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第1章 奇遇 京城的雪下了整整一夜.整个皇宫被雪盖着，一片肃穆的白.一只白猫沿着宫墙缓缓的走，地上印了一长串梅花印。天上的月悬在那，弯刀一样。打更的宫人捏着细细的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敲着锣，咚！咚咚！ 此刻的仁明殿里一片幽暗，胡枝子在供奉台前宫跪着，哆哆嗦嗦的擦着火石想点着手里那三根香，嘴里念念有词：“举头三尺有神明，皇后娘娘诶，您行行好，就让奴婢赶紧把香续上吧！要不管事嬷嬷该骂啦！奴婢就是浣衣局一个小宫女，不知积了什么德被派来给您守灵…”许是这顿唠叨管了用，终于擦出了火苗，也映出这个她的脸来。这是一个姿色很平庸的宫女，圆圆的小鹿一样的眼睛，鼻头微微的翘起，樱桃口。她赶忙用火舌点燃了香，接着毕恭毕敬的对香案上供奉的神像磕了磕头。 夜如此漫长。胡枝子跪在那，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之事。大早上尚仪局的掌事嬷嬷就来了，说静雅皇后薨逝后浣衣局还没有派人守灵过，今日须派人前去守灵。在浣衣局绕了一圈，指着正在往灶炉里加柴的胡枝子：就她了！胡枝子也不懂什么守灵的规矩，临行前赵嬷嬷叮嘱再三：香不能断，要留一盏油灯，规规矩矩的跪着，不要与人随便搭话。 还能与谁搭话？侍卫都在外面站着，这内殿就她一个人，又困又饿又乏，强忍着不睡，在脑子里过了很多江湖话本。一会儿自己是那飞檐走壁的江湖义盗，一会儿又是那大隐隐于世的茶馆说书人，再一会儿就变成了功夫深藏不露的大家闺秀…渐渐的，江湖话本不管用了，胡枝子因着困顿，已经跪的没有什么形状了，眼皮一个劲儿的打架，忽然一个趔趄，身体向前倒去，整个人吓的一机灵，猛然睁开眼，却看到一双金黄的靴子映入眼帘。 黄色的…靴子？胡枝子心里哎呀了一声，今儿真是撞了邪祟了！先是抽签抽到来守灵，接着打盹被圣上看到了… 头是一点都不敢抬起来，动作倒是非常快，规规矩矩的趴跪在了地上，声音无比虔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茂之一语不发的看着脚边跪着的宫女，反应倒是快，跪的也规矩，一副卑微的样子。有的人如蝼蚁，卑微的活着；有的人如山间明月，却早早的去了。如此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气，根本不想看她，便弯下腰扯起这蝼蚁的衣领，粗暴的把她甩向身后，而后看向静雅皇后的画像。胡枝子被这巨大的力量摔出了很远，也顾不得疼，赶忙爬起来端端正正的跪着。心里却好奇的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背影，那一身明黄的袍子，把他整个人衬得伟岸异常，却透着说不出的忧伤。皇上就那么看着静雅皇后的画像，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也不动。 胡枝子忽然觉得此刻的他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兴许是哭了吧？胡枝子没见过皇上，更不消说看见皇上哭，左思右想决定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从身上翻出一块帕子，慢慢的爬到皇上的侧后方，把头贴在地上，手举着帕子慢慢向上。 沉思的茂之，听见身旁的响动，又一次一语不发的看着脚边跪着的宫女，这一次她手里举起了 一条帕子。就这么看了良久，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条帕子。也是在拿过帕子的瞬间，连日里压抑的情绪迸发了。今天是静雅离去的第一百天。百日之后，凤鸟归巢。从此静雅皇后正式变为静雅先皇后，人间再无静雅。就再看她一眼吧！茂之湿着眼睛看着静雅的画像，想起那年掀起盖头，看到的那样一张绝美的脸，目光缱绻温柔。就这样站着，站着… 胡枝子依旧那样跪着，跪了很久。冰凉的地面透过前额，传来阵阵的冷感，却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到屋内越来越暗，该添灯油了，也没人进来。想起赵嬷嬷交代灯油不能断，不吉利，于是咽了口唾沫，斗胆开口：“皇上…灯油...”声音竟是有些嘶哑。 还未说完话，便又一次被皇上扯起来，这次没有甩开她，而是把她拉向他，紧紧的抱住了她！胡枝子有些慌了，直觉的想伸出手来推他，双手却被他扯向他的身后，让她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未经世事的胡枝子心里的鼓擂的震天响，体温迅速的升高，她的内心遵从了身体，轻轻的抱住了皇上。 茂之的头紧紧的靠着宫女的肩膀，不知为什么，只是想抱住一个人，于是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宫女在他的怀里略微颤抖，但为了配合他，也把手臂紧了紧，并且用手掌轻轻的拍他的后背。这像一剂良药。茂之觉得自己痊愈了。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却感觉无比安全。 在四更的梆子敲起来的时候，他放开了抱着的人，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问她叫什么，在哪个局里做事，左右只是一个宫女，抱一下而已。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枝子的目光穿过黑暗，又看了一眼皇上的背影。脊梁挺直，步履矫健，在迈出仁明殿那一刻，月光沐浴着他的身影，像一个神！刚刚那个忧伤的他不见了，高高在上的皇上回来了。 这于皇上而言，只是生命中很普通的一天。对胡枝子来说，却是无法忘记的一天。在这一天，她见到了恐怕常人一生都不会看见的天子的感情和脆弱。别人口中的可怕的皇上，变成了一个具体的鲜活的人。 守灵完的胡枝子回到浣衣局换了一身宫女的常服，脖子上围了一个棉围脖，手上戴上一副棉捂子，抱着一个竹筐就出门去各宫收衣服了。 今年是凛冬，在海拉尔出生的胡枝子也觉出了冷。天上又飘起了雪，不消片刻，头发变白了，肩膀上也积了雪，竹筐上的罩帘也积了雪。停下来抖一抖，再跺跺脚，好像好一些了，便继续走。回到浣衣局的时候，已然一身汗了。 因着皇后薨逝，太宫馈，宫里的各项开支都清减。浣衣局每2日收一次衣服改成了4日，所以每次都要折腾很久。到傍晚歇息的时候，胡枝子已经累瘫了。宫女们齐刷刷躺在炕上，时辰还早，也都睡不着，就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不知怎的，就聊到当今圣上。 绿蕊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我刚进宫那会儿，在尚仪局学规矩，你猜怎么着？有一天，皇上，当时还是四皇子呢，被太后指使来办差。啧啧啧，那张脸啊，眉是眉，眼是眼，说不出的好看…”其他的宫女被调动起来了，都说起了曾经与皇上的相遇，无一不夸。胡枝子今日格外安静，怕自己张了口控制不住，你们心里肖想那个，昨儿夜里抱我半天…这话哪能说？谁敢非议天子？ 不过也是遗憾，居然就没看到皇上的脸。哎~叹了口气，转身就睡着了。 茂之正在批折子。德昌往火盆里添了碳，又把火拨的旺一些。转身到茂之的案前，轻轻的放上一壶热水。当今这位，亲政三载，日日如此勤勉，心系苍生，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帝。茂之蹙着眉看手里的折子，蒙古部落雪灾，连上三道奏折，请朝廷拨粮赈灾。如果拨粮赈灾，就要派钦差，这钦差该谁去？茂言刚返朝不久… “德昌，你老家在蒙古部落哪里？” “回皇上，奴才家在海拉尔，海拉尔冬天太冷了。“因知道皇上近几日为蒙古部落的雪灾担忧，德公公有意多说了些。“漫天漫地的雪呀，人出去，根本伸不出手。” “那你们冬天吃什么？”皇上接着问。 “秋天会把各种吃食晾干，冬天再吃。” “够吃？” “不够，所以冬天吃的少，吃完就在帐里躺着，哪也不去。但是有的人家不一样，家境富裕，储的粮食多，自然也不会挨饿。” “当官的不会挨饿，百姓会挨饿。”皇上自言自语。 “也不尽然，有一些商贾也不会挨饿。说到商贾，好些年前，有一封家信里说，海拉尔有户巨贾，在冬天的海拉尔种出了粮食。” “哦？”皇上眉头微挑，显然很感兴趣。 “那家巨贾，是海拉尔的大善人。说着是巨贾，那只是在海拉尔。在京城肯定不算什么了啊？他们一家人走南闯北，一两年回一次海拉尔。回来的时候就带着各种好玩的玩意儿。这说着就有点远了，那家人家的女儿现在还在宫里，在浣衣局当差，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出宫了。皇上要是感兴趣，奴才给您宣来？” “好。”皇上道。转身看着还站在那的德公公。 “….”德公公小心翼翼的开口：“…现在？”转身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眼前没反应这位。得，又不是头一遭半夜当差，去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宣旨 到了浣衣局往门口一立，扯着嗓子宣：“宣，胡枝子，觐~见~”。 安静的浣衣局一下子喧哗起来，最先出来的是赵嬷嬷，趿拉着鞋，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许是浣衣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不怎么讨人喜欢，好几年没半夜接过旨。出来看见德公公，瞪了他一眼，赶紧跪下。 德公公假装正经的咳了一声：“赵嬷嬷，皇上宣胡枝子”。 赵嬷嬷趁别人没看见，眉毛一立：“干啥！”德公公的拂尘一甩：“你们浣衣局的人脑子是不是都不利落，皇上宣，正事，麻利儿的！人呢？” “睡觉呢！这丫头睡觉死。”赵嬷嬷答。 德公公一听：“那得嘞，我看一眼。”穿过已经跪着的宫人，走到胡枝子的卧房。所谓卧房，是一铺大通炕。浣衣局是宫里品阶最低的衙门，按例要6个人睡一个通炕。炕上的丫鬟们都醒了外面跪着呢，还剩一个睡的很沉的人，裹的严严实实，就露一个脑袋在外面。 德公公看见这光景，咧开嘴乐了一下，随即大喝一声：“宣！胡枝子觐见~~~！” 睡的正沉的胡枝子吓的一激灵，一轱辘爬起来，咣咣磕头：“奴婢知错了，别砍！”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在做梦。但是一看到德公公在，又晃了晃头。这大半夜的，德公公是唱的哪出？ 德公公压抑着笑声，胡枝子也太好玩了。 “胡枝子，皇上宣你觐见。收拾一下，赶紧走着！”说罢便出去了。留胡枝子一个人发愣。 过了一会儿胡枝子收拾完出来了。穿了件深蓝色的齐脚脖的棉袄宫服，套了双棉旗鞋。德公公看着胡枝子这身打扮，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一般女子，如果皇上召见，怎么也要描眉画眼穿上像样的衣服。这胡枝子，倒是不在意。许是觉得自己相貌平庸，再怎么打扮也不管用。 拂尘一甩，就走了。 胡枝子跟在后面，出了浣衣局，前后左右看看没有人，三步两步跑到德公公身边：“德叔，为啥事儿啊？” “能为啥？咱们老家遭灾，皇上问起以往咱们怎么过冬，我就说起你阿妈冬天种菜的事儿了。”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德叔您现在嘴也没什么把门了，我阿玛种菜那手段能解什么燃眉之急啊？”胡枝子进宫后，因着是同乡，跟御前的德公公和小文子格外亲。雪还在下着，脸上很快就着了一层凉意。 德公公一个劲儿的嘱咐胡枝子，皇上问什么说什么，别多话，皇上不喜欢话多的人。何况多说多错。 胡枝子纳闷的看着德公公：“公公话这么多，皇上怎么还留你？”公公手里的拂尘扫了胡枝子的肩膀说：“你还是担心你的狗命吧！”两个人小声说笑着，转眼便到了勤政殿。 胡枝子低着头碎步进了殿内，眼睛快速的扫一眼：奏折满满当当的挡着，看不见案后的人。规规矩矩的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 被奏折挡住的圣上并没有说话，她悄悄抬起头看着勤政殿，真是大，真是奢华，真是…好多奏折。看完了又赶紧伏下身跪着。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边开始有了动静。先是奏折啪合上的声音，好像带着怒气。然后是站起来的声音，然后是走路的声音，然后就这么走到她的面前。 地上伏跪着的人茂之没有什么印象，听说再有两年出宫了，那在宫里也有五六年了。他一向认人，哪怕是路过的宫女。是以对这个地上的奴才说：“抬起头回话”。 胡枝子身子并没动，以奇怪而费力的方式仰起头，看见皇上一身素白的寝妆，发冠高竖。没看清长相，也不敢看，再看就要冲撞圣驾了，于是又伏下身去。 茂之看着这个奴才的奇怪举动，觉得这可能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不然也不会这样。长相倒是中规中矩，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不像蒙古部落的其他人，一脸凶相。突然就发了善心，对她道：站起来回话吧！ 她叩了个头，是。然后站了起来，腿跪的太久了，酸了，千万只蚂蚁在腿里钻，一下就站不稳往前倒去。在快碰到皇上的一瞬间她心里大急，我的狗命！撞上就没了！然后以全身的力气向后仰去。砰！结结实实。 德公公在心里哎呦哎呦的叫，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平时挺机灵，怎么一看到当今圣上就这么没眼力。也不敢动，只是脸皱在一起，嘴斜着向后摆那么一下，嘶，得多疼。 再转身看圣上，面无表情看着枝子，好像在看一条狗。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她爬了起来，强忍着头晕站着。茂之也不再看她，转身走回案后坐下。 “德昌说你在海拉尔老家的时候，冬天跟你阿玛种过菜。说说”茂之说完停下了。 胡枝子一听皇上问她这个，话匣子就打开了：“回皇上，是呢！海拉尔冬天冷，没有新鲜的菜可以吃。阿玛带着我去淮南做生意，看到那边天气暖，冬天也有菜吃，就想着原来天下这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冬天都没有菜吃呀！就请教了淮南人，带着一些种子回去啦。回去之后呢，就搭了一个那么大的帐篷”，胡枝子兴高采烈，说到那么大的时候手臂伸开，比了一个大大的圆。茂之坐在案后，看不见胡枝子的表情和动作，但是能听出她声音里的高兴。突然想起已经薨逝的静雅皇后，静雅皇后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永远是柔柔的，像一潭深水，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他不想听到胡枝子说话，张嘴说刀“太聒噪，安静。” 胡枝子剩下的话突然梗在喉咙里，愣住了。 德公公狠狠的瞪了胡枝子一眼，告诉你少说话，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勤政殿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茂之坐在案那头，胡枝子站在这头，留也不是，走也不敢开口，只能求救似的看着德公公。德公公看看茂之，又看看胡枝子，再看看茂之，再看看胡枝子，然后冲胡枝子摇了摇头，意思是要等。 胡枝子站在那儿，看见勤政殿的灯油快用完了，下人们上来加了一些。她就这么站着，无所适从。 四更天的梆子响起来了，茂之才知道自己失神了这么久。站起来走到胡枝子面前，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胡枝子的眼睛因着惊讶，睁的溜圆，第一次正面看皇上，想起睡前绿蕊他们叽叽喳喳那些话，竟没有一句假话！她一时之间忘了低头。怎么说呢，是天上的人啊，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无一处不好看。他走到身边又觉得伟岸异常。就这么看着，心里便动了一动，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后宫的妃子们要为他争个你死我活，除了权力外，怕也是迷恋这副皮囊的吧？ 被胡枝子盯着的茂之看见她傻呆呆的表情，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想训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这个狗奴才脑子不灵光。转身对德公公说：“在宫里找个地方，让这个狗奴才按照她在海拉尔的方法种菜。 德公公连忙作揖：“喳”，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对皇上说：“那浣衣局的差事呢？” 茂之又转身看了胡枝子一眼：“先种菜，种出来有赏，种不出直接拖出去砍了，无需向朕禀报。” 胡枝子从勤政殿出来，缓缓向浣衣局走去。雪还没有停，彩色的宫灯被罩上一片白，发出混沌的光。胡枝子贪睡，宫里又有宵禁，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皇宫。这是一个很美的夜晚呢！又想起海拉尔的冬天，人们早早便钻进帐篷，草原上可没有这些宫灯，草原的夜比皇宫的夜还要安静。小时的她和家人，总是在这样的夜晚，围在火盆边烤白薯和羊肉，阿玛会温一壶酒，边喝酒边给他们讲一些奇闻异事。额娘总是坐在一旁温柔的为阿玛斟酒…那样的时光，怕是此生不会再有了吧！她伸手揉了揉有些冻红的鼻头，圆圆的眼睛泛起一层水雾。今夜有点想家呢！没出息的，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进了浣衣局，赵嬷嬷还没睡，听见响动就出来了，拉着胡枝子进她的寝室说话。赵嬷嬷是浣衣局的掌室，可以一个人住。 “皇上宣你是为什么啊？”赵嬷嬷表情有些担忧。 “我们海拉尔遭灾了，皇上听说我阿玛曾经在海拉尔的冬天种出粮食，便让我也试试。”胡枝子对赵嬷嬷说：“可是我哪会种啊？那时我还小呢！” “这便难办了。你跟皇上说了你不会了吗？” “嬷嬷您不知道，我一看见皇上，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皇上长的太好看了！”胡枝子忽然咧嘴笑了笑。她从小就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五彩斑斓的琉璃珠子，天上悬挂的明月，额尔古纳清澈的河水，健硕雄伟的蒙古马，青云先生行云流水的书法，当今圣上那张神仙一样的脸。 “出息！”嬷嬷的手指点了点胡枝子的脑门：“这位可不是你能招惹的，能登上皇位，还把江山坐稳了，那是何等人物！” “嬷嬷您真是高看我了，我额娘说了，算命先生批字说我今生要嫁一个书生才会幸福的..”胡枝子说完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便倒在赵嬷嬷的床上睡了。赵嬷嬷看着这个女儿一样的孩子，叹了口气，为她盖了被子，便也在她旁边小憩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种菜 第二天一早，胡枝子睁了眼跟赵嬷嬷告了假，便往勤政殿走。宫人还没开始扫偏路上的雪，地上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便深深的陷进去，再狠狠的□□，这样一步又一步，不消片刻，已经汗透了。茂之坐在轿碾上，掀起轿帘看走到哪儿了，眼睛一斜，看到一个头顶冒着气的人在偏路上跟那一地的积雪较劲，别提有多滑稽。再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儿半夜宣的那个宫女吗？这个宫女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总之这两次见她，都有点担心她会被她的脑子害死。茂之想着，嘴角扯了一下，便让抬轿宫人加快了步伐，以免误了早朝。 德公公像变戏法一样，在勤政殿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小块儿空地，把种菜的棚架搭起来了。雪还在下着，胡枝子指挥着人用几层厚被子把棚架围好，又用棉花把所有的缝隙塞的严严实实，安静肃穆的勤政殿被这么一折腾，就有点喧闹。好在圣上今天下了朝去给太后请安，又留在太后那里用午膳，没有怪罪下来。 最后让德公公从皇宫里淘到了一块琉璃顶，罩上去。一个简易的菜圃就搭完了。 茂之和七王爷茂言在太后宫里用膳，两个男子的俊美竟是不分伯仲。侍候用膳的丫鬟不停的用眼睛偷瞄这两个男子。 太后不到50岁，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异常，能看出年轻时也是角色美人。新做了一副纯金镂空的护甲戴上，心情显然很好。和蔼的对茂之说：“待静雅皇后的丧期过了，你也该考虑继后的人选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茂之顿了顿，剑眉微皱：“此事不急。” 太后放下手中的汤匙，看着茂之：“为何不急？后宫虚悬，成何体统？” “皇后刚刚仙逝，若这么快立后，让世人如何想儿子？”茂之反问。 太后一时之间语塞，用手指轻抚自己的护甲。茂言看见太后的动作，知晓她已在生气边缘，便开口道：“母后，您知道的，皇嫂在民间的声望多高，百姓们拥戴她喜爱她，如果仓促立后，怕是于朝纲不稳。” 低头饮了一口茶，而后示意丫鬟给她的两个好儿子布菜。 “茂言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也该紧一紧。”太后忽然又张口道。 被点名的七王爷用手抚了扶额，笑了笑说：“您真是儿臣的好母后。儿臣常年征战在外，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 “愿不愿意，只要皇上一道懿旨。皇上觉得如何？”太后又问茂之。 茂之停下喝汤的动作，擦了擦嘴：“今日茂言得胜回宫，儿臣第一件事就是带他来与母后吃团圆饭。但母后一直戳儿子们的心窝子，这饭怕是不能吃了。儿臣改日再给母后请安。”说罢站起来就向外走。 茂言也站起来：“母后，儿臣还有大事要与四哥议，改日再向母后请安”，说罢也走出门去。 留着太后在后面瞪眼。 茂言走了一段路，看见茂之站那等他。便问茂之：“母后今日是怎么了？一直揪着咱们哥俩的亲事做文章。” “哼，怕是外戚怂恿了。”茂之哼了一声。 “丞相府最近动作频繁。我派人盯着了。”茂言道。 茂之不说话，回头瞄了一眼太后的寝宫。 “我们与母后，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毕竟是咱们的养母。”茂之神情一暗。 二人不再说话，一前一后向勤政殿走去。未进勤政殿，便听见附近的众人的声音。二人循声走过去。 胡枝子给菜圃装了一扇门，宫人们围在菜圃边上看热闹。一个叫小文子的太监压着声音对胡枝子说：“我说胡枝子，你乖乖让圣上砍了你的头成不成？这大冬天，雪下了三尺厚，人都懒得出门，菜就能发芽了？” 里面没有声音，突然帘子掀开，一个大雪球扔小文子脸上了。毕竟在勤政殿，众人也不敢笑，丫鬟们只捂着嘴，肚子一颤一颤，小文子作势要还击，突然听见哼一声，转身一看是万岁爷，妈呀一声就跪下了。说巧不巧，这时候帘子掀起来，又一个大雪球砸了出来，不偏不倚，马上要砸到万岁爷的脸上，只见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人不知从哪里飞出来，击碎了那个雪球，大喊一声“护驾！”齐刷刷飞出十几个人围住了皇上和七王爷。宫人们哪见过这阵仗，早就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筛糠一样的抖。 这边德公公正拿着帕子装模作样的擦崩到皇上的脸上的雪渣，再偷偷看一眼皇上，面无表情，瞪着那个帘子。 “小文子！就凭你也能冒充圣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皇上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琼林玉树翩然俊雅容观天下！我今天就替皇上教训你，让你长个记性！“说罢一个小小的雪球，没有任何气势的从帘子里滚出来… “出来！”皇上声音很低，但充满不可挑战的威仪。 帘子后面静了片刻，一个人掀开帘子就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胡枝子的眼泪说来就来。 七王爷看着觉得好笑，噗就笑了。皇上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屏住了笑。不知怎的，还想逗弄一下这个奴才，于是说：“大胆奴才，胆敢行刺皇上，罪当问斩！” 茂之又回头看了一眼茂言。茂言也不是多话多事的人，今日这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逗弄一个狗奴才？？ 胡枝子用眼睛偷偷扫了一眼说话的人，妈耶！又是一个天人！一样的好看，不一样的感觉。胡枝子内心真是太雀跃了，不到一天时间，看到了两样这么好看的东西。 转而一想自己那快要没了的小命，哭的更凶了，甚至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带着浓浓的鼻音跟皇上求情：“皇上饶命，奴才刚刚真的不知道..呜呜呜” “无碍。起来回话吧。”茂之看着这个哭的奇丑无比的奴才，也不忍心再吓她， 捡回一条命的胡枝子又痛哭流涕，小文子你真是个祖宗，你给老娘等着 。 “开始种了吗？”茂之问。狗奴才可能因为一天都在外面忙活，耳朵冻的很红，睫毛上还挂霜，真是奇冷的一年。 “回皇上，种了。”胡枝子小声说。 “嗯。”茂之跨过众人，抬腿走进了胡枝子的菜圃。胡枝子在里面架了几盆炭火，温暖异常，琉璃顶因为冷热凝结了水珠，偶尔掉下来很大一颗。七王爷站在旁边，问皇上：“这是？” “蒙古部落今年遭了雪灾，朕打开了海拉尔的粮仓，但仅能支持两个灾年。”皇上把手伸到炭盆子上烤：“如果这个办法好用，到了冬季，蒙古部落的百姓就不怕遭灾了。” “四哥这个办法好。” “是那个狗奴才的办法。”茂之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胡枝子划到狗奴才的范畴。 “所以那个狗奴才不能砍？”茂言问道。 “不能。暂且”皇上又环顾了这个菜圃，然后走了出去。看见胡枝子还是规规矩矩的低头站在那里，走上前去对她说：“今日之事是你无心之过。朕不会怪罪你。你若种出菜，朕还会赏你。你若种不出，就把你指给小文子对食。”说完抬腿便走。 宫人们又齐刷刷跪了一地恭送圣驾。胡枝子听到的意思是种不出不砍头了，心里很雀跃，对食就对食，刚好能每天往小文子衣服里塞老鼠。 茂言和茂之在把舆图扑在桌案上，茂言的手指着一个地方：“在这里，我发现的他们。穿着统一，在练兵，不知是谁的人。”那是一片崇山峻岭，远在兴安。距京城三千里。攻到京城的可能不大，除非，有其他阴谋。 “轻武卫，”茂之叫。刚刚带头护驾的人跳了出来。“查。” 皇上收起舆图，对七王爷说：“你常年在外行兵打仗，朕只愿你活着归来。其他无碍。” 七王爷看着自己的兄弟，皇位之争，十几个皇子，只剩他们俩。他们从小就没有额娘，由太后管教。太后的娘家把着半个江山，他们心知肚明，却不能轻举妄动。只有他们俩彼此信任。 “那个宫女很好玩，四哥身边应该有这样的奴才解闷。”七王爷很真心的建议。 皇上摇头：“太聒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发芽 胡枝子的菜圃在第五天的时候，冒出了几颗小芽。她高兴极了，跑着去找德公公：“德公公德公公，我的菜发芽了诶，真的发芽了！那么绿！” 德公公一听，小丫头还真厉害，马上乐颠颠去禀皇上。茂之听到真的发芽了，亦觉得神奇，穿戴好就去看。 拉开菜圃的帘子，一股温暖迎面袭来。胡枝子蹲在那低头看那几颗小芽。 茂之也走过去，蹲下看着，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胡枝子笑着抬头看见那垂着的眼睛上覆着长长的睫毛，心就露跳了一拍，以至于忘记给主子跪安，半晌才回过神来假装没事儿人似的低头继续看着小芽。皇上修长的手指拂过小芽的芽尖，好像拂过胡枝子的心头，阳光透过琉璃顶倾泻下来，一派温柔。胡枝子也像皇上一样，去抚那芽尖，两个人的指尖擦过，胡枝子的手抖了抖。茂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个宫女，在调戏他？但是看那张圆脸紧绷着，又没有任何造次的痕迹，只好作罢。 此刻的胡枝子，心里已经开了花，谁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皇上的手指都能摸！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蹲着。 片刻，皇上开口问：“种的是什么？” “萝卜。” “为什么种萝卜？”茂之追问。 “因为…”总不能直接说因为萝卜好活吧？“萝卜消谷，去痰癖，肥健人。适宜皇上吃。” “多久能长出？” “60日左右。” “长出后怎么食用？” “煲汤，凉拌，炒，晾干储存。”说完偷偷看一眼皇上，蹲太久了，蹲不住，这位怎么还不起身。 “嗯。”皇上的手又摸了一下那片小小的嫩芽，然后站起来。德公公迅速上前跪下给主子捶腿，胡枝子终于能站起来了，也不好弯腰捶腿，就生生的忍着酸麻。 “晾干储存后怎么食用？”茂之又问。这个狗奴才今天没有滔滔不绝，茂之有意逗她说话。 “水泡发后，翻炒或凉拌。”胡枝子还记得上次被皇上训斥聒噪的情形，是以一个字不敢多说。 茂之回头看了她一眼，微低着头，阳光倾泻半边脸上。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认真看过这个狗奴才。于是对她说：“抬起头来，看朕。” 胡枝子噌的抬起了头，一双圆眼睛就这么撞进皇上的眼。脖子终于不酸了，胡枝子暗喜。小鹿一样圆的眼睛，鼻头也是圆圆的，嘴巴也是圆圆的，长着一张看起来很善良的脸，但真的谈不上好看，皇上暗忖。胆子倒是不小，让她看她就看，也不躲闪，亦没有女儿家的娇羞。 “好好种菜。我看小文子在你跟前倒是活泛，你们对食也不错。”眼里也没有戏谑的痕迹，谁不知当今天子一言九鼎。 胡枝子在心里暗骂一句狗皇帝吓唬谁，膝盖却是乖乖的弯了下去：“谢主隆恩。” 皇上的眉毛扬的老高，冲德公公摆了摆手指，主仆一前一后出了菜圃。 永乐宫里，王贵妃正规规矩矩给太后奉茶，太后扬眼看了她，杨柳细腰身姿曼妙，嘴唇涂上一层薄薄的朱砂，眼神顾盼生辉。要说这个外甥女并不比静雅先皇后差，先帝指婚，却执意指侧室。王家辅佐两代君王，太后稳控后宫。忌惮王家，是人之常情。 “最近皇上还是让你喝避子汤？“太后幽幽的问。 “并无。”王贵妃答。 “哦？”太后的眼睛亮了。“那你好好侍奉皇上，怀上龙肆，你的后位就有望了。” “皇上最近并未让我侍寝。”王贵妃说完就用手帕抹眼泪。“皇上最近偏爱萧贵人。” 啪！太后的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你也是不争气！一个男人都留不住！” 王贵妃哭的更凶了：“请姨母为我做主。静雅先皇后去了以后，皇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招人侍寝。近几日开始恢复，却常常流连萧贵人的寝宫。每日里送给萧贵人的赏赐数都数不清，还给萧贵人的阿玛封了三品。” 太后用手抚着自己的护甲，叹了口气：“皇上虽说名义上是哀家的儿子，但毕竟是养子，哀家也不好管束太多。你身在后宫，要想留住皇上，便要动一些心思。皇上喜好什么，在意什么，你要研究清楚。同时哀家也要奉劝你，不要一味倚仗母家的尊荣，这于你，没有什么好处。” 王贵妃抽抽搭搭的用帕子擦了眼角，期期艾艾的对太后点头：“谢谢姨母。心儿定会谨记姨母的教诲。” 太后又看了看眼睛红肿的外甥女，内心不无厌恶，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没脑子的。进宫这么久，一点没走进皇上的心里，否则皇上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推阻立后。如此想着，便闭上了眼睛，示意贴身大丫鬟绿慈送客。 胡枝子每天在菜圃里待着很是乏味，让小文子淘了《山海经》来看。她从小跟着阿玛走南闯北，正经的诗词歌赋看不进眼，偏偏喜欢一些野书。要说《山海经》也不野，但是里面的故事真是好玩。 这一日她看到讲獬豸，獬豸拥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对不诚实不忠厚的人就会用角抵触。它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胡枝子看着便想，当今的皇上要是有一头獬豸该多好，这么想着便入了迷，还是打更人的梆子把她敲醒，已经四更。急急忙忙放下书往浣衣局去，要不等赵嬷嬷醒了又该挨骂。 正走着，一个人从前面过来快步走过来，胡枝子只当是哪个宫的奴才着急办差事。当他从胡枝子身边擦过去的时候，胡枝子听到他胸腔里发出的丝丝声，有一些奇怪，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胡枝子愣在了那里。那人察觉胡枝子在看他，便在胡枝子身后站下，目露凶光握着拳向胡枝子走去。胡枝子感觉那个丝丝的喘气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大喊一声“哎呦”摔在了地上。这声哎呦在寂静的皇宫显的格外突出。迅速有侍卫跑过来。那人看了看周围，又看了一眼胡枝子，转身跑了。 巡逻的侍卫跑过来，打头的把胡枝子从地上拎起来：“深夜喧闹，惊扰圣驾！” 胡枝子惊魂未定，喘着气解释：“我走路，摔了”。 “你打哪儿来？”侍卫审她。 “我打勤政殿方向来，我是给皇上种菜的胡枝子。”侍卫的灯笼又照了照，是胡枝子，于是训斥了一顿，让她以后深夜不要外出，便放了她。 胡枝子这晚做了噩梦，翻来覆去是那个丝丝的声音，靠自己越来越近，好像随时要杀了她。 翌日起床，听见浣衣局的六儿和赵嬷嬷说话：“可惜了，这么小。被发现的时候都死透了，被人吊到了树上。”赵嬷嬷对六儿说：“要想留着命，出去别打听也别说。” 胡枝子走过去问六儿：“谁死了？什么时候？” “先皇后宫里的如意，昨儿晚上被人吊死了。” 胡枝子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个丝丝的声音。他就是从仁明殿方向过来的，那么匆忙。但是他看起来瘦弱，把人吊上去可能性不大，除非，是练家子。如果是练家子，把人吊上去，也不可能，要有工具。可惜了如意，不知挡了谁的路。 这一日胡枝子在菜圃里六神无主。迫切的想去探个究竟。如果真是那人，她昨天撞见了他，怕也不会放过她。是或不是？ 到了晌午实在坐不住，就去找德公公：“公公，我想告一会儿假。我昨儿晚上梦见静雅皇后了，我得去给先皇后磕个头。” 德公公一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他知道胡枝子也不信，但也没有深究。用拂尘把打了胡言乱语的胡枝子肩膀一下：“你就是想去凑热闹。叫上小文子一起去。” 仁明殿里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大人在。如意已经被放下来了。奇怪的是居然让宫人自由出入。可见死的这个丫鬟身份多卑微，都不值得细查。 胡枝子径直走到那棵树下，绕着树走了三圈。距地面三尺的高度有树皮脱落，树干有深深的划痕。那就是有工具。如果有工具，那人并未随身带着，工具在哪儿？胡枝子又在仁明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然后去仁明殿正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小文子跟在胡枝子后面，莫名其妙的走了一遭，心道这个胡枝子是个奇怪。 胡枝子的脑子很乱。把昨夜遇到那人种种过了一遍。深夜。瘦弱。嗓音不好。从前没见过。对她有杀心。恶人。 “今日去仁明殿的人里，有三个行迹可疑。一个是萧贵人宫里的赵四，除了在仁明殿外，还去了澄明湖，把澄明湖留下的那串脚印踩没了；第二个是太后宫里的香儿，说闹鬼，是鬼魂来拿静雅皇后。”轻武卫首领宋然一五一十的回禀。然后顿了一下，“最后一个，是种菜的胡枝子，带着小文子也去了，绕着吊着如意的树走了三圈，还去仁明殿叩了头。” “哦？”皇上好看的丹凤眼立了一立。“前两个，偷偷的查。胡枝子，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作恶 胡枝子听见皇上宣她，就放下手中的野草，跟着去了。进了勤政殿看见皇上站在外殿的窗前，遂上前给皇上请安。茂之也没有回身，只是背着的手向上抬了抬，好像料定了胡枝子不会低头规矩请安。胡枝子自然是没有起身，而是把头伏下去贴在地上，坚决不上茂之的当。 “你今日去仁明殿了？” “回皇上，去了。”胡枝子因为头贴在地上，声音很闷。茂之讶异的回头，看见跪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胡枝子。心想这个狗奴才居然有一点聪慧。 “平身吧。” “谢皇上。” “去仁明殿做什么？” “昨夜梦见皇后，奴才觉得奇怪，便想着去给皇后磕个头。”胡枝子一本正经。 “哦？还跟你说什么了？”皇上看着这个狗奴才，直觉有隐情，继续问。 “没有了。”她一直低着头，皇上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得让她抬起头来。 “朕再问你一遍，你去仁明殿做什么？”茂之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想好了，看着朕，好好说。” “奴婢跟如意同一天进宫，一起受的教，如意家世好，长的美，规矩也好，便被分到仁明殿。如果如意不死，便也要与奴婢一天出宫。是以奴婢去祭奠她。”胡枝子看向茂之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快要哭出来。“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皇上的眼神泛起寒意，好像瞬间便能把胡枝子撕个粉碎。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去仁明殿做什么？” “回皇上，奴才所言皆属实。”胡枝子直直的看着皇上，没有退缩，亦没有心虚。是的，她说的关于如意的话都是真的，只是没有说完整而已。茂之的眼睛眯了起来：“来人。杖责。直到她招为止。”事关静雅皇后，茂之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胡枝子被拖到殿外，腿了外裤，趴在长凳上。太监的刑杖高高的举起，狠狠的落在胡枝子的屁股上。 “一！招不招？” 太疼了，胡枝子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奴才不知该招什么。”皇上不言，示意继续。 “二！招不招？“胡枝子的手紧紧的攥起，额头上冒起了汗珠。不再说话。 “三！招不招？”深宫似海，敢杀先皇后宫里的人，背景定然很深。 “四！招不招？”胡枝子的屁股已经肿了。裤子已经脱了，再没有什么可丢人。她去了仁明殿，晚上皇帝便来审她，静雅皇后的死怕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狗奴才真是嘴硬，皇上抬手，继续。 “五！招不招？”静雅皇后母家地位尊荣，无可撼动，狗皇帝亦有理由杀了她。胡枝子分辨不出谁值得信任。“奴婢….实在不知。”话已经说不连贯，大滴大滴的汗珠落在地上。 太监看向皇上，皇上不动声色，继续。 “六！招不招？” “七！招不招？” “八！招不招？” “九！招不招？” …. 这是一场较量。皇上断定胡枝子欺瞒他，胡枝子不知谁值得信任。 “十四！…”一点声音没有，行刑的太监手指探了探“回皇上，晕过去了。” 茂之走出来，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屁股。“抬进勤政殿，任何人不得探望，不得透出一点口风，否则，杀无赦。”她死了，怕是一条线索就断了。需要秘密的审。 是夜，胡枝子意识开始转醒。最先进入脑子的是下肢的痛感和冰凉的后背。她的眼睛还是闭着，把今日的种种在头脑中过了一遍。知道自己卷进了一场惊天的阴谋。 “醒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胡枝子睁开眼，看见一个人站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她，微微偏了头，发现自己在勤政殿的地上。是皇上在看着她。胡枝子突然想起那一日在花圃中，阳光倾泻在他的脸上，他的手指温柔的抚过新发的嫩芽，抚过她的心头，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心颤了颤，是从未感觉过的少女的心动。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子，还那么温柔。现在才想明白，这个人站在权利的顶端，那双手，该沾上了多少人的血。 皇上看着胡枝子面上变幻的表情，时而温柔，时而嘲讽。向一侧掀开自己的龙袍，慢慢的蹲下身来。 “告诉朕，你为何要去仁明殿。” “告诉朕，你绕着如意吊死的树走了三圈，看到了什么。”胡枝子始终不言不语。静静的看着皇上。 “胡枝子，年19，内蒙部落海拉尔人，胡家世代经商。其父，胡臣礼，其母，胡赵氏，三年前于岭南被劫杀。”茂之一句一顿“其兄，胡富贵，年25，现居岭南。娶岭南儒商潘云之女，育有一子一女。子四岁，女一岁。” 皇上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胡枝子什么都懂。皇上若安罪名给她，那便是诛九族。胡枝子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她这一生，自幼时随父母颠簸，从未觉得苦过。6年前入宫，甘心留在浣衣局，每天做最苦的活计，亦从未退缩过。此刻，她怕极了。“疼….”她哽咽着说。 皇上站起来，抖抖自己的衣摆，“宣太医。”然后命人搬了把龙椅，坐在胡枝子旁边。 五更天了。 太医到来，看到胡枝子平躺着无法查看伤口，请皇上回避，以免污了圣眼。茂之回绝。看向胡枝子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男女有别，仿佛这个狗奴才不值一提。的确是不值一提。胡枝子闭上眼睛，被人翻了过去，感觉到裤子被拉了下来，内心里无比屈辱。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闭上了自己的感官，闭上了为人的尊严。 再睁开眼，地上铺了软塌，她被抬到软塌上，趴着。 “昨日深夜，奴婢回浣衣局的路上，遇一人从仁明殿方向匆忙而来，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了胸腔里丝丝的声音。便好奇回头看一眼，结果那人竟然想杀了奴婢。今晨，如意身亡，奴才觉得事有蹊跷，便去仁明殿查看。”胡枝子说完了。她太累了。 “接着说。”皇上命她不得停下。 “奴才遇到那人，身量瘦小，伸手敏捷，像是练家子。但把人吊到树上，不借助机关，不大可能。”胡枝子顿了顿：“仁明殿的树上，有划痕，应是绑工具留下的。如意应是被工具送到树上的。那人并未携带工具，是以工具应当还在仁明殿。”胡枝子说到这里，看着皇上。 皇上不动声色，胡枝子的话，如若是真，便填补了他们所知的空白。如若是假呢？他的眼微微眯起。 第二日傍晚，宋然来回禀。 “皇上，仁明殿彻彻底底搜过，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宋然报。 “那是因为东西根本不在仁明殿内。晚上派人去澄明湖打捞，不得透露任何风声。”皇上又道：“赵四和香儿，接着查。” 晚膳过后，德公公带着敬事房的太监来翻牌子，茂之没有抬头看牌子：“萧贵人”，而后顿了顿：“背宫，勤政殿。” 德公公看了看在软塌上的胡枝子对茂之道：“禀皇上，那我现在叫人把胡枝子抬出去。” “胡枝子不得离开勤政殿半步。” 德公公深知圣上的脾气，不敢再多言。只是命人悄悄的给胡枝子送去两块棉花。胡枝子把棉花藏在软塌下。 背宫太监把萧贵人背了进来，放到了床上，放下帷幔。萧贵人慢慢从脚底爬到茂之的上面，沐浴过的萧贵人像一朵芙蓉花，国色天香。在后宫中，除了静雅皇后，茂之最属意萧贵人。萧贵人柔顺，不多言。茂之看过去，一片雪白，茂之没费什么力气便点燃了她。 胡枝子的棉花并不管用，帷帐内萧贵人的□□声越来越大，狗皇帝的喘息声那么粗重。简直太难熬，又不敢发出响动，心里把狗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听房的太监喊：“皇上保重龙体诶！” 以往这个时候，茂之就会很克制了。今日提醒第三次，他才结束。片刻宫人进来问他留不留？他道“不留。”然后从拉开的帷幔扫了眼外殿地上的胡枝子。待萧贵人被揉完腰间的穴位，把萧贵人拉过来面对他坐着。 刚刚云雨过的萧贵人透着娇嫩，含羞带怯的看着茂之：“皇上今儿个..与往常不同。” “如何不同？” “今儿个，格外温柔。” “嗯。”皇上瞥了一眼外殿胡枝子的方向，萧贵人顺着茂之的眼光望过去，地上躺着一个人。她诧异的看向皇上。 茂之深深的看入萧贵人的眼：“这个狗奴才，杀了仁明殿的如意，人赃俱获。” 萧贵人的脸上闪过惊讶的神情，然后嗫嚅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还要留着她，斩了便是了。” “她背后有贼人指使，不能轻易斩杀她。” 萧贵人不再说话，又向胡枝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每一个反应都被皇上看在眼里。 “来人！送萧贵人回宫。” 萧贵人被抬走前，假装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胡枝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谋害 胡枝子仍旧趴在软塌上，一动不动。适才皇上的话她全部听在耳中。皇上为何要对萧贵人说这些？为何行房一定要在这里？她对狗皇帝招了实情，狗皇帝并未杀她灭口，证明狗皇帝与先皇后和如意的死无关。今日又演了这样一出戏…难道是萧贵人？一个小小的贵人能在宫里掀起这样大的风浪？胡枝子太累了，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茂之躺在床上，并未入睡。这一整年，宫里不太平。静雅死时，他怀疑是被人所害，命人暗查近一年，却毫无线索，所有人所有事都滴水不漏。如意以这样的情态死了，让他忽然意识到一定还有一些什么。外殿传来一声微弱的鼾声，狗奴才居然睡着了。她挨了板子，没了颜面，居然还能睡着。可见越是卑微，越容易活下去。接着又是一声鼾声。茂之蹭的坐起来，怒气冲冲的下床走到胡枝子面前，用脚踢了踢她，胡枝子好不容易睡着，又莫名其妙的被踢醒，一时之间火气上来，竟忘记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哪个王八蛋敢扰了老子的好觉！”猛的翻身坐起来，转而一阵哀嚎，屁股太疼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怯怯的抬起眼，看见眼中燃烧熊熊怒火的茂之，立刻匍匐着上半身：“皇上饶命，奴才睡昏头了，皇上饶命。”说罢，砰砰砰的磕着响头。过了许久，听见上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并没有迁怒于她。 胡枝子摸不清狗皇帝的脾气秉性，说他心慈手软，他杀人不眨眼，说他心狠手辣，他几次三番没有杀她。喜怒无常。得出这个结论的胡枝子用手支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睡。 勤政殿。宋然和茂之站在一起，看着案上的机关。是一个小小的机关，里面有一个齿轮。茂之向宋然使了个颜色，宋然把这个东西放在胡枝子的面前。胡枝子因为刚上完药，还是保持趴着的姿势。 “这个是什么？”茂之问。 “是个齿轮。”胡枝子蔫蔫的。 “我知道是齿轮。从澄明湖打捞上来的。会是这个东西把人吊上去的吗？”茂之又问。 胡枝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很乖巧：“皇上圣明，一定是这个用处。” “嗯。”茂之点了点头。 “用那个拓下来的脚印在宫内比对，不论男女。”茂之又对宋然说：“你不要去办，让德公公办。放出风去，朕要整顿后宫，如意的死，严查。让所有人严密监视后宫的人，宫外的王家也要监视。给茂言传信，让他小心。有任何消息，立刻回禀我。” “是。”宋然悄无声息的走了。 茂之转身又对着胡枝子：“你，明天开始继续照料菜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天三更后才可回浣衣局。” “是。”胡枝子听到可以离开勤政殿松了口气，否则日日听皇上行房，万一哪一日狗皇帝不举，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茂之还是站在那里，并未离开。胡枝子侧抬头看他。 “还疼吗？”茂之问。 你可以试试看，胡枝子腹诽。“多谢皇上关心，疼的要死，这回算是知道什么是屁股开花了。” “哦。那下次掌嘴好了。”茂之看着胡枝子的圆眼睛一下睁的更圆，嘴角微翘了下，转身走了。 狗皇帝刚刚….冲她笑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哼。 德公公带着宫人去试鞋，一时之间把个皇宫搞的人心惶惶。试了三天，没找到人。跟皇上回禀，皇上好像并不意外。即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必然不是德公公能带人翻出来的。他就是想让幕后的人坐不住，从而露出马脚。 但是幕后之人亦是能坐得住的，左右是一个空气人，就算把皇宫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挖出来。茂之想的是，这诺大的皇宫，没有一个人不在明处，即便尔虞我诈，也不过那些看得见的人变着法子斗。可怖就可怖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内，竟然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恶事。这皇宫，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牢固。 胡枝子回到菜圃三天了，白天在菜圃照料那些长的齐刷刷的小芽，间或打盹看书，又在怀里捂了个蝈蝈。到了夜里，勤政殿静的吓人，怀里有个小生物，还能撞撞胆。屁股上的疼轻一些了，能慢慢的走路。 这一日，德公公又带人去试鞋，归来已经深夜。一群人呜呜泱泱的过去，进到勤政殿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胡枝子听见菜圃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顺手拿起火钩子向外走去，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她转身走进菜圃，突然闻到一股微弱的味道，几不可闻。胡枝子天生嗅觉敏锐，又随阿玛走南闯北，江湖事多少知一些，于是迅速掩住口鼻，退出菜圃外。站在菜圃外面，思索该如何办。 茂之出了勤政殿回寝宫，路过菜圃，看见胡枝子左手握着一个火钩子，右手捂着屁股站在那发呆。示意德公公不要说话，两个人径直向她走去。今日才发现胡枝子个子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也比宫里那些羸弱的女子看起来健康一些。 茂之站在她身后，生出捉弄她的念头，于是走到她身后，刚要抬手吓她，胡枝子的火钩子已经向他招呼。茂之是练武之人，迅速的躲开，顺手把胡枝子拽到自己面前：“狗奴才，想刺杀朕！” 胡枝子喘的很急，好似受了很大惊吓，她的手腕被茂之紧紧攥着，攥的生疼。 手腕也比其它女子粗一些。茂之心想。倏的松开她，胡枝子差点没站住。 “你这么魂不守舍，是在做什么？”茂之问她。抬腿就要进菜圃里探个究竟。 “皇上，有毒！”胡枝子挡在他面前。不让他上前。 “有毒？什么毒？”茂之并不信。 “毒香。应该是七步散。闻之七步之内必送命。” “你还识毒？”茂之因为夜深看不清她的表情，向她走了一大步。鼻子快要贴上她的。胡枝子下意识要向后退，但是茂之拉手扶住了她。胡枝子身上的膏药味道窜进了他的鼻子。不好闻。 “奴才自幼跟阿玛走南闯北，识得一些。”胡枝子因为局促，说完舔了舔嘴唇。在茂之看来，这是勾引。他的眼睛眯起来，生出一股怒气，什么样的狗奴才都敢勾引他，是不自量力还是以为他好勾引？ 胡枝子看见皇上的表情变了，并不知自己又如何惹怒了他。求生本能让她不得不再次开口：“皇上，奴才离皇上太近，怕冲撞圣驾。皇上可否派高手进去一看？”说完又舔了舔嘴唇，还用牙齿咬住了下唇，眼睛里满是不解和….不耐烦。 原来不是勾引，茂之哼了一声放开他。向后面摆了摆手，宋然裹着沾有水的手帕走了进去。须臾便出来了，在皇帝身边耳语。 茂之皱起了眉头，“放火烧了。对外宣称菜圃走水。”转而命令道。 烧了？胡枝子不可思议。“那我的萝卜呢？” “你的萝卜不需要种了。朕不需要了。” “那我还要跟小文子对食吗？”胡枝子又问。 “你想吗？若想，朕就成全你。” “小文子是御前的人，奴才在最低等的浣衣局，配不上他。”胡枝子想了想说。 这个狗奴才说的倒是好听，让人还想逗她一逗：“朕觉得配得上就配得上，既然你觉得小文子好，择日便成亲吧！”说完甩着袖子要走。 胡枝子一把拽住了皇帝的袖子，从来没跪这么快过：“可奴才心里仰慕的是皇上！” “哦？”茂之的声调变了一变，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见她的睫毛一抖一抖：“那怎么办呢？朕并不属意你。” 胡枝子豁出去了：“奴才不需要皇上属意，奴才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奴才，想着皇上，念着皇上，每日为皇上祈福，足矣。” 虽知是假话，却很受用。茂之拍了拍胡枝子的脸：“等我不高兴的时候，再指你和小文子指婚吧。” “奴才祝皇上日日好心情！”胡枝子头磕的很响，是个会磕头的丫头。 菜圃已经烧起来了，胡枝子心里是难过的。在菜圃的这些日子，虽然险象环生，却是她进宫以来最自在的日子。那些嫩绿的小芽，仿佛年幼的胡枝子，拼命想长大，还未长大，却横生波折。她不知皇上为何要这样做，也没必要知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熊熊的火光映在胡枝子和茂之的脸上，他们抬头看着火光，这火把整个皇宫照亮了！太监们和侍卫们边喊走水啦边灭火，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胡枝子看到了一个阴森狠戾的目光！是那个人！她伸手拉住茂之的袖子，颤抖着声音说：“皇上，我看到了那个人..”茂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切勿轻举妄动。如今在勤政殿的每一个人都被监视了，那个人怕是插翅难逃了！ 胡枝子回到浣衣局，赵嬷嬷让她又休息了三天，屁股终于是好些了，于是开始做一些比较轻的活计。奇怪的是这三天里，皇宫里并没有任何动静。 十天过去了，已经小年了，皇宫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小年 小年这天，皇上和太后分别往各宫派了很多赏赐。浣衣局的宫人们今年也得到一些赏赐，太监们每人一顶兔绒貌，并恩准可以在上职时佩戴；宫女则每人赐了一件兔绒的毛坎，亦恩准可以在上职时穿上。若是这时候你来到浣衣局，会以为来到了兔子窝。 胡枝子很喜欢这件兔绒的毛坎肩，每年的冬天上职，都觉得冷不可耐。有了这件毛坎肩，就不冷了。柔软的兔绒蹭在脸上，会让胡枝子回忆起在海拉尔的时光，草原上多为凶狠的动物，最柔顺的要数兔子。 茂之下了朝往勤政殿去。小年这天也下起了雪，德公公给他撑了伞。路过胡枝子搭菜圃的地方看了一眼，德公公在那里摆了很多盆栽的梅花，还种了树，一点也不像曾经种过菜的样子。那个办法却是能行得通的。今天在朝上已经安排了官员对蒙古部落的救灾，济粥百日，并命戍守边疆的战士参照胡枝子的菜圃研究冬种之法，由茂言督办。 还未进勤政殿，太后宫里的丫鬟已经在殿外候着，说太后安排人给皇帝赶制了过年的新衣，让皇帝过去试穿。于是茂之带着德公公和侍卫又往太后处走。这一路红梅怒放，衬着白雪格外好看。念起静雅皇后喜爱这红梅，于是交代德公公扎一些红梅花样子给静雅皇后烧了。 太后已经在候着了，可能因为即将过年了，心情似乎不错。命人把新衣拿来给茂之试穿。暗红的龙袍，金丝走线，袖口处是一片祥云，做工十分讨巧。这样的衣服一般男子穿起来会略显浮夸，但在茂之的身上却那么好看，教人移不开眼。太后宫里的丫鬟们又开始红着脸。 茂之谢过了太后，便坐下与天后一同饮茶。 太后又问过赈灾的事，茂之也一一回复。最后又跟茂之商量晚上宫宴的安排。太后提出今年的宫宴，让各宫的宫人们都一起来给皇上说吉祥话，冲冲这一年的晦气。又提起今年后宫无主事，宫宴便由王贵妃操办。茂之一一应了，一派祥和。 到了晚上，皇宫处处挂起了灯笼，映的每一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朝里二品以上官员都携了家眷来，茂之坐在主殿正位，旁边是太后，各宫嫔妃按位次入座。官员位，茂言坐在右侧第一桌，因茂言没有家眷，故只有一人。左侧第一桌为当朝权倾王丞相。王丞相带了福晋和嫡女王音。王音年方16，号称京城第一才女，今日梳着流云鬓，眉间点缀一朵梅花，举手投足是清雅脱俗。她不时的看向茂言。 丝竹声起，一群穿着艳丽的舞者开始跳舞，身子曼妙异常，眼神顾盼生辉。在一曲终了，一群人抬着一个用红梅制成的花梯，一个带着通身红衣的女子坐在花梯之上，水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两条线。众人皆暗吸了一口气。这女子神似静雅皇后，静雅皇后几乎从未在人前跳舞，唯一一次便是这梅花烙。只见那女子看着茂之，缓缓的像茂之走去，站定，而后突然向后旋转，她拖地的水袖应势而起，竟是有玄机的，片片梅花瓣被扬起，瞬间满室梅花香，而那女子，亦被梅花包围。神似静雅皇后，这梅花烙却又胜皇后一筹。众人开始偷瞄皇上。 只见皇上坐在那，眼神在那女子身上逡巡，似是用眼神抚摸了一遍那女子，缓缓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只是这样坐着，竟让人生出几分旖旎的遐思。 一曲舞罢，那女子走上前，向皇上请安：“奴才映月，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茂之道：“这一舞极好，赏银百两，退下吧。” 众人皆吸一口凉气看向皇上，这等绝色，仅赏白银百两？ 茂之并不理会众人，举杯对大家说：今日是小年，朕祝各位爱卿身体康健。 官员们纷纷喝了杯中酒，而后齐齐放下酒杯给皇帝叩头：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是各宫宫人的朝拜。到了浣衣局，上来一群白帽白毛坎肩的兔子，看起来竟有一番趣味。胡枝子站在最后一排凑数，白日里大家齐刷刷喊号子的时候她实在参与不来，赵嬷嬷看她兴致乏乏，便把她安排在了最后。胡枝子也不抬头，跟着大家跪拜，前面的号子是什么已然不记得，只记得那句吾皇万岁万万岁。 茂之看见是浣衣局，突然想起那个种菜的狗奴才就在这里，眼神找了找，发现她在最后猫着。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浣衣局磕完头，茂之突然开口：“浣衣局的宫人们今天这一身装扮极妙。”在场的一两个官员和家眷忍不住发出了两声笑声。 奴才们都低着头，笑不笑也无所谓，只想赶紧下去。谁知茂之又说：“朕想仔细看看你们这身行头，明年在宫里推行。”然后用手指指了指：“你，走上前来，让朕看看。”人群里没有动静，德公公顺着皇帝的手指看过去，指的不是胡枝子又是谁？于是大声道：“胡枝子，宣。”胡枝子内心骂了句，不情愿的向前慢慢磨蹭。 蹭到浣衣局宫人的前面，茂之道：“看不清。” 胡枝子又向前。 “不清。” 又向前。 这回看清了，狗奴才伤应该好了，走路很利索，因为低下头，只能看见额前的刘海，应该是早晨起来没有梳过，或者干活的时候弄乱了。 “是胡枝子啊，”茂之缓缓的说：“蒙古部落雪灾，冬季种菜之法就是胡枝子想的。赏黄金十两。”然后等着看胡枝子的表情，小奴才居然没有惊喜，中规中矩的磕头谢恩。 茂之不高兴了，觉得自己的做法狗奴才似乎不领情，于是加了一句：“赦休沐三日，可出宫。” 狗奴才的嘴咧开了了，感觉刘海都高兴的跳了一跳。茂之心里舒服了点，挥了挥手：“退下吧” 看着那个白色毛坎肩融入一群白色毛坎肩，退下了。 “慢！”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太后坐在那里，看不出心情“哀家之前便听说胡枝子会农活，一直想要她来着。既然她今天在，哀家就跟皇上求了她。” “哦？母后宫里的人各个如花似玉，懂事乖巧。要这样一个奴才做什么？”茂之微微笑着看着太后。 “哀家想在永和宫种一些花草，觉得胡枝子心灵手巧正合适。”太后看起来十分慈祥。 ！众人吸了口气。这丫头前脚得了皇帝的赏赐，后脚就要去掖庭了！掖庭是什么地方？你见过去掖庭还能出来的人吗？没有。 胡枝子依旧老实的跪着，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好像入定了一样。求是没用的，反而很难看，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银钱，到了掖庭打点关系，可能要很多。 茂之也不说话，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整个大殿陷入了安静。 “胡枝子，”茂之终于开口。“你会种花吗？” “不会。奴婢长在蒙古部落，非江南人家。” “那你便好好学一学，把掖庭的花种好。你可以利用出宫的3天，好好学习。” “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 “退下吧。” 胡枝子退出了正殿。太后很满意皇帝对此事的态度。 左右一个奴才而已，一颗棋子，她若命大，便能活下去。 王音总是偷偷的看茂言，茂言今日穿了深蓝色的衣袍，发冠高竖。茂言亦感觉到，拿起酒杯向王音举了举，王音的脸瞬间红了，亦举起杯。 茂之不动声色的看了茂言，茂言眉头向上挑了挑。茂之了然。 “最近蒙古部落察哈尔王发来折子，他的王妃在隆冬感染寒疾，久治不愈，殁了。跟朕求取一位大齐国的公主。公主们均已婚配，朕思来想去，王丞相家的嫡女最为合适。” 砰！酒杯落地的声音。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可不正是当朝第一才女王音，脸色惨白，连忙起身向茂之施礼：“请皇上恕罪。” 茂之上前作势虚扶了一把：“平身吧。”转身向王丞相：“丞相觉得此事如何？” 王丞相连忙站起来施礼：“小女年岁尚小，去和亲怕有失体统。何况太后还想再留她几年。”王丞相转身又向太后施礼：“王音每日都念姑姑，想进宫跟姑姑玩。” 官员们此刻都屏住呼吸，不敢多言。有的人低头假意弄自己的衣裳。有的人则偷偷瞄向太后，只见此刻太后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但嘴角还在笑着。 “音儿，过来。”太后向王音伸手。王音又向茂之欠了欠身子，走到太后面前。太后抓住王音的手说：“我的女儿们远嫁的远嫁，和亲的和亲。身边只有音儿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了。哀家想再留几年，皇帝成全哀家吧！”说罢，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茂之走回主位做下，低头扫了扫自己的衣袖：“茂言，你把蒙古部落的情况跟大家说说。” 茂言站起来向皇上及众位大臣鞠躬，道：“蒙古部落蒙古王，拥兵百万，皆是精良铁骑。蒙古人善骑射，百步穿杨，臣与蒙古国交手，很难得胜。蒙古王地位尊荣，普通人家的女儿怕是有辱他的身份。” 茂言一番话说下来意思很明显，他作为大齐国第一武将，拿蒙古王没有办法，和亲是最好的出路，且必须出身高贵。要说出身高贵，除了公主，便是当朝丞相家的嫡女。 茂言说完坐下，茂之依旧不做声。王音看向茂言的眼神哀哀切切。过了半晌，茂之开口：“德公公，宣旨吧！” 德公公拿出一道圣旨念：“王相之女，风姿绰约，才华出众，品性俱佳，乃大齐国第一才女。封县主，赐良田千顷。蒙古王英俊无双，勇猛无双，与王县主佳偶天成。特赐二人为婚，王县主3月启程，钦此。” 王音跪着接过了圣旨，眼泪止不住的流。 众人立刻站起来：“恭喜丞相，恭喜县主。” 太后的手交握在一起，感觉到自己的好哥哥看向她的目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掖庭 夜已深。 勤政殿里的画面真真是妙绝：两个绝色的男子对弈，一个通身暗红龙袍，一个通身藏蓝朝服，一个俊美一个英武.香炉是精造的亭台楼阁，檀香插在最上面，倒流进香炉，经过亭台楼阁流入水潭，涌起一片烟雾.有种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的美感. 茂言在落子前看了一眼茂之：“如果太后今天不罚胡枝子去掖庭，你还会让王音去联姻吗？” 茂之了然的笑了笑：“这局定是我赢，你用再多手段也没用.让王音去联姻是朕早做好的打算.与胡枝子无关.只是今日太后在朝臣面前下朕颜面，朕顺水推舟而已.” 茂言：“四哥，是你先下了太后颜面.你心知那舞娘是王家送的.” 茂之鼻子里冷哼了声：“王家一个接一个向宫里送女人，自家的女儿送完了，便送别人家的女儿。朕的后宫，他们是一定要染指了。” 茂言：“今日送的人是花了心思的，四哥不觉得那个映月像极了...？” 茂之：“再像又如何？终究不是。” 茂言片刻不语，转而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那胡枝子好玩，太后让她去掖庭，她也没反应，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应该是个见过世面的.”说罢见茂之的眉毛挑了挑，不置可否.便继续：“你今日为何要大庭广众赏她？你下太后的颜面方法有很多.但你偏偏选了这一个.” 茂之又落一颗子：“你输了.” 茂言低头看棋盘，可不是？便道：“下不过你，不下了.只好好聊天，为什么是她.” 茂之细长的手指拿起茶杯轻啜了口：“朕觉着好玩.而且，她是一颗棋.胡枝子见过杀如意的人，那人在宫里已然不敢妄动，给他个机会.” “可惜了这么好玩的丫头”，茂言叹了口气. “你若是有心救她，未尝不可.”“四哥可想我救她？”“终究是一条人命.何况还有些小聪明.”“那我便救她.” “嗯.” 此刻浣衣局里乱成一团.赵嚒嚒在地上打转：“你怎么就得罪太后了呢？今儿这宫宴上前前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们也是不清楚.” 胡枝子打了个哈欠，劝赵嚒嚒：“无碍.进了掖庭反倒清净.捱两年，想个法子就出宫了.比在其他宫里当差强.嬷嬷你就不要为我担心啦.”说着摇了摇嬷嬷的手臂：“我眼睛睁不开啦. 嬷嬷用指头点了点她额头：“你惯是个心大的！”转身便出去了 胡枝子也不多想，只在想后日出宫该做什么.皇帝并未限定三日出宫休沐是分开还是连续，就算去了掖庭，也还是可以出去.五年多没有出宫了，宫外的世界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她得去次钱庄，顺道吃一些好吃的.庆丰楼的汤包，望北楼的烧羊肉，烟雨斋的醋鱼和醉蟹...想着就觉饥饿难耐.要说玩的呢，斗鸡好玩，钟楼的戏得去听，南北楼的说书也是一绝...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日早起，胡枝子便搬东西去了掖庭.之前往掖庭送衣裳从未细看过，今日一看，真是萧条.寝殿年久失修，窗棂已经开始脱落，殿外的庭院里满是被雪盖着的荒草.因掖庭的方位不好，整体透着一股阴森. 掖庭当值的小路子原来总清点浣衣局的衣裳，对胡枝子也没有那么生分.便絮叨开了：“你来了便好了，有人跟我作伴了.里面都是一些带罪的娘娘们，疯的疯，傻的傻，不疯不傻的也不大说话.你种你的花，也不必理她们.但是这掖庭，还没见能长出什么花，尤其是这数九寒冬的.掖庭的房间多，你便挑一个吧.” 正说着，便听见一声吆喝：”狗奴才！你当我傻了不成！拖出去杖毙！”转而是一阵哀求：“娘娘奴才错了，请娘娘饶命.””你当着本宫的面敢勾引皇上，还指望本宫饶你！”胡枝子和小路子走到那声音的源头，往窗上贴着脑子一看：一个疯了的女人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跪着，坐着的时候是娘娘，跪着的时候是奴才.胡枝子看看里面，又看看小路子.小路子把胡枝子拉远，小声道：“这位娘娘，是先皇的丽妃，宫女勾引了先皇又把她害进了掖庭.”胡枝子一直点头哦哦哦.这掖庭挺好玩，故事很多啊！ 转身又去了内务府，对内务府的太监说了太后命自己在掖庭种花的事，又说感念太后恩情，一定要把花种好.这隆冬时节只有腊梅和山茶能种.于是又塞给太监几钱碎银子，嘱咐太监们尽快弄来几棵让她移植.太监一听就晕了，上哪儿给你移植腊梅去？把银子退给了胡枝子，让胡枝子想别的办法.胡枝子唉声叹气的摇着头走了.路上逢人便说太后让种的花内务府也搞不到云云.闹腾了一上午，整个皇宫都知道胡枝子为了种花跑断了腿，只当她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这消息不消片刻就由德公公传到了茂之耳朵里。德公公是这么说的：“胡枝子为了保住小命，也是费尽了心思。满皇宫找人帮她移植腊梅到掖庭。腊梅多大一棵，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少说也得十几个人能抬的了，抬到那儿还得翻土种呢。这皇宫除了圣上您，谁还有这能耐！胡枝子的脑子就是缺根筋。” 茂之放下手中的毛笔，瞟了瞟德公公：“德公公你话是愈发的多了，你这么担心胡枝子，不如去掖庭陪她？” 德公公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皇上圣明，奴才这一把老骨头还没走到掖庭就得扔路上。那掖庭是什么地方？谁都知道，有去无回呀！” “既然不想去掖庭，还不安安静静给朕滚！”茂之瞪着德公公，德公公吓的呦，撒着腿就要跑。 “回来！”茂之又喝了一声。 德公公又夹着尾巴回来了，听着茂之对他训话：“传朕的旨意，谁帮胡枝子移植花，直接拖出去斩喽。” 德公公没传过这样的旨，不知道该怎么传：“皇上，这….奴才该怎么传..” 茂之气的笔一扔：“德公公朕看你真是不中用了！怎么传？挨个宫传！见人便传！” 于是这一日的下午，皇帝面前的太监红人德公公抱着一卷空圣旨满皇宫溜达，见人就传旨不得帮胡枝子弄花。这满皇宫的奴才也没见过这阵仗，议论纷纷：胡枝子人嫌狗不待见的，被老佛爷贬到了掖庭，皇帝又这么待她，小命怕是要玩完。 这动静很快传到了老佛爷耳中，老佛爷让胡枝子去掖庭，本就是宫宴上与皇帝较劲，如今看这皇帝恨不得马上砍了胡枝子，便也提不起兴致对付她了。便对宫人交代，让胡枝子在掖庭老老实实的待着，花种不出来也没关心，老佛爷宅心仁厚不会怪罪云云。 这打仗似的一天终于过去了，胡枝子躺在掖庭的床上，整个掖庭宫里奇奇怪怪的女人都有，这会儿大部分的都已经睡去了，只白天的那个丽妃还在闹。这回本子变了，变成了丽妃对….太后？“贱女人，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丑事！你的贱男人就藏在你的慈宁宫里！”“慈宁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你的慈宁宫有密道！”“皇上，丽妃陷害我。”… 丽妃闹到后半夜终于累了歇息了，胡枝子脑子一直在转，要说这人疯了就疯了，说的应该是疯话。只是这人疯了，说出的话就会一点根据都没有吗？….想着想着，胡枝子便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五更的梆子一敲，胡枝子便坐起来了。难得升起打扮的心情。从包裹里找出入宫前的一件水蓝色的棉褂，这棉褂是在海拉尔的时候过冬穿的，当年还要在外面套件羊皮坎肩，在京城应是够了。又找出一只白狐狸毛的围脖带在脖子上。发髻梳的是流云鬓，在额间坠了一枚雪花形状的额饰，又找出一副小巧的耳坠，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很衬她的围脖和棉褂。这样一打扮，便看不出胡枝子比别的姑娘丰盈，加上个子不低，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对了，嘴唇上还要点一点胭脂。嗯，好看。胡枝子对着水盆子倒映出的模糊人影笑了笑。 出了门，小路子已经起了。看见胡枝子还愣了一下：“胡枝子你还真别说，你这么一打扮，还真不比别的宫女难看了。” 胡枝子眉头一皱，这路公公怎么说话呢？本来想给他捎点庆丰楼的汤包，望北楼的烧羊肉，还有烟雨斋的醋鱼和醉蟹。这回省了，什么都不给他带了，喝西北风去吧！ 想着便走到了宫门，跟管事儿的侍卫通了话，便径直冲庆丰楼走去。京城这些年倒是没什么变化，街还是那样。 上一次吃庆丰楼，是跟阿玛来京城巡查铺子，那次在京城呆了月余，每天早上阿玛都带她来这里吃一笼汤包.如今阿玛和额娘已不在人世，想到这里，鼻子一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牧远 到了庆丰楼，熙熙攘攘，小二的传菜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从前一样没有空桌.胡枝子扫了一周发现靠窗边有一个二人位仅坐了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公子哥，于是走过去问那人：“请问公子，这里可否借个座？” 那人抬头，向她笑了笑，唇红齿白，一派温文尔雅的书生打扮，胡枝子心里暗叹真是一副好皮囊. 那公子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姑娘，没有娇滴滴之风骨，圆圆的眼睛里透着坦荡，谈不上风华绝代，但看着无比舒心.便笑着说：“小姐请坐.”胡枝子欠了欠身：“多谢公子.”便招呼小二点菜，一笼汤包，一笼蟹黄包，一笼鲜虾包，因汤包要等，便加了一碗桂花红豆元宵羹.大齐民风开化，但很少见女子独自来用餐，看点菜的手机又十分熟练，待人接物又落落大方，书生不由又看了一眼胡枝子.待书生的汤包上来，他一口半个，汤包的热汁飞溅出来，烫了公子满口. 胡枝子噗的乐了出来，书生懊恼的抬头，看见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于是微微红了脸. 胡枝子拿起筷子，道：“借公子一个汤包，稍后奉还.”小心的拿起来送到嘴边，在汤包的下缘轻轻咬了一口，吹了吹，然后微微仰头喝掉里面的汤汁.待汤汁喝完，又向里面浇了几滴蘸汁，然后一口吞下.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观者顿觉这汤包美味.吃完胡枝子拿出帕子抹了下嘴，对书生道：“吃汤包有十二字箴言‘轻轻移，慢慢提，先开窗，后喝汤‘.公子不妨一试.”书生朗然：“多谢小姐.”依着胡枝子的方法又食了一个，果然好吃.接下来二人安静的食完汤包，胡枝子欲结账，公子起身拦住她：“小姐教我食汤包，在下十分感激.这顿我请.”说罢在桌上摆了一块碎银子，向胡枝子拱了拱手，便走了.胡枝子看着那块碎银子，心道不知是哪家的败家子.于是也站起来出了庆丰楼. 向前走，就是胡家的老号庆余斋，经营女红胭脂类.不单有大齐国的物件，还有一些西洋玩意儿.胡枝子一进去，看见里面人头攒动，生意果然是好.谢掌柜正在噼里啪啦拨算盘，听见一个俏皮的女声：“掌柜的，盘这家店铺多少银两？”“不卖！”许是每天被叨扰烦了，谢掌柜张嘴就说.转而觉得不对，这女声很熟悉，抬头一看，居然是二小姐！连忙跑过来，眼泪马上要出来了：“二小姐，二小姐，您提前出宫了？”胡枝子看见谢叔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只是人似乎没有那么精神了，也觉得有点难过，红了红眼睛对谢掌柜说：“谢叔，今日皇上特赦我出宫休沐，想着来看看您.” “好，好，二小姐来看老奴，老奴感激不尽。”谢叔的眼泪出来了。这些年胡家发生了很多事，京城的铺子胡大少爷都交给了谢叔。谢叔是个忠心的，自打跟了胡枝子的阿玛就没再易主。阿玛对谢叔也好，给谢叔在京城安了家，还把京城店铺每年二成的盈余用来做谢叔的工钱。 谢掌柜带着她向内院走，找一个僻静的偏房把这几年胡家的生意说了一遍，又把账本拿给她看. 胡枝子推开账本，对他说：“谢叔，我不看.这些年京城的店铺多亏了有您.我常年在宫里，不大需要银子.今日来是有一事，他日如有人带着这两句诗来，且转告那人等我.”说完胡枝子把一张纸放到谢叔的手上。 谢叔打开，看到特别娟秀的小楷“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二小姐的字还是那么漂亮.谢叔想起生前胡老板管教二小姐，不管到哪儿都带着，在颠簸的车马上也要二小姐读书练字，二小姐不爱读书，专喜欢读一些江湖的野话本，但字却是写得好.大齐国商人地位低下，胡家是商贾人家，虽不缺银钱，却一直受各路官员压榨，老爷夫人之所以惨遭不幸，怕是有什么隐情.想到这，谢叔的眼睛又红了. 胡枝子安慰了一通谢叔，便去店里挑一些好玩的玩意儿.胭脂水粉什么的装了一小布包，便背着走了. 出了庆余斋已是晌午，她的肚子开始叫了.晌午要吃什么呢？当然要吃烧羊肉.于是又奔着望北楼去.到了望北楼，小二招呼着上了二楼，对胡枝子说：“今日客满，靠窗的那个位置只有一位公子，小姐与公子拼个座吧！”胡枝子走近一看，竟然又是早上的公子。 那公子抬头望过来，看见了胡枝子，站起来向胡枝子弯身：“竟然又碰到了小姐，可见世间之奇妙。既然如此，望小姐赏脸与再下一起吃个便饭吧！” 胡枝子也不推诿，欠了欠身便坐下了。那公子对她说：“看了很久，竟不知要吃什么，有劳小姐了。” “好啊！”胡枝子微笑着，也不看菜牌子，张口就点了几个菜，主菜有烧羊肉、芜爆散丹、烧二冬，汤品要的是羊杂汤，要了一份清汤面，嘱咐小二要用烧羊肉的汤汁做浇头。又是行云流水。 那公子看着胡枝子这般，笑出了声。胡枝子的圆眼睛一瞪：“公子可是在笑我？” 那人摇了摇头：“只是从未见过女子竟是这般爱吃，会吃。” 胡枝子的眼睛便眯起来了，点了点头，她的毛绒耳坠随着摇头轻轻的晃了一下，又平添了几分生气。她说：“小女子平生夙愿之一便是尝遍天下美食。” “小姐果然是有抱负。再下孙牧远，辽北人，敢问小姐芳名？” “胡枝子。蒙古部落海拉尔人。” 二人闲聊间饭菜便已上齐，胡枝子又叫了一小壶酒，为那公子斟了一杯。“烧羊肉配烧酒，美味不多有。”说罢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烧羊肉放进口中。羊肉烧的酥嫩入味，即便是不能吃羊肉腥膻的人也可多用几口。再配上一口烧酒，整个人都暖起来。 孙牧远有样学样的随着胡枝子吃，便也觉得这是世间难得的美味。最后胡枝子留了几块儿烧羊肉，用公筷分了两碗羊汤面，把剩下的烧羊肉摆在面上，又叫小二洒了一点香菜，淋了点醋和辣子，端到孙牧远的面前。孙牧远看着这碗面，红色的辣子，绿色的香菜，暗红的烧羊肉，颜色十分好看。忍不住下口吃了一口，美味，又低头连连吃了三口。 这餐用罢，二人话别，孙牧远看着胡枝子：“不知改日可否请小姐带我品尝京城其他美味。”脸上满是探究。 胡枝子偏头想了想：“上元节那一日，有缘再见。” 与孙公子话别后，烧酒的后劲儿上来了，胡枝子有一些昏昏欲睡。于是便随意找了间茶楼醒酒，让小二找了间雅间，又要了壶茶.雅间临街，胡枝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突然感觉有一道凶光在盯着自己，便不动声色，轻轻的关上窗. 叫来小二，要求小二换了个一楼的雅间，并不临街.开着雅间的门，看着人来人往.胡枝子心里思忖：自己几年没出宫了，胡家亦没开罪什么贼人.如果是宫里的贼人追了出来，怕是想要自己死了.这时一个人走过，状似不经意的扫过来，看到胡枝子顿了一下.身形瘦小，眼神凶恶，不是宫里的人是谁？他看到胡枝子，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满口黑牙十分可怖，笑过之后便走了。 胡枝子惊了一身汗，待酒完全醒后，去了刘家药铺。进门之后也不管别的，直接找刘掌柜。刘掌柜从后院提了帘子进来，看见来人竟然是胡枝子。便问道：“胡二小姐有何贵干？” 胡枝子直接说：“我要买药，只有您有。” 刘掌柜的眉头皱了皱：“随我来。”走进后院对胡枝子说：“你要买什么药？用于什么？” 胡枝子道：“曼陀罗粉。救人。” 刘掌柜也不再多问，径直给她包了一小包。塞给了她。“如果想保命，用重药。” 出了药铺，便去西羊市闲逛。西羊市新开了很多商铺，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街边还有卖艺的，喷火、套圈儿，还有很多人围着的斗鸡。 胡枝子挤进去，挑了只脑袋有点耷拉的小蔫斗鸡，有好心人劝她，她道：“就是图个乐呵。”把小斗鸡往里一扔，围观的人纷纷压了胡枝子反向。谁知胡枝子的鸡眼看要败北的时候，突然奋起反击，胡枝子赢了。 眼看太阳要落山了。街上的人渐渐散去，胡枝子也该回宫了。她特地挑了一条长长的小街，这条小街都是百姓家的后墙，间或有两道角门。走着走着，身后的阴森感觉越来越重。胡枝子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并且脚步越来越快。而她，反而渐渐慢下来。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绣花针。胡枝子听到了那人胸腔发出的丝丝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她的身后！胡枝子握着绣花针转身便要刺过去，却见那人躺在地上，身旁站了三个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计谋 一个是当朝的七王爷，号称大齐第一将军令敌国闻风丧胆的茂言，一个是在皇帝身边见过的宋然，另一个并未见过，看身形，应是习武之人。 待胡枝子反应过来，宋然和另一人已经驾着那人走了，留下茂言对着她。 “回宫的路那么多，你为何要选这一条？”茂言问她，眼光扫过了她的手。 “这条僻静。”胡枝子笑了笑，手微微的耸了耸。 茂言说时迟那时快不待胡枝子反应过来便抓起了她的手，什么都没有。探究的看了看，然后放下。 “如果今天我们未赶来，你会如何做？”茂言又问。 “奴婢只能坐以待毙。”胡枝子说完双膝跪地：“谢王爷救命之恩。” “起来吧胡枝子。皇宫很无趣，自从有了你，开始变得好玩了。”茂言笑了笑。便径直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胡枝子在后面小跑的跟着，直觉这个七王爷是个好玩的人，便也不再拘束：“可是奴婢什么都没做。” “兴许，你的存在便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呢？”茂言又看了她。 此刻一抹余晖照在宫墙上，一片金色的光。茂言转过头，刚好看到胡枝子看着那一片光出神，眼神清亮坦荡，是个妙人，是个少年狂。“胡枝子，你觉得皇上开心吗？” 胡枝子翘翘的鼻子皱了一下：“应该….开心吧？后宫佳丽个顶个绝色，大齐国泰平安，有何不快呢？” 茂言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进宫门，便见到宋然等在旁边。与茂言耳语了几句。茂言转身对胡枝子说：“胡枝子你先回掖庭吧，如果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什么都不要说。” 胡枝子也不多问，道了谢便走了。 到了慈宁宫，进门看到太后和皇上坐着，各宫嫔妃位列两侧，萧贵人趴在地上哭，旁边是被打烂的赵四。 茂之也不说话，低头搓着手里的玉扳指。 “臣妾冤枉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有贼人陷害臣妾！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太后看见茂言进来，便道：“后宫之事，七王爷怕是不便参与。” “母后，”茂言欠身算是请安：“今日儿臣在西羊市办差，看到一人对女色不轨，又口口声声说是萧贵人的人，满口黑牙恶心至极，便拉来给母后看看。”说罢摆了摆手，宫人便把那人拖了上来。那人不知怎了，一动不动。 太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一滩烂泥：“既然他声称是萧贵人的人，不如弄醒了审上一审。” “弄不醒了，中了元神散。”茂言又到。 “哦~~不如叫萧贵人宫里的人来看看，是否有人认识这个贼人？”太后又问。 “不必了，”茂之终于开口了：“一个贼人，无足挂齿，外面多得是冒充皇室的人。怕也是个没有脑子的。如今中了元神散，跟个废人也没什么两样了，拖下去吧！”顿了顿，又问萧贵人：“你为何指使赵四杀害如意？” “臣妾真的冤枉啊！”萧贵人已经哭到喘不过气。 “你冤枉？！你宫里翻出的那些证据！绳索！血衣！都是假的？？！！！”茂之一件件扔到萧贵人的面前：“说！这些都是假的？？你的宫人指正你！也是假的？？？” 太后咳嗽了一声：“萧贵人，你说你是被冤枉的。那哀家问你，赵四为何要冤枉你？赵四是你的贴身奴仆。” “臣妾不知。”萧贵人还是哭。 “那哀家再问你，你可嫉妒过皇上对静雅皇后的感情？” “并无。臣妾尊敬静雅皇后，宫人皆知。”萧贵人很难说出整句话了。 “那这便没法查了。”太后看向茂之：“人证物证都在这里，皇帝定夺吧。一条人命啊！叫世人耻笑！”太后说罢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此案非同小可。证据确凿。但我们也不可妄下定论。交由慎行司和大理寺审吧。”茂之说吧站起来要走，“皇上！皇上！”萧贵人抱住皇上的腿，痛哭流涕：“臣妾冤枉啊！冤枉啊！” 茂之弯下身子拨开萧贵人的手：“去跟大理寺的人说。” 径直离开了。 茂言也托词出了慈宁宫。 “今日怎么样？”茂之问。 “我们到的时候，那人手里的绳子已经向胡枝子伸去了。是个惯会用绳的。”茂言答。 “找信得过的人把他藏好，确保万无一失。”茂之叮嘱。 “已经办了。”茂言答。 就这么一问一答走到了勤政殿，到了殿内，净了手，让丫鬟泡了壶茶，便开始对饮。 “今日宫里这一步可在预料中？”茂言啜了口茶，清香四溢，是好茶。 “意料之外。还有旁人。应当是武林高手。”茂之道。 “这宫里越来越有意思了。”茂言笑了笑。 “无碍。”茂之想了想，又问茂言：“胡枝子今日可吓到？” “哈哈，这个奴才有意思，在宫里唯唯诺诺的，出了宫倒是自如坦荡。明知自己被追杀，还专门挑了一条无人的街巷回宫。”说罢看了看茂之“应该是个有胆量的。” “嗯。可用？”茂之问。 “四哥自行斟酌。” 过了晚膳时间，萧贵人倒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里。就连胡枝子所在的掖庭，来送饭的人也说了几句。胡枝子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想起那一夜萧贵人侍寝，两个人看起来那么好。如今说倒就倒了。若说是萧贵人害了如意，胡枝子是万万不信的。至于当今圣上信不信，她也无从得知。只道是帝王心，深似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薯泥 因着快过年，尽管宫里不太平，也还是有一丝年味。各宫开始挂起了灯笼。入了夜，宫里成了一片灯笼的海洋。茂之叫上德公公，穿上一件正黄色的棉袍，又罩上一件貂绒披风，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这样好看的一个人走出了乾清宫，在宫里溜达。德公公实在摸不着皇上的脉，只能缩着手跟着。 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已经走的很远了。便小心出声提醒皇上：“皇上，再走，就要出宫啦。” 茂之瞪了他一眼。德公公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再往前走，豁然开朗，这不是朝着掖庭的方向吗？圣上又要拿胡枝子逗闷子去了？又摇了摇头，不能吧？ 到了掖庭，德公公站直了身子，刚要扯脖子宣，被茂之一巴掌拍在了背上，一阵猛烈的咳，咳到狗命快没了似的。好不容易止住了，抬头看看岿然不动的圣上，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走上前去，拍了拍门。 “谁呀！大晚上闹鬼呢？？？闲的吧？拍掖庭的门！”小路子一开门，门前立着德公公他是认得的，御前的人，旁边站着的人，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像极了天上人。奴才本性马上来了，腿一软，跪的比球还圆：“奴才知罪。”茂之看着这奴才谄媚的样子，跟胡枝子在一起的人就没什么脑子好使的人，于是也不计较，扔了句起来吧便向里走。 “胡枝子住哪间？”德公公问。茂之看了一眼德公公，虽然岁数大了，但是揣摩圣意还是揣摩的不错，还有点用。 小路子指了指。 主仆二人便走过去了。德公公刚要伸手敲门，那边皇上已经伸着大长腿把门踹开了。 里面正撅在火炉前面的人吓了一跳，差点栽到火炉里。定睛一看，我的妈呀！狗皇帝这么晚不睡来作妖！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膝盖一弯，一副狗奴才的样子便出来了。 茂之冷哼了一声。看着火炉子里在烤着什么。“起来说话吧。炉子里是什么？” “回皇上，白薯。” “你在朕的皇宫里烤白薯？谁给你的胆子？”烤白薯的味道窜进了茂之的鼻子，不自主的闻了闻。闹腾了一大阵子，晚膳还没用。肚子咕咕的叫了，倒是会挑时候。 茂之听见了皇上主子肚子叫，连忙搓着手说：“皇上，这烤白薯虽然看着丑陋，但是可以饱腹！奴才这也没什么可以让皇上吃的，要是皇上不嫌弃，奴才就伺候皇上吃点？”说完仰着脖子看着茂之，一脸谄媚。 茂之眼睛向下看了看她，狗奴才还挺会溜须拍马。“嗯。”便老神在在的坐那等着。 胡枝子从自己的布袋子里翻出了一些蜜饯，又找来了一个小瓷碗，用烧开的水烫了好多遍。然后把烤红薯从火炉子翻出来，刚烤好的红薯烫死个人，烫的胡枝子直跳脚。一会儿揉耳垂一会儿吹气，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把烤焦的皮剥掉，捣成细细的薯泥。又找了晚餐贿赂当差送饭的搞来的牛乳倒在上面，然后洒了几颗蜜饯。 做完这一切，献宝似的端到了茂之的面前。看看碗，看看茂之。咧嘴笑着，好像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一样。 茂之斜着眼看着胡枝子折腾这一通，对端来的东西也是好奇。德公公拿出根银针要试菜，让茂之的眼睛瞪了回去。 胡枝子拿起汤匙舀了一小口，送到茂之的嘴边，狗奴才很周到，茂之又满意了一下。然后缓缓张开嘴，吃了一口薯泥。这薯泥，混着蜜饯和牛乳，甜而不腻，味香醇厚，竟不比御膳房的点心差，甚至，还胜那么一筹。 于是又张了口。胡枝子又舀了一口。茂之吃完竟然还想吃，于是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一小碗薯泥。 吃过之后，胡枝子赶紧又拿来茶水伺候主子净口。主子也配合，喝了点茶水，漱了漱，吐在她跑着端来的盂里。 胡枝子忙活这一阵，忙出了一头汗，用手擦也擦不完.最重要的是狗皇帝把自己的烤白薯吃了，而她敢怒不敢言. 脖子一歪，狗奴才的样子又来了：“皇上吃饱了吗？奴才再给您做点别的？” 吃饱喝足的茂之心情很好，也学胡枝子歪着脖子：“你还会做别的？” “当然！” “行吧，但朕来找你有其他事.”说罢向德公公挥挥手，德公公赶紧闭上眼睛意思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茂之气的要死，又拍了德公公一把：“给朕滚出去！”啥？还要避嫌？啧啧，德公公腹诽. “我问你，你今儿去药铺做什么？” “买药啊！” “你买曼陀罗做什么药？”茂之问完看着胡枝子睁的豆子一样圆的眼睛.见胡枝子不说话又道：“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没什么是朕不知道的.你买曼陀罗是准备杀了那人？” “不是.”胡枝子赶紧摇了摇头：“我量少一点，让他别再缠着我就可以了.” “你果真会用毒？”胡枝子难得的坦诚：“奴才随阿玛走南闯北，见过很多龌龊的事.这用毒可以保命.阿玛便让我学了一点.” “那你阿玛还让你学什么了？” “....做饭？算吗...？”胡枝子心虚的问 茂之的嘴角扯了扯，做饭，亏她说的出口.又嘱咐道：“那人没能杀你，不代表别人不想杀你.你自己长心罢！朕看你这个狗奴才也是个命大的.”说完甩了甩手，走了. 茂之这一走，胡枝子的汗更多了。狗皇帝知道她买了曼陀罗，知道她会用毒，也不追究。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天晚上，胡枝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是那个想杀她的人。按道理说，她一个小丫鬟，那人只要不再出现，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为何执意要杀她？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费劲心机来灭口呢？胡枝子想不出，内心有无数的疑问。这无常的人生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过年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宫里各处都喜庆异常。就连掖庭里关的各位也很喜庆，早早就起来梳洗打扮。胡枝子帮小路子给丽妃送早膳，今日的早膳样式变了变，红藕莲子羹，□□吐蜜，配上一碟小咸菜。能想到这种搭配的，也是个奇人。丽妃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盒香粉，对着镜子往脸上拍，香粉的粉灰在阳光里跳跃着。转眼间就拍出了一张小白脸。拍完了冲着胡枝子一乐，本来挺白的牙齿，在小白脸儿的衬托下，也显的颜色暗了。 “好看不好看？皇上最喜欢我打扮成这样了。” “好看！”胡枝子的鸡啄米似的点头，“娘娘底子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是吧？你这个奴才说话本宫爱听，赏。”说罢拿起那个□□吐蜜扔给了胡枝子。 真大方。胡枝子腹诽。 “娘娘”胡枝子突然故作神秘的走上去，丽妃的粉呛的她咳嗽了一声：“皇后的密道好像藏了人。” “哼！那个贱人！”丽妃哼了一声。 “奴婢偷偷进去找了找，机关也不在地上啊？” “嘘！！！”丽妃竖起食指挡在嘴上，神秘的前后左右看了看：“在床上。” “嘘！”胡枝子也竖起手指挡在嘴上。 茂之这一天穿上了正黄的龙袍，白色云纹腰带，黑色龙靴。早上特地安排了早朝。大年三十上朝，这是历来没有过的。 文武百官站在朝堂之上，面面相觑。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茂之上了朝：“朕登基这几年，内忧外患，幸得众爱卿辅助，而今我大齐渐入佳境。今日上朝，仅有一事，赐众爱卿蒙古部落进贡的蒙羊，稍后内务府会送到各府。”茂之顿了顿，眼神扫了扫众人，又道：“丞相之女王音，为朕排忧解难，即将远嫁蒙古部落，加赐良田千亩。” 王丞相闻言跪地谢恩，面色如常。 “退朝。” 大人们退朝，又面面相觑，虽然蒙羊难得，但..特例上朝赏赐？搞不懂搞不懂，当今圣上没人能搞懂。 茂之退了朝，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今日气色很好，看起来神采奕奕。看见茂之，也很高兴，叫宫人们端上来一盘盘小点心，茂之拿起来尝了一口，不知怎的，觉得还不如一个宫女烤的白薯。便放下了。与太后闲话，太后不免又提到“后位虚悬”。问茂之可有中意的人选。 茂之道：“静雅刚走不足一年，此事操之过急怕惹天下取笑。不妨待周年之后，再做安排。” “嗯~~也可。”太后竟然不再多言。二人又商议了晚间宫宴的安排，便走了。 今日也无奏折可批阅，早朝后也未用膳，肚子咕咕咕叫。想到胡枝子说她会做饭脚便不受控制朝西面宫门的方向走。 德公公跟在后面看皇上往那走，得，跟着。 到了掖庭，宣了小路子开门。因着这次是白天，掖庭里关着的人好多人站在院子里。有的人对着镜子梳头，有的人躺在地上打滚也不嫌冷，有的人比较正经，端坐着，有的人念念有词踱步。真是一个精彩的地方。茂之边往里走边想，宋然和德公公一人一边，护着他，生怕他被哪位拉了非礼去。 推开胡枝子的门，屋子里没人，茂之的脸当即便沉下来。是那种饿急之人的表情。德公公深知当今这位饿不得，一饿便心情不好。于是赶紧打发小路子去找。小路子抬腿就往门外跑，撞上了往里走的胡枝子。 “小路子你投胎啊！”胡枝子被撞的两眼冒金星。 “谁让你出掖庭的！”茂之怒喝。 胡枝子一听，天呢，皇上，大年三十，来索命啊！噗通就跪下了。 “奴才出去张罗点吃食，想着晚上给掖庭的娘娘们做点东西吃。” 一听见吃字，茂之更生气了！“朕饿着她们了？用你做？”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啊，胡枝子思忖。但也不敢顶嘴，乖乖的趴跪在那。 德公公看不下去了，这么耗着，皇上您该饿还是不饿啊？于是瞄了一眼茂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皇上，乾清宫的早膳，奴才已经命人重新做了。” 茂之不说话，盯着地上跪着的胡枝子。狗奴才平时不是很会看脸色吗？怎么这会儿还不动？便哼了一声。德公公也盯着胡枝子，小丫头今天脑子怕是不够数了。还不接茬？ 胡枝子本不知道狗皇帝为什么要来掖庭，万一是来算后账的呢？于是就那么趴跪着，等茂之发落。 茂之看了半晌，肚子又叫了，胃还有点抽痛，心情坏到了极致。两步便窜到胡枝子面前：“滚开！”胡枝子赶紧挪了挪屁股，给他让道。 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折腾.茂之回到乾清宫，勉强吃了几口宫人们准备的早膳。平日里他并不挑食，做什么便吃。今日怕是饿坏了。胃口反倒刁了起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暗自一个人生着闷气。 德公公端了一个小盘子上来，送到茂之面前：“皇上简单吃几口吧，饿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拿走。”茂之还在生气。 八岁那年，茂之被御书房的先生留堂抄写《论语》，错过了晚膳。养母也就是当今太后因为他被留堂遭了先皇的责备，便一气之下教宫人收起了吃食，不许他吃。茂之生生饿了一夜。自打那以后不能挨饿，一饿整个人便刁钻。德公公是知道这些的，于是也不多话，只是把小盘子放在了茂之的书桌上，又转身出去端了一小碗汤进来。 茂之兀自坐着，一道香味飘进了鼻子。眼睛瞄了瞄，不知是什么，被切成一片一片，似乎是烤过，刷上了薄薄的一层酱料。茂之好奇，拿起来放进了嘴里，是馒头，被烤的香酥，酱汁醇厚。再看那一小碗，就是一碗白粥，不屑的舀了一口，碗底居然有玄机，是酱菜被切成了小小的丁儿铺在碗底。咸菜丁也不似平素吃的，而是脆爽挺阔。一时之间胃口大开，一口馒头片，一口粥的便吃光了。 吃完了便问德公公是谁做的，要叫过来赏。德公公道是胡枝子做的。茂之一听是胡枝子，又大声哼了一声，像个顽童一样。 德公公想了想，对茂之说：“胡枝子看着一无是处，也不尽然，会倒腾些吃食。小文子他们那会儿没事儿就倒腾点食材找胡枝子加工，这胡枝子什么东西到手里都能变成好吃的。皇上每天日理万机，吃的好最重要。奴才斗胆提议，不如让胡枝子来咱们乾清宫做个厨娘，她做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但每日做点夜宵还是可以的。” “胡枝子还是在掖庭待着吧，朕看着她也烦。如果不是饿了，那口吃的朕也不惦记。”茂之说道。 “是奴才僭越了。”德公公跪安了。 三十的宫宴是最热闹的，吃食自然是山珍海味，还有各宫安排的歌舞杂耍表演。当然，最热闹的还不仅如此，而是各宫娘娘斗法。今年没有了皇后，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便都写在脸上了。王贵妃穿了大红，配上飞天髻和牡丹花，整个人娇俏异常。张嘴叫一声皇上，声音也是颤颤的，好像能软出水来；新晋的淑妃，因着曾是蜀邑的公主，故今日将蜀邑的民风穿出来了，衣襟低到胸前，轻轻一动，半个乳若隐若现，给皇上请安的时候故意把腰身弯的很低，好看的乳微微晃动；黄美人未在穿着上多做安排，妆容却是精美异常，只见她的眉心间印了一朵梅花，头上没有任何发饰，而是齐齐的插了几朵梅花，举手投足便带来腊梅的香气…. 太后看着这些后宫嫔妃在皇上面前搔首弄姿，心里不禁暗自冷笑，再怎么比，也不过是东施效颦，比静雅皇后差远了。 王贵妃看不惯淑妃的放荡，便张口道：“今日京城十分之冷，淑妃妹妹可要当心，不要冻到了身子啊。” 淑妃位分比贵妃低，自然是要忍着。但是又不甘心，于是便对王贵妃道：“谢谢贵妃姐姐，今日姐姐这大红倒是很美，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姐姐有什么喜事。” “行了！”太后出言制止，你们姐妹情深，待宫宴结束后再互相吹捧。拍了拍手：“上歌舞吧！” 一时之间，鼓乐声起，舞娘们倾泻而出，定睛一看，领舞的竟然又是小年那日献舞的映月。这一日她不似各宫妃子的喜庆，素雅异常。一头秀发，卷一小撮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剩下的披散开来。翩然走来的时候，目光温柔，此刻的她，竟真的与静雅无二。 茂之的心钝痛了一下，望向她的时候，便多了一丝温柔。曲歇舞停，茂之着手赏了舞者。又深深了看了一眼映月，便低头不再言语。 接下来的茂之心不在焉，静雅在的时候，茂之几乎不为后宫的事操心。今日这些人在他面前你来我往，格外放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种时候，便显出静雅的好来。 静雅静雅静雅。茂之在心里念了她的名字无数次。 此刻在掖庭，胡枝子正在张罗她的年饭。本来要回浣衣局与赵嬷嬷等一众姐妹吃，被赵嬷嬷好顿说，劝她好好在掖庭待着，不要让太后难堪云云。 于是打点宫人找到了一点食材，鱼太小了，整条做出来应该挺寒碜的，想了想先用油两面煎熟，盛出，用剩油煎了几个鸡蛋，然后把鸡蛋和鱼放在一起炖上，依次放了各种调味品，用待装盘的时候，特地留了一些汤汁；小文子送的那块儿很好的海拉尔的羊腿肉，用盐水煮熟，浇上蒜泥，便是蒙古部落常吃的手把肉，想了想，味道似乎太薄，于是又加了一些韭菜花；煮羊肉的汤也没有扔掉，用岭南的做法，煲了萝卜汤；还有十几个其它宫里不喜的鸡翅膀，用竹签子串起来，刷上酱汁烤了；又找了几个鸡蛋打到油锅里煎熟捞起，又用底油炒了汤汁，把煎熟的鸡蛋扔下去收汁，撒上一点香菜和蒜片。做完又觉得凑个吉利最好，便翻出了从宫外带进来的蜜饯，摆成了好看的形状。胡枝子有一点喜欢掖庭了。在皇宫里其他地方，并没有这么清净的时候。这么一看，也像是过年了。 小路子顺着香味摸过来了，求着胡枝子带他一起过年。俩人坐在一个破桌子边上，每人倒了一杯热茶，碰了一杯。小路子对胡枝子说：“胡枝子，祝你出宫能嫁个好人家。你做饭这么好吃，不用去大户人家做小。”胡枝子对小路子说：“小路子，祝你早日离开掖庭，去别的宫里当大太监。”当，碰了一杯，仰着脖子干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思念 “大太监！”俩人下了一跳，一回头，丽妃的脑袋伸了进来。别看丽妃傻了，鼻子还是灵的狠。“今日过年，特赦你们两个奴才与本宫一起用膳。”说罢拿起胡枝子面前的碗，狼吞虎咽了一口。 胡枝子和小路子哈哈大笑。 一餐饭快吃完了，才想起那鱼汤还有妙用，拿起午间剩下的饼子，掰了一块儿一块儿扔进去，蘸了饱饱的汤汁送进嘴里，丽妃吃的一个劲儿的点头。 胡枝子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年。进宫之后，每年的年跟赵嬷嬷一起过，赵嬷嬷待她好，但规矩多，过年也是规规矩矩吃着宫里的伙食，因此这五年过的很寡淡。今日倒是觉得好吃的滋味都吃到了，不失为一种圆满。 乾清宫里，歌舞已歇。茂之告知妃子们宫里会放烟火，便找了托词离开了。在回勤政殿的路上，看见通身雪白的映月站在那里，只披了一件白色的羊皮披风，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快要凋零的样子。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拉到了勤政殿，告知不准任何人打扰。 让映月坐在那，茂之拿起笔画一幅小像。眼前的映月眼神顾盼生辉，刚刚冻过的脸因为遇暖，开始泛红，手从容的交叠在一起，真是与静雅无二。 不是不想静雅的。茂之有时会想，自己对静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和静雅，性情相近，喜好相近，从未闹过别扭。这段姻缘是令人羡慕的。他去民间寻访，听说过很多才子佳人的话本，道是甫相见便怦然心动，继而轰轰烈烈相爱，茂之体会不到。他只知道静雅每日陪在他身边，润物无声，待他再回头看，才发现自己的感情被滋养的很好。 世上美人无数，绝色的都在他的后宫里。他不是贪恋美色之人，美色误国，否则父皇也不会被太后一族外戚干政。兴致来的时候，便随便翻一处牌子，总之都是美的，翻到谁又觉无所谓。放下笔，看自己手里的小像，哪里是映月，分明是少年时的静雅。 胡枝子吃过年饭便在床上打横。宫里没有什么好书看，上次出宫淘到了几本野话本。点上蜡烛便看了起来。看到书生与小姐泪别，胡枝子也期期艾艾，好像自己就是那小姐一样。胡枝子因着打小便淘气，常听见阿玛偷偷对额娘说长大得嫁个规矩的书生才行，不然配个更野的，只怕是撒出去的鸟，飞不回来。于是胡枝子也开始留意起碰到过的书生来，大多文文弱弱的，细品起来不免有些迂腐。突然想起孙牧远学她吃饭的样子，一张俊脸认认真真，吃到好吃的也不端着，会发出真心的赞美。这个书生很好。 于是看那话本，书生和小姐被“逗一点春心蹉跎，小生待画饼充饥，小姐似望梅止渴”，这一来一往，便把这男女间的情致描写的惟妙惟肖。胡枝子十三岁入宫，一呆就是6年，宫里见不到几个真男人，太监一个比一个贫，所以对男女之事还是懵懵懂懂。但是宫女们在一起，也无非是哪家的公子好看，哪家的公子有才华，那含羞带怯的表情，胡枝子看的懂了，便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初涉男女之情的胡枝子这回是真看进去了，这一看进去，穷书生便成了孙牧远，自己便是那官宦人家的小姐。入了戏的胡枝子，在大年三十这天，竟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突然，外面开始敲锣，一个小太监扯着破锣嗓子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子时烟火，特赐众人围观~~”观字脱的很长，好像很神奇的样子。 正在抽泣的胡枝子一听见可以看烟火，一咕噜爬了起来，胡乱找出防寒的衣裳穿上，反正你她一个冷宫种花的，也没人管，皇上也没说不让冷宫的看，打着横便出门去看烟火，别提有多神气。到了地方，看到宫人们已经稀稀拉拉的来了一些。她等了一会儿，看到了赵嬷嬷和浣衣局的丫鬟们，便高高兴兴的走过去，一起找了一个最容易看的地方。 每年都是站在浣衣局的院子里看，今年居然有这样的赏赐，大家对当今圣上的好感便又多了些。 临近子时，各宫的娘娘们已经来了，因着过年，奴才们距离主子们又远，便不再一一跪拜。只见娘娘们各个绝色美貌，又打扮的好看，更显出与奴才们的不同。胡枝子突然想起那一日在勤政殿，萧贵人和狗皇帝行苟且之事，便在心里暗道了一句狗皇帝艳福不浅。正想着，听见德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瞬间齐刷刷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茂之扫视了一眼：“平身。”便坐到了龙椅上。因为担心皇上冷，龙椅铺着厚厚的几层貂绒，前面又摆了炭盆。 好多宫女偷偷的看茂之，当今圣上真是好看，世人说男子好看会说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会说君子至止，锦衣狐裘；会说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宫女们都在想，这些诗写的都是皇上，又好像都不如皇上。 胡枝子却没有像她们一样，好看有什么用，跟你在床上情浓于水的是他，转身把人打入天牢的也是他；盛传跟静雅皇后感情好的是他，皇后尸首还未凉透，就召幸妃子的也是他；让她种菜的是他，转眼让人脱了她裤子打板子的也是他。帝王之心，帝王哪有心？于是再看那些怀春的宫女们就觉得好笑。 砰！烟火响起，绽放在空中，火树银花，把皇宫炸成了一个不夜天。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哇！！！！众人的赞叹声此起彼伏，烟火的光映着一张张开心的笑脸.胡枝子仰头看向那烟火，在夜空中无比绚烂，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向她涌来。太美了！胡枝子想起跟家人在岭南看过的一次烟火，阿玛额娘还有哥哥嫂嫂，那时候是齐全的一家人。如今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宫里，还不知有没有运气能撑到出宫去见哥哥。 世间好物不坚劳，彩云易散琉璃碎。那样的日子怕是此生不会再有了。胡枝子似乎是被晃到了眼睛一样，猛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茂之的眼睛扫过人群，也顺带扫过胡枝子，看见她一脸悲伤，而后用双手捂住了脸，双手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茂之的眉头挑了挑。 胡枝子慢慢的退出了人群。宫人们都在看烟火，此刻的皇宫格外的安静。通往掖庭的路上，树枝被大雪压低了头。胡枝子踮起脚伸长了手摇了摇树枝，雪便纷纷落下来，落在脖子上有丝丝的冷，但是舒服；还落到了脸上和闭着的眼睛上，痒痒的。胡枝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个狗奴才，难过来的快去的也快，怕是个没有心的。茂之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后面是一脸雾水的德公公。 胡枝子玩的不尽兴，又换了棵树摇，正咯咯笑，后面有人拍了拍她。回头，看见皇上站在她的后面，头发被雪盖住了，有一种诡异的好看。胡枝子有点失神，忘记了请安，于是两个白头翁就这么站着。 片刻，茂之的剑眉挑了挑，胡枝子突然想起来这是皇上啊，膝盖一弯，直溜溜便跪下去了。茂之低头看了看地上白头老太，道：“起来吧。”于是胡枝子站了起来，看了看德公公，德公公手朝前摆了摆，意思是跟着走。于是便跟着茂之走。她虽然比一般女子高一些，却仍旧比茂之矮了一个头，茂之腿长，步子又大，胡枝子跟起来很费劲，不消片刻，便呼呼呼喘气。 “在你们老家，年三十守岁的时候，吃什么？”茂之突然开口问。 胡枝子顺了口气，偏头想了想：“我们蒙古部落的人好吃肉，年三十守岁的时候除了饺子，便是肉了。” “肉便罢了。你会包饺子吗？”茂之放慢了步子等她，又问。 胡枝子听到这有点明白了，狗皇帝是想让她包饺子给他吃。想了想开口道：“会是会，只是味道一般。进宫前给家人包，家人不爱吃的。” 茂之的嘴角扬了扬，狗奴才不想给她包饺子，于是道：“这样啊，那你便给朕包一些尝一尝，不好吃便在掖庭待着，也不用出宫了。”嘴角扬的更高了。但胡枝子看不见，只当这狗皇帝又要折磨她。于是又道：“可是掖庭什么食材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勤政殿有，走吧！”于是猛然转身，跟在后面的胡枝子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便撞进了茂之的胸膛，茂之反应非常快，一只手伸出来，把撞过来的胡枝子推了出去。胡枝子的屁股瞬间麻了，狗皇帝怕是跟她的屁股有仇。 “还不快走！”茂之凶了一声，转身便走。胡枝子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跟在了狗皇帝身后。 到了勤政殿，茂之叫来了一个宫人帮胡枝子找食材，胡枝子想了想：“要一整条大马哈鱼，韭黄，河虾，姜，鸡蛋，还有盐、八角等调味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厨娘 待宫人拿过来这些东西，净了净手，便开始做了。茂之美其名曰怕胡枝子毒害于她，要求胡枝子在眼皮子底下做，于是就在他的书桌前面加了一张桌子，开始鼓捣。茂之拿起一本书看，偶尔抬眼看看狗奴才在做什么。 先是收拾了鱼，把长长的鱼刺剔除，鱼肉挖下来，捣成泥。把虾煮熟剥了，韭黄收拾干净切碎，把鱼泥韭黄碎放在一起，打了鸡蛋，又放了盐八角等，就开始搅。然后是和面，擀面皮等等一系列的动作，额头微微除了汗，脸红红的，不自觉用手抹了一下，红脸蛋上便粘了一些面粉。居然有一点好看。茂之心想。 胡枝子把饺子包出了好几种形状，有传统的，有柳叶饺，有元宝，有小老鼠，摆在案板上，十分好看。 茂之这些年除了私访很少出宫，宫里的年讲究正统和精致，偶尔有些小情趣，但也非今日这般。他看着胡枝子摆弄这些，像摆弄精美的玩意儿，便添了几分好心情。 饺子端了上来，胡枝子让宫人把提前放了蒜片的醋拿过来，恭恭敬敬放到茂之的面前。茂之嗯了一声，但未动筷，看着胡枝子。 胡枝子赶忙拿起另一副筷子吃了一口，鲜香无比，没有毒。放下看茂之，茂之还是不动。 于是手忙脚乱拿了银针，扎了一下，没变色，没有毒。放下银针看茂之，茂之还是不动。 胡枝子有点蒙了，狗皇帝让她包饺子就为了看？ 就在这时，茂之看了看饺子，张了张嘴。天老爷，这是让喂啊！当个皇帝饭都自己吃不得了吗？胡枝子在心里狠狠的骂，手上的动作倒是利索。夹起个饺子，蘸了点醋，放到茂之的嘴边，茂之咬了一口，好吃，便又张口。胡枝子放下饺子，夹了一小片蒜片到饺子上，又放到茂之的嘴里。茂之很少食生蒜，这样一吃，也好吃。 茂之心满意足的吃了饺子，也不放胡枝子回去，让胡枝子在旁边给他沏茶。 德公公端了今日的菜盘子让茂之赐菜，茂之看了看，把最名贵的蟹赐给了丞相府，其他便叫德公公看着办。 娘娘们陆陆续续的来给皇帝磕头，都被茂之叫人拦下了，说皇上今日乏累，不翻牌子，叫大家回各宫守岁。 折腾了这么久，四更天了。胡枝子一直站着，又困又乏，眼皮又在打架，头点啊点，茂之找了支毛笔往她身上一扔，醒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接着沏茶。沏茶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细长的食指扣着茶碗盖，轻轻向后一勾，茶便到了杯子里，没有一点杂质。狗奴才还会泡茶。 “进宫前有师傅教过泡茶？”茂之突然开口。 嗯？胡枝子左右看了看，是在跟她说话：“回皇上，奴才家父经商，江南一带谈生意，多半喝茶，耳濡目染便了解了一些。” 又是谎话，这套动作岂是耳濡目染便能做到的，茂之是掌管天下的人，如他想知道，说谎的人极少能瞒得住他。除非他根本不想知道。但他并未深究。这个狗奴才从一开始，就是个有城府的。这种城府倒是不会害人，只是想自保而已。 会用毒。 会厨艺。 还会泡茶。 有点意思。 “明日起你来勤政殿，做厨娘吧。“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满脸惊诧和不….情愿的胡枝子，内心冷笑了一声，接着道：”负责早膳和晚膳。朕的早膳多是早朝后用，晚膳时辰不定。” 初一一早，便去太后宫里请安。命德公公备了天山雪莲和上好的和田美玉。太后早早便起了，在礼佛。看见皇上带了天山雪莲，慈爱的点了点头。把手伸给茂之，茂之虚扶了一把太后，二人坐定。 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无非是吃的可好，睡的可好之类。 “说到吃的，儿臣近日来食欲不振。那日去掖庭视察胡枝子种花，偶然吃到她做的小食，很不错，朕想跟母后商议把她派到勤政殿，负责儿臣的早晚膳。”茂之对太后说。 “哦？哀家看那胡枝子贼眉鼠眼，不是好人。皇帝还是老实让她在掖庭待着吧！” “母后说的极是。朕看淑妃也惯是心灵手巧，做出的吃食也极好，朕便日日去淑妃宫里吃好了。”说罢，不再说此事，与太后聊些有的没的。 太后想了想胡枝子的样子，的确算不上出挑，一般货色，放在皇帝身边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只怕这皇帝是拿胡枝子说事儿，欲高抬淑妃，这样的话，便难办了。 于是又说：“皇帝刚刚说食欲不佳，便叫胡枝子去吧。哀家看她那样子也种不出什么好看的花来。皇帝自己提防便是。” 茂之不动声色：“算了，朕也不喜长的不好看的，瞧着心情不好。去淑妃宫里吃吧。” 太后也不再纠缠，招了大丫鬟绿慈：“去，掖庭宣旨，让那胡枝子去御前做事。”待绿慈下去了，太后拍了拍手，一个身形精瘦的人出现在面前：“查查这个胡枝子，往深了查。” 茂之从慈宁宫出来，碰上茂言来给太后请安，便邀了茂言去勤政殿用早膳。茂言还纳闷，早膳有什么好吃。给太后请了安，便朝勤政殿走。 一进勤政殿的院子，便闻见有一股淡淡的面香。顺着香气走过去，看见一个高个子宫女在煮饭，手脚利索，活干的很漂亮，不是胡枝子是谁？ 也没有招呼她，便走进殿里。茂之刚刚练了剑，此刻坐在案前早读。案上一杯清茶，一根檀香，看得出心情不错。也没有打扰他，去架子前找了一本书读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胡枝子端着一个盘子上来，盘子里是两碗细面，也没有用重料，应该是点了几滴酱油，烫了两棵脆爽挺阔的小白菜，还有几个香葱末。碗中间是一个小碟子，一点陈醋。放在餐桌上，转身又出去了，这回端进来的是四小碟，一碟装着酱好的嫩豆干，一碟是两颗茶鸡蛋，一碟是脆笋，还有一碟江南的白腐乳。摆放整齐后站在旁边等着伺候主子净手。到茂言的时候，茂言看着她笑了笑：“胡枝子，没想到你居然到了御前做厨娘，想必手艺很好。” 胡枝子也欠身笑了笑：“能掌管皇上的小厨房，是奴才的服气。” 你们倒是很相熟。茂之暗想“咳！”故意咳了一声，那二人立刻停止寒暄，吃饭的吃饭，布菜的布菜。 茂言昨日刚吃了许多荤腥，于是一早吃到这么寡淡的面，便觉舒服。吃罢问胡枝子：“这面是江南的做法？” “回王爷，是的。这是江南的阳春面。” “你倒是会吃。”茂言又笑了笑。 “胡枝子以后在勤政殿打理朕的早晚膳，七弟若是觉着好吃，随时过来便可。”茂之说。 “那臣弟便不客气了。”吃罢谢了茂之，出宫去安顿年后出征的事宜。 伺候完主子用了早膳，胡枝子便无事了。躺在宫女房里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不得了，一闭眼就是茂之站在面前看着她，头发被雪盖了一层，眼神幽深。胡枝子的心砰砰的跳，似小猫在抓。翻来覆去终于睡着了，却梦见茂之头上还是覆着那层雪，睫毛上也是雪，把她拉过来要吻她。梦里的胡枝子急坏了，想推开茂之，就在嘴唇要贴上的时候，她被人摇醒了。 是皇上的贴身宫女素然。素然来自江南，整个人柔柔弱弱，生的极美。阿玛是江南巡抚，琴棋书画也精通。茂之在浣衣局偶尔给勤政殿送衣服，便是素然在接。她很喜欢素然。 睁开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睡着啦，素然妹妹别笑我。” 素然：“不会的。姐姐睡的很香，我很羡慕呢！德公公叫我来带你认人。” 于是胡枝子穿戴好便跟素然去了，素然身形娇小，胡枝子走在她后面，比她高出半个脑尖，不禁暗自羡慕。 一一见了勤政殿的宫人们。德公公是大太监，小文子是二太监，素然是皇上的贴身丫鬟，沈嬷嬷是皇上的母乳，而今照顾皇上的日常饮食，清儿是教习姑姑，主管宫人们的礼仪。胡枝子以后要跟着沈嬷嬷一起照顾皇上的饮食。御前的人听起来很威风，但是一个个认识下来，竟然都是没有什么架子的，胡枝子不消一会儿，便跟大家混熟了。最开心的要数小文子，直嚷嚷以后找胡枝子说话方便了。胡枝子心想你那是蹭吃的方便了，哪里是为了跟我说话！ 忙碌间隙，不免想起午间的异状。怎么就着了狗皇帝的道了？如果带着这样一份心跟在皇帝身边，是再危险不过的。胡枝子捏了捏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 因着过年，皇宫一派喜气洋洋，也很太平。胡枝子每日给皇上做早膳，晚膳倒是做的少。有时候皇帝走宫，便在哪个妃子的宫里用膳。转眼就到了上元节，前一日已经跟德公公告了假，因是皇帝赏赐的休沐，德公公便没有阻拦，准许胡枝子一早便可出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再遇 胡枝子想着要出宫，便又难得的起来打扮。因着天气没有那么冷了，便翻出一件淡紫色的对襟夹棉长袍，头发束成简单的发髻，插了一只淡紫色步摇，珍珠耳饰，嘴唇上擦了胭脂。并未浓妆艳抹。 收拾妥当便走出去了。 茂之这一日早起练剑，远远见个民间打扮的女子走过去，落落大方，定睛一看，是胡枝子。便叫来德公公，问他胡枝子为何民间打扮。德公公说了胡枝子今日休沐的事，茂之便也不再多问。 早朝后用早膳，随便用了几口，便翻起了奏折。胡枝子在的时候，茂之经常逗弄她，看她窘迫又狡黠的样子便觉好玩。如今她休沐，少了个逗弄的玩意儿，稍觉无趣。 胡枝子出了宫，便直奔庆丰楼。还未到庆丰楼，便远远看见一个白袍书生站在那里，满脸笑意看着她，不是孙牧远是谁？便走过去，欠了欠身：“孙公子，又见面了。” 孙牧远倒是直接：“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孙公子怎知我会在此出现？” “赌上一赌。”深深的看了胡枝子一眼：“今日我请客，劳烦胡姑娘带我好好吃上一吃。”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着胡枝子进了庆丰楼。今日二人再来，便没有那么拘谨，轻车熟路的点了一些好吃的吃食，边吃边聊天。孙牧远说的多一些，胡枝子说的少一些。 孙牧远倒是坦诚，不消一餐饭，便将自己交代的清清楚楚。是辽北望族孙家的嫡子，此次来京游玩，一是替家父拜访京中好友，一是为春闱。 胡枝子也交代了自己，胡家世代经商，而今父母双亡，仅有的长兄定居岭南，自己现在宫里做宫女云云。 孙牧远听到胡枝子在宫里做宫女，神色了然：“终于明白为何见姑娘一面，要等如此之久。” 胡枝子笑了起来，塞了一口汤包：“我还有一年9个月便出宫啦。” “好，待姑娘出宫，便可以带我吃遍大江南北了。”孙牧远又给胡枝子夹了个汤包。胡枝子愣了愣，这句话该如何理解？吃遍大江南北，以什么身份呢？不由又看了一眼孙牧远，发现他正笑着望着她，饶是如此粗心大意的胡枝子，也能感觉到那笑里的温柔。莫不是拜的话本大仙显灵了真的赐了一个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的书生？ 自上次偶遇胡枝子，孙牧远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感觉。胡枝子不似他见过的任何女子，她坦荡，有见识，体魄看起来很健康，却长了极其温柔的眉眼。与她分别后，每一日都盼着上元节，又在想这或许是她的玩笑，于是一日又一日忐忑着。到了上元节前一日，孙牧远已经把京城有名的馆子都打探清楚了，做好了寻她一日的准备，没成想，真的在庆丰楼等到她。那一刻他心里的狂喜是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很想上前抱住她，又怕吓到她。 吃完早膳，二人去南北楼喝茶听书。今日说书的是有名的季先生。季先生说什么像什么，胡枝子早些年经常在茶楼泡着，一听就是小半天。这一日刚走进去，正在说书的季先生看见胡枝子，顿了一顿，点头致意，便接着说。正说到女侠身着红衣行侠仗义，飞身跳跃而已，接住了歹人扔下的婴孩！顿时听书的人满堂喝彩。胡孙二人找了一个雅座，招呼着小二端来两碗大碗茶，一盘瓜子，便饶有兴致的听下去。那女侠接过婴孩后，把婴孩转身放在同伴的手中，又飞身去追那歹人。歹人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甩手向女侠扔了一个暗镖，分明是想要女侠的命！只见那女侠偏身躲过，一个飞跃到歹人身边，说时迟，那时快！右腿飞踹歹人的后背….胡枝子跟着人群叫好，孙牧远一边叫好一边偏头看这鲜活的女子，沉静了20年的心，被投入一颗巨石。 听完书二人便去逛集市，集市上有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胡枝子多看了一眼什么，孙牧远便去买什么。不消片刻便买了好些东西。胡枝子一个劲儿的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孙公子，休要再买了。买太多也带不回宫里。” “没关系，你捡着你能带走的拿，剩下的放在我那，待你出宫再取也来得及。”孙牧远道。 胡枝子闻言偏头看了看他，突然张口问道：“公子为何对我这样好？” 孙牧远笑了：“因为姑娘值得。” “公子了解我几分？” “姑娘想让我了解几分？” 胡枝子脸红了红，便不再说话。转眼到了傍晚，花灯高高的挂了起来。护城河的两岸红红的一片，十分好看。 灯市里很多带着面具的人，胡枝子也想，被孙牧远拦下：“我怕与姑娘走失，便很难找回了。待姑娘出宫后，再尽兴吧。”态度十分坚决。 胡枝子极少单独与男子相处这么久，这一日下来，孙牧远的种种胡枝子看在眼里，再愚笨的心也什么都懂了。只是不敢回应。她现在伴圣驾左右，伴君如伴虎，若是出不了宫呢？ “去猜花灯吧！”拉了拉孙牧远的衣袖，去找花灯。 胡枝子拿着一个灯谜，写着“剪去东风第一枝，半帘疏影坐题诗；不须脂粉添颜色，犹忆天台相见时”，孙牧远提笔写道“梅花”；又一题 “山旁隐现横空日，雨下埋香寂寞人”，孙牧远写下“中秋”；又一题‘雾失楼台，月迷津度’，两处茫茫皆不见。写罢把这个灯谜放到了袖口里。 “为何？”胡枝子问。 “纪念。”孙牧远答。 孙牧远是胡枝子见过最后才华的人，无论什么灯谜，他不消多想，便知答案。辽北孙家，养出了这样好的后代。 转眼间天已黑尽。孙牧远送胡枝子回宫，手里提着一个给她买的灯笼。两人慢慢的晃到宫门口，要分开了。孙牧远把灯笼放到胡枝子的手里：“胡姑娘在宫里万事小心，如果需要，便托人去孙家在京城的府邸找我。” “嗯！”胡枝子点了点头，转头要走。孙牧远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下次你出宫，如若想见我，也可去找我。” “多谢公子。告辞。”胡枝子抬腿便走，也不多做停留。回去的路那么长，想起今日的种种，心里涌起一股温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花灯 进了宫，直奔勤政殿，衣服还未换完，皇上便宣她。于是匆匆忙忙换上宫女服，又理了发髻，便朝殿内走去。进了殿，看见皇上脸色不好。便小心的看了德公公一眼，德公公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惹皇上动怒。 于是乖乖的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 茂之听见胡枝子请安，也不说话。她出宫一整日，他吃的都不舒心。茂之很少依赖谁做的吃食，御膳房的厨子是大齐国顶尖的，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他却偏偏爱吃一个混蛋奴才做的饭。清早练了剑，还在想着早膳会吃什么，结果看见一个梳洗打扮好的女人急急出宫，根本没有想过他的早膳。分明不把他当主子。就因为这口吃的，生了一天闷气。看什么都不顺眼，训了来议事的朝臣，又把宫人们挨个骂了一遍。 胡枝子并不知这些，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惹怒了主子.茂之批奏折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看着很虔诚的样子，实则一肚子脏心烂肺！啪！把奏折拍在桌子上，吓的德公公脑袋向后一闪，还没反应过来，茂之已经冲到胡枝子面前，伸手捏起胡枝子的下巴：“宫外好玩吗？”微微用了力，别看这个奴才看着块儿头大，脸倒是细腻，手不由又紧了紧。 胡枝子的嘴被捏成了一个“凸”字，心眼动了动，这会儿说好玩和不好玩都不对，因着脸被捏着，说话有点含混不清：“主子在，才好玩。” 茂之蹲下，平视胡枝子，手还是不松开：“那你主子不在，你怎就这么晚回来？” 胡枝子的脸被捏的很酸，口水快要出来了，于是向茂之求救：“主子，口水，脏手。” 茂之看了一眼她的嘴，嫌恶的松开了手。 胡枝子的脸终于获得了自由，猛吞了一口口水：“奴才本想早些回来，一是，是奴才玩心大了，想看看花灯。奴才好多年没看到花灯了。二是奴才想给主子带点礼物，所以找了很久。请主子恕罪。” 哼！茂之冷哼一声，站起来：“给朕带了什么礼物？”眼睛瞄了瞄，好像很不感兴趣的样子。 胡枝子颤颤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泥雕，是个小人儿，头发盖了一层白。小心翼翼的开口：“奴才看这小人，像极了那一日被雪白了头的主子，容貌清俊，世上无双。” 茂之的嘴扯了扯，丑的要死的小人，能看出容貌清俊世上无双？却伸手接过来细细端详了一眼，那一层白是后上的色，狗奴才还算有心。便叫德公公把这丑陋的泥雕放在书案上。 又问胡枝子：“花灯可以看到几点？” 胡枝子道：“民间的花灯，子时还会有，热闹不减。很多会整夜。” 茂之哦了声：“宋然，备轿，出宫看花灯。” 宋然：“？”花灯？皇上未免任性了点。却不敢多说，转身出去备轿，顺道去挑选武功高的侍卫。 “你去换衣服。”茂之对还在跪着的胡枝子说。 “嗯？”胡枝子不明白。 “去换衣服，带朕转转。” “是！”胡枝子一听，差点跳起来，飞奔着就去换衣服。也没看见茂之在后面看着她，带着满脸笑意。 因着入夜，胡枝子怕冷，便找出在海拉尔老家做的白狐披风，顺便把脖子也围上了。发髻高高的竖起来，插了一朵梅花。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有一点侠女之气。 茂之则换上了便装，墨色的棉袍，配一件白色的虎皮披风，白色的貂绒帽，贵气天成。他看了一眼侠女胡枝子，暗想这奴才的身上，怕是一辈子不会有大家闺秀的影子。 胡枝子第一次看茂之这样穿，这普通的衣裳穿上竟也比寻常人家的男子好看许多。心不免又跳了一跳。想起白日与孙牧远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舒服和放心，与茂之一起，却是另一种感受。 宋然已备好轿。外观看起来跟寻常人家的轿子并无差异。茂之上轿前叮嘱德公公：“若有人问起，就说朕出宫体察民情。”说罢便抬腿上轿。然后，一只手从轿帘里伸出来，胡枝子和宋然对看了一眼，并不知皇上何意。“胡枝子，上轿。”轿上的人命令道。 上轿？搭皇上的手？谁敢？但是不搭？皇上尴尬？ 胡枝子的手指尖轻轻搭上了茂之的指尖，也不敢真的搭上去，做个样子而已，另一只手扶着轿门，脚刚一用力，那只搭着茂之指尖的手便被紧紧攥住，整个人被拉进了轿子。差点钻进茂之的怀里。心砰砰砰的跳，脸已经红透了。才想起手还在茂之的手中，想抽回来，茂之却还是攥着。不仅攥着，反而拉着那只手，把胡枝子拽到他的面前，两个人脸对着脸。胡枝子脸更红了，眼睛向哪儿看都觉着不自在，手心已经出汗了。狗皇帝又离他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呼吸里的茶香。不免心猿意马。茂之的脸又向前蹭了蹭，嘴唇马上要贴上胡枝子的嘴唇，胡枝子只能把嘴抿上。在她以为茂之会吻她的时候，茂之开口了：“狗奴才，思春呢？” 说罢哈哈大笑轻轻推开了胡枝子。 被嘲笑的胡枝子气的鼓鼓的。 起轿了。胡枝子还是生气，把脸扭过去，掀开轿帘，假意看外面的风景。茂之则闭着眼小憩。就在刚刚，茂之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这个狗奴才居然肖想他。茂之不是没被人肖想过，哪个女子有意与他，他一眼便可看出。从来没为女人费过心。问题是这个狗奴才，居然也敢肖想他？许是宫里生活太憋闷，茂之突然生出一股子逗弄她的心。 出了宫门瞬间到了另一个世界.护城河和商铺全都挂着花灯，街边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二人在距离人群远的地方下了轿，奔集市走去. 胡枝子因忌惮着茂之，故意落在后面远一点走.茂之也不急躁，看见好玩的玩意儿便叫胡枝子过来看.这会儿看上的是一把茶壶，壶盖雕成了垂钓的老翁，一线一笔，把个老翁怡然自得的神态雕琢的栩栩如生.茂之让胡枝子看，胡枝子看了看壶底的落款，居然是青云先生的真迹.不免震惊这么一个珍宝怎么流落到了市井. 不动声色的伸出袖子冲着卖家，卖家看胡枝子这样子，似是个懂行的，遂把手伸进胡枝子的袖子。二人在胡枝子的长袖子里讨价还价.片刻，胡枝子转过身去，包了十两银子塞到卖家的袖中.拿起那把壶边走. 茂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旁观.内心不是没有惊讶，这奴才居然是个识货的.茂之也是若干年前修习书法，在市面上找到很多大家的真迹，一眼便看上青云先生的字，临了好多他的帖.今日看到这把壶下的落款，当真动了心.没想到这个奴才利利索索的把事情办了，并且以很低的价格.装作不知问胡枝子：“这把壶有何不同？”“只是看那老翁垂钓有一些意思.”“刚刚那一套功夫是什么意思？”“这是民间的习俗.在鬼市上做买卖，不能漏价.”胡枝子说的都是真话，并不欺君.她从小跟父亲经商，耳濡目染；父亲给她请先生教读书写字，她不爱读书，只爱写字，临了很多字，包括青云先生的字.后来才知青云先生是父亲的故交，路过巴蜀之地有幸与青云先生修习过一年，是青云先生唯一一个入室女弟子. “以后你便用这把壶给朕泡茶吧.好好养养.”胡枝子眼睛一立，不乐意了：“这把壶，是奴..我刚刚买的.这是我的壶.”眼睛瞥到有人路过，迅速改了口. “你的壶我不能用？你送我的小人儿太难看，用这把壶换.”茂之故意逗她.“哼.”胡枝子脖子一梗，不打算再理他. 再向前走路边有一个老板娘再卖馄饨，看见他们张口就招呼：“胡姑娘！什么时候来京城了！”定睛一看，是张大娘.随父亲进京，入夜后经常坐在小桌子上来一碗馄饨.张大娘的馄饨摊位小，但是味道极好.包馄饨的手法也好，一只手拿着一沓馄饨皮，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沾起一点馅儿放到馄饨皮上，拿着馄饨皮的那只手拇指食指一翻，一个馄饨便包完了.扔到熬了很久老鸡汤里，回头去调汤底，一点紫菜，一点咸菜丁儿，各种调味品，完事儿了舀点鸡汤，再捞馄饨，上面撒一点香菜末，再点一滴芝麻油.胡枝子想起这等美味，自然是迈不开腿.宋然拦着不让，意思是圣上不能乱吃. 胡枝子求救似的看向茂之，两只手做出拜拜的姿势，嘴嘟着，求求。茂之看胡枝子的样子，口水快流到地上了，不让吃还不知道要甩什么脸，便跟着她一起，坐到张大娘摊位前的小桌子上。张大娘看见茂之，脸都红了：“我在这卖了20多年馄饨，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生。” 胡枝子刚要开口说话，吓到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我的张大娘诶，您老人家是活够了吧？茂之歪头看胡枝子咳嗽，张大娘扔过来一个栗子：“快吃，顺顺。你这姑娘怎么还是这么莽？”说罢向茂之抛了个媚眼。 我的祖宗诶，你知道你调戏的是谁吗？是当今圣上！胡枝子赶紧放下栗子道：“大娘，一碗馄饨，加点醋和辣子！” “我记得的，你和你阿妈都喜欢吃醋和辣子。”张大娘说罢手脚麻利的操办起来。 胡枝子听见张大娘说起阿妈，眼神有一瞬的伤感，但转眼便消失了。茂之虽不多话，但都看在眼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遇袭 那厢张大娘边忙活边偷瞄这两个年轻人，男的英俊伟岸，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从容不迫。这胡枝子呢，打小就像个女侠。这俩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一路人。但是再仔细瞧瞧吧，男人总是盯着胡枝子看，又好像对胡枝子有那么点意思。看不懂看不懂。要说看不懂了吧，这嘴倒是快的：“胡姑娘啊，你的青梅竹马最近到京城啦，前两天来吃了一碗馄饨呦！” 茂之听见青梅竹马四个字，转过脸去盯住了胡枝子，这个狗奴才听到这四个字居然脸红了。突然伸手抓住了胡枝子的手，把脸移到她的耳边，以十分狎昵的口气道：“你从未跟我说过你有青梅竹马。” 胡枝子腾一下红了脸，默默的想把手抽出来：“你从来没问过。”自认表现十分自然。 在外人看来，却是在调情。 宋然站在远处看着，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想着回去找机会跟德昌说一声，安排个靠谱的太医来给皇上把把脉。 馄饨终于做好了，刚刚的窘迫随着馄饨的香气已经消失不见了，胡枝子端起来碗喝了一口汤，好喝！鸡汤味道浓郁，馄饨的皮儿又薄又大，鲜香可口！又喝了一口汤，才慢悠悠吃了一个馄饨。刚要吃第二个，茂之握住她拿着筷子的手，把夹起来的馄饨慢慢送进了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胡枝子。胡枝子是真的傻了。狗皇帝今日怕是中了邪了。接下来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左右为难。 “我喂你？”茂之突然开口。 “我饱了。”胡枝子摸摸肚子，作势站起来要走。 茂之一把按住她：“你嫌弃我？”眼睛立起来，意思是你走一个试试。 胡枝子当然懂：“哪儿敢。”立刻坐下来，拿起筷子乖乖的吃，胡枝子打小就不爱跟别人分吃的，今天被狗皇帝抢了吃的，也不敢多言。狗皇帝抢一次还不够，有时候还张嘴让她喂。一碗馄饨能有多少？你来我往的根本连肚子底儿都没够到。 心里气呼呼的，表面却笑的像朵花。付了钱，带着茂之往人多的地方钻，反正他有宋然护着，无碍。只是想找借口甩开他自己玩。买了个面具戴上，越走越快，简直是脚底生风。想到狗皇帝可能找不到她了，非常开心。买了很多好吃的扯开面具吃一口，再放下面具，乐此不疲。吃的正高兴，一个人从后面揪住她的衣领，不是狗皇帝是谁？狗皇帝好像还有一点生气。 胡枝子刚要认怂，猛见一个银针向茂之刺来，不知怎么想的，就推开了茂之。惯性的抬起眼看刺客，极漂亮的眼，个子不高，是个女人！银针扎在了她的腰腹上，瞬间便没了力气，巨大的疼翻涌上来，被扎的地方有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心跳的太快了，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见血封喉。宋然他们已经上来了，围住了他们。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胡枝子慢慢向下倒去，却觉得虚飘飘的，茂之冲上去推开宋然，抱起了她。看见她的嘴一动一动，耳朵凑过去去听：“刘家药铺，红背竹竿草。”茂之低声冲宋然命令：“带路！”抱起她便跑。 胡枝子的心跳的太快了，茂之能听的一清二楚。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脸上的汗一滴一滴滴在胡枝子越来越惨白的脸上。 到了刘家药铺，已经打烊。刘掌柜在后院喝着酒，便听见铺子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他急急跑出去大吼：“大胆贼人！” “红背竹竿草，掌柜，多谢。”茂之开口，无比真诚。 刘掌柜看了看一眼茂之的人，挺拔伟岸，气宇轩昂，再一看抱着的人，居然是胡枝子！转身便跑进去找红背竹竿草，居然有人用见血封红！这在江湖上是大忌！如果不是素来做事稳妥，刘家药铺也不会备这种药。拿到药迅速的嚼碎，问茂之：“伤在哪儿？” 在这里，茂之拉开胡枝子的棉袍，把她的亵裤下拉，白嫩的腰间，有一个红点，红点周围大片的青色。刘掌柜把嚼碎的红背竹竿草敷在胡枝子的患处，又赶忙回身捣成泥倒了水让她喝，茂之用手撑开她的嘴，倒一点进去，悉数吐了出来。 “不行，必须要喝，否则会没命。”刘掌柜道。 茂之二话不说，倒进自己的嘴里，再次撑开胡枝子嘴，贴着她的嘴一点点喂了进去。自始至终没有过男女有别。 茂言带着亲卫赶来，看见这样的情况，立在一旁静候。 不认识茂之，但茂言刘掌柜是认得的，唐唐振国将军七王爷赶来救的人，再看二人，长相如此神似。便迅速的跪下：“草民刘树，给皇上请安。请皇上恕罪。”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刘掌柜，平身吧。胡枝子还要劳烦掌柜多照顾。请掌柜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借朕一用。” 刘掌柜连连叩头，起身带他们走进一个安静的房间。 “何人？”茂之问茂言。 “刺客自尽了。暂时没有线索。”茂言答。 “什么毒你可知晓？”茂之又问。 “见血封喉，又名箭毒。抹在箭头上射杀敌人，瞬间毙命。今日在上元节，人多眼杂，银针施毒最稳妥，又赌我们不识毒。” “此人对朕的行踪了如指掌。” “皇兄今日出宫，谁人知晓？” “不足10人。” “臣弟逐一排查。” “嗯。”茂之的眉头皱着。“今日多亏胡枝子。” “还好她识毒，否则这条命怕是扔了。” “刘掌柜说这毒中了要人命，一旦有了解药，又好的极快。但朕不准备让她这么快回宫。” “下饵？” “嗯。对外放出风去，胡枝子没死，且看见了凶手的长相。” 胡枝子做了好多好多梦，一个接一个，有噩梦，有美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的时候也不是梨花带雨的哭，是号啕大哭。笑的时候也不是和风细雨，是哈哈大笑。 茂之坐在床前看着她，想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因何而哭，又因何而笑。这一遭让茂之很触动。身边有很多人愿意为他死，但大多是有准备，而胡枝子，在救他的那一瞬间，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像是一种本能。茂之看不懂她，她对他，一句实话都不说。她却为了连实话都不值得说的人去死。 这奴才也是个命大的，三番五次的以身犯险，却还能活着。曾经说她越卑微越苟活，现在看来又不是这样。她能活到今天，大概得益于她的脑子真的好用。她这样的脑子和见识，如果想害人，怕是连痕迹都没有的。却偏偏生了一颗很好的心肠，每天只知吃喝玩乐，没有什么奢望。所以才会那么开心吧？茂之想起每每看见胡枝子，她待他明明毕恭毕敬，却还是藏不住她眼角那些雀跃的小心思，茂之甚至能听到她在心里骂他。骂他，却还要救他。这是怎样一颗玲珑心呢？可惜了这样一个姑娘，如果皮囊再好一点，家室再好一点，收她在身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茂之的脑子千回百转，胡枝子也在慢慢清醒。她半睁着眼，看着坐在面前的皇帝。皇帝看见她醒来，一张俊脸凑过来问她：“可好些？” 胡枝子眼睛转了转：“饿。想吃馄饨，张大娘做的。”之所以不提别的吃食，是不想把更好吃的吃食分享给茂之。他总是抢她的东西。不喜欢他。 茂之第一次在胡枝子面前笑了，噗嗤一声，一个笑容就绽放在他脸上，眼睛里闪着光，好看极了。胡枝子心里又说了一遍：简直是天上的人啊！“出息。”茂之糗她。却转身让宋然安排去买馄饨，还嘱咐要加一点醋，辣子不能加，受伤了。 胡枝子又问茂之：“人可抓到？” 茂之摇了摇头：“自尽了。” 胡枝子又问：“可是漂亮女人？” “刺客是女人？” “是的。我昏迷前看到刺客的脸虽然戴着面具，但是眼睛很漂亮。手很小巧。应该是女人。” 茂之的眉头皱了起来，原来从刺客的身上查不到线索，是因为那个自尽的根本不是行刺的人。多半是一个替死鬼。茂之当时只顾着看胡枝子，并未注意刺客的细节。现在想来，那刺客个子不高。胡枝子说的应当没有错。 “你还记得什么？” “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普通人家的女子，手不会那么细腻。那只手，指如葱白。”胡枝子闭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 茂之定定的看着胡枝子，那么惊险的情况下，她仍旧能够去观察，普通女子很难这样。就连在深宫里斗了那么多年的太后，也不见得如此沉着。她越来越让他意外，若是改天说她会遁地之术，他应该也不会吃惊了。 胡枝子发现茂之的目光，也直直的望回去，怕什么，刚救了他命，还能吃了你不成？ 茂之用手捧住胡枝子的脸，脸向前靠了靠，离她很近，眼睛里是难得的认真：“胡枝子，你救了朕，朕感激你。在宫里，朕会护着你，不让你被欺负；他日你出宫，朕许你一世安稳。只有一样，你对朕，不要有非分之想。朕不属意你，你若有非分之想，难过的是你自己。” 说完还是盯着胡枝子。 胡枝子也还看着茂之，内心咀嚼他的话。等等，狗皇帝让她对他不要有非分之想？言外之意是他觉得她现在在肖想他？这…. “奴婢只是觉得皇上长的好看…像天上的人。但奴婢对皇上，决无半点男女之情。” “哦？”茂之玩味的品了品她的话，内心有一点憋闷。 脸突然凑上去，嘴唇盖上了胡枝子的，好软，他看着胡枝子蓦然睁大的圆眼，觉得兴致盎然。于是伸出了舌舔了舔她的嘴唇。胡枝子没有被人吻过，直觉不想让他的舌头进去，于是咬紧了牙关。茂之不满意，他的心叫嚣着想吻更多，便用手捏着她的脸，顶开她负隅顽抗的牙齿，一路进去与她的舌纠缠。胡枝子愣住了。心跳的快要出来。原来是这样的，原来吻是这样的，原来这样让人沉醉。她害怕这种感觉，伸出手来推他，被他的手抓开按在头两侧，越吻越深。他的舌逗弄着她的，一刻也不放过，胡枝子节节败退，急的快要疯了。茂之闭上了眼。这一吻太甜美了，不免沉沦。明明不是自己属意的人，却还是有了这么不受控制的时刻。胡枝子是不是对他种了蛊？ 抬起头来急急的喘气，看着胡枝子的眼睛和通红的脸。嘴唇仍旧摩挲着她的。 “朕问你，朕对你这样，你对朕也没有男女之情？”茂之呢喃着问她。 胡枝子认真的想了想，自己没有被吻过，心跳实属正常。若说对皇上仰慕，当真是没有的仅仅是被美色迷惑。于是开口：“并无。”茂之放开她，站起来，“那朕便放心了。好好做朕的奴才，朕不会亏待你。”说罢走了出去。留下胡枝子一个人发呆。 茂之出了门，径直去找刘掌柜，刘掌柜刚要施礼便被茂之阻止。“掌柜的，江湖中可有什么蛊，女人种到男人身上，让男人意乱情迷的？” “嘶~~~也没听说啊！皇上不妨问问胡枝子，她随她阿玛走南闯北，见识多。” “罢了。”茂之摇摇头，“朕起驾回宫，胡枝子交由你照顾，待她痊愈再回宫即可。” 轿子已经停在了门口。茂之上轿前对宋然交代安排十数影卫盯着这里。 回到宫里直接上朝，朝臣们已经在殿内候着，听说皇帝遇刺，各个低眉耷拉眼，生怕被皇帝责罚。茂之并不怪他们。昨日是他临时起意出宫。 短短几个时辰，茂言已经把茂之出宫知情的宫人审完，茂之身边的人没有问题，宫门的侍卫倒是有问题，只是也自尽了。一时之间，又成了悬案。 今日的早朝，主要议的是丞相之女王音远嫁蒙古部落和亲。钦天监已把日子算好，三月初三，万物萌动，王音与蒙古王爷的八字那一天最和。茂之说了这件事，状似无意的瞟过丞相面无表情的脸。“丞相觉得如何？”茂之问。 “微臣感念皇上恩德，定将小女和亲一事办好。”说罢，丞相跪地叩首谢恩。 “朕也感谢丞相替朕分忧。今日下朝，朕设午宴，教御膳房备足了丞相喜爱的饭菜。”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茂之眯着眼，看这朝堂百官。各怀鬼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江湖 勤政殿里，宫人们已将酒菜摆好。茂之与王丞相面对面坐着，宫人为二人各斟了一杯酒。 茂之举起杯：“先皇让朕自幼与丞相学习，今日朕的治国之道，都是与丞相所学。你我师徒二人，难得清静的喝一杯。”说罢眼睛红了。 丞相赶紧弯着腰站起来：“皇上可要折煞老朽了。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老师快坐下。”茂之站起来扶丞相坐下。“今日你我不是君臣，只是师徒。徒儿敬老师一杯，王音远嫁和亲，徒儿自觉对不起师父。” “皇上，”丞相用手擦了擦眼睛：“王音是臣的嫡女，自小宠爱无比，本想让她在京城择一良人，相伴到老。没想到…”呜呜呜，丞相哭了起来：“臣心里难过。但臣愿以江山社稷为重。” “多谢老师了。朕不会亏待王音。嫁妆也定是天下无双的荣耀。” 二人推杯换盏，聊到遇刺，茂之状似无意的说到:”刺客居然是女人，现在的江湖太乱了。丞相对江湖事可了解？” 王丞相立刻摇了摇头：”臣从不过问江湖中事，不过素闻江湖中很多奇人异事，也有很多女中豪杰。“说罢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鬓须。 茂之的眼睛眯了眯，丞相向来谨小慎微，这些年，只有这一个动作，是他从未改的，这个动作代表他紧张了。茂之不动声色。 酒罢，命人送丞相出宫。宋然悄然出现：“皇上，自尽的侍卫，一家人被发现死于蓟县。现场非常残忍，应该是灭口。” “现场可有蛛丝马迹？”茂之追问。 “目前看，刀刀毙命，在咽喉部，伤口小而整齐。周围听到异响的人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动作极快。”宋然皱了皱眉，接着说道：“功夫恐怕不在属下之下。” 茂之回头看他，宋然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保护他，从未吃过败仗。宋然说功夫不在他之下，那恐怕要牵扯到江湖了。一个朝廷，一个江湖，江湖中有规矩，不参与朝廷事。茂之挥了挥手，让宋然退下，自己翻着奏折。 快要打春了，蒙古部落的雪灾因着朝廷的救济，并未有大量的难民。极少的一部分也被冀州接收了。 岭南开始闹匪，专劫官家的镖车。 江南巡抚早早上奏折要防水患。 … 茂之一一看过，批阅。昨夜一夜未睡，批阅过奏折日头已经落了。简单吃了几口晚膳，太后派人来传话，让茂之去她宫里一趟。茂之回绝，说自己昨日受到惊吓，今日就不去给母后请安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然而想的并不是谁杀他，而是胡枝子推开他的那个瞬间。那么爱惜性命的人，却不顾自己的性命。茂之觉得自己的心软了一下。 此刻的胡枝子，还未痊愈，总是觉得呼吸不畅。不知道是因余毒未清，还是因那个掠夺似的吻。皇上要她不准肖想他，胡枝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肖想他。如果有，并未生出与他怎样的打算，若没有，那几次的心跳又是为何呢？想来想去，明白了，自己是被那狗皇帝的美色蒙蔽了。哦，对了，原来话本子里写的男人亲女人伸舌头是这样的。狗皇帝倒是很熟练。可怜了自己，以后还要嫁人呢，如若让世人知道了，颜面何在？以后还是离那人远点好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睡着了，一夜无梦。两夜无梦。 茂之撒出去的网并未收回，对方十分沉得住气。 于是派了轿子接胡枝子回宫。回到房间，素然在等她。前面摆着齐整整的一小盘糕点，都是胡枝子爱吃的。不单有糕点，还有一些女儿家用的饰品，一个纯金的镶着宝石的头面，一对蓝宝石耳坠子，一个玉扳指，瞧着像是跟皇上手上一块籽料扒下来的，一双风头鞋面绣花鞋，还有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霍，三百两银票。胡枝子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将这些东西都变成银票呢，德公公和文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胡枝子忠肝义胆，是为女中豪杰。特赐…”也听不清了，总之就是很多东西。念完了，看着胡枝子。胡枝子扬起还有些惨白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啧啧，还笑呢？真怕自己活的长啊？”小文子的拂尘打在胡枝子的肩上。 “我知道文公公是担心我呢！”胡枝子转身进去拿了两块儿糕点扔给小文字和德公公。仨人一人一块儿站那吃，素然也来凑热闹，文文静静一个女儿家，也拿了一块儿点心，站在他们旁边一起吃。四个人边吃边点头，满足的不得了。 茂之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勤政殿里的奴才们都这么不争气了？？站成一排晒太阳吃糕点，你看那胡枝子仰着她那狗脖子，眯着眼睛，边吃边点头，成何体统！ 于是大喝一声：“德公公！”德公公糕点塞了满口，扑通跪下了，噎的脖子直伸着，半天才顺过气儿：“皇，皇上…” “朕让你传完旨在这用膳了？”因为阳光很好，茂之的眼睛也是眯着。看起来特别阴险。胡枝子想。 “回皇上，胡枝子说皇上赐的糕点好吃，分给奴才们，让奴才们一起感念皇上恩德。”德公公现在也是张嘴就胡说了。 “哦？胡枝子，你说说，朕于你有何恩？”转身看着那个一同跪在地上的奴才，想着她还虚弱，又加了一句：“你站起来回话。” 胡枝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气若游丝：“回皇上，皇上对奴才处处是恩情，奴才三言两语道不完。若皇上想听，奴才可以慢慢说。” 茂之看她那滚刀肉的样子，估摸着也训不明白。转身看素然：“素然，朕让你等胡枝子回来，传完话就回去上职，你话还没传完？” “回皇上，还….没传。”素然也是个不怕死的。 “为何没传？” “奴婢看枝子姐回来一时高兴，给……忘了…….”说完就把头低下了。这也是个混不吝。茂之又看小文子：“文公公，德公公现在传旨都要带着你了？” “回皇上，奴才….奴才….奴才刚上完职，想顺道看看胡枝子。”哼！一个胡枝子搅的整个勤政殿都乱套了！ “素然！你现在传话。”茂之气的要死。 “是、”素然道，然后转身向胡枝子：“皇上说，让你这几天好好养身子，以后除了早晚膳外，还要做皇上的贴身侍女，还要值大夜。”说完就别过脸去，不敢看胡枝子。 什么？早晚膳？还要值大夜？就该让毒针扎死你。胡枝子恶狠狠的想。想归想，还是乖乖的磕头：“皇上，大夜是在床前值还是在门口值？遇您临幸妃子需不需要值？” 噗，茂之被气笑了。除了胡枝子以外，另外的三个奴才都冒着砍头的风险抬起了头，没见皇上这么笑过，死也值得了。看完了赶紧低头接着跪。 “你，值大夜，在朕床前值，朕临幸妃子，你就在旁边候着。”挑着眉看胡枝子，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谢主隆恩。”胡枝子磕头谢恩。好歹也是狗皇帝的救命恩人，以为能在皇宫过上几天好日子呢，不知道狗皇帝怎么想的。 茂之自然有他的想法。想动他的人，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宫外熬着没动手，不代表宫内不会。胡枝子尽管无意识，还是三番两次的被牵扯进来，如果放任她整日迷糊，早晚会被奸人所害。不如放在身边一刻不离，也好保她条小命。 看几个不长眼的奴才还跪着，便张口喝到：“还不滚去上职！”一溜烟都消失了。 溜达到胡枝子面前，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恢复的如何？” 一阵微风抚过，胡枝子有些乱的头发轻轻的扫过茂之的脸，他的脸痒痒的。伸手欲把那几根头发放到她耳后，她却突然向后站，不让他碰到他。 茂之的手呆在那，不知该放在哪儿，询问的看她。 “奴才不想冲撞皇上。”说完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的手还在那，也不动，就是看着她。胡枝子懂了，皇上没有面子了，要给皇上台阶下。于是往前走了走，把脸放到皇上的手边，茂之把头发别进她的耳后放下了手。 胡枝子的心又不可控制的跳了一跳。 “恢复的如何？”茂之又问了一次。 “谢皇上关怀，无碍了。” “嗯。” 茂之抬腿向勤政殿走：“你随朕来。” 胡枝子马上跟了过去。 进到殿内，茂之屏退左右的人。扔给她一只笔：“画。” “画啥？” “那天你看到的。” “这….”胡枝子拿起笔，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纸。认认真真画了起来。茂之在一旁，找了颗石头玩。过了很久，胡枝子道：“奴婢画好啦！”兴高采烈拿着那张纸给皇上看。 茂之盯着那张纸，表情变了又变。又看看胡枝子满是期待的脸。“小文子，宣画师。” “为何？”胡枝子不干了。“我画的不好？” 茂之拿起那张纸，举到胡枝子面前：“好？” 胡枝子看了看，有鼻子有眼的，这不是挺好吗？不服气了。 茂之叹了口气。指了指画的下半部分：“这是什么？” “毒针！” “这呢？”又指了指另外的地方，是一个黑色的点。 “杀人之心！”胡枝子笃定的说。 “整幅画是什么意思？” “有人要谋害皇上，下毒！” “好好好。”茂之一连说了三个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大夜 这么一来，叫画师也不管用了。茂之看着眼前那张糟糕的画，十分生气。胡枝子他爹，从小把女儿教成一个粗人。堂堂大齐国富甲一方的商贾，居然不请人教习女儿作画？ 俩人正僵着，茂言来了。胡枝子规规矩矩的给七王爷请安。茂言虚扶了一把，让她不必多理。 然后看了看茂之。 “无碍，说罢。”茂之道。 “皇上，臣近日查刺客，查到一些古怪。” “哦？” “见血封喉盛产于滇部。滇部人征战时喜把这种毒抹在箭上，中箭之人顷刻毙命。这种毒不好驾驭。” 茂之听完，回身看向胡枝子，只见这奴才还出神的低头看着她的画。茂之丢了个笔头，砸到了她的头上，她揉了揉头看过来。两个好看的男人齐齐在看她。 枝子拿起画给茂言看：“我画的可好？” 茂言看了看，喉咙里一声憋不住的笑声。 胡枝子气坏了：“画的不好吗？你看这手，柔柔弱弱，食指还有一小块儿疤我都画出来了呢！” “你说什么？”茂之猛然问到，拿过胡枝子的画。 “她的食指上有一小块儿疤呀，月牙状。”胡枝子又重申了一遍。 茂之回身和茂言互看了一眼，茂言问：“胡枝子，你确定吗？” “确定。”胡枝子点了点头：“这下全想起来了。” 茂之的表情一变再变，眼睛有点红。捏着画的手微微颤抖。 茂言则凝神不语。 胡枝子看着兄弟二人，料到会有隐情。也不敢问。生怕撞破了什么机密。只想快些出去。 “皇上，时候不早了，奴才该为皇上备晚膳了。” 茂之回过神，茫然的看着胡枝子，挥了挥手。胡枝子赶紧转身跑了。 “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茂言道：“何况她已经走了。” “只有你和朕知道那块疤因何而来。”茂之说。 “四哥…” “在你离京之前，帮朕查查看。”茂之恳请茂言。 “好。四哥要我查，我便查，但我不希望四哥因此而期望。否则到时的失望，会更多。” 茂之的心里一时之间翻涌出无限的愁绪。 胡枝子尽管虚弱，还是坚持做完了晚膳。想起他下午颤抖的手，和微红的眼睛，料到那个刺客与他不一般。也终于理解那刺客，不是手法生疏，而是迟疑。胡枝子何等玲珑心。 京城的倒春寒，忽然就来了，没什么防备。胡枝子端着一碗温补的酸萝卜老鸭汤，配了一块她烤的饼。放到茂之的面前。 茂之正坐在案前思索什么，胡枝子放下晚膳他也没动。于是就这么站着，夜幕深了，勤政殿没有掌灯，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带着一点点凉意。忽然想起那个晚上，茂之也似这般。今夜又是为何呢？ 德公公端着牌子进来：“皇上…今日…翻吗？”茂之透过黑暗看着那些牌子，又看了看胡枝子：“随便翻吧。” 嗯？胡枝子有点愣了，垂着手不敢动。 “朕让你翻，你便翻。” “是。”胡枝子闭着眼睛，哆哆嗦嗦的翻了一块儿。德公公眯着眼就着月光看清楚了：“王贵妃。”说罢看着皇上等候发落。 “背宫。胡枝子上夜。” 那晚鸭汤和烤的饼到了也没动一口。胡枝子看着凉了，便原样端了下去。一边走一边想着要上大夜，自己又不懂，于是便去找素然。 素然正在吃东西，看见胡枝子端着鸭汤，口水便流了下来。端过去，热了一下，二人喝了鸭汤，吃了烤饼，心满意足。 素然纤细的小手拍着肚子：“枝子姐姐做的太好吃了，怪不得皇上爱吃。” “爱吃以后我偷偷给你做。”胡枝子挤挤眼睛。“大夜怎么上啊？”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 素然脸红了红。 “快说啊！”胡枝子推了推她。 “就是…如果没有背宫，帮皇上备好热水净身。如果有背宫..完事了后皇上唤你，你还要打一盆水去净身。”素然脸又红了。 “没了？” “没了。” 嗨，胡枝子松了口气。还当上大夜有什么难，这么着一看，除了困乏了点，其他倒没什么。摇晃着便出去了，好像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 到了勤政殿，命宫人把皇上净身的水备好，便去招呼茂之净身。茂之还是那个状态，有点失神。到了木桶前，也站着不动。皇帝今天可是真的傻呆呆的。胡枝子心里暗想。低头便要退出去。 “你去哪儿？”茂之开口问她，语气不善。 “皇上要净身啦，奴婢回避。” 回避？茂之狐疑的回身看她：“你进宫的时候，嬷嬷们没教你礼仪？” “教过。奴才学的很好呢！”理直气壮。茂之大抵明白了。她姿色平庸，嬷嬷们料想她不会到主子们跟前，于是并未教她上大夜。 “过来，给朕更衣。”说罢便把手摊开。他个子高，手臂也长，即便微微摊开，也感觉伸手便能够到她似的。快步走到茂之面前，更衣要怎么更呢？想着自己平时是先解扣子的。于是伸手解他的扣子，那盘扣紧紧的系着，胡枝子解的又不得章法。手背擦着茂之的下巴，总之就是解不开。有点急了，额头微微冒汗。 茂之也不动，微低着头看着她解扣子。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脸上，胡枝子的手有点抖了。越抖越解不开，额头的汗已经流了下来。茂之还是低着头看她，手不走自主的抚去她的，像抚一粒尘埃。自己解了扣子。然后又摊开手，胡枝子明白了，还有腰带。于是又去解他的腰带。腰带倒是好解一点，很快便解开了。终于伺候完皇上脱了上半身的衣裳。送了一口气，转身要退下。 “去哪儿？还没完。”胡枝子才不管，撒腿就跑了。留下茂之一个人，嘴角扯了扯。 上一次在勤政殿，胡枝子隐约听见过行房。这一次不一样了，她就跪在床边。王贵妃被放到床上后，胡枝子去放帷幔。看见茂之玩味的看着自己。不明所以。 帷幔里细细索索的声响，还有一些口水声。胡枝子好奇，便把头微微凑过去听。因着并不懂男女之事，也想象不到二人到底在做什么。只片刻，便听见床响了一声，然后王贵妃的叫声便传了出来。 这王贵妃跟萧贵人，叫的还不大一样。王贵妃的声音大一些，听起来更媚。咦，还要求饶？狗皇帝动手打人了不成。茂之正动作着，忽然想起胡枝子在外面跪着，便没法专心。于是耳朵竖起来，只听见帷幔外面似是脖子擦着衣领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便停下来仔细听。王贵妃正在兴头上，怎么肯停下来，腿便缠着茂之，自己扭着身子只想尽兴。 胡枝子听见里面的声音断了，心里还有点纳闷，于是脖子又向前伸了伸，这一伸，可不得了，都有点酸了，赶紧扭扭脖子动了动，茂之在里面听见脖子擦着衣服的声音，内心突然烧起一股无名火：“胡枝子，给朕滚出去！” 正听的上瘾的胡枝子一愣，啥？滚出去？我还没听完….“是。”站起来磨磨蹭蹭出去了。 剩下茂之和王贵妃。他低头看着头发散乱的王贵妃，眼神似水又娇媚，牙齿轻咬着嘴唇，压抑着□□看着他。见皇上看她，便仰起头凑过来想吻茂之的嘴唇，茂之不动声色的偏了偏头，只是加快了动作。 德公公看着被赶出来的胡枝子，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拂尘狠狠的扫了一把。二人在殿外面对面傻站着。外面也是有点声音的，只是小。王贵妃的□□声越来越大，突然叫了一声，然后便没了声息，跟死了一样。啧啧。胡枝子心里暗暗思忖，之前看那么多野话本，都没有描写床上之事的，回头要淘来看看，这样在上大夜的时候，也好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过了片刻，德公公挥了挥手，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盆水，给了胡枝子。胡枝子接过来，对，素然说了，结束之后还要净一次身。便端着进去了，放在床边，拿起盆边搭着的帕子，沾湿了，再拧一下。递给茂之。 茂之眉头皱了皱，并不接帕子。反而坐起来，掀开了被子，站了起来。 胡枝子大概永生不会忘记那个情景，茂之的腿间覆着浓密的毛，一根长而软的东西贴在腿上，难看极了。胡枝子强忍着犯呕，抬头狐疑的看着茂之。茂之拉过她拿着帕子的手，盖在了那个…东西上，擦了几下，便回床上了。 那边王贵妃已经被人按完后腰，收拾妥当，被背走了。 胡枝子端着水出去，关上了门。刚刚所见让她十分震惊，原来男人身上的东西那么丑。于是又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远离男人。又冒出一个念头，孙牧远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那里应该好看一点吧？ 茂之躺在床上，想起刚刚胡枝子看到自己身体的神情，惊讶而厌恶，又想起她说对他并无男女之情，竟是半点不掺假。果然放在身边很放心。不会添什么乱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明月 王音出嫁这日，京城十分热闹。百姓们早早的聚在街边，看丞相嫁女。茂言也随婚嫁的车队一起出发。茂之站在城墙上送他们。大齐国为王音准备的嫁妆，足足抬了十里。这十里红妆，有上好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做足了阵仗。 茂言下马跪拜茂之，茂之点了点头，茂言便带着齐家军出发了。 德公公递给茂之一个纸条，打开一看，上面仅有四个字：“悬而未决” 茂之捏了捏这张纸条塞进袖子。心里却是不停的在翻涌。 王音坐在轿子里，看着队伍前面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是大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七王爷，是她爱慕许久的男人。那个男人笔挺着身子，似是无比的骄傲。王音心里苦楚，又不便对外人道。只是忍了这许多年。 茂言感觉到人在后面望着他，料到是王音。内心十分抵触。王音自小是世人眼中的大齐国第一才女，茂言却知她心狠手辣。 茂言到了婚配的年纪，王丞相多次暗示他，他均委婉回绝。他心里有一个女子，茂之知晓，这也是茂之无数次放他去边关的原因。打马转身到王音的轿前，也不看王音的脸，说道：“后面旅途劳顿，王妃还是好生休息。出了冀州，风景会愈发的好，王妃待那时再看也不迟。” 王音看着那张她爱的脸，内心的恨意绵延，却仍笑着说：“小女还不是王妃，担不起王爷的称谓。” “早晚会是。本王告退。”茂言说罢打马狂奔而去，健壮的汗血宝马载着这鲜活的男人，竟是一副人间美景！街边的百姓发出轻呼，人群中一个极其美丽的红衣姑娘，看着那一人一马远去，表情微动。 茂言亲帅这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奔蒙古部落去了！ 胡枝子的心也随着去了，随着茂言出征的队伍回到了海拉尔。胡枝子想起海拉尔的草原上打春开始便飘着淡淡的牲畜的粪便的味道，还有到了夏季盛放的花。胡枝子想起乌恩在太阳下对她笑，一口白牙晃眼。然后跑过来把她扛在肩上在草原上疯跑。不知道乌恩过得好不好。进宫前听说他娶了一个姑娘。乌恩还记得她吗？ 就这么坐在春日的阳光里发呆。竟不知时光过了几许。 勤政殿内，宋然站在茂之的案边，小声的回禀：“派去的人仔细比对了伤口，动手的时候用的应当是柳叶刀。那一家人的来龙去脉也查的十分清楚，左良的远房叔父，曾在蜀地做官，做蜀地都统严卿的副官。严卿，是丞相的旧部。目前，只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茂之认真的听着宋然汇报，浓眉挤成一团：“毒呢？” “毒，也查过了，黑市的交易，相关人等已逃遁，都是江湖中人，用寻常手法，很难抓到” “嗯，好。朕写一封密信，你去交给西关客栈的掌柜。就说京中大戏开幕，请掌柜的来看。” 宋然领了令离开，茂之在案前思索。 胡枝子端了一小盏甜品上来，近日狗皇帝的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寥寥几口。今日做的是芋头，上好的芋头洗净煮熟，放在灶上蒸熟，绿豆煮了很久，煮成绿豆沙，醇香的芋头浸泡在绿豆沙里，表面覆上一层薄薄的牛乳，掀起盖子就有一股淡淡的醇香。 茂之闻到味道，抬起头看在胡枝子站在那，献宝似的，谄媚的看着他。眉头皱了皱：“这是什么？” “浅草没马蹄..”胡枝子赶忙说。 茂之低头看了看绿豆沙和芋头，叫这个名字似乎也不为过：“你一天不学无术，难得给小食起个好听的名字。赏吧！” 胡枝子一听赏，就往前倾了倾，耳朵支棱老长。 “十两银子，找德公公领吧！”茂之说完，看着胡枝子前倾的身子，还是定在那。这个奴才他是知道的，这赏赐应该是不合心意。不能总是可着她性子来，否则日子久了，就不好管了。于是不理她，低头吃小食。芋头与绿豆沙配在一起，吃起来味道很淡，但值得回味。 吃完了抬头看胡枝子，盯着他吃东西，特别没规矩，于是顺手就把小盅重重放在案上，咣！胡枝子吓了一跳，怯怯的问：“不合口味？” “那十两赏赐不必领了！”自从胡枝子说刺客的手上有月牙形的伤口，茂之的心里就烧着一把火。这些天阴晴不定，对别人倒无碍，火都发在了胡枝子身上。 “是。”胡枝子低头，等着茂之发落，但是茂之也不说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么站了很久，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他的肩膀：“皇上，奴才再给您做点别的，这个不好吃，以后不做了。您..别生气。”胡枝子何等玲珑心，自从那天让她画刺客的小像以后，皇上就不对劲了。 “谁给你的狗胆敢冲撞圣体！你活腻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救过朕，朕就会纵容你？？朕的身体是你这个狗奴才碰得的？？？”茂之蹭的站起来，难得说这么多话，一句接一句，句句吓人。胡枝子简直想给自己一嘴巴，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赶紧跪下：“奴才知错了，皇上息怒。” “滚。” 胡枝子领了命，赶紧退了下去。最近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几乎每一天都这样，刀尖上饮血的感觉。出了门，看见德公公站在那，冲她摆手让她过去。 “怎么了？又龙颜不悦了？”问胡枝子。 “嗯。”胡枝子沮丧的耷拉着脑袋：“德叔，明日开始，我做好的伙食，让其他人帮我端进去好吗？皇上就看我不顺眼，我真是担心我这脑袋。” “成吧。你避一避先。” 到了晚上，茂之传来话，大夜也不用胡枝子上了。突然闲下来的胡枝子坐在卧房里，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很堵，一想到皇上就堵。不知道是因为他生气堵，还是因为他不可知的烦恼堵。总之就是堵。胡枝子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谁抓住了把柄，从此就有了软肋。这些日子，闭上眼睛是他，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他的那张脸就在那，那么好看。期待看到他，又不敢看到他；想跟他说很多话，又不敢张口。怀揣着这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感觉自己特别勇敢，又特别怯懦。未经世事的胡枝子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情窦初开。 情窦初开的胡枝子在这个晚上辗转反侧，想起第一次见茂之，他站在静雅的小像前的无声的难过，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晚他情绪崩溃抱着的那个宫女是她；想起他在小年的宫宴上光明正大的赏赐她，为她带来了很多麻烦，又在大年三十后为她解围；想起他在她奋不顾身救她后，抱起她的时候满脸的焦急，大滴的汗水落在她的脸上；想起他在病榻前吻她，告诉她不要爱上他..胡枝子迷迷糊糊的睡了，做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第二天一大早，胡枝子就起来了，窝在小厨房里给皇上做早饭。做好后用工工整整的小楷写了一张信笺：“原非有意触红颜 谅必也曾忆缠绵”。素然端着早膳进去，茂之刚刚练完剑，端起小碗要用膳，看见那张字条，字写得倒是难得的好看，谁跟你缠绵了？？？这狗奴才怎么回事！ 到了晚上，又是素然端来的晚膳，还是压着一张信笺，这回换成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冷哼了一声，置之不理。 下一次，压着的是“吹面不寒杨柳风”… 连续几天，茂之的心情竟然好了一些，这一日告知胡枝子恢复上大夜。胡枝子有很久没见皇上了，恢复上大夜的这一日，皇上并未召幸妃子，而是在勤政殿里批奏折。胡枝子进来请安的时候，他还是在案前，抬头看了看这个奴才，冲她招了招手。 胡枝子兴高采烈的去，到了他的面前，规规矩矩的站着。 茂之开口对她说：“除非替朕宽衣，不得触碰朕。记住了吗？” 胡枝子心里沉了一沉，但马上又开心了，没关系呀，可以每天看到他。鸡啄米似的点头。 “过来研墨。”茂之命令。 茂之批着奏折，突然把笔甩给胡枝子：“你来写。” 胡枝子一脸怔忡，写啥？“朕写累了，你给朕念，念过之后朕告诉你怎么写你便怎么写。”天呢，胡枝子心里叹了一声，要批奏折了呢！好玩！赶紧拿起一本奏折朗读起来，抑扬顿挫，居然有点好听。茂之闭着眼睛听，听完了口述，由胡枝子代笔。 胡枝子找了一张小方桌，把奏折摞在上面，一本一本的来，皇上让写什么，她就认认真真的写。茂之半眯着一只眼睛，看着眼前的狗奴才坐的端端正正，腕子悬的稳稳当当，没有一点抖，落笔缓，起笔急，绝不拖泥带水。再瞄瞄写出来的字，形体方正，笔画平直，是极好看的正楷，跟她每日写的信笺是一样的。再看看这个写字的人，眉目舒展，嘴角微俏，手指修长干净，身形却比别人大一号。宫里的女子，多是弱柳扶风，像她这样的，小鹿一样，仿佛抬腿就能跑很远。 “除了正楷，还会写什么？”茂之开口问她，嗓音有一些沙哑，给这安静的夜晚平添了一丝蛊惑。 “回皇上，隶书和草书也写一点，但都写得不好。” “草书师从哪位？” “青..了一位海拉尔的秀才。”胡枝子本来想说青云先生，转而压下了。阿玛自幼教育她，女子不要锋芒毕露，要谦逊。 这个小细节自然瞒不过茂之，他坐直了身体，玩味的看着胡枝子。胡枝子感觉到茂之的目光，回头冲他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极了天上的明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三出 皇上赦的三日休沐，还有一日。胡枝子想了很久，决定在上巳节这天出宫。想起上次出宫的事，担心主子生气，提前好久就跟主子请示。茂之因为近日心情好，便准了。 上巳节这天还是一早就爬起来梳洗打扮，出门前把主子的早膳做好，交代素然在皇上练完剑后端给他。然后便出门了。这一日，穿的是杏色对襟中衫，梳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辫子上簪了几朵早春的花。茂之正站在窗前吐纳，看见春姑娘雀跃的出门了，心里便知那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吸引她。 出了宫门的胡枝子径直向庆余斋走去。庆余斋还未开市，她轻轻的叩了叩门。小二过来一看，是二小姐，便急急开了门。然后又跑到后院去叫谢掌柜。谢掌柜到的时候，胡枝子正在那挑好玩的玩意儿，准备回宫送给宫人们。看见谢掌柜，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去：“谢叔，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谢掌柜左右看看：“走。”拉着胡枝子向内间走。进到房间里，对胡枝子说：“有个女子来找二小姐，我把小姐的字条给她看了。” 胡枝子一下开心了起来：“她人在哪儿？” “她说她一直住在福来客栈春望，小姐可以去那儿找她。” “好，我现在去找她。”站起来要走，却被谢叔拉住了衣袖，回头一看，谢叔正在抹眼泪：“药铺的掌柜给我传话，说小姐受伤了，我也不敢去探望，小姐好了吗？” 胡枝子一听是为了这，便宽慰谢叔：“谢叔，我没事儿啦！你看看我，这胳膊这腿这身子，哪像受伤的人！您且把心放到肚子里。”说罢把找到的好玩意儿往桌上一放：“您帮我收着，我晚点来拿。” 出门直奔福来客栈，找到春望间，轻轻的拍门。一个慵懒的女声传出来：“谁呀？” 胡枝子清了清嗓子：“我。胡枝子。”话落，听见里面趿拉鞋小跑的声音，门一开，一个丫头就挂在了胡枝子身上：“枝子姐！”竟是那一日在人群里看茂言出征的绝色女子。 两个丫头嘻嘻哈哈笑做一团，半晌才平静下来。胡枝子打量面前这个小姑娘，她进宫的时候，这个小不点刚刚十岁，跟着胡家的商队走了好几年，后来胡枝子进宫了，她便自己闯荡去了。 “七姑娘，你怎么来京城了？离我们相约的日子还远。”胡枝子正了面色问她。 “有人给我递消息，说你受伤了，我便来了。” “不是要杀我，是要杀皇上。”胡枝子大概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朝廷派出了一队人马查见血封喉，动作十分之快，但不知为何不懂章法，只是一味声张造势，却不见得真正的拿人。人我已经扣下了，也查完了。”七姑娘一张好看的脸出现难得的肃穆。 “结果呢？”胡枝子追问。 “结果？哼哼。当今圣上，真是有一个厉害的母后。”七姑娘把如何抓到交易的人，又通过各种线索追查的事交代给胡枝子，末了补充一句：“不知当今这位，打的什么牌。他派出的亲卫队，把江湖搅乱了。”胡枝子想起茂之那双深不透底的眼，料定他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七姑娘看到胡枝子晃神，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用手指触了触胡枝子的咯吱窝：“枝子姐，你思春了！” “说什么呢！”胡枝子通红的脸。 “我枝子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枝子姐姐看上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帮你拿下！”七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谁也没看上！就是觉得当今圣上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我又恰巧赶上了，就想帮他。虽然他身为一国之主，很有可能不需要我做什么。”胡枝子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皇上。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枝子姐姐….你的心上人是皇上？？？”七姑娘震惊了，但转念一想，不是皇上又能是谁呢？枝子姐待在宫里那么多年了。“我看七王爷的长相，皇上应该也差不了。江湖上都说，皇上和七王爷，是世上顶尖的美男子。不分伯仲。” 胡枝子沉默了。小二过来送早膳，二人坐在窗前，早春的风轻拂在她们的脸上，早茶的香气钻进鼻子，对面坐着的是儿时的故人，这么温暖的感觉，胡枝子是许久没有过了。 “我这几年不见你，小不点出落成这么好看的人儿，还攥着半个江湖。可惜我只有这1天时间，不然要好好跟你叙旧。”胡枝子拉着七姑娘的手，突然眼睛红了：“也不知我阿玛额娘走的时候，有没有受苦。” 七姑娘的眼睛也红了：“我不该离开胡家的商队，我在，或许胡伯就不会死。待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过去数日，很多线索都断了。”说罢顿了顿：“枝子姐，皇帝终究是皇帝，你…不要用情太多，否则伤的会是你。你只要自保即可，外面的事情有我。你有事就给我传话，方法你知道的。等你出了宫，世上好男儿那么多，虽不及当今圣上的权势，但胜在自由，平民夫妻，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的幸福，是皇上没法给的。” “我知道，你不要担心。”胡枝子拍了拍七姑娘的手。 二人就这么闲聊，半日的时光便过去了。下午手拉手又去外面闲逛，早春的京城，院落里的花都开了，一簇簇，一处处，格外美丽。胡枝子有许多年没见到这样的春天了，便寻了一处茶座，二人坐在院落里晒太阳，赏花。 茶座里的客人往来动作都很轻，声音也轻。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在打扫庭院，露出的手臂白净细长，身量小巧轻盈，水嫩的肌肤，顾盼的眼神。因着这份美丽，胡枝子便多打量了好几眼。待目前茶壶的茶喝完了，就轻声招呼那个女子来添水，那女子盈盈的走来，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胡枝子扫了一眼她好看的手，愣住了，食指上，有一块月牙状的疤。内心轰了一声，被刺杀那日的种种闪过脑海。但仍旧不动声色，笑着对那姑娘道：“给我们换明前的龙井吧！天气渐暖，火气有些大。” 那女子微笑着颔首，转身去换茶。胡枝子看了一眼七姑娘，又看了看那个女子，七姑娘明了：是要查的意思。待那女子回来，二人在闲聊些不痛不痒的。聊到王音出嫁那一日，那十里的红妆，还聊到英武伟岸的七王爷那匹汗血宝马。七姑娘面色红了红：“七王爷，那一身的侠气，世间少有。” 胡枝子哈哈大笑，用手指推了推七姑娘的胳膊：“这世上的男子，饶是我妹妹看上了，便逃不掉了吧？” “哼！不稀罕。”再沉稳的女子，此时也有了几分小女孩的娇羞。 “有幸见过七王爷，当真是一个好男儿。”那女子突然开口，胡枝子二人停下了闲聊，诧异的看着她：“姑娘好眼力。”说完这句话，灿然的笑了笑，转身便走了。那举手投足的风情，怕也是世上无双。 “你见她面熟吗？”七姑娘突然开口问。 胡枝子沉思了很久：“没见过。“眼神不着痕迹的扫了扫身边的茶客。而后安静的喝茶赏花，不再多言。 待二人出了门，走到僻静之处，胡枝子才开口：“刺杀皇上的人，食指上也有月牙疤，也是女子。” “嗯。我明白。” 胡枝子伸了个懒腰：“我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二人说罢便找到一家小馆子，进去点了几样小菜，还点了两壶梅子酒，吃吃喝喝十分痛快。 转眼便过了两三个时辰，二人面前的酒壶已经快堆了半桌。胡枝子喝的面色潮红，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有点头晕。这种微醺的感觉棒极了。回到庆余斋拿了早上存的东西，便向皇宫走去。 快走到皇宫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答应孙牧远，再出宫要去看他，于是转身又向孙牧远指过的方向走，到了孙府，日头已经西沉，叩了叩府门，守门人开门一看，竟然是一个醉酒的姑娘，转身要走。一想不对，还没有姑娘来寻过少爷，不通禀怕也是不行，于是撒腿就去了。 孙牧远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面色潮红的姑娘靠在府外的高墙上，头上簪的几朵小花已经歪歪扭扭，看见孙牧远，便咧嘴笑了。孙牧远的心不可抑制的跳了跳，走上前去：“我今日想出门，后来犯懒，便没有出去。多亏了犯懒。” “我快走到宫门，突然想起答应过你出宫来看你，便来看看。”胡枝子还能说整句话，没有醉的很厉害。 “进府喝点茶，吃点点心再走？”孙牧远担心的看着她。 “不了，我现在就要走，否则错过了进宫的时辰，要挨罚。”说罢向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孙牧远急急的跟上去：“我送你！你这样我不放心。”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也没有说什么话。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夕阳把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孙牧远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个微微不稳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醉酒 二人走到宫门口，孙牧远不得不停下脚步。胡枝子停下来看着他，想起七姑娘说的话：“宫外男子能带给你的举案齐眉比起双飞的快乐，是皇上给不了的。”这么一想，便觉得好遗憾，孙牧远这样好的男子，从未掩藏过自己的感情，明月清风一样，透着正直。然而自己却爱上那个人。如果再早一点遇到孙牧远呢？在她进宫前？命运会不一样吗？就这么看着他，看的孙牧远心里紧了一紧。 “胡小姐，你…可有话对我说？”上前一步，离她近一点，轻声问她。 胡枝子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便说：“孙公子好好备考，等着公子春闱高中的好消息。” 孙牧远咧嘴乐了乐，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快去吧！要关门了。” 许是多年没有喝酒的缘故，胡枝子被梅子酒的后劲侵袭了。走小路晃到勤政殿，想赶紧钻回自己的屋子里醒酒，却见茂之站在那里。素然、德公公、小文子依次站在他后面。头嗡了一下，远远的便跪下给茂之请安。 茂之信步闲庭的走到她面前：“起来吧！” “谢皇上。”赶紧叩头起身，却晕了一下，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头也不敢抬，深深的垂在胸前。茂之站在她前面，闻到了一股酒气，心里冷哼了一声。到底是外面好，放鸭子出去了一天，在宫外吃吃喝喝，傍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素然，带你的枝子姐姐去收拾一下，收拾完让她上夜。”说罢抬腿向殿内走，路过德公公和小文子，眉毛一立：“还不走？你们也想喝酒？” 不不不，二人赶忙摇着头跟上。 收拾完的胡枝子酒劲好像消了一点，又好像没消，走路不那么晃了。但就是想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就是想笑。到了殿内，请了安，便站在案前研墨。眼神却控制不住的看茂之的侧脸，鼻梁高耸，利剑一样的眉毛，薄薄的唇。对呀，是这张薄薄的唇吻过自己呀！ 茂之觉得不对劲，歪过头看她，便看到一个龇牙咧嘴的狗奴才，眼睛放着光盯着他。吓的手一抖，墨汁滴在了奏折上。于是那支笔就丢过去，丢到了胡枝子的身上，眉毛立起来凶的狠。要是往日的胡枝子可能立刻就跪下了，今日并没有。嘴巴嘟了起来：“奴才的衣服都脏了。”娇嗔的语气让茂之心口一惊：“你下次再喝酒，朕就砍了你，听清没有？” “皇上总是要砍奴才，奴才看皇上一眼，要砍；奴才碰皇上一下，要砍；奴才喝了酒，也要砍。可是奴才的脑袋还是在脖子上呢！皇上为什么不砍？”胡枝子的头微微伸了上去，此时德公公正端着名牌上来，看见这一幕心里哎呀一声，赶忙上前，想岔过去：“皇上，该翻牌子了。” 茂之根本不接茬，一直看着胡枝子，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把头探到胡枝子的面前：“你这么想死？朕成全你？”他的呼吸那么近，胡枝子又闻到了茶香，今天喝的应该也是龙井吧。心猿意马的胡枝子根本不知自己此刻的危险，又咧嘴笑了笑：“好呀，奴才惜命，但是要死就要死在皇上手上。”说完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七姑娘的话：“世上好男儿那么多，虽不及当今圣上的权势，但胜在自由，平民夫妻，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的幸福，是皇上没法给的。”于是眼泪就下来了，噼里啪啦的，茂之很少见胡枝子哭，那几次都跟唱戏一样，不能当真，今日却哭成这样，心想是自己吓唬她吓唬的过了头。张嘴却是：“敢在朕面前哭，你这是大不敬！” 德公公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住，祖宗诶！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胡枝子却还是落泪，噼里啪啦的，无声的泪。茂之突然有点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想起德公公还在这站着，火气就撒到德公公身上：“不翻！滚！” 德公公拿起盘子一溜烟下去了，突然想起不对，于是站在殿外，向里面招手，把里面的宫女都招呼了出来。 剩下茂之和胡枝子面对面站着。胡枝子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从前只是觉得自己被皇上的美貌蛊惑了，今日却明白了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自己永生得不到的人，又不能告诉他。 片刻，一张帕子递到了胡枝子面前。胡枝子看着那个举着帕子的人，也不伸手去接。 茂之呢，看着面前这种哭的有点肿的脸，眼睛也肿的像桃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叹了口气，用帕子把胡枝子的眼泪抹去。“怎么了？”低声问她。 “奴才…喝多了就会….哭，从小就这样。”胡枝子抽抽搭搭的说，不好意思的拿过帕子，自己擦脸，鼻涕眼泪都抹在一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你以后不要喝酒了，哭起来太丑了。”茂之逗她，又接了一句：“朕也不喜欢女人哭。” “嗯。”胡枝子用帕子糊住了脸，使劲点了点头。 茂之坐下接着批奏折，但不知怎的，今天不想再装糊涂，于是放下笔，又站起来走到胡枝子面前：“胡枝子，你见过静雅吗？” “奴才没有福气见，只是远远的看过。” “你觉得静雅如何？”茂之问她。 “好看，像天上的人。善良温柔，举世无双。”胡枝子想了想自己曾见过的静雅。 “你觉得你与静雅比起如何？”茂之又问她。 胡枝子赶忙摇头：“奴才不敢。” “是不敢比，还是比不上？”茂之继续问。 “不敢比，亦比不上，云泥之别。”胡枝子感觉自己的酒全醒了，心里抽痛，好像有什么利刃扎在心上。 “朕爱静雅，不会再爱上别人。至少不会再爱上不如静雅的人。你救过朕的命，朕感激你，留你在身边，护着你。至少是你在皇宫的日子里，朕敢保证没人敢动你。朕就说这么多，你能懂吗？”说罢盯着胡枝子的脸，等她的答复。 胡枝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皇上说的，奴才都懂。奴才有分寸。再过一年，奴才就要出宫了，奴才只想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好好伺候主子。”说罢跪下身去，给茂之磕了三个头。心里那把利刃又向深处刺了刺，有一股血流了出来。 这一夜给茂之更衣的时候，手尽量翘起来，没有一次触碰到他的身体；伺候他净身，也是目不斜视；茂之上床的时候，她抬头放下帷幔，动作轻柔，没有一点声响；守在他的床前，听见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知道他睡了。便跪到自己的软垫上，一声不响。终于是做回了一个本分的奴才。原来爱上一个人这样疼，想着自己的心事被人探明了，又碾碎了，就会疼。但最疼的不是这个，是原来他不爱你，也不可能爱上你。 茂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如果是别人，他不至于如此为难，但这人是胡枝子，她救过他的命。茂之把自己与她相识的种种想了一遍，也在想他对胡枝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有时候觉得她好玩，便逗弄她一下，但有对她存在着男女间的冲动吗？没有。离不开她吗？没有。如果她是个没有救过他命的女人，又知道对自己着了魔，索性开了脸扔在后宫里就行了，但是对她不行，她这样的女人，开了脸，宠幸一次，扔在后宫里又能怎么样呢？后宫里的女子各个绝色，自己怕是永远不会再翻她牌子了，就这么老死了，对一个救过自己命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断了她的念想，让她安然呆到出宫，是对她最大的慈悲。 辗转反侧之际，却听见床边传来轻微的鼾声，胡枝子睡着了。 第二日起床早朝，发现胡枝子已经做好了早膳。穿的清清爽爽等在那，准备帮他更衣。看见茂之起来了，便笑着过来了，还是那副狗奴才的谄媚嘴脸：“皇上，您起啦？早膳做好啦，奴才伺候您更衣用膳。”茂之瞄了瞄胡枝子的神情，没有任何异色，仿佛昨天是他做了一场梦。自己也不好再端着，便应了句：“好。” 把手摊开，让胡枝子为他穿朝服。过了这一夜，胡枝子动作好像利索了不少。从前给他更衣，磨磨蹭蹭，今日倒是快，很快便穿好了。然后拿来早茶让皇上净口，转而又拿了一颗口檀放到皇上面前，待皇上嚼完口檀，早膳已经端到了面前，这一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胡枝子的脸：“朕看看是不是别人易容成了你？” 胡枝子揉了揉被捏疼的脸：“还有哪个人能比奴才聪慧？”一幅不要脸的样子。 “没有了。”茂之看了看她，感觉昨夜的担忧都多余了。这个奴才是个没心没肺的。 于是心情也好了一些。 待皇上上了朝，胡枝子便歇下来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昨日茂之对他说的那些话，胸口便钝痛。他说的多清楚呀，他心里有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去了，他也不会爱上她。胡枝子想起后宫那些好看的妃子，又想起自己这张普通的脸，是了！为什么会爱上她？怎么可能会爱上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秘密 茂之下了朝之后，留了几位大人商议春闱之事。王丞相自然是在列，还有户部尚书肖潜、礼部尚书孙禄、国子监纪云。大齐国连续几年，春闱都非常出彩，无论文试还是武试，结果茂之都很满意。 “今年的殿试试题，各位大人有什么建议吗？”茂之问。 几位大人互相看了看，皇上从前出殿试题，从没有问过大家的建议。今儿突然这么一问，还真都愣住了。 “这…”王丞相想了想，“微臣以为，目前大齐国泰民安，户部改革可使大齐国运更加昌隆，如果可以，殿试的时候可以看看各位考生是否有良策。” “的确，丞相说的有道理。”茂之点头，转身问纪云：“纪大人觉得呢？” “臣以为，大齐国国泰民安，但不能疏于防范，可以从行伍改革方面出题。” “二位大人出的题，都很好。但微臣以为，冬季蒙古部落雪灾，夏季江南水灾，我们的题，可以务实。”孙禄说。 茂之看了一眼这位一向务实的孙大人。孙大人不似其他朝廷官员，孙大人寡言但耿直，不与人结帮派，虽身居要职，但并不好过。茂之继位后，提拔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当时要让他任户部尚书，但遭到了丞相及众官员的反对。 “今年的考生，可有十分出色的人？”茂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蜀地的考生严钰，一路过关斩将，十分不俗；江南叶家的叶怀先，可与之相较。”户部尚书肖潜说道。 “那个严钰朕听说过，蜀地第一次才子，随家室不显赫，但在蜀地十分有名。朕倒是想见见。” 几位大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今年的考生趣闻，胡枝子刚好临时被德公公拎来上茶。便竖着耳朵听了一听。 “孙大人的远房侄子今年不是也参考了吗？”王丞相突然问孙禄。 “是的，小侄牧远也参考了，但小侄成绩平平。”孙禄坦然的回答。 听到孙牧远这个名字，胡枝子倒茶的手慢了一慢，又扫了一眼端坐着的孙禄。孙大人眉眼与孙牧远有几分相似，一身正气，看起来不是很好接近。胡枝子对他的印象莫名的好。于是转身重新为孙大人面前的茶壶换了上等的好茶。孙大人向胡枝子颔首。 这些微小的动作都没逃过茂之的眼。 待各位大人们退了，茂之问她：“认识孙大人？” 胡枝子赶忙摇头：“奴才常年在宫里，怎么会认识孙大人？” “那你为何把朕珍藏的老茶给孙大人了？” “这个…奴才看着孙大人挺顺眼的。”胡枝子难为情的说。茂之却笑了：“别看你每天脑子跟不够数似的，看人倒是准。这个孙大人，是朕看好的户部尚书，却因种种原因，被放到了没有实权的礼部。为人正直谦和。从不拉帮结派，朕十分信任他。” “皇上信任的，那肯定错不了。奴才这茶，没倒错！”胡枝子笑了笑，便下去了。 茂之看着胡枝子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奴才那日或许是真醉了，他们说了什么话怕是忘的干干净净了。否则一般的女子，多少会有扭捏，然而她没有，除了干活的时候更利索，没有一点异状。茂之不禁好奇起来。 是以晚上胡枝子上夜的时候，时不时盯着她，把她盯毛了。放下手中的笔：“皇上…”试探的看着他。 “嗯？”茂之揉着手里的石头，看着她。 “奴才今儿个，好看吗？” “怎么这么问？” “您一直在看奴才，奴才挺紧张的。”胡枝子说。 倒是大方。于是还想试探。宽衣的时候，手故意握住了胡枝子的肩膀，谁知她一把甩开了他：“皇上！您..奴才…这…”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是干着急。 “没事，刚刚恍惚了，把你当成常美人了。”茂之开始胡诌。 胡枝子的脸扭成了一个问号？常美人？“皇上您这两天都没翻牌子，您是不是该翻牌子了？翻了牌子就不会把奴才错认成常美人了。”言外之意是您想女人了吧？ 茂之悻悻的上床盖上被子，不再理他。胡枝子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日闲来无事，便跟德公公告假去了掖庭。小路子一看见胡枝子特别高兴，隔着门板跟胡枝子说了一大堆闲话。胡枝子有点愣了：“小路子，你为什么不开门让我进去？” “胡枝子你在御前呆的好好的，进来掖庭不怕晦气吗？” “当然不怕啦！快让我进去！” “好吧！”小路子把掖庭的大门打开放胡枝子进去。天气暖一点了，掖庭却还是那么阴冷。胡枝子一进门就把自己带过来的小点心扔给小文子，还有一些能打发时光的小玩意儿。正在教小路子玩那些小玩意儿，丽妃来了。远远的便喝到：“大胆奴才！胆敢私藏脏污！给本宫交出来！” 小路子哭笑不得的看着胡枝子，胡枝子赶紧给她请安：“给娘娘请安。娘娘您看，这是奴才孝敬您的。”说着便拿出一面顶好看的西洋镜，还有一盒胭脂，一盒口檀。都是顶好的东西。丽妃看见这些东西，眼睛也亮了亮，这个奴才真是好。 便把手伸出来，胡枝子赶紧接住，腰身一弯：“娘娘当心脚下~”二人有模有样的进了门，把小路子扔外面了。胡枝子一进门便把西洋镜摆上了，拉丽妃坐过去，看着镜中的她：“娘娘您真是太美了。”胡枝子说的是实话，丽妃姿色不凡，若放在年轻辉煌的时候，一定是仙女一样的人物。 “娘娘您真美，奴才觉得皇后都没有你美。”胡枝子又加了一句，她所指的皇后自然是当今的太后。 “哼！那个贱人！勾结野男人！还陷害我！”丽妃又哼了声，眼睛冒出一道凶光。 “嘘！”胡枝子赶紧把手指放在嘴上嘘：“娘娘您小点声，造皇后娘娘的谣要杀头的！” “杀头能怎样？她不过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我亲眼见的！在她的寝宫里，有个不是咱们皇宫的男人。她的寝宫有密道！想要什么男人，便有人从密道送进来！”丽妃看起来极严肃。 “娘娘您可别说了，您再说奴才就被拉出去砍了，您有皇上护着，奴才可就没那么好命了。”说罢转身走了。丽妃并没有追出去，看着面前的西洋镜，微微一笑，眼神一片清明。 胡枝子从掖庭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日的丽妃，看起来还是疯癫，但是说的话似乎又跟从前不大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从前说的是皇后有野男人，今天说的是皇后的密道里想要什么男人便能送进来。这怎么可能呢？皇宫里怎么会有密道呢？如果没有密道，守卫这么森严的皇宫，那个杀如意的人又怎么出宫去的？胡枝子这样想着便朝着正阳门走去。宫人们进出只能走正阳门，每一个进出的宫人，都要搜身。如果是拉着货物的车，要里里外外的查。胡枝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即不引人注意，又方便观察。一坐就是半晌。 胡枝子在这边坐着，那边宋然把当日后宫的动向禀告给茂之，也顺便说到胡枝子去了掖庭，又去正阳门闲坐。茂之没接着问胡枝子的事，反而问宋然：“上次的密函可送到？” “送到了。” “送到就好。接下来你帮朕去办一件事，派几个人，严密的监视整个皇宫，以及方圆二十里之内。” “得令。”宋然退下了。 胡枝子端来晚膳，刚要退下便被茂之叫住，他摒退左右的人，然后直接问胡枝子：“去掖庭做什么？听到了什么？去正阳门又做什么？你生出了什么鬼心思？” 胡枝子一听，狗皇帝居然还在监视他，内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的。但是她现在已然把自己御前第一受宠的奴才的位置摆的十分正，很直白的便说：“今日去掖庭是找小路子玩，出宫的时候给他带了一些玩意儿。说到掖庭，有一件事很有意思呢！掖庭里有一位先皇的丽妃，皇上记得吧？奴才在掖庭当差的时候，那位丽妃经常说胡话，说太后寝宫内有密道。本来不是什么有心的话，可是奴才突然想到，之前在宫里碰到的那个歹人，后来出宫追杀我。可是在宫里又找不到..所以今儿个再听丽妃说，就上了点心。后来又一想，这可是皇宫！皇宫里怎么会有密道！就算有，也应该是皇上的密道！然后就去正阳门坐了会儿，琢磨琢磨那人究竟是怎么出宫的。” “琢磨出来了吗？”茂之嘴角隐隐有笑意。 “易容，或者…真的有密道？”胡枝子的眼睛又睁的溜圆，看向茂之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 茂之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别胡思乱想了。想杀你的人，朕已经抓到了，而且已经妥善安置。” “哦。”那只手温温柔柔的，让胡枝子有一点愣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茂言 茂言率领的人马因着带着和亲的车队，这一路行进的很慢。走了大半月，才走到围场。进了围场，温度骤降，草场还没开始绿，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到隐隐的积雪。王音抱着暖炉坐在轿子中，看着外面苍茫的天地，心里涌出一股股凄凉。把头伸出去，一股强劲的冷风打在脸上，强忍着刺骨的疼，看向马队最前面昂首骑在马上的人，心里的恨又多了一些。 茂言在前面带队，突然听见后面一阵喧闹，回头看过去，是王音的轿子那里出了问题。策马过去，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音的丫鬟柳叶钻出来：“我们小姐刚刚晕过去了。咱们今儿不能再走了，得赶紧找地儿休息。” 茂言掀开轿帘看了看，王音惨白着一张脸躺在里面：“王姑娘，这附近风太大，不适合扎营。你再忍忍，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20里路。”转身看着那丫鬟：“照顾好你们小姐，不行就叫大夫来看。”说罢策马离开。 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驿站。茂言因着这些年来来往往蒙古部落，与沿途驿站的老板很熟。老板给茂言和王音安排了两间上等的房间，其他随行人员也一一安顿好。 茂言因着冷，喝了一些酒。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一颗心已经飞到了额尔古纳。不知卓娅现在在做什么。正在想着，柳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七王爷，我们小姐突然发热，请王爷过去看一眼。” “你们小姐发热，为何不找郎中？”茂言冷着脸问。 “郎中还没到..我们怕出事…请王爷快去看一眼吧！”柳叶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茂言想了想，还是站起来随她去了。进到王音的房间，一股极淡的幽香飘进鼻子，茂言的眉毛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走到王音的病榻前，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头发披散在床上，面色嫣红，那双绝美的眼睛楚楚动人的望着他，转眼间盈满了泪水，眼睛轻轻一眨，眼泪便流到了枕边。茂言不知为何，觉得此刻的王音太美了，他轻轻坐到王音的床边，伸手抚住了王音的脸… 王音立刻把手臂圈到茂言的脖子上，仰起头要吻他。却被茂言猛然按回了床上！“姑娘是大家闺秀，却用这下三滥的套路。你可知今日我们若苟且了，大齐国便完了！我真是高看你了！” 说罢用力打开她的手臂，快步走出了房间。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茂言急速的喘着气，找到自己的马，也没有穿外衣，便向外飞奔！却没注意到，客栈内紧接着追出一匹马，在他的身后紧随。 茂言感觉自己对卓娅的想念都在这一刻迸发了，卓娅还好吗？他返京的时候，蒙古部落正在闹雪灾，卓娅的艾玛正逼着她成亲。 后面那匹马越追越近，一根长长的缰绳甩过来，扔到了马腿上，茂言因着药性还在从马上摔下，却没想一个温暖的身体不知从何处出现抱住了他。 他直觉看向面前的这个女人，小小的身体，好看的眉眼。刚要开口说话，一粒药丸迅速的被塞进茂言的嘴里，然后他的后颈被用力打了一下…茂言晕过去了。 待他醒来已是第二日，睡在驿站温暖的房间。叫来左右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把驿站所有的住客都翻了一遍，并没有一个姑娘。 再上路的时候，茂言不再搭理王音。王音的任何请求，他都让侍卫去办。 在这队人马后面，一小撮商队跟在后面。商队里的人全都其貌不扬，行为规矩。从不叨扰。休整的时候，茂言过去找他们说话，发现这一个商队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都说着不一样的话，但是能看出感情很好。他们拉着十几车好玩的物件，有时候碰见贫穷的蒙民，会塞给他们一些。茂言对这几个人有莫名的好感，干脆就拉进队伍一起走，相互能有照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翻牌 胡枝子的大夜已上了很久。除了第一次，茂之并未为难她。每次净身的时候都是叫小太监伺候。 这一日茂之回到勤政殿，把宫女太监们都赶了出来，关上门自己坐在殿内，也不知在做什么。太后禀人来了一次，被挡了回去；王贵妃差人送来春日暖汤，被挡了回去；兵部尚书来谏言，被挡了回去。乾清宫的奴才们来来回回的在外面看，着实担心皇上。胡枝子却不这么想。胡枝子羡慕皇上。想不见谁就不见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哪儿像自己，每天都要看皇上的嘴脸。 晚上翻牌子的时候，也是兴致乏乏，看着那些牌子直皱眉。拿起娴妃的牌子，想了想又放下了，又拿起常美人的，还是放下了。来来回回好多次，敬事房太监的手都开始抖了，皇上还没决定。到后来，干脆把拿起的牌子一扔，伸出手指胡枝子：“你！翻！” 胡枝子眼睛快瞪出来了，啥？我翻？看看牌子又看看茂之，对！就是你！翻！ 胡枝子一双手哆哆嗦嗦的，伸过去，随便拿起一个牌子..一看，是很久没有被宠幸的黄美人。抬眼看了看茂之..意思是..就这样？还用翻吗？ 茂之不理她，对德公公道：“黄美人，背宫。”而后又低头看他的奏折。 胡枝子看了看自己这只翻牌子的手，居然有种能掌握后宫的感觉，隐隐约约的快感袭来，原来有权力这么好，心里都笑出了声。接下来，茂之干脆不翻牌子了，都交给胡枝子翻。 胡枝子竟是找到了做君王的乐趣，那么多牌子，想翻谁翻谁，想想就很开心。不知是谁泄露了这个风声，后宫的几个妃子们知晓了胡枝子翻牌子的事儿。于是变着花样的笼络胡枝子。 胡枝子是贪财的，但也不是谁的财都要。王贵妃的她打死不要。其他妃子们，淑妃出手非常阔绰，新晋的常美人家底也殷实，娴妃也不赖。小年夜献舞的女子到底是被皇上收了，封了赵美人。赵美人不大需要翻牌子，皇上最近经常自己去她宫里。胡枝子自从得了这个讨赏的法子，便不希望皇上去赵美人的宫里。 这一日常美人又差人叫了胡枝子。胡枝子到了常美人的椒房殿，看见美人正在梳妆。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常美人，骨也美，皮也美。娥眉粉黛，目光流转，脖颈纤纤，微微抬起手来拢头发，那手是十指青葱，白嫩细长。胡枝子看呆了。这后宫的美人这么多，胡枝子就看她好看，觉得她跟茂之站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般配。常美人从不打赏胡枝子银两，送的都是一些文玩字画，那些东西拿到市面上，不定能卖多少钱。而且她不知听谁说胡枝子好吃，每次又给胡枝子备了吃食。这一日备的吃食，是桑葚。一颗颗黑又亮的桑葚，说不出的诱人。 胡枝子不由又看了常美人一眼，常美人见胡枝子看她，便笑了笑，对胡枝子说：“胡姑姑喜欢吃什么，只管对本宫说，本宫定给姑姑搞来。” 胡枝子赶忙摇头：“奴才就是一个丫鬟，不是姑姑。美人高看奴才了。” “早晚会是的。”常美人道。 你才是老姑姑呢，胡枝子心里生了点气，哼。 玩闹归玩闹，胡枝子还是正经了起来：“您这房里用的什么香？” “是赵美人送我的龙涎香。好闻吗？送你一些。” 胡枝子认真看了看常美人，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这几年后宫的子嗣极少，三阿哥以后就没有了。胡枝子之前去各宫送衣服，因着基本都在宫外，是以没有闻的很清楚，最近经常出入这些妃子的寝宫，倒是有了一些眉目。但也不敢妄言。 只得对常美人说：“皇上不喜这些香的味道。赵美人就不用香，皇上总去她那。”也不知常美人能不能听懂，但自己的良心算是过得去了。 这晚德公公又拿来了牌子，皇上居然没提让胡枝子翻牌子的茬。而是认真的看了起来，胡枝子看茂之看牌子出神，便道：“听说常美人今儿摘了新鲜的桑葚，特别好吃。”茂之翻牌子的手停了下来，回身玩味的看着胡枝子。这个狗奴才站的溜直，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她一样。 想了想，便翻了常美人的牌子。 下一日翻牌子，还是不让胡枝子翻。手故意在托盘上慢慢的划，眼看着拿起王贵妃的牌子，胡枝子又开口了：“近日三阿哥读书真用功，奴才每每路过御书房，都能看见三阿哥在默书呢！”三阿哥是由娴妃养的。于是翻了娴妃。翻完了看了胡枝子一样，狗奴才还是站的溜直，嘴角有笑容。 下一日翻牌子，直接问胡枝子：“今日后宫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要说太好玩的事儿倒是没有，淑妃那新养了一只八哥，每天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倒是一景。”茂之这回肯定了，狗奴才居然利用翻牌子的事情讨赏。前一刻看着还好好的，下一秒名牌子已经摔到了胡枝子的身上。“大胆奴才！”大家已经很久没看到皇上如此震怒了，屋内的几个奴才全都跪下了，属胡枝子跪的最快。 “给朕抬起头来！”说着又扔出了一个牌子，刚好砸在胡枝子的后脑勺上。胡枝子强忍着呼痛，跪直了，眼睛里已经有泪光了。“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左右朕翻牌子！这是欺君之罪！”胡枝子心里怕的要死，明明是你让我帮你翻牌子的啊，又不是我自己主动的。嘴上却说：“奴才错了。” “你错哪儿了？”茂之瞪着她。 “奴才…奴才错了…奴才不该接受主子们的赏赐…”胡枝子想了想，除了这个做错了，没有其他的了。抬起头看着主子，主子瞪着她，不言不语。瞪了许久。就在胡枝子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茂之突然窜上来攥住了她的衣领子向外提：“你个狗奴才恃宠成娇！朕留不得你！今日你就给朕滚出去！滚回你的浣衣局！”德公公蒙了。怎么就生了这么大气了？御前的红人，哪个不拿点别的宫的赏赐？大家只要做事有分寸，不坏事，皇上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急急的走上去：“皇上息怒，胡枝子太沉了，奴才叫几个人来把她扔出去。”伸手要去拦，被茂之甩开。 茂之有点不管不顾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御前的人拿其他宫的赏赐，他从来不生气。他知道自己的人。可偏偏胡枝子这事儿他接受不了。一把把胡枝子甩出门外：“你现在就给朕滚！非召不得相见！让朕看见你就砍了你的狗头！”说完便转身回到案前。 被摔在地上的胡枝子心里特别难过，明明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好奴才，于是皇上说什么她做什么。难道好奴才不包括拿点赏赐吗？德公公他们也拿的呀！她就算拿了赏赐，做事也有分寸，而且命名是皇上自己让她翻的呀！即便这么难过，也没有哭。向着内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便退下了。 回到住处慢慢的收拾东西，总以为皇上会息怒收回成命，但直到东西收拾完，也没收到消息。素然在一旁急的直跳脚：“这是怎么回事啊枝子姐姐？要不你再等会儿，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别了，”胡枝子拦住她：“主子真生气了，你别去，否则会连累你。我回浣衣局挺好的。赵嬷嬷对我好，浣衣局的其他人也对我好。”总之就是不让素然去求他。素然心里也纳闷，平时皇上对枝子姐姐最好，跟她说话最多，没事儿也会给她很多赏赐。皇上平时对下人特别温和，但对枝子姐却阴晴不定。 那边茂之坐在那，总觉得心里堵。哪里堵也说不清。一开始是他让胡枝子帮他翻牌子，因为他自己觉得翻谁的牌子并无所谓。胡枝子翻了，并且用这个讨赏，这无可厚非呀。茂之生气的点在于，他自己可以觉得无所谓，但是胡枝子不能无所谓。胡枝子用他宠幸别的女人的事来讨赏，这个他接受不了。茂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原来是这样。对，自己可以无所谓，但是别人不能利用这个。是胡枝子该死。这个狗奴才留在身边是祸害。让她滚回浣衣局最好。 德公公看着皇上在那生闷气，也不敢去劝。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都看过，人心也懂，但是渐渐看不懂皇上了。起初以为皇上看上胡枝子了，后来胡枝子调到御前当差，发现又不是那么回事。哎，叹了口气。 胡枝子被皇上赶回浣衣局的事儿，宫里人马上就知道了。太后知道的时候正在用早膳，听到后冷笑了一声。心想就这么一个又丑又笨的丫头，还想在后宫露脸，仗着自己在御前当差就四处拿赏钱，也是一个笨的。这么一个丫头，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想着心情便好了一些。命人将小厨里熬的萝卜鸭汤给皇上送去一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姐妹 茂之下了朝，到勤政殿。看见桌子上摆了一碟碟早膳，也没什么胃口。素然上前来布菜，皇上早上已经很久没吃这么丰富的早膳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布哪道。拿着筷子的手愣了一下。茂之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慌了，赶紧盛了一碗肉粥放到他面前。 “素然，你连布菜都不会了？”茂之轻描淡写的问。 素然赶紧跪下：“请皇上赎罪。枝子姐…”抬头看见茂之皱眉，立马改口：“胡枝子的早膳准备的精致，皇上并不特别需要布菜。奴婢有点生疏了。请皇上恕罪。” “你退下吧，以后不要再提胡枝子。”茂之低头用膳，不再说话。这一餐寡淡无味，想想那狗奴才，每天早膳都变着花样给他做。这几十个早上，他下了朝就奔勤政殿等着用膳，每天都在猜会吃什么，每天都猜不到每餐都美味。但是他决意要赶胡枝子出去，就要舍了那口美味。天下都能打下来的人，对自己何其狠辣，那口吃的算什么？ 胡枝子回浣衣局的第二天，便开始恢复给各宫送衣服了。送到常美人的椒房殿，便被常美人的宫人宣了进去。常美人在刺绣，看见胡枝子进去，便放下手里的扇面，走到胡枝子面前。拉着胡枝子的手，笑笑的说：“你怎么就惹了皇上生气了？” 胡枝子说：“皇上是九五之尊，奴婢确实做的不好。”常美人闻言哈哈笑了出来，转身坐下，命人拿了几本话本子出来，给了胡枝子。“知道你喜欢稀奇古怪的书，便叫宫外送了几本，拿去看。”胡枝子看着这几本书，又抬头看了看常美人：“以后奴婢不能帮美人翻牌子了，美人还赏奴婢作甚？” 常美人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这与翻牌子何干？知道你喜欢，就给你，你翻不翻牌子我都给你，不为别的，喜欢你。” 胡枝子看着她坦荡荡的样子，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位常美人了。她在这泥潭一样的后宫里，真的是一股清流。促狭的笑了笑，便伸手接过话本子：“那奴婢就谢过美人啦！” 从常美人那里出来，胡枝子非常开心。常美人赏的话本子，是江湖话本。胡枝子最喜欢了。想着便高高兴兴的回浣衣局领差事。 远远的看见王贵妃的轿子过来，便跪下等着她们过去。王贵妃身边的大丫头青藤向着轿里低语了几句，轿子便在胡枝子面前停下了。轿帘掀开，露出王贵妃绝美的脸：“外头跪的是哪个宫的丫头呀？抬起脸来让本宫瞧瞧？” 胡枝子闻言抬起了头，但还是耷着眼。这礼仪挑不出一点毛病。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胡枝子啊？” 胡枝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规规矩矩的回话：“回贵妃，是浣衣局的胡枝子。” “浣衣局的胡枝子和皇上御前的胡枝子，有什么差别呢？差别就是，御前的胡枝子，看着顺眼；浣衣局的胡枝子，无视宫规，挡了本宫的道。”说罢看了青藤一眼，“还不掌嘴？” 青藤领了令，站在胡枝子面前，伸了手便要打。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美人给贵妃请安”。王贵妃回头，看见是常美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起来吧。”每一个字都拖的不长，尽显贵妃的威仪。 常美人走到胡枝子面前：“哎呀，这不是救了皇上的胡枝子吗？”又走到王贵妃面前：“姐姐，您要掌嘴吗？那恐怕要快一点，给太后请安耽误不得。” 王贵妃看了看常美人，又看了看胡枝子：“罢了，念在胡枝子救过皇上的份上。今日这掌嘴就免了，罚你闭门思过三日。” “谢贵妃。”胡枝子叩头。待轿碾过了，便站起来向浣衣局走。闭门思过好，闭门思过谁都不用看见，清净。 王贵妃罚胡枝子的事儿又传开了，小文子听到后就跑去德公公面前嗡嗡，逼着德公公想办法。德公公能想什么办法，谁敢在皇上面前提胡枝子啊。除了宋然。傍晚的时候，宋然向皇上禀报后宫当日的动静，这一条假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茂之也不做声，只当没听见。 翻牌子的时候，手划来划去，划到了常美人的牌子。德公公也不敢揣摩圣意，低头退出去通知敬事房。 常美人被抬进来的时候，皇上并不在床上，而是在书案前。抬头看了一眼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的常美人，头发披散着，刚刚沐浴过，脸红红的。 “素然，伺候常美人穿衣。”茂之吩咐。转而又看了一眼表情微愣的常美人。胡枝子经常夸常美人，夸什么呢？美人在骨不在皮，常美人骨也美，皮也美。奴才觉着后宫里的妃子们都美，但只有常美人站在皇上身边最赏心悦目。怎么说呢？皇上英武神勇，美人顾盼生辉…穿了衣的常美人站在那儿，看着皇上，十分磊落，竟有几分神似不犯浑时候的胡枝子。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走到镜前站定。镜中的二人，果然如胡枝子说的那般般配。 “朕要批奏折，你帮朕研墨吧！”说着回到书案前。 常美人回了句是，便走到案前，拿起墨条，姿势端正，急缓适中。 “你今儿替胡枝子解围了？”茂之突然问。 “说是胡枝子冲撞了贵妃，是贵妃仁厚，没有罚她，臣妾并未做什么。” “那你召她进椒房殿做什么？”茂之又问。 常美人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一直在问胡枝子，怕也是后悔把她赶回浣衣局了。“臣妾觉得胡枝子是个有趣的人，便常与她闲话。今日是因为从宫外搞了一些江湖野话本，想着她可能会喜欢，便给她了。” 哼。茂之鼻子里哼了一声。野话本。古来圣贤书那么多，不学无术，喜欢看什么野话本。皇上的反应常美人都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原来皇上对胡枝子，跟对其它的奴才不一样。如此想着便多说了一些：“胡枝子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喜欢吃。臣妾那好吃的多，她办差的时候就来尝上几口。”一来二去，便说了很多胡枝子的事。茂之也不打断，边批奏折边听着，原来胡枝子喜欢野话本，还喜欢吃酸的，不喜甜食，因为她本来就比其他女子健硕..夜已过半，常美人哈欠连连，茂之还不想睡，便吩咐人把常美人抬走。自己依旧坐在案前批折子。 胡枝子闭门思过三日，出来后觉得天气转暖，想了想日子，春闱在即。宫里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下注赌状元了，她每次都是乱赌一气凑热闹。这一次却拿了宫外递进来的资料细细的研究，找到了孙牧远，排名第五，应是中不了三甲。想了想跟她在一起时的他，便把自己手里的二十两碎银都压在了孙牧远身上。想着要是输了，以后出宫的时候跟他翻倍要回来。这买卖只赚不赔。是好生意。 这一日午后，赵嬷嬷给枝子派了活计，让她去勤政殿给德公公送个信，也不知是什么信，塞进袖子便出门了。快走到勤政殿忽然想起皇上说非召不得入内的话，就在勤政殿外的甬道上找了个地儿站着看看能不能等到什么人。 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小憩，身边伺候的人怕是也找地儿歇着了，所以翘着脚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正等着，看见勤政殿的门槛上甩出一片明黄的衣摆，胡枝子妈呀一身转身便闪进旁边的巷子里。万一被那位祖宗看见，小命怕是玩完了。 茂之一出门，看见一个高大的宫女影子闪过去，宫女们都是小巧可人的，个子那么高的宫女，不是胡枝子是谁。德公公跟在后面出了殿门，让抬轿侍卫把轿子抬过来，谁知茂之摆了摆手，说自己坐了一上午，甚是乏累，要走走舒舒筋骨。说罢迈开长腿就向前走，不明所以的德公公等人在后面跑着小碎步跟着。 茂之心里恨恨的想，让我抓着你，看我不砍了你。三步两步走到那个巷子口，拐进去看，一条小巷，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人。心里那股气忽的就蔓延开了。狗奴才敢躲着我，见着我敢不请安撒腿就跑！后来又一想，她消失的位置怕是看不见他的，可能只是有什么事路过。不然依着那奴才的油滑嘴脸，肯定乖乖的跪在那了。 罢了，随她去！一个没什么福气的狗奴才，跟她较什么劲。德公公跟在一旁看着皇上的脸一会儿臭一会儿更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枝子回去跟赵嬷嬷回了差，让赵嬷嬷派别人去，又给几个宫送了衣服，然后就上炕看话本子了。 茂之晚膳在自己宫里，看着桌上摆着的一桌子山珍海味，一点胃口提不起。想起午后看见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就愈发来气，筷子一摔，瞪着一桌子饭菜。德公公是什么人精啊，一下子明白了。赶紧打发小文子去找胡枝子，就说素然最近胃口不好，找胡枝子来开个小灶。 胡枝子话本子正看的高兴，被小文子拽走了，心里十分不满：“我说小文子，你好歹在御前当差。你没事儿老往我们浣衣局跑甚！素然胃口不好？胃口不好找御膳房不就结了，御膳房东西那么好吃，我不去！素然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什么时候犯过馋？我非召不得入内，你这是想害我吧？….” 小文子也不说话，埋头就是走。心想着要不是皇上爱吃你那口东西，谁爱听你聒噪！到了勤政殿把胡枝子往小灶房一扔，赶紧找师父交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押注 过了一会儿，德公公端了个盘子上来，上面有两张馅饼儿皮薄馅儿大，还有一小碗撒了香菜末的羊汤，三两瓣腊八蒜，香气四溢。小心翼翼的放到书案上。茂之看了看那些吃的，哼了一声，也不问谁做的，拿起筷子便吃。吃完了心情不错。说要出去消食。出了内殿，向小灶房走，德公公赶忙说：“奴才看皇上食欲不佳，斗胆叫胡枝子来做了些，怕惹皇上生气，做完了就把人已经打发回去了。”想了想又赶紧补一句：“奴才说的是素然今日胃口不好，让胡枝子做的，所以做的是素然的饭量。”大概意思就是皇上你别觉得没面子… 茂之转身等着德公公：“天下是朕的，朕吃口东西还要借别人的名义？德公公我看你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德公公一听，汗就下来了。皇上现在越来越不好伺候了。这一天天到底是生的哪门子气，还是把胡枝子弄回来吧，有她在，皇上有气都撒她身上。她不在，这气逮谁跟谁撒。于是壮着胆子问：“那..让胡枝子…回来当差？” “让她给朕滚远点！下次你再端来她做的吃食！朕就砍了你！” 嚯！天天砍这个砍那个，也没见你砍哪个。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还是跟上：“奴才知错了知错了。” 赵美人的庆余殿灯火辉煌，她身着胡姬舞裙翩翩起舞。当旋转至茂之的腿边，顺势坐在他的腿上。“皇上~~”，声音柔媚。“嗯？”茂之的手揽着她的腰，低头看她。赵美人的眉眼粗看与多年前的静雅皇后并无差别，细看又多了一些魅惑。 她的长睫毛抖了一抖，眼睛微闭，头微微侧过去，低头要吻茂之的嘴。茂之不着痕迹的躲过，抱起她扔到了塌上，随即覆上她。行动有了，情致却未上去，匆匆结束便起身走了。留下赵美人躺在那愣怔。 赵美人在进宫前并没有见过皇上。左右是为了家族，也就不在乎自己要侍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想到皇上这样的俊美温柔，便一点点爱上了。内心生出了不甘，不甘于做棋子，也不甘于把皇上的宠爱分给别人。可是皇上一直都是淡淡的。一夜无眠。 第二日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好便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的寝宫焚了味道很重的香。赵美人跪在那很久，宫女才扶着太后的手缓缓的从内室走出。今日太后梳了很高的发髻，戴了一幅纯金头面，搭配了一件黛色中衣。看起来很诡异。 太后伸出手来给赵美人，赵美人顺势谢了恩，随太后的手入座。这一整个过程显的尤其漫长。她有些后悔今日为何要来请安。 太后翘起戴着护甲的手指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髻，而后看向有点局促的赵美人。“赵美人有心了，一大早就给哀家请安。” “回母后，臣妾一早起来，想起母后喜欢吃臣妾做的百合粥，便亲手做了。”说罢，伸手从旁边的提篮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景泰蓝小碗，递给太后的宫人。 太后不动声色的看着，转而问：“皇上最近去你那了吗？” “回母后，常来。” “嗯…..” “母后，我…”赵美人欲言又止。 “如何？” “我想..如果我怀了龙种..皇上会不会更加看重我？”赵美人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口。 “你说的对，哀家希望你们夫妻和睦美满。若想怀龙种，皇上必须要常去你那里才是。”说罢顿了顿，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赵美人：“静雅皇后喜欢鹅黄色衣裳，喜欢焚果木香。” “好好”，赵美人说罢跪下给太后磕头：“谢太后指点。臣妾一定不会忘记天后的恩德。” 太后扶了扶额，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退下吧。”说罢，挥了挥手。 赵美人走后，太后冷哼了一声，这赵美人怕是着了皇上的魔。 胡枝子清早翻出去年的春衣胡乱套在身上，猛然发现春衣似乎大了一些。心里纳闷，对着浣衣局的大水桶照了半天，也没看出自己哪里清减了。只是脸好像瘦了一些。这些日子睡的不好，想起那日皇上的震怒，心里便很窝火。又说非召不得相见，害她每天出去送衣服都要眼观六路，生怕一不小心看到皇上，小命就玩完了。 想到这，心情便很低落。走路都耷拉着脑袋。 小翠拿着最新的榜单进来：“快来看看，你们押对了人吗？”大家一听，扔下手里的活三步两步跑过去围着看，哎呀呀，今年的结果有点出人意料诶。咱们押的人都没进殿试啊？这个孙牧远是谁，怎么就异军突起了？ 胡枝子远远的听见孙牧远这三个字，激灵了一下，扒开了人群抢过了那份榜单，嚯！孙牧远真厉害，以第一名的身份进了殿试。她的内心一下很雀跃，虽然被赶出了御前少了一些油水，但是因为押了孙牧远这个大冷门，要是孙牧远拿殿试第一，她就能赚300多两银子！300多两！哈哈哈哈，胡枝子已经笑出了声。坏心情一扫而光，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立了起来，看起来像一只要干架的孔雀。 昂着脖子的胡枝子在浣衣局走来走去，学着赵嬷嬷给宫人们派活，大家也有模有样的配合，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茂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个昂着脑袋眼睛笑眯眯的狗奴才，还有一群开开心心的宫人。离开御前没让这个人有一点消沉难过，这个想法让茂之的呼吸顿了一下。 终于有人眼尖看见站在那的皇上，立刻跪下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刚刚还笑着的胡枝子听见这一声扑通就跪下了，头埋的很低。 茂之见她如此反应，如遇蛇蝎，眉头便皱的紧。迈着步子向前走，路过那些跪着的宫人，径直走到胡枝子跟前。胡枝子听着脚步声，不知怎么，耳朵就红了，感觉心里烧的慌。但是又不敢动。皇上的脚又向前一步，龙靴的前沿碰到了她的手，她不着痕迹的把手向头下移了移，生怕皇上一脚踩下来一样。 茂之就这么低头看着她，看着她谨小慎微，看着她耳朵红红的，脖颈上盖着的毛茸茸的头发，又想起那一日她一闪而过的身影。 “德昌，问吧！”茂之开口，声音有一点沙哑。离开胡枝子的身边，走到众宫人的面前。 “奴才在，”德公公小跑着过来，“你们今日浣衣，可有见到皇上的玉扳指？”。 “不曾。”大家都跪在地上摇头。 “你们再想想，搜出来就不好看了。”德公公又说道。 “确实不曾。” “那就搜吧！”茂之开口。大内侍卫纷纷走进来，马上开始搜查了。这时候小文子小跑着进来，对茂之耳语了几句。“停。走吧！” 说罢又看了一眼胡枝子的耳朵，已经不红了。许是离的远，她不紧张了。 “你们也平身吧！”茂之吩咐。 胡枝子缓缓的站起来，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茂之的目光扫过胡枝子的身体，这个狗奴才好像清减了。看来浣衣局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德公公从进来就一直看着眼前的事，大概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眼前这些事真是看不懂了。 甩了甩拂尘，跟在皇上屁股后面走了。 茂之去浣衣局神气了一通，心情好了许多。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把个后宫翻了个便，最后去了常美人的椒房殿。常美人正在绣花样，听说皇上来了赶忙收起来去迎接。 “皇上是打哪儿来？”常美人问道。 “搜宫。” “？”常美人不解。 “找朕的玉扳指。从浣衣局到掖庭，都搜了一遍。没找到。”茂之煞有介事的说。 “哦~~”常美人拉长声音若有所思，转而说：“说到浣衣局，胡枝子昨日到我这里来，说宫人们都在猜今年的殿试排名。” “哦？这与他们何干？”茂之皱着眉头问。 “心系朝廷呀！” “下注赌了吧朕看！”茂之什么都知道。后宫不允许聚赌，但是偶尔兴起的小赌，茂之倒不在意。后宫生活枯燥，这点小乐子也杜绝，未免对这些宫人太严苛。 与常美人闲聊一会儿，便起身走人。出了椒房殿便安排德公公去调查今年的押赌情况。不消片刻，德公公就来回禀了。 茂之拿着那几页纸细细的看，大多数宫人押的几个人都落选了。好多人把银子分成了几份来押，向后看，看到胡枝子的名字，全都押给了一个人，叫孙牧远。那天几位大人提到的孙禄的远侄。辽北孙家，茂之是知道的。蒙古部落赈灾，孙家出了黄金二十万两，家丁二百。孙牧远便是孙家的第三代嫡长子，当真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但是在乡试以前，成绩仅中上游而已。胡枝子为什么会押他呢？又想起那一日，胡枝子给孙禄倒茶，和对孙禄莫名的何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茂之放下纸，揉了揉眉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殿试 宋然来回禀搜宫的情况，声音压的很低：“每个宫都搜的很仔细，除了太后宫里。没有发现。” “王贵妃宫里，也没有？”茂之问。 “没有。”宋然顿了顿：“但是皇上，属下去搜宫，发现…很多宫里..用了后宫的禁香。” 茂之搓着核桃的手顿了顿：“嗯。” 宋然跟了茂之这么久，很少露出惊诧的表情。 “朕知道。后宫这么乱，她们用些手段互相制衡，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随她们去了。你忘记朕是习武之人了吗？朕的嗅觉，不必你们差。” “常美人的宫里没有。常美人的宫里之前是有的。”宋然接话。 “之前有，现在没有，你可知道为何？”茂之问他。 “属下…不知。” 茂之的嘴角扯了扯：“因为常美人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结交了一个极聪明的朋友。” “皇上说的可是…胡枝子？”宋然跟了皇上这么久，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胡枝子的见识、聪慧和胆量他都见过。 “嗯。” “那..太后那里…？” “先这样吧。现在没有好的时机。”茂之说完便闭目养神，良久又开口：“宋然，你懂易容术吗？” “回皇上，属下懂一些。现在江湖上的易容术，分两个流派：一个，是用面泥重塑，这个最长可坚持72时辰；另一个，是削骨术，削骨术，则会彻底改变容貌。” “削骨术，一般人可以看出吗？” “看不出。除非是对此有研究的人。” “嗯…退下吧。” 殿试这一日，众多的考生都坐在大殿内。行过基本的大礼后，便开始答题。茂之坐在大殿之上，看着大齐国顶尖的书生奋笔疾书，想起自己苦读的那些日子，便对他们格外重视。缓缓起身走下台阶，挨个走到他们面前去看。看到了蜀地的严钰，江南的叶怀先，再向后走，看到了孙牧远的名牌。 想起胡枝子把赌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便格外认证的打量了一番。是一个面目晴朗的人，眉峰高聚，像他的远房叔父一样透着正直和刚毅。再看他的字，遒劲锋刃，功底深厚，走笔爽快，不迟疑。可能意识到有人在看他，抬头便看到皇上，于是要起身行礼，被茂之按下。这么一抬头，茂之看到了不做奴才时候的胡枝子的洒脱。 三个时辰后，大家的试卷陆续交了上来。到了口试的环节，每一个考生有半柱香的功夫陈词。待孙牧远站起来，腰身挺阔，孔武有力，言辞凿凿，风采卓绝，茂之又多看了他一眼。 整整一日过后，殿试终于结束。国子监的人拿着批完的文章给茂之看，前三甲就是大人们聊到过的人，然而严钰言辞空洞，叶怀先格局极低，只有孙牧远恰到好处。茂之心里清楚，这又是一轮被操纵的殿试。孙牧远能出头，是因为在殿试上，茂之多给与他的那些关注。 这一次茂之决定不再装傻，遵从内心，拿起笔，批了孙牧远的状元。其他二人，让国子监看着办。这一切都做完，已近三更。 然后想起胡枝子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孙牧远身上的，就想着叫来问问。 于是又一次深夜，德公公站在了浣衣局门口，大声吼：“胡枝子，宣！”浣衣局这一次没那么慌张，胡枝子还是没听见… 待胡枝子站在茂之的面前，仪容是整理过的，眼睛却还半眯着。这一次胡枝子不紧张了，左右最近又没惹皇上生气，乖乖的在浣衣局做好奴才，也没冲撞圣体..所以没什么好怕的。态度是非常谦卑的，但是是真的很困。 茂之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清了清嗓子：“咳！” 胡枝子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看着皇上。 “今日殿试，你猜谁是状元郎？”茂之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胡枝子愣了一下：“奴才连谁参加了殿试都不是很清楚….” “是吗？那你都压了孙牧远？” “孙牧远？哦对，奴才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比别人的好听。”胡枝子开始胡诌。 “是吧？今天殿试的人里，孙牧远也比别人看着顺眼。气度不凡。” 胡枝子听见皇上夸自己的朋友，直接就乐出了声。“奴才也觉得，孙牧远看着不一样。” “你不是不认识他？？？”茂之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嗝~~”胡枝子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嗝了一下。看了一眼茂之的脸，感觉暴雨将至，自己就像那路上的小鸡一样，要被拍扁。 “说话！”茂之突然吼她。 ..胡枝子这下彻底清醒了。想着自己就算认识孙牧远又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宫女，孙牧远只是一个状元。于是便把自己出宫遇到孙牧远的事说了一遍，第一次是拼桌，第二次是偶遇，没有说第三次她醉酒去见他，也没有说二人之间的暧昧情愫。 茂之从未想过胡枝子出宫这三次，竟然会认识这么个人。确切的说，茂之没想过胡枝子会遇到这么好的男人。茂之是识人的，他看孙牧远第一眼，便决出这个人的好。胡枝子呢？她那么聪慧，可有察觉？ 不知道为什么，茂之的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茂之这么盯着胡枝子，让她十分不自在，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暗期待皇上快放她走。德公公带人来给皇上沐浴的时候，胡枝子高兴坏了。却见茂之的手向胡枝子摆了摆：“过来，给朕更衣。”假装看不见胡枝子抗拒的表情。 胡枝子磨磨蹭蹭的走上前去，有一些日子没有上大夜了，动作已经生了，加上茂之今日穿的朝服扣子奇奇怪怪，左解右解解不开，很快就冒出了一头汗。正急着，一只手身上来，抓住了她的手，她连忙抬头，看见茂之看她的眼神，定定的，二人离的那么近，这个动作已经看起来十分亲近和暧昧了。 在胡枝子愣怔之际，茂之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放下去，自己缓缓解开了扣子，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她。 看的胡枝子心里一颤，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被茂之揽住了腰身，一把拽到自己的面前，。胡枝子慌乱之中伸出手去推他，被被他将双手反剪到身后。德公公看这情形，赶忙伸手招呼宫人们出去，留下二人深深望着彼此。 “胡枝子，你怕我吗？”隔了很久，茂之开口问她，这一次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 胡枝子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他，这些日子心里没有一日不想着他，有的时候想着想着便会疼那么一下。 “怕。” “为何？”茂之被胡枝子看他的眼神蛊惑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又向里收了收。二人离的更近了，近到可以听清彼此的心跳声。 “因为您是皇上，您随时保护我，也随时可以杀了我；您不高兴的时候，让我远离您；您高兴的时候就对我随心所欲；您戏弄我，就像戏弄一条狗！而我却要不停的假装，我喜欢您的戏弄。”胡枝子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连日来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去他的！我就是要说！就是你在不停的撩拨我，让我以为你对我不同，让我奋不顾身的爱上你，甚至想为你放弃一切！然后你告诉我，我那么卑微，我不配！ 她的手用力的想去挣脱，却仍旧被茂之紧紧攥着，手腕被攥的生疼！“就像此刻，您在宫人们面前这样抱着我，好像我是您的妃子一样，根本不在乎我想不想，不在乎我愿意不愿意。您也不会去想，今天在这个殿内发生的事，明天整个后宫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于是我会变成众矢之的，所有的人都会针对我，都希望我死。会有人接二连三的设计我。皇上我只有一条命，就算我从前对您有过非分之想，现在也没有了。我只想留着这条命苟活到出宫。所以您问我怕不怕您，当然怕，您不会直接杀了我，但您不杀我，我却会因你而死。” 她有点哽咽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却还是想说：“对，我不光怕你，我还恨你。你故意让我觉得自己在你眼中是不同的，让我放下一切无知无畏的爱你，最后你却告诉我那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不公平！不能因为你是皇上，就这样对我。你不能…” 茂之的唇忽然侵了上来，松开攥着她的手转而按住了她的后脑，胡枝子的手用力的推他，但根本推不开。他吻的那么用力，那么深。胡枝子慢慢的放弃了抵抗，手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任他越吻越深，越吻越缠绵。 茂之却觉得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用力扫开书案上的奏折，把胡枝子放了上去。胡枝子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叶扁舟，漂浮在暴风骤雨的海上，巨大的风浪摇的她头晕，摇的她想叫。但是残存的理智终于让她开口：“皇上…皇上…奴才，月事…..” 茂之的手已经在解她的扣子，听到她说的话，慢慢的停了下来。头窝在她的脖子里，良久才抬起来。 深深的看着她。深深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宫斗 “胡枝子…”茂之低声叫她。 胡枝子用力吸了吸鼻子：“奴才知道，刚刚那个吻什么都不是。请皇上不必担忧。”说罢，轻轻的推开了他，跳下书案，颤抖着系自己的衣扣，却怎么也系不上。 茂之走过去，拿开她的手，帮她系。胡枝子偏过脸去，不想在他的目光中沉醉。 “刚刚是朕…唐突了。以后不会了。你可信朕？” 胡枝子向后退了一步：“奴才信。” “你尽管做你自己，摘下你胆小的、谄媚的面具，做聪明的、善良的、自由的你，你原本是什么样，在朕面前就可以是什么样；你想安稳活到出宫的日子，朕许你；你可信朕？” “奴才信。” “你…只要…” 胡枝子突然打断茂之的话：“奴才知道，奴才只要对皇上没有非分只想，皇上说的都会是真的。奴才能做到。”她不想在听茂之说任何话，尽管他说的话，在外人听来那么温暖，那么宽容，是常人遥不可及的荣耀，但是，每一句，都能够深深的刺痛胡枝子。 “皇上，您该沐浴了。奴才去叫德公公。”胡枝子说完，又给茂之请了个安，便退下了。 茂之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胡枝子刚刚说的那么多话，让他心疼，于是下意识的选择那种方式让她停止，却未料到自己那么甘之如饴。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胡枝子回到浣衣局，窝在被窝里，眼泪又出来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好了一些，他却又来招惹她。是的，他招惹她，就好像她很容易招惹一样。胡枝子恨自己不争气，他吻她，她就觉得那种感觉美极了，恨不得把一整个自己交给他。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起床，眼睛已经肿成了两个小桃子，从一条小小的缝隙里看外面，看什么都看不全乎。抱着一个大箩筐出了浣衣局，担心遇到什么难缠的主子，特地选了一条最为僻静的小径。清晨丝丝的凉气钻进衣服里，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放下箩筐，用手掬了几滴树叶上露水覆住了眼睛，红肿的眼睛因着遇到这清凉的问候而感到无比的熨帖，胡枝子止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觉得还不够，又这样循环往复几次。 忽然一阵异香传进胡枝子的鼻腔，是她在宫内从未闻到过的。这种香气名贵且稀有，带着很强的侵略性。她假装什么都没闻到，继续冰敷自己的双眼，待双眼舒服一些后，终于停止了动作。弯下身去抱起箩筐，继续向前走。 那股香气没有因胡枝子的离开而散去，反而一直围绕她。味道也没有浓郁或减少，香气一直在跟着她，并且保持一定的距离。胡枝子抱着箩筐的手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将一根细长的针藏在自己的手下。当她走出小径，走进官道之时，那股香气消失了。 她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去各宫收衣服。去到常美人宫里的时候，常美人已经起来了，梳洗打扮好，站在门口等她。 胡枝子哪里受过主子们这样的待遇？立马弯下身去请安，被常美人拉了起来，拽到内殿里。 “胡枝子，今天我刚起来，就听见丫鬟们窃窃私语。”常美人开门见山的说道。 胡枝子早就想到会是这样，是以没有多惊讶。而是笑着问常美人：“娘娘听说什么了？” “皇上昨夜…给你开脸儿了吗？” “娘娘说笑了，皇上要是给奴才开了脸儿，奴才还用大清早起来收衣服吗？” “那…”常美人的眼睛不解的看着胡枝子。 “皇上跟奴才生气，动作有点逾矩，但绝不是娘娘想的那般。”胡枝子轻声对常美人解释。 “枝子，我不是质问你。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听到的，这对你可能会有不利。贵妃和赵美人这会儿已经在太后宫里候着了，你可知情？”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不会有事的。娘娘您看我长着短命的脸吗？”胡枝子对常美人打趣。 “你长没长着短命的脸，我是看不出来。我就知道你今日不会好过。你呀…皇上最近几乎不召幸了，除了偶尔去赵美人那里。各宫娘娘们已经因此而揣测了，昨儿晚上的风言风语一出来，大家就坐不住了..” 胡枝子嘿嘿笑了笑：“奴才被调回浣衣局有一些日子了，皇上召幸妃子的事儿奴才当真是一点不知情。” “胡枝子你别跟我奴才奴才的！你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我这担心你担心的要死，你一口一个奴才的跟我闹生分。”常美人的脸放了下来，甩开胡枝子的手转过身去独自生闷气。 胡枝子也意识到自己今儿对常美人苛责了，立马凑过去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知皇上昨晚抽的什么风，闹得我到现在心里还堵着。娘娘别生我气，我错了。我赶明儿送娘娘一盒顶顶尖的胭脂，让娘娘面色更好看的。”说罢伸手拉了拉常美人的袖子。 常美人也不是真的生气，胡枝子这么一哄，也就不跟她置气了。 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对胡枝子说道：“你知道皇上每次来我这里，都做什么吗？” “额。”胡枝子的脸红了红：“还能做什么，不是…宠幸娘娘吗？” “不是。”常美人摇摇头：“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宠幸我了，他来我这，我们多是坐着闲聊。聊的…都是你。” 胡枝子的肿眼睛努力的睁大了，看着常美人，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的，聊的都是你。所以我老早觉得皇上对你不同，我能觉出来，别人也慢慢能觉出来，到那时你就险了，你知道吗？” “皇上是因为我救过他的命，皇上是有大德之人，待救命恩人自然更宽厚一些。”胡枝子极力解释。 “噗~”常美人掩面笑了，对着这个懵懵懂懂的胡枝子，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总之再三叮嘱她要小心。 胡枝子回到浣衣局的时候，太后宫里的人果然已经在候着了。林坤大太监看见胡枝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上的拂尘一甩，阴阳怪气：“走吧~胡枝子。” 胡枝子跟在林坤身后，向太后宫里走去。进去的时候，发现今日来给太后请安的娘娘特别多，两排客椅已经按位次坐满。 距离太后最近的两个是王贵妃和淑妃，两个人看见胡枝子进来，鼻子里同时“嗤”了一声，难得这么默契。 胡枝子双腿跪地，给太后和各宫娘娘们行了大礼，然后便跪着听候发落。 太后看了看跪在那的胡枝子，比别的宫女大一号，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给这么个宫女开脸儿。手里的茶碗盖轻轻的磕了磕茶碗，端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旁边的宫女。 清了清嗓子：“胡枝子抬起头来。” 胡枝子按吩咐抬起了头，那两只大桃一样的眼睛着实是好笑，娘娘们噗的一声捂着嘴乐了。一大早还担心皇上被什么妖女蛊惑了，现在再一看这胡枝子，妖女肯定算不上，妖怪差不多。抬起头的胡枝子呼吸通畅，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异香，只是这次香气略淡。应该不在这人多的前殿。 太后的目光严厉的扫过这些没什么出息的嫔妃，而后落在胡枝子脸上：“皇上昨儿夜里给你开脸儿了？” 胡枝子弯下身去磕了个头：“回太后，并无。” “哦？那贵妃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太后点了贵妃。 “额…回太后，我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大早上听宫人们在议论。” “胡枝子，昨儿夜里你怎么就从浣衣局到了勤政殿？你跟大家说说经过。” “昨儿夜里皇上招奴婢问一些小事，问过后恰巧要沐浴，便留奴婢顺便上大夜。谁知奴婢许久未上大夜，手生了，怎么也解不开皇上的衣扣，皇上急了…是以拉开了奴婢的手…自己解了…..奴婢一看，皇上自己解了衣扣，深知是奴婢做事不稳妥，就要下跪请罪，结果皇上拉起了奴婢…因为奴婢还未给皇上脱亵裤….”胡枝子专挑一些能刺激这些娘娘们的话说，有一些娘娘已经脸红了。 “住嘴！”太后突然拍了桌子!“哀家的宫里，岂容你这个奴才说这些淫词秽语！来人，给哀家掌嘴！” “皇上驾到~~”茂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一个宫女扬起手要掌胡枝子的嘴，而胡枝子的眼睛肿的十分可笑。 嫔妃们赶紧起身给他请安，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众人。 “今儿母后这儿如此热闹.平身吧。”拉开朝服坐在了太后的旁边：“胡枝子，你怎么在这里？” “回皇上，太后召奴才来询问昨夜奴才上大夜的事。” “哦？朕的宫女上大夜的事情，现在母后也要过问了吗？”茂之声音很冷，偏过头看着太后。 太后当然不愿意做这个坏人，于是说道：“今儿一早，各宫娘娘来给哀家请安，顺便说道皇上昨儿夜里可能给胡枝子开了脸儿，大家想着要是真开了脸儿，按照规矩，是要收进后宫的。哀家一听也十分高兴，这后宫许久没入新人了，便招胡枝子来问一问。” “听何人所说？嗯？”茂之的声音里已经有隐约的怒气。空气一瞬间有些凝固。 猛然拿起桌上的茶碗摔到了地上！啪！！！“朕的勤政殿，你们也敢染指？！说！是谁说的！” 茂之突然站了起来！两步到王贵妃的面前？“可是你说的？” 王贵妃连忙站起来：“皇上，不是..不是臣妾。” 又走到淑妃面前：“是你？” 淑妃也哆哆嗦嗦站起来：“不是..不是臣妾..” “你们都没说？你们的意思是朕的母后空穴来风了？”茂之瞪着他们，眼睛冒着火。妃子们都低着头，有的人绞着手指，紧张的不成样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密道 “罢了罢了。”太后看着茂之的火气上来了，担心今日不好收场，赶紧打圆场。“哀家也是想着开了脸儿最好，收进宫里，给个名分，这以后也能光耀门楣。但是招来一看，也觉着是无稽之谈。皇上就不要再生气了？”说罢抬眼瞧了瞧茂之。 招来一看，也觉得是无稽之谈…这老妖婆说话还真是扎人心窝子呢！ 茂之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跪在那的胡枝子。她的规矩学的越来越好了，跪了这么久还是跪的笔直，听见这样伤人的话也没什么表情，鼻子倒是皱到了一起。 看胡枝子没有反应，茂之便也不再说话，拿起茶碗啜了口茶。动作之慢，让在座的人心都抽到了一起。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整个慈宁宫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 皇上呢，手里拿着两个核桃，格拉格拉的搓，头也不抬。太后有点挂不住面子，自己说话，儿子竟然不接茬儿，以后这后宫还怎么管？刚要开口，却被茂之抢了先。 “朕原是对后宫之事不甚关注，一来是因无暇顾及，二来是因朕向来仰仗母后。你们每日向朕的母后吹那些难听的风，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朕并未幸胡枝子，就算幸了，与你们何干？”茂之说着，又一次扫了扫坐着的那些脸，真是没一张看着顺眼：“以后谁再妄议朕以及朕宫里的人，被朕知晓，直接废了便是，朕看掖庭的空房还很多。”说罢，站起来，长腿一迈就向外走，走到门口站下了：“胡枝子还不回去当差？！” 胡枝子却还是跪着不动，眼神很害怕似的看着太后。她的这个反应太后是满意的，于是摆了摆手：“退下吧！” “谢太后。”双手扣在脑门子上，规规矩矩的磕了头，然后才站起来向外走。 待出了慈宁宫，异香彻底闻不到了。胡枝子站那偏着头又闻了闻。 茂之回头就看见她像只狗一样吸鼻子：“鼻子怎么了？” 胡枝子用力揉了揉：“有点痒。” “眼睛呢？眼睛怎么了？昨儿从勤政殿出去的时候还不这样。”说着又回头看了一便那难看的眼睛。 你还有脸问我眼睛怎么了？胡枝子在心里反了一句。嘴上却一句话不说。 “你现在规矩学的越来越差了，朕跟你说话呢，敢不回？”茂之干脆停下了，瞪着她。 “回皇上，眼睛肿了。” “朕知道你眼睛肿了，朕问你怎么肿的？” “虫子咬了。” “欺君是大罪。” “哭的。” 茂之又看了一眼胡枝子的眼睛，心里有些微的过意不去：“朕以后不那么对你了，你好歹也是姑娘家，朕会注意的。” “谢皇上。” “收拾收拾行李回来上值吧！” “浣衣局挺好。” “敢讨价划价？”眉毛一立，很威严的样子。 “哦。”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无话。日头已经升的老高，影子在后面拉的老长。胡枝子故意走慢一点，去踩茂之的影子，这么一点突如其来的兴致让她开心了起来。茂之走着走着，发现了一些异样，回头看见那个奴才正追着自己的影子，像个顽童。晚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可以看清她脸上的小绒毛。茂之心里升起一片暖洋洋的诗意。无关爱，仅仅是这深宫岁月中的特殊片刻，一个孩童一样天真的大龄少女，让茂之感到了无比美好。 此时的慈宁宫，太后面色极不悦，王贵妃垂着头落泪。 太后被王贵妃搞的极不耐烦，用力捏着自己的护甲，过了许久才平缓下心情，对王贵妃道：“你在皇上身边安插的细作，亲眼看到皇上宠幸胡枝子了？” 王贵妃心里一惊，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仅听别人来报，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皇上已经很久未宠幸她了，结果却跟一个宫女拉拉扯扯，这口气怎么能忍？于是就来告状，结果没成想皇上却来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姨母，孩子错了，孩儿没仔细问就来找您撑腰，让您为难了。” 太后摸着护甲的手又用力了点，内心里恨不得掐死这头蠢驴。这次没压抑住，张口就说出来了：“你错在太蠢。” 王贵妃震惊的看着太后，姨母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这么严厉的说话，真是头一遭。心里一委屈，眼泪就来的更多，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行了！你别哭了！”太后一拍桌子：“这段时间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没事儿不用来哀家这里了。哀家看见你头疼。什么时候你脑子长全乎了，什么时候再来吧！”说罢站起身来向内间走去。 借口要歇息，摒退下人。然后找到床上的机关，一个密道被打开。她缓缓的走进去，一个男人已经立在那里等她。 “你这个皇宫是越来越热闹，没脑子的人越来越多。”男人奚落她。 “少废话，东西给我。”太后喝他。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送到太后面前。太后的眼睛豁然亮了，伸手就去拿，那男人却突然抽回了手，眼神突然变狠，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来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钉到墙上：“怎么跟爷说话呢？嗯？”手上又用了用力，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聚集了一股杀气。 太后有了明显的恐惧，双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向下拉：“哀家…” “嗯？” “我…错了…..” 那人满意的松开了手，拿出一块帕子用力擦了擦手：“我不想再跟你废话，半年之内，把事情做成。不然你的死期也该到了。” 说罢甩了甩手，转身便走了。太后用力握住了那个药瓶，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里，坍塌的身子立了起来。 她静等了一会儿，感觉那人走远了。便抬腿向他消失的方向走去，这条密道，上一次走是30年前，她的阿玛带着她，告诉她是这是她在宫里的最后一条生路。这30年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守着这个宫殿没有离开过。这条密道看起来跟30年前是一样的，但是又有什么不同，又不知是哪里不同。 这么想着，又不敢停留太久，她急急的向回走，在她从密道消失后，那个男人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眼神阴鸷，邪佞。 茂之回到勤政殿，宋然已经在里面候着：“属下派出的人有了消息，方圆20里内，有疑点的人和地点已经标注在这里。还在严密监视中。另外我们的人又向外扩散了，也发现了一些疑点，标注在这里。”宋然递了另一份密函。 茂之打开认认真真的看，这些有问题的人和地点，让他震惊了！茂言、孙禄的府邸均被覆盖了，居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伸这么长的手！“还有什么可疑的情形？” “咱们的人，在七王爷的府邸附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乔装去探，那人警惕性极高。口音与本地人无异，看起来极其普通。但试了身手，是高手。第二日待我们再想探，人已经消失了。” “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不要直接跟他们冲突。别让他们发现起疑。派出去的人只要监视即可。”茂之想了想，又对宋然说：“今日在慈宁宫，朕闻到一股香，是宫中没有过的。有侵略性，似乎是麝香混了其他的香，极少见。你和你的人，来来往往，多注意一下。” “麝香混了其他的香…”，宋然喃喃自语，若有所思。茂之并不问他，宋然这个人，没有十成的把握，不会随意回禀。 于是继续问他：“茂言那边怎么样？” “王音...王夫人给七王爷下了药，好在王爷定力高，没有入局；七王爷行至乌兰布统的时候，遇到一次小伏击，七王爷和他的人无碍。但歹徒都是死士，现在查不出什么线索；现在已快到通辽。” “好。再加派一些人手保护茂言。” “是。” “宋然，你也两个人保护胡枝子。胡枝子现在被后宫盯上了，虽然能帮朕分担一些注意力，但朕却不希望她有事。朕利用她，心里有愧。”茂之不知为什么对宋然说了这番话。宋然显然也不例外，只是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皇上…胡枝子她…跟宫里的娘娘们不一样，她一心一意想出宫。属下斗胆请皇上保全她，而今，像她这种心思清明通透的人，不多了。” 茂之看着宋然，这个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像影子一样，从来不多言一句。“你觉得胡枝子跟后宫的娘娘们有什么不同？” “属下…只是感觉。属下跟皇上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人属下都见过了，胡枝子除了..仰慕皇上…没别的心思。” “你倒是看的明白。朕利用胡枝子让你不安？” “属下不敢。” “胡枝子不会有事。就算没有你我，她也会好好的。朕之所以敢用她，就是因为她的胆量和聪慧，如果她不堪重用，朕不会用她。朕有分寸。你不必为此担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放榜 礼部择了良日放了今年的榜，街头巷尾人头攒动。今年很奇妙，状元是之前几乎寂寂无名的孙牧远，一时之间都在议论。 孙牧远在人群之外观望，负手而立，超然洒脱。 不知是哪家的小厮认出了他，冲他弯腰道恭喜：“恭喜状元郎，之前看您器宇不凡，今日果然高中。”孙牧远冲他笑了笑，从袖口拿出一两碎银子放到他手中，小厮收起银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其他人也因此发现了状元郎，纷纷道喜。孙牧远并未想到自己会高中，并未准备许多银子，因此显得有些局促。只得冲着大家道：“孙某人实未想到会中状元，因此不能给各位一一还礼。今日请各位去南北楼喝茶听书，听者有份。”说罢鞠了一躬，转身便走。 到了南北楼，看到季先生站在台上，正用一方帕子擦手，看到孙牧远进来，似是认识他一般，冲他点头致意。孙牧远微微欠了欠身，找一个角落坐下，叫了一壶茶。 今日的南北楼因着殿试状元做东，十分热闹。季先生再开口，讲的已经是辽北孙家赈灾济粮之事：“话说这孙家，在辽北威名赫赫。蒙古部落雪灾，孙家长老二话不说，出手就是黄金百万两..”孙牧远听着这些夸夸其谈，脸红了又红，简直坐不下去。 羞赧间感觉一道目光注视自己，便顺着感觉望去，一个绝美的姑娘坐在那里，肌肤白皙，身形轻盈，巧笑嫣然，纤细的手交握在一起，有种弱不禁风的病态美感。看见孙牧远看她，便用帕子捂住带笑的嘴角，眼神流转。 孙牧远点头致意，便又回过头去听书，却能感觉到那女子不时的投来的目光。他觉得不自在，想了想，便站起身来，交代了小二稍后孙府的人会来结账，便走出去。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平常一样。 远远的看见严钰和叶怀先站在榜前，二人表情很微妙。看见孙牧远走过来，迅速的调整了表情。 严钰最先上前：“孙兄，恭喜恭喜，孙兄才情卓绝，实乃实至名归。” 孙牧远笑着抱手：“不敢当，不敢当，误打误撞。”转而看向叶怀先：“本以为状元会是二位兄台之一，向来是二位承让了。” 到底都是名门之后，维持了该有的体面。 “接下来皇上会钦点我们入府衙，孙兄有何打算？”叶怀先问孙牧远。 “我并无特别打算，一切听皇上旨意。二位兄台呢？” “我想去吏部，严兄想去户部，不知能不能遂愿。”严钰道。 “那我便祝二位得偿所愿吧！”说罢拱了拱手准备告退。 却在这时，听到一声女子的嗤笑，回头一看，竟是南北楼喝茶的那女子。严钰和叶怀先看着面前的娇娘子，心下均动了动。 “姑娘因何发笑？”到底是叶家嫡长子，最先反应过来，向那姑娘发问。 “民女笑几位公子，心机颇深。叶公子严公子明明对孙公子得状元一事不服气，却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如此看来，孙公子倒是坦荡一些。”那姑娘看向孙牧远，眼睛似是眨了眨，顽皮的一笑。 站在一旁的严钰本来见着小娘子心情十分喜悦，被忽而被这娘子奚落了一番，内心十分不悦。于是张嘴道：“姑娘此言差矣。自古文人相轻，我等勤学苦读十余载，谁不想拿个状元？而今愿望落空，有一点失落不为过。姑娘刚刚话一出口，似乎有离间我们的嫌疑。” “呀！小女想到哪儿就说到了哪儿，若是惹公子不悦，小女在这里给公子赔个不是。几位公子若是上脸，可随小女去我开的茶铺坐上一坐，我请几位公子喝喝茶，消磨些时光也是极好的。” 孙牧远却摇了摇头：“多谢小姐美意，在下今日实在不巧，还有其他要事要办，便在这里告辞了。”说罢转身要走，要被严钰拽住了胳膊：“孙兄高中状元，难道连杯茶也不愿与我二人同饮？” “就是就是，孙兄不差这一盏茶的功夫。”叶怀先赶忙附和道，转而对着那小姐说：“有请小姐带路。” 说罢也不管孙牧远是否甘愿，拉着他的胳膊便走。 那女子神情灼灼的看着孙牧远，转身便在前面带路。严钰一刻不停的赶上去，厚脸皮的劲头倒是来了：“敢问小姐芳名？” “公子唤我桃夭即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姐这名字起的真好。”严钰跟在桃夭的身边，一个劲儿的夸赞她的名字。 孙牧远冷眼看着前面的二人，心里隐隐有一丝戒备。这桃夭像胡枝子一样横空冒出来，却又跟胡枝子大不相同。突然想起那天微醺的胡枝子，红着一张脸倚靠在孙府的高墙上，看见他的那一刻由内而外的笑：“突然想起说过要在出宫时来看你，于是便来了。”心里又升起一股暖意，以至于嘴角微微扬起都没用意识到。 “孙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桃夭突然停下来问他。 “想起一个人罢了。”孙牧远很直接的回答，而后又默不作声。 桃夭的茶舍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一处僻静的院子，种了很多好看的花草，院子里支起一张桌子，喝喝茶，看看小巷里的人间百态，别有一番趣味。桃夭挽起发髻，一缕青丝吹在脸旁，随微风浮动，白净纤细的手轻轻拿起茶壶，另一只手扶着袖子，高贵典雅又不失温柔，一幅沁人心脾的人间美景。 严钰和叶怀先看傻了眼，互相使了使眼色，而后还是严钰开了口：“姑娘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桃夭的脸红了红：“年方二九，尚未婚配。” “可有意中人？” “意中人倒是有，只是不知道那意中人心里作何想？”状似无意的瞄了瞄孙牧远。 孙牧远亦不是笨人，这桃夭今日出现，从最开始对自己貌似便不一般，如今又这样看他，心下有几分了然。却仍旧不做声。 叶怀先也话少，但什么都看在眼里。今日这桃夭，跟他以往的女子不大相同。江南才子的胸腔里满溢着感情，却要稳下来，慢慢来。这世上尚没有哪个女子是他叶怀先看上而得不到的。 孙牧远直觉今日在这里消耗的时间太长，好在这时小厮来传话：“孙尚书有请。”便站起来，拍了拍衣袖，走了。 走出那个小院，心里顿觉一阵轻松。便健步如飞的随着小厮走了。 到了尚书府，孙禄已经在候着了。看见孙牧远便站起来去迎他，面上满是喜悦。 “叔父。”孙牧远两个大步窜到了孙禄的面前。 “哈哈，我侄儿果然是孙家之后！叔父太高兴了！让小厨背了些酒菜，咱们小酌几杯。” “是叔父教的好！只是侄儿也十分意外..” “叔父倒不意外。”孙禄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从他登基开始，在朝廷纵横捭阖，很多手段细不可查，却悄悄的改变了朝中的时局。而今的百姓，日子也比从前好。” “侄儿对皇上并不了解，只是殿试的时候见过一面。惊为天人。”孙牧远想起皇上那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里对皇上的钦佩又多了几分。 下人把酒菜布好，叔侄二人坐在桌边，端起酒杯小酌。 “今日你即中了状元，择日皇上便会给你们指差事。你可有想去的衙门？” “近几年灾害频发，户部的举措往往不得民心。侄儿想去户部。但目前朝中的局势，侄儿怕是去不了户部。很可能跟叔父一样，被指派到礼部。” “你在今日前，可曾想到状元会是你？”孙禄调转话头问他。 “不曾。” “那叔父便赌你会去户部。不要忘记，当今的圣上即是指了你做状元，便做好了后面的打算。你如若真去了户部，要做一个贤官。”孙尚书的眼睛红了红。为官几十载，正直几十载，被排挤几十载，功不成名不就，是当今这位给了他机会。而今，又给了侄儿机会。 想到这，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侄儿心里可有中意的姑娘？” 叔父突然这么问，孙牧远的脸红了红，想着要不要告诉叔父，斟酌很久，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侄儿来京后，有幸结识了一个姑娘。只可惜，这姑娘目前在宫里当差，再有几个月才能出宫。” “既是快出宫，那年纪应该不小了。” “嗯…侄儿并不在乎年纪。”孙牧远十分肯定的答。 孙禄欣慰的笑了笑，孙家的男人，都是有主意的。滋了口酒，嘴咧着哈了一声，继而问他：“叫什么？在哪个宫当差？” “胡枝子。应当在御前。” “胡枝子？”忽然想起那天在勤政殿给那二位昏聩大人使小脸儿的宫女，怕就是那一位了。又仔细想了想，长相呢，中规中矩，但透着一股子灵气。不像一般女子扭捏，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白白嫩嫩，块儿头似乎比一般女子大了一点。孙大人想到这些，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满意。 “你既是心里有她，叔父今日便如实告诉你：皇上一定会为你指婚。到时你该如何应对，还是看你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宫装 孙牧远从孙禄府中出来，整个人有些昏沉。想起叔父说起皇上要指婚的那些话，心里便有一点焦虑。皇上要指婚，自然不会指一个普通的宫女。孙牧远想起胡枝子每次扬起笑脸看着他，心里便有一点疼。 也是奇怪，这女子，明明只是寥寥几次见面，却在他心里埋下这么深的种子。孙牧远从前没想过要成亲的事，现在开始想了，却一心一意只想娶她。 这么想着，已经不由自主走到了宫门外，宫门已经上锁。孙牧远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见胡枝子一面，问问她的心意。 此刻的胡枝子已经恢复了勤政殿上职。天气渐暖，宫人们已经换上了好看的宫衣。宫衣是按照品阶发的，因着胡枝子在御前上职，今年的宫衣竟是上等的桑蚕丝。胡枝子已经好多年没有穿桑蚕丝了，是以特别喜欢。 这一日茂之早上上完早朝，破例没有坐轿子，走路回勤政殿。路上看见宫人们的新宫装，觉得十分好看。今年的宫女装用的是鹅黄色，宫人们走在澄明湖上，感觉像一群小鸭子在游。这么想着，心情竟然很好。 远远的看见一只小鸭子比别人高一点，捧着一摞书，走的笔直，很有规矩的样子。茂之远远的跟着，路过的宫人三三两两跪了一地，前面那只鸭子也没有发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德公公看这架势，也不敢伸张，就跟着走。就这么一路进了勤政殿。 那只高鸭子拐进自己的卧房，头也不回关上门，不知要做什么。茂之皱着眉头进到殿内，看到书案上摆了一小碗山楂糖水，山楂晶晶亮，十分好看。用勺子舀起一口，长长的丝线就跟起来，黏黏糊糊的，放到嘴里，酸酸甜甜，十分爽口。许是那奴才看自己这几日食欲不佳，便想出这么一道点心，不消片刻便的干干净净。德公公看这架势，赶紧拐进小厨房，翻了一下，果然还剩一小份，赶紧端进来又递到茂之手中。茂之吃着糖水，批着奏折，这一日无人叨扰，光阴竟过得飞快。转眼间已至午膳时刻。 午膳是御膳房备，满满的一桌，茂之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走到塌前，闭目养神。 殿内的宫人们看见皇上歇了，便都退出去安静下来。 茂之这一睡，竟十分沉。迷迷糊糊梦到小时候，大概七八岁的光景，他下了学去给皇额娘请安。推开门，皇额娘不在，便跪在殿里等，等着等着便睡着了。奇怪的是，皇额娘竟然从内殿走了出来，直勾勾的看着熟睡的他。年幼的他睁开眼，便看到一双奇怪的眸子，没有什么神采，就是那么盯着。他张着嘴讷讷的叫了声：“皇额娘，儿臣给您请安。”那眸子才渐渐恢复如常。 梦到这的茂之一身冷汗，一骨碌坐了起来，从前不经意的小事，今日想起竟是如此惊悚。定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胡枝子进来的时候，茂之已经坐在案前翻书了，听见响动，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人，因着本来就白，鹅黄的宫装穿在身上就更显白。从前天气冷，穿的宫装都很厚重，也看不出身形，今日倒是看出来了，本来以为是个高状的丫头，没想到身形竟然十分好看。肩膀是阔的，腰却很细，到了臀那里，又赫然丰满。 最丰满的当然不是臀，而是上面那一团，嵌在她的身子里，波澜壮阔。平日里看其他宫女穿这件衣裳并无异样，到她身上倒显出几分开化。怎么说呢！那胸前怎么露那么多！ 茂之看到，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啪一下就把手中的书扔了！一旁的德公公吓一激灵，我的祖宗诶！又怎么了！ “成何体统！坦胸露乳！有伤风化！”谁坦胸露乳？素然和胡枝子赶紧互相看看，没有啊，挺严实啊！其他宫女也互相看，没有啊，挺严实啊！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德公公反应快，猫着腰上去了：“皇上…昨儿个内务府给大家发了今年的衣裳，是王贵妃主理裁制的，特地做了保守的款式。这….坦….请皇上明鉴…” 茂之不做声，恶狠狠瞪了一眼低着头老神在在的胡枝子，又扫了一眼其他的宫女，的确是没有袒露什么。是其他宫女没有袒露什么，那胡枝子！生的那么丰满！穿上这么件衣服，胸前塞的满满当当！什么形状都能看出来！比袒露还无耻！ 德公公也顺着皇上的目光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终于是看出了一些不同。后宫里的女子，但凡能在圣上面前出现的，都是个顶个的娇小可人，这么件宫装穿在身上自然看不出什么。胡枝子不一样了，形状显出来了。德公公心里明镜了，便赶紧给皇上台阶下：“奴才刚刚打量了一眼素然她们的穿着…的确是不妥..”特地绕过了胡枝子，若说打量了胡枝子，眼前这位主子可能又要生无名气。 “朕看王贵妃越来越不顶事了，传朕的旨意，淑妃协理六宫。宫装重新赶制！淑妃督办！！”德公公在心里笑了声，淑妃督办…淑妃是蜀地的公主，民风更开化，每天穿的招摇过市…淑妃督办… 得嘞，传旨吧！摇着拂尘便出去了。剩下这一屋子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日便罢了。待新宫装赶制出来，换下即可。”说罢摇摇手：“退下吧！” 胡枝子赶紧跟在素然身后向外走，生怕这位再发什么邪火。茂之看着胡枝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拿起手里的书想看，却看不下去，又想起那鹅黄的宫装裹着的凹凸有致的身子。便扔下书，自己坐那生闷气。 到就寝的时候，胡枝子来上夜，还是那一身宫装，站在茂之面前帮他更衣。茂之低头扫了一眼，却顺着领口扫了进去，肚兜是纯白的，随着她跪下身的动作，肚兜颤了颤，茂之的心也颤了颤。就这一颤，自然有了反应。正跪在那忙活的胡枝子，猛然看见亵裤内不知什么戳了起来，纳闷的抬头看了一眼茂之。却见茂之的眼睛盯着她，也冒着火。 饶是再不经世事的胡枝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当今这位，许是很久没翻牌子，思春了。心里啧啧一声，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走到浴桶前，把热水倒进去。而后退出去，让太监们接班。心里却打着鼓，好家伙，戳起来那么高，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儿，回头得找话本子仔细钻研一番。 茂之看见胡枝子出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跟自己生起气来。没见过女人怎地？居然对这狗奴才起了兴！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又是低头看见的那一幕，翻来覆去在床上烙饼，手却控制不住的伸过去，任自己的脑中想着那白色的肚兜，还有那轻轻的一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大防 第二日早上胡枝子再来伺候的时候，发现狗皇帝看见她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和善了，心里纳闷自己又怎么招惹了他。于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瞪着她，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派头。端着小食的手哆嗦了一下，赶紧放下要走。 “站住！”茂之喝她。 赶紧停下，回身站住，一脸无辜的看他。 “朕让你退下了吗？规矩还给尚仪局了？”瞪了她一眼，又埋头看手里的东西。耳边听见细碎的声音，斜眼去看，那奴才用手绞着衣角，低着头也能看出疑问来，嘴角便扯了扯。 “你过来。” “嗯？” “朕问你，昨日抱了一摞书，是什么书？” “掖庭的那位丽妃娘娘，曾经也是才女，有好多藏书，非要送给奴才。奴才便去取了。取回来一看，都是看不懂的..就放那了。” “你没事儿老往掖庭跑做什么？” “奴才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呀，只能去掖庭和浣衣局…” “常美人那你不常去？” “那都是办差事。” “你怕朕知道你跟常美人要好？” “奴才终归是奴才，跟主子还是不一样的，奴才懂的。” “上次你被太后召去，是常美人派人通知朕的。她没跟你说？” 胡枝子有点震惊，常美人是个性情中人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会冒着风险派人去通知皇上。后宫就那么大，她这么做，可能会给自己招来祸端。震惊之余又不免感动。 胡枝子的表情几经流转，茂之看在眼里，心里了然。 “掖庭的丽妃，曾经也不是简单人物。无非是没斗过太后而已，你也要小心一些。”茂之存心想点胡枝子一下。 “奴才晓得。奴才与丽妃走的不近的，就是丽妃清醒的时候爱吃奴才做的吃食，奴才有时候就送去一些。” “你也不要跟丽妃打听什么事，她说什么你听听就算。”茂之又进一步点她。这后宫没什么是当今皇上不知道的，胡枝子有心试探丽妃，茂之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是担心胡枝子坏事。 “嗯嗯。奴才不会多嘴的。”胡枝子赶紧摇头。 “太后的事情，你也不要打听。丽妃每天说太后宫里有密道，如果有，太后还会容她到现在？” “嗯嗯。奴才晓得。多谢皇上提醒。”胡枝子赶紧谢谢主子。 正说着话，德公公来秉王贵妃来了。 茂之眉头皱了皱：“让她进来。” 王贵妃仪态万千的进来，看见胡枝子在伺候，心下不悦，瞪了胡枝子一眼。转而眼泪就落下了，抽抽哒哒的哭。 茂之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含笑看她：“谁招惹朕的爱妃了？”在旁人看来简直是一幅恩爱的画卷。 “皇上，臣妾今年监制的宫衣不好吗？臣妾看着宫人们穿着十分好看。臣妾不知道错在哪儿了，皇上要废了这批宫衣。”贵妃就是贵妃，敢张口置喙皇上。 “好是好，朕觉得开化了些。这后宫，还是朴素些好。” “那皇上让臣妾重新做了便是，为何让淑妃协理？淑妃今儿一早就去臣妾的宫里嘲笑臣妾。”说罢更伤心，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胡枝子看傻了，这宫里的女人脸跟戏文里一样，说变就变。 “朕是看你太过辛苦，想找个人为你分担。淑妃再蛮横，终究品阶也是低于你。敢去你的宫里嘲笑你，成何体统！朕现在就招人来问一问。” “罢了罢了！”贵妃赶紧拉住皇上，“其实淑妃也没说什么..是臣妾自己小气。皇上说臣妾监制的宫衣开化，淑妃今儿一早拿来的衣样子，臣妾一看，跟庵里的姑子一样！就一件素色的大袍，连个腰身都没有..” “哦朕看看。”接过王贵妃递来的衣样子，果真是一件大袍，茂之想着胡枝子穿上这么一件大袍，怕是什么身形都看不出来了，心里一阵高兴。“朕倒是觉得不错，跟以往有很大不同。传旨下去，就按这个样式办吧！” 王贵妃一听傻眼了，本来想借此贬低一下淑妃，谁知皇上竟然看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觉得那件宫衣美。 一旁的胡枝子也纳闷，一件大袍子，有什么美，这狗皇帝的眼睛瞎了不成？ 德公公站在一旁，斜眼瞄了瞄一脸纳闷的胡枝子，心想还不是因为你。这回好了，整个后宫的下人都跟姑子一样。饶是德公公这个太监，也觉得难看。 “依朕看，这件衣服好就好在简单，宫女子穿起来方便，不用担心行动不便。左右是一些下人的穿着，贵妃也就不必较劲了。你来看看，王丞相找了一幅墨宝给朕…” 胡枝子现在跟茂之熟了，知道他做戏什么样，认真什么样，今儿这戏做的非常足，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看了看德公公，德公公冲着她摇了摇头。大家就这么干站着，看前面俩人浓情蜜意。 正在这个当口，宋然出现了，在德公公耳边耳语了几句，德公公脸色变了，赶紧上前：“皇上…王音，在成亲前服毒了！” “哦？” “人已经救过来了…” “现在的情况呢？” “已和蒙古王爷成亲了。但…蒙古王爷…吵着要退亲…说王郡主..并非…完璧…现在人已经进了京城了，七王爷也跟回来了。” “先安顿好蒙古王，令七王爷马上进宫。”茂之吩咐完，转身看着王贵妃：“现在你知道朕为何要改制这宫衣了？男女大防！”王贵妃的脸色已经惊到惨白，整个人都傻掉了。谁都知道如果这事情是真的，对王家意味着什么。 “你先退下吧，朕处理完国事再去看你。”意思是要送客了。 王贵妃有点站不住，被宫人扶走了，径直奔着太后宫里去了。这天怕是要塌了！ 王贵妃走后，茂之的嘴角忽然扯了扯，心情很好的样子，殿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蒙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传七王爷？” “得令。”宋然转身出去了。茂之又对着胡枝子说：“你去小厨房做几个小菜，七弟一路风尘仆仆，怕是没有吃好。” “嗯！好！” 胡枝子边向外走边算日子，这七王爷的车队出去到现在，不过两月有余，到了蒙古部落，又返回京城，这一路快马加鞭时间也紧的狠，何况中间还有一档子成亲的事儿。除非…提前设计好了？又想起刚刚皇上突如其来的好心情… 茂之看着狗奴才向外走的姿态，就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心里冷哼了一声，要是轻易让你这个狗奴才把到朕的脉，这皇帝朕也就当不得了！突然发现，跟这个奴才比脑子，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儿。 待人都出去了，他走回案边，拿出舆图，茂言的之前的密函中说道曾发现的那支神秘的军队，这次再去竟不见了。茂言的人化妆成百姓去那附近打探，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藏玄机。那一个镇子鲜少有女人，几乎都是汉子，并且相当一部分有很高的功夫。 兴安岭这样的地界，到京城怕是很远。茂言撒出去布防的人发现，每隔一两天，就有几个人从镇子上消失了。至于如何走的，去哪儿了，因为人手不够，无法探查。而宋然这边在京城安排的暗哨却发现，每隔几天，都会有几个陌生的男人进城，进城后迅速的打散进各个角落。 如今这个京城，怕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茂之用手轻轻敲着桌面，眉头紧紧的皱着，一点一点去思考来龙去脉。茂言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入神。 茂言也并不打扰他，扫了一眼，发现茶几上有一盘青绿色的小点心，看起来软糯弹爽，忍不住拿起来吃了一个，一口咬下去先是青草香，而后是香甜的豆沙，竟是多年未吃到过的江南的青团子！如此美味，饶是行遍天下的七王爷也啧啧称赞，转眼间就吃个盆干碗净。 吃完意犹未尽，在一看看了一会儿的茂之笑出了声：“出息，没吃够？让小厨房再给你做。” “小厨房？胡枝子做的？” “嗯。朕最近胃口不好，她变着花样做，也算尽心尽力。”茂之轻描淡写。然而越是轻描淡写茂言越觉得有什么。 “我记得她快要出宫了，现在可找好接替的人了？” 茂之顿了顿：“还有小一年，朕的厨房轮得到你操心？” “啧啧，臣知罪。”茂言赶紧弯腰。正说着话，胡枝子指挥着几个宫人端着御膳进来了，先是给七王爷行了大礼，而后安排宫人们将吃食摆好，竟是摆满了一桌。茂言走过去一看，好家伙，真是满汉全席。但跟御膳房做出来的又不一样，这个有种家常的感觉。抬头冲胡枝子笑了笑。 不知怎的，发现一丝不对劲。原来是这胡枝子的穿着，跟庵里的姑子一样，一袭袍子，再看素然，也是这身打扮。 “四哥这后宫，如今竟是兴起了如此打扮？” “男女大防，这么穿再好不过。”茂之显然不爱接茬，想一嘴带过。 “男女大防…这袍子脱起来…怕是更容易…吧？”茂言说完，胡枝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抬眼看到茂之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赶紧闭上嘴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茂言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属实很有趣。 “吃么？不吃朕叫人端下去。”茂之瞪他。 “吃吃吃。”抬眼又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胡枝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凉意 茂之难得想喝一点酒，便叫胡枝子拿出之前西域国进献的佳酿，酸酸甜甜，口味甚好.胡枝子站在桌边布菜，闻到这好闻的酒味，脖子伸长了去闻，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二位男子听到声音同时抬头看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傻样子. 茂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想喝吗？胡枝子？” 胡枝子迅速点了点头，然后可怜兮兮的看向茂之. “不许喝.”茂之瞪了胡枝子一眼，果断拒绝. “赏她一点嘛！”茂言为胡枝子求情. “她酒品不好.”茂之再次拒绝. “哦？”茂言好奇心被挑起，“胡枝子你喝完酒会胡闹？欺男霸女还是上房揭瓦？” 胡枝子被问的脸瞬间红了，不服气的说：“奴才酒量好的狠，至今没喝醉过.皇上说奴才酒品不好，奴才不服.” 茂言看看这二人，感觉气场十分不对.又说不出什么.看胡枝子实在想喝这酒，就又为她求情：“赏她一壶让她回卧房关上门喝，就算喝多了也不会在咱们面前闹.四哥给我个面子.” 茂之不好再驳茂言的面子，赏了胡枝子一壶.胡枝子高高兴兴抱着酒走了.快走到卧房，突然想起应当让皇上再赐点儿冰，这酒味道才能更好，于是又抱着酒向回走.快走到门口，听见二人的低语，是茂言在说：“这么好玩的奴才，索性开了脸儿留在宫里，也多个乐子.” 沉默很久，听见茂之说：“朕没法给这种姿色的开脸.若不是救过朕一次，也不会留在身边.她属意朕，已经叫朕十分难办了.等到她出宫，给她指个好人家，也算对她不薄...” 里面的人再说什么，胡枝子已经不大能听得清了.流着泪走出勤政殿，迎面碰见德公公和小文子来复差，看见他们惊讶的脸，只是觉得自己特别丢人.怎么说呢，恨不能钻进地缝从此再也不出来.朕没法给这种姿色的开脸..她属意朕，已经叫朕十分难办了...给她指个好人家....这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刀扎进胡枝子的心里，让她痛不可言.不是没有疼过的，他当面也告诫她让她守住自己的心，然而最疼的却是这一次. 胡枝子回到卧房，关上门，放下那壶酒.酒是真的好喝，阿玛还在的时候带她喝过.那时候阿玛怎么说？兄长是捡着阿玛额娘好看的地方长的，所以兄长更加好看，胡枝子是捡着平常的地方长的，所以平平常常.女孩子平常是福，阿玛带你去吃过见过，阿玛给你万贯家财，没有姿色你也能过得好. 阿玛把什么都想到了，但没教胡枝子怎么不去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怎么会爱上他呢？他对你好吗？他对你不同吗？他心疼你吗？他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他戏弄你，贬低你，他就是不爱你.. 他爱上过谁呢？他爱过已经离开的静雅皇后，他还爱着她.. 这酒太涩了，胡枝子抹了自己的眼泪，我一辈子都不要再喝这酒了，这酒太难喝了. 我醉了还是没醉？我醉了.我醉了，但是为什么这么疼？我没醉.我没醉，为什么我一点力气没有？ 胡枝子硬撑着站起来，站到铜镜前，这样的姿色是怎样的姿色呢？我也是额娘生的阿玛养的，我也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看过那么多风景，我也堂堂正正的活着，我就是这样的姿色怎样呢？ 我不稀罕让你给我开脸，我不喜欢这皇宫，这皇宫全都是虚情假意暗藏杀机，你主宰这个后宫，你能是什么好人？ ...... 胡枝子在心里说了她能想到的所有狠话，这样说着，才能挽救她那已经无法挽救的尊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素然来叫胡枝子上大夜的时候，看到胡枝子躺在床上，睡的昏沉，怎么也叫不醒.一个空酒壶倒在地上.素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感觉睡着的枝子姐姐好像被抽空了. 她赶紧通知德公公，枝子姐姐醉了不能上大夜，让德公公安排其他宫人.然后赶忙跑回来打来热水，从小厨房找出一些水果，又倒腾出一壶热茶.拧了热帕子给胡枝子擦脸，胡枝子感觉一个热热的东西触到脸上，像极了额娘的手.于是手伸过去握住那只手，嘴里喃喃道：“娘...”眼泪又流出来了...“娘...我想出宫...”“娘...我想你了...” 胡枝子每天嬉笑，从未这样过，素然的眼泪也止不住了.心里十分心疼.今夜，是多了一个心碎的人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扳局（一） 茂之在第二日早朝便召了蒙古王上朝。 那蒙古王爷身材极壮，走路虎虎生风。一张脸却生的好看，天庭饱满，浓眉大眼。走到朝堂之上，不卑不亢的行礼，而后站起身来，扫了一圈，扫到了王丞相的脸上。眼睛一立，杀气便出来了。 文武大臣们看蒙古王爷这架势，心里均一惊。昨日听说王音被退婚的事，今日这一眼，大有不能善罢甘休之意。再看看丞相，面色无惧，再看看皇上，表情如常。 蒙古王爷沉默片刻，便开口了：“皇上，本王与王音洞房，发现这王音….并非完璧！本王特来问问皇上，为何要如此羞辱本王！” “王爷且息怒。待朕问清来龙去脉可好？”茂之安抚他。而后看向丞相：“丞相，王音在朕指婚前后，可有心上人？” “小女清清白白，指婚前一直待在深闺之中，并未接触过什么后生。请皇上明察！”丞相说罢给皇上行了大礼，而后继续不做声。 “那本王倒是有疑虑，既然丞相说王音清白，那究竟是谁破的身？大婚之日，出了这等笑话，让我被人耻笑！” 丞相根本不看蒙古王爷，直接对着皇上说：“皇上，小女在京城的声望想必皇上已听说，的的确确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子。否则皇上也不会把小女指给蒙古王。并且是七王爷护送小女和亲，皇上不妨叫七王爷给小女作证。” 茂言看了看丞相，缓缓出列：“回皇上，臣虽一路护送王音，但因男女大防，并未与之有过多接触。” “但小女的家信可并非这样说，小女来信说王爷对小女百般殷勤，几次三番欲勾引小女。” “所以丞相的意思是，王音这身…是本王破的？”茂言的眼睛眯了起来，怒气已经齐聚。 “不如请皇上传人上来一问？”丞相步步紧逼。 “朕看不必了吧，闹大了总归是不好看。”茂之拦了一句。 “请皇上还小女清白！”丞相突然老泪纵横。 “皇上，本王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请皇上传人问话！”蒙古王突然做声。 茂之的眼睛扫了扫面前站着的三个人，又看了一眼朝堂上的百官。低头沉思半晌。 “既是如此，便传人上来吧。但是，要传谁呢？”看向三人。 “臣以为，小女的贴身丫鬟，王爷的贴身侍卫，还有不相干的下人，均可。” “蒙古王觉得这样如何？”茂之征求蒙古王的意见。 “可。” “传。” “人还未到，朕想多问王爷几句，现王音之事，已成既定事实。蒙古王今日既然亲自来了京城，想必也有了打算。不如现在坦诚相告？” “皇上，本王今日来，仅想弄清楚此事。本王并无怪罪朝廷之意。蒙古部落雪灾，朝廷也是倾囊相救，我蒙古部落的人均感激不尽。但此事，实在有辱本王名声。” “好。”茂之欣赏的看了蒙古王一眼。 人已经带到了。王音的贴身侍女柳叶，茂言的贴身侍卫青云，还有马队里的伙夫。青云站的笔直，云翠和伙夫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已然慌了。 “此事即与礼义廉耻有关，便由孙尚书问话吧？”茂之突然看向孙禄。孙禄抬首，看着皇上的目光，一片清明，心下了然。便道：“遵旨。” 而后出列，站到三人面前。看了看三人的面色，又对茂之道：“微臣请求单独问话。” 茂之首肯。 摒退另外两人，先问柳叶。 先走到柳叶面前：“你家小姐，在出阁前，可与男子有亲密接触？” “回大人话，小姐非常洁身自好，从不与男子多说话。” “可有人属意你家小姐？” “小姐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又貌美无双，自然有很多人青睐。” “青睐到什么程度？书信往来还是相约出行？” “回大人，小姐从不与人单独出去。”柳叶回答滴水不漏。 “在和亲途中，可有人故意亲近你家小姐？” “这….”看了看茂言，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孙禄鼓励她。 “七王爷..王爷他…奴才有一晚看到，王爷仓皇从小姐房中跑出来….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奴才不知。” “王爷跑出来后，你可进门查看过你家小姐？” “看了…小姐…小姐衣衫不整….在床上落泪….小姐说王爷…轻薄了她！” “你怎么确认那人是王爷？” “那人就是王爷呀！” “轻薄到什么程度？你小姐可告知你？” “小姐说…说王爷夺去了她的清白。” “可有证据？” “有的..小姐当日用的床单…还在” “你们小姐此次去蒙古部落，肩负着朝廷的使命，发生这种荒唐之事隐瞒不报，是欺君大罪，你可知？？”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是王爷威胁奴才…王爷说蒙古王爷是个粗鄙的汉子，不会在乎这些，如果奴才说出去，就杀了奴才！”柳叶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 孙禄看了看柳叶，又对皇上说：“皇上，微臣申请提审伙夫。” 孙禄又走到伙夫前，问伙夫：“王爷平时与王小姐相交如何？” “王爷一向体恤小姐，经常与小姐说话逗乐。” “你亲眼所见？” “是的。我们这些下人都亲眼所见。” “王小姐作何反应？ “小姐一向与王爷保持距离。” “王爷轻薄王小姐的事，你们可知？” “奴才们…听说了一点…” “你们为何知情不报？” “一边是王爷的威望..一边是姑娘家的名声…奴才们…不敢”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看向茂言。茂言的眉头皱了一皱，但仍岿然不动。 孙禄听完，传唤青云：“柳叶说王爷轻薄了她家小姐，这事可属实？” “不属实。”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王小姐派柳叶给王爷传话，说她身体不适，让王爷前去查看。王爷进去后发生了什么，奴才不知。王爷出来后对我说，王小姐给王爷下了迷药，欲勾引王爷。”青云这话说的极其含糊，茂言看了他一眼，仍不做声。 “王爷出来后，直接找到了你？” “是。” “告诉了你这些？” “是。” 孙禄转身面向茂之：“臣问完了，如今看来，人证物证确凿。为了进一步确认，微臣请求皇上召王音入殿。” “准。” 王音缓身走上殿前，神情憔悴，伤感的看了茂言一眼。茂言转身看了看她，便转过去。 “王小姐，老臣失礼了。”孙禄向王音欠了欠身：“请问小姐，王爷..轻薄小姐的时候…小姐可曾用力反抗？” 王音的眼泪簌簌落下：“小女体弱多病，反抗了，但…” “王爷是如何进了小姐的房间？” “那一日，我突发高热，担心耽误了和亲，便叫人传王爷，想着叫王爷帮忙传个大夫，谁知王爷竟自己来了。” “王爷进门，屋内可有何人？” “下人们都在忙碌。” “小姐..王爷轻薄你，你可..呼救？” “他！…按着我的嘴…”说到此处，王音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十分心痛的样子。 “整个过程，您的下人都没有进来看过一眼？” “她们…不敢….” “来人！”茂之突然喝到:“王音的随行下人全部拖出去砍了！她们的主子在屋内遭受欺凌，竟无一人出手相救，此为不忠！出事后隐瞒不报，置我大齐国于尴尬境地，此为不义！” 皇上这一喝令吓到了众人，谁也不敢说话。王音看了看丞相，丞相站了出来：“皇上…虽然小女的下人不忠不义，但归根结底，还是碍于王爷的淫威。臣斗胆，请皇上置王爷的罪！” 丞相说到这里，静默不动，朝堂上很多人跪下了：“请皇上置罪王爷！” 茂之的眉眼动了动，朝着德公公看了一眼，德公公点了点头。认真记下了殿内请求置罪王爷的人。 “王爷的罪，朕一样会置。王音的下人，即刻问斩。”茂之转身问孙禄：“按照大齐国的律法，现在该如何处置王爷？” “这…要问刑部…”孙禄道。 “刑部楚旬。”茂之点名。 “臣在。按照大齐律法，王爷…也要被询问…” “孙禄，你接着审吧！” “王爷，失礼了。”孙禄欠了欠身。 “刚刚他们说的…可属实？” “王音派柳叶寻本王，说她发热。本王传了驿站的大夫，这一点还请皇上明察；柳叶说担心大夫来的太晚，叫本王随她去看，本王去了。进去后身体感觉不对，王音百般勾引本王，本王跑了出去，翻身上马至荒野处解毒，被一个姑娘了救了。” “这个姑娘，现在何处？” “本王醒来，她便不在了。本王不认得她。” “王爷，您说的这一切，可有证人？” “有。” “可否请到这里问话？” “他们是一个商队，现在应该还在蒙古部落。” “王爷可是要拖延？”丞相突然发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扳局（二） 小文子跑了进来：“皇上，刚刚..王小姐的随行下人…有人喊冤！要面见皇上！” 丞相和王音的面色忽然变了，王音焦虑的看了一眼父亲。这一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心细如发的朝廷百官。刚刚要求皇上给七王爷置罪的大部分官员，心里都咯噔一下。 “宣。” “皇上…冤枉！奴才冤枉！” “你有何冤屈？可以慢慢道来。”茂之仍旧慢条斯理。 “皇上…”那个丫鬟痛哭流涕：“奴才是冤枉的….是小姐提前下的命令，不管里面出什么声音，我们都不允许进去…是小姐下的命令…奴才们都不知情….” “哦？这便有趣了…”茂之搓了搓手里的珠子：“朕不知道该信你们谁的话…” “皇上…”丫鬟的鼻涕已经哭出来了：“奴才说的是真的…奴才们在外间听见王爷说小姐下三滥的手段..大齐国会因此而遭殃…我们都听到的！” “你胡说！”王音突然大叫：“她胡说！她胡说！我没有！你这个贱人就该死！皇上！快杀了她！” “皇上！奴才没有胡说！小姐的确是给王爷下毒了！小姐喜欢王爷！我们都知道小姐喜欢王爷！” “胡说！我没有！我…”王音话还没说完，王丞相一巴掌打到了王音的脸上，转身冲皇上道：“皇上,小女遭遇变故，又连日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如今在御前咆哮，实在有失体统，请皇上允许老臣先带小女下去冷静片刻..” “丞相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蒙古王苛待了你女儿？”沉默了许久的蒙古王突然开口：“皇上，本王恳请皇上一鼓作气，还本王公道。” “你，接着说。” “小姐喜欢王爷，我们听到柳叶跟小姐商量，如果成功了，小姐就可以不嫁蒙古王了，而且…还说什么一箭双雕..” “小文子，带刑部的人，一起去，把剩下的几个人都审了。审完，把口供拿到殿内，给各位看。” “布日固德，蒙古王，你多年未到京城，今日竟是为此事，朕觉得对你不住。朕最初把王音指给你，是因她是我大齐国第一才女，第一美女，是我齐国首辅之女，是朕当时能想到最好的女子。未曾想事情变成今日这样，朕十分过意不去。且不论谁对谁错，还望你接受朕的歉意。稍后朕在后宫设宴，望你赏脸与朕一叙。” “多谢皇上对布日固德的抬爱。待稍后水落石出，我敬皇上三杯。” 就在二人讲话之时，口供已出，那几个下人全翻供了.. 朝堂上的风云变了又变，现在百官都准备静观其变了。 “既是如此，再传柳叶和伙夫问一问吧！有劳孙大人。”茂之道。 “柳叶，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实话，欺君是重罪。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叶面如死灰，一句话不说。 “小姐没做过！”说完这句，柳叶突然冲向了殿前的柱子，一头撞死了！ “柳叶！”王音突然哭了出来，表情哀切，又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王丞相的脸已经开始颤抖。为官几十载，权倾朝野，从未碰到今日这样的事。他本想借此事扳倒茂言，却未曾想这大殿之上，一浪接一浪。未曾想到当今圣上，居然从始至终不直接出面，把事情交给了孙禄。未曾想到自己这些年一直打压的孙禄，居然在关键时刻看似无为实则刀刀见血的推波助澜到这一步！ “王音…你很小的时候为父便教你诚实。当日到底是何情形？你招了吧！” “父亲…”王音听出了王丞相的弦外之音，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王丞相突然发狠：“究竟怎么回事！你赶紧招！不要让王家因你蒙羞！” 王音愣了，转而发出一声悲鸣：“是我…是我爱慕王爷，勾引王爷未果..是我的错…”王音又看了一眼茂言，无比悲凉：“我爱慕王爷，是真的…” 茂言的心中叹了一口气，世人皆为情所困，王音也是一个可怜人。 “所以，王音的身，究竟是谁破的？？”对啊，众人忽然想起这事，这..都看着王音。 “王爷，”王音看向布日固德：“我..真的是清白的。我也不知道为何那一日，我没有落红。” 又看向皇上：“下人欺君，也是小女威胁的..请皇上…治罪…”王音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王音，朕既然将你指给蒙古王，你便是他的人，该如何处置你，朕要听他的。王爷，你来决定吧！” 布日固德转身看了看王音，站在那，面如土灰，居然就这样被自己的父亲牺牲了。突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若是留在京城，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你可愿意跟本王回蒙古？”布日固德还是给了王音应有的体面。 王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愿意？”布日固德又问了她一遍。 王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慌忙点头。 布日固德对茂之说：“既然王音愿意跟本王走，本王便带她走吧。” “好。”茂之看向文武百官：“今日在我朝堂之上，竟上演如此闹剧，有损我大齐国威名。丞相教女无方，不能从轻发落。即日起，削去丞相监国身份，闭门思过三月。” 王丞相在朝服里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面色却看不出任何不悦。跪地俯首：“老臣，谢皇上恩典。” “退朝吧！”茂之站起来，走下光明殿，走到布日固德面前：“朕在后宫设宴，蒙古王随朕走吧！” 说罢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向外走。一路无话。 到了勤政殿，茂之摒退左右，忽然用拳捣了布日固德胸口，转而开怀大笑：“朕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布日固德哈哈大笑：“我在蒙古待久了，也想出来走走。想来看看我的兄弟。” “七年了，你做了蒙古王，我做了皇上。然而我再看你，还是像从前一样！” “我们是一起奋战过的兄弟，时间不会改变这点。你行举国之力救我蒙古于水火，我永远记得。”二人看着彼此，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茂之以巡查的名义被发配蒙古，与被排挤的布日固德一见如故，没人知道当今圣上与蒙古王的旧交情。 “只是我没想到王音之事是这样的，我不想折辱兄台。”茂之解释道。 “我明白。你把王音送到我身边，其实是想钳制丞相。没想到其中有人做了这么大手脚，好好一个女子，便这么被葬送了。” “他们的目标是七王爷，最终才是我。这次的局，做的非常粗糙。”茂之皱眉。 布日固德想了想，对茂之说：“其实，我并不是在意女子名节的人。我发现王音并非完璧，想作罢，但有人一步一步设计，第二日起床之时，我已经骑虎难下了。我没想到会有人把胳膊伸到我的床边。是以才亲自来京城。你的皇宫要清理，我的蒙古帐篷也要清理。” “你这次可以多呆几日，咱们多叙叙旧。你出来这些日子，怕是想极了家乡的大肉。恰巧我这里小厨房的宫人是从海拉尔来的，我让她给你做一些蒙古部落的吃食。” “那是极好！” 说了这会子话茂之才发现胡枝子没来伺候，吩咐德公公叫胡枝子去准备午膳。大概一个时辰，午膳端上来了，不似以往的精致，用的都是大盘子大碗。 大盘子的手把肉，羊血肠，羊肉馅饼，冷拌的沙葱…还有一坛子蒙古的烈酒。布日固德看见了口水直流：“这手艺，真是绝了！” 茂之看见布日固德开心，便吩咐德公公叫胡枝子进来布菜。 布日固德看见迎着光走进来的胡枝子，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胡枝子用蒙古的方式对布日固德行了礼，而后开始布菜。 皇上食肉不多，手把肉便切的小块一些，布日固德则切成大块。全程都没发出声音。 茂之本想着她会跟布日固德聊些什么，她却一句话都没说。于是抬眼看了看她，跟往日一样的穿着打扮，跟往日一样的低眉顺眼。却不知为什么，今日看她，格外疏离。 “胡枝子是海拉尔人。”茂之对布日固德说。 “海拉尔？姓胡？”布日固德突然抬眼看胡枝子。 胡枝子停止布菜的动作，看向蒙古王，突然咧嘴笑了：“灼热的太阳，好多年前我给您布过菜。” “是你吗？？？”布日固德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我的恩人！”然后又问：“你的父亲呢？这几年我派人去找，找不到了！” “我的父母和母亲，遇害了。”胡枝子眼睛红了红，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那你为何会在宫里？” “王，说来话长，您先用膳吧！来日有机会，我慢慢说与您听。”胡枝子赶紧安抚布日固德。 “你们是旧相识？”茂之终于开口。 “是的，”布日固德慢慢坐下，又看向胡枝子：“胡家的商队，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胡家人，都是大善人。” 胡枝子点了点头，算是谢过王爷的谬赞。茂之因着感觉胡枝子的疏离，几次三番的抬头看她，而她也像往常一样看他，回应他。但是却不知为什么，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旧梦 布日固德放到嘴边的酒杯停了一停，而后对茂之说：“皇上，我有不情之请，可否请皇上赐座请胡枝子陪我喝几杯。胡家的儿女各个好酒量。” “这不合规矩，王爷。”还未待茂之开口，胡枝子便说：“我是下人，与主子们一起饮酒，传出去要遭人置喙的。” “这屋里只有咱们三人，谁会传出去？” 布日固德坚持。 “王爷不要为难皇上了。而且，奴才已经戒酒了。”胡枝子再次拒绝。 “你戒酒了？昨日不是还捧着酒回去喝？”茂之呛她。 “昨日喝完之后便戒了。奴才以后不在宫里喝酒了，奴才喝完酒散德行。” “你昨日散什么德行了？不就是喝多了睡觉，误了大夜吗？”茂之命令她：“坐下吧。今日若醉了，也免你的大夜。” “奴才喝不动了，奴才昨夜宿醉，这会儿头还疼。王爷您开恩吧！”胡枝子向布日固德求饶。 布日固德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不似一般的主仆。开怀笑了笑：“那你便坐下与我聊会儿天，我不想让救命恩人的女儿伺候我。” “坐下吧！”茂之点了点头。 “谢皇上，谢王爷。”胡枝子拉了一把椅子，屁股在椅子上搭了一角，算是坐着。 茂之想起胡枝子爱吃一些小零碎，便把御膳房准备的糕点端了两份到她面前：“喏？你爱吃的。” 胡枝子受惊一样赶紧站起来谢恩，她这样一拘谨，茂之心情忽然就不好了。瞪了一眼胡枝子，便不再说话。 布日固德虽不知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但被这份不寻常吸引了。内心十分想探究，想想毕竟是当朝天子便作罢。 找了个酒杯给胡枝子斟茶：“我记得你特别小的时候就泡的一手好茶。进宫后这手艺没丢吧？” 胡枝子放下手里的点心，轻轻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的点心沫：“进宫后生疏了几年，有幸到御前，才偶尔泡那么几次。” “那你进宫的这些年都做什么呢？” “奴…”想说奴才，突然想起布日固德可能不爱听，便迅速改口：“前些年在浣衣局当差，主要给各宫的主子们浣衣，差事..”看了眼茂之，接着说：“很清闲…”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还去过掖庭，给冷宫里的娘娘们种种花草，什么都没种出来…后来皇上看我可怜，便把我调到御前的小厨房..” 布日固德看着面容沉静的胡枝子，不似从前见她那般喧闹，到底是大姑娘了，便叹了口气笑了笑。 “王爷笑什么？”茂之突然打岔。 “我想起好多年前，胡枝子的阿玛玩笑说如果胡枝子长大了，还能全身全尾的，便送给我做小。哈哈。”说完看了看面色突然通红的胡枝子：“胡先生这么宝贝自己的女儿，怎么会送给我做小。”突然就很伤感。 “那些年，胡家人真的帮了我很多。钱，粮，我的命…我跟胡先生就几面之缘，不知为何待我那般好。” 布日固德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阿玛信缘。阿玛说是老天爷把您送到他面前的，说您是伟岸的大丈夫，说您才是蒙古部落真正的王。今日您真的做王了，阿玛在天之灵，一定很开心。”胡枝子端起茶杯：“敬您。”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这杯茶生生喝出了烈酒的豪情。 布日固德突然又爽朗的笑开了：“哈哈！胡姑娘其实一点没有变！”转而想了想：“胡姑娘眼下快二十有一了吧？我记得宫里的女子，这个年纪该出宫了吧？” “出了年就可以出宫啦。”胡枝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9个月。” “出宫后准备做什么？需要本王帮你吗？” 胡枝子偏着头想了想：“出了宫….想去岭南看哥哥…然后去巴蜀，巴蜀吃的好，然后去江南，江南好看，金陵，余杭，这个月份应该下起连日雨了…湿漉漉的…还想去很多地方..” “好家伙，要去这么多地方，回来还不成了老姑娘！” 布日固德笑她。 “我这个年纪应该不好嫁啦，既然不好嫁，索性就不急啦，先可着自己的性子玩，没准儿玩着玩着就碰见个如意郎君。”胡枝子捂着嘴嗤嗤笑了两声。 茂之一直没有说话，布日固德问起胡枝子出宫的事儿，他才想起她的确是快要出宫了。看着她说起那些地方，眼睛亮的出奇，仿佛那些地方都比这皇宫好。 “那你出宫了，还会回来看皇上吗？你们主仆一场，情分要有一些的吧？”布日固德忽然问她。 茂之心里咯噔一下，握着酒杯的手用了用力，却仍不动声色。 胡枝子想了想：“应该不会回来了吧？宫里讲究不走回头路…何况皇上日理万机，应该也没有空闲去见一个奴才。” 茂之抬眼看她，想分辨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却发现她也在看他，眼神清亮：“奴才就算出了宫，也还是皇上的子民，无论走到哪儿，都会为皇上祈福。”是了，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打算出了宫，便再也不见他了。 今日才知她出宫的心意这么决绝，她从来没想痴缠他，茂之的心像被什么堵上了一样，拿起酒杯，又给自己斟满。又偏过头去看胡枝子，看她说话时眉眼生动，笑意盎然。终于知道今日有什么不同了。 今日的她，看他的眼神不似从前那般，从前她的眼神绞在他身上，他不去看她，也知道她望着他；今日的她，眼神干净利落，除了主仆情分，什么都没有了。茂之一直觉得胡枝子对他的爱是一种负担，他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小心翼翼，不想伤害她，又怕走的太近。现在好了，真好。茂之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觉得不过瘾，又斟满一杯。 他们二人的互动没有逃过布日固德的双眼，布日固德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同是什么了，是感情。说不清是谁对谁的感情，总之绞在一起。他们自己不明所以，外人却看个明明白白。 了然的笑了笑，举杯冲茂之：“皇上，我敬您一杯。光顾着跟胡小姐叙旧了，皇上自己饮酒容易醉。” 茂之的眼睛已经有一丝红了，拿着酒杯的手却还是稳的：“王爷，你忘记我也是千杯不醉了。”说罢又仰头一饮而尽。 二人你来我往，说起当年在蒙古部落与老突厥行军打仗，刀尖上饮血的日子，那段日子真是肆意。 “那时你跟刚进门的福晋感情好，每天鸿雁传书。”布日固德不知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话。他觉得面前的水太平静了，他想搅浑它。 茂之顿了顿：“此生怕是不会再有当时的心境了。怕也不会再有那样的人了。”眼神又扫过胡枝子，她正在低头吃手里的软糕，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还有福晋的小像，贴身带着，每天都要拿出来看。我们蒙古部落没见过那么美的女子。”布日固德夹了一口肉放进嘴里，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胡枝子。 “我的后宫，我的天下，都没有那么美的人。都说王音美，在我看来，不及她半分。”茂之又看胡枝子，这次他不是扫过她，而是直接看着她。胡枝子已经吃完了糕点，正抬头倒茶喝，感觉茂之在看她，便抬头冲他咧嘴笑了笑。 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发现两个男人都在看着她，觉得自己不说话不行了，便道：“奴才也觉得，先皇后真是天上的人。奴才在浣衣局当差的时候，宫人们都偷偷效仿先皇后的一颦一笑，可惜奴才没什么福气，只是远远的看过几次。” “东施效颦而已。”茂之的眼睛眯了眯。 “可不！奴才也觉得！行为举止，要是用心模仿，还没准能学出一点样子，可是那眉眼，是天赐的呀，没有那副眉眼，动作再像，也是徒劳无功。” “你模仿过吗？”茂之突然问她。 “没有。奴才生的丑陋，怕玷污了皇后。”说罢害羞的冲布日固德笑了笑。然后站起来拿起酒壶给两个主子斟酒布菜，这一餐饭吃了许久，该是快吃完了。她也就不再坐下。 看茂之似乎吃不下肉了，便向他碗里布了一筷青菜。手刚要撤回来，便被茂之一把拉住：“谁教你布菜的？朕的肉刚吃了几口？” 布日固德从来没见茂之喝酒喝成这个样子，眼睛已经通红了，仿佛要杀了胡枝子一般，便切了一块肉亲自递给他：“皇上，尝尝这块肉。” 茂之耸开胡枝子的手，去吃那肉，却猛然扔下筷子，又抬头瞪着她。胡枝子亦没见过他这样，求救似的看着布日固德。 “皇上，我有些晕了。让胡枝子泡些茶给咱们喝可好？” 茂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便点了点头。他的酒有些上头，本来是千杯不醉的体质，今日却因这几杯酒醉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布日固德看着茂之，突然说了一句：“人生时有旧梦，然旧梦不易做，不能做。静雅去了，我也很难过。我也失去了我的王妃…跟你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如初 茂之站起来，走到泡茶的胡枝子面前，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都是过客而已。” 布日固德看着他们，感觉自己今日捣的乱够多了，便简单喝了几口茶，起身告退。留下胡枝子和茂之，相对无言。 书案上，放着胡枝子独自出宫，买回给他的礼物，那个白头老翁。她说这个老翁像极了他，那一日雪落在他的头上，好像一瞬间白了头。别人进贡的稀世珍宝那么多，这个白头翁却一直放在他的书案上没有动过。他的手抚在白头翁的头上，动作缓慢轻柔，胡枝子想起那一日，透过菜圃的琉璃顶，阳光倾泻到他们身上，他的手指也曾如此轻柔的拂过那些新生的小芽，也曾拂过她的心头。 茂之的动作却突然变了，拿起那个白头翁狠狠摔了出去，泥人砸在地上，连个惊天动地的响动都没有，就那样碎成了一滩。 胡枝子的目光顺着那白头翁去了，看着它在面前碎的七零八落。她看着那个白头翁，仿佛早就知道这结局一般，迅速的转回头去，把茶碗里的茶倒进杯子。只是觉得可惜了，真的像极了那日的他。 半晌，看茂之没有声音，胡枝子便说：“皇上，奴才叫人进来清理一下。”说罢走到正殿门口，叫德公公安排人进来。德公公自己进来了，看到地上的那个小人，自然记得是胡枝子送给皇上的，心里难过了一下。便亲自蹲下身去，将碎了的几块捡了出去。 茂之的酒劲上来了，摇摇晃晃的向床上走去，胡枝子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绞着一样难受。喘不过气。他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兴许是布日固德提起了静雅。 对，是静雅。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静雅。 然而却不断想起胡枝子看他的那种眼神，那种干净清澈没有任何期待的眼神。那种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过去她对他的种种，不过是一场幻梦，是一场虚妄。茂之闭上了眼睛。 看着茂之如此痛苦，胡枝子真的心疼。一个活着的人，你爱或者不爱，都还有机会选择；一个死去的人，如果是爱着的，就只剩缅怀了。当今陛下，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胡枝子自嘲的笑了笑。 酒真不是好东西。 此刻的茂言在王府，查看进城的通关文件，去寻找那些消失的可疑人。然而却一点线索都没有。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他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户籍？人？正在思索，家丁敲门进来，拿着一个信封，说是门外刚刚有人要给王爷。 茂之打开信封，看见一只玉佩。是那一日，他被王音下了迷药跑出去后丢的玉佩！他从未跟人说起过这件事！迅速站起来冲了出去：“送信的人在哪儿？什么样的人？” 小厮有点蒙了：“就是个糙汉子啊，已经走了。” 茂言回到屋内，再次打开信封，才发现赫然写着：明日午时，南北楼。 第二日，他早早便到了南北楼，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坐着。说书先生还没到，茶座上的人昏昏欲睡。茂言眼睛不眨的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从前没有仔细看过，今日仔细看，这南北楼似乎大有玄机。真正的茶客和听书的人，没有几个。三三两两坐在那的人，似乎都心不在焉。 午时快要过的时候，一个红衣姑娘走进了茶楼，步履轻盈矫健，身形娇小可人，再仔细看，容貌生的极美，眉眼间却有一股侠气。那姑娘好看的眼睛状似无意的在茶楼内扫了一扫，也扫过茂言。 坐下便招呼小二上茶。那坐的姿势也不似平常女儿家的扭捏，而是一只脚踏在长凳上。不知怎的，茂言突然想起那句话：鲜衣怒马，胡姬胡花。 他站起来，缓缓的走向那女子：“姑娘可否借个座？” 女子的眼眉向上挑了挑，算是应承。 茂言把那只玉佩放到桌上，眼睛却盯着那女子。那女子突然一笑，放下茶杯转身便走。出了茶楼忽然翻身上马，当街纵马扬长而去！茂言也不管那许多，骑马追了出去！二人很快出了城，那姑娘马术了得，风吹起红色的衣裙，像一团火。 茂言自然不在话下，二人你追我赶，转眼几十公里便出去了，上了山。 眼看着快要追上了，那女子忽然勒马回身，马长嘶一声抬起了前蹄，那团火，终于不烧了。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说话。 “姑娘那一日为何要救本王？”茂言并不委婉，当即开口问她。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那姑娘开口说话，声音像铜铃一样，婉转好听。 “受谁所托？忠谁之事？” “与你何干？”那姑娘开口呛他，听起来横的狠。 小辣椒。茂之心里笑了笑，继续问：“怎么称呼姑娘？” “王爷叫我小仙即可，仙女下凡的仙。”那姑娘扬起好看的脸，十分骄傲自豪。 “.…”茂之脑子顿了顿，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想继续问她“你找本王所为何事？” “王爷可是在查一批消失的人？” “你怎么知道？” “本姑娘的人在兴安偶遇了王爷的人，还打了几次交道。” “在查。但与你何干？” “因为这也是江湖事。” “江湖事与你何干？” “江湖…有一半是本姑娘的…王爷说与我何干？” 茂言凝神看这个叫小仙的姑娘，神神秘秘，却又坦坦荡荡。 他的脚轻轻磕了一下马肚，马儿缓缓的绕着她走，眼神扫过她娇小的身体，还有那匹上等宝马。那一日在驿站，他把打晕，竟然是出自这么一个小女子的手笔？茂言心里有些不服，将她里里外外琢磨个遍。那姑娘也不怕，坐在马背上牵着马在原地转圈，一副你强由你强，清风拂山岗的淡然。 “既然江湖..有一半是你的…”茂言紧了紧缰绳：“那你跟本王说说，那些人什么来路？” “王爷可听说过东日教？” “有所耳闻。” “他们一直活动在大齐的边疆，近几月突然被打散了，很多人不见了。我的人追查数月，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王爷可知东日教徒修习什么功法？”小仙突然反问茂言。 “制毒，用毒，近距离搏击，是一群死士。” “王爷说的都对，还有一点，王爷不要忽略，东日教，会控制人的心智。”小仙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树上，靠着树干坐下，指了指前面的空地。茂言也不多说，亦下马坐在那空地上。 小仙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边划边说：“东日教教部在南疆，分舵在兴安，从南疆到兴安，密密麻麻都是他们的驿站和联络点。现在他们的每个驿站几乎只剩1-2人，其他人，都消失了。至于消失去了哪儿？”她向里划了几个点：“巴蜀，江南，辽北，京城。这几地近两月进出城的人数数量微增，但城内人数却看不到差异。” “户部？”茂言言简意赅。 “王爷果然是王爷。”小仙笑了笑：“东日教控制人的心智，但若没有朝廷的人配合，亦不会如此天衣无缝。” “既然如此，这是朝廷的事，与你们何干？” “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朝廷不问江湖事，江湖不干朝廷政。但有一点，如果这江湖事跟朝廷绞在了一起，且对大齐朝纲不利，那，我们便要出手了。” “准备如何出手？” “王爷可愿与我们联手？” 茂言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问她：“我怎知你的江湖是好的江湖还是坏的江湖？” “王爷一路护送和亲的队伍，如果没有我们的商队，王爷的坟头草怕是有一人高了！” “哦？那些..是你们的人？” “不然王爷以为？” 茂言想了想那个商队，当时一些的平常举动，今日想起来竟是大有玄机。 “多谢。”茂言开口，极其真诚。 “不必。”小仙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今日王爷当街纵马去追一个女子，明日怕是就要上了说书人的话本了。” 茂言亦站起来，俩人面对面站着，显得他格外挺拔，他身体微微前倾，嘴凑到小仙的耳边，声音低沉蛊惑：“关于本王的话本…还少么？”话毕猛然翻身上马：“后会有期，七姑娘！” 七姑娘的眼猛然立起来，瞪着他。 他哈哈大笑：“盛传有个七姑娘，年纪轻轻统领江湖，风姿卓绝武功深不可测，却没人看过她的真面目。”他的身子从马上微微探下来：“今日本王见的，又是七姑娘哪张脸？”说罢留下错愕的她，打马而去！ 待那个骑马的身影消失了，七姑娘猛然揪下自己的面皮，一张干净鲜嫩红扑扑的脸露了出来，用手拍拍自己的心脏，我的乖乖，这七王爷真是要人命！又用手揉揉自己的发烫的脸，有一瞬间失神。 “嚯，姑娘春心动了？”突然冒出一张顽皮的脸，羞她。 “小九，你给老娘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机缘 胡枝子在小厨房待久了，已经掌握了茂之的口味。早上要吃很多，但是不挑剔种类。自从那日茂之醉酒后，胡枝子每一日的早膳都做的极用心，要做两个素炒，还要煲汤，还有小点心，每次端上来就十分好看。 这一日端上来仍旧如此，茂之用膳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恨不能替他吃了。茂之感觉到异样，抬头瞄了一眼，看到她正咧着嘴乐，要讨赏的样子。于是放下筷子，问她：“你这么看着朕，叫朕如何吃得下？” 胡枝子想了想，问道：“奴才做的好吃吗？” 问的茂之一愣：“尚可。” “那奴才就还需要努力。” “嗯。” “皇上，奴才听说，如今在宫外，有很多西域的吃食..奴才想去学学，这样以后可以给皇上做更好吃的吃食。皇上吃的好了，心情自然就好，心情好了，治国就更有方法，治国更有方法了，我大齐国就更加国富民强了…”胡枝子一鼓作气，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了。 “不准。”茂之两个字就完结了。 “.………”胡枝子愣怔了一下，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朕这个皇宫就这么不好？你天天想往宫外跑？宫外有什么？有心上人？朕这个皇宫想要什么没有？你想学西域的菜，我不消一分钟就能把他们拉过来教你。”说完低头用膳，过了半晌又开口道：“以后朕吃饭的时候，你站远点，不要盯着，也不准跟朕说一句话。”说完站起来向外走，准备去消食，快走到门口，又扔下一句：“朕不爱听！” 留下胡枝子跟那发愣。 茂之脚迈出去了，突然站那：“还不跟上？” “是。”胡枝子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 晚春与初夏衔接的时候，空气格外的舒服。茂之故意走的很慢，德公公和胡枝子跟在后面，三人都默不作声，就这么走了两炷香的功夫，茂之的食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便在澄明湖边的凉亭坐下。 风很轻，云很淡，湖面水波粼粼，空气里的草香混着花香，三三两两的鸟飞过去，又飞回来，茂之看着这一切发呆。跟着的二人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只能去猜。 德公公清了嗓子，对茂之说：“皇上，今儿天气这么好，不如奴才叫人把奏折搬来，您在这批阅？” 茂之回头看了看这个善解人意的奴才，轻声说好。于是德公公走了，这个凉亭就剩下两个人。 胡枝子现在几乎不主动跟茂之说话了，他有吩咐，她便照做，像刚刚那样说那么多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了。茂之心里明白，如果她不是有求于他，怕也是不会找那么多借口那么谄媚。 茂之低头看自己手指和拇指缓慢的搓在一起，缓缓开口：“那日你跟布日固德说话，说到你出宫后想去的那些地方，原先都去过？” 胡枝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都去过。” “你最喜欢哪里？” “江南。” “为何？” “江南..水土好…养人。奴才在江南的时候，看着能比现在好看点。”胡枝子一本正经的胡诌。 茂之抬眼看她，天青色的宫衣，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一截脖子雪白细嫩，再向上看，耳垂饱满，朱唇小口，细眉青黛，眼波清澈。 “你现在也好看。”茂之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张口说了这样一句，兴许是看久了，觉得格外顺眼。 胡枝子却想起那一日，他对七王爷说：朕没法给这样姿色的开脸。于是作了作揖：“皇上说笑了，奴才自知相貌丑陋。”然后便不再说话。 这句话在茂之听来十分刺耳，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她对他如此。但他不想这样。 “江南的后生应当也不错，这次殿试，朕看江南叶家的叶怀先，仪表堂堂。有机会你自己看看，看上了，朕给你指婚。”说到指婚，茂之的心里堵了一下。 “奴才…谢皇上。但奴才出身商户，怕是配不上叶家的名门望族。门不当户不对，进门也只能做小。奴才出宫后，好好打理家业，争取多赚点银子，养几个好看的面首。”说完这句便看着粼粼波光。 “你现在要跟朕这样说话吗？朕好好与你聊天，你句句呛朕。” “皇上…奴才是真的这样想的，便这样说了…有辱圣听，奴才知罪。”说罢跪下磕头。 正在此时，德公公带着宫人们来了，奏折、茶、点心、蒲扇、香炉…浩浩荡荡，瞬间这凉亭就变了一番景象。茂之摒退众人，就剩胡枝子和德公公伺候。 茂之拿起一本奏折批阅，批着批着突然又冒出一句：“江南叶家你看不上，辽北孙家呢？辽北孙家的男儿，各个是好儿郎。孙禄，还有你认识的孙牧远…” “皇上，奴才不是看不上，奴才是配不上。”胡枝子现在不喜欢闲聊，她听见茂之说话，耳边就会嗡嗡的响，恨不能马上离开他。如果不是想留条命出宫去查阿玛额娘的事，她真想现在就把心里想的那些全说出来。 这一句话说出来，听在茂之的耳里便格外刺耳了。他一个劲儿的给她好颜色，她一个劲儿的贬低自己；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就是不肯与他近一些。 茂之放下毛笔，盯着奏折出神。 德公公看到这个情形，知道这二位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只能心里暗暗叫苦。 “你告假出宫，到底想做什么？” “奴才有一个从小一起玩的姐妹，来到京城了，奴才想见见她。” “那你直说便好，不要提什么西域的事。一天够吗？” “够了。” “朕准了，你明日便休沐吧。” 胡枝子没想到他会同意，惊讶的看着他。但他已经不再看她了。只好说：“谢皇上开恩。” 一阵微风吹过来，将茂之掉下来的那绺头发吹起来，然后又吹到胡枝子的衣裳。今日吹过你的风又吹向我，然后不知吹向何处。 第二日一早胡枝子换上便服就出门了。径直去了南北楼，到了南北楼，看到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坐在窗边饮茶吃点心，便直接坐过去。 那姑娘看见胡枝子，直接笑了：“枝子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胡枝子笑着戳了戳她的眉心：“今日为何要乔装？你现在变脸的水平竟是如此出神入化。” “那还不是被姐姐认出来了？”七姑娘打趣道。 “你前段日子去哪儿了？”胡枝子直接问她。 “我…”七姑娘表情羞赧了一下：“我去救我的如意郎君了…” “你的如意郎君…”想起之前那一次，说起七王爷的时候，她的眼神很亮：“是七王爷？” “哈哈！真是瞒不过姐姐啊！”于是将过去几个月乔装跟茂言去蒙古部落发生的种种事情对胡枝子说了，当然也说了东日教的事。胡枝子进宫许多年，宫外的事情知之甚少，于是便就着东日教的事多问了一些。 “起源于南疆…南疆人…是不是会用一些少见的香料？” “是。东日教的人，身上都有异香。” 啪！胡枝子忽然拍了桌子，而后忽然觉得不对，压低声音对七姑娘说：“我在宫里闻到过异香，不似中原人用的。但没看到人..” “宫里？”七姑娘眼睛睁的极大。 “是。但我不敢肯定跟你说的东日教有关。” “既然没有关系..在宫里闻到异香，也是罕见的事。毕竟宫里每一个香料都要经过内务府的严查…”七姑娘思索着。 “是的…重要的是，宫里之前没人用过，我也仅是闻过一次。况且…那香气….在太后宫里…”胡枝子声音更低。 “太后？”七姑娘瞪大了眼睛，如果真是东日教，又手伸到了后宫，那事情便难了。 二人正在商量，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胡枝子，听说你告假了，没成想在这里碰到了你。”抬首一看，竟然是茂言。 赶紧站起来请安：“给王爷请安。”一旁易装的七姑娘假装不认识七王爷似的也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请安。 “七姑娘今日，居然懂了一些礼数？”茂言直接戳穿她，然后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她笑话。 谁知七姑娘却是个厚脸皮，甩了甩那一头乌发，头上戴的金钗撞的叮叮当当响：“毕竟您是王爷。”一点都没有被戳穿的懊恼。 茂言瞥了她一眼，嘴角扬了扬，拉开椅子便坐下了。要了一壶茶和一点点心，大有准备在这里久坐的架势。 “王爷，旁边有空座。”七姑娘提醒他。 茂言回头看了看那些空座，“本王就觉得这里好。”然后对胡枝子说：“从前本王就觉得你不一般，没成想竟是如此不一般。” “王爷何意？”胡枝子不明就里。 茂言看了看七姑娘，又看看胡枝子：“在宫外救你那次，你将毒针藏在袖口里，想教训那个小贼，本王就觉得这女子，怕是一个奇女子。今日才知，你与江湖舵头七姑娘交好，这更不一般了。”说完，又扫了一眼看着窗外的七姑娘：“这或许是你我的机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结盟 七姑娘听到茂言这么说，便回过头来看他：“王爷想好了？” “嗯。” “王爷信任我们？”七姑娘接着问他。 “我不信任你，你们这些江湖中人，都是江湖骗子。哈哈！”说罢迎着七姑娘气红的脸哈哈大笑，转而对胡枝子说：“但我信任你。我从第一次见你，就信任你。没有缘由。” “那王爷的信任来的太容易。”七姑娘抢过胡枝子的话头，把茂言刚刚那句怼了回去，然后非常认真的说道：“王爷今日唐突了，您既是想与我们结盟，就该避嫌。光天化日与我们坐在这里，这不是昭告天下吗？” “你们是谁们？一个是皇帝面前的宫女，一个是名不见经传易了容转身就在京城消失的人…是七姑娘对自己的人不自信还是对自己的易容术存疑？”茂言逗她们。 “你！”七姑娘气的脸红：“欺人太甚！”哼！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七姑娘生气了，是本王唐突了。不如请二位姑娘去府上小坐，当做本王给姑娘们赔罪了？”茂言喝光了手中的茶，起身要走：“本王先进宫，未时可回。地方….”眼睛又看了看七姑娘：“你有。”说罢迈开大步转身便走。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惹得茶楼里的姑娘们频频侧目。 胡枝子捏了捏晃神的七姑娘的嫩脸：“嘿！走远了，别看了！” 七姑娘回过神，面色微红。 “真看上七王爷了？”胡枝子低声问她。 “嗯…本来开始只是好奇，江湖上鲜少有这样的男子，一脸正气、神勇异常..后来在驿站他能从王音的迷药中缓过神，骑着马不管不顾向外冲…我就….我就….”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王音的迷药控制不了他？” “我不仅想过，我还查了。”七姑娘的眼睛向街口望了望：“他在蒙古部落有个心上人…但那女子已经嫁人生子了….他这次去，见了人家…” “哎…”胡枝子叹了口气：“像他这样的男子，心里有了人..怕是…” “那又怎样！早晚都会是我的人！”七姑娘扬起好看的脸，她生的漂亮，就算易容也要易的绝美。 “枝子姐姐，我觉得你这次出宫..跟上次不大一样…”七姑娘看见胡枝子总是愣神，忍不住问她。 “我快要出宫了，你帮我打算打算？”胡枝子岔开话题。 “当然要一起游山玩水呀！”七姑娘兴高采烈。 “那你的七王爷怎么办？”胡枝子逗她。 “我就是一时兴起，兴许你出宫的时候，我已经不中意他了！”说罢拉着胡枝子站起来：“走！咱们换一处喝茶！” 二人出了南北楼，七拐八拐进了那条小巷，而后到了那家小茶舍。还未进院，便听见里面谈笑风生。顺着声音望去，那个沏茶的女子正是上次的那一个，两个说话的男子不认识，还有一人正襟危坐，不是孙牧远是谁？ 孙牧远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竟然看见了胡枝子！他噌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胡枝子面前，意识不到自己眼里的光亮了：“你今日出宫了？”饶是胡枝子身边站着那么美的七姑娘，他眼睛都没看一眼。 孙牧远这样的举动引得所有人向他们侧目。胡枝子被众人探究的眼神盯的有些脸红，但是又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挺直了腰板：“是的，孙公子，皇上恩准小女今日休沐。” 大家听到皇上二字，都惊叹了一声，桃夭泡茶的手抖了抖，而后迅速如常。 一旁的七姑娘已经把所有的人打量了一遍，桃夭的反应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心里冷笑了一声。表面确实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 胡枝子说完话便向院内走去，跟七姑娘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孙牧远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只好坐回自己的位置。但因着胡枝子在这里，他有一些心不在焉。明明是在跟面前的几个人说笑，身板却挺的笔直，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哪怕是一个傻子，此刻也能看出孙牧远的心思了。七姑娘手指戳了戳胡枝子，然后把头凑到胡枝子跟前：“姐姐，我觉得这个书生不错。” “别闹..”胡枝子没被这么闹过，有点害羞。然后抬头看过去，发现孙牧远的耳朵红了。 叶怀先低声问孙牧远：“那姑娘是谁？” “是御前的姑姑。” “这么年轻的姑姑？” “嗯。”孙牧远不愿与他们过多讨论胡枝子。 “既是御前的姑姑，身世应该不赖。会不会指给咱们做福晋？”严钰道。 叶怀先又看了一眼胡枝子：“长相…略微普通了些。但是能在御前当值，应该也错不了。” 孙牧远听见叶怀先这么议论胡枝子，没由来的生气：“你哪只眼睛看出的普通？你也就喜欢那些庸脂俗粉。” “孙兄今日怎么如此尖刻，我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在背后非议人家姑娘，不好。” “不算非议，我们听着呢！”七姑娘突然大声说道，而后站起来踱步到他们的茶桌前：“这桌子离的太近，公子们聊天我们都能听得见。既是如此，干脆一起啊！”抽出一把木椅便坐下了。孙牧远回身看了一眼胡枝子，站起来走到别处端了一把椅子放到自己身边，回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他们都坐下，严钰和叶怀先也不敢放肆了。只敢偷偷的瞧这二位姑娘，泡茶的桃夭亦没有什么话，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众人。 这回胡枝子就坐在身边，孙牧远什么都不做，就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气息。心里觉得十分安稳，情绪便放松了许多。 将桃夭刚刚洗好的茶杯放到胡枝子面前，轻声问她：“可以在宫外待多久？” “宫门落锁前回去就可以啦。” “京城新开了几家馆子，味道十分新奇，想去尝尝吗？” 胡枝子听说新开的馆子，好奇心被勾起，咧嘴笑了笑：“好。” “新开的馆子孙兄怎么没带我们吃过？”叶怀先起哄。 “每次想叫你，你都恰巧在怡春院。”孙牧远笑着还击。 叶怀先赶紧看了一眼桃夭：“孙公子惯会胡说。我何时去过怡春院？ “我上次看到你拐进怡春院了。”严钰突然开口。 叶怀先彻底急了，一张脸憋的通红：“你们这样拆台，日后还怎么一起玩？” 这样一来，气氛就放松了，一群男男女女嬉嬉闹闹。 孙牧远担心胡枝子的茶会烫手，桃夭每次斟茶后他都用手指轻触一下，确定没问题才会向胡枝子面前推一推；看到斑驳的光照在胡枝子脸上，一张脸被晒的红扑扑的，便向前探着身子，挡住了那束光。 临近午时，孙牧远担心胡枝子饿，便提议去吃饭。叶怀先吵嚷着拉上桃夭，桃夭盛情难却，于是与他们一同去了。 去的是一家新开的馆子，吃什么呢？吃南疆的烤肉。馆子门口砌了一座馕坑，馕坑里烤着馕、肉、包子…肉香徐徐的钻进鼻子，让人忍不住吞口水。馆子里的小二长的都不似中原人，各个高大威猛，眼睛很深，还有人的眼眸是双色的。都斜带着一顶小帽，看着十分特别。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门，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因着是孙牧远做东，他便叫了很多之前吃过的吃食。想起胡枝子上次喝过酒见她，料定她是一个爱酒之人，便叫了几乎酒。 南疆的烤肉用料十分讲究，烤出来的肉色泽鲜美，一口要进嘴里好像能滋出油花。在这样的情境下，大家都无法拘谨，女子们也拿起酒杯饮了一些酒。 孙牧远担心胡枝子喝醉，紧着将她杯中的酒向自己的杯里倒，再倒的时候却被胡枝子按住了：“孙公子有所不知，我江湖人称千杯不醉。”说罢拿起那杯酒，仰头干了。桌上的众人都拍手叫好。 孙牧远看着这姑娘不管不顾的样子，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恨不能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在他怀里撒欢。于是看向胡枝子的眼神，浓到化也化不开。 桃夭坐在叶怀先旁边，一个人默默的饮酒。好在叶怀先也是个贴心的，不时与她说上几句，把她照顾的很好。 严钰坐在七姑娘身边，不敢造次。因着早上被这姑娘明明白白的呛了几句，再面对这个姑娘，心里竟生出一些畏惧来。他并不知道这畏惧来自于哪里，只当是觉得这姑娘不好惹。 这一桌人吃了小两个时辰，胡枝子突然拍了拍脑子：“看我这记性，皇上让我去七王爷府上办差，差点忘了。”说罢站起来，拿起酒杯：“各位，我和妹妹有事先走一步，敬各位。”仰头干了，然后拉起七姑娘便走。 孙牧远赶紧站起来跟了出去，留下叶怀先在那喊：“没结账呢！” 孙牧远追到店外，叫住了胡枝子：“胡姑娘。”胡枝子回头看他，因着日头已经有一点烈了，眼睛不得不眯成一条缝。 孙牧远走上去：“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何时，我送送你们。” “好啊好啊！”还不等胡枝子说话，七姑娘赶忙点头。然后一个人向前走了，把他们二人甩在后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结盟二 胡枝子因着喝了酒，面色微红，午时的温度又很热，鼻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是用手背擦擦鼻尖，但新的汗珠又渗了出来，于是气恼的甩了甩手道：“不该喝酒的！” 孙牧远看她这副样子，不禁莞尔。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递到她的鼻子前，胡枝子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女孩家应该带的东西，而今却被一个男人拿了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孙牧远不时偏头看着胡枝子的侧脸，因着出汗，额头上的刘海有几根贴在脸上，看起来既狼狈又有烟火气。 “我还没有当面恭喜你，恭喜你呀孙牧远。我在宫里押状元，把所有的银子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帮我赚了好多好多钱。”胡枝子想到那些钱，有些笑逐颜开。 “那要是赔了怎么办？”孙牧远逗她。 “赔了我就出宫跟你讨！你要把我的本钱还给我！”嘴唇撅起来，好像很凶的样子。 “那你为何要把本钱都押在我身上？” “因为我信你呀！” 孙牧远因为这句“我信你呀”心里颤了颤。 “每一年的新科状元，除了已经有家室的，皇上都要给指婚。”孙牧远忽然说道。 “.………” “我不知道皇上会把谁指给我…”孙牧远喃喃的说。 “.………” “但我心里，有想娶的人。从前我没想过成亲的事，自从有了这个念头，便一心想娶那个人。” “.……….” “你可以帮我吗”孙牧远停下了，问胡枝子。 “什么？”胡枝子也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帮我，别让皇上给我指婚。” “为何？皇上给你指的，一定是无论家室、品行、相貌都与你一顶一配的呀！”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我希望我娶的人是自己选的，我希望能跟她一起看看山河秀美，一起领略四时风景，一起感受那人间烟火。我不希望枕边睡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孙牧远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那么亮。 胡枝子听着他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她向往的生活，眼睛有一点湿了。于是迅速转过身去：“好呀，我帮你。” “谢谢你。”孙牧远走到她身边，用食指敲了敲她的头。心里叫嚣着想把一切告诉她，告诉她初见后便每日因想她念她而千回百转的心，但又怕吓到她。无数次告诉自己来日方长。是呀，来日方长呀，待她出了宫，做了普通的女子，他要像普通的男子那样，给她写诗，晚上到她的围墙下与她说话，偷偷的画她的小像带在身上。 终于走到了王府，孙牧远对她说：“你去吧，在宫里要小心。有什么需要，就送信到孙府。地方你知道。”而后转身便走了。 “谢谢你！孙牧远！”胡枝子忽然大声对他说。他没有转过身来，手高高的举起，算是跟她道别。 七姑娘远远的看着二人，觉得般配极了。哪里般配呢，是胡枝子这样的女子，身边站着孙牧远那样晴朗又儒雅的男人，两个人不用说话，便像极了夫妻。 二人进了王府，来迎接的小厮被其他人喊去交代差事。七姑娘不爱等，便拉着胡枝子走。根本不像第一次来的样子，三拐两拐，便把胡枝子带到了内院。 “你半夜摸进人家府里？”胡枝子笑她。 “我进这王府，如入无人之境。”七姑娘迈着八字步，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这王府，就几个小丫头，其他人全是爷们，连个偏房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七王爷平日如何解闷。” “本王如何解闷，就不劳七姑娘费心了。”茂言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吓她们一跳：“七姑娘下次再来，最好让下人通报，本王的护院可不知七姑娘是谁。”说完眼睛扫了二人一眼，发现二人似乎是喝过酒了。 “你的护院又打不过我。”哼。 “喝酒了？”茂言不理她，回身问胡枝子。 “对！喝酒了！快给本姑娘煮醒酒汤！”七姑娘又抢了胡枝子的话头，说完大喇喇的走进书房，找到最舒服的椅子蜷进去。 茂言不悦的看了一眼不拘小节的七姑娘，吩咐下人去煮醒酒汤，又吩咐他们泡了些茶，点了熏香。过了片刻，三个人已经把头凑在了一起。 “我先说。”胡枝子终于能有机会说话了：“冷宫有个先皇的丽妃娘娘，说太后的宫里有密道。我问过了，太后这二十多年，没有一天离开过她的慈宁宫；后宫所有的妃子寝宫，都有可以导致滑胎的熏香；有一日我在太后宫里闻到了宫里没有的异香；之前的萧贵人应该不是杀害如意的人。我总觉得，这后宫发生的事与外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了想，又说道：“小巷里泡茶的姑娘，手上也有月牙状的伤疤。” 胡枝子说完看向茂言。 茂言一脸震惊的看向胡枝子：“你说什么？那个刺客？在京城？” “我不敢肯定…” “到我了吗？本姑娘来说，上次枝子姐姐让我查过那个人，我查过了。表面上做的干干净净，但是我往深里查了查，你们猜怎么着？那姑娘的亲人…都死了….”说罢突然极其认真的看着茂言：“所以七王爷与那姑娘可是旧识？” “我没见过她，没法下定论。” “我们见过呀，今日还一起吃了酒。那姑娘看起来温柔似水，似乎是看上了我们的新科状元。” 茂言听到这句，眉头紧紧的皱了皱。 他的反应没逃过七姑娘的眼睛，七姑娘拿起那碗醒酒汤，抬头便干了！ “王爷，本姑娘现在喝了醒酒汤，清醒的狠。王爷想跟本姑娘结盟，就要遵守本姑娘的规则。本姑娘不允许你有任何事瞒着我。”啪！把碗摔到了桌上：“那姑娘究竟是谁！” 茂言并不接她的话茬，而是在屋内踱步，似乎是在斟酌什么事。过了良久，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站定，望着她们：“静雅..先皇后….食指上…也有一块月牙状的疤….但因着她一直带着护甲，几乎没有人知道此事…”说罢看着愣住的胡枝子。 胡枝子之前一直觉得那刺客似乎与他们是旧识，但没想到可能的结果会是这样，忍不住问道:“静雅皇后…薨逝了呀！而且那女子，看着那么稚嫩…” “之前你说过那件事后，我受皇兄委托，做了大不敬的事….里面的确是有一具枯骨…所以我们一直没有继续查下去。” “哦….”胡枝子低下头去，心里无比低落。 “择日本王去探探..” “王爷想打草惊蛇吗？”七姑娘突然问他，然后直接命令他：“你只管说怎么查，查什么，其余的交给本姑娘。江湖上的事有江湖的解决办法，你们这些人行事太正统，容易露马脚。” “那七姑娘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盗墓。我倒是要把那尸骨盗出来好好的研究一番，看看究竟是谁有这偷天换日的本事！”说完眼睛斜了茂言一眼，转眼便笑了：“王爷怕了？” 茂之冷哼了一声：“本王怕什么！” “不怕便好。接下来咱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七姑娘提议。 于是三个人的脑袋又凑在了一起….. 很快日头便西沉了，宫门要落锁了，胡枝子要回去了，茂言让人送她。七姑娘作势要跟着走，却听茂言道：“反正晚上七姑娘也是要来，不如就坐着等到晚上吧！也省了一遭功夫。” 七姑娘脸腾的红了，抬腿就要出去，说时迟那时快，茂言一脚踢上了书房的门，然后按住她的双手把她整个人都钉到了墙上，鼻息咻咻的喷到她的脸上，眼睛盯着她不放。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爷这是要对民女行禽兽之事了？”七姑娘微微侧了头，嘴却不服输。 茂言又向她靠近了几分，眼看着二人的唇要碰到一起：“七姑娘不是关心本王如何消遣解闷吗？不如本王现在展示给七姑娘看看？”说罢整张脸又前一分，嘴唇微微擦着她的唇。 此情此景让七姑娘不敢张口说话了，一颗心要跳出胸口，羞赧的紧紧闭着眼睛。正在这个当口，忽然感觉自己的脸轻巧了许多，睁开眼睛，发现茂言扯下了她的假面！ 然后猛然松开了她，端详了许久。原来这七姑娘生的这副模样。 而后又拿着那张假面端详了许久，然后扔到了书案上，嘴上却是当仁不让：“要跟本王结盟，必须要遵守本王的规则，本王的规则就是，再见本王，摘下你的假面！” “你…无耻！”七姑娘气的脸色通红。 “本王一再忍让七姑娘，任七姑娘深夜在本王的王府内穿行，又在七姑娘的至交面前给足了七姑娘颜面，七姑娘却说本王无耻？”茂言伸手捏了捏七姑娘的下巴：“七姑娘未免太不懂事了一点。”放开她的下巴，回身坐到书案前，一副送客的姿态：“哦对了，本王喜欢懂事的女子，不喜欢被女人命令。七姑娘还不走，等天黑？” 七姑娘的气终于顺过来了，走到茂之面前坐到了他的腿上：“所以王爷平日里如何消遣的？能从王音的迷药下清醒，莫非王爷有断袖之癖？”眼神无辜又挑逗，身子又向前探了探，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唇划过他的耳垂：“本姑娘真的很好奇…”茂言的身体涌起一股想揉碎她的冲动，就在他要伸手的当口，一个掌风劈在他的勃颈上，而后七姑娘站起来拍拍手，看着那个晕倒的人：“打不过本姑娘，还敢跟本姑娘造次？” 大笑着走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常妃 胡枝子回到宫里，发现宫里气氛跟平日里不大一样，路过椒房殿的时候听见椒房殿里特别热闹，也没做停留，想接着走，结果一把被椒房殿春雨拉进去了：“枝子姐姐，今儿下午我们美人封妃啦！这会儿各种各样的赏赐正向这里送来呢！我们常妃素来喜欢你，你去道个喜讨个赏啊？” 一听见讨赏两个字，胡枝子的眼睛就亮了。拍拍身上的柳絮便跟着进去了。送赏的太监刚走，殿里的地上齐齐整整摆了一地。胡枝子哪见过这阵仗，眼睛都直了：“哇~奴才的狗眼被闪瞎了！” 正从里间走出来的常美人听见胡枝子这么说，扑哧就乐了：“胡枝子你惯会胡说，你一个御前的大红人什么新奇玩意儿没见过。” 胡枝子看见常妃出来，赶紧请安：“奴才给常妃请安，祝常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常妃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怎么你的祝词跟别人不一样，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你快起来，我带你看好玩的去！”说罢把手伸给她。常妃跟胡枝子说话，从来都是你和我的不生分。不像宫里其他的主子，主是主，奴是奴，样子必须要做足。 胡枝子站起来，搭着常妃的手高高兴兴就进去了里间，二人关上门说起了悄悄话。 “皇上为什么给我晋位分你知道吗？”常妃脱下常服，伸手解自己的飞天髻，边动作边问胡枝子。 “我不知道啊？我今儿休沐出宫了。回来便看见宫里这么热闹，本来想赶紧回去复职，被春雨一把扯进来了。”说起春雨，胡枝子竖起大拇指：“春雨这力气可不是盖的，好家伙，差点没把我胳膊拽断。”说完觉得不对，跑到京城外了。于是很认真的对常妃说：“见天价儿的翻你牌子，不晋你位分难道要晋别人吗？” “可是你不知道…我….”常妃面有难色，看了看胡枝子不知该说不该说。 “…？”胡枝子似乎闻到了秘密的味道，把脸凑过去一点：“怎么了？说说？” 常妃扶额，似乎是下了下狠心，一跺脚便开口：“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这有本野话本你自己拿回去琢磨吧！”说罢扔给胡枝子一本话本。胡枝子打开一看，我的乖乖！里面的小人儿横横竖竖各种姿态，饶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是本春宫图了！ 胡枝子立刻把这个藏到衣袖里：“常主子现在路子越来越野了，这种东西你都能淘到。还是放我这吧，让别人从你宫里搜出来，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我没听说看春宫掉脑袋的，姑娘家出嫁压箱底儿的东西，宫里妃子们伺候皇上前都要受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把年纪又快出宫了，出宫前看看吧！别回头出宫了碰见个登徒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常妃今儿话特多。 胡枝子的眼睛亮了亮，嘿嘿笑了笑：“说到受教，我一直很好奇，受教是怎么受教啊？” 常妃的脸忽然红到了脖子：“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个做什么？” “你一个姑娘家的都受教了，我问问怎么啦？”说完又把声音压低了：“怎么受教啊？” “哎呀你！”常妃被胡枝子问的没法，只得把嘴凑到胡枝子耳边跟她耳语…过了片刻，只听胡枝子一声轻叹：“我天！”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怨不得那么多人想做皇帝！ 俩人耳语完了，一时气氛很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胡枝子先反应过来，没话找话。 “封妃了，高兴不高兴？”胡枝子问她。 “不悲不喜。” “为何？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你知道我不看重这些。很多事情你现在也不懂，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懂。”常妃翻开自己的手掌给胡枝子看：“胡枝子你看，我掌心这纹路，这条线到这生生就断了。算命先生说我命短。” 胡枝子一巴掌拍那手掌心上：“胡说八道！我看你天庭饱满是福相！那个算命先生在哪儿呢？我回头去他家扔臭鸡蛋！” 常妃的眉眼动了动，眼睛便红了：“胡枝子，我在这宫里没什么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有些话我想悄悄告诉你，你要替我保密。” 胡枝子看她这样，很不忍心，用帕子抹她的脸：“你别哭，有什么事儿你告诉我。” “那你保证不告诉别人？”常妃又问她。 “我保证。” 从椒房殿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一出门，看见德公公打着灯笼站在那：“德叔，您怎么在这啊？” “猜你回来后会被拉到椒房殿说话，就过来接你。这会子主子正在批折子，没什么事儿。”说罢甩了甩拂尘，去驱赶那些小虫。 “德叔..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一进宫，你便找人把我安排进浣衣局，还让赵嬷嬷照顾我。”因着到勤政殿的路很漫长，胡枝子没话找话。 “乡里乡亲的，应该的。”德公公一句话就打发她了。 “德叔，你说这宫里，阴气咋这么重？我晚上一出来，就觉得冷。” “那是你穿的少。” “德叔，你说皇上子嗣咋这么薄？” “薄吗？三个皇子，两个公主。” “德叔，为什么静雅先皇后没给皇上生个皇子或者公主？”胡枝子这么想着，便问出来了。 德公公突然站下，表情非常严肃：“皇家的子嗣，你不要妄议。很多事你不知道，就是好事。知道了，你怕是出不了宫了！” “哦。”胡枝子低头不语。 二人又走了一段，德公公清了清嗓子对胡枝子说：“人走了就是走了，走了的人就像那天上的星星，即使你想它，也只能这样想着它，看着它，一辈子都抓不到。活着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每天都想着去摘星星，却不知道握紧这里的灯笼，走夜路才不会黑。”然后又看看胡枝子：“你呢，左右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宫了。德叔劝你一句：守口，守心。该问的不该问的你都尽量别问，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不要刻意去知道。我这个老头子，在宫里待这几十年，还能活着，还混到了宫里的大太监首领，就是这四个字。” “德叔为我好，我知道。”胡枝子说完不知道怎么着，感觉黑暗中总有人在看着他们，她哆嗦了一下。走到德公公旁边大声说：“公公，咱们快些走吧，我要冻死啦！”说着欲拉着德公公跑，谁知德公公甩开了她的手：“你在宫里跑，惊扰圣驾你担待得起？”话是这么说，却冲胡枝子使了使眼色。 胡枝子立刻反应过来了：“那冻死我谁给皇上上大夜啊？”说还是这么说，却跟在德公公身边乖乖的走路，心里也觉得踏实了一点。 进到勤政殿后，德公公命人关上殿门，转身对胡枝子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接你吗？” “我被人盯上了？为何？” “为何？你今日是不是去了七王爷府上？是不是跟新科状元喝了酒？”德公公问她。 “是啊….” “你现在在御前当差，你的一举一动都要万分小心。你的举动代表了皇上的想法，就算你觉得不是，在别人看来也是。皇上在等你，去复职吧。” 茂之正在案前批折子，胡枝子走过去给他请安。 “起来吧。” 于是站起来等着皇上问她话，听德公公那意思，今天她应该给皇上惹麻烦了。但是茂之抬头看了看她，便低下头接着批奏折，嘴里扔出两个字：“研墨。” 胡枝子赶忙走上前去，帮他研墨，顺便帮他挑了挑灯芯。茂之不说话，胡枝子不能不说，今日既是给他惹了麻烦，便不能这么混过去。 于是轻声开口：“皇上…奴才今儿个是不是给您惹麻烦啦？” 茂之放下毛笔，把身子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看她。 “酒好喝吗？布日固德让你陪他喝两杯，你说你戒酒了。” “那日，奴才真是因为宿醉喝不下了。”胡枝子为自己辩白。 茂之眉毛挑了挑，站起身来：“给朕更衣，朕乏了，要歇息。” 胡枝子看他这般，也不敢多说，低声回了句是，便走上前去给他更衣。茂之看着低眉顺眼的胡枝子，想着白日里她跟孙牧远吃酒，肯定不是这样的神态吃的吧？孙牧远又送她走了那么久，二人说了什么？她那么想出宫，今日出了宫一定很尽兴吧？又一想，怎么会尽兴呢？完全出宫才会尽兴，就这一日能管什么用？想着想着便出神了… “皇上…”胡枝子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怎么了？” “皇上，您的这个结，不知为什么变成了死结…奴才斗胆…请皇上允许奴才剪了它…”的确是解了半天，脸上都渗出汗珠了。 “嗯….剪吧！” 胡枝子急急忙忙跑出去拿剪刀，拿回来后又跪下剪那个结。终于剪下来了，高兴的向地上一甩，兴许是动作太大，袖口里的话本子掉出来了！ 茂之被声音吸引了，低头一看，是本话本，也没做多想，迅速弯腰捡了起来。刚要翻，却见胡枝子跳了起来，要伸手抢那话本。 茂之是习武之人，伸手动作都是一流，怎会让她得逞，立即高高的举起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话本，还不能让朕看了！”翻开的一瞬间便呆住了….竟然是一本活春宫….他随手翻了几页，倒是一本好春宫，该有的姿势全有了，画的栩栩如生，细致的连表情都画出来了。 放下手，去看胡枝子，她愣在那脸红到脖子根，嘴里却还在辩解：“这是别人送我的压箱底儿，压箱底儿的东西就是出嫁的时候都要有的。” “现在就送你压箱底儿？你离出嫁还远着呢！”茂之损她。 胡枝子急了：“不远！奴才一出宫就嫁人！压箱底儿的东西现在就要备！” 茂之突然不说话了，把那本话本子扔给她：“你好好看看，你确实需要看看，一把年纪了，本来生的就一般，这些东西再不会，拿什么留住你未来的相公。”说完拎起她的衣领子把她向外推：“你好好看吧！” 然后摔上了大殿的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章 害羞 被推到殿外的胡枝子气死了，什么叫生的一般，这些东西再不会..这些东西是什么东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门就进去了，想跟他干一架。茂之已经走到床边，听见轰一声门开了，气势要多凶有多凶，于是转身站起来瞪着她！ 胡枝子一进来就后悔了，主子说你几句怎么了？主子又不是没说过更难听的话，这两句就受不住了？但是已经晚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脑子也锈住了，愣神的一刹那，茂之已经走了她的面前。 求生的本能让她赶紧开口：“奴才就是想说，皇上说的对！奴才知道皇上都是为了奴才好，奴才一定好好研习，不辜负皇上的期望。”说完一条腿向后，福了福身子，转身要跑出去。却被茂之抓住了后脖领：“你准备怎么研习？” 胡枝子愣了，怎么还问这种话呢？羞不羞？ 茂之从后面看到胡枝子的脖子红了一片，刚刚的火气也没了，轻声对她说：“朕松开你的衣领子，你回过身来好好跟朕说话。” 嗯…胡枝子难为情的点头。 茂之缓缓松开她的衣领，胡枝子想了好久，鼓足了勇气回头。却看见主子笑的跟什么似的… 胡枝子很少见茂之这么笑，是真的在笑，嘴扯开了那种，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把胡枝子看愣了。 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主子笑什么？” 茂之正了正自己的表情，问她：“你准备怎么研习？” “.…” “朕问你话呢？你准备怎么研习？”茂之紧紧盯着她，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奴才…奴才在宫里自然是不能研习的…奴才…就先看看…”胡枝子对自己那张发烧的脸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原来看过春宫图吗？”茂之又问她。 “皇上..您…” “看过吗？”茂之不依不饶。 “没有…” “你没看过，现在就敢看？你知道女子看了春宫图，会有一些….”茂之顿了顿，在想怎么表达更好，想了半天，清了清嗓子：“会有一些…不适吗？” “不适？”胡枝子蒙了：“看春宫图能有什么不适？” 茂之眉毛扬的老高，眼睛转了转对胡枝子说：“这样吧，朕担心你万一有…不适，没人能帮你。不如你在这里看，朕也好照应你一二。” “皇上说笑了，哪有女子在男子面前看春宫图的？”胡枝子脑子再锈，也听出那不是好话了。 “你不是女子，朕也不是男子。你是奴才，朕是天子。看吧！”一甩手坐到椅子上，拿起一本书随便翻，把胡枝子晾那了。 “奴才怎么就不是女子了？女子该有的东西奴才都有...”胡枝子低声辩白。但没有用，皇上已经不理她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这都什么跟什么。但着实也好奇，能有什么不适？自己进宫这么多年，也没经过别人的指点，对男女之事处于懵懂的状态，平时看的那些话本，也就是卿卿我我… 不信邪似的拿起话本翻看，妈耶！这是什么？怎么还能这样？这样也行？妈耶！啧啧！看了几页，心里就像擂鼓一样跳的不行。随手就把那春宫图扔地上了，不看了！ 茂之坐在那，根本没看眼前的书，眼睛一直盯着胡枝子，这奴才的表情变化千奇百怪，一会儿眼睛睁的那么圆，一会儿嘴巴张开，一会儿脸通红，一会儿摔下了书。他紧闭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但因为忍着笑，整个人都在抖。 胡枝子扔下书，抬头看见茂之那副样子，知道他刚刚全部是在作弄自己，气的要死，一跺脚跑了！ 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捂住自己的胸口。狗皇帝！不是好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到了茂之，像春宫里那样，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异样。春宫果然不是好东西… 端着早膳去的时候，茂之已经练完剑，正在净脸。看见胡枝子进来，嘴角扯了扯。胡枝子把早膳端到小桌上，看见小桌上赫然放着那本春宫。不可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茂之。 只见茂之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问她：“今日还研习吗？”说完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了几声。 胡枝子看看那本春宫，看看大笑的茂之，真有些恼了。想拿起来撕掉，却被茂之眼疾手快抢了去：“别撕啊，你不研习，回头朕研习一下。”说完把春宫图扔到书架子的最上面，胡枝子压根够不到的地方。 茂之喜欢这样逗胡枝子，他觉着胡枝子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也看不出她什么情绪。她在他面前害羞，让他觉得这些天不好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胡枝子。”茂之唤她。 “奴才在。”胡枝子的表情已恢复如常。 “朕昨日晋了常妃的位分，你回宫以后知道了吧？”茂之问她。 “回皇上，奴才路过椒房殿的时候，被常妃的宫人拉进去，已经给常妃道过喜了。” “嗯。好。朕用过膳后要去给太后请安，你随朕一起去。”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慈宁宫去，茂之没有坐轿子，在前面走，后面依次跟着德公公、小文子、素然、胡枝子还有一些侍卫。茂之走着走着，偏头对德公公说道：“再过一些时日，朕想出宫去进香。京城的寺院每年都去，今年走的稍微远点。回头你打点打点，看看勤政殿谁随着去。不用带太多人。” 胡枝子一听说要出宫，耳朵立的老高。茂之说完，假装无意的扫过胡枝子那支棱起来的耳朵，转身接着走路，嘴角却扬了扬。 进了慈宁宫，太后正在礼佛。太后现在越来越清瘦，曾经姣好的身条，如今已经瘦骨嶙峋，在宫衣里晃来晃去。看见茂之他们进来，停下了手里敲着的木鱼。 “皇上今日来的这么隆重。”太后对皇上说。 “母后，朕昨天晋了常妃的位分。” “晋了便是晋了，晋位分之前未跟哀家商量，现在再说，只能算是通知哀家了。”太后面色如常，并未看出什么不悦。 “朕昨日也是一时兴起，常妃贤良淑德，是这后宫不可多得的佳人，朕看着她也舒服。今日儿臣来是想跟母后商议出宫敬香之事。” “哀家便不去了吧？” “母后还是去吧。这出宫礼佛，是为了给母后祈福。母后若不去，儿臣担心佛祖觉得儿臣心不诚。” “何时？” “初定于7日后，朕先把今年殿试三甲的官位指了，而后便张罗出宫敬香之事。” “去哪里敬香？” “儿臣想着不如就去悬空寺，这时节去往悬空寺路上的风景应当也不错。母后好多年未出宫了，顺便散散心。儿臣也通知了相府，把母后喜爱的人都带着，让母后此去出去，多多伴着家人。” 太后听着茂之这么说，纤细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闭目思索了许久。然后才道：“既是如此，哀家便随大家一起去吧！这是这一路，不要太过铺张，一切从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哀家谢谢皇上的心意。” 茂之看着太后那张脸，已经脱相了。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养母..心念动了动，便道：“母后最近消瘦的厉害，请太医看过了吗？”问太后身边的人。 “回皇上，”太后身边的大丫头福了身回话：“太医看过了，说太后因为肝火旺导致吃不下东西，已经开了调理的方子。” “好，太后有任何不适，都要赶紧通知朕知道吗？”茂之吩咐他们。 “是。”大家齐齐的跪下。 太后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茂之不好久坐，说完事情便走了。 太后在茂之走后，又把宫人赶在了寝宫外。她哆哆嗦嗦的把寝宫翻的乱七八糟，却找不到那个药丸。太后要疯了..按了按钮，向暗道跑，正跑着，看见那人正在那里等她。 “给我！给我！”太后冲他吼！ 那人慢吞吞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放到太后手中。太后赶忙打开药瓶，拿出了一小丸药放进嘴里。 “多给哀家一些！不然我出了宫露馅了你便完了！” “你出宫做什么？” “皇上说要出去敬香，哀家必须要随行。” “去哪儿？” “悬空寺？” “好…那你好生准备，不用担心药不够。到时自然会有人找你。”说罢转身便走了。 太后看着那人走远，头上仿佛悬着一道光。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靠在墙上痛苦的哭泣，她的哭声顺着暗道传的很远。离开的那个男子听到太后的哭声，站住了。 回头看向暗道，他的眼睛发着绿色和蓝色的光，原来是一双异瞳！这颗棋子，怕是要废了。这样更好，我想要的东西，很快就会属于我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位置。转身撕下一张面皮，竟是一张跟茂之相似的脸！不同的是这张脸上充满了邪气！ 他邪佞的面孔抽了抽，带着那身异香消失在暗道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4章 入定 勤政殿里，茂之和孙禄面对面坐着喝茶，胡枝子跟在旁边伺候着. 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胡枝子沏了一首好茶，有一日常妃身边的春雨还拉着她问能不能跟她学艺，胡枝子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筋就答应了.每日早上在主子们起床前半小时给大家上课，先从端热茶开始.要说为什么练端热茶呢？当然是因为要练习盖碗沏茶.上课也不收大家的钱，全凭心情.但大家都是宫里混的，眼见儿多少还是有一点的.于是胡枝子手里总能有一些好玩的玩意儿. 这一日手脖子上戴的是早上小文子刚孝敬的一串红透亮的珊瑚珠子.珊瑚这个东西也不见得有多好，但是因为色泽鲜艳，特别抬人.胡枝子又白，一串儿红色的手串跟她的肌肤相映成趣.硬生生又多了几分灵气. 孙禄有时会煞有介事的看胡枝子一眼，看的胡枝子直发毛.于是心虚的冲孙大人笑一笑，孙大人也回她一个笑脸. 二人这一来二去的被茂之发现了，便轻了轻嗓子对王禄道：“王大人与朕宫里这个胡枝子相熟？”特地加重了朕宫里三个字的语气，意思是毕竟是真的人，王大人也该收敛收敛. 王禄倒是直接：“臣的远侄孙牧远与臣说起过胡姑娘，说胡姑娘见多识广气度非凡，臣好奇...就不免多端详几眼.今日一看，行事爽快落落大方，果然是御前的人.”说罢冲着胡枝子翘了翘拇指. 茂之白了胡枝子一眼，一个毕恭毕敬的奴才，你还能看出气度不凡，朕看你是老眼昏花了！当然只是心里这么想，当皇上的还是得维持体面：“王大人就不要夸她了，再夸尾巴该翘了.”说罢眼睛扫过胡枝子的手腕.那一串子红珊瑚晃的他心烦意乱. 胡枝子看见茂之扫她的红珊瑚手串，心里冷笑一声，您不会是想抢我的手串吧？嘴上赶紧开口：“皇上，这手串，成色是不好.皇上看了好几眼，奴才明白了，奴才一会儿下了职就摘下来，再也不在您面前戴了.”说完还嘿嘿两声. 旁边的孙禄听见那两声嘿嘿，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这姑娘怎么跟滚刀肉似的... 茂之看见孙禄这样，心想着以后得让胡枝子离孙大人远点，这朝廷里就没几个明白人，回头把孙大人带偏了就完了. 于是咳了一声与孙大人说话：“殿试三甲的安排，朕心里有了初步的打算，想与孙大人商议.” 孙禄赶紧双手抱拳弯腰，算是跪了：“臣听皇上安排.” “户部如今大乱，朕希望有个人能去整治.孙牧远殿试的文章写了一些对户部整改的办法，非常实在.朕想着，不如就让孙牧远去户部.” 孙禄听见茂之这样说，一双眼睛惊讶的瞪大了.户部如今是朝廷的肥差，谁都知道户部尽是丞相的人，每年往户部派人，也都是丞相做主.今日皇上做这样的决定，怕是要跟王家对立了. “叶怀先，朕之前就见过两次，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人倒是不坏，修理修理能成大气，我便把他放到礼部，让他跟着孙大人学规矩礼数.” 孙禄心里叫了声绝了！ “至于严钰，沉稳，有胆识，把他放到兵部，跟着七王爷去历练.朕这样安排，孙大人看合理吗？”茂之争求孙禄的意见. 孙禄的一双眼竟然有些濡湿..“皇上..臣要等到皇上曾跟臣说过的那个大齐了吗？” 茂之看了看孙禄.是了，当年茂之还是皇子，被逼走上夺权之路，孙禄受不了朝廷的乌烟瘴气，要告老还乡.茂之最喜欢孙大人，去他府上对他说：“大齐国不会永远那个样子.如果孙大人都走了，那大齐国还有谁人可用？请孙大人给我几年时间，我还孙大人一个美好的大齐.”... 二人都想起当年那段往事，不免有些感慨. “皇上的安排十分公允.即结合了他们的实际情况，又能历练他们.臣也能看出皇上的苦心，上一辈人是上一辈人，这一辈人是这一辈人，皇上在给他们机会.” “嗯..朕看这几个后生都不错.其实是孙牧远.”说到孙牧远的时候，眼睛扫过了胡枝子，发现她的动作顿了顿.“孙大人可给孙牧远相看了什么人家？如果没有的话，朕在皇室宗亲内看看哪个姑娘能配得上他.”说完又看了一眼胡枝子.胡枝子倒是没有发现，只是想着果然是要指婚的呀！ “臣没有留意哪家姑娘，皇上有所不知..远侄他...似乎心里是有人了.前些日子还跟臣说过，待明年，择个好日子跟人家姑娘求亲.” “哦？”茂之的眉毛挑了一挑：“孙大人可知是哪家姑娘？” “回皇上...臣..不知..” “那便不好办了.给未成家的状元指婚，是历来的传统...” 胡枝子听到这里，心理直着急，答应了孙牧远的，当然不能让这件事成. “皇上...下一泡奴才给皇上换水仙茶？”胡枝子小声对茂之说道. “水仙是什么茶？”茂之没喝过便问她. “是今儿早上，常妃身边的春雨给奴才的.奴才尝了口，好喝.春雨说这水仙是长在大闽漳州的一种茶，当地人都爱喝它，也因着喝这种茶，那边的人好多活过了百岁.”说完顿了顿，头向前凑了凑：@奴才给您泡点？” “嗯..”茂之的性质也被勾起，点了点头. 胡枝子出去很快回来，用帕子包了一小块茶，仔细看去，四四方方，十分规整.放在茶碗里，转眼间便绽开了，十分好看.先给皇上倒了一杯，又给孙大人倒了一杯，二人一盒，味道清新淡雅，倒也是一种好茶. 胡枝子看二人的表情赶紧说：“要说这个地方，好的还不止是茶.听说那边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的是男女自己相看.自己相看的人，毕竟是心里人，于是过日子便少了些鸡飞狗跳，没有鸡飞狗跳，自然心境好，心境好了，自然活的长久.” 孙禄从一开始的不明就里，到这会儿的心明如镜，心里对胡枝子又欣赏了几分.果然孙家的男人都有主意，看上的女子都不见得多美丽，但就是个顶个的好.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跟了一句：“倒是没有明确的礼法说皇上一定要给未娶妻的状元郎指婚...” 说完眼睛偷偷瞟了瞟茂之. 茂之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胡枝子说的意思，不想让他给孙牧远指婚. 茂之也听清了孙大人的意思，如果这会儿给孙牧远指婚，怕是有违皇上的英名.于是想了想：“罢了！朕也不喜欢当月老.不如到时候设宫宴，邀一些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孙牧远自己去相看.” 胡枝子一听茂之这么说便觉得很开心，于是得寸进尺了一下：“皇上...宫中有好多宫女...都是书香门第的，您看素然，阿玛还是巡抚呢...这宫宴..奴才们能去见识见识吗？” 茂之又看了她一眼，你想见识什么？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朕准了！”然后看着孙禄说：“还有一事要与孙大人商量...过些日子，朕想出门敬香.这一路的礼数安排，孙大人要劳心了.” “皇上想去哪儿敬香呢？” “朕想去悬空寺.石屏千仞立，古寺半空悬。净土绝尘境，岑楼缀远天。一湾岩畔月，半壁画中禅.朕有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美景了.”茂之说罢低头啜了口水仙.狗奴才去过那么多地方，这一点茂之真的有些许羡慕.身在皇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好的.那臣去安排.皇上只管开开心心出发便是.”说罢起身告退，胡枝子在后面送孙禄，走到门口，孙禄轻声问她：“漳州的男女真的都是自己相看？” 胡枝子忽然笑了，小声对他说：“奴才瞎说的..大人别当真..” 孙禄又一次恍然大悟. 待孙禄走远了，胡枝子回殿内收拾茶桌.有些意外茂之还坐在那，听见她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看了看孙禄刚刚坐的位置：“坐下吧，一块儿喝会儿茶.” 胡枝子赶紧摇头：“奴才不敢.” 茂之冷哼了声：“你有什么不敢的？当着朕的面瞎话张口就来.漳州民风最朴素，最讲究父母之命，你看哪个男女自己相看了？”茂之以往训胡枝子都是张口凶她，至于你错哪儿了自己想..而今倒是说的明明白白，弄的胡枝子脸红一阵白一阵. “坐下吧！一起喝会儿茶.这会儿没别人，不用拘束.”茂之又指了指那个位置. 胡枝子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落落大方的做下去. 二人在那温暖的午后喝茶，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胡枝子的红珊瑚在阳光下一晃一晃.再抬头的时候，却被茂之抓住了手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5章 给予 胡枝子愣了，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茂之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将她的手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阳光明晃晃的，红珊瑚反射出一圈温润的光，光转而投射在胡枝子的手腕上，粉嫩雪白.再看胡枝子的手，在勤政殿呆久了，该恢复的都恢复了，一看便是富人家娇养的女儿，手指细长，从指跟到指尖均匀的变细.兴许是不爱打扮，并没有在指甲上涂蔻丹，但那指甲却干净透明. 这双手真美，茂之在心里叹道.再下一刻，他粗糙的指肚划过了她的手腕脉搏跳动的地方，手腕本就皮薄，被他这样一划，转眼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样□□裸的勾引，如果是从前的胡枝子，可能恨不得马上没出息钻进他的怀里，今日的她却坐在那，似老僧入定.除了那身鸡皮，竟看不出什么反应.她知道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一时兴起逗闷子，于是就恪守一个奴才的本分，什么害羞不害羞，体统不体统都忘在脑后. “皇上，要么奴才..现在就摘了这串珊瑚？”胡枝子说罢另一只手伸过去，想趁着摘手串的当口把手抽回来.谁知茂之竟然拂开伸过去的那只手，用两只手轻轻的包住了她的手.动作很轻... 他的手很暖，胡枝子心里暗想.然后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想起了桃夭.桃夭真是好看，安静的时候散发一种平静温柔的气息，跟此刻的他是极配了. 德公公要进来复差，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向后退了退. 良久，茂之放开那只手，开口说道：“这串珊瑚手串，的确是成色不好.之前瀛州知府进贡了一批上等珊瑚，一会儿让小文子带你去挑.你打一些耳坠子，头面，还有手串.红色衬你.” 胡枝子愣了愣，上好的珊瑚，赏给她？一个不知好歹的奴才？既然不知好歹，不如...：“皇上...” “嗯？”抬头看她. “那么好的珊瑚...打首饰..配一般的东西也..不好看..奴才谢谢皇上的赏赐...但奴才怕糟蹋了这些珊瑚..” “配什么好看？” “做头面，当然是包金才气派，做耳饰呢，要配玉才温润..手串倒是不用，一串带着不显单调..”说罢心虚的抬头看了看茂之，以为他会生气，谁知他竟然笑了！ 然后对她说：“那朕带你去朕的私库挑就是了.里面净是些好东西，朕准许你挑三样称心的玩意儿.”说罢站起来，也不管胡枝子，径直向殿外走，走到门槛了，发现胡枝子还在发呆，便张口唤她：“还不走？” 胡枝子一听竟然是真的，立刻开心的站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出去了. 外面阳光有点烈，胡枝子赶紧拿起大蒲扇给茂之挡着，边挡着边谄媚的问：“皇上，还晒吗？” 茂之扫了她一眼，没说话.每天对朕冷着脸，今日说赏你点东西，立刻这么殷勤.果然是一个贪财的奴才. 一进私库胡枝子就傻眼了，金银财宝就不论了，那些字画！那些摆件！那些武器！全是孤品！孤品！ 她激动的有点颤抖了，哆哆嗦嗦的走过去...天呢，那都是从小只在说书人嘴里听过的物件儿呀！ 墙上挂的，那是千里江山图？看看落款，看看走笔...真品...架上摆的是金三足鼎？啧啧.. 胡枝子的内心已经开始算计了，这些东西倒腾出去能卖多少钱呢？ 茂之看出了胡枝子的心思，心里冷笑了声，你个狗奴才还想盗了私库不成？“看够了吗？看够了便挑.” 胡枝子太想要那幅《千里江山图》了，这以后要是摆在自己的宅子里，可比摆正大光明气派多了.但是肯定不能开口的，还是挑点珠宝实在.于是在私库里磨磨蹭蹭半天，捧出了几样珠宝. 茂之一看，心里暗想，倒是一个有眼光的奴才，把私库里最值钱的珠宝挑了.鼻子哼了哼：“赏你了，走吧！” “谢主隆恩.”差点痛哭流涕了. 茂之的心情真的很好，他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那便是每次当他对狗奴才好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会很好.这个认知让他很疑惑，想再试试看是不是这么回事，于是对后面眼睛已经长在珠宝上的奴才道：“这次去悬空寺，你做为朕的小厨娘，也跟上吧！朕对吃的太挑剔.” 那奴才立马抬起了头，一脸惊讶.啥？我能跟去？我为什么能跟去？怎么轮到我了？前脚还想着怎么找借口跟去呢，后脚好事就上门了？ 茂之看见她那多变的表情，心情果然更好了. “素然..”素然抬头，看见胡枝子的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 “枝子姐，咋啦？”素然赶紧站起来把她拉进门. 胡枝子贼兮兮的从袖口里拿出一对珊瑚耳坠：“嘘，皇上赏的珊瑚，我刚刚自己串了两对耳坠.咱俩一人一对儿.”说完笑眯眯的看着素然. “太好看了！”素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那我给你戴上试试？” “嗯嗯！”素然鸡啄米似的点头. 胡枝子给素然戴上，素然本就生的美，随便戴什么都好看，而今戴上这上等的珊瑚，更是美绝.胡枝子也拿出自己那对戴上.两个女子，一个戴上有书香门第的闺秀之风，一个戴上有江湖女侠的自由之气. “枝子姐...我跟你说过秘密...”素然脸红了红. “怎么啦？” “你知道叶怀先吗？” “知道啊.前些日子出宫还跟他一起喝酒呢！” “啊？这样啊...他人...怎么样？” 胡枝子想起叶怀先那张纨绔子弟的脸：“我跟他也不熟，一面之缘.妹妹为何要问他？” 素然有点难为情的笑了：“阿玛来信，说叶家去我们府上提亲.阿玛问我的意思...我想着叶怀先刚刚高中，仕途应当不错，才情应该也好..” 胡枝子又想起叶怀先看桃夭的眼神，想起他们说他总是去妓院.. “妹妹自己想好便是.但是这事儿呢，我觉得不用急.反正你离出宫还有一段日子呢！再说啦，皇上说啦，择日在后宫摆席，请青年才俊和大家闺秀们一起相看，咱们也能去..你不如趁机看看他？” “真的吗？还有这等好事？” “有的..皇上最近...可能信佛了...人比较善.”胡枝子想起这些时日茂之的改变，感觉只有这样才能说通. 素然却噗嗤一声笑了.. “皇上只对枝子姐善！今儿个小文子还说呢，哪个奴才能进皇上的私库？别说奴才了，就是主子们都没进去过！” “啊...” 素然嘴巴朝胡枝子靠了靠：“我们还怀疑皇上是不是看上枝子姐姐啦？但是小文子又说不会，要是看上了，直接开脸就完事儿了.皇上哪用得着这种手段..兴许就是枝子姐救过皇上，皇上记着呢！” 胡枝子愣了愣神，又想起那句朕没法给这种姿色的开脸.. 于是对素然说：“告诉大家别瞎想啦！后宫那么多妃子，哪个不好看？皇上就是图个乐子.” “枝子姐..你想过出宫嫁人的事儿吗？”素然突然问她. “我父母都去了..哥哥在岭南...嫁人可能不大容易...” “枝子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我让我阿玛给枝子姐留意.枝子姐这么好，咱们不去大户人家做小.”素然真心实意的说道. “我额娘给我算过命，说我要嫁给一个书生才能幸福..”胡枝子说完哧哧的笑：“要说书生，我还真认识一个..只是那人太好了..我不敢...” “姐姐为何不敢？” “我配不上他啊！那么好的人呢，总要找个官家女子吧？我阿玛是经商的，你知道的，大齐国商贾地位低.” “原来...我的枝子姐姐有心上人了啊？哈哈！”两个女子笑做一团. 窗外远远的站着一个人，月光照在他如玉的脸上，却照不清他的神色.他只是站着，也不说话.屋内两个女子的笑声听的真真切切. “皇上...”德公公开口：“要落雨了..您站了很久了...奴才担心您淋雨.” 茂之定定的看着那扇窗，心里难过的跟什么一样.这些日子想通了要对她好，如果再过些日子，自己的心里还是每天这么念着她想着她，便给她开脸，左右她之前心里有他，这样也不难，让她再爱上他便是了.在后宫给她晋到妃位，以后谁想动她，也要考虑她的品阶；跟她生两个阿哥，如果过些年自己心里没有她了，她也能过的体面... 茂之已经在心里跟她过了大半生了，什么可能他都想过，也想好了对策..是以他不急，想慢慢来. 他只是没想过一种可能，那便是她真的不爱他了！她爱上别人了！ 雨一滴一滴落下来，德公公赶紧撑起了伞：“皇上...回去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6章 宫宴 茂之看了一眼德公公，德公公撑着伞，脸已经被雨打湿了.茂之难过的开口问他：“她一直是这样的人吗？”说完便转过头去，好似什么答案都不重要一般. 窗内姑娘们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他缓缓的转过身，轻声说了句：“走吧！”然后便走入雨中，德公公快步跟上去，却仍旧慢了一步，再追就追不上了. 她竟然是这样的人！她是怎样的人？茂之在心里问自己，他发现自己对胡枝子一无所知. 他疯狂的在雨中走着，走回勤政殿，也没有传人伺候，只是关上了殿门.德公公站在门外愣了，他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即便静雅皇后走了，他也没有这样显露过情绪. 第二日胡枝子来伺候的时候，戴上了那对红珊瑚耳坠.茂之刚刚起来，由素然伺候着净口.看见胡枝子进来，愣了一下，便继续净口，没有理她.胡枝子已经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但是一想到昨天人家刚带了自己去私库，赏了她那么贵重的东西，便觉得应该感谢他. 于是走上前去，请安后便站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头，新的珊瑚耳坠子就也晃了晃. “好看.”茂之突然开口：“朕看你很喜欢私库里的东西，喜欢便去拿.”说罢转身从小桌上拿起私库的钥匙递给她. 胡枝子错愕的看了看那把钥匙，又看了看他，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茂之拿着钥匙的手动了动，眉毛挑了挑，意思是朕给你你就拿着. 胡枝子还是不敢动..那可是私库的钥匙！茂之却笑了：“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朕以为把朕的江山给你你都敢接着呢！”话虽是不好听的话，动作却很温柔.向前探去抓起胡枝子的手，把钥匙放在她的手心，然后用手轻轻合上她的手指. “皇上...”胡枝子小声叫他. “说.” “私库...是皇上最后的退路...奴才..” “那你便照顾好真的退路，别全倒腾出去卖了.”茂之打断她.“千里江山图不能动.动了朕为你是问.” “奴才...” 茂之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又说了句：“好看.”而后便走出去上朝了，临走前嘱咐一句：“朕今儿个胃不舒服，早膳用一点清粥小菜即可.” 留下几个奴才在屋里面面相觑. “胡枝子...”小文子最先反应过来，脸凑过来：“你给我看看私库的钥匙..” “去去去..”胡枝子伸手像挥苍蝇一样挥他.茂之这样让她很心慌，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然而还来不及想，当日宫宴的安排便下来了.御前的几个侍女今天都可以破例参加宫宴.今日宫宴的主事是常妃，所以宫宴看起来很有常妃的风格.不是固定的宴席，而是皇上简单讲几句之后男男女女便可以自由走动，去不同的御膳区交流.不仅如此，还准备了很多少男少女们玩的游戏.胡枝子光看着都觉着好玩. 期待着便到了午时，赶紧拉上素然回去梳洗打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7章 相拥 素然身着丝罗衣襟，腰间束着流光的白绸带，耳边挂着明月珠装饰的耳珰。唇上轻轻点了朱丹，趁的她更加温婉；胡枝子呢，头上梳着堕马髻，耳朵上戴着那红珊瑚的耳坠，缃绮色的下裙。两个人打扮好便去勤政殿等茂之，茂之今天只是用象牙簪简单把头发束成了髻，把脸部线条衬托的更加刚毅，穿了一身白色龙袍，金色束腰。这身打扮加这张脸，不知要让多少女子想入非非了。 出了殿门看见奴才们在等着，看了一眼胡枝子，便径直在前面走了。走了半晌突然站住了，回过身来说：“今儿个大齐国的青年才俊们都会来，你们去跟他们一起玩，朕身边留胡枝子一个人伺候即可。” “皇上…”胡枝子突然开口。 “说” “奴才也想…跟他们一起玩儿…”说完赶紧低头，好像做错了事一般。 “那你去玩儿，素然伺候即可。”说完转身就走。胡枝子心里哎呀一声，素然是要去看叶怀先的，跟在皇上身边伺候怎么看。连忙说：“还是奴才伺候皇上吧，奴才不想玩了。”然后赶紧跟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了后花园，男男女女已经到了，看见皇上到了，赶紧跪下请安。 茂之今日不想立太多规矩，让大家起来好好玩。起身后，孙牧远看见站在皇上身边的胡枝子，心下一动，便忍不住冲她笑了笑。胡枝子也眼睛弯弯的，回了一个笑容。胡枝子的眼睛找了找，找到了距离孙牧远两个人的叶怀先，他今日倒是一副斯文模样。便悄悄后退半身，对素然耳语：“那个银色长袍束灰色发带的便是叶怀先了。” 素然看过去，跟叶怀先看她的眼睛撞了个正着，叶怀先欠了欠身，算是打了个招呼。 有大胆的女子，直勾勾的盯着皇上看，被皇上发现了，就提起袖子娇羞的欠欠身，一副娇滴滴的媚态。茂之做皇子的时候难免会去这种场合，自然深谙其中之道。只是他从来不好这个。做了皇帝以后，天下最好的女子都被送到了他的宫里，每天为了讨他欢心花样百出，他便更不屑了。他的耳朵总是无意识的竖起来，听见胡枝子后退了半身跟素然耳语，也看到孙牧远的眼神总是在胡枝子身上。 嫔妃们都希望茂之今日能多看她们一眼，以往这些宫宴，茂之总是会夸一夸她们，毕竟都是用心打扮过的，然而今天茂之一眼都没看她们。倒是看了几眼常妃，冲常妃举了举杯。常妃受宠若惊，赶紧拿起杯子用袖子挡着面喝了。 王贵妃看到这一幕，把手中一把羽扇噌的合上，偏过脸去生闷气，其他妃子虽不敢显露，但面色已经不悦了。大家开始三三两两的玩了起来，素然一众宫女也加入到他们，有的人行飞花令，有的人猜字谜，一来二去便热闹开来。 胡枝子对这些也不敢兴趣，眼睛在人群里扫着。看到了茂言，便点了点头。在茂言不远处，看见一个红色罗裙的姑娘，美艳动人，那姑娘看胡枝子在看她，冲她眨眨眼，不是七姑娘是谁？皇宫你也敢混进来，你真是有一点造次了，胡枝子心想。这么想着，忽然发现七王爷向七姑娘走去，七姑娘面色如常，仿佛不认识茂言一般。茂言呢，走到她面前站定，有好戏看了。胡枝子立刻来精神了，脖子伸的老长。 茂之半晌没听见胡枝子的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顺着眼神看去，茂言在跟一个绝色的女子说话，便也饶有兴致的看起来。 “这世上果然没有七姑娘不能去的地方。”茂言嘲讽她。 七姑娘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开口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说罢撇过脸去，不想跟他说过。 “要本王在众人面前私下你的假面吗？”茂言眉毛一立，厉害的狠。 “王爷不妨试试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七姑娘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要去玩飞花令。 茂言向前一步，贴在她的身后，把唇凑到她耳边：“七姑娘真当本王拿你没办法？”温热的气息喷到七姑娘的脸上，她不可抑制的脸红了。世人都说七王爷冷面不近女色，今日竟看到七王爷痴缠一个女子，于是都停下来安静的看着他们。 胡枝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声音很小，但茂之却听见了，回头瞪她。她立刻扁起嘴，表示自己错了。于是大家继续看戏。 七姑娘哪受过这样的气，刚要转身给茂言一下，却被茂言先一步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你还真是一个小辣椒。” 众人吸了一口气。 “你下次再打我一个试试？”说罢，松开她。朝众人拱拱手：“见笑了。” “哈哈哈！”茂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朕还没见过七王爷这般，好玩。那是谁家的女子，不妨上前一步让朕看一眼。” 七姑娘狠狠瞪了一眼茂言，走到皇上面前：“民女白双，江南人。今日走在街上，听见几位公子说今日宫里有宫宴，便央求了孙牧远孙公子带民女进来。谁知不知怎么惹怒了七王爷。” “哦？”茂之眉头挑了挑。 “孙牧远，可是如此？”孙牧远看了看睁眼胡说的七姑娘，眼神不经意扫到胡枝子，发现胡枝子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道：“回皇上，却是如此。白姑娘的确是想参加宫宴以仰天颜。臣看她普普通通，没有什么杀伤力，便带进来了。臣知罪了。”说罢跪下请罪。 “孙大人不必紧张，朕无意责罚你，起来吧。”说完看着茂言：“今日七王爷行事莽撞，稍后带着白姑娘来勤政殿，朕问一下你们的过节吧！”说到这里，便站起来向外走：“朕在这里，你们玩的也不自在，朕去御花园溜达溜达，你们只管玩。常妃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了。”走了两步，发现胡枝子似乎站那没动，回头瞪着胡枝子：“胡枝子似乎想留下来玩，那素然跟朕..”话还没说完，胡枝子就快步走了：“皇上，澄明湖上的凉亭，此刻风光甚好。” 走到孙牧远身边，冲孙牧远眨了眨眼，孙牧远立刻笑了笑，像傻小子一样。他没想到会看到胡枝子，这突如其来的见面已经让他很知足了，自是不敢奢望可以多呆。 茂之走在前面，胡枝子和德公公小文子走在后面，走着走着，德公公突然道：“皇上，奴才带小文子先行去布置一下凉亭。”也不等茂之批准就拽着还在发愣的小文子走了。 留下胡枝子和茂之二人走着。胡枝子突然开口道：“皇上，奴才好久没见到宋然了。” “朕身边的人你倒是各个关心。”茂之不回答她，反而来了这么一句。 “那是因为都是皇上的人呀！” “那你直接关心朕不就得了？”茂之忽然停下看她。 此刻宫里的人几乎都在后花园，这条小径上只有他们俩，远远的能听到男男女女的笑声。 “奴才…一直很关心皇上的…” “怎么关心的？” “皇上饿了困了冷了热了，奴才都会关心呀！” “油嘴滑舌。”茂之哼了一声。 二人又接着向前走：“所以皇上，宋然去哪里了呀？” “去办差事。” “那谁保护您？” “你。” “我？”胡枝子眼睛瞪的很大。奴才不会功夫，怎么保护皇上。 “你不是有身体吗？下次再有刺客，你接着替朕挡着。比宋然管事。” “奴才在所不惜。”胡枝子立即表决心。茂之却站下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朕不需要你保护。朕是男人，你是女人，如果有危险，你只管逃。如果逃不掉，就站在朕的身后。” “.….皇上是主子，奴才是奴才，没有让主子保护奴才的道理。” “嗯。那有人行刺，朕直接把你推出去挡着，左右就是一个奴才。”说完甩手便走了。 留下胡枝子跟那犯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皇上..”胡枝子想了想，叫了一声皇上。 “？” “如果有人行刺您，您不用把奴才推出去，奴才会主动保护您的。但是您推奴才出去，显得您不英明。”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眼睛有些发红。大概是如果被推出去了，就真的是一颗棋子了，而自己主动了，便意义不一样了吧？ 茂之看着她红了的眼眶，突然感觉很心疼。明明就是逗她，还把她惹的上心。手缓缓伸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而后轻轻的放到她的后背上，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茂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胡枝子的心跳声，自己想抱的女人就在怀里，他被这种幸福淹没了，伸出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肢，又把他向自己的方向揽了揽，而后把头放在她的颈窝那里，闭上了眼睛。 胡枝子不知他此时的兴起为哪般，但也不敢推开他，只能僵硬的站着。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一个男子这样抱着，心里不能不紧张。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胡枝子悄悄红了脸。但她知道，皇上的话不能当真。他就像台上唱戏的小生，看起来真真切切情深义重，下了台就不是那样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8章 指婚 后花园里，男男女女嬉笑一片。素然饱读诗书，飞花令玩的最好，在场的男子都不免多看她一眼。叶怀先瞅准了时机走到素然面前：“姑娘可是江南巡抚之女？” “是了。”素然欠了欠身：“请问公子是？” “在下叶怀先。家父来信说派人去姑娘家里提亲，我想说，这不是我的本意。姑娘想必方才也看到了，我虽然饱读诗书，但实在算不上一个良人。姑娘还是写信给巡抚大人回绝了吧？” 叶怀先这样抢白，素然觉得面子突然挂不住。于是说道：“公子休要为此事挂心，早在今日以前，听闻公子是流连青楼之人，小女便写信回绝了。”这一句真是绵里藏针。旁边的姑娘们都嗤嗤的笑了起来。 七姑娘看着那素然，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却是这般凌厉，心里真是喜欢了几份，便也真心笑了笑。 “本王看素然的嘴，远不如七姑娘的厉。”茂言不知何时站在了七姑娘身边。 七姑娘看了一眼茂言，轻声道：“王爷今日逾矩了。” “逾矩又如何？” “逾矩了，便没有女子敢靠近王爷了。王爷就可以安心做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了！”说罢，转身要走。 却被茂言抓住了手腕：“本王就是利用姑娘又如何？今日除了本王和胡枝子，可有人知道姑娘的真面目？我不过利用了一张不存在的脸罢了！” 七姑娘眼睛灼灼，盯着他，茂言能看到里面冒的火：“王爷请自重。” “七姑娘夜夜去本王的王府，还叫本王自重？” “不然呢？王爷想如何？” “七姑娘既然对本王如此有兴趣，不如…本王娶了你如何？” 七姑娘的眼睛瞪的很大看着他：“王爷说笑了，单凭王爷，还不够资格让本姑娘嫁。” “如果本王一定要娶呢？” “那要看王爷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走吧！皇上召见。敢去吗？” “有何不敢？” “请！”茂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二人向澄明湖的方向走去，走到一个小径上，四处无人，远远的见两个人抱在一起，还当是什么登徒子，定睛一看，不是胡枝子和皇上是谁。 茂言看到这个情形，笑了笑：“果然。” “果然什么？” “本王第一次见胡枝子，就觉得他和皇上不一般。” 七姑娘皱了皱眉，她心里不喜欢胡枝子跟皇上在一起。今日皇上那些后宫嫔妃，她每一个都看了一眼，没一个省油的灯。枝子姐姐不应该困在这龌龊的皇宫里。 茂言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回头对他说：“你不要插手他们二人的事。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 “你哥哥捡了一个大便宜，你当然这么说！” 二人正说着话，前面的两个人分开了。 茂之看着胡枝子说：“朕..” “奴才知道，奴才不当真。”胡枝子赶忙说道。她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你可以不当真，但我是认真的。”茂之又一次用了你我，他拉着胡枝子的手到了胸前紧紧的贴上，对她说：“这里每天都在想你。从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不作数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不管你未来要去哪儿，现在，我爱你。” 胡枝子惊讶的看他，想分辨他话里的真假。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皇上，奴才是要出宫的。奴才不想留在皇宫里，那会让奴才痛不欲生。从前，奴才的确..是对皇上有不一样的感情，但现在，那感情没有了。奴才是奴才，皇上是皇上。皇上不要让奴才难堪了。”她想推开茂之转身跑掉，却被茂之再一次抓紧了怀里：“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无论我怎样对你，你都绝不会留下来陪在我身边，对吗？” 胡枝子心里绞着痛，但还是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非常坚定的说：“是的，奴才不愿让皇上开脸，不愿留在皇宫。皇宫不自由，奴才熬了那么多年，终于要出宫了，请皇上成全。” 茂之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锤碎了，锤碎了还不算，还被洒了酒。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拒绝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爱而不得是这样的。 他缓缓放开双手，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转身缓缓向澄明湖走去。 胡枝子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七姑娘不想看胡枝子哭，要向她跑去，却被茂言一把拽了回来：“你做什么去？” “碍你什么事儿！放开！” “你不要管他人的感情纠葛，那与你无关。”茂言接着说：“胡枝子那么聪慧，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所有的女人面对感情都是傻子！”七姑娘想挣开他的手。 “那你呢？也是傻子吗？”茂言忽然问她。 “...”七姑娘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本王好好问你，你为何救本王，又为何夜夜去本王府上？” “…” “你心里有本王对吗？虽然本王不知从何时起，为何，但本王都懂。”茂言忽然裂开嘴笑了笑：“逗你归逗你，不许生气。” “哼！”到底是女孩家，不管平日里多厉害，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子还是生不起气。 “那你嫁我吗？”茂言非常认真的问她。 “为何嫁？以何身份嫁？” “就以你刚刚跟皇上说的身份嫁，既然你已经说出口了，一定是一个准备好的身份；至于为何，本王这几日找不到你，如果你在我的府中，一切都好办。也省的你夜夜往我的王府跑，我半夜醒了看见你也得装看不见，时间长了，你我都得做病。不如就凑合凑合，让皇上指个婚，什么都方便。” “嫁你本姑娘不方便。” “我不阻拦你江湖中的事。” “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这个嘛…”茂言突然凑到她耳边：“你天天去我的王府，我也没办法跟别的姑娘解闷。七姑娘总不能忍心看本王日日煎熬吧？” “那我不去了，你去解闷吧！”一甩袖子就要走，却被茂言拉回来抵在树干上：“可是现在别的姑娘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想要你。” 饶是再见过世面，七姑娘也受不了这样的挑逗，一张脸红到脖子根，茂言甚至能想象她衣服下的身体，应该也是红透了，这样想着，便觉得情动了。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嘴唇，见她没反抗，便用牙齿轻轻咬了她下唇。七姑娘腿软了一下，却被他捞回来：“王爷…大庭广众…请自重…” 茂言的眼神深了深，又轻轻吮了她的唇，而后放开她。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走吧！” 到了凉亭，茂之已经坐在那里，看着湖水发呆。胡枝子站在他的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茂言和七姑娘请安，茂之才缓过神来，看了他们一眼：“起来吧！” 然后看茂言：“今日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茂言心想你刚刚不也大庭广众抱着一个宫女不松手吗？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说：“四哥，我想娶她。请四哥赐婚。” “你想娶她？你见过她真面目？你知道她的根底？” 原来这皇帝不是草包，眼睛倒是毒的狠，七姑娘想着，便伸手扯下了假面，一张干干净净的好看的脸出现在了茂之面前。茂言已经看过一次了，今儿再仔细看一眼，果然生得是无二的美貌。 茂之回头看了一眼胡枝子，看她面色如常，她倒是个心硬的，对他说完那些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跟胡枝子什么关系？” 七姑娘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胡枝子便开口了：“回皇上，七姑娘是奴才进宫前认识的姐妹。情同手足。” “你上次出宫见的就是她？” “是的。”茂之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也不知在打算什么。过了半晌对茂言说：“你的婚事，本该太后做主，但太后现在的精力怕是顾不过来了。既然你想娶，朕便问问七姑娘愿不愿嫁，愿嫁，朕便指了这桩婚事。” “回皇上，民女不…”话还没说完，便被茂言一个掌风劈晕了：“四哥只管指婚，其余的本王自己解决。” 茂之听他这样说，便回头看胡枝子：“你看呢？” “奴才不能替七姑娘做主。” “既然如此，那朕便做主了。德昌，笔墨伺候！” “谢皇上！”茂言叩谢，然后抱起七姑娘便走，边走边道：“你打晕本王两次，本王才打晕你一次，还有一次，你给本王等着。”话是这样恶狠狠的说着，眼神却是带着笑。 茂之看他们走远了，回头看着胡枝子：“你的好姐妹嫁给了朕的四弟，以后怕是要在京城过生活了。你出了宫，也待在京城，跟在宫内有什么分别？” “七姑娘在哪儿，与奴才想去哪儿，并无什么关联。” “朕的皇宫就这么不好吗？留不住你？”茂之走到她身边：“朕，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你还是你，你现在对朕，当真一点感情也没有了是吗？” 胡枝子站的笔直：“回皇上，是。” “朕看素然跟孙牧远倒是很配，不如朕给他们指婚？”茂之拿起笔作势要写。 “皇上不要！”胡枝子上前。 “为何？”茂之的眼睛有一丝血丝，但语气很平静。 胡枝子不知该如何说，只是拉着茂之的手。 “朕来告诉你为何，因为朕指了他们，你出宫嫁给他的美梦便破碎了对吗？” “不是…”胡枝子忽然哭了，她不知该怎么说，她答应过孙牧远帮助他不让皇上指婚，孙牧远的心思她都懂，她不能跟他一起，但一生那么长，她想给他时间去遇到那个能与他一起感受人间烟火的人…但这些胡枝子不能跟茂之说，说了就完了。 “皇上不要，奴才求你。” 茂之看着胡枝子的眼泪那么汹涌，心里难过的不能自已。她喝醉了酒，在他面前落泪，他那时什么都懂，但还是说了那些伤人的话。是他推开她的。推的这么远。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帮她擦去眼泪，但就是擦不完，胡枝子觉得自己太丢人了，扯起茂之的袖子盖在自己的脸上。不一会儿袖子就湿了，她放下这只袖子，又去找另一只，却不小心碰到了那只手。 手一抖想拿开，却被那手紧紧的攥住，把她拉进怀里：“你别哭了，我不给孙牧远指婚。我不至于如此龌龊。”茂之现在跟胡枝子说话，自然的就没有主仆之分。说罢抬起她的脸，看她哭红的眼睛。那双眼睛圆圆的，小鹿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9章 坦诚 胡枝子被他这样盯着，觉得十分害羞，不自觉的便红了脸，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赶紧闭上了眼睛。茂之看见这样的情形心动不已，捧着她的脸端详她，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嘴唇，胡枝子的睫毛抖了抖，头不自觉的想向后仰，逃离这难耐的折磨。却不知这样的角度刚刚好给了茂之一个亲吻她的机会… 胡枝子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贴了上来，下意识的后退，却被他的手固定住，然后是一点柔软濡湿轻轻的撬开她的唇，一片缠绵纠缠。胡枝子不是没有被他吻过，但是这么温柔却是头一遭。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微微的睁开眼，看见他的脸尽在咫尺，表情陶醉认真。赶紧闭上了眼睛。 茂之微微离开她的唇，声音沙哑的低喃：“回应我..”便又吻住了她。这次多了一些霸道。胡枝子节节败退，心里的防线一点点崩塌，终于忍不住回应了他。 这一回应便是不可收拾，茂之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逃，她承受着他的吻带给她的悸动。胡枝子觉得自己再一次沦陷了，从前想好的下定的那些决心，在这个吻之下，统统消失了。 她的手轻轻环着茂之的腰，在他的怀里大口喘气。 过了许久许久…“皇上…” “嗯？”茂之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头发。 “奴才…奴才刚刚是因为近日这园里男男女女在一起被感染了…奴才…” “嗯…我不当真…”茂之说完呵呵笑了两声，又捧起她的脸跟她碰了碰鼻子。 德公公不知何时出现了，咳了一声，胡枝子一脸羞红的推开茂之。茂之瞪了德公公一眼，越老越不中用了，不分时候吗？ 德公公赶紧低头：“皇上…那边…要开席了….” “哦。”回头看了一眼脸还在红着的胡枝子，轻声对她说：“走罢？” 胡枝子点了点头。跟在茂之的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回了御花园。 众人已按排位做好，只有七姑娘，因着刚刚的指婚，不得不坐在茂言旁边，一脸怒容。 素然她们也被安排了座位，坐在离叶怀先和孙牧远很近的地方。 孙牧远看到胡枝子，眼神里有询问，胡枝子把手伸出袖口，悄悄的晃了晃，又笑了笑。孙牧远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皇上不会指婚。心终于放下，心情大好。 茂之叮嘱众人不要拘谨，拍了拍手，歌舞便上来了，好不热闹。 王贵妃半晌没看到皇上，这会儿看到茂之来了，紧着向他送秋波。茂之拿起酒杯，举了举，算是回应。 片刻，德公公拿出了圣旨..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想看看今年皇上点的鸳鸯，也有人悄悄看向状元郎，不知皇上会给状元郎配什么样的姻缘。 然而皇上的指婚却是指了七王爷！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大家炸开锅了，女子们纷纷向七姑娘投去不友善的眼神。之前王音没有出嫁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王音喜欢七王爷，觉得王音家世才情都比自己好。而今呢，王音出嫁了，女子们又蠢蠢欲动了，却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于是再看向七姑娘的眼神，就又多了几分恨意。 七姑娘才不管那些个，谁瞪着她，她就笑着看着谁，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为了气她们，还把自己的座椅向茂言那边靠了靠，茂言呢？也给足了面子。斟茶夹菜处处体贴。 一场宫宴就这样结束了。 出了皇宫，茂言拦住七姑娘：“三日后，本王迎娶你。” “你们大户人家不是讲究算日子？” “在本王这里，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聘礼准备好了？我要十里长安那么长的聘礼单子。” “你要什么本王都给。” “你图什么呢？我对你，不过一时兴起。我兴致没了，去江湖上玩了，你的王府便要遭人耻笑。” “本王既然敢娶你，就不怕你走。” “王爷究竟为何娶我？” “高兴。” 七姑娘不再理会他，翻身上马，打马而去。马蹄声在步道上发出嘚嘚的声响。茂言看着她那一身红衣随风飘起，眼色深了深，转身便走了。 此时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七姑娘走了，向后摆了摆手，几个人迅速跟了上去，转眼便消失了。 那个人转身过来，刚刚的阴鸷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这个人背着手，闲庭信步。偶尔看到路边的小娃，还停下来逗弄一下。他走过茂言身边的时候，还冲茂言做了揖。茂言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异香，但却不动声色的做了个免礼的姿势。待那人走远，茂言转身走回王府。 七姑娘这一阵快马加鞭，很快就出了城。待她赶到明镜庵的时候，天色已暗。 她在庵前翻身下马，轻轻叩了叩门，许久，门开了，一个面容静好的姑子打开门，打量了她一眼问道：“施主何事？” “天要落雨，请主持收留我在这里避一夜雨。” “姑娘没有带行囊？” “来时匆匆，来不及带。” “姑娘请进吧！” 拉开门，七姑娘牵着马走进去，突然压低声音：“有尾巴。” 那人点了点头，让七姑娘进去。主持已经等在那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面容清雅，形态温和。看到七姑娘进来，赶紧站起来：“看到她了？” “看到了。与皇上一起。皇上似乎对她动了情。” “皇上可是良人？” “人都是刚正不阿，治理天下是一把好手，只是后宫那些个女人，各个不好惹。” “哎，看她造化吧？”主持叹了口气。 “青姨，我差点忍不住告诉她。” “不要告诉她。等她出宫了，我要亲自对她说。”主持说罢转了转手里的佛珠。 二人安静了好久，七姑娘开口了。 “皇上给我指婚了，是当今的七王爷。” “我曾见过七王爷一次，面相与你倒是很配。”想了想笑了：“我的七姑娘要成亲了，我得给她配上最好的嫁妆。” “我不要，您给枝子姐留着。她要真给那狗皇帝做妾，少不了要打点的钱。”七姑娘说完嘴角撇了撇，俨然不愿意胡枝子跟茂之在一起。 “呵呵呵。”主持笑了几声：“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你们的嫁妆我都会备着的。” “那我也不要，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要什么没有。”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给你，你便拿着。”说完拉住她的手，慈爱的拍了拍。 七姑娘的眼睛有点湿了：“我不能常来看您，今日好不容易来一次，却被尾巴跟上了。又被皇上指了婚，以后怕是更难了。” “你不用来，你看我这里，能有什么事？” “我再派一些人来。江湖要不太平了。我也要做好准备。”说到这里，心头忽然动了一动。站起来便走。 上了马，披星戴月向城里赶，城门已经关了，七姑娘七拐八拐的拐了进去，然后直奔茂言的王府。茂言正在案前看书，看到七姑娘推门闯进来，笑了笑：“还没到成亲的日子，就急着来洞房？” 七姑娘不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为何要娶我。” “为何？” “最近江湖风声异动，王爷感觉到了，王爷要保护我。” “七姑娘需要本王保护吗？” “虽然我不需要，但是谢谢你。” “不用谢。举手之劳。你的身份早晚瞒不住，你以为你滴水不漏，单我见你这几次，就发现你一直被人盯着。对你动手，是迟早的。这京城里，除了皇宫，最安全的便是我这王府。我既要与你结盟，就该保护你。你也曾救过我，我们扯平了。” “你可以让我住在你王府呀！” “名声不要了？还是你原本就不在乎名声。” “嫁你名声就能好？我以后还得应付那些妒妇。” “你比胡枝子强，你应付的只是一些无脑的妒妇，胡枝子以后要面对的是整个后宫的妃子。后宫的妃子哪个简单？要是拉出来，各个心狠手辣。”茂言想了想，轻声笑了：“不过我看她们都不是胡枝子的对手。” “她们不是胡枝子的对手，宫外可有一个对手。”七姑娘顿了顿：“如果我告诉你，墓我找人盗了，尸体不是先皇后的。你会怎么办？” “你确定吗？” “确定。” “如何确定？” “你不信我？” “我信。” 二人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七姑娘说：“不管怎样，胡枝子不能受伤。如果宫里那位主子想再续前缘，我就把胡枝子偷出来，你到时候不要拦着我。” “如果是这样，我跟你一起偷。” 七姑娘被他逗笑了。 二人推开窗，看着窗外的明月。初夏夜晚的暖风吹在他们身上，吹起他们的衣裳、发丝，茂言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不由感叹命运的神奇。竟是因为一个宫女的存在，自己与这个江湖女侠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从今日起，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不知会起怎样的血雨腥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0章 心结 到了晚膳的时候，茂之看到桌上那一大桌，就知道来自御膳房的手笔，招德公公来问话，因着今日心上人在怀，问话的语气自然是非常和善：“今儿这晚膳怎么御膳房做的？胡枝子呢？撂挑子啦？” 德公公眉毛眼睛一耷拉，心想您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您在凉亭来那么一出，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的帮您望风，你倒是没事儿人似的。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毕恭毕敬：“回皇上，胡枝子告假了，说是不舒服。奴才就让御膳房赶紧做了一桌。” “病了？什么病？白天还好好的呢！”茂之眉毛一皱，筷子一摔，起身就走：“朕看看去！” 德公公赶忙上前拦住：“皇上您三思，毕竟是女儿家…” “德昌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这后宫，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看谁就看谁，谁敢嚼舌根，砍了便是；再说了，她名声越好离朕越远，跟朕越牵扯不清，她离朕越近。”说到这嘴角得意的扬了扬。 您就是嘴上说说，真到砍的时候，您又下狠心砍了几个？除非十恶不赦的…原来是做这种打算呢！到底是千年的狐狸..德公公心里想着，却还是跟着茂之走了…反正有了下午那一遭，放风是相当有经验了，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况且胡枝子现在对皇上的态度，德公公看着也着实解气。 茂之到了胡枝子的房前，一下就推门进去了。向里走了一步，看见床上的那个人整个人被被子盖的严严实实。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素然，你先回去，我..我没脸见人。” 茂之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跟那站着。 被子里的人又说话：“素然你是不是有事儿啊？你今儿个自己看到叶怀先了，是不是不像能托付终身的人。但这事儿我也不能帮你做主啊，我这还一团乱麻呢！” 茂之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就跟那站着。 “素然我今天脸丢大发了。好些日子没那么丢人了…算了我不说了，我瞧着我得病一段时间，不然这心里的坎儿真过不去…哎….” “你有什么坎儿过不去？跟朕说说！” 听见茂之的声音传来，被子里的人噌就坐起来了，兴许是捂久了，整张脸通红，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刚苟且过。茂之看她这副样子，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看着表情木讷的胡枝子：“来，你告诉朕，你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奴才没有。” “那你刚刚说要病好久，有什么坎儿，告诉我，我…帮你过。” 胡枝子的脸更红了..“白天…凉亭…我们..” “白天，凉亭，就是一个男人，亲了自己爱的女人。” “奴才说的不是您..奴才说的是自己…算了，跟您说不明白，您好歹也是皇上，来奴才的房间算怎么回事儿？您赶紧起驾回銮吧！” “撵我？”茂之眉头一皱。 “奴才不敢。” “白天，凉亭，一个男人亲了自己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忍不住，回应了他。就这么点事儿，有什么过不去的？”茂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说完径直走到胡枝子的床边，坐到她床上。 胡枝子被茂之说中了心思，她的确是对自己回应他耿耿于怀..看到茂之坐到自己的床边，赶紧把被子捂严，向里挪，一直挪到床脚。 “你怕我干嘛？我能吃了你？” “男女授受不亲！更不该在一张床上！”胡枝子梗着脖子呛他。 “是吧？你猜怎么着？我现在想到帮你度过那道坎的办法了。想不想试试？” “.…”胡枝子愣神期间，茂之突然窜上去，掀起她的被子，把她紧紧压在身下！ 胡枝子吓坏了，刚要张口叫，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你确定要叫吗？”茂之把头沉在她的颈边，低声问她。说完缓缓拿开自己的手，眸色深深的看着胡枝子。 胡枝子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想逃出茂之的控制，却听见茂之低吟一声，对她说：“你别动。”这声低吟充满了蛊惑性，胡枝子感觉有一把剑在指着自己的下腹。她一动不敢动。懵懂的看着茂之。 茂之却没看胡枝子的眼睛，反而顺着她好看的脖颈一直向下看，这一看，不得了，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波澜壮阔，白色的内衬微微敞开，雪白的肌肤因着害羞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他心里跳了跳，感觉自己的呼吸又急了几分；他微微抬起自己的身体，再向下看，竟是另一番景象…这个女人，平时穿着褂子，总觉着比其他的宫女健壮，然而今日再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小腹平坦，既是平躺着，也能看到臀部的线条…. “如果我现在给你开脸儿，你是不是就跨过那道坎儿了？” “奴才不要开脸儿，奴才要出宫。” “我的这个皇宫装不下你，我知道。我不给你开脸儿，但我想问问你，咱们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别扭着过吗？”茂之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热热的，又有一点好闻。胡枝子心里真是百爪挠肝。 “只要皇上不对奴才再做白日里的事儿，奴才…就不别扭了。”说完，忽然发现茂之那张好看的唇就在她的嘴唇上很近的距离，她不自在的偏过头：“皇上…您….起来说话成吗？您压的奴才喘不过气来..” 茂之看了看她那个样儿，的确是要窒息了。于是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我告诉你，你让我不做白日里的事儿，我做不到。我喜欢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天天在我面前晃悠，你让我对这个女人没一点儿非分之想，那是万万不可能。我只能答应你，我能守得住那条线。你不情愿，我绝不强迫你。但你不能不让我抱你，亲你。我是皇上，我….要面子。”茂之也不知怎么了，说来说去，怎么说了最后一句话。他其实没经历过这种像半大小子一样的心动，跟静雅那是细水长流生出的情感，胡枝子不一样。她带给他的感觉惊天动地的。最开始他非常害怕这种感觉，一而再再而三推开她，但当他发现那全是徒劳无功的时候，他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好好爱她。 “奴才也要面子。皇上从前对奴才说的那些话，才伤面子。” “那些话现在都不作数。你再提我现在就给你开脸儿。” 胡枝子赶紧闭上嘴。 “总之，你以后再躲着朕，朕就下旨晋你的位分。你以后就别想出宫了听见了吗？”茂之像个孩子一样威胁他。 胡枝子看着他一脸正色，也不敢再招惹他。赶忙点头：“奴才以后再也不躲着皇上了，以后皇上还没起奴才就去请安，一直到皇上打呼噜奴才再下值，寸步不离。”说罢举起三根手指，像发誓一样。 茂之笑了笑，伸手揉揉她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想了想，又捏了捏她的脸。然后突然觉得不对：“你说我打呼噜？” 胡枝子赶紧闭上嘴。何止打呼噜，还会说梦话呢！ “皇上，您是不是该翻牌子了？”胡枝子假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虚的下了一道逐客令。 “你说朕翻谁的牌子？” “王贵妃吧？白天您跟常妃喝酒，她气坏了。” “好。那就王贵妃吧！”说罢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向外走。 走到门口，看到德公公老神在在的站在那，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茂之心里笑了一声，这只老狐狸真是什么都懂。 走到勤政殿门口，德公公赶忙问皇上：“让敬事房通知贵妃？” “有什么好通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现在翻牌子就是走过场。” “那….胡枝子要是不让您开脸儿，您就这么…的？有伤龙体啊…”茂之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但就是觉得那些女人都不是她，就差那么点意思。这丫头又是个倔的，要是强行给她开了脸儿，就她那通天的本事，怕是第二天就能从皇宫彻底消失。茂之想到这些就头疼。 躺在床上，又想起刚刚那一幕，那一番波澜壮阔，那一番风情万种，想着想着他便觉得自己忍不住了….手边迅速的动着边嘲笑自己，好歹是个皇上，后宫那么多绝色美人，却被一个混不吝的奴才下了蛊，要自己解决这难言之隐。 待到深夜，实在睡不着，只能坐起来。却见到窗前一个幽深的人影，不是消失许久的宋然是谁？ “你回来了。” “属下回来了。” “让你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回皇上，查清楚了。” “说说。” “胡家是巨贾，但生意以各种名义和手段被拆给数百人。虽是巨贾，却不与贪官同流合污。胡枝子的阿玛正直刚毅见多识广，结交遍天下。出事的原由….是不知是谁查出胡家的巨贾身份透露给王丞相..丞相以江南水患为由，让胡家捐资。胡老板硬气，没有捐，直接在灾区开舱放粮，还呈了一道奏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1章 迷雾 “朕从未见过那道奏折。”茂之表情凝重，他知道王家权倾朝野，却不知把朝廷攥的如此之重。 “那道奏折应是被扣下了。至于谁扣的，属下还在让下面的人去查。” “出事那天是什么情形？” “胡枝子的父母在偏僻的官道上，被人追杀了。胡家的商队不乏绝世高手，据当地人说，鏖战了一天一夜，但终因寡不敌众。横尸遍野，特别凄惨。” “没人报官？” “有一人报官了，那人从官府回来的路上便遭了灭门，但相传那家的女儿被江湖人士救了，至今不知在哪儿。” “接报的人是谁？” “是….现在在蜀地的严卿。”宋然说完低下了头。 啪！！！ 茂之很久没如此生气了，他觉得此刻自己的胸腔似乎要炸开！在他的大齐国居然出现这种事！他十分自责… “皇上…您不必自责…那时您还是一个被流放的王子，在蒙古部落戍边，很多事情，您无法左右。”宋然跟了茂之这么久，自然是十分了解他。若是从前，他可以不必说这么多，但事关胡枝子，他十分担心茂之。 “证据如何？能不能一举端了王家？” “卑职失职..现在能掌握的证据有限，只因那背后的人藏的太深，处理的十分干净，卑职此次去，也不敢打草惊蛇，所以…皇上可能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户人家的女儿可有什么线索？” “正在查。” “一定要查到，那人..是关键。” “皇上，还有一事…” “？” “王家，家底已经空了。” “为何？就因为朕因王音之事，削了他的职？” “王家家底空了，始于5年前，他们投资的庄子、铺子，频频失手，现在已经资不抵债了。” “丞相素来谨慎，不可能频频失手。” “是有高手，做了连环扣，一局套一局，可笑的是，对方每次都换不同的人，手段清奇。” “你怎么查出有高手坐庄的？” “不是属下查的。是有人透露给属下的。这个人，皇上也认识…” 茂之思考良久，定定的开口：“七姑娘？” 宋然不得不佩服茂之的思敏：“是的，是七姑娘。” 茂之的手缓缓划过面前的书页，认识胡枝子后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原来他也进了一个局…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德昌进来。” 德昌刚刚下值又被叫起来，但心里却安定的狠。他知道宋然回来了，很多事情皇上应该想通了，他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把一切告诉皇上。 当他进去的时候，茂之正站在窗前，推开了窗看天上的月亮。是以他久久未开口，怕扰了茂之的思绪。 过了许久许久，茂之才开口：“德昌，你在朕身边伺候有20年了吧？” “是的，皇上6岁的时候，先皇把奴才派到皇上身边。”德昌想了想，开口说道。 “不是先皇派的，是朕自己选的。当时先皇给每一个皇子派人，你站在角落里，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朕看你就觉得亲近，于是就选了你。” “是的，皇上。奴才三生有幸。” “朕之前问你，你为何进宫，你说你家里太穷了，送一个人进宫官府会给你家5两银子。” “奴才说的是实话。” “今日朕再问你一次，你为何进宫？”茂之问完话许久，都不见德昌回话。他回头，看见 德昌满脸泪水。他拼命擦了眼泪，让自己平静，然后才开口：“皇上，奴才的家人在京郊做苦力，生活悲苦…”德公公停下来，擦了擦自己的泪，接着说道：“有一年奴才的阿玛下了工回家，不小心撞了当时尚书的轿子，被尚书的人殴打致死。奴才的额娘想要告御状，被尚书知道了，打死在了路边。奴才被追杀慌不择路逃进了一间铺子，被掌柜的救了…后来那掌柜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给奴才换了一个身份，把奴才送进了皇宫…” “那个尚书是当今的丞相，那个掌柜的是胡枝子的阿玛？” “是….” “你为什么要把胡枝子送到朕面前？” “是奴才莽撞，奴才听说胡枝子的阿玛额娘惨死，心中十分难过。他阿玛出事前不久，给奴才送了一封信，告诉奴才关照胡枝子，胡枝子聪慧，如果正常的遴选，怎么也该去个受宠的妃子面前，但奴才使了手段，把她送进了浣衣局。本想着胡枝子能在浣衣局安稳到出宫，却没成想…奴才突然收到一封信，说胡枝子有危险，让奴才把胡枝子送到御前….”说完这些，德昌赶忙跪下：“奴才欺君了，请皇上治罪。” 茂之看着跪在地上的德昌，把一切都想的清晰明了。是这样了，如若不是如此，他不必在那个晚上提到胡枝子。但他没有坏心，德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害过他，甚至无数次从暗中保护他… “起来吧德昌。”茂之唤他起来：“朕不会治你的罪，你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没有害过任何人。何况你把胡枝子送到朕的面前，是把世上最好的女人给了朕。朕谢你。” 德公公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茂之.. 茂之笑了笑：“你惊讶什么？朕对胡枝子，你从一开始看着的。你心里不知道？” “奴才知道。只是奴才…没想到皇上用情如此之深…” “你该想到的，你把他藏在浣衣局6年，朕登基了，你都没有活动把她弄出来，你是知道她的…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虽然她那张脸看着那么平淡无奇，但她就是那么奇特的女子。”说罢他看着窗外，月亮快要下去了，天上的星星明亮璀璨。茂之找到最亮的那一颗，然后对德昌说：“那颗星就是胡枝子。” 二人看着星星不说话。 “德昌，朕知道，暴风雨要来了。可能是比朕登基之前还要大的暴风雨，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朕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朕希望，你和胡枝子都好好活着。她跟你亲，如果朕不在了，你把她送出宫，给她找个好人家，朕看孙牧远就挺好。朕的私库钥匙，你那里应当也有一把。你倒腾东西出去拿到暗市上卖了，卖出的钱都留给你们。” 德昌听到这里，眼睛又是一湿：“皇上，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您别说了，奴才听不得您这样说。皇位之争那么惨，您也被逼着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朕有了软肋。”茂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昨日胡枝子慌乱的找他袖子不小心握到的手，那只手此刻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握紧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 此刻的明镜庵里，主持正在打坐。这些年来，她几乎没睡过好觉，当她闭上眼睛，她的太阳就会出现对她说：“娃她娘，好好活着，来世再见。”然后就留下他一个人骑马走了…当她乔装着走进那片血泊之中，她看到他的太阳，人头血淋淋的被割开，旁边是她的人头.. 这世上怕是很难再有这样的惨状了…她强忍着走出去，换了身份…活了下来…. 然而午夜梦回，那些片段挥之不去。怎么会不恨呢？她查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局端了王家的家业，就是等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而现在，比王家更强的势力出现了…她一时之间有些迷茫，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不管怎样，自己的儿女一定要活着…正当她思索着，门开了，悟静走了进来，面容清丽，正是给七姑娘开门的那个姑子。 “悟静，你又做噩梦了是吗？”主持问她。 “是的，主持。” “那你在这里睡吧..” “师傅天要亮了。” 主持推开窗看了看天色：“是呀，天要亮了。准备叫大家做早课吧？” 说完走下短炕，推开门，走到一片薄雾之中。悟静看着师傅，这个把她从血泊中救起的人，她知道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悟静整理了自己的衣裳，也缓缓的走到薄雾之中，走到师傅身旁。笑着看了看她… 胡枝子爬起来，走到窗前，看到月亮落下去了，星星还很亮，伸手擦掉窗棂上的水珠，那水珠凉凉的，像极了海拉尔草原上的山泉水。时间容不得她再诗情画意，那位该起床练剑了，她得赶紧去做早膳，不然练完剑吃不到东西是要发脾气的。 今日的胡枝子做的早膳十分好看，她将鸡蛋摊成薄薄的饼，然后把提前拌好的馅料铺上去，再卷起来，烧开了锅去蒸；又将春笋切成细细的丝，撒上一点盐和醋，放了一丁点辣子，烧热的油少量浇上去一点，一道爽口小菜；又和了面，揪成小面疙瘩扔进滚烫的水里，煮熟后捞出来放到提前调好碗底的碗里；最后，拿出她自己腌制的小黄瓜，洗好，拌上。一餐简单而美味的早膳便完成了。放到托盘里，端到皇上面前，他正在净口净面，看见她进来，冲她笑了笑。 伺候她的素然也偷偷冲她笑了笑，好像大家今日都有了很好的心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2章 同盟 其实茂之心里很难过，想到胡枝子的父母死状之惨，他就透不过气来。那对惨死的父母，富养出了胡枝子这样好的女子，却因不肯与龌龊之徒同流合污被杀害..他想到这些，再看胡枝子的时候，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走到胡枝子面前，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低声问她：“昨夜朕走后，你可睡的好？” “好。”胡枝子鼻子皱了皱，脸红了红，这些都比一个好字动听。 茂之俯身看了看桌上的餐食，异常好看好闻，于是夸她：“今日你倒是有良心了，用心做了朕的早膳。” “每一日都用心。皇上这么说不公平。”胡枝子不高兴了。 “好吧。朕赐你个凳子，你搭桌跟朕一起吃。” “奴才不要。” 二人正小声说着这些的时候，素然已经出去了。茂之看着素然走出去，猛的把胡枝子拉到自己的怀里：“我要你跟我一起吃，你敢拒绝？” “这不合规矩。”胡枝子不适应他这样突然抱着她，想推开他。 “不许推。你跟我一起用膳，我就放开你。” “皇上现在怎么跟登徒子一样？”胡枝子不满的嘟起嘴。 这在茂之看来是在邀请他，于是低下头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而后笑了：“我现在就是登徒子，这位小姐若是不跟我一起用膳，我可能就要把小姐就地正法了。”然后虎着脸看胡枝子的反应。 “奴才没做那么多..” “别奴才奴才的..” “我没做那么多，不够吃。”胡枝子赶紧改口。 “每次我都吃不完，不差你那一口。”茂之说罢坐下，然后揽着胡枝子的腰便把她揽在自己的膝盖上：“既然不愿意坐凳子，便坐在我怀里吃好了。” 胡枝子赶忙推开他，去搬了把小凳子，乖乖的坐下了。 茂之看着胡枝子一直红着的脸，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二人拿起碗筷好好吃饭，茂之不让胡枝子为他布菜，反倒会把好吃的夹到胡枝子的碗里。这是他第一次正经跟胡枝子一起吃饭，他突然发现，这个奴才吃饭真有样子，一口是一口，没有一点声音，但是吃的又很香。让人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世间珍馐。 “茂言和七姑娘今日会进宫跟我商议两日后成亲的事，你既是七姑娘的闺中密友，就一起来吧。” 胡枝子愣了愣：“好呀！” “你觉得他们这段姻缘如何？我乱点鸳鸯谱了吗？” 胡枝子想了想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中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但一个人在朝廷，一个身在江湖…于是开口道：“七王爷人好，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七姑娘貌美，又是…江湖中人。这二人，凑在一起，总感觉不伦不类。” “你倒是会感觉！我看他们挺好，茂言从小就野，如今碰上一个更野的，看他们谁能野得过谁。” “哦…”胡枝子哦了一声，心想我还野呢！难道因为你野所以碰到了我？ 茂之似乎看出胡枝子的腹诽，一块蛋饼塞进她的嘴里：“你再胡思乱想试试？” 胡枝子紧着把那个蛋饼咽下去，刚要开口抗议，一口青笋又塞进来了…这下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茂之因着早上这一段光景，心情十分舒畅，早朝的时候更是和颜悦色。宣布了给茂言指婚和出宫敬香的事，便早早的散了。 茂言在宫门口等七姑娘，七姑娘刚进宫门，太后的人便到了，说要宣二人。这俩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抬腿去慈宁宫。谁知走到半路碰到了茂之，茂之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跟那日一样乔装的七姑娘，还未等他们开口，便说道：“朕要跟太后商议出宫敬香的事，不如一起去了吧？” 说罢长腿一迈便走了，茂言赶紧跟上。七姑娘闲散管了，不愿意快走，在后面慢慢悠悠的磨蹭。到了慈宁宫，太后已经理完佛，在喝茶。她的脸一日比一日奇怪，今日再看，已经像骷髅一样了，当年的美貌完全看不出来了。 看到他们进来，便虚弱的笑了笑：“哀家现在不中用了，连七王爷的婚也没力气指了。要谢谢皇上替哀家费心了。” 茂之一听，开场就是一把软刀子。笑了笑对她说：“母后而今起色越来越好，等儿臣带母后出宫敬香后，定会更上一层楼。茂言这婚事，昨日本来想差人来请母后做主，但一想到母后现今似乎超脱于世俗之外，便不忍来打扰了。” 太后哼了一声，抬眼看了一眼站的笔直的七姑娘。娥眉粉黛，眼神顾盼生辉，除了眉间那一抹傲气，看着倒是一个好姑娘。于是清了清嗓子问她：“多大了，哪儿人？”七姑娘不卑不亢的把那个假身份说了一遍，太后看她十分沉着，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于是赐了座，问他们成亲的打算。 茂言一一说了，太后也没有反对，反而叫下人拿出了一个盘子，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 “哀家赏什么，七王爷都不会稀罕。于是哀家想了想，这五十万两银票，七王爷拿去对了银子花吧！成亲后你们府上花钱的地方也少不了。” 太后这一开口，数量之巨，让茂之和茂言互看了一眼。他们似乎有点摸不清太后的套路了。 七姑娘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她看着太后那张骷髅似的脸，还有一直在抖的手，突然想到胡枝子说过在太后寝宫闻到过异香的事…这一切似乎能联系起来了，不出意外，这太后是个傀儡了。 只是究竟谁这么能耐，能让当今的太后去俯首称臣？要说这太后，曾经也是让朝廷江湖抖上一抖的人物。如此想着，便又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七姑娘的心轰的跳了起来！太后以一种十分罕见的眼神盯着她！那种眼神，狠绝，凌厉，似乎要吃了她！这不是太后的眼神！ 但仅是这一眼，太后便又恢复如常。 七姑娘行走江湖这么久，一个人的眼神能狠成这样，甚是少见。她想着，便冲着太后笑了笑，然而太后似乎忘记刚刚发生的事，也冲七姑娘笑了笑。 紧接着太后与茂之茂言商议出宫敬香的事，七姑娘一直静静听着。直到二人站起身来告退，她才向太后行了礼，跟着出去了。 出门后走了很久，茂之回头看七姑娘：“七姑娘刚刚可有发现什么异状？” 七姑娘笑了笑：“有妖气。” 茂之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茂言，三人向勤政殿走去，一路无话。到了勤政殿，胡枝子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七姑娘进来，高兴的向她走去。两个女子都不似从前的样子，跳起来抱着，笑着，好像在宫里见面是件很得意的事情一样。两个男人看他们嬉闹了半天，也没有打断。 两人闹够了，才想起还有两个男人，于是正了正颜色。七姑娘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胡枝子则站到了茂之身边。 “没有别人，你坐下。”说罢让德公公搬来一把凳子，给胡枝子坐。 七姑娘和茂之互相打量了一眼，这回是七姑娘先开口了：“第二次见皇上，比第一次感觉好些。” “为何这么说？” “因为这次皇上没让枝子姐姐哭。”七姑娘说完看了看胡枝子。 茂之想起那日的事，不禁失笑：“原来七姑娘这么记事。” “我不但记事，还记仇。” 茂言在一旁看她牙尖嘴利，不禁苦笑了一声。茂之听到笑声回头呛他：“这就是你非让朕指给你的福晋？单这一张嘴，日后就有你受的！何况七姑娘还有那不凡的本领。” “皇上说笑了，民女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知皇上指的非凡的本领是？” “宋然说，王家家底空了，这个风，是你放给他的。” “民女也是道听途说。” “你不肯与朕好好说话，是因为朕那天让胡枝子哭了？” “对。” “朕以后不会让她哭了。七姑娘好好与朕说话，时间不多了。” “好吧！”七姑娘说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不惯王家权倾朝野为虎作伥，找人盗了王家的家底。无意间得知皇上的轻武卫竟在查一桩陈年旧案，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七姑娘用了陈年旧案这几个字，茂之自然是懂了，她不想让胡枝子知道。 “朕想见见七姑娘找的这个高手。” “皇上想见自然是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朕等着七姑娘方便的时候安排。” “接下来，说说刚刚在太后那里，七姑娘发现了什么？” “之前枝子姐姐说在太后那里闻到过不属于中原人的异香，今日在慈宁宫，我看到太后的面容憔悴，似骷髅一般，手一直在抖，同时她用异常凶狠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们的母后，已经被控制了精神，同时，还身中剧毒。不出意外的话，她快要死了。” 胡枝子听着，想起这半年多以来，每一次见到太后的异状，原来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所以宫里的密道是真的有的，突然想到茂之极力让太后离开她的慈宁宫出宫敬香…她抬头看了茂之一眼，却看到茂之刚好在看她，眼睛带着了然的笑意，点了点头。胡枝子心下一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在打算。却把人瞒的滴水不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3章 第53章 一直未说话的茂言突然开口：“如果母后真的被人控制了，那个人的手段实在骇人。” 大家沉思了片刻，七姑娘看向茂言：“王爷记得我与你说过的东日教吗？东日教就用这种手段控制人。如果这些真与东日教有关，东日教消失的那些人现在究竟在哪儿？手伸到了皇宫，是不是有什么惊人的阴谋？” “除了太后，你们还见过哪些被东日教控制的人？”茂之探询的看着他们。 茂言抬头看了看胡枝子，说道：“我没有见过。” 七姑娘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缓缓道：“我倒是见过一个人，似乎是被东日教控制了精神，但不确定。她没有中毒反应。” “带过来让朕看看？” “已经死了。”七姑娘说完拿起茶杯，玩味的看了看，而后又说：“户部的肖潜问题很大，他有很多不明来源的庄子铺子。正常人看不出破绽，但我派出的人查的出来。” “朕派了孙牧远去户部，朕赌孙牧远是可用之人。明天下了朝朕会与他谈。”茂之说道。 胡枝子知道七姑娘刚刚说的是谁，她想起沏茶的桃夭，坐在那里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但她又并不十分肯定，一个人如果不易容，容貌经历那样的改变，得经过多少折磨？ 几人又陷入了沉思。茂之抬眼看了看胡枝子，她思索的时候眉头总是皱着，他不喜欢。便想了其他的话题：“你们的婚事，朕已经列好了礼单。朕从私库拿出一些茂言一直喜欢的东西，你们拿去过生活吧！”说着看了看茂言：“既是执意要跟七姑娘在一起，便好好过，不要儿戏。” “四哥，你看我什么时候儿戏了？” “….” “我们成亲，四哥会去吗？” “朕会去的。朕一定要去.”然后看了看胡枝子：“带你去？” 胡枝子赶紧点了点头：“嗯！” “但你不能流露出你与七姑娘相熟。”茂之提出了要求。 “好。”胡枝子又点了点头。 “你们说…如果东日教的目的…是大齐？后果会怎样？”七姑娘看着茂之，观察着他的反应。 谁知茂之淡然的笑了笑：“想从朕手中夺去江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七姑娘赞许的点点头：“皇上的这个江山，是几十年来最好的江山了。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既是如此，这江山不能轻易易了主。我们都会拼尽全力保护皇上。” 茂之的嘴角抬了抬，算是谢过了。而后站起来对茂言道：“后花园的木槿花开了，朕带你去看看。” 七姑娘看着他们出去，赶紧过去拉着胡枝子坐下：“快跟我说说，这狗皇帝是不是轻薄你了？” 一句话问的胡枝子脸腾的红了。 “色胚！说！对你怎么了！”七姑娘啪一拍桌子，好像马上要杀了皇上一样。 胡枝子赶紧拉着她：“别闹。” 七姑娘哈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呢！跟我说说，到哪一步了？”说完狡黠的冲胡枝子眨眨眼。 胡枝子指了指自己的嘴。 “亲嘴啦？感觉好吗？狗皇帝技巧应该不错。” 胡枝子瞪了她一眼：“你这么好奇，可以自己去试。” “我有什么好奇的..”七姑娘难得脸红了，她看了看胡枝子欲言又止。 “怎么啦？” “没事..桃夭的事，要告诉皇上吗？我刚刚差点说出来，但想着还是问问你。” “要。后天你们大婚后，我带他去吧？” “我建议你等等。很多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带他见了又如何？平添你们的烦恼。趁着现在热乎，还不多体验一下男女之事？你急着把先皇后拉到你们面前，是真不想跟他有以后了怎地？” “我们本来就不会有以后。我对他跟别的妃子不一样，别的妃子先把母家的荣光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是他的妃子。我如果跟他在一起，没有母家，只有他。如果有一天他不爱我了，我怕是难过的要死。” “所以你想用先皇后推开他？” 胡枝子不说话了，表情黯然。 七姑娘拉住了她的手：“你知道吗？我们江湖女子，爱就是要肆意的爱，不爱就痛快的放手。你现在还爱着他，碰巧他也在爱着你，这是最好的时候。别管以后，你只要管好现在。如果他日，他负了你，或你执意出宫，别怕，还有我呢！你只管享受现在。” 胡枝子的眼眶微微湿了：“我是一点要出宫的…我父母的事我还要去查..”七姑娘看她这样难受，差点脱口而出：你的母亲没死！ 但是她忍住了，只是伸手抱住了胡枝子。 茂之和茂言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站定，茂之率先开口：“你知道胡枝子父母的事吧？我派宋然去查了。是一桩十分大的冤案惨案，朕要给胡枝子讨公道。” 茂言惊愕的看着他，他把宋然派出查胡枝子父母的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你不想让胡枝子出宫了吗？” “对。朕要留下她。她现在是个混不吝，但是朕知道她喜欢朕，朕要把她那颗心捂热，让她陪朕待在皇宫里。” “那如果你以后再碰到合你心意的女人怎么办？”茂言想到桃夭，脱口而出问他。 “朕不想管以后，朕只想管现在。” 茂言在心内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茂言和七姑娘出了皇宫，七姑娘上马要走，被茂言拉住了：“你去哪儿？” “我有事。”七姑娘着急走，不想与他多说。 “你最好跟我去一趟王府。”茂言示意她。 “为何？” “有事。再说，你总是当街纵马，没有一个王妃的样子，你以后在城里不准骑马。” “我骑马又没伤到谁。” “万一伤到呢？” “好，我听你的，咱们快些走。我晚上还有事。”茂言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失笑：“你每天火烧屁股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二人边说边向王府走，走着走着二人对望了一眼，虽没有说话，但彼此什么都懂. 茂言拉着她进了王府，让门房拴了马，而后二人便进了书房. 此时书房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脑袋耷拉着，七姑娘不解的看着茂言，茂言让守卫抬起他的头，那人一口黑牙，胸腔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看人的眼神狂野凶狠，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这个人，杀了静雅宫里的如意.我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皇宫外面的无人小巷里，准备杀了胡枝子.他惯会用绳.今日皇上与我说他派人去查了胡枝子父母的事，那件事，牵扯到朝廷与江湖.所以这人，现在想来，应该不会是因为如意去杀胡枝子灭口.而后背后那个人要胡枝子的命.”茂言说完这些，顿了顿：“你今日仔细看看这个人，派人去查他的底细.咱们手里的线索不多.” “好.他既是如此会用绳，身形又瘦小，牙齿又是这样，怕是来自于黔贵一代.” “嗯.你每天出去后面都有尾巴，你和胡枝子的底细，怕是早就有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胡枝子有皇上护着，你..本王会护着.但你要听本王的话.” 七姑娘听到那句你，本王会护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偏着头一副顽皮的样子：“王爷准备怎样护我？” “以命相护.” “为何？” “因为你在以命相护大齐的江山.” “好吧！算王爷深明大义.”七姑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七王爷可知我晚上急着做什么？” “不知.” “我要出城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能把王家家底掏空的人.她自然能用手段知道肖潜那些钱的来路.我们既是跟一个影子打交道，就要掌握这个影子的命脉.他活动这么些年，从南疆到兴安，没有财路是断然不可能的.” “你要断了他的财路？” “当然！不断他财路，他岂会露出马脚？” “怪不得四哥想见你背后那个神人，他竟是与你想到了一起.”茂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那个皇帝哥哥又不是草包.跟他说话根本不用说透，他什么都懂.我今日说到东日教的目的可能是他的江山，他一点都不惊讶.我觉着，他很可能已经早早的布下了局.他今日不说，大概是因为那是一道险招，如果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茂言欣赏的看着她，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本王最喜欢你什么吗？” “王爷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七姑娘与他拌嘴. 茂言不接她话，继续说道：“我喜欢你聪明.什么都能看透.你又洒脱自在，拿得起放得下.大概是本王生来就没有这些个东西，所以格外羡慕你..” 七姑娘没有接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净纤细，她把手伸到茂言面前：“王爷可知我这双手杀过多少人？沾过多少血？” 茂言握住她的手：“这么好看的手，不用来杀人可惜了.”说罢呵呵笑了两声，放开了她的手.而后把自己的手伸给她：“七姑娘可知本王这双手，杀了多少人？七姑娘肯定不知道，本王这双手不仅杀人无数，还亲手手刃了自己的兄弟！” 七姑娘伸手握住茂言的人：“那真是太巧了，两个杀人魔王凑到了一起.” 茂言看着她，这是他自己选的王妃，他为了大齐选了她，现在却觉得这选择不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4章 成亲 茂言和七姑娘成亲这一日一大早，茂之带着胡枝子、素然、小文子、德公公便出门了，宋然自然是没有露面。 茂之坐在轿子里，想起第一次跟胡枝子出宫，他伸手拉她上轿的情形，那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却觉得太久了。他打开轿帘，看了看外面走着的胡枝子，身体挺直，目不斜视，偶尔看一眼什么东西，也是迅速的就回过眼；穿的也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别的女子总是喜欢打扮的跟戏文里一样隆重，她却总是一袭简单的衣裳，也不着什么妆容，顶着一张白净的脸。茂之越看她越喜欢，竟不由得看痴了！ 胡枝子感觉到茂之的眼光，回头冲他灿然一笑，雪白的牙齿露出来，圆圆的眼睛眯起来，一副无害的样子，茂之也冲她笑一笑，然后冲她摆手。胡枝子乖乖走到茂之面前，把耳朵凑过去，听他说话。 “要上轿吗？”茂之问她：“上轿与朕说会儿话。” “不要，奴才上轿了，素然怎么办？”胡枝子果断拒绝。 “那朕下去走？” “您可别，您今儿坐的是普通的轿子出来，走在官道上不打眼。但您带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下来走，一会儿官道上人多了，都围着您看，这不是给宋然添麻烦吗？”胡枝子就是这么顺口一说，茂之却像吃了一口蜜。 二人一个轿子里，一个轿子外就这么没事儿闲逗贫，走着走着，胡枝子闻到了一阵异香，竟是跟太后宫里的一样！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茂之：“皇上，奴才跟您这么说话太累了，您放下帘子歇一会儿，等到了王府奴才再陪您说话。”说完也不待茂之回答，迅速的回到她原本的位置。 她的眼睛快速的扫了扫周围的人，清晨的官道上，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都看起来十分普通。胡枝子低下头微微动了动鼻子，味道是从右侧传来的，且越来越浓，她抬起头来恢复如常，眼睛向右看了看，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高大男子，在缓缓走路。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朝胡枝子这边看来，友好的笑了笑。胡枝子也面无异色的向那人点了点头，转过头又自然的向左侧的行人点了点头。 她的手却缓缓缩回衣袖，那里是她一早便藏好的剧毒。茂之只知道胡枝子会用毒，却不知胡枝子用毒，师从谁。再走一阵，那异香突然消失了。胡枝子看过去，那男子不见了。 正在愣神的当口，茂之又打起了轿帘：“这会儿可以跟朕说话了吗？”胡枝子下意识看他，发现他的眉毛挑了挑。 “快到王府了，皇上您再歇会儿。” “朕不歇着了，朕下轿与你们一起走。”说完打开轿帘跳了下来。胡枝子没说错，他一跳下轿帘，街边的人便投来了惊艳的眼神。有个别年轻的女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男子。 茂之却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一般，目不斜视。 “您为何下轿？” “我想看看那些鼠辈，敢不敢光明正大到我的面前来。”声音是不大不小，但路边的人都能听见。胡枝子眼神扫过去，发现有一两人面色变了变，又回头看了看茂之。 “没有饵，鱼便不会上钩；你看那些一点破绽都没有的东西，你给他一点风声，他的破绽就出来了。”胡枝子听他这样说，下意识回头看，发现那一两人已经于官道之中消失了。 一行人是最早一批到的王府，德公公念了皇上的赏赐后，他们便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喝茶。茂言早早便被喜婆们拽起来，穿上一袭大红的衣袍，发冠高束，本就生的好看，这么一打扮更是风流倜傥，连胡枝子都看傻了。 茂之看着胡枝子那傻样儿，气不打一出来，用手指爆了一计她的头：“让你再看！” 胡枝子赶紧拽了素然：“又不是光我一个人看，素然也看傻了。” “素然看不看，朕管不着。你不能看。” 素然听皇上说了这句话，冲着胡枝子比了一个羞羞的手势，然后哈哈大笑的小跑到德公公身边：“德公公，皇上和胡枝子打情骂俏，我跟您站一处吧，要不我牙酸。”然后跟德公公笑作一团。 茂之看着他们这么高兴，心情自然是极好。轻声对胡枝子说：“喜欢看茂言穿红色衣裳？朕穿起来可不比茂言差。等以后朕娶你，也穿这么一身。”说完才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皇上只有在正婚的时候才会穿大红。但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可能？静雅走后，后位一直空着。他就是立了胡枝子为后，别人又敢怎么着？他在那里千回百转的想着，胡枝子却没当回事，已经跟着喜婆们出门看热闹了。留下茂之和德公公在那里孤零零的等着。 迎亲的队伍一路从王府走到福来客栈，客栈已经被批上了一层大红灯笼，十分喜庆。茂言站在福来客栈的门口大声嚷着：“七姑娘，本王娶你来了！”这么一嚷，街坊四邻全都探出了头。大家对着茂言窃窃私语，没想到这七王爷平日里看着那么威严，成亲的时候却如此豪爽。 客栈的门还是不开。茂言又在下面大喊：“再不开门，本王就闯进去了！” “王爷倒是好本事！”春望的窗开了，扔出了一只绣花鞋，茂言一把抓住，带着部下踹开门便冲了进去。人群接近沸腾，已经好些年没看到这样热闹的迎亲场面了。 茂言冲到二楼唇望间，一脚将门踹开，看到一个大红喜服的女子坐在床上，盖着一个红盖头。大家都安静了，部下都看着他，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喧闹，便缓缓向七姑娘走去。走到床前，轻声对七姑娘说道：“本王来娶你了！” 七姑娘亦是缓缓伸出手，嘴上却不饶人：“还不背我走？让你盘腿坐一早上你试试！”茂言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女子太爽利了！于是打横抱起了她：“走吧！王妃！从此跟本王浪迹天涯！” 说罢把七姑娘抱上了轿，到了王府又跨了火盆，拜了天地，然后把七姑娘送入了洞房。胡枝子一直紧紧的跟着，她激动的不能自已，好像成亲的是自己一样。待茂言出去招待宾客，她终于能跟七姑娘待在一处了。 胡枝子从怀里拿出一本话本塞到七姑娘手里：“这是什么？”七姑娘问。 “这是压箱底儿，你出嫁了没人给你压箱底儿，我当面给你。”说完又向七姑娘手里塞了塞。 “什么压箱底儿？”七姑娘心急，也不顾什么礼数，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盖头！然后打开了那本话本….顿时眼睛睁的老大！ “还能这样？”七姑娘不可置信的问她。 “对。”胡枝子确定的点了点头。 “你试过？” “我上哪儿试去！”胡枝子急了：“反正能这样就对了！” “什么感觉？疼吗？” “我没试过…等你试过了，你告诉我。”胡枝子非常认真的对她说：“你说你在宫外这么些年，这样的事儿你居然不好奇。” “要是你在宫外，你就能怎么着了？”七姑娘呛她。 呛完她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看话本有意思，于是两个女子红着脸把头凑在一起研磨起了那本话本子…过了许久，胡枝子说：“狗皇帝说女子长的不好看，这些事就要多研习，不然夫家不要的，也不知狗皇帝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需要女人研习吗？” “我也不懂呀！大概是需要吧…床笫之间，应该挺有趣吧？”胡枝子说完便看着七姑娘。 “你这么着，今天晚上我就洞房了。明儿个一早我进宫给太后请安，顺便去跟你说怎么回事。” “行！”二人就这么说定了。 外面，茂言在与宾客喝酒。今日本不想惊动很多人，然而从天刚擦亮开始，就有络绎不绝的宾客上门，这些人有朝中的官员，有茂言的旧部，也有一些泛泛之交；七姑娘这头却没什么人来，大家只当是这新娘没有什么靠山，只是七王爷喜欢而已，因此也并未太过将七姑娘放在眼里。 王丞相和肖潜的礼钱拔了头份，王丞相送的是城外一百亩良田，肖潜送的则是十间铺子。茂言非常痛快的收下了；待到了孙牧远那一拨，孙牧远送了一个亲手雕的鸳鸯摆件，叶怀先则是一幅美人出浴图，严钰送的是一把上好的金丝楠木的扇子。茂言非常喜欢这几个后生，便与他们多饮了几杯。茂之一直坐在屏风后面，没有露面。但是素然和德公公则是忙里忙外的给皇上上菜。叶怀先看见素然走了出来，心下明了，悄声对孙牧远和严钰说：“皇上在这儿。”二人皆点了点头。 何止这三人，朝中百官看见德公公，就都明了怎么回事了。所以坐在那里规规矩矩。倒是茂言的部下，闹起酒来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开心。他们是真的为王爷开心。他们以为王爷此生不会娶了！没成想却来了一个风一样的七姑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5章 喜宴 德公公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孙牧远那一桌，弯了弯腰：“孙大人、叶大人、严大人，里面请。”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随着德公公进去了。 其他朝中的大人都伸长了脖子，现在大家都摸不清朝廷的风向了，王丞相看似倒了，但现在底下的活动却越来越频繁；皇上看似不紧不慢，却步步为营。大家都不敢站队了。这会儿皇上叫了三甲进去，不定又有什么幺蛾子。 三个人进去了，看到皇上坐在那，老神在在的样子。说实话，他们三个人都喜欢皇上。从前没见过皇上的时候，总觉得皇上肯定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长的肯定是圆头大耳奇丑无比。结果真的见到了，就傻掉了。这样年轻的一个皇上，长的天人一样，还那么有才情…身为男子，都觉得这样的皇上是真好。 于是毕恭毕敬的给皇上请了安，茂之笑了笑对他们说：“朕一个人在这里吃饭没意思，有劳三位大人陪朕小酌几杯。”说罢示意德公公摆好椅子。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大敢坐。最后倒是孙牧远胆子大一些，找了个位置，轻轻的坐了下去。茂之又认真的看了一眼孙牧远，不卑不亢，气度非凡，心内对他的赞赏又多了几分。叶怀先和严钰看孙牧远坐下了，便也坐下了。 这时素然带人来布菜，看见叶怀先也在，脸色紧了紧。叶怀先看见素然，自然也有一些不自在。茂之发现了他二人的异常，便随口问了句：“素然与叶大人是旧相识？” 素然拿着酒壶的手顿了顿，瞪了一眼叶怀先，意思是你小心说话。叶怀先有些为难的开口：“有一些误会而已…不值一提。”然后向素然做出告饶的手势。 素然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严钰轻声笑了笑，道：“御前的人，果然各个是翘楚，无论男女。单这两次我见过的，上次那个姑娘和这次的素然，风格迥然，但都是独一无二。” 茂之听到严钰这么说，又抬头看了看素然，发现素然正在翻白眼…茂之心想自己的这些奴才果然都被胡枝子带坏了，从前自己赐宴大人，御前的人从未试过性子。现在倒好，看不上谁，布菜倒酒就能看出来，还不光这些，有时候翻白眼都是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看不见。想着胡枝子那一次对孙禄的优待，不禁失笑。 素然布菜倒酒也有门道，她布菜，上等的乳鸽被切开，最好的给孙牧远，最差的给叶怀先；倒酒，孙牧远的酒杯适量，叶怀先的端起来总要洒上一些。 “朕之前思索三位大人的去处思索了良久，也没有跟三位大人商议。而今想问问三位大人上了职后可还适应？”问完鼓励的看了看这三人，想听他们说一些实话。 “我在兵部，跟着王爷。王爷文韬武略，神勇无比，跟着王爷学到了很多。最近王爷在构思治军，王爷说目前的部队，不能远拔，如果边地生战事，我们毫无招架之力。所以王爷在思考带兵去他地操练。”严钰想了想说。 “你一口一个王爷，这些想法都是七王爷的，你的呢？”茂之问他。 “微臣的想法是，带兵去他处操练，舟车劳顿，练完即走，并不能了解当地多少，战术上也不能融合。”说完了，看了茂之一眼，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说。谁知皇上正笑着看着他，于是胆子大了大，接着说：“我们可以实行异地征兵，大概意思就是蜀地征的兵，派驻到蒙古去；辽北征的兵，派到蜀地去。这样兵营里的兵就来自很多地方，大家可以迅速的学习到很多本领。” “倒是一个好办法。这样做可有风险？” “有的…异地征兵，兵费更多…” “嗯。你的想法很好。跟七王爷谈过？” “谈过，七王爷也觉得好。但他说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让微臣再想想。” “好。朕等着你们的折子。”说完看向叶怀先：“叶大人在礼部，可有收获？” “微臣跟着孙禄孙大人…学了许多规矩…”说罢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谁都知道孙大人严厉，他这样，惹的在座的男子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慢慢学吧！朕看你放浪不羁，跟了孙大人，修剪修剪脾性，他日朕对你还会有重用。我大齐国的礼仪，重在人性。叶大人回去后想想朕为什么让你去礼部，想明白了，再来找朕。” 叶怀先听到茂之这么说，赶紧站起来施礼，茂之伸手按下他：“今日没有君臣，我们只是来喝七王爷喜酒，顺便讨论朝廷要事的人。不必如此多礼。”说完看向孙牧远：“孙大人呢，在户部如何？” “臣目前在户部只是查看一些卷宗。”孙牧远道。 “卷宗可有什么问题？” 孙牧远想了想：“臣愚钝，现下什么都不懂，也看不出问题。” “那你看出问题了再来找朕。”说完茂之举起了杯：“大齐国的鲜少有几位大人这样年轻有为的大臣，日后还要仰仗各位大人。这杯，朕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几个人受宠若惊，也赶忙举杯同饮。这一杯酒下肚，肚子热了，感觉跟皇上也没那么远了。再加之本就是年轻人，话就逐渐多了起来。聊着聊着，就从朝廷大事聊到了风土民情，聊到自家的一些趣事，茂之都一一听着，不时附和。气氛十分只好。 过了会儿，严钰突然来了一句：“我看素然姑娘，长的颇有几分桃夭的神韵。” “桃夭是谁？” “桃夭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茶舍的姑娘。本就生的美，又博览群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是一个妙人。皇上身边的胡枝子也见过的，皇上不信可以问她。”茂之听到严钰这么说，便道：“好，朕问问她。严大人似乎对桃夭动了几分心思？” 严钰赶紧摇头：“羞煞我也！微臣只是看她好看。叶大人对桃夭才叫上心。是吧，孙大人？”说完赶紧向孙牧远求助。 孙牧远笑了笑：“叶大人下了职就去桃夭那喝茶。喝的每天醉茶。” “哪有！我是天生爱喝茶！”叶怀先脸红脖子粗的反驳。 茂之笑了：“既然这个桃夭这么好，改天朕随你们去看看。看看她对你们哪个有意，便指个婚如何？只是不知道这桃夭的家室如何，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你们的长辈怕是要不高兴了。” “皇上使不得。”叶怀先赶紧摇头：“臣只是去喝茶而已，跟桃夭并无关系。臣看桃夭对孙牧远倒是有几分意思。” 茂之听到这，玩味的看着孙牧远：“那孙大人怎么想？” “皇上，臣只见过桃夭寥寥几次。臣对她，并未男女之情。臣心中…有人了….”孙牧远脸红了红，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茂之问他。 “.…”孙牧远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怀先刚要张嘴胡说，被孙牧远一口酒堵回去了：“叶大人还是多喝些酒。” 这一口酒把叶怀先呛的够呛，咳嗽半天。其余几个人又哈哈笑了起来。 正笑着，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安静。茂之示意德公公去看，德公公迅速挪出去，看见门口抬进一顶四方轿，轿子没有任何遮挡，上面坐着一个人，形容枯槁，画着奇怪的妆，眼神狠辣决绝。 茂言前两日刚刚见过太后，自然知道这是太后。可是其他官员在前朝，不认识太后是极其正常的，心里还在想着这阴森恐怖的妖婆究竟是谁？难道是王妃的亲眷？ “儿臣给母后请安。”茂言已经跪下了。 众人一听居然是太后！赶紧跪下请安，瞬间就乌压压跪了一地。 茂之在里面皱了皱眉头，思索良久，站起来向外走，边走边道：“母后身体不适，朕还想着明日命七王爷带着王妃去给母后请安。母后怎么自己来了？”说完又等着下人：“这样热的天气，你们竟然让母后坐这样的轿子出来，其心可诛！” 大家一看，皇上也在，赶紧调转了磕头的方向又磕了一遍头。没有人敢抬起头。 太后自进门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落轿，就只是在轿上坐着，阴狠的看着茂之和茂言。看了许久…茂之和茂言也不说话，就这么与她对视，过了片刻，太后突然扯了扯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而后这个笑容放大，变成了可怖的哈哈哈… 笑完了，便伸出已经乌黑的手，向后摆了摆，宫人抬着轿子出去了！ 太后的出现无疑给这场亲事蒙上了一层疑窦，众人都想去探究，但又不敢。茂之看众人的兴致已经没了，便下令散了酒席，只留茂言的一些心腹旧部傍晚闹洞房。 热闹过后，一片狼藉。王府的下人们手脚麻利的撤了台，一切很快井然有序，只有那廊檐下挂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摆，提醒着众人这里刚刚有一场喜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6章 信任 胡枝子和七姑娘在洞房内研究话本子研究了许久，见天色暗了，猜到快闹洞房了，胡枝子便偷偷的退回去到茂之身边。闻到茂之身上有微微的酒气，知道他饮酒了，便想出去给他找一碗醒酒汤，谁知被茂之一把拉住了手：“不用去，朕没事。” “哦。”手就这么被他拉着，茂之好像觉得光拉着她的手不够似的，稍微用力捏了捏，然后又把她的手揉成了一个小拳头，握在自己的大手里。不想让别人看见，动作自然很隐秘，但两个人心却跳的厉害。茂之觉得自己愈发没有出息了，不就是跟个丫头拉个手吗？ 大家在外面嘻嘻哈哈的等着，茂言已经先人一步进到了洞房，关上了洞房门，向床边走去。七姑娘腿搭在床边，罩着盖头，看样子似乎是累着了。茂言用小竹竿轻轻挑起了那顶红盖头，一张艳丽绝伦的脸便出现了，七姑娘今日用的是自己的真面目，茂言看着格外顺眼。 他就这么盯着她，盯到七姑娘脸红，七姑娘娇声斥他：“看什么看！” “好看。” “有多少看？” “世上无双。” “王爷当真？” “当真。” 七姑娘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盯着他：“王爷，这句话我此生只问一次，如果那个蒙古姑娘恢复自由身了，你还与我一起吗？” 茂言不知道她会这么问，一时之间愣住了。 七姑娘看他这样，不忍心为难他：“王爷别怕，我七姑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在什么地方长待过。兴许不等你的蒙古姑娘回来，我就走了。”说罢哈哈笑了两声，推了推他：“是不是该闹洞房了？”满脸期待的样子。 茂言被她逗的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竟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只能无奈的说：“他们洞房闹的凶，你…别怕。” “能多凶？还能吓到我不成？快快，闹洞房！” 茂言无奈的看看她，然后拍了拍手，一群兄弟鱼贯而入，瞬间就到了床边，喜婆拉起了七姑娘，先是二人面对面咬花生，花生就那么小一颗，二人被推来推去，难免会有很多亲密的动作，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紧接着越闹越大，到后来的场面已经很乱了。 胡枝子在外围看着哈哈大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茂之看着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心知这场景对她有触动。茂之又何尝不是？身为帝王，这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娶静雅，洞房也是冷冷清清闹闹便散了。 洞房闹了很久，茂言的部下意犹未尽，但是被茂言赶出去了，一群人笑闹着去酒肆喝酒了，茂之作别了茂言，带着胡枝子他们回去了。 转眼间，洞房内便只剩茂言和七姑娘了。二人对望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王爷..不去净身？” “哦对！”茂言站起来走到屏风后，看到木桶里是事先备好的热水，他想脱光了进到桶里，忽然想到这房里不再是他一个人了，便只脱了上衣，站在桶边，用热帕子擦拭。正擦拭着，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拿过了那条帕子。这回换茂言脸红了。 七姑娘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男子，一身的肌肉疙瘩，又不显太过健壮，看起来像草原上奔跑的豹子。她想着不由也红了脸。 她这样的神情蛊惑了茂言，他伸出胳膊一把捞起她，把她放到木桶边缘，七姑娘轻轻叫了一声，怕掉到木桶里，赶紧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二人就这样抱了许久，忽然，茂言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打横抱起七姑娘，把她放到喜床上，伸手轻抚她的脸，轻声问她：“怕吗？” 七姑娘摇了摇头：“不…”怕子还没说出口，茂言便欺身上前堵住了她的嘴。这是七姑娘从未经历过的悸动，她觉得话本子上画的都对，又都不对…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随着他，由着他…….. 茂之命令胡枝子跟他一道上轿回去，德公公他们都撇过脸去假装看不见，他在轿子里执拗的伸着手，胡枝子没办法，便上了轿。上去了又不知该坐那儿，眼睛看了一圈儿。茂之看她这样局促，觉得十分有趣，故意不说话。 最后是胡枝子心一横，坐在了茂之斜对面，这个位置好，不用正对着他..正想着，茂之却一屁股坐了过来，伸手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胡枝子一下就慌了：“皇上…” “嘘，别吵。”茂之轻声说：“我就抱一会儿..”说完便把胡枝子的身子转过来面向着她，二人这样对着，茂之用鼻尖碰了碰胡枝子的，然后用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转而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皇上喝了多少？” “我今儿个开心，便多喝了一些。味道大吗？” “不大。” “嗯….” “胡枝子…我问你….今儿个七姑娘成亲了你高兴吗？” “高兴。” “那要是你自己成亲了，你高兴吗？” “.…” “嫁给我，你会高兴吗？” “皇上，你以后不要喝酒了。你喝完酒问的话，奴才都不会答。” “胡枝子，今天看着那些热闹，我觉得我太孤独了。从前我不觉得，身边有那么多奴才，还有那么多妃子…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太孤独了…我今儿个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从前对你说了那么多狠话，让你离我远一点，那是因为我害怕。我从第一眼看见你，你热热闹闹的说话，我便察觉了我的孤独，所以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找各种借口去找你，去见你…你知道吗？我害怕爱上一个人。”茂之喃喃的说着这些：“我害怕爱上你，但却爱上了你，我自己也不能控制…每次想到你会出宫会离开我，我的心里就特别难过…有时候真想不做这个皇帝了，是不是活着就能肆意一点？” 胡枝子听他说着这些，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最初见面的场景…她曾感受过他那种巨大的孤独，她也曾被他的孤独淹没.. 她伸手捧起了茂之的脸，用唇去碰他的。此刻她只想吻他。她从前爱他，但是还有抽身的能力，而现在，她发现，当他卸下了那些伪装，把一个真实的他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对这种爱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胡枝子轻轻吻了他的眼睛，他的鼻尖，他的脸，他的下巴，而后回到他的唇上。她的小心翼翼让茂之心动不已，不由轻轻张口回应了她… 二人就这样轻轻的吻着，紧紧的抱着… “别离开我，别出宫..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茂之捧着她的脸，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 胡枝子的眼睛湿湿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茂之看她点头，激动的不能自已，抱着她的手更紧了 ，仿佛再也不会放开她。 第二日七姑娘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她很少睡这么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累的要死，根本不想起。茂言打拳回来，看见她躺在那慵懒的样子，便笑了笑。走过去捞起她到自己怀里，轻声问她：“累坏了？” “嗯….” “你一个习武之人….”说罢捏了捏她的鼻子：“起来用早膳。” “可是我还没有净身净脸净口..” “那有何难？我帮你。”说罢抱起她走到屏风后，片刻后听到七姑娘嘤咛了一声：“不是说净身吗？” 茂言喘着气：“本王就是在给你净身…” “登徒子！” “王妃还是要增加对本王的了解…”一片旖旎。 茂之在下了朝后招了孙牧远进勤政殿，但有意让胡枝子回避了，今日伺候的是素然。素然看见孙牧远进来，微微红了脸。她每次看孙牧远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逗弄他，但她也只是想想，从来没有行动过。 孙牧远感觉到素然对他的注视，抬头冲素然笑了笑，而后看向茂之，等他开口问话。 “昨日朕问你在户部上值有什么想法，你说没有，朕不信。今日朕单独召你来，是想跟你深入的谈一谈。朕现在对户部不满意，想听听你的想法。” 孙牧远看茂之这样问他，便说道：“微臣在户部上职时间太短，但是户部的案宗有很多问题：死户突然进了新人此其一；原户上的信息与实际对不上，这是微臣偶然发现的，此其二；财政也对不上，比如去年蒙古部落遭灾，孙家捐的银子与户部的赈灾薄有差异此其三…” “死户进了新人，要走什么手续？” “正常死户进新人，要查看新人与死户的关系..” “这些进了新人的新户，都没有相关卷宗？” “有相关卷宗。但臣仔细查了四五个，都立不住脚。” “原户信息与实际对不上是指？” “比如原户显示王家大娘的长子，现三十有二，但臣去走访，发现那个长子已四十有余..问起王大娘，也是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你这么说，朕便懂了。户部如今是朕的大患，便劳你多费心了。” 孙牧远赶紧站起来：“微臣不敢。” “敢不敢，朕说了算，朕看你行，你就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7章 善念 转眼到了出宫敬香这一日，茂之的车队在前面，太后和妃子们的车队在后面，一群人出了宫浩浩荡荡的奔城外走。 百姓们早就听闻了风声，此刻都聚在街边想一窥天颜。胡枝子走在下面，不时用眼睛去扫街边的人群。突然她看到了那一日出宫去茂言喜宴路上看到的深色衣裳的男子。他还是那一身衣裳，站在人群中，望着茂之的轿碾。然后他似乎发现了胡枝子在看他，于是盯着胡枝子，又是冲她粲然一笑。一瞬间，胡枝子的记忆似乎回到多年前的那天，詹青林在临走前也是这般冲她笑。她对自己产生这个想法愣住了，再回头，那人已经不见了… 茂之坐在龙碾上，掀开了帘子站了出去，百姓们看到了真命天子，开始欢呼。德公公赶紧小跑上前：“皇上，三思..” “不怕。”茂之安慰他，然后冲百姓们挥手致意。茂言的手势动了动，部下变换了防守的站位。茂之的自在，与卫队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面的妃子们听到声音也不敢探头，常妃坐在自己的轿中实在忍不住，偷偷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她很久很久没有出宫了，这宫外的世界太美好了，怨不得胡枝子总是想出宫。正当她看着，突然有一个纸团从掀开的轿帘扔了进来，她狐疑的打开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于是便把它扔到旁边的小桌上没再理会。 这一路热闹着，耽搁了很久，到了出城休整的时候已近午时。大家都有一点疲惫，茂之和茂言去太后的帐前请安，宫人去禀报良久才出来：“太后睡着了…这…” “无碍，我们只是来给太后请安，看看太后身体如何。既然睡下了，就等太后醒了再说。”说罢二人一前一后向回走，胡枝子已经开始皇上准备餐食了，七姑娘在轿上坐不住，也过来帮忙，加上素然三个女子，在那里井然有序的忙着。 吃过午膳，休整片刻，便又开拔。胡枝子看着茂言他们骑马十分羡慕，悄悄的对茂之道：“皇上，奴才要是能有匹马骑，那可真是太好了。” 茂之放下手中的书向外看了看，一群威武的汉子骑在马上，一字向天边排开，的确是壮观。 “不准。”然后放下轿帘，书也看不进去了，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过了会儿，窸窸窣窣的，轿帘被掀开了,嘟着嘴：“皇上..” “这么想骑？” 赶忙点头。 “宋然，备两匹好马。” 待宋然牵来两匹马，茂之从轿上走下来，牵起其中一匹，翻身上马，这上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衣摆飞出一道好看的弧线，看起来就是个中好手。胡枝子还未见过皇上策马，不禁呆了一呆。 、 茂之看着胡枝子的神情，心中得意了一下，故意冲她凶：“还不上马？” “啊？”胡枝子看看宋然又看看茂之，意思是这样合适吗？会不会有危险。 宋然冲胡枝子点了点头，意思是放心去吧。 胡枝子放了心，牵起另外一匹马，倒是不敢像皇上那样上马，毕竟是女孩子家，又当着朝廷百官和后宫妃子们的面，故而慢慢的蹭上马。她有许多年没有骑马了，没想到这匹马儿倒是跟她很好，不欺生，乖乖的让她上马坐好。 此时妃子们都伸头看风景，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禁嗤笑一声。王贵妃气坏了：“长成这样还要勾引皇上，真当皇上眼瞎了呢？” 茂之才不管那些个，看见胡枝子坐好了，双脚一夹马肚子，喊了声“驾”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胡枝子自然也不能示弱，紧接着冲了出去。 茂之在前面飞奔，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衫，一片豪情；胡枝子紧跟其后，笑意嫣然，坦荡自由。热风呼呼的吹过他们耳边，马蹄卷起浓重的尘土，真的有一骑绝尘之感。 转眼间便把众人甩在了身后，茂之勒了勒缰绳放慢马速等胡枝子追上来，然后侧过头看着胡枝子。胡枝子顽皮的笑了笑，一夹马肚冲到了前面，茂之大笑着追了上去。 胡枝子也不等他，马儿飞快，她的心也飞了起来，这种感觉多年来不曾有过！ 茂之看她如此，不免动容。二人骑到一个凉亭，不约而同停下马来，栓好马。在凉亭边的小溪里舀了水喝，然后在凉亭里纳凉。 胡枝子许多年没出过京城了，抬眼看风景，云卷云舒峰峦叠翠山花烂漫，竟然看痴了；茂之却不看风景，只看胡枝子。二人这样静静的，竟然看了许久。 待胡枝子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茂之再看她，于是冲他笑了笑：“皇上在看什么？” “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 茂之笑笑不语。你有什么好看？这个问题我不必作答。你看风景的眼神清亮，你笑的时候深深的酒窝，蝴蝶落在你身上不肯走，你的衣角沾着青草叶，你的发丝被微风吹起…无一处不好看。 茂之想起小时写诗讲求对仗工整，看见美丽的女子都要吟诗一首。然而真到那个点上，却发现根本不需要写诗，那女子本身就是诗。 走过去从身后环住胡枝子，对她说：“再看一会儿风景罢…” 晚上宿在窦店驿站，山区的夜晚很凉。胡枝子提议大家吃热乎乎的蒙古烤肉，除了茂之、七姑娘、茂言和部下，没人知道胡枝子说的蒙古烤肉是什么。于是就把生杀大权交给了胡枝子。 胡枝子指挥着大家架起了火，牛羊肉切成大块串在树枝上放到火上烤，不一会儿便传出滋滋滋的声音，撒上一些调味品，香味便出来了。烤好了一串赶紧献宝似的拿给茂之：“皇上您尝尝…当心着点…别烫到…” 茂之撸下一口肉，嘴角泛起了油花，肉香在口里四散，好吃的要命。 胡枝子赶紧又地上一壶酒，茂之拿过来，喝了一口，一口肉一口酒，转眼间一串便吃完了。瞪着胡枝子还要吃。 大家看皇上如此不拘束，便也放肆了起来，唱着歌喝着酒吃着肉，无比畅快！ 妃子们没进宫以前也是在深闺之中，哪见过这种场面，自然是个顶个的放不开。王贵妃翘着兰花指，生气的指着那一群狂欢的人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常妃倒是很喜欢这种场面，挪了一个小板凳儿到七姑娘身边，跟她一起吃肉，但就是不能喝的，她酒量不好。 七姑娘之前查过常妃，知道她的家底儿和人品，如今看她这般，自然也不讨厌她，两个女子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开始聊些有的没的。 孙禄坐在朝廷大人那一边，看着茂之和胡枝子。这一天下来，他发现皇上对胡枝子十分不一般，那种不一般是男子对心上人的不一般。于是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思忖着回去后要跟孙牧远谈一谈。即便如此，他对胡枝子也还是十分欣赏。这姑娘不像寻常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侠气，但又温柔异常，这样的女子，如果能跟孙牧远修成正果，自然是孙牧远的福气。但如果有皇上在…怕是不行了。 太后在大帐里，这一日几乎没有睁眼。而今她的身体已经是倒了，她心里越来越清楚。有时候她能控制自己的心神，想想皇上，从前她对他严厉，那是因为想借他站住脚，想给王家铺后路，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的伤过他。 她糊涂时做的事情，清醒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她无数次后悔，但无数次犯错。而今在太后越来越清明的头脑中，她什么都想清楚了，自己是被害了。自己二十七年前犯下的孽债，现在找上了她，让她一步错，步步错。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想跟茂之说些什么，但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费力的敲了敲帐，但外面太吵了，没有人听得到。这时她的大太监闪了进来，阴狠的看着她：“太后您还不能死，您还得等等。” 太后的眼睛惊恐的睁大，竟然…大太监撬开太后的嘴，向她的嘴里塞进一片药丸：“您还得再活几天!”做完这些，擦擦自己的手，转身出了营帐。 太后的眼角湿了，而后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她得去见先皇了，见了先皇该说什么呢？… 太后这样想着，便昏昏沉沉睡去了，这一睡便梦到了16岁被王家送进宫那一年。那是她最好的年纪，投身于后宫争斗之中，屡屡胜利。那时先皇十分宠她..谁知后来竟来了一个她赢不了的对手…她梦到自己那些年做的事，冷汗出的透透的，直到打湿床褥… 人生竟是这样一个轮回啊..她由梦转醒，听到外面的笑语喧哗。想起那个叫胡枝子的宫女，她第一眼见她，就知道她不一般，她知道皇上爱她…想起在小年夜上，她从浣衣局的队伍里走上前，她看到茂之的手指动了动..那是她从小教养的孩子，她什么都懂..这是她对这个儿子唯一的善念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8章 陷害 快歇息的时候，敬事房端着盘子上来了，茂之看了一眼：“今儿个不翻了。赶了一天路，都累了。” “是。”敬事房的又举着牌子退下了。 胡枝子伺候茂之更衣，驿站的夜晚足可以称得上寒冷，茂之这营帐是点了火的，仍旧有些冷。他感觉胡枝子的手指不小心擦到他的皮肤上，一片冰凉。便伸手握住，帮她揉搓良久，而后问她：“怎么这么凉？你那个营帐有火盆吗？” “下人们都没有火盆呀！” “那你冻着怎么办？” “不会的，奴才可是海拉尔人，海拉尔的冬天皇上您是没见过，冷的不成样子。” “谁告诉你我没见过？就是因为你们海拉尔冬天太冷，海拉尔的好多女子年纪大了才直不起腰。”说罢把那两只手送到自己的衣裳里，贴着他的肌肤。胡枝子被他滚烫的肌肤吓着了，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茂之死死按住：“你抽回去试试？” “太凉了..皇上受凉了怎么办。” “我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都火气旺。别说你这一双小手了，就是你整个身子冰凉，我都能给你捂热了。”说完把胡枝子往怀里带，用力环住她：“你今儿个住我的营帐，我的床上，不许回去。” “那么多人看着呢！像什么话！”胡枝子急了。 “看着怎么了？我留一个女人在自己房里还需要别人同意吗？” “你！你！不讲理！”胡枝子气的直跺脚。 “你怕什么，都答应我留在我身边了，你还在乎那些个做什么？早晚都是我的人…”一句话臊的胡枝子脸红，脸埋在茂之怀里抬不起来。 “你也不用害羞，男女相爱，做那种事，是正常的…到时候我保证不弄疼你…” “ 您怎么越说越没六了..”胡枝子用力撑开他的胸膛想离开他，她这样一扭动，茂之晚上喝那点酒的酒劲便上来了。他太久没行房了，这时候想要的要死。便转身一把把胡枝子压到了床上，恶狠狠的对她说：“真想现在就办了你！”眼睛里着着火，身体里也着着一把火，恨不能现在就跟胡枝子烧在一处。 胡枝子被茂之的体热吓到了，微微的颤抖：“皇上…”开口叫他，却被他堵住了嘴。他的吻急切而缠绵，觉得怎么吻都不够，手也觉得放在哪儿都不合适..他喃喃的说：“我太难受了胡枝子…你帮帮我….” 说罢引领着胡枝子的手去一个未知的地方，胡枝子觉得茂之的身体每一处都那么滚烫，她笨拙的跟着他的手，眼睛却深深望着他…. 过了许久，茂之在胡枝子耳边低吼了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茂之喘了会儿气便下床去找帕子，擦了胡枝子的手。胡枝子一直愣愣的…终于忍不住问茂之：“那是？” 茂之脸红了红：“不可多得之好物。” “那皇上自己怎么不留着？” “.…” “那皇上自己怎么不留着？” “我留着…会生病..”茂之胡乱说了一句，然后把胡枝子拉向他怀里：“睡觉，不许再说话了！” “奴才不能在这里睡，奴才现在不冷了。皇上让德公公给我和素然一人配一个火盆便好了，这样看来不偏不倚。” “…..” “既然皇上答应了，那奴才就退下了。皇上好眠。”说完轻轻亲了亲茂之的额头，便推开他下床，整理了一下衣物便出去了。 刚出了营帐，整个人便软了。撒腿跑回自己的营帐，想起刚刚的事，脸热到不能自已…话本上的确是画了，但那毕竟是话本子，跟真的终究还是不一样。原来真的竟是如此的…. 胡枝子想着便觉得这事情要跟七姑娘好好说一下，七姑娘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七姑娘和茂言看着胡枝子出了皇上的营帐，便请了旨进去了。 把一本账本放在茂之的面前：“这是肖潜所有的产业，我查完了。” 茂之抬眼看着她，示意她继续，七姑娘点了点头：“我之前派人跟肖潜的铺子做了一笔大生意，肖潜的铺子应付不过来，后找人插了手，我们顺藤摸瓜，摸到了底儿。所有的钱，来自南疆。”说完拿起账本，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这里，便是东日教的教址，肖潜所有的不义之财都来自于这里。” 茂之的手轻轻的叩着桌面，若有所思。桌上的蜡油发出滋滋声，滴到了桌面，凝固成一小块儿。 “我在兴安看到的那批人，化整为零都消失了。如今又查到肖潜这里，京城内怕是要变天。” “父皇很早以前就在东日教安插了人手，他们的一举一动，父皇都清楚。朕登基后，也先后布过局。东日教非常复杂，至今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教主。朕的人，也只是在教众集会上透过竹帘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说是一个年纪很轻的人。东日教至今没动手，是因为朕的江山并没有那么好夺，就算杀了朕，还有无数朕的人需要对付，他们没有足够的钱粮。所以朕想…”茂之拿起那本账本：“东日教应当一直缺一个极会赚钱的人。”说完看向七姑娘：“你的人，做空了王家，这件事恐怕已被人盯上了。那个人，恐怕是十分危险，倒不至于死，但要当心不被他们掠去。” “皇上放心，我既是敢这么做，便做足了准备。东日教，我是一定要除的。举江湖之力也要除去。” “你跟东日教有什么过节？” “单纯看他们整日邪门歪道不顺眼罢了！” “朕想见见你的那个神人。” “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带给皇上见的。”七姑娘用手拨了拨烛芯，火光又跳了一跳。 ~~~~~~~~~~~~~~~~~~~~~~~~~~~~~~~~~~~~~~~~~~~~~~~~~~~~~ 常妃和衣躺在床上，因着天气冷着实难以入眠，被子裹了两层，还是冷。好不容易火盆的火旺了，昏昏欲睡了。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个奇怪的纸团，心里不然升起不祥之感。 连忙叫来春雨：“春雨，今儿这营帐四周可有什么异动？” 春雨想了想，并没什么异常，于是道：“睡之前都仔细看过了，七王爷也给每一个妃子的营帐都派了人把守，主子别怕，安心睡吧？” “好。”常妃虽是这么说，但心里那种不安还是在不断的放大。 春雨吹灭了拉住，和衣躺在床边的塌上，不知怎么着，竟昏沉睡去，片刻便发出了轻微的呼噜。 常妃躺在那睁着眼睛，因着黑暗，耳朵倒是格外灵敏。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赶紧轻声唤：“春雨..春雨…春雨….” 正唤着那个声音已经到了跟前，她大叫一声“有…”话音还没落，便被人一掌劈晕了…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营地外面的山坡上，衣裳已经全部破了，身体如被撕裂一般..她艰难的想站起身，却见一片火把向她走来.. “常妃！常妃！”胡枝子最先冲过来，看到她的样子赶紧脱下衣裳把她裹住，然后挡在了她的面前。 常妃在胡枝子的身后瑟瑟发抖，拽着胡枝子的衣角轻声唤她：“胡枝子..”而后便泪如泉涌。 胡枝子的心要碎了，她抱着常妃轻声对她说：“别怕，我在。” 茂之、百官、侍卫、妃子们都到了… 王贵妃走上前去：“哎呀，常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常妃的泪眼看着她，乞求她不要再说了。王贵妃仿佛没有看见她的眼神一般，仍旧说着：“妹妹呀…你….这是怎么啦？” 这是，淑妃宫里的人走上前来，在淑妃耳边耳语了一阵，淑妃面露难色。 “怎么了？”茂之问她。 “皇上..刚刚有人跟我宫里的人说..白天…在常妃的轿子外面，捡到了一个纸团…” “在哪儿？” 淑妃使了使眼色，她的宫人把纸条递给了茂之。 茂之打开一看，赫然写着：“三更，山坡。” 他攥住了这张纸条，看了一眼胡枝子。胡枝子从一开始就明白，常妃被人陷害了。在出宫的第一天便被人陷害了，那人一定做足了功夫。她抱紧了常妃，对她耳语：“别怕。”然后搀着她向营帐的方向走。 “天气太冷，爱妃们别冻坏了身子。德昌你派人送嫔妃们回去。”说完看了一眼那些人。 这在后宫是最下作的手段，然而这种手段却最狠，直指心脏，不给人任何回旋的余地。 到了帐内，常妃整个人一直在抖，曾经鲜活美丽的一张脸，现在面如死灰。 “常妃，你告诉朕，怎么回事？”茂之轻声问她。因涉及着后宫体面，不得不找人抬来了太后。 “臣妾不知…” “你从头跟朕说。” “白日….一个纸…纸团…”常妃抖的太厉害，说不出话，求救似的看着胡枝子。 胡枝子难过极了，求救似的看着茂之。 茂之想了想，对下人们道：“你们都出去..胡枝子留下伺候常妃…” 常妃感激的看了一眼茂之，眼泪便又流下来了：“纸团扔进来，我打开，发现没有字…便放在了小桌上..到了晚上睡觉，春雨不知怎的，睡的特别死，我听见有动静，起身想喊，却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那了…”她哭的厉害。 “你…”茂之想问，但问不出口，毕竟涉及女儿家和帝王家的颜面.. 常妃忽然抓住了茂之的手：“皇上…臣妾是不洁之身了…臣妾为皇家蒙羞了…” 茂之心里一阵堵得慌，如果没有那么多人看，他想个法子放她一条出路便是了。可是那么多人看着，他不得不办，但办了，她是无辜的，她一生便毁了。 他走到常妃面前，对她说：“朕不在乎这个，但涉及皇家的颜面，那么多人盯着朕。朕会派人送你回宫，你在宫里等着朕回去再议此事好吗？” 常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胡枝子，然后点了点头。 太后一直没有动静，皇上回头看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便对她说：“母后，我们此行敬香是为了母后祈福，而今发生这种事，是儿臣安排不当。先把常妃送回宫，后面再议好吗？” 太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让宫人把她抬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9章 陪伴 胡枝子不放心常妃，一直守在她身边。她形容枯槁，好似一朵开败了的花。 “常妃，别怕…我保证让你好好活着…” 常妃嘴角扯了扯，看向胡枝子的眼神十分绝望：“胡枝子你知道吗？我不怕死。我怕活着…那些流言，那些眼神，那些..恶意，很快就会向刀子一样扎向我。但我不能死，我死了，常家就倒了…我父亲，官做的不好，倒是会做一些生意…靠着做生意的钱，养他的官位。你看我，进宫后，除了你，没有人拿正眼看我…” “别说了..宫里的那些人用什么眼光看你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是什么好人吗？”胡枝子忽然哭了，抱住了她：“我一定会查出来怎么回事，一定要还你清白。” “清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的身子已经不清白了…”说完这句话，她便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胡枝子忽然扳过她的脸对她说：“想想你对我说过的话，你告诉我的事情，想想你的盼头。” 第二日清晨，当她离开的时候，胡枝子看着她爬上了轿子，她掀起轿帘冲胡枝子摆了摆手。然后便走了。 其 他人继续向悬空寺走，这一路都是山路，小溪潺潺，鸟语花香。妃子们似乎忘记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儿了，不时传出嗤嗤的笑声。胡枝子看着王贵妃和淑妃的轿子，茂之掀开轿帘刚好看到这一幕。 “胡枝子，上轿，朕问你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前后几个轿子都能听到。 胡枝子也不说话，上了轿子被茂之拉了坐下：“我问你，你刚刚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胡枝子闭口不谈。 “你替常妃难过？” “常妃对奴才好，奴才不能由着人这么害她。” “那你准备怎么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胡闹！”茂之忽然生气的吼了一声！“朕的妃子都是这个下场，你让世人如何看待朕，看待朝廷？” “那你说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常妃那么好..”胡枝子哽咽了。 茂之知道自己语气凶了，赶紧把她揽过来：“常妃的事你不用管好吗？你把这件事交给我。你信任我吗？” 胡枝子点点头，把头埋在茂之肩膀上闷闷的说：“后宫太龌龊了，那些美人，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各个蛇蝎心肠，害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所以你不能害人，你不能跟她们一样。你要是也跟她们一样了，你让朕怎么活？”茂之说罢捏了捏她的手。 这一走，便走了六日，终于在6日后的傍晚到了悬空寺。天边的云红彤彤的，悬空寺悬在悬崖壁上，陡峭而壮观。 茂之带着一行人进了悬空寺，方丈、主持和僧人们已经准备好了，当日晚上便安排了晚课为天后祈福。 当宫人们抬着太后走进佛殿，悬空寺方丈凝神看了看坐在那蒲垫上的人，已经没有人形了，似是被魔魇住了心神。他缓缓走上前，在征得茂之的同意后，把手放在太后的头顶，闭上眼睛念了一段大悲咒。 这大悲咒越念越快，方丈的额头凝聚着汗珠，众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过了许久，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死水一般浑浊木讷，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好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茂之走上前去：“母后可有好一些？” 太后点点头，想张口说话却张不开。最后只好颓然的闭上眼睛。不再有任何表情。茂之看太后如此，便命宫人们把太后抬下去了。 待人都走后，茂之问方丈：“朕的母后…” 方丈摇了摇头：“不久于世也。皇上请节哀。” “方丈，我想不通，人心究竟是什么？我看世人，有的人心狠如刀，不放过任何可以伤害的东西，然而仔细想来，他们伤害别人又是为了什么呢？”茂言这样问方丈。 方丈却摇了摇头：“天色已晚，这次敬香祈福一共安排了7日，7日世事轮回，很多疑问留到7日后再找寻答案吧？” 说罢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茂之和茂言看方丈如此，也不便过多打扰，便出去了。夜已经深了，悬空寺内只点了几盏灯，寺内的小径影影绰绰。夏虫的叫声响彻整个夜晚。 他们慢慢的向客房走。 “十几年前，父皇带咱们去潭柘寺敬香，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你还记得吗？”茂之问茂言。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天，是我此生至暗的一天。” “那一天…朕这些年刻意不去想起，然而不作数，每每想起，都万分痛苦。而今，太后要去了，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关于那一天的真相..怕是永远不会有人告诉我们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家国天下都需要你操心..那些事，能忘便忘了吧…” “朕忘不了…” 二人都不再说话，后来是茂言，突然对茂之说：“四哥，你快抬头，看那天上的月亮。” 此刻的月亮，被浓云遮去了一半，却格外的圆。 “四哥，今夜的月亮与那一日不同。那一日，根本没有月亮。”茂言说完拍了拍茂之的肩膀。 茂之笑了笑：“是呀，这一生何其短暂，我们都该放过自己。” 待他们走到客房的时候，胡枝子和素然还在准备伺候大夜，茂之却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 二人不明所以的互相看了看，不知该不该走。 “快去睡觉，你们走了一天，不累吗？” “累。” “累还不去？” “是。”二人欠了欠身便退出去了。 “枝子姐，你发现了吗？皇上今儿个有点奇怪。”素然忍不住问胡枝子。 “怎么奇怪啦？”胡枝子有点纳闷。 “每天晚上皇上都会把我支出去，单独跟你待一会儿…今儿个，却连你一起攆出来了…” “你说的不无几分道理。既然如此，咱们赶紧去睡吧！我是真乏了…..” 茂之听着二人说话的声音消失了，便和衣躺在床上。他很想把自己现在的心情跟胡枝子说说，但胡枝子因为常妃的事，已经难受了那么多天，他有点舍不得让她再难过。只能一个人熬着。 这一夜简直太难熬，茂之翻来覆去睡不着。正在烙饼，听见门被推开，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茂之屏住呼吸，看那人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却打开茂之的行李，找什么东西。 “你大半夜不睡，闹鬼呢？”茂之突然出声。 那人吓的妈呀一声坐在地上，不是胡枝子是谁？ “您不是睡了吗？” “.…你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奴才饿了..” “我行李里面有吃的？” “奴才出门前藏了一些，嘿嘿。”说罢笑了两声，借着月光翻出了一袋包好的点心：“皇上饿吗？” 她这么一问，茂之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真的在叫，便道：“有点儿。” “那奴才给皇上做点吃的。” “摸黑做？”茂之下了床凑过去，跟她一起坐到桌前。 “得摸黑做。不然德公公他们也饿了，奴才这点心也不够啊。您说是不是？”说罢冲茂之眨了眨眼睛。这房里暗，根本看不全乎，她眨眼的表情在茂之看来跟龇牙咧嘴没什么分别。 “怎么做？” 胡枝子不回答她，动作麻利的找来热水袋，向茶碗里倒了半碗热水，而后把点心捏碎了放到茶碗里，再拿出一个小勺子不停的搅，直到搅成了泥… “奴才小时候跟阿玛经商，饿的时候经常这么吃，可好吃了，皇上尝尝？”说罢舀了一口递到茂之的嘴边，茂之狐疑的张口尝了尝，别说，味道真的不错。本来干干的点心，泡了水，便不干了。这泥吃起来芳香四溢。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一个茶碗马上就见底儿了。 “皇上还吃吗？”胡枝子问他。 “吃。” 于是又搞了一碗。二人吃完了，觉得肚子有点胀，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过了许久，是茂之说：“要不我帮你揉揉？” “那不行，我是奴才，我帮您揉吧？” “我是男人，我耗的快，一会儿就好了。我帮你揉。” “好吧…那谢谢皇上啦！”胡枝子说罢平躺在床上，茂之也躺在她身边，给她揉肚子。边揉边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说着说着，就听见胡枝子均匀的喘气声，鼻子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发出咻咻的声音，像小动物睡觉一样。 茂之借着月光这样看着她那张没心没肺的脸，便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于是停下揉肚子的手，转而把她抱进怀里，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填满了，拥着她也很快便入睡了。 待第二日清晨，胡枝子睁眼，发现自己正被茂之抱着，刚想动，却感觉茂之醒了，于是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想蒙混过关。谁知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于是想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看看，谁知竟撞进茂之幽深的眸子中。 于是二人就这么看着彼此，看了许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0章 第60章 叶怀先每一日下了值都会去看桃夭.这一日去的时候，茶舍喝茶的人很少，桃夭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天气已经很热了，一般人坐在阳光下一会儿，难免会有几滴汗珠，桃夭却不一样，她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水汽. 看见叶怀先进来，眼睛动了动算是打招呼.整个人还是懒懒的坐在那里. 叶怀先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爱搭不理，自顾自去烧了水泡茶，然后递给了她一杯. “叶公子当真每天没有事情做吗？日日往我这里跑.”桃夭慢悠悠的喝茶，顺带着奚落他几句. “你这里好，没人吵.礼部每天规矩多，老被限制着，来你这呢，想怎样怎样.”他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孙公子每天忙什么呢？也不见来喝茶.”桃夭漫不经心的问他. “孙牧远在户部十分忙.每天要看很多卷宗，他几乎是半夜才下值.”叶怀先说完看了看桃夭：“你对孙公子倒是感兴趣，每次都是问他，你怎么不问严公子？” “我就是想起谁便问谁..” 说完这句二人都觉得有些没意思，便都只顾喝茶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小院的门被推开，竟然是孙牧远和严钰进来了. 桃夭看到孙牧远，明显开心了一下，赶紧站起来拿着壶去烧水.叶怀先看着她这一前一后的反差，难免心里会有失落.对着孙牧远幽幽的说：“你来了她才站起来泡茶.我来了这么长时间，坐那动都不动一下.也不理我，也不跟我说话，说话就是问你.要我说，你就把那桃夭纳了妾得了，省着她天天想你魂不守舍的.” 孙牧远看了一眼在忙碌的桃夭，对叶怀先说：“你别胡闹，喝茶就好好喝茶，哪有那么多话？” “你今日怎么来了？”叶怀先问他. “严大人下职拉我一起过来.” 一直没说话的严钰倒是开口了：“我想着很久没来喝茶了，便拉着孙大人一起来了.” 几个人边喝茶边闲聊，后来是叶怀先说起来的：“你们听说了吗？去悬空寺的路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之前皇上赐宴，后宫负责掌管这事的常妃，大半夜被发现在营地附近私通.可惜奸夫跑了..说被抓到的时候身上衣衫不整，刚刚完事儿..” “你怎么知道是私通而不是被陷害？我看那常妃，为人处事极其宽厚大方，根本不像会私通的人.后宫那地儿，恨不能当姑子以示清白，还敢私通？”严钰不同意叶怀先的说辞，狠狠的反驳了他. “如果不是私通，她后半夜为什么会在山上？而且都找到了私通的罪证！”叶怀先认真的辩驳. 严钰噗嗤笑出了声，一口茶差点没喷叶怀先脸上：“我看你是真的没脑子.既是私通，罪证会那么容易被找到？毁了还来不及.既是私通，什么时候不好，非要在那样的时候？你我皆未看到当时的情形，还是不要妄议的好.你说呢孙大人？”说完看着孙牧远，希望孙牧远能睡点什么. 孙牧远赞成的点了点头：“后宫之事，我们还是不要妄议了.现在常妃已被先行送回宫，后面的事，我等听从皇上的决定便好.何况妄议后宫是重罪，叶大人在礼部难道连这个法纪还没学会吗？”说罢温和的笑了笑：“咱们今儿个出来喝茶，要捡高兴的聊，其它不相干的便算啦！” 一直没有说话的桃夭突然开口：“小女子就是欣赏孙公子这股子正直坦荡.今日孙公子的茶我请了！” 叶怀先一听急了：“那我的呢？” “叶公子便正常付钱吧毕竟我们小本生意，不能那么豪气.”说罢拉起袖子笑了笑. “一直来桃夭姑娘这里喝茶，还没有问过，桃夭姑娘是哪里人？家父是做什么的？可有婚配？”严钰突然很正经的问道. 桃夭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定：“严公子这是要去小女子家里提亲吗？要打探我打探的如此清楚...”随后神色变了变：“小女子是江南绍兴人，因着家乡遭灾，家父带着我逃难来京城，谁知路上又遇到匪事，家父...不幸遇难...”说罢眼睛一红，用另一手拎起了袖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后来巧遇这家茶舍的老板收留了我...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小女子还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这些大概...” 叶怀先一看桃夭落泪了，当即生气了：“英雄不问出处！严大人没事问这些做什么！” 严钰赶忙作揖：“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怎的还生起气来了？桃夭姑娘也别难过了，我就是看姑娘正当年，想着改日为姑娘做个媒..哪成想问出了姑娘的伤心事..”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足足十两银子：“今儿个的茶我请了，还望姑娘海涵.” 孙牧远坐在一旁看看这几个人来来往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怀先和桃夭.他从第一次起就觉着桃夭不简单，去了户部后也恰巧翻了桃夭的卷宗，与今日所说虽是八九不离十，但孙牧远总是觉得似乎另有隐情. 他也看过这家店主的卷宗，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也是从别处逃难过来的，十几年前到了京城，用身上最后的银子盘下这家茶舍.这些都是经得起推敲的..那究竟是什么经不起推敲呢？这家茶舍，每次来，都很少见人来喝茶.京城里喝茶都讲究热闹，边听书边喝茶，有人气儿，这家不一样，地方很偏僻..但是看这家茶舍的生意，这店主是万万养不起的，恐怕早已经关门了.卷宗上也没说店主有别的生意...越是这样，孙牧远越觉得有问题. 他在户部每日看着那些卷宗，已经分门别类的整理过，下了值以后也会以各种借口去探访.这一探访发现了很多问题. 几个人喝完茶天已经黑透了，叶怀先嚷嚷着要去喝酒，另外两人拗不过，便跟着一起去了. 今日叶怀先不知怎么了，三两杯下肚醉态便出来了.捂着脸呜呜呜哭.搞的孙牧远和严钰面面相觑，最后是严钰忍不住了：“叶大人这是怎么了...” “桃夭怎么就不属意我呢！我日日去看她，她日日不理我...孙牧远一去，屁颠屁颠烧水泡茶..”然后看着孙牧远：“孙兄哪里比我好..” 严钰听了这一番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叶怀先也太逗了，忍不住逗他：“我看孙兄可是哪都比你好...” “你要这样说！我不服气！要说皇上比我好，我服...不行...我要带皇上看看桃夭...要是桃夭看皇上比孙牧远好，就不会这般惦记孙牧远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那她要是看上皇上跟皇上进宫了呢？” “.......比跟孙牧远好！”顿了顿：“也比那个男人好！” “哪个男人？你来桃夭这还看到过别的男人？” “没看到正脸...进来的时候那人好似要走了，桃夭抱着他后背哭...听见我来了，那人便进到内院里屋去了...直到我走也没出来...”说完竟然又呜呜呜哭了出来：“我就知道桃夭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登徒子惦记她！” “那个男人什么样...你仔细想想....兴许我们能帮你找出来，让你跟他一较高下..”孙牧远突然认真的说. 叶怀先竟然真的认真的回想起来..“个子嘛...跟皇上和孙牧远差不多高...从后背看，不柔弱，好像是习武之人...恍惚看到了一眼鬓角...也跟皇上一样....”叶怀先停顿了很久很久..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二人..“不会就是皇上吧！！！！” 叶怀先越想越像，不可能啊不可能啊！连连喝了三杯酒，放下酒杯还在喃喃：“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孙牧远看他这样，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了，又坐了一会儿便找了托辞走了.这是夜已经很深了，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他抬眼看了看天，月朗星稀...他把手伸向天空，挡住那轮月亮，好像世界暗了一点，把手挪开一点，好像世界亮了一点.他童心大发如此往复，突然，他感觉一道亮光飞了过去，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那是一道火线...军事上用来当作信号...皇上不在城里，七王爷带着部下去保护皇上..这京城怎么会有火线？他突然放下手，向着孙禄府上狂奔！ 出事了...出事了...孙牧远直觉出事了，他现在急需找到孙禄！他要告诉孙禄，他想明白了，为什么户部的卷宗那么多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不明身份的人出现在城里！为什么这深夜会有火线！他全想明白了！ 这城里有一支军队！不是朝廷的军队！孙牧远心跳的非常快，仿佛这深夜只有他一人在活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1章 第61章 孙牧远用尽力气狂奔到了孙禄府上，他的心因为剧烈的奔跑和刚刚的发现而狂跳不已.快到地方他才想起孙禄此时根本不在城里，他作为礼部，这次跟着皇上去了悬空寺. 他迅速的在想除了孙禄还有什么人靠的住..这件十万火急的事究竟要怎么处理...他应该去找七王爷，然而七王爷也随皇上去了... 孙牧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惊慌失措，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告诉自己.如果要找到这支军队，答案都在户部的卷宗里.那些有问题的卷宗...你需要需要把那些问题卷宗整理成一个名册..他这样对自己说..而后转身向户部跑去... 这一夜孙牧远不眠不休，整理出四百多人，他把住址、名讳等等统统疾书到一本密册上，而后揣着这本名册回到孙府.下一日是他的休沐日，他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待醒来头脑清明之时再做打算. 精疲力尽的孙牧远回到府上，愈发觉得他想的是对的.而今的宫中，身份重要的人都在悬空寺，所以宫中应该是安全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支军队，它们在城中被打散于无形，那一定有着惊天的阴谋.这个阴谋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孙牧远这样想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后，他想了很久，收拾妥当后，主意也有了.他穿好衣服悠哉悠哉的奔了城门驿站，到了驿站后他找了只鸽子，写了张便条：“茶馆有新本子，速归.速速归.” 然后交代驿站的人将鸽子飞到悬空寺.做完这件事他又去了严钰那里. 严钰这一日也休沐，看见孙牧远来未免差异. “孙大人从未主动来过我这里.” “严大人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只管如实回答我.不要欺瞒我.能做到吗？”孙牧远非常严肃的问他. “我定知无不言.” “我查户部的卷宗，严家在蜀地的庄子上，曾登记许多不明身份之人.人数巨大.这些人，严家为何要收留他们？他们现在可还在严家？” 严钰的眉头皱了皱，陷入了回忆，而后慢慢到来：“大概七八年前，我年纪尚小，下了学回来去父亲的书房找他复课，在窗外听见父亲与一个人谈话，谈的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人说让我父亲办好，我父亲好像十分惊慌..自那之后，我在庄子里见过很多生面孔，但大多过一段时间便走了...此次来京前，我刻意去探究过，这些人待过一段时间后，拿着通关文书便离开了..”说罢顿了顿：“这些人有问题吗？” 孙牧远笑了笑：“问题倒是没有，只是不符合朝廷的规定，人数又多，我自然是先来问你....”说完想了想，又接着问了一句：“严大人现在跟家里来往多吗？” 严钰听到孙牧远问他这个问题，表情不免暗淡：“不瞒孙兄，我自小与父母祖辈不亲近，我母亲并不是正房，后来是因为大房的儿子年幼丧命，把我过继给了大房.我之所以发奋读书考取功名，与此也有很大关系...我想离开那个家...我在那个家里..不自在.到了京城，虽然只有叶大人和你两个朋友，但你们并没有对我有鄙夷，处处维护我，我很知足了.哪怕你总是太忙，我也爱拉着你一起玩..” 严钰这一番独白让孙牧远甚是感动，他拍了拍严钰肩膀对他说道：“世事无常，我们几个人能聚在一起，实属不易.哪里有不互相帮衬的道理？我十分羡慕你，皇上把你派到了兵部，七王爷身边，那是一个真正能历练人的地方.我看你在兵部，日日研读兵法和谋略，也替你高兴.” “我没想到皇上会把我派到兵部.我父亲与丞相交好，这是整个朝廷都知道的事.这些年丞相只手遮天，到处欺压百姓.我以为皇上会顾及这些，把我分到一个清水衙门，哪成想是这么重要的差事.他是个好皇帝.” 孙牧远听他这样说便放心了，站起真来拍拍衣摆向外走：“说了这许久的话还真的有点饿了，咱们找叶大人吃酒去吧！” “得嘞！”二人肩并着肩向外走，严钰从前对孙牧远是有一点距离的，他觉得孙牧远并不愿与叶怀先他们俩一起，但是他十分欣赏孙牧远，故而去哪里都叫上他.进入孙牧远有事这样直接的问他，让他十分感动，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真正值得交的朋友. ==================================== 那只鸽子在傍晚的时候飞到了悬空寺，此时僧人们都在做晚课.胡枝子被宋然叫了出去，看见宋然捧了一只鸽子着实有点纳闷，还想着是不是宋然让她帮忙烤了. 谁知宋然慢悠悠的从鸽子腿下拆出一封信，孙牧远写来的，寥寥几字，让胡枝子意识到事情不妙. 她撒腿便往茂之房中跑，看见茂之的时候气还有点喘不顺. 茂之见她这样，赶忙站起来问她：“怎么了？这么慌张.” “皇上，您最近可与孙牧远说过些什么朝廷上的事？” 茂之想了想，说道：“我们讨论过户部的卷宗，有很多可疑之人.” 胡枝子点了点头：“那便对了！说罢拿出那封简信：“要出事了！皇上！” 茂之看着那封信，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狐疑的看着胡枝子. 胡枝子拿过信：“孙牧远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写信，他是想让你看到，此其一；说书先生说的是江湖事，好多年没有新本子了，除非要有大事！此其二；速速代表事情紧急，此其三.” 说完这些胡枝子定睛看着茂之，他此刻眼睑低垂，看不出在想什么.片刻出声问她：“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你觉得我们如何应对好？” “既然孙牧远传信于我，我回去最好.” “他给朕的宫女传信去听新本子，真的宫女便去了.这在外人看起来有多少漏洞你可知？” 胡枝子不说话了，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承认孙牧远有点冒险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如果他们布局这么些年，为什么不等朕在京城一网打尽？不差这么几天.你只管好生待着，孙牧远那边朕派孙禄回去.朕也会跟孙禄把局做好.你不必担心.”说罢捏了捏胡枝子的脸，笑了两声：“你也不必担心我.” 胡枝子看着他这样温柔，不免又想起了桃夭.她应该把桃夭的事情告诉他，但七姑娘说的对，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桃夭恐怕与这惊天的密谋有着很深的关联. 胡枝子坐在悬空寺的步道上，晚风已经很亮了，把她的脸冻的冰凉.他们在这里三日了，太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但就是那口气一直吊着，好像有什么未竟的心事.她每天被抬进法室听诵经，一听便是一整天.胡枝子想起她宫内的密道，也不知皇上查的如何. 孙禄已经启程了，茂之假意斥责了他，骂他的远侄肖想御前侍女，让他回去教训远侄.这怒发的十分厉害，还摔了茶碗，大家都知道了.胡枝子想到这便笑了，皇上平日里看着很正经，唱起戏来也是颇有功底. 此时茂之和茂言在房里，桌上铺着一道舆图，是京城所有的布防. “如果孙牧远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名册，我们需要想一个法子将这些人除了.这个法子十分重要，绝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发现了...”茂言说道. “朕想了想，既然孙牧远已经掌握了大量问题卷宗，也摸清了头绪.最好的法子就是告御状.一个折子当着文武百官呈上来，朕下令彻查.如此便是不露痕迹.肖潜在户部自在了这么些年，也该下来了.还有他那些家产，一边冲军饷吧！”茂之把毛笔放下，对茂言道：“远远不止这些人，一定还有更多人.” “我和七姑娘继续查.” “你们..相处的如何？”茂之忽然改变话锋. “她行事坦荡，聪明绝顶，又十分可爱.我们在一起算得上琴瑟和鸣.” “你跟她好好相处，她在你身边呆的久，胡枝子也会愿意在宫里陪着我.你们相处不好，她可能就不要朕了！”说罢苦笑了一声. “胡枝子满眼都是你，她才不会离开你.”茂言宽慰他. “碰上事你再试试？会比任何人都决绝.她是个有主意的.朕现在有点怕她.”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让我四哥怕！那这个人真是太厉害了！哈哈！”茂言说完哈哈大笑.伸手要收起舆图，突然定住了... “四哥！我们忽略了一个地方！帝陵！我们的暗哨没有查帝陵！帝陵这些年都没有查...” 茂之抬头看着茂言...片刻道：“如果是帝陵，那对方恐怕与我们有很深的渊源...” 二人思考良久，忽然同时抬起了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2章 第62章 茂言对茂之道：“四哥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个传闻？” 茂之点了点头：“是的..但那也只是传闻...随着我年纪渐长，宫里关于这个传闻的声音也渐渐弱了...先派人查帝陵吧！如果帝陵真的是一切的起源，咱们再做应对.”说完又看了看茂言：“为什么咱们之前从未想到帝陵？” “因为帝陵..是我们都不愿碰不愿想的地方.每年除了去祭祖，你我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我们的父皇对我们两个、对那些已经走了的皇子们...是犯下了大错的！只是当年我们年幼，什么都不懂，只晓得要让父皇喜欢，却一步步走进父皇为我们布下的陷阱.”回忆起那些陈年旧事，茂之难掩伤感。 “都是他的儿子..他却如此对我们…” 茂言说完二人便不再说话，烛火跳了一跳，两个人的影子便高了一高。那时他们年幼，什么都不懂，父皇说喜欢看儿子们比武，他们便去校场上比试。点到为止，父皇说还不够，男儿要见血才是真男儿…想起那些年，茂之不禁握紧了手，他不敢赢了太子，每每被太子刺伤被人抬出校场，父皇看着太子满脸慈爱，看着他却满目鄙夷。再大一些，匆匆为他指了婚，而后便把他发配到了边境。 那些年每当深夜将至，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都会不停的问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这个答案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孙禄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去孙牧远府上大发雷霆，还罚了孙牧远俸禄，孙禄一边大声训斥孙牧远，一边把一个密折扔给孙牧远，眼睛不停的朝孙牧远挤。孙牧远点点头，拿起那个密折，嘴上却说着：“叔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胡枝子的确是认识，听说快有新本子出来了，邀她来听，并没有亵渎皇上的意思…”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想吧！等皇上回来再定夺！！”说完一转身推门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在吹胡子瞪眼。孙府里的人都躲的远远的，生怕孙禄的火气烧到他们。 孙牧远拿起那道密折看了看，然后用火烧了。他拿出舆图，再拿出自己整理的名册，把名册上的名字一一对应到舆图上，当对应完毕，他发现七王爷的府上、孙禄府上、他的府上、皇宫周围三街七巷的分布最密。他把舆图上的内容一一记下，然后拿下了那些标志。做完了这些，他换了身衣服，去户部当夜值。 户部与兵部挨着，这一日严钰也在当夜值。孙牧远坐在案前翻阅那些卷宗的时候，严钰进来了。他进来后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便坐到孙牧远对面，一脸严肃的看着孙牧远。 孙牧远不知他是怎么了，只能看着他等他说话，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 “我上了9个夜值了…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严钰用手捏了捏眉头，接着说：“每到子时，都会有一道火信。最开始，我只是看到火信，没有往深里想。最近几次，看到火信，我仔细看了看，火信过后的半个时辰内，街上的人会突然多了一些，但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这些人又都不见了。今夜，我跟着巡城的官兵一起出去，看到火信之后有意跟着街上的行人走了一小段，那人明显想躲开我们..”严钰说到这，停下来看着孙牧远。 “严兄的想法是？”孙牧远问他。 “这城里有不明势力…不在我们的卷宗记载。而且你猜怎么着？那人走的方向，是桃夭茶舍那条小巷。我不是说这件事跟桃夭有关系，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去探究一下。”严钰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探究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现在在兵部当值，这城里百姓的安危都归我管。万一有什么邪教，我第一个要跳出来收拾他们。”严钰说着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 孙牧远看他这样哈哈笑了两声，而后清了清喉咙：“不如这样，既然你要探究这件事，我陪你。我虽然功夫弱，但好歹也是个男子汉。我陪着你，咱们有个照应。” “要不也拉上叶大人？他自幼习武，主意也多。” “好啊！但是你得跟叶大人说好了，否则他那张嘴，没什么把门的，今儿个你跟他说了，明儿整个朝廷就都知道严大人要去查邪教了…”孙牧远提醒严钰。 “那是自然。咱们现在就去找他罢！” 二人走进漆黑的夜色，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已经没有什么人。炎夏时节，夜晚非常舒服，两位才俊走在街上，十分惹眼。士兵们走过来，用灯照一照，看到是二位大人，便点头过去了。孙牧远突然出声叫住了这些士兵问话：“我看弟兄们巡逻很辛苦，最近的晚上有没有那些人经常出来走动？”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指了指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神的小伙子：“方良认人准。方良你来说说！” 方良利落的两步跨出来：“看到过两次以上的人，我都记得。” “厉害。”孙牧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严钰走了。剩下一头大头兵面面相觑。 他们最终是在叶怀先的府上找到他的，他正自己琢磨着什么东西。下人把人带进来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过了许久才抬起头。 “你做什么呢？”严钰走过去伸过头看他在做什么。 叶怀先面前是帝陵的舆图和册子，抬头对严钰说：“孙禄大人给我留了课业，让我研究一下最近50年在帝陵做过的祭祀法事，入住帝陵的各位先帝的资料，说让我理出一些个东西给他。我也不知道该理什么，一团乱麻。” 孙牧远走过去，不说话，拿起卷宗分了分，三人一人一部分，坐在那认真的看起来。在天色擦白的时候，叶怀先突然“咦”了一声。 二人都抬眼看他，严钰问他：“怎么了？” 叶怀先拿起卷宗放到他们面前：“喏，你们看这里，只有一句话。大齐三十二年春，初生婴孩，入住帝陵。你们听说过有这样一位皇子吗？” 孙牧远和严钰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这就很奇怪了，下葬帝陵的，都是一国之君。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明儿个问问孙禄孙大人。” 几个人说着话，天就亮了。在叶怀先家里简单净了口净了面吃些东西就去上值了。到了值上，叶怀先越想越觉得奇怪，便去找史官。 史官正在座椅上昏昏入睡，看见叶怀先来了撇了撇嘴不理他。叶怀先上去就揪史官的胡子：“你个老头，今日没给你带好酒，你就不理人了？” 史官哼了声还是不理他。 叶怀先对着史官说：“我今日来是有正事，好久我改日带给你。现下你得给我讲一件事。” 史官理了理自己的胡子对他说：“什么事？” “孙大人让我翻阅帝陵的卷宗，整理出东西来。我发现三十二年春，帝陵葬了一个婴孩，只有一句话记载，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史官一听他说这个，脸色立马变了！对他说：“你们孙大人没事让你们翻那个做什么？你问这些没用的，早晚要掉脑袋。我不知道，你且回去！离我远点！我也不要你的好酒！” 叶怀先一听更好奇了：“你快说与我听听，那行字是你记的吗？你记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史官一本书拍他脑袋上：“不是老夫记的！你出去！你个败家子儿！” 叶怀先被史官打出来了，揉着自己的脑袋莫名其妙。记了还不告诉人？那你有本事别记啊！越想越生气，去找孙牧远。 孙牧远正在研究着什么卷宗，叶怀先一看又是卷宗就来气了，抢下孙牧远的卷宗：“我跟你说孙大人，咱们不要再看这些卷宗了！这些卷宗没有什么是真的！” “你这是怎么了？”孙牧远正了正神色问他。 “还不是那个老史官，一把年纪了，脾气倒是坏的狠！我问他帝陵葬婴的事，把我打出来了！”叶怀先委屈的又揉了揉自己的头。 “打出来了？”孙牧远忽然站了起来，他直觉帝陵葬婴与他要查的事情有关系，但是哪里有关系又说不清。于是拉着叶怀先去找孙禄，路上还祝福他：“我告诉你，这件事除了孙禄孙大人，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问任何人。你看那老史官的态度，这一定不是好事。你知道吗？” “好…”叶怀先也有一点后怕了，赶忙摇了摇头。 =================================================================================== 孙禄正在忙着皇上祈福回朝的事情，看见叶怀先和孙牧远冲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等一等。孙禄把皇上回程所有的路线都来来回回的看一遍，然后设计出布防图。除了七王爷那边，他这里也要安排布防。不然这一路路程不短，难免会出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3章 如风 待孙禄忙完已经快到晌午了，回头一看，那两个年轻人还是坐在那里，便回头问他们怎么了，叶怀先皱着眉头又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史官打他的事又浓墨重彩了一下。 孙禄在地上来回踱步，按理说，帝陵是只有做过皇帝的人才能进，那一个小婴孩葬在帝陵，实属蹊跷。但叶怀先现在一门心思想探究这件事，孙禄担心他会因此惹祸上身。于是停下踱步，看着叶怀先：“我让你整理卷宗，你就整理出来这些？你还为了这一行字去找史官，史官不打你打谁？” 叶怀先特别委屈：“我这不是觉着好奇嘛！帝陵葬婴孩，自古没听说过。” “那皇家的事儿也轮不到你插手啊！你还去问史官！要是史官参你一本，我看你怎么办！”说完扔了一本书砸到叶怀先脑袋上：“赶紧上职去！” 叶怀先哎呦呦的捂着脑袋便走了，剩下孙禄和孙牧远。 “你怎么看？”孙禄问他。 “我直觉这事与我的发现有极大关系。”孙牧远说道。 “如果真的有关系，那讲师很可怕的关系。婴孩葬于帝陵，应当算是皇家密事了。你看那史官的记录也仅仅是一句带过，这恐怕也不是上头示意的，而是史官出于良心这么做的。所以他才那么怕叶怀先问他。但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一个死了的婴孩…会有什么故事呢？”孙禄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消解心头的疑虑。 “会不会有人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孙牧远突然问道。 “也有这种可能。我们再等等看。” 孙牧远点点头准备出去上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孙禄说：“叔父，你出入要小心。皇上应该是给你配了暗卫的，你也要找一些有功夫的家丁。” 孙禄看他这样说，笑了笑：“老夫生死已在度外。如果真有人要害我，我是不怕的。倒是你，年轻有为，理应小心。” 桃夭坐在院内泡茶，不知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心是空了一块的。她觉着现在这个她，是她，又觉着不是她。很多个夜晚她做梦，梦到的都是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坐在深宫之内，看不清面孔，但举手投足都是温婉高贵；一个男子会在她身后抱住她，与她耳鬓厮磨。那种感觉太好了… 可是当她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见了，她的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抓不住。 清醒的时候就盼着如风来，他说他叫如风，她并不知真假。他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寒气，仿佛刚从深山里走出，抱着她的时候是恶狠狠的，掠夺也是恶狠狠的。可她就是盼着他。好像他来了，她就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如风对她说孙牧远很好，让她装作对孙牧远有意的样子。可是她分明感觉到孙牧远对她的疏离，如风来的时候，总是在暗处看着她，如果她对孙牧远少笑了哪怕一次，到了夜晚，她便会被他狠狠惩罚。时间久了，她看到孙牧远那张明月清风般的脸，竟也可以开怀的笑了。 如风说他今天会来，但是他并没有来。桃夭坐在院子里一直等他，天气已经很热很热了，饶是不易出汗的她，脸上也开始泛起了红晕。她等的有些心急，她想跟如风说说自己做的那些梦，说说自己的感觉。她想问问如风什么时候带她离开京城。 可是如风并没有来，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正在想着，叶怀先他们进来了。叶怀先的额头上有一块青，桃夭看了看，不免笑出声来：“叶大人这是怎么了？讨打了？” 叶怀先还未开口，严钰倒是开口了：“可不，被老史官和孙禄大人一人一记爆锤。叶大人这会儿头还晕呢！今儿个桃夭姑娘对我们叶大人好点，千万别再说什么话伤我们叶大人了。”说完朝桃夭拱了拱手，笑着坐下了。 桃夭又看了看叶怀先的额头，忍不住问：“叶大人，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叶怀先刚要开口，孙牧远便从桌子下踢了他一脚，然后说道：“叶大人答应给史官买酒，结果空着手去了，让史官打出来了；至于孙禄大人，是因为叶大人没有做好孙大人交给他的差事。”说完对着叶怀先笑了：“是吧叶大人。” 叶怀先梗了一下脖子，仰头喝了一口茶，不做声了。 “怎么从来不见你的掌柜的？”严钰突然问桃夭。 桃夭愣了一下，说：“掌柜的待不住，白日里就在这城里晃悠，有时候也会出城去山里住着，他把这茶舍都交给我了，只是定期回来查个账，是以几位公子没有见过。” “那你一个女子，晚上看着这么一家茶舍，会不会怕？”严钰又问。 “怎么会怕呀！每天晚上街上巡逻的那么多，来来回回的，就是有人有歹心，恐怕也没有机会呀！” “我可以来陪你。”叶怀先突然开口说道，这一句话把众人吓了个够呛，都抬眼看他，叶怀先不以为然：“怎么了？一个女儿家守着这么一个院子，万一有个无耻之徒翻墙进来，我好歹也能有点作用。” “叶公子不要说笑了，你的额头不疼了吗？”桃夭呛他。 “今日外面属实太热了，我们可以去里间找个阴凉一点的地方坐一会儿吗？”孙牧远问道。 “今日里间还没收拾出来，稍嫌有点乱。孙大人要是不嫌弃，咱们移步我的闺房吧！”桃夭说完站起身来作势要抬着茶盘进门。 女子的闺房哪能随便进，几个男子赶紧摆摆手，叶怀先说：“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的闺房我们哪里可以去，有辱姑娘家的名节。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喝口茶透透汗就走。” “叶公子说的是，如果没有阴凉的房间，我们便在这里坐着，桃夭姑娘的闺房我们是万万不能去的。”说罢几个人继续喝茶。 很快天色就暗了，孙牧远站起来想走，叶怀先却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嚷嚷着要再喝一点茶。 “你在这里光喝茶不饿吗？咱们走罢！”严钰拉着他的衣袖，要把他拽起来。 “我不饿。我就要在这里坐着。”叶怀先变得很任性。其余二人面面相觑，孙牧远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桃夭说？你如果要单独跟桃夭说话，我们俩先走就是了。你说完了来南北楼找我们，我们去吃烧羊肉。” “那你们先走。我跟桃夭说完话就去找你们。”叶怀先说完挥挥手让他们快点走。看着两人已经消失了，才回过头来看桃夭。 “桃夭我问你，我日日来喝茶，你可知我的意思？”叶怀先并没有什么迂回，直接便问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叶大人这么问，倒是难道小女子了。我是做茶舍生意的，叶大人不来喝茶，还想做别的不成？”桃夭反问他。 “桃夭你不要装糊涂，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对吗？你又不傻。”叶怀先顿了顿：“我直接告诉你吧，我来就是为了看你。我打第一眼看见你就对你动心思了。我要娶你！” 桃夭一听这话立马站起身来：“叶公子你今日怕是醉茶了，我只当你是来喝茶，从未对你生出什么心思。” “那你对孙牧远就生出心思了？”叶怀先瞪着她。 “.…..” “恐怕你对孙牧远也没有心思，我看到过，我看到过你抱着别的男人哭！桃夭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我这每天心里惦记惦记的直痒痒，你是真不知道吗？就你那个见不得光的男人哪点好？若是真好，你把他拉出来让我见见。省得他日日躲着我们…”叶怀先越说越委屈：“我承认我从前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我已经不去青楼了，我下了值就来你这里喝茶，喝完茶就回府里睡觉，我是真的改了..” 桃夭看他急成这个样子，多少有点不忍心，用手拉拉他的袖子：“叶大人，既然你看到了…我便如实说了罢！我的确是有一个男人…只是那男人是有家室的…我们只是露水姻缘…但是我对他却是真心的…我跟你，不可能的！”说完放开拉着叶怀先袖子的手：“叶大人你快组罢！天色已经暗了，你去找孙大人他们吃烧羊肉。明儿个一早，您就会觉得还是青楼有意思了…” 叶怀先第一次听女人这么撵他..明儿个一早，您就会觉得还是青楼有意思了..这叫什么话！他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便走，好似受了多大的侮辱。 当叶怀先走出了门，一个声音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桃夭的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精彩。” 桃夭听到声音，高兴的回头看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幽深的眸子，薄薄的嘴唇，高耸的鼻梁，坚毅俊美。 她等了他整整一日，等到魂不守舍，他终于来了！桃夭转身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苦。” 如风的双手摊开，眉头皱了皱：“进屋说话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4章 刺杀 如风来了，桃夭的房里顿时有了人气，虽然这个人面目清冷，根本谈不上有温度。 “你吃了吗？我去看看给你煮碗面？”桃夭小心翼翼的问他，生怕他点了什么桃夭不会做的东西。桃夭只会煮面，把面条扔进沸水里，再烫几根青菜，捞出，撒盐。她不会做什么，对吃也没什么欲望，没吃便吃这清汤白面。 “我不饿，你不用折腾。我让人去馆子打了一些菜，一会儿端过来你吃一些。” “嗯，好。”桃夭点了点头。 “今日他们找你可问了什么我没有教过你的问题？”如风问她。 “你应该也听到了一部分，没有。叶怀先对我有心思，可是我…”桃夭有一点为难。 “对你有心思，你将计就计即可。礼部有很多卷宗很好玩，你问他能不能拿出来让你看一看。” “为何？我根本不看那些。” “我想看。我闲来无事，想学习一些大齐国的礼法。”如风说罢突然盯住桃夭的眼睛，淡淡的说：“我想看礼部的卷宗。” 桃夭的眼神顿了顿，木讷的回答：“好的。” 桃夭很快恢复如常。她想起她要跟如风说的事，于是壮着胆子走到如风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角：“如风，我最近常常做梦，梦到一些很奇怪的人和事，醒来后我就觉得心里空空的，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你可以帮我看看吗？我是不是生病了？” 如风听他这么说，尖锐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他想了想，问她：“你都梦到什么了？” 桃夭脸红了：“也只是梦而已。我梦到…我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就像皇宫一样，我穿的很好看，但是看不清自己的脸。一个男人…”说到这，桃夭的脸更红了，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下去：“总会有一个男人走过来，抱着我，跟我说一些…暧昧的话..” 如风听到这，眸子发出寒光，但他瞬间隐藏了情绪，继续问她：“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我….”桃夭说不下去了。 如风缓缓走到桃夭身后，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紧贴着自己，而后嘴唇找到她的耳朵：“是这样吗…”而后双手缓缓向上…“是这样吗…”继续探寻她“是这样吗….” 如风从未对她如此温存过，此时的桃夭有一些迷失了，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梦里，梦里的男人便是如此对她.. 待一切结束，已近后半夜，外面敲起了三更的梆子。如风和衣坐起，走到小院内，坐到白天喝茶的地方，抬头看了看月亮。他的手拂过青玉茶盘，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肌肤迅速泛起了鸡皮疙瘩。似乎想起什么一般，鬼魅的笑了笑。 一个人安静的站到他的身边。 “来了？” “来了。”那人低下头回如风的话。 “怎么样？” “太后….还给她药吗？” “给…药效不要太大，维持就可以。我们还需要太后回宫后演最后一出戏。”说罢他紧了紧衣衫：“别人呢？” “白日里都去听经，没什么动静…皇帝和身边的人我们都盯的很紧。” 如风听到这里，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下去吧。” 屋内传出了些微的动静，而后传出桃夭的一声惊呼，似是从梦中惊醒般。如风站起来并没有走进去安慰她，而是站起来走进另一间屋子。 他走进去，将门锁死，转眼间就在屋内消失了。他走进了一条迷宫一样的密道，在这密道里他自在的穿行，好像已经走过了成千上万次，他走了很久，拐进其中一条密道，再一直向里走…找到机关，出去以后，是太后的寝宫！ 太后的人都随太后去悬空寺了，剩下的人自然是偷懒的偷懒。他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灰尘，似是很久没有打扫过。 站在寝宫正中央，他四处环视，而后走出寝宫，走到外室，把一个药丸一样的东西塞到佛堂下面。 待他做完这一切，轻轻的打开机关，走进了密道。 他走后，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推门进来，在室内细细的查看，而后在佛堂下面找到那颗药丸，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闻，便又放了回去。他的脸在微弱的光中闪了一闪，竟是掖庭的小路子！ 如风走出了迷宫，等他再走到明处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行平淡无奇的脸，这张脸配的这副身体，穿着像一个苦力，微微躬着腰，仿佛不堪生活的重负。 他走到一个繁华的街角，合上衣服，脸上改了一块破布，假寐。 破布之下，他的耳朵却是张的很开，听着市井上的一切声音。 ================================================================================= 胡枝子不知为什么，这几日眼睛总是跳，她撕了一小块儿宣纸贴在眼皮上，总算是好了一些。茂之早晨起来看到他这副样子，笑出了声。 胡枝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怎么了？”茂之走过去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然后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我的逍遥神仙今日似乎不开心？” 胡枝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 茂之看了看：“又圆又大，好看。” 胡枝子急了：“不是让你看这个！是看这个！”指了指那小块宣纸：“眼睛总是跳…肯定没好事。”说完嘟了嘟嘴。 “你就是不想回宫。回宫对你来说就是坏事。” “也不是…” “那你说，宫里有什么让你觉得是好事？”茂之轻轻的触了触她的唇。 胡枝子想了想：“宫里有我的良人。” “你的良人什么样…你对我讲讲..” “我的良人…”胡枝子的手指抚上茂之的眉，温柔的看着她，眼神闪亮：“有浓密的眉..我不喜欢看他皱眉…”然后踮起脚吻他的眉心，手指抚上他的鼻梁..“有高耸的鼻子，笑的时候这里有一道纹..”吻他的鼻尖,手指抚上他的唇：“有两片薄凉的唇..这两片嘴唇总是说伤人的话…” 她顿在这里不动了。 “为什么不继续了？”茂之声音喑哑。 胡枝子叹了口气，吻上了他的唇。茂之顿感甘之如饴，揽着她腰的手不停向内收紧又收紧..胡枝子感觉到了他的悸动，轻轻的捶着他的肩膀..在吻的间隙对他说：“早…嗯…” 又过了许久，茂之才结束这个吻，放开她，二人气喘吁吁，仿佛打了一场仗。 看着胡枝子站那喘气，忍不住笑出声：“以后每天都要做这个早课，我看你需要不断的操练才行。” 说完大笑着出去了。 胡枝子跟在后面，脸红的要死。素然看见她这样，不免捂住嘴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对胡枝子说：“刚刚皇上说要你每天做早课，做的是什么早课呀？”说完顽皮的眨眨眼睛。 这是最后一天祈福了。今日悬空寺里所有的僧人都聚到了一起，寺里念经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周围的村民都来到寺外，跟着一道祈福。 胡枝子看着这些淳朴的村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七姑娘，七姑娘也正在看着她。二人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你感觉到异样了吗？”胡枝子小声问她。 “感觉到了，我已经跟茂言说了，咱们的人都在周围，应对是不会出大事。再观察一下。” “嗯..”胡枝子觉得十分不安，她很久没有过这种不安的感觉了。 正当她想着，寺外的人群中起了一阵喧哗，一个老妪晕倒了。寺内暂时停止了祈福。 胡枝子不知被谁拍了一下，待她回过头去，人已经没了，她的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打开纸条，赫然写着“黄粱一梦”四个字。 胡枝子的脑子轰了一下…“黄粱一梦”、“黄粱一梦”..这是多年前她随教书先生学习，什么都学不好，教书先生教书，她睡觉，醒来什么都忘了。教书先生便说她：“这样睡下去，人生几十载，如黄粱一梦。”那时乌恩看到她总是问她：“人生如黄粱一梦，你这一梦到了哪岁？”阿玛额娘也笑她…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去了…是乌恩吗！胡枝子回过头在人群里快速的寻找，然而没有一张脸是熟悉的。不对，这样戒备森严，乌恩是进不来的..是哪一个僧人？僧人与乌恩什么关系？ 正当她想着，悬空寺内轰隆一声，紧接着无数巨大的落石向茂之飞去，胡枝子疯了一样跑到茂之身边。茂之看见胡枝子过来，伸手把她护在怀里，带着她向安全的地方跑去。胡枝子推开茂之：“你别管我，你进去。”然后就要向外跑。 “你去哪儿？”茂之拉着她，眼神冒着火。 “我去抓…” “轮得到你吗？你给我在这呆着！！”茂之冲她吼。 “你不知道…我可能认识今天的刺客！” “你认识我更不能让你去！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你出事我砍了这一整个寺庙和尚的头！” 外面的碎石巨石持续了很久，地面上开始冒起了烟。宋然他们站在门口严阵以待。茂言和七姑娘已经带着人追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5章 竹马 嫔妃们已经吓破了胆，都躲在茂之身后的房间里瑟瑟发抖.茂之眉头紧皱，紧紧拽着胡枝子的手，生怕她冲出去. 落石雨已经停了，悬空寺被砸的几尽破碎，僧人们仍聚在一处念经，周围的吵闹尖叫哭声不绝于耳...在这一片混乱中，胡枝子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些僧人.他们都紧闭着眼睛，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有一个人，眼睛抖了抖，又闭上.并不专心. 做戏都做不足！胡枝子唤来宋然对他耳语了几句，宋然点了点头. 茂之一直不说话，待场面安静了一些，对宋然道：“细软不要了，现在安排上路.”宋然迟疑的看了看他：“皇上...” “挺朕的，现在就走.万一后面还有埋伏，我们在这里，会连累这里的百姓.我们走.”茂之态度十分坚决.而后又说道：“安排人保护太后.真还有事问她，她现在不能出事.” 说完不顾胡枝子的挣扎拉住了她的手，在场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嫔妃们互相看着..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拉着一个宫女的手？刚刚还在保护她？ 胡枝子回身看了看众人的眼色，对茂之小声祈求：“皇上...” 茂之继续拉着她的手向前走，没有一点呀松开的意思，反而攥的更紧：“朕什么都不在乎，你只管跟着我走，前面是刀山是火海，都有我.” 胡枝子的眼睛有一点红了，今日的事情是她从未奢望的.他却这样做了.此刻的胡枝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出息的孩子，只想依赖面前这个人.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快步跟他向前走. 待他们走出寺门，悬空寺的长老追了出来，对茂之道：“请皇上赎罪...贫僧..” “朕不怪你们！”茂之打断他：“周围的村民就交与你们善后.悬空寺内部的事情你自己去查.这里终归是寺院，如若混入了暴徒，也是为朕而来.这几日对法师多有叨扰，后会有期吧！” 说完这些拉着胡枝子上轿，疾驰而去！ 轿中的二人许久都未说话，直至离开了悬空寺的山路，茂之才开口问她：“你刚刚说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做的事？为何？” 胡枝子拿出那张纸条给茂之看，又对茂之讲了乌恩对事. 茂之低头看着那张纸条，长长的睫毛盖住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片刻后对她说：“去吃馄饨的时候，孙大娘说在京城看到了你的青梅竹马.指的可是他？” 胡枝子低声说：“是.” “他在做什么？这些年你们可有往来？” “我进宫后与他再无往来，听说他成亲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既是青梅竹马，你对他..可有情愫？” 茂之突然这样问她. 胡枝子愣住了.现在在说刺客，忽然被问青梅竹马..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答. 她这一愣，茂之的语气便严肃起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愣神是什么意思？” 胡枝子听他这样说，便认真的回答道：“儿时的事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说要娶我.我阿玛不同意，说算命先生说我要嫁给书生才可以.” “我在问你，你扯你阿玛做什么？” “我...那时候还小...整日里跟他在一起...” “那就是有.”茂之瞪了她一眼，好像要吃了她. 胡枝子再迟钝也知道茂之生气了，赶紧哄他：“那么久的事和人，要不是今儿个这张纸条我都忘了...我当时看着这张纸条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怎么混进悬空寺的...发生后面的事，我又觉得这是他们做的局...我真的没有骗您的意思..”胡枝子说完赶紧伸出两根手指，做发誓状，被茂之按下了. “你以后不许见他！如果他是刺客，朕就砍了他！如果他不是，就乖乖滚回老家去，不许出现在朕面前.你要是敢偷偷见他，我连你一起砍.听见了没？！”说完瞪着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威严. “听见了.”胡枝子低声道. “你坐过来.”茂之命令她. “？” “我让你坐过来，没听见是不是？”说完眉头一立：“过来！” 胡枝子赶忙跑过去坐他身边，以为他会对她发脾气，谁知他竟然抱住了她，轻声问她：“刚刚吓到了吗？” 胡枝子鸡啄米似的点头：“吓到了吓到了.” “吓到了你还要向外跑？”一句话把她呛回去了：“你就是不听话.总是有自己的鬼主意.一个混不吝！” 嗯..我是.... “你的青梅竹马学过功夫吗？是海拉尔人吗？长得怎么样？”茂之转来转去，问的还是乌恩. “乌恩是我父亲经商路上拾到的弃婴，额娘心善，没有送人，他跟我哥哥差不多大，额娘便一起喂了...乌恩从小聪慧，什么事情都是过目不忘..骑马射箭摔跤蹴鞠也是样样精通.长得嘛..自然是没有皇上好看.”说完抬头冲茂之眨眨眼，算是哄他：“我跟他这些年没见，也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皇上您就不要再问他了，左右也是此生不会再见面的人了，您跟他较什么劲？” 茂之让胡枝子坐直，自己把头枕在她的腿上：“我没跟他较劲，我就问问.” 说完便闭上眼睛思考事情.这样光明正大声势浩大的行刺，茂之已经好些年没遇到过了.对方动用这样的大手笔，又不是奔着取他的姓名，这简单实在是蹊跷.倘若真的跟乌恩有关，那又是为什么呢？胡枝子一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保护她，还要害她，这是没有道理的...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下了.茂之掀开轿帘问他们：“怎么了？” “贵妃晕倒了....请皇上去看一看...”德公公过来说. “晕倒了有太医，朕会瞧病？” “......”茂之这样一问，德公公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只得不停的点头：“皇上说的是皇上说的是...”然后悄悄的朝胡枝子使了个眼色. “皇上..你今儿个在那么多人面前拉着我就走了...贵妃晕倒了你不去看，以后大家怎么看我？”胡枝子推了推他. 茂之听她这样说，细想倒是也对，便下了轿子奔贵妃那去了.掀开轿帘一看，贵妃斜在窄榻上，衣服褪到了肩膀.茂之当然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装作没看到.转身问她的下人：“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贵妃...忧思过重...”下人下意识的看了眼贵妃，然后迅速的低下头. “你先下去吧！”茂之摆了摆手，随后掀起衣角，坐在了贵妃旁边. 贵妃的眼睛动了动，但就是不睁开.茂之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过了许久，她撑不住了，长喘了一口气，嘤嘤的哭了起来：“臣妾...臣妾给皇上填麻烦了...”而后将自己的衣服又向下拉了拉，向茂之的怀里倒去. 茂之一动不动：“没关系..贵妃的身子骨要紧..要是一会儿刺客追来，朕把你扔下便是了.” 靠在他身上的那副身体突然僵硬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茂之.茂之眼眉挑了挑：“现在可好一些了？” 贵妃赶紧擦了擦眼泪：“皇上一来，臣妾变好了许多.臣妾太想皇上了...皇上很久不理会臣妾了...” “是朕疏忽你了.”茂之地口气突然缓和了一些：“待回宫后，朕多去你那.你现在好好养身体，路上颠簸，自己多注意.”说完站起来下轿. “从现在起，除非朕的命令，否则不得有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停轿，否则国法处置！” 说完踏上了自己的轿子，发现胡枝子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拿起一张舆图，细细的研究起回程的路. ================================== 七姑娘和茂言带着人追了出去，到了地方，人已经消失了.他们在附近仔细查看了一番，脚印都很轻，应当都是习武之人；这么快便消失了，应当是熟悉山路. “看这手法，可是你在兴安遇到的那批人？” “像.” 茂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七姑娘说：“走吧，追不到了.你我的人居然都没发现会有今日这一出，我们回去要好好想想漏洞究竟在哪里.” “他们明知落石不一定会要皇上的命，却还是用了这样的手段，除非他们的目的不是皇上？无论目的是什么，他们今日都不想要人命..”七姑娘喃喃自语. “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回京城这一路，恐怕也要多加小心了.你觉得他们是为谁而来？” “可能不是为你们而来.”七姑娘的眼眸沉了一沉：“可能是为我而来.” “你跟谁有过节？” “多年前的积怨...我一会儿找枝子姐.”说完翻身上马，仿佛不想再谈这件事. “你跟胡枝子是不是有好多事瞒着我们？”茂言追上她问她. “王爷一双慧眼，有事情我们能瞒得过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6章 情毒 “那你告诉我，你要找胡枝子说什么？”茂言追问她. “没想到七王爷这么婆婆妈妈！姑娘家的事儿你也要管...”七姑娘嘟嘟嘴，不再理他.一行人快马去追皇上的车马. 到驿站的时候天色还有一些亮，茂之刚刚坐下歇息，林坤大太监便来通传. 茂之想了想，随着他去了.一进门看到斜靠在榻上，眼角有一滴泪水.茂之缓缓走上前去，坐到太后榻旁的小凳上：“母后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伤心？” 太后的手费力的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丝丝声. 茂之把耳朵凑过去：“母后想说什么？” 太后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茂之认认真真的听，好像在说...帝陵？ “母后是在说帝陵吗？帝陵怎么了？” “.......秘密........”太后说完便把头歪过去睡着了...这秘密二字让茂之的心头一动. 他看着太后歪着头睡觉，偶然想起一件陈年旧事.那时他每晚要去太后那里晨昏定省，有一日他去的早了，在慈宁宫外间候着.听见父皇在里面与太后说话，父皇说：“四皇子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每次跟太子比武都会被太子打的满地找牙.” 他听见太后笑了笑：“挨打也好，总是挨打以后就禁得住打.” “朕给他指一块地让他出宫吧，朕看见他心里就堵.”父皇又说. “这么小就送出宫去，文武百官会怎么说？皇上还是要三思.四皇子虽然看着孱弱，也没有大智慧，好在品行端正.始终慈孝友恭.这样的孩子犯不了大错，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字眼许他一世平安便好了.你老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朕看着他就想起他额娘...当初朕就说要把他送出宫，你非拦着要自己教养.” “他额娘...跟我一起进宫的...我们多少是有姐妹情分在的..哎...”太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 茂之在外面听见他们说的话，心里一阵冰凉.他一直知道父皇不喜自己，却没成想不喜成这样样子.父皇觉得他是废材，然而茂之知道自己不是... 他随手给太后盖好被子，又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太后悠悠转醒，看见茂之还在，半眯着眼睛笑了笑.茂之冲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外走.帝陵...秘密... =================================== 车队一连走了三日，都十分顺利，顺利到胡枝子都觉得这是一场阴谋.这一日马队在一个小城驿站休整.因着离京城近，虽是小城却也热热闹闹.茂之他们还未到，小城县令便已带着人在城外候着. 县令是一个儒雅的老先生，胡枝子看着他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在他跟茂之请过安退下后，胡枝子悄悄的跟了出去. 却见县令站在那里等着她. “我们之前可有见过？” “我在胡家的商队当过几天差.胡小姐认人果然还是那么厉害，我以为小姐对我会印象全无.”县令笑了笑. “你怎么做起了县令？” “老夫离开商队，去考取了功名.然后被指派到了这里.没成想今日在这里碰到了胡小姐.” 他说起话来滴水不露，但在胡枝子看来，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先皇在的时候，做县令是要捐银子的，他既在胡家商队当差，就不会有那一大笔银子.胡枝子觉得他的钱便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但是她没有深究.只当是他有其他生财之道.于是哥们这个故人点点头，便作别了. 县令看了看胡枝子，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这个丫头还像当年一样聪慧，不枉她父母富养了她那些年.想着便走到县衙，拿出一笔暗帐，竟都是这些年在这个小城里，帮七姑娘走的帐！ 正看着，一个俏皮的声音响起：“我说老头儿，差点露馅儿了吧？” 抬头一看，不是七姑娘是谁.合上账本，逗她：“你们这些小丫头，各个眼尖嘴利，老夫一把年纪，斗不过你们喽！”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胡子，冲她仰仰下巴：“那位，还好吧？” “好.不劳你色老头惦记.” 县令一听她这样说，一个爆栗敲过去，还好七姑娘闪的快. 二人又说笑了一阵，七姑娘忽然神色正了正：“老头，我问你，这小城里今日可有可疑人来往？” “小城就这么大，有一个生人，大家都会知道.你这么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我们在悬空寺遇袭了.不知道刺客是从京城去，还是从外地来..” “来来去去，其实非常容易.不走官道便是了.这一路深山老林多，如若不是行伍之人，怕是吃不消的.” “行，我知道了.”七姑娘跳下桌子：“老头你好好保重，交给你的事情好好办，办砸了，不不给你找好酒喝.” 从县衙出来，七姑娘便奔山上去了.这地儿的山，又险又峻，七姑娘功夫好，走一会儿便也气喘吁吁了.她找一棵很高的树爬了上去，藏好，什么也不做，裹紧衣服闭上眼睛. 天色已大暗，林间的风在她的耳边沙沙作响.因为闭上眼睛，听力便格外灵敏.过了许久，她听见有人穿行的声音，很轻，踩在草上也叶子上...应是十几人...她担心自己被发现，故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待那些人走远，她下了树向林外走去，还没出林子，便看见胡枝子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枝子看见她头上还带着叶子，笑着问她：“上树了？” “嗯...” “那县令是不是你的人？他的官是不是你给捐的？”胡枝子直接问她. “是.我让他帮我走账.这里也是咱们的联络点.” “七姑娘，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很多年没见过乌恩了，小时候感情那么好，他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呢？” “你有没有想过，乌恩或许不再是曾经的乌恩？”七姑娘这样对胡枝子说：“我找他找了五年了.根本找不到.你知道这世上连我都找不到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藏的多深吗？” “就算你找不到他，他不是他了，但他没必要伤害我.他为什么会伤害我呢？我没有对他不起..”胡枝子有点伤感. “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这些都是没有用的.只有当你亲眼看到他才作数，马上要回宫了，再出来恐怕就难了..你想好了吗？要留在宫里跟他一起？” “我想好了...宫里虽然无趣，但有他.我们在一起时光就没那么难捱了...”胡枝子拉着她的手向回走. “得宠的女人都这么想，失宠的女人都夜里在自己殿里哭.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皇上.就算他不好美色，也会有美色往他怀里送.他一两天能坚持，时间久了还能坚持？你爱他便爱他，但不能没有保留.否则最后伤心的只会是你.”七姑娘说了这一大堆，说完看着胡枝子，等胡枝子的回话. “你今日说话怎么像看破了红尘？”胡枝子捏她鼻子：“他若负我，我便出宫再也不见她.他不让我出宫，你就把我偷出去.普天之下，可有我的七妹妹偷不走的人吗？” “对，我偷你出来就往孙牧远的床上一扔，孙牧远高兴了，也断了你们俩的念想！”七姑娘这么说把胡枝子逗的哈哈笑，孙牧远招谁惹谁了... 二人说着向驿站里面走去，兴许是夜色深了，驿站里很安静.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小路子慌忙跑过来：“胡枝子，你快去看看，皇上心口痛！” “......”胡枝子一听撒腿就向茂之的房间跑，到了门口也不顾礼数推门便进去了，屋里却不见人影儿.她着急向前几步想去里面找，却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一手揽着胡枝子的腰，一手揽着胡枝子的肩膀，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唇对着她的耳朵造次.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茂之的唇贴在她耳朵上，用耳语对她说.她的气息喷在胡枝子的耳朵上，胡枝子身体起了一阵颤栗，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急促的心跳，此时更急. “我...小文子说皇上心口痛...”胡枝子想离开茂之，却被他紧紧的抱着. “嗯....”茂之轻轻嗯了一声，胡枝子的发香搞的他神情恍惚.他的呼吸渐渐粗了起来..“朕...的确是心口疼...你帮朕看看怎么回事...”说罢猛然把胡枝子转过来，拉过她的手塞进他的短褂里... 嘴去找她的.. “胡枝子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太久没碰女人了...”茂之开始胡言乱语..他觉得这些远远不够，他现在想撕了胡枝子！ 胡枝子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十分奇怪.从前他也逗她，但不是这般.挣扎着抽出手覆在他额头上，滚烫；他的舌也滚烫... “皇上...您中情毒了....”胡枝子推开他：“您等等，我出去找东西给您解毒..” 却被茂之抱回去：“朕不要解毒，朕要你，现在就要...”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胡枝子管不了那么多，猛然抬起腿踢在他的千岁上，撒腿便跑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7章 故人 胡枝子跑出去以后找到一把金银花，碾成泥用热水冲了，又匆匆向茂之的房间跑.跑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发现他坐在那好好的一个人. 胡枝子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看着茂之.刚刚不是中毒了吗？这么快解毒了？小心翼翼的走到他前面，探出一只手去到他的额头，却被他伸手打了回来！ “皇上...您...刚刚...不是中毒了吗？..”胡枝子有点结巴，她出去找药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 “你怎么看出朕中毒的？”茂之明显心情不大好，整张脸看起来都很冷. “您刚刚额头发烫..身子很烫..舌头...也很烫..加上您...这是中了情毒的反应啊！”胡枝子说完赶紧试了试自己额头，又要去摸茂之的：“您让我看一下还热不热，毒留在身体里伤身.” “你出去！”茂之不想听她说话，赶她出去. “......”胡枝子一时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朕怎么了是吧？来，朕现在告诉你.”茂之冲她摆手让她到他跟前去.胡枝子是真好奇，自然马上就过去了，却被茂之一把抱起来放到桌子上：“朕来告诉你朕怎么了..每一个男人，当他动情了，都会这样！你不是想知道朕还烫不烫吗？来！”说完拉着她的手到他的额头：“烫吗？” 胡枝子害羞的点点头.又拉她的手到他的胸膛：“烫吗？” 胡枝子点点头. 又拉着她的手去往陌生的地方，虽然那地方她曾经见过了.在她耳边低语：“烫吗？” “.....” 茂之今日不知怎么了，怎么都觉得欠些什么，他欺身到胡枝子的身前，胡乱解开了她上面的褂子，终于找到了让他喟叹的一处，又低头吻住了她.终于到了那个点... 他把胡枝子抱在怀里，轻轻蹭着她的脸：“等回了宫里，朕给你开脸好不好？你也懂一点医术，朕好歹是个男人..老这么着..时间久了..身子吃不消..” “那么多嫔妃呢..” “胡说！我现在对她们一点兴致都没有..每天都想着你..你是不是对我用了蛊...” “.....” “胡枝子..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女子跟女子的不同...你..平日里穿着褂子，看着比别人大一号..今天脱了衣裳...真是...让我惊叹...太好了...你怎么这么好...”茂之说着说着，又觉出了自己的情动.现在的他跟个半大小伙子一样，特别不禁事儿，胡枝子还没全脱呢，就那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让他这么欲罢不能.这要是都脱了...他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凌乱的肚兜下的波澜壮阔. 胡枝子发现了异样，向后仰起头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却看到他火一样的目光.却没成想这样的角度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的头迅速的低下去. “登徒...嗯...”胡枝子一声怒喝，子还没有出口，便感觉到一点濡湿.太要命了.她心里想..再这样下去还没进宫便开脸儿了...这样跟开脸儿有什么区别. 她伸手去推他，到了他面前却像没有力气，只能轻轻搭在他的头上... 算了，就这样吧..胡枝子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悸动，她想顺从自己的心，就这样缴械投降.谁知茂之却抬起了头，猛然离开她，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朕说回宫开脸儿就回宫开脸儿，正正经经的把你抬进朕的勤政殿，跟你洞房花烛.也让茂言他们狠狠的闹一次洞房.”他这么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胡枝子心里笑他，您的洞房谁敢闹？闹急了再拖出去砍了. 系完衣扣手脚终于有力气了，下了地，对茂之道：“奴才该伺候您大夜了皇上.” “不用！”茂之大手一挥：“你刚刚伺候完了，而且伺候的相当好.一会儿找德昌领赏去吧！”说完看着胡枝子窘迫的脸又哈哈大笑了两声. 就这么一个厚颜无耻的人！胡枝子跺了一下脚出去了. ===================================== 从茂之房里出来的胡枝子想散散自己的躁动，便在驿站里溜达.走到马厩附近的时候，闻到一阵异香，她身上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若无其事的想走.却听见有人轻轻的唤她：“枝子.” 胡枝子定住了，这个声音，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她回过身，顺着声音走去.走到马厩里，在阴影处，她看见一个人.穿着普通，却贵气天成，胡枝子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和他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他冲她笑了笑，坏坏的. 待胡枝子缓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胡枝子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那个瞬间太真实了.她冲进马厩，马厩里空空如也，她呆站在那里很久. 乌恩... 胡枝子缓缓走出马厩，这时从马厩深处走出一个人，深深的看着胡枝子的背影.从前的胡枝子是个精灵，现在的她是个女人.那一日他去后宫，在那条无人的小路上，她用晨露冰自己哭肿的眼睛.他跟在后面看着她，就想起从前她在河边掬起一捧水洗自己的脸.他跟了她好久，有几次甚至想偷偷叫住她，但是他忍住了. 胡枝子回到房间，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脸.从前的乌恩不会那样笑.乌恩笑起来非常干净.然而这些年未见，乌恩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变，她全然不知. 素然看她进来了，神秘的对她说：“听说明儿个下午回京城，皇上安排了微服出巡.跟着孙牧远他们在京城走走，后儿一早再回宫.” “为什么不直接回宫？” “还不是因为你.皇上说枝子姐姐喜欢宫外，既然出来了，索性多呆一天.”素然说完又轻生问她：“枝子姐姐，以后你要是做了主子，可以把我要过去吗？我喜欢你做的吃的..”说完害羞的笑了笑. “我都当主子了，还能给你做吃的，想什么呢？”胡枝子捏她的脸，咦，真水嫩，又伸手捏了捏：“行吧，看你这副长相还是不错的.等我当了主子，就要了你来给我做丫头吧！我天天供着你给你做好吃的..” “我讲真的呢！我跟了皇上这么些年，还没见皇上对谁这样..”素然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说别的：“明天要看见叶怀先，我还不给他好脸.” 她顿那么一下，胡枝子当然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她没有说，她的后半句应当是除了静雅先皇后.. “你就那么不待见叶怀先？” “谁好人家的姑娘待见他！” “那你待见谁..” “我谁也不待见..”素然说完扭过身去. 两个人这样说着说着，天就泛白了.素然不知为何有点兴奋，一点睡意都没有，起来穿戴好去伺候主子了. 胡枝子不想起，躺在床上竟昏昏沉沉睡着了..这一睡着，竟做了梦.她梦见看见了乌恩. “乌恩..你跟东日教什么关系？” “乌恩，刺杀我们的人是你吗？” “乌恩，你现在是好人是坏人？” 梦里的乌恩一直不说话，待胡枝子说了好多话，他才打断她：“我们这么些年没见，你都不问我过的好不好？”一副受伤的表情. “乌恩你过得好不好？” “不好.”乌恩说完就变成了青面獠牙，张开血盆大口要吃她，急的她大声喊：“乌恩！不要！” 噩梦惊喜，她浑身都是汗，看看天色，已经大亮，赶紧起床净面净口，穿上一件薄褂就出去了.外面很吵嚷，今儿个再走上半天就回京了，大家都有点游子归乡的感觉. 王贵妃她们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高贵，一夜之间在路上的狼狈都消失了.看见胡枝子出来，嘴角明显的撇了撇，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胡枝子才不在乎这个，依礼数对主子们请了安，然后就跟着素然去收拾东西. 待收拾妥当，茂之命令大家上轿开拔，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走了.胡枝子想起常妃，她想知道茂之最后会如何对常妃，但她不能问.这不是她该管的... 茂之掀开轿帘三次，都看到一张心事重重的脸.便把头伸出来对她说：“你怎么苦着脸？” “奴才昨夜没睡好，累着了.” 茂之听她这样说，嘴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满心欢喜甜蜜：“那朕今儿个不闹你.” “说话不算王八蛋！” “你说谁王八蛋呢！”一颗瓜子砸到她头上. “奴才说皇上万寿无疆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不是担心常妃？” “不担心.” “你只管相信朕.朕不会害常妃，也不会杀她.你如果是担心这个，完全没有不要.” “奴才谢皇上.”胡枝子说完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一眼开始. 正说着话，突然听见一声：“前方何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8章 慕白 车马停下，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立于车马前，斗笠压的很低，阴影投射在脸上，光影交叠，看不清脸色.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裤腿卷到了膝上，似乎赶了很远的路. 听见别人问他，也不答话，微微掀起斗笠，一张玩世不恭的唇露了出来：“你们主子叫我来的.让你们主子下来说话.”说完盘腿坐在路中，任外面如何情形，他都岿然不动. 胡枝子远远的看着这人，觉得十分好玩.他冲轿子内小声说道：“一个人盘腿坐地上，说要见您.” 茂之一听，心里一动，掀帘下轿，长腿几步跨到那人面前.宋然迅速的站到他身边，生怕前面的人扔出什么暗镖来. 茂之拦住宋然，弯腰从斗笠那处看了看那人.似是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张脸生的十分有特点，眼睛透亮.茂之看了看这样，小声道：“先生，你来了？朕的信写了那么久...” “我饿了.” 茂之赶紧伸手去搀他，真是走了许久的路.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抖，刚刚在众人面前抖的精神这会儿全没了.画风转变太快.胡枝子看他这样，不禁笑出了声. 先生听见笑声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宫女露着雪白的牙，笑容还没收回去呢.看见先生看她，还冲先生眨了眨眼. “现在御前用人标准这么低了？”算是报胡枝子刚刚笑他的仇. 茂之宠爱的看了一眼胡枝子，对先生说：“就是个混不吝，别搭理他！” 说罢扶着先生上轿，掀开轿帘命令大家接着走.然后对胡枝子道：“有没有存食给先生拿点.” “没有！吃完了.”目不斜视，分明是在撒娇. “别闹！” “我是混不吝.” 茂之听见这句，身子微微向前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是朕的小心肝.” 胡枝子听到了，脸一红.转身去找吃的. 茂之把头缩回轿子，看见先生已经摘了斗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种审视眼神，饶是见过风浪的茂之也守不住，脸红了红：“缺管教，回头好好收拾她...”说完看着先生还是盯着他，更不自在了：“先生您说句话.” “我饿了.” “您是多久没吃了.从哪儿来？路上遇到了什么？” “两天多没吃了.从南疆来，被追杀了一路.”言简意赅，并不想说太多话，其实是真的没有力气说太多话了.这时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似乎缓解了寡言的尴尬.正想着，轿帘掀开，一块酱牛肉递进来，然后一只烧鸡递进来，然后是一壶酒.然后是一句话：“都是奴才自己做着打牙祭的，贵客将就吃吧！” 先生一看这架势，哪像是让他将就吃的架势，先掰掉了烧鸡的一个大腿，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因着吃的快，噎的直翻白眼. 茂之又打起轿帘，这回很有威严了：“胡枝子上轿布菜.”说完赶紧把轿帘放下，生怕胡枝子起什么幺蛾子. 胡枝子上轿看见先生吃成那个样子，又咧嘴笑了：“老头儿你慢点吃，当心肚胀.” 先生刚啃完的一个鸡腿扔在那儿：“你是不想让我吃了！”说完突然笑出声来，对着茂之说道：“这丫头挺好玩.” 胡枝子低头不语，拿起小刀把酱牛肉切成小薄片，又斟了一小杯酒.先生拿起一片酱牛肉，味道醇厚. 先生吃了许久，肚子终于够着底了，这才放下酒壶仔细端详着胡枝子.这姑娘，眉眼不见得有多惊艳，但透着一股子聪明坦荡.又想起刚刚茂之对她的种种，心里便有了数.于是说话也没有背着她. “你让我查的不让我查的我都查了.这趟南疆极其凶险，我混进了东日教内部，但始终没见过他们的教主.好在有了点眉目，教主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据说他...有皇家血脉.”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茂之，发现对面那位似乎是不大意外：“东日教的银钱紧张，相传他们教主一直在寻找一个隐藏在民间的高人.这个高人，能无声无息赚钱，又能轻易把别人的家业做空.听说...王丞相的家业就是被这位做空的...”说完这些叹了口气：“我觉着自己就是奇财，却没成想还有这样一个世外高人存在.” “先生说的高人我有所耳闻..朕正在派人去找..” “如果反贼用皇室身份做文章...”正说到这，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慕白先生来了？” 慕白用手扶了额，还没来得及躲，七姑娘便蹿上了轿子：“老头！你哪里躲！” 慕白赶紧对茂之说：“现如今你身边都是这些不讲规矩的人吗？”茂之笑着看热闹. “慕白老头，你说谁不讲规矩？”七姑娘说着坐在慕白旁边：“我一听说有个丑人戴着斗笠拦轿子，就觉得可能是你.没成想真是你.你消失了那么久，我差点派人出去给你收尸！快说，你去哪儿了？” “我帮皇上查东日教去了.还查了别的.刚刚已经把情况跟皇上说了.叙旧叙完了，我要睡觉了.”说完打了个哈欠，用脚踢了踢七姑娘的脚：“七姑娘赶紧起开.我看见你脑袋疼！说谁是老头呢！” 七姑娘噗嗤笑了：“你这老头现在太矫情，那这样，你先歇着，歇完了我跟你禀报一下最近江湖中的事.你好歹也是我师傅.” “江湖中的事交给你了便是交给你了，我不管.我只说一句，你的小命你自己仔细着点.东日教要拿你.” “拿我做什么？” “你嫁给了七王爷，就半只脚跨出了江湖.拿了你给江湖正名.明目是这个明目，但应当是你挡了谁的路.我问你，王家是你找人做空的？” “对.”七姑娘并不避讳. “你做空王家做什么？都说江湖中人不掺合朝中事.” “王家必须做空.不仅做空，我还要让他们死.他们罪大恶极.”七姑娘说到这眼睛有点红.茂之看了一眼七姑娘，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胡枝子在，他们不想让胡枝子知道. 慕白第一次看七姑娘这样，赶紧道：“做空就做空了，你想让他死，肯定也有你的原由.我不管，你好好活着就对了.” “好.” ====================+============ 胡枝子看他们这样，深知他们有事瞒她.七姑娘下了轿，她也跟下去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胡枝子拉住她问道. “没有.我没有瞒你任何事.” “那你跟王家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做空他？还要让王丞相死？” “他们作恶多端，该死.” “谁帮你做空孙家的？”胡枝子换一种方式问她. “一个朋友.”七姑娘顾左右言其他. 胡枝子突然眼睛红了：“你告诉我，这是不是跟我爹娘有关？他们是王丞相害死的？” “.......” “你不告诉我，我出了宫自己查！” “你还出什么宫？我们这样做，就是想让你安心在宫里，不要被仇恨左右.如果你出去要查，那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你能接受吗？” “.......” 二人正站着说话，茂之走了过来.看到胡枝子表情异样，便跟七姑娘互相看了一眼.茂之走过来拉住胡枝子的手，对她说：“你不要问她，你来问我.是我不让她告诉你.我有私心，我想把这件事办了，你就会安心留在宫里.所以我早早便宋然去查了.” “是宋然消失那段时间吗？我问你他去哪儿了，你不告诉我.” “是.” “你是不是傻，宋然是你的贴身侍卫.你派出去了，万一你有个好歹怎么办？我的事有那么重要吗！”胡枝子说着说着有点生气，又有一点感动.那时候她对茂之十分灰心，因为她听到他与茂言说的那些话.然而他却悄悄的把宋然派出去，去查她爹娘的案子. 七姑娘看他们俩说话，便悄悄走了. “宋然去查，我放心.别人查不好打草惊蛇.你一心想出宫，多半是为了这件事.我不想让你出宫.....你了解我的心情吗？”茂之把她两只手都包在自己的大手里，手指轻轻的摩挲她的. 胡枝子看着这个男人，最开始她敬他，然后是怕他，然后是爱他.他从最开始的冷面到后来与她无所不谈，这中间究竟走了多少路，只有她自己知道. “素然说今日我们进城后不回宫...那去哪里？”胡枝子突然问他. “我看你很喜欢跟今年的三甲玩，是以白日里让他们安排，到了晚上，朕带着你去逛鬼市.咱们去淘弄一些好玩的可好？”茂之轻生问她. “可是上次夜里出来..你遇到刺客了...我有点心有余悸.” “这次我们都小心一点.你也不要带着面具躲着我，我们就不会有事.好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9章 桃夭 茂之的车马向城门疾驰，胡枝子远远的看到孙牧远他们站在那里.孙牧远站的笔直，虽然尽力保持着体面，但他的心里其实很难过.师父对他说了胡枝子和茂之的事，他每想起便疼. 车马近了，胡枝子在茂之的轿前走着.孙牧远看着她的样子，在心中劝慰自己：只要她好便什么都好. 茂之下轿了，一群人齐刷刷的跪了.他看了一眼众人道：“平身吧！今日我们穿常服，不要太多礼数.” 于是大家都站起身等候茂之发落，茂之看了看后面那几个翘首看着他的嫔妃道：“胡枝子、素然、宋然与朕微服私访，其他人即刻回宫.”说完又补上一句：“不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去找常妃.”眼神凌厉的扫过王贵妃和淑妃. 说完转身上轿，慕白不知何时消失了，轿内干干净净，仿佛这个人没来过.茂之摇了摇头，他这位先生总是如此，来去无踪.即使如此，他也没必要坐轿了.下了轿子与大家一道步行.进了京城，一片繁华.街边的小贩甩着汗巾招呼行人，饭庄传出诱人的饭香，卖艺的杂耍的惹起观众一声声叫好.这一切都是胡枝子喜欢的，于是拉着素然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转眼间手上便多了一些吃食. 孙牧远紧紧的跟着她们，生怕他们被欺负.素然发现这个孙大人有意思，几乎没有什么话，但特别周到，胡枝子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就赶上去付账拿走.后面的小厮手已经放不下了.素然忍不住了，悄悄走到孙牧远身边：“孙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牧远赶紧欠身：“素然姑娘请讲.” “我跟枝子姐姐都好久没有出宫了，好些东西就是看着好奇便多看一眼，不是真的想要.孙大人这么个买法，那么些东西，回去该如何处理呢？”说完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孙牧远略微愣了下，然后道：“知道了，谢谢姑娘.” 素然看他那副不得要领的样子，着实着急，于是又补了一句：“孙大人的心意，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孙大人要懂得隐藏.我们在宫里在御前，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的想法，避免惹祸上身.” 这下孙牧远听出来了，素然姑娘是在劝他隐藏自己的心意.他就差把我爱胡枝子写在脸上了，他们看得出来，皇上自然也看得出来，她是怕孙牧远因此得罪皇上，给胡枝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想到这里，便又对素然欠了欠身：“我懂了.谢谢姑娘.” 素然看他似乎真懂了，便离开他与胡枝子一起去玩. 他们这边发生的一切，茂之都看在眼里.他看着胡枝子玩的高兴，便不去打扰他.叶怀先突然想起桃夭，他太想知道桃夭选男人的口味了，于是对茂之道：“皇上记得之前闲聊时说起的桃夭吗？她的茶舍就在这附近，非常清幽安静，不如我们带皇上去喝会茶？” 茂之赶了一天路，的确口渴，于是点头.严钰赶紧去叫孙牧远他们. 一行人向一条小巷走去，胡枝子忽然感觉到不对劲，问叶怀先：“带我们去哪儿？” “我们带皇上去桃夭那里喝茶.桃夭的茶泡的好，你喝过的.”叶怀先说. 胡枝子心里咯噔一下，她无数次想对茂之说桃夭的事，但总觉得时机未到.她不想让茂之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桃夭. “可是我饿了，现在喝茶会醉茶.我们先去吃东西好不好？”胡枝子问开始. “你饿了？”开始停下看看她手中拿着的那些个吃食，突然笑了：“你就是调皮.吃你的东西.”掰了一块儿白薯放到她的口中.转而又对叶怀先说：“走吧，朕渴了.” “我想吃肉！”胡枝子喊了一声. 茂之停下来看了看胡枝子不悦的脸色，轻声对她说：“朕渴了，去喝口茶.喝完了就带你吃肉好不好？你且先吃手里的东西垫垫肚子.”说完用手揉了揉他的头.正说着，叶怀先又开口啦：“这里都到啦.胡姑姑快进来吧！” 茂之听到了，便抬腿迈进了小院.院内种了好多花草，蝴蝶和蜻蜓结着对子在花间飞舞.一个雪白衣裳的女子坐在一张茶桌前打盹儿.纤细的手腕，娴静的面孔，这副画面的确是美.连他都不忍心叫醒她. “桃夭！有贵客，快泡茶！” 打盹儿的女子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惶恐的睁开眼睛，看到一群人在看着自己，马上红了脸.但很快恢复如常，站起身来向大家欠身.这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茂之都觉得故人般熟悉. “劳烦姑娘了.”他对桃夭点了点头.而后坐在正中的位置，回头找了找胡枝子，她脸色不太好，好像是真的饿了.朝她招手，让她坐他旁边，胡枝子摇摇头.仿佛在跟他置气.茂之忽然有点生气，这么哄你你还撂脸，只是口渴想喝口茶而已.于是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胡枝子站在那心里百转千回，她没想过要骗他，只是很多事情都没有查清楚，想再等一等.却没成想今日便被推到了这里. 茶舍女子桃夭拿着一壶烧开的热水走到桌前：“各位客官，我这里还有一些上好的明前龙井.天气热，我们喝这个清清火气.”大家都点点头看她泡茶.她的兰花指微微翘着，哪里都有，只是手指上那块疤些微煞风景.茂之看到那一小块疤，头脑轰了一声.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看桃夭，又想起叶怀先说胡枝子喝过桃夭的茶的话，回身看着胡枝子.这一眼，交杂着愤怒和失望.他心里像堵了什么一样.胡枝子知道刺客手上有疤，她知道桃夭是刺客，却还放任她在这里泡茶.胡枝子的好朋友七姑娘和茂言都在查静雅..胡枝子什么都知道，却一直在骗他，他像个傻子一样！ 他忽然开口，口气无比疏离：“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吃饭，不饿就坐下喝茶.别苦着一张脸给大家看.没人受你这个.”说完转头去看桃夭.桃夭的一张脸，面若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果然是好看.这张脸不是静雅的脸，然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静雅. 茂之的失态让众人忽然都提了一口气，叶怀先看茂之这样心里咯噔一下，皇上怕是看上桃夭了.他只是想试探桃夭喜欢男人的口味，却忘记皇上也是男人看到美丽的女子也难自持这件事. 孙牧远看着胡枝子，她的眼里氤氲着水汽，知道她要哭了，心里绞了一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一切不简单.回头看看茂之，他正紧紧的看着桃夭的脸，仿佛容不下别人一般. 胡枝子看着这一切，她心里明白，她跟茂之之间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她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那个小院...这个夏天真是太热了，都快到傍晚了，竟还是这样.她的额头已经汗湿，心里躁的狠，想毁了什么一样. 茂之听见胡枝子离开的声音，他想站起来去追她，然而他并没有动.这些日子，他什么都依她，为了留下她，用尽了办法和手段，甚至不顾帝王的尊严.现在想想太可笑了.一个联合所有人来骗他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般！ 桃夭的茶碗走到茂之面前，微微一倾，茶水便出来了.手刚要撤走，茂之的手便覆上她的：“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桃夭的心里颤了一颤，不知为何，她对这个男人就是很动心.她点了点头：“公子这边请.”让茂之随着她走入了内间. 孙牧远看了看内间对剩下的人道：“今晚可能要歇在这里了，你们留下伺候吧，我去叫一些吃食来.”然后不管众人的脸色朝小院外奔去！ 远远的看到胡枝子抬起手，好似在抹眼泪.他心疼极了，一个推着小车的老妪路过，他赶忙让开，再抬头，胡枝子已经不见了！ =================================== 胡枝子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她不知自己是在哪里. 适应了很久，才看到一点微光.一个人坐在微光下面，好像在等着她醒来. 胡枝子的手朝自己的袖口伸进去，她藏好的毒不见了. “你变笨了.”那人突然开口. 胡枝子被那个声音惊到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乌恩？” 那人拿出火舌点亮了蜡烛，一张极好看的脸，眼神冰冷的盯着胡枝子. “乌恩...”胡枝子想起自己做的关于乌恩的梦...“乌恩，你还好吗？”不知为何她流泪了.当她走出那间小院，她应该哭，但她没有.看到乌恩，却哭了. 乌恩看着胡枝子，这么多年未见，她的每一天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她长高了还是瘦了，她穿什么样的衣服，在跟谁一起，他全部知道.每一天，从宫里送出的密信，都是他的良药. “我叫如风.”他开口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0章 幻灭 “如风...”胡枝子喃喃自语：“如果你叫如风，那我们就没什么旧可叙了.”她缓缓站起来走向如风：“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忘记的人，也不值得我记住.” 如风看着这个女人，她长着一张那么温柔的脸，说出的话却那么伤人.他迫切的想伤害她，就像她伤害他一样.他看着她，忽然笑了，目光似刀：“你走后，你心爱的人拉着桃夭进内室了.你猜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说着弯腰扛起胡枝子便走.他如今叫如风，然而看见胡枝子却还是下意识扛起她.那些如风般自在的日子，有她在他的肩头.如今她长大了，也重了，但如风却还是能这样扛着她. “你放我下来！”胡枝子疯了一般捶着他的后背：“放我下来！”在辽阔的呼伦贝尔，乌恩扛着小小的胡枝子，把她扔向湛蓝的天空，云朵在胡枝子的眼中炸开，一切都像一场幻梦.哥哥，那时她是这么叫的吧？ 她闹的越凶如风走的越快，到最后，胡枝子没有力气了，挂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被俘的豹子. 如风带她走出黑暗，走到一个房间，他带她走到暗孔前，把她的头推过去.胡枝子看到茂之和桃夭面对面坐着.她想开口唤茂之，却被如风堵住了嘴... ================================== “桃夭姑娘年方几何？”茂之看着桃夭，桃夭看他像看陌生人，应当是没有记忆了.亦或是那只是一道相似的疤.他第一次见静雅，是在父皇办的宫宴上，那时他是一个被排挤的皇子.太子看着静雅垂涎欲滴，父皇却突然把静雅指给了他，太子疯了一样想杀了他.他本欲远离权利的漩涡，却从那一天开始，不得不奋起反抗. “过了年便20岁了.”桃夭道. “可曾许配过人家？” “未曾.”茂之看她面色坦荡不像是在说谎.那时静雅坐在喜床上等他，他拿起喜称缓缓挑起盖头，面若桃花. “桃夭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念她至深，至今无法忘怀...”茂之看着自己的手掌，今日他用这只手牵着胡枝子的手... “皇上的故人是什么人呢？”桃夭忽然变了称呼，看茂之惊讶的看着她，于是解释道：“之前胡枝子来的时候，他们说她是御前侍女.今日您又与她那般说话，民女便料定您是皇上.”说完笑了笑：“我说的对吗？皇上.” “你果然聪慧.朕的故人...是先皇后静雅.你的动作神态像极了她.朕一看见你，便想起了她.朕以后可以常来看你吗？” “皇上以什么名义来看我？”桃夭的心里跳的厉害，忍不住问他. “朕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希望你不要吓到.朕来看你，以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心..你会拒绝吗？”茂之的手试探的伸过去，拉住了桃夭的. 桃夭的脸迅速罩了一层红晕：“如果我不抽回我的手，皇上会觉得我...随便吗？” “不会.朕会觉着，朕爱慕的女子同样也在爱慕着朕.这是世上最美的事.”说罢，拉着桃夭的手到自己的胸前：“今天朕要先走，改日再来看你.”说罢站起身，准备向外走，桃夭站起身来送他，却没成想他走到门口见突然回身抱住了桃夭. 这是静雅的身体，茂之心想，他抱住桃夭，把头埋进了她的肩膀去嗅她的发香.呼吸渐渐急促，在她的耳边呢喃：“真舍不得你...” 桃夭仿佛回到了梦里，她的身体已经软了，仿佛在邀请茂之更进一步. “皇上...酒菜已备好，可要现在用膳？”是宋然的声音. 茂之看着动情的桃夭，又用力揽了她一下，对外面道：“好，我们这就去用膳.” ================================= 窗那头的胡枝子身子一直在颤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如风的手紧紧扣在她的唇上，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待他们出去，他才拿开自己的手. 胡枝子发出一声呜咽，转身给了如风一个响亮的巴掌！她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你..满意了吗？你出现就是为了伤害我？”她用力的推着如风：“就是为了这样伤害我？！！！你凭什么！” 如风猛然扣住她的下巴：“我告诉你凭什么！凭我日日念你！你却忘了我！凭我为你受了那么多苦！而你！忘了我！” “.......”胡枝子绝望的看着他：“所以你要毁了我是吗？你成功了..你做到了...现在我只剩一具躯壳了..你拿走吧...” “我不要你的躯壳.你如果死了，我就杀光你身边的人.你现在乖乖回宫去做你的宫女！”如风说完放开她的下巴：“在宫里等我，你阿玛不是喜欢皇宫吗？不是觉得只有在宫里你才能躲开我吗？那你就在宫里等我，等我进宫娶你.”如风说完哈哈大笑，仿佛自己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要你现在的美梦幻灭！”说完又走到胡枝子面前，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我好好跟你说，你在宫里的一举一动我全都知晓，从今日起，别让他碰你一个手指头，否则我立刻杀到皇宫杀了所有人.你信吗？” “我信.”胡枝子不再说话，任凭如风把她扛到大街上，放到路边. 我们这么些年没见，再见面竟是这样，连叙旧都没有.我们一起长大，如今却要如此伤害彼此.胡枝子的手一直抖，她不知该去哪里，想起如风说的话，艰难的抬腿向皇宫走去. 她今日上午还对别人说她要留在宫里的，才短短几个时辰，皇宫竟然成了她最不想去的地方. 亮了宫牌，向勤政殿走，如行尸走肉一般.德公公正在指挥着宫人们收拾东西，转身看见失魂落魄的胡枝子，想去问她怎么回事，她却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精疲力尽的胡枝子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她不断交替着做各种梦...梦的最后是茂之抱着桃夭对她说真舍不得你...她的心在梦里被剑射出了一个洞，不大，但血流不止.胡枝子惊慌的捂着自己的心口，求茂之救救她，茂之却让她不要再见他.. ================================== 茂之一行人用完膳出了小巷，大家都不再说话.他带着众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天色已经黑了，鬼市开了.他突然生出一股兴趣，每一个摊位都去逛逛，逛着逛着看见一个小泥人儿，是个老妪，雕工精致，栩栩如生.他拿起来，孙牧远要上前付账，被他拉住了，自己掏出钱袋子付了帐. 鬼市的好玩意儿真多，他买了一件又一件，一直逛到后半夜月朗星稀，逛回了宫门.带着宋然头也不回的进去了，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茂之进了宫门，一直向勤政殿走.走到勤政殿，却不站下，又转身向掖庭的方向走，走到掖庭又转身奔着浣衣局，他心里烧了一把火，他想把这把火走灭.明天她跟我认个错，我就不跟她置气.我还给她买了那么多好玩意儿，都送给她.她只要跟我认个错... 他这样想着，走回勤政殿，天色亮了，他该起来练剑然后吃口东西去早朝了.他在勤政殿的院子里将剑练的虎虎生风，悬刺，空翻，漂亮的剑花，如果她像从前一样出来看我舞剑，拍手叫好，我便不跟她计较.胡枝子没有来. 他舞完剑净了身，神清气爽，净身的时候在想她今儿要是早膳做的好吃，我便不气了.素然端进了早膳，御膳房做的，花样繁多，茂之吃的盆干碗净.胡枝子没有来. 上朝了，大臣们说的什么，他不大听得进去.心里想着一会儿批奏折，她只要好好研墨，我便不生气了.下了朝直奔勤政殿，殿内素然和宫人们井然有序，胡枝子没有来. 这样吧！我去找她，她就爱使小性子，我是个男人，什么错不错的，过了便过了.纠缠那些个做什么.这样想着，便走出正殿奔着胡枝子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故意大声咳了一下，等着她反应.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推门进去，干干净净空无一人.胡枝子不在. 不能呀！回宫的时候特意看了眼牌子，她回来了的.想着便走出勤政殿，这样吧，我去找你，找到之后抱一抱你，我便不生气了.他在宫里走了很久，突然听到一个带笑的声音：“小路子，你再爬高点.我要那个果子！”茂之听见这个声音，脸上突然绽开了笑意，“胡枝子”他喊了她一声，笑着向她走去. 却见她忽然跪下行了大礼：“奴才给皇上请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1章 真相 茂之看着长跪的胡枝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吧？他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犹豫着向前迈了两步，又停在那里.都是心思敏感的人，仅仅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能洞悉对方的心情.刚刚那想找到她与她重归于好的迫切心情一瞬间偃旗息鼓了.朕也是一国之君，你骗我我还要上赶着求你哄你，那你太拿我不当回事了！ “平身吧.”冷冷的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一桌子奏折等着批，常妃的事情还要处理，你要想别扭就别扭着吧！ 德公公看二人这神态，也知昨儿个下午发生了什么，但他毕竟不好多问.冲胡枝子使了个眼色，胡枝子却没有反应，转身冲着小路子道：“小路子，快点，我要那颗最大的！”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茂之听到那句要那颗最大的，心里的火气更大了.你玩便玩了，还喊这么大声跟我示威！转身踅回去：“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朕面前大声喧哗！”小路子正爬了一半，一晃神从树上摔了下来，胡枝子却不说话瞪着他. “你瞪朕做什么？你真当朕拿你没办法！不过是个玩意儿！”说完这句看见胡枝子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下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下意识想上前解释，却看见胡枝子把脸撇过去，根本不看他.自责一瞬间消失了. 回身冲德公公道：“胡枝子藐视圣躬，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日.”你不是喜欢自由吗？我关着你，看你低不低头.你这个鬼性子，朕必须治治，不然让朕一个皇帝整日里哄着你算怎么回事！ “奴才谢皇上恩典.”正想着，那边已经跪下谢恩了.根本不想再纠缠的意思. 茂之觉得自己讨了一个天大的无趣，带着德公公快步走了.想着要去处理常妃的事，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竟不知该做什么.在勤政殿发了一下午呆.又想起胡枝子对他疏离的样子，这个女人真的是捉摸不透.她对你好的时候，恨不能是一团棉花，你想把她揉成什么形状都行；一旦有一点不愉快，就把你推到很远的地方，比冬日的冰还冷. 又想起桃夭，那分明是静雅，换了一张脸的静雅.想起自己昨日的失态，竟觉得无地自容.他不过是想跟胡枝子较劲，你不是怕我见到她吗？你不是怕我对她有情吗？那我就要放肆一次.然而现在竟后悔了，放肆有什么用，她又看不见，不会因此吃味，只会因为你凶了她一句而跟你置气. 想到这，又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罚她关着也不知道吃没吃东西，要是还别扭着肯定是不会吃的.这么想着便向外走去，堂堂九五至尊，让一个奴才整成了这样，他在心里嘲笑自己.走到胡枝子的窗前，轻轻咳了一声.里面没有动静. 推开门进去，让他念了一整日的人，侧躺在床上，睡着了.眉头皱着，似是想起什么令人不悦的事来.他轻轻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用手指轻轻熨了熨她皱着的眉头，又把唇贴上去轻轻吻了她的脸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茂之揪着一整天的心熨贴了. 胡枝子微微睁开眼，看见茂之在她的面前绽开了一个笑脸，像个要糖吃的孩子.她看着他，想起昨日在桃夭那里，他那副样子，恨不能马上要了她. “皇上在对着一个玩意儿做什么？”她开口问他. 开口就好，开口就还可以谈.茂之向里推她：“你挪进去一点，我累了一天，跟你一起躺会儿.”明显是在认错了，卑微到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男女有别，主仆有别，皇上请自重.”胡枝子说着起身想向外走，却被茂之一把捞回到自己的膝上.把脸靠在她肩膀上：“你消消气.你气坏了我心疼.” “皇上何必呢？” “你说的叫什么的话！什么叫何必，我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矮下面子，有什么何必不何必，都是我愿意！”说完把她抱紧：“不生气了.我今儿个不应该那么说，那么说完我就后悔了.你知道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我走了大半个皇宫找你，你却跟我生分，我气糊涂了.”想起自己白日里那颗悬着的心，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胡枝子冷眼看着他，不知抱着桃夭的那个他是真的还是现在这个他是真的.她推了推茂之，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她的决心在她的眼里，在她的脸色里，在她的心里.茂之不得不放开她. “皇上，奴才想了想，自知跟皇上不是一路人.你也看到了，刺客就在那，讽刺的是这个刺客可能是您难以忘怀的静雅皇后.您不要觉得不可能，江湖上这种换容手段已经很高明了.奴才的确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奴才没有告诉你.不是奴才嫉妒，着实是很多事情还没查清楚.如果早查清楚，世上怕早就没有这个人了.等不到您见她的那天.” 茂之听出她的意思了，静雅是谁，她根本不在乎，但既然露馅儿了，便成全他.这个女人真是大度.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胡枝子顿了顿：“其实奴才也不是为了成全皇上，皇上千万别这么想.奴才就是奴才而已，没有成全主子的立场.只是出去这一趟，奴才真的觉得外面太好玩了.这皇宫里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没什么值得奴才留恋的.所以奴才恳请皇上，咱们就算了吧！就当过去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你有我，想想还挺圆满的就结了.您说呢？” 茂之听她说完这些，心里疼的要死.为了她做了哪些事，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她不，怎么狠怎么来.想着这些，便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到停不下来，笑出了眼泪. 他用手拭了拭眼角对她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胡枝子坚定的说. “你想好了便好.作为一个男人，冲动之时说过的话总该做到，是以一直哄你，但其实朕也是骑虎难下.今日听你这样说，朕便放心了.以后该怎么着怎么着，也不用不好意思刻意拘着，主仆一场，日日相处，难免离经叛道.天不早了，你早点歇着.禁足就免了，趁还在宫里，多给朕做几顿好吃的.出宫前小厨房再教出个跟你一样的就行了.朕走了.”茂之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停都没有停，转身便走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被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踩在脚下，你是真的觉得朕没人要了是吗？你真当朕是傻子吗？ 茂之走的从容，这些年，刀尖上舔过血，朝堂上被逼过宫，什么生死的大场面没见过，一个女人而已，天下都是朕的，朕缺女人吗？ 心却疼，生疼生疼的. 如果他此刻回头，一定会看到胡枝子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那样抱着桃夭，那么情不自禁，那一刻胡枝子永远忘不了.但是胡枝子可以装作不知道，再难过，想想娥皇女英也能挺过去.是乌恩，乌恩的势力究竟多大没人知道.他那样对她说，是下了狠心的.什么都不及让他活着重要. 胡枝子不知自己内心究竟是什么崩塌了，并且很难重建. 不知有多少次，她想冲出去抱住他，但是她忍住了. ....... ================================== 桃夭对面坐着如风.她从未看过如风这般高兴. “你近日还做那个梦吗？”如风开口问桃夭. “做的...” “你可知为何？”如风笑了笑问她. 桃夭的眼神定了定，摇了摇头. “因为那对于你来说，不是梦.都是已发生.梦里的人是真的，梦里的事也是真的.梦里的男人就是你昨日见到的皇上，而你，便是大齐国皇后！” 桃夭的樱桃口睁的老大，她愣住了.第一眼见茂之，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排斥他，甚至内心里生出了欢喜.但她为什么会出宫在这里？她用眼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风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的开口：“因为，我把你偷出了宫！太后看不惯你，让我杀掉你.而我觉得你尚有用途，杀了太可惜了，便偷出了你.桃夭，今日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的.” 桃夭眼里蓄满了泪水，这个男人把她偷出宫，改变里她的一生...然而她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但再问什么，如风已经不说话了. 她拉着如风的衣襟求他告诉她全部，如风只是轻轻的推开她.对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对你仍然有情.如果你们还有缘，你会跟他再聚的.”说罢离开了那间小院. 在如风的心里，桃夭回到茂之身边是她最后的价值.如果他知道偷出桃夭，会把胡枝子推向茂之，他是永远不会那样做的！然而这便是命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