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反派的炮灰心尖宠(重生)》 第1章 重生 富丽堂皇、庄重肃穆的府邸,檐角红绸结彩,门窗贴着大红的双喜字,却寥寥无人,空旷得让人毛骨发寒。 “唔唔咿咿……”寝殿里传来呜呜咽咽的低啼,气若游丝。 须白长髯的医者冲床边俊美无俦的红衣新郎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叹了一声,倏尔,挎着药箱垂头丧气出了寝殿。 红烛摇曳,凉风凄凄,拔步床的红纱帷幔轻轻扬起,清凉带着初秋寒气的风斜斜卷入,床上身着嫁衣艰难呜咽的女子眉目有一瞬舒展,倏得,她秀眉又紧紧蹙在一起。 床上的女子,香香,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肌肤细腻胜雪,冰肌玉骨,小脸是姣好的鹅蛋脸,眉如青黛,眉睫纤翘浓密如蝴蝶的羽翼,唇形姣好饱满。 却,她眉心团蹙,双目紧闭,羽翼般的眉睫不安得扑闪扑闪,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拧得琼鼻都皱着。 小脸惨白惨白,隐隐带着青灰色色,樱唇干燥,嗓音里只有“呜呜呜”的低泣和“咿咿呀呀”的含糊不清,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顾恩泽坐在拔步床边,抬手为女子掖了掖锦被,他星目低垂,英眉紧拧,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晦暗不明,月光却映出了他的侧颜,疏离清隽,俊美无俦。 “少爷,这……”送了医者回来的侍卫锦华立在顾恩泽身侧,望了一眼拔步床上的新娘,又愁眉苦脸得望着顾恩泽,欲言又止。 清风吹皱了新娘的鬓发,几缕青丝压在她的眉睫上,她眉心蹙得更紧,唇角咬着,额头微微侧动。 顾恩泽神色淡漠,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锦华莫要多言。 锦华垂头,掩下眸中的愤恨、狠厉和暴怒,抬眸望着拔步床上闪过一抹伤痛和怜悯,恭敬得行礼退在一侧。 顾恩泽清冷淡然,唇角绷成一抹直线,见床上的香香似是有些难受,他抬手捏起了那两缕青丝。 骨节分明,带着温凉的低温让香香舒展了眉头,她忍不住歪头贴上去,拧着眉蹭了蹭,温凉如软玉,如清风。 香香全身上下、由里到外灼烧一样的痛,这人温凉的指间和乍入的清风是她唯一的慰藉,求生的欲望让她又蹭了蹭。 顾恩泽想要抽出的手顿了一下,唇角抿得更深了些,面色更是严肃。 他眸色轻闪,倏尔,手指停在了原处,任由那陌生的娇软轻蹭,忍住了脊背的汗毛倒立和心中的唐突。 猝然,“啪——”香香的脸颊歪在了一侧,直直得从顾恩泽的指背滑落,重重落在枕边。 顾恩泽闭了闭眼,半响,他手轻轻挪至香香鼻下。 无声无息。 顾恩泽的手在空中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唇角弧线紧绷,唇瓣微不可查得颤抖,良久,空气中徐徐传来清越低哑一声:“既入了我的门,便是我的妻,厚葬。” “在这边!” “在墙头!” “汪汪汪!” “快抓住她!” “汪汪汪——” 篝火通明,人声嘈杂,人吼声、狗叫声、脚步声吵得香香耳朵疼,耳朵“嗡嗡嗡”轰鸣,头晕晕的。 她扶着额角迷迷糊糊睁开眼,身子陡然的倾斜感让香香一个激灵,“砰——”她跌坐在墙头棱角,冰凉粗糙的墙面扎得她臀部有些疼。 一刹那,全身寒毛乍起,背后冷汗淋淋,香香蓦得变得清醒,扶着胸口呼呼呼得喘息。 她借着下面通明的灯火摸索着墙棱,扶着扬角的屋檐小心翼翼得将裙角垫在墙棱上,慢慢坐下,心口还止不住得“噗通噗通!”得跳,剧烈得像是要破膛而出。 人影攒动,声音嘈杂,香香眨眨眼,愣愣得低头看,看墙下一脸激动、面红耳赤、冲她大喊的东陵侯。 她纤长卷翘如扇子的眉睫扑闪扑闪,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一丝困惑,她歪头定睛,樱桃娇唇微张,又愣愣得看。 灯火通明中,那人年至中年,看着仍是清隽儒雅,亲和慈祥,是东陵侯,她的父亲,刚认了三天的亲生父亲。 “香香,听爹的话,赶紧下来。”东陵侯面色焦急,声音里也异常紧张,话说出来却依旧是温和慈爱,他道:“墙太高,你摔着了可怎么办?” “香香,你怎么了?你和爹爹说,墙头陡,爹爹看着担心。”他高抬着手,像是想要接着香香,声音紧张得都带了些颤音。 凶神恶煞的仆从和恶犬中,唯独他一人,众星拱月般,眉目柔和,眉心紧拧,苦口婆心,像极了一个担忧女儿的慈祥好父亲。 可香香知道这是“假象”,她目光从迷茫逐渐变得愤恨,胸腔中陡然升出一种冲天恨意,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假的!假的!不能信!” “全是假的!不能信!”什么慈祥的好父亲,简直可笑,东陵侯衣冠禽兽,狼心狗肺,人面兽心,虎毒尚不食子,东陵侯却连个畜生都不如,残害子女,心肠恶毒。 香香想用所有知道的词来描述东陵侯的恶行,可绞尽脑汁只找出来这些半文半雅的词,因为……她不会。 她从小长得粉雕玉砌,长大后仙姿佚貌,冰肌玉骨,人人都道她不似凡人,尤其不似这下巴沟村的乡下人,该生在大户人家,过着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生活。 她却实实在长在贫瘠的下巴沟村,无父无母,一无所依,虽是长得闭月羞花,乡邻人见人爱,却无钱财从未学过琴棋书画,只在村里私塾墙外偷听些诗词,不能出口成章。 香儿都认命了,前几日过了及笄,她都想着托着乡邻帮她长长眼,寻户好人家,却没想到一排奢华的软轿到了下巴沟村。 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将她迎回了东陵侯府,原来她是东陵侯一直流落在外的嫡长女。 三日前,东陵侯一把抱住她,哭得眼眸通红,老泪纵横哑声道:“爹爹的阿囡,让你受苦了,都是爹爹的错。” 他哭得泪流满面,前仰后合险些呛气,香儿怔怔愣愣还一头雾水中就忍不住跟着大哭,十五年开她日日想、夜夜思只盼着自己有父有母,竟没想到她真有个身为侯爷的爹爹! “爹爹!”她大哭着投入东陵侯的怀抱,这是喜极而泣,她抱着东陵侯又哭又笑,像个傻姑娘,她终于找到了她的靠山,终于她也是有家有爹爹的人了。 她傻傻得没有去追究为何十五年来不问不问,傻傻得陷入一时的亲人团聚之中,傻傻得对东陵侯言听计从。 东陵侯大掌轻轻抚摸她的发顶,细语温声安慰道:“爹爹的错让阿囡吃了这么多的苦,以后不会了,爹爹定让阿囡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嗯。”香儿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朝东陵侯重重点头,目光里满是赤诚和信任,脸颊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热泪盈眶,歪头又哭又笑。 她在侯府住了三天,却无意间偷听到了东陵侯接她回侯府的目的:圣上赐旨降婚,将东陵侯嫡女赐给卫将军顾恩泽为妻,好多的一门亲事,荣华富贵皆有,前提……有命才行。 传闻卫将军顾恩泽心狠手辣,暴戾嗜血,面容丑陋,最关键的是传说他与东陵侯府有杀父灭门之仇,东陵侯府家的女儿若是嫁过去想留个全尸估计都难。 “嚯嚯!”香儿刚打听到这消息时吓得一个踉跄,冷汗直接下来了,脸色煞白煞白。 她抚着自己“砰砰砰”的小心脏,暗自嘀咕:终于知道十五年了,为什么东陵侯现在才接她回府,原来不是接她回来享福的,是来代嫁,送命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连夜拾掇了小包裹,东陵侯府戒备森严,她爬墙也要逃,却还是失败了。 “汪汪汪!汪汪汪——”墙下五六条大狼狗一直在吼叫,此起彼伏,龇牙咧嘴,留着哈喇子,凶狠异常,五大三粗的汉子身子被拽得踉踉跄跄。 东陵侯站在仆从的重重包围中,虚虚伸手朝天,慈眉善目唤着她:“爹爹的乖囡,快下来,爹爹接着你。你是爹爹的乖囡,爹爹怎能会害你?” 香香咬牙,目眦欲裂,她识得比幕,印象深刻,深刻到至死难忘。 上一世,也是这嘈杂的夜晚,陡峭的墙棱上,狗吠声不绝,她望着东陵侯慈爱的目光信以为真,想着作为父亲他应该不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火坑,没准是自己听错了,空穴来风。 香香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低垂的眸光晦涩不明,她上一世真傻,竟没有看出东陵侯的伪善,听不出东陵侯温言慈语的虚假。 东陵侯说接着她,她便傻傻得信了,却没看到东陵侯站得三尺远,怎么接她?尤其东陵侯文人一个,身子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接她? 她小心翼翼爬下墙,却被墙下“汪汪汪”狂吠的恶犬吓得手掌一颤,一时不慎滑手,“咣!”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七尺多的高墙,她直愣愣摔下去,摔断了腿。 悲剧,这只是一个开始,当夜她被灌了药,第二天连话都不能说了,“咿咿呀呀”成了个哑巴,脑袋晕晕乎乎,晃晃荡荡被塞进了花轿。 她全身灼热,火烧一样的痛,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浑浑噩噩,是夜便香魂消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路人皆知 “香香。”东陵侯见香香迟迟没有动作,呆愣愣不说话,眼眸隐隐闪过一抹厉色,不动声色对旁边的仆卫使了眼色,却抬眸望香儿声音更柔和了些。 他言真意切、语重心长又唤道:“香香,爹爹的乖囡,快下来,爹爹接着你,爹爹护着你,你要相信爹爹。” 香儿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她立在墙头,一瞬不眨将东陵侯的小动作收在了眼底,她垂头掩住了眸中的冷毒和愤恨,再抬头笑得温婉纯真。 她掐着嗓音娇娇柔柔,轻轻软软唤了句:“爹爹。” 见东陵侯抬眸望她,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强作镇定,她颊边浅浅漾起两个梨涡,双眸水润润无辜又纯挚道:“爹爹,狗狗大叫,香儿怕怕。” 她声音又软又娇,刻意放低了甚是乖巧,她说着眼眸就含了水,楚楚可怜,清亮潋滟的眸子低低扫过在场的狂吠的大狗又怯生生望向东陵侯。 东陵侯望着她灼灼、怯生生的大眸子,呼吸一滞,摆了摆手,手下的仆人便见势将狗拉离了些。 “爹爹,您真好。”香香像模像样抹了抹眼角,放缓了软软的嗓音声音略略带了些欢喜。 她托着腮抬了一眼东陵侯,又望了望远方皎洁的月光和朦胧的云霭,不动声色扫过墙外的远方。 她像是了甜甜的回忆,软甜软甜轻快道:“三日前您对香香说以后都对香香好,要弥补十五年来把香香抛弃在乡下不闻不问的愧疚,现见了香香怕狗,爹爹就差人拉远些,真好。” “真好。”她重重恳切又道了声,垂眸定定去看东陵侯,水杏状的眸子清亮纯挚。 她这话让东陵侯府院里的人都转眼去看东陵侯,东陵侯老脸辣辣得,他觉得香香在说反讽的话,却偏偏香香言语真挚,抬眸就能看到她眸光中快要溢出的孺慕之情。 “爹爹说话自然算数。”东陵侯轻咳了一声,抚了抚袖角,方沉下声音道:“香香你今日又是作何,爬这么高可是把爹爹吓坏了。” 他言辞严厉,目光严肃,抿直了唇角直直审视香香。 “汪!汪汪!”大狗听着主人家厉喝又跟着大声狂吠,一蹦一跳,拴在脖子上的厚重链子“哗啦啦”得颤。 香香听着狗叫心就发颤,她抬手扶住了胸口,正好掩住了自己眼中对东陵侯不屑又愤恨的神情。 “爹爹。”香香捂着胸口,泪眼连连抽泣道:“香香自小生活在下巴沟村,无父无母,没爹爹保护香香,五岁时香香被同村的狗追,那狗汪汪汪在香香身后追,香香怕得要命,不敢回头,踉踉跄跄朝前跑……” “呜呜——”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目光悠远神情失落得回忆着往事,半响抬眸望着东陵侯,声音软得一塌糊涂:“爹爹,香香好怕怕……” 她刚夸罢东陵侯,又这番楚楚可怜的姿势,惹得下人们都朝东陵侯张望。 “把狗都牵下去。”东陵侯眸色几番变化,沉声朝着下人们交代。 “是。”五大三粗的府卫用力拽着绳子,踉踉跄跄才能将几条狼狗拽走。 等没有了狼狗的身影,香香不动声色舒了一口气,余光瞥了瞥东陵侯府的府外,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又眨着大眼睛朝着东陵侯软软撒娇道:“爹爹,你真好,你真是香香的守护神。” 她长得极其精致明媚,恳切得温言软语说着夸奖或撒娇,让东陵侯心里很是熨帖,在侯府他的儿女都怕他,不敢朝他撒娇,他望着香香的眸光有一瞬的软和。 倏尔,他唇角的弧度收敛起来,眸光划过一抹怅然:终究是他们福薄缘浅,做不成一对父慈子孝的好父女。 “香香,快下来吧,你在上面不安全,晃得爹爹脑袋疼。”他耐着性子温声道。 “嗯。”香香重重得点头,明眸清澈,看上去甚是乖巧懂事。 她扶着檐角小心翼翼站起来,突然,身子一扭跌倒,她大声惊呼:“啊!救命啊!” “好精致的女娃娃!” “女娃娃你怎么了?” “小姑娘你怎么在墙头,快下来。” “这不是东陵侯家,怎么有人敢爬墙头。” “女娃娃看着精致倾城,不像贼啊……” 安东将军府,正在和顾恩泽聊天的安东将军挑了挑眉梢:“小泽,你有没有听到外面人声嘈杂。” 他侧耳倾听半响,面上扬起幸灾乐祸的表情,冲顾恩泽兴致昂扬道:“是隔壁东陵侯府出了岔子,走,咱们去瞧瞧热闹。” 顾恩泽神色淡然若水,眉目淡漠,听此言眉目亦是清冷疏离,似是万事不过心。 谁也不知,他垂在广袖中的手在听到“东陵侯府”四字时蓦得握紧,指尖深刺手心,手背青筋暴起,袖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腥甜。 他将盏中的清茶饮尽,起身淡道:“高伯伯,您忙,我先回府了。” 说罢,他躬身行礼,转身离去,长身如玉,身姿挺拔如松如竹,步履矫健,从背影便看出丰神俊秀之姿。 他行走若风,一袭玄色描金祥云绣锦的圆领锦袍渐渐融入月色,瘦削的身形在清冷的月光下孤高寂寥。 安东将军摇头长叹了一声,又听着隔壁越来越乱的嘈杂,神色一动,笑盈盈朝外走去,他可要瞧瞧热闹去。 “哎呀——”香香坐在墙头委屈巴巴抚着自己的脚踝,抽抽噎噎,看着楚楚可怜。 东陵侯府靠着大街,刚才府里熙熙囔囔,香香又故意在墙头待了那么久,这一声大喊东陵侯府外墙边已然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站成一群,有附近相近的达官显贵,也有街上的普通民众。 听着墙外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东陵侯的面色沉冷得可怕。 香香在墙角抚着自己假装扭了的脚腕,余光瞥见靠近墙角愈来愈近的府卫,她掐了掐了手心,蓦得转头朝着墙下怯生生柔声道:“惊扰了各位街坊,实在抱歉。” “你怎么了,怎么爬墙?”大越民风开化,百姓多是热心肠,看着这女娃娃长得粉雕玉砌,精致绝色,说话乖乖巧巧,有人扬声问了句。 香香正同墙外人说话,府卫门回头请示东陵侯,不敢立即有大动作。 香香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转身乖巧可爱得望着墙下众人,她眨了眨水灵灵的翦水明眸,肤若凝脂的雪颊“腾”得升起一团红晕,看着娇媚倾城,又娇俏可憨。 她水杏状的明眸瞪得圆溜溜的,鼓起软腮,定定望着众人,似是在为自己鼓气,娇俏娇俏,乖乖软软。 她长得实在精致可人,国色天香之姿,这番动作做下来让墙外的众人直接软了心扉,都目带善意。 香香观察着众人的神色,见差不多了,便扑闪闪眨了眨眼眸,软下声音,如黄鹂轻啼,婉转悦耳,娇甜娇甜:“我叫香香。” 她像个稚童介绍向相邻介绍自己,软绵绵道:“我刚回府三天,是爹爹专门从下巴沟村里接我回来的,我爹爹是东陵侯,他说我是他的嫡长女,待我可好了。” 墙外的人听着她这么说,神色都是有些闪烁,有些人跃跃欲试,他们都是附近之人,可没听说东陵侯又多了一个女儿,还是嫡长女,神情间隐隐透露着兴奋八卦之意。 “在我们乡下,向我这样认祖归宗的都要拜访街坊邻居,我来没来得及拜访大家,等我几天后回来定一一拜访大家。”香香笑吟吟道。 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装扮清丽纯净,声音软甜,显得乖巧怡人,很容易获得路人的好感,本来躁动的众人又朝她善意笑了笑,扬声道“好。” “东陵侯这找着闺女的头等好事竟然不通知老邻居,真是不厚道。”一个爽朗的声音哈哈大笑,朗声道了这么一句。 “就是,就是。”又有几个身着华服的人笑着接道,眉宇间颇有看热闹之意。 东陵侯听着墙外故意让他听到的声音,面冷如水,沉得发黑,这听声音都是他朝堂上往来不睦的官员,这声音听着隐隐像隔壁老匹夫安东将军。 香香余光瞥着东陵侯愈发阴沉的面色,心头畅快又有些微微放松,一直捏着的指尖缓缓松了松,她今生就是要将自己弄得人尽皆知。 这一世,东陵侯府的软轿大摇大摆、吹吹打打进了下巴沟村,却临到府前变得谨小慎微,悄无声息将她抬进了东陵侯府,所以最后她死得不明不白。 她就不信,她这一世闹得人尽皆知,东陵侯府还敢像上一世做得那么绝! 如果有个万一,她也要东陵侯府陪着她一起万劫不复,受万万人唾骂。 不远处的广道上,一对玄色锦衣主仆,主人步履带风,目不斜视,身后的仆从却时不时回头,恋恋不舍朝着香香这边张望。 出了安东将军府,锦华心不在焉跟着顾恩泽,耳朵扑棱棱听着东陵侯府那边嘈杂的声音,逐渐心浮气躁,抬眸看了眼半步前神色沉静如水的顾恩泽,小心翼翼道了声:“少爷?” 顾恩泽不言,淡淡的眸色扫了他一眼,似是询问。 锦华看着顾恩泽深邃平静的眸子,耸了耸肩,怂哒哒征求道:“少爷,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他挠了挠头,回头指了指后面,讪讪笑着:“听着是东陵侯府出了乱子,满热闹的,我有些好奇。” “没准东陵侯那老匹夫暴毙了。”东陵侯府与卫将军府不共戴天之仇,锦华提起东陵侯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吃了东陵侯。 可恨,就是这样竟然当今圣上让少爷娶什么东陵侯嫡女为妻! 娶什么娶,不杀了东陵侯府满门都是少爷心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如珠似宝 顾恩泽垂眸,纤长的眉睫在他脸颊投下青灰色的月影,眸色晦暗不明。 月色朦胧下他侧颜姿容胜雪,俊逸倜傥,云淡风轻,殊不知他垂在广袖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眸色几番变化。 锦华等了半响,见少爷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他转了转眼珠子,嘴角扯开大大的笑容,一蹦一跳朝后走,飞快道:“我跳上树梢看看。” “香香,快下来,墙头高风大,爹爹看你在上面骇得心尖打颤。”东陵侯缓声声音唤了一声香香,他搞不懂他这刚寻回的女儿是蠢是聪明。 若说是个聪明的,前几日那乖巧温顺的样子看着就是个愚笨好哄的;若说是个蠢的,现在说这些话,难道真是什么乡下里教出来的规矩? “老柳,呆什么墙里,出来给大伙儿唠唠嗑。”墙外刚才朗声笑道的中年男子又朗声唤道,他一身劲袍,面容粗犷干练,看着就豪气冲天。 东陵侯柳兆彬听着墙外的话,眉头拧着一团,低声啐了一口:“高老匹夫。” “女娃娃,你爹爹呢?莫不是当成了缩头乌龟不成。”劲袍男子高竣恪挑了挑眉大声笑道,他明明听到了柳兆彬刚才的话,就是故意和他不对付,明目张胆编排东陵侯坏话。 高竣恪人高马大站在人群中,他真挚望着香香朗声道:“女娃娃,你和伯伯说,你今日怎么爬上了墙头,莫不是柳兆彬虐待于你?” 香香眨了眨眼睛去望高竣恪,她上世没有见过这人,上一世她进了东陵侯府便被圏在其中,谁也没见过,也无人知晓她的消息,所以她死得无声无息,惊不起一丝波澜。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高竣恪,这人穿着一身华服,眉宇间流转飒爽英气,身后三三两两簇拥着皆是达官显贵之人,这人又说话如此豪放,应是个有身份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人一定不喜她的父亲。 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香香掩着唇笑了笑,笑靥如花,眉目如画,娇颜如同徐徐展开的春花,色若桃李。 “伯伯。”她歪着头软糯糯唤了声,大眼睛水润润眨了眨,无辜又单纯道:“伯伯你弄错了,爹爹待我可好了,我刚回家,他便为我寻了一门好亲事。” “您知道吗?是卫将军,位等三公!”香香兴奋得抬手比划着,白嫩嫩的小脸荡起一抹绯红,她眉眼弯成浅浅的月牙,纤卷浓密的眉睫扑闪闪成小扇子。 她抿着唇低下头,像是有些害羞,又忍着兴奋抬起头笑盈盈道:“伯伯,我明天就出嫁了。” 高竣恪闻言,眼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眸光深邃不见底又隐隐带了几分兴趣儿。 “这样啊……”他似叹非叹应了声,眸光流转,再望向香香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怜惜,也带了几分观察和审视。 这以后将是小泽的妻子? 墙角下的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恍然大悟,有人面有不齿,有人咬牙恨齿,在抬眼望着墙头纯真无暇的女娃娃都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柳某的不是,让几位仁兄看了笑话。”东陵侯柳兆彬走出侧角门,施施然朝着墙外的众人失礼。 有人扭开连装作没看见,有人面笑肉不笑给了他一个回礼。 高竣恪皮笑肉不笑掀了掀嘴角,挑了挑眉梢轻嘲道:“住得这么近还不知老柳你新得了嫡长女,这么精致漂亮的女娃娃,老柳你躲躲藏藏掖着不让人看,难不成不是你的血脉?” 高竣恪,即安东将军,安东将军府建在东陵侯府隔壁,中间隔着这一条巷子,两家的侧角门相对。 他与柳兆彬在朝堂上向来不和,看不惯柳兆彬虚头巴脑的处事,更因为他与卫将军府关系甚笃,与顾恩泽他爹情同手足。 他将“嫡长女”重重加了声调,又在“你的血脉”上沉下了音,目光审视着东陵侯,他们是老邻居,他可是知晓东陵侯原来府中有个嫡女,不是这个女娃娃。 安东将军眼睛瞪成牛铃,煞有模样得高喝了一句:“老柳,你莫不是寻人家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欺君,可是要杀头的罪。”安东将军盯着东陵侯,目光如炬,掀了掀嘴角,重声厉喝。 这嫁给卫将军的圣旨下了没多久,东陵侯府便多了一个嫡长女,还弄得悄无声息,确实不得不让人多心。 嫁给位等三公的卫将军是天大的喜事,可圈子里皆知,这一定不包括东陵侯府…… 一声厉喝,喝得墙角的香香心“砰砰砰”跳,她忍不住蹙眉去审视东陵侯,墙外的众人也凑热闹高声嚷着“欺君之罪,杀头。” “少爷!”树梢上,锦华陡然回头目光灼灼看顾恩泽,兴奋得险些跌落树梢:“东陵侯会不会拉入凑数,犯了欺君之罪?” 锦华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像是看到了东陵侯府满门抄家、拖到菜市口问斩的场景。 “他应没那么傻。”顾恩泽眸色深沉,目光锁定人群中的东陵侯,眸光锐利冷冽,冷得如同万年深潭的寒冰。 秋风拂过,树叶瑟瑟发响,顾恩泽回神,眸光扫过墙头娇美姝色的香香,一掠而过,无波无澜。 “高兄,你这就有些信口开河了。”东陵侯眸色颤了颤,倏尔,定睛望着安东将军,笑得温文尔雅,慢斤四两说道:“这等大事我怎会弄虚作假。” 他又抬眸目光温柔和蔼得望着香香,一字一顿和煦道:“我与香香父女分隔十数载,一朝重逢,我将香香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宠还来不及,怎会做什么不好的事,高兄莫戏言离间我们父女之情。” “嗤。”安东将军轻嗤了一声,神色明晃晃得闪着不屑和鄙视。 他转身对着香香温声道:“女娃娃,你别怕,若是柳兆彬对你不好,伯伯给你做主,你今日为什么爬墙?” 东陵侯眸色沉了沉,唇角的笑意不变,目光灼灼得望着香香,面上的轮廓渐硬。 安东将军见香香低垂着眼睛不说话,神色隐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晦暗不明,只纤细娇弱的小身板在月影下显得异常单薄,形单影只。 安东将军蓦地心中拧得一疼,这女娃娃的年岁和小身板像他那不省心的闺女,也是这般瘦削纤弱,皎洁月色下连侧脸让他看着也多了几分相似。 因着心中陡然升起的这股朦胧相似的感觉,他双眸瞪成牛铃状,恶狠狠瞪了一眼东陵侯。 安东将军征战数十载,浴血沙场,这目光岂是一个文臣能敌的,他这一瞪,东陵侯打了一个冷颤,抬手摸了摸凉飕飕的颈项。 “女娃娃,别怕。”安东将军转身面色变得柔和,他刻意放低放缓声音安抚香香道:“若老柳这老匹夫待你不好,你给老夫当闺女,老夫家正好缺个女娃娃。” “你这老匹夫,当众离间我们父女,果真是没有了女儿的可怜人。”东陵侯稳了稳身形,又做出一派从容淡定的姿势,看着安东将军徐徐出声道。 人说打人不打脸,拆人不拆人台,那是留有几分颜面。 东陵侯与安东将军朝堂上便唇枪舌战,吵得面红耳赤,刚才安东将军不给他留脸面,东陵侯丢了脸面,早就暗暗咬牙切齿。 听了安东将军的话,电闪雷鸣间东陵侯想起,安东将军也曾有个女儿,后来便没人再提过,像是凭空没了。 难道死了? 多好的戳心窝的机会,东陵侯目光幽幽,唇角扬起一抹极浅淡的弧度,笑声应道:“香香可是我的嫡长女,娇娇女,高兄不能没了闺女便抢他人的。” “哼!”安东将军当众啐了一声,鼻孔出气,瞥也不瞥东陵侯。 清风略略扫过,人群中传出几声若有似无的嗤笑声,东陵侯面色一暗,他抬眸望了望人群,每个人面色无甚表情,看不出具体是谁。 东陵侯垂在广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他垂眸敛下眸中晦涩的神色,一抹幽暗冷的暗光滑过。 再抬眸,东陵侯又笑得温文尔雅,神色淡淡,香香在墙角居高临下,清清楚楚看清了东陵侯那一刹那的阴狠。 “女娃娃,你还没说你因为什么爬墙,说出来老夫给你做主。”安东将军见香香没回应,他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担忧。 东陵侯闻言也看香香,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也想知道他这便宜女儿为什么爬墙,前两日这丫头还乖乖巧巧,看着温顺听话。 香香低垂的水润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又转,眸光落在安东将军身上,这人看着面善,与她仅一面之缘,这会儿已然帮她了多次,连他的络腮胡子也显得亲切。 可,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 香香小手不安得拽着自己的衣角,殷红的唇瓣被她贝齿咬得有些发白,她抬眸,低头又抬眸,不敢看东陵侯。 她目光闪烁,剪水明眸里隐隐又水光闪现,楚楚可怜,看得人心中发疼,惹人怜惜。 半响,她咬了咬唇,大眼睛蓦得水涔涔雾气朦朦,她拧着自己的裙角咬着唇,扭扭捏捏、吞吞吐吐道:“爹爹,我,我想出门买支玉簪子,明天做美美的新娘。” “三天来,我……”香香贝齿咬着唇瓣,神色左右为难,吞吞吐吐道:“我还没有支玉簪子。” “哈哈!”猝然,安东将军笑得前仰后合,望着东陵侯怒声道:“老柳,这边是你的如珠似宝,娇娇女!” “哈哈——”人群笑成一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十里红妆 墙下交头接耳声不断,耻笑声不断,窃窃私语像是要剥光了东陵侯伪装光鲜的皮,他面色“蹭”得一下红了,老脸火辣辣得。 他面色乍白乍红,额角青筋暴起,四十多年来,他立志作为人上人,就活一口气,没想到有了荣华富贵还当街被人嘲笑。 “哈哈!”锦华见东陵侯铁青的脸,“啪啪”拍着树干,笑得前仰后合,眼睛笑出了泪花。 “少爷,你快看,看那老匹夫的脸。”锦华抚着肚子招呼顾恩泽,乐淘淘道。 顾恩泽面上风淡云轻,眸色冷淡,无一丝笑意,却抬眸又扫了一眼那个看着娇娇软软的姑娘,神色深邃幽深,让人看不清情绪。 东陵侯攥着的拳头瑟瑟发颤,内腮被牙齿咬紧,后牙“吱吱”磨搓,他还没维持好笑容抬头,只听安东将军那老匹夫又来了一句。 “老柳你既认回了嫡长女,真得是来享福的不是来抵灾的?人家女娃娃,精致乖巧,粉雕玉砌,来了你家三天,你这金银首饰不论好歹,可要给人家配上。” 两家并街而立,角门相对,有什么个情况也算了解得清清楚楚,安东将军抚了抚络腮胡子,装模作样叹了一声,才惊道:“对了,我可记得你家另一个姑娘人前都是珠玉环翠。” “对啊,东陵侯,我可记得您家嫡女,哦,现在嫡次女,买得都是京都城最时新的首饰。”有人懒洋洋长长扯了一嗓子,说罢笑做一团。 看热闹的人站不住了,东陵侯在京都城名声本就不好,况他前段时间谣传谋害了大越忠心耿耿、世代忠良的卫将军一家。 人若是混得不得民心,谁有机会碰着了都想踩一脚,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喊:“都是嫡女,东陵侯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呐。” 香香坐在墙头,隐在裙摆里的双脚微微荡起,黑溜溜的剪水明眸波光流转,脸颊漾起悄悄浅浅的梨涡,唇角笑意款款。 她不动声色荡着脚尖,饶有兴致得看东陵侯在墙下局促得像个蒸熟了的大虾,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下哑口无言,讷讷不能言像只剥光了的鹌鹑。 香香看了片刻,听着下面的沸反盈天的声音渐消,她明眸流转,滴溜溜转了三圈,潋滟生辉,娇俏明媚得像只小狐狸。 倏尔,她皱了皱挺秀的琼鼻,纤细的小肩膀又抽了抽,不一会儿,空气中只余下低低的啜泣声:“呜呜——” 月色皎洁如水,凉风习习,吹来枝头清甜的花香,吹来那一声又一声宛若莺啼的呜咽,听着娇娇软软又可怜巴巴的,让人心都碎了。 “爹爹。”又软又娇一声,轻柔柔让人耳朵酥酥。 众人寻着声音抬头看,只见香香眼眸含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睁着无辜、清亮的翦水秋瞳茫然无助得望着东陵侯,低低唤了一声。 “爹爹,您三日天说待我好,说要补偿我,我以为是真得。”她抽泣着,纤瘦圆润的肩头一抽一抽,可怜兮兮。 泪珠簌簌得落,她抽噎着,抿着唇强忍着哭嗝,怯弱道:“我在乡下时,见过有些人家若是不喜欢女儿,便嫁了她,还不给准备一抬嫁妆,让她倒了夫家也遭人轻贱。” “爹爹,您可有为我准备……”她雾蒙蒙的大眼睛红彤彤得,就这么望着东陵侯,欲语还休,像是害怕、担忧、怯懦不敢问出口,就像……怕那个答案让她心碎。 她将嫣红饱满的唇瓣咬得发白,豆大的泪珠顺着鼻翼簌簌得落,肩头微微颤抖,她像是不敢再看东陵侯,瞬间低下了头,只余下嫩白的额角让人看不清神色。 这一幕让墙下的众人心中一痛,望着东陵侯的神色越发不善,尤其以安东将军为首。 其实他们都不知晓,香香是咬着唇憋笑,憋得肩膀都簌簌颤个不停,只能低头捂住了嘴巴,只余下呜呜咽咽、含糊不明的声音,听着像是啜泣,像是怕得瑟瑟发抖。 “老柳,你不会真没给这女娃娃准备嫁妆吧!”安东将军三脚两步跨到东陵侯跟前,拽着他的前襟怒冲冲得问。 东陵侯手脚并用将前襟冲安东将军手里夺出来,他退了一步,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仰头镇静道:“香香是我的娇娇女,我怎会不给她准备嫁妆。” 他这话说得气定神闲,让人很是信服,墙头上的香香的唇角却撇了撇,她没有抬头,不想看东陵侯惺惺作态之势。 上一世,恐是担心事情败露,或是有什么更深的阴谋,东陵侯府给她连夜下了毒,第二日她浑浑噩噩被塞进了花轿,一路颠颠簸簸,可不记得有什么嫁妆。 “且,这是我家的家事,高兄手伸得难免有些长了。”东陵侯直视着安东将军,贴近他,咬牙切齿道。 香香看着刚才帮了她的人像是要吃亏,她抬起头,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水眸瞪得圆溜溜惊呼:“爹爹,原来你给我准备了嫁妆。” 她托着双颊,双颊梨涡浅浅像个纯挚不经世事的孩子,欢喜道:“我在乡下听侯府嫁女儿都是十里红妆,爹爹您说您最疼我,要好好弥补我十多年受的苦,您是不是也为香香准备了十里红妆?” 她眼睛灿若星辰,明眸剪水灼灼望着东陵侯,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墙下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一听这话,纷纷起哄:“十里红妆!十里红妆!” 东陵侯不敢直视香香璀璨又清澈的眼眸,周围的目光和吆喝让他头皮发麻,他咽了咽吐沫,艰涩得回道:“……是。” “爹爹您真好!”香香面容发光,在东陵侯落下这低低一声后她雀跃得差点跳起来,惊喜得孩子得到了父母最好的一句夸奖。 她捂着小脸羞赧得笑了半天,然后抬眸朝着安东将军真挚说道:“伯伯,你看爹爹他疼我,他说为我准备了十里红妆,明天你一定要记得来看哦。” “好!明天老夫一早就起床,在门口支个凳子等你出嫁。”安东将军爽朗得应了一声,侧身拍了拍东陵侯的肩膀,大笑道:“十里红妆,侯爷大手笔,老夫佩服!” “应该的。”东陵侯扯开嘴角僵笑着应道,面颊的肉不受控制得抖了抖,疼得。 十里红妆可要了他的老命吧! 他少年贫寒,一辈子想为人上人,汲汲营营、费尽心机才人到中年方混个有名无实的侯爷,钱是他的命根子,可,面子比他的命还大破天。 “哈哈——大快人心,这姑娘真是好样的!”锦华握着双拳兴奋得吼了一嗓子,望着香香的目光带着几分兴致。 圈里谁人不知,东陵侯是京都城出了名的抠门,铁公鸡一毛不拔,让他花钱,真得要了他的老命。 “哈。”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嘲。 锦华呆呆望着自从将军过世后便面无表情的少爷,他刚才好像看到自家少爷唇角扯了扯,虽然不甚明显。 锦华心中激动,眨了眨眼睛愣愣得问道:“少爷,您笑什么?” “没什么。”卫将军顾恩泽年方十八,面上冷肃得仿佛三十有八,他收回清淡的眸光,唇角的弧度消失得一干二净,变回了刚才的清冷寡淡。 他翩然落地,身姿轻盈,一袭黑衣翩若惊鸿,面容疏离,俊美无俦,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锦华眨了眨眼,从树上跳下来去追自家少爷,在他背后疾呼道:“少爷,那个好像就是您明天要娶的姑娘,看着娇小玲珑,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还挺好看的。” “少爷,看着这姑娘都快把东陵侯气死了,真得大快人心。”锦华急急跟上顾恩泽,继续絮絮叨叨道:“长得好看,性子也不让人讨厌,少爷,我觉得……” “聒噪!”顾恩泽行若无事,冷冷截住了锦华的话。 锦华略略稍后半步,抬眸小心翼翼打量着顾恩泽的神色,见少爷面上也没有太多厌恶,步子还快了几步,锦华眸子转了转,捂唇神神秘秘笑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认义父 听了东陵侯的表态,香香面上做着极欢喜的样子,掩着的水眸中的眼白都要翻上天了,可看着东陵侯肉痛的样子,她心中十分畅快! 香香发誓,这一世她绝不做一个菜包子,她要将所有她应得的一样不少捞过来! 她自幼在农家长大,吃百家饭,机灵伶俐讨各位乡邻怜惜赏口饭,无病无灾活到现在,可不是为了给东陵侯府作践。 她前世就是想太多,想着自己从农家来的,入这种高门大院做大家闺秀便心中忐忑,于是事事小心,处处谨慎,三日里谨言慎行,给了东陵侯府一种她可以随意拿捏的假象。 这一世,她就要活得张扬,弄得人尽皆知,人要脸树要皮,她就不信大锣大鼓下东陵侯还敢把她怎么样。 这么想着,她眼睛弯成姣好弯弯的月牙,两颊梨涡浅浅,巧笑倩兮,明艳不可方物,托着腮嗲声谢道,娇甜娇甜,声音酥骨:“谢谢爹爹,您真好。” 东陵侯看着香香纯挚明媚的笑容,心如刀绞的痛缓了一瞬,却下一瞬还是止不住的心痛如刀绞,如小锤子戳戳直直扎在心尖。 他抚着心口想赶紧回府,他嘴角抽抽缓了缓弧度,扬声道:“香香,爹爹不会亏了你,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十里红妆,都不会少,赶紧下来吧。” “老柳你是不是老眼有些昏花!”东陵侯话音刚落,安东将军便粗着嗓子吼了一句。 安东将军压根不在意东陵侯僵住的面容,他瞪着牛眼粗声道:“你没看到墙这么高,你让这娇娇柔柔的女娃娃怎么下来?” 吼罢东陵侯,他转身面色变得柔和,上挑的眉梢平下来,笑吟吟对香香温和道:“女娃娃,等老夫上去抱你下来,你那便宜爹爹手无缚鸡之力可不行。” 他说着摇摇头,瞥了瞥东陵侯,话里嫌弃的意味明明白白。 “噗——” 锦华忙抬手捂住了嘴,又爬在另一个树枝上,兴奋得朝顾恩泽窃窃私语:“少爷,你看!哈哈——安东将军把东陵侯气得要吐血了。” “你随意,我回府了。”顾恩泽神色疏冷,俊美绝伦的面容因为疏离的神色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清霜,尤若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说罢,他抬步离开了,锦华趴在枝头上伸着脖子又看了两眼,恋恋不舍,等顾恩泽走了老远他才一步三回头跳下树梢。 人群里不知道谁笑出了声,东陵侯刚缓下来的面容又黑沉了下来,握紧的拳头哆哆嗦嗦。 香香也抿着唇无声得笑出来,她觉得这个伯伯说话太合她心意了,总是将东陵侯堵得无话可说,又不敢发作。 其实爬墙对香香来说轻而易举,她在乡下时需日日去山上采摘,攀高爬低,这种高度对她来说小菜一碟,但,那是以前,现在,她当然不会自己下来。 她如今可是东陵侯的嫡长女,大家闺秀,外人眼里娇柔孱弱的女娃娃,她怎么可能坏了这个形象。 尤其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她可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得转,一抹流光闪过,她双眸睁成纯挚无辜的小鹿眸子,期待地望着东陵侯软声道:“爹爹。” 她像是怕了一样,摸了摸自己胳膊,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摇了摇头唇鼓足勇气方满含期翼小声开口道:“爹爹,我在乡下时,同伴们爬高了总有爹爹来接她们,爹爹,你可不可以接住我?” “我,我一直都没有爹爹,我好羡慕他们。”月光下,她水润的眸子亮得惊人,一眼便让人看到了其中的怯弱、期待和胆怯。 她又抿住了娇唇,贝齿咬在莹润的唇瓣上,杏眸里清晰可见有晶莹闪过,月光下看着她身材娇小,面容孱弱发白,惹人怜惜。 安东将军踩了一脚还在愣着的东陵侯,抬手在东陵侯的胸口拄了一拐头,恶狠狠道:“女娃娃正等着你,傻了啊。” 安东将军眉头拧着,心头微微有些犯酸,他闷闷得痛,他看着这女娃娃面善,不由得想起他不知所踪的女儿,可惜这女娃娃竟然不和他亲,还认东陵侯这包藏祸心的老匹夫当爹爹。 他撇了撇嘴,又抬手朝东陵侯给了一拳头,朝他瞪起牛眼,目光凶狠。 东陵侯揉了揉闷闷发疼的胸口,安东将军驰骋沙场,这一拳一拄压根不是他能受得,他闷闷咳了一声,对香香艰难作出一番笑容道:“好。” 香香笑吟吟看着立在墙下的东陵侯,她扶着屋檐慢慢站起身,扯着裙角小心翼翼挪了一步,看着如履薄冰,她声音带了颤音,抽抽鼻子道:“爹爹,香香怕。” “乖囡不怕,爹爹接着你。”东陵侯张开双臂,扬着脖子关注着香香,安抚道。 香香撇了撇嘴角,心里又翻了一个白眼,哪有东陵侯这样接人的,要是这样接,她跳下去不得摔死。 她手扶着檐角,掩在裙角里的秀脚微微挪动,往下看了看,小声道:“爹爹,你再近些,我,我跳了。” “好,跳吧。”东陵侯大气凛然道,将手臂打得更开一些,朝前又挪了半步靠近墙体。 香香脚下又动了动,蹙着眉心轻声喃道:“爹爹,你可要接住啊,我好怕……” “没事,香香相信爹爹。”东陵侯自信得应道,正说着,眼前“哗”得落下一个黑影。 “砰——” “啊!啊啊啊!!!” 一片惊叫声后,现场一片混乱,人影幢幢。 锦华听着动静又急急跳上了另一个枝头,看了半响,眉开眼笑跳下枝头,快步去追顾恩泽,笑哈哈道:“少爷,大好事!” “东陵侯那老匹夫被小姑娘砸了一个头破血流,这姑娘真是惹人喜欢。”锦华眉飞色舞讲着东陵侯的惨状,有声有色,像是他看了全过程。 顾恩泽闻言眸子顿了顿,唇角微不可查得掀起一个弧度。 倏尔,香香从安东将军怀里退出来,朝他柔声道谢后疾步朝着东陵侯走去,她望着满头鲜血的东陵侯,猝然,泪流满面。 她泪如雨下,怯生生红着眼睛哑声道:“爹,爹爹,你没事吧?”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抬手想摸下东陵侯受伤的额头又不敢,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自责得啜泣道:“爹爹,都是香香的错,香香刚才太紧张了,一脚踩空了。” 东陵侯捂着被瓦片砸了一个血窟窿的额角,听着香香娇柔的声音,想发怒又要忍着,半响,他咬着牙根低声道:“没事儿,香香只要没事,爹爹就开心了。” “香香没事,爹爹,您待香香真好。”香香泪眼模糊水汪汪望着东陵侯,眸光里闪着浓浓的孺慕之情。 “老柳,见红是喜事,这是恭祝明日东陵侯府的于归之喜。”安东将军大步流星走过来,笑呵呵拍着东陵侯的肩膀,朗声道。 东陵侯痛得想龇牙咧嘴又要维持着人前的儒雅,面上的肌肉一跳一跳,他讪笑道:“安东将军说得是。” “爹爹,刚才是这位伯伯救了香香,香香才安然无恙,不然,香香就,就摔断了腿。”香香吸了吸鼻头道哑声道,泪珠酥酥得落,声音一颤一颤,像是极害怕。 东陵侯面上一红,倏尔,鞠躬朝着安东将军诚恳道:“谢谢将军刚才救了小女。” “不当谢,我看着这女娃娃面善,和我有缘。”安东将军混不在意挥了挥手,朗声道。 他转身看着香香很是满意,抬手抚了抚香香的发顶,长长叹了一声,目有遗憾道:“可惜不是我闺女。” “爹爹,”香香神色一动,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眸光潋滟生姿,攥着东陵侯的衣袖软着声音恳求道:“香香可不可以认这个伯伯为义父。” 她像是没看懂东陵侯瞬间僵在的面色,红着眼睛一抽一泣低声道:“香香自幼无父,今日看着这位伯伯面善,又于我有救命之恩,香香无以为报,刚听说伯伯家中无女期待有个闺女,香香……” 她话音娇娇柔柔,却说得让东陵侯哑口无言,面色涨红。 “行啊!”香香还没说完,安东将军便接了话,朗声应道,大笑一声。 东陵侯被身前两道灼灼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身后看热闹的人群更让他脊背发寒,他沉默半响,从牙缝中慢慢艰涩挤出一句:“……好。” “谢谢爹爹,您真好,最疼香香了!”香香一蹦跳了起来,欢天喜地又拽着东陵侯的袖角轻轻撩动,颊边的梨涡秀眉绝伦。 东陵侯捂着血淋淋额角的手一颤被香香猛得一拽,“哗”得一滑,直直按在伤口上,痛得他龇牙咧嘴,额角和脊背冷汗淋漓。 香香瞥见东陵侯痛苦的神情,望着天边疏朗的月影,唇角慢慢勾起大大的弧度。 她不知,与她遥隔一个街道外路上有一对黑衣主仆,主人卫将军顾恩泽面如冠玉,眉如墨画,也似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眸色软了几分,唇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色若春晓 东陵侯府。 正院里,东陵侯夫人拿着帕子沾着清水为东陵侯清理额角,梨花带雨哭得稀里哗啦,她咬着小银牙恨恨道:“侯爷,那个贱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呲——”东陵侯疼得龇牙咧嘴,额角鬓发汗津津,这会儿他本就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此时听了东陵侯夫人的话,他厉目瞪了一眼东陵侯夫人。 “都是你妇道人家没见识。”他斜着眼啐了一声,完全没有了人前的儒雅和气定神闲,阴恻恻道:“我让人把她接回了府,三天来你都不知道给她置办几套衣服首饰?” 东陵侯夫人捏着帕子的手滞了滞,垂下眸子里闪过委屈,她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东陵侯将她手上的帕子夺了下来,自己按在额角前,闭目靠在椅背上,蹙眉交代道:“你去库房看看,收拾出十里红妆,明天给香香作嫁妆。” “什么!”东陵侯夫人蓦得瞪着眼睛尖叫起来,她不敢置信得望着东陵侯喊道:“咱们哪里能凑齐十里红妆?” “凑不齐,拿私房凑。”东陵侯掀了掀眼皮,又闭上了双目,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语气淡淡。 东陵侯夫人双手捏着指尖颤颤巍巍,唇瓣都咬得发白沁着血丝,她双手颤颤克制不住“哇”得一声大哭。 她捏着帕子哭得歇斯底里,声音尖利道:“府里哪里有什么银钱,我又哪里有什么私房钱,侯爷您这是要逼死妾身啊!” 东陵侯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带着几分不耐厉声道:“不是你没见识克扣香香,我哪里需要破费这些。” “她一个乡下来的贱丫头明日就嫁出去了,哪里需要我为她准备什么。”东陵侯夫人抹着眼泪,咬牙切齿恨恨道:“况她又不是我的……” “闭嘴!”东陵侯怒目瞪了她一眼,冷冷斥道:“ 真没个见识。” 眸中深深的厉色让东陵侯夫人抽抽噎噎不敢说话,恹恹闭了嘴巴,垂头不敢看东陵侯,面色涨得通红。 东陵侯看着她小家子气模样,眼中的不耐更是多了几分,这是他当年清贫时娶的,现在越看越是上不了台面。 他拧着眉站起身,抚了抚袖子淡淡道:“连夜给我准备好了,皇上赐婚,今晚又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明早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 说罢,他甩袖而去,去了隔壁温婉娇媚的小妾房中。 “侯爷~”远远出来娇娇媚媚的声音,和东陵侯和煦爽朗的笑声。 咬牙看着远处相携而远的身影,等走远了,听不见房中声音时,东陵侯夫人“啪——”得一下将桌面上的杯盏都摔碎了,她坐在红木椅上怒目切齿,又哭又叫。 “啊啊——”嗷嗷哭着,她面色一变,又捂着自己的嘴巴支支吾吾,生怕别人听到,坏了她的形象,憋得面红耳赤,泪水糊化了妆容。 西侧小院里,香香借着昏黄的烛光打量刚送来的绫罗绸缎、金银翡翠。 四整箱崭新的衣服,前两日趾高气扬的丫鬟刚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对她禀报道:“夫人昨天刚请人为小姐裁好的,还没来得及给小姐您送来。” 香香笑吟吟收下,嘴里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等送衣的丫鬟走了,她哄走服侍她的小丫鬟,一人坐在房里面色淡淡,有一搭没一搭翻着箱子。 那衣服她瞥一眼便知是府里那个嫡小姐的,这三日可没人来给她量身材做衣服,这首饰头面也是,估计是东陵侯刚吩咐,他们便急匆匆凑来送她。 香香漫不经心拎起一只翠绿流转镶金嵌玉的发簪,端详半天,后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得放下:“别人的东西她不屑要,也不稀罕。” 她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一口饮尽,走到门前将房门插上,又移了桌子死死堵在门后,再检查了窗户关闭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松了松肩膀,利落爬上了绣床。 撂下绯红色的床帐,香香双手垫在脑袋下,睁着眼睛看帐内朦朦胧胧的红晕,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虽然她暂时打胜了一仗,却现在头还蒙蒙的。 她按了按额角,开始做自己的小算盘,第一,肯定是要从这劳什子的东陵侯府出去,不然早晚被他们害死。 对了,她还不知道害了她的那个人是谁,是东陵侯,东陵侯夫人,还是哪个人?她这世若是有机会,她定要将那个前世灌了她毒药的人找出来,抽筋拔骨。 其次,要锣鼓喧天、大张旗鼓得嫁出去,要她个十里红妆狠狠宰一把东陵侯府,也不枉她喊了三天的爹爹娘亲。 以后呢…… 香香脑海里模模糊糊又响起那一声清越低缓:“入了我的门便是我的妻,厚葬。” 她那时浑浑噩噩睁不开眼,可听得出那人的声音珠圆玉润,清澈如潺潺流水,她还记得那人指尖的温凉,他曾帮她整理鬓发,给了她在生命最后的感动和温暖。 “也不知道可不可信?能不能做个依靠?听说……是个面容丑陋、暴戾不近女色的。”香香剪水明瞳左顾右盼,黛色纤眉团蹙在一起,鼓着雪腮轻轻喃了句,对她那个未来的夫君充满了好奇和忐忑。 她拧着眉自己嘀咕半天,没有个应对章法,气呼呼得转身点了点硬硬的墙面,想着实在不行明日见招拆招,雪腮漫上娇艳艳不知为何的羞红。 她压根不知她辗转反侧的那人今夜曾在她的不远处,且不是她想得面容丑陋,反而姿容胜雪,气质高华,丰神俊逸。 “咚,咚咚——”安东将军哼着小曲,喜气洋洋敲起了卫将军府的大门。 门房打开门望见安东将军,朝他恭敬行礼,正说要去禀报卫将军,便被安东将军拉下了,安东将军健步如飞直直朝着着顾恩泽的书房走去。 安东将军熟门熟路到书房,离着老远便见着窗台前顾恩泽秉烛夜读,昏黄的烛光下他神色沉静孤寂,眉宇间清冷带霜,唇角抿成直直一条直线,却难掩风华绝代。 安东将军叹了一口气,遂,还有段距离便扯开嗓子朗声道:“小泽,还读书呢?” 顾恩泽闻声放下手中的兵法,起身去迎安东将军,恭敬朝他行礼淡声道:“高伯伯,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安东将军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心痛,以前多开朗的一个好儿郎,现如今面如冰霜,性子清冷,都怪东陵侯那老匹夫! 他恨恨得咬牙切齿啐了一句“老匹夫”,又虚抬拳面轻锤了一下顾恩泽的肩头,戏谑调戏道:“晚上我就不能看看看你了。” 顾恩泽淡眸扫了他一眼,没有解释,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前刚见过而已。 安东将军不客气得背着手环视四周,瞪得炯炯有神的大眼从院落、窗棂、檐角一一扫过。 原有的卫将军府一把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这皇帝施恩敕造的新卫将军府,规模恢弘占地整整九十九亩,五进三出,亭台楼阁,富丽堂皇,可惜就是太过庄严肃穆,没一丝丝儿人气喜气。 安东将军看着没什么装点的将军府,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蹙眉瞪着顾恩泽道:“明日大婚,你看你将军府素成什么样,连个红灯笼都没有挂。” “不过是个过场,没什么可准备的。”顾恩泽眸子轻闪,半响,启唇道了声。 他与东陵侯府势不两立,却不得不领皇恩娶柳家女,当今圣上无非就是要他知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顾家再驰骋沙场被誉为“战神”,也不过圣上手里拿捏的蚂蚁。 安东将军知晓他这么做的原因,他原与顾恩泽想法一致,柳兆彬那老狐狸家没一个好人,他巴不得自家顾侄儿什么都别布置,免得给柳兆彬那老货脸面。 可现在不一样,他挑了挑眉稍,点着檐下的灯笼和窗户虎着脸对顾恩泽道:“小泽,你赶紧叫人将院子里布置布置,红绸挂上,窗花贴上,务必要喜喜庆庆的。” 他抬手指挥着,这里放个灯笼,那里摆个花架,在那里贴着双喜字,熟稔得像是自家的院子。 “小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你娶的可不是柳家那矫揉做作的嫡女,而是我的义女,香香。”安东将军说起了香香那是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他目露星光,咧着嘴笑呵呵比划道:“我那义女香香长得准和你心意,那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大眼睛水灵灵乌溜溜的,看着就惹人怜惜,性子我也觉得不错,比那吴家姑娘……” 安东将军兴冲冲说了一般突然住了嘴,他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吞了刚才的话,真是嘴欠提什么不该提的人。 他面色一时也有些僵,面色讪讪,垂头不敢抬头看顾恩泽的面色,生怕顾恩泽不开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大婚1 最怕,空气骤然安静。 安东将军牛眼咕噜噜得转,忙飞快转了一个话题,推着顾恩泽催道:“如画美人一个,肯定亏不了你大侄子,赶紧把府中布置布置。” 顾恩泽倒是没在意安东将军极力想吞了的话头,只是听着安东将军的话,脑海里闪过刚才他在树枝上瞥到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色若春晓,姣若秋月,看着娇娇弱弱,面上做着委屈怯懦的表情,却掩不住顾盼神飞间的机灵,将东陵侯耍得团团转,不知东陵侯从哪里找来的,阴沟里翻了船。 顾恩泽星目闪过一抹流光,唇角微微掀起一个似是而非弧度。 “小泽你笑了,是不是听了后喜欢我那义女!”自将军府出了事后,顾恩泽便成了面瘫,不苟言笑,明明十八芳华却看着肃穆扳正没一丝朝气,此时他面上稍稍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让安东将军险些热泪盈眶,急声高叫道。 顾恩泽闻言,唇角的弧度刹那了无痕迹,面如清霜。 他唇角抿成一抹直线,淡淡道:“我知道了,高伯伯先回府吧。” “行,那你可要好好准备,我明日一早可要来观礼的。”安东将军以为顾恩泽是含羞不言,便顾及着顾恩泽的面子换了话题,心中却是喜滋滋得,嘴角合都合不住。 他与顾恩泽的父亲过命的交情,沙场上相互扶持,他欠顾恩泽父亲好几条命,是实实在在把顾恩泽当成自己的亲子看待,希望顾恩泽过得好。 作为老父亲,安东将军尤其希望顾恩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嘘寒问暖得暖暖他伤了的心,却没想到被圣上一道圣旨错点了鸳鸯谱。 谁知,今日峰回路转,看见一个可心的女娃娃,他险些喜极而泣,这是上天眷顾他的大侄子,要给他送个合心合意貌似天仙的娇娇妻。 安东将军乐呵呵哼着小调走了,走之前又将顾府所有的管家仆人唤来细细交代了一遍,语重心长,恨不得亲力亲为。 顾恩泽目送着安东将军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知晓高伯伯为他好,可是他实在难以提起兴致,他重新坐回了书房,拿起了刚才读了一半的兵书。 窗外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仆人弄得他心烦气躁,他放下书卷,转身去后花园舞剑。 皎洁月光下,他白衣胜雪,面容冷峻,银剑翻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宛若最英勇的侠客,不恋尘世的软红。 大越三十四年,处暑,清晨。 “小姐!小姐!”东陵侯府的小丫鬟在香香门前焦急得大叫,她喊了一会儿,又重重得敲门。 敲门没有应声,推门也推不开,喊了也无人应,急得小丫鬟眼圈儿都红了。 今日大喜,妆娘一早便到了,可是这新来的嫡小姐却怎么都叫不醒,若是误了吉时,侯爷不得杀了她。 小丫鬟又用力推门唤了几声,招呼着同伴去请侯爷和夫人,她将房门推得“咣当咣当”响。 听着外面聒噪纷杂的声音,香香迷迷糊糊醒来,她伸了伸胳膊,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眸,半起身靠着床迷瞪。 这一夜她原是睡不着,思绪纷杂,后来实在累了便睡得香甜,刚才她好像还梦到了什么好事,痴痴乐得不停,却被门外丫鬟的疾呼吵醒了。 香香撩开纱帐,随手找了件襦裙穿上,然后走到窗台边,弯腰将窗户推开。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香香精神一振,抬头望去,蔚蓝色的天空绵白色的云絮,秋高气爽,澄澈的天让人心情大好。 香香闭目深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眸灿若星辰汇聚着冲天豪气,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新的一天,她也将迎来新的人生。 倏尔,她转身到房门前,耳朵贴着房门细细得听,剪水杏眸滴溜溜转了转,水光潋滟,顾盼神飞。 她悄悄小步上前,不动声色将插销先拔了,又移开抵着房门的桌子,而后飞快得朝旁边让了让。 “扑通!”正在撞门的几个府卫相互推着叠着,直直脸面朝地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哎哟——啊——别压了!” 香香像是吓着了一样,瞪着清澈的眸子,眸光如水一颤一颤,望着肃容站在门外的东陵侯和东陵侯夫人怯生生道:“爹爹,娘亲,怎么了?” 东陵侯夫人昨夜忙了一夜,为香香准备嫁妆,刚合眼一个时辰,又被匆匆叫醒了,她本就是小气之人,平日里对外人恨不得一毛不拔,早日筹备十里红妆让她肉疼得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见了香香直接炸了。 “你不知道怎么了!不清早不起床,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还将房门抵上,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语气凶凶,咄咄逼人,掐着腰点着香香就一顿猛斥,言语间没半分客气。 “啪嗒——啪嗒——”香香泪珠儿如雨帘一样落,她咬着唇,瞪着朦胧的泪眼望着东陵侯小声解释道:“爹爹,香香错了。” “香香,以前在乡下,无父无母,担心夜里又贼人登徒子来袭,都是抵着门夜里,夜里兢兢战战不敢入睡,不知道到了侯府不可以这样。”她泪眼婆娑,肩头一抽一抽得,小脸梨花带雨看着异常惹人疼惜。 她掩在袖中的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让泪珠儿簌簌落得更快些,她环视了一周,怯弱弱抽噎道:“昨日知晓爹爹娘亲在身边,香香有了安全感,夜里竟然罕见得睡熟了,娘亲,香香错了。” 这话说得让东陵侯夫人面色一变,她还没开口说话,东陵侯便怒目瞪了她一眼,冷声道:“闭嘴!” 东陵侯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嫌弃和厌恶,那一冷冷的一瞥也带着明晃晃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厌烦,这两日事儿端都是东陵侯夫人给她招来的。 院中众人,不光有府中仆从丫鬟,还有外请的妆娘发娘,东陵侯不留情面的冷斥让东陵侯夫人直接红了脸,赤红赤红,面色讪讪。 东陵侯夫人头垂得恨不得埋到土里,不敢再言,却眸色与面色一般赤红,心中对香香的怨愤更盛了些。 周遭仆人丫鬟若有似无的目光,如针芒在背,她原不过说了香香那丫头一句,却又一次被东陵侯当众训斥,彻彻底底失了脸面。 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香香,眸光阴狠冷毒,咬牙切齿在心中嘀咕着:“这贱丫头是个败家不省心的,早知道就不该接回来,要不是还有些用处不如弄死了好。” “香香,莫听你娘亲的,能睡个好觉是好事,懂得防卫保护自己也是好事。”东陵侯柔下眉目,笑吟吟对着香香道。 他语气轻柔,态度和缓,简直和训斥东陵侯夫人时天差地别,东陵侯夫人攥着拳头,手心被指尖刺得黏黏糊糊,带着腥甜味儿,面上乍白乍红。 东陵侯这是故意的!故意给她没脸,故意让她难堪,东陵侯夫人身子微微战栗,口中腥甜。 东陵侯面上还带着疼惜,语气更加和煦慈祥道:“以前没在香香身边,是爹爹的错,现在香香已经回来,以后莫怕了。” “嗯嗯,”香香重重点头,抿唇不漏齿温婉羞赧得微信,圣雪的肌肤上慢慢荡起两团红晕,烟视媚行,眸中的孺慕之情深厚。 其实香香心中冷笑不已,她想着看东陵侯夫人这态度,如果她早日没关上门窗,不知道会不会像上世一样起来便哑不能言了。 也不知道上一世是不是东陵侯夫人给她灌了毒药,因为现在看着东陵侯还有几分爹爹的样子? 香香不动声色扫过一圈,将前世被灌药前朦朦胧胧的身影回忆了几番,嘴角抿了抿,似乎没见到那人,也不知哪个院里的? 东陵侯唇角挂着和缓的笑容,又对香香道:“吉时快到了,香香快让妆娘给你施妆。” “有劳各位师傅了。”他转头朝着旁边等候的几位妆娘发娘含笑点头致意。 几位妆娘本来吃了个闭门羹面色都不太好,此时见身为侯爷的东陵侯对她们恭敬致意,面上的笑容也热烈了些,前走两步朝着香香笑容满面道:“小姐,请。” 等目送了香香和几位妆娘进了屋,东陵侯笑容可亲的神色陡然变化,直接拉下了脸,他拧着眉对东陵侯夫人不咸不淡道:“外人在的时候,注意些形象。” “是。”东陵侯夫人咽了咽口水,垂眉敛目应道,垂在身侧的指间深深陷入手心。 房间里,香香施施然从屏风后走出,小丫鬟痴痴愣愣得望着香香,几位妆娘亦是目不转睛,心中震惊。 只见香香未施粉黛,青丝如瀑垂在颊边和背后,乌黑色如瀑顺滑的青丝与火红色织金祥云纹团绣嫁衣衬得她肤赛凝脂,螓首蛾眉,齿比瓠犀,领如蝤蛴,靡颜腻理真真儿宛若天仙下凡。 “好看吗?”香香看着几人震惊的样子,明眸里闪过如水笑意,拎着裙角轻轻旋了一圈柔声问道。 小丫鬟春梨年龄尚小,性子还算纯挚,重重得点头,傻傻得回道:“好看,天仙一样。” 几位妆娘发娘也目光怔怔得望着香香,目光里难以掩饰的赞叹和惊奇神色,愣愣叹道:“太美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大婚2 “好看!” 香香听了颊边梨涡浅浅,她站在梳妆台的铜镜前,细细端量这嫁衣,织金绣彩,团簇的牡丹花奢华又大气,宝蓝色的霞帔流光溢彩绚如彩霞。 香香垂头摸了摸霞帔上坠着的珍珠和玉石,杏眸弯成弯弯的月牙,抿唇笑得像个小狐狸,眸光流转间明艳不可方物。 倏尔,她抬眸朝着几位妆娘缓缓行礼尊敬道:“下面有劳几位师傅了。” “应该的,能给倾城倾国之姿的小姐您梳妆,也是我等的荣幸。”妆娘含笑恭维道,态度恭谨。 她们这两日也听说了这说是嫡小姐其实原是个乡野丫头,可见到香香国色天香之貌她们打消了心底的轻视。 有此般容貌,以侯府嫡女之名嫁给卫将军,这未来可真不是她们能嘀咕的。 客套罢,妆娘便给香香绞面,然而,她拿着手中的麻绳迟迟下不了手,细细看来这姑娘肌肤胜雪,眉如青黛,眸如水杏,唇色娇润妍丽,根本无需她多此一举。 香香半垂着目,漫不经心得任几位妆娘在她面前身后忙来忙去,她把玩着手中的溢彩的霞帔思绪越飘越远,今日,她便要嫁作他人妇,可那人传说与东陵侯府有杀父之仇…… 她的未来将要何去何从?离开里东陵侯府这个狼窝,她能够寻着一个依靠? 过了良久,妆娘发娘停手,笑呵呵唤香香。 香香抬眸不经意间望了一眼铜镜,也微微有些发愣,铜镜中女子妆容精致,艳若雨后花开正盛的山桃花,娇艳欲滴,美得她自己竟然也有些恍然。 “这原来便是新嫁娘。”香香轻喃,指尖轻颤,“啪嗒”一颗清泪落下,她前世并未见到自己的新娘妆容,也没人仔细为她上妆,一世浑浑噩噩烟消云散。 “新娘子莫要哭泣,妆花了可不好,不吉利,夫家见了也不喜欢。”妆娘怕香香哭花了妆面忙温声提点了句。 “嗯。”香香重重点头,忙擦了擦面上的泪珠,抬头娇笑。 她以前无父无母,没人叮嘱,现如今名义上有了父母,却还是无人叮嘱,此时听着妆娘提点两句,她心头热热得,轻声道:“谢谢夫人。” 待香香吃了口上轿饭,便听着了墙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妆娘等了等东陵侯夫人还未至,她便咬牙帮香香盖上了牡丹绣金红盖头。 东陵侯夫人姗姗来迟,见香香盖上了红盖头也没说什么,站在香香身边耐着性子温言软语提点了两句。 “噼里啪啦——”外面响起鞭炮声,礼赞人高唱的“吉时到”隐隐约约。 香香被东陵侯的嫡长子背出了东陵侯府的大门。 门外,顾恩泽骑着高头大马,胸带红绣球,他肩宽腰窄,鬓若刀裁,面如冠玉,一袭正红绣金新郎服映衬下越发丰神俊秀,器宇轩昂。 他朝着东陵侯府人轻轻颔首,面色清冷疏离,并未下马,等香香上了花轿,他便颔首示意启程。 “起!”礼赞人站在花轿旁高唱三声,锣鼓声和鞭炮声震天响彻,吹吹打打,花轿缓缓被抬起。 “西进东出,不走回头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东而行,其后,绵延数里的十里红妆红红火火亦是一道风景。 “砰!”锣鼓声渐远,正厅东陵侯“唰”得摔碎了厅里所有的茶盏摆件:“哗啦——咔——” “砰——”东陵侯又砸了手边的钧瓷花瓶,气得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顾恩泽,你真是好样的!” 今日,顾恩泽浩浩荡荡迎亲队伍给了新娘面子,却不下马,不入屋拜见,直接将他这岳父的脸面折得一点儿都不剩,让他生生被满城的人看了笑话! “啊!”瓷片乱溅,溅到了东陵侯夫人的面上,“哗”得划出一道血口子,她惊叫一声。 东陵侯夫人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吓得花容失色,手指颤颤巍巍,不敢碰自己的脸颊,周身升起了一阵冷汗,险些昏厥。 她已是半老徐娘,府中还有东陵侯美艳的小妾,容颜是她的命根子,伤了脸她以后更别想留住东陵侯,她吓得“啊啊啊”大叫,兜兜转转在房里寻铜镜,她却忘了这不是寝殿哪来的镜子。 “叫什么叫!呲——”东陵侯心烦得跺脚,瓷片一下子却蓦得扎到了他的靴子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冷汗淋漓得叫起来。 痛还未过,东陵侯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钧瓷花瓶,暗紫色渐变的花瓶一块一块散在地上,他神情一顿,倏得,蓦然一变。 他捂着心口更大声的叫了起来:“啊啊——” “扑通!”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手拾起钧瓷的瓷片,双手颤颤巍巍对在一起,却开始“咔”又碎了开来。 “完了,完了……”东陵侯霎时面如土色,脸色青白,唇角哆哆嗦嗦,手掌被划破了伤口,鲜血染红了瓷片也浑然无觉。 这花瓶大有来头,是当今圣上御赐之物,他为了彰显荣誉摆在此处,而今却被自己打碎,这若万一被人知晓,可是大不逆之罪。 东陵侯想着当今圣上阴狠莫测的目光,想着那人狠厉嗜血的作风,身子也慢慢抖如糠筛,双腿颤颤巍巍,吓得老泪纵横。 香香与顾恩泽可不在意东陵侯,一个多时辰后,相隔几条街的卫将军府喜乐融融。 “请新贵人下轿。”礼赞人高唱。 听着三声高唱,香香坐在花轿中,捏着指尖丹蔻的手轻颤,心跳如雷,她不知此时是否就要下轿,可听说新娘子的脚面不能沾地。 “出来,我抱你下车。”帷幔被缓缓撩起,一只指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掌伸在她的眼前,耳边响起清越磁性的声音。 香香悬着的心瞬间安了,一抹暖流漫上心头,她唇角缓缓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抬手将自己温软细嫩的小手放入了那温热干燥的大掌中:这一世,再难也会比上一世好,她又有何惧!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高堂上空空如许,只有两个排位,顾恩泽的父亲原卫将军半年前战死沙场,母亲在其后的一场大火中烟消云散,偌大的卫将军府只剩下孤零零的顾恩泽一人。 “三,夫妻对拜。” 香香双手紧张得拉着红绸,微微有些汗湿,躬身朝着对面一拜,透过盖头,她只看到一双黑色绣红的皂靴,却心中不由得一悸。 “礼成——”礼赞人高唱一声,悠长低缓,香香被两个丫鬟搀扶着送进了喜房。 香香本是拘谨得坐在喜床上,坐了一会儿,白嫩的小脸漫上一层羞赧的酡红,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偌大的房间异常安静,能听得到龙凤花烛灯芯燃烧的声音,香香歪头静听了一会儿,房间里应是没人,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唰”得一下将喜帕拿了下来。 她一屁股离开了喜床,一手拎着喜帕眨着圆溜溜、水润润的大眼睛打量这喜床,红流苏珍珠坠的纱帐挂着两旁,床上铺就一床流光溢彩华丽丽的百子千孙被。 被繁复精致的锦被闪了一下,香香歪了歪头,抬手摸了摸被子,滑溜溜的,手上像是摸着一层薄冰,香香忍不住“啧”了一声,她在乡下时可从未见过绣工如此精致的绣面和如此顺滑的锦被。 香香小手抚了抚栩栩如生的绣图,漫不经心得想:“这卫将军府应是比东陵侯有钱。” 欣赏完了锦被,香香抬手掀开了被子,小脸蓦得羞红了,眼眸也有些雾煞煞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刚才就说有什么一直嗝屁股,嗝得她娇臀发酸,忍不住掀了盖头,只见被下覆着一层寓意“早生贵子”的花生桂圆莲子,各个籽粒饱满,整整铺就了整个床面。 香香面上有些羞红,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刚才下花轿时,她被顾恩泽抱在怀里,听着那“砰砰砰”一声又一声有力炽热、不属于她的心跳,烫得她身子都有些软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外男,且以后这人将是她的夫君,虽没什么感情,香香也羞赧不已,面颊上火烫烫得,手悬着,不敢动,局促得差点摔倒。 “环住我。”耳边蓦然响起一声清冷的提点,让她醍醐灌顶,她双手小心翼翼环着那人的颈项,羞得面颊耳垂绯红,热气腾腾。 她透过朦朦胧胧的红盖头看到顾恩泽的下巴,轮廓流畅,精致不是十分硬朗的感觉,应是年岁不大,唇角抿成一抹直直的直线,却看出一定是位俊美的佳公子。 “哎——”香香又叹了一声,她挑了挑眉梢,鼓了鼓软腮,水眸滴溜溜得转,黛眉蹙在一起,又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大婚的日子还抿着唇,看着就不是很欢喜。”香香推开了花生桂圆给自己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靠着床柱低低轻喃,她还是还记得偷听的闲话:卫将军府与东陵侯府可是有杀父之仇,小卫将军顾恩泽暴戾、嗜血、不近女色。 如果……是真的,她可不就是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香香忍不住剥了一颗桂圆,心不在焉嚼着。 半响,香香想明白了,再怎么样都比待在东陵侯府强,虎毒不食子,上世她可是被东陵侯府直接灌了药,浑浑噩噩。 弥留之际,是这个传说暴戾的人缓声道:“入了我的门便是我的妻,厚葬。” 他还抬手被她拽被角,为她轻柔整理鬓发,今日亦是护着她下轿,香香乱七八糟想着,突然觉得可能世人传错了话,那人应不会是个暴戾之人。 即使是了,又如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春宵良夜 “既是,又如何?” 香香漫不经心得想,她眨了眨剪水明瞳,水眸里波光潋滟,美得惊心动魄,她梨涡浅浅轻声道:“那也要他化为绕指柔。” 思及此,香香食欲大开,她向来乐观,想得开,一丁点期翼便让她生机勃勃,生龙活虎,这也是这么多年贫寒日子她能康泰顺遂至今的原因。 大不了——自己主动些。 她鼓着软腮漫无目的得想,她可是话本儿上见多了“烈郎怕缠女”,她抚了抚自己的雪颊,想着自己也算有几分姿色,到时候再媚色撩人些,再苏甜娇嗲一些,就不怕他不动心。 香香想好了便放开了,她大咧咧靠在床柱上,一口一颗桂圆,上轿前太紧张,她仅夹了一头一尾两筷红绕鱼,忙了大半天,现在早有些饿了。 花生桂圆果腹后,有些口渴,香香站起来寻了一圈没寻到茶水,杯盏里皆是空的,香香抿了抿唇,盖上盖头轻轻唤了声:“春梨。” “吱——”房门被轻轻推开,早上在东陵侯府伺候香香的小丫鬟春梨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她现在是香香的陪嫁丫鬟。 春梨年方十二三,身材娇小,面容总是怯生生的,她小步挪到香香跟前,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渴了,你去让人上些茶水。”香香轻声吩咐道。 春梨点头低低应下,小碎步跑着出去了。 香香漫不经心得把玩着霞帔上的蓝宝石坠子,心想着这前厅的宴会开了那么久还不散,不晓得顾恩泽什么时候回来,他若是回来了自己要如何应对。 总之,无论顾恩泽与东陵侯府多大仇,自己要把他牢牢把握在手心里,为自己找个靠山,香香握了握拳,目光坚毅似是燃着汹汹烈火。 “呜——小,小姐。”春梨抽抽噎噎回来了,在香香面前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香香一听心中一个咯噔,她直接撩了喜帕去看春梨,见她眼睛通红湿润润的,忙拉着她的小手柔声道:“春梨,怎么了?” “小姐。”春梨低低打了一个哭嗝,抿唇缓了缓,愧疚得朝香香道:“奴婢愚笨,没有打到茶水,门外的丫鬟说没水,也不让奴婢去小厨房。” 这哪里是没打到茶水,这是被人欺负了,香香胸中骤然升起一股戾气,在东陵侯她一个外来人受欺负,这嫁到将军府做正妻,还被欺负! 这是不把她看在眼里! 香香面色霜冷,气势汹汹,“噔噔噔”大步朝门口走,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春梨见势不对,忙拉住了她,好声好气得劝道:“小姐,不能去,我们新来乍到,且……” 她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不敢抬头看香香,半响,没敢说出什么,却脸色几番变化,霜打了茄子一样。 “怎么了?”香香听出了有什么难言之隐,柳眉一横,拉着春梨道:“发生了什么?” 春梨掐着自己的手墨迹良久,才有些惶恐得对香香小声道:“小姐,我好像听说卫将军不在前厅宴客,没在府中……” 她这么一说,香香刹那反应了过来,为何将军府中的丫鬟狗眼看人低。 新婚大礼,自家将军不宴客反而出了府,这是新嫁娘不得宠,丫鬟们这就来捧高踩低了。 香香眸光流转间万般风情,可惜无人赏,她乌漆漆的眸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倏尔,缓下面容拉住春梨的小手安抚道:“多听多看,春梨做得不错,该赏。” 手头里没有金银荷包,她便“唰”得一下揪下一颗霞帔上坠着的大珍珠,塞到春梨手心里,笑吟吟道:“这府中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以后还需靠着春梨你机灵,消息灵通。” 春梨手捧着大珍珠,小脸蓦得红彤彤得像个水蜜桃,她本想到香香不仅不训斥她,反而赏了她如此贵重的礼物。 “谢小姐,奴婢应该做得。”她眸子亮晶晶得望着香香,恨不得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以示衷心:“春梨以后定听小姐差遣。” 香香抚了抚她软软的发顶,眉眼弯了弯,软声细语得说道:“春梨,来你帮我指指哪个丫鬟。” “嗯。”春梨小脑袋点的飞快,像是捣蒜一样,刚和香香表了决心,此时她便兴致冲冲拉着香香朝门外走。 主仆两人悄悄站在门后,趴在门缝上细细地听,恰好听到几个丫鬟,依靠着廊柱说悄悄话。 “我们不给夫人倒水,会不会有事儿?”一个嗓音有些微弱,小心翼翼说道,听着声音像是有些后怕,踌躇不定。 “嘁。”她对面的丫头啐了一声,她拎了拎手中的帕子,着一身水红色的罗裙,扭着小蛮腰。 她向寝殿瞥了一眼,长长翻了一个白眼,趾高气扬掐着嗓音道:“不过是个摆设,还能骑到我们头上不是。” “连枝,你小点儿声。”旁边的丫鬟拽了拽连枝的裙角,冲她摇了摇头,提点道。 “她一个乡野丫头,一朝跃了枝头也成不了金凤凰,不过山鸡一只。”连枝倚着廊柱,垂头漫不经心把玩着指尖的丹蔻,不紧不慢地吹了一口气。 她这话声音没有压得特别低,像是压根不在意寝殿中的香香,态度倨傲。 香香和春梨悄悄离开了窗边,外面的人亦无所觉,更不知香香将她鄙夷的神色一瞬不眨得收尽了眼中。 “小姐。”春梨神色怯懦,吞吞吐吐,额角都有了汗珠,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开口。 香香唇角扯出了一抹笑容,笑得潋滟生辉,她抬手缓缓安慰了下正担忧望着她的春梨,安慰道:“不打紧,我们且看。” 她镇定自若的神态让春梨也有了主心骨,处理挥挥小拳头,朝着门外张牙舞爪虚虚一吼。 香香笑了笑,她拉着春梨叮嘱了几句,遣了她在外殿候着,又给她抓了一大把洗床上的桂圆花生和莲子让她做零食吃。 既然顾恩泽不在府中宴客,不知何时回来,香香索性直接摘了凤冠霞帔,掀了喜床上的“早生贵子”,惬意上了床补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香香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得想,她龇了龇牙像是奶凶奶凶的小猫咪,摩擦着纤纤素手低声道:“我可不是君子。” 所以,仇,还是尽早报了为好。 月上柳梢,残阳如血,城外。 安东将军怒气冲冲、健步如飞推开了挡着他的士兵,扯着嗓子吼道:“顾恩泽你给我出来。” 顾恩泽一身银甲,一把红缨枪,刚撂倒了数十位士兵,闻声将手中的银枪递给亲卫,擦了擦手朝安东将军致意淡声道:“高伯伯。” “今天是啥日子,你还在这儿给我练兵!”安东将军横眉怒目,眼睛瞪成牛眼,上下打量着顾恩泽的铠甲,恨铁不成钢得吼道。 顾恩泽不紧不慢将巾帕折了,气静神闲抬眸望着安东将军坦然自若道:“兵不可一日不练。” 安东将军一滞,嗓子哽住了,他知晓顾家军的行事作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上前拽着顾恩泽的手臂急声道:“兵你也练了,该回家了吧,你的娇妻可在家等着你呢。” “小泽你想想,她一个女娃娃刚嫁到将军府,定是忐忑不安、举目无亲,新婚的夫君又不在定是孤助无援,独苦伶仃。”安东将军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哽咽了,哑了嗓子。 他仿佛看到了香香带着厚重的凤冠兢兢战战坐在喜床边,伸着脖子等顾恩泽的样子,香香就可怜巴巴,让人落泪。 顾恩泽抬了一半去铲安东将军的手放了下去,垂了垂眸子没有说话,他向来不会安慰人,也不知晓向来大大咧咧、豪放不羁的安东将军为何突然儿女愁肠。 还是为了一个认识不足一日的陌生人,或者仇人之女? “小泽。”到了卫将军府门口,安东将军拍了拍顾恩泽的臂膀,语重心长叮嘱道:“洞房花烛夜,人生须尽欢时要尽欢,香香是个好姑娘。” 说罢,不待顾恩泽回答他便转身离开,背着手,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大步朝前好不惬意。 顾恩泽定定注视着他的背影,眸光里飞快划过一抹水光,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月色,月影中像是亦有一袭如此落拓不羁的身影,身着铠甲,爽朗大笑。 那曾是大越的战神,他最敬爱的父亲,却蒙受不怕之冤,阖然离世…… “小姐,快醒醒,听说卫将军回来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春梨急声呼唤,香香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快手快脚将嫁衣霞帔穿上身,凤冠戴上,规矩得坐好。 “吱——”房门被轻轻推开,香香双手捏着指尖坐在喜床边屏气凝神,等了半响,却听不见脚步声,不见人朝前走。 香香等得心浮气躁,“霍”得自己抬手掀了喜帕,一眼便看到不远处注视着她的顾恩泽,一身银装铠甲,威风凛凛。 香香一愣,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长相,私塾里先生教的“貌若潘安”也不过如此,却不及顾恩泽英姿非凡,她愣了一瞬,便立即反应过来,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 幸好不是个丑八怪,不然,戏,就不好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杖百杖 “夫君。”香香眼波流转,细腻白嫩的小脸荡起团团红晕,教教软软苏苏甜甜唤了一句。 媚眼如丝,声音酥软,入耳即化,撩的人耳边发苏,心尖发颤。 唤罢,她眨着波光潋滟的剪水秋瞳,轻咬着贝齿,似羞还怯,烟视媚行。 见顾恩泽站在原地,她水灵灵的眸子轻颤,莲步轻移,扯着软甜软甜娇媚的嗓音,声音撩得人心尖酥酥麻麻,如同裹了蜜糖道:“夫君您回来了。” 一颦一笑,宛若染了春露的山桃娇艳欲滴,莲步袅袅,柳腰纤细,体态婀娜,一步一扭摇曳生姿。 愈来愈近,香风扑面,清甜撩人。 顾恩泽微不可查得粗了蹙眉,香香却第一时间发觉了,她面上笑得娇甜发媚,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这人太俊美,也太清冷,她长得这般且娇且美,“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酥酥媚媚得唤他,如果是个寻常男子,怕早已喘着粗气,如狼似虎得扑过来。 可他,香香时刻注意着,这人冷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眸子里像是一滩寒潭。 想着刚才房门外的几个丫鬟,又想着上世东陵侯府的遭遇,香香低垂的眸色深沉诡谲,眼中情绪翻滚,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机遇…… 捏着指尖,贝齿轻咬唇瓣儿,香香鼓足勇气又抬起精致的小脸,笑得妩媚多情,情意绵绵,软声软语:“夫君你身披铠甲,脚踏祥云,宛若天神下凡!” 顾恩泽眸色复杂望了香香一眼,她冰肌丽色,笑靥如花,一对水眸左顾右盼便让他想到了昨日在树上看到的场景,不愧是东陵侯那老狐狸的女儿,小狐狸一只。 思及此,顾恩泽面色清冷疏离,冷斥道:“休要多言,媚色惑我!” “啪嗒——啪嗒——”他话音刚落,便听到眼泪簌簌落泪的声音,只见香香深深凝视着他,咬着唇角,泪水无声得落。 顾恩泽英眉一拧,唇角的弧度更直了些,指间拳了又握,有些无措,他从来不会哄女孩子。 他抿了抿唇,眸色深邃,扫了香香一眼,转身离开。 “我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你今日不在,你府中丫鬟连口水都不给我喝,你还要离开吗?”香香咬了咬牙,水眸略略望了他一眼,一抽一泣,声音让人落泪。 她贝齿轻咬着樱唇,眸中波光潋滟,唇色妍丽饱满,美得动人,也媚得撩人,可惜,顾恩泽迟迟没有转身。 顾恩泽脚步顿了一下,倏尔,继续抬步上前。 香香鼓着雪腮,望着空空的喜房气呼呼得坐在椅子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满的怒气,面上哪里还有一滴泪,正气着听着外面一声清冷的声音道:“不尊主母,今日当值者杖百杖。” 百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受不住,非要皮开肉绽不可,况几个丫鬟。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外面响起一连串求饶哭泣的声音,“扑通扑通”磕头的声音,还有双膝拖地行走得跪求声。 百丈打下去,真得是要命。 香香快步走到门前透过门缝朝外看,看着今日鼻子朝天的丫鬟们涕泗横流,苦苦哀求,可顾恩泽远远利于一侧,不应不答,冷清得如同一尊石像。 “将军饶命!”一个身着水红色罗裙的丫鬟,膝行向前,泪流满面,想去勾顾恩泽的一角,声声如泣,被顾恩泽退半步闪开了,凤眸无波无澜,却让丫鬟不敢再动。 她被侍卫们拖着直接按在了地上,两个面冷的侍卫不吭不言直接抬起了木棍:“啪——” “啊!痛——唔。”连枝和其他三个丫鬟疼得大叫出声,却猝不及防被侍卫在嘴里塞了抹布,叫也叫不了。 眼泪糊化了她们面上精致的妆容,面容痛得扭曲,哭哭啼啼,没了一丝一毫刚才趾高气扬的形象。 香香听着门外的哭哭啼啼省声,她心中万分畅快,唇角请不自觉荡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暴戾? 挺暴戾的,不过她喜欢,香香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啪——啪——”闷闷的杖责声,间隙传出齿间泄出来“嗯—嗯——”的闷哼声,闷痛闷痛,听着便让人毛骨悚然。 香香半倚着墙,一手磕着莲子,一手扒在窗缝上,就这么饶有兴致看着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丫鬟受罚,时不时目光瞥到院中长身而立的顾恩泽身上。 那人立如松竹,一身铠甲未退,银灰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清辉,面上平静无波,清隽的面容在幽冷清霜下显得矜贵无双。 香香边磕着莲子边漫无边际得想着:看着还挺帅的,就是性子有些太qingleng冷了。 想着刚才顾恩泽落落穆穆的样子和他的冷言冷语,香香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心中微微有些挫败。 “啪——啪——”窗外的杖责声让她回神儿,香香眼眸又是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她抬眸直直得瞅顾恩泽,磕着莲子,心中谋划着着自己的小算盘。 “呸!”一不小心吃了一口莲心,苦得她不住得吐舌头,妍丽嫩白的小脸团皱在一起,鲜红的小舌尖一伸一缩。 顾恩泽蹙了蹙眉心,常年征战沙场他直觉特别敏感,早已察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目光,现在的目光更是有些□□裸。 他抬眸余光瞥向寝殿,英挺的剑眉下意识得微蹙,眸色变得晦涩不明。 难言的苦涩慢慢在舌尖化开,品相上好的初秋莲子,莲心也是极品,色泽嫩绿,味道极苦,苦得香香气呼呼一把将手中的莲子摔在地上,捧着小脸吐自己的舌尖:“呸,呸!” “哗啦啦——”一颗颗粒饱满的莲子掷在地上,“咕噜噜”得滚动,撞到了一只黑色绣红的皂靴防止住了滚动。 香香瞥到那黑色的皂靴,低垂着的头猛然抬起,小脸猛地憋红,一个字没吐出急转弯换了话音:“呸——咳。” “夫君,您回来了。”香香小脸变得极快,她迅速恢复了镇静,羞答答云娇雨怯得望了一眼顾恩泽,柔下嗓音唤了一句。 说罢,她又低眉垂头,将纤长嫩白的颈项垂在顾恩泽眼前,霞飞双颊,薄染春红,眉睫扑闪扑闪,含羞抬眸,媚色如丝。 美人如画,一顾倾人城。 可惜,顾恩泽目光没有落在香香美艳撩人的小脸上,而是漫不经心瞥了瞥地上散落的莲子。 有些只剩下空壳,有些直接被掷到了地上,他目光缓缓向上抬,漫不经意得扫过香香烟视媚行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轻闪一瞬。 香香对于顾恩泽还不上钩的行为有些气馁,见他面色清冷,神色冷淡,心中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唔——”外面的闷哼声仍在继续,行杖的是顾恩泽从军营里带回的士兵,没有一丝徇情枉法。 杖责声传入耳边,又给了香香一些底气,她觉得这人应该还是会给她几分薄面? “夫君,我有些饿了。”香香余光一直瞥着顾恩泽,见他目光落在那些莲子上,对刚才自己粗心大意没有消失灭迹有些羞愧,又听着门外的闷哼忙抬眸稍前一步,靠着顾恩泽低低解释道。 她抬手轻轻靠住了顾恩泽,娇软的身子贴在顾恩泽的身侧,像是顾恩泽是她所有的倚靠,目光里带着期许和信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香香安慰自己,还未探清敌情之前,谨言慎行,伏低做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香香湿漉漉的眼眸目不转睛凝视着顾恩泽,还时不时抽了抽自己的琼鼻,做麋鹿单纯无辜、楚楚可怜之姿。 半响,顾恩泽不知信了没,他面上无甚表情,不置可否得将眸光移开了。 香香很想耸耸肩,可她不敢,她慢慢踱步,小心翼翼蹭到顾恩泽跟前,纤纤素手慢吞吞悄悄拉了一角顾恩泽冰冷的铠甲,兢兢战战再靠近,像只小鸟一样依偎在他的胸膛。 她杏眸含娇带媚,将声音放得又柔又缓,带着娇甜软糯,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小声恳求道,妍丽绝色的小脸上还泛着几□□人的单纯:“夫君,我有些渴了,还有些饿了。” 嫣红的樱桃小舌灵活得湿润她的唇瓣,本就饱满妍丽的唇瓣此时带着亮晶晶的莹润愈发诱人,媚得活色生香,酥人筋骨。 可惜,顾恩泽像是没看到,他抬步转身离开了寝殿。 香香愣愣得站在寝殿里,不晓得这又是什么操作,她气鼓鼓得鼓起了雪腮,怒目瞪着顾恩泽的背影:“呆子!” 这人总是不按照话本儿剧情走! “跟过来。”顾恩泽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轻道。 香香忙收回了凶狠的目光,鼓鼓的雪腮扯出一个大大的梨涡,眯着眼睛笑得明媚,软绵绵应道:“马上来。” 跨出了寝殿,“啪——啪——”的杖责声更重了些,像是能听到皮开肉绽声,香香有些怕,小胸脯起伏大了些,深深呼了一口气。 倏尔,她小碎步跟上顾恩泽,掐着自己的指尖昂首挺胸,举止大方,有林下风气。 旁边,水红色罗裙的丫鬟连枝嘴里塞着抹布痛得闷哼,却在香香路过时恶狠狠得瞪了香香一眼,若不是这人,她们才不会受着皮肉之苦。 “不过是个摆设,还能骑到我们头上不是?”香香脚步一顿,电闪雷光间她想起了,她认得这个姑娘和她娇柔的声音。 她遣了春梨打水,春梨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得回来,她与春梨透过窗缝细细端详了这门口的丫鬟,就数这个丫鬟最趾高气扬,拎着手帕笑得花枝乱颤,扯着嗓音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那模样仿佛她才是这将军府里的主子,不可一世。 香香眸色变了又变,她不是君子,她向来报仇不等十年,她咬了咬牙,一把拉住了前方的顾恩泽,娇媚唤了一声:“夫君。” 顾恩泽驻足,目光清冷,略略扫过她抓住自己胳膊的纤纤素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洞房花烛 不顾顾恩泽冷漠的目光,香香品娉婷袅袅,莲步婀娜,硬着头皮环住顾恩泽的胳膊,嘟着粉润的樱唇,委屈得抽了抽鼻曼声道:“夫君,她刚才瞪我。” 这一句又娇又媚,苏苏嗲嗲,听得在场的所有仆卫和丫鬟身躯一震,不约而同目光“唰”得看过来。 香香亲昵得环着顾恩泽,杏眸潋滟生姿,樱唇粉嘟嘟撅起,像是对周遭的目光浑然不觉,像是这是熟稔的动作。 “夫君,你不在时,她不给我水喝,还悄悄骂我。”香香说着说着便眼圈红了,水灵灵的大眼睛水光闪闪,水眸雾蒙蒙望着顾恩泽,楚楚可怜。 香香在赌。 她和顾恩泽没一丝一毫的感情,还挂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帽子,可依她刚才观察的,这府中的人亦是不得顾恩泽信任。 兴许,她这明媒正娶的娇妻之名抵得过这些丫鬟? 香香看着泰然自若,实际挽着冰凉的铠甲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湿,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耳垂上慢慢蔓延了一抹热气,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怕……怕如果顾恩泽不帮她,若是给了她一个没脸,那……以后这卫将军府将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今日那些背地里嫌弃欺辱的丫鬟,明日将会大锣打鼓在她眼前放肆,视她为玩物。 顾恩泽平静得注视着香香,目光一平如水,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月光下,他银灰色的铠甲泛着冰冷的光,他如玉的俊颜寡淡冷漠,抿直的唇角透着几分薄凉,不怒自威。 香香脊背都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面上的娇笑也险些维持不住,挎着顾恩泽的手不知不觉有了一丝的颤动。 “掌嘴。”一声无波无澜的吩咐,却让香香仿佛听到了天籁。 她水眸弯成好看的月牙,脸颊的梨涡浅浅,巧笑倩兮,挽着顾恩泽的手臂笑吟吟娇声道:“夫君,你真好,你真是我的大英雄。” 她的举止异常亲昵,似是娇妻挽着与她郎情妾意的夫君,又似蹀躞情深的爱侣,总之不像是洞房花烛还未过的陌生人。 院中的仆从、丫鬟目瞪口呆,连几个正在行刑的从军营来的士兵也愣愣得看着这一幕,锦华甚至不可置信得抹了抹眼睛,眼睛都快瞪出来。 “嗯嗯咿咿——”那丫鬟骤然变了脸色,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鲤鱼打挺想要翻身,却被士兵拉住了。 她身子挣扎着瞪了一眼香香,朝着顾恩泽踉跄挣扎,像是要说什么,可惜嘴里塞了抹布,只有“嗯嗯咿咿”的声音。 “她是在骂我吗?”香香托着软腮朝着顾恩泽娇声问道,声音里满是无辜和纯真。 说罢,她又轻轻嘟起了莹润的樱唇,眨着雾气蒙蒙的水眸,冲着顾恩泽娇娇柔柔哑声道,委屈巴巴:“明明她刚才还骂我,这是不想我说真话。” 顾恩泽没有说话,锦华忙给旁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拉住,莫惊扰了主母,好好掌嘴!” 见顾恩泽淡淡掀了眼皮望过来,锦华笑嘻嘻抬了抬手,轻快道:“厨房刚备好了一桌佳肴,少爷和夫人请。” 锦华自小是顾恩泽的贴身侍卫,是顾家几百号人唯一陪顾恩泽活下来的人,说是主仆,情同兄弟。 香香不知锦华的身份,可见他在顾恩泽面前还能嬉皮笑脸,便知这是顾恩泽的心腹,她清亮的眸子闪了闪,朝着锦华点头笑了笑,温婉有礼。 “夫君,我饿了。”香香轻轻扯了扯顾恩泽的铠甲,经过刚才的试探,她这会儿胆子又大了些,扯着软软的嗓音撒娇道。 顾恩泽未应,却抬步朝前走去,等转过了圆月门,他不着痕迹抬手挣开了香香的小手,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人前给足了香香面子。 香香撇了撇嘴,却压根不在意,身后传来一波又一波的声音是她快乐的来源,她踩着轻快的小步子,学着猫咪走着猫步,背影娉婷袅袅,步态婀娜多姿。 “啪——”厚重的一声,这是杖责声,“啪啪——”清脆的一声,这是掌嘴声,一声落左脚,一声落右脚,她若翩迁起舞的蝴蝶。 美味佳肴满桌,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香香夹了一口红烧肉津津有味得嚼着,还不忘恭维顾恩泽:“夫君,你真好,你不在时府里的丫鬟都欺负我。” 顾恩泽夹菜的动作一顿,一下一下嚼完口中的菜,他方淡淡启唇道:“食不言。” “嗯嗯。”香香重重点头,朝他绽开一抹大大的微笑,咧开嘴笑道:“知道了,我以前在乡下长大,无父无母,不懂规矩,谢谢夫君教导我。” 说罢,她歪头去学顾恩泽,其实她刚才也发现了,顾恩泽吃饭的动作很快,但很优雅,没有一丝杂音,却又让人觉得他定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他定是位世家公子,矜贵清冷,却守礼优雅,让人止不住心生好感。 顾恩泽听言,眸色罕见得变化了一瞬,一抹幽光闪过,他眉心蹙成一团余光瞥过眯着眼睛喝黄芪鲫鱼汤的香香,目光复杂幽暗。 这话故意说给他听的? 茶足饭饱,万事足。 沐浴后,香香青丝覆背,靠在软枕上小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眯着眼睛哼着低缓小调,异常惬意逍遥。 半响,香香后之后觉得反应过来,今日洞房花烛夜! 香香娇容蓦得染上绯色,她将香肩躲在被中,抱着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心口“砰砰砰”,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害怕。 明明开始已然做好了种种建树,明明和自己说好了要套牢顾恩泽,可经了刚才的事情,香香心中惴惴不安,顾恩泽那般清冷如水、俊美如玉,他好像真得不近女色。 香香这会儿真真儿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儿,咬出一道粉白的牙印儿,她水眸转来转去,心中忐忑不安。 窗外月色皎洁,凉风习习,红烛摇曳,香香透过红纱望着摇曳的烛光渐渐陷入了梦乡。 顾恩泽撩开纱幔时,看到香香抱着被子睡得香甜,她将被子全部圏在了自己怀中,大字型躺在拔步床上,外侧仅余下一尺宽度。 顾恩泽拽了拽被子,没有拽走,只撩了一个被角。 他长身玉立站在床边,静静得看着呼呼大睡的香香,没有说话,却目光如炬。 香香如同锋芒在背,她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被子里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恐顾恩泽再都看一眼她就忍不住转身。 顾恩泽淡淡得收回目光,侧身局促得躺在床边,将那一角锦被搭在腹上。 香香悄悄呼出了一口气,唇角慢慢浮上一抹狡黠的笑意,古灵精怪,将怀中的被子抱得更紧了些。 等身旁的呼吸真正变得轻悄,顾恩泽方转过身,抬手拉了拉被角,将被角搭在身上,却依旧侧身睡在床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翌日。 丝丝缕缕的晨曦透过窗棂散落在室内,红色的纱幔在日光下圈出了一片火红的天地,安静、温暖且惬意。 朦胧昏红的光线在香香肤如凝脂的小脸上跳跃,活波得像只起舞的蝴蝶,明明灭灭。 香香浓密纤长卷翘如蝶翼的眉睫颤颤巍巍,半响,她慢慢睁开了含烟带水的杏眸,却像是怕了这活波的日光,小脸躲在鸳鸯戏水的软枕上轻轻蹭蹭。 “嗯——”良久后,她拖着慵懒的嗓音娇娇的呢喃一声,又慵慵懒懒地伸了伸胳膊,惺忪的水眸眨了眨像是回了神儿,小脸微微有些酡红。 这一觉实在是太惬意了,香香浑身都懒洋洋酥酥软软的,六尺的拔步床宽广厚实,其下铺了三层褥子软绵绵的,其上的冰蚕丝锦被薄厚恰到好处,不冷不热。 香香靠在床头忍不住又抱住了锦被小眯了一瞬,像只小猫咪在躲懒。 蓦得,香香身姿僵成了一个石像,她圆溜溜的大眼睛从锦被里悄咪咪探出来,无人,锦被里的纤纤玉足在床边探了探,无甚温度。 “呼。”香香长长舒了一口气,僵住的小肩膀放开了,刚才太舒服了让她忘了自己是睡在卫将军的寝殿中,自己一个人占了整个床铺。 见顾恩泽不在,香香便没了拘谨,她挠着小脑瓜得意得想:“幸好昨夜装睡占了整个床铺,哼!” 想起她装睡时顾恩泽拘谨得蜷缩侧卧在床沿旁,而她则裹着整个被子惬意得平躺,香香瞬间生气勃勃,她朝着门外唤了一声:“春梨。” “吱——”春梨轻手轻脚得进来,抬眸望了一眼慵懒娇媚的香香忙低下了头,小脸有些红,眼眸躲躲闪闪低声道:“小姐,您起床了?” “嗯,帮我找一身今日的衣裳。”香香坐在床边荡着小脚低声吩咐春梨,低首把玩着手中软枕上的鸳鸯戏水图,宝蓝色的丝线有着画龙点睛之妙。 “对了,现在几时了?”她抬眸后知后觉问了一句。 春梨小心翼翼抱出一袭齐胸襦裙,听了香香的问话浅笑着回答:“已经过了日晒三竿。” 她还不太敢正视香香,怕一不小心望见了香香身上有什么暧昧的痕迹,只抿着唇神神秘秘笑道,小脸上精神奕奕:“小姐,将军待您真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温柔小意 “嗯?”香香眨了眨眸子,一时没懂春梨的意思,后见春梨小脸羞红不敢朝她多看一眼,慢吞吞得,似有所悟。 刹那,香香白嫩的小脸上飘上了一抹红晕,绯红晕在她赛雪娇白的肌肤上甚是好看,像三月春雨后的山桃花,精致嫣红的花瓣上坠着晶莹的雨珠,软□□嫩,又娇艳欲滴。 等春梨为香香绾发时,香香几次张口又顿住,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香香想了想算了,春梨这丫头还小没必要告诉她太多,却又忍不住拧着襦裙的裙带,咬着自己的粉唇,樱唇粉嘟嘟撅起看着像是在娇嗔。 春梨仔细得挽好朝云近香髻,插上一支累丝牡丹缠枝嵌红玉金钗,细细端详后放手,深吸一口气对香香小声道:“小姐,好了。” 香香听言抬眸望了眼铜镜,一下子愣住了,她剪水眸子圆溜溜得望着春梨,眸光中有些不可置信。 春梨低下了头,小手捏在裙摆上不住得颤抖,不敢看香香。 香香眸中闪过一抹流光,倏尔,莞尔轻快道:“特别好看!春梨你手真巧你以后就为我梳妆吧?” 她语气兴奋道,还不待春梨回答,她又贴近镜子抬手抚了抚耳边金嵌红玉流苏耳坠,这耳坠与发间的累丝牡丹缠枝嵌红玉金钗相得益彰,似是爱不释手。 “嗯!”春梨重重点头,抬眸亮晶晶望着香香,她刚才可怕了,怕香香不喜欢她的造型,更怕香香追究她前几日失责之过。 香香像是没有察觉春梨方才的紧张和这会儿的放松,她饶有兴致得侧脸端详自己的妆容,又笑盈盈拎着裙角旋了一个身,笑问道:“好看吗?” 番石榴红的牡丹绣锦上襦,绯红色的花开富贵下裙,六尺的裙摆层叠交错,繁复华丽,外披一袭薄粉色菱纱大袖衫,回身轻旋时裙摆微微绽开,如万千的牡丹花次第开饭,美得惊心动魄. “好看!”春梨重重点头,见香香如此喜欢,她心口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些。 香香唇角也慢慢扬起了一抹笑意,笑得不动声色,她看到了春梨方才的局促,因为今日春梨梳妆搭配的技巧异常娴熟精湛,较之前几日是天上地下之别。 无论春梨今日转变为何,是感她昨日恩赐,或是想明白了来了将军府只能依靠于她,她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不是? 膳厅。 香香慢条斯理喝着山药百合银耳粥,白瓷小碗放下时微不可查泄出一声清脆的“叮咛”声。 旁边的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垂头,凉风习习,她却额角冷汗泠泠,双腿也微微有些发颤。 管家急匆匆赶过来,两三步上前,站在旁边丫鬟跟前朝香香淡声道:“夫人。” 香香细嚼慢咽将小碗中的粥慢悠悠喝完,才抬眸朝管家嫣然一笑,皱着琼鼻抿着小嘴软声道:“还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夫人折煞奴才。”管家拭了拭不知不觉鼻尖沁出的薄汗,朝香香深深鞠躬,态度较之此前更加恭谨道:“小人姓石,府中管家。” “原来是管家大人,怨不得这么难请。”香香颊边的梨涡浅浅,巧笑倩兮,温婉娇柔却生生让石管家背后汗毛耸立。 “扑通!”石管家直接跪在了地上,抹了抹额角的细汗,声音有些忐忑不安讪笑道:“夫人折煞奴才,奴才刚在理府中的账册,听了夫人传话,立刻就到了。” 香香笑而不语,接过春梨递过的白瓷小蛊漱了下口,玫瑰薄荷的清香徐徐散在膳厅。 “石管家快快请起,府中财务毕竟是大事。”香香像是才发觉石管家还在跪着,起身上前扶起了他,柔声细语道。 石管家顺着香香的力道站起身,却此时腿肚子又是一个哆嗦,他本不将这个将军夫人放在眼里,他是原卫将军府大火覆灭后圣上派来的人,自是知晓东陵侯府与卫将军府间的纠葛。 且,据他观察,顾恩泽性子极其清冷,根本不尽女色,更何况这仇人之女? 昨夜听闻正院里四个丫鬟被杖责了百下,今日起不了床,他还不以为然,顾恩泽性子暴戾,发作府中的仆从是寻常之事,所以今日对香香便有了几分怠慢之色。 可刚才他望着坐在主位进餐的香香,仿佛看到了平日里慢条斯理的卫将军顾恩泽,一颦一动极为神似,吓得他脊背发寒。 “石管家可是不愿?”香香目光灼灼望着兀自出神儿的石管家,浅笑又唤了一声。 石管家身子一颤,忙躬身应道:“夫人,奴才这就去办。” 石管家不知,香香最善模仿,昨夜她与顾恩泽共餐时觉得顾恩泽举止优雅清隽,便余光细细端详着顾恩泽的一举一动,将顾恩泽的举手投足记在了心中。 等春梨扶着香香走远,石管家长舒一口气才恍然想到自己应了什么,可他刚才正在走神,哪里知晓香香说了什么? 石管家鼻尖又不自觉沁出了冷汗,他目光环视一周,强作淡定问道:“并蒂,刚夫人交代了什么?” “夫人让您请将军回来吃午饭。”刚才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丫鬟并蒂,此时挺直了腰板,半抬眸子淡声道。 “瞧你那态度,怎么和我说话得!”石管家蹙着眉冷声怒吼,并蒂却眼神也没甩她一下,扭着腰身离开了。 石管家恨恨得瞪了一眼并蒂,又无可奈何,待膳厅里没了人,他垂头丧气叹了一声,心想这将军能是说叫回便叫回来的? 顾家有“兵,不可一日不练”之传统,顾恩泽更是热忱练兵,他接管卫将军府这半年,顾恩泽早出晚归,响午与士兵同食,从不归家。 石管家抓头搔耳半响,突然眯起的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咧开嘴笑得意味深长,低低喃道:“信儿我是送了,可将军归不归家岂是我一个奴才做得了主的?” “嘁。”膳厅里响起一声不怀好意的冷笑,倏尔,石管家大摇大摆走出了餐厅,随手拉住了府中的一个奴仆吩咐道:“去城外请将军,就说夫人请他共进午膳。” 不一会儿,整个卫将军府便窃窃私语传开了,说是新来的夫人不自量力要请将军回府用膳。 卫将军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卫将军顾恩泽性子严谨,规矩森严,日日练兵,一日不可废。 又不是没听说,卫将军昨日做了新郎官,午后没有大宴宾客,而是去了城郊军营练兵,就这今日能为一句话巴巴回来吃午饭? “嗤!”下人房里,连枝趴在床上,啐了一口,话音牵动红肿轻胀的腮帮子,痛得她泪珠子打转。 她痛得牙冠打颤,还是咬着牙恨恨道,语气甚是轻视鄙夷,耻笑道:“将军才不会为了一顿饭回来,她以为她做的琼浆玉液!” 声音太大牵动了屁股上的伤,直接让她脸色剧变,“砰”得一下摔在床上,咬牙伏在床上咬着被角“呜呜”得哭,面容扭在一起,青肿交错,奇丑无比。 并蒂拧了一方冰水里镇着的帕子递给她,蹙着眉轻声道:“脸还肿着,身上还伤着,你就少说两句。” 连枝接过帕子敷在脸上,想换个姿势,又牵动了屁股,痛得她面容扭曲,泪珠子簌簌得落,额角冷汗淋淋。 她咬牙切齿,腮帮子肿得话都说不清楚,还不甘含糊道:“不过是个摆设,装什么架子!” “闭嘴!”并蒂蹙着眉打断她,声音淡漠,面色霜冷。 见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并蒂蹙眉又叹了口气,又从冰盆里新拧了一个帕子掀开她腰间的薄被为她擦拭,低声道:“她是不是摆设,我们都是奴才,想活着,就老实些。” 屁股上的伤痛得连枝牙齿发颤说不上话,却还是从鼻子中不甘得挤出一声冷哼,她且等着一会儿那将军夫人吃瘪。 半年多,她可从未见过卫将军回府用午膳。 小厨房中,香香可不知晓连枝等人的小心思,她遣了大厨房送了食材道小厨房,自娱自乐自己捣鼓了半天,做出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木耳肉丝面,上面还为自己煎了一个金黄圆润的荷包蛋。 她以前在乡下时就喜欢做饭,可是家穷,食材不足,到了东陵侯府三日,也不敢有什么大举动,这会儿便开放了自己的性子。 她遣人去请顾恩泽不过作个样子,身为新媳妇,该有的温柔小意还是要有的。 香香眯着月牙眼笑意深深,她要在顾恩泽心中树立一个“下得厨房,上得拔步床”且娇且柔,又苏又媚的性子,撩到他床上床下神魂颠倒,勾得他百炼钢成绕指柔。 她洗净了手,坐着小几案前,双目发光得望着几案上的两碗木耳肉丝面,闭着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香! 看着简单,可香气扑鼻,比山珍海味还让人口馋,香香睁开眼睛,搓搓手,正要拿起筷子开吃。 “你请我回来吃饭?”门口响起一声清冷好听的声音。 香香愣愣得转头,只见顾恩泽身着一身银白色竹枝纹锦袍,立在小厨房门口,面上平静无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珍而重之 顾恩泽迎光而立,尤其他穿着一袭银白色竹枝纹锦袍,日光自上而下斜斜打在他的身上,使他整个人熠熠生辉,犹若天神下凡。 香香看得目不转睛,有些晃神儿,心口仿佛有什么飞快得跳动。 倏尔,香香反应过来,巧笑嫣然得迎上去,笑靥如花,娇娇软软道:“夫君,你回来了,我刚做好面,正等你。” 顾恩泽抓着门框边的手有一瞬的轻颤,父母去世后再也没人说等他用膳。 尤其今日,以往年年岁岁的今日,母亲总会亲手为他做一碗手擀面,长寿面,纤长劲道的米白色细丝面,搭配翠绿的青叶菜和红彤彤的肉丁或丝,顶上在放一个煎得金黄饱满的荷包蛋,色泽鲜艳,味道鲜美。 顾恩泽内心里波涛汹涌,面上无甚波澜,只淡淡抬眸打量粉面桃腮的香香,目光中似有些审视。 她莲步轻移去抓顾恩泽的手,青葱般的细指牵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掌,她以为会抓个空,却没想到顾恩泽不知为何不躲不闪。 香香眸色轻闪,柔若无骨的小手尽数蜷进顾恩泽温热的大掌中,像是顾恩泽亲昵得包住了她的小手,情意绵绵。 她两颊的梨涡浅浅,水杏般流光潋滟的眸子晶晶亮亮,倚着顾恩泽的胳膊,软语娇道:“我正想着,若是夫君回来我便再多做一两个家常菜。” 见顾恩泽星目轻扫几案上的面条,又审视得望着她,香香心中有些忐忑,以为顾恩泽嫌弃她做的简陋。 可,她又没想到顾恩泽真真儿回来了,赶得这么巧,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夫君若是不爱吃面,香香再为你做其他的。”香香亲昵得想环住顾恩泽的臂膀,小心翼翼牵了牵顾恩泽的衣角,罕见得竟然牵动了。 还挺乖顺?香香心中诧异,暗暗挑了挑眉梢,难道按着暴戾不近人情,实际是个大型忠犬? “不用。”顾恩泽启唇轻道。 他放开了大掌,将手中软娇娇的玉手放开,又站直了身子,远了些那清甜女子香。 香香自觉地放开顾恩泽,手上规矩了,却眨着水眸,嘟着水润妍丽的樱唇,千娇百媚得唤道:“夫君,我去给你炒个小菜。” “不用。”他启唇淡道,他顺着香香的步子,亦步亦趋到了小厨房,毫不介意得掀开锦袍坐在了小凳子上,抬手拿起了筷子,轻声道:“面,就很好。” 说罢,他不再多言,竟是沉默得吃了起来,他举止优雅,抬手投足都没有声音,可面条下去的速度巨快,一下子便见了底。 最最后,他筷子夹起那个金黄饱满的荷包蛋,幽幽凝视了良久,方抬筷放入了口中,陡然,眸色像是滑过一抹流光,面颊的弧度缓了缓。 香香刚坐在顾恩泽面前拿起筷子,抬眸便见对面的顾恩泽目光灼灼望着她,嘴角抿成一抹直线,不言不语,只灼灼得望着香香面前的面碗。 香香抬眸一望,只见他面前的面碗已然空空,连汤汁都不知什么时候喝了个底朝天。 空气,骤然安静。 香香面前的木耳肉丝热气徐徐腾空,浓郁的面香随着腾空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撩人胃口。 “……”香香抬眸便看到了对面一本正经端坐的顾恩泽喉结滚动了几下,目光犹如实质。 香香垂眸眸光轻闪,倏得,她将面前的面碗推到顾恩泽面前,歪着头含笑着柔声道:“我做得还有,夫君也先把这碗吃了。” 顾恩泽眸子深深望着香香,香香又将面碗朝他面前推了推,笑意盈盈起身。 顾恩泽低头凝视面前的木耳肉丝面,不华丽,面条粗细均匀,汤汁鲜美,主要的是有家的味道…… 他低垂的眸子颤了颤,眸色暗色不明,愣愣看了半响,方抬筷不紧不慢得夹面条,一口一根面,珍而重之,像是有些舍不得。 香香悄悄回眸观察顾恩泽,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水眸划过一抹流光,亮得惊人,大眼睛溜溜得转,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等待了顷刻,才端着一个小碗做在顾恩泽的对面。 对面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顾恩泽手顿了顿,抿唇半响,抬眸轻道:“谢谢……” 无论你是有意无意,知不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谢谢你为我亲手作羹煮一碗清汤面。 却,他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头,他直直望着香香只有小半碗的清汤的面碗,手背的青筋暴起,眸色晦涩不明,猝然,耳背腾起一股热气,火烧火烧。 他深深望了一眼香香,启唇,语气有些艰涩问道:“是没了面条?” 是我吃了你的面条,害你没了饭吃?这句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我正好喜欢喝面汤。”香香两弯黛眉宛如新月,一对翦水秋瞳弯成好看的月牙状,她捧着面汤笑得甜美娇人,悄然转移了话题。 见惯了大场面,见惯了尔虞我诈,心中早已如一潭死水的顾恩泽,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又酸有胀,自小只有他的家人赤诚得将所有的东西呈给他,还笑着表现得浑不在意。 正如此时对面的姑娘,巧笑倩兮,眉目温柔。 此刻,顾恩泽方才认真得打量香香,鹅蛋状莹白的小脸,眉如新月,眸如水杏,领如蝤蛴,肤若凝脂,当得起一句“色若春晓,欺霜赛雪”。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香香两颊腾得升起一抹红晕,一双水眸含烟带水似羞还怯抬眸望了他一眼又低垂,脑袋垂得更深了些,烟视媚行。 顾恩泽漆黑清冷的眸子不知不觉柔和了一瞬,空气也瞬间变得有些恬静可人。 下人房里。 连枝听说卫将军回府,还与香香一同在小厨房里用餐,气得直接摔了面前的饭碗:“砰!咔——” “再闹,你就给我饿着!”并蒂怜惜她的身体,提了膳食回来与她一同用膳,见连枝直接摔了饭碗,她“啪”得放下筷子冷声道。 “并蒂姐姐。”连枝见并蒂面如冷霜,心尖颤了颤,眸色几番变化,软下声音唤了一声并蒂。 见并蒂不搭理她,连枝一瘸一拐、踉踉跄跄拖着红胀半身不遂的身子凑到并蒂跟前,痛得龇牙咧嘴,眼圈儿发红。 她忍着不叫,拉着并蒂的袖角小心翼翼低声又唤道:“并蒂姐姐,我错了。” 并蒂望着她面色肿胀、唇瓣干裂、身后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起身去收拾还未用的午膳。 连枝靠在床边泪眼婆娑,她从未想过金尊玉贵的卫将军竟然会屈就在小厨房小几上用餐,还是只吃一碗清汤面,一个乡野丫头做得面有什么可吃的。 她拧着自己的帕子,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难过,泪珠子“啪嗒啪嗒”得落,比昨夜被杖责百下又被掌掴了嘴巴还心痛,这会儿由于刚才的挪动臀上的伤口又沁出了鲜血,粘腻腻粘在底裤上,她却无知无觉。 “你说,”她拧着眉心哽咽着,揪着自己的心口,轻喃低语:“她有什么好的?” “她好不好,都不是你该想的。”并蒂三两下利落地拾掇了几个菜,重新摆上,听着连枝的话她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开口道:“你最好歇了你的心思。” “并蒂姐姐,你在说什么?”连枝双眸瞪得溜圆,双眼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抓着自己的前襟兢兢战战问道,心口“砰砰砰”跳动。 并蒂抬眸淡淡望了她一眼,对她的故作不知不置可否,也不解释,自顾抬筷子夹了一筷子香芹百合。 连枝望着并蒂平淡如水的脸颊,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戾气,明明两人同是丫鬟,凭什么并蒂却显得高她一等的模样?一副高高在上视她如蝼蚁一样的模样? 连枝手心将筷子握得发紧,臀上黏腻疼痛的触感警示着她自己还将有求于人,她今日能撑着起来就是凭的一口气,昨日其他的三个丫鬟现在都卧床不起,半死不活。 连枝手心微微发颤,垂眸咬牙,可,她不甘心! 她一点都不甘心,凭什么一个乡野的丫头能骑在她的头上,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内腮,口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手心也粘腻腻,点点腥甜味儿混在原本就血腥味十足的小房间里。 良久,连枝莞尔一笑,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并蒂的盘子里,目光真挚得望着并蒂,温道:“谢谢并蒂姐姐提点,连枝记下了。” 并蒂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垂眸小口小口吃着米饭,慢条斯理夹着青菜,一筷一筷一直不懂那块红烧肉。 连枝面色发烫,本就肿胀的面颊似是又红了几分,乍白乍红,望着对面的盘子,食不下咽。 并蒂像是无知无觉,她自顾捡着自己爱吃的菜肴,配合着白米饭,津津有味得嚼着。 最最后,她才将抬筷夹到盘中的红烧肉放入了口中,面色清冷,像是听不到对面长长舒一口的声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红烛帐暖 连枝仅是管中一豹,今日的卫将军府异常热闹,角落里时有窃窃私语声和惊叹声,无论心中如何诧异,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对新入府的将军夫人高看一眼。 香香不知晓他们的八卦,也不甚在意,她懒洋洋躺在美人榻上吃糕点。 中午只喝了小碗面汤,她早已饥肠辘辘,可一想到歪打正着感动了顾恩泽,香香便心花怒放,面汤也喝得畅快无比,此时糕点也觉得入口即化,美味无比。 “哎呀!”想到了什么,香香腾得一下从美人榻上坐起,蹙着眉惊叫一声。 春梨听着声音忙小跑着进来,满脸担忧得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香香蹙着眉面目忧愁,抬手冲春梨摇了摇手,心中惦记着事儿,香酥软滑的糕点也让香香味同嚼蜡,完全失去了兴趣。 香香翻来覆去,纤纤素手在美人榻上挠弄,咬着粉唇自言自语:“不然今晚让他睡半塌,商量商量?” 春梨云里雾里不知小姐在担忧什么,可见她粉面带羞的样子,又听到“睡半塌”,春梨捂着笑开的小嘴悄悄退下了。 一晃儿,便夕阳向晚,橘红色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鸟雀归巢,月上柳梢,顾恩泽回了将军府。 月影婆娑,窗外“沙沙”的风声。 香香躺在躺在拔步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纱帐,一对罥烟眉似蹙非蹙,雪腮鼓鼓得。 “吱——”寝殿门被悄悄推开,平稳有序的脚步声,是顾恩泽。 香香忙放下纱帐,转身靠着墙角乖巧得躺着,她心想终于回来了,顾恩泽若是再不回寝殿她都昏昏欲睡了。 顾恩泽撩开纱帐,看到今日大半空出的床榻星目闪了闪,他熄了烛灯,蹑手蹑脚躺在床榻。 刚躺下,便感觉一双温热软滑的手臂环了过来,温香软玉一样的娇躯贴近他,含娇带媚的娇喃声,呵气如兰:“夫君~” 若有若无的玫瑰香缭绕在鼻间,细腻温滑的小手好似最上好的绸缎,温温软软又鼓鼓的东西贴了过来,直接压在了手臂上,如轻柔细腻的羽毛猝然撩拨。 媚若无骨,撩人心酥,顾恩泽手臂一个哆嗦,极陌生的感觉让他内心陡然升出巨大的恐慌,毛骨陡然。 霎时,他右手心握成拳,转腰回神就用力重重捶下去,耳边响起一声又娇又软的轻唤:“夫君。” 顾恩泽猛地收回了打出了一半的右手臂,拳风太快,用力太猛,急速得顿住让他额角青筋暴起,鼻尖沁出了一滴冷汗“啪嗒。” 他深呼一口气稳住身形,抽出了自己的左臂,又朝后退了一步,远离了床沿。 黑暗中,香香摸着空荡荡的手心撇了撇嘴,又抬眸望了望床前瘦削俊朗的剪影,眨了眨水眸笑意款款,又娇又媚拉着嗓音曼声道:“夫君,夜深了。” 香香侧卧在锦被上,单手漫不经心撩着自己如瀑披背的青丝,胸前的嫩白随着她一呼一吸扑扑颤颤,似有似无的芳香暧昧得缭绕在帐中。 她一手滑过自己窈窕妩媚的柳腰,软着嗓音媚声道:“红烛帐暖……香香在等你。” “有什么事儿?”顾恩泽抿了抿唇,直直得望着香香的方向,启唇淡道。 清冷的月光洒在室内,他背光而立,视线影影绰绰,零星中看出玲珑妖娆的曲线,耳边是娇媚撩人的软语轻嘤。 花好月圆,美人温柔亲昵,顾恩泽却知没有那么简单,他这个总是温柔浅笑、款款娇柔的小娇妻没看起来那么甜。 见顾恩泽不动如山,香香眉梢挑了挑,她敛了敛肩头稍稍有些滑落的绸衣,嘟了嘟樱唇拖着嗓音委屈巴巴娇嗔道:“新婚燕尔,夫君老是躲着香香。” “……”顾恩泽面上清淡如水,又等了一会儿,见香香没有再言,他垂了垂眼眸,转身朝外走。 “哎?”香香见顾恩泽不答反而朝外走,神情一变,忙急急唤了一声,楚楚可怜:“香香有事儿找夫君。” 顾恩泽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香香见此,半嘟起的娇唇真得嘟了起来,剪水秋瞳波光闪闪,她抽了抽琼鼻,扁了扁嘴楚楚可怜道:“夫君,明日我该回门了。” “嗯。”顾恩泽轻轻应了声,月光下,他剪影如松如竹,清隽端庄,却也清冷得让香香更红了眼睛。 “啪嗒,啪嗒——”香香豆大的泪珠簌簌得落,她香肩轻颤,乌溜溜的眼眸水光潋滟,呜呜咽咽,低低开口征询道:“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原在乡下长大,无父无母,无所依靠,回了侯府不过三天,下人们都看不起我。”香香不待顾恩泽回话,便低垂着小脑袋,攥着自己的小手,可怜巴巴,哑声道。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汪星河坠在眼眸里,可惜没人赏。 “……”良久的沉默,顾恩泽低垂的手心紧握成拳,半响后,空气中想起一抹磁性好听的嗓音:“我送你回去。” 说罢,他快步离开了寝殿,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条恶狗紧追不舍。 得了自己想要的话,香香才不在意顾恩泽去了哪里,她抱着锦眉开眼笑,伸胳膊伸腿,不一会儿便将整个拔步床侵占了大半。 良久,顾恩泽带着一身冰霜回至寝殿,撩开床幔却见只余下床沿边一尺的宽度,他星目低垂,接着月光打量睡得香甜的香香,眸色晦涩不明。 翌日清晨。 心中惦记着事儿,窗外喜鹊轻啼一声,香香便眉睫轻颤,懒懒得打了一个哈欠。 “春梨。”她揉了揉惺忪的睡颜,软绵绵朝外唤了一声。 春梨轻手轻脚进屋,越过屏风,便看到了拔步床上娇态横生的香香,如瀑青丝贴在脸颊,樱唇色泽妍丽饱满欲滴,皙白的雪腮染着酡红的娇晕,春梨忙垂下了眼,不敢再看。 “帮我找一身明艳的衣裳,今日回侯府。”香香小脸蹭着软枕,细声软语得交代。 春梨听她一说,心头一震,忙重重点头应道:“是。” 说罢,她斗志昂扬,在香香的衣柜里细细得翻找,面容严肃认真,像是在做惊天大事,心中思索着该配什么首饰头面。 她原在侯府只不过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小丫鬟,所以被派到香香跟前儿伺候,现在随香香来了卫将军府,她想好了要卯着劲成为香香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扬眉吐气。 她翻了好久,为香香找了一身番石榴红的广袖留仙裙,红衣似火,更衬得美人如花似玉之貌。 香香坐在梳妆台前任春梨为自己梳妆打扮,她把玩一支金质累丝点翠嵌红宝石珍珠簪,漫不经心得开口问道:“卫将军还在府中吗?” “在,在书房看书。”春梨手上动作不停,为香香挽着乌蛮髻,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我见府中的丫鬟们似是非常惊讶,好像他们入府以来卫将军便每日晨曦时分出发去军营。” “哦——”香香眼眸弯成浅浅的月牙,抿着唇笑得梨涡深深,拉长着嗓音娇娇曼曼道。 她原想着还要一会儿遣人去军营里寻他,没想到他还挺贴心,这是说到做到? 等春梨梳洗打扮完毕,香香拎着裙角去了书房,哼着小曲儿,莲步款款。 到了书房门口,香香便顿住了脚步,她一眼便看到了书桌前闭目思考的顾恩泽,面如冠玉,气质矜贵,兼具书生意气和少年侠气,让人移不开眼。 脚步声打断顾恩泽的思考,他抬眸目光如炬看过来,见到是香香目光有一瞬柔和,面部的轮廓像是也缓了下来。 “夫君,打扰你看书了。”香香眼含春波,娉婷袅袅得走过来,情意绵绵,缱绻又温柔得望着顾恩泽娇声道:“听说夫君还未用早膳,香香过来请夫君一同用膳。” “嗯。”顾恩泽合上了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眉目清冷,却又好似很温柔,并肩与香香立在一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鬼使神差 用罢早膳,香香又补了补妆容,理了理礼单,便同顾恩泽一同出发。 不过,顾恩泽并未与她同轿,他身骑白马,并行在她的八抬大轿一侧,香香悄悄撩开窗幔一角去看他,放下了窗幔,悄悄红了脸颊。 “到了。”窗外一身清越低缓的提醒,软轿慢慢停了下来。 顾恩泽一手撩开轿幔,一手悬在半空中,一本正经得提点道:“小心。” “谢谢夫君。”香香将青葱素手放在他宽厚温暖的手心,接着他的力道下了软轿,歪头冲他浅笑,明眸善睐。 等香香站稳,顾恩泽便收回了手心,抬手帮香香理了理额角的鬓发。 骨节分明的指尖带着陌生的温热抚在额角,香香皙白细腻的小脸“腾”得一下升起了团团红晕,更显姝色倾城。 她耳垂微微发热,贝齿轻咬住粉唇,双眸雾煞煞垂眸低首不敢看顾恩泽,今日的顾恩泽特别温柔,与前两日的冷淡不同,总是让她心中小兔乱撞。 香香正在羞赧,突然耳边传来泉水激石的一声:“我去军营了,午后过来接你。” “嗯?”香香抬眸愣愣得看着顾恩泽,乌漆漆如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含娇带水,茫然不知所措。 “夫君,你不和我一起?”香香刹那眼睛红了起来,她漂亮的杏眸里水光闪现,雾气蒙蒙,嘟着粉唇楚楚可怜得望着顾恩泽。 “说话不算话!”香香心里咬牙切齿吐槽,可面上一如的娇娇柔柔,小鸟依人得拉着顾恩泽的衣袖,剪水明瞳水汪汪,委屈巴巴。 她大大水润润的眸子里倒影着他一人,她怯弱委屈得样子像是他是她所有的依靠,她含情脉脉,如此爱慕于他,唯恐她抛弃于他。 顾恩泽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得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轻缓温柔,启唇道:“你可以直接和东陵侯说我去军营练兵,他不敢为难与你。” 语罢,顾恩泽的表情有一瞬的怔楞和茫然, 香香没注意到他的怔愣,小手牵住他的雪白的袖角,莲步轻移,小手环住了他劲拔的腰身,小脸蹭着他火热的胸膛,低低啜泣:“夫君,我怕。” 她细腻的小脸贴在胸膛上,一磨一蹭,软软的触感像一支小羽毛轻轻撩拨,痒痒的、酥酥的,过电一样心悸,巨大的陌生感让顾恩泽直直愣在当场。 他面色清淡如水,实则局促无错,直直站在那里,任香香又抱又蹭,手不知放在那里。 她贴着顾恩泽的胸膛,严丝合缝,分厘不差,胸腔的鼓囊囊软糯糯便直接袭在了顾恩泽膛前,既陌生,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直觉热气扑面。 清甜的栀子花香若有若无,膛前的娇人儿似是水做的,低低啜泣,流不完的泪珠,顾恩泽只觉得冰凉坚硬的新房被她一下又一下敲击,慢慢化开了一角。 半响,他手掌虚虚落在香香的脊背上,轻轻缓缓拍了一下,声音也温柔得有些陌生,他听自己温柔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夫君——”香香抬起潋滟的水眸,柔情脉脉凝睇着顾恩泽,灼若芙蕖的小脸粉扑扑,眼角还挂着一滴清泪,明艳的如同三月春雨后的山桃花,灿然绝色。 “去吧,我看着你进府。”顾恩泽轻轻推了推她,目光中有着肯定。 春梨已然敲开了门,香香这会儿脑袋迷迷糊糊,哭得太久反而她自己也有些晕晕乎乎,一时分不清做戏和现实。 她顺着顾恩泽的力道朝前走,走到了门后她恋恋不舍得回眸,咬着樱唇凝睇,顾恩泽朝她轻轻颔首。 等香香入了府,顾恩泽面容变得冷肃,抬脚踩上马镫,利落地翻身上马,一个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东陵侯府门前,他清冷淡漠得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停留。 马车中的柳和薰下了车马,驻足深深凝望顾恩泽的背影,虽是惊鸿一瞥,可耀耀日光下,那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气质高华,身姿清隽若兰芝玉树,一眼便望进了心中。 “大小姐,您回来了!”开门的门房开门看见柳和薰,惊喜得大叫,热情得迎上去。 柳和薰朝他缓缓点头,想起刚才在马车上看到的女子,倾城殊色,身姿玲珑娇俏,杏眸回眸间娉婷袅袅,绰约生姿。 那姑娘穿了一身她从来不敢尝试的颜色,一袭明艳的番石榴红广袖留仙裙,却不知为何衬得她靡颜腻理,冰肌丽色,一眼看出她是被锦衣玉食娇养出的姑娘,端庄秀丽,美得不可方物。 且,刚才那淡漠冷峻少年温柔为她抚眉敛发。 柳和薰美目颤了颤,心中不知为何升起酸酸涩涩,她敛了敛眉,轻声问道:“那才进府的姑娘是哪家千金?” “那才进府的姑娘是哪家千金?”这话落到门房耳边,门房瞬间白了脸色,刚才欢欢喜喜的表情变得畏畏缩缩,垂头成了闷葫芦,讷讷不敢言。 柳和薰见着门房这表情心头一个“咯噔”,心里突突得,有种不祥的预感,粉白的小脸霎间也有些煞白,贝齿将下唇咬出一抹红痕。 她捏着自己的食指,又缓了缓情绪,唇角扯扯浅浅温婉的笑意,轻声道:“那姑娘看着明艳倾城,显然是名门之后,我一会儿到厅里若是见到,不知怎么称呼,就有些冒昧了。” 门房低垂着头,脚尖一直在地上磨来抹去,听着柳和薰的话,头垂得更低了些,闷口不言,像个闷葫芦。 “嗯?”柳和薰失了耐心,冷淡得轻哼一声,其实主要是她心中抓心挠肺的难受,有什么让她迫切得想得到答案。 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心中如此酸酸涩涩,如此焦心挠肺,像是得不到答案她便食不下咽,寝不能安,那人像是对她至关重要。 门房,五大三粗的汉子,佝偻着腰,支支吾吾半天从嘴里低低说了声:“那是府里现在的嫡长小姐,柳和香。” “嗡嗡嗡——”柳和薰耳朵乍然嗡嗡作响,她觉得自己有些幻听了。 她听到了什么,嫡长小姐?若那姑娘是东陵侯府嫡长小姐,她是什么身份! 旁边的丫鬟见柳和薰面色惨白,忙上前扶住柳和薰,瞪了一眼门房厉声喝道:“说什么胡话,大小姐在这儿站着呢,哪里又有一个嫡长小姐。” 门房佝偻着腰,头恨不得埋在土里,垂头耷脑像个老朽,讷讷不敢言。 柳和薰拍了拍身旁的丫鬟,她攥着丫鬟的手稳住身形,眼前又闪过刚才那少年。 那少年侧颜俊美无暇,身姿如松如竹,清隽倜傥,气质矜贵高华,跨身上马的动作飒爽英气,一切都让她移不开眼。 她手心颤了颤,心中有一种荒谬又大胆的猜测,她紧紧盯着门房颤颤巍巍得问道:“刚才门口那少年是谁?” “……是卫将军顾恩泽,嫡长小姐的夫君。”门房额角沁出了几丝冷汗,低垂着脑袋,回答得更是艰涩低哑。 “小姐!”柳和薰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丫鬟急急唤了声,眼疾手快急声扶住了她。 柳和薰粉嫩的小脸煞白煞白,她攥着丫鬟的手腕又转身去看顾恩泽刚才离去的方向,眼瞳含水,雾气蒙蒙,目光愣愣,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是他……”柳和薰低低叹了一声,下唇被咬得冒出了血丝,神□□哭欲笑。 那人丰神俊朗,气质高华,又待妻子温柔缠绵,让人心醉。 那,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啊! 应是为她垂首温柔拂面敛发,可,如今他却只淡漠清冷得瞥都不瞥她一眼,相逢不相识,他于她无关紧要。 好……好怨! 刘和熏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心口闷痛闷痛,如同刀绞,痛得她想要声嘶力竭得吼一吼,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母亲告诉她,卫将军顾恩泽暴戾嗜血,面容丑陋,身材五短,吓得她几日食不下咽,身子染了病,被送去郊外休养。 难道故意支开她?难道这些紧紧是一个阴谋! “秋葵,扶我进府。”柳和薰需狠狠掐着丫鬟的手腕才稳得住身形,她眼眸通红通红,抿唇轻道。 秋葵见柳和薰神态不好,不敢多言,也顾不得手腕上蚀骨的疼痛,忙扶着她朝府内走去,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门房。 待脚步声走远,门房站直身子,委屈得挠了挠头暗自嘀咕,侯爷决定的事情,又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左右的,没想到平日里温婉大方的大小姐也不问青红皂白责备下人。 “哎!”门房低低叹了一声,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得呐呐自语:“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声音却是很小,很小,小得在他旁边都不一样能听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顾郎,我好疼 正厅里。 香香正和东陵侯和东陵侯夫人嘘寒问暖,说着表面的客气话。 春梨敲门时,顾恩泽与香香均在门前,下人忙飞奔禀报东陵侯,东陵侯朝中虽与顾恩泽不和,却因顾恩泽位居卫将军,手握实权,他不敢造次,便和东陵侯夫人衣着端正坐在了正厅等候。 可谁知,左等,右等,整整喝了一盏茶,只等着了一个香香款步而来。 香香见着东陵侯一直盯着她身后看,剪水明眸闪了闪,笑盈盈去挽东陵侯的手臂,眉睫扑闪闪娇声道:“爹爹,刚夫君让香香与您致歉,说他皇命在身,须赶去练兵。” 东陵侯气得牙齿发颤,心口闷疼闷疼,目眦俱裂,顾恩泽大婚当日迎亲不拜见他,今日回门到了府们前,不入府。 能站在府前温言交代香香,交代一盏茶以上时间,就是没有时间进府,哪怕和他打声招呼再走,这是分明看不起他! 东陵侯心肝肺都要气炸了,顾恩泽前几日也是这样,在门口骑在马上等候,就是不入府拜见岳父,让他事后气得失手打碎了御赐的钧瓷花瓶,险些犯了大不敬之罪,想起此事,东陵侯心中更痛,同时亦惴惴不安,兴致全无。 他兴致缺缺,却强作欢笑拍了拍香香的手低低应道,随口帮着顾恩泽解释一句:“卫将军做的对,国事为重。” 香香水眸潋滟,孺慕得望着东陵侯,两颊梨涡像是盈了一汪清泉,她声音甜得像抹了蜂蜜道:“爹爹您真是大公无私,是香香心目中的大英雄。” “乖,爹爹的好闺女。”东陵侯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笑着应下香香的夸奖,忍下心中险要吐血的窝囊。 他虚虚拍了拍香香的手背,眸光轻闪,换了一个话题,慈祥和煦得问道:“卫将军待你如何?” 此话一出,香香的小脸瞬间羞红,绯红的团晕儿在她欺霜赛雪的娇颜上晕开,如水墨山水慢慢铺就,美得惊心动魄。 她纤长卷翘浓密,像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扑扑闪闪,水眸含烟带水,垂眸扭扭捏捏娇声道:“夫君待我很好,谢谢爹爹娘亲为我寻我的这门亲事。” “砰!”柳和薰腕上带着的翡翠镯子生生撞到了门框上,“咔—咔——”镯子破碎,从她手腕脱落下来,她无所知觉。 她愣愣得看着香香,香香纤翘的眉睫每一次扑颤就仿佛一个锤子一下一下凿在她的心头,香香最后那句话更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插到了她的心口,痛如刀绞。 那……本是她的姻缘,她的夫君,如今却被人亲昵得唤着“夫君。” “小姐!”秋葵焦急得唤了一声,只见柳和薰细白的手腕上一道红痕,在她白皙的手腕异常刺眼。 东陵侯夫人听着声响抬头去望,平淡无波的面容变得慌乱,她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柳和薰,目光担忧得上下打量,急声问道:“娘的熏熏,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柳和薰抿唇巧妙得挥开了东陵侯夫人的手,抬眸去望香香,低声道:“娘亲,这位姑娘是?” 香香也眨着水灵灵的眸子看她,双眸清澈无辜,半响,她朝着东陵侯身边靠了靠,拉了拉东陵侯的衣角小声娇声问道:“爹爹,这是妹妹?” 声音里带了些小心翼翼,又带了些欣喜,她水眸忍不住去瞥柳和薰,又孺慕信任得凝视着东陵侯,等待着东陵侯说话,一切以东陵侯话语为准。 她这般态度让东陵侯心中软软得,像是有人端了一杯温茶暖着他的心扉,心中柔软温和,面上便止不住笑开了:“是。” “不!”柳和薰见东陵侯不紧不慢笑盈盈说了一字,周身颤栗,高声尖叫起来,目光凶狠得望着香香,一副要生吞活剥了香香的样子。 “爹,爹爹。”香香怯生生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兴奋,小心翼翼挪到东陵侯身旁,青葱的指尖拉着东陵侯的袖角微微发颤,声音也带了些颤音,像是怕极了。 东陵侯本来温柔含笑的面容猝然冷肃,他蓦得沉下脸,阴沉阴沉,厉眸瞪了一眼柳和薰,厉声斥道:“大惊小怪,像什么体统!” “我……”东陵侯面上风雨欲来,冰冷得掉渣,柳和薰被他厉眸瞪了一眼,话音堵在了嗓子口。 东陵侯侧身慈祥得看着香香,唇角笑意盈盈,温柔得介绍道:“香香这是你妹妹,柳和薰,前些日子她身子不好去了城郊养病,你没见到。” “和薰,过来见过你嫡姐。”说罢,他转身朝着柳和薰淡声道,眸光隐含机锋。 柳和薰咬着粉唇,眼眸通红通红,眸光发颤,不可置信得望着东陵侯。 这还是她的爹爹,自小娇宠着她的爹爹? “吁——”城门外,刚出了城的顾恩泽拉住了缰绳,膘肥健壮的白马长长“吁”了一声,稳稳停住了马步。 顾恩泽俊脸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直得弧线,垂眸思索,目光晦涩不明,俊逸的英眉拧成一团。 良久,良久,他垂眸眼神没有焦距,像是有些茫然,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矛盾。 “吁——”终于,他似是想通了,抬手拉着缰绳后退,夹着马背飞快得朝着来时的路奔去,“哒,哒——”马蹄声强健有力,掩盖了顾恩泽“砰砰砰”的心跳声。 他放不下刚才那个娇娇软软的姑娘,控制不住担心她,虽然只相处了两三日,疏疏离离,虽然她知晓她口中娇甜的表白没几分真话,她情意绵绵的目光也藏了不少虚妄,性子更是机灵鬼怪,一般人占不了她的便宜。 他还是心中不安,连最爱的练兵都心浮气躁,怕她受了委屈,怕她明眸含泪。 “哒——哒——”骏马奔驰,路上扬起一团尘埃,烈风阵阵做响,马背上那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英姿飒爽。 正厅里,柳和薰在东陵侯的怒视下珊珊落泪,却抿着小嘴不言不语,东陵侯夫人担忧得拉了拉她的袖子,她红着眼睛簌簌落泪。 “和薰!”东陵侯安抚得望了一眼香香,面容板硬冷肃得瞪着柳和薰,扬声叫了声,声音淡漠。 香香隐在东陵侯背后耸了耸肩,正思量着要不要做个好人,温柔软语试探劝两句,虽然不一定顶用,也算给柳和薰一个台阶? “侯爷,卫将军到了,马上来正厅。”一个下人匆匆跑来,看不清场上的形势便急急报道。 “顾郎?”柳和薰双眸乍然亮了起来,低低唤了声,陡然擦了擦眸子,转身回头。 “哎?”香香看着激动的柳和薰蹙了蹙眉,剪水明瞳里闪过幽光,诡橘莫测。 顾恩泽面色清冷,大步流星,携卷着一阵凉风疾步走来。 柳和薰目光痴楞,眼里心里满都是这人,一眼万年,一见钟情,这一袭白衣早就刻在了心中,没想到今日能够再见。 她心口“砰砰砰”乱跳,脸颊酡红,低低娇娇轻唤一声:“顾郎。” 顾恩泽健步如飞,直直从柳和薰身边擦肩而过,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只见到香香才驻足,面上的霜冷少了些,眉目瞬间柔和下来。 他不知他翩飞的衣摆擦过柳和薰,衣袂轻柔若雪,柳和薰却如受重创,身子顺着衣袂的弧度一个踉跄,被东陵侯府人扶着才堪堪没有摔倒。 她一手抓着东陵侯夫人的手,一手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襟,热泪盈眶,是心痛,心如刀绞,他原是她的夫君,却如今与她形同陌路…… “侯爷。”顾恩泽朝着东陵侯轻轻颔首,淡声道。 而后,不待东陵侯回礼,他朝香香伸出了手掌,语气温和轻道:“香香,过来。” “顾郎!”香香还未有动作,门旁的柳和薰突然急急唤了声,打断了香香,她抬手直接拉住了顾恩泽翩飞的衣袂。 顾恩泽眉头一蹙,轻轻转身,衣袂随着他的动作从柳和薰手中滑落,柳和薰极力地去握,却仍两手空空,踉踉跄跄直接摔在了地上。 “扑通!”她直直跪在地上,冰冷的青石地砖,重重有些清脆的声响听着就让人牙疼,骇得东陵侯夫人疾步去扶她。 “薰薰,膝盖有没有磕到?”东陵侯夫人弯腰挽着她的胳膊,急声问道,目光盛满了心疼和担忧,又温声道:“地上凉,快起来。” 柳和薰淡淡拂去了东陵侯夫人的搀扶,她就这么跌跪在地上,双眸含泪,目光痴痴缠缠得望着顾恩泽,情意深深又唤了声:“顾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呢喃软语 柳和薰长得娇滴滴,新月眼,纤柳眉,樱桃小嘴,瓜子脸,体态纤细,也算一位标致的美人,平日里她出游也总有诸多贵公子献殷情,这便让她心中胆气横生。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琼鼻皱皱,微微抽泣,新月眼里水光潋滟,半咬着樱唇,目光灼灼望着顾恩泽,低声软语得恳求:“顾郎,我好疼,你来扶我好不好?” 又柔又软,还带了些丝丝媚意,尤其那句“顾郎,我好疼”情意绵绵又暧昧至极,似是在床笫之间的呢喃软语。 她抬起自己的一手悬在半空,纤纤玉指弯成姣好的弧度,水汪汪的眸子期待得望着顾恩泽,等待着顾恩泽大掌将她扶起。 香香本来还不甚在意,乍见柳和薰此般作风,心中一个“咯噔”,陡然脊背都有些颤栗:这位大家小姐真得豁得出去,比她还不矜持。 事关自己,香香也没有了看热闹的闲心,她悄悄瞄了瞄顾恩泽的侧颜,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柳和薰唤得亲昵,难道与顾恩泽早有了私情? 香香隐在广袖留仙裙中的纤纤素手紧紧抓着袖角,贝齿咬着唇瓣儿的一角,目光小心翼翼在顾恩泽和柳和薰之间来回巡视。 柳和薰脉脉含情,一看就是情深似水;顾恩泽长身玉立,侧颜如玉,面色清冷,这是不喜欢还是另有隐情? “顾郎——”迟迟不见顾恩泽伸手,柳和薰两眼泪汪汪,潸潸欲泣,无视在场的几人就这么目光灼灼得望着顾恩泽。 顾恩泽眉如墨画,薄唇微抿,面色波澜不惊,柳和薰唤了几遍他方凤眸半抬,淡淡扫过去。 柳和薰见顾恩泽看过来,唇角荡开了浅浅的笑意,眼眸弯成浅浅的新月,正要开口轻轻唤一声,面上的表情却突然僵在了脸上。 只见顾恩泽漫不经心得转身,气定神闲朝着香香走过去,对她不闻不问。 “香香。”顾恩泽启唇开口,轻缓唤了一声。 香香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清楚两人的纠葛,此时顾恩泽不理会柳和薰,也让她暂且放松了一刻。 顾恩泽身姿挺拔瘦削,背影如松如竹,步子不紧不慢,一步一步都踩在柳和薰的心叶上。 顾恩泽的语气其实很淡,如他人一般,清淡如水,无一丝缠绵情谊,可听到柳和薰耳朵中变成了温柔细语,她心中蓦然升出冲天的怒气和委屈。 凭什么! 她才是东陵侯府嫡长女,是顾恩泽御赐的姻缘。 刹那,她猝然起身,一跃而起一下子抓住了顾恩泽的后襟衣角,望着顾恩泽回首淡然冷漠的视线,她泪流满面,抓着顾恩泽的衣襟哀哀欲绝道:“顾郎。” “松手。”顾恩泽半侧身,唇角崩成一抹直线,声音冷得如同三冬的霜雪。 他眉心也蹙成一团,看着柳和薰的目光淡漠、陌生,隐隐带了一丝厌恶,这人不顾场合举止轻佻放荡,简直无有体统。 柳和薰触及他的目光,心如刀绞,他不该这么冷,明明门前他望着柳和香的目光温柔缱绻,明明她才是他的妻,他的温柔应独属她一个人。 柳和薰摇头,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顺着鼻翼交汇在她下颌,她哑声道:“顾郎,我是柳和薰,我才是你的妻啊。” “砰!”香香心头一悸,如五雷轰顶,全身汗毛倒立,连着发顶的青丝也似根根竖起,脸色瞬间煞白煞白。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代嫁,代这个东陵侯府嫡小姐柳和薰代嫁,可她从未想到回门这日便被人当面揭穿。 柳和薰反悔了,她来和她抢夫君了! 香香指尖情不自禁得颤抖,她额角沁着细细的汗珠去瞥顾恩泽,如果顾恩泽知晓了、反悔了,她该何去何从…… 难道她要回到东陵侯府,这个前世害她摔断腿,给她灌了哑药和毒药的虎狼之地? “放开。”顾恩泽面色清冷,像是没有听到柳和薰哀哀凄婉的表白,只垂眸扫过柳和薰拽着他衣角的指尖,菱唇微抿,凤眸半阖,矜贵凛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柳和薰贝齿咬着下唇,咬出了一抹深深殷红的血痕,目光痴痴,她一手指着香香的方向,嘶声力竭道:“她不过一个乡野丫头,我才是侯府嫡长女,我才是圣上御赐的,你的妻!” “闭嘴!”蓦得,东陵侯沉声厉喝,面色阴沉阴沉,盯着柳和薰的目光冷肃渗人。 柳和薰身子一颤,眼泪蓦然落得更快,却死死抓着顾恩泽的衣襟不放,痴痴得望着他,眉目低垂,眼含春波:我愿与君相老。 “锵——” 一阵寒光乍现,杀意凛然,石火电光间柳和薰“唰”得一下缩回了手,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扑通”一下重重跌坐在地上。 她心有余悸得捂着心口,目光呆滞愣愣注视着顾恩泽的方向。 顾恩泽从容淡定得收回佩剑,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慢条斯理得擦拭佩剑,眸色半垂,如玉侧颜倒映在光鉴的佩剑上,映出他冷冽的轮廓。 “砰砰砰”柳和薰刚血脉都凝滞了,这会儿心脏才慢吐吐跳动了起来,她瘫坐在地上,自下而上明晰得看到了顾恩泽擦拭剑刃时的凤眸闪过的那抹遗憾。 他在遗憾剑上无血,柳和薰战战兢兢抱着自己的右手,整个人都微微颤栗,他刚才是真得想剁了她的手。 “还不快带她下去!”东陵侯看着软瘫成一团的柳和薰,朝着像是吓傻了一般的立在一般的东陵侯夫人斥道,目光阴沉沉落在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柳和薰。 东陵侯夫人一个冷颤,蓦得回神儿,她忙躬身去拉柳和薰,可柳和薰吓得腿软了,她拉了几回柳和薰都毫无形象得委顿下去,东陵侯夫人苦着脸惶恐不安得抬眼求助东陵侯。 东陵侯胸口剧烈起伏,面色乍红乍白,看着柳和薰的目光恨铁不成钢,隐隐厌弃,开口喊了门口候着的丫鬟:“来人,把二小姐拖出去。” “二小姐”一词让柳和薰拳头紧握,低垂着头泪流满面,妆容糊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埋在土里作个鹌鹑。 东陵侯夫人和两个丫鬟架着托着,才将柳和薰托起来,半拖半拉将她拉出了正厅。 柳和薰将面颊隐在东陵侯夫人的手腕下,双手死死掐着两个丫鬟的手腕,双目猩红,低低呜咽:她为何如此没用,在顾郎面前出了如此丑事,以后还以何面目见顾郎? 偌大的正厅,异常安静,可以听到顾恩泽用手帕轻轻摩擦剑刃的声音。 香香小心得吞了吞口水,再次想起了卫将军暴力嗜血的传言,翼翼小心得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望着顾恩泽的目光带了几分敬畏和后怕。 他这般嗜血,她左前两夜还故意抢了他的被子,让他整夜蜷缩在床角,如果被他知道会不会被记仇? 香香越想心中越是惴惴,觉得自己有些大意和恣意了,仅凭着前世生前模糊的记忆和这世顾恩泽一两个动作,便将他归类到心善好欺的一类,胆大妄为。 她蓦得打了一个冷颤,觉得颈项有些凉凉的,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顾恩泽冷峻的侧颜,掐着指尖咬唇深思。 顾恩泽泰然自若将佩剑悬在身侧,回身,面色不变,俊美如斯,眸中清淡如水,启唇朝东陵侯淡道:“抱歉。” 东陵侯怒火中烧,心中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恨不得生死活剥了顾恩泽,却不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强扯着嘴角从牙缝中蹦出一句:“小女有失体统,欠管教,请卫将军莫怪。” “确实难登大雅之堂。”顾恩泽菱唇轻启,声淡如水,凤眸淡淡扫了一眼东陵侯,漫不经心道:“养不教父之过,侯爷也放下朝事,多操劳些家事。” “……是。”东陵侯胸口憋得闷痛闷痛,从牙缝中慢慢挤出一句。 东陵侯背在身侧的拳头青筋暴起,若不是最近顾恩泽在朝中风光无二,若不是最近圣上有意给卫将军府几分颜面,他何至于此! 顾恩泽像是看不出东陵侯的忍耐和气氛,他转身朝着香香的方向,目光微不可察有一丝柔和,轻道:“香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打情骂俏 “香香。”顾恩泽转身,启唇朝香香轻唤一声。 他眉目清隽,身姿挺拔,列松如翠,一袭白衣腰佩银剑,妥妥得玉树临风。 如若是两三个时辰前,香香便娉婷袅袅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得蹭他,笑意盈盈中剪水杏眸含娇带媚。 可是……现在,香香心下有些惴惴,面前这如松如竹、郎艳独绝的少年卫将军,似是暴戾嗜血,无论是前日仅凭她一句话杖责丫鬟百杖,还是刚才拔剑去削柳和薰,他都云淡风轻,带着些漠不关己的冷漠。 “香香?”顾恩泽见香香愣住,凤眸划过一抹幽光,又唤了一声。 香香掐着指尖让自己强作镇定,回忆着前两日将军府中顾恩泽待她的宽厚和今日为她理发的温柔,莲步轻移,眨着水润润的眸子娇娇唤了一声:“夫君。” 卫将军府是她此时此刻仅有的避风港,这人暴戾嗜血也对她存了几丝善念,香香掐着自己的指尖,面色更柔和了几分,略略僵硬的动作也和缓了些。 她颊边荡起浅浅的梨涡,笑意盈盈,目光温柔娇媚,将纤纤素指试探放在顾恩泽的面前。 顾恩泽眸子轻动,倏尔,抬手牵起了她的面前青葱般白嫩纤细的手指。 香香悄悄长长舒了一口气,前脯也微不可察上下起伏了几次。 手背上的大掌宽厚温暖,坚实有力,香香定了定心,心尖慢慢荡上一抹暖意。 “夫君,你怎么来了?”香香亲昵得晃了晃手中的大掌,水眸含娇含笑,睨着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软糯糯问道。 顾恩泽凤眸半阖,略过了香香的问题,他抬手抚了抚香香发钗上略略缠绕的流苏,声音低缓悦耳,如冰泉激石,声声入耳:“还好吗?” 东陵侯胸中窝着一团火,牙冠打颤,目龇俱裂,顾恩泽刚就淡淡朝他颔首,连个面子上的“岳父”都不喊,更当着他的面差点杀了了他的嫡女,如今更视他如无物,旁若无人得打情骂俏。 “香香是我的娇娇女。”东陵侯愤愤道,话音有些有些阴阳怪气:“卫将军还怕我吃了香香不成?” “那可不一定。”顾恩泽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从容自若接道。 他牵着香香的手,侧身又是矜贵无双清冷的卫将军,启唇淡道:“不然香香也不会在穷乡僻壤待个十几年,无父无母,任人欺负。” “更不会刚才有个不知所谓的人,没有体统,举止轻浮,污蔑香香乡野丫头,还妄想称为卫将军的妻子。”顾恩泽抬眸淡淡扫过东陵侯,语气很淡,却带着毫不留情的批判和鄙夷。 “腾!”东陵侯老脸乍红,目龇剧裂,却唇角哆哆嗦嗦,面红耳赤呐呐不能言。 让香香流落乡野是他的错,对柳和薰教导不周也是他的错,可任由一个小他二十多年的少年人不留情面、当面斥责,让东陵侯脸上有些挂不住,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无法反驳。 他一辈子汲汲营营不过是追求人上人,他昧着良心为圣上做事,还是为了做人上人,可他做了人上人,位列侯爵,却还要被人当着小辈辱骂,东陵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唇角紧抿,望着顾恩泽的目光赤红赤红。 “我可是说错了什么,难不成香香的身份有什么隐情,我该娶之人不应是香香。”顾恩泽无视东陵侯的愤愤不平,态度闲适,不紧不慢道。 香香的小手蓦然一紧,咬着唇瓣小心得观察东陵侯,又斜觑顾恩泽,不知他是否知晓她的身份。 她到底是不是东陵侯的女儿?如果是,上一世东陵侯为何对她那样狠?如果不是…… 香香不敢再想,不知不自觉垂下了头,肩膀也塌了几分,留意到旁边的动作,顾恩泽凤眸轻闪,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 偌大的正厅只有三人,除了“呼哧呼哧”的喘息,杳然无声,东陵侯的面色越涨越红,他揪着自己的胸口,恶狠狠瞪着顾恩泽,恨不得撕吃了他。 顾恩泽笑了,清淡如水的笑容漾在他的眼尾,让他整个人熠熠生辉,他长身玉立,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他一双凤眸目射寒星,似笑非笑,漫不经心道:“欺君,可是杀头的罪。” 香香心头一跳,倏得抬头去看他,被他俊美昳丽的面容晃了眼,双颊腾得漫上妍丽的绯色,忙将头深深埋起来。 东陵侯面色涨得通红,“呼哧呼哧”剧烈喘气,双目瞪圆瞪着顾恩泽,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本侯自是不会欺君。”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东陵侯望着顾恩泽清淡无波的眸子,心中发寒发冷,连脊背也腾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紧紧握住拳头让能止住自己不瑟瑟发颤。 见东陵侯站姿愈来愈不稳,面色越来越白,顾恩泽眸光划过一抹流光,倏尔,笑了,带了些轻嘲的口吻慢斤四两道:“东陵侯之衷心,我卫将军府自是最有体会。” 他眸中带笑,却是极冷极寒,让东陵侯如坠深渊,不敢直视。 顾恩泽淡淡收回眸光,抬手牵住了一旁垂首低眉的香香的纤纤素指,摇了摇头,甚是惋惜道:“如此,便是香香不得侯爷喜欢,抛弃乡野十几年。” 东陵侯面上煞白还未消退,又面红耳赤,隐隐带了些青色,他咬着牙气得喘粗气,怎么说都是他的错,他无力反驳。 “呼哧呼哧”的声音震耳欲聋,香香抬眸见东陵侯抚着胸口气得险些要倒下,水灵灵的眸子转了转,轻轻晃了晃手背上温热的大掌。 她细腻白皙的双颊还荡着些绯红的霞晕儿,眨着水润润的剪水明瞳温柔缱绻得望着顾恩泽,软绵绵娇声细语道:“夫君莫要这样说爹爹,爹爹也是心里苦。” 说罢,她悄悄朝顾恩泽眨了眨眼睛,水灵灵亮晶晶的眸子顾盼神飞,像是误落凡尘的精怪。 乍然一阵心悸,顾恩泽忙收回了眼睛,耳垂微微有些发烫,手心里的青葱玉手也炽热得像团火炉,让他心跳加速。 他面上不动如山,垂了垂凤眸,倏尔,抬头朝着东陵侯道:“侯爷,我与香香去她闺房看看。” 说罢,他不等东陵侯应答,便牵着香香的素手跨出了正厅,等出了正厅的院子,顾恩泽第一瞬间放开了香香素手,目光直视不敢看香香。 “走错了路,这边。”香香这会儿又稍稍放开了,她两颊梨涡浅浅,像是没有看到顾恩泽有些发红的耳尖,笑盈盈提醒。 她水眸弯成浅浅的月牙,时不时歪头去瞅顾恩泽,眉梢带喜,却含笑不语。 顾恩泽看着面容清隽端庄,目不斜视,却不知他出门便红了的耳朵悄悄暴露了他。 他步履矫健,却时不时缓下步子等身后那个红衣翩然若蝶的姑娘,垂在袖中的指尖轻轻摩擦,一遍又一遍,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陌生、温滑、细腻的娇软。 正厅里。 “啪!咔——”东陵侯气得抬袖将方桌上的茶盏尽数扫去,“砰!”一手重重捶在桌角,愤愤不平得喘气。 他抬袖又要扫落桌上的瓷器,目光斜斜望见前方长几一角摆着的钧瓷花瓶,神色一凛,冷汗蓦得浸湿了他的脊背,他双眸颤动,带着隐隐的恐惧和后怕,两股战战。 如果被人知道,知道……他将如何? 东院。 柳和薰半靠床榻,死死抓着东陵侯夫人的手腕,哭得伤心欲绝,面上的妆容糊得一塌糊涂,又哭又叫。 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却双目无神瞪着前方,带着痴痴得情丝。 倏尔,她转脸凝视着东陵侯夫人,目光隐隐带了几分怨气,泣不成声:“娘,您为什么坏了我和顾郎的姻缘?他应是我的夫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娉婷袅袅 “他应是我的夫君。”柳和薰幽幽又叹了一句,双手死死抓住东陵侯夫人的手腕,目光哀哀怨怨,语气欲说还休。 东陵侯夫人愣了一瞬,刚没听清她的话,这一瞬被她抓得手疼,抽又抽不出来,听清了她哀怨的嘀咕。 东陵侯夫人眨了眨眸子,半响才反应过来,她用力抽出了手腕,抚了抚手腕上略略的红痕轻声道:“熏熏这是在怪娘亲?” “我,”柳和薰心头一跳,潸潸落泪,抿着樱唇委屈巴巴道:“熏熏怎会怪娘亲,是,是顾郎分明这般俊朗,而……” 她眸光颤了颤,面颊上又浮起一团红晕儿,解释道:“娘亲却与我说顾郎面容丑陋,暴戾嗜血,这,这又是为何?” 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半天,到底将自己将要说得话说得明明白白,直愣愣望着东陵侯夫人,等着东陵侯夫人的解释。 见东陵侯夫人楞在那里,她泪珠“啪嗒啪嗒”得落,梨花带雨,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抽泣道:“娘亲在熏熏心中总事事为晕晕考量,熏熏又怎会埋怨娘亲,不过是——” “啪嗒,啪嗒”泪珠簌簌落到锦被上,“呜呜”抽泣声不断,柳和薰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哑声道:“我心有不甘啊。” “娘,我不甘心啊!顾郎,那应是我的夫君!”她猛地附近东陵侯夫人怀中,双手又抱住东陵侯夫人的胳膊哭得期期艾艾。 东陵侯夫人原本听她质疑的声音,心中有些不忿,面色有些不好,倏尔,柳和薰温言细语解释了一番,东陵侯夫人面色软和了下来。 她抬手抚了抚怀中的柳和薰,温热的掌心抚了抚柳和薰的发顶,长长叹了一声,放缓声音解释道:“为娘哪里知晓卫将军如此俊逸不凡,也不过听说而已。” 柳和薰还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咽咽像是心都碎了,哀恸欲绝。 东陵侯夫人心中又软了几分,拍了拍她的脊背慈祥和煦得补充道:“你也知道咱东陵侯府与卫将军府的恩怨,为娘听了不好的传闻,自然怕你嫁过去受苦,恰逢你又病了,为娘更是舍不得……” 柳和薰身子一僵,忙擦了擦眼泪抬眸水汪汪望着东陵侯夫人轻声道:“娘亲,我的身子已经好了。” 她像模像样甩了甩胳膊,证明自己生龙活虎,其实她哪来得什么病,不过是前段时间听了卫将军不好的传闻,便头痛心痛起不来床,似是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她半死不活病了几日,东陵侯与东陵侯夫人心疼,便商量着将她送到了京郊休养。 东陵侯夫人不知,柳和薰在京郊可是掰着手指数日子,不敢打听东陵侯府的消息,生怕听闻侯府嫡女失踪的消息,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她日盼夜盼,御赐的婚期过了两日便忍不住匆匆回府,却没想到现在恨不得自己当时没有什么劳什子的病。 “娘亲,我身体全好了,我与顾郎的婚期也该照常举行了。”柳和薰双手抱着晃着东陵侯夫人的胳膊,眼角笑盈盈,微微嘟着樱唇,拉长着嗓音撒娇道。 她语气理所当然,像是压根不晓得卫将军已然结婚,还是奉着皇命,照常与东陵侯嫡女按期完婚。 东陵侯夫人呼吸一滞,心疼得看着黑白分明期待瞅着自己的柳和薰,不知该如何同自己乖巧又纯真的娇娇女解释这其中纠葛,一时无言。 “这……”东陵侯夫人眉头拧着,神色为难,不知如何解释。 柳和薰心头“砰砰砰”乱跳,又强作震惊,眨着无辜的月牙眼,亲昵得抱着东陵侯夫人软软道:“御赐的婚姻,我们也不能拖太久,熏熏知道娘亲舍不得熏熏,熏熏会常回家看看的。” “熏熏,”东陵侯夫人咬了咬唇,咬牙解释道:“你爹爹寻回了一个嫡女,便是你刚才见到的柳和香,卫将军已按期与她成亲。” 杳然无声,室内静得落针可听,“啪嗒啪嗒——”泪珠声被无限放大。 “呜呜——”柳和薰猝然哭了起来,哭得难以自已,抽噎得像是要喘不过来气,她不可置信得望着东陵侯夫人,抓着她的手震声道:“爹爹,怎能这样对我?” “哒,哒。”东陵侯抬步踏来,恰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一顿。 东陵侯夫人听她啼涕哀哀哭得伤心,叹了口气,安慰她道:“你父亲也是为你好。” “不,爹爹不问我的意见,擅自搅了我与顾郎的姻缘,爹爹怎能这样!”柳和薰哭得更是伤心,抽噎得难以自已,红着眼睛委屈巴巴道。 东陵侯听言面色一变,勃然大怒,脸色沉得山雨欲来,“唰”得揭了珠帘大步迈进来。 东陵侯府西院,厅堂。 顾恩泽坐在房中的红木椅上,抬手端了茶盏,慢条斯理饮着清茶,看着清贵无双,可惜耳尖的晕红还在。 香香掩唇,翦水明眸里荡起浅浅的笑意,这位将军人前端庄清贵,甚至性子有些暴戾,刚为她抚发又举止温柔撩人惹得她心中小兔乱撞,人后却青涩得好似毛头小子,被她手碰了一下都耳红。 香香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得飞快,杏眸里流光溢彩,掩唇闪过几番沉思。 “夫君,不是说来我闺房看看。”香香莲步轻移停在顾恩泽身侧,巧笑倩兮,贴着顾恩泽的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娇娇软软。 一阵轻悄的香风入耳,温热清甜,酥酥软软,顾恩泽的耳边乍然升起一团红晕,热得发烫。 他闪身错开了香香,面上丰神俊秀,清冷矜贵,端起桌角的清茶小咗一口启唇淡道:“歇一会儿即可。” 香香盯着他泰然自若的面容,眼尾荡起更深的笑意,水眸亮了亮,闪过一抹狡黠。 她身子半倾,玲珑有致的身段贴着顾恩泽,软着嗓音曼声道:“夫君——” “咳!”顾恩泽呛了一嗓子,他抬手掩了掩唇,平复气息。 倏尔,他站起了身,恰恰避开了身侧愈来愈近的娇软,长身玉立对香香轻声道,温文尔雅:“请夫人引路。” “都听夫君的。”香香歪头笑得清甜,脸颊的梨涡浅浅,美目里闪着欲说还羞、勾魂摄魄的媚态。 顾恩泽转开了眼,伸手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香香笑盈盈、娉婷袅袅走在前面。 其后,顾恩泽悄悄抚了抚肩头,那里仿佛还残存着刚才的触觉,酥、软,柔弱无骨携卷着若有若无的女子香。 他步子一顿,目光幽深望了眼前面绰约多姿的香香。 香香不仅仙姿佚貌,靡颜腻理,而且身子凹凸有致,曼妙妖娆,若是刻意作出撩人的举动,便娇媚不可方物。 顾恩泽唇角抿成一抹直线,垂了垂眸光,掩住了眸中复杂和晦涩。 “有些简陋,夫君莫要嫌弃。”香香撩开珠帘,突然顿住脚步,回首水灵灵的杏眸轻颤,面颊荡着一抹羞赧,声音也有些不安。 顾恩泽看到了她眸中的那抹羞愧和黯然,神色倏得变得严肃,唇角绷成直线,大步朝前启唇道:“无妨。” 见香香还愣在那里,顾恩泽大步流星越过香香,径自进入了闺房。 香香站在原地,右手将珠帘紧紧攥在手里,手上青筋暴起,贝齿咬着下唇,垂眸眼中有泪花闪现。 “哎,夫君!”香香还未回神儿,便听珠帘“哗啦啦”作响,她眨了眨眸子,慢吞吞抬眸去看。 只见顾恩泽健步如飞,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面容冷峻,周身肃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暗暗心疼 香香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一袭白衣面容冷肃的顾恩泽,给她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周身肃杀矜贵无双,不可接近。 可,她又不能不管。 香香疾步追上顾恩泽,拦在他面前,强作欢笑软着嗓音劝道:“夫君,你这是要作甚?” “你既是我的妻,便由我护着,岂容他东陵侯府欺辱。”顾恩泽俊美无俦的面容没有一丝笑意,启唇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说罢,他大掌推开了香香,步履矫健,行走如风。 “我去斩了东陵侯……”一声淡漠坚定的声音飘在空中,幽幽传入香香耳中。 香香双颊羞红,还没从那句情话中回神,便听到了这句,吓得脸色一变,她眼前一下子就闪过刚正厅里顾恩泽云淡风轻拔剑的场景。 刚才还是不动声色,这会却是明眼可见的怒极,这时拔剑,是要血溅东陵侯府? 香香身子一个战栗,吓得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急急追上去唤道:“夫君,等等!” “夫君,你等等!”香香拎着裙角疾步去追,急急唤着顾恩泽。 她心口“扑通扑通”得乱跳,心脏快得要跳出喉咙,她真怕一个冲动顾恩泽将东陵侯给劈了。 顾恩泽健步如飞,周身气质凛然,犹如寒剑出鞘,神佛不可挡,一往无前。 他身形瘦削俊逸,挺拔如松如竹,金色的日光照在他一袭白衣上,熠熠生辉,拔剑凛然的气势让人移不开眼,香香在他身后一不小心看呆了眼。 她发觉,新婚夜那日她随口夸出的“宛若天神下凡”没有半分虚夸,顾恩泽当得起,可这上来就提剑刺人的冲动,难道真的暴戾嗜血? “啊!”香香一个晃神儿没有注意脚下,脚尖踩到了裙角,一个踉跄,她直直朝地上扑。 小脸面朝下,身体直直愣愣得扑下去。 青石板块在眼前愈放愈大,瞳孔中映满青石板块的沟沟壑壑,香香双眸猝然含泪,害怕得紧闭了双眼,小肩头紧紧缩着。 她吓得有些呆愣,动作太过迅速,她来不及反应,也忘记了反应,水眸瞪得溜圆溜圆,水汪汪,赤红赤红,像只穷途末路的小白兔。 好怕… 蓦地,她紧闭着双眼,紧咬着下唇瓣儿,忍不住抽泣,她能想象出下一瞬的疼痛,脸面直直朝地摔下,额头、鼻子定都要出血,像一个西瓜“砰”得落到地上…… 一片黑暗,香香等了很久,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身子暖暖的,软软的,耳边响起轻缓悦耳的声音:“别怕。” 浓密纤卷的眉睫颤颤巍巍,如薄扇一般扑闪忽扇着,眉睫润漉漉,上面还沾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半响,香香慢慢舒来拧着的眉心,微微抽了抽秀美的琼鼻,小心翼翼睁开水雾迷蒙的杏眸。 蓦然,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风华绝代的俊脸,近在咫尺,他挺俊的鼻梁擦过她额角的鬓发,一双黑漆漆幽深的凤眸里还带着些担忧。 香香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倏尔反应过来,陡然红了脸颊,皙白若雪、晶莹剔透的两腮酡红酡红,像醉了酒,雪腮浸染了妩媚娇羞的绯晕儿,周身火燎火燎得烫。 她两臂被顾恩泽紧紧揽着,整个人蜷在顾恩泽的怀中,顾恩泽单膝跪地,单膝撑着她的身子,幽深冷冽的眸子晕满浓浓的担忧。 肩头、臀部、脊背、胳膊……所有和顾恩泽相贴的地方都火辣辣得烫,男人炽热的温度透过两层轻薄的衣裳一丝不差得传来,烫得她身子有些发软,又羞又臊。 “放,放我下来。”香香稍稍扭了扭双臂,眸光潋滟有些躲闪,不敢直视顾恩泽。 顾恩泽顿了一下,不紧不慢松开了香香,站起身轻敛两下裙摆,若无其事得抬头望天。 天高云淡,远处绵白色的云朵又透又软,空气中还有微微清爽的风,带来淡淡木槿花的清香,秋高气爽。 “谢谢你。”香香理了理发钗上的流苏,又敛了敛裙摆,慢慢吞吞等脸上的滚烫平复了些,才挪着莲步到顾恩泽身前,半垂眸轻声道。 她突然有些放不开,明明刚才在厅里贴着顾恩泽调戏都随手拈来,这会儿却不敢看顾恩泽丰神俊朗的面容,刚才被顾恩泽手掌揽过之处如同过了电流,酥酥麻麻。 “你没事儿吧?”顾恩泽敛了敛眉,眸光深处闪过一抹柔光,云淡风轻启唇问道,声音里却能听出几分关心和担忧。 香香摇了摇头,贝齿在樱唇上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唇角慢慢荡出一抹清清浅浅的笑意,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些甜丝丝的。 倏得,她抬眸水润润的明眸,一瞬不眨得注视着顾恩泽,咬着唇鼓起勇气挪了小半步,她轻轻拉住了顾恩泽的衣袖,小心翼翼。 她剪水秋通波光潋滟,眉睫忽闪忽闪,不在人前作样,她怕顾恩泽会拒绝她的触碰,心中突突得跳。 顾恩泽眸光落在香香拉着他袖角的指尖上,青葱细嫩的指尖微微颤动,隐隐可以看到几丝青色纤细的血管,顾恩泽的眸色渐深,莫名其妙传来隐隐的几丝心疼。 香香忐忑得等了半响,没有被拂去,她眉梢有几丝雀跃和欣喜,抬眸水泠泠歪头浅笑望顾恩泽,笑靥如花。 “夫君。”香香娇娇软软唤了一声,轻轻拉了拉顾恩泽的袖角,嘟了嘟樱唇,娇嗔似得缓声道:“夫君,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不要去找东陵侯了。” 顾恩泽面色不动,唇角的弧度却崩得更紧了些,神色沉沉。 他忘不了刚才那幕,香香不过离开两日,她的闺房已然空空如也,拔步床上没了床铺,梳妆台上用手一抹一层薄薄的尘埃…… 刹那,他膛中燃起汹汹怒火,突如其来,也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香香于他不过是个相处了两日的陌生人,可冲天的怒气如同狂风席卷,让他双目猩红,周身煞气。 “你既是我的妻,便由我护着。”义正言辞,是否在掩盖心中难言的什么? 顾恩泽不知,也不愿知,答案绝对不是他期待的。 他敛眸打消了杂思,蹙眉淡声道:“东陵侯府做得不对,为夫理应为你讨回公道。” 香香心中涌起热流,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她自幼无依无靠,早已习惯了人情冷漠。 “谢谢夫君。”香香大着胆子用晃了晃顾恩泽的衣袖,杏眸弯起弯弯的月牙,巧笑倩兮媚声撒娇劝道:“今日毕竟回门,我们闹大了不好看。” “且,我既嫁了夫君,以后与东陵侯府便无太多瓜葛,日后不回东陵侯府便是。”香香又耐着性子轻声道,她实在怕顾恩泽借机杀了东陵侯。 她可没忘,传说卫将军顾恩泽与东陵侯府有不共戴天之仇,她今日也看到了顾恩泽为人矜贵有礼,对待东陵侯却甚是倨傲。 香香软言软语恳求,顾恩泽虽不知她的小算盘却看出了她真得不想闹大。 顾恩泽垂了垂眸子,半响,他牵住了香香的纤纤素手,轻声道:“走,和我回家。” 香香眸子颤了颤,怔怔得望着顾恩泽,按理,回门当日是要在娘家用午膳的。 猝然,她笑开了,眉梢眼角都是清浅的笑意,娇美的面容如同山桃花次第开放,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 “嗯。”她重重点头,小手贴着他温热的掌心,摇摇晃了一下。 顾恩泽敛住了眸色深处的惊艳,转身,唇角的弧度似乎有稍稍的缓和,眸光里闪着自己都不知晓的温柔和疼惜。 东院里,东陵侯不知他精心准备的午膳要被放了鸽子,他此时亦是满腔怒火。 “哗啦啦。”听见珠帘声,柳和薰转头恰看到东陵侯阴沉沉的目光,她心中一个“咯噔”,面色一白,怯生生道“爹爹。” 东陵侯刚被顾恩泽折了面子,心中火气正旺,本想关心下女儿又听柳和薰不知好歹,哭哭啼啼抱怨他,他瞬间沉下脸,厉声喝道:“哭什么哭,没规矩的东西!” “一个大家小姐,行为放荡轻挑,不成体统!”东陵侯冷声瞪着柳和薰,面上嫌弃之色众目昭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一个巴掌 “爹爹!”柳和薰睁目愣愣望着东陵侯,神情怔怔,她还是第一次被东陵侯如此不客气得冷斥,一时震在当场。 从小到大,她都是爹爹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爹爹从来不会对她大声说话。 东陵侯这会儿气不顺,再度沉下了脸,觉得连着这个乖巧的女儿也不乖巧了,他拧着眉冷着脸斥道:“刚让你喊香香姐姐,你不喊,见了顾恩泽也举止轻浮,像什么样子!那是你姐夫。” 柳和薰面色涨红,整张脸红得像只被烤熟的大虾,僵硬,赤红,羞愧,又羞又骚又不甘心,呐呐不能言。 半响,她眨了眨眼,眼泪汪汪,掐着指尖面上委屈巴巴,摇了摇头,撅着唇欲言又止道:“爹爹,我与顾郎是御赐的姻缘……” 她这话潜台词是说东陵侯违抗圣旨,抗了皇命。 抗旨,那是杀头的罪,东陵侯夫人听此言面色一白,紧紧抓住了柳和熏得手,冲她无声得摇摇头。 柳和熏梨花带雨,仰着小脸,咬着下唇儿,倔强得望着东陵侯,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冤屈坚强得要伸张正义。 东陵侯听言,双目瞪得溜圆凶神恶煞望着溜圆,胸脯剧烈起伏,“呼哧呼哧”他气了半天,看着柳和薰抬着的小脸,怒火中烧前跨一步,重重抬起了右手。 “啪!”空气中回荡着响亮的、清脆的巴掌声。 柳和薰不可置信得捂着左脸,脸上火辣辣,钻心刻骨的疼,她却愣愣得无法回神,呆呆得望着东陵侯。 东陵侯咬牙切齿重喝道:“混账!” 他平日里斯文有礼,总是端着架子,说话也是一番文风作风,此时却罕见得说了脏话。 这话让柳和熏吓得身子一个战栗,肩膀缩在一团,手一颤能看出皙白的小脸上明晃晃有五指红痕,一道一道,红涨犯肿。 东陵侯紧抿着唇瓣,目光如炬,看着柳和薰瑟缩的样子斥责道:“混账玩意,搬弄是非,圣旨上未点名道姓,本侯做事岂容得你置喙!” “爹爹,我……”柳和薰半垂着眸子,缩着肩膀,颤颤巍巍想要解释。 “不成体统!”东陵侯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听她解释,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走了半步,看到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东陵侯夫人,东陵侯面色更沉,冷声斥道:“都是你教的好闺女,好好管管!” 柳和薰双瞳泪珠簌簌得落,目送东陵侯远去,等东陵侯没有了身影,她才“哇”得一声扑到东陵侯夫人怀中,哇哇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呜呜唔!娘,爹爹,”她哭得抽抽噎噎,说话断断续续,良久才道:“爹爹他怎能这么说我。” “哎。”东陵侯夫人低低叹了一声,抚了抚柳和薰颤颤巍巍的脊背,垂目半响,轻声道:“你爹正在气头上,说得话不当真。” 东陵侯气冲冲踏出了正院,正好遇到慌张张来给他报信的仆从:“侯,侯爷,卫将军和长小姐生气离开了。” “嗯?”东陵侯神色一变,今日香香婚后回门,若是让香香和卫将军午前离开了东陵侯府,那他的老脸是真得被撂得干净,以后还如何在京都城中立足! 东陵侯急匆匆跟着仆从朝着大门追去,却只看到一对倩影,手挽着手,他忙立足缓了声音,高声唤了一句:“香香,卫将军!” 香香侧了侧耳朵,隐隐听着一声声呼唤,她心头一紧,忍着没有回头,悄悄拉了拉顾恩泽的手。 等顾恩泽看过来时,她肤白胜雪的脸上荡起团团绯晕儿,清亮的剪水秋通波光潋滟,烟视媚行,半咬樱唇娇声道:“像是爹爹在喊我们。” “没事儿。”她似是有些紧张,水眸中波光闪闪,顾恩泽顿了一下,抬手抚了抚她软软的发顶,朗声道。 温热的大掌轻柔得压在发顶,像是一个火炉,香香小脸“腾”得又热气腾腾,半垂着眸子不敢直视顾恩泽,只重重点头,充满依赖得轻轻应道:“嗯。” 香香没有抬眸,便错过了顾恩泽清冷矜贵的俊脸上难得的柔情似水,冷冽幽深的凤眸也软了几分。 顾恩泽犹豫一瞬,牵住了香香的纤纤素手,温声道:“一切有我。” 美人如花,君子如玉,一袭红衣陪着白衫,美得入画。 跨过了门槛,走了两步,顾恩泽松开香香的小手,驻足,不急不慢抽出腰间的佩剑道:“等一下。” 语罢,他转身,一剑挥出。 “哗!”剑影闪过,如闪电当空,如厉风过境,寒意凛然。 顾恩泽揽起香香的肩头朝前走,走了十几步后,只听“砰!”重重一声,东陵侯府的红漆大门重重倒下,溅起重重的烟尘。 “砰!”震耳欲聋,重重一声,厚厚的尘埃荡起。 “啊!我的门!”东陵侯亲眼看着东陵侯府朱红色的大门在他慢慢倒塌,“砰”得砸出重重尘埃,他一句呼出,气得险些撅倒。 “扑通!”东陵侯手颤颤指了半天,一口气没上来,硬生生扑倒在地上。 后脑勺着地,撞得“咚”得一声闷响。 “侯爷!侯爷!”仆从们乱成一团,忙上前扶着东陵侯,有人掐人中,有人晃身子,有人赶紧忙着想侯夫人报信。 侯府的兵荒马乱一切都与香香无关,她肩膀被顾恩泽依旧揽在怀中,温暖坚实,若有似无的青松熏香飘入鼻中,耳边隐隐有“砰砰砰”的心跳声。 香香悄悄斜睨顾恩泽的侧颜,他依旧面无表情,凤眸幽深,鼻梁挺翘,薄唇轻抿,却掩不住的昳丽俊美,郎艳独绝。 陌上公子无双。 “砰砰砰”香香的心口也突然跳了几分,耳垂热得发烫,脸颊也烧烧的,蓦然垂下了头。 “怎么了?”顾恩泽抬眸望她,眸中隐隐有几分担忧和柔和。 香香摇了摇头,等了半响,她抬眸笑靥如花,梨涡深深撩人心魄,声音娇甜酥软,像只软软的羽毛撩拨顾恩泽冷硬的心脏:“谢谢夫君,你是我的守护神。” 顾恩泽眸色微不可查颤了颤,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且轻且浅的笑容,俊美绝伦,让人移不开眼。 东陵侯府。 东陵侯夫人和柳和薰听了消息急急忙忙赶来,急声问道:“侯爷怎么了?” 东陵侯在几个仆从的合力急救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抓着身边的仆从咬着牙道:“西院发生了什么?” “这……奴才也不知。”仆从支支吾吾半响,相互左右看看,皆是一脸茫然。 “扶我起来。”东陵侯面色发白却强忍着起来,咬牙切齿,他定要去西院看看,如若无错,他定要去圣上面前告他顾恩泽一个不敬不尊之罪! 他定要顾恩泽血偿今日对他的侮辱! “侯爷,您小心点。”东陵侯夫人推开了众人,与柳和薰一边一个胳膊急急扶住东陵侯,面上恨恨唾弃道:“定是香香那丫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怎么数落了您的不是。” “咳咳!”东陵侯面色阴沉,不应不答,时不时气不顺堵得面色清白,咳得撕心裂肺。 东陵侯夫人见她这般说话,东陵侯还是无所反应,垂眸不再说话,眸中却滑过一抹恶毒的幽光,唇角紧了紧。 东陵侯拨开东陵侯夫人和柳和薰的服侍,猛得推开了西院香香的院子,大步流星朝前走。 “娘,那香香也太可恶了!”两人落后一步,柳和薰撇着嘴小声道,她面上挂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掩盖了自己脸上的红痕。 东陵侯夫人点头,抬眸示意她们跟上,该做的姿态在东陵侯前都要做到。 “侯爷,怎么了?”东陵侯夫人跨过门槛轻声唤了声,语气有些焦急。 东陵侯掀过珠帘走出来,脸沉得如六月的梅雨天,看到东陵侯夫人,他眸色锐利大步朝前,直直走过来,高高抬起了手,猝不及防,重重落下。 “啪!”一声响彻天际的巴掌声,显示了东陵侯十足的愤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撩动心神 “啪!”一巴掌携卷着烈风重重扇下,清脆的声响久久回荡在偌大空旷的室内。 “砰!”“哐啷——”东陵侯夫人猝不及防被扇,这一巴掌带得她一个踉跄,打翻了一旁的置物架,“哗啦啦”置物架倾倒全数砸在她身上。 “啊——”柳和薰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发髻的翠玉步摇晃得落下,顺势带落了她面颊上挂着的白纱。 “嘶!”在场的仆从丫鬟瞥见了柳和薰面上赤红的五指印,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又望了望倒在置物架下的东陵侯夫人唇角出血,面上亦是硕大鲜红的五指印,陡然都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东陵侯瞥了一眼地上凄凄惨惨的东陵侯夫人,面容冷肃斥道:“无知妇人!” “爹爹。”柳和薰欲言又止唤了声东陵侯,她忙蹲下身去扶东陵侯夫人,眼泪汪汪,周遭丫鬟的眼神儿让她抬不了头。 东陵侯黑沉着脸,在场的奴仆丫鬟都噤若寒蝉,不敢上前去扶侯夫人,柳和薰只得“吭哧吭哧”拨开架子,扶起东陵侯夫人。 东陵侯大马金刀坐在红木椅上,冷眼看着,等东陵侯夫人慢慢爬起身,颤颤巍巍低头站在他跟前,他当开口淡道:“于氏,说吧。” 他面容板正,一丝不苟,唇角拉成一条笔直的直线,声音赫赫威严,犹如端坐高堂之上,审问十恶不赦的犯人。 东陵侯夫人于氏听他冷声一喝一个哆嗦,若不是柳和薰在旁扶着,她定是又要倒下。 她扶着柳和薰的手死死掐着柳和薰的胳膊,另一只垂在袖中的手更是掐着手心,低垂的眉目阴鸷狠毒,她恨!她好恨! “啪!”东陵侯猛得一拍桌子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于氏深吸一口气,眸色几番变化,再抬眸时水光闪闪,面容委屈,深深望着东陵侯蹙着眉轻声道:“侯爷,你冤枉妾身了。” 她未语泪先落,颇有一番刚才几日柳和薰的作态,显然自幼柳和薰得了她的真传。 她抽抽噎噎,欲语还休,在众位仆从和丫鬟的眼里她无辜又无助,半响,咬着唇瓣儿解释道:“侯爷,您让妾身准备十里红妆,侯爷清贫,妾身掏空了家底亦是不足,只能……” 她未说完便捂着唇哭泣起来,“呜呜呜”好不可怜。 东陵侯听她此番说法,面色登时一白,这话是在所有家仆面前□□裸打他的脸,暗嘲他打肿脸充胖子。 “你,你!”东陵侯咬牙瞪着于氏半响,气呼呼甩了袖子出了正厅。 “娘亲,爹真得让你准备了十里红妆?”东陵侯前脚踏出厅堂,柳和薰急急抓住东陵侯夫人于氏的胳膊,急声问道。 十里红妆,她自幼的梦想,可是东陵侯从未承诺于她。 “嗯。”于氏淡淡的点了点头,挥开了柳和薰的手,从袖中不紧不慢拿出一张绣帕,一点一点擦拭唇角的血迹,她垂眸看着雪白帕子上的猩红点点,目光冷得令人发寒。 柳和薰本想追问,瞥见于氏面无表情的面容忙住了嘴,垂首站在一旁什么都不敢说,却又气又急,憋得小脸通红。 院中。 “咳,咳咳!”东陵侯走了几步便扶着墙停了下来,捶着胸口闷闷得咳,他抬眸望着天上绵白色的团云,目光忧伤轻轻低喃:“姝娘,对不起,我没有护好你的女儿。” 天上软绵绵的云慢悠悠得飘着,像那个温婉贤淑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裙,笑得梨涡深深,温柔软语道:“你且去寻自己的功名利禄,莫要管我。” 东陵侯心中一痛,那是他那些年赤贫末路时的救赎,他汲汲营营,终有朝一日位居人臣,却还是护不了她的女儿…… 街上,岁月静好,往来熙熙攘攘。 香香侧目望了望距离她半步之遥的顾恩泽,水灵灵的明眸闪了闪,看了看左前方卖糖人的摊子,她灵机一动小跑几步,越过了一步一寸、不急不缓的顾恩泽。 身旁一阵香风拂过,那娇儿红衣翩然若蝶,顾恩泽脚步一顿,脚尖不自觉转了一个弯儿跟上那娇人儿。 “大伯,这些都是你做的糖人?”她半弯着腰,小手背在身后,眼睛亮晶晶注视着糖架上的样品,晶莹剔透的棕橙色,活灵活现的福娃、小兔子、小猫咪和芍药花等。 摆摊的是位上了年纪的大伯,鬓发有些花白,面上布满沧桑沟壑却看着和蔼可亲。 他慈祥得看着摊前明媚殊色的香香,笑吟吟道:“都是小佬儿做的,小姐想要哪个?” 香香贝齿儿咬着樱唇儿,目光恋恋不舍得在各个精巧的糖人上流连,面上有些愁苦,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一双含情目波光潋滟,莹润饱满的樱唇儿似嘟非嘟。 她神态太过娇憨可爱,又偏她长得殊色倾城,这番娇态便隐隐含了几分撩人媚色,街上的行人偶有驻足,痴痴看着香香娇美的侧颜。 一位贵公子痴痴注视香香良久后,吞了吞口水,理了理衣袂,“唰”打开一柄折扇直直朝着香香走去,顾恩泽本离得三五步远,面上清冷疏离,见了比幕面色直接沉了下来。 他唇角紧绷,凤眸闪了一瞬,大步流星上前与香香并肩而立,抬手半护着她轻道:“喜欢了,全要就是。” “夫君。”香香听着声音回眸,看见是他,倏得笑靥如花,娇声轻快唤道。 她尾眉梢漾上轻轻浅浅的笑意,如同雨后迎枝招展的山杏花,艳比桃李,雨润红姿娇。 与她并立的那人一袭白衣,姿容胜雪,气质清贵,立若芝兰玉树,笑若朗风入怀。 好一对佳人俊才,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哎!”刚才意动的贵公子深深叹了一句,目光惋惜,垂头丧气得朝着同伴走去。 到了同伴中,他摇着扇子,摇头晃头文嗖嗖道:“都不给我赠明珠的机会啊。” “哈哈,有自知之明。”同伴们大笑。 这是一句化用:“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那女子容颜倾城绝色,人见了有几分心动是人之常情,只是没想到她的夫君亦是俊美得让人望尘莫及,那一身矜贵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触其锋芒。 “咦?赵意你看,那是不是卫将军!”同伴定睛看了半响,拍着脑袋急声问道。 隐隐窃窃私语,顾恩泽转身抬眸淡淡瞥了一眼,却只见刚才那两人如惊弓之鸟,深深一拜,远远跑开了。 “夫君,怎么了?”香香正绞尽脑汁选哪一个糖人,便见顾恩泽蓦然凛然转身,她眨了眨眼睛,柔声问道。 顾恩泽淡然回眸,清冷的眸子落到香香身上便情不自禁柔和回暖了几分,见她水眸里有几分担忧不善多言的他开口解释道:“没事儿。” “喜欢的话,都买了。”他见香香犹豫不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香香弯腰继续观察糖人,兴致饶饶,葱白的纤纤素指点在嫣红的唇瓣上,眉目如画,领若蝤蛴,软着嗓音曼声道:“吃不完会浪费,居家过日子要懂得节省。” 她声音又软又甜,裹了蜜糖一样,可令顾恩泽凤眸颤动的却是“居家过日子”五字,这五字比蜜糖还甜,是家的感觉。 而他,已经好久没有了家……顾恩泽眸色幽深晦涩,抬眸去望身侧这娇儿,她总是有意无意撩动他的心神,这不好。 她是仇人之女,而自己有更重要更需要做的事情,万不可沉迷于儿女情长。 “夫人,你看小佬儿你新画的这对儿糖人如何?”卖糖人的大伯手上翻飞,动作娴熟得勾出一对新的糖人,笑呵呵递给犹豫不决的香香。 香香视线恋恋不舍从精巧的糖人上移开,慢吞吞看像卖糖人,剪水秋瞳倏得灿若星辰,她抬手接过糖人兴冲冲朝顾恩泽道:“夫君,夫君,快看!我们的糖人。” 她一手一个糖人,斜斜比在雪腮两侧,明眸顾盼生辉,目光灼灼望着顾恩泽,欣喜得像个孩童。 只见她手中一左一右两个糖人,雕刻栩栩如生,精致如画,分别是一个雪肤花貌身着一袭拽地窄袖流仙裙的姑娘,和一个俊美无俦身着一袭锦袍腰佩长剑的男子,这分明就是香香与顾恩泽。 “夫君,这个给你,这个是我的。”香香将手中的女子糖人递到顾恩泽面前,抬手在手中糖人上轻轻啄了一口,笑盈盈道:“甜!” 顾恩泽愣愣看着香香软糯的丁香小舌撩在那糖人的面颊上,双眸眯成弯弯的月牙,梨涡浅浅,面上极其满足,像是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腾!”他刚才所有的建树瞬间飞灰湮灭,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一个动作便撩得他面颊火烧火烧,像是有娇软的小舌点在那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