不适,那寿宴上的各色大菜自然是吃不得了,我到时候吩咐厨房,给你做些清淡的” “别别我身体适的很”苏柒咬牙恨恨这小心眼儿的王爷“既然王爷喜欢,我自然会用心绣的。” 慕云松满意地颔首,“那便有劳了,两日后的寿宴,本王希望能戴着你亲手绣的荷包出席。” “一定,一定。”苏柒强笑着满口答应,内心无比悲怆真真可怜了姑娘我这双手 北靖王妃的寿诞,阖府上下自然是不遗余力,将王府装饰得焕然一新,在华灯初上时分,满院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映照着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宾客,比过年还要热闹。 苏柒本就是个好热闹的性子,头回见庭高门阔的北靖王府这般有人气,心底的排斥倒也减了三分。 她兴冲冲掀开车帘,便要从马车上跳下来,却在躬身预备跳的一刹那,惊觉几位下车的女眷正有意无意地望着她。 呃莫名当了焦点的苏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高调地坐得是北靖王爷的车驾前来,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她蹲在车舆边儿有点犯愁,深觉一名有教养的大家闺秀,理应不是兔子般从车上蹦下来。 “苏姑娘来了” 听到慕云梅这一声问候,苏柒心道救星啊救星,抬头见慕五爷正眉眼含笑地望着她“之前还听说姑娘身体抱恙,看来御厨张的手艺果然包治百病。” 苏柒心知他在打趣,遂笑道“自然,这世间唯佳肴与点心不可辜负。” 二人知己般相对一笑,慕云梅伸出一只手“来,我扶你下车。” 苏柒点头,便要将一只手递过去,却在要抓住他手的刹那间一个天翻地覆,人已被拦腰抱了下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7回 清奇的荷包 慕云梅一只空落落的手顿在半空,干笑一声“大哥来得巧啊。” 慕云松压根儿不理他,转身将怀里的少女放在地上,垂眸看她今日一袭白玉色散花水雾曳地长裙,身披翠水薄烟纱,乌黑的秀发松松挽成个流仙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脸上仅薄施粉黛,却显得愈发明眸皓齿、清雅脱俗。 他从未见过这少女如此美丽模样,竟有些看得愣了。 “哎呀我的裙子裙子”苏柒在站稳的一刹那忙不迭地去理自己繁复无比的裙裾,“石榴特地叮嘱了,血可流头可断,裙摆头饰不能乱” 慕云松被她逗乐了,深觉以她风风火火的做派,只怕走不了三步就要踩了裙摆,将自己跌个大马趴,遂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走,我带你去见母亲。” “哦。”苏柒被他不由分说地牵走,行至半途突然想起什么,将他拉到个僻静角落,取出个湖蓝色的荷包塞到他手里。 “还真绣了”慕云松心底划过一抹暖意,他不过随口打趣,这丫头却特特地放在了心上。 “真是辛苦你了,绣得如此用心。”他满怀期待地将那荷包展在眼前,又瞬间愣住,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只肥肥圆圆的猴子是” “猴子哪里有猴子” 关于给王爷的荷包上要绣什么,苏柒也曾费了半天的脑筋,还“虚心”向石榴讨教。 “这还用说嘛”石榴一副很懂的样子,“但凡女子给男子绣的荷包,不是双鸳鸯,就是并蒂莲喽” 俗气俗气得很苏柒不满意地摇头,自觉王爷的荷包必须清新脱俗与众不同,且能够体现出威武的气魄和王霸之风 忆起这诸多思虑的苏柒,愈发气不打一处来“这这这你哪只眼睛看它是只猴子” 慕云松颇觉愧疚地托在掌心里再认真端详一番“黄毛猩猩” “是老虎老虎啊”苏柒几乎要咆哮,“我特地比着烧麦绣的” 说罢,气鼓鼓地看着忍笑忍得辛苦的某王爷“很好笑”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慕云松索性以手撑着廊柱,低头大笑起来。 苏柒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黑,伸手就要去抢那荷包“你若嫌弃就还给我” “谁说我嫌弃”慕云松迅速将那荷包挂在了腰带上,“方才是我眼拙,这烧麦绣得唔,颇具神韵” 苏柒一张脸又转红,低头弱弱道“我真的尽力了。” 慕云松敏锐听出她这话中透着凄苦,不禁将她一双手抓起来端详,果见那纤纤十指尖上,若干个渗着血渍的针眼儿,不觉一阵心疼后悔明知她不擅长这个,何必迫她 他愈看愈心疼,索性将那可怜指尖贴上唇边吻了吻,“以后别做了,这一个我能戴一辈子。” 他这一句“以后别做了”,让苏柒大舒一口气,暗暗为自己的手指头感到宽慰,又被他牵着一路往熙华苑去。 熙华苑正厅,身着暗红五彩云鹤对襟,头戴衔翠玉珠大凤钗的老王妃,正坐在上首主位,与前来贺寿的几家女眷闲谈说笑,抬眸见自家长子竟手挽手携苏柒进来,半张脸又忍不住抽了抽。 但见二人一个挺拔轩昂如高洁松柏,一个钟灵毓秀如出水芙蓉,连衣着都是相得益彰的白玉天青色,并肩走在一起,倒真是一对神仙璧人。 老王妃暗叹了口气若她是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该有多好 苏柒自打进了熙华苑的门,便乖巧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任由慕云松牵着在老王妃面前双双拜倒,口中恭敬道“恭祝王妃娘娘南山同寿、福泰安康” 老王妃听得顺耳,脸上神情亦变得柔和带笑,故作嗔怪道“你这丫头,自从搬出府去,便一趟不知回来,惹得我那萱丫头日日地记挂你” 苏柒闻言,偷眼望了望侍立在老王妃身后的慕云萱,见她鼓了鼓腮帮子,冲她扮了个鬼脸,忍不住低头暗自偷笑。 又听老王妃闲闲道“方才韩国夫人来,道她家世子三年间得了两个大胖小子,真是出息” 她这话颇有提点之意慕云松近来几次三番地留宿在慧目斋,早有有心人将风儿吹到了她耳朵里,她虽对这姓苏的丫头不算喜欢,但怨灵作祟那晚,却是这苏丫头第一个赶来救她。老王妃是个恩怨分明之人,盘算着若他二人当真情投意合,这苏丫头能为慕云松诞下长子,便名正言顺地立她做个侧妃,也算对她有个交代。 慕云松自然听出了他母亲话中深意,亦看出了一众女眷目光中的意味深长,遂揽了苏柒的腰,故作诚恳地点头“母亲放心,我们定当尽力” 苏柒正忙着和慕云萱眉来眼去地逗趣儿,听他此言,不禁疑惑地偏头望他一眼你尽力你还会生孩子 他们母子二人的对话,算是在人前彻底做实了苏柒王府媳妇儿的身份,慕云松又陪着聊了两句便道告辞,要往前厅接待宾客去,临行前冲慕云萱使个眼色,慕云萱便将苏柒拉到自己身边说话。 “你倒是说走就走,潇洒得很”慕云萱故作嗔怪地瞪她,“也不想着我日日的在这王府里有多难捱” 苏柒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你可是横行王府的女霸王,你还难捱” “还不是我大哥,给我新寻了个女先生说是什么大学士家的女儿,自幼得其父亲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无一不通,偏偏性格古板得木偶一般,事事挑剔得几近变态。”慕云萱恨恨地低声抱怨,“可能跟她寡居多年有关。” 看她一副忍无可忍回头再忍的憋屈表情,苏柒不禁失笑“还有先生能降得住你慕小霸王你不是女红师父都气走了七八个再接再厉就是。” “这回不行啊”慕云萱郁闷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这位女先生,不知何故跟我二嫂竟是手帕交,大哥便自然将看顾先生教习我的重责交给了二嫂。我二嫂何许人你应知道,典型的将门虎女,十五随父上阵杀敌,一条长刀令敌人闻风丧胆,后来嫁入王府,一条藤鞭令我二哥闻风丧胆” 苏柒听得忍俊不禁,顺着慕云萱目光望了望坐在不远处的慕家二夫人英娘,果然是高挑身材,满面英武之气,一双炯炯明亮眼眸扫来,冲苏柒点了点头。 苏柒忙回礼示意,却见慕云萱做贼心虚似的往她身后缩了缩“我二嫂便是这等脾气,真不知为何会与那位才女先生是至交好友,总之她二人如今串通一气,但凡我逃学偷懒或是耍了花样,必逃不过我二嫂法眼。 我二嫂倒懒得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只说我若不愿学诗词女红,便跟她上演武场切磋武艺去一连切磋了几日下来”慕云萱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腰背,“我深觉为保命计,还是跟先生好好书罢。” 对于慕云萱的“不幸遭遇”,苏柒深表同情,当即凛然许诺“我回头就去跟王爷说,邀你往我的慧目斋做客”她望望慕云萱无限期许神色,“顺便小住几日,如何” “恩人呐”慕云萱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一把搂住苏柒胳膊,猫儿似的蹭上来,“这才是好姐们儿” 二人正说笑间,忽闻门口一声通传“定远侯爷及赫连小姐到” 苏柒堪堪定住,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怎么来了” “是啊,她怎么来了”慕云萱则盯着赫连钰身旁的紫衣少女,不悦地撇撇嘴,“你也不待见她哦,你自然不待见她。”说罢豪爽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有我罩着,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看苏柒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慕云萱好心递上一杯茶“喝杯杏仁甜茶,压压惊。” 孰料苏柒接过茶,径直泼在了自己裙子上。 “哎”慕云萱正疑惑,却见苏柒瞬间弹起身,向身旁众人抱歉笑道“哎呀,一时失手乱了仪容,容我更衣去,失陪失陪” 说罢,提起湿淋淋的裙子,兔子似的跑没了影儿。 至于吓成这样慕云萱不禁啧啧,转头去看那正随赫连钰向老王妃行礼的紫衣少女,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快免礼,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老王妃慈祥笑着招呼那紫衣少女近前,拉了手端详,“两年不见,珊丫头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大家闺秀了。” 紫衣少女赫连珊乖巧笑道“珊儿倒觉得,两年不见,王妃娘娘倒越来越年轻了。” “这会说话的小嘴儿,可不招人疼”老王妃呵呵笑道,“我记得你跟我家萱丫头年纪相仿,小时候还常在一处玩耍,如今虽说都大了,也莫要落了生分才是。” 赫连珊口中笑称“是”,眼角却瞥向老王妃身后的慕云萱,见她正虎视眈眈看她,遂毫不客气地一个冷眼白回去。 那争衣裳抢玩具的童年,那些相互使绊子告黑状的过往,那几次三番大打出手挠破面皮的“情谊”,绝对彼此终生难忘 二女正你来我往地过了几记眼招,忽听门口通传“王爷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8回 神兽梼杌君 慕云萱见方才还一脸狞笑的赫连珊,瞬间换上了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心中不禁抱怨苏柒关键时刻掉链子,倒给了这臭丫头可趁之机。 赫连钰自幼与慕云松一道长大,早就没了规矩,见他进门不禁打趣笑道“我来王府多少回,也没见王爷亲自相迎,今日看来,倒是我妹妹面子大了。” 慕云松便故意挑眉“你才知道” 他二人不过玩笑,听在赫连珊耳中却是格外舒心,忙做个千娇百媚状盈盈一拜“王爷安好。” 慕云松伸手虚扶“赫连小姐不必多礼。” “谢王爷。”赫连珊按捺着小鹿乱撞的内心,轻移莲步凑近些,拿捏着娇柔羞涩的音调道“听我哥哥说,王爷对他的荷包甚是中意,珊儿想着王爷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儿记挂着,萱妹妹又不好此道” 一旁的慕云萱咬牙切齿敢拉姑奶奶躺枪赫连珊你真是活腻味了 “是以珊儿斗胆献丑,给王爷绣了一个,还望王爷莫要” 她“嫌弃”二字尚未说出口,却一眼瞥见王爷腰间玉带上,那一团说方不方说圆不圆,还绣着一只体态臃肿的孙悟空的是 “这这这这是谁绣的”这样的丑东西戴在王爷身上,简直就是明珠蒙尘、白璧微瑕,赫连珊要气疯了。 慕云松却毫不理会她发白的脸色,向赫连钰笑道“我不过随口提了一句,说赫连侯爷的荷包中看,我那小娘子便上了心,熬夜赶着绣了一个。”他轻抚腰间的荷包,故作无奈地摇头叹道,“那傻丫头,不善此道还要逞强,将十指扎了个遍,真是个执拗性子,谁也说不听。” 他一番刻意数落,在旁人听来却是百般的宠溺,赫连珊顿时如同喝了醋般不是滋味儿,瘪嘴挣扎“可她绣得这是” “上古神兽梼杌。”慕云松一本正经道,“前几日燕北大营接连出事,乃是妖孽作祟,她听说后怕不已,特意绣了这神兽来给我辟邪。” “梼梼杌” 听赫连珊颤颤巍巍地失了气势,慕云萱适时跳出来理直气壮笑道,“对呀,梼杌我嫂嫂绣得惟妙惟肖,赫连小姐竟认不出来” 赫连珊一时无言以对,低头蕴了满眼的泪水,将手里的荷包几乎要抠烂了。 赫连钰见自己妹妹几近失态,忙开口打圆场“如此说来,王爷这位小娘子真是秀外慧中,钰实在想要见见,不知今日可有幸” 见大哥面现犹豫,慕云萱忙替他打圆“哦,我嫂嫂她正巧更衣去了。”还不是被你妹妹吓的。 赫连钰叹了声“可惜”,便被慕云松揽了肩膀勾走,“见她不急,前厅来了不少袍泽故友,你随我去见见。” 赫连钰自然推脱不过,临走向自己妹妹道“方才不是还说,王府今夜灯笼挂的好看,你且自己去逛逛罢。” 赫连珊知道哥哥此言是在替她解围,免得她独自落在熙华苑孤立无援,遂应了一声,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赫连珊被那丑荷包打击得心都要碎了,再加上老对头慕云萱一番冷嘲热讽,此刻又气又恼得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哪里有什么赏灯的心思,只没头苍蝇似的在王府中一通乱走。 身后的小丫鬟忍不住开口唤道“小姐,小姐” 赫连珊正满肚子火没处撒,闻言转身就是一巴掌掴在丫鬟脸上“鬼叫什么没眼色的东西” 小丫鬟挨了打却忍痛不敢哭,只低低道“奴婢是想提醒小姐当心脚下,莫要失足落了池塘” 没说完却又挨了一巴掌,只听赫连珊愈发气恼道“旁人给我气受,你这下贱痞子也不盼我好儿” 赫连珊越说越火大,又发泄地在小丫鬟身上连掐带拧了几下,见她低低啜泣却不敢出声讨饶,自觉如同打在棉花上似的没什么意思,索性放过小丫鬟,伸手从地上捡了鹅卵石,发泄地一颗颗往池塘里扔。 “什么小娘子什么嫂嫂”赫连珊边扔边骂,“荡妇妖精狐媚子” 她身后的小丫鬟想提醒她,这毕竟是北靖王府,不是她的定远侯府,想了想又怯怯不敢开口。 “一个出身不明的贱婢蝼蚁一样的东西她凭什么凭什么”赫连珊越骂越窝火,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加大,一颗鹅卵石飞偏出去,便听不远处池塘边传来吃痛的一声尖叫。 赫连珊也蓦然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失手砸了人,但她瞬间镇定下来,冲小丫鬟冷声道“看你干得好事还不快去看看” 小丫鬟心下明白,以她家小姐的个性,出了事自然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冷不丁被块石头砸在背上试试无辜躺枪的慕云歌着实气恼。 她如今在王府的日子,过得极不顺心,被天鹰盟杀手劫持在先,被怨灵附体险些伤了老王妃在后,这两件事加起来,足以成为她终生抹不去的污点。 如今,将要嫁给王爷表哥再无可能,老王妃也对她心存忌惮,王府上下又多是拜高踩低之人。那些丫鬟下人,表面上对她恭敬有礼,私下里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将她的清白与否当做谈资笑柄。 慕云歌深以为,她落到如今这般悲惨境地,都是苏柒那贱人害的 今日王府夜宴,她本也细细梳妆打扮了一番,还精心备下了寿礼,试图改变自己在表兄和王妃伯母心中的形象。 却在去熙华苑的路上,远远望见苏柒那贱人,与她朝思暮想的表兄十指相扣,极尽高调地一路往熙华苑去,她犹如被人当头浇下一桶冷水,瞬间熄灭了所有的兴致和心思。 她几乎是一路哭着跑到这僻静的池塘边,将那盛寿礼的锦盒用力扔进了水里。 她已卑微至此,郁闷至此,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偏偏还有人欺负到她头上。 竟然还是个丫鬟 慕云歌恼羞成怒,顺手抓起地上的石子便朝小丫鬟狠狠砸去“谁家的贱婢找死是不是” 小丫鬟被砸在额角上,只觉一片腥热淌了下来,却一声不敢吭,只带着哭腔乞求“小姐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 “还不快滚” 慕云歌饥饿撕底里地一嗓子吼完,却听另一个冷傲声音响起“是谁胆大包天,敢欺侮我定远侯府的人” 定远侯府慕云歌心中蓦地一惊,起身望去,见夜色阑珊中一个紫衣华服的少女身影,一张姣好面容却透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这张脸,慕云歌是认得的,赶忙敛裙一礼“不知是赫连小姐在此,云歌失礼了” 赫连珊不动声色地将慕云歌上下打量一番,想起来了“你就是寄居在北靖王府的那个外甥女” 她口中的“寄居”二字,在慕云歌听来饱含轻蔑讽刺,却只能低低道“正是。” 心中却冷冷地鄙视回去你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关于这位赫连小姐对她表兄慕云松的心思,慕云歌早就听慕云萱八卦过,彼时还颇觉愤恨,暗暗将赫连珊当做自己的情敌,如今 方才,这位赫连小姐发脾气的一同谩骂,她坐在池塘边悉数收入耳中,想来也是受了那苏柒的气,才会竭撕底里至此。 倒是同病相怜。 想至此,慕云歌故作个关怀状“今儿王妃伯母大寿的日子,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赫连小姐不悦” 赫连珊正满肚子委屈没处情愫,自然是一点就着“还不是勾引你们王爷的那个狐媚子” “苏柒啊,”慕云歌故作冷笑道,“她可是个有本事的,能将我表兄哄得团团转,哼也不知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听她如此说,赫连珊顿时同仇敌忾“我是没见着,这狐媚子生得十分好看” 慕云歌眼眸一轮“便是有几分姿色,又岂能与赫连小姐相提并论再说了,她一个乡野丫头,出身低贱,王妃伯母便头一个看不上她。” “如此说来,王妃娘娘不欲王爷娶她为妻了”赫连珊再度看到了希望。 “那是自然,否则表哥何必将她置在外面”慕云歌鄙夷道,“她如今还能在王府中走动,不过仰仗着表哥对她尚有几分宠爱罢了。” “原来如此,”赫连珊冷笑一个恃宠而骄的贱婢,就没什么可忌惮的,“看你忿忿然的样子,也受了她的气” 慕云歌咬了咬牙如今,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无人可依仗,若能借这没脑子的赫连小姐之手,给苏柒使个绊子,让她二人鹬蚌相争,自己说不定能坐收渔翁之利。 想至此,她刻意做个凄凄惨惨状“我不过一个寄人篱下之人,她又得宠风头正盛,自然要将我狠狠踩在脚下。但赫连小姐何等身份,岂容她随意折辱,置定远侯府的脸面于何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9回 再见黄四娘 经她一煽风点火,赫连珊果然咬牙切齿“想我堂堂侯府千金,岂容她一个宠婢作祟今日不给她个下马威,煞煞她的锐气,我就不叫赫连珊” 慕云歌立时附和“正是这个道理,赫连小姐今日不给她个教训,来日嫁来王府,还如何立威服众” 她似不经意地“嫁到王府”之说,令赫连珊着实受用,遂亲切地一把抓了她手道,“好姐姐,我尚未见过她,你是知根知底的,可有主意帮我整治那贱人” 慕云歌挑眉一笑“那贱人乡野出身,粗陋无知不识礼数,放在诸多名门贵女中,只有贻笑大方的份儿,我们只需生个法子,让她当众出丑” 她正与赫连珊窃窃私语着,忽觉一阵阴风袭来,胸前一阵森森凉意穿过,令她瞬间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感觉她似曾相识,下意识地惊叫一声“谁” 赫连珊被她吓了一跳,四下望了望,皱眉嗔怪道“哪有人别一惊一乍的” “姑娘怎么回来了” 云水阁里,石榴望着提着裙子栖栖遑遑,犹如被狗撵似的她家姑娘,十分的不解。 “不过失手打翻了茶盏,弄湿了裙子。”苏柒在妆台前一屁股坐下,心有余悸地大喘几口气。 幸亏姑娘我机智,赫连钰他理应没看到我吧 “幸亏我多个心眼儿,出门前多给姑娘备了一套。”石榴取出一条浅樱草色的百褶长裙,正欲伺候苏柒换上,苏柒却连连摆手“这条不行太” 她本想说“太好看了”,又怕说出来石榴觉得她神经病,于是机智地蹙眉摇头“太素了些我看正厅里来的那些女眷,个个花红柳绿的。” “是么”石榴犯了愁“可奴婢就给您带了这一条裙子回来” 苏柒索性自己打开衣柜望了望,指着一条被压在柜底的道“就这件花不溜秋的,就挺好” “这件”石榴眨眨眼,这是她家姑娘刚入王府时,慕夫人送来的贺礼,蝴蝶穿花酱红洋缎的料子,乍看倒是喜庆,实则透着十分的土豪俗气,估摸着是慕夫人自己嫌弃,便随手赏了来。 “姑娘确定”石榴小心翼翼问道,方才她惊心挑选那条白玉色散花水雾曳地长裙,正衬着她家王爷天青色的长衫,二人并肩犹如神仙眷侣,王府中多少人称赞天生一对。如今若换上这条徐娘半老阿婆装 “就是它了”苏柒一锤定音,“还有我这妆也不行,太素净了” 石榴愈发地看不懂今早临出门前,挣扎别扭不愿上妆的是你,如今嫌妆淡的也是你回一趟王府,连审美观都变了 但看她家姑娘一本正经不似开玩笑,石榴只好无奈地暗叹口气,开始伺候她家姑娘换衣裳上妆,偏偏她还各种挑剔 “这个粉抹得不够白啊”苏柒索性把粉盒子抓过来,糊墙似的往自己脸上糊,被石榴阻止之后,又抓起螺黛,试图在自己脸上点几颗麻子。 “呦,你这一张粉墙似的大白脸,是打算出去吓死谁” 忽听头顶传来熟悉的奚落声,苏柒心中一阵惊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对石榴道“我自己来吧,你去厨房烧水泡壶茶来。” 支走了石榴,苏柒一跃而起,欢喜道“四娘” 她知道,自从上次唆使黄四娘去探怨灵莲香的口风,结果却着了怨灵的道儿,黄四娘便有些恼她,她自己也颇多愧疚。 后来,她一气之下叛出王府,过了几天无着无落的日子。在慧目斋定居下来之后,她念起对黄四娘的愧疚,也曾四处寻她,想要好好跟这位鬼闺蜜道个歉。 奈何一个女鬼若存心躲起来,还真是遍寻不着。 此番再见到黄四娘,苏柒又喜又愧,怯怯道“四娘,你还生我气呢” 黄四娘双手抱在壮硕胸前,鼻孔朝天地翻了个白眼。 “之前的事,确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苏柒态度极尽谄媚,“可你看,我为了给你赔不是也是煞费苦心,慕五爷那柄辟邪的上古玉剑,我到现在还厚着脸皮昧着不还,不就是为了方便你偷窥咳,去见心上人么” 想想这些日子在岁寒苑看到的满目春光,黄四娘不禁一阵春心荡漾,脸色也好看了几分“算你有良心”又想起自己特特地跑来的初衷,“你这不让人省心的丫头,怎么哪哪儿都有你的对头,随便出去遛个弯儿,都能听见人家密谋整治你” “还有这等事”苏柒汗颜王府果然是龙潭虎穴,就不该因贪嘴回来,“谁要害我” “一个是那病歪歪的表小姐慕云歌,另一个似乎叫什么赫连小姐” “赫连小姐”苏柒苦笑,“我压根儿不认识什么赫连小姐”赫连侯爷倒是认识一个,姑娘我还正处心积虑地不想让他认出来。 “你不认识她,她还将你恨得咬牙切齿,且跟那慕云歌勾结一气”黄四娘寻思片刻,十分睿智地一拍掌,“那必定是觊觎你王爷相公的了” 慕云松你个杀千刀的,到处惹桃花便罢了,还要让姑娘我替你背锅躺枪苏柒在心底恨恨骂了一句,“这两个绿茶婊,打算如何害我” 月上柳梢头,北靖王府中花灯摇曳,照得犹如白昼。 因是老王妃寿辰,前来道贺的女眷居多,奉命主持此事的慕家五爷慕云梅,便将女眷的宴席设在了王府后院水榭旁,又命人在水池里放了莲花河灯,袅袅柔光映着月色格外撩人,加上几个俊俏的青衣小倌,在池塘中的水榭莲台上唱些雅致的曲子,和着晚风淡淡传来,说不出的悦耳赏心。 这一番用心筹谋,连老王妃看了,都忍不住赞他家老五最懂女人的心思,只可惜总不用在正经地方,连个媳妇儿都哄不来。 顶着一张簌簌掉粉的大白脸姗姗来迟的苏柒,在妥妥地收获了若干记或惊诧、或嘲笑的目光之后,被慕云萱一把拉过来按在身边,低声问道“你这大半晌跑哪儿去了害得我替你顶锅” “这不是”苏柒撩了撩几乎挡住了半边脸的头发,呵呵干笑,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身后一个熟悉冷傲的声音“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便是苏柒苏姑娘了。” 苏柒心中冷笑来得还真快遂面不改色地起身回头,报以同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表小姐许久不见,身子可养好了” 慕云歌听出了她话中有话,不觉有些忿忿,然望了一眼身旁的赫连珊,又按捺了下去,“承蒙苏姑娘惦念,我身子已大好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定远侯府的千金,赫连侯爷的亲妹珊小姐。” 慕云歌说话时,赫连珊已暗暗将苏柒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衣品恶俗浓妆艳抹,心中愈发轻视鄙夷,此时淡淡开口“你就是苏姨娘” 她这话夹枪带棒,分明地讽刺苏柒不过是王爷慕云松身边的宠妾,身份低微。一旁的慕云萱听得顿时火起,正要开口,却被苏柒暗暗拦了一把。 苏柒满面堆笑“赫连小姐也太客气,若觉得我比你年长些,叫声姐姐足矣,这一声姨,我实在当不起呀” 慕云萱“噗嗤”笑出了声苏柒这丫头,当年就曾将她生母惠姨娘当成了她姨,此番竟又拿这个辙来占赫连珊的便宜,当真是大快人心 赫连珊无端被占了便宜,脸上红白一阵“谁叫你姨果然是乡下人没见识,姨娘么哼哼,就是小妾,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 她这话一出口,慕云萱脸上已是挂不住,毕竟她生母便是个姨娘,岂容赫连珊这般羞辱,当即一步窜上前“赫连珊你挑事儿是不是” 赫连珊俨然一副“我就是挑事儿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挑衅神情,左右她今日是王府的客人,她慕大小姐若真动起手来,理亏受罚的还是她慕云萱。 苏柒一把按住慕云萱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脸上依旧挂着笑道“我确是见识浅薄,在我们家乡,姨娘便是姨,姨便是姨娘。如今倒要请教赫连小姐,何谓正经主子” “正经主子么,自然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嫡出的大小姐。”赫连珊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本小姐可是正经八百的侯府千金。 “哦是这样”苏柒口中答着,却颇有用心地望了一眼赫连珊身旁的慕云歌。 慕云歌脸色立时难看了几分赫连珊这话可谓打击一片,似她这般寄人篱下的外甥女,自然不在“正经主子”之列。 她暗自攥了攥拳,向赫连珊赔笑道“赫连小姐,咱们还是闲话少叙,办正事要紧。” 经她一提醒,赫连珊才想起重头戏还在后头,遂鄙夷地瞥了苏柒一眼,跟慕云歌向老王妃身边走去。 “伯母,珊儿敬您一杯,祝您眉寿颜堂、长命百岁” “好,好”老王妃喜笑颜开,将杯中酒干了,“今日这寿宴,珊儿觉得如何呀” 赫连珊等得正是这一问“王府的寿宴,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张灯结彩、美味珍馐,只是”她刻意遗憾地抿唇,“热闹是热闹,却少了几分趣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0回 将计又就计 “哦”老王妃笑问,“那如何再添些趣味呢” “前几日,我家堂姐从西京来,教了我几个京中名门贵女时兴的通令,今日整个广宁城的名媛汇聚一堂,咱们不妨也行上几通,权当为伯母的寿宴助兴如何” “也好啊”老王妃颔首笑道,“毕竟是年轻爱玩闹,你们且行去,我们这些老骨头权当看个热闹罢了。” 赫连珊得老王妃授意,便指使人在宴席当中摆了张桌子,放上两只银碗,一桶花签儿,再将在场的年轻女子皆招呼过来。 “我这通令名为覆射之戏,须得二人相对,一为攻擂一为守擂,守擂者偷偷将一枚银丸藏在一只银碗下,再由攻擂者猜测,若猜着了便是攻擂者胜,猜不着便是守擂者胜。胜者从桶中抽一支花签,念出签上的令儿,败者便要照着做。” 说至此,她刻意将那花签桶抖了抖,“有言在先,愿赌服输,无论抽到的令儿是什么,都要照做不可推诿,否则”她绣眉一挑,“罚酒三大碗王妃伯母以为如何” “都是姑娘家,三大碗狠了些,”老王妃笑道,“一碗罢了,我亲自监督领罚。” 赫连珊说定了规则,便开始行令,用根筷子夹在一只瓷碗底上,拨动筷子旋转,头尾指向哪两个,便是攻守双方。 苏柒在一旁冷眼看着,第一轮便是慕云萱中招,对面是位柔黄衣衫的鹅蛋脸女子。 慕云萱暗吁一口气,向那女子笑道“江姐姐,请了” 被唤做江姐姐的女子,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被慕云萱点名,方柔柔笑道“慕小姐请。” 结果江家小姐猜错了银丸,被慕云萱抽花签得了个“弹琴一曲”的惩罚,她口中连道“献丑”,一首曲子却弹得行云流水,余音绕梁,惹得席间一众老夫人交口称赞。 苏柒心下明悟了几分说是行酒令,其实不过是给这些名门淑媛们个才艺展示的机会。今日整个广宁城的名门望族聚集于此,倒是个卖弄女儿、选挑儿媳的好时机。 无聊无聊至极,苏柒暗暗翻了个白眼,索性趁机低头大快朵颐,话说这御厨张“天下第一厨”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她正塞了满口的菜,鼓着腮帮子卖力咀嚼,却听赫连珊刻意抬高八度的声音“苏姨娘,这么巧” 苏柒将嘴里的菜用力咽下去,好整以暇地慢慢喝了口茶,摆出个慈母般的微笑“都说了,赫连小姐不必如此客气,一口一个姨叫得亲切,让我情何以堪。”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般脸皮厚的,偏偏还不能跟她一个乡下人一般见识赫连珊咬了咬牙,恨恨地改了口“苏姑娘,轮到你我了” 苏柒低头一看,那根筷子果然一头指着赫连珊,一头指着自己。 “我为守擂,你为攻擂。”赫连珊宣布,随即指着眼前倒扣着的两只银碗,“你便来猜猜,那颗银丸在哪只碗底扣着” 果然苏柒心底冷笑,面上却做个为难状,望着两只碗蹙眉啧啧“这可难猜了我方才没听甚清楚,赫连小姐可是将一个银丸子扣在了其中一只碗下面” “那是自然”赫连珊一副看土包子的鄙夷神情,“你若猜中了,便是你赢;若猜不中,便是我赢。” “原来如此有趣”苏柒故意抚掌做个恍然大悟状,“那我可就随便猜了” 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故作谨慎地迟疑了一阵,终于点在其中一只银碗上,“就是它了” 她话音未落,便见赫连珊面露喜色,“愿赌服输”伸手便要去捏桶里的一支花签。 “且慢”苏柒笑道,“赫连小姐真是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这只碗里,定是没有那银丸子的” “哎”赫连珊愣了一愣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然不等她回过神,苏柒已眼疾手快地将那只银碗翻了过来,果然是空空如也。 “哎呦”苏柒双手一拍满脸惊喜,“果然是新人手壮运气好,竟让我给猜着了赫连小姐,我方才依稀听你说什么愿赌服输” 赫连珊郁闷之极怎么会碰上这么个厚脸皮还不走寻常路的家伙她能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另一只碗底也没有银丸子吧 赫连珊一时间无法可想,只得认栽,冷哼一声道“愿赌服输你抽一支花签便是” 说着,便要去晃那花签桶子左右不过弹琴献舞、唱曲吟诗之类,本小姐大家闺秀,何所惧哉 偏偏又被苏柒一手拦了下来“不必麻烦,我方才见赫连小姐已捏了其中一支,既然你中意,我这做长辈的便由着你罢了” 她面上堆笑,伸手去抽方才赫连珊摸过的那支签,熟料赫连珊脸色大变,失口叫到“这支不行” “这倒奇了,”苏柒笑得意味深长,“倒要请教赫连小姐,满桶一样的花签儿,为何独独这支不行” “这这支”赫连珊结结巴巴,求助地向慕云歌望去,却见她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状。 苏柒趁她走神的片刻,已是一把将那签儿抽了出来抓在手里,刻意抬高了声线“赫连小姐莫要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的这桶签儿有什么猫腻呢”说着,将手上的签儿展开,大声念了出来“做犬戏” 她此言一出,慕云萱带头笑了起来“做犬戏那不就是扮狗赫连小姐这运气当真是呵呵呵。” 在一众人或低或高的笑声中,赫连珊白了一张脸,咬着下唇几乎要哭了出来。 她至今还有点儿不明白,明明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要让苏柒那贱人当众出丑,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自己难堪呢 她抬眸愤愤然地去搜寻出这阴损主意的始作俑者,可一众看好戏的贵女当中,哪里还有慕云歌的影子 她正羞愤不知所以,却听慕云萱添油加醋的声音“方才可是听赫连小姐有言在先了,无论抽到的令儿是什么,都要照做不可推诿,否则便要罚酒,我们大家可都听得真真儿的。” 她此刻正挽着苏柒的胳膊,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赫连小姐赶紧的吧,你是擅长扮个撒娇泼皮叭儿狗,还是异域神犬哈士奇呢” “你你们”赫连珊此时深感孤立无援,眼眶中蕴着的一包眼泪终是不争气地滚了下来,“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人” “这可冤枉死了”慕云萱皱眉做个委屈状,“出主意行酒令的是你,讲规矩置道具的是你,叮嘱大家愿赌服输不许耍赖的也是你,敢情儿最后输不起的还是你” 她一张嘴连弩似的,简直要将赫连珊射成了个筛子,老王妃终有些看不下去,出面笑着解围“萱丫头莫要得了便宜卖乖,珊儿来我这里领一碗酒做罚罢了。” 见王妃母亲有意维护,慕云萱只得吐了吐舌头不再作声,毕竟今日让她的死对头当众出了丑,她已十分满意。 赫连珊咬了咬牙,一阵风似的走到老王妃跟前,端起桌上的一大碗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那极呛的辛辣味,和着她自己眼泪的涩哭,一道滚下喉咙,腹中的灼热烧得她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苏柒你这贱人,本大小姐与你不死不休 这一番闹下来,苏柒只觉身心俱疲,没了享受美食的心思,与慕云萱说了一声,便悄然从宴席间退了出去。 北靖王府这地方,当真是龙潭虎穴步步惊心,今日若不是四娘好意来提醒苏柒不觉有些后怕,深觉这跟自己命格犯冲的地方,还是少待一刻是一刻。 想至此,她便抬脚往云水阁方向走,打算叫上石榴葡萄一道出府,回她们的慧目斋小院去。 路过栖梧院,遥见慕云松的书房正亮着灯,想着自己提前告退,总要向王爷辞个行。 如今栖梧院的侍卫皆极有眼色,见苏柒前来,忙不迭地行礼放她进去,苏柒便一路行至慕云松书房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却听房内传来一个熟悉声音“伯寒神神秘秘叫我来,可是得了什么宝贝” 这声音,不是定远侯爷赫连钰又是那个 苏柒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提了裙摆转身便要走,却听屋内慕云松声音“不是让你见宝贝,而是,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苏柒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儿莫不是姑娘我被他发现了 便听赫连钰笑道“是给你绣荷包的那位我确有兴趣见见。” 苏柒简直欲哭无泪方才不该设计了他妹妹,这现世报来得也是太快 不料,听慕云松道“见她不急。” 苏柒一颗心又“咕咚”坠了下去恩人呐恩人 那么他要让赫连钰见得是谁 刚确保了自身安全的苏柒,禁不住好奇心大起,索性猫腰潜到书房窗棂下,透过一条缝儿向屋内望去。 便见慕云松不知抚了个什么机关,桌案后面的红木书架竟从中间分开,露出个两寸宽的暗格来。 哎呦呦,堂堂王爷竟也有藏东西的癖好苏柒暗自挑了挑眉可他藏的什么呢私房钱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1回 不得了秘密 慕云松将那暗格的门板推开,里面赫然是一只青瓷如意香炉,香炉后面竟是一块黑漆木牌位 苏柒惊讶地微张了嘴巴慕云松说要让赫连钰见一个人,见得竟是个死人 偏偏见到牌位的赫连钰,俨然一副惶然惊讶、激动不已的样子,盯着那牌位愣了片刻,方转头向慕云松道“不曾想,许多年过去,你还记挂着他” 说着,上前小心地将那黑漆牌位捧了出来,用洁白衣袖拭了拭。 这下苏柒看得真切,那牌位上没有一个字,仅仅刻着一个金漆龙纹。 苏柒依稀觉得,这龙纹与她在赫连钰身上看到的十分相像,但似乎又有些许的不同。 她想了想却想不明白,这两个大男人对这一块龙纹牌位,究竟在唏嘘个什么 却听慕云松低沉的声音“子佩,我想要重查当年之事。” 子佩苏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子佩么,应是赫连钰的表字。 便见这位子佩兄忽然激动起来,伸手抓了慕云松的肩膀“伯寒你疯了” 慕云松缓缓摇头“我没疯,我只是” 他亲见张浦与爱妻阿箩一道在烈火中消散,他亲见自己父王留下那句充满遗憾与无奈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送走了张浦与阿箩,心情沮丧的苏柒曾随口问他“究竟犯下什么样的罪孽,才会被判满门抄斩这等惨无人道的刑罚” 那时他答“依大燕律,唯有罪大恶极者才会被满门抄斩,不外乎两种,一为谋朝篡位,一为里通外国。” 彼时苏柒默默不再作声,他自己心里却激起了万丈波澜他父王仁善,为北靖王三十年间也不过判过两宗满门抄斩的案子,一宗为二十年前的部将谋逆案,另一宗 他忽然觉得掌心冷汗涔涔,许多刻意尘封心底,不愿忆起的过往突然一齐涌出,将他一颗心涨得几乎要炸裂来开。 若真是他甚至不敢想下去,但觉闭上眼便会看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被阿箩拼死相救,却最终饮恨的四姐儿,他也曾是见过的。彼时那小丫头不过两三岁模样,被抱来王府中拜年贺岁,白白嫩嫩发梳两个丫角,被打扮得如同年画上的善财童子,甫一张口便“咿咿呀呀”地要走了他手里的冰糖葫芦。 那般冰雪可爱的女娃娃,尚未长大便饮恨夭折他心里竟是痛得发颤。 慕云松握了握拳头,抬头望向不可思议的赫连钰“我总觉得,当年之事并非那么简单,而是另有隐情。” 赫连钰深吸一口气,按捺下自己不安的内心,换上个语重心长的语气“伯寒,此事已过去许多年,事实如此也罢,另有隐情也罢,但逝者已矣,你便是劳心费力地查了出来,我担心,最终左右为难的,还是你自己” 慕云松自然懂他的意思毕竟,当年定下满门抄斩之罪的,正是他的亲生父亲慕玉棠。如今,即便证明他错了,又能如何 慕云松忽然觉得颓然。 赫连钰轻叹了口气,“伯寒,我们自幼一道长大,彼此最是知情知性、知根知底。我知道,这些年你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在大燕北境独当一面,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你过得并不好。”他抬眸望着慕云松微微一笑,“因为,你孤独。” 窗外偷听的苏柒无端地颤了颤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赫连钰低头抚着那牌位,语气诚恳“你孤独,因为曾住在你心里的人,你想要守护的人,一个个地离你而去,先是而后,是梦珺” “别再说了”慕云松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窗外的苏柒却倒抽一口冷气那牌位祭奠的人,莫非就是梦珺 她忽然觉得心口针扎似的痛,不得不伸手按住揉了几揉这个梦珺,究竟是 却听赫连钰在不依不饶地继续“伯寒,逃避是没有用的,你终将直面你的孤独,因为,再没有人可以走进你心里” “我孤独且算是罢。”慕云松自嘲地一笑,将那牌位从赫连钰手里接了过来,低头望着,眸光中竟有些闪亮的东西,“自他死后,我便似看尽了人间百态,从此心如枯井,再无波澜。” “伯寒,是你封闭了你自己,不愿再相信这世间仍有情谊二字。”赫连钰近前两步,与慕云松相对而立,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我今日便告诉你,便是他没了,你,还有我 我赫连钰自问一片赤诚之心对你,视你为手足心肺,陪你赴汤蹈火,为你两肋插刀,与你荣辱与共,此生不离不弃伯寒,你可懂我” 慕云松顿了片刻,语调低沉却坚定“我懂的。” 他二人这一番灼热的肺腑之言,听得窗外的苏柒竟是腿脚一软,跌了下去。 心中犹如投下一颗惊雷,激起了千翻巨浪 原来原来赫连钰心心念念、希冀多年、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人,竟是慕云松 苍天啊大地啊 苏柒一时间竟回不过神儿来,迷茫间只听窗内传来慕云松警觉的一声“谁在外面” 苏柒几乎是下意识地爬起来落荒而逃。 此刻,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想要尽快离开这北靖王府,越快越好。 却在门口遇上了同样逃也似离开的赫连珊。 赫连珊着实不解明明大获全胜的是她苏柒,为何此时她也是一副眼圈通红面如死灰,打了败仗似的颓态 但仇人见面,不能不分外眼红。 “苏柒你这贱” 赫连珊一句挑衅尚未说完,却被疾步而过的苏柒用肩膀大力一撞“闪开” 她河东狮吼似的一句,将赫连珊彻底吓懵了,竟真的偃旗息鼓地闪在一边。 苏柒临走无比悲悯地瞥她一眼蠢女人,罔你还在这里跟我过不去,你真正的情敌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亲哥哥呀 赫连珊连打两个打喷嚏,莫名的后颈凉飕飕,总觉得有人正背后骂她。 蠢女人竖子不足与谋 慕云歌泄愤地将桌上的一套青瓷茶具摔得粉碎。 侯府千金,赫连小姐根本就是个有勇无谋的愣头青,不过三言两语便被苏柒那贱人唬得败下阵来,竟还想拉上我当垫背 呵,真枉我高看了她一眼 慕云歌焦虑不安地在闺房里来回踱步今日之局,只怕明眼人皆看得出其中端倪,表面上是侯府千金刁难慕云松的未婚妻,她慕云歌不过是个出谋划策的幕后推手,见事不成便果断地抽身而退,即便有心人追究责怪,也怪不到她慕云歌头上。 只是,如此一来,赫连珊那边她自然要落埋怨,而苏柒这边那贱人若心中不甘,向王爷表哥告她一状,只怕表哥要愈发地嫌弃自己。 这想法让慕云歌心如刀绞,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咬唇凄凉自语“苏柒你这贱人不得好死” 她不过独自泄愤地骂一句,却惊闻身后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输人又输阵,只会在背后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 慕云歌吓得身形一颤,转过头来,但见一团紫色的烟雾中,依稀映着一个窈窕人影,似真似幻,显然不是常人。 慕云歌接二连三遭受惊吓打击,面对鬼鬼神神反倒练出了几分处变不惊的心境,后退两步以手扶桌,大着胆子问道“你是” 她本想说“你是什么”,然想到这般问法定然惹得这妖孽不悦,自己凶多吉少,遂明智地改了口问“你是谁” 那窈窕身影娇声笑道“不过几年未见,你竟不认得我了”说罢,似是为了让慕云歌看清些,她轻移莲步上前,一张面孔亦清晰了几分。 慕云歌本就佯做淡定,此时定睛凝神看清了那张脸,一双眼眸骤然睁大,身形颤得摇摇欲坠“你怎么会是你这不可能,不可能” 那紫色人影声调中带着几分鄙夷“这世间,本就没什么不可能之事,正如你以为与你王爷表兄再无可能,也未必不可能。” 慕云歌又是一颤,下意识地摇头辩解“我没有觊觎表兄” “别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紫色身影语调柔和了些,“云歌,我是想帮你。” 慕云歌显然不信“你怎么可能帮我” 紫色身影柔柔一笑,伸出一只虚无的手,作势去抚慕云歌的鬓发,“因为,我也不喜苏柒那个女人。” 提起苏柒,慕云歌倒有几分恍然,“那个贱人,贯会撒娇弄憨卖弄风情,巧言辞令嫁祸于人,根本就是个狐媚子如此下去,表兄一世清誉早晚毁在她手里” “是啊,我也甚为忧心。”紫色身影幽幽道,“但我如今这幅样子难以示人,便只能靠你,救王爷于水火之中了。” “我”慕云歌眼眶红了红,“我何尝不想,但表兄他如今对我弃之如敝履,又岂会多看我一眼”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和我的手段了。”紫色身影笑道,“云歌,你我往日交情笃厚,我视你如亲妹一般,如今自然愿意帮你,驱逐苏柒那狐媚贱人,让你在你表兄心里重新占据一席之地。” 她这话如同魔咒,一下子便抓住了慕云歌的心,她一双颓废无望的眼眸又重新燃起了灼灼的光,“真的你当真愿意帮我”她想了想,又不敢相信问道,“可是,若我真的得偿所愿嫁给表兄,你” 那紫色身影便道“我实话实说,以你的出身地位,即便嫁给你表兄,也不过做个侧妃。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不会与你为难。” 她忽然面露狰狞,冷笑道“至于北靖王正妃的位置,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坐上去谁都不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2回 合适的幌子 “那赫连珊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险恶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就没什么好东西” 一路飘来慧目斋的黄四娘,一边骂着一边在小院里新奇地飘来荡去,“你这地方不错啊,比东风镇那个院子气派多了” 然此时院子的主人,正握着一只青瓷酒壶,醉生梦死地坐在廊阶上。 “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你完胜碾压了那赫连珊,怎么一副遭人碾压的样子”黄四娘忽地飘到苏柒面前,着实的不解。 “是啊。”苏柒无奈苦笑,“今日一顿王府夜宴,我既戏弄了侯府的千金,又找到了报恩的途径,可谓收获颇丰,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黄四娘立时八卦炯炯“你知道赫连钰的心上人是谁了那就发挥你的媒婆特长,想法子帮他求到手啊” “不用我想法子,人家自己已然开口表白。”苏柒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赫连钰的心上人,是慕云松。” 她话音未落,便见眼前的黄四娘,犹如一只断了线的硕大风筝,咚地落了地。 “我收回我方才的话”黄四娘艰难地重新飘起来,“赫连钰和慕云松这这这哦,我倒忘了,那位定远侯爷本就是个断袖,他俩又青梅竹马。” 苏柒望天长叹一口气,“我听得清清楚楚,赫连侯爷说要与慕云松此生不离不弃,相扶陪伴到天荒地老。” 她脑海中竟浮现出两个大男人十指相扣,在满天晚霞下四目相对,情真真意切切,慢慢相拥在一起的情景 “等等,”她的臆想被黄四娘突兀打断,“赫连钰本就好这口儿,说出这话来倒也合情合理,但你家王爷相公呢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苏柒回想当时她揪着一颗心,仿佛等过了沧海桑田,却听到慕云松那掷地有声的三个字“我懂的”。 他说他懂的,他并未否认什么,这便是应了吧 “他应下了”黄四娘一张胖脸上满满写着不可思议,“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那他拿你怎么办” 苏柒自嘲地笑了笑“我本就是个假冒的便宜王妃,当初接下这头衔,便是为了帮他推拒亲事。” 难怪他看不上那些名门贵女,难怪他会当着赫连钰的面数落她素爱惹事、相貌平平。 也许,北靖王爷所谓的“不好女色”,就是真的不喜欢女色,他只是需要一个幌子,一个无甚背景、无甚心机,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幌子,去拒绝那些觊觎他的女子,去掩那众人的悠悠之口。 而她苏柒,正是那个大小长短正合适的幌子。 “挺好。”她举起手上的酒壶,猛灌了自己一口,辛辣苦涩的味道在胸间荡漾开来,“他二人终成眷属,我大恩得报,简直不能再好。” 许是酒劲儿的缘故,苏柒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两个男子,时而相拥立于将倾的船头之上,一个对另一个说“你若跳,我便跳”;时而十指相扣共同捏着一只陶盆;时而依依惜别,说着“我若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时而争吵,哄着“我们从头开始”。 苏柒被这同一对男男主角演绎的各色爱情故事折磨得头痛欲裂,是以当第二日正午方醒来时,竟望着头顶的床帐,由衷地长舒了一口气,发誓这辈子再不看龙阳风的话本子。 “你没睡好啊”慕云萱边吃点心边问候。 她昨日得了苏柒邀请,今儿一下课便早早地跑了来,打算拉苏柒出去玩耍,见到的却是她硕大的黑眼圈和满脸的颓态。 倒也算不得没睡好,只是睡得辛苦,苏柒打着呵欠敷衍道“还好,还好。” “我今日从王妃母亲那听说一桩事。”慕云萱深觉见了闺蜜便不能不分享八卦,“广宁城中光禄大夫江大人家的独女江雪,就是昨日与我覆射输了那位江姐姐,昨夜因一手好琴艺技惊四座,被几家的夫人相中,托我王妃母亲去打听这姑娘可定下了亲事。这一打听不要紧,敢情儿江姐姐已许了人家,你猜许得是谁” 她问得兴致勃勃,奈何苏柒脑海中依旧被那一对男子萦绕,压根儿没有仔细听,只得随口道“还能是谁不是张家的公子,就是李家的郎君呗。” “还真不是张家李家。”慕云萱摆摆手,“江姐姐此番,可谓攀了个意想不到的高枝,许得正是定远侯爷” “噗”,苏柒刚入口的杏仁茶洋洋洒洒喷了一裙子,慕云萱眼疾手快地躲开,皱眉道“你若不喜欢这杏仁茶,放着不喝便是,何必两次三番地跟它过不去” 苏柒拍着胸口用力咳了一阵,依旧有些不相信地确认“定远侯爷赫连钰” “除了他还有哪个定远侯爷听说是他家老夫人亲自做主,但既能定下来,想必赫连钰也没有反对。”慕云萱说罢,又有些古怪地挠挠头,“世人皆传赫连钰是龙阳君子,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她不禁摇头啧啧,“难怪昨晚夜宴上,江姐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柒摇头苦叹又一个幌子而已,可惜了那姑娘一手好琴艺,今后怕是只能将满腔无人可诉的愁苦付诸琴弦,弹给自己听了。 “哎,你别这么一副全天下都欠你银子的苦瓜脸好不好”慕云萱伸手去拉苏柒胳膊,“我好不容易从王府出来一趟,是来找你一道寻欢作乐的,不是来听你唉声叹气的。” 苏柒只得收起自己满腔的郁闷“好不知慕小霸王打算如何寻欢作乐啊是喝酒赌钱还是调戏良家妇男呢” “那倒不必,”慕云萱亲热挽了苏柒的手,“你不是说广宁城初一十五有大集,夜晚有夜市,如今眼看要天黑,咱们逛夜市去啊” 对,逛夜市去化悲愤为食量,将郁闷心结狠狠嚼烂扼杀在口腹里苏柒蓦地起身,临行又想起慕五爷曾经的教导“广宁夜市鱼龙混杂,你不如谨慎些,换一身男装出去。” 两个人逛夜市,确是比一个人有趣得多。在王府里锦衣玉食的慕大小姐,如今到了夜市反倒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处处好奇样样新鲜,加之出手豪爽挥金如土,深得夜市各色小吃老板的拥戴喜爱,二人一路吃下来,苏柒郁闷的心情倒也舒畅不少。 管他断不断袖龙不龙阳,姑娘我的人生还有吃和远方。 苏柒扬眉吐气地狠狠咬一口手上的八宝什锦串儿,跟慕云萱勾肩搭背笑笑闹闹地一路向前走,不经意走到一片灯红酒绿的繁华所在。 “这什么地方如此热闹”慕云萱好奇地四处观看,见一条石板路被磨得精光透亮,路两旁皆是两三层的精致阁楼,挂着红红粉粉的曼妙灯笼,灯笼下许多打扮艳丽的女子或站或倚,皆是云髻高梳,插满珠翠,描眉抹粉画着艳红的嘴唇,各色鲜艳的轻罗纱裙半阖半解,见路过的男子便娇笑着合身往上贴,看得苏柒和慕云萱一阵触目惊心。 “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吧”苏柒嗔怪地戳了戳慕云萱的腰。 慕云萱脸上本也是红白一阵,此刻偏偏装出个见怪不怪的模样“不就是秦楼楚馆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娼妓这行当,也没个门楣高低,”她伸手指了指正倚在粉墙下弄姿卖俏的一个丰满妓娘,“就她那样的,也能招揽到生意” 苏柒刚想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却见那丰满妓娘明显误会了慕云萱那遥遥一指,竟是甩着手绢摆臀扭腰地冲她们走了过来 “两位小公子,来春宵楼坐坐啊,奴家给二位泡壶好茶再唱个时令小曲儿如何” “呃”慕云萱不可思议地与苏柒对望一眼刚质疑了人家的招揽生意的能力,不曾想这生意便招揽到了自己头上 “不必,不必。”苏柒赶忙摇头摆手。 然她这通发自肺腑的拒绝,在那妓娘看来却是青涩小书生面皮薄,实在可爱得很,遂大咧咧将一条圆润的胳膊一把揽住苏柒的脖子,口中调笑道“小书生莫要脸红,姐姐教你们如何耍乐子,这样的相貌,日后必是花楼里行走的英雄,呵呵呵呵” 她一边说着,捻着帕子的手指还有意无意地往苏柒脸上摩挲,苏柒但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着吐意以目向慕云萱求助。慕云萱会意,将平日里学得拳脚功夫使出几成,抓住那妓娘的手腕子一翻一带,已将苏柒从她魔掌下救了出来,二话不说拖起她就跑。 偏偏那丰满妓娘不依不饶,竟呼着喊着又一路追来,颇有不将二人捉住调戏一番誓不罢休的架势。 三人两跑一追,引得不少来逛花楼的嫖客和揽客妓娘观看指点,俨然二人吃了霸王餐又不给嫖资一般,苏柒深觉脸面都要掉在了地上,忽然扯着慕云萱硬生生一个转弯,闯进了一栋茶楼样的地方。 二人靠在门板后大喘了一阵子粗气,一旁有个伶俐小厮忙不迭地递上茶来,慕云萱实在渴得紧,老实不客气地端起来便灌了下去。 便听那小厮道“二位公子有些面生,可是第一次到咱们听雨轩来” “正是。”苏柒随口答应一句,抬眼四处张望,见二层小楼上下藤萝盘绕、翠竹林立,依稀传来阵阵琴音,往来皆是男子,倒是一个媚俗妓娘也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3回 南风馆偶遇 是个风雅之所,她暗自放下心来,又听那小厮问道“二位公子是饮酒还是品茶” “品茶,品茶。”苏柒说着,以目示意慕云萱咱们好歹在此处躲会儿,免得出去再被那胖妓娘看到。 慕云萱瞬间会意,财大气粗地掂出块儿碎银子扔到小厮怀里,“给本公子找个清静地方” 小厮得了赏钱态度愈发的好,一路将二人引至二楼一翠竹掩映间的雅座坐下,又唤人上了四碟蜜饯果子和滚滚香茶,躬身微笑问道“二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小倌儿” “小小倌儿”苏柒与慕云萱疑惑对视一眼,“什么小倌儿” “二位公子说笑了。”那小厮恭敬笑道,“来我们听雨轩的客人,哪个不是冲咱们家那些俊俏的小倌优童来的。” 他说话间,苏柒却瞥见他身后廊上,一个十四五的俊俏男孩儿手端茶盘走过,素白纱的衣衫,衣摆摇曳如裙裾,白净的鹅蛋脸儿上眉目如画,乌油的头发编做一条长辫垂在脑后,行走间来回摆荡,显得极有风情。 “那是瑞郎,是咱们楼里最有名气的小倌儿了。”小厮笑着解释,“可惜今日已被客人点了去,公子若想见瑞郎,须得提前排日子才行。” 苏柒盯着瑞郎那窈窕柔媚身姿望了一阵,忽然心下一颤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南风馆 她想通此关窍,立时如芒在背地坐不住,暗暗拿胳膊去捅慕云萱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偏偏慕云萱不为所动,一双眼眸盯着那瑞郎手托茶盘,娉娉袅袅地走进了一间雅阁。 却在他开门的一瞬间,被慕云萱眼尖望见了阁里的人,惊诧地叫了声“那不是我大哥” 雅阁内,赫连钰见瑞郎端茶进门,倒也并不避讳,将一张小小纸条递给慕云松道“今儿刚从宫中线人处得来的消息,说那位已有月余不上朝,表面上托病不出,实则早已不在宫中。” “果然。”慕云松盯着那纸条蹙眉,“可知他去向” “不知。”赫连钰亦忧心状,“但线人说,近日里深得他宠信的夏家三公子,连日来也不见踪影,许是伴在他身边。” “他将此行交给夏家秘密安排,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不使人察觉其动向,仍须再探。”慕云松说罢顿了顿,又问道,“天鹰盟近日可有动静” “动静不小。”赫连钰冷笑道,“一连动了西京中几位大员,皆是前些日子不支持削藩的,如今朝中人心惶惶,无人再敢提异议。” 慕云松忍不住握拳“身居上位,却豢养江湖邪派荼毒良臣,真是愈发昏庸无道了” 赫连钰抬眸意味深长望他“那你打算”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却忽听房门被“吱呀”推开,一个身着青衫的身影一跃而入,欢快唤着“大哥” 慕云松瞳孔缩了缩,手不过一抖便将那字条收入袖中,抬头盯着雀跃的慕云萱,黑了一张脸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显感受到她家大哥脸色不对的慕云萱,怯怯地攥了衣摆“玩玩儿啊,”说罢想了想,又莫名地理直气壮,“不过是个听琴品茗的茶楼,大哥和侯爷来得,我为何来不得” 她这话说得,赫连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以目示慕云松你家妹子,可以的。 慕云松被他笑得愈发气恼,望着慕云萱的眼神也愈发不善“茶楼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谁带你来的”说罢,向慕云萱背后望了一眼。 多年的经验告诉慕云萱,她家大哥一旦变身黑脸雷公,这事儿怕是不得善了,遂摆出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慷慨大义“没人带我来呀,我自己逛夜市逛到这儿,觉得口渴就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可巧就看见你们。”说着说着,却越说越觉委屈,跺脚道“我不就叫你一声儿嘛,我做错什么了,你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慕云松简直苦笑不得看来,自家这个傻妹子还当真不晓得这是个什么地方,“罢了,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荡,也不怕危险,还不快回王府去” 他说罢,正想安排侍卫送慕云萱回去,却正瞥见慕云萱佯做低头诺诺,实则咕碌碌打转儿的眼眸,深知以慕云萱的脾性,断不会安安稳稳地回家去,十有八九半道儿上便支开侍卫溜了。 真是一个两个的不让人省心慕云松无奈起身,向赫连钰道“我送她回去,明日衙署再议罢。” 赫连钰笑了笑,悠悠然端起茶来“请便。” 慕云萱心里暗暗叫苦,然被自己大哥亲自“押解”,逃都没处逃,只得垂头丧气跟在她大哥背后,临行还哀怨地往那片翠竹后瞥了一眼。 翠竹后躲着的苏柒,生生从慕云萱那一眼中出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悲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报以无限同情,而后将自己再度往翠竹深处缩了缩,待慕云松拎着慕云萱走得远了,方心有余悸地探出身来,抬眼向那雅阁内望去。 盈盈烛火中,仍有个修长儒雅的身影。 “瑞郎,去给我端壶酒来。” 赫连钰伸了伸僵直的脊背,换个闲适姿势倚靠在软榻上,有些乏累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已见那俊俏少年悄然跪在榻旁,持一只天青色的瓷瓶,瓶中悉心加了红枣陈皮五味子的药包,用白纱布扎成一朵小小莲花形状。 少年芊芊素手执银箸,将那安神助眠的药包拨了拨,温热的酒倒入杯盏,浮起袅袅的白烟。 少年垂着一双秋水眼眸,感受到了侯爷落下的目光,却并不抬头,只低低一句“听说,侯爷要成亲了。” 他这一句,让赫连钰疲惫的面颊上又添几分落寞,仰头躺在榻上,喃喃自语“是啊,我要成亲了。” 少年正斟酒的手指有些许的颤,几滴酒就势漾了出来,他便放下瓷瓶去拭,声音有些发紧“那,瑞郎恭喜侯爷了。” 他的手忙脚乱被赫连钰看在眼里,眉头轻蹙了一下,淡淡开口“瑞郎,你是我从小一手扶持起来,将你放在这腌臜之地也是情势所需。平日里我包你宠你,那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心里若有一丝半点当了真” 瑞郎慌忙叩首拜了下去“主上息怒瑞郎对主上一片忠心耿耿,唯主上之命是从,决不敢有半点逾越心思” 看他战战兢兢如同小白兔般的样子,赫连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抚了抚他柔顺的发辫,“瑞郎,你向来做得极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将来我总要给你谋个好前程的。” 瑞郎却低头红了眼圈“瑞郎不求什么好前程,只求一辈子为主上做事,替主上分忧” 赫连钰笑叹“傻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温热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他赫连钰要成亲了 那江家小姐如何,他并无半点印象,无外乎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温良恭俭、琴棋书画,犹如同一块雕版印出的簪花仕女图。 他母亲对他说起这门亲事,说到那江家小姐“实乃良配”时,他竟有片刻的走神,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一张过于秀气又灵动的脸,带着三分狡黠五分笑意对他说“赫连侯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自己与他,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夜市的混沌摊上、护城河的河底、潭柘寺后山的山洞中,一次比一次蹊跷,让他不由得疑心,这位苏兄弟究竟是个顽皮小书生,还是误落凡间四处撒欢的小仙童。 不过,他盯着自己端杯的指节看了片刻自上次与他仓皇别过,这里便莫名多出个红殷殷的牙印儿,过了许多日子才消退。 仙童,不会咬人的罢 那些日子,他常常无故对着那牙印儿愣神,愣完之后是淡淡的悔为何随随便便就放任他离去,为何不问问他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随着那牙印儿日渐褪去,他心中的悔意却逐日渐浓,直至每每想起便有些揪心的痛,痛罢又再度想起。 赫连钰深觉自己这状态,太危险。 他仰头再灌自己一杯酒,却被服侍一旁的瑞郎弱弱提醒“侯爷,您已饮了不少了。” 是么赫连钰捏了捏额角,确有几分昏沉,他的酒量素来不如慕家兄弟那般好,“再斟。”他有些迷离地望着眼前的瑞郎,这少年面若秋水眸似剪瞳,实在人间极品 赫连钰忽觉有些好笑自己若真有那样的癖好,面对瑞郎,为何毫不动心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自己,却只能任由自己堕落下去,无法救赎。 成亲罢,成了亲也好,无所谓娶得是谁。 他举杯邀月,暗下决心,这杯饮罢,便要与自己那不足为人道的龌龊心思,彻底诀别。 偏偏,在诀别酒入口的刹那,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柔柔道“赫连侯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4回 酒后吐真言 赫连钰刚入口的一杯酒,惊得悉数吐了出来,淋淋漓漓泼洒了一身。 一旁侍候的瑞郎赶紧拿白绢子去替他擦拭,百忙之中回头瞥了眼说话之人能一句话便让侯爷如此失态的,还真真儿是头一个。 却见门口立着的,是个白衣俊俏小书生。 鬼知道,苏柒躲在那一丛翠竹后面,几乎要将人家一竿竹子揪秃了,才终于下了决心进来。 她觉得,有些事与其暗自愁肠百结,不若当面问个清楚。 偏偏,原本同样愁肠百结的赫连钰,那下了许久的决心,却在抬眼望见她的一刹那,瞬间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定定望了她片刻,那一双清亮眸子盈盈如春水,汩汩地涌入了他心肺,犹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让他觉得醉生梦死的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起来。 膛子里一颗心乒乓跳得厉害,他却强自按捺着,对她柔柔一笑“苏兄弟,真是好久不见。” 苏柒眼眸掠过桌上的两副茶具杯盏,和娉娉袅袅跪侍一旁的瑞郎,扯了扯唇角“侯爷好雅兴。” 你们二位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手挽手肩并肩地一起来南风馆嫖小倌儿,呵呵,当真是好雅兴 “先前与位朋友相约,他有事先行一步。”赫连钰邀苏柒坐下,瑞郎早已有眼色地撤了慕云松的杯盏,换上一副新的。 “苏兄弟此番,又是从何处来”赫连钰心底暗叹果然,能遇见他的皆不是寻常地方。 “我么,”苏柒一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索性套用慕云萱的说辞,“随便逛逛,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刚好看见侯爷在此独饮,一时起意进来打个招呼。” 你这个一时起意,起得甚好,赫连钰愉悦笑道“我正感慨独酌无相亲,没趣得很,既然苏兄弟来了,不妨对饮几杯” 对饮苏柒为难地咬了咬唇对于自己那拿不上台面的酒量,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但此番本为套赫连钰的话来,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若不将他灌醉,又如何掏出他的真心话来 想至此,苏柒展颜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对饮了几杯,一旁的瑞郎知晓赫连钰的酒量,见他白皙脖颈已然绯红一片,持杯的手都有些轻颤,实在忍不住,暗自扯了扯赫连钰的衣袖,低声劝“侯爷” 却被赫连钰不着痕迹地推开,笑道“无妨,本侯今日与故友重逢,不胜欣喜。” 苏柒意味深长地望了瑞郎一眼,看他一双如水明眸中流露出淡淡委屈落寞,轻笑问道“侯爷好此道” 赫连钰被她问得顿了顿,索性不否认亦不承认,反问“苏兄弟你呢” 苏柒心想若说我不好这龙阳之风,只怕他也不会再跟我说掏心掏肺的话,遂笑道“我以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心之所向,无关乎男女。” 她这话出口,赫连钰竟平添几分安心,与苏柒再对饮一杯,饮罢眼中已是一片朦胧之色。 “才入相思门,便知相思苦。相思之最苦,不是生离死别,不是咫尺天涯,而是爱上一个万万不该爱的人。”赫连钰修长手指捏着酒杯,呢喃叹息,“苏兄弟,我要成亲了” 苏柒本欲劝上一劝,既然不爱,何必搭上一个无辜女子的终生,然此时看他赫连钰念及“成亲”时,眼中那一片湿漉漉的迷离,忽然便似触摸到了他心底无可奈何的哀伤。 他确是爱上了一个万万不该爱的人。 苏柒记得,在她昨夜那光怪陆离的梦里,曾见慕云松与赫连钰并肩双双跪下,恳求老王妃的成全,老王妃颤巍巍指着他们鼻子大骂“孽障除非我死了”忽而又见侯爷夫人持剑冲来,一剑直刺慕云松胸口 苏柒蓦地一个激灵若他二人当真走到这一步,面对的情景也大差不差,断断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一段孽缘,注定终生纠缠,却谁也许不了谁的未来。 苏柒忍不住叹了叹,却蓦然间被赫连钰抓住了一只手。 她手中的酒杯落地,溅了她满衣摆的湿,“侯爷你”她方要嗔怪,抬眸却见他一双泛红的眼眸,似看着她又似未在看她,迷离得厉害。 “侯爷醉了,还是早些歇着吧。”她说着,用力去抽自己的手,百忙中去寻瑞郎来搭把手,却发觉这小倌儿早已“有眼色”地不知去向。 苏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赫连钰头靠着软塌闭了眼,扯着她的手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痴傻了,初见你时未觉得你有多好,不见你时,你偏偏夜夜入我梦中,让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苏柒听了半天,方明白了敢情赫连钰把自己当成了心上人慕云松,才会说这些情话。 又听他继续倾诉“我自恃是个随性之人,素来不拘小节,偏偏对你”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浅浅摩挲,“我闭上眼,便能忆起你的眉眼,你的笑意;我摊开手,便能感受你掌心的纹路,你指尖的微凉;我记得你发梢拂过的微痒,我留着你唇上的味道” 苏柒听至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他他二人都已经亲过了 赫连钰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她已全然没在听,只觉得一棵毒藤从她心底挣扎着破土而出,瞬间勒紧了她的心肝五脏,又伸出一颗颗毒刺扎了进去,生疼 原来,他二人早已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一对,她这个幌子,又何必在这里愁肠百结、自作多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岂能问得明白 “你折磨我至此,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赫连钰这带着酸楚的一问,让苏柒愈发感怀你们如何是好,我呢,我又该如何是好 她深吸一口气,佯做平静道“既然心向往之,就不必在意世俗眼光,世间终成眷属者,无外乎坚持二字。” 似是说给他听,又似说给自己。 说罢如释重负,再去抽自己的手“侯爷醉了,且歇着罢,我先告辞了。” 偏偏醉酒的人愈发执着地不放开“这次,你又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她之前只觉得北靖王府是牢笼桎梏,如今,怕是整个广宁都待不得了。 她张了张口,想要故作豪爽地丢下一句“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偏偏听他愈发沉沉迷离的呢喃“我若愿意放下一切,只遵循本心,你留下可好” 我留下苏柒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留下做什么,跟那位可怜的江小姐一道,继续给你二人的恋情做幌子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但眼前的赫连钰已不需要她作答,问完这一句,便侧头沉沉睡了过去。 却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松开。 这冤大头做的苏柒忽然觉得憋闷无比,索性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一股脑喝了个干净。 喝罢胸中一通灼热,头脑一片朦胧,依稀想到自己是不是无意间上演了一出“贵妃醉酒”加“昭君出塞” 果然,酒后容易吐真情;果然,抓不住的人才会竭尽全力被挽留。 苏柒深觉,经此一夜,她之于世间情爱,平添了许多见解,深奥得足以与李锦黄四娘之流坐而论道了。 只是,这“平添”的过程,实在心酸难受了些。 她兀自呵呵苦笑了一番,侧头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赫连钰,喃喃道“侯爷我把比命还重要的给你了算是报了你的恩罢。” 她说着,却觉脸颊微热,竟是一行泪不知何时滚了下来。 怎么就哭了呢大恩得报,该高兴才是她在心底窃窃嘲笑自己的痴傻,低头用袖子抹了把脸,再抬头,却蓦然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那眼眸闪烁不定,仿佛一坛骤然打翻了的酒,混淆着惊诧、不解、惶然、哀伤的五味杂陈。 苏柒定了定神才看得清楚,却不知自己该是个什么情绪,只得呵呵傻笑“王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慕云松瞥一眼醉意沉沉的两个人,和扣在一起的一双手,抿了唇一言不发。 他一路将慕云萱拎回王府,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待到兰心苑找下人问过,便轻易问出了慕大小姐今日的行程。 听雨轩,那是什么地方慕云松心中蓦地一沉,几乎是一路飞檐走壁地赶了回去。 他想要抓住她狠狠打一顿屁股,让她吃些苦头才得安分些,他又怕她在南风馆受了惊吓,想要好好安慰,却更担心她生气质问“王爷你竟敢背着我去逛青楼” 他想过了种种,偏偏看到了万万想不到的一种。 “你给了他什么他又为何让你留下” 这话问得犀利,苏柒抬头盯着那张渐渐发白的脸端详一阵,忽而笑道“王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嗜好。” 说着,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挂着泪,想要抬手去拭,偏偏右手腕被赫连钰叩得紧紧,又徒劳挣扎了几下,一脸无辜地望着慕云松你看,真是不能怨我 忽而被一只钳子似的手握上小臂,惹得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心痛地把自己终于解放的右手伸到唇边吹了吹,嘀咕着“一个两个的暴力,都把我弄疼了” 她这话惹得慕云松愈发浮想联翩,胸口似压了千钧重的大石般憋闷难过,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才理清了问题的根源“你跟赫连钰,何时认识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5回 装病的江雪 认识么苏柒迷离笑道“很久了,比你还要久得多他是我年少时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四个字,如同溅上爆竹的火花,让慕云松瞬间炸了开来“救命恩人所以你就无以为报唯以身相许了” 啧啧啧,这样大的醋味苏柒在心底冷笑一声。 原本,只知道赫连钰对慕云松一往情深,她终还怀着几分侥幸的希冀。如今,眼见他为了赫连钰对她大动肝火,醋意十足,她的心也彻底凉凉。 “在王爷眼里,苏柒就是这般随便的轻薄女子么”她倒忘了,在他眼里,她本就相貌平平素爱惹事,半分优点也无。 慕云松暗暗舒了口气,语调依旧冷冷“那你打算,如何报他的救命之恩” 傻瓜,我已经报了啊她转头去看睡得沉沉的赫连钰,目光有几分眷眷的柔意,“我让他得到了他的心上人,你说,算不算是报了恩” 慕云松蓦地握紧了拳他听到赫连钰对她的呢喃情话,他让她留在他身边,而她说 原来,那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是她的一颗心。 她把她的一颗心许给了赫连钰,她让他得到了他的心上人 那我呢狠心的丫头,你又要拿我怎么办 此刻,望着她看向赫连钰那眷眷的目光,他忽觉如同被千万支冰冷的箭齐齐射进心脏,痛得厉害。 “你决定了”他开口,有些不甘,有些委屈,“这样重要的事,你莫不再考虑考虑” 苏柒淡淡地望他一眼,暗叹这人是有多能装,明明该是满心的欣喜,偏偏做出个如丧考妣的表情,何必呢 “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两情相悦唯有暮暮朝朝。”她笑叹道,却不知自己脸上是个多难看的笑,“君子应成人之美,王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成人之美慕云松简直要被这四个字气笑了他不想做什么成人之美的君子,他只想将那胆大包天挖墙脚的混蛋一刀砍了,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将她拎回去,宣布她就是他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偏偏,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是他的生死兄弟。 “好,好得很” 慕云松忽而暴起一拳砸在粉墙上,将一堵墙砸得簌簌晃动,地动山摇一般。 在墙那侧诸人“地龙翻身”的惊叫中,他沉默地转身离去,徒留苏柒盯着墙上凹陷的拳印子愣愣出神。 不知何故,那拳印上的点点殷红,犹如烙进了她眼眸深处,再挥之不去。 一连几日,慧目斋出奇的冷清。 石榴和葡萄有些纳闷,原本恨不能夜夜地赖在这里的王爷,已许久不见再来。欣欣然宣布要在慧目斋“小住个七八十几日”的慕家大小姐,也凭空没了人影。 期间唯有慕家五爷慕云梅“碰巧”路过一趟,却对着苏姑娘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叹一句“若有什么难处,依旧可以来找我。” 彼时正坐在庭廊下,看着一地萧索菩提叶子的苏柒,敏锐地从他话中听出了几分谴责“苏柒啊苏柒,你怎么可以这样” 罢了罢了,既然选择了成全,自然不能再跟北靖王府有太多纠缠牵连,否则欠下太多的情,她又还不起。 慕云梅见她神色木然地点头,俨然一副不走心的样子,终叹了叹走了。 本想与北靖王府彻底划清界限,偏偏五日后,又有个纠缠不清的上门来。 “你倒是轻巧,我足足被罚跪了五日的祠堂”慕云萱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的膝盖。 苏柒只得安慰一句“你受苦了。” 这就完了慕云萱有些不满地瞪她一眼,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颓态,只得作罢,“对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正事的。那个跟定远侯府订了亲的江家小姐,你还记得吧” 定远侯府四个字,让苏柒心头又是一颤,故作淡定道“记得啊,他们要成亲了” “成什么亲,”慕云萱叹惋道,“江姐姐自王府夜宴的第二日便病倒了,如今卧床不起,寻了多少名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有个老人提点,说莫不是撞了邪祟,被鬼物缠上了” 慕云萱说至此,见苏柒不过事不关己地“哦”了一声,叹了口气道,“这不昨日,江老夫人登门拜访王妃母亲,言听说前些日子我姨娘抱恙,幸得高人指点才转危为安,江老夫人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想请这位高人去救救她家女儿。 是以王妃母亲才放了我出来,让我来问问你,可愿意看在北靖王府的面子上,屈尊去江家看看” 看在北靖王府的面子上苏柒不禁眉头皱了皱这话听着真是扎心。 慕云萱见她依旧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有些着急地抱着她胳膊摇了摇“江姐姐是多么温柔良善的人,从小待我极好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答应了罢” 苏柒无奈“好,看在你面子上” 江府书香门第,江家小姐江雪更是广宁城有名的才女,房间里凤尾琴薛涛笺氤氲着淡淡墨香,苏柒深觉与兰心苑慕云萱房间里满墙挂的刀枪剑戟,堪堪是两个极端。 只是,如今这位著名才女,正面色蜡黄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原本圆润的脸颊,此时却没了半点肉,露出尖尖下颌,愈发显得单薄。 江夫人在床边轻唤了两声“雪儿”,见江雪毫无动静,眉头拧得更紧,向一旁侍候的小丫鬟问道“落梅,小姐今日可醒过” 小丫鬟落梅苦着一张脸,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今日从清晨便没醒过,连汤药都灌不下两口。倒是昨日夜半醒了半柱香的工夫,与奴婢说了两句话” 江夫人关切问“说了什么” 落梅眼圈一红,瘪了瘪嘴“小姐说,她怕是不中用了,请再多大夫也是看不好了还嘱咐奴婢今后好生伺候夫人,莫让夫人太过伤心” 她这话一说,江夫人两行泪立时滚滚而下,扑到床边拉着江雪的手悲泣“我苦命的儿啊” 这一出实在凄凄切切,看得一旁的慕云萱也忍不住哽咽了两声,连带着苏柒也抽了抽鼻子。 好大的一股苦味 见江夫人越哭越痛,大有持续哭下去的架势,慕云萱忍不住出声提醒“江伯母且莫要太过悲伤,既然已将行家请了来,让她看看江姐姐是否有救才是要紧。” 江夫人这才想起正事来,忙起身拭了拭泪“一时悲伤失仪,让两位姑娘见笑了。这位便是王爷的” 她将苏柒打量了一番,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慕云萱“这是我大嫂”的话尚未出口,便被苏柒一眼瞪了回去,向江夫人躬身行礼“江夫人安好,我是慧目斋苏柒。” 北靖王爷中意一个开风水铺子的江湖女子之事,早已在广宁城传得沸沸扬扬,然江夫人此时救女心切,全然没有八卦的心思,只是诚恳道“那就有劳苏姑娘了,万望救小女雪儿一命” 苏柒凑近病床前,将江雪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煞有介事地将二指搭上她手腕听了脉搏,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遂起身对江夫人道“我需施法为江小姐一诊,烦劳夫人与其他闲杂人等回避。” 见江夫人将信将疑,慕云萱有些不悦道“但凡高人做法,哪有不屏退左右的她给我家姨娘治病的时候也是如此,江伯母且放宽心” 江夫人略尴尬,忙领着丫鬟退出门去。苏柒瞟一眼跃跃欲试的慕云萱“你也出去。” “我”慕云萱指指自己鼻子,“可我不是江家人呐。” “你属于闲杂人等。”苏柒不客气补刀,看慕云萱满脸的委屈,只得哄道,“此事关系江家辛密,烦劳你替我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靠近这房间一步。” 慕云萱被委以重任,兴冲冲地去了。待她出门,苏柒方在江雪病榻前坐下,轻咳两声开口“江小姐打算装病到几时” 说罢偷眼瞄去,见江雪眼睫微颤,却依旧闭眼合眸一动不动。 见她不认,苏柒继续自说自话“以黄连花汁敷面,再以药物调乱机理,加之不事饮食,自然能造出一副病入膏肓气息奄奄的样子。连我这样一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来,你家请来那些名医不可能辨认不出,我只是奇怪,江小姐是如何让他们闭口不言的” 见江雪一双眼眸颤得厉害,棉被下的手指也动了动,苏柒暗笑一声,“是了,能让人闭口的法子,不是威逼,便是利诱,不晓得江小姐想要对于我使哪一种。”她施施然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但这些都不重要,身为阴阳先生,我只好奇想问一句,江小姐屋里这浓郁的妖气,究竟从何而来” 她话音刚落,便见江雪从床榻上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惊诧得语无伦次“你你” “我是如何知道的”苏柒笑了笑,“没两手看家本事,如何敢做这一行。” 江雪定定地望着苏柒看了须臾,低头轻叹“难怪,在王府夜宴上,你一眼便看穿了那银碗的把戏。” 那还当真不是我看出来的苏柒暗笑,面上却做出个和善笑容“江小姐煞费心机地装病,自然有你的苦衷,我不欲多管闲事,只是这妖气的来由,江小姐能否据实相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6回 问鼎又伤情 江雪一双空洞洞的大眼睛闪了闪,低头道“什么妖气我不知道。” 看来是不打算说了,苏柒在心里叹了叹,“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江小姐不想说便罢了。但你须知妖气阴邪,浸淫久了便是装病也变成了真病,江小姐好自为之。” 说罢,听江雪低低的声音“江雪确有无法言说的苦衷,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柒笑了笑“无妨,我本就不是好多管闲事之人。只是,”她忍不住将连日来心中的憋闷问了出来,“听闻江小姐与定远侯爷联姻,不日就要大婚,江小姐如此一味装病下去,只怕” 她说着,忽然福至心灵,“江小姐不愿嫁给定远侯” 她一句话出口,果见江雪垂下眼眸,神色愈发凄苦,“愿或不愿,又能如何我们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女子,从生到死,又有哪一刻能归自己安排。” 说罢,又抬起眼帘冲苏柒淡淡一笑“听闻苏姑娘与王爷乃是一见倾心、情投意合,这样的缘分,真是令人艳羡。” 一见倾心情投意合苏柒简直要望天呵呵哒了,却也不好对江雪多说什么,想了想终忍不住劝一句“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嫁个喜欢的人,便是一辈子的幸福和美;嫁个不喜欢的,便是一辈子的煎熬,江小姐需慎重才是。” 说罢,见江雪垂颈若有所思,期期艾艾张口道“其实” 然她话未说完,却听房间偏门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惊诧声。 江雪亦听到动静,当下断了话头,唤道“落梅。” 偏门推开,小丫鬟落梅端着一碗冒烟的汤药,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在江雪床前跪下告饶“小姐,我只是碰巧在耳房煎药,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罢了,你是我贴身丫鬟,我信得过你。”江雪将落梅虚扶一把,柔声道,“你若当真心疼我,今日听到看到之事,千万守口如瓶,可好” 落梅连连点头“小姐放心,落梅自然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说着又红了眼圈哽咽道,“落梅以为小姐真的病了,这些日子里不知多心焦,只要小姐无恙,落梅就谢天谢地了” “好丫头,真是难为你了。”江雪执了落梅的手,将自己腕子上一只碧玉镯子褪了给她,“你一心对我,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了你” 啧啧,好一出仆忠主慈,苏柒自觉此处已没自己什么事,于是告辞离去。江夫人那里,只随便说了几句孤魂野鬼路过,江小姐染了些许阴气,又留下几张辟邪的符咒让贴在江府大门上。江夫人诺诺连声,千恩万谢地送出门去。 慕云萱被关了几日,好不容易放出来,自然不愿乖乖回王府去,一路拉了苏柒去满记糖水铺吃点心。 然她吃得欢快,苏柒却不免对着面前圆圆胖胖的糖不甩睹物思人,眼前浮现出自己拿筷子夹着沾满糖的糯米团子,一脸狡笑地往某王爷嘴里送的情景,不禁僵着一双筷子幽幽叹了口气。 却听身旁的慕云萱忽然问道“哎,你跟我大哥又拌嘴吵架了” 吵架倒好了,如今是架都没得吵苏柒没好气地夹个糖不甩给她,“这么黏糊的东西还糊不住你的嘴” 偏慕云萱放下筷子抹抹嘴,一副要当和事佬的架势“何必呢你看你一副没精打采丢了魂儿的样子,我大哥呢哎,他手下人这几日都要被他折磨疯了。不都说小两口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俩意思意思行了。” “谁跟他小两口谁跟他床头床尾的”苏柒有点恼火,索性放下筷子实话实说,“我与慕云松说白了,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当初我误打误撞到了王府,正赶上他被他娘逼着成亲,他为了逃婚才求我帮忙,冒充他的心上人,假扮他的未婚妻。” “冒充假扮”慕云萱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所以,竟然不是真的” “自然不是真的”苏柒没好气地道,“再往前捋,当初我在东风镇郊的乱葬岗见到他,他从悬崖上跌下来,本已经死得透透的,魂魄都离体了,偏偏我的鎏金镇魂鼎,阴错阳差地吸了他的魂魄又落进他灵台里,这才让他魂魄还体活了过来。 那镇魂鼎可是我的宝贝,赖以吃饭的家伙,我自然不能任由他给我带走了,只好将他带回家养伤,想等他魂魄归位之后,就把我的宝贝鼎拿回来。谁知他个没良心的,给我来个不辞而别” 她越说越气恼,却见对面的慕云萱面色古怪地冲她直眨眼。 “你干嘛这副表情我知道他是你大哥你护短,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霸占着我的东西不还,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要回来” 她一派义正言辞,却见对面的慕云萱以手掩额,一副恨不能找个地缝缩进去的尴尬态。 头顶传来个冷冷声音“原来,如此。” 苏柒的肩膀顿时僵了果然不能背后论人短长,现世报来得太快。只是,他不是最讨厌吃甜的,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但觉头顶一股凛冽寒意袭来,压得她不敢抬头去看,只得嗔怪地望一眼对面的慕云萱你也不说给我提个醒儿没义气啊没义气 对面的慕云萱不忿地回瞪一眼姑奶奶眼珠子都要眨出来了,你还领悟不出怪我喽抬头望一眼面色如霜的她大哥,堆起个苦得不能再苦的笑容“大哥,真是巧啊” “巧啊,果真是机缘巧合。”慕云松声调冷冷毫无波澜,内心却一阵汹涌若不是熬不住想要去看她,若不是心存侥幸想要找她问个清楚,若不是惦记着她爱吃甜食特特地来买糕点 他辗转反侧,他患得患失,只希望她对他们的过往尚有些眷恋,不想造化弄人,得来的却是她口中的“机缘巧合”四个凉薄字眼。 原来,她对他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亦没有什么日久生情,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大哥”慕云萱望着他大哥一张阴晴不定的脸,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她说笑而已,你可别当真。” 苏柒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见过本姑娘这么一本正经说笑的“王爷既然听到了,我们索性把话说开。”“ 当初,我的镇魂鼎落入了王爷的灵台,也算机缘巧合地救了王爷一命。如今王爷三魂七魄早已归位,留着我的鼎也无甚用处,不如还了给我。” 她说着,将玄鸟玉配取出捧在掌心,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至于这通灵玄鸟玉,本是王爷的家传宝物,我一直拿着也是不妥,不如就此换了回来,从此两不相欠。” 说罢,摆出个主动姿态,将玄鸟玉捧到慕云松面前。 慕云松看看那玉,又看看捧着玉毅然决然的少女,心底凉薄一叹两不相欠这是迫不及待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他看到自己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指尖碰在那玉佩上,犹觉那玉带着她的体温,透过手指一路向上,直到他心里。 心脏瞬间被万千情绪缠紧,颤颤地绞痛。 原来女人绝情起来,可以杀人于无形。 偏偏这绝情的女人还十分“体贴”地将玉又往前递了递。 慕云松一股心火腾起,“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拂袖转身,语调中带着些悲怆的沙哑,“你给了本王的东西,又岂是说要就能要回去的” 两不相欠你想得美 说罢,再不看她一眼,大踏步转身离去。 徒留苏柒捧着玉佩立在原地,愣了半晌方向慕云萱问道“你家这位大哥,究竟是王爷还是土匪” 江家小姐江雪既有难言的苦衷,苏柒也不欲管江家的闲事,以为此事不过走个过场便就此揭过,偏偏几日后,慕云萱捧个荷包欢快地蹦跶到慧目斋,说是替江家给苏柒送谢仪来。 “谢仪”苏柒望了望那荷包里五彩斑斓的金银珠玉,着实觉得受之有愧。 “是啊江夫人今日特特地来王府,向我王妃母亲致谢,说多亏了你那日送得几张镇宅符咒灵验,江姐姐这几日身子竟是大好了江夫人感动得什么似的,说要亲自来谢你,被我王妃母亲劝住了,说哪有长辈拜谢晚辈的道理。可江夫人执意要留下这些首饰,王妃母亲便让我来转交给你。” “哦”苏柒依旧有些回不过神儿来,“江小姐身子大好了” “千真万确啊还听江夫人说,不日便要与定远侯爷完婚呢” 苏柒愈发不解本以为江雪是因为不愿嫁给赫连钰,才煞费苦心地装病,如今他竟又“好”了,是自己想开了 “哦对了,江夫人还邀请你大婚之日前去送亲观礼,请柬我都给你带来了” 苏柒摩挲着手中的大红请柬,心中却有些郁郁江雪啊江雪,你可知赫连侯爷自有心上之人,嫁入定远侯府就是个火坑,你偏要执意跳下去 对于赫连钰和江雪的联姻,苏柒是十二分的不看好,自然不愿意去观礼,偏偏江雪闺房里那浓郁的妖气,以及江雪莫名“好”了的病,如同魔障一般在她脑海中萦绕不散,令她在午夜梦回时猝然醒来,深觉惴惴不安。 苏柒靠在床头上,摩挲着江家送来的观礼请柬,莫名觉得那大红色的请柬带着一丝血腥的味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7回 诡异的婚礼 翌日,江府门口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苏柒跟着慕云萱一路进了江府内院,先去向江夫人见礼。江夫人又少不了对苏柒一通千恩万谢,偏偏苏柒有些心不在焉,好容易听完了江夫人的恭维客套话,忙抓个空儿问道“江小姐何在我想见见她,呃当面道个喜。” 江夫人笑眯眯道“雪儿正在闺房梳妆打扮,你们自去看她,她定然欢喜。” 苏柒便辞别江夫人,拉着慕云萱往江雪闺房去,见她房中应景儿挂了许多宫灯彩绸,窗上贴着龙凤呈祥的剪纸窗花儿,桌案上一片红漆描金的食盒摆着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等干果,一片红彤彤的氛围中,众多丫鬟和喜婆面带笑容,忙碌地进进出出。 唯独与这喜气洋洋气氛格格不入的,便是今日的新娘子。 苏柒拉着慕云萱踏进闺房,便见江雪正端坐在妆台前,任由喜婆替她穿嫁衣梳头,脸色不似前次的蜡黄枯瘦,却是一片煞白,眉眼间不见半点喜色,反而隐隐透着不安。 苏柒尚未开口,慕云萱已上前欢快道“江姐姐,恭喜恭喜” 江雪淡淡道了声谢,目光移向苏柒,“苏姑娘也来了。” 苏柒点头,与江雪四目相对间,觉得江雪似乎有什么话欲对她讲,但碍于闺房内进进出出的人实在太多,又无法说出口。 正相顾无言,见一喜婆子捧着红漆木盘,上摆整套金镶玉的头面和紫檀木梳,眉眼带笑道“新娘子梳头了” 苏柒与慕云萱只得退至一旁,看那喜婆子用紫檀梳子从江雪青丝长发间穿过,嘴里柔和婉转的喊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词是极好的词,在苏柒听来,却是句句讽刺,再去看江雪,描了花黄的眼角渐渐泛红,有些亮晶晶的东西晃了晃。 苏柒正担心再被梳头喜婆念下去,只怕新娘子江雪就要当场哭了出来,却忽见一年轻女子急匆匆闯进门来,不客气地打断了梳头喜婆的祝词“快些快些,老爷夫人在催了” 她兀自立在屋中间,叉着腰一副颐指气使的架势,苏柒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偷听了墙角的小丫鬟,似乎名叫落梅。 只是前次见她,还是一副低三下四、谨小慎微的样子,今儿倒似换了个人。 只见落梅对江雪道“小姐,吉时马上就到了,可磨蹭不得了” 慕云萱听她口中唤着“小姐”,语气却无半点恭谦,不禁撇嘴“这样不知礼数的丫鬟,若放在王府,早被掌掴二十发落出去了” 偏偏江雪对此不以为意,颔首道“知道了。”却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眼看那丫鬟落梅蹙了蹙眉还想说什么,慕云萱再看不下去,故意上前两步,一肩膀撞在落梅背上。她本就有几分功夫,加之刻意使力,将落梅猝不及防撞得扑面倒下,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哪个不长眼的丫头,敢挡本小姐的路”慕云萱一副鼻孔朝天状,纨绔蛮横得十分生动形象。 落梅吃痛,但好歹认得北靖王府的慕大小姐,自然不敢造次,跪在地上捂着被撞痛的肩膀低低说了句“奴婢知罪,请慕大小姐饶恕”。 “原来是个奴婢,”慕云萱不依不饶,语调冷冷,“方才看你的架势,端得比江姐姐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要当新娘子的是你呢。” 落梅被她一通夹枪带棒的数落,愈发不敢抬头,却求助地望了望一旁的江雪。 便见江雪轻叹了口气,向慕云萱陪笑道“她今日也是忙得晕了头,慕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恕她一回罢。” 落梅忙叩首恳求“奴婢再也不敢了” 偏偏叩首中,一只小小瓷瓶从她怀里掉落出来,正滚到苏柒脚边。 落梅脸上闪过惊惶神情,不及起身便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从苏柒脚边一把抓过瓶子,紧紧握在手里。 她这番反常举动,倒令慕云萱愈发好奇“呦,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这这是”落梅大喘了两口气,“药我家小姐的药” 说罢,又向江雪望了一眼,江雪只得再度出来圆场“我连日来身子不好,所以落梅都是将我的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正是,正是”落梅结结巴巴,正巧此时听门外传来鞭炮声响,正是定远侯府迎亲的仪仗到了,一众喜婆忙替江雪盖上大红盖头,搀着出了门。 眼见丫鬟落梅也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了出去,慕云萱冲苏柒咬耳朵“我总觉得,江姐姐这丫鬟有古怪。” 确是古怪啊苏柒盯着落梅匆匆摇曳的裙摆,忆起方才她起身时不经意露出的一抹红艳,倍感疑惑 她家小姐大喜的日子,落梅一个丫鬟却在外衫里暗藏大红衣裙,究竟意欲何为 “算了算了,侯府迎亲的仪仗到了,咱们出去看看热闹”慕云萱拉着出神的苏柒往外走,“不知定远侯爷请了谁做迎亲的傧相。” 苏柒被慕云萱一路扯着出门,遥遥望见迎亲队伍前那熟悉的身影,顿时哭笑不得。 “我当是谁,竟然是我大哥”慕云萱双手一拍,“是了,数遍整个广宁城,也就定远侯爷有这样的面子,劳动我大哥替他迎亲了” 苏柒愈发的百感交集你既能与心上人肩并肩去逛青楼,又能亲自出马替他娶媳妇,王爷你这心胸,简直宽广如辽阔草原无边无际,着实令人佩服佩服。 慕云松骑在绑了红花的高头大马上,遥遥望见江府门内那呆呆立着的纤瘦身影,心头仿佛被人用力扯了一下。 她,果然来了 听说定远侯府选了吉日要迎娶江家小姐之事,他心中便一阵不安,甚至专门跑去质问赫连钰,“你当真要娶江家女” 赫连钰叹了叹“是啊。”又拍了拍慕云松肩膀,“大婚之日,烦劳王爷你赏个面子,做我的迎亲傧相如何” 慕云松不理会,“那苏柒怎么办” “苏七”赫连钰有些疑惑自己对苏兄弟那点小心思,慕云松是如何知晓的,想来是瑞郎漏了嘴。 赫连钰也不否认,苦笑一声道“若他愿意,我能给他一切,除了名分。” 原来,你终究是嫌弃她出身贫寒慕云松对他有些鄙夷,又替苏柒感到不值。 傻丫头,枉你心心念念对他,他却视你如野花草芥;而我一心以正妃之位许你,却被你弃之如蔽履 究竟该说赫连钰这厮薄情,还是苏柒那丫头傻 他心中一阵窝火腾腾而起,右手不自觉握成了拳,一时间很想冲赫连钰那张俊脸上招呼过去。 “你做什么”赫连钰见慕云松一副牙痛似的古怪神情,皱眉道“你不愿去便罢了,我自去请别人。” 慕云松自觉失态,想了想又咬牙道“迎亲傧相么我去便是。” 赫连钰要成亲了,以苏柒那丫头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怕她委屈,怕她闹出事端,捅了篓子又无力收拾。 此刻,骑着红花大马立在江府门口的慕云松,便是这般复杂纠结的心情。 但那丫头竟不哭不闹,冷眼看着新娘身披嫁衣,头顶大红喜帕款款而出,一路上了花轿。 那凉薄的眼神,让他看得一阵心疼。 也好,待她认清了现实,是否就会断了对赫连钰的心思,重新想起东风镇的种种 慕云松一时间思绪万千,直至身后有人提醒“王爷,该迎花轿回侯府了”,这才深深望了远处的苏柒一眼,重新上马转身。 “起轿” 苏柒眯了眯眼,抓住慕云萱的胳膊“咱们跟上去” “为何”慕云萱不解,“定远侯府迎亲,这花轿是要吹吹打打绕过大半个广宁城的。你若想继续观礼,咱们抄近路先一步去定远侯府就是哎” 她话未说完,苏柒已一撩裙摆疾步追了出去。 大婚之日,江雪的反常表现,丫鬟落梅的古怪举动,以及始终缭绕在花轿顶若有似无的妖气,皆让苏柒觉得心神不宁。 果然如慕云萱所说,迎亲的花轿由傧相慕云松领头,一路鼓乐喧天地绕过了大半座广宁城。苏柒和慕云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得疲累不已。 “我说,你怎么想的,”慕云萱俯身撑膝抱怨连连,“你若想看我大哥,回去服个软儿,小两口和好了怎么看不行,何必将自己搞得像个痴心怨女似的,还要拉上我来陪你受罪” “谁要看他”苏柒口中反驳,心下却奇怪已然快要到侯府,为何还是风平浪静毫无动静难道是姑娘我多心了 她正如此想着,忽觉眼前一黯,天边大片乌云压来,狂风骤起。 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吹得人眼睛都难睁开。慕云萱边用衣袖挡着脸,边拉苏柒道“好大的风我们到那边屋檐下避避” 她话未说完,却被苏柒一把甩开了手,撒腿向花轿的方向跑去。 哪里是风,是铺天盖地的妖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8回 妖孽终现身 越靠近花轿妖气愈盛,狂暴的风卷着沙粒,将迎亲的队伍吹得一片东倒西歪,人人自顾不暇。 偏偏在风暴中心的火红花轿岿然不动。 苏柒凭着玄鸟玉护身,出门时又带上了慕云梅的上古玉剑,此时两大辟邪神器加持,拼劲全力一步步向花轿靠近。 只见轿帘微动,一身大红嫁衣的江雪竟从轿里走了出来。 她长长的衣裙在风中摇曳,如同跳跃的火焰,满头的金银珠翠悉数被风垂落,一头乌黑长发在风中飘摇,绝美中透着凄凉。 看此情景,苏柒心中一动江雪她,莫不是要演一出祝英台出嫁跳坟 正想着,却忽见头顶的乌云骤然翻腾,如同风暴漩涡,漆黑的涡眼正对着江雪,似有什么东西大叫着从天空中俯冲而下 妖物,终于现身了 苏柒救江雪心切,不及细想便疾冲而上,合身挡在江雪面前,上古玉剑出手,朝那近在咫尺的妖怪刺了出去 一道耀眼白光闪过,苏柒但觉腥稠的血喷溅而出,如雨般泼洒了她一头一脸。 身后的江雪,骤然发出一声尖叫。 上古玉剑确是件辟邪神器,那妖物被玉剑所伤,发出凄厉呜咽,在她们头顶盘旋了几圈,终折身向那涡眼逃去。 待它卷着乌云走远,妖风渐渐停了下来,苏柒忙回头去看江雪,却见她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吓晕了过去。 苏柒忙蹲在地上去探江雪的鼻息和灵台。偏偏此时,丫鬟落梅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扑在江雪身边惊骇不已“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苏柒刚想说她不过是受惊过度昏厥过去,无甚大碍,不想落梅忽然伸手直指她的鼻子,一脸愤怒大叫到“是你是你害了我家小姐” 此时,被妖风刮得四散逃窜的江府送亲众人,也渐渐聚拢过来,见他家小姐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身边正蹲着一个陌生女子,手上还握了把沾满血迹的短剑,这架势让人不由信了几分。 他们本就是江府的人,眼见一场喜事变了丧事,自然惊惧不已,纷纷围了上来,叫嚣着要拿苏柒去见官。 苏柒被众人围着,身边又有一个哭天抢地推推搡搡的丫鬟落梅,简直百口莫辩,正束手无策间,忽觉头顶一片阴影,一个高大身形分开众人走了进来。 江府众人见王爷来,自是不敢造次,有个辈分高的江府亲戚壮了胆子向慕云松拱手道“可怜我江家小姐大婚之日为歹人所害,恳请王爷做主” 慕云松并不答话,只是垂眸望着半蹲半跪在地上的苏柒,满头满脸的血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身狼狈的样子,偏偏模样倔强得很,一动不动亦不看他一眼,丝毫没有求救的意思。 惹是生非的丫头,真该让你自生自灭去慕云松在心底恨恨了一句,冲她伸出一只手来。 苏柒看了看,又看了看,犹豫再三,才将一只手在衣摆上蹭了蹭,搭上他的手去蹲了半天,脚麻了,没人搭把手还真站不起来,至于面子么暂时不要了。 她被他拉着站起身来,用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声音道了句“多谢。”偏偏人家王爷毫不领情,再不多看她一眼,示意众人散开些,俯身去看倒在地上的江雪。 他伸手探了探江雪鼻息,正犹豫如何查验她身上,恰巧慕云萱凑过来,他便令送亲婆子们将江雪重新抬回轿里,让慕云萱负责将江雪浑身上下检查一番。 须臾,慕云萱从轿里钻出来道“江姐姐并未受伤。” 慕云松颔首,向众人道“方才一阵风来得急,江小姐受了些惊吓,一时间昏厥过去,并无大碍。只是今日天公不作美,大婚礼数未尽,怕是只能再择良期了。” 说罢,对慕云萱道“萱儿,你跟着江家人送江小姐回去,将我的话带给江大人和夫人。”又对定远侯府前来迎亲的众人道,“至于赫连钰那边,我自会去跟他说,诸位也请回罢。” 打发完了江家和侯府的人,慕云松一把拉过犹在愣神的苏柒“你,跟我来” 他似乎带着很大的怒气,铁钳子似的手攥着她的腕子,一路走得飞快。她在他身后被拽得叽里咕噜,亦是越走越火大,索性撒泼耍赖地蹲在地上“我不走了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 慕云松见四下无人,索性放开她的腕子,却又折身一把抓在她肩头,拎小鸡似的提溜起来按在一堵断墙上,欺身逼近将她囚了个结实。 苏柒瑟缩了一下,脑海中却浮现出个相似场景记得他在何记饭庄的后院,也是这般凶巴巴的唬人,张口说出的话却是“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她心底泛起软软的酸,忍不住抬眸望了他一眼。 殊不知她这哀怨的一眼,瞬间化去了慕云松一半的气势。 他暗嘲自己没出息,对这丫头永远狠硬不起来,却也只能叹口气,将叱责变成了质疑“你实话告诉我,刚才那一阵风,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啊”苏柒被他问得语塞,心想那样声势浩大的一场妖风,王爷你也当真看得起我。 看她不否认,慕云松心中又笃定了几分,语调亦有些苦涩“我知道,你不愿见江家小姐嫁给赫连钰,但江小姐无辜,你不该起了害她的心思” “啊”苏柒简直哭笑不得,“我确不愿看江小姐嫁给不该嫁的人,但你刚才也看到了,江小姐身上半分伤痕也无,王爷何意笃定是我害她” “她确无伤痕,但她身上和你剑上的血迹从何而来再说,江小姐又不是三岁的孩童,岂会当真被一场风便吓得昏厥过去、人事不省”慕云松叹了口气,“若是旁人,我倒不疑心,可是你身为阴阳先生,只怕确有这样的本事。” 他这一番话,犹如飕飕的冷锋,一道道插进苏柒心里,将她从内到外冰了个透心凉,偏偏面上冷笑“原来,在王爷心里,我苏柒是这样歹毒心肠之人。” 慕云松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不愿疑你,只是怕你一时悲愤冲动,为了不值得的人铸下大错” 苏柒简直要望天呵呵哒了江雪嫁给赫连钰,我最多替她不值,有何可悲愤冲动的 又转念一想是了,其实悲愤的另有其人,只是不知他此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她刻意摆出个嘲讽语调“就算我有这般能耐,然搅黄了江小姐与赫连侯爷的婚事,最开怀的不该是王爷你么” 慕云松剑眉一蹙“你在胡说些什么”又按捺着性子做个语重心长态“苏柒,我今日便郑重告诫于你,江家乃是广宁望族、位高权重,即便与赫连家的联姻令你心中不悦,也断不可再肆意妄为,一旦惹出人命事端,谁也救不了你” 苏柒无谓笑笑“王爷还是告诫你自己罢。” 苏柒一步一挨地回到慧目斋,深觉自己犹如打了败仗的将军,狼狈得无以复加。 石榴被她一身的斑斑血迹吓了一跳,以为她一时冲动去跟什么人火拼,再三确认她没受伤,连念了数十遍“阿弥陀佛”,才去给她烧水沐浴。 苏柒愈发无奈姑娘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么冲动一个人 直至泡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她方觉浑身暖和了些,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索性闭上眼,开始思索那阵古怪的妖风。 鬼有鬼影,妖有妖气,虽说凡夫俗子感触不到,但对于苏柒这样天生阴阳眼的人来说,却犹如猎犬的鼻子,敏锐不已。 今日怪风中席卷的澎湃妖气,与江雪闺房里萦绕的如出一辙,显然,这妖怪纠缠江雪已久。 可是江雪为何不说呢苏柒转瞬一想便明白她应是受了那妖怪的威胁,故而不敢说出去。 而今日的架势,那妖怪似是打算将江雪掳走,不料关键时刻被自己一剑刺伤,伤了元气,这才饮恨遁逃。江雪本就害怕那妖怪,加之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惊惶之下便昏了过去。 如此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那妖怪觊觎江雪的美貌,几次三番地来骚扰于她,并威胁恐吓她不许告诉任何人。偏偏江雪被许配给了定远侯爷赫连钰,那妖怪自然不允,便强迫江雪装病逃婚。但江雪不想一辈子受制于这妖怪,抑或是她为江家留下那几张辟邪符咒发挥了些作用,江雪“身子渐好”,欲借出嫁逃出那妖怪的魔掌。妖怪自然不干,便有了今日公然现身抢亲的一幕。 苏柒抚着胸口,后怕之余对自己着实佩服若不是她敏锐地觉察这婚礼可能要出事,若不是她一路跟着花轿,关键时刻出手刺伤了妖怪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是,今日未能将那妖怪解决掉,待它伤愈只怕要变本加厉地折磨江雪苏柒深觉不能袖手旁观,打算明日再去看看江雪,打探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妖怪,想个一了百了的法子才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9回 云水阁捉奸 不料,江府对她的态度,比庐山大瀑布还要飞流直下三千尺。 苏柒在江府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门子来回话,措辞倒是客套,说他家小姐惊吓过度,尚在静养,不能见客云云。 表达的意思却明显今儿是断断不会放你进去的 苏柒愣了愣,旋即明白定是昨日那些送亲客们毒舌,加上丫鬟落梅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如今江大人和江夫人也七八分地相信,是她苏柒欲害江雪,故而对她防备之心甚重。 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苏柒恨恨地跺跺脚,欲见江雪的心思却更加迫切昨日的情形,只有江雪最清楚,除非江雪亲自替她说清楚,否则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路不通,只好另寻他途。苏柒沿着江家的墙根儿绕了一圈,抬头估摸了一番那院墙的高度,笃定地点了点头。 要等到入夜再来一趟了,只是翻墙越院,夜探闺房这样的事,她还需要个帮手。 倒是有日子没见到黄四娘了。 自从迷上了慕家五爷慕云梅,黄四娘便日日混迹在北靖王府,入夜便一头扎进岁寒苑打死不出来,颇有纨绔子弟包养青楼头牌夜夜生香的架势。 苏柒只好回王府去找她。 幸而如今王府的门卫皆是认识她的,二话不说便行礼将这位准王妃放了进去。 此时已是月上三竿,那花痴女鬼自然盘亘在慕五爷院里乐不思蜀,苏柒不欲惊扰到王府其他人,便刻意捡了僻静的小道往岁寒苑去。 路过云水阁时,她不自觉望了一眼。 竟见云水阁正房里,隐约亮着灯。 这就有些奇了苏柒走近几步,垫了脚向内张望,果见一片烛光摇曳中,似映出个绰绰的人影。 雕栏画栋应犹在,已是新人换旧人苏柒心里那个凄凉,忍不住抬脚向云水阁走去。 本姑娘倒要看看,那占我院子睡我床的“新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自从苏柒搬出王府去,云水阁便鲜有人居住,故而门口连守卫也无。苏柒扯着裙摆掂着脚尖,一路轻手轻脚地溜进去,将背贴在正房外墙壁上,沾湿指尖将窗纸捅破一个小洞,凑近向内望去。 见厅内一片绯红灯光,将整个屋子映得虚幻朦胧,厅正中一张八仙桌,桌上是几个精致菜肴,一只红泥小炉上温着黄酒,桌上两副青瓷红牙碗筷,并两只绿玉夜光杯。 一只纤纤素手轻拢着纱袖,皓腕拎起酒壶,将两只夜光杯斟满。苏柒顺着那手腕望上去,是个纤弱美人儿,身穿白玉色散花水雾长裙,披着翠水薄烟纱笼,将雪白肩颈衬得若隐若现,乌黑秀发轻挽,簪一支梅花白玉簪。 这一身打扮,倒是出尘脱俗。苏柒在心里暗暗评价了一番,又越看越觉得眼熟,又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正是姑娘我在老王妃寿辰上,被石榴强迫穿上的那身繁复无比的裙子 果然挺好看的苏柒砸了砸嘴,又奇怪这人好端端学我的打扮作何再说了,当时正是初秋,天气尚暖,如今却是寒秋时节,她穿得这样清凉,也不嫌冷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恰见那美人抬头,冲对面的人巧笑倩兮,不是慕云歌又是哪个 苏柒立时心中不悦你趁我不在偷穿我的衣裳还占我的院子是几个意思 正欲推门而入讨个说法,偏听到门内慕云歌柔声媚语道“王爷,良辰美景奈何天,你我共饮一盏同心酒如何” 苏柒正要推门的手堪堪定住,哆嗦着闪身回窗口,透过小孔用力向内张望慕云歌对面坐着的男子,虽看不到正脸,但那背影她太过熟悉 苏柒咬着后槽牙看着屋内的一双男女将酒杯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与表兄干了一杯的慕云歌,显然心情大好,施施然起身,轻移莲步到慕云松身畔,刻意将轻纱长袖从他脸前拂过,玉指掂起红牙箸,笑得柔情万种“王爷,我来替你布菜可好” 窗外的苏柒握了握拳,掌心沁出许多滑腻冷汗,偏此时,见屋内慕云松抬起一只手,握住了慕云歌的白皙手腕。 慕云歌霎时绯红了脸,眼眸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口中欲拒还迎“王爷这是做什么,当心让人看见” 哼,你们这对狗男女已经让人看见了呸不要脸 苏柒愤愤然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远。 她一路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跑得仓皇,仿佛身后正追着一只恶鬼,让她丝毫不敢回头。 慕云松本以为他与赫连钰乃是真爱,海枯石烂情比金坚那种,谁知海未枯石未烂,他已转身与自家的骚浪贱表妹勾搭上了一腿 苏柒抬手抹了抹眼角,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纠结、痛苦、伤感和彷徨,统统都可笑得很 黄四娘说得对,身居高位、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花心大萝卜只是他慕云松是只披着羊皮的狼,隐藏得好而已 想到黄四娘,苏柒才蓦然忆起此番回王府的正事,忙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平抑了一下乱糟糟的情绪,折身往岁寒苑去。 在她身后,云水阁正厅里,慕云松抓着眼前女子的手腕,目光深邃语调沉沉“刚施法搅黄了赫连钰的婚事,转身又来向我大献殷勤,苏柒,你当真想要将我二人,皆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岁寒苑,慕云梅正精赤着上身在月下练剑,听侍卫传讯说苏柒来,忙披上件衣裳相迎。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慕云梅本端着笑脸,却见苏柒面色煞白双眸发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态,不禁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了” 原本飘在半空中看着慕云梅练剑的黄四娘,也忽地俯冲下来,作势将脸靠在慕云梅肩头,一脸探究神情“同问。” 苏柒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垂下眼眸去“没什么。” 慕云梅看她一副累觉不爱的颓态,联想这几日他家大哥的种种反常行径,心中已悟出个大概,遂摇头笑道“又跟我大哥吵架了你们这一对儿,真是” 苏柒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瞬间爆发,按捺不住地吼了出来,“谁跟他一对儿鬼才跟他一对儿” 黄四娘立时不悦“说什么呢关鬼什么事儿”又作势搂住慕云梅的肩膀,“还有,不许吼我相公” 慕云梅看苏柒这炮仗似的情绪,料想此番二人闹得凶了,只得抚慰地拍拍苏柒肩膀“我大哥这个人呢,确是古板无趣了些,又不懂得如何哄姑娘开心,但苏姑娘好歹看在他一片真心对你,便饶他一回罢,我明日自去说他,可好” 他一片真心苏柒简直要呵呵哒他便是有“一片真心”,只怕也早已掰成百十瓣儿喂狗了 “我一不是他娘,二不是他老婆,他是真心还是孝心,与我有何相干” 慕云梅面露尴尬“苏姑娘这么说,就未免绝情了。” 绝情对付他那样的渣男,不绝情难道还要留着过年苏柒索性抬手做个立誓状“本姑娘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与姓慕的没有半点关系否则我就不姓苏” 慕云梅暗自腹诽姑娘你何必回回起誓都跟自己的姓过不去只是“苏姑娘,起誓讲究个词意精确,你这与姓慕的没有半点关系,是不是打击面大了些” 苏柒无谓地摆摆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反正我跟他恩断义绝,从此便是陌路人。” “罢了罢了。”慕云梅深觉不明就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打算明日自去寻他大哥问问,“苏姑娘踏月来访,是找我有事” 苏柒一时支吾“呃无甚要事,就是来看看你。”说着,以目示黄四娘跟我走我找你有事 一人一鬼折回江府,苏柒寻了个僻静角落,身手灵活地翻墙越院,在黄四娘“鬼遮眼”手段的一路掩护下,顺利摸到了江雪的闺房。 却恰巧听到,她闺房里传来低低的争执之声。 苏柒与黄四娘对望一眼,黄四娘飘身而入,苏柒则蹲在窗下,继续她听墙角的伟大事业。 只听一个刻意压低了的愤怒音调“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看不得我过得比你好对不对”正是落梅尖细的嗓音。 又听江雪无奈叹道“我怎么会是故意的昨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苏姑娘她突然冲出来,持剑挡在我身前,让我如何” 落梅不耐烦打断“我不想听这些借口你们最好尽快拿个主意出来,否则”她冷哼一声,“你答应我的事办不到,我答应你的,也休想让我履行” 说罢,落梅转身摔门而出,黄四娘紧跟出来,望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啧啧“这小丫头挺能耐啊对自家主子颐指气使的” 苏柒跟着点头,心中却暗想落梅能如此肆无忌惮,多半是拿捏着江雪的什么把柄。只是,她究竟答应了江雪什么事,江雪又许诺了落梅什么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0回 旧院多往事 她思忖了片刻,想到如今房内只有江雪一人在,便推门走了进去。 江雪正神色黯淡地对着桌上的油灯出神,见苏柒深夜前来颇觉意外,赶忙起身,“苏姑娘怎么来了” “江府门槛高,我白日里进不来,只好夜里来当梁上君子了。”苏柒自嘲道。 江雪便请她坐下,自去斟了茶来,苏柒敏锐察觉到江雪对她有几分防备之意,却故作不知“江小姐昨日受了惊吓,如今可好些了” 江雪垂眸道“并无大碍。” 苏柒索性直入主题“昨日那场大风,旁人不知,我却看得真切,是那妖物使出的障眼法,它欲带你走,对不对” 听闻此言,江雪惶恐地望了苏柒一眼,又垂眸哀哀道“你昨日便不该救我,让他将我带走一了百了,总好过无辜之人受累。” 她这一副自暴自弃的态度,令苏柒心头火起,蹙眉道“江小姐说得什么话你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若就这么被妖怪带走了,你爹娘要多么痛心你让他们今后如何好好活下去” 她这话似乎句句戳到江雪心里,说得她顿时红了眼眶。 苏柒见她受触动,赶紧乘胜追击“如今江小姐可愿意告诉我,那纠缠你的究竟是个什么妖你将来龙去脉据实以高,我才能想法子帮你” 她自以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熟料江雪低头拭了几滴清泪之后,却摆出个毅然决然态“苏姑娘,恕我当真不能说。” 嘿你苏柒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指着油盐不进的江雪颤了颤,自觉当真无话可说,只得起身告辞。 “苏姑娘,”江雪在身后哀哀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我已身陷其中无法回头,实在不想牵连更多人无辜受累,望你海涵。” 苏柒长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摸出两颗蜜蜡药丸搁在桌上“此乃苏禾香圆,日服一粒能使妖气不渗入体内,却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江小姐好自为之。” 苏柒自觉今夜这一番煞费苦心,毫无成就感可言,连跃下院墙都带着几分垂头丧气,毫无潇洒。 “这江小姐有病吧”黄四娘一路叨叨着直接穿墙而出,“明明自己深陷危难,有人递来跟救命稻草偏偏还不要”她摇头啧啧,“年纪轻轻竟是个痴傻的,真是啊” 她话未说完忽然惊叫一声,苏柒闻讯回头,但见一股黑气凝结,如凌厉箭矢般,从黄四娘虚幻的身体中一贯而过,虽说不能伤了女鬼,但感觉想必不太好。 偏偏这黑色妖气十分熟悉,苏柒当即大喝一声“妖孽哪里跑”拔脚便追了上去。 那黑气穿过黄四娘,再度凝结成形,化做个硕大的黑翼状,暗夜蝙蝠般朝苏柒扑来 幸而苏柒夜探江府早有准备,拔出玉剑迎着那黑蝙蝠刺去。那妖见识过这上古神器的厉害,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折身向远处遁去。 好容易逮到了妖,苏柒岂肯轻易放它逃走,发足狂奔便追了上去。 那妖想要甩脱苏柒,绕过许多条僻静街巷,在拐过一道弯之后蓦然不见了踪影。 苏柒在一扇斑驳大门前停下脚步,手撑膝盖低头大口喘气,身后黄四娘慌慌张张地跟过来“妖呢” “跟丢了” “可惜老娘还要找他报仇呢”黄四娘煞有介事地撸袖子,“下次别让老娘撞见他,否则有他好看话说”她飞高些,将那斑驳大门打量一番,“这什么地方如此重的阴气” 经她一提点,苏柒抬眸将大门望了两眼,见那木门上黑漆斑驳脱落,密布着绿藓蜘蛛网,显然是座荒置已久的院子。 苏柒伸手将那大门推了推,见被一把生了锈的黄铜大锁锁着,于是绕道几步,屏息提气,三两下攀上了院墙。 “干嘛”黄四娘不解,“你又不是鬼,作何对阴气感兴趣” 苏柒白她一眼“这院子里不但有阴气,还有妖气” “你的意思是,方才那妖藏匿在这院子里” “十有八九。”苏柒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踩在一堆软绵的枯枝落叶上,发出“咯吱”的一声轻响,又荡起一片尘土。 她被那尘土惹得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在寂静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惹得树上几只乌鸦惊起,院子里几只野猫耗子疾蹿而过,一片鸡飞狗跳的慌乱。 “看来,这院子是许久没人来过了。”苏柒将玉剑握在掌心,一步步向院落中央行去。 这院子极大,亭台楼阁、池塘水榭一应俱全,当年应是个大户人家,可惜如今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每走一步都能带起一片焦霉气息,还透着淡淡的血腥气。 “这院子,应是着过一场大火。”苏柒对跟在她身后的黄四娘道。 “还烧死过不少人”黄四娘纠扯着衣摆,怯怯地四处打量,“不然何至于这样重的阴气,不知暗藏着多少鬼魅邪祟,连鬼都害怕” 苏柒无奈地白她一眼“你一个女鬼还怕鬼” “人还怕恶人呢,鬼自然也怕厉鬼。”黄四娘不甘心地反驳,“尤其是我这种花容月貌的女鬼,万一遇上个色鬼哎呀呀,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有什么不堪设想的大不了郎情妾意配个冥婚,我刚好打发你们一道过奈何桥投胎去” “对哦”黄四娘眼睛一亮,旋即想起自己如今的立场,又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如今是有相公的人了,只想守着他百年之后,黄泉路上一起走。”又飘到苏柒面前,谄媚道,“哎,你得空了提点提点我家相公,世人皆辛苦,人间不值得,让他早死早投胎啊” 苏柒简直哭笑不得,深觉对不起无辜的慕五爷。 说话间,一人一鬼通过一条烧得漆黑斑驳的石廊,进了二进院,依稀可见庭院中被烧塌的葡萄藤架,下面还有个断了绳索的秋千。 看来是家眷住的地方了。苏柒感觉脚底被什么硌了一下,弯腰捡起来,是块烧焦了一半的木头,形状却似个青龙偃月刀样子。 她正将那木头刀举到月光下打算仔细研究一番,忽听黄四娘喊道“你腰里什么东西在发光” 苏柒心中一凛,本以为是玄鸟玉感知到了邪祟之物,待低头一看又不是。 她疑惑地将手伸进荷包,将发着莹莹白光的东西摸出来,竟是张浦给她留下的那颗菩提子。 她将那颗菩提子捧在掌心,感受到它忽明忽灭,仿佛在传达着某种迫切的情绪,忽然,菩提子的亮光骤然增大,如同一盏明灯般,让苏柒瞬间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间烧得不成样子的卧房,门窗烧掉了大半,仅存的亦是歪歪斜斜地挂着,皴裂的墙角爬满青苔,其状不胜凄凉。 偏偏在菩提子的一片白光中,她看到了这屋子曾经雅致整洁的模样。 庭前有桂树,窗下几株兰,半敞的窗棂内,丁香紫的纱帘迎风微摆,帘角上缀着的小小银铃便发出叮铃悦耳的轻响。 这家曾经的女主人,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苏柒暗想。 随着银铃拨动,屋内传来孩童清脆的“咯咯”笑声,那笑声从窗口一路飘到门旁,便见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小女孩儿从门里跑了出来。 明明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儿,偏做个男孩儿打扮,着一身水青色的轻纱练功服,用白色的宽布带子高高束了腰,勾勒出窄窄挺拔的身条儿,犹如春天里一株向阳生长的小柳树。 她穿着青色绣花软缎面儿的练功鞋,一双小脚丫跨出门来撒腿便跑。腰带上扎着条鲜艳的鹅黄色汗巾子,随着她起伏的身形飘摇,好似添了一条娇俏的尾巴。 便听她身后,屋门口传来个焦急的声音“小姑奶奶,莫要跑那么快仔细绊倒磕了” 女孩儿边跑边答“大哥叫我卯时三刻演武场点兵,迟了要军法处置呢” 屋门口便现出个中年美貌妇人,一脸温和笑着道“那是大少爷闲来无事跟你逗闷子呢,岂能当真” 女孩儿转过头来,稚气的脸上一本正经“军令如山岂容儿戏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中年妇人赶忙追了出去“好歹束了头发再走啊四姐儿” 女孩儿边跑边洒下一串银铃般笑声,脑后的融融青丝一飘一荡,渐行渐远。 独留下苏柒,被那一声“四姐儿”惊得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若那女孩儿是四姐儿,方才那中年妇人,不就是阿箩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明白过来只怕这座废弃已久的院子,就是阿箩当年做奶娘时供职的人家。菩提子在阿箩身上多年,留着阿箩的一些记忆,如今故地重游,便自然而然地将阿箩的记忆映了出来。 望着那一大一小追逐着渐渐模糊的身影,苏柒忽然觉得眼角有些酸。 那样天真烂漫的一个女孩儿,那样温柔贤淑的阿箩,曾经在这深深庭院里岁月静好着,熟料天道不仁、祸起萧墙,瞬间摧毁了她们所珍视的一切,又夺走了她们鲜活的生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1回 慕五爷出手 苏柒只觉心里一阵心酸难过,偏偏那不通人情的菩提子,依旧在每一处熟悉的地方映着阿箩的记忆春日里,她替四姐扎起好看的发辫,陪她在庭院里放风筝;冬季里,她把四姐儿裹成个圆圆胖胖的粽子,在南墙角堆起个同样圆圆胖胖的雪人;四姐儿闯了祸,被罚在日头底下扎马步,她心疼地在一旁打着扇子;四姐儿着凉生了病,烧得小脸儿通红,她将四姐儿抱在怀里彻夜不眠 阿箩是那样深爱这个孩子,将自己所有的母性和关怀全都给了她,甚至面对冰冷的屠刀,亦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保护这个孩子。 可惜,在残暴的杀戮面前,阿箩和四姐儿都太过柔弱,她们救不了彼此,也救不了自己。 苏柒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将那颗重新归于寂寂的菩提子握在掌心,正有些走神地想自己此番所为何来,忽听身后传来黄四娘惊恐的尖叫“苏柒当心” 苏柒听闻,惊觉身后一股凛冽寒气呼啸而来,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却被骤然袭来的一团妖气重重撞上手腕,但觉半边手臂如同被万蚁蚀骨般的痛麻,不由手一松,玉剑当啷坠地。 那妖偷袭成功,见苏柒没了辟邪的兵器,愈发有恃无恐,再度化作两支巨大的黑翼,冲苏柒胸口呼啸袭来。 危急关头,苏柒祭出玄鸟玉,发出一道青光,化为屏障隔在苏柒与妖怪之间。那妖怪一击不破,幻化出一只尖长利喙,再度向光盾重重袭去。 黄四娘干着急,飘到苏柒身后急切问道“你可还顶得住” “顶得住个鬼”伴随着妖物每一次碰撞,苏柒都要后退两步,只觉玄鸟玉幻化出的光盾越来越薄,越来越不稳定。 这可如何是好苏柒心中一阵焦急,抬眼去望被她掉落在地的玉剑,偏偏在丈余远的地方,根本够不着。 她正束手无策间,却听黄四娘扯着无比激动的嗓门大叫一声“相公你是来救我的” 苏柒简直要哭了生死关头是你犯花痴的时候 眼看光盾就要被妖怪袭破,它正鼓足力气打算给予最后一击,苏柒忽见身旁一道凌厉身影闪过,捡起地上的玉剑就势一个转身,闪电般向那妖怪刺去 玉剑发出一声轻吟,剑气如雪光掠出,直直刺穿了妖怪的黑翼。正蓄势待发的妖怪骤燃遇袭,发出一声低沉嚎叫,忽然幻化为一团黑雾,逃也似地向天空窜去。 苏柒大舒一口气,抬头望妖兴叹这家伙如此惧怕那上古玉剑想来是玉剑上有什么东西克它。 “没事吧” 苏柒回过神来,望着收了玉剑一脸关切的慕云梅。反是黄四娘赶紧凑过来,一脸感动地捧心“相公我没事” 苏柒忍不住白她一眼,又向慕云梅问道“五爷怎么会在这里” “你深夜来访,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些不放心,便一路远远跟着你。”他柔和笑道,“我看你揣了玉剑出门,本以为你要去找我大哥寻仇,不想你一路去了江家,又跑来这里。”说着,有些心有余悸问,“方才那一团黑气” “是妖。”苏柒叹了口气,“正是那妖纠缠江家小姐,又闹了定远侯与江小姐的婚礼,试图将她掳走。” “难怪听人说,那日一阵邪风刮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原来是妖在作怪。”慕云梅叹道,“可惜我方才出手慢了一步,终究是让它跑了。” “怨不得你。”苏柒道,“这地方妖气极重,只怕就是妖的老巢,它还会回来。只是”她忆起方才看到的画面,再度将这萧索庭院打量一番,“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不过自言自语,却见慕云梅忽然沉了脸色,眼角划过一抹伤感“这是昔年一位将军的旧宅。” 苏柒忆起张浦曾说过的,关于阿箩主家的过往,似是有些明悟“这位将军,因罪被判了满门抄斩,还被一把火焚了宅院” 她音调有些发颤刚刚看过了那许多鲜活的过往,那个立志长大了要当女将军的可爱女孩儿,竟已死在了那场浩劫之中,血溅刽子手的屠刀下 她突然便有些理解了张浦。 “许多年前的是是非非,早已计较不清了,就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罢。”慕云梅感慨一句,“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为好。” 慕云梅不放心苏柒一人走夜路,便十分“顺道”地南辕北辙,将苏柒送回慧目斋门口。 “今晚之事,真是多亏了五爷。”苏柒自觉必须表示感谢。 慕云梅忙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心中却叹大哥说得对,以这姑娘素爱惹是生非的性子,若没个男人看顾着,只怕她分分钟能把自己作死 想起自家大哥,慕云梅看着眼前的少女眉梢眼角凝着的楚楚委屈,忽觉心中有些闷闷的。 这样好的一个姑娘,若换作他慕云梅,定要放在心尖上疼着,捧在手心里宠着,硬话都不说一句,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偏偏自己那榆木疙瘩般不开窍的大哥,如此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心中感慨着,伸手抚了抚她鬓边被夜风吹乱的长发,目光如夜般融融“我明日一早,就去寻我大哥兴师问罪,让他来找你负荆请罪,若他不愿意,我绑也将他绑来,可好” 他这举动言语实在太过柔情,苏柒忍不住低眸垂颈,感觉有一丝脸红,心下连对慕云松的诸多怨恼都无力吐槽。 正尴尬间,却见一壮硕女鬼飘在远处,一张捉奸愤怒脸大喊“月下公然勾引我相公你当我是死的” 苏柒无语地瞟了一眼黄四娘大姐,你本就是死的啊随即轻咳了两声,望着慕云梅正色道“多谢五爷好意,但我跟那乌龟王八蛋当真再没半点关系” 慕云梅的手僵了僵乌龟王八蛋好吧,总比她将姓慕的一竿子全打死来得好些。 心中却起了些别样的心思若他二人当真分道扬镳,苏姑娘由我接盘可好 苏柒正欲与慕云梅道别,却又在黄四娘要杀人的眼神暗示下,指了指慕云梅顺手挂在腰上的上古玉剑,期期艾艾道“五爷这把玉剑能否再借我几日” 边说边冷瞥黄四娘姑娘我就从没干过如此死皮赖脸的事儿 慕云梅笑道“那是自然,万一再遇到那妖物,苏姑娘也好有个趁手的兵器防身。” 他方将玉剑解下来递到苏柒手里,黄四娘便合身扑下来,张臂搂住慕云梅脖子“好相公,想煞奴家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苏柒被她呕得胃里一阵翻腾,生怕一张口便要吐了出来,只得摆摆手,目送一人一鬼“勾肩搭背”地走了。 这一夜,苏柒睡得极不安稳。 在那个不知所谓的梦里,忽而见慕云松与赫连钰四目相对十指相扣,许诺着“山无棱天地和乃敢与君绝”;忽又见慕云歌巧笑倩兮轻靠入他臂弯,变成了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偏偏又有赫连珊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脸欣然地与他们凑做一处 她在不远处呆呆望着这男男女女的四人,糖不甩似的黏在一起,齐齐用幸福满足的表情望她你走罢,我们四人要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苏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感觉后背上黏黏地出了一层冷汗。 她深觉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慕云松那张脸了。 正这般想着,偏偏听石榴进来禀报,说王府派人来传讯,请她即刻回王府一趟。 “不去”苏柒心里一千一万个拒绝,索性用被子蒙了头。 石榴有些作难“姑娘,王妃娘娘传的话,您就这么赖着不去,不好吧” 竟是老王妃要见她苏柒蒙着头思忖了一下她是长辈,且她并不姓慕,也不算坏了她自己的誓言,嗯。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这就去。” 苏柒被一路引到熙华苑正厅,一进门便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上手坐的是揉着额角一脸煞黑的老王妃,旁边是满面愁容唉声叹气的慕夫人,慕夫人怀里是散着头发啼哭不止的慕云歌,厅中间还立着一个面无表情犹如老僧入定般的慕云松。 这什么情况苏柒又望了望嘤嘤啼哭,满口“不活了”的慕云歌一眼,顿时福至心灵能让痴心女子寻死觅活的,便唯有负心汉子了。 想来,是慕云松那乌龟王八蛋昨夜沾了人家慕云歌的便宜,一通吃干抹净之后却又不愿负责,这才引得慕云歌母女将状告到了老王妃面前。 简直衣冠禽兽苏柒想至此,瞪向慕云松的目光更添几分鄙夷。 慕云松垂颈瞟了苏柒一眼,正收获了她一个看畜生似的眼神,心中愈发不悦,索性一个冷眼送了回去。 二人正眉锋眼剑之间,听老王妃透着疲惫的音调道“苏柒,你既然来了,便跟我说句实话你昨夜可曾回过云水阁” 嗯苏柒心中一颤昨夜明明十分低调小心,怎么还是被她知道了,却也不撒谎,实诚点头“回过的。” 老王妃听罢,不着痕迹地望了慕云松一眼,继续向苏柒问道“可曾见了我儿伯寒” 何止见了,还欣赏了一幕纨绔浪荡子的言情折子戏呢苏柒愤愤地咬了咬后槽牙“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2回 各怀各心思 老王妃便望了望一旁的慕夫人和慕云歌,又问“你见他做什么” 她这一问,连慕云松也结束了老僧入定般的状态,转眸来盯着她。 看我做什么苏柒没好气儿地想,你自己做下的好事,你心里还不清楚,装什么装 她故意瞥一眼哭得眼睛红红如兔子的慕云歌,瘪嘴道“见王爷他正与佳人表妹把酒言欢、情意绵绵。” “你”慕云松忽然出声,正欲开口却被慕云歌“嗷”的一声哭打断,慕夫人更是急切道“嫂嫂,你可听到了歌儿所言非虚啊” 老王妃半边脸又为难地抽了抽,望着苏柒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你见他与表妹饮酒私会,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啊。”苏柒淡淡道,不走难道留下看活春宫 老王妃简直想抽她你眼见自己男人跟别的女子幽会,竟然不愠不恼不管不问,真不知该赞你贤惠大度还是骂你傻 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却听慕云松冷冷问道“然后你去了哪里” 苏柒白眼一翻“要你管” “你”慕云松本就窝火,此刻更是火大,按捺不住伸手一把掰住苏柒肩膀,将她拉到面前,眼神犀利,一字一句道“说实话” 你个衣冠禽兽还凶我苏柒那个气愤,用力去挣脱他的手,但东扭西扭百般挣不开,只觉他手上力气越来越大,自己肩骨都要被他捏碎了,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唇倔强地一声不出。 二人正僵持间,却见一个颀长身影插了进来,顺势将慕云松拉开,“大哥快住手,苏姑娘昨夜是去寻我了” 他这话,俨然往慕云松的怒火上又添了一把柴夜半更深的去找自家小叔子,这丫头还当真出息 慕云梅暗使了十足十的力气,才将他大哥的手按了下去,看他大哥俨然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赶忙解释道“是这样,苏姑娘前些日子得母亲授意,去诊视江家小姐,见她身上有妖气缭绕。前几日她大婚时又出了那档子怪事,她便断定江小姐与妖有纠缠,故而昨夜夜访江府,只为替江小姐捉妖去。奈何苏姑娘武功上欠缺了些,便想找个武艺好的同去。可惜大哥当时” 他说至此,挑眉望了他大哥一眼,眼角带了些嘲讽,“正忙着,苏姑娘想必是不忍打搅,便转而来寻我,陪她一同去了趟江府。” 他一通解释完,老王妃向苏柒问道“老五说得可是真的” 苏柒点头“确实如此。我们昨夜一路寻到了那妖的藏身之所,只是那妖物狡诈敏捷,我们未能将它捉住,被它逃了。” 老王妃心有余悸道“逃便逃了,今后你们都少跟那些魑魅魍魉的东西打交道,太过凶险”说罢,又向慕云松问道“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慕云梅进门前,已将事情听了个大概,终于明白了昨夜苏柒为何愤怒至斯,要跟他大哥恩断义绝。 但以他大哥的性格为人,以及他对苏柒用情之深,若说他与慕云歌有什么苟且慕云梅自己都不大相信。 他忍不住去打量他大哥,见慕云松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垂眸望地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便知他正压着火儿,一旦爆发,便是惊天动地。 他不免有些担忧,他家大哥会不会暴起出手把慕云歌咔嚓了,一了百了。 然他大哥今日,破天荒地选择了忍无可忍回头再忍,一袭薄唇扯了扯,冷漠开口“我无话可说,但我未做过之事,断断不会承认,母亲若不信,只管查去” 说罢,利落转身而去,在擦肩而过时又忍不住望了苏柒一眼。 明明,昨夜约他去云水阁的,是苏柒这丫头,为何她今日又信口雌黄地不承认慕云歌又为何哭诉自己“非礼”了她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慕云松一时费解。 当事人走了一个,老王妃这案子愈发的审不下去,想了想无奈冲慕夫人建议道“要不叫官媒白氏来,给云歌验验身子” “这”慕夫人正有些犹豫,却见她怀里的慕云歌蓦地抬起头来,哭诉道“伯母不信歌儿,歌儿也无可奈何,但要受这般奇耻大辱,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 说罢,便哭着一头冲出门去。 “这这这”慕夫人悲愤得不知所以,倒是老王妃反应快些,赶忙招呼门口的丫鬟下人“你们快拦着表小姐些莫让她寻了短见” 刚安排好这一头儿,便听慕夫人忽而捶胸顿足大哭道“嫂嫂,歌儿是我的命,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老王妃盯着那个劝着这个,颇有腹背受敌的感觉。正厅里一时间乱做一团,苏柒本还有意看个热闹,却被慕云梅趁乱拉了出来。 “昨晚,究竟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就是那回事儿呗。”花园里,苏柒一边揪着花瓣儿,一边将昨夜在云水阁的所见所闻给慕云梅讲了一遍。 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慕云梅暗想,忽然拉了苏柒起身便走“咱们去云水阁看看” 云水阁中,隔夜酒菜犹在厅中,卧房里却是被翻红浪,一片旖旎过后留下的痕迹。 慕云梅将床榻上的锦被挑起一角,露出一抹桃红色的细绳儿,扯起来竟是条云锦绣花肚兜,依稀还带着些酒气和体香。 慕云梅手一抖将那肚兜扔下,心有余悸地朝正在正厅翻腾的苏柒看一眼,终忍不住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如若我大哥当真做下有负于你的事,你打算如何” “什么叫如若”苏柒头也不回地答,“我昨日不是当着你的面起过誓,早已跟那乌龟王八蛋没半点关系了” 说罢,不再理会若有所思的慕云梅,低头盯着桌上一盏熄灭了的油灯出神。 厅里只有这一盏如豆的油灯,并无其它灯笼烛火,那昨夜那满屋粉红暧昧的光,从何而来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而慕云梅在卧房的一通搜寻,除了一条暧昧肚兜也没旁的收获,二人只得举步离开。 待二人走远,慕云松从内室屏风后现出身形,如墨眼眸中是深深的痛苦。 她竟当着老五的面,发誓跟他慕云松没有半点关系 她不但要将他慕云松和赫连钰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又勾搭上一个慕云梅 苏柒她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攻于心计的女人 如今想来,也许昨夜之事也是她的一个圈套,偏偏她还要故作无辜单纯,看他被冤、看他出丑,看他一步步被逼上绝路。 究竟是为什么 “他当真没动你” 浮云阁内,慕夫人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女儿,“一根手指都没动” 慕云歌以帕掩面,羞愤地点了点头。 “你这”慕夫人哆哆嗦嗦以手指着自己女儿,“你这不成器的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 “娘”慕云歌郁闷得快要哭出来,“我心里害怕表兄是什么样的人岂会任由我这般阴讹于他万一万一王妃伯母不信我,女儿今后如何在王府自处” 她越想越后怕,踉跄着起身往门口去,“不行我得去跟伯母说实话” 却被她娘拽着衣袖一把扯了回来,厉声道“傻丫头事已至此,你以为去向王妃坦白,你我母女就在王府待得下去了” 慕云歌被她娘拽了个趔趄,终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我要怎么办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慕夫人鄙夷地瞥她女儿一眼“拿主意的时候倒是胆大得很,也不跟你娘商量一番便贸然行事如今捅出了篓子,还不得靠你娘替你筹谋” 慕云歌边哭边腹诽当初“那人”给她定下这偷龙转凤的计策时说得好好的,她自会在云水阁布下幻术,表兄会将她当成苏柒那贱人,成其好事。熟料表兄倒真将她看成了苏柒,却全然没有半点温存之意,说了一通不知所谓的话便愤然离去,当真是莫名其妙 她正在心里叫苦,却见她娘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歌儿,这场戏不能穿帮,必须硬着头皮演下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慕夫人满脸强硬偏执的神情,“慕云松昨夜确实去了云水阁,此事恰有苏柒那贱人作证。至于他碰没碰你,说白了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你知,再无旁人知晓。你只要一口咬定他喝醉酒碰了你,言语调戏动手动脚,你百般挣扎告饶才免遭毒手” 慕夫人双眸发红、恨恨笑道,“即便只是如此,于他北靖王爷而言已是莫大丑闻,王妃断断不敢让此事被宣扬出去,我便以此为把柄,替你争取北靖王侧妃的位份,到时候,由不得他们母子不就范” 她将自己说得雄心万丈,转眸却见自己女儿依旧一副期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臂上掐了一把“死丫头给我拿出个该有的样子如今你这锅生米,必须给我煮成熟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3回 我是狐媚子 慕云歌被她娘一同训斥,捂着手臂哭哭啼啼地回房去,越想越觉得愤恨。 “苏柒狐媚子我如今百般苦千般惨,都是你害的” 慕云歌恨恨骂着,正欲将一根银针狠狠扎进稻草小人身体里,冷不防一道白光闪过,她手里的稻草小人儿突然不翼而飞,她手上的针扎进了自己的掌心,痛得一声尖叫。 待她含着泪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娇嫩的白衣少女正俏生生立在她面前,手里还把玩着她的稻草小人儿。 “你是谁从哪儿进来的” “我是谁”白衣少女瞪圆了清亮眼眸,“你不是知道么我方才听见你叫我,我才进来的啊”她将手上的小人儿翻来覆去看了看,盯着小人儿背上的“苏柒”二字摇头啧啧,“苏柒姐姐怎么招惹你了,你竟这样下蛊狠命扎她,真是蛇蝎心肠” 慕云歌听她口中“苏柒姐姐”四个字,愈发不悦“你认识苏柒那狐媚子” “错了错了”白衣少女一本正经地眨眨眼,“苏柒姐姐不是狐媚子我”她伸手指指自己鼻子,“我才是狐媚子。” 慕云歌愣了愣,将白衣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丫头可能有点不正常“你少唬我了,世上哪有什么真的狐媚子,都是苏柒那贱人说来吓唬人的罢了。”可笑她在潭柘寺时,竟还当了真。 “谁说的”白衣少女不干了,“世上若没有狐媚子,那我和我娘是谁呀” 慕云歌不齿笑道“谁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土” 然她“包子”两个字尚未出口,便堪堪定住,眼看着白衣少女身后伸出两条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在她面现炫耀式地摇荡。 “妖妖怪”慕云歌吓得语无伦次,转身便要往屋外跑,却被白衣少女的一条大尾巴缠住腰肢,一把拉了回来。 “哎你别走啊”白衣少女锦乐用尾巴将慕云歌栓在紫檀木椅上,自己则跃上桌面蹲了下来,满眼的八卦好奇神采,“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做小人扎我苏柒姐姐呀” 慕云歌听这少女口口声声地唤“苏柒姐姐”,料想她与苏柒定是蛇鼠一窝,自是不想多说什么,只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不必不相干的人来操心” “可我不是不相干的人啊”锦乐一本正经,“苏柒姐姐待我很好啊,用你们凡人话本子里的词儿,就叫一见如故,亲如姐妹,她的事儿我当然不能不管啦倒是你哦”她故意用另一条尾巴戳了戳慕云歌的鼻尖,“满身的怨妇气,一看就像话本子里的女二,最后没什么好下场的。” 慕云歌被她气得直哆嗦,偏偏面对个货真价实的狐妖,又不敢发作。 “我娘说了,作为一只有益于家国的好妖,得识忠奸、辩善恶,不能害了好人,但也不能放过坏人。”锦乐歪头又将慕云歌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今日若不将与苏柒姐姐的恩怨过节说清楚,那我就直接把你当坏人惩治了。可惜你不是男子,我没法吸你精气” 慕云歌万分惶恐中刚放下一点心来,又见她一拍掌心“那就索性一口吃了罢” “我说我说”慕云歌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更悲催的是她感觉自己裙子底下也要淋漓一片,“苏柒那贱她抢了我的心上人” “哦”锦乐瞪大了一双灵眸,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那你说说,她是如何抢你心上人的” 慕云歌斟酌了一下措辞,做个万分委屈状“我跟我表兄,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笃厚,原本是要拜堂成亲做夫妻的,偏偏自那苏柒来后,仗着有几分姿色,三两下便将我表兄勾引了去,生生拆散了我与表兄的大好姻缘” “等下啊,你说的苏柒姐姐她三两下便将你表兄勾引了去听起来好厉害啊”锦乐满脸写着崇拜,不知从何处摸出个笔和本儿,蹲在慕云歌面前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你跟我详细说说这段儿,苏柒姐姐是如何三下两下便将你表兄勾引走的” 慕云歌简直欲哭无泪小妖精你是如何抓重点的 锦乐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算了算了,这个我自找苏柒姐姐请教去她勾走了你的心上人,所以你就做小人儿扎她” 慕云歌愤恨道“毁人姻缘者下地狱我扎她都算轻的” 锦乐手托香腮做个思忖状“我还有个疑问啊,你说你跟表兄青梅竹马,本事要做夫妻的,那为何”她嫌弃地将慕云歌打量一番,“你都这样一把年纪了,你表兄还未娶你” “”慕云歌额角抽了抽,觉得身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我娘说过,一个男子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便恨不能早早地将她娶进门,日日跟她黏在一起。你表兄将你拖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纪还没娶你,可见并不怎么喜欢你。” “”慕云歌脆弱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倒是我苏柒姐姐,三下两下就将你表兄勾引走了,那说明你表兄对她才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不能自拔啊”锦乐双手捧心做个陶醉状,“人家两个郎情妾意如胶似漆,你这老女人却在这里恶毒地扎小人儿,究竟是谁毁谁的姻缘” “”慕云歌深感自己快要崩溃了小妖精你是苏柒派来逼死我的吧 “哦,你方才说毁人姻缘者下地狱,这倒是真的。”锦乐若有所思道,“我听我娘说过,人的姻缘都可在月老宫的三生石上,若有人拆散了三生石上的姻缘,待死后便要被打下蒸笼地狱,蒸得皮开肉绽,其后十世注孤生,半分姻缘也无。” 慕云歌打了个哆嗦,暗自思忖她表兄和苏柒的名字会不会在那三生石上。 她被吓得毛骨悚然,锦乐却似说到了得意之处,说罢还不忘跟慕云歌交流“你觉得如何反正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蒸笼地狱,觉得不如拔舌地狱来得干脆利落。 听我娘说,所谓拔舌地狱者,专治那些生前说谎骗人、诽谤害人、挑拨离间之徒,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却非一下子拔下来,而是拉长,慢拽直至那舌头不堪重负,从舌根处生生拔下,啧啧,多么有画面感” 她正兀自沉浸其中,连束缚着慕云歌的尾巴也不觉松懈了,却见慕云歌浑身战栗,目眦尽裂,口中神经质地念叨“不我不要下拔舌地狱,我不要” 她本不信这些鬼鬼神神、天堂地狱之类,奈何一只活生生的狐妖杵在眼前,生生将她的世界观人生观,彻底颠覆了 见这半老徐娘屁股着了火似的弹起来,口中念念叨叨地冲出门去,锦乐满意地拍了拍双手完胜,收兵 她早想到北靖王府来寻苏柒姐姐,奈何被她娘看的紧,今日好容易趁她娘去会情郎,她得以偷偷溜了出来,没想到这北靖王府不但地大人多,且有这样多的阴谋诡计爱恨情仇,简直比话本子还精彩,有趣有趣 她摇身变个小狐狸模样,打算再四处去逛逛,顺便去找苏柒取取经,问她究竟是如何三两下将男人勾搭到手的。 然锦乐心目中“勾引男人很厉害”的苏柒姐姐,这两日正颓得很。 “你能不能别戳了那时我最喜欢的青花钧瓷碟儿” 何记饭庄里,采莲心疼地看着一条清蒸黄花鱼被苏柒用筷子尖戳成了肉糜,忍无可忍地将自己的青花钧瓷碟儿从她手里解救下来,顺手扔给她个粗瓷大碗由她折腾,“这是怎么了呀又跟王爷吵架闹别扭了” “没有。”这还真不能算吵架闹别扭,而是决裂,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苏柒低头盯着那条被自己“凌迟处死”的黄花鱼,将它想像成某无良王爷,倒也觉得有些解气,又想想不能浪费食物,于是端起碗来往自己嘴里扒。 采莲劝道“我看人家王爷对你极好的,天天好吃好喝好玩的给你送着,人也三天两头往你这跑,你也别太不知足了。” 听自己姐妹替他说好话,苏柒不乐意了“你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表面上正经八百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个披着羊皮不对,他也没披着羊皮,就是个披着正人君子皮的色鬼还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那种” 采莲惊了:“有这么夸张那是不能要了”又抚慰地拍拍她肩膀,“没事,大不了那个便宜王妃咱不做了,令觅良缘去,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嘛。” 苏柒有些诧异“你何时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 采莲不好意思“我哪里会念这些诗啊词的,都是听慕五爷说的。” “慕五爷常来” “嗯。”采莲垂颈含羞点了点头,“毕竟,整个广宁城都知道,何记饭庄是慕五爷罩着的,他便时常来走动走动,请朋友吃个饭什么的。” 苏柒嗅出一丝端倪,盯着采莲若有深意“整个广宁城还都传说,慕五爷罩着何记饭庄,是因为看上了何记饭庄年轻貌美的内掌柜,莫非也是真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4回 明月照沟渠 “小娘余胡说些什么”采莲立时绯红了一张脸,作势要打,“人家慕五爷是什么身份,岂会看上我一个商贾之女” 她口中如此说着,一双明眸中的怀春羞涩却是藏也藏不住,直看得苏柒牙根儿直发酸 慕五爷有没有看上采莲不好说,但采莲看上了人家慕五爷却是明明白白的。 苏柒不禁犯愁自己一人一鬼两个闺蜜,竟看上了同一个男人,这可如何是好 黄四娘也就罢了,毕竟她只能谋求慕五爷的身后事,但采莲是年方二八待字闺中的少女 苏柒暗叹一口气,谨慎地劝道“倒不是门第高低的问题,而是世家子弟多纨绔,我怕你吃亏。” 采莲立时表示不忿“慕五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纨绔”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苏柒叹道,“这些世家子弟,哪个不是高墙深院的脂粉堆里长大看惯了妻妾争宠勾心斗角,耳濡目染,也就觉得男人家里三妻四妾、外面相好无数都是理所当然。你便是剖出一片真心给他,他也未必当回事儿,玩玩腻了便弃之如蔽履,再找别的真心去了。” 苏柒越说越气愤,不由悲从中来她也曾以为那位北靖王爷皎皎如月令人倾慕,却不想有朝一日他扒开道貌岸然的外衣,内里是如此的龌龊不堪。 这正是,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行了,我晓得了”采莲望着苏柒手里,被她蹂躏成了一堆渣子的馒头,无奈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知道就好”苏柒气哼哼地总结了一番,“世家多纨绔,富贵出人渣,慕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话刚说完,便见门口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僵了僵,险些被门槛绊一跤。 “五爷”苏柒立时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云梅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为何每次跟他大哥置气,都要将整个慕家都牵连进去 “五爷莫生气哦”采莲赶紧帮着打圆场,“她就是跟王爷闹别扭,正在气头上,口无遮拦的。” “无妨无妨。”慕云梅扯张凳子在苏柒对面坐下,见采莲有眼色地准备茶点去,遂压低了嗓音,对苏柒和颜悦色道“我今儿就是来跟你说我大哥的事儿。昨天半夜,云歌突然发了疯似的跑去见我母亲,捶胸顿足地忏悔,说是她思慕我大哥而不得,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故而托人买了迷药下在我大哥酒里,让我大哥将她误认做是你,想要” “真的”苏柒想了想,难怪慕云歌要将约会地点设在她的云水阁,还故做她昔日的装扮,“结果她就得逞了” “并未”慕云梅赶紧解释,“云歌说,我大哥倒是中了招,果然将她认作是你,却是说了几句不明所以的话便愤然离去,一个指头都没碰她。” “哦”苏柒莫名地有些心安,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王爷明明将慕云歌认作是她苏柒,却一个好脸儿不给,还“愤然离去” 他是有多不待见我 看她听完之后,依旧一副恹恹的臭脸,慕云梅不解“你不开心么” 他今早得到这个消息,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但料想以他大哥的硬臭脾气,这等丢脸的事儿,定然不会屈尊亲自去向苏柒说清楚。 当事人不说,只好他这个和事佬儿去说。慕云梅深觉自己为这一对欢喜冤家,真真是操碎了心。 偏偏他煞费苦心地替他大哥澄清罢,另一个当事人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我跟他绝交,不是因为慕云歌的事儿。”苏柒含糊道。 “那是因为什么事儿”慕云梅深觉心好累,“他还有别的事儿” 他喜欢男人啊苏柒在心底呐喊一句,却只能道“总之就是相看两生厌,我不愿意见他,他也讨厌看见我,就这样罢了。” 慕云梅心中啧啧前几日你二人还一派你侬我侬的恩爱相,这才几天便反目成仇,这世间果然没有真爱了么 然而看苏柒一副“伤情往事不愿再提”的样子,便识趣地换个话题“江小姐和那妖物的事,你还打算继续管么” “我倒想管啊。”提起这茬事儿,苏柒就愈发的头大,“可江小姐打定了主意把苦水都往自己肚里咽,什么都不说,我能怎么办” “再贸然去探那妖的老巢,也是有些凶险。”慕云梅思忖道,“要不要我多派些兵将,将那座破落宅院好好搜上一搜” 苏柒摆手“不妥,妖大都是能遁形、会变化的,不了解它底细的情况下,便是搜也搜不出来。再说,你不是说那宅院是位将军的旧宅,若扰了人家身后的清静,就不好了。” 慕云梅犯愁“还是要探探那妖的底细才好。” 苏柒低着头,盯着被她怨念掰碎的馒头渣子,怨念她忽然一敲掌心“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谁” “江小姐的丫鬟落梅”苏柒当即将落梅前恭后傲,以及威胁江雪的种种跟慕云梅说了,“我觉得,她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那好办,咱们把她逮住盘问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慕云梅笑道,“只是她在江府时不好下手,待她出门” 慕云梅便安排手下去江府盯着,直至天黑,才有人来回话,说那丫鬟落梅换做一身小厮打扮,悄悄从江府后门出去了。 正等得百无聊赖的苏柒一拍而起“她去了哪里” “听雨轩。” 这似曾相识的名字,惹得苏柒立时苦了一张脸怎么又是这个地方 当下不及细想,忙换上一身男装,跟着慕云梅杀奔出去。 二人赶到听雨轩门口,果见做个小厮装扮的落梅,正在门口与揽客的小倌儿纠扯,落梅焦急叫着“我要见定远侯爷” 苏柒闻言,跟慕云梅对望一眼赫连钰在这里 慕云梅看她有些疑惑,遂解释道“听雨轩和簪花馆,本就是赫连家的产业,表面上是秦楼楚馆,实际却是打探南来北往消息的中枢要塞。赫连侯爷若在此,倒也不足为奇。” 是不稀奇啊,苏柒撇撇嘴自家开的南风馆,嫖小倌不要钱,难怪他与某王爷逛得那么随意自然。 却听门口的小倌儿不耐烦地打发“哪有什么侯爷侯爷何等尊贵的人,怎么会在我们这里你赶紧走罢,莫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落梅被推搡的快哭了,情急道“我知道侯爷在这儿我我是江府的下人,我有几句要紧的话需跟侯爷说,是是关于我家小姐” 江家与赫连家的联姻,在整个广宁城传得人尽皆知,门口小倌儿听说她是江家的人,倒也不再推搡,想了想唤来个下人,让他去楼上传话,对落梅道“你且等着” 落梅见有戏,便千恩万谢地候在一边。慕云梅碰了碰苏柒的手臂,二人一齐朝落梅走去。 苏柒正不知如何跟这傲娇丫鬟开口,落梅却已看见了她,瞬间惊得变了脸色“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找你啊”苏柒索性敞开说亮话,“我们想问问你,关于你家小姐的事” 她话未说完,落梅已是惊惧地摇头连连,“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否认得倒快”慕云梅抱着手臂,“那就把你要跟赫连侯爷说的事,先跟我们说说” “你你们”落梅怯怯后退两步靠着墙,一双眼睛惊惶地四处张望。 “不说是吧”慕云梅居高临下看她,笑得阴诡,“我自幼军中长大,军营里那些能让俘虏开口的法子,我还是知道百八十种的。” 他说至此,落梅早已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忽然抬头,冲苏柒身后怯怯地叫了声“侯爷” 苏柒和慕云梅下意识回头,哪里有什么侯爷,倒是眼前的落梅,趁此机会转身撒腿便跑。 “嘿这狡猾丫头”慕云梅骂了一句,施展轻功追了上去,苏柒自知追赶不上,正琢磨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回家去等,却见听雨轩门口现出个白衣俊俏身影。 “苏公子” 苏柒闻声回头,见瑞郎正俏生生立在门口,一双清亮大眼睛望她,“是你要见侯爷” “呃”好像是,误会了。 瑞郎一副捉摸不定的眼神“苏公子若要见侯爷,侯爷自是欢喜见你的,又何必冒充什么江府下人你且跟我来罢。” 熟悉的雅阁,熟悉的软榻,熟悉的人以一个熟悉的姿态半倚在榻上,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只白玉杯盏,仰头将酒灌进口中。 立在门口的苏柒,正犹豫着是否还要拿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做开场,饮完酒的赫连钰已转眸看见了她,一双迷离的凤眸中真切透着惊喜“苏兄弟竟是你来寻我” 苏柒刚想摆手说误会,却见赫连钰已下榻走了过来,双手握住她肩头,满面难掩的激动之情,“一别多日,你” 他自觉有许多话想说,又齐齐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口。 苏柒被他这个状态惊了,旋即意识到这家伙肯定又喝多了,想他上次喝多,将她当做慕云松发了一通肺腑之言,末了还攥着她手腕子不放,让她好一通尴尬。 这家伙酒品不好苏柒在心里默默给赫连钰定了性,深觉赶紧溜为好,“我路过此地,见侯爷在便来打个招呼,没别的事,侯爷自便,在下告辞,告辞” 说罢,用力挣开他的双手,打个哈哈便要转身出门去。 却在要抬脚出门的一瞬间,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5回 俩神仙打架 这是什么情况 苏柒被赫连钰一双手臂抱得死死,后背贴在他胸膛上,感觉他膛子里一颗心跳得极快。 他将脸凑在她耳畔,呼吸灼热间带着浓浓酒气“别走” 苏柒简直无语这厮酒品真不是一般的差若想酒后宣泄,旁边明明就有个绝色倾城的小倌儿,你是不是抱错了人 “侯爷这是做什么再不放手,我我我”无奈自己那点武力值,在赫连钰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我要生气了” “你是该生气的。”赫连钰声音眷眷低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在试探,“你不想让我跟江小姐成亲,是么” 苏柒心底默默呐喊哪里是我不想让你成亲,分明是个妖怪不想让你跟江小姐成亲啊 见她僵着身子默默不语,赫连钰被她这倔强的样子弄得愈发心酸,索性更抱紧了些,艰难地开口“你若不想让我成亲,我便不成亲,可好” 他这话一出口,苏柒尚未什么表示,倒是一旁的瑞郎,失手打翻了个杯盏,发出一声脆响。 苏柒刚想唤他来搭把手,将他这醉鬼恩客从她身上弄开,偏偏这小倌儿愈发的有眼色,收拾起杯盏逃也似的没了踪影。 得,又将姑奶奶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对付醉鬼苏柒心中有些烦,随口道“你成不成亲的,与我有何关系” “苏兄弟曾对我说过既然心向往之,就不必在意世俗眼光,世间终成眷属者,无外乎坚持二字。”赫连钰轻叹了口气,在心底盘旋萦绕了许多日夜的话,终说了出来,“我愿意为你放下一切虚名俗礼,不管什么世俗眼光,只求能与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好” 好什么好这都什么跟什么苏柒无奈,旋即明白过来这厮,是又将我当做慕云松那混蛋了吧 她简直要无语问苍天姑娘我无论外形气质还是脾性,哪一点儿跟慕云松那王八蛋相似赫连钰你究竟什么时候瞎的 偏偏跟醉酒之人,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苏柒无奈地叹了口气,深觉对付这样的醉鬼,还得用哄的,遂做个无奈笑容,柔声道“好啊” 先将这厮哄高兴了,让他放开爪子,姑奶奶好赶紧溜 赫连钰听了她这句言不由衷的“好”,却是由衷的欣喜,一双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几分,犹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那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 跟随苏先生多年,苏柒深谙哄醉鬼的道理,定要顺着他说,隧点头道,“喜欢,喜欢。”想想自己如今扮演得是慕云松的角色,又咬着牙根酸酸道,“喜欢得很,山无棱天地和,乃敢与君绝那种。” 海誓山盟至此,侯爷可满意了还不把你的爪子给姑奶奶拿开 偏偏她一句言不由衷的情话说罢,赫连钰的爪子未动,雅阁的门却被“砰”地一声踹开。 当苏柒看到赫然出现在门口的慕云松,倒是大舒了一口气正主儿可算来了 但见他黑着一张人厌鬼泣的脸,双眸死死盯着她,苏柒毫不客气地瞪回去看我干什么还不快来把你这醉鬼相好弄走一个人品差一个酒品差,你俩果然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恰此时,赫连钰抬眸望了他一眼,醉笑道“伯寒来了这位便是” 不料慕云松二话不说,直接暴起一拳招呼在他脸上。 赫连钰毫无防备,被他力道十足的一拳砸得站立不稳,偏偏怀里还搂着一个倒霉的苏柒,跟他一道向地上跌去,摔成了一团滚地葫芦。 赫连钰毕竟武将出神,被他这一拳砸得酒醒了大半,很快稳住身形一跃而起,将苏柒挡在身后,大喝“慕云松你发什么疯” 然慕云松此刻全然是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态,一步上前拽起赫连钰前襟又要下手。但赫连钰也不是吃素的,矮身一记扫堂腿攻他下盘,又被慕云松纵身一跃避过。 二人电光火石见过了十余招,雅间里的桌凳器皿被无辜牵连,摔得七零八碎。屋外一片喧哗,听雨轩的老板早闻讯赶了过来,见竟是王爷跟侯爷打了起来,惊骇得连句“住手”都不敢说。 但见二人打得愈发声势浩大,深觉在任由这二位神仙打下去,只怕整个听雨轩都要被他们给拆了,百忙之中去推身旁的瑞郎“侯爷平日里最宠你,你倒是劝侯爷一劝啊” 瑞郎可不愿当这出头鸟,但眼看着王爷一副红眼搏命的架势,又生怕侯爷吃亏,无意间瞥见正缩在软塌后面坐山观虎斗的苏柒,咬了咬唇,心一横叫到“苏公子,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求你劝一劝罢” 我苏柒下意识摇头,抱紧了怀里的软垫子,望一眼激战正酣的二人这俩人的功夫本就半斤八两,谁也伤不了谁,再说人家小两口打架,哪有我一个外人劝和的道理 不过,话说,慕云松今儿是发了什么神经,为何见面就拳脚招呼呢 恰此时,被慕云松反翦了双手逼在墙上的赫连钰,口中恼火喝道“慕云松你是疯了还是魔障了” “我是魔障了”慕云松冷冷苦笑道,“你方才说,要为她放弃亲事可是真的要与她长长久久在一起可是真的”他手上不自觉加了力道,几乎在赫连钰耳边嘶吼,“你可知道她是谁” 苏柒终于明白过来敢情儿这位王爷是听到了方才赫连钰跟她说的话,吃醋了啊 “呃,这里面有些误会”她忙不迭解释,其实赫连钰那些山盟海誓的话,都是对你说的啊 熟料她刚开口,便被慕云松一记冷飕飕的眼刀飙过来“我不想听你说话” 他这一嗓子实在吓人,苏柒后半句愣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见她眨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望他,慕云松心底没来由地一阵酸涩她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却是从何时起,他再也看不懂她 他心里满是自嘲,却做个冰冷的语调“你无论再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 嘿你这人,好心帮你澄清事实,你倒百般的不领情苏柒恨恨翻个白眼“爱信不信” 她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令慕云松愈发的酸楚,一个愣神间,被翻过身来的赫连钰一拳砸在胸口“混蛋不许这般对他说话” 受了一拳的慕云松,忽然觉得自己今时今日的行径,实在可笑至极。 早知道她要报赫连钰的救命之恩,早知道她与赫连钰海誓山盟以身相许。她甚至不惜施法破坏赫连钰的婚礼,今日又特特地来逼他退婚,这是何等的醋意,又是何等的深情 她对他慕云松呢即便是“撞见”了他与他表妹的幽会,“听说”了他二人的“奸情”,却依旧镇定自若,半分表示也无。 慕云松心底一片凄凉早劝过自己要放手,莫再为一个留不住的女子牵肠挂肚、自寻烦恼,偏偏 也好,今日之事,算是看清了这个女子,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慕云松唇角扯出个凉薄的笑“抱歉,今日之事,是我错了。”又端起半倾的桌上侥幸仅存的一壶酒,仰头灌进了口中,长长一叹“原来,至始至终,都是我错了” 说罢,颓然转身,拂袖而去。 苏柒深觉,这位王爷今日伤得有点深,否则也不至于留下个这般凄凉苦楚的背影,瞅得她心里都莫名难受,忍不住暗叹一句断袖之恋,果然是荆棘坎坷、难上加难啊 正暗自嗟叹着,却被身旁的赫连钰抓住手腕拉了起来,一双修长的凤眸灼灼“苏兄弟,我方才有些醉了,你说心悦于我,要跟我在一起的话,可是真的” 苏柒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脚一软被地上的凳子绊了一跤,一低头又撞在掉了一半的灯上,上下夹击痛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口中却忙不迭解释“自然不是真的我跟你开玩笑的,呵呵,告辞” 她此时有些顾不上礼数,捂着额角跳着脚便逃,只想早一秒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徒留下赫连钰半举着一只手,虚握着那未能握住的衣角,望着那逃也似的背影,心情着实的复杂。 竟被他逃了 “竟被她逃了” 晨曦下的慧目斋,苏柒用煮熟的鸡蛋揉着额角的肿包,不可思议地向一早赶来的慕云梅求证。 “那丫头鬼精得很,专捡人多的地方钻,我好容易抓住了她,她又扬声高叫非礼。”慕云梅颇觉尴尬地摸摸鼻尖儿,“我慕五爷好歹是广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被污蔑成登徒子就不好了,只好放了手,谁料这丫头泥鳅似的,一转眼就扎进人堆里不见了踪影。” 苏柒也无话可说,只是觉得奇怪,“你说,落梅一个小丫鬟,乔装改扮去寻赫连侯爷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慕云梅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炯炯,“听闻昨夜在听雨轩出了件大事,我大哥竟跟赫连侯爷打了一架,险些将听雨轩都给拆了你可知此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6回 江小姐之死 苏柒揉着肿包的手僵了僵,“啊” “你当时不是在听雨轩楼下,竟没听见动静” 苏柒咽了口口水“没没啊。” 慕云梅便兀自叹道“这等神仙打架的盛况,真是百年不遇,可惜了,可惜了不过,他二人平日里好得穿一条裤子,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苏柒面色古怪地尬笑“许是看上了同一个小倌儿” 他二人尚未说清楚这两位“神仙”究竟为何打架,却猝不及防有人怒气冲冲打上门来。 苏柒只听慧目斋大门被人大力踹开,发出宁死不屈的一声响,便见一群身着皂衣,手持水火棍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横肉大汉扯嗓子呼喝“哪个是苏柒” 慕云梅与苏柒对视一眼,伸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自行起身踱出门去,架子端得十足“大清早的,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为首的横肉大汉眼见慕家五爷从屋里走出来,不由心下一惊,忙抱拳道“广宁府捕头薛无涯,见过慕五将军”却暗自凛然这尊大神怎么会在这里 慕云梅见是个识相的,语气冷冷道“原来是薛捕头,不知带这许多人来访,有何贵干呢” “这”听出这位大神语气透着不善,薛捕头方才的气焰先熄了大半,不由拿眼角去瞥那带路的江家人,暗想此番行动是不是草率了些 薛捕头支吾不言,却忽见落梅从一众人后跳了出来,一身缟素满面悲怆地指着苏柒大叫“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家小姐”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苏柒犹如被滚滚天雷击中一般,僵了片刻,方哑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家小姐她” 落梅忽然跪地崩溃大哭“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家小姐与你何愁何怨你竟一而再地害她如今害得她撒手人垣,你可满意了” 面对她的咄咄指责,苏柒置若罔闻,苍白一片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江雪死了 她无力反驳,一旁的慕云梅却看不下去,蹙眉向落梅道“生死大事,岂容你信口雌黄” 落梅抬头见眼前站的正是昨夜追她之人,瞳孔骤然缩了缩,但又见薛捕头顾及他身份,不敢造次,只向薛捕头哭诉道“薛大人明鉴,这姓苏的妖女三番两次来府上寻我家小姐,劝她莫要嫁给赫连侯爷。上次半夜闯入我家小姐闺阁,给了小姐两颗黑黢黢的药丸,我家小姐吃了以后,就”她掩面哭泣了几声,抽噎道,“这妖女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妒忌我家小姐要嫁给赫连侯爷,才千方百计地阻挠,上次想在迎亲路上用妖法害小姐不成,此番又处心积虑毒死了她呀”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情真意切的样子,由不得围观众人不信。薛捕头轻咳了两声,向慕云梅抱拳道“五将军,如今江家小姐无辜身死,江府状告这苏姓女子毒死了他家女儿,于法于理,我都要将她带回广宁府审问,请五将军通融则个” 这下,连慕云梅也犯了难,示意薛捕头稍待,悄悄拉过苏柒,低声问道“你当真给过那苏小姐药丸” 苏柒点头,“是给过,但那是” 她话未说完,又听门口人群一阵喧哗,一众皂衣捕快识相地自动分开,现出一个高大清梧身形。 慕云松扫了一眼慧目斋院里的众人,又望了望正做亲密状窃窃私语的慕云梅和苏柒,万年寒冰似的脸色骤然又冷了几分,“何事” 见自家大哥适时出现,慕云梅心底暗舒一口气,几步走到大哥面前,低声道“江家小姐暴毙,江府竟告到苏姑娘头上” 他尚未来得及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个清楚,落梅已“噗通”跪在慕云松面前,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摆哭嚎“分明是这妖女,用药丸毒死了我家小姐请王爷明鉴” 苏柒被她哭得头痛,暗想以这丫鬟一通唱念做打的本事,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她本有恃无恐,自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偏偏在抬眸的一瞬间,对上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 “哦”慕云松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襟扯出来,转眼向薛捕头问道,“既是江家告状,依例当如何” 听王爷问话,薛捕头忙抱拳惶恐答到“回王爷,依例应将嫌犯押解回广宁府,打入大牢,关押候审” 他话音刚落,门口闻讯围观的群众已是一片啧啧之声,有人低声笑叹“这薛捕头也是太不晓事,广宁城中谁不知道,这慧目斋的苏姑娘是王爷的” “是啊,这薛捕头今儿可是打雁偏被雁啄眼,自讨苦吃啊” “未必,就看这位自诩刚正不阿的王爷,敢不敢明目张胆护着自己相好儿了。” 听着门外的一片窃窃私语,薛捕头大有如梦方醒之感:之前便听说北靖王爷在民间有位红颜知己,本以为不是青楼的花魁便是哪家的闺秀,谁能想到竟是个开风水铺子的女先生 薛捕头但觉后背冷汗涔涔而下,刻意不去理会哭告的落梅,向慕云松抱拳道“下官愚钝,不知道这位苏姑娘就是” 却被慕云松挥手打断“我大燕以法度治天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本王犯了刑律,也要一律处置不得宽宥,薛捕头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头顶的乌纱不要也罢” 薛捕头被王爷一通训斥,低眉塌眼地诺诺连声,心中却愈发拿不定主意今日若抓了王爷的相好,只怕自己今后绝没有好日子过;但若不抓,偏偏王爷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 抓还是不抓,这是个性命攸关的问题。满脸横肉的薛捕头深觉自己智商欠奉,抬头将哀怨的眼神投向面面相觑的王爷和他相好你们自家的事儿,好歹给个准主意啊 苏柒望了望慕云松那张毫无情绪的脸,想他方才一句看似刚正不阿,实则将她往火坑里推的话,不由心中一酸,面上却冷笑道“王爷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 这话在慕云松听来实在讽刺原来,在她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不可依靠之人。 他此番硬着心肠前来,本欲与她撇清干系,从此相忘于江湖,偏偏碰上她遭此横祸,面临囹圄之灾。 本想着,虽不能刻意知法犯法,显得过于偏私,但只要她有个伏低认错的态度,以他北靖王爷之尊,出面与广宁府尹协商一二,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偏偏,这丫头一点不肯低头。 慕云松心里着实气恼,但转念一想又了然以她如今的身家处事,闯了祸自有定远侯爷赫连钰保着,再加上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的慕家老五呵,人家还当真不需要他这个北靖王爷 他一瞬间转过千般念头,但觉心中愈发凉凉,“看你笑话你以为你的笑话,很好看么” “大哥”慕云梅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不禁出声提醒捕快当前,是你二人斗气的时候 纵观整个广宁城,能有特赦之权的,只有北靖王爷一人,他若不发话,以他慕五爷的身份,依律亦不能干涉广宁府拿人。 慕云梅心下着急,死命以目示苏柒这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好歹赶紧服个软求他一求,免受牢狱之灾呀 他几乎要将眼珠子瞪了出来,苏柒终于开口,望慕云松笑道“王爷说得是,我虽区区一届小女子,却也懂得廉耻,不能让王爷这般看了我的笑话。”说着,将手腕子一伸,“薛捕头不是要拿我归案那便快动手罢” “这这这”薛捕头满脸的横肉都在作难地颤抖,谨小慎微地拿眼神去窥慕云松脸色,“王爷,下官这拿是不拿” “放肆”慕云梅一把将苏柒的手腕子按了下去,冲薛捕头冷声道“我北靖王府的家眷,也是你能辱没的” 说罢,蹙眉瞪了他大哥一眼差不多得了,你还真打算把她抓到广宁府大牢里去面子何在呀 偏偏他家大哥此番铁石了心肠,面沉如水一语不发。 他不发话,众人皆不知该如何是好。幸而须臾之后,这一片尴尬的沉默,便被苏柒的一声低笑打破。 他在等什么等她低三下四地求他援手,然后以此为要挟,让她继续心甘情愿地当他挡在世人面前的幌子 她又在等什么等他良心发现,念一丝旧情大发慈悲,继续扮演他高高在上的霁月清风,和对她不计前嫌的一片深情 可笑啊可笑 “薛捕头还看不出来么王爷与我并无半点关系,我不过一个市井间混日子的平凡小女子。”她挣开慕云梅按着的手腕,理了理鬓角衣摆,犹如要去赴一场晚宴的架势,“走吧” 说罢,兀自将薛捕头手上的铁链子往自己脖颈上一套,那带着血腥味的冰凉激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却兀自挺直了腰背,昂首挺胸向门外走去。 薛捕头反倒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深觉从未见过如此自觉自愿的犯人,只得苦着一张脸向慕云松连连作揖“王爷得罪得罪,下官告辞,告辞” 门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见苏柒果然带着镣铐被押了出来,不禁啧啧称奇“连自己的相好都不出手相救,咱们王爷果然公正磊落得很” 苏柒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舍了自己的清誉,全了你的名声,王爷,你可还满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7回 特来与君决 “大哥你过分了”待众人走后,慕云梅憋了一肚子的火儿,瞬间爆发出来。 慕云松盯着庭院里那两株已毫无生机的菩提树,甚是云淡风轻“我哪里过分是她自己选得路,与我何干” “你”若不是他嫡亲大哥,慕云梅早已一拳招呼上去,咬牙道“好,你不管她是吧那我来管你莫要后悔” 说罢,转身愤然离去。 徒留慕云松一人立在秋风萧瑟的院中,望着两棵形容枯槁的菩提,犹如看着自己死去的爱情。 薛捕头抓了半辈子犯人,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抓得胆战心惊。 虽说这女子口口声声说着与王爷没有半点关系,但观今早他们二人之间暧昧古怪的态度,薛捕头越想越摸不着头脑,愈发不敢掉以轻心,特特地交代牢头,捡了个相对僻静整洁的牢房来安置苏柒。 苏柒平生第一次牢狱生涯,就此开始。 方才一时气盛,从主动被抓到过府闻讯,皆是一副大义凛然状,不愿露了半分怯去,然此时,独自蹲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看着面前一碗半馊的糙米饭,以及墙角里正探头探脑觊觎这碗饭的若干只灰耗子和黑蟑螂,苏柒忽然就有种欲哭的冲动。 她正低头抱膝酝酿着情绪,冷不防头顶响起个挑剔声音“啧啧啧啧,这牢房设施配备不行啊木桩铁链大烙铁呢,竹签夹棍老虎凳呢,居然一样也无” 另一个声音打了个呵欠“枉我特地跟你跑一趟,不想如此没看头” 苏柒满心的委屈瞬间被愤懑取代,随手捡起块石头就往半空扔去“你们两个混蛋,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友尽” 石头直直穿过黄四娘又穿过李锦,二鬼躲都懒得躲,飘在空中一脸新鲜地低头看她。黄四娘换上个嗔怪神情道“嘿枉我听说你身陷监牢,特特地拉上小锦鲤来看你,没良心了你啊” 李锦撇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苏柒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你们是来看我的,还是看我受刑的” “这话说得,姐们这不是怕那群混蛋给你用大刑,专门来护你的么”黄四娘飘下来,煞有介事地虚拍苏柒的肩膀,“话说,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儿,被官府抓了来你那王爷相公怎地也不来救你” 提到某王爷,苏柒心中又是一阵酸痛,索性自动略过关于他的话题直奔重点,“江小姐死了。” “什么”黄四娘险些一头从空中跌下来,“那夜去见她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唉,真真是天妒红颜,似我们这般貌美的大家闺秀,都难逃早殁的厄运啊” 李锦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向苏柒问道“江小姐死了,广宁府为何抓你” 苏柒哀怨叹了口气“江小姐的丫鬟落梅一口咬定,是我给的药丸子毒死了江小姐。”一片好心反被诬,姑娘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又是那个嚣张的丫鬟”黄四娘摩拳擦掌,“待老娘去找她聊聊,吓死她去与她那死鬼小姐作伴” “你这就叫胸大无脑”一旁李锦不客气地泼凉水,“吓死了那丫鬟,就是死无对证,苏柒更出不去了” 黄四娘撇嘴“那你说怎么办如何将苏柒这倒霉鬼从这倒霉地方弄出去” 苏柒本就郁闷,此刻更被二鬼吵得头痛不已,想要撞墙间忽然从黄四娘的霸道理论中找到些灵感,沉吟道“若说最清楚江小姐死因的,定然是江小姐自己啊” “你是在这地方待傻了吧”黄四娘同情地望她一眼,“江小姐已经是死人一个,如何开口告诉你她的死因” 李锦在旁冷笑一声“你也死了,不是一样在这里聒噪” “我”黄四娘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胖掌,“对啊那死鬼江小姐如今真就是一个死鬼,我们可以去寻她问问啊” “事不宜迟,”苏柒起身向二鬼拱手正色道,“烦劳二位赶去江家,在她魂魄被鬼差勾去之前,寻她好好问上一问,她究竟是如何殁的,问完之后”苏柒有些尴尬地咽了口口水,“赶紧回来,我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还挺”她自觉身为一名阴阳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说害怕,索性避重就轻,“挺无聊的。” 李锦明显不信地瞥了她一眼,又向远处望望“那姓慕的看你来了,还真是患难见真情啊。”说罢,拉着黄四娘穿墙遁去。 苏柒本以为是慕云梅或慕云萱来看她,心里颇有几分感动,但当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高大身形,那一丝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慕云松屏退了狱卒,独自静默立在监牢外,看着背对他蹲在墙角的别扭少女。被换了粗布囚服,露着细瘦的脚踝和手腕,长长青丝凌乱地披垂在肩上,显得格外单薄凄凉。 这丫头,何时受过这种罪他打量一圈,地上泛着潮霉味的草栅子和半碗馊饭,以及墙角探头探脑的老鼠,让他心里愈发酸疼。 大半天过去,赫连钰竟由着她被关在大牢里不管,难道是至今没得到消息 方才,进门前苦苦硬起的心肠,筑起的防线在一瞬间动摇,只觉这丫头但凡求他一句,他便是不要了颜面和名声,也要立刻将她从这鬼地方弄出去。 偏偏,这倔强丫头开口,说得是:“王爷这是白日里看我笑话没看够,亲自来牢里接着看” 简直不知死活慕云松方动摇的心肠又立即冷硬“看你的笑话,本王真的没兴趣。此番只是来弄清楚,江小姐究竟是如何死的。” 苏柒不屑“那王爷怕是找错了地方,该去江府才是。” 慕云松寒潭似的眼眸闪了闪“你始终对江小姐与赫连钰结亲之事耿耿于怀,我说得可对” 贼喊捉贼苏柒在心底冷笑一声对这门亲事最耿耿于怀的,只怕是王爷你罢 “对”她索性承认,想要臊一臊这位两面三刀的王爷“你我皆知,赫连侯爷心有所属,江雪嫁给一个不爱他的男人,便是一辈子的生受煎熬。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她倒承认得痛快慕云松眼眸眯了眯,“所以,你便千方百计地,让她嫁不成” 苏柒敏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禁攥紧了冰凉的指尖“王爷也认为,江小姐是我毒死的” 她这话问得尖锐,慕云松一时有些作难“本王也不愿相信,但如今江家人一口咬定,你在送亲途中惊吓江雪在先,夜寻江雪劝她勿嫁在后。且据广宁府仵作勘验,江雪确死于中毒,而你,恰巧给过江雪两颗不明的药丸。”他暗叹摇头,“诸多证据皆指向你,你让我” 他一句“你让我如何替你脱罪”尚未说完,已被苏柒忽地站起身来冷冷打断“原来,在王爷心里,我苏柒,就是这样的人” 她缓缓朝他走近两步,仰面正视着他,双眸中却是一片彻彻底底的寒凉“相貌平平,性子乖张,素爱惹事”她唇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笑意,“如今,又要加上毁人姻缘、害人性命,呵呵似我这般大奸大恶之人,哪里配得上做王爷的便宜未婚妻,你定是恨不能当着全广宁城的人跟我撇清干系,甚至亲自操刀问斩,以示自己公正严明,不徇私情,对不对” 她颤抖着,努力将这一番话说出口,但觉心底某种用心呵护的东西,终是碎了。 她这辈子相信过、依赖过的人不多,偏偏她依赖过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死鬼苏先生不辞而别地走了,而眼前这位,比起不辞而别,让她死心得更彻底。 慕云松生受了她这一袭刀子似的话,望着她那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何其可笑。 我慕云松在你心里,究竟算是什么,过河拆的桥,还是鸟尽藏的弓 他怒极反笑“苏姑娘严重了。江小姐是不是你毒死的,自有应天府去调查;而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知道。我今日三番两次来见你,也并非为了看你的笑话” 他迟疑了片刻,发狠握了握拳,“你说得对,如今你我殊途陌路,本不该再有半点纠葛。本王,是来还你的镇魂鼎的” 镇魂鼎苏柒不禁身子一颤,愣在原地。 他若不说,她都要忘了,她与他的这段有始无终的缘分,究竟从何开始。 初闻他与赫连钰旖旎情愫之时,她也曾愤懑不已,作势要将镇魂鼎讨来,与他从此两不相欠。 那时他说“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给了本王的东西,又岂是说要就能要回去的”霸道蛮横犹如土匪。 如今,他的话犹在耳畔,眼前的人却已不是昔日的人。 她终于明白,今日这位王爷来,不是来看笑话,也不是来还鼎,他,是来诛心的。 他就是要这般,一步步斩断她对他的所有情愫,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哀,莫大于心死。 “好”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将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强制遣返,“你还我的鼎,我还你的玉,从此两不相欠,甚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8回 老王妃出手 她强自按捺下纷乱的心神,掐指默念口诀,只见一道精光闪过,那鎏金璀璨的小鼎从慕云松的灵台渐渐升起。 苏柒指尖触到鼎的刹那,但觉一阵彻骨的凉意直达心底。 她伸手将鼎握在掌心,攥得紧紧,向心口一收,慕云松却下意识地向前半步,但觉他与她之间的什么东西,被她无情挣断了。 一时间,只觉灵台中空空如也,那些关于她的昔日记忆似乎也要飘散而去,却被他费尽心力地抓住,用思绪包裹、缠绕。 他从未觉得如此难过。 偏偏她还要补上一刀“给,你的通灵玄鸟玉。” 他回过神来,见一只纤细的手从监牢铁棱里探出来,掌心托着他的传家之宝,递到他眼前。 通灵玄鸟玉,北靖王府传家之宝,却是历代祖辈的定情信物,只在正妃中代代相传。 他犹记得,在东风镇,失忆的他一眼认出这块传家宝,那少女亦是这般伸出手,不情不愿地说“喏,还给你。”那故作大方又隐隐肉痛的小心思,毫无掩饰地写在脸上。 也许便是那时,他很想将这块玉给她,一辈子再也不要回来。 究竟从何时起,她脸上再无昔日的无忧无虑、肆意欢笑,他也再看不懂她沉沉的心机。 收回这玉,从此便是陌路人。 他指尖动了动,却觉自己的手犹如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罢了。”他颓然道,“你曾救我一命,这玉,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他转身,留给她一个萧索的背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此,我再不欠你什么了。” 说罢,自觉再难控制胸中奔腾汹涌的情绪,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徒留下苏柒,一手握着玄鸟玉,一手托着镇魂鼎,空空洞洞的脑海中,长长久久地萦绕着他那句“从此,我再不欠你什么了”。 真的,两不相欠了么 可你还欠我一颗心呢,不知何时被你偷了去,便再也没还回来 我只愿你将它好好护着,对它温柔以待,从此风花雪月是你,平平淡淡是你,清贫富贵,皆是你。 偏偏你亲手将它毁了去,将它掰开揉碎,任它千疮百孔,又无情抛弃,再不多看一眼。 北靖王爷、慕云松、苏丸子,你毁了我的一颗心,要用何来还 一滴泪,落在镇魂鼎里,瞬间冰冷。 一滴泪,落在玄鸟玉上,蓦地滚烫。 苏柒忽然无法抑制地颤抖,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呐喊 “慕云松,你这混蛋” 声音,在暗夜阴森的监牢中久久回响,一声声,一声声,在昏暗潮湿的墙壁上,撞得粉碎。 他贴身立在监牢拐角处的冰冷壁上,真真切切听见她这一句,但觉眼眶热了热,又瞬间冰冷。 举步出门,再不回头。 黄四娘和李锦飘在监牢半空,低头望着将自己抱成一团哭得昏天黑地的苏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怜见的,话本子里的女主角都没她这么惨。”黄四娘被她的悲伤情绪渲染,感同身受的自己都快哭了,正欲劝一劝,却被李锦阻止,“你就让她尽情哭一阵子吧,世间哪个受了情殇的女子,不是先哭天抢地一通的” 黄四娘“哭完之后呢” 李锦“哭完想得开的,抹抹眼泪也就过去了;哭完还想不开的,就该四处寻白绫去了。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幸亏这牢头黑心,给她分的牢狱也简陋,连个能上吊的物件也无。”黄四娘心有余悸,“她可不能死,我还指望她给我配冥婚呢” 原本哭得欢畅的苏柒,被这两位不着调鬼友气得,愣是再哭不下去,索性用袖子抹抹眼泪,没好气儿道“放心,姑奶奶还不想抹脖子上吊,去跟你们作伴呢你们去江府,可有收获” “这事儿说来就有意思了”黄四娘见她好歹不哭了,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我和小锦鲤在江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寻了一圈,愣是没寻到那死鬼江小姐的魂魄” “啊”苏柒有些意外,“莫非,已经被鬼差勾走了” 话说阴曹地府的拘魂鬼差这职位,千万年来就那么几位,既没得升迁,又没有鬼愿意来顶替。这几位外无竞争压力,内无失业风险,自然也没多少工作积极性,素来能拖一日绝不拖半晌,工作效率十分低下,此番这是 “我们也觉得奇怪呀,小锦鲤便钻进江小姐的棺材里探了探,这一探之下,你猜怎么着” 黄四娘讲得眉飞色舞,却见苏柒低眉搭眼没几分要猜的意思,顿觉兴趣索然。李锦便识相地接口道“那江小姐的三魂七魄,根本就妥妥帖帖地在她自己躯壳里,压根儿没出来” 这下,连苏柒也惊讶了“怎么会人但凡一死,魂魄自然出壳除非,她没死” 李锦慢悠悠道“若说她没死,可气息脉搏半点全无,跟个死人一般无二。” 也是,若是装死,岂会连验尸仵作都看不出来苏柒垂颈思忖一阵,“会不会,是那纠缠她的妖怪动的手脚” “它图什么呢”黄四娘表示不解,“那妖怪是想要江小姐的人,弄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回去做什么埋地里来年也长不出个活的来” 苏柒想想也是,思索半天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李锦道出来太久,他不放心婉清,先告辞离去。黄四娘倒是仗义,生怕苏柒夜深人静再想不开,遂自觉留下来陪她聊天。 一人一鬼半宿聊下来,苏柒但觉已被黄四娘彻底洗脑,相信除了慕家五爷,世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偏偏天刚大亮,绝世好男人慕五爷便现了身,身后还跟着点头哈腰诚惶诚恐的牢头儿。 看到衣衫单薄、发丝凌乱的苏柒独自缩在角落里睡去,慕云梅只觉一阵心痛,幸而那牢头极有眼色,忙不迭地将牢门打开。慕云梅三两步上前,先脱下自己外衫给苏柒披上,又小心将她抱了起来。 苏柒跟黄四娘聊了半宿,破晓时分才沉沉睡去,此时在睡梦中感觉到一个宽阔温暖、似曾相识的怀抱,下意识地便将手臂攀了上去,口中喃喃“丸子,你回来了” 慕云梅愣了愣丸子是个什么鬼“苏姑娘,是我。” 苏柒这才睁开眼,待看清近在咫尺的人,赶紧一凛将手缩了回来,讪讪道“五爷,你怎么来了” 慕云梅眼角划过一丝落寞,却道“自然是来救你出去。这一日一夜,让你受苦了” “还好”苏柒感受着空空如也正大声抗议的五脏庙,怕被慕云梅察觉尴尬,“五爷还是放我下来罢,我自己能走。” 慕云梅暗叹口气,将她放下地来,又悉心将她身上的外衫裹紧,“马车在外面,咱们这就回家去。你莫担心,这鬼地方,我再不会让你进来了” 苏柒答应一声,浑浑噩噩跟着慕云梅出了牢门,又想起件事“五爷就这么将我从广宁府监牢带出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慕云梅淡淡一笑其实会又如何便是刀山火海,我慕云梅也愿意为你去闯,你可知道 他心中豪言壮志,口中却只能实话实说“此番不是我救你,是我母亲。” “王妃娘娘”苏柒着实惊讶,“我真是何德何能” 昨日她被薛捕头带走后,慕云梅正想法子跟广宁府交涉,这边石榴葡萄救主心切,赶忙跑回王府去寻大小姐慕云萱。慕云萱听闻也是焦急万分,前思后想只能去向王妃母亲报信儿。 熟料老王妃听闻此事,端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虽对苏柒的出身仍有些耿耿于怀,却早已接受了她跟慕云松的关系。如今,堂堂北靖王府的女眷,她的儿媳妇竟被五花大绑拿进了广宁府监牢,老王妃觉得北靖王府的脸都丢尽了 唤不来慕云松这不孝子,她只能将他隔空臭骂一顿。气愤之余,老王妃盘算一番,令下人拿着她的请柬,邀广宁府白府尹家的夫人过府喝茶夜谈。 王妃夜半相邀,白夫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从床上爬起来便来了王府。老王妃一通寒暄客套之后,便闲话似的将苏柒扯了出来。 老王妃不惜昧着良心,将苏柒夸得天花乱坠,不住口地言说这姑娘多么善解人意、温良恭俭、孝顺体贴,她对这个儿媳妇又是多么打心眼儿里喜欢。 白夫人打着呵欠陪着笑附和连连,恭维王妃娘娘是天底下最有福之人,才能觅得这般万里挑一的好媳妇,熟料老王妃呵呵一笑,话锋一转,言道她这心肝宝贝好儿媳,如今正因莫须有的罪名,在广宁府大牢里押着。 这天堂地狱的落差简直突如其来,白夫人惊得失手将一碗茶都泼在了自己裙子上。 白夫人何等聪明通透之人,接下来的话自不肖老王妃再提点,便忙不迭地替自家那个糊涂死鬼道歉,指天誓日地保证,让她家白府尹尽快将王妃的宝贝媳妇儿放出来,定然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老王妃连连道谢,白夫人胆战心惊,一回到家便将正醉卧小妾床上呼呼大睡的白府尹提拎了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9回 诡异的葬礼 白府尹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少不得沾了他岳丈大人的光,故而在家甚是惧内,被自家夫人狗血喷头的一通臭骂,方知出了这档子事儿,自是惊惧不已,转头将给他捅娄子的薛捕头从被窝里拖出来又是一通臭骂,骂完才苦恼北靖王府是皇亲贵胄,但江家也是世家望族,他两边得罪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三人合计半宿,直至天色将明方定下计较老王妃的面子不能不买,苏柒必须先放出来。至于告状的江府,由白府尹亲自登门查案,务求将江小姐之死查个清楚。 苏柒边听着这期间的来龙去脉,边在何记饭庄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 采莲给她端来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和一大碗米饭,便不住口地感慨她遭此横祸实在可怜,感慨之余决定去给大堂里的财神爷多烧几株香,让他老人家给观音菩萨带个信儿,多多保佑这倒霉丫头。 苏柒边吃边听老王妃夜摆鸿门宴的桥段,一时间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许多情绪涌上来与食物堵在一起,华丽丽地噎住了。 慕云梅忙不迭地帮她拍背顺气,又贴心舀上一碗热汤。 苏柒好容易缓了过来,自觉在人家慕五爷面前失态,尴尬地搓着无处安放的油哄哄爪子,“让五爷见笑了。” “岂会。”慕云梅满眼的温柔怜惜,“饿了一日一夜,真是受苦了。”又谨慎道,“我听说,大哥昨夜便去了趟广宁府大牢,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去救你出来,不曾想” 当他见大哥独自归来,端的是一阵怒火中烧,若非手下人死命拦着,便真的跟大哥动了手。 偏偏他大哥对他的盛怒置若罔闻,双目空洞谁也不睬,一路蹒跚着回栖梧院去,犹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慕云梅说至此,抬眸见苏柒亦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眼角一滴清泪垂下,直落进了碗里。 她愣了片刻,方回过神来吸吸鼻子,强笑道“提他做什么,败了我的胃口。”说罢,继续低头扒饭。 慕云梅眼看着她将那碗和着泪的米饭塞进胃里,忽然便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咚她手里的碗坠在桌上,将饭粒溅了满桌,“五爷这是” “苏姑娘,”慕云梅握紧了她不断挣扎的小手,语调急急目光切切,“我想告诉你,我慕家男子不是个个薄幸无情,我慕云梅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白首天涯,也愿意陪你烹雪煮茶,月落归家,我”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柒已明白了几分,惊诧之余偏听到帘外传来采莲的脚步声 “五爷快别说了”她低呼一声,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适逢采莲打帘进来,看见桌上狼藉一片,嗔怪地轻瞥苏柒一眼“多大的人了,吃饭还跟小孩子一样。”忙不迭拿抹布擦了干净,捧上一只红漆茶盘,盘上是天青钧瓷的茶壶,“五爷最爱的雨前龙井,我轻易不舍得拿出来,你今儿可是沾了五爷的光。” 她说得轻松愉悦,苏柒却汗颜得抬不起头来。 她一颗脑袋越垂越低,脸颊一片滚烫,偏偏被采莲看出端倪,伸手摸了摸她额角“你可是不舒服” 慕云梅适时地咳了咳,向采莲道“苏姑娘在监牢待了许久,只怕潮凉之气入体,你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给她看看罢。” 采莲深以为然,急急匆匆地告辞去了。苏柒纠结再三,向慕云梅低声道“方才那话,请五爷切莫再提起” “为何”慕云梅急急道,“你觉得我哪一点不如我大哥” 苏柒苦笑摇头他是多好的一个男子,是采莲和黄四娘的心上人,为何偏偏“我一个山野粗陋女子,配不上五爷你。” 慕云梅心知这不过是她的托词,叹道“苏姑娘不必说这等配不配的话,我亦不逼你,你只需知道,有个男人无怨无悔地站在你身后,心甘情愿地替你遮风挡雨,只要你安好,我便是晴天。” 因着慕五爷一番突如其来的告白,苏柒接连几天里,白日对着采莲,夜里对着黄四娘都有些怯怯汗颜,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贼。 偏偏慕五爷十分淡定,几乎日日来慧目斋看她,顺便将江家案子的进展告知她听。 据他所说,苏柒被放出来的当日,广宁府尹白大人便亲自带着捕快、仵作等人,大张旗鼓地往江府上门查案,服务态度不可谓不良好。 苏柒惊讶了一下,关心道“可查出了什么” 慕云梅道“倒是查出了件始料未及之事江小姐死前,已不是完璧之身。” 苏柒略惊讶了一下,随即与慕云梅一致认为,定是那妖怪做下的孽。 “仵作将这结果一说,江家老爷和夫人皆五雷轰顶一般,想那江家世代书香门第,最看重的就是家风德行,闺女未嫁而破身,他们做爹娘的自然是脸上挂不住。” 苏柒在心底惨笑家风德行这等爹娘除了死要面子,又何时关心过女儿的幸福 “哦对了,还有个重要的线索捕快在江家搜查时,从江小姐丫鬟落梅的房里搜出了两枚药丸,落梅在薛捕头一再逼问下承认,那正是你给江小姐的苏合香圆。” “也就是说,江小姐根本就没吃”苏合香圆还在,那么苏柒毒害江小姐的诬陷不攻自破。苏柒在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江小姐至死,都不肯信她 “薛捕头觉得那丫鬟落梅言行前后矛盾,十分刻意,便禀过白大人,将落梅带回广宁府去。熟料,那落梅在广宁府大牢待了一夜便疯了,满口的胡言乱语,说什么妖怪作祟,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类慕名奇妙的话。” 苏柒不置可否,心中却猜测落梅的发疯,背后是否有黄四娘和李锦的功劳。 慕云梅最后总结道“白府尹这一通查下来,江老爷和夫人颜面丢尽,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和白府尹商议,草草定下个女儿不幸被辱,饮恨服毒自尽的结果,便算是结案,两厢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苏柒摇头叹息不过是昏庸官吏加上封建父母,一起草菅人命罢了。可怜那含冤饮恨而死的江小姐 呃,说“死”还不甚确切她前夜里又求李锦去江府探了探,言道江小姐的魂魄依然安安稳稳地待在她身体里,只是毫无意识,如同陷入了昏睡一般。 究竟是谁,将江小姐变成了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她正出神,忽听慕云梅道“哦对了,明日便是江小姐头七,依例要下葬了。” 下葬苏柒忽然一惊“她要葬在哪里” 翌日黄昏,一轮如血残阳下,两匹披着缟素的马儿拉着一架沉沉棺椁,在漫天飘飞的素白纸钱中缓缓前行。 江雪的大弟捧盆,二弟和三弟扶灵,忆及昔日里大姐的温柔关爱,皆是满面泪水痛不欲生。身后的一众送葬亲友,想想不过几日前,江家小姐还是大红嫁衣的待嫁新娘,转眼便香消玉殒,今夕对比更添伤感。 送葬队伍一路悲泣哭泣,扶着棺椁直往广宁城西的潭柘寺去。行至半山,两匹拉着棺椁的马儿却骤然停了下来,烦躁地仰头嘶鸣低头踟蹰,仿佛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它们再不敢向前一步。 送葬的人们正有些疑惑,忽然一阵疾风骤起,刮得天昏地暗、草木狂舞,惊起林木间一片鸦雀,啼叫着慌乱向天空飞去。 江家送葬的亲友中,倒有大半是先前送亲的,见识过送亲途中那股妖风的厉害,此时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味道,纷纷大叫着“妖风来了”顾不得棺椁,抱头四下逃窜开去。 一时间,只剩下江雪的几个弟弟,和江府几个忠心耿耿的下人,依然护在棺椁周围。赶马的车夫用力拉着缰绳,安抚两匹暴躁不安的马儿。 要命的是,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黑鹰,长啸着向那马儿俯冲而下,利喙直戳马儿的面颊和眼睛。 两匹马被黑鹰骚扰得惊惶失措,再不受控制地撒腿跑开。 “回来回来呀”马夫在后焦急大叫,但此时马儿彻底受惊,只顾没头没脑地拖着棺椁向前冲,前面便是深不见底的山崖 江家几位公子和下人,顶着呼啸的妖风,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向山崖边摸去,但一切为时已晚,两匹受惊的马儿带着江小姐的棺椁跌下山崖,全然不见了踪影。 妖风渐去,四散逃避的亲友们也渐渐聚拢过来,齐齐望着几十丈高的山崖,手足无措。 江家小公子年纪尚幼,此时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姐姐,姐姐呀” 他这一哭,惹得众人愈发伤心,江家二公子只得抚慰幼弟道“莫哭了,姐姐她生前素爱清静,如今葬身在这山水幽谷之间,终日与花儿雀儿作伴,想必也是欢喜的。” 众亲友皆点头称是,索性在山崖边摔了灵盆焚了纸钱,算是葬礼圆满,便相互搀扶着下山回江府去。 待众人行远,日暮的山谷恢复了寂静。苏柒从一棵参天古木后探出头来,确定江家众人皆已走远,方闪身而出,跑到山崖边向下望去。 但见千仞山崖下,是一片碧绿潭水,如今平静如故,没有江小姐棺椁的半分影子。 “这就奇怪了。”苏柒喃喃自语。 她一路暗暗尾随江府送葬的队伍至此,眼见妖风又起,江小姐的棺椁坠落山崖,惊得长大了嘴巴,却不敢有一丝动静。 但那棺椁明明是木料打制,即便是落入崖底寒潭之中,也该浮得起来,绝不是如今这般石沉大海了无痕迹。 “除非”她正思索自语,忽闻山崖下传来一片窸窣振羽之声。 苏柒赶忙闪身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露出半只眼紧张地向外张望。 须臾,闻崖下一声清亮长啸,便见数十只体长健硕的黑鹰,齐齐用利爪抓着一具棺椁,振翅向崖上飞来。 为首的一只更为显眼,乃是一只白头青羽、金喙玉爪的巨鹰,双翼展开足有丈余,率领众鹰齐心协力,将那棺椁平稳放在了崖边石上。 巨鹰收起硕大羽翼,立于棺椁边仰天一声长鸣,其余众鹰群齐齐仰头长啸,犹如朝见王者。 躲在石头后面的苏柒,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的鹰阵,着实的惊讶不已。 众鹰齐齐向巨鹰俯首之后,便纷纷振翅腾空,在暮色中飞远。而那巨鹰独自绕着棺椁逡巡一周,忽而仰天一声清啸,周身一阵黑雾缭绕,再散去时,竟化作一个高大男子模样。 只是,这男子依旧背生双翼,耳后有绒羽,是个不折不扣的“鸟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0回 进击的鸟人 苏柒见这鸟人伸手将棺椁盖打开,俯身抱出了江小姐的尸身,低头笑道“筹谋许久,终是把你弄到手了” 鸟人面露得色,伸手将江小姐抱紧,背后双翼展开,一副振翅欲飞的样子。苏柒深知此时若不出手,只怕江小姐就此落入这妖怪之手,踪迹难寻,遂一咬牙跳了出来,先壮声势地提气大喝一声“呔妖怪休走” 鸟人听闻,转头望了她一眼,面露愠怒“怎么又是你” 苏柒最烦这句,尤其是从个妖怪口中说出来,苏柒索性做个无赖状,“就是我,怎地” 鸟人用个不可理喻的眼神望她“我说你这丫头,我是吃你家谷子了还是啄你家虫儿了,你何必一而再地跟我过不去” 吃谷啄虫苏柒愣了愣,竟有些哭笑不得妖兄,你这满口俏皮话的性子,跟你肃杀的相貌着实不搭呀 她不愿与这厮磨嘴皮子,抽出腰间的辟邪玉剑,遥遥指着鸟人,“你若识相,便把江小姐留下,本法师尚可放你一条生路” 鸟人竟笑了“就凭你,还恐吓我啧啧,还没个兔子有威慑力” 嘿苏柒一阵火大,见鸟人对她的恐吓置若罔闻,抱着江小姐就要飞走,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持剑纵身便朝鸟人冲去。 鸟人饶有兴致地望着杀奔而来的苏柒,“又是古越剑这剑乃是古越国铸剑圣手谭追的得意之作,传说曾得上古神兽梼杌的一片尾鳞熔炼其中,故有几分梼杌的气息,确是克我,不过” 他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啸,便见一只硕大黑影从树顶上闪电般俯冲下来,利爪直取苏柒面门 “啊”苏柒下意识挥剑去挡,但这剑对妖怪有震慑之力,对普通的黑鹰却无影响,被它用利喙啄住,振翅用力一挣 苏柒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忽然生出种“你欺人太甚”的悲怆。 却听那鸟人得意吩咐“将这丫头给我挂树杈上去奶奶的,海东青不发威,你还当我是家巧儿麻雀了” 苏柒心里那个悲愤她自知自己学艺不精,若说斗法斗输了倒也习以为常,偏偏被个妖孽在嘴皮子上占了上风,她深觉丢脸。 然此番不是考虑脸面的时候,眼见那鸟人带着江小姐振翅飞起,自己眼前偏又有只流氓黑鹰虎视眈眈,苏柒惊惧之余,深觉自己此番冒险前来又强出头的行径,实在是二百五到了极点。 束手无策间,忽闻“砰砰”的巨大声响传来,头顶的黑鹰猝不及防地被一枪贯穿双翅,惨叫一声,弃了玉剑重重跌在苏柒脚下。 而鸟人那边也因突如其来的一枪,百忙中身形连转落下地来,却被震落了许多羽毛,显得有几分狼狈,气急败坏地喊“谁又是谁” 苏柒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手持一柄黑亮火铳从一棵大树后绕出,瞳孔骤然缩了缩,习惯性地低头讪讪,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自不量力的丫头慕云松毫不避讳地瞪了她一眼,重新拉栓瞄准,闪着寒光的铳口直指鸟人面门,一字一句道“放下江小姐,束手就擒” 鸟人嘴角扯了扯“三眼神铳这还有点儿意思,你说,是你的弹子快,还是我的翅膀快”说着,将怀里的江小姐放在一棵树下,青羽一震,便如同一道利刃般向慕云松冲了过去。 这鸟人果然速度奇快,青色羽翼化作一道虚影,慕云松眯了眯眼,果断起手开火,三颗火弹分上中下三路,直击鸟人身上三大要害。 好枪法鸟人暗喝一声,眼见火弹呼啸而来,将羽翼一敛,裹住身躯在空中连转,险而又险地将三颗火弹皆避了过去。 苏柒趁一人一鸟激战正酣,赶忙拾起玉剑向江小姐奔去。 她早疑心江小姐之死有诈,此时去探她“尸身”,见面色略带红润,探其颈有浅浅脉搏,俨然一副要活过来的样子。 苏柒见状,索性将江雪抱起,用力掐其人中,在她耳边大声地唤她。 她一边顾着江雪,一边还要分神关注着战局,但见那鸟人已欺身近前,双手如鹰爪,犀利狠辣;慕云松则弃了火铳,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长枪,舞得疾风扫落叶一般,丝毫不落下风。 鸟人见占不得便宜,忽而荡开一枪,振翅仰天一声长啸,须臾,便见方才离去的众黑鹰从天际飞来,如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骤然向慕云松头顶袭来 慕云松对付一个鸟人尚不算吃力,但对付这许多鹰便有些捉襟见肘,面对几乎将他围得密不透风的敌人,他只得将一条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护着自己头颅要害,即便如此,依旧有些兼顾不暇,肩膀后背屡遭偷袭,黑鹰一爪下去,便要带起一片皮肉。 苏柒眼见慕云松被那众鸟围殴,他后背的衣襟很快被抓啄得七零八落,数不清的大小伤口血流不止,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缩了一下。 真是奇怪她摸了摸自己胸口不是说痛到极致,便不会再痛了么 不禁去望那浑身是血却依旧苦撑的人不是说好了两不相欠,从此一宽两别,各自安好,你今日又为何出现为何出手 一时间,胸腔里充盈着酸涩的情绪,她垂下眼眸,却正望见安静躺在身边的玉剑。 梼杌玉剑 她双眸瞬间一亮,放下江小姐,一把抓起梼杌玉剑向鏖战中的众鹰冲去。 慕云松百忙之中瞥见她竭尽全力跑来的身影,心中大急,忍不住出声喊道“别过来” 你才傻呢苏柒心中忿忿地暗骂,偏偏不等她冲到战场,眼前已多了道“羽翼屏障”。 那鸟人此刻正偷闲,抱臂神闲气定地立在她面前,摇头啧啧道“打架是男人和雄性的事儿,你一个黄毛丫头凑什么热闹” “要你管”苏柒此刻急得眼眶都红了,见这鸟人执意挡在她面前,索性一剑向他腰腹刺去。 偏她三脚猫都算不上的武功实在平平,方出手便被鸟人一爪子擒住了手腕,再用力一带,她手中的玉剑便脱手而飞,被鸟人用翅膀利落地一扇,便划过一道长长的弧度,落在了苏柒够不着的远处。 “漂亮”鸟人得意地自赞一句,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 “你”苏柒简直要气疯了,恨不能将这厮一口咬死,“你这混蛋鸟人” “谁混蛋谁鸟人”鸟人显然口头上绝不吃亏,骄傲宣布“爷是神鹰海东青是也” 苏柒暗想原来它是修炼成人的神鹰海东青。海东青乃是众鹰之王,难怪有号令鹰群的本事。 此刻,海东青正瞪圆了眼望着苏柒,气呼呼道,“你这疯丫头,知不知道爷有多讨厌你我真恨不能”他骤然举起手来,又在苏柒头顶顿了顿,仿佛做了很大努力,才克制住一巴掌拍下来的冲动,改为嫌弃地连连摆手,“要不是总之,你个臭丫头赶紧给我滚远远的,别让我看见惹我生气” 这般被鄙夷地垂怜,苏柒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简直快要气急地掉下泪来“我才不走” “你不走,是打算跟你这情郎同生共死”海东青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望着不远处渐渐体力不支的慕云松,“行,爷成全你们,一会儿给你俩挂一棵树上,当一棵树上吊死的蚂蚱” 他正得意洋洋,忽闻不远处林中接连传来几声火铳响,便见三四只黑鹰应声而落,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个炸雷似的声音“王爷属下等护驾来迟瞄准那些臭鸟儿,给我开火” 便听一阵密集火铳声如骤雨般响起,方才还在空中耀武扬威的黑鹰们纷纷应声而落,摔在地上挣扎抽搐,眼见不活。 便见徐凯领着一众亲卫策马冲了过来,将王爷围住,徐凯几步抢上前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慕云松“王爷你怎么样” “死不了。”慕云松此刻已满身是血,钢枪撑地大喘了几口气,伸手一指鸟人的方向。 徐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蓦地吓了一跳“娘咧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海东青正心疼他的众鹰兄弟,却被徐凯这一句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黑狗熊,还问我是什么玩意儿” 狗熊徐凯不明觉厉地望望左右身后哪来的狗熊 慕云松实在无心听一人一鸟斗嘴,提气朗声道“妖孽你已无路可逃,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就地正法” 他此语一出,身边的众亲卫齐齐火铳上膛,一片黑压压的铳口皆指向海东青。 “吓我啊”海东青嘲讽地笑了笑,骤然出手,一把抓住身旁的苏柒挡在身前,双手将她牢牢缚住“你敢就地正法我,我就拉上你的小情人儿陪葬” 苏柒猝不及防当了人质,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只觉满头黑线,睁着一双无辜愧疚的大眼睛向慕云松望去。 姑娘我是不是又帮了倒忙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1回 女人就麻烦 果见慕云松怒其不争得瞪她一眼,低低吐出一句“麻烦” “是吧”海东青竟点头表示赞同,“女人就是麻烦” 慕云松蹙眉道“她尤甚” “喂”苏柒简直无语这一触即发的当儿,您二位在阵前一搭一档地数落我,真的好 便见慕云松迅速端起火铳,上膛瞄准,冷喝道“放开她” 海东青仰头呵呵“爷又不傻你先带你的人退下山去否则” 熟料,他话没说完,便闻“砰”的一声突响,海东青骤然揽着苏柒身形一转,一颗火弹便狠狠钻进了他的后背。 “你”苏柒大骇,眼见海东青慢慢放开了禁锢她的手,身子歪了歪,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但她方才看得清楚那颗火弹,分明是朝她胸口射来,海东青在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挡了枪 海东青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扯了扯嘴角喃喃道“要不是哎,女人真是麻烦” 苏柒愣愣地跪在地上,任由亲卫上前将海东青缚住,拉扯着绑走。 徐凯见自家王爷立在原地看着,却没有要去扶王妃的意思,只得尴尬地咳了咳,走到苏柒面前伸出手“王妃,回去吧” 他连唤了两声,却不见王妃反应,正欲提气唤第三声,却见王妃骤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眸通红,凝仇带恨地望向王爷的方向。 为什么 苏柒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拳头,却终将一腔愤恨化作一声长叹。 她推开徐凯的手,兀自起身,踉踉跄跄地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燕北大营,军裁所天牢。 一盏明明灭灭的油灯,映着铁栅栏后的海东青,一身狼狈模样席地而坐,偏脸上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慕云松负手立在栅栏外,身后跟着问话兼做笔录的老师爷,明明看着这妖物吓得腿肚子发软,但在王爷面前不敢露怯,故作凶恶狰狞喝道“呔那长毛儿的妖怪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海东青鄙夷地白他一眼,啐了一口道“明明是个人样却不会说人话,长毛儿的哼,怕是你一把年纪,毛儿还没长全,所以羡慕嫉妒恨喽” “你你你”老师爷气得直抽抽,却被慕云松一记冷眼瞪得喏喏退后。慕云松望着海东青,缓缓开口“你是何人” 这还像人话海东青懒洋洋张口“爷是修炼千年的海东青,姓卫名青。” 慕云松略略颔首,语气一沉“卫青,你可知你作恶多端,论罪当诛” 海东青卫青满面狼藉,神情却倔强“我哪里作恶多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恶多端你们这些人,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慕云松冷声道“你奸淫劫掠良家女子,还害得她无辜身死,还敢说自己不作恶” 被她一通斥责,卫青抬头向屋顶上的窗口望了望,忽然叹道“罢了,果然是造化弄人,天命不可违。”他垂首苦笑,“我认了,是我觊觎江小姐的美貌,痴缠恐吓,强行将她据为己有;是我不愿看她嫁与旁人,故而想要在她成亲当日将她劫掠;劫掠不成,也是我给她下了假死药,让她假死七日,气息全无,再瞒天过海将她带走。是我,一切都是我见色起意,害一个无辜女子遭受了这许多劫难。” 他抬头,做个坚毅绝决状“如今我良心发现,自觉罪不可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这般认罪彻底、求死决绝的态度,反让慕云松有些犹豫,总觉得其中还有些古怪。 他正想再问,忽闻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见一狱卒正提了灯盏,点头哈腰地引着一个人进来。 慕云松蹙了蹙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慕云梅脚步顿了顿,站得远远答到“想来看看妖孽究竟长什么样。不过,既然大哥正问话,我便先等等。” 慕云松意味深长地眯眼望了望他五弟,高瘦的身形在晦暗灯光下,投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慕云松盯着那影子看了一阵,淡淡开口道“我已问完了,他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说罢,转身往监牢外走,与慕云梅擦肩而过时,见他刻意往后避了避,面上皮笑肉不笑道“大哥走好。” 他自以为遮掩得天衣无缝,偏被慕云松望见了身后露出的一片樱草色裙角。 待慕云松出门走得远了,慕云梅方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身后,苏柒手提着一只藤篮,向他欠身道“多谢五爷了” “无妨无妨。”苏柒难得开口求他,慕云梅竟有种受宠若惊之感,“我也想看看,这妖孽究竟什么模样。” “他不是妖孽,他是神鹰海东青。”苏柒深觉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五爷能否让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慕云梅犹豫道“这也太危险” 苏柒垂眸凄然一笑“他若想害我,又何必替我挡下一颗火弹” 慕云梅想想也是,便点头道“如此,我在门口等你。” 苏柒道了声谢,便独自提着藤篮往关押卫青的监牢来,见他背上大片的血渍已然凝固,将青色的羽翼也染得殷红一片,显得愈发凄惨。 苏柒心中愧疚不已,赶忙将手中的藤篮掀开,依次取出一只烤鸡、一条蒸鱼、一碟子椒盐花生米和一壶黄酒,一字摆在卫青面前,低声道“我想着你定然饿了,快吃些吧。” 卫青抬眼皮将吃食看了一遍,哼道“算你这疯丫头有良心”于是挪过来蹲在地上,抓起几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大嚼,“难得你知道爷好这口儿,下回记得抓几条肥壮的米虫来更好。” 米虫苏柒暗暗咋舌果然是只鸟儿“我还带了些伤药来,你背上的伤,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卫青愣了愣,随即苦笑道“算了算了,我都要死的鸟儿了,还治什么伤” 苏柒垂眸道“多谢你今日救我,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为什么”卫青再度苦笑,仰头灌了自己一口酒,“你以为爷愿意救你要不是江雪那傻丫头,几次三番地替你说话,说你是个好人,让我不要”他忽察自己失言,又无所谓地摆手,“罢了,你就当我鸟之将死,其行也善罢。” 苏柒却敏锐听出了些端倪“江雪”江雪在这鸟儿面前替她说好话她不是被这鸟儿纠缠得痛不欲生么 她正暗自思忖,卫青却换了话题“倒是你这疯丫头,为了你那小情郎命都不要了,结果反倒是他冲你放冷枪,也真是可悲可叹” 苏柒被他说得瞳孔骤然收紧今日之事,她自己也看得清楚,那一颗致命火弹,分明就是从慕云松的方向袭来 那火弹虽被卫青挡下,没能得偿所愿,但彼时的她尤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堪堪比死还难受 他要杀我他竟要杀我 每每想至此,苏柒都觉得胸中仿佛有一棵带刺的毒藤要透体而出,搅得五脏六腑一阵血淋淋的痛。 “为什么呀”倒是鸟之将死的卫青,没事儿人似的扯下条鸡腿慢慢嚼着,满脸八卦炯炯,“你那小情郎,为何要你的命始乱终弃嗯” 苏柒深吸一口气,平抑着颤抖的身躯,低低道“他是怨我,碍了他的眼。” 我这样一个惹是生非的麻烦女人,大概只有杀了最干净。 卫青摇头啧啧“也是太没良心枉你还想要跟他同生共死,做挂在一棵树上的蚂蚱,他倒翻脸不认人果然这世上的男人都禽兽不如呃,走兽便罢了,至少跟我们飞禽一族,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他逞完口舌之快,无限同情地望着苏柒“疯丫头,回去吧以后离那渣男远远的,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即便无芳草也还有不少好鸟儿,你又何必在他这一棵毒刺槐上吊死” 苏柒哀叹之余又有几分无奈将死之鸟儿还能这般八卦贫嘴管闲事,你这心也是真大 适逢慕云梅从远处探出头来,悄声提醒她该走了,苏柒只得道了声珍重,虽然她心中也清楚,这鸟儿怕是珍重不了了。 却在她起身走了几步后,听到那鸟儿在她身后道“你若见了那傻丫头,烦劳替我转告一句话是我卫青害了她,我以命相偿、死而无憾,让她好好过她的日子。” 苏柒愣了片刻,才明白他口中的“傻丫头”指的是江雪,遂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卫青一脸心满意足、了无遗憾的样子,又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的酒。 苏柒随慕云梅出牢门去,慕云梅心有余悸“那妖怪跟你说些什么” 苏柒垂眸“没什么。” 慕云梅知她不愿多谈,便不再问,只是温言道“那毕竟是个妖,手段诡异,我是担心你” 他边走边回头对苏柒说话,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忙不迭地收住脚步,顿时尴尬“大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2回 诀别斩妖台 慕云松默不作声地望望老五身后的少女,暗叹老五方才的话正是他的心思。 只是担心她而已。 偏如今二人的关系,连这样一点关心,都显得毫无立场。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转向他家老五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带她来做什么” 慕云梅正要告罪,却听身后,苏柒低低却坚定的声音“我来探望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慕云松被这四个字激的心中发紧她冰雪聪明,岂会察觉不到 那时,他心中正烦乱,却看到她一双赤红的双眸向他投来的目光,怨毒又冰冷。 这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刻,他望着少女垂颈低头的身形,那浑身的抵触倔强直刺进他心脏最柔弱的地方,难过得厉害。 不是说痛到极致,便不会再痛了么 他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启齿想要解释,不想非但少女如拒虎狼似的向后瑟缩,连慕云梅都毫不犹豫地伸手拦他“大哥你做什么” 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已变成了洪水猛兽般的存在,比那牢里的妖孽还要令人害怕 慕云松感到一种深深的悲怆,无力地摆摆手,示意慕云梅带着苏柒走。 慕云松定定地立在原地,望着他们走远不见,沉声道“徐凯。” “属下在。”徐凯从阴暗的墙角处现身。 “今日违令开火的是谁,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徐凯答得有些没底气,“是毛三儿,那小子刚调入亲军不久,说是当时一紧张,手一抖就走火了。”说罢,心有余悸地赶忙告罪,“王爷息怒这毛三儿是我见他在校场上比武屡胜,功夫不错,才做主将他从飞熊营调入亲军来。可没想到这混蛋空有一身蛮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心理素质不行” 不等他叨叨完,已被慕云松冷冷打断“罚他去军裁所领五十军棍,退回飞雄营去,做两年火头兵” 徐凯深知,以毛三儿险些射杀了王妃的罪过,王爷这般处罚实属手下留情了,忙不迭道“是属下这就将那厮踢回飞熊营烧火去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 “你以为你就没事儿了”慕云松冷冷瞥他一眼,“识人不敏,用人不查,也给我领二十军棍去” 徐凯暗抽自己一个嘴巴让你多话 因被突然出现的慕云松搅乱了心绪,苏柒回到慧目斋许久,才渐渐咂摸出卫青话里的味儿来。 按理说,卫青觊觎江雪美貌,非但对她霸王硬上弓,还百般恐吓威胁,甚至逼迫她服药诈死。这种种骇人听闻的手段,江雪应对他恨之入骨。 那江雪她,又何以有闲心在这大魔头面前替她苏柒说好话 且听她临行前,卫青嘱咐她带给江雪的那两句话,显然是诀别之语,却一字一句透着愧疚、蕴着情意,全然不似个大奸大恶的妖。 苏柒坐在床榻上,抱着被子望着漆黑夜色出神 江雪与卫青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苏柒决定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再访江府。 昨日将卫青抓捕后,慕云松便命人将江雪的“遗体”给江府送了回来。 而今日整个江府上下,正沉浸在大小姐“死而复生”的震惊当中,连对苏柒的不待见也暂且抛在了脑后,是以苏柒得以顺利地见到了江雪。 江雪身边既无亲人陪伴,亦无丫鬟随侍,只一人独坐闺房内,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见苏柒推门进来,江雪面露苦笑道“人人视我为鬼怪,避之如蛇蝎,苏姑娘竟然还敢来见我” 苏柒索性不绕弯子,开门见山“我昨日见到了卫青,他已承认了逼你服药假死之事。” 听到“卫青”两个字,江雪立时动容,蓦地起身急切问道“他如今人在何处” 苏柒暗自观察着她的反应,故作平淡道“他受了伤,被抓住关进了燕北大营的天牢。” 江雪顿时脸色煞白“他伤得可重这个傻瓜,之前不是跟他说好,若事不可为只管遁走,他就是不听” “事先说好”苏柒颇有深意地盯着江雪阴晴不定的面色,“不是他逼你诈死,而是你二人合谋” 江雪被她如此一问,忽然讪讪地闭了口,但脸上流露出的焦虑不安却掩都掩不住。 苏柒见她依旧不愿吐露实情,索性再添一把火“我昨日在天牢见到他,他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江雪声音颤抖道“什么话” “他说,是他害了你,他以命相偿、死而无憾,让你从此好好过日子。” 她话音未落,已见江雪双手掩面,肩头轻颤,眼泪如雨般倾泻而下。 “什么他害我分明是我害了他,是我都是我” 苏柒被她哭得心酸,抚慰地捋着她的背,放缓了声调道“江小姐,我不知道你与他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恩怨情仇,但我必须据实告诉你,卫青他已认下了所有的罪责,今日午时,便要问斩” 烈烈寒风中,只见一座斩妖台立在燕北大营的校场之上。 军中负责刑法的军裁所,可谓斩人无数,然斩妖却是破天荒第一回,自然是极度重视。台子正中赫然竖着五根两丈高的铜柱,挂着照妖镜、镇魔幡等各色法器,显得格外肃杀。正中一根粗大铜柱上,梼杌玉剑端端正正地悬于高处,剑尖下正是满身伤痕的卫青,被一根碗口粗的铁链捆着,偏偏青紫带血的脸上还要做出个不屑神情,吐槽道“故弄玄虚” 他方一出声,便被身旁的刽子手一刀柄重击在后颈上,喝骂道“你这妖怪,死到临头还聒噪” 便有监斩官向不远处坐着的慕云松禀报“王爷,午时三刻已到,是否行刑” 慕云松缓缓起身近前几步,望着海东青,语调低沉“卫青,你劫掠奸淫良家女子,其罪当斩,你可认罪” 卫青目光黯了黯,遂抬头望他不耐烦道“认了认了你们莫再啰嗦,动作麻利些儿” 听他这般说,慕云松再望他一眼,向监斩官略略颔首。 监斩官抱拳领命,拿起桌上“斩”字令牌,大声道“午时三刻已到开斩” 他手中令牌方扔了出去,不料异变突生,一只硕大黑鹰不知从何处疾驰而来,将那令牌一口叼住,精钢似的利爪直击监斩官面门 监斩官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从监斩台上四脚朝天跌了下去。 那黑鹰绕着监斩台盘旋长啸,须臾便见大群黑鹰飞来,皆是一副红眼拼命架势,不由分说便往两名刽子手身上招呼。 两名刽子手虽说人高马大,操刀砍人技术一流,对付这些飞在天上的家伙却无甚办法,抡起大刀又劈砍不着,反被啄抓得满头满脸的血,索性弃刀抱头,狼狈自保。 慕云松远远看着这群来“劫法场”的黑鹰,不禁剑眉蹙起,吩咐身旁副将“速调神机营一百火铳军来” 说罢,凝望着被众鹰包围的卫青,只见那只领头的大黑鹰正收了翅膀立在他肩头,昂首怒目,一副誓死守卫的模样。 卫青叹道“大黑兄弟,你一番情意我心领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速速领着弟兄们回去,免得再无端受株连” 那被唤做“大黑”的鹰一声傲娇长鸣。 卫青苦笑道“什么同生共死那都是凡人编出来骗人的。就说你胸大无脑,连这等鬼话也信” 斩妖台四周,一百名火铳手已齐刷刷将漆黑枪口指向作乱的黑鹰,卫青脸上现出一抹焦虑,忽然扬声大喊“兄弟们,算我求你们,回去吧我卫青自己选的路,我死而无憾” 他话方出口,便闻不远处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卫青你死而无憾,那我呢” 这声音,犹如一道利刃划破天空,一时间连聒噪的众鹰也安静下来。卫青面露一丝苦涩,喃喃道“就说让你们莫要啰嗦,麻利些儿” 众人循着那声音望去,见烈烈寒风中,一衣着单薄的白衣女子正提着裙摆奋力跑来,满头长发和着泪水在风中飘摇。 她一路冲上斩妖台,喘息着立在卫青身前,两行清泪滚过跑得通红的脸颊,又瞬间被风吹散。 卫青抬眸望着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你来做什么看你这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丑死了” 江雪不理会他的刻意嘲讽,凄婉道“卫青,你怎么这样傻你怎么能将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才傻,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卫青低垂下眼眸,刻意回避着她灼灼的目光,“我犯下的罪孽,我自然要一力承担,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听我的话回家去,泡个澡睡一觉,将过去那些事皆忘了,好好过你的日子” 见她摇头恸哭,只是一动不动,卫青叹了口气,向立在监斩台下发呆的苏柒喊道“哎,那疯丫头快把这傻丫头带走平日里见只耗子都怕得什么似的,还敢来看斩妖,自不量力” 苏柒唇角动了动,忽然下了决心冲慕云松道“王爷他不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3回 爱上一只妖 熟料她刚起了个头,却见斩妖台上的江雪冲慕云松遥遥跪倒,凄厉哭告道“王爷卫青无辜,一切都是我的错” 卫青忽然焦躁,奋力挣扎着叫到“住口住口你们,还不快把这个傻女人带走” 但此时江雪已是全然不顾,“是我我早已是不洁之身,自恃不能嫁给定远侯爷,故而逼迫卫青帮我逃婚一次逃婚不成,又服药诈死前前后后都是我一手策划,卫青他不过是受我之托,请王爷明鉴” 众人一片惊愕,卫青面如死灰,唯有苏柒在心里无奈吐槽你二人倒是大义,皆使劲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实真相可要如何说得清楚 江雪确是不洁之身,在来法场的路上,她已向苏柒吐露了昔日真相。 “半年前的清明时节,我到广宁城西的云静庵烧香还愿,顺便在山上小住。 那时正是阳春时节,山上的花儿开得娇艳,我难得出门,心中愉悦,便贪玩往山间多走了几步。便是这一时贪玩,让我悔恨终生。 那山间住着几个无良猎户,碰巧望见了我,见我独自一人,竟起了歹心,将我捂住口鼻劫持到后山 我一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儿,竟被这帮畜生蹂躏,自觉再无颜面见父母亲人,只一心求死,便跌跌撞撞跑到山崖边,一闭眼便跳了下去 我以为,此番便是一了百了,熟料再睁开眼,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在一个幽深山洞之中,身旁还有个半人半鸟的怪物 我当时吓坏了,哭个不停,那怪物却只是闭着眼,既不碰我也不劝我,只被我哭得忍无可忍时,睁开眼恐吓一句别哭了哭得爷头疼再哭我吃了你 我当即被他唬住,真的不敢再哭,过了半天才壮着胆子问他你是妖怪 那妖怪听了特别生气你这女人会不会说话信不信爷这就把你丢下山崖去 我触景生情,低声叹道我本就一心求死,你何必自作多情救我 那妖怪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你才自作多情谁说爷是救你爷是抓你来好不好他气愤地白我一眼,爷流年不利,跟东边来的一群土匪羌鹫抢地盘儿,与那混蛋羌鹫王大战了三百回合才将它赶走不慎受了点儿伤。 他这一说,我才发觉他半边身子皆是血迹,腰肋上一条深深口子,皮肉外翻着,着实骇人。 我哪里见过这般光景,吓得掩面不敢看,又忍不住问一句你伤得这样重,会不会死 你才会死呢那妖怪气得直哼哼,爷只是行动有些不便,所以才抓你来伺候爷饮食起居,从此你就是爷的丫鬟,懂了么我这会儿后背痒得厉害,快过来帮我挠挠 我刚被歹人辱了清白,此番又被妖怪侮辱,此时一心求死,当下便咬牙往岩壁上一头撞去,却被那妖怪用羽翼挡了回来。 他羽翼本就受了伤,此时又被我撞了一下,痛得龇牙咧嘴直抽冷气,口中却故作凶狠道想死也得等伺候爷伤好了再死到时候你是要撞墙还是跳崖悉听尊便,爷绝不再管你 我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忍辱负重做了那妖怪的丫鬟,每日替他清洗上药,料理饮食。他告诉我,他乃是修炼千年的神鹰海东青,名叫卫青。 我们所处的山洞,在半山崖壁上,除非他那般背生双翼,否则便是插翅难逃。最初几日,我几番趁他休息时,跑到洞口跳下去寻死,偏次次被他察觉又捞了回来,还要对我冷嘲热讽,让我愈发尴尬难堪,只觉生不如死,几次三番后,反倒绝了我轻生的念头。 卫青伤势渐好,便时常出去打猎,带回些野鸡肥兔与我烤来一起吃,偶尔还会带回些包子糕饼,也不知他从何处抢来。我与他相处时日多了,发觉他也并不似自己说的那般凶恶,心情好时还会与我聊天,讲他千年来在大江南北的各种奇异见闻,常常让我听得痴迷不已。但这家伙也坏,偶尔趁夜半更深讲鬼故事,吓得我接连几日睡不着 当我渐渐习惯了山洞的生活,卫青却在某日告诉我,它伤势已逾,可以放我回家了。 我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呆呆地任由他带上了崖顶,轻拍我肩膀语重心长道所谓清白,不在于形,而在于心,你是我见过的,最冰清玉洁的姑娘。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展翅飞远。 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让我心里有些难过,却也只得收敛心绪,独自下山回家。回到江府,只说两个月前失足坠崖,受伤颇重,幸而被崖下一家老夫妻好心相救,在他们家中养了许久的伤。我爹娘对我能够回来已是喜出望外,自然不再多问。 我住在山洞时,几乎日夜想家,如今如愿以偿地回来,以为能够回到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子,却发觉,我似乎再也适应不了江府的生活。 我日里不思饮食,夜里不能安睡,深思倦怠、精神恍惚,人也迅速地消瘦下去。我娘忧心忡忡,请了大夫过府来看,却也看不出症结,只说我忧思过度,需要静养。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患的病,名唤相思症。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喜欢上了那个话痨又毒舌的家伙,但自从与他分别后,我的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儿,空空落落的难受。我也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人妖殊途,我与他不可能有结果,甚至不可能再有交集。但越是这样想,他越是日日在我脑海,夜夜入我梦中,挥之不去,无法解脱。 我觉得自己病入膏肓简直无可救药,索性寻了借口再去西山小住,奔到那与他相见又离别的断崖边日日地坐着,只希望能再见他一面,便是一面也好。 我在崖边坐了整整五日,从日出坐到日落,坐得衣裙边都结了蛛网,却终不见他出现。 就在我心灰意冷,打算回家去的第六日上,我在崖边看到了一朵紫色的佛铃花。 我望着那娇小美丽的花儿,几乎要喜极而泣。 那是卫青曾与我提起,草原极北有佛铃花,花开时如绛紫烟霞,风吹过时,隐约有佛经梵唱、金铃脆响之声。 我当时深受触动、心向往之,他便允诺,有机会带我去看佛铃花海,让我这井底之蛙般的傻丫头也长长见识。 我以为他不过随口一诺,逗我开心而已,不想 我跪在崖边,指尖轻抚着那娇艳的佛铃花,忽然一时冲动得不能自已,站起身来向天地间大喊卫青卫青我心悦于你你出来见我 我竭尽全力地呼喊了许久,天地间依旧一片空空如也,我再难抑制心底的难过,眼泪潸然而下,打湿了那紫色的花朵 卫青,我很想你 我一时悲泣不能自已,哭着哭着,却将自己心底哭得一片通透我江雪痴长十八载,自幼谨言慎行,听命于父母,没有一日为自己活过。唯有山洞中的两个月光阴,与他朝夕相处的日子,我才是真正的我,有魂有肉,会哭会笑的我 今后的漫长岁月,若没有了他,我又变回那具行尸走肉,便是再活过悠悠数十载,又有何意义 想至此,我抹了抹眼泪,心中有了个疯狂的主意。我重新立在崖边,昂首喊道卫青你说过,我江雪是你劫来的丫鬟如今你若不要我,我便再从这崖上跳下去 喊罢,我咬牙闭眼,张开双臂,再度一跃而下。 却在半空中,如愿以偿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听到耳边他无奈的语调爷早知道,女人就是麻烦牛皮糖似的,一旦黏上就甩不开 我却在他怀中,欢喜得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索性双臂攀上他脖颈,将一张红得发烫的脸埋入他怀里你说对了,我就是牛皮糖,要黏你一辈子” 江雪讲述至此,面颊上悄然爬上两抹绯红,目光却炙热而坚毅,仿佛昔日的跳崖表白壮举,便是她一生中最骄傲的事。 苏柒听得颇为动容,一直以为江雪不过是个端庄贤淑、温良恭俭的大家闺秀,不料她温和如水的外表下,却包裹着一颗勇敢赤诚之心,可敬,可佩。 可她自己呢,向来以江湖儿女自诩,其实内在里却患得患失,明明心仪一个人,却碍于身份的差异,始终不敢开口,更不敢主动向前迈一步,到头来自己爱的男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与自己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苏柒心生伤感,不禁叹了口气,不料对面的江雪也跟着叹了口气,道“熟料天意无道,世事无常。” “我与卫青正沉浸在如胶似漆的爱恋中不能自拔,却惊闻噩耗,我爹娘做主,将我许给了定远侯爷赫连钰。 我初闻此事,着实的震惊惶恐,去向我娘百般央求,说我无才无德资质平平,如何配得上霁月清风般的定远侯爷我求得急了,便被我娘一通训斥,言道这是他们费尽心力求来的好姻缘,事关江家上下前途命脉,断断不可能再更改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4回 生死两相依 我伤心不已,彼时卫青又出远门去,我无从商量,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使了装病的伎俩,想着将婚事能拖一日是一日,好歹拖到卫青回来再做商量,不想竟被苏姑娘你一眼识破。” “”苏柒摸摸鼻子,尴尬无语。 “我日盼夜盼,好歹盼到了卫青归来,听说我被定亲之事着实气愤,当即扬言说要去一口吃了那定远侯爷,被我苦苦劝住,便是在劝慰之时,动静大了些,不慎被丫鬟落梅发现了端倪。 落梅本是我贴身丫鬟,服侍我多年,倒也规矩本分。那夜乍一看到背生双翼的卫青,着实吓坏了。我好哄歹劝,才将她安抚下来,叫她断断不要将卫青之事说了出去,卫青又故意吓唬她几句,落梅便指天誓日地发誓,定然守口如瓶。 当夜,我痛下决心,与卫青定下计策,在我成亲的当日,他施法将我劫走,从此远走高飞再不回来。原本一切计划稳妥,熟料又横生枝节,这枝节,正是丫鬟落梅。 落梅如今十六年纪,是江府的家生女儿,出身低微,偏有颗攀高枝的心。原本听说我被许配定远侯府,她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说法,说陪嫁丫鬟若生得标致俊俏些,日后多半要给男主人做通房,若有幸生下一儿半女,被抬成妾室也极有可能。落梅这丫头,不知何时见过定远侯爷赫连钰的真颜,本就一见倾心、惊为天人,如今竟发觉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侯爷的枕边人,当真是窃喜不自禁。 她正默默期许着自己的美好将来,偏在无意间听到了我与卫青私奔的计划。她虽答应我定不说出去,但心中却是烦恼若我走了,她陪嫁进定远侯府的机会自然也没了。眼看美好的未来如泡沫般幻灭,落梅对我心生怨恨。 但她本就是有心计之人,彻夜不眠终想出个完美计划,便是在我成婚当日,她暗着一身大红喜服跟在我身边,待卫青施法用妖风驱散众人,带我走之时,她便趁机钻入花轿盖上盖头,冒充是我。等到与定远侯爷拜了天地,她再想法子将迷春药下到合卺酒中,好与侯爷洞房花烛春宵一度。事后,即便被侯爷发现端倪,她只推说被妖风吹迷了心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届时木已成舟,料想定远侯府也不能再撵她出去,她便得偿所愿地留在了定远侯爷身边。 她将这计策说与我听,又威胁我说若不答应,她便要将我与卫青之事说出去。我迫于有把柄抓在她手,加之她这计策与我和卫青的私奔并无妨碍,便答应了下来。 原本,成婚当日一切皆按计划进行,偏偏在卫青用妖风驱散了众人,要带我走的关键时刻,苏姑娘你又杀了出来” “”苏柒半边脸颊都红了,心中却有些腹诽姑娘你若是心甘情愿要跟妖怪走,何必做出个悲悲切切欲哭无泪的态,让我以为你是迫于无奈,豁出性命去英雄救美 不过,想堂堂定远侯爷,竟险些被个丫鬟算计得清白不保,苏柒有些哭笑不得。 “那一日私奔不成,我和卫青皆郁闷不已,卫青那家伙更是叫嚣着要去寻你麻烦,被我劝住,说苏姑娘也是一片古道热肠,只是不明就里,我又不方便吐露真相。为今之计,是趁着下次婚期尚未定下,赶紧再想法子出逃。 卫青便想了个死而后生、金蝉脱壳的法子,去向他故友青鹤道长求来了假死药,说此药服下之后,能使人做中毒而死状,脉搏气息全无七日。待七日出殡后,卫青再将我从棺椁里弄出来唤醒。这法子虽有些铤而走险,却是一了百了绝了后患,我便服了那假死药,满怀希冀地死了过去” 她说至此段,苏柒忍不住插嘴问道“你假死之事,落梅可知道内情” “她不知道。”江雪摇头“自从被她以嫁定远侯之事胁迫,我便对她生了戒心,此番是背着她行事。” 苏柒不解“那她为何一口咬定,是我的苏荷香圆害死了你” 江雪猜度道“落梅这丫头心机甚重,平日里便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想必她是记恨你坏了她嫁入侯府的计划,故而借机报复,想着她不好过,便让你也不好过。” 苏柒心有余悸地点头,暗想这样的女子实在可怕,疯了也是自作自受。 江雪便继续讲述我本“指望再醒来,已摆脱了这世俗桎梏,与卫青在天涯海角。熟料再睁开眼,竟依旧躺在自家床榻上我震惊不已,料想定是期间又出了什么差错,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竟又是苏姑娘你” “”苏柒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从江雪淡淡的语气中,她却听出了种“你是不是阎罗王派来整死我的”式的深深哀怨。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被妖怪胁迫,才”苏柒觉得自己弱弱的解释,着实的苍白无力。 “罢了,其实怪我自己,总是不能信任苏姑娘你,不敢说出事实真相。”江雪叹道,“若早知苏姑娘是这样不拘于世俗成见之人,若不是我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她悲凉得有些说不下去,如今卫青落得这般境地,再悔恨又有何用这世上纵然有假死药,却没有后悔药吃。 苏柒定定地望着江雪那苍白的脸庞,她目光中的决绝依稀在昭示着,若今日卫青当真被斩,她也绝不会独活。 “我帮你救他”苏柒痛下决心,“是我一而再地坏了你们的计划,我自然要负责今日无论是闯军营、上公堂还是劫法场,我苏柒都奉陪到底” 她拍着胸脯发完豪言壮志,心里却清楚卫青的生死,其实是捏在慕云松的手上。 若是以往,苏柒自觉豁出面子去求他也未尝不可,只是,昨日她被卫青“劫持”,他毫不留情射向她心口的一枪,断了她对他所有的痴心奢望。 一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还能给她几分面子 苏柒暗叹了口气,自觉今日闯军营劫法场之事,只怕不得善终。 如今,看着跪在斩妖台上,毅然将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江雪,她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法场重地,岂容擅闯”刚被黑鹰抓得满脸花的监斩官,此时忙不迭履行职责“来人将这两个擅闯法场的女子给我”一旁便有人好意提点苏柒的准王妃身份,监斩官赶忙换了说法,指着跪在斩妖台上的江雪,“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给我拿下” 他正冷汗涔涔,担心得罪了王爷,却见他家王爷起身,冷冷开口“两个一并拿下” 身边的士兵皆愣了愣王爷,这是要大义灭亲但觊觎王爷的脸色,着实不似闹着玩儿,只得象征性地过去将苏柒围了起来,却无一个敢动手。 慕云松一步步踱到苏柒面前,泰山压顶似的气势下,周围士兵皆觉一股寒风飕飕而过,令人不敢直视。偏偏风暴中心的苏柒无谓抬头“王爷,卫青与江雪,本就是真心相爱的一对伉俪,之前种种都是为了冲破桎梏在一起,求王爷看在他们一片痴情的份上放了他们,一切罪责,苏柒愿担” 她毅然决然的样子,令慕云松的心颤了颤你愿为别人的一片痴情赴汤蹈火,偏偏对我的一片痴情视而不见,实在可悲可笑 听苏柒又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拦,江雪急道“王爷明鉴此事与苏姑娘无关江雪今日不求王爷开恩,只求能跟卫青死在一块儿,也此生无憾了” “谁要跟你死在一块儿”卫青眼眸中藏着深深悲哀,偏做一副不屑的样子“那个王爷赶紧将这疯女人和傻女人都带走麻利把爷一刀砍了省得被她们哭嚎得爷头疼” 还真是要死要活的一片痴情慕云松亦被他们吵得头疼,一记眼神向监斩官飚去,监斩官吓得打了个寒颤,赶忙令人将卫青和江雪皆摁住,不许他们再出声。 慕云松回过眼眸,重新低头冷眼望着苏柒“江雪是人,卫青是妖,人妖相恋,有违天道。”菩提树妖张浦与阿箩的悲剧,你还没得到教训 “何谓天道”苏柒反问,“王爷应知,人有正邪,妖有善恶,人有薄幸,妖有痴情。我以为世间之真爱,无关乎种族,无关乎性别,不过是两颗想要靠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心,这一点,王爷应该比我更懂。” 你既能接受断袖之谊,又何必诋毁人家的人妖之恋 慕云松被她说得无语,其实,从方才江雪与卫青之间的种种,他已大概明白了其中的误会。既然卫青并未犯下掳掠奸淫之罪,那么自然不该被诛。只是 “你替别人担罪责之前,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探天牢、闯军营、劫法场,你这胆子倒是愈发大了,当真将我大燕军律法度,皆视为无物么” 他说这话时一副道貌岸然相,苏柒觉得着实可笑“王爷谬赞,我以为与置人命与无物之人相比,我这点胆量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射向她心口的那一颗火弹,没能要了她的性命,却亲手绞杀了她与他的一切过往,她不再敬他,亦不再畏他。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5回 苏柒不见了 她毫不畏惧地仰面望着他,身形倔强,目光嘲讽。 她这一副死不悔改的态度,更加勾起了慕云松的怒意,他陡然伸手,一把捏住她倔强的下颌,切齿道“苏柒,你以为如今有人替你撑腰,便可以无法无天了” 有人替我撑腰苏柒一颗心颤了颤曾经愿意替我撑腰出气,揍蛋黄公子踹无良太监的杀手苏丸子,早已没有了 她曾想过,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在东风镇时,没有早早将他灵台里的镇魂鼎拿出来,留下一个没有回忆、没有过往的苏丸子,无论他爱她,或不爱她,只要一院二人,三餐四季,吵吵闹闹、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她想笑,又想哭。 她眼角的一抹晶亮,令慕云松瞳孔缩了缩,捏着她的手亦不自觉地松开。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让他不忍,让他心软,让他千辛万苦筑起的防线,在一瞬间崩塌于无形。 慕云松在心底狠狠嘲笑自己的痴,明知道她是鸩毒,服之催心裂肺,他却心甘情愿一杯接一杯地饮。 他对她无可奈何,却不能在下属面前失了威严,只得背过身去,故作冷峻喝道“来人将这擅闯法场的女子带下去,关押在军裁所大牢,听候发落” 一众士兵面面相觑把自己媳妇关进大牢王爷这是玩儿真的 见令下无人动手,慕云松愈发恼火“怎么还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众士兵赶紧诺诺连声,却面对娇娇弱弱的“准王妃”着实不知该如何下手,是绑还是请,这实在是个难题。 正踌躇间,忽听一声熟悉的“住手”,众士兵竟是如释重负地齐齐舒了口气。 苏柒望着那疾步而来的清隽身影,由衷地叹了口气“五爷,这不关你的事。” “谁说不关我的事”慕云梅望她笑道,“我曾发誓,这辈子不再让你受囹圄之灾,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自己大哥咬着牙的低吼“慕云梅你身为燕北军将领,这是打算目无军纪、知法犯法不成” 慕云梅一撩前襟跪了下去,抱拳道“属下不敢只是我燕北军素来以不伤妇孺为铁律准则,苏姑娘便是有错,她应受的责罚,我来替她” “你”慕云松压着极大怒火冷笑,“你凭什么” 慕云梅无谓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慕云梅为心悦之人受罚,心甘情愿。” 慕云松身形颤了颤,忽觉自己的处境十分可笑在这两对“情深义重”的男女面前,唯独自己是个看客,是洪水猛兽,是那个毁人姻缘的恶人 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胸中依稀有只凶兽正张牙舞爪地咆哮欲出,“好你们一个个地情深义重好得很” 他忍无可忍,暴起一脚踢在慕云梅胸口,力道之大,竟将他踢得倒飞而出。 耳边,是苏柒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五爷” 慕云梅爬起身,抹了抹唇边的血迹,“王爷要亲自动手好,接着来”顺手将扑过来的苏柒拉到身后,柔声道“乖,背过身去,别看。” 苏柒简直要哭了因为区区一个自己,竟惹得人家兄弟反目,这是多大的罪孽 偏偏不远处传来卫青的啧啧感叹“这才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子、真汉子令人佩服” 佩服你个大头鬼苏柒不满地瞥他一眼,这才想起此番来闯军营的初衷,是为了救这个话痨的家伙 苏柒冷静想了想,认为慕五爷本身功夫了得,慕云松对自己弟弟也不会当真往死里打,遂稍放下心来,趁着众人都将视线投在大打出手的兄弟俩身上,矮身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她悄悄从后面爬上斩妖台,冲江雪做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拎起了刽子手扔在地上的大刀。 这刀,也太沉了苏柒双手用力握着刀柄,踉跄着拖行几步,屏息提气,竭尽全力抡起刀冲卫青头顶砍去 “啊”卫青倒是镇定,反而是江雪忍不住一声惊叫,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苏柒暗叹江小姐你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机不容失,她顾不上被她一刀斩落的梼杌玉剑,再度提气抡刀,一刀砍在束缚卫青的锁链上,口中大喊“卫青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方才便思索过以卫青千年修炼的本事,寻常的铁链定然捆不住他,真正束缚他的,是头顶那把玉剑。 那剑上的梼杌气息,与海东青十分相克,压制得他一身法力施展不出来,只能乖乖洗净脖子挨宰。 如今没了玉剑的压制,卫青不过屏气凝神间,身上的铁链已寸寸断裂,一双巨大的带血青色羽翼张开来,身畔顿时狂风大作。 立于风暴中的海东青长发翩跹,青羽振振,凛然如神仙降世。 他大踏步向江雪走去,不过一个眼神看去,正押着江雪的士兵便吓几乎要尿裤子,眼皮一翻,半真半假地晕厥过去。 卫青低头望着他的姑娘,眼眸中带着灼灼爱恋刻骨柔情,“傻丫头,今生今世,我卫青必不负你” 江雪仰脸笑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融为一体。他转身,冲苏柒颔首,道一句“姑娘大恩,来日必报” 苏柒本想叮嘱他两句务必好好待江雪之类的话,想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遂笑笑“一路顺风” 卫青望天一声清啸,振翅扶摇直上,一众黑鹰尾随,浩浩荡荡,羽翼遮住了一轮红日。 这情景,将地上众人看得愣了神儿,神机营的参将先反应过来,抱拳向慕云松请示“王爷,可要开枪将它们打下来” 慕云松正窝火,此时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他肩头“马后炮给我滚蛋” 斩妖之事,终在王爷的盛怒中不了了之。听说自家女儿跟个妖怪跑了,江夫人哭天抢地,江老爷气愤不已,最终一致决定对此事三缄其口,只当这个女儿真的死了。 被派去向江府报信的副将徐凯,将江家的情况向慕云松回报,他家王爷全然不置可否。 徐凯悄悄地窥探了一番,看王爷连眼皮都没抬一抬,遂小心翼翼道“那,属下告退” 熟料王爷蓦地站起身来“走,随我到校场活动活动。” “不不是吧”徐凯一张黑脸欲哭无泪。 他家王爷这几日,魔障了一般,连王府都不回,吃住在军营里,不是演示新火器便是操练新阵法,再有闲暇便是拉人去校场陪他练武,手下几个参将和侍卫长皆被打得鬼哭狼嚎,五个里已有三个称病告假不出。 而他悲催的徐副将,因前几日得罪了王爷,如今拖着被打了二十军棍的屁股,还要日日被他抓去凌虐,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打了几番之后,神经粗大如徐凯者,也窥觊出了些端倪,暗叹果然是红颜祸水,他家王爷纯属自作孽啊不可活。 “王王爷,属下今日”徐凯心一横,咬牙道,“约了薛神医施针治腿,耽搁不得,可惜,可惜了” 他嘿嘿干笑,熟料他家王爷不为所动,淡淡道“练完再去,薛神医还能顺便帮你医治皮外伤。” 徐凯一张黑脸苦成了苦瓜,深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是以,当他眼见五将军气急败坏地闯进来,简直比见到心上人还激动。 慕云梅开门见山气势逼人“大哥有仇有怨尽管冲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 五将军简直菩萨心肠徐凯暗自感动,感动罢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什么“弱女子”。 他便又留心听了两句,明白了苏柒不知所踪,已有三日。 慕云松心中蓦地一紧,面上却不为所动“故你以为,是我将她关了起来” 慕云梅哼道“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 他这番欠抽的态度令慕云松极为不爽,但兹事体大,他也只得实话实说“她被关在广宁府大牢那夜,已与我言明决绝,从此两不相欠。” 慕云梅低声语“我知道。” “不管你信或不信,自那日她闯军营之后,我便再未见过她。”慕云松顿了顿,语气苦涩道,“你,可去定远侯府问过” 慕云梅一愣“这关定远侯府什么事” 慕云松无奈望他傻弟弟一眼枉你对她痴心一片,又是否知道你对她而言,算是什么 慕云梅带来的消息,犹如一颗石头,重重砸开了他费劲心力冰封起来的内心。 苏柒不见了 慕云松起身,烦躁地在衙署里来回踱步,不知踱了多少圈后,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转身出门。 徐凯见他家王爷一副要去与人火拼的架势,甚是忧心忡忡“王爷,这么晚了是要去” “定远侯府”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6回 身陷千佛岭 “苏七他怎么会在我这里。”赫连钰摇头苦笑,“听雨轩一别,我再没见过他。” 他二人自在听雨轩打了一架之后,彼此皆有些尴尬,已有许多日子不相往来。 慕云松自觉理亏,歉意道“那日是我一时情急,多有得罪。” “罢了罢了”赫连钰用扇子敲了敲他肩膀,“你我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在乎多这一回。”又好奇道,“我记得你那日问我,可知道苏七是谁,我如今倒想问问,他究竟是谁” 慕云松有些疑惑你与她都两情相悦、互许终生了,竟不知道她是谁 他思忖了片刻,谨慎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彼时只是想提醒你,既不知根知底,便莫要轻言轻信,免得被骗情意去。” “原来如此。”赫连钰摇头苦笑,“被骗了情意我倒宁可被他骗去。但那日他与我吐露心迹,我才明白,他与我而言,不过是海市蜃楼、望梅止渴,终究可望而不可得罢了。” 他这话说得慕云松愈发疑惑,然看他满眸萧索凄然,又不似说谎,遂告辞离去。 外面,已是一片朦胧月色,约莫子时光景。 慕云松心事重重地在广宁城空寂的街道上低头行走,再抬头,才发觉不经意间走了熟悉的路。 那块他亲笔所提“慧目斋”的牌匾,在沉沉夜色中寂然沉默。 慕云松暗叹了口气,吩咐下人敲门。 石榴葡萄两个,对于苏柒的失踪本就焦心万分,夜夜不能寐,此番见王爷来了,更是跪地哭告,自责照顾王妃不周,又哀求王爷无论如何,定要将王妃找回来。 慕云松心下烦乱,当即让她二人先退下,独自进了苏柒的房间。 房间干净工整,衣衫皆整整齐齐叠放在衣柜之中,他给她送来的各色首饰玩意儿,亦收拾在妆奁匣里,静静等着主人打开。一切平静如故,唯独少了她从东风镇带来的几件粗布衣衫。 慕云松忽然明白至少,苏柒不是被谁胁迫而去,她,是自己走的。 他不解她已然对赫连钰许了终身,与他慕云松撇清了干系,又有个对她痴心一片的慕云梅她已然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去 他在她房里来回踱了几圈,终在她床榻上坐下,盯着床头那只被他掰断了头的木雕喜鹊出神他那日醉酒壮胆,戏做过了头,不小心掰断了她最喜欢的小喜鹊,事后有愧,说要重新送她一张新的雕花床,却被那丫头断然拒绝。 她说“王爷总是夜不能安寐,唯独在这张床上睡得好,可见这张床是有司梦星君庇佑的,万万换不得”然后敝帚自珍地将那小喜鹊又黏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冲动地脱靴上榻,将头靠在床头上轻阖了双眼,仿佛还能感受到身边少女头发上的栀子香,以及那双在他额角轻轻揉捏的如玉纤手,还有耳边故作生气的软语“日日的熬夜,真当自己身子是铁打的” 她曾与他那样的亲昵,自然而然毫不做作,便是她刻意的逢迎讨好,都令他无比受用愉悦。 又是从何时起,他因为隔帘听了她一句“我把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给了你”,便被深深的背叛感催噬心肺,从此将她当做一个攻于心计、水性杨花的女人。 也许,这期间,有什么误会 他蓦地起身道“暗卫何在” 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属下在” “传我令,王府暗卫悉数出动,搜索广宁城方圆五十里,掘地三尺,务必将王妃找到” 而此时,满世界都在寻找的苏柒,正五花大绑着,被人装在一条硕大的破旧麻袋里,扛上山去。 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犹记得自己应是在山脚下的小店里伤感地吃着包子,思念着被她留在广宁的慧目斋、石榴葡萄以及老虎儿子,不知自己这番说走就走的不辞而别,究竟该往哪里去。 走,终是要走的,她在广宁城已害得一对断袖伉俪大打出手,兄弟两人反目成仇,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只是,天大地大,究竟要往哪里走 依稀记得,她从东风镇的小院踏着朝霞出发时,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发誓要看遍世间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如今再度上路,却生出些身若浮萍的孤独伤感。 她忆起,给她端包子的店小二问她“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她说什么“只要不是广宁,往哪里去都好。” 广宁城在她心里,从此便是伤心之地。 这些场景仿佛只是眨眼前的事,然她再一睁眼,已是要上锅的螃蟹一般五花大绑着,置身于一只臭烘烘的麻袋里,被人大头朝下扛在肩上。 她的第一反应姑娘我这是被天鹰盟的杀手给逮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要不要这么倒霉她刚想出声,偏听麻袋外一个公鸭嗓的人道“这小娘儿看着瘦弱,扛久了也是累死个人不如将她弄醒,让她自己走” 另一个声音便道“弄不醒我这迷药唤作四时云,顾名思义,一晕就是四个时辰,如今才两个时辰不到。再说了,若被她醒来闹将起来,咱们又不能跟她动手儿,更麻烦” 苏柒气得咬碎一口银牙这说话的,不正是热情问她要往哪里去的店小二 敢情是家黑店苏柒暗叹自己疏忽大意着了道儿,又有些奇怪为何自己会提前醒了过来,莫非是中迷药次数多了,身体竟生了几分抗性 她想了想,索性咬唇一声不出,想要听听这两个混蛋究竟要把她扛去何处。 便听公鸭嗓道“十六爷,你说这小娘儿,生得十分好看” 那被唤作“十六爷”的店小二便啧啧道“简直就是貌若天仙爷见过青楼里的粉头无数,便是那花魁娘子,都没有这小娘儿好看” “当真”公鸭嗓立时色眯眯笑道,“叫兄弟我打开麻袋瞅一眼如何” “得了,我是怕你小子把持不住”十六爷道,“这小娘儿是要带到山上献给大哥的,谁都不能碰” 公鸭嗓便“嘿嘿”笑道“十六爷刚来山寨投靠,便替大哥觅到这样的美娇娘,大哥自然高兴。大哥这一高兴,十六爷的身份,自然就要往前抬一抬了小弟先恭贺十六爷了” 这话显然说到了十六爷心坎里,大笑着拍了拍公鸭嗓的肩膀“你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少不得你一口汤喝” 公鸭嗓一叠声道谢,想了想又忧虑道“十六爷,我可听说,咱们大哥有位压寨夫人了,诨号唤作赛夜叉,听着就不似个好惹的主儿啊咱们给大哥献美人儿,她会不会” “看你那点儿德行”十六爷轻蔑道,“咱大哥江湖人称下山虎,在这漠北的草莽里也是有几分威望的,岂会是个惧内的主儿” 公鸭嗓想想“也是。” 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他们大哥下山虎还真就是个惧内的,且属于惧得谈之色变、见之打颤的那种。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那浑家赛夜叉,当真人如其名,模样生得夜叉见了都要害怕。每逢下山打劫,赛夜叉手持两柄大砍刀当先里一站,对方立刻吓破了八分胆,再高喝一句“此路是我开”,对方丢下财物掉头便跑,打劫打得轻松愉快,乃是千佛岭一窝草寇中实至名归的颜值担当。 且那下山虎,本是个朝廷钦犯,为躲避追捕落草为寇,投的正是赛夜叉的爹山门下。他生得有几分白净,被二十余年纪还待字闺中的赛夜叉一眼看中,自然是不得不从。幸而他岳丈算对得起他,带着手下兄弟攻下千佛岭,干掉了之前的草寇头子,将他夫妇二人安置在此,算是给他闺女的嫁妆。 武力值上拼不过,人家又有个强大的爹,故而下山虎惧内惧得理所当然。此番见新投诚的老十六献宝似的绑了个美人儿来,下山虎的内心简直猫挠似的难受。 “你们办得这叫什么事儿”下山虎咬牙喝道,一人赏了一脚,“这若叫我娘子知道了” 偏偏说曹操曹操到,便听门外一个炸雷似的粗厚嗓音:“你这天煞的,叫老娘做什么” 下山虎立时白了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娘娘子” 彼时正躺在炕上继续装晕的苏柒,忍不住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进来的人,一瞄之下,也是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黄四娘死后的相貌已算是惊世骇俗,她不过看啊看啊就看习惯了,熟料今日被刷新了三观,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赛夜叉瞪起一双吊梢三角眼,将屋内抖若筛糠的三人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炕上的苏柒身上,顿时炸了“这娘们儿谁呀下山虎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下山虎赶忙告饶“娘子息怒息怒这娘们儿不是我”他紧张的“咚”咽了口口水,突然福至心灵,陪笑道,“这不是,岳丈大人就要过五十大寿,恰巧老十六在山下绑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儿,我就寻思将这小娘儿送给岳丈大人当寿礼,他老人家定然欢喜,你说是不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7回 神奇换脸方 他这话一出,莫说十六爷两个,连躺在炕上的苏柒都不禁感慨真真是机智如你 只听赛夜叉抚掌笑道“好,我爹就喜欢这种细皮嫩肉儿的,难得你个天煞的一片孝心”又吩咐下去,“这几日将她看好了,谁都不许碰给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再洗剥干净” 苏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要蒸着吃 “过几日绑了,给我爹送去贺寿”赛夜叉安排罢,忽然一把扭住下山虎的耳朵,“被你一打岔忘了,跟我练武去,一天天想着偷懒耍滑” 下山虎被她扭得龇牙咧嘴,诺诺连声地去了,十六爷等二人本着大哥笑话不看白不看的精神,也跟着去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苏柒一个。 她不敢乱动,只睁开眼将身处的屋子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感慨姑娘我今日落入狼窝,竟落得要去给山匪老头子当寿礼的境地,也当真是悲催 不幸中的万幸,方才听那赛夜叉的意思,她暂时安全,只是想以一己之力逃出狼窝,恐怕比登天还难。 不知北靖王府的人发现我不见了,是否会派人去找苏柒暗自思忖,一个高大身影划过脑海,让她心中一阵发紧,又兀自摇了摇头。 那个与她两不相欠的人,那个欲置她于死地的人,又岂会关心她的死活 她正杂杂乱乱地想着,偏有人去而复来。 下山虎着实的不甘心老十六绑来的小娘儿当真是貌若天仙,他自觉春画册上也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看第一眼便贼心大动,口水都差点儿淌了下来。 偏偏他畏妻如虎,他老婆一句话,这美人儿就变成了“便宜丈母娘”,下山虎心中自是千百个不乐意。 他暗自盘算着,总归要先尝尝这美人儿的滋味儿,回头再多灌老婆几碗迷魂汤儿,自个儿夜间床榻上再努力些,讨她个恩典将这“便宜丈母娘”变成自个儿的“压寨小妾”,也并非没可能。 想至此,他便壮着胆子又回来了。 望见炕上正睁眼躺着的美人儿,下山虎顿觉身子酥麻了半边,搓手流涎笑道“小美人儿” 苏柒着实心惊这厮怎么又来了但眼见他心怀不轨,又不能任由他欺负了去,便起身抵墙,机警道“大王怎么回来了忘了我是大王要献给岳丈大人的寿礼了” 下山虎满脸淫笑道“伺候个老头子有何趣味小美人儿不如先伺候伺候大爷我,我可比那老头子厉害多了,保管让你欲仙欲死” 苏柒不着痕迹地向他身后望一眼,忽而堆起满脸的笑意“大王这样就不好了,您明明已有位贤夫人,相貌生得嗯清隽脱俗,又持家有道,娶妻如此,大王还要来勾搭小女子我,这是置尊夫人于何地呀” 听她提起老婆,下山虎满脸厌恶地摆摆手“就那婆娘,母猪都比她生得眉清目秀三分,哪里是个女人”说罢又盯着苏柒淫笑道,“小美人儿只要乖乖从了大爷我,将大爷伺候美了,大爷日后定然休了那泼妇,将你扶成压寨夫人,如何” 说着,便要往苏柒身上扑,被她闪身避开,冲他身后笑道“夫人可都听见了” 下山虎身形一僵,感受到自己身后如黑云压城似的一片巨大阴影,懊恼地甩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下山虎被他娘子修理得很惨,惨到整整一晌午,苏柒都能听到他高高低低的惨叫求饶声。 在他的哀嚎中,苏柒想明白了在这山匪窝里求生存的关窍,就是要远离下山虎,牢牢巴住赛夜叉。 正寻思要如何讨好这位女大王,不想她教训完自家相公,径自又来了。 “夫人英明神武,这一通揍当真是教训深刻又恰到好处,小女子佩服佩服”苏柒堆起一脸笑,煞有介事地拱拱手。 “嘴儿倒是甜,日后到了我爹那里,多说好话哄他开心,定有你的好日子过。”赛夜叉气哼哼地交代两句,又盯着苏柒看了一阵,忽而叹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长相身段儿就能差这么多” 苏柒愣了愣,方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为自己生的丑而自怨自艾 “夫人何出此言我看夫人英姿飒爽,有昔日花木兰、穆桂英的风采,那些娇滴滴的弱女子学都学不来呢” 赛夜叉叹道“可那些臭男人们,不就喜欢娇滴滴的娘们儿。” 苏柒眼眸一轮,忽而凑近赛夜叉“夫人可是想变得细皮嫩肉,更水灵好看些” “当然想了,谁不想变好看啊”赛夜叉嘀咕道,“可老娘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是这个样子,如何变去” “那可未必”苏柒煞有介事道,“实话跟你说,我呢,家中三代江湖术士,流传下不少鬼神之方,其中一个,便唤作换脸方” “当真”赛夜叉三角眼亮了亮,随机又黯淡,“你定是唬我,世上哪有这样的方子” “你不信就算了”苏柒故作不甘道,“你可以去东风镇打听打听,镇上有个大户黄家,家里有个四姑娘,生得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双十年纪还嫁不出去,后来她家重金请了我去,为她施了换脸的方子,如今生得肤白貌美,天仙似的,搬到了广宁城去,连王府的公子都倾慕于她哎,你不信算了,就当我没说。” 赛夜叉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不禁动了心“那你倒说说,这换脸方,如何施法” 苏柒故作高深莫测状“我这换脸方子,先得用四白之物,便是白珍珠、白茯苓、白牡丹、白睡莲和在一起稻碎碾粉,铺在案子上,捏成一副美人脸模样。至于这相貌么,你还可以挑选。” “想长成什么样儿,就长成什么样儿”赛夜叉眼睛都直了,“这好办,赶明儿我叫人到山下青楼,绑个样貌好看的花魁来,你就照着她模样捏,捏完我再把她一刀砍了,方便得很” “”苏柒被她简单除暴的方式震惊了一下,缓了缓神儿方道,“好美人脸捏好之后,便要贴在夫人脸上,只是这粘面皮,普通的胶可不行,非一种宝贝不可” 赛夜叉正听得激动,忙问道“什么宝贝再贵我也找人去弄来” 苏柒道“此宝物名唤虎金,十分罕见。碰巧我前些日子游历广宁城时曾见过” “在哪儿在哪儿”赛夜叉急不可耐,“你指个地方,我这就叫人连夜下山往广宁城买去” 苏柒抿唇一笑“广宁城北,安平坊芙蓉街上,慧目斋。” 听闻有苏柒下落时,慕云松蓦地站起,泼了自己一身的热茶而不自知,只一把抓住葡萄肩头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葡萄早已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话都说不利索,“有个凶神恶煞的人一早来敲门,进门便扬言说要虎金,我和石榴姐姐当时就震惊了。因为世上根本没有虎金此物,是昔日姑娘将烧麦的便便唤作虎金唬我和石榴玩儿,说是包治百病的灵药,可笑我还信了 故而这世上,知道虎金的只有我们主仆三人,如今有人来买虎金,定是姑娘以此法子向我们传递消息呢” 慕云松但觉在黑暗中煎熬多日的内心,忽而有了一丝亮光,急切问道“那人在何处” 葡萄被王爷捏得生疼,却不敢出声“石榴姐姐唬他说,虎金要到别处去取,让他且等等,便知会我火速来给王爷报信儿。那人想必还在慧目斋王爷” 她话音未落,已不见了王爷的影子。 被派来买“虎金”的正是十六爷,上回得罪了赛夜叉夫人,本想着此番能戴罪立功,自是日夜兼程来买“虎金”,不想“虎金”没等到,却等来了猝不及防的一顿毒打。 十六爷本就不是个硬气的主儿,几番拳脚下来便忙不迭的招了,说三日前确是绑了个美貌姑娘上山,如今正在千佛岭寨子里。 苏柒竟被山匪绑架了慕云松双目骤然赤红,一把掐住了十六爷的脖子“她可有受伤可有人欺负她” 十六爷深深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竭尽全力道“没有说是要将她送给夫人的爹当寿礼去她又张罗帮夫人换脸皮有夫人罩着,没人敢碰她” 慕云松挥手将他扔到一边,大喘了两口气,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眩晕感。 这几日里,他派出大量暗卫、线人、斥候日日夜夜的打探,几乎将广宁城内外都翻了过来,偏偏没有她半点消息。 他如同日日在火上烤着,夜夜卧于钉板之上,煎熬得几乎要疯了。 他愈发担心,苏柒是被天鹰盟的杀手劫走,此番凶多吉少。 每每想至此,他便心痛悔恨得不能自持若他当初能好好待她,若能多信她一分 他甚至想,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能平安康乐,便是她心里没有他,又如何 他只要能远远看着她、守着她、护着她,就够了。 如今,骤然有了她的消息,得知她还活着,他由衷地想要谢天谢地。 只是,山匪窝那样的地方 他突然大吼一声“徐凯何在” 徐凯早候在门口“属下在” “速点神机营一千骑兵,随我千佛岭剿匪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8回 放过我可好 赛夜叉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不想“虎金”没等来,却等来了上千官兵,黑压压将山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下山虎和赛夜叉大惊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遂派喽啰到寨前去询问,一问方知,是为那美貌女子而来。 下山虎心中愈发恼恨老十六这厮绑人之前也不探探底细,竟绑了个后台如此强大的 小小的匪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众喽啰一时间慌乱成一团,下山虎也方寸大乱没了主意。反而他夫人赛夜叉是个明白的,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还回去呀” 遂叫人将苏柒带至寨楼之上,意为给外面围寨的官兵看看人好端端在这呢,万望诸位淡定,切莫轻举妄动 看来,是计策成功了。苏柒定睛向下望去,但见木楼下黑压压一片骑兵,而那个熟悉的人正端坐在马上,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慕云松此刻正恨不能马上冲进匪寨去救人,遥遥望见那令他思念了千万遍的身影,正好整以暇地立在寨楼上,一时间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抬眸望去,与她四目相对,却见她倔强地侧过头去,不看他。 他唇角勾了勾只要你活着,怎样都好 他马鞭高扬,大喝一声“火铳准备” 王爷一声令下,一千只乌黑的火铳齐刷刷亮出,铳口直指山寨。 然他这番救人心切的举动,在寨楼上的苏柒看来,却是另一番意思。 苏柒瞳孔缩了缩本以为他是来救她的,原来他不过是借剿寇的机会,顺便结果了她而已。 她在心中冷冷嘲讽自己早知道他那昭然若揭的心思,你却一而再地抱着幻想,真是太傻了 一旁的下山虎和赛夜叉被这许多火铳吓破了胆。赛夜叉结结巴巴道“姑娘,这这这都是误会一场我也不要换什么脸了既然你男人来接你了,你便快回去吧” 听赛夜叉说“你男人”,苏柒爆竹似的炸了“谁是我男人你哪只眼睛看他是我男人” “那他”赛夜叉有点糊涂,不是你男人,摆这么大阵仗来救你 你是不是瞎他哪里是来救我的,分明是来杀我的苏柒眼眸一轮,心念意转道“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朝廷通缉的女钦犯,几日前被他抓住,要压赴京城领赏。我好容易逃脱出来,他便又来抓我”遂往身后交椅上一坐,悠悠道,“反正左右是一死,我才不走” 下山虎和赛夜叉相对苦笑竟绑了个朝廷通缉的钦犯回来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是造孽啊 不过片刻的功夫,慕云松却觉仿佛挨过了一年,正欲下令攻寨,却见寨门打开,一个低眉塌腰的男子,和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子双双举手走出,边走边哀嚎“将军切莫开火小人牛大、浑家常氏携众弟兄降了降了 只是那位姑奶奶,赖在我寨中死活不肯走,烦请将军亲自去拿她吧” 不肯走慕云松简直无语了这丫头,是打算落草为寇当女大王了 抬头向寨楼上望去,早已没了那个让他揪心牵挂的人影。 苏柒正独自坐在赛夜叉的卧房里,将一壶酒自斟自饮着。 出乎意料,赛夜叉的卧房里,粉红的罗纱帐摇曳,大红的锦被上绣着戏水鸳鸯,屋正中一只鎏金瑞兽的香炉,紫檀香青烟缭绕,屋檐下琉璃珠帘叮当,让苏柒不禁感慨,少女心这种东西,当真与年龄和外形无关。 但苏柒此时,显然无心感慨赛夜叉的青楼风审美,她正凄凄然地垂颈饮着一杯烈酒,暗想这壶酒下肚,自己此生此世,怕是也走到了尽头。 偏偏她一杯酒未饮尽,催命的人已现身门口。 慕云松透过门口的琉璃珠帘,望着独自坐在桌边的少女,一时间万般感慨齐齐涌上心头。 这个让他牵肠挂肚、思之如狂的丫头,他曾那样狂热地想要拥有她、呵护她,给她整个世界 偏偏到头来,他给她的,她弃之如敝履;她想要的,他给不起。 爱不能爱,恨不能恨,多情却被无情恼。 如今,经历过几日如炼狱般的折磨,望着劫后余生的她,他心底竟涌起一种莫大的宽慰和幸福。 她还在,她好好的,足矣。 眼角有一丝酸涩,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抑着自己汹涌的情绪,艰难地唇角轻启“山匪,已荡平。” 见她一动不动置若罔闻,只低头悠悠地饮酒,他掀帘进门,又立在门口踟蹰不前“苏柒,跟我回去吧。” 此一去,无论你要往定远侯府还是回慧目斋,抑或成为岁寒苑的女主人,我慕云松,都认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回去苏柒唇角扯起一抹苦涩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王爷若要了结了我,方才攻寨时便是绝好的机会。”她苦笑,“何必多此一举地要带我回去” 慕云松有些不解“你在说些什么谁要了结你”随即明白过来她果然以为,那瞄准她心口的一枪,是他慕云松放的。 他着急开口解释,她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王爷必定是恼恨我的。”明知死路一条,苏柒反而生出了几分无畏,“害的你与赫连侯爷心生芥蒂,与慕五爷反目离心呵呵,我可真本事啊” 她自嘲一句,仰头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换作是我自己,也容不下这样的祸害。” 她又自顾自地斟满一杯,盯着那杯中微漾的酒,忽然有些自恋自艾“我本就是个命如草芥、身如浮萍的女子,本就不该奢望谁给与我怜爱,也不配爱上谁之前是我错了,是我高估了自己,是我太贪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落到这般光景,也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她声音不大,却如同丝丝缕缕的蔓草,紧紧缠住了慕云松的心,勒得生疼。他不禁蹙眉,语调中带着怜爱“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配得上任何好的东西,和好的人。” “王爷莫要嘲笑我了。”苏柒抬手想要拭去眼角的泪珠,却总是拭不干净,索性放任自流,“我生来卑微,那该死的自尊心偏偏一向傲娇得很,从不愿向任何人低头。说来也许你不信,除了你,我便没有低三下四地求过谁” 我信,我为何不信慕云松在心中叹息曾经,她的撒娇示好,她的刻意逢迎,能让他放弃自己所有的原则和底线,屡试不爽。 “左右我在王爷这里早已没了矜持,如今,我再求王爷最后一次,”她垂眸,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正滴入杯盏,与杯中酒混为一体。 “放过我,可好” 慕云松苦笑“放过你”明明该是我求你,放过我可好 “放过我”她哽咽,一滴又一滴的泪落入酒中,如三月的雨,涤荡着苦涩的哀愁“我知道,早已与王爷你两不相欠,只求你,看在我曾在乱葬岗救过你的份上; 看在我曾衣不解带、彻夜不眠,替你疗伤煎药的份上; 看在我曾为你缝补衣衫,烧了两个月粗茶淡饭的份上; 看在我曾为你入狱而四处奔走,心急如焚的份上” 她自顾自地说着,昔日东风镇的一幕幕美好犹在眼前,那时的她懵懂不知情意,却以为那就是最好的日子,那就是地久天长。 她终不能自已,伸手去掩了自己眼眸,却抑制不住泪水汹涌,泣不成声。 “求你,看在我曾痴痴傻傻、无知无畏、全心全意地爱你一场的份上” 她前面的话就像利刃,一刀刀剐着慕云松的内心,然听她最后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一句,却如同一声惊雷,炸裂在他的头顶。 她爱我一场 她爱我 慕云松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下来,惊诧欢喜得忘了如何呼吸。 “你爱我”他哽咽地问出这一句,觉得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这般紧张,“当真” “当真又能如何”苏柒此时酒意上头,忽然觉得无限的委屈酸楚,“可你不爱我你从来就不爱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相貌平平、性子乖张、素爱惹事的女子我有什么资格去爱一位高高在上、霁月清风的王爷你若想笑我,就笑好了” 她一番话吼完,眼前的王爷,倒真的笑了。 是被她气笑的。 我不爱她枉我为她愁肠百结、日思夜想,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她看这个傻丫头居然说,我不爱她 “我慕云松,是个武将粗人”他说着,上前向她靠近一步。 “素来不会如那些文人般花前吟诗、月下作对,写些情意绵绵的酸诗来讨姑娘欢心。” 他又向前两步“我这个人,用我母亲的话说,生性呆板无趣,生一张人厌鬼弃的冷脸,素来将爱恨情仇都放在心里。” 他一步步行至苏柒面前,垂颈望她,目光灼灼“我痴长二十六载,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被磨得心如铁石,自以为刀枪不入,偏偏不知不觉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在她懵懂迷离的眸光中,从她指间端起那杯和着她许多辛酸泪的烈酒,仰首一饮而尽。 入口苦涩,却有回甘,一如他对她的相思。 酒意带来的一阵灼热,愈发为他壮了胆,他伸手握住她的肩头,低头在她耳边喃喃“我记得在东风镇,你曾问我,若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子,他会如何。”他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眸光愈发灼热迷离,“我来告诉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9回 吾心头之珠 苏柒尚迷迷糊糊着,却忽而被一只大手握在腰际,再用力一揽。 她方惊诧地张口唤了声“啊”,两片沾着酒气的殷红花瓣儿已被牢牢占据,纷乱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令苏柒觉得头脑愈发的昏沉起来。 她想要弄清楚,自己此番声泪俱下的“求放过”究竟有没有奏效,但近在咫尺的伟岸霸道男子让她根本无法思量,只在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被揽了腰打横抱起,云里雾里间已置身于赛夜叉那鸳鸯戏水的锦被之上。 许是酒意袭来,她觉得锦被上一双交颈的双鸳鸯十分好看,看得她不禁脸颊发烫起来。她索性脸红心跳地挪开眼眸,却见眼前那精壮结实的胸膛之上,那道熟悉的伤疤,曾经那般狰狞吓人,如今只剩下一片淡淡的印记,倒平添几分威武 窗外一抹秋风骤起,吹动屋檐下的琉璃珠帘悦耳轻吟,鎏金瑞兽里的袅袅檀烟婀娜多情,缠上了正兀自摇曳的罗纱帐,便再也分不清彼此。 罗纱帐里,他垂眸望着她轻笑“良辰美景奈何天,嗯” 这王爷方说过自己是个武夫粗人,怎么就吟起言情话本子里的句子 苏柒迷迷糊糊地想,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心里蓦地一惊话本子里的女主,遇到这样关头,都是怎么说来着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自重”“不要”,偏偏饮了许多酒依旧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却发现自己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见她忽而乖觉地放软了身子,他俯下胸膛,却对上他秋水潋滟般的剪瞳,青涩得让他不忍看。 索性用略带薄茧的指节覆上她双眸,在她耳边沙哑呢喃“小柒,为我痛一次罢” 他声音如陈年酿出的美酒,醇厚得令她熏染。她本就迷离,此时更添几分醉意,懵懂间不知他所谓的痛,究竟有多痛 未机细想,电光火石间,她蓦地脊背僵直,浑身紧绷。 窗外,风卷珠帘,吹落黄花满地。 苏柒觉得煞是丢脸。 他口中的“痛”仿佛轻描淡写,但鬼知道她究竟有多痛,简直惊天地泣鬼神,时而抽泣嘤咛时而大呼小叫,什么“王爷饶命”、什么“再不敢离家出走”、什么“从此只听王爷的话”,什么“此生不相负”,多少丧权辱国羞死人的话,都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最丢脸的是,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额头抵着正大叫“王爷饶命”的她,沙哑问道“你叫我什么” “王爷慕云松”她正忍无可忍,“苏丸子” 他故作生气地加力,又好心提点“你初次见我的时候,叫我什么” 苏柒好不容易想了起来,“相相公” 他终于满意了,宠溺地轻啄她唇角“记住,此后余生,你只能唤我相公。” 羞死人也 苏柒仰面躺在大红的锦被上,听着枕边鸣金收兵的男人渐渐平缓的呼吸,忽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王爷” 她刚弱弱出口,锦被下的娇臀上便被轻拍了一记“叫我什么” “相公,”她依旧觉得羞涩别扭,“你当真喜欢我” 他闻言翻身“是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 “不是不是”她吓坏了,忙不迭将自己缩成一团,“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有多喜欢我” 傻话他却忍不住眼角带笑,在她耳垂上宠溺地轻咬一下,呢喃道“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断断割舍不得” 苏柒撇嘴“这不是当年从话本子上抄来哄骗月璇玑的话,不走心” 他轻笑“当时,我也觉得这话酸得倒牙,可如今却觉这话说得,实在不能再贴切。” 苏柒咂摸了一阵,方品出他话中的深意,心中渐渐欢喜起来,欢喜之余又有些忧虑“那,赫连侯爷怎么办” 提起赫连钰,慕云松眼眸顿时黯淡几分“你放不下他” “什么叫我放不下他”苏柒气鼓鼓撑起身,“分明是你与他海誓山盟、伉俪情深啊” 慕云松瞪圆了一双眼“我何时与他海誓山盟” “王妃娘娘生辰那晚,我在你书房外亲耳听到,你与他执手互许,你还有我,我还有你的” “谁跟他执手互许”慕云松忽然忆了起来,顿觉哭笑不得敢情这丫头一直以为,他与赫连钰有断袖之谊 这个谣必须澄清他索性搂过她光裸的肩,将她按在自己胸口,艰难地开启那段从不愿触及的回忆 “你知道,我与赫连钰自幼一起长大,是结义兄弟。其实,当年结义之时,我们是兄弟三人。 按年纪排长幼,我行二,赫连钰行三,我们的义兄长我半岁,名叫长胜。 长胜亦出身行伍世家,我们的父辈皆是燕北军领袖,又是携手征战沙场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以三家交情深厚。我们三人自幼一同在校场上摸爬滚打,学习骑射武艺在一处,研习兵法列阵在一处,惹是生非、比武打架被老子罚也在一处。 长胜自幼生得结实魁梧,力大无穷,又为人敦厚老实,每每被我和赫连钰算计,即便不是他的错处也常常替我们挨罚,偏他极有长兄之风,即便背黑锅也从无怨言。” 苏柒伏在他胸前,听他娓娓道来,想象不出这位杀伐果断的王爷,也曾有过年少顽皮轻狂,惹了事需要人庇护的时候。 然慕云松讲述至此,忽然口气一转“不曾想到,在我和长胜十六那年,发生了一场始料未及的变故。 长胜的父亲,被人指认通敌叛国,向鞑靼部私售军火,且人证物证确凿。”慕云松忽而胸膛起伏得厉害,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曾对你说过,大燕律中,能判满门抄斩的罪过不过两种,其中一种,便是叛国” 苏柒听得后颈一阵发凉。蓦地攥住了他的手,“所以,长胜他” 她说着,想要抬眼去看他,却被他用手抚在脑后,重新按在了他胸膛之上,但他糟乱的呼吸,已给了她答案。 “事发之时,我正被父王派去大同卫剿寇历练,待我得到消息,快马加鞭星夜赶回,见到的,已是长胜家一片烧焦的断壁残垣,和城外的一片青冢” 苏柒觉得一阵深深的哀伤溢满了心肺,也忽然明白,她那晚看到,慕云松藏在书房暗格中的灵位“所以,你一直在偷偷的祭奠长胜” “是。”他深吸一口气,略略平缓了些,“按律,通敌叛国乃是罪大恶极,罪人伏诛后置于乱葬岗,不得立碑设灵。但我不信长胜他 长胜殁后,我曾与我父王有过激烈的冲突,之后许多年皆不和睦。我为了排遣心中苦闷,连年带兵南征北战,宁可在沙场上搏命也不愿回到广宁,回到北靖王府,直至那年,我父王遇刺身亡,又令我悔恨不已。” 苏柒一动不动地伏着,感受男人胸膛中奔涌而过的悲伤,原来她眼中坚毅凛然、刀枪不入的王爷,也曾有过这般撕心裂肺的悲伤过往。 “所以,那晚赫连侯爷说你还有我,是为了宽慰于你”苏柒发自肺腑地叹自己的痴傻,“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弄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她的一意执念,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那索性说说你与赫连钰,你说他与你有救命之恩,你为报恩,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给了他,可是要以身相许” 苏柒简直哭笑不得“其实,那时我以为你二人是真心相爱,于是痛下决心,要成全你们” 话未说完,唇上便被轻咬一口,眼前的男人咬牙切齿“再敢说爷喜欢男人,我就”忽而眼眸一亮,“所以,你所谓比命还重要的,是” 苏柒咬着肿痛的嘴唇哼哼“是只专爱咬人的大尾巴狼” 眼前的男人却是明明白白的欢喜,欢喜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捧着她出水芙蓉似的脸儿一阵乱亲,浅浅的胡渣蹭得她酥痒不已,拼命想躲又躲不开,气鼓鼓地抱怨“大色狼就爱欺负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他毫不在意,“我只后悔,没有早欺负了你,今后要加倍地找补回来。” 这话说得,何其吓人苏柒感受到这男人明显有重整旗鼓再上阵的意思,吓得将自己紧紧抱成个团儿,口中慌乱道“我我困了要睡了” 她本想佯装打个呵欠,熟料呵欠一出口,觉得自己这小身板儿被一通折腾下来,也真是又酸又痛,乏累至极。 慕云松自然知道她身子骨尚嫩,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便伸手从背后抱住她,将她脆生生的脊骨抵在他胸前,柔声道“睡罢,我守着你。” 苏柒眼皮渐沉,朦胧间又听他在耳边问“我只是好奇,赫连钰何时救过你的命” 苏柒闭着眼眸答道“我十岁那年吧,隆冬时节在山中追雪兔,不慎失足滑落断崖,千钧一发之际被一男子抓住,将我拉了上来。他那时蒙着防雪的面巾,我未能看见他相貌,只无意间看见他右胸口上纹着一只黑色龙兽,可不就是赫连侯爷” 她越说越小声,终迷迷糊糊睡去,至于慕云松在听完她的讲述后,搂着她说了句什么,她已全然没听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0回 且缓缓归矣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苏柒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见慕云松早已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在木盆边拘了清水净面。阳光从窗棂中洒落,将他清梧的身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好看得不真实。 苏柒看着看着,竟看出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我喜欢他,他恰巧也喜欢我,真好。 慕云松听到身后细细的抽噎声,取面巾净了面转过身来,见床上的小人儿正坐在床上抱着被子,鼻子一抽一抽,顿觉又可爱又可怜“怎么后悔了还是委屈了” 哪里会后悔她故作气鼓鼓地瞥他一眼“委屈啊,那么疼”如今还觉得,浑身都像被人拆解了一遍似的,嘴唇更是红肿得香肠似的。 他忙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关切怜爱“让娘子受苦了,我下次定温柔些。” 第一次被他唤作“娘子”,让她俏脸绯红一片,嗔道“被你欺负一回还不够哪还能有下次” 他倒笑了,伸手搂紧了她“当然要有下次,还要有千万次,我就是要欺负你,直欺负到儿女满堂。” 真是个无赖又霸道的家伙苏柒简直无语了,费力推开他,起身更衣洗漱,却觉窗外寂静一片,毫不似前几日的日夜喧嚣。 “人呢”她有些奇怪,“岭上的草寇呢还有你带来的燕北士兵” “我一早吩咐他们,押解着草寇回广宁去了。”慕云松心情大好地将他的小娘子按坐在妆台前,拿起把木梳替她梳头,“怕你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苏柒被他说得脸更红了,这满脖颈的红印子还真是没法见人,“所以,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是啊。”他一双眼眸笑的明媚,“难得秋色正好,我们且缓缓归矣。” 碧云天,黄叶地,两人一骑,情意绵绵。 慕云松用下巴蹭着苏柒的秀发,问得有些迟疑“回去之后,你可愿意搬回王府住” “这个”苏柒亦为难她自然明白他宠她护她,想要与她朝夕相处的心思,但北靖王府那样的地方,她又打心眼里抵触。 他看出了她的左右为难,索性替她圆场“不愿意就算了,依旧在慧目斋住着罢,我也能有个躲清静寻自在的地方。”想了想又道,“至于婚姻之事,我回去后自会禀过母亲” “别别”苏柒忽然大囧这大尾巴狼自己得了便宜,还想嘚瑟得全天下都知道不成“别说你我之事你能不能先谁也别说” 慕云松自然知道她害羞,却故意沉了脸逗她“你就这么不愿意嫁我” 苏柒又囧又急“没说不愿意” “那就是愿意了” 她气得在他手背上咬一口“登徒子再占我便宜,你下回再敢去慧目斋,看我大扫帚给你打出去” 他大笑,又将她搂紧了些“娘子息怒,我还指望在慧目斋睡踏实觉呢。”又在她耳边呢喃笑语,“可笑你还要将床送给我,岂知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睡的并不是床” “你跟我大哥和好了” 慧目斋正厅里,正跟慕云萱喝茶吃点心的苏柒,没来由地红了脸,声音低得似蚊子“嗯算是和好了吧。” 幸而慕云萱素来是个神经大条的,没发现她的窘态,大咧咧道“本来嘛,你跟我大哥生死都经过了,还能有什么过不了的事儿”她掂块核桃酥放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道“我常听我姨娘劝人家,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便想着原来夫妻之道,最重要的是那张床。” 她本是少女无心之言,苏柒却蓦地被一口茶呛住了,咳得满脸绯红。 “你没事儿吧”慕云萱边替她拍背顺气边嗔道“喝口茶都能呛着自己,难怪我大哥说你是个不省心的,临行前叮嘱我多多照拂你。” 慕云松你苏柒心里凭添了三分气恼,愈发咳得停不下来。 慕云萱又感慨道“你说,那西州侯好端端的造个什么反害得我大哥二哥又要出征。不过,幸亏我大哥临行留下话来,我才能名正言顺地从王府跑出来找你玩儿,不必日日对着女先生那张木雕似的脸” 她自顾自碎碎念着,苏柒心中亦有些感慨她与慕云松回到广宁城的第二日,慕云松便接到圣旨,言西州侯赤术拥羌军反叛,在西州城自立为王,朝廷令北靖王爷慕云松为讨逆大元帅,率燕北军赴西州平叛。 军令如山,慕云松不敢有半点差池,当下校场击鼓点兵,任命慕云柏为副元帅,慕家老四慕云樟为先锋,率燕北军五万,翌日一早便浩浩荡荡开赴西州而去。 临行前,对苏柒万千的不放心,叮咛嘱咐到半夜,苏柒被他耳提面命到困得受不了,弱弱提了一句“要不你带我一同去罢”。 慕云松顿了顿,搂过她在她耳边笑道“你好好在家待着,为夫有十足的把握平叛逆贼,凯旋归来;若带你去了” 苏柒勉强提了提精神,问“如何” 他蹙眉摇头“便只剩五成” 呃苏柒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哼哼地推他“你就这么嫌弃我哈” 心中对他万千不舍的情绪,也被他气跑了大半。 “大哥二哥都出征了,五哥又忙于打理军务终日待在军营里,偌大个王府冷冷清清,没一点意思。”慕云萱托腮哀叹,“去寻我六哥玩儿罢,他近日里又古怪得很,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傻笑,我问他乐个什么,他又不肯对我说。” 听慕云萱提起她六哥,苏柒依稀记得,这位慕家六爷名叫慕云桐,不过十六七年纪,平日在王府里存在感不强,是以苏柒竟对他毫无印象。 慕云萱说至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鼻子,向苏柒低声道“我有一次晚上去找他,却见他独自在屋里,抱着一只白猫絮絮叨叨地说话,说高兴了还对那只猫又亲又啃的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说,我六哥会不会是撞了什么邪祟啊” 苏柒忍不住白她一眼“你这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想了想又劝道,“这个世间千人千面,偏好恋物之人,也是有的。” “恋物”慕云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不成我六哥,打算跟只白猫过一辈子” 二人想象了一下,齐齐打了个哆嗦,深觉这画面也是太美不忍看。 “我去跟我姨娘说了,姨娘对他这个样子也甚是担忧,有心让我三哥管管。可我三哥呢,近来又整日的不见人,连我三嫂都不晓得他的去向。” 慕云萱十分怒其不争地狠咬了一口点心“其他几个哥哥都极好的性子,唯独我这两个亲哥哥,脾性一个比一个古怪” 苏柒无心听王府的家事,心中倒是对这位有恋物癖的慕家小爷生出几分好奇,想着有机会了要见一见他。 她刚生出这样的心思,翌日便有王府管家慕忠登门,言十月十五下元节将至,是一家团圆祭祀祖先的日子,老王妃叫苏柒回王府小住几日,一同过节。 苏柒心中倒凭添几分感慨之前她不过是个“冒牌王妃”,也只是将这位王妃娘娘当做“便宜婆婆”,甚至因莲香之事对她颇多猜忌。但她身陷囹圄之时,倒是这位便宜婆婆挺身而出,将她从广宁府大牢里捞了出来。 先前,苏柒并不喜欢这个嫌贫爱富的便宜婆婆,然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却觉得她只是性子直爽、爱憎分明,倒不似那般阳奉阴违、工于心计之人。 最重要的是,她与王爷从“协议夫妻”假戏真做,早晚是要成亲的,那这位“便宜婆婆”也就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婆婆,还是要小心侍奉的。 苏柒思之再三,觉得还是听婆婆的话,回王府住几日为好。 于是命石榴葡萄简单收拾了一番,带着烧麦,三人一虎回了北靖王府。 老王妃先前因苏柒身陷牢狱,自家那薄情儿子不管不问之事,深觉苏柒受了莫大委屈,故而此番见了她,倒愈发亲热了几分,连用晚膳都要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好一番嘘寒问暖,弄得苏柒颇有些不适应。 然王府中多得是“有眼色”的下人,见老王妃待苏柒如此亲厚,算是默认了她的儿媳妇身份,日后在王府的地位自然平步青云。想通了此关窍的管事、嬷嬷、丫鬟、下人们,无不争先恐后地在这位未来女主人面前献殷勤刷存在感,一时间,苏柒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照应着,令她始料未及、别扭不已。 相比之下,表小姐慕云歌身边就愈发显得冷冷清清。 她本就有被杀手劫持和邪祟上身的“双料前科”,前些日子又疯了似的大半夜跑到老王妃面前,大呼小叫地承认是自己下迷药勾引王爷表兄,这事儿自然是不胫而走,虽说被老王妃下了封口令,但在王府内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于是这位表小姐又加了个“毫无廉耻,勾引王爷”的黑料,在王府中彻底沦为谈资笑柄。 慕云歌心中万千怨恨除了恨苏柒那贱人害她至斯,还恨老王妃偏私不公,恨表兄无情无义,恨自己母亲卑微无能,恨那只狐媚子多管闲事,亦恨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她正咬牙切齿地想着,将一条丝绸帕子撕成了条条,偏偏想曹操,曹操也到,但觉身后紫光一现,那诡异的窈窕身影凭空出现,笑道“云歌,好久不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1回 恋猫的六爷 慕云歌心中正怨恨着她,哪里会有好脸色,语调冷冷问“你怎么又来了” 那紫色身影不愠不恼道“自然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好不好”慕云歌心中犹如淌过一道蚀骨之毒,恨恨冷笑,“都是你的一番好筹谋,害我不但没得到表兄,还落下个无耻下贱的名声,如今在王府愈发抬不起头来你竟还好意思来问我,过得好不好” 被她一通埋怨,紫色身影周围的气息都燥烈了几分“我好心帮你成事,事败倒是都来怪我咯”她向慕云歌近前几步,尖刻逼人,“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一无才二无貌,还一身怨妇气,即便脱了衣裳倒贴上去,你表兄也不要你呢” “你”慕云歌简直羞愤难当,“住口你给我滚出去” 她话未说完,忽觉脖颈一紧,仿佛被人死死掐住,慢慢提离了地面,蓦地透不过气来。 慕云歌边挣扎边惊恐望着眼前的紫色身影,正好整以暇地立在她面前,一张妖冶诡异的脸几乎要贴在了她脸上,语调却如蛇蝎般冰冷无情“我劝你,对我恭敬老实些,否则怨灵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 慕云歌吓坏了,忙不迭地点头,紫色身影这才将她松开,不去看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的慕云歌,只冷冷吩咐“如今,苏柒那贱人在王府前呼后拥风光得很,说白了,不过是上有老王妃撑腰,下得王爷恩宠。”她语气中颇有几分气恼,“如此下去,她很快就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到时候,以你与她的宿怨,你以为你在王府还活得下去” 慕云歌此时,丝毫不敢有半点违拗,只低声问“那您说,该怎么办” “笨蛋自然是夺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将她打回原形”紫色身影有几分激愤,“如今王爷不在,便要从离间她与老王妃的关系入手,先让她在王府待不下去” “好一切听您吩咐”慕云歌弱弱道,想了想又万分小心地问了一句,“我只是不明白,整垮了苏柒,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紫色身影颤了颤,忽然恼羞成怒地一巴掌甩过去“这不是你该管的” 苏柒刚陪着老王妃用完晚膳,便被慕云萱拉去勉岁阁看她六哥。苏柒自觉以她如今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去探准小叔子实在不合适,于是和慕云萱偷偷摸摸趴在勉岁阁墙外,向内张望。 果见卧房内一盏油灯下,映衬着一个少年侧影,正俯身趴在桌案上,眼前是个毛茸茸的团子,正颇不耐烦地来回晃荡着尾巴。 慕云萱指指那团子,向苏柒悄声道“喏,就是那只白猫儿。” 苏柒便见那少年慕云桐,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桌案上,正用掌心托了什么东西给那白猫儿吃,口中还念叨着“昨日的清蒸鲈鱼你不喜欢是我不好,忘了猫儿素来不爱吃熟食。今日这黄花鱼,是我下午自去护城河中钓来的,新鲜肥美得很,你尝尝” 便听那白猫儿“咪呜”一声,仰头一副傲娇状。 少年慕云桐不依不饶“乖,我辛辛苦苦钓了半下午的,你好歹尝一口”见猫儿不耐烦地蹲远了些,他又撅着屁股向前凑了凑,迟疑犹豫道“你当真只喜欢吃我二哥院子池塘里的锦鲤可你知道,那些锦鲤是我二嫂的心肝宝贝,上回因为你偷了两条,我已被我二嫂好一通教训,差点儿就动了鞭子” 他期期艾艾地诉着苦,那猫儿早已不耐烦听他絮叨,起身伸个懒腰便跳下桌案去。 “哎你别生气啊”慕云桐赶紧跳下桌案,跟在白猫儿屁股后面满屋子转,“我不就这么一说罢了罢了,你若想吃,我再去给你弄两条便是为了你,挨二嫂的鞭子我也心甘情愿了” 那白猫炸了毛儿似的一声大叫,俨然在警告这话痨儿少年别再跟着我了 围墙外的苏柒和慕云萱则一脸无奈地相视苦笑。 “你说,这猫儿会不会是个妖孽”慕云萱问道。 “不是。”苏柒早已将这位慕小爷的院子打量了一遍,半点妖气也无,“就是只如假包换的猫儿。” 慕云萱仰天长叹“我觉得,我六哥没救了。” 对于这位有恋物癖的慕小爷,苏柒也表示爱莫能助,二女跳下院墙一路往回走,方走到云水阁门口,便见一个油光水滑圆滚滚的家伙飞快蹿了出来。 “烧麦”慕云萱惊喜一声大叫,向扑面而来的老虎烧麦张开了双臂,“两日不见,你这般思念你小姑姑了” 她正欢喜地打算与她老虎侄子来个重逢的抱抱,却见她老虎侄子果断地一个转身从她身边绕过去,“嗷呜”一声扑向了她身后一个人的胸前。 慕云梅猝不及防,眼疾手快地扎了个马步,才扛住日渐肥壮的烧麦这热情的一扑,摸了它的头笑道“好小伙儿,一会儿到五叔那儿吃野鸡去” 果然哪里有五叔,哪里就有美味烧麦听得心花怒放,谄媚地伸舌头将慕云梅舔了一脸花。 慕云萱深受打击“你个小没良心的平日里吃我的点心吃得少了” 慕云梅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撒娇的老虎,冲苏柒颔首道“几日不见,听说你误入匪窝,可有受了委屈” 苏柒垂眸道“幸而王爷解救及时,我并不曾受委屈,多谢五爷关心。” 慕云梅望着她提及“王爷时”愈发娇俏的脸,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平安无事就好。” 他也曾为了护她,不惜忤逆自己的兄长;他也曾为了找她,不休不眠地跑遍了整个广宁城;他自问对她的爱,不比大哥少了一分半毫,听说他二人分手之时,他也曾有过窃窃的欣喜,只想一心一意对她,换得她一颗真心来,从此护她平安喜乐。只要她愿意,他慕云梅愿意为她抛下一切,从此浪迹天涯也心甘情愿。 偏偏,那日葡萄跑来找的是他大哥而不是他,他终究晚一步得知消息,待到大哥剿匪回来,已是和好如初的一双人。 慕云梅心中涌过万千的情绪,如今却只能道一句“平安无事就好。” 苏柒自然晓得慕五爷的心思,但她如今与慕云松定了终生之约,再见慕云梅便觉有些尴尬,正思忖着找个理由告辞,却听慕五爷对慕云萱道“对了,方才路过兰心苑,听惠姨娘正有事寻你,你还不快回去” 慕云萱便转身告辞,临走低头向烧麦问道“我那里有新烤的核桃酥,要不要吃” 烧麦舔舔嘴唇摇摇尾巴,表示他是一只惯会见风转舵的老虎。 等慕云萱带着烧麦走远了,慕云梅转头望向苏柒,“你,决定了” 苏柒愣了愣,方明白他所说的决定是什么,不禁垂颈低眸,脸颊绯红一片,却也笃定道“是。” 慕云梅心下一片酸楚自那日见他们二人一骑回来,他便敏锐地感觉到她与大哥之间多了一层亲昵,已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一双人。 他暗叹自己的痴,却听眼前的人儿道“五爷,多谢你抬爱,往日的相护之情、关切之意,苏柒都铭记于心,只是我” “不必说了。”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不愿听她将那拒绝的话说出口,“我都明白的。你与大哥历经生死、感情笃厚,实乃良配。” 苏柒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声道了句“多谢”。 最艰难的话都说出了口,慕云梅反觉心底轻松了些,索性将心里话一次说出口“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你的圆满,我有我的坚持,我曾许诺你的,此生作数。” 苏柒心中五味杂陈,抬眸道“五爷,你何苦” 却见他已转身离去,淡淡留下一句“你就当我傻罢。” 翌日,下元节,苏柒一早被告知,巳时着素衣往正厅,随老王妃一道祭祀慕家列祖列宗。 苏柒实在有些搞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这“素衣”究竟要素到什么程度,正将一条如同三尺白绫似的衣衫往自己身上套,却听门外一小丫鬟来报,说萱小姐有急事,请她马上过去。 慕云萱能有什么急事苏柒疑惑地低头望一眼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虎烧麦这家伙昨晚又是野鸡又是核桃酥,华丽丽地将自己吃撑了,捧着肚子哀嚎了半夜,这会儿倒睡得香。 但那小丫鬟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满脑门的汗珠,显然是一路从兰心苑跑过来的。苏柒不忍让她久等,忙整好了衣裳随她出门去。 “哎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苏柒发觉小丫鬟带的并非去兰心苑的路,遂疑惑问道。 “我们小姐不在兰心苑。”小丫鬟道,“小姐说家丑不可外扬,得寻个僻静地方跟王妃说。” 家丑苏柒眼眸一转莫非,她六哥慕云桐跟那只白猫私奔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2回 慕家的祖宗 她胡思乱想着,一路跟着小丫鬟往前走,兜兜转转走到了一个她从未到过的院子,进门果然一片肃穆,静悄悄的无人。 小丫鬟在门口站定,指着虚掩的门道“我家小姐就在里面等着王妃,王妃快进去罢。”说罢,便转身一阵风地跑了。 苏柒望了一眼院里的冬青松柏,暗叹慕云萱这丫头究竟遇上多大的事儿,要选这么个阴惨惨吊丧似的地方说,遂叫了声“萱儿”,推门进屋去。 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竟在屋内带起一叠的残声,愈发显得萧索寂静得骇人。 苏柒乍一进入这昏暗的屋内,眼睛有些不适应,低头揉了几揉,才渐渐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但见这间偌大的屋子,两侧是四根敦实的红漆廊柱,廊柱下两排黄花梨木的椅子一字排列,颇似水浒传里聚义厅的阵仗。 苏柒不禁腹诽慕云萱这丫头,不过商量个事儿,有必要找这么大个会堂边想边举步再往里走,却见那两排椅子的尽头,是硕大的一张桌案,桌案正前燃着九盏长明油灯,油灯后是若干排黑漆木金字的牌位,列得整整齐齐犹如阅兵。再往后,一副偌大的画卷端挂在墙壁之上,画上是一个身着明黄服色,大马金刀坐着的健壮老人,仿佛正吹胡子瞪眼地低头望着她。 苏柒眨眨眼,抬头认真端详了一阵,借着昏暗的油灯光,终认出画像上的一行字,乃是“大燕朝太祖皇帝万岁”几个字,忽然间福至心灵 这是慕家的祠堂啊 想至此,她深觉疑惑萱儿这丫头,怎么能约她一个外人,在慕家的祠堂谈事情呢 越想越觉得不妥,苏柒赶忙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小女子无心,打扰了诸位先祖的清静,万望各位祖宗大人有大量,半夜莫要找我来谈心”之类告罪的话,便讪讪举步打算退出去。 熟料她刚退了两步,却忽听一声脆响,供桌上最后排的牌位无端突然倒下,连带着旁边的牌位也无辜受累,稀里哗啦顿时倒成了一片 哎苏柒吓得赶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去扶慕家的祖宗们,无奈慕家的祖宗实在太多,且有种前赴后继的执着精神,她刚扶起这个,那个又倒了下去,最终连那吹胡子瞪眼的太祖像也“不甘示弱”地从墙壁上一跃而下 “太祖爷”苏柒忍不住大叫一声,眼见那画像一头儿栽进正燃着的长明灯里,顿时烧了起来。 苏柒此时顾不得许多,赶忙将太祖爷抢救出来,抓起世祖爷的牌位便去拍打灭火,然发现世祖爷不好使,只得一把扔了,将太祖爷拖到地上,抬脚踩了上去。 她正忙不迭地奋勇抢救太祖爷,忽闻身后一个高八度颤巍巍的声音“你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柒正一脚跺灭了燃在太祖爷头顶上的最后一把火苗,转头便见老王妃正一手拄着拐杖,一手颤巍巍地指着她,满脸震惊地抽抽儿,仿佛马上就要一闭眼厥过去。 在她身后,是整整齐齐,黑黑白白的慕家一大家子。 苏柒尚不明就里,便见一身缟素的慕夫人踉跄着扑了上来,跪在冒着青烟儿的太祖画像前放声痛哭“太祖爷太祖爷啊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胆敢侮辱我慕家列祖列宗” 她这一句话,便将硕大的一定帽子给苏柒扣了下来,苏柒蓦地惊起一背冷汗,呆呆地望着慕家众人,皆是一副震惊愤怒状。 却是慕云梅率先镇定下来,上前扶住自己母亲劝道“母亲稍安勿躁,这期间必有误会。”抬头向苏柒柔声问“你为何会在祠堂里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为何”这千夫所指的压力,让苏柒嘴都有些打瓢,理半天才理顺清楚,冲王妃身后的慕云萱道,“不是你派人叫我来的” 慕云萱一脸懵“我何时叫你了” 苏柒惊诧之余心念意转方才那眼生的小丫鬟,她离去时令人生疑的慌张 这是个阴谋陷阱,专门针对她苏柒的陷阱 苏柒不禁握紧了拳头许久不来,倒忘了这北靖王府是个步步惊心的虎狼之地 她正兀自悔恨,却听慕夫人厉声道“目无家规、擅闯祠堂便罢,你为何要折辱我慕家先人”她转头向老王妃道,“嫂嫂,慕家家规有训对先祖不敬者,杖五十,逐出王府” 这般着急苏柒心中冷笑,目光从人群中的慕云歌脸上划过,却见她低头不语,唇角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苏柒咬了咬牙八成儿又是你这个绿茶婊 却听慕云梅向老王妃道“母亲苏姑娘不是这般不识礼数之人,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一旁的慕云萱也跟着求情“是啊母亲,苏柒跟我慕家的列祖列宗无仇无怨,何必做这样的傻事苏柒,你倒是说话呀究竟怎么回事” “我”苏柒无奈张口,“牌位不是我弄倒的,太祖爷的画像,也不是我烧的”却深觉自己的解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祠堂里就你一个人。”慕夫人冷笑反驳,“那你的意思,倒是太祖爷自己从墙上跳下来的了” 苏柒无语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确是如此。 这陷阱做得天衣无缝,她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慕夫人见她哑口无言,愈发的得意,向老王妃道:“嫂嫂,如今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您若不依家规惩处这大逆不道的野丫头,上对不起慕家列祖列宗,下难掩王府众人悠悠之口” 她咄咄逼人的态势,将苏柒的罪责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便是慕云梅和慕云萱有心替她开罪,一时间也难以想出合适的说辞。 老王妃叹了口气,盯着手足无措的苏柒问道“苏丫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怪我一时不慎,便落入了贼人的陷阱,只能自认倒霉苏柒垂眸望着犹在地上的太祖爷像,心中暗叹太祖爷爷,您若在天有灵,看在我方才奋力扑灭了您头上三把火的份儿上,好歹显显灵帮我一帮 她不过随便想想,熟料她的“祝由之术”再度显灵,忽听供桌上又是一片叮咣作响之声,方才被苏柒手忙脚乱扶起来的排位,竟又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这一番动静惹得慕家众人齐齐抬头,见一团雪白的身影在供桌上疾驰而过,拖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将供桌上的排位扫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苏柒眼见世祖爷的排位一头朝油灯跌去,眼看又要再遭火刑,赶忙抢一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 看傻了的慕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去护着自家祖宗,待到他们手忙脚乱地将慕家众祖宗的排位重新安放整齐,方才那作祟的白毛团儿却早不见了踪影。 “母亲也看见了,擅闯祠堂,弄乱了先祖排位和画像的,是方才那只畜生。”慕云梅向老王妃道,又转头问苏柒,“所以,是你正巧看见这畜生弄乱了先祖排位,引燃了太祖爷像,所以你才来帮忙救火,是不是” 苏柒愣了片刻,忙不迭地点头差不多是这样吧,总比姑娘我无辜冤枉挨板子好。 老王妃显然也舒了一口气,看着苏柒的目光也温和“好孩子,有你这番孝心,慕家先祖自会多多庇佑于你” 苏柒忙乖巧地点头连道“我应该做的”,心中暗暗感激太祖爷爷人真仗义,许诺日后定带着肥鸡好酒来孝敬您老人家。 一直缩在后面的慕云歌,眼看自己精心布下的必杀陷阱竟这般被奇迹反转,苏柒从侮辱先祖的罪人摇身变成了挺身护灵的功臣,心中着实气不打一处来,暗暗向冲在前面的自己母亲使了个眼色。 慕夫人会意,眼眸一转继续开火“就算排位不是你弄倒的,你又为何独自一人在慕家的祠堂里王府家规有云,擅闯祠堂者,杖二十” 嘿你个贼喊捉贼的老妖婆,还不依不饶上了苏柒心中蓦地火大,然还没开口,慕云萱已替她出头“姑母慎言,是王妃母亲允许苏柒参加今日的祭祀,她如何算得擅闯祠堂” “可可咱们进来时,分明就见这丫头一个人在祠堂里,若为祭祀,为何不跟大家一起来” 苏柒垂着眼皮悠悠道“是我不甚懂得祭祀的规矩,来早了。” “是啊,她就是来早些罢了。”慕云萱继续出头,“怪我昨日没跟她讲清楚,时辰也说错了,姑母要罚就罚我罢” 慕夫人被呛得无语以慕云萱在王府横行霸道的地位,谁敢罚她又不甘心向老王妃道“嫂嫂,难道今日这一出闹乱,就不了了之了” “惊扰先人之事,确不能就这么罢了”对于下元节出这么档子事儿,老王妃心中也着实气恼,“我慕家祠堂竟被只畜生来去自如,还扰了祖宗的清净慕管家何在” 老王妃提高嗓门一声,便见管家慕忠一溜小跑地进来“王妃娘娘息怒是老仆管理不善,自领责罚” 一旁慕云萱趁火浇油“若说管理不善,姑母负责协理王府事务,论起来也是难辞其咎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3回 闯祸的白猫 这丫头挤兑起人来格外伶牙俐齿,慕夫人打狗反被狗咬,眼看责任要追到自己头上,忙不迭地低头往后缩,再不敢出声。 老王妃将慕管家斥责了几句,下令道“还不赶紧着人将那白毛畜生给我捉住留着它扰我们祭祖不成” 慕忠诺诺连声,赶忙指挥下人在祠堂内外搜索那白毛畜生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有下人从祠堂外草丛里拎出一只雪白圆滚的猫儿来。 被慕家黑黑白白一家子人齐齐同仇敌忾地盯着,猫儿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滚圆的身子一阵哆嗦,华丽丽地吓尿了。 老王妃脸上清白一阵,指着那猫儿喝道“还不把这畜生给我打死,扔出府去” 熟料,她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一身黑衣的高瘦身影“扑通”跪下,颤抖哭喊道“王妃母亲饶命” 慕家众人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去,但见慕家老六慕云桐正跪在地上,向老王妃叩首连连“王妃母亲,小白它少不更事,惊扰了祖宗定是无心之举,还请母亲高抬贵手,饶它一命啊” 那白猫儿正吓得炸毛儿,见有人替它求情,立时放下了昔日的傲娇,从下人手里挣扎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慕云桐怀里,瑟缩个不停。 苏柒忍不住与慕云萱相视苦笑难怪这只猫儿看着眼熟。 一边惠姨娘看老王妃青白一阵的脸色,忍不住出声低喝“云桐你说什么呢还不把这畜生扔了” 偏偏慕云桐对他亲娘的提点置若罔闻,反而将白猫儿搂得更紧,向老王妃哭告“王妃母亲若要责罚,只管责罚云桐便是,要打要罚云桐都一力承担,只求母亲放过小白这一回罢” 眼见他铁了心替一只猫儿出头,老王妃气得半边脸不住地抽抽,抬手哆哆嗦嗦指着慕云桐骂道“玩物丧志伤风败俗来人呐,还不将这不肖子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不敢再庇护那畜生为止” 见亲生儿子要挨打,惠姨娘赶忙跪下告罪“王妃息怒云桐是一时糊涂,万望您念他年纪尚小,手下留情啊” 老王妃便转向惠姨娘气道,“看你教养的好儿子” 惠姨娘连声告罪“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定将这不孝子带回去好生管教,让他痛改前非” 慕云萱见自己娘亲跪下不免心疼,也忙跪下帮着求情,那边慕家老三慕云枫、三媳妇崔氏也跟着跪下。老王妃见为一只猫呼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心中着实的不悦,却也不得不卖他们几分情面,让惠姨娘和慕云枫将老六带回去好生管教,再做出这般不成体统之事,定要将这不孝子逐出家门。 本该庄重宏大的祭祀仪式,却因一只猫儿闹得草草了结,苏柒事后听慕云萱说,她六哥慕云桐回去之后被她三哥好一通胖揍,打得鼻青脸肿伏在地上爬不起来,偏偏怀里还要紧紧抱着那只白猫儿,死都不撒手,根本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苏柒只得暗叹这位慕小爷当真是个痴情种,不知道上辈子欠了这只白猫儿什么。 不过她心中始终有些异样的感觉在祠堂上弄乱牌位的那个迅捷白影,当真是这只白猫儿 她正思忖着,却听身旁的慕云萱由衷叹道“这是幸亏我大哥不在家,若我大哥在,怕是我六哥还要更惨些” 她的话,蓦然勾起了苏柒心里的那个人,这几日里积攒下的万般思念一齐涌上心头 那个高冷腹黑的冤家,也不知平叛如何,几时才能回来 北靖王爷慕云松此次平叛,很是乱来。 依照以往的套路,平叛不外乎先发讨逆檄文,占据舆论声势,而后率军兵临城下,遣使节送劝降书,双方谈谈条件,能谈拢便兵不血刃,万一谈不拢再开打,打得差不多了再谈,恩威并施,直至逆贼献城投降。 但此番平叛,同去的副将们发现,自家王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一路急行军不说,五日后到达西州城下,王爷全然跳过了派使节劝降的环节,直接吩咐在西州城门外置下十尊神武大将军炮,一声令下,火炮齐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西州城的大门都炸得不见了踪影。 王爷手中长剑一挥,急先锋慕云樟已带着手下五千铁骑,嗷嗷大叫着冲进了西州城。 这边西州城的叛军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炮炸得哭爹喊娘,脑袋嗡嗡作响,刚回过神儿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然满城皆是燕北军。 叛军首领、自立为王的西州侯赤术实在是悔不当初,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面对如天降神兵的燕北铁骑,不过勉强抵抗一日便弃城而逃。慕云松趁胜追击,率军追敌三百余里,活捉了西州侯赤术,叛军除少量负隅顽抗,被燕北军斩杀外,其余大部归降。西州平叛不过三日便获大捷,速度空前。 而大捷后的北靖王爷,处理善后事宜亦是干净果断,令五百军将赤术等叛军首领押解赴西京,交与朝廷处理;又令慕云柏率一万军留驻西州城,处理军务政务等事宜;一通交代完毕,北靖王爷宣布大军开拔,返回广宁城去。 他这一番安排部署下来,连神经大条如慕云樟者,都意识到自家大哥有些不同寻常,很着急,很赶时间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 听他叨叨的二哥慕云柏摇头暗笑不可说啊,不可说。 又五日后,大军回到广宁,慕云松在衙署安排了一下犒赏事宜,便急匆匆更衣回王府。 慕家众人依例齐聚正厅,恭贺王爷得胜归来。慕云松拜过了母亲,又与众兄弟姐妹见过,却唯独未见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慕云松口中敷衍着众亲人,心里却有些酸涩 这丫头,都不来接我的么这般薄情 还是慕云萱懂他心思,刻意凑上来在他耳边道“人家在云水阁等你呢,还不快去” 慕云松唇角方勾起一抹笑意,辞别了长辈,脚下生风往云水阁去。 正是日暮时分,天边瑰色的晚霞,将精致小院蕴上一片朦胧,显得格外静好。 慕云松在门口顿了顿,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方推门进去。 偏没有他想象中的伊人投怀送抱,小院里一片静悄悄。 这丫头,又惹了事躲起来了不成他轻唤了声“小柒”,又进了正厅,从正厅寻到卧房,根本空无一人。 空洞洞的院子惹得某王爷的内心也空洞洞的,很有几分委屈枉我想她想得归心似箭一刻不肯耽搁,人家却不痛不痒根本没将他的归来放在心上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他正忿忿然地转身举步欲走,却忽听身后树上传来一阵“咯咯”低笑声。 这声音梦牵魂绕、太过熟悉,他蓦地转头,见庭院中高高的桂树上,白衣少女正坐在一棵粗壮枝杈上垂颈望她,俏皮的脚儿一下下晃荡着,踢起雪白的裙裾一飘一摇。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慕云松满腔的小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抬头望她的眼神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口中却故作嗔怪“怎么爬树上去了真是胡闹” “看你啊”苏柒咯咯笑道,“所谓登高望远,我坐在这里,从你进王府的门就能看见你,一路看着你进了正厅,又从正厅出来,往这里来” 原来如此他便也笑了“想见我,为何不去正厅迎我” 苏柒脸颊爬上两抹绯红她当然想见他,想得发疯,但那“近乡情怯”的思绪,那满腔的眷眷情丝,她怕一旦见了他便再也掩藏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失了态,免不了要被人笑话。 他见她垂颈一脸娇羞的样子,一如少女般的娇媚可爱,心中一阵爱怜悸动,冲她唤道“上面风凉,快下来” “得令”苏柒挽起裙角,便要顺着枝干攀下。 “哪有这样麻烦”慕云松向前两步,展开双臂,“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好”苏柒转身欲跳,望望两丈远的地面,又有些迟疑,“你可千万要接住我啊” “放心”他满脸宠溺,“此生此世,护你周全” 苏柒便放心地一跃而下,正落入那个日思夜想的温暖怀抱中。 佳人入怀,便再不舍得松手。 “可有想我”慕云松怜爱地用脸颊摩挲着苏柒秀发,轻嗅着青丝散发的淡淡茉莉香,竟比酒还醉人。 “没有我忙得很。”苏柒猫儿一般伏在慕云松胸前,心中暗自嘲笑自己口是心非。 “我可听说你在王府愈发的横行霸道,连祠堂都闯了。”这是方才在正厅得来的消息,他便拿来打趣。 苏柒撇撇嘴,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哪里是闯祠堂我是怕慕家的祖宗们不认得我,故而早去一会儿,跟祖宗们加深一下感情。”她着实佩服自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想了想又心有余悸,问道,“我若真闯了慕家祠堂,你会不会动家法打我” 她这问题,问得很傻很天真,偏偏还一副煞有介事小心翼翼状,惹得慕云松满心怜爱得不行,便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整个王府我最大,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便让他这辈子不好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4回 有酒今朝醉 他知道,她曾在这王府里受了许多委屈,此番祠堂之事,若不是母亲有意维护,只怕她也不得善了。每每想至此,他便觉得亏欠她许多,想要加倍地补偿回来。 他这番毫无原则的霸道宠溺,让苏柒听得着实受用,满意地伏在他胸前“真的我如今在王爷这里,这么大面子” 他轻笑傻丫头,这哪里是面子的事儿“你如今是我娘子,莫说是惹事,即便是杀人放火,为夫也得替你兜着。” “当真”苏柒受宠若惊地眨眨眼,“我这就去找个火折子试试” 她故意作势要走,却被老实不客气地一把搂回来,紧紧圈在怀里。 “你不是说”不由分说,两片桃花瓣儿已被强势占据,他一只手揽着她纤纤一握的腰,另一只则顺着她脆嫩的脊骨一节节地顺势攀爬,那略带薄茧的修长指节,不但能握缰绳、舞长枪,决胜千里令敌闻风丧胆,也能柔情眷眷拨动少女的芳心。 苏柒觉得自己被他拂过的寸寸脊背,如同刚出锅的核桃酥似的,又甜又酥软。似乎就是一瞬间,刻意尘封多日的浓情蜜意,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将她生出几分没了这个男人可怎么活的娇弱,伸手勾上他的后颈,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二人亲密无间的相处不过两日,她如此主动却是破天荒第一次,他简直惊喜不已,愈发黏得分不开,恨不能所有俗务应酬都去他娘的,他只想跟她拥吻到天荒地老。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云水阁门外传来徐凯刻意又尴尬的几声咳嗽,慕云松暗叹了口气,将纠缠的唇齿分开,见眼前的人儿脸颊红得像个苹果,微微喘着将一张发烫的脸埋在他胸前。 “今晚是庆功宴,要犒赏三军将士”慕云松恋恋不舍地吻着苏柒的秀发,“我到前面与他们敷衍一阵便来,等我。” 苏柒仅存的一丝清明,想说你就这么公然地夜宿云水阁,岂不是要被王府的人说闲话去,想了想却完全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道“好,我等着你。” 她难得的乖觉让他愈发心动,又在她额上亲了亲,方一步三回头地出门去。 西州平叛赢得干净漂亮,众将士心中酣畅,庆功宴也喝得热闹。众将依次向主帅慕云松敬酒,慕云松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心思却早已飞到别处,只盼着赶紧喝完走人。 “大哥,我敬你一杯,恭贺你凯旋归来。” 对于自己这个五弟,慕云松已多日未见。自从二人斩妖台下大打出手,便多少有些不对付,此次西州平叛,慕云松都刻意没带慕云梅去,俨然一副“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的态度。 但如今,他与苏柒已尽释前嫌、互许终生,这小子再怎么单相思,也没了机会。想至此,慕云松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与慕云梅碰杯道“下元节祠堂之事,亏你出面维护,我替苏柒谢谢你了。” 他这话说的,令慕云梅心中酸了酸,却故做个无谓状,“那是苏姑娘自己光明磊落,上得祖宗庇佑,下得母亲喜爱,与我无干。” 兄弟二人相对一笑,已明了了彼此的心思,仰头共同干了一杯。 酒过三巡,慕云松推说有事,起身告辞。 慕云梅望着大哥有些虚浮,却明显带着兴冲冲的脚步,忽然心头一阵苦涩,仰头将一大碗烈酒灌了下去。 “老五自己在这里喝什么闷酒有心事” 慕家老四慕云樟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揽住慕云梅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四哥告诉你,男人的心事都在这酒里,就没有一坛子酒解决不了的心事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坛” 慕云梅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于是笑道“四哥说得对来,喝酒” 便是他对她的许诺此生作数,但有些注定不会开花结果的情愫,终究是该放下了。 慕云松不知自己前前后后究竟喝了多少杯,喝得脚步都有几分虚浮,一路走到云水阁门口,见卧房里一片融融的灯光,忽然便觉得胸膛间充溢着一片幸福的温暖。 守在房门口的石榴和葡萄都十分有眼色,向他请安后便赶忙退了出去,葡萄临走还好意提点,王妃正在净房里沐浴。 沐浴慕云松唇角撩起一抹“正合我意”的笑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直至看见一面素色纱帘后,那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慕云松才觉得,他是真的醉了。 脑海中一时间浮现出许多往事在东风镇的慧目斋,她中了迷药投怀送抱,他抱着她去沐浴,却因她一句“你给我洗澡罢”,一气之下将她扔进了浴桶;也是在这间屋里,她在浴桶里打盹,被他捞起来看了个遍,甚至羡慕她发梢上落下来的一滴水 慕云松不禁感慨曾经的自己,真真是太青涩、太磨叽、太不够爷们,若早些只怕现在,儿子都快出生了。 想至此,他顿时生出几分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感觉,掀帘便走了进去。 苏柒今日,觉得自己矫情得可以。 不知从哪个话本子里看来的桥段,说男女主人公欲成好事之前,女主必然要精心沐浴一番,用花瓣牛乳将自己泡一泡,就会变得白白嫩嫩、香香滑滑,令男主欲罢不能。 那时,她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少女,大半夜看这桥段看得血脉喷张、辗转反侧,顶着一张发烫的脸狠狠腹诽这女主看似纯良无害,在这关键时刻方暴露了白莲花的本质,实在矫情得令人发指。 如今,她却泡在花瓣牛乳的浴桶里,一边舒服得像只猫儿,一边鄙视着自己“苏柒啊苏柒,你何时变得这般娇了” “许是千佛岭归来之后” 苏柒被脑后突如其来的回答吓了一跳,转身便见某王爷正用一双深潭似的眼眸,柔情万般地望着他,一时间有种自己的小心机被人撞破的尴尬,结巴道“你你你你又偷看我洗澡” 他却垂眸盯着她雪白的脖颈下,一片殷红的玫瑰花瓣贴在肌肤之上,在水珠映衬下显得愈发娇艳,简直媚得勾魂摄魄 “我不是偷看你洗澡。”他勾唇一笑,伸手解自己的衣襟,“我是来一起洗。” 净房里,淌了满地浮着花瓣的水渍,还有被撞倒的衣裳架子,男子的茶白色中衣,女子的樱草色肚兜皆横七竖八交叠着散落地上,湿淋淋地沾了水,却无人收拾。 一室暗香浮动,夜色正浓,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苏柒觉得自己就像身下这张黄梨木的大床一般,吱呀摇晃得就快要散架了,带着哭腔去推正起劲的人“王爷” 却被一口咬在耳垂上“叫我什么” “相公”她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出口,“你今日刚率军归来,一路车马劳顿,应保重身体,适可而止” 他根本不理会她的苦口婆心,正沉溺于征伐中不能自已。她见他一双眼眸中的万般柔情渐渐变成了带着灼热的疯狂,甚至有几分攻城略地、冲锋陷阵的意思,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相公,你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书上说,纵欲过度,老的快” 他不知是没仔细听,还是故意的,在她耳边道“敢嫌弃你相公老好,证明给你看看”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叫唤,眼泪便真的滚了下来。 账内一片旖旎春光,帐中人自然不会看到,一团白色的身影悄悄从床下蹿出,矫捷地从半开的窗口跳了出去。 白团子一路奔至王府后院僻静处,方停下脚步,打量四下无人,忽而摇身一变,成了个美貌少妇模样。 只是,这少妇此时绣眉紧蹙,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插着腰大喘气道“真真气死老娘了” “媚娘可都看到了” 一团紫色身影,骤然出现在少妇身后。少妇却见怪不怪,继续恨恨道“不要脸的一对狗男女那般急色样子,像嗷嗷叫的下山狼似的” 紫色身影笑道“男人么,喜新厌旧最是善变,如今他正与那苏柒蜜里调油,自然是千般万般地宠她。” 被唤作媚娘的少妇切齿道“难怪那日我女儿回来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说她心心念念喜欢的男人移情别恋、朝秦暮楚。可怜我女儿情窦初开,掏心掏肺地对那个混蛋,他尝过了甜头,转头便弃之如敝履,真真是把我女儿的一颗心都伤碎了” 紫色身影做个叹惋语气“那,媚娘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这就去干掉那对狗男女,替我闺女出气”她刚忿忿然地走了两步,又顿住脚,为难道“可我那傻闺女虽然怨那畜生,可我看那意思还是忘不了他,打心眼儿里喜欢他,我若当真把他干掉了,我闺女岂不更伤心” 紫色身影便劝道“媚娘莫要冲动,依我看,最好的法子,便是除掉这个姓苏的贱人,让那男人跟你闺女重归于好再续前缘,岂不皆大欢喜” “还是你想得周到”媚娘笑道,“不过这些臭男人么,永远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若将那姓苏的除了,那男人对她抱憾思念,她反倒成了他心口永远的一颗朱砂痣,任谁也超越不得。” 她思忖了片刻,忽而娇笑道“最好的法子,应是让那男人厌恶她,主动抛弃她,然后,他才能想起我女儿的好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5回 狐狸的计策 紫衣身影脸上遗憾的神情一闪而没,附和笑道“还是媚娘了解男人的心思。那你打算如何离间这对男女呢” 媚娘挑眉道“男人么,自己可以妻妾成群,却最恨朝秦暮楚的女人。这深宅大院里,最不乏的便是流言蜚语,若是有便直接用之,若是没有,不妨给这姓苏的贱人造一个。到时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便由不得那男人不信了” “媚娘真是好算计”紫衣身影赞到,“若说这贱人的流言蜚语,到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苏柒深觉,她在云水阁住不下去了。 再多待几日,她即便不被王府上下打量她的异样眼光给臊死,也要被她精力无限的王爷相公给玩儿死。 为保命计,她毅然决定辞别老王妃,带着两个果子和一只老虎回了慧目斋。 有种逃出升天的感觉,真真可怜了我这尚未发育好的小身板儿苏柒让石榴搬个大藤椅给她,她将一本东土志怪录盖在脸上,挺尸在院子里晒太阳。 正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暖和和几乎要睡过去,忽觉脚边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掠而过,临行还大力撞倒了她的藤椅,让她华丽丽地四脚朝天仰了过去。 “谁”苏柒躺在地上气恼地大喊一声,刚要想法子爬起来,却又见七八个精壮汉子齐齐从大门口涌了进来,口中大喊“捉住它别让它跑了” 苏柒被这阵仗惊得有些愣,在心底迅速反思姑娘我,又捅什么篓子了 忽想起她王爷相公曾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过便是她杀人放火,他也替她兜着。 想起这承诺,苏柒瞬间有了底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几个汉子喝道“尔等何人敢擅闯民宅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苏柒姑娘的慧目斋” 听到这熟悉温婉的声音,苏柒的汹汹气势瞬间破功,望着跨进门来的清隽明朗身影“五爷怎么得空来我这里” “这事儿说来,倒有些玄乎。”一身猎装的慕云梅,望着几日不见的人儿,柔和笑容中夹杂着些许忧伤。 庆功宴那晚,他被他四哥几坛子酒开解下来,喝了个酩酊大醉,醒来倒真的看开了几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大好男儿志在沙场,不该为儿女情长太过伤心劳神。 放下心中执念的慕五爷,便恢复了往日开朗活跃闲不住的性子,昨夜里梦见自己去打猎,猎到一只通体雪白可爱的白狐狸,醒来便起了打猎的心思,于是招来自己的几个手下,一起北山打猎去。 熟料梦有灵兆,竟真的被他寻见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五爷大喜之下岂能放过,策马好一番追逐,费尽心力终于将那狐狸捉到手。 这狐狸浑身油光水滑的银白皮毛,通身没有半点杂色,一条长长的尾巴更是俊美无比,慕云梅惊喜不已,第一反应便是这狐尾若做条围巾,围在苏柒脖颈上定然甚是好看。 他被自己这想法惊了一下,旋即暗叹自己又自作多情。又认真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做条狐皮围巾送给苏柒,算是个“临别赠礼”,从此心爱的姑娘是大嫂,他再不做半点非分之想。 于是命人将狐狸捆起来,带着一路回王府去。 熟料经过慧目斋门口时,方才还翻着白眼气息奄奄的狐狸,突然一个激灵活了过来,不知如何三两下挣开捆着它的绳索,跳下马背撒丫子就跑,一路跑进了慧目斋的院子。 慕云梅望着慧目斋的大门,暗想天意啊天意,方才还犹豫踟蹰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如今倒是有了个好理由。 “原来是你猎的狐狸,吓了我一跳”苏柒忍不住笑道,“那咱们就赶紧抓吧” 于是慕云梅的一众手下,在慧目斋小院里四散开来,鸡飞狗跳地围堵那只狐狸。白狐身手敏捷地上蹿下跳,从一众手下的腿脚边堪堪游走,心中暗嘲这一群草包 她正得意洋洋,冷不防听到“嗷呜”一声,抬眼便见面前正矗着一只油光水滑的胖老虎,用双如饥似渴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呃白狐那叫一个惊惧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这院子里有只老虎 谁没事儿养只老虎当宠物吃饱了撑的啊 她正暗暗腹诽,却见眼前的胖老虎一步步逼近,俨然一副正考虑将她生吃还是煮着吃的神情,还煞有介事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狐狸与老虎是天敌,即便是眼前这只半大老虎,也比十几个精壮汉子难对付得多,白狐想了想,索性在胖老虎再度出声“嗷呜”之后,华丽丽地两眼一翻,装死挺尸过去。 果然如她所料,那老虎的胖爪子刚往她身上招呼过来,便有人来拉架“烧麦烧麦别动那狐狸,那是你五叔的猎物” 烧麦不屑地呲了呲牙我五叔的猎物,就是我的食物,没跑儿。 苏柒只好继续哄“你别看这玩意儿好看,但它的肉又酸又臭,不好吃的” 白狐躺在地上暗自腹诽你丫才酸你丫才臭你个吃饱了撑的养老虎的臭丫头 “乖烧麦,把这狐狸还给五叔吧。”慕云梅也凑上来哄,“五叔用两只山野兔跟你换,可好” 烧麦表示不满意。 “再加两只野鸡” 好吧好吧,咱不是贪得无厌的老虎烧麦识趣地从狐狸身边绕开,来到慕云梅身边蹭了蹭。 “好小伙儿”慕云梅摸了摸老虎的头,向前两步,弯腰将吓晕在地上的狐狸捡了起来,“这小东西,还真是狡诈,哎” 他刚说它狡诈,便见那诈死的白狐狸一个翻身跃起,老实不客气地一爪子挠向眼前的俊脸 慕云梅完全猝不及防,被狐狸爪子挠在脸上,立刻现出三条深深的口子,殷红得血瞬间涌了出来。 白狐趁机纵身一跃,撒腿就跑。 你这畜生敢偷袭我五叔烧麦大怒,嗷嗷大叫着追了上去。慕云梅带来的手下见状,自觉不能输给一只老虎,也跟着追了出去。 苏柒此时,无心关注逃跑的狐狸和追逐的老虎,赶紧上前去查看慕云梅脸上的伤口“这么深的口子,痛不痛” 慕云梅苦笑,这下丢脸丢大发了,“小伤,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山间的野兽,爪子什么的最不干净,得赶紧清洗上药才行”苏柒心焦不已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若是被狐狸抓毁了容,日后可如何讨媳妇 说着,忙不迭唤葡萄端了清水来给他清洗伤口,又手忙脚乱地去翻她的药箱。 偏偏没了止血消炎的伤药 苏柒这才忆起,之前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张浦,将她的伤药用了个干净,此后也忘了再去买。 “五爷你且到里屋等等,我去隔壁采莲那里借些伤药来” 她说罢,便一阵风地出门去,慕云梅在庭院中站了片刻,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的确不好见人,便按苏柒说的,举步往里屋去等着。 他多次来慧目斋,却是第一次进她的卧房,但见不大的屋内精致整齐,桌上白瓷的瓶里,几朵秋海棠正开得鲜艳。红漆木的雕花床上挂着丁香粉的幔帐,四角还垂着小巧的乳白色香囊。床尾横架上散散挂着两件衣裳,却随着他穿堂入室带进门的一股小风,从架上滑落了下来。 慕云梅便信步上前,随手拾了起来,欲重新给她挂好,入手却觉一缕独特的馨香,从那衣衫上幽幽散发出来,令他不禁心旌一荡。 她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却似有种勾魂摄魄的魔力 他忍不住低头,将手中的衣衫在自己鼻尖唇角轻轻滑过,深深地吸了口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何我却要饱受这相似之苦 他指尖握着那衣衫,正纷纷乱乱地想着,却闻身后传来莺啼般的轻唤“五爷” 他蓦地心惊,赶忙将手中的衣衫扔在床上,回头见少女端着伤药款款而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一双明澈的眼眸望他,满是掩不住的关切“伤得这样深,五爷你莫要动,我这就替你上药” 她满是柔情的话听来分外悦耳,慕云梅便当真一动不敢动,感觉她略带微凉的指尖第一次抚过他的脸颊,酥酥痒痒的感觉直探心底,一下下拨撩着他的心弦。 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近到他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嗅到她发丝上萦绕的淡淡馨香。 “痛么”她身量不过到他胸前,此番用力地踮起脚来仰头望他,小巧精致的鼻梁轻耸,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额角都沁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对于征战沙场的男儿,这点皮外伤又算得什么,可他偏喜欢她对他这般殷殷关切的样子,刻意皱了皱眉道“痛。” 她便信了,撅起樱唇替他吹了吹,自责道“那我再轻些” 她仿佛吹得是仙气,堪堪地让他醉了,垂眸望着她目光中蕴着的春水柔波,便陷了进去,再难以自拔。 他呼吸渐渐急促,终忍不住抬起一只灼热的手掌,握住了她正替他伤药的纤纤玉手。 她眼波微动,垂眸轻嗔道“五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6回 五爷轻薄事 听闻苏柒搬回了慧目斋,慕云松觉得有些好笑又可怜。 怕是这几夜将她迫得太紧,这丫头自觉受了委屈,逃了。 他暗暗反思了一下自己这几日的禽瘦行径,决定从衙署拐道慧目斋,带些她爱吃的糕点,去安抚一下他的小娇妻,顺便蹭个床。 一路行至慧目斋门口,却见她那丫鬟葡萄正桅子似的杵在门口,一脸焦虑的样子。 “你怎么又在这儿傻站着”他身后的徐凯先开口,“放风儿” 放风经他提点,慕云松想起,上次苏柒在屋里替张浦包扎,便是这小丫鬟在门口放风。 葡萄回过神儿来,一看是王爷来了,忙不迭地胡乱挥手“没没谁谁放风了” 她倒不惧怕王爷,然上次被凶神恶煞的徐凯一同教训,见了他便打心眼里打怯,连说话都不利索“徐将军你莫要血口喷人” 看她语无伦次,徐凯愈发不依不饶“你不放风,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 “我看人啊” “看人”徐凯乐了,“那不还是放风”说罢煞有介事地勾头往院里张望,“谁在里面呢小丫头你” 他尚未审完葡萄,便见他家王爷已沉了脸色,抬脚往院里走去。 偏偏进门便看见了熟悉的人。 庭院里,慕云梅的几个手下见王爷到来,齐齐抱拳行礼“王爷” 慕云松眼风从他们脸上扫过,冷冷开口“老五呢” 几个下人尴尬对视一眼,一个个低头怯怯不敢出声。 慕云松心中寒意更盛,冷哼一声,大步向内室走去。 微暗的卧房里,一对男女正紧紧帖在一起,颀长男子一手揽着女子的纤腰,低头在她雪白玉颈上肆意亲勿,一手抚上她香肩,正欲去播她的衣衫 慕云松推门的瞬间便看到这香艳一幕,惊诧了片刻,随即恼怒地一声大吼 “畜生快给我住手” “畜生畜生我北靖王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熙华苑正厅,老王妃口中骂着,将拐杖狠狠抽在慕云梅背上。慕云梅双膝跪地,被拐杖打在身上不过咬了咬牙,笔直的身形一动不动。 老王妃发过一通脾气,开始追根溯源“你这畜生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嗯” 慕云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而坚毅道“母亲,一切都是孩儿的错,我愿承担一切责罚” 跟他大哥一样,又臭又硬的性子老王妃不满地瞪他一眼,又望望同样一脸黑不开口的大儿子慕云松,索性转向正愣愣出神的苏柒“苏丫头,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苏柒骤然被点名,作难地看看跪在厅中央的慕五爷,又望一眼低眸垂颈,默然立在她身边的采莲,无奈苦笑“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她不过是去何记饭庄借伤药,借完又发现少了包扎的干净棉布,于是拜托采莲先将伤药送到慧目斋去,她又忙不迭地出门去寻棉布。 待她拿着棉布回到慧目斋,便听说慕五爷与采莲在她卧室里私会亲热,被正好赶来的王爷“捉奸在床” 这都什么事儿啊 老王妃问了一圈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愈发窝火,但自家儿子轻薄了人家姑娘是不争的事实,她想了想,转向采莲柔声道“采莲姑娘,这畜生毁了你的闺誉,我北靖王府定然要给你个说法。你不必担心,亦不必为难,只要你开口,我北靖王府便没有不允的。” 老王妃的话说得含蓄,苏柒却听得明白若采莲要求留在王府,老王妃必定二话不说让慕五爷纳了她,给个正经名分,算是对采莲的补偿。 参透了老王妃意思的苏柒,心中不禁一阵忐忑悸动采莲对慕五爷的爱慕之心、眷眷之意,她最清楚不过。之前碍着身份差异,采莲自觉高攀不上,也就没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如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虽说有些难以启齿,却也算是歪打正着,让采莲能名正言顺地留在慕五爷身边,倒是个求之不得的机遇。 只是,慕五爷那里苏柒望一眼低眸垂颈,面无表情跪在厅中的慕云梅以慕五爷的性子,为何会做出轻薄这等不齿之事,又是否愿意委曲求全 她正担忧着,却听她的王爷相公向慕五爷冷冷问道“臭小子,你怎么说” 怎么说慕云梅深觉,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夜丢尽了。 莫名其妙地心头一热,轻薄了良家女子,他慕五爷从小到大光明磊落,何曾做过这般禽兽不如之事 更悲催的是,做下这等龌龊事,是在自己心上人的房里 更更悲催的是,还被自家大哥给撞见了 慕云梅真的很想一头撞死在花岗岩地板上,一了百了 但他好歹是慕家的男儿,若真的这般一了百了了,自觉上对不起祖宗社稷,下对不起父母兄弟。 既然不能寻死,那便只能一人做事一人当,毕竟采莲姑娘无辜,他慕云梅不能坏了人家的名节。 慕云梅握了握拳,垂眸叹道“一切凭母亲和大哥做主。” 大哥,我如今另娶他人,你,也该放心了罢 这是应了苏柒心中一阵欣慰,忍不住偷眼去望身边的采莲,却见她依旧默默地垂首而立,长长的发丝遮住了侧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见自家儿子服软,老王妃算是松了口气,便向采莲和颜悦色道“采莲姑娘,你可愿意” 然她话音未落,却见一直默默无声的采莲忽然跪了下去。 她恭恭敬敬向老王妃叩首一拜,再起身恭敬道“民女多谢王妃娘娘抬爱,但娘娘能否听民女说几句话” 老王妃面上划过一抹惊讶,“你但说无妨。” 采莲望一眼跪在地上的慕五爷,再回眸一片平静“民女在东风镇时,便有幸见过慕五爷一面,后搬至广宁城定居,更是得慕五爷颇多照拂。民女深知,慕五爷是个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心里一直对五爷敬仰感激。 今日之事,民女本是受苏柒之托,到慧目斋去给五爷送伤药,然方踏进那卧房的门,便觉一股淡淡异香飘来,令人有些飘忽朦胧,宛若云里雾里,身心皆不受控制,相必五爷也有同样感受。” 她此话一出,苏柒与慕云松齐齐向跪在地上的慕云梅望去,见他也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不禁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难道是中了迷香 又听采莲继续娓娓道“采莲本是商贾之女,出身卑微,身如浮萍草芥,不比世家小姐那般闺誉珍贵。且此事本怨不得五爷,彼时我也中了迷药似的不甚清醒,好在王爷及时赶来,没得坏了五爷的名声。” 她说至此,再度俯身一拜“王妃娘娘慈爱大度,一心为小女子着想,小女子心中感激不尽。但采莲别无所求,只求知晓此事的诸位都三缄其口,此事便当做从未发生过,让王府的清誉、五爷的名声和小女子的一点颜面得以保全,采莲便感激万分了。” 她一番话说完,厅内众人皆惊,连跪在地上的慕云梅都抬头一脸愧疚望她,忍不住开口道“采莲姑娘,我犯下的错我自会承担,你实在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采莲抬眸与他对视,目光中蕴着淡淡的哀婉“五爷,采莲不是委曲求全之人,故而一直希冀能找到个两情相悦的良人共度一生。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勉强被拴在一起的两个人,只会成为相互羁绊的一对怨偶,余生都不得快活。” 她这话说得明白,不愿委曲求全嫁给了慕云梅,这态度令在场诸人都颇感意外。但人家姑娘主动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王妃自然也不好再勉强,遂好言安抚了一番,又命月珑去取些金银首饰赠给采莲作为补偿,却被采莲悉数婉拒。 老王妃心里倒对这商贾家的小女子颇多好感,又略有些遗憾如有这么个相貌清秀、性子温顺、不慕虚荣又识大体的姑娘放在老五身边,倒也十分称心,只可惜人家姑娘没看上自家儿子。 从熙华苑出来天色已晚,苏柒便留采莲在云水阁住一晚。采莲觉得自己这番魂不守舍的样子回家去,怕被自家爹爹看出了端倪,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夜色已深,石榴贴心地给采莲姑娘炖了碗安神的百合冰糖牛乳,采莲乖顺地喝了,便在床上躺下。苏柒对她这个心事重重的样子深觉不放心,索性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灯烛摇曳,苏柒望了望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采莲,小心翼翼问道“王妃娘娘有意将你留在王府,你为何不答应呢” “留下又能如何呢”采莲轻叹了口气,“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王府其实是尔虞我诈的修罗场,住着一群明争暗斗的千年老妖精,一着不慎,便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苏柒的脸红了红这确是她自己说过的话,如今竟是转头忘了个干净。 以采莲的身份,即便是进了王府,也不过给慕五爷做个妾室,在北靖王府那群拜高踩低的人眼里,自然也没什么身份地位可言。 况且,慕五爷日后十有八九还是要娶个世家女子为正妻,到时候若是个性子随和的还好,若是个不好相处的,妾室的日子便难过了。 苏柒想了想,也觉得采莲的抉择是对的,但又有些不甘“可你那样喜欢慕五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7回 只是个过错 “我是心仪慕五爷啊,”采莲凄苦一叹“可你也听到了,五爷说今日的事是他犯下的一个错,他愿意承担责罚。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过错而已。” 苏柒不甘心“他只是尚未发现你的好,倘若日后慢慢相处下来” 采莲忽然打断了她“苏柒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慕五爷心里的人是谁,你还不清楚么” 苏柒蓦然一惊原来,采莲她一直都知道。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意,即便不说出来,也流露在一举一动间,一颦一笑里。她自觉看得透采莲的情意,采莲又岂会看不出 她觉得着实对不住自己的好姐妹,愧疚地碰了碰她的手“采莲,对不起。”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采莲淡淡笑了,“戏文里不是总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人最管不住的,就是自己这颗心了。” 她抚慰地拍了拍苏柒的手背“你如今有了份好姻缘,就该加倍珍惜,莫要如我和慕五爷这般,为着一个有缘无分的人折磨自己,伤神伤心。” 苏柒听得徒增伤感,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采莲合上了眼“我累了,睡罢。” 睡罢苏柒侧身望着自己的好姐妹,长长的眼睫微闭,恬静美丽得犹如一朵半开的白玉兰花。 这样好的姑娘,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苏柒反倒睡不着,翻个身盯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采莲是个商贾之女,自觉配不上慕云梅,也进不了北靖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 她苏柒呢自幼无父无母,不知自己是何方人士,从事的又是排在三教九流最末的阴阳风水行当,论起来,连商贾之女都不如。 她以前从未自卑过自己的出身,自觉做个江湖儿女也十分快意潇洒。但如今,她与王爷的协议姻缘做成了事实,日后免不了要在这北靖王府安身立命,度过漫长的后半生光阴。 苏柒忽然觉得有些恐惧在这尔虞我诈、龙潭虎穴的地方,她可要如何过下去 纵然她与王爷两情相悦,但以老王妃当初一意要给儿子娶个世家女的执着,想必不能容忍她苏柒这样的女子,做她的正牌儿媳妇。 也许,王爷有朝一日终顶不住世俗的压力和母亲的威慑,会娶个名门望族的世家小姐进门,做他的正牌王妃。 苏柒简直不敢想象,她挚爱的王爷相公身着大红媳妇,与另一个女子携手拜天地的样子 她看惯了话本子里至死不渝、死去活来的爱情,觉得所谓真爱,就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断断不容与人分享。 苏柒竟越想越觉得心寒,原来两个人想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真不只是两情相悦这么简单。 她郁闷不已慕云松你是个什么身份不好,哪怕真是个杀手,也好过是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正暗自腹诽着,偏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一声轻咳。 苏柒忙披衣起身,推开条门缝望去,见月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临窗而立,宽阔清梧的肩背被撒了满满的月华,勾勒得越发玉树临风。 苏柒看着,不禁勾起了唇角我家相公,生得这般好看。 跟为情所困的慕五爷和采莲相比,有夫如此,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觉方才的愁肠百结一扫而空,悄悄地掂了脚尖走过去,伸手从背后搂了他的腰,将一张脸贴在他精健的背上,绵绵软软地唤了声“相公” 慕云松被她这一声唤的,一颗心都要飘了起来,口中温柔笑道“果然是变娇了。” 气氛变得旖旎而美好,他转过身来,修长指节抬起她的脸儿,低头便爱怜地要吻了上去,偏被怀里的人儿羞涩地躲开“采莲还在屋里呢。” 慕云松心里有些憋屈刚度过了几个身心舒畅的夜晚,便被人占了他的床还抢了他的媳妇儿,“采莲她不是睡下了” “刚睡着。”苏柒满目悲悯地往屋内望了一眼,“经今日一事,采莲心里也难过的很。” 慕云松叹道“本以为能经此事撮合她跟老五,不想这姑娘也倔强得很。”他说着,指腹划过她脸颊,“你的朋友,都跟你一样的执拗性子。” “什么叫执拗性子”苏柒表示不服,“我们这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懂么”想了想又问道,“五爷他” “被母亲罚跪在祠堂里,好生反省。”对于自己媳妇儿对自家弟弟的关心,慕云松表示不悦,“照今日采莲的说法,他二人倒像是在你屋子里中了迷香,此事透着蹊跷。” “是啊,”苏柒也皱眉思忖,“在他二人之前进过我屋子的,只有我和石榴葡萄,两个果子自然不可能,那会是谁呢” “此事我自会派人查探,你也不必多劳神费心。”慕云松爱怜地揽着他的小娘子,低头蹭她的额角,“夜深了,娘子是进去陪采莲,还是跟夫君回栖梧院去睡” 他的一句“娘子夫君”,忽然便勾起了苏柒方才的愁绪,她抬眸望着他一双如水眷眷的眼眸,想要问他们二人的未来会是如何,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口。 只得笑着轻推他“王爷自回你的栖梧院睡去,采莲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一个人睡不安稳。” 慕云松有些闷闷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轻吻她额头,叮嘱她早点休息,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苏柒满怀心事地目送他出了云水阁大门,转身回屋去,刚推开门便大惊失色,险些叫了出来。 但见一双目赤红的凌厉女鬼,堪堪漂浮在正熟睡的采莲上方,正将两只尖利的爪子向采莲白皙的脖颈伸去 苏柒大骇,几步上前低声喝到“四娘快住手” 正欲行凶的黄四娘顿了顿,一张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连声调都变得凄厉“苏柒,你若是我的朋友,就别拦着我,让我杀了这个狐狸精” 苏柒见她不依不饶,情急之下将玄鸟玉握在手里,坚定道“采莲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容你伤她” “好好”黄四娘凄厉大叫一声,“是我看错了你枉我还一而再地舍命帮你还是你们两个大活人姐妹情深,我一个漂浮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算得了什么谁会在乎我” 她胖脸上凄然落下的两行血泪,让苏柒心中一阵愧疚伤感,忙放缓了语调劝道“四娘你胡说些什么你也是我苏柒的朋友,生死之交两肋插刀那种。只是采莲无辜,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一时冲动犯下业障,被黑白无常抓去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她一番连劝带吓,倒让黄四娘冷静了几分,盯着采莲那张睡梦中秀眉轻蹙的脸,却愈发伤感“可可她抢我的相公” 苏柒这才明白,黄四娘为何如此发狂暴走。 对于自己这一人一鬼两个闺蜜对慕五爷的情意,苏柒早就深感隐忧,如今二人间的矛盾蓦地爆发,更是令她头大。 她只得将黄四娘悄悄拉至外间,低声澄清“采莲与慕五爷之事,是被人陷害。幸而王爷撞见得及时,他二人并未发生什么再者说,采莲没有抢你相公的意思,连今日老王妃要做主将她留在王府,人家采莲都拒绝了。” “我知道,我一直躲在一旁看着。”黄四娘委屈地抽噎,“她是没答应留下,可她对我相公的喜欢,我岂能看不出来”黄四娘越想越伤心,索性大哭出声,“一个你就够闹心的了,如今又平添一个她,她还生得这般好看” 苏柒愈发愧疚,原来慕五爷对她的心思,连黄四娘都看的清楚。 她也只得厚着脸皮低声劝慰她自己跟慕五爷毫无可能,采莲又表明了心迹不愿嫁,故而慕五爷依旧是她黄四娘一个人的,没人跟她抢。 她软话说了一箩筐,好容易劝得黄四娘止住了哭泣,哀哀叹道“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对我相公的情意,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罢了。慕五爷这样好的人,定然不会孤身一辈子,早晚要娶妻生子,百年之后也会跟自己的发妻携手过奈何桥。” 她抽抽噎噎地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总想着趁他尚未成亲,哪怕多看他一眼,多陪他一夜也是好的。他高兴的时候,我便跟着他高兴;他烦心的时候,我便陪着他犯愁,其实,我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苏柒,你说,我是不是傻” 苏柒蓦地想起,慕五爷许她“此生作数”时说过的话你就当我傻罢。 她忽然觉得心疼,苦笑道“你是傻呀,你们三个都傻,傻得无可救药” “你才傻呢”黄四娘嗔怪一句,抬手抹了抹满脸的血泪,转身便走,“不跟你废话了,我相公还孤苦伶仃在祠堂里跪着,我得去陪着他。” 望着黄四娘穿墙而去的身影,苏柒心中愈发叹惋伤感。 自古唯情最伤人,慕五爷没有错,采莲和黄四娘也没有错,偏偏在尘世间纠缠的二人一鬼,都逃不过为情所伤的宿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8回 挨打的六爷 这一夜,苏柒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了天亮,见采莲醒来后气色好了不少,亦不愿在王府久留,便打算送她回家去。 苏柒本欲去向老王妃和慕云松辞个行,熟料一个也寻不着。 她便拉着栖梧院里侍候王爷的小厮打听了一下,说他家王爷一大早便被老王妃派人请去了祠堂,说是要动家法。 采莲脸色顿时一白“莫不是” 她说了半句便顿住,苏柒自然明白她在担心谁,便替她问了出来“是五爷” 小厮忙摆手“不是不是,听说,是六爷。” 慕云桐苏柒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这位慕家小爷和他的猫又犯了什么事 她实在好奇,索性转道去兰心苑找了一趟慕云萱,进门便听道房里传来惠姨娘嘤嘤的哭泣声,慕云萱和三夫人崔氏正一边一个地劝着。 慕云萱被苏柒一声咳嗽唤了出来,不等她开口问,便气哼哼地叹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亲哥哥真真要被他们气死了” “究竟怎么回事儿呢” 慕云萱便开启个“说来话长”的模式“自上回那白猫儿闹了祠堂,我六哥回来便被我三哥一顿好打,偏偏我六哥死不悔改,将那只白猫儿看得比命都重要,依旧终日地守着它,非但不思进取,近日里更是连茶饭都不思了。 我姨娘苦口婆心地说了他几次,我六哥就是不听,惹得我三哥火起,直接命人将那白猫儿抓了丢到北山山崖下去,想要就此一了百了,断了我六哥的念想。 熟料我六哥听说之后,简直如丧考妣的惊愕,当场就要冲去北山寻他的猫儿,我三哥拦着不让,他便直接动手跟我三哥打了起来 按理说,我六哥的功夫还不是我三哥的敌手,但他此时悲愤得蛮牛一般,愣是一拳将我三哥打倒在地,冲去了北山。 听跟去的小厮讲,我六哥到了北山直接徒手攀崖,半点不惜命的样子。倒是那只白猫儿何其命大,掉在了半山腰一只秃鹫窝里。要么人常说猫有九命,我先前还不信,如今看来” 慕云萱被苏柒瞪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忙不迭地拉回来“总之呢,那只白猫儿被我六哥给救了回来,猫儿安然无恙,我六哥倒是弄了一身的伤,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我六哥直至天明才抱着猫儿回来,那么倒霉被晨起遛弯的王妃母亲撞个正着,见他一身狼狈相便问他做什么去了,我六哥本就惧怕王妃母亲,三问两不问便问出了实话来。” 慕云萱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把王妃母亲给气的,当即命人将六哥绑了押进祠堂,又唤了大哥去,说是要开祠堂动家法,打死这个玩物丧志的不肖子。我和姨娘听说,赶去祠堂求情,也被拦在了外面。如今我姨娘担心六哥,哭个不停。” 苏柒听得咋舌不已这位慕家小爷和白猫儿的爱情,还真是愈发的惊天动地了。 然见慕云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只得温言劝道“有你大哥在,自会劝着王妃,不会把你六哥往死打的。” 心里又有些替慕云松担忧先是五弟“轻薄”了良家女子,又是六弟为了只猫儿连命都不要了,慕云松这家主当的,也真是闹心得很。 想至此,她识趣地决定,不再去给她的王爷相公添乱了。 然此时,他的王爷相公即便没有她添乱,也已经头痛不已。 慕家祠堂里,他扶着气得浑身发颤的母亲,脚下一边是已然跪了一宿的老五,另一边是满身淤青伤口,怀里还抱着只白猫儿的老六。 一瞬间,慕云松深觉心好累也不知老爹怎么想的,生了这么些不成器的玩意儿,来给我这个当长兄的添堵 他正思忖着这事儿要怎么办,便见他母亲已然一拐杖朝老六脸上招呼过去“孽子孽子你要把老娘活活气死是不是” 慕云桐眼见王妃母亲的拐杖袭来,却是先护住了怀里的猫儿,任凭那拐杖重重抽在自己肩头,战战兢兢道“儿儿子不敢”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老王妃用拐杖指着慕云桐鼻子尖儿,“你今儿敢为了这畜生跟你亲哥哥动手,明日就能为了它叛国投敌,置慕家忠义于不顾” 慕云松觉得自己母亲这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刚要开口劝劝,却听跪在一旁的老五开口道“母亲这就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他话刚出口,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拐杖“你个孽子闭嘴好好跪着反省你的” 慕云梅讪讪闭口,与老六对视一眼兄弟,哥哥我尽力了。 慕云桐向他五哥投去深表感激的一瞥,深吸一口气,向王妃母亲重重叩首道“母亲教训的是。但母亲也曾教导儿子,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曾许诺小白,要护它一世周全,不让它受半点委屈,此生作数。故而母亲要打要罚,儿子都认了,只求母亲莫要为难小白。”他低头心有余悸地望了白猫儿一眼,“小白于我而言,比命还重要,若它没了,我也断断活不下去了” 他话说完,慕云松和慕云梅竟不约而同地感慨果然是亲兄弟,连许个诺都大差不差 唯独他们的王妃母亲,气得几乎要瘫过去“你你对只猫许个屁的诺来人呐,给我上家法我倒要看看,你这孽子到底是要命,还是要这畜生” 便有下人请了家法上来,将慕云桐按在条三寸宽的长凳上,太祖爷留下的两条青铜戒板便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慕云桐为救白猫儿本就攒了一身的伤,哪里扛得住这样的毒打不过十板子下去,便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慕云松见这般打下去怕是真要出事,忙喝止了下人。一旁的慕云梅便劝母亲暂且消消气,为这混小子将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实在不值。 慕云松知道老五在母亲面前其实最得宠,便由着他连哄带劝地搀着母亲去了,他自己则作难地望着人事不省的老六,被他死命护在怀里的白猫儿,此时正四爪并用地用力将自己挣脱出来,傲娇地瞥了它的“救命恩人”一眼,便自顾自地舔毛儿去了。 慕云松盯着那白猫儿,若有所思。 “你说,它会不会是个猫妖” 慧目斋庭院里,慕云松望着被自己“劫持而来”,此刻正在花圃里撒欢儿的白猫儿,很认真向苏柒问道。 苏柒哑然失笑“王爷这是扮道士扮多了,倒真的疑神疑鬼起来了” 慕云松不满地瞥她一眼自打遇见了你,不是配冥婚就是斗怨灵,更罔提菩提树妖海东青,生生将本王的世界观都改变了,你还好意思说 “它不是什么妖孽,就是只普通的猫儿。若说它有什么特别”苏柒将那白猫儿抱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盯着它一绿一蓝的两只眼睛,颔首道,“就是有点番邦串种罢了。” 你才串种白猫儿气鼓鼓地瞪了苏柒一眼,四爪并用地挣扎下来,刚要理一理自己被弄乱的发型,转头却见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张口发出一声雄浑的嗷呜嚎叫你丫谁呀敢闯我地盘儿 白猫儿瞬间瞪圆了双眼,一动不敢动了。 苏柒忙不迭嘱咐“烧麦你莫要欺负它,你六叔会跟你拼命的。” 烧麦不屑地呲了呲牙就这么个小玩意儿,我才懒得理它 偏偏眼前的白毛团子冲它谄媚地摇了摇尾巴,发出无限娇羞的一声喵呜 提起自家那不成器的老六,慕云松又觉一阵头大“既不是妖,缘何将我家老六迷成那副德行” 苏柒停下手里的活儿,决定给王爷相公好好补上一课“世间人有恋物者,便是将一物作为人生挚爱,百般呵护不能割舍,譬如唐太宗之于兰亭集序,米芾之于怪石,神雕大侠之于神雕,自古有之,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她自觉解释得清楚合理,偏偏一通解释后,她王爷相公的脸色更黑了几分,口中恨恨道“简直败坏门风、有辱斯文我回去定要亲手抽死这个臭小子” 苏柒听得咋舌“敢情在王爷看来,六爷喜欢只猫儿,还不如喜欢个妖喽” 慕云松扶额叹道“他若喜欢上个妖,我还好接受些,好歹是个人样儿” 苏柒不禁失笑可怜的王爷,这两日也是快要被家事逼疯了“说起妖,倒真有一只,但不是这白猫儿。” “嗯”慕云松这才察觉,他家小娘子正在庭院里架起个炉子,拿大勺翻搅着一锅不知为何物的汤水,“你这是在煮什么” 苏柒故弄玄虚地笑而不答,将一块圆圆肥肥的肉丸丢了进去,擦了擦手道,“我昨夜想了又想,五爷和采莲在我卧房里中了迷香,此事定是有人故弄玄虚。” 慕云松颔首他又何尝没想过且迷香下在苏柒的卧房里,老五又好巧不巧地进去,只怕幕后黑手要害的,其实并非误打误撞进屋的采莲姑娘,而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9回 神奇钓狐汤 想至此,他便惊出了一背的冷汗,誓将幕后之人揪出严惩。然将昨夜在慧目斋的诸人盘问一遍,事出之前皆忙着抓狐狸,没有作案时间。 “既然人都没有嫌疑,”苏柒继续用大勺在那汤里搅啊搅,“那么有嫌疑的,就只剩那只狐狸了。 我昨夜便觉得奇怪那只狐狸在山上被五爷猎到,一路半死不活的,偏到我门前忽然抖精神跑了进来,还将五爷挠了个满脸花,一切都像是它盘算好了似的。” 若说这些都是她的臆测,那么今晨回到慧目斋院里,感觉到依稀淡淡的妖气,便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 “所以我猜想,五爷逮到的不是只普通的白狐,而是个狐妖。” “狐妖”慕云松如今也算见怪不怪,颇为淡定,“可是你曾在潭柘寺后山见到那只” 苏柒摇头“不是她。”若是锦乐,她昨日便该一眼认了出来,“这只狐妖煞费苦心地演了这么一出戏,究竟意欲何为,我们不得而知,故而要将她叫来,好好盘问一番。” 慕云松好奇“如何将她叫来” “就要靠这锅汤了。” “故弄玄虚”慕云松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了,凑到她身旁,将她的汤舀起来尝了一口,有些腥但味道尚可,“这什么仙汤雨露,能将狐妖招来” “你莫要小看这锅汤,可是我费了半天的工夫,才从苏先生压箱底的典籍里翻出来的方子,用蛇皮泥鳅鸽子蛋等十余味材料,再加上新鲜的驴鞭羊腰牛宝,足足熬煮了三个时辰,是为钓狐汤” 她刚介绍完,便见一旁的慕云松脸色一变,低头吐去了。 慕云松深为自己方才的鲁莽感到后悔,接过苏柒好心递来的茶漱了漱口,方缓过来问道“这么恶心的汤,能钓来狐妖” “那是自然”苏柒骄傲道,“这汤里的材料皆是滋阴壮阳之物,换句话来说,满满的男人味儿,狐妖天性好色,自然把持不住。” 说罢又叹惋,“依着苏先生书上的方子,若能将这牛驴之物换成人的嗯,效果更好。”忽而望着慕云松狡黠笑道,“只是不知王爷是否愿意牺牲一下。” 慕云松竟被她戏弄得脸上一红,索性将这作妖的小人儿一把揽过,惩戒地咬了咬她殷红的唇儿“果然是褪尽青涩,愈发的没羞没臊了” “王爷想哪儿去了”苏柒捂着被咬痛的唇抗议,“我的意思是,这锅汤即便能将那狐妖引来,她一看有男人味儿却没有男人,定知上当。故而还需要个如王爷这般伟岸俊朗、又出手不凡的男子在这里当个诱饵,一旦那狐妖出现,便将她引过来擒住,我们也好一问究竟。” 原来是这个意思,慕云松觉得自己想多了,但“伟岸俊朗、出手不凡”这样的赞誉从他小娘子的口里说出来,他还是受用得很,口中却故作嗔怪道“似你这般本事平平又胆大妄为的做派,没了为夫我你可怎么活” 苏柒正值用人之际,便顺杆爬地捧他“是是是,相公威武” 慕云松便被哄得再度没了底线,心甘情愿做了诱饵。苏柒又将一根棕色的麻绳递到他手里“这是我从苏先生压箱底的物件里翻出来的,名唤捆妖索。但得那狐妖近你身,你便祭出这宝物将她捆住,她便插翅也难逃。” 慕云松将那半新不旧还有些油污的捆妖索打量了一番,蹙眉质疑,“真有这么神”对于死鬼苏先生的东西,他打心眼里有些抵触。 “自然届时你只需将这绳索的一端”苏柒作难地挠了挠头,索性胡乱指了一头,“头儿上的红缨穗用力一扯,这捆妖索便会将那狐妖缚住,万无一失不费吹灰之力” 她正说着,忽觉一股狐骚气飘来,心中一凛“来了”说着向慕云松递去一个“帅哥靠你了”的眼神,闪身躲了起来。 慕云松下意识地想做出个防御姿态,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正是美男钓狐计的诱饵,只得将那捆妖索收进袖中,背过身去挺直了腰背,做出个自以为临风玉立的潇洒状。 心中暗自腹诽本王,是不是又被这丫头给算计了 须臾,便闻身后传来一叠声的娇叹“哎呦呦,好浓郁的阳刚之气,惹得人家一颗小心肝都噗通通地跳个不停呢” 说罢,便轻移莲步凑到慕云松身后,伸出一只光裸的手臂去勾他的肩,“快让我看看,是怎样个俊俏郎君” 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肩上游移,慕云松忍着恶心,暗暗取出捆妖索,迅速转身将红缨穗一扯 眼前的狐妖,身披轻薄的粉色莲裙,一袭如丝的长发无风自动,面若桃李、媚眼如丝,果然是绝色倾城。 只是,这狐妖正瞪大了眼眸,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被一条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男子,忽而掩口娇笑道“原来,郎君喜欢玩儿这样的戏码有品味,我喜欢”说着,欺身更凑近了些,抬起食指便去勾他的下颌,“便让我好生教导教导你。” 慕云松此刻,心中有一万只神兽呼啸而过臭丫头,本王要被你害死了 什么红缨穗一扯,便会将狐妖捆住什么万无一失,不费吹灰之力 这玩意儿如今将本王捆了个结结实实是几个意思 果然,苏先生那死鬼的东西不可靠半吊子的阴阳先生更不可靠 慕云松那个悔不当初,然狐妖已欺身近前动手动脚,他眼看要清白不保,无奈之下只得僵尸似的双脚往后跳,口中喝道“你这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狐妖愣了愣,继而愈发笑得魅邪“明明束手就擒的是你,怎么,郎君还想玩儿一出宁死不屈” 宁死不屈个头慕云松百忙中向苏柒隐身的方向瞥了一眼臭丫头,还不快来救我 偏偏那黑漆漆的方向一片宁静,没有半点人影。 慕云松简直无语问苍天真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 他拼劲全身的力气去挣脱那绳索,但这玩意儿诚然是件宝物,任他百般挣扎,却越挣越紧,直接将他放倒在了地上。 狐妖见状愈发满意“这就自己躺下了郎君还真是迫不及待呢”说着,在他身旁俯下身去,抬手去勾他脸颊,“来,让我好好看看,这张迷死人的俊脸” 混蛋,待我逮住了你慕云松咬着牙向后瑟缩,却见眼前的娇媚狐妖蓦地变了脸色,尖叫一声“竟然是你” 慕云松被狐妖这急转的情绪搞得有些莫名,却忽觉一声火辣辣的脆响,竟是被狐妖一巴掌掴在脸上,“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竟也有落在老娘手里的一天” 慕云松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但觉一口老血都要喷了出来,咬牙道“你这妖孽,休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狐妖一张脸都气得煞白,指着他鼻子骂道,“你占了我女儿便宜,吃干抹净又另寻新欢,还想抵赖不成” 她刚说完,便听身后一个高八度的嗓门“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一嗓子飙起,连狐妖都被吓得颤了颤,忙不迭转头,见一柄闪着光的玉剑尖儿据她后心不过寸余,再往后是一张气鼓鼓的臭脸,喝问道“你说他占了你女儿便宜,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玉剑上散发的森森气息,令狐妖不寒而栗,怯怯道“上个月月圆之时” 月圆之时苏柒凝神算了算,正是他与慕云松正闹得厉害,扬言从此两不相欠的时期。 说起来,他还真有这个作案时间。 苏柒心中蓦地泛起一阵酸,转头向地上被捆成粽子的慕云松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慕云松简直要被这丫头气死用捆妖索黑自家相公便罢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便罢了,她竟还要相信一个妖孽的话 索性气哼哼回呛一句“你以为呢” 他二人置着气,夹在中间的狐妖却看出了端倪这持剑的女子,不就是这渣男移情别恋的那个小妖精 如今,眼见二人有了嫌隙,狐妖岂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忙不迭添油加醋“自然是真的这臭男人花言巧语骗了我女儿去,腻味了又弃之如蔽履,害我女儿日日的为他伤心哭泣。”她转头向苏柒煞有介事道,“你若不信,我这里还有我女儿画她心上人的绣像,可不就是他” 她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苏柒,苏柒满脸狐疑地展开来,借着月光见纸上果然画着个俊朗男子,虽说被人恶意涂抹得一塌糊涂,周围还恶狠狠批上了“王八蛋”、“龟儿子”等诸多字样,但观其身形相貌,确与慕云松有几分的相像。 苏柒盯着这画像端详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难看,忽而一把推开夹在中间的狐妖,忿忿然地将那绣像杵到慕云松鼻尖下“人家女儿画得分明就是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慕云松冷哼“我跟你真是无话可说”猪脑子的丫头 “我看你根本就是心虚”苏柒索性一把抓住慕云松的前襟,“你这个水性杨花、始乱终弃的薄幸渣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0回 失忆的王爷 嘿你慕云松无辜受气,心头噌噌火起,一把抓住了苏柒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我”苏柒简直要被这家伙蠢哭了你是猪脑子么 她一个眼神瞪过来,慕云松才惊觉自己能动了,身上的捆妖索不知何时,已被她悄悄解开。 好吧,算你有良心 便见苏柒抬手将绳索另一端的黄缨穗一扯,正得意洋洋看戏的狐妖便措手不及,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慕云松起身活动了活动手脚,不忘瞪苏柒一眼“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柒脸一红“实在不好意思,许是我记错了。”当年苏先生用这捆妖索降妖的时候,她只顾惊叹于这宝贝神奇,至于究竟如何用的,也的确没怎么细看。 慕云松愈发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眼见我因你受累,自己却撒丫子跑了,又是为何” “我也没想到,钓狐汤钓来的,竟是只修行千年的四尾狐妖,法力高强,我哪里是她的对手”苏柒一副无辜脸,扬了扬手里的玉剑,“我这不是回屋取梼杌剑去了。” “你们”狐妖被绳索勒得倒在地上,看着一对“打情骂俏”的男女,简直要抓狂,“你们当老娘是死的你这丫头,不教训这薄幸渣男,捆我做什么” “他的事容后再说,先说说你。”苏柒索性在她身边蹲下身来,“这位狐妖大婶” “大、婶”狐妖媚娘柳眉倒竖,气得直哆嗦,“老娘有那么老” 苏柒忍不住翻个白眼您都自称老娘了,还不老么索性不跟她计较称谓,直奔主题,“你女儿,可是名唤锦乐” 媚娘愣了愣“你认得我女儿” 自是认得苏柒回想在潭柘寺后山的经历,那揣着春画册欲拿赫连钰练手的小狐妖,着实有趣得很,“我与令嫒曾有一面之缘,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你既是我家锦乐的朋友,还好意思抢她的心上人岂不闻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但姐妹的衣服断断穿不得”媚娘越说越生气,索性深吸一口气,“嗷”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初涉世事便遇人不淑啊不但遇到个薄幸浪荡的渣男,还遇上个一言不合就抢男人的绿茶婊啊” 苏柒被她哭嚎得头大那画像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慕云松,难不成锦乐暗恋赫连钰未果,转而拿慕云松练了手 想至此,她心中一阵发紧,转眸望向慕云松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慕云松被她这眼神惹得火大“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此语一出,媚娘又拔高了个八度大嚎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 “别哭了别哭了”苏柒被她闹得脑仁儿疼,暗叹狐妖者不都应该如苏妲己般腹黑攻于心计么怎么还有这般一哭二闹的泼妇款 她作难地望望满脸委屈的慕云松,又望望更加委屈的狐妖大婶,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间,倒是媚娘止住啼哭,抽抽噎噎出了个中肯的主意“不如你先把我放开,我把我家锦乐带来一见,不就都清楚了” 也是苏柒暗骂自己猪脑子,起手念个诀,将捆妖索收了回来,“那就烦劳狐妖大婶你” 熟料她话未说完,失了束缚的媚娘已然一跃而起,瞬间变了气场。 她一双眼眸变得血样通红,脑后一头银色长发无风自动,一张长了白毛的脸冲慕云松狞笑道“你这混蛋我女儿被你伤得心都碎了,我岂会让你再见她” 慕云松见她周身杀气凛冽,下意识将苏柒挡在身后,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媚娘双手化作锐利尖爪,“杀了你这负心汉,替我女儿出气” 说着,身形一动,闪着森森寒光的利爪便向慕云松扑来 慕云松护着苏柒腾身而起,避过狐妖的袭击,一把抓过苏柒手里的捆妖索,便向狐妖甩去。 见捆妖索袭来,媚娘身后蓦地扬起四条雪白浑长的狐尾,其中一条如鞭子般扫过,竟是将那捆妖索远远抽了出去。 这四尾狐妖,果然本事不小慕云松心中暗叹,从苏柒手中抓过梼杌玉剑,打起精神与狐妖缠斗。 狐妖一双利爪加四条狐尾,令人防不胜防,慕云松打起十二分精神招架,与狐妖斗了十个回合,终寻到她一点破绽,手中玉剑如闪电刺出,直取她心口 媚娘招架不及,百忙中一双白毛利爪抓住剑刃,苦撑着倒退几步,重重撞在院墙之上。 她眼见自己没了退路,反倒冲慕云松妩媚一笑,娇声道“俏郎君,当真舍得杀我” 慕云松不知怎么的,竟被她的媚态惹得有片刻的恍惚,便是这走神的瞬间,被媚娘一口白雾喷在脸上,顿觉眼前一片模糊,连带着心神也恍惚起来。 他用力咬自己的舌尖,用痛感强撑着一丝清明,将手中的梼杌剑向狐妖刺去。 剑尖“叮”地刺在墙上,带起一片火花,而媚娘早已趁机化作四尾白狐模样跃上了围墙,临行还不忘得意留话“今儿老娘留你一命,让你这薄幸渣男好好想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说罢,便纵深跃下围墙,不见了踪影。 “王爷”苏柒赶忙两步冲上前去,正见慕云松撒手弃剑,双目一阖便向后倒了下去。 苏柒忙将他抱在怀里一迭声地唤他,奈何他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脸颊发红鼻息沉沉,就是不醒。苏柒只好喊石榴和葡萄过来搭把手,三人费尽心力,才将王爷弄到了卧房的床上。 “王爷这是怎么了”石榴心有余悸地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刚才院子里那是” “一只狐妖。”苏柒此刻无心做更多解释,伸手翻了翻慕云松的眼皮,又探了探他的脉搏,“他这是中了狐妖的狐香,乱了神志”她愈发地担心如今他昏睡着尚好,若醒来,还不知是疯是傻,“石榴,你去打桶冷水来” 石榴忙应声去了,苏柒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用衣袖去拭他额角的汗珠,熟料突然被伸手抓住了腕子。 苏柒吓了一跳,但见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眼眸中一片清明神色,不由大舒一口气,欣喜道“相公你醒了” 床上的人,眼角竟是划过一抹羞赧,轻咳了一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苏柒望了望窗外的月色“酉时许。” “我竟睡到了这个时候,”慕云松撑起身,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脸狐疑向苏柒问道,“你将我穿成这幅模样,又是要扮谁” “哈”苏柒费解,“什么扮谁” 慕云松向她投来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我有言在先,既不扮故弄玄虚的道士,也不扮沉郁酸腐的书生” 苏柒一头雾水什么道士什么书生,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适时脚下传来“嗷呜”一声叫唤,烧麦立起身来,将一双前爪搭在床边上,冲慕云松讨好地晃了晃尾巴爹爹你醒了 熟料慕云松吓了一跳,指着谄媚的老虎质问“苏柒你何时又弄了这么大只老虎来” 一人一虎皆愣,苏柒看了看委屈不已的老虎,嗔怪道“你失忆了这是烧麦啊” “你才失忆了”慕云松瞪她一眼,“烧麦才抱回来几天,哪里就能长这么大了” 苏柒原本云里雾里,此刻突然心念意转,一把抓住慕云松的手,正色问道“你告诉我,你是谁” 慕云松望了望被她抓着的手,愠恼道,“我哪知道我是谁”尴尬地将手抽出来,“你不是说,我叫苏丸子么” 苏柒被雷得外焦里嫩,张大的嘴巴能吞下个西瓜去敢情儿这家伙中了狐香,记忆又回到了东风镇苏丸子的时期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蓦地想起狐妖临走前说过的话,让他“好好想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似成了某种心理暗示,让慕云松的记忆倒了回去。 苏柒纠结之余,又有几分窃窃的欣喜对于二人在东风镇的日子,她由衷地怀念。那时,她与他虽说穷得叮当响,虽说时常吵闹拌嘴不可开交,日子却过得简单而美好。比之在步步惊心的北靖王府,不知要快活多少。 想至此,她忽然玩心大发,刻意向他身边凑了凑,紧紧靠在他身旁,语气娇媚道“丸子,我问你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 说罢,便见眼前的青涩男脸颊红了红,僵硬着肩背与她离远了些,“问就问罢,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苏柒几乎要忘了,如今的腹黑无赖王爷,也曾有过这般腼腆的时候,实在是可爱至极,愈发凑近了他,娇笑道“你看,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又无以为报,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 她这话一出,青涩男一张脸都涨红成了番茄,忙不迭伸手去推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这般没羞没臊的话” 苏柒在心底“切”了一声这会子扮清纯,你可知日后对姑娘我做了多少没羞没臊的事儿 “我是真心的。”她故意低头,做个怯怯羞涩状,双手纠扯着衣带,“只是不知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1回 你是我小舅 与普天下万千初涉情事的少女一般,她心里有个疑问,便是他究竟何时爱上了她 但她的王爷相公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如今,面对再度失忆的“苏丸子”,倒是个刺探真心的大好机会。 果然,眼前的青涩男一时语塞“我” 见他犹豫,她故意加一把火“今儿镇上黄家的老爷又来找我提亲,说他儿子看上了我,要死要活非我不娶,你若不喜欢我,我便索性去应了他” 说罢,故作气恼地起身欲走,却被一把扯住了手腕,“你敢” “我为何不敢”她嘟起嘴来,“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左右你也看不上我” “谁说我看不上你”青涩男一时情急,“我” 苏柒正满心欢喜地等着告白,熟料他一个“我”之后便没了下文,回头一看,他竟是头靠在床棱上,再度昏了过去。 这叫什么事儿啊苏柒遗憾之余,只得再度掐人中唤他,适逢石榴打了冷水进来,她便绞了条凉帕子替他敷额角,口中念叨着“祖宗,快醒过来吧” 方念完,便见眼前的男人再度睁开了眼。 苏柒刚要开口,熟料异变突生,眼前的男人出手如电,抓住她肩背一翻一按,麻利地将她按倒在了床边。 苏柒痛得眼泪都要飚了出来“慕云松你疯啦” 男人目光凛凛,毫无怜香惜玉之意,“说你可是回鹘派来的细作” “细作你个大头鬼啊”苏柒气急怒骂,忽然想起慕云松曾与她说过,自己二十岁那年西征回鹘,苦战数月方得胜归来。 所以,这厮是又回到了二十岁时候 苏柒简直欲哭无泪王爷你这失忆失得,也太跳跃,让我有些招架不及啊 但眼下,得先将自己从这该死的“细作”身份中解救出来她想了想,忙告饶道“我不是细作,我是王妃娘娘派来侍候您的丫鬟啊” 她觉得自己这个身份也算合情合理,熟料眼前“西征回鹘”的慕元帅毫不买账“笑话,军营之中,哪里来的丫鬟”他身手捏住她的尖尖下颌,抬高些打量一番,冷笑道“能寻到你这般绝色女子来当细作,禄胜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对于他这样高的赞誉,苏柒简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但下一秒,已被他一把推了出去,重重撞在桌角上,痛得一声惨叫。 但慕元帅显然毫无怜悯之意,一身威慑气场一步步走来,抓住她的衣襟领子将她拎了起来,面露狞色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禄胜,要打便堂堂正正地打,要降便干脆利落地降,休要再用这些下三烂的手段本帅” 苏柒被他勒得直咳嗽,感觉这般下去只怕要被他勒死,却忽见眼前凶神恶煞的慕大元帅,再度两眼一翻,瘫了下去。 他身后,石榴双手抱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子,哆哆嗦嗦带着哭腔“我我把王爷给打了我会不会被砍头啊” 苏柒爬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赞许地望了忠心护主的小丫鬟一眼,宽慰道,“不会,他如今失忆了,再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地上的慕大元帅,深觉任由他这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她这副小身板实在招架不来。 “石榴,你速回王府去寻五爷,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让他尽快赶过来” “这什么情况” 慕云梅蹙眉望着呆坐在窗边,一脸痛不欲生的他家大哥,不解问道“失忆便失忆了,他这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苏柒叹道“他如今记得自己十六年纪,刚从大同卫剿寇归来,正是” 她未说下去,慕云梅心中却已明悟他从大同归来,却惊闻手足兄弟长胜被杀的噩耗,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 明知他是被囚禁在自己的回忆里,但慕云梅也不忍看他这幅颓态,不禁上前劝道“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罢” 慕云松抬起失神的眼眸望他一眼,“你又是何人” 慕云梅瞪圆了眼,刚想说我是你五弟啊,转眸一想他大哥十六岁时,他自己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哪里是如今这般模样 他正纠结着,却听他家大哥兀自嘀咕“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小舅舅程仁杰。” “我”慕云梅简直哭笑不得,然想想自家母亲确曾说过,他与他小舅舅生得颇有几分相像,只得咬牙道“对我就是你小舅舅” 说罢,转身将苏柒拉到一边,愈发的忧心忡忡“这不但失忆还痴傻了,如何是好” 在他来到之前,苏柒已思忖过,此时心里已有了计较“他是中了狐妖的狐香,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且在这里守着他,我快马加鞭去一趟潭柘寺后山” 慕云梅深觉担忧,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点头道“那你一切小心,我挑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随你一同去” 苏柒应声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抄起桌上狐妖留下的画像,仔仔细细与慕五爷对比了一番,竟觉得也有几分相像,忍不住问道“上月月圆之时,勾搭了小狐妖的,不会是五爷你吧” 她此问一出,连一直飘在屋顶看戏的黄四娘,也飘了下来深表关注的样子。 “我”慕云梅深觉躺枪,额角黑了黑,摇头叹道“你可太没良心” 苏柒想想也是,上月她与慕云松闹决裂的档儿,正是慕五爷向她表明心迹之时,他理应没有这个心思。 苏柒心中愈发狐疑不是慕云松,又除却慕云梅,那这画像上的男子,究竟是谁 然眼下救慕云松要紧,苏柒只得收敛心神,一记眼神将黄四娘唤出来,低声对她道“四娘,你快去寻李锦,让她到潭柘寺后山来祝我一臂之力” 黄四娘不屑道“就他一个修行不精的鬼婴,也不是那狐妖的对手啊” 苏柒解释道“他作为厉鬼确是挺失败的,但作为一只旺财,特别灵敏称职。” “老子是厉鬼又不是只旺财” 潭柘寺后山,李锦气哼哼地抗议。 “是是是,”黄四娘皮笑肉不笑地恭维,“旺财的鼻子,可比你差远了” “你们两个安静些”苏柒正盯着不远处狐狸洞中的动静,但天色太暗实在看不清楚,遂向黄四娘道,“四娘,那狐妖看不见你,烦劳你进洞打探一番。” 黄四娘鄙夷地瞥了李锦一眼,俨然在炫耀“我的活儿比你高端得多”,便扭着硕大的臀一路飘进了狐狸洞。 须臾,便见黄四娘又飘回来,对苏柒二人道“洞里确有一老一少两个狐妖,老的正给小的痛说自己的伤情过往,讲得声泪俱下乃至哭天抢地,”黄四娘心有余悸地掏掏耳朵,“若不是她实在哭得聒噪,我还真想多听一阵。” 苏柒思索了一番如今想要让锦乐的娘去替慕云松解狐香,只怕是不太可能,那么只好寄希望于锦乐了。 “当务之急,便是将那小狐妖给弄出来。”苏柒向两个鬼友道。 “难办”李锦摇头,“我闻着味儿便知,那老狐妖修为甚高,咱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黄四娘幽幽补刀“还说自己不是只旺财” 眼见二鬼又要掐起来,苏柒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斗嘴咱们不必跟她冲突,只需设法将她引出来就好。” 她想了想,突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向李锦道“一会儿那老狐妖出洞,你便弄两团鬼火出来,阵仗大些务必让她看见。” 李锦一双鬼眼一瞪“刚说了不是她对手,你就打算把我卖出去”你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实力坑队友哇。 “我不是让你跟她动手,”苏柒赶忙摆手解释,“只是让你把她引过来” 李锦吹胡子瞪眼“还不一样” “调虎离山之计懂不懂你把老的引得远远的,我才好潜进去把小的救出来啊” 黄四娘在一旁幽幽补刀“放心,以你堪比旺财的伶俐机敏,那老狐妖定然抓不住你的” 见李锦气得转身欲走,苏柒赶紧闪身拦住他,一派讨好神色“莫要理她,你就帮帮忙嘛,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你能谢我什么”李锦不满地哼一声,“罢了罢了,便替你出手一回,赶明儿你去想想办法,劝文先生夫妇放婉清习武去,她身子骨本就柔弱,如今又被文夫人终日娇宠着,长成个弱柳扶风、多愁多病的身子,一辈子不好过。” 苏柒忙不迭地点头应承“放心,你便是要北靖王爷亲自教习她武功,我都能给你说成。” 一人二鬼终商议下计策,便悄悄潜近狐狸洞口,黄四娘鼓足腮帮子吹了几口阴气,伴着苏柒阴阳怪调的声音向洞内送去 “听闻这洞里,住着个一千多岁的狐妖大娘” 随即又换了个声音笑道“可不是,据说这位狐妖大娘形容枯槁、身材走样、耳聋眼花还满脸的褶子” “老了么,可不就是这幅丑模样,呵呵呵”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2回 调狐离山计 她尚未“呵呵”完,便听洞内一声高亢愤怒的嗓音“哪个王八蛋说老娘的坏话” 苏柒赶忙低头俯身,但觉眼前一阵风刮过,四尾狐妖媚娘满身汹涌澎湃的怒气,在洞口叉着腰大骂“哪家的乌龟王八蛋,混账龟儿子有种出来给我说清楚老娘哪里老了哪里丑了哪有满脸的褶子” 苏柒暗自想笑狐妖一族风流娇媚,最擅长以美色勾引人,也最忌讳被人说老说丑,这四尾狐妖果然也不能免俗 想着,她望一眼埋伏在不远处的李锦,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李锦有些紧张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掌心升起两团绿莹莹鬼火。黄四娘见状,飞过去吹出一阵阴风,伴随着“赫赫”的鬼笑声,俨然在嘲笑媚娘自恃不明一般。 媚娘果然中招,口中高叫着“龟儿子给我站住”,就地化出狐形,纵身朝那鬼火追了过去。 苏柒眼见二鬼引着四尾狐妖跑远,赶忙俯身钻进了狐狸洞。 这狐狸洞看似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狐妖媚娘修行千年,阅尽世间男子,也收集到了不少奇珍异宝,五光十色地摆在洞里,苏柒一路看去,大有眼花缭乱之感。 她在洞内摸索了半天,终看到一间亮着光的房间里,狐妖少女锦乐正神色颓然地抱膝坐着,盯着桌上的一颗夜明珠出神。 总算是找着了苏柒唤了声“锦乐”,抬脚便要进屋去,却在进门的一瞬间犹如撞上了金钟罩,被一道白光弹了回来,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苏柒姐姐”锦乐闻声跳了起来,却也立在门口不敢再踏一步,“这是我娘下的禁制,将我关在了屋里,你进不去,我也出不来。” 苏柒揉着摔痛的屁股,不解道“你娘为何关你” 锦乐低下头“她怕我再去见那负心男子其实,我早已对他死了心,哪会再去见他” 苏柒却是着急“你见不见那负心汉不打紧,我相公中了你娘的狐香,如今神志不清记忆混乱,我来寻你去救他” “你相公”锦乐蹲在地上望她,以手撑颌大为好奇,“就是原本与表妹青梅竹马,却被你三下两下勾引来那个” 苏柒额角黑了黑“这都谁跟你说的” “他表妹啊,那绿茶婊可要恨死你了”锦乐眨巴着一双八卦的大眼睛,“说起来,北靖王府那样勾心斗角的地方,姐姐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就比如那日在慕家祠堂,若非我刚巧路过帮了一爪子,你是不是就要挨家法被逐出门去了” 苏柒恍然当时就觉得,那矫捷的白色身影不似那只肥猫,原来是锦乐仗义出手,而那只白猫和慕家小爷才是无辜躺枪。 “祠堂之事,倒是谢谢你了。”苏柒有些尴尬,却也不容多想,“你可解得了你娘的狐香” “能倒是能,”锦乐点头,又有些犹豫“只是这门口的禁制” 苏柒想了想,从腰里抽出梼杌玉剑来,示意锦乐站远些,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力气冲禁制刺去。 梼杌玉剑不负众望,一道白光闪过,门口的禁制消散于无形。苏柒忙拉了锦乐的手“快跟我走” 二人一溜烟地跑出了狐狸洞,跑了不远便见李锦和黄四娘呼哧带喘地藏身在一棵古树后,一副累得几乎要飘不动掉下来的样子。 苏柒大为感动,冲半空中拱手道“多谢二位鬼友仗义相助” “少来”李锦恨恨地挥手,“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 锦乐却疑惑“我娘她” 须臾,便听见狐狸洞方向传来媚娘高八度的叫喊“锦乐锦乐” 苏柒怕锦乐的娘追出来,赶忙拉着她一路跑下山去。然回到慧目斋,方一推门便见到了令她始料未及的一幕 北靖王爷慕云松正跪在他五弟慕云梅身前,浑身颤抖着缩成个团儿,且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告着“爹爹孩儿知错了” 苏柒顿时愣住,她身后的锦乐一双大眼睛里满满当当的不可思议,指指地上的人,悄声问道“这傻子是你相公” 苏柒满头黑线,真心不想承认这哭得怂包一样的家伙就是她的王爷相公,忙不迭拉过慕云梅低声问道“这什么情况啊” 慕云梅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如今是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儿,只记得练功偷懒挨了父王的打,就哭成了这副德行” 他话音未落,便被硕大的“小屁孩儿”一把抱住了腿:“爹爹啊” 苏柒哭笑不得,向慕云梅问道“你跟你们的爹生得很像” 慕云梅额角的青筋都抽了抽“亲生的么,总归有几分像的莫说这些闲话,你可找到了解狐香的法子” 苏柒忙不迭请锦乐出场,锦乐倒也摆出了十二分的耐心,蹲下身一脸柔和地轻抚着慕云松的头“乖乖不哭,姐姐给你吃糖可好” 苏柒和慕云梅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觉得这画面极度违和,简直不忍直视。 三四岁的小屁孩儿慕云松竟乖巧地点头“好,我不哭了。” 锦乐便满脸慈祥地托起他的脸颊,却在替他拭泪瞬间愣了愣。 “怎么了”苏柒被她停滞的动作弄得瞬间紧张,“这狐香,不好解” 锦乐这才晃过神来,“不是的,只是他罢了。” 她朝慕云松脸上吹了口气,便见他恍惚了一下,如同困极了似的,双目一闭又睡了过去。 锦乐将他放下,“且让他睡上一阵,醒来就没事了。” 慕云梅忙不迭问一句“待他醒来,可还会记得中狐香期间的事” “不好说。”锦乐下意识地答,心事重重地出门去了。 徒留慕云梅满心的忐忑不安若大哥醒来还记得,他又是舅舅又是爹爹的一通便宜沾下来真不知大哥会不会杀人灭口 苏柒却不知慕五爷这番纠结心思,与他合力将睡着的慕云松弄到床榻上安顿好,便掩了门出来。 庭院中,狐妖少女锦乐倚着桂花树抱膝而坐,正抬眸望着天边的一轮清月若有所思。 察觉苏柒近前,锦乐并不回头,只是轻道一句“我的事,你都听我娘说了”又苦笑自嘲道,“我娘那个大嘴巴,多么丢脸的事都能给我抖出去,返过头来还要骂我。” “你娘那是心疼你。”苏柒在她身边坐下,“我若能有个亲娘在身边,便是她日日的骂我嫌弃我,我也欢喜。” 锦乐感激地笑了笑,继续抬头望月,静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道“我跟那个人,也曾一起吃宵夜看月亮,聊天聊到天亮,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我以为,他与我娘口中那些薄幸的纨绔子弟不同,是个至情至性的少年郎,谁能想到” 提及那个与慕云松相貌相似的男子,苏柒心中甚是疑惑,却只能劝道,“世间男子未必都薄情,世家子弟也并非皆纨绔,你只是涉世未深,遇人不淑而已,不必太过伤神。” “也许吧。”锦乐随手折了根草茎,在地上画着圈圈,“说起来,我能遇见那人,还跟姐姐你有莫大关系。” “我” 锦乐颔首“自潭柘寺一别后,我对姐姐十分想念。姐姐答应了我要来找我玩儿,却再没来过。” “呃”苏柒汗颜,当时她随口一诺,却全然没放在心上,如今深觉对锦乐不住。 “我想着,既然姐姐没空来找我,索性我便去找你罢。于是趁我娘去会情郎不在家,便偷偷跑去了北靖王府。 我在王府寻你不着,却恰巧撞见了一个怨妇似的什么小姐,正歹毒地扎小人儿咒你,还说你抢了她青梅竹马的表兄。 我一时激愤,便出手替你小小教训了她一番,硬是将她吓尿了裤子” 说至自己的得意之处,锦乐忍不住掩口咯咯笑了起来,苏柒心中却恍然原来,慕云歌那晚疯魔似的承认自己迷惑王爷,竟也是锦乐帮了忙。 想至此,她愈发觉得,自己亏欠锦乐颇多。 “也是那晚,我在北靖王府里,遇见了他。”锦乐叹了口气,淡去了脸上的笑容,“那时,他正独自在月下练枪,满身的汗水被月光映得亮闪闪的,好似戏文里的男主角那般,清新俊逸、玉树临风。 我闲来无事,便坐在他院墙上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就” “心动了” 苏柒无端想起当年,在东风镇小院里看慕云松裸着上身,在月下烤肉的样子,表示深有同感。 “倒不是只是看得肚子饿了。” 苏柒“” “恰巧,一个好看的夫人进来,叮嘱那少年莫要太过劳累,早点休息,还给他留下了一碗刚煮好的银耳燕窝粥。 那少年郎答应了一声,送那位夫人出门,便折身往净房里沐浴去了。我蹲在他窗外,望着桌上那一碗冒着热气、飘着甜香的银耳燕窝粥,简直心驰荡漾欲罢不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3回 狐妖的爱情 苏柒听至此,无奈地望她一眼美男当前,你却只惦记那碗粥都说狐妖好色,怎么到你这儿成了个异类 “我实在按捺不住,看屋内无人,便溜进屋去,将那碗燕窝粥喝了个精光,那味道真是” 锦乐眯起眼睛美滋滋地咂嘴回忆,蓦然瞥见苏柒鄙夷的目光,有些讪讪道“你看,我娘已修成四尾狐妖,平日里不大需要吃东西,故而向来懒得给我做饭。我除了捕些山鸡野兔,便只有去潭柘寺里寻觅吃的。但那些老和尚终日萝卜白菜糙米饭,实在没什么好吃的” “我懂我懂。”作为一个资深吃货,苏柒表示理解锦乐的心情世间美男何其多,但那碗燕窝粥着实不能辜负。 “我喝完粥潜出屋去,在窗外偷看沐浴完的少年对着那只空碗愣神儿,觉得他傻乎乎的样子也着实有趣。 许是那碗粥太好喝了,令我梦牵魂绕欲罢不能,故而第二天夜晚,我忍不住又跑去了他的院子。 此番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桌上不但有粥,还有几样精致好看的小点心。 但麻烦是,那少年也坐在桌边,凑着油灯看书,十分投入的样子。 我琢磨着,得想办法将他支走,我才好进屋去偷吃的,于是在院里转了一圈,逮到只肥肥壮壮的公耗子。 我便跟他聊天,说屋内床榻底下有个老鼠洞,洞里有只年轻貌美的母耗子,最是娇媚风流惹人怜爱。公耗子本不信,但被我吹了口狐香,立刻变得咧嘴傻笑,急不可耐地冲进了屋去。 少年郎眼见一只耗子没头没脑地闯进屋来,立刻扔了书本跳起来追打,那公耗子此时心里只有耗子美眉,不要命地往他床榻底下钻,令那少年郎气愤不已。 我躲在窗外,忍笑看了一出人鼠大战,眼见少年手握一只布鞋从屋里一路追了出来,赶忙趁机溜进屋去一通大吃大喝,听见院里少年郎寻不到那公耗子,不得不恨恨地鸣金收兵,我便赶紧抹抹嘴溜之大吉。 经此两次成功,我深觉人们口中所谓偷吃也并没那么大风险,于是第三夜又大摇大摆地去了。 这次更不得了,少年郎屋里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美味,当中还有一只红彤彤油光光的大肘子,飘得满院子都是香气。 碰巧少年郎不在,屋内静悄悄地,我暗叹天助我也,索性化成人形溜进屋去,在桌边坐下来大快朵颐。 我吃得正酣,却忽觉后颈传来一阵凉意,以及一个冷冷的声音总算逮到你了 我吓了一跳,慢慢回头,便见一支寒光闪闪的剑尖正抵在我脖颈寸余远的地方,执剑的少年郎满脸的气恼,问道你是何人快说 我瞪大了眼望他,郁闷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我不是不想说,实在是被一口肘子噎住了,这会儿连气儿都顺不上来。” 苏柒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瞧你这点儿出息 “就在我噎得几乎要翻白眼儿的时候,那少年郎终于顿悟了,放下剑替我倒了杯茶,我这才缓了过来。 我那时颇为后怕若我锦乐辛苦修行了五百年,好不容易化为人形,却因贪吃被一口肘子噎死了,得有多憋屈想至此,我便很认真地对那少年拱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原本冷着一张脸的少年却噗嗤一声笑了,说这也算救命之恩 我们狐妖一族,最讲究报恩,我便很笃定地点头,说救命之恩定当报偿,公子想让我如何报法,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少年便望我笑得愈发开心,索性在我身边坐下来,温言道不必赴汤蹈火,你若饿了就继续吃,吃完了陪我聊聊天就好。 我心想,吃和聊天两件事我都十分擅长,这恩报得真是轻松愉快。于是愈发卖力地报恩,直报到我实在撑得吃不下去,算算时间也不早了,我娘应该回来了,于是打着饱嗝向他告辞。 他却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问我日后可还来。 我当时怕被我娘骂,着急回狐狸洞去,便随口跟他说,只要有好吃的,我自然还会来。那少年便展颜笑道,他定会备好好吃的等我。 我觉得这少年真真是个好人,便从此夜夜去他那里蹭宵夜,他对我如此恩惠,也无甚过分的要求,只要我陪他聊聊天就好。 他跟我说了许多话,说过他的理想,想要仗剑走天涯,无拘无束快意恩仇,不必为任何人所拘囿。他也好奇过我的姓名身世,但我牢记我娘的教导三缄其口,他便也不再多问。 如此愉快地蹭吃蹭喝了几日,终被我娘发现,在我要出门前拦住了我,正色问我是不是要去会男人。 我思忖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我娘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抓住我问是不是沉溺期间不能自拔 我又思忖了一番,再度点头。我娘便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哭嚎起来,直言她一时失察便让我动了凡心,当真是造孽啊造孽。 我忙不迭地解释,让我沉溺期间的并不是男人,而是好吃的,可惜我娘不信。 我娘不惜献身说法,向我解释狐妖为何不能动心十几年前,她也曾爱上一个凡人男子,爱得死心塌地,纵是那男子早有家室儿女,她也毫不在乎,只求能偶尔见一见他,与他春宵一度便十分满足。 不想那男子命格不好,正值盛年却遭人陷害,落得个满门抄斩的责罚。我娘听闻此噩耗,疯了一般地去救他,却终究晚来一步,那男子及其家眷悉数丧命于屠刀下,连宅院都被丧心病狂的刽子手付之一炬。” 她说到“满门抄斩”时,苏柒便有些揪心,听至此便心下明悟锦乐的娘曾经爱上的,只怕就是那位被判里通外国的将军,也就是四姐儿的父亲亦或兄长。 她忽然觉得心中闷闷,莫名的难过。 “我娘赶到时,她的心上人被刽子手一刀刺穿了心肺,却尚有一口气在。我娘当即杀了那刽子手,想要救她心爱的男人,却为时已晚。 他让我娘莫要再顾念他,更不要想着替他报仇,好好修行做个有益于家国的好妖。 我娘拼劲了一身修为,甚至不惜自焚内丹,想要将心上人救回来,然生死有命不能更改,她的心上人终是溘然长逝,死在了我娘怀里。 “我娘抱着他,哭了三天三夜,哭得眼眸都淌出了血。”锦乐忆及往事,依旧伤感不已,“彼时我还是只尚未化人的双尾灵狐,几日不见母亲十分担心,一路循着气息找到她,便见到他那副形容枯槁、双眸渗血,几欲与心上人同归去的模样。 我当时吓坏了,哭求我娘不要丢下我,千呼万求才将我娘唤了回来。她擦干了眼泪,说为了我不会自寻短见,然后便寻了个灵秀之地,将那男子葬了,从此游戏红尘,再不肯对哪个男子有半分真心。 我娘便拿此事提点我,说我狐妖一族看似风流,实则最重情重义,一旦爱上了谁,便是一门心思肝脑涂地对他;而一旦受了情殇,便如断尾之痛,钻心挖骨。 彼时我被我娘一通连哄带吓骇到了,忙不迭答应再不去见那少年郎,心中却暗叹可惜了我那日日不重样的宵夜 问题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将王府的珍馐玉食吃顺了口,便觉的潭柘寺的水煮萝卜白菜实在寡淡无味,后山的仓鼠野鸡更是难以下咽。如此忍耐了几日之后,便觉如此下去,我的狐生都要黯淡无光。 于是自我安慰我只是去他那里偷吃,决计不与他见面,更不与他说一句话,这样应该算不得沉溺期间不能自拔。 做好了心理建设,我便心安理得地去了,且刻意去晚了些,料想那少年郎理应睡下了。 熟料那少年郎正坐在庭院中回廊下,吹着一根短笛,清悦的笛音融入融融月色,甚美。 他不睡便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我一时气不过,忍不住现身嗔怪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吹什么笛子 他腾地弹了起来,惊喜之余又有些局促得不知所以,讪讪笑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四晚,实在有些熬不住,只好吹笛子让自己不至于睡过去。 他这话说得,让我颇有些动容。但我谨记我娘教导,故作气愤道你一晚未等到,就不必再等了,若我今夜再不来,你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你是不是傻 他被我数落得低下头去,有些委屈道我只是想见你。 他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却落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锦乐化人不久、涉世未深,所谓世间男女之爱,大都是从戏台子或话本子上看来,以为爱情就该来得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如今,却被一个少年郎平淡朴实的一句话激起了满心的涟漪,想笑又想哭。 他看我一副古怪的表情,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我生气,忙一叠声地道歉,又说给我备下了我最爱吃的肘子和糕点,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尝尝。 我便再度被美食诱惑,从此更加的欲罢不能” “锦乐啊,我无心打断你的美食回忆,”苏柒实在忍不住插嘴,“但你跟那少年郎,究竟是何时好上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4回 情不知所起 苏柒正听锦乐的爱情故事听到紧要处,屋内的慕云松终转醒了过来,拍了拍趴在床榻边打盹的慕云梅“你怎么在这儿” 慕云梅骇得一惊,下意识想这祖宗如今是几岁光景,揉了揉眼,见他家大哥眸色一片清明,这才放下心来,“你中了狐妖的狐香,苏姑娘担心你,便叫我来帮忙。” 说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哥中了狐香之后的事,可还记得” 慕云松几不可查地红了红脸,故作淡然“我只记得眼前一晃便人事不省,再睁开眼已是这个时候。” 开玩笑,那些魔障了一般的言行举止,那装外甥扮儿子的不堪回顾,绝对是他慕王爷毕生最大的污点,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想至此,他心有余悸地望一眼身边的老五,问道“这期间,可还发生过什么事” 慕云梅被他问得打了个冷颤,忙不迭摇头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就是晕过去了,幸而苏姑娘带那小狐妖来给你解了毒。” 慕云松满意点头算你小子识相。 慕云梅赶忙岔开话题,拾起桌上皱皱巴巴的画像上下端详,“这是那小狐妖画的” 慕云松望了望那画像,所有所思,“画中的人是谁,你心里可也有数了” 慕云梅点头,又蹙眉摇头“可他不是”向他大哥作难问道,“如今那小狐妖可就在这院子里,还跟苏柒关系颇好的样子,大哥可打算据实以告” 慕云松思忖了一阵,坚定摇头“不人妖殊途,没什么好结果的。” “我也知道人妖殊途,不该在一起,但感情这东西,真的没什么道理可讲。”锦乐俏脸一红,“刚开始,我夜夜去找他确是为了吃的,但后来就觉得不尽然,我喜欢跟他谈天说地,喜欢看他月下舞枪,也喜欢跟他一起坐在回廊下,听他吹笛子。 有一日,我不小心跟他聊得晚了些,直至东方既白,险些被早起的老嬷嬷发现了行踪,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于是问自己若他那里没了美食,我是否还愿意去见他我虽羞于承认,但心里已有了个肯定的答案。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我娘所说的动了情这问题搞得我整日心烦意乱,连晚上去见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夜恰逢他跟我提起一事,说他大哥捉到个半人半鸟的妖,明日便要在校场斩首,他欣欣然地打算去瞧个热闹。 他对于妖的这种态度,让我着实惊诧,问他何以如此冷血无情,毫无悲悯之心他竟回我说,妖孽妖孽,自然都是孽,只会为祸人间,杀一个少一个。 他的话让我着实愤怒,于是冲他大吼了一嗓子我再也不要见你了,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依我看,这充其量算是闹别扭,”苏柒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跟那位高冷腹黑傲娇王爷闹过的别扭,可比这厉害多了。 锦乐满脸的委屈“可他竟然没追出来” 苏柒叹道“那就是大事儿了” “我本以为,自己是个豁达的妖,很快就能忘了他,将这不知所起的一点情愫断得干净。但不曾想,世间最难愈的便是情伤,我与他因吃结缘,从此看肘子是他,看点心也是他,无论吃荤吃素,瓜果蔬菜皆能想起他。 这感觉将我折磨得实在难受,终有一日忍不住又去看他,却发现他早已移情别恋了” 这剧情转得太快,苏柒有些始料未及,正想问他移情别恋了谁,却忽闻一股恶臭,夹杂着浓郁的妖气传来,她正欲警醒起身,却蓦地发觉自己手脚酸软,再站不起身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黄色的影子从她眼前掠过,身旁的锦乐已不见了踪影 慕云松正在屋里跟老五商讨狐妖之事,忽闻院子里传来一阵细微古怪的声响,便警觉地起身推门而去。 院中的景象,却将二人骇得一惊。 “你们这对丧心病狂的狗男女,不但合起伙来伤我女儿的心,还要将她劫掠至此,简直不可饶恕” 月色清辉下,化出本相的狐妖媚娘,身后四条硕大的白色狐尾在月色下飘来荡去,其中一条正牢牢卷着个女子吊在半空。 “苏柒”慕云松大惊失色,刚要抢步上前,偏偏是他身边的老五率先动了手,持剑向狐妖攻了过去。 “又来一个送死的”狐妖媚娘赤红着一双眼狞笑道,一条狐尾如鞭袭来,掠开了慕云梅的攻击,口中叫到“老黄” 便见一个迅捷的黄色身影掠过,伴随着一阵浓郁的恶臭烟雾散开,慕云梅手中的玉剑“当啷”落地,挣扎着向后退了几步“这这是什么妖法” 慕云松也觉四肢无力,几乎要站立不稳,却见那黄色身影蹿到狐妖媚娘的身后,化做个五短身材、獐头鼠目的男子,撅着两撇狗油胡冲他们笑道“赏你们一口仙气,让你们领教领教黄爷的厉害” 说罢,又冲四尾狐妖猥琐笑道“媚娘你可答应我了,事成之后要陪我看月亮,可不能食言。” “事成再说”媚娘颇为不耐烦,“把我闺女看好了,可不许动手动脚” “放心”那猥琐的妖转头,伸出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将锦乐卷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傻丫头,世间这些臭男人有什么可恋的我家洞里的子侄中多得是青年才俊,回头黄叔给你介绍两个” 被缚的锦乐简直欲哭无泪你家那一窝子黄鼠狼,哪来的什么青年才俊 眼见她娘要对苏柒和她相公动手,锦乐心中大急,偏偏被这黄鼠狼妖的法术束缚,一动不能动,连声音都出不得。 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娘将狐尾蓦地收紧,死死勒着苏柒的脖颈,一双血红的眼睛望向慕云松“我狐妖一族,游戏人间轻易不动真情,但动情则刻骨铭心,情殇如钻心挖骨你对我女儿不起,老娘也让你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她将狐尾越收越紧,慕云松几欲抓狂,挣扎着冲了上去“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 他如今手脚酸软浑身无力,哪里是狐妖的对手,瞬间被她另一条狐尾缠住了腰身动弹不得。 媚娘故意将二人扯向两端,看着这一对垂死挣扎着想要抓住彼此的苦命鸳鸯,心中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戏谑冷笑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愿意向我女儿叩头认错,重归于好,我便杀了这贱人,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肯”她狞笑道“我便送你二人一道赴黄泉” “一派胡言”慕云松咆哮道,但见苏柒被越勒越紧,却已没了挣扎的力气,心中大为焦急。 见苏柒姐姐无辜受累,就要死在自己的娘亲手下,锦乐几乎要将舌头咬出了血,奈何她此刻被老黄的一条尾巴紧紧缠着,万般挣扎也挣脱不开。 千钧一发间,锦乐瞥见一青衣身影从院墙上纵身一跃,正扑在老黄身上,将它一把箍住,顺势向一旁带去。 老黄正翘着脚看好戏,心里美美盘算着看月亮时要如何花言巧语哄得媚娘开心,冷不防被人偷袭,在地上灰头土脸地打了几个滚。 老黄着实气恼黄鼠狼不发威,你就当我是耗子哈顺势用尾巴一卷一带,将压在身上的青衣男子重重摔在地上,自己则弹身而起,一跃踩住了他的脖子“你爷爷的,跟我玩儿阴的信不信我一个臭屁熏死你” 青衣男子却顾不上他的威胁,只拼命仰头冲锦乐大喊“小白,快跑啊” “你”锦乐着实纠结地望他一眼,然此刻间不容发,她起身向她娘跑去,伸手去拉扯正缠着苏柒脖颈的狐尾,“娘我求求你,别伤害我苏柒姐姐啊” “傻丫头”媚娘怒其不争骂道,“这一对狗男女害你至此,你还要替他们说话娘修行千年从不造杀孽,但今日为了你,也顾不得许多了” “什么害我至此娘你在说什么”锦乐惶恐地看看苏柒又望望慕云松,无奈喊道 “娘,不是他呀” 听她这一句,狐妖媚娘一愣,正死死勒着二人的狐尾也放松下来,望着自己女儿狐疑道,“不是他可你那画像” 锦乐又瞟了慕云松几眼,低头讪讪道“是有几分像他,可他明明一把年纪了,女儿怎么可能看上个大叔嘛” 媚娘想想也是,顺手将地上的慕云梅捞起来“难不成是这个” “不是不是”锦乐愈发局促地跺脚,偏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早说过,我的事,你莫要多管” “嘿你个死丫头”狐妖媚娘着实气恼,一条尾巴戳着锦乐的脑门儿,“你是我肚皮里生出来的,我不管你谁管你今儿我若不好好教训教训那个移情别恋、始乱终弃的渣男,你这一辈子都不好过你跟我说实话,究竟是哪个” 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无赖长辈态,将锦乐骇得垂颈低眸后退两步,一句话不敢说。院中沉寂了片刻,却忽闻角落里一个低低弱弱的声音“我没有移情别恋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5回 狐狸或白猫 他声音不大,却惹得院中诸人齐齐回头,见那被老黄踩在脚下的青衣少年,正拼命抬头望着锦乐,眼眸中是掩不住的欣喜与柔情“小白” 锦乐俏脸一红,却故意背转过身去“谁是小白” 刚缓过来的苏柒,暗叹自己的后知后觉慕云松的众兄弟中,与他最相像的不是五爷,而是这位小爷慕云桐。 只是之前几次见他,这位悲情的小爷不是忙着哄猫就是忙着救猫,行事太过跳脱以至于苏柒都没怎么注意过他的长相,如今仔细看来,慕云桐分明就是慕云松的年少版。 此刻,被黄鼠狼妖踩在脚下的慕云桐,却不顾自己悲催的处境,只顾一眨不眨地望着锦乐“小白,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他这番做派,连老黄都看出了端倪,捋着两绺狗油胡低头望他“你就是那个坑了我侄女的渣男” 说罢,从他身上一跃而下。慕云桐赶忙爬起身来,正要往锦乐身边凑,却冷不防被黄鼠狼用尾巴一推,便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了狐妖媚娘的脚边。 “交给你了。”老黄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是杀了当宵夜,还是留着当女婿,你看着办。” 慕云桐愈发灰头土脸的狼狈,看得慕云松和慕云梅皆眉心一蹙,暗暗做好了跟这狐妖动手的准备。 偏偏慕云桐对自己危险的处境毫无知觉一般,眼里只有媚娘身后的锦乐,仰起头来痴笑道“小白,我早已想明白了,无论你是人是妖,都是我慕云桐的心上人,我此生只喜欢你一个” 他说得情真真意怯怯,锦乐却毫不领情“你休要骗我你早就另有新欢,又何必再来哄我” “我”慕云桐方要开口辩驳,已被一条硕大的狐尾紧紧缠住脖颈吊了起来,“你这混小子,当着老娘的面,还想哄骗我女儿找死” 见自家六弟危险,慕云松和慕云梅双双出手,与狐妖再度战成一团。老黄正打算上前帮忙,冷不防后心一凉,顿时僵住身子,怯怯转过头来。 “我劝你别轻举妄动,”苏柒手持梼杌剑抵着老黄后背,威胁道,“这可是上古神器,一剑下去,你几百年的修为全部付诸东流” 老黄的两撇狗油胡颤了颤“我没打算动啊,我就是看个热闹,打酱油的。” 恐吓罢黄鼠狼精,苏柒向盯着战局出神的锦乐问道“我看慕六爷心心念念对你,不似移情别恋的样子啊。” 她这一问,勾起了锦乐的伤心事“他就是移情别恋了”忽而伸手一指,“那不就是他的新欢他根本不是来寻我,分明就是找他的新欢来了” 苏柒顺着她的手看去,见石榴正抱着只白猫,瑟缩在廊柱后面,怯怯地往院子里观望,“你确定是她可她连六爷的面都没见过啊” “不是那个丫鬟”锦乐气哼哼道,“是她怀里那只白猫” 白猫苏柒看看白猫又看看锦乐,觉得她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忽然便顿悟了锦乐受不住相思之苦去看慕云桐,却恰见他抱着那只白猫你侬我侬 若是个寻常女子,自然不会将只猫放在眼里。但锦乐本就是只白狐狸,自然将那白猫当成了情敌,以为慕云桐移情别恋,故而醋意大发。 苏柒简直哭笑不得,想了想,冲正在院里蹿来跳去,想助爹爹和五叔一臂之力的老虎烧麦道“烧麦去将那只白猫给娘叼过来” 烧麦被这白猫在屁股后面跟了大半天,早已对这小东西讨厌不已,此刻得令,纵身跳到石榴身边,扯着脖颈上的皮就将它叼了过来。 白猫痛得啊呜大叫,被苏柒接在手里,又感受到身畔两道怨毒的目光,吓得牢牢抱着苏柒手臂抖个不停。 “住手都别打了”苏柒大喝一声,奈何庭院里激战正酣的三男一妖根本不听她的。苏柒无奈,用剑尖捅了捅黄鼠狼精“你,想法子叫他们住手” “我有什么法子”黄鼠狼精果断拒绝,却蓦然感受到身后的剑尖又近了几分,只得气哼哼无奈道,“老子不好好在洞里睡觉,何必来趟这淌浑水,真真是色令智昏”说罢,运足了一口气,将一条姜黄尾巴扬了起来。 慕云松兄弟与狐妖激战正酣,却忽然被一阵浓郁的黄雾萦绕包围,眼睛也刺得睁不开,只得撒手跃出圈外。锦乐适时上前搂住媚娘胳膊“娘,别打了” 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倒是立竿见影苏柒赞许地望了望黄鼠狼精,抱着白猫向前两步,对刚被他五哥搀起来的慕云桐道“慕六爷” 慕云桐此刻满身狼狈,却也恭恭敬敬向苏柒回礼“嫂嫂。” 苏柒指指锦乐又指指手上的猫“你当着大家的面据实以告,这两个,究竟哪个是你的心上人” 她这古怪问题,问得诸人皆疑惑,却见慕云桐看看百猫又望望锦乐,疑惑道“这白猫不是你变的么” “你才是猫”锦乐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指着自己鼻子道,“你看清楚了姑奶奶是只白狐修行五百年的双尾灵狐” “白白狐”慕云桐不明觉厉地眨了眨眼,“我只知道,那晚你跟我发脾气跑了,我追出门去,恰见白光一闪,你变成个毛茸茸的东西便钻进草丛不见了,我在草丛里寻了半夜,才找到了这只白猫” “所以,你就以为那白猫是锦乐,故而带回去千般万般地宠着”苏柒有些哭笑不得,向锦乐道,“明白了这就是场误会” 锦乐愣了愣,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张俏脸变得绯红,贝齿轻咬嗔道“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大笨蛋” 却见被骂做笨蛋的慕云桐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跌跌撞撞地走到锦乐面前,脸上挂着乐呵呵的痴情傻笑,“原来你叫锦乐真是好名字。” 见锦乐娇羞垂下头去,他又柔声道“你说过,萍水相逢既是缘,何必在意出身姓名。如今我既知道了你的名字身份,也要将我自己介绍给你,在下慕云桐,是北靖王府的第六子。” 他这一副青涩真诚的模样,令苏柒蓦然忆起,当初她误打误撞地第一次进了王府,那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口吻对她说“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北靖王,慕云松。” 她不禁望一眼那月下高大清梧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倒是一旁的老黄啧啧叹道“王府的公子,出身倒是高贵。” 慕云桐却苦笑“我从未觉得自己出身有何高贵可言,我本就是庶出之子,天姿平庸一无所长,在众兄弟中,永远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我自幼习文练武,家中长辈皆教导我要以父兄为榜样,莫要辱没了慕家的门楣名声。但我在王府中痴长十七载,莫说建功立业,连广宁城都没出过。 我曾听母亲说,大哥十五岁便随父王上阵杀敌,二十岁为西征大元帅,战功赫赫威震塞北。而我呢,说来可笑,从小到大做过最重要的事,便是被五哥毒打了一顿,让我扮作大哥模样去哄骗京城来使。” “呃”慕云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弟弟下手太重了些,如今还记恨着。 “我空有一腔抱负无法实现,满怀理想只做空想,诸多的愤懑与无奈都无人可说,便这般庸庸碌碌地过了许多年,直到遇见了锦乐。” “我”锦乐不明白地抬眸问道,“可我除了跟你聊聊天,也没帮你什么呀,你的宵夜倒是帮着吃了不少。” “你不明白。”慕云桐温柔牵起锦乐的手,“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这许多话的人,也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分享我喜怒哀乐的人,你还帮我出了许多主意” 锦乐脸一红,嘟嘴低声道“帮你想法子翘家,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无妨。”慕云桐摇头轻笑,“你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对我,愿意替我着想的人,我既感激,又欣喜。” 一旁的慕云梅不自然地轻咳了咳,对自家大哥低声道“这没良心小子,打小儿当老幺儿娇宠着他,如今倒成了不关心他。” 慕云松则在心里迅速反思了一下,这些年对这个幺弟的确关心不够,颔首正色道“明日便将他扔到你麾下神机营历练去,省得这小子总觉空有一腔抱负和满把的力气没处使。” “大哥放心。”慕云梅抱臂轻笑一声,“不把这小子练得哭爹喊娘,算我教导不周” 慕云桐显然不知自己被两位兄长算计了,此刻满眼只有失而复得的心上人“锦乐,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也有我,可愿意跟我在一起” 面对突如其来又期待已久的告白,锦乐一张脸红得能滴下水来,一双大大的眼眸中却满是喜悦,低头呢喃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 一旁的媚娘冷声插话道“臭小子,我闺女是妖,人妖殊途,相恋更是千难万险,你可想清楚了” 慕云桐便执了锦乐的手跪下“大婶,两位兄长,嫂嫂,我慕云桐此生只爱锦乐一个,无所谓人妖殊途,不惧前路艰险,只愿与锦乐相携相守到老,求诸位长辈成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6回 纨绔少年郎 说罢,与锦乐相视一眼,双双叩首拜了下去。 慕云松望着这郎才女貌的一对,却面露难色自家老六找了个狐妖做心上人,这事要如何向母亲交代 偏偏他自己曾亲口说过,老六与其喜欢只猫,还不如喜欢个妖,好歹是人样。 不想,一语成谶,慕云松着实的后悔。 他蹙眉向苏柒悄声问道“老六与狐妖在一起,可会伤身折寿” 苏柒想了想“虽说狐妖一族以吸食精气助修炼,但锦乐刚化人不就,道行尚低,需要的精气也甚少。我再给六爷一些苏合香圆,日服一颗抵御妖气入体,倒也没什么不妥。” 听苏柒如是说,慕云松也无可奈何,只得对老六道“你与锦乐之事,我不能许诺你什么,只能当做不知道。至于母亲那里能否过得去,还需看你的造化” 慕云梅便接口懒懒道“是啊我和大哥今夜都多饮了几杯,醉了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慕云桐心知,这已是大哥能给他最大的恩惠,忙叩首称谢。 见他这边过了关,锦乐便娇娇怯怯低声唤“娘” “傻丫头,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几口好吃的就骗了去”媚娘仍有些心气儿不顺。 老黄便在一旁劝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你若心里不痛快,我陪你赏赏月、散散心” “赏你个头的月”媚娘啐道,低头对慕云桐耳提面命,“你这小子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定要好好待我女儿,若再让她伤心流泪,看我扒了你的皮” 慕云梅摇头啧啧有这样的丈母娘盯着,老六今后也够受的。 偏偏他家老六听了欢喜得很,叩首拜道“谨遵大婶教导” “大婶”媚娘被他唤得心头火气,“我有那么老吗” 慕云桐惴惴然那该叫什么总不能叫您一声姐姐 他想了想,终在锦乐的一瞪之下顿悟,忙唤道“娘” “谁是你娘”媚娘扶额无语,随意摆摆手做个无力状,“罢了罢了,你们两个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少给老娘添堵” 今夜这一通折腾,老娘皱纹都多了两条,得赶紧回狐狸洞补觉去 媚娘转身欲走,又顿了顿,向慕云松和苏柒告罪道:“之前是我道听途说,误会了二位,多有得罪,给二位赔不是了” 苏柒忙道“无妨”,慕云松却冷冷别过头去不搭理。 这诸多惹事的狐妖,害他受尽折磨出尽洋相,若非看在她是老六便宜丈母娘的份上,本王非报仇雪恨不可 见他一副冷脸,媚娘也不以为意,与老黄转身遁走。 出了慧目斋院子不久,却在一出僻静角落停下,沉声道“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便见一道紫光闪过,熟悉的紫色身影冲媚娘笑道“恭喜媚娘觅得佳婿。” “不必说这些好听的。”媚娘冷冷地瞥她一眼,“我如今才想明白,你日日混迹在王府里,谁是我家锦乐的心上人,你自然清楚你就是故意混淆视听,想借我之手去拆散那一对男女,对不对” 紫色身影僵了僵,依旧笑道“你我交情笃厚,媚娘可不能这般冤枉我。再说了,谁能想到令嫒如此可爱天真,将一只白猫儿当做情敌呢” 媚娘听出她话里嘲讽自己闺女不谙人情世故,心中愈发不悦,冷哼一声道“我是不是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今日只警告你一句,我媚娘平生最忌恨的,就是被人拿来当枪使”说罢拂袖转身,“你我友尽于此,后会无期” 紫色身影还想上前挽留,却被老黄挡在身前,眯眼不屑道“怎么我们家媚娘的话,你是没听懂” 紫色身影自恃不是二妖的对手,只得悻悻停在原地,望着二妖走远,切齿发狠道“一个两个的不中用非逼老娘亲自出手不成” 不远处的慧目斋里,慕云桐和锦乐早拉着手寻地方互诉衷肠去,慕云梅也打着呵欠告辞回府,一时间,喧闹的庭院里只剩下苏柒和慕云松两个人。 庭院中仍残留着黄鼠狼精留下的气味,苏柒便去取了苍术皂角等物在院里焚烧祛味,自己却毫无困意,坐在回廊下托腮盯着那袅袅的白烟出神。 不经意间,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慕云松在她耳边细语“折腾了半宿,还不去睡这里让下人盯着就好。” 苏柒略略摇头,顺势将身子往他怀里靠去,调整个舒服的姿势,柔柔道“能纵容自己亲弟与狐妖相恋,王爷真是愈发开明了。” 你以为我乐意慕云松苦笑着刮她鼻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苏柒不解“与我何干”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他嗔怪地捏了捏她的纤腰,“可自从遇见你,不是斗怨灵,便是捉妖怪,如今便是孙大圣突然现身在我面前,我都不惊讶,你说是不是拜你所赐” 苏柒忍不住低头咯咯笑,忽然心念一转,在他耳边问道“倘若我也是个妖,你可还会要我” “你是妖”他便故意捧了她的脸颊上下打量,“让相公看看,这小娘子是个什么妖嗯,看面相是个耗子妖,快快化出原型来,相公日日将你揣在怀里,以慰相思之苦。” 苏柒忍不住去捶他,娇嗔道“你才耗子妖” 明知是他的玩笑话,她心底却有一丝不安她的确还瞒着他一些事,譬如她能见鬼魂的阴阳眼,又譬如 正想着,却被他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笑语“本法师这就收了你这个小妖精” 慕大法师法力无边,苏小妖精求饶连连,折腾完睡下时,已是破晓时分。 慕云松搂着困乏不过沉沉睡去的小娘子,怜爱地替她拭去额角渗出的汗珠,只觉得心胸被幸福感充溢得满满。 忽然便对他家老六多了几分理解情之所至,心之所向,岂管她是人是妖,一样的相思入骨,断断割舍不开。 他暗叹着,将她搂紧了些,在心里对她道傻丫头,即便你真是妖,我这辈子也要与你共白首 正美美地阖上眼打算小憩片刻,却听门口传来石榴怯怯的声音,言道徐副将在门口候着,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王爷。 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慕云松唏嘘着起身更衣,又悉心替熟睡的小娘子掖好了被子,方披了外衫出门去,向在门口转圈圈的徐凯问道“何事十万火急” 徐凯明显感受到自家王爷语气不善,抬眼看他双眼下浓重的卧蚕,显然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徐凯深知,他家王爷没睡好的时候脾气特别大,尤其是跟王妃在一起而没睡好的时候 他略感紧张,说话便有些吞吞吐吐“其实不是我有十万火急之事” 刚说了半句,便妥妥收获了他家王爷两道刀子似的眼锋,吓得赶忙补上后半句“是定远侯爷。” 慕云松挑眉“哦赫连钰有何事” 徐凯谨慎地走上前去,凑在慕云松耳边低语两句,便见慕云松面色连变,沉声道“走” 苏柒做了个极不寻常的梦。 梦境中,有初春的山道,三月的杏花微雨涤荡在青石板路上,抚过一顶别致的海棠小轿。 轿子是被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衣少年拦住,他一鞭喝退了轿夫和下人,用鞭梢挑起水青色的轿帘,向轿内望了望,剑眉一挑,甚是张扬地问道“你就是聂学士府上的大小姐” 轿内的女子倒是淡定,将那青衣少年打量了一眼,垂了眼眸道“正是。” 苏柒看这一幕时,全然是个局外人的态度,觉得这就是话本子里纨绔恶霸调戏大家闺秀的经典戏码,还饶有兴致地想要看看下文。 但当她努力地辨认清了戏中那“纨绔恶霸”的相貌,便再“饶有兴致”不出了。 那骑着白马的青衣少年,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与慕家小爷慕云桐生得酷似,只是比慕云桐皮肤黑,身量也更精壮些。 苏柒打量了半天,才笃定这青衣少年,不就是年少时的慕云松 慕云松调戏良家女子她简直惊了,急不可耐地绕步上前,想要看清海棠轿内女子的模样。 偏偏梦不遂人愿,那轿内的女子被春风卷起的一片花瓣挡住,影影绰绰地怎么也看不清楚 苏柒越是着急,那梦境越是模糊,最终将自己急得从梦中醒来,竟是沁出了满额的汗。 她急切地去抓身边的男人,想要问个究竟,却抓了个空,这才意识到,她的王爷相公不知何时已走了。 她只好望着床顶的幔帐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着自己因为一个梦而杂乱古怪的心绪,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个荒诞离奇的梦罢了,你较个什么真儿” 想了想又对自己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一张人厌鬼弃的臭脸,喜怒不形于色,若他会调戏良家女子,也真算本事了,呵呵,呵呵” 她兀自“呵呵”干笑了两声,却又“呵呵”不下去那个梦境实在太真实,连他那句“你就是聂学士府上的大小姐”,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聂学士府上的大小姐这几个字犹如魔咒,在苏柒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想要寻王爷相公一问究竟,却又担心去问这么一个梦里莫须有的人,会不会显得太傻、太小肚鸡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7回 问计于智者 苏柒千回百转的纠结,此刻正在广宁城郊某处的慕云松,亦正面临着艰难抉择。 他与赫连钰,正坐在一处青竹搭成的小亭之中,环抱在重重山峦叠嶂间,是个避世隐居的好所在。 小亭中别具匠心地用竹管引来了山泉水,身着粗布衣衫的华发老者正用竹筒接了泉水烹茶,口中笑道“王爷与侯爷是许久不来,尝尝老朽我自种自炒的新茶。” 这老者盛茶的杯子亦是竹筒截成,滚滚新茶注入,自有一股清冽的香气,别具一格。然慕云松端过茶不过象征性品了一口,便心事重重地放下。 老者笑道“怎么,不合小王爷的口味” 倒是一旁的赫连钰急切道“吴先生,我与王爷大老远前来拜访,可不是为品茶的” 被称为吴先生的老者瞥他一眼,不疾不徐道“二位既然愿意来老朽这里问计,老朽便提点一句逢大事须有静气,心浮气躁便先输一成。” 赫连钰被他呛得无语,只得忿忿然地低头饮茶,倒是慕云松向老者拱手道“我知吴先生归隐山林已久,不问世事,今日冒昧来访实属无奈,还请吴先生看在我父王面上,指点晚辈一二。”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双手恭敬呈给吴先生。吴先生展开细了一遍,脸色亦凝重了几分,抬眼向赫连钰问道“他如今人在何处” “据线报,这两日便至广宁城。”赫连钰有些心虚尴尬,“但他身边也是高手如云,行踪诡异,我们的线人已盯丢了数回。” 吴先生冷笑道“本事不如人,何必寻那许多借口。” 赫连钰被这老者一而再地出言讽刺,气恼得几乎要拍案而起,但事关重大,他们又是有求于人,只得咬牙忍气吞声。 “盯不盯得倒也无所谓,左右他此行目的昭然若揭,早晚要往广宁城来。”吴先生抬眼朝慕云松正色道,“两代的宿怨,他此番专冲你而来,王爷可要小心了。” “我何尝不知。”慕云松叹道,“但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故而特来求教吴先生。” 吴先生便捻着颌下几缕花白胡须,盯着那字条沉默不语。 慕云松二人知道他正思索对策,愈发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这位吴庸吴先生乃是当时奇才,昔年曾辅佐先王慕玉棠,频献绝计屡立奇功,被先王爷誉为“燕北第一智者”。后先王爷身死,吴先生便自请避世隐居去,却留下话来,说小王爷若遇到天大的难题,仍可来寻他。 吴先生一动不动地凝神思忖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忽而双眸矍铄一亮,道“老朽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杀之,中策慑之,下策惑之,不知小王爷中意哪一策” 慕云松放下手里的茶杯,恭谦拱手道“愿闻其详。” 苏柒放下手里的茶杯,闭目赞叹道“好香” 她被那个古怪的梦困扰了一日,连午饭都无甚胃口,食不知味,此时闻着隔壁何记饭庄飘来的香气,瞬间便饿了。 石榴笑道“这味儿闻着,定然是采莲姑娘在煎梅干菜肉饼,香气能传出八条街去” 梅干菜肉饼苏柒脑海中瞬间忆起那热腾腾香喷喷的肉饼,煎得内里绵软外皮酥脆,带着滋啦作响的油花入口,梅干菜脆嫩牛肉咸香,上回让她几乎要撑破了肚皮还欲罢不能 她舔了舔嘴唇,但觉心里的别扭情绪瞬间被美食向往取代,忙不迭起身往何记饭庄去。 “你这小娘余是属狗的饼还没出锅就循着味儿来了” 厨房里,采莲娇嗔地白她一眼,将刚出锅的肉饼盛进瓷盘推到她面前。 “那可不,我们采莲姑娘煎的肉饼,堪称广宁一绝,吃一口能延十年的阳寿,吃三口能长生不老。”苏柒吃人家的嘴短,忙不迭地恭维。 “看你说的,我这肉饼都成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了”采莲笑道,低头将新做好的饼子贴进锅里,“五爷也好这一口儿,说比御厨做得宫廷宴还有滋味儿” 她说着忽而顿住,讪讪地没了下文。 苏柒知道,自打出了那件事后,慕五爷为避嫌,再未踏足过何记饭庄,故而采莲已许久未见过他。 如今,苏柒看采莲盯着锅里的肉饼红了眼圈,自是伤情往事不能忘,心中不由一阵难过,忙起身凑上前去插科打诨“你这饼是怎么煎的且容我偷偷师,日后开个分号抢你的生意去” 采莲这才回过神儿来,一脸嫌弃地推她“这是我何家家传的手艺,岂能容你学了去去去去,大堂里吃去,莫要在这里碍我的眼”见苏柒死皮赖脸地不走,又好气又好笑地提点,“油饼好吃,煎着却沾一身的油腥气,洗都洗不掉,你还不躲出去” 苏柒见她不再伤神,方乐呵呵端着饼往大堂去,正欲美美享用,却听门口传来一声夸张赞叹“好香许久没闻着这地道梅干菜肉饼的味儿了” 知音啊苏柒忍不住抬头望去,见一身着玄色锦衣的年轻男子掀开门帘,又恭顺立在一旁,让身后一袭紫色绣纹斗篷的男子先进门。 苏柒却盯着那低眉顺眼的玄衣男子望了片刻,忽而高兴起来,撂下筷子唤道“泥鳅” 那玄衣男子愣了愣,显然已许多年没被唤过“泥鳅”这绰号,待抬头向苏柒方向望了望,瞬间挂上满脸不可思议的惊讶。 他将那紫色斗篷的男子在临床一间雅阁安顿下来,便忙不迭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苏柒跟前,抬手在她脑门儿上就是一敲,惊喜道“小柒竟然是你” 苏柒捂着被敲红的脑门儿抗议“多年未见,爱动手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 被唤作泥鳅的玄衣男子却毫不在意,扯了张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掂起她面前的肉饼就往嘴里送,边嚼边含糊问道“你不在山上待着,怎么会在这里” 你倒不嫌弃我苏柒盯着他嘴里的饼子叹道“我两年前就跟着苏先生下了山,如今在广宁城开了间风水铺子。” 提到“苏先生”,泥鳅明显噎了噎,“那古怪老头子也在广宁” “他不在这儿。”苏柒发觉,自己已许久没想起过苏先生,“那死鬼一年前,抛下我跟他师妹私奔了,如今还音讯全无。” “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空一副道貌岸然相。”泥鳅咬一口肉饼,深表同仇敌忾。 想起当年泥鳅与苏先生的过节,苏柒仍有些想笑,盯着他问道“泥鳅” 刚开口,便被他屈指在脑门儿上又敲一记,“叫三师兄” 苏柒揉着脑门儿抗议“你才不是我三师兄”她三师兄明明另有其人。 当年,京城夏家一对孪生兄弟夏恪和夏严双双上山拜师学艺,分明是一母同胞,相貌似一个模子引出来的,偏偏性子截然不同。夏严端方老实,做事学艺皆一板一眼,认真得不能再认真;而夏恪虽为兄长,性格却张扬跳脱,满肚子鬼主意,学艺更是猴子似的坐不住。 且那时,他常常在课堂上故意捣鬼,弄出些声响,惹得师父点名警告“夏恪下课”他便与假模假式地起身行礼“师父辛苦”不待先生反应过来,他早已溜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因他这般滑不溜手、打也不该的顽劣性子,便得了个绰号叫做“泥鳅。”他在山上学艺不过到半年,终惹得先生忍无可忍,说他朽木不可雕也,将他逐出师门、撵下山去。 因他被劝退,原本行三的位置便让给了弟弟夏严,故而苏柒一直唤端方古板的夏严一声“三师兄”,对泥鳅这个半吊子师兄拒不承认。 “你家不是在京城么怎么跑到广宁来了”苏柒抬眸望一眼不远处雅间里的华服男子,“跟你同来的是” “那位么”夏恪以手握拳,不自然地咳了咳,“是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苏柒立时打趣道,“你当年不是跟我们吹嘘,说你夏家在京城也是名门望族,你就是如假包换的世家公子大少爷,怎么如今竟当起了别人的家仆”她刻意凑近些,低声问道,“你家道中落了” “你才家道中落呢”夏恪抬手又是一记敲,“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又尴尬地朝那华服男子望了一眼,“我说错了,是朋友,朋友” 说罢,却见他那位“朋友”正向他递了个眼神,夏恪额角黑了黑,颇有些不情愿地放下肉饼,引着苏柒去与这位“朋友”见礼。 “这位是云泽云公子。”他又看了苏柒一眼,眼角划过一抹笑意,“这是我小师妹,苏柒。” 苏柒便躬身福了一福,道“云公子有礼。”悄眼将这位锦衣华服的云公子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与慕云松相仿的年纪,生得面庞清瘦白皙,一双眼眸却深邃,总仿佛笼着一层夜色,让人看不透内里;鼻梁高耸又有些鹰勾,一袭薄唇紧抿,顿了顿方开口淡淡道“苏姑娘免礼。” 不过五个字,却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生疏客套,听得苏柒心里不舒服,觉得这位云公子阴惨惨的性子,不是个和善亲切之人。 偏又觉得他这长相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他究竟生得像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8回 昔日的情人 阴惨惨的云公子说完这五个字,便不再开口,一旁的夏恪也一副惴惴的样子不说话,三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显得尴尬冷场,苏柒只好开口问道“不知云公子此番来广宁,是公务还是经商” 她不过客套一问,并不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何不妥,偏见一旁的夏恪冲她挤眉弄眼地连使眼色,她尚不明觉厉,却听那云公子赏光开口,“游历而已,来看看我燕北的大好河山。” 富家子弟就是闲得慌苏柒暗自腹诽,面上却笑道“若说游历,我以为塞北不如江南,尤其是这初冬时节,北境已是寒风凛冽、万物凋零,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但想到人家来都来了,她又好心安慰“不过呢,燕北有燕北的好处,这些年大燕北境在北靖王爷治下,边境安定、百姓康泰,几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治安还是极好的。” 她说着,心中不免替她王爷相公感到骄傲,一抹笑意便挂在了脸上,偏偏不经意瞥见一旁的夏恪满脸的黑线,忍不住嗔道“我没夸张,是真的” “真的真的。”夏恪显然随口敷衍,忙不迭地换了话题,“游历么,到哪儿都可能有意外收获,譬如这梅干菜肉饼,多少年没吃过这一口儿了,没想到在这小酒楼里找到了昔年味道。” 看他咂摸嘴角一副回味无穷的态,苏柒笑道“这酒楼的内掌柜是我朋友,肉饼便是她煎的,你们若喜欢,我再找她拿些来便是。” “甚好甚好”夏恪忙不迭点头,“多拿些来,这肉饼煎得外酥里嫩透着鲜香,跟当年山下李婶子煎得完全一个味道”他又仰头做个追忆状,“那时在山上粗茶淡饭,肚里缺油少肉,没事就爱下山去李婶子家里蹭肉饼吃,真是终生难忘” “蹭肉饼吃”苏柒实在忍不住,拆穿道,“你分明就是去李婶子家偷肉饼吃且做得决绝,将人家一家人吃的肉饼偷得一个不剩,李婶子举着擀面杖足追了你五里路,自然是终生难忘” 夏恪脸上青白一阵,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公子倒是忍不住笑了“你总说自己昔年在山上学艺时,天资聪慧品行端方,深得师父推崇兄弟爱戴,竟也有这样的过往” 苏柒又忍不住要爆料“你可不知道他当年”却被夏恪一掌捂在嘴上用力推远“少废话快端饼子去快快快” 待苏柒一脸狡笑地起身走了,夏恪满头黑线地澄清“您别听她胡说” 云公子却望了望苏柒掀帘往后厨去的窈窕身影“你这小师妹,挺有意思。” “她还说我,她从小到大也是顽劣得很。”夏恪不甘心地吐槽,“手板子挨得不比我少” 云公子却意味深长盯着他“你喜欢她” 夏恪一时噎住,缓了缓神忙不迭地摆手,“公子说笑了,我当年在山上学艺时,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整日里跟在我屁股后面,随我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撵都撵不走,把我给烦的呀” 对他这一番急急的自证清白,云公子不过笑了笑,不置可否。 苏柒到后厨采莲那里又要了几个肉饼,却见采莲一副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念意转明白过来采莲依旧惦记着慕五爷喜欢吃这味道,有心送给慕五爷尝尝,却又羞于见面。 苏柒自觉要替姐妹分忧解难,便自告奋勇表示,愿意亲自跑一趟王府,将肉饼给慕五爷送去。 采莲自是十分感激,挑出几个煎得卖相最好看的,用干净的油纸细细地包了。苏柒将一碟子肉饼给夏恪和云公子送去,左右不想与他们继续尬聊,便道临时有事,先行告辞了。 夏恪倒也不挽留,只说他们暂住在广宁城如意坊的福临客栈,离此去不远,让苏柒有闲暇了可以去找他。 苏柒点头应下,便揣着热腾腾的肉饼回了趟北靖王府,不想慕五爷此时还在军营里值守,并不在府中,倒是迎面碰上了无所事事的慕云萱。 “稀客呀稀客”慕云萱打趣她一句,又耸着鼻子嗅了嗅,“好香你怀里揣着什么好东西” 苏柒毫不客气地将采莲对她的评价用上“你这丫头是属狗的好灵的鼻子” 慕云萱毫不在意,伸手就往她怀里扒拉“有好吃的就拿出来,还打算独吞不成” “馋猫儿”苏柒索性将揣在怀里的油布纸包拿出来,“这是采莲给你五哥煎的爱心肉饼,你也好意思吃” 慕云萱眨眨八卦的眼睛“她还真喜欢我五哥啊”但手上不闲着,一把将纸包抢过来,“反正我五哥也不在家,我趁热先尝一个,我五哥也不会怪我。” 说着,拉苏柒到附近一间暖阁坐下,打开油纸包掂起一只肉饼便一口咬了下去“还热乎呢嗯真是人间美味” 她低头大快朵颐,苏柒倒百无聊赖,随口问道“你家大哥呢” “不晓得。”慕云萱塞了满嘴,含糊道,“从昨晚就不见人,许是在军营里忙公务罢。” 提起慕云松,苏柒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古怪的梦境,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起,思之再三,向慕云萱犹豫问道“你可知道,有个什么聂学士府上的大小姐” 她不说随口一问,并不指望慕云萱作答,熟料慕云萱听闻大吃一惊,口中的饼子都忘了咀嚼,噎得重重咳了一阵,脸都红了。 苏柒忙替她拍背顺气,疑惑道“还真有这么个人” 慕云萱好不容易缓过来,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态,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柒暗想总不能说是我梦到的,这也太玄乎,只好含糊其词“听说的。” 慕云萱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此事是我大哥亲下的封口令,要王府上下三缄其口,谁也不许在你跟前提一个字,你告诉我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王爷下的封口令”苏柒愈发怀疑,“就是说,王府上下皆知道这位聂家大小姐,独独瞒我一人” 慕云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捂住自己油光光嘴巴大摇其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柒心中不悦,一把将肉饼抢回来嗔道“还亲闺蜜呢,你头一个不跟我说实话” 慕云萱满面的作难“好嫂嫂,不是我不跟你说实话,实在是我若说了,我大哥妥妥的打死我”想了想,又劝慰道,“这事儿呢,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儿,我劝你也莫再打听,不知者心不烦。” 她越是这样说,苏柒心里越是狐疑,正欲抓住慕云萱威逼利诱问个究竟,偏偏慕大小姐迅捷地起身后退两步,一敲掌心道“哎呀我给忘了,今儿是上学堂的日子,女先生还在等我,耽误不得,告辞告辞” 说罢,连肉饼也不要,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徒留苏柒望着她的背影冷叹天都要黑了,上个什么学堂你这丫头编谎话太不走心 只是,这位聂学士府的大小姐,究竟是个什么人 慕云松非但从未提过她的存在,且严令王府上下三缄其口,谁也不许向她苏柒提起,可见,这位聂大小姐与慕云松之间,是有些关联的,且说不定干系极深 莫非 她正想得揪心,冷不防被一只手在面前略过,无端骇了一下,抬眸便见一张温暖笑脸“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苏柒缓了缓心绪,问候一句“五爷回来了” “刚从军营回来,听岁寒苑的下人说你找过我,我便出来寻你。”说着,垂眸望苏柒手里的半个肉饼,“这是” “哦”苏柒这才想起此番回王府的正事,忙将油纸包递到慕云梅手里,“采莲煎的梅干菜肉饼,说五爷好这口儿,特特地托我给你送来可惜有些凉了。” 慕云梅将那纸包接在手里,摩挲着沉默了片刻,方问道“采莲姑娘,近来可好” 想见你又见不到你,她又怎么会好苏柒在心底叹道,“她还好,只是又轻减了几分,许是近来店里生意忙罢。” 慕云梅自然知道她话里有话,眼眸中流露出些复杂的情绪,又抬眸向她道“麻烦你转告采莲姑娘一句,何记饭庄我不会撒手不管,今后她若遇到难处,仍可来寻我。” 说罢,又似自嘲地叹一句“整个广宁城都知道,何记饭庄是我慕云梅罩着,我岂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看他一副“倒是有情又无情”的纠结态,苏柒心中忽然便有些火,很想提点他一句你若对采莲无意,又何必这般藕断丝连地吊着她,让她拿不起又放不下,始终无法释怀 她想起戏词里唱的那句“多情总被无情恼”,想着世间男子大抵如此,享受的便是被女子情牵思慕、求而不得的过程,实在是无情又无聊至极。 偏偏想至此,那不知所谓的“聂家大小姐”又浮上心头,愈发的令她心绪不快,想了想,忽而向慕云梅问道“王爷与聂家大小姐之事,可是真的” 她此语一出,慕云梅竟与慕云萱一式一样的惊诧神情,“谁告诉你的” 他这反问,倒做实了慕云松与聂家大小姐确有纠葛,苏柒忽然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动,难受得很,面上却做个平静状“五爷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想知道个缘由始末而已。” 慕云松曾说,此生此世只爱过她一个,她看他一副情深深意切切的样子,竟然毫不犹豫地就信了。偏如今凭空冒出个与他有莫大关系的女子,且高调得整个北靖王府都知道,这让她情何以堪 慕云梅想向她解释什么,偏张了张口又讳莫如深,避实就虚道“就算她曾与我大哥有过旧情,然斯人已去,二人之间的情分早就时过境迁,你又何必太过纠结” 然他说了些什么,苏柒并没仔细听,一颗心早已被“有过旧情”四个字雷得外焦里嫩。 聂家大小姐,竟是慕云松昔日的情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9回 她是靖王妃 她只觉五脏六腑被那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成了一团,痛得撕心裂肺,不觉用手指死死攥住了衣摆,才让自己不至于当场哭了出来。 慕云梅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觉失言,忙低下身去劝抚“是我说错了,我大哥他从未喜欢过聂家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柒口是心非答到,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五爷请便罢。” 慕云梅看她一副深深受伤的样子,没来由地一阵懊悔心痛,想要劝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加之被人家下了逐客令,只得低低道,“好,我走了,你莫要胡思乱想。” 说罢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急急去寻他大哥。 暖阁中只剩苏柒一个,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天色渐暗,初冬的朔风夹杂着沙粒,打着旋儿地呼啸而过,刺骨的寒意袭来,一如她此刻的心绪,凉凉。 她迎着冷冷寒风,嘲笑自己的后知后觉慕云松今年已二十有六,出身王府身居高位,威名赫赫相貌堂堂,虽如今沉稳内敛,但也曾血气方刚过,若说他二十六的过往中竟无半分情史,怎么可能 “聂家大小姐,呵” 她不过自言自语,冷不防脑后传来个熟悉声音“你想知道聂家大小姐之事他们不告诉你,我来告诉你” 听慕云歌凉薄的音调传来,苏柒连头都懒得回,冷冷道“表小姐也太多管闲事了些” “我这不是为你好,怕你忧思成疾,索性给你个痛快。”慕云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刻意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聂家大小姐聂梦珺,是我表兄明媒正娶的夫人,北靖王妃” 一阵寒风带着凄厉的哨音呼啸而过,苏柒猛地回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那一副要吃人的凶狠表情,令慕云歌有一丝胆怯慌乱,旋即又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道“我说了什么,你自是听清楚了。我不妨再为你说得详细些。 八年前,由我伯父先王爷做主,与京城佑春坊大学士聂致远大人联姻,将聂家嫡出大小姐聂梦珺,许配给我表兄,当时的北靖王世子慕云松。 说起这聂家,也是名门世家、三代宿儒,在朝中颇有人脉威望。当时,这门亲事还得皇太后御旨赐婚,在京城传为美谈。 赐婚之后,聂家千里送亲,队伍浩浩荡荡、风光无限。大婚当日,整个广宁城披红挂彩,犹如过节,新娘的十里红妆从城东排到城西,不见头尾” 她正得意洋洋地描述着,却被苏柒厉声打断“成亲他二人竟真的成亲了” “你以为呢”慕云歌冷笑反问,“不必想着期间有何迫不得已的苦衷,我表兄的性子你最清楚,他若不愿意,谁也勉强不得” “是啊,成亲”苏柒用力咬着牙,觉得嘴里泛起淡淡的腥甜慕云歌说得对,以慕云松冷硬执拗的性子,他若不愿与那聂家小姐成亲,又有人能迫了他 所以,他是心甘情愿的。 “婚后,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是长辈皆赞的一对贤伉俪。聂小姐出身书香门第,端庄大方、温良知礼,打理府中事务也是井井有条,深得我伯母喜爱” “够了”苏柒忽然大叫,“不必再说了我不想知道” “真的”慕云歌故作个遗憾状,“我还知道他们的许多往事,你不想再听听” 然苏柒早已匆匆跑进了寒风里。 “乡野村姑、不自量力”慕云歌得意洋洋,深觉自从备受苏柒凌虐以来,这是她赢得最漂亮的一杖。 苏柒漫无目的地在夜幕中跑着,任由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凉了她眼角沁出的泪珠,又有滚烫的再度涌出来。 原来,阖府上下,皆知慕云松有个明媒正娶的王妃,而她苏柒的存在,不过是个笑话。 一路上,遇上不少丫鬟下人向她行礼,她却觉得颜面全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没有没脑地跑了一阵,却不自觉跑到了云水阁的门口,她终找到了避人遁世的小窝,忙推门躲了进去。 她立在庭院里的桂花树下,弯腰大喘着气,但觉心肺被吸入的冷风刺得生疼,难受得咳嗽连连。 她咳了许久,才扶着桂花树直起身来,想要进屋去静一静,却在推门的瞬间,抬眸望见正厅门口悬着的匾额,那清秀俊逸的“云水阁”三个字旁边,是两个娉婷小字梦珺。 “梦珺,聂梦珺”她这才恍然,这匾额出自聂大小姐之手,整个云水阁小院,只怕也是她的地方,处处留着她的身影。 可笑她苏柒,还曾将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地盘,是步步惊心的北靖王府中,唯一一片清明净土,她与他爱的小巢。 她蓦然忆起,曾经为了鎏金鼎夜闯他的栖梧院,听到他在睡梦中唤着一个名字,正是“梦珺”。 他定是深爱她的罢,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与她联了姻缘拜了天地,在梦中都要唤她的名字。 苏柒逃也似地从云水阁奔出,望着王府四周的华灯初上,忽觉天地之大,竟无处安放她一颗凄凉的心。 不远处的栖梧院里,一盏明黄灯光下,慕云松坐在书房桌案前,捏着眉心,格外郁闷。 在他对面,立着忧心忡忡的慕云梅,和惴惴不安的慕云萱。 “你跟她说的”慕云梅向慕云萱问道,语调极为不满,“你是傻了么怎么能跟她提这事儿” “不是我说的呀”慕云萱郁闷得直跺脚,“是她自己提起,我才顺嘴接了一句。她说是听说的,谁知道是哪个王府下人,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说漏了嘴被苏柒听了去” “她不过听了一句半句,你就不能想法子给圆回来”慕云梅对他妹妹深表失望,“平日里看你抖机灵,关键时候不带脑子” 慕云萱不忿地反击“还说我,你不也一样” “行了,都别吵了”慕云松被二人吵吵得头大,他本就一夜未眠,偏又逢大事,跟赫连钰在吴先生的小院里商议了许久,感觉身心俱疲,熟料刚一回府,他的傻弟弟傻妹妹又给他送来偌大个“惊喜”。 他敲着桌案想了想,索性起身道“她知道就知道了,左右此事也不能瞒她一辈子,我自去向她解释清楚便是。” 慕云梅和慕云萱双双大舒一口气,熟料他们大哥刚要出门又顿住,回头伸出食指,怒其不争地朝他二人点了点“一个两个的不长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罚你二人各抄十遍孙子兵法,明日给我送来” 二人立时笑不出来,慕云萱望着脚尖郁闷嘀咕道“我一个女儿家,抄那玩意儿做什么” “也是,那你就改抄女训吧。” 慕云萱在心里默默掂量了下,苦着脸求“那我还是抄孙子兵法吧。” 慕云松披了斗篷,顶着寒风往慧目斋去,一路上都在思索,要如何向他的小娘子解释,自己曾娶过妻这档子事儿。 大不了让她臭骂一顿,甚至动手打几下,他坚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左右苏柒这丫头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由着她发一顿脾气,再好好哄上一哄也就没事了。 慕云松心里如是想着,抬手去叩慧目斋的大门。 偏偏正是这时候,王府暗卫首领隐逸出现在身后,抱拳道“王爷,急报” 慕云松正要叩上门的手顿了顿,转眸问“何事” “赫连侯爷传讯,说已在广宁城中找到了那人的下落” 慕云松目光一凛“人在何处” “不远” 慕云松无奈地望了望慧目斋的大门,犹豫了片刻决定以大事为先,遂转身道“带路” 他始料未及的是,他方离开不远,慧目斋的大门便打开,现出丫鬟葡萄的身影,拔腿往北靖王府方向跑去。 葡萄不能不焦急,她家王妃正烧得厉害。 一个时辰前,她家王妃从王府回来,便是面色煞白、噤若寒蝉的样子,浑身冷得像冰一般。 石榴觉得不对劲,便问王妃是怎么了,熟料王妃既不答话也不吭声,只挂着满脸被冷风吹干的泪痕,失魂落魄地回屋去,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了屋里。 石榴左思右想的不放心,便打了热水去伺候王妃净面,好容易敲开了门,却见王妃面颊通红,额头一摸烫手,竟是起了高烧。 两个丫鬟吓坏了,忙伺候王妃躺下,石榴拧了凉帕子敷在她额头,想着王妃生了病,自然要报于王爷知道,便打发葡萄往王府去。 不料葡萄去的时候焦急,回来更是焦虑,在门口拉住石榴低声道“怎么办王爷不在府上啊” 石榴亦是着急“你可问了栖梧院的人,王爷去哪儿了” “问了可他们说,王爷早些出门时,说是往咱们慧目斋来了” “这怎么可能”石榴惊一句,又赶忙压低了声调,“王爷根本没来过。” 葡萄瞪大了眼“王爷是打着往咱们这来的旗号,偷偷去了别处” “你莫要乱说”石榴心有余悸地望了床上的苏柒一眼,“想必王爷另有要事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0回 梦中的大婚 “要事”葡萄气哼哼道“什么要事,能比自己媳妇儿生了病重要果然世间男人都是一样的,情意浓时将女人当掌上明珠,恨不能把星星月亮都许给你;到了关键时刻,却一个两个地靠不住” “你就少说两句罢”石榴叹道,“莫要让王妃听见了伤心。” 她二人的嘀咕,偏被躺在床上装睡的苏柒,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他竟打着来寻她的旗号去了别处呵,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堂堂北靖王爷用她苏柒来做幌子 看来,他对于她,并不似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坦诚,他瞒着她许多事,聂梦珺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苏柒心底一片凉凉,身子却烧得滚烫,浑身都酸痛得使不出一丝力气,感觉自己恰似一只梅干菜肉饼在油锅上煎着,难受,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但两个小丫鬟已是心急如焚,葡萄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苏柒不想再表现出什么病态来给她们添堵,只好一动不动地闭目装睡着,不知何时,才真的睡了过去。 偏偏,又是个梦境。 梦境里,有慕云歌所说的十里红妆,有张灯结彩的北靖王府,有身着大红喜服,年轻俊逸的慕云松。 苏柒在自己的梦里好似一个看客,矗立在喧闹的北靖王府门口,看到装饰一新的王府大门敞开,门前人头攒动,人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低声议论着,皆是喜气洋洋的神情。 须臾,清脆响亮的鞭炮声响起,伴着喜庆鼓乐渐行渐近,一顶描金绣凤的八抬大红花轿徐徐而来。王府门口翘首以待的众人,立时活跃起来纷纷上前,接轿的、拦门的,讨喜钱的,皆一派热情洋溢的光景。 苏柒便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看不见她,她却看得见他们。她见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慕云松被众兄弟拥簇而出,立在王府门下持了黑漆描金的弓箭,用系着红绣球的箭枝三射轿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引来众人震天的喝彩。 她看着喜婆将新娘子从花轿里搀出,虽盖着大红的盖头,但杨柳样的身姿和通身的气派,无不令接亲女眷啧啧称赞。喜婆将新娘的手交到慕云松手里,他便那样自然地执起她的纤纤柔荑,引着她向内走去,有礼赞高喊着吉利话,小童子将金灿灿的谷豆一路洒向新人。 一切皆是那样盛大隆重、喜气洋洋,那大红衣衫、执手并肩的一双身影看起来如此般配,正衬得起“郎才女貌”四个字。苏柒咬着下唇,看着新娘“跨火盆”时有片刻的胆怯,新郎慕云松便自然地伸手去搀她,新娘掩在红盖头下的樱唇娇媚一勾,现出个好看的弧度。 她那点绛的樱唇,仿佛瞬间耀花了苏柒的眼眸。 待她再回过神来,已是置身他们的新房,地上铺着黄底蓝花双喜纹毯,绕过鸾凤牡丹插屏,雕花大床挂着大红绣鸳鸯帐幔,玉带金钩,两边挂香球及福字丝络,床里亦是一色大红绣鸳鸯的锦被缎褥,高高叠堆起。 一双红烛摇曳,新娘蒙着盖头端坐在床中央,抓着衣襟摆的芊芊十指,透露了她内心略带紧张的欣喜。须臾,众人拥着新郎官进门,便有喜娘递上一支金灿灿的秤杆,笑道“新郎官挑盖头喽” 苏柒本就难过的心情,在这一刻纠扯到了极点,她很想冲上前去将那秤杆一把夺走,厉声警告他不可以娶别的女人,谁都不可以;她很想扒掉他那一身血红耀眼的喜服,不由分说地带他离开这个几乎令她发狂的地方。 偏偏,梦境里的她只是个看客,她一遍遍地伸手向慕云松抓去,却皆是空空如也,只能徒劳地看着他不疾不徐、颇为沉稳地挑了盖头,合了青丝,饮了交杯酒。 在礼赞高声宣布“礼成”的刹那,苏柒身子晃了晃,跌倒在了地上。 胸口,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恨这里喜气洋洋道着贺的每一个人,她嫉妒那个一袭红装明艳动人的女子,她颤栗着、眩晕着,眼睁睁看着放下了大红帐幔的一双人,在烛光中投成交颈的影子 苏柒再忍受不住,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王妃王妃” 耳边,传来石榴焦急的呼唤“这是梦魇了么怎么哭成这样” 在石榴的连唤带摇之下,苏柒终从梦中意意怔怔醒来,见石榴正用帕子擦着她满面交流的泪水,口中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可算是醒了” 苏柒这才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衣裳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难受,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哑“石榴,我要换衣裳。” “王妃要么待会儿再换”石榴好心建议,“王爷来了,在外间洗把脸就要进来。” 听说慕云松来了,苏柒立时想起方才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梦境,又觉揪心地痛,索性用棉被蒙了头道“跟他说,我不要见他,让他走” 石榴着实作难“王妃您别这样,王爷他” 她话未说完,慕云松已推门进来,望着在棉被里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故作嗔怪道“还没成亲就把夫婿往外赶,你倒是愈发出息了” 他又是忙碌得彻夜未眠,此刻走路都有些虚扶,偏又听说她病了,不由得一阵心焦,急切切地赶来看她,却不曾想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岂知,他口中的“成亲”二字,堪堪刺痛了她的心结,让棉被里的苏柒眼泪险些就落了下来。 慕云松却毫不知情,在床榻边坐下,伸手便去扯开她的棉被,用手去摸她额头“让相公试试,还烧不烧” 熟料还没摸上,已被气鼓鼓的小娘子大力拍开“你是谁的相公” 她此刻犹如一只刚学会凶狠的小兽一般,一副要张口咬人的架势,慕云松从未见过她如此拈酸吃醋的样子,看来梦珺之事,她真的十分介怀。 但此事终是他理亏在先,只好柔声细语地哄着“梦珺之事,并非我想刻意瞒你” “哦”她立时反呛,“王爷不经意间,便给整个王府下了封口令,独独瞒着我一个,果然是并非刻意” “好吧,我的不是。”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本就不该瞒你,但我也未刻意跟你提起,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这不是要紧的事儿”苏柒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依王爷的意思,赶明儿你背着我养了七八房的妻妾,再弄出个孩子,才是要紧的事儿了” “你这叫什么话”慕云松忽然便有些恼火,“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爷不爱听我说话,走便是了”苏柒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自去寻那些端庄温良又会说好听话的大家闺秀去寻上那么七八个娶回来,我便不是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这丫头简直不可理喻慕云松蓦地站起身便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泄了气,想想自己此番为何而来,忍气吞声地折过身来道“我不是来跟你吵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与梦珺的婚姻并非你想的那样,期间有诸多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梦珺、梦珺,叫得何其亲切自然苏柒在心底冷笑,脑海中便浮现出他二人在大红幔帐中的一双身影。 以你北靖王爷又臭又硬的性子,若你不情愿,又有谁能迫得了你 她唇角扯出个凉薄的笑“王爷不觉得,你这话实在太俗套么世间薄幸男子,皆是千篇一律的一套说辞,你侬我侬时便是海誓山盟、此生不负;待到新欢在怀,昔日的伊人过往就成了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他顿了顿,抬眸戏谑地望他“不知过些时日,我苏柒是否也成了王爷无可奈何的那一段” “你”慕云松简直要被她这个样子气炸了,几步跨到她床前,俯身目光炯炯看她“你需知道,我慕云松生于王公世家,也是个龙精虎猛的正常男人,不是庙里清心寡欲的和尚,二十六载里岂能没有半点过往” 苏柒垂下眼皮“呵王爷这就算是,不打自招了” 他索性抓住她肩膀,亦咬牙发狠道“那你呢你就敢说自己在过去的十七年间,小白花儿似的清白无瑕,与别的男子没有半点纠葛” 苏柒被他抓得有些疼,却故作理直气壮道“我自然敢” “信口雌黄”慕云松冷笑一声,替她一个个地数“你曾喝醉酒亲口跟我承认,仰慕过你那诸多的师兄;还有东风镇上的雷捕头、白秀才,如今的赫连钰、慕云梅”他眸光一沉,重重咬字道,“更罔提那曾与你同住数载,还替你洗过澡的苏先生” “苏先生”苏柒简直气得要吐血,“我跟苏先生岂能与你和聂大小姐的关系相提并论” “自是不能,”慕云松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嘲,“我与梦珺好歹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你与苏先生么,只怕是无名无分的苟且罢了” 他的话犹如一柄刀子,重重扎进了苏柒的心口,她从未这般痛过,也从未这般愤怒过,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你给我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1回 管好你相公 堂堂北靖王爷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当即愤然起身,摔门而去。 石榴和葡萄都吓坏了,她俩也曾见王爷与王妃闹过大大小小的别扭,但如今日这般吵得惊天动地的却是罕见。 石榴端了洗脸水进来,忍不住劝一句“王妃实在不该这般使性子,您不看王爷进来时满脸的疲惫颓态,明显又是几夜不得安睡” 苏柒在心中冷笑他诚然是没睡觉,昨夜打着我的幌子,不知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冷冷地瞥了石榴一眼“你若心疼你家王爷,我回头便去跟慕管家说,将你调到栖梧院去,专事伺候他可好” 石榴被她嘲讽地眼圈都红了“王妃自己心里有气,何必这般说奴婢奴婢再不多嘴就是了。” 苏柒自觉说得重了些,伤了石榴的心,但她如今一颗心正被伤得支离破碎,实在无力去安抚她人,只闷闷地躺下“你去吧,我乏累的很,想再睡会儿。” 她本就烧了一夜,方才又竭嘶底里地跟慕云松吵了一架,此刻愈发觉得头昏眼花,脑袋像要炸裂开来。 偏偏想睡还不能睡,须臾,便见葡萄从外面急匆匆跑来,说一早开门,便有许多人来买镇宅辟邪的平安符,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苏柒闻言,虚弱无力地深表欣喜“我们慧目斋的生意,何时这般好了” “说是许多百姓家的年轻女子,连带秦楼楚馆里的不少清倌人,皆在一夜之间变得虚弱无力,甚至昏睡不醒,好似撞了邪祟一般,好生古怪”葡萄显然也被惊到了,瞪圆了一双眼睛描述得绘声绘色,“故而这两日,广宁城中但凡家有年轻女儿媳妇的,皆忙着求神拜佛、辟邪保平安呢” 敢情不是我慧目斋名声在外苏柒手抚额头,弱弱地指了指“那大黄木柜子里,还有不少平安符,你皆拿去卖了吧。” 葡萄道了声“是”转身便拿平安符去,到门口又收住脚,弱弱问道“王妃,咱家的平安符当真不是骗人的” 苏柒前些被她呛死敢情你一直以为,姑娘我是个江湖骗子“当然有用了”那可都是我不辞劳苦,拿北靖王府的镇宅之宝,玄鸟通灵玉蘸着红印泥一张一张印出来的 葡萄眨眨眼,有些羞涩地开口“若真能辟邪,我也跟王妃讨一张,贴到我和石榴姐姐住的屋子门口去。” 原来这小丫头是害怕呢,苏柒不禁失笑,指了指床头挂的梼杌玉剑“你将这剑取走挂你们屋里去,便是牛魔王来了也奈何你不得。” 葡萄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忙不迭摆手说不必不必,她和石榴两条贱命实在配不起这宝贝玉剑,只多讨几张平安符贴着就好。 被葡萄这一番打岔,苏柒再睡不着,索性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幔帐出神。 许多年轻女子,皆在一夜间虚弱无力此事听着,就透着那么诡异。 听说过狐妖为修炼,勾引男子与之交和吸食精气。若遇上个修为深厚的千年狐妖,被吸食之后的男子会身体虚弱,严重的甚至丧了性命。 但专向女子下手的,会是个什么妖孽,苏柒闻所未闻。 她正思索着,偏偏思绪不受控制地滑向另一个角落 北靖王妃聂梦珺 苏柒自恃也在王府中住过一段日子,因经常闲不住地乱走,也算将整个王府摸了个透彻,却从未见过、亦未听人提起过北靖王妃聂梦珺此人。 那么,这位聂大小姐,如今去了哪里 这问题足足困扰了苏柒两三日的光景,期间慕云松自是赌气不来,苏柒每每想起他,亦是气不打一处来,二人便这般冷战着。 期间,上门来求辟邪镇宅之物的人越来越多,苏柒带着石榴葡萄赶制平安符制到手软,也算情路不顺财路顺,莫名其妙地小赚了一笔。 直至第三日晚上,苏柒正揉着酸痛的手腕子准备就寝,忽见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穿墙而入,叉着腰冲她大喊“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相公” 苏柒望着一脸愤然的黄四娘愣了片刻,随即心里暗叹我哪里还有什么相公,那是分明就是别人的“怎么了他调戏你了” “他”黄四娘被她反呛得一时语塞,随口道,“他若调戏我,我倒真没什么意见。” 说罢,见苏柒向她投来一个“懒得理你”的大白眼,旋即想起自己今日是干什么来的,遂重新摆出一副出离愤怒状,“问题是,你相公带着我家相公,调戏别人去了” 慕云松带着慕云梅苏柒疑惑“他们调戏谁去了” 黄四娘鼓着腮帮子噘着嘴“住在如意坊牡丹巷的,你说是什么人” “牡丹巷,那不就是妓儿街”苏柒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去逛青楼了” “可不是”黄四娘万般的委屈,“你相公去青楼寻欢作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巴巴儿地拉上我家相公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柒不觉心头一阵火起,咬牙道“这厮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迅速换了一身男装,杀气腾腾赶往牡丹巷的路上,黄四娘向苏柒道“你这王爷相公,一副道貌岸然的相,在东风镇的时候就往青楼里钻,如今真是死性不改” 经她这么一提点,苏柒想起,慕云松还是失忆的苏丸子时,便与花魁悦娘纠扯不清,害她生了好大一通的气。 更罔提他与赫连钰携手并肩去逛南风馆,去见那俊俏小倌儿瑞郎,嗯前几日打着来慧目斋的名义夜不归宿,搞不好也是 她越想越生气,咬碎了一口银牙“难怪,跟他外面的许多粉头相好比起来,取过一房媳妇果然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竟娶过一房媳妇儿”黄四娘此刻却无心八卦她俩的事,甚是忧心忡忡“你相公如何花天酒地不打紧,可万万不能带坏了我冰清玉洁的慕五爷。” 此刻,慕五爷正紧张地瞟了瞟门外,向身旁他大哥低声问道“大哥,你我来这等地方,苏柒可知道” 提起苏柒,慕云松手中的茶杯颤了颤,“她自是不知道的。” 慕云梅惴惴不安“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母亲便罢,你可想过如何向苏柒交代” 慕云松被他带得也生出几分紧张,又故作淡定道,“此事做得谨慎,怎么会传了出去除非”他阴惨惨瞥慕云梅一眼,“是你走漏了风声。” “我怎么会走漏风声”慕云梅赶紧指天誓日地保证,“我敢向慕家列祖列宗发誓” “罢了罢了”慕云松无奈阻止他列祖列宗定然不想关心你逛青楼这等破事。 说话间,却见赫连钰行色匆匆而来,在慕云松身旁一屁股坐下,凑近低声道“来了” 慕云松顿时凝神,顺着赫连钰目光示意的方向望去,见门口的小倌儿打帘,引着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穿一身玄色暗花锦帛袍,衣襟处绣只展翅山鹰,显得鸷猛张扬;走在后面的着一身天青色万寿如意纹的锦袍,披一条羊驼绒的大氅,偏手中还捏着一支不合时令的玉骨扇。 慕云松轻蹙眉,向赫连钰问道“是后面那个” 赫连钰几不可查地颔首“正是,前面那个便是夏家的三公子。” 他正说着,便见那夏家三公子正掂了个银元宝扔到小倌手里,小倌立刻满脸的谄媚,点头哈腰地将二人引到一处清净的雅阁里坐下,又一迭声地唤茶,叫姑娘们来伺候贵客。 慕云松正暗盯着二人出神,不经意间被赫连钰拍了下肩膀,十分正色地问他“人你已经见了,那吴老头给你出的上中下三策,你究竟打算用哪一策” 慕云松蹙眉思忖了片刻,张口道“不急。” 赫连钰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不急,对方便要下先手为强” 说罢,见慕云松依旧泰然自若地饮茶,索性一把将他的茶杯按下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知道,这选择对你来说很难,且颇多顾忌。但做兄弟的不能不替你考虑吴老头那日说得明白,上策杀之,乃是永绝后患的最佳选择”他一挑眉,“这簪花馆上下两层,被我布置了五十杀手,皆是精英翘楚,干掉他手下的暗卫不成问题。” 赫连钰又向门外瞟了一眼“馆外还埋伏着一百刀斧手和一百弓箭手,皆时刻待命,”他握了握慕云松端着茶杯的手,“只等你摔杯为号” 他此言一出,慕云松赶忙攥紧了手里的茶杯,皱眉望他道“你做着许多筹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议” “与你商议,你又要犹豫不决”赫连钰坚定决绝,“兄弟,听我一句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大丈夫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以你与他的宿怨,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慕云松叹道“我自然知道,只是若真声势浩大地动起手来,这簪花馆里许多无辜男女,必定也要卷入其中枉送了性命。他们皆是我广宁城的子民,你让我如何交代” 赫连钰刚想劝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想到以慕云松素来爱民如子的性子自是不会听,“你若顾忌这许多,便换第二种策略,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2回 青楼满堂会 赫连钰说着,朝身畔勾了勾手,便见一黑衣蒙面的高挑女子娉婷而来,冲三人福了福身,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一双葡萄似的黝黑眸子似嗔似笑,睫毛浓密似扇,眼窝深深而鼻梁却高耸,显然不是中原女子。 “此女名叫阿比旦,乃是西域五莲教的得意弟子,擅长使毒,但使近得身前,便可杀人于无形。” 慕云松听罢,心中正有些诧异,那阿比旦却已如同水蛇般贴了上来,在他耳边柔媚娇笑道“但听王爷吩咐” 慕云松方要开口拒绝,却忽闻大厅戏台上舞乐声起,众人目光皆被吸引过去。赫连钰趁势拍了拍他肩膀“你且考虑考虑,我到那边去盯着。” 说罢,便步履匆匆地走了,到另一侧邻窗位上坐下,与慕云松兄弟一东一西,成掎角之势。 戏台上丝竹管弦声起,一群身着绮丽罗裙的舞姬鱼贯上台,手持花鼓做鼓上舞,舞到精彩处如惊鸿翩翩、桃花初绽,引来台下一片叫好之声。 阿比旦见身旁的男人一派冷漠、毫无表情,遂调笑闲聊道“看来王爷是秦楼楚馆里的常客,见惯了绿柳桃红、环肥燕瘦,故而对这些庸脂俗粉没什么兴趣” 秦楼楚馆的常客慕云松深觉冤枉,努力回忆了一下,上次去青楼,还是在东风镇时候,不但险些被那个叫悦娘的花魁取了性命,还惹得苏柒大病了一场。 想至此,他心中又不免惴惴今日虽为非常之举,但若再被苏柒知道了 她本就因为他娶妻之事气着,若再加上逛青楼的黑料 慕云松觉得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暗下决心,要让参与此事之人全部三缄其口,打死也不能透露半个字出去。 他正想着,忽闻门口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喧闹,伴着一个女子羞恼的尖叫“哎呦我的天呐这可让奴家如何见人” 她这一声太过高亢,惹得众人的目光都从戏台上转去,但见一个妓娘竟半裸着身子,正一手捂着自己胸前的大红肚兜,一手扯着个白衣小公子,口中叫到“羞煞人了你可不能走” 那白衣小公子满身的窘态,口中连道“对不住”,手忙脚乱地挣扎,偏偏一只脚陷在那妓娘繁复无比的纱裙上出不来,挣脱间又是“哧啦”一声响,竟是将那纱裙再度扯下了半边。 这下,那妓娘大半身子都光裸在了外面,引来大堂里诸多男子或垂涎、或看热闹的目光,她本就是做皮肉生意,其实并不觉多么羞涩,但觉碰瓷机会难得,愈发扯紧了那小公子撒泼哭喊“哎呀我可不活啦你你得对奴家负责” 那白衣小公子一张脸红得发了黑,忽而负气地昂头一嗓子飚回去“那你到底要怎样” 他这一抬头,惊诧了在座的若干人。 慕云松俨然一副遭了雷劈的表情,险些将手里“摔杯为号”的茶杯都给摔了,愣了片刻后转头怒视慕云梅她怎么来了 慕云梅赶忙摇头摆手我不知道啊真的不是我告的密啊 慕云松一记眼刀飚过去这什么地方还不快去把她弄走 苏柒正被这撒泼哭嚎的妓娘缠得无法,便见慕五爷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心道救星啊救星,来得正是时候。 “五爷,我”她正要开口说明原委,却见慕五爷手中一块碎金子往那妓娘手里丢去“闭嘴,消失” 那妓娘果然听话地刹住哭嚎,连半落的衣裳也不顾得揽,双手攥着金子,扭着屁股喜气洋洋地走了。 料理完麻烦,慕云梅转头向苏柒,满脸的无奈“你怎么来了” “我”苏柒偷偷瞟一眼正飘在头顶上,一脸凄凄楚楚念叨着“相公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的黄四娘,暗叹我还不是被你家花痴女鬼给怂恿来的 不料此番青楼捉奸出师不利,刚进门便不慎一脚踩了那妓娘的裙裾,且那妓娘的裙子质量实在欠佳,一踩一扯间便“哧哧啦啦”烂了大半,这才被她拦住闹起来,当真是倒霉透顶 她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越过慕云梅,一眼望见正坐在大堂一隅的慕云松,身边还烙饼子似的贴着个黑衣美人 好哇苏柒但觉一阵牙痒,按捺不住便要推开慕云梅冲了过去,却在提气准备发飙的瞬间,被一个白衣身影蓦地挡在了身前。 “苏兄弟,果真是你” 苏柒额角抽了抽,抬头望着一脸期许的赫连钰,艰难地扯了扯唇角“赫连侯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哈” 心中暗暗嫌弃你们这是南风馆二人组,壮大成逛清楼三人行了 赫连钰却显然一副意外之喜“昔日一别,便再没见过你,你可还好” 苏柒尬笑“还好,还好”目光却继续越过赫连钰肩膀,望见那黑衣美人正捻了颗葡萄,娇笑着往慕云松口中送去。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正暗自咬后槽牙,却听赫连钰问道“苏兄弟可是一个人来的” “呃”苏柒此时心不在焉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跟个女鬼一起来的。 赫连钰遂热情邀到“既然来了,不妨去我雅阁坐坐,喝杯茶压一压惊” “咳咳。”慕云梅眼见赫连侯爷对自家大嫂这等暧昧的态度,忍无可忍地轻咳两声,出声提醒道“侯爷,此时此地,怕是不适合她久留。” 赫连钰这才从久别重逢的激动中回过神来,意识到此处马上有大事发生,然面对失而复得的心上人,他又实在不舍得,思忖了一番,道“无妨,一旦有事,我自会护他周全”又对苏柒道“你且跟我” 话未说完,却又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唤“小柒” 苏柒寻声望见正冲她挥手的夏恪,忍不住额角抽了抽今儿这场“满堂会”,可真是齐全得不能再齐全 她见夏恪正冲她招手,示意她坐过来,脑海中迅速权衡了一番慕云松这混蛋正美人在怀,显然是想让五爷将她弄走,省得拂了他们兄弟二人的雅兴。但他想让她走她就偏不走,就要留在这里,看他究竟能无耻下流到什么程度。 至于赫连钰,回回儿见面都没什么好结果,是她再不想也不敢招惹的主儿,最好躲得远远的。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选择。 “抱歉二位,”她冲夏恪遥遥一指,“我有个故交好友在那边,我今日本就是来寻他的,对不住,对不住” 她话刚说完,慕云梅与赫连钰皆是一脸的震惊。然不等他们回过神儿来,苏柒已忙不迭地从他二人中间挤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夏恪身旁。 夏恪却一脸嫌弃地打量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打扮得不男不女的,成何体统” 苏柒瞪他一眼“就你,也好意思跟我谈体统”说罢,又礼貌地冲对面的云公子拱了拱手“云公子,又见面了。” 依旧阴惨惨的云公子只是略略颔首,又开口问道“方才跟你说话的二位是” “呃两个朋友而已。”苏柒打个马虎眼。 云公子却若有深意地道“苏姑娘在广宁城,还真是交际广泛。” “还好还好。”苏柒继续打哈哈,“做风水阴阳生意的么,靠得就是人脉关系,这广宁城的书香世家、商贾门第,谁家也保不齐出个混蛋” 她正看到那黑衣美人将香腮轻枕在慕云松肩上,媚眼如丝地在他耳边轻语着什么。她虽背向看不到慕云松的表情,然想必他正一脸陶醉,十分受用。 她正忍不住骂着“混蛋”,却听夏恪诧异道“别人家出了败家子儿,这事儿也归你管” “哦,这个么”苏柒回过神儿,赶忙想法子圆回来,“你也知道,那些败家子儿的父母,自然不会归咎于自己教导得不好,总觉得是因为府宅风水不好什么的。”说罢暗抹了把冷汗。 不远处,慕云松正用一副要杀人的神情怒视慕云梅你怎么搞的怎么还让她跟那两个危险分子凑一块儿去了 慕云梅无奈苦笑我也不想啊,要不是侯爷突然横插一脚再说这大庭广众的,她不走,我也不能叫人把她绑走不是 慕云松冷冷地往那边示意她怎么会认识那两个人 慕云梅索性白他大哥一眼你的媳妇儿,你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慕云松正心烦意乱着,却见阿比旦故作暧昧样子,却在他耳边轻问“王爷,此时是个好时机,可要我动手” 慕云松一惊,坚决道“不可” 阿比旦有些不情愿,劝道“此时他们警惕性正低,时机稍纵即逝,请王爷三思” 慕云松冷冷地望她一眼,问道“你打算如何动手” 阿比旦媚笑一声,将一只青葱玉手在慕云松眼前拂过,摊开手掌给他看,但见她掌心一枚淬了剧毒的银针,正闪着妖冶的蓝光。 慕云松盯着这针心念一动,忆起了他曾在东风镇交过手的杀手悦娘。 不过瞬间,他蓦地出手一把抓住了阿比旦藏毒针的手腕,用指尖扣住她的脉门,低声却不容置疑道“我说不许动手,就毋庸置疑” 阿比旦手腕吃痛,这才意识到这男人武功深不可测,只得乖顺媚笑道“是,一切听王爷吩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3回 千金为红颜 另一边,夏恪正跟苏柒闲聊,问她广宁城可有什么好逛的去处。 “广宁城穷山恶水、百业萧条、民风彪悍,”苏柒恨恨地道,“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不对呀,”夏恪问道,“你昨日不还说,广宁城在北靖王爷治下,边境安定、百姓康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 “那是我夸大其词,”苏柒眼见慕云松伸手攥住了那美人儿雪白的皓腕,气得快要将手里的茶杯都攥碎了,“北靖王此人,好大喜功爱慕虚荣,性子乖张脾气古怪,最可气是喜色成性且喜新厌旧,被他始乱终弃的姑娘不知有多少” “当真”夏恪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又望了望身旁的云公子跟咱们了解的,大相径庭啊 “自然是真的”苏柒越说越气,越气越顺嘴“他养了七八房的妻妾,生了个私生子还不够,且常常流连于花街柳巷,夜夜眠化宿柳,将他家王妃聂大小姐给气的,都不知所踪了” “不能吧”夏恪简直要震惊了,忍不住跟着她八卦,“聂大小姐不是”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却听大厅里一阵掌声雷动,戏台上众舞姬齐齐躬身致谢后,便捧着花鼓风情无限地退了下去,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扭腰摆胯、风情万种地走上台去。 “各位达官贵人、老爷公子大驾光临,花娘我在此有礼了” 苏柒正一脸疑惑地思忖这人是谁,便见身旁的夏恪正嚼着花生米,似笑非笑地向她解释“没见过世面吧这是这家秦楼的老板。她一垫场子,下面就该上花魁了” “原来如此”苏柒竟生出了几分兴趣,一时忘了自己今儿是干什么来的,抬头望着戏台上的婆子卖力地堆起满脸的笑容,让人感觉她脸上厚厚的脂粉都在簌簌往下掉。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啊,各位就算来巧了咱们簪花馆呢,花重金请来了江南第一舞姬思音姑娘,今儿可是在广宁城第一回登台这思音姑娘的舞哇,是精妙绝伦、响誉江南,往近了说,堪比汉代的赵飞燕;往远了说,堪比月宫里的嫦娥,那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啊” 她这一通夸赞,便听台下有人不耐烦地叫嚷“你腆着张老脸在这儿啰嗦什么,快让思音姑娘上来呀” 婆子倒也不生气,继续笑嘻嘻道“公子莫急,思音姑娘这就上场了” 她说罢便识相地躬身退了下去,便见戏台之上降下一方偌大的素色纱帘,纱帘之中亮起了几盏红色的灯笼。 莹莹灯火中映出一个纤长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如幻似真。 纱帘后的佳人娉娉袅袅起身,隔着纱帘冲众看官盈盈一福,随即长舒广袖,和着乐曲舞了一段惊鸿。 “皎若惊鸿、翩若游龙,”夏恪忍不住叩桌子赞到,“这思音姑娘还真是名不虚传”转头向云公子笑道,“是个难得的妙人儿。” 云公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倒也看得仔细。 思音姑娘一曲惊鸿舞完,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宝剑,舞了一段兰陵王,一改方才柔弱无骨的娇媚,舞得行云流水一般,英姿飒爽。 两曲舞罢,思音收剑整衣,冲台下颔首行礼,收获了一片经久不衰的掌声。台下已有按捺不住的在交头接耳地讨论,若能得如此妙人儿共度良宵,真是此生无憾了。 那簌簌掉粉的婆子再度登台,向台下众人笑道“两曲舞完,我看各位公子老爷,已对思音姑娘青睐有嘉。可巧我们思音姑娘正值妙龄,尚未梳拢,不喜欢江南那些黏黏腻腻的白面小生,偏就爱咱们塞北高大魁梧的粗壮汉子” 她这话刚出口,台下便有此起彼伏起哄的“那是南边儿的男人都娘们儿似的,有什么本事”“思音姑娘不如跟了哥哥我,让你快活似神仙” 听着这许多污言秽语,苏柒忍不住蹙眉,倒是一旁的夏恪望望思音,又故作嫌弃地打量了苏柒一眼“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就是这道理了。” 苏柒愠怒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目光却不自觉向慕云松的方向投去。 那混蛋,不会也被这什么思音姑娘迷住了吧 偏正看到慕云松向她的方向看来,二人目光碰触,又瞬间各自避开。 慕云松眼见自家小娘子跟那夏三公子“打情骂俏”,连手都动上了,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儿,正寻思想个什么法子将她弄走,冷不防被身边的阿比旦捻了颗葡萄送进嘴里,下意识地就咽了下去。 真真是酸彻心扉 苏柒这边眼看着那混蛋与怀里的黑衣美人儿你侬我侬地喂葡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捏起桌上的花生往夏恪嘴里塞“吃” “唔”夏恪刚要开口拒绝,却被苏柒恶狠狠地一把花生统统揉进了嘴里,“吃吃吃多吃点儿” 夏恪忍无可忍地拍开她作妖的手,低头“呸呸”一阵,向她抗议道“你发什么神经喂花生好歹给剥个壳啊” 他们两下里正置着气,大厅里已是喧闹沸腾,众人从婆子话里听出了要竞拍思音姑娘头夜的意思,皆是心驰神往,许多富家公子哥儿已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阵仗看得婆子一阵眉开眼笑,依稀觉得台下皆是白花花的银子在冲她招手“诸位贵客莫急,这清倌人梳笼,自然是老规矩,但思音姑娘沉鱼落雁、国色天香,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的,起价自然也高些,五十两银子” 她话一出口,台下便有暗暗倒抽冷气之声,连夏恪都啧啧道“这婆子想钱想疯了吧,真敢要啊” 虽说起价高,却架不住有钱的纨绔子弟愿意出,须臾便有人喊“爷出六十两”“八十两”“一百两”“二百两” 苏柒震惊了原来秦楼舞姬,是个如此“有钱途”的职业 夏恪正看得兴起,却听云公子淡淡道“一群庸人,无甚趣味,走罢” 夏恪对这位云公子似乎丝毫不敢忤逆,刚要悻悻然起身,便听一个着实财大气粗的嗓门儿喊道“本公子出五百两但是做买卖讲究先验货后付钱,总得让公子我看看思音姑娘的真容,值不值这五百两银子” 他这话虽说铜臭味十足,却道出了在场诸多男子的心声,于是纷纷要求掀开素纱帘,一探思音姑娘的倾城之色。 婆子有些作难地回头望了望思音,见她略略颔首,便又满脸堆笑道“各位贵客言之有理,且请睁大了眼睛,莫要错过了转世的西施、下凡的嫦娥” 便见那素纱帘徐徐拉起,现出思音曼妙的身材,着一袭轻薄翩跹的水色纱裙,两条修长洁白在裙裾下若隐若现。裹着白绢的纤腰盈盈一握,一头青丝长发瀑布般披垂,双目犹似一泓碧水,一颦一睐中流露着楚楚可怜,果然出尘脱俗。 台下众男子皆看得直了眼,唯有几个人望着台上天仙似的舞姬,却是一副五雷轰顶般的神情。 慕云梅眨了眨眼,索性又揉了揉,旋即拽住慕云松衣袖“大哥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慕云松自己也惊诧地心脏停跳两拍,下意识地往苏柒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见那两个危险分子正起身欲走,而不远处,赫连钰亦用一副既焦虑又疑惑的复杂神情盯着他。 慕云松深吸一口气是他做决定的时候了 “模样生得还行。”夏恪给出个中肯评价,他是时常出入皇宫大院的人,后宫佳丽见过许多,眼光自然与这些暴发户不可同日而语,转头问道,“小柒你可要跟我们走咱换个地方耍去” 苏柒想了想,若不跟夏恪走,留下她一个只怕赫连钰又要来纠缠,左右慕云松那混蛋已看到了她,剩下的事儿由他自己凭良心看着办,她留下也是无益,遂点头道“好啊” 她方起身欲走,忽而一个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嗓音响起“一千两” 苏柒的脚步堪堪定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一句惊得整个大厅都鸦雀无声,早有眼尖的认了出来“呦,那不是北靖王爷” 他这声儿不大,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便闻众人议论纷纷“不都说北靖王爷不好女色,今儿竟肯为个舞姬花这样大价钱” “早就听说,王爷在市井间有个小情儿,后来又不喜欢了,那小情儿被广宁府的人抓进大牢他也袖手旁观。” “啧啧,咱们男人不都是这个心思,吃腻了这口儿就想换口儿新鲜的,王爷也是一样啊”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的婆子却是两眼都在放光,忙不迭地恭维“王爷一掷千金为红颜,真是我广宁城的一段风韵佳话思音姑娘,还不快快拜谢王爷对你的抬爱之情” 便见那思音姑娘一双秋水剪瞳含情脉脉的样子,冲着慕云松福身拜了拜,轻启朱唇道“王爷盛情,奴家此生不敢忘,从此为奴为婢,替王爷分忧解愁、红袖添香。” 她这一番话说得莺莺袅袅、娇娇怯怯,倒将台下大半男人的魂儿都够了去,由衷暗叹王爷艳福不浅。 慕云松便在一片艳羡目光中起身,径自向那戏台走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4回 给我说清楚 苏柒僵直了身子,眼睁睁望着他走过她面前,却连头都未转一下,仿佛眼中只有戏台上那风情万种的舞姬。 他走到戏台下,向思音伸出一只手,俨然要扶她下来的意思。 苏柒蓦地想起,曾经他平叛归来,她抵不住万千的思念,坐在云水阁的桂树枝上望他,树下的他也是这般满目柔情地冲她伸出手,让她跳下来。 那时,他说“此生此世,护你周全”;他说“你是我娘子,即便是杀人放火,为夫也得替你兜着”。 他的海誓山盟犹在耳畔,而翩然落在他怀里的,已是旁人。 不知是否别有用心,思音在下戏台时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便向王爷怀里扑去,他便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又用宽大的大氅遮住了她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就这般抱着,一路向大门口走去。 苏柒咬着下唇,隐在衣袖中的手指尖将自己掐得生疼,忽然忍无可忍地拔腿向他冲去。 混蛋,你给我说清楚 偏偏,被一个黑衣颀长的身影突然拦在眼前,她气急败坏地伸手大力去推,却是半分推不动,耳边响起他低沉又不容置疑的声音“苏柒不能去” 什么叫不能去他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在一片泪眼氤氲中,看着那怀抱佳人的身影即将跨出门去,忽而疯了似的捶打着眼前的人,“让我去让我去问问他,他的心肝可是被狗吃了五爷,求你” 慕云梅从未见过苏柒如此发疯似的样子,他懂得她此刻的心痛,却又无法向她解释,索性一把搂住她挣扎颤抖的肩膀,将这伤心的人儿紧紧贴在自己胸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难过,但相信我,此事蹊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全然不听,痛哭着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深嵌进了皮肉,慕云梅却一动不动,浑然不觉。 不远处,云公子冷眼望着这一幕,向夏恪幽幽道“你有情敌了。” 夏恪脸色变了变,也不再着急解释,手指一勾便有人凑上来,对他俯首帖耳说了几句。 “北靖王府的嫡子,慕云松的五弟”夏恪咬牙切齿地念着,便见云公子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来头倒是不小,你这个小师妹,果然交际广泛。” 这边,苏柒一时间急火攻心,加上刚高烧了一夜,身体虚乏得很,竟是眼前发黑,昏厥了过去。 慕云梅大急,索性也将苏柒打横抱起,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那边夏恪见状不悦“这混蛋打算把我师妹带哪儿去”按捺不住便要起身去抢,却被云公子一记眼神拦下,“你不是不喜欢她人家两个之间的事儿,你瞎操什么心” 夏恪一时无语,只得悻悻然地坐下,却是心不在焉地往门口瞟去。 簪花馆门外,王府的马车早已在门口候着,几个贴身侍卫见自家王爷怀里抱了个女子出来,用黑色大氅裹的严实,却百密一疏,因着走动晃荡出半截雪白脚踝,踝上拴着个金铃儿,随着上下晃动一摇一荡叮铃作响,显得格外妩媚勾人。 侍卫们彼此暗暗交换个眼神方才便见王妃一袭男装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这是被王爷抓出来了 但他们识相地不敢多问,躬身打帘请王爷坐进马车,便听他淡淡吩咐“回王府。” 驾车的侍卫便一声吆喝,四匹马儿拉着车前行而去。簪花馆门口只留下几个跟五爷的侍卫,蹲在门口闲聊“要说咱们王爷对这位苏王妃,真是千般娇万般宠,做什么都任由她去。” “可不,逛秦楼被抓现形这等事,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爷居然都没半点不悦,换了谁能做到” “哎,倒是咱们五爷,广宁城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人,不知何时才能寻到个合心合意的姑娘” 他们正八卦着,却见自家五爷怀里也抱着个柔弱无骨的娇躯,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暗叹咱五爷逛一趟秦楼,效率真高啊 却见五爷疾步近前“马车呢回王府,快” 几个侍卫作难方才五爷和王爷是低调地乘一辆马车来的,“五爷,王爷方才已然乘马车回去了,您这” 他刚想劝说,您带个清倌人公然回王府,被老王妃知道了怕是不好,然无意间往五爷怀里瞟了一眼,顿时吓得噎住“这这这这不是苏王妃” “不然呢”慕云梅没好气儿答道,“还不快给我寻辆车去” 偏偏几个侍卫听了,不约而同地向方才马车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若五爷抱得是苏王妃,那方才王爷怀里的是 贵府真乱呐。 慕云梅见几个手下皆木桩子似的杵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心里愈发火大,抬脚朝其中一个的屁股踹去“一个两个都傻了么还不去找马车” 不远处,北靖王府的马车上,思音被慕云松放下,便顺势娇娇弱弱地跪了下去,声若莺啼道“思音多谢王爷怜爱” 然她话未说完,已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拉起来,一个转身抵在了厢壁上。 方才还柔情万般的风流王爷,瞬间变了杀手般冷冽的气场,一只手扣住她脉门,另一只手则紧紧捏住她下颌,力道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颌骨要被生生捏碎了一般。 “王爷,痛”她被抵在厢壁上,痛得红了眼圈,哀哀地求饶。 眼前的男人却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目光狠戾冷冽犹如夜里的狼,音调冷冷道“说,你究竟是何人扮成如此相貌,意欲何为” “王爷奴家不懂您在说什么,”思音痛得两行泪滚滚而下,浑身都在瑟瑟颤抖,“奴婢思音,就是个出身卑微的舞姬而已啊” 她骤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是慕云松手上加力,几乎要将她痛得昏厥过去。她能听到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徒劳地低声哀求“王爷饶命” “不愿意说实话,嗯”眼前的男人,那原本清糯悦耳的声音变冰冷嘲讽,“本王虽身在朝堂,对江湖上的事也颇有了解,你以为区区易容之术,便能瞒得过我” 他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她却觉得犹如游移的蛇般骇人,喘息道“王爷在说什么,奴家实在不懂” 尚未说完,便呕出一口血来,是他用内力逼她内关穴,引得体内一阵气血逆流,难受无比。 此刻的思音,脸色煞白唇角带血,哪里还有半分千娇百媚的模样,她终于明白,眼前的男人一掷千金将她赎下,并非想要她的身子,而是想要她的命 “饶命饶”她眼前一片黑,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本能地求生。 慕云松还想继续刑讯逼供,但眼前的女子已双眼一阖,昏死过去。 他不敢掉以轻心,以手探了她的鼻息脉搏,方唤车外的侍卫用绳子将她绑了扔在车上,自己则跳下车去,在凉凉夜色中边走边思索。 这个凭空出现的思音,究竟是什么人 在簪花馆初见她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她扮做这般模样,定是冲他慕云松而来。 他便索性将计就计,一掷千金将她买下,看看她究竟有何伎俩。 他本以为,思音应该是个江湖高手,亦或根本就是天鹰盟的人,是他慕云松的仇家派来行暗杀之事,但方才一番试探下来,却觉那女子气血孱弱,内力全无,俨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慕云松有些疑惑将这样的人派到他身边,还易容成个已死之人的模样,究竟意欲何为 想至此,他又不禁驻足片刻,回头朝簪花馆的方向望了望。 今日演得这一幕,只怕要让苏柒那丫头伤心死了。 慕云松觉得自己着实悲催回回“逛秦楼”都能被那丫头逮个正着,倒像是她在他身上安了双眼睛似的。 罢了,待事情弄清楚,负荆登门好好向她解释赔罪,大不了舍了面子不要,要打要骂,跪床头当马骑,任由她便是。 他正哀叹着自己悲催的家庭地位,却忽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从他身边经过时,车上却探出慕云梅的头来,焦急叫到“大哥,苏柒她昏过去了” 慕云松顿时变了脸色,一跃上了马车,见苏柒正毫无意识地靠在慕云梅怀里,面颊通红额头滚烫,不禁大急“怎么回事儿” 慕云梅低头望着苏柒,言简意赅“气的。” 话音刚落,便觉怀里一空,人早已被大哥抢了去,小心安置在自己怀里,用冰凉的手掌抚在她额头替她降温。 慕云梅望着自家大哥眼眸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觉得自己瞬间又变回了局外人,不由暗叹一声,问道“那个思音,可问出了什么” “没有。”慕云松眼皮都不抬,依旧一动不动望着苏柒,“似是个不会武功的,我尚未下重手便昏厥过去,只好等她醒了再想他法。” 慕云梅想起方才初见思音时的震惊,不禁小心翼翼问道“大哥你可想过,若她真是” “不可能。”慕云松利落打断,“她早就死了。” 慕云梅叹道“大哥你莫要忘了,她当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5回 思音的伎俩 栖梧院里,慕云松正在书房来回踱步,见蒋神医进来,忙示意他不必行礼,问道“她情况如何” “只是风寒未愈,又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昏厥过去,倒是无甚大碍。”蒋神医道,“幸而王妃年轻,体质颇好,只需吃几副辛温解表,宣肺散寒的方子,再宽心将养几日便好。” 慕云松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另一个如何” “至于那位姑娘么,”蒋神医蹙眉捻须,“体性阴寒、气血不足,确不似个习武之人,更不像是杀手。至于王爷所说的易容之事,老夫确未看出端倪。” “哦”这让慕云松颇觉意外,“蒋神医认为,她并非易容成如此相貌” “对江湖上的易容之术,老夫也略有了解,一般分为上中下三等最下等者,不过是改变一个人的相貌特征,令其不易被识破认出。 中等者,乃是用胶皮等物做出一张人皮面具,贴于脸上乔装改扮做另一个人,但这种面具质地纤薄,极易损坏,且细看能辨别端倪。 而易容术中上乘者,则是寻个与目标样貌本就相似之人,由精通此道的医者施术调整其五官,使其与目标之人愈发酷似,若再刻意模仿目标的音容举止,便愈发的难辨真伪。 我方才查探那姑娘,脸上并无人皮面具,五官也没有动刀缝合之迹象,故而认为,她的相貌乃是天然,不似易容。” 他一番话说完,慕云松的脸色却又凝重了几分,向蒋神医道谢后,令下人带他开方抓药去。 慕云松则继续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不似易容难道世间,当真有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或者 他想起慕云梅那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心中忽然一凛。 他正苦苦思索着可能性,却听门口一阵急促脚步声伴着拐杖响,忙迎至门口,躬身搀扶着问道“母亲怎么过来了” “你如今是愈发的有主意了”老王妃没好气儿道,“我若不来,天大的事你也要瞒着我” 见老娘气儿不顺,慕云松只得陪笑“母亲严重了,哪有什么天大的事儿。” 老王妃狠瞪他一眼“信儿都传到我耳朵里了,说你今日带回个跟梦珺一模一样的女子。” 明知纸里包不住火,慕云松还想反抗一下“母亲莫要道听途说,不过是生得有几分像罢了,儿子正疑心,是否有人别有用心,易容至此。” 老王妃哼了一声“像不像的,我得看过才知道,人在哪里” 慕云松无法,只得引着老王妃去看昏迷着的思音。 “哪里是生得有些像,”老王妃望着那张久违的脸惊叹不已,“根本就是一个人”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身形胖瘦你可瞧过,是否对的上” 慕云松被他娘问得尴尬“母亲,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我岂能”再者说,便是昔日梦珺的身形胖瘦,他都不甚记得。 老王妃冷嘲道“敢花一千两从秦楼买舞姬,你这会子倒装起清纯来了” 说罢,又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拉着慕云松回书房,郑重问道“儿啊,你可曾想过,若她真是梦珺,你打算如何处置” 老王妃这话,正问到了慕云松的揪心处,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避重就轻“母亲,她不可能是梦珺,梦珺三年前已亡故。如今这个,只说自己是出身低微的舞姬思音。” “口是心非”老王妃不满地冷哼,“其实你心里也怀疑,否则又何必一掷千金地将她带回来” 见自己儿子沉默不语,老王妃换上个语重心长的语调“儿啊,听娘一句话,无论当年你与梦珺有何恩怨过往,她终究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是当着全广宁百姓的面儿娶进王府的媳妇。如若证实这女子当真是梦珺,她便还是我的长媳,你的正室夫人,此事抵赖不得。” 她顿了顿,见自家儿子愈发为难的脸色,又劝道“至于苏丫头,娘知道你喜欢她,但以她的出身,是断断配不上北靖王妃之位的你便收在身边做个妾室,待到诞下一儿半女,娘再给你做主抬成侧妃,已算是对得住她了。” “母亲,”慕云松当下便要反驳,但见自家老娘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自知老娘也是个倔强性子,此时反驳只会又争吵起来,索性不置可否“容儿子再考虑考虑。” 苏柒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云水阁的卧房里。 怎么到这儿来了她挣扎着坐起身,仍觉头有些昏沉不是立志,再也不回这伤心之地了么 口渴得仿佛要干裂开来,她不得不爬下床,去摸桌上的茶壶,刚弄出一点响动,便见石榴急急忙忙从门口进来“王妃您可醒了” “王妃”二字在苏柒听来颇有些刺耳,但此时实在无力计较这些,只接过石榴递来的茶一口饮了,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巳时。”石榴颇为后怕,“王妃你高烧了一夜,烧得满口呓语还喊不醒,真把奴婢担心死了” “是么”苏柒勉强回忆了一下,又是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境,梦境里有慕云松与梦珺的种种,她已记不清楚情节,只记得自己始终是个心碎的看客。 她忍不住问一句“王爷呢” “王爷”石榴有些为难,昨夜至今王爷根本没露面,只是派人将昏迷的王妃送了来,“许是有什么要事在忙罢” 看她言不由衷的神情,苏柒这才忆起昨晚她夜闯簪花馆,眼睁睁看着慕云松一掷千金买了个美貌舞姬回来。 佳人在怀,自是有“要事”在忙。 她冷哼一声,咬着牙站起身来,虚虚浮浮地往外走。 石榴忙上前搀她“王妃这是要去哪里你身体还虚得很,大夫说,让你多静心修养。” 我静心修养苏柒忍不住自嘲,我再多修养几日,只怕那混蛋当真要凑齐七八房的妻妾,再鼓捣出个孩子来 她推开石榴的手,咬着后槽牙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你家王爷的要事忙完了没有” 她憋着一股火气,踉踉跄跄地寻到了栖梧院,便觉门口的侍卫望她的神情都与昔日不同。 “你家王爷呢” “在在的。”小侍卫有些期期艾艾,“可要我通传一声” 苏柒“赞许”地瞥他一眼以你这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的眼力见儿,当站岗侍卫真是可惜了 随即不理会小侍卫,大步迈了进去。 她正要一路冲进卧房,便见一个窈窕身影正推门出来,边伸手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青丝,纤纤玉臂上还搭着件男子中衣。 那十分眼熟的中衣,看得苏柒一阵心酸,索性冲思音冷声问道“慕云松人呢” 思音抬头望她,一双美眸中透着傲娇“王爷昨夜睡得晚,如今还睡着,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她口中“睡得晚”三个字,如同冷箭般嗖嗖袭来,扎在苏柒心窝上,她方看到思音的衣领处,雪白的玉颈上那若隐若现的红印子,显得格外扎眼。 她是了解他的,平日里正人君子,吹灯拉帘秒变嗷嗷叫的下山狼,尤其是兴之所至时,下手便没了轻重,常常痛得她哇哇大叫,事后他再心疼告饶。 此刻,思音脖颈上鲜红带血的印子,仿佛在向她赤裸裸地昭示昨夜战况之激烈。 苏柒咬了咬牙,“让开,我要进去见他” 然立在门口的思音分毫不让,反而刻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该让开的,是你罢。” “你”苏柒没想到,一个刚得宠的舞姬,竟敢如此猖狂。 思音一双美眸中划过一抹阴戾,口中却娇媚轻笑“你可知,这世间男女之爱,”她顺手拿起一旁博物架上的一只景泰蓝瓷瓶,在手中把玩,“正如这瓷器,看似既精致又美好,”她顺手将那瓶子塞至苏柒手中,“实则脆弱不堪,稍有不慎,就碎了” 苏柒忽觉她眼眸妖冶一闪,耀得她有片刻的恍惚,不知怎的便松了手,手中的景泰蓝瓷瓶便“咣”地发出一声脆响,落地摔得粉碎。 刹那间,思音眼中的妖冶不再,又化作凄楚可怜的模样,瞬间便跪了下去,双膝正跪在那碎瓷片上,以手扯着苏柒的裙裾哭告“姐姐息怒一切皆是奴婢的不是” 苏柒正不明就里,却见思音身后的门被推开,一脸倦容的慕云松“适时”地走了出来。 他见眼前情景,竟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思音手腕,纵身挡在了思音前面,喝到“你要干什么” 他这一声冷厉的质问,竟瞬间浇息了苏柒心头熊熊的妒火,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不过一夜春风,他便这般维护于她,果然男子皆薄幸,喜新厌旧地如此彻底 苏柒抿起唇,冷冷笑道“不干什么,来恭贺王爷觅得新欢,顺便提醒王爷一句,毕竟年纪大了,莫要操劳过度,死的快” 说罢,勉强抑制着呼之欲出的泪水,愤愤然转头离去。 慕云松被她这恶狠狠的话说得哭笑不得,本能地欲去追她解释,才想起自己还扣着思音的脉门,只得作罢,望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这误会,怕是要越结越深了 身后,却传来思音怯怯的声音“王爷不去追她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6回 你意欲何为 慕云松回头,眼眸的柔情伤感瞬间被阴戾取代,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和思音膝头斑斑的血迹,冷声问道“你煞费苦心地演着一出,究竟意欲何为” 思音如同惶恐的小鹿一般,吓得赶忙又跪下“奴婢不敢” 慕云松居高临下望她,戾气逼人“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何居心,我只警告你一次莫要打她的主意你敢伤她分毫,我定让你犹在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毫不理会跪在碎瓷片上的思音,转身离去。 慕云松昨夜的确睡得晚,但显然不是苏柒想得那般,而是去跟赫连钰商议对策。 赫连钰见面便对他拱手道“王爷一掷千金抱得美人归,兄弟恭喜恭喜了” 慕云松知他一番筹谋落空,心里不痛快,只得示弱一句“我知道,你一片苦心皆是为我,但今日之事蹊跷,只怕横生枝节” “似你这般瞻前顾后,黄花菜都凉了”赫连钰敲着桌子恼火道,“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多么难得的时机就这么被你错了过去如今好了,他亲见王爷你的风留壮举,将你认了个清楚,自然要生戒备之心,再想找机会杀他,比登天还难了” 慕云松一时无法向他解释,只得到“既杀不得,便不杀他。吴先生所出上中下三策,如今倒是顺水推舟,取下策用之罢了。” 赫连钰听了愈发生气,索性用扇柄直至慕云松的鼻子尖,骂道“竖子不足与之谋”说罢,便摇着扇子,沉默不语地生闷气。 慕云松今晚被诸多事闹得,本就头痛不已,此刻又被自己兄弟骂,心中愈发窝火,索性也一言不发。 二人僵持了许久,终究是赫连钰先缓过来,叹口气道“你不下手杀他,却不能不提防他对你下手。那人手下能人异士众多,甚至与一些江湖邪派也有牵连,杀人的手段极尽诡异,防不胜防。不如将阿比旦暂留你身边,也能稳妥一二。” 慕云松皱了皱眉,对那个妩媚妖娆又危险的毒女没有半分好感。 偏赫连钰看穿了他的心思,用扇柄再度指着他鼻子尖,苦口婆心道“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计左右你一掷千金为红颜,已是名声在外,还怕身边再多个异域美人” 他说得句句在理,慕云松竟无言以对,又想到阿比旦这样的蛇蝎美人,若留在赫连钰手里,只怕他又要起了杀那人的心思,反而不稳妥,倒不如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放心。 想至此,慕云松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自己的风留设定“好吧。” 赫连钰敲定了阿比旦的事,又忍不住问道“那个思音,当真是你昔日王妃” “不知道。”慕云松愈发头大,“来前刚让薛神医看过,说相貌浑然天成毫无端倪,不似易容。” 赫连钰摇着扇子叹道“那便奇了” “真是奇了” 慕夫人上下打量着怯立在熙华苑正厅之中的思音,啧啧感叹道,“这音容相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又凑近两步将个头儿比了比,“这身量,也与我记忆中相似,只是不知” 一旁的慕云歌跟着开口,“身材胖瘦也不差的。”说罢,见老王妃拿眼看她,又弱弱补上一句“我年少时颇得嫂嫂疼爱,常拉着我一起量体做衣裳,故而对嫂嫂的身形,我还是记得的。” 老王妃略颔首,这话倒是不假,当年梦珺在时,确对这个寄居王府的小表妹颇多怜悯照拂。于是面露和蔼,向立在厅中骇然不敢抬头的思音问道“你不必害怕,今日叫你来,不过是为弄清些往事,你且实话实说,你是哪里人” 思音听老王妃问话,忙屈膝跪了下去,垂首恭敬答道“回娘娘话,奴婢亦不知自己是何方人,只记得一场意外后被一庄户人家救起,许是受伤或重病之故,之前的事便统统记不得了。” 老王妃与慕夫人对望一眼,又问道“那你可记得,被救起是在什么地方” 思音惶恐答道“娘娘恕罪,奴婢那时身染重病,卧床不起许多日子,时昏时醒,对于身在何处实在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大山深处的小村落,据救下我的老夫妇讲,我是顺着山间河流飘来的。” 她说完,慕夫人便念了句佛,道“真是佛祖庇佑,命不该绝啊” 老王妃心中亦称奇,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被山村老夫妇救下,怎地又成了秦楼楚馆里的舞姬” 思音似被问到伤心处,低声道“那家的老夫妇是极良善之人,却有个好吃懒做、贪婪喜色的儿子,见我渐渐病愈,显出几分姿色,便起了不轨之心,几度出言戏弄,要我给他当媳妇。被我严词拒绝之后,更是色相毕露,几番趁老夫妇下地干活不在家,便对我动手动脚。 我虽前事尽忘,但也知礼义廉耻,对这登徒子自是据死反抗,有次迫于无奈,拿了院里的扒犁自卫,却失手将那登徒子的头打出了血。 适逢老夫妇从田里干活归来,那登徒子就变本加厉地嚎啕告状,说我是恩将仇报的蛇蝎,逼他爹娘要么让我嫁了他,要么将我卖了给他攒彩礼娶媳妇。 老夫妇本是朴实善良之人,也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但他二老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子,今后还要靠他养老送终,自然忤逆不得,一时间十分作难。 但我自知,再在老夫妇家待下去,终有一日难逃这登徒子的魔爪,索性主动要求老夫妇将我卖给人牙子,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老夫妇迫于儿子的威压,终是将我卖了,那人牙子见我姿色尚好,便问我可有什么才艺。 我依稀记得,我是会跳舞的,便给她舞了一段,人牙子看后满意非常,便将我带出山沟,到了座大些的城镇,买进了当地的教坊司。 我便在教坊司里被教习学艺、练舞习琴,但那等腌臜铜臭之地,女孩儿们终日筹谋着如何钓上富家的公子、风留的官吏,争风吃醋毫无人情味儿。期间,倒也有不少有钱有势的恩客瞧上了我,身边的女孩儿们也劝我曲意逢迎,莫要扮什么假清高,但我就是做不到。 我不知道自己那执拗的坚持从何而来,仿佛骨子里便与她们不一样,宁死都不愿做那献身的肮脏事。 幸而我舞技不错,便是卖艺不卖、身,也能给坊中挣来大把的钱财,故而教坊嬷嬷对外只道我自恃颇高,将我当做奇货而居,亦不再逼迫。” 她讲至此,慕夫人忍不住插嘴道“那你又为何到了广宁的秦楼楚馆,还任由老板竞价梳拢” 思音眼圈一红,垂眸凄楚道“我自恃清高,却防不住世间多得是无赖恶人。我在教坊司时被当地一家姓钱的富商公子看上,非要将我赎身带回府中做小妾,我不从却被他百般恐吓,万般无奈下,得几个知音相助,连夜从教坊司逃了出去,从此辗转飘零,再无定所。” 她说得可怜,众人听得揪心,慕夫人更是满面伤感叹道“我的儿,真是受苦了” 思音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继续诉道“我一个风尘女子,身世飘零如浮萍陌草,无依无靠尝遍世间艰辛,终是心灰意冷,一再劝自己放下清高执念,索性寻个殷实人家嫁了,无论做小伏低还是为奴为婢,好歹能有屋檐遮风挡雨,一日三餐饱饭,其余别无所求。 我来到广宁城时,正是想通了的时候,索性央求那簪花馆的老板替我开场子竞价梳拢,本以为烟花之地难觅良人,不想老天垂怜,让我有幸得王爷垂青。” “真真是天可怜见”慕夫人又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有缘分的人,终能走到一起” 说罢,又向老王妃恳切道“嫂嫂,观其相貌听其身世,分明就是梦珺没错可怜这孩子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历经苦楚终得归来,真是老天有眼,庇佑我慕家啊” 她兀自说得激动,老王妃却仍存着几分清醒,疑惑道“这姑娘长袖善舞,我倒没听说过,梦珺那孩子会跳舞。” “其实,嫂嫂是会的。”慕云歌忙在旁开口,“我记得曾听嫂嫂提起,说她自小爱跳舞,但她爹娘不许,说聂家书香门第,千金嫡女理应端方稳重,岂能做那章台子色艺侍人的勾当,故而三令五申严禁她跳舞。 嫂嫂嫁来王府后,自是不敢罔提此道,但她依旧打骨子里喜欢跳舞,也曾在兴致好时,背着人舞给我看,真是惊若天人,我到如今还记着。” “当真”老王妃思忖了一番,方谨慎道,“还是要派人,去打探一番,方能下定论。” 说罢,又向思音道“姑娘不必担忧,我今日叫你来询问,只因你生得酷似我那已故的儿媳梦珺。你且宽心住着,待我打探证实之后,定会给你,也给大家个定论。” 思音听了,忙叩首谢恩,老王妃此时心中已有七八分认定她就是梦珺,便示意月珑搀她起来。 思音敛裙起身,却在不经意间露出膝盖间的斑斑血迹,老王妃看得蹙眉“这是怎么弄得” 思音故作惶然道“是奴婢不知礼数,今早冲撞了位姓苏的姐姐,惹得她砸了花瓶无妨的,娘娘不必挂怀。” 老王妃尚未开口,慕云歌已上前扶了思音,假惺惺劝道“你刚回来自然不清楚,她如今在表兄面前正得宠,自然做什么都是有理的,你定要凡事多忍让,莫去招惹她。” 思音忙低声说“是”,老王妃面上却有些不快,冷哼道“终究是乡野丫头,才跟了我儿几日,无名无分便这般恃宠而骄”又向思音道,“你且等着,待老娘替你正名,看那苏丫头还敢骑在你头上” 老王妃说罢,便忿忿然起身走了,慕夫人自然也跟了出去,正厅内只剩下思音与慕云歌。 慕云歌亦移步欲走,却在与思音擦肩而过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道“恭贺嫂嫂,得偿所愿。” 思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叮嘱慕云歌“八字刚有一撇,切莫掉以轻心。” 慕云歌点头称是,便先一步走了。 思音故作恭谦地垂颈低头,目送表小姐离去,这才离开了熙华苑。 却在熙华苑门口,与个黑脸汉子不期而遇。 “王妃,果真是你”徐凯的声音有些莫名的沙哑,近前两步将思音上下打量一番“还活生生的,真是”他一时间激动得有些词穷,“真是老天有眼” 思音下意识后退一步,眼角划过一抹不可查的嫌弃,却恭顺道“奴婢思音,不知将军是否认错了人。” “我怎么可能认错,我”徐凯再向前半步,刚想说当年你从京城嫁过来,便是我带队去接的亲,熟料眼前的女子却愈发惶恐地后退了一步,行礼道“奴婢告退” 说罢,便如受了惊吓的兔子般,转身急匆匆走远。 徒留徐凯愣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疑惑她竟然不记得我了 那她到底是不是聂王妃 徐凯伸出簸箕大的手挠挠头,深觉智商有些欠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7回 带你听戏去 “才来了一日,便这般恃宠而骄,欺负到咱们王妃头上” 慧目斋里,葡萄边替苏柒包扎,边气哼哼地抱怨,“区区一个秦楼舞姬,真是好大的胆子” 人家有王爷撑腰,自然是有底气的苏柒在心底叹道,又“嘶”了一声“你轻点儿,疼” 葡萄看看自己因愤愤然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将王妃的一根手指缠成了个萝卜,又不禁心疼“这么大个血口子,能不疼么。” 那个失手落下的景泰蓝瓷瓶,不但跪破了那舞姬的膝盖,亦划伤了苏柒的手指,只是那位没心没肺的王爷,眼里只有他新得的美人儿,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她一通斥责,又岂会关心她滴血的手指 曾经他对她说,要“此生此世,护你周全”;曾经,他也曾许诺“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便让他这辈子不好过”。 这些话才说过几日,犹在耳畔回响,他却已换了要护着的人。 她与他,究竟缘何走到了这一步 苏柒正哀哀地想着,葡萄却有眼色地劝道“王妃也不必太过伤心,这名门世家的男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你看王府里,二夫人彪悍至此,二爷都还有个妾室;更罔提三爷、四爷院里那个莺莺燕燕,大抵有钱人家的男人皆是如此。我看咱们王爷对王妃您是长情,对那舞姬不过图个新鲜,新鲜劲儿过了,自然就想起与您患难与共的日子了。” 葡萄自觉说得在情在理,熟料她家王妃听罢,脸上的神情却添了几分落寞。 苏柒自然知道,这时代的男子大多薄幸,三妻四妾习以为常,连黄四娘她爹这样的暴发户,都把小妾一个接一个地纳进门。 但她苏柒就是这么个固执的傻瓜,妄想一段情比金坚、完美无瑕的爱情,无论贫穷或是富贵,无论安逸还是漂泊,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做彼此的依靠就好。 这大概就是,话本子看多了留下的妄想后遗症吧。她深深叹了口气,却听葡萄继续嘟囔“您可别嫌我啰嗦,我还想劝您一句,那日与王爷大吵大闹,实在是不明智。你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哪个不是把自家相公哄着奉着,挖空心思把相公留在自己房里,似您那般大吼大叫地将王爷往外轰,让王爷颜面全无,他能不生气么” 她这一番自以为是的理论,都要把苏柒气笑了,“小丫头,你年纪不大,夫妻之道倒是懂得不少啊” 葡萄被她说得脸儿一红,分辨道“奴婢说得不是夫妻之道,是在大户人家的安身立命之道。我好歹也在王府待了一年有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苏柒觉得这小丫头难得这般语重心长过来人的样子,正要赞她一句心眼儿见长,却听庭院里传来垂涎欲滴的一声“什么猪肉莫非又有肉饼吃” 苏柒见那得得瑟瑟一步跨进来的身影,忍不住便张口呛他“一提到吃的就哪哪儿都有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你定然是个假的富家公子” “话不能这么说”夏恪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富之家自有珍馐,穷乡僻壤亦有美味,各是各的特色。想当年咱们在山上,一日三餐的清汤寡水,把你吃得面如青菜身如豆芽的,若不是哥哥我天天带你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给你补身体,你能出落成今日这般模样” 苏柒正寻思,这厮是在夸她生得好看却又听他嫌弃地补一句,“怕是更没法看了” 明知这人素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柒仍是气鼓鼓啐道“你若是存心来挤兑我的,不好意思,本姑娘今日已然心气儿不顺到极点,再被惹急了是要动手打人的不想挨打就慢走不送” 她逐客令下的明白,夏恪反而浑然不觉地扯了张椅子坐下,“我存心来挤兑你我有那么无聊么我是来”他欲言又止,转头对葡萄吩咐道,“小丫头,你去隔壁何记饭庄,给我要十个梅干菜肉饼来,记得要薄皮厚馅,煎到两面金黄,趁出锅热热地给我包回来,快去” 葡萄正惊讶这自来熟的家伙是谁,却见她家王妃冲她递个眼色,只得放下手里的绷带,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去了。 夏恪支走了葡萄,方回眸看了看苏柒被包得鼓鼓囊囊的手“指头断了” 苏柒在心底告诫自己淡定淡定,莫要与这厮一般见识,咬牙道“被碎瓷划伤了而已。” “这是动手儿了被慕家那混蛋给气的” 苏柒惊诧地望他一眼这你都知道八卦水平见长啊 夏恪从她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一脸愤慨地敲了敲桌子“让我说你什么好世家子弟皆纨绔,富贵人家多败儿,你开风水铺子的,不该不懂得这个道理,偏还要跟慕家的子弟纠缠不清,何苦来哉” 苏柒实在忍不住回一句“这话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富二代似的。” “我”夏恪一时语塞,随即胡乱一挥手,“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富二代中的翘楚,世家子中的楷模,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听哥哥一句劝,趁着涉世未深,赶紧抽身而退,跟你师兄我往西京耍耍去,从此与那姓慕的小子相隔千里,老死不相往来” 涉世未深往西京去苏柒在心底苦笑姑娘我身家清白都搭进去了,如何抽身而退如何老死不相往来 早听说这世间男子皆如狐狸,吃不到的葡萄都是甜的,吃到嘴里的却是酸的。当初被他一腔爆发的神情燃得忘乎所以,以为觅得良人,轻易托付了终身,却不料男人喜新厌旧乃是秉性,得到的便再不珍惜。 你新人在怀乐不思蜀,可我要怎么办我托付的一片深情要怎么办 夏恪见她愣愣地出神,索性屈指敲她脑门道“多大点事儿,值当的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西京去不去的且不说,我今儿是来告诉你,晚上仇老爷请客,在镜湖的画舫上看戏,哥哥带你一起去” 苏柒正伤感着,哪有什么心思听戏,随口拒绝“不去。” “不去你从小不是最好这口儿么连二师兄喝醉了唱得鬼哭狼嚎不似人声,你都说好听。”夏恪不依不饶,“听说请的是德胜班,在京城都颇有名气的,里面几个扮青衣花旦的小倌更是生得风琉俊俏,比那姓慕的小子好看多了你若看上了哪个,哥哥我花钱给你包下来,让他给你端茶倒水、暖被铺床,如何” 苏柒惊了你这个想法也太“大哥,我可是个良家女,便是受了点情伤,也不至于豢养戏子罢” 夏恪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头,忙不迭圆回来“咱这不是为了气气姓慕那小子么,许他逛秦楼找乐子,就不许你听曲儿看戏子咱不能输给他” 夏恪说罢,看苏柒依旧一副犹豫的样子,索性添上一句“你若不去,我就邀隔壁饭庄的漂亮内掌柜去,白吃了人家许多肉饼,总要还个人情的。” 苏柒马上抬头恶狠狠威胁“不许打我家采莲的主意” 是夜,停泊在镜湖岸边的如意画舫装点一新,灯火通明,伴着男子的恭维客套声,女子的娇笑莺啼声,一派热闹景象。 举步登船的刹那,采莲忐忑不安地拉着苏柒的衣袖,低声道“这要让我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苏柒没好气儿地瞪她一眼“那你还答应夏公子来” 采莲表示委屈“他说你哭着闹着执意要来看戏,我不放心你才答应来的” 苏柒忿忿然地给了夏恪一记眼刀你这厮,还真是满嘴里跑马,没一句实话。 夏恪毫不犹豫地瞪回去,转头却向一个圆胖富商介绍道“仇老爷,这两位姑娘皆是在下的朋友。这位是仇和仇老爷,三代皇商,在广宁城德高望重,日后可要多多照顾这二位姑娘家的生意。” 这仇老爷身形犹如狗熊般憨态可掬,一双小眼睛却精明,仿佛时时在心里打着算盘一般,将苏柒和采莲二女打量了一番,显然将她们当做了云夏二人的红颜知己,遂堆起一脸油腻笑容赞道“二位姑娘天生丽质、貌若天仙,真是世间难得的妙人儿” 他这一副夸清倌人似的态度令苏柒着实不爽,象征性地略略颔首便再不愿搭理,仇老爷也不以为意,向云公子点头哈腰道“公子请上船。” 说着,对门口迎客的小厮道“二楼临仙阁。” 小厮忙不迭地致歉“不好意思仇爷,二楼临仙阁已被其他贵客定去了,要不您一楼听风阁也是看戏的好位置。” 仇老爷偷瞄了身旁的云公子一眼,见他面露不悦,立时骇然,摆出个着实气恼的态“我几日前便跟你们邵老板打过招呼,怎地还能被别人抢了去叫那姓邵的给我滚过来说话” 小厮知道仇老爷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忙请他们稍待,转身寻船老板去。须臾,便见一蜡黄面皮的中年男子疾步迎来,远远便冲仇老爷拱手道“仇老爷见谅不是小人敢言而无信,实在是那位贵客来头极大,小人赔上身家性命也惹不起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8回 贵圈真乱呐 船老板抹了抹额角的汗,摆出个摇尾乞怜的可怜状,向仇老爷一行人拱手道“诸位爷大人有大量,今日您一行的吃喝玩乐全包在我身上,半文钱不收,只当诸位菩萨心肠,可怜小人则个,可好” 听船老板这么一说,夏恪反勾唇笑了,“你倒跟爷说说,这贵客来头有多大” “这”船老板一张黄脸上满是为难,“不是小人不愿意说,实在是说不得呀” 夏恪正被这吞吞吐吐的船老板惹得恼火,忽闻身后一阵低低的喧哗声,回头便见十余个侍卫模样之人,正手持绣春长刀喝开众人,拥簇着一男二女向船上行来。 那男子身形高大,穿一身藏蓝色银线绣云纹的云锦直裰,衣摆上绣一只威武麒麟,头上玉冠束发,面容冷峻、贵气逼人。 他左右各跟着一个女子,左边的被一袭狐毛白裘披风遮住了娇颜,身形却翩然摇曳如弱柳扶风;右边的从头到脚一袭黑衣长裙,胸前挂一只雪亮的银环,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庞美得勾魂摄魄。 他三人被众侍卫前呼后拥着登上船来,男子目光从夏恪一行人身上冷冷扫过,却未做片刻停留,只伸手将那狐裘女子揽了一把,便在船老板的谄媚引导下,一路往二楼临仙阁去。 夏恪一路盯着他们行远,忽而面露讥讽道“原来是北靖王爷,难怪这样大的做派”转头向云公子问道,“公子,今儿这戏只怕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别处走走” 他这话一出,便见做东的仇老爷满面的尴尬,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惶恐地等着云公子示下。 云公子却盯着北靖王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笑道“不必,北靖王爷派头大,咱们低调些便是。” 仇老爷这才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引着云公子往一楼听风阁坐下,又一叠声地唤人端茶倒水上点心,还贴心地引来几个姿色极佳的歌舞伎作陪,却被夏恪一一摆手拦下。 夏恪忙了一阵,回头再去找两个姑娘,却发现二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这丫头,又跑哪去了”夏恪东张西望了一番,“一看眼不见就乱跑,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苏柒和采莲此时,正在二楼临仙间门外的一座盆景后面躲着。 采莲看着来来往往的小丫鬟们,将各色果子吃食、美酒香茶,乃至面巾静盆等物一连串儿地往雅间里送,狐疑地用手碰了碰苏柒,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呗。”苏柒低头望脚尖,声音酸酸涩涩。 “我今日在店里便听客人闲谈,说北靖王爷在花楼一掷千金买下个舞娘,我还当是谣言,没想到竟是真的”采莲蹙眉,小心翼翼地望望脸色青白不定的苏柒,“王爷,这是跟你怄气呢你又惹了他不快” 苏柒努力回想了下事情的根源,乃是慕云松隐瞒了他曾经的婚史,不由眼眶一阵酸涩“什么叫我又惹了他不快,你怎么不说是他惹了我不快呢” 采莲自然看出了苏柒的满腔委屈,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这戏也别看了,我陪你回去。” 苏柒咬咬唇,将眼眶里的一阵酸涩憋了回去,故意大声道“看怎么不看我还打算寻个风琉俊俏的戏子,带回去给我铺被暖床呢” 她一时激愤,声调便大了些,骇得采莲赶忙捂她嘴,“这里皆是王府的人,你怕别人看不见你不成” 果然,她话音未落,便闻头顶上传来个意味深长的声音“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般志向。” 苏柒闻声抬头,“五爷怎么也在这儿” 慕云梅苦笑“这话该我问你们才对。”真是哪哪儿都有她,如今还要拉上一个采莲,果然大哥说得对,她就是个麻烦中的麻烦。 熟料这个麻烦站起身来,特别理直气壮“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许你们兄弟组团去逛秦楼,就不许我们姐妹相约来看戏了” 采莲立时从她话里听出了问题,绣眉一蹙便质问道“五爷去逛秦楼了” “我”慕云梅无端地被她质问出几分心虚,支吾道“我那是有要事在身,要不是因为她” 苏柒立时想起,那日她要冲上去质问慕云松时,正是这位慕五爷死拦着她,立时勾起了恼火,向采莲一本正经点头道“是,要不是被我耽误了,五爷也打算买个年轻貌美的妓娘,回去办要事呢” 采莲瞪大了眼睛,慕云梅则气得脸色青白一阵,指着苏柒的手都有些哆嗦“你可太没良心” 苏柒今日如同点燃的炮仗一般,正要呛回去,却忽见慕云梅身后,雅间的门推开,一身锦衣华服的慕云松立在门口,蹙眉望着她。 苏柒堪堪定住,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心态,方才在船门口看见他,心头便涌起了一团火,不管不顾地跑上了二楼,便是想当面寻他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思音。 但此刻,她与他面对面,他眼眸中流露出的嫌弃与不耐烦,已然说明了一切。 她强忍着眼眶里的一包泪,咬牙道“王爷好雅兴” 慕云松并不接口,对她一副颤抖欲哭的样子也视而不见,只转向慕云梅冷声道“她们为何在此还不快送走”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关门,仿佛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那扇门“吱呀”关闭的瞬间,苏柒亦闭上眼,忍了许久的泪潸然而下。 一旁的采莲忙揽了她的肩,却也忍不住低声抱怨“王爷怎能这样” 苏柒这般心碎的样子,慕云梅看得亦是心痛,但深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派人送你们回去,容后再跟你解释。”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个刻意拔高的调门“谁说她们要回去” 这声音让慕云梅心头一紧,便见夏恪负手而来,鼻孔朝天神态甚是张扬“她们是我带来的客人,你一句话就要送她们回去,”他刻意靠近慕云梅身前,眉毛一挑,“你是她什么人啊” 慕云梅被他问得作难,一时间还真不好解释他跟苏柒算是个什么关系,幸而瞥见站在一旁的采莲,索性避重就轻“整个广宁城都知道,她家的饭庄是我罩着,你说,我是她什么人” 他这话本模棱两可,采莲却蓦地低头红了脸,夏恪更是颇有深意地看了看采莲又望了望苏柒 贵圈儿真乱呐 他在心底感慨了一句,随手扯过发愣的苏柒,“巧了,我这个小师妹,从小就是我罩着。今儿我带她和她朋友来看戏,这丫头一时迷糊走错了地方,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渣,实在是多有得罪。” 他说着“多有得罪”,却是一脸的狰狞相,恨恨瞪了慕云梅一眼,伸手拉过苏柒“马上要开戏了,还不快走” 苏柒此时心思全不在此,木偶似的任由夏恪拉着下楼,慕云梅心中有些烦乱,不免向采莲唠叨两句“你也是的,连我娘都夸你是个识大体的,怎么也由着她胡闹” 采莲刚目睹了王爷的薄情,替苏柒愤愤然着,此时又被慕五爷指责,竟平白生出了几分胆色,直盯着慕五爷反呛回去“苏柒说得有道理,许五爷您跟着王爷逛秦楼找乐子,就不许我们姐妹出来看戏了这不就是人常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说罢,不再看自己思念多日的心上人一眼,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去。 徒留慕云梅愣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这是我认识的那个采莲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温柔的姑娘,都被苏柒给带跑偏了。 他苦笑着摇头,转身打算往临仙阁寻他大哥去,却又蓦然发现,自己办砸了差事,不好交代。 慕五爷仰天长叹我是如何将自己逼到这般里外不是人的 临仙阁里,思音端着切好的瓜果,轻移莲步走到慕云松身边,柔声道“王爷,这蜜瓜极甜,您尝一口” 她将嗓音拿捏得清脆悦耳,然连说了两边,王爷却浑然不觉,只负手立在窗前,目光定定地一动不动。 窗外,戏台上唱着一出拜月记,正演到女主瑞兰与男主世隆情投意合,月下私定终身的段落。 思音陪着慕云松静立一阵,忽而笑道“不想王爷还有这般闲情雅致。”又指着戏台上正向情郎倾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女主角,轻叹道“世间女子多是如此,但得情郎便期许着暮暮朝朝、白首不离,岂知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将一世功名为儿女情长所羁绊” 她抬眸望了望慕云松的眼,慢慢道“若是奴婢发愿,不过有三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得相见。” 她说罢,果见慕云松蓦地收回眼眸,转头向她望了一眼。 思音便娇怯垂眸“不过奴婢一时感慨,王爷莫要嘲笑。” 她以为,他总会向她说些什么,不料眼前的王爷不过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便继续向窗外望去。 思音心中微凉,只得端了瓜果盘子放回桌案上,低头沏香茶。身畔却传来阿比旦低低的嘲笑“我劝你省点儿力气,人家根本懒得理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9回 画舫遇刺杀 思音正倒茶的手一滞,低声冷冷道“少管闲事” “闲事”阿比旦娇笑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然嗑瓜子看戏“过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才是闲事了。” 窗外戏台上,正演到热闹处,男女主路遇山匪,男主虽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为护着女主被众山匪打得遍体鳞伤,其状不剩惨烈,博得台下一片喝彩之声。 慕云松却全无心思在戏台上,只寻了个合适的角度,目不转睛地盯着听风阁的窗,依稀见那个令他牵挂的身影倚窗而坐,似在一动不动地凝神看戏。 但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丫头若真的投入看戏,必是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还要拉着身旁的人交流个不停。这般“全神贯注”的样子,只怕早已神游天外。 她定然是怨的,怕是早已在心里将他剐了千百遍。方才门口一瞥,她望着他红了眼圈,咬唇忍泪的倔强模样,如同将一颗毒刺扎进了他心里,令他痛得几乎停了心跳。 他不敢多停驻一刻,更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将这心碎的人儿搂在怀里,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可悲他身为北靖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在家国生死面前,一切都是等闲之事。 他回过神来,见楼下听风阁里,夏家三公子正将一块蜜瓜往苏柒嘴里塞,苏柒浑然不觉一般,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地吃了。 慕云松蓦地攥紧了拳。 “甜吧”夏恪问道。 苏柒回过神儿来,才意识到自己依稀吃了什么东西,咂摸了下嘴唇,道“挺甜的。” 夏恪便得意笑道“天山脚下的蜜瓜,八百里加急运来的,一口下去,就是一两银子。” 苏柒依旧恍恍惚惚,置若罔闻,倒是身旁的采莲打心底暗骂了句“败家”,将手里的蜜瓜放了下来。 忽闻耳畔一个阴惨惨的声音问道“你叫采莲” 采莲竟被问得打了个哆嗦,转头见坐在对面的云公子正似笑非笑地眯眼望她,遂客气答到“是,我叫何采莲。” 云公子扯了扯唇角“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是个好名字。”又向夏恪道,“不想在边陲北境,也能遇见别有一番江南韵味的女子。” 夏恪敏锐地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蓦的想起这姑娘刚被慕家那小子宣布了主权,只得干笑道“公子谬赞了,这边塞气候,哪有我们西京的风土养人” 云公子却微微摇头“各有千秋。” 夏恪正发愁,如何断了他家公子平白生出的这点心思,适逢台上一场戏落幕,演员躬身谢礼,引来台下一片鼓掌叫好声,便见几个红衣小童子端着大大的黄铜托盘,口中叫着“谢各位看官赏”,在台下讨赏钱。 便见一唇红齿白的小童子端着托盘进了听风阁,用清脆嗓音喊着“客官赏一钱,松鹤又延年;客官赏两钱,连中大三元” 夏恪见这孩子生得可爱,又是满口的吉祥话,遂从衣袖里取了块银子赏他,随口问道“今儿怎么没见你们当红青衣岳清秋登台” 那红衣童子眼眸转了转,便朗声道“回爷的话,岳老板碰巧来了葵水,身子不适,故而今日未能登台。” 夏恪用指尖敲着桌面笑道“岳清秋来葵水他一个大男人来什么葵” 他刚笑了一半,忽然心念意转,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那红衣童子心知败露,忽而掌心一翻,便见一支闪着盈盈蓝光的短剑,闪电般直刺夏恪面门。 夏恪虽说学艺不精,幸而已有所察觉,侧头避过小童子的一击,一招空手夺白刃便去抓他手中短剑,口中便要喊“护” 熟料他声音尚未出口,已被红衣童子将那黄铜托盘拍在脸上,趁他手忙脚乱之机,骤然现出左手,本应是手的位置却是一副森森钢爪,闪电般向云公子扑去 眼见那钢爪距云公子胸口不过几寸远,苏柒此时反应倒快,不及细想便侧身用力往那红衣童子腰上撞去。 那红衣童子猝不及防,钢爪擦着云公子的耳边掠过,“叮”地插入身后的墙壁之中。 苏柒捂着撞痛的肩膀看得心惊敢情这红衣童子不是真正的孩童,世间竟有这般阴毒诡异的功夫 她思忖的瞬间,那红衣童子已将钢爪拔了出来,仰头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尖叫,刺得众人耳膜一阵痛。 他这一声,俨然是动手的讯号,便见台下几个正讨赏钱的小童子瞬间换了气场,将托盘一扔现出手中兵刃,齐齐向听风阁攻去,一时间,船舱中宾客吓得东跑西窜,哭爹喊娘乱作一团。 正在临仙阁密切监视楼下动静的慕云松意识到听风阁遇袭,想也不想便要从窗口一跃而下。 见慕云松要出手,始终悠哉看戏的阿比旦身形一动,堪堪将慕云松拦了下来,娇笑道“区区江湖恩怨,不劳王爷动手。” 慕云松此时只担心苏柒安危,一脚踹向阿比旦腰腹,喝道“闪开” 阿比旦身形如蛇地避开,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那人不慎遇刺,王爷便该乐见其成,何必淌这趟浑水” 她功夫阴毒诡异,如附骨之蛆般摆脱不得,慕云松心急如焚地与她缠斗,冷声质问“这又是赫连钰的安排” “侯爷岂会做这样的事”阿比旦媚笑道,“分明是那姓仇的奸商自布杀局。” 然楼下听风阁里,仇老爷早已将肥胖的身躯缩成一团,扎在桌底下颤抖望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群黑衣高手,正与那些鬼娃似的红衣童子战做一团。 夏恪护着云公子与二女退到窗边,见己方的侍卫渐渐占了上风,几个红衣童子眼见不敌,其中一个仰头又是一声刺耳尖叫,几人便不要命地挥剑向黑衣高手攻去。 须臾,便闻“砰”地一声巨响,听风阁的木门轰然倒下,一对浓墨重彩的男女出现在门口,正是方才台上唱戏的男女主角。 那男子一改方才孱弱无能的书生气,右手一柄长弯刀,右手更是化作一只黑油油的勾爪,出手间便要了个黑衣侍卫的性命。 待他杀出一条血路,那唱青衣的女子身形骤起,足尖在男子肩上轻轻一点,便柔若鸿毛地在空中划过,皓腕轻舒,一条闪着粼粼绿光的长鞭直奔云公子面门袭去 她这一招来得奇快且居高临下,云公子身旁的侍卫一时间皆招架不及。云公子虽武功不算高强,然生死关头本能爆发,竟下意识地一把抓过身畔的采莲挡在了自己面前 采莲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场面,早已吓得呆若木鸡,此时眼见一条闪着磷光的鞭头直冲自己要害袭来,极度惶恐下只顾闭眼发出一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采莲但觉眼前一阵疾风扫过,耳畔发出金石交鸣的一声响,再睁眼,见自己眼前不过寸许处,一条银亮长枪正缠着一条绿莹莹的蛇皮鞭,再行云流水般一翻一挑,那持鞭的女刺客便在空中被迫翻了个跟头,跌落在那持弯刀的男刺客怀里。 采莲刚舒了半口气,便毫无防备地被人握住手腕,一把拉了去。 “五爷,我”她方有种大难不死的庆幸,此刻望着那清隽的男子,忍不住地只想哭。 但慕云梅此刻实在无暇安慰,只伸手将采莲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瞪了云公子一眼,手中长枪一凛,提气高喝道“奉北靖王爷令,捉拿异教邪徒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在他身后,十几名王府侍卫持刀涌入,将一对男女刺客团团围住。 那女刺客此时已调整身形,足尖踏在男刺客肩头,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轻蔑笑道“就凭你们这些庸才” 慕云梅一声令下,王府侍卫便结阵攻了上去,刺客虽人少,但功夫阴诡毒辣,加上二人配合默契,一时间与众侍卫战做一团。 便是此时,云公子手下的黑衣侍卫摇了小船过来,在窗外大喊“公子快上船” 夏恪忙护着云公子从临湖的窗口一跃而下,便有侍卫将云公子接下安置好,正要开船,却被夏恪拦了拦,向窗口焦急叫到“小柒快跳下来” 苏柒望了望正率众侍卫与刺客缠斗的慕云梅,深觉此地不宜久留,遂纵身攀上窗台,向只顾呆望着慕五爷的采莲伸手道“咱们快走” 孰料采莲往后缩了缩“你走罢,我不走” 方才场面混乱,苏柒并未注意到云公子拉采莲当挡箭牌的一幕,只道她放心不下慕五爷,焦急道“你留下也帮不上他,只能让他分心” 采莲似是听进了劝,向苏柒伸出手来,却猝不及防地在苏柒背上一推,苏柒重心不稳,只得顺势跳了下去。 脑后传来采莲的声音“苏柒对不住是生是死,我都要跟五爷在一块儿” 这个痴情傻姑娘苏柒无奈,又料想有慕五爷在,定能护得采莲周全,只得由她去。 她在纵身落下船的刹那被夏恪一把接住,向早已等得心焦的侍卫们大喝一声“走” 两个侍卫将船橹奋力一撑,小船便摇晃着远离画舫,向岸边驶去。 小船的另一头,云公子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向夏恪冷声道“北靖王哼,好歹毒手段”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0回 突袭的蛇妖 他这狠戾的话令苏柒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去看夏恪,却见夏恪思忖了片刻,摇头道“依属下看,今晚之事,不似北靖王的谋划。” 云公子冷哼一声“不是他,还有谁如此迫切地想要我的命” 夏恪分析道“一则,若是北靖王谋划,他本人大可不必如此高调招摇地出现在画舫之上,惹人怀疑;二则,我看他五弟率领王府侍卫与刺客相斗不似作假,若是他们安排下的刺客,何必自己搅乱自己的筹谋” 云公子虽面上不悦,却也不能不承认夏恪的分析有几分道理,阴郁道“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苏柒忍不住白他一眼,暗暗腹诽看你这人,多么的不招人待见 夏恪忽然脸色变了变“莫不是仇” 他话未说完,身下的船却忽而剧烈摇晃起来。 夏恪一手扶住云公子,另一手去抓苏柒胳膊,百忙中抬头向船尾摇橹的侍卫质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开的船” 但船尾哪里还有摇橹人的影子 他们正望着船尾疑惑,却蓦地听船头发出两声闷哼,接着便是“噗通哗啦”的坠水之声。 三人齐齐转头,惊见船头警戒的两个侍卫,也蓦地没了踪影。 原本拥挤的小船之上,只剩下云公子、夏恪、苏柒,以及一名护在云公子身边的虬须侍卫。 明明没有一丝风,镜湖面上一片平静,偏偏小船颠簸摇动得厉害,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诡异大手抓着,把玩于股掌之间。 “怎怎么回事儿”夏恪此时有些慌,一手抓着船舷一手还要抓着苏柒,费尽力气才能维持二人不从颠簸的船上跌落下去。 那虬须侍卫显然是个武功高手,示意夏恪莫要出声,自己则一边护着云公子一边屏息凝神听了片刻,蓦地睁眼道“大家当心船下有东西” 他话音未落,船便似被一股大力高高抛起,又向湖面重重跌落,船上四人重心不稳,发出一声惊呼,便见一条巨大湿滑的触手破水而出,骤然向他们袭来 “有妖怪”夏恪发出一嗓子嘶吼,压着苏柒的脑袋避过那触手的袭击,眼见那触手冲云公子而去,护在他身边的虬须侍卫长刀出鞘,卯足了力气向它砍去,却如同砍在鳞甲上,发出“锵啷”一声响,便刀刃一偏滑了开去。 他这一刀虽未能伤到那触手,好歹让它偏离开来,熟料那触手未能袭中云公子,竟顺势一转,将苏柒一把缠住,瞬间拖下水去 “小柒”夏恪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拉,无奈那触手力道太大,苏柒连声儿都没出,便被拖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夏恪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把匕首,就要往湖里跳,却被云公子厉声喝止“你要干什么” 夏恪情急之下顾不得尊卑,“我要救我师妹” 云公子一个眼色递去,身边的虬须侍卫已伸手将夏恪拦住,“夏公子那妖怪厉害,你不是它对手” “可我师妹被它抓走了”夏恪一双眼眸急得通红,扯着脖子冲他嘶吼,“我若不救她,她必死无疑” 云公子也怒了“你以为你跳下去,就不是送死吗” “可我” 眼见夏恪急得乱了分寸,虬须侍卫用力扳住他肩膀,在他耳畔低声劝道“夏公子,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快划到岸边去,保证主上安全,再多派人手来救你师妹不迟” 不迟不迟个鬼夏恪额角都暴了青筋,忽而反手握住虬须侍卫的手“你好好护着主子上岸去,不必管我” 说罢,猛地推开虬须侍卫,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苏柒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被那巨大的触手卷着胸腹,在漆黑冰冷的湖水中一路下沉。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忽然觉得眼前有耀目的光芒,便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张极尽诡异的脸。 那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漆黑湖水中如同夜明珠般放着冷光,衬着一张煞白发青的脸,眉梢唇角还挂着黑红的油彩,在湖水中丝丝缕缕地荡漾开来。 这样一张诡异的脸,实在太过触目惊心,苏柒吓坏了,下意识地张口便叫,却呛了一大口冰冷的湖水,倒灌进肺里,难受至极。 眼前的怪物将她勾近打量了一番,又嫌弃地推远,脸上显出些失望的神色,显然是懊悔掳错了人。 被她一勾一推间,苏柒反倒镇定下几分,忽然明悟这怪物,正是方才戏台上唱青衣的女戏子。 此刻,她上身依旧穿着那件长长水袖的戏服,戏服摇曳的下摆下面,却赫然伸出一条长长的蛇尾,正是他们方才看到那条巨大古怪的“触手”。 蛇妖苏柒惊诧之余,暗叹自己看唱戏也能遇到刺杀,本是个打酱油的偏被妖孽捉住怒沉湖底,这运气实在是没谁了。 那蛇妖觉得她无甚用处,索性将她放开,任她无力地渐渐沉向湖底,自己则拖着长长的尾巴用力向上游去,打算再次袭船。 感觉到自己在漆黑冰冷的湖水中不断地坠落,胸口耳膜皆被压得生疼,苏柒被激起了几分求生的本能,开始手脚并用,努力挣扎着向上游。 她本是会水的,昔年在山上无法无天、爬树下河的日子里,练就了不错的凫水功夫。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被毫无征兆地卷进了隆冬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浑身的关节骨骼都冰封了似的,全然不听使唤。 方才受到惊吓的一张口,被湖水倒灌而如,此刻肺里再无半分氧气。她徒劳地挣扎了片刻,却觉四周冰冷的湖水正铺天盖地冲她压来,意识在极度的寒冷和窒息感中开始渐渐模糊不清。 睡罢,也好心底一个声音说你已失去了你所珍视的人,于这人世间再无半点牵挂,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再无半点牵挂偏偏她脑海中浮现着一张俊朗的脸,如同三月的骄阳般夺目温暖,正用一双蕴着万千神情的眼眸望着她道“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你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血,断断割舍不得。苏柒,你怎么舍得弃我而去” 苏柒便忍不住勾唇笑了,在他温暖如阳的笑容中,似乎连刺骨湖水都不再那么寒冷。 她不再挣扎,索性闭了双眼,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去“相公” 那只手却被一把紧紧握住,猛地扯进了一个健硕的怀抱。 慕云松简直心急如焚,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肩膀,伸手去掐她的人中穴,但那双渐渐合上的眼眸,却再也不睁开。 他托起她冰冷的脸,贴上唇想要渡一口气进去,偏偏她牙关紧闭,唇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笑意,仿佛佛祖拈花的微笑,是种看淡了世间一切的释然。 傻瓜,你还没听我解释,你还没弄清楚真相,还没对我骂过打过咬过罚过,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连日来的费心筹谋、辗转反侧、痛苦压力,在这一刻齐齐涌上脑海,他悔恨,恨自己的痴傻若她没了,他要这家国天下,又有何用 他不敢再多想,怕想多了自己都要崩溃,只将怀里的人儿用力拦在胸前抱紧,带着她铆足力气向湖面游去。 在湖底多待一刻,她就多一分危险,但便是他拼尽了全力,这幽深黑暗的湖水,仿佛没有尽头。 不过是瞬息之间,慕云松却觉得仿佛挨过了千年,终于依稀望见一抹光亮,他不及多想,便拥着苏柒向那光亮游去。 他本以为,那是照入水中的月色,待游近了才赫然惊觉,那是两点诡异的莹莹绿光 见那两点绿光忽然向自己游来,慕云松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迅速带着苏柒折身闪避,但觉一条冰冷黏滑的东西蹭着他的身体滑过,又卷了回来。 慕云松一手将苏柒托高,另一手抽出苏柒腰间带着的梼杌剑,发力向那“危险”的东西刺去。 玉剑闪出一抹白光,狠狠刺入了蛇妖的尾巴,她在水底发出一阵痛苦的痉挛,瞬间被惹怒,口中吐出血红的信子,张牙舞爪地向慕云松扑了上来 此刻,慕云松也意识到遇上了厉害的妖孽,无奈怀里抱着苏柒施展不开,加上苏柒此刻命悬一线,他实在无力恋战,只用梼杌剑荡开一招,便奋力向上游去,只求能暂时摆脱这妖孽的纠缠,将苏柒送上水面去。 但被激怒的蛇妖不依不饶,拖着长长的蛇尾鬼魅般跟了上来,趁慕云松不备,亮出森森毒牙,一口咬在了他肩头 慕云松吃痛,向后一脚踹在蛇妖身上,用力挣扎开,但觉自己肩头如同火烧般痛苦,血腥气在湖水中氤氲散开。 刺心的痛感,反倒让慕云松多了几分清醒似这般拖住苏柒,自然不是这妖孽的对手,免不了双双葬身湖底的结局;但若将苏柒松开,与妖孽放手一搏,他尚有一线生机,但苏柒 他下意识地将她搂紧了些,瞬间做了决定若天命如此,注定逃不过此劫难,那索性死在一起,黄泉路上携手走过,来生还能再续前缘 脑后传来一阵异样的水流,他能感受到,那妖孽就在身后,正铆足了力气伺机而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1回 是谁救了我 慕云松暗握梼杌剑在手,找准时机迅速地转身,回刺 即便是在冰冷的湖水中,他依然感受到眼前妖孽尖锐的惨叫,巨大的蛇尾痛苦地狂甩,将他二人抽出了好远。 慕云松在混乱的水流中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趁妖孽受伤之机,用力向湖面浮去。 露出水面的刹那,他迫不及待将一口寒凉的空气吸进肺里,用力将怀里的人儿托出水面,依稀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下一秒,便觉双腿被黏滑的蛇尾缠住,千钧般将她向下拉去。 慕云松实在不解这妖孽分明是奉命来刺杀云公子,此刻为何非要跟他过不去 几经拉扯间,肩头的伤口愈发疼得钻心,抱着苏柒的手臂也开始发麻不听使唤。抵死挣扎间,他忽听不远处一个声音在焦急地唤着“小柒” 这一声宛若慕云松的救命稻草,但觉不管来得是谁,只要能将苏柒救走,便是观音菩萨转世。 夏恪已在湖水里扎了几个猛子,却始终没寻到苏柒的影子,正心急如焚,却忽闻身后一个低沉而焦急的声音“苏柒在这儿” 夏恪赶忙回身游过去,黑暗中依稀见一男子正用力托着苏柒在水面上浮沉,见他过来,便毫不犹豫地一把将苏柒塞到他怀里“救她上岸” 说完这一句,便折身一头扎进了水里。 夏恪疑心自己眼花了,又低头看看气息奄奄的苏柒,明白她撑不了多久,忙拼尽力气向远处的小船游去。 苏柒正在意识中,见她相公立在一条河的彼岸,满面温暖笑容地向她招手。她欣欣然地向他奔去,却在即将到达彼岸的关头,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在胸腹,“哇”地吐出一口水来。 她睁开眼来,看到的却不是她相公的脸,不禁略感失望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夏恪正抱着双臂,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被冷风吹得牙根直打颤。方才着急倒没觉得,如今见苏柒醒来,方觉得这隆冬的夜风和湖水,简直冷得要人命去。 苏柒低头看看裹在自己身上的大氅,这才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是你救我上来的” “呃”夏恪眼神有刹那的迟疑,余光瞥了眼正坐在不远处,凝望着他二人的云公子,随即换上个理所当然的神态“不是我救你,难不成还是你自己爬上来的” 苏柒有些不信“我分明是被个蛇妖拖下水的,就凭你” “凭我怎么了”夏恪被质疑得有些心虚,只得随口编个理由,“那妖怪嫌你太瘦,吃着都硌牙,就把你随手扔了,要不是哥哥我把你捡回来哼” 说罢,又暗瞟一眼云公子,见他目光已游移向别处,心中暗舒一口气。 苏柒倒也信了,忆起方才半生半死间,依旧念念不能忘的人,不禁抬眸向远处画舫的方向看去。 偏让她望见身披斗篷的高大清梧身形,正一动不动地立在画舫船头,在猎猎寒风中岿然不动,似在向小船的方向远眺。 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得苏柒心中一片酸涩曾信誓旦旦说“此生此世,护你周全”,如今我身陷妖孽之手,险些葬身湖底,在生死之间命悬一线之时,你又在哪里 仿佛感受到她深深的怨念,远处那高大身影颤了颤,苏柒蓦地垂颈低头,将脸埋在皮毛大氅之内,不想让夏恪看见她伤心流泪的模样。 但她未看到的是,在她低头不再看的刹那,那屹立如山的身形,猝不及防地轰然倒下。 栖梧院里,通明的灯火将整个院子照得犹如白昼,许多侍卫下人步履匆匆地进进出出,脚步生风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书房里,慕云柏面色凝重地来回踱步,慕云梅则立在门口,看着一盆盆鲜红的血水从他们大哥的卧房里被送出来,看得他心惊肉跳,终忍无可忍地掀帘闯了进去,问道“薛神医,我大哥情况如何” “不好。”薛神医为人耿直,不会饶弯子,抬起一双沾满血的手,摇头叹道“老夫行医数十载,就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蛇毒” 那是个蛇妖,毒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慕云梅忆及画舫上那诡异一幕女刺客见云公子等人遁逃,忽然仰头张口,吐出一条鲜红的信子,一条粗长的青花蛇尾从裙裾下蜿蜒而出;而那男刺客身后探出一条丈余长的漆黑蝎子勾,在空中舞来荡去。 围狙他们的王府侍卫哪里见过这等异相,吓得腿都软了,不过电光火石间,便被二妖干掉了一半。而他慕云梅因护着吓坏了的采莲,亦不敢上前恋战,只能看着那蛇妖一跃钻入了湖水之中。 至于自家大哥是何时摆脱了阿比旦的纠缠跳入湖中,慕云梅不甚清楚,但想来定是他见苏柒被蛇妖挟持落水,便立时跳了下去。 慕云梅正唏嘘,却听他二哥慕云柏急切向薛神医问道“那大哥可还有救” “换做旁人自是没救,但北靖王爷么,便是到了鬼门关前,我薛某也要拼劲全力拉他一把。”薛神医接过下人递来的热帕子拭了拭手上的血,“我已用金针封了他伤口四周的大穴,又将他伤口割开,把毒血脓肉刮干净,再将神药犀水丹喂他服下,至于王爷能否挺过这一劫,就看他的造化了” 薛神医说罢起身,向侍立一旁的思音问道“我方才叮嘱你的关窍,可都记住了” 思音笃定答道“奴婢都记下了。” “那就好。”薛神医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王爷是生是死,就看今夜,务须悉心照料,半点不能出错。” 说罢,抬脚便要往外走,又向慕家两兄弟责备道“王爷需要静养,你二人木头桩子似的在这杵着,没有半点用处听说徐凯那厮被蝎子蛰了脑袋,带我去看看” 听薛神医这样说,慕家两兄弟也不便留下,只得再三叮嘱思音好生照料,便退了出去。 待到众人皆走了,战场似的卧房终恢复了宁静。思音在慕云松床头慢慢俯下身,凝望着那张刀刻斧凿般的脸,伸出手指去触摸那没有半分血色的脸颊,停在发青的唇上,心痛地喃喃轻语“相公,你这是何苦,那个浮萍野草一般的女子,当真值得你豁出命去么” 她将他一只冰冷的手握在掌心,爱怜地摩挲,口中慢慢道“我一直不懂你,虽说我知道你最爱吃的菜,最爱喝的酒,最心爱的兵器和马,我曾那般努力地料理你的一切,想要融入你的生活,可我知道,我始终走不进你心里。” 她对床榻上的男人诉说着,语调渐渐变得酸涩凄楚“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当初我煞费苦心却做不到的事,为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妇却轻而易举地办到了;当初我费尽心机却得不到的宠爱,她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唾手可得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床榻上的男子蓦地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这副难受的样子,又让她心疼起来“很痛苦,是不是蛇毒是世间最霸道凛冽之毒,毒发如冰火交织,痛不欲生。”她伸手,将他的两只手皆握住,一只烫得似火,另一只却冷得像冰。 她俯下身,爱怜地在他已然发黑的唇角吻了吻,“相公,别怕,有我在。” 她说着,便低头凝神,两团紫色的光芒从她掌心泛起,如同汩汩的泉水,丝丝缕缕注入了慕云松的掌心。 她便这般满足地望着他,看他紧锁的眉头缓缓展开,眉目渐渐变得柔和平静,双唇也褪去了乌黑,现出几分血色。 “相公,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也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待到慕云松归于平静,思音却累极了一般,瘫倒在了他床边。 不远处的窗外,阿比旦悄悄望着这一切,脸上浮现个焕然大悟的妩媚笑意,自语道“原来如此。” 老王妃知道自己儿子受伤中毒,已是第二日早上的事。 她在慕夫人陪同下,心急如焚地一路往栖梧院来,还不住口地骂着自家老二和老五“这两个混蛋畜生,真真是胆子肥壮了,这样天大的事也敢瞒我若我的伯寒有个三长两短” 看老王妃急得红了眼圈,一旁的慕夫人忙劝慰“嫂嫂不必如此心焦,云柏和云梅既然没来扰你,想必伯寒无甚大碍。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当初重伤坠崖都挺过来了,何况区区蛇毒” 老王妃想想也是,心下稍安,叹道“说起来,还多亏了苏柒那丫头。这苏丫头虽说出身低微,搞不好却是个旺夫的命,我儿若娶了她,倒也” 说着,已进了慕云松的卧房,那旺夫的苏丫头不见踪影,倒是思音正半跪在床榻旁,拿块热帕子替慕云松擦拭着脸和手。 老王妃倒也不觉得古怪,只向思音问道“我儿状况如何” 思音悉心将慕云松的手放进被褥里,起身恭顺答到“回娘娘,薛神医方来看过,说王爷脉象平和有力,应是性命无碍。” 老王妃这才松了口气,慕夫人则在旁连念了十几遍“阿弥陀佛”,见思音面容憔悴发丝凌乱,便做心痛问道“我的儿,可是在此伺候了一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2回 女人的交易 思音便颔首道“王爷昨夜状况凶险,薛神医又将照料的关窍指点于我,自是寸步不敢擅离。” 老王妃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思音面颊一红,“照顾王爷乃是本分,奴婢不觉辛苦。” 慕夫人便拉了她的手啧啧赞叹“老话儿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终究是结发夫妻,情深义重啊” 她如此一夸,老王妃倒想起什么“苏柒呢我儿伤成这样,怎么不见那丫头” 思音便答到“未见苏姐姐来,奴婢不知。” 老王妃冷哼一声“平日里麦芽糖似的黏着,将我儿勾得五迷三道的,关键时刻倒不见她的人影儿”说罢,伸手拉着思音的手,和颜悦色道,“你也不必再自称什么奴婢,我已派人去寻人牙子细细问过,你诉说的身世所言不虚。只是那救你的山村老夫妇听说是某夜遭了歹人,已不在人世了。” 思音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眼圈一红,悲恸道“那老夫妇虽说骄纵其子,但于我有救命之恩,竟就这么没了,我” 老王妃见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便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莫要太过伤心,我回头派人替二老修缮坟墓,请村邻多多照料,也算全了你一份心意。” 思音忙躬身跪下,叩首道“奴婢多谢王妃娘娘” “你这孩子,”老王妃伸手将她扶起来,“都说了不必再自称奴婢,你如今身份已查实,你就是京城聂大学士家的千金嫡女,我北靖王府的长媳。待到我儿伯寒好转,我便择吉日昭告全城,恢复你北靖王妃的名号。” 思音闻言,几乎要喜极而泣,再度恭恭敬敬俯首拜了下去“多谢娘娘眷顾我虽经历一场大病,记忆全失,但近来已能零星忆起些往事,我定会多多努力的” 老王妃不禁望着她感慨“我儿这些年受苦了,往后母亲和你家相公,定要百倍地给你补回来” 她说至此,慕夫人便插话道“如今梦珺尚与下人们挤住一处,十分的不妥,不如让她搬回栖梧院来,也好就近照料王爷,嫂嫂意下如何” 提到自己这个油盐不进的长子,老王妃没好气儿地瞥他一眼,“替梦珺恢复名分之事,总归问过伯寒才算数。如今先替她收拾个院子暂做居处,待伯寒醒了再做打算。” 老王妃又看了看昏迷中的慕云松,向思音交代了几句便离去。思音方才一直强撑着,待老王妃出门去,她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床边,垂颈低头大口喘气。 慕云松所中蛇毒霸道,她为了替他祛毒消耗极大,几乎要把自己都搭了进去,然她此时凝望着他一张俊朗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便觉得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满怀欣喜地伸出手去,抚摸着他好看的眉眼“相公,快醒过来,醒来之后,你我就能团聚了。” 床榻上的人眉眼微微一动,唇角轻启,喃喃唤道“小柒” 思音的指尖顿时僵住,又慢慢攥紧,满脸的柔情期许被恨意取代。 “苏柒苏柒”她咬牙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心念愈发决绝若不除掉这个小妖精,慕云松的心就永远不可能回到她这里 只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才能让那姓苏的贱人消失,又不会引起王爷的怀疑,这才是难处。 思音正纠结着,忽闻房门被“吱呀”推开,现出一张妩媚妖娆的脸,口中娇笑道“打扰了。” 思音对阿比旦毫无半点好感,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探望王爷来的。”阿比旦手上托着只水果盘子,娉婷妖娆地走进来,煞有介事地望床上瞟了一眼,“王爷可还安好” 思音眸光闪了闪,抬手向慕云松施了个昏睡咒,咬牙站起身来,立在阿比旦对面,面露冷嘲“你身为西域五毒教的得意弟子,最擅长的便是用毒解毒。昨夜王爷身中蛇毒生死一线时不见你来,如今好不容易化险为夷了,你又假模假式地来探望,不觉得太做作了么” 她这话说得尖刻,阿比旦却无所谓地笑笑,随手从盘子里捻了颗葡萄放进自己嘴里,“你跟他有扯不清的爱恨过往,我又没有,我何必自损修为救个对我无情无义的男人” 思音神情一凛“你看到了” “看不看的罢,男人女人之间,不就那点儿情情爱爱的事儿,俗套得很。”阿比旦绣眉一挑,将思音上下打量一番“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个什么” 思音不怒反笑“以你这等阅历几世的老妖精都看不清我,那这世间便更无人能看得清了,甚好,甚好。”她踱了几步,忽而转身向阿比旦笑道,“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阿比旦漫不经心地又掂块蜜瓜放进口中,“你如今大半修为都渡给了这个男人,你还能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修为么,损去了还能补回来。”思音盯着阿比旦,一字一句道,“但容貌不同,如花的容颜老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阿比旦目光闪了闪,忽而笑道“你对我说这些有何用” 思音毫无征兆地突然出手,一道紫光如锋刃般闪过,在阿比旦光洁粉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口子。 阿比旦大惊“你做什么” 思音盯着那口子下露出的如同枯树般的皮肉,幽幽道“我能给你不老的容颜,让你不必再日日顶着人皮面具活着,如何” 阿比旦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失口道“当真” 思音傲娇笑道“若没几分本事,你以为我凭什么从鬼门关前折回来” 阿比旦眸光闪了闪,正色问道“说罢,你想让我做什么” “替我杀一个人,要做得神鬼不知。” 阿比旦便“咯咯”笑道“是那个本应该葬身蛇腹,却命大逃脱了的女人” 思音赞许“你倒聪明。” “成交。”阿比旦将果盘放在桌上,悉心地将自己脖颈上的伤口粘好,临出门又向思音道“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个男人的命早已被人盯上了,日后便是明枪暗箭、永无宁日,你能救他一时,可能救他一世” 思音重新坐在床榻边,垂眸望着熟睡的男人“世间男女的真爱,岂是你这等老妖精能懂的” 阿比旦绣眉一挑,冷哼了一声便出门而去。 思音卸下防备,沉重地大喘了几口气,将自己的纤纤十指举至眼前,指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紫气,竟有些模糊不清。 他本就损耗极大,方才为了震慑阿比旦又勉力施法,此刻愈发虚弱得厉害。 她寻思着,必须尽快找人汲取些精气,否则连这幅身形都难以维持。 想至此,她便恋恋不舍地望一眼床榻上的慕云松,起身踉跄转向后门去。 思音走后不久,卧房窗棂轻响,一只雪白圆滚的毛团儿便跳了进来。 那毛团儿跃到床榻边,就地化作锦乐模样,一张俏脸儿上却满是气鼓鼓神情,不由分说指着床上躺着的慕云松开腔骂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 她忽然想起桐哥哥教导过她,“水性杨花”是形容女人,于是挠挠头又想了片刻,重新鼓起气势“你这个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渣男早知如此,小姑奶奶我当日就不该救你” 她一嗓子吼罢,床上的人却毫无动静,锦乐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十分的不爽,索性俯身去推了推他脑门儿,又用头发梢儿戳了戳他鼻孔,他却依旧一动不动。 “晕过去了”锦乐自言自语,随即恨恨道“活该” 她本是听慕云桐无意间提起,自家大哥一掷千金买了个舞姬回府之事,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从勉岁阁出来转头就跑来了栖梧院,打算替苏柒姐姐当面质问她相公一番。 熟料这厮昏得彻底睡得深沉,锦乐一肚子火无处发,就这么走了又深觉憋屈,实在是左右为难。 她在房里踱了几步,忽见临窗的书案上放着笔墨,遂心机一动,将毛笔拿来蘸足了墨汁,又折身回到床榻边。 “让你睡小姑奶奶这就在你脸上画一只乌龟和一只王八,也算是替苏柒姐姐出口恶气” 她提笔在他脸上规划了一番,刚要在他鼻尖上落第一笔,却忽听床榻上的人悠悠道“敢问,一只乌龟和一只王八,有何区别” 锦乐吓得顿时僵住,见床榻上的男子慢慢睁开双眸,目光相当不善,她一哆嗦便将手里的毛笔扔得老远,结巴道“你你怎么醒了” 慕云松没好气儿道“我再不醒,一张脸就要变了你的画布,再说,你的画功实在是差劲的很” 能将自己心上人画得四不像,她家狐妖老娘都认错了人,害得他堂堂北靖王爷无端受累,不是挨巴掌就是中狐香个中委屈丢脸,简直不堪回首 每每想至此,慕云松就对锦乐娘俩没什么好印象,坐起身来道“你敢来找我的麻烦,就不怕慕云桐替你受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3回 替我传个信 “别别别”提起她的桐哥哥,锦乐立时慌了神儿,“你可别再罚他了桐哥哥自打进了军营,人都练脱了一层皮即便见了我,说不了三句话就累得睡过去”锦乐嘟嘴委屈,“桐哥哥太可怜了” 慕云松不屑哼道“欲成大事者,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慕家兄弟个个都是这么打熬过来的。”他小时候吃过的苦,流过的血汗,长成后经历的生死之痛,又岂是慕云桐能比的 被慕云桐的事一打岔,锦乐进门时的气势已然泄了个干净,只得弱弱地回归正题“苏柒姐姐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移情别恋啊” 慕云松反问“苏柒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锦乐挺了挺胸脯,“朋友之间么,就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你这分明就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慕云松暗想,本不欲理会这聒噪的小狐妖,然转念一想,对锦乐道“你既然来了,便烦劳你替我去看一看苏柒,她昨夜溺水又着凉,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锦乐不满地反问“你若牵挂她,为何不自己去” 慕云松无奈我若能自己去,还需要在这里跟你啰嗦许多“我自是有不便去的苦衷。你去替我看看,顺便传两句话给她。” “好吧好吧。”锦乐十分自然地接下了这信差的角色“什么话呀” “你跟她说”慕云松忽然语塞,觉得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许多事想要跟她解释,但有些真相如今是不能告诉她的,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他思前想后,终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告诉她,我慕云松不是朝秦暮楚之人,只是有许多身不由己,只能暂时与她分开一阵,让她莫要多想,且宽心等我。”想了想,又补上两句他自己都觉得酸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锦乐抓抓头,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说带两句话,你怎么罗里吧嗦地说了这许多罢了罢了,我这就去,过会儿保不齐我就忘了。” 说罢,摇身化成个小狐狸状,就要往窗外蹿去,跃上窗台却又转头叮嘱道“你好自为之,莫要做什么对不起苏柒姐姐的事,不然”她故作个炸毛儿奶凶状,“我让我娘再给你来一口狐香,让你再变回三四岁的小屁孩儿,说什么也不给你解了” 慕云松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就你这么个小东西,也敢来要挟我 他用一记眼刀目送小狐狸跃出窗棂,不见了踪影,这才觉得有些头昏气短,肩膀火烧似的痛,不禁感慨这蛇妖的蛇毒,实在是霸道。 昨夜若非苏柒随身带着梼杌剑,他还真拿那蛇妖一筹莫展。将苏柒交给夏三公子之后,他便转身去战那蛇妖,只为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再追着苏柒而去。 他实实在在地豁出性命去,与那蛇妖一场鏖战,最终险而又险地一剑刺中蛇妖要害,眼看着她葬身湖底。 如今回想起来,他依然觉得凶险,但那时为了替苏柒争取一线生机,他实在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慕云松舒了口气,抬眸遥遥望向慧目斋的方向那丫头昨夜溺水又受了凉,此刻不知怎么样了 他对她有千般的担忧,万般的思念,偏偏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去看她一眼都不能。 他正半倚在床头万般思绪,却见思音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只红漆木托盘,见他正兀自坐着出神,惊喜道“王爷醒了” 她快步上前,将红漆木托盘放在床榻旁的矮凳上,自己则半跪在床榻前,柔声问道“王爷是先喝药,还是先喝一碗燕窝粥充充饥” 慕云松却不答话,音调冷清问道“怎么是你旌旗和红缨呢” 思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却也恭顺答到“昨夜王爷中了蛇毒昏迷不醒,薛神医来看过后,将护理的事宜皆交代给了奴婢,王妃娘娘来过,也叮嘱奴婢好好照顾王爷。” 她说完,见慕云松依旧面无表情,便垂眸小心翼翼道“王妃娘娘还说,她已查实,奴婢就是昔年落难的儿媳梦珺,还说要择日给奴婢恢复名号,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她这一番话,在慕云松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也曾困惑,眼前的思音究竟是不是六年前生死不明的聂梦珺。 那张与梦珺一般无二的脸,时时在提醒着他,在年少轻狂时,也曾有过那般不齿不堪的过往,堂堂北靖王爷,也并非如人们看到的那般霁月清风、世人楷模。 他盯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双眼眸中盛着满满的期待与欣喜。其实,即便他娘不去查思音的身世往来,他心里也已有了答案。 昨夜画舫上,她不经意的那句“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得相见”,已令他心荆震荡,感慨万般。 那是七年前的中秋,他与梦珺新婚不久,北靖王府上下一同乘船游湖赏月之时,梦珺曾扯着他的衣袖,垂眸红脸悄悄对他说过的话,彼时一轮圆月下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再无旁人听见。 他早知她十有八九就是归来的聂梦珺,只是打心底不愿承认而已。 “思音就是北靖王妃聂梦珺” 慧目斋里,苏柒被这消息惊得弹了起来,额上的冷帕子都掉了。 她死死盯着石榴的眼眸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奴婢听得清清楚楚。”石榴满脸的忧心忡忡,“奴婢今早回王府去取药,阖府上下皆在传,言道王妃娘娘已亲口认下了思音的身份,正是六年前下落不明的北靖王妃聂梦珺。如今,她都已经住到栖梧院去了,听说老王妃有意择吉日昭告全城,恢复她的王妃名号呢” 苏柒犹如被雷劈了似的,一时间全然反应不过来,倒是葡萄在一旁焦急地问道“那咱们王妃呢咱们王妃怎么办” 石榴怯怯地望苏柒一眼,声音轻得蚊子似的“老王妃还说,咱们王妃倒也能留在王爷身边,若日后能诞下子嗣,便给个侧妃的名号,若是不能” 石榴越说声音越小,最终说不下去,和葡萄二人忧心忡忡地望着苏柒,见她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忍不住劝道“王妃想开些,毕竟王爷对您情真意切,咱们日后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啊。” 苏柒愣了许久,被石榴轻推了推才回过神来,见两个丫鬟都一脸焦虑地盯着自己,遂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笑道“人家夫妻团圆,是好事,你们干嘛这副沮丧样子放心,我没事。”说完这三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只得重新躺下背过身去,“我还想再睡会儿,你们都去吧。” 石榴和葡萄对视一眼,自知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益,这突然横生的变故,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两个丫鬟便退了出去,葡萄扯扯石榴衣袖,小声问道“石榴姐姐,我想不明白,一个青楼的舞姬,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北靖王妃” 石榴心有余悸地朝屋内望了一眼,拉着葡萄走远了些,方解释道“我听说,六年前这位聂王妃在回娘家的途中忽遭灾祸,王府中人都以为她已经殁了,没想到这位聂王妃命大,被人搭救躲过一劫,但也大病一场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后来她为生活所迫,兜兜转转被卖到青楼当舞姬,碰巧回到广宁,更巧被王爷遇见,一眼认出她酷似自己当年的王妃,便一掷千金将她买了回来。” 葡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惊讶道“天底下竟有这般机缘巧合的事只是可怜了咱们姑娘,刚跟王爷过了几天好日子,就” 石榴叹道“只不知道这位聂王妃,是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若似老王妃那般,唉看看惠姨娘,和王府里那些姨娘小妾们的日子,就知道了。” 两个丫鬟正为她们家主子要从王妃降格到小妾而唏嘘不已,屋内床榻上,苏柒静静地躺着,石榴的话却魔咒似的一遍遍在心底回响 “思音就是北靖王妃聂梦珺” “老王妃有意择吉日昭告全城,恢复她的王妃名号呢” “日后能诞下子嗣,便给个侧妃的名号,若是不能” 一句一句,一遍一遍,钻进她心里,如同鸩毒般的折磨。 难怪,他那一日会破天荒地去逛青楼;难怪,他会不顾身份名声,一掷千金地将她买回府去。 原来,那才是他的结发妻,是他曾经深爱呵护过的女子,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那我又算什么侧妃姨娘宠妾还是如广宁人所传言,是北靖王爷养在外面的相好儿 苏柒咬了咬牙,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着实的可悲可笑。 北靖王爷,慕云松,我如今在你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一阵冷风忽地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正要喊石榴关窗,却见窗棂微动,一个白毛团儿矫捷地钻了进来。 苏柒吸了吸鼻子,望着她道“不跟你的桐哥哥你侬我侬,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是那么重色轻友的妖么”小狐狸跃上床榻上下打量,“听说你生了病,我特地跑来看你,你怎么样了”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将大尾巴搭上苏柒额头试了试。 苏柒被她的毛儿挠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吓得锦乐赶紧跳下床去“这么严重我记得我娘藏了颗神药续命丸,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你且撑着点我这就去给你偷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4回 他的结发妻 看她当真转身要跑,苏柒赶紧无奈地将她叫住“你可别气你娘了,我就是受了点凉,死不了。” 小狐狸这才刹住脚,又不放心地望了望她“当真我可是受你相公之托来看你,还得给人家回话儿呢。” 苏柒心里一颤“慕云松他让你来看我他自己怎么不来呢”脱口问罢,又嘲笑自己痴傻人家如今娇妻在怀,哪里有空来看你 小狐狸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他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暂时不便来。” 苏柒在心底冷笑他这个“苦衷”,果然跟之前的“要事”一般无二,真得不能再真,苦得不能再苦了。 “你家相公说,他如今身不由己,要跟你分开一阵,让你莫要多想。” 苏柒再度冷笑身不由己,分开一阵这是正妻归位,要迫不及待地与我划清界限了 “末了还有两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小狐狸抬起前爪挠了挠头,“好像是什么朝朝暮暮、恩恩爱爱、不相离什么的” 她实在有些混淆,近日里慕云桐因练兵辛苦,没太多时间陪她,怕锦乐生气,便想了个酸法子,日日的写情书给她。 但他与慕家众兄弟一般,在书一途上天生不开窍,自然写不出什么情深义重的句子,便索性寻了诗经楚辞、唐诗宋词来,将上面的情诗一首接一首地抄给锦乐看。 锦乐短短几日内被恶补了许多首情诗,皆是结发同心、与子偕老之类之类,此刻全然想不清楚,王爷让她捎给苏柒的,究竟是哪两句。 倒是苏柒长叹一声,问道“可是那首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小狐狸犹豫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苏柒暗想这是在提点我,他们是结发夫妻,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而我,只是个外人 “没了,就这些。”小狐狸舒了口气他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总算是给传全乎了,“我看他说得挺诚恳的,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苏柒闭上眼,扯出个苦涩的笑容,“他的意思,我全都明白。” 他这是在提醒我,他如今已寻回爱妻,自然要夫妻和睦,不能再与我往来,让我好自为之。 呵,男人 “你清楚就好。”小狐狸摇了摇尾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得回王府,给人家回个话儿去。”想想那位王爷一副重伤卧床的样子,也是怪可怜的,又忍不住问,“你可有什么话需要捎给你相公的” 她这话问得苏柒心底一片酸楚还有什么好对他说呢人家是原配夫妻,自己才是那个后来者,但她苏柒自恃是个自尊自重的女子,不会去做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亦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让他不要放弃自己。 她相信,他也曾对她用过情,只是造化弄人,有情人未必能地久天长。 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 苏柒咬了咬唇,淡淡道“你让他放心,我不会让他为难。” 小狐狸暗舒了口气,心中啧啧赞叹看人家苏柒姐姐,多么言简意赅 “放心,我保证原话带到。”小狐狸跃上窗台,“你好好养着,我得回王府去了。我娘规定我跟桐哥哥每日见面的时辰就那么一点,得倍加珍惜”说罢,一跃不见了踪影。 对于小狐狸又说了些什么,苏柒其实根本没在听,待她回过神来,屋内早已没了白毛团儿的影子,只剩她一人和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心底一片冷冰冰的凄凉。 她从未想过,她与王爷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 要怎么办呢接受现实,接受老王妃的安排,做他的侧妃、小妾 记得他曾说过,不喜世家男子三妻四妾的做派,此生只愿择一人终老,那时她面上鄙夷,内心却喜滋滋的甜,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从未想过,他要择的那个人,会不是她苏柒。 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她捂着被子用力咳了几声,将心肺震得生疼,却也把自己疼得清醒。 她的尊严无法接受给人做小伏低,她不愿在那个王府大宅里战战兢兢地过一辈子。 王爷,我若走了,你便不会作难了罢。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她反觉内心不再那般纠结,索性抱着被子坐起身来,盘算要往哪里去。 有了上一次离家出走误落匪窝的教训,她深觉只身上路危险重重,不能太过相信自己。 如此,便只剩下一个法子听从夏恪的提议,跟他一路上西京去,到了西京再做打算。 只是,那云公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知愿不愿意带上她这么个累赘。 苏柒这厢千思万绪着,那边小狐狸已气喘吁吁地一路跑回了王府,再度溜进栖梧院,见王爷已起身下榻,独自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提笔慢慢写着什么。 小狐狸便一跃上了桌面“人替你看了,话也带到了。” 慕云松立刻放下笔,十分急切问道“她可说了什么” “她说她都听明白了,让你放心,她不会让你为难。”小狐狸十分得意,这话可是一字不落。 慕云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果然还是她最懂我。”又对小狐狸颔首,“辛苦你替我跑了一趟,想让我如何谢你” 小狐狸本想豪爽表示为好姐妹出手是应该的,转念一想又求道“你能不能对桐哥哥好一点”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被练得又黑又瘦苦行僧一般,看着都心疼。 “好啊。”某王爷放下笔道,“待我伤愈之后,便亲自将慕家枪的十三秘式传授给他,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每晚戌时来找我加课。” “你”小狐狸简直震惊了我刚才是这个意思 这下子,连她跟桐哥哥短暂的相处时间,都没了 锦乐对这位以怨报德的王爷着实气恼,大尾巴一扫便打翻了他桌案上的墨汁,将他方才写的字泼得淋漓一片,转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慕云松望着桌上的一片淋漓愣了愣这小狐狸,不高兴么 十三秘式慕家枪啊,慕家不传辛密,向来传嫡不传庶,何其珍贵 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却见慕云梅掀帘进来,责怪道“薛神医说你除毒未尽,让你卧床休养,大哥怎么起来了” “无妨。”慕云松示意慕云梅关了房门,沉声问道,“昨夜行刺之事,结果如何” 慕云梅脸色变了变“皇商仇和一家,一夜之间悉数不见了踪影,怕是凶多吉少。”说罢又忍不住愤然,“嫌疑未清,便诛人全家,哪有一点悲悯之心” “身居上位,未免疑心病重。”慕云松沉吟,又问道,“当真是仇家做的” “我看不是。”慕云梅冷笑摇头,“倒像是你那位好兄弟” 慕云松无奈叹息昨夜行刺之事,他也疑心过赫连钰,但他亦不愿相信赫连钰会与西域邪教,甚至妖邪之物有所牵连。 “我再去查。”慕云梅道,又忍不住问起另一件事,“我听说,母亲欲替思音正名,恢复北靖王妃的名号,大哥可知道此事” 这消息传得倒快慕云松幽幽道“知道。” “那你可同意了”慕云梅满面焦急,“那苏柒怎么办” 慕云松原本已有了打算,但此时见他家老五为苏柒心心念念的计较,不禁又泛起一阵酸,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先去管好你分你的事罢” 慕云梅在心里暗骂一句“没良心”,看他家大哥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也不愿厚着脸皮多问,只得转身出门走了。 徒留慕云松坐在桌案前,垂眸望了望那满是墨渍的和离书,苦笑一下,揉成个团子扔进了纸桶里。 冷风呼啸了一夜,翌日清晨便是乌云遍布,大雪将至的样子。 苏柒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棉斗篷里,依然忍不住打了一串的喷嚏,深觉这样干冷的清晨,实在不适宜出门。 索性加快了脚步,穿过一条青石板胡同,便到了如意坊地界,十字街东南置着一座三层高的气派院落,上书“福临客栈”四个字。 苏柒行至客栈门前,才发现不知是她来得太早,还是客栈的小二天冷犯懒,客栈的大门尚未打开,她伸手叩了叩,里面沉寂一片无人应答。 她暗叹自己心急,昨夜一宿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天亮,便欲来寻夏恪商议跟他们去西京之事,只觉在广宁城多待一日,都要多受一日的煎熬折磨。 吃了闭门羹,苏柒无法,只得立在十字街中四下张望一圈,见客栈斜对面是个长棚,此刻正有几家买吃食的摊子,那“嗤啦”下锅的油饼,和迎风飘来羊汤的香气,倒让辗转了一夜的人感觉肚子饿了。 苏柒索性到长棚底下,寻了张正对客栈的桌凳坐下,要了碗滚烫的羊汤和半张油饼,慢慢吃着静待客栈开门。 她一碗羊汤下肚,觉得身上的寒气倒被驱去了大半,正抬头欲唤老板再添一碗,不经意间却见福临客栈侧面开了扇小门,现出个青色斗篷的女子身形。 那女子向外张望了一阵,便小心翼翼踏出门来,却又在出门的瞬间,被门内伸出的一条黑色暗云纹衣袖扯住,便又回过身来。 那衣袖的主人掩在门内看不见,只见他抬手理了理青衣女子鬓边的乱发,依稀还在她脸上亲昵地拍了拍,那女子便“娇羞”地低头,躬身作别后转身离去。 偏偏是朝长棚的方向走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5回 撞破了奸情 待苏柒看清了那青衣女子的容貌,不禁大囧,赶忙垂眸低头,故作十分认真地喝她的羊汤。 心下十分着急老板你倒是来给我加一碗,姑娘我对着一只空碗如何演得下去 然际遇往往就是这般,当你想假装自己透明不存在的时候,偏偏就存在感极强,那青衣女子路过长棚之际,正是老板吆喝着添羊汤之时,苏柒不得不抬头,与青衣女子目光撞个正着。 青衣女子的脚步顿了顿,唤了声“苏姑娘” 苏柒额角黑了黑,却只得故作惊讶道“月珑姐姐大清早的,你也是慕名来喝羊汤的” “我可没有苏姑娘这般闲情雅致。”月珑面不改色笑道“王妃娘娘惦记如意坊马家的甄糕,总念叨说早晨的第一锅味道最好,我便出府来替娘娘买。无奈对如意坊并不熟悉,兜兜转转了半天还没找着。” 苏柒明知这是她的托词,却也十分热心地替她指“你沿着这条路走,前面的路口向北拐,马家就在路边儿。” 月珑忙道了声谢,“像我终日在王府里,出了府便像没头的苍蝇,不似苏姑娘你这般阅历丰富。” 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满脸关心状凑近苏柒耳边“思音的事,你可都听说了” 苏柒盯着眼前的羊汤顿了顿,方抬起脸来笑道“听说了,王爷夫妻团聚,终得圆满,挺好。” 月珑望着她那勉强得不能再勉强地笑容,叹惋道“我只是替你不值。你何不趁王妃娘娘昭告全城之前,再拼力争上一争” 苏柒倒真的笑了“人家是大家闺秀,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月珑姐姐以为,我凭什么去争” “她不过家世背景好些罢了。”月珑难得地嘲讽一回,“姑娘你在王府也住了些日子,世家贵女是个什么做派,你还不清楚么”她索性拉住苏柒的手,言辞切切道,“王爷与你的情意,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你总要为自己谋划一番,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成了别人的夫君” 月珑说罢,拍了拍苏柒的手便走了,徒留苏柒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汤,下意识地送到自己嘴边却又放下,忽然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正巧,对面的福临客栈发出“吱呀”一声响,是店小二开了大门的声音。苏柒见状,正欲起身结账办正事去,却见一个清瘦男子身形从门内走了出来,衣袖上正是黑色暗云纹。 苏柒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一眼之下再度大囧,只得又尴尬地低头喝那碗并不想喝的羊汤。 边喝边八卦我这是无意间,撞见了月珑和慕家三爷的奸情不成 回想方才在侧门看见的依依惜别一幕,苏柒愈发坚定了这想法,又旋即明白了月珑为何对她与慕云松之事如此上心。 慕家三爷慕云枫,也是有家室之人,月珑作为一个丫鬟若想上位,也少不得要争上一争。 对于月珑这份莫名的同仇敌忾,苏柒有些哭笑不得。幸而慕家三爷并未往长棚这边来,而是转身往王府的方向去了。 苏柒待他行得远了,方起身往福临客栈寻夏恪去。 “要跟我回西京”夏恪惊讶中还带着些小得意,“想开了要跟慕家那小子诀别了” “是。”苏柒想想刚碾碎了她一颗心的慕云松,伤了采莲一颗心的慕云梅,以及方才刚看到的,明明已妻妾成群还要勾搭月珑的慕云枫,便忍不住咬牙道,“慕家的男人,一个个的无情无义” 夏恪本还有些担忧,那晚在湖中撞见的人,此刻听她如此悲愤讨伐,反倒安下心来,抚慰地拍拍她肩膀“就是,珍爱性命,远离慕家,跟哥哥我往西京去,吃喝玩乐什么好东西没有,保管让你乐不思蜀,把广宁城的是是非非皆忘了” 一番拍胸脯保证过后,他又有些为难挠头道“只是,我得去跟我家公子说一声,不过你放心,我家公子对你印象颇好,不会不答应的。” 苏柒暗自腹诽若非迫于无奈,我才不想跟那阴惨惨的云公子同行。 夏恪又说,因为他们在广宁尚有些事未办完,故而还要过个五六日,才启程回西京去。 听说还要煎熬这许多时日,苏柒便有些颓,只能暗暗祈祷他们能早日动身,如若真挨到北靖王府昭告全城,恢复聂梦珺北靖王妃身份的那一日,她真保不齐自己会不会崩溃。 她这一颓便是一整天,期间听葡萄说,又有不少人来买镇宅辟邪的平安福,说是有些时日没出现的妖孽再度作祟,让不少女孩儿一夜之间昏迷不醒,加之前夜镜湖画舫上惊现蛇妖蝎怪之事不胫而走,广宁城中人心惶惶。 苏柒静静听着,听完亦不置可否,只嘱咐葡萄将库存的平安福皆拿出去卖了,遇见实在清贫的人家赠送亦可,算是积德行善。 她实在无力关心广宁城中闹妖孽之事,她已是自顾不暇。 直至入夜十分,颓了一日的苏柒准备洗漱就寝,却听门口传来急促敲门声。 石榴张罗去开门,见是王府兰心苑的丫鬟蝉儿,说是惠姨娘打发她来,接萱小姐回府去。 石榴惊讶,“萱小姐今日并未来啊” “姐姐你莫要故意吓我。”蝉儿笑道,“萱小姐今儿下午遇到王妃娘娘身边的月珑姐姐,说起苏姑娘心绪不佳,整日以泪掩面,满口寻死觅活,我家小姐不放心,当即便要出府,来劝一劝苏姑娘,不在你们这里,又能在哪里” “我不是吓你”石榴听得愈发心焦,“萱小姐今日当真没来过我们慧目斋啊” 这下,蝉儿也急了“那便奇了我家小姐两个时辰前便出了府,如今天都黑了,她能去了哪儿啊” 两个丫鬟正心焦,却见苏柒披衣出来,向蝉儿问道“萱儿是几时出的府可有人跟着她” “酉时。”蝉儿快哭了,“奴婢本来想跟着小姐的,可小姐不让,说她要跟苏姑娘您说些体己话,只让我回去跟惠夫人禀报一声,说她会晚些回去,不必留饭了。我家惠夫人也没放在心上,这是看夜渐深了,才打发奴婢来寻小姐的” 听她带着哭腔说完始末,苏柒心中沉沉,深觉慕云萱怕是出事了 但此事不是她一己之力可以解决的,便对两个丫鬟道“石榴,你陪着蝉儿回王府去,尽快禀报你家王爷,举王府之力在广宁城寻找萱儿,理应不难” 石榴应了一声,跟着蝉儿匆匆忙忙走了。留下葡萄忧心忡忡地问“您说,萱小姐会不会被歹人给掳走了啊”想了想又愈发惶恐道,“若是歹人倒还好些,若是妖孽,那” “别吓唬自己了”苏柒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的臆想,似安慰葡萄又似自我安慰道,“以那丫头的性子,独自一人溜出去玩儿也未可知。” 葡萄瘪嘴“不会,萱小姐若要偷溜出去玩儿,定会拉上姑娘你同流合污的” 苏柒无语地望她一眼你这般会用成语,我是该夸你呢,还是夸你呢 葡萄却毫不知情,正对着趴在窝里打盹的老虎烧麦发愿“好烧麦,看在萱小姐平日里好吃好喝待你的份上,你好歹嗅一嗅气味,告诉咱们小姐往哪边去了” 苏柒简直哭笑不得“它是只老虎,又不是个旺财”然提到“旺财”,苏柒心念一动。 “最后说一遍老子是个厉鬼,不是只旺财” 面对几欲暴走的鬼婴李锦,苏柒只能赔笑赔小心“我对天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烦劳您老人家”看李锦气鼓鼓地抱着双臂不为所动,又劝道,“你看,上次你出手帮忙之后,我是不是成功劝文先生让婉清习武了此番再求你出手一回,你便是让我去劝文先生将婉清嫁给你,我都义不容辞” 李锦被戳到伤心处,瞪她一眼叹道“婉清看都看不见我,如何嫁给我罢了,老子再帮你一次,听说北靖王府请了位博学多才又严格的女先生,你替我去说说,让婉清跟着她书罢,文先生虽学识渊博,却教不好自己的女儿。” “没问题没问题”苏柒拍着胸脯保证,“你只要帮忙把萱儿找到,此事水到渠成。” 李锦不情不愿地凑近苏柒递来的丝帕嗅了嗅,忍不住吐槽“醪糟粽子板栗糕、瓜子核桃芙蓉酥,这丫头一天吃多少零嘴儿”赶忙一脸嫌弃地飘远,言简意赅道“广宁城中如意坊,福临客栈。” 苏柒惊讶竟是她今日刚刚去过的地方只是,萱儿大晚上的在客栈里做什么 倒是一旁的李锦冷笑道“堂堂北靖王府的小姐,大半夜的待在客栈里,莫不是私会男人”他飘身而起,“走,看看去” 徒留苏柒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黄四娘混久了,多么清纯正直、纯良无害的鬼都被带跑偏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6回 慕云萱遇险 苏柒躲在福临客栈外一个昏暗角落,须臾,便见李锦从客栈里飘出来,“看到了,在天子一号房睡着。”他又意味深长补充一句,“周身不着寸缕。” 苏柒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你确定” “确定得不能再确定。”李锦抱臂啧啧,“不想北靖王府的家风堕落至此,实在令人唏嘘。我今后得看着婉清,让她离王府的人远一点。” 苏柒震惊之余又颇觉疑惑慕云萱虽说胆大乱来了些,但断没达到敢私会情郎还同床而眠的份儿上,“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进不去的。”李锦悠悠道,“这客栈许是住着什么大人物,暗卫高手不知布了多少。以你那点本事,进不了门就被人发现了。” 苏柒便又换上那副谄媚讨好神情,“我是没几分本事,但您老本事大呀麻烦你再施个昏睡咒,让那些暗卫统统睡过去不就得了” 李锦无奈瞪她“人家会个情郎,你真是多管闲事” 虽嘴上这样说着,李锦还是一路施了昏睡咒,让苏柒得以顺利摸进了天字一号房。 苏柒谨慎地闪身进去,见房内空无一人,只两盏灯笼映着低垂的床幔,里面影影绰绰现出个人形。 苏柒低声轻呼着“萱儿”,伸手挑开了床幔,果见慕云萱正阖眸躺在床榻上,被桃红的锦被裹着,露出光裸的玉颈和肩头。 苏柒口中唤着,伸手去推了推她,慕云萱却毫无知觉地一动不动。苏柒顿觉不对,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但觉鼻息缓缓脉搏清浅,又见她脖颈上隐隐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心下一惊慕云萱,怕是被人下了迷药 看着架势,下药之人是处心积虑,想要坏了萱儿的清白,究竟是谁如此歹毒 她正焦急想着,却忽听房门传来一声轻响。苏柒不及细想,矮身便藏在了床榻底下。 她不得不将脸贴在地上,透过床底向外望去,见一双白茧缎绣金边的靴子,正虚浮踉跄地向床榻边走来。 苏柒握紧了拳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靴子的主人走到床榻边停了下来。 须臾,她听到一个带着醉意的厌仄声调“慕家女儿慕云萱哼” 苏柒心头骤然收紧云公子 又听云公子似是对床榻上的慕云萱幽幽道“听说你火爆性子不服管束倒是有点儿意思,我平生最爱两件事一则降烈马,二则降不服管教的女人。” 他似是俯身去,将昏迷中的慕云萱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惜你如今睡得像个死人一般,实在无趣得很罢了,就算是我赏你兄长个面子,毕竟,我若不纳了你,你那忠心耿耿的兄长便不放心。其实,我要他的忠心有何用我要的,是北靖王府,是燕北军” 苏柒听得心惊胆战慕云萱竟是被她的兄长亲手卖了只是,不知是她六个兄长中的哪一个 但不容她细想,便闻一阵锦被窸窣声传来,料想是云公子掀了被子,苏柒深知,再不现身慕云萱就要受辱,忙出声喝道“云公子,轻薄良家女子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说罢,便从床底钻出,迅速站起身来,见慕云萱身上的锦被已然被扯开一半,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忙伸手替她遮上,顺势挡在她前面,对云公子厉声道“公子也是名门望族,不该做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堕了家族的名声” 眼前的云公子眼眸微红,呼吸间皆有酒气,盯着苏柒醉眼迷离道“苏师妹你也在这儿甚好” 说着,便抬手要去摸苏柒的脸颊,口中醉笑道“你可比挺尸般的慕家小姐,有趣得多了” 苏柒见他一副无赖醉态,心中便有些发憷,边后退边警告道“你你别过来”说着,以目示飘在一旁的李锦你倒是帮帮忙啊 李锦也是着急,却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我也想帮忙啊可这厮身上佩戴着辟邪的灵物,我根本近身不得啊” 苏柒被云公子步步逼到了床榻边,再退已是无路,又被近在咫尺的云公子威压着,脚下一般便跌坐在了床榻上。云公子便眯着一双醉眼佞笑道“这般心急你也是慕家献来的呵自家的妹子、女人皆可拱手相让,我该说慕家的男人大方呢,还是怯懦无能” 苏柒此刻不想评价慕家男人人品如何,只一心想护住自己和慕云萱的安全,情急之下一把将腰间的匕首抽出来,双手紧握指着云公子胸口“你再敢过来,我就不客气” 云公子盯着匕首反笑了“就凭你”说着,欺身而上便要夺她手里的匕首。 苏柒此刻孤立无援,唯有拼命挣扎的份儿,幸而这云公子不似习武之人,没有慕云松那般力大。而苏柒因被某王爷“教导”多日,倒也涨了几分力气,加之为了护着慕云萱毫不留手,一咬牙一闭眼,便将匕首用力向前刺去。 便听眼前的云公子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苏柒慌乱中睁开一只眼望去,见手中的匕首尖已没入了云公子的胸口 苏柒吓呆了,此刻脑中只剩一个可怕的念头我,杀人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匕首一把拔了出来,云公子又是一声痛嚎,便见鲜血汩汩流出,将他白色的直裰染得殷红一片。 云公子用手捂住出血的胸口,表情变得狰狞无比“你是北靖王派来刺杀我的” “不是”苏柒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拼命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云公子此刻,却如同疯魔了一般,口中发出一串骇人的咆哮“他终究是有野心的他想让我死他想取而代之,对不对” 苏柒全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人家堂堂北靖王爷,哪里不比你强,他何必取你而代之” 她不过说句大实话,熟料云公子愈发怒不可遏的样子,竟放开捂着伤口的手,如猛兽般扑上来一把掐住了苏柒的脖子“他哪里比我强哪里比我强” 苏柒被他掐着按倒在床上,深觉这疯子是真心想要她的命,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又是一匕首划在他手臂上,趁他吃痛松懈的瞬间,从床榻上翻身而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逃去,口中大喊着“救命” 偏偏疯魔的云公子不依不饶,两步跟上来,一脚踩在她肩背上,劈手躲过她手里的匕首,就要朝她的后颈狠狠刺下 “公子使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夏恪破门而入,一把抓住了云公子手里的匕首,“这是我师妹她便是冒犯了公子,也请公子看在我的薄面上,饶她一命啊” “你的好师妹”云公子如暴兽般喘息着,“是北靖王府派来的刺客” 夏恪闻言吃了一惊,便转头去看地上的苏柒,见她惶惶然地拼命摇头“我不是不是啊分明是他要占我朋友的便宜,我是来救她的” 夏恪顺着她的目光往床榻方向望了望,果见一女子正裹在锦被里,颇感意外“公子,这” 却被云公子冷声吼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夏恪无言,只得换个路子“公子,你受伤颇重,且让属下替你包扎止血” 云公子这才喘息着抬起脚来,夏恪将他搀扶至一边坐下,这才将委顿在地的苏柒拉了起来。 他见她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料想她今日伤了云公子,怕是不能善终,正寻思对策,却听云公子向身旁侍卫冷声道“将这女刺客绑了,严刑拷问,务必问出其幕后主谋” 苏柒吓得一个寒颤,紧紧抓住夏恪胳膊“我不是刺客,我真的不是刺客啊” 夏恪何尝不心疼她,转身跪地道“公子,我师妹年幼无知,误打误撞实属无意,望公子明鉴啊” 云公子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护她心切,但你也该知道,她刺伤于我,论罪该当如何” 论罪当诛夏恪脸色愈发白了几分,复向云公子叩首道“属下知道,属下愿替师妹担下一切责罚” “你”云公子一张脸再度变得狰狞,“夏三你是要置整个夏家于不顾吗” 夏恪此时反倒豁达了几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夏家无关,请公子明鉴” 云公子此刻恨不能一刀砍了这重色轻友义的叛徒,然想到他背后站着的整个夏家,又不得不隐忍几分,冷冷挥手道“罢了罢了,非常时期且饶你一回,但你师妹已断断不能放走,来人,给我绑起来好生看守” 夏恪深知,这已是他家主子的底线,再多说只会适得其反,只得用眼神抚慰苏柒稍安勿躁,眼看着她被个侍卫压了下去。 云公子又烦躁地望一眼依旧在床榻上昏迷的慕家姑娘,亦嘱咐夏恪好生看守,便起身更衣换药去了。 他走后,夏恪却愈发的坐立不安。 他深知他家主子的心性,疑心甚重且睚眦必报,今日被苏柒坏了好事还捅了一刀,定然怀恨在心,不会善罢甘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7回 夜袭如意坊 他如今不杀苏柒,全然是看着他夏恪,亦或说是夏家的面子,却防不住他家主子转头便寻个机会将他支开,然后果断要了苏柒的性命。 但他若干违背他家主上的话,私下里将苏柒放了只怕整个夏家都要遭牵连 放也放不得,救也救不得夏恪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没用。 他独自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十圈,忽然灵光一现,冒出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他唤来自己的心腹,十分谨慎道“我要你避开所有耳目,溜出去送个信儿。” 心腹跟他多年,不是多话的人,只问道“送给何人” “北靖王府,慕云梅。” 此刻,慕云梅正待在他大哥的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转圈子。 忽见一侍卫进来,忙停下问“可有消息” 侍卫向王爷和五爷抱拳禀道“属下奉命去查了广宁四城门的戍守官,皆未见似大小姐模样的女子出城去” 慕云梅有些失望,慕云松则沉吟道“未出城,就说明还在广宁城内,算是好消息。” 慕云梅怒其不争叹道“这丫头,最不让人省心” 他话音未落,却见丫鬟葡萄着急忙慌跑来,说她家姑娘寻大小姐去,已然两个多时辰,还不见回来。 这下,连尚且沉着的慕云松也要爆了,蓦地起身向葡萄喝问“她何时出去的往哪里去了” “奴婢不知道啊”葡萄带着哭腔道,“姑娘听说大小姐不见了,急匆匆就跑了,奴婢也追不上啊” “一群没用的东西”慕云松怒道,“统统打一百板子撵出去” 葡萄便噗通跪下,哭告道“只要姑娘和大小姐平安无事,王爷就是将奴婢打死,奴婢也认了” 慕云梅此刻倒冷静几分,挥挥手让葡萄出去,向他大哥道“苏柒虽说胆大,行事却不鲁莽。她素来跟萱儿交情笃厚,既然急匆匆去寻萱儿,想必是有什么线索,说不定此刻二人就在一起。” 慕云松觉得老五言之有理,叹道“倒希望这两个惹事精能凑在一起,好歹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慕云梅亦叹“只是,她二人究竟在何处” “她们就在福临客栈啊相公” 在他头顶,黄四娘一脸焦急地冲慕云梅呼喊。 一旁的李锦无奈道“省点力气吧,你便是将自己喊到魂飞魄散,他们也听不见啊” 黄四娘急得两行血泪都流了下来“小锦鲤,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咱们总得想法子把苏柒救出来啊” “我也想啊可除了苏柒,他们谁也看不见你我,想传个话儿都没法子,如何救” 黄四娘咬牙切齿道“老娘这就杀到福临客栈去,吓也吓死这帮杀千刀的” 李锦摇头“要能用吓的,本厉鬼早就出手了,可那厮身边有不少辟邪的灵物,便是显出一点法力,都可能被收了去” 黄四娘简直要崩溃“那就眼睁睁看着苏柒陷在里面受辱还有慕家那丫头”她索性飘到慕云梅面前,做个抓住他肩膀的样子,“相公啊,你好歹看我一眼” 慕云梅忽觉耳畔一阵阴风过,后颈都凉飕飕的,下意识地便缩了缩脖子,却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慕云松也觉奇怪,向门口的侍卫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一个侍卫便回话道“王爷,有个外人闯了进来,扬言要见五爷,已被兄弟们擒拿。” “要见我”慕云梅倒觉古怪,看了他大哥一眼,“带进来我瞧瞧。” 便见四五个侍卫压着一名身着夜行衣的精瘦汉子进来,用力一推,喝道“跪下” 那精瘦汉子却是稳稳站住了脚步,丝毫没有要跪的意思,一双眼眸精芒内敛,毫无惧色。 慕云松观此人气场,便知是个高手,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汉子却不答话,抬眸迅速将屋内扫视一圈,定格在慕云梅身上,“你就是慕云梅” 慕云梅感受到他锋刃似的目光,扬眉答到“正是,你找我何事” “有人托我给你传个信儿如意坊,福临客栈。”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慕云松和慕云梅却是神情一凝,慕云梅便向前两步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汉子垂眸不答,只道“信儿传完了,告辞”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门口的侍卫便要上前阻拦,却听王爷开口道“让他走” 众侍卫听令,只得闪开一条通道,眼看着那汉子步入庭院,纵身几个起落,便猫儿般消失在暗夜里。 慕云梅见传信的人走远,回头向他大哥道“福临客栈,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毕竟,福临客栈里住着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慕云松沉吟片刻“圈套也罢,有人善意提醒也罢,总归苏柒和萱儿,十有八九就在那里” 他蓦地起身,令道“速调腾骧卫一百亲卫,神机营一百火铳手,随我如意坊救人” 说罢,伸手拿了宝剑,大踏步便要往外走,却被慕云梅一把拦住“大哥要亲自去” 慕云松道“陷在里面的,是我的女人和妹子,我岂能不去” 慕云梅急道“你这一去,可就是图穷匕见,要跟他撕破脸了” “撕破便撕破了”慕云松愤然道,“我对他小心谨慎处处隐忍,他却处心积虑逼我就范,以为我真怕他” 慕云梅在心底暗叹果然,一旦涉及到苏柒,大哥立刻炸毛儿,再无半分理性可言。 他索性劈手夺过大哥手里的宝剑“你去不得,我去” 不等慕云松发飙,慕云梅便不容置疑道“如今在夏三眼里,苏柒是我慕云梅的红颜知己,萱儿亦是我亲妹子,我去救她们,理所当然。” 慕云松冷声一句“不必” 慕云梅无畏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但大哥即便不为自己的安危计,也该替整个慕家想想,替苏柒想想。”他上前两步,盯着他大哥正色道“若让那人知道,苏柒是北靖王爷最心爱的女人,是你的一片逆鳞,你猜苏柒今后的日子,可还会太平” 慕云松被说得愣了愣,这问题在他喜欢上苏柒之初便曾想过,甚至忍痛不辞而别。 只是后来历经重重悲欢离合,二人渐渐爱得深沉火热,他自以为能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受半分危险和委屈。 事到如今才发觉,在强大的威慑面前,他竟是如此的力不从心。 慕云松有些恼恨自己,却也不得不承认,老五说得颇有道理,如今还不是撕破脸兵刀相向的时候。 他无奈地拍了拍慕云梅的肩膀“去罢,一切小心且记得,若事不可为,我北靖王府也不惧与他针锋相对” 慕云梅抱拳正色道“得令” 夏恪从遣人送信的那一刻起,心里便七上八下地不得宁静。 他深知自己今日的铤而走险,若被主上发现,下场必然十分凄惨,甚至可能连累整个夏家失了信任,实在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棋。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受辱,罔送了一条性命,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此刻,他自知不能去守着苏柒,只会引起云公子更大的不满,思之再三,索性以不放心伤势为借口,寸步不离地侍候在云公子身边,既能自证清白,又提防他对苏柒不利。 云公子伤得不轻,苏柒情急之下的那一刀扎在右胸口,且伤口不深,只是没有及时处置,流了不少的血,此刻云公子闭目倚在榻上,脸色都有些发青。 夏恪暗舒了一口气,心中颇有些后怕若那丫头下手再重些,将云公子捅出个三长两短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她了 他正暗自腹诽,忽闻下属来报,说一群燕北军打扮之人正围在客栈门外,眼看就要打进来。 夏恪心知来得是谁,面上却要做出个又惊又怒的样子“好大的狗胆随我去看看” 夏恪来到客栈门口,见门外自家的侍卫与燕北军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便故作无谓地行至阵前,向慕云梅拱手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慕家五爷,大半夜的摆这样大的阵仗,不怕扰民么” 慕云梅对这个纨绔世家公子全无半点好感,直接亮出白玉令牌,冷声喝道“奉北靖王爷之命,在广宁城中搜查西域邪教异徒,任何人不得阻挠,违令者斩” 夏恪暗赞,这倒是个好理由,却又作难如何不着痕迹地放他们进去找人,又不会引起主上的怀疑,遂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慕五爷言重了,我等是西京来的客商,文牒路引齐全,岂会窝藏什么邪教异徒且我家公子今日不慎受了点伤,亟需静养,望慕五爷通融通融。” 受了点伤慕云梅不禁蹙了蹙眉不会是那俩惹事丫头干得吧可真本事 他本就疑心送信的人是这位夏三公子,如今听他这不阴不阳的语气,倒愈发笃定,遂对他抱拳道“我燕北军素来纪律严明,此番只为搜查,若查不到即刻便走,不会扰了贵公子的休养。” 说罢一挥手,身后的燕北军便要进门,但云公子的侍卫岂是吃素的,当即拔刀阻挡,两下里再度陷入僵持。 夏恪忙喝止了己方的人,正欲派人去请示云公子,却听身后一个冷恹的声音“让他们搜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8回 求人不如己 听此声音,夏恪忙回身搀扶“公子怎么出来了” “无妨。”云公子被他搀着在大堂中坐下,“我等外来的客商,岂能妨碍人家执行公务。”说罢,若有深意地望了夏恪一眼。 夏恪被他看得心头一颤既不惧搜人,莫非主上已对苏柒下了手 夏恪顿时惊起了一背的冷汗,急不可耐地想要去看看苏柒如何,偏偏他正被夹在慕云梅和云公子之间,不能轻举妄动。 夏恪心头如同被千万只猫爪子挠过,难受得几乎要疯了,连向慕云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既然我家公子应允,你们便快去搜吧” 慕云梅凝眸望他一眼,将他眸低的焦虑尽收眼帘,挥手令燕北军进门搜人。 苏柒此刻,正被绑得结结实实,扔在客栈厨房下面的地窖里,身边是依旧昏迷不醒的慕云萱。 她费劲地扭过身,轻唤了两声“萱儿”,无奈慕云萱睡得深沉,依稀还嘀咕了句“莫闹” 都什么境地了,你还有心思睡苏柒在心底腹诽,再睡就一路睡到阎罗殿去了 她索性伸脚向慕云萱腰眼踢去,却被守在一旁的黑脸侍卫冷声喝道“老实些嫌命长了是不是” 苏柒暗骂了句“狗仗人势”,却也当真一动不敢动。 地窖中本就狭窄,苏柒便与黑脸侍卫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着,心中却划过千般盘算 她此番来救慕云萱的行动,除了一个厉鬼李锦,便再无人知晓。也就是说,根本没人能来救她。 无人能救,便只有自救,至于如何自救法她迅速垂眸在脑海中盘算了一下,暗叹姑娘我这回牺牲真是大了。 她便抬起头来,向那侍卫做出个妩媚笑容,道“这位哥哥生得如此英武挺拔,不知年纪几何,可有婚配啊” 她问完等了许久,也不见黑面侍卫答话,正遗憾搭讪这法子不奏效,却听他冷冰冰答道“有过,偷汉子,被我剁成段,扔去喂狗了” 苏柒一副本就是装出来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暗想你这厮简直毫无人性,缓了缓神儿方陪笑道“那就是她的不是了,但哥哥你年纪轻轻,身边岂能没个女人”她刻意凑近一些,眼眸微垂做个楚楚可怜的态“我本是就个命苦的,在家中备受后娘欺凌,如今又被她买至此供人玩乐,不愿受辱被绑了扔在这里,不知明日又会被卖到何处去” 她记得清楚,她刺伤云公子时,这黑脸侍卫并不在那里,故铤而走险,赌这侍卫并不知道她被绑在此处的原因。 果然,她低头假装嘤嘤哭泣,黑脸侍卫不过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却未表现出丝毫的不信。 苏柒梨花带雨地哭了几声,复抬头向黑脸侍卫道“我一看哥哥你,便知是个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小女子此生,最倾慕的便是大英雄了” 她娇娇怯怯地说了许多,那黑脸侍卫终忍无可忍地扯了扯唇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柒故作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你带我走罢只要哥哥愿意救我离开这地方,我愿此生只侍奉你一人,替你暖被铺床,生儿育女,可好” 她一边佯做无限娇羞地说着这些话,心底却一片酸楚我已为了求生忍辱至此,王爷你可知道 那黑脸侍卫仿佛有些许动容,抱着刀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视线落在她一张娇艳的脸儿和清亮的眸子上,冷笑道:“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身子太单薄,不好生养” 苏柒情急之下接口“我可以努力吃胖的” 话音未落,却听头顶上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伴着低低的呼喝“都搜得仔细些” 苏柒当即心中惊喜终是有人救我们来了 然她脸上的欣喜表情尚未来得及掩去,便觉颈子上一凉,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已架在了她脖颈上。 “主上有令,但有人来搜寻,将你二人杀无赦”黑脸侍卫的语气稀松平常中带着些戏谑,犹如猫儿逮住了耗子,“可惜,不能让你替我暖被铺床,生儿育女了。” 苏柒啐他怒骂“混蛋” 黑脸侍卫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冷笑道“本想念着你方才那几句勾魂撩人的话,赏你个痛快死法,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感受到那寒凉锋利的刀刃划破脖颈上的皮肤,热热的血丝丝缕缕涌了出来,苏柒深觉自己此命休矣,郁闷得眼泪都淌了下来。 极度恐惧间,却听耳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我还以为她至少要装一下视死如归呢。” 另一个女音啧啧“怂了,彻底怂了,都哭出来了” 你们苏柒腾地睁开眼,冲飘在面前的二鬼抗议“敢情你们都不是被人拿刀抹脖子死的,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嘿你个没良心的刚从屠刀下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激,还敢冲我发火儿”李锦指了指垂刀昏睡过去的黑脸侍卫,“信不信爷马上让他醒过来” “我信,我信”苏柒深觉此时不是使小性儿的时候,赶忙谄媚地冲李锦拱了拱手“多谢救命之恩,您真是天底下最厉的厉鬼” 说罢,刻意不去看抚胸做呕吐状的黄四娘,又昧着良心补上一句“真的” 鬼婴李锦眯了一双惨白无瞳的鬼眼,很受用的样子。适逢地窖上面又有脚步声响起,苏柒忙起身用力拍着门板大叫“在这里慕家大小姐在这里” 客栈大堂,夏恪与慕云梅对峙着,皆做一派云淡风轻状,内心里却一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如同热锅里的滚油。 一个焦急怎么还没寻到 另一个腹诽看你手下这群笨蛋,要不要我带你去找 正各自揪心间,忽闻一阵纷乱乱脚步从后厨来“将军,寻到了” 慕云梅忙抢步上前,见苏柒正被个侍卫搀着,一步步缓缓走出来,后面还有两个侍卫抬着昏迷不醒的慕云萱。 慕云梅大舒一口气,但觉半宿都提在喉咙里的一颗心,终是放了下去。上前伸手扶住苏柒,见她雪白脖颈上淤青的掐痕和渗出的血迹,不禁一阵心疼“你受伤了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说着,凝仇带恨地狠瞪夏恪一眼。 夏恪深觉无辜我为了救她,可是连身家性命都豁上了,恩将仇报 苏柒颓然无力地摆摆手“没事,五爷,我” 她本就生着病,虚弱地很,加之这半宿的折腾,悬着一颗心堪堪游走在生死之间。此刻见了慕云梅,方觉自己和萱儿真的得救了,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松懈下来,竟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慕云梅见状,忙将苏柒一把抱起,向夏恪道“我等本是奉命搜查邪教异徒,不想碰到府上女眷在此,许是多饮了几杯醉了,我这就将她们带回去。”说着,目光转向云公子,不卑不亢道“多有打扰” 感受到慕云梅话中浓浓的敌意,云公子身边的侍卫皆不由自主握紧了刀柄。倒是云公子一副无谓状,幽幽道“慕将军客气,只是日后管好自家的家眷,莫要再弄丢了。” 贼喊捉贼慕云梅咬了咬后槽牙,抱着苏柒转身大步出了客栈,便急忙将她和慕云萱安置在马车上。 车上早已候着王府的大夫,替二女把脉诊视了一番,言大小姐是中了迷香,再过个把时辰就会醒来;而苏王妃则是身体虚弱引发的昏厥,也并无大碍。 慕云梅这才放下心来,这才发觉自己已然涔涔出了一背的冷汗。 方才在福临客栈,他也算是干了件胆大包天之事,在天堂地狱之间游走了一圈。 幸而双方都不想撕破脸皮兵戎相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着,垂眸去望昏迷中的苏柒,伸手替她理了理黏在额前的碎发,忽而勾唇温柔一笑 丫头,你可知,我也算为你舍生忘死过一回了。 马车到达王府,便见慕云松早已按捺不住等在门口,见众人毫发无伤地归来,忙疾步迎上前去,向跳下车的老五问道“如何” 听着他家大哥略带颤抖的哑音,慕云梅便知他有多煎熬,便是大敌当前时也不曾有过这般惶恐情绪,遂笑道“幸不辱命” 他本欲吹嘘两句,自己面对那人时何其镇定自若、气势凛然,可惜他大哥显然没心思听,掀开车帘便去查探二女的情况,看到苏柒脖颈上的伤痕,几乎在嘶吼“他们伤了她” “无妨无妨”慕云梅见他大哥一副斗兽般的神态,恨不能分分钟去找那人拼命,赶紧劝道“只是皮外伤,晕过去是吓的。萱儿也只是中了迷香” 不等他说完,慕云松已躬身将苏柒抱出马车,一路疾步往栖梧院去。 徒留慕云梅在他身后感叹你就不关心一下你历险归来的弟弟,和中了迷香的妹妹 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慕云梅暗自腹诽,只得自己抱了慕云萱,送往兰心苑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9回 闻君有两意 慕云松将苏柒安顿在卧房里,又请了薛神医来诊视,听说确无甚大碍才放下心来,亲自替她在脖颈上的伤处敷了药,又嘱咐旌旗和红缨两个丫鬟好生照看,这才转身往兰心苑看慕云萱去。 他前脚走,后脚便有人前来“探望”。 思音手中端着伤药,阿比旦依旧托只水果盘,一前一后地进了卧房。 旌旗和红缨虽性子憨厚老实,也深觉这二位来者不善,于是上前拦了拦,说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苏姑娘。 “你们倒是忠心得很。”思音冲她们笑道,眼中紫光闪烁,“只是你们忙碌了一天,已然很累了” 她话音未落,两个丫鬟便昏然倒地。 思音举步跨过两个丫鬟来到床榻前,盯着苏柒一张苍白的俏脸,若有所思问道“就这么个出身乡野的疯丫头,究竟哪一点比我强” 阿比旦吃颗枣子,实话实说“人家比你年轻貌美。” “肤浅。”思音冷嘲道,“在这深宅大院里,凭借美色得宠的女子皆不长久,想要成为人上之人,靠的是身份和权谋。” “终日里争来斗去,累不累啊”阿比旦深表不屑,“我只要有不老的美貌,能让我中意的男人皆成为我的裙下之臣,便十分快活。” 思音眼角划过一抹鄙夷“如此良机,你还不动手” 阿比旦捻颗葡萄悠悠道“如此良机,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思音恨道“这贱人身上有件辟邪的宝贝,与我十分的相克。”回想自己还虚弱不成人形时,曾不慎被那宝贝吸入囚禁了许多时日,险些连残魂都净化了去,实在是后怕不已。 想至此,她便向阿比旦谄媚道“我知道你本事高超,只能让这贱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事成之后,我便给你不老的倾世容颜,任由你为祸人间去” 不老容颜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阿比旦轻易被蛊惑,放下手里的杏子,手掌一翻,掌心便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针来。 “我这冰魄银针,乃是在天山万年雪毒草中炼制,一旦刺入皮肤,瞬息间便可攻心催肺,无药可救。”她将那冰魄银针托在手心望着,犹如在凝视自己最心爱的宝贝,“更厉害的是,这针会自行化在人体内,事后根本无法查验出来,可谓杀人于无形,神鬼不知。” 思音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便应景地赞她一句“果然厉害那就事不宜迟,快快送这贱人上西天” 阿比旦傲娇一笑,纤纤玉指将银针夹起,“刺她谭中穴,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说罢,便要下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听到身后一个嘶哑冰冷的声音“你二人在这里干什么” 二女身形一僵,阿比旦瞬间将银针收入掌心,若无其事地捻起颗杏子放进嘴里。 思音便躬身向慕云松行礼道“听说苏妹妹身体抱恙,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顺便照顾一二。” 阿比旦立即附和“我也是不放心,特别不放心。” 慕云松垂眸望一眼睡倒在地的两个丫鬟,又目光阴冷地在她二人脸上逡巡而过,“出去没我的命令,再不许进来” 思音做个委屈状“王爷我不过是想” 却被几近暴走的男人一声嘶吼“滚” 阿比旦“同情”得瞥一眼思音看吧,你在人家心里,就是这般地位。 思音被吼得不敢出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得低头掩面快步出门去。 她悲愤难耐走得太慌张,险些撞进一个人怀里。 “王妃”徐凯伸手将她扶了一把,一脸关心问道“王爷吼你了” 他本有事来寻王爷,碰巧在门口听见那一声冰冷无情的“滚”。 思音愤恨地一把将他甩开“你算什么东西”说罢,便绕过徐凯离去。 阿比旦在她身后悠悠调侃“某人自作多情喽。” 徐凯被她调侃得一张脸都愈发黑了几分,揶揄道“你不要乱讲。” 心中却伤感地叹了叹是啊,在她面前,我算什么东西 苏柒在昏睡中,迷迷糊糊听见耳边有人在说“冰魄银针”、“杀人于无形”什么的,潜意识里便觉一股凛然寒意,内心骤然紧张起来。 但觉心底有个声音在焦急唤着有人要杀你,你不能死 她蓦地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一双柔情眷眷的眼眸。 在这温柔如水的目光包围下,苏柒但觉这一夜里受过的所有紧张、恐惧、无助、委屈的情愫一齐涌上来,堵在胸口难受不已,索性扯住他的衣襟“哇”地哭了出来。 他鲜见她如此崩溃的时候,心疼得什么都顾不得,只手忙脚乱地将她搂在怀里,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哄着“没事了,都过去了”。 苏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久才抽抽噎噎地止住,胡乱用他的衣袖抹着眼泪鼻涕,问道“萱儿怎么样了” “她没事,只是中了迷香,再睡一阵就会醒过来。”慕云松爱怜地替她抚着哭乱了的额发,突然想起个关窍,问道“你怎么知道,萱儿陷在福临客栈里” 苏柒暗忖,总不能告诉你,是旺财李锦的功劳,想了想,便谨慎答到“是夏恪向我透露了消息。” 夏三公子慕云松对此人虽没什么好印象,但今晚前来送信之人,十有八九也是他派来,“此人倒还有几分良心。” 说到良心,苏柒突然想起件极重要的事,扯着慕云松的衣襟焦急道“萱儿萱儿是被她哥哥送到云公子那儿去的” 慕云松立时蹙眉问“你说什么” “云公子醉酒时说的,我听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回想起与云公子在卧房里的生死一线,苏柒依旧觉得胆寒,“他说,将萱儿送来是为了表示忠心,可是究竟是你们兄弟中的哪一个,做下这般残忍的事”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昨日里听到看到的种种,忽然想到一大早喝羊汤时无意间撞见的“奸情”,忍不住大叫道“是三爷三爷昨日去过福临客栈” “你别大声嚷嚷。”慕云松皱眉道,“兹事体大,不能凭主观臆断。” “你不信我”他这不温不火的态度,令苏柒着实诧异,“你妹妹遭人陷害,险些受辱,你当大哥的不替她报仇” 慕云松在心底暗叹能救出来已是万幸,听说这丫头还捅了那人一刀,居然还想着报仇,“我已然下令,今晚之事,不许任何人向萱儿提起。”经历了这样的劫难,不知道总归是好的。 “你”苏柒忽觉有些不认识眼前这男人昔日那个将蛋黄公子揍得一蹶不振的人哪去了那个将位高权重的老太监几乎打出了馅儿的丸子哪去了 看她满脸的失望样子,慕云松终究于心不忍,安慰道“你放心,此事我不会置之不理,待我查证清楚,定会给你和萱儿一个交代。” 又是这番说词苏柒忍不住冷嘲“我记得,当年怨灵莲香之事,王爷也曾说要给我和萱儿个交代,到如今大半年过去,敢问王爷的交代在哪里哦,还有你与聂大小姐之事,王爷也应给我个交代,敢问交代又在哪里” 她一声声质问着,突然就懂了,苦涩笑道“在王爷眼里,只有所谓的家宅安宁,而在这样的幌子下,究竟委屈了谁、牺牲了谁,其实你根本不在乎” 她这话说得十分扎心,慕云松忍不住分辨“世家门第,主仆上下几百口人,哪能事事分明,谁家没几笔糊涂账你出身山野,不懂得其中的关窍而已” 苏柒立刻反唇相讥“王爷这是嫌弃我出身低微了是,我一个乡野村妇,哪里懂得王府大宅里的经营之道比不得你那世家贵女出身的聂王妃,自幼便懂得左右逢源” 慕云松不禁哼道“这一点上,你确是不如她” 苏柒不过说句气话,此刻却真的快要被他气哭了。见他亦愤愤然地起身,背对着她再不多看一眼,这才想起,如今的慕云松,有个明媒正娶的北靖王妃聂梦珺,已不再是她苏柒的相公。 早已对他死了心,此刻又何必心存侥幸苏柒啊苏柒,你真是自取其辱。 她在心底狠狠地嘲笑着自己,嘲笑罢反倒多了几分勇气,望着他的背影道“我说过,不会让王爷为难,是我错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将一腔酸楚的泪水强制遣返,“抱歉,打扰了。” 打扰了你的家宅安宁,打扰了你的夫妻团圆,终是我错了。 她这过分乖觉的态度,倒让慕云松有些意外这丫头倔强到死的性子,何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 但她愿意低头,他心头的一股怒气也消散许多,刚要回头再哄一哄她,却见徐凯在门口探头探脑,努力用口型表达着“王爷,要事” 经今晚这一场风波,他本就有许多善后事宜要处理,只向苏柒交代一句“你且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说。”便匆匆出门走了。 在那决绝的背影不见的刹那,苏柒眼眶中蕴着的泪水,终是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王爷,慕云松,我不会再等你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0回 云水阁交易 她本就下定了决心要抽身而退,打算跟着夏恪往西京去。但经过今晚之事,自然不愿也不敢再跟云公子同行。 独自上路,又太过危险苏柒前思后想,打算带着烧麦一块儿走。 如今的烧麦,已是个圆胖的半大小子,立起来跟苏柒差不多高,尾巴一竖也颇有几分王者之风。 带只老虎傍身,想来足够威慑些小偷小摸、地痞山匪了。 苏柒想至此,索性挣扎着起身出门,一路往云水阁去。 她得去带上烧麦的饭碗。 那是慕五爷特地命人为它做的,是烧麦的心肝宝贝,若是丢在王府里,只怕烧麦要伤心。 她一路走着,遇到个王府下人,昔日对她谄媚逢迎,大老远便会行礼打招呼的人,如今皆低头侧目,佯装看不见。 苏柒冷冷一笑这就是深宅大院,一派和睦安宁的假象下,又有几分人性可言 她是要离开的,自然无所谓这些,一路行至云水阁门口,却与个熟悉身影不期而遇。 “呦,这不是苏姨娘”慕云歌望着满面泪痕的苏柒,发自内心笑得张扬,“你竟还敢往云水阁来” 苏柒全然不想理她“我回自己的院子,取自己的东西,有什么敢不敢的” “你竟还不知道呢”慕云歌故做个惊诧状,“这儿可不是你的院子了昨日王妃伯母授意,将这院子给了聂王妃暂住。说起来,这云水阁以前就是我嫂嫂的书斋,连匾额上的字都是她亲题的。如今她既然回来了,自然要物归原主。”她用手帕掩口轻笑道,“至于你那些破烂腌臜物,嫂嫂早已命人统统扔出去了” 她的话犹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来,让苏柒瞬间羞愤难当。 简直欺人太甚 看她气得脸发红的样子,慕云歌心情好得几乎要荡上了天,慢悠悠向云水阁院内走“我恰要去寻我嫂嫂,你身为小妾可是要叩见主母本小姐可以好心替你通报一声” 慕云歌话未说完,便见苏柒失魂落魄地走远,遂冷笑一声,在她身后啐道“贱人你也有今天” 苏柒深觉,她如今在王府,就是自取其辱。 曾以为这深宅大院里虽说尔虞我诈,却好歹还有几分真情,如今被惨烈的现实华丽丽地打了脸,才深觉这就是一片魑魅魍魉的修罗场,吃人不吐骨头的活地狱 她只想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不踏进这修罗场一步 她甚至没了从大门走过的底气,打算绕过云水阁,从王府的后门离开。 却在行至云水阁后墙时,清清楚楚地听到屋内传来慕云歌一声极度惊惧的惨叫 苏柒脚步停滞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窗口望了一眼,旋即又觉得实在不该管慕云歌的闲事。 她笃定地点了点头,又举步向前走了几步,偏又听到慕云歌大喊“饶命”的声音。 那声音犹如被死死掐住了脖子,窒息间还打着颤,决计不似装出来的。 苏柒心下疑惑她方才不是说,进云水阁去见她嫂嫂了么怎么会 她越想越古怪,在云水阁后墙边来回逡巡了几圈,终狠狠地一跺脚,一边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朝个僻静角落跑去。 那墙角处有个半人高的洞子,本是挖来方便烧麦出入。苏柒一边低头矮身往洞里钻,一边暗暗庆幸近来生病没有胃口,身材也清减了几分,否则卡在老虎洞里嗯,后果不堪设想。 她悄无声息地钻进洞去,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绕到卧房窗棂下,便听到屋内再度传来慕云歌的声音。 只是,她似是已没了尖叫求饶的力气,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听的人汗毛直立。 苏柒见窗口隐约投来一片紫色的光,心下疑惑,便沾湿手指在窗纸上戳个小洞,向屋内望去。 一望之下,自己也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只见慕云歌正痛苦地委顿在地上,周身被一片紫光笼罩,而那紫光的发出者,正是一旁神闲气定的思音。 慕云歌全身都在颤抖,惶恐地将自己抱成一团,却不能阻止什么东西从她身上丝丝缕缕地抽离出来,伴着一道紫光被思音源源不断地吸入口中。 直至慕云歌的呻吟声越来越低,手脚也渐渐不再动弹,思音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紫光,垂眸望着如烂泥般瘫在地上的慕云歌“没用的东西鬼叫个什么你要嚷得整个王府都听见么” 慕云歌胸口起伏,大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撑起身子,弱弱哀求“嫂嫂看在我豁出性命助你的份上答应我的事,莫要忘了” 思音嫌弃地蹙眉“我答应你什么事” 慕云歌喘息着道“待嫂嫂恢复名分许我北靖王侧妃之位” “侧妃”思音冷笑一声,“你配么生性胆小愚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前云水阁引诱王爷、祠堂嫁祸苏柒,我交给你的事你就没有一件能办得好如今,你有什么脸面来跟我要侧妃之位” 她说罢,便厌恶地欲走开,却被慕云歌伸手抓住了裙摆,苦苦哀求“嫂嫂你不能这般对我姨娘,我做个姨娘就好,求求你” 苏柒在窗外,看到思音脸上浮现的杀机,以及掌心暗暗蕴起的紫光,惊觉她是要对慕云歌下杀手,以绝后患。 苏柒深觉,以慕云歌歹毒的心性,以及曾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夙愿,当真是死有余辜。但如今要眼看着她葬身妖孽之手她又着实狠不下这个心。 苏柒急中生智,捏了嗓音向屋内道“小姐可在里面慕夫人派奴婢来请您回去” 她一嗓子喊罢,便见思音蓦地收了法术,许是意识到有人知晓慕云歌来寻她之事,杀了她不好交代,遂换上个柔和笑容,伸手将慕云歌拉了起来“放心,嫂嫂答应过你的事,岂会食言你且宽心等着便是。” 慕云歌此时对思音恐惧至极,慌乱地道了声“告退”,便强撑着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 思音目送着慕云歌走远,脸上浮现个狠戾笑容“跟我抢相公哼,看来阿比旦又要多个活计了” 说罢,身形一转,竟化作一道紫光,凭空不见了踪影。 窗外,苏柒慢慢蹲下身子,拼命用手捂着自己一颗乒乓乱跳的心脏,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是北靖王妃聂梦珺,她是 苏柒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跑回了慧目斋。 提心吊胆了一宿的石榴葡萄,忽见自家姑娘风一般跑回来,几乎要喜极而泣。 正欲上前嘘寒问暖,说几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之类的话,熟料她家姑娘犹如没看见她们一般,绕柱子似的从她俩身边绕过去,一头扎进了书房。 石榴和葡萄面面相觑姑娘这是魔障了不成 苏柒打开书柜,将自己一头扎进了苏先生留下的那堆泛黄破旧的书籍里。 她记得自己曾学到过,苏先生还曾考过那东西与怨灵的差别,她因贪玩压根儿没温书,自然答不上来,还挨了好几下手板子。 苏柒将满柜子的书一本本翻着,又一本本扔出来,直扔到书柜里空空如也,只得一屁股坐在那一堆书上,忽然便有些想念苏先生。 那半大老头子,懒惰又贪嘴,自命清高又爱听人恭维,但他绝对是苏柒见过世上最博学之人,仿佛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之内,就没有苏先生不认得的的神怪妖精,常常令苏柒崇拜之余,疑心苏先生是不是有孙大圣的火眼金睛。 如今苏柒无奈感慨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托腮想了许久,才突然鬼使神差地开窍,奔到茶几旁边,矮身将垫桌脚的一本发霉旧书拽了出来。 “玄怪录,就是它”苏柒将那旧书小心翼翼摊开在灯下,一页页翻过去,终在一页上敲了敲,长输了一口气。 一瞬间,她但觉过往的诸多疑团皆有了答案,心中明了便觉肚子也饿了,便扬声唤石榴和葡萄,打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赶紧寻王爷报个信儿去。 她连唤了几声,却不见回应,暗想两个丫鬟睡得真死,正打算出门去看看,却见个高挑妖娆的黑色身影一步跨进门来,妩媚笑道“这院子里已许久没有动静,你竟没发觉” 苏柒暗惊这不是在青楼里给慕云松喂葡萄那美人遂皱眉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给我马上出去” 阿比旦不愠不恼地瞟一眼她手上的玄怪录,饶有兴趣道“我也想知道,那思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赏你个不太痛苦的死法。” 苏柒这下明白了这女子竟是个杀手只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阿比旦自觉这小丫头已是她掌中之物,毫不担忧,便娇叹一声“有人托我帮忙除了你,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着,一双美眸却不自觉地再朝那玄怪录上瞟了一眼。 苏柒心念意转是思音派这女子来杀我看这女子有恃无恐模样,想来本事不低,自己那点三脚猫的伎俩断然不是她的对手,求救又无途径 她心底暗暗叫苦这一夜过得,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姑娘我究竟招惹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1回 两面三刀计 但吐槽完又不甘心坐以待毙,只得再度打起精神自救,遂明眸一轮,向阿比旦道“她能劳烦你大驾,自是许了你什么好处。但以她如今的修为,维持人形已是十分勉强,答应你的事也是空口无凭,只怕你要失望了。” 她话说完,果见阿比旦目光颤了颤,遂强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巧舌如簧。” “我可不只会巧舌如簧。”苏柒无畏笑道,“我自幼学艺珞珈山,天地阴阳玄怪、各种其淫巧技不知学过多少。只要你今日不杀我,她答应你而做不到的事,我能替你做到” 阿比旦本是不信,但眼见这小丫头一眼看穿了思音的来由,倒由不得对她的本事信了几分,正纠结间,忽闻庭院内传来一阵轻微窸窣声,遂头也不回地一记毒针甩去 门外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苏柒警觉地向门口望去,心中愈发哀怨姑娘我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今儿这是没完没了了 便见那地窖里被李锦放倒的黑脸侍卫,此刻正抱着刀一步跨进门来,丝毫不理会身后中毒倒地、惨叫抽搐的手下,一双阴隼的眼眸扫过阿比旦,望向苏柒冷笑道“说好了要给我暖被铺床、生儿育女,怎么又跑了呢” 一旁的阿比旦闻言,不禁感慨一声“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姘头倒是不少啊” 苏柒无心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一颗心都要从膛子里跳了出来一个女杀手尚有逃脱的可能,如今两伙仇家同时上门,真真是没活路了 等等,两伙仇家 她纯属急中生智,故作惊恐万分地后退两步,一双惶然的眼眸望望阿比旦又望望黑面侍卫,口中道“他她是来杀我的快救我” 她这话含糊得恰到好处,让阿比旦和黑面侍卫皆以为,对方是苏柒的援手,是自己的敌人,加之阿比旦已出手毒杀了黑面侍卫的一个手下,双方对望一眼,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 阿比旦身形如蛇,在众多侍卫之间堪堪游走,一双娇嫩如玉的手掌心,翻飞间射出许多寒光闪闪的银针,刺人心肺防不胜防,中针者皆浑身僵硬抽搐不听使唤,倒地眼见不活。 唯独那带头的黑面侍卫,果然武艺高强,眼见自己的手下瞬间被这诡异女子解决了大半,遂将一柄长刀舞得密不透风,阿比旦几番射向他的毒针皆被挡了下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屋内尚站着的人除了惊魂未定的苏柒,便只剩下黑面侍卫和阿比旦两个。 阿比旦瞥一眼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皆七窍流血的众侍卫,再望向那黑面侍卫,一双美眸中倒有几分赞许,“祁连刀客的传人,倒有几分真功夫。”她手抚纤腰摆个风情姿态,口中媚笑道“只不知你床榻上的功夫,可比得上你使刀的功夫” 她深知这黑脸侍卫刀法了得,她一时间难以近身,故而刻意出语调戏,意欲先施媚术蛊惑他放松警惕,再伺机一击致命。 她刻意换个姿势倚门而立,露出肩头一片雪白的皮肉,媚眼如丝中便夹杂了几分幻术,自恃这招式对付男人,还从未失手过。 那黑面侍卫抱着刀望她一眼,又瞥见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小丫头正手脚并用,笨拙地翻窗,打算逃之夭夭。 他忽然便有些想笑以为这样就能逃走,将他们两大高手置于何地 不知怎地,地窖中这个小丫头用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眸凝望着他,说出的那句“替你暖被铺床、生儿育女”,他明知十有八九是假,却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重映个不停。 在那莫名奇妙的短暂昏睡中,他竟梦见了已许久未想起过的娘子,当年嫁他时,也是这般十六七岁的年纪。 虽然早知她心里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他却依旧一颗真心待她,心高气傲地以为自己比她那表兄不差,只要精诚所至,他娘子终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直至婚后两年,他偶尔早归,撞见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手刃了这对奸夫淫妇,只记得那满床塌的血模糊了锦被上的双鸳鸯,也封闭了他的心,从此便是心如磐石的冷面杀手。 直至今日,当他跪在云公子面前请罪时,心中却有一丝莫名的欣慰。 他以为,以他家主子的心性,此番他必死无疑,不料他家主子令他戴罪立功。 他自然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亦知道若任务失败会是个什么下场。 故而,当自己的手下在这毒女手中一个接一个地中毒身死,他非但不伤感,反而有几分庆幸只要再解决这个毒女,他就能神鬼不知地带走这小丫头,让她践行她许过的诺言。 如今,眼前的毒女竟出语勾引,让他觉得着实讽刺可笑,忍不住扯唇冷笑道“我不喜欢老女人。” 阿比旦的媚笑顿时僵在了脸上老、女、人他敢说我老女人 “你敢说我老”她一脸媚笑瞬间被狰狞愤怒取代,犹如一条被激怒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我不会老我永远都不会老” 说罢,身形蓦动,掌心飞出许多条闪着蓝光的细丝,瞬间向黑面侍卫袭去 天女飞丝黑面侍卫不敢怠慢,舞刀格挡,那细丝如蛇般缠上他的刀刃,不知由何材质制成,任他吹毛断发的祁连宝刀都不能切断。 黑面侍卫心中暗惊,却已被阿比旦近身缠了上来,他为保命计,不得不撒手弃刀,一个转身间从腰间拔出另一把乌金匕首,闪电般直刺阿比旦面门。 阿比旦此刻正心绪烦躁,猝不及防间间眼前黑光一闪,再闪身躲避为时已晚,便见锋刃划过处,半张人皮面具落了下来,露出枯树般皲裂的脸。 黑面侍卫惊了一下,随即嘲讽道“原来是个耄耋老妪” 阿比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一张半嫩半老的脸上满是惊惶“你胡说我不会老永远不会老”随即双眸赤红疯狂“敢窥我真颜,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说着,手上的银丝如蛇般袭去,黑面侍卫敏捷躲过,却在一瞬间被阿比旦望见了正欲逃跑的苏柒。 她蓦地想起,这个丫头才是关键,杀了她,那妖孽便会给她真正不老的容颜。 她手掌一扬,一根耀着粼粼绿光的冰魄银针便冲苏柒飞去 黑面侍卫心下一凛,想都不想便冲那银针跃去。 可惜此时他手上没有惯使的祁连宝刀。 银针刺入他胸膛发出细微的声音,但那声音太小,连苏柒都无法听见,只看见他在她身前高高跃起又骤然倒地,以为是他在与阿比旦的较量中终落了下成。 黑面侍卫呕出一口黑血,却挣扎着仰头望了那丫头最后一眼可惜,不能让你替我暖被铺床,生儿育女了 阿比旦一张骇人的脸上现出得意神色,仰天疯狂大笑道“我不会老我永远” 她永远不会再老去,因为她的生命,终止于这一刻。 在她轰然倒下的身形后,云公子的贴身侍卫,那虬须汉子收了带血的刀,一步跨过阿比旦的尸身,俯身去查看那黑面侍卫,终叹了口气,替他阖上了双眼。 苏柒在一旁冷眼看着,今夜这一幕幕血腥场景,让她害怕到有些麻木,此刻盯着熟悉的虬须侍卫,低声苦笑道“这位大哥,也是云公子派来杀我的罢” 虬须侍卫抬眼望着他,面露难色,只抱拳道“我不是来杀你,只是来带你走。” 苏柒凄然一笑“去哪里” 虬须侍卫道“我家主上听夏三公子说,姑娘曾打算随我们一同回西京去。主上今夜便要动身,特派我来接姑娘同行。” 苏柒在心底暗叹跟云公子同行只怕无论往哪条路上走,最终通向的都是鬼门关。遂抬头道“替我多谢你家主上,但我如今改了主意,不打算往西京去了。” 虬须侍卫便道“主上料想姑娘会变卦,特意让我转告姑娘若不往西京一游,便将夏三公子的坟墓,留在广宁与姑娘作伴。”他顿了顿,又无奈道,“姑娘看在那晚夏三公子不顾性命跳湖救你的份上,也不该眼睁睁看他为你罔送了性命罢” 苏柒心头蓦地火起,咬牙道“轻易便决定他人生死那姓云的是天王老子不成” 虬须侍卫却若有所思望她,反问“你以为他是谁” 已是破晓十分,东方一片血色天光下,两辆遮掩严实的马车正低调走在一条僻静小道上。 苏柒被绳子绑了手脚,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在她对面,夏恪愧疚地低头“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 苏柒抬眸苦笑“罢了,那日镜湖上,是你先救我一命,如今算是还你。” 夏恪纠结了一下,索性实话实说“其实那日救你的,是北靖王爷。” “你说什么”苏柒险些跳了起来,却碍于被缚的手脚,又跌坐在马车上。 “是北靖王爷豁出命去与那蛇妖缠斗,才让我有机会将你带走。”夏恪伸手将她扶正,将她的激动之情收入眼底“我看北靖王爷还受了颇重的伤,能从蛇妖手中死里逃生,他也真是有本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2回 进击的烧麦 苏柒心里却泛起千般涟漪是他舍命救她,她却以为他冷酷绝情,那般冷言冷语对他 她正懊悔自责,却听夏恪好奇问道“你与北靖王” 苏柒心不在焉,随口答道“那是我相公” “你”此番轮到夏恪险些跌倒在地,“可你不是跟慕家老五”他简直语无伦次贵圈,真不是一般的乱呐 他很想抓住这作妖的姑娘,将她与这慕家诸多男人的关系理个清楚,但转念一想又觉徒劳依如今的形势来看,他家主上是铁了心要惩处苏柒,以解心头之恨,她怕是此生再无缘见慕家兄弟了 夏恪忍不住怅惋长叹,苏柒从他脸上出了绝望,低声问道“云公子会杀了我,对不对” 夏恪不愿承认,亦不能否认,只冲她笑道“他若要你的命,就先要我的命” 苏柒知他故作豪爽,她自己却全然笑不出来,只向夏恪正色道“你千万不要做这等傻事我茕茕孑立一孤女,你却有一大家子人,你不能不替他们想想” 我替他们想夏恪在心中苦笑他们逼我做了许多违心之事,逼我去侍奉我不喜欢的主子,又何曾替我想过 二人各怀心事,再聊不下去,只得沉默着在马车里晃荡。不知晃荡了多久,却觉马车停了下来,一名侍卫来请二人下车,说主上连夜赶路乏累,要在此歇宿一阵。 夏恪扶着苏柒跳下车来,要替她解开手脚上的绳索,却被侍卫拦下,说主上有令,这一路都只能将她拴着。 夏恪气得牙根痒痒“这样粽子似的捆着,让她如何走路” 那侍卫不以为意道“主上说,没将她拴在马车后面拖着走,已是给了夏公子莫大的面子。” 苏柒恨得脸都白了,夏恪冷声喝退侍卫,弯腰将苏柒抱起进了旁边的客站。 苏柒趁机观察了一番,见此处乃是一片山脚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孤零零一家简陋客栈,像极了千佛岭下山匪开的那家。 心中暗自冷笑这等大人物若被山匪绑了,可就有趣了 可惜云公子一行不比她独自一人,客栈里的店家早已被众侍卫轰了个干净。苏柒被夏恪安顿在一间客房内,便有侍卫来报,说云公子传唤他。 夏恪着实不放心地望苏柒一眼,扬手唤来自己的心腹,令他在门外守着,一旦有人要对苏柒下手,无论是谁皆杀无赦。 苏柒被四仰八叉地扔在炕上,连翻个身都难,心中暗自感慨我区区一个小女子,能得罪这样大的人物,真是何德何能 她正暗自叫苦,忽闻身后的窗棂一阵咯吱作响。苏柒心生警觉,努力翻身回过头去,却见一个黑黄相间、油光水滑的肥硕身形,正拼命从不大的窗子里挤进来。 “烧麦”苏柒简直惊讶不已,“你怎么来了” 烧麦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自己从窗口塞进来,“咚”地掉在苏柒旁边的炕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翻过身来刚要冲苏柒撒娇,却被她低声警告“乖烧麦,别出声” 胖老虎便当真不敢出声,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委屈地望着他娘,伸舌头将她舔了个满脸花。 烧麦眼见两伙坏人在慧目斋火拼的过程,很想冲上去保护他娘亲,但他此时只是个半大孩子,面对那许多闪着寒光的刀刃,终是颤栗地缩在窝里没敢出来。 直至他眼见娘亲被个大胡子带走,与生俱来的危机感让它感觉大事不妙,便悄悄出了门,一路跟着马车到了这里。 “乖儿子,你不该在这里”苏柒见他呲牙去咬她手臂上绑的绳索,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这里有许多坏人,你快回去去寻你爹” 她说着却顿住,将“救我”二字生生咽了回去。 他曾说过,她便是杀人放火,他也能替她兜着;他也说过,要此生此世护她周全。 苏柒从未想过,她惹事会惹到一个连王爷都护不住她的人 她希望他来救她,但她更不想连累他。他已为她经历过生死,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苏柒想着想着,眼角的泪水便滚了下来,侧了侧头,将脸颊与烧麦靠在一起,轻轻地叮咛“去寻你爹,在他庇佑下好好长大。待你长成兽中之王,再替我好好守护着你爹,烧麦,你能做到么” 烧麦能感受到娘亲伤感的情绪,发出低低的一声呜咽,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脸颊上划过的泪水,又忽而仰头,叼走了她发髻上插着的一只木簪。 苏柒正沉浸在将死的悲伤之中,全然没有意识到头发上少了什么,却见烧麦纵身而起,灵活地从窗口钻了出去,便再没了动静。 此刻,慕云松正立在慧目斋院里,望着横七竖八满地的刺客尸体,手中刚从满记糖水铺买来的糕点蓦地坠地。 “这”他身后的徐凯亦大惊失色,“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派了如此多的高手苏王妃她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话未说完,忽听他家王爷暴喝一声“住口”便如同发狂的猛兽般冲进去,踹开一间间房门,瞬间将整个慧目斋寻了一遍。 他看到了顶着一张半老半嫩的面皮,被人一刀毙命的阿比旦,看到被人下手劈在后颈,双双昏死过去的石榴葡萄,他像个疯子似的扒开一具具因中毒而惨不忍睹的尸体,却终没寻到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 慕云松心下有一丝庆幸至少,她还可能活着,只是被人带走了 慕云松心里有千百遍的后悔昨夜在栖梧院里,他不该对她说了那样诛心的话,让她绝望离开。 这些日子里,他有许多身不由己、有许多无可奈何,但她何其无辜,却为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和苦楚。 此时,徐凯也带着手下侍卫进来,禀道“王爷,院里院外都寻遍了,皆没有苏王妃,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话未说完便堪堪住口,见他家王爷正用一双赤红的双眸瞪他,犹如一只想要嗜血的野兽。 慕云松心里有些恼怨昨夜,若不是徐凯这厮来报有要事,他又岂会撇下她匆匆离去。直忙到日上三竿,才腾出空来看一看她,想要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却不想已是满地尸首、人去楼空。 徐凯被他家王爷瞪得心里发毛,轻咳一声赶紧找补回来“苏王妃她素来福大命大,应是平安无事呃,长命百岁。” 慕云松叹道“苏柒应是被那人带走了” 昨夜,老五将苏柒和慕云萱从福临客栈救出之后,他便留了个心眼,加派人手盯着云公子一行的动态。 但这伙人显然也非等闲之辈,在重重盯防下依旧人去楼空,犹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原本,能将这尊瘟神送离广宁城,慕云松也算松了一口气,熟料他竟丧心病狂地绑走了苏柒。 慕云松一双拳握得咔吧作响,向徐凯问道“可寻到了他们的踪迹” “已派了大量斥候往广宁城外东西南北四向寻去。”徐凯抱拳答道,“然至今未见踪迹” 慕云松切齿道“加派一倍人手再去寻” 他深知,以那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一路上必定变本加厉地折磨苏柒;他亦深知,以苏柒执拗倔强的性子,被折磨得再狠也不会开口示弱求饶一句,受的苦必定更多,甚至性命不保。 多耽搁一个时辰,她便多一分危险。 徐凯领命而去,其它侍卫则开始动手整理院落里横七竖八的尸首。 慕云松独自烦躁地在长廊上来回踱步。 曾经,在他与她最好的时光里,他耍赖留宿慧目斋,偶尔半夜睡不着,也会在这里来回走。那时她总会悄悄出来给他披上一件斗篷,噘嘴嗔怪道“还不去睡熬坏了身子,谁向我负责” 如今,你杳无音讯、生死不知,谁又来向我负责 慕云松烦躁地拍着走廊上的廊柱。 总以为自己心如铁石,面对千军万马也毫无惧意,如今方才明白,我最怕最怕的,便是失去那个惹是生非的丫头。 小柒,只要你还活着,哪怕刀山火海,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救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慕云松已不知自己在回廊里走过多少遍,期间一拨又一拨斥候前来禀报,却没带来一点有用的消息。 慕云松恨不能将这些没用的家伙统统拉去打军棍。 一个又一个时辰过去,就在慕云松终按捺不住打算自己出城去找时,却在出门的前一刻,见个满身灰土的姜黄肉球从门口冲了进来。 烧麦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从未走过这样远的路,也从未跑得这样快过,当他终见到苦苦寻觅的爹爹就在眼前,索性“嗷呜”一声,迎面扑了上去。 他这一记虎扑用了十二分的力道,慕云松被他扑得后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怒道“烧麦这不是胡闹的时候” 谁跟你胡闹了烧麦不满地呜咽,将口里的木簪子戳到他眼前。 “这”慕云松一双眼瞳骤然收紧这簪子他何其熟悉,是苏柒当年在东风镇买下的一双,当时懵懵懂懂,之后兜兜转转,直至不久前二人两情相悦,才复拿出来送他,另一支则敝帚自珍地时时戴在发间。 他一把抓过那木簪,牢牢攥在掌心,向烧麦急切问道“你知道你娘在哪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3回 一骑单刀会 烧麦忙不迭地点头呜咽爹你可算懂了 慕云松满腔鲜血直往上涌,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伸手抓了抓烧麦脑后的皮毛“好小子快带我去找她” 说罢,便跟着烧麦急匆匆跨出门去。 门外,徐凯早已牵来了慕云松的追风宝马,向他朗声问道“王爷要带多少人马同去索性带上半个神机营,外加两尊神武大炮干他娘的保证将那一窝混蛋轰得渣都不剩” 自打这伙子“来头极大”的混蛋到了广宁,徐凯便觉时时小心处处掣肘,憋屈得不行。 他这话倒提醒了慕云松,他扫了一眼摩拳擦 通灵小甜妻第223回 一骑单刀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4回 将功折罪去 “好生死关头毫无惧色,北靖王果然是个胆色过人、重情重义之人”慕云泽拍了几下手,便令撤了弓箭手,向前两步,故作和蔼道“慕云松平身,与我车辇内说话。” 慕云松依旧神色如常,叩首起身,恭敬跟在慕云泽身后上了车辇。另一辆车内的苏柒却躺在地板上大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犹如死过了一遍又活过来。 夏恪替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和汗水,有些酸涩地赞到“二位这同生共死的情意,还真是感人” “感人至深。”慕云泽望着自己这个英武的堂弟,意味深长道,“之前,你刻意做个风留多情样子给我看,我全然不信,如今我倒信了。” 慕云松忙低头告罪“臣愚钝出此下策,请陛下宽恕” 慕云泽并不接口,荡开话题道“朕此番微服出巡,从西京向北再折而东,走过了我大燕北境三个藩王的封地。”他眯眼朝窗外的广阔天地望了望,“北襄王平庸愚钝、胆小怕事;北祁王匹夫之勇、好大喜功,皆不是能成大事的材料。唯有你北靖王” 慕云泽忽而专向慕云松,目光炯炯“父皇曾说,四皇伯有勇善谋,天下无出其右者;依朕看,你到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慕云松忙垂眸行礼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朕一路走来,见我大燕北地在你守卫下安定和睦,法度森严,民风淳朴,百姓皆云” 慕云松忙接口“百姓皆沐陛下恩泽,感念天恩浩荡” 慕云泽知他刻意恭维,却不戳穿,只盯着他幽幽问道“慕云松,天下是谁的天下” 慕云松毫不犹豫答道“天下是天子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 慕云泽再问,“你可知,天子平生所愿为何平生所恨为何” 慕云松稍作思忖,谨慎答到“臣斗胆揣测天意,天子愿四海升平,百姓安泰;恨蛮夷环伺,祸起萧墙。” “说得极好。”慕云泽向前探了探身,仿佛透过慕云松的双眼直看进他心里,“那么堂弟你,是朕四海升平的柱石,还是祸起萧墙的枭雄” 这问题问得十分犀利,连带着慕云泽说话时的表情都有些狰狞。然经此一问,慕云松反而坦荡,当即跪下向皇帝行礼道“臣方才妄测天意,天子所愿便是臣生平之志。我北靖王一脉世代镇守燕北,只求外无边患,内无叛乱,四夷臣服,百姓安定。臣为此志枕戈待旦、血洒疆场,皆在所不惜 待到四海升平之日,臣只求解甲归田,与心爱之人耕田织布、粗茶淡饭,平淡度此余生。” 说罢,再郑重向皇帝叩首道“此乃臣平生之志,无半句虚言。” 他俯首许久,方听皇帝慕云泽幽幽笑道“你这志向啊朕是该赞许你一片精忠报国之心,还是笑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慕云松亦笑道“让陛下见笑了。” “你既一心为国,眼下倒正有桩事需你替朕分忧。”慕云泽慢慢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算是朕给你个将功折罪,替你的心上人赎命的机会” 慕云松忙道“但凭陛下吩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另一辆车上,苏柒正努力扭着身子,忐忑不安地朝那辆正“密会”的车上张望着。 她不知道那混账皇帝会跟慕云松谈些什么,但车外那一圈剑拔nu张的侍卫却明显地昭示着,这对堂兄弟一旦谈不拢,北靖王慕云松便是血溅当场的命运。 “你又一点儿看不见,瞎费个什么劲。”夏恪见苏柒痛苦地撑着身子,腰都要扭断了的样子,索性伸手把她拉下来,“放心,北靖王爷是个聪明人,不会将自己置于绝境的。” “那是自然。”苏柒坐下来扭了扭腰背,“我相公是天下第一智勇双全之人”岂是那混账皇帝能比的 想到这丫头竟跟了北靖王,夏恪心里仍有些酸楚难受,望她叹道“人家智勇双全,你呢”想想世家后宅里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便由衷地替这丫头担心,忍不住抬手屈指去弹她的脑门儿,“就你这心无城府没脑子的德行,日后在王府里可怎么过” 熟料手指还没碰到她额头,便被一只钳子似的手抓住,头顶响起个不悦的声音“有我在,她会在王府过得极好” 夏恪手腕子被他钳得生疼,却咬牙不肯露怯认怂,倒是一旁的苏柒万般兴奋地扑上去“相公你没事吧” 她一时激动便忘了自己手脚还被绑着,站立不稳便直直向前倒了下去,却跌进了一个期盼已久的胸怀。 “我没事,”慕云松深觉自己刚从刀山火海走过了一遭,此刻亦有些劫后余生的激动,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愿被苏柒担忧,亦不肯被夏恪小瞧。 他迅速将苏柒上下打量一番,抓住她手臂心疼道“是我来迟,让你受苦了”说罢,便去解缚在她手腕上的绳索。 一旁的夏恪便热心表示自己身上有匕首,之前不敢替苏柒松绑是怕触怒了陛下,然北靖王爷不过瞟他一眼,双手发力,便将那粗壮的绳索生生拽断了。 夏恪顿时被噎得无语这是赤裸裸地示威呢 慕云松扯断了缚着苏柒的绳索,直接一把抱起来安置在自己怀里,低头柔声道“走,我们回家。” 这短短几个字,竟让苏柒一路暖到心底,人亦娇软无力地倚在他肩膀“好,我们回家。” 临行,慕云松又向夏恪颔首道“多谢夏三公子照拂小柒,慕云松感激不尽,来日定当报偿。” 夏恪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不必客气慢走不送”,心中却道赶紧从我面前消失,最好让本公子这辈子不要再见到你 夏恪跳下车来行至皇帝慕云泽身畔,与他一同看着二人一骑一虎渐行渐远,仍有些不敢相信“陛下真的就这么放北靖王走了”龙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陛下对这个堂弟有多忌惮,夏恪十分清楚。 “以他如今在燕北的声望,以及北靖王府在军中的势力,若朕贸然动他,必定引起北境动荡,五十万燕北军离心,得不偿失。”慕云泽眯眼若有所思道,“况朕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尚需要他为国出力。” 夏恪适时吹捧一句“陛下英明” 慕云泽望着慕云松远去的背影,唇角浮起一抹冷笑,蓦地转身“启程,回京” 慕云松,你我来日方长。 正靠在慕云松怀里的苏柒,此番才缓过神儿来,想想方才那剑拔nu张的一幕,后怕不已“相公,你那时便料定,那混账皇帝不会真的杀你,是不是” “慎言”慕云松轻捏她腰提点她,但打心眼里觉得她这个称谓十分贴切,“我又不是诸葛孔明,岂能算准了他不杀我” “那他当时若真的下令将你杀了” 慕云松轻笑“至少能救你一命。” “你”苏柒一时感动得不能自已,“你这傻瓜,我哪里值得你舍命去救” 他将下巴靠在她头顶,轻蹭着她的发,“早跟你说过,你是我心头之珠,早已渗我骨血,断断割舍不得,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我信”苏柒眼泪都要掉下来,瘪嘴道,“那前些日子,你为何那般不冷不热对我,让我以为你移情别恋,不打算要我了” 他知道她受了许多委屈,偏偏迫于形势无法向她解释,如今终于送走了“瘟神”,可以跟她实话实说 “当初,通过线人得知,皇帝要微服往广宁来,我便与赫连钰去寻访了父王的故交,第一谋士吴庸吴先生,他给我献了上中下三策”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日青竹小亭里,吴先生说过的话“最上策,乃是趁他微服出行,身旁戒备不严之机,一举出手杀之而后率燕北军挥师南下,攻占西京,继承大统,夺回本应属于你北靖王一脉的皇位 这中策么,乃是刻意示之以厉害,让皇帝见识燕北军之威武雄壮,你北靖王爷在军中威望之高,让皇帝知道你有问鼎天下的能力,震慑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下策么,说实话老朽并不推崇,便是示敌以弱、刻意迷惑,让皇帝以为你北靖王徒有其名,实则资质驽钝、声色犬马,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对他的皇位构不成任务威胁,他自然不会再忌惮于你。” 慕云松叹气道“只因我不愿做下弑君篡位之事,又不欲皇帝始终对我心怀忌惮,故而弃了上中两策,取下策而用之,在皇帝面前故作骄奢淫逸、风留多情的态,希望能混淆视听。” “原来如此,”苏柒点头又摇头,“不对啊,你故作风留,宠爱美女,为何要独独把我排斥在外我就那么上不得台面,连陪你演戏的资质都不够” 慕云松被她气笑了“傻瓜,刻意避着你,是不想将你卷进来。可惜,最终还是让你身处危险之中。”心中却又一丝阴霾究竟是谁,向皇帝透露了消息 “所以,你逛秦楼一掷千金地将思音买回来,是故意做给皇帝看的”说道思音,苏柒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你可知思音她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5回 曾经的交易 “我知道,她是大难不死的聂梦珺。”终要面对这个现实,以及自己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慕云松索性将苏柒搂紧了些,斟酌着要如何说,这丫头才好接受些。 “聂家小姐聂梦珺,确是我曾明媒正娶过得妻子,但我与她的婚姻,并不似你想象的那般。 我十六那年,从大同历练归来,便惊闻义兄长胜举家被诛的噩耗,而下此无情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父王。 我那时疯了一般与他大闹,甚至跟我父王动了手,最终却不了了之,从此以后,我便与我父王势如水火,关系极度恶劣。 我几乎是处处与我父王作对,但凡他喜爱的我必嫌弃,但凡他提倡的我必反对,如此闹到我十八岁那年,有军中众将向我父王进言,说我已然成年堪担大任,可以独自统兵了。 我闻此言不胜欣喜,这个无情无义的家我早已待得烦闷不已,宁可带兵去打仗,只要能离开家,离我父王远远的就好。 然此时,我母亲却有别的打算,认为我既已成年,就该尽快娶妻成亲,好替慕家开枝散叶、绵延后嗣。我几番对我母亲坦言,我志在荡平北狄、保家卫国,并无成亲之意,但我们一家子皆是倔强脾气,谁也说不服谁。我父母合计到最后给我提出条件,想要统兵去打仗,就必须先成亲。 我那时一心只想离开家,迫于无奈便答应了。我父母便将我的婚事从广宁一路张落到了京城,千挑万选地定下了聂大学士家的女儿,来问我的意见。 我那时对于成亲之事并无半点兴趣,只觉世家贵女皆是一副木偶相,娶谁都一般无二。倒是赫连钰提点我,说以我这般对婚姻不负责任的态度,那聂小姐嫁过来也犹如守活寡,万一哪天我不慎战死沙场,人家活寡妇就变成了真寡妇,何其可怜。 我想想也是,八尺男儿不能这般欺负一个弱女子,思来想去便想到个主意,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去西京,与那聂家小姐见了一面。 我那时故作个张狂纨绔相,将我的志向打算,以及她即将面临的生活皆向她和盘托出,本欲令她知难而退,向她父母表示不愿嫁给我,只要聂家打了退堂鼓,我父母自然也无话可说。熟料聂小姐她” “答应了”苏柒在心底暗叹你用马鞭掀起的轿帘,也掀动了人家心底的一潭春水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我那时想,这既是你自己的选择,便怨不得我。遂遵从父母的意愿,与聂小姐成了亲。婚后第三日,我便领兵西征鞑靼而去,一走就是个月方回。 此后,我亦是不要命地东征西讨,一年中倒有大半日子不在家。便是偶有在家的时日,也是寻各种借口宿在军营里,甚少与她同住” “你不必刻意与我解释这些。”苏柒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因尴尬而紧绷的肌肉,“我能理解。” “我与梦珺,便这般貌合神离地过了一年有余,直至六年前中秋夜宴上,我父王遇刺,毒发身亡。” 慕云松说至此时,语调低落夹杂着悲愤,苏柒明知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仍忍不住轻抚他手臂,劝慰道“你节哀。” “事发突然,我那时只顾追击刺客,待到空手而归,父王已是无力回天,我与他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没能说上最后一句话。 我父王薨逝后,我方忆起这许多年来他对我的关怀教导,越想越觉得悔恨懊恼,觉得自己不能理解父王的一片苦心,处处与他作对,实在是混蛋得很” 苏柒想这便是所谓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罢,却也只能柔声劝道“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你如今镇守燕北,庇佑大燕百姓安泰,你父王在天上看着,也会为你骄傲的。” 慕云松沉默地缓了一阵情绪,方道“此后不久,回鹘举兵作乱,犯我大燕西北境,我再度披挂上马,率军出征。这是一场难打的仗,我一去便是大半载,方将回鹘鞑子赶回西北沙漠,得胜归来。 熟料,方回到家,又听说一件噩耗梦珺她,没了。 我母亲对我说,自打我出征后,梦珺便深思恍惚、忧虑重重,身体也每况愈下。王府替她寻了多少神医圣手皆医治不好,都说梦珺乃是心病。 我母亲自知我与梦珺并不和睦,便认为梦珺的心病是因我而生,只盼着我能早日打完仗归来,梦珺自然好转。熟料几个月过去,梦珺愈发的疑神疑鬼、不思茶饭,瘦得几乎脱了形。 后来,前线捷报传来,我母亲欣喜告知梦珺,我不久便要班师归来,不料梦珺却忽而扯住我母亲衣袖哭告,求放她回京探亲去。 彼时梦珺的身体状况已是极差,天气又暑热,我母亲觉得她实在不宜远行,但梦珺魔障了一般,要死要活地求回娘家去,我母亲无奈,只得应允,派了许多家丁护卫丫鬟,备了宽阔舒适车辇送她回西京去,盼着她能在娘家将养些时日,得父母兄弟宽慰,渐渐想开些。 我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地送走了梦珺,岂料这一去便是诀别。 从广宁回西京,要经过偌大的一片太行山脉,彼时正值雨季,山间暴雨突降,引发山石洪流滚滚而下,竟是瞬间将梦珺一行连人带车冲下山崖一行五十余人,除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在滑落山崖的时刻抓住了崖壁上的树木,险险捡回一条命来,其余人皆坠落万丈山崖,无一生还” 他讲至此,苏柒忍不住掩口低呼一声“天呐” “两个劫后余生的侍卫回到王府,向我母亲禀报此事,我母亲自是肝肠寸断,深知梦珺此番在劫难逃,便对外昭告了梦珺的死讯,亦派人向西京聂家报丧。 故而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梦珺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于这个昔日的妻子,我心中确有愧疚,但也无可奈何。” 慕云松说至此,下意识地将苏柒搂紧了些,沉吟道“我着实没想到,有朝一日,梦珺还会再回来。” 苏柒便顺口问道“若思音真是梦珺,你打算如何” 她问这话时故作无谓,心里却忐忑得直打鼓,熟料身后的男子轻蹭她的额发道“还能如何我此生只打算娶你一个,便只好与她和离。” “和离”苏柒倒从未想过这一途,“那她若不愿意呢” “那便谈条件,除了我这个人,什么都可以给她。” 他这番态度,令苏柒心里着实受用,嘴上却故作顽皮“你可是位王爷,就不想三妻四妾、齐人之福” 慕云松便皱眉道“有你一个已觉十分麻烦,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嘿你”苏柒颇不服气,想想却无力反驳,只得说正事“其实,你不必与她和离,因为她根本不是梦珺,她是” 她附耳低语,慕云松蓦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道“当真” 苏柒故作傲娇“我这般厉害的阴阳先生,还能有错” 慕云松作势将她打量一番“那便姑且信你吧” 二人正说着,便见前面徐凯带着亲卫前来接应。此时已是日暮十分,烧麦虎不停蹄地来回奔跑一日一夜,此时已累得几乎要瘫倒,慕云松便派人先一步赶回王府报平安,又命徐凯就近找客栈住下歇宿一晚。 当夜,苏柒本想与慕云松好好商议如何料理思音之事,但她的王爷相公深觉前些日子委屈了她,想要加倍地好好补偿,是以整晚下来苏柒竟是没有开口说正事的机会。 翌日本打算清晨上路,然慕云松怜悯苏柒整晚激战乏累,由着她睡到了正午时分方动身。 快至王府时,早有手下人先一步去报信,是以北靖王府正门大开,老王妃带着慕家众人皆迎在门口。 这浩大的声势让苏柒不由缩了缩,低声对身后的慕云松道“我是不是先下来” 慕云松反倒将她揽得更紧些“有我在,怕什么” 苏柒无语您是王爷自然不怕什么,可小女子我今后还要在王府混日子不是待近前,果见老王妃望向她的神情都颇为不善,身旁还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思音。 慕云松下马,伸手将苏柒抱了下来,携她手近前向老王妃行礼道“儿子行事仓促,让母亲担心了” 老王妃虽说心中有气,却是个识大体的,先向慕云松问道“皇帝一行,已离开广宁” 慕云松颔首道“是,陛下与我见了一面,便起驾回京去了。” 他此语一出,慕家众兄弟便齐齐舒了口气,彼此交换个“瘟神终于走了”的目光,唯独慕家老三慕云枫目光闪烁了一下,被慕云松尽收眼底。 他正若有所思,却听老王妃道“苏丫头此番也算是劫后余生,着实不易。” 她方说完,便见身旁的思音移步上前,亲切拉起苏柒的手,满面关怀道“妹妹受苦了,可有伤着哪里” 苏柒在心里翻个白眼这就端起正室王妃的做派了你高兴得也太早了些 不等她开口,却被慕云松一把拉到身后,冷冷望一眼思音,向老王妃道“请母亲移步,儿子有事向母亲禀报。”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索性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说罢。”老王妃将思音拉到身旁,“六年前,我儿媳梦珺回京省亲路上遭遇不测,生死不明。如今老天垂怜,让梦珺平安归来,此乃我北靖王府慕家的大喜事。我已祭告先人,恢复聂梦珺北靖王妃名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6回 情不解为魅 说罢,又望了望苏柒道“苏柒与我儿伯寒有救命之恩,此番一并立为北靖王侧妃,希望你二人和谐相处,温良恭俭,为慕家开枝散叶、绵延后嗣。” 老王妃说罢,便见思音一副大家闺秀状,敛裙跪地道“儿媳梦珺,谨记母亲教诲,定与苏妹妹一同悉心侍奉王爷,为慕家尽绵薄之力。”说罢,便行大礼叩拜下去。 他这一拜,便显得木桩子般直挺挺站着的苏柒格外突兀,便听老王妃身旁的慕夫人嗔怪道“苏侧妃为何不行礼是对王妃娘娘的话没听懂,还是有意见” “我”苏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幸而身旁的慕云松替她化解尴尬“有意见的不是苏柒,是我。”说罢,低头对思音冷声道“你先别急着谢恩,我有话问你” 说罢,径直一把捏住思音的肩头,拽着她举步便往王府里走,顺便对愣神儿的苏柒使了个眼色。 苏柒会意,赶忙跟了进去,徒留下慕家一家子面面相觑,不知王爷意欲何为。 思音被他一路拖着进了栖梧院书房,屏退了一干下人,示意苏柒进屋来。 苏柒却摇头道“这是你跟她之间的事,还是你自己谈吧,我相信你。”说罢,便关了房门,独自在门口守着。 思音被慕云松一路拽得生疼,此时才略缓过来,一脸惶恐望着慕云松,开口道“妾身知道,为妾身正名之事,母亲未及与王爷商量,但这都是母亲的意思,妾身也不能” 她尚未辩驳完,便被慕云松冷冷打断“我不否认,聂梦珺是昔日的北靖王妃,但你配不上这名号,因为你根本不是梦珺” 思音眼底划过一抹惊诧,却瞬间调整了神情,垂眸故作凄楚道“原来,王爷还是不信我我这些年历尽劫难,饱尝人间疾苦,以为天可怜见让我得以回来,王爷竟还是不信我、不要我” 她眼眸中滑下两行清泪,望他悲泣道,“我这些日子,竭尽全力地去找回以往的记忆,如今已能将昔年往事记起大半。我记得,王爷忧愁时爱饮杜康,凯旋时能喝三坛西域烈酒;王爷最爱吃的是母亲秘制的烤鹿肉,最爱喝雨前的龙井茶;王爷的坐骑名唤追风,王爷的枪长一丈又七寸” 她说了许多,又抬眸哀怨道“若是如此,王爷依旧不信我,可要妾身将婚后王爷宿在妾身屋里的日子,一次一次说给王爷听” 慕云松迅速往窗外瞟了一眼,尴尬咳了咳道“不必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活着的聂梦珺”他蓦地向她靠近两步,目光威压,一字一句道“你是魅,对不对” 怨气不度是为灵,情思不解是为魅。这是昨日阴阳先生苏柒向他普及的知识。魅者,乃是人死后魂魄留恋世间之人,而被情丝包裹缠绕而成。魅成之初,需吸取年轻女子的精气以保证魂魄不散,需汲取世间情丝爱意以助修为,若得高人点化,便有精通幻术、蛊惑人心、织造梦境的本事。 “你几次三番在王府兴风作浪,挑拨离间蛊惑人心。如今又幻化做梦珺生前模样,佯装历劫归来,究竟有何居心” 慕云松说着,浑身散发出森然杀气,一步步将思音逼至墙角,骤然出手卡住她脖颈,语气狠戾道“从实招来” 思音被他掐得咳嗽连连,却毫不反抗,断断续续道“我有何居心相公,我化身成魅,只因对你有割舍不下的情意;我在王府飘荡多年,只为多看你一眼、多陪你一段;我本别无所求,但那个姓苏的贱人,她凭什么得到你的爱她凭什么轻易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思音越说越激动,周身一道紫光骤起,将慕云松蓦地弹开。待他稳住身形,见她浑身紫烟缭绕,一双眼眸也变成了妖冶诡异的紫色,却蕴着浓浓的哀怨,一步步向他近前“我活着的时候,对你千依百顺,从未有过丝毫埋怨和忤逆,千般万般讨好于你,你却始终对我冷淡薄情,拒之千里之外 我被那洪流冲下万丈悬崖,临死依旧放不下你,方化身为魅,历尽千辛万苦回到王府,见你一切如常,对我的故去没有半点伤怀 我在府中飘荡了三年五载,以为你便是这般心如铁石之人,此生也不会对那个女子有半分真情,直到你消失数月后归来,日日怅然夜夜兴叹,我心疼于你,趁夜入你房中相伴,却猝不及防被一尊金鼎吸入你灵台之内,看到了你与那女子的诸种过往,感受到你对她无尽的思念和后悔我才明白,王爷你也是有心的,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吝于给我罢了 后来,那姓苏的贱人竟入得王府来,我亲眼见你与她的种种,惊诧你也有如烈火燎原般的情爱,可我妒忌,我恼我恨,为何我作为你的正妻,却得不到你的半分垂怜,而她一个来路不明,粗俗鄙陋的乡野丫头,却几乎要夺走本属于我的一切” 思音说至此,已逼至慕云松身前,愤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撕心裂肺地问道“敢问王爷,这可公平这可公平” 面对近乎疯狂的魅妖,慕云松却没有丝毫恐惧,只平静对她道“这没什么不公平,从我去西京找你谈判开始,之后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我当时便告诉你,我心中只有家国天下,没有儿女情长。我能给你富足的生活,尊贵的身份,但你若希冀什么琴瑟和弦、夫妻恩爱,我皆给不了。嫁给我慕云松,便是锦衣玉食守活寡的日子,说不定有朝一日我战死沙场,你便真的守了寡。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还记得” 思音目光闪烁“我” “可你那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嫁到王府之后,我承诺给你的都给了你,是你自己得陇望蜀,日渐不知足。” “我不是不知足”思音哀哀地摇头,“我只是想要一个妻子应得的东西,我只是乞求自己夫君的一点垂怜,难道也是错的” “你确是错了。”慕云松目光坦诚,“所谓夫妻恩爱,必先有爱。你自恃摸清了我的一切喜好习惯,但事实上,你根本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慕云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爱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曾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直到我在东风镇被人刺杀死里逃生,睁眼便见到了苏柒那丫头。” 回想在东风镇的日子,慕云松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刚开始,我也有些看不上她,觉得她贪财好利、喜怒无常还蛮不讲理,可渐渐我便发觉,她与我从小到大见过的世家贵女皆不同,没有故作矜持,没有虚伪客套,高兴时便笑,伤心时便哭,生气时便发火,连谄媚讨好、有求于我时都是大大方方,毫不遮掩。” 他轻笑了笑,“我以为,这才是个活生生的姑娘,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对我好得纯粹,不掺杂半点利益。她就是这般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我心里,融入我的血肉,再割舍不得。” 慕云松说罢,又抬眸直视思音,“你呢从你嫁入王府的那一日起,无时无刻不持着聂家嫡女的出身,端着北靖王妃的架子,日日想着如何让婆婆满意,讨夫婿欢心,得王府中人的认可,时时戒备、步步谨慎,没有哪一刻是真正的自己。就连你酷爱跳舞,都从不敢表露半分。这样的你在我眼里,犹如一具精雕细琢的木偶,没有本分生趣。 你以为是我刻意疏远冷落你,实在是与你相处的时日,你过得谨慎,我看得乏味,倒不如不见,彼此都能自在些。” 思音垂眸哀叹“原来,你是这般嫌弃我” “谈不上嫌弃,”慕云松坦言,“只是我从开始便不爱你,之后也始终没有爱过你而已。” 他这话说完,便见思音踉跄着后退两步,“是了,你从未爱过我,那我生前身后眷恋于你,化身为魅又有何意义又有何意义” 她喃喃自问着,周身的紫气却开始渐渐消散。此时守在门外的苏柒,敏锐感受到屋内有些异样,不放心便将门推开条缝向内望去。 苏柒见思音周身的情丝精气渐渐消散殆尽,露出梦珺魂魄的本来模样,她依旧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不再有妖娆媚气,犹如水墨画中走出的绝代佳人。 而在慕云松看来,眼前的思音却是渐渐变得模糊透明,几乎要消失不见时,终痴痴望他道“相公,我知此生不能得到你的爱,若有来世” 她的话却被慕云松打断“若有来世,去寻个知你懂你、疼你爱你的男人,恩爱和美度过一生。”他音调淡淡却执着道,“我与苏柒缘定三生,来世还是要和她一起走的” 思音苦笑一下,倒也释然,终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一眼“相公,我走了,你多珍重。” 她言毕,周身的紫气亦消散干净,仅剩梦珺的魂魄飘身出门。 守在门口的苏柒,此时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愧疚,不禁轻唤她一声“梦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7回 校场练功去 梦珺魂魄闻声转眸“倒忘了,你看得见我。” 苏柒为难地张了张口“对不起,我” 梦珺却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之前是我执念太深,误入歧途,三番五次地设计害你,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苏柒此时倒不想计较这些,摆摆手道“都过去了,我这人,从不跟鬼记仇。” 梦珺便轻笑道,“难怪王爷说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说罢,作势轻抚她肩膀,“你何其有幸,能得到他的爱,且好好珍惜。” 说罢欲飘身而去,又顿住叮嘱一句“若有朝一日,王爷对我昔年病因有所怀疑,烦劳你转告他,去查看我生前寄往娘家的最后一封家信。” 她这莫名的嘱咐令苏柒有些不解,却也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又忍不住叮嘱,“如今你是一方魂魄,须趁天明前尽快过奈何桥去,否则日出时分便要魂飞魄散了。” “我记下了。”梦珺最后回眸,往屋内望了一眼,柔声眷眷道,“替我,好好照顾他。” 苏柒郑重承诺“我会的” 梦珺满意颔首,终飘身而去,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苏柒目送她飘远,方推门而入,见慕云松正对着桌案上一张和离书愣愣出神。 他那萧索凄然的神态令苏柒一阵心疼,走上前去轻抚他宽梧的肩背“相公,你还好吧” 他回过神来,语调有些许沙哑“我慕云松自恃半生光明磊落、爱恨分明,可我终是耽误了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辜负了她的一颗心小柒,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苏柒便劝道“爱别离、求不得,本就是人间至苦。如今你将心里话明明白白说给她听,替她断了情丝,让她干净坦荡地转世投胎去,不再受人世间求不得之苦,其实是为她好。” 慕云松轻叹道“我懂的。” 苏柒知他心绪不佳,劝慰了几句便出门去。她知道,这一夜他需要独自静一静,将他与梦珺的记忆慢慢整理,重新埋藏心底。 而苏柒,因为方才他那句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缘定三生”,也需要找个地方去慢慢消化,窃窃欣喜。 之后的一整日,苏柒都未能见到慕云松。 她晓得,关于梦珺之事,他需要给老王妃和整个王府一个交代;关于皇帝之事,他也有许多善后事宜要处理。 她如今无条件地信他爱他,告诉自己要听相公的话,支持相公的一切决定,除了 “卯时起床,校场练功” 苏柒“腾”地站起身,“他疯啦”明知道她起床困难症,还要她在这样的大冷天,天不亮就起床去燕北大营练什么功,这这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负责来传话的徐凯,今日莫名带着几分心气儿不顺,“王爷说,你若敢不去,就派人来绑你去。” 苏柒咬着后槽牙道“慕云松你不要太过分” 待她气势汹汹杀到栖梧院,见她的王爷相公正坐在书桌前,神闲气定地挥笔批阅着什么,听她带着挑衅的重重一咳,头也不抬淡淡道“兴师问罪来了” 他这一语中的的一问,倒让苏柒先丧了三分气焰,愣了愣方毫无气势道了声“嗯。” 内心着实鄙视自己,自从被他那句“缘定三生”的糖衣炮弹击中心扉,面对这个男人便再也生不起气来。 慕云松放下笔抬眸,看他的小娘子满面绯红眼神委屈,一副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着实的娇俏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过来坐。” 苏柒“唔”了一声,近前几步,方要问你桌前就一把椅子,让我坐哪里话不及出口,已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用温暖的掌心捂着她的双手嗔道“夜风这样冷,出门怎么不穿厚些” 苏柒撇了撇嘴,顾左右而言他“卯时的风,更冷。” 她这点小聪明,倒将他逗乐了,轻点她娇俏的鼻头道“知道你不情愿,若非有两件宝贝要送你,又得亲自教你如何使唤,为夫也不舍得让你天不亮就起床。” 苏柒敏锐抓住关窍,两眼顿时放光“宝贝什么宝贝” 他却故意卖个关子“明日卯时,校场揭晓。”说罢在她娇俏的臀上拍了拍,“天色不早,明日还要早起,你且到里屋卧房睡去。” 苏柒听说有宝贝拿,心情瞬间缓了过来,顺势勾住他脖颈嗔怪“你也知道天色不早,怎么不一起去睡” 他指着书案上的一摞本章“我还有些军中事务要处理,你先去睡,不必等我。” 若在以往,她定会絮叨他“日日的熬夜,熬坏了身子”,可如今劫后余生归来,她竟对着男人生出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依恋,索性猫儿似的缩在他怀里,绵绵软软道“你忙你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她这番难得一见的乖觉样子,让他心里一阵柔软,便在她额头轻吻一下“好。” 苏柒便继续窝在他相公怀里,看着他翻开一本本密密麻麻的本章阅看,有时还提笔在上面做些批注。苏柒刚开始还好奇地跟着看两眼,偶尔有“倭国”、“暹罗”、“高丽”等字样映入眼帘,她也不甚明白,看着看着便觉那些字越来越模糊认不清。 慕云梅推门进来时,便见到了如此暧昧一幕他家大哥一手搂着睡的香甜的苏柒,一手笔走龙蛇地批阅着本章。那丫头被大哥的衣襟裹着,脸儿红扑扑地靠在他肩上,樱唇微启,唇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微微一动便悉数抹在了大哥的云锦直裰上。 慕云梅有一瞬间的晃神儿,继而苦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刚开口,便被他家大哥一记眼刀吓得噤声,忙不迭放下笔,将怀里的小人儿抱进卧房,安顿在床榻上,方转身掩门出来,活动着麻了的左臂问“何事” 慕云梅从衣袖里抽出个字条递给他大哥“刚收到,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又挑眉问道,“此事你可告诉了苏柒” “尚未。”慕云松低头看着那字条。 慕云梅忍不住好意提点“你还是提前告诉她为好,若再来个不辞而别,她定然跟你翻脸。” 慕云松收起字条,往卧房的方向瞟了一眼,“我自是要告诉她的,需寻个合适的时机。”又自嘲地笑道,“这样的事经历了多少次,向来是说走就走,还从未如此不放心过。” 慕云梅便老实不客气笑道“大哥如今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话音刚落,便被他大哥“亲热”地问候了一脚“少在这里嘲笑我,且料理好你自己的事再说” 翌日卯时,正睡得香甜的苏柒,果然被她的王爷相公从温暖的被窝中提溜出来,换上一套保暖又贴身的衣裳,一路呵欠连天地往燕北大营校场去。 待她在飒飒寒风中勉强打起精神,见王爷相公已带着她置身空旷的校场之上,四周立着十几根碗口粗的木头桩子,再远处,有燕北军士兵正在晨练,隆冬天气里精赤着上身捉对擒拿厮打,呐喊声此起彼伏。 苏柒打了个激灵,盯着她王爷相公问道“你不会是看我平日里爱惹事,打算教我学功夫罢” “你也承认自己爱惹事了”慕云松十分怒气不争地看她一眼,“不过就你这个年纪,这个身体,这个脑子,教你学功夫为时已晚。” “嘿你”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故而替你寻了个宝贝。”慕云松伸手入怀,摸出个巴掌长银亮亮的东西,郑重其事地交到苏柒手里,“拿好了。” “这是”苏柒端详着手里的东西,觉得模样有些似曾相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弗朗机,西洋人火器中的极品,能三弹连发。”慕云松又将东西从苏柒手里拿回来,为她演示如何装弹、上膛、扣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已多了个洞,晃了几晃,便“咔嚓”断裂倒下。 这一下将苏柒震得头脑嗡嗡作响,待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 当年她从东风镇出发来广宁的路上,曾遇到个名叫松甘的女真人,对付那嚣张跋扈的鞑靼族恶霸,用得就是这么个震天响的家伙 只是,如今眼前这把,不过巴掌大小,通体银亮还镶着碧绿宝石,可比松甘那支小巧漂亮多了。 苏柒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弗朗机,叹道“果真是个宝物这也是五爷造出来的” “老五可没这个本事。这是我着人从路过我大燕南境的西洋商人手里买来,专为你防身之用。” 苏柒听得心中一暖,又有些心疼“这东西,应该值不少银子罢” 慕云松便调侃“把你卖了都不值。”说罢,不等她呛声,已立至她身后,握住她的双臂,将弗朗机端起来平举,“来,我教你如何瞄准开火。” 这弗朗机操作简单,学起来并不难,只是苏柒觉得那声响大得吓人,要求她王爷相公替她掩住耳朵,却遭到了严厉的拒绝和批评。 “连个声响都怕,若有朝一日需要你用它射杀人,鲜血脑浆都溅出来,你怕不怕”慕云松威严道,“立在这个校场上,就要把自己当成我燕北军的将士我不希冀你如我麾下将士那般保家卫国,但我希望你至少能保护自己,不让我日日为你担心”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8回 公马雪媚娘 他一通训诫,倒让苏柒心底生出几分豪气,撤开两步,利落地拉栓上膛,瞄准开枪,只听三声枪响,眼前的木桩子应声而倒。 慕云松忍不住拍她肩赞许“看看,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小丫头认真起来,学得还是很快的。日后要多加练习才是” 苏柒将弗朗机退了火弹收进怀里,鼓着腮帮子问道“另一件宝贝呢赶紧拿出来,我日出之前就一股脑儿学会了。” “好大的口气”慕云松笑叹,冲候在不远处的属下做了个手势,便见他牵了匹大白马跑来,将缰绳交到慕云松手上。 “这就是第二件宝贝”苏柒被这通体雪白的骏马吸引,忍不住伸手去轻抚它的背。马儿傲娇地扬起头来打了个响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无比,显得俊逸非常。 “此乃大宛良马,体格矫健,能负重日行几百里。”慕云松伸手去捋它长长的鬃毛,“我花了三日才将它驯服,今后它就是你的坐骑。” “真的”苏柒简直喜出望外,激动得忘了致谢,便迫不及待地要从他相公手里接缰绳,却被他晃了一把,“别急,我得先教你骑马才行。” 这个苏柒不服“我会骑马当年我从东风镇来广宁,就是一个人骑马来的”她说罢又有些心虚,当初她还真不是一个人来的。 慕云松似是看穿了她的心虚,笑着反问她“那你告诉我,这一路骑马,感觉可好” 好苏柒瞬间被勾起了痛苦的回忆当时骑的虽然也是松甘帮着选的一匹良驹,但一路走来,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架不说,两条大腿内侧的皮肉更是磨得青紫一片,让她从此对马敬而远之,再不羡慕别人风驰电掣、日行千里。 回想起这番惨痛记忆,苏柒触了电似的将手从白马背上收回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这礼物太贵重,还是算了,呵呵” 慕云松毫不留情戳穿她“并没有弗朗机贵重,我看你也收得心安理得。” “我的意思是,”苏柒作难地挠挠头,“所谓宝刀配壮士,宝马配英雄,这样难得的一匹大宛良驹,若给了我,就免不了备受冷落,祗辱于小妇人之手,骈死于槽栎之间。” 她一时情急,连幼年时背的马说都忆了起来,“那岂不可惜不如赠与更配得上它之人,我看它雪白飘逸,配慕二爷,或是赫连侯爷,都十分相得益彰啊” 她尚未啰嗦完,却被慕云松骤然拦腰举起,一把放在了马背上。 她惊魂甫定,手中已被塞了缰绳。慕云松在马屁股上轻拍一下,白马便仰头发出一声嘶鸣,振蹄跑了起来。 “哎喂王爷你”苏柒立刻慌了,只知道紧紧抓着缰绳,身子在马背上东倒西歪,“放我下来救命啊” “想下来自己下来”慕云松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着,“若下不来,就挺直身子,放松肩膀,两腿夹紧马腹” 苏柒见求饶无用,只得一条条地照做,果然在马背上稳当不少。慕云松又出声指导她如何驭马,如何转弯,如何让马儿令行禁止。 几圈跑下来,倒也有模有样。慕云松见练得差不多,这才勒停了马儿,扶着苏柒从马背上跳下来。 苏柒方才还跑出了几分逸兴遄飞、壮怀激烈的豪迈感,但刚一着地,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便觉脚脖子一软,一头栽进了慕云松怀里。 “刚下马就投怀送抱,为夫真是倍感荣幸。”慕云松调侃,轻拍她背帮她定定神,“它日后就是你的马了,我给它取名踏雪,你可喜欢” 他觉得自己取的名字颇具意境,与他的坐骑“追风”相得益彰,还暗暗得意了一阵,熟料他的小娘子却撇了撇嘴表示并不满意“十匹马里,就有五匹叫追风,四匹叫踏雪,俗,俗不可耐。” 慕云松莫名被呛,心中很是不忿“那你取个清新脱俗的我听听” 苏柒便煞有介事地绕着大白马转了一圈,“我看你通体雪白、清俊非凡” 慕云松心道这句式,怎么听着这般耳熟 果然,下一秒便见苏柒熟练地一敲掌心“酷似满记糖水铺的招牌点心就叫你糖不甩罢” 慕云松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想起来了这丫头的取名风格向来如此,老虎烧麦的名字不就是这么草率起出来的 大白马仿佛受到了十万点伤害,傲娇地望天打个响鼻,抬蹄就要走,被苏柒一把拉住“不喜欢那我再想想馒头包子面团子” 慕云松好心拉她退后一步“我感觉它想踢你。” 苏柒着实为难地挠了挠头,忽而灵光一现,再度一敲掌心“雪媚娘这名字不错吧多么清新脱俗,又好吃。” 慕云松轻咳一声,善意提醒“这是匹公马” 却见大白马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低头在苏柒肩头蹭了两下,显然对这名字十分满意。 苏柒向慕云松投去个骄傲眼神,喜气洋洋地宣布“那就这么定了媚娘,今后我的命可就交给你了,关键时刻你定要跑快些。” 慕云松额角黑了黑,瞅着这匹取向不明的马,暗自决定让它今后离自己的追风远一点。 嫌弃归嫌弃,他依然要向苏柒正经交代“这个雪咳,今后就养在燕北军营的马厩里,我会着专人照看于它,但你也要多来与它亲近,喂养它,给它洗澡刷鬃,骑着它多遛一遛,增进感情。” 他又拍了拍马背“良马轻易不认主,一旦认主便是性命相托、生死相随,你善待于它,它才会在关键时刻护你周全。” 苏柒郑重点头应下,却从她相公的嘱咐里听出些临别叮嘱的意味,不禁问道“王爷,你可是要出远门” 见被她看出了端倪,慕云松自知瞒不过,只得坦诚道“是,我要率军出征了。” 他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惊雷,在苏柒耳畔炸裂开来,令她懵了片刻,方喃喃问道“出征不是说如今大燕边境安定,也没听说谁造反作乱,你要出征去哪里” 慕云松边带着她往衙署去用早饭,边慢慢讲给她听 “我大燕东北边境有条大江,名唤鸭绿江,江之东南是一小国,叫做高丽。 高丽国三面临海,向东过鲸海是一岛国,名唤日本,便是我大燕常道之倭国。 高丽与倭国,较之我大燕都是弹丸小国,但倭国此朝出一权臣,名曰秀吉。此人颇有治国之才能,担任主政大臣后,效仿我大燕之法,重农事、励工商、兴城市、明法度,使倭国得以发展兴旺。但此人又野心极大,于半年前派倭国军队横渡琼海,入侵高丽国,挑起战火。 现任高丽国王昏庸无能,使得倭国侵略军长驱直入,攻占了釜山、王京、平壤诸地,夺去了高丽国半壁江山。 高丽王室无力抵御,万般无奈下向我大燕求援。我大燕朝廷本不将弹丸小国放在眼里,遂由定国公在金銮殿上保举,皇帝加授其子叶承训为宣武将军,率三千军驰援高丽。” “结果呢”苏柒咬了口包子问。 “结果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且被倭军乘胜追击,直攻到鸭绿江畔。 消息传来,皇帝震怒,着内阁及兵部重臣商议,决定派重兵驰援高丽,对倭国正式开战。” 苏柒听明白了“所以,这出力不讨好的活儿,就落在了你头上” 慕云松自然不会告诉她,出征高丽便是皇帝慕云泽给他开出的将功折罪、换苏柒一命的条件,只是笑道“放眼整个大燕朝,除了你相公这般英明神武、战无不胜,还有谁堪此重任” 苏柒低头咬了口包子,感觉堵在了喉咙里,闷闷地有些难受,想了想又忍不住吐槽道“人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如今是两个小鬼打架,大燕这尊神仙何必管他们的闲事” “小丫头倒是分析起家国大事来了。”慕云松赞她一句,慢慢向她解释道,“倭国秀吉此人,野心极大,始终不甘于偏安岛国一隅。此番入侵高丽,并非他目的所在。他的最终目标,乃是先打下高丽,再以高丽为跳板,横渡鸭绿江,掠夺我大燕领土。 故而,若对这两个小鬼打架坐视不理,眼看着高丽被倭国鲸吞,那么战火就会烧到我大燕的土地上,受苦受难的便是我大燕的百姓” 慕云松说着,不觉抬高了语调,豪迈道“驰援高丽,抵御倭军,就是保家卫国,是我北靖王一脉职责之所在” 苏柒莫名受到他感染,一阵猛点头“北靖王爷深明大义,一片爱国赤诚之心,着实令人佩服”说罢,还放下包子,煞有介事地冲他拱了拱手。 慕云松倒被她逗笑了,拉了她的手叹道“我等做武将的便是如此,在家国安危面前,一切儿女私情皆是小事。你能理解我,我甚是欣慰,只是这一去,少则月,多则一年半载,你我又要分别了。” 苏柒反握住他的手道“你若放心不下,索性带我一起去罢”又指天誓日地诚恳道,“我只管照料好你,保证不惹是生非”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9回 琵琶马上催 “这还真不行。”慕云松叹道,“大燕军规,家眷不得随军。且此番我要率军东征高丽,路途遥远环境恶劣,你去多有不便。” “哦。”苏柒心知,在军规面前,这位慕大元帅不会有半点通融,只得闷闷地问,“那你何日启程” 他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便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暖着,“后日一早,卯时发兵。” “那就只剩不到两日了。”苏柒忽然觉得时间如此短暂,“我得给你收拾些衣裳用品高丽那地方冷么高么有妖怪么”她兀自掰着手指算,一阵絮絮叨叨,“吃穿用药、御寒衣裳哎呀,有这样多的东西要收拾起来,两日怎么够” 慕云松看着他的小娘子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爱怜地将下巴置于她秀发上厮磨“我带上你的一颗心就够了,其余的,皆不重要。” 可惜在临别前的两日里,苏柒也没怎么见到她的王爷相公。慕云松出征在即,有数不清的军务要忙,几乎整日待在燕北大营,直至夜深才得回来。苏柒见他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亦不忍心再缠着他多说话,便安抚他尽快睡去。 两日的时光,便在匆匆忙忙间度过。第三日卯时,北靖王府依例阖家早起,在老王妃的率领下送慕家儿郎出征。 此番出征高丽,慕云松被朝廷任命为东征大元帅,又任命慕云柏、慕云梅为左右副元帅,老四慕云樟为前锋将军,老三慕云枫为粮草都统,连一心上战场的老六慕云桐也得偿所愿,跟着诸位兄长一同出征。 是以,铠甲整齐鲜明的慕家六子在大哥的率领下,先去祠堂祭告了祖先,再一字排开,齐齐向老王妃行军礼,自有一种壮怀激烈的豪迈感。 苏柒看得眼眶有些湿润,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慕云萱的胳膊。她此时尚未与慕云松完婚,故而与慕云萱一同站在后排,最前面是一袭隆重装束的老王妃,身旁侍立着慕夫人与惠姨娘,身后是二夫人英娘、三夫人崔氏和四夫人金氏。除了苏柒,她们皆不是第一次送丈夫出征,故而多了几分淡定。 “好,好”老王妃望着衣甲鲜明、神色凛然的六个儿子,赞道,“我北靖王一脉世代忠烈,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望尔等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祖宗,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倭虏终不还” 慕家六子抱拳齐声道“儿子谨遵母亲教导,不破倭虏终不还” 说罢,便在大哥慕云松率领下,转身上马而去。 苏柒看懂了慕云松临行前最后回眸,用眼神关切她的意思好好保重也懂了他用唇语的刻意叮嘱莫要惹事 这人苏柒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永远不会说句好话” 一旁的慕云萱不干了“我大哥对你还不够好啊没良心的丫头罔他临行前,百忙中还给你准备个惊喜。” 苏柒立时好奇,挽住她的手问“什么惊喜啊” 慕云萱作势甩开她“你既然这般嫌弃他,我也不必带你去看了。” “我哪敢嫌弃王爷”苏柒立时转变态度,“我爱他都来不及,王爷就是我的心我的肝儿,我的宝贝甜蜜饯” “恶心死了你”慕云萱作势要呕,碰巧慕夫人和惠姨娘伴着老王妃从旁经过,吓得慕云萱和苏柒赶忙闭嘴站好。 见老王妃半边脸又要抽抽,惠姨娘有眼色地先教训自己闺女“那是什么样子没规没矩的,哪有一点大家千金的风范” 慕云萱被自己娘亲训斥也不以为意,低头暗暗吐了吐舌头。老王妃不满地瞪了苏柒一眼,倒也未多说什么,便慢慢走远。 只听慕夫人在旁唠叨“看她说得那是什么话简直粗俗不堪入耳毕竟是乡野丫头,没有半点教养” 惠姨娘却在一旁幽幽道“有教养的世家贵女倒是不少,可惜咱家王爷不喜欢。”你女儿教得好,还不是被王爷嫌弃 慕夫人听出她弦外之音,立时张口反呛道“哪有你儿子教得好,终日里围着只白猫转” 老王妃本就怀着离愁,心绪不佳,此刻被她二人吵得愈发恼火,重重咳了一声道“行了行了这苏柒虽然出身低了些,好歹尚未跟我儿成亲,抓紧将王府的规矩做派教起来,还算为时不晚。” 如今梦珺不再,那日苏柒被皇帝带走,慕云松只身单骑冒死去救,老王妃便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大儿子这辈子,怕是认定苏柒这个丫头了,娶回来做王妃是早晚的事。 不禁感叹一句当真是儿大不由娘。 另一边,慕云萱拉着苏柒一路跑到了云水阁门口。 “你拉我来这儿干什么”苏柒不悦,她记得这里本就是聂梦珺的地方,前些日子又被赐给思音,将她的东西悉数扔了出去。 她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慕云萱却故作狡黠笑道“你抬头看看。” 苏柒依言抬头望门楣,见昔日梦珺提下的“云水阁”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牌匾,上书笔力遒劲的三个大字柒寒苑。 “柒寒苑”苏柒喃喃念了两遍,不自觉勾起了唇角,心里甜蜜蜜的。 柒寒苑,苏柒与伯寒的小院子啊。 慕云萱在旁揽了她的肩笑道“我大哥对你贴心如此,感动不感动” “感动个屁” 燕北军行营中,正值全军整肃、埋锅造饭的日暮时分,慕家众兄弟便聚在大哥慕云松的帐中闲聊,慕云梅提及四嫂金氏给四哥悉心准备了一大包袱的行李,事无巨细周道至极,真是伉俪情深,令人感动。 老四慕云樟立时大摇其头,着实无奈道“我家那婆娘,光跌打损伤金创药就给我带了七八种娘的,好像老子上阵就要挨刀挨枪似的”说罢,一脸狡黠望着慕云柏笑道,“还是二嫂爽利脾气,不似我家婆娘那般琐碎” 慕云柏正擦着他的佩刀,顺口接道“我家英娘只交代我一句话若不能手刃百八十个倭国武士,带着倭寇首领的首级回来,便莫要见她。” 他此语一出,众兄弟皆大笑,言娶个将门虎女果然压力山大。笑毕,慕云梅便向慕云松问道“我看大哥随身行李中有个大红包袱,想必是苏柒给的,里面都有些什么” 慕云松正伏案看高丽国地形图,随口淡淡道“没什么。” 众兄弟自然不信,起哄要老五去将大哥的包袱取来一探究竟。 正佯装淡定的慕云松额角黑了黑那满包袱的辟邪符咒梼杌剑、朱砂镇纸平安符,也实在清奇了些 他便抬眸望了望正作势去取包袱的老五,淡淡道“剑穗子不错。” 慕云梅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用手去掩自己的剑穗,却早已被老四眼疾手快一把抢来,啧啧道“剑穗上还挂个绣花荷包,老五你何时也喜欢这等娘们儿的东西了” 慕云梅略显尴尬地将他的剑抢回来,把那绣着小小梅花的荷包扯下来胡乱掖进怀里,敷衍道“不过装些薄荷艾草,清凉解暑之用” 慕云樟便咧着大嘴笑道“寒冬腊月天,解个什么暑” 慕云梅正尴尬,适逢有属下将晚饭送来,慕云樟见了饭便犹如饿虎扑食,瞬间将老五的荷包抛在脑后。 慕云梅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口水,但觉唇齿间仍有些梅干菜的鲜味儿。 何记饭庄大堂,苏柒带着一脸八卦的笑容,凑到采莲身边,“慕五爷昨晚来过” 正低头抹桌子的采莲俏脸一红,却也如实承认“嗯。” 她话音未落,便闻头顶一个炸雷似的声音“我相公昨晚来过” 苏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不禁抬眸望了望不知何时飘在墙角的黄四娘,正叉着腰一副气鼓鼓的态“我说昨晚怎么遍寻他不着,敢情是来找这个小妖精了她她她” 苏柒无奈地暗叹一口气,以目示意黄四娘稍安勿躁,便向采莲问道“慕五爷来寻你干什么了” 采莲倒也坦然“没什么五爷说这一去便是月,小半载,怕是许久尝不到梅干菜肉饼和桂花糯米酿的滋味了,临行前特地来一饱口腹之愉。” 她说得淡然,眼眸中却有掩不住的淡淡离愁。 先前为了避嫌,慕五爷已许久不来何记饭庄;然自从画舫看戏遇刺之后,采莲自觉与慕五爷的关系又缓和了些。 这样挺好,不远不近,能偶尔看到他,为他做些爱吃的,再自然而然地闲聊几句,又不会让五爷觉得尴尬为难,采莲觉得十分满足。 黄四娘却不这么认为“我看我家相公就是打着吃肉饼的名义,专程来跟这小妖精道别的难怪他回去时,腰上多了个劳什子的荷包” 黄四娘越说越委屈,索性捶胸顿足大哭道“怎么办我相公终究是被这个小妖精给勾去了啊” 这就是一桩断不清的官司苏柒深觉帮谁都不合适,索性一语劝两边“反正人已经走了,多想也是无用,只能盼着他们早日凯旋归来罢。” 她说着慕五爷,心里惦记的却是另一位,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可有热乎饭菜吃。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0回 挨了手板子 她正暗自嗟叹着,却听黄四娘收了抽噎,一拍掌道“差点忘了,我寻你有正事的快跟我回王府一趟” 看她说得煞有介事,苏柒只得向采莲告辞,出了何记饭庄,苏柒寻个僻静处问道“回王府做什么” 黄四娘庞大的身躯打了个寒颤“今夜的岁寒苑着实古怪,依稀盘踞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哦说来听听” “你也知道的,我自打进了王府以来,夜夜都是在岁寒苑跟我相公在一起。今夜虽然我晓得他不在,但习惯使然,我还是一路飘到岁寒苑,想要守着他的床榻,独自静静回忆与他共度的美好时光” “说重点” “好,好重点是,我刚到岁寒苑附近,便觉那上空被一片黑气笼罩,凄厉冰冷阴森森的,我试着靠近一些,竟然觉得” 她哑然失声,两条肥臂夸张地紧紧抱住自己肥硕的身躯。苏柒听得着急“觉得如何” “觉得我的魂魄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黄四娘一张无血色的脸似乎都吓白了几分,“我赶紧转头没命地逃乖乖,老娘自打变成鬼以来,还从未飘这么快过” “会吸走魂魄的东西”苏柒蹙眉想了想,亦觉得古怪,“待我随你往岁寒苑去看看” 苏柒跟着黄四娘趁夜色往岁寒苑去,黄四娘却奇怪道“哎那笼罩着院子的黑气怎么没了” “可还感觉魂魄要被吸走” 黄四娘用力感受了一下,老老实实摇头“没感觉了。” 苏柒无奈地瞥她一眼“大冷天儿的,大半夜的,你拿我寻开心呢” “不是啊”黄四娘无限委屈,“方才真的” 苏柒看黄四娘的神情不似撒谎,谨慎起见,便一路踱至岁寒苑门口,见守门的侍卫是个熟悉的,便谎称先前遗落了重要的东西在五爷书房里,如今急需寻来。 侍卫自然不敢阻拦,引着苏柒往慕五爷的书房里去,且道“负责给五爷收拾书房的小厮名唤李二,属下这就去叫他来帮王妃寻找。” 苏柒点头称好,侍卫便匆匆去了。苏柒趁机在慕五爷的书房和卧房里查探了一番,皆是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她正要寻黄四娘兴师问罪,却听她在书房喃喃自语“不对劲啊” 苏柒便又踱至书房“哪里不对劲” “总觉得我相公书案上,少了点儿什么”黄四娘绕着书案转了几圈,蓦地一拍脑门,“子母铳呢怎么不见了” “什么子母铳”苏柒听这名字,觉得理应是件火器,“是不是被五爷带走了” “那子母铳是我相公仿着西洋图纸做出来的铸件,尚不能使用,他带它做什么”黄四娘既疑惑又郁闷,“相公说过,子母铳若研制成了威力无穷,是以日日将那铸件拿在手上把玩,若是丢了,他回来定然伤心。” “也许是被下人收起来了一会儿问问李二便知。” 熟料方才的侍卫回来,十分抱歉地说寻遍了院里院外,也不见李二的踪影。这小子许是趁五爷不在家便偷奸耍滑,不知到哪里浪去了。 “你听说了吗我五哥院子里的下人李二死了” 翌日午饭时,慕云萱寻个无人的空档,便迫不及待地向苏柒八卦道。 苏柒险些被口中的饭菜噎住,“李二死了何时的事儿” “今儿一早在后院的万寿石底下被发现的。至于何时死得,岁寒苑的人说,昨晚上掌灯时,还曾见他在我五哥书房里,之后便再没人见过他。” 苏柒忆及自己昨夜亥时去岁寒苑,李二已不见了踪影,又问道“那他是如何死的” “这正是最蹊跷之处”慕云萱挪挪凳子凑近了些,压低嗓门道,“王府的大夫已验看过,李二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面色亦平静,不似受过惊吓。且与他相熟的下人皆说,这小子刚满十六年纪,平日里壮得像头牛犊子似的,连生病都甚少。”慕云萱用个古怪语气道,“借用大夫的原话他浑身上下都很康健,就是命没了。” 苏柒亦觉得奇怪,顺便想起慕五爷书房里失踪的子母铳铸件,便问道“那李二被发现时,身边可有什么东西” “还真有听说他手边有我五哥的子母铳,可惜已断成了两截。”慕云萱忽然心念意转,瞪圆了眼睛道,“他不会是偷了我五哥的子母铳去卖,又被杀了灭口罢” “那对方为何不将铳带走,而是弄断扔下呢”苏柒摇头,“再说那子母铳只是个铸件儿,开不得火儿呢。” “你不是行伍中人,不懂得火器的要紧”慕云萱觉得自己身为将门虎女,有必要向这位王府媳妇普及一下火器的知识,“我燕北军之所以横扫塞北,执掌火器的神机营功不可没。但火器机巧昂贵,造法工艺素来是神机营内不传之辛密,一旦外泄,便是重罪” 慕云萱唯恐苏柒理解得不够到位,索性举个例子“你可知十年前,戚将军里通外国、满门抄斩案便是因为戚将军被指证将火器铸造图私售于瓦勒,才招至举家灭顶之灾” 苏柒暗自嗟叹若那位将军是因叛国而被诛,倒是罪当如此,只是他家妻儿妇孺何其无辜 她二人正聊到要紧处,却忽听耳畔“啪”地一声脆响,将二人吓得手中的碗都要掉了,寒颤颤回头,见一身乌鸦灰的女先生正手持戒尺,一脸气愤地望着她们。 苏柒这才想起来,她今日,是被叫来王府学规矩的。 之前总听慕云萱抱怨她古板刻薄的女先生,苏柒同情之余还有几分幸灾乐祸,觉得以慕小霸王无法无天的性子,确是需要个人好好调教调教。 然而今日,当她被准婆婆一并送到女先生手下,才对慕云萱过往的日子报以无限同情。 不过一上午,生生让苏柒过出了度日如年之感她不是两脚被拴上红绳,僵尸跳似的学大家闺秀的优雅步伐,就是头上顶着十几本书,累断了脖子地苦练世家贵女的举止仪态。向长辈请安,头顶脖颈和后背要成笔直的一条线;低头喝茶,便是被滚水烫死也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苏柒突然无比怀念当年在山上学艺的日子,那时先生讲的妖魔鬼怪的特征、魑魅魍魉的区别、除妖辟邪的诀窍,可比如今女先生口中如同和尚念经似的女训、女则、太祖皇后宫训来得生动有趣多了,可恨自己当年身在福中不知福,日日被夏恪蛊惑着翘课逃学,如今想来真是罪孽深重。 好容易熬到吃午饭的时间,女先生意犹未尽地宣布歇息用膳,一个时辰后继续上课。临走还不忘提醒二女莫忘用膳的礼仪,食不言寝不语。 但女先生前脚出门,二女后脚便横七竖八地瘫在了榻上,慕云萱更是恨不能连饭都由丫鬟喂到嘴边来。 二女正聊着岁寒苑李二离奇之死,恰被用完膳归来突击检查的女先生看见,觉得二女捧着饭碗聊天的样子简直斯文扫地,气急败坏之下命人撤了饭桌,将二女每人赏了二十戒尺,还顺便罚掉了晚饭。 苏柒幼年在山上学艺时,倒是没少挨过戒尺,然时过境迁,骤然重尝当年滋味,还是痛得她龇牙咧嘴,唏嘘不已。 夜宿柒寒苑,石榴和葡萄看着自家王妃肿的馒头似的掌心,心疼得几乎要掉泪,一边替她抹药一边抱怨女先生太过严苛,不近人情。 “我以前觉得世家闺女皆如木偶,如今可算知道她们是如何便变成那副木偶相了。”苏柒轻轻吹着红肿发烫的掌心叹道,“林林总总的规矩,仿佛逾越一分就会死人的尺度,在这许多枷锁下,女孩子们可不就如同提线木偶,没有半分真性情。” 刚认识慕云萱时,还觉得她性子傲娇张扬、欠缺管束,如今倒觉她这样真性情的姑娘,在世家贵女中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她正感慨着,却听头顶上一个弱弱尴尬的声音“你已倒霉成这德行,我本不该再来烦你” 苏柒没好气地望上瞥一眼可你不还是来了 “滋事重大”黄四娘飘到苏柒面前,一张胖脸格外一本正经“我昨日见过那一团黑气,今夜再度出现了” 又是那团莫须有的黑气苏柒无奈以目示她在哪儿 “在你相公的栖梧院” “当真”苏柒一惊,忍不住出声。 石榴有些疑惑“王妃,什么当真不当真” “呃”苏柒挠挠头,“我是说,被那女先生罚没了晚饭,我这会儿当真饿了,你二人去小厨房,给我包些荠菜鲜肉的小馄饨,煮来当宵夜罢。” 她故意点了个麻烦的菜式,借故支走了石榴葡萄,便揣上玄鸟玉和镇魂鼎,跟着黄四娘往栖梧院一探究竟。 栖梧院门口值守的,依旧是那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小侍卫,此刻却垂着刀柄靠在墙上,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苏柒瞟了他一眼,便举步进了院子。栖梧院中因王爷和众亲卫皆不在家的缘故,显得有些冷清,一片漆黑夜色中,唯有王爷的书房里依稀亮着灯光。 苏柒放慢了脚步,一边在庭院中机警地四处打量,一边悄声问飘在头顶的黄四娘“可还能感受到黑气” 黄四娘在庭院四周飘了一圈又回来,神情颇为古怪“你说奇不奇,那黑气方才还极盛,如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1回 刺杀女先生 “又没了是不是”苏柒很想用镇魂鼎收了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女鬼,“黄四娘你” 她话未说完,便见黄四娘忽然指着一扇窗道“哎你看,你相公书房里有个女人” 苏柒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竟果见书房里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映出个女子身形,看其瘦削程度,也不似栖梧院里的丫鬟旌旗或红缨。 “这就奇怪了,谁大半夜待在王爷书房里”苏柒倍感古怪,索性推门走了进去,却是始料未及。 一身乌鸦色的旧式裙衫,正在慕云松书案前摸索的,不是日里刚打了她戒尺的女先生又是哪个 她怎么会在这里苏柒着实的惊讶不解,趁着尚未被女先生发现,索性闪身藏在门后,露出一只眼望着女先生在昏暗烛光下,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在王爷桌案上来回摸索。 须臾,便见她将慕云松惯用的白玉狼毫一把抓起来,举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闭上双眼耸起鼻子用力地嗅着,仿佛十分眷恋那狼毫上的味道。 她那如饥似渴的模样看得苏柒胃里一阵翻腾这看似道貌岸然的女先生,若不是个恋物癖,就是暗恋慕云松 这样的想法让苏柒有些哭笑不得,自觉身为慕云松的准娘子,有责任替他挡一挡桃花,尤其是徐娘半老早已蔫巴了的这种,于是从门后现出身形问道“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按照她的想法,女先生被撞穿了龌龊事,定然十分尴尬汗颜,百般托词夺路而逃。然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女先生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依旧贪婪地嗅着那白玉狼毫。 苏柒有些恼火,上前几步便要去抢那狼毫,口中义正辞严道“放下这不是你该觊觎的东西”我相公也不是你该觊觎的人。 她的手刚抓上那狼毫,便见女先生的双眼骤然睁开,竟是黑漆漆犹如两个无底洞,看得苏柒有一瞬间的恍惚。 便是她恍惚的瞬间,女先生握着狼毫的手骤然松开,苏柒本用力与她争抢,此时被诓得向后一个趔趄,白玉狼豪坠落在地,立时断成了两截。 苏柒正垂眸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狼毫,忽觉头顶一阵凉嗖嗖,抬头便见女先生正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将一只枯槁干瘦的手伸向她的头顶 苏柒觉得一股寒意透体而出,仿佛头脑里的什么东西正要从头顶被吸走,这感觉着实难受,偏偏又无力抵抗。 便是在一瞬间,她腰间的玄鸟玉发出一道青光,将女先生的手骤然弹开。苏柒仓皇地后退两步,后被抵在了墙壁上,随手拔出慕云松挂在墙壁上的青龙剑,双手握紧,剑尖直冲着女先生胸口,失声叫道“你你别过来” 她正飞快地思忖着,要如何从这古怪的老女人手底下逃走,或是喊人前来帮忙,熟料眼前的女先生望了望那闪着寒光的剑尖,脸上渐渐浮现出个诡异的笑容,继而纵身向前一扑 血光闪过,苏柒全然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平日里巧言令色,这会儿哑巴了” 苏柒被一个尖刻的声音叫唤的回过神儿来,才发觉自己已置身老王妃的熙华苑,正跪在前厅冰冷的地板之上。 身畔,是佯做一脸震惊,实则幸灾乐祸的慕夫人,正向老王妃道“我以为这丫头只是粗俗无礼了些,不想她行事如此恶毒决绝” 经她提点,苏柒低头望了望自己沾满斑斑血迹的裙摆,才恍然回想起来她杀人了 耳畔依旧响着慕夫人尖酸刻薄的声音“今日里女先生不过因她不守礼仪、不听教导,便用戒尺打了她几下手心,略施薄惩本也是为她好,不想这丫头是如此睚眦必报的性子,竟是因此怀恨在心,一剑要了女先生的性命” 慕夫人后退几步,仿佛刻意与苏柒这危险分子拉开距离,向老王妃痛心疾首道“她今日敢对女先生动手,足见其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以往几次三番算计歌儿也是如此若让这样的女人留在王爷身边,还不知她日后会做出怎样不择手段的事来” 苏柒被她这一通恶毒数落,气得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跳起来一拳砸在这老妖婆脸上,告诉她若我苏柒真是你所说这般睚眦必报之人,你以为你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哔哔只怕早已坟上草青青了 但让她理不直气不壮的是,女先生的确是被她一剑刺穿了胸口。 “苏柒。”老王妃示意慕夫人不必再说了,盯着苏柒目光凛凛,问道“女先生可是你杀的” 苏柒实话实说“确是倒在我剑下。” 见她承认了,老王妃的面色又凝重几分,继续问道“你是因为今日被她打了板子,故而怀恨在心,还是与她另有过节” 怀恨在心另有过节苏柒扪心自问皆没有,那么她手中的青龙剑,究竟是如何刺入了女先生的胸口 苏柒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仔细回忆在栖梧院书房里发生的事她见女先生在嗅王爷的白玉狼毫,便上前质问,二人争夺间狼毫坠地摔成两截,继而女先生的一只手冲她伸了过来 苏柒蓦地打了个寒颤,忆起那被桎梏抽离的难过感受,忆起女先生那双犹如地狱深潭的双眸 “我并不怀恨先生,也没有什么过节。”苏柒抬眸望向老王妃,坚定道,“实在是女先生被邪祟附体,想要对我下手,我市迫于自卫,才拔了王爷的青龙剑。”她又努力回忆了一下那场缠斗最后的场景,“我本无意杀她,是她自己挺身往剑锋上撞的” 她话刚说完,便听慕夫人夸张地“哈”了一声,一脸嫌弃道“编,再接着编,倒是会替自己开脱,凡事都往邪祟身上推。”她向老王妃道,“嫂嫂,这丫头来王府之前,王府多少年干干净净,没出过什么怪事。自打她以来,不是怨灵就是妖孽,就没消停过依我看,根本就是这丫头心口雌黄,混淆视听。便是真有邪祟之物,也是这丫头招来的” 苏柒实在忍无可忍,抬头向她幽幽道“照慕夫人的说法,表小姐的病,也是自己气出来的喽” 她这两日已听慕云萱提起,说慕云歌身体欠安,卧病在床已有些时日,对外只说是受了风寒。 只有苏柒清楚,她那日在云水阁被思音吸食精气,思音本就有意杀人灭口,故而下手颇狠,几乎将慕云歌的精气吸食殆尽,怕是需要许多时日修养。 自己女儿先前与思音的勾当,慕夫人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思音已不见了踪影,对外只说是有人冒充聂王妃相貌,被王爷认出来处斩了。 但听这姓苏的贱人话外之音,对此事也是知晓的。她若恼羞成怒,说出了自家女儿与思音的勾当,她们母女二人便真的在王府待不下去了。 想至此,慕夫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故作愤愤然地“哼”了一声,倒也不敢再开口。 老王妃想了想,又向苏柒问道“你说那女先生是被妖孽附体,可有证据” 鬼鬼神神的事,如何找证据苏柒作难地思忖一番,道“我去栖梧院时,守门的侍卫倚墙睡着了的样子,如今想来,应是被那妖孽弄晕了过去。娘娘可派人将他唤来,问问他女先生缘何会出现在王爷的书房里,看起来是否有异常。” 她想了想又道“听闻昨夜里,岁寒苑的下人李二离奇身亡,说不定也与这妖孽有关。” 提起李二之死,老王妃对妖孽之说倒愈发信了几分,道“此事我自会派人再去查。只是女先生本是王府请来的客人,如今却不明不白死在这里,让我如何向人家家人交代”说罢,有些恼火向苏柒道,“无论是否妖孽作祟,女先生之死你都难辞其咎。事情查明之前,你且给我去祠堂里跪着,对慕家列祖列宗好好反省” 苏柒心里暗暗叫苦,但也无话可说,便想着慕家太祖爷爷人十分仗义,曾二话不说救她于危难之中,此番只当去陪一陪他老人家。 可惜太祖爷爷再仗义也不会聊天儿,无论苏柒跟他说什么,都只能看他大马金刀坐着,冲她吹胡子瞪眼。苏柒在祠堂跪了一天,将自己的过往给太祖爷爷讲了一遍之后,终觉这祠堂跪的,疲累且乏味得很。 她刚在心里抱怨几句,太祖爷爷仿佛再度显灵,便给她送了个伴儿来。 只是这伴儿十分出乎意料,乃是慕家二夫人英娘。 对于这位二夫人的御夫之术,苏柒早有耳闻,故而对她颇有几分敬畏。如今见她一脸凝重地大步跨进门来,二话不说便在她身边跪了下去,忍不住轻声问道“二夫人怎么也来了” 英娘跪得身形笔挺,言简意赅“领罚” 苏柒眨眨眼,忍不住好奇“也是王妃娘娘罚你为何呀” 英娘出语惊人“我把慕云柏的小妾翠凝,给杀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2回 吃鬼的妖怪 苏柒实在忍不住“啊”了一声,心想这位二夫人果然将门虎女、处事决绝爽利,慕二爷前脚走,她后脚便肃清内院是不是也太明火执仗了些 苏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是二夫人英娘看她阴晴不定的神情,自己补上一句“我不是故意要杀她。” 苏柒愈发好奇“那是为何” 英娘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神情“慕云柏有一柄心爱的飞燕宝刀,他临行前嘱咐我,每隔两日需用羊脂悉心擦拭一遍。我今日里忙着料理女先生钟毓的后事,一直没顾上料理他的刀。” 英娘说至此,苏柒顿时低头汗颜。她知道女先生与二夫人乃是自幼的交情,如今女先生骤然身死,二夫人必然伤心恼恨,没提刀来找她寻仇已是十分隐忍。 想至此,她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弱弱道“先生之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英娘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此事容后再说。且说我整整忙碌了一日,直到临睡前才想起慕云柏的刀来,于是又披衣起来,取了羊脂到他书房里打算替他拭刀。 熟料到得书房门口,却见小妾翠凝正立在房中,手里握着的,正是慕云柏的飞燕刀” 飞燕刀苏柒脑子里灵光一闪,依稀抓住了什么关窍,细细想来却又不甚清楚,只听英娘继续道 “我本以为,是慕云柏临行前也叮嘱过翠凝,但那时看翠凝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拭刀,便问她拿相公的刀做什么。 这翠凝自幼侍候慕云柏,平日里是个聪明伶俐的,对我也算恭顺,偏今夜如同撞了邪似的,既不行礼也不答话,至转过脸来,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 英娘说至此,忽然顿了顿,绣眉轻蹙有些后怕的样子,叹道“那眼神像个鬼似的,着实骇人。” 苏柒顿时想起女先生那双黑惨惨犹如无底洞似的眼睛。 “我当时就觉得翠凝有些不对劲,遂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飞燕刀夺了过来,熟料她突然向我伸手,我那时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十分难受,好像” 见英娘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苏柒替她补上“好像魂魄要被吸走了似的” “没错我那时情急之下,便奋力拔了飞燕刀向她刺去,结果” 英娘说至此,陡然收声叹了口气“我真的无心杀她阖府上下都说我性子暴烈、驭夫如虎,但翠凝在慕云柏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也算是尽心尽力,我平日里从未苛待过她,又岂会有杀她之心”她垂颈苦笑道,“只是这般诡异古怪之事,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 苏柒笃定点头“我信我昨夜在王爷的书房偶遇女先生,她也与翠凝一般无二” “当真”英娘骇然,但很快便信了,“今日替钟毓入殓时,我也曾查看她的伤口,听说是被你当胸一剑刺穿。但唯有我知道,钟毓幼年时因身子孱弱,曾被我拉着强迫练了几年的功夫,虽说不算高强,但多少有些御敌的底子。若能被你不偏不倚地当胸一剑,那她的功夫也算是白练了。” 知音啊知音苏柒看英娘的目光都含着感激,“我当时拔剑只求自卫,是她自己合身扑了上来,倒像一心求死似的” 苏柒越说越觉得古怪,索性换个姿势盘膝坐在蒲团上,掰着指头开始细数“先是岁寒苑的李二离奇身死,手里拿着五爷心爱的子母铳;再是女先生莫名出现在王爷的书房,拿了他惯用的白玉狼豪;今夜又是你院里的翠凝,不知何故去碰二爷钟爱的飞燕刀” 英娘索性也坐下来“然后,这三个人都死了,除去李二死因不明,钟毓和翠凝两个,却是让你我当了冤大头” 苏柒思忖道“若是同一个妖孽所为,接连附身于这三个人身上,一而再地去偷慕家三兄弟心爱惯用之物,究竟意欲何为”总不见得,是出于崇拜之情罢 二人坐在祠堂里分析了半宿,依旧不得其解,英娘以拳捶蒲团叹道“可惜三个人都已身死,不然真想寻他们问问,临死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柒“有道理啊” “有道理有什么用”这半宿倒让她二人熟悉起来,英娘毫不避讳地白她一眼,“人都死了,去问鬼啊” 苏柒讳莫如深地笑笑你还真说对了 幸而老王妃也有几分信了苏柒的邪祟之说,故而象征性地罚苏柒与英娘跪了一日祠堂,日暮十分便下令将二人放了出来。 苏柒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慧目斋,便再度一头扎进了苏先生的破书柜里,尚未翻出个所以然来,便见两个鬼友施施然飘来,黄四娘甚是欣慰道“还有力气折腾,看来罚得不算重。” 苏柒正找他们有事,无心与她拌嘴,直截了当道“你们来得正好,烦劳二位回王府去,寻女先生等三人的魂魄,问一问” 她尚未说完,便见黄四娘一拍胖掌“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般想的,故而昨夜你被罚跪祠堂时,我便拉上小锦鲤在王府上下里外寻了个遍,就是想要找那三个死鬼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结果你猜怎么着” 见苏柒毫无要猜的兴致,她只得略带丧气道“结果居然一个死鬼也未寻着” “没找着”苏柒惊诧之余又有些疑惑若说李二死得早些,翠凝却是昨晚新鲜丧命,魂魄理应不会飘很远,按说不可能遍寻不着。 唯一的一条线索也断了,苏柒颓然地坐在桌边“地府的拘魂鬼差,效率何时如此之高了” 却听李锦幽幽道“也未必是被鬼差拘走了” “那能是为何”黄四娘最不喜李锦这幅故弄玄虚的样子,“他们又不是如江家小姐那般诈死,还能把自己作得魂飞魄散了不成” 李锦瞥了她一眼,瞪着一双惨白无瞳的眼眸森森然道“也许这几个死鬼是被吃了” 他此言一出,连苏柒都被震慑了一下,问道“这世间还有东西能吃鬼魂” 黄四娘一双胖手抱在胸前,“小锦鲤你可别吓我” 李锦便道“我也只是听说过。许多年前,我四处游历时,曾认识了一个名叫阿三的小鬼,他便与我讲过他的惨痛经历。 他说自己七八岁时,曾随家人乘船过乌江往黔南去,不料客船过险滩时不幸翻了,致使整条船上的人皆溺水而亡。 然巧合的是,他们溺亡之处是个至阴之地,又传言地下有当年西楚霸王的龙魄庇护,故能保他们死后魂魄不散,便在那至阴之地待了下来,一住便是许多年。 直至某日,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鬼同伴似乎越来越少了,这才引起警觉,将剩下的鬼皆集结在一个山洞里,好彼此照应。 是夜,众鬼忽见洞口一团黑气飘来,瞬间将离洞口最近的两个鬼卷入其间,便再不见了踪影。 众鬼吓得挤在一块儿瑟瑟发抖,但那黑气在吞噬了两个鬼魂之后变得愈发躁动,仿佛眼前的正是一顿饕餮盛宴一般,很快便再度下手,将三个鬼魂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洞中便只生下了阿三和他爹娘,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爹娘虽知是徒劳,却毅然护在阿三前面,也不幸便被那黑气卷走吞噬。 此时,洞底只剩下阿三孤零零一个,本以为自己也在劫难逃,熟料那黑气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对他一个小鬼看不上眼,未吃他便离去了。 小鬼阿三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自觉孤零零飘荡在山间也是徒增伤感,索性出了那至阴之地。 我遇见他时,他已在天地间飘荡了几夜,浑浑噩噩不知该往何处去。我听罢他的悲惨遭遇,深觉可怜,便指引他往忘川,过奈何桥转世投胎去了。” 李锦讲完许久,黄四娘依旧沉浸在惊悚之中,久久不能平静“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阴毒的东西,以鬼魂为食”她忽然着实的后怕,“天呐,我这两夜还在王府东飘西荡,还好奇去寻它若被它看见我这般貌美如花的女鬼岂不是凶多吉少” 黄四娘蓦地飞下来,作势牢牢抓住苏柒的胳膊,将一张胖脸埋在她肩上“我不回王府去了求收留,求保护” “收留没问题,但保护么梼杌剑被王爷带走了,我有多大本事你也是清楚的”苏柒好心建议“要不我把你收到鎏金镇魂鼎里去特别安全。” 黄四娘立时飘远“那就不必了。” 二鬼走后,苏柒再度一头扎进破书柜,开始寻找关于噬魂的记载。 她记得苏先生曾说过,魂魄乃是世间至阴之物,亦是最纯净的东西,是世间万物生生不息的根本。无论人、兽或草木皆有寿数,但死后只要魂魄尚在,便可入轮回再转世,生生不息。而魂魄若是没了,才是真正的消亡。 故而,无论人间佛门道派,还是冥界阴曹地府,皆不容许以吞摄魂魄助修炼者,视为至毒至邪之术,人人得而诛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3回 可怖噬魂兽 苏柒在油灯下翻着各色陈旧的书卷,心不在焉地掠过泛黄书页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孽,自言自语道“世上当真有噬魂这般阴邪的存在” 可惜她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都解答不了自己的问题,只能徒劳地将书翻了一本又一本,翻着翻着,便将自己翻睡了过去。 殊不知,窗外一个人影静静矗立在月色中,望了她许久,终摇了摇头一掠而过。 苏柒是被浓郁的饭香味儿唤醒的。 她从书桌上抬起头来,感觉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勉强睁开半只眼,便见两个正冒着热气的滚圆大包子正摆在眼前,顿觉腹内空空食指大动,伸手就要去抓。 “你这小娘余是饿死鬼投胎么”采莲嫌弃地一把拍下她的爪子,“先去净面净手再吃,没人抢你的。” 苏柒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地去洗漱,而后坐在桌旁,就着采莲给她送来的小米粥和几碟酱菜吃包子。 “慢点儿吃,仔细噎着。”采莲见她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犹如饿了几顿似的,关切问道,“我听石榴说,你被老王妃罚跪了两日祠堂” “是。”苏柒嘴里嚼着包子,含糊道,“我一剑刺死了王府的女先生,所以” 她尚未说完,采莲便弹了起来“什么你你你杀人了” “此事说来话长,”苏柒将惶恐不已的采莲按下来,“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地夜探王爷、慕二爷和慕五爷的院子,拿了他们惯用或心爱之物” 一听说此事涉及慕五爷,采莲立时关切起来“那他意欲何为呢”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苏柒忽觉没了胃口,放下包子叹道,“动机尚弄不清楚,却已致使王府中三人离奇身死,疑似被妖孽之物附体又噬了魂魄。” 采莲听得瑟缩一下“这也太吓人了这妖孽探了王爷兄弟的院子,会不会意欲对他们不利” 她这话提醒了苏柒“确有可能,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妖孽究竟是个什么” 她本是不经意的垂眸思索,目光掠过桌上昨夜被她翻过的姜太公秘闻录,忽然一把抓过来,低呼道“不就是这个” 她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何如此粗心大意,明明翻到了最要紧的地方,竟然睡了过去 采莲不过凑来看了一眼,便被书页上的图鉴吓得退后两步,以手抚胸惊骇道“这这什么鬼东西” 苏柒勉强辨认着书上鬼画符似的篆字“噬魂兽,曾见于西南滇黔边陲阴寒之地。乃夭折猛兽之魂魄,吞噬了其他魂魄而成。初成时许是无意之举,然日渐嗜魂味犹如猛兽嗜血,一发不可收拾” 采莲脸色煞白道“你快别念了” 苏柒知道她一个弱女子经不得这样的惊吓,便独自将书上关于噬魂兽的记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心惊,忙唤葡萄来吩咐“你快回王府一趟,将二夫人请来,就说我有天大的要事相商” 采莲看苏柒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若当真是这妖孽王爷和五爷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苏柒愈发心烦意乱,却也不愿欺瞒她“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得想个法子向他们示警才好” 幸而二夫人英娘雷厉风行,来得极快,苏柒便关了门,将关于噬魂兽的记载讲给她听。 “这妖兽初成时,只能吞嗜游荡于天地间的孤魂,但修为增长到一定程度,便可将生魂从活人身上抽离而噬之” 英娘脸色变了变,但比采莲淡定得多,“所以你认为,那个离奇死亡的小厮李二,是被它这般噬了魂魄而亡” 苏柒面色凝重地点头,“应是。更可怕的是,修为高强的噬魂兽,能够暂时附体于被噬了魂魄的皮囊之中,故而隐蔽性极强,不易被发觉。 所以,女先生和翠凝并非死于你我手中,而是在我们看到她们时,其实她们已经死了。”苏柒眼眸中划过一抹后怕,“你我见到的,其实是附体于她们身上的噬魂兽” 她此语一出,连英娘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惶然思忖了片刻,又不解道“那那妖兽为何不取你我性命” “这一点我方才也想过。”苏柒以手敲桌慢慢回忆,“一则,你我手中皆有兵器,王爷的青龙剑,和慕二爷的飞燕刀皆是宝物,自有几分辟邪的煞气,令那妖兽有几分忌惮。 二则,只怕是因那妖兽另有要事在身,不愿多杀人打草惊蛇而已。” 英娘立时紧张“它意欲何为难不成” “这书上记载,噬魂兽因蛰伏于至阴至寒之地修炼多年,故而目不能视,但嗅觉极度灵敏,能够通过气味追击千里之外。”苏柒放下书卷,向英娘道,“我在王爷书房看到女先生时,便见她正拿王爷惯用的白玉狼豪用力地闻嗅,我当时还不知所谓。二夫人你看到翠凝时” “也是如此”英娘低呼,“也就是说,这妖兽嗅了他们三兄弟的气味,只怕是要追往边疆,对他们下手” 苏柒心中早有此猜测,但此番被英娘说出来,心中愈发凝重了几分“我只是不明白,他们兄弟三人何时惹了这妖兽抑或是这妖兽受人驱使,充当杀手” 依苏柒看来,慕云松身居高位,想要他性命的人定然不少。但为何连带慕家二爷和五爷一通算计上,她便想不通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英娘叹道,“他们兄弟连年征战,将塞北诸族收拾得服服帖帖,结下的仇家必然不少。当务之急,是寻他们报个信儿,让他们有个警戒。”英娘蓦地起身,向苏柒问道,“咱们何时动身” “动身”苏柒倒是始料未及,她寻英娘来商议,本意是派个心腹之人去追燕北军,向慕家兄弟报信,熟料英娘的想法,果敢大胆得多。 “可王爷临行前告诫过我,依大燕军制,女眷不得随军。他们兄弟又是燕北军的统帅,若知法犯法,会不会” “相公性命堪忧,谁还管得了这许多”英娘霸气地一挥手,“再说,女眷怎么了我纪英娘十五便随父上阵杀敌,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自打嫁入王府,挥不得鞭舞不得刀,几乎要憋闷死此番千里寻夫投军,也想为家国尽一份绵薄之力。军中哪个有意见,先来跟姑奶奶打一架再说” 她这一番话说得激昂豪迈,苏柒听得热血沸腾,忙不迭拱手赞道“二夫人威武小女子佩服” 英娘豪迈罢,又垂了眼皮道“翠凝毕竟死在我刀下,我总归要给慕云柏一个交代。” 苏柒“” 二女商议一阵,决定明日天亮便动身。英娘自回王府去收拾行李,苏柒则去寻采莲,请她做些干粮吃食路上携带。 是夜,苏柒早早将石榴葡萄支走,边偷偷摸摸地收拾行李,边想着见到王爷相公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先挨一顿骂,怕是没跑儿了。苏柒悲催地想,搞不好还会被按住打一顿屁股,不过这些皆不重要 苏柒将绯红的脸埋在包袱上一别数日,她是真的很想念他。 “我想了想,还是呆在你这里比较好。” 对于骤然出现的黄四娘,苏柒早已见怪不怪,鉴于她对慕五爷的牵挂,便将噬魂兽之事,以及她与二夫人即将启程的计划向黄四娘和盘托出。 “千里寻夫,实乃壮举”黄四娘煞有介事地拍掌道,“实在令本姑娘佩服,烦劳替我好好照看我相公,莫让高丽那些野花稗草缠上了他。” 苏柒不禁失笑,“你若不放心,不妨跟我同去” “那就不必了。”黄四娘象征性地握拳捶了捶腰,“此去高丽山高路远的,本小姐体质娇弱,实在受不得这等劳顿辛苦。” 苏柒暗笑你一个女鬼飘在天上,有什么劳顿辛苦的但她本就是戏言,与黄四娘聊了几句便睡下了。 翌日天不亮,苏柒便起身换上一身男装,悄悄摸出门去,依约到何记饭庄后门口去寻采莲取干粮。 却见采莲也是一身男子样装扮,肩上背个蓝布包袱,正一脸局促地在门外等她。 “采莲你这是” 采莲被苏柒问得脸红了红,低声怯怯道“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苏柒有些无奈“此去千里,山高路远,你一个弱女子,连马都骑不得,如何跟我们一起去再说了,你就这么走了,你爹能答应” “我已给我爹留了书信,告知他不必为我担忧。”采莲语调中带着哀求,“骑马我可以学,一路上还可以照顾你和二夫人的衣食起居,吃苦受累我都不怕,苏柒,带上我可好” “采莲你何必”苏柒还想劝说,采莲却咬了咬下唇,豁出去道“我承认我就是担心慕五爷昨日听你说了那妖兽的厉害,我整晚辗转反侧,稍一闭眼就见慕五爷满身是血地躺在我面前,我”采莲一时情急红了眼圈,“明知道心上人有危险,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你若不带我去,我便独自去找他还是那句话,便是死,我也要跟五爷死在一块儿” 苏柒无奈叹道“什么死啊死的,还没出门就说这等不吉利的话罢了罢了,你想去便一同去罢” 她心想这也是个契机,若采莲心心念念为慕五爷至此,他依旧不领情,便是二人真的此生无缘了。 采莲正欣喜道谢,苏柒却听头顶传来个气鼓鼓的声音“她去,我也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4回 千里赴边关 苏柒额角黑了黑,向上翻了个白眼姑奶奶你又添什么乱 黄四娘酸涩地盯着采莲“这小妖精要千里迢迢去勾,引我相公,我岂能不去看着” 苏柒简直欲哭无泪黄四娘与采莲这情敌关系,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偏偏她还两边说不得。 苏柒望望东方既白的天色,提醒黄四娘你不怕太阳出来魂飞魄散啊 “我都想好了。”黄四娘倒表现出难得的机智,“你白日里便将我收进你的镇魂鼎里去,晚上再放出来,也省了我一路劳顿辛苦。” 苏柒额角黑了黑好,你们都是姑奶奶,我谁也惹不起 苏柒只得悄悄用镇魂鼎收了黄四娘,带着采莲往燕北大营西门外与英娘牵马汇合。 英娘见苏柒身后跟着个采莲,不禁蹙眉质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苏柒刚要开口解释,却见采莲大方向英娘福身行礼道“小女子何采莲一直得慕五爷照拂,担心他的安危,恳求与二位同行,请二夫人成全” 英娘将采莲打量一番关于老五“轻薄”过一个商贾家女儿之事,她也有所耳闻,此时见采莲落落大方一派真情流露,倒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只道“此去需昼夜兼程,一路风餐露宿必然辛苦,你需有个心理准备。” 采莲欣喜不已,再度向英娘行礼道“是多谢二夫人” 英娘行伍之家出身,自然有自己的坐骑,乃是一匹通体枣红的高头骏马,在英娘手中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反观苏柒,用两块高粱饴糖将她的坐骑雪媚娘“引;诱”出来,拍着它的背道“媚娘,此行千里,就全靠你了” 媚娘抖抖耳朵,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一副“你开玩笑呢”的眼神,嚼完饴糖打个哈欠就要往马厩里缩。 苏柒用力拉它缰绳,竟是拉不动它,索性指着英娘的枣红大马道“看,你跟它一起走,如何” 雪媚娘赏光看了看,立时两眼放光,自己拔腿跑了过去,故作风、流妖娆地立在枣红马身旁。 苏柒有些无语我的坐骑,怎么是这么个骚浪贱的家伙 幸而这白马风、骚归风、骚,脚力还是极快的。三女一鬼在英娘的率领下,一路日夜兼程,沿着燕北军行进的方向追去。 苏柒骑马本就是个新手,采莲更是从未上过马背,只得由英娘带着。但这姑娘说到做到,一路上无论再苦再累,两条大腿被磨得皆是血泡青紫,也咬牙一声不吭,每到打尖投宿处,还主动去张罗苏柒与英娘的食宿。如是几日下来,连英娘都忍不住赞她是个好样的,说他家老五能觅得这样的好姑娘,当真是有福气。 采莲被她说得脸红,转身替她们端饭菜去。苏柒便趁她不在跟前,将采莲与五爷的过往跟英娘大略讲述一遍。英娘当即拍着胸脯向采莲保证若此去老五再敢不领情,她就祭出紫藤鞭,抽到他领情为止。 英娘这一说,令采莲着实感激,偏偏又惹恼了刚从镇魂鼎里睡醒的黄四娘,气急败坏地一宿不理人。 苏柒左右为难这一人一鬼皆对慕五爷用情深重,将来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真是令人堪忧。 如是赶来十几日的路程,三女一鬼终于追上了燕北军的大部队。 营帐里,慕云柏和慕云梅看着男子打扮、风尘仆仆的三女,几乎要惊掉了下巴。 惊诧过后,慕云柏先回过神来,向英娘问道“夫人怎么跑来了” 英娘此刻倒收敛了豪爽性情,低眉顺眼巧笑倩兮“这不是思念相公么” 她这副乖巧小媳妇做派,惹得慕云梅吓了一跳,望他二哥一眼二嫂这是中邪了 慕云柏更是一副细思恐极的样子,索性向他夫人抱拳道“不敢,不敢” “不敢个大头鬼啊”英娘忍不住低吼一句,吼完再度恢复小媳妇样子,扯了扯慕云柏的衣袖,声细如蚊“相公你不在家的时日,我做了件惹你生气的事,你可一定要原谅我。” 慕云柏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何事” “我不慎将翠凝杀了。” “你你”慕云柏脸色青白一阵,指着英娘的手指都在哆嗦,“翠凝平日里对你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忤逆,纪英娘,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被慕云柏一通质问,英娘立时也火了“都跟你说不慎不慎了若非事出有因,我闲来没事杀她做什么”说罢一指苏柒,“她还一剑把女先生钟毓给杀了呢” 两兄弟再度倒抽一口冷气,慕云梅瞪大了眼盯着苏柒所以,你俩是杀人之后,畏罪潜逃来的 “不对杀人不是重点”苏柒简直要被英娘气得无语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如此千里寻夫的壮举,你非要用这等最烂的方式讲出来 当下拉住几欲发飙动手的慕二爷和英娘,将噬魂兽之事向兄弟二人讲了一番。 “当真”慕云柏依旧有些存疑,对于翠凝之死,他还是感到心痛。 英娘被他这半信不信的态度惹得火起,拔出腰里揣着的飞燕刀塞到慕云柏手里,“你若不信我,索性一刀将我杀了,替你的宠妾报仇” 慕云柏深深望她一眼,终叹了口气,拉她手道“你我多少年的夫妻情意,我岂会不信你。只是翠凝被妖孽所害,死得可怜。” 英娘便也收敛了气焰,反握他手道“我来前,已将她依平妻的规置厚葬了,终是我对她不住,未能照顾好她。” 他夫妇二人的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轮到慕云梅对采莲皱眉“你素来是个稳重的,怎么此番也跟着她们胡闹” 采莲原本一腔热情而来,此番对着朝思暮想的慕五爷却是情怯,被数落得低头红脸,一个字也不敢说。 倒是英娘看不下去,冲老五嗔怪道“人家姑娘不放心你,大老远的来寻你,你倒一个好脸色不给,一句好话不说你们兄弟,真是个顶个的没良心” 说着,将慕云柏和苏柒推着往帐外走,临了不忘叮嘱老五“好好跟采莲说话,再敢凶她,仔细我大鞭子抽你” 将二人独自留在营帐内,慕云柏便向苏柒道“走,我带你去中军帐见大哥” 此时却换了苏柒扭捏“我就是不敢见他,才先来找你们的。” “为何不敢见他”慕云柏不解,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辽东,不就是来投奔夫君的吗 “王爷跟我说过燕北军制,女眷不可随军。”苏柒叹道,自己日夜替他担忧,又何尝不想见他,“王爷身为东征大元帅,若被人发现知法犯法、私携家眷,让他如何服众” “那你意欲何为呢”慕云柏犯了愁,你不去见大哥,待在我帐中也不是个事儿啊。 苏柒想了想“烦劳二爷去给我找套士兵的衣服换上,我便去充当王爷的亲卫,值守中军帐。”既能看到他,又不易被人发觉,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去见他,可谓一举两得。 慕云柏想想,也只好如此,便命人去取了士兵袍泽衣甲,让手下带她往中军帐去。 “这位兄弟有些眼生啊”中军帐外,驻守换防的士兵机警地问道。 “哦,人手不够,我是刚从副元帅手下调拨来的。”苏柒出示慕云柏手令,士兵细细看过,确信为真,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苏柒长舒一口气,遂昂首挺胸立于中军帐前,却终忍不住向里面偷偷望去。 臭丸子,可知我又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慕云松正在帐中做功课。 明日便要踏入高丽境,随时可能与倭军交锋开战。慕云松手头,一边是高丽地图,另一边是名将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这位传奇将军生前,曾将倭寇杀得闻风丧胆;他所训之戚家军更是名震天下,令慕云松深为敬仰,有心借鉴其面对倭寇的战术和战法。 夜这么深了,你怎么还不睡呢熬坏了身子,谁向我负责 帐外的苏柒凝望着挑灯夜的慕云松,不免有些心疼。但看着盈盈烛火中,他那剑眉入鬓、朗目如星、斧凿刀刻般的侧颜,竟不由痴痴迷住。 夫君生得这般俊俏好看苏柒微叹,儿时曾听戏文中讲过“关公夜春秋”的故事,同为当世名将,她自觉王爷相公比之关公,其威武凛然,想必也不逊色了。 苏柒正看得入迷,却忽听窸窣之声,回头一看,身旁戍守士兵竟无声倒下,其身后,一浑身包裹黑衣之人跳将出来,挥舞一把长刀便向她劈面砍来 苏柒大惊,急忙侧身避过,口中大呼“有刺客” 苏柒边喊边向中军帐内冲去,她很清楚,敌人袭击的目标显然不是她,而是中军帐内的三军统帅慕云松。 幸而此时慕云松尚在案前做功课,听闻有刺客一跃而起,抽出身旁佩剑,却见门口一侍卫竟冲了进来,身后,是三名黑衣蒙面,手持长刀的刺客,装束武器与燕北军不同。 倭国武士慕云松想起儿时得吴先生教导兵法,曾说起过倭国崇尚武士道,其武士多用长刀,不但功夫阴狠诡异,且性格嗜血残忍,一旦接受任务便要拼死完成,甚至不惜与敌同归于尽,一旦任务失败,便切腹自尽,绝不苟活于世,比大燕“死士”尤甚。 早有耳闻,终得一见,慕云松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三名武士周旋。倭国武士功夫着实狠辣诡异,一时间令慕云松左支右绌,难占上风。 苏柒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无法助王爷相公一臂之力。眼见慕云松一脚踹开了一个武士,瞬间又被另一武士劈面斩来,刀刃贴面颊而过,须发皆断,凶险无比,忍不住出声大呼“小心” 慕云松险险荡开一刀,听这声音大惊失色,不顾凶险便杀了过去,纵身护在苏柒前面,声音都变了调“混蛋你怎么会在这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5回 王爷有软肋 被骂的苏柒愤愤然瞪眼,来的路上她曾不止一次地设想与他见面的情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紧张激烈、性命攸关的方式开场。 但现在显然不是郁闷的时候,苏柒听闻帐外已是打杀声一片,却始终无人进来增援,显然刺客不止眼前三人,帐外还有。而眼前这三人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干掉慕云松。 然慕云松以一人之力对付三个倭国武士本就吃力,如今还要分神护着苏柒,更是疲于招架。 苏柒在他身后看得揪心不已如何能够一击制敌便好了她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一物,遂将怀中弗朗机摸出上膛,费力地瞄准一个正与慕云松周旋的武士,却在开枪的瞬间下意识地皱眉闭了眼 “砰” 那武士似是被这偌大的声响骇得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向自己身上望了望,却未见任何地方有血流出。 但他这愣神的片刻被慕云松抓住机会,一剑刺穿胸口,眼见不活。 “毫无准头定是偷懒从未练过”慕云松一边数落,一边百忙中从苏柒手中接过弗朗机,“砰”地一枪正中另一武士面门,武士当即满面桃花开。 慕云松马上转身又是一枪,向飞身欲逃的最后一名武士射去,“砰”,武士腰眼中枪,重重摔落在地。 解决了三名武士,二人方长舒一口气。慕云松急急问道“可有受伤”见苏柒无事,这才放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苏柒深知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外面还有刺客,我们怎么办” “得想办法出去。”慕云松道,重新拿起长剑在手,“你且等着,我到帐门口看看外面情况。” 慕云松正向帐门口走去,不料短短几步忽生变数,方才腰眼中枪蛰伏于地的武士,待慕云松靠近忽然暴起,一刀向慕云松砍去 身后苏柒看得真切,不及多想便扑了过去,在慕云松背后用力一推 慕云松一个趔趄向前两步,武士的长刀,却正正劈在了苏柒背上 慕云松回头见苏柒中刀,顿时红了眼,一手揽过苏柒,一手横剑向武士砍去 力道太大,竟一剑将武士当胸砍断,血浆如崩,喷溅三丈有余。 苏柒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慕云松便在床榻前守着,寸步不离。 立于一旁的慕云柏、慕云梅和英娘、采莲亦是心情复杂。方才,英娘已将噬魂兽之事向慕云松说了。出乎意料的是,王爷竟置若罔闻。 他依旧沉默地坐在苏柒身旁,用手轻抚过苏柒苍白的脸颊,许久,才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若苏柒能渡过此劫,你们隐瞒不报之事便再做计较;若苏柒有个三长两短,你们” 刚说至此,只闻床榻上苏柒幽幽道“我还没有三长两短呢” 臭丸子,乌鸦嘴,刚醒来便听他说自己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就不盼我点儿好呢。 见苏柒醒来,慕云梅一个箭步便要冲过去,却被慕云柏急急拉住,生生拽了个趔趄才站住脚,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问道“你怎么样” 这一幕被英娘尽收眼底,默默望了立在老五身后的采莲一眼,见她低眸垂颈,眼底有一瞬而逝的黯然,不禁有些心痛。 得不到的永远是心头皎月,在身边的却不知珍惜,男人啊,总是如此 所幸慕云松一颗心皆在苏柒身上,并未见慕云梅失态,忙握住苏柒手问道“感觉如何伤口疼得厉害吗” 那么长一道刀伤,如何会不疼,苏柒心想,却只是微笑轻言道“并不很疼想是那刺客中弹在先,自己吃痛,一刀下去也无甚力道。” 无甚力道寸许长一道伤口,剥肉见骨,足足高烧昏迷了一日一夜。慕云松心疼地拂去苏柒脸上乱发“你担心我安危,千里迢迢来寻我,刚来却又替我挨了一刀,让我慕云松情何以堪” 苏柒却轻笑道“看来我命中当有一劫,从京城逃到辽东,却依然躲不过。” 二人情深深意切切,却搞得一旁的慕云柏等四人有些尴尬。慕云柏只得轻咳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道“大哥,那些刺客” 慕云松这才想起还有人在旁,说起刺客之事,遂问道“刺客共计多少” “共计二十人,皆为倭国武士。行刺之时三人杀入中军帐中,其余皆在帐外打援我原本打算留几个活口盘问,熟料这些武士对敌狠辣,对自己更不手软,见逃脱无望,立刻掉转刀口,切腹自尽,竟是一个活口也未留下” 慕云松冷哼一声“留不留活口也无所谓,这些人,鬼都知道是谁派来的”燕北军尚未入高丽境,敌军便派人来枭首,果然阴狠毒辣。 慕云梅却道“奇怪的是,我大军十万,营帐连绵十几里,又是夜深,这些刺客竟能准准地摸至大哥的中军帐” 慕云松冷笑“这有何奇怪,我军中,被安插了细作”遂对慕云柏道,“传令下去,各军各营加强戒备,严查细作,但见面生者,直接绑起来严加审问至于你们两个罚你二人今夜带兵巡逻,逐营查看,不得休息” 明明是被罚,慕云柏和慕云梅却如蒙大赦,领命而去。 鉴于主帅遇刺一事,燕北军在高丽边境多停留了两日,整饬三军、严查细作,终查出倭军细作九人,皆就地正法。细作肃清后,慕云松方令大军开拔,进入高丽国境内。 至于对千里寻夫而来的三女该如何处置,慕云松本打算将她们安置在大燕边境,派人保护着,待苏柒养好了伤,便护送她们回广宁去。但他这想法尚未实施,便遭到了三女的一致反对。 苏柒认为,如今噬魂兽尚不知在何处蛰伏,王爷身边若没了她这个慧眼如炬的阴阳先生,一旦被噬魂兽盯上便性命堪忧,故而她必须跟在王爷身边。 而英娘则豪爽地表示,来都来了,岂能无功而返不杀几个倭国鬼子,对不住她纪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见夫人将纪家的祖宗都搬了出来,慕云柏自是不敢反对。 慕云梅倒是有意让采莲回去,然采莲根本不拿他说事儿,只一口咬定苏柒受伤颇重,需要人贴身照顾,而燕北军中皆是大老爷们儿,故而这活儿简直非她莫属。 饶是慕家兄弟能调遣十万燕北军,却对着三个女人毫无办法,只得由着她们随军。幸而三女来时皆是男子装扮,又行事低调,除了亲卫便无人知晓。终是慕云梅出了个主意,对外只说是他们娘舅家的表弟,被送来军中历练。 饶是如此,仍禁不住别有用心者,费尽心力地打听这位在慕大元帅帐中养伤的年轻后生,究竟是何许人。 大军入高丽境内第三日,趁慕云松外出巡营之时,苏柒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见过夫人,听闻夫人身体欠安,如今可好些了” 夫人苏柒被一语道破了女儿身,颇有些惊讶,迅速打量来人,见这中年男子枯干瘦小身材,黄面皮,山羊须,目光狡黠似奸商,偏又着大燕朝文官服色,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阁下是” “下官沈惟恭,授从仕郎之职。” 从仕郎是个什么鬼苏柒腹诽一句,但来人既是官员,也不好怠慢,遂还礼到“沈大人有礼了” 听她自然接了话头,沈惟恭在心里大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连日来多方打探,苦心推测,还是颇有成效的。 他先前便通过隐秘渠道得到消息,说受伤养在北靖王爷帐中的其实是个女子,对外却道是娘舅家的表弟。 沈惟恭浸淫西京官场多年,与老王妃的娘家梁国公府也确有些交往,自然知道梁老公爷压根儿没这么个十六七年纪的少公子。 这就有意思了沈惟恭眯眼思忖是个假表弟,却是个真女子,又被北靖王爷养在自己的营帐之中那必然是王爷的女眷没跑儿了 沈惟恭想至此,捻着山羊须“嘿嘿”冷笑一声世人皆言北靖王爷慕云松孤身多年、不好女色,如今竟公然违背大燕军纪,将个女眷带在身边,想来正是心头宠,万般割舍不下。 北靖王爷有软肋,那就好办了 此刻,沈惟恭面对苏柒笑得谄媚“下官曾学过几日相面的技法,今日一见夫人,便觉夫人你生得龙鬓凤角、容貌不凡,假以时日必然凤飞九天,身份尊贵不可言啊” 他自然知道,北靖王爷如今并无王妃,便借此恭维苏柒今后有当北靖王妃的命格。苏柒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你这老头儿在我一个阴阳先生面前信口雌黄,还真是精神可嘉。 心中如此想,她嘴上却不能戳破,只道“如此,倒要多谢大人吉言了” 沈惟恭见苏柒笑了,以为是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心中大喜,遂命下人将两只红木匣呈给苏柒,笑道“下官想着夫人随军无甚乐趣,便带来些精细奇巧的小玩意儿,不成敬意,权当与夫人解个闷儿。” 苏柒打开看了看,一匣中尽是些机巧玩物,另一匣中是各色果子点心,皆红红绿绿粉粉嫩嫩,且被做成花朵等各种精致形状,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不由道“大人有心了。这些玩物果子,平日倒不常见。” 沈惟恭却笑道“夫人好眼力,这些皆是倭国所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6回 本不欲为敌 苏柒原本还对这些小玩意儿和点心有些兴趣,正捏了块儿最好看的要往嘴里送,忽闻是倭国所产,顿觉疑心。 她垂手将点心放下,又不着痕迹地把匣子推至一旁,神情甚是冷淡地望沈惟恭问道“大人竟有倭国产物” 沈惟恭谦顺笑道“下官不才,却代表我大燕出使倭国,与倭国贵胄皆有些交情,常蒙他们赠些土产礼品。” 听说此人与倭国有交,苏柒心中愈发嫌弃,当下便想说句“慢走不送”,却又不知他此番来访,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刺探“大人此番前来,不止为看我,想必是来见王爷的吧” 提到慕云松,沈惟恭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随即又强笑道“下官与北靖王爷,前些日子倒是见了一面,王爷一代名将,此次率军驰援高丽,自是皇上信任、朝廷重托” 苏柒正侧耳等着他的下文儿,熟料沈惟恭说到此,突然语气一变,显出一脸关怀之色,对苏柒道,“只是夫人一届女儿身,本应金汤雨露、养尊处优,如今却要随王爷东征,天寒地冻的十分辛劳,真是苦了夫人了” 苏柒被他这急转的话锋弄得愈发疑惑此人究竟想说什么,却只淡淡道“还好。” 沈惟恭忽然放低了声音“实话对夫人说,我前两日方见过倭军统帅,他坦言,倭国素来敬仰我大燕国威,并不欲与我大燕为敌,只要我方派出使者,允他们些许好处,倭军自然也不会与我大燕军队起冲突,到时王爷兵不血刃便得凯旋而归,夫人亦可免去了奔波劳顿之苦,担惊受怕之痛,岂不一举两得” 苏柒眨了眨眼,将这老头儿的话咂摸一遍,终于明白了这老头儿,是来吹枕边风的 看着这老头儿奴颜婢膝的笑容,苏柒忽然很有种一拳招呼在他脸上的冲动。 不日前,倭军还派刺客来取王爷性命,我背上刀伤犹在隐隐作痛,你这厮竟来对我说倭军不欲与我大燕为敌 大燕朝廷究竟堕落成什么样,竟养了你这样的走狗 苏柒心中愤怒至极,按她平日性子,早拍案而起,将这走狗骂得颜面扫地无地自容。但转念一想,此人好歹是朝廷官员,且不知底细深浅,贸然骂了,只怕又给王爷平添麻烦。只好强压愤怒,冷冷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头我自会与王爷说。天色不早,大人请回吧” 沈惟恭亦不多言,起身长揖而去。 掌灯时分,慕云松巡营归来,苏柒便将沈惟恭来访之事一五一十与他说了。 “沈惟恭这厮,实在可恶”慕云松愤恨道,“我军入高丽境前,他就来找过我,于我说不通,竟将主意打到你头上” 苏柒好奇“他即为大燕官员,却为何言语间时时向着倭国,胳膊肘往外拐” 慕云松叹道“你一个小女子,自然不晓得朝堂之事。关于援高丽抗倭军一事,西京那边本就有主战派和主和派。这沈惟恭,就是主和派的代表。他们主张大燕不插手倭国与高丽之争,仅守住国土,仗大燕之国威,从中斡旋即可。” 慕云松说至此,愤恨地一拍桌子,“一帮鼠目寸光之辈若倭国占据高丽,下一步便是入侵我大燕,待到那时再打,受苦受难的便是我大燕百姓” 苏柒听了也十分愤恨“那些文官终日居庙堂之高,衣食无忧、不辨菽麦,又哪里知道武将守边之责、百姓兴亡之苦” 随即又有些后悔,“沈惟恭这厮拿着朝廷俸禄,却去当倭国走狗,实在可恶干脆一刀杀了得了,以血祭旗,壮我军威” 慕云松听得有些想笑这小丫头还挺有正义感,却道“当日这厮来找我说这番言语之时,我也是勃然大怒,恨不能马上将这厮推出去砍了。但当时云柏劝阻了我,说这厮跟倭军交往密切,留下他说不定大有用处。” 苏柒不解“一个无耻小人,能有什么用处” 慕云松道“我与幕僚讨论了一番,还真想出个可行的计策,若将这沈惟恭用好了,此高丽一役不战而胜也未可知。” 苏柒圆瞪双眼,一脸的不明觉厉的呆萌状“什么计策这么厉害” 慕云松故作高深地卖关子,适逢采莲端了纱布伤药进来,说到了换药时候。慕云松便让采莲先回去,自己则让苏柒俯身在他膝上,替她小心褪开衣衫,替她清洗换药。 苏柒痛得直抽气,慕云松心痛不已“你被倭国武士伤成这样,那沈惟恭竟还敢来寻你替倭国说话,简直混账至极,就该如你所说,一刀砍了祭旗” “先别忙说砍他的事。”苏柒索性让自己分分神缓解疼痛,“王爷先跟我说说那计策的事儿。” 慕云松便一边替她包扎,一边向她解释道“倭军既然利用沈惟恭来和谈,那我们索性将计就计,假意应允倭军求和的条件,然后趁倭军不备,发动突袭,一举攻下平壤” “果真是好计策”苏柒忍不住拍手,却又扯动了背后的上,龇牙咧嘴赞道,“王爷这主意高明” 慕云松忙按住她,不让她乱动,自己却苦笑道“只是这诈和之策,目前尚缺火候。上次沈惟恭来找我,我一时激愤将他臭骂一顿,撵出帐去,如今若态度忽转,他只怕也不信呢。” “依我看,他虽挨了你骂,却没死心。”苏柒撇嘴道,“想来是倭国给了他不少好处,他拿人钱财便不得不忠人之事,否则今日也不会来找我吹枕边风了。” 慕云松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的分析很有几分道理,遂赞许地轻抚她头发“之前从未见你脑袋如此灵光,这是被砍了一刀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就开窍了” 苏柒嫌弃地甩开他捋猫毛儿似的手指“王爷就知道挤兑我你看人家二爷对夫人英娘,无论何时都是毕恭毕敬的,身为一母同胞,王爷怎么就不跟二爷学点儿好” 听她提及慕云柏和英娘夫妇,慕云松忽然灵光一闪,对苏柒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了主意,只是需要你配合我演上一出戏” “演戏”苏柒顿时感兴趣,她这辈子只看过戏,还真没演过戏,“什么戏码” 慕云松却苦笑道“不想我堂堂北靖王爷,倒要演一出惧内的戏码了。” 沈惟恭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最懂得察言观色,今日拜访北靖王爷的宠姬,他也看得出来,自己表明来意后人家态度颇为冷淡。 沈惟恭有些后悔看来这女子来头不小,胃口颇大,自己带的那点儿东西,没入得人家的法眼。 他正思量着,要再筹备些什么奇珍异宝送去,熟料第二日,王爷的这位宠姬竟着人来请他。 “夫人有礼了”沈惟恭见苏柒此次一袭女装见他,手中把玩的,正是他昨日所送的倭国暖手炉,不由心中大喜。 “沈大人请坐吧。”苏柒故作个弱柳扶风的娇弱态,“近日天气寒冷,我又身体欠安,真是多亏了大人送来这手炉。” 说罢,捧着手炉幽幽长叹一声,“临行时走得匆忙,什么狐裘貂绒等御寒之衣竟是一件也没带,却不想这高丽国冰天雪地,比广宁城更冷三分,唉,真是十分难熬” 沈惟恭闻言会意,忙道“夫人自是娇贵,在这蛮夷之地冻坏了却是不美,恰巧我那里还有几件御寒衣裳,如蒙夫人不嫌,即便给夫人送来” “如此,倒是大人有心了”苏柒轻笑,愈发摆出一副凄楚的诉苦状,“大人昨日说,小女子我有龙凤之姿,将来是要身居人上的。可说来可怜,小女子出身清苦,日后若承沈大人吉言做了王妃,出门竟是连一件像样的金钗玉铛都没有他日回到广宁城,与王府的其他夫人小姐们见面,只怕都要遭人嘲笑呢” 沈惟恭心中冷笑还道你是什么千金闺秀,原来是个世俗轻浮女子,三两句话便开始向我索贿了 面上做个感同身受模样“夫人所言极是下官虽知夫人节俭,却也为夫人心疼,情愿为夫人置办些像样的衣裳首饰,以备交际之用,夫人意下如何” 苏柒闻言,大喜道“如此,那便有劳沈大人了”又挑眉故作悄声道,“沈大人所托之事,我自会与王爷说,你放心” 当晚,沈惟恭便听说,北靖王爷帐中先是男女拌嘴之声,王爷摔桌子砸板凳发了一通火,然后便是女子娇啼哭闹之声,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第二日,眼圈乌黑的北靖王爷便找来沈惟恭,让他去向倭军报信,愿意和谈。 沈惟恭大喜,暗暗得意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巧妙堂堂北靖王爷,竟甘冒军规携女眷出征,足见对这美貌宠姬之喜爱。自己从这宠姬下手,动之以情、许之以利,果然得逞。 慕云松啊慕云松,都说你一代虎将,不想也是个好色惧内的耙耳朵。 沈惟恭心中暗笑,一边着人快马加鞭去给倭军首领报信,一边张罗金银细软,给苏柒送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7回 翘家的理想 慕云松帐中,苏柒正守着一堆金银财宝两眼直放光,口水都要流了下来,“这些都是我的” 慕云松被她的财迷相逗得失笑,弹了弹她脑门儿,“倭国人的不义之财你也要” “要啊”苏柒赶忙伸长了双臂,将她的金银宝贝全部搂在怀里,“在王爷你看来是不义之财,但这是我凭本事赚来的钱,为何不要” “财迷本性不改”慕云松笑道,又忍不住赞她一句,“小丫头还真是好演技,三言两语,就骗得沈惟恭那厮信了。” 苏柒难得被她王爷相公夸一句,愈发得意洋洋,美滋滋地一件件数着她“赚”来 通灵小甜妻第237回 翘家的理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8回 最好的战机 倭军众首领闻北靖王爷率军到来,愈发欣喜他们已接沈惟恭密报,北靖王爷军中携带大量金银、锦帛、酒肉,满满当当装了几十箱子,重到要用马车拉着走;而燕北军手上,火铳等兵器却是寥寥,显然确为封赏,不为打仗。 更有力的证据是,据倭国使节探底这位北靖王爷的确是带着女眷一起来的,一路上连马都不骑,只窝在马车里与宠姬卿卿我我、腻腻歪歪,根本是来高丽观光旅行蜜月游的。 有这么两条证据,立花早茂便彻底放了心了,对这位贪恋女色的北靖王爷好感大增,心想人家来封赏犒劳我军,咱也不能显得太没诚意,于是下令大开城门,扫街平路,迎接大燕朝北靖王爷驾临。 考虑到北靖王爷是个歌舞爱好者,立花早茂还令自己手下几百士兵,按照倭国传统礼仪,着民族服装,勾面饰羽,打扮得红红绿绿、花枝招展,立于城外道旁,充当仪仗队。 倭军中一片歌舞升平的过年气氛,唯独大西行长对此冷眼旁观,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他不踏实也没用,最高指挥官立花早茂正沉浸在对北靖王爷的无限好感中,对他的疑虑根本不听。 大西行长只好命令自己的部下,保持警戒。 慕云松率军来到平壤城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奇异”的景象 城门大开,红旗招展,路旁还有一群花枝招展、手舞足蹈的神经病 短暂惊讶之后,慕云松立刻意识到,自己连日筹划、辛苦布局,不惜上演贪恋女色、惧内怯战戏码,等得就是这一刻 城门洞开、敌军懈怠,这样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 慕云松忽然停下脚步,抽出佩剑大喝一声“传我将令,三军总攻,拿下平壤” 按照他的想法,此等战机,连战术都不用安排,前军直接掩杀过去,打倭军一个措手不及,攻下平壤,简直易如反掌。 但接下来,最诡异的一幕却发生了 平日训练有素,一声令下便进攻如火的燕北铁骑,听到“三军总攻”的命令,竟是齐刷刷地犹豫了 犹豫的原因也很奇葩大家被路旁花枝招展的神经病倭军仪仗队唬住了 原来,燕北军中曾有这样的传言听与倭军交战过的宣武将军叶承训说倭国士兵虽身材矮小,但样貌诡异,更兼身怀异能,个个刀枪不入,打起仗来如妖魔鬼魅一般,非常人所能敌也。我大燕三千军驰援高丽,邂逅这些倭国妖魔,这才全军覆没,大败而归。 这传言不知由谁带入燕北军中,便一传十十传百,竟如瘟疫般肆意蔓延。许多士兵本不信魑魅魍魉之说,偏偏不久前,燕北大营中立下斩妖台,王爷亲自监斩一个鸟妖,竟然还被他从重重包围中跑脱了,可见妖魔这等东西,着实的厉害。 如今,众士兵眼见这红红绿绿、奇形怪状的百十人立于平壤于城外,面对潮水般的燕北大军,不但不恐慌,反而一副手舞足蹈、跃跃欲试的样子搞不好我们再向前一步,这些妖魔鬼怪便会张口喷出熊熊烈火,或者直接扑上来咬人 于是,打头的三千风军重骑兵,以慕家四爷慕云樟为首,竟是一齐踟蹰不前。 但跟在后面的雷军神机营却望不见这些“倭国妖魔”,听闻三军总攻的冲锋鼓点,瞬间杀声震天,拍马向前冲去。 问题是,重骑兵挡在他们前面。 一时间,燕北军中大乱。 这一闹腾,平壤城上的倭军却看出了端倪,大西行长立即大喊“敌袭关城门” 洞开的平壤城门迅速关闭,一时间,倭军火绳枪齐发,铺天盖地向城下袭来。 被残忍地拒之门外的倭军仪仗队着实郁闷自己就这样被遗弃了刚刚还是和平的使者,转眼就变成翻脸的炮灰了 这命运,也太凄惨了 慕云松简直要气炸了 自己用心良苦、百般筹谋,甚至不惜亲身上阵演戏,不仅“忍辱负重”与敌人“把酒言欢”,还要自毁形象上演“惧内”戏码,如此辛苦换来的千载难逢的战机,竟被这帮蠢材给生生耽误了 于是,燕北军前军上下几十名将领,被北靖王爷骂得狗血喷头,只骂还不算完,当日率部充当先锋军的慕云樟等将,皆被拉出去打了十五军棍,责备他们不听指挥、怯阵不前。 “王爷消消气吧,事已至此,再生气没什么用啊”苏柒一头儿劝着慕云松,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愤愤难平我就奇了怪了,一帮奇装异服的疯子有什么可怕的 “我手下怎么养了这么一群废物”慕云松依然愤恨难平。 “事已至此,这平壤可要如何打法”苏柒决定换个话题,“王爷可有良策” “先机已失,便只能强攻了。”慕云松闷闷道。 偷袭不成,慕云松索性令燕北军在平壤城西三十里外扎下寨来,却不急于部署攻城。 慕云松不吭声,众将等得干着急,又忌惮王爷的暴脾气,不敢贸然去问。于是怂恿慕云柏去问,慕云柏见老四刚挨了板子,心知大哥此时正在气头上,思来想去,只得又去拜托苏柒。 “王爷按兵不动,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苏柒笑着指指帐外,“诸位将军们等得心焦,都把关系托到我这里了。” “这帮杀才,这会儿倒着急了。”慕云松正在看平壤地图,蹙眉道“平壤城乃是倭军据守高丽的南大门,位置险要,必须一举拿下。但如今倭军在平壤南北的平城和南浦分别布下重兵,与平壤互成犄角之势。我军若攻平壤,平城与南浦军必来救援,到时内外夹击,我军反而形势不利。” 苏柒在一旁听着,随口接道“那就先将平城和南浦攻下来呗,就像说书先生常说的,先剪断它两只翅膀,它便扑腾不起来了。”说罢,见王爷相公正转眸望着自己,不禁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我就随口一说,你不必理我。” 慕云松却赞许地望她一眼“你说得很对,倒颇有学兵法的天赋。”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平城与南浦,“就是要先攻下这南北二城,断了平壤的两翼,让它成为孤城一座” 当日,慕大元帅升帐点兵,令慕云梅率军一万攻打平城,老将慕宁率军一万攻打南浦。 慕家四爷慕云樟因延误军机刚挨了打,怕遭大哥嫌弃,急于立功表现,于是主动请缨,要与慕宁一同去打南浦。 慕云松考虑到慕云樟虽说无甚谋略,但冲锋陷阵却是一把好手,与老成持重的慕宁相得益彰,便应允他去了。 慕云梅攻平城,赢得干净漂亮。他率军到达平城外,便先围着平城勘察了一圈,见城西五里便是波澜壮阔的大同江,而平城则地势低洼。慕云梅遂计上心来,令手下将士连夜赶挖沟渠,将大同江水倒灌入平城,导演了一出“水漫金山”。 正是隆冬天气,带着冰菱的大同江水将平城没成一片汪洋泽国,倭军深陷半人高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简直痛苦不堪。慕云梅趁倭军混乱之际,派将士攀上城墙打开城门,一路掩杀进去,轻取平城,未折损一兵一卒。 捷报传来,慕云松对自家五弟智取平城大加赞誉,表扬之余令他尽快料理好平城善后事宜,率军转道南浦,去给他四哥帮帮忙。 因为倒霉的慕家四爷慕云樟,在南浦再度遇到了麻烦。 慕云樟与慕宁率军攻打南浦,一开始还算是顺利。 慕宁乃是北靖王府家将出身,跟随老王爷慕玉棠征战半生,性子沉稳内敛,打仗经验老道。考虑到南浦城墙修得高大坚固,慕宁便先派士兵从不远处的大同江畔挖沙装袋。翌日攻城开始,燕北先锋军人手扛一沙袋冲至城墙下,一边堆沙袋垫高基地,一边持云梯鱼贯而上。 慕家四爷慕云樟更是发挥了身先士卒的精神,带头攀云梯攻城,令手下将士深受鼓舞、士气大振,头顶虽有倭军火枪隆隆、利箭如雨,却前赴后继,无一人退却。 三通鼓过,眼看已有燕北军将士跳上城楼,与叛军展开肉搏,慕宁心中喜悦,料定不出半个时辰,燕北军将士便能打开城门,到时骑兵一路冲杀进去,南浦城必破。 形势正一片大好时,慕宁忽闻南浦城头有种奇怪的声音传来。 “呜” 声音虽不大,却犹如利刃划破苍穹,在火枪和杀声的掩映中低沉而清晰地响起,绵延不绝。 这是什么声音慕宁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伴随着诡异的呜咽声,城头战局突变上百只黄头赤目、黑羽利爪的大鸟从城中飞出,嘶鸣着呼啸而下,杀神般向城头和云梯上的燕北军扑去,用利喙尖爪向士兵眼睛、面门、脖颈等处猛攻,一口下去便是一块血淋淋的皮肉撕下。有几只特别庞大凶猛的,竟能抓住士兵,飞升半空再一把扔下。 燕北军士兵哪里见过这等猛禽,一时难以招架,伤亡惨重。连正攀在云梯中央指挥攻城的慕云樟,也被一只极大的怪鸟儿突袭,手一松便从云梯上跌落了下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9回 羌鹫斗鹰王 幸而慕四爷皮糙肉厚,这一摔倒未伤到筋骨,但头脸和手背皆被那怪鸟儿抓啄得鲜血淋漓,样子狼狈不堪。 慕宁大惊失色,没想到南浦城中竟有如此诡异之物。眼看攻城的先锋军被这些猛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却一时束手无策,只得鸣金收兵。 “上百只怪鸟儿”率军赶来驰援的慕云梅着实惊诧,“难道这南蒲城内竟有妖孽” “倒未必是妖孽。”吃了亏的慕宁,已然第一时间对这些怪鸟儿做了番功课,“驻守南浦的是倭军第九军柴羽秀胜,此人麾下有一异士,乃是鞑靼后裔,名叫博日格德,传说此人通禽语,能用号角声驱策群鸟。他训练了一支羌鹫军。据说博日格德驯养这些羌鹫,平日便以活人饲之,教他们专攻人的眼睛、皮肉处,临战前更是要饿上两三日才放出。羌鹫饿极,自然凶猛异常。” “还有这等事。”慕云梅眼见攻城将士之惨烈有的被羌鹫啄瞎双目、啄掉鼻子、啄去皮肉,面目全非、鲜血淋漓;有的从云梯跌落,断手断足、不成人形,着实令人心痛。 慕云梅思忖片刻,向慕宁建议到“令三千神机营士兵列于阵前,见羌鹫出战便开火铳射杀之,慕二叔以为如何” 慕宁尚未开口,便听慕云樟叫道“这主意好啊”他此刻正被满头满脸地缠了白棉布条,犹如西洋木乃伊一般,仅露出的硕大鼻孔气哼哼道,“老五,定让你手下神机营的人瞄准些,将那些长毛儿的畜生一只一只给我射下来四爷我要架篝火将它们悉数烤来吃,以解我心头之恨” 慕云梅知道他四哥正生着窝囊气,遂大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四哥放心,明日定让你饱餐一顿,莫要撑破了肚皮才好” 翌日,慕宁率军二攻南浦城,果见羌鹫军再度出击,然此番攻城的将士汲取昨日惨痛教训颇有准备,用盔甲将自己头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羌鹫无处下口,气得哇哇嚎叫。 慕云梅见引出了羌鹫,立刻抽出佩剑大喝一声“火铳手准备瞄准羌鹫,开火” 列于阵前的三千神机营将士立刻齐齐端起火铳,瞄准半空中盘旋的羌鹫开火。刚开始果然射杀射伤了不少羌鹫。然就在慕云樟刚喊了句“真他奶奶的解气”之时,却见羌鹫中体型格外硕大的一只,忽而张口发出一声怪叫,振翅直直向下俯冲而来 神机营将士只顾端火铳望天瞄准,猝不及防被这羌鹫突袭,一名将官竟被它一双利爪抓住,飞至十丈有余又扔了下来,当场毙命 其它羌鹫见大王发威,便有样学样地急速向下俯冲,与神机营将士贴身近战。可怜神机营将士虽有火铳神勇,然被羌鹫近身骚扰便全然发挥不出威力,一时间被啄得血肉翻飞,乱做一团。 “这群畜生”慕云梅气得牙痒,望着那身形硕大、炸毛环眼的羌鹫王这厮是成精了竟如此狡猾 诸将正束手无策间,忽闻一声清亮的鸣叫划过天际。那羌鹫王听闻此声,竟是十分惊惧一般,扔下正袭击的士兵振翅飞向半空,冲着鸣叫声来的方向发出厉声嚎叫。 慕云梅等人亦顺着那鸣叫声望去,见许多只黑色雄鹰结队飞来,遮天蔽日,壮观无比。 为首的是一只白头青羽、金喙玉爪的巨鹰,它飞在鹰群前方,再度一声清啸,众鹰群齐齐仰头长鸣,犹如朝见王者。 巨鹰率鹰群渐飞渐近,正与神机营将士厮杀的众羌鹫感受到威胁,纷纷放弃了士兵腾空而起,跟在羌鹫王身后,与鹰群遥遥对峙。 燕北军士兵从未见过两帮猛禽对峙的奇景,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天空。神机营统帅因众多手下被羌鹫所伤,对这些怪鸟儿恨之入骨,向慕云梅请示“可要继续开火,将它们悉数打下来” “且慢。”慕云梅抬头望着那白头青羽的巨鹰,总觉得这家伙看着有些眼熟,“看看这群鹰要干什么。” 仿佛为了回答慕云梅的疑问,领头巨鹰又是一声长啸,身后众黑鹰便振翅向鹫群猛扑过去。一时间,鹰鹫兵交,打斗撕咬做一团,哀鸣长啸不绝于耳,残羽断翼遮天蔽日,混杂着撕咬下的血肉纷纷而下,竟如下了一场血雨 羌鹫虽凶猛,却是各自为战,反观鹰群,仿佛操练过的士兵一般,有章有法,往往以两三只鹰合围一鹫,一啄目一攻腹,另一只掠阵打援,打残一鹫再打下一只。被鹰合围之羌鹫无不目盲腹烂,羽翼尽折,状不胜惨。 “这些黑鹰,竟还懂得战术配合”慕云梅忍不住赞道,转眸去望那白头青羽的巨鹰,见它双翼一振,利箭般直取羌鹫王而去。羌鹫王对这巨鹰本就有几分惧怕,此时迫于无奈,怪叫一声强打精神迎战。 但巨鹰并不与羌鹫王纠缠撕咬,猛冲过来,一击即退,在空中灵活机敏地与羌鹫王周旋。 起初众人不明所以,几招过后却渐渐看出了门道巨鹰每击之处皆是羌鹫王关节所在,表面上不见伤,但其实羌鹫王羽翼关节尽碎,几十回合下来,已然飞翔不稳,颤抖摇晃,几欲跌落。 羌鹫王疼痛难忍,已然丧胆,众羌鹫更是被鹰群杀得七零八落,纷纷掉头向城墙内逃窜。 慕云梅此时下令神机营再度开火,瞄准狼狈逃窜的羌鹫便是一通扫射。神机营士兵方才被一群鸟儿打得颜面尽失,此时各个憋着一股子火气,下手格外稳准狠,不过几轮扫射下来,已是羌鹫残骸遍地,无力回天。 老将慕宁自不会错失良机,当即下令全军总攻,一鼓作气拿下南蒲城。慕云樟不顾满头满脸的纱布,依旧身先士卒,率先攀上城墙,手刃守城倭军,以霸王扛鼎般的气势打开了城门。 燕北军如潮水般涌入,南浦城破 此时,率领神机营留驻在城外的慕云梅,抬头向盘旋在半空的巨鹰拱手道“既是故人,何不下来一叙” 那巨鹰发出一声傲娇的长鸣,一个潇洒的俯冲,在落地的瞬间化作一颀长男子模样,向慕云梅撇嘴道“我可不是专程来帮你的” 慕云梅笑道“是,神鹰海东青胸怀家国、伸张正义,着实令人佩服” 海东青卫青颇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其实,这羌鹫怪本就与我有些过节” 慕云梅问“那羌鹫还真是个妖” “修行了百年,有些许道行。”卫青道,“还不能幻化人形,充其量算是个怪。这厮不但助纣为虐,且带着手下的羌鹫几次三番与我的鹰兄弟抢地盘,也是宿怨深厚,此番算是做了个了断。” 慕云梅便道“苏柒亦在燕北军中,卫青兄既来了,可要去见见她” “那个麻烦的小女人也在”卫青做个苦笑状,“她虽说爱惹是生非了些,但好歹于我和雪儿有活命之恩,不去见见实在说不过去。”说罢,忽然换上个八卦神情,“我记得临走时,见你正为了那丫头跟你大哥大打出手最后谁赢了” 慕云梅额角瞬间黑了黑大哥,你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当真跟这棺材脸王爷在一起了” 燕北军大营,中军帐里,卫青抱臂望着苏柒啧啧,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怎么想的他那时无情无义对你,义无反顾朝你开枪,还要将你打入军牢,你都忘了” 苏柒被他一同数落的,莫名脸颊红了红,喃喃道“其实那时我与他有些误会” 卫青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执迷不悟。我曾经就教导于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便是无芳草也还有不少好鸟儿。你呢,非要在一棵歪脖松树上吊死,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柒眼见身旁的慕云松,被这鸟儿絮叨得黑了一张脸,分分钟要发飙的样子,忙一把按住他的手,以目示意犹在兀自话痨儿的卫青大哥,你就少说两句罢 却忽听慕云松冷冷道“我这棵松树再不堪,也未沦落到让自己的女人舍命去救的地步。” 卫青骤然被提起悲催往事,脸上立时挂不住“嘿你那还不都是你害的” 苏柒被这两个促狭的男人吵得头大,忙不迭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难得他乡遇故知,总提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做什么”她拉住卫青热情问道,“江小姐可还好你们二人可成亲了” “拜过天地了,如今跟我遁世隐居山林,倒也悠闲自在,只是”卫青忽然摇头叹道,“女人真的麻烦,成过亲更麻烦” 苏柒立时不悦“你这什么态度当初江雪为了你可是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你还这般嫌弃她” “我哪敢嫌弃她”卫青苦笑道,“分明是她嫌弃我我辛辛苦苦从长白山上觅来的野生天蚕,硕大肥美又多汁,我还没吃上一条呢,就被她悉数给我扔沟里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0回 背后放一箭 “吃虫儿”苏柒简直哭笑不得,暗叹人妖恋果然格外辛苦,习性不同就是个大问题。 她与卫青聊着婚后生活,那厢慕云梅已将卫青率众鹰击溃羌鹫,帮忙攻破南浦之事,向慕云松禀报了。是以慕云松再看卫青,倒多了几分肃然起敬。 “襄助我军大破南浦,卫青兄当居头功,本王在此谢过了”慕云松说着,抱拳向卫青行了一记军礼。 他这般郑重道谢,倒让卫青有些不好意思,“好说,好说,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卫青身为大燕的鸟儿,理应为保家卫国尽一份绵薄之力。” 慕云梅便顺势问道“我军将攻平壤,卫青兄可愿在燕北军中留驻一阵” “也好”卫青豪爽道,“我倒是有许多年未曾冲锋陷阵,有些怀念血战沙场的壮怀激烈了只是我那帮兄弟都不是吃素的,你们得管饭才行。” 平城与南浦先后告破,无疑于斩断了倭军的两只犄角,使得平壤城成为孤城一座。驻守平壤的倭军自知陷入了燕北军的包围之中,自是选择闭门据守,蜗居不出。 但平壤城自古便是高丽国的西北要塞,是兵家必争之地,故而在一次次战火后不断加固修缮,如今倒也城高墙厚、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是以慕云松拿下平城和南浦之后,却不急于发动对平壤的进攻,而是与慕云柏、慕云梅率亲卫在平壤城四周勘察了两日,将东南西北转了个遍,回来便一头扎进中军帐,并不向众将做任何部署。 两日过去,莫说军中诸将,连苏柒这外行都等得心焦,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不下令攻城兵法不是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不趁着攻下平城和南浦的势头,再一举拿下平壤,岂不是要坐失良机” 慕云松正在看平壤沙盘,听她一番话忍不住赞道“小丫头这兵法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遂将苏柒拉到身边,“我与你讲了几日兵法了,来帮我参详参详,这平壤城该如何打法” 苏柒心中暗笑美其名曰讲兵法,讲着讲着,便讲到被窝里去了。却依在慕云松身边,认真看平壤沙盘,“这平壤城,东临大同江,北倚牡丹峰,东北两向皆不好用兵。而南城外地势开阔,易守难攻;那么只剩西城问题是,我大军就驻扎在西城外,敌人肯定早有防备,将西城重兵把守、严加戒备”苏柒为难地挠挠头,“我不知道该如何打法” 慕云松大为赞许“能将形势分析得如此清楚明白,小丫头也算是慧眼如炬了。西城虽难打,但我军依然要主攻西城” 苏柒忍不住叹道“这仗可就难打了要攻破西城,必定死伤不少。” 慕云松却狡黠道“主攻西城,不代表要从西城破城。之所以主攻,便是要吸引敌军火力和注意力,真正破城之处”慕云松挥手在沙盘上一指,“是南城” “啊”苏柒又是一脸呆萌状,“南城下地势平坦开阔,我军若攻去,十里外便被敌人看见了,如何破城” 慕云松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此时却要卖个关子” “故弄玄虚”苏柒撇嘴道,“那北城和东城呢” “攻北城,留东城” “为何要留东城”苏柒又不明白了,既然是围城,自然是十面埋伏,让敌人四面受敌、无处可逃,为何要留出东城,这不等于故意放敌人逃跑么 慕云松愈发觉得,他这小徒弟一脸呆萌状着实可爱,与她调笑道“老规矩” 苏柒只得又自己凑上来,在慕云松面颊上亲了一亲“好了,学费都交了,先生请赐教吧。” 慕云松心中愉悦,将苏柒揽到怀里,慢慢讲与她听“兵法云围师必缺。这就好比你上山打猎,将一头孤狼逼至悬崖边,这畜生见后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必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你血战到底,所谓困兽难斗,就是这个道理。但若你此时放它一条生路,它却会立刻灭了气势,一心只顾逃跑” “可它终究是跑了呀”苏柒不由插嘴道。 慕云松却道“若在它背后放一箭呢” 见苏柒恍然大悟,慕云松继续道“这就叫围三阙一,虚留生路。我军攻平壤,就要用这个计策。倭军若从东城败逃,出城便是大同江,寒冬腊月,想要渡江也不容易,只是”慕云松又犹豫思忖道,“如何放这最后一箭呢” 说到此,慕云松再度陷入沉思,苏柒亦跟着想了一阵,忽而眼眸一轮笑道“王爷无计可施,我这小女子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云松惊讶,当即勾过苏柒粉面,轻吻了一吻,“相公也交学费了,快说来听听。” “不知王爷是否留意,这平壤附近山林中,有不少的鹰。”苏柒得意道,“而我们军中,好巧不巧有个众鹰之王。” “这个”卫青挠了挠头,颇有些尴尬,“平壤附近有鹰不假,但它们都是高丽国的鹰,我跟他们不熟,所以” 苏柒故作惊讶“昨日还听你跟慕五爷夸口,说海东青乃是鹰中之神,天下群鹰皆听你号令,原来都是吹牛皮” “谁说的”卫青被鄙视了,着实不忿,“老子就是众鹰之王振翅一呼众鹰俯首,谁敢不从”说罢,又有些泄气,“实在是这些高丽国的鹰,跟我大燕的鹰有些语言不通,加之蛮夷之地,粗俗不驯,老子懒得搭理它们而已。” 苏柒正要继续做卫青的工作,却被一旁的慕云松揽了肩膀就走“算了算了,人家鹰王有难言之隐,我们不好强求,再想它法便是。”慕云松临走望了卫青一眼,再幽幽补上一句,“左右十五万燕北军都听我号令,无有不从。” 这话里带着赤裸裸的嘲讽之意,将卫青彻底惹炸毛儿了,差点就扇着翅膀跳了起来“看不起鸟儿是不是我这就去寻那群高丽鹰的首领,将那些高丽棒子鹰悉数带回来给你瞧瞧” 鹰王出手,果然非同凡响,当日日暮十分,便见卫青带着几只硕大的高丽鹰飞了回来。 慕云梅刻意大加赞许,慕家兄弟与卫青在中军帐中闭门商议了许久,终定下了计策。 营帐外的燕北军诸将士苦等消息,结果却等来一个十分莫名其妙的命令王爷令手下亲卫从附近山村找来二十头牛羊,全部宰杀切成小块,再一一用黑布包裹起来。 然后,派人拿着这些黑布包裹的小肉块,在大同江边喂了两日的鹰。 燕北军诸将皆议论纷纷,不知王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慑于王爷威严,竟是谁也不敢去问。 平壤城中的倭军也发现了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大同江上竟黑压压地聚集了上千只雄鹰,盘旋一阵便各自散去,犹如集会一般。一时间引为神迹,倭军诸将纷纷登东城观看,却不知这些鹰将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喂鹰两日后,沉默许久的北靖王爷终于升帐点兵,总攻平壤 慕云柏率军一万,攻西城落阳门 慕忠率军五千,攻北城牡丹台 慕云梅、慕云樟率军一万,攻南城含毯门 率先登城者,赏白银五千两 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部署完毕,三面夹击,围三阙一之法。 慕家四爷慕云樟听完这样的部署十分郁闷南城含毯门前地势平坦,易守难攻,大哥将自己和老五派到这个位置,约莫是抱着一种“舍不得兄弟套不着狼”的心态。 慕云樟长叹一声,准备出帐整兵上阵,却被慕云梅一把勾住了肩膀。 “四哥可知,你我此役责任重大” “我当然知道了”慕云樟心中有些怨气自家大哥给的,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可谓不“重大”。 但军令不可违,慕云樟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家五弟的肩膀“老五啊,虽说攻打南城你是总指挥,但此番一定要听四哥一句话到时候你只管坐阵指挥,冲锋陷阵的事儿让四哥我去”慕家兄弟虽多,但能少战死沙场一个是一个。 这话听得慕云梅着实感动,本想多调侃他几句便也作罢,搂着四哥肩膀据实以告“大哥可不是让咱哥俩去送死,而是送咱们一桩天大的功劳” 然慕云樟依旧沉浸在悲壮中“什么功劳战死沙场后请旨加封” 慕云梅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给四哥解释“咱们军队旁边驻扎的,不是高丽的三千友军” “是啊。”这事儿慕云樟也知晓,他们驻扎平壤城外的当日,便有先前被倭军打败的三千高丽军前来投靠,“提他们作甚屁用顶不上,还要平白耗费着咱们的军粮”典型的猪队友。 “是啊,我也早看他们不顺眼。”慕云梅狡笑道,“咱们兄弟,去寻他们打个秋风如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1回 平壤城大捷 倭军首领亦知,南城易守难攻,料定燕北军断不会从南城进攻,即便攻南城,也是虚张声势,无需过多理会,因此,倭军派去驻守南城的,是战败后投降倭军的高丽伪军。 既是降兵,自然毫无斗志。驻守南城的高丽士兵正懒洋洋地在城头上晒太阳打盹,偶尔抬抬眼,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城下有人 士兵大呼“敌袭”,与同伴们操刀跳将起来,严阵以待地向城下望去,却又瞬间松了口气。 城下慢悠悠走来的,竟也是高丽军队 不是燕北军便好,城上的高丽军用母语向城下喊“嘿你们干什么的思密达” 城下高丽军首领懒洋洋抬起头来,也用母语向城上喊“燕北军攻城,却让我们来攻南城,明显是让我们来送死思密达”说罢还骂了句娘。 城楼上高丽军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你们为燕北军所迫,我们被倭军所挟,同是高丽沦落人,相逢何必互捅刀。 于是向城下喊“大家都是弟兄,索性你也不打我,我也不打你,咱们省点力气静观其变吧思密达” 城下喊道“正是此意思密达” 城楼上的高丽军放下心来,继续闭目养神晒太阳。 偶尔再一睁眼,竟发现刚刚还在城下的难兄难弟来到了自己眼前“兄弟,你怎么上来了思密达” 上来的兄弟嘿嘿一笑“来取你性命思密达” 登上南城的,正是换了高丽军服装的燕北军。 登城未遇到任何抵抗,且轻松解决了南城守军的慕云樟这才明白自家大哥,确是送了自己大功一件 果然是亲兄弟啊慕四爷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南城轻易得手,西城与北城却是打得惊天动地。 倭军以为,燕北军虽勇,却输在火器装备倭军大范围配备的火绳枪,较之燕北军仅神机营才配备的三眼火铳,明显高了一个档次。 故而攻防战一开始,倭军便实施了大范围的火力封锁,一时间西城门外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令燕北军无法近前。 但令倭军不解的是,燕北军攻不上来,索性不攻了,就在倭军火力网的外边缘停下来,成群,开始鼓捣什么东西。 倭军将领表示很不忿这是打仗呢严肃点好不好 等燕北军鼓捣完了,倭军将领方恍然大悟。 他们终于知道燕北军来的路上,用马车拖的大箱子里装得究竟是什么了,显然并不是传说中的金银布帛等犒劳品,而是 火炮 佛朗机炮、虎蹲炮,灭虏炮等数百门大小不一、形式各异的火炮齐齐亮相 攻城诸将一声令下,各种大炮瞄准城楼之上的倭军,一时齐发,地动山摇,倭军死伤无数。 尤其是西城落阳门,“荣幸”地迎来了燕北军的大杀器神武大将军炮。一炮下去,连城门带守城倭军,竟齐齐不见了。 南城、西城先后告破,杀入城中的燕北军迅速集结力量支援北城,至此,西、南、北城均被燕北军攻破,驻守平壤城中的倭军除少量据守堡垒,与燕北军展开巷战外,大部分已是军心动摇、队伍溃散。此时,有人惊喜地发现东城似乎并没有燕北军 消息一传出,成千上万倭军纷纷向东城外逃去。 慕云松见状暗喜,围三阙一之法生效,一切尽在掌握。 战役开始前,卫青将胸脯拍得铛铛响,如今这最后一箭,就看你的了。 顺利逃出东城,呈现在倭军们眼前的,是波澜壮阔的大同江。 虽是数九寒天,冰菱满江,但为了寻条活路,倭兵们一咬牙,渡江 渡至一半,在瑟瑟发抖中,他们蓦然听到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啸。 倭军不懂得这长啸的寓意,但对于附近山林中的高丽鹰群来说,这是它们新近刚刚听懂的一句大燕国鸟语开饭了 它们都知道,近日里来了个大燕鹰王,特别霸气特别土豪,只要听他一声召唤,大同江中便有肉吃。 只是,今天这肉,块儿有点儿大啊 管他呢,先吃再说 于是,渡大同江的倭军真真正正地经历了一次人间地狱上千只黑鹰飞来,见着黑色兵服的倭军便啄,一口下去便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而身陷寒江,本就冻得半死的倭军,根本无力抵抗。 当鹰群酒足饭饱离去时,大同江中已是横尸遍野,成千上万倭军尸体竟阻塞了江水,大同江为之断流。 围三阙一,背后一箭,一切尽在慕云松的计划之中。 两日酣战后,除倭军首领立花早茂率少量余部逃跑外,倭军第一军、第二军主力或伤死、或逃、或溺、或被俘,伤亡逾一万五千人,平壤大捷。 慕云梅如今与卫青混得相熟,特地跑来赞它“卫青兄果然是众鹰之王,德高望重,一声号令高丽鹰无有不从” 卫青被夸得略有些汗颜“其实也没那么德高望重了我只是带领弟兄们去寻到了这高丽鹰群的首领,却不想,首领竟是个母的。”卫青以翅掩口,尴尬咳了咳,轻声道,“对付女人么,总要做出点牺牲的” 他话音未落,却忽闻身后传来苏柒高八度的质问“你竟牺牲了色相你对得起江雪么” 她这一嗓子,引得周围众人皆转头来,意味深长地盯着卫青打量。卫青羞赧得耳朵上的毛儿都红了,粗着脖子辩解“谁说我牺牲了色相” 慕云梅便笑望他“那卫青兄究竟是如何降服那女大王的” 卫青急于自证清白,无奈道“牺牲了色相的,是我大黑兄弟。” 众人“哦”的一声,又齐齐转头去看立在卫青肩头的大黑鹰,但人家昂首挺胸甚是淡定,一双傲娇眼俨然在说老子就是有这本事,将那女大王睡服了,怎地 慕云梅忍俊不禁,不由向大黑拱手道“大黑兄弟为国献身,着实令人佩服” 燕北军平壤大捷,极大打击了倭军气焰,指挥官立花早茂在平壤破城之时,被手下亲卫拼死护着,狼狈逃出城去,对慕云松闻风丧胆,收拾余部一路向南逃去。 见主帅逃亡,驻守在高丽北境平安道、江源道等处的倭军没了主心骨,在与燕北军的交锋中皆毫无优势,纷纷弃城、争相南逃。 慕云松率燕北军一路猛进,月余便收复高丽北境失地五百余里,高丽三都十八道已收复平壤及黄海、平安、江源等五道。慕云松率军在高丽中部重镇安州略作休憩整顿后,便下令慕云梅驻守安州,他与慕云柏帅军继续挥师南进,兵锋直指高丽王京。 苏柒很生气,因为她的王爷相公不打算带她去打王京,而要把她留在安州 “为什么”苏柒着实不服,“平壤一役也有我建言献策功劳的好不好刚夸我学兵法颇有天赋,转头就把我当累赘甩了” 面对几欲暴走的小娇妻,慕云松却丝毫不让“学兵法先学军规,军规第一条便是主帅有令无有不从若是我手下将士如你这般不服调遣,早拖出去打军棍了” 苏柒被他恐吓得讪讪闭口,心中却是郁闷如今噬魂兽尚不见踪影,没有我这个阴阳先生在身边,谁护你周全真是没良心 见她噘嘴蹙眉,眼眸湿漉漉一副委屈相,慕云松便有些心软,又放低了声调哄道“我也是为你好,你为救我挨了一刀,我就够心疼自责了;连日来随军征战,刀伤到现在还未愈,落下病根就不好了。此番留在安州,好好养几日的伤。待我率军攻下王京,即派人来接你,可好” 见王爷相公心心念念为自己打算,苏柒也不好再争辩,且背上刀伤的确厉害,折磨得她连日来苦不堪言。 慕云松又难得正色道“安州如今是我燕北军的大本营,粮草、军械皆囤于此,加上一路收复失地,救下的许多老幼妇孺,皆安置于此。你和英娘、采莲留下襄助老五,在安州成内体察民情、扶危解困、安稳民心,替我巩固好安州这个大后方,可能做到” 苏柒被他这样一说,深觉自己责任重大,立时起身抱拳道“得令” 说罢,又不免担忧道“既然安州如此重要,倭军会不会派兵来攻” “平壤一战后,倭军大部南撤,退守王京,应该无暇顾及安州。再说安州有老五驻守,理应万无一失。”慕云松说罢,却向苏柒道“若敌军真的大举来犯,你欲如何” 苏柒此时已完全将自己当做了燕北军将士,昂首慷慨激昂状“誓与此城共存亡” 刚说完,屁股上便挨了某王爷一巴掌。 “什么共存亡的”慕云松有些想笑,“守城御敌是男人的职责,你不添乱已是帮忙,记住了” 苏柒被他呛得无语,但也不得不承认,以自己三脚猫的伎俩,在守城御敌方面的确没有任何帮助,只得垂颈低头,委屈巴巴道“记住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2回 声东击西计 慕云松叹了口气,将小娇妻搂在怀里,语重心长地嘱咐“若当真遇到危险,不顾一切赶紧逃走,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自保。城丢了,相公再把它夺回来不难;你若丢了,不是要相公的命么” 苏柒不由感动,搂住王爷相公的脖颈亲吻呢喃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你此去王京,也要珍重” 翌日,慕云松帅军挥师南下,慕云梅带领留驻安州的众人到城门口送别。 苏柒见英娘全程沉着一张脸,明显余怒未消的样子,显然因被留下之事,昨夜也是与慕二爷做了番斗争的。 见苏柒凑过来,英娘忍不住先开口,气哼哼道“老娘还没上沙场手刃倭寇,就被留下看家护院慕家的男人最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苏柒忍不住好奇“那你就乖乖应了”这可不像英娘的作风。 英娘讪讪道“估摸着是王爷给他下了死令,慕云柏难得如此铁骨铮铮一回,说便是被我用鞭抽死,也不会带我去的” 苏柒闻言,忍不住无限同情地望了望慕二爷,见他翻身上马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目光更是不敢与他夫人有半分交集,显然昨夜受了不少苦。 此时,慕云松正对慕云梅正色交代“安州就交给你了,三个女眷也交给你了,务必看好。”说着,又不放心望一眼苏柒,叮嘱一句,“莫让她乱跑惹事。” 慕云梅笑道“放心,苏柒和二嫂便是少了一根头发,唯我是问” 慕云松又道“老四在平壤一战中受了伤,也留在安州修养。还有老六也留下,你多费心照拂。” 慕云梅额角黑了黑留下一堆老弱病残,当我是保姆 慕云松交代完毕,即下令大军开拔,挥师南下。 他自然不会想到,他前脚刚走了两日,他的小娇妻便背着他,威逼利诱他六弟慕云桐,做一件“胆大包天”的事。 看着慕云桐犹犹豫豫、期期艾艾的样子,口干舌燥的苏柒有些上火我情深深意切切,软磨硬泡地劝了你半日,你到底从是不从 慕云桐为难道“大嫂,不是我不想,但此事若是被我大哥知道了,他会不会打死我就是锦乐那边,我也” 苏柒彻底没了耐心,心道都是一个爹生的儿子,这老六怎地这般磨磨唧唧索性从怀里掏出弗朗机“啪”地拍在桌案上,恐吓道“你大哥会不会打死你我不敢说但你若再跟我这里磨磨唧唧不肯脱衣裳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打死你” 慕云桐吓得一哆嗦,只得无奈到“一切听嫂嫂安排。” “这才像慕家男子快,把衣裳脱了。” 慕云松率大军开拔两日后,留驻安州的慕云梅得到个可靠消息 倭军第一军一万余部,正向安州不远处的嘉山方向移动 对于倭军这一动向,慕云梅觉得有些古怪嘉山不过小城一座,地理位置亦不险要,倭军重兵奔袭,目的何在 慕云梅便派斥候去查,一查之下震惊原来,被倭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仓皇出逃的高丽国王及王室成员,目前皆隐匿在嘉山 他顿时明白了倭军的用意只要将高丽国王和王室悉数掳来,掌握在手中,他们便可以唱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日后或是扶持傀儡政权,或是将国王杀掉取而代之,皆是股掌之间的事 慕云梅深觉滋事重大,必须赶在倭军之前赶到嘉山,解救高丽王室 袭击嘉山的倭军,据报有一万余,而留在安州驻守的燕北军,也是一万,其中还包括在平壤战役中负伤的老弱病残。 慕云梅考虑许久,认为倭军一面向王京集结,以抵御燕北大军的攻击,一面还要分兵突袭嘉山,已是两头兼顾,断然再没有余力对安州下手。 是以,慕云梅决定留下一千士兵驻守安州,自己则率军九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驰援嘉山而去。 但慕云梅此番千算万算,终是算漏了一个关键倭军第一军的长官,乃是倭国第一名将大西行长。 此人驰骋沙场半生,练得老奸巨猾、阴诡狡诈,对孙子兵法、武经七书等也研究得透彻,深谙“声东击西”等计谋的精髓。 慕云梅率军驰援嘉山的第二日,安州城便接急报有大波倭军正朝安州袭来据城门已不足五十里 而此时的安州城,只有一千负伤的燕北军,一个初上战场的慕家老六慕云桐,加上苏柒等三个女眷。 妥妥的妇孺儿童、老弱病残,一个不少。 “怎么办呢”慕云桐此时全然没了主意,但又觉自己是这里唯一的男子汉,有责任保护好三个嫂嫂的周全。 反观英娘是上过战场的人,此时倒冷静几分“我已派人给老五送信去,但敌军再有半日就能攻到安州城下,老五却已率军走了一日一夜,便是接到信儿快马加鞭赶回来,也为时已晚” 不用她说,诸人心里也清楚以安州城的一千老弱残兵,抵御至少五千余袭城倭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苏柒想起慕云松临行前的叮嘱,沉吟道“王爷曾说过,若事不可为,让我们不顾一切撤走,寻个安全地方自保。” 英娘叹道“慕云柏也是一般无二的说法,可是”她忽而重重一拳砸在桌上身为将门之后,却临阵脱逃,我有何脸面去见我纪家的父兄 慕云桐却深以为然,点头道“既然大哥二哥有令,我这就护送三位嫂嫂从安州北门撤走,我们一路去追赶五哥的大部队,跟着五哥自是安全的。” 至于采莲,自是惟苏柒和英娘是从,没有任何意见。 苏柒总觉心里沉沉闷闷的,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个弃城而走的逃兵,委实的不光彩,只好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王爷相公的意思,更是军令,若有所忤逆,王爷相公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而英娘则老实不客气地重重摔门,以发泄自己心中的窝火,可怜那房门在她身后“咣”地倒了下来。 三女默默地回各自住处收拾了行李,跟随慕云桐往军营外走,方行至营门口,却听闻门外一片喧闹之声。 难道是城中的百姓听闻倭军来袭,发生了哗变苏柒等几人立时紧张,慕云桐便出面向驻守营门口的士兵问道“外面何人喧哗可是出了什么乱子” 守营士兵抱拳答到“六爷,不是乱子,是一些高丽国的妇孺,给我燕北军战士和三位夫人送吃的来了。” “哦”苏柒着实惊讶,与英娘、采莲举步向营门外走去,果见不少身穿高丽长裙的阿婆和年轻女子,手上提着竹篮、捧着瓷罐,熙熙攘攘地挤在营门口。 见苏柒等三人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立刻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来,连说带比划地揭开自己手里的竹筐。 只见筐里整整齐齐摆着许多打糕,个个雪白圆滚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新做出来的。 她又示意自己的儿媳妇上前,递上手里的瓷罐,打开来是红艳艳的泡菜,带着新鲜的酸香气扑面而来。 便有略通些高丽语的士兵上前来解释,说这些妇孺看几位夫人连日忙着照顾伤员、抚慰百姓十分辛苦,便自发做了特产送来,表达对夫人和燕北军的感激之情。 眼前的高丽阿婆,苏柒是见过的,他儿子被拉去充军抗击倭寇,至今生死不明,只留下她们孤儿寡媳和一个小孙子,一路讨饭到安州,小孙子挨饿受冻病得厉害,恰巧被苏柒见到,二话不说带回燕北军营寻军医救治,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此刻,被阿婆热情地将打糕筐子和泡菜坛子塞到手上,苏柒竟觉沉甸甸的,心里更是沉重。 安州城中,聚集着许多逃难而来的高丽妇孺,得燕北军庇护才能有几日安宁。如今,被她们奉为保护神一样的人,却正筹谋弃她们而去,任由她们再度落入倭军的魔掌 她转眸看到不远处,采莲正温柔轻抚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肩膀,她依稀记得,这苦命的姑娘在当新娘的日子,家乡遭遇倭军袭击,她在出嫁的半道上被几个丧心病狂的倭军掳去,备受凌虐又弃之如蔽履,被家人寻到时遍体鳞伤精神恍惚,只一心求死。 采莲心善,听说这姑娘的悲惨遭遇后,便带了伤药去帮她医治,还陪她说话聊天。如今,这姑娘昔日面如死灰的脸上也依稀有了鲜明的神情。 苏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许多都是熟悉的面孔,带着信任而热情的笑容,看得她一颗心直发颤。 “苏柒。”采莲不知何时站到她身旁,“若我们走了,安州城是不是就失守了”她满脸写着担忧与不忍,“一旦安州落入倭寇之手,她们不就又回到了备受凌辱、生不如死的日子” 苏柒被她的话堪堪戳中了心肝,顿时痛得厉害。 采莲知道自己人轻言微,犹豫了一番,终是说了出来“我们能不能带她们一起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3回 假扮你大哥 她刚提出这建议,便被慕云桐果断否定,“不行几个人出城还不宜被人发觉,若带上这一大群老弱妇孺,浩浩荡荡的,岂非成了倭军的活靶子” 他亦心痛这些高丽国妇孺,但他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军令如山,大哥让他务必护好三位嫂嫂的周全,若有半分闪失,恐怕他大哥二哥和五哥会活剥了他。 慕云桐想至此,便硬下心肠催促“倭军越来越近,嫂嫂们事不宜迟,赶紧走罢” 一旁的守城副将亦劝道“三位夫人只管走,我们兄弟便是拼劲最后一滴血,也会替这些高丽百姓抵御倭军至最后一刻” 苏柒在心中苦笑一千老弱病残,如何抵御如狼似虎的倭军只怕这些燕北军战士,此时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她忽然站定了脚步,望了望毫不知情的高丽妇孺,又望向坚毅的燕北军战士,笑道“她们不走,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慕云桐简直要急疯了“大嫂你在说什么”见劝不动她,只得求援地转向英娘,“二嫂你” “要走你走,老娘才不走”英娘方才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悉数发了出来,“老娘若抛下这些妇孺老幼跑了,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我纪家的列祖列宗” “你们”慕云桐无奈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见连柔弱的采莲都满面坚毅神色,遂一咬牙道“好那索性都不走咱们死守安州,跟倭国鬼子拼了” 几人既下定决心守城,便由慕云梅留下的守城副将牛勇召集一千燕北军,细说当前情势及利害关系。一千燕北军当即表示,愿誓死守卫安州、血战不退 既决定要守城,便要做诸多打算。众人粗略算了一算,敌袭的消息已送出,慕五爷接到消息应会第一时间赶回来驰援。从嘉山至安州,对骑兵来说,不过两日路程。 也就是说,只需守住两日,就够了。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这生死两日,要如何守法 苏柒想起平壤血战中,燕北军之所以能短时间内打开城门,大破倭军,火器发挥了重大作用。 守城若有火器,便能撑些时候。 苏柒便和英娘、慕云桐来到了军械库。 偏把守军械库的是个老兵,性格执拗得很“无副元帅手令,不得入内” 嘿你这人苏柒正插了腰拉开架势要跟他争论,熟料英娘直接老实不客气一鞭子抽过去“让开慕云梅回来,我自与他理论” 一旁的慕云桐骤然想起昔日偷二嫂的锦鲤喂猫,被二嫂好一顿臭骂,没动鞭子果然已是手下留情。 三人进入军械库一看,才略微放下心来 慕云梅给他们留下了十尊虎蹲大炮。 火器有了,至少能抵挡一时,但人少,依然是致命伤。 “一千伤兵,如何抵挡五千敌军”苏柒思忖着,随口问一旁的慕云桐道。 慕云桐想了想,却只得苦笑道“我不知道。”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这种死局,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熟料这一句“不知道”竟给了苏柒灵感,她脑中灵光一现我知道安州只有一千伤兵,但倭军并不知道啊 忽想起她的王爷相公给她讲兵法时曾说过,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越是兵少,越要装出重兵守城的样子,让倭军胆怯不敢犯就是这个计策 豁然开朗,苏柒长吁一口气,对慕云桐赞道“六爷,好计策” 慕云桐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料苏柒忽然后撤一步,上上下下打量慕云桐,看得慕云桐心里发慌“大嫂,你这是” “我倒忘了,六爷跟你大哥,生得好像啊” 穿上慕云松袍甲的慕云桐,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大嫂,你让我假扮大哥,迷惑敌军,真不会露馅吗” “不会的”苏柒伸手给他理了理衣冠,“你与你大哥身材相貌本就相似,加上距离远,冬日又常有大雾,倭军十有八九看不出来。他们见燕北军主帅在此,定会以为自己中了圈套,不敢妄自进攻。” “那,我便试试”慕云桐依然有些忐忑。 “敌军来时,你便站在城楼之上,务须让敌军看得到你”苏柒不由叹口气,画虎画皮难画骨,这慕小爷虽然外貌与王爷相似,但终究缺了些什么。毕竟,慕云松一代名将,征战沙场十余载,身上的杀伐之气、凛然之风,又如何是一个新兵蛋子学得来的 此时,士兵来报倭军距安州三十里 来得好快苏柒向牛副将使个眼色,牛副将便下令“传令下去,安州城中所有成年之人,无论男女,皆去军械库中领一套燕北军衣甲,持刀枪列队立于城楼两侧,十部虎蹲大炮全部架于城楼之上” 苏柒郑重颔首,转眸又见英娘已是一身铠甲,腰上闪亮双刀,威风凛凛犹如花木兰,对慕云桐昂然笑道“六弟,今日难免一番血战,生死未卜,你怕么” 慕云桐被二嫂激发了斗志,高声道“慕家男儿,自当血战沙场,何惧之有” “好上城迎敌” 苏柒亦一身袍甲上城,心想相公,昔日一句“誓与此城共存亡”的戏言,如今竟成真,不知你可会怪我 倭军将领大西飞率军来到安州城下,感觉有点不对劲。 按照大西行长长官的计划,先遣加藤虎率两千军佯攻嘉山,引驻守安州的燕北军去救,然后,安州就成了空城一座,燕北军粮草辎重,唾手可得。 但今日一见,似乎不是这回事儿啊 只见安州城楼上旌旗猎猎、阵容齐整,哪里是空城一座,分明就是重兵守城的架势 难道情报有错驻守安州的燕北军并未前去救援嘉山 大西飞有点迷茫,谨慎起见,他决定先派一千先遣队攻城,探探虚实。 城头上的牛副将见倭军开始攻城,当即大喝“擂鼓助威火炮准备” 城楼战鼓如雷,守城军民大声齐喊“杀杀”,声势浩大。伴随着喊杀声,十门虎蹲大炮瞄准攻城倭军齐齐开火,一时间轰鸣震天,倭军先遣队被火炮打得死伤无数,一时无法近前。 大西飞见城头火炮猛烈,杀声震天,愈发相信安州有重兵驻守,然后,他忽在城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他在平壤血战中见过,凛然如杀神降世,令无数倭军闻风丧胆。 燕北军主帅慕云松竟然在此 中计了大西飞心中大骇,忙下令“撤” 倭军攻城先遣队本就被火炮打得抬不起头来,听闻撤军令,更是各个抱头鼠窜,跑的比兔子还快。 城楼上的慕云桐见敌军竟被击退,心中大喜,豪迈之情瞬间爆棚,抽出佩刀大喝道“传我将领,三军总攻” 刚喊完,小腿便结结实实挨了二嫂英娘一脚。 一千残兵,攻你个头啊 倭军虽暂停攻城,却并未撤退,而是在距安州城二十里外扎下营来。 安州城内,初战告捷的军民们欢天喜地、士气大振。唯有苏柒等人依然忧心忡忡。 今日一战,已将储备的火药损耗大半。明日若敌军再来攻城,没有了火炮压制,这仗可要如何打法 日暮时分,又接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负责巡城的燕北军来报,抓住欲出城报信的倭军细作两名。 苏柒闻言心中一沉细作我们竟疏漏了这一点 虽然目前安州在燕北军手中,但不久之前还被倭军占领。倭军在退走之前,在城中留下几个细作,恐怕再正常不过了。 抓住了两个,却难保还有漏网之鱼。说不定此时,城外的倭军已然知晓安州城内底细了。 今日天色已晚,天上又开始飘雪,雾气沉沉,敌军估计不会夜袭,但明日,敌军必然来攻 苏柒等几人立于雾霭沉沉、雪花飞舞的城楼之上,皆是心情沉重。 慕云桐望着迷茫的远方自语“不知五哥何时能率军赶回来” 牛副将叹道“雪天路难行,只怕五爷的援军也会大受影响。”他有些心灰意冷地伸手拍着冻得冰冷的墙砖,似在给诸人打气,“能多拖住一时,便多一分希望。” 问题是,没了火炮,如何多拖一时呢 苏柒千头万绪,心不在焉地在城楼之上来回踱步,冷不防脚底一滑 “大嫂当心”辛亏慕云桐正巧在身边,伸手扶了一把,苏柒才未滑倒,“地上有冰,嫂嫂当心些。” 冰苏柒这才注意到,雪天寒冷,城楼上有些地方竟结了冰。 结冰地滑苏柒灵光一现,竟想起曾经听苏先生讲过的一个故事,顿时豁然开朗,不由又拍慕云桐肩膀赞道“六爷好计策” 慕云桐依旧一脸的莫名其妙。 正如苏柒等人所料,倭军将领大西飞的确接到了城内线报。 原来安州城内只有一千残兵而且那慕云松,也是别人假扮的 大西飞很愤怒,感觉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且据报,安州城内火药已然告罄。虎蹲大炮不发威,看你们还有何险可守 大西飞志在必得,决定翌日日出之时,攻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4回 冰封安州城 当大西飞率倭军再度来到安州城下,倭军们却集体惊呆了 好大一座冰雕 这便是苏柒等人率军民,往城墙上泼了一夜水的成果如今的安州城墙,已然变成了一座大冰雕 但既然来了,便不能不攻,大西飞咬了咬牙,依然下令攻城 然后便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喜剧表演城墙覆盖冰层,又冷又滑,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攻城倭军手脚并用,攀不上两步便滑下来,还顺便撞倒了后面冲过来的人,往往是一队人冲上去,然后一堆人滚回来。 至于攻城云梯,更是毫无用处,在大冰雕上根本立不起来。 城楼上看戏的慕云桐渐渐乐不可支,挥手道“放箭放箭” 箭雨纷纷而下,城楼下站都站不稳的倭军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死伤无数。 慕云桐可以没心没肺地傻乐,苏柒心里却清楚这一招,撑不了多少时候。 五爷啊,你的援军怎么还不来 果然,交战至中午,战局发生了变化。 雪过天晴,暖阳当头,城墙上的冰,开始化了 而城下的倭军,也开始采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攻城方法他们将战死同胞的尸首聚集起来,将攻城云梯,搭在同胞的尸身之上,踩着血肉向上攀爬。 而城内,火药早已用尽,羽箭也所剩无几。苏柒等人开始组织军民用石块、重物向下砸 即便如此,敌军依然攻了上来,在城头与燕北军展开肉搏 慕云桐虽对兵法谋略不甚在行,但好在也是自幼习武,一身功夫不差,带头与敌人搏杀,英娘亦挥舞一双长刀,守在城楼死战不退。燕北军皆深受鼓舞,与倭军展开血战。 但攻上城楼的倭军越来越多,诸人左支右绌,渐渐不济。苏柒被慕云桐和英娘护着躲避倭军的袭击,背上刀伤早已裂开,痛得钻心剜骨,几欲不支,幸有慕云桐不离左右,拼死护住大嫂。 苏柒见慕云桐已是浑身带血,伤痕遍布,兀自挥舞长枪刺杀敌人,不由赞道“六爷确有你大哥之风”又痛苦道“若事不可为,六爷便带弟兄们撤走,不必管我这个累赘” 慕云桐却豪迈道“嫂嫂说得什么话慕家男儿何惧战死沙场黄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苏柒心道,今日若战死在这里,我苏柒也有脸面去见慕家的太祖爷爷了 只是可惜了王爷相公,你我缘分竟如此之短 正下决绝之心,却忽闻城外远处有雷鸣之声隐隐传来,是苏柒再熟悉不过之声。 这三眼火铳,声响还是大得吓人 一旁慕云桐指着远处燕北军旗帜惊呼道“是五哥五哥援军到了” 见援军赶来,城内守军士气大振,与援军里应外合,夹击倭军。而倭军攻城二日,已然死伤惨重,被慕云梅军一击即溃,如潮水般四散逃去。慕云梅对这支攻城倭军极度愤恨,命手下副将率军一路追击剿杀,直追出两百余里,剿杀敌军六百余人而归。 慕云梅急急登上城楼,见苏柒和采莲无恙,二嫂和六弟虽都受了些伤,却是性命无碍,这才放下心来,忙派人将安州战况飞报慕云松。 率军攻打安州的大西飞,兵败后侥幸逃脱,率残部逃回京畿道的倭军第一军大本营,向倭军指挥官,同时也是自己主子的大西行长详细报告了攻打安州受挫的经过,并着重提到了守城的几位女将。 其中一个善使双刀、英勇不逊男儿的,据说是慕家的二夫人,也就是燕北军左元帅慕云柏之妻;而另一个看似年轻貌美如花,实则颇多智计的,燕北军中人皆尊一声“王妃”,想来是北靖王爷的女人。 起初,大西行长有些不信早就知道北靖王爷是携宠姬前来高丽,沈惟恭还曾与她打过交道,说不过是个肤浅轻薄、视财如命的庸俗女子。你说她一身铠甲指挥守城,还血战不退你小子打了败仗就算了,为了逃避责任找这么蹩脚的借口,合适吗 大西飞很着急,指天誓日地发誓自己所说句句属实,那北靖王爷的宠姬要么天赋秉异,要么简历造假,反正的确是有勇有谋,您若再不信,我就分分钟切腹给你看。 这不起眼的宠姬,竟如此神奇大西行长思忖道。又忆起燕北军抵达平壤之前,北靖王爷通过沈惟恭忽悠的倭军主帅都信了他的鬼话,只当他无心打仗,只为和平而来,这个局里,这位宠姬也是功不可没。 难不成,这个北靖王爷的宠姬,竟是燕北军中一员不出世之良将 大西行长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忽然由衷地想见见这位奇女子。 “长官,长官”大西飞打断了大西行长的思绪,小心翼翼问道“那安州城还打不打” 看他一副低眉塌眼的怯战模样,大西行长就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懦夫安州城自然要打且必须拿下” “嗨”大西飞挨了打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顺着自家主子的话说“必须拿下把燕北军杀个片甲不留将那几个女人通通地抓回来死啦死啦地” 大西行长懒得跟他这个没脑子的属下计较,独自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如今,燕北军主力南下,已日渐接近王京。驻守在王京的立花长官和第二、五、七军,没有一个堪与北靖王匹敌的帅才,届时不出十日,王京必破” 大西行长其实也无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长官。倭军总指挥官立花早茂根本就是个腹内草莽的官二代,偏偏还对自己百般忌惮排挤,根本不听他的计策。他说得多了,立花早茂还嫌烦,索性将他支得远远的,令他率领第一军去驻守京畿道。 但大西行长很清楚,如此下去,倭军必败,之前煞费苦心打下的高丽半壁江山也将落入燕北军之手。若此番兵败而归,他的主上秀吉必然不会放过他。 因此,他必须想办法凭借一己之力,扭转立花早茂留下的烂摊子,将战局转向有利于倭军的方向。 “燕北军驰援高丽,也是千里迢迢跋涉而来。如今,安州城就是燕北军设在高丽的大本营,粮草辎重皆留在那里。”大西行长说着,忽然又迁怒于大西飞,赏了他一脚,“拜你无能所赐,如今连隐匿在嘉山的高丽王室,也被接到了安州,置于燕北军的庇护之下,到愈发显得燕北军师出有名了” 大西飞委屈地揉揉屁股,不敢吭声。 “所以,安州城对于燕北军着实重要,只要我军能拿下安州城,一则可以断了燕北军的粮草补给;二则可以将高丽王室掌握在我军手中,三则” 大西飞凑上来,抖机灵地接上一句“三则可以把那几个女人掳来当人质,那北靖王爷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说罢又挨一脚“蠢货区区几个女人,岂能要挟到北靖王”大西行长说罢,又有些犹豫从北靖王携女眷抵达高丽那天起,就传言他贪慕女色且惧内,究竟是真是假 那个传奇的女子,在北靖王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长官英明”大西飞是被斥责惯了的,不以为意地揉揉屁股再拍个马屁,“此番安州兵败,我认真总结了一下原因,主要还是我兵带得少了。长官给我五万人马,我一定拿下安州城” 大西行长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据报,安州守城的也就区区一万燕北军,其中还不乏老弱病残,你带五万军去打,你可真能耐啊” 大西飞再迟钝,也听出了长官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只得讪讪地闭口。 “安州城要打,但不是你去打。”大西行长又踱了两圈,向大西飞道,“去请特木尔宝音将军来” 其实在大西飞心里,对安州多少是有些阴影的,此番见不必自己再去送死,不免大舒一口气,忙道“是” 须臾,便见一身材高大魁梧的红脸膛汉子进军帐来,向大西行长抱拳行礼,用生硬的倭国语道“长官” 大西行长热络地伸手扶了他一把,口中道“宝音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特木尔宝音将军便恭顺坐在大西行长下手,有侍卫送上热茶。大西行长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故作闲聊状道“宝音将军率众投靠我麾下,已有一年有余了吧” 宝音忙抱拳答到“正是我萨满军自从投靠长官麾下,却未替长官立下寸功,宝音实在是惭愧至极” 大西行长眯眼打量着眼前这异族将领特木尔宝音本是鞑靼族后裔,因部族之间的争执排挤,不得不率部出走,一路向东,投靠至倭军麾下。 宝音是个有勇有谋的良将,他麾下两万萨满军更是能征善战。但考虑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西行长对这支队伍始终心怀忌惮,不曾交派什么重要的任务给他们。 如今在高丽战场,面对的又是鞑靼族的宿敌燕北军,也许倭国军队做不到的事,萨满军却更适合。 大西行长想至此,便放下茶碗,向宝音正色道“如今有个大好契机,正是宝音将军建功立业,向我倭国天皇表示忠心的时候”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5回 慕五爷遇袭 倭军撤走后的第五日,原本静寂的安州城再度烽火四起,鼓声大作 敌袭 “敌军多少”一身戎装的慕云梅急匆匆率部将登上北城楼。 “敌军约两万”斥候报道。 望着城下如潮水般袭来的敌军,慕云梅知道,斥候所言不虚。一旁慕云樟却骂道“娘的,这帮倭国鬼子,没完没了了” “来的不像是倭国鬼子”慕云梅手执西洋望远镜向敌军中打望,“为首的将领身材魁梧,脸膛黑红,背后一副大陌刀莫非是鞑靼名将特木尔宝音据传他背上那副陌刀足有一百五十斤重他何时投靠了倭国” 一旁慕云樟却撇嘴道“吹牛谁不会我还敢说我的大刀三百斤呢老五,开城门我去会会这厮” “四哥切不可莽撞”慕云梅连忙告诫道,“如今敌众我寡,只能守城待援,千万不可贸然进攻”心中暗叹四哥真是爆竹脾气,一点就着。 正说话间,敌军已开进至距安州城十里,慕云梅下令“火炮准备” 城墙上几十门火炮齐刷刷对准了城下的敌军。 但敌军并未再向前推进,而是在十里外停了下来。 敌人不攻,慕云梅反而愈发提心这间隔距离算得刚刚好,正好在城头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外这宝音将军,似乎还真有些本事。 但短暂的寂静很快被震天动地的“轰隆隆”声打破,但发出巨响的并不是安州城头的火炮,而是 “攻城车”慕云梅终于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了。 十余辆高三丈、宽两丈,周身包覆青铜护甲,前端有巨大精钢狼头的攻城车排出箭矢阵势,向广宁城门冲来。 “开炮”慕云梅大喝。 几十门火炮对准城下的庞然大物轰去 出乎意料,这攻城车做得十分坚固,竟能生生抗住火炮的狂轰滥炸。 眼见攻城车在密集的火炮中依然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很快便接近了城门,慕云梅心中愈发焦急若被这庞然大物撞上几撞,饶是安州城门坚固,也难以撑得住。 这攻城车做得严丝合缝,坚固异常,将士兵全部藏在了内部慕云梅定下心来,仔细观察着,既然内部有人,便要有通风瞭望口,这通风瞭望口就在狼头的上方 “取我三眼神铳来爆裂弹准备”慕云梅一声令下。身边早有亲卫将慕云梅火铳奉上。 慕云梅装弹上膛,定睛凝神,“砰”爆裂的弹子准准地从攻城车狭小的通风瞭望口一贯而入紧接着,只听“砰”的爆炸声响起,攻城车中传出士兵痛苦的惨叫,庞然大物再也一动不动。 慕云梅眼疾手快,电光火石间已然连射十枪,弹弹射入攻城车内,看似无敌的庞然大物顷刻化为一堆废铁。 城下观战的宝音将军十分震惊这攻城车是他亲手设计,在以往的战役中攻城掠地无往不胜,简直无懈可击。 他本以为,攻破安州城不过须臾之间,不想竟被这年轻守将以一己之力全部摧毁这剧情反转之快,实在令人有点接受不了。 来之前便听长官大西行长说,率军驻守安州的是北靖王爷的五弟慕云梅,此人虽年轻,却是个难得的良将。看此人临危不惧的气度,和一手百步穿杨的枪法,想来正是慕云梅了。 宝音遥望安州城楼,对持铳而立的少年将军,颇有几分佩服这样的人,堪为对手 攻城车被毁,宝音只得暂停了攻城,在安州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 “今日敌军又来攻城” 卧房里,苏柒趴在床榻上,向前来替她换伤药的采莲问道。 上回倭军来犯时,她只顾帮忙拼死守城,背上的伤口裂开,痛得死去活来,这几日被慕云梅强制性卧床休息,屋门都不许出,是以耳不聪目不明。 “是。”采莲熟练地帮她揭开棉布条,随口骄傲道“据说还带来了十几架攻城的大家伙,声势浩大而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被五爷砰砰砰几枪下去,就给悉数解决了” 她边说边抬起皓腕,模仿慕五爷端铳瞄准的动作,骄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苏柒看她眼眸中掩不住的柔情蜜意,不禁调笑她道“你跟五爷,进展不错啊” 采莲立时羞赧“小娘余莫要乱讲五爷如今守城重责在肩,哪有工夫理会我” 苏柒便啧啧道“也不知是谁,日日换着花样给心上人做吃食,乐此不疲的。” “说得好似你没吃似的”采莲口中呛着,将金疮药小心地涂抹在苏柒伤口上,痛得她一阵龇牙咧嘴抽冷气,抽完又好心建议“如今敌军暂时安宁,五爷定然正在中军帐里,你莫在我这儿耗着,主动去嘘寒问暖一番,增进一下感情。” 采莲俏脸儿一红,喃喃道“其实,我方才就去了,给五爷送肉饼去,但他门口的侍卫长生,一言不发接过饼子就走了。我想着,定是五爷正与部将商议军情,就没敢去打扰。” 采莲说罢,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说起来,那侍卫长生,一直是跟在五爷身边儿的,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平日里见了我总要说笑几句。今儿不知是怎么了,木着一张脸,我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采莲兀自摇摇头叹道,“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苏柒趴在床上懒懒道“那些侍卫,闲时就爱赌钱,许是他今日赌输了罢。”说罢沉静了片刻,忽然警惕大作,“你说长生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顾不得背上钻心的疼痛,翻身跳了起来“是不是一张死人似的脸,双眼空洞无神” 采莲忙去按她“你别乱动啊仔细伤口又崩开了”却被苏柒一把甩开,焦急道“你就说是不是啊” 采莲思忖片刻,点头道“好像还真是。” “糟了”苏柒心中蓦地一沉,抓起梼杌剑拔腿便往中军帐方向跑去。 苏柒冲进中军帐时,正见那侍卫长生将一只手伸向慕云梅胸口,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抽离一般,慕云梅拼尽力气挣扎,却仿佛被千钧重的东西拉着,一点点向那侍卫靠近。 苏柒看着情景大急,却也明白自己不是噬魂兽的对手,只能趁它正专注于对付慕五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她屏住呼吸,握紧了剑柄,掂起脚尖绕到它身后,铆足了力气将手中的梼杌剑朝“侍卫长生”后心刺去 在刺入他后心的瞬间,梼杌剑发出一道精光,便见“侍卫长生”身子一僵,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大叫,蓦地放开慕云梅,转过身来正对着苏柒,一双眼睛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苏柒赶忙转眸不去看他的眼,透过“长生”的身形,见他身后的慕五爷重重倒了下去,心中瞬间一凉莫非还是晚来一步,已被这妖孽得手 她心中又惊又惧,大喊一声“五爷”但倒地的慕云梅并不应声,一动不动人事不省的样子。 苏柒正关心着慕云梅的生死,猝不及防被“长生”的一只手掐住了脖颈,一把提了起来。 呃苏柒拼命挣扎,无奈梼杌剑此刻还插在“长生”的后背上,她再无趁手的兵器。 她被掐得窒息,那张诡异可怖的脸近在咫尺,逼着她去看那双空洞眼眸,苏柒但觉头脑中一阵眩晕模糊,那痛苦的抽离感再度袭来 苏柒感觉自己的意识正挣扎着离开身体,她用一丝仅有的清明拼命挣扎着,神志却渐渐开始模糊 “砰砰砰” 巨大的声响蓦地将她即将飘远的神志拉了回来,紧接着便觉颈上一松,眼前的“长生”如同泰山压顶般直直冲她倒了下来。 苏柒被“长生”压倒在地,感觉自己要被压得窒息之时,却见“长生”被人大力拽开,露出采莲惊惶的脸“苏柒,你没事吧” 苏柒挣扎着爬起来,示意自己无碍,又不敢相信“是你开的枪” 她记得前几日,还给采莲演示她的弗朗机,把采莲惊得够呛,直说那声儿大得吓死人,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如今采莲垂眸望一眼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慕五爷的三眼神铳,“我一时情急,便顾不得许多了幸而之前见过五爷如何用它” 说到慕云梅,二女赶忙过去看躺在地上的慕云梅,连唤了许多声,他依旧睡着了一般的毫无知觉。 “五爷莫不是”采莲一张脸变得煞白,几乎要哭了出来,“方才的长生,就是那个” “噬魂兽。”苏柒伸手去探他灵台,但觉灵台内魂魄犹在,但凌乱得很。 “相公有一魂一魄被那妖怪吸了出来”黄四娘的声音突然在苏柒头顶出现,焦急得很,苏柒不着声色地抬眸望她一眼你一直都在 “对我一直在这里陪着相公,可那噬魂兽凶猛,我自知不是它的对手,只好先躲了起来”黄四娘急得直跺脚,“快想法子把他的一魂一魄收回来,不然相公今后可就痴傻了” 苏柒知道黄四娘作为女鬼,对魂魄的感知能力比她要强得多,便以目示她在哪儿快带我去 她交代采莲照看好慕五爷,便起身跟着黄四娘出帐去。 幸而慕云梅的一魂一魄尚未飘远,一人一鬼寻了一阵便寻到了,苏柒忙祭出镇魂鼎,将那浑浑噩噩的一魂一魄收入了鼎中。 黄四娘扭身就要往鼎里钻,被苏柒一把掩住鼎口“你要干嘛” “苏柒你不明白么鼎里如今是我相公的魂魄,他是能看见我的”黄四娘急切道,“你知道我等待与他相见的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6回 也算是圆满 “不可”苏柒赶忙阻拦,“他这一魂一魄刚离体不久,尚带着些活人的热乎气儿,若沾染了你身上的阴气,就更难归位了” 其实,她还有句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即便他的魂魄看得见你,你觉得慕五爷眼见一个脑门焦黑、头顶蘑菇云的胖女鬼冲自己投怀送抱,会觉得很开心 “可我”黄四娘委屈得两行血泪都要淌了下来,“我只是希冀能让我相公看见我一眼,跟我说两句话,在魂魄深处能记着我一点半分,也能慰藉我对他的相思之苦了。” 她盘旋在镇魂鼎上方,无限伤感地向内望着“你身为一个活人,根本不能体会我这种感受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夜夜地陪着他,为他哭为他笑,可偏偏他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只能做个透明的影子,看着他跟别的女子说说笑笑,日渐生情你可知道,这对我而言是怎样痛苦的折磨” 黄四娘越说越伤心,低头掩面哭泣,苏柒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人妖之恋,虽艰辛尚可争取,但人鬼之恋,却是注定的无果姻缘。 黄四娘本是个花痴多情的女子,却偏偏在感情上犯了执拗,选了一条注定走不通的路。 苏柒叹了口气,将掩在镇魂鼎口上的手移开“去罢,去见你的心上人。” 黄四娘抬起一张布满血泪的脸“真的你让我去见他” “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我无权阻挠。”苏柒叹道,“你说得对,你为慕五爷付出了这么多,理应在他灵魂深处占据一个位置。若他百年之后愿意跟你携手走过奈何桥,也算是个圆满。” 黄四娘慌忙用袖子将脸抹了抹,又煞有介事地整理自己的衣裙和头发,正深吸一口气要往镇魂鼎里钻,却又在鼎口顿住了身形。 “快去啊”苏柒忍不住出言催促,“待你见过五爷,我还要将他的魂魄送回他体内去,不然就真的晚了” 黄四娘却后飘一步,面露尴尬道“算了,我还是不去见他了。” “嘿你”苏柒有些火大哭着喊着要见的是你,如今能见不去见的也是你,你何时变成了这么个磨磨唧唧的女鬼 “我既然喜欢他,就要心心念念地为他好,你方才说,我身上的阴气会侵袭他的魂魄,这样不好。”黄四娘又飘远些,哀婉一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个孤魂野鬼,我相公却有大好的前程在等他,只要他好好儿的,我夜夜能看见他,至于他记不记得我,又有何关系” 苏柒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叹道“四娘,你这是何苦。” “谁让我死后才遇桃花劫,不经意地遇见了他、爱上了他。”黄四娘此刻反倒有几分淡然,“但爱他是我一个人的事,便是他不爱我,便是他真的喜欢了那个采莲,我也无所谓。”她面露释然,“只要我爱他,就够了。” 她转身,留下个毅然决然地背影“你快去,把我相公的魂魄送回他体内去吧。告诉那个采莲,一定好好照顾他” 苏柒知道不是伤感的时候,赶紧带着镇魂鼎回到中军帐,见采莲正将慕云梅搂在怀里,焦急地一声声唤着,见苏柒回来,声音沙哑道“怎么办五爷怎么也唤不醒,会不会已遭了那妖怪的毒手” “尚未,五爷只是有一魂一魄被那妖怪吸了出来。”苏柒举了举手里的鼎,“被我收在镇魂鼎里,只要将他的魂魄送回体内,理应就没事了。” 她说罢蹲下身子,掐诀念了咒语,便见那金光闪闪的小鼎渐渐没入慕云梅的灵台,消失不见。 “我这镇魂鼎是个宝物,能帮助他魂魄尽快归位。当年王爷三魂六魄皆出窍,差一点儿就见了阎罗王,也是这般救了回来。”苏柒说着,以手去探他鼻息和脉搏,见呼吸尚在,脉象趋于平稳,才放下心来,却又不免担忧“只不知五爷会不会也像王爷一般,暂时失了记忆。” “失忆倒不怕”采莲亦忧心忡忡,“只是五爷若失忆了,还会统兵打仗么” 经她这一提点,苏柒才蓦然想起,如今的安州城外,正驻扎着许多如狼似虎的倭军 这就可怕了苏柒与采莲对视一眼“你照顾好五爷,我去寻四爷、六爷和英娘” “守城”四爷慕云樟用簸箕大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不会” “不会”英娘忍不住拍案而起,“你们兄弟都是同一个爹教出来的,怎地就你不会守城” “这二嫂就有所不知了”慕四爷骄傲道,“我年幼时因力大,六岁时举起了我父王百斤重的长枪,被茂老将军一眼看上,收做徒弟。茂老将军那是何许人号称大燕第一猛将我自幼跟着他,学得都是冲锋陷阵,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至于如何守城”慕四爷尴尬地咧了咧大嘴,“我师父都不会,又岂能教我” 眼见慕四爷不能指望,苏柒和英娘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六爷慕云桐,将他看得顿时僵直了身子,紧张道“我我倒是过些兵法,但从未实践过,纯属纸上谈兵而已。” 苏柒记得,在此番出征高丽之前,这位慕六爷可是连安州城都没出过,且以他狐狸白猫傻傻分不清的谋略还是别指望了 英娘一拳砸在桌案上“大敌当前,安州城中却没了可以主持守城的主帅,这可如何是好” 慕云桐作难地望望大嫂又望望二嫂,一个“撤”字噙在口中,愣是不敢说出来。 倒是四爷慕云樟一敲拳心道“不是有个策略,叫什么以攻为守么干脆我趁夜率军杀出城去,打他娘个出其不意,干掉倭军的将领,明日一早,倭军必撤” 说罢,兴冲冲地拔腿就要往外走,却被英娘猝不及防地一鞭子抽在脚上,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说得轻松我问你,夜黑风高的,敌军营寨蜿蜒十里,你可知其中哪一个是他们首领的营帐” “呃”慕云樟挠了挠头,随即一挥手表示这不重要,“那就一个一个营帐找过去,找一个端一个,总能找得到的” 英娘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是以为倭军都睡得像猪一样死,还是洗净脖子等着你来杀只怕不等你找到他们首领的营帐,你这颗大脑袋就换了地方” 慕云樟被自家二嫂一通抢白,心中忿忿然,但又忌惮二嫂的暴脾气,是以敢怒不敢言。 英娘教训完老四,又向苏柒问道“老五恢复正常,需要几日” “这不好说。”苏柒作难道,“大概要先昏睡个一两日,待醒来是否记忆犹在,就听天由命了。” 英娘无奈叹了口气,“大敌当前,老五遇袭昏迷之事,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出去,否则军心生变,安州城就必然守不住了”她起身拍了拍老四肩膀,“如今,军中威望最高的便是四叔你,故而这个守城将领的职责,你能担也要担,不能担也要担” 慕云樟郑重点了点头,但又对自己的智商深觉堪忧,“可我” 英娘又望望苏柒和慕云桐“大敌当前,就靠咱们几个臭皮匠同心同德、群策群力了” 翌日清晨,四爷慕云樟升帐点兵。 三通鼓过,一身铠甲的慕四爷手持宝剑,昂首立于中军议事厅,身后是同样一脸严肃的慕云桐。 兄弟二人皆是第一次站在主帅的位置,面上佯做淡定,内心却七上八下地打鼓,只求不要被看出了端倪。 看着全员到齐,肃然分列两侧的部下们,慕云樟清了清嗓子开口,依照昨夜商议好的说辞道“诸将听令昨夜接大元帅急报,令右元帅慕云梅率一支骑兵连夜轻骑出城,执行奇袭任务,至于去了哪儿,自然不能告诉你们。” 他咳了咳,继续道“右元帅临行前,令我暂代安州守将之职,率领众兄弟抗击敌军,据守安州城” 他说至此,一双豹环眼故作威严地在部将脸上扫视一圈,见并无甚异议,便继续背诵道“安州城乃是我燕北军的粮仓、军备库,如今又有高丽王室及诸多妇孺老幼在此,故绝不容有失尔等只要竭尽全力,奋勇御敌,此役得胜后,本将军定向大元帅为尔等请功” 厅中诸将皆慷慨激昂,抱拳高声道“愿与安州共存亡” 见军心整齐,慕云樟开始依照昨日的商讨调兵遣将,“杨德胜率四千军,驻守北城;白勇率两千军,驻守南城;韩涛率两千军,驻守东城。尔等三人要昼夜巡防,不容差池,每一个时辰向议事厅报一次战况,紧急军务随时向我汇报 李溯率两千军为援军,根据战局驰援三城” 四将抱拳道“末将领命” 分派完驻守任务,慕云樟又正色道“慕云桐听令” 早已跃跃欲试的慕云桐几乎是一步蹿了出来“末将在” 慕云樟将手中佩剑递到他手上,郑重道“此乃大元帅慕云松的佩剑,今日交给你,令你为监军令,但凡有临阵怯战、畏缩不前、不能全力以赴者,无论兵将,你可执此剑立斩之” 慕云桐深知责任重大,当即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郑重接了宝剑,“末将得令”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7回 失忆的五爷 慕云樟又提高声音,对慕云桐道“若我慕云樟不能身先士卒,在守城中后退一步,亦斩” 此言一出,诸将无不敬佩。 躲在营帐后的苏柒与英娘,听见诸将士气高涨,终于放下心来,觉得守住安州城,尚有希望。 几乎就在慕云樟刚刚做好了部署,城外的敌军就有了动作。 特木尔宝音部署,兵分三路将安州北城、南城和东城围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下依山的西城,亦是围三阙一的打法。 部署停当后,便开始对三城进行不间断的车轮攻城战,从日出打到日暮。守城的燕北军虽也采取同样策略,但无奈人手嫌少,如此不停歇地攻防了三日,守军已是疲惫不堪,火炮弹药耗费极大。 尤其是敌人主攻的北城门,被五千敌军强攻三日,几次险些破城。 在第四日的攻城战中,守城军郁闷地发现,被慕云梅用火铳爆裂弹损坏的攻城车,再度上了战场 这对于安州守军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眼见这庞然大物顶着炮火徐徐向前,距离城门越来越近,苏柒急中生智,建议慕云樟,令城楼上的炮手齐齐瞄准城门前的空地开火,在城门前五十步处生生炸出一片大大小小的沟壑,庞大的攻城车陷入沟中难以前进,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慕云桐震惊,直夸大嫂好计策,但苏柒却明白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己方能炸,敌方就能填,不解决根本问题。 可惜,像五爷那样的神枪手,安州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 忆及慕五爷,苏柒心中更是无奈昏睡了两日后醒来,果然如她所料,慕五爷失忆了 非但前事尽忘、不知名姓,甚至比当年的慕云松更为严重,忘记了自己年纪几何。 如今的慕云梅,心性如同个四五岁的孩童,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急了还咬人。 为防止被别有用心者看见,苏柒等人将他秘密安置在安州城一处宅院内,由采莲照顾着。即便知道他如今不正常,但眼见英明神武的慕五爷,拿根竹竿儿夹在胯下,口中吆喝着“驾,驾”地满院子疯跑,苏柒和英娘依旧满头的黑线。 采莲掂着茶壶过来,“昨日连话都听不大懂,今日已好多了。”说着,扬声唤道,“小梅别跑了,来喝点水歇一歇” 小梅苏柒骤然瞪大了眼,便见“小屁孩儿”慕云梅听话地跑过来,但一眼看见苏柒和英娘,立刻惶恐地躲在采莲身后,只将一只眼睛露出来,怯怯问道“姐姐,她们是谁呀” 采莲无奈,柔声道“她们是你大嫂和二嫂。” “哦”慕云梅点点头,用一双“狡黠”的眼睛将二人打量一番,在采莲耳边轻声道“大嫂长得好看,二嫂好凶哦” “你”英娘一时火起,赶忙被采莲按住“小孩子口无遮拦,二夫人莫要往心里去。” 采莲便悉心地倒水给慕云梅喝,又取出帕子擦去他满头满脸的汗珠,边问道“如今战况如何” “很不乐观。”英娘道,“敌军的攻城车厉害,安州城门岌岌可危。” 苏柒想起此番来的初衷,将背上背着的慕云梅的三眼神铳取下,交到他手里,“你可还记得这个” 慕云梅伸手将那擦得闪亮的铳管摸了摸,眼前一亮,雀跃道“这是个好玩具” 苏柒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你可还记得,这玩具如何玩法” 见慕云梅又打算夹在屁股底下当马骑,采莲赶忙阻止“小梅,这玩具不是这么玩儿的。” 她自打在中军帐里,用慕云梅的火铳射杀了被噬魂兽附体的长生,如今对这东西倒是手到擒来,手把手地教小屁孩儿慕云梅装弹、上膛、瞄准,“看见大柳树上晾的白菜梆子没有瞄准它,打” 小屁孩儿听话地扣扳机。 砰白菜梆子纹丝没动,倒是立在院墙上的一只乌鸦,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苏柒两眼放光,暗叹枪法这东西果然是习惯成自然,内化于心与失忆无关,“你是瞄准那只乌鸦打的” 小屁孩儿却实诚“我是瞄准白菜打的呀” 三女对视一眼,简直欲哭无泪。 没了神枪手慕五爷,要如何阻挡这些庞然大物呢苏柒着一身铠甲立于城头,望着城下的攻城车出神,忽然,她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为何每辆攻城车上,都涂抹着一个红色标记”那标记不大,却红得醒目,像火,又像太阳。顺着此线索,苏柒又发现,城下每一名敌军士兵的前额上,似乎都有这样一个红色标记。 这标记定有某种寓意苏柒思忖道。 中军帐里,暂代主帅慕云樟举起一张绘有那红色标记的纸,展示给诸将看“都给老子仔细看看,谁他娘的知道,这他奶奶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躲在营帐屏风后听着的苏柒和英娘暗暗咋舌慕四爷这领导风格,真是粗犷得很 见帐内诸将皆拨浪鼓似的摇头,慕四爷顿时火大“一群只会舞刀弄枪的傻大憨粗就不知道动动脑子看看这鬼画符似的玩意儿像什么” 帐中的“傻大憨粗”们迫于慕四爷的威势,开始了不情不愿的头脑风暴有的说早听说倭军身怀异术、状如妖魔,疯起来连自己都打,这标记会不会是倭军狂化的标志;有的说听闻倭国民风粗犷开放,分桃断袖之谊皆稀松平常,这标志形似秋黄花一朵,会不会是在昭示自己的兴趣向另一个便道你可拉倒吧,倭军有取向,那攻城车难道也分攻受不成 诸将天马行空,且越来越粗俗不堪的讨论,令苏柒和英娘听得直皱眉。料想这帮傻大憨粗在分析问题方面皆不堪大用,苏柒向英娘问道“你可去问过高丽国王室和百姓了” 英娘道“问了,皆言高丽国境内从未见过这样的标记。” 苏柒思忖“不是高丽的,便是倭国本土的了。” 英娘忽而绣眉一蹙道“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围攻安州的敌军虽说身着倭国服色,但看起来并不是倭国人。” 苏柒被她提点,也觉察到异常“是啊倭国人普遍身形瘦削矮小,但攻城的敌军却高大健壮,那敌军首领更是人高马大,通红的脸膛满脸的络腮胡子,的确不像是倭国人。” 英娘会意地接口“对他们攻城时喊的话,虽说也叽里咕噜全然不懂,但跟前番攻城倭军叽咕的声调儿,似乎也不大一样。” “不是倭国人,”苏柒有些疑惑,“那为何要替倭国人卖命” 英娘冷哼一声,“这世上为名为利,叛国投敌的人渣多了当年我纪家在东南抗击海寇,黄的黑的什么人没见过,连红胡子绿眼睛的西洋鬼都有” 英娘说起娘家,便带着几分骄傲,苏柒却依旧为那古怪的红色标记犯愁“若连倭国人都不是,我们要如何知道,那标记究竟意味着什么” 英娘无可奈何地翻个白眼“怕是只有鬼才知道了” “对呀”苏柒眼前一亮,“人不能知道,鬼可以啊” 英娘忧心忡忡地望她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你这是忧劳过度,开始发烧说胡话了” 自从那晚放弃了去见慕五爷魂魄之后,黄四娘便有些颓废,几乎日日待在苏柒营帐中,以一个手托香腮的姿态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动不动,假装飘荡的鬼魂雕像。 苏柒疾步回到自己帐中,将鬼魂雕像唤醒,郑重地告诉她,有一件十万火急的军机大事需托付给她,且非她不可。 “不去”黄四娘继续托腮望天,“我正思考我的鬼生,思考到紧要的关头,就快要大彻大悟了,打断不得。” 苏柒急得直跺脚,想了想对女鬼道“好,你不去是吧这安州城眼看守不住,保不齐明日就要被敌军攻破你可知慕五爷身为守将,要付多大的责任轻则乱棍打死,重责车裂凌迟此乃军纪,便是他亲大哥也救不了他” 她说至此,忽然意识到慕五爷若死了,对这女鬼有益无害,赶紧眼眸一轮找补回来“到时候,你与慕五爷在黄泉路上相见,他听说是因你贻误了军机,致他兵败身死,你猜他可还愿意跟你携手过奈何桥” 她话音刚落,便见望天的女鬼忽地飘到她面前,十分正色道“我方想明白,你说得有道理,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连只鸟儿都懂的道理,我一个赤胆忠心的女鬼不能比它差说吧,需要本小姐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苏柒道“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需你趁着夜深,往城外敌军大营里走一圈。” “敌军大营那可是成千上万的老爷们我一个黄花闺女,只身入敌营”黄四娘以手捂胸,做了个怕怕的表情。 苏柒毫不避讳地冲她翻个白眼在你眼里,那根本就是成千上万个白花花赤条条的老爷们儿罢 黄四娘飘去敌营待了半宿,在大饱眼福的同时倒也不负重望,带回了关于红色标志的确切消息。 “萨满教”苏柒有些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8回 萨满军心乱 “自然是个教派喽”黄四娘骄傲道,“你猜的不错,城外的敌军确不是倭国人,而是鞑靼人。鞑靼人个个儿身高体长,哪哪儿都极雄壮” 苏柒不自然地咳了咳“说重点” “好,他们首领的名字也极古怪的,叫什么宝音将军。我去的时候,正见他率领众兵将极虔诚地向一尊神像跪拜,口中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我就听不懂了” 苏柒倒也从她颠三倒四的表述里理出了重点那红色太阳纹是萨满教的标志,从它出现的频率,以及敌军首领宝音将军带头率众祭拜来看,这萨满教在敌军中的信奉度颇高。 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苏柒暗想,可惜女鬼带回来的消息十分有限 苏柒立刻动身,去寻安州城里相熟的大娘大嫂,让她们帮忙打听,城中可有萨满教徒。 这些高丽妇孺受燕北军和三位夫人恩惠颇多,如今有了能报恩的机会,自是不遗余力,加之女人探听消息本就是天赋能力,不过半日的光景,一个装扮独特的老汉便被带到了苏柒和英娘面前。 “老伯是萨满教徒” 出乎意料的是,老汉竟用生硬蹩脚的汉语答道“正是。” 苏柒十分惊喜,继续问道“老伯是哪里人” “我本是鞑靼朵颜部的人。朵颜部中佛教徒众多,但也有萨满教徒。十年前,我因遭受部族中佛教徒的迫害,不得不背井离乡,跋涉来到高丽国居住。” 看来是找对人了苏柒与英娘对视一眼,又虚心求教“请老伯为我们详细说说,萨满教的事情。” 日暮西山,城下的特木尔宝音传令鸣金收兵,又是一日无果的攻守鏖战。 激战四日,安州城门前的土地已被战死者的鲜血反复浸染几遍,在夕阳的照耀下,一片血腥的殷红。 饶是特木尔宝音这样久经沙场的宿将,望着这血染的土地和满地战死同胞的尸首残肢,亦觉心中不忍。 愿腾格里保佑他们的灵魂,早日升上长生天。特木尔宝音在心里为袍泽默默祝祷。 正唏嘘感慨着,忽闻士兵来报“大西飞将军来了” 特木尔宝音已在大西行长麾下待了一年有余,自然清楚这个大西飞乃是大西行长的亲信,地位颇高,赶忙迎上前去行礼。“见过大西将军” 大西飞并不还礼,在他心底,对特木尔宝音是怀着三分厌恶七分忌惮的。他亦知特木尔宝音乃是鞑靼族的一代名将,在统兵打仗方面颇有几分真本事,投靠倭军也是迫不得已。若让他立下几宗战功,在长官面前崭露头角,今后哪里还有他大西飞的位置 因此,大西飞明知安州城易守难攻,是块及其难啃的硬骨头,仍摆出个不耐烦的神态,冲宝音劈头盖脸问道“宝音将军昨日不是说,攻城车已然修好,今日定能攻下安州城的吗怎么攻了一日,还是这个鬼样子” “将军,守军炮火猛烈,实在是”特木尔宝音刚要解释,便被大西飞不耐烦地打断,“大西指挥官可不想听你的托词借口再给你一日时间,明日,本将军亲自来督战,若再攻不下安州城,指挥官动怒,直接送你去见你们的什么腾格里神听明白了吗”说罢,耀武扬威地转身而去。 见大西飞走远,特木尔宝音手下副将愤恨道“这些倭国人也欺人太甚安排我们来打最难攻的安州城不说,还要借此要挟将军您,根本就不给我萨满军活路” 特木尔宝音长叹一声,自己何尝不知道大西飞是借机打击报复,但自己毕竟是大西行长的部下,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明日,定要想个法子,攻破安州城特木尔宝音在渐沉的夜色中思绪烦乱。 是夜,无月无星,天地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夜半时分,萨满军营地。 “听说了吗,今日大西飞给咱们宝音将军下了死令,说明日若再攻不下安州城,便要将宝音将军斩首问罪”一个负责巡营值守的士兵对自己的几个同伴低声道。 “真的假的那明日的仗,可就难打了话说回来,咱们宝音将军多好的人呢,那尖嘴猴腮的大西飞为何几次三番地为难于他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名老兵痞摆摆手,“咱们宝音将军骁勇善战,那大西飞本就嫉恨,加上先前大西飞率军攻打安州城惨败而归,几乎全军覆没。你们想想,若宝音将军将安州城攻下来,抢了他的风头,他会善罢甘休” “唉,这大西飞心思如此歹毒,死后定要下畜生道的什么声音” 几名守卫士兵瞬间停止了闲谈,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不远处北城门方向,有股若隐若现的呜咽声幽幽传来。 “走,看看去”几名守卫举起火把,一起向城门方向走去。 随着他们渐渐接近城门,呜咽声也愈发清晰了起来,似哭声,亦似痛苦的呻吟。 “谁谁在那”一个士兵壮着胆子问道。 回应他的,是骤然燃起的一团火。 一团绿色的火凭空出现在漆黑的夜色中,悬空挂着,一动也不动。 “那那是”微弱的火把光映出士兵脸上惊恐的表情,几个人齐齐停下脚步,再不敢往前迈一步。 但更令他们惊恐的是,紧接着,瘆人的绿色火团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火团越来越多,惨绿的火光在夜色中飘浮着,随着阵阵阴风吹拂摇曳不定。 哭声和呻吟声也愈发大了起来,士兵们甚至能听到夹杂其中的断断续续的话语 “痛啊痛啊” “救救我” 此时,每个士兵的脸都因为惊恐而扭曲成一团,怔怔地看着此起彼伏的绿火凭空出现又熄灭,喉头发出“喀喀”的痰音,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终于,一个士兵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似的,从嗓子里挤出惊骇至极的两个字 “鬼火”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浑身冰冷,颤抖不止,想要拔腿跑,双腿竟是全然不听使唤。正惊恐间,却忽见其中几团鬼火忽忽悠悠,竟向自己方向飘了过来与此同时,呜咽声也愈发清晰起来 “不能再打了腾格里降怒要燃尽灵魂快走吧” 听鬼火说“快走”,士兵们这才回过神来,如同炸了锅一般,撒腿便跑,边跑边发疯似地喊“鬼火鬼火腾格里降怒了火神来索魂了” 这一夜,萨满军中无人入眠、人人惶恐。一个传言如瘟疫般迅速传遍了全军腾格里降怒,令火神斡透巴如坎燃烧了死去士兵的灵魂使他们魂飞魄散,再也上不了长生天了 特木尔宝音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虽然并未亲眼见到鬼火,对此将信将疑,但他心里清楚,这谣言的威力,胜过一万敌军。 一直以来,自己率领的萨满军特别勇敢善战,很大一方面原因,便是萨满教徒不怕死。因为在萨满教义中,人身死而灵魂不灭,会被腾格里神接入长生天,享永久的平安喜乐。 但萨满教义中也说,若教徒在世间为恶,做了不该做的事,冒犯了良善之人,便会被火神斡透巴如坎燃尽灵魂,从此神形俱灭。 对于萨满教徒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惩罚。 因为几团鬼火,萨满军的军心,动摇了。 特木尔宝音连夜巡营,安抚将士,一口咬定所谓“鬼火”之事,乃是敌军故弄玄虚,切不可信。 但效果并不显著,毕竟凭空燃起的鬼火是士兵亲眼所见,被燃烧灵魂的痛苦呻吟声也有人亲耳所闻,单凭宝音将军的一句话,实在难以服众。 于是,士兵们成群地自发聚集起来,在营帐外点火做起了祷告,祈求腾格里神不要降罪给自己。 对于士兵们的做法,特木尔宝音不知是对是错,更不能去阻止,但他知道,明天的仗,愈发难打了。 特木尔宝音一夜未合眼,其实,整个萨满军基本都是一夜未眠,各种流言、恐惧如瘟疫般扩散开,笼罩在每个教徒心头,士兵们怀着惶恐的心情,一直祷告至朝日东升。 望着东边渐亮的天光,特木尔宝音长叹一口气按照大西指挥官的死令,攻城,必须要开始。 当他走出营帐,迎着日光望向那座让他无可奈何的安州城楼之时,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被炮火和鲜血染得悲壮的城楼之上,不知何时竟挂满了萨满神幡 成百上千条色彩各异,绘着腾格里神像和萨满教标志的神幡铺满了城头,在灿烂的朝霞天光中迎风飘舞,显得格外壮美。 每一条神幡上,都用朱砂笔写着一行醒目的萨满文字 腾格里神佑安州城 “腾格里神佑安州城”特木尔宝音机械地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直至身旁的传令兵忍不住问道“将军,是否下令攻城” “攻城”特木尔宝音苦笑望着身后一片片跪倒在地,向着安州城楼膜拜的士兵,“这还怎么攻城”绘制着萨满神幡乃是萨满教的圣物,教徒见之便要虔诚膜拜,不敢有丝毫亵渎,此时让他们去攻打铺满神幡的城楼无异于让佛教徒朝释迦摩尼佛祖吐口水,是打死也不敢的。 安州守将慕云梅,你真是使得好手段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9回 不能再打了 正纠结着,前来督战的大西飞却已经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望着满地跪拜的士兵,大西飞暴跳如雷,“宝音将军,日上三竿了还不攻城你的士兵这是要将安州城当爹娘牌位供着” “王爷不是我不想攻,实在是敌将太阴险狡诈”特木尔宝音满腹苦水,指指神幡飘舞的城楼。 “几块破布何足惧哉” “王爷,那是萨满神幡,对我教徒来说”特木尔宝音刚要解释,却被大西飞不耐烦地打断,“少啰嗦马上下令攻城,否则,本督战官治你不听号令、怯阵不前之罪” 特木尔宝音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下令“擂鼓攻城” 然而,三通鼓过,萨满士兵跑至城下,却是你望我、我望你,再齐齐仰头望望头顶的神幡,竟无一人敢攀云梯 见此情景,大西飞冷笑一声,对自己带来的亲卫道“督战队听令将这些怯战的懦夫,悉数斩杀于阵前” 特木尔宝音闻言大惊,急急劝道“将军息怒啊”但此时他说话如何会管用,只得眼看着自己二百名萨满士兵被大西飞的督战队悉数斩杀,满地的鲜血,如刀般刺痛了宝音的心。 大西飞始终面带冷笑看着这一切,转过头来用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狠狠盯着特木尔宝音,“再有临阵怯战者,无论兵将,都是一般下场” 畜生毫无人性特木尔宝音在内心愤恨地呐喊,但他也明白,战场无情,不是进攻,便是死亡。既然士兵们敬畏神幡,不敢攀城楼,那么 “攻城车准备”特木尔宝音下令,用攻城车撞开城门,大家心理上应该还好接受一些。 十个庞然大物再度登场,伴随着轰鸣声向城门缓缓推进。 出乎意料的,攻城车并未如以往般遭受安州守军的火炮洗礼,今日的安州城楼,宁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这份诡异的宁静让特木尔宝音心中十分不安这慕云梅又要耍什么花样 很快,宝音的不安变成了现实已然靠近城门,理应加速向前的攻城车,却齐齐停了下来 “这这这又怎么了”大西飞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萨满军,今儿这是集体中邪了 不对劲特木尔宝音心中愈发不安,当即顾不得许多,率两百亲卫打马冲了过去。 行至城门前,他终于明白了。 方才是日出时分,还有些昏暗,安州城门又凹陷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如今,宝音却看得真真切切 安州城门上,有一面巨大的腾格里神像 这可比神幡愈发神圣不可侵犯了,虽然隔着攻城车,但宝音相信,车里的士兵已然跪地祷告了 卑鄙无耻特木尔宝音简直要被逼疯,不知大西飞和慕云梅要更恨哪一个。 “督战队来了”身后亲卫忽而惊恐喊道。 特木尔宝音闻讯回头,果然见方才刚刚斩杀了自己两百萨满兵,刀上犹带着血的督战队,此刻又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大西将军有令即刻攻城违令者,斩” 特木尔宝音知道这帮没人性的刽子手说到做到,情急之下,忙向攻城车内的士兵大喊“攻城攻城那城门上的神像是假的假的莫要惊慌莫要相信” 攻城车内的士兵们听宝音将军如此说,只得一边暗自祷告,一边硬着头皮驾车继续向前冲去。 但诡异的是,宝音话语刚落,便有一阵大风铺天盖地吹来,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伴随着城头上的五彩神幡迎风飘舞,一阵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不知从何处渐渐传来 “乌麦是萨满乌麦的声音”宝音的亲卫中,有人听了出来。乌麦乃是萨满教祭祀活动中的一种独特咏唱,教徒们都耳熟能详。 乌麦的咏唱声愈来愈大,低沉而庄重,在萨满士兵们头上盘旋缭绕。 更为神奇的是,伴随着响彻云端的乌麦声,安州城门上的腾格里神像,竟开口说话了 “安州福地,吾庇佑之,尔等速速退去若执迷不悟,灵魂焚尽,不得入长生天” 见此神迹,包括特木尔宝音在内的萨满教徒们悉数惶恐跪地,不住忏悔祷告,祈求腾格里神的宽恕。 在远处的大西飞亦看到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但他不懂萨满语,并不知道所谓“腾格里神”说了些什么,却只见特木尔宝音带头下马向敌方城门叩拜,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这不正是自己等待已久,铲除宝音的良机么 “督战队将特木尔宝音这个叛将给我斩了” 大西飞一声令下,督战队立刻齐齐向特木尔宝音冲了过去。 见自家将军遇险,特木尔宝音的亲卫却是不答应,副将一声令下,宝音将军的两百亲卫齐齐列阵挡在宝音身前,与大西飞的督战队拔刀对峙“谁敢伤我家将军” 大西飞的督战队向来耀武扬威惯了,哪里遇到过抵抗,领头的军官冲特木尔宝音喝道“宝音将军,你想造反不成” 不等宝音答话,他的副将却嚷道“造反便造反谁敢伤我宝音将军,我一万萨满军必叛出倭军,重回漠北草原” 此语马上得到了萨满军的集体赞同。萨满军受倭军打压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又被逼迫亵渎神明,怨念骤然爆发,一时间群情激愤,竟将大西飞和督战队团团围住,拔刀相向,连十架攻城车亦掉转头来齐齐指向大西飞。 “你们好大的狗胆”大西飞身陷重围,虽表面上声色俱厉,内心却十分惶恐在这一万萨满军面前,自己的两百督战队根本不值一提,万一真跟这些杀才动起手来,必定被砍得渣都不剩。想至此,他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大半,只向特木尔宝音厉声问道“宝音将军大西指挥官待你如兄弟手足,你当真要造反么” 这一问,反而让有些愤怒的特木尔宝音冷静了下来自己只是不愿攻城,并没打算造反,若今日真跟大西飞冲突起来,如何向大西指挥官交代想到此,遂向自己士兵大喊一声“都住手” 宝音将军在萨满军中威望极高,一声令下,摩拳擦掌的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 特木尔宝音行至大西飞面前,抱拳郑重道“将军,你方才也看到了,不是我萨满军怯战,而是腾格里神降怒,我们萨满教徒承受不起大西指挥官面前,我只会去请罪,要杀要剐,我特木尔宝音一人承担,但这安州城,我萨满军实在是不能再打了” “你”大西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对于特木尔宝音,他早想除之而后快,但如今情形,且不说自己能否全身而退,若真惹得一万精锐萨满军叛出倭军大西指挥官肯定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大西飞恨恨冷哼一声,手中督战军刀徒然垂下。 苏柒等立于城楼上,冷眼观望着城下倭军内讧的一幕,终见攻城敌军有秩序地一批批撤走,方暗自舒了一口气。 “多谢老伯仗义援手”苏柒向萨满教徒老汉郑重行礼道。 “夫人不必客气”老汉忙以手抚胸,躬身还了一礼,“夫人一届弱女子,还要披挂上阵,为我安州百姓外据强敌,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说罢,轻念了句萨满祝祷,“腾格里神定会保佑安州、保佑夫人的” 苏柒连连称谢,亲自将老汉送下城楼。见老汉走远,立于苏柒身旁的慕云桐撇嘴感慨道“这萨满教果然是漠北蛮夷的玩意儿,变着法儿的糊弄人” “说什么呢”一旁的英娘瞪了他一眼。 苏柒道“兵法曰上善伐谋、次善伐交,下善伐城,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你大哥没教过你兵法”这位慕小爷几场战役打下来,砍人的功夫见长,兵法谋略却始终不见长,眼看也要往慕四爷的路子上走,实在是可惜了。 慕云桐却丝毫没意识到来自他大嫂的嘲笑,依旧一脸不明觉厉的兴奋。“一万倭军,竟被区区歪门邪道儿吓得退了兵,也真是可笑” 英娘怒其不争地瞪他一眼,叹道“我觉得,倭军恐怕不会就此放弃攻打安州” 一旁的苏柒微微皱眉,以手掩鼻后撤一步,“咳六爷啊,趁今日得闲,你速速回营沐浴更衣去吧” 这赤裸裸的一脸嫌弃,慕云桐深觉郁闷明明是大嫂你自己出的主意,生生用一大锅人尿熬出了那么薄薄一层“白,粉”,然后令他带人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裹,趁着夜色出城,在城外用这白,粉燃起团团鬼火,唬得敌军哭爹喊娘、叩头不止话说,我这也是大功一件啊 “真有这么臭吗”慕云桐抬起胳膊嗅了嗅,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 苏柒用实际行动回复了他“呕” 英娘赶紧将慕云桐推走“赶紧回营洗澡去别在这里招人恶心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0回 安州又烽火 利用敌军撤退的难得空闲,慕家兄弟和苏柒、英娘组织燕北军清扫战场、救治伤员、安抚百姓,并将安州遇袭、慕云梅受创失忆的情况写成战报,派斥候快马加鞭给大元帅慕云松送去。 苏柒和英娘抽空去小院探望慕云梅,见他不再拿根竹竿当马骑着满院子疯跑,深觉欣慰。 采莲给她们端了滚滚热茶来,并贴心地拿了热腾腾的泡菜煎饼给二人充饥。苏柒和英娘接连几日没能正经吃上顿饱饭,此刻觉得采莲做的泡菜饼子简直是人间绝味。 “五爷可好些”苏柒边吃边向采莲问道。 “心性倒是长大了些。”采莲苦笑道,“如今是个十一二岁,伤春悲秋的少年。” 苏柒和英娘齐齐向慕云梅望去,见他正坐在一棵大柳树下,仰头望着树上晾晒的白菜梆子,摇头慨叹“这白菜,经历了春花秋实,历经多少风雨磨难,才长成这样饱满挺拔,如今却要被人辣手采摘,孤零零晾晒在这里,等待被腌成泡菜的命运唉,可悲可叹” 苏柒和英娘齐齐打了个寒颤,苏柒咋舌道“没想到,五爷开朗刚毅的外表下,其实还藏着这样一颗敏感脆弱的少女心” 英娘咬着后槽牙表示“这若是慕云柏,敢这么膈应我,早被我一巴掌抽上去了” 采莲生怕英娘当真按捺不住动了手,忙拉着二人坐下,换个话题“听说敌军退了兵今儿一早,就听见左邻右舍放鞭炮欢庆呢” “恐怕退兵是暂时的。如今安州是燕北军的大本营,倭军不会善罢甘休。”苏柒道,“这几日打下来,我军火药消耗极大,如若敌军再来犯,只怕火药就要告罄了” “我已让老六去调派人手,就地寻找材料制造火药,以备不时之需。”英娘遥遥向南望着,“只盼着送信的斥候脚程快些,让王爷和相公尽快收到消息,派兵来驰援安州” “是啊”苏柒凝望着依旧以手托腮,凝望着白菜梆子出神的慕五爷你快好起来,若敌军再来犯,我们四个臭皮匠,真的难以为继了 正如她们所料,大西行长并未放弃继续攻打安州的计划。 “安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我手下的大西飞,和鞑靼名将特木尔宝音先后栽在了安州城门前。” 中军帐里,大西行长正负手望着墙上的地图,“小野君可有把握” 在他身后,一名身材出奇高大,身穿一身闪亮金色铠甲的男子,口中发出一声不屑冷笑“在我小野幸之助眼里,特木尔宝音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至于你手下的什么大西飞,哼,蟑螂耗子一般的存在” 对于小野的狂傲,大西行长不禁皱了皱眉,但他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不得不对他忍让三分,遂笑道“小野君在我国有金刀武士之美誉,向来勇武双全,自然不是他们那些鼠辈能比的。只可惜令弟小野成幸君,如今在立花统领身边,否则双刀合璧,更是所向披靡了” 小野不屑道“大燕国有句谚语杀鸡焉用宰牛刀。攻打区区一个安州城,一个毛儿还没长齐的守将慕云梅,有我这把金刀就够了” 萨满军撤兵后的第三日,倭国金刀武士小野幸之助,率倭军两万,继续攻打安州城 倭军攻城狠戾,从日出打到日落,守城的燕北军伤亡颇重。打到第三日,最大的危急到来火药告罄了 金刀武士见安州城头火炮威力不再,一边安排兵力拼命登城,一边派人在城墙相对低的东城外架起十丈高的投石车,不断向安州城内投掷火弹,安州城中多处失火,苏柒和英娘组织百姓四处扑火,一时间人心惶惶。 没了火炮压制,敌军登城亦方便了许多,北城、南城几欲失守,守将杨德胜和白勇组织士兵点燃滚木向城下投掷,才勉强能够遏制住敌军攻势。 激战一日,敌军终在日暮十分如潮水般退去。苏柒和英娘见慕云桐带着兵器厂监正上城楼来,忙问道“可还有造火药的原料” “禀报夫人,原料还有,只是兵器厂人手太少,昼夜不停地造,尚且供不上使用。”兵器厂监正显然也十分着急,“加上敌军险恶,不断向城内投石纵火,兵器厂正好在城东,万一被引燃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倭国人真是不消停,连个火药都不让人安安心心地造”慕云桐感叹道。 原本忧心忡忡的苏柒竟被他这傻白甜逗乐了“六爷说的是啊,若能让倭国人消停两日,就好了” “夜袭”慕云樟和慕云桐脸上一式一样的不明觉厉的表情。 “对”英娘道,“以攻为守、疲敌之策” “啥叫疲敌之策”慕云樟看了眼六弟,显然他也没听懂,只好问了出来。不过,这以攻为守,不是四爷我说过又被你们否决了的计策么 “就是趁夜发动袭击,让敌军睡不好觉。”苏柒满脸无奈,只好用这哥俩能听懂的话再解释一遍,“他们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自然就没精神攻城,搞不好就能消停两天,让我们安安心心地造火药了”总觉得跟这哥俩说话,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这招儿好啊”慕云樟终于听懂了,“我去六弟你别跟我抢啊” 慕云桐自然不干,刚要开口,却听二嫂英娘道“不用抢,打虎亲兄弟,你们哥俩都有份儿,各带五百士兵,一个夜袭北城驻军,一个夜袭南城驻军,至于东城” 苏柒正犯愁如今安州城内一群老弱病残,人手总是不够用,却听英娘道“东城我去” “你”苏柒刚要阻拦,却从英娘的眼神中出了“挡我者死”的威胁感,想到英娘终于捞到机会亲身上阵,加之的确是城中无将,除了她,似乎也真没谁了,只得道“好吧,你你们可一定要当心”此刻,她深恨自己没好好学过武功,无法替他们分忧。 “切记,不必与敌军交锋只需在距离敌军营帐一里外敲锣呐喊、鸣放火铳,将他们吵醒即可。” 三人临行前,苏柒再度郑重叮嘱,“闹完便跑,跑得越快越好,等敌军消停了,再折返回来接着闹” “行了,你唠叨第三遍了”英娘一边擦拭佩刀一边不屑道,“年纪轻轻的,怎地如此啰嗦”一旁的慕云樟和慕云桐也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感。 苏柒被噎得无语,心道真不是我想啰嗦,只是派你们这两个胸大无脑的家伙出任务,怎么都不让人放心 见夜幕渐渐深,英娘“当啷”一声长刀入鞘,呼地起身道“走了不听你聒噪了” 慕云樟和慕云桐亦起身而去。苏柒心情复杂的望着三人出门,却见英娘去而复来,望着苏柒咽了口口水,才似下了好大决心道“那个我此去若万一烦劳你,回到王府替我好好照顾我儿慕骏,拜托了”说罢,生怕苏柒见她红了眼圈,急急转头便走。 一时间,苏柒心底竟生出许多感慨。 打到这个份上,连英娘都上了战场,却不知还能坚持几日 王爷的援军,何时才能来 按照苏柒与英娘的计算,从派斥候往王京方向送信,到慕云松派军回援,前后也就是十日的光景,因此,只要再守城十日,便有生机。 安州攻守战第四日。 眼圈乌黑的小野骑马立于安州城楼前,望着自己的士兵有气无力地跑向城楼,有气无力地架起云梯,有气无力地爬到半截然后被城楼上的守军一把推翻。 连摔下来的那声“啊”都是那么有气无力 “鸣金收兵”金刀武士郁闷地下令道,如此打下去,只能是徒增伤亡、毫无用处。 先前只听说安州城守将慕云梅,是个不足二十年纪的少年郎,枪法尚可,听说还颇有几分小聪明,曾用偷梁换柱、冰雪封城之计打败了大西飞,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之法吓退了特木尔宝音。然在自恃颇高的小野看来,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足为惧。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慕云梅不但擅长“雕虫小技”,还喜欢玩儿阴的。 他昨夜过得,简直是场噩梦。刚睡着便被夜袭的敌军吵醒,慌慌张张穿戴起来去迎战,对方却像兔子似的没了踪影。 以为警报解除,再度睡下,不一会儿,敌军竟去而复来 一夜三次啊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小野干脆下令停止攻城,所有士兵撤回营地休息,留小队人马巡查戒备。 大白天的,你总不敢搞突袭吧 而燕北军的确没打算搞突袭,主帅慕云樟只是下令,每隔半个时辰,城楼的火炮齐齐发射一轮。 不太费弹药,也不为打死人,就为听个响儿。 被火炮的轰鸣声聒噪得完全无法入睡的小野,此时很有种操刀砍人的冲动。 慕云梅你这个小人 佛祖啊求你收了这个妖孽吧 小野简直欲哭无泪。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1回 慕四爷进击 在火炮轰鸣的背景音中,倭军度过了围攻安州城以来最憋屈郁闷的一日,虽说不到正午便草草收兵休息,但直到夜幕降临,满营的倭军士兵都在破口骂娘。 而安州城内,则是一番前所未有的斗志昂扬景象。 “今夜我们仨继续去夜袭”慕云樟目光炯炯,见天色擦黑竟如磕了药似的兴奋,“行那啥” “疲敌之策”慕云桐接口道,“再骚扰他们两夜搞不好倭国鬼子便要不战自退” 望着莫名激动的两兄弟,苏柒满头黑线,傻白甜就是傻白甜,“六爷,若是你熬了一日一夜不眠,正要入睡,却有人在旁边吵闹呐喊道睡什么睡,起来玩耍此时你欲何为” “那还用说,揍他”慕云桐脱口而出,说完便若有所思,“大嫂的意思是” “突袭,讲究的就是出乎意料。敌军昨日被你们闹了一宿,你猜,他们今夜是否还会不加戒备地闭门睡大觉” 慕云桐汗颜“应该不会。” “今夜,敌军将领必然会加派人手,扩大巡查范围,甚至设下埋伏,就等你们再度出城” “那,今夜便不能再去夜袭敌营了”慕云樟兄弟表示十分遗憾。 “倒也不是。”疲敌之策的目的是要最大限度地“疲敌”,只骚扰一夜显然达不到预期效果,苏柒已跟英娘分析过,“上半夜,敌军必然提心吊胆、严阵以待,但到了下半夜估计都熬不住了,自然会放松些警惕。所以,你们下半夜再去。” 一旁的英娘接口道“且今次不同于昨日,咱们三人各带一千士兵出城,悄悄摸至敌军军营外围,趁其不备发起冲锋” “打他娘的”慕云樟又兴奋起来,被人像乌龟一样在安州城里困了许多时日,他早就憋屈得心头窝火,早想出城跟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偏偏二嫂不许。 “一击即退”苏柒马上接口,正色道,“我们的目的还是疲敌,但若次次都是虚张声势,敌军便不会再担忧,因此,时打时扰、虚虚实实,令敌军摸不着头脑,始终不敢掉以轻心,才能达到扰乱军心的目的。” 夜袭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任务,实在不适合慕四爷这种不用大脑只用刀思考的家伙但除了他,又实在是无人可用苏柒总觉得放心不下,只得再度向慕云樟强调“四爷千万记得一击即退、不可恋战” “知道了知道了”慕云樟敷衍道,以往大哥在的时候,也未见这个小嫂嫂如此絮叨。 子时一过,慕云樟、慕云桐、英娘三人各率一千军,趁着夜色悄悄摸出城去。 苏柒登上城楼,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静静等待着。今夜的夜袭,比昨夜凶险得多,出一点差池,出去夜袭的士兵便是有去无回她总觉心中隐隐不安。 不一会儿,便遥见倭军营西方火起,夹杂着火铳的响声,显然,慕云樟已然率军发起了冲锋。 一击即退一击即退苏柒在心中念叨着,紧张地望着倭军营的方向。 然而,这“一击”的时间,终究是长了些。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苏柒见倭军营燃起的火把忽然多了起来,心中一沉,幸亏之前留了个后手,随即下令“杨德胜率一千军即刻出城,驰援四爷” 这一根筋的慕云樟,终究是坏了事 直至天色微亮,杨德胜才率军奔回了安州城。 出去夜袭的一千军,加上驰援的一千军,活着回来的,不过五百余。 “你”苏柒远远看见被两个士兵驾着踉跄归来的慕云樟,真真气不打一处来我一千余安州守军,就折在了你这蠢货手上 但是,当苏柒看见慕云樟满身是血,胸前一道足足三寸长剥皮见肉的刀伤,责备的话再也一句说不出口,“军医军医何在” “是我不好”慕云樟强忍疼痛,喘息着说。 此时已然折返回城的慕云桐和英娘亦赶了过来,见慕云樟如此惨状,皆觉心惊,“是谁将四爷伤成这样” “便是那个金甲金刀的敌军将领”搀扶慕云樟的士兵道。 苏柒真是又气又恨让你外围突袭扰敌,你怎会对上了敌军将领 慕云樟却忍痛叹道“我本想着,敌军众多,如此打下去希望渺茫,不如趁夜袭来个枭首,拼着我慕云樟的性命不要,干掉敌军将领,或许我们还有胜算。没想到”他讲话牵动了伤口,痛的倒抽几口冷气,“没想到那金刀武士真有两下子,我与他大战五十余合,终究”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无不敬佩叹惋。苏柒几乎要红了眼圈这慕四爷虽说无甚谋略,却有颗无畏赤子之心,无愧为慕家儿郎忙劝道“四爷不必再说了,快去治伤要紧” 英娘对刚刚归来的杨德胜令道“天色已亮,敌军怕是又要攻城辛苦你,传令三军,列阵迎敌” “传令三军,列阵攻城” 此刻,在安州南千里之外的开城,燕北军主帅慕云松正调兵遣将,力求一举攻下开城,击破倭军驻守在王京前面的最后一道屏障。 燕北军诸将皆斗志昂扬,高呼“必胜”,这一路南下,他们在王爷带领下连克倭军,打得气势如虹,光复了高丽的大半国土,眼看倭军驻守的最后一个要塞王京就在眼前,燕北军从将领到士兵,都想一鼓作气拿下王京,将倭寇赶回老家去。 在震天的呼喊声中,却见一燕北军斥候,口中呼喊着“八百里加急元帅安州急报”一路策马冲了进来。 慕云松听闻是安州急报,赶忙与慕云柏起身出了军帐,却见那斥候正来到他面前,翻身下马呈上一封沾着血的书信,便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慕云松忙令军医近前查看,军医探了其鼻息脉搏,又翻了翻眼皮,叹口气向慕云松禀道“这位兄弟定是一路不休不眠,已然力竭而亡” 慕云松惊骇,忙一边派人替这赤胆忠心的斥候料理善后,一边拆开那带血的安州急报,一看之下,心惊肉跳 安州,竟遭敌军几番强攻,如今风雨飘摇 一旁的慕云柏亦是焦急“老五呢留他在安州干什么吃的” 然此处将士众多,慕云松不便明言,只将信上“五爷遭噬魂兽袭击,幸而性命无碍,只是记忆全失,心性如孩童,王爷与二爷亦需警觉”的字样指给慕云柏看。 “这这”慕云柏一时间竟有些乱了阵脚,“英娘她们还在安州城里,老四和老六又是干什么吃的,竟不知道护着她们走” “是她们不肯走。”慕云松叹道苏柒那丫头的心性他是清楚的,最容易善心泛滥,别人对她有一分的好,她便恨不能十分地报还回去,“安州城中有大量老弱妇孺,又有高丽王室,她们不忍心弃城而去。” “可安州城那一万残兵”慕云柏每每想到自己的夫人此刻陷在安州城里生死不知,他就心如刀绞,“大哥,事不宜迟,让我率军驰援安州” 慕云松此时亦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了回去,但他很清楚,自己身为主帅,必须坐阵进攻王京的最前线。 在家国天下面前,儿女情长皆是小事。 丫头,是我慕云松对不住你他握了握拳,向慕云柏郑重道“好你率轻骑兵两万,火速驰援安州一旦到达,火速传回消息” 慕云柏抱拳领命,“大哥放心,只要她们还活着,我一定将她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说罢转身疾步而去。 慕云松顺着他的背影遥望北方小丫头,我知道你素来福大命大,此番一定要给我好好儿的 他咬紧了牙关,转身大步向前“传我将令,攻城” “鸣金收兵” 安州攻守战第八日。 这一日,敌军攻得凌厉,直至日头完全隐没在远方的地平线下,城外中军才忽然传来一阵鸣金之声。 在如血残阳中,倭军士兵拖着死去袍泽的尸体,如潮水般退去。 风雨飘摇的安州城,又守住了一天。 直至敌军全部退出城外十里,负责驻守北城的杨德胜才一声令下,疲累了一天的士兵们不管不顾地瘫倒在城楼各处,有的口中还嚼着一口饼子,人已呼呼睡去;有的却捂着伤口兀自低声呻吟,还有的一边流泪,一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死去的袍泽拖下城去。 “北城楼的兄弟,还剩多少”英娘轻声问杨德胜。 “今日打得惨烈,折了三百有余如今还剩不到八百人。”杨德胜身上已多处负伤,有的随便涂了些草药,有的全然来不及处理,声音嘶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夫人,我们的火药快没了最多还能撑一日。” 英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旁的苏柒只得替她答到“知道了。” 此时,南城和东城的守将依例前来报告战况。 “白勇呢”苏柒见南城来得不是守将白勇,不禁问道。 “夫人,白将军他阵亡了” 苏柒心中又是一痛,但这些日子,心已然痛了太多次,快要痛到麻木了。只听英娘低声道“令副将徐辉接替之。” “夫人徐大哥他前日已经” 英娘深吸一口气,“你,接替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2回 欲献安州城 查看了伤亡状况后,苏柒和英娘去看了看慕云樟。 “四爷情况如何”苏柒轻声问慕云樟的亲卫。 “禀两位夫人,四爷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烧得胡言乱语,整日叫嚷着要重披挂上阵,与那金刀武士血战到底这是刚刚睡去了。”亲卫说得有些哽咽,“四爷征战沙场十余载,大大小小的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受这么重的伤,还是第一次” 苏柒与英娘听得愈发凄然,只得略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是夜,苏柒独自立于城头,冬夜的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 一万守军,如今已折损大半。 援军尚不知在何方,慕四爷重伤昏迷,慕五爷依旧失忆,连初上战场的六爷慕云桐,如今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好皮肉。 映着凄冷月色,苏柒用酸涩的眼睛眺望南方。 王爷,相公,你可收到了我的军报,你可知我正经历着什么 你可知道,我从未如此绝望 英娘愤然拍案而起,“打到这个份儿上,你说要投降你疯了” “是诈降”苏柒无奈道,英娘这个爆竹脾气,真不是个商量大事的好对象,“以诈降之计,诱那金刀武士前来,然后,伺机枭首敌军若没了头领,也许能不攻自乱” “这不是当初老四的主意么” “是啊。”苏柒叹道,慕云樟若知道自己的主意能被派上用场,定然十分自豪,“但如今,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英娘想了想,又丧气道“要降早降了,苦战这许多日才说投降,那金刀武士也不会信呢” “那要看以谁的名义去说。”这一点苏柒已然想过,“安州守将虽负隅顽抗,但北靖王爷的女眷是区区一介妇人,养尊处优见识短浅,被围困这许多时日缺衣少食,深感无望,为自己活命计较,私下派人送信给倭军将领,表示愿私开城门,放他入城,条件是保全自己的性命和金银。你说,金刀武士会不会信” 英娘眼睛一亮“有可能会然后呢” “将金刀武士引来,伺机杀之” “说起来,倒是个好主意,只是那金刀武士身手甚好,将他引来不难,干掉恐怕颇有难度。”饶是英娘这样的直肠子,也听出了这计谋中的凶险之处,“如今老四下不了床,老五指望不住,老六虽初生牛犊恐怕也不是这金刀武士的对手,城中再无猛将,谁能杀得了他呢” 苏柒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关窍“将他引至瓮城,埋伏神机营将士,火铳射杀之” “那引他的人,便危险了”英娘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苏柒真正的意图,惊到“你是打算不行” 苏柒却故作无谓笑道“老四说得对,一命换一命,却能救下全城的将士和百姓,这生意,划算得很。” “不行”英娘断然拒绝,“你就是王爷的命,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王爷怎么办” 这一句,戳到了苏柒心中最痛的地方“我何尝不知但你心里也清楚,不行此招,安州城终是守不住了” 英娘愣愣地望着苏柒,半晌,忽而笑道“我方想明白了,你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女眷,我却是正经的慕二夫人你只管去布局,这诈降之事,我去即可” 苏柒却摇头叹气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但你的确去不得。” “为何”英娘表示不忿。 苏柒起身,将英娘上下打量一番,又绕至她身后打量,“因为,你没我生的好看。” “你”英娘刚要发作,却不料被苏柒早有准备,袖中暗藏一支短棍,此刻发狠敲在英娘后颈上,立时将她敲昏了过去。 苏柒忙抱住摇摇欲坠的英娘,将她放在床榻上,出门对守在门口的亲卫道“将房门锁起来,派两个人严加看管,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二夫人出来” 亲卫抱拳称是,苏柒又去寻杨德胜,将计策与他密谋一番,寻个略通倭国语的手下写好了投降书,郑重交给杨德胜道“你从众兄弟中挑个最机灵的去敌军营中送信,此事除了你我,不能向任何人走漏风声,明白吗” 杨德胜正悲怆于王妃的无畏死志,此刻眼含热泪,郑重抱拳道“王妃放心,属下定拼死护王妃周全” 接到城内送来的密信,金刀武士小野大喜过望。 正愁这安州苦攻不下,城内竟出了叛徒,而这叛徒,还是北靖王爷的女人 果然还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姓苏的小娘子在信中说,愿趁天色未亮之时,悄悄打开北城侧门,放倭军入城,条件是倭军入城后,能护她周全,任由她带着金银细软和下人离开。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妇人之见,幼稚得很小野在心中笑道,一面给这苏娘子回信表示愿意接受投降,一面召集诸将前来,宣布这一大好消息。 “将军,恐其中有诈”有部将劝道,“我军攻城多日,这小表子为何早不投降,至今才说投降” “废话自然是被我军打得抗不住了嘛”另有部将见长官正在兴头上,忙不迭拍马屁道,“女人嘛,见过什么大世面,被咱们将军的凛凛雄风所折服,又被炮火和死人吓破了胆,只求留下一条小命儿,要求拜倒在将军的金刀金甲之下,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番话说得小野打心眼里十分受用,但“有诈”二字依然提醒了小野,是以他最终留了个心眼儿,要求这位苏娘子今夜出城一见,商议投降事宜。 苏柒同意了。 安州城西并无城楼,因为城西是巍峨耸立、绵延千里的山脉。 夜色中,小野带领二百亲卫来到山下的约定地点。 “来的可是金刀武士”只听一莺啼般的清亮嗓音响起,小野循声望去,不由一惊没想到,这位苏小娘子还是个绝色倾城的大美人,下意识地连语调都低柔了许多,问道“你就是苏娘子,北靖王的女人” 便有小野的手下,将话翻译成蹩脚的汉语说给苏柒听。苏柒闻言点头道“正是。”她身着一袭白色狐皮大麾,正是当初沈惟恭讨好她时送来,金丝银线在清冷月色下显得华丽无比,满头珠翠衬着一张单薄发白的脸儿,愈发昭示了她身娇肉贵拜金女的形象。 “将军肯来,料想是同意了小女子的条件了” 小野却并不答话,只盯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显得格外明亮诱人,竟让他愣神了片刻,唇角勾起个浮浪的笑容“小娘子敢深夜只身来见我,倒是颇有胆量你就不怕我将你掳了去,以你要挟安州守将”将这美貌女子弄到手,倒也是美事一桩。 苏柒却一脸无畏笑道“我家王爷都不在安州城内,你以为能拿我要挟谁再说了,你掳了我,谁给你当内援,帮你拿下安州城孰重孰轻,将军心里自然清楚。” 小野被说得无言,心道这小娘子倒是个聪明人,“小娘子甘愿当我的内援,回头要如何向你男人交代” 苏柒脸上竟现出几分幽怨之色,口中却说“这与将军无关。” 小野从中看出了些端倪这小娘子,怕是在北靖王爷那里失了宠,否则也不会被只身搁在这男人环伺的虎狼之地。先前还听说北靖王爷对她极尽宠爱,连出征高丽都要带着她,一路上腻腻歪歪,果然男人的心啊,变得比天儿还快 可惜了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小野正欲再开口撩她几句,却听小娘子道“明日寅时,我为将军打开北城侧门,将军可派少量士兵从侧门入,制伏北城楼守军,然后打开大门。只是,守将慕云梅日夜在北城楼上,此人武艺高强,一般人不是他对手,还望将军派一猛将,方能将其制服。” 提到慕云梅,小野顿时想起了他以一己之力毁掉特木尔宝音十辆攻城车,以及夜袭不让他安生睡觉的事,遂恨恨咬牙道“这慕云梅最是该死,我必不能轻易放过他” 他想了想又向苏柒问道,“据你所知,慕云梅比之前几日与我打斗那黑厮如何” 苏柒故作个嘲讽状道“那黑厮是北靖王爷的四弟慕云樟。据我所知,慕云樟在慕云梅手下,斗不过二十合。” 小野心中暗自慨叹那黑厮已算是员猛将这慕云梅竟如此了得看来,除了我金刀武士的金刀,倭军中亦再无人能战得败他了,“小娘子放心,我亲自去战他” 听闻此言,苏柒心中暗喜,却又听小野道“但也请小娘子拿出些诚意,届时亲自开城门相迎。” 苏柒暗自蹙眉,口中却故作淡然道“那是自然。也请将军遵守诺言,一旦拿下安州城,即刻放我离去。” 小野笑道“小娘子自去收拾行李,明日便要换个地方住了。” 他语调中的轻浮孟浪,苏柒故作不知,只行礼告辞而去。 小野却不急着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娘子娉娉袅袅的身影渐行渐远,对身边亲卫交代道“明日一入城,你便去给我生擒了这个美人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3回 瓮城生死战 “遵命”亲卫堆起满脸笑道,“将军这是要安州美人儿,名利双收了,属下先为将军贺” 小野心中舒坦,因与苏娘子达成协议,故而天明之后,倭军只是象征性地攻了一阵,便鸣金收兵,为黎明真正的战斗做准备。 利用倭军收兵的空闲,苏柒先去看了英娘,听屋里愤怒大骂和东西倒塌破碎的声音不断传来,甚是忧心地问门口的亲卫“二夫人闹了多久了” 亲卫坦言“从醒来便开始骂,把屋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光。”亲卫苦笑道,“骂王妃您的话,可是不大好听。” 苏柒无谓笑笑“无妨,让她骂罢,只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二夫人出来。” 交代罢,她再度回眸望了望关着英娘的房间,终转身而去。 英娘,今夜之后,安州城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苏柒再去探望受伤的慕四爷,见他高烧已退,被棉布层层包扎的伤口犹自渗着殷殷的血,垂着一颗大头揶揄“嫂嫂,我” “不怪四爷你,”苏柒淡淡笑道,“好好养伤是要紧。” 对于如今安州城的现状,慕云樟也有所了解,不安道“你说,敌军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苏柒只得安慰他道“倭国鬼子也不是铁打的,连攻数日,伤亡惨重,也许休息整饬而已。” 幸而慕四爷好骗,便点头信了,又重重叹道“不知大哥的援军何时能到,若真赶不及,我慕云樟拼上这条性命,定与安州共存亡” 苏柒定定望了悲愤的慕四爷片刻,忽然开口道“四爷,今夜过后,安州城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不等慕云樟咂摸过她话中的味道,苏柒已匆匆离去。 安州城深处,寂静的小院里,柳树上晾晒的白菜依旧,树下却没了替它唏嘘的多情少年。 “已然睡了一日一夜了。”采莲有些焦虑,“还从未睡过这么长时间,苏柒你说,五爷不会有什么” 苏柒便探了探慕云梅的灵台脉搏,“没事,许是魂魄正归位,元神消耗比较大。”她反而舒了口气,欣慰道,“待他再醒来,也许就能忆起往事了。” “真的”采莲惊喜一下,忽而脸颊一红,恓惶道“这些日子,五爷无知无觉,状如孩童,与我朝夕相处,待他醒来,会不会相对尴尬不行,我” 见她绯红着脸,忐忑地绞着自己衣摆,苏柒伸手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你要相信,五爷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对他的千般好,他都会记着。” 采莲这才安心了些,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二夫人” 苏柒揶揄“英娘也累了,今日难得清闲,我让她回去歇歇。” 采莲心疼道“你们连日殚精竭虑指挥守城,真是太过辛苦”说着,便忙不迭去厨房端来热腾腾的包子给苏柒,“听闻今日敌军偃旗息鼓了,四邻的百姓都喜气洋洋,说敌军攻城不济,眼看就要撤了” 苏柒笑笑不答话,低头咬了口包子,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忽然便忍不住红了眼圈。 采莲敏锐察觉,不禁抚她肩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瞒着我” “没什么。”苏柒吸了吸鼻子,强自笑道,“只是觉得,能在异国他乡吃到熟悉的家乡味,实在是感动。” “你看你,”采莲伸手去拭她眼角晶莹的泪花,“经历那么多生死关头不见你哭,一个包子倒把你惹哭了,真是我的罪过。”说罢,又揽过她肩头轻声哄着,“等敌军撤退,五爷醒来,王爷率军攻下王京,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嗯,回家。” 苏柒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起身欲走,临行又看了看依然熟睡中的慕云梅。 五爷,今夜过后,安州城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夜色阑珊,北城外。 小野亲率两百倭兵,黑衣蒙面,悄无声息地来到安州北城下。 激战多日,夜风中都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仰望黝黑冷峻的安州北城楼,小野握紧手中金刀,才能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攻城十日,死伤万余,今日,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安州城我管它神佑与否,入城后,定要屠城三日,将城中士兵百姓,杀得一个不剩,以泄我心头只恨 不,要留下一个人那千娇百媚的苏娘子 正淫邪地想着,忽见北城楼下一隐蔽侧门“吱呀”一声响,开了一条缝。 身边士兵正要冲进去,却被小野低声喝止,对一个亲卫道“你,去看看,苏娘子可在里面。” 亲卫手持短刀,谨慎往门内探了探,出来禀报道“将军,的确是苏娘子在里面” “还有谁” “只有苏娘子一人” 小野这才放下心来,令士兵们先进,自己押阵最后。 见是倭士兵先进城,苏柒心中有些紧张对方人越多,自己越难逃脱,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小野道“守军皆在城楼之上,将军随我来。” 小野见自己身处瓮城之内,隐隐觉得不安,对苏柒道“烦劳你带路”说着,忽而伸出手去,一拉住苏柒左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有这个苏娘子为质,即便对方有埋伏,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下令苏柒始料未及这小野竟将自己虏了当了人质,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小野已率士兵行至瓮城中央,苏柒急中生智,借着大麾掩藏,悄悄摸出怀里的弗朗机握在手里,忽而向后望了一眼,惊讶问道“将军还带了人来” 趁小野向后看去的瞬间,苏柒转身抬臂,不及瞄准便向身后的金刀武士扣动了扳机 砰 小野万万没想到,这看似娇滴滴的小娘子竟对自己发动突袭,但觉右肩头骤然一痛,想来是被她偷袭得手。但小野毕竟对敌无数,身体受伤便启动应激反应,下意识地一掌重重拍在苏柒背上,将她击出丈余远。 “你这贱人” 苏柒被他大力击出,正打在她昔日刀伤之上,感觉自己背上的皮肉都顺着旧伤炸裂开来,重重摔倒在地。但她此刻必须保持清醒,咬牙忍痛,踉跄着爬起身,见那金刀武士面容狰狞双目尽赤,恶狠狠盯着她一步步近前,俨然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苏柒深觉,也许下一秒自己就要死在这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手里。幸而这一切皆在她的预想之中,眼见金刀武士扑来,她牢牢持弗朗机在手,默念着王爷相公曾教她的瞄准诀窍,冲着小野便又是一枪 但小野方才见识了弗朗机的厉害,已有防备,见苏柒举枪便用金刀护住自己要害,是以这一枪正打在金刀上,发出金石相撞的一声脆响,火药与金刀擦出一朵耀目火花,映出小野鬼魅般狰狞的脸。 “你以为,我被你偷袭一次,还会让你再的手”小野狞笑着,如同饿狼盯着即将入口的猎物本还想将这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带回去好好享用,熟料这贱人竟胆大包天地算计于他,此刻,他只想一刀刀划破她那张娇俏的脸,听她撕心裂肺的嚎叫求饶,再赏她个最痛苦的死法 苏柒半俯在地上,浑然不惧地望回去白痴,我这一枪,本就不是为了射杀你,而是 “砰砰砰砰” 原本漆黑一片的瓮城,骤然间被火把照的通明。埋伏在瓮城城楼之上的神机营士兵,听王妃信号声起,登时点亮火把,手执三眼神铳,向瓮城内的鞑靼士兵一阵扫射 被困在瓮城内的倭军士兵这才意识到中了埋伏,回头想要从北门退出去,才发觉身后的城门不知何时早已重重关上,火弹从四面八法射来,倭军顿时一片慌乱。 直至此时,小野才明白,自己中了这个小娘子的圈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斩首行动,只可惜他被美色迷了心窍,轻信了这女人的话,让自己陷入了绝境。 小野几乎要发狂,恨不能将这姓苏的贱人用刀割成一片一片和血吞下去。但眼见身旁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心里反而清楚起来 敌人火力凶猛,挟持住这小娘子,是自己唯一的生机 想至此,小野全然不顾受伤的右肩,随手扯过两个亲卫抵在胸前做挡箭牌,便饿虎扑食般向苏柒扑去 苏柒大惊,没想到这厮彪悍如此,只得借着神机营的火力掩护急急后退。 没法子了苏柒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紧张地起伏,脑子却是出奇的冷静她此番将自己置身于此险境,本就没抱活着出去的打算,眼见凶神恶煞似的小野越来越近,苏柒索性再度举起弗朗机,抵着自己的胸口,冲城楼上大喊一声“别管我开枪啊” 与其在这魔鬼手里受辱,不如自我了断,去得干净 相公,可惜我与你缘分太短,此后余生,你妄自珍重 可惜,小野并不打算给她自尽的机会,见她举起手里的弗朗机,便挥手将身前一个亲卫的尸体甩了过去。 苏柒被突然飞来的尸体撞了一下,弗朗机便脱手飞了出去,下一秒,她已被一只魔鬼般的大手狠狠掐住脖颈,用力抵在了小野胸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4回 瓮城生死劫 瓮城上的士兵见王妃被挟持,生怕伤了她,皆不敢再开枪,原本沸反盈天的瓮城,一时间变得一片沉寂。 小野紧紧挟持着苏柒,机警地环顾四周,见跟随他进来的亲卫早已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无一人存活。 但小野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死,他骤然将苏柒拉高,将手中的金刀架在她脖颈之上,冲瓮城上的燕北军士兵大喝“放我出城否则,我就杀了她” 苏柒被他掐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听到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倭国语,料想是用她做人质求生,遂用尽全身力气大叫出声“别管我开枪啊” 只要杀了他 通灵小甜妻第254回 瓮城生死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5回 战争的心殇 慕云柏不敢想,几步冲到城楼正中,立着燕北军“慕”字大旗的地方,那面千创百孔的旗帜,如今是被若干英勇的燕北军士兵的尸体支撑着,在安州城楼上屹立不倒。 慕云柏扔下手中的长枪,伸手去将尸体一具一具地翻过。 他正惴惴不安地翻着、找着,却忽听身后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相公” 慕云柏有些不敢相信地愣了片刻,随即一跃而起,将身后的人死死抱在怀里,沙哑哽咽道“你还活着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在自家相公的怀抱里,苦苦支撑了数日的英娘终于支持不住,大哭了出来“可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我都想好了,身为慕家媳妇纪家女,要死也得死在沙场上,多杀几个倭国鬼子可我实在舍不得你,舍不得骏儿相公,你说我是不是妇人之仁,真的很没用” 慕云柏伸手去拭英娘脸上的泪,柔声安慰“你已然做得很好,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我家娘子是当世第一巾帼英雄,无人能比。” 待英娘渐渐平复下心绪,慕云柏问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金刀武士为何会陷在瓮城之内” 他提及此事,英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苏柒这个混蛋”骂完,却又惊惶地四处张望,“苏柒苏柒人呢” 看到卧房中倚靠在床榻上的苏柒,英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既然活着,便要算算账,“苏柒你这混账丫头,竟敢偷袭我,还把老娘在屋里锁了整整两日你” 英年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苏柒的鼻子便骂,骂了两句却发现,苏柒有点不对劲。 任她如何骂她唤她,苏柒都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如同入定了一般。 “她这是怎么了”英娘问守在一旁的采莲。 “我也不知道啊”采莲亦是忧心忡忡,“自今早被五爷带回来,她便是这个样子,魔障了似的不说话也不动,谁也喊不应” 英娘望着苏柒耳后那道寸余长的伤口,虽上了药却犹在殷殷渗着血,忽然觉得一阵催心彻骨的难过。 苏柒的计划,她是清楚的,这丫头已然抱定了死志,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安州城的平安。 今晨的瓮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无从知晓。但苏柒定然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和地狱般的痛苦,那双昔日清澈如水、活泼灵动的明眸,如今竟枯槁如朽木,没有半分光彩。 英娘由衷地敬佩她,更心痛她,在她身旁坐下来,抚着苏柒的肩膀,在她耳边柔和而坚定地道“没事了,金刀武士死在慕云梅火铳下,慕云柏已率援军杀退了倭军,安州城,平安了。” 就在英娘说完“安州城,平安了”几个字后,只见苏柒黯淡的眼眸微微一动,仿佛这才看见了身边的英娘,干涸发白的嘴唇轻启,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安州城守住了” “守住了”英娘握住苏柒冰凉的右手,一旁采莲亦握住她的左手,三女将手牢牢握在一起,英娘激动哽咽道,“我们,居然做到了” 采莲忍不住喜极而泣,苏柒却似依旧在魔障中,担忧问道“敌军,会不会去而复来” “怕他作甚”英娘此时有满满的底气,“老五回来了,慕云柏也回来了,倭军若再敢来犯,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五爷、二爷都回来了”苏柒喃喃念叨,“王爷呢慕云松呢他可是也回来了” 英娘为难地与采莲对视一眼,尴尬道“王爷他如今犹在开城前线。你知道,他身为三军统帅,总有些身不由己” 她话未说完,便见苏柒眼眸中刚刚亮起的一点光,又迅速黯淡下去,定定地愣神许久,方道“我知道了,我只是累了,想要睡一睡,你们都回罢。” 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令英娘和采莲着实的放心不下,采莲刚要自告奋勇留下陪她,苏柒却已脸朝里躺了下去,再不理人。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冬日的暖阳洒下金色的光辉,抚慰着被战火荼毒了多日的安州城。 安州城楼上殷殷血迹犹在,然城内已是一片难得的歌舞升平景象。 安州城百姓自发聚集在燕北军驻地大营门口,送来了吃食、药材和烧酒,连高丽国王亦亲自出面,感谢慕云梅将军誓死守城御敌、保卫高丽百姓的壮举。 但慕云梅心里清楚,这一切的功绩和感谢,其实与他毫无关系。 他曾住过的那个小院儿里,阳光依旧透过高大的杨树洒下来,只是坐在树下,望着白菜帮子发愣的人,换成了苏柒。 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尖尖的下颌衬得一双眼睛愈发的大,只是那双如泉水般灵动的眼眸,如今仿佛被万年不化的寒冰冻结,再无半分生气。 她这颓然的样子,看得慕云梅又是一阵愧疚和心疼,忍不住近前再劝她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我大哥此时心里必然也不好过,很不能插翅飞回来。但为将帅者就是如此,在战争面前连命都顾不得,更罔提感情。”他干巴巴地劝了几句,见苏柒依旧毫无反应,不由叹道,“你若心里不痛快,索性骂我几句、打我一顿出出气,莫要憋坏了自己。” 他说了许久,苏柒方回了一句“五爷不必担忧,我没事的。” 人都要傻了,还没事慕云梅刚要开口,却听苏柒又道“如今安州城百废待兴,五爷定然有许多事要忙,且自忙去,不必担心我。”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慕云梅只得叮咛几句便告辞而去,采莲等在门口,将一杯热参茶递到慕云梅手里,问道“你觉得苏柒如何” 慕云梅饮了一口,摇头道“不好。” 采莲听了愈发担忧“她往日里那样没心没肺的一个丫头,怎么突然就魔障了一般五爷,那日瓮城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慕云梅放下杯子,望了望眼前的姑娘他不愿告诉她,苏柒曾豁出命去刺杀敌将,不愿告诉她杨德胜的惨死,以及金刀武士在漫天火光下化作一堆肉糜 这个纯真善良又胆小的姑娘,不知从何时起,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让他想要好好呵护着,不让她恐惧,不让她担忧,不让她难过。 “那日战斗惨烈,苏柒又从未见过那般血雨腥风的场面,是被吓着了,或许过些时日就好了。”慕云梅对采莲道,自然而然地抬手替她理顺了额角的一缕头发,“只是辛苦了你,刚照顾完我,又要照顾她。” 采莲被他这亲昵的举动惹得绯红了脸,垂眸呢喃道“我不觉的辛苦。” 慕云梅便柔和笑道“还不辛苦,这些日子看你也瘦了一圈。待回到广宁,我带你去西山打猎,捉几只山鸡野兔炖来吃,味道鲜美且最是滋补。” 采莲一双月牙般的眼眸笑得明媚“我记下了,五爷可要说话算话。” 他二人的言语顺着晨风,丝丝缕缕地传进苏柒的耳中,她觉得,自己应深感欣慰。 眼见慕五爷待采莲不同于往日,眼见慕二爷与英娘夫妇英姿飒爽地并肩巡城,似乎在历经了生死之后,他们都有所感悟,更加珍惜眼前人。 可她呢,方才面对慕五爷,她也只能说一句“我没事的”。 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没事,一觉醒来,便把昨日那些惊心动魄的恐惧统统忘了。 可惜,她根本无法安睡,一闭上眼,金刀武士那鬼魅般的双眼、杨德胜失了头颅却兀自屹立的身躯便在她眼前不断地浮现,伴着一片恐怖的腥红血色,挥之不去。 她怕极了,想要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身边的人,偏偏身畔空空如也,那个能够给她抚慰和安稳的温暖怀抱,此刻正远在千里之外。 深深夜色中,她将自己包裹在棉被里瑟瑟发抖,死咬着嘴唇低声啜泣,却又怕被人听见。 这里的每个人都背负了太多,已然太辛苦、太沉重,她实在不愿再因为自己,让他们担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但梦魇依旧不放过她梦境中,她置身一个似曾相识的庭院,周围皆是烈火、杀伐和鲜血,她依稀觉得自己正被人拖着拼命往外跑,却又挣扎着不愿离开,口中惶恐大喊“娘娘” 在她的凄厉呼唤中,便见一中年美妇跌跌撞撞地冲她跑来,她头发凌乱,雪白的长裙上溅着斑斑血迹,一双美眸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苏柒觉得自己小兽般挣扎着,发疯般地想要朝那妇人冲去,想要投入她的怀抱,偏偏被她千万遍唤作“娘”的妇人,却在她近在咫尺的刹那一把将她推远,口中喊着“孩子快走啊” 她不甘心,又要冲那妇人跑过去,无奈却被人死死拽着,拼命往反方向拖,就在此时,她看见一身着燕北军服色的狰狞汉子提刀赶来,口中暴喝着“余孽休走” 此刻,那看似柔弱的妇人,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是挺身朝那狰狞军汉扑了上去 但她岂会是那军汉的对手,被一脚踹在胸口,蓦地喷出一口血,重重倒在了地上,却又咬牙匍匐向前,伸手抱住了那军汉的双腿 军汉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咆哮,手中长刀扬起,重重向妇人后颈斩去 苏柒感觉自己要疯了,拼命想要冲出树丛去救那妇人,无奈被人从背后紧紧揽着,又死死捂住了嘴,只在喉咙里发出一串绝望的呜咽之声。 腥红灼热的血飚出,溅上了她的双眼,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6回 没什么可写 苏柒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双眼,却是干干净净。 倒是黄四娘从屋顶飘下来,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苏柒喘息了一阵,勉强平抑着自己忐忑的内心,“做噩梦了。” 黄四娘便飘到她窗前,十分怜悯地作势伸手去抚她的头,口中道“乖摸摸头,不怕了,啊。” 便是她一个女鬼,也看得出这几日苏柒过得不好,那一双红肿布着血丝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可怜。但她又不明白苏柒究竟哪里过得不好,故而想要劝慰开解也无从谈起,想了半天,只得故作酸涩地说一句“真羡慕你,还能做梦。” 苏柒倒被她这一句,逗得有些想笑。身为一个女鬼,连睡觉都不必,自然也没了做梦的权利。但她亦明白,黄四娘是在宽慰她,不忍抚了她的心意,遂又躺下道“还好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黄四娘便哄她“睡吧睡吧,有我这样的厉鬼守着,噩梦也不敢来扰你。” 苏柒心中却是一阵后怕那当真只是个噩梦 梦里,她的恐惧是那样真实,那妇人的音容相貌是那样清晰,连溅上她双眸的鲜血,都是那般灼热。 仿佛一颗石子骤然投入沉寂多年的记忆池水,激起一片涟漪,想要再去探求什么,却又遍寻无踪。 翌日清早英娘来,说要派斥候给王爷送军报去,问苏柒可要给王爷写些什么,她提笔对着白纸愣了半天,终是颓然放下,道“我没什么可写的。” 英娘不放心地问“你确定” “嗯。” 一个噩梦而已,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此刻,他应正忙着部署攻打王京,拿下高丽战场的最后一座重要堡垒。他曾说过,在家国生死面前,一切的儿女情长都是小事。 她实在不该也不能,拿一个莫须有的噩梦去麻烦他。 慕云柏与慕云梅率军在安州整顿了几日,顺便分析了倭军三袭安州城的来龙去脉,终于摸出一个关键人物倭军第一军总指挥,大西行长。 意识到这厮三番五次与安州作对,兄弟二人决定趁兵力充足主动出击,攻打大西行长率第一军驻守的京畿道。只有彻底打残了大西行长的第一军,安州这座大本营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慕云梅因在驻守安州城中的失职,正懊恼不已,当下主动请缨,要去会会这个倭国第一名将。 慕云柏心知老五肚里窝着火,便允他率两万军去攻京畿道,熟料大军浩浩荡荡杀到京畿道,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 据打探消息的斥候称,因为燕北军主力直逼王京,倭军首领立花早茂大为惶恐,急调倭军几路主力皆火速赶往王京驰援,故而三日前,大西行长已率倭军第一军开拔王京,只留下特木尔宝音率领萨满军驻守京畿道。 大老远杀来却扑了个空,慕云梅有些失望,又觉得不能白来一趟无功而返,于是决定顺手做件事招降鞑靼名将特木尔宝音。 特木尔宝音当年便是因为在鞑靼族王子夺位之争中,不幸站错了队而遭受排挤,走投无路才投靠至大西行长麾下,却又在倭军中遭受诸多嫌弃,不受重用。 如今,见燕北军副帅慕云梅只身来见,动之以情晓之以义,令特木尔宝音敬佩之余,又颇有几分动容,答应与手下部将商议。 不料萨满军中部将意见出奇的一致他们在倭军中受够了窝囊气,再不想看那帮穷矮矬的眼色行事,早该反了他娘的 一番商谈之下,特木尔宝音将军开门献城、率部归降燕北军。 京畿道向南五百里外,大西行长收到特木尔宝音投降的消息,气急败坏地折了手里的马鞭。 大西飞在一旁忿忿然“都说那宝音是鞑靼名将,我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良心大大地坏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西行长正窝火,直接一脚踹在大西飞屁股上,骂道“若你这厮堪当大任,我又何必煞费苦心地留他用他” 大西飞无辜躺枪,揉着屁股觉得颇为委屈“那安州城,我攻不下来,他宝音也攻不下来,连金刀武士小野君也攻不下来”大家一样的攻不下,说明水平半斤八两,您何必单拿我说事儿 说到金刀武士小野,大西行长想起接到的线报“听说小野君是被一个女人骗入城中,遇伏而死” “没错”提到这个女人,大西飞顿时来了兴致,“就是那个,北靖王的女人,我先前攻打安州时,也是着了这女人的道儿,才功亏一篑” “就是那个被北靖王违反军规,一路带来高丽的宠姬”他这么一说,大西行长也有了印象,“先骗得沈惟恭团团转,险些让北靖王轻取平壤;又率军守安州,击退了你和特木尔宝音的两轮攻击;最后还设计诱杀了小野君”这么一总结,连大西行长自己都有些不信,“这都是一个宠姬干的” “可不是嘛”大西飞指天誓日,“这女人名义上是北靖王爷的宠姬,实际上根本就是花木兰重生、穆桂英在世,是燕北军中一员不出世的良将啊”他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口,算是给自己安州惨败找到了合理解释。 大西行长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找沈惟恭传话,说我给他三日时间,彻底查清楚这个北靖王宠姬的真实身份” 苏柒连打了几个喷嚏,惹得采莲一阵蹙眉絮叨“让你莫要总坐在庭院里,就是不听,这可不是着了凉” “无妨,无妨。”苏柒揉了揉鼻子,继续说正事,“咱们要走了” “是。”采莲眉眼含笑,“听五爷说,一来倭军主力皆驰援王京而去,整个高丽南境再无大股敌军活动,不足以威胁安州城;二来高丽名将柳瀚龙集结了三万高丽军,前来安州勤王。二爷和五爷商议,将安州城交给高丽军驻守,尽快率燕北军南下,与王爷兵合一处,总攻王京。” 苏柒点点头,又忍不住调侃采莲道“你这酒楼的内掌柜,如今说起行军打仗来也头头是道,看来与五爷相处甚好。” 采莲被她调侃得脸红,扬手作势就要打她,却又觉得她既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说明心情好了些,索性反唇回叽“小娘余莫要说我,等回头见了王爷,我倒要看看你黏不黏人。” 提到王爷,苏柒原本有些笑意的神情却瞬间落寞与他分别不过数日,但这数日的生死危急,于她而言,却似过了一生那样漫长。 她确是想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在恍然无助的时候,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想他想得尤甚。 但想他又有何用他回回皆不在他身边,不能罩着她、护着她,甚至连一点安慰都不能给,回回千难万险的生死关头,都是她自己咬牙挺了过来。 故而她告诉自己,莫要再想他,与其失望,不如不给自己希望。 原来,他所说的经历过许多生死,便会练就铁石心肠,是真的。 苏柒正愣愣出神,却被采莲推了推,嗔怪道“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啊下午就要出发,是你自己收拾行李,还是我来代劳” 苏柒叹了口气,敛起心思道“我自己来就好,你还要顾着五爷。” “五爷的我早收拾好了。”采莲手脚麻利地打着包袱,“我听说出了安州要兵分两路二爷和英娘夫妇率军从西路走,五爷带着咱们从东路走,南下路上肃清倭军留驻的小股势力,除去安州隐患。” “哦。”苏柒闷闷答了声,又摇头道,“我不要跟着你和五爷走,当那通明的烛火。” “你”采莲又被她调笑,气得扬手将个包袱皮扔过去,“你以为你跟着二爷夫妻走,就不是通明烛火了” 苏柒悲催发觉,自己着实的多余。 但“多余”的苏柒显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倭军中,有多么备受关注。 大西行长看着沈惟恭送来的,关于北靖王宠姬的线报,眼珠子都要跌了出来“广宁城里的风水女先生” 沈惟恭颔首“可她不只是个风水先生。” 大西行长听此言,心里平衡了些,“所以,她还有别的隐藏身份” “她还是个冥婚媒婆。” 大西行长险些喷出一口血来“纳尼” “下官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此女在广宁城颇为传奇。”沈惟恭眯起眼来如数家珍,“听说曾救过北靖王爷一命,故而受到王爷青睐,但青睐归青睐,却又未纳入王府,而是由着她抛头露面在广宁城中开了间风水铺子。广宁城中人人皆知,北靖王爷有个养在民间的小情人儿。 但又据不少人说,北靖王爷早就厌倦了这个小情人儿,甚至在她锒铛入狱时也未施援手,还曾在秦楼楚馆之中,一掷千金买下个舞姬,导致这小情人儿心灰意冷,离家出走,偏偏北靖王又良心发现,掉头去追” “够了”大西行长忍无可忍地打断沈惟恭,“我没兴趣知道北靖王和他小情人儿的爱恨情仇我只想知道,这姓苏的女人究竟为何如此神通广大,连败我手下良将” 沈惟恭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理了理,却未找到任何端倪,只得给出个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她天赋异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7回 皇帝的算计 大西行长很想把这老头儿推出去一刀砍了,以泄他心头的窝火,但想到留着他多少还有些用处,才勉强按捺下弄死他的念头,问道“你只需告诉我一句北靖王对这个姓苏的女人,究竟喜欢不喜欢” 沈惟恭刚想说他二人的爱情故事实在辗转,但看到大西行长一副“再敢啰嗦就弄死你”的神情,赶忙在心里面理了理,道“如今看来,应是十分喜欢的。” “有多喜欢” 沈惟恭说出个极隐秘情报“据说不久前,我大燕皇帝微服私访至广宁,欲将此女带回西京,北靖王不顾性命,只身单骑将她救了回来。” 大西行长眼前一亮“如此说来,此女在北靖王心里,分量极重了。”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情报。 北靖王,只要你有逆鳞软肋,就好办了。 大西行长支走了沈惟恭,将大西飞唤来“安州的燕北军,如今有何动态” 大西飞赶忙答道“燕北军已于三日前撤出安州城,兵分两路南下,应是要往王京去。” “你马上派人去查探,那个北靖王的宠姬,如今在哪一路军中。” 安排完大西飞,大西行长负手步出营帐,在沉沉暮色中要往西方,想起方才沈惟恭说过的一个细节。 大燕皇帝微服私访广宁城,还跟北靖王起了冲突 想起不久前收到的一份线报,大西行长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北靖王,你自以为忠君爱国,为大燕鞠躬尽瘁,又岂知自己早已陷入了他人的算计之中 千里之外的西京,皇宫西暖阁。 炉火烧得极暖,阁内香烟袅袅,大燕皇帝慕云泽正倚在软塌上,任由宫女捶着腿,看着从高丽前线发来的奏报。 “十五万燕北军集结,即将攻下王京。”慕云泽“啪”地将奏报合上,合眼蹙眉。 不到两月光景,慕云松已光复了高丽国的半壁江山,这效率,也着实快了些。 他不禁思忖若慕云松以这样的速度,从燕北攻到西京,又需要多少时日。 这念头令他愈发心烦意乱,索性一脚踹在一个捶腿宫女胸口“混账东西滚” 宫女吓得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慕云泽饮了口茶,又忿忿然地摔了茶盏,冷声叫道“安良安良何在” 便见白胖如小笼包的老太监,一路疾步而来,跪在慕云泽眼前“陛下,老奴在” 慕云泽气急败坏地将那奏折冲他摔过去“你看看慕云松眼看就要拿下王京你出得好主意办得好差事” 安良被厚硬的奏折砸在肥脸上,却一躲也不敢躲,叩首道“陛下,北靖王爷出征高丽大捷,将倭国打得闻风丧胆,也是好事” “好事个屁”慕云泽索性忿忿然站起身来,“朕管它高丽与倭国的你死我活朕要的是燕北军在高丽战场损兵折将、大伤元气朕要的是慕云松战死沙场,再也回不到大燕” 看着暴走的皇帝,安良一张胖脸动了动这才是皇帝的真实想法。 当年,他奉皇命出使广宁,去探查北靖王的死活,却在一个叫东风镇的鬼地方惨遭不测,被人揍得哭爹喊娘;之后仓皇奔到广宁,又被慕家兄弟用一个假的北靖王瞒天过海。 对于这趟燕北之行,安良简直不堪回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耍得团团转,小笼包似的任人拿捏,还险些被揍出了馅儿。 其后许久才知道,当年揍了他的所谓猎户苏某,正是北靖王本尊。 安公公对北靖王又恨又怕,是以看到皇帝对这位堂弟恨之入骨的态度,安公公十分的赞同欣赏。 “陛下莫急。”安良悠悠道,“别看北靖王如今兵锋直指王京,但依老奴看,他可未必攻得下来。” 慕云泽眼角闪了闪“你的意思是,倭军尚有余力,与燕北军抗衡” “倭军有多大余力,老奴不清楚。”安良堆起白胖脸笑了笑,“但陛下,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啊。” 看安良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慕云泽倒也淡定了几分,又问道“出使倭国的使节可回来了” “人尚未回到西京,但信儿已送回来了。”安良面带笑容道,“倭国王室仰我大燕国威,对于议和议亲之事,自是欢喜之至。” 慕云泽冷哼道“算他们有眼色。不过,高丽的仗依旧要打。” “老奴明白,”安良冷笑道,“对于不服管束的武将而言,战死他乡便是最好的归宿。” 说到“战死他乡”,慕云泽又想起另一桩事,“你花重金找来的那个妖孽,究竟有没有本事如今,北靖王府的三个嫡子,可都还在高丽战场上耀武扬威呢” 安良一张脸抖了抖“陛下稍安勿躁,那红莲老道士是给老奴打了包票的,说这妖孽历来杀人从未失手过,许是高丽国路途遥远,它” 他尚未说完,慕云泽已不耐烦,冷哼一声道“那你就去催若那妖孽干不掉慕家三子,”他眯眼盯着安良,“朕就拿你这一身肥肉去喂它” 安良但觉一阵冷意涔涔,忙不迭叩首道“陛下息怒,老奴这就去催” 安良说罢,便着急忙慌地起身,有些踉跄地往殿外走,险些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随驾的宫女本欲责骂,但见来人是安公公,又不敢出言不逊,只道“安公公小心。” 安良抬头望了一眼,忙俯身叩首“老奴给太后娘娘请安老奴冲撞了娘娘凤驾,请娘娘责罚” 但太后此时,神情亦有些阴沉,不欲与安良多做计较,只挥手让他走了,便举步进西暖阁来,见地上打碎的茶盏和凌乱的奏折,不禁绣眉轻蹙,道“皇帝这是又在生谁的气” 慕云泽见自己母亲,亦不见礼,只垂眸喝着宫女送来的参汤,懒懒道“天色已晚,母后怎么过来了” 太后索性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问道“哀家听闻,皇帝欲送清平公主去倭国和亲” 慕云泽手中正端着的参汤“砰”地搁在桌案上,抬眸直视太后,冷声反问“是谁对母后说的这般惹弄是非的人,就该拔了舌头,送到掖幽庭去” 他那冷戾的眼神,令太后心头一颤,只得放低了声调劝道“云溪才十六,又是你亲妹子,你怎么忍心” “正因为云溪是嫡公主,代表的才是我大燕皇家的颜面。”慕云泽语气颇为不耐烦,“再说,她嫁的是倭国皇太子,也不算折辱了身份,朕有什么不忍心的” 太后急得红了眼圈“且不说倭国与大燕隔山隔海、万里迢迢,云溪这一去便再难回来,单说如今倭国军队正与我大燕军队对峙于高丽战场,眼见就要被北靖王赶出高丽国去,此时云溪嫁过去,又岂会有好日子过皇帝你” 熟料她一句“倭军眼见就要被北靖王赶出高丽国去”,彻底触怒了慕云泽,他扬手将参汤碗摔在地上,盯着自己母亲阴沉沉一字一句道“如今胜负未决,母后对北靖王,倒是十分看好啊” 太后亦觉自己失言,情急下后退一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步步后退,慕云泽却步步逼近,“我大燕朝历来严禁后宫干政,母后今日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僭越了啊,况且”他打量着自己母亲深深的眼窝和高耸的鼻梁,“母后本出身回鹘,人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加之母后曾与四皇伯交好,朝野皆知,故母后更应谨言慎行。” 太后赛罕心中一阵羞愤难当,咬牙呛声道“皇帝也需记得,你是我生的,若说我是异族,你身上可也流着回鹘的血” 慕云泽不为所动,转身冷笑道“母后怕是忘了,我乃父皇龙潜之时,先王妃李氏之子,因李氏早亡,才由母后你抚养长大,母后莫要弄错了” “你”太后又惊又气,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指着慕云泽“你竟能如此信口雌黄” “刚说过,要母后慎言,怎么就忘了。”慕云泽连看都不看母亲一眼,只向身旁侍立的太监吩咐道,“太后今日凤体欠安,尔等送太后回坤宁宫静养,切莫让太后出门再受风寒。” 太后听出,皇帝这是要将她软禁的意思,愈发气急败坏“哀家无病,病得是你你如今可还有为人君的样子” 慕云泽皱了皱眉,向身旁侍卫道“还不送太后回宫” 一众侍卫和太监便围了上来,却被太后厉声喝退“哀家自己会走”说罢,凝仇带恨地望了一眼慕云泽,“皇帝如此刚愎自用,终有众叛亲离的一日到时候,我看你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慕云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劳母后费心,专心养病即可,对了,清平公主出嫁在即,就不要去坤宁宫侍疾了,专心备嫁便是。” 听闻自己连女儿也见不得,太后赛罕彻底死心,哀叹一声出门而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8回 慕二爷遇袭 翌日,慕云柏与慕云梅将安州城防交与高丽将军柳瀚龙,在满城高丽百姓扶老携幼相送中,率三万燕北军出城南下。 出城后,便依照事先商议好的计划兵分两路由慕云柏和英娘夫妇率两万燕北军往西,沿咸镜山脉一路南下;而慕云梅则率一万燕北军向东,和特木尔宝音率领的一万余萨满军会合后南下。 三日后,西路军至新阳城,慕云柏宣布在城内安营扎寨,整肃一晚。 英娘心疼夫君连日征战辛苦,人都瘦了一圈,此番到新阳城,特地着人去农家买了只肥母鸡,炖了浓浓鸡汤给慕云柏打牙祭。 待月上三竿,鸡汤炖好,英娘端着汤回卧房来,见慕云柏已巡营归来,正坐在灯下擦拭着他的飞燕刀,目光中颇有些伤感。 英娘看得心头一颤,进屋将鸡汤放下,低声问道“相公,可是在思念翠凝” 慕云柏将飞燕刀入鞘放下,抬眸微笑道“夫人为何这样说” 英娘却以为他是默认了,心中有些酸涩,却终觉理亏,叹道“是我不好,身为正室却没能照看好她,让她罔送了性命。” 慕云柏难得见她家娘子这般娇娇怯怯的模样,不免心生感慨,起身拉了她的手道“妖孽作祟,岂能怪你其实翠凝,她是王府的家生女,父亲早亡母亲改嫁,独留她自幼伺候在我身边,我对她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是怜悯,和一份照顾她的责任。” 慕云柏说着,将英娘拉至自己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我慕云柏这辈子,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就是夫人你。” 他这话说得英娘心中一片柔软,口中却道“相公莫要专捡好听的哄我了。别人都说我是河东狮,是广宁第一悍妻,让你落下个妻管严的笑柄,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相公,我甚至想过,若我战死安州,你能续弦再娶个温柔贤淑的娘子,只要能善待我的骏儿,也是挺好的” 她尚未说完,便被慕云柏霸道地吻在唇上“说什么傻话我是因为爱你至深,才乐意被你管着。你可知道,从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 英娘眼眸中一片朦胧水雾“当真可你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一眼见我,已是成婚之日。”那天发生了什么,她仍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仍汗颜地抬不起头来。 慕云柏将娘子安置在怀里,轻抚她背回忆道“我记得,那时你犹在花轿之内,我依例挽弓搭箭三射轿帘,熟料帘内蓦地伸出一只玉手,将我的箭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英娘脸上一红,揶揄道“当年糗事,快莫说了。”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地不能自已,眼看一只箭飞来,完全是本能反应,却瞬间惊呆了众人。 慕云柏笑道“那时我便有些骄傲,暗想我的新娘子果然将门虎女名不虚传,我北靖王府慕家的媳妇儿,理应如此” 他那时不过十六七年纪,亲见千金贵女聂梦珺嫁进门,亦知自家大哥婚后生活的不睦与无奈,便暗暗决定,待到自己成亲,定要寻个性情爽朗、性情相投的女子。 身为北靖王府的嫡子,文武双全、风度翩翩的慕家二公子,慕云柏当年拒绝了多少广宁女或明或暗的桃花枝,才等来了镇南国公纪家的千金。 但新郎三射轿帘,本意就是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以震夫纲,从他的箭被英娘徒手接下起,便注定了慕云柏悲催的家庭地位。 “你我成婚十日,我便奉命率军去凤阳平叛,我刚出城便见你一袭红衣骑马追来,说要与我同上战场,我那是愈发为你骄傲;再后来你随我往大同驻守一年有余,归来时身怀六甲却依旧骑马赶路,从不言苦,最后竟是将儿子生在了马背上,那时,我不但骄傲,且感激。” 慕云柏将英娘紧紧搂在怀里,“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此生能娶你为妻,是我慕云柏最大的福气。” 英娘听得满心的幸福,侧颜轻吻自家相公的耳廓“能嫁给你,才是我的福气。似我这样暴脾气的女子,若嫁到别家,只怕早被休出门去了。相公,我今后定对你好些。” 慕云柏被她吻得意动,呼吸略带粗重道“若要对我好些,不如再给我生个闺女罢。” 英娘蓦地脸上发烫,伸手推他“行军赶路中,想什么呢” “今夜修整,咱们夫妻也该好好歇歇。”慕云柏伸手抚上英娘绯红脸庞,“我已命人在净房里备了热水,娘子先去洗洗。” 待英娘听话去了,慕云柏方端起桌上的鸡汤一饮而尽,打算养精蓄锐补充体力,今夜好好振一振夫纲。 熟料他刚放下汤碗,便见一个人不知何时立在他眼前。 慕云柏见他垂着一双眼眸,不说话也不动的样子,不禁蹙眉道“李顺,何事” 侍卫李顺抬起头来,现出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冲慕云柏伸出一只手来 因知道接下来要唱什么戏码,英娘沐浴出来穿得便有些单薄,待她用棉巾擦拭着滴水的头发回卧房来,却蓦地发现卧房里多了个人 英娘下意识地一把捂住自己胸口,冲那人极其不满叫到“李顺你大晚上进来也不说一声慕云柏你” 但她话说一半便堪堪顿住,见慕云柏正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拼命后撤,手中飞燕刀死死抵着李顺的掌心,但那掌心仿佛有巨大的吸力,眼见慕云柏便要坚持不住,手中的刀几欲撒手而去,目光也渐渐变得涣散,用最后的一丝清明喊道“英娘快走” 英娘大惊,但好歹有过先前翠凝的经验,反应倒比慕云柏快了几分,挥手抓下墙上挂着的紫藤鞭一抖,那鞭头便向李顺袭去,正缠在他的双脚之上。 英娘顺势将鞭一带一拉,李顺便站立不稳向前倒去。他这一倒便无法凝神施法,慕云柏顿失束缚,当即将飞燕刀狠狠刺进了李顺的胸口 李顺的躯体倒地而亡,但见一股黑气从他头顶透出,伴随着骇人的凄厉长啸,从窗口飞了出去,没入寂寂夜空不见了踪影。 英娘心有余悸,忙扔了鞭子上前“相公你没事吧” 熟料慕云柏双眼一翻,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看来还是晚来一步,让慕云柏着了那妖孽的道儿英娘恼恨之余,倒愈发感激苏柒有先见之明,临别前将一只法器镇魂鼎给了她,说万一二爷被噬魂兽袭击,只要能留得一条命在,这鼎就能保魂魄归元。 英娘忙将慕云柏安置在床榻上,取出镇魂鼎念了几句咒语,便见那小鼎发出一道金光,笼罩了慕云柏的灵台。慕云柏便双眉舒展,一副睡熟的模样。 幸而慕云柏有所察觉防备,没有完全着了噬魂兽的道儿,不过昏睡了一夜便醒来,倒也清明无碍。 夫妇二人甚为忧心这妖孽自袭击慕云梅之后便销声匿迹,如今再度现身却又不见踪影,下一个袭击目标不言而喻。 慕云柏当即决定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往王京与大哥汇合 西路军昼夜兼程,而慕云梅率领的东路军,却在王京以北百里之外,兵分两路。 两日前慕云梅便打听到,向西北五十里方向的杨林镇上,有位姓崔的高丽神医。 据说,这位崔神医擅治各种内外伤,在高丽国南部有“金石圣手”之称,但性格颇为倨傲不恭,只治能看得上眼之人。 慕云梅便与采莲商议,要去拜会这位崔神医,因为苏柒背后的刀伤几度反复,已有些溃烂化脓,惹得她这两日高烧不止,疼得日夜不得安眠。 考虑到这位神医执拗古怪的性子,慕云梅决定轻车简从,只带了苏柒、采莲及二百神机营亲卫,又多拿些金银财宝,打算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实在不行就拿火铳指着他脑门儿,逼他就范。 一切准备妥当,慕云梅便将大队人马交给副将牛勇暂领,自己则带着二女和亲卫打马先行,算计着待苏柒治完了伤,正好与大部队会合。 一行人来到杨林镇,一路打探着寻到崔神医的医馆,却是大门紧闭,上面挂个木牌子,牌上笔走龙蛇地写着两个大字“歇业”。 歇业采莲与苏柒相对苦笑道“要不要这么不巧”却见慕云梅不甘心地伸手将那斑驳木门推了推,门竟“吱呀”一声开了。 “门开着便有人,且进去看看。” 慕云梅说着,领二女进门去,见一座不大的庭院中,乱七八糟地植着不少叫不上名儿的草木,墙角一隅能晒到阳光的地方,一个身着粗布衣衫,须发花白的老头儿正坐在一张藤椅上,脸上盖着一本千金方睡得正香。 苏柒望了望天色又望了望老头儿都日暮西山了,他还一副午睡未醒的样子,这般做生意,竟也能活得下来 慕云梅近前几步,连唤了几声“崔神医”,见老头儿置若罔闻,伸手将他脸上的书拿起来,便闻偌大的呼噜声骤然飙起,大有睡到天荒地老之势。 这老头儿慕云梅也知对于有脾气的高人,本应礼让三分,但如今战事不等人,苏柒的伤更不等人,他无奈之下伸出二指,捏住老头儿的两根花白胡须,用力一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9回 青杨浦求医 “阿西吧啊啊啊” 老头儿口中发出一声怪叫,直接痛得从藤椅上滚了下来,但他尚睁开半只眼,见眼前人一身军人装束,便就地一扑,抱住慕云梅的脚,凑着胡须被扯飚出的泪花,便是一通声泪俱下的叽里咕噜。 慕云梅不明所以,身后充当翻译的士兵无奈道“五爷,这老头儿把您当成了倭军,正上有老下有小地求饶。” 慕云梅尴尬地咳了咳,弯腰伸手将老头儿拉了起来“老人家莫怕,我等不是倭国人。” 士兵赶紧将这话翻译过去,老头儿顿时止住了悲泣,抬眼将慕云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果然不是倭军的乌鸦黑服色,立时又换了气场,跳将起来指着慕云梅的鼻子又是一痛叽里呱啦。 慕云梅有些莫名地摸摸鼻子,低声问身后的翻译“这老头儿在说我什么” 翻译心中暗暗叫苦,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他说,您贸然闯入他院子里,还揪他的胡子吓唬他,实在是不太应该。” 翻译说得委婉,但慕云梅看着老头儿气急败坏的样子,心知他的原话必然不好听,十有八九还“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但此时正有求于人,只得忍着陪笑,向老头儿行礼道“我等寻医心切,冒犯了老人家,还望您担待见谅。” 但他话说完,眼前的老头却愈发气势汹汹,显然没有丝毫“担待见谅”的意思,慕云梅无奈,只得向身后的翻译手下使个眼色,翻译便识相地将一锭金元宝捧到老头儿面前,老头儿老实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掂了掂又用牙咬了咬,方满意地收进怀里,还不忘嘟囔了几句。 翻译苦笑道“他说,尔等既是大燕人,便应知刘备三顾茅庐的典故,见长者午睡,就该恭敬立在门外等着,这般贸然揪长者的胡子,成何体统。” 慕云梅有些气恼你这贪财老头儿,金元宝都收了,还自命什么清高但正值用人之际,也只得忍了,再度拱手道“我本无心冒犯崔神医,实在是有疑难病患,甚是心急。” 熟料老头儿听了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是崔神医,我是崔神医的弟子。” 慕云梅听了翻译蓦地火大你不是崔神医,在这里端什么世外高人的架子对我一通臭骂还骗我钱财,真是胆大妄为 采莲见五爷面色不善,赶忙向老头儿问道“那请问老先生,您师父崔神医可在” 老头儿下意识护住怀里的金元宝后撤两步,道“我师父不在家,去镇外青杨浦采药去了。” 采莲暗想你都这把年纪,你师父竟还能上山采药“不知尊师何时能回来” “那可不好说。”老头儿傲娇道,“有时一两日,有时十余日,皆看师父的心情。” 慕云梅与采莲相对苦笑他师父的心情如何不好说,但苏柒的伤势却再也拖不得,遂向老头儿问道“尊师在青杨浦采药,一般在何处落脚我们自去寻他。” 青杨浦在杨林镇南二十里外,是一片植着高大青杨的小山丘,慕云梅经老头儿指点,带着二女和亲卫一路寻去,果见茂密树丛中,有间青竹搭成的棚舍。 见那棚舍,采莲不免感慨“可算是到了”又伸手去扶苏柒,“你可还撑得住” 原本按照慕云梅的想法,是将苏柒和采莲留在杨林镇等候,他自去请崔神医回来,但那老头儿许是得了好处,便好意提醒,说他师父性子倨傲得很,向来只有病患上门,他才赏脸诊视,便是病得快要死的人,也是抬着去见他,他决不登门诊视。 慕云梅心中暗骂一句“高丽大夫就是矫情”,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再度带着苏柒上路。 行至青杨浦的山丘下,苏柒已是脸色煞白嘴唇发青,浑身都冒着冷汗。慕云梅本打算背着她上山,但苏柒连连摆手,由采莲扶着,执意一步步自己走。 慕云梅见状,心知苏柒因着采莲,不愿与他有过多亲密接触,只得从另一侧架着她,慢慢向那棚舍行去。 待他们行近了些,隐约便见那棚舍中坐着个老者,身前的石桌上还摆着红泥小火炉,正煮着什么,顺风飘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慕云梅等人心想,能在棚中煎药,想必就是崔神医本尊了,于是慕云梅伸手扶住苏柒肋下,将她身子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臂膀之上,与采莲一左一右搀着她往棚舍边去。 考虑到这崔神医的徒弟都偌大的脾气,慕云梅此番不敢造次,只在棚舍外站定,恭敬拱手作揖道“大燕广宁慕云梅,拜会崔神医。” 一旁的翻译忙将他的话译出来,熟料崔神医置若罔闻,垂眸盯着那红泥火炉一动不动。 慕云梅等了片刻,不知是这姓崔的老头耳背还是刻意为之,只得耐了性子,示意翻译再大声说一遍。 崔神医却依旧一动不动。 这就过分了慕云梅脸色一变,两步上前至崔神医身前,盯着他在风中飘飘的白须白发,冷声道“崔神医这般泥菩萨坐像,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已是被逼无奈到赤裸裸威胁,熟料这姓崔的老头儿依旧一动不动,慕云梅这才察觉到有些异样,伸手在老头儿肩上一推。 便见那老头儿的身子晃了晃,向侧边倒了下去。 慕云梅吃了一惊,但多年习武的警惕使然,让他迅速后撤了一步,摆出个搏杀的防御姿态,这才见那躺倒在地上的老头儿,胸前大氅展开,心口处露出一条寸长的血痕。 而他身后的衣裳,亦被竹竿样的东西顶起一截,显然是有人先趁其不备,一刀刺入其心脏毙命,因下手稳准,故而并未造成大量出血,再将他扶起摆在椅子上,用两根竹竿撑在背后,固定其坐态,最后给尸体披上一件大氅掩人耳目。 慕云梅脑海中一时转过千般念头若崔神医是遭仇人或歹人所害,杀手将其一刀毙命后,自不必将尸体再摆放好。如此大费周章,显然崔神医并不是目标,而是一个幌子,真正要引来的 “不好”慕云梅转身一把架起羸弱的苏柒,冲众亲卫大喝“快撤” 他话音未落,便见棚舍后不远处的青杨林中,两股姜黄狼烟,蓦地冲天而起。 此时,青杨浦东南六十里开外,燕北军大营中,慕云松的心情罕见地忐忑难安。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率燕北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地一举攻下王京,结束这场持续近两月的高丽战役。 但现实并不如他预计的乐观,安州大本营的遇袭,使他不得不分出三万燕北军,由副帅慕云柏率领飞速驰援安州,加上一路攻打南下,留驻在高丽国几个重镇的留守兵力,如今他身边的燕北军仅剩十万,攻打王京便没有了绝对优势兵力。 而反观倭军,因平壤之战有血的教训,大多倭军将领对慕云松可谓闻风丧胆,与燕北军对决时,往往望风弃城而逃,故而燕北军这一路南下,表面上看是将倭军打得落花流水,实则并未折损倭军的多少兵力。 如今王京被围,再退一步就是大海,倭军可谓背水一战,饶是倭军统帅立花早茂昏庸无才,此时也知将倭军几路重兵皆急召来王京救援。加之开城一战,倭军守将被逼立了军令状,故而打得奋勇,慕云松率军攻了五日,才将开城拿下,无形中给了倭军集结的时间。 如今,他率燕北军驻扎在开城,而倭军第一、四、六、八军则分别驻扎在据开城不远的几个村镇,与王京呈呼应之势,一旦燕北军发兵攻城,这几路倭军便能即刻来救。 这样的局面,令慕云松心里有些不舒服,仿佛一只猛虎战孤狼,身边还围了几只鬃狗,虽然不足以构成大威胁,却也十分恼人。 故而慕云松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他已收到斥候军报,得知慕云柏和慕云梅正各率一路燕北军,从东西两向赶来王京,算算这两日便要到了。届时他大军直指王京,老二和老五的两路军负责打援,收拾掉那几只可恶的鬃狗,王京之战便可万无一失。 大军暂时不动,慕云松也终在百忙之中有时间思念一下他的小娘子。 当初留她在安州,名义上是为了让她养伤,实则不愿让她跟着自己赴险,熟料他的好意之举,却将她置于最凶险的境地。 当初听说安州被围,老五昏迷,老四重伤,英娘与苏柒等率军抵御倭军、死战不退,他看完几乎要将那封战报握碎了。 死战不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凭什么死战不退谁给了她勇气 看来,自己临行前的殷殷叮嘱,那丫头一如既往地当了耳旁风。 生气归生气,他依旧万分挂念那丫头的生死,恨不能马上掉头打马回去救她。 但主帅重责在身,一切儿女情长都是小事。他不能为了她一个人置数十万燕北军将士于不顾,置几百万高丽百姓于不顾。 慕云柏飞驰安州的几日,与慕云松而言,是烈火烹油般煎熬的日子。直至收到安州捷报,说慕云柏及时赶回去,杀退了倭军,守住了安州城,几个女眷也都尚在。 慕云松长舒一口气,由衷地想要谢天谢地。但他依旧关心她的情况,希冀她能有只字片语随军报一起发来,偏偏,什么也没有。 只有慕云柏在军报末尾简短提了一句苏柒性命无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0回 黑鹰的消息 性命无碍慕云松揣度着这几个字不是安好,不是未伤,只是“性命无碍” 他甚至无法想象,在安州被围的那些日子里,那丫头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伤害、煎熬和绝望 慕云松陷入一种深深的自责曾几次三番发愿,说要此生此世护她周全,偏偏一次次食言,一次次使她陷入险境,又一次次置她于不顾,靠那丫头自己顽强地挺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很是没用,竟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以庇护和依靠;他又有些惶然,担心苏柒心里也是这么想。 他欠她太多,总想要报还,但随着她与他在一起,他欠她的却越来越多,多到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还得清,不知道如何说服人家姑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这么个靠不住的臭男人。 慕云松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情绪心心念念地盼着见到她,却又怕见到她,怕她的指责、她的冷眼,尤其怕她的眼泪,会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他的情绪实在太过明显,在中军帐外来来回回地徘徊了几百圈,抬眼向西北方向望了几百回之后,连靠在一旁屋檐下晒暖的卫青都被他搞得不胜其烦,忍不住开口“你若实在忧心她,我让大黑兄弟去看看,替你捎个信儿可好”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这些本是慕云松最为不齿的“酸腐文人勾当”,然此刻他竟忙不迭地点头“好啊” 卫青“” 答应得痛快,待落笔时,慕云松却又纠结究竟要写些什么才好询问她是否安好这是没话找话;表达愧疚之情这是不打自招;倾诉相思之意这个实在太酸,他北靖王爷做不到啊。 他踌躇地掂起笔又放下,放下又掂起,看得卫青直着急,实在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便是写文章考状元,都没有王爷你这么费劲” 慕云松被他讽刺得脸颊红了红,愈发写不下去,索性搁下笔道“不必传什么书信了,你只让大黑兄弟去看看,老五他们如今行至何处,来给我报个信儿就好。” 卫青撇撇嘴,在心底腹诽一句“磨磨唧唧”,便转身安排大黑去了。 大黑回来时,慕云松正在中军帐中与诸将开会,讨论攻打王京的策略,忽闻帐外一阵尖锐长啸,大黑竟是如箭般径直飞进帐来,一头撞在卫青身上方才停下。 卫青从未见大黑兄弟如此焦急狼狈过,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大黑瞪圆了一双黄眼珠,口中发出两声短促尖锐的鸣叫。 “敌袭恶战”卫青听得心惊,“你是说,你见慕云梅他们遇袭,与敌军展开恶战” 他这一通翻译,众人皆焦急不已,偏偏鸟语不及人语,许多详细的意思表达不出来,但卫青见大黑羽毛凌乱,背上还有道焦痕,显然是也是打斗过的样子。 慕云松霍地站起,语气急促到“快问问它,在何处距此多少里” “这”卫青有些为难,鹰与人的表述方式不同,它可以带你准确无误地飞过去,却无法向你形容具体位置。 正作难间,卫青却见大黑焦虑地不断低头啄着自己的右爪,这才意识到,它腿上被绑了个东西,顿时明白,“王爷,有信送来”连忙将一条小小布条解下递给慕云松。 慕云松将布条展开一看,脸色愈发凝重,这布条显然是仓促间从衣襟上撕下,上面是斑斑暗红字迹竟是一封血书 我与梅、莲及二百亲卫被困青杨浦,敌万余。 虽说事从紧急写成,但这拙劣的字迹,慕云松再清楚不过。 众将听说副元帅及王妃被围,皆又气又急,纷纷请战。 慕云松此时,反而从短暂的震惊中镇定下来,举手一举“不必争了,我去” 诸将听了皆一愣,继而纷纷劝谏,身为主帅不必亲自出马,我等皆可代劳,保证将王妃和副元帅等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慕云松却不为所动,只向身旁参军问道“青杨浦距开城多远” 参军忙答到“在开城西北五十里” “火速派斥候去探卫青兄,烦劳你率众鹰先一步去查敌情,第一时间报我” 卫青知兹事体大,亦不多言,起身出帐一声清啸,便率众鹰飞上了天空。 慕云松继续部署“慕宁、张世爵随我领一万轻骑兵先行,杨元率一万重骑兵随后接应”他接过侍卫递来的长枪紧握手中,沉声道,“好叫倭虏知道,惹怒了本王,便要承受杀天灭地的代价” 众将见王爷杀气腾腾的的气势,再不劝说,只齐齐以拳敲胸行军礼,口中大呼“万胜万胜” 在这山呼海啸声中,慕云松一身铠甲,提枪跃马,率军向西北疾驰而去。 你被困安州时,我虽心急如焚,却碍于三军主帅之责,不能亲自前去营救;如今,你刚出火坑又落虎口,我再不能不管 小柒,夫君救你来了,你一定要挺住 慕云松不知道的是,苏柒等被困青杨浦,并非遭遇战,而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圈套。 不久前,倭军第一军指挥官大西行长,通过沈惟恭了解了这位北靖王宠姬的身份由来,听说北靖王曾为了她不惜与大燕皇帝翻脸,便意识到,这个叫苏柒的女子,在北靖王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 有软肋,就好拿捏。 大西行长又令大西飞派人去查这个苏柒的动向,不就便有情报传来“苏娘子已随慕云梅的队伍撤出安州南下,与燕北军大部汇合,目前已行至开城以北百里青杨镇附近” “南下王京”大西行长沉吟到,若让她至王京与慕云松汇合,慕云松岂不更无顾忌,可以肆无忌惮地攻打王京 不行,不能让他毫无顾忌,相反,要拿捏到他的软肋,让他疼痛难忍、分心劳神,无暇进攻王京 拿他的这个宠姬下手,最合适不过,只是她身边还有个骁勇善战的慕云梅,就不好办了,“这一支南下的队伍,有多少燕北军” 大西飞踌躇了一下,道“燕北军一万,加上投降的萨满军,共计两万余。” 提起投降叛变的萨满军,大西行长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特木尔宝音,枉我惜他之才,他攻城不下还转眼当了叛将真是良心大大地坏了” 大西飞简直不要太赞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还是要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他一口气引用两句大燕俗语,顿时自豪感爆棚,忙不迭地挺起胸膛暗示关键时刻,您还得指望我这个忠犬不是 可惜大西行长并未在意他的暗示,而是在思忖另一个问题两万余兵力环伺之下,想要将那个叫苏柒的女人劫掠到手,犹如天方夜谭 “这女人,真是个麻烦”大西行长一下下地敲着桌案,喃喃道。 “可不是嘛”大西飞赶忙附和,“据说北靖王率军入高丽境之前,主上您安排的那次斩首行动,便是这女人替北靖王挡了一刀,受伤颇重居然都没死,你说她的命怎么那么硬” 然他的絮叨被大西行长打断“你是说,她不久前受了重伤”大西行长眯了眯眼,继续一下下敲着桌案,“天寒地冻,安州城中缺医少药,她的伤一定很疼。” 苏柒此时,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背上的伤痛得撕心裂肺,眼前是如潮水般攻来的倭军。刚开始,她还能看到慕五爷率亲卫手持火铳,击退了倭军的先头进攻,还能听到三眼神铳那大得骇人的声响。但渐渐的,她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有些分辨不清那手持长枪浴血厮杀的,究竟是倭军还是慕五爷的亲卫,分不清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是战士搏命的怒吼,还是战马濒死的嚎叫 “苏柒不能睡啊”采莲拼命晃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焦急万分地嘶吼。 她知道,苏柒已濒临极限衣背早已被血污和脓水浸透,额头滚烫得吓人,一双手却凉的犹如寒冰 她看到苏柒那双大大的明眸逐渐失去了神采,犹如熬尽将熄的烛火,只要一闭眼,恐怕就再不会醒来。 “别睡不能睡”采莲索性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将她尽量撑高,虚指着远处道,“你看,王爷的援军就要来了,若王爷来了你却睡了,他该有多伤心” “他不会来的。”苏柒在迷糊中摇了摇头,“他是三军统帅,他说过,在家国天下面前,儿女情长都是小事。” 这话听得采莲心中一酸,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却被苏柒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弱弱嘱咐道“若事不可为,让五爷带你突围出去,不必管我” 她的话正被持枪护在她们身前的慕云梅听见,一枪刺穿了一个倭军的胸腹,大喝道“说得什么话我答应大哥将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今日只要我慕云梅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容这些倭虏伤你们半分”他这话说给苏柒听,亦说给自己听,“所以你得打起精神给我活着否则我只能以死向大哥谢罪”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1回 与你共生死 慕云梅吼完,倒是给自己提振了几分精神。他们从遇伏至今,已在青杨浦上激战了四个时辰,从晌午直打到日暮十分。 慕云梅身边的两百亲卫,虽然个个千挑万选、武艺精湛,无奈敌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仿佛无穷无尽,将他们围困在这“孤岛”之上,几番搏杀之后,身边的亲卫已所剩无几。 但慕云梅有种强烈的感觉敌军似乎不欲将他们屠杀殆尽,故而进攻始终没有用大规模的火器和弓箭,否则以他们区区二百人早已不敌。 不为索命,那便是为活捉。慕云梅依稀明白了敌将的企图想必是安州一战中,苏柒用计狙杀金刀武士,引起了倭军将领的注意,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慕云梅简直不敢想,若让苏柒落到了倭军手里,将承受怎样生不如死的摧残折磨,又将给大哥造成怎样的重创 罪不及老幼,战不伤妇孺,这些倭虏,简直畜生不如 慕云梅咬紧牙关,回头望一眼采莲怀里几欲不支的苏柒,暗暗做了个最残酷的决定 若事不可为,他们三个宁可死在这青杨浦上,也决不能落入倭军手里 就在慕云梅立下死志的同时,不远处的倭军后方,大西行长正手握西洋望远镜,朝青杨浦上打望。 这个伏击地点,是大西行长亲自选定的王京西北五十里青杨浦附近,地势宽阔,除一片小山丘外别无他物,更重要的是,此处距离倭军各部颇近,距燕北军大营却远,便是得到消息,一时半会儿间也赶不过来,可谓打埋伏的最佳地点,只是 “这么久了,还没攻下来”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透过望远镜盯着那个血染铠甲,却依旧持枪而立的颀长身影,“这个慕云梅,果然是员不可多得的良将” 他又朝慕云梅身后看了看,疑惑道“仿佛有两个女人,哪一个才是苏柒” 他身旁的大西飞,无所谓地一挥手“管他呢一并抓回来咱们第一军的兄弟,可是许久没开过荤了” 他说着,便忍不住“嘿嘿”邪笑了两声,随即被一脚招呼在屁股上。大西行长怒其不争地骂道“你五千军围攻他两百人打了一天还没给我打下来你还有脸在这里想女人” 大西飞摸摸屁股,见自家长官火儿了,赶忙如法炮制地一脚揣在身旁的副将身上“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传令下去,莫要打什么车轮战了能上的都给我一块儿上,天黑之前务必拿下青杨浦,活捉慕云梅和那两个女人” 副将见长官火了,忙传令全军总攻。一时间,五千倭军如潮水般涌向那座小小的山丘,俨然要将这孤岛淹没一般。 慕云梅身边的亲卫,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且各个带伤,浑身是血,却依旧各持刀枪屹立在慕云梅身畔,映着血色的残阳,犹如二十尊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 眼见敌军骤然增多,铺天盖地涌来,慕云梅暗自咬了咬牙最后的时刻,终是要到来了 她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苏柒正喘息着靠在一块大石上,;采莲安置好苏柒,便站起身来,立在慕云梅身后。 三人不过对望了一眼,一切意思皆彼此明了此战已到了最后的时刻,宁可血染沙场,死得光明磊落,也决不落入敌手 苏柒略略颔首,咬牙从腰间抽出梼杌剑握在手上,而采莲则弯腰从死去的亲卫手上拿过一把三眼火铳握在手里。 慕云梅见状,竟笑了笑“早已没了弹药,你拿它做什么” 采莲亦轻笑“不瞒五爷说,我自打用这东西射杀了噬魂兽,便觉得它最是趁手。”她提枪立在慕云梅身畔,毅然道“我跟着苏柒跑出来的时候便说过,要跟五爷你同生共死,如今得偿所愿,我便死而无憾了” 她这话听得慕云梅甚是动容,转眸望向这个外柔内刚的小女子,不知何时,已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最柔软的位置。 他伸出手去,想要擦去她脸上的血渍,偏偏越抹越花,索性用指尖拂过她如花脸庞,柔声道“能与姑娘黄泉路上携手走过,我慕云梅三生有幸” 说话间,敌军已攻上山丘,慕云梅长枪一抖,关照采莲道“双手握紧铳把有人近身便用力砸” 一片如血残阳下,青杨浦迎来了最惨烈的时刻。 慕云梅率领下的二十亲卫,满身带血地沐浴在一片灿烂的夕阳普照下,仿佛被上天镀上了一层金甲。不知是谁起头,扬天发出一声嘶吼“燕北军万胜”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在这一声声嘶吼中,二十亲卫将骨血深处的最后一丝力量也激发了出来,犹如濒死一战的孤狼,嚎叫着冲入潮水般的敌军之中。 濒临昏厥的苏柒,被这震天动地的嚎叫激得清醒了几分,见敌军早已攻上丘顶,乱纷纷扬起的刀剑,和飚扬的鲜血,遮天蔽日。 她听见慕五爷的嘶吼“采莲采莲”是采莲被两个倭军围住,急欲捉她献功,采莲近乎绝望地挥动手里的火铳,而不远处的慕云梅却被一群倭军团团围住,左突右冲却杀不出来。 她眼见一个相貌狰狞的倭军越过亲卫的防卫圈,野兽般向她扑了过来苏柒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 她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梼杌剑,闭眼发狠朝自己心口刺了下去 王爷,在家国天下面前,儿女情长皆是小事,这道理,我懂 如今,我自戕于沙场,总算是没有折辱了自己,也未曾给你惹事添乱罢 相公,你是否该夸奖于我,呵 剑头即将刺破皮肤的一瞬间,却被一股大力扫过,那剑头贴着苏柒的胸口划过,割破了衣襟。 她蓦地睁眼,却见眼前那狰狞的倭军此刻正被吊在离地一丈高的半空,正惊恐地手舞足蹈大声呼救。 在他头顶,一只青羽金喙的巨鹰正一声清啸,将他扔了出去,那倭军硕大的身躯从天而降,顺势砸倒了一片倭军,跌做一团滚下山坡去,解了采莲的燃眉之急。 卫青飞在半空,冲苏柒开口道“撑住王爷摔援军马上就到”说罢,转身一个俯冲,驰援慕云梅去。 倭军因抱着活捉慕云梅和二女的命令,故而并未准备火枪和弓箭,一时间被这许多凶狠黑鹰袭击,被打得猝不及防,毫无招架之力。加之许多倭军士兵经历过平壤之战,大同江中被上千黑鹰袭击的惨状如噩梦般挥之不去,此番见这些催命杀手再度出现,几乎要吓尿了裤子,只顾抱头往山丘下逃去,又与后面攻上来的倭军撞在一起。 一时间,攻上山丘的倭军,被黑鹰们搅和得一片混乱,倒也给慕云梅等挣得了短暂的生机。 就是这宝贵的一柱香功夫,便有眼尖的亲卫指着山坡下隐约现出的旗帜大呼“援军援军到了” 慕云梅趁着喘息的片刻,后退几步将苏柒和采莲护在身后,顺着亲卫呼喊的方向遥遥望去,果见一面“慕”字镶金青龙大旗疾驰而近,不禁有些震惊“大哥大哥亲自率军来援” 他这一句话,令苏柒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摇晃着站了起来,在采莲搀扶下向东南方向望去。 灿烂天光中,那个身披银甲、手持长枪,骑着追风宝马的身影,凛然如天神降世。 “王爷”她费力地张开嘴,发出嘶哑颤抖的声音。 青杨浦不远处,正观战的大西行长,亦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面镶金青龙大旗,唇角浮起个得意冷笑“本欲抛饵钓个小虾,不想竟钓到条大鱼” “北靖王竟亲来了”大西飞有些惊讶“为了一个女人”可见这女子,当真是他的心头肉啊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大西行长叹道,“一个男人,无论多么英勇无畏,但凡有了软肋,无论是钱财还是女人,就会变得患得患失、不堪一击。成大事者,必须心如铁石、无所顾忌,才能无懈可击。” 大西飞适时地奉承“主上所言极是属下受教了” 大西行长却鄙夷地瞥他一眼,一副“你受教了也没什么用”的神态,问道“北靖王带了多少人马” 便有探子报“约一万人” 大西行长深知,围攻青杨浦的五千倭军,在一万燕北军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儿,幸而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早已准备好了第二套计划,遂传令下去“倭军第一军全员调集,前来围剿敌军主帅务必全歼燕北军,干掉北靖王” 一旁的大西飞听得心潮澎湃倭军第一军主力足有两万,以两倍兵力围歼,北靖王此番注定要有来无回 想至此,他忍不住欣欣然起来,至于他麾下攻打青杨浦的五千军,在燕北军内外夹击下当了炮灰,他丝毫不心疼。 首领一声令下,早已埋伏许久、蓄势待发的倭军第一军主力,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与攻打青杨浦的五千军内外夹击,慕云松带来的一万军瞬间淹没在倭军的海洋中。 按照大西行长的指示,倭军要以优势兵力将燕北军分割包围,悉数吞掉,尤其是北靖王慕云松,必须给予重点关照。 但真打起来,大西行长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2回 最强的对手 原本,大西行长只知道慕云松兵法谋略过人,乃是大燕朝第一帅才,今日才知道这位帅才一旦持枪上场,竟也十分可怕。 “包抄包抄围住他啊巴嘎”倭军后方,大西飞与大西行长一同站在高处,手持西洋望远镜密切关注战场上的动态,只见北靖王手持长枪一马当先,料理倭军犹如砍瓜切菜一般,骁勇无人可挡。而他身后的两千亲卫军,更是燕北军中的精锐,跟随主帅犹如疾风利剑般插入了倭军阵营,左突右冲,所到之处无不一片血肉横飞。 反观负责“重点关照”慕云松的倭军加藤部,对于这支疾风铁骑不但切不断、围不住,甚至追起来都困难,只能尾随于后。 “加藤这笨蛋究竟是去拦截,还是给人家当护卫队啊巴嘎”眼见北靖王率亲军几次冲锋下来,已距离慕云梅等被围困的山丘越来越近,大西飞忍不住捶胸顿足地骂道。 大西行长被这厮聒噪得忍无可忍,又是一脚踹过去“你行你上啊自己手下五千军围攻二百人还打不下来,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大西飞立时偃旗息鼓,大西行长发完火儿,却深觉战况并不似自己预想的那般发展。 本以为,以两倍兵力碾压,又是内外夹击,定能让北靖王腹背受敌、手忙脚乱,全歼他的一万燕北军不在话下,熟料眼看两个时辰打下来,只见北靖王率军大杀四方,自己的两万倭军却越打越少、越打越胆怯,如此下去,待到北靖王顺利杀上青杨浦,救出自己的女人,只怕要成就他一场以少胜多的大捷。 这绝对不行大西行长气愤地握紧了拳头如此天赐良机,若再让北靖王跑了,莫说他大西行长和第一军从此在倭军中抬不起头来,便是整个倭军的气势也要大受影响,王京一战便再无胜算可言 大西行长咬紧了牙关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必须将北靖王围歼于此让他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想至此,大西行长唤来身边的亲兵,拽下腰上铜符递给他“你持我印信,速去我军大本营见立花指挥官,告诉他北靖王被围青杨浦,速调第四军、第六军、第八军悉数前来增援” 亲兵道了声“得令”便要走,又被大西行长一把抓回来,目光冷戾道“替我传话给立花早茂西征高丽的成败、他自己的前途荣辱皆系于这一战,让他务必放下成见,全力支援” 大西行长心急如焚,而此时依旧被围困于青杨浦上的慕云梅,心头掠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不对劲”他望着如潮水般无穷无尽的敌军,再望向此刻正率军奋勇冲锋,离山丘顶越来越近的大哥慕云松,忽然晃过一丝明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计了” 一旁的采莲不解“五爷你在说什么” 慕云梅咬牙道“高丽神医是引我们前来的诱饵,而我们,是引大哥前来的诱饵”他愤恨地一拳砸在地上,“倭军将我们围困在此,根本就不是为了活捉我等,而是用我们引大哥来救,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将大哥一举围歼”他望着远处,不断前来增援的倭军,“动用主力军来斩首,他们还真是下了血本” 这话听在苏柒耳中,着实的触目惊心原来,在不经意间,自己竟当了倭军的诱饵此番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燕北军便再无主帅 无帅之军有多艰难,苦守安州之时,她再清楚不过 苏柒心中焦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立起身来冲着慕云松方向挥手大喊“王爷别管我快走快撤出去” 无奈战场上杀声震天,苏柒的叫声完全湮没在一片杀伐声中。慕云松在乱战的百忙中抬起头来,望见山丘上正冲她遥遥挥手的苏柒,以为她在向自己呼救,心中愈发焦急,举枪连挑十余个倭军,不顾一切策马向山丘方向冲去。 远处观战的大西行长,通过望远镜看到北靖王骤然发威的一幕,忍不住咬牙骂了声“巴嘎” 偏偏耳畔还有嘲讽的声音“两万五千军围攻一万敌军,还要调各部增援,大西君这埋伏,打得真是巧妙啊” 大西行长顿时一滞,放下望远镜,转身行礼道“立花指挥官亲来了” “大西君让我调倭军主力倾囊而出,还说本帅身家性命皆系于此一战,本帅岂能不来”立花眯起的眼睛中带着嘲讽,他对大西行长宿怨已深,此番被大西要挟出兵更是不满,逮着机会自然要大大奚落一番。 大西行长被嘲讽得抬不起头来,却也无可奈何,只将手上的望远镜递给立花早茂,“请指挥官自己看。” 立花早茂不以为意地向战场上观望,凝神看了一会,才明白了大西行长的苦处。 这哪是设伏围歼,简直就是一群羊里跑来了几头恶狼 “那个一身银甲,带头冲锋的是谁如此勇猛”立花早茂望着远处已然杀得浑身是血的慕云松问道。 此番轮到大西行长反唇相讥“立花指挥官与燕北军对阵了两月余,竟连燕北军主帅都不识得” “你是说,那人是北靖王”立花早茂不敢相信,堂堂燕北军的主帅,身为皇室宗亲的北靖王,竟然亲自上阵,率军冲锋在前,这在他这个倭军主帅看来,简直不可想象。 但饶是他再愚钝,也意识到了这绝佳的战机“竟把北靖王围了进来真是天赐良机” 大西行长鄙视地瞥了立花早茂一眼你以为我费尽心机设伏、损兵折将地血战一日是闹着玩的“大鱼是进网了,只是,浑身是刺,难抓得很”眼看要被北靖王一路冲到了山丘底下,自己那些手下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立花早茂却得意笑道“大西君养兵千日,不想却养了这样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还是本帅来助你一臂之力吧来人,去请小野武士来” 片刻,只见一身身材出奇高大,一身闪亮银甲的武士前来,抱拳行礼道“指挥官有何吩咐” 立花早茂指着战场上正奋力搏杀的慕云松“看见那个人了吗此人乃是燕北军主帅,北靖王慕云松,你可有把握干掉他” 银刀武士小野成幸用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慕云松观察一阵“此人,堪为对手” 大西行长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论武功实力,北靖王与他势均力敌,自然胜负难料,于是不慌不忙地加上一把火,伸手一指山丘上的苏柒 “小野君可知,尊兄金刀武士小野幸之助,便是死在那个女人手上” 他此言一出,银刀武士小野成幸顿时变了脸色,切齿道“混蛋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替我兄长报仇” “那是北靖王的女人”大西行长幽幽道,“你要杀她,先要问北靖王答不答应” 小野成幸脸上浮现出斗兽般的狠戾神情“那就一起杀” 战场上的慕云松,早已杀红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手刃了多少倭兵倭将,亦无暇去顾及自己身边围了几重敌军,在他眼中,只剩下不远处的那片山丘,和山丘上正苦等凝望着他的人。 我要救她此刻,慕云松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坚不可摧的念头。 无论是谁,挡我者死 正杀得兴起,忽而惊觉脑后生风,下意识伏身一避,只见一杆银刀闪电般刺来,将慕云松头盔一刀劈下 慕云松飞快纵马回身,却见一银甲倭将,手持两柄冷亮长刀疾风般向自己攻来。 好凌厉刀法慕云松心中暗叹,深知此将不同寻常,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之周旋。 这银刀武士小野成幸,与之前战死在安州的金刀武士小野幸之助乃是亲兄弟,皆是日本数一数二的高手,向来以力大无穷、刀法精湛著称,传闻能一掌劈死猛虎,手中两柄长刀能裂石穿金,在日本无人可敌。当年立花早茂将此二人招至倭军麾下,可谓花了不少心思。 来高丽之前,小野兄弟也曾踌躇满志,渴望建功立业。不曾想,兄长被调至第一军麾下,他自己却当了倭军指挥官立花早茂的贴身侍卫,跟随他从平壤一路败逃至王京,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小野成幸着实郁闷,感觉自己一只猛虎当了看门狗,着实愤愤不平。他兄长还曾来信相劝,许诺待他打下安州,便禀报立花指挥官,将小野成幸调来,兄弟二人双刀合璧,在高丽战场杀出一片天。 小野成幸苦等数日,等来的却是兄长战死安州的消息。 今日,害死兄长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小野成幸觉得自己的血都在沸腾,定要将敌军首领、北靖王慕云松亲手斩于刀下,从此扬名立万定要将那女人千刀万剐,替兄长报仇 硬接了这银甲武士二三十招,慕云松心里暗暗叫苦这厮好大力气,自己握枪的右手,虎口已震得开裂出血。加上之前已在乱军之中大战了两个多时辰,此时有些体力不济,与这厮缠斗下去,只怕要招架不住。 就是这一个恍神间,肋下已中了一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3回 打虎亲兄弟 这一刀看得苏柒心都要跳了出来,从慕云松跟这银刀武士交手开始,她便一直紧张地盯着,生怕王爷有个闪失,却也看出他渐渐体力不支,心中焦急万分。 在小野的刀划过慕云松腰肋的瞬间,苏柒嘶哑尖叫一声,仿佛这一刀扎在了自己心上。但此时慕云松距离她仍有二里多远,她便是着急,也帮不上忙。 卫青苏柒忽然想到了卫青,自卫青率众鹰来驰援,便始终盘旋在山丘顶上,护着苏柒等三人安全。苏柒抬头大喊“卫青求你快去帮帮王爷快” 飞在空中的卫青,亦看出王爷对付那武士有些吃力,遂长啸一声,振翅向银刀武士冲去。 中了一刀的慕云松闷哼一声,左手捂住血涌不止的伤口,右手还要兀自举枪抵挡,奈何伤在肋下,一牵动便痛得撕心裂肺,手上力道也减了四五分。 眼看要功成,小野成幸心中得意,正要举刀给对手以致命一击,却忽见一只青羽巨鹰如疾风般冲自己俯冲而来,赶忙挥刀护住面门避过,即便如此,脖颈上仍被巨鹰利爪抓出了几道深深血痕。 卫青见一击不中,在空中一个飞旋转身,再度俯冲而下,利喙直指小野双目。怎奈此时小野已有防备,看准时机,掉转银刀凌空向卫青劈去卫青赶忙铩羽躲避,却依旧被他砍在羽骨上,顿时吃痛,险些从空中跌落下来。 这边慕云松见卫青吃亏,怕这厮再下杀手,只得强打精神大喝一声,引他回身再与自己厮杀。 而不远处,见大哥中枪、卫青失利,慕云梅心中大急,偏偏相去甚远,有心帮忙亦无法可想。 他只得焦虑地看着二人又缠斗了十余个会合,眼看自家大哥伤势颇重,次次举枪都显得艰难,而那银刀武士却愈发凶狠惨烈。 这厮简直是趁人之危这样打下去,大哥定然要吃亏慕云梅在山丘顶上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若能有我的三眼神铳在手 他忽然灵光一现,抬头冲盘踞在头顶的黑鹰喊道“大黑兄弟我需要一支火铳” 大黑闻言发出一声长鸣,振翅飞了出去,不过须臾的功夫,竟真的带着一支火铳飞了回来。 “多谢”慕云梅此刻不及多说,一把接过大黑抛来的火铳,向身旁冲上来的燕北军亲卫叮嘱“保护好王妃”便身背火铳,持枪再度冲进了战场。 慕云梅使尽了平生力气,一路砍杀过去,直冲到距离慕云松不远处,挥抢连挑身边的倭军,给自己扫出一片空地,大喝一声“燕北军掩护” 便有附近的燕北军听令,冲过来将五爷围在当中,慕云梅利落地端起火铳,拉栓上膛,向那银刀武士瞄准。 奈何,此时慕云梅距银刀武士尚有半里多远,中间人流涌动,障碍甚多,加之银刀武士正与慕云松鏖战,不断变换着身形方位,慕云梅一时间无法瞄准,贸然开枪又怕误伤了自家大哥。 这可如何是好慕云梅心急,却见被倭将劈了一刀的卫青调整过来,长啸一声又从空中向倭将冲了过去。慕云梅忽然心生一计,口中打一个唿哨大叫“卫青卫青” 卫青听呼,陡然停住冲锋的身形,看见慕云梅手持火铳,另一只手抬起,冲他做了个“起”的手势。 卫青在燕北军营这些日子,与慕云梅志趣相投、十分熟络,此时见他比手势,顿时明白了他的计划,大叫一声冲向银刀武士,却不向他攻击,而是用一双利爪死死抓住武士双肩,昂首振翅,奋力将他向空中提 猝不及防地被巨鹰抓住,小野心中惊慌了一瞬间,但很快冷静下来,将银刀交到左手,右手蓦地抽出腰间一并短刀,抬手发力向巨鹰利爪砍去, 这厮力气极大,一刀下去,竟生生砍下了巨鹰的一只指爪 卫青吃痛长嘶,抓着小野的利爪却坚决不松。小野身长体重,卫青调动了全身力气,终将小野提起了一尺有余。 对于蓄势待发的慕云梅来说,这一尺,已然足够 砰火弹出镗,呼啸而出,小野被卫青吊在空中闪避不得,被火弹正中面门,登时血花四溅 卫青同时松爪,小野痛叫一声,跌下地来。 如此大好机会,慕云松自然不会放过,起手一枪正中小野心脏日本第一高手,银刀武士小野成幸,终成枪下之鬼 “大哥”慕云梅开完一枪立时冲了过来,“你怎么样” 慕云松捂着腰肋上的伤口,垂眸望了倒地的小野一眼,见他已是回天乏力,“没事,幸亏有你”所谓打虎亲兄弟,关键时刻,还是这小子靠得住。 “倭军越来越多,怕是已有三万余。”慕云梅望着不见边际的包围圈叹到,“我们如何是好” 慕云松抹一把脸上的血渍,仰头望望天色,“杨元的后援军,应该到了” 正说着,忽闻东南方向喊杀声震天,援军,果然如期而至 慕云松心中大喜,举枪大喝道“燕北军主力已到大家随我掩杀过去” 慕云梅会意,立刻同手下一同大喊“燕北军主力到了” 战场上的这一通喊,令不远处的指挥官立花早茂吓了一跳燕北军主力有十几万,若大军掩杀过来,倭军这区区三四万人,岂不从围歼变成了被围 立花早茂不敢想象,若倭军被燕北军主力悉数围歼在此,就算是大势已去,王京都不必守了 而他作为倭军总指挥,即便有命逃回倭国去,也会替这次高丽战败背锅,到时候,只怕连自己亲爹都保不住他 立花早茂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下令倭军向王京方向撤退 “不能撤”大西行长很是着急,“来得是不是燕北军主力还未可知,这一撤,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立花早茂恨恨地剜他一眼都是你想得好计策,用一个女人诱北靖王前来,如今好了,竟是将燕北军主力都引来了你的第一军眼看给打残了,还想拉上我的倭军主力垫背吗 立花早茂越想越生气,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大西这厮忽悠了,愤愤然地加大声音下令道“第四、六、八军速速撤退” 战场上,苦战已久的倭军早已筋疲力尽,先听闻燕北军主力杀来,又听主帅下令撤退,哪还管自己是第几军,皆是掉头转身,望王京方向撒腿就跑,三万余倭军立时溃散。 慕云松见倭军中计,授意慕宁与杨元兵合一处,杀声震天地向王京方向追去。 倭军见燕北军竟敢追来,愈发深信来得是燕北军主力,个个逃得快马加鞭,奋勇向前。慕宁与杨元率万余燕北军,追了三万倭军三十余里,直追到王京城下才掉头而去。 苦战一日,生死一日,苏柒终于等来了她的英雄。 策马徐徐而来的慕云松,乱发飞扬,满身殷红血色,手中长枪兀自滴血不止,凛然如杀神降世。 这一刻,苏柒竟看呆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策马行至自己面前,满面血污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她挣扎起身,正要迎上前去,却忽见他一口热血喷出,从马上踉跄而下,竟是委顿在地,力竭不能行。 她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拼尽最后的力气跑过去,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王爷相公你怎么这样傻,明知是死地,为何还要闯进来”她哽咽着捧着他的脸,为他拭去唇边的血,“我一个小女子死不足惜,可你,是三军主帅啊” 慕云松唇角竟浮起一抹笑意,喃喃道“早说过,你是我心头之珠,渗我骨血,你若没了,我也活不了。” “可你说过,家国天下面前,儿女情长皆是小事” “是我错了。”慕云松微微仰起头,喘息着抵住她的额头,“于我慕云松而言,家国天下是大事,与你的儿女情长也是大事。” 他抬起一只有些痉挛的手臂,将她一只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着这世上最珍贵、最无价的至宝。 他曾以为,自己是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武将,生性呆板无趣,生一张人厌鬼弃的冷脸,注定孤单一生,与铁血长枪沙场为伴。 直到遇见了她,被她一个明眸笑意打动,被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心里,霸道地占据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从此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皆与她有关。 是这个侠骨柔肠又惹是生非的小女子,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亦将他变得完整,让他的人生从此了无缺憾。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柒。”慕云松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颤抖,“待此役结束,回到广宁,我们成亲可好” 他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喃喃,苏柒却被震惊得愣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静,却让再次求婚的某王爷等得心焦不已。 他犹记得,当他还是东风镇那个不谙前世的苏丸子时,曾向她求过一次婚,结果唤来少女咬牙切齿的一声“我呸”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然看她一脸震惊的样子,难不成,“你不愿意嫁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4回 最大的危机 “不是不是的”苏柒抬起被他握着的手,用他满是血渍的手背拭了拭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愿意的什么名分我都不在乎你让我做侧妃也好、姨娘也好、丫鬟通房都可以只要能跟你在一块儿,此生此世再也不要分开,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她这一番急切的真情流露,让慕云松心底一片愧疚和感动先前让这丫头受了多少委屈,对北靖王府失望到什么程度,才会说这样的话。而她对自己又要深爱到什么程度,才会连一直恪守的原则和尊严都不要了。 “傻丫头”他喃喃笑道,“什么侧妃姨娘,什么丫鬟通房,我慕云松此生只娶你一个,自然是堂堂正正的北靖王妃。” 然苏柒此时,对慕云松身体的担忧远胜过了对名分的感动,只反握了他手道“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且闭上眼歇一歇,军医马上就到。” 慕云松听话地合上眼,唇角却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丫头,你这是,答应了啊。” 青杨浦一场大战,倭军主力尽出,被北靖王率军打得元气大伤,撤回王京和周围的几个据点,据守不出。 而燕北军这边亦有不小的伤亡,尤其是慕云松、慕云梅两位元帅皆受伤颇重,亲卫死伤无数,故需修养整顿。 谁曾想,在这相安无事的“和平”景象之下,燕北军却迎来了东征高丽以来的最大危机。 “断粮”慕云梅有些激愤地一跃而起,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但他此时也顾不得,只抓住前来禀报的参军问道“不是说押运粮草的队伍,一个月前已然从广宁出发往高丽来了么” “是啊。”参军也一脸无可奈何相,“但如今正是隆冬腊月天,大燕与高丽国边界又多山地,大雪封山路难行,粮草运不过来呀” 一旁的慕云柏蹙眉道“老三是怎么办得差”慕家老三慕云枫身为此次东征高丽的粮草都统,专门留在了大燕与高丽国的边境之地,负责周转督促粮草事宜,如今粮草上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 “三爷亦有难处。”参军道,“十余天前,粮草队伍到达高丽国边境之时,竟是遭遇歹人夜袭,几十万担粮草险些被毁。三爷带人追捕袭击者,还受了不轻的伤。” 慕云梅听得古怪,问道“可查出夜袭的是什么人” “那些歹人做倭国装扮。”参军道,“但三爷还是从抓住的几个活口身上看出了端倪,他们手臂上皆有黑色翼状刺青。” “天鹰盟”慕云梅不由与座上的慕云松交换个眼神。 参军道“五爷说得正是,那几个活口经不住拷打,也招认了天鹰盟杀手的身份,说是有人花大价钱买天鹰盟的杀手,来阻挠燕北军粮草运送,但幕后买主具体是谁,就不是区区一个杀手能够知晓的了。” 慕云梅不屑地撇嘴,刚要说什么,却被慕云松一个眼神制止,只向参军问道“如今我军的粮草,还能撑多少时日” 参军略一计算,答道“回禀王爷,我军现有粮草,主要储备在安州城中,这些日子不但要供给我军将士,还要供给高丽王室和守城的高丽军,且依照王爷吩咐,逃至安州城中的高丽难民,也可以从我军中领到一份口粮。骤然多了这许多张嘴,我军粮草消耗颇费” 一旁的慕云梅听得不耐烦“你就简单说,还能撑几天” 参军胡须抖了抖“十日。” 此语一出,慕云梅和慕云柏皆皱起眉头,见慕云松挥手令参军退下,慕云梅道“只剩十日供给,将士就要挨饿,这可如何是好”他在帐中踱了两圈,忽然站定道,“不如这样,大哥给高丽王室打个招呼,让他们出面向各道州筹粮。这帮孙子被我燕北军庇护多日,也该做点贡献才是” 慕云柏却摇头道“让高丽王室出面筹粮不难,但我这一路南下,见高丽各道各州皆是艰辛,先前被倭军扫荡过一番,将粮食抢掠个干净,百姓食不果腹,这才有许多流亡饥民。再向他们伸手,高丽百姓就更难以为继了。” “大燕的粮草运不来,高丽的粮草不能征,那可如何是好”慕云梅颓然一叹,“依目前状况看,想在十日内攻破王京,基本不可能啊” 他的话倒是提点了慕云松如果能想个速战速决的法子,在十日内解决倭军,粮草问题便迎刃而解。 只是他们在高丽境内与倭军对峙两月有余,十日的时间简直是天方夜谭。慕云松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换个问题来讨论“天鹰盟的人夜袭粮草,你们觉得可有古怪” 慕云柏道“天鹰盟这帮派素来毫无节操底线,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大哥觉得有何古怪” 慕云松习惯性抬起右手中指去叩桌案,一抬之下才想起自己右手伤了,正被苏柒用白棉布条裹成了个粽子,只得作罢,“无论是倭国武士,还是天鹰盟杀手,皆有个恪守的规矩,便是不成功便成仁,一旦任务失败立刻自杀身死,绝不给对手留下捉活口的机会。” 慕云梅自然接口道“这倒是,我先前调查天鹰盟时,听说入此盟的杀手,其亲人子女皆会被接至一处,名义上是照顾保护,实则作为人质。杀手若在任务中身死,其家人会得到抚恤;但若有一点叛变之举,其家人会被以极其残忍的手法凌虐至死。故而这些杀手为家人计,宁死也不敢有丝毫叛盟行径。” “方才那参军说,那些天鹰盟杀手竟被老三捉了活口。”慕云松缓缓道,“且在拷打之下还悉数招了,着实不像天鹰盟杀手的做派。” 慕云柏思忖道“大哥的意思是,这些人既不是倭国人,亦不是天鹰盟的人。”他想了想依旧疑惑,“那他们故部疑阵,图的什么呢” “也许,他们就是想阻挠粮草入高丽而已。”慕云松索性去繁留简,“无论幕后主使是谁,但他想以我十五万燕北军的性命为代价,实在罪无可恕” 气愤归气愤,燕北军粮草难以为继,始终是个大问题。对于此事,慕云松三兄弟十分默契地三缄其口,不对任何人吐露,怕燕北军缺粮的消息一旦外泄,军心动荡不说,若被倭国细作探去,被抓住可乘之机,更是被动。 不能说又无法可想,慕云松愁懑得睡不着,夜半披衣起身,在门前回廊下来回踱步,望着天上一轮清冷月华出神。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以往此时,王府已在老王妃的张罗下忙碌起来,杀鸡宰鹅、置办年货、洒扫挂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也总是这个时候,能让他觉得,偌大的王府还有几分人情味道。 今年,慕家六兄弟全部出征高丽,注定不能在家守岁过年,不知母亲可还有心思张罗 慕云松忽然觉得自己想远了,若不能解决眼下的危机,莫说回家过年,他们兄弟和十五万燕北军能否平安回到大燕都很难说。 慕云松有些烦闷地一掌拍在廊柱上,身后登时传来不悦的声音“伤口不疼了自己的身体,一点儿不晓得爱惜” 慕云松闻言赶忙转身,见苏柒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盏风灯,清瘦的脸儿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满。 某王爷有种做错事被抓了现形的尴尬,赶忙替她紧了紧棉斗篷,“大半夜的,露寒风大,你不好好养伤,怎么起来了” “这话你该问问你自己。”苏柒嗔怪地一把抓过他的手,检查了一下手上的棉布条没有因为他大力一掌而崩开,这才愤愤然地又一把甩开。 看她生气,慕云松只得又去拉她的手,赔笑道“我这不是,心里有事儿,睡不着么。” 曾经不可一世的傲娇王爷,如今面对他的小娘子,全然不要了面子。 “还是因为粮草的事儿”关于燕北军即将缺粮之事,方才在被窝里,慕云松已悄然对她说了,苏柒亦是担忧,但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我们没粮,高丽百姓没粮,倭军却有粮。”苏柒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我们去抢倭军的粮啊” 慕云松失笑“想得美自古粮草辎重都是兵家最重要的物资,自然是安置在最安全的所在,且有重兵把守。” 他伸手将小娘子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抬头向东南方向望,“如今倭军的粮草辎重,皆囤积在王京东面的龙山,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说,便是我燕北军能攻进去,抢到粮草要如何带出来即便一人抓一袋回来,也是杯水车薪啊。” 被他这么一说,苏柒亦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依在他相公怀里,宽慰道“本阴阳先生呢,精通祝由术,每每出言成真屡试不爽,我明日就设下祭坛,祷告神佛和先祖,要么能给燕北军变来大批粮草,要么把倭军的粮草悉数变没,如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5回 鬼兵担重任 看她一副小心机的模样,慕云松明知她是胡扯安慰,亦暖心道“好啊,那就看娘子的本事了” 他正说着,苏柒持风灯的手却忽然一软,手里的纸风灯便掉落下去,灯内的烛火歪倒,瞬间将风灯燃了起来。 “当心”慕云松赶忙护着苏柒后退两步,“身子这么弱,连个灯笼都拿不住了” 苏柒无语,只得望着燃做一团的风灯,心中有些惋惜“这还是高丽大娘送我的,就这么烧没了” 她不过随口感慨一句,熟料她的王爷相公望着那火焰出神片刻,忽然冲动地将她一把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且一口亲在她额上,“苏大法师果不食言,还真就将倭国军队的粮草变没了” “啊啊”苏柒一时间莫名其妙本法师分明还没开坛做法,怎么粮草就没了呢莫非我的祝由之术又精进了 慕云松看她不明觉厉,便耐心向她解释“之前,我一直将自己桎梏在了一个圈套里,认为要打败倭军,必先攻克王京,但倭军在王京高筑防御,死守不出,我也没什么好法子。但方才,你说将倭军粮草变没,又那么巧地失手烧了灯笼,却给了我灵感既然倭军可以偷袭我安州大本营,我为何不能火烧他龙山粮仓呢” 苏柒眼前一亮,赞道,“真是个好计策倭军一旦没粮吃,自然军心涣散,不战自溃我知道,这便是王爷说的上善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罢,又有些沾沾自喜,若不是我失手打翻了风灯,王爷又岂会想到这样改变战局的好计策 只是,她暗自捏了捏发麻的手腕方才明明感觉手腕一痛,当真是拿累了所致 “小丫头兵法没学几日,却能时时处处灵活运用,若你是个男子,倒是个当将军的好苗子。”慕云松由衷赞道,又在走廊里来回踱了几步,思考着火烧倭军粮草的细节,不禁又蹙眉道“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是龙山方圆几十里,地势险要,倭军将粮草辎重囤积于此,正是看中了龙山附近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便是我们的人能够混进去放火,但对龙山粮仓的布局全然不清楚,贸然放火,非但不能焚尽倭军的粮草,还容易打草惊蛇。”他又是一掌拍在廊柱上,“这可如何是好” 苏柒忘了手腕痛的事,亦跟着发愁“派人进去探探,或是将倭军驻守粮仓的兵将抓出来两个审问一番呢” “不妥。”慕云松道,“粮仓乃是军事重地,守备严苛,我们的探子即便混了进去,想要不被发现地转遍整个粮仓,几乎不可能,一旦被抓住,势必引起倭军的警觉。” 苏柒此时,却想起了昔日派黄四娘去探萨满军的情景,犹豫了一番,终一咬牙道“人不能进去,但鬼可以” “鬼是可以。”慕云松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方反应过来,笑道“你是困糊涂了吧” “我说真的”苏柒正色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王爷你我苏柒天生阴阳眼,能见鬼神,昔日许多次我能未卜先知,其实都是鬼来报得信儿。” 慕云松愣了片刻,对苏柒的话消化了一番,方谨慎问道“你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是真的你回想一下,当日萱儿失踪,我为何能知道她陷在福临客栈再往前,我刚到王府之时,惠姨娘病重,我为何能知道是怨灵作祟都是因为我有两个鬼友襄助连你我初见,说来好笑,也是因为我要替个女鬼寻觅伴侣”苏柒越说越紧张,一双闪亮眼眸盯着慕云松,怯怯问道,“王爷可愿信我王爷可会觉得,我天生阴阳眼,是个不祥之人” 慕云松盯着她那双如水眼眸看了片刻,忽而展颜笑了,“你之前一直将这秘密瞒着我,就是怕我嫌弃你是不祥之人”他将小娘子裹进怀里,伸出食指宠溺地去点她的鼻头,“我不是早说过,你即便是个耗子幻化的妖精,为夫也不嫌弃你,要将你日日揣在怀里。更莫说什么阴阳眼之类的小事了。” 见困扰自己许久的事,竟如此轻易解决,苏柒舒了口气,感觉一块始终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忙不迭地说正事“先前萨满军围攻安州城,便是我那鬼友大义出手,替我们夜探萨满军营,我们才能有机可乘。说起来,我还要替她向王爷请功呢。” “确是大功一件,”慕云松思忖了一番,却又苦笑道,“只是我还真不知道,该赏这位鬼友些什么” 说至此,苏柒心中忍不住酸楚一叹黄四娘心心念念慕五爷,可慕五爷与采莲的感情日渐笃厚,她也只能徒增伤感而已。 总不能让王爷相公把自家五弟的身后事赏给她,这也太荒唐 她正想着,又听王爷相公道“那夜探龙山之事,恐怕又要麻烦你这位鬼友她如今在何处” 苏柒有些尴尬这花痴女鬼么,晚上只会在一个地方 正睡得香的慕云梅,骤然被自家大哥从床上拖起来,没头没脑地聊了一阵家国天下人生理想,心中莫名郁闷,又不敢冲自家大哥表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满。 趁着慕云松将五爷调虎离山之际,苏柒赶忙潜入五爷屋里,掀开床帐去寻黄四娘的影子。 “又去探营”被苏柒从温柔乡里拖出来的女鬼,格外的不情不愿,“我清清白白一黄花女鬼,被你几次三番地逼去那爷们儿众多的地方,这不是典型的逼良为娼么” 苏柒心急又无奈“这可是干系十五万燕北军生死的大事你之前不还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身为一个赤胆忠心的女鬼,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的么” “那时是我相公有难,我自然要出手。”黄四娘伸出两条肥硕臂膀,作势抱住慕云梅的枕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如今我相公好好的,我便不能做这等对不起他的事” “你”苏柒索性把心一横,“你若不去,信不信我这就去禀明王爷,让他给五爷和采莲赐婚” 女鬼果然再遭雷劈似的,愣了愣一动不动,接着两行血泪就从脸上滚落下来。 苏柒看她这样子,暗自懊恼不该提起人家的伤心事,赶忙结结巴巴地哄着“你别哭啊我信口胡说,你别往心里去我不会干这样对不起你的事儿的” “你说的对。”黄四娘吸了吸鼻子,“以他二人如今的感情,无论赐婚与否,都是早晚的事儿你放心,我看得开,不会寻死觅活的。” 苏柒正思忖,你一个女鬼如何寻死觅活又听黄四娘道“探营之事,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一个久居深闺的女流之辈,实在不懂得什么兵法布局,便是去了也一知半解,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苏柒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实情,想让黄四娘这样的门外汉,在偌大龙山找出最合适的放火点,实在是不靠谱。 好不容易想到的途径走不通,苏柒心下有些郁闷,道声叨扰便转身往外走,却又听黄四娘在她身后道“但我有个主意青杨浦一战,燕北军牺牲了不少将士,这几日我在军营中行走,见了不少死去燕北军的鬼魂,皆是留恋行伍不愿离去。你若设法将他们招来去探敌营,岂不比我合适得多” “四娘你简直天才”苏柒被她一番点化茅塞顿开,简直恨不能将这位鬼闺蜜抱住亲上一口,“待此事了了,我定替你向王爷表功,让他好好赏你” 黄四娘翻个白眼“他能赏我什么” “在广宁城给你立个庙宇,让百姓日日上香祭拜” “可拉倒吧”黄四娘索性继续躺下,抱着五爷的枕头道,“赶紧去让你相公把我相公放回来” 在慕云松复杂目光注视下,苏大法师在一个僻静角落竖起招魂幡,点起长明灯,口诵咒语,开始了她荒废已久的招魂业务。 不一会儿功夫,便见一鬼魂迟疑而来,正是青杨浦上牺牲的五爷亲卫之一。 苏柒见他,既伤感又欣慰,忙说明厉害干系,请他多找几位牺牲的袍泽过来。 那亲卫鬼魂听说死后尚能为燕北军出力,当即表示责无旁贷,须臾之间便找来了一二十个牺牲的燕北军将士鬼魂。 苏柒见人手凑够,便隆重将慕云松请了出来。 慕云松生平第一次对着鬼兵说话,竟是先握拳敲胸,躬身行了个隆重的军礼,道“诸位兄弟为国捐躯,慕云松深表哀悼,来日回到广宁,定替诸位兄弟抚恤家人、善待老幼,请兄弟们放心” 见王爷如此礼遇,鬼兵们深受感动,当即握拳敲胸回礼,齐声大呼“燕北铁骑,九死不悔愿为王爷驱策” 苏柒看得着实感动,当下将鬼兵的表示向慕云松转述,慕云松遂让众鬼兵推举出两个领头的,将夜探龙山、火烧倭军粮仓的计划向他们详细讲述。 二人当即表示定不辱命,带领众鬼兵直奔龙山而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6回 五爷的坚持 鬼兵走后,慕云松更无睡意,嘱咐苏柒先去休息,他要将火烧龙山的计划再周密考虑一番。 “你不睡,我便陪你不睡。”苏柒在他身边坐下,“否则那些探营的兄弟便是回来,你也不知道啊。” 慕云松也不再强迫,只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取暖,忍不住好奇问道“你的阴阳眼,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方得” “从小就有,也许是生来如此罢。”想起自己幼时,因能看见鬼而备受玩伴的排斥抵触,幸亏有苏先生百般护着,才没有被当做异类,“我幼年时生就一场大病,许多事都不甚记得,也不晓得这双阴阳眼缘何而来。” “不记得便罢了。”慕云松爱恋地轻抚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眸,“许是上天的恩赐,让你异于常人,该感激庆幸才是。” 感激庆幸苏柒无奈苦笑,“王爷可知,阴阳眼在民间乃是大不祥之兆,传说被阴阳眼看过一眼的人,都会折一年的阳寿。故而有阴阳眼之人在民间被视为妖魔,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会被无知民众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烧死。王爷当真不怕” 见她依旧放不下心来,慕云松索性捧起娇面,在樱唇上亲了一口,道“若看一眼会折寿,亲一下岂不是要去见阎王”又凑近她耳畔轻道,“多少次帷帐里的亲近,只怕我早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了。” 苏柒倒被他难得不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推他道“大元帅自重。” 她越是欲拒还迎,慕大元帅越不想自重,二人抱着腻味了一回儿,至快要天亮十分,便见那些去探龙山的鬼兵纷纷归来。 苏柒依照鬼兵首领的叙述,绘出一幅简单的龙山地图,向慕云松传话道“龙山地势南高北低,倭军粮草屯于南面,兵器火药屯于北面,中间恰有一片三丈高的小丘,设有东西岗楼两座,做瞭望警戒之用。” 她说着,又依照鬼兵的指点,用朱砂笔在地图上绘了几个圆圈,解释道“倭军粮仓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除粮仓各门和外围由倭军第九军驻守外,第一、二、四、六、八军各有各的粮草储备,亦各自派兵看守,相互之间并不熟识。” 慕云松满意颔首“这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可以派人沿守备边缘处潜入,寻合适的位置放火。” “正是。”苏柒指了指那座小丘上的岗楼,“两位兄弟说,若王爷只欲烧他粮草,此处便是至高点,加之如今隆冬天气,北风正盛,风助火势,定能瞬间成燎原之势” 慕云松欣喜之余,不忘向鬼兵再度致谢,令苏柒记下几人的姓名行伍,允诺他们封妻荫子,身后荣耀。 苏柒见东方既白,赶忙指引鬼兵们找个阴寒之地躲下,待太阳落山后,尽快往西过奈何桥,转世投胎去。 慕云松等不及天亮,便派人将慕云柏和慕云梅从被窝里拽起来,共同协商火烧龙山的部署。 慕云梅一宿被自家大哥拎起来两次,心里着实不悦,但一看到龙山的详细地形图,立时眼前一亮,将不愉快统统抛诸脑后,问道“大哥,这是哪里弄来的” 慕云松咳了一声,道“自是我在倭军中安插了眼线。” 他方才想到,苏柒有阴阳眼之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在慕云梅对于大哥在倭军中有内应并不觉得奇怪,兴致勃勃地拿起地图参详,“火烧龙山确是个釜底抽薪的好计策且倭国与高丽之间隔着一道鲸海,海上又有高丽的战船巡弋,倭军运粮草过来比我们更不容易只要让他们断了粮,倭军便不战自退” 慕云柏比慕云梅沉稳些,思忖道“事关重大,必须派个既可靠又机敏,善于随机应变,且关键时刻能全身而退之人前去,方可成功。只是,派谁去为好呢” 这问题慕云松也考虑过,本打算将这苦差事交给徐凯,不料自家老五拍着他二哥的肩膀笑道“二哥说得这个人,不就是你五弟我” “你”慕云松和慕云柏皆感意外你身为燕北军副元帅,亲自去做袭营烧粮的营生,典型的杀鸡用牛刀啊 “你去不得”慕云松断然否定。 “大哥,你的担忧我明白。”慕云梅挺直了胸膛,正色道,“但此事非我莫属。一来,我在安州时学了些高丽语,龙山粮仓的守卫多高丽降兵,我伪装起来不易被识破;二来,欲占据制高点放火,既要有好身手,干掉守卫于无声,又要有好箭法,能够在夜色中准确命中粮仓。”他略带得意地笑了笑,“试问整个燕北军中,还有谁比我慕五爷箭法精准” 他这话说得无可反驳,慕云柏却劝道“不是兄长信不过你,这计策虽妙,但实施起来却是步步惊心、危急重重,稍有不慎便可能陷身敌营,丢了性命事小”他没再往下说,若堂堂燕北军副元帅被倭军俘虏,当做人质要挟,燕北军这边就被动了。 “若当真计划失败,被倭军发现,我就拼死杀出来,实在不济,以身殉国便是,兄长们记得回去替我讨个封赏。” 他说得轻松,但眼看自己大哥二哥皆是脸色不善,只得实话实说,“此番出征高丽,我其实未立寸功,驻守安州之时更因一己之失,害得诸多至亲替我扛起安州生死,我每忆及此时,都觉得痛彻心肺。大哥若不让我去做点有用的事,我会对高丽之役悔恨终生,一辈子都不好过” 慕云松被他说动,终点头道“好吧选心腹能干之人,务必全身而归”又向慕云柏道,“此外,需故布一支疑兵,配合老五行动,方可万无一失。” 翌日夜半,无月无星,是个夜黑风高的天气。倭军军粮库龙山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站住你们什么人地干活”龙山粮仓东门,守卫忽见几十个身背柴草的陌生面孔列队而来,立刻拦下审问。 偏偏为首的不是倭国人,而是个脸庞黝黑胡子拉碴的高丽兵油子,操着高丽语夹杂着蹩脚的倭国语连说带比划,表示他们是被编排在倭军第一军的高丽降军,奉第一军大西将军之命,前来协助守备第一军的粮草。 为怕守卫不信,他还恭敬递上了倭军第一军副将大西飞的腰牌和手信。 粮仓守卫验了验,的确是真的,将腰牌和手信扔还给来人,轻蔑道“我们第九军奉命守卫龙山,从未出过差错,哪里需要你们第一军来帮忙” 高丽兵油子点头哈腰地赔笑道“燕北军狡诈,不能不防。” 倭军对高丽降军本就轻视,对他这副奴颜婢膝的嘴脸更是不屑,转头向另一个守卫道“听闻第一军在青杨浦吃了败仗,被打残了,如今一听说燕北军北靖王,都能吓得集体尿裤子” 另一个守卫便笑道“可不是幸亏咱们第九军只负责守粮仓,连燕北军的面都见不着,倒也安生。不像第一军,如今十不存一,没几张嘴能吃饭了,倒派这帮降军来守粮仓,是怕自家粮草被别的军抢了去” 二人冷嘲热讽地嘲笑了第一军几句,见那高丽兵油子依然弓着腰候在一旁,便不耐烦挥挥手道“进去吧进去吧,第一军的粮仓在西面。” 假扮高丽降兵的,正是慕云梅等人。他们进入龙山粮仓后,迅速依照计划四散开来,潜伏于龙山粮仓各要害位置。 慕云梅一路摸至那三丈高的小丘下,靠近岗楼两丈远一棵树下藏身,向岗楼上小心翼翼地张望。 只见一东一西两座岗楼,相距约有一里远,岗楼上挂着两盏红色灯笼作为讯号,相互确认平安无事。 每座岗楼上有两名巡逻倭军,理应一东一西方向站立观望,然此时夜半更深,两个巡逻士兵也困乏倦怠,只其中一个还保持着警戒状态,另一个则拄着枪杆,靠着岗楼栏杆打盹儿。 慕云梅此时,自是不敢用火铳打草惊蛇,只伸手将背上藏在柴草里的紫檀硬弓取下来握在手中,从箭囊里掂出一支细箭,伸手将箭翎捋了捋,利落地搭箭、引弓、转身,细箭便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射了出去。 那名正巡逻的倭军,被一箭贯穿太阳穴,声儿都没出便瘫倒了下去。 解决完一个清醒的,慕云梅的心放下了一半,再度搭弓引箭,打算解决掉那个打瞌睡的。 他原本瞄准了那瞌睡倭军的心口,熟料箭支飞去,那倭军不知是神仙庇佑还是做了噩梦,握着枪杆的手抽搐了一下,枪杆正挡在心口前,被箭头撞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那瞌睡倭军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惶恐地大喊一声“谁敌袭” 慕云梅暗叹倒霉,若被这厮发现了身旁死去的同伴,必然要闹将起来,将那示警的红灯笼一晃,不远处的岗楼也会发现异状,到时候就算是彻底的打草惊蛇。 慕云梅见他已伸手去摘灯笼,正欲补他一箭,却忽见那厮伸向灯笼的手蓦地撤了回来,揉着自己双眼不可思议地喃喃“怎么看不见了我怎么看不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7回 大火烧龙山 慕云梅虽不知这倭兵在叽咕些什么,但看他状如醉酒,东倒西歪站不稳的样子,索性欺身近前,几步翻上岗楼,从他身后将倭兵一把钳住,手中的匕首便刺进了他的后心。 看不见的倭兵不再焦虑,悄无声息地瘫倒了下去,在他头顶,黄四娘一脸荡漾地望着慕云梅“这才是我的男人” 解决完倭军守卫,慕云梅自恃夜黑,他便是站在岗楼上,对面岗楼的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巡逻守卫。于是慕云梅有恃无恐地卸下背上的柴草,取出藏在里面若干支浸了灯油的火箭,借着红灯笼的烛火点燃三支,搭弓引箭使出一手“一箭三发”的本事,将三支熊熊燃烧的火箭向南面空中射去。 随慕云梅来的,皆是燕北军中的弓箭好手,见副元帅发令,齐齐点燃火箭,向粮仓各处射去,一时间,龙山粮仓火光四起。 负责驻守龙山的倭军第九军发现起火,倒也反应迅速。第九军长官一声令下,倭军全员出动便要前去救火,然就在此时,东营门外火铳声大作,竟是有一只燕北军骑兵前来袭营 正是夜色浓重,倭军守卫一时间也看不清来得燕北军究竟有多少,只知道杀声震天,想来不少人马。第九军长官接报立时慌了神,他手下兵力本就匮乏,此时竟不知是先救火为先,还是先迎敌要紧。 倭军一片慌乱中,始作俑者慕云梅等人,放完火后立时恢复了胆小怯懦的高丽降军模样,披着火毡布,拿着水桶扑火杆,用高丽语胡乱高叫着“救火”,或是扮作军医扶着火中的伤者,分头从事先计划好的道路悄悄撤了出去,与西门外徐凯的人马会合。 徐凯见五爷功成,不过虚张声势地带人冲了一番营门,向营内放了几通火铳,便率军退走。但这一来一回间,已延误了倭军救火的最佳时机。 这场龙山大火借着北风风势,越烧越旺,足足烧了一夜才被扑熄,但为时已晚,不但倭军囤积的粮草烧得干干净净,连驻守龙山的倭军第九军亦死伤众多。 得知龙山粮仓被付之一炬的消息,倭军主帅立花早茂慌了神,隔着自己肥厚的大肚皮,都依稀听到了自己五脏庙大声抗议的声音,一迭声地下令向王京及周边地区的高丽百姓筹粮。 此时倒是大西行长相对冷静,向立花早茂指出,高丽百姓的粮食早已被倭军洗劫了几遍,如今便是掘地三尺也难找出存粮来,不如尽快从倭国急调军粮渡海入高丽,快的话日也就到了。 但大西行长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人,便是高丽名将李舜臣,此人麾下的高丽水军全然不同于路上军队,十分英勇善战,收到北靖王传信后,便率军死守鲸海海峡,冲撞倭军粮船,未让倭军粮草半粒流入高丽境内。 再说王京城内的倭军,不必慕云松刻意安排细作去散布消息,龙山大火的消息已如同瘟疫般肆意蔓延,退守王京的倭军上下本就惶然看不到出路,充满悲观情绪,此时又意识到自己即将饿肚子,更是军心动荡。 短短日内,王京的倭军已发生了起兵变,且一次比一次闹得大,至最后已发展到无法平息的地步。从士兵到将领皆生降意,只盼着能尽快结束这场注定没有胜算的战争,尽快回倭国老家去。 内忧外患之下,本就没有骨气的倭军主帅立花早茂,从善如流地选择了投降,与燕北军达成了停战及赔偿协议,交还了俘虏的高丽国王子,在燕北军的监督下逐部撤出王京,自宁海港登船返回倭国。 与倭军签订议降文书后,慕云松派人将高丽国王及皇室成员接回王京,并将高丽国各道州治权悉数交还。 应高丽国王恳求,留下一万燕北军暂驻高丽国,协助防御及治安。一切善后事宜处理停当后,慕云松宣布大军开拔,班师回朝。 在高丽国鏖战三月,甚至错过了新年,燕北军将士思乡心切,自是日夜兼程。 行至最后几日,燕北军中缺粮的问题已暴露无遗,好在仗已打完,只剩赶路而已,士兵们节衣缩食几日便挨了过来,倒也未引起军心动荡。 十日后,大军度过冰封的鸭绿江,回到了大燕的领土。与被大雪封堵在此的粮草辎重队伍正式汇合,加之不少当地群众自发送来鸡鸭鱼肉,慰劳战士。慕云松即下令修整一日,埋锅造饭、杀鸡宰羊,犒劳三军。 卫青率领众鹰饱餐一顿后,来向众人辞行,对于慕云松提出的诸多封赏也是却之不受。慕云梅大赞卫青颇有侠义精神,热忱邀请他得闲了再来广宁一聚。苏柒则表示对江雪十分想念,希望有机会可以再见面。卫青一一应下,在燕北军众将士诚挚的军礼送别下,率众鹰振翅飞远。 是夜,燕北军营地中肉香四溢,欢歌笑语,士兵们闲来无事,自发组织起角力、蹴鞠等各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一派其乐融融之中,三位元帅的营帐中,却各有各的“风景”。 “闭上眼,莫要偷看。” 慕云梅煞有介事地说着,将怀里的东西放进采莲掌心,又郑重其事地捧着她的手握起来,柔声道,“好了,可以看了。” “五爷又故弄玄虚。”采莲笑道,睁开眼看到自己一双葇夷正被五爷捧着,先绯红了脸,继而眼眸一亮“朱柰苹果大冬天的,五爷哪里弄来的果子” 慕云梅挑了挑眉,一副得意状,“自是我变出来的,可惜只变出这一个,你自己吃就好,可莫要去跟她们炫耀。” 采莲抿了抿唇能在寒冬腊月天弄来新鲜的果子,五爷定然费了不少功夫。感受到掌心的朱柰传来的暖意,想必是他一路揣在怀里,特特地给她送来。 想至此,采莲深觉感动“五爷对我这般好,让小女子情何以堪” 慕云梅望着她一张俏脸儿,柔声道“我都记得。那时我被妖兽袭击,变成了个浑浑噩噩的傻子,与你在安州城那个小院子里度过的时日,采莲,我都记得。” 听他如此说,采莲竟是惊骇了一下“你你都记得那夜里我和你你也记得” 看她一张脸顿时红得赛过了朱柰,慕云梅温柔眼神中却又带着几分顽皮,颔首道“记得,特别清楚。” “你我”采莲顿时局促不已,想要将手从慕云梅手里抽出来,偏偏被他握得更紧,只能徒劳地扭动着双肩,支吾道“那时五爷神志不甚清楚,做不得数的你放开我,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她兀自挣扎着,却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一把,便跌进了一个期待已久的温暖怀抱。 “我记得清楚,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幸福欣喜,怎么能不作数了呢”慕云梅将怀中的人儿搂紧,感觉她从不安中渐渐沉静下来,“本以为,要跟你在青杨浦上共赴黄泉,然老天垂怜,让我们活了下来。有你这样好的姑娘在身边,我慕云梅若再不知珍惜,就当真是个傻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抚着采莲肩头,郑重其事地望着她一双秋水般的剪瞳,目光灼灼炽热“你看,青杨浦战后,连我大哥那样不解风情的人,都晓得跟苏柒求婚。要不”他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待回到广宁,我跟大哥一并向母亲禀明,把咱俩的事儿,也办了吧” “咱俩的什么事儿”采莲蓦地瞪大了一双眼眸“五爷说真的不是开玩笑逗我玩儿” 慕云梅宠溺地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婚姻大事,哪有开玩笑的,你可是觉得我拿个果子求婚,太怠慢了你” “不是不是,果子就挺好”采莲此时,被五爷灼热的目光盯着,加之掌心的朱柰传递来的温度,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不真实,“只是,我曾亲口对王妃娘娘发愿,说不愿嫁你为妾,如今出尔反尔,定然被娘娘看不起” “傻姑娘,谁说要你做妾”慕云梅对于往事颇有些愧疚,郑重道,“我慕云梅此生只娶你一个,采莲,你可愿做我慕家的五夫人” “我”采莲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飞快,暗暗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幸福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觉得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悉数被慕五爷看了去,实在是丢脸想至此,鼻子就更酸了。 慕云梅平生初次求婚,此时亦是紧张得不行,手忙脚乱地去拭采莲眼角的泪花,“我知道唐突了些,婚姻大事,还是要回去禀过父母高堂才行,你莫哭了啊” 二人正相对尴尬,忽闻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五爷,要事” 采莲赶忙推他“五爷先去忙正事,不必管我,我吃个果子缓缓就好。” 慕云梅没得到个答案,心中略有些失落,却也只得起身,叮嘱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嗯” 待慕云梅出门去,采莲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盯着手里红红的朱柰出神慕五爷,竟然向我求婚了 采莲终缓过神来,脸上浮起幸福笑意,拿起朱柰咬了一口,只觉甜到了心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8回 调虎离山计 慕五爷营帐里洋溢着甜蜜欣喜,然隔壁的慕二爷营帐,则完全是另一番气场。 人前风流儒雅的慕二爷,此时正着一身单薄中衣,单膝跪在桌案前,双手老实地举起,在脑后交叠着,一张俊脸上满是无奈和委屈“我没有啊” 在他面前,英娘正翘着二郎腿,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凳子上,手中把玩着紫藤鞭,语调幽冷道“再说一遍” 慕云柏郁闷得要死“你看,我连那姑娘姓甚名谁,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何来的纳妾之说” 英娘凤目一瞪“你若没招惹过人家闺女,那大娘为何要死要活地让你娶她女儿” 慕云柏心里那个无奈今日率军入城时,有当地百姓前来送粮送肉,犒劳将士,期间有个上了年纪的阿婆,一把扯住他的衣摆不让走,非要把女儿嫁他。他见是个老人家,少不得好言相劝,偏这一幕被他家英娘尽收眼底,自然是醋海生波澜。 此等飞来桃花,上哪儿说理去 “我哪知道啊”慕云柏赌气站起身来,揉了揉跪得冰冷酸痛的膝盖,“我跟那大娘素不相识,想来是她年纪大了,脑子有些不灵光,心中又有个嫁女的执念,这才见到个相貌顺眼的,就欲拉来做女婿。” 英娘“啪”地将鞭子拍在桌上“既然素不相识,你为何不干净利落地拒绝,还要跟她絮絮叨叨说半天,且面露遗憾神色,好似你是迫于无奈才不能娶她女儿似的,嗯” “我哪有面露遗憾神色”慕云柏简直欲哭无泪,“这不是礼貌涵养么那请教夫人,我该如何说,才符合你的要求” 英娘十分理直气壮道“你就应该说对不住,我家里已有个貌美如花温良贤淑举案齐眉的夫人,我对她一心一意忠贞不渝海枯石烂苍天可鉴,无论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我都不能再娶其他女子为妻这就是标准答案,记住没” 她一口气说罢,慕云柏都忍不住笑了,道,“夫人这标准答案太长,你再说一遍,我背背貌美如花、温良贤淑,后面什么” 看他面带戏谑,英娘亦有些无语,她其实有自知之明,自己这河东狮的形象,实在离“温良贤淑”相去甚远。 见自家夫人气势弱了下去,慕云柏终舒了口气,抬手揽住她肩头,温言道“明知道我慕云柏此生只爱你一个,夫人又何必去吃这些无聊飞醋呢” 英娘此刻,亦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又羞于承认,只得瞥了她家相公一眼,“都怪你,一个武将偏生得这样一张小白脸,平白招惹多少烂桃花倒不如老四那样的傻大憨粗,多让人放心。” 慕云柏十分的不忿“老四的妻妾可比我多”说罢又望着英娘笑道,“再者说,我若生得老四那样相貌,你还能看得上我” 英娘垂眸低笑,轻推了他一把“自恋的德行” 夫妇二人方言归于好,便闻帐外报“二爷,有要事” 慕云柏苦笑指指帐外,向自家夫人请示“我能否出去看看” 一旁的主帅营帐里,苏柒正拿了只瓷碗倒扣在帐壁上,卖力地听着墙角。 待听得隔壁二爷帐中“啪”的一声鞭响,苏柒瞪了瞪眼睛,向一旁闲适翻着兵书的慕云松问道,“二爷夫妇打架,你做大哥的不去劝劝” 慕云松头都不抬“人家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可劝的” 苏柒摇头啧啧“无辜受罚,二爷真是可怜” 她这一副多管闲事和事佬的神态,让慕云松觉得有些好笑“你是当大嫂的,你若看不下去,就去劝架。” 苏柒想起,自打安州城中将英娘放倒关了两日,她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此刻又正在气头上,万一新仇旧账一起算 苏柒打了个哆嗦,呵呵道“算了算了,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英娘自会手下留情不会把二爷往死里抽罢。” 既然决定了不去拉架,她回头见自家王爷相公难得地闲来无事,便猫儿似的蹭了过去,偎在他身边说笑道“听闻王妃娘娘也是个耿直脾气,老王爷生前对王妃娘娘也是毕恭毕敬的慕家这惧内的好传统,到王爷你身上怎么就没了呢” 她刚说完,便“啊呀”一声被放倒在王爷膝上,臀上被“啪”地拍了一记,“小丫头这是伤好了,欠教训了是不是” 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教训”是何意,刚要表示小女子旧伤未愈,求饶求放过,便闻门外传来徐凯急吼吼的粗嗓门“王爷出事了” 慕云松只好放开小娘子,叮嘱她“好生在营帐里待着,回来再教训你”,便披上斗篷出了帐门,向立在门外直搓手的徐凯问“何事” “是三爷。”徐凯焦急道,“粮草库那边来报,说三爷遇袭,生死不知” 慕云松闻言一惊,恰见慕云柏与慕云梅也不约而同从帐中出来,显然也收到了消息,兄弟三人疾步向粮草库赶去。 到了粮草库,便有守卫引着三人到帐中,见慕家三爷慕云枫已被抬了回来,右臂尚打着夹板吊在脖颈上,身上多出见伤,人亦昏迷不醒。 慕云松伸手探了探老三的鼻息,见气若游丝,沉声问道“何时的事袭击他的是什么人” 一旁参军道“半个时辰前,三爷率亲卫例行巡察粮草,在前面不远处突然遇袭,这边的守卫听见动静赶过去,便见五六个亲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皆断了气,唯三爷一息尚存” 慕云梅打断道“三哥身上的伤,都是方才遇袭所致” “倒不是说起来,三爷手臂和身上的伤,都还是上次围歼天鹰盟杀手所致,这回” 慕云松听他如此说,当即心中一动,俯身查看了几个死去的亲卫,见他们皆身上无血无伤,倒似悄无声息地断了气。 一旁慕云梅继续向参军问道“此番袭击的有多少人” “没没几个吧”参军抹了把汗,老实道,“当时我们都离得远些,夜色昏暗看不清楚,只觉得一个黑影飘过,这些亲卫就横七竖八地倒了地,唯三爷拼力抵抗了一番,也” 这情景,何其熟悉兄弟三人交换个眼神,令人将三爷抬回帐中医治,其余亲卫依例厚葬,便移步至空旷处说话。 “这妖兽又现身了”慕云梅对噬魂兽恨得牙痒痒,“咱们兄弟几次三番被他偷袭,如何想个法子解决掉才好” 慕云柏疑惑道“我本以为,这妖兽应直冲大哥而来,却为何先袭击了老三” “之前,是我们错估了它的意图。”慕云松道,“以为只有慕家嫡子才是它的目标,如今看来,它连庶子也不放过”他向慕云梅道,“你快去看看老四和老六,警告他们千万提防,勿让任何人近身” 慕云梅郑重点头,赶忙去了。慕云松对慕云柏叮嘱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慕云柏道了声“是”,又无奈道“这妖孽一日不除,你我兄弟就要一日不得安宁,难道就没什么法子能对付它” 慕云松想了想,苦笑道“对付妖魔鬼怪的法子,咱们兄弟倒是谁也不如苏柒。我这就回去跟她商议个对策,顺便让她去看看老三。” 在慕云松看来,苏柒这个大法师虽自恃不凡,但实在没几分真本事,连半吊子都不如。但偏偏她又是当下最渊博的,对付鬼怪的事非她不可。 待他急匆匆回到营帐,却惊讶地发现,连这个半吊子的大法师也不见了踪影 他本以为是这丫头又乱跑,十有八九是寻英娘或采莲闲聊去了,偏偏刚出帐门,便闻慕云柏在呼唤“英娘”,顿觉奇怪,问道“英娘不在帐中” 慕云柏答“是啊,我还以为她去寻苏柒说话了。” 二人略觉不妙,于是一齐朝老五帐中来,却见也是空空如也,地上还躺着个咬了一口的朱柰。 三女皆不见踪影,兄弟二人顿觉不妙,忙出帐来唤值守的侍卫询问,连唤之下不见应答,慕云柏将持枪立在门口的侍卫推了推,竟是轰然倒地,早已气绝身亡。 “糟了”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中了那妖兽的调虎离山计” “那妖兽想要的是我们兄弟的命,绑走三女是为了引我们去救。”慕云松努力沉下心来分析,“只是,它将她们绑去了哪里” 仿佛为了解答他们二人的疑问,便见一只红色蜻蜓从漆黑夜空中翩翩飞来,在慕云松头顶盘旋。慕云松伸手将它捉住,见这蜻蜓的身子正是苏柒头上惯带的桃木发簪,而翅膀则是一张红纸折成。 他赶忙将那红纸取下展开,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北山赤炎洞,一命换一命。 他们方将字完,手中的红纸便蓦然化作一团火焰烧了起来。慕云松扔了化为灰烬的字条,将那桃木发簪紧紧攥在手里,向慕云柏道“这是有人声东击西,绑架了她们三个,引咱们兄弟三人前往” 慕云柏点头道“所谓一命换一命,自是不许咱们带任何援兵,否则就要害了三女的性命” 二人正说着,便见通知完老四和老六的慕云梅归来,见两位兄长皆一副凝重神情,问道“出什么事了” 慕云柏叹了口气“我们中计了英娘、苏柒和采莲被人绑走了” 慕云梅立时瞪大了双眼“谁意欲何为” 慕云松握紧了手里的簪子“去一趟北山赤炎洞,自然清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9回 血战噬魂兽 兄弟三人赶到北山赤炎洞,一进洞门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袭来,三人放满了脚步,背靠背成防御之势,一步步谨慎向洞内行去。 行了约小半里路,山洞豁然开朗,两团熊熊火焰诡异地在空中悬浮,借着火焰的光,他们一眼便见昏厥的三女被铁链绑了手臂吊悬在洞顶之上。 而在她们脚下,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正如同煮沸了一般滚滚翻腾,弥漫着灼热的水气,令人有些窒息。 慕云松心中明悟这山洞之下,正是一座火山,山中的熔岩灼热,煮沸了这池中之水,一旦掉下去,必定是皮开肉绽,被活活烫死。 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他气愤之际,抬眼便见池水旁边一块巨石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个老道士,枯瘦的脸上虬须横长,着一身妖冶的红色道袍,显得既诡异又狰狞。 这红衣妖道笑了几声,嗓音如同指甲划过墙壁般的尖锐刺耳“慕家兄弟只身前来,倒是守信用。” 兄弟三人立时分三向站定,慕云松向道士问道“你是何人” “诸位虽不认得道爷我,但对它,”妖道用手中拂尘向不远处指了指,“应该不陌生。” 兄弟三人顺着他的拂尘望去,便见池边离三女不远处,正蹲着一只状如巨猿、浑身长毛的妖兽,周身散发着氤氲黑气,身形时虚时实,眼眸处是两个森然的黑洞,长着一双长獠牙的大口正重重喘着气,一副急不可耐要扑上来的模样。 兄弟三人立时明白这就是骚扰他们许久的噬魂兽本兽了 慕云松见它脑门儿上正贴着一张黄色朱砂的符咒,便明白噬魂兽当下正被这妖道用咒镇住,桎梏了行动,一旦揭开符咒,便会立刻化身杀人利器。 “本道爷说过,一命换一命,便也信守承诺。”妖道用拂尘指了指吊着的三女,“三位谁先来换” 慕云梅见采莲奄奄一息的样子,先沉不住气,挺身便要上前,却被慕云松一把拉住,兄弟三人转眸交换了个眼神,已心下明悟。 “怎么都不愿意来换心上人”妖道嘲讽道,“原来所谓此生只娶她一个,所谓忠贞不渝海枯石烂,都是哄骗女人的鬼话” 慕云柏和慕云梅暗自尴尬,自知是帐中蜜语被这混蛋道士偷听了去。却听慕云松向那妖道问道“家眷自然是要救的,但我们兄弟死也要死个清楚明白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想必你也只是受雇于人。今日你既然要定了我们兄弟的性命,便不妨告诉我们,要我们兄弟性命的买主,究竟是谁” 妖道又仰天干笑道“都说北靖王谋略过人,你不妨自己去猜。或者你这些年结怨太多,仇家多到数不过来” 慕云松冷哼一声“我这些年争回鹘、降鞑靼、平瓦勒,使塞北诸族尽数臣服大燕,他们之中恼我恨我,想要取我项上人头的,自然是数不胜数。但塞北诸族虽彪悍但也坦荡,便是想要杀我,也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杀,不会使妖兽邪术这等阴隼手段。” 慕云松紧紧盯着妖道的脸,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噬魂兽世所罕见,能够雇得起这妖兽自然出价不低,想必雇你的幕后主使,身份也是贵不可言。” 妖道目光颤了颤,忽而狞笑道“王爷都要死的人了,又何必去费这些无谓的心神” 他虽不承认,但神情的微变被慕云松尽收眼底,不禁心底一阵凉意即便他答应了条件出征高丽,他的皇帝堂兄依旧不肯放过他 慕云松暗暗握紧了拳头皇帝对他北靖王心存忌惮犹可理解,但他身为一国之君,竟动用这等妖邪手段,祸及他的兄弟家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借着大哥与妖道谈判,吸引了道士注意力的空档,慕云柏与慕云梅已然悄悄分头行动。 慕云柏摸至山洞后方,抬头见三女头顶的铁链乃是被一个滑索牵引,便意识到这洞中应是事先设了机关,于是沿着洞壁一路摸去,终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摸到了一架绞盘。 慕云柏握住绞盘,尝试转动了一下,果见铁链被牵引,将吊悬着的三女拉动了分毫。慕云柏心中大喜,忙缓慢地继续转动绞盘,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引起妖道的警觉。 负责谈判吸引妖道注意力的慕云松,见慕云柏正缓慢地拉三女远离沸腾池水,另一边老五则正悄悄接近噬魂兽,皆需要时间,只得集中精神,继续与妖道尬聊以吸引注意力“我观道长也是一派世外高人,又何必淌我皇家争权夺利这趟浑水” “道爷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混迹尘世俗人而已”妖道有些不耐烦听说这北靖王人狠话不多,本尊怎么如此絮叨啰嗦“懒得与你废话这三个女人,你们到底救是不救” 眼看他要转头去望身后吊着的三女,慕云松立刻提高了嗓音,“救自然要救但救人的法子不止一种,敢问你的买家许了道长多少好处,本王加一倍给你,换道长就此罢手,如何” “王爷倒会谈条件。”妖道笑道,“只怕买主许我的东西,王爷给不起” 见妖道又被自己吸引过来,慕云松略松了口气,继续顺着他的话题问道“什么东西,不妨说来听听。” “一百颗童男童女的心”妖道狞笑道,眼眸中竟放出异样兴奋的神采,“现剖现煮,便可炼成焕心汤,饮之可返老还童、长生不老怎么样王爷可给得起” 慕云松着实震惊慕云泽身为一国之君,竟能答应妖道如此惨无人道的条件不知这无辜的一百童男童女,他打算从何处寻来 短暂的愤怒之后,他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本王虽征战沙场十余载,手上沾满了敌人的血,但心中尚有人性良知,活杀一百童男童女之事,本王着实做不出来。” “道长炼焕心汤,无非是为了增加修为,但据本王所知,能够增加修为的法子不止这一种,一些世之罕见的天材地宝,比童子之心效果更好。”他盯着妖道的神情变化,缓缓道,“比如天山上的千年雪莲,西域沙漠的万年火蜥蜴,塞北极寒之处的千年冰蟾。”他淡定地笑了笑,“碰巧,这三样东西,本王都有。” 他这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之时,心中暗自感谢苏柒,曾在闲来无事时与他聊过这些奇闻异事,不想枕边的闲谈,竟也派上了大用场。 他说罢,果见妖道的眼眸闪了闪,脱口而出“当真” 慕云松道“如今本王兄弟和家眷的命都在你手里,又何必骗你道长也知道,本王这十余年来降服塞北诸族,缴获些战利品,也理所当然。” 看他如此笃定,妖道更信了几分,在心底偷偷盘算千年雪莲、万年火蜥蜴、极寒冰蟾,无论哪一样都是无价之宝,炼成丹药服之何止长生不老,简直可以与天地同寿 见妖道面露窃喜神情,慕云松继续引诱道“只要道长就此罢手,放过我们兄弟和家眷,本王愿将三样宝物悉数奉上,如何” 妖道下意识就要点头,却又突然想到这北靖王爷手中,除了这三样宝贝,恐怕还有不少别的好东西,不妨逮住机会多讹他些,遂大摇其头道“三样东西换六个人的命,这生意,不划算” 慕云松见慕云柏已然将三女从铁链上放了下来,心中担忧她们的生死,一时有些分神,随口接道“那你欲如何” 这边慕云柏将三女手上的铁链解开,正紧张地逐个去探鼻息脉搏。见三人虽被热浪炙烤得浑身滚烫,但气息脉搏犹在,遂略略安心,抬手冲慕云松和慕云梅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慕云梅望见二哥手势,暂时放下对采莲的担忧,集中精神去对付噬魂兽。 他摸至那噬魂兽身后,抽出梼杌玉剑握在手中,屏息提气一步步缓慢向它靠近。 虽说慕云梅谨慎地未发出一点响动,但行至距噬魂兽一丈远的地方,却见妖兽豁然转过头来,一双阴森森的眼洞正对着它,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 慕云梅这才想起,这妖兽虽然目不能视,但嗅觉却异常灵敏,又曾袭击过他,故而很容易便发觉了他的气息。 慕云梅立时顿住脚步,手握玉剑摆出个防御姿态,却见妖兽虽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愤怒地用前爪刨着脚下的岩石,身子却一动也不动,只用一双骇人的眼洞死死“盯”着他。 慕云梅深知,它的眼洞能吸魂摄魄,赶忙低头避开它的“目光”,暗想定是它头上的符咒将它定身,故而动弹不得,正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慕云梅深吸一口气,将身形弯曲如弓,忽而箭一般冲了上去,在噬魂兽背后一跃而起,将手中的梼杌玉剑正正刺向妖兽头顶的天门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在剑尖就要刺入妖兽顶门的一瞬间,它的身形骤然变得虚幻,他一剑下去犹如扎入烟雾,扑了个空。 慕云梅大惊之余,急忙落地稳住身形,却见那妖兽的身形又骤然出现,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张开獠牙大口便向他咬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0回 血战噬魂兽2 这边噬魂兽闹出的动静,终引起了妖道的注意,见慕云梅正与噬魂兽缠斗,而当做人质的三女也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顿时恍然大悟“你诈我” 什么雪莲冰蟾火蜥蜴,只怕都是北靖王的谎言,他啰啰嗦嗦地说了许多,只是为了给另外二人拖延时间而已 终于想通此关窍的妖道,几乎要被自己蠢哭了,恼羞成怒地掐诀念咒,便见噬魂兽额头上贴着的符咒发出一道精光,顿时消失不见。 失了桎梏的噬魂兽,几乎是瞬间便向慕云梅扑去。慕云梅急中生智,将玉剑一把插进身旁的岩壁缝隙,借力纵身一跃,这才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噬魂兽的致命袭击。 慕云松深知这妖兽厉害,但也清楚眼前的妖道才是掌控噬魂兽的关键,此时拖延时间的目的已达到,再不愿跟他多废一句话,从背上抽出长剑,欺身便向那妖道攻了上去。 妖道虽修习邪术多年,道法厉害,但自恃论武功实在不是这位北靖王爷的对手,赶忙收摄心神念诀,将手中拂尘在空中上下挥舞,顷刻间在身前化出一朵赤红色的硕大莲花。 他的莲花方化出,慕云松的剑尖已到眼前,碰触在莲花之上竟发出一团火焰,顷刻被弹了回来。 慕云松的剑被莲花上的火焰炙烤,使剑身骤然变得如同烙铁般烫,逼得他不得不撒手弃剑后退两步。妖道得意道“我这烈火莲花盾坚硬无比,任你宝剑神刀奈何不得你有种来砍我呀” 他话音未落,却见慕云松利落地从腰间抽出火铳,起手便是一颗火弹袭去,毫不费力地穿过了莲花盾,带着一团火直冲妖道的心口 这火弹来得极快,妖道完全猝不及防,被打在心门之上。幸而他早有防备,身上暗着法器护身,这一弹未能要了他性命,但带着的火却引燃了他的道袍和胡须,迅速燃烧了起来。 妖道没想到他的宝贝莲花盾也有帮了倒忙的一天,忙不迭地用拂尘灭火,余光瞥见北靖王爷端铳瞄准正打算再来一枪,赶忙收了莲花盾,口中一声唿哨,便见正与慕云梅缠斗的噬魂兽闻讯转头,仿佛发现了寻觅已久的气息,瞬间调转方向朝慕云松扑了过来 “大哥当心”慕云梅忙出声示警,慕云松端铳姿势不变,迅速调转枪口,瞄准噬魂兽便是两枪。 两颗火弹一冲头部、一冲胸口呼啸而去,却在将碰触到噬魂兽的瞬间,那妖兽再度变得虚幻,两颗火弹直直从一片黑色烟雾间穿了过去,打在身后的岩壁之上。 慕云梅见噬魂兽丝毫未受火弹影响,飞快地朝大哥冲了过去,不由心中大急。根据方才与这妖兽过招两三合的状况来看,寻常兵器根本伤不得它,唯独这梼杌玉剑还能令它有几分忌惮。当下顾不得许多,铆足力气将手里的梼杌玉剑冲噬魂兽掷了过去。 慕云松见识了噬魂兽的虚化能力,正不知该如何对付它的袭击,便见妖兽已攻到了面前,一双森然的眼洞令他有片刻的恍惚,当适时,梼杌玉剑越过妖兽的身体,“叮”地插在了妖兽与慕云松中间,发出一道耀眼青光,逼得噬魂兽有片刻的停驻。 便是这生死攸关的一瞬,慕云松身形急变,险而又险躲开了噬魂兽的正面攻击。 妖兽凶残,偏偏刀剑火铳又奈何不得它,这令慕云松着实焦急如此缠斗下去毫无胜算,只怕在场的六人都要沦为这妖兽的美食,如何是好 他一边躲避着噬魂兽的攻击,一边紧张地思考着对策,却忽见那红衣妖道此时已扑灭了身上的火,气愤地抖着烧焦的半部胡须,大声驱策着噬魂兽发起攻击。 慕云松心中一凛要解决噬魂兽,还需从这妖道身上下手于是,他借着被噬魂兽追赶,渐渐靠近那妖道站立的岩石,猝不及防间骤然出手,一把将那妖道死死钳住,大喝道“让它停下来” 妖道挣扎了几下,发觉这位啰嗦的北靖王力大无比,被他制住根本挣扎不得,又感受到一把冰凉的匕首正抵在自己咽喉上,妖道立时晃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也管不了它啊”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刀扎在左肩头,发出一声吃痛的大叫,耳边北靖王的声音犹如索命“再说一遍,让它停下来” 妖道颤颤巍巍,几乎要吓尿了“我说得是实话啊我虽说能驱策它杀人,但这妖兽性情暴戾极难控制,嗅见目标的气息便愈发兴奋,我也没法子让它停下来啊” 慕云松听他如此说,简直恨不能一刀宰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妖道,眼见老五为了吸引妖兽,再度险而又险地避过它的袭击,焦虑之间,忽然听到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用符咒” 苏柒醒了慕云松心中先是一喜,被她的话提醒,再度用匕首抵住妖道的喉咙“你方才镇妖兽用的符咒呢” 妖道见被懂行的一语戳破,心中不免有些丧气,但为保命计,只得道“在我道袍衣袖里。” 慕云松便一手持刀抵住他喉咙,一手去他衣袖里摸,果然摸出一张黄色朱砂的符咒,正欲瞄准时机递给老五,让它贴到噬魂兽额头上,熟料妖道眼中邪光一闪,口中默念一句诀,慕云松顿时身形一滞,手中捏着符咒再动不了分毫。 妖道伺机从他的桎梏中钻出来,迅速向后跳远了一尺,方得意道“哈哈哈哈,本道爷的定身符咒,连噬魂兽都能镇住,更何况你区区一个凡人今日你让本道爷受这许多委屈,道爷定要赏你个最痛苦的死法” 妖道说着,口中又是一声唿哨,噬魂兽再度甩开慕云梅,转身冲慕云松扑了过来 慕云松迅速运气冲穴,惹得周身气血逆流,也无法冲开这定身咒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喋血的妖兽越来越近,一双噬魂夺魄的眼洞令他头脑有些眩晕,只得下意识地闭上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魂魄要被吸走的瞬间,竟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骤然出现在身前,慕云松看都不用看,便脱口一声大喝“丫头快闪开啊” 偏偏眼前执拗爱惹事的丫头苏柒,手握梼杌玉剑挡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定睛望着距离自己不足两丈远的噬魂兽,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慕云松和慕云梅与噬魂兽缠斗的时候,三女已先后醒来,在慕云柏的守护下,万分紧张地盯着两人一兽的厮斗。 “这妖兽时真时幻,王爷和老五根本奈何不了它啊”英娘一脸紧张地抓着慕云柏的手臂,“这可如何是好” 她有心让自家夫君上前帮忙,但心中明白,便是慕云柏去了,也一样对妖兽构不成任何威胁,徒增伤亡而已。 慕云柏亦忧心不已“难道这妖兽浑身上下,就毫无破绽” “有” 听苏柒出声,慕云柏夫妇二人立刻转头望她,见她正眯了眼眸,用力打量着正大发威风的噬魂兽,口中道“但凡妖魔,修炼必有一个灵窍,是它法力的源泉,亦是它周身最薄弱的地方。而这只噬魂兽的灵窍,”她伸手笃定一指,“就在它后颈正中的大椎穴处” 寻常人自是看不出,但在苏柒一双阴阳眼仔细辨认之下,依稀能看到噬魂兽大椎穴处频繁吐纳的黑色妖气。 “只要将这妖兽定住,再用梼杌剑刺穿它的灵窍,这畜生便无力回天了”苏柒说罢,正听到她家王爷逼问妖道,于是赶忙出言提醒,让妖道交出定神符咒。 不料好心帮倒忙,眼见自己王爷相公被妖道的符咒定住,苏柒情急之下,想都不想便冲了过去,还顺便带走了慕五爷手中的梼杌玉剑。 慕云松征战沙场十余载,自恃无惧死亡威胁,然此时见苏柒竟合身挡在他面前,一时间又惊又惧,胸口一阵气血倒流,一口心头血便涌了上来。 他自知无法,只得求助地望向老五快把她拉开快啊 慕云梅此时,已是竭尽全力地向前冲去,但噬魂兽显然比他更快,不过一瞬间已冲到了苏柒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张獠牙大口张开,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就在诸人都以为苏柒此番在劫难逃时,却见她仿佛身形未动,却凭空向侧滑出两尺,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噬魂兽的袭击。 苏柒此时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慕云松脸上比看到噬魂兽还要惊惧的神情,继而一个利落翻身,竟是骑在了噬魂兽的后背上,扬手举剑对准噬魂兽的灵窍,使尽浑身力气狠狠刺了下去 一剑之下,妖兽灵窍处的黑色妖气疯狂涌出,它仰天发出一声狂暴的嘶吼,瞬间将苏柒从背上颠了下去。 苏柒被重重摔在地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抬头见受伤的噬魂兽仿佛狂暴了一般,身形虚虚实实晃个不停,发疯般地将四周的岩石撞得粉碎,又没头没脑地冲自己冲撞过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1回 采莲的执着 苏柒此时有心闪避,挣扎了两下却是站不起来,便听对面慕云梅刻意出声大喊“畜生冲我来啊” 此时,受伤的噬魂兽正处于癫狂状态,听闻声音立时调头向慕云梅撞了过去,苏柒这才想起,梼杌玉剑犹插在妖兽的灵窍上,此时慕五爷手无寸铁,岂是发狂妖兽的对手 她能想到此关窍,显然另一个人也想到了。妖兽正没低头拱背,口中喷吐着血腥的气息一头向慕云梅冲去,中途却被接连飞来的石块砸中,顿时愈发火大,毫无理性地再度掉头,冲石块的方向冲去。 几步开外,一块高高的大石上,正立着一个娇弱却坚 通灵小甜妻第271回 采莲的执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2回 再见苏先生 “误会你个大头鬼” “好吧好吧”苏先生举手表示投降,“我当真不是跟师妹私奔,而是寻仇家报仇去了,仇家太强大,我自己都生死未卜,岂能拉上你垫背” “报仇”苏柒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苏先生昔年的不辞而别,她除了跟师妹私奔,还曾设想过许多或合情合理、或稀奇古怪的缘由,唯独没想过,他是撇下自己报仇去了。 “能让你生死未卜的仇家,得是多强大的存在”苏柒着实想象不出,素来与世无争只与神鬼为伍的苏先生,也会有仇家;她更想象不出,有通天彻地之才的苏先生也会有生死未卜的时候。 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你报仇可有受伤”说着,便伸手去剥苏先生的衣襟。 苏先生眼看自己有当场被脱光的迹象,赶紧一把扯住“受不受伤的,也是一年半载前的事儿了,你如今才关切送温暖有什么用” 眼见苏先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自是大仇得报、平安无事,苏柒放下心来,又想起自己兴师问罪的初衷,一瘪嘴道“既是一年半载前就完事儿了,这许多时日,你为何也不找我” 苏先生听了这话立时炸毛儿“我没找你待我回到东风镇,发现慧目斋人去楼空,问遍镇上的人都不知你去了哪里,雷捕头说你跟个高大英俊的什么堂兄跑了,我倒不知道哇,你这丫头何时平白多出个堂兄” 苏先生极其不忿地吹了吹胡子,“是你私奔,还是我私奔啊” 苏柒一时间无语,这才想起,某王爷命人将东风镇慧目斋的家什悉数搬到了广宁,苏先生回去还真是找不到她。 苏柒顿时熄了气焰,低眉塌眼道“这里面有些机缘巧合。” 她这厢与苏先生吵吵闹闹地话别情,赤炎洞内,随着红莲邪道的不复存在,定住了慕云松的符咒也自然消失。慕云松骤然发觉自己能动,立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望了一眼正抱着采莲悲恸的老五,转身便往洞外跑去。 透过洞口的一抹光亮,他依稀看到洞口的苏柒正与一白袍颀长的男子相对而立,靠得极近,那丫头似乎还抓着男子的衣襟。 这什么情况 慕云松心生不悦,愈发加快了脚步。待他冲到洞外,却只见苏柒一个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出神,方才的白袍男子,以及噬魂兽和邪道皆不见了踪影。 他心有余悸地一把将苏柒拉到自己身前,“你可无恙那妖道和噬魂兽呢” “我没事。”苏柒仍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妖道被噬魂兽吃了,噬魂兽因被刺破了灵窍,又误服剧毒彼岸花,已然半死不活,被苏先生用圣光咒净化掉了。” “苏先生”三个字,令慕云松瞳孔骤然缩了缩,“方才那穿白袍之人,是苏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寻我。”苏柒心不在焉道,方才听苏先生所言,这大半载一直在大燕北境到处找她,直到三个月前才寻到她的踪迹,正是燕北军开赴高丽战场,她误打误撞杀了女先生钟毓的时候。 是以,苏柒“碰巧”从古书上查到了噬魂兽的记载,其实是苏先生暗中引导,之后又一路跟着她去了高丽,躲在暗处多番施以援手。安州城中“碰巧”出现的萨满教徒,苏柒“失手”打翻了灯笼引出火烧龙山的妙计,其背后皆有苏先生运筹谋略之功。 但慕云松显然对这些并不知情,对于这个苏柒已许久不曾提起,偏偏又去而复来的死鬼苏先生,他打心眼里感受到威胁,却故作淡定道“苏先生既然来了,为何不向我引荐一下” 苏柒支吾道“他另有要事,便先行离去了,以后若有机会” 苏先生刚一出现,便让这丫头心神不宁慕云松不禁蹙眉,握了苏柒的手问“苏先生可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这习以为常的亲昵举动,苏柒竟触电似的一把挣开,“没没说什么不知采莲怎么样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说罢,便抛下慕云松,向洞内跑去。 她无法告诉他,苏先生临行前对她万般正色道“小柒,你这辈子,绝不能嫁给北靖王” 赤炎洞里,慕云梅依旧紧紧搂着采莲的身躯,声嘶力竭地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但昔日那个娇俏可人的姑娘,那个会对他一脸温柔地笑着,端出各种美味吃食的姑娘,那个被他求婚而红了眼眶的姑娘,如今双眸紧闭,没了本分气息,再也不能应他。 慕云梅虽然未被噬魂兽吸了魂魄,此刻却三魂六魄不守舍,犹如身坠地狱,只本能地将采莲紧紧抱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渐渐发冷的身体。 苏柒走上前去,伸手想要去探采莲的灵台,却被慕云梅下意识地当做敌人一掌打在肩上。 “老五”紧跟在她身后的慕云松一声喝,赶忙将苏柒接在怀里,“有没有事” 苏柒摇头,揉着肩膀从他怀里挣出来,再度上前,低声道“五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好歹让我看一眼,兴许采莲还有救” 她这一句话,让慕云梅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 苏柒伸手去探采莲的灵台,感觉里面空空荡荡,当即心下一沉,又去试她的鼻息脉搏,已然毫无一丝生机。 她当即便要忍不住落下泪来,却被身后的慕云松扶住肩膀,对自家五弟劝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将她带回营地去,再设法施救。” 慕云梅此时已失魂落魄,只茫然地点头,抱起采莲一步步向洞外走去。 待诸人回到燕北军营地,将军医悉数唤来施救,却个个摇头叹息,表示采莲姑娘已逝,无力回天,请五爷节哀。 慕云梅却犹如魔障了一般,谁的话也不信,最后将军医们统统赶了出去,只身一人在营帐中守着采莲,寸步不离。 不远处,苏柒寻个背人的山丘,支起招魂幡,摇响招魂铃铛,守候了许久,终见一缕淡得几近透明的魂魄,顺着夜风飘然而来,正是采莲模样。 苏柒欢喜了瞬间,随即又失落采莲的三魂六魄,已被那可恶的噬魂兽吞噬殆尽,如今只侥幸留下一魄,莫说是起死回生,便是转世投胎也没了机会。 “采莲采莲”苏柒连唤了数声,那淡淡的一魄方如同回过神来,飘近苏柒问道,“我是不是死了” 苏柒一时间哽咽无语,但不远处的营帐里,传来慕五爷如困兽般的低低呜咽声,已然说明了一切,采莲的魄望向慕五爷的方向“我是为救心爱的人而死,苏柒,我何采莲这辈子,终是勇敢了一回。” “你一直都很勇敢坚毅,”苏柒悲泣道,“采莲,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善良、最痴情的姑娘。” “能得你如此夸奖,我也能含笑九泉了。”采莲淡淡一笑,随即又伤感道,“只是可惜,我与五爷的缘分如此之短,我都还没来得及答应他的求婚,还没来得及多给他做些爱吃的,多替他缝几套御寒的衣裳” “是啊,若没了你,谁来照顾他” 骤然现身的黄四娘,望着采莲的魄,神情复杂“我曾经那样恨你妒你,恨你抢了我的心上人,妒你能与他朝夕相处、让他对你日久生情。” 她说着,亦望向慕五爷的方向,摇头叹道“可他已然爱上你啊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嫉妒得发疯,如今你没了,他又伤心得让我心碎。你若是没了,只怕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快活了。” 采莲的魄有些疑惑“你是谁” 黄四娘并不答她,只飘到苏柒面前,正色道“你不是见一个活一个么快救活她吧,五爷不能没有她,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便是百年之后,也要携手过奈何桥。” 苏柒苦笑摇头“我何尝不想救,可采莲如今魂魄不复”她不敢说,便是仅存的这一魄,待日出之后亦会消散于天地间,再无踪影。 “用我的”黄四娘坚毅道,“我黄四娘虽说香消玉殒了许久,但好歹三魂六魄是齐全的,她不够的,我来补” 苏柒被她这提议震惊了片刻,不可思议道“四娘,你” 天光微亮,苏柒走近慕云梅的营帐,见他依旧跪在床榻前,握着采莲的手愣愣出神,忍不住轻咳一声,唤了句“五爷” 她连唤了数声,慕云梅方回过神来,转头嘶哑道“你来了可是来送采莲最后一程” 苏柒打量慕云梅的脸,昔日俊朗飞扬的少年郎,如今满目的血丝和凌乱的胡茬,仿佛一夜之间老去了几十岁。 黄四娘说得对,慕五爷若没了采莲,也许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喜乐安泰。 慕五爷说完这句话,便重新回过头去,将一只手抚在采莲苍白的面颊上,爱怜地摩挲“昔日我被摄魂怪袭击,变成个傻小子的时候,便是采莲日夜不离地照顾我。 那时,我心智犹如稚童,夜里不敢独自睡觉,哭着闹着要采莲陪我睡,她也是这般守在我床头,握着我的手哼歌谣给我听。 我那时对她极其依赖,便是睡着了也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采莲无法,只得与我同榻而眠。” 慕云梅说着,发红的双眸中划过一抹神采,“如今想来,那竟是我慕云梅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日。” 他轻挽起采莲的手,贴在自己枯槁的脸颊上,“就在昨夜,我还傻子似的拿着一颗朱柰跟她求婚,都还没听她亲口跟我说一声愿意,就” 他这一番话说得摧心蚀骨,让苏柒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方要开口劝他,却又听他兀自对着床榻上的采莲低语“我想,你一定是愿意的,对不对别急,等我带你回到广宁,便去禀明你爹和我娘,允我们成婚,可好我说过,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就绝不会食言” 苏柒听五爷的话中之意,是铁了心打算与采莲的灵位成婚,为她孤守一生,心中大为感动感慨,先前犹豫不决的事也终有了决断“五爷采莲兴许还有救” 她声儿虽不大,在慕云梅听来却犹如一声春雷在耳边炸响,他蓦地弹起来,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苏柒肩头“怎么救如何救你快说” “我昨夜用召魂法术寻来了采莲的一半魂魄,这长白山中多山参,五爷若能找来千年老参做引子,便可令采莲的魂魄归位。” 她话音未落,身边已没了慕云梅的人影,帐门外传来一声嘶哑大呼“我这就去找你一定替我看好她” 见慕云梅成功被支走,苏柒不知是安心还是伤感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鎏金镇魂鼎,轻声道“你出来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3回 深夜遇惊马 翌日黄昏,巡营归来的慕云松和慕云柏,到慕云梅帐中探望采莲。 “情况如何”慕云柏见自家老五迎出帐来,虽是满身的伤痕疲态,眼眸中却有掩不住的喜色,不由佩服道,“听闻你只身攀上崖壁峭壁,寻来千年老参替采莲续命,也是实属不易” 慕云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轻笑道“二哥谬赞了,为了自己的女人,刀山火海也要去的。” 慕云柏便笑叹道“虽说我慕家兄弟皆是武夫,战场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脱下战袍倒个个是情种。” 兄弟三人相视笑了笑,慕云梅便打帘请二位兄长进去,见采莲已然醒来,脸色不甚好,正半倚在床榻上,被苏柒一口口喂着汤药,见慕云松和慕云柏进来,怯怯望了一眼,便瑟缩地向后躲了躲。 慕云梅忙上前拉着她手轻声安慰“莫怕,这是我大哥和二哥,不记得了” 采莲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支吾道“呃记得。” 慕云梅便向两位兄长解释“采莲历经此劫难,三魂六魄出窍又归位,一时间有些记不起前事。” 慕云松便想起自己在东风镇失忆的过往,自恃过来人,便劝道“只要老五你能悉心照顾着,慢慢便会好了。” 说罢,颇有些感激地望向苏柒在自己前事尽忘、迷茫无助的日子里,若不是有这丫头始终陪伴在旁,有岂会有今日的圆满 偏偏被感激的人仿佛浑然不觉,只顾拿着热帕子替采莲擦净手脸,缓缓道“有些事,她也许能忆起;有些事,也许再也记不起来,她经历魂魄出窍一回,也许连性子习惯都会有些改变,五爷要多多担待包涵。” 慕云梅便握住采莲的手,与她十指紧紧相扣,柔和道“我变成个傻子的时候,采莲都不曾嫌弃。如今无论采莲变成什么样子,即便是永远记不起前事,她也是我最爱的采莲。” 他这话说得款款深情,一旁两位兄长却听得有些不自在,慕云柏尴尬地轻咳一声,向慕云松道“听说老三还昏迷着,咱们去看看” 慕云松忙答应“是该去看看。”又向苏柒问道,“你可要跟我同去”老五和采莲两个在这里腻味,你留在这里当什么通明烛火 偏偏苏柒不领情“你们去吧,我去给采莲熬鸡汤补补身子。” 慕云松心底颇有些失落自从昨日见过苏先生,苏柒便有意无意地对他疏离,这让他心里如同堵着块大石头似的,闷闷的不舒服,想要问她,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兄弟二人便一路无话地行至慕云枫的营帐,见他依然昏迷不醒,又问过军医,说三爷性命无碍,再睡一阵子理应就会醒来。 慕云松又向老三的侍卫交代了几句,便要离去,倒是慕云柏看四下无人,忽然问道“昨夜赤炎洞中,苏柒施展的那一手轻功,大哥可看清楚了” 慕云松被问得身形骤然一僵,顿了片刻,方道“什么轻功” 慕云柏叹道“大哥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日她剑刺噬魂兽的那一记身法,我在远处尚且看得清楚,大哥彼时就在她身后,又岂会没看见”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慕云松被一语堪破,自知不能再装下去。昨日他眼见苏柒骤然施展了一手轻功身法,顿觉一颗心尤坠冰窟,竟比面对噬魂兽还要恐惧。 从赤炎洞回来,她凭空滑出两尺,一跃翻上噬魂兽背的一幕,犹如梦魇般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现,让他整日心神不宁。 此刻,面对他至亲的二弟,慕云松亦不想再隐瞒什么,只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慕云柏思忖了一阵,摇头道“若换做旁人,我定要疑心她接近你身边的目的,但是苏柒她数次舍命救你,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我便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何了,也许,只是个巧合” 巧合慕云松苦笑这丫头,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他“苏柒的身世,我自会去查。”他望着帐外夕阳下的一片血色天光,一字一句坚定道“无论苏柒是谁,她都是我慕云松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女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见自家大哥如此坚定决绝,慕云柏亦不再多说,便跟随大哥出营帐而去。 殊不知,他们前脚离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慕云枫,便慢慢睁开了眼。 夜色笼罩之下,苏柒端着熬好的热鸡汤,从伙房出来,低头快步向五爷营帐方向走。 她边走边想着心事,颇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当她听到“马惊了”的呼喊声,再抬头时,一匹健硕的大黑马已然狂奔至她面前 暴走的黑马见前面有人,很是恼火,仰头嘶鸣一声,一双前蹄便高高扬了起来,眼看便要朝苏柒身上重重踹下来 苏柒此时根本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一把扔了手里的热汤,身体如绷紧的弓般后仰,脚下步伐变换,生生向后滑出丈余远,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黑马的袭击。 黑马见一击不中,亦不再纠缠,继续自嗨地向前跑去,便见身后一马夫模样的士兵气喘吁吁追来,不忘抱拳问候一句“王妃没事吧” 苏柒惊魂甫定“没事。” 士兵便不再多说,继续呼哧带喘地向前追去。 苏柒大喘了几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暗自感慨这两日真是倒霉,昔年下山时,苏先生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把这三脚猫的轻功藏住了,死也不能外露,一旦外露便可能招至杀身之祸。 那时,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死也不能露那我都死了,学这轻功还有什么用且我都死了,还招至什么杀身之祸 苏先生被她呛得无语,忍不住在她臀上赏了一巴掌“总之不外露就对了” 之前皆藏得极好,这两日竟是接连使了两回苏柒有些懊恼,但抬眸望了望四下无人,暗想一匹马定不会泄了密去,又放下心来,开始心疼她的一锅鸡汤。 待她重新转身往伙房走去,不远处的一棵大杨树后,现出慕云枫清瘦身形,唇角划出一抹凉薄笑意“原来如此。” 兵行五日后,抵达沈阳城,大军修整一日。 清晨,苏柒正睡得迷糊,便被英娘从被窝里提溜起来“醒醒陪我上趟集市” 苏柒难得睡个好觉,正与她的被褥缠绵悱恻,抓着被子着实的不情不愿“不去不去,我没什么要买的” “我有啊”英娘不依不饶,索性一把将她被子扯走,“一早听前来送菜的大娘说,沈阳护城河中盛产银边鳝,治咳嗽效果甚好。我家慕云柏前些日子在高丽受了寒,夜夜咳嗽得无法安寝,我得去买几尾鳝来给他炖了吃” 苏柒打了个呵欠,赞道“你们二位还真是伉俪情深啊。”你确定你家二爷咳嗽,不是被你罚跪家法跪的 苏柒不情不愿地被英娘拖起来逛街,见沈阳城的早市倒是十分热闹,熙熙攘攘的街道中,不少农家渔夫跳着沉甸甸的担子,吆喝叫卖新鲜的鲜肉和蔬果。道路两旁挨家支起灰白色的布棚,架起桌凳买着热乎出锅的各色吃食。 见有吃的,苏柒立时精神起来,从路边摊子上买了两个冒着热气的芝麻烧饼,自己咬了一个,另一个递给英娘。 但英娘心思全不在此,摆摆手表示不要,一心一意搜寻着她的银边鳝。 二人行了半条街,终望见一家卖鱼虾的摊子,老板娘是个地道的东北娘子,脸颊上两坨红皴,正挽起粗壮的胳膊叉腰,高声大嗓地吆喝着“黑鱼青虾银边鳝嘞” 英娘赶忙快步上前问道“你这里有银边鳝” “嗯呐”老板娘指了指身前的鱼篓,“今儿一早刚从护城河里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呢” 英娘愉悦道“快给我来两尾大的”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捞鱼,用苇子将鱼串起来绑好,又闲聊似的随口问道“娘子买鳝,可是要治寒咳”见英娘点头,又热情介绍,“我跟你说,这银边鳝治咳嗽,是讲究做法的,你需将鳝与白萝卜、生姜、大枣”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样食材,英娘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听着,生怕自己记漏了,全然未发觉,自己身旁的苏柒已不见了踪影。 苏柒原本跟在英娘身后,一边啃着烧饼一边东张西望,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她回过头,见一个身穿白袍的人。 这正是那日见面时,苏先生所穿的道袍,但来人被一只硕大的竹斗笠遮住了脸,让人辨不出真颜。 “你”苏柒刚要出声发问,对面的人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她展开掌心,掌心上是朱砂笔画下的一个古怪符咒。 这符咒苏柒认得,乃是苏先生与她接头的标志,及其隐秘,从来不与外人说。 这是苏先生派来的人,苏柒笃定。 来人正示意她跟着来,苏柒望了一眼英娘,见她正积极热情地跟老板娘讨教着做鳝的法子,便转身跟着往旁边的一条小巷里走。 熟料,刚走进巷子背人处,眼前的人便猝不及防地将衣袖在她面前一挥,一股香气飘过,苏柒便再没了意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4回 借你样东西 英娘将炖鳝治咳的方子向老板娘问了三遍,才保证自己记全了,拎上鳝鱼愉悦向苏柒道“得咧,咱们走吧” 身旁的苏柒答了声“好”,二人便转身要走,却听老板娘大嗓门叫到“哎娘子,你还没给鳝钱呢” 英娘忙道“抱歉”,伸手去摸自己荷包,立时一脸窘态“出门时走得急,荷包竟是忘带了”便对苏柒道,“你可带钱了借我二十文” “呃”苏柒应了声,便伸手在自己身上上下地摸,摸了一圈才摸到腰里的荷包,又低头翻了半天,才翻出一串钱递给英娘。 英娘便随口笑她“你自己的荷包,怎么跟偷来的似的” 苏柒尴尬地笑了笑,道“一时忘了。” 英娘蹙眉“你嗓子怎么了不舒服” 苏柒忙掩口咳了两声,嗓音恢复了正常,向英娘怪道“还不是你,一大早拖我出来逛集市,呛了几口冷风,有些着凉。” “好吧,我的不是。”英娘此时心情颇好,提了鳝往回走,“等我鳝鱼汤炖好了,分你一碗驱驱寒气” 是夜,慕云松正在临时衙署中批阅军报,忽闻徐凯来报“王爷,隐逸回来了” 慕云松放下手中狼毫,郑重道“让他进来,你在门口守着” 徐凯答“是”,便退了出去,须臾便见一身形精健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进来,正是北靖王府暗卫首领隐逸,抱拳道“王爷” 慕云松开门见山“可有消息” “有珞珈山那边的消息,青鹤道长曾在珞珈山普云观开坛授业十余载,门下弟子三百余,然入室弟子仅六人,各个翘楚。” 慕云松问道“入室弟子中,可有” 他话未问完,却忽闻门口传来徐凯刻意抬高的大嗓门“王妃,您怎么过来了” 慕云松知道这是徐凯在向他报信儿,便向隐逸递个眼神,隐逸会意,起身行礼,从后门悄无声息地遁去。 慕云松便起身开门,果见苏柒正提着个红漆食盒立在门外,向徐凯嗔道“我来看看我家王爷,还得经你批准了” 见徐凯吃瘪,慕云松不得不出面打圆场,向苏柒柔声道“外面风凉,快进来。” 苏柒白了徐凯一眼,提着食盒娉娉袅袅进门,扫视了一眼桌案上的军报,嗔怪道“这么晚了,王爷还不歇息,不怕累坏了身子” 慕云松心中竟有些久违的小感动这几日来,苏柒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对他不冷不热;而他因苏柒隐瞒自己的身世,亦有些心凉,故而二人彼此略显冷落,甚少亲昵。 如今,她前来嘘寒问暖,显然是主动示好之意,慕云松深觉欣慰,便握了她冰凉的手道“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心疼你呗。”苏柒将食盒打开,端出汤盅,倒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端起来小心吹了吹,送到他嘴边,“特地给你炖的,趁热喝。” “又是十全大补鲫鱼汤”慕云松笑道,想起当年在东风镇小院儿,她为讨好他炖了鱼汤,自己却饮下搀了春药的梅子酒,对他百般诱惑,害得彼时青涩的苏丸子鼻血横流,险些把持不住。 “东风镇那碗鱼汤,可是险些要了我的命。”慕云松边打趣,边将她递到嘴边的鱼汤一饮而尽,咂摸了一下道,“好像味道不太一样啊。” 苏柒眼眸一转,笑道“许是食材不同,所以味道有些差别罢。”说罢,扭身到慕云松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柔声道“王爷定然累了,我替你捏捏肩可好” 她这娇娇软软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经她一句提点,慕云松倒真觉一阵困乏之意涌来,便顺从地靠在椅背上,任由她一双手在肩上揉捏,宠溺道“这般献殷勤,可是又有事求我” 身后的人娇声道“还真有,我想问王爷要一件东西,怕你不舍得给我。” 慕云松合眼随口道“都要成亲了,我的什么东西不是你的,想要,拿就是。” 他不过是身心愉悦中的一句玩笑话,却在说完的瞬间,蓦觉一丝异样,完全是下意识地向侧一闪,便见一道冷冷银光从咽喉处一闪而过 他不及细想,快如闪电地出手抓住她手腕,见她二指只见正夹着寸许长一根银针,片刻前险些便刺入了他的咽喉 “你干什么” 眼前的苏柒却依旧娇笑道“我要王爷的命,王爷允了,我自然要拿” 说话间,另一只手横扫,那盛着滚烫鱼汤的汤盅便冲慕云松面门直直飞来 慕云松侧身避过,那汤盅撞在墙上,发出一声脆响。便是这时机,苏柒闪身挣脱了慕云松的桎梏,后退两步笑道“汤的味道虽不同,但效果是一样的,都能要了你的命” “你是何人”慕云松怒喝,抬手去取兵器架上的宝剑,却蓦然发觉手脚酸软,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鱼汤里下了迷药慕云松懊恼不已实在不该如此松懈,轻易着了道儿 以他对苏柒的熟悉程度,若是有人假扮,定然瞒不过他。但眼前这女子的身形样貌、言谈举止,甚至身上的气息都与苏柒一般无二,这才让他放松了警惕。 他脑海中正飞快地转过千般念头,眼前的苏柒却已毫不留情地出手,一条蛇藤鞭如毒蛇吐信般直冲他面门袭来 这场景,何其熟悉,慕云松瞬间忆起了这女人是谁,心中涌起滔天恨意,无奈此刻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抵抗,只能勉强抓过手边的笔架挡在面前,笔架被那蛇藤鞭缠上又甩出,瞬间摔得粉碎。 见他大喘着粗气,以手死死攀着桌边,咬牙勉力才能站住身形,“苏柒”脸上现出一抹得色“终又让你犯在我手上,此番你可没那么命大了” 慕云松额角上青筋崩起,汗珠直落,却依旧冷嘲道“一个刺客,话还是那么多” “苏柒”再不多话,手中蛇藤鞭一抖,鞭头闪着寒光,直冲慕云松心口袭来 慕云松此时,所中迷药彻底发作,眼前的人影都有些模糊,已全然无力抵抗,便是此时,不知从何处现出的一道剑影,如同蛰伏已久、骤然扑食的猎鹰,狠狠向鞭头斩去 但这蛇藤鞭材质特殊,坚韧无比,被大力斩下也未能断裂,而是剑锋一偏滑了开去,却也逼得鞭头荡开数尺,从慕云松脸侧一掠而过。 慕云松略松一口气,索性闭了眼,对及时现身的隐逸道“留活口” 幸而隐逸尚未汇报完毕,故留在附近并未走远,听到屋内动静不寻常,立刻折回来查看,竟见自家王爷遇袭,当即出手。 他这一出手,屋内的打杀声亦引起了门外徐凯的警觉,立时持刀冲了进来,见隐逸竟与王妃打了起来,而自家王爷竟在一旁“悠然”坐看,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按着手里的刀柄问“王爷,我帮谁” 然不等慕云松出声,“苏柒”自知不是这二人的对手,随即娇呼一声“快救我这厮要造反” 徐凯听罢想都不想,当下拔刀挡下了隐逸的一剑,便是这内斗的瞬间,“苏柒”抓住机会破窗而出。 “你猪脑子”隐逸骂道,腾身跟了出去。 “这我”徐凯抓了抓脑袋,依旧不明所以,“王爷” “隐逸说得对你就是个猪脑子。”慕云松弱弱道,“还不来扶我一把” 夜色已深,然慕云柏英娘夫妇,以及慕云梅正齐聚大哥衙署之中。 对于苏柒的失踪,英娘简直愧疚得要死“我当时就应察觉到不对劲,她分明刚掏钱买了两个烧饼,又怎么会找不到自己的荷包” 慕云柏闻言,不禁有些责怪,“你与苏柒朝夕相处,何其熟悉,怎么她被人假冒竟看不出来” “我”英娘百般懊悔,却辨无可辩,倒是刚刚从冰水中披衣出来的慕云松替她解围,“那妖女极擅长模仿,莫说是英娘,连我都未能认出来,才险些着了她的道儿。” 他原本中迷药颇深,便是服了解药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但苏柒的失踪令他揪心不已,便选择了最快也最极端的方式,将自己泡在冰水之中,令徐凯将冰凉的水一桶桶从头顶浇下来,如是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恢复了思考和行动能力, 慕云梅抓住端倪“也就是说,苏柒在二嫂买鳝鱼时,已被刺客调了包” “应是”英娘感觉要被自己蠢哭了,“那买鳝鱼的老板娘一口气与我说了许多种配料,我只顾用心记着,根本没注意那时苏柒去了哪里” “这会不会从始至终就是个圈套”慕云梅忙换来手下暗卫,“快去集市上寻那买鳝鱼的商家” 暗卫领命而去,诸人又将焦点重新回到那女刺客身上,慕云梅道“那女刺客既然能扮做苏柒模样,说明定是她掳走了真正的苏柒,但得隐逸抓住那女刺客,也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苏柒。” 他正说至此,见被寄予厚望的隐逸归来,一进门便抱拳跪下道“属下失职,将那女刺客跟丢了,请王爷责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5回 又被绑架了 他此语一出,众人皆震惊隐逸乃是北靖王府的暗卫首领,轻功极佳从不失手,此番竟被那女刺客甩掉了,可见其本事。 隐逸着实愧疚,当即表示要自领罚谢罪,却见慕云松缓缓睁开眼道“那女人本就擅长幻化迷惑之术,加之你对沈阳城坊不熟悉,跟丢也不足为奇。” 见王爷不怪罪,隐逸忙叩首谢恩,然众人心中皆是沉重抓不住这女刺客,便不知她将真正的苏柒掳去了哪里。 隐逸叩首罢,又道“属下一路跟随,期间又跟她过了几招,倒也并非全无所得。这女子虽说扮做王妃模样,一条蛇藤鞭又招式诡异,但无意间展露的脚下功夫,却让属下勘破了几分端倪。” 慕家兄弟皆知,隐逸在投靠北靖王府之前,曾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对江湖中的人事见识颇多,慕云梅忙问道“你认得她” 隐逸道“诸位主上应听过,江湖女魔头夜罗刹的名号。传说此女本姓叶,有异邦血统,生得样貌极美,又擅长幻化诱,惑之术,甚少有人见过其真容。 此女曾纵横江湖十余载,因擅长媚术,曾得许多男子仰慕,但此女生性偏执、睚眦必报,对无情无用之人弃之如敝履,对仇家则下手狠戾毫不留情,故而得了个夜罗刹的绰号。 也许是结下的仇家太多,故而近几年,夜罗刹倒是销声匿迹,许久不曾有过她的传闻。” 慕云梅好奇问道“那你是如何将她认了出来” “一则,能将人假扮得如此惟妙惟肖,连至亲之人都辨别不出,江湖上有此功夫的人不多。”隐逸说着,抬头向慕云松道,“二则,属下不久前恰巧得知,夜罗刹曾学艺于珞珈山” 慕云松听罢,立刻现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她也是” 他说了一半,欲言又止,一旁的慕云梅听得着急“她也是什么” “没什么。”想通其中关窍的慕云松,反而略舒了口气,道“如今毫无线索,大家都在这里守着也是无益,都回去吧。” 他此言一出,慕云梅和慕云柏皆有些惊讶苏柒丢了,大哥如此淡定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上回苏柒被皇帝带走,这位仁兄可是如同被触了逆鳞的狂龙,险些将整个燕北都翻了过来 “可苏柒她”慕云梅忍不住问道。 “我自会派人去寻。”慕云松说罢,便仰头靠在椅背上阖了双眼,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这等于下了逐客令,慕云柏夫妇和慕云梅只好起身告辞,但英娘依旧为弄丢了苏柒而懊恼不已,表示天一亮便要亲自去寻。 待众人走后,慕云松方缓缓睁开眼,起身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整理纷乱的思绪。 今夜假扮苏柒前来刺杀的,若当真是夜罗刹,那么算起来,他与这个女人已是第三次照面。 上一次,是在东风镇附近的断崖之上,她一袭黑衣一条长鞭,逼得重伤不敌的他自坠悬崖。 而再上一次,却是六年前,王府中秋夜宴之上,那个棕发褐眼,舞姿妖,娆的胡姬,亦是整个北靖王府不愿触及的噩梦 想起六年前之事,慕云松但觉胸中一阵翻腾,仿佛有一只怨恨的巨兽咆哮着欲挣扎而出。 这女魔头,几次三番与北靖王府为敌,两度险些取了他慕云松的性命,实在是可恶至极 偏偏,如今苏柒被夜罗刹带走,虽然应该性命无碍,但沈阳不同于广宁,不是自己的地盘不说,其东西三十六坊,南北街巷纵横阡陌,机关暗道数不胜数,要藏匿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便是将身边暗卫和亲卫悉数派出去,在沈阳城中地毯式的搜寻,只怕也很难发现端倪。 慕云松心底浮起深深的无力感小柒,我要如何才能将你找回来 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层更深的隐忧苏柒她,可还愿意回来 苏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昏暗破旧的房间。 我这是又双叒叕被人绑架了苏柒简直哭笑不得,若再来这么几次,自己就彻底对迷药迷香之类免疫了。 但纵观历次被绑架的经历,苏柒深觉,这次的绑匪绝对是态度最良好的没有之一,虽然将她扔在了这么个昏暗阴冷的地方,但手脚上皆没有缚绳索不说,还将她放在了一张铺着草席的破木床之上,甚至“贴心”地盖了条破棉被。 这绑匪,也太有人情味了些。苏柒暗自啧啧,但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苏柒掀开棉被起身,却赫然发觉自己正凌乱散着头发,先前的衣裳穿戴一样也不见了踪影。如今身上穿着的,竟是之前遇见那斗笠人的白色半旧道袍 苏柒着实焦虑自己那身衣裳倒不值几个钱,但随身揣着的弗朗机、玄鸟玉和镇魂鼎可都是无价的宝贝,被人偷了去,损失可就大了 得先想法子从这鬼地方出去她裹紧身上松松垮垮的道袍,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但见这屋子不但阴冷且潮,湿,满屋子弥散着一股难闻的鱼虾腥味。四壁皆无门窗,唯独接近房顶处有个砖头大小的窗口,透进一点光线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屋内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她方才容身的破木床,便是墙角里几只或立或倒的大木桶,有的里面竟还盛着冰块。 苏柒看了一圈,大概明白了这十有八九是个储存鱼虾的地窖 她蓦然回想起,自己正是陪英娘买鳝鱼的时候,看见个古怪的人,手上有苏先生的标记,这才稀里糊涂地着了道。 苏先生派人绑我苏柒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即摇摇头自我否定那死鬼若想见我,自有一百种法子,又何必用如此粗陋的路数 那么,是有人打着苏先生的旗号绑我苏柒有些不解今日那戴斗笠的神秘人,向她展示的朱砂符咒是苏先生的记号无疑,但这记号十分隐秘,除了她与苏先生本人便再无人知晓,为何会 她突然有些担心自从赤炎洞匆匆一别,接连几日再无苏先生的音讯,那死鬼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正纷纷乱乱地想着,忽闻头顶传来“吱呀”声,紧接着便是骤然射进来的刺目阳光,照得苏柒有片刻的失明。 便是在这看不见东西的瞬间,她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心中骤然一紧,踉跄着后退两步叫到“谁别过来” 朦胧间,但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柒只能一手遮着阳光,一手在自己身前徒劳地上下挥动 当啷脚边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苏柒的一双眼眸也终在此时恢复了视觉,抬眼便见一个半大的女孩儿立在她面前。 苏柒着实没想到,“劫匪”会是个十一二岁的小胖丫头,头上挽着歪歪扭扭的双螺髻,圆圆脸颊上两坨皴红,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正噘嘴气鼓鼓地望她。 呃苏柒正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这姑娘,垂眸见地上一只摔碎的粗瓷完,和滚至脚边的两个大馒,头,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来送饭的。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坏人来了。”苏柒忙不迭地解释,弯腰将馒,头捡起来拍了拍,又在身上蹭了蹭,故作不介意地咬了一口,见这小胖丫头神情缓和了些,便问道,“小妹妹,是谁让你来给我送饭的” 小胖丫头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摇摇头,示意她不会说话。 小小年纪便哑了,实在是可怜,但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善心泛滥,她一边慢慢嚼着馒头,一边打量着小胖丫头的穿着,见她粗壮的腰上系一条灰色的围裙,上面依稀还沾着鱼鳞。 苏柒便试探问道“你家,是卖鱼的” 小胖丫头大概觉得此事并没什么机密性,便点了点头。 苏柒又咬一口馒,头,脑海中飞快盘算今早那卖给英娘鳝鱼的老板娘,大约跟绑匪本就是一伙儿,故而绑匪将她迷晕之后,便就近藏在了卖鱼坊的地窖里。 所以说,如今她理应离市集不远,又正是白日,市集上人应该不少。只要能从这鬼地窖出去,一路跑到市集上,便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她眼眸一轮,捂着肚子向胖丫头道“小妹妹,我内急得很,可否带我出去方便一下” 小胖丫头忙不迭摆手,又指指墙角的破木桶,示意她可以在那里解决。 苏柒无奈,只得再想主意,看着小丫头高高挽着袖子,露出两截藕般粗壮的胳膊,一双小肉手通红,手背上几片红红的冻疮,俨然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么,一般都有个理想苏柒自己也曾食不果腹过得寒酸,故而特别能感同身受,于是冲小胖丫头眨眨眼“小妹妹,爱吃糖么” 小胖丫头眨眨眼,神色犹豫,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要我说,饴糖不如冰糖,冰糖不如糖葫芦”苏柒此时,全然是舌灿莲花,将自己吃过的美味甜食皆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番,不过片刻功夫,便惹得眼前的小胖丫头忍不住吮着手指,口水涔涔而下。 苏柒便趁热打铁“我这里刚巧有几枚铜钱,咱们两个去集市上买两串红彤彤、甜蜜蜜的冰糖葫芦来吃,可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6回 可知你是谁 小胖丫头忙不迭点头,刚要带苏柒出去,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有什么职责,但架不住苏柒热情地在她身旁挤眉弄眼“咱们就去买两串糖葫芦,吃完就回来,不会有人知道的” 小胖丫头本就无甚城府,此时完全被糖葫芦迷了心窍,当下扯了机关放下木梯,便要带着苏柒往上走。 苏柒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边跟在小胖丫身后上木梯,一边盘算出了地窖之后,要如何支开这馋嘴胖丫,趁人不备跑出去。她正卖力地动着脑筋,冷不防听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三言两语就赚开了门,丫头本事不小哇” 这声音语调听在苏柒耳中,只觉熟悉又古怪,不禁抬头望了一眼,一望之下,竟骇得脚下踩空,从木梯上跌了下去。 便是此时,听到地窖口一个高亢的嗓门儿“这倒霉孩子方才怎么叮嘱你的还不给我上来” 这一嗓门彻底震碎了小胖丫的冰糖葫芦梦,她浑身一个激灵,逃也似地“噔噔噔”跑了上去。 徒留跌下梯子的苏柒,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从木梯上姗姗而来,边走边打量这阴冷地窖,蹙眉道“这地方也太寒酸咱们待会儿便换个地方落脚。” 她实在太像,无论相貌还是声音,甚至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令苏柒有种照镜子的感觉,但这感觉又太过诡异。 “你是谁将我绑来又扮作我模样,究竟意欲何为” 眼前的“苏柒”巧笑倩兮“扮作你模样,自然是去做你该做而做不到的事,杀你该杀而杀不了的人。” 苏柒咬牙道“一派胡言我苏柒并无仇家,哪里来该杀之人” “苏柒”绣眉一挑“是么” 便是此时,只听地窖口传来卖鱼老板娘的声音“主上,燕北军搜查来了。” “苏柒”不以为意“你且按说好的应对去,燕北军有个最大优点,便是不乱杀无辜。你只抵死推作不知,他们也拿你没法子。”她顿了顿,又嘱咐道,“待他们走了,你便令人驾车出西城门去,再故意卖个破绽,将那支木簪子遗落在路上。” 那老板娘应声而去,“苏柒”便望着苏柒得意笑道“所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世,他们定然不会想到,我们就藏身在这事发之地,闹市之中。” 苏柒不理会她的自得,继续问道“你究竟是谁与苏先生有何关系” “苏柒”便笑道“我跟他的交情,可谓说来话长。” “带我去见苏先生” “急什么过些时候我自然会带你去见他,”“苏柒”施施然在草栅上坐下,从怀里摸出块圆润玉石,在脸上来回摩挲,“但如今你最好老实在这里躲着,如今满城都有燕北军在寻你,你一旦出去,便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苏柒不可理喻地“呵”了一声一旦姑奶奶我出去,凶多吉少的是你才对 “苏柒”此时,已卸下了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小麦色脸庞,幽幽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北靖王妃实话告诉你,就在昨夜,北靖王在驻地遇刺身亡”她忽然凑近了苏柒的脸,一双波斯猫般的褐色眼眸中透出邪魅的光,诡笑道“凶手,就是你” 苏柒被“北靖王遇刺身亡”几个字震得有些懵,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怒道“一派胡言王爷武功极高又命大,岂会被你一个妖女轻易得手” 夜罗刹便魅邪笑道“纵然他武功再高,又岂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设防”她十指间摆弄着一根寸许长银针,“就是这根银针,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刺穿了他的喉咙不然你以为燕北军,为何在沈阳城中掘地三尺地寻你” 她说罢,发觉眼前的苏柒犹如被点了穴似的堪堪定住,全然一动不动,索性伸手一推,苏柒便轰地坐在了床榻上。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妖女的鬼话,连一个字也不想信,但又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去想若说这世上,谁能轻易干掉慕云松,的确非她苏柒莫属。因为只有在她面前,他会卸下所有的防备,没有一丝戒心。 他死了慕云松死了我的王爷相公,死了 这可怕的想法,犹如一条条蚀骨之虫,一点点钻进了她的身体,一点点噬咬着她的魂魄 她木然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王爷不会死的,他昔日重伤坠悬崖、湖底斗蛇妖,青杨浦千军万马多少必死之局都被他闯了过来,又岂会” 夜罗刹便得意道“那是他没遇上我” 苏柒忽然化身一只狂暴的小兽,狠狠扑倒了身边的女人,伸手去掐她的脖颈“妖女我杀了你” 但她毫无章法的攻击,瞬间被夜罗刹化解,反手将她制住,一双猫眼中现出愤怒而不可思议的光芒,嘶吼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北靖王死了,你应该高兴应该痛快应该焚香祝祷告慰先人” 见苏柒哭喊挣扎几欲疯狂的模样,她索性一把将她摔在墙上,又双手用力箍住她肩膀,在她耳边嘶吼 “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苏柒此时,完全处于崩溃的状态,凭本能用力踢打撕咬着眼前的妖女,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我只知道,我相公若没了,我必不能独活今日,要么让我先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简直不可理喻”夜罗刹被她惹得亦有些愤怒,扬起一只手便要向她后颈劈去,却在半空中被一把抓住,全然动弹不得。 “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身后熟悉的埋怨之声,夜罗刹愈发赌气道“我在救这丫头,让她莫再执迷不悟” “你救她,就是将她逼得崩溃”苏先生十分恼怒地大声呵斥,用力将夜罗刹拖到一边,上前抚着苏柒的肩头温言抚慰“好了好了,莫哭了,我在这里。” 苏柒此时,已处于悲恸昏厥的边缘,脚下一软便栽在了苏先生怀里,仍不忘伸手抓住他衣襟,嘶声问道“她说得可是真的我家王爷他当真” 苏先生眼眸中掠过一抹阴霾,但眼见怀里的小丫头就快要支撑不住,只得道“她骗你的,北靖王还活着。” 他短短一句话,让苏柒仿佛从地狱中爬了上来,一口气泄下,便两眼一黑,彻底昏厥过去。 苏先生探了探她的鼻息脉搏,叹了口气,将她抱起在破床榻上重新放好,又悉心盖上棉被,方直起身来面向夜罗刹,面色不善道“为何要这么做” “心疼了”夜罗刹挑了挑眉,“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晚要知道真相,既然你瞻前顾后犹豫再三,那索性由我来告诉她” “胡闹”苏先生低喝道,“谁让你自以为是地擅自行动可知这样鲁莽行事不但会害了小柒,也可能害了你自己” 夜罗刹鲜见苏先生发这样大的脾气,心中十分委屈,呛道“是谁想要把这小丫头弄出来,又畏首畏尾地几日拿不定主意我豁出命去到底是为了谁” 她越说越愤懑,居然红了眼圈“我知道你疼她,但疼她便这样对我,师兄也太厚此薄彼了” 苏先生被她呛得无语,终只得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晓得你是替我分忧,只是今后切莫再背着我擅自行动” “那这丫头怎么办” 苏先生望着熟睡的苏柒,苦笑道“劫都劫出来了,还能送回去不成” “回去” 临时衙署里,慕云柏和慕云梅皆是一式一样的惊诧神情,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苏柒怎么办” 慕云松起身,将虎符交到慕云柏手里“你们率大军先回广宁,我留下,寻找苏柒。” 慕云梅便摇头道“偌大沈阳城,以大哥你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寻得过来” “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慕云松道,“十五万燕北军盘亘在沈阳城中数日,不但徒费粮草,且容易引起朝廷的疑心。” 想想那个疑心病甚重,恨不能将广宁慕家一网打尽的皇帝慕云泽,慕云梅不得不承认,大哥的顾虑颇有道理,便道“二哥自领兵回去,我留下帮你找人” “不必了,你家采莲如今的身体状况,急需回去安定下来,寻个良医好生调养。”慕云松拍了拍自家五弟的肩膀,“你们放心,关于苏柒的去向,我心中大致有数,定能寻得到她” 见大哥如此说,慕云柏和慕云梅只得领命,慕云柏便道“让隐逸率王府暗卫留下,协助大哥。” 慕云松点头“好,我燕北军十五万将士离家许久,早已归心似箭,你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回到广宁论功行赏犒劳将士,务求公正” 两兄弟应下,向大哥抱拳作别。 翌日清晨,大军开拔,返回广宁。 沈阳城东的一座山丘上,一身便装的慕云松望着十五万燕北军军容齐整、意气风发地列队走出城门,映着朝阳走向归家的方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幸福的笑容。 在他身后,隐逸见徐凯低眉塌眼面露颓色,用手肘撞了撞他腰眼,低笑道“怎么看别人回家,你也想媳妇了” 徐凯被他取笑得有些尴尬,忙自辩道“哪有你少胡说我是替王爷忧心啊你说这三日,咱们在沈阳城里里外外寻了多少地方怎么就是找不着王妃的人影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7回 是你的仇家 王妃失踪的三日里,他们明察暗访,倒也发现了些线索不是王妃的一根木簪,便是惊鸿一现的一片裙摆,但每当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事发地,却总是人去楼空,白忙一场。 “这绑匪是泥鳅不成滑不溜手”徐凯懊恼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等抓住了她,定要亲手打断她的腿让他娘的再跑” 听着徐凯的絮叨抱怨,慕云松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感慨难怪苏柒常赞苏先生有通天彻地的大能耐,果然非比寻常,这几日一直被他牵着鼻子在沈阳城中乱转,实在令人恼火。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苏先生显然也是深谙兵法之人,故意处处留下破绽,让他分、身乏术,却始终无法堪破他真实的所在。 与其处处被动,不如慕云松正思索着,忽见一黑衣暗卫奔上山坡来,向隐逸耳语了些什么。 隐逸便凑近道“王爷,据报城西一家客栈中,疑似王妃迹象。” 他尚未答话,徐凯便啐道“娘的劫持人质还敢住客栈这混蛋吃了豹子胆了” 隐逸便谨慎道“我也觉得,又是贼人故布疑阵,不然王爷且等等,我再派人去查探一番” 慕云松想了想,摇头道“不必,本王亲自去看” 说罢,最后望一眼率军远去的慕家众兄弟,转身向山坡下行去。 并非他不信任自己的亲兄弟,但有些事,在弄清原委之前,最好谁也不要知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沈阳城东郊外,一户农户家中,苏柒独自坐在庭院里的石井栏上,抬头望着天边的一片瑰色朝霞出神。 他们并未将她禁锢,但苏柒已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她很清楚,在苏先生眼皮底下,自己那点儿小聪明和小伎俩,压根儿拿不出手。 这三日里,苏先生和他的叶师妹,带着她频繁更换着落脚之处时而闹市,时而城郊,时而隐匿穿行于机关暗道,时而大摇大摆地坐着马车横行市集。 但他们究竟都走过哪里,苏柒并不知晓,因为每逢转移落脚处,她都会被那妖女强行套上个黑布眼罩,再用棉花团塞住耳朵。 苏柒暗叹你也真是对我太过抬举,姑娘我在广宁城住了一年半载还常常迷路,更何况这初来乍到的沈阳城 如今这城郊废弃农家,已不知是他们的第几个落脚点。苏柒如今已懒得问任何问题,从她得知王爷相公还活着,又确定自己性命无碍之后,她便基本不再开口。 不知何时,夜罗刹来到她身后,喜气洋洋地宣布“你可知,就在今晨,燕北军开拔了” 说罢,见苏柒愣愣地毫无反应,索性坐在她身畔,拿肩膀碰了碰她,道“你那王爷相公抛下你走了哎不过寻了三日便放弃了,呵这男人啊,皆是口是心非的禽、兽,哄你到手的时候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发誓为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可一旦你真出了事呢不过假惺惺叹两句红颜薄命、有缘无分,便毫不犹豫地弃你如蔽履这样的男人,你还想着他作甚就该一刀杀了干净” 她自说自话地愤慨了一番,见苏柒依旧老僧入定似的不吭声,心里暗骂了句“不识好歹”,便拍拍屁、股起身欲走。 熟料,在她起身的刹那,却听入定的苏柒幽幽道“我想明白了。” 夜罗刹一喜“傻丫头,你可算明白了” 苏柒却一脸意味深长望她道“苏先生说去寻仇家报仇,其实那不是他的仇家,而是你的。” 夜罗刹被她说得一愣,刻意干笑两声“我的仇家你何以见得” 苏柒便抱着自己的双膝慢慢道“我本与苏先生在东风镇过得好好的,偏你一出现,他便毫无征兆地抛下我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抬眸盯着夜罗刹的脸,“我一直以为,他是跟他师妹私奔了,如今才想明白,是你欲找仇家寻仇,便去东风镇找苏先生援手。而苏先生对于你这个师妹,自幼爱护也好,别有些情愫也罢,总之是不忍拒绝,故而豁出命去也要帮你报仇。 我只是不明白,北靖王爷半生光明磊落,守护大燕北境一方平安,从未做过有悖良心之事,究竟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与我什么仇什么怨”夜罗刹仿佛听到了什么着实可笑之事,“你说得对,师兄是为了帮我,可你以为,我又是再帮谁” 她一双褐色眼瞳骤然发出冷冷的光“苏柒该报仇的人是你该取北靖王性命的人是你” 看这疯女人再度陷入癫狂,苏柒懒得理她,索性起身回屋“疯子” 夜罗刹仰天一阵尖利大笑“疯在你们眼里,我是疯了,可偏偏只有我是清醒的只有我看到你们的所作所为有多荒诞、可笑、可恨” 她冲着苏柒的身影大声呼喝,但苏柒却置若罔闻。夜罗刹大喊了一阵方平静下来,眼角挂起一抹恨恨冷笑“师兄心疼你,不让我告诉你你是谁,但冥冥中已然决定的一切不容改变,苏柒,这就是你的命” 城西客栈,天字一号房。 二十余王府暗卫,各执兵器悄无声息地集结在房门外,为首的隐逸抬眼迅速观察了一眼地形,抬手向身后比划了个手势,便有四名暗卫飞身上了屋顶,在四角分别警戒。 隐逸部署停当,再向身后一摆手,便见一名身形瘦削的暗卫欺身行前,从腰间取下一片薄刃向门缝中探去,门栓便被无声地打开。 隐逸深吸一口气,示意身后的暗卫警戒,自己则抽出细剑,伸手缓缓推开了门。 熟料,就在门开的瞬间,便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之人,发出鬼魅般的呼啸声向门口飞来 隐逸始料未及,但好歹身经百战,反应极快,手中细剑前探,直刺那鬼魅的心口 但一剑刺去,隐逸便意识到这不过是个披着斗篷的人偶,而细剑上骤然传来的高温令他意识到,斗篷下很可能藏着火雷,随即大喝一声“散开” 王府暗卫皆训练有素,听令迅速后退,刚摆好防御阵势,便见那黑色、鬼魅冲出房门,胸前的斗篷已燃起火光 这东西要爆炸暗卫们齐齐低伏,用壁上的铠甲护面,熟料几息过后,没有迎来预料中的灼热和冲击,耳畔却想起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直至鞭炮响完,黑色、鬼魅落地烧成一团,暗卫们方面面相觑,隐逸面色平静,心底却在暗暗骂娘 又被这混蛋绑匪戏弄了 他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再度持剑在手,与手下谨慎踏进门去,见屋内空无一人,唯有床榻上幔帐低垂,里面隐约现出个睡着的倩影。 隐逸定睛看了一阵,自觉不敢僭越,便出门向随后而来的慕云松禀报“王爷,屋内床、上有个女子” 慕云松垂眸望了望燃成灰烬的黑色斗篷这个苏先生,俨然将戏弄他当做了乐趣,几次三番乐此不疲,实在是恶趣味得很 但他如今也无可奈何,只得踏进门去,见床头上犹搭着两件女子的素白中衣,和一条浅樱草色的肚兜,他再熟悉不过。 慕云松心中蓦地升起一线希望,转眸望着帐幔里的女子,近前几步,伸手缓缓拉开了床帘。 果见一个女子正面朝内睡得香甜,光裸的双肩随着呼吸起伏。慕云松只得伸手将她扳正过来,却在触及她肩头的瞬间,床、上的人儿颤了颤,转过脸来睁开了眼。 突如其来地四目相对,床、上的人儿原本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大呼出声,但在看清了来人相貌的瞬间,却生生换了语气,娇滴滴道“哎呀,非礼呀” 慕云松的手顿在半空,着实的尴尬。 慕云松坐在屋内,手中握着那浅樱草色的肚兜若有所思,便闻隐逸来报“问清楚了,是这店老板的女儿,昨夜来这屋里送了趟热水,便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 慕云松听罢不置可否,隐逸却尴尬地咳了咳,道“王爷,那姑娘非说自己被非礼,正哭天抢地。” “要多少银子,给她便是。” “可人家不要银子。”隐逸觉得这话难以启齿,“只口口声声要王爷负责。” 慕云松忽然便有些心烦意乱,“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处理不料,你这统领是如何当的” 隐逸摸摸鼻子,苦笑道“王爷,我只是个暗卫统领,您让我出生入死我都没二话,但对付女人,我实在是” 慕云松这才想起,隐逸漂泊半生,如今还是光棍一条,只得无奈吩咐“让徐凯去处置便是。” 带人候在院外策应的徐凯,深觉无辜躺枪,从店老板那里灰头土脸地出来,便被隐逸好奇问道“那姑娘,你如何处理的” “还能如何处理。”徐凯望天,有种被人劫财劫色的伤感,“我给她留下一锭金子做信物,答应返回广宁后,便派人来接她回府。” 隐逸恍然,忙不迭拱手道“徐副将大义献身,令人佩服佩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8回 最后的杀局 这话在徐凯听来着实嘲讽,忍不住冲隐逸怒道“你干得好事” “怎么能是我干的好事”刚刚勘察完毕,一无所获收队的隐逸,心中也是郁闷,嘀咕道“分明是王爷” 他刚脱口而出,便被徐凯拉了一把,立时噤声。二人都明白,王爷当下心情差到极点,根本就是座一触即发的火山,万万不能招惹。 但徐凯无辜,替王爷处理完烂桃花还要去复命,只得谨慎上前,低声道“王爷,那姑娘的事,属下处理完了。” 对于自己的无辜接盘,徐凯本有满肚子的委屈要说,但他家王爷不过略略颔首,根本心不在焉,他便只好按捺下来,由衷建议道“王爷,咱们这几日在沈阳城东奔西走,除了几场虚惊外便一无所获,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 连神经大条如他都看出来,那混蛋绑匪留下的线索无一条是真的,明显把他们当猴耍,偏偏他家睿智的王爷浑然不觉,一旦听到线索端倪,必立刻赶去,几次三番折腾下来,连他们这些手下都觉得恼火。 徐凯言罢,不禁再度感慨真真是红颜祸水,色令智昏,陷入爱情中的男人,连智商都清零了 偏偏他家王爷此时,不但智商低且执拗“不是办法也要找下去,只要有苏柒的分毫线索,皆不能放过” 便是此时,有暗卫来报,说城西一户废弃农家院中,依稀有王妃曾到过的迹象,慕云松二话不说,率手下奔城西而去。 他走后不久,空寂的客栈房门再度被推开一条缝,一袭白纱蒙面的夜罗刹谨慎向屋内打量了一番,确定无人,才一步踏了进来。 刚被北靖王搜过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她有胆子去而复来。 夜罗刹为自己的机智笑了笑,在屋内妆台前坐下,伸手摘下了脸上的白纱。 镜中现出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虽说依旧风姿绰约,但岁月不饶人,眼尾额上淡淡的纹路,依旧向她无情地昭示着,她叶罗莎已经为了那个人,将自己蹉跎了多年。 夜罗刹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出神了片刻,终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个小巧木匣,摆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各色膏脂,和易容的许多机巧工具。 不过须臾之间,镜中那张异域风情的脸,已被苏柒的容颜取代。夜罗刹对镜端详了一阵,忽而叹道“他对你,可真好。” 这些日子,她在暗中看着北靖王发疯般地在沈阳城中四处奔走,但凡是他们留下的半点蛛丝马迹,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北靖王也一次又一次地前去查探,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却丝毫没有放弃之意。 这一番深情,在夜罗刹看来都觉得颇为感人,只觉世间能对自己的女人有如此真情的男子,实在是凤毛麟角。 “大师兄,若你当年,能有他一半的情意对我,也不枉我”夜罗刹被勾起了回忆,自言自语了半句,又苦笑着摇头叹息,“罢了,你对我无情,我却不能对你无意。”她抬手将头发梳起,挽了个苏柒惯挽的堕马髻,再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终对镜中的“苏柒”笑道“过了今晚,你与他的孽缘,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苏柒发觉,自从他们换了新的落脚点,那个妖女便不见了人影。 苏先生对于他叶师妹的不知所踪,显然十分担忧,在落脚的山洞内来回转了七八十圈,越转越焦虑,忍不住出声道“那死丫头又跑哪去了你们这两个惹是生非的,真是一个也不省心” 正躺在洞内一张石床上的苏柒,深觉无辜躺枪“你师妹跑了,关我什么事”说罢,又继续事不关己地闭目养神,好心建议道,“你若不放心,大可出去找一找她呀。” 苏先生“切”了一声“你当我傻的支走了我,你好逃跑” 苏柒毫不避讳地冲他翻个白眼“你这是典型的小人之心我干嘛要逃你这几日可见我有一点想逃的意思” 苏先生想了想,这丫头连日来确是安分,无论他何时宣布转移,她都一句不多问,乖乖跟着走,只是她无辜被掳来,为何不想逃 苏柒显然看破了苏先生的疑惑,“你那师妹假扮我模样,虽没能要了王爷的性命,但刺杀王爷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北靖王府的暗卫正满城地找我,我干嘛要逃出去自投罗网倒不如跟着你安全” 苏先生想了想,觉得这丫头说得颇有道理,他竟无力反驳,又听她悠悠道“倒是你那惹是生非的师妹,搞不好又在去刺杀王爷的路上,到时候被王爷抓了,你可别指望我帮忙捞人” 经她这一提点,苏先生也觉得,叶师妹的失踪十有八九是又奔北靖王去了,不由愈发心焦“不行,我得出去找找她至于你” “都说了我不会跑出去的”苏柒十分厌烦的口气,“要不你给我脑门儿上贴个定身咒啊” 她不过随口一说,熟料苏先生真的从衣袖里掏出个黄色符咒,扬手贴在了她脑门儿上。 “哎你”苏柒始料未及,被直挺挺放倒在石床,上大声抗议,“你还真贴啊我要吃饭喝水出恭挠痒怎么办哎死鬼给我揭下来啊” 这边苏先生早已出门去“忍着” 苏柒大声嚎叫抗议着,直至确定苏先生走远了,这才安静下来,眼角现出个几不可查的笑意。 苦等了五日,等得就是这一刻了 她唇角喃喃微动,一道咒语念罢,便见贴在脑门儿上的符咒精光一闪,飘落了下来。 苏柒起身,朝苏先生远去的方向瞟了一眼死鬼,当真以为姑娘我这一年半载,都不学习进步的么 她从石床上一跃而下,毫不犹豫地推开门,朝苏先生的反方向逃了出去。 沈阳城南,浑河畔,一轮冷月清辉下,一个纤弱的身影吃力地从河水中爬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被冷冷夜风吹得直打哆嗦,双手抱住自己单薄的肩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岸上走去。 就在她几欲不支,摇摇晃晃便要摔倒的瞬间,不远处山丘上,一人一骑疾驰而来,口中大喊着“苏柒” 苏柒闻言抬眸,惨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向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伸出一只手去“王爷救我” 说着,便身形一晃,重重跌倒在地。 慕云松一跃下马,飞快地冲她跑去,一把将虚弱的人儿搂在怀里,关切道“你怎么样”见她浑身冰冷,立刻脱下身上的大氅,替她裹在身上,重新将她抱在怀里“谢天谢地你是如何出来的” “他们把我关在山洞里,”苏柒有些哽咽,一副惊吓过度的无力状,“我趁他们出门的空档,想法子挣断绳索逃了出来,很快被他们发现追来,我只好跳进了河里,一路游至此处”她说着,将一张脸往慕云松怀里缩了缩,“幸好,王爷来了听闻那妖女扮作我模样行刺于你,王爷可有受伤” “并未。”慕云松怕她冷似的,又将她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起身道,“你且在这里歇歇,我去叫手下人备马车来。” “别”怀中的人儿娇怯道,“你别走,我害怕他们又要来抓我”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惶恐道,“被他们囚禁时,我还听到个天大的秘密” 慕云松问“什么秘密” 苏柒煞有介事地打量了四周一番,将唇贴近慕云松的耳畔“这个秘密就是” 熟料她的话未说完,便骤然变了脸色,眼看着自己右手被这男人扣住了脉门发力,她掌心藏着的一枚银针便落了下来。 眼前的男人剑眉一挑,嘲讽道“除了假扮苏柒行刺,你就没点别的伎俩” “你你”夜罗刹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看出了端倪,但此时不是她疑惑的时候,眼见只有北靖王孤身一人前来,索性与他拼了 想至此,夜罗刹便刻意望着慕云松,故作惊惶道“我的易容术天衣无缝,你是如何堪破的”边说,边暗暗去摸腰里的蛇藤鞭。 慕云松面沉如水,道“等待一场意料之中的暗杀,本王等得也是十分辛苦。” 隐逸与徐凯都不会明白,为何明明知道是陷阱,他却要一次又一次地去踏去寻。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看似一次次徒劳无功的寻找,只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苏先生和夜罗刹看到,他对苏柒用情至深,不抛弃不放弃,无论线索是真是假,他都义无反顾。 于苏先生而言,设置这一个个陷阱,也许是为了考量他对苏柒的用心;而对于夜罗刹而言,她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要他慕云松的性命 故而,慕云松一直在等待,等待夜罗刹按捺不住再度出手的时刻,等待一个个陷阱之后,那个终将出现的必杀之局 而这个必杀之局,正是他找到苏柒的唯一希望 夜罗刹尖笑道“既然你已做好了求死的准备,我今日便成全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9回 恩怨一笔销 说着,手握长鞭一个雀跃便要站起来,熟料两条腿不听使唤,竟是再度跌倒在地。 她这才惊恐地发现,方才他“贴心”为她披上的大氅,不知何时以变成了束缚她的蚕茧,在她身上越收越紧,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儿阴的”慕云松近前两步,在她面前俯下身,一字一句问“苏柒在哪里” 夜罗刹毫不示弱笑道“你永远不可能找到她”有苏柒在手,谅你也不敢轻举妄动。 慕云松目光冷戾,他对这个妖女恨之入骨,恨不能分分钟将她碎尸万段,但此刻为了苏柒,他不得不强自按捺着滔天的杀意“那就由你来告诉我” 夜罗刹夸张地尖笑一声“你疯了吧” “我没疯,要疯了的是你。”慕云松冷笑道,“迫人开口说实话的法子,本王碰巧知道个百十种。”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眸光如万年寒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苏柒,如今在哪里” 夜罗刹面上现出个不屑的神情,刚要开口说两句嘲讽的话,冷不防慕云松指尖现出她方才要行刺他用的银针,右手一挥,那银针便如利刃般从她脸上划过,刹那间留下一道寸许长的深深血口。 她为了一击即中,在针尖上淬了毒药,能腐血蚀肉,此番被用在自己身上,便见那血口瞬间变得黑紫溃烂,惨不忍睹。 夜罗刹痛苦不堪,忍不住哀嚎出声“混蛋你敢毁我的脸” 她靠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混迹江湖,如今脸上留下道难看的伤疤,想要再易容可谓难上加难,她不能不恨。 “这是第一种。”慕云松毫不理会气恨得瑟瑟发抖的夜罗刹,将那带血的针尖“不经意”地在她另一边脸颊掠过,“再问一遍,苏柒,如今再哪里” 夜罗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似正人君子的男子,这个深情眷眷的男子,也会瞬间化身魔鬼阎罗,索性闭眼大叫“你杀了我” 我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但如今慕云松再度冷笑“你想得美。” 说罢,又是一道银光划过,夜罗刹已然痛到无力呼号,一阵抽搐后,支持不住地扑倒下去。 偏偏,眼前化身魔鬼的男人并不放过她,伸手抓住她的发髻将她提起,盯着她一张满是脓血的脸幽幽道“苏柒在哪里” “疯子你永远休想”夜罗刹此刻,一张脸溃烂得她说话都有些困难。 “你一个杀手,输就输在话多。”慕云松道,“我只想听一句话,若你仍不想说下一针,就是眼睛。” “不”夜罗刹颤抖着,脓血、眼泪、汗水混杂在一起,顺着挺巧的鼻尖一滴滴流下来。 她终于理解了何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为自己将在这个化身阎王的男人手中一步步坠入地狱时,却依稀听到一句“住手” 夜罗刹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蓦地抬起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嘶声叫到“师兄救我” 便见一袭白袍的苏先生在不远处现身,望着慕云松冷声道“堂堂北靖王,对一个女人下此毒手,可不算光明磊落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冲我来” 等待的人出现,慕云松便放开夜罗刹站起身,便有隐逸等暗卫现身,将夜罗刹拖到一边看守起来。 “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慕云松一步步向苏先生靠近,“以她与我北靖王府的恩怨,若非为了苏柒,她岂能活到现在” 他在苏先生对面站定,将这矍铄清奇的中年人打量了一番,忽而笑道“我曾从苏柒的描述中,数次猜测苏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才恍然,我与苏先生,算来是第四次见面了” 苏先生亦不惧笑道“何以见得” “若赤炎洞前匆匆一瞥,算作第三次的话,”慕云松目光深邃回忆道,“第二次,是东风镇附近的断崖之上,先生与这妖女联手,逼得本王退无可退,不得不自坠悬崖;而第一次,是六年前的中秋夜宴,来我北靖王府献艺的胡姬与琴师本王说得可对珞珈山青鹤道长” 苏先生被骤然点明了身份,瞳孔缩了缩,却无畏道“不错” 见他果断承认,慕云松蓦地握紧了拳头,勉强按捺下将苏先生手刃当场的冲动,嘶声问道“本王只是不明白,青鹤道长一界化外高人,在珞珈山开坛授业数十载,与世无争。近来数年间,却频频现身与我北靖王府为敌我广宁慕家与先生,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让你们不惜一次次地痛下杀手” 苏先生目光微动,却也毫不避讳地承认“慕家与我们珞珈山确有不共戴天的宿怨但,我始终觉得当世仇当世报,祸不及子弟,无奈我师妹执拗,我又不能对她坐视不管。” 慕云松敏锐听出了苏先生话中的深意,不禁暗松了半口气,向苏先生抱拳道“既然先生深明大义,你我各退一步,谈个条件如何” 苏先生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盯着慕云松问“不知北靖王,想要与我这个仇家谈什么条件” “苏柒。”慕云松毫不犹豫道,“说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昔年本王被苏先生师兄妹刺杀坠崖,原本必死无疑,偏偏被苏柒遇见救了下来,此后与她历经几番分合、几度生死,结下不解之缘。 不久前,她在青杨浦上答应我的求婚,如今是本王的未婚之妻,本欲回到广宁便成亲为北靖王妃,偏偏又被尊师妹设计带走。” 他说至此,深吸一口气,方下定决心道“我此生只爱苏柒一人,自是生死不负,希望苏先生成全,将苏柒交还于我。从此,我北靖王府与珞珈山的仇怨一笔勾销,我不再计较”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苏先生有些震惊“一笔勾销你自己的仇你不计较便罢,六年前中秋宴的仇恨,敢问王爷,如何去堵你慕家人的悠悠之口” 慕云松道“这是我的事。左右苏先生已逼得我自坠悬崖,算是死过一次,天大的仇怨,也算是报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罢手,还我和苏柒一个圆满,先生意下如何” 苏先生本听得颇有些动容,但当听他说“还我和苏柒一个圆满”,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骤然变了神色道“你想要一个圆满,但你可知苏柒究竟是谁” 他盯着面前的慕云松,目光凛凛“你可知她为何有一双阴阳眼那是年幼之时,亲眼目睹至亲死在面前被至亲之血溅上双眼,才会有这样一双能见鬼魂,被世人视作不祥的阴阳眼” 苏先生越说越气愤,气势亦咄咄逼人“你可知她背负着怎样的血海深仇,一旦知道昔年往事的真相,还是否愿意跟你这个北靖王有个圆满” 慕云松被苏先生咄咄质问,一颗心亦仿佛被他一把抓住,越拧越紧对于苏柒的身世,他已然着手做了些调查,亦有些猜测,如今,从苏先生的质问中,却愈发做实了他的想法。 苏先生说得对,一旦苏柒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还是否愿意跟自己有个圆满 慕云松内心纠结了片刻,却终因忆起自己的一句话而释然 无论苏柒是谁,都是我慕云松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女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苏柒的身世,我心中已大致有数。”慕云松道,“当年苏先生收留她,设法抹了她的儿时记忆,想来也是希望她放下仇恨,平安喜乐地长大。” 苏柒曾说,自己因一场高烧失去了儿时记忆,如今想来,应是苏先生不愿她留着那些可怕的记忆,成为她成长中永远的噩梦。而如今从苏先生的语气中推测,他至今并没有将苏柒的身世告知于她。 这就还有一线希望。 “苏先生对小柒的用心良苦,慕云松感同身受。你我皆将她视作珍宝,又如何忍心看她被仇恨遮蔽了双眼,失去了自由快乐。” 他忽然躬身,向苏先生行了个郑重大礼,“我以身家性命起誓,愿护她一世平安周全,给她一世宠爱呵护,许她一世自在无忧,唯望苏先生成全” 他这一记大礼,却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戳内心,让苏先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狠狠痛了起来,方才的些许动容瞬间抛到九霄云外,望着慕云松切齿道“成全我那小丫头究竟有多好性子暴躁、惹是生非,即便你对她千般好,她一旦知晓真相,随时可能与你反目成仇便是如此,你也愿意为她抛家仇、弃宿怨,向仇人低头求和” 慕云松淡然道“愿意” 苏先生怒极反笑“北靖王倒是深情可嘉,可惜,我不愿意”他索性负手转身,“你能护她一世平安周全,给她一世宠爱呵护,我也一样可以” 慕云松有些恼怒“那不一样” 苏先生的身形晃了晃就在苏柒被叶师妹掳来的当日,他便苦口婆心地劝她离开北靖王,跟他回珞珈山过清静无忧的生活。 但那丫头执拗得很,死活说不听,逼得他冲她发火道“是我,还是那个姓慕的,你选一个”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0回 请师父成全 那丫头被他的火气吓住了,不敢再与他争吵,低头纠结许久,方难过道“我没法选,你与他,不一样。” 他正有些伤感,身后的慕云松却以为他要就此离去,心中记挂苏柒的下落,随即上前伸手去拦“苏先生留步” 苏先生斜眼瞥他“那就看你,有没有让我留步的本事了” 他话说至此,慕云松只得迎战。苏先生从衣袍下抽出一支刚柔阴阳细剑,身形斗转向慕云松要害攻来,慕云松见状,背上短棍迎风一抖,化作一条长枪接招。 苏先生的兵器,虽说在长短上不占优势,但他脚下步伐飘忽多变,犹如鬼魅一般,常常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出招。慕云松只得将一条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凝神应战。 二人皆带着莫大的恨意,下手毫不留情,过了四五十招,正战得难解难分之时,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住手快住手” 这一声在慕云松听来,简直犹如久旱之人遇到甘霖,他一枪荡开苏先生的细剑,不顾后背门户洞开,便转身向那朝思暮想的人奔去 “王爷快住手”苏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冷冷的夜风刺她的心肺都有些痛,却不敢有片刻停驻,“莫要伤他,他是” 她话未说完,已被他扑上来用力抱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了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知道谢天谢地,终让我找到了你” 这些日子以来的挣扎、迷惘、坎坷、绝望,几乎要将他的一颗心撕碎了。 他担心她,担心找不到她,更担心她已知道了一切,不再要他。 “我没事,苏先生不会为难我,他只是” 苏柒忽然发现,她其实始终不清楚,苏先生在整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为何要对慕云松有莫大的怨恨。 难道,只是为了替他师妹寻仇 想至此,苏柒从慕云松怀里挣出来,一步步走到苏先生面前,十分郑重道“虽然我不清楚,你的叶师妹与王爷有何深仇大恨,但我与他朝夕相处整整一年,深知他是光明磊落、善良正直之人,是爱民如子的北靖王,是大燕国的国之柱石。” 慕云松第一次听苏柒如此一本正经地高度评价自己,简直幸福感爆棚,望着她宽慰欣喜,又听她向苏先生正色道“先生是有大智慧之人,早已将这世间人和世间事看得通透,实在不该为了你师妹的一己私仇,而与一个正义之士为敌” 苏先生无言以对,半天方冷哼一句“就他,还正义之士我看他就是个登徒子,一心想把你从我身边骗走” 听他这蛮不讲理的无赖语气,苏柒反倒笑了,忽然握着慕云松的手,俯身拜了下去“不是他骗我,是我与他情投意合、生死相依,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她说着,向苏先生郑重叩首下去“师父,求您成全” 她这一拜,比方才慕云松的大礼尤甚,苏先生整个人都颤了颤,感觉自己心头上的一块肉,被生生剜去,一片血肉模糊。 他深吸了几口气,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指着苏柒的鼻尖,平日里舌灿莲花的人,此时竟是讲不出一句道理,只愤愤然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苏柒丫头对他意味着什么,苏先生心里很清楚。当年,他若是晚来一步,小小女孩儿便要葬身于屠刀之下。他将她带回去时,她浑身烧得滚烫,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根本无法睁开,时而嘶喊时而呓语,仿佛身处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之中。 他看得心痛,便自作主张,调制了一副忘川水让她服下,小女孩儿喝罢,终于安生沉睡过去,再醒来已彻底望了自己姓甚名谁。 从此,她便成了他的小柒,他待她与其他弟子皆不同,表面严厉内心宠溺,任由她如山上的野花般自由生长。 这丫头功课不好又贪玩好动,却实实在在是珞珈山上的团宠。她惹事,有六个师兄替她撑腰;她闯祸,亦是六个师兄替她背锅,实在不济,便由他这个师父出面善后。 他便这般静静地看她长大,从小小女孩儿出落成婷婷少女,从珞珈山一路跟他到东风镇,与他一起开店营生、磨牙斗嘴、撒娇吵架,犹如一对真正的父女。 他却从未想过,在他羽翼下长大的小小女孩儿,终有一天要离他而去。 苏先生心中,一时间涌起无限酸楚,恨不能一掌拍死这个横刀夺爱的北靖王。 但他心里其实清楚,不是慕云松,也会是别的男子,小柒丫头不是像他一样的修道之人,总有一天要找个归宿,成亲生子,得一生圆满。 北靖王对小柒的好,苏先生一路看在眼里,心中不得不承认能为小柒做到这个份上,几次三番豁出命去,这份深情,连他叶师妹都深表嫉妒。 只可惜,他是北靖王,是慕家人。 也许,从他逼得北靖王自坠悬崖,被小柒救起的那一刻起,就是老天刻意安排下的一段孽缘。 对于这一段注定悲催的孽缘,他试图阻止过,但为时晚矣。 小柒对他说过“你与他不一样,王爷是我此生认定的良人,而先生在我心中犹如父亲,爹和相公,你让我如何选” 苏先生暗叹了一口气北靖王说得对,他二人皆将她视作珍宝,又如何忍心看她被仇恨遮蔽了双眼,失去了自由快乐。 他心中正转过千般念头,却听苏柒问道“先生打算愣神到什么时候您再不吱声,我就跟他走了哦” 苏先生突然发飙“养不熟的白眼狼走吧走吧再别回来找我” 他嘴上说得决绝,苏柒与慕云松却听出了她话中的成全之意,不禁相视一笑。苏柒被慕云松搀着站起身来,向愤愤然转身欲走的苏先生问道“我在广宁大婚时,先生来吗” “不去” 苏先生气哼哼说罢,径直抱起受伤的夜罗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寂寂夜色之中。 慕云松此时,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却见苏柒依旧望着苏先生消失的方向出神,满脸的离愁伤感。 她深知,以苏先生师兄妹与北靖王府的恩怨,今后只怕再难见到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会真的与你决绝的。”慕云松劝道,爱怜地搂住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走,我带你回家” 王爷寻到了苏柒,正一并向广宁回转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北靖王府。 一时间,众人皆舒了一口气,老王妃庆幸之余又不免嗔怪“这苏丫头是只猫儿不成,怎么三天两头的丢我儿为她真是操不完的心” 一旁的慕云梅便劝道“他们这是一个愿丢一个愿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历经许多离合磨难,哪有执手一生的深情和勇气” “你如今倒是开窍了,说起情爱一套一套的。”老王妃颇觉安慰,“之前不是说,想将你和采莲的婚事与你大哥一同办了,与你老丈人谈得如何了” 慕云梅尴尬地轻咳一声“岳父大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采莲她” 老王妃老实不客气地瞪了她家老五一眼“你是不是待人家姑娘不好,人家又不愿嫁你了” “我哪里待她不好”慕云梅颇觉冤枉,“只是采莲如今身体尚未痊愈,婚姻之事的确不宜操之过急。” 正如苏柒所说,魂魄归位之后的采莲,性情有所改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他也总有些若有若无的疏离。 且可惜的是,她那一手精妙的厨艺,如今也是半点忆不起来了。 但慕云梅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采莲好好的,他便要将她好好呵护珍爱,与她共度一生。 五日后,慕云松携苏柒归来,阖府办了一场热闹的团圆宴,宴上自然将他二人的婚礼提上日程。 王爷很心急,恨不能将婚礼便定在十日后的良辰吉日,被他娘一语呛回去,说你是要正经娶王妃,又不是纳小妾,自然要堂堂正正风风光光,诸多准备少说都要一个月。你便是猴急要当新郎入洞房,也不能委屈了新娘子不是。 这话说得慕云松都有些脸红,苏柒更是羞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扎进去。终由老王妃拍板,将婚期定在了下月十五。 婚期既定,整个王府都沉浸在喜悦氛围之中,迅速张罗忙碌起来。而北靖王爷即将娶王妃的消息,自然在广宁城中不胫而走,成为全城百姓关注的焦点。 当有确切消息放出,说王爷要娶的这位王妃,正是慧目斋那个年轻美貌的女先生,王爷养在民间的小情人儿,众人无不啧啧原来平民女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真不只是传说。 一时间,苏柒成了整个广宁城各阶层适龄少女的偶像和奋斗目标,纷纷用她的成功激励自己只要敢想敢做敢表白,就没有钓不到的王爷撩不到的汉;而茶馆酒肆里的说书先生更不会放过这绝佳的题材,将阴阳女先生与北靖王爷的爱情故事编成七七四十九回的评书,每日黄金时段轮番播讲,场场爆满。 “你如今可是广宁城的第一红人,都被说书先生编成故事了” 柒寒院,前来串门的慕云萱故作阴阳怪气地对苏柒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1回 云歌的婚事 “当真”苏柒有些不敢相信。 她这些日子被老王妃圈在王府里上婚前教育课,学习大婚的各种规矩和礼仪,日日忙得不亦乐乎,深觉高门大户成个婚实在折磨人,如平民百姓般拜个高堂便送入洞房何其爽利。 她如是向慕云萱抱怨了两句,这丫头倒是仗义,“不经意间”向前来教习的嬷嬷透露,上一个教习女先生便是因为惹了这位准王妃不快,被她一剑捅死的。 教习嬷嬷委实受到了惊吓,从此对待苏柒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就差跪着给她上课了。 苏柒对慕云萱毁她声誉的行为很是感激,慕大小姐白眼一翻 通灵小甜妻第281回 云歌的婚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2回 侯府的诡计 慕云梅与侯爷夫人寒暄罢,抬头便见苏柒正立在廊下,眼睫微垂若有所思,身畔满墙初春盛放的蔷薇花,映着她一张绯红娇俏的脸,竟让他这武将没由来地想起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慕云梅便忍不住笑了,举步向这待嫁的小新娘走去。 “去年我把你带进广宁城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你会嫁入王府,成为北靖王妃。” 苏柒正若有所思,听到他这一句,愈发红了脸,笑叹道“我也没想到啊” 回想这一年来,她与慕云松的兜兜转转、分分合合,几番误会几分诀别,最终能修成正果,也真是实属不易。 二人便在花厅坐下,喝茶闲谈,苏柒因这些时日皆被圈在王府里忙着备嫁,已有许多天没去看过采莲,便向慕云梅问起采莲的情况。 “身体恢复得尚好。”慕云梅道,“只是如你所说,之前的许多事,依然忆不起来,但也无甚大碍。” 听他这般说,苏柒便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叮嘱道“采莲一片真心对你,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只求五爷都能好好待她,莫要辜负。” “那是自然,”慕云梅点头道,“我倒觉得,采莲经此一劫后,性情比以前更活泼了些,愈发像你的性子,挺好。”他说着,又望着眼前的明媚小女子,柔笑道,“我曾许诺,要替你遮风挡雨,护你平安周全,此生作数。” 苏柒被口中的茶呛了一下,边咳边忙不迭摆手道“那都是昔日戏言,做不得数的,我早已忘了,五爷也莫再提起。” “看把你吓的,”慕云梅笑道,好心替她拍了拍背,“我的意思是让你放心,待你嫁入王府,以我大哥那执拗性子,日后若有什么惹你不快的地方,你自管来跟我诉苦,我这个小叔子,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 原来是这个意思苏柒边咳边忍不住笑了,亦保证道“他若再敢欺负你,我也一定拦着。” 她二人正聊得欢快,不远处,却有个紫衣身影,正恼恨得几乎要将手里的帕子撕成了条儿。 “贱人在我侯府的地盘,与自家小叔子也能这般勾勾搭搭简直恬不知耻”赫连珊气急败坏地直跺脚,“我要去当面问问她,可知要脸二字怎么写” 她说着,便当真拔腿要往花厅去,却被身旁的丫鬟赶忙拦下“小姐三思啊骂了那姓苏的贱人不要紧,可如今慕家五爷犹在啊” 慕五爷在广宁城,属于不能惹也惹不起的人物,小姐若贸然前去闹事,将这位慕五爷惹毛了,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赫连珊盛怒之下还算有几分理智,悻悻然地顿住了脚步,心中愈发憋屈“你说,这骚浪贱究竟哪一点好,王爷怎么就死心塌地看上了她还要心心念念娶回去当王妃” 她捡起块石头,愤愤然地扔向一抬大红的嫁妆“还替她备下这许多嫁妆都能娶个皇后进门了她配么” 丫鬟吓了一跳“小姐,慎言啊” “慎言个鬼”赫连珊越骂越生气,“依我看,外面盛传的就是真的,这姓苏的贱人,就是个千年骚狐狸,专门来勾引男人的”她一脚踢在身旁的廊柱上,又把自己踢得生疼,愈发气恼,索性一把拧在小丫头手臂上,“就会木头桩子似的杵着还不替我想想办法如何惩治这个狐狸精,以泄我心头之恨” 丫鬟被她拧得眼泪直打转,却又不敢出声求饶,只咬牙颤声道“小姐,若想整治她,不能明着来” 是夜,苏柒正梳洗了准备休息,却见一个侯府丫鬟端着个托盘进门来,上面摆着几只精巧的小瓷瓶,向苏柒躬身行礼道“夫人怕小姐来得匆忙,给您预备下了些梳妆用的膏脂水粉,还请小姐莫要嫌弃。” 侯爷夫人也是忒客气苏柒道谢接了下来,那丫鬟亦不多言,低头行礼而去。 苏柒百无聊赖,便随手拿起一只瓷瓶打开来,只觉一股清甜香气扑鼻,果然是上好的香膏。 女人对化妆品天生没有免疫力,苏柒便忍不住用银签子挑了些,打算往脸上搽。 “我若是你,就不这么鲁莽。” 苏柒捏着银签子的手顿住,抬眸向半空中亲切道“小锦鲤好久不见” “确是好久不见。”李锦负手飘来,望着苏柒手里的瓷瓶,蹙眉幽幽道“我只是好奇,以你这等没心没肺、毫不设防的性子,是如何活这么久的” 苏柒这才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这香膏有问题” 李锦冷笑一声“隔着三里远,都能嗅到浓浓的雷公藤味,若真被你涂在脸上,嗯,明日你这相貌便与黄四娘有一拼” 苏柒吓得一把扔了手里的银签,蓦地站起身来“这香膏里有毒” “何止香膏。”李锦将桌上的瓶罐指了指,“每一样都有毒,虽不致死,但让你毁容破相,从此无脸见人却是妥妥的。” 苏柒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惊骇道“我与侯爷夫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何必” 她说了一半,便堪堪打住,突然心念意转离开广宁许久,倒忘了自己在侯府还有个仇家 赫连珊,今日入府时曾匆匆瞥见她一眼,便见她一副怒不可遏,恨不能将她苏柒生吞活剥的表情这毁人相貌的毒膏脂,十有八九便是她的手笔 看来,这定远侯府与北靖王府一样,也是步步惊心啊 苏柒一时间气得脸色发白,“我要去见侯爷夫人” 她说罢,抄起个瓷瓶便要往外走,熟料李锦在她身后不紧不慢道“你去告状又如何人家可是亲闺女,侯爷夫人还能为了你个外人,将自己闺女怎么样” 苏柒脚步顿了顿,想想也有道理,颓然到“难不成我就这么忍气吞声,任由那傲娇小姐欺负到我头上”姑娘我好歹也是马上要当北靖王妃的人,混这么惨,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要我说,”李锦脸上浮现一抹坏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柒思忖片刻,向李锦挑了挑眉“小锦鲤,你学坏了”说罢,将桌上的几瓶毒膏脂皆揣进怀里,“走,东西给她送回去,算是给她示个警。至于她用或不用,就看她的造化了。” 有李锦这“厉鬼”在,苏柒全然不必担心被人看见,便趁着夜色出了门,一路向赫连珊的房间摸去。 行至侯府后花园,苏柒正蹲在茂密灌木丛后面,有些纠结地四处张望,考虑去赫连珊的房间该是哪个方向,却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过回廊,从她面前步履掠过,匆匆地向侯府后门方向行去。 苏柒疑心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又定睛看了看,十分狐疑 那不是东风镇上,茶馆里说书的莫先生,他怎么会在侯府 她蓦地想起,王爷后来与她说起东风镇之事,说这个说书的莫先生来头不小,疑似与天鹰盟有关,但悦来茶馆被洗,汤掌柜伏法之后,他们就再寻不到这个莫先生的下落。 如今,这个重大嫌疑人再度出现苏柒心中一凛,却听头顶李锦不耐烦道“愣什么呢仇还报不报了” “报仇之事容后再说,”苏柒猫着腰小心前行,“咱们先跟着这个老头儿,看他要往哪里去” “你报仇是这么草率的”李锦撇撇嘴,着实的不满。 莫先生从后门顺利出了侯府,但苏柒想出去便没那么容易,只得待李锦施法将两个守卫弄睡,才悄悄溜了出去。 待她出门,莫先生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可如何是好苏柒正抓着脑袋犯愁,便听李锦懒懒到“往西去了。” 倒忘了,这家伙是个极称职的旺财,苏柒赶忙向李锦堆起满脸的笑容,“我知道你本事高强,烦劳你先行一步跟上他,在寻适当的时机来给我报个信儿” “又把老子当旺财”李锦毫不避讳地翻个白眼,“不去” 苏柒便道“这老头儿,与婉清亲生父母被杀之事,有莫大干系,你” 她话未说完,头顶的旺财厉鬼已不见了踪影。 苏柒便一路往西走,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见李锦飘了回来,一双无瞳的鬼眼中满是嫌弃“那老头儿,往听雨轩去了。” 苏柒一时无语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半夜去逛南风馆,当真是闲情雅致啊 须臾之后,苏柒便在李锦的帮忙下,换上了一身青衣小厮的着装,用个偌大茶盘挡着半边脸,在听雨轩里匆匆行走。 回回来秦楼楚馆,都没什么好结果,苏柒实在有些怯,只低垂着头尽量刷不存在感,低声问李锦“人在哪儿呢” “再往前,走廊尽头翠竹掩着门的那一间。” 苏柒便一路快走过去,行至门口,深吸一口气正要敲门,门却先她一步打开,露出张精致绝伦的脸,不过与他对视片刻,便惊诧道“苏公子” 瑞瑞郎苏柒这才回过神儿来这间屋子她可是来过数次,正是瑞郎待客的房间。 莫先生,也是瑞郎的座上宾 眼前的瑞郎,显然不晓得她此刻转过的千般心思,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苏公子真是许久不见,你是来寻侯爷的” “不是呃,是吧” 苏柒一边心不在焉答着,一边偷眼向屋内望去,一望之下,再度被震惊屋内正坐着,一身别扭的汉服装扮,精隽的脸上露出一双鹰隼般眼睛的男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3回 秦楼喜相逢 松甘女真族的松甘他怎么也在这里 她正惊诧着,却听瑞郎道“侯爷他,今日并不在这里,苏公子你” 苏柒眼见松甘便要转头向这边望过来,忙不迭用衣袖挡脸,揶揄道“他不在啊,那就算了告辞” 说罢转头便走,可惜终未能逃过松甘那双鹰一般的眼睛,蓦地起身,惊道“苏兄弟” 松甘不能不激动自从与这位女扮男装的“苏兄弟”在边境小镇别后,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云雀般动听的声音,以及无意间瞥见的,投在浴帘上妖精般的香艳身影,便日日夜夜在他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入梦复来。 松甘觉得自己简直魔障了一般,对自己身边的妻妾和美人再提不起半分兴趣,偏偏对这个青涩明媚的少女念念不忘。他也曾派人一路跟着她到了广宁城,想看看她究竟要去投哪家亲友,日后也好再去寻她。 偏偏手下回来禀报,说她进了北靖王府。 北靖王府松甘着实恼火整个塞北,他松甘贝勒不敢闯的地方不多,偏偏,北靖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恼火之余,他也只得劝诫自己,莫要为儿女情长分神,毕竟那时,他正有大事要做。 但如今,他已然大功告成,将整个女真部牢牢掌握在手里,此番低调入广宁,再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只觉一瞬间,满心的思慕情愫皆被翻了起来。 面对苏柒的匆匆离开,门口的瑞郎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粗鲁地大力拉开。 待他稳住身形,却见自己座上的客人正一把推开房门奔了出去,口中喊道“苏兄弟你往哪里去” 怎么还追出来了呢苏柒大为窘迫,一边喊着“你认错人了”一边加快了逃跑的脚步。 松甘一个箭步追出门,看到门外诸人皆被他的喊声吸引,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正置身大燕境内,一旦暴露了自己便可能招致麻烦,遂又退回屋内,示意自己的两个随从立刻去追,务必将那青衣小厮带回来。 他刚心事重重地坐下,便见莫先生从里间暗门进来,向松甘道“方才隐约听见贝勒呼喊,可是有事” “没什么,”松甘蹙眉望着门口,“遇见个故人。” 瑞郎正煮酒的手僵了僵这苏公子,曾惹得侯爷为他伤心伤神,惹得王爷与侯爷大打出手,如今又令这异邦首领失态这样大的本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松甘的两个手下紧紧追着那青衣小厮,一路至听雨轩后院一则僻静处,却见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衣小厮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指着他二人的鼻子,口中道“一、二、三、倒” 两个手下便听话地两眼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苏柒心有余悸地以手抚胸“吓死我了” “姑娘你果然优秀,”头顶的李锦似笑非笑道,“处处都有你的仇家,你是如何做到的” 苏柒瞪他一眼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摧之,没听说过” “自然听过,只是觉得这话跟你,并无半文钱关系。”李锦耸耸肩,“那老头,还寻不寻了” “我是不方便进去了,烦劳你再去探听一二,我回去等你消息。”苏柒叮嘱完,抹了抹额角跑出的汗,转身向院门口走,心中有些忐忑 她一个待嫁的准新娘,本应该乖乖待在侯府养精蓄锐准备大婚,却大半夜的一身小厮装扮混迹在南风馆里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这要让我家王爷知道了” “你家王爷,已经知道了。” 苏柒脚步一顿,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僵硬回头尬笑道“王王爷” 便见他家王爷正一袭黑色夜行衣,正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苏柒“咚”地咽了口口水,“王爷” 望着自己的小娇妻,慕云松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压住心头的火儿,着实无奈道“你说你一个马上要成亲的” 熟料他的说教刚起了个头儿,竟被苏柒瞬间抢了过去“你也知道自己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啊竟敢背着我大半夜来逛南风馆慕云松你长本事了啊” 慕云松被她吼得愣了愣,尚未想明白自己的台词为何被她抢了,便觉耳根一痛,竟是被小娇妻一把揪住了耳朵,气急败坏嚷道“说这里哪个小倌儿是你的相好姑奶奶这就去一枪打死他” 堂堂北靖王爷,何时受过这等待遇百忙中忍着痛去掩她的嘴“姑奶奶你小点声想让整个广宁的人都知道,北靖王和准王妃在南风馆里偶遇” 苏柒想想也是,便识相地住了口,揪着他耳朵的手却是不松“如今偶遇也偶遇了,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啊” “我”慕云松被她揪得半边脸都红了,“自然是有要事前来”心中暗自腹诽为何回回逛秦楼都能被她撞见,真是见了鬼了 倒忘了,她还真能见到鬼 “在南风馆里能办什么要事,啊” “此乃机密军情,不能让你知道”慕云松感觉耳朵都被揪麻了,咬牙道“真的还不快把手放开还没成亲就敢揪相公的耳朵,成何体统” 苏柒这一番大张旗鼓的质问,本就是为了虚张声势,将自己逛南风馆的事糊弄过去,如今见成效显著,便适时地见好就收,松开手冷哼道“姑且信你一回若有下回,家法处置” 慕云松口中称“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何时变得与慕云柏一样的妻管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将话题扯回来“你不好好在侯府待着,为何在此” 怎么又被他想起来了苏柒着实懊恼方才就不该放手,揪着耳朵继续一哭二闹才对但被他这么一问,她才想起了自己大半夜跑出来的初衷的初衷,随换上个哀怨表情道“我为何不好好在侯府待着我若再待下去,就要被人害成猪头了” 说着,故作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将怀里的瓶罐一个个掏出来,塞到慕云松手里“是你说要护我一世周全,是你说我杀人放火都替我兜着,这事儿,你得替我做主” 慕云松翌日清晨方回到栖梧院,见自家五弟已在书房里等他,见面便意味深长道“大哥夜探女真人行踪,竟足足忙了一夜,真是辛苦” 慕云松轻咳了一声,刻意扯了扯衣领,掩住脖颈上的一点红痕。敷衍道“还好。” 慕云梅不依不饶“那大哥可查探清楚了,那个女真族首领潜入我广宁,所为何来” 慕云松尴尬地低头饮茶“可惜,查探一夜,并未寻到他的下落。” 昨夜,接密探来报,说若干女真人乔装易服潜入广宁,为首的一个,酷似如今的女真首领,松甘贝勒。 松甘此人,慕云松有所耳闻,乃是女真王族子弟中的翘楚,此人能征善战,如今女真族的大半领地,皆是由他率军从塞北诸族手里抢来。大半年前,此人更是一举干掉了其兄长查干贝勒,取得了部族的领导权,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一统女真各部族,成为整个女真族的领袖。 这样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异族领袖,如今悄悄潜入广宁,慕云松认为不得不防。故而昨夜在听到其准确线报之后,果断决定易服潜入听雨轩,暗中观察。 熟料人还没找到,便被凭空冒出来的苏柒给搅和了。待他安抚好受了委屈的小娘子先回慧目斋,再回头目标已没了踪影。 此刻被自家五弟问得,他感觉有些心虚,只得道“我已着隐逸继续派人跟着,想来很快能找到其落脚处。”说罢,又望一眼兀自杵着的老五,“你若没什么旁的事” “有事”慕云梅对自家大哥的逐客令置若罔闻,笑道“我有幸被母亲任命为替你迎亲的傧相,有些迎亲的礼制环节,需要与大哥商量。”说着,从衣袖中抽出长长一条清单。 慕云松昨夜本就没睡好,此时看到如此长的一条单子更是犯困,摆手道“迎亲的事你自看着办吧,不必与我商量。” “好吧好吧,可怜我这天生劳碌命。”慕云梅笑着将清单收起,临行仍不忘调侃一句,“大哥,按说呢,这新郎新娘在新婚大喜之前,是不宜见面的,更不宜那个” 便被慕云松忍无可忍地亲切问候一脚“滚” 好容易支走了慕云梅,慕云松有些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捏着额角眺望侯府方向也不知那边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此刻,赫连珊正被她娘勒令跪在地上,指甲死死抓着衣摆,浑身都在发颤。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侯爷夫人对自己女儿简直恼恨到极点,伸手一指苏柒卧房的方向,“那是北靖王妃北靖王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连你娘我都要敬她三分你若害她有个三长两短,莫说北靖王不会放过你,整个定远侯府都要毁在你手里”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何错之有”赫连珊哭嚎道,“她就是个不明来历的野丫头蝼蚁一样的贱命她凭什么嫁给王爷凭什么当北靖王妃她不配” 赫连珊尚未吼完,便被她娘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抽在脸上,不可思议地抬眸“娘你打我你竟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打你是为了让你看清现实”侯爷夫人怒叱道,“她配不配当王妃,不是你我说了算,甚至不是老王妃说了算而是北靖王慕云松说了算”侯爷夫人扳起自己女儿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你那点心思我清楚,但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便是没有这个苏柒,你想嫁入北靖王府,也断断不可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4回 强者的世道 听她母亲这般决绝,赫连珊惊愕“为什么” “因为你爹他不明不白地死在王府里”侯爷夫人忽然发飙,“他们以为,交出个丫鬟就算是给我侯府个交代,笑话傻子才会信可他们偏偏,偏偏就把我侯府当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赫连珊从未见过自己娘亲如此失态的样子,一时间惊惶得忘了哭,怯怯道“娘,你在说什么” 侯爷夫人发泄了一通,方渐渐平静下来,向地上的赫连珊道“珊儿,你记住,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公道,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站着说话” 看着赫连珊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侯爷夫人近前将女儿拉了起来,叹道“可惜,你我皆是女流之辈,我赫连家能否重振门楣,便只能指望你兄长了” 苏柒见昨日来送膏脂的小丫鬟,此刻被扔在她面前,身上红红肿肿没一处好皮肉,显然刚刚挨了打。 侯爷夫人着实惭愧道“怪我治家不严又一时失察,竟让这居心叵测的丫头暗算了姑娘,实在是惭愧惭愧得很” 她说完一个眼色递去,便有粗使婆子一脚踹在那丫鬟背上,恶狠狠道“贱蹄子还不从实招来” 那丫鬟便哀哀哭泣着告饶,说是自己眼红苏姑娘平民出身却能嫁入王府,心中气不过,才想出此毒计害她。 望着她一副凄楚可怜求解脱的样子,苏柒便知,这小丫鬟不过是她家小姐的替罪羊,是被拉来顶罪的。 但她如今寄居侯府,侯爷夫人又亲自登门赔罪,她便要识趣地卖几分面子,不能不依不饶,于是叹口气道“罢了,我不追究了,请夫人饶她去吧。” 那丫鬟本以为自己此番难逃一死,骤然听到被赦免,激动得涕泪交流,颤巍巍地不住向苏柒叩头。 侯爷夫人便命人拖着那丫鬟出去了,自己又对苏柒一番抚慰,指天誓日地保证再不会有此类事发生,让苏柒且在侯府安心备嫁。 苏柒诺诺连声,却有些心不在焉,蓦然想起王爷曾说过,高门大户之中,人际复杂利益交织,谁家没有几笔糊涂账,是永远算不清的。 想到自己终将嫁入王府,未来还要做偌大王府的女主人,苏柒便有些怯不知道以自己这毫无城府的性子,如何镇得住王府里诸多的魑魅魍魉。 苏柒弱弱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与之前的聂大小姐相比,自己着实不适合北靖王妃这个位置。 如今协助老王妃主持中馈的,是三夫人崔氏,日后进门,少不得要多向她学学。 北靖王府熙华苑,三夫人崔氏正毕恭毕敬立在老王妃身侧,一边伺候她用茶,一边禀报王爷大婚的聘礼等诸多事宜。 老王妃接过聘礼单子随手翻了翻,轻蹙眉道“别的不说,这催妆盒子里的金银饰物,为何只有四样大喜的日子,好不吉利” 崔氏一时间无语,暗想她自己嫁来王府时,以及为四爷筹备婚礼时,催妆盒子不都是四样,也没听谁说过不吉利,“母亲的意思是” “翻一倍才好,拿到侯府去不至堕了王府的体面”老王妃“啪”地合上册子扔给崔氏,“其余的我不再细看,你自己需多上心,毕竟是王府娶正妃,需处处体现王府的气派,切莫让人挑理,说咱们小家子气” 崔氏动了动唇,只躬身答道“是。” 老王妃又想起一桩“新人的喜服,是哪里做的” 崔氏忙道“怕咱们王府的绣娘手艺拙,已向祥云坊定下,让他们用最好的面料、最时兴的样式、最好的工艺师傅,不计银子,务求精益求精。” 她自以为这差事办得妥帖,定能得婆婆几句赞许,熟料老王妃听后依旧摇头“祥云坊能有什么好手艺为何不去请陈夫人做” 崔氏心中有些失落,如实道“母亲,陈夫人虽说手艺精湛,但这两年年纪渐长,自觉老眼昏花,拿不得针线,已然不再制衣了。” “那是旁人请不动她。”老王妃倨傲道,“你拿着我的拜帖去拜访陈夫人,务必请她亲自出手,替新王妃制一套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来。” 崔氏只得应下,想了想又向老王妃谨慎建议道“王爷大婚当日,前来观礼的名门望族众多,晚宴更需盛大隆重,咱们王府的膳房怕是不能担此重任,媳妇想着,不妨请西京第一酒楼揽月楼的大厨前来掌勺,也能彰显王府的气派。” “这才是用心了。”老王妃道,“那就安排人去请罢。” 崔氏终被婆婆夸赞了一句,心下略安,又忙不迭抛出另一个主意,“新王妃是个爱热闹性子,不妨再请个戏班子来,在王府后花园水榭上搭台唱戏,也算全了新王妃的心思” 老王妃此时有些乏了,只随口道“好,你看着去办便是,不怕费银子,只要将我儿的大婚办得风光气派就好。” 崔氏看出婆婆有些乏累,便识趣地行礼告辞。月珑便上前搀了老王妃的胳膊“娘娘可要往塌上躺一躺” “也好。”老王妃便由月珑搀着往内室走,忍不住向她抱怨道,“筹办个大婚,凭空多出多少事来,偏偏玉娆又走了” 月珑知道老王妃此时,有些想念替她打理中馈的慕夫人,便笑着劝解,“表小姐身子正不爽利的时候,哪里离得开自己亲娘照应我看三夫人也是精明能干的。” “她一副唯唯诺诺相,鲜有自己的主意,偶尔精明,也总精明不到点子上”老王妃叹道,也心知崔氏一个庶出子的媳妇儿,实在难在王府中立威。 如今,眼看倒要有个名正言顺的长媳,只是苏柒那丫头,从头到脚哪里像个能管家的材料 老王妃半边脸忍不住抽了抽,心情愈发的复杂。 腹诽归腹诽,但苏柒要当自己的嫡长媳,已是不争的事实,老王妃便又想起一件事来,向月珑问道“明日请期大礼,给苏丫头送的看礼可备下了” 月珑便笑道“旁的都备好了,只一样,娘娘相看儿媳要送的凤钗,还需娘娘亲自过目才好。” 说罢,便服侍老王妃在卧房软塌上坐下,示意身后小丫鬟捧来两个大红缎面烫金的盒子,逐一打开来给老王妃看“奴婢选了两支,一支是双衔鸡心坠的小金凤钗,另一支是八翅挂珠衔翠的大金凤钗,不知娘娘中意哪支。” 老王妃便抬眼打量了一番,满意道“倒是各有各的好看,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月珑便道“依奴婢看,不妨两支都带着,明日看新王妃的装束,若是素雅些,娘娘便给她戴这只精致的小凤钗;若是艳丽些,便戴这支华贵的大凤钗。” “好,还是我月珑想得周到。”老王妃满意得半合了眼,“我那些媳妇儿,若有你一半的贴心伶俐就好了” 对于自己身边这个服侍多年的大丫鬟,老王妃始终有心给她寻觅个好归宿,还一度动意将她给自己的哪个儿子做妾,可惜那时慕云松全然没这心思,慕云柏身边又有个厉害的英娘,老五更是毫无娶妻纳妾的意思。至于另三个庶子,老王妃又觉给他们做妾委屈了月珑,故而月珑的终身大事便一拖再拖,如今也是过了双十的年纪。 好在月珑性情柔顺忠诚,便笑道“娘娘又说笑了,王府中的各位夫人,哪个不是名门望族中的翘楚,新王妃更是聪明伶俐。至于奴婢,承蒙娘娘不弃,能在娘娘身边伺候一辈子便是莫大的福气了。” 说罢,便将两支凤钗收起来,伺候老王妃睡下,见王妃睡熟了,才悄无声息地出门,从熙华苑后门出去。 三夫人崔氏从熙华苑出来,正遇见四夫人金氏前来请安,便随口提点她老王妃午休去了,暂不宜叨扰。 倒是四夫人金氏眼见,望她问道“你是怎么了眼圈儿都红了” 四夫人金氏与三夫人崔氏,虽说出身皆不低,但在娘家都不是嫡长女,嫁得亦都是王府的庶子,故而在王府中身份地位大差不差,平日里便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亲厚。 崔氏今日心中本就有怨气,被金氏一问便悉数勾了起来,忍不住吐槽道“不就是娶个平民之女,你看咱们婆婆的架势,倒像是要娶位公主回来” 她这话说得刻薄,金氏听了一惊,赶忙用帕子去捂她的嘴,将她拽到背人的地方,神情紧张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仔细被有心人听见传了出去,母亲又要生气。” 崔氏一口气未出完,仍愤愤然道“弟妹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给咱们王爷办这一场大婚,处处皆要挑顶好的,银子花得流水一般咱们王府虽说殷实,也禁不住这等折腾啊” 她越说越不甘“更何况,过不久还有五爷的婚事,那位五弟妹么,听说与准王妃十分交好,又出身商贾之家,自然处处要攀比些,到时候倒要看咱们婆婆是心疼五爷,还是心疼银子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5回 嫁前的忙碌 她这一通抱怨,金氏越听越心惊,忙不迭打断她道“三嫂愈说愈不像话,左右都是咱们婆婆拿主意,你只管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何必想这许多”劝罢,怕她继续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忙不迭换了话题,“你家三爷,可好些了” 阖府皆知,三爷慕云枫在高丽边境受了伤,回府后一直卧床休养,金氏不过随口一问,崔氏的脸色却瞬间变了变,支吾道“还好。” “他们出征高丽前,我心里便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儿,果不其然,我家四爷在高丽被那什么倭国武士捅了一刀,险些命都丢了,直到如今还”金氏自顾自说了 通灵小甜妻第285回 嫁前的忙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6回 出嫁的前夜 众女眷皆啧啧称叹,只道这般高超精湛的绣艺,也只有那第一绣娘陈夫人,亦只有王妃娘娘能有这般面子。 唯独慕云歌独自坐在一隅,耳畔听着众口称赞之声,想象着这样一件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即将穿在苏柒那小贱人的身上,与她朝思暮想的表兄拜堂成亲,从此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 再想想自己那犹如纳妾般仓促敷衍的婚礼,那个让她打心眼里厌恶,却不得不日日陪笑脸、赔小心的男人,和他那一屋子令人恶心的莺莺燕燕 慕云歌在衣袖中攥紧了拳,险些当场便委屈得哭了出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幸而满厅的女眷注意力皆在喜服上,无人发现慕云歌的失态。老王妃将喜服仔细看了看,便随口吩咐侍立一旁的崔氏“你这就过府,将喜服给你大嫂送去” 她口中的“大嫂”二字,深深扎了崔氏的心,但她只得低眉垂眼道“是。” 大婚前日黄昏,慕云松被他母亲派人早早叫回府来,说明日便是他的终身大事,让他将军务先放一放,回来试试喜服,做些准备。 慕云松今日在军营衙署中也没做成多少正事,单是接待前来贺喜的诸多官员和部将,便是应接不暇。 他自恃生就一张人厌鬼弃的冷脸,觉得自己有生之年从未笑得这样多,一整天笑下来,脸都有些僵了。 即便如此,当他一步迈入张灯结彩的王府,见庭院四处红绸点缀、灯笼摇曳,大红的双喜字贴满每一道门,往来下人皆一脸喜气洋洋状,便不禁被这氛围渲染,眼角浮现一抹悦色。 他径自回栖梧院更衣,掀帘进入卧房中,正遇上老王妃指挥下人铺喜床,地上铺了黄地蓝花双喜纹毯,紫檀木大床已挂大红绣鸳鸯帐幔,玉带金钩,两边挂香球及福字绦子,床里亦是一色大红绣鸳鸯的锦被缎褥,高高叠堆起。 慕云松负手看着,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 “瞧把你欢喜的。”老王妃皆看在眼里,心底有释怀有感叹。 曾经,这小子与聂梦珺大婚时,全程冷着一张脸,仿佛周遭的热闹皆与他无关,他不过例行公事,向父母交差而已。 后来梦珺不再,她看着他的栖梧院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热乎气儿,由衷地担心这个儿子会孤独终老。 而此时看他的神情,是发自肺腑地高兴了。 老王妃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什么家世出身,什么礼仪教养,其实都不重要,只要我儿欢喜就好。 看着几个十全婆子铺好了喜床,老王妃临行不忘叮嘱“你今晚便莫要在这里睡了,仔细弄乱了洞房,你媳妇恼你” 慕云松含笑应下,亲自送母亲回熙华苑去,一路上又被教导了许多夫妻之道,他便极有耐心地听着,诺诺连声。 送完自己母亲,想到自己的卧房成了洞房睡不得,慕云松索性转了个弯,往柒寒院去。 柒寒院的大门上亦贴了大红喜字,但院内却冷清无人,唯有老虎烧麦趴在桂花树下,卖力地跟一块肥硕羊排较劲。 慕云松望了它片刻,唇角一勾道“烧麦,明天你娘就要嫁给你爹了,你可开心” 烧麦十分敷衍地呜咽了一声,显然觉得它娘要嫁它爹这事,并没有眼前的羊排重要。 慕云松笑了笑,径自推门进屋。 屋内一切依旧,慕云松目光所及,能忆起她在前厅里摆下夜宴,烧出四道匪夷所思的黑暗料理等他来吃的样子;忆起她在净房里迷糊睡着,被他一把捞起看了个干净的样子;忆起她坐在庭院中的桂花树上,翘首盼他归来的样子 他心底变得无比柔情,在那张熟悉的床榻上脱靴躺下,但觉枕头锦被上皆是她的气息味道,让他不由忆起与她的每一次琴瑟合鸣、眷眷缠、绵 算起来,她住进侯府已有近十日,期间除了南风馆偶遇那夜,他便再没见过他的小娘子。 他着实地想她。 苏柒被侯府下人劝着早早歇下,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毕竟明日便是婚期,她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第一百遍劝诫自己再不睡,明日便要盯着两只硕、大黑眼圈拜天地,实在丑得很。 她第一百遍数着一只烧麦、两只烧麦、三只烧麦 当她数到不知第几百只烧麦,忽觉鼻尖一凉,竟有一阵穿堂风卷过。 她睁开眼,见原本关得好好的窗棂竟开了一半,外面依稀有黑影晃过 苏柒顿时警觉起来,起身将梼杌剑握在手里,一步步谨慎靠近窗边,低声喝问“谁在外面” 但那黑影晃过,窗外一片沉寂,再无踪影。 苏柒在心底嘲笑自己,不过结个婚,怎么弄得紧张到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然她刚输了口气,将手里的梼杌剑放下,便被一双突如其来的手一把揽住了纤腰 “呃”她骤然一惊,正要出声,唇齿却已被紧紧堵住,压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柒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但那呼吸间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让她瞬间从惊惧变成了惊讶,继而是惊喜。 待他一阵浅啄低吮过后,她方腾出空来,望着眼前的人低低惊呼“王爷” 话方出口,便被他惩戒性地轻轻一咬“过几个时辰便要成亲了,还叫王爷” 她便双手环上他的脖颈,甜甜软软地唤了声“相公”,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到侯府来了” 他自己亦觉得有些可笑,却故作理直气壮“太想你。” 慕云松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一个姑娘爱到色令智昏,新婚前夜思念得实在无法入眠,做出夜探侯府幽会心上人这般毫无理性的举动,如青涩少年郎般的疯狂。 他唇角勾起一抹幸福满足的笑意,用手指挑起她的尖尖下颌,故作嗔怪道“侯府待你不好么才几日,怎么感觉瘦了一圈儿” “哪有,侯爷夫人待我极好的,是我这几日胃口差些罢了。”苏柒也不知是怎么了,吃货如她,这几日对着侯府的上好佳肴,竟然提不起兴致来。 他便笑着轻刮她鼻梁“成个亲,紧张成这样” 苏柒一张脸都绯红起来,嘴上却故作娇嗔道“你也知道,过几个时辰就要成亲了,这般冒冒失失跑来,若叫侯府的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慕云松亦笑“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成何体统四个字,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苏柒嗔怪地白他一眼“过了明日,我可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你娘子,规劝相公、管理下人乃是本分。今后我若劝诫你,你便需如二爷般老实听着,替我在下人面前立威才行” 她说得煞有介事,慕云松听得直发笑“这还没拜堂,就想往相公头上爬了。”忽而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看来,今夜相公我需先振振夫纲才行” 苏柒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自然知道以他的性子,分开这几日按捺得辛苦,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不行不行”她忙伸手去推他,“依你的本事,一番折腾下来就天亮了,到时候被侯府的人撞见,岂不是要羞死”说罢,见眼前的男人依旧杀气腾腾,完全没有要罢手的意思,只得温言哄着“明日就要大婚了,何必急在这一时”她咬了咬唇,说了句自己都觉得羞涩的话,“你我,还要同床共枕一辈子呢。” 她这话落在慕云松心里,觉得着实受用,勉强接受了她的建议,却又不甘心地把她按在枕头上,狠狠亲昵了一阵,才在她身边躺下,温言道“睡会儿吧,天一亮便有的忙了。” 苏柒被他一番折腾得,脑袋都有些发晕,迷糊着往他怀里拱了拱,问“那你呢” “我守着你睡着,便回去了。”他轻抚她柔顺发丝,眼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柔,“等你凤冠霞帔地回来,执手拜天地,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实在甜蜜,苏柒心满意足地美美阖上双眸。 她怕他走得晚了,来不及休息,便在他怀里乖顺地睡去,半梦半醒间,感觉一个温热的轻吻落在额头,一个清糯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小柒,无论前路如何,都不要离开我,可好” 苏柒隐约觉得,他的呢喃蜜语犹在耳畔,刚要张口答个“好”,便觉有人正轻拍唤她起床,迷迷糊糊向身畔摸去,那海誓山盟的男子不知何时以悄然离去。 苏柒心里依旧甜蜜蜜的,听话地起身洗漱净身,然后便由四五位十全婆子伺候她穿嫁衣。 那嫁衣昨日由三夫人送来,震惊了整个定远侯府,说放眼整个燕北,都是独一份儿的,真是见所未见。 苏柒不过有幸看了一眼又摸了摸,便被负责穿戴的嬷嬷收了回去,说明日一早便要穿戴,需妥善保管。 如今方知,这燕北独一份的嫁衣,穿戴起来也是不同寻常的繁复,虽有四五个熟手帮携,也用去大半个时辰。 待她穿戴好,始终陪在一旁的侯爷夫人啧啧赞道“新王妃生得好相貌,再穿上这一身大红嫁衣,堪比九霄云殿里的神仙妃子了” 苏柒被夸赞的,一张脸都红了红,倒不是由衷羞涩,而是觉得被一层又一层的绸缎套在身上,内里捂出了细细密密一身的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7回 喜事终临门 方被人扶着坐在妆台前喘口气,又换了十全婆子前来梳头,边用乌木细齿梳子从她发间穿过,嘴里边柔和婉转的喊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安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大富大贵。” 苏柒听着这吉祥话儿,方有种当真要嫁人了的感觉,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眼眶不自觉便有些红了。 比翼共双飞,永结同心佩,此后余生,皆是你。 她这番有喜有忧的伤感态,被侯爷夫人看在眼里,遂出言劝慰道“姑娘家总有出嫁为妇时,日后尽心伺候公婆夫君,过年儿半载生个一男半女,这般平安喜乐共度一生,就是莫大的福气。“ 她这厢劝着,那梳头的婆子已手脚利落地替苏柒挽了个如意同心髻,将一顶纯金点翠的大金凤冠戴在了她头上,又在两边逐一插上金钗步摇,最后,依礼将老王妃赠的双衔鸡心坠小金凤钗端正插在发髻后面。 这一套纯金头面戴下来,苏柒顿觉自己的脑袋重得犹如金钟,摇摇晃晃几乎撑不住。 恰侯府的媳妇小姐们过来看嫁,一时喧闹起来,倒也将苏柒的一点伤感冲淡了。 直闹到窗外奏乐起,混着劈劈啪啪的爆竹声,媳妇小姐们闻声皆笑道“迎亲队伍过来了听闻来迎亲的傧相是慕家五爷” 这话说完,满屋子的女眷们皆争先恐后一窝蜂地跑了出去,徒留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苏柒瞠目结舌 五爷在广宁城,竟如此有女人缘儿 她由衷替采莲感到忧心。 此时,巨有女人缘儿的慕五爷,正一身酱红色礼服,在侯府门口翻身下马,向侯府大门内拱手作揖,提气朗声道“天道吉日,日月光华,北靖王府慕云梅,奉家母及长兄命,前来迎娶赫连家千金为北靖王妃,请侯府诸位长辈亲朋赐嫁” 他这番话刚说完,侯府门前便是一阵喧闹之声。 侯爷夫人既将苏柒认作侄子,今日便是正经八百的侯府嫁女,赫连家的众多亲朋皆来捧场,此刻便有若干子侄守在侯府门口拦门讨喜。 照理要为难前来迎亲的傧相一番,便有赫连家的子侄向慕云梅道“慕家五爷若要接走我赫连家的女儿,便要先过了我等设下的三道关,你可敢否” 慕云梅倒是早有准备,遂豪爽笑道“便是过五关斩六将,又有何惧哉” 赫连家众兄弟便齐声喝好,便有俏丫鬟端出五大碗酒,在慕云梅面前齐齐站成一排,有子侄道“这第一关便是饮酒,素闻慕五爷酒量了得,今日能一鼓作气饮下这五大碗否” 够狠啊慕云梅望着那偌大海碗暗自腹诽,但今日非比寻常,他必须不能怂,遂面不改色,一口气将五碗酒悉数喝下。 他五碗酒一口气喝下,赫连家众人齐声鼓掌叫好,挤在门后偷窥的诸多女眷,更是被慕家五爷的飒爽风姿迷得一塌糊涂,恨不能下一个嫁入王府的便是自己。 赫连家众兄弟便撤了第一关,簇拥着慕云梅进了侯府大门,刚走几步,便又见两条绑着大红绸缎的喜棒在他面前一拦第二关到了 又有个身穿长袍的子侄出来,向慕云梅摇头晃脑道“听闻慕家五爷文武双全,做首催装诗理应不在话下” 慕云梅挠了挠头作诗这可真把他难住了 遂笑道“这位兄台谬赞了,慕家文武双全的是我二哥,我慕云梅武夫莽人一个,打仗还行,作诗实在不擅长” 他已然服了软,不想赫连家众兄弟依旧不放过他,纷纷起哄着慕五爷今日若不做首诗出来,这道关便万万过不去的 慕云梅暗自撇嘴你赫连家也是武将世家,怎么会有这样酸腐的规矩听他们叫嚣什么“这道关便万万过不去”,不禁扯唇冷笑,抬眼望了望头顶上那两道大红喜棒,悠悠问道“只要过了这棒子就成,对吧” 说罢,忽地一撩衣摆后退两步,屏息提气身形骤起,一只手在那喜棒上借力撑了一撑,人便如飞燕般从那喜棒上头略了过去。 他秀完这一手清隽功夫,倒将赫连家的子侄震惊了一下,那酸腐子弟便道“五爷这是投机取巧,不算不算” 你还不依不饶了嘿慕五爷有些许恼火,刚要开口,熟料身后传来一片莺莺燕燕的叫好之声“算算如何不算” 慕云梅忍俊不禁,刚想感慨女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便见这一众莺莺燕燕皆从四面八方凑了上来,叫到“第二关已过,五爷该过第三关了” 慕云梅被赫连家许多女眷簇拥着,有些尴尬问道“不知这第三关是什么” 姑娘们开心地异口同声“讨喜钱” 原来如此慕云梅赶忙从衣袖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分发,熟料赫连家的女眷们热情高涨,你争我抢、熙熙攘攘挤个不停。 可怜双十年纪、尚未婚配的慕五爷,被热情的侯府女眷们上下其手,明里暗里不知揩了多少油。 王府院里一片欢腾,反倒是新娘子苏柒的闺房里一时显得冷清。她坐在喜床上等了许久,几乎要等到睡过去,才听得门外一阵人声鼎沸,想必是侯府众人簇拥着王府的迎亲团队到了。 须臾,便听门外传来慕五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吉时已到,恭请新嫂嫂出阁” 苏柒不禁啧了啧五爷唤她做嫂嫂,这还是第一次,听起来颇有些别扭。一旁的喜婆便捧了大红盖头,喜气洋洋道“姑娘,出阁上轿喽” 慕云梅立在门外,恭敬地低头拱手作揖,须臾便闻门内声响,抬头见一众喜婆簇拥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苏柒出门。 虽然被红盖头遮住了容颜,慕云梅仍可以想象,她今日定然美得倾国倾城。 苏姑娘,你幸福就好。 侯府与王府本相距不远,但花轿摇摇晃晃走了许久,伴着戏班子一路卖力的吹吹打打,热闹非凡,仿佛是特地满足金陵城上下吃瓜群众的好奇心一般。 苏柒刚上花轿的时候,又是激动又是伤感,满怀的五味杂陈,但伴随着花轿晃荡了大半个时辰,她满怀的五味早已被晃荡殆尽,只剩下昏昏欲睡。 恍惚中,骤然听到花轿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夹杂着沸沸扬扬的人声,终将她从半寐中惊醒,意识到王府到了。 她忍不住好奇,便探身将花轿帘挑开个缝儿望去,果见装饰一新的王府正门开启,一身大红喜袍的王爷慕云松,正被众兄弟簇拥着,向花轿走来。 苏柒望着向她徐徐而来的男子,竟有一瞬间的惶神儿 在思音刻意为她制造的梦里,她也曾见过他一身喜袍迎亲的模样。 但那时的他,脸色冷漠身形僵直,仿佛一具被禁锢在喜袍里的傀儡,与喧闹喜悦的人们格格不入。 但眼前的他,一身大红器宇轩昂,被慕家的兄弟们推搡着前行,竟有几分少年郎般的确幸和羞涩。 但那俊朗眉宇间流露出的喜悦,却是掩也掩不住。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苏柒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充溢着满满的甜蜜喜悦,幸福得几乎要爆开来。 偏偏,她偷窥的小心思似乎被他察觉,不易察觉地冲她挑了挑眉。 苏柒吓了一跳,触电般放下帘子坐得笔直,一颗小心脏扑通通乱跳。 慕云松被慕家众人簇拥着来到门前站定,便有人捧上花雕弓和缠着红绣球的箭,有礼赞唱道“请新郎射轿帘” 慕云松正弯弓搭箭,却听身后的慕云樟向慕云柏笑道“我可还记得,二哥当年射轿帘的时候哈哈哈” 他这随口一句玩笑,让慕云松瞬间忆起了慕云柏大婚时,射出的箭被新娘子一把接住的场景。 此事在王府流传了许多年,被当做慕云柏怕老婆的源泉。 三射轿帘么,本意就是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以震夫纲 慕云松手中的弓箭又放了下来,笑道“这轿帘么,不射也罢。” 他此语一出,慕家众兄弟连带花轿里的苏柒,皆有些惊讶。老四慕云樟以为是自己失言,忙不迭找补“大哥不必担忧,新嫂嫂不比二嫂,没有那样好身手”话未说完,便被慕云柏一记眼刀飚过去,讪讪地闭口。 “我一个武夫粗人,自幼被母亲管惯了。”慕云松笑着,向花轿投去温柔一瞥,“她日后若愿意管我,也是我的福分,我甘之如饴。” 只要能娶了心爱的姑娘,什么妻管严、耙耳朵,都是幸福的。 慕家兄弟一片啧啧,花轿里的苏柒却绯红了一张脸昨夜跟他说“今后我若劝诫你,你便需如二爷般老实听着,替我在下人面前立威才行”,不想今日,高冷傲娇王爷便当众给了偌大的面子 嗯,值得晚上好好奖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8回 烧麦闹婚礼 大婚流程岂能说改就改,礼赞本觉得于礼不合,但毕竟王爷最大,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于是清清嗓子,跳到下一环节,高唱“新娘出轿” 便有喜婆将轿帘打起,苏柒便见一双盛装打扮的童男童女慕二爷家的骏儿和四爷家的长女蓉儿,一持香烛一抱鲤鱼立在轿前,脆生生齐喊道“新娘出轿,富贵盈门” 可爱得很苏柒忍俊不禁,便有侯府跟来的送亲婆子,将封好的大红包给两个孩子递到手里。 苏柒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本该由喜婆搀着出轿,却见某王爷两步上前,将那只手握在掌心,亲自把她从轿里搀了出来。 两个喜婆面面相觑王爷,也太心急了些 慕家众兄弟挤眉弄眼得,又一个怕老婆的主儿 苏柒不晓得众人的心思,在慕云松身旁站定,感觉身旁有许多双眼睛皆在她身上打量,立时站直了身子,按照教习先生的要求,摆出个大家闺秀端庄持重的姿态,垂颈耐着性子听礼赞那冗长又难懂的祝词。 却忽闻身旁一个低低清糯的声音“昨晚睡得可好” “呃嗯。”苏柒忍不住透过红盖头瞥他一眼成亲呢,您就不能严肃点儿 偏偏某人不领情,兀自勾唇暗笑“可我,直至天明也没睡着。” 说起来,他也是曾成过一次婚的人,但此番的激动、忐忑、紧张等诸多复杂心情连他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 此时,礼赞的祝词终于念完,便有慕二爷和慕四爷两个傧相捧镜引路,慕云松牵着苏柒的手一路向前,跨过红漆木马鞍,再行几步踩过猩猩红毡席,再往前是个烫金镂空的火盆,里面几块碳正烧得火红。 苏柒顿时担忧她身上“燕北独一份”的嫁衣,脚步便不自觉慢了些许,却觉掌心传来温柔一握,他的声音在她耳畔“不用怕。” 说着已来到火盆跟前,苏柒尚未想清楚,教习先生是说先迈左脚呢还是右脚,但觉纤腰上一紧,人已被他抱起,云里雾里地从火盆上掠了过去。 这样也行苏柒有些发懵原来,教习先生口中所谓必须要遵守、半点不能错的诸多大婚规矩礼仪,到了王爷这里皆是浮云。 果然谁最大听谁的,权力是个好东西苏柒在心中啧啧感慨。 慕云松将他的小娘子放下,紧握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再行几步便是王府正堂,但见老王妃端坐在正堂主位之上,身着酱红云锦吉祥纹的禙子,花白头发梳得格外油光整齐,戴着喜鹊登枝图案的抹额,正满脸含笑地望着一对新人携手并肩走来。 但见自家儿子英武挺拔如同参天松柏,儿媳娉婷优雅犹如婀娜藤萝,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老王妃望着望着,眼角便有些酸涩,转眸望了一眼身畔端正摆着的,老王爷慕玉棠的牌位 王爷,伯寒终觅得良配,从此不再孤苦一人,你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罢 老王妃心中正五味杂陈着,一对璧人已步入正厅,来到她面前,早有下人捧来大红蒲团,在正厅中央摆好,便有傧相和喜婆分别引着新郎和新娘至蒲团前。 礼赞唱到“天地交泰,保合太元,人间二美,星会桥边。男娶女嫁,合卺大吉,齐拜祖先,华堂吉庆,美语喧然,天配良缘,互敬互爱,合好百年新郎新娘拜天地” 便有人搀扶新人双双在蒲团上跪下,听礼赞道“一拜天地” 苏柒将双手交叠眉前,端端正正拜了下去,叩首的瞬间,用眼角余光透过大红盖头去望身旁的慕云松,却碰巧撞见他亦在偷望她,眼神相交,他便冲她挑了挑眉。 苏柒触电似的收回目光,心有余悸这般挤眉弄眼,要是被婆婆看见了 被喜婆扶着起身时,尚对这位新郎官有些愠恼成亲呢,你就不能 却被礼赞的声音打断“二拜高堂” 便有下人来将大红蒲团摆至老王妃面前,慕云松携了苏柒的手,在自己母亲面前双双跪下。 老王妃经历过多少风雨波折,向来自恃心大,此时竟被他二人跪得有些许紧张,只扯着一张笑脸,口中不住道“好,好啊” 慕云松向自己母亲望去,见她竟红了眼圈,一时亦有些动容。 他这个嫡长子,从小到大让母亲伤了多少神、操了多少心,有经历过几番生离死别,如今想来,实在是愧疚汗颜。 慕云松忽然很想好好地给母亲磕上一个头,为了过去,亦为了将来。 偏偏,就在一对新人要双双拜下去的时刻,异变突生。 苏柒听到身后先是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声熟悉的虎啸从脑后传来。 烧麦这家伙怎么跑这儿来了 说起来,这些天她忙着备嫁,一直没怎么关心过这个老虎儿子。后来住进侯府,自然不方便带着它,便将它留在了王府。 她想着,左右有慕云松、慕云梅、慕云萱等众人照顾着它,烧麦平日里在王府一副小少爷态,日日吃了东苑串西苑,又惯会撒娇卖萌见风使舵,王府从上到下皆娇宠它,便也没多做安排。 她之前亦曾听慕云松提起,说大婚之日王府宾客众多,怕它一只老虎惊吓到客人,故而要将烧麦暂时关在柒寒院里,待宾客走了再放它出来。 难不成,是这家伙见阖府的人都聚集于此,独独无人理会它,心中吃味儿,从柒寒院溜出来凑热闹了 苏柒想至此,不得不微微转头,用个抚慰语气道“烧麦乖” 熟料她尚未说完,身后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烧麦利箭般冲进正厅,骤然腾身而起,竟是从苏柒头顶略了过去,直扑端坐在八仙倚上的老王妃 它这一扑带着十足凌厉的架势,是个不折不扣的杀招,慕云松眼疾手快,身形骤起,护住老王妃向侧一闪 老王妃前一秒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这一下完全猝不及防,连人带椅子倒了下去,跌了个十足十的狼狈。 慕云松生怕老虎再度袭来,忙将自己母亲护在身后,着实气愤地一声斥责“烧麦你干什么” 但烧麦此时,对于自家爹爹的呼喊完全不理不睬,一扑过后站稳了身形,折过身来再度蓄势待发,偏偏身前多了个大红衣裙的身影,冲她喊道“烧麦,你疯了么” 苏柒深觉,这老虎儿子若是再不管怕是要翻天,便忙不迭拦在它身前,打算将这关键时刻添乱的家伙弄回去。 烧麦极不耐烦地用前爪刨了刨地,忽然仰起头来发出一声大叫,用一双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苏柒被它凶狠的目光盯得心中一凛,失声到“你这是怎么了” 这哪里是她那惯会撒娇耍赖的老虎儿子,那一双布满血丝的虎目中,明明白白地闪着要杀人的光 她尚未弄清缘由,眼前的老虎已再度身形一弓,如闪电般向她扑来 此时的烧麦已一岁有余,立起身来比苏柒还要高些,加之常年鸡鸭鱼肉地养着,身形十分肥壮,此时高高跃起一扑之下,竟生生有几分泰山压顶的气势 此时慕云松亦看出了问题烧麦这一扑,全然是饿虎扑食一般,欲置苏柒于死地,当下大急,闪身便要去救。 无奈此时,他与苏柒之间尚有两丈远的距离,烧麦凌厉的虎爪却已至苏柒跟前,纵是他拼劲全力,也必然慢上一步 偏偏苏柒面对骤然发狂的老虎儿子,吓傻了似的,呆立着一动也不动 慕云松焦虑地五脏欲焚,几乎是合身冲了上去,但那索命的虎爪,已向苏柒头顶狠狠拍了下去 便是这生死一瞬间,苏柒仿佛体内本能爆发,不见身形动,人已向侧边瞬间滑出两尺,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虎爪的攻击 烧麦两扑不中,便泄了几分气势,放一落地,便被隐逸率众暗卫用绳索制住,压伏在一旁。 苏柒一闪之间,头上的大红销金盖头飘落,露出一张妆容绝美却带着骇然的面庞,略定了定神,便向老王妃问安道“王妃娘娘可安好” 老王妃刚被身旁的侍女搀了起来,然此时,正双眸定定地盯着苏柒,脸上一副遭了雷劈的震惊表情,比方才遇虎袭尤甚。 苏柒被她盯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我怎么了”求助地向四周望去,才发现满堂之人,包括慕家兄弟在内,皆如同被点了穴似的愣住了。 苏柒有些不明所以诸位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见过的惊险场面何其多,被一只老虎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她正思忖着,却忽闻老王妃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方才那一记轻功身法,从何而来” 轻功身法苏柒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不自觉地施展了两步轻功,才堪堪避开了烧麦的致命一击。 莫非那两步三脚猫的轻功又惹了祸忆起苏先生昔日嘱托,苏柒顿时有些汗颜,“这个”便抬眸求助地向慕云松望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9回 你到底是谁 慕云松此时,一颗心也正绷在弦上,但见苏柒求援目光投来,只得轻咳一声道“她不过是侥幸躲过虎扑,什么轻功身法,母亲看错了罢” 说罢,又向一旁的慕云梅递个眼色,慕云梅会意,亦强颜笑道“是啊是啊,定是母亲被老虎惊吓,一时眼花看错了。”说着,便欲上前搀扶自家母亲,在八仙倚上坐下继续受新人的拜礼。 熟料此时,门口传来个低沉却决绝的声音 “新娘子的一记轻功步伐,满堂的慕家人皆看得清清楚楚。大哥和五弟,打算欲盖弥彰不成” 众人闻言望去,但见慕家三爷慕云枫一身素白打扮,负手徐徐而来。 因今日是王府的大喜事,家人及宾客皆应景穿得鲜艳喜庆,如今慕云枫这一袭如同吊丧般的白服,显得格外扎眼。 但他一语戳破,众人竟无人阻拦,任由他行至正厅中央,阴冷目光在苏柒如花容颜上扫过,再望向老王妃“新娘子方才那一记轻功,与六年前中秋夜宴上,刺杀父王的杀手,所使的身法一般无二” 经他这一提点,在场的慕家众人皆忆起六年前那个夜晚,亦是同样的地方,那扮作琴师的杀手,形如鬼魅地向侧滑开两尺,出其不意地将一柄细剑刺进了老王爷慕玉棠的胸口 那是整个慕家,乃至整个燕北军的噩梦,如今眼见这诡异的轻功再现眼前,岂能不惊诧 老王妃胸口一阵急剧起伏,望着苏柒的眼神中再无半点慈爱喜悦,只剩下冷冷的敌意“你,到底是谁” 苏柒此时,完全骇然一片。当她听到慕三爷说“刺杀父王的凶手”,便觉头脑中“嗡”的一声响,炸裂了一般。 难怪下山前苏先生万千叮咛,说这轻功会招致杀身之祸,原来 慕云枫却不理会她的万千念头,继续幽幽道“既然新娘子不肯说,我不妨替她说。六年前父王遇刺之后,我们众兄弟便百般打探那杀手的身份下落,只为替父王报仇。” 他说着,不冷不热地望一眼慕云松“大哥身为北靖王继承人,自然最为尽心,在三年前便打探到,当日扮作胡姬来王府献舞的女杀手,乃是江湖上声名狼藉、以易容术著称的夜罗刹;而那个扮作琴师的,是她师兄青鹤道人。 青鹤道人此人,因精通阴阳之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也曾在珞珈山开坛授徒十余载,门下弟子众多,有入室弟子六人,如今个个独当一面。” 慕云枫说至此,刻意顿了顿,用刀子般冷戾的目光从苏柒发白的脸上划过,冷笑一声道,“然鲜有人知,这位青鹤道人还有个不入流的小弟子,是个女儿身” 他刻意踱近苏柒两步,将她打量一番,道“青鹤道人曾自创一门轻功,传说能休迅飞凫、飘乎若神,名为玉鹤辞,因这轻功为青鹤道人所独创,自然敝帚自珍,只有其入室弟子有幸得其真传。故而”他刻意放慢了声调,“这世上会轻功玉鹤辞的女子,独一无二” 他骤然转向苏柒,咄咄逼人道“你就是青鹤道人的七弟子不巧的很,你的师门与我北靖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 被他一语道明了身份,苏柒但觉自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掐住了脖颈,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共戴天之仇苏先生他,竟是慕云松的杀父仇人 可是苏柒蓦地抬眸去看慕云松在沈阳城时,他曾与苏先生正面交锋,却为何最终放过了他 然不等她想清楚,举座的慕家亲朋已是一片哗然,便见老将慕宁“霍”地起身,向慕云松问道“敢问王爷,三爷所说是否属实若是实情,恕我等家臣旧部,断断不能容忍仇家之女成为北靖王妃” 他此语一出,立时得到杨元等一众老将的支持,齐齐抱拳向慕云松道“请王爷三思” 被逼到风头浪尖之上的慕云松,此时心中有百味驳杂。他着实懊悔自己的疏忽大意,竟让自己的大婚变成了老三蓄谋已久的陷阱 对于老三的野心,他亦有所察觉,但他慕云松此生,最看重的便是兄弟之情、手足之谊,故而曾明里暗里数次提点于他,甚至有意削弱他在燕北军中的权力,希望他能够有所顿悟、回头是岸。 但他终不能相信,本是同根生的兄弟,也终有相煎何太急的一天。 慕云松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正对上苏柒望向他的目光,那一双如水双眸里的惶然凄楚,立时刺痛了他的心。 这本该,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日子,却被推上了审判台,成为众矢之的 慕云松咬了咬牙,在慕家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举步上前,伸手握住了苏柒冰凉发颤的手指。 老王妃见状,简直气急攻心,颤抖着抬手指着慕云松的鼻子骂道“不孝子事到如今你还” “母亲。”慕云松与苏柒并肩而立,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青鹤道人与其师妹夜罗刹,确是我北靖王府的仇家。但大燕律中,父罪尚不及幼子,更罔提徒弟。” 他望一眼苏柒,目光中带着抚慰,“苏柒今年不过十七年纪,六年前还是珞珈山上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师父行刺父王之事,其实与她并无干系。” 他这一番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一旁的慕云梅便忙不迭地帮腔劝道“是啊母亲,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咱们北靖王府素来深明大义、以礼服众,便是与她师父有仇,也不该算在苏柒的头上” 老王妃半张脸抽个不停,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要她接纳自己杀夫仇人的徒弟做儿媳妇她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 正纠结间,却又听慕云枫冷冷道“大哥口口声声说与苏柒并无关系,你可知,她师父当年,究竟为何行刺父王”他骤然提高了音调,“你又可知,你这位新娘子,究竟是谁” 他话音未落,却见慕云松忽然如同被触及逆鳞的龙,咬牙冷戾喝道“老三” 他这番反常的怒态,被慕家众人看在眼里,慕云枫冷笑一声道“看来,大哥心里是清楚的。你若不愿说,不妨亦由我代劳。 大家皆记得,十年前,燕北军副都督,雷军总指挥使戚国忠因通敌叛国,私售军火于瓦勒,被父王叛满门抄斩之罪,戚家上下二十一口皆伏法,偏偏被一个幼女不慎逃脱,便是戚国忠膝下第四女,戚如楠” 苏柒蓦地瞪大了双眼,“戚如楠”三个字,犹如三颗火雷弹在她脑海中炸裂开来,亦炸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许多血淋淋的记忆一时间涌了上来。 她顿觉头痛欲裂,那些可怖的片段将她折磨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幸而身旁的慕云松敏锐察觉到了她的异状,一把将她揽住,在她耳边呼喊“小柒,小柒” 小柒苏柒忽然便明悟,自己为何会叫做小柒,为何明明比几个师兄入门还早,却被师父执意唤作小柒,甚至为了她的排辈,在收了六个弟子之后便再不收徒。 一个柒字,苏先生用心何其良苦 “戚家满门抄斩当日,前去行刑的忠勇卫不慎,被一名奶娘带着戚家四女如楠,从后院一处狗洞里逃了出去。后来被忠勇卫士兵盘查时发现,便派人去追。 那奶娘带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自然跑不快,不久便被追上。那奶娘护着戚如楠不肯松手,被行刑士兵一刀砍了,但就在要将这个戚如楠就地正法之时,偏偏遭人暗算,将戚如楠带走,此人,便是青鹤道人” 原来,那个被阿箩拼死带出,又生死不明的“四姐儿”,真的就是自己苏柒此时,但觉自己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心肝五脏都痛得发颤。 “戚国忠少年时,曾拜世外高人逍遥子为师,学艺于珞珈山,与青鹤道人和夜罗刹乃是同门师兄妹,情谊笃厚。故而听闻戚家出事,青鹤道人便赶来营救,但晚来一步,只救下一个幼女,将她隐姓埋名,带回珞珈山养大成人。 其后四年,他们师兄妹百般筹谋,寻到机会扮作西域艺人混入王府,在中秋夜宴上行刺父王,便是为了替师兄戚国忠报仇” 慕云枫说至此,忽而转向苏柒,目光阴狠“可笑大哥这位心上人,险些成为北靖王妃的女人,正是当年侥幸逃脱的戚、家、余、孽” 他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刀子插在苏柒心上,令她情不自禁地弓下了腰,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这番痛苦万分的模样,令慕云松感到无比难过,但任他百般遮掩,赤裸裸的事实终被慕云枫捅了出来,他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小柒”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往事已矣,我已说过,大燕律中罪不及幼子,你” 熟料他话未说完,已被怀里的人儿狠狠一把推开,一身红嫁衣的苏柒,此刻如同濒临疯狂的小兽般嘶吼“是你爹是你爹杀了我全家”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0回 天堂到地狱 慕云松被她陡然推得一个趔趄,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昔年的血海深仇,一旁的慕家众人却是不依,慕宁当即便怒吼道“戚国忠通敌叛国,论罪当诛老王爷秉公直断,何错之有老王爷的身前清誉,岂容你肆意玷污” 他这话激起一片义愤,纷纷要求将这肆意妄言的罪臣之女拿下,慕云枫见自己辛苦制造的时机成熟,当即大喝一声“王府暗卫何在还不将这大逆不道的女子拿下” 他虽令下,但以隐逸为首的暗卫,素来只听王爷一人调遣,此时不敢贸然出手,只以目向慕云松示下。 慕云松被慕云枫逼得忍无可忍,冷喝一声“谁敢” “大哥这是打算,明目张胆地徇私情了”慕云枫面露痛惜神情,质问道“大哥为儿女私情,执意包庇仇家之女,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王有何脸面去见慕家列祖列宗”他步步逼近、咄咄逼人,“如此意气用事、是非不明、黑白不分,何配坐在这个王位之上” 面对他一连声的质问,慕云松反而明悟了,意味深长望他道“你苦心孤诣,勾起当年的宿怨,原来是为了王位。” 慕云枫眼角眯了眯,狡辩道“我只是良心未泯,不似你被美色迷了心窍罢了”说罢,索性不再看他,向老王妃道“母亲,我以为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个罪臣之女抓起来,用她引出青鹤道人,报父王昔年之仇” 老王妃此时,心里已是一团乱麻,但觉老三说得也没什么不对,便下意识点头“那就依你” 慕云枫此番得了老王妃授意,愈发挺直了腰杆,得意喝道“王府暗卫听令” 熟料他话刚说了一半,竟被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黑色弹子射入了喉咙,一时间华丽丽地卡住,弯腰作呕难受不止。 众人皆不明所以时,却听人群中一个悠悠然的声音“何必废那些功夫,你们要找的人,在此。” 众人闻言望去,但见宾客坐席最末处,一身份平平、不受关注的慕家远亲施施然站起身来,将手在自己脸上一抹,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苏柒骤然看见自己无比熟悉的那张脸,一颗心提到了喉咙,“苏先生,你” 她记得,上次见面时曾问他,是否会来参加她的婚礼。 那时,正心气儿不顺的老头儿果断回她两个字“不去” 任凭他对慕家有千般敌意,任凭他对自己小徒弟这门亲事有多么不情愿,但他今日,依旧是来了。 苏柒顿时酸了眼眶,望着那被她咒骂过、挂念过千百遍的“死鬼”,哽咽道“你不该来的” 北靖王府于苏先生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我不放心啊”苏先生冷冷一笑,向慕云松幽幽道,“你说过,能护她周全,如今却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面对苏先生的质问,慕云松竟是无言以对。 他们短短几句对白,却让慕家众人听得明白此人,正是苏柒的师父,昔年刺杀了老王爷的青鹤道人 此时,慕云枫好歹将喉咙里的弹子抠了出来,竟是一颗吃过的龙眼核 他着实恼羞成怒,“大哥竟与杀父仇人见过面,还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他伸手一指苏先生,“还不将青鹤道人拿下” 他的话提醒了在场众人无论苏柒是否无辜,这个青鹤道人却实实在在是刺杀老王爷的罪魁祸首,于是不等慕云松招呼,以慕宁、杨元为首的慕家众家将便纷纷掀了桌子挺身而出,将苏先生团团围了起来。 老将慕宁双目泛红,大喝道“今日定要手刃此贼,替王爷报仇雪恨” 苏先生不慌不忙,傲娇瞥他一眼“就凭你这老匹夫” 说着,手中另一枚吃剩的龙眼核弹出,堪堪打在慕宁眉心正中,登时打出个极红的印记。 慕家诸将见这厮竟敢先动手,纷纷撸袖子而上。无奈今日本是王爷大喜的日子,众人皆为观礼喝喜酒而来,断不可能佩戴兵器,故而只能仗着一双老拳,或是抄起个板凳上阵。 反观苏先生,为了闯北靖王府这龙潭虎穴,显然做足了准备,加之轻功玉鹤辞的步伐飘忽多变,在慕家的人墙里来回穿梭,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苏柒见苏先生不落下风,心中略安,正思忖如何帮他逃出王府去,却忽闻耳畔传来老王妃气急败坏的声音“侍卫何在还不将这贼人给我拿下” 老王妃一声喝,便见驻守在厅外的王府侍卫纷纷持刀剑涌了进来,加入了对苏先生的团战。 这就不妙了苏柒心下一凛,习惯性地抬眸去向慕云松求助,却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立着,望着打成一片的众人,面上神情复杂。 是了,他怎么可能出手去救自己的杀父仇人苏柒心中掠过凛凛的凉意,目光环过气急败坏的老王妃、面色凝重的慕二爷与慕五爷,以及早已大叫着加入团战的慕四爷这偌大的北靖王府,这些差点成了她亲人的人们,如今皆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家 苏柒咬了咬牙,感觉喉头有一股腥血涌起,又被她狠狠咽了下去。 此时,形单影只的苏先生终难敌众人,渐渐落了下风。苏柒看到他不知被谁的一记阴腿绊了一跤,踉跄间又被慕宁重重一拳打在心口,顿时扬天喷出一口血,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而在他身后,正是红了眼的四爷慕云樟,一记黑虎掏心向苏先生后心袭去 苏先生应声倒地,苏柒觉得自己依稀听见了骨骼破碎的声音。 见仇家被打倒在地,慕家诸将皆觉无比解恨,正打算鼓起气势给他最后一击,将这刺杀老王爷的真凶手刃当场,却冷不防一个鲜红的身影努力挤开人墙冲了进来,合身扑在苏先生身上,口中大喊“不要杀他” 慕宁等人正杀心大起,但眼前的正是今日婚礼的新娘子,王爷的意中人,一时间也无法下手。四爷慕云樟大喝一声“嫂你让开” 说着,伸手打算将苏柒扯开,熟料看似孱弱的新娘,此刻却有股子母老虎护犊似的蛮劲,慕云樟又怕真伤了她,一时间竟下不得手去。 苏柒此时,除了死死护住受伤的苏先生,亦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能向慕家众人一遍遍哀求“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丫头,别再徒费力气了。”她身后的苏先生弱弱道,“这帮杀才认定了我这个仇家,又岂会轻易放过我”他叹了口气,笃定道,“你让开,让他们得偿所愿地取了我性命,你在这北靖王府,才有立足之地” 听他这样说,苏柒隐忍已久的眼泪终滚落下来“死鬼你说什么傻话我不要什么立足之地,我只要你活着” 说罢,她忽然有所顿悟,猝不及防地双膝跪地“王妃娘娘、慕家诸位叔伯,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恨,断然不愿放过我师父但我苏柒今日,愿意以我一命,换我师父一命” 她大声说罢,反而不再忐忑,冷笑一声道,“反正我这个戚家余孽,本就不该活在世上,今日我身死于此,我戚家与北靖王府的宿怨也烟消云散求各位成全” 说罢,便向着慕家众人俯身拜了下去。 她这一拜,竟让慕家众人惊诧得齐齐一愣,倒是她身后的苏先生,忽而愤怒起来,嘶声大喝道“不孝女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在向你的杀父仇人下跪乞怜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爹娘” 他一时激愤之下,竟捂着胸口踉跄站立起来,一把将苏柒拖起来,恨恨道“我不用你救当年刺杀慕玉棠,替我师兄报仇也是我心甘情愿有种的,冲我来啊” 他这番赤裸裸的挑衅,自然引起了满堂之人的众怒飙涨,慕云樟一把夺过侍卫手里的剑,大喝“我这就将你这厮千刀万剐,替父王报仇” 眼见慕四爷的剑锋袭来,苏先生便将苏柒往身后拉,偏偏这丫头此时如同使了千斤坠一般,竟是挡在他身前一动不动 剑尖闪着寒光,距离她的鼻尖不过一尺,苏柒索性闭上双眼,在心中发出一声长叹 今日,本该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骄傲、最快活的日子,谁曾想,竟成了她生命的尽头 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偏偏,那索命的剑尖,终未能刺穿她已然支离破碎的心。 在周围一片低低惊呼声中,苏柒蓦地睁开眼,见一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掌,正牢牢握着那剑尖。 望着他掌中殷红的血一点一滴地落下,与身上的大红喜服融成一片,苏柒忽然便有些哽咽。 慕云樟此时,既不敢使力,又不甘撒手,一双豹环眼瞪得斗大“大哥你这是” 慕云松剑眉紧蹙,却垂了眼眸,声音低沉却决绝道“放他们走” 他此语一出,满厅的慕家人皆惊,慕宁强奈着满心的窝火,切齿道“王爷三思啊” 却听慕云枫刻意抬高了声音道“大哥竟公然包庇杀父仇人,这是打算与整个慕家为敌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1回 此生再无缘 但他话未说完,已被慕云松一把夺了老四手里的剑,剑刃横扫直指慕云枫胸口,冷戾道“你还不是北靖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慕云枫满脸的忿忿不甘,但看着慕云松赤红着眼眸一副要杀人的神情,打心底有几分胆怯,只得转头向老王妃道“母亲要任由大哥放走杀害父王的罪魁祸首么” 他这一句提醒了老王妃,她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龙头拐杖杵得“铛铛”作响,骂道“不孝子你这是干什么当真被这丫头迷了心窍,黑白不分了么” 慕云松深吸一口气,执剑向老王妃道“母亲,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 他这话让苏柒心底蓦地一酸,望着他大红执剑的身影,忽然觉得无比凄凉 闹到这般境地,你我早已被推上了势不两立的两端,此生此世,哪里还可能结缘 却见慕云松缓缓抱拳,向满堂的慕家人拱手行礼,道“希望各位,念在我大喜日子的份上,念在慕云松十余载南征北战,夙兴夜寐,从未堕过慕家威严的份上,让他们二人离去” 老王妃气得半边面抽个不停,指着慕云松骂道“你你孽障混蛋” 慕云松继续道“当年戚家被满门抄斩之事,本就有诸多疑点;父王遇刺身亡亦是蹊跷,慕云松在此以身家性命担保,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罢,他再向慕家众人深深一拜,便毅然转身,用受伤的手握住苏柒的手臂,低声道“走” 感受到他掌心腥热的血在她手臂上晕开,苏柒但觉一颗心颤抖得厉害,很想问他一句“疼吗”,却哽咽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便搀起受伤的苏先生,任由慕云松执剑护着,一步步向王府大门走去。 一路上,喜庆的红毡马鞍犹在,连那火盆都还冒着袅袅的青烟。就在片刻之前,她还与他执手并肩,走过这属于他们二人的幸福之路,以为那路的尽头,就是地久天长。 苏柒死死咬着下唇,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泪水,跟着他一步步走着,一步步靠近那披红挂彩的王府大门。 她很清楚,走出这扇大门,便是生离死别。 杀父之仇、屠门之恨,她与他此生再无可能。 她张了张口,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终无言出口。 他垂眸望了她最后一眼,抬起受伤的手抚平了她额前的乱发,目光溶溶如同笼着一层水雾,氤氲着许多复杂的情绪,终轻声道“走罢。” “我”苏柒觉得自己的一双腿,如同灌了铅,偏偏被苏先生拉扯着,在她耳边急切道“别犯傻了快走” 眼见苏柒被苏先生不情不愿地拉走,慕云松执剑回过身来,已然换上了一副杀神般的凛冽气场,向率众侍卫追来的慕云枫等人喝到“谁敢去追,杀无赦” 慕云枫早料到自家大哥这番决绝态度,冷笑道“大哥这是自作孽,不可活”继而提高了声音道,“母亲和众叔伯都看到了,这般刚愎自用、善恶不分之人,可还配坐在北靖王的位置上” 苏柒浑浑噩噩,本应是她搀扶着受伤的苏先生,最后却变成了苏先生拖着她,亦步亦趋地前行。 她不知自己在往哪里走,亦不知自己要走向哪里。 直至身前的苏先生蓦然停下了脚步,在一处黢黑斑驳的断壁前盘膝坐下,她才从迷茫中惊醒过来,急切道“师父,你怎么样” “断了两根骨头而已,死不了”苏先生一路走来,显然已痛得吃不住,说话都咬着牙关,喘息着从怀里摸出一粒鲜红的药丸吞下去,闭上眼凝神调息。 在他疗伤的空档,苏柒打量着四周,但见一片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偶有野猫耗子从脚边穿过,显得不胜凄凉。 “这是什么地方”她喃喃道,只觉这地方似曾相识。 此时,苏先生的脸色好看了些,抬眸瞥她一眼,没好气道“自己家都不认得” “我家”苏柒有些疑惑,抬眼望着不远处荒凉破败的亭台水榭,忽然忆了起来 当年,她为了江小姐之事,夜逐“妖孽”卫青,来得正是这个院子 那时,慕五爷告诉她,这是一位已故将军的宅院。 原来 苏柒好不容易平复些的心情,又瞬间翻腾起来,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抚摸着生了青苔的断壁残垣,“这是我家” 方才,慕云枫口中的“戚如楠”三个字,犹如投进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荡开了重重涟漪。 她依稀记起了这个名字,在她少不更事的岁月里,曾许多次被人唤着。原来,她当真是阿箩口中的“四姐儿”,是曾生长在这个庭院中的戚家幺女。 “当年,我从刽子手的刀下将你救出来的时候,你吓坏了,红肿着一双眼,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我那时实在不忍心你被桎梏在父母亲人被杀的噩梦里,故而自作主张调制了一剂忘川水喂你服下,让你前事尽忘,成了珞珈山上无忧无虑的小柒。”苏先生低沉道,“小柒,你可会怪我。” 苏柒愣了愣,继而苦笑道“怎么会师父也是为我着想,希望我心存善念,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你能理解就好。”苏先生略微颔首,叹了口气道,“当年我赶来时,这里已是一片火海,你爹娘亲人皆已逝去,我终究是来迟一步。”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颗通体透亮的珠子,“我那时为着对师兄的念想,也为着你,便施法归拢了庭院中残存的些许意念,悉数封存在这颗鲛珠之中。”他将鲛珠捧在掌心,递到苏柒面前,“你,可愿意看看” 苏柒犹豫了一下,接过那颗鲛珠,看到透亮的珠子中间,有些许丝絮状的东西在缓慢游移旋转。苏先生抬手向珠子注入一道白光,便见鲛珠瞬间亮了起来,珠中的丝絮丝丝缕缕飘起,很快便蔓延了整个庭院。 在一片似真似幻的白光中,苏柒看到一对中年男女并肩徐徐而来,男子高大魁梧,黑红脸膛,胸前一部长须飘荡,面向十分凛然威严。 “爹爹”苏柒忍不住脱口而出,却见她爹爹戚国忠正低头颔首,依稀在望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面露慈爱,语气却赞许“想要当女将军我家阿楠当真有志气” 苏柒唇角浮现一抹笑意,转眸去望他身旁的美貌夫人,但觉岁月对她格外眷顾,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正用一双与苏柒一模一样的清丽眼眸,嗔怪地瞥向身边的夫君,“女孩儿家家的,不让她学些琴棋书画,却天天的纵容她舞枪弄棒,老爷当真不教好” “娘”苏柒顿时红了眼眶,伸出指尖去触摸她娘如凝脂般的手,一触之下,却是如梦似幻的一场空。 她暗自伤神,转过身形,却见十六年纪,身形魁梧壮实的大哥戚长胜,正对着自家四妹语重心长“须知,女将军可不是好当的要日日习武操练,日日早起,你可受得” 又见她身形清瘦的二哥戚长兴,眼眸中带着少年郎的顽皮笑意,脸上却故作严肃道“明日卯时三刻,校场点兵若来晚了,军法处置” “大哥、二哥”苏柒已然哽咽难言,又听一个清悦如莺啼的声音嗔怪道,“你们啊,就知道吓她” 便见十一二岁,娉婷明丽的少女戚如兰,正满面宠溺地冲她弯下腰“我刚绣了个雪白圆滚的小玉兔,拿来给阿楠做手绢儿好不好” “三姐”苏柒已然遍布泪痕的脸上,却又挤出一抹笑意,颔首道“好啊三姐绣的东西,我都喜欢” 她低下头,看到那个一身水青色练功衣裤,犹如春天里的小柳树般的女孩儿戚如楠,仿佛从她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带着甜美明媚的笑容,转头冲自己大哥二哥办了个鬼脸,便被三姐如兰牵着手渐渐远去 四周白光闪过,那一张张熟悉的音容笑貌渐渐模糊,苏柒疯了似的伸手去抓,口中嘶哑呼唤着“不不要走爹,娘,哥哥,姐姐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 但逝去的终究不可留,当四周再度陷入一片阴暗破败,苏柒已哭得委顿在地,无法起身。 原来,她并非无父无母的孤女;原来,她曾有过如此温暖幸福的家,有过疼她爱她,将她宠若掌上明珠的家人。 只是如今,他们皆与她阴阳两隔,相思相望不相亲。 苏柒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哭到眼泪都再流不出来,终哀怨地望一眼倚墙打坐的苏先生,弱弱道“你就这么看着我哭,也不劝劝” 苏先生便睁开眼眸望她一眼,“你对你的逝去的父母亲人,本就该有此一场恸哭,哭罢,该放下的也就能放下了。” 苏柒不得不承认,苏先生的话有几分道理,便抹了抹眼泪,在她身边坐下来,“先生跟我爹,是同门师兄弟” “可不是嘛。”苏先生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边一轮清辉冷月,“你爹年少时,曾得高人指点,拜珞珈山逍遥子为师,比我入门早了两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2回 珞珈昔年事 苏先生慢慢回忆道“我师父是一届化外高人,在世间修行了百余年,之前从未收过一个徒弟。直至他老人家自推命格,知自己寿数将尽,不忍将毕生所学带入黄土,这才破例收了三个徒弟,分别继承他老人家的三样绝学。 你爹以安邦定国平天下为平生之志,所以学得是兵法;而我,没有他那样大的襟怀志向,只喜欢探究世间诸多玄奥神奇,故而学得是岐黄之术;而我们三师妹叶罗莎,也就是你见过的夜罗刹,学得却是易容幻化、蛊惑人心之术。 我们师兄妹三人在珞珈山上一起学艺十载,从少年到青年,直至一日,师父忽然将我们 通灵小甜妻第292回 珞珈昔年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3回 王府的变故 苏柒知道他在刻意提点自己,不禁垂眸,望着自己身上可叹可笑的大红喜服,愣了片刻,方喃喃道“我知道,北靖王府与戚家,与珞珈山皆是不共戴天之仇,但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我爹没了,慕玉棠也没了,上一辈的恩怨与慕云松并无干系。 她缓缓拂过衣袖上栩栩如生的双蝶儿,不久前还是比翼双飞的象征,如今看来,却是梁祝化蝶般的凄凉“我不会再向北靖王府寻仇,他理应也不会再寻你的麻烦。只是,背负着两代的宿怨,我与他,此生再无可能。” 看着自己小弟子枯槁如死灰的双眸,苏先生十分心疼,却也只能摇头叹道“孽缘啊孽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若不是他跟着师妹,去刺杀从鞑靼战场上负伤归来的慕云松,逼得他退无可退、自坠悬崖,又岂会碰巧被苏柒救下,成了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想至此,苏先生便愈发觉得愧对自己的小弟子,思之再三,方谨慎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回珞珈山去,咱们清清静静度日,你依旧可以上山捉鸟、下河摸鱼,直到把烦心事皆忘了若你在山上住腻了,师父再带你云游四海去,咱们继续开风水铺子招摇撞骗,如何” 苏柒并不答话,只透过沉沉的夜色向北靖王府的方向远眺去,心底是一片如死灰般的凄凉。 本以为,你我经历过许多生死离合,连神鬼都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殊不知天道不仁,多得是法子让人生离死别。 此一去,便是山高水长,死生不复相见。 不远处的北靖王府里,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慕云松,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眸向西北方向望去。 却只有一片浓得破不开的夜色,犹如噬魂兽的双眼。 他正茫然无措间,却见慕云柏和慕云梅双双走进门,兄弟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的无奈。 慕云梅先开口“事到如今,大哥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慕云松沉沉一叹,“我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面对过千军万马,经历过许多必杀绝境,却从未遇见过这样冰冷无望的死局。 尽管知道此时不该问,但慕云梅仍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在沈阳城,真的见过青鹤道人” 慕云松迟疑了一下,倒也实话实说“是。” 慕云梅瞬间气血上涌“那你怎么能那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他确是我们的杀父仇人,但也是一手将苏柒养大的师父。”慕云松无奈一声长叹。 “那不是一回事”慕云梅着实气恼,破天荒地冲自家大哥吼。 “如何不是一回事若论起当年事,父王亦是苏柒的杀父仇人,她是否也该向我慕家寻仇” 慕云梅一时语塞,但神情依旧愤愤不平,与自家大哥僵在那里。慕云柏见状,只得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人已然放走了,便不妨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解决老三的事。” 提起慕云枫,三人皆是恼恨,慕云梅便道“我北靖王府向来只看功绩不论出身,待嫡子庶子并无什么不同,三哥他究竟是何时起了异心” 慕云柏便叹道“我们不在乎身份,他却未必不在乎。老三自幼便争强好胜,因自己庶出的身份而格外自卑敏感。若再有人加以引诱拉拢” 慕云梅便恍然“是了,三哥今日敢与大哥撕破脸,公然问鼎王位,身后自然是有人撑腰的” 慕云松便蓦地想起,昔日皇帝微服来广宁时,苏柒曾提点于她,说眼见三爷从皇帝下榻的客栈出来,还说是慕云枫欲害自己亲妹妹。 可惜,那时他正与她置气不睦,便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如今想来 慕云松冷冷笑道“是寻了个贵不可言的大靠山。” 他如此说,慕云柏和慕云梅立时明悟,慕云柏不免恨恨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大哥,我们需先下手为强,将老三控制起来,免得他再横生事端” 慕云松点头称是,兄弟三人正要商量,却见老王妃身边的丫鬟月珑急匆匆来秉,说王妃娘娘突然昏厥,请王爷尽快过去看看。 兄弟三人大惊,忙一同往熙华院去。 行至熙华院门口,恰见老四慕云樟、老六慕云桐亦匆匆赶来,皆说是接到熙华院下人传讯,说王妃母亲有恙。 慕云樟今日刚跟自家大哥动了手,此时望着大哥右手裹着的厚厚纱布,有些尴尬到“日间是我一时鲁莽,大哥伤得可重” “不怪你。”慕云松此时,完全没心思计较这些,“先去看看母亲如何。” 兄弟五人便举步入内,月珑已然候在门口,见他们前来便一脸忧心说老王妃情况不甚好,请各位主子先进去看看,她这就去请薛神医来。 五人听了更加心焦,急匆匆往老王妃的卧房去,推门便见老王妃正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之上,而正坐在她床边的,却正是慕云枫 慕云松警觉地顿住脚步,蹙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慕云枫冷笑一声,“悉心”地替老王妃盖好被子,幽幽然起身到,“托大哥的福,将王妃母亲气得一病不起,我这个当儿子的,自是来侍疾榻前,聊表孝心。” 他话音未落,慕云梅便按捺不住喝道“这样违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慕云松却听出些不对,以目示意慕云柏和慕云梅盯住老三,自己忙疾步到老王妃床前,见她正合眼睡得沉沉,连唤数声也毫无知觉。 慕云松心道不好,以手去探母亲的鼻息脉搏,但觉脉搏轻浮、气若游丝,顿时大怒,起身一把抓住慕云枫前襟,几乎要将他举了起来,厉声喝道“你把母亲怎么了” 面对暴怒的大哥,慕云枫却一派奠定,煞白面容上露出个嘲讽笑容“没怎么,母亲是被你这逆子气病的,至于能不能好转,就看你是否有心悔过了。” 慕云松怒极反笑“老三,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威胁得了我” “以前自是不能,但今时不同往日。”慕云枫冷笑道,“大哥你这个人,就是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了。” 他话刚说完,便忽闻熙华院前厅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爹爹救我” 慕云樟顿时一凛“蓉儿” 接着,便是一声忍痛大叫,伴随着怒骂声“小兔崽子,敢咬老子” 随后便是英娘的嗓音“混账东西再敢动我儿子,老娘抽死你” 慕云柏闻声亦变了脸色,与慕云樟推门而出,顿时骇然不已。 但见熙华院正厅里,北靖王府的女眷和孩子悉数被绑着跪在地上,身畔是一圈样貌古怪、凶神恶煞的杀手。 女眷中如英娘者本还淡定,然眼见杀手一把抓了自己儿子扔在地上,顿时愤怒不已,挣扎着犹如护犊的母兽。然负责重点关照她的是个高大黑壮犹如黑铁塔似的杀手,脸上还勾着黑红的花脸,看起来格外凶神恶煞,一刀柄撞在英娘小腹上,英娘闷哼一声,弓身倒了下去 慕云柏大怒,闪身便要去与那花脸拼命,然花脸眼疾手快,将闪着寒光的刀刃抵在英娘的脖颈之上,望慕云柏狞笑道“二爷,莫要冲动。” 见自己媳妇和儿子皆在对方手上,慕云柏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只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此时,慕云松和慕家众兄弟亦出门来,见满屋子被俘的女眷,和各个油彩勾面,狰狞可怖的杀手,慕云松已明白了几分这些杀手,分明就是前来王府“唱戏”的戏班 他按捺住内心的恼火,将屋内被缚的女眷望了一圈,见惠姨娘和三夫人崔氏也赫然在列,不禁叹道“连自己的亲娘、妹妹和夫人也不放过,老三,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慕云枫便冷笑一声,目光如狼般从瑟瑟发抖的崔氏身上扫过“这等蠢女人,当年若不是二哥不要,又岂会轮到我这个王府庶子这些年,我每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屈辱、恶心” 原本噤若寒蝉的崔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一双眼,失声道“相公你怎么能这样说若不是你让我请戏班和厨子” 她话未说完,便见慕云枫皱眉一个眼神递去,崔氏身旁的杀手便不客气地一巴掌掴上去“让你多话” 崔氏被打得鼻血横流,颤栗着伏地再不敢出声。 “至于这个身份卑微的姨娘,”慕云枫恨恨盯着惠姨娘,“我从小便恨,为何是她生了我,让我这辈子,注定在王府抬不起头,永无出头之日” “慕云枫”惠姨娘气得失声大叫,“逆子混账东西” 慕云枫却终未让杀手向自己的娘下手,只是冷笑道“骂罢,骂完之后,我与你再无半点干系” 他正得意,不料角落里的慕云萱,忽然挣脱了桎梏一跃而起,如同发狂的小兽般冲向慕云枫。 但她刚冲了两步,便被一个熟悉身影挡在身前,柔声劝道“大小姐,莫要冲动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4回 隐藏的内奸 慕云萱此时正气急败坏,身手便去推她“你让开让我杀了这个白眼狼” 熟料她一推之下,那看似瘦削柔弱的身形不但一动不动,反将她的手臂抓住一翻一压,慕云萱一条胳膊顿时脱臼,痛得惨叫一声。 “大小姐,都劝你了莫要冲动。”月珑在她耳边轻笑道,“怎么就不听呢想来是在王府跋扈惯了说实在的,我忍你很久了。” 月珑随手将慕云萱扔给身旁的杀手,抚了抚衣袖,立在慕云枫身畔,美眸扫过剑拔驽张的慕家兄弟,笑道“我劝各位爷也莫要冲动,毕竟王府的众多侍卫和暗卫,不幸今日都吃坏了肚子,各个自顾不暇,早已被我们的人收拾殆尽。如今各位爷,可谓孤掌难鸣。” 她此言一出,倒让慕家兄弟皆变了脸色王府中的侍卫与暗卫,原本岗位分明各司其职,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都由王府的膳堂供应吃食。 而今日,好巧不巧是王爷大婚的日子,膳堂里掌勺的大厨,换成了从京城重金聘来的团队。 这个漏洞,不可谓不刁钻。 月珑的突然反水,终让慕云松明悟过来“原来是你。” 唯有月珑,这个老王妃身边最得宠信的大丫鬟,能够轻易地在老王妃的饮食中下毒,而后再打着“老王妃昏倒”的名义,出入王府各院,将慕家众兄弟和家眷皆招至此,且丝毫不引人怀疑。 月珑面不改色笑道,“王爷定然没想到罢我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哪里入得王爷的法眼你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苏柒而已。” 慕云枫便接口道“色令智昏,自古以来便是男人的通病。说起来,我倒要感谢那个戚家余孽,若不是拿住了她这个把柄,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付你。” 慕云松面色微变,心中却着实懊恼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慕云枫串通皇帝,苦心孤诣布下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利用苏柒和当年事,让他慕云松众叛亲离,然后由慕云枫取他而代之,坐上北靖王的王位。 可惜慕云枫过分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慕云泽自会扶持他坐上王位,但他能够在这个王位上坐几日 想至此,他看向慕云枫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悲悯,然慕云枫此时,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狰狞相,正怒斥破口大骂他的慕云萱“蠢丫头枉我苦心孤诣替你铺好了一步登天的路,你却丝毫不领情”又转头向呆立一旁的慕云桐问道,“你呢是要永远当个王府不起眼的庶子,还是跟我一同做大事” 慕云桐被他问得一哆嗦,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弱弱道“哥,你不该” 他方开口,便被慕云枫一巴掌抽在脸上,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便跟着他们一起见阎罗去罢” 望着越来越疯狂的慕云枫,慕云松颇为无奈。今日因婚礼上的变故,以慕宁为首的王府家将皆愤然离去,如今侍卫和暗卫又遭暗算,可谓外无援兵内无策应,单凭他们兄弟几个,只怕难以应付为数众多的杀手,更何况,自己母亲和王府家眷的性命,系数捏在慕云枫手上。 慕云松一时间竟无法可想,只得先退一步,道“你若想要这王位,我也不妨给你,但你要先放了王府众家眷。”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慕云梅便忍不住愤恨道“只是这用自己亲人的命换来的王位,三哥坐着可觉得安稳” “你当我傻么”慕云枫冷冷道,“若放了她们,大哥便再无顾忌,哪里还能践行诺言”他又转头向慕云梅道,“忘了告诉五弟,你那个准夫人采莲,如今也在我手里。” “你”慕云梅捏紧了拳头就要窜出去,却被慕云松一把按住,向慕云枫问道“那依你如何” 慕云枫眯了眯眼,眼眸中闪过奸商般算计的光芒“我要这王位,且要得来的名正言顺,最好的法子,便是王妃母亲对外宣称嫡长子无道,沉溺女色、纵容仇家,德不配位。”他目光扫过慕云柏和慕云梅,“而次子与老五又才能平平,不堪大任,故而将北靖王之位,传于嫡三子” 他方得意洋洋说完,慕云梅便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嫡三子你还真敢说啊” 慕云枫抬眼望了望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省的老王妃“我是不是嫡子,其实不过是王妃母亲一句话的事。我要她认我是嫡子,我就是嫡子” 说罢,有些不耐烦地将手一挥“来人把他们统统压入地牢” “没想到,我慕云梅有朝一日,会被关在自家的地牢里”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慕云梅无数次试图挣开缚在身上的铁链,终是徒劳,“得想个法子出去啊” 被绑在不远处的慕云柏便叹道“如何出去那混账东西勾结天鹰盟杀手,将整个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只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那怎么办”慕云梅便有些烦躁,“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老三奸计得逞,将整个慕家毁于一旦” 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慕云松心中着实懊恼他实在太期盼这场婚礼,连日来沉浸在对未来的期许之中,不知不觉便放松了警惕,被慕云枫抓住了可乘之机。 慕云枫有句话说得没错,他慕云松,其实是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家伙,是他的自私、他的过错,让北靖王府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 但他也明白,如今懊恼自责毫无用处。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在冰冷潮、湿的牢狱中冷静下来,闭上双眼,将整个北靖王府的每个角落,王府中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头脑中迅速盘点。 “大哥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慕云梅叫道,“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慕云松挣开眼,眸光闪过,将头靠在牢房的墙壁上“等。” “等”慕云梅以为自家大哥这是彻底放弃了,“等什么等那混蛋来送咱们三个去见列祖列宗” 慕云松此时反倒淡定下来“便是见了祖宗,他们听闻你是如何死的,也定然要大骂你笨蛋。” “大哥你”慕云梅着实惊诧,自家大哥此时竟还有心思开玩笑,继而忽然明悟半分,“等谁” 慕云松索性卖个关子“便是苍蝇进不来的地方,有个聒噪的小家伙,却定能进来。” 他说罢,抬眸望向地牢中投来的一丝微弱的光没想到有朝一日,拯救整个慕家的希望,倒要押在一个妖的身上。 既然只能干等,慕云松索性花时间理一理其他的线索,“关于当年戚家满门抄斩之事,你们可知道些什么隐情” 听大哥骤然问起此事,慕云柏想了想,道“那时我也不过十四五岁,老五年纪更小。但我依稀记得,听说是悦来茶馆的人在北境迷翻了个异族人,从他身上搜出大量新式火器的图纸,便上报了定远侯府。 赫连老侯爷觉得兹事重大,便指使手下人盯着那异族人顺藤摸瓜,最终牵涉到一个瓦勒族的王亲。赫连家的人便设计将那王亲抓了来审问,审到最后,那瓦勒王亲受不住酷刑,招认说是贿赂了燕北军雷军中一名姓戚的统帅,予他重礼才换得了这些图纸,形容其音容相貌,与戚将军分毫不差。 人证物证具在,便坐实了戚将军通敌叛国、私售军火的罪名。”慕云柏说罢,有些忐忑地望了大哥一眼,“以大燕律论罪,确该满门抄斩。” 慕云梅听罢,不禁叹道“我那时虽年幼,但也常在燕北军中见到戚将军,只觉此人性格豪爽又才华横溢,还曾带我去他的衙署,教我看他绘制的火器图谱。”如今想来,自己对钻研火器的热爱,正是源自这位戚将军的启蒙教导,“这样一位惊才艳艳的将军,为何要做出通敌之事呢” 慕云松阖眸思忖了片刻,忽然道“你们是否觉得奇怪,当年虽说戚将军私售火器人证物证俱全,但依父王来说,也应该先将戚将军逮捕,调查审问,与证人对簿公堂之后再定罪。 但彼时,据说父王在盛怒之下,直接定了戚将军满门抄斩之罪,并派其亲卫忠勇卫火速行刑,将戚家上下二十口悉数斩杀之后,还放火烧院,做得可谓决绝。” 他这样一说,连慕云柏和慕云梅也觉得事有蹊跷,“大哥的意思是,这中间有蹊跷难道当年父王是受了什么人胁迫,不得不对戚家痛下杀手” “父王是否受胁迫尚不清楚。”慕云松道,“但此事,极可能并非出自父王本心。”他便提起当年,菩提树妖张浦杀忠勇卫将士报仇之时,从军籍司偷出一卷宗卷之事,“可惜那本记载戚家案子的宗卷,已然随着张浦焚烧,我当时醒悟过来竭力去救时,也不过从火中捞出半张未烧尽的纸,纸上正是父王的笔迹,写着” “写着什么”慕云梅伸长了脖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5回 狐妖的重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慕云松回忆道。 三人齐齐沉默了一下,慕云梅喃喃道“确是蹊跷。” “那是我尚不知道苏柒与戚家的关系,但本着当年对戚将军的敬重,便有心重查当年戚家的案子。 但那时赫连钰提点了我一句,说无论当年是非如何,戚家人已逝,父王已逝,连赫连老侯爷亦已作古,即便是查出当年有误,堕的也是父王在九泉之下的颜面。 我那时觉得他言之有理,便只得作罢。”如今想来,若那时能多一分坚持,将戚将军案子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那么今时今日,他与苏柒也许便不是这样的结局。 他正暗自慨叹,却忽觉一道白影子从眼前略过,接着便是一个少女焦急的声音“桐哥哥,是你吗” “谁是你桐哥哥麻烦认清楚了再扑人成吗”慕云梅不满嘀咕,“我还当是被只硕大的耗子袭击了” 便见一道白光闪过,少女锦乐叉着腰气鼓鼓道“你才是个耗子” 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位救世主,慕云松怕慕云梅再气跑了她,忙插话道“实不相瞒,我们兄弟遭人暗算,悉数被囚于此,还要请锦乐姑娘仗义援手。” “遭人暗算”锦乐立时紧张,“那桐哥哥呢他有没有事” “你的桐哥哥没事。”慕云梅哼道,想了想索性赞他一句,“且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尚能临危不惧,倒是个硬气的” “那是自然”锦乐得意道,得意完了再度左顾右盼,“那桐哥哥人呢不行,我得先救他去” “哎哎”眼看这冒冒失失的小狐妖撒腿要走,慕云梅赶紧叫住她,“你动点脑子好不好如今整个北靖王府都被歹人围住了,你便是将你的桐哥哥救出来,也没法子带着他逃出去啊” 锦乐立时顿住脚“那怎么办呀” 慕云松道“歹人重点看顾的是我们三个,你先施法将我们身上的铁链解开,我们三个出去吸引歹人注意,你才有机会救慕云桐。” 锦乐眨眨眼,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便摇身化成个小狐狸,张口去咬他身上的铁链,边咬边喋喋抱怨“你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丧,不是害苏柒姐姐伤心,就是害桐哥哥受苦哎呦这铁链子怎么这么结实” 慕云松被她数落得一张脸都黑了,但这位小姑奶奶诚然是眼下唯一的救星,他也只得忍气吞声地听着。 锦乐咬了半天,但觉一口银牙都要掉了,也没能将那链子咬断,不免焦急起来“这可怎么办我真没辙了哎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娘求救” 说罢,不等他们三人反应过来,已然撒丫子跑不见了踪影。 “哎”慕云松有些郁闷他着实不爱与那位狐妖大婶打交道。 熙华院内,慕云枫正端着一碗汤药坐在老王妃床前,着实“孝顺体贴”地将药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醒来不久的老王妃嘴边“母亲一把年纪了,莫要孩子气,来,喝药。” 老王妃半边脸抽得厉害,恨不能指着鼻子怒骂这个忤逆不孝子,无奈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牢牢绑着,一点动弹不得,只能冷哼道“你若要毒死老娘,又何必如此假惺惺” 慕云枫做个委屈神情“母亲这可就错怪儿子了儿子可是打心眼里希望您福寿绵长。”他又凑近老王妃耳边,“毕竟,您若是死了,谁代表慕家昭告天下,把北靖王之位传给我” “你”老王妃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别过头去冷声道“你少痴心妄想了老娘就是死了,也不会遂你的心思” 慕云枫放下药碗,起身幽幽道“母亲莫要把话说得太早,你死不足惜,可王府上下,三代几十口人,若因您的私心而一个接一个地死了,”他啧啧摇头,“想想也是可怜。” 他说着,便冲门外递了个眼色,便有两个身形高大的杀手,拎小鸡似的拎着两个孩童进来,将他们一把扔在了老王妃床前。 老王妃立时瞪大了双眼“骏儿蓉儿你这个禽兽,要对自己的亲侄子侄女做什么” 年方四岁的蓉儿早已吓得啼哭不止,口中断断续续叫着“祖母”五岁的骏儿却倔强,被摔疼了也咬牙不吭声,只恨恨地瞪着摔他的杀手。 慕云枫瞥一眼骏儿“这小子倒是有骨气,是个慕家嫡孙的模样。”他伸手去摸骏儿的头顶,却被骏儿嫌弃地侧头避开,顿时变了脸色,“才五岁,可惜啊可惜” 他一个眼神递过去,两个杀手便一把按住两个孩子的头顶,将刀刃架在了他们脖颈后面。 这下,老王妃彻底不淡定了,大喝“住手快住手” 但杀手显然并不听她的,只将寒光凛凛的大刀扬起,向哭嚎不已的蓉儿头顶斩去 “蓉儿” 伴随着老王妃撕心裂肺的一声吼,蓉儿头上的一边发髻被刀斩下,散乱得飘落在地。小丫头已彻底吓傻了,连哭喊也再发不出声,只瑟缩在地不住地颤抖。 这边,老王妃却如同死过一遭似的,浑身被冷汗湿透,唇角颤抖“你这畜生,可还有半分人性” 慕云枫故作个惋惜态“母亲这就错怪儿子了,这样可爱的孩子,我也是不舍得,但”他眼角冷光一闪,“若母亲执迷不悟,那么你的这些子孙,就要一个一个地替你付出代价” 老王妃胸口急剧起伏,咬着后槽牙“你” “如何”慕云枫正打算继续逼迫老王妃就范,却见一个手下急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道“主上,有人劫牢” 慕云枫顿时变了脸色,放开老王妃退远两步,低声问道“来得是什么人” 手下面色复杂,吞吐道“属下也弄不清,那究竟是不是人” “不是人,还能是妖怪不成” 见手下一副语焉不详的样子,慕云枫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说罢,转头向老王妃冷声道,“希望母亲好好考虑考虑,明日一早给我个答复” 说罢,便随手下急匆匆往地牢去。 行至地牢门口,他才彻底领悟了,为何手下说“那究竟是不是人”。 但见一轮血色月影下,一个红衣妩媚女子的身影娉婷而立,偏偏身后生出四条巨大雪白的狐尾,将看守地牢的杀手逐个卷起,扔得满天飞。 便是侥幸逃过她狐尾袭击的,也冷不防便被若干个姜黄身影从旁掠过,尾巴一翘便是一股奇臭传来,将人熏得活活窒息昏厥。 “当真是妖”慕云枫蹙眉道,他曾见识过噬魂兽,虽说是奉命做戏,但噬魂兽那一下袭击也让他终生难忘。此刻,面对那双目赤红,尖耳獠牙的女妖,他一时间亦有些胆怯。 奉命驻守地牢的天鹰盟杀手没见过妖,如今见个活生生的女妖怪站在自己面前,未交手便吓丧了三分胆,自然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女妖一路杀进了地牢,先寻到慕云松,边用狐尾将他身上的铁链扯断,边问道“我女婿呢” “在前面。”慕云松夺了天鹰盟杀手的兵器,随手砍了两个杀手,再将慕云柏与慕云梅身上的铁链砍断,二人立刻加入团战。 便听不远处传来慕云樟急切的呼救“快放我出来” 慕云梅闻声寻去,见慕云樟浑身伤痕累累地被吊在牢顶上,显然是做了一番挣扎抵抗,所以受到“特殊关照”。 但慕家猛四郎不是浪得虚名,刚被放下地便跳将起来,抢了把刀大喝道“慕云枫老子跟你拼命” 慕家众兄弟和狐妖媚娘从地牢杀出,便见大批天鹰盟杀手已候在牢门口严阵以待,慕云枫立在中间,提声喝道“大家都看到了,堂堂北靖王竟与魑魅魍魉勾结,实在是昏聩无道,德不配位” 他这话着实触了媚娘的霉头,她立时柳眉倒竖,不悦道“说谁魑魅魍魉呢” “就是就是魑魅魍魉那些丑东西,岂能与我家媚娘相提并论”一旁的黄鼠狼精老胡立刻接茬,“我家媚娘,那是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第一美貌狐妖” 趁着双方磨牙斗嘴,慕云松低声吩咐慕云梅“我和云柏留在此处,你带着老四去兰心苑,将关在那里的女眷们救出来” 又对黏在一起的慕云桐和锦乐道“你们两个去熙华苑救母亲” 他方安排罢,这厢媚娘一言不合已然与众杀手打了起来,慕云松和慕云柏对视一眼,二人齐出,挡住了众多杀手,替前去救人的四个开出一条路。 慕云松引着众人且战且退,慢慢靠近王府后门口,便见慕云梅和慕云樟带着十几个女眷现身,而另一个方向,慕云桐和锦乐亦搀着老王妃赶了过来。 众人立刻兵合一处,将老王妃和众女眷护在中央。慕云枫冷笑道“大哥向来优柔寡断,说实在的,若是你们几个要走,我可能还真拦不住你们,可如今带上这老老小小一大家子,我倒要看你如何出得了王府大门” 说罢,向众杀手冷声下令“除了那个老家伙,其余统统杀无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6回 一呼而百应 众杀手得令,愈发肆无忌惮地攻了上来。慕云松等既要御敌,又要护着一家老幼,果然左支右绌十分紧张。 眼见慕家众人被杀手团团围住,防御圈越缩越小,狐妖媚娘冷笑一声,“你以为就你人多今儿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何谓一呼百应” 说着,她忽然摇身化作个四尾白狐模样,一跃上了院墙,对着天上一轮冷月,仰头发出一声高叫。 她方叫罢,便听一片鸦啼犬吠,由近及远散去。不过须臾之间,便见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流浪犬跃进院墙,立在狐妖媚娘身边,冲杀手们一阵狂吠。 杀手们被这阵仗弄得愣了愣,慕云枫气道“不过几只癞皮狗,有什么可怕的上啊” 杀手们想想也是,便挥刀再度攻了上去,然流浪狗尚未解决完,便听院墙外一阵低沉呜咽,竟有十几条狼一跃窜了进来 原本是天敌的狼与狗,此时倒是空前团结,齐齐亮出森森白牙向杀手招呼过去。杀手们砍人在行,对付这些畜生却并无多少心得,一时间招架不及,被咬得哭爹喊娘。 在之后,当他们眼睁睁望见两只硕大的东北虎从门口蹿了进来,便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狐妖媚娘又发出一声叫,似在感谢众多朋友前来助阵,便率领众兽一字排开,威风凛凛地与杀手对峙,同时低声向身后的慕云松道“还不快走” 慕云松明白,虽然众兽一时震慑住了场面,但此时盘踞在王府的杀手众多,想要全部肃清尚不可能,只能先带家人撤出去,日后再做打算。 慕云松便向众兄弟使个眼色,带着一众女眷老幼向王府北门撤去。 慕云枫眼见自己最重要的筹码要丢,简直气急败坏,向身旁杀手喝道“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但杀手们自恃没有武松的本事,面对两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和一众豺狼虎豹,是发自内心的肝颤腿软。 慕云枫简直要气炸“有窃战者,盟规处置” 杀手们简直左右为难,但想想那生不如死的盟规,简直比豺狼虎豹尤甚,众咬牙硬着头皮攻了上去。 然就在此时,又一只油光水滑的胖老虎不知从何处杀来,咆哮着便冲领头的杀手扑了上去。 看到这些人手臂上的黑色翼状纹身,烧麦依稀想起,自己的亲娘虎夫人,便是死在了这样一帮混蛋手里 烧麦彻底暴怒了纵身将一个领头杀手扑倒在地,一口下去,竟是生生咬断了这厮的脖子 鲜血顿时飙起,淋漓撒了烧麦一身,它踩在那杀手失身上,仰头一声虎啸,俨然再问“还有谁” 杀手们被这可怖的场景彻底吓破了胆,任凭慕云枫如何打骂驱策,也再不敢上前去追,眼看着慕家兄弟护着老幼撤出了王府北门。 慕家众人一路向西行了数里,摆脱了追兵,方停下让老幼稍作休息。 老王妃被扶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刚喘了口气,便见三儿媳崔氏带着两个孩子蓦地在她面前跪下,哭诉道“母亲媳妇知错那唱戏的戏班子和揽月楼的厨子进府,都是相公授意我跟母亲说的,可我实在想不到,他们居然是居然是” 崔氏连惊带怕的,断断续续再也说不下去,身畔两个年幼的孩子便跟着哭泣不止,一旁的惠姨娘看得心酸,便也跪下向老王妃求情“娘娘,三媳妇确不知情,也是被老三利用,您便是看在两个孙儿的份上,饶她一命罢” “罢了罢了,”老王妃无力地摆摆手,对崔氏道,“老三这没人性的畜生,为了一己之利连亲娘和幼子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你。” 惠姨娘便忍不住落泪,向老王妃深深叩头道“我的儿子,是我教导不周,向娘娘请罪” 她们这边说着话,警戒在外的慕家众兄弟亦在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如今的当务之急,一是找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家人,二是稳住燕北军。”慕云松向众兄弟道,“老三既然处心积虑、蓄谋已久,那么他想拿下的,绝不止一个北靖王府。” 慕云松心里清楚,慕云枫不过是皇帝的一枚棋子,而皇帝想要掌控的,除了广宁慕家,还有三十五万燕北军。 “无论王府如何,燕北军不能有变。”慕云松向慕云柏慕云梅和慕云樟道,“你们三个火速赶去燕北大营,务必稳住军心,除我传令外,燕北军不受任何人调派” 慕云梅便道“大哥何不一同去咱们带两千亲卫杀回王府去,直接将那些杀手一网打尽” 慕云松却摇头道“不妥。动用燕北军解决慕家内乱,此事若传出去,又给了皇帝以打压我慕家的把柄,传到西北诸族那里,也会引起动荡。再者说,”慕云松苦笑一下,“我在婚礼上的举动,已然引起了慕二叔等一众老将的不满,我在军中的威望必然一落千丈。与其我回去,倒不如你们回去管用。” 慕云柏和慕云梅觉得大哥言之有理,便道“大哥放心,有我们在,燕北军定不会乱” 慕云松安排好一头,又对慕云桐正色道“老六,你火速赶往燕北边境,去寻赫连侯爷,将王府之变告诉他,请他迅速回来支援” 慕云松有所预感,这场变故还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形势会变得更加复杂严峻,他需要赫连钰的支持。 慕云桐从未被授此重任,脸上现出几分激动神情,向大哥保全正色道“得令” 他说完便要走,却蓦地被一只手拉住胳膊,便听慕云萱道“大哥我跟六哥一同去” 慕云桐嫌弃道“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小丫头添什么乱” 慕云萱情急之下大声道“我不是添乱如今慕家有难,我身为慕家女,岂能不为母亲和兄长们分忧”她向自家大哥哀求道,“大哥三位嫂嫂皆上过战场,我身为将门之女,不愿被她们比下去您就让我跟着六哥一同去罢” 慕云松望着自家妹子灼灼期待的眼神,终点头道“好,你们两人同去,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只是路上小心,莫要再生事端” 慕云萱闻言大喜,一叠声地保证绝不惹事,便与慕云桐一起拜别了老王妃和惠姨娘而去。 惠姨娘本不愿自己女儿前去赴险,但眼见王爷没有因为老三之事,而对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女心生嫌隙,倒也安心不少,只红着眼眶目送自己一双儿女远去。 慕云松这边方安顿妥当,便见狐妖媚娘带着众兽赶来,身边的小白狐狸就地化作锦乐模样,向慕云松问道“我桐哥哥呢” 听说慕云桐被派往边境去了,锦乐一瘪嘴颇有些不开心,但想到自己的桐哥哥是去“做大事了”,又窃窃有些骄傲。 一旁的老王妃和惠姨娘,眼见个白狐狸化成少女,皆是惊诧不已,再听这狐妖少女张口就问“桐哥哥”,更是不可思议对视一眼难不成 她二人正不安地猜测着,却见另一个狐妖一改方才四条狐尾杀气腾腾的妖相,脸上挤出个“亲热得不能再亲热”的笑容,口中笑道“亲家母啊,初次见面呢” 老王妃目瞪口呆,半边脸不住地抽抽;惠姨娘更是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慕云松眼见母亲对这位狐妖亲家接受无能,只得自上前来打圆场,向媚娘拱手道“今日幸亏狐仙仗义援手,慕云松代表慕家众人多谢了” 媚娘对“狐仙”这称呼颇为满意,“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若是亲家母暂时无处安身,不妨先住到我那里去,左右我那狐狸洞地方大,倒也不至于怠慢了诸位。” 慕云松正发愁要将母亲和众女眷安置何处,此时听媚娘如此说,倒发觉她那里确是个意想不到且稳妥的地方,便再度抱拳称谢“如此,便暂叨扰狐仙几日,待我们兄弟安排好,便将家人接走。” 媚娘笑道“好说好说,我也正好跟亲家母多亲近亲近。” 老王妃本就对这位自称“亲家”的女妖接受无能,乍听说还要住到妖洞去,险些眼前一黑栽了过去。 然此时慕云松已无暇照顾母亲的情绪,只向英娘和采莲交代道“你二人都是历经沙场之人,巾帼不让须眉,慕家女眷老幼,便交给你们关照了。” 采莲郑重点头,英娘更是豪迈地拍胸脯保证“王爷放心,无论谁想寻慕家老幼的麻烦,都要先问过我英娘的鞭子再说” 慕云松安排停当,便任由狐妖媚娘一手搀着惊魂未定的老王妃,一手挽着怯怯发抖的惠姨娘,一道“亲亲热热”地去了。 家眷们走后,慕云梅方向自家大哥问道“大哥将我们都安排停当,自己有何打算” 慕云松抬眸望了望东方既白的天色,道“造成今日之祸的根源,还是当年戚家的案子。若不将此事查清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我慕家上下便再无法同心同德、根基稳固。” 他转身拍了拍慕云梅的肩膀道“如今,军中有你们坐镇,再加上赶回来的赫连钰,理应被老三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我便借此机会,去查查当年的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7回 再回东风镇 慕云梅明白,大哥的决定于公而言,是为了整个慕家;于私而言,是无法割舍对苏柒的深情,想要最后一搏,为他二人的未来寻个出路。 “大哥放心,燕北军交给我们。你但凡需要支援,只需给我们传个信儿来。”慕云梅想了想,又郑重补上一句,“希望大哥,能将苏柒好好地带回来。” 慕云松闻言,笑了笑道“一定。” 正是破晓十分,兄弟几人便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别过,慕云柏等三个赶往燕北大营,慕云松则在一片朝霞中往西行去。 他依稀记得,昨日他们从熙华苑被绑走的时候,曾听月珑向慕云枫 通灵小甜妻第297回 再回东风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8回 月珑的手段 东风镇郊,西山断肠崖。 月珑一把扯下罩在男子头上的黑布套,见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遮挡突如其来的亮光,却发觉自己双手正被结结实实绑在树干上,挣了几挣亦是徒劳,只得盯着眼前的女子冷声问道“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绑我至此” “无冤无仇”月珑将这几个字喃喃重复一遍,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文天誉,你可知,你与我的血海深仇,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文天誉眯眼再度将月珑打量一番“我与你素未谋面,哪里来得血海深仇” “男人,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月珑把玩着手中一把闪着寒光的精钢匕首,“就像慕家那帮主子,皆以为我当真是个与世无争、默默无闻的下人唯有我自己知道,这些年只身在王府卧薪尝胆,百般筹谋,过得有多辛苦” 文天誉听她提及慕家和王府,立时顿悟“我记起来了,昔日我往北靖王府拜望王妃娘娘,曾见过你,你是王妃身边的丫鬟” “你倒是好记性。”月珑冷笑道,忽然凑近文天誉眼前,幽幽道“慕家那帮蠢货,只识得那个名叫月珑的丫鬟,但我今日总要让你死个明白我不叫月珑,我是天鹰盟的幽冥杀手,月灵珑” “月灵珑”文天誉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一丝明悟,“你是” “我,就是月璇玑的亲妹妹”月灵珑咬着压根冷声道,“我姐姐是如何死的,文大人总该记得罢” 忆起被万箭穿心而死,又化身怨灵的月璇玑,文天誉脸上划过片刻惊骇,随机又正色道“她杀人如麻,造孽深重,罪有应得” 他话未说完,便被月灵珑掌中的匕首在脸颊划过一道血痕,“叮”地扎在他耳畔的树干上,月灵珑冲他怒喝道“我才不管她什么罪有应得我只知道,她是我从小护着我长大的亲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月灵珑赤红了一双眼眸,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我姐姐半生孤苦,唯独对你这个臭男人动了心,便是被你鞭笞蹂虐都不愿离开那大理寺牢狱她为你一身嫁衣,你却毫不犹豫地杀了她还给了她一个最痛苦的死法” 在月灵珑的歇斯底里中,文天誉终听明白她今日是来为姐报仇,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想至此,文天誉反而现出个释然的表情,望着一脸悲愤狰狞的月灵珑道“你只知月璇玑是死在我手里,又岂止她是心甘情愿赴死;你只知你姐姐对我的一片眷眷心意,又岂知我对她铁石心肠;你只知她一身大红嫁衣赴死,又岂知我彼时,真的很想娶她” 他的话令月灵珑始料未及,“你你说什么” “我与月璇玑之间的爱恨纠、缠,远不止你所知道的那么简单。”文天誉望天一叹,幽幽道,“两个彼此吸引的人,偏偏被置于正邪的两端,相思相望不相亲。我曾下定决心放弃一切,想要放她自由,但她却偏要为我留下,甚至不惜为我慷慨赴死。” 文天誉低下头,喉咙一阵翻滚涌动,艰难道“她一身红衣,命归黄泉的那一日,是我此生永远渡不过去的劫。说来可笑,她人虽死了,魂却留在了我心里,刻进了我骨子里,从此再也忘不掉、分不开。” 他一片凄凄切切的独白,令月灵珑心惊不已,“你当真爱我姐姐” “事到如今,我何必要骗你”文天誉低低叹道,“她走后,我便在夜深人静、思念至深时,将她的名字一刀刀刻在了自己左手腕上,日夜望之兴叹你若不信,自可以看看。” 他说罢,月灵珑便冲动地挥刀挑断了绑在他手上的绳索,抓住他左手腕,褪开衣袖望去。 却哪里有什么月璇玑的名字 月灵珑尚未反应过来,已被眼前的“文天誉”反手扣住了脉门,另一只手一掌劈掉了她手上的匕首,又如迅雷般卡住她的脖颈,将她重重按在了树干上 月灵珑没想到,文弱书生文天誉竟会有这样的身手,迟疑了瞬间便奋力反击,奈何她此刻脉门被死死扣住,半边身子都酸麻不已,又被眼前的“文天誉”提膝重击在小、腹上,顿时痛得发出一声闷、哼,愤恨道“你敢诈我” “文天誉”冷笑“不诈你,如何将计就计” 他这骤变的声音,让月灵珑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失口道“王爷” 便是她这一瞬间的惊诧,慕云松暴起一拳打在她脸颊上,趁着她被打的眼前发黑之时,捏住她下颌,将藏在牙缝中的一颗剧毒药丸卸了下来,又用方才缚他的绳索将月灵珑反锏双手牢牢绑在树上。 确定月灵珑无法服毒自杀,亦无法逃脱,慕云松抹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盯着手里的剧毒药丸看了片刻,道“天鹰盟杀手月灵珑,忍辱负重在王府潜伏多年,也实属不易了。” “王爷过奖了。”月灵珑深知这位王爷的手段,倒是毫无惧色,望着慕云松嘲讽道,“如今北靖王府悉数被三爷掌控,王爷不留在广宁谋划翻盘,却有心来东风镇跟我一个小小丫鬟过不去” “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慕云松弯腰将月灵珑的匕首捡起来握在手里,幽幽道,“七年前,你趁着我母亲去普济寺上香之时,乔装路遇劫匪、亲人皆亡的孤女,博得我母亲善心大、发将你带回王府,又一步步取得她的信任,成为她最宠信的丫鬟,在整个王府下人中都颇有威望。” 慕云松用赞叹的语气说罢,话锋一转,“本王可不认为,你苦心孤诣地隐忍多年,就是为了襄助老三一朝夺位。” “为何不是”月灵珑娇媚笑道,“我与三爷两情相悦,心甘情愿助他上位,然后替自己谋个好位份,从此翻身做主子,有何不可” “月珑姑娘又在妄自菲薄了。”慕云松望她冷笑,目光灼灼,“天鹰盟的幽冥杀手地位尊崇,不是他区区一个王府庶子能够驾驭的。你与慕云枫,皆是受命与人,是幕后主子的眼线和鹰犬而已。” 月灵珑干笑一声,并不答话,然慕云松并不介意她认或不认,只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幸而老三夺位之事让你浮出水面,才让我想明白了这些年里一些未解之谜,原来都与你和老三有关。比如,是你趁大婚之前,在苏柒的发簪和我母亲的衣饰上,下了能令野兽嗅之发狂的獐子香;又在烧麦的饭食中动了手脚,让烧麦野性大、发,这才上演了一出大闹婚礼,心思手段不可为不机巧。” 他抬眸望了月灵珑一眼,见她被戳穿了诡计,脸上竟有一抹得色,便一字一句冷声道,“再比如,赫连老侯爷之死” 月灵珑听到“赫连老侯爷”时眸光一闪,被慕云松敏锐捕捉,对于自己的推测更笃定了几分,便道“三年前,赫连老侯爷离奇暴毙于王府,看似被丫鬟莲香引、诱,酒后纵欲过度而死。那时我心中生疑,却也查不出什么端倪。后来莲香冤死化身怨灵,来寻惠姨娘索命,更说明当年之事大有内幕。 如今我才明白,整个事件当中,我始终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你,丫鬟月珑” 月灵珑故作不屑道“王爷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年莲香因为吃了一块被下了药的点心,便昏厥过去人事不省,再醒来,已成了害死老侯爷的罪人。因那盒点心是本是惠姨娘所赏,莲香便以为是惠姨娘蓄意害她,故而死后还执念缠着惠姨娘不放。 但其实那盒点心,乃是我母亲先赏给了惠姨娘。所以惠姨娘认为,其实是我母亲想要害她,莲香不过是个无辜的替死鬼。 其实在此事中,我母亲、惠姨娘和莲香皆是无辜,真正在那盒点心中动了手脚的,是你” 月灵珑挑眉反问道“莲香区区一个不得势的丫鬟,王爷以为我为何要煞费苦心地除掉她” 慕云松道“你身为天鹰盟的杀手,真正要除掉的,是赫连老侯爷。而莲香,不过是个让老侯爷之死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幌子罢了。 你背后的主子,对三十万燕北军不放心已久。过去我父王和赫连侯爷、戚将军共掌燕北军,他尚能安心,后来戚将军因通敌叛国罪被诛,我父王又遇刺身亡,那时我刚继承王位不久,塞北诸族因我父王的突然离世,皆不安分地蠢蠢欲动,我忙于南征北战,便由赫连老侯爷坐镇广宁,执掌燕北军务。 彼时赫连家权势颇大,如日中天,便有传闻说赫连家有盖过北靖王府,独掌燕北军之势。而赫连家又是异族,有前朝皇室血统,这些都让你家主子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你家主子不愿看赫连家做大,故而向你和老三暗下命令,伺机除掉赫连老侯爷。想必你们筹谋许久,才等到了父王忌日这个绝佳时机。 彼时老三借陪赫连老侯爷宴饮之机,在他的饮食中下了催、情、药;而你则负责寻一个替罪羊,不幸便是莲香。 待莲香吃了有迷药的点心人事不省,你们便悄悄将她送入赫连老侯爷休息的卧房,接下来之事,便顺理成章赫连侯爷在北靖王府暴毙,王府不得不将莲香推出去抵命,但区区一个丫鬟,自然不足以担起谋杀侯爷的罪责,亦不足以承担侯府的怨恨。你们既除掉了赫连老侯爷,又祸水东引,挑起定远侯府与北靖王府的不睦,可谓一石二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9回 岳家当年事 听他将当年事分析得清楚明白,月灵珑索性亦不再否认,只冷笑道“丫鬟莲香自然不够分量,其实,当年该出现在赫连佑床、上的是惠姨娘,可惜她命大,竟被莲香那丫头当了替死鬼” 慕云松心中明悟按照月珑昔年的计划,应是惠姨娘与赫连老侯爷有染,害他暴毙于王府,若真是如此,那么王府与侯府的嫌隙,就更深了。 想至此,他忍不住暗暗握拳,向月灵珑冷声道“果然好算计,你这些年在王府还干过哪些勾当,从实招来” 月灵珑笑道“原来王爷只参悟到了一个赫连佑之死,倒是我高看了你。实话告诉 通灵小甜妻第299回 岳家当年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0回 重回慧目斋 联想父王写在戚家案卷上那句无奈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慕云松愈发笃定当年下令屠杀戚家满门的,也许并不是父王,亦或并非出自他本心,实属不得以而为之。 想至此,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希望若能证实,当年并非父王下令屠杀戚家,那么他与苏柒,便不再是不同戴天的仇人 这想法令他连日来阴霾的心情现出一抹曙光,他又将整件事理了理,发现一个重要的人物岳大川在宫中遇到的那个“旧识” 这个旧识,显然知晓当年戚家事的真相,从他能够混入皇宫,且可以调派天鹰盟杀手来看,理应是个重要的角色。 若能寻到这个旧识,所有的疑惑便迎刃而解。只是时过境迁,天地之大,又要到何处去寻他 他边想边走,不知自己何时下了山,双脚却不自觉地带着他往一个熟悉的方向走。 这条路,当他还是东风镇上的失意猎户苏丸子时,曾走过许多回。这条路的终点,是一个清贫却温馨的小院子 慕云松停驻脚步,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曾经慧目斋的门口。 苏柒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慧目斋自己的床、上。 当年慕五爷奉命将慧目斋搬至广宁时,手下人收拾的彻底,如今床榻上连被褥也无,也只剩下一块空空床板,显得格外凄凉。 苏柒掀开身上盖着的一条半旧道袍起身,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小院儿愣神。 虽说人去屋空,但这小院儿承载了她与他太多的回忆,目之所及,仿佛都能看到那个身材精壮,目光却迷茫的男子,在忙里忙外地做事,偶尔抬头与她四目相对,便给她一个明澈温暖的笑容。 那时,他是失忆的猎户,她是窘迫的冥婚媒婆;她以为他是江洋大盗、暗卫杀手,他当她是招摇撞骗的半吊子阴阳法师。 他们说说笑笑、磨牙拌嘴,偶尔吵架生气,再莫名地和好。他以“伤势未愈”为借口赖着不走,她嘴上赶他走,私心里却希望他这伤势,永远也好不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过一年的光景,却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苏柒眼眶一阵发酸,却忽见苏先生端着一只碗推门进来,赶忙吸吸鼻子,将眼眶里的潮、湿强制遣返,向苏先生问道“那几个杀手” “打发了。”苏先生无所谓地摆摆手,却一脸关切地盯着苏柒问道“你可感觉好些” 苏柒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是因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晕了过去,不禁为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径感到汗颜,忙道“我没事,我方才只是突然腹痛,许是之前吃坏了东西” “傻丫头,你哪里是吃坏东西。”苏先生扶着苏柒在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方艰难启齿,“你可以,你已有两月的身孕” “两月的什么”苏柒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到将苏先生的话在脑海中再过了一遍,顿觉眼前一黑,险些再度栽了下去。 苏先生赶忙将她扶住,看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禁又叹了口气,将桌上冒着热气的碗递到苏柒手里“蜜水,喝下去,定定神。” 苏柒便一语不发,听话地低头喝了,苏先生心痛地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那混账王爷的”说罢,才觉得自己问得实在多余,左思右想,才将自己已然考虑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小柒,这个孩子要不得” 他说罢,见身旁的苏柒却置若罔闻,依旧垂颈低眸一口口地喝着蜜水,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对她打击实在太大,她还需要些时间去消化和思考,便起身抚了抚她的头顶,柔声道“师父不逼你,你且自己考虑考虑,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行至庭院里,却忽然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一脚将院子角落里的鸡舍踹了个底朝天。 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徒弟,当做掌上明珠一样的女孩儿,就这么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苏先生心底有种“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懑感,恨不能将那头混蛋猪手刃当场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响,苏柒抬了抬眼睫。她记得,那鸡舍还是慕云松亲手扎的,将山上猎来的山鸡野兔皆养在里面,隔三差五地生火烤了给她解馋。 如今,眼看着在苏先生一脚之下七零八散的鸡舍,苏柒忽然觉得腹中一阵难受。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有些不敢相信,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她与他的孩子 苏柒闭了闭眼,又片刻的恍然她想象若那场大婚能得以圆满,如今的他骤然听说有了子嗣,会高兴成怎样一副忘形的模样。 他大概会一把将她抱起,忘情地在新房里一圈圈地转着,肆无忌惮地大笑;大概会风一样地去禀报他母亲,在她的咄咄念叨中扬眉吐气一把;大概会派人在王府后花园连放三天的烟火,昭示王爷之喜 苏柒想着,无血色的唇角竟勾起一抹笑意,她能真真切切地想象出他欣喜的样子,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眸中闪耀的光。 可当她睁开眼,望着眼前物是人非的一切,又是不由的一阵心痛。 那场婚礼,已成了她与他平生的噩梦,戚家与慕家的血海深仇,犹如王母娘娘画下的一道银河,将他们二人置于两端,比牛、郎织女离别得更彻底。 偏偏,一个小生命不期而遇,在这样绝望的境地。 苏柒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若这孩子出世,便注定自幼失孤,缺少父亲的关爱呵护。 但更重要的是,待这孩子长大成人,若知道自己是一段仇家孽缘的结果,身上背负着纠、缠不清的父仇母债,让他在这世上如何自处 冤冤相报何时了,前一世的宿怨,已经让她和慕云松饱尝苦果,却又无可奈何,她实在不愿也不忍,将这份仇恨的种子,再种在下一代的身上。 苏柒痛苦地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孩子,你真的不该来。 她正说服自己做着最后的决断,却忽闻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原本不想去理会,但那敲门的人不依不饶。苏柒被这敲门声弄得愈发心烦意乱,只好起身往院门口去。 到门口,便听闻门外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苏柒只得开门,向红衫绿群立在石阶上的中年妇人问道“王婶,有事儿” “呦,小柒啊”掮婆王氏手里捏着个帕子,神情有些复杂,“自打你跟你那位堂兄私那个搬走之后,真是好久不见了哈” 然苏柒此时,实在无心与她寒暄,直接问道“王婶是来寻我家先生的他刚刚出去了。” “是啊,不是” 见王婆吞吞吐吐,将手里的帕子绞了几绞,苏柒愈发心烦,便道“我家先生不久便回来,请王婶稍后再来罢。” 说罢,便要关门回屋,却被王婆先一步扯住了衣袖,急促道“苏先生不在,找你也行啊”她抢步挤进门来,做个焦虑状道“是我家那小孙儿虎子,小柒你也认得的,这两日突然撞了邪似的,不说话也不动,还时不时胡言乱语地大叫,着实吓人” 她说着,偷眼去看苏柒,见她顿住了脚步,忙继续道“把我给急的,高香也烧了,黄纸也燃了,就是不管用。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那么巧听街坊说这慧目斋里有动静,似是你们师徒回来了我就赶紧的念阿弥陀佛,真是我的虎子命不该绝”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苏柒往外走,“救命的大事儿耽误不得,小柒,求你快跟我去家看看” 苏柒本无心管他人的闲事,但听说是王氏家的孙儿虎子,想着那孩子她是看着长大的,昔日在东风镇时也与她十分亲近,实在不忍心看他被邪祟所害,便跟着王氏去了。 来到王氏家中,苏柒望了一圈儿“虎子呢” “虎子他在卧房呢。”王氏脸色颇有些发白,提起水壶给苏柒斟茶都有些哆嗦,茶水泼洒了一地,“你先喝碗茶歇歇脚,我我去” “去叫人来绑我”苏柒说着,人已如弦般绷紧,伸手向自己怀里的弗朗机摸去。 王氏手里的茶碗“咣”地坠地,胸口急促起伏,偏脸上还挤出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怎么会呢小柒我” “是被人胁迫的指使你的人是谁”苏柒在冷声问道。若论被掳遭劫,只怕天底下谁也没有我经验丰富。 “我我”王氏在逼迫压力之下,终忍不住嚎哭了出来,“我也是没法子他们把虎子” 苏柒此时,已无心听她的诉苦,机警地环视了一番看似空荡荡的房间,将弗朗机紧紧握在掌心,慢慢一步步向门口方向退去。 身后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苏柒想都不想地转身开枪,“砰,砰”两颗火弹向门口的人影呼啸而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